《神卦王妃不是冒牌货》 第1章 心仪之人出现了 盛夏的清晨暖风和煦,日头初升的橙光,将苍国七王府的青石砖地映得温暖明亮。 大厨房的炊灶飘出第一缕烟,侍女悄悄迈过“卜仙居”的门槛,请王妃起身用早膳了。 云裳已经醒了,坐在妆奁台子前悉心梳妆。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想起三天前与顾行俨洞房花烛的种种,她羞得面红滚烫。 十年相思苦,她终于嫁给最爱的男人为妻。 虽有困难重重,但能与他相依相伴也足够了…… 换上大红的吉服,插上最喜欢的鎏金仙鹤簪,云裳本就五官柔美,再有艳红的衣装提色,如仙子落尘,堪称国色天香。 她随意朝门口望了一眼,正看到顾行俨从外进来。 他英姿桀骜,魁梧俊朗,高高束起的发髻,搭配黑色蟒袍更显凌厉不羁。 他文武双全,战功赫赫,是皇子中最优秀的存在,无人能与他相比。 喜色不过刹那,云裳一双柳眉瞬间蹙紧。 因为顾行俨身后带了一个羞答答的姑娘,二人不仅十指相扣,还格外亲昵?! 顾行俨让女子留在院中,他则走到云裳面前。 “本王找到了心仪多年的姑娘。你救过本王的命,本王不会休妻,但会娶她为侧妃,希望你能答应。” 云裳如遭雷劈,突然双腿一软,扶住了桌角才没跌倒在地。 “殿下已经问过父皇母后?他们同意了?” “你是苍国的神女,只要你能接受,父皇母后也不会反对的。” 如果我不接受呢? 云裳颤抖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您是堂堂的七皇子,娶侧妃入门不可三言两语,如此儿戏。” “所以有件事本王希望你帮忙。” 顾行俨递给她一张纸,“这是她的生辰八字,父皇母后和司天监都会问你,我与她是否命相相合,本王希望结果是天赐良缘。” 云裳拿着他递来的纸,手中冷汗已经把它湿透。 她是天下第一神卦师。 可帮苍国卜退敌军,可助百姓驱祸避难。 如今却要帮最爱的男人算纳侧妃的良辰吉时?! “殿下觉得此事交与我,合适?”云裳眼中含怨的望着他。 顾行俨理所当然,“当然合适,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只相信你。” 云裳苦涩地牵动一下嘴角。 她舍弃二十年阳寿换重伤濒死的他起死回生,就等来了一句“信你”? 老天罚她折寿还不够,要再撕裂伤口放一把火吗? 云裳无法接受,她很想逃离。 转身要走时,顾行俨又拦住了她。 “殿下还有事吗?”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生怕再拖延片刻,眼泪就止不住地涌出来。 他抬起手,帮她重新插好发髻上松懈的仙鹤簪。 “本王虽然心有所属,但绝不会负你,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你大可以放心。” “不知殿下对多少人有过承诺?会不会说过之后便忘了?”她声音哑颤,更带着气。 “本王许过的承诺都铭记在心,从未忘记。” “您就这么确定?” “当然。” 顾行俨余光睹向院中的女子,“她就是本王十年前遇见的姑娘,本王当初承诺会与她生同衾、死同椁,今天带她回来,就是为了兑现诺言的。” 诺言? 十年前? 云裳惊了,她焦灼的攥紧他的衣袖,瞪大双眼,“此女是何来历?又与殿下如何相识?” 顾行俨纳闷她如此激动,但也缓缓道来二人的故事。 “十年前,本王随父皇去郴州,在一处林子里狩猎时遇上她被几个盗匪劫持。” “本王出手相助受了伤,还赶上密林大雨,只能与她在山洞中困了三天三夜。” “那是本王第一次出宫,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难,她不吃不喝地贴身照料,本王才有机会离开险境。” “那次遇难之后走散,本王也没想到还能遇见,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根本拆不散?” 云裳踉跄地倒退几步,心脏都停跳几拍,“十年过去,容貌早已大变,殿下怎知她就是您要找的人?万一认错了呢?” “不会认错的。那时我们二人被暴雨浇透,烤火时,本王无意看到她腰间有一处蝴蝶纹的胎记……” 他看向院中女子,目光柔和得似夏日暖阳,“她的腰间也有那块胎记,所以本王认定,那个女孩儿就是她。” “!!!” 云裳傻了! 她彻底的傻了! 明明是她十年前遭凶徒劫持,被顾行俨相救; 是她用手去刨草果昆虫,为他治伤果腹。 二人许诺生死相依,所以她为了当初誓言,得知他重伤躺在棺椁中无医能救,宁肯消耗二十年阳寿也要把他救回来。 可惜那一次遇难之后,师父说蝴蝶纹胎记太丑,将来嫁人会被嫌弃,便配了药水把它除去了。 没想到那处胎记被顾行俨记住?还成了证明身份的标识?! 云裳像被寺庙的沉钟重锤狠狠敲击上百次,彻彻底底的懵了。 纵使她是天下第一神卦师,也没算出会有人冒名顶替她。 但现在她怎么办? 她这个正主成了无法证明身份的冒牌货了…… 第2章 到底谁是冒牌货 云裳内心如惊涛海啸,被彻底击垮。她第一次没了主意,不知如何面对眼前这一幕荒唐。 “胎记,也有可能是假的。”云裳自己都觉得这话很无力。 顾行俨看着她,“胎记怎么作假?本王不会认错的,你不用担心了。” 云裳心头苦涩:可殿下真的错了啊。 只是她无法证实,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顾行俨见她茫然无措,安抚道:“你放心,本王没有忘记你的事,你需要的灵药,本王已经派人去各地搜寻了,很快会有消息的。” 当初云裳将他救醒,顾行俨问她为何拒婚太子,与他的棺材拜堂成亲。 云裳告诉他,只有救活他,她才能活。 顾行俨一再的追问下,云裳才半真半假的编了个理由:只有用顾行俨的血和灵药搭配,才能修改她早逝的阴煞之命,所以她才冒死相救的。 顾行俨信了,以为这只是一场交易。 但云裳是因为帮他逆天改命修了元辰宫,才遭受天谴短命难活。 她本打算恢复阳寿之后,再说出当年的美好回忆,以免他得知真相后痛心。 可眼下,她还能说什么?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顾行俨带着院中女子离去,侍女空青端着姜汤进来。她愤愤的一步三回头,进屋时,正看到云裳在抹去眼角还未滴落的泪。 “您就容殿下把这个狐狸精留下了?”空青朝外轻啐。 云裳“嗯”了一声,不留下又能如何?她根本无法证明那个女子是假,自己才是真的。 何况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有一个师父还下落不明。虽然有“神卦”傍身,却也容易为此丧命。 “去打听一下这个女人的来历,还有殿下是怎么找到她的,别惊动了他们。” 十年前山洞避难,只有她和顾行俨知道。即便是师父,也只知道她被劫持,并不知道救她的是什么人。 而且那个蝴蝶纹胎记,除了师父之外无人知晓,她也是刚知道被顾行俨无意看见,这个冒牌货是怎么知道的? 此事仔细思忖很是诡异,云裳想暗中调查,不愿打草惊蛇。 “您把她叫来问便是,您是正妃,她还敢说假话糊弄您不成?” 空青对顾行俨很失望。 她一直觉得七皇子与其他皇子不一样,文武双全还英俊潇洒,不奢靡玩乐、也不滥情浮夸。 没想到才圆房三天,就带回个女人?实在太伤人心了! 云裳没心思安抚空青,她拿出顾行俨给他的纸,认真掐算了下,“按照八字来看,他二人乃六合之命,的确天赐良缘。我让你暗自打听,是想看看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您糊涂了吧?还帮殿下看他二人八字合不合?那女人一看就是克夫克子的狐狸精!”空青很怀疑王妃受到刺激昏了头。 云裳轻咬下唇。 “天下哪有绝配的八字?这其中定有猫腻儿,让黄达仔细去查她的来历,真娶个冒牌货回家,殿下就成天下第一大笑柄了。” …… 早饭没吃几口,云裳便撂下碗筷不动了。 空青正想劝她再用一点儿,谁知顾行俨又回来了。 “你再多吃点儿,吃过之后我们还要进宫。” “进宫?” 云裳有些失望,他就这么着急请示娶侧妃入门吗? 顾行俨很认真,“今天是你的三日回门,答应过的事,本王不会忘记的。” 空青面露喜色,云裳却有些诧异。 皇后娘娘为她不留遗憾,安排了曹贵妃充当”娘家人“补回门礼,没想到顾行俨还记得…… “殿下有话就都说了吧。”云裳见他欲言又止,显然心里藏着什么事。 顾行俨顿下道:“你身体虚耗过度,还要帮父皇操持司天监的事务,本王是担心你再被家事所累,不如中馈府事就交给六福掌管如何?” 云裳与棺材拜堂之后便接手中馈。如今他伤势痊愈,便打算收回府权。是真担心她事杂劳累,还是准备侧妃入门之后无缝对接? “好,就听殿下的。” 云裳轻笑一声,没有拒绝。 只是再次入口的粥没有香甜的味道,但有他在,云裳还是全部吃光了。 顾行俨去府门口等她,空青伺候着云裳更衣,不停说着顾行俨的好话。 “您别多心,殿下可能真怕您辛苦。” “十年没见的女人,怎么可能记得住?新鲜几日便忘了。” “感情需要慢慢培养,殿下在这方面是个白痴,您得主动一点。” “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宠着您,谁也大不过您。一个街上捡回的丫头,还能翻了天去?” “……” 空青是皇后赏给她的,性子单纯又天真。 云裳不愿打破她稚嫩的美好,只默默地听着,淡笑不语。 不提顾行俨对她报恩还是爱,苍帝与皇后就真的宠她吗? 神女说起来好听,其实不过是卜卦的工具罢了。一旦失去效用,杀她的不会是顾行俨,而是苍帝。 因为她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第3章 我会一直等着你 云裳进宫之后,自然有皇后和曹贵妃的嘘寒问暖,宫中人的欢乐喜庆。 顾行俨依照规矩,给“娘家人”送了礼品,还抓了一只鸡,意为“吉祥如意”。 宫内的众人吹捧二人琴瑟和鸣、郎才女貌。顾行俨不动声色,欣然接受,只有云裳恍惚出神,一度被喜乐催眠,怀疑早上的事,是真实发生,还是一场噩梦…… 仪程走完,依照规矩要太阳落山才能回府。 曹贵妃特意摆了席,邀请各宫的娘娘们前来相聚。就连被云裳拒婚、久未露面的太子顾行澜也出现了。 云裳有些意外,对顾行澜,她有着歉疚心。 当初她拒婚顾行澜,听说他消沉许久才在众人面前露面。好在男女不同席,她又被娘娘们围着说话,二人没有交集,否则就太尴尬了。 “你拒婚太子殿下,便与老七郎情妾意,但不能对太子殿下不闻不问了吧?事情要负责到底,不如为他看一看,应该娶哪家的姑娘为妃才更合适?”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良妃突然当众提议云裳为太子卜卦。她狐狸眼笑里藏刀,挑拨离间的目的不言而喻。 顾行澜是先皇后遗子,顾行俨是当今陈皇后所生。兄弟二人本就是对头,毕竟皇位只有一个。 云裳又拒绝陛下赐婚太子,宁死也要嫁棺材里的顾行俨,这在宫中人的眼里,已经是对顾行澜雪上加霜了。 顾行澜在远处也已听见,淡淡一笑没说话。 皇后面色不喜,但也看向了云裳。 云裳不惊不慌,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乃龙子仙尘,非普通人家的姑娘可以相配。为他卜卦需选细雨之日的午时,不敢随意掐算的。” 多年市井间的摸爬滚打,她早练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除了顾行俨之外,极少有人能牵动她的情绪。 良妃“恍然”,朝殿外的空中看了看,“可惜今天日头高升,不然臣妾也能看到云裳卜卦,开一开眼界了。” “的确是有些遗憾,毕竟三殿下身边不缺人,也不用我再卜卦了。” 云裳轻飘飘地揭了三殿下的丑。 那是顾行俨兄弟中最贪财好色的一个,喜欢男童,还与小太监们鬼混。 当初陛下赐婚左相府的女儿,气得老丞相朝堂撞了柱子寻死,才不得不收回皇命了…… 良妃僵了一刹,怨恨的眼神轻闪即逝,又笑灿如花,“瞧瞧,都是臣妾不懂,鲁莽胡说,触了云裳的忌讳,今日是喜庆的好日子,可千万不要怪罪啊。” 皇后对她理都未理,只看着云裳叮嘱着,“你就踏踏实实的养好身子,甭管那些有的没的,本宫还等着抱你生的小孙子呢。” 曹贵妃适时的附和,“对对对,云裳容貌惊绝,又如此聪明,就连臣妾都好奇她和七殿下的宝贝是什么模样的。” “那自然天之骄子,无人能敌。” “云裳不仅是神女,还是七殿下的贵人,臣妾今日做她的娘家人,一定也沾了福气呢。” 众人一唱一和,夸赞着她和顾行俨,只为哄皇后娘娘开心。 云裳偷偷摸了下小腹,自嘲一笑。 怀孕? 她身体虚亏,很难受孕。 何况顾行俨带了冒牌货回府,还会不会与她同床共枕,也不好说了…… 喜庆的话题让她胸闷压抑,只能找了吃酒头晕的借口,去园子里透一口气。 “他早上带女人回府,你就答应了?” 顾行澜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四下无人之时,才开口直问。 云裳怔了一下,“他向父皇提选侧妃的事情了?” “他没说孤也知道。”顾行澜道。 云裳松一口气,“太子殿下如此关心七殿下,有心了。” “孤是在关心你。” 顾行澜的直白,让云裳有些不知所措,“我一切安好,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顾行澜道:“你帮过父皇,也救过他,你是苍国最大的功臣,有什么要求都可以直接提。” 云裳淡笑,她希望顾行俨识破冒牌货,全心全意爱她一个人,提出来就能实现吗? “万事皆虚妄,云裳已经知足了。” 顾行澜殷切的上前一步,“孤希望你一切安好,只要你幸福,孤就会很开心。” “多谢殿下好意,今日饮酒不适,改日再为殿下卜卦选妃吧。”云裳不愿再叙,只想马上离开。 顾行澜会心一笑,“好,孤会一直等着你。” 这句话太过暧昧,云裳像只惊慌的小野猫,转身便走,不敢再有半句寒暄。 只是刚走几步,她突然感觉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下意识望去,云裳顿时心底一僵,因为她看到了顾行俨,顾行俨也在望着她…… 第4章 也是为了责任? 顾行俨正在与十二皇子几人说话,看到云裳与顾行澜在一起,脸色瞬时落了下来。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顾行俨怒意不满的走过来,凑近后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浓郁,有些生气。 特别是她红润的面颊,眼波流转,微醺女人的诱惑,谁能抵挡得住? 云裳抿了下唇,“母后与贵妃娘娘高兴,我便陪着多喝两盅,没想到酒量太差,让殿下笑话了。” 顾行俨训道:“酒量差,就不要喝。” “不如进去喝两碗醒酒汤?云裳身子不适,七弟要照顾好她。” 顾行澜话中有话,顾行俨并未搭理,牵起云裳的小手便阔步走,“走,我们回府。” 云裳的心偷停半拍,看着他主动握紧的大手,似触了电,仅这一瞬便大脑空白了。 “咱、咱们就这样回府好吗?不用去打声招呼?” 云裳从羞赧中缓过神时已经走出了很远,皇后娘娘还在殿内等她呢。 “你就这么舍不得吗?” 顾行俨突然停下脚步,云裳直接撞了他身上,“什么舍不得?你说什么呢?” 顾行俨看向远处目送的顾行澜,所指之人不言而喻。 云裳愕然,一股火从心底起,“我与太子殿下清清白白,您怎么能胡说八道!” “我不过说一句而已,你何必这么大反应。” 顾行俨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不过说两句话,他何必较真? “一句而已?这一句已经把人伤透了。” “就算殿下要娶侧妃,我也是堂堂的七王妃,岂容您这般泼污水?何况说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做过什么,殿下哪里来的底气呢?” 为他默默守了十年,却被他怀疑与太子?云裳受不得这种委屈,也是醉酒后才有勇气与他强硬。 顾行俨意外,她居然生气了? “男人顶天立地,一言九鼎,本王十年前做出许诺,她就是本王必须承担的责任,你个女人怎么能懂?!”顾行俨理直气壮。 云裳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是不懂,那殿下不妨说说,与我洞房花烛时那么卖力气,也是为了责任吗?!” 话说出口,云裳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可说都说了,她只能故作硬气。 顾行俨僵在原地,瞠目结舌,硬朗的面庞瞬间瓦解,“你、你你你怎么能把那事随意的说出来?这可是在宫里!” 云裳冷哼一声,却因醉酒格外娇嗔,“您还知道这是宫里啊?指责我与太子殿下时不也很随意?” 顾行俨头皮发麻,这女人怎么喝多了还耍流氓? “你别在这里耍酒疯,随本王快些回家。” 云裳撇嘴唏嘘,“酒疯总比真疯好,只希望那里还能算是我的家……” 酒醉身子轻,云裳刚一转身便“唉哟”一声崴了脚。 顾行俨过去看,她脚踝肿得像个发面馒头,轻点地面一下,都会疼得额头冒汗。 “上来。” 顾行俨蹲在她的面前。 背她? 云裳很想尝试,可想到刚才气呼呼的耍脾气,她有一些下不来台。 顾行俨侧头看着她,“想让太子背你也晚了,你已经是本王的王妃。就算想与他重温旧梦,也要等本王给你找到灵药治病之后……现在就别再耍疯丢人现眼了,赶紧上来吧!” 续梦? 丢人现眼? 这顶绿帽子他就这么愿意戴?! 云裳拳头紧紧,很想捶醒他的脑袋。 可不等她再有反应,顾行俨强行拉住她的手背在身上,拖住两团圆润,大步流星地朝宫外走去。 云裳很想解释,又被他大手的温热,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起十年前,他也是撑着重伤的身子,背她逃进山洞里。只是那时天空瓢泼落雨,如今是圆月当空。 如果能和他一直这样走下去该多好? 可惜美梦只能想一想。 顾行俨将她扔进了马车中,便急匆匆的骑马先行离去了…… 第5章 她就是假的 回到了“卜仙居”,侍女们进进出出,为云裳请太医治伤换药。 涂药、包扎,云裳至少半个月不能下地。喝了两碗醒酒汤,她仍醉酒头疼,只暗自发誓,再也不饮酒了。 把其他下人遣退离去,云裳只留了空青在身旁,“让你打听的事情有眉目吗?” 她没带空青入宫,就是留她打探消息。 空青不负期望,点头道,“奴婢已经问到了。” “这女人叫楚郦婉,是郴州县令的三姨娘所生,她父亲原本要把她送给吏部员外郎的傻儿子做妾,谁知她进了京城便寻机逃了,被追赶的时候,撞见了咱们殿下。” “殿下原本没想管,谁知那群婆娘冲上去撕扯,她露了腰上的蝴蝶纹胎记……” “殿下虽然是抢亲,但吏部员外郎肯定不会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和殿下过不去。” “……” 空青问得仔细,顾行俨的贴身侍卫黄达也不是吃素的。 在顾行俨带这女人回府之后,他便查过追赶楚郦婉的婆娘、吏部员外郎府的下人,包括楚郦婉的丫鬟等等,都与楚郦婉所说核对得上。 空青很担忧,“她可能真是殿下青梅竹马的初恋,您……”恐怕有对手了。 “她不是真的。”云裳声音如羽毛般轻盈,却格外笃定。 “为何说她不是真的?”空青讶异。 云裳道:“我的判断,需要解释清楚吗?” 空青小手摆得快出重影了,“您预测的事没有一件不准,但您说她是假的,殿下会不会信啊?” 单纯的说一说,顾行俨肯定不信,所以她必须拿出证据。 但冒牌货的证据怎么找?酒精作祟,头好似灌了铅越来越重,云裳想着想着,便直接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 云裳做梦都在思忖,怎样证明这个楚郦婉是假。 她想到了蝴蝶纹胎记。 容貌十年成长定有变化,但胎记是不会变的。 只要证明那个胎记是假的,不就说明她是冒牌货了么? 但怎么才能看到胎记是个问题。 把楚郦婉叫来扒光衣服? 也不能偷偷去看人家洗澡。 让空青去打晕她?好像也不合适…… 有神女王妃的地位在,果然做事束手束脚,云裳叹了又叹,只能吩咐空青,“去召锦绣庄的梅三娘来府上量体裁衣,给那个女人也做两套。” “您还管她这些?她个狐狸精根本不配!”空青心目中的“神仙眷侣”破碎,只想亲手撕了楚郦婉这个狐狸精。 云裳不容她再满脑子都是话本梦,“少看点杂书,那些都是骗人的。记得必须要梅三娘来,她的手艺好。” 空青叹气两声,只能去门口差人做事。 梅三娘很快带着绣娘们到王府,侍女们兴高采烈,特意到“卜仙居”为云裳磕头谢恩。 梅三娘与云裳私聊几句,便亲自去为楚郦婉量身。 得知王妃派人来,楚郦婉也有些小得意。 只是梅三娘开口便让她脱个干净,楚郦婉愣后面红耳赤,“你……你这是在羞辱我?!” 量体裁衣岂用脱光? 摆明是故意让她难堪,下不来台。 “王妃吩咐的两套衣裳,是从内到外的两套,而非应季的两件。这里是京城,姑娘就别多嘴露怯了。” 梅三娘面容含笑,话语带刀。 各大府邸的女眷她见多了,单是气场,楚郦婉便压制不住的。 没有底气强撑,楚郦婉只能被梅三娘盯着一件一件的脱了。 梅三娘没再废话,从头到脚量了遍,拿了尺寸便回“卜仙居”复命了。 云裳的屋中,笔墨纸砚已经摆好。 梅三娘迅速描了图案递上,“这是她背后的胎记,王妃您请过目。” 旁人只知梅三娘是出名的绣娘,却不知她画技精绝,过目之物都能原样临摹。 云裳点她前来,为的就是这门手艺。 “辛苦三娘跑一趟了。” “您救过奴家的命,奴家当牛做马都无以为报,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能确定是胎记?” “是,奴家仔细看过了。” “此事你不要与外人提,帮我保密。” “您放心,奴家只会绣衣……” 云裳满意的点了点头,递给她一张红封,“这张符你拿回去,放于枕下,八月十五前不要离京。” 梅三娘眼前一亮,顿时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能得神女符咒一封,就等于又保了一命。 让空青送梅三娘离开,云裳颤抖着手打开画有胎记的纸,她看了半晌,便扔香炉中烧了。 这胎记的位置和图案,与她曾有的一模一样。 世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更不可能有相同的两处胎记。 冒牌货居然连胎记都做得如此逼真? 事情恐怕不简单了。 “去一趟司天监,半个月后是太后大寿,让司天监邀请清虚观的冲虚道长下山赴寿宴。” “邀请那个老杂毛?他可一直和您不对付,最讨厌了。”空青归来听了吩咐,只纳闷王妃行事越来越奇怪。 “他的确与我不合,但他是猎傀能手,见多识广。”应该能明白胎记为何能一模一样? 空青又蒙了,“猎傀?什么意思?” 云裳没解释,“你不是说她狐狸精?自然要让老道士下山捉傀了。” 第6章 改改智商就好了 云裳刚吩咐下去,顾行俨便从外进了门。 看他蹙紧眉头的样子,显然是楚郦婉刚刚告状了。 “若殿下嫌弃我多管闲事,我便让锦绣庄停工,现在去传话还来得及。” 云裳倒乐意省下这份银子,毕竟那个冒牌货是真不配。 顾行俨噎在原地,他还什么都没说? “你不许六福在芳云阁建侧妃别院是怎么回事?” 芳云阁是七王府的奇草庭院,那里的花草都是云裳亲手栽种的,就连宫中的御花园都无法相比。 “芳云阁内的花草是母后点名要的,无法移栽,难道殿下要为她把花草拔了吗?” 顾行俨顿时泄气,“那谁敢动?母后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王府八间小院不能用,就偏选芳云阁?” 就算没有皇后做挡箭牌,云裳也不希望那里被“冒牌货”祸害。那是她最喜欢的庭院。 顾行俨讪讪道,“但本王已经答应了,现在反悔不好吧?” 云裳无奈,只能提议,“若这也不行,就只能把芳云阁西边的墙拆了,与杂房合二为一凑合下。”只是那杂房陈旧腐朽,动不动会有野狗野猫、香草小蛇出没,“冒牌货”不怕就行。 顾行俨自然不知道这些细节,思忖下,拆墙也不是不行…… 他看着云裳在换药包扎,手脚麻利,还将绷带系了个蝴蝶结。 嗯? 这个蝴蝶结看起来有些眼熟? 顾行俨笑道,“本王想起当年和郦婉在山洞中被困,她为我捆绑伤口时,也喜欢系上蝴蝶结,和你系的一模一样。” 你就没想过,那个人可能是我吗? 云裳心累无奈。 为他改命的时候,改改智商就好了…… 二人冷场了几秒,顾行俨提起太后大寿,又提起八字,“你看过了吗?觉得如何?” “天作之合,完美良配,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契合的八字。”云裳阴阳怪气,就差说出八字可能是假。 顾行俨却很高兴,“原来良缘真是上天注定,不如趁拜寿时提一句?” “殿下就这么着急娶她?”不怕气昏了太后吗? 太后最讲究门当户对,若不是她神卦卜算,又救了顾行俨的命,绝不可能答应她做正妃的。 顾行俨很是坚定,“她已经入府了,总不能一直没有名分吧?” 云裳虽然不停告诫自己,他是被骗,一时糊涂。但与她如此开诚布公的谈侧妃入门,真的合适吗? 随手扔了三枚铜钱儿,云裳看都未看,“愿殿下心想事成。” 顾行俨心情甚好,直接跑去告诉楚郦婉这个好消息了…… 十天后。 六福刚指挥工匠拆了杂房的第一堵墙,宫中便传来消息:泸县突遭蝗灾,大面积耕地受损严重,太后取消办寿了。 “太后把办寿的银两捐赠救灾,母后也召集后宫嫔妃一起吃斋抄经,为灾民祈福。” “老八昨晚偷偷带着几个人去吃酒听曲儿,今早被父皇在朝堂当众杖责二十。” 他这个时候娶侧妃,岂不是找死? 顾行俨甚是无奈,听了消息就来见云裳了。 云裳一点不惊讶,“王府大肆修新宅,御史也会参您一本。” “只能让六福停工了。” 顾行俨看着云裳,面容奇怪。 “你……没算出蝗灾?” 每隔半个月,云裳都会进宫摇卦,告知陛下注意事项。这一次蝗灾大难,她却只字未提? 云裳指了指伤腿,“父皇疼惜,让我在家中休养不必进宫。只有殿下宠妾灭妻,整日游山玩水,大肆铺张了。” 其实她那日扔了铜钱儿就算出来。让空青亲自入宫,递了私折给皇上。 “呃……” 顾行俨顿时气软了。 他这半月与楚郦婉玩得不亦乐乎,的确忘记了云裳的伤。 云裳嘴皮子虽占上风,内心却伤感沮丧。 若不是宫中突变,他都不会踏入“卜仙居”半步。那个冒牌货真的合他心意吗? “殿下若知道错了,今天就陪王妃吃饭、换药,在卜仙居歇一天吧?”空青从外进门,抓紧一切时机撮合他们俩。 这段日子顾行俨不来,管家权又交给六福,王府所有人都知道云裳失宠了。 除了空青之外,府中下人都变得阳奉阴违,空青好几次被气得叉腰开骂。 云裳却越发淡然,她本就好静,没人来打扰,倒是更合心意了。 “好,本王就在卜仙居用饭了。” 顾行俨勉为其难的答应,云裳倒有一丝羞赧。 空青笑眯眯的跑去大厨房点菜“出气”。云裳心情不错,拿了青花碗和铜钱儿为他摇上一卦。 二人坐在窗边一问一答。 凉爽的小风吹进,伴随着竹叶清香,偶有鸟儿叽喳几声,还有虫啼回应。 云裳很喜欢这种奇妙的恬静。她在努力把每一刻记住,眼睛都不愿多眨一下。 她仔细端详着顾行俨,不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他本就这么好看? 剑眉鹰眸,嘴唇薄而有廓,他的五官绝美,精致如画,就连云裳都有些嫉妒他。 他集合了陛下和皇后的所有优点,更带有一身正义的傲然之气。可惜,他眉间有一道无法舒展的忧郁深纹,云裳不自觉的抬起手轻触了下。 她一时愣住,顾行俨也愣住了。 二人四目相对,鼻尖只有一掌的距离。 旖旎持续了几秒,二人便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 这还是洞房夜后,第一次近距离的面对面,一时无法总结情愫,只觉得心跳都加快了。 “咳咳咳……开饭了!” 空青躲了门口偷看半晌,其实饭菜早就做好,是她一直不愿打破良辰美景,暧昧时光。 二人立即到桌前坐下。 只是还没等拿起筷子,黄达出现了:“……郦婉姑娘落水了,此时昏迷不醒,动手的人是梅三娘。” 第7章 你走近一点 “……”梅三娘? 云裳纳闷,梅三娘入王府,会直接向她请安。怎么不声不响与楚郦婉凑在一起? “我去看看,你们先吃。” 顾行俨变了脸色,起身便走,眨眼功夫便没踪影了。 云裳呆坐半晌,拿起汤勺舀起了粥。 空青有些急,“您不等殿下回来了?” “他让我先吃,我又何必等?” 何况他离去时的目光,显然怀疑梅三娘是她指使。那一刻的冰凉,把下晌的所有美好击垮得渣滓都不剩了。 “三娘入府,为何我不知道?”云裳直问。 空青连忙低头认错,“是奴婢不愿打扰您和殿下,让她先去园子里等一下。” 所以楚郦婉偶遇梅三娘,顺势落水,嫁祸给她? 云裳猜出个大概,这手段低劣幼稚、滑稽可笑。但只要能骗过顾行俨一个人就足够了。 是冒牌货知道入府事情有变,开始用手段了吗?她还真的沉不住气呢。 云裳静静地吃完了饭,一个时辰后,黄达前来禀告:殿下虽然放梅三娘离开,但往后不许她再登七王府的大门了。 “是奴婢害了梅三娘,奴婢知错。”空青跪地,向云裳请罪。 云裳摇了摇头,“你没错,是我天真,相信殿下说他信任我。” 他赶走梅三娘,甚至没容梅三娘到卜仙居说一说情况,只让黄达传个话……仅仅是楚郦婉落水,他便如此变脸寒人心,还说什么帮她寻药续命?这个委屈,云裳不想再咽了。 “奴婢明早去请殿下,跪地也要求他来,就不信他不听您解释。”空青自责,也不服气。 云裳情绪淡淡,“不必,我们歇了吧。” …… 翌日清早,云裳吃过早饭后,要去芳云阁中晒太阳。 有空青扶着,她的伤脚可以慢慢走,看过栽种的花草,心情也好不少。 侍女们在湖边窃窃私语,看到云裳连忙请安,随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云裳坐在湖边揉着酸痛的小腿,吩咐空青去召楚郦婉来见。 空青瞪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您确定要见她?” “让你去你就去,别问。” 云裳迎着暖煦的阳光,看着枯败的叶,她已经半个月没到园子里,艳丽的花草被折了不少,显然是被人拿去做插花摆放了。 空青见云裳心情不佳,也不敢多嘴,只能去找楚郦婉传话。 楚郦婉有些心虚。 王妃怎会要见她? 但一想昨晚不是有黄达拦着,顾行俨已经砍了梅三娘的头。王妃是被逼无奈,想退让一步,亲近自己与殿下缓和关系么? 这么一想,楚郦婉略有傲娇得意,想到她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已不可撼动,带着丫鬟巧鹊便去了…… 云裳坐在湖边,与空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远处有脚步声,她才投目望去。 这是云裳第二次见楚郦婉。 如今一瞧,那秀气的眉眼的确与十年前的她有些相似。 但这十年她历经种种,早已褪去了少女青涩,若不是为了顾行俨,她不会甘心囚在王府做笼中鸟,早已四海云游,天下逍遥了。 “给王妃请安,王妃福安。”楚郦婉语气平和,身子却敷衍的沉了沉,并不诚心。 云裳上下打量着,“衣裳是三娘新送来的?”那蓝莺鸟儿的精致绣工,一看就出自梅三娘之手。 楚郦婉轻笑一声,“手艺不错,可惜人心不怎么清白,王妃看错人了。” “你过来一点。”云裳道。 楚郦婉一怔,走近了些。 “再过来点。” “很好,站这里别动。” “噗通!” 云裳芊芊玉手抬起,直接把她推下了湖。 “!!!” 空青傻了! 谁能想到王妃直接把人推下湖?这个操作太惊悚,魂儿都炸出天灵盖儿了! 侍女们的尖叫声,引来大批的王府下人。 人们仓皇失措,看到云裳在,也不知该不该下水去救人。 云裳站在湖边平静无波,看着在水中扑腾到岸边的楚郦婉,“原来,你会游泳啊……” 第8章 善良要被欺负吗? 云裳撂下这一句便带着空青离去。 楚郦婉独自在岸边粗喘,愤愤难平。 下人们怔怔地看着她,窃窃私语。 谁都没想到楚郦婉敢以这种借口欺骗七殿下,更没想到温婉贤淑的王妃会直接推人入水,实在太疯狂了。 是在报复楚郦婉污蔑梅三娘吗? 不,这也是警告他们所有人,她才是七王府的正王妃,她宽容大度却不好惹…… 下人们胆战心惊,悄声离去。 云裳已经带着空青回了“卜仙居”。 空青一路忍着,进了门才捧腹大笑,“太刺激了,实在太刺激了,您怎么知道她会游泳的?真把奴婢吓死了!” “我不知道啊。”云裳淡淡的回答,刚刚透过衣襟看到胎记,的确与她曾有的胎记一模一样。再次得到确认,她心情并不怎么好。 “啊?那她淹死怎么办?”空青浑身一个激灵。 “敢落水设局害三娘,就代表她心中有底,不会毫无准备的。” 云裳很纳闷,空青怎么在宫里活到十五岁?似海深宫,你死我活不是常有的事?她这么幼稚天真,实在难得一见了。 空青恍然,“那殿下应该明白被她骗了吧?” 云裳摇了摇头,“知道被骗又怎样?”顾行俨已经沉醉在迷魂汤,楚郦婉随意编个理由解释,他也会相信的。 空青的喜悦瞬时跌宕,“这怎么办?殿下恐怕会怪您。” “怪我又如何?我再三忍让,他却越发过分,咱们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云裳看着空青道:“不管怎样,今日之后,厨房的婆娘也不敢往你碗里塞蚂蚁了。” 云裳这段日子被冷落,空青也跟随受牵连。 空青愣住,抿了下唇,眼圈都湿润了,“您何必为了奴婢得罪人?还是先疼一疼自己吧。” “……” 疼自己?云裳无法回答。 谁不想做父母疼爱、衣食无忧的小公主? 但她出生后就被父母嫌弃,将她扔了林中喂狼,幸好遇见师父捡走了她…… 之所以对顾行俨刻骨铭心,是因为他在十年前让她明白,她不是被随时丢弃的垃圾,是值得被人疼爱的。 可惜现在,爱没了,只剩下了疼。 揭穿冒牌货之后便会一切都好吗?云裳胆怯了,她不敢去占卜结局会怎么样…… 一个时辰过后,顾行俨气冲冲地进了“卜仙居”。额头一层细密的汗,显然是得知消息,匆匆赶回的。 “你怎么能亲手把她推下湖?你还是本王善良宽容的王妃吗?!” “善良宽容就要被欺负?殿下这话好没道理的。” 云裳虽已料到他的反应,但听他这话仍旧心凉。这还是顾行俨第一次对她发火,还是楚郦婉先骗了他…… “你有委屈可以与本王讲,怎能直接动手,如此鲁莽?” “殿下不问青红皂白就赶走梅三娘,不也没容我辩解半句吗?” “本王是赶走了她,但又没怪你识人不清。” “所以我试出了那个女人其实会游泳,是殿下识人不清,故意拿我撒气了?” “……” 顾行俨哑口无言,一撩前襟坐了椅子上,“她也不是故意的,昨天被撞到水里,事出突然,又是晚间。”溺水呛到也很正常? 云裳轻描淡写,“殿下在,她便溺水,殿下不在,她畅游如鱼,还真是神奇了。” 顾行俨冷冷地看着她,“没想到,你的嘴巴这么毒。” 云裳不想退让,“殿下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我这三枚铜钱儿是算不出鬼胎人心的。” 顾行俨看她半晌,“……自从她进了王府,你好像就变了一个人。” 云裳苦笑,“殿下不知道为什么吗?” “本王说过,虽然心中无你,但会为你寻找灵药,你这又是何必呢?” “若我是十年前与殿下在山洞中共苦的人,殿下还会这么说吗?” 云裳的质问,让顾行俨愣住了。 他的确想过云裳为何对他这么好,得知她是为了续命,便觉得事情合理了。 至于说她是共苦的人,顾行俨觉得是胡闹。 她根本没有蝴蝶纹胎记,何必拿不可能的事情做假设呢?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故意伤人,七天之内不要出府,就在院中反省一下吧。” 云裳失望,回答一句都这么难? “可以,但我必须要梅三娘来做衣裳。” 顾行俨没有拒绝,身影消失的刹那,云裳身子一瘫,直接晕倒在地上。 空青连忙把她扶到屋中坐下,塞了药又喂了水,看她缓缓睁眼,才松一口气,“殿下实在过分了。” 为了骗她的女人,惩罚王妃? 她再一次刷新对顾行俨的认知了…… 云裳淡淡的道:“推人入水瞒不住,肯定会被传得沸沸扬扬。我毕竟是神女身份,殿下罚我家中反省,也算给宫里一个交代了。” “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袒护殿下?”空青拿了帕子帮她沾去未滴落的泪花,“如果爱一个人要这么辛苦这么傻,奴婢宁愿做个渣女了。” “噗!”云裳没忍住,破涕而笑。 空青嘻嘻两声,“王妃还是笑起来更好看,奴婢最喜欢了。” “你这丫头,最会哄人开心。” 云裳静了静神,起身到黄花梨案前,画了一张朱砂符。手指掐诀后,又将符放于碗中烧成灰,叩了三枚铜钱儿叮当响。 空青好奇,“您这是要算什么?” 云裳一本正经,“算你将来嫁个什么样的夫君。” “才不是,算姻缘不用掐诀的,您又糊弄奴婢了。”空青撅起小嘴冷哼。 云裳轻笑,跟在她身边久了,小丫头也不好糊弄了。 “陛下知道咱们府中进人了。” 云裳摆弄着铜子儿说卦事。 虽然被顾行俨禁足,但已经出手,她就不会隔靴搔痒。 不是心疼吗?她不仅要推楚郦婉下水,还要彻底将她打哭。 一件错事可以不了了之,若接二连三出错,即便顾行俨再傻,也不会无动于衷了。 空青眼巴巴问:“然后呢?” 云裳:“……咱们府里要破财。” 空青:??? “不会牵扯到您的私房钱吧?”她倒吸一口凉气。 云裳一扫铜钱儿收于碗中,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这七天谁来都不见,陛下派人,就说本妃被殿下训斥之后一病不起了……” 第9章 有点活该 云裳说“病”就“病”,空青特意吩咐置办药膳,为王妃补身子。 有了上一次的惊悚事件,大厨房每天殷勤地为“卜仙居”供好饭好菜,但也免不了一顿议论纷纷。 说是病了,谁不知王妃被禁足? 明明是那个女人欺骗殿下,殿下却怪罪王妃?实在有些薄情了。 顾行俨并不知道他突然变成了“负心汉”,因为他一直沉浸在楚郦婉的温柔乡。 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天,六福颠颠跑来见顾行俨,“……殿下,陛下召集各府邸为灾区捐银子,咱们府上拿不出来了啊。” “拿不出来?怎么可能!”顾行俨惊了。 六福立即把账本递上了,“这是半年的流水,您看看吧。” 顾行俨接过,一页一页的看,激动的差点儿把账本翻烂了。 为了弥补楚郦婉不能马上嫁进门,他重建新院、布置新房,喜欢的珠钗首饰一概买买买。 没想到亏空了这么多? “这……你为何不早说?” 六福揣着手幽幽道:“小的也是刚接手中馈没多久,才算清府内早就没了银子,是王妃一直用体己钱儿贴补的。” 顾行俨脸上火辣,没想到他一直在吃软饭? “王妃最近在做什么?” 六福:“病了啊,谁也不见。” “病了?怎么没人告诉我?”顾行俨讶异。 六福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就是您气病的,没点儿自觉吗? 顾行俨被盯得心里发毛,犹豫着是否去“卜仙居”看看。 只是他还未动身,外面传话,苍帝身边的王公公来了。 “陛下让咱家来问问,七王妃的伤脚养好了没?司天监安排了祭天祈福,她得露面才行啊。” 顾行俨倒嘶一声,“云裳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参加祭天了。” 王公公大惊,“唉哟,病了?殿下怎么一直没说?” 顾行俨:他也是刚刚知道的…… “殿下带咱家去看看?陛下和皇后娘娘很惦记呢。”王公公是真着急,因为陛下急得砍了两个人脑袋,他这小命也悬着呢。 顾行俨无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带人去了“卜仙居”。 空青正在院子里摇着蒲扇熬中药,见顾行俨和王公公进来,一点都不殷勤,反而待答不理。 “您二位来的不巧啊,王妃还没起身呢。” “没大没小没规矩,见了咱家也不知行礼?”王公公看着空青长大,自作长辈地训一句。 空青站起来福了福身,“您怎么来了?王妃好不容易才睡着,您容她多歇一会儿吧。” 王公公很会说好听的话,“还不是听殿下说七王妃病了?必须来看看,不能让王妃寒心不是。” 这话落地,就见空青眼色不对,“原来殿下您知道王妃病了啊,奴婢还以为您不知道呢。” 空青阴阳怪气,让王公公张大了嘴:知道不来看?有些过分了啊…… “本王事杂,一时疏忽,你为何不回禀一声?”顾行俨自知理亏,只能指责空青。 空青讪讪地道:“王妃被您禁足,便气得说不出一个字,奴婢哪敢随意离开?生怕她有事寻不着人。” 禁足? 生气? 哑巴了? 王公公震惊了,“你的意思是……王妃说不出话了?” 空青小鸡啄米式点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梁太医说气急攻心,只能慢慢喝药调理了。” 信息量有些大。 王公公是个人精,立即联想到顾行俨要纳侧妃。 他可不信王妃真的病了,显然是在耍脾气呢…… “既然王妃刚歇,咱家就不等了,回宫向陛下和娘娘回禀,改日再来探望。” 王公公了解情况便要走,顾行俨只能讪讪离开,借口送他。 看着二人走远,空青连忙跑进屋中:“王妃,您算得太准了吧?连他们会怎样说,都提前算到了!” 云裳就在窗子旁,透过窗棂看空青演戏。 七天都未露面。陛下要银子捐助,才想起了她? “殿下恐怕会把府里的物件拿出去当,你盯住六福和黄达去的哪一家当铺。”顾行俨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张口向她要银子的。 “啊?当铺?” 空青有些心疼,但更幸灾乐祸,殿下沦落到这么惨,是不是自作自受有些活该? 云裳并没有再透露,“好戏会在后面,慢慢瞧着吧……” 第10章 她才是你应该心疼的人 又过了两天,空青匆匆跑回来,笑岔了气。 “王妃,黄达的确去当物件了,可您猜怎么着?他居然撞见熟人了!” “那个狐狸精身边的巧鹊也在当东西,而且当的就是殿下前些时日送的首饰!黄达直接把人抓了,如今那个院子热闹极了!” 云裳微微挑眉,并不意外。 这还要从她召梅三娘到府上说起。 当初她让三娘来画胎记,临走时嘱咐三娘盯一下楚郦婉身边的人。 她算到府上破财,却不知是什么事。却没料到梅三娘突然传了消息:看见巧鹊去当铺了。 于是云裳继续装病不出,容顾行俨放纵膨胀,直至发现府中没钱……但黄达能遇上巧鹊,纯属老天有眼,不是她故意安排的。 空青笑了个冷场,看云裳不动声色,恍然道:“您是不是早算到了?” 云裳并没有否认,“收拾一下,我们进宫一趟。” “进宫?”怎么这个时候要进宫? 云裳淡淡,“祭天祈福,我不能任性不去。” 她已经让楚郦婉吃了两次憋,不能继续窝在府中不见人。况且这个时候不去宫里要好处,更待何时?她也想看看苍帝和皇后的态度了。 …… 云裳刚入宫门,便已有人通禀,苍帝立即去了皇后的永安宫与云裳相见。 二人见她神情憔悴、倦怠不安,水润涟漪的眼眸,随时都能委屈地哭出来。 “这个臭小子,居然往府中带人?简直岂有此理。你放心,本宫绝对不会容她,本宫的儿媳只有你。” 皇后已经听说顾行俨要娶侧妃,此时必须要给云裳吃颗定心丸。 云裳一天没进水,说话的声音很沙哑,“有母后心疼,云裳感恩,也是怕父皇惦念,刚能开口说话便来相见了。” “云裳识大体、知情义,实在难得。”苍帝也是真心夸。 皇后立即吩咐身边的嬷嬷道:“你去七王府,抽那女子二十个嘴巴,再教她如何规规矩矩侍奉王妃。” “而且你告诉老七,往后初一十五,必须在卜仙居歇息。再让本宫知道他对云裳置之不理,就把那女子打死扔去乱葬岗,也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虽然皇后说的是气话,云裳听得也很舒畅。 只是打就打了,还要顾行俨歇她屋中?这倒有些出乎意料了。 “母后您消消气,还是先以灾情为重吧。”云裳达到目的,又很满意。 皇后只让她百般放心,一切有她做主,绝不容个小妖精耀武扬威。 云裳再三谢恩,便与苍帝提起祭天祈福的事。 “太后大寿时,我让司天监出面邀请了冲虚道长。虽然寿宴已经取消,但他应该已经入京了。” “儿媳身子不佳,精力不够,也担心不能为父皇掐算得准,希望父皇答应让冲虚道长协助,有他帮衬,您定能如愿以偿。” 苍帝求雨,便有雨来; 苍帝祈福,必有福到; 这才能证明他乃万民之主,人中龙凤。 其实都乃司天监看星星、看月亮,揣摩天象掐算了时辰,只是这层神秘的纸揭开就不美妙了…… 苍帝原本也怕云裳身体不适,听她这般提议顿时称赞,“好,很好,还是你处事悉心缜密。能抛开与冲虚道长的私人恩怨,以国事为重,此乃大女子聪慧,比老七那个浑蛋强多了。” 苍帝又夸云裳,还骂起了儿子。 陈皇后连忙跪地请罪,“俨儿也是一时糊涂,臣妾会好好的教育他。” “儿女们的家事,朕不易插手,你做皇后的要更细心。” “臣妾定奉陛下之命,不会再让云裳受委屈了。” 苍帝还有事在身,急匆匆回御书房处置事务。 皇后则拉起云裳往寝宫走,“……都是本宫疏忽了,才想起你没有娘家人,这出嫁前,也没派人教你如何侍奉夫君。” “去把春梅和露樱叫来。” “她们两个是行家,你呀,好好跟她们学,不能总这么寡淡无味的……女人要有女人的手段,得让那个臭小子离不开你才行。” ??? 云裳有些懵。 卦象如天,天外有天。 她再神通广大,也算不到皇后居然派人教她房中术?!! 云裳自幼随师父长大,对女眷之事的确不懂。 被皇后摁在屋中,听两个教习姑姑舌灿莲花,说着羞人的话。她脸蛋烫得似冬日火碳,只觉得放个鸡蛋在上面都能滚熟了…… 顾行俨此时在王府看楚郦婉挨了巴掌,又听赵嬷嬷传了皇后的话。 “就请嬷嬷费心了。” 皇后的旨意不可忤逆,而且他看楚郦婉挨打心疼,却也真的心累了。 设计落水,嫁祸梅三娘,顾行俨自知偏心包庇,委屈了云裳; 如今她又拿新买的物件去当铺卖?这的确让顾行俨疼到了骨子里。 毕竟王府如今入不敷出,他连救灾的银子都拿不出,楚郦婉真的让他很失望…… “殿下您别走,真的不是我,是巧鹊偷了物件去卖钱,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楚郦婉哭得梨花带雨,跪地苦苦哀求。 她肿起的小脸,让顾行俨不愿再看,转过身去:“有嬷嬷教习,是母后在给你机会,你要好生把握才行。” 楚郦婉紧紧抱着他不松手,“我一定好好学,一定学,可殿下能不能不要走?没有殿下陪伴,我会害怕的。” “你乖乖听嬷嬷的话,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殿下,十年前您就抛下了我,现在您不能不管我了啊!” 提到十年前,顾行俨心底一疼。 赵嬷嬷顿时不容了,一尺子就抽过去,“高门大户的女子,说不出你这等没羞没臊的话。” “有野心想做侧妃,便要助殿下专心政务,而不是放纵荒废,单是这一点,你就比王妃差太远了!” 云裳? 顾行俨才想起她,“她现在何处?” 赵嬷嬷恭恭敬敬,“王妃一早就拖着病身,去宫中与陛下商议祭天大典的事。老奴逾越,说句不中听的,她为殿下付出太多了,那才是您应该心疼的人……” 第11章 今天十五了 顾行俨直奔宫中,云裳已经在回府的路上。 脑中萦绕着两位姑姑羞涩的词汇,她仍全身滚烫。 空青想笑,却又不敢笑。 虽然不知姑姑们教了什么,但王妃这幅娇小女人的羞涩,极其罕见。 也是狐狸精入府之后,她才像个女人,能看得出喜怒哀乐,也委屈的落泪过。 在此之前,云裳只有淡然的笑容,没有人能看穿她。 “笑什么笑?我都渴死了,马车前面停一下,你去给我买碗酸梅汤。” 云裳的确嗓子干得要命。 宫里虽然也有茶,但她光顾着害羞,连水都忘记喝。 空青终于笑出了声,让车夫在前面的摊子停一下,“好好好,奴婢这就去给您买,隔壁还有一家炸麻团,您要不要尝尝?” “想买你就买,废话这么多。”云裳笑着把她赶走,又觉得车内有些闷,也下了马车透透气。 她鲜少在京城市井中出现。 刚一露面,就引来百姓目光,百姓惊奇如此高雅华贵的妇人怎会在闹事出现?但也很快有人认出了她。 “这是七王府的马车,难不成是神女王妃?” “对对对,我曾远远的瞧见过,好像真的是她。” “王妃怎么不在家中?会在街上逛?” “这是宫中到七王府的必经之路啊,显然是正准备回家。” “你怎么知道是必经之路?” “我听陆娘子说起过……对啊,她是怎么知道的?” “王妃身边的不就是陆娘子?她认识王妃吗?” “怎么可能认识?哎?她手里怎么拎了一把刀?!!” 人们刚有惊诧,那陆娘子已经一刀刺向云裳! 云裳在乡村林间长大,敏锐灵活,感觉身边有人突袭,下意识便躲开了! 陆娘子一刀刺空,豁出去的扑向云裳。云裳脚伤还没痊愈,被扑倒在地,顿时摔了个头晕眼花。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杀我?”云裳强撑着攥住她的手。 “因为你救了一个刽子手,你活该倒霉,去死吧!” 陆娘子刀刺不下,张口便朝云裳咬去,云裳敌不过她的蛮力,被咬得双手松了劲儿,陆娘子再次高举尖刀,狠狠地朝她胸口刺下! 刀尖已破了云裳衣襟,一双大手突然出现,拉住陆娘子的手腕,食指轻弹。 尖刀落地被夺,百姓们立即上前把陆娘子给摁下了! “你疯了?为何要杀七王妃?” “我说你怎么知道路呢,原来你是一直在找机会?” “七王妃是个好人,你到底受谁指使?快说!” “……” “顾行俨杀了我男人,我杀他的女人有何不可?” “何况救谁不行,偏偏救个刽子手还嫁给他,你对不起死在顾行俨手中的所有冤魂,你就是最该死、最该下地狱的人!” 陆娘子被摁在地上,说话已含糊不清。但她满脸的恨意,好像丛林中的一匹饿狼,只想把云裳生吞活剥,狠狠地咬死她。 云裳已经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再看陆娘子,仍有心悸,“你凭什么说七殿下是刽子手?据我所知,殿下除杀敌军护佑苍国百姓之外,只亲自处置过几个出卖军营的奸细。” “他是奸细又如何?他也是我的男人!杀了我男人就应该为他偿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俩!” …… 陆娘子恨恨叫骂,百姓们立即拿破布堵上了她的嘴,并且一溜小跑去报官了。 云裳缓了缓神,没想到遇上这一幕。若没有那人出手相救,她恐怕真的一命呜呼了。 云裳看向救他的人,是一个年轻道士,面容陌生,不是京城附近道观中的修行者,但那云淡风轻的把子式,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 “多谢您出手相救,云裳在此谢过了。” 道士一怔,“嗯……我好像救错人了。” “救错?” 云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也不再说话,转身便走,很快淹没在人群,好似从未出现过。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空青买了酸梅汤和麻团,才发现这边出了事。 云裳的大红吉服已被撕毁,发簪步摇也已经摔碎,凌乱的长发随风飘,傍晚红霞的暗影下,更显几分凌厉不可亵玩的颓废。 “扶我上马车吧。” 她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狼狈。 空青连忙把她扶了上去,又懊悔刚刚不该离开,“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就不该贪嘴去买麻团。” “和你有什么关系,是因为殿下。” 云裳后背重撞,胸口好似压了千斤顶,格外沉闷。她琢磨是先行回府,还是等京都府来人。 正在踌躇之间,一阵熟悉的叫嚷声响起。 云裳没等讶异,一道魁梧的身影已经蹿上了车。 “伤到哪里了?” 顾行俨面容冰冷,让炎热的夏季都降了温。他在路上听闻云裳遇刺,一路疾跑飞奔。 云裳只觉得全身疼,刚刚被扑倒那一下,她的确伤到了,“说不清楚哪里疼,感觉浑身骨头都要碎了。” 顾行俨仔细检查两遍,确认她没有骨折,只有外伤,“是冲虚那头老倔驴要杀你?” 顾行俨还是在伤愈之后,才知道冲虚道长要烧死云裳。具体为什么他不清楚,但顾行俨也放话,让清虚观的的人不许随便下山,否则格杀勿论。 云裳摇了摇头,“不是冲虚道长,是……你杀过的人的亲眷。” 顾行俨蹙眉不解,“那为何不来杀我,偏要杀你?” “杀我,是因为我救了你。何况杀你的话,她打得过吗?”云裳很无奈,这还用问? 顾行俨轻声道,“……你受委屈了。” “……” 一句软话,云裳心中的所有抱怨,都因这四个字烟消云散。只是她摔得头晕脑胀,只想快点回去歇息。 顾行俨留下黄达善后,便让车夫启程回府。 车轮滚滚,晃来晃去,云裳也不知何时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经夜深人静。 她躺在床上,看顾行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呃,这么晚了,殿下还没休息?” 云裳撩开薄被,才发现她只着一件轻纱衣,显然是空青干的好事,她的身上都羞得发烫了。 顾行俨的喉咙微动,“太医已经检查过没有大碍,空青也为你的伤口涂药了。” 云裳轻叹,“呃……那就好。”所以他留在这里干嘛? 顾行俨与她四目相对,见她没有反应,只能道:“今天是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怎么了? 云裳眨么眨么眼,突然想起皇后的话。 今天就是十五了?!! 姑姑们羞人的话又在云裳脑海中响起,她一瞬之间羞得全身滚烫。 初一十五,顾行俨必须歇在她的屋中…… 云裳直接钻了被子里,因为不用入锅,她也是一只滚烫红熟的大虾了…… 第12章 禽兽?禽兽不如? 漫长的一夜悄无声息地过去。 天色刚亮,顾行俨逃窜一般的下床离去。 云裳听他脚步声逐渐消失,也沉沉地松一口气,这一晚太难了,简直煎熬到透不过气…… 空青在外守夜,听见顾行俨离开,匆匆地进了寝房。 “昨晚怎么样?姑姑们教得可还行?” “你个小姑娘说这话羞不羞?”云裳无奈又遗憾,“昨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她和顾行俨各守床侧一边,手指头都没碰上过。她战战兢兢,生怕他晚上凑过来,一整宿都没怎么睡。 但他刚刚逃窜离开,她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啊?怎么会这样?!” 空青歪着脑袋看云裳,“王妃您天姿国色,身形玲珑有致,皮肤白皙稚嫩,奴婢看了都心动,殿下怎么能禽兽不如呢?” 云裳苦笑,不知顾行俨知道自己被骂“禽兽不如”会怎样? “互不相碰也好……我要再睡一会儿,身子僵了一宿太难受了,午时之前谁都别找我,天王老子也不行!” 她就这么不受待见吗?居然碰都不碰她?! 云裳气鼓鼓的,翻个身继续补眠了…… 顾行俨此时一脸阴沉如墨,入宫这一路都没有过好脸色。 黄达纳闷:难不成昨晚没陪好王妃,被嫌弃了? “那名刺杀王妃的女子已被下狱,府尹询问您怎么处理?” 顾行俨很不满意,“你为何没带回按察司?” “卑职问过了,这女人孤身一人,已无家眷,想着也挖不出什么东西来。” 顾行俨横他一眼,“能耐了?也能掐会算了?” 黄达连忙缩了头,“卑职稍后就去京都府提人……大人昨晚没歇好?下晌还去和五殿下射箭蹴鞠吗?” 不仅脸黑,脾气也臭。 五殿下是张毒舌嘴,二人可别打起来。 “不去……去,还和他压了三千两的彩头,必须赢回来。” 顾行俨很缺钱,当了不少家底才把捐款补上。 提到钱,他想到小富婆云裳,想到云裳,又联想到昨晚二人尴尬的躺在床上。 完美尤物在身侧,一股独特的女人香,他也是二十四岁正当年的青壮男子,怎能安心入睡? 但她身上有伤,又离他很远,这个时候还下手,岂不是禽兽一个? 为何偏偏昨晚是十五呢? 顾行俨刚有反应,就听见胯下骏马不满的哼哼几声,他连忙把云裳抛出脑海,狠狠抽一鞭子奔向按察司,准备审讯刺杀云裳的女人了…… 云裳自从同床共枕之后,与顾行俨十天都未再见面。 空青问过黄达,才知道刺杀云裳的女人并非孤身一人,是一个组织。再细节的事情,黄达便不能透露了。 “殿下一直在忙没回府,那个狐狸精被赵嬷嬷折腾惨了。” 原本赵嬷嬷教一段日子就应该离去,可云裳不开口请走,她只能留在王府教课。 不仅楚郦婉被训得皮开肉绽,王府的下人们也灰溜溜夹起尾巴做人。 但赵嬷嬷建议云裳再召几个侍女随身,有过刺杀事件的经历之后,云裳没再抗拒,直接答应了。 由赵嬷嬷挑选十个人,云裳留下了四个小丫鬟,起名春、夏、秋、冬,后缀一个翠字。她们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与她本人一样。 “你如今是一等的大丫鬟,是要教人规矩的,不能随意胡闹了。” 云裳不会管人,便让那四个小丫头听空青安排。 空青傲娇的插腰,“旁的不敢说,管人奴婢有一套,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对规矩再拿手不过了。” 云裳淡笑不语,随她管教。 祭天祈福的日子已经定了,冲虚道长也在宫中。 云裳准备进宫一趟,她必须趁此时机,让道长解惑心中疑问,毕竟楚郦婉硬生生扛过了十天训诫,让云裳越发不能理解。 单是顾行俨送她的首饰卖一卖,也能小富即安过一生。何必为了侧妃名分留在王府受苦受屈? 如此忍辱负重,甘心受辱,图谋的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 第13章 居然还活着 云裳还没出门,宫中派人来传话:陛下决定此次祭天由冲虚道长主持,让七王妃在府中休息,不必参加了。 云裳一时有些懵,那天还把她夸成花,今天就不用了? 仔细盘问送信儿的小太监,小太监支支吾吾不敢说,空青举了拳头威胁,他才不得不透露一句: “冲虚道长此次带了徒弟来,还说有您没他、有他没您……” 空青顿时火大,“这个老东西,是您让司天监请他来的,他居然还不肯合作?!” 小太监忙道:“也不是冲虚道长说的,是他徒弟说,此次祭天不能有女人参加。” 云裳眉头微动,又被瞧不起性别了吗? 从她学摇卦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被歧视看待,直到她有了神准之名,又被苍帝赏识,才无人再提她是个“女人”了。 不过云裳也不稀奇,冲虚道长因为她擅自改了顾行俨的元辰宫,便认为她有违天道,要把她活活烧死,如今成为苍帝的座上宾,不打压她才怪了。 让小太监回去复命,云裳并没打退堂鼓,只静静的思忖着。 空青在一旁很不满,“不然去问问殿下?殿下说过不许清虚观的人随意下山,再把他们撵回去不行吗?” “你觉得他有心思管吗?” 他连楚郦婉他都顾不上,显然奸细的事没那么简单。 空青又心急了,“那咱们怎么办?就让那老东西得逞了?” “不让我参加祭天祈福,却没说不许我探望母后。”云裳仍旧打算进宫,“去吩咐备车,许久没为母后卜卦,需要去慰问一番了。” …… 云裳到了宫中,才知陈皇后并不在“永安宫”。 “娘娘和曹贵妃在御花园中听玄知道士讲经,午膳也在那边用了。”小安公公说了去处。 “玄知道士是何人?” “是冲虚道长的徒弟,此次祭天祈福的主礼人。” 云裳恍然,“……原来如此。”能得到皇后与曹贵妃的认可,这玄知道士也不会是个假把式的。 “既然是讲经,我们也去听一听,就请小安公公带个路?” “这……您不如在宫中等娘娘们回来吧?”安公公小心翼翼地道,“这位玄知道士不好相与,比冲虚道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冲虚道长都想把她烧死,徒弟还想千刀万剐不成? 云裳轻笑,“无妨,我不介意会一会他。” 小安公公替她担忧,却不好拒绝,但云裳仍旧坚持去,他也只能带她往御花园的方向走,“……曹贵妃很看重他,丞相府老夫人前阵子重病突然好转,就是他出手相救的。据说一手药针很神通,不过都是听来的,咱家也没亲眼见过。” 这话是告诫云裳别针对太狠,得罪了人。 云裳点头道谢,未再多语。 一路说说走走,很快就到了御花园。 隔着一个日月池,她都听见了娘娘们叙谈的嬉笑声。 池周垂柳环绕,于水中倒影,影影绰绰,引得鱼儿涎叼游戏。池中央的八角亭中,一个身材消瘦的道袍少年束立侃侃而谈。 他一身朴素,除发髻插了一根杨木簪外,周身没有其他点缀。好似雾霾中一颗轻闪的星,虽身入泥沼,却不染俗尘。 云裳略有意外,“原来是他?” 空青有些纳闷,“谁啊?王妃您认得他?” 似是听见水池对岸的说话声,道士暂停讲经,投目看来,正好与云裳四目相对。 皇后与曹贵妃一怔,转过身也看见云裳了。 云裳笑着朝对岸的八角亭走去。 玄知道士幽幽道:“形如枯槁、半进朽木,她居然还能活着,不是妖魅降生,便是一个奇迹了……” 第14章 等候大驾光临了 皇后和曹贵妃对视一眼,这话是何意? 她们虽知云裳救顾行俨消耗道法,亏空虚弱,但“进朽木”是不是夸大其词啦? 皇后收敛了惊诧,对玄知消退几分好感。此次祭天大典,陛下已经让他师徒二人负责,何必再诋毁云裳? 云裳虽性子孤冷倨傲,但对顾行俨是一心一意。单这一点,皇后便对她十分满意。 云裳此时已经穿过池中拱桥,笑着为皇后与曹贵妃行了礼,“今日闲暇,来为母后和诸位娘娘请安,得知冲虚道长的高徒在此讲经,便厚着脸皮前来偷学了。” “玄知小师父对病理养生了解颇深,我便请皇后娘娘移步此地听一听,就当解闷了。” 曹贵妃很有眼色,皇后不过眉头微皱一下,她便知晓玄知刚才说错话了。 “坐到本宫这边来,刚刚还在想你。” 皇后让侍女搬了椅子到身旁,“玄知对药针格外精通,还治好了丞相夫人的病,本宫还想让王公公带他去给你瞧身子,你反倒先来了。” 云裳福身谢过,“与母后心有灵犀了。” “不如现在看看?”曹贵妃看向玄知。 玄知摇了摇头,“七王妃的病症不必看,若无诛仙草,她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惊愕,这是什么话? 玄知又补了一句,“而且诛仙草是万毒之草,即便服下也会暴毙身亡,她仍旧只有死路一条。” “……” 皇后怒了,顿时翻了脸,“本宫不知云裳是否死路一条,却能让你死路一条!”满口的生生死死,成何体统?! 曹贵妃也吓得额头一层冷汗,“娘娘莫气,他寻常在乡野修行,放纵惯了,不懂秽语之词在宫中不可提。” 她连忙看向玄知,“还不给娘娘与七王妃请罪?你连脉都未诊过,就信口胡说,本宫都要治你个不敬之罪!” 玄知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在下实话实说而已,倘若病症不可直言,也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皇后气急,刚要召人把他赶走。 云裳摁住了皇后抬起的手,看向玄知,“所以你说的‘救错了’,其实是无药可救?” 这玄知便是她遇刺时,出手相救的年轻道士。云裳认出他时,便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了。 玄知点了点头,“对,没想到七王妃您还记得。” “救命之人,定当铭记于心,无论是否情愿。” “当时说出救错了人,在下也有后悔,救人乃是在下的天职,放任不管也有违道义。” “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认识?”皇后听得糊涂,而且很不耐烦。 云裳把遇刺被救的事情说了,“……若无玄知道士出手相救,您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曹贵妃连忙附和,“原来如此……看来玄知小师父是善意之人,刚才也并无恶意,只是不大懂得沟通。” 皇后沉了沉,又问起诛仙草,“一会儿说半进朽木,一会儿又死路一条,到底怎么回事?你今天必须给本宫讲明白。” 云裳也没想到他会提及诛仙草,但这敏感的话题,她并不想在宫中提及,还曾叮嘱过顾行俨不要对外人说。 “我自生下来就被说难养,这不还好端端的在您面前吃茶聊天么?您就别担心了。” “何况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治病的法子,玄知道士不见得懂,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不会有事的。” 皇后满脸担忧,“你确定没事?那诛仙草不是剧毒吗?你可不要糊弄本宫。” 云裳也无法做保,只能反将一句,“我何时对您说过假话?您难道不信我了吗?” “本宫当然信,本宫最疼的就是你,看不得你受半点儿苦病煎熬,当你如亲闺女。” 若真是亲闺女,岂会容外人抢了她的差事,还容顾行俨有侧室? 云裳也知道皇后得话听听作罢,只希望这个话题快过去,“您就安心吃茶听讲经,我会好好的养身子,安然无事的。” “对对对,云裳这么聪明善良,怎会有事?午膳是不是快送来了?别饿着皇后娘娘。” 曹贵妃适时的转移话题,也不希望玄知继续惹人不悦。 可惜玄知不懂,偏要究根问底,“七王妃此话恕在下不敢苟同,在下对诛仙草有过研究,还不知有何办法能化险为夷?” 云裳:“……” 她自诩各色另类,没想到玄知更胜一筹。 冲虚老道是爱徒还是恨徒?把这种人送入宫中,不等于直接塞了狗头铡下?何时落刀,就看天意了…… 云裳收敛笑意,“此乃我个人的秘法,恕我无从告知。” 玄知低眸,有几分轻蔑,“想来又是诡秘破道之术,七王妃就不怕再遭天谴吗?” “同是救人性命,何必分大道诡道?” “大道救人,不伤人伤己;诡道救人,是舍他人性命,怎能同日而语?” “伤得是我自己,与外人无关。” “那请王妃告知在下,你愿舍性命救七殿下,这一次又是何人舍命,来就你?” “……” 云裳很想封住他的嘴。 也能明白小安公公为何劝她不要来。 玄知不凶不坏也不是蠢,他是活脱脱的缺心眼儿。 换个人听她安抚皇后的话,还能不知道把嘴闭上别较真?她真想挖开玄知的脑子看看,到底缺了几根弦儿。 玄知满脸认真,在等着她回答。 皇后和曹贵妃也讶异的看着她。 云裳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可保证诛仙草救命不破天道。但你不是我的徒弟,我没道理教你。” 这话合情合理。 玄知一时也没了说辞。 云裳灵机一动,“其实……我也不是不能说,但你得帮我解答一个谜题,我就告诉你。” “何事?你说。”玄知求知急迫,直接以“你”相称。 皇后不喜,却没说话。 云裳淡道,“你能知道诛仙草,看来不止对医道了解,对毒也很有研究。我想知道的是:有什么药毒可以在皮肤上绘制图案,不是刺字的那种,而是与皮肤合二为一,类似胎记。” “胎记?” 玄知不再淡然,“消除胎记都不易,更不用提绘制,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云裳轻而易举,让玄知入了坑,“如若不知,可以回去问一问冲虚道长,也许他见多识广,能知晓个一知半解的。” 玄知怔住,察觉出不对劲儿,“这就是你请师父下山的理由吧?但他不会见你的。” 云裳意外,还挺聪明? “见不见我,就看他是否爱惜你这个徒弟了。” 云裳随手抛了三枚铜钱儿,笑着道:“七王府在何处,你一问便知,我在府中等候二位大驾光临了。” 第15章 有那么点可爱 云裳的出现,打破了玄知讲经的节奏。玄知离去,云裳哄着皇后与曹贵妃卜卦吃茶。 曹贵妃心不在焉,未过片刻就以“宫中有事”为由,匆匆离去。 皇后见她走远才又提起刚刚的事,“你二人说得玄乎乎的,本宫都听糊涂了,你到底玩的什么把戏?如今没有外人在,你要和本宫说实话。” 云裳已经算到皇后会追问,“一时心里有气,耍一耍他们二人罢了,母后不必当真。” 她与玄知扯一通,是为了他把胎记的事说给冲虚道长听。 若冲虚道长真知道缘起,定会再找上门的。 但在外人眼里,她给玄知一通下马威,是为了泄愤。毕竟苍帝祭天大典突然换人,人还是她请来的,于情于理都太伤人心。 皇后安抚的话早已准备好,“陛下也是心疼你,伤了身,又伤了心,希望你好生休息而已,不是过河拆桥对你置之不理。” “母后疼爱,我心中知道。只是您也要小心曹贵妃,她虽无子,但最近动作频频。”云裳直接转了话题。 皇后顿时专注起来,“你算出她有什么打算了?”她近期也察觉不对,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云裳直截了当,“嫁女。” 皇后很意外,更是迟疑,“泗阳公主才刚十三岁。” 云裳并不这么看,“不怕一时兴起,最怕徐徐图之。”曹贵妃暗中选婿,到时向陛下请旨赐婚,皇后知道也晚了。 皇后的脸色沉了沉,“你说的对,本宫会多注意的。” 云裳并不否认她在报复曹贵妃。 旁日在皇后身边待她十分亲热,得知陛下用冲虚道长参与祭天大典,马上就引见玄知入宫,为皇后讲经? 云裳从无心机害人,也不容人随意欺辱踩踏。这世上只有顾行俨能让她把委屈往肚子里咽……那个负心汉,也不知怎样了? 云裳心中想着,与皇后絮叨几句,便到宫门口准备上车回府。 远处一匹黑色的骏马上,顾行俨蓬头垢面、一身狼籍,行过之处,泥水还不断的滴滴落在地上,惊得两旁天啸卫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空青吓了一跳,“那、那是七殿下吗?” 云裳也呆住了,立即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顾行俨靠近,“殿下这几天是去泥塘里游泳了?” 十天未见,云裳心中满是思念。 但不知为何,见他如此狼狈,只想调侃一句。 顾行俨有些意外,云裳居然会开玩笑了? 他翻身下马,浑身泥浆,俊俏的马儿也很不高兴。抖了抖全身皮毛,溅了周围人一身的泥点子。 云裳也没幸免,还有一滴泥正落在她的鼻尖上。 顾行俨哈哈大笑,“来,本王帮你擦擦。” 他伸手帮忙,可惜手脏,越擦越脏。 泥点子擦成了泥鼻子,让云裳像个皮影儿小丑,模样滑稽可笑。 空青没忍住笑,“殿下真坏,故意报复王妃。” 顾行俨笑得更欢畅,“这样的王妃才可爱嘛,旁日里太过严肃,都快不食人间烟火了。” “可爱?” 云裳又气又羞,连忙用帕子擦着脸,“殿下还是快去见父皇吧,他等你都等的着急了。” “嗯?父皇怎知我回来?” “我怎么知道,殿下还是快去吧。” 云裳快速的钻进马车里,顾行俨也没心情逗弄,快速的奔去御书房。 空青有些没想通,“咱们今天也没见过陛下啊,您怎么知道陛下要见殿下?” “我胡说八道的。”云裳轻道。 “啊?胡说?” 云裳幸灾乐祸,冷哼一声,“陛下是最爱干净的人,他又脏又臭的去御书房,不被骂出来才怪。” 敢说她不食人间烟火? 不坑他一下,岂能如意? 空青瞪大眼睛笑出了声,“您坑人不动声色啊,奴婢都以为是真的,何况殿下……” 云裳自己也笑了,她不止欺负顾行俨,也是故意整蛊陛下。 祭天大典,随意把她换了就完事儿了? 小恶作剧也无伤大雅…… 顾行俨被苍帝骂得狗血淋头之时,玄知也把事情说给冲虚道长听。 冲虚道长眉头蹙紧,“这是她问你的话?” 玄知点了头,“当时皇后与曹贵妃都在场,只是她们听不懂而已……师父,她口中所言是何秘术?” “什么秘术,这是妖法。” 冲虚道长冷哼,“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玄知解释:“她说是亲眼所见,不懂才问我们。” “她说你就信?那个女人心机最深,你要小心。” “其实她除却修改一次元辰宫外,并未做更多恶事,宫中与民间对她的评价都很不错。” 冲虚道长叹了一声,“但她的胆子太大了,舍命改元辰宫,不提这道法有多深,换成是你,你敢想改元辰宫就命?何况,谁能保证,她不再做有违天道之事!” 玄知摇了摇头,“不敢确定,但她目前身亏力损,也没有那个能力了。何况她还惦记服用诛仙草,等同于寻死了。” “你确定诛仙草无可解之法?”冲虚道长看重玄知,就是因他对药毒之物颇有天性研究。 玄知想起云裳的话,“徒儿无能,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冲虚道长犹豫了下,“哼,还是没逃过她的算计。” “师父,您还没说那幻化胎记的妖法?”玄知求知心切。 冲虚道长却不许他插手,“此事你不必知道,安心准备祭天大典之事就好,千万不要分神。” 玄知有些失望,但也拱手应是。 冲虚道长的眼神凝重,似在追忆过去。离开的脚步有千斤重,十几米的距离,足足踌躇了一刻钟才身影消失。 玄知更加好奇,那到底是什么妖法? 他脑中浮现出侃侃而谈的云裳,脸上根本看不出面临死亡的恐惧慌乱,更没有一丝不安。 “是看淡生死,还是信心十足?这个女人,不简单了……” 第16章 我就是不想答应 云裳回到王府便钻了净房去沐浴。 泥点子又腥又臭,熏了她一路,也不知顾行俨是从哪里回来的…… 空青笑着帮云裳洒了厚厚的花瓣药草浸泡。 “宫门口殿下逗弄您,您撒娇的样子连奴婢都看痴了,还没见殿下笑得那么开心过,好似牛郎织女七夕相见,说不出的好……” “说不出好,就是不好。那么臭烘烘的,谁稀罕呢。”云裳嘴上不肯认。 空青直接戳穿了她,“奴婢可没看见您嫌弃,恨不能让小太监去打水,亲自帮殿下擦一擦了。” 云裳嘟了嘟嘴,也知道争辩不过。心底的爱意无法隐藏,不自觉的便会流露出来。 回想起宫门口他点她鼻尖时的认真,虽邋遢却遮不住那双迷人的眼,云裳只觉得脸上发烫,也不知是沐浴水热,还是羞的。 “他看似心情不错,应该是调查有了结果。”云裳猜着。 空青一口咬定,“那也是帮您报了仇,把幕后指使挖出来,您出门再也不用害怕了。” “???” 云裳哭笑不得,“明明我是他的替罪羊,怎么成了他为我报仇?” “王妃为殿下受欺负,殿下便挖出那组织的所有贼寇一网打尽,难道不是一段风流佳话?” 云裳戳了她脑门一指头,“你少看点儿无知话本吧,脑子都被教傻了。” 空青俏皮的吐了舌头,“哼,奴婢再傻,也知道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许外人抢,谁来抢,就打回去。” “你说殿下是个东西?”云裳才不受她挤兑。 空青愣住,怎么反驳?难道她说殿下不是东西? “呸呸呸,您又把奴婢绕进去了,就算殿下听不见,奴婢也不接茬,哼。” “哈哈哈,还算你不傻!” 主仆二人嬉闹说笑,云裳洗了干净,空青拿浴巾帮忙擦干更衣。 二人刚从净房走出来,便见赵嬷嬷和楚郦婉在门口候着。 喜悦的神色僵了一刹,云裳立即换上虚伪淡笑的面具坐在正位上,“嬷嬷怎么来了?快进来坐,空青去倒茶。” 云裳没有搭理楚郦婉,即便从她身边走过,也看都未看一眼。 但赵嬷嬷是皇后的身边人,她再怎么不满,也要顾忌皇后的体面。 “突然过来为王妃请安,是老身失礼了。刚刚见王妃匆匆离去匆匆回,不知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赵嬷嬷谢过之后,坐在角落的椅子上。 云裳没接这话茬,“……嬷嬷前来,可有什么急事?” 赵嬷嬷讪笑一声,甩帕子指着楚郦婉,“还不是因为她,为了见王妃,跪地磕了三天的头。若再不允她来见,好似老身故意刁难苛待……老身怕殿下归来误会了您,便只能带她来了。” 赵嬷嬷云淡风轻,还扯出了顾行俨,无非是帮楚郦婉出头找个借口。 楚郦婉连忙小碎步进了屋中,恭恭敬敬地跪在云裳面前,“婢妾为王妃请安,王妃福安。” 她可怜兮兮,低眉顺眼,好似等候主人垂怜的宠,再也没了之前傲娇和放纵。 云裳未动声色,也没有搭理她,一直看着赵嬷嬷,等她继续说话。 赵嬷嬷被盯得很尴尬,催促着楚郦婉,“你有话就赶紧说,王妃忙碌了一整天,哪有空陪你耗时间。” 楚郦婉连连称是。 把随身带的物件全部拿出来:玉镯、金钗、红蓝宝的戒指,还有几幅名人的画,价值不菲。 “婢妾听说,殿下为了赈灾的捐银发愁,便想把这些物件都拿出来,为七王府尽一份心力。” “巧鹊偷了物件去典当,婢妾是真的不知道,但她是婢妾的丫鬟,婢妾管教不严的确有错……婢妾也不知如何补偿,便想拿出这些物件做弥补。” “虽然这些物件在王妃眼中微不足道,却是婢妾的一丝心意,就请王妃收下吧。” 楚郦婉眼泪汪汪,又狠狠地朝地上不停磕头。 云裳一指空青,空青上前把她拽住了,“你可省省吧,在这儿磕昏过去,殿下也看不见。何况有赵嬷嬷和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你也赖不上王妃的。” 这话又牵出她落水碰瓷儿梅三娘。 赵嬷嬷笑了笑,“王妃您看这事……” “叫六福过来一趟吧。” 云裳看向赵嬷嬷,“府内的中馈之事,早就交给他掌管,这事儿让他去和殿下说。” “他只是个管家,您是王妃,这事儿也要您点头才行。” 云裳直接摇头,“我不想答应,但殿下的确在为银钱发愁,我拒绝了也不合适。” 赵嬷嬷道:“毕竟她是府里吃饭的,为王府尽力应当应分,也没什么不合适吧?” 赵嬷嬷这句阴阳怪气,她是皇后宫中的人,云裳居然不给这份体面? 云裳淡笑着道,“她还未正式入王府的门,算不上王府的人。” 偏要把话说明了? 她倒是不介意。 赵嬷嬷深吸口气,端起茶碗静静的抿着,看向了楚郦婉。 楚郦婉脸色刷白,嘴唇都快咬出了血,“婢妾已经是殿下的人,怎么就不被承认?殿下曾亲口和您说过,要、要娶婢妾为侧妃的……” “嘎巴”一声脆响。 云裳手中的折扇断了一支。 她静静地看着楚郦婉,半晌才开口道:“本妃就是不认,你又能耐我何?” 第17章 桃花?谁的劫? 云裳的冷漠,让赵嬷嬷都一怔。 她刚想说云裳莫要“善妒”,云裳便撕破了楚郦婉的脸。 “殿下是曾说过这话,但那时你没栽赃嫁祸他人,也没让丫鬟去当了金银首饰。” “何况你逃婚拒嫁,现在与吏部员外郎府的婚约也没个定论,娘家到现在除了一个偷物件的小丫鬟,一个都没露面。” “让本妃认了你的身份,你还不够格。” 楚郦婉哭成个泪人儿道,“婢妾与吏部员外府的婚约已经解除,也已经去信给家中,时间尚短,还未得到回复。婢妾已经知错认错在学规矩,还要怎样王妃才能宽恕?” “若哭哭啼啼的求几句,就得到宽恕,还学什么规矩呢?” 云裳缓缓抬头看向赵嬷嬷,“母后派嬷嬷来教规矩,看来也并没什么成效?还是嬷嬷打算就这么不了了之,硬要本妃认个身份不清楚的人呢?” 屋内安静得鸦雀无声。 赵嬷嬷思忖下,退让一步,“是老身教习无方,请王妃赎罪。” 云裳淡笑道:“您是母后身边的嬷嬷,我无权降罪,但也希望嬷嬷明白,这里是七王府,无论殿下宠谁冷落谁,我都是明媒正娶的七王妃。” …… 话题僵得没有转圜余地。 赵嬷嬷也没想到,七王妃会如此硬气地撕破了脸。 六福赶到,赵嬷嬷带楚郦婉匆匆离开了“卜仙居”。 空青冥思不解,“赵嬷嬷怎么护着她了?没这个道理啊。” 云裳想了片刻,并不意外。 “想必是知道祭天大典换了人,我在宫中已失势。而且那位是殿下的心头肉,她何必为了我去得罪殿下?” 空青很憋屈,“不如您和皇后娘娘说,让赵嬷嬷回宫去吧?”本以为来个帮手,没想到成了拆台的? 云裳摇了摇头,“现在赶她回宫,母后也会怪我小气。” “而且赵嬷嬷已近五旬的年纪,需要攒些家底儿养老,她在卜仙居得不着实惠,只能指望着楚郦婉孝敬她。” 空青单纯却不傻,“现在赶她回宫,相当于断了她的财路,恐怕她会记恨您。” 云裳点了点头,“所以我宁愿她在七王府飞扬跋扈,也不想这个时候,在宫里添一张斥我不容人的嘴。” 空青还是不如意,“难道就这么忍着,时不时来恶心您一下?” 云裳叹息着最喜欢的折扇被掰碎,“这人是‘请走的’还是‘赶走的’差别很大,咱们在等一等。” “等到什么时候?” 云裳思忖下,“等我势头再起,哪怕善妒不容,也没人胆敢上门找茬。” …… 空青叹了又叹,也知道这乃实话。 这一次王妃揪住楚郦婉的过往,硬生生的压回去。 下一次呢? 再下一次呢? 若王妃被那两个臭道士给比下去,赵嬷嬷才不会在意她的“王妃”身份,只会伤口上撒盐,火上浇油的。 云裳缓了片刻情绪,从“冒牌货”的刺激中抽身而出,把心思转到冲虚道长和玄知身上。 揭穿“冒牌货”,首先要弄明白她身上的胎记,否则一切都是浮云。 她直觉冲虚道长一定知道胎记秘法,但怎么从他嘴里挖出来,却是一件难事。 云裳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办,索性拿出铜钱儿摇了一卦。 占卜过后,她惊愕一刹,难得地笑了。 空青纳闷,“您还笑?六福把狐狸精的金银首饰都收下了,还夸赵嬷嬷教导有方呢。” 她没忍住好奇,让春翠去打听,得了消息,气得晚饭都没吃几口。 云裳仔细掐算着卦面,“说幸灾乐祸,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但我算出那个玄知小师父有桃花劫……” 那么一个满口道规的难缠道士有桃花,这到底是谁的劫? “什么?桃花劫?” 空青虽然看不懂,也好奇的凑过来,“能算出对方是什么人吗?” 云裳摇了摇头,“我只能推测出与祭天大典有关,宫中被冲虚道长下了禁忌阵法,具体什么事、涉及到什么人,我已经没有办法看清了。” “那个老杂毛居然下阵法?他就是想抢司天监的职位,简直坏透了。”空青不忿。 云裳的笑容意味深长。 这阵法也是刚刚布置,显然冲虚道长是为了防备她。 为何现在才防备?就是与“胎记之谜”有关。 云裳可以确定,冲虚道长一定知道实情,“事情越来越有意思,我开始盼着祭天大典的日子了……” 第18章 赢了?输了! 祭天大典倒计时还有五天。 顾行俨也才忙完查案的事回到了七王府。 空青早已从黄达口中得到消息,顾行俨刚一迈进王府大门,她便以“祭天大典”有事为由,把他成功忽悠到了“卜仙居”,根本没容楚郦婉相见。 云裳看到顾行俨突然出现,面色羞赧。 她已经知道上次的整蛊,让顾行俨被苍帝好一通骂,还下令十个小太监用猪鬃刷了他半个时辰,才允许他更换衣服进了御书房。 “殿下怎么来了?” “空青说你算出祭天大典有事?”顾行俨未有寒暄,直截了当。 云裳讶异之后松口气,还好不是来翻旧账的。 她瞄了一眼空青,那丫头带着几个小丫头在捂嘴偷笑。 白了几个鬼丫头两眼,云裳也只能顺着话题说下去,“的确是有问题,但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顾行俨惊讶,云裳的占卜向来都很详细。之前算出京郊有灾,农户们提早便举家转移。最后发生了山体滑坡,时辰和地点一丝一毫都不差。 云裳摊手无策,“冲虚道长在宫中布了两道阵法,我若强行破阵消耗太大。”何况为了一个祭天大典耗费十年功力,很不值当? 顾行俨冷哼一声,撩起衣襟坐在椅子上灌了两口茶,“冲虚那个老倔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父皇对他深信不疑。” “本王请旨父皇撤了他和他的徒弟,让你主持祭天大典,反倒被父皇剥夺了守卫职权,不许我插手祭天大典的护防了。” 云裳一怔,没想到他居然为了她与苍帝争? 感动的暖流,酥遍了全身每一根血管,即便她在绷着,也禁不住露了会心的笑。 他的心里也并非完全没有她,有为她出头的这句话,曾受的委屈也不了了之了。 “殿下不必心急,倘若是我的,无论何人都抢不去。” 她亲自为顾行俨倒了茶。 顾行俨絮叨两句,又说起追查刺客下落的事,“那个陆娘子交待了时间地点,本王去抓回的人审讯后,才发现都是不起眼的小毛贼。若她再绕弯子不说,恐怕需要你出马了。” “我?” 云裳不懂他是何意,“我又能做什么?” 顾行俨认真道:“黄达说,你可以从与她问话中,得知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还有办法挖出幕后指使?” 云裳更懵了,“黄达?怎么这样说?” 黄达在门口与秋翠、冬翠随意搭话,听见提问立即道:“属下是听空青说的,王妃您就帮帮殿下,别藏着了。” 云裳:“……”又是空青? 空青偷偷吐着舌头,满脸祈求。 云裳对这丫头无语。 就算希望顾行俨重视她,也不能胡说八道吧?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是无计可施之时,才能用的法子。殿下还是尽力去查,不得已时我再出手。” 云裳狠狠地剜了空青一眼,关键时刻倒也不妨试一试。 空青笑嘻嘻的上前,“殿下累了这么些天,今儿就在卜仙居用饭吧?奴婢已经吩咐大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糖醋里脊。” 顾行俨心情不错,“没白疼你,还知道本王爱吃什么。” 空青笑眯眯,“奴婢还真不知道,是王妃说的。” 顾行俨又是惊诧,笑着向云裳道谢。 云裳羞涩的应下,摆上棋盘,陪顾行俨下棋。 顾行俨有些嫌弃。 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棋技? 却没料到开局前三手,他就眉头蹙紧,不敢再有小觑之心。 他接连猛攻、云裳慢条斯理的退守,棋局过半,顾行俨看她的眼神变了,“没想到王妃是懂棋之人,可是学了许久?” 前些日子,空青去黄达口中套话,询问顾行俨喜欢什么,黄达说殿下喜欢下棋。 云裳这几天便看了不少棋谱……但这话说出来是不是太打击人? “师父喜欢下棋,我便跟着学一学。”云裳找了敷衍的借口。 顾行俨又信了,“难怪路子这么野,民间自有高手。” 二人又战十几回合,云裳退了再退,终究是顾行俨“赢”了。 “殿下只赢了我两子,而且还是先手,这局不能算数,我还要再下一局。” 云裳故意输,是为了有借口玩第二局。 顾行俨自当重新摆好棋子,“还不服气?那本王就让你心服口服,这一局你先。” 云裳笑着落棋,二人又“大开杀戒”。 傍晚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红色,鸟儿倦啼归巢,还有两只落了“卜仙居”的青石砖地上悠哉悠哉的梳着羽毛。 冬翠、秋翠在院子的角落里嘘声的把玩着绣样,空青在院门口守着,与黄达随意闲聊,也是在等春翠和夏翠从大厨房端饭菜回来。 云裳又落了一字,“殿下危险了。” 橙光透过窗棂映下,正映在顾行俨拧紧的眉头处。 “怎么可能?!本王怎么会输?”顾行俨不信眼前这一幕。 第一局险胜,因为他不知云裳懂棋,开局时疏忽了;可这一局他认真对峙,没想到居然输了?! 顾行俨满眼的不可思议,“本王在皇子之中多年没有对手,却输给了王妃?难不成你用铜钱儿卜卦过,我下一步会怎么走吗?” 云裳笑出了声,“我可算尽天下万物,就是算不了殿下的心。” 否则算算他心中是否有自己,何必再纠结? 顾行俨却听不懂,极其不服的摇着头,“不行不行,本王还要再来一局。” 云裳轻应,正准备重新落子摆棋。 院子里突然跑来一个小丫头,要见殿下,被空青拦住了…… 第19章 谁也别想吃 “……晕倒了就去找大夫,来卜仙居有什么用?” “知道殿下回来就晕倒?这戏演得太假了吧?” “黄达,你给我回来,不许你打扰殿下和王妃,信不信我跟你绝交……” 云裳手中的白子顿了下,又放回了棋篓当中。 顾行俨已经听见了二人对话,起身到门口,“发生什么事?” 黄达道:“是楚姑娘晕倒了,她院中的小丫鬟前来禀告。” “我们去看看。” “是。” 顾行俨大步流星离去,黄达紧紧跟随。 空青气地捡起了石子撇了黄达脑袋上,又连忙折回屋中去看云裳。 云裳正在慢条斯理地收拢棋盘,面庞的淡漠再怎么隐藏,也难免流露一丝无法遮掩的心伤…… “殿下或许看一眼就回来了,您不如再等等?”空青也不知如何劝,只能把黄达骂了狗血淋头。 云裳轻声道:“怎么可能?殿下今晚会住在那边的。” 六福收了楚郦婉捐赠的银钱,依照顾行俨的性情,定会大为感动,原谅她。 楚郦婉在她这里被撅回去,便来一出苦肉计……殿下定会不负期望,根本狠不下心去不管她。 “那个狐狸精就会耍这种小伎俩,殿下居然还信她。”空青气不打一处来。 云裳感叹,“人们只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并不愿意相信真相,好比你也只信话本里的情情爱爱,见不得那只是编撰的故事一样。” 空青不服气地嘟着嘴,“反正奴婢就是相信,也相信王妃会得到疼爱的。” 云裳淡笑,收好了棋盘,准备洗漱歇下,“晚饭没了胃口,你和四翠一起吃了吧。” “王妃,空青姐姐……”夏翠匆匆跑回来,“那个女人吩咐把饭菜送到客院去,大厨房在问怎么办?” “呸!不要脸的狐狸精,连饭菜她都要抢?!” 空青挽起袖子要去大厨房,“我今儿还要瞧瞧,谁敢把王妃定的饭菜端过去,我撕了她的嘴!” “王妃,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安公公来了,要见您。” 秋翠匆匆进了门,不停地挤眼睛,示意小安公公就在院门口。 云裳一怔,皇后怎么晚间派人来了? “母后有急事吩咐?”她召小安公公进来说话。 小安公公神神秘秘道,“娘娘让您去一趟永安宫,还让咱家叮嘱您带上物件,有事相求。”显然此事不愿让外人知道。 云裳看着天色已暗,“现在就去吗?” “晚间您就在永安宫歇一宿,明早再回也不迟。” 云裳猜出个大概,恐怕是与曹贵妃有关,“安公公稍等……空青,去收拾东西吧。” 小安公公道:“殿下在府上吧?您不去和殿下打一声招呼?”王妃夜不归宿,总要说明个去处? 云裳翕动下唇,没说话,空青毒舌道:“殿下这会儿在盘丝洞里快活呢,顾不上王妃的。” 空青一肚子愤懑,正想进宫去告上一状解解气。 小安公公讪笑一声,不再多嘴搭话。 空青收拾好物件,云裳也已经穿戴整齐,行步出了“卜仙居”,准备到二门处上马车。 恰好厨房的婆娘从远处走过来,手中拎了两个厚重的食盒往客院走。原本说说笑笑地热闹着,看到云裳一行人立即停下脚步,低眉顺眼地福身请了安。 云裳瞄着食盒,视线停留了十几秒,才淡漠离去。 小安公公是皇后的身边人,最懂察言观色,岂能不知这食盒有问题? “七王府中做事的,走路还说说笑笑,这么不懂规矩吗?!就在这里跪半个时辰,以示惩戒!” 小安公公卖了个人情,也是在云裳面前讨个好。 “公公饶命,这还准备给殿下送饭去,去晚了,饭菜就凉了……”婆娘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还搬出了顾行俨。 小安公公瞪了眼,居然敢顶嘴? “偌大个七王府,除了你们两个,其他的人都没长手、不会走?不能为殿下送饭?” “不是不是,奴婢们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是咱家的体面不够?说不动你们了。”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 “知错了就跪下,连小安公公的话你们都敢回嘴,赵嬷嬷这巴掌抽得不够狠啊!”空青在一旁添油加醋,还把赵嬷嬷给卖了。 两个婆娘只能服软跪下,只是跪得很不情愿…… 空青故作“无意”的一脚踢了食盒,那“最喜欢的”糖醋里脊洒了一地。 两个婆娘吓坏了,“这、这是殿下爱吃的。” “殿下爱吃,你就应该用手捧着,当祖宗一样供着,居然敢放在地上?胆子真肥了!” 小安公公训着道:“这种人王府也能用?啧啧,真是欺负殿下和七王妃良善了……” 小安公公说着便走,空青借势打势,“饭菜让厨房重新做,秋翠,你就在这里盯着罚跪,不许她们偷着跑,时间差一点儿都不行。” “是。”秋翠领命。 空青一脚解了气,王妃吃不上,那个狐狸精别想动一口。 小安公公也已经心中有数,二人连忙追上云裳的脚步,上了马车便朝宫中去。 云裳在马车上没提刚刚的事,与小安公公闲聊,也知道皇后为何大晚上的把她召进宫。 皇后已经知道曹贵妃相中了哪户人家做女婿,心中焦急,让云裳过去算算结果。 白天永安宫人来人往,眼睛杂,说私房话也不方便。婆媳二人晚上叙旧同寝,再有人来捣乱,就是不长眼睛了。 到了永安宫,云裳直接进了寝殿。皇后把那二人的生辰八字递上,云裳便摆了青花瓷碗与铜钱儿。 结果很快就算出来。 “他们二人不会成,这中间出了一道岔子,原本天作人和,却不尽如人意。” 皇后仍不放心,“你有多少把握他们一定不成?” 云裳反问,“我都说了不成,母后还要怀疑吗?” 皇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对对对,你说得对,不是不信你,是本宫有些着急了。” “这人是景国公府的小世子,也是太子的亲表弟。本宫万没有想到,曹贵妃居然想和太子殿下的母族联手,真是蛇心毒心,简直岂有此理!” 第20章 不想遇见的遇见 曹贵妃平常唯皇后马首是瞻,服服帖帖,暗地里却做这勾当,皇后查出时,也大吃一惊。 倘若曹贵妃把女儿嫁去景国公府做世子妃,也就变相的承认支持太子顺利继位。 那还有顾行俨什么事? 皇后可是希望亲儿子能荣登大宝,成为苍国万人之上的那一位…… “您就算知道了,也没理由怪罪,还能拦着景国公府娶儿媳妇不成?”云裳一点一点把铜钱儿收拢好。 皇后冷哼道,“本宫是没理由怪罪,可你知道她和本宫说什么?她口口声声说,俨儿也就是娶了你,否则定要与忠孝伯府结亲,还要把忠孝伯府的嫡孙女给俨儿当侧妃呢。”忠孝伯府是曹贵妃的娘家。 云裳微微惊讶,居然还有这故事? “那殿下有些亏了,娶了我。” “亏什么亏?没有你,他早就丢了这条小命。不过他是有望成为一国之主的,你也要多帮一帮他才行。” 云裳苦笑,也不知如何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可惜皇后是这个心思,也要顾行俨自己乐意吧?他一个堂堂的七殿下,被个“冒牌货”忽悠的心思细软,醉了温柔乡。 这种人做皇帝? 云裳心中撇嘴,还是别糟蹋苍国百姓的忠心了。 宫门已经落了锁,云裳准备去永安宫的偏殿过夜,皇后偏不放她走,吃了夜宵后,继续说着私房话。 “本宫听小安子说,你今儿又受委屈了?”皇后拉她坐在塌上,让侍女们捶着腿。 安公公是皇后的心腹,自然把王府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禀报了。 云裳不习惯被这样伺候,把侍女们都劝退了,“……她把首饰都给了殿下,捐出了所有家底儿,殿下去疼一下也理所应当。” “你呀,这话都说得咬牙切齿了。”皇后直接点破道,“本宫派赵嬷嬷去你府上,可不是为她撑腰的,你不必顾忌本宫,随时都可以把她撵回来。” 云裳淡笑一声,“无妨,等一等,再给赵嬷嬷一次机会吧。” 皇后眼神一凝,仿若看错云裳眼神飘过的一丝凶戾? “怎么处置都随你,你是本宫最贴心的好儿媳,那等货色都不值一提……你也别怪陛下看重清虚观的老道士,他的确有点儿能耐。关键时刻,本宫会出面为你说话的。” 明知皇后在画饼,云裳也只能附和着谢恩。 皇后又赏了她镯子金钗玉首饰,声称儿子不给的她都补齐,还问云裳房事如何,用不用两位姑姑再教一教? 云裳连忙不停地“哈欠”求放过,灰溜溜地带空青去侧殿小歇了。 天色微亮之时,云裳早早起身,未等皇后醒来,她直接吩咐备车回王府。 “您真的不用了早膳再回?娘娘昨天特意吩咐御膳房给您备上了呢。”小安公公送到门口。 云裳笑着看他,“胆子大了,都敢假传母后的话了?” 小安公公一怔,怎么就知道是假话了?也太神了吧? 云裳笑着摆了摆手,“知道你想多留我片刻,就不和你一般计较……回吧,不用送了。” 云裳给空青使了眼色,空青塞给小安公公一把银锭子。 小安公公连忙道谢,也知道云裳是为了他昨晚王府帮忙出了头。 收了赏钱又谢了恩,小安公公坚持要送云裳到宫门口。云裳没有拒绝,上了永安宫最好的一抬轿辇。 只是轿辇刚刚落到宫门口,云裳便看到顾行澜与玄知小道士从宫外进来。 三个人在此时此地相见,皆有意外,更有一丝露馅儿的尴尬难言。 毕竟这个时候出入宫中,都是不想被外人发现,却不料撞了个正着? “昨晚特意来陪母后的?”顾行澜坦然,主动地走了过来。 云裳为他请了安,“心中不快,来找母后诉诉苦,本想来去匆匆,免得丢了体面,没想到还是遇见殿下了。” 她不能说是皇后召见,以免顾行澜多心。 顾行澜眼神深邃,流露了一丝心疼,“有委屈就直说,是他有眼无珠。” “谢殿下体恤,您与玄知小师父还有事要办?我便不再打扰了。”云裳寒暄过后便想走,谁料玄知却叫住了她。 “祭天大典那一日,你不要靠近祭台,师父的阵法后日启动,伤阴。” 云裳皱了眉头,“祭天祈福而已,至于如此大动干戈的针对我?” 玄知面色讪讪,也不知如何解释,“反正你记得便好,不必知道那么多。” 他不接受云裳破坏道规行逆天之法。但也不希望云裳逞能,伤了性命。 “那就谢谢玄知小师父的提醒,也愿你顺利主持祭天大典,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云裳咬重了“差错”二字,若没遇上他,还忘记了桃花劫…… 顾行澜挑眉,刚想问她此话有何深意?云裳自当不给机会,福了福身,便先行离去了。 顾行澜思忖下,“你师父的阵法会伤她?” 玄知点了头,“此阵法助陛下稳固皇脉风水,阳气过盛,她身体亏空,八字全阴,的确对她不利。” 顾行澜蹙了眉,父皇的旨意他无法评价好坏,但云裳刚刚的话,他很上心,“云裳能得神女之名,非沽名钓誉,她不会是随心逗弄你两句,你要切记近期别有错漏之事。” 玄知虽然点头,却很敷衍。 阵法已经检查再三,不可能出任何差错。何况云裳明明是说气话,他又何必在意? 顾行澜谨慎,又吩咐身边的人去打探云裳到永安宫做了什么,便带玄知朝御书房行去。 云裳到宫门口上了马车之后,才叮嘱小安公公道,“稍后把我遇上太子殿下和玄知小师父的事告诉给母后,要马上禀报,不必等母后醒来再说。” “嗻,咱家这就回去复命。” 小安公公不敢懈怠,送走云裳后,便一溜小跑儿回了永安宫。 “您是怕太子殿下怀疑?”空青道。 “提醒一句,以防万一。何况我看到太子与玄知,不主动回禀母后是要被怪罪的。” 云裳不愿在这种事上与皇后结怨,毕竟皇后正因为曹贵妃的背叛心思敏感。 空青点了点头,“也不知那个玄知道士的桃花劫到底是谁,连奴婢都好奇了。” 云裳也很好奇,可她更好奇冲虚道长知道爱徒有这等遭遇,是会拿根小绳上吊?还是拿根小绳上吊?还是拿根小绳上吊? 她只等着幸灾乐祸捡笑话了…… 第21章 那人失踪了? 云裳回到王府进了“卜仙居”,春翠立即来告状。 “昨儿您走了之后,殿下连夜带她出城去京郊外的庄子上养伤了……说是祭天大典那天再回来。” 云裳虽然已经预料到,听了之后仍旧心痛。 为了救他,她挖空自身精血,寿命难延,他也从未陪她养伤。而那个女人不过被训得狠了些,他便如此心疼? “赵嬷嬷呢?”云裳淡淡。 春翠道:“赵嬷嬷被殿下留在府中了。嬷嬷还说,她教习得差不多了,有心回宫去侍奉皇后娘娘,让奴婢向您传个话。” 云裳了然地点了头,“想必是被殿下说了几句,挂不住体面了。” 空青闷闷不乐,她无法理解赵嬷嬷变得这么快。刚来时,还口口声声说,王妃才是殿下最该心疼的人…… “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把我的王妃服冠拿出来,祭天大典时要穿正装的。”云裳下了令,四翠立即应下去做事干活。 云裳看向空青,“我还没伤心呢,你至于?”嘴皮子最碎的人居然不说话了。 空青嘟着嘴,“奴婢只是想不通,为何他们这样对您。殿下也没良心,昨天可是初一,他、他居然忘了!” 云裳苦涩的扯了下嘴角。 她本以为能糊弄过去,没想到这丫头还记着? “我们昨天也不在府里。” “也是您不争,否则狐狸精怎么能得逞?” 云裳笑了,“我怎么争?她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帮王府解难,难道我也把私房银子拿出来吗?” 空青知道自家王妃是小富婆,掰掰手指头也觉得不太划算,“您可以少拿点儿嘛……” 云裳摇了摇头,“我要的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不是用银子买来的恩爱体贴。”那种爱情廉价又卑劣,若顾行俨是那种人,她定会带着家底远走高飞的。 空青仍旧不太懂,但云裳也不愿再聊。 昨晚她在宫中没歇好,此时已经卸了发饰珠钗,准备好好睡个美容觉。 至于那些糟心的事,都等祭天大典之后再说吧…… 祭天大典当天,云裳也没特意早起,起身沐浴更衣后,慢悠悠地坐在妆奁台子前梳妆打扮。 时辰选在午时举行,她也没必要着急,只有空青时不时跑到院门口,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七殿下怎么还不回来?” 云裳被她走来走去,搅得心慌,“我都没急,你急什么?不参加祭天大典就等着挨陛下的板子,也许打一顿他就清醒了。” 空青轻哼,“您也就是痛快痛快嘴,真打的话,第一个不舍得的就是您。” “……”云裳哭笑不得,“胆子大了,都敢明目张胆的拿我说嘴?” 空青连忙过来讨好,“奴婢还不是心疼您?也是怪殿下眼睛瞎。” “有本事你去他的面前说?”云裳调侃道。 空青撇了撇嘴,“奴婢不敢,奴婢只敢骂黄达没良心,是个白眼狼,每次您和殿下好好的,他都来捣乱……” 云裳无奈。 这也能怪黄达?还是顾行俨心思不在她这里,否则黄达拽都拽不走的。 主仆二人正说着,就见黄达进了“卜仙居”。 空青连忙迎过去,“殿下呢?”看了半天,只有黄达一个人。 黄达忙向云裳禀告:“七殿下让属下接您入宫,玄知小道士失踪了,宫里已经乱套了!” 云裳瞪大了眼,“失踪?什么时候发现的?”她算出的是桃花劫,不是生死劫,按说不该被灭口啊? 黄达道:“具体细节属下也不知道,只知道玄知道士昨晚守祭坛,一早上人就不见了,连祭坛的守卫都说不清他去哪儿了。” 空青没忍住笑,冷哼两声,“真是老天有眼,遭报应了吗?” “进宫后可不许胡说八道。”云裳斥了空青一句,问起顾行俨,“殿下已经进宫了?” “宫门口听到消息之后,殿下便直奔宫中,派属下回府接您马上入宫。” 就不能绕到王府接她一下? 云裳气闷,更不着急了,“没有玄知主持,也还有冲虚道长,我急着去作甚?你匆匆回来也没吃东西吧?冬翠,给他拿点儿零食,去外面等着吧。” 云裳慢悠悠地拿起眉笔,细细的描着柳叶眉。心里一边骂着顾行俨,一边盘算玄知失踪,难不成真与桃花劫有关? 黄达很想催催,空青却不给他任何机会,扯到院子里就用吃食堵住他的嘴。 “出去玩的时候把王妃撇下,现在出事了想起王妃了?” “王妃可是陛下册封的神女,不是那哭天抹泪的狐狸精,殿下不亲自来接,让你来?你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黄达也满心委屈。 花心大萝卜是七殿下,他不过是个跑腿儿传话的,怎么冲他来了?就算指桑骂槐,也得殿下能听见才有用啊。 ……嗯?这点心真酥软。 黄达迅速吃空了盘子,眼巴巴看着空青,“没想到空青妹妹手艺这么好,还有没有?” “这是冬翠做的,想吃也没了!” 空青端了一碗素粥给他喝,“以后殿下到卜仙居,不许你再捣乱,否则稀粥也没有,只有茅坑的石头硌掉你的牙!” 第22章 就是她干的! 云裳听着黄达与空青在院中斗嘴,她也已经梳妆完毕。 又喝了一碗冬翠熬的桂花芝麻羹,她才掐算着时辰慢悠悠地去门口上马车。 宫中此时已经闹翻了天。 苍帝接二连三得到的回禀都是“找不到”。他已经怒火燃烧,看冲虚道长都没了好脸色。 “宫中已经找遍了,就差挖地三尺……距离祭祀只剩一个时辰,不知冲虚道长有何良策?” 祭坛和外殿已经找遍了,也能确定玄知并未出宫,若再找下去,就只剩内殿。 这话所有人都只敢想想,不敢说出口。 内殿是嫔妃女眷的居住地,若在那里找到玄知……这个人已经等同于死人了。 冲虚道长震惊得不可思议。 玄知是他最疼爱的弟子,也是最守规矩的一个,怎么可能出这样的事?! “不知七王妃在何处?老夫怀疑,此事和她有关。” 冲虚道长提到云裳,皇后顿时不满了,“云裳这几天根本没来宫中,怎么会与她有关?冲虚道长莫要胡说。” “老夫并非胡说,怀疑有三。” 冲虚道长拱手道:“其一,此次祭天大典本是由七王妃主持,老夫带徒弟下山之后,陛下才更换人选,她定怀恨在心,害怕被小徒取代司天监的职务;” “其二,她曾设局让小徒递话给老夫,求知一秘法细则,老夫并未上当,一心铺设祭天阵法,她定心中不满;” “其三,玄知乃老夫最有天赋也是最懂事的弟子,绝不会为一己私事耽误祭天大典,只可能是被人暗下毒手。” “而且对玄知的人品,老夫敢以性命相保,若真是小徒造成,老夫宁愿以死谢罪!” “……老夫恳请陛下详查七王妃,老夫认定,此事一定与她有关!” 冲虚道长一口咬死是云裳作祟,而且赌上了命。 苍帝不由深思,难道真的是云裳怀恨在心? “云裳怎么还没来?”苍帝在人群中没有看到。 “祭天不必她主持,她也没必要到得这么早。”皇后忙圆了一句。 苍帝轻应,“那也让她来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立即道:“冲虚道长的怀疑虽然有理,但臣妾更信云裳的为人。她被陛下册封为神女之后,做过的善事有目共睹,众人都亲眼所见的,臣妾相信此事与她无关。” 冲虚道长有些激动,“那小徒又能去何处?不可能就这样飞了,走了,影子都不见一个?” “会不会是老七干的?他前些天还因事与父皇争执过。”三皇子暗戳戳地递了话。 四皇子立即补了句,“对啊,他之前还曾放言,不许清虚观的道士们下山,否则格杀勿论呢……” “七哥也是一时气话,这段日子知道冲虚道长入了宫,不也没怎么样么。”十二皇子袒护顾行俨。 五皇子很毒舌,“儿臣也认为不是老七。老七那个脾气就算报复也不会暗下手,肯定会直接提刀杀人的。” “不就是七哥蹴鞠赢你银子了么,至于?”十二皇子不服。 五皇子点了点头,“赢我钱的都不是好人,你以后也注意点儿……” 皇子们三言两句,矛头也指向了顾行俨。 一时间连苍帝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儿子做的。 “还是要尽快找到玄知,加派人手,务必给朕挖出来!” “是,儿臣已经布置下去了。” 顾行澜领命,他接替顾行俨掌管祭祀安防,此时也已经焦头烂额。 皇后焦急难耐,如热锅上的蚂蚁,只盼着顾行俨和云裳快进宫,好歹解释清楚?她也能心安了。 曹贵妃在一旁安抚道,“皇后娘娘别担心,一定不会是他们的,七殿下行事有度,纵使护妻心切,也不会破坏了祭天大典。何况他这些天也不在京中……” 最后一句是重点。 苍帝马上问,“他不在京中?去哪里了?” 皇后脸色火辣辣的烫。这个时候说顾行俨带个小丫头去庄子上游玩,陛下还不雷霆震怒? 若眼神如刀,她已经割了曹贵妃的喉咙了。 “什么?他不在京中?”冲虚道长顿时道,“是不是故意设计不在京中,撇清小徒失踪的嫌疑?” “老夫请陛下为小徒做主,小徒真是冤枉,他真是冤枉的啊!” 冲虚道长一口咬定了顾行俨,苍帝只觉得心累,“若是他作祟,朕定会给你个说法。” “陛下不如现在就去把他抓来?小徒也能保住一命。”冲虚道长逼宫。 苍帝很不高兴,“已经派人去找了,你且等一等,朕比你还着急呢。” “七哥来了!” 苍帝话音刚落,十二皇子稚嫩的轻呼,人们纷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投目望去。 顾行俨一身黑色蟒袍,桀骜不羁,长发高高竖起,眼神如翱翔的鹰。 这只“鹰”的目光一直盯向冲虚道长,因为他走向苍帝这短短路程,十二皇子已经悄悄把宫里的怀疑说给他听。 “把责任推给本王与王妃,就可遮掩你徒弟耽误祭天大典的罪过了?本王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说得再天花乱坠,他也死罪难逃了。” 顾行俨的镇定沉着,让皇后慌乱的心瞬间安稳下来。 “俨儿说得对,关键是祭天大典,冲虚道长还没说,若找不到令徒该怎么办?” 话题又拉回到最初的原点。 冲虚道长却不肯认,“此事需要详查,不是殿下辩驳两句就可行的,小徒的安危第一,否则老夫不服!” “所以你根本操控不了阵法?只有玄知才行?”苍帝听出了冲虚道长的潜台词。 冲虚道长咬了牙,“此阵法是为小徒所设,但若到了时辰,他仍不能如约而至,老夫也不是操控不得。” “你确定能顺利完成吗?”顾行俨不屑反问。 冲虚道长冷哼,“老夫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祭天大典出半分差错,但老夫也恳请陛下找到小徒,否则老夫纵使死、也死不瞑目的!” 第23章 是我疏忽了 苍帝有些后悔,不该让冲虚道长师徒取代云裳主持祭天。 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云裳呢?为何没与你一起来?刚刚曹贵妃说你去了郊外?” 顾行俨讪讪,“儿臣刚刚回城,已经让人去府中接她了。” 苍帝才不管儿子去郊外干什么,“再派人去催一催,云裳必须到,关键时刻,她还可以顶替玄知主持……” 顾行澜听了这话,站出来给否定了,“七弟妹赶到也不能参与祭天,此阵法伤阴伤命,她不合适。” 顾行俨不知所以,“伤阴?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七弟还是多关心一下府上的人吧,孤都知道,你不知道,不觉得很可笑吗?”顾行澜轻嘲。 顾行俨面色绷紧,“本王的王妃,也不劳太子费心惦念。” 顾行澜的嘲讽更浓,“你不关心,却还不许别人关心?何况此事不只孤一个人知道,是所有的人都知道。” “……” 顾行俨看向皇后和十二弟,显然他们都知道。 他突然想起云裳说过祭天大典有问题,但因冲虚道长的阵法限制,她看不清具体原因。 然后他得知初郦婉晕倒,陪她去庄子上养伤,彻彻底底把此事给忘了…… “云裳曾与儿臣提过祭天大典有一劫,是儿臣疏忽了。我这就去接云裳,很快就回来。” 顾行俨羞愧,瞬间没了踪影。 众人面面相觑。 云裳提过? 他给忘了? 皇后双腿一软。若不是小安公公扶住,她就跪了这观礼台上了。 看顾行俨的脸色,再联系他出城刚回来,皇后岂能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只想把那个女人活活打死。这个女人快毁了她的宝贝儿子,简直不可饶恕了! 顾行俨已经冲到了宫门处,刚翻身上马准备回七王府,便见黄达驾着马车,慢悠悠地停在了宫门口。 不是黄达拖沓,不肯快马加鞭,是云裳特意吩咐马车太快了颠簸头晕,让他能跑多慢就多慢……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云裳下了马车,刻意的明知故问。 本想挤兑两句再说正事,谁知顾行俨一把就把她拽上了马,“本王就是来接你,我们马上去祭坛。” 云裳没等坐稳,顾行俨已经在宫中快马纵奔。 云裳被颠簸的快吐了。 她今天刻意上了最艳丽的妆,穿了最郑重的王妃服饰,戴了最华贵的发冠。 却被他直接拎了马上,连摇带晃? 好在时间不长,她和顾行俨便到了大典祭坛处。 云裳从马上下来就面色惨白,衣装凌乱,发髻松散,整个人彻底的不好了…… 顾行俨见状,连忙召唤侍女们把她围起来,亲自帮她整理衣襟插发簪,“抱歉抱歉,是本王太着急了,本王帮你整理!” 云裳很生气,撇开他的手,让侍女们拿了镜子照。 “打扮了一早上,都被殿下给毁了,瞧瞧这脸色,好像白雪画了红霜,还怎么见人啊!”装扮了两个时辰,不如被他糟蹋这两分钟? 顾行俨见苍帝他们看过来,忙把事情说给云裳听,“……是本王的错,你说过之后,本王没有告知父皇,这件事本王要承担责任的。” “承担什么责任?设阵法针对我,结果弄巧成拙了吧?若说错,也是冲虚道长私心在先,与殿下何干?” 若说他错,也是错在只认冒牌货,忽略了她。 顾行俨看着云裳,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云裳也忘了十年前山洞避雨,听顾行俨说起宫中委屈为他鸣不平…… 迅速让侍女帮忙整理好衣装发饰,云裳把花了妆重新补一下。 十二皇子匆匆跑过来,“七哥七嫂,父皇和母后等急了……” 云裳已经缓和得差不多,确认仪表无碍,便绕了一个大弯,去见苍帝与皇后。 “父皇母后安,是云裳来迟了。”云裳福身请了安,刻意站得远一些。 冲虚道长直接道:“刚刚七殿下说你算出祭天大典有问题,为何不早说出来?你把玄知藏哪儿了?” “知道有问题,为何没有传讯给朕?你这丫头,也与那臭小子一起胡闹了。” 苍帝并不开心,因为云裳居然瞒下了。寻常有事,即便顾行俨不报,她也会让空青私奏。 云裳一丝一毫都不着急,看向苍帝慢悠悠的道:“这个责任恕儿媳不认。宫中两道阵法,一是禁忌阵法,另一个是奇阳阵法。这两道阵法都是针对我的,阵法一开,我自然无法占卜会发生何事。” “何况四天前我探望母后时,在宫里遇上玄知道士,他也说阵法启动之后,会伤我心脾,警告我不许靠近祭坛。” “那时太子殿下也在,不是我信口胡说。” “若我向您禀告祭祀大典会出差错,您会改期取消,还是斥我胡闹?我也只能与七殿下随意地说两句私房话,没想到成了大罪了。” 云裳两片嘴皮子一碰,把责任推了一干二净。 苍帝讪讪,因他的确不会听云裳一人之词。 看了一眼顾行澜,顾行澜也点头称确有此事。 冲虚道长却不听这话,“所以你怀恨在心,把玄知骗走栽赃嫁祸,也不是没有可能。” 云裳看着眼前的老头很不屑,“骗?你是把玄知当傻子吗?他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我要调动多少人捉住他?又如何杳无音讯地把他从宫里弄出去?” “原本还尊您一声道长,未料到您如此狭隘愚蠢,怪不得带徒弟下山做接班人了。” “……”冲虚一口凉气差点儿噎过去,“那是老夫最尽心的弟子,老夫不能容他就这样失踪不见,被人欺辱啊!” 云裳幽幽道:“反正与我无关,青天在上,不是我做的,我愿对无量天尊发誓。” 冲虚道长眼眸虽已浑浊,却透出一丝精亮死死地盯住云裳。 云裳无语,“你还不肯信?还逼我发毒誓不成?” “以你的性子,一定占卜过玄知会遇上什么事!” 云裳惊诧,没想到被看出来了? “我的确占卜过,但我不想说。” “不说就是你心虚!” “我不高兴,不想说又如何?” “天子面前,你需知无不言!” “父皇还没开口呢,你先狐假虎威了?其实你知道我要什么,给我一个答案,我自然会痛痛快快地告诉你的。” 云裳绕了一个大弯子,点出正题。她就是要冲虚道长说出胎记的秘法,仅此而已。 冲虚道长愣住,“你居然拿这种事交易?简直卑鄙!” 云裳才不介意外人的评价,“卑鄙你又奈我何?他与我非亲非故,救不救,都在我一念之间。” 冲虚道长深吸口气,“……老夫答应你,若你肯找到玄知并且他安然无事,老夫就给你想要的东西!” 第24章 伤我?不可能的 云裳与冲虚道长谁都没提“胎记”这两个字。 苍帝好奇追问,二人不约而同地解释:云裳惦记清虚观的一本修行法则,本是不能传外人的。冲虚道长妥协,也只会口头传述,仍是不肯借阅。 苍帝半信半疑,但也只能相信。 “你到底算出玄知小师父怎么样?就别再耽搁了。” 云裳也有些难为情,“也是我一时兴起,为他摇了一卦,算出他并非有命劫,而是一桩桃花劫。” “但发生什么事、对象是何人我无法算出来,一是因为有阵法阻拦,二来,我除了知道他道号玄知之外,对他的生辰八字一无所知。” 云裳和盘托出,冲虚道长胡子险些气歪。 “胡说八道!他一心苦修,从无私心私情,怎么可能有、有这种东西,你就是在故意羞辱老夫!” “桃花劫又不是他做了什么坏事,您这么激动作甚?” “清虚观子弟最重道规礼法,岂容你信口胡说!” “您心里明白,我是不是胡说的。” “所以,还是找不到玄知的下落?” 苍帝失望又生气,“离祭天大典还有半个时辰了,这、这真是瞎耽误功夫!” “父皇莫急,若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似乎也能查出一些眉目。”顾行俨听了云裳的话,已经将两件事合二为一的剖析。 外殿已经找遍了,没有玄知的踪影,就只能查后宫中人。 这一次祭天大典非同寻常,后宫从皇后娘娘、一贵四妃与嫔才贵人全部到场。看看谁不在场,不就清楚了? 顾行俨没有明说,目光一一扫过参加祭天大典的所有人,最后停留在曹贵妃身上。 云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有惊诧。 曹贵妃被看得有些心慌,“怎么这样看着本宫?” 云裳直接问,“泗阳公主呢?今日怎么不见她?”那是陛下最喜欢的小公主,也是要与景国公府说亲的人。 曹贵妃解释道:“她昨儿晚间着了凉,一早上咳嗽不停,头晕脑涨,本宫便让她在宫内好生休息了。” 云裳知道泗阳公主的生辰八字,提笔朱砂写了符,烧在青花碗中,她看着飘出的烟,又看向了顾行俨,“殿下去看看吧……” 顾行俨应下,刚要动身,顾行澜已经快了一步,带人朝后宫奔去了。 所有人都惊住了,没明白云裳是什么意思? 皇后看出些端倪,与苍帝耳语了几句。苍帝瞬间变了脸色,立即吩咐王公公清场…… 气氛压抑凝重,哪怕晴空万里,观望台上也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他们更怀疑云裳是不是算错了?泗阳公主怎么可能和一个小道士有私情?没有人敢直接挑明,只能在此地默默地等待结果。 曹贵妃却等待不了,心已经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仔细回想女儿这些天的种种行为,的确与寻常不太一样。她总是询问清虚观的事,还特意召玄知到宫内讲经。 还以为女儿是为了嫁景国公府做准备,若她真的和玄知有点什么……曹贵妃眼前一黑。那简直是皇族的一大丑闻,只求陛下不要把她沉井灭口才是了! 很快,顾行澜已经带着人回来。 两名侍卫搀扶着玄知,他面容仍是不染尘世的清傲,但惨白的脸色、虚脱无力的姿态、无法行走的衰颓已经把他出卖了…… 冲虚道长瞬间冲了过去,“玄知?玄知你、你这是……” 迷药的药效未过,玄知声音哑得说不出话,他比划着要了纸笔写下,“冰凌草煮水,三碗。” “去,马上去!”皇后立即吩咐小安公公去找太医。 冲虚道长看向苍帝与皇后娘娘,“此事,陛下必须要给小徒一个说法!” 此时还有谁猜不出是泗阳公主把玄知软禁了?就算想反咬一口,都没有可能了。 苍帝一脸阴沉,他已经听完顾行澜的回禀,是泗阳公主得知曹贵妃要把她嫁去景国公府,想与玄知生米煮成熟饭…… “朕一定不会亏待他,请道长放心吧。” 自家女儿闯祸,苍帝也没底气指责任何人耽误了祭天大典。但祭天大典只剩下两刻钟便要开始,玄知这副模样,显然无法顺利登场? “玄知若无法主持,换谁才合适?”皇后硬着头皮看向冲虚道长,此事只能请道长出面。 冲虚道长却坚持要苍帝马上裁决泗阳公主,“老夫可以接替玄知主持,只要陛下先处置小公主毒害小徒!” “陛下已经答应不会亏待,道长何必纠结于此时此刻?请您以祭天大典为重。” 皇后知道苍帝不好开口,只能由她出面。 冲虚道长的倔脾气上来了,“老夫只需陛下金口玉言一句话而已。” “冲虚道长是不信陛下与本宫?”皇后质问。 冲虚道长看向苍帝道,“陛下与皇后娘娘休怪老夫纠缠,此乃老夫心结,若无定论,操持阵法时无法静心,很容易酿成大错的。” “……”皇后对不上话,只能看向苍帝。 苍帝犹豫不决,因为那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的确有心包庇。 “师父,小徒可以的。”玄知已经喝下冰凌草的水,声音虚弱,但已经能发出声音。 冲虚道长摇头,“你这幅样子,根本撑不住阵法的强度。” 玄知直接道:“您与阵法不合,会遭反噬的。” 云裳听了半天,有些惊诧。没想到冲虚道长这倔老头儿为了针对她,连自己都不放过? “还是我来吧。”云裳开了口,所有人都惊了。 苍帝动了心,顾行俨却阻拦她,“这阵法伤你,你不要管。” 云裳淡淡地傲娇道:“我早说过,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这阵法不过是他自伤而已,伤我?是不可能的。” 第25章 真的很好看 “这是最烈的奇阳阵法,你乃阴煞之命,怎能操控得了?莫要不自量力的逞能,小命难保!” 冲虚道长也惊了,没想到云裳要出面? “我是怕你不自量力丢了命,毕竟我还有求于道长呢。” 云裳的确怕冲虚道长被反噬丧命,她还要知道胎记的秘密。 玄知在一旁插了话,“你的确天赐神女,有一技之长。但莫要小瞧奇阳阵法的效果,它可引龙脉之气,你的身体根本受不住。”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并不否认,但你们似乎忘了一件事。” 云裳看着二人,没说破。 冲虚道长和玄知对视了一眼,玄知的面色立即沉了下来。 云裳的意思他明白,她以自身修为为顾行俨改命,只有不足一年阳寿,其实已是空命一道。阴极过剩,物极必反,这奇阳阵法的确对她会有反噬,却不见得奏效。 玄知仍不放心,“即便反噬不奏效,也仍有一定的危险在。” “我来主持,你协助不就行了?” 云裳直接看向苍帝与皇后道:“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父皇与母后尽快决定吧。” “云儿……你真的行吗?”苍帝虚伪,皇后的确有些担心。 云裳十分确定,“原本我也不敢笃定无碍,但刚刚在此地用了符,反噬的感觉一触即散,我可以确定没问题了。” “那为何你之前占卜不出祭天大典会出什么问题?”苍帝仍对此事耿耿于怀。 云裳看向玄知,“阵法讲究乾坤方位,阴阳化险,命相也是如此。此奇阳阵法是为玄知道士特意设置的,他大阳之命压阵,我便可化险为夷。若他不在此地,我也不敢保证,能万无一失。” 玄知面色惊诧。 没想到云裳看出他全阳之命? 但仔细推算,全阳坐镇,全阴行阵,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 “此法可行,小徒愿为云裳神女护法,弥补耽误祭天大典之过错。”玄知此时也向苍帝请命。 苍帝得到两个人的肯定,顿时面现喜色,连连称赞,“好好好,你二人齐心协力,朕甚是欣慰,就这么办……” 他看向云裳道:“朕的好儿媳,就看你的了。” “是,请父皇放心吧。” 只剩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云裳立即要去准备。 可顾行俨却不干了,“本王不同意你去,再想想其他办法。” 之前他不知道阵法针对云裳,如今知道,怎么可能让她去? 当初苍帝执意用冲虚道长和玄知,如今遇上麻烦了,又想用云裳帮忙……顾行俨心中不满,而且态度坚定。 云裳有些意外,没想到顾行俨会阻拦? “殿下,真的无事的,您可以放心。” “本王不能放心,你就在这里别动。”顾行俨的态度很坚决。 “您难道不信我?”云裳不解。 顾行俨理由充分,“不是本王不信你,依你所言,反噬并非没有产生,而是效果不大,但那不过是算泗阳一个人而已。” “本王虽然不懂,也知道操控阵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若反噬出现,你一己之力无法抵挡怎么办?是他能帮你抵挡,还是有什么化解之法?” “本王只知用兵打仗需有两套计谋和四种兵法策略才敢开战,本王问你,你有吗?” 云裳哑然,她当然没有。 摇卦向来只有一个结果,还给人家算出几个可能性?骗子才会那么干。 “那就让道长和他的徒弟操控阵法,你在旁边看着就是了。”顾行俨不容置疑。 云裳看着他的眼神,霸道,赌气,也有关心。 她的心里有些暖,好歹他没似苍帝,只把她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但若寻常之时,她一定听顾行俨的话,才不顾祭天大典能否顺利举行,只因为他不让她做。 但这一次却不行。 因为她不容冲虚道长有丁点儿危险。 弄清楚胎记的秘密,才是她更重要的事…… “殿下关心,我感激不尽。但祭祀与占卜与用兵打仗不同,只有消耗道法一条路可走,没有两全其美的路可寻。” “就请殿下信我一次,我可保万无一失。” 顾行俨很惊。 在他的印象中,云裳向来对他的话听之任之,从无反驳过? “你、你居然不听本王的话?” “对,我是陛下御赐的神女,此次祭天大典本就是我的责任,一旦有误,百姓们只会对我失望。” 顾行俨生气了,“所以一意孤行,即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云裳轻笑,为他逆天改命,消耗阳寿的事情都做了,他才知道她一意孤行? 她没再回答,直接与冲虚道长和玄知去旁边商讨奇阳阵法的规则,为祭天大典做准备。 顾行俨被晾在原地,初次不知所措的又气又恼又不忿。 苍帝冷哼一声,显然对顾行俨十分不满,去主位就坐了。 皇后拽他到身边训起来,“陛下有多看重这次祭天大典,你不是不知。偏在这个时候护妻心切?” “可那阵法的确会伤了云裳啊。”顾行俨很委屈。 皇后看着他,“伤云裳的不是阵法,而是你。你若早向陛下禀报祭天大典有误,她还需冒这风险吗?现在露面做好人,早干什么了?” 顾行俨被怼得哑口无言,此事的确是他疏忽,“所以儿臣不能一错再错,让她主持那个什么鬼阵法。” “你做得了云裳的主吗?”皇后的反问,让顾行俨一时没了底气。如若之前,他敢一口笃定,但刚刚的事就在眼前,他开始自我怀疑。 皇后转身往观礼台上走,“你要知道,太后之所以点头许她做正妃,不仅仅因她救了你的命。” 侧眸看顾行俨一脸发懵,皇后实在懒得再废话,“你就别在这里傻看着了,以免云裳分神。泗阳公主与玄知的事总要有个交待,你去盯着,不要让她一时不耻送了小命。” 顾行俨立即恢复清醒。 此事出自云裳占卜,若泗阳真的死了,云裳定被皇族怪罪,也不乏有人借机灭口嫁祸,宫中所有肮脏的事都可能发生。 云裳已经更换了神女圣装,登上祭台之顶。 她如仙降凡尘,宛若空中的一朵圣洁的莲,强大的气场让人无法挪开眼眸,只想静静地注视着她。 顾行俨也在看着她,她今日的妆容的确很好看。 只落了这个念头而已,他便带黄达奔赴后宫而去了…… 第26章 谁最瞎 云裳和失踪的玄知出现在祭台上,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刚刚带回玄知的事情,只有苍帝、皇后、曹贵妃和太子、顾行俨与玄知师徒知道。其余的人都被苍帝赶了出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阵法不是与云裳相冲吗? 她和冲虚道长水火不容,冲虚道长还一直视云裳为妖孽,恨不能把她烧死。 如今能容他的弟子为云裳做助手?这事情太出人意料了,完全和他们预估的不太一样? 接二连三的意外,已经让众人忘记了祭天大典的重要性。 直到云裳举起计时的钟缶,敲击了几声清脆,人们才收回了飘散已远的思绪,准备着稍后跟随悼念祈福。 玄知默默地看着云裳。 即便云裳说反噬会烟消云散,他仍看到她敲击时眉头微皱的刹那,露了一丝破绽。 他青袍微扫,云裳的手腕处已多了几根针。 针尖有药,云裳不知是什么,只觉得不适瞬间消去。 她向玄知轻声道了一句“多谢”,玄知退后两步,继续关注着大典开始。 午时初刻的时间已到,符咒、香烛、八卦乾坤镜、铃铛与一把画了图案的铜钱儿摆在面前。 云裳按照冲虚道长所说的步骤,燃起符咒香烛,铃铛奏响,随后把铜钱儿放入八个阵眼当中,用八卦乾坤镜映照四面八方,口中念叨着刚刚背下的一套复杂的阵法咒…… 奇阳阵法一开,天空变了颜色,一道靓丽的彩虹横跨南北,连接了苍穹与大地。云朵渐渐地聚集一起,如空中俯视苍茫大地的一条巨龙。 仅仅这一刹那,不仅宫内,乃至宫外的所有百姓都震惊地看着此景,甚至有人直接跪在地上磕头。他们祈求老天消灭灾祸,不要再折磨劳苦劳累的平民…… 云裳也露出了难得的惊诧。 虽然知晓奇阳阵法乃是天景大阵,却没料到效果如此奇妙? 几根针又刺入她的下颚,微微的痛,让云裳明白刚才分了神。 她迅速凝神,口中的咒语跟随腾空而起的烟,一起飞入空中,点亮晴明,又骤然飘落了小雨。 云裳顾不得雨淋,仰天祈福,苍帝与其他人跟随叨念,仿若云裳是降临人间的神,把心中的善念杂念一一诉说,更祈求苍天保佑,遭受到的所有灾难快些过去。 冲虚道长的脸色更加凝重。 他没想到刚刚仅说了一遍,云裳就可以做得如此出色。 原本还担心她与玄知配合不当会出差错,却未料到二人配合的如此默契。 仅仅一个眼神,玄知便知道她气力枯竭,送药入针……众人的眼中是云裳,玄知的眼中却只有她。 冲虚道长看在眼中,忧在心中。或许玄知的这道桃花劫,还没真正的度过去…… 大典进行了一个时辰,云裳最后的一句咒语念完,才宣告结束。 玄知早已让太医院的人备好了他写下的方子,熬好了药汁。云裳下了祭台的第一个台阶,他便让小太监们抬着她离开,“马上送王妃去永安宫沐浴,不要耽搁。” 小太监们不等上前,一个魁梧的身影冲过来,抱起云裳便要走。 玄知看着顾行俨,“平放……她的手臂和下颚还有针。” 顾行俨一怔,“这针不拔?” 玄知认真道:“需药水浸泡一刻钟之后再拔。” 顾行俨有些恼,“这是什么法子?难道你还要看她沐浴?” “只是手和下颚而已。” “不就是拔针吗?本王也会。” “……若殿下不希望她死的更快,就别再啰嗦了。” 玄知的眼神,仿若在看个只有妒心的俗气傻子。 顾行俨瞄了一眼虚弱得说不出话的云裳,只能加快脚步,奔着永安宫而去。 被放入早已煮好的药汤中,仅仅片刻,云裳便觉得精气神恢复了些。 空青与春翠夏翠服侍一旁,听着屏风后的玄知指挥,帮云裳按摩着手臂和颈肩穴位,以免针刺过久,血流不通。 空青很高兴,因为刚刚主持大典的王妃真似下凡的仙。可碎嘴的她此时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因为屏风后的气场,实在太压抑了。 屏风后站了两个人:顾行俨与玄知。 空青心中好奇:殿下是在吃醋吗? 云裳此时的表情也很复杂,顾行俨不是只爱狐狸精一个人,还说过心中没有她? “去给玄知师父拿些点心,他刚刚也消耗过重。”云裳道。 春翠领命,正要出去,顾行俨顿时一声喝,“别动,就在这里守着,一刻钟的功夫而已,他饿不死的。” 玄知挑眉:我可什么都没说? 空青忍不住“噗嗤”一笑,连忙捂住嘴,“王妃不必担心玄知小师父,很快时间就到了。” “殿下去告诉父皇母后一声吧?我已经无事了,别让他们再担心。” 云裳想到稍后玄知拔针,他在此岂不是很尴尬? 顾行俨如磐石一桩,一动不动,“本王在此,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本王也确保泗阳没寻死,至于怎么处置她,就看父皇的意思了。” 他转头看向玄知,实在不懂泗阳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小道士?眼睛瞎? 玄知挑眉,最瞎的人是他自己,还没点自觉吗? 二人虽没对话,眼神却交锋数次。 屏风那一侧的主仆四人,已经尴尬得气都不敢粗喘了。 终于到一刻钟,云裳浸泡得全身酥麻,仿若不是自己的手脚。 “玄知小师父,时间到了。” 空青轻唤一声,玄知一个闪身进来,眼睛上蒙了一层白布。 他指尖轻触云裳的头,随后双手扫拂,顾行俨追进来看时,他已经闪身离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二十几根药针已迅速清除干净。 “再过一刻钟后起身,会为你备好汤,喝下后便安然无事,但半个月内,不可卜卦,任何伤神伤气的事都不能做。”玄知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 “多谢。”云裳道。 “是我该谢你,欠你的这个人情,我会找机会还上的。”玄知话说完,已经闪身离去。 主仆四人看着顾行俨,只觉得他刚刚很多余,玄知蒙着眼睛也操作无误,根本什么都没看见好吗? 顾行俨被几个女人盯得发毛,下意识瞄到浴桶中香艳的一幕,“……咳咳,本王、本王出去等你们。” 一溜烟儿,顾行俨也跑了。 第27章 一年之约 眼见顾行俨的窘迫,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至于?” “殿下心中有您,刚刚就是在吃醋。”空青笃定。 夏翠却摇了头,“奴婢觉得殿下怕面子不好看,是为了体面。” 空青不服,“甭管为了什么,殿下都是在意王妃的。” 云裳苦笑,她倒更同意夏翠的话。但想到终于能得知胎记的秘密,云裳的心情很不错。 “奇阳阵法果真厉害,如若是玄知主持,效果只会更强大。”今天这一幕云裳真的震撼了。 “小师父还真有两下子,也没那么不好,起码比那老倔驴要强多了。”空青对玄知重新评价。 云裳很认可地点了头,“清虚观的藏书阁,我开始动心了。”一个奇阳阵法就能让天地大变,云裳开始口水清虚观的其他秘宝。 但她也只敢想想,毕竟冲虚道长肯告知胎记的事,是她威逼利诱,用玄知的事情做了交易。 若知道她还觊觎其他秘笈,顿时翻脸不认人了…… 药浴的时间已到,云裳擦干后换了便装,神清气爽。 侍女们已经把汤备好,云裳喝过之后便去为苍帝与皇后请安。 此时永安宫的正殿气氛并不友好。 曹贵妃跪在地上哭成泪人儿,因为皇后提议苍帝赐婚泗阳公主与玄知,苍帝也动心了。 “泗阳还小,她不懂事,陛下把她嫁给个小道士,她就彻底的毁了啊!” “臣妾一定好好教育泗阳,请陛下千万不要赐婚啊!” “玄知已经被陛下赐为清虚观主,哪里配不得泗阳?” 皇后抓住时机不肯放手,“何况泗阳囚禁玄知,还下了那种药……陛下赐婚,也是为了泗阳,否则传出去,这事儿丢得是皇家体面,泗阳只有死路一条了。” “陛下,臣妾求您了,您千万别赐婚,她不能嫁啊!”曹贵妃不理皇后如何说,抱着苍帝的大腿就不松手。 苍帝叹了口气,“太后已经知道了,而且很生气……朕也要问问玄知的意思。毕竟此事是他受了委屈,若他肯娶,朕也只能赐婚了。” 曹贵妃哭断了气。 她万万想不到,筹划许久的亲事,居然被女儿亲手给毁掉了?!若泗阳嫁个小道士,她还不给皇后给活活玩死? 想到未来日子的凄惨,曹贵妃只恨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一个小公主,没有诞下皇子。 云裳进了正殿,恰好看到这最不入眼的一幕。 可来都来了,她也不能再退出去? 皇后看见云裳,笑着让她到身边坐,“恢复得怎么样?若玄知不说,本宫还不知道你冒了那么大风险。” “好在祭天大典顺利完成,让本宫都惊了……陛下可不能吝啬,要给云裳最贵重的赏赐啊。” 皇后对曹贵妃置之不理,好似没看到跪在地上的她。 苍帝心情不悦,但皇后开口,他也不能亏了云裳,“想要什么赏赐直说,朕都答应了。” 皇后面色大喜,“还不谢过陛下?也不要害羞含蓄,陛下难得大方一回,可别错过这个好机会。” 云裳脑中冒了念头:她想要清虚观的所有藏书…… “这一次意外学到了清虚观的奇阳阵法,也是我的福气。我也察觉到天外有天,不能单纯依靠摇卦的天赋。” “所以我想求陛下赐一把进出博渊阁的令牌,闲暇之余可以去那里读书。” 去不了清虚观,宫内藏书的地方,她总可以争取一下。博渊阁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储藏天下书籍,哪怕公主们都不得随意进入。 “朕既然说了,就答应你。” 苍帝让王公公取了一个令牌递给她,“你也要多向冲虚道长和玄知观主请教探讨,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司天监不能一直停步不前。” 云裳立即谢恩,“谨遵遵父皇教诲,一定会尽心向二位多多学习。” 苍帝这一次也是见识了奇阳阵法的威力,贪婪心起。他很想在皇子中挑选一位,去挖一挖清虚观的门道。 但思前想后,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云裳恰好提及学习之事,他也只能成全这个儿媳,试试斤两。 皇后又笑着夸赞云裳片刻,王公公在外通传,玄知观主到了。 玄知出现,最紧张的是曹贵妃。 苍帝与云裳叙话时,她早已起身退去一旁,提心吊胆也不敢走,铁了心思,一定把赐婚的事情搅黄…… “陛下,皇后。” 玄知拱手请安,又看向云裳,他打量了下,“恢复大半,需要休养一段时日,切记半个月内不能卜卦占星,更不可动阵法。” 又说一遍,也是让苍帝知晓。 “多亏玄知观主的药汤,也要向你说一声恭喜了。”云裳的恭喜,意味深长。 曹贵妃眼巴巴地看着苍帝,只期望他别提赐婚。 苍帝还是说了,问起玄知的意思,“……泗阳也是对观主爱慕情深,才犯下了糊涂,若能就此结为夫妇,也不失一段佳话。” “谢陛下一片好心,在下修行不沾情缘事,辜负公主一片好意了。” 玄知拒绝的干脆,曹贵妃好似天降了菩萨,只差跪地谢谢玄知的“拒婚”之恩。 皇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看向玄知,“本宫所知,道家也有成家立业之人……玄知观主可以放心,即便你成为苍国驸马,陛下也不会干涉你继续修行。” “谢皇后娘娘,如若无事,在下就告退了。” 玄知寡淡的模样,任谁也没有聊下去的想法。 苍帝看不出他的喜怒,也只能就此作罢,“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只希望你能留在京中一段时日,也是冲虚道长的意愿。” “师父已经交待过,在下愿在京中看守阵法一年,一年之后再离京云游四方。” 玄知答应的痛快,苍帝也没什么废话可说,寒暄两句都没有,玄知便转身离开了。 云裳觉得他很奇怪。 不过他肯留京中一年,是不是可以借着“请教”,偷学一点清虚观的东西? 云裳怀着这个念头,准备返回王府时,玄知半路将其截停。 “这一年在京中,我会定期到府上拜访,希望七王妃应允。” “啊?” 云裳有些傻,她还在想怎么套路玄知,这位自己送上门了? 玄知直接道,“我说过,会还你一个人情。但思前想后,帮你治病续命,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云裳:“……帮我续命,你确定?” 玄知认真地点头道:“对,反正只需要一年而已。” “你确定一年就能治好?”云裳诧异,他哪儿来的自信? 玄知看看她身侧的丫鬟们,并未直说,“一年,总会有个结果的……” 第28章 别动,只想安心的睡 只是刹那而已,云裳便明白了玄知的意思。 她只有一年的寿命,还要服用诛仙草。倘若诛仙草服用不善,她会暴毙而亡;不服诛仙草,她一年大限,也是一个死。 所以他才在京中留一年? 云裳哭笑不得,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谢他。但有玄知肯出手,她的确能得一大助力。 “不管结果如何,多谢玄知观主肯出手,七王府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五日之后,我会登门拜访的。”玄知留下去王府的日子,便一甩拂尘离去。 云裳也带着空青几人朝王府而去。 顾行俨没在府中,他和太子被陛下派去安抚太后,因为泗阳公主的事。 赵嬷嬷已经等在“卜仙居”,云裳刚一露面,她便迎了上来。 “老身已经得了皇后娘娘旨意,往后就在七王府当差,不必再回宫中了。” 云裳被送入永安宫沐药浴,皇后就已经派人到七王府传话。 云裳笑笑,也不意外。毕竟七王府发生的事逃不过皇后的眼睛…… “往后就要辛苦嬷嬷了。”她也只是客套着,并未让空青倒茶,也没让嬷嬷坐下。 赵嬷嬷站了那里不大自然,说起上次两个厨娘的处置。 “……她们胆敢随意说笑,还顶撞了小安公公,老身直接打了板子把人赶走了。” “大厨房要重新选人,所以来问问王妃旁日的口味,试菜时别触了忌讳。” 云裳笑了笑,“嬷嬷看着选便好。我已经吩咐人在这院子里修个小厨房,冬翠是个手艺好的,往后吃食由她做主了。” 赵嬷嬷很意外,“她一个人岂能忙得过来?” “冬翠干净麻利,也喜欢摆弄吃食。也是嬷嬷的眼光好,选了这么好的姑娘让我挑。” 云裳不准备再往院子里招人,今日因为算出泗阳公主的丑事,得罪了曹贵妃。 她不知曹贵妃会怎样报复,毕竟娘家势力庞大,说不准何时何地就下绊子。 赵嬷嬷讪笑,如坐针毡,开始后悔一时贪婪,帮楚郦婉出那一次风头。 “老身很想帮王妃做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赵嬷嬷的确很尴尬。 她被皇后扔了王府,又没个明确的职务,往后干什么、做什么都没了底气。 云裳轻轻地道:“当初母后派您来,就是教人规矩的,嬷嬷只操心这一件事便好……” 赵嬷嬷面红发烫,也只能忍下,“不多打扰”为由,匆匆离去告辞了。 空青冷哼“当初帮狐狸精出头,现在又想讨好您?太迟一点了吧?” 云裳叮嘱道:“也别得罪了她,咱们缺的是帮手,并不缺对头,晾她一阵子看看情况,现在是不可能用她做事的。” 空青应下,便催云裳早些休息。 云裳刚刚换了衣裳准备睡,顾行俨回来了。 “太后懿旨,罚泗阳去四方庵修行两年,两年后及笄之时再放她回宫。” 尼姑庵中呆两年,也算把这丑闻给凉下去。但八卦这东西是有毒的,即便两年后,恐怕也没有世族的子弟会娶她过门了。 “保住性命就好,也好在发现的快……”真与玄知发生了什么,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云裳唏嘘,苍国最得宠的公主,这又是何必? 顾行俨并不喜欢这个妹妹,“原本皇祖母本还要棍责四十,她那个娇弱的身板哪受得住?太子求情,才给免了。” 云裳见他不满,“听这口气,殿下好像很失望?”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太过胡闹了而已。”顾行俨的确不满意。 若不是泗阳把玄知给囚禁下了药,哪里会让云裳冒那么大风险主持祭天大典? 云裳笑着道:“所有的哥哥都疼妹妹,只有你一个人看不惯,也真是奇怪了。” 顾行俨冷嘲,“刁蛮无度、不学无术,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蛋之外,哪里挑得出优点让人喜欢?” “那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似楚郦婉那么矫揉造作、哭哭啼啼的小绿茶? 顾行俨脑海中突然冒出她今日在祭坛上的端庄…… “咳咳,反正不能像泗阳那样蛮横刻薄,本王都觉得皇祖母手下留情了。” 云裳哭笑不得,也没有接话。 顾行俨呆呆的看着她,二人一时有些冷场了…… “殿下晚上吃过东西了吗?”云裳硬着头皮找话题。 顾行俨其实不饿,“只陪皇祖母喝了一碗粥,她修佛吃素。” 云裳立即喊空青,但喊了几声,空青根本没了踪影? 她只能从床上下来,亲自去外间瞧一瞧。 桌上摆了四菜一汤和果子点心,显然是那丫头预备好就偷偷溜了…… 云裳召唤顾行俨到外间吃,她也举起筷子陪着吃了几口。 二人不声不语的吃了饭,云裳琢磨着快把他送走? 顾行俨用茶水漱了口,“本王的衣物在哪儿?沐浴后要更换到。” 云裳有些傻,他还要住在这里不成? “啊,这……我去找一找。”她满脸通红,屋内屋外的翻。物件都是空青摆放的,她哪里知道在何处? 顾行俨的声音在净房内传出来,“本王看到了,王妃不必找了。” “这里怎么没有浴巾?王妃拿一条浴巾来……” 云裳的脸已经红成了猴屁股,她看着面前折叠整齐的浴巾,不用想,都知道是空青设计的。 这个臭丫头,倒是告诉她一声? 云裳面红耳赤,脸红心跳,她还从没见过顾行俨沐浴的时候什么样…… 又被顾行俨催了几次,云裳才脚步轻轻地走进了净房。 刚想着伸手把浴巾递过去,就见顾行俨寸缕不沾的站了她面前。 云裳“哎呀”一声,把浴巾扔他怀里就赶紧跑。 顾行俨笑出了声,没想到那如仙如谪的神女王妃,还有害羞的时候? 云裳已经躲进了被子里,似上次那样,躲到了床角边上,浑身发烫。 她感觉到那个男人走进来……那个男人还上了床……那个男人撩起了被。 “啊!”云裳被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她下意识想躲,谁知那双坚实的臂膀,根本没给她躲的机会。 “别动,本王太累了,想安心的睡。” “什、什么?”云裳声如蚊吟。 下一秒,她耳畔响起悠长的呼吸声,顾行俨已经睡着了。 云裳看了看棚顶,心中哀嚎不已,今晚她恐怕很难睡着了…… 第29章 殿下也很难啊 顾行俨一连三天都在云裳的屋中歇息。 但让云裳郁闷的是,他除了抱着她睡觉之外,两个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她不美? 她不配? 空青恼火的逼着黄达去套话。 黄达被逼无奈,只能以自己为情所困,请殿下“解忧”为由,揪着顾行俨聊女人。 两个人绕来绕去还喝了点酒,黄达才套出没有下一步行为的原因: “玄知说,王妃半个月不可动气费神,殿下又被皇后逼着这七天,必须在王妃的屋中歇,否则就把楚郦婉处死。” “……殿下也很不容易,真的很难啊。”黄达十分同情。 空青是彻彻底底听傻了。 把事情回禀给云裳,云裳仔细想想,脸色通红,“那事儿也的确……挺费神的。” 空青毕竟是个姑娘,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这么好的机会就放过了?”她觉得可惜。 云裳只觉得是煎熬,“这也并非他个人意愿要歇我屋中,是母后用楚郦婉性命逼他就犯的……” 听了这个结果,不出意外,却很失望。 空青不愿信,“可是殿下这几天和您在一起,也很高兴的啊。” 云裳没搭话,她只能把正事回了,“奴婢听黄达说,冲虚道长准备离京回清虚观了。” 云裳惊了,“什么时候?怎么这就要走?” 都是顾行俨这几天太折磨人,她都没来得及见道长追问胎记的事。 “黄达也不清楚,说就这两天。” “准备更衣,他不来,我必须找过去。” 云裳顿时急了,她冒险折腾祭天大典,就是为了冲虚道长说胎记秘法。她就是跑了,她都要追到清虚观里去问清楚。 空青应下,准备去收拾物件。 管家六福来传话,“……冲虚道长来见王妃,已经在芳云阁中候着了。” 云裳欣喜,居然主动来了? “给我找一件朴素的衣裳换,动作要快,别为装扮耽误时间了!” 槐树下、小桌旁。 一个长髯老道盘膝而坐,浑浊的瞳眸却精光闪亮。 他看云裳匆匆赶来,眼神并不友好,手中那一柄拂尘攥得紧紧,好似云裳就是他要捕猎的妖。 “冲虚道长。” 云裳并不在意他的敌视。 二人的恩怨,是观念不同,道法不一,不会因祭天大典一事就烟消云散的。 云裳让空青备了茶点,便让所有侍女都退下,“原本还想去见道长,未料道长直接登门,是我狭隘了,道长是言出法随的人。” “老夫只听玄知说过一次,知晓的并不详细,你再把那妖法说一遍给老夫听。”冲虚道长一个字都不想寒暄。 云裳静了静神,又重新描绘一遍“……就是胎记的图案,一模一样,不知是如何形成的?有没有破解之法?” 云裳问完,紧紧地盯着冲虚道长,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冲虚道长看了看她,“你确定不是又想做什么逆天之事?”他的确很不放心。 “真的不是我,何况我只对卜卦精通,其余之事一知半解,即便有心也无力啊。”云裳谦逊又含蓄。 冲虚道长可不这么想。 奇阳阵法他只教了一遍,她便能引天地异变,云现龙象。这个女人若不走正路的话,就是妖孽一个…… “老夫不信,你需向无量天尊起誓。” 云裳哭笑不得,只能按他说的做。 “我若蒙骗,玄知随时随地都可取我性命,您这又是何必呢?” 冲虚道长想到玄知便生气。 也不知抽什么疯,偏偏留在京城,要看她服诛仙草。 他爱徒如子,只能容他逍遥一年。但师徒已约法三章:不违规、不破戒,一年时间马上回。 冲虚道长也无奈,倘若是劫,谁也无法阻拦。 他只能拂尘一扫,手中掐了几个诀,说起胎记的事,“依你所言,老夫想起一个邪道门派的秘术。” “他们不仅可以幻化胎记,甚至可以催眠记忆。只是这门派在两百年前就已被诛杀干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云裳惊了,“催眠记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 冲虚道长继续道:“对,好比将杀人的记忆灌入你的脑海中,你便会自认凶手,去府衙请求死罪处斩……他们真的可怕至极。” 云裳嘴巴张大许久才合上,“居然还有这等邪术?实在不敢想象!”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了。 “你都能改元辰宫使人起死回生,还有什么事不可发生?这世上逆天之人数不胜数,所以才要遵守天道规则啊。” 冲虚道长苦口婆心,复杂地看着云裳。 若非云裳仅有救顾行俨一事有违天道,他即便违抗苍帝旨意,也会一尘送她去见孟婆,绝不留她于人世。 云裳被这个答案惊到了,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没想到“冒牌货”的背后如此复杂?难道楚郦婉被幻化胎记后,被灌入了他和她十年前的记忆?认为她真是顾行俨的初恋吗? “有什么办法能破除邪术吗?”倘若是“术”,必有攻破之法。 冲虚道长冷哼,“破什么破?这等妖孽杀了便是!你还没说在何处看见的?” 云裳思忖了下,“我还不敢确定,毕竟您说那邪派在两百年前就死绝了。” “此事你务必详查,一旦发现邪派余孽必须得以诛之,一个都不能放过。”冲虚道长严厉的叮嘱。 云裳立即点头,“若查明真是邪派余孽,我一定请道长帮忙。” “老夫不是帮你,而是除妖。” 冲虚道长看她片刻,“何况你仅有一年阳寿的命限了,不想想怎么续命,还管这等诡事?” 云裳心底一紧,“一年时间,解十年疑惑,也是值得了。”若没个结论,她死不瞑目。 “这浮躁尘世尔虞我诈,并不适合你养病,若你随老夫回清虚观修行,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冲虚道长很想把她收归门下洗脑,起码保证她离世前别再搞出什么天怒人怨…… “大隐于市,修行不必入林间,云裳谢道长指点了。” 云裳起身,行一大礼。 冲虚道长叹气,“老夫会再仔细找找有关于这邪派的破解记载,毕竟是多年前的事,只在书本上记了几笔,具体的信息恐怕很难寻了……” 若有破解之法,当初也不必将全派灭口。 云裳再次道谢,亲自送冲虚道长出府。 她给空青使了眼色,让空青带路。空青带冲虚道长路过楚郦婉居住的客院小径,冲虚道长并无异样,倒是让云裳心中有数。 楚郦婉不是妖傀,很可能是秘术之人。但就算楚郦婉被幻化了胎记,灌入了十年前的记忆,动手的人是谁? 此人必定知道她和顾行俨的故事。 云裳从未把这段事告知外人,那便只有顾行俨提过? 看来要从他的身边下手了…… 第30章 我们早点歇息吧 顾行俨晚上归来,直奔“卜仙居”,院子里嬉笑热闹,笑声阵阵。 云裳吩咐在院子里摆了席,因为小厨房正式开火,她特意吩咐要庆祝一番。 清蒸鲈鱼、凤凰爪、碳烤羊蹄儿、东坡肉……十几道菜,琳琅满目。 云裳还允许她们喝上两杯小酒,今晚都不必守夜。 “这么热闹?怎么没给本王备好碗筷?王妃真是把你们宠坏了!” 顾行俨忙碌一天早已饥肠辘辘了,回家闻这饭菜岂能不馋? “怎么会忘记殿下?王妃吩咐,每样菜都做了两份,不知您何时回府,都在小厨房备好了呢。” 空青亲自为他摆好吃碟碗筷,春翠、秋翠把留的菜陆陆续续端上来。 顾行俨有一张单独的小桌,正正好好摆八道菜。 黄达和丫鬟们凑一桌,小桌自然是云裳与顾行俨单用的。 顾行俨很高兴,带兵打仗习惯了,也没那么多教条的规矩,“都吃都吃……冬翠这手艺果然一绝,难怪王妃特意为你准备了小厨房。” 云裳拿了酒瓮,“殿下如此高兴,不妨也喝两杯?” 顾行俨自当乐意,“难得看到王妃喝酒,但你身体欠佳,不必陪本王对饮,浅尝几口便好。” 云裳一怔,笑着道:“我不能陪殿下喝个痛快,就让她们来,今儿高兴,就乐得放肆吧。” 顾行俨也点头答应,他的酒量,还怕这几个小丫头? 四翠和空青早就得了吩咐,凑过来一杯接一杯的敬顾行俨。 小丫头们嘴巴又甜,又会撒娇,即便玩起了行酒令,输的也是顾行俨。 未过多大一会儿,顾行俨被灌得五迷三道,转眼一看,三大坛酒都见底儿了! 难不成“卜仙居”的人都海量,怎么云裳一丝一毫都看不出醉呢! 云裳瞧着差不多,吩咐空青去为顾行俨准备沐浴的水。 热水徐徐而升,顾行俨的酒劲也跟随上头,洗过后倒在床上就睡过去。 院子里也鸦雀无声,侍女们早就散了…… 黄达被空青拎到“卜仙居”外,一脸震惊道:“你们这是……故意的?” 他今天也没少喝,但傻子都看得出来,她们是故意把顾行俨放倒。 “我问你,殿下这个初恋的事,有多少人知道?”空青得了云裳的吩咐,从黄达这里下手问。 黄达跟随顾行俨已十年,是殿下最亲近的人了。 黄达讶异,“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吸引殿下。你详细说说?”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听。”空青软的不行,直接下了狠招:“你若痛痛快快的说,往后许你在卜仙居蹭饭;你若不说,小心我往你碗里放巴豆粉。” “至于?!”黄达惹不起空青,其实也是心中喜欢。 思前想后,他还是出卖了顾行俨,“这话说来有点儿长,咱们先找个能坐着的地方吧……” 云裳坐在寝房的榻上,看着呼呼大睡的顾行俨。 想念他怀抱的温度,云裳害羞的面色发烫,可即便怀念,她也不愿再与他同床。 她承认自己有些矫情,因为他是被皇后逼着睡在“卜仙居”,而非自愿。 云裳自嘲一笑,何苦?何必?可她就是做不到。 若他执意拥抱,她承认抗拒不了他的诱惑,所以只能采取点儿坏坏的小手段,把他灌倒了…… 想到他刚刚被那几个鬼丫头灌酒的模样,云裳捂嘴笑出了声。 他还真是一个可爱的人,可这个人却不爱她…… 云裳想着他,看着他,也不知何时在榻上睡了过去。 她特意叮嘱空青早些喊她起身,在顾行俨醒来之前,便已经洗漱完毕,坐了院子里吃早饭了。 顾行俨睡到日上三竿,翻了一个身,却扑空了。 他睁眼看身边,空荡无人。被子的温度是凉的,床单是平整的,难道昨晚王妃没在床上睡? 他昨晚喝了太多,醒来也晕头转向,披了一件衣服到院子里,正见云裳换好了衣装,好似要出去。 “殿下醒了?”云裳吩咐冬翠去端来早饭。 顾行俨问她,“你是要去哪儿?” “准备去博渊阁找几本书,好不容易求得了令牌,得去看一看。” “你等本王一会儿,本王也要进宫。” 顾行俨霸道,不容置疑。 云裳犹豫了下,只能坐了一旁的小椅子上等。 其实她并不想与顾行俨同行,也是想静一静。 空青一早就告诉她,从黄达那里套出来的话。 云裳又喜又悲伤,也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何滋味儿。 黄达说,顾行俨十年前就派人找过邂逅三天的“初恋”。 他提供了云裳的年纪、相貌和郴州的那座山,包括胎记的事也说了。 可惜人没找到,他又必须跟随苍帝回京城,为了此事,他还被苍帝好一通骂。 云裳五味繁杂。她没想到顾行俨十年前就找过她。 但她从山林中回到师父身边,就重病卧床,昏迷不醒。等醒来时再去打探消息,顾行俨已经跟随苍帝回京了…… 那一次错过,就是这十年之后。谁能想到又出现个冒牌货? 眼下云裳面临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若顾行俨曾广而告之的寻人,还把所有细节都暴露了,她又如何抽丝剥茧,去查楚郦婉幕后的人? 云裳思路混乱不清晰。 所以她想躲了博渊阁去翻翻书,也想看看皇家秘档里有没有关于邪派的记载。 顾行俨迅速吃完,洗漱更衣,带着云裳一起去门口上马车入宫。 傍晚回府时,他又去博渊阁接了云裳一起回府,晚间也在“卜仙居”过夜。 云裳刚提议要不要再喝一杯,就被顾行俨给拒绝了。 “昨晚本王醉酒吵到了你,让你都没能睡好,今天晚上就不喝了,我们早一点歇息吧……” 第31章 您的执念太深了 云裳一时懵了,难道他已经发现,她昨晚没睡在床上? “我还不困,想再看看书。”云裳从博渊阁带回不少书籍,是个不错的理由。 顾行俨兴致颇高,“什么书?博渊阁中书海无边,本王也未能看全,特别是帮父皇做事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云裳松一口气,把书拿出来,摆了顾行俨面前。 “都是宗派修行?你怎么突然看这些东西。” “父皇让我向玄知请教清虚观的阵法秘法,我总要了解各宗派的历史。” 云裳这个借口早就想好,博渊阁借阅时,也用了苍帝的口谕做挡箭牌。 顾行俨并不喜欢,“会点儿医术的小道士而已,能教你什么?本王听说他还要到府上帮你诊病?” 顾行俨知道后并不同意。 是黄达苦口婆心的劝,一切是为了王妃身体好,他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云裳点了点头,“明日初诊,他对诛仙草有颇多了解。” 顾行俨不愿再提这个人,“算了,本王说得再多也无用,你心中有数便好。” 话题有些尴尬,空青又带着四翠和黄达偷偷地溜了出去,把空间让给她们俩。 偌大的一个“卜仙居”,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也不对…… “殿下如若不困,我们继续下棋可好?”云裳能想到的只有棋。 顾行俨点了点头,“上一次被王妃杀得片甲不留,本王今晚一定要赢回来。” 二人摆了棋盘,黑子白子分好。 第一局顾行俨很大度的让云裳先手,结果惨败; 第二局他先,结果仍是惨败…… 云裳也想试试棋艺,这一次没让着他。 二人连杀十局,顾行俨只在云裳分神看他入迷时,利用“美色”侥幸的赢了一次。 “本王再也不和你下棋了。”顾行俨恨不能向天发誓。 云裳见他讪讪无趣,催他早些睡,“殿下也是困倦的睁不开眼睛,没了精神,否则我怎可能一直赢。” 顾行俨哼哼两声,被打击的太深刻,倒了床上就睡去,就连衣服都懒得脱掉了。 云裳见他睡着,吹灭了寝房内的油灯。静悄悄地在床榻上入眠了。 距离皇后规定的七天,还只剩下两个晚上了。 今晚用棋局把他杀得困倦没兴致,明天还能想什么招? 真的好难啊,她实在想不出招数了了…… 云裳又是天亮才起身,在顾行俨醒来之前就穿好衣服离开寝房。 空青看她小心翼翼地模样,着实无语。 “夫妻本就应该睡在一张床上,您何必在意是不是皇后娘娘逼他的?若是殿下心中没您,杀了谁,他也不会答应的啊。” 云裳苦笑,没有回答。 知道顾行俨十年前找过她,云裳真的很开心。但她不敢笃定,此时的顾行俨爱的是“那个人”,还是现在的楚郦婉。 “她这几天见过殿下吗?”云裳问。 空青提起就生气,“每天都去门口送殿下离开,迎殿下回来。” 云裳道:“殿下除了来卜仙居吃饭睡觉,是不是每天都去看她?” “……奴婢懂了。” 空青很笃定地道,“还说奴婢话本小说看多了,其实您对感情的执念最深了,期望殿下心中只有您一个人。” 云裳翕动下唇,无法否认。 难道期盼他只爱自己一个人不对? “少在这里拿我说嘴,快去为殿下准备早饭。我去湖边看书,他在,我静不下来……” 云裳拿着书,带着秋翠灰溜溜的跑了。 空青只能忍住吐槽,去盯着屋中那位祖宗何时起身。 顾行俨醒来时又不见云裳,他有些想念前几晚抱她入睡时的安稳…… 吃早饭时,顾行俨问空青,云裳去了何处。 “带着秋翠去湖边看书……稍后玄知观主会来为王妃诊病,殿下不陪着吗?” 空青眼巴巴地盯着,顾行俨思忖了下,“今日事情不多,倒不妨看看那小道士怎么蒙人的。” 空青笑了,“明明是您心里惦记着王妃,何必不承认?偏要找个借口呢。” 顾行俨一时愣住了,“本王当然惦记啊,她是本王的王妃,又是救命恩人,哪里需要借口?” 空青:“……” 难怪王妃这两宿都晾着您,您这脑回路真是活该啊! 顾行俨吃过早饭,本想复盘昨晚的棋局是怎么输的,黄达又找上门:“有人潜入京府大牢刺杀陆娘子,已经把人抓到了。” 顾行俨速速离去,兴高采烈,因为他布下的局终于能收网。 空青连忙去告诉云裳,云裳松一口气,也并没有马上回“卜仙居”。 “这里看书很不错,稍后玄知到府上,我再回去。” 空青应下,留冬翠一个人在院子里摆弄吃食,她则带着春翠夏翠到湖边陪云裳。 茶点果子摆了满满当当,主仆四人说说笑笑,好似在外面游玩一样。 可惜好心情,偏遇上扫兴的人。 云裳抓了鱼饵去喂鱼,后园子里有人在悄声说话。 云裳仔细听,居然是楚郦婉和巧鹊?! 巧鹊当初拿了物件去当铺卖,被黄达给抓了回来。 虽然楚郦婉把一切责任推了巧鹊身上,顾行俨也没要了巧鹊的命,只是把她赶出王府,又给楚郦婉身边换了新的丫鬟伺候着。 空青惊了,要上前去抓她们俩。 云裳把她拦住,静静地听那二人对话。 “殿下说了,现在没法子把你召回府中,无论是王妃还是赵嬷嬷,都不会答应的。” “等王府的账目周转灵活些,殿下会为我们置外宅,不在府上受气了。” “明明小姐才是七殿下的心上人,凭什么她占了位置不肯走?” “也不能这样说,她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敬重她是对的。” “您到现在都没名分,这女人是妒妇,死罪当诛!” “嘘……你小点儿声,赵嬷嬷说,皇后已经答应了,寻她个错处,就替殿下娶我过门。” “她如今势头太强,皇后娘娘也不满意,让嬷嬷就在府中做事,也是为了盯着她……” 第32章 她喜欢后者 云裳带着空青几人悄无声息的离去。 空青愤愤不平,“一定是她故意胡胡编乱造,娘娘多么疼您,您心里知道的,何况殿下怎么可能为她置外宅?简直胡说八道!” “而且那个巧鹊是怎么进来的?没人拦着吗?”春翠道。 夏翠道:“原本那里是杂房,殿下要盖侧妃别院拆了中间那堵墙,如今别院停工,也没人看守,随时随地就能进来人。” 空青想想就生气,“奴婢要去问问六福,如若别院不盖了,就把墙封上,免得什么耗子蟑螂都往里钻。” “对对对,没得那么空着,什么人都能进来。” “行了。” 云裳不容她们叽叽喳喳,她很想清静一下。 “侧妃的院子建不建,是殿下的事,咱们已不管府内中馈,你有什么资格问?” “何况此事没得自欺欺人,若她所言是假,赵嬷嬷怎么可能会放她去见巧鹊?” 空青:“……所以她说的是真的了?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话是赵嬷嬷说的,不见得是娘娘的意思,殿下买私宅,也要有银子才行。” “她二人说的都是没影的话,你们何必在这个时候窝心又当真?此事就当没听过,谁都不准说出去!” 云裳语气严肃了些,空青和两个丫头马上福身称是。 云裳回到湖边,拿了书在手中,心中盘算是否要给三娘去个消息?让她盯住巧鹊,也查一查楚郦婉和巧鹊私下与谁有联系。 时间眨眼便过,很快是下晌时分。 玄知是在太阳垂落半空时,跨入了七王府的大门。 “还以为你会一早就到。”云裳早已经回了卜仙居。 玄知声音轻飘飘,“日落西山,正是你的好时辰。” 云裳:“……说的好像我马上会死?” “反正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玄知毒舌之时,手中的针已经落在云裳的双手上。 白嫩如雪俏柔荑,每一只上都扎了几十根针。 空青在一旁看得心疼肉也疼,好似那针扎的是自己。她没胆子看下去,躲去门口,待拔过针后再进来。 玄知修长的手指轻探云裳的脉搏,清明的双眸,毫无表情地盯着云裳的眼睛。 二人相视片刻。 “你伤神了。”他说。 云裳苦笑,“看出来,也没必要说出来。” “嗯,就是一个时辰前。”玄知说得更详细。 “……刚才的确思虑过重了。” 外人面前,云裳可装得云淡风轻。但玄知面前,她没法否认。 听到楚郦婉的那番话,她的确心被狠狠地拧了一把。 这几天顾行俨出现的太频繁,她还恍惚迟疑,他爱的是十年前的人,还是现在的楚郦婉? 现实给了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喜欢的是后者…… 玄知看她道:“你现在这副空架子,根本扛不住诛仙草的毒。别说诛仙草,就是普通的参草,你都虚不受补,承受不住。” 云裳不大服气,“我也没你说得这样差……” 玄知直接打断了她,“别再拿虚话糊弄人,你就是个女骗子。” 云裳瞪眼,“什么骗子?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奇阳阵法的反噬能消散。” “……我只是夸张一点而已。” “夸张过度就是欺骗。” 玄知扫去了她手上的针,又伸出一根木棍让她紧紧地抓几下。 云裳默声无语,根本无法反驳玄知的话。 祭天大典,她的确迈上祭台便浑身烫如火燎一般,是玄知针刺穴位后,才迅速降温化解了。 若没有他,她也不知能否撑到最后。但知道就知道了,何必说她是女骗子? “关于我身体的事,你不许和任何人说,特别是七殿下。” 玄知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说了他能懂?” 云裳“噗嗤”一声就笑了,“你说的对,反正他不懂,你也省得废话了。” 玄知提笔写了方子,“五天之后,我会再来的。” 云裳一点儿也不想挽留他,“好走,不送。” “你要切记不可伤气耗神,伤一次,多十根针。” “……这双手迟早要被你扎成马蜂窝的。” 玄知来去匆匆,好似一只停歇片刻的鸟儿,留下一道影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被他毒舌了一通,云裳跌宕的情绪缓解不少。 把方子给了空青,云裳叮嘱道:“不要给外人看,分散各个药铺去抓药,用咱们的私房钱。” 空青的脑子里还是私宅,“殿下都要给那狐狸精买宅子了,您还不花他点药钱?!” 云裳思忖了下,还是放弃了,“他若有心,知道玄知来诊病,定会主动提。” “万一是殿下繁忙忽略了呢?您提一句,他不就想起来了?” 云裳摇了摇头,“咱们又不是没银子,何必那么卑微呢?” “这也不是卑微,是让殿下知道,他心中得惦记您。” “若这也需要教,我活得岂不是太惨了点?” “……” 空青没法子替顾行俨辩解,只能拿了方子出门抓药,还带上了夏翠帮忙。云裳还写了一封信让她交给梅三娘。 空青离去,云裳也并未留在“卜仙居”。 她不知如何面对顾行俨,索性带着春翠秋翠去博渊阁彻夜读书,也不用再想用什么法子,躲开与他同床共枕了…… 云裳连夜带人出府,而且行踪诡秘。 门房一个小厮把消息告知了楚郦婉,只为了得她赏赐的一把碎银钱儿。 楚郦婉纳罕,王妃这是去了哪儿? 今天那位玄知道士来过,她随后便匆匆离去…… 楚郦婉心思转了转,立即去见了赵嬷嬷,“今儿还没为殿下请安,想去卜仙居磕个头,马上就回……还听说卜仙居的冬翠手艺很绝,也想问她学两道菜,做来孝敬嬷嬷用。” “半个时辰,见了马上就回。” “嬷嬷不妨一起去?您也许久未给王妃请安了,久不露面,会被挑剔的。” 赵嬷嬷冷呵,“王妃虽然性子凉薄,不愿亲近外人,但她不是挑剔狭隘的人,甭拿这话排喧,你的本事还差得远呢。” “是我怕被王妃院子里的空青斥骂……”楚郦婉可怜兮兮地央求着,“求嬷嬷陪同一起去,我一定会有重谢的。” 第33章 原来是去东宫了 云裳并不知道,她躲在博渊阁看书的这一晚,惹出了多么惊天动地的麻烦。 因为楚郦婉软磨硬泡,求赵嬷嬷一同去了“卜仙居”,并未见到云裳。 “卜仙居”只有冬翠在,赵嬷嬷追问云裳去向,冬翠也不知道。 因为她一直都在小厨房忙碌,只知道王妃说晚间不回来了。 傍晚出府,夜不归宿。 但凡是个心思歪的,便会认定此事不对劲儿。 赵嬷嬷认为冬翠是不肯说,抽了好几个巴掌,都没逼出冬翠说出实话来。 空青带着夏翠拿药回来时,正见到赵嬷嬷在打冬翠。 她直接冲过去把赵嬷嬷推了一个跟头,二人动手撕打起来。 顾行俨回府时,只看到这一幕。 但无论他怎样追问,卜仙居的侍女们的确不知道云裳到底去哪儿了。 楚郦婉在一旁幽幽地道:“傍晚时,玄知观主到府上诊病,随后王妃便出了府……或许玄知观主知道?” “你什么意思?你在质疑王妃?”空青恨不能去撕了楚郦婉的嘴。 楚郦婉吓得躲在顾行俨身后,只补了这无形的一刀,再也不说话了。 赵嬷嬷狠狠地瞪她一眼。 此时岂能不知被楚郦婉利用了?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她也没了回头的余地了! 黄达凑到顾行俨耳边,提起刺客组织的事,“要不要带人去找一找?”之前云裳被刺杀过,劫狱陆娘子的人也有漏网的。 顾行俨点了头,立即吩咐黄达召集人手,全城搜找玄知和云裳下落。 楚郦婉想留顾行俨陪在身边,“殿下忙碌一天,还是在府中歇歇吧?婢妾给您准备了最喜欢的桂花梨汤,您到婢妾院中喝一碗嘛。” “你先回去,不用等本王了。”顾行俨撂下楚郦婉便出府寻人。 空青冷嘲热讽,“王妃在殿下的心中有多重,不是你个狐狸精能懂的,快些滚回你的院子里,别在这里熏臭卜仙居了!” 想起今天她和巧鹊在角落中的私语,空青想到云裳的嘱咐,忍了又忍,才没斥骂出口。 顾行俨离去,楚郦婉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小院儿。 赵嬷嬷进了屋中便就揪住了楚郦婉,“胆子大了,开始利用老身了?”从她说出“玄知”的名字,赵嬷嬷便知上了她的当。 楚郦婉脸上火辣辣的疼,“嬷嬷也只能帮我才有出路,否则您被皇后扔了七王府,王妃又不肯收容您,您哪里还有去处?” 赵嬷嬷脸色僵紧,“老身一步错,却不会步步错,被你个小妖精给拿捏住。” “我岂敢拿捏嬷嬷?我也是情非得已!” 楚郦婉直接跪了赵嬷嬷面前,“我知道出身不高,只有殿下的宠爱,但若有嬷嬷肯全心助我,我一定能在王府站住脚,您岂会遭空青那些小丫头的白眼?” 赵嬷嬷咬唇,今天在卜仙居,她的确被空青挤兑的火大。 楚郦婉眼见有戏,嘴皮子不停,“再不济,我父亲也是郴州县令,为您置一份养老的田地,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郦婉似菩萨那般,求赵嬷嬷出手相助,“只要我有出头的那一天,一定报答嬷嬷,若有违此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楚郦婉这一番话,的确让赵嬷嬷动了心,“可你今天的手段太低级,不过一个小道士,根本不会让殿下对王妃心生嫌隙。” 楚郦婉一怔,“嬷嬷教我,我该怎么做?” 赵嬷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说什么都无用,就看殿下何时找到王妃……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顾行俨带黄达满京城寻找云裳时,云裳在博渊阁遇上了顾行澜。 “这么晚,殿下还来读书?”云裳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狭路相逢? 冤家路窄? 她和顾行澜并不是仇敌,但有顾行俨的存在,她们的确不适合以这种方式、在这个场合见面。 “刚听四弟说你在这里,孤便过来看看。”顾行澜也没隐瞒是为她而来。 云裳顿了下,“我在这里挺好的,太子殿下不用惦记,有两个丫头陪着呢。” 顾行澜笑出了声,“还说帮孤卜卦算亲事,孤若不找上你,你是不是早都忘了?” “呃……抱歉,的确是我忘记了。”云裳被顾行俨折磨得晕头转向,哪还记得曹妃宫中的一句话。 顾行澜也没催,“不急,孤说过,孤可以等你。” “……” 云裳故作听不懂,“殿下也只能等,我来博渊阁看书,可没带着铜钱儿和青花碗。” 顾行澜一时笑出了声。 “其实你拒绝了孤的亲事,孤也并不怨你,人来人往,缘聚缘散,人与人之间,早晚都有那一天。” “只希望你别刻意躲着孤,孤喜欢与你在一起时的惬意,似能放空,不思万物,只求片刻舒服。” 云裳不知如何回答,看着顾行澜认真的眼神,她说不出“拒绝”这两个字。 顾行澜也是一苦命人,自幼没了母亲,皇后生下顾行俨又对其虎视眈眈…… 但说答应? 她的心已满,没有分给外人的空隙了。 二人一时没了话,颇有尴尬。 恰好春翠和秋翠拿了吃食来,云裳便邀顾行澜一起。 顾行澜找了话题,说起清虚观的来历和过往,云裳也听得很仔细。 “……存世五百多年,清虚观海纳百川,那里书籍存量比宫中要多得多,特别是民间奇典,数不胜数。” 云裳唏嘘,“居然有五百年的历史,怪不得冲虚道长敢那么狂。” 祭天大典,玄知失踪,冲虚道长力压苍帝和皇后,必须给玄知一个说法。 当时云裳诧异,这老头子的脾气是不是有点太嚣张? 顾行澜压低了声,“所以你想找的书籍,若清虚观没有,宫中也不会有。” 云裳心底一紧,瞬时面色轻松,“不过是随意看看罢了,也没刻意找什么。”难不成她太急迫露了马脚? “那你慢慢看,孤已让人在隔间为你备好休息的物件,早膳也已吩咐下去,也不要太贪晚。” 顾行澜细心周到,云裳连连道谢,送他到博渊阁门口。 二人刚到门口,小太监突然跑了进来。 “哟,七王妃真的在这里?七殿下找您都找疯了,还以为您失踪被抓走了呢!” 云裳一愣,“找我?顾行俨?” “可不是嘛,奴才也是听了那么一耳朵,便跑进来看您还在不在。” “他在何处?” “奴才也不知,只知道宫门口有很多人。”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孤随你去看看。”顾行澜道。 云裳也很奇怪,叫上了秋翠和春翠,匆匆朝宫门口赶去了。 顾行俨正在宫门口听黄达汇报,“小安公公说,王妃没去永安宫,咱们接下来去哪儿找?” 顾行俨脸色阴沉,目视前方,“她是没去永安宫,原来是去东宫了!” 第34章 一时生气就忘了 云裳匆匆到了宫门口,顾行俨直接把她塞了马车里,吩咐黄达驾车回府。 云裳只觉得莫名其妙,春翠和秋翠也被吓得根本不敢说话。 “殿下这么急着来,找我何事?”她忍不住开口问他。 顾行俨冷漠嘲讽,“无事就不能找你?还是怪本王打扰你和太子的好事了?” “殿下有事说事,别随意出口伤人。”云裳堵了一天的火气也有忍不住的架势。 顾行俨却先爆发了,“随意?本王若随意,刚刚就当面揭了你二人的遮羞布,不会直接带你回府了!” 云裳瞠目结舌,“殿下在说什么?遮羞布?你什么意思?” 顾行俨修长得指节攥得泛白,看云裳的眼神更是鄙夷不屑,“本王还真没想到,端庄贤淑的王妃与小道士诊病之后,马上就到宫中与太子相会,你还真是够忙的!” “顾行俨,你够了!” 云裳第一次喊出他的全名。 “你宠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妾,我躲到博渊阁看书互不打扰,还不行吗?凭什么见面就被你侮辱?” 顾行俨也火大,“什么叫互不打扰?你离开王府不说去向,还准备彻夜不归,这是一个王妃应该做的事情吗?!” “我之前为灾民卜卦、为陛下占卜也彻夜不归。” “那是为父皇和百姓做事,怎能一样!” “所以我只配做殿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根本不配去你皇家御用之地读书,是吗?” “本王是在说你骄纵无矩,我行我素,你扯哪儿去了!” 云裳心灰意冷,声音轻弱无力,透着绝望的苍凉。 “殿下说我骄纵无矩,做不好王妃,无非是怪我不给那个女人名分,还让母后怪罪她,逼你到卜仙居罢了。” “不想买外宅,所以开始挑剔我的不是?想努力定我个七出之罪,然后把我赶出七王府吗?” 她声音在颤,却努力控制。 顾行俨彻底的暴怒了,“郦婉是郦婉,你是你,你为何又扯出她!” “我连提到她都不行了吗?” “本王说过多少次,她是本王必须承担的责任,你有完没完!” “那么诛仙草呢?这不也是您承诺过的责任吗?” 顾行俨咬着唇,“所以你与本王在一起,就是为了治病救命?” 云裳硬气地看着他,“殿下不也亲口说过,不休我仅仅是为了报恩吗?” 夜晚,马车内没有太多光亮。 她能看到他眼眸中的愤怒失望; 他能看到她即将掉落的泪花。 云裳先转过头,把视线挪去其他方向。 她抹去湿润时,恰好看到手上还未褪去的红针眼。 他甚至都没问一句,玄知今日诊病的结果……也不知下一次再见到玄知,这双手要被扎上多少根针了。 马车停到王府,云裳下了车,根本没理顾行俨,直接带春翠和秋翠回到“卜仙居”。 顾行俨本想跟上去,却只能气得手都开始抖,“这、这怎么脾气比本王还大?!” “殿下啊,您刚刚为何不告诉王妃担心她被人劫持绑架?偏偏和她吵嘴呢?” 黄达听得心惊胆战,只纳闷事情不能说清楚吗? 顾行俨气闷的愣住了,“本王看见太子就生气,一时把这事儿给忘了!” 黄达惊呆:这都能忘? “何况她去哪里都不说一声,本王说她两句而已,你看看她什么态度!”顾行俨还没被女人这么吼过,包括生母皇后。 黄达彻底无语了,那仅仅是说两句吗?就差提刀逼问王妃心里到底爱谁了…… “对了,她说的外宅怎么回事?母后逼我去卜仙居又是怎么回事?” 顾行俨外粗内细,云裳一番吐槽,他也听出些许异样。 黄达吸了吸鼻子,“皇后罚您陪王妃七天,是属下多嘴,告诉了空青。” 顾行俨挑眉:“……那外宅呢?” 黄达连忙摆手,“外宅属下可不知道,也可能是您一时兴起许诺过,反正属下没听您说过。” 顾行俨气得狠狠的踹了他一脚,只恨不能把黄达的嘴缝上。 “就算知道是母后命令,难道本王陪她七天不好吗,她还不愿意的躲出去?” 黄达歪头想了想,“有一年皇后娘娘让太子殿下把您看上的一匹汗血宝马让出来,您知道那是太子的坐骑不屑于抢,把汗血宝马又送了回去。” 顾行俨一愣,“你在骂本王是个畜生?!” 黄达连忙抱头,“不敢不敢,属下比喻不当,但事就是这么个事,谁让您和王妃的脾气都一样烈呢。” 顾行俨回想着刚刚的争吵,他第一次见识到云裳的脾气。 虽语调轻柔,却字字如刀。 特别是她眼角不容掉落的那滴泪,他的心也抽痛了下。 “女人,麻烦,真是多余!” 多余您倒是别弄俩啊……黄达默默的心里话。 “殿下,现在咱们去哪儿?” 卜仙居不让他去,七天时间未过,殿下肯也不能去客院…… “抓贼!” 顾行俨折身上马出了府,“集结了这么多人,总不能随意解散吧,去把京府尹的人也喊出来,现在开始大规模收网!” …… 云裳此时回到了“卜仙居”,听空青说起赵嬷嬷和楚郦婉来过,冬翠还挨了打…… “殿下得知您去向不明有些急,奴婢听黄达的意思,好似刺杀您的人还有漏网的,所以便集结所有人去找您了。” “那个狐狸精还做了什么破汤要留住殿下,殿下才没搭理她呢!” 云裳讪讪地道,“他在马车上也没说?” 开口就指责她和太子不清楚,她当然火大要爆发了。 “所以您去博渊阁,怎么也没告诉冬翠一声?” 空青也很担心,若知道她是入宫去了博渊阁,哪会有这么多麻烦。 云裳看向了秋翠道:“你没告诉冬翠吗?” 秋翠是个小迷糊,“啊?奴婢没说?啊!奴婢忙着给您装点心……奴婢居然给忘了!” 第35章 我最不差钱儿 云裳:…… 空青:……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是故意的,再也不敢糊涂了。” 秋翠连忙低头请罪。 空青狠狠地拧了她的小脸一把,“脑子什么时候能清醒点儿?就你少说一句,殿下和王妃都吵成什么样子了!” 秋翠满是自责,“奴婢该死,奴婢有罪,奴婢去和殿下解释……” “算了算了,反正架也吵过了,不管了,睡觉!” 云裳听了空青的解释,气消一半。 空青笑眯眯的哄着道,“那您要不要去哄殿下两句啊?化干戈为玉帛,吵架不过夜嘛。” 一场战争起源于秋翠的小迷糊,总得想法子补救? 云裳倔强劲头也上来了,“哄什么哄?集结人马四处找我,也是为了能抓贼,才不是为了我。” 空青挠了头,“您这有点不讲理啊?” “我就是太讲理了,才被他欺负。还当着秋翠和春翠数落我不守规矩,还扯出了那么多人。” “殿下摆明了是吃醋嘛。” “吃什么醋?他不是还祝我病愈之后,和太子殿下再续前缘吗?现在他凭什么吃醋?还不肯和我说话。” 空青:怎么像两个小孩子打架? 云裳越想越生气,“不说就不说,反正这一次他不道歉,我绝对不再理他了。” 云裳赌气的去洗漱,倒在床上便睡觉。 空青无奈,追着秋翠和春翠,问一问宫中都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小丫头事无巨细的说一遍,还把太子悉心吩咐了铺床早膳都说了。 空青嘱咐二人千万要闭嘴,“这事儿绝不许与外人说。” 仅仅看见王妃和太子在一起,都吵得天崩地裂,若知道太子这么呵护王妃,殿下还不提刀冲过去。 “所以殿下心中到底有没有王妃?” “狐狸精和那个巧鹊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秋翠和春翠一肚子疑问。 空青也自诩看不懂。 “我也糊涂了,反正先盼着二位祖宗和好吧……” 她又拧了一把秋翠,“都是你干的好事,怎么和好,你来想办法!” …… 顾行俨接连两天没回府,云裳在府中看了两天的书,却根本没翻过多少页。 空青也很无奈。 她带着几个小丫头商议半宿,可殿下根本不回来,有计谋也无处施展,不是白想了吗? 云裳百无聊赖地坐在窗榻旁,看着院子里的花。 “楚郦婉这两天在干什么?” 若不是她和赵嬷嬷突然到“卜仙居”,也不会闹出那么大的事。 空青撇嘴道:“倒是乖乖地在院子里没动静儿,连湖边都没去溜达过。想必是得了赵嬷嬷的提醒,外加殿下不在,怕您借机找茬。” 云裳颇有意外,“旁日里一天三四次的去门口迎殿下,如今这么乖,莫非是心虚了?” “对啊,那天她怎么恰好到卜仙居请安?”空青才想起来。 云裳被顾行俨折磨了几日,也刚有心思复盘那一日的诡异。 思忖片刻,她让空青去把六福找过来。 “宫中会送一批赏赐,到时你让门房直接送到卜仙居。” “就这个事?”六福很奇怪。 云裳微微点头,“对,就这个事,吩咐门房的,别让其他院的人知道。” 六福恍然,“您放心,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云裳继续看书。 傍晚时分,便有几大箱物件送到“卜仙居”。 “王妃果然没猜错,就是门房的宋大年,物件搬进来,他就跑去客院传消息了。” 空青气得牙根儿直痒痒,“她还真能耐,连门房的眼睛都收买了。” 云裳十分淡漠,她并不意外。 “巧鹊被赶走,她在府中孤立无援,一定会拉帮结派找靠山的……” “那宋大年怎么处置?”空青最讨厌背叛。 云裳却不打算对他下手,“知道是谁就行了,也不可能因他传句话,就把人从府里赶出去。” “而且宋大年是跟殿下打过仗的,身残无家,殿下才收他在府中做事,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冬翠的小脸蛋难不成白挨打了?”空青气不过,特别是对赵嬷嬷。 “奴婢挨两下打没什么的,嬷嬷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人,咱们还是算了吧。” 冬翠性子软,能忍则忍,忍不了也逼着自己忍。 云裳摸摸她的小脸,“不能就这么算了,惹不起殿下,我还惹不起个嬷嬷?” “何况你是我的人,若这次不了了之,往后我不在府中,你们还会被欺负的。” 冬翠有些害怕,“王妃您打算怎么报复?”这两日云裳太过安静,让她心中不安。 云裳看着那把捏断的折扇,“这事儿还得请小安公公出马。” 她与空青耳语几句,叮嘱道:“……只要他能做成,我再双倍的赏给他。” 空青犹豫不决,“咱们是不是有点亏?” “这府里最缺的是银子,可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云裳不介意用钱去满足小安公公的胃口,“他是母后宫里的,给他银子,怎么算计都亏不着。” 空青领命前去,下晌就给云裳带回了满意的答案。 日子又过了几天,是宫中发俸禄的日子。 赵嬷嬷翘首以盼,谁知去宫里拿银子,却告知她没有! “娘娘把你派去王府,你就已经被除名了,宫里自然没了你的月例,回七王府领去吧。”小安公公一句话就给她怼回去。 赵嬷嬷傻了,“可娘娘当初不是这么说的啊!” “娘娘的心思,是你能猜得的?何况为什么被扔了七王府,你心里没数吗?还敢回来拿俸禄,简直笑话。” 赵嬷嬷恨不能钻了地缝儿去。 “我有事向娘娘回禀,我要见娘娘。” “娘娘没空理你,赶紧回去吧。” “我真有事,七殿下和王妃吵架了,是因为太子……” 小安公公心思一动,怎能容她去见皇后?直接吩咐两个太监把她架出去。 “她以后不是宫中的人,再找上门就打出去……” “你为何这样对我?是不是你故意的,我要见娘娘!” 小安公公不屑道:“娘娘最讨厌你这种雁过拔毛的主,明明可以在七王府荣华富贵,连咱家都羡慕过你,可你倒好,偏偏不长眼睛,只贪那蝇头小利……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了!” 第36章 为啥想到她 赵嬷嬷被扔出了宫门外,就像一条被抛弃的野狗。她爬起来看着七王府的方向,突然迈不动步子了。 听了小安公公的话,她岂能不知得罪了谁? 她的确是为了蝇头小利挑衅王妃,也因主动投靠王妃被拒,怀恨在心。 如今再想,她哪有什么资格与王妃对抗?简直太不自量力了…… 赵嬷嬷灰溜溜地回到七王府,只能寻六福讨月例银子。 六福还有什么不懂的?再也没有含蓄客气的态度,直接给赵嬷嬷立了规矩。 在王府领月银,就是王府的下人。何况赵嬷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会教茶道香道和规矩,她的作用比不得厨房择菜的老妈子。 “一个月五两?这、这也太少了吧?!”赵嬷嬷之前在宫中拿二十两,缩水了四倍,她眼睛都快瞪出来。 六福幽幽地道:“您若不愿意,府上也不拦您,去求王妃得个恩典,也是可以告老还乡的。” “……” 赵嬷嬷无话可说。她入宫二十载,亲人早已不在世,能去哪儿?只能把月例银子存好,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楚郦婉得知这个消息,倒是拉着赵嬷嬷嘘寒问暖,希望嬷嬷能对她鼎力相助。 赵嬷嬷并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动了心思。 去求云裳,她哪怕跪地磕头,也已很难成为心腹,毕竟有空青横在那里,还有四个小丫头。 楚郦婉此时身边无人,她出谋划策,也有把柄能牵制住对方……于是二人互相利用,狼狈为奸。 空青把话回给云裳时,云裳有些诧异,“这都不肯来求我?倒是有几分骨气。” 云裳揉着被玄知扎了满是针眼的手。想到他白眼快翻了后脑勺,她也没什么脾气。 空青也很纳闷,“小安公公说,赵嬷嬷没有太多家底的。”否则也不至于贪楚郦婉给的那点散碎银两。 “随意吧,她若来卜仙居给冬翠赔礼,我或许会原谅她,但如今哪怕是磕头认错,我也要掂量一番了。” 机会错过就没有,何况断了她的财路,也算为冬翠出气报了仇。 冬翠没想到王妃出手便是这么狠,而且还是为了她。 “奴婢一定好好的伺候王妃,您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做,不会的也努力学!” 冬翠自小就被卖来卖去,还没有哪个买家似王妃这样护着她。 云裳本不在意吃喝,“你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在意我的口味。” “不如做一道糖醋里脊?奴婢听说殿下回来了……”空青说完,便偷偷地看着云裳。 云裳脸色一僵,“回来了又怎样?不是一直没来过。” 一走就是五天。 回来便杳无音讯,连个人影都不露,她何必去自讨没趣? 虽然心里不气了,但想起他的话就伤心。 空青哄着道:“只要您点头,奴婢就去请。” 秋翠也站出来,“奴婢也去,是奴婢迷糊了,才让您和殿下生了嫌隙,奴婢去为殿下赔罪。” “也许早就去那个院子了,你们现在去也晚了。”云裳心里不平衡,阴阳怪气。 空青顿时摇头道:“奴婢刚才问过了,殿下回来就在书房,现在去正好来得及。” 云裳犹豫了下,还是轻轻地点了头。 总这么僵持也不合适?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就先给他个台阶下…… 空青笑嘻嘻地带着秋翠去书房,云裳思忖下,也去换了一套更华丽的绣丝裙。 顾行俨此时被楚郦婉缠住了。 楚郦婉听了赵嬷嬷的主意,主动到书房陪伴。帮顾行俨研磨、润笔,还帮他整理杂乱的书籍。 顾行俨很喜欢这种两相依,默不作声的感觉。 但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与云裳下棋…… “咳咳,你放下吧,稍后本王自己整理。” 为何想起那个女人?那棋局杀得他片甲不留,想一想就很窝心。 都说棋局如人,果然,她一直在装贤惠,脾气很不怎么样。 楚郦婉凑去温柔地道:“婢妾不累,婢妾愿意帮殿下分担,而且婢妾也想多读书,把字认多一些,殿下累的时候,婢妾就可以读给您听了。” 顾行俨嗤笑,他看的这些兵书战法,她岂能读得懂? 若是云裳……她大局观极佳,商讨兵法或许还能参谋商议。 怎么又想到她? 顾行俨顿时放下了笔,什么心情都没了。 “殿下忙完了吗?要不要喝杯水?”楚郦婉端茶过去,又为他按摩肩膀。 顾行俨不愿分神,“你先回去吧,本王召了按察司的人议事,你在此处不方便。” “那婢妾就在院门口等您,绝对不打扰。” “本王会忙到很晚。” “没关系,婢妾一直等着您。” 楚郦婉不再纠缠,带着红苕离开。 空青带秋翠进来时,恰好看到这主仆二人在准备茶果点心,要送进去。 “还真是个狗皮膏药,殿下刚回来,你就主动贴上了。” 空青似自言自语。 楚郦婉也听见了。 “空青姐姐来见殿下?殿下要与按察司的人议事呢,不让打扰。”她不气不恼,好似根本没听见空青的话。 “谁是你姐姐?少胡乱攀亲,我们家可没有厚着脸皮上门做小的。” 空青带着秋翠就要进书房。 可还没等迈步,就见黄达带着按察司的人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我……”空青看着楚郦婉,“我带秋翠来给殿下回件事。” “什么事?你直接说呗。”黄达道。 空青顿时白了他一眼,“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不敢,或者我帮你转达?”黄达也反应过来有“外人”在。 空青也没法子,殿下真有事忙,他只能把黄达拽到旁边,把秋翠犯糊涂的事说了,“……你告诉殿下,那不是王妃故意不说,是这丫头糊涂了。院子里备了他最爱吃的糖醋里脊,忙完了就快过来。” 黄达讶异的指着秋翠鼻子尖,“原来是你啊!” “都是我的错,就请黄达哥哥转达殿下,晚上奴婢一定当面赔罪,再犯糊涂就五雷轰顶,天打雷劈!” 秋翠连连拱手鞠躬,还娇滴滴地喊“哥哥”。 黄达顿时心都酥了,只畅想空青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喊他哥哥? 缓过神,黄达就见空青怒目瞪着他。 他只能折身进了书房去议事,“回吧回吧,我记住了。” “你确定记住了?” “放心,我马上就回禀给殿下!” 第37章 那个男人负了她 空青带着秋翠回卜仙居回话,云裳正坐在妆奁台子前梳妆打扮。 “殿下与按察司的人议事,晚间会过来吃,让您等着他。” 空青自动忽略了楚郦婉也在书房,而且叮嘱秋翠也不许说。 云裳轻应,让空青重新盘了牡丹髻,还插上了一根荷花簪。梅三娘新绣的紫色荷花坠长裙,清雅别致,淡漠神秘的云裳更多一丝妖媚。 “三娘果然最懂您,换上这裙子,奴婢都觉得换了一个人。” 云裳望着镜中的自己,“的确更像个活人了。” 平时王冠贵服,看着端庄,却是一道无形的锁。 空青顿时朝一旁,“呸呸呸,您这说什么呢,奴婢都听不懂。” “听不懂才好,难得糊涂,或许更幸福。”云裳道。 “反正殿下看着一定喜欢。”空青悄咪咪地凑了她耳边道,“今儿还是十五呢。” 云裳脸色顿时通红,“这个臭丫头,你倒是比我记得更清楚。” 空青捂嘴偷笑,云裳连忙把胭脂擦去些,否则已经红成了猴屁股。 春夏秋三翠收拾院子,帮冬翠做饭打下手,“卜仙居”也许久没这么快活热闹过。 忙忙碌碌已太阳落山,鸟儿归巢,一弯雾月已经爬上半空中,几颗星星点缀着夜空,忽明忽亮。 顾行俨和黄达却还没有来。 秋翠有些担心,悄悄地问空青,“要不要去看看?黄达哥哥会不会忘了吧?” 空青也在纳闷,“应该不会吧?他的话你也听见了,敢骗咱们?” “这天都黑了啊。”秋翠忐忑不安,“若不然奴婢去催一催。” “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空青打发走秋翠,拿了点心进屋陪云裳,“殿下繁忙,您别着急,再等一等,若是饿了,先吃两块酥皮糕?” 云裳一丝胃口都没有,她已经对着镜子补了两次妆了。 “你确定是殿下亲口答应了,晚间来用饭?”她看着空青,已经开始怀疑。 空青两只手都快搓掉了皮,“是黄达和奴婢说,殿下也有心与您和好,让奴婢说合一下。” “所以是黄达传了话,并不是殿下答应了。”云裳觉得自己幼稚,她怎么就信了呢? “奴婢和您保证,殿下听了一定会来,他真在忙着和按察司的人议事,可能到现在还没结束呢。” 空青不敢隐瞒,却又怕云裳伤心。 云裳抿了抿唇,虽有失望,却也有期望。若他真的在忙,她也没理由责怪? 没过半晌,秋翠偷偷摸摸地回来了。 空青眼见不对劲儿,想把秋翠拦外面,却被云裳看见了。 “进来说吧,有什么瞒着的。”她已经被伤透了,还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秋翠脚步挪得似蜗牛。 空青也有些急,“说吧,怎么回事?” “奴婢去书房,书房根本没有人。”秋翠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又去问了门口的宋大年,他说殿下带着人出去了。” “带人?带着谁?”云裳听出了破绽。 秋翠看了一眼空青,低头道:“按察司的人。” “还有呢?” “还有……狐狸精。” 秋翠说完都快哭了。 空青气得眼前一黑,“你确定狐狸精和殿下一起走的?” 秋翠吓得声音都不敢大,“宋大年是这么说的,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道。” 空青不愿意相信,“肯定是狐狸精故意赖着殿下,这个臭女人,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云裳“啪”的一声,把羊角梳拍在桌子上。 空青和秋翠吓一哆嗦,谁都不敢再说话。 云裳咬了下唇,“晚上的饭我不吃了,你们用。” “王妃,也许殿下是有什么其他事,不如您再等一等?”空青也不知该如何劝。 “夜间锁门,院子的大门也要锁,谁都不许放进来。” 云裳起身回到寝房关上门,甚至空青都没被允许进房间……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想到三日回门那天,她也是这样精心装扮,他却带回了楚郦婉这个冒牌货,说了薄情的话。 如今只过去了短短两个月,为何她还抱有一丝期望,不肯信他的心里没有她呢? 仅仅因为楚郦婉是冒牌货? 云裳不敢想,若他知道,十年前的人是她,会不会有爱……还是像前些天在马车上,再也不想和她说话了? 眼角的泪有些擦不尽,她许久没有关起门痛快的哭一场,她坚定了十年的信念,已经在心底渐渐崩塌。 爱上一个人很难,不爱一个人更难,眼泪滴在了荷花群坠,紫色遇水变成了金丝青。 云裳哭得更凶了。 三娘再怎么精心打扮,她也只能独自欣赏。 那个男人,真的负她了…… 云裳泪眼朦胧,也不知何时哭累睡了过去。 空青在门口等到入夜,才被秋翠和春翠劝了回去。 三更十分。 顾行俨带着黄达急匆匆地赶回来。 到了“卜仙居”门口,看着那巴掌大的锁。 黄达彻底的心凉了,“王妃是真的生气了……” 第38章 喂狗都不给他 顾行俨也很窝火。 他今日召按察司的两位副使到家中,是希望他们能坐下喝茶,心平气和解除之前一桩误会。 没想到说到最后,却打起来了? 张副使下手太重,把王副使的手臂给掰断了;王副使也是个硬汉子,硬拖着断臂把张副使的耳朵给咬掉一半…… 顾行俨连忙带人去看伤,看伤之后又分别劝。 劝到半夜,二人还不死不休,顾行俨终于发火下令:要么和好,要么滚蛋。 就因为这两个浑蛋,把到卜仙居用饭给耽误了…… 顾行俨懊恼,“今天是十五,她凭什么不给本王开门!” 黄达揉了揉额头,“属下去敲门看看?” 顾行俨冷哼,“敲什么?明摆着不想让本王进。” “都三更了,谁能不睡?您和王妃解释两句,或许饭菜还给咱们留着呢。”黄达早已饥肠辘辘,想着冬翠的手艺哈喇子都快留下来。 顾行俨余光睹见角落中的一只狗,他快步走过去,那狗吃掉了最后一块糖醋里脊…… 黄达低下了头。 看来的确没有敲门的必要了。 顾行俨气得把狗食全踢翻,“回书房,本王什么心情都没了!” 黄达很想把空青喊起来问问,但顾行俨大步流星离去,他也只能跟着。 翌日的太阳早早初升,入秋的凉爽没了夏日暑气,鸟儿啼鸣,云裳即便听见,也并不打算起床。 空青时不时探头进来看,见云裳翻了个身,才杵着小脸蹲在床边,“冬翠做了您最喜欢的桂花糕,不起来尝一块?” 云裳摇了摇头,“今日不想起身,谁来都不想见。” 空青岂能不知她说的是殿下? “就算您不想起,也得吃几口东西吧?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您这还绝食不成?” 云裳懒洋洋地不肯起,“睡到午间时再说,现在一丁点都不想动。” 空青无奈,只能把准备好的早饭端出去。 门口突然来了人,是六福来传话,“宫里派人来见王妃……哟,这院子怎么还锁上了?” 空青连忙过去开了锁,“宫里?谁派的人?” “是陛下身边的,王妃还没起身?” 空青讪讪,她也不能说昨因为殿下放鸽子? “王妃昨儿睡得太晚了,你让人去前堂喝茶,等一等吧。” 六福得了话,只能回去招待着。 云裳听空青说是陛下派人来,“……半个月刚过,就来召我做事么。” 玄知说她半个月不能卜卦惊神,今天日子刚到,苍帝就来传旨。 工具人就是工具人,陛下喊她入宫,云裳再不情愿也得起床梳妆。 只是今天她没太多心思,只简单的穿了便装,盘了圆髻,一根普通的桃木簪,就连脂粉都没掸一下。 带着空青匆匆去前堂,与请她的人寒暄两句,便在二门上了车,直奔宫中而去。 只是还没等出七王府大门,云裳便透过车窗瞧见了楚郦婉和顾行俨。 顾行俨翻身上马,楚郦婉递了一个食盒给黄达。 “婢妾一早起来为殿下做的江米糕,殿下一定记得吃啊。” 顾行俨轻应一声,情绪淡淡,未舒展的眉头,还挂着昨日焦躁的不耐烦。 黄达拿着食盒要上马,就看到宫中的马车往此处来。 那车内的不正是王妃?他立即看向顾行俨。 顾行俨也看向马车内,想着要不要和云裳说句话?谁知车帘子迅速放下,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顾行俨气上心头,腿敲马肚,直接出府离去。 黄达虽没看到空青,可手中的江米糕实在太烫手,他只能扔回给楚郦婉,“属下刚想起要和殿下去办案,可能没有吃点心的时间,您先留着,回来吃。” 说完,他连忙追顾行俨而去。 云裳的马车未停,空青欲言又止,可云裳一句话都不想说,她也只能闭上嘴。 入宫见到苍帝,云裳才从放空的思绪中缓回神,端庄规矩的问了安。 苍帝看云裳半晌,“怎么今日无精打采,没休息好?”云裳装扮素淡,也没什么精气神。 “昨日贪晚看书,三更才睡,让陛下笑话了。”她总不能说因为您的儿子放了鸽子,是个无敌大渣男? 苍帝让王公公去倒了提神的茶,“西南新进贡的岩茶,朕很喜欢,稍后你也拿走些尝尝。” “多谢陛下,今日有口福了。” 云裳又被赐了坐,苍帝才开口说起司天监。 “祭天大典结束,司天监也不能整日只看星象、测测风水,这一次你与玄知观主配合的不错,所以朕想问问你,对司天监有什么打算?” 苍帝的野心不言而喻。 特别是顾行澜曾说过,清虚观的历史比苍国还要长久。 “既然父皇问起,那云裳便冒昧直说了?” 苍帝立道:“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云裳静了静神,缓缓地开口道:“这些时日我在博渊阁看了不少书,总的来说,分类颇多,内容较少,而且都是经史典籍,民间的资料寥寥无几。” “世家大族之所以百年不衰,就因它海纳百川,把所有的书籍收为自家子弟私读,不授外姓族人。”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不妨以司天监出面,去苍国各地收集民间的杂文诡事,不拘出处、不吝来源,哪怕是乡间的茶歇小调都一概编撰成册……” “如此一来,陛下可以了解百姓的辛劳疾苦,也可从其中洞察万象,或许比各地的奏折要精准得多。” 如此以来,她也能查到那个邪派的踪迹和秘法。 这是云裳早就想到的点子,正巧苍帝提起,她便顺水推舟。 苍帝眼前一亮,“这是个不错的法子。” “若陛下应允,我便召集司天监的人商议做事。”云裳是个行动派,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太多时间。 苍帝立即点头,“你去算好需用的人手和时间,朕会让户部慷慨一点儿。” 云裳笑着道:“我还想让玄知观主参与进来,毕竟清虚观的人,咱们不用白不用。” 云裳提议,正合苍帝的心意。 “都依你,你做事,朕向来很放心。” 云裳又与苍帝说了几句细节,从御书房离开,便准备去司天监筹备。 不料她刚出御书房的小院,小安公公便请她去一趟永安宫。 “娘娘让您去用午膳……七殿下也在呢。” 第39章 不行就把你们关起来! 嗯? 顾行俨? 云裳想起黄达说要去办案,怎么突然进宫了? “我刚听父皇旨意,要去司天监议事,不能耽搁。”她不想面对顾行俨。 小安公公嘿嘿一笑,“恐怕您不去不行了,因为皇后娘娘说了,就是绑,也得把您绑过去。” 云裳瞪大了眼,“母后是有什么急事?” 小安公公神神秘秘不肯说,“咱家也不清楚,只听皇后娘娘旨意,就请王妃您挪步永安宫吧?” 云裳很无奈,但皇后下了重旨,她哪敢抵抗?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轿辇。 只是为何突然要她去,云裳心里很没底。 难道他和母后提侧妃的事情了? 她终于要面对这一天了吗? 云裳心情忐忑不宁,再一抬眼,已经到了永安宫。 “母后怎么在殿外站着?秋老虎可毒着呢。”云裳看到皇后连忙上前。 皇后却攥着她的小手笑着道:“本宫就在这里等你,没有你啊,这午膳都吃不香。” 云裳笑道:“知道母后惦念,便赶紧随小安公公来了,即便午膳不来陪,晚膳也是要来请安的。” 皇后貌似很高兴,“好好好,快随本宫进来。” 云裳错了皇后半个身子,恰好余光能看到顾行俨。 顾行俨一脸木讷的不耐烦,难道他也是被皇后逼到永安宫的? 皇后慢悠悠的进正殿,也没急着说话。 午膳早已摆满一桌,桌上却只有她们三个人。 皇后笑眯眯的看着二人,“今日只有咱们娘儿仨用膳,这好似还是第一次。” 云裳抿了抿唇,“母后好记性,旁日里永安宫人多,用膳也有其他娘娘在。” “所以今天本宫让她们都回了,只想清静一些,有你们两个陪着就好。” 皇后看向顾行俨,似在等他说点什么。 顾行俨亲自为皇后布了三道菜,“母后不是早就喊饿了?还是少说几句,快吃吧。” “臭小子,这就不耐烦了?”皇后笑骂。 云裳连忙在一旁舀了汤,“母后还是先喝一口汤。” 皇后舀了几口,便看向顾行俨,“你怎么不给云裳夹菜?她是最喜欢吃鱼的。” 顾行俨举了筷子又放回去,“鱼有什么可吃的,肉少刺又多。”后半句显然在指桑骂槐。 云裳也很不忿,“殿下自然不喜欢刺多的,只喜欢那软嫩可口的豆腐糕。” 顾行俨一时没听懂,“什么豆腐糕?” 云裳幽幽地道:“这就忘了?殿下果然是没心的人,似这鱼一样,七秒的记忆。” 顾行俨想起,是出门时楚郦婉做了什么点心。 可他哪记得住那些?昨晚一宿没睡,早就已经气饱了。 “又不是肉,有什么可吃的?还是王妃更奢侈,糖醋里脊都拿去喂狗。” 云裳讪讪,没想到他看见了? “狗好歹喂过之后,会摇两下尾巴,不是反咬一口,戳人心窝子。” 顾行俨僵住了,居然把他和狗比?! 皇后哭笑不得。 怎么像两个吵嘴的小孩子? “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偏要阴阳怪气?” “云裳有什么委屈和母后说,母后来为你做主。” 小安公公那天听赵嬷嬷说二人吵嘴,就告诉给皇后。皇后派人去问,才知道二人赌气,都是一场误会。 “母后,您最喜欢这道素笋丝,我来给您夹。”云裳连忙扭转话题,不打算给顾行俨台阶下。 顾行俨也夹了满碗肉,闷头吃饭,彻底的不肯说话了。 一顿饭吃得不香不臭,全都心不在焉。 皇后吩咐人撤了碗碟,召二人陪伴喝茶。 “母后午间歇一下吧,我约了五哥蹴鞠。”顾行俨吃过午膳就想逃。 皇后很不满意道,“怎么又和他蹴鞠?上次还嫌你赢了他银子,小气。” “所以他才张罗再踢一场,想把银子赢回去。” 顾行俨冷嘲不屑,习以为常。 他是皇后的亲生子,自然常被兄弟们挑衅。 “那你就带着云裳一起去,本宫正好要歇一歇,就不留云裳说话了。”皇后只希望两个人快点和好。 顾行俨:“蹴鞠哪有带女人的?” 云裳:“陛下还要我去忙司天监的事。” 二人异口同声拒绝,对视了一眼又都别过头去。 皇后都被气笑了,“瞧瞧你们俩,明知有错,却谁也不肯先低个头,何必?” “本宫可没心思陪你们玩了,你们必须一起去,这是本宫的命令。若让本宫知道你们二人还别扭,就把你们关起来,什么时候和好,什么时候放人。” 皇后软的不行,只能下硬手段。 云裳瞠目结舌,还带逼着和好的? 可皇后的命令,她和顾行俨都不能违。 她只能喊上空青,与皇后告别,跟随顾行俨一同去猎场了。 空青在路上便与云裳道:“刚刚黄达和奴婢说,昨晚是按察司的两个副使打起来了,双双重伤,殿下才放您鸽子,回来时已经三更,小院还上了锁。” 云裳有些意外,“他不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吗?”晚上一同离去,早间还依依不舍。 空青冷哼,“黄达说,他们是一起出的门,但狐狸精是和赵嬷嬷去了香料铺子,不是与他们同行的。” 云裳轻咳两声,“那早上?” “昨晚殿下和他睡了书房中,早上是狐狸精自己去门口等着的。” “……”云裳哑然,合着昨天的眼泪冤枉了? 空青想起就生气,“依奴婢看,狐狸精就是故意的,知道您和殿下闹别扭,特意让您误会,洒一把盐。” 云裳哀叹一声,“果然不能存善心,蚂蚁再小,也是能咬上大腿一口的。” 云裳说的是门房宋大年。 上一次他给楚郦婉传消息,云裳放过了,这次变本加厉,还敢拿话忽悠秋翠了…… 空青冷哼,“此事交给奴婢,奴婢亲自处置他。” 云裳没有再阻拦。 不杀鸡儆猴,把她当软柿子捏?索性由着空青出一回气,否则都把她给憋坏了。 云裳想着,撩起了马车帘子,看向前方的顾行俨。 也不知是感应,还是察觉到视线,顾行俨突然回头,正遇上她的目光。 云裳连忙撂下了帘子躲回去。 顾行俨看了片刻,突然道:“本想让五哥一次,看来这局他还得输,而且是狠输。” “啊?您怎么变卦了?”黄达很惊诧,因为他们商议好这一次“险胜”,别太出风头。 顾行俨抽动下鼻子,“总得在她面前赢一回,否则还以为本王夸口吹牛皮。” 下棋惨败她手,若蹴鞠还输给兄弟,他岂不是很丢人? 黄达嘿嘿的笑出了声,二位祖宗的冷战,终于开始回暖了…… 第40章 我什么都不知道 猎场已经来了不少人。 除了去更换蹴鞠服装的五皇子外,四皇子、八皇子还有十二皇子,以及两位王妃在。 看到顾行俨和云裳一起,他们倒是很惊诧。 不说老七找到了十年前的初恋,正和王妃闹别扭纳侧妃么?怎么俩人还一起来猎场了? “没想到七弟妹也来了,快到这边坐。”五王妃虞荷起身召唤着,四王妃方若月却动也未动,好似没看见她。 虞荷出身工部尚书府,方若月是礼部侍郎府的嫡长女。 礼部府邸讲究三纲五常、男尊女德,方若月自然瞧不起云裳只会卜卦,神神叨叨的乡野女子,就连客套寒暄都没有,满眼都是嫌弃。 “没想到你们也在,我是好奇蹴鞠怎么个玩法,来凑凑热闹。”云裳做了虞荷身边。 虞荷笑道:“早知你来,就把我妹妹也喊上了,一直想请你给卜一卦,看看如何说亲。” 云裳道:“随时到七王府找我便是,不用客气。” “那我可当真了,改天就去你府上叨扰。”虞荷道。 “你们七王府,我可不敢去。不是妖术就是阵法的,听起来就吓人。”方若月开口第一句便嘲讽。 云裳看着她,目不转睛,一言不发。 方若月一个激灵,“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怪吓人的。” 云裳淡淡,“是看你流年不利,出门小心点儿,尽量躲着水走。” “你、你是在咒我吗?!”方若月顿时火大。 云裳收回目光,看向已经换好服装的顾行俨,“信不信由你,反正话说了,想收也收不回来。”他换这衣服还真挺帅。 “……”方若月气得呼呼粗喘。 可这话就像一个钉子,进了心里,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不就是躲着水? 她回去就把四王府的鱼池给填了! 虞荷却很喜欢云裳。 她父亲是工部尚书,主管屯田、水利,官办的各项工程。 何处天气好、何处地质差,哪里又会出天灾,都涉及到工部的进度,也涉及到她父亲的乌纱帽。 这些云裳都能卜算出来,在虞家人的眼里,云裳是最宝贝的人。 云裳对虞荷也有好感。 虞荷不是艳美的女子,却性格爽朗有亲和力,完全没有豪门出身的傲娇,很接地气。 “今儿在陛下那里蹭到了西南岩茶,你们也尝尝。”云裳让空青去煮。 方若月撇了撇嘴,“显摆什么。” “反正我是肯定要尝尝的,还从来没喝过呢。”虞荷乐意捧场。 方若月冷哼一声别过头,只看四皇子也更换了服装去猎场了。 四、五、八皇子一队,顾行俨和十二皇子、黄达一队。每队又各带了八名侍卫。 “上次七殿下赢了两千两,我们五殿下抓心挠肝的心疼了半个月。这次你还不与七殿下说一说,让一让他五哥?”虞荷毫不吝惜的接了她男人的短。 云裳也有心与虞荷交好,“若是五殿下这次再输了,我就送你三卦,随你许愿。” 虞荷一时错愕,“呀?那我这盼着他赢,还是盼着他输?” “咯咯咯,奴婢若是您,就让五殿下再委屈一回,我们王妃鲜少答应别人三次卦呢。”空青明白云裳心思,插了话。 方若月很是看不惯,“蹴鞠娱乐罢了,还动不动几千两的下注赌钱,什么风气。” 虞荷道:“四殿下这次不是也下了一千两?难道没和你说?” 方若月顿时瞪了眼,“他、一千两?” “对啊,他们兄弟三人均摊,否则我也不会同意五殿下再赌钱的。” 虞荷掌管家中财政,顾行春被管的连私房银子都没有。 方若月气得牙根儿痒痒,也不顾刚刚嘲讽云裳显摆,端起岩茶连喝三杯,好似能喝回银子似的。 蹴鞠场一声号令响,已经开了局。 顾行俨似抽了疯,开局单人横扫三个球,把对面三位皇子给踢傻了。 “老七你至于吗?如此不留情面,你是想和我们割袍断义吗?”顾行春心态已崩,这种情况还怎么踢? 顾行俨反讽,“义这个字,我们之间有过吗?” “喂喂,他们俩小时候欺负过你,我可一直没插过手啊。”四皇子顾行屏很冤枉。 顾行俨才不管这套,“这时候讲情分也晚了,少一个铜子儿都不行!” “你还真是翻脸不认人,那我们也不客气了!” 顾行春和顾行屏对了个眼神,他们敌不过顾行俨,只能朝十二皇子和黄达下手了。 但老十二毕竟是亲弟弟,下不去狠,太狠了也要被苍帝骂。 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黄达。 黄达顿时后脖颈子发凉,只能求三位皇子手下留情了…… 黄达“故意”露怯退让,四、五、八皇子输得也没那么难看。 场上局势焦灼,虞荷和方若月也兴致勃勃,跟着鼓气加油了。 云裳默默地看着顾行俨。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蹴鞠场中的他。 此地虽不是战场,他却格外的认真,召唤着手下排兵布阵,又训着黄达故意让球。 她想起十年前,他救她时,一人面对四五个绑匪,眼神也如今日这般坚毅。 那时他乃十四岁的少年,有着不顾一切的勇猛; 如今的他,比那时多了沉稳睿智,却不如那时会说暖人心扉的话了。 “喂喂喂,眼睛都看直了,喊你都不回话?”虞荷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云裳面色一红,“才没有,想着司天监的事情走神了。” “七殿下那么勇猛卖力,你却走神?太伤人心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认真的看。” 云裳和虞荷正说着,远处来了一尊辇驾,看着领头的太监,就连方若月都起身了。 “曹贵妃?她来干什么了?” 泗阳公主被封在四方庵静修,曹贵妃还从未露过面。 “是啊,她只喜欢文人雅会,从不参与蹴鞠马球的。”虞荷也很纳闷。 云裳顿了下,却没说话。 哪怕辇驾的距离远,她还看不到曹贵妃的面容,但她已经捕捉到一股强烈的敌意,只是针对她。 云裳心中轻笑,还真把泗阳公主的事记在她的头上了? 虞荷与方若月祭天大典时,是被陛下清场赶到外面去。 具体发生何事,也只听了谣传。 二人看向云裳,摆明在问:透露点消息? 云裳起身去迎曹贵妃,“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第41章 分你一半 短短的半个月不见,曹贵妃没了端庄贵气,哪怕脸上挂着笑,也是皮笑肉不笑的狠。 身边的侍女太监皆是臊眉耷拉眼,显然这半个月,曹贵妃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他们身上了。 云裳、虞荷与方若月上前请了安。 虞荷开口道:“没想到贵妃娘娘也喜欢蹴鞠,还是第一次在蹴鞠场看见您呢。” 曹贵妃幽幽道:“本宫不喜欢,只是随意走到这里而已。” 随意走? 这里离曹妃宫远了去了。 虞荷与方若月都不傻,显然曹贵妃带着心思来,把主位让给了她。 曹贵妃到蹴鞠场,此地不会似刚刚那般简陋。 纱帐、茶台,厚重柔软的毡子,单是把这些布置好,球赛都过去一小半了。 云裳三个人借光坐了纱帐中,曹贵妃看着她们刚刚煮的岩茶,意味深长。 “陛下还真是疼惜云裳,这茶连皇后和本宫都没赏,只赏给了你。” “一早去御书房请安,恰好看到,便厚着脸皮求的,让娘娘笑话了。”云裳自谦。 曹贵妃冷笑一声,“七王妃向来懂得卖弄乖巧,扮猪吃虎,让旁人都惦记着,你是一丁点儿也不吃亏。” 云裳一怔,这是打算撕破脸皮了? “娘娘谬赞,也是云裳命好,能得父皇母后垂怜,云裳自当尽心孝敬。” “本宫还做过你的娘家人,怎么不见你孝敬?” 曹贵妃的冷嘲很刺耳。 云裳身为晚辈只能退让一步,“娘娘若需要,云裳随叫随到便是。” “呵,还真是个会说话的人。” 曹贵妃一丝情面都不打算留,“也对,否则你一个无权无势、无家世背景的丫头,怎能一跃枝头成王妃?还真是有点门道的。” “……” 虞荷与方若月对视,又默默地喝着茶。 方若月虽不喜欢云裳,却也没把她贬得一无是处。 虞荷觉得曹贵妃有些过分了。 云裳笑了笑,没接曹贵妃话茬。 不论年纪大小,曹贵妃都是长辈,何况此地还有虞荷与方若月……但凡她顶撞起来,曹贵妃可不缺见证者。 眼见云裳不说话,曹贵妃又说话了,“听说老七经济拮据,就靠与兄弟们踢球赌钱,弄点儿私房银子,你这王妃是怎么当的?” “府内中馈之事交给了管家,银钱花销都随殿下心意,我可没有苛待他,您也不必心疼。” 云裳已经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曹贵妃轻笑,“看来老七多养一房妾室,也很辛苦的……哦,也不算妾,毕竟没名没分的,是本宫多嘴了。” 谁都知道顾行俨大张旗鼓带回的“初恋”,是云裳心底的刺。 曹贵妃把此事摆出来,显然是故意给云裳难堪了。 虞荷与方若月面色不愉,却都没有说话。 云裳沉默了下,才看向了曹贵妃,“娘娘如若心疼他,不妨贴补一点儿?” 曹贵妃笑得很夸张,“瞧瞧,这是又想给七王府捞好处了。” “是怕娘娘闷得慌,不妨赌一局。” “和本宫赌?你赌得起吗?” 曹贵妃与云裳对视着,云裳仍在淡笑,虞荷却察觉到她气场变了。 曹贵妃率先别过头去看蹴鞠场,“老七蹴鞠、马球,骑射,都在诸位皇子中出类拔萃,你让本宫怎么赌?” “不妨娘娘您来出题?”云裳不惹事,却也不怕事。 曹贵妃思忖了下,看了计时的香,“他们还有半柱香的功夫就结束,眼前的比分是七比五。这半炷香,老七若再赢十个球,就算本宫输,如何?” 方若月吸了吸鼻子。 这摆明了是坑人? 如今场上已经过了大半时间,比分刚刚过七,怎么可能再赢十个? “娘娘这是看低我们五殿下,笃定我们一定会输了?”虞荷不愿掺合,也不愿被曹贵妃裹挟着欺负云裳。 “你们可以现在就退出,本宫全盘接下。”曹贵妃摆明了只针对云裳一个人。 “这是几位殿下闹着玩的,我们让出去算怎么回事。”方若月虽然动了心,却不敢做主。 曹贵妃笑道:“本宫下注一万两,你们还敢跟着赌?” 一万两? 虞荷与方若月对视了一眼,也不懂曹贵妃怎么突然与云裳这么大的仇。 “各赌各的,您和云裳的赌局我们不参与就是。”虞荷最终做了主,谁都不得罪。 云裳笑了笑,起身走到蹴鞠场边,静静地看着顾行俨。 顾行俨也已经看到了曹贵妃,他想到祭天大典,便“偷”了个空,跑到云裳面前。 云裳凑其耳边道,“半柱香,赢十个球,做得到?” 顾行俨眉毛一挑,“十个?你把本王当驴使唤吗?” “一万两,赢了对半分。”云裳直接抛出诱惑,果断分赃。 顾行俨咽了咽口水,才发现她居然这么大赌性? “你等着数钱吧。”顾行俨态度坚定,又跑回了蹴鞠场。 云裳讶然,都不问问输了怎么办?也太自信点了吧? 顾行俨直接召了黄达道:“不许再让着他们了,给本王狠狠的踢!” “这……合适吗?”黄达被三位皇子围攻,也算变相让球。毕竟他动作不能太大,以免伤了三位皇子。 顾行俨忿忿地道:“一万两,你敢让球,本王就扣你俸禄,扣完为止!” 黄达瞠目结舌看向云裳,“关我什么事?王妃玩的也太大了吧?” 顾行俨全神贯注,才不理黄达痛哭喊冤。 顾行春和另外两个兄弟直觉不妙。 “七弟妹说什么了?怎么老七的眼睛都泛绿了,跟饿狼似的?” “管她说什么,咱们还主攻黄达,就不信这小子敢撞我,我治他的罪!” “唉哟,你还真敢下脚?”顾行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黄达抢来便凌空飞球给顾行俨,顾行俨凌空飞起,一脚直奔球门而去。 “进了!” 空青热烈的喊出声,春翠夏翠也在旁边蹦高喊叫。 云裳轻轻一笑,为他鼓了鼓掌。 黄达看向了观望台,“还是银子管用,王妃都为您叫好了。” 顾行俨偷偷瞟一眼,正看到场边挥手的她。 “别分神,给我赢!”他突然心情不错。 “是!” 黄达又一脚飞出,十二皇子接住,被四皇子阻挡之时,顾行俨从后围上,两个闪身把球夺下,又是一脚飞射。 “又进了!” 第42章 又进球了! 顾行俨接连两个进球,五皇子一方也开始沉着应对,不再放松。 虞荷与方若月心情复杂,明明简单的一场蹴鞠,突然不知该盼着谁赢谁输了? 曹贵妃看了计时的香,“还有八个球,时间可不多了。” 云裳招牌式的面具微笑,“贵妃娘娘既然看好七殿下,他便不会让您失望。” “本宫只对你失望。”曹贵妃看着她,“云裳,你该被教一教如何做人了。” “……”云裳似听非听,只注视着蹴鞠场。 场内激情四射,几位皇子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好似赢的已经不是钱,而是尊严。 虞荷与方若月没了交谈的心思,只期盼比赛快些结束,早点儿逃离尴尬。 云裳也实在想不通,曹贵妃为何会把泗阳公主被罚的锅扣在她身上? 若非她给泗阳公主说亲,泗阳公主也不会铤而走险,去给玄知下药。 何况下药为何选祭天大典?换个别的时辰不好吗? 不过泗阳公主的眼光不错。 玄知除了嘴巴毒一些,性子直一些,从长相到能力,的确没什么缺点。比不上顾行俨,但比其他吃喝玩乐的豪门子弟是强多了…… 云裳思绪飘远,计时的香也已经渐底,只有小指甲的长度了。 顾行俨已经拼了命,此时只进了七个球,若是踢不进三个,云裳的一万两就没了。 空青和春翠夏翠有些急。 那可是整整的一万两,能买多少好吃的? 京城最贵的酒楼一桌宴席不过八十八两; 金街最好的铺面也只有三千两。 包括他们的七王府,按照市价来说,同等大小的府邸值二万两。 王妃一不小心,可能会输出去半个王府? 空青抓心挠肝的肉疼。 她只希望七殿下和黄达再努力点儿,王妃的小金库攒的很不容易呢! 曹贵妃赢的概率很大,心情也很不错,“云裳,看来你要输了。” “还没到最后,怎能定输赢?”云裳轻轻抿了一口茶,好似一万两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早些认输不见得是坏事。”曹贵妃意有所指。 云裳看向了她,“投降输一半吗?” “输、输一半?怎么可能!”曹贵妃被她说愣住。 云裳撇了撇嘴,“那我为何提前认输?万一翻转了呢。” “……” 曹贵妃闷声闷气,只惊诧云裳的脾气刁钻。 寻常见她,也是在皇后的宫中。 云裳一直温声细语、贴心侍奉。没想到撕了那张面具,的确不是个好惹的。 可再不好惹,她也要惹。 若不是云裳在大典上算出泗阳有鬼,泗阳和国公府的亲事不会不了了之,更不会被太后责罚去四方庵出家。 想到女儿,曹贵妃的眼神都犀利了。 因为两年后泗阳及笄之龄,离开四方庵,也不会再有高门大户娶她。 她女儿这辈子的幸福,就毁在云裳摇的卦。 可云裳却还在这里悠哉悠哉地看皇子们蹴鞠,更被陛下重用…… 曹贵妃越想越生气。 反正她的人生已无望,那云裳就别想好过了! 云裳眉头微蹙,拎着裙子跑去了蹴鞠场边。 因为顾行俨被四皇子给绊倒了,沙石地上滚了几圈,身上都破了口子出了血。 “怎么摔的?”顾行春没注意到。 “我可不是故意的。”顾行屏也是情急。 “先去把伤口消毒包扎一下吧。”云裳有些担心。 顾行俨却不肯去,“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很快就结束了。” “还是先包扎一下吧,你别逞强。”云裳看那伤口不深,创面很大。 顾行俨搭着她的肩膀站起身,“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在质疑本王吗?” 云裳抿了下唇,把劝他的话憋回去。 当年他背着她进山洞时,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我先用手帕帮你包一下,免得流血不止。” 云裳直接蹲在地上,用帕子简单扶去灰土,再把伤口处紧紧地勒住。 帕子窄短,有些系不上。 云裳又把裙子的围腰带解下做绷带,包扎之后不忘系了一个蝴蝶结。 顾行俨盯着蝴蝶结看半晌。 “活动一下?紧不紧?”云裳抬头看着他。 顾行俨把她拽起来,一蹦一跳地跑回场地了。 “本王一定不会输。” 他背着身,留下这一句。 云裳拍拍裙子沾上的灰土道:“你若输了就扣黄达的俸禄,别有压力,没事的。” 顾行俨哈哈哈的笑出了声。 “……”黄达一脸黑线。 这二位馊主意都如此一致,还冷什么战,吵什么架?谁再说不是天生一对,他第一个急! 云裳转身,准备回到观台上。 耳畔空青一阵欢呼,顾行俨又进球了! 第43章 我会对您失望的 云裳接过空青递过来的带子,把裙子轻轻围住,慢悠悠地回到看台上。 她已经不再关注这一场输赢。 因为他说不会输,就一定是赢。 曹贵妃突然很生气,原本她胜券在握,谁知顾行俨这一摔,反倒气势爆发。顾行屏绊他一下也受了伤,再遇猛虎一般的顾行俨哪里扛得住? 眨眼的功夫而已,又一个球进了! 云裳看向曹贵妃,“我尊敬长辈,许您投降输一半,如何?” 刚刚的嘲讽,她总要找回来。 曹贵妃脸色僵紫,比糊了的茄子还难看,“本宫是长辈,自然输得起,当哄孩子玩玩罢了。” 一万两,玩玩? 云裳笑着道,“也对,您若认输,我也会对您失望的。” “……”曹贵妃很怒,多年的隐忍却能让她压抑得住。 计时的香眼看就要灭去,她却没有心思再看。召唤了身边的太监便摆驾回宫了。 曹贵妃离去,蹴鞠场也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球。 没人去看计时的香灭没灭,因为曹贵妃输得很彻底了。 方若月不再理睬云裳和虞荷,去追看顾行屏。 虞荷轻声道:“她恐怕恨上你了,你小心些。” 云裳轻轻点头,“劝劝五殿下,别再和七殿下过不去,费钱。” “哈哈哈哈……”虞荷笑得很欢畅,“端庄贤淑却是一张毒舌,我改天去你府上,那三次卦可不能轻易放过。” 云裳大方,“随时来,备好吃喝等着你。” …… 比赛散了,诸位皇子也带着人先后离开。 云裳没走,已有太医来为顾行俨的伤口重新敷药,还发现他有一处骨错位。 太医毫不留情地掰正,顾行俨再坚强,额头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殿下不可再这样拼命玩闹了!” 谢医正年迈,也有几分威严:“那一次重伤,元气也没完全恢复,蹴鞠而已,至于拼尽全力?” 顾行俨讪讪,“不过皮外伤,没事。” “什么没事?!伤痕至少有上百处,不信您把衣服脱了数一数!” 谢医正看向云裳,“怎么王妃也不劝一劝?” 云裳缩头不敢说,就因为她要赌一万两,顾行俨才这么玩命的…… “咳咳,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了,一个月内不蹴鞠,可以了吧?”顾行俨怕云裳挨骂。 谢医正冷哼,“马球也不可以,骑射也不行!” “本王就在家躺一个月,什么都不做,行了吧?”顾行俨哭笑不得,但他幼时就得谢医正照顾,也没法子反驳。 谢医正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云裳,“记得为殿下七日敷药换药,不可懈怠,否则身上会留疤。” 顾行俨抗议:“大男人,留疤算什么事,又不是女人。” “嗯?” “……都听谢医正的,我一定记得,不会忘记的。”云裳乖乖地送走谢医正,才让黄达去备车,准备和顾行俨回府。 二人上了马车,才意识到之前是在吵架。 但都一起赌钱了,还算吵架吗? 顾行俨轻咳两声,没话找话,“到底输了赢了?曹贵妃不会赖账吧?” “赖账又如何?殿下还追了曹妃宫要债去?”云裳也很无奈。 “那本王不是白摔了?” “您还赢了四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 顾行俨讪讪,“曹贵妃赖账,本王赢的也会分你一半。” 云裳好奇的看着他,这也分? “给本王包扎,脏了你的围腰带,血迹洗不干净的,你再买一个,就当……本王送你的了。” 顾行俨说完,便闭上眼睛假寐,生怕被她拒绝似的。 云裳一脸惊喜,送她礼物? “我的帕子也被你弄脏了。” “买,全都买。”他答应的痛快。 云裳禁不住窃喜的笑,咯咯咯地颤抖,让顾行俨以为她在哭。 “哭什么?本王送你东西还哭?” 云裳没回答,摆弄着谢医正缠满全身的药布。 顾行俨睁开眼,“你在干嘛?” 云裳把药布都系成了蝴蝶结,“还是这样更好看一些。”她已在十年前便留下了“蝴蝶结强迫症”。 顾行俨静静地看着,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本王睡一会儿,昨晚还没闭过眼。”他昨晚被“糖醋里脊喂狗”气得瞪眼到天亮。 云裳不敢再动。 他昨晚一宿没睡? 温暖的怀抱,坚实的手臂,让云裳不自觉地发热发烫,她只想换个姿势,别被他抱得太紧。 顾行俨又蹙了眉,“你也不要出声。” “嗯?”云裳纳闷地看着他。 顾行俨容她换个舒适的姿势,便又把她抱住,“本王是个正常的男人,很正常。” ??? 这是马车,可不是他们的家! 何况一宿没睡,摔一身伤,居然还能想女人? 云裳内心翻江倒海,却也不敢再乱动出声。 马车晃晃悠悠,极有节奏规律,云裳在他怀里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而且睡得很香。 半个时辰的路程,生生一个时辰再回王府。 赵达但凡驾车快一点儿,就被空青拧一把大腿,疼的他龇牙咧嘴,还不敢轻意出声。 为何两个主子闹别扭,最受委屈的人是他? 黄达还在忐忑赌局到底谁赢了?那一万两银子可是和他俸禄息息相关的! 回到王府,已是傍晚时分。 顾行俨在马车上睡足一觉,又直奔按察司,毕竟还有两个打架的副使没解决,就被皇后召去永安宫,逼他与云裳和好了。 看着伤口处的蝴蝶结,顾行俨有些怀念她身子的软。 抱起来那么舒服,就像个软软的枕头,能让他毫无顾忌的沉睡,而且睡得很香。 云裳在马车上睡了一路,回到“卜仙居”也恢复些精气神。 空青笑眯眯地恭喜,“还被殿下送礼物了?”她和黄达坐了车前,全都听到耳中了。 云裳羞笑,“让梅三娘选几个好的绣样来看看,这次要用金银丝,选个最贵的。” “您放心,奴婢明日一早就去传三娘,您亲自选才好。” 云裳思念着他怀抱的温度,却不敢再沉醉其中。 “司天监的任务也要尽快布置下去。” 那邪派秘法,她务必要找到,冒牌货的事情不能再有拖延了…… 第44章 要去碰壁吗? 云裳翌日一早就奔去了司天监,召集监正、监副以及主簿、官正等人集体议事。 把事情大概的说了下,“……司天监的作用不能局限于看星象,测天气,必须扩大它的影响力,才能在百官之中立足。” 云裳未掌管司天监之前,这里就是个不被重视的小部门,就连朝廷过年的福利都比其他部门少一半亦或压根儿就没有。 “这是个好事啊,可……需要的人力物力太大了,咱们司天监没有钱啊。” 监正王真苦不堪言。 他在司天监忙碌了三十年,最愁的一件事情就是:钱。 每次他去户部报财需,都被户部的官员嘲讽兼打压,认为他们拿点儿破葫芦小树棍就能测天象,是朝堂养的一群闲散人。 云裳的到来,让司天监备受关注。 但这么大的事,王真可不敢随便答应。 “陛下已经吩咐户部慷慨一些,你们先统计需要的人手和经费,若户部还阻挠,我会出面解决的。” 云裳的目的在于收集邪派秘法的消息,“你们也要切记,哪怕是民间传闻也要一一记载,无论是多少年前的神话也好、野闻也罢,哪怕是出现的妖魔鬼怪都不可放过。” “只要经费不缺,我们就可以答应。”王真一听不差钱,立即眉开眼笑了。 “我们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本来就被瞧不起,再搞点神神鬼鬼的东西,就更被人笑话了。” 监副马严呈觉得此事很可笑。 他很不屑云裳一个女人来管司天监。 司天监是正经研究星象和地质勘测的地方,哪是她拿个破碗和铜钱儿就能摇懂的? 救七殿下一命,陛下给个“神女”之名还不行?如今又出幺蛾子,让他们做这等下三滥?马严呈第一个不答应。 “马监副为何觉得此事无用?”云裳知道会有阻力。 马严呈道:“经史典籍、文人雅事才值得被编撰成册,乡野诡事有什么好记录?简直是浪费笔墨。” “那你倒是去翰林院就职啊。”云裳幽幽地道。 “您、您这是逼迫!是给司天监抹黑!”马严呈被羞得面赤火辣,这辈子他最恨被人瞧不起。 “所以,你认为司天监根本不配出书入史?” “天象奇闻、地质地貌自然都值得编纂记载。” “那请问马监副出过多少值得编纂的天象奇书?又有过多少勘测先例?” 云裳很不喜欢眼高手低的人,“倘若都没有,司天监中您也并非出类拔萃,到底在说谁抹黑?” 马严呈噎住,一时回不上嘴。 云裳看向其他人,“还有谁不同意的?都可以直接说出来。” “我觉得此事不错。” “陛下已经点头答应,我们做就是了,只要户部不刁难。” “我早有心四处走一走,我们研究气象和地貌也不该只坐了衙门里,不亲眼见一见,始终是个遗憾。” “对啊,其实这两件事不冲突……马监副,我们可以一边采集王妃说的奇闻诡事,也可一边研究星象历法嘛。” “只要户部肯给出钱,我们想做的事情,也能顺理成章了。” “要做你们做,反正我不同意!” 马严呈没想到只有他一个人反对,“好好的司天监,早晚被这个女人给毁了!你们这些人,全都是帮凶!” “哎,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别走啊……” 马严呈一气之下,直接离开了司天监。 王真无奈长叹,连忙帮他解释着,“他就是这么个执拗性子,王妃您千万别在意。” “无妨,他不愿去,王监正可以将监内的事分摊给他,您主抓各地送来的奇闻筛查和编撰。” 云裳嘴巴毒,就是想把茬子都逼走。这件事她务必要做,谁想挑衅都不行。 “我年纪已大,早有归乡之心,其实已经向朝廷递了请修的折子,但我可向王妃举荐几个办事得力之人,请王妃成全。” 王真今年已六旬半,若不是一直没有妥当的人接手职务,他早就回乡与老伴安度晚年。 云裳却不同意,“您若思念家人,就把他们接到京城,家人都在身边,您也不必惦记着告老还乡了。” “我在城西有个小院,可以借给你一家人住。何况您小儿子也在读书,五品官员子女可入国子监,我会去打个招呼的。” 王真惊诧,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 他这个五品官是最不称职的五品官。 他也想过让小儿子去国子监,可刚去礼部提了个话头,就被人家给拒绝了。 “多谢王妃,老臣一定尽心尽力做事,绝不负王妃厚恩。” “这是陛下有心抬举司天监,就期望各位能多多努力了。” 云裳不介意施恩,也不想揽权,“只要诸位尽心尽力,没人再敢克扣司天监的经费,免得年节吃不到二两肉,还被家人埋怨着。” 司天监很穷,云裳就帮他们不穷,还有谁敢不尽心? 监正得了赏赐,其他人顿时眼前发亮。许诺尽心办事之后,也都速速去商议人手经费写报告了。 云裳却没有离开,她去博渊阁看书,也拿了一些书在司天监中读。 监内做事的人可随时来请示,云裳也迅速给出答复和指点。 就这样早出晚归的忙三天,王真终于写出一份报告递去了户部,告知云裳等消息就行。 云裳这几天也很熬心。 纵使顾行澜说过,宫中藏书都是精典史记,可她还是不死心。 浏览了大半个博渊阁,也终于教她一个道理:不听前人言,撞死在眼前。 她是真没找到与邪派有关的任何资料,哪怕一个字都不沾。 顾行俨听说了她做的事,把她好一通笑话。 “宫中的杂书早在父皇年轻时,就被一把火烧光了,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啊?烧了?为什么啊?” 云裳的眼睛都累成了苦杏仁,酸得她不停掉眼泪。 “本王也不知道,那时皇祖父当政,本王也是听皇祖母说过。” “……” 想到皇太后,云裳有些胆颤。 老太后的规矩大于天,一心修佛食素,脾气古怪刁钻,不讲人情世故,只以“规矩”二字做公断。 否则不会连苍帝最宠爱的泗阳公主都给囚去了尼姑庵。 而且老太后很不喜欢她。 因为她曾拒婚顾行澜,还嫁了顾行俨,在老太后眼中是不守规矩的逆鳞,还说过,不让她去慈安宫请安。 要去碰壁吗? 云裳顿时就打消念头了…… 顾行俨看她在发呆,很不满意地道:“本王的伤口还晾着呢,你这药到底涂不涂啊!” 第45章 翻脸不认人 “呃……我马上涂,马上涂。” 云裳低头见他赤裸着上身,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顾行俨这两天一直在“卜仙居”休养,美其名曰冬翠的手艺好,外加云裳手轻细心,可以帮忙换药。 黄达自然又被嫌弃一顿粗心鲁莽,笨手笨脚。 可惜黄达已经不介意,因为曹贵妃派人把一万两银票送到府中,他的俸禄已经保住了。 顾行俨还把三位皇子的赌债给免了,“父皇让我莫为了银子伤和气,肯定是五哥那个最抠门的去告状了!” “五王妃还派人传了信儿,明天会带着她的妹妹到咱们府上做客的。” 云裳两天前就收到了虞荷派人送的帖子,但她一直在忙司天监,便拖到了今天。 顾行俨顿时道:“本王可没拿他男人的钱,你答应的三次卦也不必兑现。” “您怎么也和五殿下似的,那么小气了?” “本王不是小气,是就事论事。” “行行行,您还是趴好别动了!” 云裳帮他换药包扎,又连忙拿亵衣套了他身上,不然坚实厚重的古铜肌肤太惹人上火,她舔了下嘴唇,浑身发烫。 顾行俨很喜欢看她包扎随手系的蝴蝶结。 哪怕他魁梧精壮的身姿与蝴蝶结极不协调,可谁还没有一点特殊的小癖好? 冬翠已经最好了一桌子菜,特意做了两份糖醋里脊,让顾行俨吃个够。 黄达也借光吃了一顿美的,不用再去大厨房吃那大锅饭了。 云裳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时不时看顾行俨。 也不知为何,眼前的温馨,让她觉得很不真实。 特别是空青说,他这两天根本没去见楚郦婉。 冒牌货不是说,顾行俨要为她置外宅?可顾行俨却根本没要那五千两……是不买了?还是另有打算? 难不成又被皇后下了通牒?多少天不许见冒牌货了吗? 云裳心中纳闷,楚郦婉却已经愁坏了。 “殿下怎么突然就和她好上了?都不肯来见我了。” 赵嬷嬷早已打探清楚,“她能帮殿下从曹贵妃手中赢一万两,你能吗?” 楚郦婉不敢信,“曹贵妃真的输了这么多?” “我也没想到七王妃真敢赌。” 赵嬷嬷不禁佩服云裳。 她打量着楚郦婉,除却十年前与殿下有过三日姻缘外,简直一无是处,怎么能和王妃比? 楚郦婉犹豫再三,说出心中所想,“曹贵妃输了这么多,一定会恨上七王妃的,咱们……能不能借机攀上曹贵妃这颗大树?” “你疯了吗?那是贵妃,你当你是谁!”赵嬷嬷“呸”她个异想天开。 “贵妃才能压得住王妃啊,咱们帮她做事不就行了?” 楚郦婉觉得此计很可行,“嬷嬷您在京城认识的人很多,不妨找人递个话?只要事情能成,咱们给银子就是了。” “你以为京城的人会差你那仨瓜两枣?”赵嬷嬷轻斥。 楚郦婉讪讪,您还是宫里出来的,不也在意了? “甭管成不成,试了才能不后悔,您也答应过,会为我引见铺路,眼前不就是最好的一条路?” 她眼巴巴地盯着,赵嬷嬷只能退让一步,仔细地想了想。 “刚入宫时有个交好的姐妹,被派去了忠孝伯府侍奉伯夫人,只能看看她那条路能不能走通。” 楚郦婉顿时眼睛放光,“太好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去见?” 赵嬷嬷摆弄几下手指,“没有银钱物件,单凭一张嘴吗?” 楚郦婉狠狠地咬了咬牙,“我手中已经没有留存的物件,得给巧鹊去个信儿。” “不止物件,还有银子。” 赵嬷嬷也打算趁机捞一笔,“想攀高枝不能单凭一张嘴,你要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楚郦婉想到娘家来信,准备豁出去一次,“只要我能在王府有个名分,娘家马上就会送钱来,那时想要什么都能有。” 赵嬷嬷也动了心思,“那我明日就去忠孝伯府走一趟。” 赵嬷嬷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去见了一次老姐妹,被从脑瓜顶嘲讽到脚趾头。 一个没名没分的野丫头,也配攀忠孝伯府的高枝?就更别寻思去递话给曹贵妃了。 “我仔细想想,老姐妹说得也没错,你总要做出点什么来,才能让她有机会向贵妃娘娘递话。” 楚郦婉瞠目结舌,“所以,那一百两她也收了?” “一百两,相当于给你自己买个机会。” 赵嬷嬷也昧下了二十两,“不过她也说了,曹贵妃这一次和王妃是不死不休的仇,只要你表现好,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她到底怎么得罪贵妃娘娘了?”楚郦婉十分好奇。 赵嬷嬷便把泗阳公主的事说了,“……说白了,王妃也是个出气筒而已,但谁让贵妃娘娘就认准她了呢。” 楚郦婉动了心,“那我到底应该怎样做?” 赵嬷嬷眼珠子一转,“今日我还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楚郦婉连忙问。 赵嬷嬷凑她耳边嘘声道:“王妃在司天监有对头了……” 第46章 事情不妙啊 楚郦婉挖门盗洞算计云裳时,云裳正在接待虞荷和她的娘家妹妹虞朵儿。 二人带着目的来,云裳也不多废话,直接先卜一卦。 云裳看了看虞朵儿,“这三户人家都不错,户部侍郎府的公子更合你一些,可你自己不情愿,一个都没瞧上?” 虞荷一怔,看向了虞朵儿,“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人家?再定不下来,母亲可要急死了。” “我……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酸儒,整日之乎者也的,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 虞朵儿杵着小脸儿道,“可纯武夫又太粗鲁,我也不喜欢啊。” 虞荷戳了她脑门,“想什么美事呢?文武双全哪里有?” “有啊,七殿下不就是?”虞朵儿提起了顾行俨。 云裳和虞荷一愣。 虞朵儿连忙摆手道:“我可不做小啊,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虞荷长舒口气,“你差点儿把我吓死。” “凭什么不能选个称心如意的?要看一辈子呢。”虞朵儿嘟嘴说着心里话。 虞荷戳了她脑门一指头,“又要文武双全,又要不酸不莽,还要模样俊朗?你不如去挑个神仙。” 云裳想到了一个人,“我倒是有个人选。” “谁啊?”虞朵儿眼睛闪闪。 云裳轻咳两声道:“玄知,祭天大典做我助手的那个人。” 玄知五官纯净,气质淡雅出尘,一身功夫深藏不露,不正合适? “……”虞荷看着云裳,“若非知道你是个良善的,一定以为你想把我妹妹往火坑里面推。” 玄知和泗阳公主闹出那么一档子事,谁还敢去招惹他! 虞朵儿怯怯地道,“我当然考虑过他,可他此生只研究医药修道,不肯成家立业,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什么?!你还真想过他?!”虞荷惊呆,她居然才发现。 虞朵儿吐了吐舌,看着云裳道,“我真遇不上梦寐以求的良缘吗?”她想想就觉得遗憾。 “你觉得什么算良缘?”云裳自己都没有答案。 虞朵儿讪讪,“起码有共同的话题,相看两不厌?也不能似我父亲似的,妻妾一堆,但也不能像我姐夫那样,小肚鸡肠。” 云裳“哈哈”笑出了声。 虞荷机灵透顶,妹妹却是个简单妙人儿? 虞荷真是愁死了,“什么良缘孽缘的,就订户部侍郎府的小公子了,回去我就和母亲说,你就甭在这里胡乱做梦了。” 虞荷做了主,虞朵儿也没抗拒。 在她们的认知中,成亲就是门当户对,家庭联姻,反正总要嫁一个,选猫选狗也无所谓。 事情暂且这么定下,云裳留她姐妹二人在府上喝下午茶。 虞朵儿好奇云裳养的奇珍异草,虞荷便请空青带她妹妹去玩耍,她和云裳留下来说话。 “听说曹贵妃派人把赌资给你了?”这事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连酒楼茶肆都知道了。 “对,赌资给了,我便添了贪得无厌的名声,否则陛下也不会让七殿下免了你们殿下的赌债了。” 云裳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曹贵妃没有痛痛快快地给银子,银子中间夹了一把刀。 “她嫉恶如仇,瑕疵必报,你可千万小心。”虞荷提醒道:“她生个公主都能登上贵妃之位,绝不是个善茬。”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人已经得罪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云裳看向虞荷,“你的胆子也不小,还敢带你妹妹到七王府,小心被她记恨上。” 虞荷才不在意,“我娘家舅祖父是左都御史,清水衙门,没人乐意招惹,何况五殿下也不争不抢,不似七殿下那么事事逞强。” 没有利益纠葛,谁会去冒风险?曹贵妃可精明着呢。 云裳感叹世族的背景果然不可小觑,二人相视一笑,话题到此为止。 虞荷又追着云裳给她算子嗣,她的确很喜欢小孩子。 即便顾行俨告知云裳不必兑现三个卦,云裳还是拗不过虞荷的纠缠,帮她占卜了一下午。 说笑的时间过得快,云裳送走姐妹二人,太阳已落到了半山腰。 漫天的红霞晕染着半边金光,雾月的影子淡淡悬挂,单是浮空的云都被染得格外漂亮。 云裳就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夜幕降临。 空青归来,“宋大年已经处置了。”她领了这个差事,便会用心去办,宋大年不止被赶出七王府,而是被撵出京城。 “走了一个宋大年,还会有成百上千个宋大年,关键要盯住那个人。” 云裳想到冒牌货,她最近倒是挺老实? 空青点头道:“梅三娘说,已经派人盯住巧鹊了,具体情况待她来送围腰时,再和您详细回禀。” 提到围腰带,云裳的心情不错。 “明儿就召三娘来,给殿下也做一个,再做两套便装,咱们也别吝啬了。” “行行行,看您笑的,嘴都快合不上了。”空青调侃着,云裳讶异顾行俨今天怎么还没来? 不仅过了晚饭的时辰,他的伤处也没换药呢。 云裳正在琢磨着,司天监王真突然找上了门。 “户部把财需退回来了,说是陛下的旨意,此事搁置不做了。” 云裳心里“咯噔”一下,“是户部哪位官员说的?” 王真道:“户部左侍郎,高云。” 不正是给虞朵儿算亲事的高家? 云裳脑子里想起虞荷说曹贵妃瑕疵必报,打击报复就这样开始了? 她的念头还没等落下,六福又匆匆来通传,“小安公公在门外,同行的还有慈安宫的常公公,是太后点名要见您,王妃,事情不妙啊……” 第47章 碗碎,心碎 云裳昨天刚想到太后,太后今日就召她入宫。 而且还是两位公公来请她,能是好事才见鬼了。 “空青留在府里,夏翠随我进宫。”云裳知道躲不了,只能迅速做决定。 “您不等殿下回来了?”空青很担心,生怕云裳去了受委屈。 云裳摇了摇头,“还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拖得时间久了,没罪也成有罪了。” “还是奴婢陪您进宫吧,奴婢在宫里熟悉,有事也能求人帮一把。”空青不放心。 “去了慈安宫,你又能帮上什么忙?就在家中帮我盯着,别让人趁虚而入。” 云裳把家事交待给空青,空青愣在原地。 她能感受到云裳话语的重量,也能猜测王妃会面临什么样的麻烦。 “那奴婢就在王府为您守着,等殿下回来,让殿下马上进宫去救您。” 云裳点了头,换好衣服到王府大门口,正见小安公公和他身旁的常公公。 常公公身子不高,瘦骨嶙峋,一双眼睛似铜铃,让人看去便不寒而栗,战战兢兢。 眼见云裳出来,小安公公连忙上前请安。 云裳微微点头,看向常公公,“常公公劳苦,大晚上的跑这一趟。” 常公公上下打量着她,“七王妃没带看家的物什?” “物什?什么物什?”云裳问。 常公公直接点明:“您摇卦用的青花碗,还有那三枚铜钱儿。” “……”云裳静静地看他,“这是太后她老人家吩咐的?” 常公公道:“太后想见一见那物件是什么模样。” 云裳心中不妙,却只能吩咐空青去把物件拿过来。 上了马车,奔宫中而去。小安公公陪云裳同乘一辆,也是为了说几句私房话。 “到底出了什么事?”云裳一头雾水,接连出事,却还不知原因。 小安公公连忙道:“曹贵妃去太后面前给您告状了。” “她怎么说的?”云裳已经猜到是曹贵妃,她更想知道细节。 “曹贵妃说您揽权,还鼓动七殿下和皇子们赌钱,所以太后逼陛下把司天监的事情给停了……具体的罪名还有不少,皇后娘娘让奴才嘱咐您,见到太后千万别顶撞。”小安公公忙把知道的都说了。 “揽权?赌钱?” 云裳倒嘶一声,她还真低估了曹贵妃。 单是这两项罪过,太后不罚她才怪。曹贵妃摆明了是下死手,不想留她的活路了。 “母后还有什么嘱咐的?” 小安公公咬了下唇,“娘娘说,您先忍一晚上,明天她会带七殿下去为您求情。” 云裳轻应,皇后能让小安公公跑一趟七王府,也算仁至义尽了。 “入宫后,你直接回永安宫,让母后放心,不必陪着我。” “咱家就是想陪着您,这身份也不配入慈安宫啊。” 小安公公自嘲道,“太后最不喜欢人多,就连娘娘们晨昏定省的请安都免了,嫌吵。” “……”云裳心里更是凉。 小安公公下巴朝前努了努,“还有这位常公公您也要小心着,他跟了太后六十载,是太后最信任的人。” 云裳愕然。 太后长寿,今年七十有四,也就是说,这位常公公是太后刚入宫时,就跟在她身边的人。 “看来我还挺重要,连太后最亲近的人都露面了。” 小安公公翕动下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奴才会想办法去探望您的,您千万要小心……” 云裳一路无言,到了宫门口,和小安公公分别后,便准备跟随常公公去慈安宫。 “太后在万佛楼修行,您去那边陪着吧。” 万佛楼是苍帝为太后七十大寿时修建的,当时万众瞩目,皆夸苍帝是天下第一孝子,无人能及。 云裳跟常公公到立万佛楼,便见太后禅坐在蒲团上,手持菩提,口中默诵。另还有七名僧人一同诵念佛经,十分专注。 常公公让人给云裳递了蒲团,云裳也不能站着,只能跪在蒲团上,面对菩萨虔诚敬仰。 不知这样放空了多久,一声木鱼儿清脆,结束了这一场经修。 常公公去扶太后起身,太后才慢慢地挪了视线,看向跪在菩萨面前的云裳。 “赌钱,善妒,揽权,跋扈。” 太后沉重的声音夹杂了岁月的沙哑,“你还真是哀家的好孙媳妇啊。” “谢皇祖母夸奖,但这四项罪名,云裳不能认。” 云裳抬头,太后也在看着她。 眼角吊高的凤眼,圆润高挺的琼鼻,即便岁月让细纹爬满了太后的面庞,雍容华贵的气场,也让她孤傲此处,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你还强词夺理?”太后冷哼一声,常公公已经搬了椅子,扶她坐下。 “当初你舍命救俨儿,纵使身份不明,家世不清,哀家也许了你王妃的位置。” “却没想到你野心勃勃,不仅贪财,还想专权司天监,搞什么收集民间诡事的名堂,你简直胆大包天,肆意胡闹!” 云裳辩解道:“我倡导司天监行事,更有利于陛下了解苍国各地的真实情况。” “朝堂的大臣都死光了?需要你个女人去辅佐陛下治国?你算什么东西!” “您也是女人,为何偏要自贬?” “你还想和哀家比?”太后看她的眼神充满审视,还有着不明的怨,“你果然野心不小,是哀家小瞧了你。” 太后看向她带来的物件盒子,常公公立即递了上去。 太后将盒子打开,端详着云裳摇卦用的青花碗,“你曾帮陛下做了一些事,哀家就饶你一命,但活罪难逃。” “自此以后,司天监不用你再管,神女的名号就此作罢,占卜测象、祭拜天地由玄知观主接手,你只需安心做俨儿的王妃就行了。” 太后把青花碗从盒子里拿出来,满眼都是嫌弃。 云裳心下一紧,立即伸手去抢。 那青花碗已被太后远远地扔出万佛楼外,磕在了台阶沿上,清脆地碎了一地…… 云裳震惊无比,看着迸溅四处的残渣,直接扑了出去。 这是师父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那时他们连一顿饱饭都吃不起,师父却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钱买了青花碗,只因为她说了一句“我要学摇卦”。 它跟随云裳十几年,已经是心心相惜之物,就被太后这样随意的打碎? 云裳再看太后的眼神,已不仅是不甘心,还有着无限的怨,那怨已经化为眼泪,不可自控地流下来…… 第48章 我说的算 “哀家知道你心中有恨,但哀家并不在意。” “纵容俨儿赌钱,是你的错;不容俨儿选侧室,也是你的错;野心揽权、逼走司天监监副是你的错;在哀家面前你都敢放任顶嘴,说你跋扈更没有错。” “哀家在世一天,就不容有违了规矩的人出现,你若还想做俨儿的王妃,就要懂得这个道理。” 太后的审判,似青花碗的丧钟。 云裳抹了眼泪,咬唇道:“您不该碎了它。” 太后高傲地道,“碎了它,也是碎了你的野心。” “心若在,无论它在不在,都是一样的。”云裳仰头看向太后,眼神写满了不屈。 “居然还敢挑衅?” 太后走到云裳身边,“以后你就跟在哀家身边,学一学清心寡欲,德行女规。” “俨儿不需要心思狂妄的女人做内助……你若学不会,就在宫中陪着哀家,别想再回七王府。” 秋雨阵阵,下得天空都冒起了烟。 太后与常公公离去,云裳仍跪在万佛楼的地面,将青花碗的碎片一点一点找到,又一点一点捡起,哪怕一个细小的渣滓都不放过。 她捡得并不是一个碗,而是被嫌弃的亲情与信念。 哪怕那渣滓已经被雨水捶进了土壤里,她也会用手指剜出来,手指被割破流血,也在所不惜。 夏翠早已经被吓傻,可她上前阻拦,被云裳一把推开。 夏翠只能求来了药布,帮云裳把手上的伤口勒住。 云裳浑身已经被雨淋透,包括她的面庞,也已经分不出眼泪还是雨水。 天色阴暗,外加细密的雨,视线已模糊不清。 云裳仍趴在地上寻找着,哪怕有一丁点瓷光闪亮,她都会扑过去,拨出那一点点希望。 夏翠终于忍不住,“王妃,咱们回吧,您会受寒的!” “我必须把所有的碎片找到。” “您明日再来找也是一样的啊。” “去一边等着,不要来打扰我!” 夏翠不敢再上前,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沮丧癫狂的王妃,只能在一旁默默地抹泪,偷偷心疼。 云裳终于捡无可捡,挖无可挖。 她抱着怀中的碎瓷片,歇斯底里的痛哭,比那刷刷的雨声更要凄惨无助。 她从未恐惧过。 哪怕十年前被劫匪挟持,哪怕她冒着死的危险去改顾行俨的元辰宫。 可刚刚青花碗碎掉的刹那,她被恐惧袭满全身,充斥着浑身血液。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何被如此轻视侮辱?! 太后罚她板子,她可以忍; 太后责她抄经,她也可以忍; 唯独碎了她的青花碗,等于击垮了她的整个人。 她坚守的善念,就在此时此刻被动摇。 想把她塑造成任人搓圆捏扁、披着华贵服饰的囚奴? 云裳抬头望着天,仿若天空的黑云,是太后的那一张脸。 “回不回,是我说的算,而不是您。” “想让我屈服?您不妨试试看。” …… 云裳去了慈安宫,被安排在厢房居住。 那原本是太后贴身嬷嬷居住之地,如今让出来给云裳了。 夏翠不忍,这摆明了是在欺负王妃? 云裳却毫不在意,让夏翠点亮油灯,打来了水。 她将碎瓷片洗了干净,准备完完整整地粘好它。 “王妃,奴婢不妨给您打热水泡个澡,您驱一下寒气,免得生病。”云裳本就身体不佳。 云裳摇了摇头,也根本不顾手上的伤,“你去睡,别管我。” 夏翠哪舍得扔下她不管? 去外间要了热姜汤,求着云裳喝下去。 整整一宿,云裳都没有合眼。 她一直在粘碎瓷碗,却也只粘了半个轮廓,还有很多拼不圆满的碎粒。 夏翠已经问清楚太后的作息,“太后马上起来了,您得去侍奉早膳了。” 云裳揉了揉眉间穴,“去帮我打一盆水,越凉越好。”她需要从麻木中解脱出来,因为还有事情等她去做。 夏翠连忙去打了水,还端了早饭来。 云裳也不顾吃食糙不糙,狼吞虎咽的把早饭吃完。 用冷水净了一把脸,头发随意地盘了一个圆髻。昨晚的衣裳已经湿透了,她便换了一套慈安宫备好的素衣袍。 淡漠的眼神,无情的面庞,云裳未施粉黛,却更显孤傲不羁。 她行走在太后寝殿的长廊中,让人不敢靠得太近。 殿内响了几声轻咳,太后已起身洗漱,由罗嬷嬷为她盘发梳妆。 常公公在门外传侍女们送上熏好的衣裳、发饰,由着太后的心思挑选。 寝殿四周的窗子已经打开透风,让清冷的殿内透了几丝明亮。 “云裳为太后请安,太后福安。”云裳在门口行了礼。 太后半晌才开口,“哀家不喜欢艳色,让你也穿了素淡,是不是委屈你了?” 云裳轻声道:“是很委屈,但衣装而已,无伤大雅。” “呵,那你来选一选,哀家今日穿哪一套衣装合适,又佩戴哪一个发簪?”太后出的是考题。 云裳踱步过去,“都不合适。” “为什么?”太后看她。 云裳看着罗嬷嬷刚刚点起的流云香,食指掐了一个诀,在飘香中挥动两下。 “太后今日运丧,易外伤,易暴怒,不妨素袍轻衫,长发束拢,莫见外客了……” 第49章 后悔没有杀了她 “!!!” 云裳话语一出,慈安宫中的人都傻了。 还没有人敢说太后的运气丧?七王妃这是不要命了吗? 罗嬷嬷见太后变了脸色,瞬间急了,“七王妃是在咒太后吗?!” 云裳一派云淡风轻,“该说的云裳已经说了,至于信不信,就由太后自行决断了。” 太后轻扬嘴角,“青花碗都碎了,你还在玩这套把戏?幼稚可笑。” 她随意点了一套墨青色的衣裳,又选了两根布摇簪。 “太后,不妨选个轻便的?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罗嬷嬷担心,没把后半句出口。 太后从她手里夺了簪子,亲手插在发髻上,“哀家吃斋念佛一辈子,还怕一个邪门歪道的小丫头?” 呵斥了罗嬷嬷,太后便带人去了万佛楼。 临走时她看云裳下令道:“十遍《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哀家回来时要看。” 云裳送走太后,却根本没抄经文,继续在厢房粘她的青花碗。 夏翠有些担心,“太后回来看见您一字未动,责怪您可怎么办?”可惜她不会写字,否则就帮王妃抄经了。 “经在心中,而非形式。好似拜了再多的佛,吃了再多的素,若无普度众生之大愿,抄再多都经文也是白费力气而已。” 云裳看夏翠满是担忧,“去补一觉吧,小脸都黄了。” 夏翠是被吓坏的。 昨晚她守了云裳一夜,生怕王妃有什么想不开。 此时太后一行人不在,她也能松一口气,坐了厢房的门口,倚着门槛儿就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太后从万佛楼归来。 她缓缓踱步到云裳的厢房,看着那已粘了大半的青花碗。 “你倒是沉得住气!” “啪嗒”一声。 太后又把刚粘好的青花碗扫了地上。 碎片溅起,比之前摔得更碎。 云裳看了半晌,又一点一点的捡起来,似昨晚在万佛楼的雨中那样。 太医们陆陆续续赶来了慈安宫。 因为太后禅坐之时突然发晕,被掉落的步摇割破了手,血流不止,吓坏了所有人,回宫的路上,马儿不知为何惊了,吓得所有人手忙脚乱,还伤了一个牵马的小太监。 正与云裳早间预言的那样……运丧,易外伤。 所有人再看云裳的眼神都变了。 青花碗都碎了,为何她还能一语成真? 云裳捡起了青花碗碎片,继续回到厢房中粘着,“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让我屈服?不可能的。” 接连三天,云裳每天早上都会根据太后寝殿流云香飘散的方向,判定太后这一天会发生什么事。 太后偏偏不信邪,却每天都被云裳说中。 被说中,太后便再砸一次她粘好的青花碗。 云裳也不气不急,只慢慢地收好,晚间再重新粘上。 罗嬷嬷有些担心了,与常公公商议下,把此事回禀给苍帝。 苍帝没有露面,吩咐皇后去劝。 太后怎么会听劝?就连皇后也被骂一顿,让她无事不用再来慈安宫。 “太后年纪大了,有些小孩子脾气,你不要和她斤斤计较,她毕竟是长辈。” 皇后只能劝云裳,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云裳慢条斯理地道:“母后的意思,明日太后问话,我便只字不说了?” “这……” 皇后长叹一声,“陛下也知道你委屈,但毕竟是太后。你不妨做做样子,让太后满意,不就可以回王府了吗?” “反正七殿下也没惦记,回不回府,也无所谓了。” 云裳虽无表情,但说到最后的“无所谓”,明显带着幽怨的意味。 雨夜那晚,她一宿没睡。 她粘补着破碎的青花碗,也是想粘补顾行俨杳无音讯的心。 知道她被太后带走,他居然置之不理,根本没了踪影。 就算那一晚有事没来,第二天呢?前天呢?昨天呢?今天呢? 太后每砸一次她的青花碗,也是砸了她对顾行俨的期盼。 她已经无法判断,付出这些到底值不值得了。 皇后心中也有气,“那臭小子好像被陛下派出去做事了,并非不管你。” “母后也不必替他解释了,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被我连累,让太后再责骂您一通了。” 云裳也知道皇后难做。 太后全力支持顾行澜,对皇后格外严苛,生怕皇后有心谋权。 皇后满心无奈,只能拍拍她的手,“人这辈子很长,有些账要慢慢清算,不必急于一时。”皇后指的是曹贵妃。 云裳轻笑,她的人生只有不到一年,早已没有时间。 “一世太长了,拖久了,我怕把仇恨忘了。” 云裳难得露出一丝恨意。 皇后心神一凛,只能吩咐慈安宫的侍女们照顾好她,便被罗嬷嬷盯着,匆匆离去了。 罗嬷嬷回了太后寝宫,“皇后娘娘已经走了,她一没诉苦、二没诉怨,只平平淡淡地敷衍几句。” 太后似能洞穿人心的眼眸也有迷茫疲惫,“还真有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儿,哀家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她也快撑不住了,据说每天只小寐片刻,总共睡不到五个时辰。” “你居然还心疼她?” “老奴是心疼您。” 罗嬷嬷端了太医熬好的药,一勺一勺地喂给太后,“您这几日也消耗太多的精气神,许久没这么熬心了。” 太后直接戳穿她,“甭拿这话糊弄哀家,哀家是不会心软的。” “您也是小孩子脾气,怎么还跟晚辈赌气?她的确有几分真本事,何必和她硬着来?”每天都被云裳说中,罗嬷嬷真有些怕了。 太后的眼神惆怅不散,“哀家真后悔,当初就该听冲虚道长的话,把她直接处死了。” 罗嬷嬷一怔。 太后说了心里话,“她已经不是简单的摇卦占卜,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更似妖法。” “这种人若留下来,迟早会祸乱宫廷的。” 罗嬷嬷心颤,“不至于吧?老奴也去问过了,七殿下未纳侧妃,也是那个女子不够本分,不能全怪七王妃,曹贵妃也是输了银子,才来您面前诉一诉苦的。” 至于摇卦占卜,也的确是在协助陛下做事? 太后摇了摇头,“你甭说哀家苛刻,大惊小怪。旁的不提,就连太子都出面为她求情,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严重?” “太子不见得是对她钟情,是怕您劳神而已。”罗嬷嬷知道太后最疼太子。 太后摇了摇头,“哀家懂他,他对这个女人是真的上心了。这个女人,居然勾搭哀家的两个孙子的心,难道不是死罪?” 罗嬷嬷一时无语。 太后又是一叹,“但她如今还有神女身份,哀家也不能直接动她,先挑几个错处,再让常海动手吧……” 第50章 是我错怪了他 日复一日,又过了三天。 顾行俨还是没有音讯,但慈安宫中来了一个人,连太后都惊诧了。 “玄知拜见太后。” 玄知恭恭敬敬地为太后行礼问安。 “玄知观主怎么突然来看哀家?哀家近期的确身子不佳,但还不至于惊动了你。” 身为冲虚道长的高徒,太后对玄知的一手药针十分欣赏。 特别是泗阳公主一事,太后总有弥补之心。 玄知直言了当,“在下不是来为太后诊病的,是来为七王妃施针的。” “云裳?” 太后顿时脸色不愉,“你师父视她为妖,坚持要把她处死,你却要为她治病,这是什么道理?” 玄知想了想,“因为在下向七王妃许诺,无论她是生是死,都为她守护一年。” “哀家可以替她做主,把你这许诺给免了。”太后不打算让云裳见外人。 玄知却不妥协,“誓言守护一年,那就是一年,少一天、少一个时辰都算在下违背诺言。” “何况她也不该死,毕竟她以命换了七殿下的命,太后若不愿为七殿下积累业障,就容在下为她施针吧。” “……” 玄知的理由,太后无法反驳。 毕竟她名声向善,不想因为云裳破防。 “她倒是好运气,赢了你的许诺……但医人,不见得能医心,玄知观主也好自为之吧。” 玄知恭恭敬敬领命,去见云裳。 云裳看到玄知出现,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特别是看到他拿出来的针,“你还追到慈安宫扎我?” 玄知认认真真的打量她,又看看她的手,“这手,扎完了恐怕不如鸡爪子。” “……虽然毒舌,但好歹能听见一句人话了。” 云裳乖乖地把手张开,上面还有着数道未愈的伤痕。 她在慈安宫的这些天,身心皆伤痕累累,除了夏翠之外,所有人都似鬼魅。 玄知也不怜惜,在一双残手上面布满细细的针。 夏翠心疼的捂住了眼,“偏要扎手吗?”那双嫩白柔荑简直没法看了。 “其他地方……不合适。”玄知余光瞄了一眼云裳的脚。 人的手脚对应着身体的腑脏。 但他可不敢让云裳脱袜子…… 云裳淡漠地看着手,时不时眉头蹙紧,因为双臂已麻,还伴随揪心的疼。 “如若不是你来,我都忘记还活着了。” 玄知搭着她的脉搏,“你的确应该清醒一下,别被愁怨蒙蔽了双眼。” “冲虚道长有什么消息吗?” 云裳利用司天监做事夭折,只能寄期望于清虚观。 玄知摇了摇头,“师父就算有消息也不会告诉你。” 云裳撇撇嘴,“这倒是,若道长知道我被太后关起来,或许会很高兴。” “不用‘或许’,他一定高兴。”玄知弹了一下她的手指,针似波浪,滚得云裳浑身一个激灵。 “还是那句话,你若再不调养身体,扛不住诛仙草的功效。” 云裳瞬间落寞下来,透过窗棂,看向慈安宫做事的侍女们,“诛仙草在何处都不知道,等有眉目之时再说吧。” “或许很快就会有结果。”玄知漫不经心地道。 云裳一怔,“你有诛仙草的线索了?” 玄知认真地点了头,“而且还告诉了七殿下,他已经去找了。” “!!!” 云裳惊动,随即哇哇大叫,因为碰到了手上的针。 “你说什么?你说顾行俨已经去找诛仙草?”云裳疼得额头渗出了一层汗,说话的声音都在颤。 但她双眼直直地盯住玄知,生怕他在开玩笑。 玄知点了头,“他前些时日被陛下派去离山,我又恰好知道那附近曾出现过诛仙草,便去信让他找一找。” 玄知看她举足无措的凌乱模样,“你也别报太大期望,虽然出现过,也不乏早就被人拔了。” “而且它惯于出现在悬崖边,去采摘也是十分危险的。” “……那你为何没有告诉我,先告诉了他?”云裳惊骇。 玄知不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爬得上悬崖?” “……但服药的人是我啊!” “可承诺找到诛仙草的人是他。” “……” 云裳彻底无语,紧紧地咬了牙,“玄知。” “嗯?” “我要疼晕了。” 玄知看了一眼计时的香,连忙挥手把针拔下去,“一时疏忽,超时间了。” 云裳疼得视线模糊,都已经没有力气骂他。 玄知点了她额头的穴位,云裳痛感减轻,也逐渐恢复神智。 “三天之内不可动气,不可动心神。” 云裳却没乖乖答应,“我做不到,我必须先离开这里才行。” 云裳和太后的暗斗还没结束。 太后不会妥协,她也不会。 玄知并没有阻拦,“随你,我倒不介意半年就离开京城。” “谢谢你。”云裳指的是诛仙草的线索。 玄知看她的眼神颇复杂,“我也期望能够见证一次奇迹。” 二人没再多话,玄知留下药方便离开了慈安宫。 云裳双臂僵木,虚弱无比,但她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晶莹清明。 “夏翠。” “嗯?” “玄知刚才是说,殿下去寻诛仙草了吧?” 云裳总怕是臆想,亦或是在做梦。 “是,殿下去为您采摘诛仙草了,所以才没到慈安宫看您,殿下心里是记着您的。” “你掐我一下,我看看疼不疼。” “奴婢怎么敢下手?但奴婢可以用性命保证,玄知观主的确说过,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云裳抿了抿唇,“……那咱们就等他回来。” 多日素淡的面庞,终于绽放出一丝甜蜜的笑。 难怪皇后也不知他去做什么,玄知也不早一点说…… “那您今儿是不是能有好胃口,多吃一点儿了?”夏翠看着她瘦了一大圈,格外心疼。 云裳轻应,“也要想办法离开慈安宫,在这里,咱们是没有办法吃肉的……” 太后信佛食素,慈安宫中的所有人都跟随食素。 云裳虽然不挑嘴,但她更喜欢吃肉。 “可是……咱们要怎么离开啊?” 夏翠这些天被吓得战战兢兢,她每次看到常公公和罗嬷嬷都双腿发软,就好似看到了白无常和孟婆。 云裳思忖了下,“恐怕要让宫中出一点大事了。” 慈安宫的这段日子,她已经品到了太后的性格。太后孤傲霸道、不可一世,更把规矩看成了天。 她唯独有一个软肋,那就是苍国的皇位。 太后整日诵经念佛,不是信奉佛祖,而是在求佛祖保佑皇位平稳,想要顾行澜顺利继位。 卜一卦万佛楼? 似乎有些大不敬。 但青花碗都已经被打碎,她还有什么芥蒂之事? 但占卜之事过重,她需要沉淀一晚了。 第51章 别急,会塌的 云裳盘膝打坐,手指掐诀,进入了无名无我万物皆空的状态。 虽然这法子她许久没用过,但为了离开慈安宫,为了回去等顾行俨,她只能冒险一次,静静地打坐一整晚。 云裳翌日清晨的第一句话:“万佛楼要塌了。” “!!!” “太后,不如今天别去万佛楼修禅了,召工匠们检查一下如何?” 罗嬷嬷嘴皮子磨破了,云裳都不肯再说一个字。她只能劝太后放弃,这也太吓人了啊! “她装神弄鬼说这么一句,哀家就怕得不敢出门?十年前京城余震,连路都塌了,万佛楼完好无损,因为那里有佛祖保佑。”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她旁日说些闲话,准了也是碰巧,敢说万佛楼出事,哀家第一个就不信邪!” “可七王妃每日都能说中……还是小心为上。”罗嬷嬷努力再劝。 太后坚决不改心意。 “害怕,你就不要随哀家去,若连常海都护不住哀家,那就是老天真要收哀家走,不留哀家在世间了。” 常海便是常公公。 莫看佝偻消瘦,也是宫内的隐藏高手。 罗嬷嬷眼见劝不动,只能侍奉太后梳妆更衣。 太后临出门时,把云裳也带在身边了,“今日你随哀家一同去万佛楼,若万佛楼不塌,你便在那里抄一万遍地藏本愿经,为早上的狂言妄语向佛祖赎罪。” 云裳早已料到太后会带她同去,只福身应答,便跟随其后。 太后乘坐鸾驾,云裳徒步跟随。 万佛楼偏远,距离慈安宫有接近半个时辰的距离。 好在天气不错,云裳慢条斯理的走着,仿若在宫中散步一般。 离万佛楼还有一里的距离,太后的鸾驾停下了。 太后每天会在此处步行前去万佛楼,生怕动静太大,惊扰了佛祖修行。 云裳又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天空。 她这一抬头,让罗嬷嬷也仰头朝向天空看,“王妃您在看什么?” 罗嬷嬷心思难安,生怕真出什么事。 可天空万里无云,蓝得似假画一般,不似有狂风暴雨的模样,万佛楼又怎么可能会塌? 云裳思忖了下,正视前方继续走。 罗嬷嬷埋怨得白她一眼,虚张声势吓唬人?难不成是故意吓唬太后的? 罗嬷嬷念头刚落,便听到宫中的警铃传向四面八方。 太后一顿,“出了什么事?” “走水了,是万佛楼走水了!” 侍女指着前方,一道火光冲天而起,起火之地不正是万佛楼? 太后连忙又上了鸾驾,“快,快过去看看!” 常公公刚吩咐鸾驾快些走,云裳突然又开口,“马上就会下雨,还是返回慈安宫吧。” 罗嬷嬷指了指天,“今日连朵云彩都没有,怎么可能下雨?” “我说下雨,就一定会下。” 云裳伸出伤痕的手,手掌朝向了天。 不过眨了几下眼的功夫,便有滴滴水珠落下。 “居然真的下雨了?!!” 不仅罗嬷嬷惊了,随太后出行的侍女和太监们都惊奇地议论纷纷。 常公公看向云裳,眼神充满了异样的审度。 太后在鸾驾内冷哼,“万佛楼走水,老天马上降雨,这是佛祖召唤显灵,你莫要在那里神神鬼鬼,哀家不信这个邪。” 云裳不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 太后非但没有回慈安宫,反而下令鸾驾迎着大火奔赴万佛楼,势必要亲眼看到那火扑灭,打云裳的脸。 宫中的侍卫们很快到位,包括苍帝都被惊动了。 看到太后和云裳都在,苍帝目瞪口呆,“母后怎么还在这里?” “哀家每日都来,为何不能在?”太后心情不愉。 苍帝连忙道:“即便火势已经灭了,万佛楼也需要放几天烟尘,您不妨先回去,朕一定把万佛楼修缮妥当。” 太后却不肯走,“到底为何突然起火?务必给哀家查清楚!” 太后满面狐疑的看着云裳,她下意识怀疑云裳纵火,可宫中防卫严格,外加云裳没有离开慈安宫,更没见过外人,纵火的确不大可能。 那为何会起火? 就被她算的这么准? 实在太奇怪了! 苍帝早已派人去查,宫中的事,他不容有一丝懈怠。 “……僧人们交待,是供台的红烛被风吹起了火星子,落在经文库内,他们发现时已经晚了。” 侍卫查明,立即前来回禀。 太后惊骇,“经文库的藏书全烧了?” “僧人们正在整理,暂时不知烧毁多少,能救回多少。” “务必全力的救,那里还有先帝和诸位祖宗们抄过的经。”太后万般叮嘱。 侍卫立即领命,也劝苍帝与太后速速回宫。 “母后,朕陪你回慈安宫,如何?” 细雨如织,弥漫着呛人的烟尘,不仅太后呼吸不畅,就连苍帝也禁不住咳嗽两声。 太后心疼儿子,再不情愿也只能离去。 苍帝却看向云裳,只觉得她今日格外奇怪。 见面没有往日的热忱问候,只是福了福身,便去一旁静默侍立。 难不成又被太后训斥了? 苍帝一叹,只琢磨着找机会求太后放过她,毕竟他也需要云裳办事,司天监的那些人,实在太不中用了。 苍帝陪太后回了慈安宫,又让太医熬了润肺的梨汤。 罗嬷嬷忍不住把云裳早上预言“万佛楼塌”的事回禀了,“……太后她老人家固执,偏偏不信,却没想到万佛楼真的起了火。” 苍帝立即蹙眉,“你确定是云裳说的?” “这段日子,太后一直与王妃闹脾气,砸了王妃的青花碗,不许她再摇卦。王妃每日都会说几句不中听的,也全都应验发生了。”罗嬷嬷心累又无奈。 苍帝顿时惊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朕?” 罗嬷嬷压低声音,“太后不许任何人透露慈安宫的事,老奴也是没办法啊。” 太后的脾气,苍帝心中清楚。 二人没等再开口,便听太后吩咐云裳去万佛楼,“……万佛楼是起火,但并没有塌陷,你就搬去万佛楼,一万遍地藏经,何时写完,何时才许离开!” 云裳一动未动,“别急,很快就会塌。” 太后顿时惊恐便了脸,“来人,快来人,给哀家掌她的嘴!!” 罗嬷嬷还不等进殿内,便看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 “启禀陛下,太后万安。万佛楼的横梁断裂,屋顶塌陷,砸坏了两个小师父,请陛下批准太医火速前往救人……” 第52章 不想见 “!!!” 万佛楼居然真的塌了?! 所有人看云裳的眼神都变了,仿若她不是那贵气和蔼的七王妃,而是下凡的妖仙了! 太后瞠目结舌,指着云裳半晌,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静谧无音的慈安宫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苍帝立即召谢医正前来救治,又吩咐其他人去万佛楼救小师父。 云裳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正殿中,不声不响,无声无语。 似一株清莲,生长在天地间。 无人胆敢轻易靠近,怕惊扰她,又怕她突然变脸,再说出点什么天怒人怨。 谢医正匆匆赶来,为太后诊治。 太后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处死云裳。 “妖妇,她就是个妖妇,陛下必须把她处死,此女绝对不能留!” “她今日说万佛楼塌,明日就敢说哀家死,说苍国亡!这种妖孽若不处死,早晚是苍国的遗患啊!” “母后,万佛楼塌是烛台无人看管所致,云裳只是卜到了而已,与她又有何干?” 苍帝也没想到太后和云裳的恩怨这么深?!之前皇后请他说情,他并未在意。 “你确定她只是占卜,不是心有歹意?这个女人隐藏的太多了,陛下根本无法把她看清。” “云裳的占卜天赋,朕心中有数。何况这宫中已被冲虚道长设置了阵法,根本没有诡异之术可施展的。” “那她为何要利用司天监搜寻各地的鬼怪异事,你有深思过吗?” 太后提及此事,苍帝微蹙了眉头,“上次母后提起,朕已经下旨把那件事暂停,您没必要一直耿耿于怀,不肯放过。” “你是在指责哀家插手朝政?”太后听出苍帝潜在之意。 苍帝沉了一下,“难道不是吗?” “您不过听贵妃说了几句闲话,便逼朕撤回计划,把云裳囚在慈安宫学规矩。” “学规矩也就罢了,您不能变本加厉,要把朕赐了神女之名的云裳给处死?!那朕成什么了?还有谁敢信朕给予的嘉奖?” 太后深吸口气,“她不仅是俨儿的王妃,还让澜儿也为之痴迷,不肯成家,哀家实在放心不下。” 苍帝心累无奈,“您的心里只有太子……您不如把儿子也杀了,让行澜直接继位吧。” “……” 太后震惊得嘴唇发抖,更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哀家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苍国江山!” “朕若连一个儿媳妇都治不住,也不配做苍国的帝王。” 太后沉默了,与苍帝僵持片刻,仍不肯放云裳走,“万佛楼何时修缮完毕,哀家何时考虑放她归家,那万遍经文,她非抄不可。” “万遍经文有何意义?您打算囚她一辈子?” “那就让她主持修缮万佛楼烧损的残经废典,若此事陛下再拦,就也别认哀家这个亲娘。” 苍帝无语,也只能就此作罢。 离开太后寝宫,苍帝出门便见到殿外等候的云裳。 “父皇。” 苍帝缓了缓情绪,“朕已和太后说好,由你主持修缮万佛楼烧损的书卷,修缮完毕,你便可以离宫回府,就再委屈一段时间吧。” 苍帝的语气不妙,任谁都看得出,他和太后刚刚有了不愉快。 云裳福了福身,“谢陛下为云裳求情,云裳还有一件事求陛下恩准。” 苍帝背着手道:“何事?” “我曾许诺司天监王真的儿子入读国子监,希望陛下能恩准。” 云裳提出这件事,苍帝诧异,“五品官员子女,自当可以入学。” “陛下恩准,礼部也不敢再有怠慢。”云裳话中有话。 苍帝点了头,“他的事,朕会让王公公去说一句……你去万佛楼主持修缮也好,俨儿回来,朕会让他去探望你的。” 苍帝提起顾行俨,云裳忍不住问,“七殿下大概什么时候能回京?” “原本两三天就折返的事,他却说在离山发现了意外,要再等一等。” 苍帝也有不满意,“这臭小子,也该学一学规矩,根本不听朕的安排了。” 云裳心中窃喜,顾行俨连苍帝都瞒着,显然是去找诛仙草了…… “云裳定尽心修缮万佛楼,请陛下放心。” 苍帝心累不愿多叙,“你去万佛楼后,有事随时传话给朕,不必叨扰慈安宫了。 云裳松一口气,她终于能逃离慈安宫的魔窟。 恭恭敬敬地送走苍帝,她便和夏翠开始收拢东西。 只是翌日清早,云裳准备为太后请安之后,便直奔万佛楼。 常公公脚步轻轻,突然出现在云裳身边。 “……太后懿旨,七王妃在万佛楼修行时,由老奴在您身边听候调遣。而且王妃不必等候请安了,太后不想再见到您了。” 第53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云裳心中一惊。 太后居然把心腹派来盯着她?至于? 常公公的笑容意味深长,“太后是体恤王妃,王妃要感恩才是。” “我的确对修缮经文毫无经验,有常公公指点,云裳感激太后恩典。”云裳虚伪的笑着,内心咬牙切齿。 常公公点了点头,“太后也是有此担忧,毕竟修缮经文库是一项大工程,不是普通书籍,一字一句都不可错的。” 云裳瞠目,“公公的意思,烧毁的佛经要我亲手补全吗?”那她写两辈子也补不完啊。 常公公不屑轻蔑道,“七王妃您多心了,太后担忧您字迹丑陋,补不工整,故而整理、查缺、督检的几项交由您主持,抄经的事由四方庵与大禅寺的师父们来做。” 云裳长舒口气,那三项也是个大工程,非一朝一夕能做完。 太后摆明要把她留在万佛楼,不肯轻易放她走。 事情定下,云裳也不再废话,约定了时辰,众人一起出门。 刚刚到了宫门口,云裳正琢磨着坐不坐青布小轿,就见顾行澜的车辇从远处慢慢行来。 “太子殿下。”常公公等人连忙行礼。 顾行澜微微颔首,看着云裳道,“上来吧,孤送你去万佛楼。” “!!!” 慈安宫的人惊了。 太后对七王妃恨之入骨,不就因为她曾拒婚太子,太子还对其念念不忘? 此时太子到慈安宫不向太后请安,却要送七王妃去万佛楼,太后如若知道,定会大发雷霆的。 “……殿下,您与七王妃同乘似乎不妥。”常公公直接开了口。 “不妥?那孤就下车,陪着她一起走。” 顾行澜态度坚定,不仅常公公惊愕,就连云裳也傻了。 “殿下是来探望太后的吧?太后应该已经起身,我就不多打扰了。”这位知不知道太后为何恨自己?就没有一点觉悟吗? “孤想送你,还有话要和你说。”顾行澜的眼中只有云裳,仿若除她之外,没有旁人。 云裳轻抿下唇,“殿下有事不妨稍后再议。不过……那轿子太小,放不下我携带的物件,殿下不如把车辇借我用一下?” 常公公准备的青布小轿,勉勉强强能坐下云裳一个人,再多一个包裹都塞不了,摆明是故意恶心她。 常公公在一旁冰冷道:“那是太子殿下的车辇,七王妃您坐不得。” “我只放物件,不上车,这总可以了吧?” 云裳看向常公公,“若不是有陛下旨意,我还以为自己是多大罪过,被发配冷宫,而不是去万佛楼主持修书。” “……”常公公也见顾行澜也看过来,只能妥协退让一步,“那就请太子殿下入宫见太后……七王妃您上车吧。” 不容二人有交集,是常公公最后的让步。 顾行澜看了云裳一眼,只能先进了慈安宫。 云裳带夏翠上了顾行澜的车辇,余光睹见常公公恨不能一掌拍死她。 借太子车辇,她就是故意的。 终究已经是死仇,她并不介意临走之前,再恶心一把太后。 “此事回去不许告诉任何人,听到没有?” 云裳嘱咐夏翠,是怕顾行俨知道。 夏翠连连点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脑子里只有佛经……”和恐怖的常公公。 云裳轻笑一声,有些思念顾行俨。 也没想到那日分别,会这么久都不相见。 早知今日,那一晚就让他多抱一会儿了……云裳羞涩,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经历了昨日一场大火,万佛楼的确破烂不堪。 书库中的残本已经被侍卫们搬了出来,三个小师父在一本一本整理,另有三名在指挥着工匠们按照原貌重新搭建,还有几人在擦拭着佛像上的尘土。 云裳到来,常公公颁布了苍帝与太后旨意,告知众人修缮万佛楼经文库由云裳掌管。 云裳看着寥寥不足十人的队伍,“这么几个人,修万佛楼?” “四方庵和大禅寺的师父们后日到,王妃不妨先把缺失的书目列出来,再制定日程计划……”常公公道。 云裳无奈,却也只能这么办。 让夏翠去寻了一处僻静的禅房安置,她则直接带着小师父们投入到留存书目的统计中。 一本接一本; 一筐接一筐; 每一本书,都要云裳亲自核对并查看是否完好无损;每一个残页纸片她都要辨认书目,亦或分类拼贴。 从白天忙到深夜,云裳腰累得快折了,也不过捋清了一筐残缺本。 夏翠端来了冰凉的水,云裳用手帕沾了敷眼睛,“眼睛都快看瞎了……” “这里烟尘气还没完全散去,奴婢让御膳房给您和诸位师父熬了梨汤润喉清肺。” 夏翠帮她按摩着额头穴位,“您也别太贪晚,不差这一天了。” “没听常公公说,寺庙和尼姑庵的师父们后日就到?若人来了,我没把缺的书目列出来,又要被怪罪办事无能了。” 云裳早已料到是一个坑,却没想到是这么深的坑。 夏翠看看堆满一屋子的书筐,“两天?这怎么可能做得完?” “熬夜也要做完。”云裳做好彻夜不歇的准备,“去为我泡上一壶浓茶,越浓越好。” 夏翠应下便去,云裳又投入到破损的书堆之中。 夜幕降临,繁星闪耀。 万佛楼安静无音,漆黑一片,只有云裳这一间禅房中有烛光明亮,以及时常起身行走的身影。 常公公在暗处看半晌,讶异她居然真秉烛夜战,已经四更天,不打算休息了? 夏翠早已经在小凳子上睡了过去。 云裳趴在桌案上小寐片刻,起身去捡了一筐残破的书,仔细辨别残页寥寥无几的字迹上,到底是什么内容。 翻着翻着,云裳眼神一凝。 她拿起一个只有巴掌大的残页到烛光前,“幻化”“记忆”“邪”“灌”,仅有的几个字,让云裳立即想到冲虚道长口中的“邪派”。 难不成,这万佛楼中的典籍里,有关于邪派的记载? 云裳瞬间震惊,惊后便是狂喜! 若不是太后恨她,罚她主管万佛楼的修缮,她还真没有接触万佛楼经文库的机会。 云裳捂嘴,生怕笑出了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是老天看她太辛苦,给她最大的恩赐了…… 第54章 要掉脑袋的 云裳在竹筐中尽力的翻找,但凡笔迹类似相同的残页全部留下,只等找齐之后,再将它们拼得完整。 一个人翻找,时间不够。 云裳又把夏翠喊醒,让她一起帮忙。 夏翠不识字,只能照葫芦画瓢,按照笔迹核对。 主仆二人忙碌至太阳初升,云裳才把找到的纸页收拢好。 想到随时盯着她的常公公,云裳担心他找机会翻查物件。 用帕子将纸页包裹,云裳让夏翠帮她缝在了亵衣内。 这是她宝贝的东西,没有之一,贴身保存,看谁还能发现。 夏翠收拢着针线,才有心思问起,“王妃,咱们找的这是什么啊?” 云裳也没隐瞒,“是我需要的一本秘法,没想到在这里瞧见了。此事你万万不可说出去,否则不仅是你,连我也是要掉脑袋的。” 夏翠惊了,“这么严重?奴婢一定不说。” 夏翠是个嘴巴严实的,云裳也能信得过,“你知道便好,哪怕回到府中也不要提。” 夏翠一口答应,继续做事。 云裳其实也没想明白,为何万佛楼里会有邪派的记载? 她想到起火的那一天,太后曾大喊万佛楼里有祖宗们抄写的经文。 莫非这里不仅有诸位皇帝抄写的经文,还有他们留下的笔记? 顾行俨曾说过,博渊阁的杂书在多年前就被烧光,没烧的也只能是先帝们的遗物。 或许,就是在某位皇帝的遗笔中提到过邪派秘法。 她也需要找个机会,去核对一下,是哪位皇帝的字迹了…… 云裳歇息片刻,便准备继续核对书目,毕竟常公公那一双浑浊的老眼,时时刻刻在盯着他。 夏翠也没有丝毫睡意,想到常公公,她一点困意都没了。就好似白天随时能见到鬼,这谁能安心睡得着? 云裳整理好衣服,坐在了桌案前。 主仆二人吃过早饭,便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常公公此时在慈安宫向太后回话。 太后听闻云裳忙碌至深夜,十分不屑,“就这么急着走?她太小瞧哀家了。” 昨日顾行澜借车辇给云裳,太后还是知道了,“你要盯住她,不能让她再见到太子,这女人是个多变的性格,手段也多得很,小心她耍花招。” 常公公应下,把心中担忧说了,“……让她整理残页书经,会不会被发现什么?毕竟烧毁的物件当中,还有老祖宗们留下的信件。” 信件中的皇室密辛,连太子和诸位皇子都不知道。 太后对此却不在意,“她一个只会卜命算卦的能看出什么?” “她的能力与众不同,不可小觑。”常公公的眼睛很毒。 太后思忖了下,“那你去盯住了,但凡发现她有异常,就随时来报,若异常的过分……你知道该怎么做。” 常公公应下,又折返回了万佛楼。 此时云裳已经把六筐残书整理完毕。 入库的、缺失的、有书名和看不出书名的全部分了几大类,让三位对经文典籍精通的小师父再核对一遍。 “王妃辛苦,再怎么急迫也要注意身体,不必为此彻夜不休,让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了,会斥责老奴照顾不周。” 常公公阴阳怪气,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盯她不放,似想从云裳身上看出点什么。 “难道常公公也因为换了地方睡不着?早知如此,昨晚就喊您一起来帮忙了。”云裳并不意外,她早猜到会被盯紧的。 常公公轻笑,“老奴惭愧,熬不动夜,是小师父一早和老奴说起才知道。” 云裳恍然大悟,“还以为昨晚在门前晃来晃去的是常公公,原来是我看错了啊……” 常公公愣了刹那,便看到云裳得逞的轻扬嘴角。 他明白刚刚被诈了一下,而且还露出了马脚。 “王妃彻夜无眠,或许是出现了幻觉,稍后老奴会请太医为您诊治。”常公公自当不认。 “不必了,明天玄知观主会来为我施针,有他一个人虐我就足够了。” 云裳想到玄知就手疼,已经形成习惯了。 常公公悄无声息地离去,好似融入在空气中,让人忽视他的存在,却又能时时刻刻感知他的一双毒眼。 夏翠紧张无比,常公公走了,她才松一口气。 “幸好他没盯着奴婢看,否则奴婢一定会露馅的。” 云裳轻笑,“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熬住,你也不再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 “奴婢可没什么野心,只愿在您身边做个普通的小丫鬟,一辈子。”夏翠在很认真说。 云裳触动一下,没说什么。 她还不知自己有多长的路可以走,哪敢对旁人许诺一辈子? 还有十筐的残书要整理,云裳揉了揉腰,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又是一天忙碌。 云裳回到禅房累得筋疲力尽。 她的确没有体力再战一晚,去翻书筐与邪派秘法有关的字句。 洗漱过后,云裳正准备睡。 她突然发现桌上的书本被动过,拍拍贴身放好的残页纸,“……果然是被监视了,好险,真的好险。” 第55章 大意,危险了! 夏翠听见云裳的话,立即去看她整理的箱子,“……连奴婢的针线笸箩都没放过。” 主仆对视一眼,不用说,她们也知道是常公公动了手脚。 “至于吗?咱们又不是恶人,还能做偷鸡摸狗的坏事?”夏翠幼小心灵已被常公公吓出阴影。 云裳淡淡,“当然会。” 常公公显然知道经文库中,有不愿被人发现的秘密,生怕被她发现,藏起些什么。 夏翠并不懂,却很害怕,“他不会变态到半夜进到禅房,搜什么物件吧?” “……” 云裳想了想那古怪的老头,又看看胆怯的夏翠,“你若害怕,晚间就和我挤在一起睡。” 夏翠吓得连忙点头答应,把被褥搬到云裳的床上。 和夏翠挤在一起,云裳倒是没了困意。她从筐中挑了一本未烧残的经文看起来。 她自小到大,学的都是道家修法,佛经极少阅读,此时抛开对太后的成见,倒也有几分顿悟之心。 她又想到了顾行俨。 也不知他此时怎样了? 玄知说诛仙草生长在悬崖峭壁,他会自己去采吗? 云裳不希望他有一丝危险。 打开《金刚经》,她在心里默默地读着,为顾行俨祈祷。 “无论你能否找到诛仙草,只要你安稳回来就好……” 顾行俨此时在奔赴回京的路上,他也没想到,这一次摘诛仙草会如此顺利。 “殿下,咱们即便熬一晚,明天也到不了京城,不妨先找个村镇歇歇脚?兄弟们也都饿坏了。” 黄达饥肠辘辘,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们忙完陛下交待的事,便快马加鞭奔赴上山。 找村民带路,冒险攀登悬崖,采摘时就凶险万分,下山还没等歇口气,顾行俨又率队回京城。 这位祖宗哪儿来的精气神?完全不是人干事啊。 顾行俨回头看看士兵们,“那就附近找个歇脚的地方,吃完之后马上启程。” “就不能歇一晚吗?”黄达哭丧着脸讨价还价。 顾行俨也很疲惫,“是玄知说,诛仙草采摘后需要快些服用,否则药效会减弱,你们克服一下。” “您都用玉石润着了,不会有丝毫损效……就容兄弟们眯半个时辰,行吗?” 黄达是真的是睁不开眼,完全提不起精神,其他士兵更不用说。 顾行俨没辙,只能答应休息一个时辰,“别抱怨苦,这一次跟随本王采诛仙草的人,回京城皆有奖赏,若王妃服药顺利,奖赏翻倍!” 士兵们连连感谢,也多了几分精神。 黄达突然想起来,“这里离王妃长大的逍遥镇不远,您不过去看看?”他也是听空青说过。 顾行俨动了心,“距离此处有多远?” 黄达拿出地图,“四十里左右。” 顾行俨想到怀中软软的云裳,也有些想念,“好,我们去那里歇脚。再查一查逍遥镇有什么特产,咱们给王妃带回去。” 黄达立即听令,“得勒,兄弟们,出发!” …… 云裳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醒来已是翌日清晨,夏翠已把早饭摆在她的桌子上。 “今天大禅寺和四方庵会来人,常公公催了奴婢两次,让您早些起,奴婢答应了,但没理他。” 夏翠是个记仇的,看常公公眼神都已有古怪。 云裳让她淡定些,“别露出马脚,随和一些。” 夏翠咬着嘴唇答应着,“反正他在奴婢心里就是变态。” 云裳笑出了声。 不知常公公得知他已被认定为“猥琐老头儿”会是什么心情? 但她今天要再多穿一件宽大的阔长袄,遮住亵衣内封上的残页。 既然常公公已经开始怀疑,她需要更加小心了…… 早饭过后,云裳把整理好的书目名录交给了四方庵来人。 至于经文书撰的时间,需要她们讨论之后才能给出具体日期。 常公公一直看着云裳。 “今日天气颇暖,王妃却多着了一件褙子,可是身体不适?” “忙了两晚,身体虚寒,外加吃素太久,需要适应。”云裳早已察觉到他的目光,自动忽略而已。 常公公微微点头,“稍后让御膳房为您熬一碗姜枣汤,这两晚七王妃也甚是辛苦。” “多谢公公,让您费心了。”云裳说完,便带夏翠回禅房歇息。 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手中抬着厚重的盒子,恰好撞了云裳。 云裳下意识捂住腰上缝好的口袋,常公公眼神一凝,再看云裳的眼神颇有几分复杂了。 云裳心里一惊。 她本该护住胸口,而不是腰侧。 夏翠凶巴巴地呵斥着小太监,“抬东西不会找个帮手?看你就是故意的!” 小太监连忙放下盒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请罪。 “算了,其实也不重,只是这两日坐得久了,腰酸,扶我回去躺上片刻就好了。” 云裳搭着夏翠的手,只想马上躲离此处。 常公公却把她给拦下了,“老奴推拿手艺极佳,不如老奴帮您舒展一下如何?” 云裳心中一紧,“常公公还要等候大禅寺的高僧们,我歇一歇就行,不碍事的。” “太后派老奴到万佛楼,就是侍奉王妃的,王妃还是不要推辞了。”常公公意有所指。 “我还不太适应,被公公侍奉,让夏翠揉揉就行了。”云裳又争取一下。 常公公眼神毒辣的瞪着她,“老奴七岁就已净身入宫,接连侍奉两位皇后,更侍奉了太后六十年,却被王妃嫌弃了?” 他的眼神瞄向云裳的腰侧,浓重的怀疑,不言而喻。 云裳不得不答应,“那就有劳常公公了,我们这就回禅房吧。”她已经察觉常公公的杀意了。 夏翠扶着云裳慢慢走,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若常公公帮王妃推拿,缝在衣服里的口袋岂不是会露馅儿了? 云裳狠狠攥了一把夏翠,示意她不要慌张。 云裳也懊恼刚刚漏了怯,谁能想到突然有人撞过来? 她实在是大意了…… 第56章 只能赌一把 就算云裳和夏翠的速度似龟爬,也终有回到禅房的那一刻。 怎么办? 怎么办? 云裳没有解决的办法,难道要和常公公拼死一搏? 推开禅房的门,云裳顿时愣住了,“你怎么一早就来了?”眼前之人好似救世的活菩萨! 玄知已经把针全摆好,恨不能云裳进门就扎在她手上。 “陛下今天出城寻访,让我跟随同去,这一次施针只能提早了。” 玄知看她捂着腰,“扭了?” “呃……刚刚被撞了一下。” 云裳立即看向了常公公,“有玄知观主在,就不劳烦公公为我推拿了……” 躲开常公公,便万事大吉。 看来老天也舍不得她死,居然让玄知前来救场了。 常公公看向玄知,颇有几分不满,“玄知观主还要陪陛下寻访,恐怕没有太多时间帮王妃治腰。” 玄知的确时间紧迫,“扎两针试试,若是久劳成疾,我下次来时,再帮你根治。” “……” 云裳彻底无语。 这位“单弦男”没看到她眼睛快挤瞎了吗? “来都来了,也不差这几针,陛下知道观主为我诊病晚去片刻,也不会严苛怪罪的。”云裳只能又试探一句。 玄知不愿拖延,让她坐在椅子上,“把手伸平。” “嗯。” “卡巴”几声清脆,玄知正了她的骨节。 云裳紧紧咬牙瞪着他,“是腰的左侧,还很疼!” 玄知纳闷,“你左侧不歪啊。”话语说着,他诊病的手指已经触到那厚厚的一叠东西。 二人对视,玄知终于看到她不停叽咕的眼睛…… “去榻上侧卧,夏翠姑娘帮她把衣襟抻平。”玄知终于知道配合。 “哦,来了……” 夏翠连忙上前,挡住了常公公的视线。 走去榻上,云裳也顾不得矜持,趁机把亵衣内的手帕包取下,直接塞了玄知怀中。 仅一刹那,常公公便如鬼魅一般出现,“玄知观主与王妃男女有别,按摩之事还是由老奴替代吧。” 玄知若无其事,淡漠如尘,“公公多虑,我碰不到她的身体,只有针。” 玄知没有理睬常公公,一手针已全部扎了上去,包括云裳的手也没放过。 长针轻捻,云裳额头冒出了汗。 夏翠想帮她擦拭,却不能乱动抬手,扰乱针的角度。 云裳看了一眼常公公,“夏翠帮我拿帕子擦汗,已经流进眼睛里……劳烦常公公帮忙拽平衣襟了。” 云裳声音虚弱,因她的确非常的疼。 常公公挪步到夏翠身后,眼中只有云裳,没注意到玄知轻弹下衣襟,抚平了怀里塞的东西。 玄知算好时间,挥手把针拔去。 常公公突然伸手为云裳推拿,只为确定云裳的衣襟内有没有私藏。 云裳已经把物件成功脱手,自然不在意常公公的搜检,“常公公的手法果然精妙,仅仅按这几下,腰侧就不再酸痛了。” 常公公幽幽道,“王妃近日劳累,全身僵紧难免会痛,老奴有此手艺自当献技。” 云裳轻应一声,“这一手针眼也很疼。”还青肿的出了血痕。 玄知轻轻道:“冰敷片刻便好,请夏翠姑娘取些冰水来?” 夏翠早已吓傻,此时都不会应答。 云裳开始撵玄知走,“冰敷有夏翠帮忙,不用你动手,陛下不是还等着?你就不要磨蹭,快走吧。” 玄知很无语。 稀里糊涂塞东西给他,还避开常公公?但他的确着急要走,眼下也没有细谈的机会,“……三日内不可动气耗神,切记。” “放心,我记住了。” 云裳巴不得玄知立即消失,却故作平平淡淡,生怕常公公察觉异常。 玄知收到针药准备离去。 常公公却突然喊住他,“玄知观主等一下。” “公公还有事?”玄知侧身看他。 云裳心底一紧,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希望玄知不要露馅儿,也不要出卖她。 常公公看他片刻,又看向云裳,“观主还没说,下一次施针是何时?老奴替王妃问一下。” “五天,五天之后我会再来的。” 玄知清扬出尘,不苟于世,单这份气度,让常公公看不出他是否在慌张。 玄知更没有等他再问,直接背起药箱便阔步离去了。 云裳松一口气,在阎王爷面前走了一遭,她早已经浑身湿透了。 “常公公若忙,就不必在此陪着了,我已被汗浸透,让夏翠帮忙擦一下身。” 看也看过了; 搜也搜过了; 常公公的确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王妃好生歇息,中午大禅寺和四方庵的人到齐,您还要露个面。”毕竟云裳是主持修缮之人。 云裳点了下头,“辛苦常公公先应酬下。” “老奴分内之事,先告退了。”常公公离开,夏翠送到门口。 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夏翠便瘫软在地,两条腿似面条似的,“奴婢刚刚吓的双腿都在打颤了……” 云裳让夏翠过来说话,生怕常公公在外偷听。 “这件事不要再提,他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 夏翠爬到床边,连连点头,“可是您把东西给了玄知观主,他岂不是也知道了?会不会有危险?”王妃说过,此事如若暴露,是要丢脑袋的。 云裳塞给玄知也是无奈之举,“只能再见面时,和他好好的商量一下了。” 给玄知,有活路的可能; 让常公公发现,她只有死路一条。 云裳也开始纳闷,这邪派到底和皇族有什么关系? 常公公如此紧张,事情肯定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她本想解开胎记之谜,却没想到挖掘出这么隐秘的事情? “咱们只能盼着玄知不把此事告知任何人,哪怕冲虚道长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云裳眼前只能豁出去的赌一把。 夏翠嘟起了嘴,低声道:“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来接您回府?他已经走了很久了。” 云裳也很想他。 脑中浮现出顾行俨让她系蝴蝶结的赖皮样子。 她从未体会到这么慌乱无助过。 这一刻,若有他坚实的胸膛做依靠,就再完美不过了…… 第57章 殿下回京了 云裳日盼夜盼,只希望玄知能快一点出现。 但玄知杳无音讯,云裳却等来顾行俨回京的消息。 “……小安公公说,殿下已经回京了,正在御书房向陛下述职,很快就能来见您了!” 夏翠得到小安公公传讯,马上就来告诉云裳。 云裳顿时大喜,“他回来了?”这个惊喜有些突然。 “对,还成功采到了为您治病的灵草,您要做好准备了。”夏翠兴奋地道。 “快帮我看看哪一套衣服更合适?这青色的会不会太素淡了?” 云裳立即去翻衣装。 她整日与尼姑和尚们在一起讨论佛经,早已不顾装扮。但顾行俨回来,她希望打扮得出尘漂亮。 “看把您急的,殿下至少要午时才能来呢,您可以慢慢选。”夏翠禁不住调侃。 云裳面色羞红,也惦记顾行俨的安危,“小安公公说没说,殿下是否受了伤?” 他去悬崖峭壁采摘诛仙草,那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夏翠摇了摇头,“小安公公只说两句就跑了,毕竟他在万佛楼也不敢多停留。” 常公公鬼魅一般,说不上何时就在身边出现。夏翠这段日子屡受惊吓,还真锻炼出几分胆量了。 得不到答案,云裳只能耐心地等。 换了淡青色的长裙,高高盘起发髻,用一根如意玉粼簪固定。 两弯水滴玉耳坠,淡淡的殷红唇,在万佛楼呆这许久,云裳被熏陶的越发出尘如仙,气场悠然。 就连常公公都讶异她变化极大,更佩服云裳的学习能力。 只看了几日的佛经,便能与大禅寺的师父谈禅,与四方庵的师太讲经。 这若不是天赋异禀,就是落尘妖仙,好在常公公已不再怀疑她们,没了最初浓郁的杀意。 梳妆完毕,云裳只觉得时间太慢。 太阳为何还没升到高处?陛下议事还没说完?云裳急不可待,时不时就到万佛楼通往宫中那条路上去看看。 夏翠见云裳焦急等待的模样,笑嘻嘻道,“您也只有面对殿下时,才像一个娇滴滴的小妇人。其他人面前,又酷又飒,他们都不敢和您搭话呢。” 云裳轻道:“他是我的夫君,我自然要敬着。” “奴婢真没想到,殿下肯爬悬崖为您采药。原本还嘲笑空青姐姐话本看多了,如今连奴婢都信人间有真情了。” 夏翠原本不相信男人,但亲眼见到这一幕,不禁开始动摇。 云裳抿了抿唇,只觉得心中温暖。 原本以为顾行俨撇下她置之不理,未料到是借机去离山找诛仙草。 不论他是为了责任,还是为了什么,单这一件事,云裳都认定付出的值了。 二人一直等着,却迟迟没有顾行俨的消息。 午间过了,下晌也没音讯。 云裳看着天边渐落的太阳,突然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空旷的万佛楼前,云裳长裙随风轻荡。落入余晖的映照,让她略显孤寂与凄凉。 她一直在这里等着,没有挪动过一步。 夏翠为她系了一件披风,“也许殿下在忙,或者是诛仙草出了什么问题?都是很有可能的。” 云裳轻轻答应,仍旧望着远方。 夏翠也迷惑了,早上小安公公说好的,怎么突然变了?可惜宫中她不熟,否则就去帮王妃问一问了…… “晚风凉了,您不如回禅房内等?”夏翠见她在发抖。 云裳微微摇头,“他会来的,我一定要等着他。” 金色的雾月渐渐明亮,苍穹已成一片黑幕,点缀了几颗闪闪繁星。 云裳仍旧在这里等,夏翠在一旁陪着。 此时此刻的顾行俨却在酒馆中烂醉如泥。 黄达已经让店老板把酒换成了水,顾行俨也已经喝不出味道了。 他从宫中出来之后,就在此地喝个不停。 黄达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也许是空青记错了名字?王妃根本不是逍遥镇的人。” 黄达很无语。 那日归来途中,本想去王妃居住过的小镇买特产,给王妃一个惊喜。 可顾行俨到了镇子上问起“云裳”,人们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顾行俨纳闷,因为云裳曾说,她是居住地享有盛名的“摇卦女仙”,怎么会没人知道? 于是顾行俨又四处打听,却都被告知没听说过“云裳”的名字。 顾行俨急了,直接去县衙。 七殿下突然驾到,吓得全县衙的人连夜报道,一起去查“云裳”的户名。 可是他们把五十年的户籍档案都翻了一个遍,的确没有叫“云裳”的女子。 顾行俨傻了,又带黄达等人在附近几个小镇去详查……结果都是一样,完全没听说过“云裳”这个人。 王妃来自何处? 王妃到底是什么人? 顾行俨险些疯掉,若不是黄达提醒他还有陛下交待的事需回复,他恨不能把那里所有的村落全问遍了。 “酒,给本王拿酒。” “这个,您喝这个……” “滚!这是水,给本王拿酒!” 顾行俨扫掉了桌上的杯盘碟碗。 黄达生怕他割破了手,连忙让侍卫把桌面给清了。 “您若心中存疑,就去万佛楼当面问王妃,不就全都清楚了?” “本王问她,她会说实话吗?” 顾行俨脑中萦绕着云裳脸庞,“本王可以为她去爬悬崖,可以为她去摘诛仙草。” “可她却连真实身份都不肯告知本王,本王就像个傻子!” 黄达继续劝,“但王妃为了救您,的确付出很大,她对您是真心好啊。” “对本王好,却不肯说实话?” 顾行俨心力交瘁,只觉得此事格外荒唐,“让本王静一静,你先不要把此事告知父皇和母后,他们会立即抓她,把她打死到。” 欺瞒皇室,云裳定是死罪。 黄达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提起诛仙草,“您拖延不了太久时间,诛仙草虽有玉盒润着,只能保存三天。如今已过去大半,这灵草天下少有,再遇见可就难了。” 他们四处打探王妃身份就花去一整天,归来又是一天。 到明日午时,那一株诛仙草就等同路边狗尾巴野草,彻底的废掉了。 顾行俨瞬间清醒,看着酒桌上的羊脂白玉盒,“对,对,本王答应过她,本王是信守承诺的人……不管她对本王怎样,本王都要履行承诺。” 他突然拿起玉盒奔出门外。 赵达缓过神追出去时,顾行俨已经翻身上马,眨眼间无影无踪了…… 第58章 云裳是个骗子啊 宫中通往万佛楼的长廊处,一个人缓缓地走来。 弯弯的弦月挂于空中,映得他身影修长,又因夜色垂涎,撩拨了孤寂。 云裳被风吹累的双眸微睁了下,又垂下来。 “居然是你来了。”而不是顾行俨。 “七殿下刚把诛仙草送到我手中,我便马上来了。” 玄知看向云裳道:“你确定现在要服下它吗?” 羊脂白玉盒,润洁光亮。 一株紫色的诛仙草躺在其中,时不时闪出银色光芒。 云裳看过后,又把盒子盖上,“他自己为何不来?”她总要知道个答案。 玄知面容奇怪,“他是醉着把诛仙草送到我手上,然后又爬上马背,我也不知去哪儿了。” “醉?”云裳不解,宁可喝醉,也不来看她一眼吗? 玄知不懂感情事,只认真的看向她,“时辰不多,你先做个决定,你确定要服下它吗?” 诛仙草是剧毒草。 此时的云裳无论从内心到外身,都很难撑过它的毒性。 云裳沉沉地闭上眼睛,“临死之前,他总要给我一个答案吧?” “答案?”玄知误会了她的意思,“我倒是能给你一个答案,以你此时的状况,服下后必死无疑。” 云裳轻笑,“那你还把它送来给我?” 玄知理所当然地道:“这是他托付的事,我必须要做。而且是为你采下的诛仙草,是否服用,还要你做决定。” “服下它,马上就死;不服它,是过几个月再死。” 云裳终究站得无力,直接瘫坐在地上,“他把诛仙草就这样地扔给我,算是给我最后的交待吗?” 玄知沉了下道:“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云裳道。 “你到底为什么而活?”玄知看着她。 云裳哑然,她到底为什么而活? 十年前,她告知自己,要为了与他许下的誓言而活; 此时此刻,那誓言已被“冒牌货”兑现,他也履行承诺,帮她采到救命仙草。 但他不是为了相依相伴,是为了他的“责任”。 如今他的责任履行了,她和他也走到终点了吗? “如果白天你问我,我还能答得上来,现在……我突然不知道了。” 云裳看向玉盒中的诛仙草,“而它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 “……你打算放弃了?”玄知有些吃惊。 云裳道:“你送回给他,这是他采的药,也是我的命,怎么处置,由他决断吧。” 玄知无语,看她的目光有遗憾不解,更有一丝未察觉到的心疼。 初见她,她是那么自信潇洒;再次见她,她在祭天大典万众瞩目,如当空弯月,让人无法挪开目光。 包括前几天,她冒险把禁物塞在他怀中,眼神中充满信任与祈求,更是对生的渴望。 但此时的她,眼眸中一无所有。 若这是爱情的话,顾行俨的确辜负她了。 玄知没有再停留,折身便走。 云裳看他身影消失,才挪动着脚步,走进了万佛楼。 拿起师父们摆在佛案上的菩提子,她盘膝坐在蒲团上,静静地沉思诵念。 无论是生是死,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顾行俨,你心中真的没我吗?” …… 玄知出了宫门口,正看到等在此处的黄达。 他把羊脂白玉盒递过去,“王妃要他来做决定。” 黄达愣愣地看着,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我也真是贱,为什么要提逍遥镇,若不是我非求着殿下休息,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玄知讶异,但他并未追问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要快点找到七殿下才行。” 黄达唉声叹气,他能去哪儿找? 那位疯起来,眨眼就不见影,若不是猜到大概方向,他都不知殿下是去找玄知。 “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黄达绞尽脑汁,召唤玄知上路,“但我不敢确定殿下一定在,咱们只能碰碰运气了!” 拿了按察司的令牌,黄达带玄知一路纵马在京城的街巷中狂奔。 好在此时已是深夜,街上百姓寥寥无几,否则他定要被御史参一本滥用职权。 二人赶到了蹴鞠场。 顾行俨果然醉倒此处,怀里还抱了一个酒葫芦。 此处是他和云裳吵架又和好的地方。而且空旷无人,无论怎么放肆发泄,都没人看到,不怕丢人。 “这么怎么办?人已经彻底醒不过来了。” 黄达揪着顾行俨乱晃,他的头摆成拨浪鼓,眼皮子也不睁一下。 “我来。”玄知随身带了药箱。 他打开后拿出几根细长的针,沾了药水,扎在他面颊穴位,更是在眉间狠戳三下。 “咳咳,呕……”顾行俨半醉半醒,直接吐了一地。 黄达嫌弃的扇了扇,“真臭。” “呕……” 玄知又几针下去,顾行俨快把苦胆都吐出来了。 黄达去马背上拿了水壶,顾行俨狠狠地灌下去,算是缓了一点神。 他半醉半醒地看向玄知,“你、你不是去给她送诛仙草了吗?” 玄知把羊脂白玉盒递给他,“这是她的命,她要你来做决定。” 顾行俨沉默着,突然轻笑,“本王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 “她做本王王妃,只为了本王能帮她找诛仙草,再用血助她改阴煞之命吧。” 玄知一怔,“你在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只有本王的血和诛仙草,才能助她改去早殁宿命……哦,对了,本王忘了献出血……你是来取血的吧?” “来,拿刀来。” 顾行俨挽起袖子,拿起刀就朝手臂上割。 玄知一把摁住了他,“你被她骗了。” “本王当然被她骗了,她连名字、身份都是假的,本王就是个笑话!”顾行俨很想再醉过去,不想面对荒唐。 玄知看她道:“她的确是早逝之命。但是因为救你,丧了二十年的阳寿,违背了天道法则,才只剩一年大限之期。” 顾行俨瞠目,“你胡说什么呢?什么一年大限?” 玄知见他果真不知,便把云裳的事情给说了,“并非是我胡说,原本该死的人是你,是她用命换了你的命。所以我师父才认为她擅修元辰宫,逆天丧德,要把她活活烧死。” “我不知她怎么向你解释的,但我所言没有半句虚话……难怪她不许我说出诛仙草的事。” “她还真是个骗子啊。” 第59章 只能骗骗你 顾行俨惊了,黄达也傻了。 两个人呆呆地看着玄知,不敢相信他刚刚是不是说了那番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顾行俨震惊,完全不可置信。 玄知淡漠的看着他:“我当然知道在说什么,是她故意隐瞒,没有告诉你实情。” “那你又怎么知道的?”顾行俨问。 玄知对此很傲娇,“因为她骗不了我,只能骗骗你。” 顾行俨呆了半晌,看向黄达狠狠地抽一巴掌。 “疼吗?” 黄达龇牙:“疼。” “原来本王不是在做梦。”顾行俨想站起来,却又醉得跌倒在地。 黄达连忙把他扶起来,吹着夜晚凉风清醒清醒。 顾行俨困惑了。 “若她说的是假话,她为何舍弃二十年阳寿救本王?”事情似乎说不通? “还有你说她有一年大限是什么意思?必须服诛仙草?” 顾行俨虽不清醒,却在努力分析着玄知刚刚的话。 “若诛仙草服用不慎,她死路一条;不服诛仙草,明年春季,就是她的死期了。” 玄知一副古井不波的脸,“我也很好奇,她为什么对你舍命相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桃花劫?他都想学八字,算一算顾行俨是不是克妻了。 顾行俨百思不得其解,更因醉酒头疼无比,跌坐在地上。 黄达急得火上房,“您心中再多疑问,不如亲自去问王妃,马上天就亮了,诛仙草也要失效了!” “属下不知王妃为何不肯说出真实身份,但她肯以命换命,区区几句善意的谎话还重要吗?” 黄达第一次质疑了顾行俨的人品。 顾行俨紧咬着牙,“你以为本王不想动吗?” 黄达一怔,“你怎么……” 顾行俨看向玄知道:“你刚刚是不是丢了一根针?被本王坐在屁股底下了!” 玄知看去,正有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在顾行俨大腿根部。 他还从未有过如此大意的事故,只能拔下止血,淡淡地说声“抱歉”。 顾行俨缓了缓酸麻的腿,翻身上马,拿过黄达手中的玉盒。 “不管因为什么,本王都要保住她的命!” 玄知也上了另外一匹马,“你带她到讲经阁见我,我去布置她服药用的东西。” 顾行俨点了头,立即纵马狂奔。凉风瑟瑟,也已让他恢复清醒。 黄达见玄知也要走,连忙窜上马,“我和你一起回讲经阁,不去万佛楼碍眼了。” 殿下和王妃难得相见,还不知会发生什么钟情甜腻的大戏。 何况他的马被顾行俨骑走,他也只能和玄知同乘一匹。 玄知却长袖一扫,把黄达甩下了马。 “你干什么?”黄达惊骇。 “我不喜欢和别人同乘一匹马,你想别的办法回去。” 说话间,玄知已经驾马离去,根本没有等黄达。 黄达捶胸顿足,“老子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遇见的都什么人啊?!!” 他看着空阔的蹴鞠场,“殿下难不成是走来的?” 他只能在茫茫旷野,去找顾行俨失踪的马回家…… 顾行俨疾速奔到万佛楼时,天色已经泛了青,太阳还未升起,天边已有鸟儿腾空鸣啼。 万佛楼的沉钟撞响了第一声,大禅寺与四方庵的师父们起身准备诵经抄经。 顾行俨四处找寻,并没有云裳的身影。 夏翠也并不在。 常公公又去哪儿了? 顾行俨问诵经的小师父,小师父摇头不知,他又去问送早饭的太监,太监也说不知道。 “……早间起来就不见常公公和王妃,奴才还给他们备了早饭,殿下您要不要用一些?” 顾行俨火气大,“那是堂堂的七王妃!去哪儿了你们都不知道,是怎么伺候的?!” 小太监连忙跪地,“王妃只留夏翠姑娘一个人侍奉,常公公也不容奴才们上前……” 顾行俨没时间发火,思忖下只能奔去永安宫。 云裳平时与皇后来往紧密,若连皇后都不知道她去了何处,就真的麻烦了。 可到了永安宫,顾行俨又失望了,因为皇后的确不知道。 “你怎么没去慈安宫看看?她可能是被太后召回去了!” 顾行俨不解,“她去太后宫中干什么?您怎么没派个小太监跟着。” 皇后一怔,突然想起顾行俨刚刚回来,似乎不知云裳被太后召入宫中责罚的事? “……因为你和老四、老五他们蹴鞠赌钱,曹贵妃一状告了太后面前……太后的脾气你知道,还砸了她的青花碗,不许她再卜卦,只让她安心做你的王妃。” “!!!”顾行俨瞠目,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皇后也是一肚子苦水往外倒,“云裳也是个倔强性子,不知用什么法子,卜出了万佛楼会塌,太后气得罚她去主管修缮经文库。” “这还是陛下和太后吵了一架,否则云裳的日子就更难了……太后不许本宫插手,本宫也只能让小安子时不时过去看一眼。” “你到底是去哪儿了,居然这么久才回来,走时也不说一声,可把人都急坏了!” “……” 皇后喋喋不休,拉着顾行俨倒苦水。 顾行俨只觉得头发丝都要炸了。 “赌钱是我做的事,为什么要怪罪在云裳身上?!” 皇后冷哼不满:“太后一直护着太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也是云裳建议司天监收集编纂民间诡事,被太后认定帮你揽权,所以才动了杀心。” 顾行俨冷嘲,“太子是有多无能,才让皇祖母如此护着,编纂些诡事都能被夸大到觊觎东宫之位了!” “谁说不是呢。” 皇后早在心里闷了一股子气,“太后居然还让身边的常公公去盯着,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你这一大早慌慌张张回来,就为了找云裳?” 皇后并不知道诛仙草之事。 顾行俨轻点下头,“我先去慈安宫,回头再来看您。” 皇后有心留他,“先吃了早膳再走,本宫吩咐小安子去找,得了消息再告诉你。” 顾行俨起身就已奔出门,“我必须亲自去,再晚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哎,你等等……” 皇后追了两步到门口,顾行俨早已没了影。 “这是出了什么事?什么就来不及?” 皇后心中不安,连忙召唤嬷嬷为她准备更衣,“咱们也去慈安宫看看。” “本宫也是多嘴,和他说这些干什么?可别惹怒了太后,连他也罚了,真让本宫不省心!” 第60章 你的儿子要造反 皇后追着顾行俨赶去慈安宫时,顾行俨正在向太后要人。 “……赌钱是我的错,府里的女人也是我擅自带回来,这都与云裳无关。” “皇祖母让云裳出来跟我回家,待她服下灵草治病后,我再来受皇祖母的责罚。” 太后气得手中茶杯都在抖,看顾行俨的确又疼又恨: “哀家早已禁了她入慈安宫,还要说多少遍,你才肯信?” “理直气壮的跑来认罪,好似多么护妻有情意?真是可笑至极!” 顾行俨情急,语气也重了些,“她不在万佛楼,也不在永安宫,除了被您召来慈安宫,她还能去哪儿?” 太后顿时拍案怒从心中起,“你要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哀家说她不在慈安宫,她就是不在,你也立即退离慈安宫,否则休怪哀家以家法处置!” “皇祖母恕罪,孙儿即便受罚,也要找到云裳之后,就容孙儿放肆了!” 顾行俨不再多说,直接冲入慈安宫内殿的各个屋中去寻找。 太后雷霆大怒,“把他拦住,快把他给哀家拦住!” 太监侍女们也傻了。 七殿下这是要干啥?居然为了七王妃闯太后寝宫?这是要翻天啊。 太后的凤头拐杖都要被敲碎了,喊出的声都犀利的破了音,“快去找皇帝来,他的儿子要造反,要造哀家的反了!!” 顾行俨在慈安宫中寻了个遍,就连杂房都没放过,仍旧没有云裳的身影。 皇后已经赶到,在替儿子安抚着暴跳如雷的太后。 苍帝听闻慈安宫出事,也立即暂停议事,匆匆从御书房赶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苍帝派人摁住了顾行俨。 顾行俨双眸已经布满血丝,“我只想带云裳回府,皇祖母放她出来,我马上就离开。” “哀家已经说过,她不在慈安宫,不在!” 太后指着一旁的苍帝与皇后道:“这就是你们的好儿子,他是想活活把哀家气死啊!” 皇后抚着太后的心,连连赔罪,“您别怪罪他,他也是一时情急,思妻心切。” 皇后肠子都悔青,刚刚为何要多嘴?他更讶异顾行俨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 不是心里挂着那个“初恋”吗?怎么对云裳突然这么在意了? 苍帝也很奇怪,“云裳到底去了何处?她不在万佛楼?” “不在,她随身的侍女也不在。” 顾行俨看向太后道,“而且皇祖母派去的常公公也不在,我不信皇祖母不知道他们的去处。” 常公公? 苍帝一时愣住了,“他也不在?”此事不免诡异,那可是与太后形影不离的奴才。 太后也很意外,但她十分笃定地道:“常海不在万佛楼,可能是忙其他事,不会与她有关。” 顾行俨认定太后在说谎,“常公公在您身边侍奉六十年,从未单独离开过,您岂能不知他的去处?” “哀家如何吩咐下人做事,轮得到你肆意揣测?哀家若想处死云裳,会直接下旨,光明正大,用不着让常海暗下手!” 太后的拐杖笃笃顿地,好似在狠戳着顾行俨,“哀家不知道云裳去了何处,但你今日擅闯慈安宫,哀家就要陛下给个说法了!” …… 云裳没找到,太后又要治罪顾行俨。 皇后连忙跪在地上为儿子说情,“太后莫怒,俨儿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他只是找不到云裳,着急了而已。” “为了王妃,就擅闯慈安宫,还与亲祖母当堂对峙?陛下若不家法处置,哀家就要请皇族宗亲们评一评理!” 太后搬出了杀手锏:皇族。 苍帝也是一脸为难,看向顾行俨,“云裳找不到,你派人慢慢找就是,怎么能如此胡闹?!” 顾行俨心力交瘁,不得不说实话,“……我为她寻到了续命的诛仙草,午时一过就会失效!” “续命?什么意思?” 皇后知道云裳救顾行俨耗空道法功力,也知道需要诛仙草治病。 但诛仙草是为了续命? 顾行俨咬牙道:“她舍弃自身性命救我,若是服药不及时,她……她也没有太久的时限。” “那你昨日回京,为何没说?”苍帝不能理解。 顾行俨紧拳头狠狠地捶了地,“儿臣昨天一时糊涂,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若不能弥补,就等于欠她一条性命,无法自谅。” “她是你的王妃,为你舍命也是应当应分,家中还有娇妾在,此时就莫演夫妻情深的戏份!” 太后看不得他这幅苦情相,“但哀家再说一遍,她并不在慈安宫,你们到别处去找吧!” 苍帝听得糊涂,却也让王公公吩咐,在宫中寻找云裳下落。 皇后悉心侍奉着太后,生怕太后再搬出“宗亲”“家法”治顾行俨的罪。 太后见赶不走众人,也没再开口撵。 毕竟常公公不知去向,太后心中很纳闷。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太阳也已升至半空,太监们送上早膳。 皇后侍奉太后用了几口粥,苍帝也在一旁陪着。 顾行俨没心思吃吃喝喝,就在宫门口听侍卫们频频来报。 “没有找到。” “不在御花园。” “司天监也不在。” “……娘娘们都说没见过七王妃……” 顾行俨的心越来越凉。 他越发后悔,昨天为何不肯去见云裳。 苍帝也对儿子很失望。 本是一员猛将,数次征战屡获奇功,能武能文,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怎么沾了女人,就如此丧失理智? 苍帝有些埋怨云裳。 不好好在万佛楼,居然四处乱走?难怪太后要教她学规矩,的确有些不自重了! 早膳用过,一炷香也已快点完。 云裳仍旧没有踪迹。 苍帝事情繁忙,很想回御书房批奏折,可太后冷漠的眼神,让他不敢离去。 “去传太子帮朕把剩下的几个折子看了,然后到慈安宫回话。” “是。” “呵,这个时候倒想起太子了,也只有澜儿是最用心助陛下治国的,不似其他人,动不动就瞎胡闹!” 太后得到机会,必须吹捧太子,踩杀顾行俨。 苍帝面色讪讪,皇后又连忙陪笑。 未过片刻,王公公传话归来,面色复杂。 他想凑了苍帝耳边回话,谁知正被太后看见,“有什么藏着掖着的?直接说!” 苍帝也是无奈,“有事直说,别支支吾吾的。” 王公公讪讪,“太子殿下恐怕不能帮您处理奏章了……” “他在干什么?”苍帝不满,“有什么事会比政务重要。” 太后冷哼,“太子从来不会为私事耽误政事,他可是有不舒服?快宣太医过去瞧瞧。” “太医们都在东宫。” 王公公也知道拖延不了,把慈安宫侍奉的宫女太监都赶出去,他才硬着头皮道:“但不是太子殿下身体有碍,是……” “是谁?你说的痛快点!”苍帝也没了耐心。 王公公看向正殿门口的顾行俨,“是七王妃……七王妃此时在东宫,她昏迷不醒了……” 第61章 可以为她超度诵经 “!!!” 王公公此话一出,不仅苍帝皇后,就连太后也惊了! 四处找不到的云裳,怎么会在东宫? 顾行俨直接冲了进来,“你说什么?云裳在东宫?” “是。” 王公公满脸苦涩,“昨儿王妃突然晕倒,正巧被太子殿下遇见……太子殿下说,稍后他亲自前来向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解释,让奴才先来回个话。” 太后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险些瞪出来。 她扶着凤驾的手不停地颤,云裳四处找不见,怎么可能在东宫?! 太后不敢想。 她信奉为天的规矩,居然被最疼爱的孙子给破了? 刚才还信誓旦旦召宗亲惩罚顾行俨,却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常公公呢?他去了何处?”太后急问。 王公公道:“常公公在东宫守着王妃,自称没有照料好,待王妃苏醒之后,再来向您请罪。” 太后翕动下嘴唇,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苍帝和皇后惊得没缓过神,顾行俨已经闪身出了慈安宫,眨眼不见影子了。 “快跟着去,别闹出什么事!” 七王妃夜宿东宫,若传出去乃是皇族天大的丑闻! 太后故作深沉不做声,一直低声赔罪的皇后脸色却变了。 “……云裳一直都在万佛楼,能遇上太子殿下,也真是奇怪了。” 苍帝冷瞪一眼,皇后也硬气的坐去一旁喝茶。 她受了一早上的气,却没想到事情扯出太子? 这个把柄攥在手中,她可要仔细地想想了! 顾行俨冲出门就遇见顾行澜。 顾行澜满脸疲惫憔悴,脸色都泛了虚白。 “昨晚……” 他刚刚说了两个字,顾行俨直接一拳挥了上去。 众人追出来就见太子殿下挨打,连忙把二人拉开。 顾行澜踉跄着险些摔倒,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却笑了,“云裳昨晚一直站在万佛楼的空场等你,是你迟迟不肯露面。” “晚间凉风,她发热晕倒,整晚高烧不退,太医们一直都在守着。” 顾行俨冷道:“她在万佛楼,你为何与她偶遇?” “孤惦记她,每天都会去探望,只是昨晚发现她晕倒了才露面而已。” 顾行澜丝毫都不遮掩他对云裳的心,“她本该是孤的太子妃,是为了救你才拒婚改嫁,可你却丝毫都不珍惜。” “顾行俨,你若无心,就把她还给孤,孤会好好疼她的。” “你给我闭嘴!”顾行俨怒吼。 顾行澜满脸嘲讽不屑,仿若把他当做笑话,“你除了会发火,会吃醋,还会干什么?老天爷的确不公平,把这么好的女人奖给你,而你的眼睛里却只有个垃圾。” 垃圾? 顾行俨愤恨。 但他却撂下了举起的手,“本王如何处理府中事与你无关,也没有时间与你废话,你快点把路让开。” 他吩咐身边侍卫,“去讲经阁找玄知观主,让他马上到东宫。” 侍卫立即领命前去。 顾行俨冷冷地看向顾行澜,“我带走云裳之前,你最好不要回东宫。” 翻身上马,顾行俨直奔东宫而去。 顾行澜用帕子擦擦嘴角的痛,看他身影消失,才折身进了慈安宫。 把事情大致与太后、苍帝和皇后说了下,顾行澜慢条斯理地道: “……那时已经三更半,皇祖母和母后已经歇下,孤也不好惊扰,便让常公公带人去了东宫,连夜通传太医诊病。” “孤可以对天发誓,与七弟妹没有丝毫逾越之处,有常公公可以作证。此时才来禀告的确有些迟了,请皇祖母和父皇、母后赎罪。” 顾行澜撩起前襟,跪了地上磕头。 太后连忙把他扶起来,“你是好心,又怕扰了哀家休息,此事岂能怪你。” 皇后很是不满意,“太子深夜去万佛楼,怕不是梦游了吧?” 顾行澜讪讪,根本无法回答。 他可以直白的告知顾行俨,却无法在太后、苍帝和皇后面前说出那样的话。 “是孤唐突了,请皇祖母与父皇责罚。” 太后哀叹一声。 她只恨对云裳下手太软,没有及时除去…… 苍帝让顾行澜起身,“云裳也已经找到了,你随朕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今天事情繁忙,不能再耽搁。” 顾行澜抿了下唇,“遵父皇的意。” 父子二人离去,皇后也不想在慈安宫久留。 “云裳身体抱恙,还不知道何时能醒……臣妾代她求太后恩典,让她回王府养身体吧?” 皇后言语恳求,却高昂着头。 有顾行澜的把柄在手,她不信太后仍旧掐死云裳不肯放。 太后拳头攥得发白,却也只能点了头。 她搭着罗嬷嬷的手离去,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皇后出了慈安宫,立即吩咐小安公公道:“去查查有没有耳朵长的听了去,但凡有一个多嘴的立即杖毙处死。” “喳。”小安公公悄声离开。 皇后犹豫了下,并未去东宫找顾行俨,而是吩咐嬷嬷去七王府。 “把空青叫来,本宫有话要问她。” “云裳怎么突然没有多久时限了?这个丫头越来越放肆,居然也有事情瞒着本宫了!” 皇后上了凤鸾回永安宫。 顾行俨已经到东宫,见到昏迷不醒的云裳。 夏翠一遍又一遍的用凉水帮她擦身,可云裳高烧不下,仿若轮入梦魇,口中始终喃喃不停,却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看到顾行俨露面,夏翠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殿下您怎么才出现,王妃等了您一天一宿啊!” “您快救救王妃吧,王妃也不知能不能挺得过去了,呜呜呜……” 夏翠整晚未睡,生怕云裳下一秒就香消玉殒,她会自责一辈子。 顾行俨让她离开这里,亲手洗了凉毛巾,帮云裳擦着苍白无色的面颊。 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云裳。 隽秀的五官,如嫡如仙,还有一丝莫名的熟悉与亲切,好似不知哪里见过似的。 顾行俨已混沌不清,只希望她能够马上醒来。 他一边擦拭降温,一边轻声地道:“都是本王的错,本王来晚了……本王已经让玄知马上赶来,本王还带了诛仙草。” “你放心,就算这次诛仙草的药效过了,本王会再去找,本王什么都不做了,本王走遍四海,也一定去帮你找药。” “本王不容你就这样离开……都是本王对错,本王怎会因为一个名字就……本王太不是个东西了!” 顾行俨越说越恨,恨自己狭隘不争。 他的声音更咽,已经沙哑的说不出话。 常公公神出鬼没,“殿下,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不要讲,本王并不想听。”顾行俨对常公公并无好感。 常公公也不在意,“殿下不想听,老奴也要建言一句:王妃在东宫故去,与礼数不合。不如把她带回万佛楼,大禅寺与四方庵的师父们可以为她超度诵经的……” 第62章 再不为女人施针 “你说什么?”顾行俨以为自己没听清。 常公公又重复了一遍,“殁于东宫,会被传出闲话。” “……你在咒云裳死?!” 顾行俨凶狠地看着他,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已经不容挑衅。 常公公面无表情的道,“王妃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根本没了生的希望……何况,她拒婚太子嫁给殿下,身份本就尴尬,就此故去,不见得是坏事。” 顾行俨看了常公公片刻,“是你想故意害死云裳?!” 他已经捕捉到常公公的杀意。 常公公摇了摇头,“老奴并未动手。” 因为太子不允许。 若太子允了,他还用在此处守一整晚吗? “一定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死云裳?!你给我说清楚!” 顾行俨掐住他的脖子,高高举起,只要常公公敢点头称“是”,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常公公被掐得满脸通红,却在笑,“老奴的确什么都没做,只是告诉七王妃别再等了,您下午就已经离开宫中,不会再来了。” “你!” 顾行俨怒火狂烧,直接将常公公甩出十几米的距离。 常公公却身如羽毛,轻轻落地,未见丝毫损伤。 他的面庞仍旧挂着笑,却笑得很瘆人,“老奴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因为殿下您的确没有来,老奴以为殿下只当王妃是个累赘,想帮您除掉王妃,方便您另娶他人……” 顾行俨僵了一瞬,满心怒火,却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护好云裳…… “既然你们不清楚,那本王就再说一次。” “她是本王的王妃,永远不会改变,谁敢再对她不敬,休怪本王冷血无情,一个都不会再放过!” 顾行俨赶走常公公,不想在东宫看见他。 可惜云裳高烧仍旧不退,太医们也束手无策了。 顾行俨一直守在云裳身边,不停地为她擦拭身体降温,等待着玄知到来。 玄知赶到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他不用诊脉,已看出云裳只吊了一口气,“……她真是一丝求生的欲望都没了。” “你必须把她救活,本王会向她道歉,本王会好好的呵护她,再也不容她受委屈!” 顾行俨从未有过如此慌乱与心痛。 好似有一只手在狠狠抓住他的心,质问他为何如此愚蠢与无情。 玄知看不得他这幅德性,让黄达把他带走,“其余的人也离开,不要在这里打扰我施针。” 顾行俨不想离开,“本王不打扰,本王在旁边协助。” 玄知厌恶地把袖子从他手中抽出来,“你若不想她死的快,就走得越远越好……夏翠留下,帮她换一套最轻薄的衣服,再准备大量的清水,越冰越好。” 夏翠连忙抹干净眼泪去做事。 顾行俨仍旧不舍得离去。 倒是谢医正劝顾行俨快些离开,“殿下在此处只是添乱,先去吃点东西,洗个澡,您这一身酒气再熏晕了王妃,洗干净之后再回来……” 顾行俨闻闻身上,的确酒气慎重。 “本王就在外面等,有情况你随时喊人。” 玄知已经摆好了针,“……你快点在我眼前消失吧。” 顾行俨被强行赶走,夏翠也已经为云裳换好了轻薄的白色纱衣。 玄知走过屏风一看,瞬间别过了头。 那玲珑起伏的身姿曲线,曼妙如妖,诱人的画面似魔一般,进入他的脑海…… 玄知从未动过欲念,却在此时察觉到心跳停了半拍。 他狠狠地灌了一壶凉水,又拿出纱布蒙住自己的眼睛。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默诵口诀,安稳心神。 玄知试探着用手指轻点云裳的鼻尖,确定她身形位置。 手指似飞舞的花,眨眼间轻弹各处,已有数十根长针扎入云裳的身体之内。 云裳的眉头微微蹙动,更是渗出了血。 玄知凝神静气,口中默念道诀。 气力从长针顺势而下,注入她的生死穴中。 云裳轻嘤一声,声娇声嗔,玄知心思一动,险些走火入魔。 他连忙长针刺入委中放了一点血,恢复神智。才又凝住心神,逼出她体内的寒火相争…… 云裳面庞渐渐恢复一丝血色。 玄知绷紧地神经松懈下来。 他在心底立了一道戒律:自她以后,再不为女人施针。 “她就是个妖女,师父说的很对……” 时间一点一滴度过,云裳的高热退去,却仍旧没有苏醒的意愿。 顾行俨已经洗了干净,从外归来。 他悄悄地进入房间内。 看着面色已有恢复的云裳,顾行俨心口一痛,“诛仙草废了就废了,本王会再去为她找。” 玄知正在榨取诛仙草的汁液,“也不见得完全浪费,我会试着调配一些丸药,帮她稳住这幅枯槁骨架。” “能延寿命吗?”顾行俨多了一丝期盼。 玄知冷冷地道:“只能稳住她十个月不被你气死,就像这次一样。” “……” 顾行俨讪讪自责,他根本没有理由去辩解。 “本王不会再气她,也不容别人欺负她,一定说到做到。”顾行俨在许诺誓言。 玄知看着门外的顾行澜,“你还是想一想,怎么带她回王府吧。”这里毕竟是东宫。 “孤只是来确定一下,她已经转危为安,马上就走。”顾行澜也是借着召集大臣开会的空闲,回来看一眼。 顾行俨道:“你救云裳,我记了你的情,但你最好明白,云裳为何被皇祖母苛待。” 太后针对云裳,更多是为了顾行澜。 顾行澜轻应,“孤会把此事处理好,你还是管好自己,承诺许了太多,也要考量自己是否背得起。” 顾行俨拳头一紧,顾行澜已经折身退去。 玄知幽幽地道:“我觉得太子殿下说得很有道理。” 他仍旧想不通,这个妖女到底看上顾行俨哪一点? 顾行俨心似百拳重捶,已经被贬低到自我怀疑。 屏风后的人影微微轻动,呢喃的娇弱声,发出了一丝轻响。 顾行俨连忙冲到床边,“云裳,你醒了?” 玄知也走了过去,看她微微轻动的睫毛,长舒口气。 云裳昏昏沉沉,也不知是昏是醒,口中一直在说着话。 “云裳,你在说什么?你大一点声?”顾行俨努力的听。 云裳不知说了多少句,终于有一声映入顾行俨耳畔。 “原来你叫顾行俨啊,你的名字真好听……” 第63章 他就是个负心汉 玄知和夏翠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满是辛酸与无助。 混沌的意识中,还满脑子都是顾行俨?王妃到底有多爱他? 顾行俨却震住了。 因为云裳刚刚的话和说话的语气,与他十年前山洞遇难的女子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云裳怎么会知道他和骊婉之间的事? 顾行俨傻呆呆地看着她,“云裳,你刚刚在说什么?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云裳眉头紧簇,似是很不舒服。 玄知把他拽到一旁,仔细检查她的眼白和温度,“别再刺激她了,等她慢慢苏醒,千万不能着急。” 顾行俨站到一旁,内心翻江倒海,却不敢再说一个字。 玄知已经熬好了药,夏翠小心翼翼,一勺又一勺,灌入云裳的口中。 云裳喝过之后又睡过去,但这一次她不是昏迷,已有轻微的鼾声传出。 “你可以带她回家,但要小心一点。” 玄知看向顾行俨,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切记,别再刺激她,想个理由糊弄过去。” “理由?什么理由?”顾行俨已经脑子不转。 玄知好像在看个傻子,“诛仙草失效……你最好留一线希望给她。” 顾行俨思忖了下,“本王不会骗她,何况她是摇卦神女,本王怎能糊弄得过?” 随随便便掐一卦,他就一败涂地。 包括下棋,十局也只能赢她一局…… 玄知仔细想想,似乎也对? 他收拾好药箱便离去,“五日后,你府上见。” 顾行俨轻应一声,看到黄达刚刚赶过来,“备车,我们回王府。” 黄达:……就不能容着喘口气? 虽然心有抱怨,黄达也不敢再有耽搁。毕竟此处是东宫,还不知发生了多少故事,他这个时候就别再多嘴了…… 马车备好,直接停在了东宫门口。 顾行俨轻轻地抱起云裳上了车,夏翠连忙拿毯子把王妃盖了严实。 回七王府这一路,顾行俨一直抱着她,不敢有一丝松懈,生怕马车颠簸,让云裳不适。 云裳有些热,挪了挪身子,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又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十年前和顾行俨在山洞中避难,她冒雨捡了一捧果子,让顾行俨先吃。 但她很饿,可他却受了伤。 顾行俨吃得很开心,她则在不停地吞咽口水,好似吃到了果子一样,嘴巴里也有些甜。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不饿了? 难道爱情真的是食粮,还可以充饥管饱吗? …… 顾行俨的手臂,被梦中的云裳咬出了血,已经快啃下了肉。 他也不知云裳梦见什么,小嘴吧嗒吧嗒,便一口咬上了他。 顾行俨很疼,却不敢出声。 但咬他喝血也就算了,吃肉是不是太过分? 他轻呼一声夏翠,把东宫带的吃食拿一点,塞了云裳的嘴里。 云裳吃得很香,嘴角还带着笑。 她的笑容是那么纯真好看,仿若得到糖果的小姑娘。 顾行俨不禁笑出了声,一点一点喂着她吃,还用帕子帮她擦着嘴。 夏翠在一旁看呆了。 “咳咳……”黄达轻咳两声,“小孩子不要看太多,长针眼。” 夏翠立即转过身,极其小声道:“早对王妃好一点儿,王妃也不用受这么大的苦了。” “……那位耳朵长,你小心被报复。”黄达的声音极其的低。 夏翠悻悻不说话,她仍旧坚定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即便殿下又来找王妃,她也一丝一毫都不感动。 没有奢望,就不会遭受伤害。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万一王妃没醒过来,一切不都白费了? 看了一眼身旁的黄达,夏翠想到空青,“空青姐姐不会嫁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黄达:???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夏翠声音极低地道:“你天天在殿下身边肯定学坏了,不知道心疼人,还花心,呸!” 黄达实在不懂女人心:“苍国但凡有一个冤死的,那也只能是我。” 夏翠冷哼一声,闭嘴不在说话。 顾行俨虽听见了二人对话,却懒得理睬外人。 此时他的眼中只有云裳。 喂她吃饱,云裳吧嗒几下小嘴又睡了过去。 血迹蹭了一脸,顾行俨便拿起手帕,为她轻轻地擦。 不知为何,这种感觉他一丝一毫都不陌生,好似理所应当。 或许这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女人? 顾行俨脑中闪过这一个念头,便也抱着云裳晕晕沉沉地睡过去了…… …… 云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师父丢了,遇上了顾行俨,她看到顾行俨十分开心,还去为她摘果子治伤; 不知为什么,顾行俨突然不见了,她很慌张,四处去找,在茫茫的一片青色中,却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一双大手在空中出现,不停地向她招手。 她抗拒,她想逃。 可无论怎么奔跑,那双手越来越近,朝她的脖子抓来…… “别抓我,放开我,啊!!!” 云裳嘶嚎惊呼,双拳不停地捶打。 “云裳,是我,我是顾行俨,你别怕,有我在,别怕……” 听着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云裳才察觉,她已经在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从他怀中抽离,云裳看着面前的脸发呆。 “云裳,你怎么样?咱们已经回家了,这里是七王府,是卜仙居,是你的家。” 顾行俨心情紧张地看着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云裳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拽了他的头发,“不是做梦?” “当然不是梦,你生病晕倒还发了高热,我已经把你从宫中接回来了。” 顾行俨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云裳,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我发誓,我顾行俨说一不二,此生若违此誓,下辈子投胎鸡狗不如。” 云裳再一次从他怀中挣脱开,倒在床上盖好了被,“不可能,这一定还是在做梦。” 顾行俨愣住了,“你怎么不相信本王?本王发了毒誓!” 云裳努力的进入梦乡,口中喃喃似在梦呓,“殿下只喜欢那个冒牌货,根本不喜欢我。” “而且殿下不可能对我这么好,他就是个负心汉,还发毒誓?这一定是梦,嗯,就是梦……” 第64章 走江湖谁用真名字? 云裳说完,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行俨呆呆地愣了许久。 负心汉? 做梦? 他在云裳的心里,已经渣到这个地步? 而且她口中的“冒牌货”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是说楚郦婉。 可郦婉怎么能是冒牌货?那个蝴蝶纹胎记不可能作假。 是他让云裳太失望,心中没有一丝信任,只有怨。 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未来的日子,他会用行动去证明…… 天色已晚,顾行俨褪去衣物,陪伴云裳入睡。 他很想拥她入怀,却又怕打扰到她。只能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腰肢处,便不敢再随意乱动。 云裳只觉得腰上一沉,悄悄地睁开了眼。 其实她已经醒了,刚刚那番话是故意说的。 在东宫时,玄知的针扎在身上,她便已经半昏半醒,耳边时而听几句他们的对话,又会沉入到梦境中。 她听见玄知诵读的道家诀; 她也听见顾行俨说会再去寻找诛仙草; 回到王府后,她醒来便被他拥在怀中,眼泪险些流下来。 可他的那番话,难消云裳心中积怨。 也不知为何,她赌气地说出了“冒牌货”。 她暂时无法揭开冒牌货的真面目,就在顾行俨的心里埋一颗种子,让他自己去发现,说不定也是一条可走的路? 云裳也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 好在已经回到了七王府,又回到他的怀抱了…… 又是一夜过去。 清晨鸟儿停歇在窗棂处嘤嘤啼鸣,阳光穿透了窗纸,漏洒在寝房的地砖上,倒映着点点金光。 云裳的睫毛微动,她已经醒了。 懒懒地抻了懒腰,骨节都发出“咯咯”声响。 她一睁眼,就发现顾行俨正在看着她。 云裳俏脸一红,连忙躲开,却又被顾行俨拉回怀中,摸了摸她额头温度,“没有反复高烧,很好。” “多谢殿下照顾,我已经没事了。” 她心里燥热,只想躲远一点儿。 顾行俨却不肯依,大手把她固定在怀里,声音都比往日柔几分:“为什么傻傻地等我一整晚,由着风把你吹病了?” 云裳抿了下唇,“是我自欺欺人,以为殿下返回京城,会马上到万佛楼来找我。” “没有马上去见你,是本王的错。”顾行俨轻轻抚摸着她柔软如丝的头发,“可你也是个骗子,你骗得本王好苦啊。” “我哪里骗你了?”云裳并不知道玄知已经泄密。 顾行俨轻轻捏了她的小鼻子尖,“本王会再帮你寻找诛仙草,绝不会让你耗费二十年阳寿,便香消玉殒的。” “……” 云裳震惊,他怎么知道的? 她正不知该如何解释,便听顾行俨又道:“而且你根本不是逍遥镇上的人,逍遥镇上没有叫云裳这个名字的。” 云裳眼睛瞪得硕大,“殿下去逍遥镇查我?” 顾行俨讪讪,“本想路过为你带一些特产,便随意一问。”结果问出了云裳的谜,才发生后续的事。 云裳顿了一下才道:“我的确生活在逍遥镇,但逍遥镇上的人以为我是个老婆婆,并不知道我很年轻。” “???老婆婆?”顾行俨讶异。 云裳点了头,“对,每次都是师父做幌子,我在帘子后面装婆婆,否则幼稚的孩童摇卦,哪有人肯信?” 顾行俨讶然,“所以你在县衙登记的也是假名字?” “县衙登记自然是真,但并非云裳,而是跟随师父姓氏,叫尚云。而且跑江湖怎么会用真名姓?师父为了保护我,这些年生活十分不容易。” 一老一少,很容易被恶人盯上。 当年也是她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才被劫匪趁机带走。 也幸好那时遇上了顾行俨,否则还不知她的下场会多们惨。 顾行俨顿时无语。 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他只知道云裳的摇卦在逍遥镇很出名,却并不知道她详细的经历和细节…… “本王不管你姓甚名谁,你就是本王的王妃云裳,本王会一直护着你,永远。” 云裳抿了下唇,“所以殿下怀疑我是骗子,才不肯去万佛楼见我的?”她终于知道了答案,也无法想象居然是因为名字。 “本王赔罪,怎么赔,你说的算。” 顾行俨闻着她呼吸的味道,已经有些情不自禁。 云裳受不得他如此亲昵,“赔罪是肯定要赔的,但容我想想再说,我现在要起床了……” 她说到最后,已经声如蚊吟。 顾行俨见她羞涩的模样笑出了声,“想什么呢?你刚刚退烧,身体虚弱,本王还不至于那么禽兽。” “……” 云裳瞬间面红如桃,“我才没有想,是殿下脑子里不健康!” 顾行俨宠溺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你为何舍二十年阳寿救本王,但本王向你保证,此生绝不负你,一定会寻遍天下灵草仙药,为你延续寿命。” 云裳静静地看着他,真的猜不到吗? 顾行俨见她不肯说话,“云裳,你还肯相信我吗?” “我还能有其他到选择吗?”云裳哭笑不得。 从舍命救他的那时起,她便已经孤注一掷,没有了回头的路。 顾行俨笑着轻吻她的额头,“你再睡一会儿,本王让他们准备早饭,还有你要喝的药。”再不走,他难以压制她眼眸中的诱惑,要做那无怜爱之心的禽兽了。 云裳木讷的点了头,看他起身离去,便连忙钻了被子里。 他亲了她? 他居然亲了她?! 温存的温度好似一个印,在她额头迟迟不散。 云裳却有些糊涂了。 万佛楼晕倒之后,醒来一切全变了? 这个变化太突然,让她一时难以相信。 他是因为知道了真相,才承诺永不负她,还是真的喜欢她? 云裳眨么眨么眼睛,她又开始纠结了…… 第65章 我的游戏是找茬 云裳并未纠结太久,就被空青喊起来喝药。 那药闻起来都苦,云裳却一饮而尽,嘴角还挂着笑。 “依奴婢看,殿下就是您最好的药,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云裳似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甭拿这话调侃我,我是终于能从宫里逃过一劫,开心。” 空青仰头撒娇,“您走的这段日子,奴婢真是夜夜睡不踏实,您瞧瞧?脸都瘦出了两道坑。” “也怪我,低估了太后的敌意,这回心中有数了。” 云裳入宫近一个月,回想起来,好似已经过了很久。 只是可惜了她的青花碗,还是要寻一个优秀的工匠粘起来才行。 空青犹豫了下,突然跪了地上,“奴婢有件事做错了,希望得到王妃原谅。” “什么事?” 云裳惊诧一下,突然想到皇后,“是不是母后召你入宫,问你关于我的事?” “您猜到了?”空青很是诧异。 云裳点了点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依着娘娘的性子,一定会抓你刨根问底的。” 她知道在万佛楼晕倒后被带去东宫; 也知道顾行俨是从东宫把她带回王府。 旁的都不用说,单是“东宫”这两个字与她,就已经让众人跌破眼球了。 而且顾行俨已经知道她改元辰宫的真相,此事恐怕瞒不住,所有人都知道了。 “奴婢没想到,您对殿下付出的还要多……但奴婢也向皇后娘娘告状了,是殿下辜负了您的心,独宠那个狐狸精。”空青嘴巴快撇了天上去。 云裳笑着捏了她的小鼻尖,“你这个状,告得毫无作用,母后怎么会怪罪殿下?” “只要娘娘瞧不上狐狸精就够了,反正不能让她太得意。” 提到楚骊婉,空青说起云裳离开王府这段日子的恶心事: “……您被扣在慈安宫,赵嬷嬷知道后便扬眉吐气了。依仗着您和殿下都不在,便在府内作威作福。” “不是挑吃的,就是嫌弃穿的,还要求六福给狐狸精换了更好的院子,接待狐狸精娘家人来探望。” “主子们不在,六福怕府里闹乱子出事,也就一一忍下了。可他越是忍,赵嬷嬷越过分,整个王府都快成了她的家。” 云裳听完,“你们几个也被委屈了吧?” 空青撇撇嘴,“奴婢们委屈一些没什么,只盼着您能安稳回来。狐狸精还想把冬翠要了她们院子去做饭,冬翠婉拒,又被赵嬷嬷骂了一顿,还挨了巴掌。” “她们也没想到,我还能从慈安宫出来。但我出来了,就要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回想起常公公屡次涌起杀机,云裳仍心有余悸。 即便顾行俨对她的态度有转变,她仍需要解决很多问题。 迫在眉睫:就是楚郦婉这个冒牌货。 即便顾行俨承诺护她一辈子,却也承诺了楚郦婉的一辈子。 云裳不能容忍冒牌货的存在,更不想与她共享一个同男人…… “还有什么事?你一并都说了。” 云裳声音虚弱,病这一次,把她所有精气全抽空。 空青连忙道:“对了,梅三娘还来过多次,说有重要的事和您说。” 梅三娘是云裳在府外的眼睛。 她只信云裳一个人,哪怕空青,她都存有疑心,不肯过多吐露半个字。 “去召三娘来为府上做冬装吧,这天气马上就转凉。” 云裳吩咐道:”你们有什么喜欢的样式告诉给绣娘,劫后余生,每人再赏一件兔毛的披肩,只赏卜仙居,外面的人没有。” 空青笑嘻嘻地谢恩,四翠得知后,也跑来道谢,叽叽喳喳商议其披肩的样子。 顾行俨耍了一通拳归来,陪着云裳用早饭。 他又递碗筷又舀粥,恨不能一勺一勺地喂给云裳吃。 云裳哭笑不得,夺过他喂饭的汤匙,“我又不是残了,殿下不必这么殷勤。” 顾行俨又伸手夺回来,“逞什么强?你握汤匙的手都抖。原本还想带你去京郊散散心,还是先在家里养一养再说吧。” 云裳羞人答答,脸色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 侍女们嘻嘻窃笑,能见到王妃和殿下如此亲昵,都十分开心。 顾行俨一勺一勺地喂着她,自己却囫囵几口,草草了事。 “我进宫向母后回禀一声,还要去按察司忙一下,晚上回来再陪你。” 云裳把梅三娘送的围腰带拿出来,亲自为顾行俨系上,“……殿下不必惦记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若一直在府里腻着不走,她做事情也不方便。 顾行俨很喜欢这腰带,轻吻她额头一下便离去。 云裳羞答答地看他身影消失,坐在院子里回想着清晨的美好时光。 似春水荡漾,还落了四溢的花香,哪怕秋风有一点凉,想到顾行俨的温存,她也一丁点儿都不冷了。 倘若天天如此美妙,哪怕仅有不到一年寿命,她也能够满足吗? 不会。 人心就是贪婪的。 得到便不愿失去,她不舍的并非性命,而是不舍得与他相依相偎的真情。 她更坚定要识破冒牌货的身份,并且延续自身性命。 梅三娘下午到府中与云裳相见。 她直接跪地磕头请罪,才把事情说了,“……之前就想来见您,却因家事一拖再拖,反而把事情耽误了,是奴家的错。” “奴家已经查清楚,那个巧鹊已经到司天监马监副的府上做事,您入宫之后,她和赵嬷嬷来往很是密切。” “那位马监副的夫人与良妃娘娘有远亲,所以奴家怀疑,您被太后责罚,会不会与他们有关系?” 云裳愣住了。 梅三娘提供的信息量很大。 若依她所说,巧鹊正因为去了马严呈府上做事,所以碎嘴把她“善妒”“跋扈”的罪名“落实”了? 马严呈本就不满意她要编纂乡野诡事,定会在家中抱怨。 于是马夫人添油加醋的传了话,便让良妃娘娘知道了。 良妃虽与云裳无怨无臭,却是个见不得旁人好的角色。 于是曹贵妃听了耳朵里,便去太后面前告了状,一切不动声色,却又如此自然。 本以为是曹贵妃看她不顺眼,却没想到,这一环扣一环的,有这么多人看笑话。 “赵嬷嬷不能再留了。” 云裳不打算再心慈手软。 她向来做事留一线,但巧鹊能去马严呈符上做事,肯定是赵嬷嬷的主意,可能还牵了线。 依着楚骊婉的本事,想到她也做不到,毕竟官宦府邸的牙婆子,都是有着深厚背景的。 赵嬷嬷敢站出来针对? 她也没必要客气了。 绣娘们量过尺寸离开后,云裳便让空青去传赵嬷嬷来喝茶。 空青不忿,“您还请她喝茶?”喝尿她都不配。 云裳坐在摇椅上慢慢地晃着,“今天心情好,不妨玩个游戏。” “您要玩什么?”夏翠很好奇的问。 云裳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找茬。” 第66章 王府的主子是七王妃 赵嬷嬷得知云裳要见她,心里七上八下,颇有不安。 因为赵嬷嬷没想到,云裳居然能从慈安宫顺利回王府,还是七殿下亲自接回来的! “善妒、揽权、赌钱、跋扈”,这四项无论哪一样罪名,太后都不应该饶过她? 可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不说,还派人找她去卜仙居喝茶? 赵嬷嬷毕竟在宫中呆得很多年,积累的经验和直觉,都告诉她此事很不妙。 “郦婉姑娘身子有些不舒坦,我这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赵嬷嬷找个借口想拖延。 空青冷笑着道:“她就是死了,也轮不到您给抬棺材摔盆儿,这会儿就别孝敬了,王妃等着呢。” “死丫头,你知不知道在与谁说话?!” 赵嬷嬷双眼已瞪,恨不能上去撕了空青的嘴。 空青冷嘲不屑地道:“做那为老不尊的事,就别在人前摆辈分儿,否则被冷眼怼回去,祖坟的体面都丢了。” “你……” 赵嬷嬷咬牙切齿,更察觉到不对劲儿。若不是王妃给了底气,空青哪敢与她这样说话? “你先回去,我做完手头的活计马上就去。” 赵嬷嬷仍旧想逃,空青怎么可能给她留机会? 召唤了夏翠和春翠,空青挽起了袖子道:“王妃请您喝茶,是给了您体面,若是不要这份体面的话,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三个丫头一起上,赵嬷嬷一个老婆子哪里是对手? 三下五除二,赵嬷嬷被揪着头发拎出小院。 楚郦婉躲在屋内一声不敢吭,脸色似那墙白灰,完全吓傻了…… 云裳此时正坐在院子中的摇椅上,欣赏着远处随微风落地的银杏叶。 叶片已经泛了黄,让阳光都变得萧瑟落寞,好似醉了酒,无精打采,没了春季时的蓬勃朝气。 簇簇的脚步声,细碎的吵闹声。 云裳停了心思,看向正进了院子的几个人。 “老身给王妃请安。” 赵嬷嬷衣服都快被扯碎,头发也已松散,更是一脸不耐。 “嬷嬷离开宫里太久,不懂得如何行礼请安了?” 云裳面庞挂笑,笑容却似尖刀。 特别是那双涟漪水润的双眸,即可柔情似水,也能冷煞如冰。 赵嬷嬷一怔,重新福了福身,“来的太匆忙,疏忽了,王妃莫怪。” 云裳却并不满意,“看来还是不懂,没关系,夏翠刚从太后那里回来,最懂规矩这两个字,可以教教你。” 云裳点了夏翠。 夏翠走到赵嬷嬷身后,一脚踢了她的膝后弯。 赵嬷嬷“噗通”一声跪地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身子矮不下去,就跪在地上磕头,双膝并拢,双臂伏地,眼观鼻、鼻观心,王妃不让你起身,你便一动都不能动。” 夏翠在常公公眼皮子底下活了二十多天,仿若脱胎换骨,变了个人儿。 在宫里是怎么挨训的,她全都用了赵嬷嬷身上。 赵嬷嬷痛得魂儿都没了,却仍不忘倚老卖老,“哪怕在永安宫,这磕头大礼,娘娘也是免了的……” “可惜这里不是永安宫,是七王府;也不是你的那个院子,而是卜仙居。”云裳侧身看向了赵嬷嬷。 赵嬷嬷讪笑两声,“王妃向来是体恤老人儿的……” 云裳轻笑,“对,本妃最大方了,还特意给您准备了茶,您润润嗓子再说话。” 赵嬷嬷身子一怔,看到桌上的确摆了一碗茶。 而且仅有那一碗,孤零零的,让赵嬷嬷不禁打了个寒颤。 旁日里主子们赏茶,也是一壶同饮,何时单独置办过? 王妃不会在这茶碗里下毒,想把她直接弄死吧? 念头一落,赵嬷嬷连忙推辞,“我还不渴,谢过王妃的赏。” 云裳淡淡地道:“本妃觉得你渴,就想嬷嬷喝了它。” “……王妃何必苦苦相逼,您有吩咐不妨直接说,我还要回去照顾郦婉姑娘,殿下会担心的。”赵嬷嬷只能搬出顾行俨和楚郦婉。 云裳突然笑了,“哟,七殿下很惦记呢?” “当然,七殿下自然惦记郦婉姑娘,那是他的心尖尖,是最疼爱的人。”赵嬷嬷故意捅刀子。 云裳又笑道:“殿下心疼她,又不是心疼你,你回不回去又怎样?” “我……”赵嬷嬷突然怔住,回不上话? 云裳的脸色瞬间落下来,“乖乖把那碗茶喝了,本妃就放你回去。” 赵嬷嬷更坚定那茶水有问题,“……老奴的确不渴。” 云裳看向了空青。 空青拿了茶碗就往赵嬷嬷的口中灌。 赵嬷嬷瞬时惊慌,张牙舞爪誓死不从。挣扎之间,茶碗打翻在地,磕掉了一块碎片。 “哎哟,碎了啊?” 云裳看向夏翠道:“磕坏本妃最喜欢的茶碗,该怎么罚?” 夏翠连忙道:“二十个板子,罚月俸五十两,这是慈安宫的规矩。” “那还等什么,打吧?” 云裳话音一落,空青和春翠上前摁住赵嬷嬷。 夏翠把冬翠叫过来,塞给她准备好的棍子。 赵嬷嬷欺负冬翠,这个仇她们都记得。可冬翠是个胆小的,打了两板子根本不重,好似拍灰挠痒痒。 夏翠把板子夺过来,抡下去便让赵嬷嬷疼得惊声尖叫,“杀人了,王妃杀人了!” “您凭什么说打就打?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即便是宫里,也没有主子随便打人的说法!” “见我不跪不请安,第一处错;在我面前不自称‘奴’,第二处错;打烂了我最喜欢的茶碗,还不认罚,错上加错。” “你还要本妃帮你数吗?” 云裳站起身,走到赵嬷嬷面前,“我也没想到,嬷嬷野心不小,还惦记着把我赶走,帮那位在王府中立足?” “老奴没有,老奴绝对没有!”赵嬷嬷坚决不认,可她惶恐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敢做,就要敢当,自己走的路,哪怕是荆棘遍地,您也不能退。” “本妃怕吵,你们小一点声。” 云裳起身回了屋中,不愿被赵嬷嬷破坏了早间的好心情。 冬翠拿了抹布塞住赵嬷嬷的嘴,夏翠的板子接连砸上。 空青已经准备好药膏。 “嬷嬷放心,王妃是良善的人,药和纱布已经备好了,打完了板子,我就帮你涂。” “只是涂完之后,你就滚出七王府。” “七王府的主子是殿下与王妃,不是那位名分都没有的狐狸精。” “吃里扒外、不知好歹,今儿这下场就是您自找的!” 第67章 我们验尸刚回来 赵嬷嬷被打了板子,赶出七王府。 六福得知之后,便把赵嬷嬷从王府的名簿上除去,多一个字都没问。 楚郦婉知道吓得不知所措,一整天都没敢院子。 红苕打听了一圈来回话,“二十板子,血肉淋淋,连件衣服都没给换,就那么扔到了大街上。” 那好歹是永安宫出身的嬷嬷,王妃居然如此不给体面? 而且谁都没想到,王妃下手这么狠。 红苕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赵嬷嬷有什么物件,你快些收拾出来,送了卜仙居去。” 楚郦婉可不想空青四翠到院子里面搜。 “都给卜仙居?不给她送出去点儿吗?赵嬷嬷孤苦伶仃一个人,还被打的那么狠。” 红苕有些怕,更担心赵嬷嬷就此没了命。 楚郦婉惊恐地看着她,“要去你去,我可不管。她借口办事,从我手中克扣的银子也不少,这时候谁也甭愿无情无义。” 红苕很无奈,仔细想想,的确是赵嬷嬷做得过分了。她只能去把赵嬷嬷物件收拾了,壮着胆子送去卜仙居。 云裳并没刁难红苕,让空青收了物件,便放她回去。 其实赵嬷嬷被扔出去,梅三娘便派人带走了。 带去何处,云裳根本没有心思问。梅三娘做事她信得过,能在京城开绣庄,三娘可不是一般人。 太阳西陲,很快月上柳梢。 顾行俨兴冲冲地拎着福鼎楼的酱肘子和半只烤羊,和黄达直奔“卜仙居”。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一个人影突然冲上来,顾行俨一怔,才看清楚是楚郦婉。 楚骊婉早早就在这里等着,生怕云裳派人去找她的茬。 顾行俨看看手里的吃食,“你吃饭了吗?” “婢妾早就在院子里备好了,一直都在等殿下回来。” 楚郦婉深情款款,忙把他手中的食盒接下来,“没想到殿下也惦记着婢妾,还带了这么多好吃的,其实能见到殿下,婢妾就很开心了。” “这……是给王妃准备的,她近期身体不好,需要补一补。” 顾行俨见楚郦婉要拿走,也只能实话实说。 楚郦婉僵了一下,立即虚伪地道:“王妃居然病了?那赵嬷嬷有些过分了,居然还惹王妃不悦,被王妃下令打了二十板子赶走了。” 顾行俨瞬间变了脸,“惹王妃动怒?是谁动的手?” 楚郦婉忙道:“是空青和夏翠。” 顾行俨很是不屑,“就她们俩那点儿力气,二百个板子也打不死,有什么用。” 楚郦婉惊了,殿下什么意思? 还要把赵嬷嬷打死? “惹王妃动怒,自然杖毙伺候,无论是谁,本王绝不饶恕。” “殿下如此疼爱王妃真是体贴入微,可惜我手笨脚笨,不然就替殿下去照顾王妃了。” 楚郦婉心惊肉跳,庆幸她刚刚没有直接说王妃打人。 殿下这是怎么了? 突然对王妃如此上心? 楚郦婉有一股不详的预感,她感觉殿下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王妃身边有人侍奉,而且喜欢安静,你就不用去叨扰了。” 顾行俨想到赵嬷嬷离开,“需要人手,就和六福说,赵嬷嬷被赶走了,让他给你院子里再添新人。” 楚郦婉幽幽地道:“多谢殿下,殿下也一定好好对待王妃,她为王府付出太多了。” 顾行俨点头,“好,本王知道,你先回吧。” “那婢妾等殿下明日一起用早饭?”楚郦婉眼巴巴地看着顾行俨,她要抓住每一刻机会。 顾行俨犹豫了下,“明早本王要上朝,你也不必等本王了,本王闲下来,会去看你的。” 说着话,顾行俨带黄达直奔卜仙居而去,否则这烤羊和肘子就凉了。 楚郦婉看他离去的背影,牙齿都快咬碎了。 王妃到底用了什么招数,居然让殿下对她这么好? 本以为王妃被关去慈安宫问罪,这七王府是她的地盘了。 可怎么事情想象的不一样? 她不能容许一切的努力前功尽弃了! 顾行俨带了吃食到卜仙居,空青和四翠十分开心。 最开心的是夏翠。 毕竟她跟随王妃吃了近一个月的素食,那日子甭提有多难熬了。 “来,最大的这一块肉,是给夏翠的。”云裳亲自夹给她,夏翠香得都快哭了。 “奴婢小时候沿街乞讨没饭吃,还能偶尔抓只麻雀,偷个鸡什么的。” “可在慈安宫和万佛楼,那真是想偷都没地儿偷,甭提多难受了。”眼前都是自己人,夏翠禁不住多两句嘴。 顾行俨体贴入微,“王妃也瘦了,吃一块烤羊排,本王帮你把骨头去了。” 云裳一时还不太适应,“我自己来吧。” 顾行俨霸道地不容她动手,“玄知说你不能耗力,本王帮你切成小块更方便嚼。” 云裳哭笑不得,“他说我不能耗道法功力占卜引阵,没说我连嚼东西的力气都没有。” 要么对人置之不理,要么热忱殷勤。 顾行俨就不能正常点儿? “好好好,那王妃慢慢吃,本王也饿了。” 顾行俨拿起羊腿便开啃。 他忙乎了一整天,刚刚吃上饭。 黄达进门开吃不说话,此时两个炊饼已入腹,“这一天滴水未进,真是饿的眼睛都绿了。” “你们忙了一天刚吃饭?” 云裳看顾行俨如饿狼捕食,风卷残云,一丁点儿做皇子的风雅都没有。 黄达苦不堪言地道:“还是那个陆娘子,说了一处聚集点,我随殿下赶过去,人全都死了。” “屋里那叫一个臭啊,老鼠臭虫遍地,而且还生了蛆,我和殿下还要陪着仵作们验尸……那样的环境里呆一天,谁还有心思吃饭?” “忙完之后,我和殿下就直奔福鼎楼,买了肘子和烤羊回来一起吃……” “嗯?你们怎么不吃了?” “这样看着我干嘛?” 黄达说一半,就见所有人都望着他。 仅这一瞬,春翠和夏翠捂着嘴巴撒腿就跑。 冬翠的脸色刷白,时不时犯了两下恶心。 云裳看看碗里的肉,顿时觉得不香了。 空青一巴掌就糊去黄达的后脑勺,“一个星期都别让我看到你,呕……”空青也跑了。 顾行俨擦了擦手,又抓了一块羊排啃,“我可是洗了干净回来的,而且还换了衣服。” 他的确和早上出门,穿的不是同一款黑袍,只有云裳系的围腰带没换。 云裳看在眼里虽然高兴,却还是下了逐客令,“……拿上剩的这些吃食去书房吧,今晚不要留在卜仙居,这个围腰带也不要了,会让三娘再给你重新绣一个的……” 第68章 我和你一起查 云裳毫不留情地撵人,把四翠都留在卜仙居休息,怕她们晚间做噩梦害怕。 黄达拎着剩下的猪肘和羊腿,站在卜仙居门口:“至于吗?我们也是任劳任怨的查案干活,多辛苦啊……” 顾行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踹了他一脚,“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以后我来卜仙居,你不要跟着了!” “别啊,下次我进院就闭嘴,一个字都不说。” 黄达看着手里的吃食,“殿下,现在咱们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书房!” 顾行俨抢过他手里的吃食,“你不是吃饭都忘不掉办案吗?给我滚回按察司盯着验尸结果,明天一早本王看报告。” 黄达:“……”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顾行俨拎着吃食奔书房,多一眼都不想看见他。 …… 空青匆匆从外回了屋子内。 “殿下的确去书房了,没去狐狸精的院子,还把黄达赶走了。” 这一点,空青倒是很满意。 云裳笑她多余,“他想去哪儿,是他的自由,你都多余去盯着。” “那当然要盯着,不能让狐狸精趁虚而入啊!” 空青坐在床边陪着她,“您这些天不在府中,她借了殿下的名义,在府里好一通折腾。娘家来人,还留了丫鬟和小厮,逼着六福给安排活计。” 云裳很理智,“六福肯安排,便是殿下默许过。” “可殿下现在对您不一样了,您不趁机把她给赶走吗?”空青提了建议。 云裳摇了摇头,“殿下不会把她赶走的。” “为什么?就因为十年前?”提起此事,空青便不忿,“十年过去,人心早就变了,这狐狸精明摆着是想吸王府的血。” 云裳苦涩轻笑,“殿下却不会这么想。重情义这三个字是双刃剑,殿下的魅力在此,他的软肋也在于此。” “他能为了我与太后起争执,哪个皇子曾做过?就连陛下都不敢的。” 所以抛弃十年前的“初恋”,就更不可能,云裳从未奢望过。 空青也不知该怎么说,“反正殿下对您不一样了,总比之前好。” 云裳也是这么想。 虽然这个“初恋”是冒牌货,但在顾行俨心中是真实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她“胎记”之事搞明白。 云裳突然很盼着玄知来。 毕竟从经文库里翻出的字页碎片在他手里。 而且云裳也想知道,玄知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今晚没有那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云裳微微有些冷。 但苦药作祟,云裳与空青随意地聊着,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 接下来的两天,小丫头们对黄达的话仍旧心存余悸,看到油腻肉菜就犯恶心。 云裳无奈,只能拿了符纸和朱砂,写了两个符咒,驱一驱晦气。 卜仙居拒绝黄达进入,却拦不住顾行俨。 顾行俨每日早出晚归,但一直都在卜仙居过夜。 二人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相濡以沫的默契,让云裳很是满意。 第五天,玄知登门。 他看看云裳的状态,“难得你这五天没动心神伤,真是难得。” “也是你曾严厉的叮嘱过,甭说耗神伤,我自己插一根簪子,都要被人抢过去了。” 云裳主动的伸出手,玄知又在手上扎满了针。 云裳让夏翠来陪着,把空青打发去做其他的事,才与玄知提起万佛楼塞给他的东西。 “那个……你看过了吗?”她想过许多开场白,最终决定直截了当的问。 玄知点了点头,“抱歉,好奇心作祟,我知道不该打开的。” “那你有什么想法?”云裳紧紧地盯着他。 玄知没有说话,直到拔去她手上的针,解下眼睛上蒙的白沙布。 “震惊。” “然后呢?” “很震惊。” “……”云裳无语,“你居然也会说废话了。” “我会和你一起查。”玄知终于说到了重点。 云裳顿时大喜,“你打算从何处下手?”能得玄知助力,她对解谜之事更加有信心。 毕竟玄知走南闯北,还有清虚观做后盾。能查讯息的渠道要比她多得多。 玄知思忖下道,“我曾看过一本药典,上面记录过寥寥三行字,是以类似的方式让人忘去疼痛,然后开刀拔毒,断腿截肢。” “我认为那是个不错的方法。” “你在何处看到的?” “清虚观。” “还能找到那本书吗?” “被师父烧了。” ……云裳叹气,这种书,冲虚道长那个老顽固,是绝不可能让玄知去学的。 玄知一本正经地道:“但我认为所有法阵符灵都有利弊,只要心存正道,便是正,但凡存了邪念,任何东西都会被当做行凶的工具,更会有天道报应。” 云裳翻了个白眼,“……你直说是我就得了,何必拐弯抹角。”她救顾行俨改元辰宫,就被冲虚道长判为叛逆妖女。 “所以此事你不要插手,由我来查,你等消息就好。”玄知提出了一个要求。 “不行,我必须参与。”云裳怎么能放过,这是她最关注的事。 “你?先养好身体再说吧。” 玄知拿出了一瓶小药丸,“心神紊乱时用一丸,切记不可滥用。” “这是什么?”云裳好奇。 “用诛仙草的汁液汇集百种药物调和的毒,服下之后会很痛苦,断骨挖髓一般,但让你安稳的挺到明年春天,问题不大。” 玄知看她的目光,流露了一刹的不舍。 云裳却未发现,捧着瓶子如获至宝,“所以我更要与你一起查此事了,我总要在临死之前,得到想要的答案吧?” 玄知犹豫了下,“那……你不能擅自行动,必须对我知无不言。” 云裳得逞一笑,“成交。” 把丸药放好,云裳便与玄知聊了片刻“胎记”之事,以及冲虚道长的判断。 二人很快达成分工: 玄知在民间寻找邪派遗漏的信息; 云裳按照残页字迹,去宫中查先帝们的笔迹。 事情就此定下,云裳悬着的心也落了肚子里。 她突然觉得生活充满期望? 看着空中布满红霞的天,像沾了朱砂的笔在天空飞白作画。 顾行俨也该回来了吧? 不知他今晚会带什么夜宵吃食了…… 第69章 牙齿都咬碎了 云裳没有等来顾行俨,却等来一个很意外的人:司天监监正王真。 王真刚刚休沐下班,便直奔七王府。 他此次前来是感谢云裳请奏陛下,让他小儿子顺利在国子监入学。 “但还有一件事要对王妃说抱歉了……” 王真惭愧的唉声叹气,“编纂民间诡事的计划停了,今天吏部还批了我告老还乡的折子。” “待我卸任之后,马严呈便是下一任监正……没能帮上王妃一丁点儿忙,也没脸面留在京城赖着您的小院住着,还是带老伴儿回家乡更好。” 马严呈联络上良妃,坑了云裳一把,也借机得了机会上位。 吏部突然批王真的折子,或许就与良妃有关。 这些内幕云裳知道,王真却不清楚。 或许他被批致仕归乡,也是受了她的连累。 “您先别急,在京城住一阵子。吏部不是还没正式下文么?” 云裳心中明镜,也不会轻易放过背后下刀子的人。 王真对此不抱希望,“吏部今天还来了人,事情基本定下,应该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得了消息,就马上来七王府告知云裳。 云裳却并不慌,“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先让那公文飞一会儿,您安心和家人享天伦之乐,过些时日,我还有事请您帮忙。” 她与玄知已经联手,单独去查宫中资料太耗时间。 王真在司天监几十年,见过的、参与过的奇事绝对不少。他是很有能力的人,只是司天监一直不受重视,没发挥出来。 “那我就听候王妃吩咐,先把家里安顿好。” 王真不再废话,他已经决定余生为王妃卖命,报答恩情。 云裳给了王真一颗定心丸,“凡事不要急,我们慢慢来,我既然承诺护佑您一家,便会说到做到。” “王妃在宫中都惦念我小儿子上学的事,乃言出法随之人,若有用我之处,随时听候传召。” 王真应下之后,连忙告辞回家。 云裳也不再放空,继续拿博渊阁借回的书阅读。 顾行俨归来,已经是深夜时分。 确定云裳吃过晚饭,也消化好了之后,顾行俨才敢说出今日遇上的诡异事。 “上次死人的院子有问题,去验尸的仵作也死两位了。” “但凡靠近,都会不明原因的发疯、不正常。” “本王也曾去过那里,不知哪天抽了疯,事情没出定论前,就先不回王府了,免得伤到你们。” 顾行俨神色凝重。 寥寥几句未说太多,但事情恐怕比想象中严重。 云裳思忖了下,“那房子是什么样的,你说说?” “就是一个普通的杂院,东西有屋,南边是一个水池,但水池里面没有水,堆的都是杂物。” 顾行俨看着她,“你觉得院子有问题?” 云裳点了下头,“你进院子时,有什么感觉吗?” “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顾行俨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心情暴躁,总是很想发脾气。” 云裳去穿衣服,“殿下带我去看看。” “现在?” 顾行俨愣住,“现在太晚了,而且那里频频出事,还是明早再去。” 云裳道:“就现在去,这个时辰才能看出名堂。” “你怀疑那里有阵法之类的东西?”顾行俨眼前一亮,他怎么没想到这个? 云裳点了点头,“也不见得是阵法,譬如风水摆设,也可能引起人暴躁的情绪,这在行当里讲叫蛊局。” “蛊局?”顾行俨恍然,“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蛊局是旁门中的一种,利用风水和器物的摆放,形成一个场。场内养蛊,作用有千百种,有立财的,自然也有夺命的。” “殿下说那里的人出来就不正常,所以我才有此怀疑,但也要亲眼看看才能确定。” 云裳大概的讲了下,顾行俨半懂不懂,“那要怎么做才能破局?” 云裳直接吩咐黄达,“去新安巷接上王真,让他带上八卦镜,今晚不回了。” 顾行俨还是很担心,“我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玄知不许你耗神。” 顾行俨从未如此遵医嘱。 也因伤的是云裳,不是他自己。 云裳灵机一动,“把司天监的马监副也找去,他都快要升职了,这是他最好的立功机会,我随殿下去看着,不亲自动手就行了。” 马严呈最不喜欢这些民间诡事,云裳故意给他挖了一个坑。 他只要拒绝就是错,履行不了职务,也会被参一本资质浅薄,碌碌无能。 仅凭给她告个状,就想夺取司天监的监正之位? 痴心妄想。 五品宝座,不是给这种奸诈小人,也许就是老天爷看不顺眼,特意安排了这么一档子邪事摆眼前。 云裳承诺了旁观不动手,顾行俨的担心略减了些。 吩咐黄达去喊人,云裳也已经换好衣服,随顾行俨散步一般的朝府外走去。 一是那处凶宅离此地不远,坐马车反而拥堵,时间太慢; 二来,云裳很想与他肩并肩地走一走。似小情侣一般,逛逛街市,看看花灯,吃吃街边的糖果。 这场景她臆想过很多次,包括睡梦中都曾出现过。 顾行俨自然答应,牵着云裳的手便往外走。 云裳面色羞红,没想到他这么大胆? 上一次牵手还是在宫中,顾行俨气她与顾行澜单独闲谈; 而这一次是夫妇同行,倒是有几分与众不同的甜美,云裳内心很是喜欢。 二人一边走着一边说,云裳也刻意地走慢些,想让这美好的感觉多留片刻。 只是走到王府门口,一个碍眼的影子出现了。 楚骊婉并不知顾行俨已经回府,还在这里左顾右盼地等着他。 余光一睹,她看到顾行俨与云裳牵着手走来。 楚骊婉惊诧一瞬,满口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第70章 谁都甭想赶我走 “殿下福安,王妃吉祥。” 楚骊婉迅速地收敛恨意,上前福身行了礼。 顾行俨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云裳禁不住一笑,等谁?这还用问吗? 楚骊婉面色讪讪,“以为殿下还没回来,婢妾心中惦记,便在这里迎一迎。”谁知人家早回来了,而且牵手要出去? 顾行俨顿下道:“本王与王妃要去办点事,你先回去歇吧,天寒了,以后不要在门口等。” 楚骊婉慢声细语地道,“一想到能见殿下,婢妾心里暖,一点都不冷。您就容婢妾任性一下,日子总得有个盼头,否则在小院中很无趣呢。” 娇羞怯怯,楚楚动人。 云裳真心佩服。 这么肉麻的话就能当众说出口? 空青的拳头都紧了。 夏翠白眼快翻上了天。 若不是有殿下在,二人早就叉腰开骂狐狸精了。 “行了,快回吧,多穿一些别着凉。”顾行俨心中只有凶宅案件,不想与她多纠缠。 楚骊婉却不肯走,“婢妾羡慕王妃,能帮殿下的忙,婢妾也想帮殿下分担,不知可否带婢妾同去?” 王妃都能跟着,她凭什么不能?楚骊婉只想赖着顾行俨,寸步不离。 顾行俨顿时拒绝了,“我们是去一处凶宅查案,不是去吃吃喝喝,你还是快些回去。” “凶、凶宅?” 楚骊婉心惊了下,三更半夜去凶宅,她还要跟着吗? 可想到今天娘家红芷的话:她只有赖定殿下这一条路可走,毫无退路…… 楚骊婉咬了咬牙,“有殿下在身边,婢妾什么都不怕……殿下就带婢妾一同去吧?” 楚骊婉揪着顾行俨的衣襟撒娇,而且动作故意夸大。 她扬起下巴,时不时瞟一眼云裳,摆明了在故意气她。 云裳已经被扫兴,面对挑衅,又怎会不接招? “你若愿意去,我也不介意,只是去了别害怕,再哭着喊着要回来。” “婢妾不怕,一定不添麻烦。”楚骊婉一口答应。 顾行俨蹙眉看着云裳,“你怎么还纵容她任性?我们是去做正事的。” 云裳道:“宫中斥我善妒,我若拒绝,岂不把罪名落实了?” “有本王在,没有人敢说你。”顾行俨不喜。 “殿下,人家真想随您和王妃一起去见见世面,免得在王府被嘲笑什么都不懂。”楚骊婉委委屈屈,揪着顾行俨不放。 顾行俨无奈,只能答应,“那就跟着去,但不许捣乱。” 楚骊婉连忙笑着道谢,又看向云裳,“殿下都答应了,王妃不会不让婢妾跟着吧?” 云裳云淡风轻,“那就跟着去吧,没准楚姑娘是天选之人,去了就把蛊局破了呢。” 云裳骂人不吐脏字。 因为破局之物是狗身上的零七八碎。 可惜她骂这一句没人能听懂。 顾行俨不愿耽误时间,更是懒得懂,“别再耽搁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云裳不希望第三者坏了她臆想中的美景,又提议坐马车前行。 顾行俨也觉得带一群女人麻烦,便让王府出了两辆马车。 顾行俨与云裳同乘,需要谈论案件的细节。 空青自当不许楚骊婉去捣乱,揪着她和红苕上了后一辆。 “你别扯我,我要跟着殿下身边才能学到东西。”楚骊婉气得不行,又没空青力气大。 “殿下都要听王妃的,你跟着去干什么?这是朝廷重案,稍后还有其他官员瞧着,你没名没分的跑过去,再被人笑话。” 空青嘴巴不饶人。 楚骊婉气得眼睛都绿了。 特别是听到“名分”二字,是她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殿下说,等芳云阁的院子修好,就娶我过门。” “殿下还说给你买外宅呢,不也没动作么?” 反正殿下听不见,空青也不介意在背后黑。 而且空青猜测,那外宅子虚乌有。 就是楚骊婉给巧鹊和赵嬷嬷画的饼,否则哪有人肯帮她做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殿下答应你这么多,你不是一点好处都没落下,还把攒的那点儿私房物件都贡献了?”夏翠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地道。 楚骊婉果然入了心。 她脸色青紫狰狞,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们就是嫉妒,才在我面前说闲话。殿下心里有我,这就够了。” “嫉妒?殿下前些时日被王妃赶出院子,不也回书房歇息,没去你的院子么?”空青怎能让她占便宜。 楚骊婉心里“咯噔”一下,“殿下是公务繁忙,才不是故意不理我。” “殿下的确是忙,那天就是说这个案子,哎哟,又是死人又是蛆的,恶心的要人命。”夏翠故意吓唬她。 楚骊婉瞬间脸色刷白,“你、你胡说什么。” “这可不是胡说。” 空青接着道:“沾那院子的人都疯掉了,是殿下亲口说的。稍后我们可不进去,你进去可小心点儿,千万别乱跑。” “对对对,那里命案多着呢,你再遇上点什么可就不好了。” “这可不好说,听说那玩意儿最喜欢狐狸精……” “狐狸精也分三六九等吧?也不知这院子里的喜欢哪一款。” “……啧啧啧,你真的危险了。” 空青与夏翠连嘲讽带吓唬,而且紧紧地盯着楚骊婉。 楚骊婉浑身惊悚打冷战,汗毛都竖起来了。 红苕的牙齿也咯咯在打颤,“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大晚上的去这种诡异地方,谁能不怕? 楚骊婉捂着耳朵不肯再听了,“胡说八道,完全是胡说八道,今天我跟定殿下了,谁都甭想把我赶走!” 第71章 “初恋”受伤了 此时顾行俨与云裳大致说完了案件情况,“……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下,到了地方我在喊你。” 他看云裳一直蹙眉不展,生怕她路途劳累。 云裳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起一些事而已。” “事?与此案件有关吗?”顾行俨追问。 云裳看着他,“殿下的脑子里只有案件?”难道就不想想后面的马车里,还有个女人在跟随? 顾行俨理所当然,“本王当然只想案件,否则还能想什么?” 云裳无语,是她狭隘了吗? “殿下一心公事,殿下也不嘉奖一番,真是小气。”她忘记了七殿下也是死直男。 顾行俨冷呵冷笑,“甭说嘉奖了,父皇还斥责案件迟迟不能结,是我荒诞无能。” “不过本王的确无能,还要王妃帮衬着来破案。” 云裳愕然,“那殿下明天又要被御史弹劾了,办案不仅带王妃,还带着初恋。”尽管是个冒牌的。 顾行俨认真地看她半晌,“你吃醋了吗?” 云裳心底一紧,顿时否认道:“我吃什么粗,当然没有。”这还用问? 顾行俨面色讪讪,似带着一点失望,“本王是怕你又被冠上善妒之名,才同意带她的,本王向来不喜欢女人插手公务,你是知道的。” ???这也要她背锅? 云裳不等反驳,马车已经停下。 顾行俨撩起马车帘子,“我们已经到了。” 云裳一肚子吐槽憋回去,搭着顾行俨的手下车。 脚尖刚刚落地,一股阴煞的殃气扑面而来。 那是死人才会散发出的气息,八字命弱的人但凡闻到,都会引起强烈的不适。 不等云裳开口问,院子里已经有人匆匆来报,“启禀殿下,院子里又发现死人了……” 顾行俨迅速让侍卫把此处隔离,不再让看热闹的百姓靠近。 云裳用帕子围住口鼻,还在帕子处掸上一丝薄荷香,去除邪气。 王真此时已经赶到,见到云裳立即前来请安打招呼。 马严呈也来了,却一派恶心的模样,很是不耐烦。 “死人乃是仵作的事,王妃大晚上的把我们司天监的人找来作甚?” “马监副看不出此地的风水磁场有问题?” 云裳提及“风水”,王真顿时一怔,他仔细观测了小院周边,“东南不分,西北无相,此地似有一团黑雾笼罩,的确很有问题。” “堂堂的司天监监正,就像个乡野穷算命的,难怪吏部批了你的离职折子,整天只会这等无品的伎俩。”马严呈即将升职,显然有些得意。 云裳冷呵,“王监正为何离职本妃不知,但整天只会挑三拣四、耍嘴皮子不干事的人,不可能接任监正一职,本妃可以作保。” “……” 马严呈被噎住,他也知道这女人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 心中忿忿不平,也只能拿了厚厚的布围上了脸,硬着头皮进去看一圈。 王真面露苦笑,询问云裳是否一起进去? 云裳把薄荷香珠给了王真两颗,“防护好,别为此中了邪气。” 王真连忙道谢,二人一同进了院。 顾行俨已经在院子里。 战场上摸爬滚打,刀山血海中畅游,顾行俨周身煞气比院子里的邪气还浓郁。 云裳立即收回香珠,这等宝贝就不在他的身上浪费了…… 云裳走到顾行俨身边,死去的人是一名看守院落的侍卫。 仵作此时正在验尸。 “身上没有致命伤口、也不是猝发疾病……”但就这么稀里糊涂晕倒在地,没了性命。 顾行俨很恼火,“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还根本查不出原因。” 云裳与王真详看院子四周的情况,时不时商议几句。 众人忙碌之时,一道人影突然冲进来。 众人错愕之间,就见那影子直奔顾行俨跑去。 顾行俨耳朵一动,下意识拔刀自卫,刀锋的蓝划破夜色,似要将夜空直接劈砍两半,空中的星辰都陡然明亮,让暗夜空中闪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殿下,是我啊,我好怕,我要跟着殿下!” 来人出声,顾行俨才抬头看清来人居然是楚骊婉! 可此时他已阻挡不住刀锋的惯性游走,一个眨眼,楚骊婉就会人头落地。 顾行俨只能一脚飞出,把楚骊婉直接踢开。 刀锋落在院中的枯树上。 树干赫然露出一指宽的刀痕,吓得所有人冷汗心惊。 “殿下,这个……昏过去了。”侍卫报。 楚骊婉身子轻,顾行俨那一脚纵使收了力气,她也飘出十来米的距离才落地,砸在院角堆叠的杂物上。 顾行俨收刀过去看,楚骊婉翻着白眼昏过去,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摔的…… “就说不该带她来,真是麻烦。”顾行俨探了一下,她仍有鼻息。 “这可是殿下的初恋呢,居然这样不知心疼人。”云裳幸灾乐祸,自然风言风语。 “黄达,把她送回王府,找大夫看看。”顾行俨不打算过多的浪费时间。 黄达:怎么又是我? “回家来不及,刚刚也召了太医院的人,不如就在马车上看看?” 顾行俨点了头,“你看着办,其他女人不要靠近院子了,以免再吓昏几个添乱。” 云裳:???难道她不算女人? 马严呈已经不耐地走过来,“这院子没什么毛病,就是死人过多,杂气未消,用熏香焚烧,关起来空置半年自然恢复如常。” “若仅仅这么简单,不会发生这么多凶案,卑职认为要仔细查。”王真也看了一圈,给出判断。 “那你倒是说,哪里不对,怎么查?”马严呈很不服气。 王真手中的八卦镜在不停旋转,“这需要时间慢慢地找,请殿下再给我一些时间。” “三更半夜,让这么多人陪着你找?”马严呈只想立即离开这鬼地方回家。 王真咬了一下牙,“属下可以自己在这里找,随时向七殿下与王妃回禀。” “不用找了。” 云裳一指院中央的地面,“把中间和四角都挖开,下面一定埋了东西。” 顾行俨毫不犹豫,立即吩咐侍卫们做事。 王真主动去盯着,更讶异王妃一下子就看出地底有问题,这是不是太快了? 第72章 狐狸精的秘密 “需不需要休息下?等他们挖完之后再进来看?” 顾行俨有些担心云裳的身体,还帮她把遮挡口鼻的纱布紧了紧。 云裳很意外的看着他。 刚刚对楚骊婉,他满心不耐,此时对她倒一片关心? “怎么了?这样看着本王?”顾行俨满是担忧。 云裳摇了摇头,“没什么。”只觉得你有点渣? 都说男人喜欢美女围绕,坐享齐人之福,顾行俨虽然对她好,可“冒牌货”才是他誓言中相依相偎的初恋,他这算不算移情别恋? “若不舒服马上告诉本王,本王随时送你回家。”顾行俨叮嘱道。 “我去外面的马车等,挖出东西喊我吧。” 云裳自觉情绪很拧巴,想去冷静一下,捋一捋纠结的思路。 顾行俨送她上了马车,才又返回院中。 空青也跟她上了马车,“狐狸精被打晕了,您怎么不高兴?是不是殿下怪在您身上了?” 空青和夏翠胆怯不敢进去。 但看到楚骊婉急急忙忙冲进去,又直接被抬出来,真是心里乐开了花。 云裳摇了摇头,“殿下没训我,反而担心我的身体。” “那您怎么还不开心?”空青不能理解了。 云裳翕动下唇,还是把困惑说了,“殿下曾经说,心中只有她一个,只能给我王妃的名分,不能给我他的心。可如今他又三心二意对我好,对那一位不闻不问,是不是有点儿渣?” “我也知道,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很常见,更不用提皇室了,可我心里仍旧很别扭。” 若每一个都爱,将来府里再来三个四个五个,他是不是也要均分那一颗心? 空青听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上话。 云裳轻叹一声,“算了,你又要说我矫情了。” 可她的确那么想。 若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感情她宁可不要了。 “王妃,有件事奴婢要和您说。”空青突然很严肃。 云裳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空青压低声音,“太医刚刚刚给她检查了身体。” “她不是……有了吧?”云裳紧咬着嘴唇。 跟了顾行俨这么长时间,她有身孕也正常。 但这更让她怀疑自己和顾行俨之间的感情不纯粹? 空青摇了摇头,“不是,她没怀孕。” “那你想说什么?”云裳松一口气。 “奴婢是想说,她还是个处子之身。” “!!!”云裳眼睛瞪了硕大。 空青十分肯定地点头,“您没听错,奴婢也没说错。” “她跟了殿下这么久,居然还是处子之身!” “若不是您和殿下有过洞房花烛夜,奴婢都要怀疑殿下是不是有问题了!” “你再说一遍!” “这怎么可能?!!” 云裳惊诧得尖叫出声。 “真的,就是真的,不信您自己去问问太医,太医还没走呢!” 空青下巴朝外努了努,云裳立即撩开车窗帘子,透过缝隙,看到太医正交代红苕注意事项。 “所以红苕和夏翠也知道了?” “对,红苕是后去伺候狐狸精的,对此事也稀里糊涂,夏翠的反应度和奴婢一样夸张,真的无法想象……” “我也无法想象,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云裳仍旧不敢信,顾行俨居然会禽兽不如吗? “奴婢也不懂,可她到王府之后,殿下格外宠她,还一同出京玩耍……这不正常吧?” 空青直勾勾地看向云裳,摆明在问:殿下真的没有问题吗? 云裳被她盯了个大红脸,“看我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洞房那晚,空青在外守夜。 翌日清晨,宫里来收落红绫,她们也是知道的。 “莫非就那一晚,然后殿下就……呸呸呸,奴婢在想什么。” 空青虽然泼辣,可终究未嫁的姑娘,不敢胡乱想下去。 “怎么会查出这个?” 云裳纳闷,楚骊婉是被吓得晕倒了,还能查处子之身? 空青倒嘶一声,“她那么高调,奴婢怕她瞒着什么,就偷偷去问太医她有没有身孕。” 结果身孕没有,更大的八卦一个。 “你还真是……干的漂亮。”云裳竖起拇指,不得不夸赞一句。 空青低声道:“所以您也甭纠结殿下是不是花心了,殿下真正拥有的女人,只有您一个。” 这话倒是很有说服力。 云裳纠结的心思松了一点点,“虽然未成好事,却不代表殿下心中没她?” “要不然您找机会问问陛下?”空青也很好奇。毕竟这个答案实在太诱人。 云裳想了想,“我好像不敢问。” “这有什么不敢问?您和殿下是夫妻。” “万一他真的有问题……那我不是戳人心窝子了么。” 想到顾行俨每晚抱着她睡,也没有再进一步的亲昵。 云裳也开始怀疑,难道洞房那晚他是硬撑的,其实还有病疾没恢复好? 空青哑然地看着云裳,云裳表情很丰富,有些事只能再心底想想,没法出口。 二人没能纠结太久,便有侍卫通禀,地底挖出了不少物件,请云裳过去看一看。 云裳再次进小院,小院已经被掘地三尺,院中央埋了一具棺材。 东西南北四个角落各埋了血书符咒、铜铃、牛尾和猪狗血…… 所有人都再发呆,特别是马严呈。 他信誓旦旦此处只是死人多、阴气重,却没料到挖出这么多东西。 纵使他再自大,也明白这与民间蛊术有关。 他不得不另眼看待云裳,这个女人,真的这么神?难道有一双透视的眼睛吗? “这具棺材不要碰,也不能随意烧。” 云裳看过这些东西,写了几种药材给黄达,“京城中寻这几种药,搅拌狗血后铺满整个院子。明日午时三刻点火,焚烧之前告诉百姓们务必关好门窗,全都不要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黄达领命离去。 顾行俨好奇,“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云裳看了一眼顾行俨,顿时转移目光,怕为了刚刚的八卦分神。 她缓了缓情绪,才与众人道:“就是我猜中的蛊局。” “体弱八字弱的人,晚上来到此处,就会被蛊虫相中,吸阳气补阴气,开始只是一处,现在蔓延了整个院子,若不加以控制,周边的百姓也都要遭殃。” “那王妃怎敢断定,刚刚的破局之法管用?”马严呈不禁追问。 云裳微顿了下,“因为,我曾经见到过。” 第73章 夺官 “见过?!!” 所有人都惊了,这种邪门歪道的蛊术,王妃怎么会见过? 顾行俨也很讶异,“你在何处见到的?” “小时候,在一处村寨。” 云裳对往事并未提太多,她话锋一转,说到司天监被停滞的事: “我建议司天监去收集民间诡事记录,还被自恃清高的人瞧不上,却不自知是眼界狭隘,只会捧着星象的书算来算去。” “连这么浅显的巫蛊局都看不懂,来日遇上西南巫术,只有坐地等死的份儿,根本没有招架对抗的能力。” …… 浅显? 等死? 云裳的话让所有人都惊了。 若这都是浅显的蛊局,那更强悍的会有多恐怖? 王真自认水平不够,“王妃说得是,民间高手云集,若此等术数一心向善,那自然无话可说,若是害人,我们根本招架不住啊。” “这等蛊术我活了四十载,也是第一次看到而已,哪会时常出现?虽要忌惮,也莫杞人忧天。”马严呈努力找回面子。 云裳冷笑道,“四十年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眼界是有多浅薄?也不知吏部哪位官员眼睛瞎了,准备提你做监正。” “!!!” 云裳一句定生死。 此时此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仅针对马严呈,更是把吏部官员都给一勺烩! 谁还能不懂她的意思? 别说升任正职的监正,就是现在的监副一职都有些高抬他的能力了。 顾行俨也看不上这个马严呈。 之前还纳闷云裳为什么把他叫来,现在明白了,是想夺了他的官帽? 王妃果然不是一般的人。 她嫉恶如仇,却不会马上反击。 就像一朵带毒的花,总在不经意间流露芳香下了套,对方但凡贪心不足,便只能束手就擒。 众人都被云裳刚刚的话惊到。 顾行俨则直接把马严呈赶走,“帮不上忙,就别捣乱了,早点回家,明日进宫向父皇请罪。” 顾行俨又看向王真,“监正辛苦一下,与黄达按王妃的吩咐布置下去,在此地守一夜。” “属下遵命,属下随时向殿下与王妃回禀。”王真领了差事便退下。 顾行俨也扶着云裳去休息,把马严呈晾在原地。 马严呈的脸色与夜色一般黑。 他为何要来? 他为什么偏偏多那几句嘴? 云裳那句话说出,他就知道怎么做,他最终都是错。 因为他看不起这些邪门歪道的把戏,而且,他动了王妃赏给王真的那一块蛋糕。 …… 云裳和顾行俨离开小院,为楚骊婉看伤的太医连忙说了情况。 只是轻伤,没有大碍,敷几天祛瘀的膏药就能好。 顾行俨道谢给了赏,便让车夫带红苕和楚骊婉先回去。 “殿下不回去吗?” 云裳以为他又要贪黑熬夜。 顾行俨却突然牵着她的手,“来时我们没能逛一逛街市,事情办完了,本王就陪你走回去。” 云裳一怔,居然陪她逛街,而不是陪着受伤的楚骊婉回去? “殿下不担心受伤的她?那可是您亲自踹的。” 云裳想到顾行俨飞起那一脚,心中又爽又惊呆,内心比赢了曹贵妃万两银子还开心。 顾行俨道:“太医已经看过了,何况她还未醒,回去休养几天就能好。” 云裳追问,“就不怕把她踹出内伤?” “本王出力时心中有数,而且……你怎么突然关心她了?”顾行俨很不明白。 云裳无语。 谁能听出她这是关心?也就只有没长心的顾行俨。 “别墨迹了,一会儿夜市就散了,本王带你去一家酒馆,他家的卤肉是一绝,你一定会喜欢的。” 顾行俨拉住云裳便走,夏翠和空青在后面笑嘻嘻地跟着。 几人连说带笑,很快就到。 好在云裳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看到酒馆很小,只有五张小桌,她反倒轻松惬意了些,她最害怕人多喧闹。 可是他和顾行俨没有驱赶未散席的客人,客人们也全都结账离去,谁能想到这么一个苍蝇馆子,七殿下和王妃会到?! 为了表达歉意,云裳让空青拿了平安符送给他们,倒是让众人觉得捡了大便宜。 这可是神女王妃送的平安符,若是拿去市场卖,也是价值连城的! 神女王妃光临,小店老板很开心。 他立即送上了店内最好的招牌菜,恨不能把厨房菜品全部端上来。 云裳连忙喊“够了”,顾行俨要了一坛酒,“王妃身体不好,就不要喝了,本王难得休闲片刻,小酌几杯。” 云裳撇了撇嘴,“那我也要喝一杯。” 她虽然酒量不行,却不想顺了顾行俨的意。 顾行俨坚决不许,很霸道,“等你身子养好,本王陪你喝个够,现在你再休养中,不能饮酒。” “如果我一直都没养好呢?” 云裳吃着小菜,的确味道不错。可她的心思不在饭菜上,问出的话也酸溜溜。 顾行俨蹙眉,“本王说你能养好,你就一定能养好。” “但我想喝,就一定要喝。”云裳突然抢过他的酒盅,一饮而尽。 酒入口中,火辣辣的热,云裳却努力咽下去。 顾行俨顿时看愣了,看看空了的酒盅,“你还真是倔脾气,怎么这样不听话。” 云裳突然想起师父了,“若我肯听话,也就没有今日与殿下对坐小酌的片刻了。” 当初她执意要救顾行俨,师父大发雷霆,还把她锁在了屋子里,不允她出去。 云裳就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扣断了捆紧的木窗棂,还把门外勒紧的铁丝一根一根地掰折。 也是自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师父。 云裳一直很愧疚。 师父不肯再出现,是不是仍旧生她的气? 而且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根本没有脸面去找师父了…… 第74章 我们之前见过吗? 顾行俨看云裳一杯下去,小脸就已泛红,眼神都已迷离睁不开。 为防云裳再偷袭,顾行俨汩汩喝了几大口,便让老板把酒撤下去,“为了不让你喝,本王也不喝了。” 云裳狡黠的笑起来,“不喝了,我承诺,我来为殿下斟酒。” 顾行俨再三确认她不是说谎,这才放心的拿起筷子,一边吃肉一边喝酒。 二人没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品着小菜。 只是云裳倒酒的速度有点快,外加顾行俨多日疲累,很快有了醉意…… 云裳杵着小脸看他。 他的眼睛幽黑深邃,他的嘴唇润如红翡,玉冠高束,桀骜霸气。 他在士兵面前是言出法随的统领,而此时在她面前,却流露几分疲态的慵懒,让云裳情不自禁地看入了迷。 顾行俨也看着她。 可惜她眼神中有太多东西,他根本无法看懂。 “云裳。” “嗯?” “我们……之前见过吗?”顾行俨突然冒出个念头。 云裳抿了下唇,“当然见过,殿下是我的夫君。” “本王是指你救我之前。” 顾行俨静静地看着她,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你的眼神,总让本王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见过。” 云裳收回目光低了头。 现在说她才是十年前一同避难的人,他会相信吗? “我当然见过殿下,殿下英勇无敌,正义在心,更是苍国万千少女心目中的最佳良婿。” 顾行俨摇了摇头,“你在敷衍本王,可本王就是想不起来。” “那就等殿下想起的时候再说吧。” 云裳暗恨自己不争气,只有面对顾行俨时,她才会变成一个懦弱的人。 丫鬟们叽叽喳喳,更是连吃带拿。 云裳不仅给了老板平安符,而且还要老板每隔七天送一次精品菜肉卤到王府。 这家的菜肉的确很可口,最关键的是:顾行俨爱吃。 吃饱喝足之后,顾行俨便带着云裳逛夜市。 二人牵着小手在街上走,夏翠和空青不打扰,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云裳没吝啬掏空顾行俨的钱袋子: 米糕、麻团、炒米粉,包括街边老妈妈手工的珠钗都买了七八个。 看她捧着礼物开心地笑,顾行俨也笑了,“云裳。” “嗯?” “你笑起来真好看。” 云裳怔了下,羞涩抿了抿嘴唇,“这还是殿下第一次夸我呢。” 顾行俨想起了祭天大典,她如天空落凡的仙,而此时,她又似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本王忙完这个案子就去寻找诛仙草,一定会为你找到的。” 云裳心里“咯噔”一下,静静地看着他,“殿下不必因我付出太多,心存愧疚,这是我想做的事,仅此而已。” “本王不是愧疚,是不能接受你的离开。” 顾行俨认真地道,“本王也收回曾经的话,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也不容许你心里惦念其他的人。” “你这个不容许,是不是太霸道?” 云裳心中一股暖流,说话声音都已羞颤。 顾行俨十分肯定地道:“本王就是霸道,本王不许你走,你就一定不能走。” “说这些又有何用?等我能活下去再说?”云裳不敢抬头看他,盯着地面爬的一只小蚂蚱。 顾行俨却指尖捏起她的下巴,让她只能看着他,“本王的王妃是神女天降,更是天下无敌,不会那么狠毒无情,抛下本王不管的。” 酒精作祟,云裳被他这话撩拨得心神一撞。 他说这么多,是在表达他的心里有她的位置,不仅仅因为责任吗? 云裳突然踮起脚尖,啄了他脸颊一下。 顾行俨目瞪口呆,立即摸着面颊的那一处酥麻。 他连忙四处看看,好在没人发现她刚刚的小动作。 “殿下居然脸红了。”云裳嘻嘻笑着,连忙跑开了。 顾行俨又气又害臊,追上去抓住她的手,“没想到本王的王妃,竟然是个女流氓。” “流氓又怎样?殿下难道想休妻另娶?”云裳故作镇定,内心却小鹿狂跳,心慌意乱。 顾行俨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你不要挑衅本王,本王的自控能力也是有限的。” “哦……原来是有限的啊。”云裳突然想起了楚骊婉的“秘密”。 顾行俨突然俯视着娇小的她,“你要不要试试看?” 他眼神中的炙热,好似焚烧的火,要把她吞噬点燃。 “啊?试什么?”云裳一时没缓过神。 顾行俨突然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不顾此处是苍国京城的街市; 更务实目瞪口呆的人们。 远远跟随的空青和侍卫们顿时傻了眼。 七殿下和王妃居然在大街上亲吻了? 侍卫首领连忙要下令清场。 空青却把他们拦住了,“清什么场?别多事!” 空青忍不住地捂着嘴坏笑,“也许酒不醉人人自醉,殿下就想疯狂一回呢?” …… 第75章 我真的不能再等了! 翌日清晨,天色亮得很早。 云裳听着鸟儿唧唧鸣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她这一晚都没能睡。 想到昨天顾行俨那么大胆地在街上亲吻她,她整个人魂儿都吓丢了。 怎么那么疯狂? 她以为偷啄一下,已经很是大胆。 可他却不顾礼教规矩,在大庭广众之下…… 此时想起,她的脸依旧似火一般的烫,哪怕喝再多的凉水都消不下去了。 云裳翻了个身。 调戏却被反调戏? 但那一刻真的很甜,原来他的嘴唇不是冰凉的…… 听见屋内有动静儿,空青在门外探了探头。 云裳立即闭上眼睛,假装没有睡醒。 她不知如何面对外人的眼光,真是羞到地缝儿里去了。 “奴婢知道王妃已经醒了,就别假装睡了,已经为您备好沐浴的水,再等一会儿就凉了。” “凉一些才好,正好降降火气。”云裳也知躲不过,白了空青一眼,“不许告诉任何人,听到没有?!” “这怎能瞒得住?昨晚街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奴婢再厉害,也封不住那么多人的嘴啊。” 空青眼睛都笑弯了,“这回总该相信殿下心中有您了吧?” 云裳撇撇嘴,“那也不见得,昨晚是喝了酒……”酒后乱性情,不也是常说的事? 空青幽幽地道:“也不知昨晚是谁小鸟依人地贴在殿下身边,吃了米粉还要吃凉糕,抓着一把珠钗都不放,被殿下哄得那叫一个开心。” “臭丫头,敢调侃我?”云裳指头戳她脑门一下。 “珠钗分给奴婢们几个?反正您也不会戴。”空青揉着脑门笑嘻嘻。 “你们一人选一个,留下两个给我做纪念。” 云裳一直很大方。 昨晚求的是与他依偎同行的温馨感,甭说是珠钗,哪怕是木棍子她也依旧会喜欢。 空青连忙道了谢。 云裳又想起了楚骊婉,“可我始终不明白,殿下与她为何没正式有关系……这的确太反常了。” 这是云裳非常纳闷的事。 空青摊手无策,也不能懂,“奴婢怎能知道?这种事也不能去打听。”她是个未嫁的姑娘,与王妃说私房话,已经很大胆子了。 云裳琢磨不透,躺得身子乏,便起身去沐浴。 而此时此刻的楚骊婉,却已经气得肺子都炸了! “你确定没有听错?殿下真的和她当街……那个样?!” 楚骊婉一早听红苕回禀昨晚街上发生的事,脑袋好似被钟撞,如同一万只苍蝇在嗡嗡响。 红苕确信地点头道:“奴婢没听错,街上都传遍了,而且还把此事当笑谈,都夸七殿下夫妻恩爱呢。” 楚骊婉心口一紧。 昨晚被顾行俨踹飞那一脚,她本就闷痛难忍,今天醒来后,听了这个消息,更是气得浑身在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殿下不肯与我同宿,却偏偏要和那个病秧子越来越亲密,简直……岂有此理!” 她无处发泄情绪,只能把桌上的杯盘碗碟全摔碎。 红苕吓得连忙躲出去,直到桌子上没有东西可摔,才又重新进了门。 “你昨晚为什么不拦着我?太医当时就能把我救醒,为什么让我先回来?!”楚骊婉把气都撒在了红苕身上。 红苕胆怯地抱着头,“送您回府,是殿下的吩咐,奴婢哪敢多嘴啊。” 楚骊婉继续骂:“那你也应该去门口拦着,让殿下来探望生病的我,你到底懂不懂怎么做丫头,简直蠢死了!” 红苕也很懊悔,当初为何被赵嬷嬷选来伺候这一位? 就因为她模样不够俊俏,不会抢楚骊婉的风头?单是这狭隘的心思,就比王妃差远了。 楚骊婉气无可气,却又无可奈何。 她只能想办法争宠。 可这事儿要怎么办?她根本没有主意了。 红苕想起昨晚太医的话,“其实殿下也很疼您的,为什么殿下不和您……”更进一步? 楚骊婉也是没了吐槽之处,哪怕红苕不是最贴心,她也忍不住的全说了。 “殿下说,让我居住府中已经是破了规矩,没给我正式的名分之前,会遵规守矩,不越雷池半步,免得我被人说闲话。” 所以她提什么要求,顾行俨都会满足,也是在物质上给予补偿了。 红苕很意外,对顾行俨也尊重起来,“殿下这么做,的确是为了您着想。” 若失了身子还没名分,容易被人戳脊梁骨的。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可他都能在大街上和王妃……怎么就不能破了规矩要了我?我真的不能再等了。”楚骊婉气得咳不停,肺子都开始疼痛了。 红苕仔细想想,也不知该如何劝。 楚骊婉立即吩咐道:“你去王府门口等着,殿下回来,就说我昨晚被他伤得起不来床,请殿下务必来看我。” 红苕道:“可殿下昨晚就被召入宫,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啊。” “让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多废话?” “再把红芷叫来,我有事让她去办。” 红芷是楚骊婉娘家人送的丫鬟,如今在芳云阁做花草修缮,是楚骊婉的心腹。 红苕拗不过,只能去传话。 楚骊婉与红芷私下嘀咕片刻,红芷便出门去帮她买东西了…… 白天平平静静地度过。 云裳一上午都在回味着与顾行俨昨晚在街上的羞臊事,还不断在心里反复确认,殿下那番话,是对她有好感的吧? 下午黄达和王真来见,云裳才抛开恋爱脑,回归到正事上面来。 而且王真还告知云裳一个好消息。 顾行俨昨晚进宫后,便斥了吏部提拔马严呈的事。 吏部已经收回任命文书,请王真暂缓致仕离职,等有新人接替再议。 王真再一次向云裳鞠躬道谢,“陛下一早召属下前去复命,也开始考虑重启收纳民间诡事的计划。” 只是陛下交代由王真全权负责,拒绝云裳再插手。 云裳能明白苍帝的心,“你只放心大胆的做,若有需要,我再请教王监正便是。” 毕竟太后还在,苍帝用她重操此事,就是摆明与太后过不去。 反正王真已经是她麾下的人,云裳暗中指挥便是,并没有揽权之心。 事情就此定下,黄达与王真未在打扰,准备离去。 云裳又喊住了黄达,“殿下他今晚回来吗?” 黄达秒懂,嘿嘿一笑。 他已经知道昨晚二位主子当街上演激情大戏,很遗憾没能看到。 “殿下说会回来很晚,让您先吃,但他会到卜仙居歇息。” 云裳顿时一张大红脸。 谁问他在何处睡? “让他今晚别再喝酒了,否则卜仙居就上锁不许他进了!” 第76章 是移情别恋吗? 顾行俨的确回来的很晚。 只是他满心疲惫,准备去卜仙居倒头就睡。 角落里突然冲出个人影,直接拦在身前拦住了他。 红苕已经等了一整天。 因为等不到七殿下,楚骊婉根本不容她回去。 “殿下,姑娘伤得很重了,一整天咳喘不停,您去看看她吧?昨天您那一脚,她真的承受不住啊。” 顾行俨看红苕眼泪汪汪,还以为她是为了楚骊婉委屈。 “可太医说她并无大碍,怎么又严重了?” 被顾行俨一双鹰眸盯着,红苕哪敢明目张胆的说谎? 她紧紧攥着发抖的手,硬着头皮道:“姑娘昨天还好好的,是今天突然不舒服,奴婢也说不清楚,只能来这里等着殿下了。” 顾行俨犹豫了下,“叫太医看过了吗?” 红苕连忙摇头,“殿下不在,姑娘身份也不够,哪能请得动太医?去求王妃也不合适……” 顾行俨思忖下,吩咐黄达道:“派人去传太医,天晚了,带两份谢礼,别空着手。” “是。” 黄达吩咐侍卫办事,顾行俨则往客院去。 红芷早就等在了院门口。 她远远听到红苕的咳嗽声,立即跑回屋内道:“来了来了,殿下来了!” 楚骊婉本坐在妆奁台子前描眉画眼,听了此话,连忙跑到床上倒下,盖上了一层锦缎薄凉被。 被子下,她寸衫不沾。 皮肤香气十足,是泡了半个时辰的花瓣,还加了那么一点奇异催情的香。 她今天务必要成为顾行俨的女人。 只要有了事实,她也不怕没有名分…… 如若王妃不答应,她就闹得满城皆知,指责王妃善妒不容。 本来太后就瞧不上王妃,若能直接冠上罪名就再好不过了。 脑中臆想着与顾行俨缠绵的场景,楚骊婉害羞的脸红了。 今晚,殿下就是她的了…… “什么味道?这么怪?” 顾行俨进了门,便闻到气味有些不对劲儿。 “啊?没有啊。”红苕也闻到了,却故作平静,假装无事发生。 顾行俨很纳闷,难道这两天在小院怪味儿闻多了,嗅觉已经出问题了? 楚骊婉在内间轻咳了两声,“是谁来了?殿下吗?” 嗲嗔柔语,娇俏柔媚。 那声音听得红苕都起了鸡皮疙瘩。 顾行俨蹙下眉头,才朝内间走去。 床上那个人影楚楚可怜,娇媚动人,还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要牵住他。 “殿下,婢妾终于见到您了,呜呜呜,婢妾心里好难受啊……” “哪里不舒服?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顾行俨走到床边,探了一下她额头温度。并没有发烧,而且她这个样子,也不似病重? 楚骊婉娇嗔地道:“其实见到殿下,婢妾没有那么疼了,这身子一下子就痊愈了。” “你是在胡闹。” 顾行俨不傻,岂能看不出她是故意的? “本王已经派人去请太医,稍后再让太医给你瞧一瞧,也调养一下身体。” “婢妾不想要太医,只想要殿下。” 楚骊婉抓住顾行俨的手,娇滴滴的道:“殿下已经许久没来看婢妾了,婢妾想念殿下。” “被子怎么这么薄?夜晚寒凉,岂不受风?来人,拿床厚被子来,怎么伺候的。” 顾行俨看那锦缎被一脸嫌弃。 楚骊婉顿时气得发晕。 薄被子是为了他能看到她玲珑曲线好吗?盖了厚的,她还怎么勾引了?! 只是没等楚骊婉再多说,顾行俨厚被子直接把她裹上了,“这样就暖和了,你也不会着凉。” “……” 楚骊婉被包得像个木乃伊。 她想伸出手,却被顾行俨给塞回去。 “不要任性,身体第一。” 顾行俨一天一夜没有睡,声音低沉不耐,更是不容置疑。 楚骊婉不仅不能动,她也不敢动。 她只能呆呆地看着顾行俨,“婢妾想要殿下在身边,婢妾想到昨天就心闷害怕,殿下要不要帮婢妾看看胸口的伤……” 顾行俨一脸平静,“本王昨日伤你,也是情非得已,也怪你招呼都不打就冲进来,若非反应够快,你已经成了刀下鬼。” “往后不可再任性,一会儿太医就来了。若你觉得院子闷,可以让六福安排,去京郊庄子上休养。” “本王今天很累了,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说罢此话,顾行俨起身便走。 楚骊婉迅速地掀开被子,想去抱住他。 可顾行俨眨一下眼就没了影子,把光溜溜的楚骊婉晾在原地了。 红苕吓一跳,连忙拿衣服为她披上。 楚骊婉气的把屋内物件全砸了。 “我都已经这样了,殿下也不瞧一眼?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算命摇卦的女人?居然脱光都留不住殿下!” “还有,这是什么催情的香?” “一丁点儿也没有用,红芷买的不会是假货吧?!” …… 顾行俨出了客院,看向卜仙居的方向,却迟迟没有埋出脚步。 黄达纳闷,“殿下不去王妃那边了?王妃今天还问过您。” “本王有个问题问你。”顾行俨道。 黄达忙道:“您说。” “本王曾许诺,与骊婉生同衾、死同椁,可十年之后再见她,为什么没了当初的感觉了?” “是本王辜负她一片真心,违背誓言了吗?” 黄达“噗嗤”笑出了声。 顾行俨蹙眉,“笑什么?快说。” 黄达清了清嗓子,“您有美艳无双、聪慧过人的王妃在身边,当然看骊婉姑娘没感觉,牡丹和狗尾巴草,您选哪一个?” 黄达说完,觉得这个比喻有点过分。偷看顾行俨,发现他并没有生气。 “是因为王妃?”顾行俨惊诧,他还真的没想过。 黄达傻傻地看着她,“不然呢?您敢在大街上和王妃破例亲吻,却不肯在客院留宿,还不说明问题?” “她是本王的王妃,何况昨晚喝多了酒,一时情不自禁。”顾行俨讪讪。 “那也是心有好感,否则您怎么没在大街上亲别人。”黄达难得地敢怼一句。 顾行俨讪讪,“所以,本王算是移情别恋,辜负人心了?” 楚骊婉被子下的动作,顾行俨不是不清楚。 只可惜他没有缠绵悱恻的心,并不想和她发生什么。 黄达看着他,“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墨迹什么。”顾行俨没耐心。 “殿下您妻妾双全,属下是一只单身狗,您和属下讨论这件事,不觉得过分吗?”黄达道。 顾行俨讪讪:“……也是,本王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 “属下是不能懂,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也不知您有什么纠结的。”黄达很无奈。 “你懂个屁,心中挚爱只能有一人,许下的誓言就要兑现,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那您刚刚不留宿小院,出来干嘛?” “……” 顾行俨无语,也不再理他,直接阔步离去。 黄达一怔,连忙喊他,“殿下,您去哪儿啊?” 顾行俨脚步未停,“回卜仙居睡觉。” 黄达撇撇嘴,换了方向去书房,“说什么忠心不二,挚爱无双,这不还是选做渣男了?” “王妃那么好的女人,谁不做渣男?” “其实空青也不错。” “但娶她做老婆,会被打得英年早逝吧……” 第77章 不是初次,是第二次 顾行俨到了卜仙居,云裳已经睡着了,她手里还捧着一本翻开未合上的书。 顾行俨小心翼翼地把书拿走,看到内容,眉头蹙了一下。 那一页她画了几个字:胎记。 胎记? 顾行俨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朦朦胧胧,云裳也听见些许响动,她睁眼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背影,“殿下回来了。” 顾行俨把书放好,凑到床边脱衣服,“回来晚了,还是把你吵醒了?” 云裳起来挪了个姿势,“我也不知何时睡着的。”手臂都被压麻了。 “你刚刚看的是什么书?怎么还有胎记?那和命相有关吗?”顾行俨随口一问。 云裳瞬间惊醒。 她的确发现一本胎记与命相的杂文,可要如何与顾行俨解释? “我也是随意闲着翻翻……殿下不是去了小院么,怎么又回来了?” 云裳连忙把话题转走,引到顾行俨身上。 自从她赶走宋大年,还把赵嬷嬷给打出去,府内的下人战战兢兢,开始往云裳这边投诚靠拢。 所以顾行俨刚进院子,就已经有人给卜仙居送了信儿。 顾行俨身子一顿,“她说身体不舒服,本王就去看看,给她请过太医了。” “殿下也不陪一陪?岂不是寒了人家的心。” 云裳知道二人没发生那档子事,可心里还是酸溜溜。 顾行俨目不转睛地看着云裳,“难道你希望本王去陪她?” “我……”云裳身子一紧,感觉她要说出“可以”两个字,他会像饿狼一样扑来吃了她。 “我的发钗还没摘,我去整理下头发。” 云裳接了后半句,灰溜溜地下了床。 顾行俨看她局促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笑? 他的确看到云裳就很开心。 她容貌绝佳、才华横溢,温婉的面具下有那么一点叛逆倔强的小脾气,但再他面前,还是娇滴可人的模样。 移情别恋?顾行俨心底感叹,他高估了自己对誓言的忠诚度。只能用其他方式弥补骊婉了。 顾行俨倒在床上,很快鼾声轻起,他今天实在太累了,沾了枕头便睡过去。 云裳听见声音,顿时长舒口气。 她连忙走到书桌把那本杂文拿过来。 这本杂文,是博渊阁搬回家的典著中,夹藏的一本小册子。 她好奇的打开读,才发现上面记载了胎记与前世今生及命运的故事。 书上提到一个远古的部落。 部落的嫡系子女,每一代都有一个人遗传相同的胎记,被选为领袖。 那个胎记在尾龙骨处,也就是后腰下方,具体的形状图案没有描述,但那个位置,就和云裳被消去的胎记位置一模一样。 云裳有些糊涂了。 她是被父母扔了山里的遗孤,应该与这个部落没什么关系。 若楚骊婉的胎记不是假的,而是真的,难不成她是这个部落的后裔? 疑问越来越多,云裳也弄不清楚。 她打算明天与玄知见面后,把这本杂文给他看一下。 看着熟睡的顾行俨,云裳无奈地苦笑。 为了与他相依相爱,她又翻出了多少陈年秘辛? 可顾行俨这个“罪魁祸首”却无事一身轻,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很没有天理。 黑夜渐渐被清亮取代,天边刚刚露出一抹橙色,顾行俨就起床了。 今天按察司要抓人,就是前些天诡异小院的主人。 “这个人是鲁国安插在京城的眼线,专门笼络和利用被砍头抄家的罪人家属。” “院子里死去的那些人也证实了身份,就是被他利用之后灭口的。” 云裳有些惊诧,仔细思忖,“他就没想让这些人活太久。” “这话怎么说?” “那个蛊局是早就埋好的,已经有些年头了。” 所以这个局,就是夺命局,夺这些不肯认罪、心有不甘的人。 顾行俨的神色更加凝重。 他突然改了主意,要再严审一次陆娘子。 她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活口,这个时候,或许可以借力打力,逼问出点什么来…… 顾行俨陪云裳吃过早饭,便匆匆赶去按察司。 云裳打算休息片刻,等着玄知到来。 可谁料玄知还没出现,四王妃方若月突然找来了。 “上次你说我流年不利,远离水,我回去连鱼池都填上了,却在沐浴之时呛过好几回。” “你连蛊局都能破,我这倒霉运气,你可不能不管我。” 方若月本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可云裳在慈安宫和太后对峙,又一语卜塌了万佛楼。 包括她前两天破了设有蛊局的小院,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 顾行屏回去一说,方若月不信也得信,她一大早就跑来找,是希望能有个破解的办法,她可不想被淹死。 “上次赌局,七殿下可没要你们四殿下的银子。”云裳突然提起此事。 方若月一怔,“你提这个干什么?” “所以我也不欠你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求人帮忙都不能有个好态度。” 云裳知道方若月的性子,可她却不想太纵容。 脾气差,就要天下人都哄? 她可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披萨,帮人完全看心情。 方若月噎住,“你总是这么贪心,做点事情就要好处。” “你与我关系也不亲,七殿下和四殿下兄弟也不近,这个忙我可帮可不帮,法子准不准,就看你拿什么做交换了。” 云裳又把满手的针眼摆在她面前,“玄知观主不许我动道法耗神,我若为你占卜,就要多扎十根针上去。” “你却连句好听的话都不肯说,我可没那么犯贱。” “我滴天,这哪里还是手?!” 方若月很惊诧,嫩白的小手除了针眼就是伤,简直惨不忍睹,和鸡爪子一样。 她没想到云裳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都说她拿青花碗摇一摇就能又办法吗? “你也知道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我告诉你个秘密,如何?”方若月想半晌,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秘密?我可没有窥探人家隐私的心。”云裳并不感兴趣。 “这个秘密你一定感兴趣,因为就是关于你。”方若月底气十足,十分笃定。 云裳一怔,“我的秘密,我自己不知道?” “当然。” “这是四殿下告诉我的,若描述不准确,也不是我的错。” “那你说来听听?” 方若月也不再卖关子,“四殿下说,太后之所以不喜欢你,是因为你和皇爷爷执政时的一位宠妃特别像。” “皇祖父?”云裳惊了,这也太远了吧? “对,当初你救了七殿下,冲虚道长称你是妖女,建议把你立即处死,太后都允了。” “是七殿下醒来之后力保你,若处死你,他便火烧清虚观,所以上次他去慈安宫与太后对峙不是初次,而是第二次了,但全是因为你。” 第78章 我真的走了 云裳的确有些吃惊。 怎么还牵扯到宫中旧怨? “太后想让我死,岂不是轻而易举,我无依无靠,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哪有那么容易?” “太后最守‘规矩’二字,而且还吃斋念佛,为太子积功德。” “何况你现在是百姓眼中的神女,能躲天灾、能避人祸,的确做了很多善事。何况苍帝、太子和七殿下,每个人都护着你,没有强大的理由,太后也不会动手的。” 方若月不喜欢云裳,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无法否认。 “四殿下又怎么知道这件事?他也不可能见过啊。”云裳道。 “是蹴鞠那天回到家,四殿下说看你十分眼熟,然后想起小时候去皇爷爷的书房玩耍,看到过一幅画,画上就是那名女子,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那画还在吗?” “不知道。” 方若月摊手道,“我也是听四殿下说这么一嘴,恐怕他也不知画在何处。” “你这个秘密……还真够无聊的。”云裳禁不住挖苦,说了等于没说? “所以你到底帮不帮我破了晦气?我总不能白说吧?” 方若月最关心的是水劫。 云裳架不住她耍赖皮,只能要了生辰八字,用朱砂写了平安符放了锦囊中。她还选了一条梅三娘绣的符花腰带送给方若月。 “平安符放在枕头下,一年之后拿来还给我。这个腰带是我手绘的图,梅三娘亲手绣的,供奉过七七四十九日,你每日随身戴着便好。” 方若月有些惊诧。 这虽然是个腰带,可一针一线都是金丝银丝,上面的咒文她看不懂,却绣得宛若仙字云图,美妙绝伦,工艺精湛,格外好看。 云裳居然送给她? “这……我收下了,但这个人情我会还给你的。” 方若月知道,这个人情,可不是刚刚的秘密能抵消的。 云裳撇撇嘴,“人情都欠了,就再留下喝杯茶吧,玄知观主稍后就到,也让你看看我这双手,是怎么被扎的。” “我可不看,怪吓人的。” 方若月拿了东西就要走,“我答应了虞荷办赏茶会,到时候也给你发帖子,你最好能来。” 皇族女眷和世家大族寻常都办诗书茶会,却从未请过云裳。 方若月这也算破了例。 云裳笑着道:“那就等着去你府上吃顿好的,你可不要太吝啬。” “茶会哪有什么吃吃喝喝?但我会准备观绝山颠的嫩茶和玉苍雪山的雪水招待你。”方若月是个讲究人。 云裳讶异,只称盼望品尝,并笑着送走方若月。 与这些豪门大户出身的小姐,她没有攀交之心,但也不愿结怨。 方若月挖苦两句,便也匆匆离去了。 云裳倒不吝心直口快的方若月,怕的是面上和气,背后捅刀子的人。 只是她刚刚说的事情也很有趣? 居然会和祖辈的宠妃撞脸,若有机会的话,她很想看看那幅画。 但云裳未等深思忖,玄知便已经到王府了。 双手又被扎了满满的针,而且这一次连她的手臂都没有放过。 “为什么上一次没这么夸张?”云裳疼的额头虚汗,说话时咬牙切齿。 玄知仍旧避嫌的蒙上眼睛,“因为上一次你身体太虚弱,针刺太多,你就去见阎王了。” “……” 云裳心里一万匹神兽奔过,却也只能忍受住玄知的摧残。 好在时间不长,玄知便帮她把针拔了。 云裳的两条手臂就似枯槁苍枝,完全一动不能动了。 “只能满满缓解,你先忍一忍。”玄知摘了蒙着的纱布,就见云裳狠狠地瞪着她。 云裳把空青支出去拿点心,让玄知去拿那一本杂文,“在第三个格子的最底层,上面写了一个部落的胎记传承,你可曾听说过?” 玄知把书拿出翻了翻,意外地点了头,“我这几天也查到一些资料,汇总看来,和这上面叙述的应该是同一波人。” “你查到了?”云裳惊喜的一动,胳膊瞬间麻筋儿。 又酸又僵又痛苦,眼泪都已经出来了…… 玄知看不下去,只能用手指弹了她的两处穴位给予舒缓。 云裳的脸色疼成了紫茄子,“查到什么就快说,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玄知犹豫了下,“你先告诉我,为何一定要查幻化胎记之事?” 云裳只告诉他有幻化胎记的事情发生,却并未说出原因。 云裳咬了下唇,“我暂时还不想说。” “你若不说,我便不能把查到的结果告诉你。”玄知也直截了当。 云裳带有一丝期待,又小心翼翼的怕失望,“你查到那个邪派的消息了?” 玄知点了点头:“为了确保你不坑人害人,我必须知道你的真实目的。” 云裳倒嘶一声,紧紧地咬住嘴唇。这桩积压心底的秘密,真能告诉玄知吗? “我暂时不能说……”她还是没有勇气。 玄知似是早已猜到,情绪毫无波澜,“那便等你足够信任我的时候,再说吧。” 云裳无奈,“真的一句都不能吐露吗?” 玄知思忖了下,“不能。” 云裳静静地看着他,“我也不勉强你,等你足够信任我的时候,再说吧。” 同样的话,云裳又还给了他。 玄知双眸闪过刹那的迷惑。 她不值得信任吗? 气氛有些僵硬。 云裳直白地道:“我不肯说,是因为牵扯的事情很复杂,并非对你不信任。否则不会让你在我身上扎千百个针眼,等于把命交给了你。” 她没有糊弄玄知,的确真心实意。 玄知却沉了片刻,拿起药箱折身离去了。 云裳哀叹一声,二人的合作就这样夭折了? “死道士臭道士贼道士,不信任我,当初何必信誓旦旦的帮我查!” “现在查出结果又不说,不知好奇心会害死猫吗?!” 云裳气得忿忿不平,可骂完一转头,就见端了点心的空青身后,露出了玄知的脸。 “呃……”云裳一怔,刚刚亲眼看他出了院子,怎么眨眼间就回来了?! 玄知走到云裳面前,“我刚刚看了你的那本杂文,公平起见,也给你一本我找到的。” 他从药箱中拿出一个薄册子,扔给云裳。 云裳讪讪笑道,“呵呵,公平,公平,很公平。” 玄知转身又离去,“你可以接着骂我了,这次我是真走了。” 第79章 我心中先是夫君 云裳看着薄薄册子在眼前,内心急不可耐,恨不能用脚指头去翻开看。 可她的手臂不能动,这种眼睁睁干等的滋味太难受了! 空青见她如此兴奋,纳闷地道:“玄知师父给您的是什么书?您这眼睛都看亮了。” 空青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太复杂了看不懂。 云裳随意编了个理由敷衍,“是一本调养身体的书,让我不必每次扎针都如此痛苦受罪了。” 空青顿时很欣喜,“要不然奴婢帮您翻页看?” 蒙骗了空青,云裳很心虚。 “算了,这就是我背后数落人的报应,再忍一忍,我很快就能活动了。” 云裳这般说,空青也不勉强。 在旁边递了吃的又喂水,云裳能动弹的第一时间就翻书。 翻开之后,云裳不禁笑起来,“这个家伙,嘴上不肯服输,这不还是告诉我了?” 玄知这本书上写的是几个逸闻记事。 而这几个短短的小文,讲述的都是修炼邪派功法之人的特征。 他们身体软若无骨,而且没有清晰的掌纹,初一十五的夜晚,眼睛会有一层紫膜遮挡视线,生辰地支伏吟命,也就是地支重复,譬如三未、三酉、三子、三丑……而且此功法十修九死,能活下来的不多。 云裳回想着楚骊婉,她的生辰八字一定作了假,只是当初顾行俨拿来批姻缘,她也没有证据判定是假的。 云裳看完之后,便把整本书放在香炉中烧了。 玄知给她,就没等着她还回去。 而且卜仙居人来人往,也并没有想象中安全。 把书本烧了渣滓都不剩,云裳便思忖怎么验证。 柔弱无骨?她不能问顾行俨,倒是可以问三娘,毕竟三娘帮她量过尺寸,应该会记得。 八字是否占三,需要卜神卦,推断楚骊婉的真实生辰,有些复杂。 最简单的就是看掌纹……那就先从掌纹开始吧。 云裳念头落下,打算很虚伪的去“探病”。 可还没等她让空青去准备,黄达匆匆跑回来,“七王妃,有件事属下希望您能帮个忙。” 黄达向来随和,办事不慌不忙,踏实稳当。 云裳难得见他如此心焦,“什么事?你坐下来慢慢说。” 黄达直截了当地道:“刺杀您的那个陆娘子,您还有印象吗?” 云裳点了头,“记得,殿下今天不是去审她的吗?” “对,殿下希望她能供出此人的下落,但这陆娘子提了个要求,她偏要见您。” “殿下坚决不肯妥协,这个陆娘子便一句话都不说。” “那个幕后主使还是逃了,兄弟们又扑了一个空,陛下斥责殿下不以大局为重,可殿下宁肯受罚,也不肯让你与陆娘子见面。” 云裳很惊诧,“所以你希望我去见她吗?” 黄达立即点了头,“陛下已经发了火,属下回来,是希望您能主动帮忙,若陛下真的下旨意,七殿下和您就太被动了。” 云裳有些奇怪。 这个陆娘子为何要见她? “但此事反而不能主动,只能等陛下下旨,否则七殿下会被动又伤心了。”云裳回答。 黄达蹙眉道:“这又是为何?” “殿下是我的夫君,他不让我去,是护着我,怕引起我想起刺杀时的危险,内心阴影恐惧。” “若但这个时候,我巴巴地跑过去帮忙,不但拆了七殿下的台,也没领情他对我的好,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黄达仍旧不明白,“您这个时候去解围,不是在帮助七殿下?” “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殿下不让我做的事,我何必强出头?” 云裳认真地看他道:“你要知道,在我的心中,首先是夫君,而后是陛下。” 何况她若绕过顾行俨,听苍帝的吩咐,苍帝反而会怀疑她野心勃勃,对她防范更深的。 黄达半懂不懂,“那……眼下怎么办?” 顾行俨在宫中与苍帝对峙,按察司的人束手无策了啊。 云裳淡淡地道:“什么怎么办?这陆娘子也不是第一天审不出靠谱的话,你们又急什么?” 黄达急道:“她是最后一个活口,我们是怕她再被人用什么诡异的法子要了命,便彻底前功尽弃了。” “那你不回去盯着,跑到王府来作甚?” 云裳端茶抿了一口,“若陆娘子真的不怕死,也就不会提出要见我了,殿下向来做事心中有数,你就别在这里跟着添乱了。” “……”黄达眼前一亮,“您怎么和殿下说的一样?” “因为殿下和王妃心有灵犀,这还用问。”空青终于找到机会插嘴。 云裳甚是无奈地道:“因为这是事实,你这丫头就别随意的脑补了。” “陆娘子若怕死,你不妨演一出戏让她更怕死,她还有什么不肯说的?” 黄达醍醐灌顶,“对啊,属下怎么没想到?!还是王妃您计谋更高。” 云裳连忙摆手赶他走,“想明白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叽叽喳喳,吵死了。” 黄达也不再打扰,出门便是泡。 云裳此时也没心思再去“探病”楚骊婉,只在府中等待顾行俨的消息。 不出云裳所料,顾行俨强硬不屈,妥协的是苍帝,又给了他一晚上时间。 若陆娘子再一个字都不肯吐,他便请云裳出马,不再与苍帝抗衡了。 顾行俨从宫中出来,便见黄达在宫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 “殿下,有情况。”黄达立即凑上去,压低声音道。 顾行俨挑了眉,“怎么回事?” 黄达连忙道:“您进宫之后,属下故意演一出戏,诈了一下陆娘子,便让陈武假装刺客,割了她两刀……” “陆娘子被吓得失禁,终于肯交代事情。但她提出与您单独私谈,除了您之外,她不肯告诉任何人……” 第80章 最了解本王的人 顾行俨剑眉微挑,奇怪地看着黄达。 黄达催促着,“您还等什么?回按察司吧?” “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顾行俨不太相信。黄达跟随他出生入死很多年,鲁莽粗咧咧的性子,他太了解了。 黄达很不忿,“灵光闪现,想出个绝妙主意不行吗?您太看不起属下了吧?” “所以这是谁的主意?”顾行俨更确定不是他。 黄达很不服气,却也不得不认,“属下一时情急,回王府找了七王妃,主意是七王妃出的……” 细节不必多说,顾行俨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脸色严肃,愤怒已到顶点,“本王消沉了太久,连你都不信本王能妥善处事了。” 顾行俨沙场重伤濒死,被云裳救回。 苍帝体恤儿子需要休养生息,便将按察司交给顾行俨,不让他去军中了。 没了军中的铁血烈焰,军令如山,顾行俨自己都觉得没之前的英爽豪迈,被按察司内阴恻恻的气氛搅乱。 黄达顿时跪地请罪,“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不该擅自做主去找王妃,属下认罚!” “劈砍挥刀一万次,同时还要背军令,让你手下的人数着,少砍一次,本王都不饶你!” 顾行俨下令狠罚,黄达立即遵守道,“属下遵命,属下回到按察司便开始,绝对一个数都不差。” 二人心照不宣,罚黄达,也是给按察司众人一个警告。 顾行俨上了马,顿时想到云裳,“你也该庆幸王妃救了你一命,若王妃听你蛊惑去见了陆娘子,本王直接把你赶出按察司,让你去深山里挖煤!” 黄达撇了撇嘴,“王妃聪慧,属下说完就被她拒绝了,而且还帮属下分析利弊。” “王妃怎么说的?”顾行俨有些好奇。 “您是怎么想的,王妃就是怎么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黄达仍对此事很惊奇,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而且王妃还说,她的心中先是您,然后才是陛下……” 顾行俨哈哈笑出了声,刚在宫中对峙的戾气都随这句话烟消云散。 “果然是本王的王妃,她是最了解本王的人。” “这么快就给移情别恋找借口了?”黄达嘴贱了一句。 顾行俨一鞭子抽向他的马,“劈砍改成两万,夜晚不休,马上开始!” 马儿前蹄尥蹶子嘶鸣,随后疯了一样的奔跑。 黄达若不是要拽进缰绳,他很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贱不贱,贱不贱!” “明天这两个胳膊就甭想再要了……” 顾行俨也快速返回按察司去审陆娘子。 他还特意让人去告诉云裳一声,今晚不能回府了。 云裳松了一口气,也不用再担心。 她又把念头挪到楚骊婉身上,直接叫来看看手?好像也不太合适吧? 云裳正在琢磨着,就听外面响起了争吵声。 她走到门口仔细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正是楚骊婉到门口,被空青给拦住了么? “我是来给王妃请安的,你凭什么不让进?” “王妃早就说过,不用你晨昏定省,你难道忘了吗?” “我前日受伤,今日伤愈,自然要来向王妃禀告一声,以免王妃担心。” “掐着这个时辰跑来,你怕不是来等殿下的,只拿请安当借口吧?” “你……” 楚骊婉被说中心事,脸上火辣辣的烫。 她沉了沉,看向空青道:“我还有事要向王妃请教……你不过是侍女罢了,凭什么回都不回一声,就直接替王妃做主了?这就是王妃教你的规矩?” 楚骊婉来卜仙居之前,早已与红芷商议好说辞。 眼见她把规矩摆出来,空青也只能闷了这口气,“那你就在这等着,别想胡乱闯进门。” 空青折身进了屋子内。 云裳早已经在门口看了好半晌。 “也不知抽了哪门子癔症,偏偏要见您,奴婢这就把她打发走?” 云裳却摇了摇头,“她来请安,我为何不见?反正今天殿下也不回,就留她在院子里呆一会儿,我看完这本书再去。” 云裳折身回到桌案处看书。 空青则出去答复楚骊婉。 楚骊婉被允请安甚是得意,但她和红苕只能在院中干坐着,没有茶也没有水,孤零零地吹着风。 “奴婢给您拿件衣服去?晚间了,有些凉。”红苕也冻得直哆嗦。 楚骊婉连忙点头道,“去吧,拿厚一点的,再给我要壶热茶。” 红苕应下,去小厨房找了冬翠。 冬翠也没吝啬,要茶的确只给了茶,还偷偷给红苕塞了一把蜜枣,却不容她给楚骊婉。 红苕哭笑不得,只感叹楚骊婉混到这个地步,实在悲哀。 红苕匆匆离开了卜仙居去拿衣服,云裳便吩咐空青召楚骊婉到外间。 “晚上请安,还真少见……空青说你有事请教,就直接说吧?” 云裳语气淡淡,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楚骊婉。 楚骊婉浑身发毛,好似被盯住的猎物,如坐针毡。 “婢妾是想告诉王妃不必担心,身子已经康复了。” “嗯,还有?” “还有就是娘家曾派个丫鬟到王府,婢妾希望她能到客院跟着我,毕竟赵嬷嬷不在了。” 红芷不想再管花花草草,而且赵嬷嬷不在,楚骊婉也觉得找红芷商议事情不太方便。 “这种事你去找六福说,何必来找本妃?” “您虽然不管府内中馈,但您是旗王府的女主人,自然要向您回禀才行。” 楚骊婉低声下气,做低伏小。 这也是红芷教她的主意。 若想让顾行俨重视她,便要多多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如今殿下夜夜宿在卜仙居,她便到卜仙居等着,早晚有一天能轮到她。 云裳杏眸微瞠,居然改套路了? “一个丫鬟而已,你想怎么处置都行,只是月例银子你要自行承担,毕竟不是七王府的人。” “……”楚骊婉心中咬牙,想想红芷的叮嘱,也只能忍下了,“自当婢妾承担,就不劳王妃费心了。” “嗯……难得你大难不死,逃过一劫。” “空青,去把那一盒钗花拿来,让楚姑娘选一支。” 云裳要送钗,楚骊婉都愣住了。 王妃不是对她讨厌至极,怎么还会送礼物呢? 空青虽然不满意,也听令去拿了。 她拿的自然是顾行俨在街市上买的那一堆,还是她和四翠挑剩下的。 云裳笑眯眯的看着她。 注意力都在楚骊婉的手。 邪派功法无掌纹,她倒要看看,楚骊婉的手上有没有…… 第81章 她的手纹浅 楚骊婉看着那一堆钗,脸色极其不好看。 那钗的款式和材质,一看就是街边的杂物货,根本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王妃拿这些钗花让她挑,摆明了是故意恶心她。 楚骊婉再怎么做低伏小的认怂,也装不出欢喜感恩的好脸色。 “没想到王妃还有这等款式的珍藏,真让婢妾开眼了。” 楚骊婉阴阳怪气,云裳讶然,居然没瞧上? “这是殿下看好的钗花,偏要我买来戴上,原来楚姑娘不喜欢啊……” “殿下选的?”楚骊婉连忙变了脸色,“婢妾没有不喜欢,只是一时挑花了眼,不知怎么选才好。” “殿下的眼光真不错,这钗花质朴又大气,比那金钗镶宝的强多了,呵呵。” 楚骊婉马上改口。 云裳则让她挑,“拿个镜子给楚姑娘,挨个试着戴一下,看看哪个更合心。” 有镜子照着,云裳看她手纹更清楚。 空青讶异,王妃今天这是怎么了? 又让她留下说话,又赏钗花,如今还要给她镜子试着戴?若不是刚刚偷着掐了自己两把,她都以为是在做梦。 云裳看空青不动弹,“没听见?去拿啊。” 空青深吸口气,把一肚子疑问憋回去。 拿来铜镜递给楚骊婉,楚骊婉也满心惊诧,心里开始发慌。 钗花会不会藏毒了? 或者是什么鬼符咒,让她不死也难受孕。 否则王妃为何突然变了态度,简直匪夷所思,不合理啊。 “也不用试了,王妃选一支送婢妾,婢妾就感激不尽了。” 楚骊婉越想越不对,根本不敢伸手拿。 云裳呆呆地看着她,怎么就不敢试? “还是嫌弃这钗花不好看?伸一下手都这么难么?”云裳心里急,态度夹杂威压,让楚骊婉更确定心中所想。 “不是嫌弃,是都好看,不知道选哪一个,呵呵。” 云裳道:“那就闭上眼睛拿一个,也免得纠结了。” “婢妾选东西最摇摆不定,不如……红苕你来帮我挑一个?你旁日在我身边,比我自己都了解。” 楚骊婉一杆子推了红苕身上。 红苕顿时惊诧,“奴婢选?” “对,你来选,动作快点儿。”楚骊婉双手始终在握得紧,摆明了坚决不肯拿出来。 红苕胆怯的看看,连忙选一支最花哨的。 云裳抑郁了。 还以为看个掌纹最简单,没想到却这么麻烦? “楚姑娘是郴州人,那里的豆腐糕很出名,我还让冬翠学着做了些,你要不要尝尝?” 端碗时,也是要掌心朝上的…… 楚骊婉只想马上离开,“婢妾此时还不饿,也不多打扰王妃休息了,王妃如若没有吩咐,婢妾这就回了。” 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楚骊婉有一种小命即将丧失此地的直觉。 云裳盯盯地看着楚骊婉,有些没了耐心。 “既然留不住,就送送楚姑娘吧。”云裳朝空青努了努下巴。 空青早就想送狐狸精滚蛋,立即引着楚骊婉朝外走…… 楚骊婉如释重负,连连道谢,带着红苕就往院外走。 云裳低声吩咐了夏翠。 夏翠拿了一支钗花就重出去,一把抓住楚骊婉,把她吓得尖叫出了声。 “啊啊啊,你干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暴怒,吵着夏翠便喊起来。 夏翠抓过她的手,把钗花放了她的手心中,“王妃说,刚刚忘记赏赐红苕姑娘了,再送一支钗给她。” 楚骊婉瞠目结舌,“赏给她的,你抓我干什么?”卜仙居的人都这么莫名其妙吗?! “红苕是你的人,万一你想独吞,我们也拦不住啊,反正给不给,你看着办,王妃就不多操心了。” 夏翠说完,转身便回屋子里。 楚骊婉也一句废话都没有,拉起红苕直接跑出了卜仙居。 空青稀里糊涂,王妃这是想看什么? 夏翠已经回了屋中向云裳回禀,“王妃,奴婢特意看清楚,她的手上没有通天纹。” 云裳吩咐夏翠时,特意编了个说法,通天纹也是她在宫里教夏翠看过的,所以才派夏翠去。 空青恍然,“王妃是想看她的掌纹?” 云裳点了点头,继续问夏翠道:“还看到什么了?说说。” 夏翠被考得很失落,“奴婢没看出来什么,她的掌纹很一般,而且天色暗了,那么短的时间看不清。” “看不清,也可能是她手纹浅。”云裳又钓了一句话。 夏翠点了点头,“她的手纹的确浅,奴婢也是抓了片刻才看清。” 手纹浅,便不是无掌纹,这一点云裳心中已排除了。 “她的手软吗?”云裳突然问。 “软?” 夏翠也一时愣住了,王妃这问题太奇怪了吧? 被丫鬟们盯得有些不自在,云裳忙找了借口道:“只是想知道她哪里吸引殿下而已,否则殿下怎会对她那么好。” 空青长舒口气,她还以为王妃出了什么问题。 “殿下对她再好,她也比不得王妃,否则殿下哪能陪您逛夜市,都不回家陪晕倒昏迷的她?” “就是,王妃今天突然对她客气,可把奴婢和空青姐姐吓到了。” 夏翠刚刚也一脸懵,不知王妃玩的什么把戏了。 “物极必反,我对她好,她才害怕,否则岂会连钗花都不敢拿,还让红苕选?” 云裳早已看出楚骊婉的小心思,“她是怕我在钗花和吃食里下毒害她,一时半会儿都不敢再来卜仙居,咱们倒是能清净了。” “啊?” “原来是这样?” 夏翠和空青恍然大悟。 “这个招数真是妙,连殿下都挑不出您的错处来。” “王妃是最良善的人,才不会像她一样心思恶毒。” “所以她完全是自己吓自己,还真是恶有恶报了……” 丫鬟们叽叽喳喳,云裳又回到桌案上,在写下的第一条掌纹上画了一个叉。 身子是否柔软无骨,还需要让梅三娘来说一说。 那本簿册上指出,甄别邪派中人最关键的一点是伏吟命。 哪怕无掌纹、柔无骨,但若八字不是伏吟命,也根本无法修炼这门邪派功法。 看看自己满是针眼的手,云裳一时犹豫了,她真要破了玄知的医嘱,推一次楚骊婉真实的八字? 看看被她粘了奇形怪状的青花碗,若是它没碎掉,就好办的多了…… 第82章 贵妃说你不能生 云裳正在研究着推演楚骊婉的生辰八字。 楚骊婉此时回到小院中,已经吓得魂儿都快丢了。 看着手中那两根便宜的钗花,她气得直接撅折掰碎了。 红苕有些担心地道:“这是王妃赏给您的,就这么弄坏了,会被怪罪的吧?” 楚骊婉气得扔了地上道:“这么舍不得?去王妃面前给我告状啊?没准你就被留在卜仙居,不用回来跟我吃苦受罪了!” 红苕又被当了出气筒,只能蹲在地上把钗花碎渣滓捡起来。 楚骊婉越想越觉得害怕,“王妃一定对我动了杀心,否则不会变得那么奇怪的。” “会不会是姑娘多想了?也许王妃听了殿下的建议,也尝试着接纳您?”红苕始终不信云裳是刻薄的人。 楚骊婉冷哼道:“怎么可能?若你是王妃的话,你肯容殿下心里还有其他女人的存在吗?” 红苕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 若她是殿下,压根儿就不会为了十年前的誓言,把她接到家中好吗? 楚骊婉在屋中走来走去,“不行,还是要让殿下心疼我才行。” 她看了看红苕,这丫头死拧又蠢笨,根本商议不出什么办法来。 “我现在就去找六福,红芷必须到我身边,你往后就只管外间的事,有红芷伺候我就足够了。” …… 翌日是个阴雨天,小雨细密如织,落在地上,捡起了点点雨花。 鸟儿今日没有飞走,就在卜仙居的屋檐下休息,陪着云裳百无聊赖地看着雨。 冬翠打着一把小花伞从外进来,手里拿的是采买送来的菜肉鱼。 “今日天凉,给王妃熬一个鱼汤喝?”冬翠道。 云裳对吃食一点不挑剔,“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做出来的都好吃。” “那奴婢就瞧着做,四菜一汤。”这是卜仙居旁日的惯例。 云裳看她情绪有些不太高,“怎么了?是不是小日子不舒服?若累了今天就去点桌席,不用你下厨做饭了。” 冬翠连忙摇了头,“不是,奴婢一点不累,可以做。” 云裳好奇地问,“心情不顺?是不是空青说话重了,把你伤到了?” 冬翠是四翠中最不爱说话的,旁日有心事也自己窝在一旁不言语。 冬翠犹豫了下,把吃食送了小厨房,才又回到云裳身边。 “奴婢刚刚看到红苕了,她被楚姑娘赶到院子里做粗使丫头,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她干,还扣了她一两月例,补给娘家送来的红芷。” 冬翠看向云裳道:“奴婢刚进府里时,是和红苕在一个铺上睡觉的,她是个好姑娘,下场这么惨,奴婢有些可怜她。” “你是希望她到卜仙居做事?”云裳直接点破冬翠的心思。 冬翠眼神中带了期盼,“可以吗?她真的勤劳又能干,不是好吃懒做的。” “可她已经跟了楚骊婉有段日子,此时召到卜仙居,不敢那么信任的。”空青在屋中听见,只想把此事拒了。 冬翠抿了抿嘴,“空青姐姐说的对,是奴婢想得太简单了,王妃当奴婢没说过,奴婢去做饭了。” 云裳思忖了下,也没有拦她。 冬翠悄无声息地又钻进厨房。 云裳才斥了空青两句,“她性子软,你说话不要那么刻薄,姑娘家要好好的宠。” 空青却不这么认为,“您对她们好,她们也要有自知之明,不能由着性子胡来……何况她是卜仙居中最弱小的一个,万一那红苕别有用心呢?换成奴婢,也会朝冬翠下手的。” 云裳想了想,这话倒是没毛病。 “那你多关注一下冬翠,别让她吃亏。” 空青连忙点头道:“您就放心吧,奴婢会好好关心她们的。” 云裳看这秋雨有些凉,空中时不时还有电闪。 她起身回到屋中继续看着书,心里还在估量着楚骊婉的八字。 小安公公突然找上门,“王妃在不在?您得和奴才进宫一趟,皇后娘娘要见您。” 云裳看了看天,“母后是有急事吗?”不然怎么会选这鬼天气。 小安公公欲言又止。 云裳道:“都是我信得过的,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娘娘病了。”小安公公压低声音。 “病了?怎么病的?” 云裳被顾行俨带回王府后,她与皇后也没再联系。 这才过去没几天,怎么突然病了? 小安公公叹了口气,“是被气病的。” 云裳一惊,“谁那么大胆,居然敢惹母后生气?” “还能有谁?贵妃娘娘呗。” 小安公公道:“您被七殿下带回王府之后,奴才听说,陛下对贵妃娘娘发了火,因为她去太后面前说嘴,而且严厉的呵斥后宫,不许干政。” “贵妃娘娘被训斥后,倒是安稳些时日……但最近到了选秀女的日子,皇后娘娘忙碌着给各位皇子和王宫府邸的公子们选亲。” “结果贵妃偏要给七殿下选几个人,说您身子不好,还不知何时康愈,现在不能为七殿下绵延子嗣……皇后娘娘就气病了。” 小安公公言语简单,可说完之后,就盯盯地看着云裳不眨眼。 云裳抿了下唇,终于又要面对棘手的问题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更何况是皇室了。 皇后一直盼着顾行俨与太子争一争,如今得知她不能生,肯定会往七王府中塞人的。 “心病还须心药医,母后若想为七殿下选人,我也没意见的。” 云裳又能说什么?她还敢说不行? 小安公公得了这个口信,顿时放了心,“娘娘一直很惦念王妃的身体,整天念叨最多的就是您和七殿下。” “今儿天气寒,殿下也不在府上,我改日再去宫里向母后请安。” 云裳拒绝进宫,让空青去大库拿了补品给皇后,“母后生病,就劳烦小安公公多照料,我今天身子也不太舒坦,今天就不多留你了。” 第83章 府里就要热闹了 小安公公寒暄了几句客套话,便脚步促促地离开了七王府,并没讨嫌的在这里多停留。 明明身子不好、性命不长就是七王妃心里的一根刺。 如今再被贵妃和皇后娘娘各洒了一把盐,任谁的心情都好不了。 小安公公离去,云裳又坐了屋门口看落地的雨。 原本觉得秋雨凉,此时她的心更凉。 一件事还未解决,便要再来很多件? 老天爷还真是爱抚她,但凡有一丝快乐的苗头,马上就会泼一盆大冰雹下来,让她瞬间清醒了。 空青端了点心进门,小心翼翼地劝,“殿下心中是有您的,您也没必要在意其他女子进府。狐狸精还是殿下的初恋呢,殿下不也没搭理她了么。” “倒是挺甜的安慰剂,可惜一点作用都没有。” 云裳拿了一颗葡萄放口中,却一点美味都品不到,而是又酸又涩的苦。 空青不太懂,“为什么没用?殿下对您好啊。” 云裳道:“你就没想想,皇后为什么不抬举小院里的女人吗?” “因为皇后压根儿瞧不上她?”空青道。 云裳点了点头,“再进府内的女眷,都会家世背景极强,能成为殿下巩固根基的助力的。” 楚郦婉的父亲虽然是个县令,但在皇后的眼中,真是蚂蚁都比不过。 偌大的京城,掉下一块砖头可能砸的都是五品官,何况一个七品小县令?根本不值得一提到。 空青苦涩地道:“所以豪门大户的女眷若进府,不会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勾心斗角就开始了。” “能安静地日子不多了?真是任何府邸都逃不过争斗的魔咒了。” 云裳想到皇后,心中的情绪也颇为复杂。 皇后之前待她不错,却在这个时候洒盐。 作为母亲,皇后是合格的,但作为救了她儿子的女人,云裳却不能接受。 “这几天我要闭关休息,谁也不见,如若来人,就说我身体不好暂不见客,皇后娘娘若拿秀女的名单到府上选人,你就直接送去给殿下。” “反正是为他选的,就由他来做主吧。” “您真的不看看吗?”空青讶异,一般选秀女入府,皇后也会尊重正妃的意见,不会盲目的送人。 云裳摇了摇头,“我不可能和侧妃妾室们和平相处,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你仍旧不打算掌管府内的事?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的。”空青心中甚是担忧。 云裳看着她笑,“刚刚还说他心中有我,转眼就怕有人捷足先登?你对殿下是有多么不放心?” 空青哑然,讪讪地道:“殿下对您好,是有目共睹的,但架不住其他人祸心暗藏啊。”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就盼着皇后别选几个刺头难缠的到府里,那咱们的日子可就热闹了。” “奴婢好想去烧几柱香,只求娘娘快些断了此事的念想吧。” …… 云裳不愿多想,因为想的太多也无用? 她需要平复情绪,推演楚骊婉真正的生辰八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后浪还不知何时翻涌,她总要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空青也没了法子,只能让冬翠多做几道好吃食,为王妃缓解不喜不安的心情。 云裳笑了笑,即便无用,也是丫鬟们的一片好心。 好歹她在这个世上还有人疼? 云裳又继续开始看书了。 拿起书本的那一刻,她才能够忘记所有的烦恼,真正做到无空无尽无我的状态。 可她的脑海中时不时飘出那个人在街市上的惊鸿一吻。 云裳无奈苦笑,难怪玄知拒了泗阳公主的婚事,一生修炼不动“情”字。 因为一旦沾了这个字,想要静心修炼太难,那就像徘徊在脑海中的梦魇,怎么样都抹不下去了…… 云裳闭关修炼。 旁日里喜气洋洋的侍女们也无精打采,没了精气神。 殿下不回来,王妃也不露面。 每天都是空青把三餐摆在外间的桌案上,便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和四翠一起绣花纳鞋底。 卜仙居的异常,让红芷发现了不对劲儿。 她和楚郦婉私下一说,楚郦婉也有些奇怪,“卜仙居一直是王府里最热闹的地方,你说她们安静的可怕?” “对,就是安静的可怕。所以奴婢才觉得是出了什么事,而且一定会与殿下有关。” “这又是怎么说?”楚郦婉不嫩懂。 红芷连忙道:“奴婢去打听了,下雨的那天晚上,宫里来了人,然后王妃便闭门不见客,连五王妃送来的帖子都被搁置了。” “这么严重?”楚郦婉是真的没想到。 她上次从卜仙居离开之后,便在小院中静静地宅着,哪里都没去,生怕云裳找准时机来害她。 包括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她都让红芷用银钗挨个试了试,确定没毒之后,她才肯放心大胆地吃。 接连几天没出意外,楚郦婉彻底的松一口气。 但她也有些小失落。 她可是要抢七殿下的人,为何王妃能无动于衷呢? 难道在王妃的心中,她根本不配做对手吗?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就像是在心窝子里塞了一把烂棉花,实在糟糕透顶。 每次想到,楚郦婉都很是窝火,满心的不服气。 “您之前不被重视,就是对府里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了,还是要找人打听一下才醒。” 红芷年纪大,又跟过县令夫人,心思缜密细致,脑筋也更灵活。 楚郦婉泄了气,“那院子,旁日连个耗子都钻不进去,怎么能打听的到?” 红芷朝院子里努了努下巴。 红苕正在那里洗衣服。 楚郦婉挑眉,“你说她?” “她和卜仙居的冬翠关系不错,让她去问,一定能问到一些眉目的。”红芷道。 楚郦婉犹豫,但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红芷到院子里与红苕私语几句。 红苕有些抗拒,却抗拒失败。 红芷狠狠地拧了她胳膊一把,“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是你的主子?若打听不清楚,你也甭回来了。” 红苕就这样被撵出了出去。 看着繁花似锦的七王府,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她的存活之地。 怎么办? 红苕只能去找冬翠。 今天能不能吃上一顿饱饭,就看冬翠肯不肯与她说实话了。 第84章 是要恭喜殿下了 红苕掐算着冬翠去采买菜肉的空隙,就在卜仙居的门口等着她。 看到冬翠出来。 红苕连忙问,“你们卜仙居出了什么事?怎么鸦雀无声,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冬翠神色一怔,随后满脸通红道:“你和我关系好,就是为了打探消息的?” 红苕僵住,“我不是……” 冬翠冷冷地看着她,“难怪空青姐姐不同意你到卜仙居做事,你根本不配旁人对你好!” 红苕身子一震,静静地看着冬翠离去。 直至冬翠的背影消失,她才魂不守舍地悄悄离开。 原来,冬翠还向王妃提过,要她去卜仙居做事? 可她为了能吃饱饭的几句话,就彻底把前景毁掉了。 但这能够怪她吗?她也是为了能活下去。 即便她活得毫无意义。 谁让她没有离开人世的勇气呢? 红苕站在原地,抹了半天眼泪。 待眼泪擦干,她默默地回了小院,又挨了红芷一通打。 楚郦婉也明白在府里打探不出来,便让红芷去马家找巧鹊。 只是红芷带回来的消息,让楚郦婉彻底的震惊,惊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皇后居然要为七殿下选秀女入府为侧妃?! 那她怎么办? 她已经在七王府生活了好几个月,到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名分栖身。 而且她才是七殿下的真爱,怎么什么都得不到? 当初虽许诺了生同衾、死同椁,可她想要的是在王府正经的地位,不是做个无名无分的女人啊! “皇后娘娘选的那些女人,无论身份背景还是出身,都比我强百倍,我岂不是一丁点希望都没有了?!” 楚郦婉惊得一屁股坐了椅子上,呆呆地好似傻了一般。 红芷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必须要在其他女人进府之前确定了名分才行,否则你永无出头之日了。” 楚郦婉悻悻然,“我当然知道,可我又能怎么做?殿下根本不来见我,我就是想……都没有机会!” “殿下不见你,你就去见殿下,而且一口咬定是王妃要害你,求殿下给你一条活路。”红芷出了一个损招。 “害我?怎么说?”楚郦婉的脑子已经不转了。 红芷凑到她耳边低声教着,楚郦婉的眼睛也越发明亮了些。 可她仍旧胆怯,“你确定,这能行?” 红芷信誓旦旦地道:“放心吧,若是其他男人,或许这招不管用,但七殿下不一样,只要你跪地苦求的功力够,他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楚郦婉只能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她也没了其他办法? 顾行俨归来是两天后。 楚郦婉得了消息便冲到门口,抱着他的腿就不松手。 “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站起来说,脸色怎么如此差?是不是感染风寒生病了?” 顾行俨翻身下马,就被她冲出来抱住,着实吓了一大跳。 楚郦婉妆容可怜兮兮,脸色扑白,姜汁辣眼,嘴唇上一点颜色都没有。 看起来似得了一场大病,而且是病入膏肓的那种。 “婢妾不能起,殿下如若不答应,婢妾就在这里跪到死,也绝对不起来。”楚郦婉眼泪汪汪,已经梨花带雨。 外加她这两天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看起来的确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顾行俨莫名其妙,“到底什么事?你好好说。” 楚郦婉执拗不动,顾行俨只能伸手拎着她的衣服拽起来。 楚郦婉见红芷给的眼色,站起后又抱着他的手臂不松开。 努力的挤出几滴眼泪,楚郦婉便继续道:“婢妾知道殿下马上就要娶侧妃了,也知道自己比不上那些豪门世家的小姐,但婢妾对殿下是真心实意的。” “婢妾只求殿下有了新欢之后,不要不理婢妾,把婢妾扔在一旁不闻不问。” “婢妾会非常伤心难过的,婢妾一直都守着殿下十年前的承诺,否则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楚郦婉喋喋不休,把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地抛出来。 顾行俨愣住了,“什么娶侧妃入门,你在说什么呢?” “殿下不知道?皇后娘娘为皇子与公侯府第的公子们选秀女配姻亲,王妃提了建议,所以七殿下也在名单中,如今皇后娘娘和王妃正为您选新人呢。” 楚郦婉忙把话递上,而且全部推到云裳身上。 “!!!” 顾行俨惊了,“什么时候的事?本王怎么不知道?” “殿下不知道?难道王妃没有告诉您吗?” 楚郦婉提到云裳,“也许王妃准备等您回来的时候再说,如今人都已经选好了。” 楚郦婉完全是瞎编。 她委屈兮兮,拽着顾行俨的衣襟不松手,“婢妾小气又无德,没有王妃那么大度能容忍,只希望殿下疼爱我一个。” “可王妃看不上婢妾,便又为殿下您娶亲,不容您给婢妾个名分了。” 顾行俨瞬间阴沉如墨,“你确定是王妃建议的?而且已经选好了人?” 楚郦婉眼巴巴地看向顾行俨,根本不回答他的话,“婢妾出身不高,也不敢再求什么名分,只求殿下不要忘了婢妾,婢妾永远都是您的人。” 楚郦婉咬着“名分”二字不停地说,也是想逼顾行俨给一个许诺。 顾行俨气急,扫开楚郦婉的手就奔卜仙居而去。 楚郦婉跑了几步追上他,“殿下,您去哪儿?”她还有话没说完呢?! “别吵,回去!” “殿下……” 顾行俨头也不回,眨眼间就没了影儿。 楚郦婉盯盯地看着,牙齿都快咬碎了。 红芷抓住她便走,“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追过去看看?” “我追去又有什么用?殿下根本都不理我。”准备的说辞刚一半,楚郦婉气得眼睛都绿了。 红芷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是不是一团烂棉花,“你没看见殿下生气了?” “是,的确有那么点不开心。” “他又去了哪里?” “卜仙居。” “你还想不明白吗?殿下是去找王妃吵架的,你这个时候不去添油加醋等什么?!” 红芷把话说了明白,楚郦婉才缓过神。 如若殿下和王妃吵起来,她不就更有机会了? 楚郦婉拉着红芷便往卜仙居的方向去。 顾行俨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卜仙居。 空青和四翠连忙迎上,可顾行俨理都不理,直接冲到屋中,劈头盖脸地质问道:“母后选秀女的事情你知道了?” 顾行俨戾气十足,霸道凌厉,眉头蹙紧的似一把锁,眼神中的愤怒火焰几近烧起来。 云裳还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是要恭喜殿下了……” 第85章 没有系上蝴蝶结 云裳推演楚郦婉的八字刚到一半,就被顾行俨强行打断。 此时她胸口十分难受,好似被人狠攥着心,伴随无法喘息的痛。 “你为什么不拒绝?” 顾行俨走到她面前,“你告诉本王,你为什么不拒绝?” “我拒绝,母后就不为您选新人了吗?这是不可能的啊。”云裳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顾行俨双手攥得紧紧,“觉得不可能,于是你就答应下来,还帮本王选人?本王在你眼里,就像随意摆弄的猫猫狗狗般随意吗?” “我已经告诉母后不参与,让她选过之后由殿下您定夺。” 云裳叹气,难道选秀另娶的人是她?他到底讲不讲道理。 “不参与?呵,你到底懂不懂怎样做王妃?居然理都不理,你到底是什么态度!”顾行俨是真窝火。 云裳被突如其来的争吵搅得心情很糟糕。 “殿下希望我能有什么态度?向母后要那些秀女的生辰八字,看看哪一位与您是六合姻缘吗?” 顾行俨脸色一沉,顿时想到他带楚郦婉回府。 没想到,云裳会用这件事来反驳他?! “本王问你,你是不是真心希望本王选秀娶侧妃?” 只要她说个“不”字,他会立即请旨,退出选秀的皇子名单。 “殿下娶谁不娶谁,我根本做不得主,为何把这件事归吝到我身上?” 她一直想把这件事忘掉,却力不从心。 她更怕说了一个“不”字,他却乐滋滋的娶了其他女人进门。 只因为她不能为他生下孩子。 何必自取其辱? 顾行俨见云裳一言不发,气得头发晕。 他忙着在外抓人,日夜不休,哪怕身上的伤还没换药,也要立即回府,只希望能早一秒能见到她。 可她却干了什么? 和皇后一起帮他选秀女,而且还拿过去的事来刺激他? “本王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好的王妃,还知道为本王往家中选女人。”他阴阳怪气,任谁都听出他话不对心。 云裳有些糊涂,怎么成了她要选人了?明明是皇后。 楚郦婉匆匆跑进来,“殿下……” 顾行俨不耐烦地看她,“你跑来捣什么乱?” “婢妾担心您……也担心王妃,所以赶来劝一劝。”楚郦婉娇娇滴滴,故作小心翼翼。 云裳被打算推演本就窝心,此时再看他和楚郦婉,只差一瞬就走火入魔。 “殿下回府还是早些去歇息,此事我不想再纠缠争论,因为根本与我无关。” “你!!!” 顾行俨气得说不出话,“你是王妃,怎么能与你无关!” “殿下?殿下您别生气,王妃也是情非得已。”楚郦婉立即溜缝儿,她已经看到云裳脸上的不悦了。 “有什么情非得已?说一句不行就那么难吗?就算母后强行要塞人,本王回来自然会处理。” “可连说个‘不’字都没有,就是根本没把本王当夫君,只当一个随意的摆设物件,根本不把本王当成人!” 顾行俨忿忿地看着云裳。 云裳却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疼痛不已。 她没听玄知的话,动用道法推演八字; 她被中断情绪起伏不定,他偏偏又来吵架,而且还有楚郦婉。 云裳疼痛不已,她头疼的几近撕裂,随时随地都能倒地不起。 她想到了玄知给的药丸,便四处去翻找。 否则她真的坚持不了太久,视线都已经模糊了。 顾行俨见她根本不回答,火气更大,“一句话都不说,本王就被你无视了?” 云裳颤抖着,终于拿到了药。 她塞入口中一粒,不想让顾行俨看到她挖心刺骨的痛。 “出去。”她轻飘飘地道。 顾行俨愣住,“你、你说什么?”她居然赶他走? “出去。”云裳又说了一遍。 顾行俨咬牙,“你知不知道在与谁说话?!” “我说你,还有你们,出去!都出去!”云裳的语气极重,她已经用尽了力气。 顾行俨彻底地怒了,“好,你不想见本王,那本王就走,本王也不知你为何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你……莫名其妙!” 顾行俨怒气冲天,一拳轰上云裳身后的墙。 墙面开裂,裂缝上还沾了红,是顾行俨的血。 云裳早已被疼痛占据理智,却仍想抓住他的手去看伤口。 楚郦婉直接拦在二人面前,“殿下,你的手出血了?这需要马上包扎,不然血会越流越多的!” 顾行俨越过楚郦婉看向云裳,云裳却把举起的手放了下去。 顾行俨气得头也不回,立即离去。 楚郦婉立即追着道:“殿下,您等等我。” 云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爬到床上,被子一蒙,“把门锁上,谁都不要来喊我。” 空青傻了,彻底地傻了。 她搞不清楚,怎么殿下和王妃突然吵起来,而且闹得这么僵? 可王妃蒙上被子谁都不理,她也只能悄悄地退出去。 *** 顾行俨是真的生气了。 他脑中徘徊着那晚在街市上开心灿笑的云裳; 在老妈妈钗花摊儿前,不停要他送礼物的的云裳。 还有她主动亲吻了他,还有她嘴唇娇嫩的湿润…… 可谁知回到王府,她不但没有前来迎接,居然还帮皇后为他选亲! 他就不值得她挽留和争取? 就不值得她说一句“只许亲近我一个人”吗? 顾行俨气势汹汹,缓过神来,才发现他居然到了楚郦婉的小院中。 他实在被气疯了。 疯得已经失了魂,不知不觉被她带到这里。 楚郦婉甚是殷勤,亲自端了水帮顾行俨洗净伤口,又用帕子沾了药粉,一点一点地涂上。 “殿下不要和王妃生气,王妃也是为了您着想,其他皇子府邸都有三妻四妾,殿下却只有王妃和我……” “而且殿下英俊又多才,文武双全,如天神降,期望给您做侧妃的姑娘一定有很多。” “只要殿下开心,婢妾再多委屈都能忍着的。” 楚郦婉嘴皮子不停,可顾行俨却好似没听见,一言不发、一声不吭。 楚郦婉很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伤药涂好。 楚郦婉小心翼翼地缠上绷带。 顾行俨嫌弃碍事,“不必缠了,实在碍事。” “那可不行,殿下的手是握刀杀敌的手,可不能留下疤痕。”楚郦婉强行帮他包扎,而且特意的多缠了两圈。 顾行俨蹙眉不耐烦,只觉得行动不方便。 可他看到绷带突然一怔。 楚郦婉盯着他,“殿下,不舒服吗?” 顾行俨的目光充满疑惑:因为她包扎的伤口,并没有系上蝴蝶结…… 第86章 单身狗窝都被抢 楚郦婉见顾行俨看着绷带沉思。 她有些不知所措,“殿下,若不舒服的话,婢妾可以帮您重新包扎一下。” 顾行俨翕动下唇,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他突然想起云裳睡梦中曾说过“冒牌货”,“你平时包扎绷带都是这样的吗?” 楚郦婉纳闷,包扎还能怎么样? “婢妾手笨,是不是弄疼殿下了?” 顾行俨有些失望,“没什么,只是想到十年前你为本王包扎时的样子了。” “……”楚郦婉一时不知说什么,“没想到,殿下还能记得十年前。” “十年了,的确会有很多变化,可那时你的一举一动,仍旧在本王的脑海中徘徊。” 顾行俨突然看向楚郦婉,“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 楚郦婉的脑子里只想着“名分”,突然被问到十年前,她没怎么缓过神。 “其实很多事情婢妾都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殿下和婢妾的诺言,生同衾,死同椁,婢妾永远都会守护在殿下身边。。” “那你还记得,咱们在山洞的时候没有吃的,你被吓得哭起来?”顾行俨紧紧地看着楚郦婉。 楚郦婉连忙点头,“当然记得,那时殿下哄了婢妾很久呢,婢妾怎么能忘记。” …… 其实被吓哭的是他,是她哄他才对。 眼见顾行俨的神色不太对劲儿,楚郦婉又开始撒娇了,“婢妾并不愿意回想十年前的事情,也因为那时殿下走了,婢妾日日思念,大病了一场。” “那一次病重的差点死掉,每当想起都十分伤心……” 楚郦婉直接将头枕在顾行俨的腿上。 顾行俨身子一震,把她的头推开,“头上怎么连一支发簪都没有?这可不像你。” 他不希望她靠得太近而已…… “婢妾为了赎罪,把所有的珠钗首饰都捐出帮殿下度过难关,殿下忘了吧?。”楚郦婉再一次提起她的好。 顾行俨点头,“记得,也没必要对自己太苛刻。” “不如殿下送婢妾几支钗花可好?”楚郦婉突然央求。 顾行俨不想再久留,“你喜欢就买,然后找六福去拿银子。” “多谢殿下……殿下您要去哪儿?”楚郦婉见他要走。 顾行俨已经布出门外,“本王想起还有事情未做,你先睡下吧,注意休息。” 僵冷的安慰,在深秋夜晚的寒风中很快吹散。 楚郦婉送顾行俨到大门口,还是很失望的走回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步一步来。”红芷突然出现在身边。 楚郦婉怎能不急? “我是想一步一步慢慢来,可惜时间不等人呀。” “那你不妨再添一把火?只要一直让他二人无法和好,你就总能找到机会的。”红芷道。 楚郦婉思忖了下,“殿下刚刚答应,让我选两支钗花。” 红芷嘿嘿一笑,“这回不用我再教你怎么做了吧?” “只要我得了名分,绝对亏待不了你。”楚郦婉又开始画饼。 红芷却突然想到了楚县令,“奴婢也是被日子折磨的似人非人,只盼着姑娘能出人头地,跟着荣耀一回了。” …… 空中寥寥挂着几颗星辰,月亮都没往日光芒闪亮,略有几分黯淡。 云裳的浑身已经湿透,更感觉到被褥湿透,全是汗水。 可她疼的一动都不能动。 就这样硬生生地熬了两个时辰,慌乱的心神才平复下来,没有一命呜呼去见阎王。 她终于明白玄知为何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随意服用。 这还是用百种药物稀释过的诛仙草的毒汁液。 若单纯的服下诛仙草,她早一命呜呼,根本挺不过去。 她又想到了顾行俨。 就突然跑回来,说了那么多气话。 难道为他选侧室,是她的错吗?他怎么不进宫去和皇后吵? 云裳有些累,她已经筋疲力尽,就这样郁郁不平地睡过去。 临睡前,她想着明日再让空青换床褥被子,今天她实在一动都不想动了。 顾行俨此时也很抑郁。 在书房中不停地喝着闷酒。 黄达陪在一旁,只静悄悄地倒酒,甚至都不敢说话。 顾行俨就像一只围满了荆棘的凶猛猎豹,黄达生怕自己一开口,就遭到劈头盖脸的咆哮。 可顾行俨越喝越多,让黄达有些害怕了。 他夺过顾行俨的酒杯,拿来了一壶茶。 “尝一尝,这可是最好的岩茶,您缓一口气,缓一缓。” 顾行俨喝入口中,嫌弃的全倒了,“本王要喝酒,你给本王倒酒。” “您这又是何必呢?而且王妃也没有错处啊。” 黄达这一句,好似沾了二踢脚的火苗。 顾行俨瞬间就炸了,“她建议母后选秀女入府,难道不是错了吗?!” “万一是皇后娘娘的旨意,王妃也不敢抗拒呀?”黄达道。 “那他为什么不和本王说?帮着母后选人?”顾行俨不服。 “说白了,您就是觉得王妃不够重视您。可您之前也没有那么重视王妃啊?” 顾行俨讪讪,没有说话。 黄达在一边数落道:“您还和王妃商议,何时给楚姑娘名分,还让人家占卜算吉时吉日,娶侧室入门。也许王妃觉得是您有心娶其他女人呢?王妃又有什么错?” “她……没有事先和本王商量。”顾行俨也想不通,今天怎么突然一股火? 黄达冷呵一声道:“王妃想商量,您也得心平气和啊,进门就是吵,属下都没见您发过那么大的火,王妃早就吓到了。” “你怎么开始向着她说话?”顾行俨不愿承认无理取闹。 黄达讪讪,“属下只是说两句公道话。” 顾行俨沉叹一声,又把酒壶拿过来,“女人,真是烦。”汩汩干了一碗,顾行俨倒在书房的窄床上便睡过去。 黄达顿时惊呆,殿下睡了这里,他睡哪儿? 回卜仙居的大床不好吗? 小院里也有个“嘤嘤嘤”在等他啊。 单身狗窝都被抢,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黄达只能找了两个椅子拼一起,随意的对付一宿。 明天他务必要去找空青,让两位主子快些和好。 若是多睡几天硬板凳,他这老腰也受不了…… 第87章 皇后这是要闹哪样 翌日清早,空青偷偷地去书房找黄达,黄达刚刚起来。 蓬头垢面,在用猪鬃沾盐刷着牙。 眼见空青出现,他连忙把口中的沫子吐了,“我醒过来殿下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 空青扑了个空,凶巴巴道:“要你这侍卫有什么用!” “又拿我撒气是吧?昨晚我可壮了胆子和殿下辩论半天,这事儿怪不得王妃的。”黄达连忙洗净了脸,又把头发束起来。 其实他五官容貌也不错。 只是寻常跟随顾行俨身旁,被彻头彻尾的比下去,根本没人注意到。 空青叹了一声,把准备好的早饭便宜了他,“也不知殿下是抽了什么疯?二话不说,就全怪了王妃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这选秀女的确有些突然,黄达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 空青便把曹贵妃刺激皇后,说云裳不能生育的事情给说了。 “……明明心里就被撒了一把盐,殿下回来还是这种态度?这也是人干事?” 黄达倒嘶一声,没想到还牵扯到宫里? 他想起昨天楚郦婉嘤嘤哭诉的说辞,好像和空青不太一样。 黄达性格再粗犷,也能猜到是楚郦婉添油加醋了。 “我也找不到殿下在何处,只能等见到的时候再递话了。” 眼见黄达没什么作用,空青折身就回卜仙居。 黄达感叹几句“女人冷血”,吃了几口早饭便赶去按察司。 或许殿下一早就去心情工作?昨晚可抓了几个重要案犯回来呢。 顾行俨并不在按察司。 他天色不亮就去宫中。 宫门刚一打开,他便直接冲进去,直奔永安宫。 皇后娘娘刚刚醒,还没等起身,就听到顾行俨在寝殿门口的叫嚷声: “母后如若醒了,就把儿臣从选秀名单中撤出去,儿臣不会再娶女人入门,您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皇后一怔,也顾不得梳妆规整,披了一件外袍就到门口,“你一大早跑来,就和本宫说这个?” “是,儿臣说完了,这就回按察司审犯人了。”顾行俨认真的道。 皇后被气了个倒仰,这是什么儿子? “你……简直岂有此理!” 皇后气得快把桌案拍碎,“本宫为你选秀女,还不是为了你好。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居然和本宫这样说话。” “母后怎知这是为了儿臣好?您有问过儿臣吗?”顾行俨道。 “你心中要清楚,云裳现在身体状况不明,不知道那什么草是不是能把她救活,就算她侥幸留了一条性命,恐怕也是个不好生养的。” “皇子们已经陆陆续续成家立业,为皇室生儿育女,若你一直都没有子嗣,那可怎么办?” “所以就要找一堆女人,像猪一样的下崽吗?”顾行俨轻飘飘地道。 “……” 皇后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 生儿育女在他眼中就是下崽? 她怎么生了这样的逆子! “老奴知道殿下心系王妃,可您也要体恤王妃,若是不能为殿下开枝散叶,她是有罪过的。”皇后身边的钱嬷嬷道。 “她有什么罪过?是本王不想娶,难道还要逼着娶?”顾行俨不服。 皇后冷哼,“是不是云裳和你说了什么?她若不同意的话,为何不与本宫说,还到你耳边递小话?” “这个丫头,开始和本宫玩心思了,真是……”皇后很是不满意。 顾行俨眉头一挑,原来不是云裳和母后提的? “不是因为云裳,是儿臣自己不想娶。” “她以性命相救,本王此时却娶其他女人回府,不仅让云裳伤心,也会让外人斥责儿臣无情无义,如何看待本王?” 皇后慢条斯理地反驳,“那你不是还带回府里一个什么十年前认识的姑娘到府里,这就不怕伤云裳的心了?” “……”顾行俨被噎住,一时回不上话。 “若是你心系那个女人,不想选秀娶亲,就让她为你诞下子嗣,记在云裳名下,本宫也能给她个体面。”皇后以为顾行俨放不下楚郦婉。 顾行俨讪讪,脸色有些红,“本王还没与她圆房,母后不要胡说。” “!!!” 皇后眼睛瞪了硕大,满脸地不可置信。 钱嬷嬷也愣住了,带回家没收在房中,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皇后、钱嬷嬷以及永安宫的姑姑们都奇怪地打量着顾行俨。 那眼神明明白白:七殿下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哪有男人对那等事贪恋不忘,皇后瞬间心凉的好似九尺寒冰,即便还没入冬,她都已经寒得开始哆嗦了。 被一群女人的眼睛刷刷刷,顾行俨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就逃,“反正儿臣不选什么秀女,您就是选了儿臣也不娶。” “嗯,就这样,儿臣去忙了……” 顾行俨迅速逃窜,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皇后追了几步,转身看向钱嬷嬷,“本宫听错了吗?” “没,娘娘您没听错。”钱嬷嬷苦涩地道。 “本宫还以为云裳一直没动静儿,是身子不好……”原来是儿子的问题? 皇后顿时捂着头,她这个病实在好不了了。 “去,去把云裳叫到宫中来,本宫要仔细问清楚才行。” 她必须要云裳说一说,他们夫妻之实的细节。 钱嬷嬷思忖下摇了摇头,“您毕竟是皇后,这档子事不好直接开头问她吧?” 皇后想了想,嬷嬷说的的确有道理,“那就嬷嬷亲自去一趟,回来再和本宫说。” 迂回一下,事情便无问题。 钱嬷嬷立即领命出了宫,亲自去七王府找云裳。 云裳此时刚刚起身沐浴。 让夏翠把被褥全部换了新的。 玄知给的药丸服下后,虽然挖骨敲髓的痛,但熬过之后,她的精气神恢复不少,比之前也舒服很多。 “王妃,永安宫的钱嬷嬷来了,说是要和您私谈几句。” “钱嬷嬷?”云裳有些讶异。 旁日来传讯接人的都是小安公公,钱嬷嬷能亲自到七王府,恐怕事情不小。 “让嬷嬷等一下,我稍后就去见。” 云裳迅速地在浴盆当中起了身,也不敢再描眉画眼的拖延时间,便让空青把钱嬷嬷请进来了。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和王妃单独说。” 钱嬷嬷进门就赶人,就连空青都被赶走。 丫鬟们忐忑不安,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不仅钱嬷嬷出现,而且还要与王妃私谈? 云裳点了头,空青退出去,还把门关上。 钱嬷嬷不放心,亲自去检查了一遍,没有耳朵会偷听。 云裳哭笑不得,“到底什么事?嬷嬷都让我开始心慌了。” 钱嬷嬷做了云裳身边,声音极低地道:“……您和殿下那方面合适吗?若不介意,能不能仔细说说?” 云裳震惊地眼睛都瞪出来。 急急忙忙跑到七王府私聊,就是探听房中事? 皇后这是要闹哪样啊…… 第88章 殿下到底行不行 “这、我、这个……” 云裳支支吾吾,已经恨不能羞得钻了地缝儿里。 她虽然已经是妇人,但只有那一晚的经验。 她一时惊呆,舌头都开始打乱了,琢磨半晌也没蹦出一个字。 钱嬷嬷急坏了,却又很无奈。 何况都是嫁了的妇人了,怎么还这般含蓄呢? “老身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钱嬷嬷只能引导。 云裳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我也记不太清楚,也不懂嬷嬷到底想问什么?” 钱嬷嬷思忖下,“那老身来问您来答?若是不好意思说,就点头和摇头。” “嗯……嬷嬷您问。”云裳如坐针毡,感觉身上烫得都快烧着了。 “殿下……和您几天同房一次?”钱嬷嬷直截了当。 云裳眨么眨么眼,同床没有运动算数吗? 她摇了摇头,吐了两个字:“只有洞房那一次。” 钱嬷嬷惊了,“只有那一晚上?” 云裳咬了嘴唇,点了点头。 我滴个乖乖,这还了得?钱嬷嬷傻了。 “那洞房那晚,殿下有什么异常吗?” 钱嬷嬷问出口,云裳又愣住了。 什么叫异常? 什么叫正常? 她只有顾行俨一个男人,她哪里懂啊。 钱嬷嬷又尬住了,“比如用了多长时间?您又喜不喜欢?” 云裳拿了帕子把脸蒙住,可钱嬷嬷等着,她也只能点了点头。 “唉哟,您这个点头,让老身更糊涂了。”钱嬷嬷真是哭笑不得。 云裳露出一双眼睛,努力的组织词汇,“殿下……很卖力气的。” “那有多久?”钱嬷嬷还不放心。钱 楚郦婉脸色红如桃儿,“……睡过去时已经天亮了。” 嬷嬷长舒口气,“还好还好……吓死老身了。” 好歹有一晚上,只能说兴致不高,不代表压根儿不行。 云裳:吓死?谁吓死谁? 突然跑到王府,把她堵在房间里问房事。 她才是最害怕的那一个好吗?! 云裳好奇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让您和母后一大早的这么慌。” 正常人谁会想起问这个?难道这也和选秀女有关吗? 钱嬷嬷顿了一下,便把顾行俨一大早到永安宫和皇后吵架的事儿说了。 “……殿下告诉皇后,他带回来的女人什么事儿都没有,娘娘顿时就吓坏了,生怕是殿下有什么隐疾,不好对外人说。” 云裳愣过之后,哭笑不得。 其实她也纳闷这件事奇怪,难怪皇后会多想。 “那方面的毛病是没有,精神有点问题倒是真的。” 云裳想到昨天劈头盖脸的争吵,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钱嬷嬷重要的事办完,便也让空清倒了茶水来,与云裳慢慢地聊起来。 “殿下的确性子执拗了些,但他也是最孝顺、最有情义的人,否则今天也不会进宫去和娘娘吵一架。” 云裳好奇,“他到底说什么了?把母后气成那个样子?” “殿下说了,您的身子一日没养好,他一日不娶亲,不能做无情无义的人。” 钱嬷嬷打量着云裳,“可娘娘的心思,王妃你也知道,若因为这件事儿拖了殿下的后腿,的确是人生中的一大遗憾。” “此事我也没有办法,难不成还摁着头,让他去跟别的女人睡?” 云裳也把态度表明了,“昨晚上回来便劈头盖脸与我吵了一通,说我和母后就这样做了主,根本不把他当人。” “外面的丫鬟也都听见了,不信您可以问一问。” 钱嬷嬷一怔,还跟王妃吵? 恰好空青走进来,也听见云裳的这句话。 “您瞧瞧墙上那一块碎的,就是昨晚殿下发火一拳头捶上去的,奴婢还没等找工匠来填补,血印子还在上面呢。” 钱嬷嬷往那里一看。 的确一个清清楚楚地拳头印。 看来是皇后误会了? “王妃也受委屈了,老身回去之后,会向皇后娘娘如实回禀。” “嬷嬷也好不容易出宫一次,就在王府吃了午饭再回去,恰好园子里的花也有几株不错的,你也给母后带回去。” 云裳相邀,钱嬷嬷自当没有拒绝。 让冬翠多做了几道菜,钱嬷嬷被哄得格外开心,便又拿了花花草草回宫复命。 送走了钱嬷嬷,空青好奇地道:“嬷嬷到底问您什么事儿?那么神神秘秘的。” 云裳:问殿下行不行? 好像也没法和丫鬟们说。 “殿下一大早去宫里与皇后娘娘吵,嬷嬷是来问问情况的。” “原来如此……” 空青劝慰道:“也是殿下在意您,否则不会发那么大的火,还跑去宫里和皇后娘娘吵。” “也许是为了小院的那位呢?昨儿不是手拉着手就离开的。”云裳想起来还是有醋意。 “狐狸精不过是故意气您罢了,奴婢早上去问黄达,昨晚殿下是在书房的窄床上睡的。”空青早已经打听清楚了。 云裳“噗嗤”一笑。 “你啊,真是比谁都积极。” “谁让您自己不盯着,奴婢当然得操心了。” “难道昨天事情怪我吗?选秀本来就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关您的事?您难道没看出来,殿下就等着您撒娇地说一句,不想让他娶?” “啊?有吗?” 云裳昨天被打断了推演卦象,浑浑噩噩,疼痛难熬,根本顾不得他说什么。 空青顿时很无语:合着自家王妃也一根筋? 难怪二人能吵得天崩地裂了。 云裳努力去想昨晚,记起的事情也不多。 这家伙一早上气坏了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行俨在此时的按察司已经汗流脊背,呼哧带喘。 审犯人也是个力气活儿。 按察司的人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大声说话。 他们只可怜这几个罪犯,什么时候装硬骨头不行?偏偏赶上了暴怒的七殿下? 原本他们审讯不肯交待,还要这要那,好似被伺候的大爷。 顾行俨出现,不仅把他们一顿臭骂,拿起鞭子和砍刀便把罪犯好一通教育。 因为这位是真会要了他们狗命,完全不怕丢线索。 愣的怕横的,横的更怕不要命的。 这位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命,还拿他们的肉练刀。 血花四溅,飞起来格外好看。 撕心裂肺的哀嚎此起彼伏,几个人便战战兢兢地交待了。 黄达把口供整理好,送到顾行俨面前。 顾行俨正擦着手上的血,“还等什么?筹备人手,我们稍后出发。” 黄达道:“现在就去?”需要这么急迫吗? 顾行俨挑眉,“现在不去,等你娶妻生子之后再去?” “属下的意思是:您不和王妃打个招呼?毕竟这次又要走上很多天。”黄达不想提醒,却又不得不提醒。 万一半路这位突然变卦,他还是会成为背锅侠。 顾行俨当然想回去。 可这么回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要是你馋冬翠做的糖醋里脊,本王就容你放纵一次,我们明天再出发。” 黄达:又是我? 可他不背锅是谁来背? 黄达只能阴阳怪气地领了恩,“属下这就去买食材送回去,感激殿下能让属下吃个够……” 第89章 陪我下棋就原谅他 黄达先买了鸡鸭鱼肉回王府,还有王妃和空青最喜欢的麻团。 之所以先回来,也是怕王妃心里还没消气,殿下再被撵出去。 殿下要面子,便只能他这个副手不要脸了…… 看着大包小包,云裳自然明白顾行俨的小心思,“这么多吃食,岂不是要累死冬翠?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发了一通脾气还想回来让她哄?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黄达讪讪地谄媚道:“这不是殿下明天就要离京去抓人了,这次要走很久,所以多尝尝冬翠的手艺,走了就吃不上了,呵呵。” “嗯?刚回来就要走?可是查到幕后之人的下落了?” 云裳知道这件事,好奇的多问一句。 黄达想到昨晚那几个犯人的惨状,“抓了几个他的嫡系,没想到一晚上就交代了……” 云裳惊后略有不屑,“看来这群人也没什么忠诚度,难怪那个人也不拿他们的命当回事。” 黄达嘴角抽搐。 昨晚殿下,嗜血、疯狂、妖魔、变态……若不交待,想痛痛快快的死都不可能。 谁敢不交代? 甭说那群犯人了,连他们都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句话说不对,被殿下一刀给解决了。 “所以……这都要走了,王妃就别计较昨晚的事了吧?”黄达只能做最后的确认? 云裳抿了下唇,“行,陪我下二十局棋,我就原谅他。” 她就是对顾行俨太过纵容,才让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耍脾气。 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不知天高地厚了。 黄达不知道顾行俨在云裳手中溃败得多么惨,“不就是二十局棋嘛,没问题。”他很爽快的就替顾行俨答应了。 云裳一脸坏笑,也猜到顾行俨没吐露过溃败之事。 拿了棋子去洗干净,准备晚上好好虐一通。 黄达去门口等顾行俨归来,见面就把事情说了。 顾行俨的眼睛都气得冒血丝,“谁让你答应的?你怕不是也想尝尝本王昨晚的鞭子吧?!” 黄达一个激灵,“难道王妃还不许您赢棋?必须输二十局才可以吗?” 顾行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难道让他在黄达面前承认棋艺不如王妃?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今晚你主动求王妃赐教,让王妃教你下棋。”顾行俨突然出招。 黄达顿时认了怂,“属下只会舞刀弄枪,下棋连白子黑子怎么放都不知道,您就别坑王妃教属下这个臭棋篓子了。” 顾行俨:这个罪还只能自己遭? 满心无奈,顾行俨只能往卜仙居行去。 走到半路上,楚郦婉迎面走过来。 她今天特意打扮了许久,来迎顾行俨回家。 “殿下看婢妾的钗花好看吗?是今儿特意去宝珍楼选的。” 她扭着腰肢,搔首弄姿,单这动作就练了一下午了。 顾行俨满脑子都是与云裳下棋,随意的敷衍道:“嗯,好,挺好。” “还是殿下赏的钗花好,婢妾才能戴起来好看呢。” “嗯,去找六福拿钱吧。” “婢妾听说殿下昨晚忙碌没睡好,特意为您准备了汤。” “自己喝吧,本王还有事。” “殿下今晚还要忙公务吗?”楚郦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顾行俨摇了摇头,“本王要陪王妃,你先回去吧。” 楚郦婉:……要这么直截了当吗? “殿下是不是选好即将入府的侧妃了?不知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小姐?” 楚郦婉悻悻然,又想诉委屈。 顾行俨想起今天与皇后的对话。 如果不是楚郦婉昨天拦住他哭诉,还说是云裳建议皇后选秀女,他也不会误会云裳…… “暂时还没定,一切都由母后做主。” 他突然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楚郦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顾行俨并不傻。 楚郦婉微变的脸色,他就已经看出了异样端倪。 他不愿把十年前的美好,想象成算计心机的人。 但事实摆在面前,他除却感叹人心莫测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早些回吧,天气寒,别在外呆太久,本王去忙了。” 叮嘱一句,顾行俨带着黄达阔步离去。 楚郦婉咬牙跺脚地道:“你不是说一定能拦住吗?殿下根本不想理我!” 红芷也有些纳闷,按说昨天都吵崩了,今天不该和好啊。 “看来殿下的心里真的没有你。”红芷思忖片刻,也只能说出了残酷的实情。 楚郦婉紧紧咬着嘴唇,“我到底哪里不如王妃?她不就是会卜卦吗?” 红芷嘴角一抽,心里没点数吗?容貌、才情样样都比不上。 除了与殿下十年前有过一段共患难的经历,还有什么啊? 楚郦婉自己也心虚,“反正不能就这样算了!” 若不能在王府站住脚,博得一个名分,她会被娘家给撕碎的。 红芷叹了口气,只能出了最后一个损主意,“想个法子霸王硬上弓吧,不然你真的没有机会了……” 顾行俨被楚郦婉拦截一次,心情并不怎么好。 他仔细回想,除了胎记之外,她和十年前的差别太大,让他完全感受不到曾经的美好。 十年而已,就变成这样? 而且她已经不再系蝴蝶结,反倒是王妃很喜欢那个样式了…… 进了卜仙居的门,云裳带着丫鬟们在院子里面摆桌席。 桌席两侧支起了双面绣金屏,桌边而且还摆上了暖炉子。 不仅一点儿寒气都没有,看那烧红的碳,心里也顿时暖烘烘的。 “咳咳,怎么在院子里摆上了?倒是难得。” 顾行俨主动开口,仿若昨天的事情根本没发生。 云裳抿了抿唇,还是回答了他的话,“黄达送来了太多肉,炖的话也来不及,冬翠便想试试烤一烤,给我们露一手。” “烤肉?这个我拿手。” 黄达笑嘻嘻的去洗手,“我们行军打仗没什么吃食,时常去山里抓野味,王妃不妨尝尝属下的手艺。” “别动,你别动!” 空青生怕他再说什么有损食欲的话,“要么就躲在一旁等着吃,要么你就走,今晚再敢说什么不中听的,一辈子不许你入卜仙居。” “不说,我不说话总行吧?” 黄达看向顾行俨:这不是兄弟不帮忙,是组织不允许啊。 顾行俨倒是来了兴致,“本王许久没烤过吃食,今天本王为王妃烤一次吧。” 顾行俨主动要求,也算是弥补昨天的错。 云裳笑了一下没阻拦。 谁还会拦着他主动表现呢。 第90章 我也要一起去 顾行俨兴冲冲地烤肉,哪怕天寒,也被碳火烤得流下了汗。 丫鬟们谁也不管,就笑眯眯地看云裳。 云裳只能拿了帕子在旁帮忙擦。 二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很快就把他们给忘了。 顾行俨烤好的第一块递了云裳吃,“尝尝味道,怎么样?” 云裳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前一亮,“嗯,味道还真不错。” 顾行俨把她咬剩下的那块肉塞了口中,“嗯……手艺还在,本王少放点盐,你怕咸。”一转身,他继续烤。 云裳面色俏红,羞涩扭捏。 他居然把她剩的那块肉吃了? 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吃了? 与他在一起的温馨感,云裳突然有些不舍了…… 一群人吃饱喝足,格外满足。 卜仙居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声连连,格外热闹。 顾行俨放低姿态,又是烤肉又夹菜,就连帮忙擦嘴的动作都有好几次。 云裳笑不拢嘴,不再为昨天的事情斤斤计较。 二人也算就此和好了。 “这一次去抓人,要走很久吗?”云裳难得主动的问。 顾行俨点了点头,“最后的大鱼了,这一次务必要让他落网。” 结束了这件事情,他还要去大陆各地为云裳寻找诛仙草。 云裳不知他的后半句,“要去哪里?” “郴州,他的人交待,那里才是真正的据点。” “郴州?”云裳有些惊讶。 郴州是她和顾行俨相识的地方,楚郦婉的父亲如今就是郴州县令。 “去之前,需不需要我为你卜一卦?”云裳有些担心。 顾行俨拒绝了,“玄知不许你动那些东西,好好养身体,本王不会有事的。” 云裳:她已经动过了好吗?而且还第一次尝试到诛仙草的厉害…… “那殿下在外要万分小心,注意不要受伤。”云裳也不知能叮嘱什么。 顾行俨却仔细地看着她,“本王不在,宫里给的压力,你也不要逆来顺受,一切都等本王回来再定夺,好吗?” 云裳知道他指的是选秀之事。 思忖了下,她也只能点头说个“好”。 顾行俨又喝了一点酒。 但今天不是闷酒,而是心情舒畅的酒。 云裳突然想起钱嬷嬷和皇后的猜测,禁不住笑出了声。 顾行俨见她突然发笑,“怎么了?” 云裳盯着他,“没什么,就是想起母后的担心,还有……”真的没问题吗? 云裳虽然没说话,可她微漾涟漪的眼神,却让一根筋的顾行俨看懂了。 他突然凑近了她,“若有怀疑,本王也不介意临走之前和你试一试。” “!!!” 云裳连忙撤退。 她可不想玩火自焚。 “殿下可是答应了二十局棋,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顾行俨:…… “本王觉得王妃还没吃饱,再帮你烤几串蘑菇去。” 兴致全无,顾行俨灰溜溜地躲了。 “这一次也是殿下英明神武,把那几个人审得恨不能祖宗八辈都交待出来,不然根本想不到,幕后主使者会那么特别。” 黄达是个话唠。 半晌没开口,吃饱了又忍不住了。 空青好奇,“有什么特别?还能不是人,是个畜生啊。” 黄达不屑,“你肯定没听说过,我都是第一次听,等抓到之后,真要开开眼界了。” “要么就痛痛快快的说,要么就快点把嘴堵上好好吃饭,在这卖什么关子,虚张声势。” “你听说过没有骨头、没有掌纹的人吗?” 黄达这话一出,云裳身子一震。 顾行俨脸色落下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把嘴闭上。” 这属于按察司的机密,黄达居然顺嘴就给漏出来了。 黄达连忙打自己的嘴巴,“说多了说多了……属下也只敢在卜仙居放纵,出了这个院子门,嘴巴比谁都严实的。” 顾行俨瞪他一眼,却不得不承认卜仙居就有一种魔力。 再怎么紧张警惕,进了这个院子便彻底放空,根本不用多想。 云裳彻底的惊了。 柔若无骨,无掌纹,这说的不就是修炼邪法人的特征吗?! 她万万没想到,顾行俨要抓的人居然与邪派功法有关? 而且此人还出现在郴州,就是楚郦婉曾经呆过的地方! “这人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点?你再说说。”云裳问起黄达。 黄达看到顾行俨紧绷着的脸,连忙讪讪地退却了,“您问殿下啊,殿下比属下更清楚……这肉真好吃,冬翠妹子的手艺绝了。” 他可不敢再胡乱插嘴。 七殿下的眼神都快杀人了。 云裳看向顾行俨,眼神中的急迫在等着他说话。 顾行俨不想多谈,“具体的本王也不清楚,只能凭借几个特点去找,不过你不用担心,本王已有把握,一定会把人找到的。” 云裳翕动下唇。 她还想再问,顾行俨却又喝起了酒。 或许是心虚,云裳生怕问的多了,引起顾行俨起疑。 “我也想跟着殿下去,不如把我也带去可好?” 云裳直觉此人与楚郦婉的胎记有关。 问得再多,不如亲眼去见一见。 顾行俨以为她舍不得他离开,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本王是去办事抓案,不是游山玩水,怎么连你也开始胡闹了。” “我可以帮殿下占卜,或许能够更快的找到。”云裳摸了摸鼻子,继续争取。 顾行俨很不客气的拒绝了,“本王带这群人连夜奔袭,长途跋涉,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二来,此次行动是秘密的,带你离开,很容易打草惊蛇,你便安心在家等本王回来,本王不会去太久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云裳也知道跟着去是不可能。 “那就让我为殿下卜一卦,否则我就不同意你去。”云裳耍起了赖皮,也是为了多得到一点信息。 顾行俨还是第一次见她胡搅蛮缠,不禁笑出了声,“那你便占卜本王此次前去郴州,会不会大获全胜?” “会。” 云裳笃定地道:“但会有波折,所以必须为殿下卜一次。” 顾行俨思忖了下,“本王记住了,会注意安全的。” 云裳嘴皮子说破,还是没从顾行俨的口中套出什么…… 第91章 臣妾帮陛下分忧 丫鬟们吃饱喝足也迅速收拾桌席褪去。 顾行俨天色不亮就要离去,今晚也不敢太放纵。 云裳逼着他下棋到天亮,也是防止顾行俨蠢蠢欲动,想做什么羞人的事。 淡青的天空,还挂着浅色的月亮与星星。 云裳送顾行俨到王府大门口,便被赶了回去,不容许她再送了。 空青见云裳在发呆,好奇地凑近道:“昨晚……您和殿下……”有没有发生什么故事? “一早就要离开,所以什么都没发生。”云裳给了一个标准的失望答案。 空青有些失望,“殿下真是正经的过分了!”还是不是个男人? 云裳没有心思再想顾行俨。 “天亮之后去把玄知请到府上,就说我有要事要与他谈。” 她吃了第一丸药,而且还知道了新讯息。 她务必要见一次玄知,只有玄知才能帮到她。 玄知到王府时,已经是下晌十分。 如今云裳不再掌管司天监,太后便建议苍帝,把司天监的大权交给玄知。 只可惜太后不知道的是:曾经想要把云裳这个妖女烧死的冲虚道长的大弟子,居然与云裳走得这么近。 就算之前知道玄知在为她治病,也没有料到二人已经在同一条战线了。 玄知今天没有扎针。 听云裳说了吃过药丸后的反应,他只仔细的检查了一下。 “诛仙草不愧是诛仙草,百味药都无法中和他的烈性,不过你胆子也挺大,还敢做破戒之事。” 云裳听他说身子大好,便松一口气,可她似乎无法辩解推演八字是正确的? “也是想试试这个药到底有多毒,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因为真的痛不欲生,疼得灵魂都出窍了。 “所以你急急忙忙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玄知道。 云裳摇了摇头,让空青去准备吃食,才犹豫了下,“也许那一个邪派并未像冲虚道长所言,两百年前就灭绝了。” 玄知身子一顿,“你查到了?” 云裳轻应了一声,把顾行俨追查幕后主使的人说了,“……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需要等抓到人之后再仔细查。” 向来淡漠无波的玄知也蹙了一下眉头。 “居然还有余孽?” “现在无法确定是不是有人故意拿此事做幌子,我告诉你,是让你心中有数,一切都要等殿下抓人回来。” 那不过罪犯的说辞。 谁知是不是故意蒙骗顾行俨?当然,云裳也不希望顾行俨徒劳扑空。 玄知明白她的意思,“那就再等等。” “所以我能不能……” “不能。” 云裳没等说完,就被玄知打断。 她哭笑不得,“都不让我说完?” 玄知十分认真地道:“你的青花瓷碗是一个法阵,如果没有它助力,你消耗太大,不能任性。” 太后打碎了青花碗,云裳消耗道法占卜太后的伤乱错,还占卜了万佛楼坍塌。消耗过重才是她病倒险死的真正原因。 云裳看着粘成歪七扭八的碗,“我也没想到,它的作用这么大。” 从她想学摇卦开始,师父便给了她这个碗。 她一直以为这是个普通的碗。 却没想到,它其中蕴含了极强的阵法。 只有它碎掉之后,云裳才意识到它的与众不同和威力。 玄知把那破碗拿过来,“我带回去修复一下。” “你?确定能修复完整吗?”云裳讶异,没想到玄知想试试。 玄知撇撇嘴,“总比现在要强吧?” 云裳:无法反驳,还是闭嘴。 玄知也没再多留,嘱咐她不要轻举妄动,便拿着青花破碗离开了。 顾行俨离开,玄知专心修破碗,云裳百无聊赖,便继续窝在家中看书。 这几天她接待过王真来回编纂民间诡事的禀奏,也得了方若月办茶会的帖子。 其实她谁都不想见,只想在家中安安静静的等顾行俨回来。 可越是想躲事,越会被事情找上门。 毕竟云裳风头太升,总有人看不得她舒坦。 首当其冲就是曹贵妃。 云裳能从太后手中逃了,如今又让皇后明知她生子无望,仍旧放弃为顾行俨选秀女。 曹贵妃不懂了。 说她是神女,她真能屡次逃离死结? 不提太后瞧不上她,单是她不能给顾行俨生子这一件事,换做任何女人都废掉了。 可皇后被气病之后,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最近京城是不是太安静了?就没发生点什么事?”曹贵妃问着跑腿儿的小太监。 小太监讪讪笑着道:“原本九九重阳节是要大庆的。但今年太后娘娘说在万佛楼与僧众们一起庆贺,陛下便免了今年的宫中庆典。” 云裳虽然离开,但万佛楼并未修缮完毕。 曹贵妃冷笑一声,“太后是为了云裳,在和陛下赌气。” 小太监谄媚,“眼瞧这就入冬了,的确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关心的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找点事儿?太子殿下的亲事可定了?”曹贵妃突然道。 小太监摇了摇头,“递了几户人家的适龄女子,太子殿下都给否了。” “居然还惦记着那妖女,没想到太子殿下还真多情。”曹贵妃自当知道顾行澜对云裳心思不定。 小太监一怔,这哪敢搭话? 但凡多一句嘴,都是要掉脑袋的。 曹贵妃自然也不会再与他废话,脑子里思忖了下,便让嬷嬷准备了补汤去见陛下。 曹贵妃之所以能爬上今天的地位,也是很有内涵的。 不过是一勺一勺地喂着汤,就把苍帝喂到寝殿中。 二人翻云覆雨一通,曹贵妃提起太子殿下的亲事,“太子殿下的亲事早就该定下,再不选亲,太后就要怪罪陛下了。” “臣妾也看了皇后娘娘选的那几户人家,其实都不错,太子拒绝,也可能是因为不知如何选了。” 提到太子亲事,苍帝也满心无奈。 他何尝不知这件事迫在眉睫?否则大臣们也要怪他这位君王立嫡不养嫡,有意换人了。 “太子的身份毕竟不一样,选妃之事不可小觑,务必谨慎再谨慎。” “不如让云裳帮太子殿下卜一卦,当初在臣妾宫殿小聚时,云裳也是答应了这件事情的。” 曹贵妃提及此事,苍帝露出疑惑,“还有此事?朕怎么不知道?” “殿下日理万机,不知道也有情可原,但臣妾和皇后娘娘都听到了,是有这么一档子事的。” “原来如此,可是……” 苍帝有些犹豫,“太后对云裳心存芥蒂,让她卜卦,就怕太后那关过不去。” 曹贵妃连忙道:“太子殿下选亲,理应您这位父皇做主,只要占卜出的人选足够优秀,又合殿下心意,太后也不会反对的。” “可是她和澜儿过往的事,并不中听啊。”苍帝的确忌讳云裳曾拒婚太子。 曹贵妃笑道:“陛下多虑了,太子殿下如今和七王妃相处融洽,还曾一起去博渊阁读书,而且当初太子殿下也答应让七王妃占卜亲事了。” “原来如此……” 苍帝想到云裳许久没入宫,“这段日子,她应该也把身子养得差不多了?” “那此事就吩咐下去,让云裳抓紧办吧。” “那臣妾帮陛下分忧?” “此事,你来负责。” 第92章 我挺想得罪人的 曹贵妃得了苍帝的旨意,负责太子殿下的亲事。 而且她添油加醋,并未让云裳只负责顾行澜一个人亲事的占卜,所有皇子全部在列。 因为她特意让人去打听过。 她的身体不佳,玄知观主还曾特意叮嘱过:不许她占卜用法力。 曹贵妃怎么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云裳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诧。 她看着来王府做客的虞荷,“让我占卜?而且是所有未婚的皇子?” “对,贵妃娘娘就是这么说的,我从惠妃娘娘那里听到后,就赶紧来告诉你了。” 此时傍晚,天边云淡。 虞荷从宫中出来就直奔了七王府,而且还派人告诉五皇子她今晚在这里用饭了。 其实她和云裳也没有那么近。 主要是小厨房里飘出的味道太香。 冬翠的手艺炉火纯青,都已经开始往家里勾人了。 云裳心一凉,曹贵妃摆明了是给她难堪。 “就算是你之前答应为太子殿下占卜姻缘,也没得所有皇子都在列?这件事你多思忖一二,感觉没那么简单。” 虞荷不喜欢掺杂勾心斗角,但上次云裳帮她妹妹卜过一卦,为了还这份人情,虞荷觉得应该提醒她。 云裳一点不意外,“不用觉得不简单,就是贵妃娘娘在针对我。” “也弄不明白贵妃到底怎么想的,泗阳公主的那件丑事按说也不该怪在你身上,谁知你却成了出气筒了。”虞荷真心的说。 云裳也无奈。 谁让她是最好惹的人? “幸好你提前来说一句,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再被打个措手不及。” “那我今晚还想带这个桂花糕回去,再让你的小丫鬟多做一点?”虞荷笑眯眯地厚脸皮。 “还真是一只馋嘴的猫。” 云裳吩咐冬翠多做些点心,把虞荷的嘴巴满足了,外加连吃带拿,虞荷才兴冲冲地回家去。 云裳的脸色瞬间便冷了…… “没想到,在家里歇着都能有麻烦上门。” 空青也已经听到,“那您打算怎么办?真给诸位皇子们卜卦姻缘吗?” “要么就全答应,要么就不答应,单纯给太子卜卦,会被其他皇子们记恨,可若连太子的事都推掉,我又成了说话不算话,不守诺言的人。” “曹贵妃想把一堆事砸过来,看我出丑得罪人。” “她这法子还真不错,的确给我出了一道难题了。”云裳想想都头疼,揉起了太阳穴。 空青想的没这么深远。 听云裳说完,瞠目结舌,“您还不如和殿下出城去抓人……怎么来遮掩一堆乱事。” 云裳不再说话。 只静静地想。 可她还没等想出个办法,宫里又来了一道令:景国公的夫人这几天闹了毛病,让云裳去帮忙看一看。 “我又不是大夫,我哪会看病?” “据说是总做噩梦,怕是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所以才请您出马呢。”小太监道。 云裳:……这也要她管? “可我最近身体不佳,不方便出门,还是让司天监的王真去瞧瞧。” “没用,否则也不会找上您,那是太子殿下的外祖母,这是太子殿下给您的信。”小太监拿出了信件递上来。 云裳仔细看看,的确是顾行澜,因为还盖了他的印。 “刚刚你怎么不说?”现在才把信拿出来。 “七王妃莫怪,这也是太子殿下的吩咐。若是您答应,这封信也就没必要递上,若您拒绝……”才拿出最后的杀手锏呗。 云裳仔细思忖了下,“那我晚上去看看。” 小太监讶异,“您不能现在去?”太晚了,他没法交待,更回不了宫啊。 云裳瞟了小太监一眼:“青天白日,你指望我能看出什么来?” 小太监浑身一个冷颤。 难不成真有什么东西? 他也不敢再多嘴,“晚上奴才亲自来接您,先回宫复命。” 云裳点了头,他便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您还真要去?咱们和景国公府压根儿没有交集啊。”空青很想拦,而且那是太子殿下的外婆,云裳去帮忙,岂不被说闲话? 云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太子殿下信中说,他已经向陛下奏请过,而且陛下已经同意了。” 陛下都已经同意,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身体不好? 道法不强? 之前还帮顾行俨破了小院的蛊局……完全不给她拒绝的理由了。 空青倒嘶一声,“要不然请玄知观主一同去?” “如果国公夫人不是病,找玄知也没用,而且这毕竟是隐秘之事,想必太子和陛下也不希望有外人知道吧。” 云裳已经答应,没必要继续纠结。 吩咐今晚提早开饭,日落西山之时,她便带着空青和夏翠出了门。 景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在王府门口,是特意来接云裳的。 云裳笑着道了谢,却没料到一上车,顾行澜也在马车上。 “孤恰好顺路,便到王府接你。”顾行澜的借口不怎么好,“好吧,孤是特意来接你的。” 景国公府住在东南处,七王府在东北方。 这路线怎么摆弄都顺不了。 “我带着丫鬟们随行,还是让王府再出一辆马车吧。”云裳特意要避嫌。 “没关系,她们在正好,孤不介意。”顾行澜神色淡淡,不挪目光地注视着。 云裳思忖了下,只能带着空青和夏翠一起上了车。 国公府的马车宽敞又舒服。 不仅有休憩之地,连茶案都摆上了。 夏翠和空青还是第一次与顾行澜近距离接触。 二人沏茶、送茶,递毛巾。 顾行澜都笑着接纳,并不挑剔。 马车内四人也没有什么话,只有透过车窗射进来的晚霞,还有街边路人的吵闹声。 “孤已经拒绝了曹贵妃,不用你来卜姻缘,你先好好养身体,孤一点都不着急。”顾行澜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云裳苦涩道:“太子殿下拒绝也无用,毕竟还有其他皇子呢。” “那就只为孤占卜,其他皇子的婚事让他们自己定。”顾行澜云淡风轻。 “……”云裳怔住,“殿下真不怕我得罪人。” 顾行澜笑了,“你怕?” 云裳幽幽道:“姻缘事怎么占卜都得罪人,我倒是想得罪一次狠的了……” 第93章 娶谁就看和谁有仇了呗 云裳到景国公府一趟,很快就回到七王府。 说是诡异风水事,不过是顾行澜要见她一面的借口。 不过走这一遭,云裳倒是有了想法。 曹贵妃没完没了的针对,她若再不给点颜色看看,贵妃还没完没了,真把她当出气筒了。 翌日一早,曹贵妃便派人请云裳进宫。 云裳也并未找什么理由拒绝,直接带着空青和夏翠去了。 宫门口,小安公公在等着。 “皇后娘娘为七王妃准备了吃食,请王妃先去永安宫坐坐。” “可贵妃娘娘还在春华殿等着七王妃,诸位皇子也都在呢?”贵妃身旁的卢公公道。 “你的意思是……让皇后娘娘等着?”小安公公阴阳怪气,斜眼看人。 卢公公连忙缩了回去,“那怎么敢……那就请七王妃您快一点,别让贵妃娘娘和皇子们等急了。” “一个卜姻缘而已,让贵妃娘娘和皇子们到永安宫就是了,何必非去春华殿?” 云裳上了小安公公的轿子,“我就在永安宫等着了,你去回话给贵妃娘娘吧。” 卢公公眼神一惊:让贵妃娘娘去永安宫? “那么多人去永安宫,岂不是打扰了皇后娘娘。”卢公公又试探了一句。 小安公公顿时怼回去,“让你去,你就去,如今还轮到你为贵妃娘娘做主了?” 卢公公不敢再多嘴,小安公公已经吩咐起轿,直奔永安宫而去。 ……卢公公很无奈,也只能提心吊胆的去回了话。 果然曹贵妃瞬间眼神凌厉,恨不能一刀抹了卢公公的脖子。 即便嘴上没说话,眼神也写满了:废物、蠢货、不中用的东西。 但有几位皇子在,曹贵妃也只能沉了又沉,挤出笑来道:“卜算姻缘是一件大事,不可小觑,何况皇后娘娘也很关注,就请诸位皇子们移步永安宫,去蹭两杯皇后娘娘的茶水吃吧?” 这话说得好听。 却内涵着在往皇后身上引战。 “不就是占卜姻缘嘛,此事也没必要我们全都来,我这还有事情要去做呢。” “就是,父皇一道令,她倒拿起架子了,我就相中了左相府的小女儿,父皇也点头答应了,还有什么可卜算的?” “恐怕是在家养病,怕没人再记挂着她的神女之名了吧?反正我不去了,你们代我向皇后娘娘请个安吧。” “我也不去了,选谁成亲,就由父皇和贵妃娘娘做主,我还约了四哥去蹴鞠,这会儿动身就晚了。” 皇子们心中不满。 特别是九皇子,他一直亲近顾行澜,对顾行俨很不满。 嘴上说着不争皇位,却样样事情出风头,好像苍国没他就得塌,对太子哥哥也一点尊重都没有。 皇子们七嘴八舌,不停的歪着云裳和顾行俨。 曹贵妃心里看得正乐呵。 只怕没人继续骂,也根本不拦着。 门外有小太监回禀:“太子殿下已经到永安宫了,在等候贵妃娘娘与诸位殿下过去。” ??? 太子已经去了? 曹贵妃脸色一紧,皇子们也渐渐停了吐槽。 顾行澜都去了,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能在春华殿里起了身,跟随曹贵妃一同去永安宫了。 永安宫内。 皇后拽着云裳吐槽曹贵妃抢了为皇子们选姻亲的差事。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把整件事都大包大揽,而且还特意在陛下面前提到了你。” “你可千万要小心,她就是在故意给你挖坑,逼着你去得罪人。” “而且这次几位选亲的皇子,与俨儿关系都一般,特别是九皇子,最拔尖挑剔了。” 皇后悉心地叮嘱一番。 云裳也点了点头,“母后放心,我心中有数。” 都已经打算好要得罪人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皇后又想起之前要为顾行俨选侧妃的事,“……母后也是着急了,你心中莫怪。母后是真盼着你们能开枝散叶,那才是一个完整的家。” “我怎敢怪罪母后,母后多虑了,其实只要七殿下答应,我也是……”不想答应的。 云裳没说后半句。 皇后倒是误会的笑了笑,“就知道你是懂事的,可惜那臭小子,唉……随他吧,本宫也是管不了他了。” 二人没等再多说,门外已有顾行澜求见。 皇后让人把茶点果子都布置到小花园里。 她和云裳也没再多叙,等曹贵妃带着人到了,皇后便带云裳去小花园了。 曹贵妃和诸位皇子向皇后请了安,云裳也给曹贵妃和太子见了礼。 “原本也是想来娘娘这里的,可又怕打扰到娘娘休息。”曹贵妃客套话说得很顺嘴。 皇后茶盖扫着碗中漂浮的叶子,“之前你天天来,也没怕打扰过。” 曹贵妃:……要这么撕破脸? 她讪笑一声,“还是别等着了,就请神女王妃给诸位皇子们瞧瞧配哪家的千金合适吧?” 曹贵妃吩咐人把诸位皇子和参加选秀的姑娘的生辰八字都拿给云裳。 云裳看过八字,又看看诸位皇子,这目光看来看去,倒是把几位皇子看得心烦了。 可顾行澜都没开口,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九皇子顾行方很是不满意,“看出什么来倒是说一说,不是还占卜吗?怎么没看到你的青花碗和铜钱儿啊。” 提到青花碗,皇后的脸色一僵,瞬间落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云裳的青花碗被太后给砸了。 这不就是故意戳人心窝子? 顾行澜瞪了顾行方一眼,顾行方讪讪地不说话。 云裳在旁慢条斯理地道:“既然九殿下这么着急,不妨就先说说您的?” 顾行方虽不想在意,却又不得不在意。娶妻生子,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 “九弟的姻缘如何?配哪一位姑娘更好?”顾行澜也很关心顾行方,这是打小就跟他身边的人,他一直护着的。 云裳瞟了一眼,“娶哪位姑娘为妻,我可做不得住,还得贵妃娘娘选一个才行。” 顾行方顿时不满意,“若让贵妃选,还要你来作甚?这不是闹着玩呢么。” “这不能怪我啊,谁让你八字四叠,克妻克子又克母,选哪个姑娘,就看那位姑娘和你有仇了。” “反正嫁去生子就是死。” “我可不做这等杀孽之事,是会遭报应的。” 第94章 卜到你服气 !!! 云裳这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都傻了。 克妻克子还克母? 这是什么破命? 皇后愣了一下,默默地不做声。 曹贵妃哑了片刻说不出话。 因为九皇子的母妃的确早早过世,是由德妃娘娘一并带大的。 德妃娘娘身体不好,总是病歪歪。宫殿内弥漫着浓厚的中药味儿,没人乐意去她那里坐一坐。 若这都因顾行方而起,他岂不是个祸害? 曹贵妃下意识的身子移了移,虽然顾行方坐得离她并不近……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故意咒本王吧?!”顾行方缓过神后就翻脸,若不是皇后、贵妃全都在,他真会上去撕了云裳的嘴。 “卜姻缘就卜姻缘,怎么说话如此刻薄呢。”十皇子也很不满。 “就是,明明喜事,却说得比白事还丧,这还看什么看?一点兴致都没了!”六皇子不想再算,生怕云裳说他看中的姑娘不合适。 十二皇子在旁挖苦道:“不想算就走啊,又没人拦着,七嫂本来身体就不好,当谁乐意管这闲事呢。” 他和顾行俨关系最好,虽与云裳不亲近,但此时也知道胳膊肘该往哪边拐。 曹贵妃愣了片刻,也没想到云裳这么直截了当。 说话婉转点会死? 可差事她应下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圆场。 “甭管是什么命相,总会有与九殿下命理相合的姑娘?世间讲究阴阳相配,九殿下总会有个称心的亲事。” “贵妃娘娘说的是,只要找一个八字与九殿下一样重叠的便好。” “那不一样克夫克子克父母?”皇后提出疑问。 云裳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对,就看谁的命更硬一点了……” “!!!” 顾行方顿时怒了! “你这个疯婆娘,就是故意咒本王,你见不得本王好!”任谁被说丧气命都火大,而且还是在皇后、贵妃和这么多兄弟面前。 “九弟,不得无理。”顾行澜蹙眉,斥了一句。 “我还怎么对她有理?若不是看在太子哥哥的面子上,我早就好好教训她了。” “也不知哪个林子里蹦出来的野鸡,会点苟且之术便招摇撞骗,骗了太子骗七哥,如今还插手诸位皇子的亲事,你是不是还想算一算椅子上那位合适不合适?我看这天都容不下你了!” 顾行方口无遮拦,就连苍帝都给扯进来。 “闭嘴,不得胡言!”皇后顿时开斥。 曹贵妃也心惊,没想到顾行方的反应这么大? 可反应越大她越高兴。 不就是为了看云裳倒霉的么…… “母后,父皇和您为兄弟姐妹选亲,乃是苍国的喜事,不知她为何要如此污蔑儿臣,请母后评理!” 顾行方直接捅到了皇后面前。 云裳是她的儿媳,顾行方已经怀疑她们故意找茬,要在亲事之上做手脚。 皇后也没想到云裳会撕得这么狠,“此事你父皇交由曹贵妃负责,请云裳为你们占卜,也是曹贵妃的主意。” “若依本宫意见,本宫是不舍得云裳出面的,毕竟她身子不好,本宫可是疼在了骨子里。” 皇后岂是吃素的? 两句话就把矛头伸向了曹贵妃。 皇子们一怔,居然不是皇后? 曹贵妃又为何要点云裳?她不是因为泗阳公主,恨死云裳了么? 曹贵妃心口一紧,被这么多皇子怨恨地看着,也有些慌。 “本宫不过提了一句,是你们父皇点头要云裳出面看姻缘。” 她立即看向顾行方,“九殿下也不要着急,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云裳能让你七哥起死回生,改个命相不在话下,你要好好说话才是啊。” 改命? 云裳白眼翻了后脑勺。 以为改命是像掰两个菜帮子那么简简单单吗? 但云裳不会拒绝,直接道:“九殿下刚说我是林子里飞出的野鸡,招摇撞骗,曹贵妃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你骗子,你还不服气?”顾行方必然要与她死磕,否则不就坐实他命相不吉利了吗? 云裳笑道,“我又不会到处散播你命相不吉,何必如此针对?” “本王说你是骗子,你就是骗子,绝不是故意针对你。”顾行方硬杠上了。 “好啊,既然如此,我就卜到你服气。” 云裳扔了三个铜钱儿,拿了一个空茶碗。 她双手一摇一扣,点了一炷香。 口中掐诀默念,絮叨的语句,在坐的没有人能够听懂。 “七殿下是四岁丧母的。” “这所有人都知道。” “六岁时入宫学读书,比所有皇子学习都差,倒数第一。” “……这一定是七哥告诉你的!”顾行方恨恨。 “你十四岁破身,还弄死了身边的大宫女,对外称她染病去世,私下赔了娘家五两银子。” “……” “你十七岁时,还和一个小太监玩在一起,被陛下发现,打断了你的一条腿,对外宣称是骑马摔的。” “……” “你去年出宫另立府邸,不是因为陛下吩咐的事情太多,而是因为你祸害了德妃娘娘宫里的小侍女,被娘娘赶出去的。” “……” “你今年主动参与选秀女,是因为你看上了忠孝伯府的三小姐……原来九殿下是想给贵妃娘娘做侄女婿呢?” “……闭嘴,你别说了!”顾行方脸色已似紫茄子,他又惊又恐又害怕,却不得不信云裳实在太妖了。 特别是最后这件事,就连顾行澜都不知道。 他很想说云裳是故意胡编乱造的,可他仅剩的那一丝尊严提醒,他根本解释不清。 因为事实就是事实。 他这一次输得彻彻底底! 永安宫内,哗然一片。 就算不信云裳的话,单看顾行方的反应,也知道这些箴语不作假。 旁日最喜欢把“道德”二字挂嘴边的老九,居然也曾玩死过小太监? 曹贵妃瞠目结舌,整个人似傻了一般。 她没想到顾行方居然看上她最喜欢的小侄女? 顾行方文不能成、武不能就,调皮捣蛋,窝囊透顶。 除了支持顾行澜之外,自小到大没做过一件正经事。 曹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多谢九殿下垂爱,可惜灵儿已经有她爱慕的心上人了!” 第95章 一个很像的女人 不管有没有,现在也必须有! 曹贵妃的眼前都冒金星。 她万万没想到,给云裳设个套子而已,居然还勾出了九皇子惦记她母族的亲侄女! 曹贵妃真是越想越生气,特别是看到一旁眼中含笑、低眸喝茶的皇后,她真是气得全身骨头都颤了! 顾行方是彻底傻了。 他没想到,一时赌气骂云裳是骗子,居然被她翻出这么多隐私家底,她还是不是个人? 他可是堂堂的九皇子! “你、你这个女人,太可恶了,皇祖母说的没有错,你就是妖女!” 顾行方很想上前去抓云裳。 顾行澜直接吩咐侍卫,“带他去冷静一下。” “太子哥哥!你信她?!”顾行方满脸的不可置信。 顾行澜脸色平静,“还嫌不够丢人吗?” 淡淡的一句话,直接判了顾行方的死刑。 顾行方半推半就,被侍卫们带离了永安宫。 其他皇子再看云裳,也没了之前的不屑嘲讽,更不敢再高人一等。 仔细想想,连万佛楼都能卜塌了的女人,他们为何跟他过不去? “七嫂,给我看看呗,我虽未及冠,也没有心上之人,却很想知道,能不能像七哥一样有福气,找到七嫂这么好的人生伴侣。”十二皇子的马屁拍得很奏效。 缓解了气氛不说,云裳听在心中也很高兴。 她仔细掐算了十二皇子的八字,给他指了一个“东南偶遇”的卦,而且就在今年会发生。 十二皇子乐滋滋地去等着了。 其他皇子也陆续被看了八字,云裳并未单指某一人,而是挑出了他们犯克、犯冲的名单。 剩下的由诸位皇子以及皇后和贵妃娘娘帮忙挑选。 忙忙碌碌,这一天已经太阳落山。 云裳倒是一点都不饿,皇后生怕她累着,不是让空青喂果子,就是让夏翠去拿点心。 云裳不仅卜卦没歇着,这一天嘴皮子也没歇。 浑身疲惫,还撑得一口点心都吃不下。 眼见时辰差不多,顾行澜才主动道:“孤送你回府吧。” “咳咳……”皇后很是不满意。 这里好歹是永安宫,太子这么做岂不是太过分? 曹贵妃已经心不在焉,心里始终惦记着娘家侄女,生怕顾行方再背后用什么花招手段。 此时听见云裳要回府,“太子殿下有心了,就劳烦你送一送云裳吧。” “嗯?”皇后顿时一惊,曹贵妃这是故意的? 曹贵妃刚缓过神,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可话都已经说了,她也没法子再收回来,而且给皇后添堵,她一点都不在意。 “太子殿下与其他皇子不同,选了什么人,马车上说更合适,不易让外人听。” “难不成本宫和你都不配知道?”皇后眼神恨不能杀了她。 曹贵妃幽幽地道:“万一太子殿下已有心上人,不方便现在透露呢?” 顾行澜:被猜对?可惜心上人就在眼前…… “孤送过七弟妹之后,再来向母后和贵妃娘娘请安。” 送完之后来报备,总不至于还怀疑了吧? 皇后无奈,也只能点头应了。 云裳随太子出宫之后,上了马车。 “殿下心仪哪家的姑娘,不妨把八字递来看看,我保证不外露。” 顾行澜一顿,递给她一张纸。 云裳看到后愣住了,这不是她的生辰吗? “殿下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她直接把那张纸撕了,撕得稀碎。 顾行澜早已料到,“你问心仪之人,孤自当要给你这一张。旁人对孤来说都一样,交由父皇和母后选便好。” 云裳一时不知说什么。 她并不喜欢眼下的这种气氛。 顾行澜自嘲一笑,转了话题问起楚郦婉,“孤听说,老七只把她带回府里,并未真的收了她?” 云裳身子一震,太子怎么知道的?! 可仔细一想,太子毕竟生活在宫中,这说来说去,或许是永安宫里也有他的眼线了。 “殿下不愧是做哥哥的,连七殿下的房中事都操心了。”她语气并不怎么好。 顾行澜苦涩一笑,又被误会了? “孤是庆幸他守了规矩,没做那档子没脑子的事。” 云裳蹙紧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不单纯是指负了她? 见云裳眼神迷惑,也充满着怀疑。 顾行澜挺了挺腰身,硬气了些,“跟孤去一个地方,孤让你见一个人。” 云裳沉默了。 她不是不敢跟顾行澜去,也不是怕顾行俨发脾气。 她不愿与顾行澜过度亲近,就是……心中愧疚罢了。 顾行澜看出她的不自在,“孤也不单单是为了你,其实孤更希望这个人在说谎,你到了之后就明白了。” 顾行澜已经说到这个份上。 云裳也便答应了。 顾行澜吩咐马车停在了春风楼。 他带云裳去最顶层的雅间…… 空青有些忐忑不安地低声道:“王妃,咱们真的跟着去吗?” 她还夏翠刚刚坐在马车外,并未在车厢内,也没听见二人的对话。 云裳轻声道:“有人请客,你客气什么?一会儿就挑最贵的点,吃不了咱们全都拿回去……” 夏翠“噗嗤”一笑,连忙捂住了嘴。 空青心中不安,却也没法再阻拦。 到了雅间内,顾行澜则吩咐人清场。 侍卫们出去,顾行澜身边只有最亲近的太监永禄。 云裳让空青和夏翠去点菜,顾行澜摸了摸雅间内摆的一尊弥勒佛……墙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缝儿。 永禄把缝隙打开,云裳瞠目结舌,太子这是让她看什么,居然如此神秘,还有密室了?! 云裳看着顾行澜。 顾行澜引着她进去。 云裳思忖了下,无论顾行澜此时是好意还是歹意,她好像都没有逃离的可能? 她大大方方地进了密室中,顾行澜跟随而去。 永禄关上了密室的门,守在门外。 云裳进去就惊了,因为这密室里是一个女人…… 一个与楚郦婉长得很像的女人。 第96章 她那几天没出去 云裳惊了。 纵使她世事皆可云淡风轻,但眼前这个人的出现,真让她惊了。 “这是……”她只能看向顾行澜。 顾行澜也没隐瞒,“那个女人的生母,你想问什么,或许可以问问她。” 云裳抿了一下唇,看向顾行澜。 她查邪派秘法,只有玄知知道,她相信玄知没有外泄; 她查楚郦婉是冒牌货,更是只有自己知道。 可顾行澜为何把这个女人的生母摆面前?他还会猜心术不成? 顾行澜被盯了许久,他虽然喜欢这双眼睛一直看他,却并不想那眼神中充满疑惑和仇恨。 “孤听说过,那个女人曾救过七弟,所以才被七弟带回来。” “但孤在京郊意外救了一个人,而且是被埋了土里的人。” “所以孤就把她带回来,或许她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 顾行澜说完,顿了下,“若你觉得不方便,孤也可以出去等。” 云裳思忖下,“多谢殿下……”就赶紧走吧? 顾行澜苦涩,这都得不到她的信任? 他也没有拖沓,敲了几声暗室的门,永禄便开门放他出去了。 云裳一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并没有着急开口问话。 这女子与楚郦婉很像,只是年纪大,眼角与下颚有几道记忆年龄的皱纹…… 女人的眼神满是恐惧与不安,她盯着云裳看半晌,“你、你是认识我的女儿吗?” 云裳顿一顿,才点了头,她拿起一旁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你是楚郦婉的亲娘?” 女人的眼神很激动,“你真的认识我女儿?郦婉她怎么样?她现在还好吗?” “你觉得怎样算好?怎样算不好?”云裳的回答模棱两可。 女人的脸上满是悔色,“我当初就说,她那几天根本没有出去,可她偏偏不信,偏说是自己救了人,还不知道哪儿弄了那个胎记。” “作孽,真是作孽啊!” 女人这话一出,云裳顿时惊住。 “你的意思是,她并未救七殿下?”她的声音都颤抖了。 难道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查到真相了吗? 女人有丝警惕,“你到底是不是郦婉的朋友?你是什么人?你不会害她的吧?” 云裳思忖了下,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我不是她的朋友,我是七王妃。” “!!!” 女人惊了。 惊后是手足无措的慌张。她突然意识到刚刚或许说错了话。 “我刚刚都是胡说的,我是胡说的,郦婉她就是救了七殿下,她就是七殿下的恩人啊!” “那你又为何被活埋?”云裳提到了重点。 被活埋只有两个可能:楚家知道她是知情者,想杀人灭口,因为还想利用楚郦婉在七王府博得好处; 另一个可能:就是楚郦婉下令活埋了知道实情的亲娘。 云裳估计:前一种可能性还比较大。 因为楚郦婉目测看来,没有那么强劲的手腕,也没有弑母的狠心。 女人突然沉默了,她懊悔刚刚不该什么都说。 她看看四面不透风的墙,“他们做的对,我的确不该活着,我活着就是个累赘,累赘……” 话音刚落,她突然朝云裳撞过来。 云裳情急一闪,她似变了一个人,直接伸手要掐死她。 似听见里面有动静儿,顾行澜与永禄急急忙忙冲进来。 永禄下手很快,一掌劈下,女人便晕死过去。 云裳惊得粗喘不停,顾行澜则扶着她出去缓一缓,先喝杯茶。 “殿下还知道多少?就请殿下讲给我听吧。”顾行澜不可能没审过这个女人,带她来,无非是让她亲眼见一见而已。 顾行澜也没隐瞒,“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云裳看向他,“殿下想要什么条件,也可以直接说。” 顾行澜一笑,“孤在你眼中,居然这么唯利是图?” “抱歉,我一时情急,但我的确很想知道细节,也想还清太子殿下的人情。”云裳直白得有些刻薄。 顾行澜微微动了下唇,并未说什么要求。 他抿了一口茶,便把此人的来历给说了“ “救她的确是意外,是孤去京郊外的莲峰山,在山腰上发现的。” “发现时她刚被埋土里没多久,救出来就送到莲峰山脚的尼姑庵里,请师太们照顾。” “前些天,庵里的一位师太入京,说此女是来京中七王府寻亲,孤派人接回来一问,才知道是那个女人的生母,姓陈,楚县令的姨娘,她是逃出县令府来找她的。” 云裳蹙眉,“那又如何扯出救殿下的人不是楚郦婉?” “那便要问她为何逃离县令府了。”顾行澜顿了一下,“孤的确是用了一些法子,套了她的话。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孤猜测,你府里那位恐怕也不想容她活着吧?” “……” 倘若这个陈姨娘的确是唯一的知情者,难怪她被生生活埋了。 “如果楚郦婉不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又为何会有胎记?”刚刚陈姨娘没说清楚。 顾行澜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县令府的人恐怕就更不知道了。” 母女二人不受宠,没人知晓楚郦婉的秘密也不奇怪。 云裳思忖了下,“这个人我暂时无法带回王府,要等七殿下回来。” 如若现在带她回王府,很容易打草惊蛇。 何况顾行俨不在,她带回去又有什么用? 顾行澜明白她的意思,“就暂时关押此地,你如若相见,随时与孤联系……或者,联系永禄。” 他知道云裳避嫌,故意躲着他。 “多谢太子殿下。” “孤更希望,你找到人是孤。” “……”云裳没再说话。 知道空青和夏翠点了菜归来。 虽然一桌好席面,却各有心不在焉,没吃几口便离开。 顾行澜送云裳回到七王府,便折身返回皇宫向皇后复命。 云裳坐了屋中静静地发呆。 这个消息来的有些突然,却又合情合理。 她之前的确忽视了对楚郦婉娘家的查问,只顾着去查幻化胎记的秘法。 她想到了顾行俨。 也不知他何时能回来? 云裳突然有些盼着他快回来。 因为揭露冒牌货的时候,也越来越近了…… 第97章 怎么会是你?! 今年京城的雪来得很早。 刚刚九月入了中旬,天空已经零零散散,落下了白如细绒的雪花。 云裳正在从宫中回王府的马车上。 等待的日子总是难熬。 为了打发时间,她也开始参与宫中和各个府邸举办的诗词茶会。 当然,也是虞荷强行拽她参加。 否则云裳宁可在府内宅着发呆,也不会在这么冷的天气出门的…… “你听说了吗?忠孝伯知道你给九皇子卜卦的结果,害怕九皇子再惦记他的女儿,硬生生上奏陛下,让他女儿退出选秀了。” “之前有意九皇子的人家也都躲了,压根儿不敢再提亲事两个字。九皇子恐怕会恨了死你,你可千万要小心了。” 虞荷揣着狐狸毛的手闷子,还握着暖手炉。 雪景虽然好看,可突然降温,让人一时不好适应。 云裳困倦地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瘫着,“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反正又不是他一个人恨我,我何必在意呢。” “那好歹也是一位皇子,你就明目张胆的拆了台,不怕陛下心里怨怼吗?”虞荷自认没有那份胆子,她也没这份本事。 云裳斜了她一眼,“既然让我卜卦,我定会知无不言的。何况他惦记的是忠孝伯府的嫡小姐,若将来真出了什么岔子,还是能赖在我身上,不如现在就把麻烦给断了。” 虞荷思忖下,好似是这个道理? “曹贵妃这次也被陛下批了一通,罚她不许再管选秀女的事情了。” “为什么?这又关她何事?”云裳有些好奇。 虞荷神秘兮兮地道:“陛下当初只让你帮太子殿下卜卦,却没想到曹贵妃大张旗鼓,把其他皇子也算在内,而且还引起不满了。” “九皇子去陛下面前闹了一通,说你故意针对胡说八道,而且其他几位说你故意拿乔,喜事都弄得战战兢兢。” 云裳却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 虞荷惊了,“你居然还笑?” “看到故意针对我的人倒霉又吃瘪,难道不该笑?”云裳也没防备她。 虞荷眼睛硕大,终于缓过神来,“哦……原来你就是故意的!曹贵妃输得还真不冤,她可能也没想到,你敢拿皇子和太子的亲事做文章。” 云裳在宫中众人的眼里,向来是温婉贤淑、纯净大度的女子。 毕竟她卜算灾情、又曾施粥救贫,出身不高,却从不惹事挑剔。 谁能想到她为了让曹贵妃吃瘪,把皇子们都卖了? “反正他们和七殿下的关系也不好,我又何必顾忌他们开心不开心?都是吃了奶还嫌奶酸的白眼狼,活该他们惹到我。” 云裳又想到了顾行澜,对顾行澜的亲事,她还是要上心,会择日再另卜一卦的。 虞荷倒吸一口冷气,只庆幸她对云裳一直不错,没结什么怨。 “原本以为你是一只温顺的猫,没想到是披着羊皮的刺猬,惹急了逮谁扎谁。” 云裳道:“再温顺的猫,也有炸毛的时候,我向来都不喜欢惹事的。”只要事情别惹上她。 虞荷哭笑不得,也有后怕。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云裳能被搓圆捏扁? 仅仅因为她出身不好,没有背景吗? 或许这几个玩世不恭的皇子的确应该好好洗洗眼睛了。 因为他们除了能拼爹,真的一无是处,若是云裳动了心思,真能把他们耍成猴,而这群人还不自知…… 把云裳送回七王府,虞荷担心雪越下越大,也并没有多停留。 云裳在宫中应酬一天,也甚是疲惫,回到卜仙居洗洗便歇下了。 只是刚刚睡到半夜,院子里边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云裳被惊醒,还不等起来问。 空青的声音在外间道,“王妃,是殿下回来了。” “回来了?这大雪天的……”云裳连忙起了身,披件衣服到门口,却不见顾行俨的踪影,只有一个传话的小侍卫。 “殿下呢?”云裳好奇的问。 “殿下还在路上,今晚恐怕不能和您见了,只是让卑职来通禀一声。”侍卫道。 云裳蹙眉,“还有事情没办?” “这……卑职也不知道,是殿下让卑职来告诉王妃一声,以免王妃惦记。”侍卫道。 云裳轻轻点了下头,让空青给侍卫拿了吃食,又给了赏钱。 回到屋内,云裳也没了睡意,坐在床上继续地等。 空青送人折返回来,“许是抓了人之后,还要回宫复命,或许明天醒来就见到了,您不妨先歇歇?” “也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呢。”云裳的确心慌不安,也是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见顾行俨满身鲜血淋淋,几近濒死。 她还梦见了楚郦婉,拿了一把刀要杀自己。 云裳也不知为何做这样的梦。 可她不想再闭眼,看向窗外,这雪却下得越来越大了…… 空青给了她一杯安神的茶,“天气不好,惹得人心绪烦躁,王妃喝杯暖茶,奴婢也把碳灭一些,免得燥热,让您反而睡不好。” 云裳微点了一下头。 喝过安神茶之后便躺下。 哪怕睡不着,她也在努力睡。 或许醒来就能看到他? 也不知他有没有抓到人,希望他能一切顺利吧…… 天色逐渐蒙亮。 顾行俨缓缓地睁开眼。 一股香气把他熏醒了,他睁眼看了看屋顶,怎么很陌生? 他微微转头,身旁却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他顿时一脚把人踹下去,听到女子疼痛狰狞的声音,才发现这女人居然是楚郦婉?! “你?怎么会是你?!” 顾行俨惊了,拿起床上薄被遮盖住衣衫不整的她。 楚郦婉也没想到会被踹下床,而且那重重的一脚,已经快让她骨头都摔断了。 “殿下,今晚一直是婢妾在伺候您的啊。”她忍住全身的痛,又爬上顾行俨的床。 “怎么会是你?大夫去哪里了?本王的侍卫呢?” 顾行俨看着身上捆好的绷带,还有异样的燥热和难以抑制的欲望。 若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了! 第98章 要名分还是要本王 他长途跋涉,连夜奔袭,受了重伤都没有停歇地往王府赶。 他不想让云裳担忧,便吩咐侍卫送他到书房中暂歇,等候大夫前来治伤包扎。 他失血过多,便在书房中昏睡过去。 醒来却在楚郦婉的房间中,而且还衣衫不整,荒淫不堪。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楚郦婉羞答答的用薄被遮着身子,“殿下,大夫帮您治好伤就离开了,是婢妾一直守在您身边的。” “您的伤口还疼吗?婢妾去为您倒一杯水?” 顾行俨直接要下床。 却扯痛了伤口,又隐隐出了血。 他紧紧咬牙,强忍着伤痛也穿上衣服,准备离去。 楚郦婉顿时愣住了,“殿下,殿下您满身都是伤,您这是要去哪儿?” 顾行俨却并未理睬她。 楚郦婉吓到了,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殿下……您为何不肯留在这里?您嫌弃婢妾了吗?” “做了什么,你心中清楚,还要再问本王吗?”顾行俨咬牙穿好,一瘸一拐地也要奔出门。 楚郦婉却努力地往他怀中蹭,“婢妾就想成为殿下的女人,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顾行俨掰开她的手,“本王已经说过,娶你之日,再有洞房花烛之时,可你都干了什么?!” 趁他重伤时机下了春药。 真当他是酒色无度的畜生吗?! “婢妾等不到洞房花烛,婢妾现在就想要。婢妾也愿意为了殿下受委屈,只要能成为殿下的人,做牛做马,被人戳脊梁骨也认了!” 楚骊婉也没想到,殿下居然会走? 可她不顾羞耻,把话说出之后,却迟迟等不到顾行俨的回复。 “殿下?” “殿下您听见了吗?您倒是说句话?” 顾行俨的脸色很严肃。 侧头看她的眼神,让楚郦婉心都一颤,好似被死神盯着。 “你心中只有本王?”他声音冷漠地问。 楚郦婉立即点头,“当然,从十年前婢妾的心中就只有殿下了。” “本王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 顾行俨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如冰一般地冷淡,“名分与本王,你选哪一个?” 顾行俨给出一道选择题,楚郦婉彻彻底底地发懵了。 “殿下……是不肯认婢妾是您的女人吗?”她成为殿下的女人,难道不是二者都会有? “趁本王昏迷时,给本王下药,然后就想让本王认下事实,给你个名分?” 顾行俨冷笑,“今天你能下这不知羞耻的春药,改日就能给本王下毒。” “不会,婢妾怎么会给殿下下毒,婢妾也是一时情急,太想成为殿下的女人了。” 顾行俨转身就走,楚郦婉不顾一无遮拦,也冲过去跪在地上,抱住了顾行俨的双腿。 “殿下,您不要走,婢妾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婢妾了……婢妾才是殿下最疼爱的人,您不能就这样走啊!” 顾行俨轻叹:“有件事你说错了。” “什、什么?”楚骊婉已经脑子不转。 顾行俨认真道:“本王心中最疼爱的不是你……” “可殿下说过,会履行十年前的诺言的!”楚郦婉嘶吼。 顾行俨看着她,“本王愧对了十年前的誓言,是本王的错。要名分,本王可以给你,若想离开,本王也会给你补偿。” “但本王的心中只有王妃,没有其他人了。” 顾行俨说完这一通话,楚郦婉是彻底地傻了。 她看看自己,再看看顾行俨,“为什么,殿下为什么会变心?我到底哪里比不得王妃……” “你选好了吗?”顾行俨在等候她的答案。 楚郦婉紧紧咬着牙,“我宁死,也要做七王府的鬼!” 只要不离开,她不信顾行俨没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顾行俨自嘲一笑,缓慢地行步出门,“你们二人守在这里,这个院子自今日起不许外人进,需要什么一概供应……” “是!” 顾行俨一瘸一拐地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红芷冲到屋内时,楚郦婉趴在地上不停地哭。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只要我成为殿下的人,就可以事事顺遂的吗?” 她抬头看着红芷道,“可一切都与想象中的不一样,殿下是真的不理我了!” “你……你可真是糊涂爱!” 红芷很想撬开她的脑袋,“刚刚殿下问你如何选,你为何不直接说要他!” 楚郦婉发呆,“我、我当时已经懵了,我没想到殿下会怒啊!” “哪个男人能接受女人只想要名分,只把他当成个垫脚石!” 红芷看她便恼火,“也难怪你迟迟得不到男人欢心,简直蠢到家了!” 楚郦婉慌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你只盼着这一次肚子能争气,怀上殿下的孩子。”红芷道。 楚郦婉哭得更凶了,“可我和殿下还没发生,他就已经醒了……我真是做了什么孽啊!” “!!!”红芷被气晕,可她眼神一转,“……殿下知道吗?”她心中又有了主意。 楚郦婉愣住了,“什么知道不知道?” “殿下知不知道,他和你什么都没发生?!”红芷恨不能戳碎她的脑子。 楚郦婉茫然,“我……我也不知他知道不知道。” 红芷气得眼睛都模糊了,“那你就一口咬死,和殿下已经发生了!” 楚郦婉已经彻底的傻了,“为什么?这岂不是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只有这么说,才能让殿下怜悯,不至于被王妃赶出去!” 想到云裳曾经把她推下了湖。 楚郦婉也只能点头答应。 可她内心还挂念着顾行俨:为什么她不能全得到?老天爷就这么不公平吗?! *** 顾行俨离开小院,身心疲惫。 他很想去卜仙居,可看看身上的绷带和未褪去的药味儿,他只能离开了王府,去了按察司。 黄达得知殿下到来,有些奇怪。 听随行的侍卫说了个大概,黄达连忙跪地认错,“都怪属下,侍卫们不懂……”楚郦婉让他们把顾行俨送去小院,他们便送去了。 顾行俨摆了摆手,“给本王拿水。” “水?什么水?”黄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能洗去这一身骚味的水,能洗掉被侮辱的水!” 顾行俨看他的眼神犀利又凶煞,“还有能让时间倒退的水。” 若能倒退,他坚决会忍着不睡过去。 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第99章 承诺真那么重要吗 “属下亲自去向王妃解释!”黄达知道他飞速赶回,就是为了王妃。 可眼下这个状况,他根本无法向王妃交待啊。 顾行俨的拳头紧紧,却又因满身的伤,握拳无力。 “那个人醒了吗?” “大夫们正在抢救。” 黄达亲自押送罪犯到按察司,所以才没跟随顾行俨回王府…… “本王要看着他醒过来,本王不许他死。” 他抓到这个人时,未料到此人的功法诡异又狡猾。 那变化莫测的样子,几次让他涉险,若不是这一次抓捕的人手足够,险些又让他跑了。 顾行俨骨折了十三处,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走出去。 黄达看他这幅样子,“您还是先别审讯了,再找大夫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吧……” 侍卫们拿了担架,把顾行俨轻轻地放上去。 翌日清晨,连绵不断的雪终于停下了。 四翠一早起来便把门口的雪除去,还起了玩乐之心,在院子里堆上了两个雪人。 一个高大魁梧,一个娇小芊芊。 而且还标名了一个是七殿下,一个是王妃。 云裳醒得很早,坐在门口看她们玩乐耍闹。 只是一直没有顾行俨的消息,心情有些低沉担忧,没有什么精气神。 空青从外簇簇回了院子,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门口说殿下昨天回来了一趟,又匆匆地走了。” “而且殿下还严令封了小院,派了两名侍卫把守,具体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云裳有些讶异,“居然把院子封了?” “嗯……封了。” 空青想问得详细,可惜六福也不是很清楚。 云裳讶然,沉默不语。 空青有些好奇道:“要不要奴婢去按察司看看?或者问一问黄达?” 云裳只觉得奇怪,怎么还扯上楚郦婉了? 不等云裳再想,宫里突然来了人。 而且大大小小一堆物件抬进来。 “……娘娘吩咐,府上那位楚姑娘自今日起被抬举为侧室了。” 云裳浑身一震。 看着太监和侍女们手中端着的衣帽、首饰,哪怕侧室的服饰是粉红,她也踉跄了两步,眼前一黑。 空青连忙扶住了她,“王妃,您、您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封她为侧室?” 云裳看着内务府的公公,说话的声音都颤抖。 她一直盼着顾行俨回来。 可回来就告诉她这样一个消息? “这……皇后娘娘突然给的令,奴才只管送物件,具体的情况也不清楚啊。”公公满脸为难。 云裳看着物件不肯收,“好歹我也是七王府的正王妃,府内娶侧室,岂能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把事情交待了?” 太监一脸为难,“可皇后娘娘就是这么吩咐的,而且还叮嘱过,物件送到就行,不必筹办婚事了。” 云裳紧紧攥住夏翠的手,否则她已经无法支撑住身子的重量。 昨天去了小院,今天便抬她为侧室。 发生了什么还用想? 可云裳就想听他解释,到底怎么一回事。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点头之前,谁都不许把这些物件送进府。” 云裳回到屋中披了一件狐狸毛大氅,便带着春翠夏翠出去了。 空青被留在王府,应付宫中的这些人。 公公一脸为难点道,“奴才们还要回去复命呢,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抬头看了看天,明明喜事却成了丧?合着抬举侧室的事,七王妃一点都不知道呢。 “复什么命?都快闹出人命了。”空青让侍卫们拿了椅子给公公。 “再给他们熬一锅暖茶,免得入了寒气。” “板凳、碳炉子也支上,别把宫里的人冷着。” “这些物件又没多金贵,扔地上就是了,何必抬着?” 那粉色的衣装刚被放在地上。 空青上去就踩了一脚泥,“唉哟,抱歉,这会儿眼睛有点瞎,实在没看清楚啊……” 云裳入宫求见皇后。 皇后并没有见她。 小安公公道:“王妃今天被太后叫去万佛楼诵经了,要后天才能回来呢。” “诵经之前,还要给七王府赐一个侧室?母后分明就是在躲着我,这又是何必?”云裳第一次在永安宫冷言冷语。 小安公公头皮都麻了,“娘娘是真不在啊。” 眼见如此凌厉不羁的七王妃,他也是真心胆颤了。 “不是在万佛楼陪太后诵经吗?那我也去万佛楼,也请太后娘娘评评理!” 云裳转身要走,吓得小安公公连忙把她拦住了。 皇后就在寝殿躲着不出来。 若七王妃真去万佛楼,事情岂不是闹大了? “王妃您别气,皇后娘娘是真不在,而且这件事是七殿下请娘娘出面做主的,具体为什么,殿下也不说,娘娘也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问清楚,母后就同意了?”云裳气得眼泪在眼圈中打转。 小安公公看着她心疼,连忙拿出帕子替她擦,“娘娘也发了火,可殿下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这是承诺的事情,不能反悔……” “呵,又是承诺……他的承诺可真重要啊。” 云裳冷笑一声,更透着满心的苦。 小安公公也很担心,“您不如在这里歇一歇,奴才吩咐御膳房做您最爱吃的甜豆花?” 云裳摇了摇头,“不必了,母后不肯见我,我这便回去,多谢母后的恩典,真让七王府又热闹了。” 小安公公满脸尴尬,也不敢解释皇后娘娘真不在。 毕竟他太熟悉云裳的卜卦有多强悍,在她面前说谎,也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云裳离开了永安宫。 小安公公连忙跑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可算送走了,真是吓死奴才了……” 皇后娘娘躲了屏风后,拍了拍胸脯,自然也听见了云裳的话。 “老七到底在搞什么鬼,偏偏要本宫出面做这个恶人,本宫真是被他气死了。” 钱嬷嬷在一旁道:“七王府原本也该有个开枝散叶的,这么冲进来质问您,七王妃也逾越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本宫还能和她讲规矩?看到她那副可怜模样,本宫就想到自己……反正娶了总比不娶好,本宫也不用惦记俨儿到底正不正常了。” 皇后最终仍以“生子”为重。 只能等事情沉一沉,再慢慢地安抚云裳了。 第100章 本王会向你解释的 派了小安公公继续盯着七王府,皇后真去后院念佛经。 诵经的许诺不能随意说,说了就要做。 皇后哀叹一声,这个破天气,真是让人做什么都没心情。 云裳出了皇宫,看着皑皑白雪,她便这样站着,一动不动。 夏翠生怕她冻着,“王妃,咱们先上马车吧?” 她塞给云裳一个暖手炉,可王妃的手仍旧很冰冷。 皇宫内人来人往,时而有认识云裳的行礼请安,但更多的是簇簇离去。 因为看她这副模样,就不像是遇上喜事的…… “夏翠。” “王妃您说。” “你去找永禄,我想吃春风楼的点心,让他带你去订好楼上的雅间,然后在那里等我。” 云裳没有去找顾行澜。 夏翠虽然不太懂,这个时候怎么会想吃点心? 但云裳吩咐了,她便立即领命去办事。 云裳则上了马车,吩咐道:“去按察司。” 车夫不敢耽搁,立即驾马离去。 而此时此刻的顾行俨又被大夫换完了药。 他被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仿若一个木乃伊。 顾行俨很想站起来,大夫连忙把他摁住了,“……您就行行好,千万别再乱动了。” 身上骨折多少处,心里没点数? 昨晚已经捆了两次板子了,结果全裂了…… 顾行俨无心记挂身上的疼。 他问大夫道:“那个人还没醒?” 大夫摇了摇头,“吊着一口气,只能继续等。” 顾行俨也没有办法,若不重伤,他总有机会逃窜,伤得重了,就只能赌一把他生命力顽强。 大夫一走,顾行俨还是让黄达扶他站起来。 黄达一脸苦涩道,“您站起来干嘛?回王府去见王妃吗?” 顾行俨脚步一僵,恨恨地剜了黄达一眼。 黄达讪讪地道:“还能一辈子都不回去了?”昨天让娘娘赐侧室的时候,不是很硬气呢么。 “本王伤成这样,王妃不会忍心下手的吧?”顾行俨忐忑。 “不好说,换成属下的话,是不会轻易原谅的。”黄达不吝给他泼冷水。 顾行俨道:“你就不能想点儿好的事?” “又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能想得好?”黄达泼冷水上瘾。 顾行俨心中更没底了…… 不等二人再说话,门外有人通传,“七王妃在门口,让黄副将出去说话。” “!!!” 顾行俨一个激灵想起身,却又抻到了伤口,跌在了椅子上。 黄达挠了挠头,“确定王妃是找我吗?” “对,而且还特意地叮嘱了,只见黄副将。”不见七殿下。 只是这后半句,侍卫可不敢说。 黄达讪讪,看向了顾行俨,“要不然,我先出去顶个雷?” 顾行俨赶鸡似的摆手,“快去快去。” 黄达只能硬着头皮出门,顾行俨则让侍卫把他背出去,“抬到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地方,切记别把本王露出去……” 黄达到了门口,看到云裳就在马车内。 车帘子撩起,他只能看到半张侧脸。 可即便如此的不清楚,他也看到王妃眼睛又红又肿。 显然刚刚哭过,黄达满是心疼。 眼见空青不在,黄达才赶走近马车旁。 夏翠冷哼一声,把车夫赶到了一旁去。 黄达几次欲言又止,才终究一跺脚,“王妃您说吧,要属下做什么?哪怕您吩咐属下去把那女人杀了,属下也没二话。” 不染尘世的莲花,就因那么一个不上台面的女人被伤到? 黄达的确起了杀意,或许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云裳本是心里苦,却被他这模样逗得牵了牵嘴角,“那是七殿下的心上人,你敢下手吗?” “其实昨晚真不是殿下故意的……”黄达想解释。 云裳打断了他,“我只想听他亲自向我解释,你把编排的词都收回去吧。” 黄达:完了,殿下好自为之,这回可救不了您了…… “那王妃您见属下是……”不听他解释,显然还有别的吩咐? 云裳道:“我会在春风楼等他,怎么处理此事,让他想好了再来……”如若他处理不好,便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春风楼?您怎么会去那里?”黄达很惊讶,那可是太子殿下经常下榻的地方。 云裳轻应,“就是春风楼,最顶上的雅间,我这便去了,就在那里等候殿下了。” 云裳说完,便召唤了夏翠和车夫,一起去往春风楼。 黄达一脸发懵,连忙回去告诉顾行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殿下去春风楼。” “她还说什么了?”顾行俨虽然凑了过去,却并没有听清楚。 “属下觉得是,王妃要您一个答复,去了就是复合,倘若不去……王妃怕是伤到了。”黄达努力理解,应该是这个意思的。 顾行俨思忖了下,“本王自然要去。” 黄达看他被捆成了粽子,“就这么惨兮兮地去?” “难道打扮得油头粉面,去春风楼挨揍吗?”顾行俨看看被药熏臭的衣服,“重新给本王拿一套锦袍,多套几层。” 好歹进了雅间之后再挨骂,外人面前,还是要一丝体面的。 顾行俨更换衣物去春风楼。 云裳已经等到了永禄和空青,看到顾行澜没有出现,她也轻叹地松一口气。 把空青和夏翠赶走,云裳只留永禄一个人。 她拿出了铜钱儿和符纸。 就在永禄面前烧起来,看着飘散的烟,掐诀念诵,推算着楚郦婉真实的生辰八字。 上一次推演,被顾行俨打断。 而此地有永禄在,她相信不会再有外来者敢干扰了。 永禄默声无语。 好似不存在于房间中。 过了小半个时辰,永禄突然道:“七殿下已经来了,奴才用回避一下吗?” 云裳思忖了下,“不用。” 永禄点头,又继续默不作声。 一阵交叠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雅间的屋门“吱呀”一声轻开,顾行俨出现在门口,望着她迟迟地不敢进来。 “来了又不敢进?” “你怎么会在太子的私人之地?” 二人异口同声,顾行俨才看到角落中的永禄。 他眉头紧蹙,写满了疑惑与不解。 云裳轻飘飘地道:“殿下二话不说便娶侧室,我不过用一下太子殿下的雅间而已,有什么不可?” 顾行俨被噎住,“此事的确是本王的错,本王会向你解释。” 第101章 和离,我离定了 云裳看着他。 多日不见,他的确消瘦不少。 即便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锦袍,里面厚重的纱布绷带也被勒出了痕迹。 云裳心底一酸,却别过了头。 这个时候如若还心软,她真会被欺负一辈子了。 顾行俨见她不说话,看向永禄道:“你先出去。” 永禄一动未动。 顾行俨气恼,“本王说不动你?” 永禄看向云裳。 云裳却并未赶他走。 “殿下想说什么就说,事情都做了,此时又怕旁人听见吗?” 顾行俨咬了下唇,“他是太子的人……” “殿下若有顾虑,可以不说。” “我们回家可好?” “不说就可以走了。” “你赶本王走?” “不然呢?还留你吃饭吗?” …… 顾行俨终于察觉到事情比想象的严重。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犀利冷漠的云裳。 确切的说,是从未对他如此冷漠。 他十分的不习惯。 “云裳,本王给她名分,仅仅是为了责任。” “但你要相信本王,本王的心里只有你。” 虽然此处还有永禄,顾行俨也破了往日的规矩,第一次如此诚恳地向云裳表白。 “本王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亲人的依赖,不仅仅因为你救过本王。” “本王也是昨晚才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喜欢。” “云裳,跟本王回去,本王会好好的对你,会为你去寻诛仙草,会陪你相伴到老,依偎一生,好吗?” 心酸涌上,云裳别过头去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倘若这话是在昨晚之前说的该有多好? 却偏偏是他娶侧室之后…… “如果,我不许殿下娶她为侧室呢?” 云裳提了一个要求,“在她和我之间,殿下会怎么选?” 这话她之前根本不敢问。 因为她知道,顾行俨一定会选楚郦婉。 顾行俨一怔“云裳,她是本王十年前曾许诺过的人……” “所以殿下对她,仅仅是为了誓言?”云裳问。 顾行俨很坚定的点了头,“对,就是为了曾许诺过的责任。” “如果她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殿下便没有这个责任了,是吗?”云裳再问。 顾行俨仍旧点了头,“对,本王保证,对她真的没有爱,本王的心中只有你。” 云裳指了指桌上推演出的八字,看向了顾行俨,“这才是楚郦婉真实的生辰八字,她之前给你的那份,是假的……” 顾行俨一时愣住。 他看了看桌上的八字,又看看云裳,“你……占卜了她的八字?” “对,所以她是假的,殿下不必再为她负什么责任了。” 云裳紧紧地看着他。 手中的帕子已经拧成了麻花结。 她已经给出了答案,他会怎么选? 顾行俨的眉头蹙紧,“即便八字是假,也不代表她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 云裳冷笑一声,“一个说谎骗你的人,殿下居然还肯相信?” “她这十年的确变了,而且变化很大……”顾行俨对此很失望,“但她仍是十年前的人,本王也不能因为一个八字作假,就把十年前的事情一笔抹消了吧?” “殿下还真是一言九鼎,言出法随。”云裳的失望,没有丝毫遮掩。 顾行俨沉声道:“本王可以向你发誓,此生心中只有你一人,云裳,你再给本王一个机会,好吗?” “不好。” 云裳看向永禄,不用开口,永禄也知道她想要什么。 永禄去按下了密室的开关。 墙壁裂了一道缝隙。 顾行俨惊呆了。 “你、这是……” 云裳二话不说,直接进了密室之中。 顾行俨强撑着身体钻进去,便看到了楚骊婉的生母陈姨娘。 看到了几近一模一样的面庞,不用多说,顾行俨也猜到了她是什么人。 “审讯的事情,殿下比我更专业,我出去等候殿下了……” 云裳把他带进来,转身便离开。 永禄在机关处守着,也并未去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云裳一直站在窗口,静静地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她大脑空白,什么都没有想。 她之前设想过很多次揭露楚骊婉是冒牌货的场景会怎样。 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放空,什么都没有想。 她只静静地等待顾行俨给她一个答案,甚至没去思考这个答案会是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不过两盏茶的功夫,顾行俨便从密室中出来。 他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显然陈姨娘把该说的都说了…… 云裳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他。 顾行俨眉头仍未舒展,中间那一抹沟壑,显然也是想不明白胎记到底怎么回事。 “此事……本王会查清楚。” “殿下还有什么要查的?这难道还不说明她是假的?” “胎记毕竟是真的,而且这是太子抓来的人,本王并不信他。” 顾行俨直截了当,并未介意永禄在场。 “殿下宁肯不信太子,不信我,也要相信一个冒名顶替的女人?”云裳是真的怒了,最后一点耐心也荡然无存。 顾行俨看她道:“给本王一点时间,本王很快会查清楚的。” 云裳微微地摇了头,“我只要殿下做个选择,要么是我,要么是她。” “……七天,不,五天,本王只要五天时间。” “就现在,殿下做个选择吧。” “你是因为她而赌气,还是根本不在意本王对你的心?”顾行俨突然很没有自信,“就给本王五天时间,都不可以吗?” 云裳转过了头,“所以,殿下还是舍不得她?我懂了。” 云裳转身要走,顾行俨连忙拦住了她。 “你要去哪儿?你听本王说。” 云裳拿出了一封文书,递给顾行俨,“殿下选了她,便是你我分手之时,我会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请罪的。” 顾行俨看着文书,彻底地傻了。 因为那上面明晃晃两个大字:和离。 “你、你居然要与本王和离?”他从未想过这两个字,自始至终都没有。 云裳点了点头,“若殿下觉得和离不好听,写休书我也不介意。” “你想都不要想,本王绝不会答应和离,也绝不会写休书!”顾行俨把和离文书撕了个粉碎。 云裳从随身带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叠和离文书,似雪花一般的洒在了地上。 “这个世上,不是任由殿下随心所欲的。” “纵容、任性,只是因为有人宠着你,护着你。” “现在我不愿意继续做被你随意捏圆捏扁的角色。” “和离,我离定了……” 第102章 搬家 云裳甩下和离文书便走。 永禄也没有必要守在此处,跟随云裳离开。 顾行俨愣了一下,连忙去追云裳。 可他骨折的腿上还捆着硬木板,刚跑两步就摔倒了。 黄达匆匆进门,吓得赶紧把他扶起来。 顾行俨指着云裳道:“你快去追,把王妃给本王追回来!” 黄达讪讪,“追上也没用,永禄在旁边,属下打不过他。” 那是太子的贴身太监,莫看年纪不大,身手极强。 他是太后身边的曹公公的亲传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眼下的功力要胜过曹公公一大截。 顾行俨气得狠狠捶了墙,“本王绝不同意和离,绝不!” “……”黄达一肚子埋怨,却不敢开口。 既然不同意和离,就把家里的狐狸精打发了,何必还多要几天时间呢? 嗯? 他怎么也开始叫狐狸精。 都是被空青给传染的。 顾行俨踉跄着走出门,却因骨痛跌倒在地,爬不起来。 他看着地上如雪花一般的和离文书,真是懊恼透顶。 这一次的确是他错了。 错得不可饶恕。 “密室中的人带回去按察司,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去见。” 黄达领命,走过去打开了密室的开关。 即便这里是太子的私人之地,却瞒不过按察司的眼睛。 顾行俨最终是被侍卫们抬下去的。 云裳早已不见踪影。 询问侍卫可知王妃的去向? 侍卫讪讪地道:“是太子殿下接走的……” 顾行俨的脸色很难看。 为什么又扯出了顾行澜? 顾行澜此时在马车内,看着脸色冷漠的云裳,递去一杯热茶,“孤是有点担心才来的,你千万别多心。” 他听闻云裳找永禄到春风楼便也跟随而来。 只是他一直没有露面。 看到她气冲冲地出来,才撩起了马车帘子,迎她上来。 云裳轻笑却苦,所有人对她都小心翼翼,唯独顾行俨觉得她大肚能容万千事。 他还真把她当成了一个活菩萨。 云裳端了茶,轻轻抿了一口。 “去哪儿?”顾行澜轻轻地问。 云裳犹豫下,说了一个地址,那是她一时兴起买下的小宅院。 没想到,这个时候倒用上了…… 顾行澜没有多问,吩咐永禄直接赶车去那里。 到了目的地,是一处偏僻安静的宅院,在巷子中的拐角处。 三进的小宅子,比不得七王府的豪气奢华。 厨房、前后院,高高的槐树下,还有个不大的鱼池塘。 只是此处云裳一直没有派人收拾过,灰土积厚,桌椅陈旧。 除却一个空荡荡的宅子,一无所有。 云裳让夏翠回王府去把空青和另外三翠带过来,“……避开其他人,不要被发现。” 夏翠轻应,“放心,奴婢一定不让七殿下知道。” 云裳一怔,她可没提顾行俨的名字。 可看着夏翠气鼓鼓的模样,显然早就看不惯顾行俨对她的忽视了。 夏翠离去,顾行澜让永禄简单擦干净院子中的小石桌和板凳。 不管怎样,好歹有个落座的地方。 永禄动作很快,还出去买回来吃食点心,又让茶楼直接送了一套茶具,连热水都是买到了家。 顾行澜悄悄地问,“真的不回王府了?” 云裳犹豫片刻点了头,“请太子殿下帮我保密一段时间,我安置妥当,再进宫亲自向陛下和母后请罪。” 顾行澜点了头,“好,但孤会派两个人来保护你。” “不用了……” “别拒绝,孤不会来打扰,也不是派人盯着你。只是此地偏僻,孤担心你的安全,而且你身边的丫鬟年纪不大,办事容易被欺负,让她们守一段时间。” 顾行澜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云裳也没有拒绝。 空青在宫中长大,的确没有过市井生活。 四翠中,只有夏翠算是能干的,但她毕竟只有十二岁,也不是能担负太多事的。 “多谢殿下。” “不用谢,孤……很愿意帮你。”顾行澜慢条斯理地倒着茶。 云裳也知道此时让顾行澜离开,他也不会走。 可她只想静一静,并不想开口。 好在顾行澜也没有追问发生了什么事,二人偶尔聊两句,也可以静静地放空,只字不提。 永禄出出进进,太阳落山之时,便把院子中该买的买齐了。 此时空青也和四翠到了小院中。 几个丫鬟也真厉害。 一车又一车的往院子里面搬。 云裳很好奇她们是如何躲避了王府人的视线,搬出来这么多东西? 空青偷偷地耳语道:“芳云阁还有一堵墙没砌上……” 云裳恍然。 只能偷偷地竖个拇指。 丫鬟们进进出出,和永禄一起收拾着院子,起火做饭。 云裳也用粗盐粒子砸过院子的四角,还烧了符纸,算是驱赶了空荡院落中的孤魂野鬼。 一直折腾到月上高空,才算勉强把住处安置好。 云裳留顾行澜和永禄尝了冬翠的手艺,还给了永禄一百两银票,“总不能让永禄公公垫银子,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说是给永禄的,顾行澜明白,是不愿意让他掏钱。 永远都要算得明明白白? 顾行澜无奈,还是让永禄收下了。 二人吃过饭之后,告辞离去。 屋内的银碳火烧了暖暖,一主五奴婢,终于能坐下来在屋中说说私房话了。 夏翠在路上就已经告诉了她们发生的事。 此时几个丫头,谁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您真打算和殿下和离吗?”空青忍不住问出来。 云裳很肯定地点了头,“起码现在是这个想法。” “奴婢先表态,无论您是不是和殿下和离,奴婢都是要跟着您的。”空青认真地道。 冬翠和夏翠的小脑袋也点了头,“奴婢们也是。” “你们是我要了身边的,便不会不管你们,主仆一场,每人一百两的安家费,足够你们吃吃喝喝,再做一摊营生,日子定比跟在我的身边更红火。” “若是你们觉得年纪小,怕出去被蒙骗,就还在这院子里生活着,什么时候想离开,随时都可以和我说。” 云裳从王府出来,的确用不着这么多丫鬟伺候。 可她们年纪又不大,现在放出去成亲也太早了…… 夏翠跟了云裳许久,不想在离开,“奴婢无亲无故,就在您身边陪着了。” “奴婢只会做饭,也不想离开。”冬翠胆子最小也最懦弱,自己出去过日子,她都不知怎么活。 春翠和秋翠动了心思。 她们二人老家还是有亲属的,拿银子回老家买了地,也能富足的过一生。 眼见二人没表态,云裳则明白了,让空青给二人拿了银子,“明早让空青带你们去府衙消了奴籍,咱们也好聚好散了。” 第103章 太子派来的人 事情就这般定下,春翠与秋翠跪地磕头谢了恩,便去收拾了各自的行李,只等明天一早去过府衙之后,便不再回来了。 空青被惊住了,看到春翠秋翠离去,她有些气,“怎么一点都不知王妃的恩德?居然真拿了银子离开,简直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夏翠惊讶一刹,便不再纠结,“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活法,若能富足的过一辈子,谁又乐意给人做奴婢呢。” “那你为什么不走?”空青问。 夏翠思忖下道:“因为奴婢无处可去,也不想去风吹日晒的种地,更不向往找个男人嫁了,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像母猪那样。” “噗!” “明明有些生气的事,让你一说,居然没那么气了?”空青抱着手臂,撅起嘴。 云裳笑了笑,“你呀,明明比夏翠大几岁,却更像个小孩子。其实她们走了更好,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想留三心二意的人。” “奴婢不会三心二意,奴婢只会做饭。”冬翠在一旁悄咪咪地插了嘴。 空青笑眯眯地捏了她的小脸蛋,“对对对,最可爱的就是你这个丫头。” “王妃说得对,反正院子里人少,有我们三个伺候王妃也足够了。”夏翠被夸,下巴都扬了起来。 “太子殿下还说要送两个人过来?”空青突然想到这件事。 云裳抿了下唇,“有人护着安全也好,若是好相与的,便客气待人,倘若不好接近,就当不存在好了。” 她也不知顾行澜会派什么人过来。 索性也不多想,只嘱咐一句罢了。 心神俱疲,云裳也未再多说,洗漱后便歇下了。 但这一晚她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 也不知是因顾行俨太气人,还是因为换了床。 翌日一早,云裳醒来就又给空青拿了银票,“连带着夏翠、冬翠的奴籍一并消了,你是母后赏给我的,所以我需要问过母后,才能要回你的身契。” “这银子是你们三个的小金库,去钱庄都存下来,需要用的时候随时取。” 空青一怔,“这奴婢怎么能要?奴婢可不离开您。” “知道你不离开,但是给赏钱儿你还不要,是不是傻?” “奴婢如果需要用钱,随时都可以找您讨,这个钱奴婢不能要。”空青强烈拒绝。 云裳的脸色落下,“让你拿着就拿着,现在就不肯听我的话了?” “……那奴婢先收着,可您不能悄无声息的就又走了,去哪儿都得带上奴婢的。”空青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恳求。 云裳苦笑,只能摸摸她的头,说了一声“好”。 难道相处久了,真会心有预感? 她的确开始思忖,要不要离开京城……那个人已经伤了她的心,她还要在这里一直呆下去吗? 云裳还没得出答案。 顾行澜派的两个侍卫也已经到了。 意外的是,派来的是两位姑姑,而且都是练家子。 单是那份果敢干练的气场便让空青与夏翠吐了舌。 太子殿下是有多担心她们不靠谱? 这两位坐镇小院,别说没人敢来欺负,不出去欺负别人,就是她们行善积德了…… 云裳与二人寒暄几句,互相认识了下,便让孙姑姑陪着空青去府衙。 春翠和秋翠也就此向云裳告别辞行了…… 空青带着她们离开,三进的小院落瞬间安静下来。 天气阴郁,但并没有落雪。 春姑姑是个爱说话的,很快便于夏翠、冬翠熟稔起来。 她嘲笑着冬翠太瘦弱,打算带她练几招强身健体。 冬翠犹豫了下,便也答应了,“是要练一练,否则做太多人的饭菜,奴婢锅都要端不动的了……” 云裳坐在门口看春姑姑教冬翠,夏翠在一旁看得热闹,也跟着动了拳头。 可惜二人假把式,很快便抬不起胳膊。 叽叽喳喳一上午也很快就过去,空青和孙姑姑午间回来,也再没提春翠和秋翠的名字。 几个人嚷嚷着吃食,又开始琢磨给院子添什么新家具。 云裳缺一个好的妆奁台子,冬翠缺几个放碗碟的架子,夏翠和空青没什么缺的物件,孙姑姑和春姑姑需要重新弄个床。 因为排房的木床腐烂了腿,根本没法子睡人。 定好缺失的物件,云裳便吩咐她们去找上好的木匠铺。 春姑姑道:“何必找木匠?买了好木料,我们就能做。” “你们?会做木匠活儿?”空青惊了,还以为她们都是武将府邸出身,怎么还会做这个? “我们出身乾造营,自小就什么都学的。”春姑姑道。 乾造营是什么地方? 这连云裳都不知道。 “乾造营自小就学百项技能,甭说木匠活了,铁器造房、开荒屯田、养禽捕猎,杀人放火全都行,哪怕荒漠山林,我们也能过得愉快自在。” “所以是被派去边境之地做眼睛的?”云裳猜到一些。 “七王妃聪慧,但我二人已经不能再去了,身上有伤不说,也比不得更年轻的一辈了。”孙姑姑道。 “王妃有事尽管吩咐,我们二人应该都能完成。” 云裳有些惊讶了。 没想到顾行澜会派两个这样的侍卫到她身边。 被他看成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废物了吗? “太子殿下真是有心了。”空青讪讪,她心底突然动摇了。 是不是太子殿下更合适王妃? 但这个念头也只能想想罢了,甭说二人般配不般配,王妃的心已死,恐怕也容不下旁人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着话。 日头落下,在天边堆了一片灿烂的晚霞。 云裳倒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每日抬头看着日升日落,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云裳这一天过得格外轻巧舒畅。 顾行俨却动怒了。 “怎么可不见了?若大的京城,她还能带着那几个丫头就凭空消失、无影无踪了?!” 他那一日回到王府,赶走了前来送侧室服饰的宫人们。 可一转眼,六福匆匆来报,空青带着卜仙居的丫鬟们不见了。 卜仙居如今空空荡荡,甭说是人,就连一双筷子都没留下。 顾行俨心惊,派黄达马上去找。 可黄达找了一圈,杳无音讯,“真的找不到,属下能去的地方都去了。” 顾行俨拄着拐杖站起来,“备车,本王要入宫。” 黄达道:“属下已经问过宫里了,王妃她真不在!” “本王要去问太子!” 顾行俨虽不愿承认,却仍咬牙切齿地道;“一定是太子把她藏起来了,否则云裳不会不见本王的……” 第104章 翻天也要找到你 顾行俨冲到宫中去找顾行澜。 顾行澜正在御书房陪苍帝处理政务。 见顾行俨一瘸一拐的跑进来,苍帝都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按察司关押的人醒了?” 顾行俨顿了下,摇头道,“还没有,大夫在轮番盯着。” “那你匆匆跑来干什么?”苍帝十分认真的看着他。 顾行俨欲言又止。 也才察觉跑到御书房似乎有些鲁莽了。 可想到云裳不知所踪,顾顾行俨仍没忍住开了口,“儿臣是来问太子,七王妃去了何处。” 他直直的看向顾行澜,眼眸中的质问与愤恨不言而喻。 苍帝更懵了,“云裳去了何处,你问太子干什么?” “因为是太子把她藏了起来,儿臣只能问他了。” 顾行俨的拳头已经攥得咯咯作响。 若非此处是御书房,他可能一拳就挥了上去。 苍帝挑眉,目光在兄弟二人间徘徊。 他毕竟是个男人,而且是经验丰富的男人。 单单这几句话,就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苍帝看了王公公一眼。 王公公连忙把不相干的人赶出御书房,他也不在屋内听墙角,直接去外面守着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给朕说清楚!” 御书房内只剩下父子三人,苍帝才一拍桌案,冷下来脸。 顾行澜思忖下,没有开口。 顾行俨倒是把事情简要的说了,“……此事的确儿臣疏忽,但现在儿臣不知王妃去向,所以只能来问太子。无论我二人怎样闹了矛盾,那毕竟是儿臣的王妃,还请太子自重。” 苍帝被惊到。 怔怔地看向顾行澜。 太子做事向来遵规守矩,极其有度,怎么还把云裳给偷偷藏起来?那好歹是弟妹,居然这么大胆吗? “云裳到底在何处?如若知道的话,就告诉老七,那毕竟是老七的王妃……”连弟媳都惦记,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顾行澜朝苍帝拱了拱手,“儿臣的确知道弟妹去处,但那并非是儿臣安排的,是七弟妹自己的宅院。” “云裳的宅院?为何我不知道?”顾行俨不肯信。 “为何不知道,你问孤吗?弟妹为何离开王府,要与你和离,孤希望你能好生反省一下。”顾行澜慢悠悠地怼回去。 “那是本王与云裳的事,与你无关!” “是你来找孤的,孤并没想管。” “……” 顾行俨哑口无言,“你把拿宅院的地址告诉我,我便不再打扰。” “抱歉,孤答应了云裳,不告知外人。” “那是本王的王妃,怎么能是外人!” “也许很快就不是了?而且按察司都查不到一个人的去处,的确让孤吃惊了……” 顾行澜的冷漠像一层薄薄的冰。 语气轻轻,却寒冷刺骨。 特别是直指了按察司,就连苍帝都冷哼一声,埋怨顾行俨办事不牢靠。 “府事不安,家宅不定,就连按察司也被你搞的稀里糊涂,成何体统?!” “若你没有心思掌管,便把按察司的事情交出来,先处理好家事,养好这一身伤之后再说!” 苍帝虽然这么说,但也只是警告,并未真的要夺权。 顾行俨咬牙切齿,立即认罪,“儿臣一时心急,更觉得让按察司搜索王妃下落,有些……丢脸面。” “儿臣会把精力用在按察司的事务上,不会因家事耽误。待那人醒来之后,一切谜题会迎刃而解。” 顾行俨又看向了顾行澜,“也希望某些人守好本分,莫插手兄弟家务事,借此来遮掩不轨之心。” 顾行澜坦然以对,分毫不接这个茬。 手心手背都是肉,苍帝也不知道该训谁。 又叮嘱顾行俨几句,便让他退下。 顾行俨一走,苍帝便训起了顾行澜,“你以后离云裳远一点儿,不要为了过去之事,没完没了的纠结,优柔寡断!” 顾行澜咬了下牙,也鼓起勇气,“她二人或许会……” 苍帝直接打断了他,“朕已经选宁安侯的嫡长女与你婚配,这也是太后的意思,具体该怎么做,你要明白。” 宁安侯军权在握,更是兵马大元帅。 顾行澜已经得到文官支持,若再得武将外戚之力,顺利继位便板上钉钉。 心仪之人? 外戚的支撑? 顾行澜思忖下,“儿臣明白了,儿臣听从父皇的安排。” 苍帝摆手赶人,让他去处理政务。 顾行澜悄悄地退出了御书房。 苍帝哀叹一声,看着桌案上的奏折都没心情。 “天下就这一个女人了吗?!”值得兄弟反目不合?没出息,真是都很没出息! 王公公憨憨笑着,“也是七王妃过度优秀,所有人都喜欢呢。” 苍帝冷哼,优秀? 为他所用之人是优秀。 倘若不是的话…… “去盯住老七,他找到那丫头之后,便让皇后盯住,把她接进宫。” “宫里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她不能离京,也不能落入其他人之手……” “遵命。” 顾行俨离开皇宫之后,直接回到了按察司。 他腿上的木板再一次碎裂,大夫已经连叮嘱的话都懒得再说了。 重新上药包扎,大夫速速离开。 顾行俨指挥人手找来所有无人居住的院落登记,一页一页的翻着。 顾行澜不肯说,不代表他真的找不到。 黄达在旁边一声都不敢吭。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七殿下如此冷漠孤寂。 他本想帮忙,又遭到顾行俨的嫌弃,只能在一旁冷嘲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男人啊,呵呵…… 计时的香一点一点燃尽。 三个时辰后,顾行俨选出六处宅邸,“备车,本王一处一处的找过去。” 黄达看了看,“这么偏僻?王妃会选这几处?”而且都不是大宅院,也不符合身份啊。 顾行俨却不认同,“王妃喜欢安静,平日里也只喜欢在卜仙居,偶尔逛一逛湖边而已。”这几处的大小和配置最合适不过了。 黄达忍不住多了句嘴,“您想好去了怎么说吗?” 如果只是吵架,又何必前去添堵? 顾行俨道:“本王只想看到她,确定她的安全而已。” 然后再细审那个陈姨娘,查清楚骊婉到底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 他许诺五天查清楚,就必须找出一个结果。 这不仅是对云裳有个交待,也是对他自己的誓言有个结果。 黄达搞不懂,只能听令准备去办事。 “另外去十年前郴州的大事记找出来,还有那一次跟随本王与父皇一同去狩猎的人,能找多少找多少,本王有事情要问。” “遵命。” 黄达离去,很快备好了车。 顾行俨又被抬上马车,哪怕把整个京城翻个天,他也要找出云裳到底在哪里! 第105章 一切都与我无关 云裳正在看着春姑姑和孙姑姑摆放简易的家具物什。 虽然两位姑姑说了会木匠活儿,云裳仍没让她们动手。 毕竟已是严寒入冬,天气凉。 而且这两位姑姑是顾行澜的人,现在被派来保护她,她也不能随意使唤。 何况物件急用,她又不差钱儿。带着空青和姑姑们去了一趟铺子,云裳选了物件让人搬回来。 夏翠、冬翠安置摆放,倒是让屋子看起来规整有格调。 但若想布置得更舒适,便需要一点一点地布置了。 接连折腾两天,云裳也筋疲力尽。 躺了椅子上便眯过去,傍晚时分,空青才叫醒她。 “……玄知观主来了。” 云裳一怔,玄知? “他怎么知道这里的?” 她几乎把玄知给忘记了,却没想到他主动上门,不知道会摆多么臭的脸色了。 空青吐了吐舌,“是和太子殿下一同来的。” 云裳微微惊诧,居然还有太子? 她连忙从床上起来,披了一件外衣便连忙去正厅。 “殿下。” “玄知观主。” 云裳立即让夏翠去沏了茶。 玄知仍旧那副冷漠脸,还似寻常那样拿出了大大小小的针。 摆明了无论她逃到何处,挨针的事是跑掉的。 乖乖的伸出手,云裳众目睽睽之下,又被扎满身。 这倒不是玄知不避嫌外人,而是春姑姑和孙姑姑很好奇,外加永禄公公也想偷看。 三个人躲了窗户缝儿偷偷瞄着,很想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药针手艺。 可一转头,便看到顾行澜也扬起脖子偷偷地瞅…… 云裳轻咳几声,那几个人很没有自觉。 她只能把头埋了桌子下,狠狠地咬着牙。 因为药入骨髓的疼痛,让她万分难忍。好歹是个女子,可不愿狰狞的面庞出现在外人面前的。 当然,玄知她压根儿没当做是个人。 何况他还很无聊的眼睛上蒙了布…… 一忍再忍,云裳终究没忍住,嚎出了一声“疼似了”。 声嘶力竭不说,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顾行澜连忙躲开,去一旁故作无事。 春姑姑和孙姑姑则感叹云裳受了太多的苦,满是心疼; 只有永禄一个人还在研究着玄知施针的手法,废寝忘食。 云裳终于熬到玄知拔了针,“你又是故意的吧?超时了。” “对,我就是故意的。”玄知很痛快地答应,并未否认。 云裳:…… “以后都不会再破戒了,我向你保证。” 已经决定与顾行俨和离,她也不会再冒险推断楚骊婉的任何信息,因为那已经与她无关,她只需要熬过剩下的日子便足矣。 “女骗子,我才不信。”玄知毫不留情。 云裳:“这一次骗你,我就是狗。” 玄知挑眉,“又不可能真的变成狗,蒙谁。” “……”云裳无言以对。 空青从外进来帮她舒展双臂上僵紧的肌肉,因为她痛得一动都动不了。 玄知收好他的“武器”便去了正厅。 云裳本想出去寒暄几句,却被空青按摩得太舒服,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 “王妃这两晚都没怎么睡踏实,太子殿下莫怪,玄知观主莫怪。” 空青见云裳睡过去,没有醒来的意思,只能出门向顾行澜和玄知告歉。 “无妨,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打扰道她。” 顾行澜有些遗憾,他还想与她说几句话,几句便好。 玄知见怪不怪,因为他用针刺了睡穴,她不睡才见鬼了。 他留下了一瓶丸药给空青,“每天早上一颗,化在碗中,让她服下。” “遵命。”空青把药收好,小心翼翼。 云裳不起床,玄知准备离开。 玄知都要走,顾行澜自然没有理由留下。 二人先后离开,可刚刚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了顾行俨。 顾行俨拄着双拐,眼神异常的冷。 白天刚刚见过的兄弟二人,也根本没有继续叙话的意图,顾行澜与其擦肩而过,根本没有停留。 “她身体怎么样?” 顾行俨放走顾行澜,把玄知拦住了。 他需要知道个结果,再考虑进不进去和云裳相见。 玄知动了动手指,“最多还有六个月,嗯,也就这么多日子了。” “!!!”顾行俨彻底惊了,“怎么只剩这么少的时间?” “你若再惹她几回,恐怕六个月的时间都勉强。” 玄知爱好泼冷水,不介意逮谁泼谁。何况他说的就是事实,谁又能反驳得了。 顾行俨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道,“伤势好一些,本王便去找诛仙草。” “那你需要快一点,毕竟天气寒冷,大雪封山,你去了能不能回得来,也实在不好说了……” 玄知说完,绕开顾行俨直接离去。 顾行俨在原地站了许久,让黄达扶他回了马车上,“我们回按察司。” “您不见王妃了?”黄达很纳闷。 京城被翻了个遍,终于找到又不见? 顾行俨很是确定地点了头,“带不来一个好的结果,本王没必要与她相见了。” 上了马车,顾行俨又陷入了沉默的思考。 黄达感叹:他可是还想看空青一眼? 但殿下都不进去,他进去肯定会被打出来的吧? 黄达悻悻然地跳上了车,只能带着顾行俨去按察司。 顾行俨这一路都未再说话。 随后便开始调查十年前郴州发生的一切,哪怕皇后召他入宫,他都以公务繁忙拒绝。 皇后气得牙根儿痒痒,又派人去七王府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睡得格外深沉,再醒来已是翌日的下午、看着不太熟悉的棚顶和空荡荡的院落,才想起这里已经不是卜仙居,而是搬到的新家。 轻唤了一声空青。 空青连忙从外进来,“您再不醒,就要吓到奴婢了。” “我睡了多久?玄知和太子殿下走了?”云裳好奇。 “您睡了一天一夜,他们来这里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 云裳伸了伸懒腰,她的确恢复不少。这一觉算是把前些日子的亏空补回了些,起码没有浑浑噩噩的眩晕感了。 “今天早上,小安公公还来过,放下一些补品,说您醒来之后,让奴婢给宫中递个消息。” 空青看着云裳,显然这是皇后娘娘也知道了。 是不是要进宫,就看王妃如何决定了。 云裳缓了缓神,“早晚都要面对的,还是去一趟吧。” “您就不问问七王府发生了什么?”空青惊诧,王妃居然一句都不问? 云裳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已经决定分开,七王府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第106章 当公主一样的养着 翌日一大早,云裳吃过早饭之后,便带着空青一同进宫。 赶车的是春姑姑,夏翠便留在家里和冬翠一起布置起小院子。 云裳没有什么心思打扮,素淡的袄裙外,只有一件银色的狐狸皮大氅。 可她容貌精致,超凡脱俗。 越是不着半分颜色,越让她华丽出众,与众不同。 云裳去了永安宫,为皇后请安。 皇后早已听闻云裳入了宫,连忙派人去请陛下。 “哎哟哟,觉得委屈,倒是来宫中和本宫说?怎么一声不吭的就搬出去了?你这个丫头啊,越来越自作主张了。” 皇后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瞧瞧,这小脸都瘦了。” “让御膳房多做点吃的,而且要做七王妃喜欢的,可口的。” 小安公公立即应下来,“奴才这就去吩咐着。” 云裳没阻拦,只是淡淡的笑。 她不是没来永安宫找过皇后,可惜皇后躲起来不见她? 现在再找她来说这些后话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让母后担忧了,是云裳的错,不过往后不会再任性了,母后可以放心了。” 云裳说得模棱两可,皇后听得莫名其妙。 她并不知道云裳和顾行俨发展到什么程度,因为顾行俨始终不肯来宫中见她。 “没事了就好,其实都怪本宫,本宫也是听说那女人照顾了生病受伤的俨儿,所以才琢磨着给她个名分。” “没想到让你们俩吵得这么凶,本宫已经把这件事搁置不提了,你也不必挂在心上了。” 皇后本想把此事不了了之,让云裳默认。 可谁能想到她离家出走,搬出了七王府? 原本皇后对此很不满意,特别是顾行俨把内务府的人给撵了回来。 但苍帝又突然要求她把云裳留住……皇后也只能柔声柔语地安慰一番,不然还能怎样? 云裳淡笑,内心毫无波澜。 即便皇后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身上,她也不打算改变想法。 “这件事岂能怪母后,是我狭隘不容,不能做一个合格的王妃,倒是让母后受委屈了。” ??? 皇后有些懵。 这话貌似是认错,但听起来很别扭? “本宫受点委屈又怎样,只要俨儿能顺心如意就好。” “所以就请母后答应云裳一个要求,云裳也感激不尽了。” 云裳召唤了空青,要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空青一直低着头,皇后很想从她眼神中看出点什么,却根本没回应。 皇后有些纳闷,“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就是了,本宫一直把你当亲女儿看待……只是你也要理解俨儿,他毕竟是陛下看中的皇子,闹几天别扭便回去吧。” 云裳没说话。 把物件拿出来,送到皇后面前。 皇后随意瞟了一眼,瞬间眼睛瞪大。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云裳,“你、你这是……” “儿媳不容侧室进门,也不能为七殿下生儿育女,就请母后允许我二人和离吧。” 云裳把和离文书递上。 皇后瞬间傻眼了。 “俨儿呢?他怎么说?”皇后虽然听了黄达的回禀,得了苍帝吩咐,却仍旧没想到,二人闹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云裳平淡地道:“殿下应该会答应的。” 不答应又能怎样? 她已心死,这文书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皇后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他已经把侧室的事情搁置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 云裳抬头看向皇后,“搁置便解决问题了吗?云裳敬重母后,也得母后庇护疼爱,可这么一个善妒不容的儿媳,您也没必要再疼爱。就请成全我和离的意愿,为殿下择妻另娶吧。” “!!!” 皇后一肚子怨气,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到苍帝的嘱咐,她也只能把文书撇回给云裳,“此事本宫不答应,你把这文书拿回去!” “云裳心意已决,求母后恩典。” “本宫明白你的心,希望俨儿只属于你一个人,可你这么想不是太自私?你这是要毁了他的将来啊。” “所以和离,是我二人最好的结果。” “……”皇后一时乱了,不知该如何处理。 “俨儿不肯进宫,本宫和陛下都不知你二人发生了什么事。” “拿出个文书就让本宫点头和离,这岂不是笑话?皇族中多少长辈都瞧着呢。” 云裳抿了抿唇,“我的意思,母后已经清楚了,具体的事,还是等七殿下向您解释更好。” “云裳知道辜负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恩典,自认罪人。和离之后,会尽快离开京城,以免您为七殿下再选新人时,触了忌讳。” 抬头不见低头见,云裳自认受不了。 皇后没想到她态度这么硬,“你和本宫说实话,为何闹到这个地步?” 云裳翕动下唇,“是我幼稚了……”幼稚的相信爱情是相依相伴,是惺惺相惜。 更相信了付出便有回报,也相信了姻缘由天注定…… 皇后沉沉一叹。 看着云裳,她无力出招。 和离文书摆在这里,她挑剔云裳再多的错处也无用。 哀莫大于心死,云裳不哭不闹的平淡,才是最让人无从下手的。 云裳与皇后僵持在此。 皇后时不时地探头看向门外,只盼着陛下早早到来,给此事一个定论。 其实皇后自己是倾向于和离的,毕竟云裳不能为顾行俨生儿育女,会耽误顾行俨前途的…… 其实苍帝早就已经到了。 刚刚云裳与皇后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了。 对顾行俨,苍帝只怨段不够,心慈手软。 家中的女人都搞不定,还想治理天下?简直就是荒唐。 但云裳离开皇宫是不行的。 旁人不知这个女人身上有多少能力与秘密,苍帝却一清二楚。 而且太后也曾盯住过,她要么是皇室的人,要么就不能是活人…… 吩咐王公公几句,苍帝便折身返回御书房。 王公公朝手下吩咐了几件事,便入永安宫传苍帝的口谕了: “……陛下在忙,无暇抽身,听说了七王妃受了委屈,甚是气愤。” “陛下说,无论您是否与七殿下和离,都是他的女儿,就留七王妃在宫中暂住,当公主一样的养着了。” 第107章 说睡着就睡着 云裳一怔,瞬间意识到苍帝是不肯放她走。 否则她何德何能,要被当亲女儿一般宠溺? “云裳怎敢得陛下如此殊荣,实在折煞云裳了。” 王公公笑道:“七王妃不必自谦,您为陛下、为苍国百姓立下汗马功劳,这是众人瞩目的。” “云裳也不离开京城,陛下有事随时传召便好……” “陛下已经下旨,把之前纯阳公主的府邸赐给您,奴才刚刚已经派人去收拾着,这两日就请您在永安宫暂留,过些天就能搬过去了。” 云裳:“可是……” “没什么可是。” 王公公的笑容带着威胁与警告,“陛下决定的事情,还从未改变过,七王妃,您要知恩图报啊。” 云裳沉默了。 苍帝摆明了要榨干她最后的一丝价值? 皇后此时也缓过神,连忙笑着道:“纯阳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妹妹,远嫁之后,陛下一直不肯把那个府院赏给旁人。如今赏给了你,可见对你是格外的看重,还不快快谢恩?别寒了陛下的心。” 云裳轻牵下嘴角,却根本笑不出来。 可她似乎无力拒绝,只能把事情答应下来,再行筹谋? “云裳多谢陛下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不知陛下在何处?云裳亲自去谢恩吧?” 云裳提出要见苍帝,王公公眼神一动,“陛下在忙国事,恐怕此时没有空余的时间见您。” “不是都把我当亲女儿看待?谢恩说几句话而已,父皇不会不理的吧。” 云裳语气淡淡,却把王公公也给僵住了。 不过寒暄两句,您还把话当真? 可他又不能硬生生的拒绝不让见,否则这巴掌就是自打脸了…… “咱家去给陛下回个话,然后再来请七王妃,七王妃在永安宫稍坐?” “不必,我随公公去御书房等,总能等到陛下有闲暇功夫的。” 云裳态度坚决,皇后也甚是不满。 可苍帝的意思代表了一切,她也只能给王公公递了眼神,王公公便带着云裳离去了。 苍帝的确正在忙。 此时在与工部尚书商谈运河岸堤的修缮。 王公公进去,凑其耳边低声几句。 苍帝的不悦一闪而逝,“既然如此,就让云裳也进来听一听,这天气合不合适,她也能给个意见呢。” 人已经到了门口,他岂能不让进来? 王公公出去传话,云裳便进了御书房。 工部尚书正是虞荷的父亲。 云裳为苍帝请过安,又向虞尚书问了好。 “七王妃来得好啊,老臣正想向陛下请示,请您来给看看,这几处地区修缮堤坝是否妥当,没想到念头刚落地,您就出现了,这岂不是心有灵犀,老天直接派个神仙了。” 虞尚书风趣幽默,也没有文人酸儒的架子。 云裳笑着福了福身,“虞尚书谬赞了,云裳不敢当,正事还需要父皇做主,我岂敢胡乱插嘴,肆意建言。” “不必谦虚,您可是帮过大忙的功臣。” 虞尚书自当不知云裳与顾行俨的私密事,还以为是苍帝召她来见,“否则陛下怎会第一时间把七王妃召过来?七王妃就不要含蓄了。” 苍帝没有解释。 指了指桌案上的奏折,“来了就看看,在朕的面前,你不必拘谨,可以畅所欲言。” 畅所欲言? 她想把顾行俨从头发丝骂了脚指头,陛下能听得下去? 云裳笑了笑,却没拿奏折,而是先把要说的事情说了,“刚刚王公公传了您的旨意,必须亲自向父皇谢恩。” “可您也知道我性子安静,住在宫中恐怕不太适应,还是想居住宫外,父皇的疼惜,云裳感激不尽。” 云裳柔柔弱弱,当着虞尚书的面儿把事情给说了。 另外还有几位工部的管事,在竖着耳朵听。 苍帝蹙了眉,有些埋怨她在外人面前说私事。 可话题到这里,他也不能不表态。 “公主府你都不喜欢?性子是不是太挑剔了?” “公主府修好还需要时间吗?这段日子,云裳还想暂居宫外……而且,住了宫内便要晨昏定省的守规矩,我如今又在吃玄知观主配的药,一睡便是一整天。” “母后虽然不挑剔我,可永安宫人来人往,总会有其他娘娘说闲话。就请父皇恩准则个,等公主府修好之后,我再搬进来。” 撒娇也撒了,事情也算答应了。 云裳眼巴巴地看着苍帝。 苍帝突然没法子拒绝。 而且提到了“其他娘娘”,苍帝也想到了曹贵妃。 他留云裳是为了用她,而不是为了弄死她。 后宫的那点小九九,苍帝心中有数。 想到云裳进来,很可能引出麻烦,苍帝坚持的心思也便动摇了。 “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不过你那院落太简陋,朕会让王公公去帮你去安置下。” 苍帝显然是要找人盯着她。 云裳没有拒绝,只要不留在宫中便目的达成,她若强行拒绝,恐怕又引起苍帝的反感。 而且王公公是去添置物件,她何乐而不为? 宫里的赏赐不要白不要,云裳也不打算客气了。 谢恩之后,云裳便看了奏折的内容。 掐算下地理位置,简单占卜气象,还不至于伤神动气。 这絮絮叨叨一上午过去,虞尚书的确得了许多灵感,也迅速确定了开工时间和修缮的地点。 云裳这一番尽心尽力,倒是让苍帝较为满意,便不计较她不肯留在宫中居住的事情了。 在宫中陪伴苍帝一同用了午膳。 苍帝原本打算让她下午也跟着去巡访西山行宫修建。 可云裳坐了御书房的椅子上就睡着了…… 王公公蹑手蹑脚地为她盖了一件衣服,又悄悄地去回话,“的确是睡沉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的那种。 苍帝无奈,只能召唤了空青和侍卫把她送回去。 看来她刚刚也不是胡说,的确随时随地能睡着。 这个状态入后宫,便真的不合适了…… 云裳被抬上马车都没有醒。 醒来时,已经是快到小院中。 她许久都没这么嗜睡过,醒来想想,刚才应该是在御书房? “陛下看您睡过去了,便吩咐人把您送回来,让您闲暇时刻帮着盯一盯工部的事情,明日再去宫中报道。” 云裳叹了口气,算是彻底地缓过神。 去工部就去工部,好歹不用住在宫中,她会难受得马上就想上吊…… 第108章 你为什么出卖我 云裳没有再提宫里的事,空青自然不会再多嘴。 毕竟涉及到苍帝和皇后,在空青的心中,主仆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云裳吃吃睡睡,每天去一次工部,与虞尚书碰个面便继续回小院宅着。 顾行俨这几天也没有再来骚扰云裳。 自从那一次问过玄知,云裳的身体情况之后,他便回到按察司继续查询十年前的郴州的事情以及审问楚骊婉的生母陈姨娘…… 一切貌似风平浪静,可平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又是一场缤纷的大雪,在十月初一这一天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楚骊婉也终于在这一天被放出了小院。 之所以放她出来,是因为顾行俨让六福带她去祭拜陈姨娘。 陈姨娘在按察司自缢了…… 楚骊婉听得这个消息先是一惊,随后内心窃喜。 她知道自己应该悲伤,却怎么都悲不起来。 因为能离开小院的刹那,她仿若看到了新生的可能。 哪怕现在是去按察司认人,她也压抑不住兴奋,透过车窗的帘子缝隙,去看街道上形形色色地人们。 红芷看她嘴角带笑,心中很是不屑,那好歹是她的生母,没有悲哀就算了,笑容都忍不住,到底长没长人心? 感觉到红芷眼神的鄙夷,楚骊婉也丝毫不在意。 “若不是她事事退让,不肯争抢,我会被父亲当个筹码送给傻子吗?如今我在七王府刚刚落脚,她便不声不响地偷偷跑来。” “……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悲哀?她就不应该生下我。” 楚骊婉并不知道陈姨娘经历了什么。 因为顾行俨只让她去祭拜,多余一个字都没有说。 红芷翕动下嘴唇道:“可陈姨娘是个好人。” “做好人,所以才被欺负。” “早些去投胎也是件好事,下辈子别再这么委委屈屈,苟且偷生了。” 楚骊婉凉薄得格外无情。 红芷也不知说什么,索性闭嘴不再说话。 马车行进半晌,楚骊婉觉得方向不太对。 不是要去墓地吗? 为何不是去西边,而是去东边? 但她对京城并不太熟悉,只恍惚了一下便作罢。 待车夫将马车停下,侍卫撩起了帘子后,楚骊婉才吃惊地发现,她居然到了按察司?! 为什么祭拜陈姨娘会到按察司? 红芷也慌了…… “这……不是要去墓地祭拜吗?”楚骊婉迟迟不敢下车。 “姑娘进去吧,七殿下已经在等着了。”侍卫道。 “殿下?殿下是在这里等我,然后随我一起去吗?”楚骊婉再一次确认。 侍卫面无表情,“抱歉,属下一概不知,请您快些进去,别耽误时间了。” 被侍卫催促,楚骊婉也不敢再拖延。 红芷跟随着下了车,想一同进去。 侍卫却把她拦在外面,“请随我们去其他房间等候。” “奴婢、我是跟随楚姑娘的贴身侍女,是不能分开的。”红芷硬气的回了一句。 侍卫废话都懒得说,直接拎小鸡一般地把她拎走。 红芷双脚离地、感觉到气氛不对。 红芷刚想叫喊出声,就被一块抹布塞住了嘴。 楚骊婉回头时,她已经被侍卫带走。 可楚骊婉也察觉到不妙,特别是侍卫把她带到了牢房门口,不容她再多说,直接一把将她推进去,关上了门。 楚骊婉拼命地拍着铁门,也没人再理睬她。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七殿下再何处?我要见七殿下!” “我是七殿下的女人,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你们听到没有?放我出去啊!!!” 楚骊婉的双手几近拍碎,可就是没有人理她。 惊悚、恐惧、慌乱,楚骊婉的期盼刚刚冒了萌芽就被彻底掐断。 为什么要把她关到这里面?她是真的吓到了。 楚骊婉转头看到牢房中间有一张床,床上蒙了一层白布,白布下好似躺了一个人。 她心抖了一下,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掀起。 “啊!”的一声惊魂尖叫,楚骊婉感觉全身的汗毛炸起来。 因为她看到了已经死去的陈姨娘,陈姨娘面白如霜,恐怖至极! 她吓得一瞬间缩去了角落中瑟瑟发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度过,楚骊婉虽仍心惊肉跳,却也壮了胆子走过去,看着已经断气的陈姨娘,眼泪喷涌而下。 “你死就死了,为何要死到京城?” “我并没有很想见到你,你不知道吗?!” 楚骊婉口中喃喃,神神叨叨。 她看到陈姨娘床边放了一张折叠的纸。 纸上密密麻麻的字。 楚骊婉读书不多,识字也不多。 可挑拣着认识的字以及陈氏的名字和手印,她惊得头发丝酥麻,天灵盖都炸裂了。 “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告诉七殿下,十年前根本没有那一次邂逅?” 楚骊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抓着陈姨娘的尸体便开始疯狂的打,“十年前我是偷跑出去的,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你生了我,不肯为我争口顺心饭吃就罢了,你居然还背后来害我,你到底是何居心,你为何害我!” “你给我起来,起来!” “你别想这么痛痛快快地死,我要亲手杀了你,你凭什么死的这么痛快!” “你快起来告诉七殿下你是说谎的,你给我起来啊!!” …… 楚骊婉疯狂地对着陈姨娘的尸体发泄。 歇斯底里,已不成人。 顾行俨在隔壁的牢房中静静地听着。 他的面色平淡,可散发的气场却锥心刺骨,让屋中的所有的人连喘气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殿下,那个丫鬟之前不是伺候楚姑娘的,对十年前的事情并不知情。” 侍卫送来了红芷的口供。 顾行俨放置一旁看都未看,“她的口供已不重要了。” 顾行俨今天已收到派去郴州县令府审讯的人的回信。 十年前他在山洞遇难之时,楚家根本没有机会上山。 因为陛下驾临狩猎,除却山中居住的人之外,山下采蘑菇捡柴的村民都被驱赶三十里外。 更何况是一个府邸的姑娘,爬上去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顾行俨那一次与大部分走散虽然是意外,却也意外不到与县城内的小姐有交集。 所以她真是一个冒名顶替的? 顾行俨牙齿咬得紧紧。 黄达却手欠的拿起红芷口供随意扫一眼。 只是他看后一惊,递到了顾行俨面前,“殿下,您还是看看吧。” 顾行俨极不耐烦,鹰眸一扫,那上面的字却让他惊住了…… 第109章 给过机会了 红芷心眼子再多,也受不住按察司的气场。 侍卫仅仅问了几句话,她便哆哆嗦嗦的把事情说了,甚至没问的也说了。 譬如殿下与楚骊婉根本没有发生事实,是楚骊婉可以隐瞒,胡说八道。 还包括她卖消息给马监副,坑了七王妃,还包括她第一次下药未成功…… 所以楚骊婉的心机不言而喻。 她为了七王府留下,已经彻底地不择手段了。 “啧啧,没想到王妃被太后严惩,还有她背后作祟?难怪王妃回来就把赵嬷嬷杖毙……” “也幸好王妃慧眼如炬,坚决不答应。若真被赐了侧室的名分,现在就没回旋的余地了。” 黄达禁不住嘴欠。 顾行俨的脸色更沉了…… “咳咳,殿下,您打算怎么办?”黄达察觉到嘴漏,只能问后续的打算。 “死者为大,让她守孝三天,下葬陈氏,烧过头七之后再处理。” 顾行俨做了决定,黄达立即吩咐侍卫去办。 陈姨娘并非是顾行俨下令处死,而是知道说漏了嘴,自寻短见。 原本楚骊婉出现之前,顾行俨对如何处置她还有犹豫。 可听完她歇斯底里的这番话,外加红芷的供词,犹豫都不用再犹豫,只等到日子办了了事。 黄达应下之后,也并未急着走。 顾行俨看他,“你还有事?” “这个……”黄达犹豫了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王妃?” 之前说好五天就给答复。 如今事情也水落石出,怎么殿下反倒不着急了? 顾行俨头大如斗。 他何尝不想马上告诉云裳。 但这个结果让他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更觉得自己荒唐幼稚、可笑至极。 想到云裳那天与他的冷漠对话,顾行俨恨不能钻了地缝儿中。 他为何固执的坚持十年前的誓言,伤害了最爱他的女人? 他已经无颜面对云裳,没有一丝一毫的勇气…… “您若觉得不好说,不如属下去说说看?”黄达心痒难耐,他很想去看看空青,却又没有借口。 顾行俨思忖了下,还是放弃了,“帮本王约一下玄知。” “约他干什么?”黄达纳闷。 “本王还要知道如何寻找诛仙草的下落,这方面他是行家。” 顾行俨已经十分笃定自己该去做什么,“等找到诛仙草,本王再回来见她。” 若找不到,他也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黄达有些惊,“您不打算等这个罪犯醒来就要走?”这可不像事事以公事为重的七殿下。 顾行俨道:“谢医正已经断定他不会马上醒过来,至于何时能醒,也暂时没法子确定。” “可能一个月,可能三个月,也可能一年。” “但云裳没有那么多时间等,本王只能把事情转交父皇了。” “若陛下让您交出按察司呢?”黄达忙问。 这一走,不知道要走多久。 按察司是陛下极其看中的地方,不可能容忍他一去不回的。 “父皇如若想收回,本王就交出去,眼前最紧迫的是诛仙草。”顾行俨十分肯定地道。 因为那是云裳的命。 他已经欠云裳太多了,倘若诛仙草寻不到,保不住她的命,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黄达翕动下唇。 也知道说再多都是废话,他默默地走出按察司去寻玄知。 这一天的雪下得更大了…… 苍国这一场大雪连续下了七天才停。 厚度已经有小腿那么高。 几十年罕见的大雪,不仅冻坏了房屋,而且还冻死了不少的百姓。 雪停之后,苍帝连忙召集各地施粥供粮,维修各处。 虞尚书看着灾情,只庆幸听了云裳的意见,把修缮堤坝的事情推迟到半个月之后。 若是前些时日就开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雪停了,路能走,让云裳进宫一趟。” 苍帝吩咐着王公公,“谁能想到突然有这场雪灾?司天监离了云裳,还真是什么都做不成!” 王公公讪笑着应下。 其实玄知曾经提过一句,陛下根本没在意,手中忙着其他事,左耳听、右耳就给忘记了。 但王公公怎会提醒是陛下的错? 何况玄知背锅也理所应当,谁让他只说一次就再也不提。 提到云裳,苍帝便不得不想起顾行俨。 可想起顾行俨,苍帝便气得嘴角抽搐,甚是头疼。 “他已经走了几天了?”苍帝没提名字,王公公也知道是七殿下。 “已经走了五天,那一日是冒着风雪离开的,殿下的伤害没好呢。”王公公的确担心。 “唉,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苍帝想埋怨也埋怨不动。 毕竟当初耽误云裳服用诛仙草,也有太后的错。 顾行俨提出要再寻灵药时,苍帝虽然气得胡子乱翘,却也不得不答应。 但选谁接手按察司? 的确让苍帝十分头疼。 虽然他骂顾行俨不顾全大局,但在儿子中寻找一个能替代的,的确找不出。 太子? 苍帝不会允许他过度揽权。 其余的人,加一起也比不上顾行俨。 “让老五带着老十二去历练一段日子吧。” 王公公心思微动,五殿下无心争权,十二殿下又与七殿下是一条心。 陛下这是摆明了,按察司的位置仍旧留给七殿下。 云裳此时看着大雪停下,天空露出了一抹蓝,也长舒口气。 她已经知道顾行俨踏上寻找诛仙草的旅程。 因为临走之前,黄达特意来找过空青,把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空青说完楚骊婉的事,云裳心中并无悸动。 因为她早知楚骊婉是冒牌货,只有空青感叹,她又卜中了一次。 可顾行俨冒着风雪离开京城,云裳心中怅然,也有那么一丝担心。 毕竟他骨折多处的伤未好,这么糟糕的天气离开京城,甚是危险。 “其实您心中还有七殿下的,对吗?”空青见她情绪萧瑟,忍不住问出了口。 云裳半晌才回答,“有什么舍得舍不得?就等着他归来之时,再签和离文书了。” 和离文书,被扣在苍帝手中。 苍帝不点头,她想离也离不成。 空青讪讪,“您还打算给殿下一次机会吗?” “该给的机会,我早已经给过。”云裳的心思格外平静,“认错就要被原谅,还要律法大典做什么。” 空青不敢再提,云裳也继续看书。 夏翠从门外进来,“……说是司天监让陛下不高兴了,请您进宫一趟,或许陛下还会让您再接手司天监的事宜了。” 云裳并不意外,“玄知上一次来就提到过,他不想管那一摊子事情了,麻烦。” 他的心中只有药毒学,哪有争权夺势的心,更不愿意教授旁人。 夏翠问道:“那您何时进宫见陛下?外面还有人等候着回话。” “明天吧。” 云裳道:“去得太勤快,反而容易让陛下起疑,好似我一直惦记着司天监的位置了……” 第110章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伴君如伴虎,在多疑的苍帝面前做事,就是如此麻烦。 云裳如此决定,夏翠便立即去回话。 空青为云裳准备明日进宫的衣装,云裳也准备再看半晌书,便早些休息。 只是她一本书翻了还没有五页,王真突然跑上门了。 “七殿下抓回来的罪犯突然口吐鲜血,眼看着就不行了,太医们束手无策,陛下只能让玄知观主出手。” “玄知观主得到消息后,便派我来请您去一趟。” 云裳眼前一惊。 她知道那是顾行俨跋山涉水并身负重伤抓回的人。 而且这个人可能与邪派秘法有关,她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一下。 “玄知已经去了?具体什么情况?”云裳一边吩咐空青侍奉更衣一边问。 王真把知道的都说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吐血、身紫,无论怎么灌药都咽不下去。” 云裳心中了然。 难怪会让玄知出手,这种邪派的人,不是普普通通的病人,太医们自然没有办法。 云裳迅速更衣,钻上马车。 她吩咐孙姑姑要快一些,“……必须抢在此人咽气之前见到他!” “这冰天雪地,马车根本走不动,速度肯定快不了。”孙姑姑给出了最坏的答案。 云裳有些急,“要不然你带我骑马?对,骑马,骑马肯定比马车快。” “冰天雪地的严寒天,骑马您身体受不住的。”孙姑姑着实担心。 云裳已经无暇顾忌那么多,“没问题,我多穿一些,手里再捧着暖炉,不会受风寒。” “何况玄知也在按察司,大不了再被他扎几针,时间要来不及,没有那么多时间计较冷不冷的问题了。” 云裳如此坚持,孙姑姑也只能答应。 空青在云裳的怀里揣了两个暖手炉,而且还特意给她戴上披风的帽子,又用大氅裹着。 好在孙姑姑身形高大,云裳坐在后面能被她牢牢遮挡。 孙姑姑还不放心,用带子把云裳捆在自己身上,生怕稍后她抓不住再掉下去。 骏马疾驰而飞,在还未清扫干净的道路上溅起一阵阵飞舞的雪雾。 云裳只感觉耳边是猎猎风声,呼啸而过。即便已经裹的厚重,寒风仍从缝隙里钻入,割痛她的脸。 云裳没有心思去琢磨疼不疼。 即便楚骊婉已经被顾行俨判定为冒牌货,她也要知道胎记到底怎么回事。 她更想知道,让楚骊婉冒名顶替的到底是何人。 云裳居住的地方距离按察司并不远,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春姑姑翻身下马,云裳却在马上动弹不得。 她苦着小脸看向孙姑姑,“我这两条腿好像不听使唤了,被彻底地给冻僵了。” 孙姑姑唉声叹气,这苦头王妃哪能吃得住? 她只能上前把她抱下了马,直接抱到了屋中去。 按察司的人早已得知七王妃会到,也没查身份铭牌便立即放行。 只是这好歹是七王妃,却被一位姑姑抱在怀里? 幸好七殿下不在,否则女人的醋他也一样会吃的。 云裳在暖炉旁缓了片刻温度,便直接去找玄知。 她匆匆走去牢房最深处的重刑监牢时,被关在另一间牢房的楚骊婉看到了。 “你、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杀我的?” 楚骊婉突然出声,云裳也站住了脚。 她退回两步,正看到铁栏里的楚骊婉。 楚骊婉发髻凌乱,面色苍白,多日寝食难安,让她双颊已经瘦出了两个坑,显得格外刻薄冷漠。 虽然她没有更换囚衣,可那一身昂贵的袄裙早已沾满了灰土,狼狈不堪。 她没了七王府中的小家碧玉,此时眼眸中充满愤恨与怨毒,眼白也被一层血丝蒙住,看起来格外的阴毒摄人。 云裳虽然已经知道她被关入按察司的囚牢中,却没想到能够遇见她。 “你现在告诉我,是谁让你冒名顶替十年前与七殿下邂逅的女子,我可以做主,请七殿下饶你一命。” 云裳废话未说,直接给出了交易的条件。 楚郦婉紧紧地咬着牙,“我就是七殿下的初恋,你别想拆散我们。” “拆散?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 云裳静静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个时候你仍旧嘴硬,可你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因为七殿下已经不在京城,也听不见你在这里哭天抹泪的委屈了。” 楚郦婉一惊,“殿下去了哪里?他为什么离开京城?是你不许七殿下见我的,都是你!” “倘若我的话那么管用,你早已经成为孤魂野鬼,岂能容你在这里大呼小叫?!” 云裳嘴角虽然挂着笑容,眼神却格外冰冷,“时至今日,你仍然不肯说实话?到底是谁帮你画了胎记?是谁指使你蒙骗七殿下?我并没有太多的耐心,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肯说,我马上就走。” “我没有说谎,我就是七殿下的初恋,陈姨娘是说谎的,其他人也是说谎的,他们都见不得我过得好,就是故意的栽赃污蔑!” 楚郦婉面目狰狞,声嘶力竭,她已经不是个正常的人。 云裳也没有了耐心,继续朝重型牢狱中走去。 楚郦婉从铁栏里伸出手要抓她,“你别走,都是你故意施法,让七殿下认为我是假的!” “都是你这个妖女作祟,我要见七殿下!” 楚郦婉的嘶喊,回荡在按察司的监牢中。 按察司的人询问,“王妃,需不需要……” “割舌头?不必了吧?就让她在那里疯着吧,反正也没有两日的活头了。” 云裳说完,簇步离去。 按察司的人瞪了眼。 我滴个乖乖,上来就割舌头?他不过询问要不要堵上嘴而已。 这位七王妃也太狠了吧? 云裳不知又被误会,她心中那个邪派的人更重要。 因为楚郦婉的状态就似冲虚道长所言那般,已经被幻化了记忆。 记忆中,她就是与顾行俨在山洞中一同度过三天的女子。 至于其他的事,她恐怕全都不记得,与她废话再多也无济于事了。 云裳还没等进了重刑牢房,玄知正从里面走出来。 楚郦婉的叫嚷仍旧不断,玄知也并不惊讶,显然已经听了许久。 “你来了。” “怎么样?是死是活?”云裳急切地问。 玄知示意她不必太紧张,“暂时没有危险,你也不必着急了。” 有玄知这句话,云裳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那些特点……都对上了吗?”云裳又问。 玄知点了点头,“正是这个人。” 云裳的眼眸中闪了一丝光亮,“他是睡是醒?我能和他说话吗?” 她要趁陛下驾到之前,问清楚胎记的事,亦或许这个人就知道楚郦婉幻化记忆的秘密,也不是没有可能。 玄知点了头,刚要带她进去。 门外立即响起唱名:“陛下到!” 云裳很想一个闪身钻进去先问清楚。 可苍帝身影已经出现在大牢中,也已经看到了她…… 第111章 到底怎么回事啊 云裳与玄知对视一眼。 心中再遗憾,也只能上前几步,去迎苍帝驾到。 苍帝气势汹汹,脸色也十分焦急。 他身后不仅跟随着王公公,还跟了五皇子和十二皇子。 二人看到云裳与玄知在,直接问道:“怎么样?此人性命保住了吗?” 玄知道:“已经脱离险境,具体能活多久,未知。” 五皇子长舒口气。 十二皇子连忙小手拍拍胸脯。 刚刚太医束手无策的样子,实在把人吓死了。 苍帝的脸色缓和了些,但帝王的威严仍旧让人不可小觑。就连牢房中关押的罪犯都迅速躲起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随意出声,那只会死的更快一点。 “陛下,我是七殿下的侧妃,是云裳要害我,她串通外人污蔑我是冒名顶替的人,陛下您为我做主啊!” 楚郦婉突然叫嚷出声,吓了苍帝一大跳。 侍卫们连忙拔刀护卫,苍帝也停下脚步,看着楚郦婉。 “这是什么人?”苍帝纳闷地问。 王公公连忙凑上前,“……这就是七殿下未娶进门的侧室。”他下巴还朝云裳的方向努了努。 不仅没进门,还惹得七殿下和王妃险些和离。 摆明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苍帝恍然,再看楚郦婉又很不屑。 就为了这么一个容貌平平的女人和云裳闹别扭? 老七这眼光也太差了吧? 其实楚郦婉姿色上佳,只是皇宫内美女如云。在苍帝的眼中,楚郦婉的容貌连个侍女都比不上。 楚郦婉见苍帝望来,她“噗通”一声便跪了地上,“陛下明鉴,我真是七殿下十年前一同在山洞中避难的女子,可惜七殿下误信谗言,坚定我是假的。” “我也不知这些人为什么要害我,可我敢对天发誓,我真心爱护七殿下,我苦苦等了他十年,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啊!” 楚郦婉梨花带雨,哭得甚是伤心。 苍帝并不知道顾行俨查此人底细,“她怎么会在牢房里?”而且还这么狼狈? 王公公也不清楚,否则早就八卦给苍帝。 十二皇子上前把此女身份作假的事情说了,“……欺骗亲王是重罪,不必宣判,直接斩立决,但七哥临走时交待,她生母过世,待烧过头七之日再处理。” 十二皇子声音不大。 但监牢空荡,所有人都能听个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楚郦婉也听见了,她连连摇头不肯认,“我没有欺骗七殿下,我就是那个人,是他们陷害我,真的是陷害我!” “大胆!在陛下面前你还敢胡言乱语,你怕不是找死!”王公公顿时呵斥。 楚郦婉连忙道:“我怎敢欺骗陛下,我是有证据的啊。” “你能有什么证据,七哥的善良都喂了狗,七哥不仅听了你生母的供词,而且还派人去郴州的县衙和县令府问话了,全部都说你是假,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十二皇子不忿,直训楚郦婉。 就因为这么一个女人,害得七嫂搬离七王府,害得七哥卸任按察司,冒着风雪远走他乡。 他早想一刀砍了这个女人泄愤了。 楚郦婉不肯放过最后一次机会。 她知道也只有苍帝才能免了她的死罪,也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才能够让他化险为夷! “我有证据,我有不一样的胎记,当初殿下就是看了胎记才认我就是十年前的人,那些人的话能作假,可我的胎记是做不得假的啊!” “胎记而已,很多人都有啊。”五皇子难得地开了口。 楚郦婉连忙道:“我的胎记不一样,我的胎记十分特别,是一朵蝴蝶,七殿下一眼就认出了!” 苍帝本打算折身离去。 可听到“蝴蝶”二字,又迅速的折身回来。 “你说什么?是蝴蝶胎记?”苍帝的声音冰冷阴寒,震惊地质问。 楚郦婉连忙不停地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蝴蝶纹胎记,我半个字都不敢欺瞒陛下!” 苍帝的眼眸闪过一丝凶戾,“蝴蝶胎记在何处?你指给朕看。” 楚郦婉的声音迅速压低,还带几分羞涩,“胎记就在我的腰后方,不方便展示给陛下的……” 苍帝看了一眼王公公,王公公连忙让侍卫打开牢房。 楚郦婉惊现喜色,以为苍帝要放她出去。 她正跪地要磕头谢恩时,王公公却绕到她的身后,撩起楚郦婉的衣服去看胎记。 楚郦婉想下意识想躲,却又知道这是不可错过的机会,只能任这个阉人看了她背后的身体。 王公公面色一惊,立即看向苍帝。 苍帝走进牢房,低眸瞄到那蝴蝶胎记,顿时陡然大怒,“你怎么会有这个胎记的?!” 楚郦婉被吓到,“胎记,我生下来时就有了啊。” “你确定?” “我确定,我真不是假冒的啊!” 苍帝直起了身子,缓缓地走出牢房。 王公公追了出去,“陛下,这要不要再查一查?” 苍帝的眼神狠鸷凶戾,“不必,直接杀了!” “所有与这个女人相关的人全部查出来杀了。” “记得,不仅是九族,是全部有关,一个都不许留,谁敢包庇,也全部都给朕杀了!” “喳!” 王公公领命,立即吩咐侍卫动手。 楚郦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捂住嘴一刀抹了脖子…… 云裳惊在原地,震惊得大脑空白。 她虽然离的远,却也亲眼看到了全过程。 苍帝什么意思? 他问的并不是楚郦婉如何骗顾行俨,而是详细地问了胎记,而且还亲自到牢狱之中确认地看到了! 苍帝是因为那个胎记杀了楚郦婉,而不是为了她欺骗了顾行俨! 可真正有胎记的人不是楚郦婉,而是云裳自己! 云裳全身汗毛倒竖,内心的寒冷已经遍布全身每一个细胞与血管。 云裳突然意识到,当初师父把蝴蝶纹胎记消去,不仅仅是因为不好看。 或许这个胎记才是真正的秘密。 而她,才是苍帝最想灭口的那个人…… “七嫂?七嫂你不舒服吗?”十二皇子见她原地发呆,眼神涣散,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根本没答应。 苍帝也纳闷,“云裳这是怎么了?” “我、我不是……” 云裳看着面前的人,一时怔住,说不出话。 “脸色怎么这么白?朕帮你除了那个女人,你也不要再和老七闹情绪了。”苍帝杀人灭口,也不忘借此再卖云裳一个好处。 云裳翕动下嘴,也不知该不该谢恩。 可她如此反常的模样,让在场的人惊诧又奇怪。 “她刚刚赶来受了寒,又争吵了一通,可能还没缓过神来吧。” 玄知察觉到她的异样,找了一个理由说辞,“我先去另外的房间为她施针,暂先退下了。” 离开,是最好的借口。 苍帝点了点头,“实在挺不住就先回去,反正此人已经醒过来没有危险,有事情朕随时宣你。” 云裳浑浑噩噩地道:“多谢陛下,多谢……” “噗通”一声。 云裳刚刚福身半蹲,当即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地上。 她晕倒的瞬间,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师父,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112章 都与本王无关 云裳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小院中。 玄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顿时飞针上去,轻轻捻转,“别动,你闭上眼,禅吸的节奏,不要呼吸过快。” 云裳按照他指引的节奏调整好,随后才禁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回来了?” “王妃哟,您可吓死奴婢了。”空青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奴婢到了按察司就见您被抬出来,还以为您遇上了什么危险。” “幸好玄知观主也出来了,而且还向陛下请奏,亲自送您回家的。” “呃……”云裳也想起她晕过去的事。 蝴蝶纹胎记,实在太震撼了。 明明有胎记的是她,楚骊婉却成了一个冤死鬼。 云裳更加好奇邪派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或许与她也有关。 空青帮云裳擦着额头的汗,也不忘把她晕倒之后的事情说了。 “你晕倒,所有人都吓坏了,玄知观主说您可能是染了风寒。” “孙姑姑十分自责,因为是她带您去按察司的,还向太子殿下自请了二十板子呢。” “我晕倒,怎么能让孙姑姑挨板子,这不是胡闹吗?!” 云裳没想到,居然扯到了孙姑姑身上。 空青抿了抿嘴,“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姑姑也不听劝,已经自请了板子,在前排房中休息呢。” 云裳无奈。 在皇权的压榨下,孙姑姑自请板子的念头已经根深蒂固,完全没有反抗之心。 “最好的药都拿给孙姑姑,吃食也要供上,千万别让孙姑姑觉得委屈了。” “是。” “你还是先想一想自己吧。” 玄知的针扎得更深一些,快将云裳的手臂穿透了。 疼痛的冷汗已如雨下,湿透了云裳的衣服和床单,她的小脸青紫,完全是为了忍住疼痛憋变了色。 “下手这么狠,难怪没有多少人肯让你看病。”云裳紧紧咬牙,已经能感觉到口中的血腥味道。 “其他人自然没你这么疼,毕竟没有哪个傻子会挖空自身精血,给别人修改元辰宫。” “……” 论毒舌,云裳自认不是玄知的对手。 而且居然说她是傻子? 好吧,她也没什么反驳的底气和理由。 “陛下最后怎么处置楚骊婉和那个罪犯的?” 云裳只听到苍帝处死楚骊婉及其所有相关的人,剩下的事情全都不知道了。 “你为什么会晕过去?就因为陛下处死了那个冒牌货吗?”玄知没有回答。 云裳蹙眉,“是我先问你的,懂不懂什么叫一问一答?” “……不懂。” 玄知挥手把她身上的长针拔去,又迅速地将迸溅出的血牢牢摁住。 碰到她手臂的一刹那,即便蒙上眼睛,玄知也转过了头。 “那个人醒了,陛下是与他私谈的,只有王公公陪同,其余的人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包括两位皇子。” 玄知突然一本正经。 云裳并未发现他下颚微微泛红。 他是第一次碰触到云裳的身体——掐着她的胳膊。 虽然是为了止血,但她的皮肤如玉石般滑嫩,玄知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 玄知有些后悔蒙住眼睛了。 因为蒙上眼睛更容易引起异样的遐想。 云裳的心思全都在邪派之人身上。 “我还是想见一见他,有什么办法吗?” 玄知半晌没有说话。 云裳以为他是介意空青在,便让空青去放沐浴的水。 “人走了,你可以说了。” “嗯?什么?” 玄知刚刚一直在心里默念“德以尚德”平复心绪,并未听见云裳的话。 “我说空青已经走了,你说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见到那个人。”云裳还是第一次见到玄知走神。 玄知抿了下唇,还是摇头道:“没办法,那里现在已经被重兵把守,按察司多了三层的护卫,我们临走时,陛下已经把他关押到地下的水牢之中,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云裳想见的心情更盛了,“陛下如此在意这个人,看来他十分的重要啊。” “那个女人已死,你何必还揪着此事不放。”玄知突然问。 “如果楚郦婉是假的,那么她的胎记肯定也是假的,我只是好奇怎么弄上去的而已。追根溯源,总要知道个结果吧?” 云裳的借口虽然很好,可她出口时仍旧心虚。 毕竟她更想知道,苍帝为何看到蝴蝶纹胎记便直接把人灭口。 因为被处死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那个楚郦婉…… “陛下也已经去信给我师父,师父应该过些时日就到京城……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弃对这件事的追究,这不是你该参与的事。”玄知认真地道。 “你担心我觊觎秘法?”云裳见他的言语奇怪,突然想起,她是清虚观认定的妖女。 玄知仍旧一脸平静,“是不是你心里更清楚。何况你也不必着急追根溯源,更不用担心你的男人会被邪派盯上。” “呃,为什么?”云裳发懵,怎么又提到了顾行俨? “因为他去了极寒之地的风云山,能不能下来……可就不好说了。” 云裳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他去了风云山?” “我为什么不知道?”玄知今天爱好抬杠。 云裳被他彻底击败,“要不然我们说说你桃花劫的事情,其实那个劫还没有……” “因为是我给了他三个选择,他选了最难的,但是一定有诛仙草的风云山。” 玄知语速极快的说完,没等摘掉眼睛上的蒙布便拎起药箱一溜烟儿跑了。 云裳虽然全身疼痛,却也笑出了声。 没想到抓住了玄知的命脉,桃花劫? 不过顾行俨去风云山,她的的确确没想到。 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卜一卦,看顾行俨会不会遇上危险。 空青已经放好了沐浴的水,云裳也只能先去把这一身粘腻的臭汗洗干净,然后慢慢再做打算了。 顾行俨此时已接到十二皇子的飞鸽传书,得知楚郦婉被父皇下令灭口,包括九族都没放过。 而且十二皇子也说了此事是父皇秘密处理,没让任何人插手,包括去郴州诛九族的都是暗卫营,由王公公带领。 黄达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格外惊讶,“难道说……这位楚姑娘……” 顾行俨把信毁掉,看着已入云层的皑皑雪山,“我们先找诛仙草,其余的事,现在都与本王无关。” 第113章 如果他知道 云裳在家中沉了好几天,并未再进宫亦或去按察司。 六福来了一趟。 六福说暗卫营到七王府带走所有与楚郦婉相关的物件,以及调查与楚郦婉有关的人。 六福知无不言,就连已经去马严呈府上做丫鬟的巧鹊都供出去了。 马严呈也为此丢了官职,还被按察司带走调查。 包括与马严呈夫人有表亲的良妃都被苍帝训斥了一通,具体怎么处置的暂时不知。 云裳唏嘘不已。 因为一个人的胎记,牵扯出一大批有关联的人。 丢官的丢官; 丢命的丢命; 原本两位丞相和都察院对此还有异议,但太后突然出面召他们私谈过一次,所有反对的声音便烟消云散。 宫内的事,不是六福传的,云裳是听虞荷和方若月说起的。 虞荷来感谢云裳,因为云裳占卜天气,帮了虞尚书一个大忙,她也得了虞尚书的暗示,让她与云裳不要断了来往; 方若月是求云裳卜一卦,看看明年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 云裳如今的房子有些窄。 便让空青和夏翠在小院中支了暖炉,冬翠又开始烧烤。 两个人叽叽喳喳,倒是说了不少云裳想打听的消息。 只是听过之后,云裳的心思更沉重:那个蝴蝶纹胎记,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喂,想什么呢?和你说话呢。”方若月叫了一声,还拽了拽云裳衣角。 云裳缓过神来,“嗯?怎么了?” “虞荷在问你,这个楚骊婉是假的,那个真的到底在哪里?七殿下会不会继续去找她?” 方若月和虞荷已经知道顾行俨和楚骊婉的事,也明白云裳为何搬出来。 凭心而论,这件事的确让二人很惊讶。 哪个府里不会进一两个侍妾?偏偏云裳就不允许? 可云裳闹腾了一通,反而揭开这个女人是冒名顶替。 方若月当时就对云裳佩服得五体投地。 之前再怎么怀疑她的能力,这一次 就连楚郦婉都占卜出来,云裳不会真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吧? “对啊,五殿下回家告诉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惊了,但这个女人是假的,肯定还有真的在。” “七殿下去找那个人了吧?你们俩真的不能和好了吗?” 如果是之前,虞荷根本不信云裳会与顾行俨和离。 但现在她不敢再确定,因为云裳貌似柔柔弱弱,其实性格比她们全都硬气,无人能比。 “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七殿下能不能回来?虽然你们俩正在闹矛盾,可你也不能一个人在小院过年,母后会召你进宫的吧?” 二人噼里啪啦一堆问题。 不过也给云裳提了一个醒。 如果证明楚骊婉是假,那么定会有个真的,而且顾行俨曾经亲眼见过那个胎记,苍帝会不会再去寻找真实的“她”? 云裳庆幸之前把此事隐瞒,否则她不用救顾行俨,小命恐怕早就已经没有了。 她务必要暗自打听出来,那个胎记到底代表着什么……如若能够找到师父就好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们现在问我,我也不清楚该怎么办。” 云裳故作懵懂迷茫,她吃了玄知的药之后,也的确嗜睡无比,看起来无精打采,慵懒无力。 虞荷越发的心疼她,“若是他真的帮你找回诛仙草,你就原谅他吧?不然你一个女人就这么在京城住着,其实也挺难的。” “是啊,陛下还说给你公主府,依我看,住宫里还不如回七王府,好歹那里你已经熟悉了。”方若月道。 “成家立业,就为了给自己找个熟悉的环境么?”云裳有些纳闷,提出质疑。 虞荷眨么眨么眼睛,“不然呢?” 方若月倒反应过来,“也对,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自小到大就是一个府邸到另一个府邸,你是走过很多地方的……” 一时间,话题有些冷场。 她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硬是凑到了一起,都成了苍帝的儿媳。 冬翠恰好烤完了肉端上来。 美味不可辜负,倒是把冷场给拯救了。 “奴婢用的是七殿下教的法子,王妃最喜欢这种口味,四王妃与五王妃若不喜欢,奴婢可以再帮您二位重新烤。” 冬翠羞答答的递上,生怕二人不喜欢。 云裳送到嘴边的肉,突然觉得不香了? 虞荷与方若月倒是很爱吃,“别说,七殿下的法子还不错,我是第一回吃。” “回头把烤的法子写下来,我带回去给厨子,让他做给四殿下尝尝。”方若月道。 冬翠一口答应,又转回身去忙。 云裳又被她二人絮絮叨叨到天黑,只觉得闲话家常比进宫卜卦还要累。 “今天早点休息,明日我们进宫一趟。” 云裳早早地洗漱上床,吩咐了空青。 空青有些意外,“怎么突然要进宫去了?” 云裳并未说得太仔细,“我有些事情要与父皇商量,你去告诉春姑姑,明日一早备好马车吧。” 空青应下,立即去找春姑姑。 云裳已经决定,直接去问苍帝,那个胎记到底意味着什么。 因为她已经把所有途径搜索了一遍,都没有比苍帝更合适的人选。 顾行俨肯定不知道,因为他是见到蝴蝶纹胎记的人; 包括顾行澜可能也不清楚,因为苍帝根本没允许他插手这件事,否则不会让五皇子和十二皇子去负责按察司和那名抓回的罪犯。 还有一个人知道内幕,那就是太后。 想到太后,云裳便头大如斗。 这个人她躲都来不及,不可能主动上门问皇室隐秘之事。 所以她只有一个人选,那就是苍帝。 可是去问苍帝,总要找出十分恰当的理由? 云裳绞尽脑汁不停的想,想着想着,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起床,云裳简单用了早饭便上车。 可是在马车上,她也没有充足的理由,能让苍帝把这件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好奇心过重会被怀疑; 若不套路苍帝,她也打听不出真相来。 此事想想便十分困难。 云裳哀叹一声,一转眼自己成了被身边人追杀的对象? 如若顾行俨知道她是被苍帝追杀的人,他会怎么态度呢? 第114章 太子殿下谦让了 云裳到宫门口递了帖子,便等候着苍帝传见。 她并没有去永安宫找皇后叙话。 她满心思都是胎记的事,没有闲心去陪皇后说废话。 何况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和皇后之间也没了最初的默契,就更没必要虚伪的去嘘寒问暖了。 没有等待太久,便有小太监来请云裳去御书房。 云裳匆匆赶去,以为能够马上见到苍帝。 谁知苍帝不在,是顾行澜在处理奏折。 “你身体刚刚好一些,孤怕你太冷,便让你先进来等。父皇正在听户部尚书的财报,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才有时间。” 云裳连忙道谢,“多谢太子殿下体恤,那我便去东厢房等着,不多打扰。” “没关系,孤正好也累了,陪你去东厢喝茶歇息片刻。” 顾行澜生怕云裳拒绝,“孤与侯府嫡女的亲事也要定下了,正好你帮孤卜算一下,这女子与孤是否合适。” 云裳一怔,“父皇都已经赐婚了,那便是最合适的,不必再卜算了吧?” 顾行澜看着云裳道:“孤还是更想听你细说一番,随意闲聊而已,你也不必过多在意。” “既然如此……谢过殿下了。”云裳也明白再推托下去,显得过度强硬。 顾行澜已经订了亲事,她也没必要再过多避嫌。 何况,她已经决定与顾行俨和离,何必还怕他不高兴? 这般思忖,云裳立即就去了东厢房,与顾行澜一同品茶了。 吩咐小太监沏茶,顾行澜也把二人的生辰八字递给云裳。 云裳简单的卜算了一下,此女旺夫、性烈、过刚易折,与顾行澜的确很配。 云裳简单说说,而且还算了二人成亲的良辰吉日。 顾行澜也问了子嗣之事,云裳犹豫下,“殿下恐怕不止这一个女子,子嗣众多,不必担心的。” 将来要继承苍国皇位的人,怎么可能只娶一个媳妇儿?或许繁衍才是身居高位人的责任。 顾行澜又问了几个问题,云裳也都一一解答。 顾行澜仔细想想,似乎也问不出更多? “七弟妹的话,孤全部记在心中,就此多谢了。”顾行澜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 云裳淡淡一笑,把茶接过来,算是领了这份谢意。 她心里也松一口气,总算是把承诺过的事情兑现,免得总被顾行澜提起,心里似有件事情悬着的。 念头落下,云裳怔住了。 从何时起,她对承诺二字也如此在意? 虽然不愿意承认,她也明白自己受顾行俨的影响太深了。 苍帝还没有忙完,顾行澜觉得气氛无趣,突然提议了下棋。 云裳讶然,“下棋?太子殿下是认真的吗?”顾行澜怎么知道她会下棋? “孤曾听七弟说与七娣妹切磋过棋艺,闲来无事,孤想请教一番。”顾行澜格外诚恳。 云裳心中吐舌,看来顾行俨只说下棋,没说输得很惨? 不过下棋似乎也能熬时间,否则在这里干等着,的确太过无趣了。 云裳点头答应,小太监便立即把棋盘摆上。 对顾行俨,云裳自然会让着,不愿伤害他大男人的自尊心。 对顾行澜,云裳不打算留手,也想试试棋艺的真正水瓶。 只是顾行澜的棋路子不似顾行俨那般大开大合,反倒温润如玉。 云裳也全神贯注,很快投入棋局之中,与顾行澜杀了个天昏地暗,醉在其中。 此时的苍帝焦头烂额,甚是头痛。 他已经与户部尚书商议完一整年的财报,此时正在听暗卫营统领回禀郴州灭口抄家的一干事宜。 “楚家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千丝万缕,与楚骊婉有关的人也实在太多。” “陛下您还是要给属下一个大致的范围……” 九族灭口,算是一个界线标准,可但凡认识、有关的人也不放过,这个就太过泛泛,让人不知怎么办了。 苍帝仔细思忖了下,一时也拿捏不准。 “此事不易夸张过大,你们从明转暗,再关注一些时间。主要查明,那个女人是不是楚县令的亲生女儿,还有楚家的祖辈,有没有来历不明的女人。” “这个来历不明是指……” “与妫族有关的人。” “……属下明白了。” 苍帝摆手,示意暗卫营统领退下。 此时王公公悄无声息地进来,“冲虚道长已经入京了,您打算什么时候见他?” “你说,这件事要让他插手么?”苍帝没有着急召见,也是在犹豫之中。 王公公思忖下,“冲虚道长或许知晓一二,但了解不多,陛下是担心他走漏风声?” “朕是担心他不敢杀生……”苍帝没有隐瞒,“对妫族,宁杀错,不放过。” “这……的确有些难办了,奴才刚刚与他相见时,他对陛下灭了九族一事颇有不满,还想找您说合几句,被奴才给拦下了。” 冲虚道长毕竟是清虚观的修行之人,他做事向来讲究有理有据。 当初建言处死云裳,也是因为她真的做出逆天改命的叛逆之事。 苍帝一叹。 果然如此。 可不用冲虚道长,又有什么人能抵挡得住妫族出现? “亦或许那个胎记真的是意外?这么多年,可从未再听说她们的消息了。”王公公怀疑。 苍帝道:“你这话有些儿戏了……” 王公公连忙告罪,“奴才只是想着苍国这么多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希望妫族出现,否则又是一片刀山血海……何况,当初已经把他们一个不留的抄家灭族,怎么可能又出现?” “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 苍帝对此十分笃定,“暂时先放一放,朕想好了再决定见不见他。” “对了,七王妃已经到了,在东厢等候陛下。”王公公突然想起云裳。 苍帝点了点头,“让她来吧,此时恰好有空,让她为朕卜一卦。” 王公公讪笑,“七王妃正在与太子殿下下棋,刚刚还卜算了殿下的亲事,侯府的嫡女是旺夫的。” 苍帝眉头一动,并未反感。 “既然如此,就随朕一起去看看,云裳能与太子对局,看来棋艺也不简单了……” 苍帝起身,带着王公公一同去了东厢。 顾行澜已经苦涩的冒了汗,没想到被云裳杀得片甲不留,完全没有喘息的余地。 “七弟妹棋艺高超,孤自愧不如。”顾行澜终于放弃,他眼中的云裳又多了几分神秘。 云裳已经看到苍帝朝东厢走过来,“是殿下太过谦让了……” 第115章 十年前的人是你 云裳突然冒出这样一句,顾行澜愣住了。 谦让? 他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努力,哪怕与父皇对局,都没有这么辛苦。 “七弟妹永远深藏不露,孤越来越看不懂你。” “是殿下把我看的太复杂,我一直毫无隐藏。” 顾行澜一怔,“抱歉,是孤狭隘。” 云裳淡淡一笑,走到门口去迎苍帝,没有再提棋局半个字。 “怎么样啊?朕听说云裳在与太子下棋,不知切磋得如何?怎么不继续了?” “太子殿下故意让棋,有些低估了云裳的水准,这种棋局不下也罢。”云裳娇滴滴地说着,貌似指责顾行澜,却噎得他说不出话。 说什么? 说自己就是能力不如云裳? 莫说苍帝不会信,顾行澜自己也觉得可笑。 “还是孤的能力不行,让棋也该不动声色,润物无声,没想到被七弟妹看出来,还是技艺不精。” 苍帝笑笑,没有说话。 在他的心中,一个女子的棋艺能有多高超?信心满满地认为顾行澜谦让了。 苍帝坐了主位上看云裳,“今天怎么突然跑到宫中来见朕?有什么事要回禀啊。” 云裳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往日都是苍帝宣她,她才会到,今天主动前来,很是难得。 “近些时日天气不妙,我推算了下,或许还会有寒冬气候,特意写了折子上给父皇过目,也已经写了另外一份给工部尚书,希望不要耽误到工程的修复。” 云裳昨晚熬夜写了一份折子。 以天气为由,总是个不出错的选择。 苍帝很是满意,“还是你知道朕最担心什么啊,这鬼天气,也不知道怎么了,好似漏了似的。” “冬季严寒雪多,来年的庄稼耕地更肥沃,只是要熬过这个寒冬不容易,云裳还打算捐出部分银两给庄户们,想以司天监的名义,不知父皇觉得如何?” 云裳每年都会有慈善的捐助。 但往年是以七王府的名义。 如今她要与顾行俨和离,再用七王府便是自作多情了。 苍帝看了看她,“司天监的事情,朕的确打算继续交给你掌管,有你在身边,朕十分踏实,换个人还真的不适应。” 云裳:“多谢父皇。” 苍帝继续道:“但捐助的事情,还是以七王府的名义吧,你和老七具体怎么说法,等他回来……何况朕也很关心你的身子,都等你服用了诛仙草之后再议。” 苍帝打算把云裳压榨到最后一刻…… 云裳思忖了下,只能福身答应。 “父皇看来似有事情忧心不解?” 云裳故意提起,因为那个胎记的事情没有着落,她不用卜算,也能知道苍帝为此事挂心。 苍帝点了点头,“的确有事难解。” “可用云裳帮您卜算一卦?玄知刚把我的青花碗粘好,我至今还没用过呢。” 云裳的确带了玄知粘好的青花碗。 她也没想到,玄知的手艺那么好。不仅粘得无可挑剔,似原品一般,他还在青花碗中加了阵法,不会消耗云裳的太多灵气。 苍帝眼前一亮,“哦?没想到有这等缘分,那就为朕卜一卦。” 云裳立即把物件拿出来,让苍帝写了最惦记的事,折叠起来给云裳。 云裳在背面画了符咒,随后用香在青花碗中点燃,看着那屡屡飘起的香,云裳缓缓地道: “父皇担忧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 “那个结果牵扯到陈年旧事,也牵扯到身边的人。” “……” “这件事隐瞒不住,堵不如疏,否则会引起更大的风波。” 云裳这话半真半假。 前面的话的确是卜出的结果,而最后这一句,就是在给苍帝挖坑,希望他能把此事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苍帝沉默了,一直都没有说话。 王公公的脸色阴沉不定,直到看着云裳的香灭了,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顾行澜一直都在盯着苍帝的神色,很想看出点什么。 苍帝却只字未提,静静地站起身,背着手离开了东厢。 云裳起身,送苍帝离去。 苍帝的背影蹒跚岣嵝,没有了往日的英姿傲气。 谁都看得出,云裳刚刚的一卦卜到他最担忧的事,只是苍帝一时难以接受,不肯就此认输罢了。 “父皇近来忧心忡忡,七弟妹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顾行澜安抚云裳,怕她担心触了苍帝的忌讳。 云裳轻轻道:“太子殿下可知父皇在忧心什么?”她随意一问,也没指望顾行澜会告诉她。 顾行澜轻道:“是皇室多年前的一个秘密,孤也是今天刚刚知道。” “殿下知道了?”云裳大惊。 顾行澜看她奇怪,“弟妹也知道么?” “呃……没有。”云裳自知刚刚有些失态,连忙找了借口,“只是从卦象看,此事只有历代帝王知道,所以……” 顾行澜恍然,随后自嘲苦笑,“你心中还是挂念着七弟,孤不怪你。” 云裳讪讪,她不过是胡编一个理由,没想到又被误会? “此事云裳不会告知外人,但在此先恭祝殿下了。” 苍帝已经离去。 顾行澜也有事要办。 云裳带着空青离开皇宫,虽然没有从苍帝的口中听到秘密有些遗憾,但下一次、下下次她一定会问出来。 要不要套路一下顾行澜? 云裳念头一动,还是彻底地放弃了。 顾行澜的心思很细腻,十分不好把控。 何况利用一个对自己关心的人,云裳始终过意不去。 云裳带着空青走到宫门口,刚刚准备换了马车,回小院去。 小安公公突然追了出来。 “皇后娘娘知道七王妃进宫,特意让奴才在这里等着的。” “母后可有急事?”云裳并不想见皇后。 小安公公笑着道:“娘娘的确除了事情要和您商量,七王妃还是去一趟吧。” 云裳无奈,只能又从马车上下来,跟着小安公公去了永安宫。 皇后早已等在正殿门口。 看到云裳从小轿上下来,连忙把她拉到了寝殿内,“你和母后说句实话,你当初为何奋不顾身的舍命救俨儿?十年前和他有过邂逅姻缘的人,是不是你?!” 第116章 不值得舍命相救吗? 云裳吓了一大跳。 谁能想到皇后找她见面,直接来这么一句? 她是哪里暴露了吗? 她从未与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按说不应该啊! 云裳瞬间告诫自己要冷静,可她抖了一下的双手,还是被皇后看到了。 “不会吧?真的是你?那你之前为何不说呢?”皇后此时更加笃定。 “母后您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我,是我的话,我还会允许殿下把那个女人带回家?” 云裳故意把心虚转为气恼,也是为了遮掩内心的惶恐,“还以为您见我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就是为了刺人心。” 皇后怔了一下,“可若不是你,你为什么舍弃阳寿也要救他?”皇后仍旧心存怀疑。 “我、我、我……” 云裳一时找不出理由,即便她再冷静,也需要时间思考怎么编个故事更妥当。 “你看,你连理由都说不出,那就一定是你。”皇后紧紧地盯着她。 云裳实在没了办法,“我崇拜七殿下不行吗?!” “就为了这个?”皇后不太信。 云裳立即落了脸子,开始训起皇后了。 “为什么不行?” “七殿下为了苍国百姓血战沙场,并没因自己是位皇子便趾高气扬、跋扈无度,更没有只顾保全自己的性命,扔下任何一个叫不出名姓的士兵,永远冲锋在前。” “他麾下的士兵有一个说他不好不称职的吗?这样的人,凭什么老天要让他死?” “我就是不想让他死,难道还成错的了?!” “母后,云裳说的话可能不中听。您是不是在宫中的时间太久了,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把利益二字摆在先?” “难道您认为自己的儿子不值得被舍命相救?您觉得他不配吗?” 云裳噼哩啪啦地数落了皇后一通,随后偷偷地看皇后神色。 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不停地思忖自己哪里漏了馅儿。 皇后被喷得目瞪口呆,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烫。 虽然心里有些不满意她逾越顶撞,但云裳说的也对啊。 她的儿子就是那么优秀。 为什么不值得救? “你也别怪母后多心,那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当然知道他值得被人崇拜。” “只是宫里那群碎嘴子突然提出了这样的质疑,所以本宫把你叫过来问问而已,瞧瞧,你竟然还生气了。” 皇后的态度顿时软下来。 “这事儿怎么能不生气?而且殿下都说了,救她的人身上有胎记,我……又没有。” “你是真的没有?” 皇后再提出疑问,可见云裳犀利的眼神,她又连忙道:“你别怪母后追着问,是曹贵妃又把事情捅到了太后那里,认为你就是故意隐瞒身份,所以本宫把你找来问问。” “曹贵妃?怎么又是她!” 云裳许久没听说曹贵妃的消息,没想到她还阴魂不散了。 “她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蛊惑,觉得那个女人是假,那么真的理所当然就是你。” “如若我与七殿下有那么美好的姻缘,我为何不认?!” 云裳硬气的反问,倒是让皇后一时回答不上。 “……这事儿有些复杂,反正你没有那个胎记就行了!” 皇后没有说太多,把话题又转回了七王府,“那个女人已经不再了,你也是时候搬回七王府了吧?俨儿不在,王府总要有个做主的人才行。” 云裳看向皇后,“父皇许我在外单独居住,说是等七殿下回来之后再商议和离之事。” “……” 皇后沉了片刻,“俨儿已经为你去爬雪山,找灵草,你还想和俨儿和离?” 云裳:难道仅仅因为这一件事就要被感动得痛哭流涕,不计前嫌? 云裳知道无法与皇后讲明白,“让母后失望了……” 皇后很是不满意,说话的语气也重了些,“你是个有主意的,本宫也说不动你,不过除了俨儿之外,没有哪个男人能护得住你,你可要想清楚。” 顾行俨是皇子,是深得陛下宠爱、又有皇后做生母的皇子。 与他和离,云裳甭想再找到其他男人栖身另嫁。 云裳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和离之后,就一定要再选其他男人? “多谢母后提醒,但云裳也不必依靠男人傍身,现有的私房足够吃穿一辈子,乐得逍遥快活了。” “你……”皇后说不动她,也想到这丫头吃软不吃硬。 “算了算了,曹贵妃的事你心中有数,恐怕太后还会找你,你要想好怎么回答。” 皇后兴致不高,也不想再与云裳叙话。 云裳冷笑,“母后这话,我不能懂,十年前没有与殿下邂逅,难不成还要判我有罪?” 皇后也没辙,“只是叮嘱你别忤逆太后,你知道她的脾气的……” 云裳未再多叙话,很快离开了永安宫。 空青一直都在旁边听着,却一句都没听懂? “奴婢糊涂了,如若您和殿下是十年前就有姻缘的人,不是一件好事,怎么好似犯了错?” 她并不知道胎记的事。 包括苍帝直接灭口楚骊婉,空青只以为因为欺骗了七殿下。 云裳思忖下,也并未解释的太清楚,“对错不都是她们定的?若想找麻烦的话,我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吧。” 云裳带着空青离开。 永安宫外地角落中,常公公的身影在阴暗处显现出来。 他看着云裳的背影,悄无声息地离去,把话传给正在诵经的太后,“……的确不像是她,但老奴并未看清她背后是否有胎记。” “哀家也不认为会是她,但总要亲眼见过才能放心。”太后停了诵经,抚摸着手中的那一串菩提。 “……按说过去这么多年,纵使有一两个漏网的,应该都已经老迈不堪,亦或延续了几代人,还会一直不肯放弃仇怨?”常公公内心怀疑。 太后的语气也很无奈。 “若那个蝴蝶纹胎记没有出现,哀家也以为事情被时间慢慢地消逝过去,却没想到它又出现了,那便不可小觑。” “特别是这个人,可能十年前就出现过,而且还与皇室的子弟有交集,想起来有多可怕?!” 常公公道:“若皇室子弟全部知晓这件秘闻,或许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太后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错,“这件事是哀家固执了。” “可现在说起又有什么用?” “务必查出十年前与老七邂逅的女人是谁。” “这个人不找出来,哀家死都不能瞑目的。” 第117章 没有退路了 云裳被太后宣入宫中是在三天之后。 其实这三天她在家中没出去,却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 因为春姑姑和孙姑姑这几天一直眼神飘忽不定,好似院子中有什么似的。 云裳知道,或许宫里派人来监视,两位姑姑也不敢告诉她…… 被太后宣召,云裳还是换上了正规的服饰。 如今还未与顾行俨和离,她名义上仍旧是七王妃。 太后是讲究规矩而且喜欢挑刺的人,云裳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只是这一次云裳没有带着空青,而是又带了夏翠。 之前陪她去慈安宫和万佛楼受苦的就是夏翠。 倒不是云裳可着一只羊撸羊毛,而是夏翠与太后身边的人熟悉一些,真的遇上事,也不会慌乱,知道如何解决。 云裳这一路都没开口说话。 只有夏翠时不时和孙姑姑聊几句,其实也心不在焉。 云裳进了宫,常公公已经等待门口。 一行人又去了慈安宫,可惜太后并未露面,是罗嬷嬷迎着云裳进内殿。 “太后近来得了一方庵师太的方子,调养得很不错。所以又向师太说了七王妃的情况,师太开了方子,亲手为您配了药浴,就请七王妃来试一试。” 云裳一怔,想看她身上有没有胎记,用这种借口? 不过这借口总比直接让她脱衣服要委婉得多…… “还以为皇祖母是要我来卜卦,未料到是泡药浴,如若早知道,我也便不用打扮得如此精致,稍后还要补妆了。” 提到卜卦,罗嬷嬷的嘴角抽搐了下。 慈安宫内的所有人都害怕云裳卜卦,想想之前的那段日子,真如噩梦一样。 “太后疼惜七王妃,也希望您的身子能养好,为七殿下生儿育女。” “恐怕要辜负太后,让她老人家失望了……” 云裳没有提“和离”,罗嬷嬷自然不会把此事挑明,直接把云裳带到内殿的净房中。 这里是一处极大的水池,不是简简单单的小浴桶,可容纳十几个人共享。 “这……奢侈了吧?” 云裳也有些没想到,太后的宫殿内如此奢华。 罗嬷嬷吩咐侍女们上来伺候云裳更衣,“莫要担心这浴水有问题,是熬了三天的方子,才请七王妃动身的。” “三天?这里面是配了什么药吗?” 云裳好奇的看着,池中的水褐色泛红,还有着浓郁的药香,表面漂浮着花瓣。 倒映出的颜色有那么一丝诡异,看起来不像药汤,更像是毒水一样。 “是可以滋润皮肤的药,比如身上有不入眼的疤痕都可轻易的去掉。” “这么神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罗嬷嬷笑道:“自然是神奇的,老奴也亲身试过了。” 罗嬷嬷举起了手,撩起袖子,露出了臂弯上的一块青印,“不怕七王妃笑话,幼时有这一处胎记,母亲嫌弃,便请了人配药,把这胎记给消去了。” “可谁想到前些时日得了太后的赏,让老奴也跟随沐浴一次,却没料到这胎记露了出来……把老奴吓了一大跳。” “原本不觉得神奇,这一次也是真的信了。” “是师太还往药方中加了什么东西,可让人肌肤恢复到幼时的模样,好似返老还童一般,七王妃您用过一次就知道有多奇妙了。” 罗嬷嬷絮絮叨叨说了一通,随后笑着看云裳。 云裳面露惊喜,心中却是惊吓。 她明白罗嬷嬷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神奇的药,母后和诸位娘娘都没用,太后居然想到了我?” 云裳一时不敢下水。 若这药汤真有这等功效,她的胎记不也原形毕露了吗?! “太后娘娘也知道七王妃近来为陛下做了不少事,是特意给七王妃的赏。”罗嬷嬷紧紧地盯着云裳,似想看出点什么。 云裳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微表情,轻咬下唇,有些羞涩地道:“可我沐浴之时,向来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瞧着……”云裳看着一旁站着的侍女们,“不如就留夏翠一个人陪着我,也不劳烦罗嬷嬷了。” “太后娘娘特意吩咐老奴侍奉王妃沐浴,王妃还是莫要嫌弃,给老奴一个机会。”罗嬷嬷不肯离去。 “那……让侍女们退下总可以吧?”云裳仍旧提了条件。 罗嬷嬷朝侍女们摆了摆手,侍女们退下。 云裳更换了浴袍,仍站在水边一动不动,倒是让罗嬷嬷有些怀疑了。 “王妃是怕水烫?” “这个温度也还好……” “那为何不进去呢?” 云裳伸了一下脚,又连忙地缩回来,她盯盯地看着罗嬷嬷,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其实我很好奇,太后为何突然赏赐沐浴。” “您是知道太后瞧不上我,甚至巴不得处死我,突然得了这么一个赏,总让我心底不安,好似缺点儿什么。” 无论这个药水是否真对恢复胎记有效果,云裳如若直接应了,都会引起奇怪。 毕竟她和太后不是普普通通的言语不合,已经涉及到生死。 许久不见,突然给了赏赐,她便顺理成章的接下,反倒是她不对劲儿。 而且这药水是真有神效,还是太后设局诈她,云裳一时无法确定了。 果然,云裳说完这句,便见罗嬷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七王妃多虑了,太后是真的体恤您劳苦,还能在池水中下毒不成。” “呵呵……这池水的颜色是真挺摄人的。”云裳继续试探。 罗嬷嬷道:“太后宅心仁厚,更是吃斋念佛的人,哪里随随便便杀生,是七王妃您多虑了。” 云裳道:“既然如此,我心中领了太后的情意,不下去了可好?” 罗嬷嬷的脸色颇玩味,“七王妃莫非是身上有什么,害怕老奴看到么?” “嗯?嬷嬷这话是何意?”云裳故作不懂。 罗嬷嬷直接帮云裳脱掉了身上的浴袍,“既然王妃没有什么怕外人瞧的,就别再耽搁时间了。” “这药水是有时效的,侍女们为此准备三天,七王妃体恤下人,就收下这一份辛苦好意吧。” 罗嬷嬷站在云裳身后,摆明在等着她进入池水之中。 云裳甚至怀疑,她若不答应,罗嬷嬷很可能会一脚把她踹到水里,只为了看她身上会不会有胎记。 胎记……的确也是云裳担心的。 可眼下她是强行不依,还是真的下水赌一把? 心底一丝警惕感陡然而生。 或许此时不止罗嬷嬷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云裳脚尖轻轻碰触到池水,或许只能孤注一掷,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第118章 不能轻易放过了 夏翠在一旁看着,已经彻底地傻了。 她虽然看到了池水、听到了对话,可为什么每一句话都听得懂,却又根本听不懂什么意思呢? 夏翠不敢吭声,只在一旁静静地瞧着。 她见云裳迟迟不敢下水,很想伸手过去扶一下。 谁知罗嬷嬷一记眼刀,就把夏翠狠狠地盯在原地,让她仿若被雷劈中,一动都不敢动。 但这也仅仅一瞬而已,夏翠很快便反应过来。她是七王妃的侍女,何必怕一个嬷嬷? 即便被罗嬷嬷凶着,她也硬着头皮去扶住云裳,“七王妃您小心一些,千万不要滑倒了。” 云裳扶住夏翠的手,忐忑不安的心有了一分安慰。 这也是她为何选夏翠,而不是选空青。空青毕竟在宫中长大,是有着根深蒂固的长幼之分的。 罗嬷嬷在一旁笑着道:“王妃真的不必担心,其实老奴刚刚还有件事怕您害怕,所以没敢说。” “嗯?什么?” “太后最初也是不信这个药浴的,用配好的药去洗了骗七殿下女人的身子,没想到她身上的胎记没了,验证出她就是假的。” “太后知道一直委屈了王妃,所以才特意赏赐,算是弥补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的确不该提,七王妃就踏踏实实享受吧。” 罗嬷嬷说了这话,夏翠脸色刷白,这个药浴还洗过死人?她胃腹翻涌,一阵阵犯了恶心。 云裳的脸色果真难看,直接进入池水之中,一句话都不再说。 温水沁着肌肤,的确舒缓无比。云裳面色羞红,却不再有任何的忐忑恐惧。 其实罗嬷嬷没提起楚郦婉,云裳还不敢笃定,这药水是刻意唬她的东西。 但提及给一个死人用,云裳迅速确定,这药水毫无作用。 因为楚郦婉的胎记是邪派秘法,冲虚道长曾说,破处幻化的办法只有一个:这个人死去。 所以胎记消失,是因为楚郦婉死了,根本不必再用什么药水浸泡。 罗嬷嬷本想诈她一下,却不料此事云裳恰好知道,反倒是能把心思放下,可以踏踏实实地享受了。 罗嬷嬷亲自拿起一个丝滑的沐浴刷子,帮她缓缓地擦着身。 “七王妃赎罪,老奴刚刚唐突了。” “嬷嬷知道唐突也说了,我不是个善良大度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 “太后也是希望您和七殿下能长长久久,不要真的和离。七殿下乃陛下看重的皇子,可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倘若家事不安,倒是落了下乘了。” “七殿下落了下乘,皇祖母难道不该高兴么?” 云裳丝毫不避讳的提及太后偏袒顾行澜,“其实皇祖母根本不必担忧,我之前已为太子殿下卜过,他此生必定上位,没有人能争抢。” “此事太子殿下已经向太后说过了,还说您选了婚配的吉日,倒是多谢七王妃操心了。” “举手之劳,何况我也曾答应过太子殿下。” “王妃安心享用,老奴先退下了……” 罗嬷嬷为云裳擦了背便离去。 其实也是看到云裳的身上的确没有丝毫胎记痕迹,已经达成了目的。 云裳面色平淡,面色因水温满是红晕。 其实这红也有紧张的成分。 毕竟太后用这种方式唬了她一下,心情跌宕起伏之间,她的确有些害怕了。 云裳在努力回忆,师父当时消除胎记时,配的是什么药水? 不知为何,她记忆混沌不清。 只记得当时胎记消了下去,她惊讶这药实在神奇,还逼着师父涂了几处她磕磕绊绊留下的疤痕,所以才皮肤完美无瑕,如瓷如玉。 云裳很想见到师父。 因为见到师父,她便可以知道所有的真相到底怎么回事。 而且诛仙草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更不知她服下去会不会死。 难道此生真的没有机会再见师父了? 那定是此生最大的遗憾,没有之一。 但若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或许还会奋不顾身的去救顾行俨。 云裳嘴角轻牵,仍旧如此执迷不悟的傻? 世上不可能有后悔的药。 她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 云裳也不知在池水中泡了多久,昏昏沉沉,她险些睡了过去。 掐算了时间,罗嬷嬷又端来为云裳准备好的补汤,说是与这药浴是配套的。 云裳从水中出来擦干,把那碗汤汩汩喝下之后,便穿好衣装,准备去向太后谢恩。 “太后原本还想等着七王妃,可刚刚在榻上睡着了,七王妃便不必再等,改日再来谢恩,今天就先回去吧。” 罗嬷嬷不是常公公,她的话总会绕好多个弯子。 其实很简单,太后并不想见她。 云裳了然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云裳告退,还请嬷嬷帮忙谢太后的赏,改日云裳再来帮太后卜卦。” “老奴送您到宫门口。” “嬷嬷留步,有夏翠陪着呢,不必多礼了。” 云裳痛快地离去。 这一池水、那一碗汤,的确让她精神百倍,身心舒畅。 罗嬷嬷看着云裳的身影离去,便折身回了殿内,去向太后回禀。 “……有过迟疑,也有过不满,的确不像是刻意隐藏的样子,或许她真的不是十年前与七殿下邂逅的那个人。” 太后点了点头。 “但你刚刚的确说多了,不该拿死掉的女人举例子。” 罗嬷嬷不懂,“老奴是想看看,她得知此事有什么不妥的神色?” 太后道:“倘若她知道妫族的秘密,就会识破你所言为虚,立即判断是个局是故意诈她的了。” 如若云裳听见,一定震惊太后的心思缜密。 罗嬷嬷却不觉得,“那么隐秘的事情,七殿下和太子殿下都不知道,七王妃怎会知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太后说完,也觉得自己多虑了,“不管怎样,还是要仔细地盯着她,千万不可大意。” “陛下那边可要回禀一声?”苍帝如今手中无人,正是用人之际。 太后犹豫了片刻,“就偏偏要用这个丫头?” 罗嬷嬷苦涩无比,“既有本事又肯听陛下摆布、不反驳的人或许只有七王妃了。” “唉……冲虚那个老顽固,哀家也不知如何说他才好。” 太后想想也没了其他选择,“那便让陛下小心行事,若用这个女人,就要把她扣在皇族之中,不能轻易地放过了……” 第119章 比她高一阶 云裳回到家中,以疲累为由,独自在屋内静静地思考一整天。 虽然皇后已经提醒过她,她仍被太后这一局玩得心惊胆颤。 若不是罗嬷嬷多话漏了馅儿,她很可能在某个细节上被看出问题。 云裳不知何时会有接踵而来的试探,也不知何处有瞄向自己的刀。 还要这么被动吗? 云裳并不喜欢找麻烦。 可曹贵妃接二连三的挑衅,突破了云裳的底限。若不给曹贵妃一点教训,太对不起玄知为她粘好的青花碗了。 但这件事不能直接去做,而是要想个法子…… 云裳想了许久,还是要从苍帝身上下手。 只是再找个什么理由进宫更合适? 需要好好琢磨一下了。 云裳边思边写,还被空青提醒着服下了玄知的药。 这药催眠很快,云裳眼皮子打战,很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清早,云裳刚刚在家中用过了饭。 突然有人敲门。 居然是顾行澜带着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外。 “太子殿下?”云裳有些惊,更有些不喜。 就这么突然到访,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女眷也就罢了,他本就身份敏感,心里没点数? “突然造访,是孤唐突了,孤只是路过此地,恰好看到来接你入宫的周公公,便跟随他一同到此处看看。” “入宫?” 云裳看向太子身旁的公公,从未见过,更是面生。 “奴才之前是守皇家祖祠的,陛下吩咐,往后由奴才在您身边跑腿儿传信,这是奴才的身份铭牌,请七王妃查看。”小太监恭恭敬敬地递上。 云裳接过看了一眼,的确是宫内的人。 只是陛下为何派人在身边侍奉?难道信不过太子给的两位姑姑吗? 顾行澜看出云裳的迷惑,“父皇决定让你继续接手司天监,两位姑姑不懂宫内的事,所以选了周公公在你身边。” “他对宫内比较熟悉,是王公公教出的人。” 顾行澜提到王公公,云裳便什么都明白了。 显然陛下要吩咐的事情,不希望她身边的人知道,所以才找了一个专属的人负责。 “既然如此,往后就辛苦周公公了。”云裳看向顾行澜,“也辛苦太子殿下跑一趟。”只是这一趟实在没什么必要,她还能不信苍帝派来的人? “陛下现在要我进宫?我去换一身衣裳。”云裳也不知道会有人来,穿得还是便装。 周公公点了点头,“陛下有事与王妃商量。” “你们稍等片刻。”云裳折身回了屋子中,“空青给殿下上茶。” 云裳吩咐完毕,便去更换衣物。 空青送了茶,还拿上了冬翠做的小点心。 顾行澜对吃食并不感兴趣,端详起这幽静的小院落。 淡雅、肃静,有着不同寻常的安稳。 顾行澜选了云裳的摇椅晃悠着,望着不青不蓝、还有淡淡云朵的天空。 他突然能够明白云裳为何搬出七王府。 如此惬意安逸的气氛,没有勾心斗角和牢笼的束缚,就连吹拂在面庞的风都温柔些许。 难怪她不肯居住宫中,也不回七王府了。 而他,似乎只有这一刻才体会到什么叫“自在”,这种感觉从前皇后过世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 有人在外等候,云裳也没精心打扮。 更换了一件颜色清淡的竹叶青栀袄裙,外面仍是银色的狐狸皮大氅。 脸上未施粉黛,只用一根白玉簪固定了发髻。 云裳越是素淡装扮,越让人挪不开目光。 就连初见云裳的周公公都多看了几眼。随后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有逾越之举了。 云裳出了门。 顾行澜请她同乘太子行辇。 云裳自然拒绝了。 顾行澜没有再强求,各自上车,直奔宫中而去。 可即便如此,这一路行进宫中,也引起了路人的非议。 太子的辇驾后跟随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马车上没有任何的身份标识,车内人的身份反而引人猜忌。 难道是与太子订亲的侯府嫡小姐?可成亲之前,二人不是应该守规矩不再见面? 可再一猜,若是侯府的人,自然不会用这么普通的马车。 人们八卦的心思不禁蠢蠢欲动,太子要大婚的事情也被当成八卦谈起来。 云裳却并不知道刻意的低调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她一心想着司天监的事。 她想着让王真等人编纂民间奇闻异事,也在想着怎样找个理由,去见一见顾行俨抓回来的邪派中人。 思考会让时间流逝很快,眨眼到了宫门口,云裳从马车上下来。 太子的车辇本是可以直接入东宫,但顾行澜也下了马车,“孤也有事去见父皇,我们便一起同行吧。” 云裳心不在焉,耳听顾行澜也要去见苍帝,便没有拒绝。 太子贵气如鹤,云裳娇小如莺,二人本应守着规矩错后半步,但顾行澜为了说话她能听见,刻意走得很慢,好似在宫中闲庭散步。 哪怕身后侍奉的太监侍卫十几个人,距离二人也有七八步远。 主子们私谈之事,下人自然不会竖起耳朵去听。 不远处,一行人站定未动,端详着渐渐走远的两个人。 洛瑾瑜看着云裳背影,“那个就是传说中的神女王妃?” “对,正是她。”前来送洛瑾瑜出宫的嬷嬷道。 洛瑾瑜眼角一动,“太子殿下还从未对我这么开心的笑过。” “瑾瑜,他们应该有事一同去见陛下,你莫要多想。陛下已经赐婚你为太子妃,你只需等待日子出嫁便是。”宁安侯夫人安抚道。 洛瑾瑜低垂着眼眸,“女儿自当不会和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野丫头比,太子殿下不过一时兴起,我不会在意的。” 嘴上这般说,洛瑾瑜的手却快把帕子撕碎。 她自幼生下来就是万众宠爱,琴棋书画无一不巧。 这女人又懂什么? 不过拿个碗为人卜命罢了。 “她名义上是七王妃,往后遇见也要以礼相待,不可轻视,毕竟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你。”侯夫人仔细叮嘱。 洛瑾瑜点了点头,“那也应该是她为我行礼请安,太子妃的品阶要高她一等的。” 宁安候夫人未再多说,见顾行澜与云裳的身影消失,才带着洛瑾瑜朝宫外走去。 这种尴尬的相见,侯夫人不会允出现。云裳自然不知她又在旁人心底埋下了忌恨的种子…… 第120章 主动出击 御书房门口。 太监已经通传。 “云裳来了?进来吧。” 苍帝看到她在门外,打断了叙事的大臣,召云裳来见。 云裳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进门时也为苍帝与诸位大臣请了安。 “父皇突然召我前来,生怕耽误时间,便簇簇赶来,行装不够规矩,请父皇莫要怪罪。” 她应该穿规制的王妃服饰,可云裳不喜欢那么沉重的东西,更何况,她都打算和离,便更不想穿了。 “自家的儿女,哪有那么多讲究,朕的面前你可随意一些。” “诸位大臣想知道明年苍国的大运如何,所以把你请来卜一卦。” “朕也知道你的身体状况不佳,若是真的不方便,不说也无妨,你是朕的儿媳,朕是心疼的。” 苍帝嘴上这么说,但云裳心中明白,若她真的不理此事,第一个弄死她的便是苍帝,没有之一。 云裳淡淡一笑,拿出了一份奏折,“明年国运我早已经卜算好,正准备这两日入宫送来给您的。” 卜算一年大运不是小事。 云裳也是选了一个心情安定的时候摇了卦。 其实是她想试试玄知粘好的青花碗的威力。 玄知的确在这个碗上用了功夫,云裳心中记得了他的好。 苍帝的脸色一惊,随后便哈哈大笑,“云裳永远都能想到朕的前面,不错,很不错。” “可惜你们几个今日是没有眼福看云裳卜卦的过程,但朕也准你们看一看折子,心中有个数。” 苍帝粗略的扫了折子,便让王公公把折子传了下去。 诸位大臣接连传阅,也仔仔细细地把内容记下。 苍帝看向云裳,“我看折子中写了一个卜阴,这是什么意思?” 云裳顿了下,压低声音道:“明年大运在坤阴之位,需卜后宫诸位娘娘们的八字才能得到确切地答案。” “倘若不合大运……就只能请娘娘暂时离开皇宫,去行宫别院居住。” 苍帝恍然,“居然还有此等牵连,不知哪位嫔妃与大运有了冲撞?” 云裳咬了下唇,身子更低一些,“父皇您也知道,我毕竟是晚辈,若卜出哪位娘娘冲撞了大运,不合晚辈之礼,请父皇原谅则个,让玄知观主出手吧。” 云裳小心翼翼,把设好的局一一铺展。 她就要借此机会,把曹贵妃赶出京城。 苍帝眉头蹙紧,“他毕竟是个外人。” 冲虚道长师徒近些时日屡屡阻拦苍帝抄家灭口,让苍帝很不满意,只觉得他们手伸得太长。 “若父皇下旨,我也不是做不得,只是娘娘们怪罪下来,我也有些吃不消。” 云裳声音软糯,还带了委屈。 苍帝怎能不知皇后和太后又找上过她? “有朕给你撑腰,你怕她们作甚?一切都要为了国运为主,不过是让她们搬到京外行宫居住,又没说赶走了再也不许回来。” “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若有人为此记恨你,朕不会置之不理的。” 苍帝给了承诺,云裳并未一口答应下来。 “我还是觉得不妥,请父皇放过。” “朕为你撑腰都不行?还是你怕伤了身体,不愿出手?”苍帝有几分不满意。 云裳摇了摇头,“云裳的确身单力弱,会耗费精气神,可卜国运都做了,也不差后宫诸位娘娘的八字。” “可您知道,我毕竟是七殿下的王妃,若真让某位娘娘走、某位娘娘不走,还不被恶意指责,说我是被母后指使欺压后宫?” “人言可畏,我是不怕被娘娘们怪罪,可母后若因此也被牵连,再被扣上一个恶名,就太委屈了。” “所以还请父皇收回成命,请玄知观主出手,我会在一旁协助的。” 云裳天真无邪,又说得格外诚恳。 苍帝仔细思忖了下,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你能想得如此深远,还为皇后着想的确不易,你放心,朕不会让人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 “你只需把名单告诉朕,一切由朕出面,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苍帝已经许下了这番话,云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云裳谢陛下体恤,稍后卜算出结果再来禀告陛下。” 苍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大臣们也看完折子,继续与苍帝商议正事。 云裳悄悄地退了出去,一转身就看到了王公公。 王公公的笑容颇为玩味,“不知小周公公侍奉在您身边,是否合七王妃的眼缘?” 云裳笑道:“他很懂事,多谢王公公悉心选人了。”说不好又能怎样?还能换个人不成。 “能被七王妃看中,就是他的福气了。” “王公公可还有事?” 云裳并不喜欢闲谈,倘若无事,她便打算回去了。 “的确还有一事,想请七王妃帮忙。” “王公公您尽管说。” “咱家听说王妃有一项技能,能够让不招供的罪犯,说出他们隐藏的秘密,不知这传言是否为真?” 云裳一愣,“您这是听谁说的?我哪有这么神奇的本领,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而已。” “可咱家是听七殿下身边的黄达说过,难道他也是以讹传讹?”王公公不信,审视的眼光紧紧盯着云裳。 云裳突然想起空青忽悠黄达和顾行俨的说辞…… “这实话说出来就让公公笑话了。” 云裳毫不留情的把空青卖掉,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原本也是为了让殿下多到卜仙居来坐坐,这丫头胡说八道了。” 云裳脸色俏红,还有着遗憾与失望的羞赧。 王公公瞠目结舌,这个答案的确让他十分意外没想到。 “原来是一场误会,是咱家唐突了。” 原本是想求帮忙,结果逼着王妃揭了后宅的闺房之事。 王公公也甚是尴尬,只庆幸云裳是个好说话的,换成其他娘娘早就翻脸不认了。 “不知道公公为了什么事?还有您都审不了的罪犯?”云裳并不介意多问问,万一能套出点什么来? 王公公也没隐瞒,“七殿下曾经抓回来一个人,想必王妃您知道吧?” “公公是要审他?” “对。可惜此人一句话都不肯说,殿下又为了揪出他幕后的人,要求保他性命,事情很难办了。” 云裳没想到王公公居然会为了这个人找上门。 这是老天赏赐她与此人见面的机会吗? “这是七殿下不负责任留下的烂摊子,倒是让王公公操心了。”云裳含蓄了一句。 “七殿下也是为了王妃的身体去寻灵药,咱家多辛苦一些,不碍事的。” “……也都是因为我才耽误了正事,可惜却无能为力,帮不上忙。” “七王妃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吗?”王公公的眼眸中还有一丝期盼。 云裳思忖了下,“我倒是知道一个法子,却从没有用过。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所以才没有与公公说。” 她做出一副为了顾行俨减轻罪责的模样,“但这个法子很容易让犯人错乱发疯,轻易是不敢尝试的。” 王公公眼前一亮,“这是个什么法子,居然如此摄人?” “这是一个阵法,要趁他最无防备的时候用,其实也是我偷看了万佛楼里一本仙师留下的手札……但此事还请王公公替我保密,否则我要被太后娘娘怪罪了。” 万佛楼中经典备藏,有这等笔记手札也不奇怪。 王公公脸上的一丝怀疑,彻底消去了。 “此事咱家会回禀给陛下,若需王妃出手之时,会提前和您打招呼。” 云裳轻咳,虚伪道:“王公公不必客气,七殿下也是为了我才离开京城,此事我也有一定责任的……” 第121章 天高任鸟飞 云裳又与王公公虚伪的寒暄几句,便向苍帝请辞,便带着周公公和夏翠回府了。 其实云裳根本没有看过什么阵法,万佛楼的仙师手札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反正晚佛楼的经文库烧过一次,她说那手札烧没了,也不会被挑出毛病。 其实能够探得人心的办法,她曾经是看师父用过的。 所以王公公问起,她直接说是谣传。 就因为她已经怀疑师父的身份有问题,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随意暴露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儿。 云裳静心的抄了一篇经文。 随后又禅坐修行了许久。 司天监有所有娘娘们的生辰八字。 她拿出来挨个的看了看,也根本不用卜算什么,便把曹贵妃列在离京的首位。 云裳又把她的八字和苍帝的八字进行了比对,虽是三合之命,云裳仍旧鸡蛋挑骨头,挑出了一堆问题。 单让曹贵妃一个人离开京城有些刻意,云裳挑挑拣拣,又选了一位贵人、一位嫔妃。 这二人并不是曹贵妃身边的人,其中的芳贵人与皇后的关系还不错。 只是芳贵人时常向皇后递话,七殿下必须开枝散叶、七王府不能只有一个女人…… 云裳瑕疵必报。 有时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这个时候不撵她走,又撵谁? 而且三个刺头凑了一起,还不知道会发生多么热闹的事,她就等着看戏了。 把结果列了详细的折子,云裳用蜡封严密的封上了。 只是云裳并没有马上送去给苍帝,而是隔了两天,才让周公公送到宫中去。 当天下晌的时候,云裳的小院儿便迎来了虞荷与方若月。 “这件事儿是不是你做的?曹贵妃都给陛下跪下了,陛下仍旧要她去行宫居住一年,还斥责了曹贵妃不识大体呢。” “为什么让曹贵妃去行宫?这件事我可不知道。” 云裳自然会装傻,只要苍帝不卖了她,谁来问她都不会承认的。 “真的不是你?你别在这里故意唬我们。除了你之外,陛下还会找谁卜算这等东西?”方若月咬定了云裳在说谎。 “国运的确是我卜算的,但曹贵妃离宫的事情真与我无关。” 云裳一本正经,但她不会举手发誓。 虞荷纳闷,“那可就奇怪了,除了你,陛下还能找谁呢?” “冲虚道长前些天就已经到京城了……” 云裳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的选择道长来背锅,“但是不是他出手,我也真的不知道。” 提到了冲虚道长,虞荷与方若月半信半疑。 原本还想打探点内幕消息,谁知道扑了一个空? “我觉得曹贵妃一定会赖在你身上,你可千万小心点儿。”虞荷是知道曹贵妃的性子的。 云裳却不在意,“躲在家里都要被雷劈中吗?那我岂不是太冤了。” 眼见什么都问不出,虞荷与方若月只能作罢。 “反正来都来了,就在这里吃完了再走,我还想吃冬翠烤的小羊肉。”虞荷笑眯眯地要求。 方若月也点了头,“我们府中的大厨烤出来的就不对味儿,改天让他亲自来和冬翠学学手艺。” “别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明天我就让下人给你买一只羊送来,绝不白白占了你的便宜。” “一只不够,至少两只。” “行行行,就让冬翠姑娘出手吧。” 云裳赶不走这两个赖皮缠,只能让冬翠支起了炉子,满足二人的嘴。 云裳向来不喜欢参加各类茶会赏花会,对其他府邸的女眷一无所知。 虞荷与方若月是局局都不落,此时二人说起了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洛瑾瑜。 “这个女人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更不用说,定是出类拔萃的。” “可我就是不喜欢她,也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因为比不过人家呗。这洛瑾瑜是个事事争第一的要强性子,凡事都要围着她转,只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我未出嫁时也是这个性子,嫁了人之后,才明白事事都不要强出头,否则会撞的头破血流也得不到好处。” “谁在娘家不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都是嫁人之后被磨没了棱角。” “和这个女人成了妯娌要小心,可不是个好相处的。” “我倒是羡慕云裳逍遥自在,毫无顾忌的舒坦着,可惜我没有这本事,只能迎来送往,笑面陪人。” “你有本事吃就行了,小羊肉都堵不上你的嘴。”云裳笑眯眯地调侃。 “这个我要再吃一块。” “给你给你都给你。” 几个女人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很快。 夕阳斜下,漫天的红韵让苍穹的颜色多了几分暧昧旖旎。 三个人吃了两杯酒,却不敢醉酒回家,又在院子里喝了许久的茶才回去。 云裳本就不胜酒力,她也准备洗漱干净早早歇下,却不料星幕已经点亮夜空,又有人找来了。 “太子殿下?” 云裳有些意外。 已经夜半十分,顾行澜如此不顾规矩的登门,有些过分了。 “殿下不会也是来问曹贵妃离京的事情吧?” 云裳的脸色很冰冷,而且就站在门口,没打算让顾行澜进来。 “孤不是来问曹贵妃的,是有事要与你说。” 顾行澜的神色有些急,他朝院子内看了看,“孤只说几句话就走。” “天色晚了,太子殿下有事不妨明日在宫中说?今天就先回去吧。”云裳声音冷冰冰,没了以往寒暄的和煦。 顾行澜看着她的眼睛,苦涩一笑,“孤在你的心里,就这么不值得挽留一下吗?” 云裳翕动下唇,没有回话。 顾行澜有些失望,可谁让他自作多情呢? “孤是来告诉你,倘若父皇让你去见七弟抓回来的罪犯,你千万不要去。” “为什么?” 云裳惊诧,她没想到顾行澜晚间跑来,居然是为了这个人? “总之,你听孤的一句劝,但凡见过这个人,你再想抽身而退就是天方夜谭。”顾行澜道。 云裳静静地看着他,“殿下与我说这些于理不合,更是违背了父皇……” 顾行澜眼神烁烁地看着她,声音极低,却格外柔和,“孤知道,但你一直向往天高任鸟飞的日子,孤不希望你被繁杂的琐事束缚住,那会让你浑身捆满荆棘,血淋淋地疼痛又根本无法翻身。” “倘若你真打算离开七弟,就别再涉入皇室的泥潭之中。” “你好生休息,孤告辞了。” 第122章 本妃不走了 顾行澜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去。 云裳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空青出声喊她,她才关上门折身回去了。 空青有些担忧,回到屋中才敢说起私房话,“太子殿下对您……还念念不忘吗?” 顾行澜对云裳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人敢多这个嘴。 毕竟云裳是堂堂的七王妃,太子殿下的身份就更不用提了。 云裳摇了摇头,“没说过分的,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天高任鸟飞,海空凭鱼跃。 她从生下来便闲散度日,自由无拘,也是因为救顾行俨,才违背了内心的向往,甘心在“笼子”里面生活。 虽然苍帝不许她离开,也是她没有一心求离去。 因为她和顾行俨之间还未做出最后的了断;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身上的胎记之谜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被顾行澜一眼看穿? 若能看透的人是顾行俨,该有多好…… 怎么又想他了? 那个男人,倒一直没有消息了。 云裳没再多想,带着空青回到屋中歇了。 此时此刻的顾行俨正奔赴在回京的路上。 “殿下,您先治好伤再回京城不行吗?再拖延下去,别说七王妃能不能保住性命,您可能提早一步先去见阎王爷了!” 黄达苦口婆心的劝。 顾行俨却根本不理。 为了那一株诛仙草,他亲自攀登峰顶,舍命去摘。 老天并未赏赐至诚用心的人,他抓住了诛仙草,没逃过风云山的诅咒,一脚从几千米的雪山峰顶滑下去。 黄达带着人在风云山附近找了三天,才在山下的一个雪窝子中找到他。 那时的顾行俨已经被彻底的冻僵冻硬,怀中却紧紧地抱着诛仙草。 他的腿已经摔断,而且高烧不退。 被黄达救起,醒来之后,顾行俨便吩咐启程赶回京,不可有半分耽误。 黄达满心无语。 却又不得不听令从命。 路上抓了一个草野郎中帮顾行俨捆绑了断腿,灌了很多碗汤药。 但顾行俨仍旧发了高热,昏昏沉沉,往多说,也只剩下半条小命了。。 能不能挺到京城,就全凭天意 “不许停,赶路。” 顾行俨声音沙哑,淡淡吐了这几个字,便又昏睡过去。 黄达只能快马加鞭,连夜奔袭。 他已经不止为了云裳的诛仙草,也为了这位祖宗能保住小命不成个残废了! 云裳在小院又等了好几天,才等到宫中传来的消息,“王公公传陛下口谕,请您下晌的功夫,去按察司一趟。” 按察司?是要审讯那个人了吗? 云裳追问:“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 “公公说,王妃您知道应该带什么,其他的就没再多提了。”小周公公回。 云裳点了点头,等了这么久,终于能见到那个人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消息,她仍有稍许紧张。 慢条斯理的吃过早饭,云裳坐在妆奁台子前梳妆。 去按察司,云裳不打算带空青与夏翠,“……那种地方阴寒又腐臭,都是一些要犯重犯,你们就在家里等着吧,不要去这种血腥气重的地方了。” 空青曾经去过一次,但也只是到了门口便走了。 按察司外面的冰冷气氛已经让人内心震颤,地下的水牢真是想都不敢想。 “那王妃带着春姑姑吧?好歹身边得有个人陪着。”空青不陪着,也不希望云裳身边没有人。 云裳点头答应了,“你把物件收拾一下,交给春姑姑,吃过午饭我们就出发。” 空青应下,收拾好物件去和春姑姑交待。 云裳梳妆完毕,到桌案前写写画画。 她在回忆师父用那套搜人记忆的阵法流程。 残忍、凶虐,却极其有效。 云裳只盼着那人乖乖地说出来,就不用再遭这份罪了…… 用过午饭,云裳掐算着时辰,带春姑姑和孙姑姑一同去了按察司。 马车行到半路,却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 云裳仍在思忖审讯犯人的事,才意识到街上人声鼎沸,热闹喧哗。 “是曹贵妃和另外两位娘娘出城的队伍,我们恐怕要等一等了。”孙姑姑道。 云裳讶异,难道苍帝现在就把曹贵妃几人给赶走了? 这才几天的功夫,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吧? 云裳并没有下马车。 她还有正事要办,不想此时再生事端。 可云裳不想惹事,偏偏曹贵妃看到了她。 她原本没认出云裳的马车,因为云裳的车驾极其低调。 但曹贵妃身边的公公认出了孙姑姑。 他一直帮曹贵妃打探云裳的消息,自当知道太子殿下派了两个姑姑去守护云裳。 公公向曹贵妃耳语几句,曹贵妃便吩咐车驾停下。 “贵妃娘娘,还是出了城外再歇吧?” 护送的侍卫首领上前低声相劝,他知道这差事不好办,一定会被路上找茬的。 曹贵妃冷笑两声,“还没出宫呢,就嫌本宫麻烦了?” “卑职不敢,曹贵妃您有何事吩咐?”首领接了这个差事就知道棘手,此时也只能把怨气忍下。 曹贵妃的下巴朝路边努了努,“去把那马车里的人喊出来,见到本宫行辇,不出来磕头也该露个面吧?规矩都学了狗肚子里了吗?” 侍卫首领一怔,顺着曹贵妃指的方向看去,那边的确有一辆马车。 马车中的人是谁? 会让曹贵妃突然盯上? 一时之间,包括路边的百姓也都把目光朝马车投望而来。 原本想低调离开的云裳顿时额头发烫。 都躲在角落里了,还能被发现? 偏要玩个什么冤家路窄吗? “王妃,您见还是不见?”孙姑姑在车窗旁悄声地问。 云裳思忖下,“不见。” 孙姑姑直了身子,无视周围众人的目光。 曹贵妃迟迟没等到云裳下车。 心中不免更是气。 她吩咐嬷嬷撩起了马车帘子,直接朝云裳的方向道:“七王妃是故意在躲本宫吗?看到本宫的行辇都不肯下车来见,做了亏心事,所以无脸见人了吧?” “你今儿若不肯下车送本宫一程,本宫就不走了。” “这京城大街上的风景,本宫还没欣赏够,再多看看也无妨……” 第123章 明目张胆的刺杀 七王妃? 曹贵妃是在说七王妃? 人们看向那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也知道曹贵妃到底是等着谁。 云裳很想不动装死,似乎已经行不通。 侍卫首领已经走到马车旁,“卑职给七王妃请安,七王妃请下车见一下曹贵妃吧,此地人多眼杂……”事情闹大便不好收场了。 “我今日得陛下召见,要赶去按察司办事,曹贵妃若不怕陛下一直等着,我也没什么意见。” 云裳虽没直接说不见。 却比直说不见更打曹贵妃的脸。 一个被召去办事; 一个被赶出京城。 侍卫首领一脑门黑线,为何偏偏这么寸劲儿,非在这个节骨眼儿对上? 他只能又回到曹贵妃的行辇下,把云裳的话很婉转的回了。 曹贵妃顿时阴沉如墨,眼神冰冷,“耽误了陛下的事,还要怪罪本妃?本妃是长辈,她请安行礼便能走,这事儿说破天,也不是本妃的错。” 首领讪讪,只能看向云裳那边。 曹贵妃的声音大得出奇,已经不用他再传话,百米之内的耳朵都能一字不落的全听到了。 “……”云裳蹙眉,难不成真要对付一下她才能走?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京城最宽敞的大街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 于礼节来讲,云裳的确应该下去行礼请安。 可不知为何,一股发自内心的厌恶,让她一动都不想动。 “身体不适,有些乏,既然贵妃娘娘不愿意动,那我先眯一会儿,稍后到了按察司再喊醒我。” 云裳吩咐给春姑姑。 春姑姑去曹贵妃面前回了话。 曹贵妃气得眼角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的女儿被云裳弄去寺庙做尼姑,如今她又被赶出京城去行宫居住,也一定是云裳动的手脚。 众目睽睽之下,只让她来请个安,她居然置之不理? 倘若这一口气还肯咽下,也就不配做苍国的贵妃娘娘了! “既然你不肯来见本宫,本宫就去见你,不是身子骨不爽利吗?本宫倒是要好生慰问一下了。” 曹贵妃说话,便搭着嬷嬷的手要下马车。 嬷嬷一怔,“贵妃娘娘,您这是……”疯了吧?居然要去给一个晚辈王妃请安,这岂不是自降了身份,让外人看了笑话? 曹贵妃眼神凶煞,“看什么?连你也不肯听本宫的话?” 嬷嬷不敢,连忙躬身扶着曹贵妃下了行辇。 贵妃娘娘在众人面前露面,百姓纷纷跪地行礼,不敢抬头。 侍卫首领也连忙吩咐人让出一条小道,直通云裳坐的马车上。 可惜曹贵妃却没有动,她就站在那里看向云裳的车,“若七王妃希望万千百姓因你而长跪不起,便一直在马车里坐着,这天气的确有点凉,他们的衣裳可单薄了。” 云裳可以对她置之不理。 可苍国的百姓又怎能行? 这是苍国后宫中的第二把手,虽不如皇后母仪天下,却也不容任何人轻视与不屑。 云裳被她抓住了弱点软肋。 她的确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百姓跟随受苦。 云裳从马车内轻轻走下,看着曹贵妃趾高气扬的模样,也只能上前几步,福身请安。 “贵妃娘娘此去行宫居住要注意身体,恭送贵妃娘娘。” “哈哈哈哈……”曹贵妃屡屡失败,心态已经疯狂。 她看云裳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眸中的愤恨如同烈火在烧。 “以为变个花样的把本宫赶离京城,你就是赢家了?” “跟本宫比,你还嫩得很呢!” “云裳不知贵妃娘娘此话何意,请娘娘莫要胡乱怪罪。” “你即便不认,本宫也全部都算在你的头上。” 曹贵妃上前走了几步,离云裳更近一些。 春姑姑和孙姑姑想上前护着,被曹贵妃的嬷嬷训斥了,“贵妃娘娘轮得到你二人上前伺候?跪得远一点,别在这里碍眼!” 姑姑们迟疑。 云裳点了点头,示意她们退后一些。 曹贵妃摆明了要找茬,她不希望牵连到任何人。 曹贵妃笑了,“没想到,你还很体恤下人,可惜这种戏又做给谁看?都遮掩不了你的恶毒心肠。” “贵妃娘娘是在照镜子,看到了自己吗?”云裳幽幽的回怼。 曹贵妃瞬间冷了脸子,“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敢与本宫无礼,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的确不知,难不成贵妃娘娘知道?”云裳道。 “你……” 曹贵妃怒火从心起,她恨不能一把掐死眼前的女人。 云裳幽幽道:“今日的确得父皇召见,还有急事要办,贵妃娘娘最识大体,知道孰轻孰重,是不会耽误父皇正事的。” “对,你说的很贵,本宫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曹贵妃思忖下,从高高的发髻上,摘下来便一根镂空雕仙鸟的步摇簪子,“这是本宫最喜欢的簪子了,今日就送给你。” “听说你可能活不过明年的春天,本宫纵使回京,或许也阴阳相隔,再也无法碰面。” 曹贵妃微眯着眼神,“倘若你仍能活命,本宫便对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不计前嫌。” “所有的对错都让老天决定吧,本宫累了,累得不愿意再动心思了……” 曹贵妃说话间,与云裳已经面对着面。 她手中拿起簪子对准了云裳,云裳下意识便退后,“不敢收贵妃娘娘的大礼。” 曹贵妃冷了脸色,深邃眼眸间有着一股狠毒光亮,“本宫送出的东西,还没人胆敢不要,让你收,你就必须收。” 云裳不等再拒绝。 曹贵妃突然握住簪子,一把刺入云裳的脖子。 云裳本就警惕,下意识躲闪之余,却仍旧被金簪刺中,顿时鲜血飞溅,染红了她披着的银狐大氅! 众人被眼前一幕惊了三秒,随后尖叫声此起彼伏,快将京城上空的云都撕裂。 谁能想到曹贵妃居然会大庭广众之下对七王妃痛下杀手? 侍卫首领第一时间吩咐侍卫,“清场,全部清场,马上!” 云裳血流不止,视线已经模糊。 她第一时间吩咐孙姑姑,“玄知,找玄知!” 孙姑姑立即应下,翻身上马,带着云裳直奔讲经阁飞去。 曹贵妃的狂野笑声徘徊不定,特别是手上迸溅的血,也不让嬷嬷擦掉。 “娘娘,您闯了大祸了,您……”嬷嬷已经彻底吓哭。 曹贵妃却丝毫都不在意,“本宫都要被赶出京城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本宫就在此处等她的死讯,哪怕被陛下惩罚永居冷宫,本宫也绝不离开京城半步,绝不!” 第124章 这是我的桃花劫 云裳被曹贵妃刺死的消息,如离弦的箭。 几乎一瞬之间,京城各家各户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堂堂的苍国贵妃当街刺死七王妃,而且是亲自动手,谁能不惊? 眼见这一幕的人更是心神震颤,更有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他们虽然没被迸溅一身血,可曹贵妃一簪刺下的凶煞眼神与狠毒的笑,已经成为所有亲见者的噩梦,终身难忘! 事情已经发酵到无法控制。 根本不用去想如何把此事压下。 侍卫首领吩咐手下控制住曹贵妃的行辇。 小周公公一路小跑去按察司。 把此事回禀给在此处等候的陛下。 苍帝惊得不敢相信,半晌都没缓回神:“你说什么?谁被刺死?云裳被曹贵妃刺死?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奴才亲眼所见,春姑姑和孙姑姑送王妃去见玄知观主,争取能保下一命,奴才便马上赶来回禀陛下。” 小周公公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累得肺都快咳出来,但在路上却一秒都不敢停。 他的衣襟已被冷汗湿透。 还沾了迸溅未擦的血迹。 苍帝惊呆的愣了半晌,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为什么会刺杀云裳?你们怎会让她动了凶?你为什么不去拦着啊!!” “奴才废物,奴才该死,奴才万万没想到贵妃娘娘会……”动凶杀人啊! 小周公公说不下去,只能不停地跪地磕头。 王公公连忙把他揪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说!” 小周公公被吓哭,却也连忙把二位主子为何起冲突的事情说了。 苍帝气急败坏,却也知道没法子怪这些奴才。 就连他都不敢相信旁日里温婉可人、大度贤惠的曹贵妃动凶杀人,这简直是皇室的耻辱,是苍国的第一荒唐! “曹贵妃人呢?她人呢?!”苍帝的声音都在抖。 小周公公道:“她还在街上等候陛下发落。” “她可有说什么?” “娘娘说,她宁可被您发配冷宫,也绝不离开京城。” “……” 苍帝无语。 他不过是让曹贵妃去行宫居住一年,以免破了苍国大运。 怎么就宁死都不肯离开京城,还亲自动手杀七王妃?! “把曹贵妃发配回宫,交由太后和皇后处置,朕要去看云裳。”苍帝说话间,便已起身朝按察司外走。 王公公把细节吩咐下去,又急忙地道:“要不要宣太医跟随?” “全来,全都来!” 苍帝已经气得思绪混乱,几乎大脑空白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要把云裳的命保住,她对朕还有大用……曹贵妃务必严惩!” “是!” *** 此时的云裳已经被送到玄知的讲经阁。 看到她全身鲜血淋漓,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玄知纵使再云淡风轻,也吓得心脏停跳了三拍。 他立即为云裳褪去衣物检查伤口。 至于发生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未问。 孙姑姑焦急,“能不能救醒?” 玄知的脸色很难看,“不好说,这簪子上有毒。” 有毒?!! 两位姑姑彻底的慌了。 “王妃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们送她来见观主。王妃对观主无比信任,请观主务必要救活七王妃!” 春姑姑守在一旁,声音都已更咽。 孙姑姑更恨自己为何没有忤逆曹贵妃,挡在云裳的身前! 曹贵妃的簪子为何有毒? 难道是她早已准备好的? 她们来不及细细推理这件事。 只希望云裳能够保住性命,她们宁可此生再不杀生,食素念佛。 玄知解开云裳的衣服,上半身只剩一个肚兜围胸。 白皙的皮肤如瓷般丝滑,狰狞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 好在云裳躲闪了一下,簪子没有伤到颈部的动脉,否则他是神农转世也救不活了。 玄知拿出布条,准备蒙上眼睛。 云裳眉头蹙了下,嘤嘤轻语,也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玄知的手僵了一下,把布条放置一旁。 “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玄知的冷静,似决定生死的判官,他声音蛊惑更具信服力,让人下意识便服从领命。 春姑姑为他打好了水,便去门外守候。 玄知拿出了珍藏一包银丝针,小心翼翼地沾取药物,落在云裳伤口周围的穴位上。 三百零五根针。 细如发丝,更透着灵力晶莹。 玄知单手扶云裳坐起。 另一只手置于她左肩的背后。 大手轻触,仿若触了禁忌,下意识弹了回来。 他闭上眼睛,消除内心杂念。 集气力与掌心,慢慢地触碰到云裳的身体…… 长针颤动。 针尖慢慢渗透出紫色的毒液,一滴一滴落下,汇聚在玉碗之中。 玄知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他却未有一丝停顿,又怕用力过猛,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难以承受。 拿出一粒诛仙草调配的丹药放入云裳口中。 云裳下意识抗拒,被他捂住嘴强迫服下。 疼痛让云裳有了轻微的知觉,玄知以力借力,成功逼出了第一根毒针。 针飞落地。 溅了一声清脆。 那声音极弱,却响在了玄知的脑海。 他嘴角微动,睁开了眼。 “终于明白,你为何对他舍命相救。” “原来我命中那朵难避的桃花劫,是你。” 剩余三百零四根针。 玄知需要一根一根的逼出。 此时苍帝等人陆陆续续赶到,包括顾行澜也听到了消息,急匆匆地赶来。 看到了春姑姑和孙姑姑,顾行澜眼中闪现杀意。 姑姑们顿时跪地,“没有保护好七王妃,请太子殿下恕罪!” “云裳未醒,孤不杀生,若她……你二人殉葬吧。” “遵命。” 苍帝不喜,“这个时候说什么殉葬不殉葬,云裳到底怎么样?!” “玄知观主说,贵妃娘娘的簪子上有毒,此时在竭尽全力的逼毒,具体怎样,我二人也不知,只是不让任何人打扰。”孙姑姑道。 “毒?怎么可能?!”苍帝顿时惊了,可说完之后,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 “原来朕的身边,还有如此可怕的女人?”他一时颓废沧桑,仿若遭受了重创。 “无论是谁伤了云裳,本王都要她以命抵命。”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外传来。 众人讶异,立即看向那边。 车轮滚转的声音越来越近。 顾行澜的眼角一动:顾行俨居然回来了…… 第125章 本王陪她死! “七哥?!” 十二皇子惊呼,他跟随苍帝一同前来,刚想到顾行俨如若知道,会不会大发雷霆。 可念头刚刚落下,顾行俨就出现了,这也太巧了吧?! 顾行俨颓废不堪,身上还捆着厚重的夹板,他已经无力行走,只能坐在轮椅上被推着。 连续多日的高热不退,让他整个人虚弱脱水,干裂的嘴唇不时地渗出着血。 血口骇人,仿若是地底爬出的魔。 这一趟冯云山,他丢了大半条命。 还未到京城,他便派人先行打探玄知和云裳的消息。 可谁知刚进城门就听说云裳被曹贵妃刺杀,生死未卜。 顾行俨不顾肾虚力弱,强硬地要求黄达带他来见。 他无法想象,不在京城的日子,云裳到底受了多少委屈、经历了多少事? 连曹贵妃都敢当街刺杀她的女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苍帝愣了一下,几乎没敢认这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七殿下从风云山颠掉了下去,摔断了腿,一直高热不退。” 黄达回了一句,也不敢继续再说。 他已经感觉到顾行俨周身散发的煞气阴森,好似地狱中的阎罗,让讲经阁如此文雅之地都弥漫起暗黑的雾。 “太医!太医在哪里?快给七殿下治病退热!” 苍帝第一反应是治病。 几千米的高山掉下,能活着已经不易,他居然还连夜赶路回京城?这是疯了吧?! 十二皇子和五皇子也惊骇的张大了嘴。 这哪里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简直不是人啊! 顾行俨未动声色,“把诛仙草给玄知送去。” 黄达领命,接过他手中一直牢牢紧握的诛仙草。 顾行俨抬头看向苍帝道,“曹贵妃必须死,父皇如若念及夫妻之情不肯下手,儿臣可以代劳。” “!!!”苍帝僵住。 那毕竟是他的贵妃,岂能说死就死? “太后会给此事一个公断,你先去治伤养病,此事朕会给云裳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诸多百姓看着,众多儿子瞧着。 苍帝纵使有心包庇也不合适,所以才推给太后处置。 顾行俨岂能不了解父皇? “她一日不死,儿臣就杀忠孝伯府一人。全部杀光,便是她的死期,儿臣说到做到。” 顾行俨虚弱的强撑着身体,却没人敢怀疑他的话。 他原本就是皇子中最优秀的强者,无人能比。 这一刻他们似乎明白,为何顾行俨能一人纵马杀敌成千上万。 他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已经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他的话仿若神邸之语,无人胆敢质疑。 “胡闹!那是朕的贵妃,何况云裳还没死,你何必纠缠不清!” 苍帝察觉到挑衅的意味。 哪怕这是最疼爱的儿子,他也不容帝王的尊严被侵犯。 春姑姑送诛仙草出来,顾行俨顺着缝隙看去。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可他的心好似被重拳捶了百下,格外的疼。 “身为一个贵妃,当街凶杀儿媳,若父皇包庇,苍国的律法就是最大的笑话,您的龙椅,不坐也罢。” “混账!你知不知道在与谁说话?!”苍帝举起手,很想抽他一掌,可看他残如枯槁的颓废,苍帝仍是把手放下,令太医快些医治,“先治伤,其余事稍后商议。” “您考虑清楚,治好儿臣,就是曹贵妃的死期。”顾行俨精疲力尽,却仍不忘仇恨。 苍帝气急,不耐地摆手示意赶紧把他带走。 黄达不敢违抗圣命,而且也惦记顾行俨的身体。 顾行俨只留下了一句话,“父皇莫要动其他心思,若云裳不幸殁了,儿臣会陪她死,这条命是云裳救的,儿臣会还给她。” “……” 顾行俨的身影消失,太医们跟随而进。 苍帝气得攥了拳头不知捶向何处。 管不住女人,更管不住儿子? 他这个帝王真是可笑至极,荒唐至极。 五皇子和十二皇子都看傻了。 此时谁也不敢多嘴,生怕触了父皇的逆鳞。 “十二留下随时传讯给朕,朕回宫处事。” 苍帝不想留在此处,他感觉随时能被气得心梗。 顾行澜本也不想走,可苍帝已经管不得顾行俨,若连太子也不听话,他便真要暴怒了。 吩咐了春姑姑和孙姑姑传讯,顾行澜只能跟随苍帝离开。 热络的讲经阁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哪怕门外仍旧守着很多人,却无人胆敢出声。 这里已经不是文人雅士谈经论道的地方,而是与阎王角逐的生死场!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玄知全神贯注的为云裳逼毒。 此时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没多吃点东西? 诛仙草在羊脂玉盒中晶莹璀璨。 这一株比之前那株更为精妙,透着蛊惑诱人的光芒。 果然雪山之巅的灵草更加与众不同。 玄知看了看云裳,突然拿出一瓶丹药放在自己的口中。 随后又把诛仙草给云裳喂了下去。 看着双眸紧闭的云裳,玄知涌起贪恋的目光。 既然是劫,就一同熬过。 即便会冒很大的风险。 或许他也要玩一把舍命相救? 玄知缓缓地闭上了眼……是生是死,就在这一夕之间。 隔壁的房间。 顾行俨到了屋中便昏睡过去,再也没有与苍帝对峙的气势。 太医们松一口气,重新为他包扎断骨的腿。 又连续灌下退热的药。 太医院的人几乎全部聚集于此,他们知道,今天如若治不好七殿下和七王妃,他们的小命恐怕也难保了。 黄达此时已经从屋中出来。 陪顾行俨出生入死,他绷紧的神经也已松懈。 整个人好似一滩烂泥,瞬间垮成一坨。 可此时他还不能倒下。 七殿下未醒,七王妃还在救治之中。 黄达突然很想空青。 若空青在,他可以倒在地上格外放肆的睡过去。 可现在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至于那两个姑姑和宫里派来的公公怎能信任? 她们和七殿下都不是一伙的…… “黄达?七殿下回来了吗?” 空青和夏翠听到消息便立即赶来。 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地上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七殿下在哪里?王妃在哪里?” “你不去照顾他们,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空青急冲冲地跑过来,黄达抬头看着空青的脸,“真的假的?”他以为困倦乏力,出现了幻觉。 空青纳闷,“什么真的假的?我问你话呢。” 黄达掐了自己一下,有点麻木,但也很疼。 他突然看着空青道:“咱俩成亲吧,我娶你当媳妇儿,一定对你好。” 空青吓一大跳,顿时一顿小拳头捶上,“你疯了吧!” 黄达最后一丝担忧彻底消失,笑着便倒了下去…… “回来的感觉,真好啊!” 第126章 哪怕翻了天 一天一夜过去。 讲经阁中充满了浓郁的汤药味儿。 有空青守在这里,黄达也踏踏实实地睡足了一整天,随后便去守着顾行俨。 顾行俨在太医们的强行灌药和施针下,已经退了高热。 他足足昏睡了十二个时辰,嗓子仍如破锣般难以发出声音。 醒来的第一时间,他便要去看云裳。 黄达立即把他拦下,“玄知观主还在救治七王妃,您就在这里安心的等吧。” “一天一夜,云裳还没脱离危险?”顾行俨简直无法相信。 “这……” 黄达一时不敢说玄知把诛仙草也喂了下去,“反正就是还没结束,您先把这碗汤喝了。” 冬翠熬的鸡汤美妙无比。 黄达自己灌了一大锅,感觉已恢复了大半精力。 顾行俨一动未动,他还是要去见玄知,“本王必须知道云裳的具体情况,你抬本王去见他们。” 空青正巧从外走进来,直截了当地道:“您就安心把汤喝了吧,玄知观主说,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他趁此时机把诛仙草也给王妃服下了,胜负就在这几天,您就别去捣乱了!” “你说什么?!!!” 顾行俨顿时暴怒了,“他居然直接给云裳用了诛仙草?他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凶狠吗?他怎能这个时候用!” “不然还能何时?王妃本来就命在旦夕,没有更多的时间了。”空青说着,眼泪都流了下来。 顾行俨无法接受,“诛仙草废了,本王可以继续找,可若云裳这个时候扛不住,她、她不就……” 空青哭嚷着道:“王妃本来就中了毒,此时以毒攻毒,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谁能想到曹贵妃的钗上居然还带毒,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恶了!” “……” 顾行俨眼前一黑,心都停了片刻。 他只知道曹贵妃凶刺云裳,还不知钗上带毒?! “抬本王去见玄知,本王有话问他。” 黄达:“殿下,您还是……” 顾行俨二话不说直接下了床,他说见就要见,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 黄达知道他又犯了倔,连忙拿轮椅扶他坐下。 几人来到玄知的屋门口。 “玄知。” 顾行俨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他。 一个影子闪到门口,扔出来一个玉碗,碗里是紫黑的液体。 “曹贵妃的毒,去查。” 顾行俨鹰眸如火,他强忍怒意,“本王一定会查清的,云裳现在怎样?” “要么会痊愈,要么准备两口棺材,不要再来打扰了。” 玄知说完便离开。 屋内悄无声息,又没人胆敢进去。 空青与黄达担忧地看着顾行俨。 顾行俨把那碗毒液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召太医,查毒寻根。” “查毒?这就是曹贵妃下的毒,还有必要查吗?”黄达有些糊涂。 顾行俨让他把轮椅推离此处以免打扰到玄知,“玄知既然说查,就不会是普通的毒。” “把按察司的人调来一队,云裳醒来之前,本王务必要把害她的人全部挖出来!” “这是否要向陛下请示?毕竟牵扯到宫中,或许还有太后。” 顾行俨哑着声音,却如神邸之命,“本王要查,哪怕是把苍国翻了个天,本王也要查出所有的人,别再废话了,懂吗?” 黄达:“是!” 按察司迅速来人,将讲经阁全线封闭,不允许任何外人踏入其中。 黄达单独带人守在云裳的房间外,包括春姑姑和孙姑姑都被赶去外线守候,只允许空青和夏翠两个人时不时送些吃食进去给玄知。 顾行俨仍旧只能坐轮椅。 但他已经离开讲经阁,从毒的来源查起。 查毒,自然少不得进宫审问曹贵妃。 曹贵妃此时在太后的慈安宫中囚禁长跪。 不仅长跪,还要不停地抄经。 一页又一页的经文,让她忘记了白天与黑夜。 抄累了倒在地上便睡去。 醒了之后便继续。 连续几日的青粥小菜,让曹贵妃已经没了往日的容光闪耀,脸色晦暗,圆润的双腮帮都塌陷下去,更显刻薄。 可她越在奋力抄经,她的心情越是愤恨。 她很想知道云裳到底死没死。 倘若死了,让她抄到死,她也死而无怨。 可若没死?她就要想更多的办法,让她必须死!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渐渐传来。 曹贵妃抬起头,看到居高俯视她的太后。 她眼神微眯了下,却站直了身体,不肯再膝盖跪地。 可是跪得久了,猛地一起,曹贵妃踉跄头晕,险些栽个跟头。 太后看着散落在地的经文,“做下这等恶事,你居然心中不服?连佛祖都不敬畏的人,实在无可救药了。” “您常年食素抄佛经,不也没万物无相,一心只想着太子继位,但凡谁有异心,您都手段残忍,立即扼杀。” 曹贵妃平视着太后,丝毫没有敬畏之色,“此时说本宫不敬佛祖,听起来好似笑话。” 太后脸色一僵,顿时斥令:“给哀家掌嘴!” 常公公上前便抽了曹贵妃十个嘴巴,并摁她跪下,“只要您在宫中一天、还活着一天,就没有资格与太后娘娘这般说话。” 曹贵妃嘴角流血,脑袋胀痛的似裂开一样,“本宫是贵妃娘娘,是有品阶身份的人,岂容你这般侮辱,本宫要见陛下!” “做下这等耻辱之事,你还想见陛下?原本哀家想给你留一条活路,可惜不凑巧,你赶上顾行俨回了京城,已经在慈安宫门前,向哀家要人了。” 曹贵妃惊住,顾行俨怎么突然回来了?! “本宫毒死他不想要的女人,不是正帮了他的忙?他应该感谢本宫!” “他是否感谢你,哀家不知,但哀家看到那碗毒,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太后看向曹贵妃,“你应该知道哀家说的是谁吧。” “本宫怎么能知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曹贵妃缓过神,脸上流露一刹慌张之色。 “你真的不知道?” 太后的神色更冷峻,“你现在告诉哀家,哀家赐你一死,可保忠孝伯府不伤一人。” 曹贵妃梗着脖子不认输,“你休要拿母族来威胁我,他们死不死,与我何干!” “那泗阳呢?你也不在意了吗?”太后提起她唯一的一个女儿。 曹贵妃已在崩溃边缘的弦儿彻底垮掉,“你可以赐我死,但千万不要把泗阳扯进来,此事完全与她无关!” 第127章 自缢而亡 “所以这毒是谁给你的?哀家最后一次问你。”太后问起。 曹贵妃翕动下嘴,仍不敢说。 太后也没了耐心,站起身,“就把她交给俨儿审问吧,她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太后搭着常公公的手便走。 曹贵妃跪爬着追上,扯住太后的裙角,“那个人不是我害死的,我真不知她的死因。” “这毒是从纯太妃手中得来的,是她给我的!” 纯太妃? 太后闪过一丝震惊。 “怎么会是她?!” “的确是她给我的,我说行宫中有野兽虫蛇,她便把这个毒给了我!” “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云裳,便脑子一热,想给她点颜色看看!” “我真与那个人的死无关,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太后口中的“那个人”是顾行澜的生母先皇后。 当初对外宣称是因病而死的。 其实只有太后和苍帝知道,先皇后是被下了毒。 而且不止先皇后,当初还死了一位贵人。 之所以把事情压下来,是苍帝刚刚执政不久,局势不稳。 太后也是那时向先皇后的母族保证,一定会辅佐顾行澜继位,所以才对现任皇后那般苛刻,抬举了只生下女儿的曹氏为贵妃。 若不是这种毒又一次出现,太后几乎把这件事忘了。 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又有人用相同的毒去害云裳?! 太后看向曹贵妃,“你要么孤身一人赴死,要么就牵扯出其他人,或许连忠孝伯府也受牵连。” 太后拿了相同的毒放在曹贵妃面前,“怎么选,就看你自己的了。” 曹贵妃的手一抖,“死?云裳死了吗?” “暂时还在救治中,生死不知。”太后轻声道。 “她还没死,为什么要我死?堂堂的苍国贵妃还不如她一个乡野来的小丫头?!” 曹贵妃不能接受,“我要见陛下,我一定要见陛下!” “她虽是个乡野丫头,却能得陛下赏识,又得太子青睐,还被七皇子疼爱,更被清虚观的玄知观主护着,你哪一点能比得了?” 太后长叹一声,“甭说是你,哀家恐怕都比不得她。哀家若被人害,是没人再为哀家伸冤报仇,竭力相救了。” 太后话语中透着悲凉。 她要求皇帝大局为重,冷漠无情,可从母亲的角度来讲,她本人才是最悲哀的。 曹贵妃不肯认,她紧紧揪着太后,“我母族是忠孝伯府,我父亲还在世,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忠孝伯府?呵,最怕被连累的就是他们了,你以为你是谁?” 太后冷笑,没想到曹贵妃还不清醒,“陛下原本想保你一命,现在看来,也保不住。” “生在这深宫之中,能寿终正寝的女人太少了……你不过是其中一个,就先下去等候哀家吧。” 太后转身离开,留下了常公公。 她身影消失的刹那,常公公便揪住曹贵妃的头发,掰开嘴把那碗毒灌了下去。 曹贵妃不等挣扎,便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口吐白沫。 常公公一直在旁边看着,面容不动声色。 仿若不是在看一个人濒死挣扎,而是端详一个毫不起眼的畜生,冷漠到极致了。 曹贵妃一动不动,彻底的断了气。 宫中发了薨殁之讯,声称曹贵妃心中有愧,自缢而亡。 顾行俨听到常公公传来的消息,又听太后提起了纯太妃,“她是后宫的人,哀家会处置,曹贵妃已死,你便不要再纠结难平了。” 顾行俨不肯妥协,“纯太妃为什么要害云裳?皇祖母恕罪,此事我要一查到底,而且毒的来源也要查清。” “这是后宫的事,岂容你指手画脚!”太后怒斥。 顾行俨神情淡漠,“按察司是父皇的刽子手,无论皇亲国戚还是朝中重臣。但凡有威胁到父皇生命以及那张龙椅的人和事,按察司都有权提审,无一例外,如今父皇的身边就有制毒下毒的人,我自然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哀家已经说了,纯太妃无意害云裳,她给曹贵妃毒,是为了避免虫蛇之用,与害云裳无关!” “叫出来问问,有何不可?” “倘若哀家就是不允许呢?” 顾行俨静静地看着太后,“那便是皇祖母也有问题,我也有责任查清。” “!!!” 太后只觉得心口发痛,却又强忍怒意,“哀家并非包庇,查清之后自会告诉你。” “皇祖母到底想隐瞒什么?纸包不住火,任何秘密早晚有一天都会揭露于天下人眼前的。” “哀家并非隐瞒什么,而是让你适可而止,曹贵妃已经殉命,她对云裳下手的事也到此为止。” 太后的威严,不容一个孙辈质疑。 “若我坚持要查呢?”顾行俨驳道。 太后的眼神格外犀利,“那哀家就让陛下罢免了你!你一声不吭离京奔赴风云山,你那时心中可有按察司?不负责任,更是以权谋私,你没有资格拿按察司与哀家谈条件。” 顾行俨一怔,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太后说得没错,他他就是为了云裳。 可为了云裳又如何? 那是他的女人。 顾行俨刚要再驳斥,身后却有一道声音响起,“七弟查此事理所应当,孤也要参与,希望皇祖母成全。” 顾行澜突然出现,让太后顿时大惊。 “怎么连你也要跟他一样捣乱?你是太子,必须要注意身份。” “事情牵扯到我母后的死因,孤不可能置之不理。” 顾行澜这话一出,太后顿时惊骇不已。 “你怎么知道的?是谁?是谁把此事告诉给太子!!” 太后勃然大怒,看向慈安宫中的每一个人。 罗嬷嬷走出来道:“太后恕罪,是……是奴婢不小心说漏了嘴。” “你……!” 太后狠狠地一巴掌抽了过去,打得罗嬷嬷踉跄了几步,摔在地上。 “没想到,没想到连你都背叛了哀家,哀家的话,难道是耳旁风?你简直该死!” 顾行澜阻挡在罗嬷嬷面前,“是孤逼她说的,皇祖母莫怪。” “哀家不许你们插手此事,此事哀家自有决断!”太后彻底的怒意冲天,哪怕太子要求,她也绝不妥协。 顾行俨眼中闪过惊骇之色,“居然与先皇后之死有关,那我更有责任查下去。” 顾行澜跪在了太后面前,“孙儿感激皇祖母照顾呵护,但孤既然知道了母后另有死因,若不查清,愧为人子。” “此事无论皇祖母是否同意,孤都要查。” “孤的这个太子之位,她用性命换来的……哪怕牵扯到皇室的耻辱,孤也绝不隐藏,毕竟母后是在天上看着的。” 第128章 离京 太后气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顾行澜立即吩咐太医来救,顾行俨则直奔后妃院。 他要抓紧一切时间去查毒的来源,他已经察觉到宫中有很大问题了! 宫中在紧急查毒的来源的同时,玄知和云裳也进展到最关键的一刻。 云裳半昏半醒,已经有了知觉。 她眼前模模糊糊,也知道是玄知在身边。 她疼痛得嘤嘤呻吟,惊得玄知一个激灵,险些走火入魔。 “不要乱动,也不要出声。” 他不知云裳能不能听见,拿起一个棉布塞住了云裳的嘴。 一阵疼痛袭来,云裳呜呜闷叫。 玄知顿时更后悔。 原来堵上了她的嘴,这声音更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能忍的。 把棉布拿掉,玄知命令地道:“别再发出声音,否则你我都得死!” 云裳轻轻地应道,“你为我服了诛仙草。” 她感受到熟悉的气力遍布四肢。 像当初服下玄知给她的药丸那种感觉,可现在又比那时要强悍千倍。 “怕吗?”玄知问道。 “有你在。”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若我也无法扛住呢?” “那便是我泄露天机太多,老天要把我收走了。” “……云裳。” “嗯?” “没什么,别说话。” “嗯。” 几个呼吸之间,“轰”的一下。 云裳只感觉心口处禁锢许久的闸口被卸掉,暖流如水,汇遍四肢,流淌到每一根血管和每一个细胞当中。 舒畅的感觉让云裳禁不住出声,可想到玄知的嘱咐,她只能紧紧地闭上了嘴。 “咣当”一声。 她听见似有什么重物倒地。 强撑着麻痹的身体,云裳斜眸看到地上的玄知。 她顿时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喊出了蚊吟之音,“来人,救玄知,救他!” …… 云裳再一次醒来,已经不是在讲经阁,而是在她的小院中。 “玄知怎么样了?”她醒来的第一句话。 顾行俨一直在旁边守着,听到这话,不禁有些醋酸,“玄知没事了,有冲虚道长照顾他。” 云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随后又惊住,看向了顾行俨。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没看错吧?居然是顾行俨? 顾行俨尴尬的抽动下嘴角,“以毒攻毒,恰好这个时候你服下株仙草,你救本王的舍弃的阳寿全部补回了。” 他本在宫中查纯太妃,黄达连忙到宫中说玄知已经出来了。 顾行俨把事情撂下,急匆匆赶回去看云裳。 玄知晕倒,被冲虚道长带走。 他怕云裳生气,只能放弃把她带回七王府,便一直在小院中守着她。 云裳想起她和玄知的对话。 “我要去见玄知。”她语气很轻,却十分笃定。 “玄知说,你不能下床,需要静养半个月,本王让人去告诉玄知一声,他这几天还会再来帮你检查身体的。”顾行俨连忙说道。 “哦……”云裳没法子,也只能谨遵医嘱。 可看到顾行俨,她真的不习惯。 “多谢。” “谢什么?” “谢七殿下摘诛仙草救我性命。” “……云裳,需要与本王这么客气吗?” “不需要吗?”云裳不知该说什么。 “之前的事情,都是本王做错了,本王向你道歉。” “无论她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本王都已经明白,心中只喜欢你一个人。” 顾行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本王向你承诺,不再去寻找十年前的那个人,因为本王有你已经足够,这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他摸着自己的心。 云裳想转过身,却发现她一动都动不得。 她只能努力地别过脸,“现在说这些不晚吗?我心中已经没有殿下了。” “本王可以等,也会做出努力,让你回心转意。”顾行俨酸涩,却不肯放弃。“无论你肯不肯与本王和好,本王都会照顾你一辈子。” 云裳没有回答,她不想再说话。 黄达此时进来回禀事务,把顾行俨推了出去。 顾行俨一走,空青连忙地跑进来,“能看到王妃实在太好了,奴婢简直吓死了,这些天真是魂儿都快丢了。” 云裳看着空青,原本就不圆润的小脸儿更加凹陷,浓重的黑眼圈好似从炉灰堆里出来的一样。 “这不是已经活过来了吗?我也算因祸得福。” 云裳虽然还不能动,却能感觉到身体的状态比之前强了太多倍。 好似有了主心骨,不是肆意飘荡在湖泊中的浮萍,随时可被狂风吹走,也可随时被淹没湖底。 空青杵着小脸看着她,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曹贵妃怎么样了?”云裳不停的缕着记忆。 那个疯狂的女人险些杀了她,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吧? “曹贵妃已经死了。”空青淡淡地道: “对外说是悔不当初,自缢而死。其实是七殿下逼到了慈安宫,太后娘娘让她服下了给你的毒,就那么的死了。” “!!!” 云裳有些震撼。 她没想到曹贵妃会以此殉命?! “太后没有出面保她?”不太可能啊。 “七殿下是真的怒了,他向陛下扬言,一日不杀曹贵妃,他就要血洗忠孝伯府,一个不留。” “他……至于吗?”云裳想到了刚刚的顾行俨,没想到他会如此疯狂,而且身上好像还带着伤。 “听黄达说,七殿下是从风云山巅摔了下去,险些丧命。” “他那个性子做得出来。” “您真的不打算原谅七殿下重新开始吗?”空青知道这个时候提起,不太合适。 可她看着七殿下苦熬的样子,的确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松动了。 云裳思忖了下,“起码现在不会。”她也是有脾气的。 “好好好,我们七王妃想怎样就怎样,不如先把这碗汤喝了吧?” 空青已经把汤晾的入口不烫。 云裳喝了一口,感觉魂儿都回来了。 “冬翠的手艺果真不错,重活一回,我也能知道美味的真谛了。” “还想吃什么?奴婢让冬翠给您做。” “现在吃不下油腻的。喝着汤便好。” 空青应下,又为云裳按摩身上僵紧的肉。 云裳舒舒服服的睡过去。 此时的玄知却不太舒服。 他已经向苍帝辞行,准备回清虚观闭关静修了。 第129章 不会被淹没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朕不舍得你师徒二人离去。”苍帝虚情假意。 玄知心知肚明,却没有揭穿,“原本就是为了入世修行,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没有再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既然如此,朕也尊重你师徒二人的意见,这令牌朕不收回,随时欢迎你们回来。”欢送之时,苍帝很会安抚人心。 玄知朝苍帝拱手道,“多谢陛下,忠言逆耳,虽知不该说,但也要提醒陛下。” “观主知无不言,朕洗耳恭听。” 玄知看着他,“任何真相都不会被历史的尘埃淹没,早晚有公诸于世的那一天。” “若陛下自诩为明君,不妨把那一块遮羞布揭开,坦荡于世人面前……玄知就此告辞了。” 玄知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 云裳此时还不知道。 她每天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候麻木僵硬的身体逐渐恢复。 如今已经五天过去,她倒是能坐起身子,不用躺在那里,被一口一口的喂汤了。 “来,张口把这个药糖糕吃下去,一点都不苦,特意让冬翠加了蜂蜜的。”顾行俨端着一盘点心,喂到云裳嘴边。 云裳无奈地一口一口咬着。 因为她不吃,就只能饿着。 顾行俨为了亲自照顾她,把所有人都赶走,哪怕她发脾气只要空青,他也在旁边一直哄着,坚决不肯离开。 狗皮膏药都没这么粘?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顾行俨有这么变态的一面? “你也不用日夜守在这里,我已经能动了,按察司不忙吗?七殿下何时不务正业了?” 云裳赶人的话已经懒得再说。 只能改个法子,软硬兼施。 顾行俨道:“没有本王,他们又不是不能活。” 云裳翻了白眼,“没有你,我也不会被饿死。” “看不到你吃东西,本王心底不安。” “你不安关我何事?” 顾行俨思忖了下,“好像是不关你的事……” “所以让我静一静,我想要空青。”云裳看着他,已经有些生气。 顾行俨委屈巴巴地道:“本王什么都可以帮你做,为何要她?” 云裳咬牙切齿,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擦身,难受的要命。 “女人的小日子你也能伺候?洗澡擦身你也能伺候?你能不能正常一些。” 顾行俨刚想点头说个“能”,可见云裳眼神凶巴巴地恨不能咬死她。 “那本王去找空青来帮忙,不过每天三餐本王还是要亲自喂你的。”这点权力他不放过,因为一旦云裳能自己动弹,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云裳斗大如斗,摆手让他赶紧走。 顾行俨拿过一旁的拐杖,还没蹭到门口,便见黄达匆匆地跑进来,“纯太妃服毒了……” “!!!”顾行俨抬头变了神色,又恢复霸道桀骜的冷模样,“是谁看守太妃宫?为何没看住?!” “是太子殿下见了她一面,晚上便传出死讯了。”黄达道。 “太子……”顾行俨气得眼睛冒星,“本王就不该信任他。” “纯太妃是谁?怎么又牵扯到太子?”云裳开口问,她这些天一直都在床上,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黄达看着顾行俨:要不要告诉七王妃? 顾行俨把黄达赶走,拄着拐杖回到云裳床边,终于有个理由留下,便把毒出自纯太妃之手的事情给说了。 “……事情还牵扯到先皇后的死因,太后要求压下不提,顾行澜却说要严查。” “本王本想把事情压下来,等你好了之后再细细追溯,没想到他去了一趟,人就已经死了。” 顾行俨心有不甘,“不管是不是纯太妃害了先皇后,本王都得找她问清楚。” “人都死了,你还想追问啥?”云裳也没想到事情如此复杂。 顾行俨思忖下才道:“那个毒是玄知交给本王去查的,不会是普普通通的毒,或许背后还有其他的事。” “玄知?”云裳想到了他,“他怎么一直都没来为我检查?他是不是也耗力过重?还没有恢复?” “玄知离开京城,回清虚观闭关了。”顾行俨本不想提,但云裳追问,他又不能不答。 “啊?走了?”云裳讶异,“他怎么就这样走了?” 不然还留下做情敌吗? 顾行俨是男人,能捕捉到任何人对云裳的爱慕与好感。 包括玄知,也不例外。 “父皇没有收回他的令牌,他随时可以回来,你若有事可以去信问他……”只要人不出现就行,一两封信,他还是不在意的。 云裳有些失落。 她亲手救过顾行俨,自然知道玄知为了帮她服下诛仙草,到底消耗了多少的功力和精气。 “把药糕再给我吃几块。” 云裳突然提要求。 顾行俨脸色一喜,“你喜欢吃?本王让冬翠再为你做点儿。” “嗯……早些站起来,才能去清虚观见玄知。” “……” 顾行俨彻底不好了。 绿帽子戴得是不是太光明正大了? 一盘子药糕,云裳很快便斥了干净。 顾行俨扶着她躺下,云裳二话不说便睡过去。 顾行俨怔怔地看了她许久。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 他突然想起之前与楚骊婉在一起时的样子,云裳看了会多心痛。 如今轮到他自己,活该啊顾行俨,这滋味儿不知道要尝多久。 云裳很快睡熟,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顾行俨召来了空青陪伴,他才离开小院,去宫中见顾行澜。 “是你杀了纯太妃?”顾行俨直截了当。 顾行澜摇了摇头,“不是孤,是常公公。” “常公公?”顾行俨有些惊,但仔细一想,事情也不意外。 太后阻挠二人去追查先皇后的死因未果,便让常公公杀人灭口。 “你可问出什么重要的信息?”顾行俨追问。 顾行澜沉了一下:“你知道玄知离开之时,和父皇说了什么吗?” “痛快说,别废话。”顾行俨不耐。 顾行澜道:“任何真相都不会被尘埃淹没,早晚公诸于世……”纯太妃就是那层尘埃,又成一捧黄土,被太后和苍帝洒在了历史的书页之上。 顾行俨眉头蹙紧,吩咐黄达道:“去按察司,本王要审抓回来的那个人……” 第130章 本王也想要 顾行俨重回按察司,但仍旧每天早中晚三餐都要和云裳一起吃。 云裳很无奈,可又没法赶走他。 不过是吃饭而已,云裳突然端起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当然这条规矩还有一个前提:顾行俨在场的情况下。 顾行俨自然不知道这么多。 纵使嘴欠如黄达,也不敢把这件事直截了当的摆在顾行俨面前,除非他是彻底的活腻歪了。 云裳终于熬到了半个月。 能起身的那一刻,她真感觉到精力充沛,就连双脚踩在地上都比之前更沉稳。 这便是宏大的生命力? 她又想起玄知,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得知玄知回了清虚观。 云裳把这半个月的恢复过程和心得全部写下来,厚厚的一叠,通知驿站给玄知送去。 他当初到她身边就是为了研究诛仙草。 如今她有了这么奇特的体验,当然要把事情一五一十的汇报。 而且云裳还不忘给他卜了一卦……就连平安符咒都一并送去了。 驿丞接到云裳的吩咐,立即跑到按察司去见顾行俨。 他哪敢直接帮七王妃邮寄不先请示七殿下? 顾行俨看到那一张张干净工整的字迹,那其中描写的疼痛与煎熬,让他拳头的关节都泛白。 他每天都守在云裳的身边,却看不出她承受着如此大的煎熬? 甚至从未听她说过一声疼。 “那又是什么?” “这个盒子有蜡封,小的可不敢拆。”驿丞道。 顾行俨点了点头,“八百里加急送到。” “啊?”还要加急?驿丞有些惊。 顾行俨淡漠地道:“怎么?驿站穷的没有马,还是苍国穷的雇不起人?” “没没没,小的这就去,亲自去!”驿丞领命,迅速退下。 顾行俨心里酸溜溜,他看出那盒子里是放的平安符,因为云裳之前也送过皇后。 可是她给了玄知。 他却从未有过。 什么时候那个小道士入了云裳的眼?他本以为最大的竞争者是顾行澜…… 顾行俨气闷,很是不爽。 黄达走进来见他一脸怨气,顿时绕一个弯就跑出去了,“我想起还有件事没办……” “回来!” “是!” 黄达就知道逃不了出气筒的命运,“殿下您有事吩咐?” “你说砸在哪里既有伤,又不破相?”顾行俨认真问。 黄达眼睛险些瞪出来,随后连忙抱住头,“殿下您有话好好说,属下最近没犯什么错误啊?” “本王又没说要打你。” “那您要打谁?” 顾行俨讪讪,“我,我自己。” “……” 黄达摸了摸顾行俨的额头,“没发烧,怎么说胡话?” 顾行俨顿时把他的臭手拍开,“大男人,别碰我!” “您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自虐了?就您这一身伤,还不够吗?”黄达都不愿意看,简直惨不忍睹。 顾行俨吸了吸鼻子,“你说的也是。” “您到底想干嘛?” “本王也想要云裳亲手画的平安符……” 黄达没辙,二人嘀嘀咕咕,倒是商议出了馊主意。 晚上回家时,顾行俨便无精打采,蔫了吧唧。 空青有些担心,“殿下这是怎么了?” 黄达编好的说辞背出来,“嘘……七殿下最近太倒霉了,事事都不顺,而且身上的伤也久治不愈,可又不让属下和七王妃说。” “哦……活该。” 空青才不做那传话筒,她如今一提七殿下,王妃就没有好心情。 她可是很喜欢看王妃笑的,因为王妃笑起来才最好看。 “咳咳……也别这么苛刻吧?殿下为了诛仙草,也是真的豁出命去了。”黄达除此之外也挑不出什么优点。 有那么一张英俊的脸,却被臭脾气给毁掉了。 何况与七王妃的仙容相比,也平分秋色,算不得什么了。 “那也是王妃之前舍命救过七殿下,不过是把这情分还回来罢了,还值得一提?”空青最近被夏翠狠洗脑,也开始觉得男人靠不住。 黄达道:“那也总要给个恕罪的机会嘛……” “早干什么了?晚了。” 空青看着黄达,又想起他放言要娶她的事。 可这个家伙说那么一次就没影子?每天来找她也都是为七殿下说话。 成亲这种事说说就算了? 男人果然不靠谱。 空青眼神突然凶巴巴,“看你就烦,赶紧回你的按察司干活儿去,今儿院子里人多,没有你的饭!” 空青连推带搡,直接把黄达推出院子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黄达被撞了鼻子生腾,“怎么突然就急了?” 可他再怎么敲门也没有人搭理。 “七殿下可还在里面呢!” 顾行俨才没工夫去理被赶走的黄达,他向云裳提议去京郊外过元旦,顿时被云裳拒绝了。 “七殿下是皇子,想不做事就不做事,我可还要赚钱养人,没那么多闲散时间去浪费的。” 云裳语气轻飘飘,潜台词就俩字:快滚。 顾行俨装听不见,“既然你不想走,本王就陪着你。” “往年会有宫宴,殿下还是进宫去陪陛下与皇后娘娘更好。” “本王只想陪着你。” “我不用你陪?” 云裳受不了这个赖皮缠,“殿下如若无事,就别来打扰,司天监送来许多资料需要我详细批注。” 没有时间陪你玩,懂? 云裳没说后半句,但撵人眼神已经很明确。 顾行俨委屈巴巴的看向云裳,“之前你不是这么对待本王的……” “之前我爱慕殿下,欣赏殿下,敬仰殿下。” “现在呢?” 现在不喜欢自然就没有了,难道还需要说明白? “本王不打扰,本王就在这里睡下了,约了太医来换药,现在若走了,他们便找不到了。” 顾行俨说话间很厚脸皮地躺去床上。 云裳无奈,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王真送来的资料上。 重新执掌司天监,她之前编撰民间诡事的建议,苍帝已经应允。 这是第一批人送来的资料,她必须仔细查看,争取能捕捉到一丝“幻化胎记”的线索。 楚骊婉虽然死了。 可那胎记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仍旧没有查清。 这是她务必要查出的真相……仅仅为了她自己。 她又想到了师父。 师父,你到底在哪儿? 第131章 猪都没你惨 云裳本以为顾行俨故意耍赖。 没想到他约的太医半个时辰之后就赶到。 来的还是太医院的谢医正。 他这些年为顾行俨治病真是操碎了心。 “七王妃也在。”谢医正客客气气。 云裳点了点头。 虽然看资料更重要,但老医正前来,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七殿下还在睡着,要不要把他叫起来?”云裳过去看了一眼,顾行俨睡得很沉。 “不用了,七王妃帮忙把他的衣服脱下去就好,他不醒,老夫施针也容易些。” 谢医正看他睡着,倒是很高兴。 “啊?脱衣服?” 云裳看着谢医正,也没法子说她不能帮忙。 “我还是去找黄达来帮忙,我力气太轻,也搬不动七殿下的身子。”她只能找了一个借口,迅速逃窜。 “也是,那七王妃不用去找了,还是老夫动手,你来帮忙就好。”谢医正直接把门关上,直接去脱顾行俨的衣襟。 可脱了外衣,亵衣亵裤早被渗出的血药给染了。 谢医正召唤云裳,“劳烦王妃帮老夫抬一下殿下的手,这衣服也没法子要了,索性就直接剪了。” “殿下这一身伤不好,就怪他不能安心地躺家里休养。” “几千米的高山掉下来,骨头都不知摔断多少根,上百道伤口,那叫一个吓人,老夫都怀疑他是神仙降世,否则怎么能不摔死?早成一滩烂泥了。” “七殿下看似生龙活虎,其实身上的伤很熬人心,您看他久睡不醒,其实不是睡着,是疼昏过去,老夫的针扎再深都不会醒,倒是省了麻沸散了。” “王妃也要多劝一劝殿下,何必那么较真?不过是案子而已,早破一天晚破一天又怎样?……您王妃,怎么还不来帮忙?” 谢医正絮絮叨叨,就见云裳站在原地发傻。 云裳深吸口气,连忙小跑着过来。 她扶起顾行俨的手臂,看着谢医正剪开他的亵衣和缠绕的绷带。 横七竖八的伤口历历在目,好似滚了钉耙,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就是一坨攥都攥不起的烂肉…… 云裳连忙低头,她已经看不下去了。 旁日里看顾行俨赖皮缠狗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身上有这么惨重的伤。 除了一张脸之外,真是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谢医正剪开衣服,便又去剪顾行俨的裤子。 云裳顿时一张大红脸。 即便是洞房夜,她也没好意思看顾行俨的身子,二人虽然同床共枕过几晚,却并没有肌肤之亲。 没想到这个时候要看光光? 要看吗? 能看吗? 这名义上是她的丈夫,可她是要和离的人…… 谢医正的剪刀很快。 顾行俨赤果果的袒露一片。 云裳瞟了一眼,又赶紧转过头。 可是她一点羞涩的感觉都没有。 因为她就算是剁鸡,都砍不了那么多刀。顾行俨的身上除了伤势之外,真的什么都没了…… 谢医正拿药水帮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 云裳想把他的手臂放下,去帮谢医正换一盆水来。 可她刚刚松手,就被顾行俨反手抓住。 他醒了? 云裳看去。 可顾行俨没有睁眼,大手似一把铁钳,坚决不肯松开。 云裳也没办法强行撕扯,只能被他握着手呆呆地站在那里。 待谢医正绑完了的伤口,给他后背涂药时,借机逃出了屋子。 空青连忙跑过来,“王妃您怎么了?” “没什么,扶我去前院歇歇。” 云裳不停的大口呼吸,她无法接受顾行俨摔得那么狠的伤势,因为看了会心痛。 她不停地告诫自己,这个男人不值得再用心。 可那一身伤正是为她去寻诛仙草而留下的。 她真的无法狠心不去想。 因为真的做不到…… 空青不知所以,连忙带云裳去了前院。 听到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顾行俨才开口与谢医正道:“本王哪有你说的那么惨,你把王妃都吓到了!” “你让老夫到这里来治病,不就是为了给王妃看的?” 谢医正活了一把年纪,什么小九九看不出来? “连个女人都不高不定,出息。” “……” 顾行俨还不上嘴。 这么多老头子,他唯独最尊重谢医正。 “可本王一点都没看到王妃眼中的心疼,是不是真的没戏了?”顾行俨其实早就醒了,他想看看云裳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行军打仗你赫赫称神,女人的问题上就是笨象耕田,傻子一个。” “……你别光嘲讽,出出主意?”顾行俨牙都咬碎了,因为谢医正恶意报复,下手极重。 “好女怕缠郎,只要王妃心里还有你,你便当个癞皮狗,不会有错的。只是做事情也要讲究技巧。” “什么技巧?” “你保证乖乖的在床上养伤,老夫就告诉你。” “……你说。” “答不答应?” “答应答应,快说。” 谢医正慈祥的脸上挤出了诡异的笑,黄达凑耳朵去听,却根本听不着。 顾行俨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还能这样? “……平时看你慈眉善目,原来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怎么样?老夫的夫人,可是县里的一枝花,还不是被老夫给娶回了家。” 顾行俨只怪这伤腿不能快些好,“就按你说的试一试……” 谢医正捋着胡子,“那就等候七殿下的喜讯了。” 谢医正包扎之后离开了小院。 冬翠已经熬好了药,给顾行俨送到了屋中。 夏翠在院子里帮云裳绣鞋面,只觉得七王府的人都疯了。 宽敞豪华的王府不回去住,偏偏都挤这么一个简陋狭窄的小院子? 原本是和王妃几人过日子用的,如今多了七殿下和黄达,顿时有些住不开了…… 顾行俨从内院中慢慢地走出来,云裳正在排房中,拿着资料看。 她听见了脚步声,却不敢去看顾行俨。 顾行俨坐在她的对面,也拿起资料认真的读。 他一句话不说,倒是让云裳有些不自在。 “殿下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排房太凉,没生火炭。” 那一身伤,最怕寒凉。 顾行俨看着她,突然凑得很近,“本王知道你偷看了,怎么样?”他声音沙哑磁性,粗重的气息,吹得她耳畔发烫发痒。 云裳连忙躲开些,“殿下想听实话?” “当然。”顾行俨点头。 “埋两年的死猪再挖出来都没那么惨……”云裳认真地看着他,“您还是听谢医正的话,别再活蹦乱跳了。” 第132章 传言 云裳说完,顾行俨一瘸一拐也迅速逃窜。 谢医正不是说,百发百中的办法就是不要脸皮? 看来“不要脸”的方式不对,第一次出击失败,他还是得缓一缓。 云裳看他狼狈的样子,倒是牵了牵嘴角,露出坏笑。 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司天监的资料上。 顾行俨失败一次,召集身边的人商议,到底什么算是不要脸。 所有人都吓到了。 七殿下这是疯了吗? 最重名声的一个人,现在问他们怎样才算不要脸…… 顾行俨被盯得很是不耐烦,“本王只想让王妃不再生气而已,你们千万别想歪。” “原来为了女人啊!” 众人豁然。 土莽甲拍拍胸脯,“女人这个我有经验,床头打架床尾和,您在房里表现得好一些不就行了?都不用您哄,天天都来腻着你!” 浑身是伤腿还瘸的顾行俨:“……” 土莽乙:“哄女人就要舍得花钱,买花买首饰买她喜欢的一切,立即只和你一个人好!” 顾行俨拍拍钱包:他比云裳穷多了…… 土莽丙:“上赶着不是买卖,您不搭理她几天,她自己就来找你了,男人,得有骨气,怎么能去哄个女人?!” 顾行俨:“难怪按察司都是单身狗。” 甲乙丙:“……” “行了行了快滚吧,你们的那些女人岂能与王妃比?主意真是越来越馊了!” 顾行俨没能得到好办法,只能继续去审那名罪犯。 因为顾行澜在宫中查了许久,送给顾行俨两个字:妫族。 此时云裳也从司天监送回的资料中发现了这两个字。 妫族? 这两个字她第一次看到,为何听起来如此熟悉? 只是收拢上来的资料很少,仅仅是一个故事:女人遇上负心汉,变成妫族来寻仇。 故事描写得惟妙惟肖,最后女人用妫族的秘法洗去了男人的记忆,让他变成了傻子…… 云裳把王真喊来,“这段故事是谁收上来的?” 王真仔细看了看,“是梁圻,他是个山沟子里考出来的寒门学子,很有才华。” “他去了什么地方采集民间诡事?” “郴州,他还有五天回来,王妃是要见他?” 郴州?! 云裳当初生活的地方就是郴州。 楚骊婉生活的地方也是郴州。 难道那个邪派的名字叫妫族?云裳顿时萌生了念头。 “如果他回来,带他来见我。” 王真领命离开。 云裳把这一张故事单独的收起来,准备拿回家。 小安公公突然来了,“皇后娘娘惦念七王妃,特意让奴才来看看,若您不忙的话,去永安宫坐坐?” 小安公公格外客气。 想必也是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 这阵子宫里也发生了太多的事,而且还牵扯出先皇后的死,想必皇后找她,是想打探些消息。 毕竟这种事苍帝和太后不会透露,顾行俨如今要么查案、要么腻他身边,也不会说…… 云裳突然觉得皇后有一点可怜。 貌似母仪天下,其中的苦都只能往肚子里面咽。 苍帝不必说,养儿子有什么用? 真遇上事情时,眨眼就不见踪影了…… 云裳让小安公公等了片刻,她把剩余的资料看完之后,才和他一起回了永安宫。 天气越发寒凉。 云裳进宫之后,特意上了永安宫备好的小轿,轿子中放了几个暖手的小铜壶。 “是娘娘怕您凉到,特意吩咐奴才们备好的。”小安公公道。 “皇后娘娘有心了。”云裳拿起暖着手,其实她不似之前那么畏寒。 或许是诛仙草的药效,亦或许是玄知灌入她体内的真气,如今的状态好过她为顾行俨逆天改命之前。 但有人如此贴心,她还是很感激了。 一路前往永安宫,冬季天黑得早,好似中午未过大半,天色就已经黯淡。 皇后早已得了云裳到来的消息,吩咐人做了许多可口的小点心。 “这殿内空旷,再多加一个炭炉子。” “母后不必添炉子了,屋内空气不好,反而容易生病的。” 云裳进门恰好听见刚刚那句。 皇后转头见她,倒是讶异了下。 她簇步走来,抓着云裳的双手转圈看,脸上的惊讶迟迟没有退下,“真的变了个人一样……就算彻底度过去了?再也没问题了吧?”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过去了,彻底的熬过去了。” “好,真好,太好了!”皇后不肯松开云裳的手,拉着她在身边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好似怎么看都看不够。 云裳被看得有些慌,“母后特意喊我来,不知有什么事?” 她赶紧转移话题,也借着侍女们送水,起身换了一个椅子做。 皇后把侍女们打发走,只留了嬷嬷和小安公公伺候着。 “宫里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可惜本宫还是糊涂着。” “曹贵妃怎么就敢杀你?又怎么就畏罪死了?” “本宫那时候要去看你,却被陛下勒令坐镇后宫,不许乱走……这整日提心吊胆的,召俨儿来说话,他却次次借口忙。” “本宫没辙,只能让小安公公去找你了。” 不出云裳意料,皇后的确是对最近的事情一无所知。 小安公公怕云裳不肯说,“娘娘派奴才出宫去见您,可惜到了门口,被七殿下给撵回来了。” 他脸色讪讪,“奴才不敢忤逆了殿下,这才打听到您今儿去司天监,也是趁着七殿下不在……” 云裳挑眉,还有这事儿? 她看着空青,空青摇头,她也不知道,“那外面是按察司的人把守,奴婢真不知安公公来过。” 云裳苦涩又无奈。 顾行俨这是怕什么?连皇后的人都不许见? 他这段日子的确过分,就快找个笼子把她关起来了。 “母后想知道什么?”云裳看皇后期盼的小眼神,只能先问一问。 皇后犹豫了下,凑到云裳的身边低声道:“先皇后真是被毒死的?” 云裳点了点头,“听七殿下的意思,的确是因毒而死。” 皇后的神色很凝重,“看来那个传言可能是真的了……” 第133章 腻到天妒人怨 “什么传言?” 云裳好似捕捉到什么,立即看向皇后。 皇后察觉到说漏了嘴,“没什么,不过是多年前的一个说法罢了,当不得真。”这话摆明了就是敷衍。 “纯太妃又是怎么死的?”皇后继续问。 云裳直接说实话,“是被常公公处死的,为此七殿下很是生气,还怪罪在太子殿下身上。” “……” 皇后的神色不太平淡,她乃苍国之母,可宫内发生的事,却要从云裳的口中得知,实在下不来台面。 “纯太妃其实是太后的亲姐妹,太后能亲手处死她,也真是足够狠心了。”皇后突然感慨。 云裳惊诧。 居然还有这一层关系? 皇后也是忍了许久,终于有机会絮叨几句,“当年俨儿的皇祖父过世,其他的妃嫔都被散了出去,亦或跟着老王爷们去了封地居住。” “唯独纯太妃留在宫中,也是为了陪伴太后。” “可惜二人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再也没有来往,你也知道太后的性子,根本不容人打听,太妃宫便过得似冷宫一样,鲜少有人过去了。” 皇后简单说了几句无伤大雅。 归根结底,也是绕着弯子说太后狠心。 云裳啧啧,“曹贵妃倒是有心的,可惜没保住命。” 皇后闪过一丝担忧,“按说她不至于那么恨你,也不知背后是不是有其他人蛊惑,你可千万要小心。” 云裳点了点头。 看来事情远远比想象中复杂。 “那你和俨儿……”皇后瞄向云裳的肚子,“应该能怀了吧?”她还在惦记着能抱上小孙子。 毕竟顾行澜都要大婚成亲了,她生的这位祖宗还被嫌弃面临和离呢。 云裳僵住。 虽然料到皇后可能问,可真的问出口,她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 外面突然通传:“七殿下到!” 皇后脸上一喜,随后又闪现了不满,“你不来,他真是半步都不踏入永安宫,哀家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一个不孝子。” “要不然您再生一个?这个就当没养过。”云裳幽幽地道。 “噗!”皇后一口茶险些被呛到,“这个丫头怎么胡说八道,都敢调侃起母后了……” 皇后娇颜绯红,哪怕已是中年妇人,也乃风月佳人,天香国色。 钱嬷嬷也禁不住地笑起来,“七王妃自从身子好了以后,性格也爽朗了。” “心里的包袱放下了,精气神自然会好。”真的生娃肯定没问题的。 皇后心里刚有主意,转头就看到拄着拐杖的顾行俨,再一次惊诧。 她上前絮絮叨叨问了一刻钟。 顾行俨才坐下喝口水,“不敢来就是怕您唠叨,这不是还活着吗?怎么还不开饭?这个时间云裳早就饿了。” “……”皇后攥了攥拳头,很想打他,却又怕打坏。 云裳白眼翻了后脑勺,“殿下饿了就直说,甭拿我当幌子。”这不是给她二人添矛盾吗? 顾行俨却憨憨傻笑,“本王不饿,在按察司吃过了,就是为了接你的。” “……” 皇后开始考虑刚刚云裳的提议,不管生不生,这个儿子她都想扔掉。 钱嬷嬷连忙张罗侍女们摆膳。 “难得娘娘能和殿下与王妃一同用晚膳,用不用老奴去请陛下?难得的团聚一次呢。” 皇后的确有这个心。 可见顾行俨满眼都是云裳,心里打了退堂鼓,“算了,还是让本宫一个人窝心吧,本宫真怕陛下来了气出个好歹。” 皇后拿起筷子,讲究“食不言”的规矩。 顾行俨却在一旁很殷勤。 给云裳夹菜; 给云裳舀汤; 给云裳挑鱼刺; 云裳但凡对某道菜蹙了一下眉,他立即吩咐侍女换碟子,重新再夹一遍…… 皇后被晾在一旁,没吃几口就饱了。 云裳要起身去服侍皇后用汤,顾行俨立即拽住她,“钱嬷嬷更知道母后爱吃什么,你身体刚好不用伺候……这燕窝粥不甜,再来一碗吧?” “走走走,快点走!” 皇后把碗筷撂下,实在被顾行俨腻得吃不下去。 这还是她生出来的儿子? 简直让她无法相信了! 皇后没好气的在撵人,顾行俨笑眯眯,“喝杯茶再走嘛,不急。” “算你有良心,知道陪母后喝杯茶。”皇后心思刚有好转。 顾行俨道:“马车总要放炉子暖一暖,云裳身体还是怕凉的。” “!!!” 皇后一句话不说,带着钱嬷嬷便回寝宫。 云裳连忙恭送了几步,转头恶狠狠地看顾行俨,“你是怕我和母后关系太好,故意挑拔的吧?!” 平时他虽然也腻,但没这么夸张。 顾行俨厚脸皮要抓她的手。 云裳连忙躲开。 顾行俨还是揽住她的腰,“早些回去不好吗?免得母后又逼你生孩子,身子刚刚好,就别再生闷气了。” 云裳一怔,她之前的确与皇后为了生子之事不欢而散。 不过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云裳并未记在心里,没想到顾行俨居然知道?! “你在母后宫里布眼线?也不怕母后知道了斥你不敬。” 那时顾行俨不在京城,他不可能知道的。 “甭说永安宫,各个宫殿,都有本王的眼线。”顾行俨恢复正常,陪着云裳朝外走去。 那副笑容好似在说:你逃不出本王呃手掌心? 云裳抱着手臂幽幽道:“没拦下常公公杀了纯太妃?眼线又有什么用?” 顾行俨:…… “那都是顾行澜骗了本王,他才是罪魁祸首!” “说这么多有何用?反正人都死了。”云裳看不得他得意。 顾行俨对天发誓,“本王一定会查出来。” “你为什么执意查此事?”云裳好奇地问。 顾行俨脑中闪过顾行澜给他的两个字,“我虽然讨厌顾行澜,但若换作是我,我也不会对生母之死的真相善罢甘休,无论被封存多少年,都要公诸于世、让死者清明。” 顾行俨是大义之人。 云裳对此事并不反对,而且脑中也蹦出了“妫族”。 她很想问问顾行俨,但念头一闪,也就放弃了。 她需要再多搜集些资料。 可惜玄知走了,她没了帮手。 只依靠司天监?速度实在太慢了啊…… 第134章 怪不到我头上 云裳一路上都在琢磨更好的办法去查“妫族”。 顾行俨暗暗琢磨,今晚是不是能去云裳的屋子睡? 他一直跟着云裳进了院儿。 又进了内院。 等他要进屋子时,“砰”的一声,云裳关上了门。 摸了摸鼻子上的灰,顾行俨只能折身去厢房。 躲在暗处的丫鬟们窃窃偷笑,空青朝黄达摆了摆手,“输了吧?掏钱!” 回来的路上,黄达扬言七殿下今晚一定能进王妃的屋子。 空青自然不信。 她太知道王妃最近心中只有司天监的事情,压根儿就不想七殿下。 黄达不信,压了一两银子。 空青拿着银子笑嘻嘻,伺候云裳歇下,便带着夏翠和冬翠去夜市上买可爱的小珠花。 黄达惨兮兮。 只庆幸压的银子不多,没下了血本。 顾行俨惨兮兮的被拒绝,自然会折磨其他人来找补。 按察司的七八个人在陆续回话。 原本大大咧咧的很随意,可看到顾行俨黑夜中的锐利眼神,便挨个上前,规规矩矩的汇报了。 “今日按察司内没人靠近水牢,嫌犯未死。” “兵部尚书提议方子墨为兵马大元帅,陛下并未应允。” “吏部新选的郴州县令叫吴忠,是我们的人,每隔七天会向陛下传讯一次。” “太后召太子见面,太子殿下拒绝了,他今天去了司天监,但并未与王妃相见。” “没见?只是看看?” 说到这里,顾行俨才抬起了头。 他声音凌厉,醋意极重。 手中把玩着一把骨雕匕首,都快被他捏碎成了渣。 “没见,真的没见,属下可以保证。”负责盯司天监的副使额头冒汗,连连保证。 顾行俨的态度仍旧未平缓,“都要大婚了也不闲着,哼。”哪怕未见,顾行俨也笃定顾行澜心怀不轨。 黄达悄悄地开了口,“准太子妃过几日的庆生,请了诸位王妃,唯独没请咱们七王妃……” 摆明了是故意恶心人。 顾行俨的眼神一动,“王妃还不知道?” 黄达摇了摇头,“王妃应该不知道,她一心都在司天监的撰书立传上。” “生日是哪一天?”顾行俨问道。 “后天。” “本王知道了。”顾行俨摸了摸下巴,“没有其他事,你们就先下去吧。” “是。” 第二天一早。 云裳睁开眼就看到顾行俨坐在她的床边。 她顿时一惊,把被子牢牢地遮盖在身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出去!” “又不是没一张床睡过,你怕什么的。”顾行俨变本加厉,还直接躺了床上。 云裳躲到最里面,很想把他踹下去,却又看了看他的伤腿,忍住了脚。 “要是没有正事说,我一定会往你碗里下泻药的。”云裳十分笃定地道。 顾行俨肚子恰好咕咕叫几声,“本王今天接到舅父传讯,说外祖母最近总做噩梦,所以本王想带你去看看。” “外公过世之后,外祖母就一个人搬去了山上住,性格孤僻谁都不理,而且还偏要守着外公的陵,母后劝过几次,都被外祖母给骂得再也不敢管。” “这事你比较懂,就当帮一帮本王,如何?” 顾行俨昨天左思右想,终于找出了一个理由。 只是舅父不可能来传讯,但外祖母守陵墓是真的。 云裳讶异,没想到顾行俨提起那个老太太。 那还是她与顾行俨的棺材拜堂时,见过老太太一面。 随后她便消失了一般,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顾行俨不提,她都快把此人给忘了。 “司天监还有很多资料要我过目,能不能晚几天?”王真还在等她给消息。 顾行俨揪着她的被子角,“让王真跟着一起去,反正路上你也能读,一丁点儿都不会耽误的。” 云裳很是怀疑地道:“早不急晚不急,就差这几天?” “舅父说外祖母半夜总在噩梦抓着什么东西,事情恐怕挺严重的。”顾行俨脸不红心不跳的编。 云裳想到那个老太太,一个人孤零零的,倒也是可怜。 “稍后吩咐空青多带点儿补品,我也让王真和另外两名书官跟随。” “想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中午就到山上吃。” 云裳点了点头,“你现在可以走了吧?”她还要起床换衣服。 顾行俨翻了个身,故意装腿疼。 可惜演技太拙劣,云裳根本不上当。 有一次“不要脸皮”失败,顾行俨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云裳闻了闻被子上留下的药味,“把被子扔出去,换一床新的。” 否则晚上闻到他的味道,谁能睡得着…… 云裳吩咐空青和夏翠去准备给老国公夫人的礼品,吃了早饭,便上了马车去司天监。 昨天的资料看完,她便找来王真,说了要去见老国公夫人,“……你和两位监使随我一同去,顺便帮忙看看风水,这事情您比我更懂。” 王真立即应下,随后想起什么,“明天就去?那后天的宫宴您不参加了?” “宫宴?什么宫宴?没听说啊。”云裳纳闷。 王真顿时意识到说错话,可被云裳看着,他只能尴尬的说:“是准太子妃过生日,邀请了所有的公侯伯夫人,还有诸位皇子的王妃。”可就是没有您。 云裳一丁点儿都不在意,“我从来不参加这种聚会,她们都是知道的。” 王真讪讪笑了几声,连忙拿了云裳的批复去整理。 云裳想到早上顾行俨突然提议去见外祖母,也是因为洛瑾瑜没有邀请她? 云裳没有细究,继续埋头寻找“妫族的资料。 此时洛瑾瑜听侯夫人劝她莫要得罪了云裳,“……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吧?如此针对,你不够大度了。” 洛瑾瑜撇了撇嘴,“这是女儿出嫁前的最后一个生日,只想过得舒心,您让她来,岂不是让女儿堵心?” “七殿下是皇后的亲生子,七王妃更是她的亲儿媳,你只把她落下,岂不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 侯夫人直指关键,“太子殿下也会认为你小气,这个时候千万不可随意任性,听母亲的话。” 洛瑾瑜咬了下唇,吩咐了门房的管事去送帖子,“把帖子送去七王府,来不来是她的事,就怪不到我的身上了。” 第135章 捉奸 谁都知道云裳和顾行俨并未居住在七王府,而是去了一个偏远破旧的小院。 所以把帖子送去七王府,摆明了不是诚心邀请,还不落口舌。 侯夫人叹了一声,也知道没法子再劝。 又絮叨了几句便离开女儿的小院了。 丫鬟春见送侯夫人回来,“夫人吩咐奴婢再劝劝小姐。”她也知道劝不动,只把这话说了。 “母亲做事畏首畏尾,害怕得罪任何人,所以才过得这么窝心。” 洛瑾瑜神色淡淡,面容鄙夷不屑,并未有半丝心疼。 “但夫人说得也不无道理,听说皇后娘娘性格刁钻记仇,小姐还是要当心。”春见说道。 洛瑾瑜冷呵一声,“你不懂,我也不会怪你。宫中貌似皇后坐镇,其实做主的向来是太后娘娘,皇后插不上什么嘴。” “太后是最疼爱太子殿下的,无人能比,待我嫁去之后,自然孝敬太后。”太子继位她便直登皇后宝座,何必理睬现任皇后? 精力是有限的,没必要分散给所有的人。 春见自幼跟随洛瑾瑜,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小姐您向来做事有主意的,或许真是夫人多虑了。” 洛瑾瑜自幼在诸多公侯伯府的女眷中,都是出类拔萃。 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待人接物,她都被各家长辈夸赞,皆有结亲之意。 但洛瑾瑜是个心高气傲的。 她就要成为女人中的人上人。 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嫁给未来的皇帝,所以她早就瞄上了顾行澜,认定这才是她未来的夫婿。 洛瑾瑜也不是没想过顾行俨。 因为顾行俨是皇后的亲生子,又乃文武双全的军中大才。 可顾行俨性子刚烈不折,更是不与女眷来往。 洛瑾瑜又观察许久,确定苍帝没有可能换继位之人,才又把目光放在顾行澜的身上。 当初云裳拒婚顾行澜,与顾行俨的棺材拜堂。 最生气的是洛瑾瑜。 那是她选中的男人,居然被这个女人拒绝? 那时她便心中暗自发誓:待她上位之时,就是这个女人的死期。 云裳自然不知道洛瑾瑜恨她许久。 收好资料之后,只准备明天一早出发去京郊。 她刚要离开司天监,却见顾行澜在门口站着看她。 他温雅孤立,身上披着一件雪白大氅。 论容貌,他不输顾行俨,更有几分成熟稳重的安定。 只是他比之前瘦了许多,还有着无限的疲惫与失落。 云裳想到先皇后的死…… “太子殿下。” 云裳十分客气的行了礼。 顾行澜微动下嘴角,生怕云裳拒绝,“孤只想看看你身体怎样,如今看来……甚好。” 他几次想探望云裳,都被杂事所累。 而后顾行俨防贼一样的防着他,外加苍帝告诫他即将大婚,莫做逾越之事。 顾行澜只能偶尔从司天监门口绕两圈,期盼偶遇,今日终于实现了。 “多谢殿下惦念,我已经恢复得很好,殿下也要多注意身体。” “好,孤会多多注意。” 二人一时不知说什么,似乎有些尴尬。 云裳感觉顾行澜欲言又止,“殿下若有事吩咐,不妨直说?” “孤……想找你下棋,之前输得太惨,想再讨教一番。” 求自虐,也是顾行澜冥思苦想后,唯一的法子。 他只想与云裳在一起放空片刻,下棋是一个极佳的办法。 因为他可以思考着拖延时间。 即便被云裳杀得落花流水,他也心甘情愿了。 “这……现在吗?”云裳犹豫,天色已晚,她还想回家。 顾行澜悄悄地道:“嗯,可以吗?” 云裳悄悄地道:“司天监还有人办公……”她和他众目睽睽下棋,似乎不太妥当。 “孤可以跟你回家。”顾行澜主动要求,“孤只带个随身侍卫,不必大张旗鼓。” “孤也很久没吃过外面的家常菜,就劳烦七弟妹成全了。” 顾行澜语气虽有强迫,却双手作揖,为云裳行了一礼。 随后可怜兮兮、孤单只影的看着她。 云裳拒绝的话到嘴边,顿时又咽下去了,“那……上车吧。” 顾行澜二话不说,直接钻进了云裳的青布马车,没有乘坐他的辇驾。 云裳也只能跟了上去,倒纳闷顾行俨今天没来接她? 马车离去,奔回小院的方向。 角落中的顾行俨气得牙根儿痒痒,如不是黄达牢牢地抱住他,他都要上去用拐杖把顾行澜脑瓜开瓢了! “你为什么拦着本王?他居然私自来找云裳,还和云裳一同上了马车,本王要找他说清楚!” 顾行俨推开黄达,黄达一屁墩坐了地上。 他顾不得摔痛的屁股,立即起身,“您这个时候上去,不是给七王妃难堪?今时不同往日,七王妃可不惯着您,万一生气,不和您出城去见老太太,您不就白白折腾了?” 什么地位,心里没点数? 黄达这后半句,是绝对不敢说的。 顾行俨拳头紧紧,实在没忍住,一拳捶了墙上,“那他也不该来见云裳,知不知道什么叫避嫌?都是要大婚的人了!” 黄达歪嘴,“您成亲后不也光明正大带其他女人回家?” 顾行俨:“本王……那时候是傻,是缺心眼儿!” “所以现在就遭报应了呗。”黄达话音一落,就被拐杖爆头。 顾行俨立即上马车,“跟上,本王倒要看看他们二人去哪儿!” “不管云裳理不理本王,她现在还没与本王和离呢!” “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必须给本王一个说法!” 顾行俨催着黄达驾车跟上。 只是二人越跟越奇怪。 路怎么越走越熟悉? 原本想捉奸,最后居然跟到了家? 顾行俨匆匆下了马车冲进院子,就见空青正在为二人摆棋盘。 看到顾行俨急匆匆的闯进来,顾行澜坦荡地笑道:“孤特意请七弟妹赐教棋艺,七弟不会介意吧?” 顾行俨哑巴在当场,他目光在云裳和顾行澜之间徘徊,“你居然要和云裳下棋?” 还有主动求虐的人吗? 顾行澜点了点头,“七弟妹棋艺高超,孤上次求教一番,居然破了左丞相的死局,这一次又来讨教了。” “饭还没好,你去旁边等一会儿。”云裳下棋不喜欢被扰,赶走顾行俨,便把白子给了顾行澜,“太子殿下先手,请吧。” 第136章 看不惯你走? 提到顾行澜跟着云裳一起回家,顾行俨很气。 但看到顾行澜下棋被媳妇虐成狗,顾行俨笑得很大声。 原本以为他不行,可顾行澜被虐得更凄惨。 “本王好歹还赢过云裳两局,皇兄你要多努力啊!” 云裳:那明明是故意让着你,心里没点数? 顾行澜冥思苦想,“孤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晚饭已经备好了,太子殿下若不嫌弃,就在家一起用膳如何?” 有顾行俨在旁边捣乱,云裳也被搅和得不想继续。 顾行俨瞪眼:“怎么能在咱们这里用饭?皇兄会怕咱们给他下毒的。” “如果我有下毒的心,也会先毒死你。”云裳凶巴巴地道。 顾行澜会心一笑,“多谢七弟妹,就厚颜在府上讨一口饭吃。” “太子殿下随意。”云裳让空青陪着顾行澜去净手。 顾行俨抓住云裳,急迫地问:“你怎么把他带回咱们家了?仅仅是为了下棋?” “你搞清楚,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云裳仰起头,这人就没点儿自觉吗? “……行,那你为什么把他带回来?他去司天监找你干什么?”顾行俨很不喜欢猜,不如直接问出来。 云裳看着他,“你居然跟踪我?” “是本王去接你,恰好看到的好吧?”顾行俨有那么一点心虚,语气顿时软下来。 云裳翻了个白眼,“探望我的身体是否痊愈不行吗?其实我觉得是想逃离宫中,却又无处可去吧?” 仔细想想,顾行澜也的确很可怜。 这样的人生,是他自己想要的吗? “他……好像也的确无处可去,那也不能来你的家啊!”顾行俨不愿意分享云裳。 “看不惯,你倒是回七王府啊!”云裳冷哼一声,才不搭理他。 她忙了一整天,早已饥肠辘辘。 若不是顾行澜跟着回来,她在路边就让空青买几个麻团垫一垫了。 顾行俨被撅上了天。 见云裳去院子里吃饭,他也只能灰溜溜地跟着去。 他只希望顾行澜快些大婚,不要再来叨扰云裳。 莫不如在郊外多住些日子?免得顾行澜大婚,他们还要参加。 “本王和云裳明日一早就去京郊度假了。” 顾行俨坐在饭桌上直截了当。 不过他没解释去京郊做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确:不要再来叨扰了,家里没人了。 顾行澜怔了一下,点点头,“好,孤知道了。” “所以你查到消息,也要等本王回来,或者你现在有什么猜测,不放一并说了,商议一下。” 因为顾行澜到家中,自然不能似以往那般一桌用饭。 空青和黄达等人早已灰溜溜地把桌子支去了外面,院子里只有云裳和两位殿下吃用。 顾行澜犹豫了下,吩咐随侍去吃点东西。 此处只有她们三个人。 云裳端着碗要走,“殿下有事要商议,我也还是离开得好。” 顾行俨大手摁住她肩膀,“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所有事都不必背着你。” “可是我不想知道?”云裳并不介意伤他的心。 顾行俨硬气到底,抓着云裳的手便不放开。 顾行澜嘴角挂笑,虽是苦笑,却并不嫉妒。 二人看似斗嘴不合,互看对方的眼神仍与众不同。 是他太守规矩,所以才没得云裳青睐? “七弟妹不必避嫌,孤也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云裳甩开顾行俨的手,又重新坐在椅子上。 顾行俨心里又泛酸了。 怎么顾行澜的话,比他更有力度了? 顾行澜也不再踌躇犹豫,“其实孤也没有明白,为何皇祖母不许孤查出母后的真正死因。” “孤今天找舅父问母后生前之事,但舅父劝孤不要再提,是皇祖母的懿旨。” 顾行澜看到桌上有酒,自斟自饮了一杯,“孤自幼深得皇祖母疼爱,一直努力追赶,做到皇祖母满意。” “孤很想知道真相,却又害怕此事或许与皇祖母有关,不敢知道真相。” 顾行澜举头望天,“孤一时不知怎么做是好了。” 云裳讶异,不过一想也并不稀奇。 传闻深宫似海。 不知有多少女人在其中死因不明。 顾行俨蹙眉,“连景国公都不肯吐露?这事儿有些奇怪。”景国公便是顾行澜的舅父。 顾行澜看向顾行俨,“所以你有什么办法?孤的身边眼睛太多,束手无策。” “你确定要查吗?”顾行俨看着他的眼睛,格外认真。 顾行澜十分肯定,“孤不能让她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若是触了太后和父皇的眉头,威胁到你的太子之位呢?” 顾行俨的问题格外犀利,更是二人之间最敏感的那条线。 顾行澜的眼神格外清明,“若孤连这个勇气都没有,也不配继位苍国之主,更不配为人之子。” 顾行俨抿了下唇,并未叫黄达,而是亲自去拿了几页纸。 纸上字迹凌乱,却出自顾行俨之手。 “这是?”顾行澜有些惊。 “本王找玄知要了一点迷药,他昏昏沉沉之时,借机审问。” 顾行俨只求真相,并不介意手段拙劣,“这是他半睡半醒之间吐露的话。” 顾行澜的眼神更加认真。 云裳抻着脖子也想看看。 她一直都想知道那个人是否与楚骊婉的胎记有关,可惜没捕捉到机会。 “你想知道什么?本王讲给你听?” 顾行俨悄咪咪地凑过去。 云裳顿时把他大脸推到一边去,“不用说,我什么都不想听。” “明明想要,嘴上却说不要,女人都这么口是心非么?”顾行俨光明正大地挑逗。 云裳顿时“通”的一张大红脸,凶巴巴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你疯了?!” 她狠狠地拧了一把顾行俨的大腿根儿。 顾行俨脸色都紫了,“本王说什么了?呃……本王不是故意的。” 云裳气鼓鼓,实在呆不下去,起身就要走。 顾行澜此时已经看完了那几页供词,“能确定拥有胎记的人,便是妫族的后裔?” “记载中老祖将其全族歼灭,孤当初也怀疑,怎么可能那么笃定……果然事情没有绝对,他们的人还在,或许早已混入宫中了。” 第137章 你会杀我吗? 云裳走出去几步,顿时震惊在原地迈不动腿。 顾行澜刚刚说的是什么? 妫族?!! 他们两个人居然说到了妫族?! 迟疑了一秒,云裳转回身又坐下来。 她从顾行澜手中抢过那几页纸仔细阅读,倒是把顾行澜和顾行俨给吓到了。 “云裳?你怎么了?” 顾行俨从未见过她如此严肃犀利,温润的眼神更充满复杂与不安。 顾行俨有些担忧。 难不成云裳也知道妫族的事? 云裳却没有理他,闷头把三张纸上的内容看完。 她再抬头,就见兄弟二人满脸惊诧地看着她。 云裳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慌了,难不成露馅儿了? “那个、我是,我不是……”她一时没编好理由。 顾行澜安抚着,“别急,先喝口水。” 云裳连忙道谢。 顾行俨迅速地凑上来,一脸严肃地道:“本王可以向你保证,审讯这个人绝对不是为了楚骊婉,也不是想查十年前的那个女子,只是为了查出妫族隐藏的秘密。” “嗯?”云裳怔怔地看向顾行俨,他这理由找的似乎不错? 她把那三页纸放在桌上,凶巴巴地道:“那你仔细说说,这妫族与胎记又有什么关系?又与先皇后有什么关系?” 云裳摆出一副“说不出你死定了的眼神”。 顾行俨反而很兴奋。 云裳这么问,是不是证明还惦记着他?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地位嘛。 “你听本王给你讲,这个妫族是两百多年前的一个部落,而后发展的不错,慢慢成了苍国边境之地的附属小国。” “传闻妫族的族长不知从何处弄到一个秘法,可以把人变得痴傻,更改人的记忆。” “于是老祖宗便联合了几个附属国的国主,一同把妫族灭族了。” 顾行俨平和地道:“其实那一场灭族太过血腥,因为已经有许多苍国百姓与妫族的男女成亲生子。” “但凡有妫族血脉的人都被杀害……死伤无数,其实大多是无辜的人。” 云裳其实已经知道这些,并不稀奇,“那胎记又是怎么回事?你继续说。” 顾行俨挠了挠头,因为又要提起楚骊婉,“妫族族长的那一系血脉不是传位制,而是天选者。后代中谁有蝴蝶纹胎记,谁就是下一任的统领。” “但楚骊婉并不是天选之人,她只是被妫族用秘法做了工具人混淆视听,十年前本王遇上的那个姑娘或许是天选者,可惜那时本王并不知道这个秘密。” “但本王向你保证,查妫族,不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是为了苍国的百姓安危,怕妫族潜藏报复。” 顾行俨举手发誓,还特意补了最后这一句。 顾行澜也并未回避云裳,“历史向来被胜者改写,其中定有不为外人知晓的隐秘,否则宫中也不必烧毁那么多典籍……孤猜测母后的死,就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否则太后也不会阻拦他去翻案,更不会把纯太妃都灭了口。 云裳呆呆地坐着,脑子里已经一片凌乱。 如果蝴蝶纹胎记是妫族的天选之人,岂不是正是她? 她根本不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女,而是师父讲的故事罢了。 师父消去她的胎记,是怕她在外人面前暴露了真实身份。 可师父又怎么知道的? 难道师父是妫族的人吗? “所有妫族都会传闻中的秘法吗?”云裳仔细想想,无法确定师父是否无掌纹,柔无骨。 顾行俨摇了摇头,“并不知道,毕竟两百年过去,留下的资料太少了。” “即便是妫族的人,也早已隐姓埋名的度日,只求安稳一生。” “若不是父皇将楚骊婉抄家灭族,连本王都不知晓还有这段过往。” 顾行澜又倒了一杯酒,“孤早晚会查出真相,今日不可,总有一日能行。” 顾行俨点了点头,“本王懂你的意思,你是想把太后和父皇熬死了再动手,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云裳一口水差点喷出去…… 这的的确确是亲儿子。 顾行澜端起的酒到嘴边又放下去,不知为何,他突然喝不下去了。 气氛突然冷场。 顾行澜也觉得今天说得太多。 趁着还有几分清醒,他便带着随侍离去了。 云裳和顾行俨却坐在这小桌前,谁都没有离开。 “顾行俨。” 这是云裳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寻常都称“殿下”。 “嗯?” 顾行俨看她,她刚刚稀里糊涂拿错了杯,喝了一小盅酒,脸色便红彤彤的有些醉了。 “如果我也是妫族的人,你会杀了我吗?” 云裳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顾行俨拄着手看她,“怎么会这么问?你又不是。” “我就想知道,你说不说?” 云裳语气有些硬,让顾行俨察觉到她有几分不对劲儿。 “你怎么了?不开心了?是不是下棋累了?往后咱们不见他了。” 顾行俨觉得这个理由很不错。 云裳有些不耐烦,“不说算了,就当我没问过吧。” 她刚走两步,就被顾行俨拽住了手。 他的手有些温暖。 暖得云裳小手也不再那么冰。 她别过头去,没有看他,顾行俨支出了没瘸的腿,让她坐在上面,“想什么呢?本王怎么可能杀你?自杀都不可能杀了你。” “你还曾许诺生同衾、死同椁,她死去,你不也没拿根绳子上吊?”云裳撇嘴道。 顾行俨沉叹,“她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何必又揭疮疤?” 云裳转头看他,“那要是遇到十年前的那个女人呢?你会杀了她吗?” 她双手的手指搅得紧紧。 顾行俨不知怀中的她就是“她”,倒是难得的说了心里话。 “其实本王已经想过,如果再遇到她,会不会下毒手。” “可惜想了老祖宗的遗训,又想了想十年前的誓言,本王还是难下杀手,会装作陌路之人吧。” 云裳得到这个答案,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明日一早还要启程去京郊,她直接撇下顾行俨去洗漱睡觉了。 云裳这一晚梦得浑浑噩噩。 她梦见师父突然出现,让她杀顾行俨报仇; 她梦见顾行俨鲜血淋漓地站在面前,指责她是潜藏身边的匕首; 梦里她嚎啕大哭,一直都在解释。 睁开眼,她看到了灰色的棚顶和一只努力织网的小蜘蛛。 窗外顾行俨在吩咐手下,悄悄叙话。 云裳沉沉地喘一口气,“还好,还好是一场梦。” 顾行俨则做贼一般地吩咐着手下的人,“本王离开京城之后,你们便收拾所有物件搬回七王府。” “切记是所有,连双筷子都不许留!” “属下遵命!” 第138章 太子殿下到! 云裳自当不知顾行俨的小九九。 起床后梳妆打扮一番,云裳便出门上了马车。 这一趟出行大包小包,十几个人,马车一共用了四辆。 就连谢医正都会跟着去,因为他怕顾行俨再活蹦乱跳的崩裂伤口。 他这颗老心脏实在承受不住了…… 春姑姑和孙姑姑各驾一辆车,云裳与顾行俨的车夫是黄达。 黄达拽着空青和他作伴。 空青也只能答应,因为随时要侍奉殿下和王妃吃果子喝茶。 冬翠夏翠跟着春姑姑,孙姑姑的马车上是王真和谢医正。 按察司也出了六名护卫,也驾了一辆马车放行李和送给外祖母的礼物。 天色刚亮的京城,还没有太多人来人往。 一行人很快出了城,闻着郊外的空气都清新,心情都没城内那么嘈杂了。 一路上吃吃喝喝,众人倒是玩得乐呵。 路过了云遮寺,老医正提起认识寺庙的主持,王真也是熟识,有心去看看。 顾行俨立即做主,在云遮寺过夜一晚,明日再奔赴赶路。 云裳明白顾行俨的心思。 云遮寺是一座古寺。 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 他停留此处,恐怕是想挖掘妫族的事…… 这也正合云裳的心思,索性把手中的资料放下,与他一同见主持方丈。 攀谈到深夜,众人也疲累的睡去。 翌日清早直接去了老国公夫人的庄子上。 老太太已经得了消息,知道顾行俨会带人前来。 云裳十分贴心的去请了安。 留下谢医正为老太太请脉看病,云裳便带着王真四处转转,去看庄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此时的宁安侯府,众多女眷已经前来贺喜。 名义上是洛瑾瑜过生辰,也有不少人家借机送礼,是为了庆贺她嫁太子大婚。 洛瑾瑜今日盛装打扮,格外精致。 她个头高挑大方,一身紫红色的袄裙绣着艳丽的牡丹,并不俗套,反而衬托得贵气无比,气压群芳。 虞荷与方若月也接了帖子,自然会前来道喜。 只是二人看到各大世家的女眷都来相聚,唯独没有云裳? 方若月幽幽道:“她不来,也不稀奇。” 否则岂不是尴尬? 毕竟与顾行澜有过那么一段不堪提起的拒婚。 虞荷笑了笑,“不来或许更合某人心意?我听说太子殿下昨晚可是从她的小院离开的。” “嗯?!”方若月眼睛瞪得硕大,她娘家礼部出身,最讲究规矩。 虞荷知道她想歪了,“七殿下自然也在,想什么呢。” “你别说话说一半啊,把人吓死了。”方若月安抚着狂跳的心。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成亲日子都是云裳给算的,早已经揭过去了那一页。” “他们心里过得去,就怕有人心里过不去。”方若月最看不惯洛瑾瑜自诩的高人一等。 虞荷与她心照不宣,二人也不再多话。 两个人去和其他女眷们叙话聊天,时间一久,自然也有人发现云裳没来。 这可是准太子妃出嫁前的最后一个娘家生日。 云裳不来? 这倒有些耐人寻味了。 洛瑾瑜看到众人窃窃私语,自然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并非是我不给帖子,而是……”她故意拖长了后半句不说,倒是让人以为云裳故意不来,孤僻难交不合群了。 “那位神女王妃向来不喜欢参加聚会,也就是四王妃的茶会去过一次,再就没有见过她了。”吏部尚书的儿媳妇道。 “她忙着司天监编纂书籍,恐怕没注意到,忽略了。”虞荷帮忙解释了一句。 洛瑾瑜幽幽地看着她,“五王妃性子真好,这么多女眷,她也只和你攀谈接触,可能我们入不得神女的眼界吧。” 这话挖苦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摆明了是给虞荷脸色,让她想想该站哪一边。 虞荷不太高兴,可她向来不惹事,也不得罪人,只是笑笑便不再说话了。 六王妃在一旁补刀,“是啊,迄今为止,我和她都没说过话,人家那一张嘴,连万佛楼都能说榻,本妃可真是害怕的很呢。” “哈哈哈……” 与云裳交往的女眷不多,此时听她被调侃,倒是乐意凑合着数落几句,反正本人又没在,无伤大雅。 洛瑾瑜很得意。 这便是她想看到的。 众人又立即夸赞她大才之女,女工出色,侯夫人还把嫁衣的图案给几位女眷长辈瞧过,皆是赞不绝口,难出其右。 众人说着话,又提起了成亲的日子。 可这良辰吉日是云裳选的。 洛瑾瑜听到,脸色又落了下来。 户部侍郎夫人察觉到多了嘴,连忙往回找补道:“其实瑾瑜也没必要介意,她只有卜卦这一件事出色,其他才艺与你没法比,何况她再在司天监做事,这本就应该她负责的。” “或许是得了帖子也不好意思来,否则话题插不上,岂不是尴尬?一个乡野女子,能有今日的成绩已经烧高香了。” “听说她还要和七殿下和离?也不知真假。” “要我说就是不自量力,除了会摇几个铜钱儿,还会什么?真把自己当个仙儿了。” 众人七嘴八舌,踩着云裳哄洛瑾瑜开心。 洛瑾瑜面色不动,却也不拦着。 眼瞧着众人越说越热闹,虞荷和方若月听不下去,要去园子里逛逛。 可二人刚要出门。 外面通传“太子殿下到了!” 洛瑾瑜忍不住羞涩的笑,她的生日太子主动前来送礼物,已经是极大的荣耀。 顾行澜慢条斯理地进了屋子,诸位夫人们皆起身行礼请安。 顾行澜为几位长辈夫人还了礼,吩咐随侍递上礼单,“在娘家的最后一个生日,好好过。” “多谢太子殿下。” 洛瑾瑜直接打开了盒子,是一支阳绿翡翠簪。 低调贵气,价值千金。 众人哗然之际,洛瑾瑜也卖弄了下,直接取下发髻上的步摇,把翡翠簪子插了上去。 “瞧瞧,这才是真正的良才女貌。”六王妃在一旁夸着。 “对对对,天造地设的一对,瑾瑜是大才之女,可不是歪门邪道的小女子能比得了的。” 虞荷讪讪,撇了撇嘴。 方若月有些嫌弃,“都是贵夫人,说出的话怎么和村妇似的。” 虞荷:你也可以少说几句。 此处女眷比较多,顾行澜久留也不合适,“你今日好好庆祝,孤还要去司天监,就不陪你了。” “!!!” 去司天监?! 这三个字实在太敏感。 那里可是云裳执掌的地方…… 第139章 到底谁丢脸 众人怔愣的看着洛瑾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 洛瑾瑜嘴巴长大,翕动了几下,都没说出半个字。 “殿下是要去见七王妃?并非是我不请她,而是送了帖子去七王府,她没有回音了。” 洛瑾瑜心中忿恨,以为云裳故意使计,只能解释一句。 顾行澜却毫不在意,“孤知道,她和老七昨天就已经去了京郊度假,孤在找一本书,她放司天监了,孤正好去取。” “……殿下对她的行程了解的这么清楚。”洛瑾瑜紧紧咬牙,实在遮掩不住内心的笃意。 顾行澜仍是那副慢条斯理,“孤也是前天去她府上下棋听说的,七弟妹的棋艺高超,深藏不露,孤被她虐得很惨,还被老七好一通笑话。” “不过孤用了她的法子赢了左丞相,也算找回来点自尊,彻底扯平了。” 顾行澜说完。 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刚刚还说云裳只会摇几个铜钱儿的乡野村妇。 结果人家不仅没把洛瑾瑜的生日当回事,下棋还把太子殿下赢了? 要说此事不合规矩,顾行俨还在旁边,算兄弟小聚。 太子殿下也不计较拒婚之仇? 这三个人凑一起,怎么想都别扭啊! 洛瑾瑜牙齿都要咬碎了。 才不信云裳棋艺高超,还不是这两个男人让着她? “七王妃真有福气,能与两位殿下对局,可惜我棋艺不精,虽学过一些年,但与殿下比,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洛瑾瑜阴阳怪气。 顾行澜似寻常一般的笑着,“不是她有福气,是孤有福气,七弟妹忙碌编纂典籍十分繁忙,没有时间耍乐闲玩、吃茶看戏的。” “诸位夫人们玩得开心,孤先去忙,告辞了。” 顾行澜说完便走,来去如风,如一缕青烟,让人嗅到专属于他的孤傲。 他是太子。 不是被利用的工具。 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他无所不知。 所有人都从顾行澜的话语中,闻到了浓郁的警告。 洛瑾瑜紧紧地攥了拳。 不忿更是不服。 凭什么她要被顾行澜嫌弃?她不如那个只会摇卦算命的村妇?简直不能容忍! 场面过度尴尬,侯夫人连忙让丫鬟上了点心果子,又邀请老夫人们去看戏了。 顾行澜打断了热络的思绪,倒是让洛瑾瑜的生日气氛黯淡下来。 虞荷和方若月倒是乐不思蜀。 《牡丹亭》看八百六十遍都会背了,也不知道二人咋能看得那么乐呵。 洛瑾瑜愤怒似火,恨不能把云裳挫骨扬灰。 云裳却带着王真和几名侍卫在京郊的庄子外溜溜达达。 顾行俨本也想跟着出来,可老夫人留他在身边,倒是把云裳乐够呛。 春姑姑抓了两只野兔子,准备稍后烤了当零食吃。 王真拿着八卦罗盘比比划划,“宅子看不出毛病,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云裳不再闲散放空,拿出准备好的朱砂画了一道符。 口中念了几句诀,她随手一挥,符咒点燃。 一道黑烟飘起,好似拥有生命,直接奔向老国公的墓地而去。 云裳有些惊诧。 难不成是墓有问题? 她带着王真和姑姑们匆匆赶过去。 王真上前仔细的看了看,“这墓被人扒开过。” ……云裳也惊了。 谁还跑到这里来挖墓?而且国公府也是有守墓之人的啊。 她吩咐按察司的侍卫守着,亲自回到宅子中去见顾行俨和老夫人。 此时谢医正已经帮老夫人检查过身体,正在院子中与顾行俨说着话。 看到云裳急匆匆回来,顾行俨沉重的神色缓了缓,“这么快就回来了?本王还以为你早玩疯了呢。” “玩?我那是认真做事好吗?!”云裳毫不留情地怼回去。 谢医正轻咳两声,他好歹还在,王妃这么不留情面吗? 顾行俨已经习惯了,可他委屈好不好? 云裳一早出门时,还吩咐姑姑们拿了炊具和碗碟,显然是准备抓点野味就地正法。 这不是游玩是什么…… “老夫人身体怎样?”云裳问着谢医正。 谢医正犹豫下,“到年纪了。” 四个字简单明了。 老太太今年已经七旬有六,算是高寿了。 云裳促进了眉。 “你是查出什么了?”顾行俨看出她神色不对。 云裳点了点头,“我和王真顺着罗盘找,发现老国公的墓被人扒开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宅子里有人吩咐过,所以回来问一问,没敢轻动。” “什么?这还得了!!”顾行俨顿时有些恼,把陪伴老夫人的小舅父喊出来。 “外祖父的墓地可动过?”他直截了当地问。 小舅父顿时一怔,随后叹了口气,“母亲要与父亲合葬,而且盯着我们把她要带走的东西先送进去……” 顾行俨眼睛险些瞪出来,“这不是胡闹嘛!” “可老太太要求,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顺了她的意。” 小舅父性子弱,虽然有一位做皇后的姐姐,但他不愿入朝为官,便一直照顾老人,鲜少与外人来往。 “可你这么做,或许与老太太生病有关。”云裳不得不插一句嘴。 小舅父顿时慌了,“我不懂,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挽救?我也是糊涂,就顺了老太太的意,否则她一发火就咳血,我也不敢不听啊。” 顾行俨看向云裳,“有办法吗?” 云裳立即点了头,“王真对此事很懂,就让他来操持吧。” 她与顾行俨是夫妻。 自然不适合去动祖辈的墓地。 顾行俨同意,“你告诉他可知无不言。” 云裳应下,便让夏翠去告诉王真一声。 云裳又进屋去探望老太太。 老太太此时刚刚喝了药,正在叱骂药苦,让丫鬟给她拿蜂蜜吃。 “这些人啊,早晚把老婆子折腾死。” 她看向云裳,“你是能掐会算的,算算我还有多少时日?别糊弄我,说个准数。” 老太太世家出身,祖宗三辈都乃大儒博学之人。 她当年嫁入国公府,是凭借了一身好学问。 她并没有出类拔萃的容貌,却有着犀利睿智的气质。 虽然是在问生死,却好似在问明天的天气般平淡如水,是大智之人。 云裳笑了笑,拿了青花碗和铜钱儿,帮老太太摇了一卦。 看着燃香飘荡。 云裳轻轻地道:“我算不出来,因为您心中还有未了的事。” “此事与老国公无关,是一件您又想带走、又不想带走的秘密。” 老太太笑了,“你果然很准,一语说到了我的心坎儿里。” 顾行俨下意识要问什么事,云裳一记眼刀,把他的话给憋回去。 老太太看在眼中倒是笑意更浓,“俨儿是个好孩子,没有皇族中圈养出的利益熏心,也不刻薄冷漠,是个知道疼人的。” “嘿嘿嘿,外祖母最懂我了。”顾行俨难得的被夸。 云裳:这就是隔辈亲?怎么就看不出他自恋又没长心呢? “就在这宅子里多住些日子,四处玩玩,陪陪我这老婆子。” “我不愿意见宫里的人,来了不是问东问西,就是想攀关系,全都是虚情假意。” 老太太笑着留人。 顾行俨自然立即答应。 第140章 她哪受得了 云裳惊诧,她还以为呆几天便走,没想到要久留? “按察司的人不审了?父皇又会斥责你玩世不恭吧?” 顾行俨怎会放过和她度蜜月的机会,“本王都一身伤了,养一养怎么了?没了本王,苍国又倒不了,他们就不能多干点活么……” 云裳:就连最兢兢业业的七殿下都放纵了,这个国家还有好吗? 老太太听得很高兴,“对对对,你们去弄点儿野味给他们尝尝,那是京城里吃不着的。” 下人们应声前去。 云裳几人陪老太太随意地聊着,老太太听着,笑着,话说一半儿便睡过去…… 谢医正说她“年纪大了”不是虚词。 离去或许真是随时随地…… 顾行俨派人回城内,把老太太的情况告诉给大舅父和皇后。 他又和云裳悄悄地商量,“谢医正说外祖母时日不多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可好?” 他的情绪有些消沉。 虽然与外祖母关系不够亲密,但亲眼看到长辈逝去,内心也并不是什么滋味儿。 云裳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她没有亲人,便羡慕有亲人的人。 顾行俨能放手京城之事,陪伴老太太最后的时光,也不算没了良心。 而且她也看出来,老太太对顾行俨这个外孙很满意。 虽然不同姓,起码有个晚辈在身边,至于国公府大大小小的嫡系子孙则一个没露面的…… 云裳没有再离开。 老太太睡着,她便与顾行俨在宅子之中转了转。 这一处宅子很大。 四进院的房子,还带了一个很大的后花园。 其实这花园已经连接了山中景色。 时常会有村民在周边拾柴采蘑菇,时不时给老夫人送一些。 老夫人自然不会亏待他们,会赏一把铜钱儿,亦或给几两银子。 久而久之,便有不少村民自动的护着宅院,府内也不必养太多护院之人了。 云裳走得有些累,在一处亭子中歇一歇脚。 顾行俨怕她坐在石凳上太凉,把大氅脱下来垫着,“毛茸茸的,坐起来暖和。” “你还是披上些,别感冒,山间风寒。”云裳自己的大氅已经很暖和了。 顾行俨却不乐意,硬生生扯下她的大氅躲进去,“这样咱们俩就都不冷了。” 云裳:“……” 真是信了你的邪。 顾行俨很得意,笑得像个傻子。 云裳直接把大氅拽回来自己裹着,“反正谢医正在,若受了寒,你就一起和老太太养病吧。” 坚决看不了他得意的样子。 顾行俨冻得瑟瑟发抖:不要脸皮再一次失败。 空青连忙去拿了炭炉子摆过来,七殿下全身带伤,受不得寒。 云裳静静地看书,时不时地喝茶,吃点果子,倒是心无杂念。 未过多久,王真和小舅父便回来了。 顾行俨去和小舅父说了老太太身体的事情。 王真则与云裳私聊,“墓穴很大,里面像迷宫一样,怪不得安排在这种地方,其实已经逾越了身份了。” 国公虽然是一等爵,但墓穴的大小和陪葬品也是有明确规格的。 即便是老太太要与其合葬,也不可超越帝王的标准亦或王爷的规格。 王真说似迷宫,恐怕里面另有玄机。 “老太太往里面放的物件拿出来了吗?”云裳追问了一句。 人毕竟还活着,现在就把喜好的物件摆进去,的确对气运不好。 王真点了点头,“没有挪出来,但是单独封了箱,还在上面贴了符,已经进了墓穴的物件不好再往外面拿了。” “此事就请王监正负责,多多费心了。” 云裳也没想到会多出这么一件事。 只庆幸她带王真一起来。 王真连连摆手,“老国公在世时,有幸见过两次,也算我尽一份心力,王妃千万不要客气。” 事情就此定下,云裳未在多说,因为院子里的妈妈说老太太醒了。 顾行俨连忙去陪,谢医正也去熬药。 晚间用过饭,云裳继续地看资料。 山里的黑夜来得早。 外加院落空荡,风声很响,呼啸时发出呜呜之声,好似婴儿啼哭,有那么几分瘆人。 顾行俨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 云裳没有转头,都知道是他,“别想趁机占便宜,出去。” “这山里有狼,本王怕你晚上害怕,特意来陪你的。”顾行俨的借口很幼稚。 云裳瞪他一眼,“我看你才是狼。” “狼也要分很多种,本王好歹不咬人吧。”他很不客气的脱去外衣,准备躺去床上。 云裳走过去,直接把他拽起来,“你睡这里我睡哪儿?这么大的院子,又不是没有别的屋子。” 顾行俨坚决不肯起,“老太太面前,给本王点儿面子,这若不住在一起,明日还不喊你过去问话?这时候和本王闹别扭,不是给老太太心里添堵吗?” 进门时,他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云裳思忖了下。 似乎也是? 她从柜子里拿了被褥铺在地上,“嗯,你睡这里……”这是很大的让步了。 顾行俨唉声叹气,灰溜溜地躺地上。 云裳也累了,倒在床上便睡着。 这一晚她并没有做梦,睡得格外香。 翌日醒来,日头都已经升到了半空。 她连忙喊空青过来更衣洗漱。 寻常在家中没有晨昏定省,如今有老太太,她是必须要去请安的。 云裳洗脸刷牙,都顾不得梳妆打扮,披上衣服便急匆匆地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还没等进门,就听到老太太爽朗的笑声。 空青撩起了帘子,云裳簇步进门,“给老太太请安,一早睡过头了,也是、是我的不对了。” 云裳请安之后才注意到,屋子里的人不少。 小舅父与小舅母,包括谢医正和王真全都在。 顾行俨坐在老太太床边,正在喂她喝药。 云裳连忙过去,“我来伺候老太太服药吧,将功赎罪。” 看云裳满脸歉意,老太太抓住她的小手,慈祥又宠爱,“都是从媳妇儿时候过来的,知道你不容易。我又不是那刁钻刻薄的老婆子,想睡什么时候就睡什么时候,不必早起请安了。” 云裳一怔,怎么感觉老太太的眼神有些不对? 顾行俨一脸坏笑,云裳还没法子开口问他。 小舅母在一旁道,“这不是京城和宫里,没那么多规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小夫妻多玩一玩,若能在这里怀上个重外孙,老太太没准马上就病好了!” 老太太顿时点头道:“嗯……俨儿也要多心疼一下,你这魁梧健壮的体格,她那娇弱的身板哪能受得了?” 第141章 真的很美好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 顾行俨笑眯眯地让云裳去歇着,“都是长辈,不必害羞,昨晚没睡好,就再回去补个觉。” “下晌本王带你打猎去,猎只野猪回来,也让老太太尝尝。” 眼见众人暧昧的笑,就连谢医正都捋着胡子弯弯眼。 云裳还有什么猜不出? 瞬间血涌上头,妥妥地一张大红脸! 她羞涩的躲去顾行俨身后,伸出拇指食指和中指,朝他腰上的肉狠狠拧了一把。 这个家伙肯定含糊不清、暧昧不明,让老太太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昨晚做了羞涩的运动了! 顾行俨咬牙忍痛着,却笑得更是开心。 甭管得没得逞,起码先让所有人以为他已经得逞了。 天时地利人和,这一次的“不要脸皮”略有小胜。 云裳硬着头皮去喂老太太喝药,老太太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不够。 好不容易等老太太睡着,云裳逃一般地蹿了出去。 顾行俨没敢跟出来,因为怕挨揍。 小舅母笑着从屋中走出,邀了云裳去厢房喝茶。 茶室古香古色,低调却不简陋。 杯碟没有多少,皆出自大家之手,云裳看在眼中格外喜欢。 “难怪外祖母不愿在京中居住,她的这番喜好,的确与京内浮夸高调的气氛冲突了。” 小舅母打量着云裳,笑了笑,“之前听说你们要来,还有几分担心,怕此地过度简陋你们住不习惯。” “昨儿听老爷说起你们性子随意,我今日才敢露面,否则这身份上不得台面,怕触了忌讳。” 小舅母装扮朴素,贤惠大度,的确与京中各世家豪门的夫人们气质不同。 “舅母可别这么说,您一直侍奉在老太太身旁,是最大的功臣,没有人能比得了。” 云裳笑着夸赞。 因为小舅父不肯为官从商,自然没有官职爵位。 小舅母跟随着平淡度日,自然也没诰命身份,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可普通人做得却不是普通事。 能在老太太身边侍奉这么久,她的学识眼界,恐怕也不是京中各府夫人们能比得了的。 小舅母笑了笑,“尝尝果子,这是山后村子里的农家亲手种的,格外的甜。” 云裳吃入口中格外的甜。 比京城内卖的果子更多了几分自然脆爽。 “你们小舅父是个悠哉书生,读万卷书不肯做官,只喜欢藏书攒书。” 小舅母哀叹一声,与云裳说了几句心里话,“我们也不是没想过,有一天老太太真的走了,是不是还要在山间过。” “其实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回不回京无所谓,只是怕家里的两个孩子抱怨,将来说亲都拿不上台面。” 云裳了然地点了点头。 小舅母考虑的的确是个麻烦。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他们老国公的后代,又是现任国公爷的亲属。 除却每年能分点儿祖产的银子之外,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除却挂了这么个不咸不淡的身份,生活比京中的商贾还不如。 云裳思忖下道:“若小舅母需要,我可以和七殿下说一说……却不知弟弟们有何志向?”想做什么总得心里有数才行。 小舅母的笑容更灿了些,亲自为云裳倒茶,“明日不妨让他们来见见?” 云裳一口答应着,“这自然好,都是表兄弟,我好像还从未见过呢。” 说话间定了此事。 小舅母又与云裳聊了聊京城的几位夫人。 可惜云裳从不交际,小舅母问起的人,她只有耳闻,从无来往。 吃过午饭,顾行俨察觉云裳已经消了气。 又厚脸皮的要带她去狩猎。 云裳早上的事还没过去,“这天寒地冻的,殿下还瘸着腿,摔了还得黄达把你背回去,不嫌丢人?” “背着本王不正常吗?否则一个月白拿五十两俸禄?”顾行俨趾高气扬,理直气壮。 黄达瞬间一惊,再想阻拦也已经彻底晚了。 空青眼睛硕大,“一个月五十两?那你怎么告诉我们只有二十两?” “奴婢也记得是二十两,黄达哥哥怕我们讹诈你请客还是另有心思,现在就想着藏私房了?” 夏翠嘴巴刁,直接把窗户纸给戳破了。 空青顿时大红脸。 黄达上一次求亲之后,她经常被夏翠冬翠调侃,便也开始动了心思,不似之前对黄达那么苛刻了。 可眼下就藏私? 空青恨不能撕了他。 黄达只想一头扎了雪堆里:七殿下您说什么不好?怎么直接把他的底细给掀了! 顾行俨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你浓眉大眼的,心眼子不少啊?还没娶人过门就开始藏私房,不厚道!” 转移矛盾,也是很精妙的一招。 黄达感觉到空青恶狠狠地眼神,他连忙解释,“我也是刚升职,加薪了……” “骗谁?能一下子加上三十两?”空青才不肯信。 “你赚多少都与我们没关系,这辈子绝不嫁你,做梦去吧!” 空青气鼓鼓,说完就走。 黄达连忙跟上,不停地追着解释。 夏翠不想打扰殿下和王妃,只能追着二人去起哄。 顾行俨抓住云裳的手,“山间路滑,本王牵着你,免得你不注意再摔倒了。” 云裳:信你个鬼! 不过这雪地的确挺滑。 有他扶着,脚底也安稳了点。 想到小舅母,云裳把她的想法说了,“她也的确不容易,如今又开始为孩子们着想,希望殿下能帮一帮忙。” 顾行俨蹙眉,似乎不怎么高兴。 “怎么了?你不想出手吗?”云裳直接问。 顾行俨随她一边散步一边走,“小舅父的确为了外祖母付出辛苦,连母后也是认可的。” “只是他的两个孩子不怎么出息,是扶不起的烂泥。” 云裳微微惊诧,难怪小舅母会来找她说话。 按说这么近的亲戚关系,顾行俨不可能不管,看来还是她太单纯了。 “殿下的家事,怎么处理都随你意,我毕竟知道的不多。”云裳立即把关系撇清。 顾行俨倒很开心,甚至笑得有些傻。 “殿下在笑什么?”云裳很纳闷。 顾行俨晶莹的眼眸幽深透着蓝,他站定地看着云裳,“本王很喜欢听你云淡风轻的谈论家事,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好。” 第142章 勾勾手指头 云裳脸色一红。 见他眼眸中有欲火焚烧,顿时松开他的手,独自超前走着。 想起他早上大言不惭的在家人面前胡说八道,就连空青都信了,偷偷摸摸来问,她二人是不是已经和好。 “怎么生气了?本王就是说说心里话。”顾行俨即便瘸着,也几步便追了上来。 云裳抬头看着他,“那殿下不妨也听我说说实话?” “你说。” “你真的很欠打。” “……” 云裳冷哼离去,顾行俨留在原地莫名其妙。 黄达没追上空青,只能赶回来护着二人。 见七王妃也气鼓鼓地走了,黄达挠了挠头,“这日子怎么了?女人的脾气比男人还大?” 顾行俨看着他,“本王考虑换一个贴身护卫……” “为什么啊?属下兢兢业业,陪您出生入死,这还不够吗?”黄达一惊,顿时觉得五十两俸禄危险了。 顾行俨冷哼一声,“你连空青都追不到,还给本王出主意哄王妃?难怪每次王妃都生气。” 黄达:这也怪他?他比窦娥还冤了好吗?! 顾行俨直接翻身上马,提了弓箭准备打猎。 腿瘸手没瘸,他的箭法是苍国一绝,无人能比的。 有顾行俨带队出手,一行人很快猎了一只野猪,还有两只野鸡。 春姑姑带了锅,找了一处空地煮雪水拔毛开膛,立即开烤。 云裳带着冬翠去摘果子。 倒是遇上了冬枣,她回想起小时候在山中的日子,洗了洗便吃下去。 又甜又脆,很是可口。 顾行俨杵着下巴一直看着她,几乎快看到了眼睛里。 “本王总是恍惚,好像曾经见过在林间生活的你。” “这模样熟悉又陌生,难不成我们前世就是夫妻?” 云裳的手僵了下,随后又继续地吃起来,“少在这里套近乎,不领情。”她故意不接这个话题。 “本王不是套近乎,是实话。” 顾行俨从她手中拿过一个冬枣吃起来,“就好像这个枣,吃进嘴里的感觉也似曾相识,而且还是和你一起。” 他等着云裳回怼,却见她继续吃着没说话。 “这么爱吃?本王再去为你摘一些。” 顾行俨起身带着侍卫去找枣树。 云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内心复杂难言。 没想到他还有十年前的记忆。 可惜却没有想到,她就是十年前的那个她。 当初他重伤高烧,时昏时醒。 她就是去采了冬枣和他一起果腹填饱肚子。 没想到那画面在他记忆中并未消失。 可这又有何用呢? 此时此刻,告诉他十年前的真相?可胎记呢?她又如何解释? 何况那个胎记还是妫族的天选者,是苍帝绝不肯放过的人。 云裳心中清楚,此时她最好的选择就是悄无声息地离开。 离开苍国,等候师父出现,或者隐姓埋名的度过一生,以免有一天身份暴露,和他成为无法化解的仇人。 可她又不舍得离去。 爱这个字,撕心裂骨,痛不欲生。 为何不能情投意合、高高兴兴地过一辈子?如若师父一直不出现,如若她不承认妫族天选者的身份。 她和他,会走到最后吗? 云裳得不到答案。 春姑姑的野鸡烤好了。 冬翠撒上调料,递给云裳。 香味扑鼻而来,云裳大口地咬上几口。 顾行俨摘了冬枣洗好之后喂给她。 云裳没有拒绝,用牙轻轻地咬了嘴里,舌尖划过他的手。 顾行俨浑身一震,好似触了电。 云裳挑逗地勾勾手指头。 顾行俨立即凑过来,她声音轻缓地在他耳边道:“你今晚去其他地方睡,别想溜进我房间。” 顾行俨:…… 云裳笑眯眯地离开。 顾行俨傻呆呆地看着,没想到王妃还有这一面? 回想起两个人之前同床共枕的时光,怀中软香佳人,如织如绵,顾行俨情不自禁地有了反应。 可想到晚上又要被撵走……顿时一盆零下几十度的冰块泼下来。 顾行俨浑身的骨头都不舒服。 一行人吃吃喝喝,云裳还发现了几株难得一遇的草药,给谢医正装好带了回去。 晚间野猪佳肴。 老太太也十分高兴,还特意张罗着大家吃了几杯酒。 顾行俨很高兴,由着云裳多喝了两杯。 他心里坏坏地想:酒后动真情,不知今晚是不是有机会? 只是他喝了痛快,悄咪咪地去了云裳的屋子。 到门口,他酒醒了。 因为云裳已经把屋门反上了一把大铜锁…… “怎么防本王比防贼还厉害?至于?”顾行俨有些小抑郁,只能灰溜溜地去睡厢房。 云裳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咯咯窃笑,随后脚步轻轻地回到床上睡觉。 只是这一晚她也不怎么踏实,因为梦到了他在身边,还有着羞羞的事。 翌日清晨,云裳起了大早。 今天她特别注意要为老太太请安,再也不能让顾行俨胡说八道。 老太太用了药,便让云裳陪她一起吃早饭。 门外两个年轻人进门。 云裳眼生,没见过。 老太太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恶。 二人给老太太请了安,指着云裳道:“这是谁?是祖母新选的侍女吗?看着挺俊俏的。” “是大姑母为祖母选的人吧?看着就像宫中出来的,模样天香国色啊。” 云裳穿着朴素,脸上未施脂粉。 她向来不喜浓妆艳抹,只求便捷舒服,没想到被误会成丫鬟? 老太太顿时怒了,“进门不知行礼请安?满口的胡说八道,板子挨得太少了吗?都给我跪下!” “这是你们表哥的媳妇,是七王妃,还不快些叫人。” 小舅母连忙追了进来,说了云裳身份。 二人只能连忙拱手行礼,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 云裳淡笑,说着“不介意”,其实她很介意。 她终于明白顾行俨为什么不愿意管这两个人。 流里流气,纨绔不羁。 没有小舅父的文人风骨,也没有小舅母的端庄大气。 虽然是在赔罪,可淫邪的眼神,时不时朝她瞟来,不怀好意。 云裳面色冰冷,不再多看二人一眼。 小舅母连忙上前赔礼,“府里不讲究规矩,他二人闲散惯了,七王妃千万别介意。” 第143章 道歉 顾行俨的两个表弟一个叫庄超,另一个叫庄庆。 庄超是哥哥,今年二十一,庄庆要小三岁,今年十八。 男子弱冠之龄,便开始谈婚论嫁。 可庄超一无功名,二无才华,豪门世族看不上他,小门小户他又看不上。 庄庆更不用提。 哥哥的亲事都没着落,他还未及弱冠就更不用多想了。 云裳之前与皇后的母族没有接触过,并不知晓国公府的家长里短。 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家家会养出几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白眼狼。 老太太的脸色很阴沉,庄超、庄庆又知道顾行俨是什么臭脾气,自然不敢多嘴和云裳攀谈。 没了昨日的欢声笑语,气氛凉得好似一块冰,就连屋中的炭炉子都没了温度。 老太太也不知是真困还是装困,用过早饭便闭目不语。 小舅母见状,只能把两个儿子先撵出去。 云裳等谢医正为老太太诊脉之后,便和他去厢房,低声私语。 “日子恐怕不太久了,早上京里送来消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今日会到,七殿下已经下山去迎了,皇后娘娘也想来看最后一眼,在等陛下准她出京。” 老太太今天的确瞧着不太舒服。眉头时不时的蹙几下,云裳还以为她是厌恶两个孙子,未料到是因为病疼。 云裳轻声道:“可瞧着老太太的精神状态还不错。”能如此平静地面对死亡,老太太也是万里挑一。 “七王妃不要忧心,人总有这一日,老夫也会尽力,让老太太多留些时日,把想见的人见了,想了的心愿了了。”谢医正郑重许诺。 云裳连忙道谢的点了点头,“辛苦谢医正守着,您先喝杯茶。” 厢房一早便煮上了茶。 是老太太多年来的习惯。 谢医正连忙道谢,说起了昨晚下了大雪,又絮叨几句顾行俨伤势恢复的情况。 “咳咳……有句话其实不该老夫说,可又不得不嘱咐两句。” “小夫妻年轻是好,可王妃不能纵着殿下胡闹,他虽龙精虎猛,可身上的伤的确很重。” “想趁早生子是好事,但要适可而止啊……咳咳咳。” 谢医正语气缓缓,眼睛根本不敢看云裳。 说完这句就开溜,留云裳一个人傻呆呆的惊到了! 什么意思? 龙精虎猛? 适可而止? 顾行俨是不是又干了什么事推到她身上?! 云裳气得胸口发闷,恨不能抓过顾行俨猛捶一顿! 怪不得一早不见他人影,原来是知道要挨揍,提早就跑下山去接国公和国公夫人。 云裳气得视线都花了。 空青和夏翠捂嘴笑,她二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七殿下这招数太坏了。 “别让我再看见他……你们也跟他学坏了,居然敢取笑我!” 云裳狠狠地瞪她二人几眼,“我得去外面透透气,真是被你们气死了。” 云裳带二人刚要走,院子的角落中响起了低语的叙话声。 云裳停了脚步,也把空青和夏翠拦下。 仔细听听,似乎是小舅母和庄超庄庆? “老太太还没闭眼呢,一群人全都来了,若不是为了分家产,我庄超的名字倒着写!” “表哥从不来见老太太,偏偏这个时候来,太明显了吧?好歹是皇子,至于这么穷?真是蚊子肉都不放过!” “咱们一家人照顾老太太多年,付出多少辛苦谁知道?” “父亲不想做官,我也没什么脾气,但我和弟弟他总不能不管吧?求大伯父和表哥给个官职,很难吗?” “可惜没有表哥的身份,否则伤成废人,也有那么俊的女人在身边伺候,争着抢着给他生孩子。” “那女人看着就挺有滋味儿的……” 小舅母说话声音比较轻,云裳听不太清楚,似乎是训了二人几句。 空青挽起袖子,不想忍,云裳把她拽住,“老太太面前,谁都不许惹事闹事,听到没有?” “可是他们那样说您……” “没什么可是,这个时候谁闹事,别怪我翻脸。” 云裳第一次如此严厉地警告,空青只能把气忍下。 “奴婢再也不去玩了,就跟在您身边。” 她感觉那两位表少爷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准何时就来调戏七王妃。 “等殿下回来就没事了,有殿下在,他们也不敢放肆。”夏翠率先想到顾行俨。 “你们也都小心着,这阵子尽量别乱走,咱们向来低调,莫在这时候惹事端。” 云裳想到稍后来探望老太太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请安之后咱们便回院子去歇着吧,殿下恐怕有一阵子要忙的。” 听了云裳吩咐,空青和夏翠痛快地答应着。 听着外面没了吵闹的动静儿,云裳便打算带她们离开,等老太太醒了再过来。 只是云裳刚出了门。 就听到后院一声犀利的尖叫声。 叫声有些熟悉,三个人面面相觑,这不是冬翠的声音吗? 夏翠动作最快,直接朝后院跑去。 空青扶着云裳一溜小跑,待到了后院发现庄超和庄庆也在,冬翠在夏翠怀里呜呜痛哭,衣裳都被扯碎了…… 发生了什么,似乎不必再多说。 庄超和庄庆很不满。 庄超还提了提裤子,冷冰冰地看着夏翠,马上要得手,却被这死丫头给破坏了。 “表嫂,这两个丫鬟我们兄弟挺喜欢的,不如赏给我二人可好?”庄超看着云裳,大言不惭,直接要人。 空青气不打一处来。 可想到刚刚云裳的吩咐,也只能去看冬翠是不是受了伤。 云裳看着二人油腻恶心的嘴脸,生理性反胃。 “你二人给冬翠道歉,这件事算过去了。”这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 “表嫂说什么呢?让我给个死丫头道歉?她也配?” “哦……这丫头是不是表哥的房中人?是的话,我们兄弟就不要了,但让我二人道歉,绝不可能。” 两个人说话越发恶心。 完全不把冬翠当个人。 春姑姑和孙姑姑看着云裳,询问是否要动手。 云裳的语气已经很冰冷,“我再说一遍,道歉。” “无聊……” 庄庆拽了一把大哥,二人转身便要走。 云裳抬起芊芊玉指,凭空画了一道符。 二人突然一步也挪不动,没等缓过神来,“扑通”一声,齐齐跪了冬翠面前。 云裳再响起的声音,好似空中击垮二人的惊雷。 温和的眼眸已没了往日的耐心和隐忍。 云裳语气比三九的天气更寒冷,“我最后说一次,道歉。” 第144章 衙门里见吧! 云裳鲜少动怒,更没有因发生争执,动用符咒报复惩罚任何人,哪怕楚骊婉那么过分,她都没有用这种法子。 而且她凭空一画,便让二人齐齐跪地,一动都不能动。 不仅庄庆庄超兄弟傻了,就连几个丫鬟也吓到了。 他们还没见过这样的云裳。 刚刚在前院,两位表少爷那么诋毁王妃,王妃都忍下了气,不许她们在这个时候闹事。 可看到冬翠被欺负,王妃直接动了手…… 云裳的冷漠,慑人刺骨。 此时人们才想到她是陛下御赐的神女,更是冲虚道长扬言要处死的妖女。 看惯了她的温和,却不知她更有暴戾的手段,只是不用而已。 庄超和庄庆早已经吓啥,跪在冬翠的面前连连作揖磕头。 庄庆的心里更脆弱,地上一滩水,他已经被吓尿裤子了…… 冬翠原本委屈又害怕,可见到眼前的王妃,懦弱的她突然挺了挺腰板。 她自幼被卖来卖去,幼小的心灵中早已刻下了“忍气吞声”这四个字。 从到了云裳的身边开始,她才渐渐活得像个人。 刚刚庄超的确吓到了她。 但王妃出手惩戒,让她感动得眼泪更汹涌。 这已经不是畏惧的眼泪,而是十足的感恩。 她看着云裳,摇了摇头。 她不希望王妃为她得罪太多的人,这毕竟是老国公的亲孙子,是七殿下的亲表弟。 若因为这件事让两位主子有嫌隙,她便罪过更大了。 云裳并未马上暂停,而是逼二人磕够了一百次,才挥动手指,解除了二人的禁制。 庄超兄弟但凡恢复行动,连滚带爬的逃离院子,眨眼便无影无踪了。 云裳过去看着冬翠。 确定她没被吓出个好歹,才吩咐她去歇一歇,“今天什么都不用做了,安心的休息一天。我会告诉殿下,不允许这两个人再靠近。” “王妃为了奴婢出头,会不会惹麻烦?奴婢真的没事的。”冬翠擦干净眼泪,又开始为云裳担心。 空青讶异的道,“王妃居然能凌空画符,简直太神奇了。奴婢刚刚看傻了,心中更是解气。” “这两个人压根儿就不像老国公府的人,怎么能如此无耻,简直可恶。” “这有什么稀奇?各大宅门里司空见惯,根本不拿奴婢当人的。” 夏翠曾在外面做过事,见识过的丑恶比空青还多。 她只庆幸早些遇上了云裳,否则也难逃纨绔公子们的魔掌。 “放心,一切有我,咱们暂时还不能走,你们就跟在春姑姑和孙姑姑的身边,别再单独行动。” 云裳也吩咐两位姑姑道:“虽然她们是奴婢,但也都是我的人。只要是我的人就不容外人欺负。” “倘若那兄弟二人再来骚扰,不用客气,直接动手打,出了事情都由我负责。” 云裳直接下令。 两位姑姑立即领命。 云裳让夏翠带着冬翠去屋中歇息。 未过片刻,小舅母便找来了。 “家里那两个有些犯浑,七王妃千万不要介意,我亲自去给冬翠姑娘赔个罪。” “已经让二人道过歉了,又不是小舅母犯的错,没得让您赔不是。” 云裳十分客气,但也没了昨天的热络,颇有疏离。 小舅母笑了一下,“我的儿子犯了错,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能当做没看见,总要给姑娘家一个说法。” “这丫头就请王妃赏给我,我许她给老大做侧室,不会无名无分的。” “!!!” 云裳立即变了脸色。 “这不可能。” 小舅母的言词中可没有丝毫愧疚感。 想要人恐怕也是赌气,因为云裳伤了她两个儿子。 “为什么不行?一个丫鬟而已,七王妃这个体面都不肯给吗?” 小舅母语气冷漠,更以长辈的身份威压,“我大儿子虽然不争气,但无论身份地位也配得上您七王妃的侍女。” “何况那丫头衣裳已经被扯碎,没了清白的身子。您今儿不让她嫁,往后谁还敢娶?” “不如好事成双,圆了这份姻缘,将来那丫头也不会怪您的。” 小舅母慢条斯理地说着,语气淡淡,却透着无限地威胁。 云裳已经没了之前的客气,嘴皮子也毒了些,“因为被侮辱,便要嫁给强奸犯?小舅母也是一个女人,纵容儿子趁人之危,有些过分了。” “你用妖法逼我两个儿子下跪,这便不是过分了?” 小舅母突然变脸,直接戳破了那层窗户纸,“没想到七王妃还有这等手段,恐怕七殿下也小瞧了你。” “我两个儿子如今已经被吓到惊慌失措,我要给那丫头身份你不要,可以,七王妃是否要再给我儿子们一个说法?” 能力永远是一把杀手锏。 即便云裳一直在帮百姓避祸逃难,但今天这手段的确震慑人心,吓到了不少人。 若被太后和冲虚道长知道,恐怕又要闹一场风波。 云裳承认刚刚有些动怒,一时冲动。 但冬翠被那么欺负。 她怎么能忍? 云裳慢慢的走进小舅母,“我若不给呢,你又能把我怎样?” “你……”小舅母连忙退后两步,生怕云裳再做出什么手段,把她也伤了。 “我自然不能怎样,只能去请老太太评理,请稍后到此地的国公爷评理,或者进宫去请皇后娘娘评理,就不信没个说理的地方了” 小舅母觉得抓住了什么把柄,势必要云裳妥协。 小舅母也很烦躁。 她原本想让云裳帮忙在七殿下面前说说好话,给两个儿子谋差事。 谁知道这两个兔崽子这个时候惹事? 小舅母只能急中生智,押云裳一头,恶人先告状。 否则顾行俨回来,是绝对不会饶过那两个混蛋的。 “好啊,你可以去找长辈们评理,包括进宫去和母后告状,我就在此处等着。” 云裳毫不在意。 她有什么可怕的? 若顾行俨在这件事上犯糊涂,她马上就进宫请旨和离。 小舅母有些惊。 他只知道云裳甚得顾行俨喜欢,可云裳一无背景,二无子嗣,怎么就能如此硬气?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小丫头? “七王妃可要想好了,为了一个丫头闹到宫中是否值得?”小舅母又试探了一句。 云裳笑着道,“小舅母为人贤惠大方,却如此溺爱纵容子嗣,难怪会有那样的草包儿子。” “莫说是我最疼爱的丫鬟,就是我养的狗,他们二人也不配。” 这个时候没必要再留任何体面。 云裳自己委屈一下无妨,但身边的人受欺负,她绝对不能忍。 小舅母气得视线都模糊了。 居然被人说她儿子不如狗? “老太太面前乖巧无比,没想到你也是个恶毒妇人。我好歹是七殿下的小舅母,你知不知道如何与长辈说话?!” 云裳没什么耐心,“想告状就快点走,莫在这里磨牙浪费时间。” “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能让他二人跪下,就能让他们永久跪着起不来。” “原本我打算就这样算了,但现在我又反悔了。” 云裳看到院门口已经有几个脑袋挤在那里偷偷地听,“伤了我的人,道歉不够还要赔。” “每人一千两,不然我就报官,其实我也不差钱儿,要不然咱们官府衙门里见吧?!” 第145章 要走也是你先走! 云裳如此犀利,的确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小舅母气从心底起,直接就去前院见老太太。 她不信,嫁了国公府,委屈这么多年,居然连个丫鬟都要不来? 不仅要不来,她居然还想报官?! 她必须马上去找老太太,这口气若出不了,她这几十年也白活,眼下正是个逼老太太做主的机会,她不能从眼前放过了。 小舅母离开,冬翠和夏翠才敢从里屋中出来。 “王妃,您没事吧?”夏翠有些担心,没想到舅夫人已不分是非,与王妃硬着来。 冬翠咬了咬嘴唇,“奴婢又给王妃惹祸了……” 云裳摇了摇头,“已经不仅是因为你,她是想诉委屈算计家产了……” 云裳已经看清楚小舅母的心思。 早上便听她两个儿子抱怨京中来人看老太太,就是为了夺家产。 随后庄超庄庆调戏冬翠,她硬气的找茬吵架,还扬言告状,摆明了是想把事情闹大,借机哭诉小舅父有多不容易。 稍后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到,是为了见老太太最后一面。 家宅不宁,定有国公出面安抚。 安抚的方式也很简单,家产多分,再给两个晚辈找差事。 而所有的过错都因为云裳不肯把丫鬟给了庄超庄庆,而且还逼二人磕头…… 想给儿子谋个好前途,云裳可以理解。 但想拿她做筏子过河,没门。 “那现在怎么办?由着舅夫人去老太太面前告状?”空青已经气得不行,却也没什么主意。 云裳思忖了下,“孙姑姑,你陪着冬翠先回去,但凡有谁阻拦,直接动手,不用客气。” 冬翠的性子太软,若小舅母在老太太和国公爷面前较真,难保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冬翠吓了一跳,“王妃您是不要奴婢了吗?” “王妃是怕你受不得那群人的污言秽语,让你躲远些,免得再被伤到。”孙姑姑是过来人。 云裳提起这话,她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冬翠感激的又要哭。 云裳则问了冬翠道:“其实可以报官,但你乐意吗?” 如若是云裳,她肯定马上就去府衙了。 但冬翠性子软,又是个姑娘家,她怕报官闹大,反而冬翠想不开,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所以只是吓唬了小舅母一下。 冬翠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她面色羞耻又胆怯,云裳则什么都明白了。 “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京,做好了点心等着我。” 冬翠连连点头,也不再耽搁时间,收拾好包袱就跟孙姑姑离去。 夏翠有些担心,“他们不会真的四处宣扬……让冬翠往后难嫁了?” 姑娘家最重清白二字。 特别是冬翠,经常和她们偷偷幻想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生几个孩子。 可眼下闹这种恶心事,若真被添油加醋的传出去,等于把冬翠的一生给毁了。 “之所以提了报官,就是怕他们嘴巴不严,放心,我会让他们不敢胡乱手的。” 云裳送走冬翠和孙姑姑,折身回到屋中静静地等,也要思忖此事怎么办。 此时小舅母跪在老太太面前,眼泪不停地掉。 “……子不教,我这做母亲的的确有错。可娶那丫头为妾也不行,七王妃还扬言,就是她的狗,超哥儿都不配。” “好歹是老国公的亲孙子,现任国公的亲侄子,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怎么就不配?” “她是陛下赐名的神女王妃,那不也是咱们俨儿的媳妇,怎么如此狂妄?” “超哥儿真是可怜,只能怪他父亲母亲没本事,连个丫鬟都瞧不上他,都是被我们给耽误了……呜呜呜……” 小舅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的确确很伤心。 “你的两个儿子犯错,数落你两句算什么?若是去的晚了,没拦住他们的话,此时便不是说说而已,是真要去衙门了!” 老太太语气和缓,淡漠平静。 小舅母惊了,“那可是您的亲孙子,被她用妖法罚跪赔礼,腿破了不说,二人都快被吓死了!” “那云裳不仅口出狂言,还要我为了那丫头赔偿银子。” 小舅母偷看了老太太一眼,“夫君伺候您这么多年,也是为了您才没走科举为官之路,一直贴心照料。” “如今被人欺负到头上来,您却不闻不问?这也实在是偏心了。” 老太太轻轻一笑,“偏心?” “这些年无论是宫里,还是国公府,逢年过节少了你们的吃喝赏赐,还是祖宅的银子你们少拿一分?” “这是看我马上要不行了,想分家产?咳咳……搞这么一出戏,你也不怕把亲家从坟里气得醒过来。” 小舅母的父亲乃文渊阁学士,学识渊博,大才之人,可惜过世的早,便把女儿托付给了老国公最小的儿子。 小舅母本以为嫁入世家豪门,这辈子定能富贵一生。 却没料到庄子尧不好做官,更不经商,只喜欢躲在书堆里,亦或者照顾着老太太。 小舅母憋屈了二十多年,时时刻刻都盼着老太太早点死…… “若不是母亲偏要搬到京郊的山上住,夫君便不会离开京城,两个孩子自然能好好读书,走一条平坦之路。” “如今他们落得这个下场,您也不是没有责任!” “你直说吧,到底想怎样?”老太太心口憋闷得发痛。 没想到醒来遇见这等事,她巴不得一口气撅过去,不再见这眼前人。 小舅母壮了胆子道:“夫君一辈子侍奉您,您和老公爷的所有家产都由夫君继承,也请老太太向大哥请求,给超哥儿和庆哥儿谋两个好差事,总不能在家里混吃等死。” “另外七王妃的那个丫鬟,也请老太太帮忙要来,给超哥儿做妾。” “毕竟已经被超哥儿占了便宜,不能亏了那姑娘家。” 最后一句说得好听。 可老太太岂能不知她是何意? 被云裳斥了几句心头不忿,摆明了要硬扛到底。 “去叫子尧来。”老太太阖上眼睛,不再说话。 小舅母一动未动,“您叫他来做什么?他从来不肯向您提要求,一向听之任之,万事不求。” “让你去叫他,你难道没听见?”老太太语气很不满,“带着他们滚出去,我不想再与你说话。” 小舅母拳头攥得紧紧。 眼神中布满了仇恨与怨毒,“夫君有今时今日,都是被你蛊惑了心,他是你的儿子,你到底要害他到什么时候?!” “你走,你快走!”老太太厉声急斥! 小舅母攥了攥拳,直接冲上去掐住老太太的脖子,“要走也是你先走,你早就该去地下陪公公了!” 第146章 动作太飒了! 小舅母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 她狠狠卡住老太太的脖子,把庄超和庄庆都吓傻了! “母亲?母亲您疯了!!” 庄庆吓一大跳,连忙冲过去拉开小舅母。 小舅母一个踉跄,坐了地上连连粗喘。 看着一动不动的老太太,也着实吓的不轻。 庄超吓得不行,看着小舅母也慌了。 “母亲,跑,您快跑!” 他顾不得膝盖又青又肿的疼,连忙催着小舅母离开此地,“您再不跑就死定了,父亲一定会打死您,您快些跑!” 小舅母听着儿子的话,下意识簇步离开,她已经没了主意。 她也不知为什么会对老太太下手,那一瞬间好似着了魔。 可无论这个老太太死不死,她的麻烦都大了! 小舅母刚到门口,却见云裳要进来。 她瞬间慌神,愣愣地看着云裳。 云裳也察觉气氛不对,立即推开小舅母,冲到屋子里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已经昏了过去,云裳推了两下,她根本不醒。 云裳顿时去喊谢医正。 庄超却一把拽住云裳不许她出去,“你要害死我祖母,你这个妖女,都是你干的!” 小舅母一惊,没想到儿子反咬云裳一口? 庄庆连忙给小舅母使眼色,示意她快逃。 毕竟这事儿禁不住查,几下子就说漏了。 小舅母在原地发傻又发呆。 丫鬟水桃连忙拽她离开,“夫人快跟我走,国公爷她们已经进正门,再不走就晚了!” 小舅母吓得双腿发软,已不知所措。 水桃拿了个包袱拽着小舅母从角门溜出去。 云裳已经吩咐春姑姑把庄超、庄庆给摁住。 她立即让谢医正去救醒老太太。 此时顾行俨和镇国公及国公夫人已经进了宅子。 刚进正宅大门,就听说老太太出事了。 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到院子里。 庄超顿时便喊,“大舅父,这个女人害了我祖母,还不许我和弟弟去阻拦!” “幸亏你们回来的快,快把这个杀祖母的凶手抓起来!” 庄超立即反咬。 只要老太太没救活,他就可以全部赖在云裳的身上,母亲就会没事了! 庄庆也明白大哥的话,“对,就是她,她把老太太气死了,她就是妖女,她不是个正常人!” 二人犀利指责。 空青都气疯了,“你们少在这里血口喷人,王妃到院子时,老太太就已经晕倒了!若不是王妃让春姑姑摁住你们,你们还不肯让谢医正去救老太太呢!” “你放屁!” 庄超推开春姑姑,上去就给了空青一嘴巴,“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个丫鬟插嘴的份儿?你和你的主子没一个好东西,你们要害老太太,一个都跑不了!” 空青被打,脸上顿时肿起来。 云裳很是平静,慢慢地走过去,“看来你的腿不疼?那就再跪一会儿吧。” 云裳轻轻抬手。 庄超“扑腾”一声便跪下。 青肿的膝盖狠狠地磕向了青石砖,剧烈地疼痛,让他只觉得魂儿都快丢了! “妖女,你……你该死!” 庄超疼得一动不能动。 庄庆吓得连忙往后躲,“她会妖法,她刚才就用妖法让我们哥俩给个丫鬟磕头认错,你们还不把她抓起来,快把她打死啊!” 镇国公庄孝淳看向云裳。 他朝身旁的侍卫摆了手,“先把人拿下再说话。” 侍卫刚要动,顾行俨脚步沉稳地挡在云裳面前,“这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倒要看看谁敢随意碰她!” 庄孝淳指着云裳道:“可你看看她干了什么?当着你与我的面就用妖术让庄超下跪,她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 顾行俨冷呵一声,“本王是亲王,她是亲王妃,你见面不行礼、不请安,还要派人把她拿下,到底是谁不守王法?!” “你……” 庄孝淳没想到顾行俨如此袒护她,“可她要伤害你祖母,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都不能放过!” “就凭那个废物说几句话,大舅父就认定是云裳做的?” 顾行俨冷呵一声道:“本王要怀疑你这国公的爵位是否称职了!” “!!!” 庄孝淳气得手发抖。 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镇国公夫人梁氏眼前情形不对劲儿,“都等谢医正救醒老太太再说,国公爷千万不要急。” “我怎么能不急?!” 庄孝淳刚刚还和顾行俨叙谈甚欢,不仅说了朝中事,还特意提了庄家以后的前途走向。 可一转眼,他就为这么个女人翻脸? 庄孝淳一直都不喜欢所谓的神女。 就因为有他们这些装神弄鬼的在,陛下已经神神叨叨,迷信至极,被这群人蛊惑得不正常! 哪怕云裳是顾行俨的王妃,他也一直都看不上! 顾行俨挡在云裳面前,他的手伸到后面,紧紧握住云裳的手。 云裳挣了下,却被他紧紧攥住。 两个人虽没说话,手心的温度却传递着:他绝对不会抛下她。 云裳心底一暖。 也便由他牵着。 顾行俨怕云裳太累,“不如去厢房休息一下?” 云裳轻应一声,顾行俨牵着她便走。 庄孝淳的声音冷冷地响起,“老太太没醒来之前,她不许离开!” “本王想带谁走就带谁走,现在不走,只因不想离开,更不会放过污蔑王妃的人。” “本王就等外祖母醒来,庄家今日狂妄放肆,口出狂言,必须要给王妃一个说法!” 顾行俨霸气桀骜,不容置喙。 与生俱来的清贵沉稳,无人胆敢攀附。 他言语中夹杂的狠厉残暴,让庄超与庄庆呼吸都停了片刻。 庄超此时有些后悔反咬云裳。 可此时后悔也已经晚了。 他只能心理默默祈祷着,希望老太太快些死掉,千万别被救醒了! 厢房门口,黄达带人守卫,不容人靠近半步。 顾行俨进了厢房就又变成舔狗。 亲自帮云裳倒茶,又坐她旁边开始腻,“别害怕,本王在,没人胆敢欺负你。” 云裳:…… 刚刚有那么一丝小崇拜,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你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的相信我?”她的确挺好奇的。 顾行俨冷哼,“无论你做什么,本王都无条件的信任你。” “若真是我错了呢?”云裳问道。 顾行俨顿时摇了头,“王妃永远不会错,即便有错,也是他们犯错在先,绝对不关王妃的事。” 云裳轻叹一声,“那你检讨一下,谢医正为何一早训了我一通?你到底又干什么坏事让我背黑锅?” 顾行俨:“呃……要不我们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话题一转,顾行俨提到云裳凌空画符,“你怎么能让他一动不能动?本王能不能学学?那动作有点太飒了!” 第147章 就这样被糟蹋的! 云裳讪讪,也不知该怎么说。 空中画符她一直都会,但师父告诫她尽量不外露。 当初为顾行俨逆天改命,她耗损道法过重,根本无法达成凌空画符的境界。 但玄知又让她恢复如初,而且诛仙草的力量的确很强大。 她如今凌空画符已经不需要太费力气,简单给顾行俨解释了下,云裳又提到玄知,“我还想去清虚观看一看他,上次去信他也没回,我有些担心了。” 顾行俨翕动下唇没有说话。 在他面前说担心其他男人? 反正他是不可能让云裳与玄知再相见的。 气氛有些冷场。 云裳又说起小舅母,“也不知她去了何处?慌慌张张的,老太太突然晕倒一定和她有关。” 顾行俨心中有数,此时院子中又来了许多人。 包括小舅父庄孝墨也已经回来了。 他听庄超和庄庆直指云裳要害死老太太。 庄孝墨却无动于衷,直接反问道:“你们母亲去哪儿了?” “母、母亲……” 庄超没想到会提起母亲,“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个女人害了祖母,还打伤了我和弟弟,父亲您必须替我二人做主!” “大舅父要拿下那个女人,还被顾行俨给拦住了!这件事必须要给庄家一个说法,那个妖女就该被活活烧死她!” “对!哪怕是亲王妃,也是谋财害命的凶手,父亲不如现在就进宫去向皇姑母告状,让姑母来做主吧!” 庄超和庄庆不停地添油加醋,眼神时不时瞟向老太太屋内。 想着谢医正一直没有消息,老太太应该不会醒来了吧? 庄孝淳看向弟弟,“我在此守着,不会放那女人离开,你现在赶回京城,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见到皇后娘娘。” “我为什么要进宫?” 庄孝墨文人风骨,举手投足都带着油烟墨的香气。 哪怕面前是他的长兄,是手握实权的镇国公,他也不卑不亢,没有一丝恭维。 “若我进宫的话,你确定能拦住行俨吗?”庄孝淳蹙眉,对弟弟的态度也很不喜。 庄孝墨面无表情,“那是堂堂苍国的七皇子与七王妃,这天下都是他们家的,你用这个拦字,是在侮辱谁?” “!!!” 庄孝淳没想到会被亲弟弟回怼。 “可是庄超和庄庆说她谋害老太太,而且是亲眼所见。” “所以你下意识便信了庄姓之人,而不是询问情况、分析推敲,更没有追溯原因,就这样一意孤行?” 庄孝墨的眼中露出几分不屑,把大哥怼得十八层墙都撞裂了! “你……我不跟你辩驳!” 庄孝淳吩咐身边的侍卫道:“回京城把事情告诉给皇后,皇室的儿媳,咱们是没资格惩戒的。” “是。”侍卫虽然领命,却也犹豫不决。 这七王妃的名号格外响亮,为什么会害老太太?皇后问起,他也说不清啊。 庄孝墨折身去屋中看谢医正的救治情况。 一旁的庄超和庄庆眼神格外地冷。 这就是他们的父亲。 无情又冷血,事事凭公断。 可惜他们不是大舅父的孩子,否则要什么好日子没有?更不可能调戏个丫鬟,就被那个妖女打。 云裳和顾行俨在东厢也听到了院子里的谈话声。 云裳对小舅父的态度颇有些意外。 “他最像老太太,所以老太太最疼他。” 庄孝墨的出现不过是个插曲。 此时顾行俨又仔细询问,刚刚发生的细节,云裳还把他二人调戏董卿的事情给说了。 “我教训他二人一顿,随后小舅母就找上了,看我态度强硬,她便去找老太太。但我去时,她正往外走,随后就被他们污蔑害了老太太……但再这之前,我还听到他们在角落中的私密话,认为咱们回来是抢家产的。” 顾行俨思忖下,召黄达带四名按察司的侍卫去寻小舅母。 “……如果宅子里没有,就调兵封山。” “胆敢污蔑皇室的儿媳妇,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是!” 黄达带人去办事。 庄孝淳有心询问,却被告知镇国公府的侍卫不许乱动,此事已经由七殿下调兵接管。 庄孝淳冷哼一声,只觉得顾行俨是肆意胡闹。 但此时小舅母迟迟不见踪影,的确引起很多人的怀疑。 就算云裳有几分能耐,也不可能把人直接变没了吧? 难道说着其中另有什么故事,被庄超庄庆隐瞒了? 但眼下最主要的是老太太,庄孝淳不过念头一动,便继续在院中耐心等候谢医正的诊治。 此时小舅母和水桃已经逃到了半山腰。 “走不动了,歇一歇,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小舅母双腿发软,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个府邸的夫人,何时走过这么多的路? 更不用提爬山了…… “山腰上有个山洞,可以避风,您再坚持一下,咱们去那里歇。”水桃拽着小舅母的衣服,连拖带拽。 小舅母只能又坚持了一段路程,终究是彻底坚持不住,往地上一瘫,“先给我一口吃的,再给我一口水,这一路跑的嗓子都冒了烟。” “不行,您必须得去洞里,否则府里派人追出来,您就死定了。” 水桃仍旧在劝,小舅母却一动不动。 “要不然奴婢用绳子绑上您,拖着您走?单用手拽着,奴婢也没那么大的力气。” 水桃提议,小舅母虽不高兴,可想到府内老太太醒过来,她的确没有活路。 她把手张开,让水桃用绳子捆了好几圈。 “把水给我喝一口,刚刚说了,你没听见吗?” 小舅母不太高兴,毕竟被个丫鬟捆着走,好像她是犯人一般。 水桃拿起包裹中的水袋子,没给小舅母,反而自己喝起来。 小舅母脸色瞬间僵了,一时没缓过神。 “是我要喝水,不是给你喝。” 水桃喝完了水,突然把捆着小舅母的绳子往高处的树杈子上一扔,单手拽起,小舅母直接被吊了树上。 水桃把绳子在树枝上打了一个死结,系紧的一瞬间,她没了往日的温婉懦弱,眼神犀利无比,好似这山中的野狼,恨不能把小舅母吃掉。 小舅母彻底吓到了,“你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 水桃是宅子里很识大体的丫鬟,她从没想过,水桃居然还敢这么干? “您还记得露香和叶香吗?” 水桃的脸上充满了悲伤与怀念,“她们就是被你的两个儿子这样吊起来,活活的侮辱糟蹋致死的。” 第148章 你们庄家要上天! “!!!” 小舅母听到这两个名字,瞬间惊得不停挣扎。 可她走了这么远早已筋疲力尽,又被水桃捆绑牢固,再怎么挣脱也是无用功。 “你想干什么?你这样对我,你也别想活!” “是吗?” 水桃冷笑着道:“你确定现在有资格与我这样说话?” 小舅母怔了一下,语气瞬间软下来,“水桃,有什么话好好说,她们两个已经死了那么久,你何必耿耿于怀?只要你放开我,我提你做一等丫鬟,做管事,我也可以帮你说个好人家嫁了,嫁妆一定不亏了你!” 水桃冷笑,“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我说到做到,你信我一次!” 小舅母很想举手发誓,可惜正被捆着。 水桃的眼神落寞又悲伤,回想起两个小姐妹的惨状,她眼睛都禁不住地湿润了。 “你早干什么了?” “他们二人做了那么畜生的事,你不仅没有斥责阻止,还为了银钱和名声,给她二人扣了叛主的罪名,一个铜子儿都没赔偿。。” “不仅如此,你还反咬一口,逼着叶香的老爹磕头认错,这也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水桃怒吼,眼泪也已经掉下来,她看着悬在树上的小舅母,恶狠狠地道: “我本以为这个仇很难报得了,却没料到今天给我个机会,果然是老天爷开了眼。” “我这条烂命不值钱,更不怕死,能为两个妹妹报仇也值了!” “水桃,你放下我,我马上就去给她们两家人拿钱,你信我一次!”小舅母是彻底的惊了! 水桃根本不听她说话,“你是生是死,就让老天爷来决定。若有人救你,就算你命大,若是冻死或者被野狼咬死,就是你罪有应得,先下去等你两个儿子吧!” 水桃说完,撇下小舅母便孤身离去。 她还要回去看看那两个祸害什么时候死,叶香和露香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放过那两个畜生的! 此时的宅院已经被黄达调来的按察司官兵围起来。 别说一个人,一条狗都别想随便跑。 老太太已经脱离危险,可是还没醒来。 云裳一直在厢房中歇息,除了空青和夏翠,她没理睬任何人。 国公夫人想找她聊一聊,可还没等开口,就被顾行俨给回绝了。 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 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小舅母和丫鬟水桃。 就是再笨拙的人也明白,这事情或许与小舅母脱不开干系,否则为何就她失踪了? 但庄超和庄庆不肯妥协,一口咬定是云裳害了老太太。 他们只能安静地等。 等候老太太醒来,然后再做打算。 天色已晚。 顾行俨陪着云裳吃过晚饭,便催她回后院去睡下,“外祖母还不知何时醒,你不如先去歇着,别在这里一直熬。” 云裳摇了摇头,“一点困意都没有,不如我们来下棋吧?” 顾行俨:…… 心情不好就要虐人? “要是虐我能让你心情好一点,本王也乐意受着了。” “算了,看你这不情愿的模样,不陪你玩了。”云裳嘟起嘴,颇有些不高兴。 顾行俨:确定是陪本王玩?明明是拿他解闷好吗?! 顾行俨沉叹口气,刚想把自己豁出去,王真突然匆匆地跑进来。 “符碎了,王妃,您让贴在老国公墓穴中的符碎了!有人动了老国公的墓地!” 居然动老国公的墓地? 云裳听后也惊了。 而且顾行俨已经派兵把整座山都围起来,墓地怎么可能会出事? “本王去看看,你们不要动。”顾行俨第一时间去喊黄达。 云裳披了银狐氅,“我和殿下一起去。” 顾行俨犹豫了下,也没阻拦。 两个人说话间就要离开。 庄孝淳突然把他们拦下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本王想去哪儿去哪儿,镇国公有意见?” 顾行俨本打算实话实说,可庄孝淳的态度让他实在没什么耐心。 “行俨!” 庄孝淳背着手,蹙起了眉,“这时候你别闹情绪,如若有事,务必要一起商量。” “现在说商量,早干什么了?”顾行俨冷哼一声,牵着云裳的手便走。 一边走还一边帮她遮挡上披风的帽子,生怕她受了寒风着凉。 “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庄孝淳很生气,“自从他娶了这个女人之后,越发的任性桀骜不听劝,简直不可救药了!” 与顾行俨争执,又被亲弟弟撅了一通。 庄孝淳镇国公的体面被彻底的扔在地上,踩扁又剁碎。 他是朝堂之上一语镇乾坤的镇国公,怎么在这宅子里,谁都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了! “老爷不要生气,还是跟去看看,刚才来说话的人叫王真,是司天监的人。” 国公夫人劝道:“我刚才听下人说,前些天老爷子的墓被撬开过,不知道他突然找来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嗯?那我也跟过去看看,你在宅子中主事吧。” 庄孝淳把事务交给国公夫人,他带了随从六人也快速地跟上了顾行俨与云裳的步伐。 顾行俨并没拦着,归根结底这是庄家的事,他虽乃皇室,却也是外姓人,有些事自然不方便直接做主的。 一行人来到老国公的墓地,果然那天刚封好的墓穴又被撬开了一道缝儿。 只是这道缝儿很细,根本无法钻进人,难道是什么动物? 可动物也没有撬动墓穴的力气吧? 顾行俨顿时吩咐侍卫在附近搜寻,“四处搜一搜,如若有人,不会跑得太远,必须给本王找出来!” “是!” “到底怎么回事?”庄孝淳到现在都没明白。 王真见七殿下和王妃都不想搭理,只能上前把事情大致的说了。 庄孝淳的心思很阴沉。 没想到连父亲的墓都被扒开了??! “不是派了守墓的人?怎么没人在这里看守?!岂有此理!” “大雪封山,天寒地冻,每天来扫一下墓灰已经仁至义尽,你还希望守墓人日日夜夜不离开?简直可笑。” 顾行俨摆明了与庄孝淳死磕。 庄孝淳冷哼一声,没再多说。 云裳仔细端详了墓穴的位置,她吩咐侍卫再扒开些,“我进去看看。” 庄孝淳又把她给拦住了,“你不仅个女人,还是外姓人,莫要进入墓穴惊扰父亲,想干什么直接说,我会带人进去,你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好。” “我要给墓穴设阵法,你会吗?” “我要根据碎符看破符的是什么人,你会吗?” 云裳终究没了好心气,“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瞎指挥,皇家祖祠我都进得去,你们庄家真是高贵的要上天了!” 第149章 小夫妻顺手牵羊 云裳怼了庄孝淳一通。 便顺着那道缝隙钻进了墓穴了。 缝隙太小,顾行俨自然进不去。 只能让侍卫再扒开得更大一些,二话不说跟进去,还点燃了火把照亮。 王真看着庄孝淳,他很想装聋作哑,当没听见。 可被振国工这么盯着,也不能一句话不说? “镇国公您要进去吗?” 其实进去也没什么用,王真更怕在墓穴之内,他还和七王妃吵架。 “我……毕竟是亲生子,就在此地等候吧。” 他一没沐浴净身、二没食素奏表。 就这样的进父亲墓穴,于规矩不合。 王真点了点头,“那……小人先进去了?之前的符是小人布下的,怕王妃有什么疑问。” 其实王真想看云裳如何推断碎符,毕竟那是难得一见的手艺。 庄孝淳有些不满意。 那毕竟是老国公的墓地,又不是什么展览,进去那么多人做什么?还以为是盗墓的呢。 “她不是神女吗?一个人也能搞定符为何会破,你在周围再看看,莫有遗漏之处才好。” 庄孝淳委婉的拒绝,王真只能心底遗憾。 但谁让这位是国公? 他也只能四处去瞧一瞧,查看脚印之类的印迹。 庄孝淳一动未动。 就守在了墓穴之处。 顾行俨和云裳进去也就罢了,旁人都被他赶离此处,去百米外的地方守着。 顾行俨扶着云裳,在黑暗的石壁洞穴中行走。 顾行俨也很惊诧,没想到老爷子的墓穴这么大? 云裳虽然听王真说过,但亲眼见到也着实一惊。 因为墓穴四周的格壁是精心铺展过的。 两旁还特意置了格子,还摆放了很多古玩字画与古书典著。 云裳第一次见到了陪葬品是什么模样。 怪不得人人求权求富贵。 这些物件单拿出一件都有市无价,可他们死了都不留给后人,要一并带到坟墓中…… 顾行俨走在云裳前面,小心翼翼地为她探路。 不远处有几个堆叠整齐的箱子。 箱子上有一层黄色的粉末,看起来有些突兀,不是墓穴中的落灰。 “你看,这是不是破碎掉的符?”顾行俨召唤她。 云裳走过去,将火把凑近一些,又拿过来照了照墓穴之内。 她随手一道凌空符,符吹起破碎的灰粉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云裳快步地往深处走,角落中一道黑影畏缩不动。 火把的光亮映照下,一双晶亮的眼睛胆怯地看着她。 云裳吓了一跳。 没想到这墓穴中还藏着一个人?! 但这女子有些面熟,她似乎是见过的? “你是叫……” “水桃。” 水桃不甘,却又不得不站出来,“没想到,奴婢躲在这里都能被追到。” 谁能想到云裳和七殿下会进了老国公的墓穴? 水桃躲在这里,也是思忖此处无人敢来,而且外面冰天雪地,这里却温暖如春。 她也是听庄超兄弟二人提过。 因为他们之前时常跑进来偷陪葬品败家…… “你不是和郭氏一起跑了吗?”云裳记得她,就是因为小舅母郭氏。 水桃咬了下唇,却问起了老太太,“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本王外祖母自然会平安无事,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本王说清楚!”顾行俨自然没什么好态度。 还以为墓穴进了盗墓贼,没想到居然是宅子里的小丫鬟。 庄家还能有多少荒唐事? 简直啼笑皆非,全是疯子! 云裳瞪他一眼,示意他莫在墓穴中胡言。 “我出去之前,谁都不许伤她。” 云裳让侍卫先把水桃带走,水桃是事情的见证者之一,她还要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呢。 侍卫领命,带水桃离开。 顾行俨见她还不走,“你还想做些什么?” “王真的符作用不大,我亲自画几张,让这个入口难寻一些,也就没有那么容易进来了。” 云裳来之前特意带了符纸和笔。 这符纸是她亲自做的,效力自然不一样。 顾行俨举着火把,为她照亮。 云裳迅速地画完,准备把符纸贴去几个重要的位置。 墙壁上的一本书与她擦肩而过。 云裳走过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顾行俨也好奇,拿了火把照过去。 二人看到书名顿时一惊,随后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顾行俨抬手便把书扫到了袖袋当中。 云裳输了口气,便听他凑她耳边悄声道: “这是外祖父的墓穴,本王不算盗墓吧?” “如果算盗墓,你就不拿了吗?”云裳问。 顾行俨很笃定,“当然拿,这必须拿。” 挖门盗洞找不到妫族的信息。 却没料到在外公的墓穴中有新发现,他怎可能不雁过拔毛。 云裳心中松一口气。 她刚刚就想偷,却没想好如何与顾行俨交待。 却没想到他更不拘小节,先把书给拿下了…… 云裳去几处位置快速的压好符纸。 她和顾行俨的两双眼睛也迅速扫过墓穴四壁。 好在是冬天。 大氅中能藏的地方多。 “咳咳,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所有的袖子都塞满,再不出去,恐怕要引起庄孝淳的怀疑。 顾行俨拖着云裳先出了墓穴,他最后一个爬上去。 虽然腿脚还不太灵敏,但毕竟武行出身,行动不应该如此粗笨。 只是衣袍里塞了太多的书典文稿,顾行俨看起来动作诡异。 云裳连忙扶了他一把,“殿下慢一点,别扯了伤口。” 顾行俨虽然知道她是在做戏,但有佳人惦念,他也格外开心。 “放心,本王没事的。” “有事没事,也不是你说了算,等着谢医正骂你。” “骂我几句他能长寿,本王这不是好好的?” 二人插科打诨,倒是把庄孝淳的疑惑遮掩过去。 洞穴的石碑再一次被合上。 云裳把最后一道符纸正正地压在了石碑下。 “确定不会再被人撬开了?”庄孝淳禁不住问。 云裳翻了个白眼看他,“那要看庄家有没有败家子来撅祖宗的墓。但即便把碑砸碎,也没人能破我的符咒,去惊扰老国公的安息了。” 庄孝淳:“……”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可怎么听起来就别扭? 顾行俨看向一旁的水桃,“镇国公已经问过了?” 让侍卫带人先上来,庄孝淳不可能不过问。 而且他刚刚对云裳的态度也和缓了些,显然水桃是目击者,已经把发生什么全权汇报了。 “已经派人去找郭氏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天色已经这么晚,夜晚不知山上会出什么意外。” 侍卫们手中皆有火把,却也很难将山照亮。 顾行俨也同意地点了头,带着云裳一同折返宅子中。 此时老太太也已经醒了。 庄超和庄庆跪在地上。 庄孝墨拿了鞭子,狠狠地在二人身上抽打。 “母亲,再打……就打死了。”国公夫人看不下去,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声。 因为庄超和庄庆已经昏过去,庄孝墨却根本没停手。 老太太根本不说话,显然对这两个孙子彻底的失望,打死也就打死了。 外人通传,七殿下夫妇和镇国公回来了。 云裳看着倒地不起、浑身鲜血淋漓的兄弟俩,“小舅父先歇一歇吧,他们昏过去也感觉不出疼,而且您也累了半天,这鞭子抽起来也没有力度了……” 第150章 本王幼稚又怎样 所有人都沉浸在阴郁、沉重的气氛中。 云裳突然冒出这么两句,打破了气氛不说,倒是让庄家人察觉到七王妃她根本不好惹,这件事也没那么简单能过得去了。 不过庄孝墨倒是停了手。 吩咐下人把他二人抬走,再把院子里的血迹擦干净。 众人以为两位少爷终于逃过一劫。 庄孝墨擦着手上的血迹道:“醒了之后告诉我,我继续打。” “……” 庄孝淳眼角抽搐几下,觉得庄孝墨也疯了。 他连忙进屋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仍旧阂眸没有睁开眼。 “母亲,我来看您了。” 庄孝淳纵使身为镇国公,也直接跪在蒲团上,“是儿子来晚了,让您受委屈了。” 老太太仍旧没有理他。 庄孝淳长叹一声,“儿子很想把您接回京中居住,您却偏要守在父亲的陵墓旁,这次的惊险儿子也有错,您就和儿子一起回京城,好吗?” 老太太的眼睛微睁了下,“云裳回来了吗?” 庄孝淳一怔。 怎么突然提起那个女人了? “她出身贫寒,不懂规矩,性格也比较跋扈,但毕竟是行俨的王妃,母亲也别怪罪她,再有错,她也救过行俨一命的。” 庄孝淳很不喜欢云裳。 但顾行俨摆明了袒护她,庄孝淳也只能安抚几句,让老太太莫要动怒发火了。 老太太看他一眼,“镇国公好大的口气,难不成是国公爷做得太久,眼睛已经长到了天上去,连我都敢训斥了?” “不敢,儿子岂敢训斥母亲。”庄孝淳连忙道。 “豪门子弟的陋习,你是一丁点儿都没落下,当年满腹诗书、文韬武略的淳儿哪儿去了?怎么山珍海味吃了二十多年,却养出了狗眼看人低的毛病?” 老太太声音轻弱,弱得似微风都能吹散,可这一番批驳,却让庄孝淳心底一震。 “儿子也没说什么啊?”他被骂了个莫名其妙。 老太太嫌弃道:“去叫云裳来陪我说话,我不想看到你们,也无话可说,带着你的夫人快回京城去,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老太太语气淡淡,显然心中积怨许久。 何况都要走了,她也不会再顾忌情面不情面,想什么便说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 庄孝淳心快跳了嗓子眼儿,“儿子不会走的,儿子一直在这里陪着您。” 老太太嫌弃的摆摆手,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庄孝淳只能起身出去了。 云裳和顾行俨并没在门口守着。 两个人已经跑回了后院去重新藏一下老国公墓穴中拿出来的书。 第一次偷东西,而且还是偷了墓穴中的东西。 顾行俨虽愧疚,却还禁不住有点小兴奋。 “你笑什么?”云裳看他笑的很诡异。 顾行俨悄悄凑近了些,“这还是咱们夫妻二人第一次偷东西,居然如此默契,还敢说不是天生一对?” “……幼稚。” 云裳忍不住翻个白眼,这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顾行俨才不在意,“幼稚就幼稚,在你面前,本王不需要遮遮掩掩。” 云裳没空搭理他,拿出那几本书就看起来。 一本《妫族录》; 一本《附妫传》; 还有一本没有名字,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似是一本手札。 “这是你外公的字吗?”云裳拿过去给顾行俨看。 顾行俨也很陌生,“对外公的字迹没印象,不过本王可以去宫里找一找往年的折子,核对笔迹。” 云裳率先打开了老国公的手札,粗略地翻看了几页,刚看到“灭族遗留了一位女子被藏起来”。 院子里响起说话的声音,是庄孝淳来了。 云裳心中一抖,立即看向顾行俨。 顾行俨示意她稍安勿躁,“没事,本王去说几句话。” 云裳点了点头,顾行俨离开屋中。 庄孝淳直接提起老太太要见云裳,“虽然已经有些晚,但老太太提了要求,还是请七王妃起身去见一见。我也不知为什么要见她……” 庄孝淳对此事很意外。 也很想从顾行俨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甭这么看着我,我们就是来探望老太太,不惦记你们庄家的家产。” 顾行俨在云裳面前吃够了憋。 自然要从其他人身上找平衡感。 “……” 庄孝淳被噎住,“没人说你惦记家产,何况你母亲是庄家的大姑奶奶,得家产也是理所应当,谁会在这件事上挑理。” 顾行俨很不留情面,“那谁能知道?都已经快闹出人命了,大舅父这个族长当得还真称职。” 庄孝淳接任老国公的爵位之后,自然也接任了庄家世族的族长职务。 庄家大族子嗣,遍布苍国各地。 有他坐镇京城,的确枝繁叶茂,颇有长久不衰之势。 可惜庄孝淳唯独对庄孝墨的一生有遗憾。 明明是书卷满腹的翩翩才子,却不肯出仕入世,一生才华无处可洒。 而且还养了这么不中用的两个儿子,每每想起,庄孝淳都自愧没有照顾好他这一家。 可庄孝淳屡次想要出手帮忙,都被庄孝墨拒绝,根本不让他给庄超庄庆兄弟俩安排活计。 只称二人若无能力一飞冲天,不如就在宅子里苟延残喘。 可旁人哪里知道,这是庄孝墨的要求? 都以为是他这位族长不用心,根本不顾幼弟一家的死活了。 “我是否称职,不用你来评判,带她去见一下老太太,尽量别刺激她。”毕竟日子不久了。 庄孝淳不想解释,也不想再与顾行俨说话。 留下一句折身离开,云裳在屋中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穿好衣服出了门,“你在屋中守着,别出去,我自己去见老太太就行。” “啊?不用本王陪你?”顾行俨一步都不想离开。 云裳努了努下巴,示意桌上的书,“你陪好它们,比陪我还重要。这些东西不能久留,快些看完,我们入京之前务必要销毁。” 云裳虽然没看完,但看到的内容已经让她震撼得心潮澎湃,内心如海啸翻滚。 这不仅是宫中要烧毁的禁书。 而且还涉及到皇宫内多年前的秘闻。 云裳惊已经彻底空白,无法用词汇去总结感想。 若不是这内容太重要,她也不会留顾行俨守着了。 她也想静一静心神,先去看老太太…… 第151章 妫族之密 云裳带着空青去前院,正看到国公夫人给老太太喂完了药。 云裳以晚辈礼福了福身,国公夫人笑笑,便起身先离开,“你和老太太说说话,我就在东厢歇了,老太太有事随时召唤一声。” “去吧,没得把你也累着,让老大住那里,你去后院歇。” 老太太没了往日的慈祥随和。 对国公夫人极其严肃。 国公夫人应下后便悄声离去,云裳去关好门,让侍女们下去歇着,她单独在老太太身边伺候。 老太太望着云裳,拉过她的手拍了拍,“真是委屈你了……” 虽然在床上一动未动,但这宅子里发生了什么,老太太已知道的很清楚。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我早已经习惯了。” 云裳也不是客套。 从她摇卦成为神女的那一刻起,有太多异样的眼光歧视她。 老太太很是满意的笑了笑,“女人这辈子,总是这么难,出头露面被质疑,在家中还要背负着七出之罪,没有洒脱舒服的时候。” “您是通透之人,过得最为洒脱,旁人艳羡不得。” 云裳虽然与老太太不熟,只见过两次,但说话并没什么障碍,反而破了之前对老国公夫人刻薄、古怪的谣传。 “之前谁都惦记,可真到了要走的时候,却反而不想见孙楠嫡女,包括这几个儿子。” 老太太看着云裳,“我也并不怪郭氏,她毕竟是个外人,能在宅子里伺候我这么多年,有怨气是应该的。” “我也是外人,还隔着好几层呢。”云裳禁不住调侃着老太太。 老太太却咯咯地笑起来,“可我就喜欢看你,长的真是好看,让人打心里头喜欢。” 云裳一怔,老太太喜欢她,居然因为好看? “这个年纪了,只想简简单单的走,当然要选一个看着高兴欢喜的人交代后事。” 老太太没有松开云裳的手,“之所以藏了这么久都不肯说,就是没有一个能合眼缘的。” “何况说了他们也不明白,万一在借此秘事动了歪心思,我纵使到了地底下也不会安心的。” 云裳想到了老国公墓穴中的藏书。 她犹豫了下,“您想说的事,是不是牵扯到妫族?” 老太太一惊,想坐起来却又没了力气。 “你、你居然知道?!” 老太太沉叹几声,“不过你知道也不奇怪,毕竟你有神女之名,也不是京城那个笼子里长大的。” 老太太话语中对京城充满了厌恶。 云裳扶着她坐起来,又亲自去倒了一杯温水,“我听清虚观的冲虚道长提过,也是因为七殿下曾被妫族的人蒙骗一次,才知道它们到底叫什么名字。” “您也不用担心,我在老国公的墓穴中设了阵法,没有人能随意进去。” “待您与老国公团聚之后,我便彻底封阵,即便被撬开,也没有人能打扰到你们了。” 云裳说得很婉转,老太太自然明白,她在墓穴中发现了玄妙的书籍。 “好好好,干得好,俨儿这个时候把你带到我身边,真的是一件大好事啊!” 老太太发自内心的夸赞,好似了却心中一直以来的担忧。 “既然你听说过妫族,便知晓我为什么不敢把它们的故事告诉给身边人。” 云裳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不为人知的秘密,您能选择告诉我,也是真的信任我。” “我还听说,太后一直针对你?可有此事?” “恐怕宫中最希望我死的就是太后娘娘了。” “其实她也不容易,这些年风风雨雨,甚是难熬……你要知道,他并不是陛下的生母啊。” “?!!” 云裳彻底的惊了。 “不是?陛下一直将太后视为亲生母亲般尊敬孝顺,而且从未听说过陛下不是太后的亲生子。” 这个秘密可不小,恐怕顾行俨都不知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这是只有继位之人才能知道的秘密,而我与老国公也是意外发现,至今都不敢告诉任何人。” “那又是为何?”云裳不能懂。 “这个秘密和妫族有关。” 老太太喝了口水,陷入了沉思。 云裳也并没有催,而是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等。 等了片刻功夫,老太太才回忆地道: “妫族的确是一个拥有秘法的部落,当初也是帮苍国的帝王夺得江山,算是功臣之一。” “只是两百年前的那任首领有了私心,想控制苍国的老祖宗,号令天下,所以才有了灭族一事,闹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但是当年有一位亲王,爱上了一位妫族的女子,没舍得要她性命,便把她藏了起来。” “两个人相亲相爱,还生儿育女,过得十分快活,这位亲王也放弃了争权,只想与她逍遥度日,共度此生。” “然后呢?” 云裳心底不详,太美好的故事总不会有完美的结局。 老太太看她蹙紧的眉头笑了笑,“其实这故事你应该能够猜到,那女子最终是被发现了,因为身上有妫族传承的蝴蝶纹胎记。” “皇室的老祖心狠,便把这对夫妻和她生下的孩子全都杀了。” 老太太的声音突然沉重,“这个女人看着死去的丈夫和孩子,心生毒怨,焚烧了自身的血,下了一道毒咒。” “这毒咒便是苍国所有继位帝王的女人生下孩子之后,都会拥有蝴蝶纹胎记,成为妫族的传承者。” “要么手刃爱人,要么皇室坍塌。” “从那时起,所有做苍国皇帝的人,都会看到母亲被父亲杀死,到他们登基有了孩子的那一刻,也要亲手杀死爱妻,才能保住皇室血统的延续。” 老太太叹一口气,感叹岁月的无情苍感,“这个毒咒已经传了几辈人,到今时今日都没有破灭,我已经畏惧了那个笼子,好似一道无形的枷锁,把所有人都变得冷血无情,似行尸走肉。” “……” 云裳沉了沉。 一时说不出话。 她没想到苍国皇室的秘密居然如此可怕嗜血,更是如此悲凉骇人。 但这能怪罪那位痛失爱人和孩子的妫族女子吗? 不能。 可所有帝王都要承受父亲嗜杀母亲的仇怨,这的确是最恨、最毒、最狠戾的一道毒咒了! 第152章 还能与他和离吗? 云裳思忖此处,又想到了顾行澜。 她立即问起老太太,“所以先皇后是被陛下亲手所杀?难怪太后不许太子殿下去查死因。” 虽然顾行澜早晚会知道。 但太后不希望他现在就被困难折磨,也算煞费苦心? 老太太点了点头,“归根结底,俨儿是幸运的,因为他不是继位者,我那个傻女儿也因祸得福,成了继任皇后,才保住了性命。” 老太太看向云裳,眼神中有几分急切,“我之所以把此事告诉你,是要你拦住俨儿,千万不要对皇位有一丝觊觎。” “否则皇后一定会死,而你……诞下孩子之后,也要为苍国的毒咒而殉命的。” 老太太说完最后一句,好似整个人的精气神被抽干。 这才是她挂念于心,迟迟不敢闭眼的糟心事。 她不希望女儿为此丧命,更不希望顾行俨这个外孙子因皇位变成悲凉的人。 之所以连儿子都不敢说,是怕他们为了庄家荣耀的延续,明知皇后会为此而死,也要把顾行俨推上那冰冷无情的龙椅宝座。 在利益面前,她连自己都儿子都不敢信任的。 云裳突然有些心疼老太太。 摸索着她白嫩却有岁月沟壑的手,“您也很苦,居然能把这秘密守了这么久,的确很难了。” “说出来,我也能放心的离开。庄家如今的财富,哪怕弃官不做,这些人也饿不死。” 老太太苍眸中有着对女儿深深地思念与眷恋,“我最担心的就是皇后,她才是时时刻刻在钉板上滚动的人,随时随地都能丢了性命,她为庄家付出太多了。” 云裳想到皇后。 都向往母仪天下,可谁知那个位子有多难? 看到老太太期盼的眼神,云裳给了一个肯定地答复,“我答应您,会努力去把母后望子成龙的心思淡下去。” 能不能成功,就要听天由命了。 得到答复,老太太沉沉地叹了口气,随后笑了,笑得很是开心。 云裳却有些纳闷。 她本人就是妫族的天选者,只是蝴蝶纹胎记没有了而已。 但她没有成为太子妃,也不是承担诅咒的人。 这又算什么? 恐怕这个秘密不仅仅是毒咒一件事,还有很多秘密需要继续地深挖。 老太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一些疲累。 云裳在一旁静静地陪着,老太太也很快又睁不开眼,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将灯烛调暗。 云裳才静悄悄地走出老太太的房间。 庄孝淳和庄孝墨都等在东厢房的门口。 云裳走过去轻声道:“是有话要我带给母后的,怕母后出不了皇宫的笼子,时间来不及……” 这是一个极好的借口。 庄孝墨了然地点点头,不在说话,直接回西厢去睡下。 庄孝淳满心无语。 时至今日,他都不懂母亲到底在想什么。 皇宫是笼子? 可那个笼子,天下人都想进去。 唯独被母亲嫌弃得狗屎都不如,真是奇怪了。 庄孝淳悄悄地去了老太太的屋中守夜。 他是大儿子,理应尽孝。 云裳回了后院,就见顾行俨在门口张望。 “怎么去了这么久?” “你在门口多冷啊。” 二人异口同声,顾行俨开心地笑着,连忙递了个暖手壶,“我们还是先进屋中再说话。” 云裳回到屋中。 空青已经放好水,伺候她洗漱。 “奴婢今晚不能陪着您了,刚刚殿下让奴婢去隔壁和夏翠一起睡……” 空青眼巴巴地看着云裳。 云裳想起二人的话题,的确不方便让空青听到。 “那你今晚就歇一歇,不用给我们守夜了。” 空青顿时瞪大眼睛,“王妃您居然同意了?” “啊?这有什么问题吗?”云裳满脑子都是妫族的秘密,没明白空青是什么意思。 空青抻着头朝屋中瞄了一眼,“您是答应殿下和好了吗?” “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 云裳突然明白空青为什么那么惊讶了。 “奴婢怎么可能不多想嘛,殿下鬼鬼祟祟的……”空青说得极小声。 云裳禁不住笑起来,她都能想象顾行俨说此事时的猥琐模样。 顾行俨在外面听见声响,“什么事,这么高兴?” 空青吐了吐舌头,可不敢再说话。 云裳洗漱过后,更衣上床。 空青一溜烟儿的功夫就跑了…… 顾行俨也笑眯眯地洗了干净,趁着云裳没拒绝,直接和她钻了一个被窝里。 云裳伸手就把他推开,“只是为了说话方便,一会儿你还去地上睡。” 顾行俨:“……” 能腻一会儿是一会儿,谁知道稍后她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云裳拿枕头把他蠢蠢欲动的手隔开,才一本正经地提起了老太太,“手札上的内容你看了?” 顾行俨点头,给了四个字:“震惊眼球。” 他在屋中匆匆看完,又出门缓了片刻才体会到冷。 他万万没想到,皇室一直隐瞒了这么大的秘密。 云裳轻轻地道:“老太太刚才也讲给我听了,主要是为了母后还有你。” 顾行俨一时没懂。 云裳便把老太太的话重复给他听。 顾行俨立即许诺,“本王对皇位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何况即便真坐上那个位置,本王也不会杀你保皇位,那只能证明本王很无能。” “你怕不是在内涵父皇?”云裳提起苍帝。 顾行俨沉了一下,“他是个好帝王,但并不是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夫君。” 他突然看向云裳,“若本王真的荣登皇位,你也为本王生下儿子,成为妫族的传承者,你会杀掉本王吗?” 云裳心底一惊。 她没想到顾行俨会这么问?! 可她已经是妫族的传承者,却仍帮他逆天改命…… 冥冥之中,云裳有个念头,“老天让我们揭开这一层遮羞布,或许就是要改变这个毒咒不再延续,你觉得呢?” 倘若传承者一定是诞下皇族继承者的女人,在她这里就已经出错了。 除非这个传承者不仅一个,但那又与老国公手札上描述的不太一致。 顾行俨没有得到很甜蜜的答案,但他也不希望这个惨剧继续延续。 “那就在我们这一代中结束吧,哪怕前路泥泞,本王也在所不惜。” 云裳抿了下嘴唇,露出满意又崇拜的笑。 顾行俨被那笑容勾了魂儿,抬起手便想抚摸她的脸庞。 云裳抬手把他的大脸挡开,“居然趁机偷袭?无耻!” 顾行俨大手挪开她的小手,轻啄了柔唇一下。 他害怕挨打,立即滚下床去地上睡。 云裳被他略冰的唇温惊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她立即躲了被子里翻过了身。 静谧的气氛,她能听到砰砰的心跳。 云裳突然冒出个念头:还能和他和离吗? 她听见顾行俨微微地鼾声响起。 这一晚,她恐怕很难睡着了…… 第153章 计划泡汤 小舅母是第二天早上被找到的。 但很可惜。 虽然没被狼咬死,却也被吓死,外加严寒的夜晚,找到她时已经彻底冻成了冰雕。 纵使大罗金仙降世也救不回来了。 庄孝墨与顾行俨和云裳商议,对装潮和庄庆两兄弟执行家法,不送官府。 家法四百大板,能活下来算命大,活不下来算倒霉。 庄孝淳也亲自代表庄家向云裳道歉,毕竟污蔑亲王妃不是小罪名。 云裳并不在意被污蔑,她更在意冬翠被伤害。 但为了冬翠被撕毁衣服,就把二人送进大牢,似乎也不太可能。 云裳思忖下,“我尊重小舅父的意思,四百大板定生死,但这两个人伤了我的丫鬟,是要做出一点赔偿的,那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能就这样算了。” “要赔多少,七王妃不妨直说。”庄孝淳摆明了要压事。 谁也不想因为这两个烂货玷污了庄家历来极好的名声。 云裳对银钱没什么概念,“这事儿谈银子也不合适,不妨就请国公夫人给个承诺,待冬翠出嫁时,国公府出一份嫁妆。” “物件多少不在意,是一份体面。以免此事漏了口风,她在婆家被欺负,更不好做人。” 冬翠虽然年纪小,早晚要说亲出嫁。 有国公府坐镇,就算她性子软得似只猫,也没有人胆敢欺负她。 国公夫人笑了笑,“这是应该做的,还是云裳更懂女人。” 提什么具体银两? 好似清白能买卖似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二个女人去陪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时昏时醒,显然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五天之后。 万里无云,天空湛蓝如海。 老太太吃了最后一顿美味的午饭后,笑着离开了人世。 离开时,他在最疼爱的小儿子庄孝墨的怀中。 庄孝墨看着母亲的手垂下去,仍旧不动声色的帮她把身子擦了干净,才喊庄孝淳一同为母亲换上了寿衣。 老国公夫人过世,要按照规制大葬。 宫中听到了消息,陛下亲自写了悼词,而且吩咐了礼部的人来操持。 庄孝淳叩谢皇恩,但庄孝墨却拒绝了。 “母亲要走得清静安心,让这群陌生人来闹什么?若她喜欢风光炫耀,便不会搬来山间居住了。” 庄孝淳想想也是,可他又心有不甘,“这也是陛下对庄家的重视,有些俗礼还是不可或缺的。” “那不妨等大哥过世时,再大葬操办?”庄孝墨语气淡淡,看不出喜怒。 庄孝淳眼前一黑,差点气昏过去,“你、你这个倔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他一辈子霸道跋扈,说一不二。 唯独对庄孝墨束手无策,恨不能把他搓圆捏扁。 庄孝墨仍旧那副平静,“我为什么要改?我活得十分自在。何况七殿下与七王妃皆在此处,外加陛下亲撰悼词已经足够。我陪伴母亲近五十年,此事我才有资格决定。” “行,你行,你就硬气到底吧!” “烧过三七之礼,陛下也会夺情任用,你也不用在意三年守孝,有我陪伴母亲便好。” 庄孝墨说完,便去整理老太太的遗物。 虽然云裳是女眷,但她有神女之名,又曾为老国公的墓穴布阵,庄孝墨便请她一同帮忙整理。 看哪一些要随老太太入葬,又有哪一些要烧毁。 云裳让王真准备了独特的丧葬法事,又给清虚观去了一封信,希望冲虚道长能派人来为老太太超度诵经。 顾行俨一直陪伴在云裳身边,代替陛下与皇后为老太太葬礼忙忙碌碌。 有谢医正盯着,顾行俨的伤势好转很快,只是伤口新肉生长,浑身总是痒痒。 又在京郊宅中忙碌了二十多天。 为老太太烧过三七的忌日,顾行俨和云裳准备回去了。 庄孝淳头七之后便被夺情回城,执掌朝堂要事。 顾行俨原本在这里过得十分舒坦,因为五皇子和十二皇子接管了按察司,他根本不用操心,只想陪云裳潇洒。 可惜五皇子虽瑕疵必报,却压不住按察司的阵脚。 十二皇子年纪尚浅经验不足,审不出个一二三,还被案犯嘲讽了。 “本王不想回去,可又不得不回,老十二没撑住场面,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不管他。” 顾行俨和十二皇子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良贵人一直是皇后的身边人,母子二人不争不抢,对皇后格外尊敬。 十二皇子生下来就跟在顾行俨屁股后面玩耍,顾行俨当他如亲弟弟一般看待。 云裳点了点头,“那我和小舅父商议一下封阵的事,或者你先回去?我等五七之后再走。” 顾行俨顿时拒绝,“那怎么能行?!本王不能把你一个人扔下。” 云裳哭笑不得,“我身边还有空青夏翠,还有春姑姑,我有什么可怕的?” 顾行俨:“……” 难道就没有对他依依不舍、寸步难分的情愫? 才发现这个女人好绝情。 “那本王也不走了,就让五哥和老十二被欺负着吧,他们养尊处优太久了,应该明白人心险恶,别总自诩为皇子皇孙就高人一等。” 顾行俨摆明了寸步不离。 云裳顿时一个大白眼,怎么跟个粘豆包似的? 她原本想打发走顾行俨,再去冲虚观看一看玄知。 被他这么纠缠,恐怕这个计划要泡汤。 “那我现在去和小舅父说一下,三七已过,封阵也正是时候,只怕小舅父心里断不了这个念想。” “本王陪你一起去。”顾行俨一粘到底,一刻都不打算分开。 云裳思忖了下,还是把他带去了。 虽然不喜欢顾行俨当个大尾巴,但毕竟是庄家的事,有他出面更合适。 两个人把情况和庄孝墨说了,庄孝墨沉默半晌。 “我能再进去看一眼吗?” 庄孝墨看着云裳道:“其实是找出了几本父亲的旧书,想要一同放进去。” 云裳和顾行俨同时想到了“妫族”。 “好,那我们明日一早进去,然后做最后的封阵仪式。” “就辛苦你和行俨了。”庄孝墨不是擅长寒暄客气的人。 云裳也并未介意。 反而更喜欢和简单的人打交道。 第154章 又被他设计了! 翌日清早,云裳早早起来,吃过早饭后,准备好去封阵的物件,便与顾行俨去前院见庄孝墨。 但庄孝墨却没出现。 是宅邸中的老管家出来与二人见面,“老爷昨晚着凉,感染风寒,恐怕封阵的事情要等一等了。” “怎么病了?严重吗?谢医正恰好在,让他去看看。”云裳有些惊诧,昨天小舅父看着还好好的。 老管家苦笑,“一直撑着,终于没熬过最后一关,昨晚已经请了大夫开了药,就不麻烦谢医正了。” “我们总要探望一下,管家带路吧。”顾行俨道。 老管家一动未动,“探望就不必了,老爷说,百天之时再封阵,请七殿下和王妃先回京城。” 小舅父在赶他们走? 云裳有些纳闷,却又很无奈。 她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京城了,问小舅父安好,若有事情,随时传讯到七王府。” 顾行俨一派坦然,并未强求。 老管家拱手鞠躬,连连道谢,“毕竟陪伴了几十年,老太太突然走了,他受不得也是情理之中,还望多多包涵。” 顾行俨点了头,云裳也很无奈。 他们已经定下回京城的时间,便吩咐侍卫们搬物件上车,直接离开了宅子,就连午饭都没在此处用。 云裳在马车上一直都在思忖此事,“怎么感觉小舅父在赶我们走?” “不用感觉,他就是在撵人。”顾行俨十分笃定。 云裳直觉很不对劲儿,“小舅父会不会是不舍得墓葬中的手札?却又不愿意你我知道?” 顾行俨歪在马车的靠枕上,眼神迷离透着黝黑的光,“王妃总这么聪明,本王都自愧不如了。” “……说正经的呢。” “本王很正经啊。” 顾行俨拉着银狐氅盖在她的身上取暖,“但你已经在里面下了阵法,他想去也去不成,不妨让他折腾一下。” 云裳轻应一声。 她下的阵符非普通人能破解。 哪怕是冲虚道长都需要耗费不少精力。 “你都这么说了,不妨就等一等。”云裳忙了这些时日非常累,银狐氅在身又格外的暖。 马车晃晃悠悠,她躺得太过舒服,直接睡过去了。 顾行俨看她睡着,不由得唏嘘狡黠。 因为云裳还不知道,他已经把家搬回了七王府。 顾行俨只希望这一路上她都不要醒。 等回到了卜仙居,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再想回小院也不容易了。 云裳并不知道又被顾行俨算计。 但她这一觉的确睡得很沉很香。 待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 马车已经进城许久。 她在银狐氅里换了一个姿势,准备再眯一会儿。 却听到外面有人在通传,“七殿下与王妃回来了!” 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是六福? 六福怎会到小院来,他不是应该在七王府吗?! 云裳迅速撩起了马车帘子朝外看。 这一看她惊呆了。 因为已经回到了七王府,不是她独立的私人小院了。 “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我要回小院去住,快把我送回去。” 云裳凶巴巴的看着顾行俨。 顾行俨则直接下了马车,“啊……那个小院的墙塌了,需要修一阵子呢。” “黄达快帮着王妃把行李送回卜仙居。” “本王需要去按察司一趟,回来再陪王妃。” 顾行俨说着话就跑。 幸好伤势养好,跑得也格外的快。 云裳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吩咐马车调转回小院。 就看冬翠和孙姑姑也露了面。 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个家伙,原来早就设计好了,又被他算计了!” “奴婢回来时,就被带回七王府了,您还是先回卜仙居吧,免得殿下再去把小院的墙拆了。” 冬翠看着云裳,眼泪汪汪。 她早已经得到黄达传的信儿,知道王妃为她争来了什么。 包括国公夫人还特意派人来府上探望她一次,表示冬翠的嫁妆定会布置得十分丰厚。 冬翠顿时跪在地上给云裳磕个头,“王妃您终于回来了,奴婢真的好想你!” “快起来,怎么跪了雪地里?”云裳无奈,“先回卜仙居再说,就算想走,今儿恐怕也走不掉了。” 天色已晚,而且冬翠都已经在这里,显然小院的物件都被搬回来。 她现在跑过去,恐怕睡觉的被子都没有。 哪怕去买,京城的店铺也都关门了…… “奴婢做了您最爱吃的鱼豆腐,还为您炖了蘑菇土鸡汤。”冬翠一早就得知云裳会回来,提前就已经备好了。 云裳点了头,吩咐黄达先把物件送去卜仙居。 她和几个丫鬟在府内随意地散着步,也是坐了许久的马车,身子骨乏了,抻一抻筋骨。 看着芳云阁的湖水,看着无叶阔枝的树。 每根枝桠上都叠了厚厚的雪,灰白的搭配,也格外好看。 云裳唏嘘不已,再回来,物是人非。 冬翠对王府内的状况已经很清楚,“芳云阁重新修了,按照原样恢复,之前楚郦婉住的院落做了兵器库,是殿下特意吩咐的。” “府内的下人重新换了一批,是六福重新选的,还留了一些空缺,说是等王妃您回来之后再选人。” “看来殿下仍旧想与您和好如初。”空青在旁小心翼翼地道,“您还打算与殿下和离吗?真的不再给他一次机会了?” 夏翠也看过来,等着云裳的回答。 这段日子七殿下对王妃的态度有目共睹,虽说之前伤人太深,但若已有悔改之意,谁也不愿伤了这份好姻缘。 云裳没有回答。 她心中也踌躇不定。 她已知自己是妫族的天选者,又知道了妫族和苍国之间还存在着那一道毒咒…… 虽然顾行俨说过,即便她是,他也不舍得杀她。 但那不过是假设而已,事情真的揭露在众人面前,他还会如此坚定的护着她? 云裳也不敢预判这个答案。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包括几个人的生生死死,云裳突然不愿去设想未来的生活怎么样。 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喜今日愉悦,哪管明日悲喜。 她总不能辜负了玄知救下的这条命,不是吗? 慢慢走回卜仙居门口。 小厨房里的汤飘出了沁人心扉的香味。 “吃饱喝足再说。” 云裳的确饿了,肚子已经咕咕叫。 丫鬟们笑眯眯的进了院子。 她们心里都很清楚,王妃心里仍旧放不开殿下的…… 第155章 也可以让你当不成 云裳这些天忙得筋疲力尽。 吃了一顿冬翠的手艺,恢复了大半精力。 她的确把日子过得越发懒惰,更不想抛弃这层舒适圈。 譬如空青的陪伴、冬翠的手艺、夏翠绣的鞋面,包括顾行俨这条甩不掉的尾巴…… 泡了一个舒适的澡。 云裳倒在床上便睡得踏踏实实。 翌日清早,顾行俨小心翼翼地打开屋门,在门口探头探脑。 见云裳睁开了眼,他才笑嘻嘻地跑进来,“空青已经备好了早饭,吃过之后咱们要进宫一趟。” “母后想听一听外祖母的事,早上派人来请,本王让他们先回去等着了。” 云裳睡得慵懒,眼睛半睁不睁。 美人初醒的媚态让顾行俨禁不住喉咙滚动,他悄悄地凑近,“或者……不去也行。” 云裳抬腿就把他踹开,“别以为我回到王府住,之前的事情就算了,我想走,可不是你能拦得住的。” 顾行俨毫不介意地抓住她的脚脚,没忍住亲了一口。 云裳好似触了电,瞬间惊醒,敏感的颤栗,酥麻遍身。 她疯狂的一顿小脚踹,倒是把顾行俨踹得更是高兴。 “变态!” 那是脚,他居然不嫌臭?! 而且被他那么握着,她浑身都不自在了。 顾行俨握住她的双腿压上去,“别说脚,你身上的每一寸本王都喜欢。” “顾行俨,你油腻得能炸出猪油了!”云裳满脸绯红,气得禁不住骂他。 顾行俨挠了挠头,“不喜欢甜言蜜语?那本王实际行动总可以吧?” “你想怎么行动?说说看。”云裳把他推得远远的。 “想要什么?你说,本王都给你买。”顾行俨很直接。 云裳眨了眨眼,“我要钱,要金条,满满一屋子那种,没有就免谈。” 顾行俨怔了一下,“本王没有。”他大手大脚习惯了,一直很穷。 可他话锋一转,“但本王可以带你进宫去打劫,嗯,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快些起床吃饭。” 大手啪啪了她屁股两下。 顾行俨阔步便跑。 云裳感觉到屁股的疼,却也只能揉了揉起床。 她讶异顾行俨想怎么打劫? 这又是个什么套路? 带着疑问洗漱吃饭,云裳今日装扮得格外素淡。 毕竟皇后在守孝中,她若穿得花枝招展就是找茬了。 顾行俨仍旧体贴入微,让马车暖了半晌,才让云裳上去。 二人一路到了宫门口,顾行俨突然被十二皇子叫住,请示按察司的事务。 云裳准备上小轿先去永安宫见皇后,不料看到一众女眷迎面走来了。 一个人影有些熟。 正是未来的太子妃洛瑾瑜。 自从洛瑾瑜生日被顾行澜警告了一次,她刻意做低附小,不再似之前那么爱出风头。 今日进宫是陪侯夫人为太后请安,太后也召了嬷嬷教习洛瑾瑜嫁入东宫后的规矩。 太后还召来了太医为洛瑾瑜瞧了瞧身子,开了调理的方子,只为嫁进来之后便能怀胎生子,为太子延续子嗣。 洛瑾瑜最近休息不好,自然被太后训斥了一顿。 特别是太后对她引以为傲的才艺根本不在意…… 洛瑾瑜还没入东宫,就已经感受到宫内的压抑与沉郁。 可想到她就是未来苍国母仪天下的女主人,这个苦,她也忍痛咽下了。 云裳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很想当陌生人擦肩而过,谁知宁安侯夫人看到她,笑着打了招呼,便带着洛瑾瑜朝这边走。 “七王妃已经回京了?老国公夫人的丧事忙碌这么久,定是累坏了吧?” 宁安候夫人开口寒暄。 云裳也只能点了点头,“还好,是挺累的。” 所以没必要再寒暄废话?各自离去不好吗? “有七王妃主持,老国公夫人也算享福了,可惜国公府婉拒了前去悼念的人,没能再见老太太最后一面,也是十分的遗憾呢。” 宁安候夫人看向洛瑾瑜,“瑾瑜,你怎么不说话?” 洛瑾瑜的眼神充满了妒恨,没有丝毫攀谈客套的想法。 云裳笑了笑,“侯夫人您忙吧,我这就去永安宫给母后请安了。” 云裳上了小轿,也没心情与这母女废话。 洛瑾瑜突然走到她的小轿旁,“你曾拒婚太子,又已嫁作人妇,往后还是与太子殿下有距离为好,最好莫有交集,免得引人是非闲话。” 她知道这话说得很幼稚。 但洛瑾瑜就是这么个想法。 她可以容忍顾行澜再娶侧室纳妾,却看不得云裳与顾行澜再有丝毫交集。 这让她发自内心的无法接受,只想直截了当的告知云裳。 云裳轻笑,“你算老几?这么与我说话。” 洛瑾瑜强硬地道:“我是未来的太子妃,当然有资格警告你。” “我能让你嫁不进东宫,当不成太子妃,你信吗?” 云裳虽然在笑,却格外的冷,“形同陌路,大家都乐得舒服。” “何况做了太子妃也不见得是好事,你好自为之,别再来找茬挑衅了。” 云裳撂下小轿的帘子,吩咐太监们去永安宫。 洛瑾瑜看她得意的样子,拳头都攥了泛白,更是咬牙切齿。 宁安侯夫人厉声道,“旁日里你那么懂事识大体,怎么面对七王妃,如此幼稚不自知?” “我就是忍不了她趾高气扬的样子,简直讨厌至极。”洛瑾瑜气闷无比。 “想高人一等,首先占了那个位置,否则你只会被人瞧低。” 侯夫人拽着她迅速离去,“出嫁之前,你不要再离开侯府了,这个女人你也莫再有交集……你可别忘了,泗阳公主为何去了一方庵,曹贵妃又是为什么死的。” “!!!” 外人不知内幕,但公侯伯府的人多少知道一些。 洛瑾瑜闷声不语,只能跟随宁安侯夫人离去。 她心中却已经算计着如何弄垮云裳。 这个女人就是她成为太子妃的第一个祭奠品。 云裳只觉得这个偶遇莫名其妙。 但这母女二人去的方向应该是慈安宫,看来是彻底把皇后这边放弃了。 皇后早就得知云裳和顾行俨会到。 外面通传了“七王妃到”,皇后便从寝殿中出来。 因老太太过世,永安宫守孝一年,已经去掉繁花似锦的装饰,就连颜色灿烂的屏风都去掉了。 没了花枝招展的浮夸,云裳倒觉得此时的永安宫多了几分幽雅的味道。 皇后看到云裳进门,眼泪都没忍住的落下了。 “本宫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 “那个臭小子怎么不来?没良心,白眼狼,儿子就是这么不中用。” “你给母后仔细说说,母亲临死之前什么样?都说了什么?” “做这个皇后又有什么用?就连母亲过世都不许本宫出去见最后一面,没人比本宫知道这其中的滋味儿有多难受了。” 第156章 您信吗? 云裳很是无语。 话虽是这么说,可听起来怎么有些别扭? 这哪里是堂堂的苍国皇后。 就像个不被重视的小妇人。 说好的城府与沉稳呢?一丝影子都没有了。 皇后哭天抹泪,伤感无比。 云裳也看得出,她的确很想念老国公夫人,母女的感情十足深厚。 “知道您无法离开宫中,七殿下和我代表您把该行的礼行了,该操持的事情办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云裳知道这是废话,但也不能不劝。 “那怎么能一样?没亲眼见到就是遗憾,你没有父母,是不会懂的。” 皇后说完,也觉得这话有些刺痛云裳的心。 毕竟云裳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师父。 “本宫也不是故意伤你,你莫要记挂在心上。” 云裳白眼翻上了天,“我是能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迟迟都惦记着母后会不会有事。您这个脾气若不是继后,还生了一位文武双全的儿子,早就被人斗死在宫中了。” 云裳禁不住毒舌。 皇后剜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否认。 似是追忆母亲,皇后难得的提了几句幼时过往:“本宫自幼就得父母宠爱,即便他们有了弟弟们,弟弟们也以本宫为主,不敢有丝毫的歧视和欺辱。” “可这一切都因为进宫做了皇后就变了,一切宠爱都不存在。本宫那一晚都想闯宫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却仍旧没达成心愿。” “为什么不让您去?”云裳对此也十分好奇。 依着苍帝的脾气,不应该会阻拦此事啊。 “是太后不许本宫离开,陛下又能说什么呢?” 皇后提到太后,云裳倒觉得此事能解释得通。 虽然老太太说太后也不容易,云裳却仍旧不能宽怀那个老妖妇。 云裳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 无论太后有多少委屈和痛楚,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母后安安静静的为老太太守一年孝也好,免得太子殿下要大婚,您出不出面都不合适。” 云裳想到皇后的境况,还是绕了弯子让她离太后和顾行澜远一点。 倘若皇后知道了妫族的秘密,恐怕这宫里就又要闹出人命了。 提到太子大婚,皇后很不满意。 “宁安侯府狂妄得很,去拜见太后,都不知道本宫这里打个招呼。” “那洛瑾瑜有什么好?会一点琴棋书画就自诩京城第一女,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她的娘家不过是个侯爵的位置,给不了她太多的护佑的。” 云裳也不喜欢洛瑾瑜。 只觉得这个女人缺根弦儿。 但她也不知京城内的女眷都是什么样子,毕竟寻常来往的就是虞荷与方若月。 虞荷情商极高,处事伶俐; 方若月虽刻薄了些,但也不是坏心眼儿的人。 与她二人想比,这个洛瑾瑜的确拿不出手。 特别是刚刚在宫门口遇见的那些话,就像个抢夺玩具的小屁孩儿,可笑又可怜。 “您也甭想那么多,就安安心心的吃饱喝足,为老太太抄经悼念,旁的事情都不要操心,因为操心也没有什么用。” 云裳并没提刚刚遇见了洛瑾瑜。 皇后顿时不满意,“本宫怎么能不操心?你的身子都已经好了,什么时候给本宫生个小孙子?” “你也甭欺瞒本宫,本宫知道你二人已经和好了,在京郊宅子里欢声笑语、甜蜜如初,过得可舒服呢,都把本宫给彻底忘脑后边了。” 云裳:“……” 哪只眼睛看到他和顾行俨和好了? 谣传就是这样诞生的吗? “若喜欢孩子,您自己生一个,七殿下也不介意有一个小弟弟,就甭指望我们二人了。” 云裳乐滋滋的给皇后泼冷水。 “臭丫头,又调侃本宫,你还没告诉本宫老太太临走之前,给本宫留了什么话?” 皇后又提起这件事。 云裳思忖了下,“我若说老太太让我转告您,别鼓动七殿下去争不该争的位子,您信吗?” 云裳试探了一句。 皇后嘴巴撇到了天上去,“一听就是你自己编的,本宫不信!” 云裳:就知道不会信。 “老太太说,您在宫中不容易,希望能一切安好,还说您已经是母仪天下的位子,已经是富贵到头了。若太子顺利登位,您就出宫和七殿下与我一起过日子,离开皇宫这个笼子,别像太后一样在宫里囚禁一辈子。” 皇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倒是母亲说的,他一直都觉得皇宫生活的是囚鸟,根本不是正常人。” 换了个说法,皇后倒是能接受。 云裳又提到了小舅母和庄超庄庆两兄弟。 “原本打算给两位老人的墓穴封阵之后再回来,但临动的那一天,小舅父将我二人赶回来,说是病了,其实也是心病。” 皇后沉默了下,“庄孝墨打小就与本宫关系不好,所有的弟弟中,本宫最不喜欢的就是他。” 云裳很惊讶,“为什么?小舅父文人风骨,性子也简单直接,是母后太要众人宠爱,被小舅父嘲讽了吧。” 皇后摇了摇头,“因为本宫曾经动过他的书籍,他便要拿刀杀了本宫,幸好被孝淳拦住了,自那之后,我们二人见面都不说话的。” “!!!” 云裳惊了,完全想不出小舅父还做出这样的事? “算了,不提他了。”皇后让人端来宫中最好的果子。 “这是西南送来的,你就是有口福。” 云裳拿起尝尝,“这可不是给我的,是给七殿下的,只有他最喜欢酸涩的味道。” “那也是给你的,多吃酸的能给本宫生个小孙子。” 皇后想到顾行俨,“他怎么还不来?不会遇上什么事情了吧?” 云裳也有些纳闷。 贴树皮今天居然没马上跟来? 看来的确是遇上麻烦了。 顾行俨的确遇上了麻烦。 因为十二皇子告诉顾行俨,父皇有意把他安排回军中,不让他在掌管按察司的事务了。 顾行俨很惊诧,直接去御书房见苍帝。 苍帝的确要他去执掌军队海防,因为边境屡屡出事,需要顾行俨去练兵提气。 去军中顾行俨并没有意见。 但他要把按察司那名妫族的罪犯追查到底,被苍帝否决了。 第157章 说亲 “为什么不让儿臣查下去?做事有始有终,儿臣总要给按察司画上个句号。” 顾行俨对此事恨不能理解。 “难道没了你,按察司还成了废物?没有人能接手了?此人就留给老五和老十二练手也无妨。” 苍帝很不满顾行俨的大包大揽。 “可他们经验尚浅,很容易被利用,那人背后或许牵扯到很大的秘密。” “有朕坐镇教他们,你有何不放心?朕给你三天时间休息,然后去军中给朕好好的练兵。” “父皇!” “行了,别说了,家里朕会替你照顾好,过年的时候你再回来。” 苍帝一反常态。 对顾行俨的态度十分不妙。 顾行俨还想再争取几句,就被苍帝撵出了御书房。 顾行俨很是无语。 这都什么事儿? 他气鼓鼓的到了永安宫,看到皇后与云裳惬意谈笑,吃茶闲聊。 顾行俨瞬间惊醒。 脑中蹦出苍帝“照顾好家人”这一句话。 父皇是在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做威胁? 顾行俨的心思很沉。 故作无恙的进宫陪皇后絮絮叨叨,听了一个时辰的哭天抹泪、抱怨唠叨也没嫌弃烦躁。 在永安宫中陪皇后吃完了午膳。 顾行俨送云裳回七王府。 云裳察觉到顾行俨的不对劲儿,“和父皇起争执了?” 顾行俨看她眼眸中的担忧,绷紧的情绪缓了缓,“父皇让本王放弃按察司,去军中练兵。” “这么突然?”云裳也很惊诧。 “太子即将大婚,父皇把本王赶走,也是向群臣散播一个信号”顾行俨很明白这个道理。 云裳思忖了下,“或许也是不想让你靠近那个秘密?” 那个秘密骇人听闻。 历年来也只有继位者才会知道。 顾行俨冷哼,“这么隐瞒又有什么意义?” “本王突然很想知道,顾行澜知道真相后,会不会遵循旧例,生子杀妻了。” 云裳一时怔住,太子真的不知道吗? “既然马上要去军中,这几天把该交代的事情布置好,踏踏实实走了就是,家中不用惦记的。” 顾行俨突然凑过去,“要不要和本王去军中玩玩?骑马射箭也挺有意思的……”他真不想和云裳分开。 云裳挑眉,“你觉得我会去吗?”冰天雪地去练兵?除非她疯了。 何况她盼着顾行俨快些走远一点好吗? 她也能静下心,好好地处置司天监的事务。 而且老国公的手札和妫族的书,她虽看完一遍,还需要时间进行消化。 顾行俨幽幽道:“本王也舍不得你去受苦,就是说说。” 他只是不放心,更不敢走。 “离过年也没有多少时日了,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云裳道。 “意外不会躲着过年的,本王还是不能放心。” “你就不能念叨点儿好事?”云裳也明白,他是因为妫族的毒咒而担忧。 “虽然我们知道了妫族之事,但父皇与太后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也没必要过度紧张,反而被人怀疑。” 顾行俨虽认同,却仍要把黄达留下保护云裳,“过年之前只是练兵,他去不去都无所谓,有他在你身边,本王也能安心。” 云裳撇撇嘴。 虽然是保护,却也是看着她。 不过有黄达在身边,的确办事会方便些许。 “但许诺的金条,本王一时半会儿不能兑现,等本王回来,定会让你如愿。” 原本进宫是去敲诈勒索。 谁知苍帝一道旨意下来,打乱了二人的节奏。 云裳也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记在心中? 不过记着也好,谁不乐意发家致富呢。 回到七王府,顾行俨召黄达说了近期安排。 云裳把这段日子看过的民间诡闻整理好,让人去信给王真,请他晚上来取一趟。 还有三天就要分开。 顾行俨颇有不舍。 三天时间几乎没有离开七王府,上朝不去,吃喝都在卜仙居,军中诸将议事,也都在卜仙居的院子里。 三天之后,顾行俨离开。 没有这个男人在院子里折腾,云裳足足睡了一整天才醒过来。 “殿下这一走,院子里突然安静的过分,一时还不太适应了。” 空青这几天迎来送往,两条腿儿都快跑细了。 “他离开王府,咱们也好生歇歇,去告诉六福一声,除了议事的人上门,所有的应酬都拒了,咱们一概不参加。” 云裳只想安安静静地在府内看书,不屑理睬女眷们之前的勾心斗角。 她原本也没意识到这是个问题。 可洛瑾瑜那一日在宫中幼稚的指责,让云裳也刻意避嫌,不愿在这个时候引起风言风语。 “奴婢这就去说一声。” 空青刚刚走到门口,却见六福拎着一长串的钥匙进了卜仙居的门。 “正要去找你,你先过来了?”空青站在门口撩起帘子,“王妃,说曹操曹操到,六福管家来了。” 云裳讶异,忙披了一件正装去外间。 六福见到云裳行了大礼,随后把一大串钥匙放在桌子上。 “王妃已经回了府中,这中馈之事还得您来掌管,小人毕竟只是个管家,各家礼尚往来,这身份的确拿不上台面,被人挑剔咱们王府目中无人。” 云裳看了看六福,“这话蒙我合适?说实话。” “是七殿下吩咐小人转交给您的。” 六福嘿嘿一笑,他就知道刚刚的借口蒙不过去。 云裳眼皮子一翻,“就知道是他的鬼点子。” 想用家事把她牢牢捆在七王府? 真是想的美。 六福抱着手不敢吭声。 谁让七殿下那么有自信,觉得王妃一定会答应? “迎来送往的事,咱们府上一律不参与,这钥匙给空青,有事你们商量着办。” 云裳心思都在妫族的秘闻上。 哪有空去管吃喝拉撒? “但年节送礼,的确被挑剔过咱们府上不尽心。”六福说了实话。 云裳才不在意,“挑剔了,咱们不送就是了,反正你主子也没什么好名声,不在意这一个两个说嘴的了。” 六福苦笑,却也只能领命而去。 空青见云裳让她去管府事,一时犹豫不决。 “王妃,您有了空青,就不要奴婢了。” 空青撅着小嘴。 云裳笑眯眯地道:“女大不中留,你比夏翠和冬翠要大几岁,是到出嫁的年龄了。” “恰好黄达这段日子也在,不如你们二人把婚事操持起来?” “当然,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思,关键要看你肯不肯嫁他。” 第158章 没准要吃上喜糖了! 云裳提到婚事,空青顿时惊住了。 惊后小脸略有羞涩的红,好似冻红的嫩苹果,就连面颊上的两颗小雀斑都透着鲜亮了。 “奴婢……奴婢不想嫁。” 空青扭扭捏捏,坐了小杌子上说了心里话,“奴婢不是害羞的口是心非,是这心里始终迷糊着,不敢肯定他是不是此生良人。”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良人?” 云裳也好奇这个问题,她也想起空青的心中始终被话本里美好的情爱占据着。 再想一想黄达? 的确和翩翩的痴情公子不相符,又和冷酷霸道的主将不匹配。 但这就是现实中的男人,怎可能与话本一样? 空青摇了摇头,“奴婢也说不清,但奴婢总不能上赶着嫁他吧?那岂不是太没体面了。” 云裳讶异,“他不是提过一次要娶你?” 所以云裳才对此事上了心。 空青翕动下唇没说话。 夏翠在旁边把话接过来,“空青姐姐是怨怼黄副将说过一次便不了了之了,到现在都没再提过,谁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呢。” 空青声如蚊吟似的应了一声,“……也许他就是随便说说罢了,没有成家立业的心。” “但黄达哥哥对你的确挺好的,原本以为他脾气好,后来见他在按察司的其他人面前不是往日的模样。”冬翠小心翼翼地插了嘴。 空青无奈,“但总不能说过一次就算了?他也没主动向王妃提过亲。” 云裳对此很认同,“那就再选一选别人,又不是非他不嫁。” 空青顿时瞪大眼,她的确没想过与其他人成亲。 其实黄达也挺好的…… “其实空青姑娘心中有黄副将,只是等他那句话而已。” 春姑姑在一旁笑道,“不如直截了当的去问,若他敢犹豫半分,我就替一个老姐妹的儿子提亲。” “姐妹家的儿子虽然不是文人书生,却也读过书,家里有两个铺子,生意不错。空青姑娘嫁过去不可能受委屈。” 孙姑姑也开始做媒了,“我也有个好人选,在京卫指挥所做事,虽然官职不高,但家事简单,小伙子今年刚二十,模样也出类拔萃呢。” “也别盲婚哑嫁,让姑娘们见见?” 云裳来了兴致,她可不愿空青只守着黄达一个人。 空青惊诧的嘴巴都合不上。 “还以为只能在他那颗歪脖树上吊死,却没想到还有其他人选?” “姑娘性情开朗爽快又善良,还曾在皇后的永安宫中长大,又是七王妃的身边人,想娶你的人恐怕很多。” “也是王妃不喜欢交际,姑娘们见的人不多,否则就连夏翠和冬翠也早被人瞄上,想要早早就把亲事定下了。” 两位姑姑是过来人。 这话一说,云裳不禁讶然愧疚,合着还是她把空青和夏翠冬翠给耽误了? “什么也甭说了,明儿把这两个公子都带来瞧瞧,看空青到底对谁更有眼缘儿了。” “这……也不是太好吧?奴婢哪敢这么高调的挑剔。” 空青畏畏缩缩,其实心里是惦记着黄达的。 云裳幽幽道:“黄达若真有心,自然会把这件事搅黄,如若他无心,你选他人另嫁有什么不对?” 都是顾行俨这个标杆没立好,云裳都在怀疑黄达会不会和顾行俨一样渣。 空青仔细想了想,王妃说得也很对? “奴婢都听王妃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女人们叽叽喳喳,算是把事情定下。 翌日一大早,两位姑姑就出门各自去寻人。 空青则在院子里被夏翠和冬翠打扮着,这还是第一次相亲,她总要有个好模样。 “这是要干什么去?特意打扮的这么好看?” 黄达一早来给云裳请安,就看到空青焕然一新。 淡绿的袄裙,竖起了双丫髻。 耳垂挂了两株水滴珠子格外精致,嘴唇是樱桃红。 云裳赏的狐狸皮围领俏皮又贵气,怎么看空青都是出落的大户小姐,完全不似一个侍女。 空青讶异了一瞬,却没有与黄达说话。 夏翠在旁幽幽地道:“空青姐姐今天要与两位公子相亲,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自然要好生打扮了。” “这项圈也要戴一个,配这青色格外好看。”冬翠把她的珍藏物件都拿出来,亲自帮空青佩戴。 黄达顿时傻了,仿若没听清一般,“相、相亲?!” 夏翠认真地点头道:“对啊,空青姐姐到了年纪,自然要谈婚论嫁了。” “可是、可是我……” 黄达一时震惊,突然说不出话。 他很想说“空青不是应该嫁给他”?但话到嘴边,他没脸出口。 因为黄达也想起来,根本没去找云裳提过此事。 他匆匆地跑到屋子里,“王妃,属下有话要说。” “本妃今天不听乱七八糟的事,只想休息一天,操持空青的亲事。” 云裳看他这幅模样,故意不接这个茬。 现在知道着急了? 早干什么了! 黄达急了额头一层汗,“属下就是向王妃提亲的,希望王妃能把空青许给属下。” “哦……原来你也喜欢空青?那就后面排着吧。” 云裳面色不动,更是直截了当。 黄达顿时就惊了,“王妃,属下可是自己人啊,而且就在府里,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先来后到?你刚刚和本妃提亲,比那二位公子都晚了些?有什么不对吗?” “属下之前向空青提过一句,但一直忙忙碌碌,就耽搁了。” “哦……原来是忙啊。” 云裳故意拖长声音,“没关系,你继续耽搁着,稍后府上来了相亲的人,你最好躲远一点,别让人误会。” “啊?属下怎么能不在?” “别再废话,本妃不想听。” “属下是真心求娶空青,请王妃开恩。” “你的真心在何处?一不提亲,二不置业,三不下聘请媒人?空青是本妃最疼爱的侍女,自然忍不了她和你受苦。” “……属下现在就去办。” “那也要看空青看没看上今天这两位公子。” 云裳的笑容中透着狡黠的坏意,“你回去等一等,没准就要吃上空青的喜糖了。” 第159章 她找到答案了 云裳洒得不是冷水,是极寒之地的大冰雹。 黄达被砸了个头晕脑胀,不知所措。 他离开卜仙居时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这两条是什么迈出去的。 空青看黄达失魂落魄的模样,立即进了屋中笑眯眯,“还是王妃能帮奴婢撑腰,奴婢可算解气了!” 云裳调侃,“所以你心里还是惦记着他,本妃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空青吐了舌头,没有否认。 云裳自然明白空青的心,“但我对黄达提出的问题,都是最关键的点,即便你最后选了他,也不是委曲求全,是他诚心要娶。” 空青咬着嘴唇,“奴婢心里都明白的,王妃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奴婢好。” “母后当初把你给了我,其实是奔着你给七殿下做通房丫鬟,万一怀有子嗣也能抬个姨娘妾室的身份。” “可惜七殿下没那个心思,我就更要把你风风光光的嫁了。” 顾行俨离开。云裳第一次提到“通房”,此时没有外人,她要与空青关起门来,把事情说清。 空青一丁点都不意外。 因为她当初离宫跟到云裳身边,早已经得了嬷嬷们的教导。 “可奴婢也没有做通房的心思,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就考验一次黄达,看看他是否诚心实意了。” 云裳把话挑明,空青的心也落了肚子里。 “其实奴婢是有些喜欢他,但若他心思不诚,奴婢也不会委曲求全的。” 空青也是第一次表明心意。 其实她一直都喜欢黄达,只是并不自知而已。 两位姑姑提了其他公子,空青下意识便有逃避。 也是那一刻的反应,让她明白,她想嫁的人是黄达,只是姑娘家,她没得那么直白说出来而已。 “下晌两位姑姑带来的人,你还要不要见?” 云裳是认真在问,不是调侃。 空青思忖了下,“见,还是要见。” “不能让他觉得这世上只有他一个男人,都是跟七殿下学坏了!” 突然提到顾行俨。 云裳讶然,这个家伙应该出城了吧? 主仆二人没等再多心思,春姑姑和孙姑姑已经带了人见面。 云裳没有出面,而是让夏翠陪着空青去园子里说话。 只是片刻功夫而已,六福又找来了。 “太子殿下要见,您见不见?”六福说这话小心翼翼,更细心观察云裳的神色。 要是七殿下在府上,六福还能挺起腰板。 但七殿下刚刚离开京城去练军,太子殿下就找上了门? 殿下的头上有点颜色啊…… “可有说什么事?” 云裳没想到顾行澜直接到了府门口?她又想到了洛瑾瑜。 六福摇了摇头,“没说,只说要见您,而且知道您就在府上,小的也没法子找借口搪塞。” “你去传话给太子殿下,祝他万事顺意,百年好合,今日身体不适,就不见了。” 云裳还是放弃了和顾行澜相见。 她虽心无杂念,更不怕洛瑾瑜这个麻烦。 但何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太子殿下不值得…… 六福欲言又止,还是出门去回话了。 他刚转身,云裳喊住了他,“清虚观可有来过信?” 她想到的是玄知。 六福摇了摇头,“没有。” 云裳略有一丝小失望,“那你先去回话吧。” 六福离开,云裳回到屋中又提笔写了一封信。 但仔细看看,这信的内容太直白,万一路上被人劫了去,恐怕事情就闹大了。 但要怎么告诉玄知妫族的事? 这似乎是个问题,需要好生想一想。 云裳把写好的信烧了,又拿了纸画了两张图。 她刚刚叫了驿丞送清虚观。 驿丞直接送到了宫中,直接奏禀给苍帝过目。 “画这两个图,是什么意思?根本看不懂。” 苍帝看着那圈圈点点,什么玩意儿? 王公公也凑过去瞧瞧,随后无奈地摇头,“这看图猜字,七王妃玩得还真是一手好牌呢。” 苍帝看了又看,还是把信放弃了,“这两天她都做了什么?不是派人盯着了吗?” “就在府上没出去,叫王真去过一次,递了看过的诡事撰稿,奴才去看过,都是很精致的小故事,无伤大雅。” “此外就在给丫鬟说亲事?是皇后娘娘宫里赏过去的空青,的确到了年纪了。”王公公也是听了暗卫的回禀。 苍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去了京郊一趟,除了与老七关系融洽之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太子殿下曾去过一次,七王妃却没见。” 王公公笑道:“之前侯府的瑾瑜姑娘曾在宫门口与七王妃起过冲突,太子殿下恐怕是去道歉的。” “哼,一个女人而已,懂什么。”苍帝最不喜争风吃醋之事,“行了,继续派人盯着吧。” “那这封信?”王公公询问。 苍帝不屑地摆了摆手,“就送去给玄知,朕倒是好奇,这两个人玩的什么哑谜。” 五天之后。 冲虚道长拿了信去送给闭关中的玄知。 玄知看到信封上的字迹便别过了头,“徒儿闭关,师父勿扰。” “为师不想扰你,可这信上的内容看不懂啊。” 冲虚道长冷哼,“那个女人就会玩这种魑魅魍魉的把戏,好好写字又能如何?你看看,到底什么意思。” 冲虚道长把两页纸递到玄知面前。 玄知很无奈:没看出是在故意躲着她吗? 每一次她送来的信,玄知都不敢看。 因为看过之后,她的容貌与身体就会在脑海中浮现。 修炼多久的清心经都会失败。 他以为度过了这道劫。 却不料这个劫挥之不去。 他随意扫了信件一眼,却突然被上面的图案惊住了。 玄知从冲虚道长手中抢过那两页纸。 仔仔细细的读,又提笔在纸上胡乱的画。 冲虚道长禁不住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东南西北又是蛾子的,还有那乾坤阵型是何意?她新找到的阵法吗?” 玄知摇了摇头。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冲虚道长震惊,“莫非和异族有关?” 玄知沉默半晌,用香烛把纸张烧毁,“看来她已经找到了妫族的答案,更是身不由己了。” 第160章 他的身世 云裳把信发出去就并未再意。 她根本不怕被人拿去。 因为那上面的图案,只有玄知能看懂。 那是她和玄知曾经聊过的一个上古时期的阵法图,再添减几个迷惑的瞎写瞎画,外人很难看出是什么了。 云裳并未指望玄知回信,又埋头司天监的撰书著典的事务中。 白天忙忙碌碌,晚间略显孤单。 似是习惯了顾行俨在耳边絮絮叨叨的甜腻,如今他走了,反倒有些不适应? 好在只是去练兵,而不是带兵打仗。 那一身伤至少需要再养几个月。 云裳突然有些怪罪苍帝,把儿子当狗一样用?皇室果然没什么亲情可言。 正准备起床吃早饭,就听见窗外空青在和什么人说话。 云裳喊了她一声,交谈停止,空青连忙促步进来,“王妃您醒了?” “什么人在外说话?”云裳听着不是熟悉的声音。 空青凑近了些,“是、是黄达的娘……奴婢还是刚知道他有家人的。” 云裳也有些惊诧。 虽谈论过空青和黄达的亲事,但似乎忘记调查一下黄达的家庭情况? “你觉得怎么样?”云裳直接问。 空青摇了摇头,“您要见吗?” 看这表情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家…… 云裳反倒不着急,“那就让她在院子里等一等。”她又喊了夏翠,“再去把黄达叫来,招呼不打,亲娘就上门,来干什么、为什么来?总要说个清楚的。” 云裳不是挑剔的人。 但涉及到空青的亲事,她也不得不端起王妃的架子。 夏翠应声便去,她刚刚在外面听了半晌,格外生气。 一早直接登门便要她们喊王妃起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的娘娘,架子大得很了! 云裳慢悠悠地起床梳妆,空青在一旁侍奉,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这就开始惦记了?”云裳笑着调侃。 空青努了努嘴,“突然有些怕了,还不知嫁过去会什么样。” 显然一早和黄达的老娘交涉不明,有了冲突。 “两位姑姑介绍的也不错,要不然换个人家?” 前几天春姑姑和孙姑姑带来的人都很不错。 无论形象还是谈吐皆不输黄达。 空青嘟着小嘴,“奴婢现在能明白您当时的心思,太子殿下对您也好,可您偏偏选七殿下。” “……怎么说到我身上了?” 云裳脸色娇红,“所以你更要好生选一选,别似我似的,被七殿下这个白眼狼辜负。” “如若给您一次机会,让您重新选,您还会选择七殿下吗?”空青突然问道。 云裳一时蒙住。 重来一次她会怎么选? 不等云裳仔细想,夏翠从外匆匆进了门,“黄达和他老娘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云裳断了思绪,把注意力转回到空青的婚事上。 空青眼睛盯着夏翠。 夏翠撇撇嘴,“好像他老娘嫌弃空青姐姐的身份是侍女,不大乐意。” “而且这个老娘是黄达哥哥的继母,不是亲生娘。” 云裳讶然,怪不得没听黄达提过。 “她想要什么条件?” 倘若是继母,定是怕以后养老没人管,娶了新媳妇儿便无人疼。 夏翠年纪小,一时搞不懂里面的弯弯绕,“说来说去,也没说有什么要求,奴婢怕您等急了,就先回来通禀一声。” “算了,你也不懂这其中的关键事,让春姑姑去应付她,咱们跟到后面去听一听。” 年轻的姑娘们自然敌不过,只能老将出马,否则还以为七王府没人。 春姑姑领命便去。 云裳也披上袍子去前院,坐了屏风后面吃早饭。 黄达和继母王氏就在院门口争吵。 “……我是为了你的亲事才来七王府,居然还嫌弃我!” “早些年你爹没了,是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现在说娶亲就娶亲,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是没良心的白眼狼。” 黄达有些不耐烦,“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就是要娶空青,你若不是诚意帮我提亲就回家去。” “你喜欢的闺女,我怎么可能不让你娶,但她是个侍女的身份,只能给你做侧室,正房是不可能的!” 王氏抱着手臂,趾高气扬,“小霜等了你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娶她,偏偏要娶一个侍女,你可对得起我们家!” “我只把小霜当妹妹!” “你就想撇下我们不管!” “你想要多少钱可以说,我可以给你,但想逼我娶小霜,绝不可能!” 黄达撂下这一句,王氏顿时眼泪汪汪,指着黄达便叱骂,“我今儿务必要见到王妃,让王妃看到你的真面目,就是狼心狗肺的腌臜货,根本不值得嫁!” 春姑姑露了面,这娘俩儿正吵得欢。 “这里是七王府,不是你们的农家院,提亲还跑到主家来吵架?自己不懂规矩,我就让板子来教教你。” 春姑姑长杖一横,王氏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 那是常年摸爬滚打、身上带着杀气的女人。 王氏这种刁蛮泼妇哪里比得了。 “我们孤儿寡母,也很难,七王妃若行行好,就把我女儿也一并许给黄达,亲事都办了吧!” “我们家中只有这一个男丁能依靠得了,若是娶亲就是旁人家,让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日子根本没法过了啊!” 王氏的确很害怕。 她和女儿就靠着黄达的俸禄过日子。 这若娶了媳妇儿,日子哪还能如此舒坦! 黄达气急,却又对王氏骂不得、打不得。 “是我对不起空青姑娘,我没有房子没有钱,只有这一身皮囊根本不配娶亲生子。” “我黄达不娶空青,此生就孤寡一人,绝不辜负,我会亲自向王妃请罪,去战场洒一场血,替你娘俩儿挣个抚恤。” “您照顾我长大,我就把这条命还你,但你敢骚扰王妃和空青姑娘,我就和你们恩断义绝,再无往来,好自为之。” 黄达说完,朝内院的方向深鞠一躬,随后转身离去。 王氏听得有些傻,追着黄达匆匆跑,“你别走啊,我们是要你的人,不是要你的命,凡事可以商量……” 第161章 谁的主意? 黄达和王氏的纠葛声很快消失在七王府。 云裳听得有些惊,没想到黄达也是个苦命人? 她看着傻呆呆地空青,“你这会儿什么心思?” 有这样的婆母和小姑子,恐怕日子不会太好过。 难怪黄达迟迟不敢提亲,恐怕也是被家事给纠缠了。 “也难怪他有家不回,整日在七王府吃吃喝喝。清官难断家务事,闹了府衙都分不出对错。” 夏翠看向空青,“你确定还要嫁吗?” 空青一直沉默着,半晌才说了一句,“奴婢有些心疼他。” 自幼父亲过世,继母说是养他,但谁都看得出来,不过是给口饭吃的力气工而已。 黄达没练过武,十岁从军当兵,也是为了能吃口饭。 他敢打敢杀又不怕死,才屡屡升迁,又被顾行俨看中,调到身边。 “看来姐姐还是放不下他。”夏翠有些可惜,她更看好空青和那个经商人家的公子。 “王妃,真的没有办法吗?奴婢不想看他这么难,其实……其实他即便把俸禄银子给家里,奴婢的私房足够养活他。” 空青原本还在犹豫。 但刚刚亲耳听见黄达和那女人的对话,就铁了心要跟黄达。 云裳叹气,“平淡的日子不过,偏偏喜欢麻烦。” 空青眼巴巴地看着道,“奴婢求您了,奴婢只想嫁给他。” “就这么的铁了心?”云裳再次确认。 空青点了点头,“奴婢知道,黄达不如另外两位公子更妥帖,可奴婢心里只有他,要么不嫁,要么……”就只选这一个人。 云裳并没有说话。 她沉了沉才道:“先冷静两天,然后我找黄达聊一聊。” 即便空青乐意,但云裳不会让她嫁过去还要受这继母的苦。 何况她身边的人被瞧低做侧室?想都不要想。 空青见云裳点了头,连忙端茶又递水,也算把心落了肚子里。 云裳用过早饭,准备继续看书。 谁知十二皇子找来了。 “七嫂在?有件急事需要您帮忙。” 他性格与顾行俨相似,大大咧咧,更是直截了当。 “什么事情这样急?你七哥出事了?” 云裳还从未与十二皇子单独有来往,她第一反应就是顾行俨吩咐的。 十二皇子苦笑,“您心里只有七哥。” 云裳:“……”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有什么急事坐下说,喝杯茶,不是你也看上谁家的姑娘,要我帮忙卜八字的吧?” 云裳让夏翠去拿了果子点心来招待。 十二皇子郁郁地道:“哪有心思去想女人?何况我才多大?是父皇给我和五哥三天时间,审不出来,就把水牢里的犯人处决了。” “但七哥说这个人的嘴里还能挖掘出东西,我不想放弃,所以来找七嫂,七哥说您有法子让此人开口。” 云裳:“我?” “对啊,七哥临走时交代,若我实在没法子了,就让我来找七嫂。” 十二皇子脸色讪讪,“我不想一事无成,事情办得糊里糊涂就把人杀了,就请七嫂帮帮忙,帮弟弟撑腰一回吧。” 云裳仔细地想了想。 顾行俨这么安排,难道是希望她再去按察司挖一下妫族的底? 其实云裳更想知道有没有破解毒咒的法子。 之前去过一次,是玄知要她趁机去问些话,可惜被楚骊婉给破坏了,她错失机会。 如今再去一次,倒也不是不行…… “父皇知道你来找我吗?”云裳想到苍帝,这件事还得苍帝知晓才行。 毕竟黄达已经告诉过她,七王府被很多人盯着。 恐怕盯她最紧的就是陛下了。 十二皇子道:“能不能不与父皇说?”他还想做出成绩,给父皇一个惊喜。 云裳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不行,不可意气用事,父皇知道你向来听你七哥的话,若我再不请示父皇就帮你审讯犯人,你觉得父皇会怎么想?” 十二皇子今年十六岁。 做事并不太成熟。 “七嫂说得对,那我这就进宫去见父皇。” 云裳又教了他几句如何说,十二皇子道谢后便簇簇离去。 让夏翠去把黄达找过来,云裳仔细问了那名罪犯的情况。 她虽听顾行俨提过,但具体的细节不清楚。 黄达也得了顾行俨的吩咐,对七王妃可知无不言。 他事无巨细的把抓捕此人的场景描述了下,“……当时的确震撼人心,为了这一个人,搭了上百兄弟的性命,把他撕成碎片都不解恨!” 悬崖处千百人设局抓捕。 此人却只重伤,没有丢了性命。 “的确是个难缠的角色,怪不得陛下要直接处决,五皇子和十二皇子恐怕都不是对手。” “王妃最好不要去,属下总觉得这件事另有蹊跷。” 黄达是凭直觉,“十二皇子急功近利,而且属下并不知道此事七殿下嘱咐过他,不见得是真的。” “所以我要他向陛下请示,但我相信十二皇子不是有心拉我下水,或许是受了身边人的蛊惑。” 云裳的推断,黄达也很认可,“属下同意,十二皇子年幼无知,刚被陛下分配了差事,很容易被人盯上。” 云裳心中有数。 便让黄达先去歇了。 她只字未提空青的事。 反倒黄达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开口却犹犹豫豫,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的离开了。 夏翠在一旁看得干着急,“说句话能别扭死他?大男人光明磊落,怎么这样优柔寡断。” “孝字当头,他也是不想给空青添累赘。” 云裳也能理解他,“就容他们冷静几天再说,亲事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太过随意了。” 夏翠同意地点了点头。 云裳便在家中等十二皇子的消息。 此时苍帝听了十二皇子的回禀,倒是对云裳的态度十分满意。 她并没有私下与皇子们联络暗查,还是把他这位父皇放在第一位的。 “那就让云裳去一次,若她也没有办法,这个人就当场处决,不能再留活口。” “多谢父皇,儿臣一定从此人口中挖出他们的人数和聚集之地。”十二皇子很兴奋。 苍帝冷瞟了一眼,“去做事吧,别在朕的面前碍眼了。” 十二皇子笑着离去。 苍帝看向王公公,“是谁给他出的主意去找云裳?” 王公公笑道:“是太子殿下。” 苍帝眉头蹙了下,也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第162章 时隔多年 十二皇子翌日一早就到七王府接云裳去按察司。 云裳也早早的收拾好衣装,带着春姑姑和夏翠上了马车。 十二皇子骑行。 云裳在马车内仔细想着稍后要问那罪犯的话,若他不肯说,是否真要用师父的法子,对他做点什么? 她的目的在于如何破解妫族的毒咒。 但若有外人在,她又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 小半个时辰,云裳到了按察司的大门口。 有十二皇子在,按察司的侍卫直接单膝跪地行礼。 十二皇子撩起了马车帘子,“七嫂,我们到了。” 云裳搭着春姑姑的手下了马车。 跟随十二皇子一同进去,云裳却看到了王公公。 “王公公今天也来了?” 云裳讶异,看来陛下仍旧不放心,偏要找一双眼睛来盯着。 王公公笑道,“是陛下心疼七王妃,已经吩咐宫中备了午膳,等王妃审完人后,一同前去享用。” “多谢父皇,只是此事儿没有那么快,恐怕到晚上都不一定能够问出一二句,劳烦王公公告知陛下一声,千万不要等。” “需要那么久的时间?”王公公以为只是个小把戏。 “时间的快慢要看他的意志力强硬,不是我能决定的。” 云裳自当要多争取时间,随意找了敷衍的借口。 王公公了然,“那咱家这就派人给陛下去个信儿。” 云裳拿出了一页纸给十二皇子,“这上面有我需要的东西,尽快备齐。” 十二皇子立即吩咐身边的人去办。 云裳又看向王公公,“父皇可有什么叮嘱的事?” 王公公顿了下,“把这上面的问题问出来,这个人的死活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云裳接过王公公递来的纸。 纸上的问题很简单。 譬如他从何处来? 族中还有多少人? 妫族的修炼秘法在何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何破妫族的毒咒…… 云裳神色淡淡。 这几个问题她也想知道。 但如何开口审问,需要仔细斟酌下。 云裳一抬头,见王公公一直盯着自己。 她自知刚刚的沉默疑惑,或许让王公公产生怀疑。 “公公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没什么,只是王妃看到这问题似乎并不奇怪?您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王公公果然反问了她。 “我的确很好奇,可我问了您能告诉我?” “这……” “所以我问了您也不会说,我又何必再废话。”云裳淡淡地看向王公公。 王公公轻咳两声,“是咱家狭隘了,请七王妃莫怪。” 云裳淡然的把纸张折上“既然没什么说的,咱们便过去吧。” 王公公轻应,带着云裳一同朝深处的水牢中行去。 十二皇子和五皇子也跟随在后。 按察司的水牢,没有丝毫光亮,云裳与王公公到来,侍卫才在墙壁上点了一根微弱的蜡烛,映照在七八条钉在墙内的铁链上。 铁链中央,捆着一个身着囚服的人。 腥臊的池水漫过他的胸口,他只能仰头呼吸,像抽动的风向风箱,声音沙哑又沉重。 糟乱的头发,遮挡了大半五官。 微弱的光芒下,能捕捉他锐利凶煞的眼神。 那眼神自从云裳进来,便一直没有挪开过。 十二皇子冷冷地斥骂,“瞎看什么?!挖了你的贼眼!” “是你们带这么美丽妖艳的女子来看我,我当然要看个够!” 他伸出舌头舔着嘴唇,好似云裳是美味一般,“若是她能脱光了站到我面前,让我咬上一口,我就是马上死也满足了!哈哈哈哈……” “我一刀砍了你!” 十二皇子提刀便要上,王公公轻咳两声,他才把刀放下。 十二皇子不忿,举起一把弓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肩膀! 那人闷哼一声,低头不语。 鲜血直接在水中晕染开来,疼痛让他的面庞抽搐,紧紧咬牙,脖颈绷直了一条厚筋。 十二皇子冷哼,“留着你的嘴,是为了听你交待遗言,你最好有什么说什么,到时给你一个痛快!” 男人再抬头的眼神,仍旧牢牢地锁在云裳的身上,不肯挪开。 贪婪、淫邪的眼神,恨不能把云裳一口吞了肚子里嚼碎。 “被他扰了情绪,你已经输了。”云裳淡淡地开口,“你们先出去等,我和他单独地聊一聊。” “七嫂,还是我陪你吧。”十二皇子不想走,他害怕云裳出事。 云裳摇了摇头,“放心,我不会有事,你们在这里,他一件事都不会交待的。” 她又看向了王公公,“把他抬高到与我平视的位置。” 王公公点了头,吩咐侍卫拉动铁链,他递给了云裳一把匕首,“如若危险,七王妃不要怕,宁可他死,陛下也不希望您出事的。” 云裳接过匕首,刀刃上带了颜色,显然已经淬了毒。 她把匕首放在一旁,“我会小心,你们出去等着吧。” 云裳如此淡定。 五皇子略有讶异。 甭说是云裳,就是他第一次到水牢都心神震颤,这个女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云裳听着铁链铿锵沉重的摩擦声,看着他被铁链一点一点拎起。 男人的面庞越来越近,在阴暗的监牢中更显阴暗诡异。 云裳点燃了一炷香。 香火袅袅,在烛光的映照下,可以看清一缕青烟飘浮的方向。 男人眼神微眯,“没想到,传闻中的神女王妃果然漂亮,能死在你的手里,我也知足了。” 云裳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道:“楚郦婉身后的假胎记是不是出自你的手笔?” 这件事云裳还是记着的。 “哈哈哈哈……” 男人的笑声在水牢的四壁回荡,格外慑人恐怖,更似野兽的咆哮,“时至今日,你还在为此事纠结,为那么一个狗男人,你值得吗?” “何必去计较值得不值得,只有自己想不想,比如你,宁肯修炼这邪门功法和皇室作对,也不肯逍遥自在,纵情人生。” 云裳的语气很轻很平淡,“每个人都在固执的活着,就别去接对方的疮疤了。” 男人笑了,“你果真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可惜我们见到的太晚了。” “现在也不晚,我很有耐心,听你慢慢的讲故事。” 云裳拿出了青花碗,其中放着三枚闪亮的铜钱儿,“你不愿意讲也没关系,我会让你愿意讲出来的。” 男人的视线盯住那青花碗,眼神涣散,似有追忆,“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够见到它。” 第163章 给他厚葬 云裳身子一震,他居然认识这个青花碗? 她瞄了一眼高台上看向此处的王公公和两位皇子。 “我师父到底在哪里?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凑近男人,压到了最小声。 男人看着云裳道:“你真的想知道?恐怕真相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我想知道那胎记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前辈的毒咒要如何破解。” “哈哈哈哈哈……” 男人疯狂大笑,“刚刚还劝那顾家的狗不要被我左右情绪,你居然也急了。” 云裳沉了沉,又点燃了两炷香。 早准备好的符纸、白灰、鸡血与一把细长的针,被她一一摆在眼前。 青花碗中的三个铜钱儿叮当作响,她用鸡血润了细长的针,用针刺在符纸之上。 这道符并非画出的,而是刺出了图。 男人的眼神瞬间变了,“你要干什么?你居然会这个?你跟谁学的?!” 云裳轻飘飘地道:“我并不会,只是听说过而已,我不介意拿你试一试,你不是一心求死吗?临死之前,就做一次试炼的牺牲品吧。” 云裳话音一落,已经拿起一根针刺的符熏了香,又直接戳在了男人的脑门上。 撕心裂肺的嚎叫,震得整个水牢惊涛颤动,水花飞溅,已经崩到了台顶看戏的皇子们。 五皇子心中一紧,再看云裳淡然的神情说不出话。 这哪里是温婉可人的神女?简直是随手取人姓名的妖魔。 五皇子突然能理解。冲虚道长当初为什么要把云裳处死。 若非亲眼所见。 他也不会相信这个女人会如此可怕。 十二皇子已经傻了。 七哥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难怪会叮嘱他遇上事情找七嫂。 单是这份胆量,他涌起的傲娇自信彻底荡然无存了! 王公公的眼神微眯。 他也没有想到云裳的手段如此干脆狠辣。 他们的距离有些远。 并不能听清二人对话的内容。 但那个人不过狂笑了几声,就惹得七王妃动了手。 依照现在的情况看,他的小命很有可能就交代在云裳的手里了。 三个人震颤之时。 云裳已经又把三道符扎在了男人身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翻转移位。 男人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在看云裳的眼神,已经没有了调侃,而是畏惧与恭敬。 云裳仔细观察着四道符,又取下来一道重新扎。 “刚刚的位置好像偏了,我记忆中应该是这样的。” 男人最后一点精气已经被云裳耗尽。 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再也没有猖狂咆哮的力气。 “你不愧是他的徒弟,果然够狠。” “所以你现在能痛痛快快的说了?” 云裳看着男人。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她并没有残害生命的压力。 因为这个人险些害了顾行俨,又制造了楚骊婉这个冒牌货到七王府搅局。 无论她是不是妫族的天选者,她都不容任何人蛊惑欺骗。 她要知道所有真相,根本不会为了多年前的仇恨,要把她的一生全部都搭上。 男人看着她,“是你师父制造了个冒牌货,为了让你离开那个狗男人!你是妫族的人,你应该杀了苍国皇室所有人才对!” 云裳愣了一刹。 “你莫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师父根本不知道十年前的事!” “你这么可笑吗?你的一切,根本逃不过你师父的眼睛,哪怕你的胎记被洗清,你也是妫族的天选者,这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那毒咒是怎么回事?要如何破?你们还有多少人,都在何处?那修炼功法你又记得多少?!” 云裳把苍帝的问题全部说出来,还可以说的大声一些,让上面的人能够听到。 “我们有很多人,他们就在眼前,在京城,在皇宫内,在我眼前。” 男人咧嘴露出了几颗牙,“云裳,你逃不掉的。” 云裳心中一痛,她又一道符扎上,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再一次响起。 “回答我想知道的问题,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你杀皇室一个人,我就为你解答一个问题如何?”男人抛出了条件。 云裳沉默了片刻,看着那一缕香,“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傀儡罢了……” 男人眼神一闪,“你果然天赋异禀,居然彻底洗了我的记忆。”他已经满脸流血,格外恐怖。 云裳并不惊奇。 她刚刚用师父的法子点燃第一缕香,就知道原来这就是妫族的秘法。 只是外人看不出端倪而已! 男人已知到了最后的关头,突然拼命大吼:“妫族的血脉永远会传承下去,绝对不会陨灭。” “那个狗皇帝不是想破毒咒吗?不是要杀蝴蝶纹胎记的人吗?” “他永远都找不到真实的那个人,因为会有无数个假冒的人耍他,毒咒会一直延续到苍国毁灭,永远都不会停。” “哈哈哈哈哈……” 云裳惊颤,“你怎么……”他已经在自燃功力,为了不说出真正的秘密。 “你师父一直都守在你的身边,只是不想理你这个投敌忘本的徒弟。” “快些离开那个狗男人,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那你告诉我,妫族为什么会被灭口?” “为什么?成王败寇就是最好的答案。妫族的亡灵们永远都在地下等着他们的!” 男人一口血喷出,已经彻底没有了力气。 他看向云裳的眼神没有了怨恨,而是期盼。 云裳突然意识到,他刚刚的怒吼似乎是在保护她的身份。 “你……何必?” 男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他哑声的说了三个字,王公公突然出现,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云裳的面颊被迸溅血迹,在阴森的水牢中格外刺目慑人。 …… 按察司的人迅速打开水牢,确定他已经断气。 “他最后说了什么?” “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吗?” 王公公和十二皇子的提问,云裳一个都没有回答。 她看着垂下头颅的男人,“为他安排厚葬吧。” “厚葬?为什么?他是妖族的人,是邪修的逆贼,七嫂怎么这个时候动恻隐之心了!”十二皇子不能理解。 云裳轻轻地道,“我亲手把他害死,我想厚葬,不行吗?” “可是……” 王公公出声打断,“没什么可是,王妃想厚葬是他的福气,春姑姑快陪王妃出去休息。” 春姑姑从外进来,看到满脸满身血迹的云裳也吓一跳,“七王妃,我们先出去吧。” 第164章 他来了 云裳的头很疼,男人最后哑声三个字的场景,如梦魇一般,在她脑海中萦绕徘徊。 春姑姑连推带拽,把浑浑噩噩的云裳带出了按察司。 五皇子看到惊愕不解的十二皇子道,“一个死人你计较什么?七弟妹可能是被吓到了,毕竟第一次亲见人死,换成是我也早就吓破胆子了。” 十二皇子厌恶的看着男人尸首,“即便厚葬,我也要把它砍成一百零八块之后再葬。” 五皇子看着老十二,“不要满身凶煞戾气,和顾行俨一个鬼模样。” 十二皇子冷哼一声,“我终于知道七哥之前有多难了,也不知道他何时回来?我都有些想他了。” “他?恐怕还要很久吧?” 五皇子格外严肃的道,“我们要立即进宫,把知道的事情回给父皇。” 十二皇子:“不等七嫂一起了吗?” “让她先沉一沉,有王公公陪着,她恐怕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 五皇子与十二皇子先行回宫见苍帝复命。 云裳此时坐在按察司的房间内,一声不吭。 春姑姑已经打来了水,帮他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也庆幸夏翠特意带了一套衣服给云裳更换。 春姑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那个人没有伤害到王妃吧?” 云裳摇了摇头,“我想自己坐一会儿,您放心,我没事的。” 她不想说话,只想静静的坐一会儿。 春姑姑点了头,“我们就在外面守着,王妃有事随时召唤。” 春姑姑离开。 云裳的眼泪禁不住的落下来。 这眼泪是无声的。 她根本无法自控,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流下。 她并非因为他的死而害怕。 而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妫族人的血脉感应,特别是他眼眸中的期望和自绝于死。 云裳第一次心痛到无法呼吸。 而且,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更是没有隐瞒。 还说楚骊婉这个冒牌货出自师父之手…… 倘若一切都是师父的安排,师父到底为了什么? 就为了二百年前那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 为了那个女人与男人殉情的毒咒? 云裳无法理解,更不愿接受这个身份。 她一直在房间内坐着。 任凭时间流逝。 任凭天空从晴朗逐渐暗淡,直至月亮高升,繁星闪耀,她只保持着一个姿势坐着,一动没有动。 春姑姑一直守在门外,不敢进来。 可云裳的状况实在糟糕,已经在考虑直接把云裳带回家。 一道单色青袍的身影出现在按察司内。 春姑姑看去有些惊诧,“玄知观主?” 玄知微微地点了头,“我去看看她。” 春姑姑犹豫了下,侧身让开。 或许此时只有玄知才能够稳住七王妃的情绪了。 “吱呀”一声,玄知推开了门。 他看到椅子上身影的烁烁目光,目光中夹杂着未擦干的水润。 显然她一直都在流泪。 “哭够了,就回家吧。”他轻轻地道。 云裳抬头,看着玄知颇有恍惚。 她有一肚子话想说,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来了?” 他应该在清虚观,不该出现在眼前的? 玄知眼角抽搐了下,“是顾行俨说你体内诛仙草的毒未化解,出现急症……”所以他急匆匆下山赶来,却知道上当受骗了。 云裳突然笑了,“他能把你都骗了,骗术提高了。” 玄知见她体内的精气不稳,直接抬手把她带离按察司,也是第一次随云裳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上还有随行的王公公。 玄知还是辣手扎针,很快让她睡了过去,而且睡得很熟。 王公公终于松一口气,随后又很担心,“也不知这一觉过去,七王妃还能记得多少?” 他守在此处没有离开,就是希望云裳好转之后,能快些告知那个人说了什么。 “应该不会忘,只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被吓到而已,不必大惊小怪。”玄知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云裳。 王公公讶异,“玄知观主这都能看出来?” 玄知:当然,她最拿手的就是骗人了。 玄知没有说话,王公公悻悻然。 “玄知观主突然回来,是为了七王妃?” 他看到玄知露面时,也着实吓一大跳。 玄知思忖了下,“那个人的尸首请留下,我会请奏陛下,研究一下他到底服用了什么毒。” 王公公点了点头,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送云裳回到七王府,玄知便和王公公离开。 云裳睡到半夜醒过来,喉咙干渴得要命,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从床上爬起来,亲自去倒一杯水。 听见了内间的动静儿,空青连忙从外面探了小脑袋进来看。 见云裳自己在倒水,她一溜小跑儿进来,“这水已经凉了,奴婢去帮您温一下。” 云裳点了点头,便又回到床上盖着被子安心地等。 空青很快回来,云裳接连喝了好几杯,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感觉恍如隔世一般。 “玄知观主说您不会醒来太早,所以王公公便回去了,说一早再过来看您。” 云裳有些诧异,可她现在就醒了,玄知估量错了?不应该啊。 “他们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玄知观主给您留了一个纸条,放在枕头下了。” 空青努了努嘴,“奴婢们也不知写的是什么,说您看了就知道了。” 云裳连忙去枕头下面拿。 放这么隐秘,是怕别人看到吗? 云裳把枕头下的字条拿出,白白的一张纸,上面只有一个字:编。 什么意思? 是要她编个理由应付苍帝? 想到这里,云裳也回忆起男人之前的话…… 云裳轻笑,“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小道士也变了。” “变?玄知观主的确瘦了不少,也不似之前那么有精气神。”空青很认真地道。 云裳没有再解释。 其实玄知告诉王公公她会天亮之后才醒,就是给她留出时间编理由糊弄苍帝和王公公…… “玄知可在府上留宿了?”云裳还想再见一次玄知。 空青摇了摇头,“和王公公一起走了,您知道他的脾气,来无影去无踪,问了也不会说的。” 云裳也是无奈。 想到昨晚死在她手中的男人,的确应该想一想如何答复陛下的四个问题。 云裳并没有等王公公到七王府找她。 天色刚有蒙亮,她便已经带着姑姑和夏翠出门,去宫中请见陛下了。 第165章 不必在我身边了 苍帝昨晚在贞妃宫中歇的。 此时听王公公回禀云裳求见,他便立即起身去御书房,“备早膳,朕要和七王妃一同用。” 王公公立即领命前去。 贞妃娇滴滴道:“不如请七王妃到臣妾的宫中一起用?臣妾可以为陛下做您最喜欢的吃的翡翠玉珠汤。” “朕有事要和七王妃单聊,你自己用一下,朕改天再来吃你做的汤。” 苍帝穿好衣服之后匆匆离去。 贞妃送到了宫殿门口,才把娇嗔的柔媚收起来,“能让陛下如此看重,这个七王妃还真不一般。” “听说昨晚七王妃去按察司,还弄死了一个犯人,诡异得很。”嬷嬷在旁递了话。 贞妃思忖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二皇子身边的人议论时,听了那么一耳朵。” 贞妃冷笑一声,“陛下昨儿送来的果子给瑾瑜送去一些,她最喜欢这个口味。”顺便把云裳的事递话过去。 嬷嬷自当明白,却有犹豫,“陛下知道不太好的吧?” “有什么不好?说句话都不行了吗?她敢做,就莫怕别人说。” 贞妃与宁安侯夫人是表姐妹,是洛瑾瑜的表姨母。 原本两家关系走得不近,但洛瑾瑜即将嫁入宫中为太子妃,侯夫人也希望多得贞妃照料,送了不少礼。 贞妃也希望宫中有个帮手,便与洛瑾瑜格外亲昵。 如今有个拉拢关系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呢? 嬷嬷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听贞妃的吩咐,去宁安侯府传话了。 此时的御书房。 云裳并未进屋中等。 而是坐在了树下的一个石凳上。 不知是不是被老太太影响,再次进入宫中,她看所有奢华贵气的宫殿都像笼子。 即便石凳上有些凉,她也乐意坐在这里闻着舒服的空气,不愿意进屋中去闻那刺鼻的香。 苍帝匆匆赶来,看到云裳坐在院子里,连忙吩咐小太监把早饭送去房间。 “这一大早入宫,一定没有吃饭,和朕一边说着一边吃,咱们二人之间,就莫讲究食不言的规矩了。” 云裳笑着谢恩。 苍帝也发现她情绪不高。 但云裳的反应更符合苍帝的预期,若她仍似寻常那般淡然无波,反倒会让苍帝怀疑了。 云裳只简单的吃了一碗白粥,一丁点儿荤腥都没沾。 苍帝吩咐王公公给她倒了茶。 云裳才说起昨天的那个人。 “他并未正面回答什么,说蝴蝶纹胎记的人会有很多,是为了迷惑陛下。而且根据我的推断,他们的人不少,但都不是妫族之人,而是利用了民间草莽犯奴,这些人并不懂邪修功法。” 特别是洗人记忆,云裳只见师父用过。 昨天那个男人或许只懂简单伎俩。 所以云裳能够推断,洗了楚骊婉记忆的人是师父。 苍帝却有犹豫,“即便朕不说,你想必也知道个大概,但你不可胡乱推断,因为这涉及到苍国百姓的平安啊。” 云裳肯定地点了头,“之所以推断人不多,是因为他们始终暗作祟,如若人手足够,就不用耍这么多花招了。” “可他们的能力很强,抓此人也死伤几百,若再添几员大将,又在暗处,的确隐患颇深。”苍帝的确为此担忧。 “所以他说的毒咒是什么?” 云裳直截了当地问出口,“我是在想,有什么办法破解此咒,或许这是我能为陛下做的事,其余的事我也无力插手。” 云裳刀如尖刺。 其实问出此话,她也很是冒险。 可若不问,苍帝疑心慎重,一定会怀疑她是否已经知道些许妫族隐秘。 云裳昨晚考虑了很久,才决定主动出击的。 果然她话音一落,王公公的脸色凝重,连忙为苍帝舀了一碗汤,由苍帝不动声色地想一想。 苍帝思忖了下并没有说,而是问起最后的三个字,“他最后没说出的是什么话?你可能推断得出来?” 王公公昨天出手杀人,是怕此人惊嚷出苍国的秘密,毕竟还有两位皇子在。 但这是他的一大失误,昨晚就已经向陛下请罪了。 事情怪不得云裳,所以苍帝语气算是和缓。 云裳自然也抓到王公公的把柄,“他那时已发不出声音,我实在分辨不清楚。” 云裳看向了王公公,“王公公难道不懂唇语?也没猜出来吗?” 云裳更想知道,王公公在上面观看时,能看懂多少。 王公公讪笑了下,“让七王妃笑话了,只简单懂那么一星半点儿,而且此人乃邪修之人,他说话时嘴唇的动作与常人相异,很难分辨清楚的。” 云裳心中了然。 也幸好王公公一直盯着那个人,没有盯着她。 否则昨天几个关键的词汇被看出,她很容易就露馅了…… “算了,此人既然已死,就当按察司了结了一件事,但此事涉及甚广,云裳,你要保密才行啊。” 苍帝嘱咐了一句。 云裳点头,“陛下放心,包括对七殿下,我也不会透露半个字。”因为顾行俨已经知道,她也没必要再说。 苍帝很是满意,看着桌上的早膳,“再喝点汤,天气寒冷,你要多保护好身体才行。” “多谢陛下。” 云裳只轻轻舀了几口便放下。 见苍帝迟疑,云裳只能道:“昨天之事心有余悸,一时半会儿不想见荤腥的东西……” “原来如此,是朕疏忽了。” 苍帝吩咐王公公亲自送云裳回府,“就在家中休息些时日,不必忙着司天监的编撰。” “谢陛下,云裳告辞了。” 云裳起身离开皇宫,坐了马车上仍百无聊赖。 王公公陪她在马车内,倒是提起了玄知,“听说是七殿下让玄知观主来的?” 云裳一怔,随后连忙回答,“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玄知去了哪里?昨天见过一次就不见踪影了。” 云裳反问,倒是让王公公信了她的确不清楚。 按说他也不该怀疑,只是玄知出现的时间太凑巧了。 而且他也问了春姑姑,春姑姑说,是玄知收到了七殿下的信。 但信上如何说的她不知,这才让王公公动了心思问一问。 不过王公公并没有隐瞒玄知的去向,“玄知道长要研究一下那人的遗体,看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云裳:“……那我一时半会儿不想看见他。” 王公公笑了笑,便没有再继续说话。 云裳到了七王府,殷切地送王公公离去。 回到卜仙居,云裳便把两位姑姑召到身边来,“如今我不是在外宅居住,二位姑姑的照料,我感激不尽。” “就请您二位回去向太子殿下复命,不用在我身边陪着了。” 第166章 她必须死 云裳从宫中回来第一件事是撵人。 倒是让空青和冬翠都惊住。 夏翠一直跟在云裳身边,自然听到一些话。 但夏翠什么都没有说,毕竟云裳才是她的主子。 哪怕春姑姑和孙姑姑这段日子和她们相处融洽,但把王妃的事情上报给宫里,的确有些不尽人意了。 春姑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应下之后便去收拾东西。 孙姑姑却很纳闷,“王妃为什么撵我们走?从跟在您身边开始,我们已经不是太子殿下的人,是王妃的人。我可以性命发誓,从没做过出卖与伤害王妃的事。” 云裳轻道:“我会和太子殿下说,是我的原因,不会为难你们二人。” 孙姑姑很不情愿,“可我并不想离开,希望王妃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孙姑姑性情温和,空青和冬翠都很喜欢她。 “王妃,二位姑姑到底犯了什么错?真的不能留下吗?” 冬翠和孙姑姑关系最亲,因为姑姑时常陪着她一起在厨房做饭。 空青抿了下唇,“奴婢如今去帮六福管中馈,您身边的确缺个帮手,不如就留下姑姑们吧?” 夏翠并不同意,“春姑姑把王妃昨日的一举一动都禀告给王公公,到底谁是主子?心里难道没有谱?” “王妃之所以什么都没说,是顾忌情面而已。旁日里花言巧语不可听,嘴皮子是最诚实的,王妃带她去,是信任她,可她把话递上去,这又怎么说?” 夏翠性子犀利。 直接把事情摆出来。 孙姑姑讶然,也能明白春姑姑为何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可以向王妃发誓,我一直把您当主子,甚至对太子殿下都没透露过您的讯息,请王妃明鉴。” 云裳沉了沉,“其实春姑姑把事情禀告给陛下,理所应当,但府上的确没什么事,原本回来之后,就该请你们离开,没有责怪的意思。” 孙姑姑道:“春姑姑此事的确做得不对,无论她是否有难言之隐,都不该随意吐露,亦或吐露之后马上禀告给王妃。” “但七殿下不在京城,府外又有不少眼睛盯着王妃,黄达虽然护着您,他毕竟是一个男人不方便。” “王妃不妨留我到七殿下归来,那时若您仍不满意,我再自请离开,绝不碍了王妃的眼。” 孙姑姑已经这么说,云裳思忖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去送一下春姑姑……空青,再给拿一点遣散的银两,跟着春姑姑去一趟。” “多谢王妃。” “奴婢这就去。” 孙姑姑和空青离开,夏翠心里不平衡。 “王妃良善,明明是卖了您,您还给她钱。”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她做得再差劲,也是陛下和太子殿下的人,我若赶尽杀绝,是打了他们的脸。” 夏翠轻道:“那您还留下了孙姑姑?” 云裳颇感无奈,“还不是你们三个人都太弱了。” 空青单纯,夏翠和冬翠又太过年幼。 云裳的确需要一个年长的人来压阵,否则遇上什么危险的事,这三个小妮子都不顶用的。 夏翠:“……” 合着是她们给王妃拖后退了? “奴婢现在去学武也有些来不及了?” “你就踏踏实实的绣你的花,先留下孙姑姑,一步一步的看吧。” 云裳处理过府内的事。 她便琢磨起玄知。 也不知他对尸体研究得怎么样? 云裳很想知道结果,若是能去看看就更好了。 只是她在苍帝面前伪装得太柔弱,此时去看解剖有些毁人设? 云裳在犹豫如何与玄知联络的同时,苍帝正在与太后说起昨日的事。 “朕思忖了下,还是没有告知云裳毒咒的事,但老五和老十二也听见了那两个字,没直接来问朕,想必心里也在打鼓了。” “朕没想到,这个人会直接喊出来……但云裳说得并不多,朕在猜想她到底知道多少。” “这个女人不能留。” 太后顿时起了杀心,“这天下没有能守住秘密的人,除非是死人。” “可是她对朕还算忠心,就这样伤了?”苍帝一时有些舍不得。 “此事坚决不能暴露出去,否则苍国的皇室就是最大的丑闻,让天下百姓如何能容得下?陛下此时万万不能优柔寡断啊。” 太后苦口婆心,更是提出了皇室的体面。 苍帝叹了又叹,“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陛下若不好动手,就由哀家出面,哀家的时日不多了,能帮陛下做的,会尽力而为的。” 太后跪在菩萨前,手中的金刚菩提是那么刺眼。 苍帝于心不忍,“这些年都是母后操心,是朕辜负了您。” “哀家曾向先帝许诺,会保全你的名声,就务必要做到。太子的亲事也要抓紧,莫让礼部弄那些繁琐的流程。” “一旦洛瑾瑜生下子嗣,哀家来做那个罪人,不让太子恨你,只恨哀家便好。” “母后……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苍帝的声音更咽了。 他想到生母临死时的惨状; 也想到他当时对先帝痛彻心扉的恨。 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这样恨他和太后。 太后格外平淡的道,“两百年了都没寻到破解的办法,哀家也并不情愿啊。” 苍帝沉默了下,“云裳提议寻找破解毒咒的办法,莫不如留她一命,让她试一试如何?” “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太后挑眉。 苍帝点头,“对,就是今早在御书房,主动向朕提起的。” 太后也有些动心,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可哀家直觉她的目的不纯,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还给她机会。” “但若她破解毒咒成功,苍国皇室的祖祖辈辈都不必再忍受妻离子恨的苦,难道不是更大的福报吗?”苍帝道。 太后思忖了下,“陛下敢确定,她会尽心去破解毒咒?” “朕……也不敢笃定。”苍帝始终看不透云裳。 她就似天空的云。 看着是洁白无瑕,其实色彩斑斓,让人无法分辨。 “人只有大难临头、尖刀凉颈时才会孤注一掷,尽心去求一个生的机会。” 太后看向了苍帝。 苍帝思忖下道:“给她定一项罪名?” 太后没有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拿起敲击木鱼的小锤,叮叮当当,默念起了《金刚经》。 苍帝起身,默默离去。 王公公凑了上来,“外面起了一阵谣言,说七王妃是残虐犯人的妖女……” 苍帝眉头一挑,“去查一查,谁在背后挑事,再暗中操作一下,把风头鼓动得更凶些。” 王公公瞪了眼,这是要置七王妃于死地? 但王公公也只能领命办事,“奴才知道了,陛下放心吧。” 第167章 各方博弈 云裳听到外界传她虐杀贼犯的消息,也很惊诧。 转念一想,恐怕又被看她不顺眼的人借机泼污水了? 她真没想到,会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 还是她高估一些人的品德与底线了。 消息是黄达传来的,“属下也是刚刚听闻此事,会详查是什么人在背后动手脚,这段日子七王妃您最好闭门不出,以免有人趁机动手,做出丧德之事。” 云裳点了点头,“去盯一下宁安侯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洛瑾瑜。你也查一查洛瑾瑜和宫里有什么亲戚瓜葛,侯夫人经常入宫与娘娘们吃茶谈天,交情不是一般的好。” 云裳第一反应就是这位恨他入骨的准太子妃。 而且消息一定是宫中传出的。 因为除了宫里和七王府,没有人知道她去按察司审犯人了。 黄达立即点头,“王妃放心,属下这就去查。” 云裳点头应下时,夏翠匆匆进了门,“王妃,梅三娘突然前来求见,说有要紧的事要和您单独说。” 梅三娘? 云裳立即道:“那便让她进来吧。” 梅三娘是云裳市井之间的心腹。 当初云裳居住的小院也是经她手买下的。 梅三娘无事不登门,今天主动登门定然有要事。 云裳把黄达也留了片刻,因为她猜测,梅三娘要说的事也与外界的传言有关。 夏翠匆匆领着梅三娘来见。 虽然卜仙居内无外人,梅三娘仍旧凑在云裳耳边才敢说,“街上都在污蔑您是妖女,还有人要在这上面加码,说您滥杀无辜,要至您于死地。” “怎么加码?你知道吗?” 云裳颇感意外,难道除了洛瑾瑜还有人要她的命? 梅三娘摇了摇头:“他们在找人做局,但具体怎么加码奴家还不清楚,王妃您千万要小心。” “你冒险来报,会不会被牵连到?”云裳更担忧梅三娘,即便只有洛瑾瑜一个人害她,也不是梅三娘能得罪得起的。 特别是梅三娘光明正大的入了七王府,就更会被人怀疑了。 “奴家的命本就是王妃的,何况对外会说您要做件银貂大氅,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梅三娘已经想好借口和退路。 云裳点了点头,吩咐空青给梅三娘拿银子,“订金收着,要两件,还有一件用七殿下的尺码。” “若七王妃没有吩咐,奴家这边回去了?” “去吧,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危险的到王府来。”云裳不想牵连任何人。 梅三娘却不答应,“王妃有危险,奴家定会送信儿的,或许不会自己来,但会找亲信的人来通禀。” 云裳点了点头,让空青送她离去。 云裳又把梅三娘的话告知给黄达。 黄达的神色更凝重了。 “趁着殿下不在,对七王妃下手?这群人的胆子还真大。” 云裳嘱咐,“不要明察,暗中动手。” 黄达立即领命,他已经决定用殿下的暗卫去挖潜伏暗处的刀。 空青看着黄达离去的背影,脸色讪讪。 没想到,有一日她会与黄达形同陌路。 而且自婚事未谈妥,黄达也不在卜仙居吃用了。 云裳看着她,“还恋恋不舍?魂儿都丢了。” “奴婢没想到,他这样的没胆量。”空青心头不忿,被继母搅和一通,就这么算了?根本不算爷们儿。 云裳也无心去劝她,“都各自冷静一段时间,然后再想怎么办,孝字当头,谁都逃不开的。” 空青点了点头,“您不用惦记奴婢,奴婢没事的。” 云裳轻应了一声,“的确,我都被人传成妖女了,恐怕这段日子是顾不上旁人,只能力求自保了。” 云裳嘴上这般说,却仍旧坐了榻上闲庭无事的看起了书。 夏翠和冬翠原本还担忧,可见王妃这么不在意?她们也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再为此事焦虑不安了。 洛瑾瑜此时听侯府的二管事回禀。 “的确有人叱骂七王妃是妖女,但更多人认为贼犯该死,害了苍国百姓,反而认为七王妃是大英雄了。” 云裳历来行善积德,每一次救灾捐献银两都有她一个。 她在民间的口碑极好,不是几句话就能被污蔑得翻不了身。 洛瑾瑜心有不甘,“这个贱人隐藏的太好……还有什么法子吗?” “倒是有人给出了主意,找出几个七王妃曾资助过的穷人出来,说她刻意作假,谋财害命。”二管事小心翼翼的递了主意。 洛瑾瑜眼前一亮,“你觉得这办法可行得通?” “倒是能行得通,但小人怕事情闹大,把您给牵扯出来,不如与侯夫人商量一下吧?” 二管事行事小心,虽然有了主意,却也不敢直接听洛瑾瑜的命令。 其实这一次去挑事污蔑七王妃,他已经战战兢兢了。 但为了哄洛瑾瑜开心,让她出一出气,只是茶楼酒肆的说几句闲话无伤大雅。 但若加码污蔑七王妃,可不是小事一桩。 他也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多几句嘴? 可一想到媳妇儿收下了银子,更被威胁得毫无退路,他也只能小心翼翼提醒,更希望侯夫人出面,把小姐的念想给断了。 洛瑾瑜十分不屑,“难道我一个准太子妃,连这个主都做不得?” “小人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怕事情不可控,影响到您的名声,万一太子殿下知道了,怪罪您就不合适了。” 不提太子还好,二管事提到太子,洛瑾瑜顿时就火大,“少拿太子来压我,那个女人已经嫁人,却还不守规矩,在外抛头露面,行事不羁放荡,难道不该讨伐?!” “就是太子也应该行事检点,不该再与她有私交了。” 说到最后,洛瑾瑜的声音愤恨又不忿。 明明她才是诸多宅门中最优秀的存在,为何太子殿下就是看不到她的优秀,极力袒护那么个乡野女人! 二管事眼见小姐发火,也只能闷头认了。 “那此事小人找其他人去操办,绝对不会连累了您。” “你踏踏实实办事,我不会亏了你。” 洛瑾瑜画了一个大饼给管事,“你儿子不是想读书?我会让父亲给他一个读书科考的机会,不再似你一样,只能一辈子都做下人。” 二管事脸色一沉。 这不仅仅是许诺,更是威胁。 可做奴仆是他愿意的吗? 还不是要怪没投胎个好人家。 “小姐放心,小人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二管事答应下来,领命办事。 洛瑾瑜攥着手中的茶杯,好似那就是云裳,恨不能捏碎。 “你不死,我怎能委屈的嫁?我绝不做窝窝囊囊的皇后,我要似太后那般母仪天下!” 第168章 愿意被你利用 有人故意作祟,谣言自然会传得很快。 仅仅两天的时间而已,云裳嗜血残虐、妖法诡异的传言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谣言传得久了,之前不信的人也开始摇摆不定。 难道这位神女真的表面善良和蔼、爱民慈善,背地里凶残吸血、恐怖无比?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之时,一纸诉状被递到了京城府衙的大堂上。 人们这才意识到,这件事情或许严重了…… 京府尹宋旭久心惊胆战。 怎么居然还有人到府衙来告七王妃? 那是堂堂的七王妃,岂是几个破落户递状纸就能告的? 于是宋旭久把状纸压了下来,根本没搭理。 但晚间有人递了条子到宋旭久家中,宋旭久连忙派人给黄达去了信儿。 黄达顺藤摸瓜,自然查到了宁安侯府的二管事。 “就是侯府的小姐吩咐人做的。宁安侯夫人与贞妃是表姐妹,陛下召您在御书房相见那一早,就是从贞妃的宫中离开的。” 黄达把这两天查到的消息,回禀给云裳: “属下暂时不知贞妃如何知道此事的,但五殿下已经另立府邸,不在宫中居住,没有出宫立府的只有十二殿下。” 所以走漏消息的人,就是十二皇子身边的人。 云裳点了点头,“背后加码的人查到了吗?” 黄达犹豫了下,“虽然已经有线索,但属下觉得不太可能。” “嗯?查到谁身上?”云裳也很好奇。 “陛下身边的王公公。” 黄达第一次怀疑七殿下手中暗卫的能力,他知道这个答案的时候,愣了好半晌。 “也不见得是查错了,七殿下培养的暗卫能力不错嘛。” 居然连王公公都能捕捉到? 云裳开始好奇顾行俨暗中有多少部署了。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七殿下,免得他兴师动众的跑回来。” 云裳特意嘱咐了一句。 黄达一怔,摸摸口袋中正要发出去的信,“但属下不说,是要被七殿下打板子的啊。” 他每隔两日都会把王府发生的事——特别是王妃的一举一动告诉给顾行俨。 这是顾行俨临走之前明确交代的。 “你怕他的板子,就不怕我的板子?” 云裳摆弄了一下手中的青花碗。 “正好控制别人开口的法子,我用的还不熟练,拿你练一练手也未尝不可……” “属下不敢,属下都听王妃吩咐。”黄达立即把兜里的纸条拿出来撕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空青蠢蠢欲动的眼神。 好似真想让王妃迷惑他,逼他说一说心里话。 云裳禁不住笑出声,“行了,看把你吓的,去忙吧。” “宋旭久那边如何交代?”毕竟云裳现在是被告的一方。 “那几个告状的人家都是得过您恩惠的白眼狼,不如直接把他们做掉算了。”黄达办事更喜欢动刀动枪。 云裳白了他一眼,“开什么玩笑?我堂堂的亲王妃,又是万众瞩目的神女,自然是遵纪守法的好人,怎么能干杀人放火之事?”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闹下去啊!”黄达更想用拳头说话。 “想告我就要去宫门口敲登闻鼓,滚上两层钉板,由陛下亲自做主。” “京府尹的等级太低,是不配请本王妃过堂一叙的。” 云裳抬出了身份,也要看一看王公公会如何应对。 黄达立即领命去见宋旭久。 空青看黄达离开,小心翼翼的道,“为什么会是王公公?” 王公公是陛下的人,难道陛下想要七王妃的命? 可陛下如若要谁的命,还用这么费劲吗? 一道圣旨就掉人脑袋了。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想要我做什么,先试探一下罢了。” 云裳思忖后,让空青进宫一趟,“你去帮我问一下母后,我怎么得罪贞妃娘娘了,她居然传话是我虐杀贼犯,那人是死在王公公手中,可不是我杀的。” 既然所有人想闹,不如就闹个痛快。 云裳不喜欢惹麻烦。 但也不喜欢被人捏来捏去,没有还手的机会。 何况被一个妃子说闲话,岂不是丢了皇后这个婆婆的体面? 皇后敌不过太后,但对其他妃嫔还是很有手段的。 云裳又亲手写了一封信,让孙姑姑送给太子殿下。 外面针对云裳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 云裳只派出去一个人,又送了一封信,随后便继续悠哉悠哉地看书,好像这些是旁人的事,与她毫无关系一样。 空青进宫诉了一通苦。 皇后顿时就怒了。 她原本还想去问一问陛下,怎么能让云裳去审要犯,而且还如此凶险? 却没料到这消息居然是后宫传出去的,他这个皇后做得太没体面了。 皇后召贞妃到永安宫,几句话就挑出了贞妃的错,罚她一直跪着,谁求情都不管用。 贞妃再怎么委屈也无处去诉。 她总不能说皇后是故意找茬吧? 皇后可只字没提云裳的名字,贞妃也不能主动揭开这层遮羞布。 但皇后怎么知道是她派人传了话?难不成宫中也有皇后的人?贞妃只能委屈忍罚,不敢吭声。 这一次的确是她大意了。 顾行澜接到孙姑姑的传讯后,直接去了七王府。 盯着七王府的人顿时都惊了。 还想控告七王妃虐杀囚犯? 还想告王妃弄虚作假、吃人血馒头? 太子殿下都登门做客,而且还拉了好几车的礼物,就算七王妃真的作恶多端,滥杀无辜,有太子殿下撑腰,谁敢能把她怎样? 云裳此时在正堂中与顾行澜喝茶。 她不喜欢坐在屋中,便在院落里竖起屏风,支起了茶炉。 茶香袅袅,让空气中都弥漫了香。 云裳亲自为顾行澜递了一杯茶,“是我目的不纯,明明想请太子殿下撑一下场面,却还要打着姑姑的名义,请您到府上一叙。” 顾行澜淡淡的微笑,把那杯茶轻轻的抿着,不舍得喝光,“孤愿意被你利用。孤也庆幸洛瑾瑜胆大包天,不识好歹,闹这么一出荒唐戏,否则孤还没有机会被你请来喝茶呢。” 云裳挑眉,“殿下是在说我活该倒霉,被她嫉恨?” 顾行澜优雅轻笑,“孤若是她,也会嫉妒你的。” 云裳抬了抬眼皮:这是何意? 顾行澜也没隐瞒,“你天赋迥异,聪明伶俐,容貌绝美,无与伦比。” “万民景仰的神女王妃,得天下百姓喜爱,包括孤和行俨乃至很多人都痴心爱慕,她不羡慕你又能羡慕谁?” 云裳:“……” 原来错在太优秀? 顾行澜继续道:“但是把嫉妒变成怨毒去报复,就是洛瑾瑜最大的错误了。” 云裳沉默了下,“我并不希望殿下帮我报复回去,只在王府坐一坐便好。” 顾行澜认同地点着头,“今日孤推了所有的事,都依你来安排。” 云裳笑了笑,又把棋盘摆上。 二人对局之时,府外已经翻天覆地,闹得不可开交…… 第169章 告我?敲登闻鼓吧 有了云裳让黄达传的话,宋旭久对递状纸的人,态度也明确得很。 不是想告七王妃吗? 他拿出了苍国律典,告知所有人顾行俨是亲王的爵位,他一个六品官职不配审判七王妃。 想告状吗? 去宫门口滚钉板敲登闻鼓。 顿时那几户递状纸的人就怂了。 不过是收人钱财,递个状纸而已,闹上几天他们便拿钱离开京城,去偏远之地衣食无忧,谁还敢去宫门口敲登闻鼓,岂不是不要命了吗! 但宋旭久不干了。 跑京都府闹事告七王妃,现在说他处决不得,就想跑? 宋旭久顿时让衙役把人全部拿下。 要么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要么就是诽谤七王妃,败坏名声,是活脱脱的白眼狼。 京府衙公开审讯,这么大的事情,围观的人熙熙攘攘,挤满了长街,就连房顶上都有人趴着远观了。 宋旭久狗头铡往外一搬,还有谁敢不说实话? 立即把收了人银钱污蔑七王妃的事交代出来,只说给钱的人是宁安侯府的人,具体做什么的并不知道。 大庭广众之下,“宁安侯府”这几个字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宋旭久由着传言蔓延片刻,才直接发配这几人去沙场中做五年劳役,而且不许减刑。 五年时间,任谁在那里都活不到头。 百姓们自当拍手叫好,毕竟谁也不愿那位神女王妃真是恶人。 只是风头急转到“宁安侯府”,倒是闹起了一波热潮。 外加有人看到太子殿下去了七王府,难不成是早知道真相,去为准太子妃赔罪的吗? 真相自然不会揭露,于是猜测便五花八门。 洛瑾瑜被宁安侯狠狠训了一顿,二管事被打了一通板子,鲜血淋漓。 侯夫人第一次对洛瑾瑜用了重话,“明明已是待嫁之身,为什么偏要在这时候惹麻烦?” “你是怕嫁入宫中太顺利,不想做这个太子妃了吗?!” 侯夫人更怨怼贞妃,这个时候添什么乱。 洛瑾瑜面无表情,心中早已怨恨滔天。 特别是听说顾行澜去了七王府,她已快把手中的茶碗捏碎了! “太子殿下更不该去七王府,他这摆明是给宁安侯府难堪!” 侯夫人冷呵,“你以为你是谁?管得了太子去向?也便是你父亲曾与宋旭久有过交情,把此事彻底摁下没挑明,否则太子退了你的亲事,你都没有反驳的立场!” “太后已经认可了我,他岂会因为一个云裳就退婚,母亲未免太过大惊小怪了!” 洛瑾瑜如此强硬,侯夫人震惊的哑声半晌。 “你可知道,是在与谁说话?我是你的母亲!” “难道像您这样唯唯诺诺的过一辈子就舒服吗?我庆幸自己没像您一样懦弱,若不是我被选中做太子妃,您在父亲面前都没有说话的份儿。” “这些年让个生了儿子的侧室压一头,您心里难道就不窝火吗?!” 洛瑾瑜毫不遮掩的撕了侯夫人心头的伤疤。 血淋淋,寒彻骨。 侯夫人瞪大眼睛,满脸惶恐,她一瞬间竟然不认得这个女儿了。 “好,你有主意,你即将成为人上人,我这个做母亲的说不得你。” 侯夫人声音颤抖,忍着眼眸中的泪不落下来。 洛瑾瑜的声调也落下来,“我不想伤了母亲,但若依着您的性子入宫,我只有死路一条。” 侯夫人更咽,“此事到底为止,你莫要再惹是生非,好自为之。” “我想怎么做心中有数,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母女不欢而散,侯夫人是哭着离开了洛瑾瑜的房间。 洛瑾瑜沉了半晌,吩咐人出去打探消息,更派人去盯着七王府。 “我要知道太子殿下的动向,单独去七王府见云裳,还真是一对狗男女!” 顾行澜又被云裳虐了四局棋,随后在七王府用了一顿家常便饭便回宫。 可此时的宫中也不安静。 因为皇后直接找到陛下面前,“王公公为何作祟污蔑云裳?那可是您的儿媳,您怎能趁着俨儿不在,这样对待她?!” “俨儿为陛下做多少事,受了多少苦您心中有数,此时让王公公做这等下三滥的腌臜事,陛下得给臣妾一个说法了!” 皇后质问得理直气壮。 听闻空青的传话后,她脑仁儿都险些气炸了。 苍帝也没想到,王公公会露了马脚? “皇后听朕说,此事另有缘由,朕怎么可能伤害云裳。” 此事苍帝心虚气软,自然和煦安抚。 皇后坐下等着听,“那陛下就说清楚吧,臣妾也有法子安抚儿媳,这哪里是公公做出的事!” “这……”苍帝一时不知如何编。 总不能明说,是为了给云裳社障碍,让她位了保住名声地位,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 王公公见苍帝看来,连忙笑着为皇后倒茶,“其实这是陛下给七王妃的考验,因为想用七王妃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又怕她禁不住压力,想试试王妃的抗压能力而已。” “什么事,还要试探云裳?”皇后打破砂锅问到底。 苍帝板起了脸色,“其实也不是朕偏要试探她,是太后……”不用多说,皇后也应该会懂的。 皇后面色讪讪,“那也没得用这种事去污蔑她的名声,这岂不是胡闹,拿云裳当猴子耍。” “也是恰好知道个机会,便加了一码,不过宁安侯已经来找朕为他女儿道过歉了,毕竟是姻亲,皇后就给朕一个面子,不要对此事纠结不放了。” “那云裳的委屈就这么算了?为陛下做事不顾生死,现在被人如此欺负,陛下还要我们忍了?没这个道理! 皇后可算有个机会出气,绝不会轻易放过。 “皇后想怎么补偿?不如直接说出来。”苍帝也不太高兴,居然被皇后拿捏到短处。 皇后自然是想好了才来见苍帝,“俨儿重伤在身,还被陛下调去军中,陛下却始终不肯封他为兵马大元帅。” 皇后自然要为亲儿子先争功,“俨儿被提拔,云裳自然也跟着借了光,贞妃胆敢擅自污蔑云裳,陛下也要给予惩戒,臣妾打算降她为嫔,陛下应该没有意见吧?” 第170章 有人闹事了 皇后在苍帝面前闹腾一通。 苍帝并没有马上答应给顾行俨军中最高统帅的职务。 但贞妃降了一阶是必不可少的。 外加宁安侯被罚俸一年,至于原因都不必再行多说。 若不是春节即将到来,人们还会揪着这档子八卦迟迟不放。 顾行俨来了一封信,大年夜一定回来陪云裳一起过。 云裳却没什么心情琢磨过年,因为司天监第一本正式的诡事典籍即将编撰完成。 苍帝御笔亲提了典著名称,算是弥补了云裳的委屈。 而云裳也借此时机为司天监广招人才,原本不被重视的部门突然炙手可热。 就连百姓们都盼着司天监的典著出版,因为他们更喜欢看闲野杂文,而且还是如此专业的杂文,就更有兴趣了。 云裳得王公公亲自送了礼物来道歉,也表示不再追究此事。 但洛瑾瑜却不甘心。 她亲自去探望了二管事,二管事的一双腿已经被宁安侯打瘸,还把他赶出了宁安侯府。 故而他看到洛瑾瑜甚是惊诧,“可惜不能动,也不能再为大小姐做事了。” 二管事十分后悔,却也无可奈何。 他总不能告知外人是洛瑾瑜指使,只能宣称是他看不惯七王妃与太子殿下走得那么近,为自家小姐不平才做了荒唐事而已。 “你是因为我才丢了差事,还受了伤,我当初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会安置好你儿子的。” 洛瑾瑜说到做到,不会为此事反悔。 二管事眼神一亮,起不来身也在床上不停地磕头谢恩,“多谢大小姐,多谢……” 他又连忙把媳妇儿、儿子都喊来一起给洛瑾瑜磕头,“大小姐就是你的再生父母,无论你将来有多大成就,你都是大小姐的人!” 二管事的儿子懵懵懂懂,也立即给洛瑾瑜磕头。 洛瑾瑜摆手让他们先退下,她来找管事,可不仅仅为了被人恭维的。 “你离开宁安侯府也好,更方便为我做事,我会按照府内的月例给你,你也不用担心家中的吃喝用度。” 洛瑾瑜缺人手,她自当不会轻易的放过二管事。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在京城这些年,也是有些市井民间的朋友的。” 管事在侯府做事多年,洛瑾瑜开口他就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我想针对谁,帮我盯着她。”洛瑾瑜直截了当,她不会放过任何针对云裳的机会。 二管事沉默半晌没说话。 洛瑾瑜急道,“怎么?你不愿意干?我只是让你盯着她的动向,没指望你能置她于死地,你也莫要多虑。” 二管事连忙道:“不是,我是突然想起一个人,或许比我更能搭上七王府的关系。” “什么人?我怎不知?”洛瑾瑜眼神略有怀疑。 二管事连忙澄清,“是府上一个跑腿儿的小厮,之前与他喝酒,听他说要娶媳妇儿了,此女还是七殿下贴身副将的娃娃亲。” 洛瑾瑜眼神一凝,“这关系有些远。” 她只想针对云裳,并不愿意得罪顾行俨。 “您不了解,他的丈母娘是副将的继母,娃娃亲也是为了亲上加亲。” 二管事连忙解释道:“如今七殿下不在,此人负责七王府的守卫工作,若能从他口中套出点消息,或许比我盯着更有用。” 管事苦笑,“您知道,我这一双眼睛能看出什么?如今又被赶离侯府,一无是处。” 洛瑾瑜犹豫了下,并不满意,“你去联系这个人,我不能再出面。” 她直接扔下了百两银票,“怎么做你斟酌着办,我只有一个要求:绝不能让她舒坦了。” 洛瑾瑜来去匆匆。 二管事思忖了下,只能把这烫手的银票放起来,吩咐儿子去把那跑腿儿的请来喝酒…… 腊月二十三,小年。 京城飘了一场鹅毛大雪。 七王府却喜乐欢庆,不停地在往府内搬运年货。 包括虞荷与方若月也送来了不少年礼。 云裳原本还愁如何回礼,谁知两个人各要了一堆平安符,准备回去给家人分一分。 云裳被摁在府中的桌案前,写了足足三十张。 这不是简单的平安符,而是根据生辰八字留下的符咒。 云裳写完最后一个,只想把笔扔了。 夏翠笑着帮她揉着手,“七王妃这回可亏了,惹了这两位冤家妯娌。” 虽是被夏翠调侃,虞荷也不在意。 直接拿了一包银裸子塞给夏翠,“今天小年,堵上你这小人的嘴。” 夏翠连忙笑着道谢,“五王妃平安吉祥、喜事连连,容貌俊美迷倒众生,明年会再为五殿下添个小公子的。” “这吉祥话说得人心里就是舒坦。”虞荷笑着道。 方若月也只能掏银子,“就当提前给了压岁银子,卜仙居每个人都有,我可不厚此薄彼,再被她们背后说闲话。” “瞧瞧这小心眼儿的,还把我也给坑了进去。” 虞荷只能又掏了红包给空青、冬翠都补上,“多在你们主子面前说点我的好话,免得下次再来不许我们登门了。” 云裳冷哼,“我的人,岂会被你们这点散碎银两收买?想得美。” “管你美不美,反正平安符是到手了。” 虞荷笑眯眯地把她求的那几份收好,“今年你真的不进宫过年?” 往年宫中都有宫宴,但虞荷刚听说云裳拒绝了,准备在家中庆祝。 “我会招待玄知观主一同过除夕,进宫把他一个人丢下反而不妙。” 云裳已经派人给玄知去了信儿。 他一直都在研究尸首,二人也没有见面的机会,过年正合适。 方若月啧啧几声,“你还真是胆大包天,敢私召外人到府上共度佳节。” “瞧你这刀子嘴,七殿下也是回来的,但我没告诉父皇与母后,初一我们再进宫请安。” 云裳这般说,二人也算放了心。 方若月提起了洛瑾瑜,“还以为你是为了躲避她才不进宫,今年她得太后旨意,会一同进宫过除夕。” 云裳惊诧,她都把洛瑾瑜给忘了。 虞荷再一次提醒道,“她睚眦必报,一定会恨上你,不仅你要小心,身边的人也要注意。” 云裳刚刚点头,让虞荷把心放了肚子里。 六福匆匆从外跑进来,“王妃……门口有人闹事了。” 第171章 男人真矫情 闹事? 六福说完此话,虞荷和方若月也惊了。 今天可是小年夜,在这个时候闹事,摆明了是故意恶心人了吧? “具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云裳神色凝重,也略感意外。 六福是最知道轻重缓急的,他这个时候跑来通禀,显然事情不小,否则也不会直接来找她。 六福尴尬的笑了笑,“事情难堪,不怕王妃们笑话,其实不关我们七王妃的事,是黄达的继母和妹妹找来了。” “之前王妃有意说合空青姑娘与黄达许亲,那继母来闹一次,把事情搅黄了。谁知她们今天又来闹,说黄达不肯娶妹妹,都是因为我们王妃不允许。” 六福把事情简单的说了。 空青顿时脸色红蓝青紫,甚是难堪。 她万万没想到,这继母还不依不饶了? 她们还想把黄达逼到什么地步,简直太可恶了! 虞荷也很惊诧,“我也很看好这一对,没想到黄达居然有娃娃亲啊。” “算不得娃娃亲,是这个女人想亲上加亲,不肯放黄达走。” 云裳也没想到她们还敢来,“黄达那天便许诺终生不娶,俸禄银子都交给家里,没想到她们还来闹。” “这便有些过分了。”虞荷道。 空青咬着嘴唇,一声不敢吭。 她本斟酌大年时和黄达好好聊聊的。 “这都是因为奴婢引起的麻烦,奴婢亲自去为七王妃澄清。” 空青说话就要往外走。 云裳直接拉住她的手,“不许胡闹。” “可奴婢总不能连累了您的名声。”空青甚是委屈。 云裳翻了个白眼,“名声是什么东西?我在意过这不咸不淡的玩意儿吗?” 说了空青,云裳看向了方若月,“你们礼部出身的最讲究规矩了,依你说,此事应该怎么办?” 方若月被问得一脸懵,“这种事,你问我吗?”她除了会挑毛病,可不会出什么正经主意。 云裳甚是无奈,“我也的确多余问你。” “那现在怎么办?大过年的,门口闹事可不吉利。” 虞荷也有些气,“何况根本与你无关,摆明了是故意针对你来的。” 云裳也是这么想. 她只能吩咐六福去查人,“让黄达别忙着出去,沉一沉情绪,然后再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六福领了命便匆匆离去。 云裳则让虞荷与方若月也快些走,“委屈你们一下,只能从后门离开,顺便去一趟京都府,让人来门口清场。” 虞荷不愿惹事,但帮这个忙还是乐意的。 她临走时安抚空青道:“别怕,有你们七王妃在,委屈不了你,千万别鲁莽,啊?” “多谢五王妃惦记,四王妃慢走。”空青亲自送二人离去。 云裳则叫了夏翠,“去找梅三娘,查一查黄家母女到底怎么回事。” 虞荷与方若月在时,她没有明说,免得把梅三娘牵扯进来。 这种民间插科打诨的事,还是问梅三娘最速度了。 夏翠领命便从角门离开。 云裳也没闲着,带着冬翠一起去门口听一听,这母女二人如何闹。 黄达已经在前排房的其中一间,静静地看着。 时不时有侍卫回禀消息,他也神色淡淡,不悲不喜。 看到云裳出现,黄达连忙拱手请罪,“若王妃同意,属下这就把她二人清走。” “先说说怎么回事?怎么会在今天找上门。” 事情发生定有因果,云裳总要问个清楚再有动作。 黄达也一脸懵,“只是来问我什么时候和妹子成亲,我拒绝了,刚刚便听说她带着妹子一起来讨说法了。” 云裳轻应一声,看向了王府的大门口。 熙熙攘攘的人群,把母女二人围了起来。 王氏带着女儿小霜就坐在地上嘤嘤而泣,哭的梨花带雨。 “原本说好的,今年就娶小霜过门,可谁知七王妃偏偏要把侍女许给她,逼着他抛弃我们母女。” “我含辛茹苦,把黄达带大,不求付出多大的辛苦,只为了他能成家立业,把我的女儿照顾好。” “可惜……可惜如今升了职位,便要把我们抛下,七王妃若还有良心,就别拆散他们,给我们母女一条活路吧。” 王氏一边哭着一边嚷,还絮叨着下葬黄达的父亲花了多少银子,供黄达吃饱又付出多少辛苦。 只是门前围观的人只看一看,根本没有人插嘴。 毕竟七王府最近的事情比较多,何况也没人认得她们,到底怎么回事,谁又能知道? “按说黄副将喊你一声娘,这就是他亲妹子,若是成亲,岂不是乱伦了?” 有人禁不住调侃一句。 王氏立即朝旁啐一口,“这是我前夫的女儿,和黄达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怎么不能成亲?你就是偏向着权贵人家说好话,心眼子坏头了,不得好死!” “娘,算了,哥哥他喜欢空青姑娘,不喜欢我……”小霜捂着哭红的脸,委委屈屈。 王氏连忙扯着她,“娘也不知还能活多久,但总要给你找个好人家,他若不娶你,就是丧了良心,生儿子都没屁眼!” “我也真是好心全都喂了狗,一丁点儿福气都享不到,果然非亲生的就是不靠谱啊!” 王氏哭嚎半晌,可惜七王府却连个人都没出来。 她掐算好小年的日子,街上人多,难不成王府就把她们晾在这里,真的不嫌寒碜吗? 小霜拽了拽王氏,“人家都不理我们,我们再闹下去,不会被抓了官府吧?” “就是天王老子来,他黄达也得孝顺我,倘若他连家中的女人都能丢,还有什么资格做大官?就是活脱脱的白眼狼!”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倒是把这当了乐子看。 云裳听了片刻,王氏的话连轴转,只想表明这件事是她逼迫了黄达,罪魁祸首就是她。 “真的不想娶了?”云裳看向面无表情的黄达。 黄达点了点头,“之前说出的誓言并非儿戏,就请七王妃成全。” “为了这么两个人,把一生的幸福给抛弃了,你也的确不怎么聪明。”云裳很理智的在评价。 黄达提了口气,却回驳不了。 “我黄达舞刀弄枪还可以,此生就战死沙场吧。” 云裳也不再多说,因为讨厌男人的矫情。 第172章 她最喜欢的就是钱 宋旭久得了五王妃递话,只吓得亲自带着衙役到七王府。 也不用王氏说什么,衙役们直接抽刀便要拿人。 王氏吓得魂儿都飞了,连连告饶,带着小霜就跑。 热闹没了,围观的人也陆陆续续散了。 宋旭久亲自登门给云裳请安。 “虽然把那母女赶走了,但事情得有个解决的法子?旁人不会管您和黄大人委屈不委屈,只乐意听信传言,对您的名声也有碍的。” 宋旭久小心翼翼的说了实话。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府衙并不好插手。 云裳笑着看向宋旭久,并未提那母女二人,“宋大人最近是不是总背霉运,倒霉事接连而至?” 宋旭久浑身一个激灵,再想到云裳的身份,连忙起身拱手鞠了一躬,“王妃说得没错,在下最近的确事事不顺,还请七王妃有以教我!” 云裳一本正经,慢悠悠道:“胆子太小,心眼太多,遇事躲事,油滑无担当,衰神不找你找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宋旭久:“……” 论损人的功力,也就服您! “七王妃这是怪罪在下不尽心了。” “当然,这京都府管的就是作奸犯科,贼偷诈骗,好比今日之事,你问都不问一句,便拿名声二字到本妃面前说事,宋大人就是这么审案的?” 云裳鲜少自称“本妃”,但凡把这二字出口,就代表着她对眼前之人很不满意了。 宋旭久察觉到云裳未表露的怒意。 他连忙做出反应,“在下这就派人去调查,倘若是她们污蔑赵大人,污蔑王妃,定会依据律法严惩。” “那就等候宋大人的好消息,本妃的确在意名声,这段日子就不与宋大人见面,以免再被挑剔以权势压人,就不妥了,是吧?” 云裳慢条斯理,毫无表情。 宋旭久连连点头,“对对对,您说得都对。” “那就不留宋大人了,您慢走?”云裳不再废话,端了茶碗送人。 宋旭久一脸尴尬,只能寒暄几句让云裳放心,便灰溜溜地带着手下滚蛋了。 夏翠禁不住笑出声,“这位宋大人脸皮还真厚。” 她端起宋旭久用过的杯子就把茶倒了,这茶碗也得好生刷刷,以免沾了铜臭味儿。 空青在旁道:“什么事都没做,只是把人赶走,还想到王妃面前讨人情?简直做梦。” 空青焦心到心窝子里,自然看宋旭久很是不顺眼。 云裳安抚道:“你也不必太担心,就在家里踏踏实实的看着,不会让那母女欺负了你的心上人的。” 云裳笑着调侃,也是为了缓解空青的压力。 空青瞬间脸色通红,“人家都不乐意娶,哪还有什么心上人。” 云裳冷哼,“他乐不乐意,你不也铁了心要嫁?” “奴婢不嫁了,就一直守着王妃一辈子。”空青口是心非。 “都算计着体己钱倒贴了,还守着王妃呢?这话说出来不嫌臊得慌?”夏翠直接揭了空青的短。 云裳一惊,居然这么豁得出去? 空青顿时脸色一变,追着夏翠开始打,“小妮子,怎么什么话都说,看我今天不把你的嘴皮子给撕了!” 侍女们连跑带追,嬉笑打闹。 倒是把空青心里的抑郁给化解了。 云裳思忖下,吩咐人把黄达召过来说话,“你觉得她们胆量如何?是为了勒索点银子,还是另有目的?依着你的俸禄,她们也吃喝不愁,敢这么破罐子破摔么?” 云裳更想知道她们是否背后有人。 毕竟上一次洛瑾瑜没成功,还被宫中怪罪,这一次又以黄达的亲事针对七王府,也并非不可能。 “此事属下会查清,给王妃一个满意的答复的。”黄达连忙道。 云裳摇了摇头,“我让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此事你不要插手。” 黄达并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污蔑王府和您的声誉,属下必须讨个说法。” “她名义上是你的继母,你无论怎么处理,都会被人诟病,所以我让宋旭久去查了。” 云裳看着黄达道:“空青是我最疼爱的侍女,你心中清楚,怎么给她个妥帖的安置,你要好好考虑,莫要一气之下发什么誓,那不是顶天立地男人的做法。” 黄达讪讪,迟疑半晌道:“属下配不上她。” “你说再说这种废话,我马上把她许给旁人。”云裳最烦男人的矫情。 若不是知道空青打算倒贴,她也不会主动和黄达提出此事。 黄达紧咬下唇,“属下明白,倘若她能成为我妻,我定呵护一辈子,绝不容她受委屈。” “那也要先把那两位处置妥当,此事你莫再搅和进来,继续帮我盯着洛瑾瑜,我始终怀疑此事仍旧与她脱不开干系。” 云裳鲜少犀利武断,但涉及到空青的幸福,她也只能做一次恶人。 那王氏不说她独断专行,为了侍女破坏娃娃亲? 不说这娃娃亲是否真的存在,她还真就搅和了。 名声二字,云裳向来不在意。 拿这种无谓的东西来拿捏她,也不提前打听打听。 黄达立即领命,“多谢、多谢王妃,属下一定派人盯住宁安侯府,您放心便是。” “怎么让空青安心,你自己琢磨,整日为你担心都已经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大圈。” “没得和你主子一样没心没肺,活脱脱的渣男一个,若是哄不好空青,我是不会答应让她嫁你的。” 云裳说着,还不忘把顾行俨也骂了。 黄达:“……” 这个时候可不敢替七殿下说话。 王妃如今的身份不仅是主子,更是未来的“丈母娘”。 “我黄达对天发誓,一定不负空青妹子,王妃请您放心。” “少来这套虚的,若不是本妃找你,你不也就这么算了?这个时候知道说好话了。” 云裳才不会给他好脸色,毕竟空青也是委屈的。 黄达沉了下,“原本想等跟殿下一起去军中升一升职务,立下几桩军功,再求殿下出面,向皇后娘娘要个懿旨赐婚,她们也不敢闹了。” 黄达此时才敢说出内心打算。 云裳讶异,没想到黄达早已想了主意? “那还对所有人说终身不娶?还说什么宁愿战死沙场,果然男人的嘴皮子不能信,一旦信了,就输惨了!” 黄达:怎么说都不对了? 还是闷头别说话,否则就不止骂这几句了。 云裳懒得与他拌嘴,事情说完,便把人赶走。 黄达灰溜溜地离开,琢磨又琢磨,偷偷跑去找冬翠。 他总要问问空青缺什么、喜欢什么,不然这女人怎么哄? 但空青一句话就把黄达给灭了,“空青姐姐最喜欢的就是钱,黄达哥哥没有吧?” 第173章 痴心妄想! 黄达被一个“钱”字惊得落荒而逃。 其实也不是空青抠门,也是最近一心想倒贴,才开始精打细算,也做点儿活计出去卖。 她知道执意要嫁给黄达,王妃并不满意。 可若开口说没钱,王妃一定会慷慨大方的贴补,让空青自觉有些太不要脸了。 好在是宫中出来的,她刺绣的手艺还在。 空青便偷偷去找了梅三娘,从她那里接了活计回来做。 赚一点银子是一点儿,倘若嫁给黄达,没有房子没有钱,可能连彩礼都没有。 但空青不想过得窝窝囊囊,两个人的小家总要置办的。 拿了已经绣好的物件,趁着云裳看书的功夫,空青便打算去一趟锦绣庄。 毕竟是她求的活计,没得让梅三娘还到王府来取了。 空青也没有动用府上的马车,所幸离锦绣庄也不远,她便步行而去。 空青把绣品交上,拿了银子匆匆往王府里赶。 谁知道半路却被王氏和小霜给拦住了。 “大家快来看呀,就是这个贱女人要抢我女儿的未婚夫,她就仗着是七王妃的侍女,横行霸道,想要逼死我们母女俩。” “大家快来看呀,这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刽子手,真是缺了大德了!” 空青被吓一大跳。 她哪能想到走在街上被拦住?而且还扯着她不松手的这么骂! “你们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空青很想挣脱,却无能为力。 “放开你?让你回去告状,再让七王妃把我们赶出京城,致我们于死地吗?你休想!” 王氏拼死的力气,哪是空青能挣开的? 三两下拉扯,她便被王氏撕破了衣裳,就连兜里的银子也落了地。 空青连忙蹲下去捡,却被王氏一脚踩在手上。 “你个臭丫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银子?一定是蒙骗了我儿子的钱,给我拿来吧你!” 王氏把空青踹开,捡了银子就往兜里揣。 空青连忙去抢,却又被王氏推了个跟头,跌倒在地。 此时围观争吵的人也越来越多,更有人认出这是七王妃的贴身侍女。 之前就已经在七王府门前闹过一通,没想到还无休无止了? 可再看空青委屈,若是真抢了人家的未婚夫,也难怪那女子敢于七王府对着干,这摆明是要拼命了! 空青彻彻底底地傻了。 她何时遭遇过这种事情? 她只能跌在地上不停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勾引,他和你女儿根本没有婚约,都是你们胡编乱造的!” “你还敢不认?他是我儿子,我说他有他就有!” 王氏厉声叱喝,蛮不讲理。 小霜尖尖的指甲顿时朝着空青的脸挠去,“让你这个狐狸精勾引我男人,我破了你的相,看你还能勾引谁!” “不要啊!” 空青抱着头,被小霜一顿挠。 血淋淋的道子在手和脖颈上留下,看得周围的人已经无法容忍了。 “你们这样伤人,实在太恶劣了,这可是个姑娘啊!” “就是,何况具体怎么回事还不知道,怎么能当街打人呢。” “若真是辜负了你女儿,也找男人算账去。” “七王妃身边怎么可能有歹毒的侍女?我看你们娘俩儿倒是挺凶的。” …… 人们左一句右一句的指责。 王氏没有丝毫的怯意,反而更是狂妄。 “你们懂什么?我们娘俩都快吃不上饭了,我当然要和这个狐狸精算账!” “想怎么样你直说,这位姑娘可还没嫁呢。” “嫁?她做下这么恶心的事情就应该死!” 王氏朝着空青啐一口,“我儿子的魂儿早被你给勾走了,你若不死,他怎么可能回心转意娶我女儿?” “你就应该死,马上死,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母女俩在空青耳边不停唾骂。 空青始终抱着头,一动都不敢动。 王氏去扯她,“你别在这里装死,你给我们说话!” “给你一把刀,你捅死自己,此事便算了,你若不死,我便天天去你家门口骂你,和你不死不休!” 匕首落地的清脆,让空青的身子僵了一下。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那冰冷锋利的物件,却颤抖着手,想要去拿。 王氏眼神一怔,只思忖空青不会握了匕首,来杀她们吗? 小霜趾高气扬,才不信空青有那个胆量。 她还上前踢了空青一脚,“看什么呢?你倒是自杀啊,我看着呢!” 空青恍恍惚惚,已经顾不得被伤得有多疼。 她轻轻地把匕首捡起来。 她只是想嫁给心上人而已,真的就这么难吗? 可就因为她爱上了黄达,不但连累黄达被指责不孝,还让王妃也跟随受牵连。 她这一次真的错了吗? 一股悲凉之意袭上心头,空青的确萌生了以死谢罪的念头。 可她的手还没等抬起,一双大手突然出现,把匕首抢了过去。 又一件厚重的披风把她身子裹住,“别怕,我在,我们回家。” 听着那粗犷沉稳的声音,空青看着那道人影,以为是在做梦。 黄达满脸心疼地抱着她,“是我,真的是我,我们回家!” 空青呆呆地望着,眼泪瞬间流下来。 她扑在黄达怀里呜呜的哭,一边哭还一边捶打他,“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呜呜呜!” 空青的拳头不重,黄达的心却很疼。 他被冬翠打击的落花流水,便想先给空青打个欠条,以后努力赚钱,把欠她的全部补上。 但他去找空青,却被门房说空青出去了。 仔细问过之后,才知道空青在给锦绣庄做活计。 黄达不放心,沿着一路去寻找,却没料到正看到王氏和小霜在逼空青死。 若不是向王妃承诺,不对此事插手,黄达真想一刀抹了二人的脖子。 但他已经发誓,会对空青一辈子好,便撂下了以死相搏的念头,安安稳稳地带她回家。 此时王氏和小霜反应过来。 “这对狗男女,简直太不要脸了,大庭广众之下就搂搂抱抱,实在欺人太甚了!” 王氏张口就骂。 黄达杀气浓郁的眼神望过去,吓得王氏连忙搂住女儿退后几步,“你干什么?我是养你的娘!” 黄达态度冷漠,没有一丝感情,“你只需庆幸七王妃不许我动手,否则先去见阎王的一定是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我铁打的汉子,扛得住。” “但你们想伤害我的女人,痴心妄想。” 第174章 惹了不该惹的人 黄达撂下此话,抱起空青便走。 他身形魁梧霸道,气场严厉冰冷。 刀山血海中滚出来的凶恶煞气,让人下意识的退让出一条道路。 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只默默地看着他带空青阔步离去了。 小霜眼前此幕有些慌乱,“娘,这……他和我们撕破了脸,以后我们是不是花不了他的俸禄银子了?” 她第一件事便想到了钱。 早已经用惯了,突然没有,哪能受得了?! 王氏嫌她没出息地瞪了一眼,“那点银子算什么?眼光要放长远!” 小霜抿了抿嘴,不敢吭声。 王氏看着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只能迅速带小霜离去。 她还要回去问问雇她闹事的人,什么时候把后面的尾款给结了? 把黄达得罪惨了,她没了来钱的渠道,务必要把那一笔巨款拿到手,她和女儿就能彻底的衣食无忧了。 黄达把空青带回七王府,云裳也才知道这丫头到底干了什么。 “王妃不要怪她,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空青,还让她为了属下操心耗神,去接私活……” 黄达拳头攥紧,内心愧疚万分。 他没想到空青居然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而他却连一份承诺都没有给过。 云裳有些生气,摆手让黄达离开,“别在这里废话,你亲自去照顾她,她身上但凡留下一丁点疤痕,黄达……你死定了!” 黄达一个激灵,连忙退下,跑到厢房去看空青。 云裳心中一肚子怨气,却也没法子对空青发火。 只能大冷天还不停扇扇子,最后去院子里站一会儿,让寒风消一消心中怒火了。 “王妃您消消气,空青姐姐也是怕您惦记,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夏翠连忙递上茶,又端来了点心。 冬翠也为空青求情,“姐姐也是没想到会被那母女俩盯上,若是坐马车去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那母女俩实在太可恨了,王妃可不能放过她们。” “希望黄达哥哥能是个好归宿,否则空青姐姐就太不值得了。” 夏翠和冬翠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可眼下空青除了黄达之外,也根本看不见外人? 云裳叹了又叹,“我不是怪她接私活,是怪她害怕麻烦我。不想让我贴补银两可以说,想接私活也可以说,让门房跑腿儿一趟不行?偏偏要自己去锦绣庄。” “咱们府里是穷得连马车都用不起?” “你们两个若敢像她一样,我就打断你们的腿,谁都甭想稀里糊涂的嫁!” 云裳生气,更多是因为心疼。 空青旁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即便在宫里也没受过那等委屈。 看着她手上身上血淋淋地道子,云裳真是第一次动了怒。 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她必须连本带利的都找回来! 夏翠连连点头,“王妃放心,奴婢不可能像空青姐姐那么傻,没钱没房子,奴婢才不嫁。” 冬翠虽没什么主意,却也跟着点头,“奴婢也是,奴婢在卜仙居给王妃做一辈子饭,也不出去受委屈。” 天色已晚,云裳消了半晌火气,也也只能洗漱睡下。 她已经去信儿给梅三娘,想必很快会有消息。 而且这件事要找一个为黄达做备书的人,顾行俨要大年夜才回来,时间有些晚。 找谁合适? 云裳也需要再想想了。 翌日清早,云裳睁开眼就听到院子里叽叽喳喳。 她披了一件衣服到门口,就见黄达端着碗追空青,要把她赶回东厢喝药。 可空青偏说自己的伤无碍了,要来侍奉云裳起床。 二人争执不休,好似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的两只斗鸡。 云裳隔着屏风轻咳两声,“缺了你,我还不过日子了?伤势未好之前不许来我房间伺候,谁乐意看你伤痕累累的模样,丑死了!” 空青原地呆住。 这就被嫌弃了? “听到没有?王妃都命令你回去了,咱们先回去把药喝了吧?” 黄达在一旁小心翼翼。 空青瘪瘪嘴,“王妃,人家真的没事了……” “嫌你丑,听不懂?快点回去!”云裳又一声喝,空青只能灰溜溜地回东厢。 黄达擦了脑门上的汗,连忙跟进去。 夏翠笑得合不拢嘴,也连忙进屋打水,侍奉云裳洗漱。 “黄达哥哥求了一早上都没管用,王妃您说两句,空青姐姐就服了,还真卤水点豆腐,是一物降一物。” “这丫头也该被训一训,主意比谁都多!” 云裳洗漱完毕,便坐了院中吃早饭。 她刚想让人去问问梅三娘查得怎么样,倒是宋旭久派人送来了消息。 “这是宋大人让卑职交给王妃的,请您王妃过目。” 云裳把册子打开,是府衙调查了这些年王氏和小霜的亲戚往来以及亲朋好友的名单。 包括这些人的身份和背景也标注得十分详细。 云裳十分满意,“帮我谢过宋大人。” 老虎不发威,宋旭久真当她是病猫。 这不也老老实实的把信息查清楚了? 只是云裳没想到,黄达居然做了这么久的冤大头。 “宋大人说,这是府衙上上下下应该办的,多谢七王妃的指点。” “嗯……但本妃的侍女昨天在街上被人扯着衣服骂,还被打伤了,这京城的安全可不怎么样啊。” 云裳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封信就把宋旭久放过。 衙役:“……” 感觉宋大人惹了不该惹的人,要倒霉透顶啊! “不知受伤的姑娘在何处?卑职仔细问问情况?” 敢打七王妃的人,哪个不长眼的疯了吧? 云裳点了点头,“去厢房问吧,还是孙太医给包扎的伤,你们记得再去太医院问一份伤重程度,送到府衙备案。” 若不是谢医正昨天忙得走不开,云裳一定把他请过来。 她要所有人都知道,七王府从上到下,没人敢欺负。 衙役的嘴角抽了抽,连忙低头拱手,“卑职领命,先去查案办事,王妃如若没有吩咐,卑职这就退下了。” 区区一个侍女都要太医院来人包扎? 那缺心眼儿的母女俩到底知不知道惹了什么人? 衙役根本不敢琢磨领赏钱儿,一溜儿小跑就奔东厢。 云裳让夏翠把宋旭久送来的人名名单递一份给梅三娘。 府衙毕竟是堂官,私下查人抓人也不方便,还是由梅三娘出面更合适。 梅三娘做事干脆利落,下午就来给云裳回了消息。 之所以亲自前来,也是查到的事情不方便给外人知道,因为羞于出口。 “……那王氏早就有了姘头,一直用黄大人的银子养着外人,那姘头是宁安侯府跑腿儿的,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根本就不是个正经人。” “奴家刚才派人去各个赌坊里找人,他被西边最大的赌坊老板给打了出去。头破血流的,鼻子都歪了,而且那赌坊的扬言三天时间必须还清欠银,否则就会要了他的命的。” 第175章 立功赎罪的机会 “哟?居然还有这种事?” 云裳很是惊奇。 宋旭久送了王氏这些年交往的名单,她虽知道有个相好的,却不知道还欠赌债。 梅三娘在市井间游离久了,对这等事看得再平常不过。 “不仅如此,赌坊老板放话,若是他还不上钱,就把他的女人卖了窑子里抵债,连带着她女儿也跑不了,这娘俩儿恐怕都没好果子吃了。” 云裳不禁唏嘘。 昨天还趾高气扬的当街要逼空青死,今天就遭了这么一份报应?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种泼妇无赖,太规矩的人收拾不得,只能以恶惩恶。” “其实王氏根本没留下什么银子,都贴补给这个男人了,一报还一报,她也没什么好日子过的。”梅三娘道。 “那赌坊的老板,三娘可认识?” 云裳不能就这样算了,她还想把事情闹大,揪出洛瑾瑜好生蹂躏一顿呢。 梅三娘立即点头,“就是来问王妃想怎么做?那赌坊的老板与奴家有过交情,奴家说得上话。” “我给他一天时间,让他尽力的收银子,明天我会派人把这三个人带走。” “但除了我之外,不许他把这三个人转交给其他人,否则他的赌坊别想开下去,跑了京城也没用。” 云裳突然想到找谁为黄达做备书,而且还要把此事明明白白的扯出来。 梅三娘立即应下,“奴家这就去给他传话,他是个懂得做人的,不会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云裳道:“提醒一下,谁都有脑子一热的时候。” 梅三娘点头道,“奴家这就回去了。” 让夏翠送走了梅三娘,云裳则吩咐孙姑姑备车,她要进宫去一趟。 有黄达和空青守着府邸,云裳这一次把冬翠也带走了。 夏翠还收拾好给皇后娘娘的年节礼,除夕夜云裳不到宫中来,该送的礼要提前孝敬到。 得知云裳突然来了,皇后有些诧异。 看着她大包小包往永安宫里搬,皇后更是奇怪,“怎么送了这么多物件来?你再不来,本宫就要派人找你了。” 云裳笑笑,“年节礼甭提贵重不贵重,主要图个喜庆。” 其实大半是上次顾行澜送到七王府的,云裳借花献佛。 皇后自当不知道,拉着云裳絮絮叨叨,又说起上一次的事,“本宫很想借机帮你和行俨要点好处,可惜陛下顾忌那是太子的亲家,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皇后怎么想都有些亏。 “母后为我们着想,云裳心里知道,今儿难得来,就在母后这里蹭顿茶。” 云裳又拿了礼物给十二皇子的母亲,“还给良贵人也带了一份年礼,不如把她也召来吧?” 皇后一愣,随后笑着看云裳,“你这又打了什么鬼主意?和本宫居然还不直说。” 皇后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云裳开口,她便知其另有目的了。 云裳也没隐瞒,“上一次是十二皇子的人漏了口风,我要给他个机会做弥补,免得七殿下回来之后,他这个做弟弟的无言以对。” 皇后眼前一亮,随后又满是不喜,“难道那个女人还不肯罢休?你也是,好端端的为何要与太子殿下那么近?你也要为俨儿的名声着想。” 皇后自当听说顾行澜去过七王府。 她本就想针对此事叫云裳来说一说。 云裳顿时不乐意,“太子殿下找上门,难不成我还给骂出去?” “起码俨儿不在家,就不要让他到府里嘛。”皇后很介意。 云裳幽幽道:“好似我躲开,那个女人就会放过我似的,母后摆明了被害者有罪,极其不公平。” “行行行,本宫说不过你,但你想让老十二干什么?得和本宫说清楚。” 皇后也明白,云裳是苍帝看重的人,她也没法子拿严苛的规矩教训她。 云裳便把空青在街上被打了的事情说了,“……这丫头性子单纯,就非黄达不嫁,她毕竟是您身边长大的,哪能被这般欺负?” “我已经查到那个女人的相好就是宁安侯府里跑腿儿的,这事儿若与洛瑾瑜无关,我云裳的名字倒着写,不能就这么算了!” 云裳简简单单,把空青和黄达的婚事与皇后和钱嬷嬷说了说。 钱嬷嬷顿时火大了,“怎么还有如此不要体面的女人?还嫌空青身份不够?呸!那是永安宫出去的人,岂容她们这般欺辱,太过分了!” 空青自小是跟在钱嬷嬷身边的。 无论她怎么调皮,钱嬷嬷都不舍得她被外人打。 皇后听了此事也很不满。 这哪里是打空青? 分明是打她永安宫的脸。 “这丫头怎么瞎胡闹?偏偏看上那个黄达?” 黄达常年跟在顾行俨身边,皇后自当是认得的,“而且那黄达什么都没有,跟着他吃苦吗?” “所以才不敢跟我说,起了倒贴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偷偷溜出府,被那娘俩儿截住,我已经训过她了。” 云裳也很无奈。 皇后沉叹一声,“本宫给她选个更好的赐婚,总不能嫁过去连饭都吃不上。” “那丫头铁了心要嫁,您不如多给点陪嫁……” 云裳也没底气说空青是“恋爱脑”,毕竟她这个主子也不怎么样。 皇后心里再不情愿,可听这意思,也不是她能搅和得了的? 何况都已经搂搂抱抱了,姑娘家也不可能再嫁他人。 皇后又絮叨了两句,才让人去叫良贵人和十二皇子到正殿。 良贵人鲜少在正殿出现,今天见到云裳还收了年礼,连忙道谢。 十二皇子被召来喝茶,颇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上次他的人走漏风声,把七嫂给坑了,他这个主子也很没脸。 “你刚被陛下分配职务,经验尚浅,多跟在你七哥七嫂身边学一学,才能压得住场面,不被那群奴才欺负住。” 良贵人虽不知云裳为何事而来,但也当面把话说明白: “别以为你是皇子,那些人表面敬畏你,私下就不会动心思。若想成就一番事业,你要学的有很多。” 良贵人嘱咐着,十二皇子只能连连答应。 皇后给云裳递了个眼神,便让良贵人陪她进寝殿去更换一个发钗,把此处留给云裳。 第176章 孤已经知道了 十二皇子岂能不知云裳找她有事? 他直截了当地开口,“七嫂想骂就骂吧,的确是我没管住手下的人。” 狡黠在云裳的眼眸中闪过,“想不想立功赎罪?马上就可以给你个机会。” 提到立功赎罪,十二皇子自然马上答应。 云裳又把黄达和空青的事情讲给十二皇子听。 但她重点不是八卦,而是放在了宁安侯府的人身上。 “上一次宁安侯府推出个管事把所有过错都扛了,这一次显然也设计后了,否则黄达的亲事,怎么也扯不到我身上。” “恰好那母女俩和情夫出了事儿,你去把人摁下,严刑逼供,希望你这次能查出点儿眉目,别让宁安侯府的人还把你当乐子耍。” 云裳后半句添油加醋。 毕竟十二皇子的人是卖了消息给贞妃的人,而贞妃又和宁安侯府有亲戚。 十二皇子早就气在心头,怎能放过眼前的机会? “七嫂放心,这次我一定帮您深挖到底,哪怕父皇想护着都不行,因为这已经是把咱们当蠢货一样耍了1” 十二皇子自幼跟着顾行俨。 臭脾气也跟他差不多。 云裳笑眯眯地道:“没事,你可以大张旗鼓地闹,反正你七哥也快回来了,烂摊子他来收拾也无妨。” 顾行俨此时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议论我? 十二皇子却很有底气,“收拾不了按察司的犯人,还收拾不了几个民间的混子,那我这个皇子做得也太窝囊了,不如请旨卸任,专心在宫里啃老了!” 云裳又拽他嘀嘀咕咕教了许久。 十二皇子听得仔细,更惊诧七嫂的鬼主意这么多? 她可不仅仅只会卜卦啊! 二人商议妥当,十二皇子便已经出宫去按察司调配人手。 他必须要在宁安侯府反应过来之前把这几个人拿下。 若被捷足先登,他就太过被动了! 云裳安排好事情,又陪着皇后说了片刻闲话,递上了早已画好的平安符,便带着冬翠夏翠回去了。 翌日下晌。 云裳听到了孙姑姑传了消息回来。 十二皇子雷厉风行,掐算好云裳许诺的一天时间,一大早就直奔了赌坊抓人。 那时王氏和小霜也被赌坊的人看押起来。 故而十二皇子也没费力气,一起抓了三个,直接押回按察司,扔了重刑水牢中,让他们见识了一次什么叫真正的刑罚。 王氏的姘头本就不是有骨气的,立即把二管事给交代出来,还说他给的银子都已经被输光。 十二皇子又把二管事一家子都给抓起来。 二管事的儿子刚刚得了洛瑾瑜的人情去了明德书院读书。 按察司自当去明德书院拿人,包括书院的院长都一并押起来问口供,到底是谁背后给了话,让一个侯府赶出去的管事儿子去了官家书院,这已经是违背苍国律令了! 按察司接连抓人、审讯,再抓人。 而且几乎都与宁安侯府有关。 宁安侯气得去按察司找十二皇子,质问他到底何意。 十二皇子自当理直气壮,“回去问问你女儿干了什么再来回话。” 宁安侯一口老血险些喷出去,“我的女儿是待嫁的太子妃,岂容十二殿下这般污蔑。” “指使旁人栽赃四品副将,污蔑亲王妃名声,还出手打了母后宫中的侍女,她还进宫?” 十二皇子冷嘲道:“我劝您再想一想,她进宫不见得有什么好日子过,也甭说此事与她无关,我七哥很快就回来了,此事是否与宁安侯有关,我也是要仔细查清楚的!” 十二皇子说完便走,晾了宁安侯一个透心凉。 京城热热闹闹又三天,洛瑾瑜终于扛不住压力,进宫跪在慈安宫的门口,请求太后开恩原谅了。 太后并未理她。 而是由着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整天,彻底地晕倒过去,才派人把她直接送回了宁安侯府。 太后刚召苍帝来仔细聊聊此事,皇后出面给黄达与空青赐了婚,还给了十八抬陪嫁。 当然,这陪嫁是云裳先送入宫中,以皇后的名义赏赐的。 这也是为了空青撑腰,看谁还敢说她抢旁人的未婚夫,有皇后娘娘做靠山,所有碎嘴子都闭得严严实实的。 太后无奈,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太子的亲事岂不成了笑话? 苍帝也有些怪罪皇后,却被皇后一句话给撅回来,“还没嫁入皇宫,就趾高气扬地动心思闹事,这若真的进了皇室的门,后宫还不被她搅乱了?就是该给点教训了!” 苍帝一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 身为一国之君,是最讨厌后宫乱套的。 “但太子毕竟马上大婚,此事要压一压,太子也是要体面的。” “依着臣妾说,不如换个人吧,这种人将来如何母仪天下?根本不配。”皇后可算找到机会扬眉吐气。 苍帝讪讪,却又没法子与皇后解释。 这洛瑾瑜不过是个生子工具而已,若是没有破解妫族毒咒的办法,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这话如何与皇后说? 苍帝也只能含含糊糊,把此事说过去。 只是太后却召来顾行澜,要他出面去按下此事风头,“……陛下已经赐婚,礼部的仪程也办得差不多,洛瑾瑜的确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太子妃若换了人,就是儿戏一桩了。” “皇祖母为何如此袒护洛瑾瑜?他并非孤心目中的良配。” 顾行澜直接逼问,太后怔了一下,“她的才学是有的,只是性子太傲,事事争强好胜,但却是为你生儿育女的好人选。” “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顾行澜云淡风轻,透出的语气却难得的没了往日的恭敬。 太后蹙紧眉头,捋了一下耳边银白的碎发丝,“太子若不满意,当初为何不直说?何况你与云裳之间的纠葛,的确惹人非议,是要适可而止了。” 顾行澜笑了笑,突然道: “孤没阻止,因为她只是为皇室绵延子嗣的工具,早晚会死。” “孤舍不得云裳死,所以才没有拼力与七弟争抢。” “孤的心中只爱慕云裳一人,旁人都无法比拟,因为孤能够从她身上嗅到母亲同样的味道。” “皇祖母也没必要再隐瞒,孤已经知道毒咒的事情了。” 第177章 她是港湾 顾行澜的一番话,震惊得太后许久缓不过神,只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妫族毒咒的事,只有继位之人才能知道,太子又怎么可能知道? 太后瞬间想到云裳。 云裳曾帮助按察司审过犯人,莫非是那时透露的?云裳并未向陛下表明,反而在装傻? 顾行澜跟在太后身边二十多年,太后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太后在想什么。 “并不是云裳,其实孤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顾行澜也没等太后追问,直接告诉她,“孤的母后临死前曾留过一封遗书,就绣在了她给孤亲手做的一件小袄内。”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孤却一直印在心里。这么多年过去,孤帮父皇做了很多事,岂能一丝痕迹都捕捉不到。” 顾行澜的眼神落寞又悲哀,他修长的身影,孤单不染世事,与这威严宏伟又冰冷无情的皇宫格格不入。 太后吞咽下喉咙,眼眸涌起湿润。 “千万别怪你的父皇,他也是没有法子。” “孤怪不怪他,又有什么用呢?”顾行澜的笑容格外的苦,“孤的母后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 太后无言。 她仍处在顾行澜知晓真相的震惊中。 “这件事不能让你父皇知道。” 苍帝脾气,太后太过了解。 他狂妄自大、傲慢狭隘,若发现顾行澜已经知道先皇后死在他的手里,一定会害怕顾行澜报复,会先下手为强。 “孤没那么弱小,仍需要活在您的羽翼之下,今天孤说起这些,是要让皇祖母明白,谁才是孤心中最爱的人,至于您选的那位为皇族延续血脉的女人,孤根本不在意。” 顾行澜也给出了许诺,“孤会与她成亲生子,但您也莫再针对云裳,云裳是孤厌世时停靠的一处港湾,若这处栖息之地没了,孤也不知该去何处了。” 留下此话,顾行澜便折身离去。 太后哑然地坐了椅子上,她的手一直颤抖着,好半晌都平稳不下来。 常公公立即递上了水,“太后千万别急,您慢慢喝。” 太后抿了几口水才算缓过神来,“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苍国的荣耀彻底保持不住,要被揭开真相了吗?” “您也不必忧心,太子殿下早晚都会知道,只是知道的早了些,只要他顺利继位,顺利诞下皇嗣,又有什么区别呢?”常公公在一旁劝道。 太后眼神涣散地看着常公公,“你想得太简单了,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不是闭上眼,它就不存在了。” “去把陛下请来,哀家有事和他商议……或许这个毒咒真要去寻找解开的法子,就让那个女人试一试吧。” 太后与苍帝商议如何让云裳破解毒咒之时,云裳正在七王府帮空青准备成亲的事。 十二皇子出手,王氏和小霜包括王氏的姘头接连丧命。 倒不是被砍了头,是在按察司的牢狱中吓死的。 包括被宁安侯打瘸腿的二管事一家也消失不见,这倒不是十二皇子和云裳动的手。 更大的可能是宁安侯斩草除根。 京城闹腾了一通,十二皇子也没掩饰是洛瑾瑜故意针对云裳。 一时间洛瑾瑜的名声跌宕谷底,宁安侯府没有过年的喜庆,好似出了大殡一般。 但宫里迟迟没有退婚另选太子妃的旨意,这才让人们品味到其中的与众不同,或许宁安侯府还有一线生机。 但云裳可没心思去管洛瑾瑜的死活。 皇后赐婚,她这个做主子的自当要为空青婚事操心。 成亲的小院是云裳送的。 就是之前住的那处三进的院子。 空青若嫁为人妇,便成了七王府的姑姑,替云裳执掌内院中馈一职。 “你们二人成亲,也没得再走那些繁琐的流程,大年初一喜庆,而且七殿下也回来了,正好能给你们做证婚人。” 云裳不想整日在院子里看这二人撒狗粮。 只想早早地把她们撵出去。 夏翠和冬翠也格外同意,何况女眷的院落,黄达整日里端着汤碗追空青,成何体统? 黄达自然满心乐意,还跪地给云裳磕了三个头。 空青有些小别扭,又想嫁人,却又不愿意单独出去住院子。 “那里离王府有些远,成亲之后奴婢还是回来住后面的小屋子吧?否则每天路上就要耽误半个时辰呢。” 她只在两个地方生活过,皇宫与七王府。 虽然随云裳去住过一阵子小院,但身边的人一直没变过,便没有那么多胆怯与害怕。 如今要与黄达单独出去住,空青的确有些心难安。 “人总是要长大的,难不成我还管你一辈子?”云裳受不得她幼稚的模样。 “奴婢要个小屋子还不行么?反正不想离开您身边。”空青嘟嘟囔囔。 云裳翻了个白眼,“要不然我进宫请旨,把你这婚事取消了,你就在我身边待一辈子。” “啊?这可不行,娘娘的旨意怎么说撤回就撤回,媳妇儿,你还是别闹情绪了,哪里不满意你说,我都给你准备齐全还不行?” 黄达顿时惊了。 他知道,这位七王妃可没什么事情做不出。 空青撇撇嘴,也只能不再纠结说违心的话。 虽然没有亲自绣嫁衣,但看梅三娘送她的一套喜妆发自内心的爱。 她从没想过,这辈子嫁人能穿上锦绣庄的新娘服,除却没有官家那么奢华的用料和图案,单是那小鸳鸯也惟妙惟肖,怎么看都挪不开眼。 云裳不愿操心琐事,把张罗空青亲事的活计交给了夏翠。 夏翠也不懂,还要去请示孙姑姑。 云裳掐算着日子,顾行俨应该明日就回来了? 他走的这段日子,的确有些想念。 冰天雪地的寒冷,也不知伤势是否有反复? 正琢磨的功夫,六福匆匆进门,“宫里召您去一趟,是陛下。” 云裳讶异,“何事?这都马上要过年了。”今日是大年二十九,就连衙门里都没多少人,准备过年休沐,准备年节送礼。 六福摇了摇头,“小的也不清楚。” 她正犹豫的功夫,玄知突然出现。 “……陛下也召我进宫,我们路上再说吧。” 第178章 她真的很傻 云裳见到玄知,一时愣在原地。 除了那一次他把她从按察司送回王府,还再也没有见过他。 多日未见,玄知消瘦许多,脸上还有未刮干净的胡茬,但精气神比刚见他时恢复些许,起码眼眸中的光芒,要更晶亮了些。 云裳点了点头,“我这就吩咐人备车。” 玄知没有拒绝,而是在院中等待。 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思忖,一个字都没有说。 云裳则去更换了进宫的正装,带着夏翠一同出门了。 夏翠随着孙姑姑坐在马车前沿,云裳与玄知在车厢内。 还是云裳率先开了口,“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玄知闭目养神,“你觉得毒咒应该如何解?” “你已经知道了?” 云裳惊讶一瞬,也不再奇怪。 玄知毕竟是清虚观的观主,就算之前不知道,回清虚观一趟,他恐怕已经把妫族之事查得清清楚楚了。 “我暂时没有头绪,只知道所有符咒都有破解之法,无一例外。” 玄知点了点头,“我也有许多困惑之处,一时没有头绪。” “他的尸首有问题?连你都查不出?”云裳有些奇怪。 玄知不禁苦涩道:“就是太正常了,所以才不对劲儿。” 云裳讶然,看来妫族还有很多他们不清楚的秘密。 “若陛下让你我联手破解毒咒,你会答应吗?”云裳突然问道。 因为这是一滩泥沼,不知道深浅,更不知有多难。 玄知代表的可不是他自己,而是清虚观。 若真的接了破解毒咒一事,可谓把清虚观也置于妫族的对立面,玄知的安全也没那么稳妥了。 玄知轻牵一下嘴角,“我还有得选择吗?” 云裳眨么眨么眼睛,“清虚观向来不问世事,你现在拒绝也来得及。” 玄知半挑下眉,倒是自嘲的笑了下,没有说话。 人间一次桃花劫遇上这么一个脑子不开窍的女人,似乎也是福气? 若她真的懂了,他反而不知该怎么办才对了。 云裳以为玄知另有隐情不方便说,便也没有追问他为何接手此事,便与玄知一起讨论起妫族的事宜。 也是把两个人知道的情况汇总了下。 大多情况一致,只是玄知知晓的更加详细。 “之所以要除掉那位亲王和妫族后裔,并非单纯的因为她是妫族,也是那位亲王有继位的可能。” 玄知的神色格外平淡,“皇室的争权夺位,是毫无情字可言,若不是为了皇位之争,谁又会冒险去管那么一个妫族的女人呢。” 云裳抿了抿唇。 其实她也曾想过是否有此可能。 但没有证据,她只是想想罢了。 “情分这个东西,在权谋中是最大的软肋,难怪她临死之前会下这么毒的一道咒,我倒是很能理解她。” “倘若是你,会这么做么?”玄知难得的提问。 云裳思忖了下,“我会。” 玄知眼眸闪过一次难懂的眷恋,“你还真不知收敛,师父当初视你为妖女,没有一丝错误的。” 云裳笑出了声,询问几句清虚道长的状况如何。 玄知温婉了些,“他的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恐怕现在也无法将你治服,你倒是不用再担心。” 云裳自然听懂了,“等事情有了结果,我便去清虚观探望他。” “那他恐怕会更快的去见天尊。” “哈哈哈哈哈……” 听着车厢内爽朗的笑声,夏翠和孙姑姑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眸中的惊诧。 七王妃可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 可能把她哄笑的不是七殿下,是玄知观主? 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出,玄知观主对王妃的感情不一般。 因为爱一个人的眼神,是无法隐藏住情愫的。 只有王妃不懂…… 不过王妃在这方面欠缺一点儿也是好事,否则这位神女太完美,让人看得不真实了。 二人到了宫中。 王公公早已等在宫门口。 见玄知与云裳一同到来,他脸上的神色略有迟疑。 但仅仅一瞬便又换上招牌式的微笑,“没想到观主与七王妃一起来了?陛下已经在御书房,咱们这就过去吧。” 云裳拿了一道平安符送给王公公,“明日便是大年,年礼不送,平安符自然是要送的。” 王公公立即道谢,这一次的笑容格外真切。 “没想到七王妃还想着咱家,多谢,多谢啊!” “别让父皇等急了,我们这就去吧。” 云裳上了小轿,玄知依旧步行。 这一路走到御书房也用了一刻钟的功夫。 云裳刚刚进了小院,便看到了顾行澜。 顾行澜的笑容刚刚露出,便见玄知在云裳的身后出现。 二人皆是道家的修行者,站在一起,超凡脱俗,如冬日的雪莲般纯净安逸,看起来似一幅画。 可这幅画却让顾行澜很不满意。 “怎么和玄知观主一同来了?孤本打算去接你。” “太子殿下安。” 云裳福了福身,并不想接他的话,“父皇可在?听到诏令便匆匆赶来了。” 顾行澜看到王公公手中的平安符,“为什么孤没有?七弟妹不能如此偏心。” 云裳的确没想到会遇上他。 “倒是我疏忽了,稍后为太子殿下画一副。” “不必,我这里有。” 玄知从身上拿出了平安符,“敬献太子殿下。” 他也不管顾行澜想不想收,不过随意抬手,那平安符已经在顾行澜的口袋当中。 御书房的门打开,玄知看着云裳道,“进去吧,别让陛下久等。” 云裳轻应一声,跟随玄知一同进去。 顾行澜看着手中的平安符很想捏碎,但被王公公看着,他也只能拍了拍,当做无事发生。 王公公送走顾行澜,御书房交由亲卫把守,不容任何人靠近。 苍帝坐在龙椅上的身姿有些疲惫与乏累。 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半晌,苍帝才缓缓地开了口,“你们都是朕最疼爱的人才,即便朕不说,你们根据之前发生的事也一定知道妫族的过往,还有那可恶的毒咒。” “关于妫族毒咒,你们二人还有何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朕。但朕要你们解开这个毒咒。” “这是圣旨,不可拒绝。” “你们也莫要急着开口,想清楚之后,再向朕提问。” 第179章 她不知道而已 云裳与玄知对视了一眼。 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苍帝的难题。 因为这个时候,无论问不问都是二人的错。 其实也是苍帝的一道送命题,倘若二人不问,那便是对妫族毒咒早已知晓,怎么知道的,要不要解释? 若不知道的话,要问什么问题才不露馅儿?的确是一道很难的考验。 云裳思忖了下,“冒昧地问一句,陛下可知道那个女人下毒咒时,可有详细的记载?这对破除毒咒有很大的启发,不然我们不知从何处下手。” 这的确是困惑二人的问题。 云裳也没再隐瞒已经知道,毕竟这个时候还装傻有些演技太过。 玄知也点了头,“的确,倘若有详细的记载,不是简单的故事,对破除毒咒有很大作用。” 苍帝看了二人半晌,才沉叹一声。 他从桌案上拿出了一个册子,“你们仔细看吧,这上面是最详细的记载,除此之外,皆只言片语,没有详细的记录了。” 云裳和玄知接过那册子仔细地看。 只是二人都想第一时间看到内容,凑得有些近。 “咳咳咳……”苍帝看不下去,咳嗽了几声。 玄知顿时脸红,躲开云裳,由她先看。 云裳却浑然不知,一门心思地看着册子上的内容。 她认认真真地翻阅一遍,随后把册子给了玄知,独自在一旁凝神思忖上面的内容,格外专心。 苍帝啧啧几声,这儿媳妇是不是有点傻? 不过傻一点也好,起码他那儿子不用太担心。 他这做长辈的也得过且过,真的说什么,反而不雅。 玄知也静下心把册子看完。 “这件事需要时间打磨,但一定有破解之法。” 玄知给出承诺。 云裳也点头道:“父皇,我们一定会尽力。” “其实朕也没什么盼望的,朕这一代已经过去,主要是为了太子,朕不希望他承受与朕相同的痛。” 苍帝这话颇有几分真情流露。 身为帝王,他知道应该薄情,但将心比心,当初的疼太痛,可身为苍国的继承者,务必要扛得住。 倘若能在他这一代遏制住,就再好不过。 见苍帝也无心再多说什么,云裳和玄知又询问了几句,便一起离开,留苍帝在书房内独自惆怅过往。 只是云裳出了御书房的院子,就看到了顾行澜。 “太子还在?”云裳有些惊诧。 想到苍帝刚刚提到他,云裳突然觉得顾行澜也有一些可怜。 可她不知顾行澜是否知道真相,想劝几句又没办法开口。 顾行澜自然不会揭穿,“孤在等着七弟妹的平安符,不知现在有时间为孤单独画一幅了?” 顾行澜的眼神落在玄知身上。 显然是在警告:他有一些多余,可以先行离去。 但玄知却未动声色,看着云裳。 云裳挠了挠头,她脑子里现在全是刚刚陛下给的册子内容,一时间把顾行澜给忘了。 “画,我现在就画。” 云裳去东厢找了一个桌子,拿出随身携带的符纸,沾了朱砂笔便绘了一道符。 顾行澜十分满意,“没想到,你记得孤的生辰八字。” 云裳的平安符是根据每个人的命相量身定制。 云裳点了点头,“对八字我过脑不忘,但凡看过的生辰全部都记得。” “咳咳……”顾行澜讪讪,就不能独特一些? 玄知则在一旁看着她的笔法,有那么一丝诡异的气息,却又察觉不出问题。 云裳画完,便把符咒递给了顾行澜。 顾行澜小心翼翼地收好,“为表谢意,孤送你回去?” 这个借口找得十分恰当。 玄知倒佩服这位太子,无所不用其极。 云裳讶然,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还要与玄知观主商议一下后续的事情。” 两个人都看了苍帝册子上的内容,却还没有交流过。 顾行澜却不妥协,“那便一起,孤做东请你二人去春凤楼,谁都不要拒绝。” “这……”云裳有些迟疑,当着顾行澜的面儿,她还怎么和玄知商议? 玄知很是果断地拒绝道:“在下不吃外席,多谢太子殿下一番好意。” “改日,等七殿下归来之后,王府会举办一次宴请,到时请太子殿下赏光。”云裳见玄知不愿,也只能推辞。 顾行澜看玄知的脸色充满了戾气,“既然如此,孤也不强求,听说黄达和空青初一成亲?孤会去的,算是为准太子妃施一份歉意。” 这个理由似乎没法拒绝。 云裳也只能连连点头,和玄知连忙离去。 二人上了马车,玄知继续闭目养神。 云裳则拿出笔来写写画画,玄知偶尔瞟上一眼,发现她格外专注,完全没有因为顾行澜的插曲而分神。 论这份定力,玄知自愧不如。 他突然神经兮兮地道:“我也没有平安符,你为什么不给我也画一个?” “呃……” 云裳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玄知轻咳两声,望向车窗外,好像刚刚的话是云裳幻听,他根本没说过。 云裳无奈地拿出纸笔,给玄知也绘了一道平安符,而且是一连三张符。 玄知有些纳闷,“怎么给我这么多?” “观你气色,心有郁结不解,观你脸色,身体虚弱不佳,再观明年八字,你流年不利。” 云裳说得一本正经,“所以三道符保你明天安安稳稳,无病无灾,不过你会一直与我在一起,真遇上什么问题,我也能帮你化解的。” “谁会和你一直在一起?王妃言辞慎重。”玄知被她那话撩拨得心弦火辣。 云裳理所当然,“不然呢?当然要一起研究毒咒的破解之法,这件事无论是你还是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完成。” “你要不要到七王府来住?反正王府院子多,也不差你一间了。” 玄知:“……”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 “不了,我习惯独自研究,我们三日一见,交流各自的心得。”玄知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云裳点了点头,“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玄知:他当然有问题,只可惜这个女人不知道而已…… 第180章 殿下出事了 云裳先把玄知送回了讲经阁,并嘱咐他明日到七王府过除夕。 玄知想了想没有拒绝。 云裳才带着夏翠冬翠回了七王府。 虽然满心都是研究毒咒的事,但府内过年的气氛热烈,外加初一就有喜事,她也只能暂且把正事放下了。 “三娘刚刚来了,您恰好进宫不在,她留下了给府上做好的新衣服,您没回,奴婢便没让动。” 空青刚刚在王府,把云裳吩咐锦绣庄给全府人做的新衣服收下。 一是为了过年,二来初一七王府要嫁空青出去,云裳自然要所有送嫁的都喜气洋洋,拿出七王府的体面。 因为黄达已经没有家人,故而明日他娶空青嫁,七王府这边仍旧会去很多人,也根本分不清娘家还是婆家。 “拿去给所有人分分,你们几个得换上,让我看看是否合身。” 云裳让她们快去换上,她的银貂大氅是新做的,梅三娘还特意绣了一件云纹袄。 夏翠和冬翠格外开心,立即去试试明天的新衣服。 空青则把顾行俨的一套长袍也拿进来,“也不知道七殿下这阵子胖了没有,这袍子还是按他做大婚喜服的尺寸做的呢。” 提到二人的亲事,云裳的面色微有俏红。 洞房花烛的美好,时常难忘。 若是没有楚骊婉的出现,她会不会过得十分开心? 云裳想到了师父。 如果楚骊婉真是师父安排的,恐怕他还会逼她与皇室划清界限。 但为何师父还不出现? 是遇到了危险、麻烦缠身? 还是已经放弃了她这个徒弟,对她不抱期望? 云裳并不清楚,但又不敢过度追查妫族,以免被苍帝发现,反而为师父招来了危险。 云裳一边想着,一边看丫鬟们喜气洋洋地换了衣服,各个笑灿如花。 她不愿被过往的仇怨牵扯,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难道不好吗? 可惜这平静的日子恐怕不会太久。 若师父知道她要破解毒咒一定会大发雷霆。 她破解毒咒,是为了保护所有无辜的女人。 她们为了苍国诞下子嗣,却反而要被丈夫杀害,又能对苍国皇族有多大影响? 难道就等着揭开丑闻的那一天? 那又能怎样? 史书都乃胜利者撰写,只要皇权还在苍帝手中,他便能把一切抹杀。 所以这道毒咒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反而是女人们受罪。 云裳不想这恶果继续下去,她一定会找出办法,让其彻底颠覆。 她又想到了顾行俨。 这个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明天应该差不多了吧? 七王府热热闹闹了一整天,云裳晚间洗漱后便睡下。 翌日清晨,云裳起身就更换了金丝绣云纹的长袄。 今天七王府是要摆席的。 酒席是从春凤楼定的,自然不会让冬翠做。 原本冬翠要给她和顾行俨这桌亲自下厨,被云裳阻止了。 一年的最后一天,就踏踏实实地休息。到了太阳落山之时,不允许任何人再干活儿。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张罗着。 谁知黄达匆匆地跑了回来,他今天一早就去城门处迎顾行俨。 “王、王妃,出事了!” 黄达难得地磕磕巴巴说话,脸色都变了。 所有人都惊了。 难道七殿下出事了? 云裳的心里“咯噔”一下,胸口的疼痛让她稳了下情绪才开口,“出了什么事?他在哪儿?” “没事没事,殿下本人没出事,您千万别着急。” 黄达见云裳的脸色都变了,连忙澄清。 空青都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你倒是快点说,大过年的吓死谁?七殿下到底怎么了?!” “是宫中刚刚颁布旨意,七殿下卸任军中主将,按察司的主使一职也被拿掉了。” 黄达一时有些搞不清,“属下暂时不知殿下做了什么事,把陛下给惹恼了,但若是这些职务全部卸任,殿下就……”什么都没了? 黄达把最后半句吞进了肚子里,眼巴巴地看着云裳。 云裳眨么眨么眼,“他没受伤吧?” 黄达连忙摇头,“没有,属下见到殿下时,殿下神采奕奕,说是进宫见过陛下之后就回来与您团聚,可没想到突然出了这个消息!” “那他现在人去哪儿了?”云裳很想撬开黄达脑壳儿,就不能把话说全? “殿下应该还在宫中,一直没出来。”黄达道。 “那你为什么回来?为何不在宫门口等他?” 云裳的质问,让黄达一时怔住,“殿下进宫时就让我先回来帮您做事,等他回来。” “所以,你现在就再去接他一下?”云裳白眼翻上了天,“还以为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卸任职务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黄达:“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不快去?”空青推搡着他快些走,“王妃只惦记着七殿下没受伤就好,马上就要过年,一切都等过完年再说!” 连推带搡,黄达被很快赶出去。 云裳仍旧慢条斯理地抓着点心果子,稍后过年时和家人们一起吃用。 空青小心翼翼地过来帮忙,“稍后奴婢会嘱咐她们几句,谁都不要多嘴多舌,殿下难得回来,必须喜庆的过了今天。” “还有明天,你就甭操心了,专心地准备出嫁。” 云裳虽然讶异苍帝为何这么做,但也要顾行俨回来之后才能有答案。 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一些眉目。 说不定,这一次顾行俨是被她给连累了…… 顾行俨卸任军务和按察司的职务,顿时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 他归来之后与苍帝在御书房密谈一个时辰,苍帝便下这样的旨意? 任谁都要揣摩片刻,不知苍帝此举是为何意。 皇后得知这个消息,跑去找苍帝大闹了一通。 顾行俨好说歹说把她劝回永安宫,若不是他用“三十夜哭倒霉一年”的民间说法遏制,皇后的眼泪都快能把人淹死了! 又陪着皇后在永安宫中说了半晌的话,嫔妃们也接连前来,只是看到顾行俨的笑意,不禁有探究与幸灾乐祸。 皇后为了体面,更换上最华丽的凤冠礼服,去等候百官拜贺。 顾行俨则大步流星地朝皇宫外走去。 他十分急切,想见到朝思暮想的她。 第181章 她来了 太阳已经微微西垂。 顾行俨大步流星地到了宫门口。 他满面的髯须似铁钉,让本就犀利霸气的他,更添几分无人胆敢靠近的戾气。 天边的景色有些美。 红霞在天边留下了长长的流苏,好似仙女飘逸的长发,映衬的还未明亮的月,似即将睁开的眼。 粗糙似顾行俨,也不由得停下脚步,抬头观望片刻。 待他低头平视前方,却看到一温婉的女子站在远处。 她一身银白色的大氅,在傍晚微暗的光芒中如一颗闪耀夺目的珍宝。 即便距离颇远,看不清她的五官,那一双晶莹的眼眸似指明灯,让顾行俨心神一震,便迅速地跑了过去。 云裳没想到他会跑? 刚要开口让她慢一点,就被顾行俨双手抱在怀里,不停地转着圈。 他爽朗的笑声,在空荡的宫壁间回荡。 来参加晚宴的公侯伯府的众人看到此幕,倒是惊诧。 原本还纳闷顾行俨到底犯了什么错误,被陛下拿掉了所有职务。 可此时听他笑得如此欢畅,难不成是他们误解了旨意?陛下其实用他另有深意吗? 顾行俨才不顾其他人怎么想。 他的眼中只有云裳。 炙热的黑眸,恨不能把她吞下去。 云裳却被转得昏头转向,“你要是不想大年夜叫太医,就快点把我放下吧!” 她已经被转的快吐了! 顾行俨连忙止住脚步,却仍旧把她牢牢地抱在怀里。 “你怎么来了?本王还以为是在做梦。” 从云裳因为楚骊婉提出和离至今,一直是他祈求云裳和好。 即便云裳被他连蒙带唬的弄回了七王府,顾行俨一直心中没底,生怕有一天云裳又突然离他而去。 刚刚看到云裳的一刹那,还以为又出现幻觉。 因为他练兵时便时时刻刻会思念着她。 没想到,暖香入怀,这不是梦。 他终于能闻到朝思暮想的那个味道。 “天气这么冷,怎么还来接本王?走,我们回家!” 顾行俨说着话,就要把她往马车上抱。 云裳的确是来接他的。 赶走黄达之后,便吩咐孙姑姑备车。 “再等一下,玄知这一次与我们一同过年,他很快就出来。” 顾行俨:“……” 怎么还有个第三者? 他眉头刚刚蹙紧,便见云裳嘴巴撇到了后脑勺,“玄知观主是七殿下骗到京城的,难道过年放任他孤身一人吗?!” 云裳理直气壮。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顾行俨骗术奇佳。 顾行俨讪讪无语。 难道要把这醋坛子往肚子里头咽? “不如我们先走,让黄达等着他,他们可以骑马回家。” 顾行俨尝试着二人世界。 云裳连忙摇头,“他帮我服诛仙草,耗费了多年道力,我看得出来,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能让他骑马?” “那我们骑马回去,让黄达陪他坐马车。” 顾行俨说完便抱着云裳上了马。 也不容易她还有什么要求,便把她直接裹在怀里,“有本王在,你不会冷。” 云裳感受到强烈的炙热,“你怎么这么烫?” 大氅内的温度如火炉。 若不知道他穿的是衣服,还以为他裹了一层热炭在身上。 顾行俨轻咳两声,感受着怀里的人儿挪来挪去,“王妃,本王是个正常的男人,你懂?” “呃……” 云裳立即坐好,一动都不敢动。 风驰电掣,顾行俨纵马一顿狂奔。 他不顾街道上人们注视的目光,也不顾打招呼的熟人。 一路急促的回到七王府,更是没有下马,直接奔去了卜仙居。 空青守在门口,听见了骏马嘶鸣。 她还不等看清楚,就见顾行俨怀中抱着一个人直接冲进了屋子里。 “是殿下和王妃?” 她讶然地看着一旁的冬翠。 冬翠点了点头,“应该是他们。” “那黄达呢?怎么骑马回来的?”空青自然要惦记着未婚夫。 冬翠笑眯眯地道:“难怪王妃说姐姐已经留不住,这就开始惦记着黄达哥哥了!” 空青被调侃两句,顿时羞了个满脸通红。 她去门口让小厮帮殿下拴好了马,又吩咐下人们开始摆桌席。 七殿下已经归来,距离开席也会很快。 未过片刻,黄达也带着玄知回来了。 只有顾行俨与云裳迟迟没有露面,人们不禁露出暧昧不言的笑,反倒是欢乐得很。 可此时的云裳却被顾行俨抓着不许出去。 “你干什么?大家都等急了!” 云裳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一身臭烘烘,进了屋子云裳就让他去洗澡刮胡子。 可惜折腾了一通,顾行俨却迟迟不肯出去,非赖着她在屋中腻来腻去。 “本王只想和你一个人过年,不想搭理他们。” 顾行俨即便洗了干净,脸上被寒风留下的痕迹仍旧在,更凸显了几分桀骜的暴戾。 云裳有些看不下去。 这么酷霸冷拽的形象,难道不该高冷一点?怎么像一个赖皮缠,实在让人不可忍! “你若不搭理他们,我便不想搭理你,明天可还是黄达娶空青的日子,你这位主子能不能正经一点!” 提到黄达,顾行俨啧啧几声。 原本把他留下照顾云裳,结果他把空青给娶回家,还闹出了那么大动静儿? “本王还没跟他好好算账呢。” 他还不能与王妃大被同眠,结果明天他就先要洞房了?这岂能忍! 云裳看他的样子,禁不住笑出了声,“快去吃年夜饭,吃完了我想看烟花,还有年夜饺子呢。” “那你亲本王一口,本王就出去。”顾行俨把脸凑过去。 云裳直接推开,“别闹。” “不行,必须亲。”顾行俨不依不饶,“本王因为你,已经卸任了所有职务,难道不给一点鼓励?” 云裳一怔,“还真的是因为我?” 她想到苍帝不会让顾行俨把控军权和京城安保,因为云裳接触到了皇室密辛,苍帝务必把所有事都把控在自己手中。 顾行俨点了点头,“所以鼓励一下?本王也很委屈的。” 云裳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可我怎么觉得你很高兴?” 顾行俨动作极快,飞速的啄了她的嘴唇一口。 “本王当然高兴,本王只想和你在一起双宿双飞,朝夕相伴,谁愿意死冷寒天的跑出去练兵。” 他更怕有一天军队兵强马壮,他的王妃却和别人跑了。 这种事他绝不允许发生! 第182章 第一个除夕 云裳连忙又去妆奁台子前擦了擦嘴唇。 被他啄了一下,果然脸上被蹭了红,她连忙整理规矩,才出门去吃年夜饭。 顾行俨也没机会再赖着。 换上云裳为他备好的新衣袍,跟在云裳后面一起去了主桌坐下。 这一桌只有三个人。 云裳、顾行俨与玄知。 玄知依旧是那幅云淡风轻,一身青袍,温淡如水。 在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除夕这两个字的存在。 往年清虚道长也会带众多师兄弟们庆祝一下。 只有他更喜欢一个人度过。 因他小时候初识字时,就听师祖讲,除夕是要与家人一同庆祝。 他没有家人。 虽然师父待他如亲生子,但那毕竟是没有血缘的师徒。 今年破例,是第一次与这么多人一起过除夕。 难道他已经把云裳当成家人? 仔细想想,对她的感觉的确不太一样…… “咳咳。” 顾行俨轻咳了两声,“云裳的事,多谢。”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他是云裳的男人,必须要表示点什么。 玄知轻应一声,“我接受。” 云裳可受不了二人尴尬木讷的对话,“给你订的新袍子怎么不穿?大过年的居然还穿旧的,快去换一换。” 玄知刚到王府,夏翠就把他的衣服送上了。 “明日再换。”他还是第一次得到过年的新衣服。 云裳撇撇嘴,“矫情。” 顾行俨却挺高兴,“来来来,吃吃吃,七王府的大年夜,大家热闹起来,想怎么耍都行。” 下人们齐声庆贺,纷纷端起酒杯,与主子们一饮而尽。 下人们自当轮番前来拜年,云裳不能喝,顾行俨便一马当先,把云裳的酒也喝了。 玄知在一旁幽幽道:“被罢官免职还能这么高兴?你果然心大。”他的嘴巴本就毒。 云裳“噗嗤”一声,没忍住笑。 顾行俨干了黄达敬的酒,把其他人先赶走,坐下与玄知说话。 “你知道本王为什么留在京城,何必多问。” 旁人不知,玄知岂能不知? “陛下与你实言相告?”云裳问道。 顾行俨摇了摇头,“本王是猜的,所以被免职之后,也推辞了其他不咸不淡的职务,索性什么也不做,天天在家陪你。” 云裳:“……” 难不成身边要多个赖皮膏? 玄知很无所谓,“多个帮手也不错,只要别一时兴起,让大家干巴巴等着就好。” 云裳一脸懵,什么意思? 顾行俨瞬间捕捉到玄知的话,“放心,本王向来公私分明,不会因私事耽误正事。” 玄知:“我看可不见得。” 云裳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她居然没听懂? 顾行俨连忙给她夹菜,“吃菜吃菜,早就饿了吧?” 他自当不会说,刚才迟迟不出来,就是希望别人误以为他二人在房间中温存。 云裳一根筋,也自然没想到他有这等花花肠子。 玄知轻笑,留了一句“幼稚”便开始吃。 七王府说说笑笑,格外热闹。 下人们去了芳云阁的湖边放烟火,夏翠也早已在湖边支上了屏风桌椅,云裳坐在此处安安静静地喝茶。 “云裳。”玄知轻唤了一声。 “嗯?”云裳看向他。 玄知顿了一下,“你想好了吗?真的要查?” 这背后有太多牵扯到的人与事。 譬如顾行俨,因为她沾了毒咒与秘辛之事,连职务都被剥夺了。 云裳很是肯定地点了头,“现在还有退路可走吗?” 她没想到苍帝会玩这么一手。 薄情又干脆。 她还是高估了帝王的人性。 “其实你也不该搅和进来,毕竟清虚观一直都不掺杂世间纷扰。” 玄知摇了摇头,“所以他们之前做得不对。” 云裳讶异,“不对?” “规则局限不了喜怒仇怨,那不过是一块遮羞布而已,大道乃无上,规则这两个字滑稽又可笑。” 玄知以前不懂。 可他下山见到云裳,又明知不可为,舍己为她能安稳度过诛仙草,付出了道法。 他又知会被帝王当做眼中钉,听闻她有事便急忙赶到京城,陪她一同查毒咒。 这仅仅是为了天下百姓吗? 扯淡。 这仅仅是为她一个人而已。 他理智又不想理智。 师父之前要处死云裳,因为不知她会做出多少天怒人怨、违背天道的事情; 而现在,他都做了。 拿什么要求天下百姓? 云裳觉得他有些怪,却又说不出。 “我们一起努力便是,我只希望妫族的冤能得以伸张,那多年的咒也能就此为止。” 玄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云裳也笑着喝了一杯。 “云裳,看天上!”顾行俨一声吼,湖边冲天绽放的焰火似璀璨的星,弥漫了整个天空。 虽是一刹,却惊人眼眸。 云裳起身去了湖边,她要亲手点燃一个。 顾行俨却怕伤到她,坚决不许。 二人争争抢抢,最终还是顾行俨妥协。 而这一个大年夜,七王府喜气洋洋,欢笑声连绵不绝。 宫中却没这么开心。 包括苍帝和皇后的笑容都显得那么虚假无情,没有一丝情味儿可言。 顾行澜替苍帝挡了不少重臣的酒。 他又亲自到各位公侯伯爷的桌前,和声细语地攀谈低语。 女眷的桌席上,洛瑾瑜始终在看着他。 今日能来参加宫中的年夜饭,是早就定下的事。 即便她后来出了事,太后也没有把这件事取消。 只是她在此地,如坐针毡。 原本与她要好的姐妹,几乎没有一个人热络的搭理她,皆是点头行礼便擦肩而过。 包括虞荷与方若月,更是招呼都不肯打,摆明了没把她放在眼里。 洛瑾瑜很懊恼。 即便今日顾行俨与云裳未到,她的耳边话题也没有离开这两个人。 譬如顾行俨卸任所有职务,回家去陪云裳。 譬如云裳司天监的第一本典著上市,得到了所有人的好评。 她拧了拧手中的帕子,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顾行澜。 可顾行澜根本不多看她一眼,一丝体面都没有给她留。 太后以劳累为由,早早离席回宫。 顾行澜走过来护送,洛瑾瑜壮了胆子道:“我陪太子殿下一同送太后娘娘回宫吧。” 第183章 捏小人嘴 太后刚想点点头,算是把洛瑾瑜的体面圆过去。 起码在宫宴上带她一程,未来的太子妃成为笑话,最栽体面的还是顾行澜。 可顾行澜却不这么想。 “你暂时没有资格陪护太后回宫,还是回家吧。” 他冷冷地撂下这一句,把所有人都给看傻了。 这毕竟是他要娶的太子妃,就这么无情的撕了脸皮? 而且太子向来温文尔雅,从未如此犀利刻薄。 洛瑾瑜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仿若幻听了一般。 刚刚说话的真是太子殿下吗? 太后也没想到顾行澜如此直白。 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这么冷薄? “太子留下吧,哀家自己回去便好,也趁着这夜色走一走。” 真把洛瑾瑜晾在这里又何必? 这个女人他是一定要娶的。 顾行澜应下,没得在大年夜反驳太后的话。 “那孙儿便不打扰皇祖母清净,明天再去给您请安。” 太后点了点头,凑近他嘘声叮嘱,“稍后你送瑾瑜回府,别让她一个人孤单单的成了笑话。” 再不上心,这也是未来的太子妃人选。 皇家的体面还是要保持的。 顾行澜没有拒绝,“就依皇祖母之意。” 太后见他眼神不似作假,这才放心地搭着常公公的手离开。 顾行澜送到正殿门口,看着太后上了驾辇离去。 洛瑾瑜也跟着一起出来送,她可不想再忍受那群人幸灾乐祸的目光。 所有人看她都似在看个小丑。 那种感觉实在糟糕透顶了! “天色也有些晚了,还想回家与父母吃最后一顿年夜饺子。” 洛瑾瑜刚刚也听到了太后的嘱咐,主动提出来,也是希望太子能送她回家。 顾行澜点了点头,“孤派人送你回去。” 洛瑾瑜一怔,难道不是他亲自送她吗? “殿下若不喜这宫宴的吵闹,不妨去侯府一起?” “你确定孤到了宁安侯府,会很安静么?” 顾行澜的反问充满嘲讽。 洛瑾瑜咬了咬唇,“只是不想与太子殿下分开……” 她已经壮着胆子说了这话。 若是从前,她定会嫌弃,怎能说这等污秽之词。 却没料到今天她也脱口而出,只为了能缓和与顾行澜的关系…… 顾行澜却轻笑一声,直接吩咐太监去准备两辆马车。 一辆送洛瑾瑜回侯府。 一辆是他要出宫。 洛瑾瑜脸色火辣辣的烫,没料到一句羞涩的软语扑了空。 顾行澜就连回一句都这么难吗? “不知太子殿下要去何处?瑾瑜也想随您同去。” 她又壮了胆子想赖住。 她不想失去太子妃的地位,也不想失去顾行澜的宠爱。 否则她如何能在宫里立足? 单是这群奴才都能把她欺负死。 顾行澜看着她,“孤要去七王府,你敢去吗?” 洛瑾瑜脸色一怔,瞬间傻了。 她嘴巴翕动了下,根本说不出话。 “殿下怪罪我,我能理解也已经接受,可您这样做,等同于拿刀直捅我的心窝子,您何必这样针对!” 洛瑾瑜委屈得眼眶湿润,纵使再想忍,也没忍住眼泪掉下来。 都说除夕之夜不能哭。 可她却怎么都安耐不住。 因为顾行澜的做法太伤人,明知道云裳是她心底的那根刺,却直接把她扔了油锅里,烹饪体无完肤了! “针对你?你怕是想多了。” 顾行澜已经不愿再看她,“无论孤娶的人是谁,今晚都会去七王府,这是孤成亲之前最后一顿年夜饺子,只想吃得舒坦罢了。” 洛瑾瑜紧紧咬着嘴唇。 这是在嘲讽她普通无比,与其他女子无异? “那太子殿下又何必娶亲?您不过是心中不甘,因为没得到她而已。” “孤为了什么娶亲,你不配知道,孤曾警告过你,你却执迷不悟,一意孤行,怪谁?。” 顾行澜率先上了马车,“若还要几分体面,就莫在这个时候咬牙硬撑,快些上车离开。” “或者你受不得孤的冷落,就直接回去向父皇与母后提出退婚,孤也佩服你是个英杰女子,如若没有这个胆量,就莫在这里废话了。” 顾行澜吩咐马车启程。 把洛瑾瑜冷冷地晾在这里。 洛瑾瑜眼前一晕,险些摔倒在地。 躲在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她,匆匆忙忙地就把她塞了马车里。 “小姐,咱们走吧。” 再过一会儿,宫宴散了。 看到这一幕丑态的人会更多,那时岂不是更没脸? 洛瑾瑜想着他最后的两句话。 退亲? 她朝殿内看了一眼,只能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马车上。 她就是死,也要嫁给顾行澜之后再死。 皇家夫妻,哪有什么真情实感? 她一定要熬到最后才不输! “云裳……你总有一天会死在我的手心里,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 顾行澜与洛瑾瑜的马车先后离开。 宫门口的侍卫看到,也觉得诧异。 不过想一想,毕竟没成亲。 两辆马车也的确不破规矩,只是看着有些别扭而已。 洛瑾瑜失魂落魄的回了侯府。 顾行澜也真的去了七王府。 此时顾行俨和云裳还在乐滋滋地放焰火,整个府里的惊呼笑声,快把天都震破了。 不用门口的人领路,顾行澜闻声便找到了芳云阁的湖边。 “太子殿下。” 此时所有人都在玩着,只有一旁静静观看的玄知,发现了顾行澜的到来。 顾行澜微微点头,“宫中乏闷,还是外面更加舒坦。” “也不见得,恐怕只有这一个府邸如此喧闹。” 玄知很好奇,看到个烟花腾空,就能笑得前仰后合? 他是看到所有人都开心,才会跟着情绪轻松一些。 单单看着焰火,并无什么感觉。 顾行澜笑了,“和她在一起的人,都会很快乐。” “道家讲,万缘寂处即生真,这个寂,不是孤寂,也非寂静,而是心寂。” 玄知的眼眸中是蹦蹦哒哒的云裳,“而这一点,她做到了,在下自愧不如。” “孤不如你们,孤有太多的放不下。”顾行澜何尝不想放下所有,只为了陪佳人一笑? 他虽有此心,奈何佳人眼中的人却不是他。 “胆量这个东西,非常人所有。”玄知准备回卜仙居,“我食素,准备去为自己做几个饺子应景。” 冬翠早已为他准备了素馅儿,没有捏上,是稍后要一起包,所谓的捏“小人嘴”。 玄知想了许久,都没想到他有什么小人? 但为了应个节气,也点头答应了。 顾行澜点了点头,“孤随你同去,就按照民间的法子过一回。” 云裳半晌都没发现他的到来。 特别是看着她和顾行俨嘻嘻说笑,实在有些醋意难言。 第184章 最美好的记忆 两个人男人边走边聊,回卜仙居去包饺子。 其实顾行俨早就看到了顾行澜,只是故意装作不见而已。 他突然看着云裳,“本王的女人,为何有这么多人喜欢?有这么多人想抢?” 云裳很认可地点点头,“不是和你抢,是我太优秀,你要努力一点了。” “那你想要本王怎么努力?不如今晚……本王好好表现?” 他色眯眯地凑过去,眼神恨不能把她一口吞下。 云裳手指头轻轻地戳开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今天不可能,休想。” 顾行俨啧啧两声。 看着周围这么多人,突然觉得很碍眼? 可不仅她们在,顾行澜和玄知也在。 他梦想的二人世界就这么困难吗? 玄知和顾行澜已经在院子里开始包饺子。 冬翠连忙派人来给云裳和顾行俨传信,一行人匆匆地赶了回去。 云裳看着那笨手笨脚的两个人,幸灾乐祸。 “幸好你们都不愁吃穿,是苍国的贵人,否则这饺子拿到路边都没人买。” 不仅馅儿小,而且还露了里外都是。 顾行俨笑得格外得意,也亲手捏了一个,“看看,还是本王包得更好吧?” 甭管能不能入眼,好歹没漏。 云裳嘴皮子撇撇,“也好意思说?” “好歹能看出是个饺子吧?”顾行俨必须争一口气。 顾行澜捏了两个,洗手放弃,“孤还是等着吃冬翠包的吧,这种事的确不行,甘拜下风。” “那我……也劳烦冬翠姑娘了。”玄知本就洁癖强迫症,看着他包的玩意儿惨不忍睹。 冬翠笑眯眯的应下,“都交给我,主子们都去歇吧。” “那你们可得给冬翠赏钱儿,可不能白白使唤人假。”云裳毫不留情,大过年,不留点压岁钱怎么行? 顾行澜拿出红包,给了卜仙居所有侍女们。 这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在宫中就散了出去几百封。 冬翠夏翠笑眯眯的应下,空青和孙姑姑也有。 唯独黄达没有,谁让他是个男人? 玄知倒没性别歧视,给所有人分了一个药包香囊,“提神醒脑,祛毒之用。” 说是祛毒,但玄知的祛毒和旁人可不一样。 顾行澜心中明白,也讨了一个。 丫鬟们却稀里糊涂,只知道连连道谢,“多谢太子殿下,多谢玄知观主。” 把饺子端去厨房里忙活着,丫鬟们留出空闲之地给主子们说话。 空青虽然明日出嫁,今天还不忘伺候着茶水。 玄知去和云裳下棋,顾行俨和顾行澜可不想自讨没趣,便坐下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顾行俨有些嫌弃,“还嫌我们府上麻烦不够?不去陪宫里吃年夜饺子,跑到我们这里,明天恐怕又要被御史奏报了。” “你连职务都不要了,还怕御史弹劾吗?” 顾行澜见那二人对局平静,就连通杀他们二人的云裳都蹙了眉头,看来玄知棋艺不错? 顾行俨啧啧几声,“我欠了云裳太多,只想找机会陪陪她,把亏欠的补上,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皇后娘娘恐怕不会答应。” 顾行澜直接道,“今天宫宴,她就从未笑过,这还是孤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暴戾与落寞。” “总比稀里糊涂的没了强。” 顾行俨毫不顾忌的揭疮疤,“你心里恨他们吗?” 虽然字面含糊不清。 顾行澜岂能不知他是何意? 而且他还家了一个“们”字,显然是把太后也算在其中了。 “恨。” 顾行澜没有隐瞒,“却不是恨他们杀了孤的生母,而是恨孤无能为力,还要继续装傻下去。” 顾行俨犹豫了下,倒也能理解。 毕竟顾行澜从生下后就没见过母亲,甚至都不知母亲是什么样。 也并不会为了一个面容都不知道的女人,去憎恨太后和父皇。 “本王不管你想干什么,但云裳已经被牵扯进去,本王也拉不回来,只能尽力保证她安全。无论是谁,胆敢威胁到她,都是本王的敌人。” 顾行俨是在警告。 “所以你没告诉她,是你自己辞了所有职务?”顾行澜察觉到点什么。 顾行俨挑眉,“你也不许说。”没想到被猜到了。 顾行澜幽幽道:“那要看你表现再定。” “好不容易在她面前卖个惨,你但凡透露一个字,本王就让你后悔一生。” “后悔?有本事你把太子之位夺了,看孤会不会后悔。”顾行澜轻笑。 “那不可能!” 顾行俨直接拒绝了,“本王可不舍得云裳变成妫族的人,要被父皇处死,被苍国追杀,还是你去干那丧尽天良的事情吧,本王才不要那么一个辣手的皇位。” 顾行澜:“……” 他也不想丧良心,可又能如何呢? 话题太尴尬,兄弟二人就呆呆地坐着,谁都不说话。 直到冬翠几个丫头煮好了年夜饺子,云裳召唤着众人过去吃。 顾行澜与顾行俨都很好奇,她和玄知的棋局谁输谁赢。 走过去一看,居然打成平手,而且棋路一模一样? 二人对视了一眼,本想看玄知的笑话,没想到自己才是小丑? 众人兴致勃勃地吃了年夜饺子。 更是无大无小、无尊卑,乐滋滋的把这大年过了。 “吃完就快走,眯上片刻还要早些起,天亮之后,就是空青和黄达的亲事了。” 云裳极其不客气,直接撵人。 “孤不走了,睡客房,明日参加喜事,礼钱儿明日补。” 他吩咐身边的太监小梁子去收拾客房。 玄知也起了留下之心,“我去书房看一看书,刚刚黄达发了邀请,此时离开也不妥当。” 虽然拒绝在七王府居住,但玄知今晚只想留在这里,不愿回冰冷的讲经阁,毫无气氛。 云裳叹口气,这是七王府还是收容所? “明日多准备两份早饭吧。” “我太累了,我这就去睡了……” 云裳吩咐完便折身回屋,她早就困得眼睛睁不开了。 顾行俨也想跟进去,却被顾行澜拽着回客房,“孤还不困,说一说军队的情况。” 顾行俨一脸嫌弃,“就不能明日再说?”他今天刚回京城,还想找机会抱着媳妇儿到天亮呢。 “不行。” 旁日就算了,今晚顾行澜打定主意,不许二人同床共枕,否则他心中难安。 “今日颂远伯找孤谈及接手之事,孤哑口无言,推脱明日单独详聊。你今晚不给孤交代清楚,明日孤岂不是露了怯?” 他眼神轻佻,更带着威胁。 显然顾行俨若不答应,他就把实情告诉云裳。 顾行俨想了想颂远伯,即便不愿,也只能咬牙答应,“明天你必须怼死那个老杂毛。” “那你总要说得清楚。” 兄弟二人一边说着一边离去。 玄知也知道书房在何处,径自走去,看书休息。 这一夜时不时响起爆竹的声音。 但七王府所有人都睡得格外的香。 因为这一个年过得格外难忘,甚至是他们这一辈子最美好的记忆了。 第185章 都来跟他抢媳妇儿 翌日天色刚刚亮。 云裳便早早起身,看着空青沐浴上妆。 因为她们都不懂,便特意请了喜姑姑来帮忙操持。 卜仙居一早就热热闹闹,顾行俨起来之后则作为婆家代表,去了小院张罗,稍后帮黄达回七王府迎亲了。 云裳看着空青上花轿,笑得合不拢嘴。 只有空青一个人痛哭流涕,“呜呜呜,奴婢真的不能回来住?现在悔婚来不来得及了啊?” 云裳哭笑不得,硬生生地把她塞了花轿中,不许她再废话。 嫁了之后也是七王府的管事。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粘人,也不知真自立成家之后会怎样。 云裳给她买了两个小丫鬟做陪嫁,管事的婆子从厨房分出去一个,是和空青关系较好的。 因为是皇后赐婚,宫中也来了赏赐的人。 顾行澜未动声色,也不许有人通报他的名字。 看着空青的花轿出了七王府,他也从后门离开,回宫还有事情做。 昨晚顾行俨讲给他的那些话,顾行澜心中格外警惕。 这太子之位如坐针毡,即便顾行俨不抢,却不代表其他人不会惦记。 而他们那位父皇已经彻底的老了。 只喜欢听吹捧夸赞,受不得忠言逆耳。 顾行澜听着车辕滚滚的声音:到他出手的时候了。 云裳和顾行俨在小院中吃完了喜酒,便早早离开了。 昨天闹了一晚有些累,云裳只想回到王府去补觉。 顾行俨也想早早回府。 他昨晚就没抱上媳妇儿,今天怎么也能如愿了吧? 可惜马车刚到王府门口,就见小安公公等在那里。 “皇后娘娘都气坏了,昨儿哭了一整晚,您二位快去劝劝吧。” “……” 云裳与顾行俨对视一眼。 这个觉就是睡不成? 何况大过年的哭什么? “谁给母后委屈了?昨儿和父皇吵嘴了?”云裳有些担心地问道。 小安公公呵呵一笑,“自然是吵了,埋怨陛下夺七殿下的职务,陛下斥了娘娘两句无理取闹,让娘娘召您入宫解释清楚。” 顾行俨一怔,“本王能解释什么?算了,进宫去哄一哄母后吧。” 顾行俨没想到母后会闹。 更惊险父皇没直说,否则岂不是露馅了? 云裳甚是无奈。 只能吩咐马车往宫中而去。 顾行俨看她睁不开眼的困倦,“不如本王进宫,你先回去歇一歇?” 他单独向皇后解释,这谎话也甚是好编。 若云裳去了,他反倒不知该怎么说了。 云裳很犹豫,“我不去的话,会被母后怪罪的吧?” “她怪你的事情还少吗?”顾行俨轻咳两声。 云裳:“……” 也没必要说得这么直接。 “我还是跟着去吧,也顺便跟母后和钱嬷嬷说一说空青的喜事,免得她们惦记。” 顾行俨:“……” 还是没成功? 仔细想想,也没法子拒绝的太凶,反而引起怀疑。 他只能吩咐马车去往宫中,一路上都在琢磨稍后怎样与母后解释。 若知道他是为了云裳辞去所有职务,一定会动怒的吧? 云裳路上眯了片刻。 虽然只是打了一个墩儿,却睡得格外的香。 进入宫中,云裳强行打了精神。 虽然永安宫也布置得挂满了红灯笼,但压抑的气氛却没办法遮掩。 还没等进了正殿的门,就听见皇后嘶吼的叫嚷声,“怎么还不来?是不是故意不见本宫?” “昨天不来陪本宫就算了,今天也不露面,这两个白眼狼,本宫白心疼他们了。” “或许正在路上,您再等一等。” “等什么等?再不来,本宫就去她们府上住,天天守着她们!” “您若乐意去,这就跟我们走,我马上请旨上奏,咱们一家子离开京城。” 顾行俨听了皇后抱怨,倒是把话接了个圆满。 皇后身子一怔,便看到他和云裳正跨步进门。 咬了下嘴唇,皇后还是没忍住,“跪下拜年,本宫这准备好的红封再不出手,就要等到明年了!” 钱嬷嬷连忙摆了蒲团。 云裳也笑眯眯地和顾行俨跪地为皇后说了一通吉祥话。 皇后给了厚厚的红封做礼,随后才冷哼一声,数落着二人,“不让小安公公去请,你们压根儿就没打算来吧?” 一语戳中实话,顾行俨只能轻咳两声。 小安公公连忙谄笑道:“没有的事儿,奴才是在路上迎了二位主子,正打算入宫给您报喜呢。” “真的?敢蒙骗本宫,你就是死罪。”皇后指着小安公公吓唬。 小安公公连忙点头,“真的,奴才哪敢骗您?奴才是真在路上遇见的。” “母后这新装真好看。” 云裳连忙笑着上前吹捧,也瞬时的把注意力转移。 “空青那丫头还说明天一早来宫里给您磕头谢恩呢,特意让我带了话。” “原本应该问您一声,但儿子一想,是您赐的婚,就帮您应下了。”顾行俨溜缝儿极佳。 皇后听二人说得似是那么回事,便将信将疑的答应着。 “那你给本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你父皇不肯承认是他驳了你的职务?你得给本宫讲清楚。” “这……” 顾行俨想了一路,犹豫后才把所有人打发走,只留了钱嬷嬷伺候着。 “其实这事儿是我与父皇商量好的,真的和您说了,就不妥当了。” 顾行俨含糊其辞,只希望皇后能“懂事”一点,不要追问。 皇后自然不忍耐,“到底商议的什么?你倒是说啊!” “后宫不干涉内政。”顾行俨摆出了这一条。 皇后气得眼前一黑,狠狠的拧了顾行俨一把,“连你也欺负本宫,真是白养了你,你自个儿回王府住,云裳就留下陪本宫解闷了。” 顾行俨:“……” 怎么连母后也要跟他抢媳妇儿? 还有没有天理了?! 云裳倒是点了点头,“可以,我倒不介意在永安宫陪母后一直到十五赏花灯呢。” 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偏向皇后说话。 皇后摸着云裳的手,“还是你知道疼人儿,可惜本宫只生了一个臭儿子,没能有个女儿。” “行了行了,有个泗阳那样的女儿,您还不得气疯了?” 顾行俨很无奈,“去军中一趟,的确发现些端倪,所以才和父皇辞去职务,只想逃了那个圈子看一看,其实是接了一封密旨。” “您闹这一通也是好事,让外人以为父皇真的嫌弃了我,否则还有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本王很难伸开拳脚的。” 这理由编了一路。 顾行俨觉得很是妥当。 母后总不能追问密旨的内容吧?那就有些不识大体了。 皇后讶然的思忖下,的确没有再追问。 云裳好奇,怎么没听顾行俨说过? “父皇传了什么密旨?”会不会与妫族有关。 顾行俨眼睛都快瞪出来。 怎么王妃也跟着添乱? 一时不知怎么编了…… 第186章 今天不想再和你说话 “密旨自然不能随便说,本宫不问,你也不要问了,做女人要知道分寸,不要恃宠而骄,懂了吗?” 皇后并不知道毒咒的存在,也不知云裳和玄知在做什么。 眼见儿子尴尬,她这个做母亲的倒乐意圆场,其实也为了说云裳两句。 也是儿媳妇势头太盛,儿子还追她腻得不行,哪一个婆婆都受不了,何况是皇后? 云裳撇撇嘴,吊梢眼斜了顾行俨一眼。 现在不说,是为了皇后的面子。 回家敢不说,他可有好果子吃了。 顾行俨:“……” 母后能不能别帮倒忙。 皇后又絮叨了几句,顾行俨生怕她说出什么露馅的话。 连连哈欠,坐了椅子上假寐。 看他这副德行,皇后怕他真的太辛苦,便让云裳带他回去。 但临走之前,还是拉着云裳说了半天私房话。 “他身上的伤一直不好,如今不担任何职务也是好事,在家好好的养一养。” “别看他笑嘻嘻的不当回事,其实十年前受伤淋那一次雨,他回来就病了许久,身体一直有隐疾,只是怕本宫担心,不肯说而已。” 皇后哀叹,“可惜那个楚骊婉是假的,并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女人,这对他来说很受伤害。” “本宫问过他,他很严肃的让本宫不许再提,如今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云裳,对他好一点,这些年他硬撑着帮本宫撑体面,又被陛下竖在那里当了靶子,被很多人嫉恨,所有皇子中,最不容易的就是他了。” 皇后苦口婆心,说着说着还掉了眼泪。 想到儿子这些年的委屈,她也认识到有自身原因。 云裳翕动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忘了十年前的人? 可惜她就是。 但她也没法子表露真实身份,否则又要逼他抉择是选择苍帝的刀来杀她,还是放她一条生路。 哪一样不都是痛苦的? 若此事能瞒一辈子,该有多好…… 云裳见皇后眼巴巴地等她点头,“母后放心,闹脾气也是情趣,不是真的对他不好。” 云裳想了想,自认识顾行俨以来,他真的时不时就受个重伤,换成别人早摔得粉身碎骨,他却依旧活蹦乱跳。 真的是天赋异禀,体质超常? 或许就如皇后所说,不过是硬撑而已。 听云裳这般答复,皇后也算放了心。 送二人出宫,又拽着顾行俨絮絮叨叨了很久。 拒绝了做小轿,顾行俨和云裳只想步行去宫门口。 顾行俨一直都在沉默着,不似以往那么活泼欢跳,云裳也在静静地思忖,二人只是勾了个小手指在晃悠着。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是良心发现,察觉到对母后不够好了?” 云裳调侃,如此沉默的顾行俨,让她一时有些不习惯。 “本王没有想母后,而是在想你。”顾行俨幽幽地道。 云裳:“……我在很认真的问。” “本王也是很认真的答。”顾行俨的脚步很缓慢,“本王只是没明白,你为什么要搅和到这件事情中来。” “如果本王没有去军中,一定不会让你再去按察司审讯那个人。” 顾行俨很认真的看向她,“不过也是想想罢了,毕竟不可能重来一次,但本王会一直保护你的安危,寸步不离。” 云裳突然停住脚步。 顾行俨看着她,“走累了?那本王背你可好?” 云裳看着他,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要怎么解释才能让顾行俨明白呢? 顾行俨蹲在地上,等着她上来。 云裳思忖下,才把手搭上他魁梧的肩膀上,可刚刚贴上,又连忙地躲开。 “怎么了?”顾行俨扭身看着她。 云裳蹭到他的面前,“你后背有伤……” 那伤口她见过,还帮忙上过药。 短短的日子,即便长好了肉,可阴天下雨之时,伤疤总会痛痒,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顾行俨一怔,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胸前的伤口已好了。” 他声音低哑,炙热的呼吸,正吹在她的耳畔,羞得发痒。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反而还抱着她颠了颠。 云裳纳闷,“你怎么不走了?”她不至于这么沉吧? “这还是惹你生气之后,你这么乖乖的在本王怀里,就想这么一直抱着,永远都不松手。”顾行俨道。 云裳顿时一个大白眼翻上,狠狠地捶了他一下,“快走!” 远处已经有宫女小太监看着他们,想来问安又不敢,想偷偷跑掉又害怕。 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羞都羞死人了! 顾行俨却哈哈大笑,抱着她阔步离去。 二人快速地上了马车。 顾行俨却仍旧不肯放开。 好不容易抱入怀中,他绝对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云裳挣脱不开,只能在他怀里坐着。 可他的怀抱实在太温暖,云裳疲累,很快就闭上眼睛睡过去。 顾行俨让马车慢一点,不要把她吵醒。 他则静静地端详云裳的睡姿,不肯挪开目光。 被这么长久盯着,云裳做梦都略灵异的蹙了蹙眉。 半路上醒来,正看到他那一双鹰眸幽黑的双眼。 “看什么看?!” 她语气不太好,任谁睡得喷香时被这么盯着,心情都不会爽朗。 顾行俨道:“本王是在想,这么好看的女人,居然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到底吃了什么错药,偏偏记着十年前的承诺不放,非去喜欢那么一个记不清面庞的女人,实在愚蠢至极。” 云裳:“……” 虽然是在夸她,可怎么听起来不太是滋味儿? “你彻底的把她忘记了吗?”云裳问道。 顾行俨很是肯定地点头,“哪怕她再出现,本王也绝对不会理睬了,因为本王已经有了你。” “曾经信誓旦旦的承诺,就这么抛弃了吗?生同衾、死同椁的誓言,就不去追求了?”云裳继续问。 顾行俨啧啧几下,“本王如今有了你,死同椁的人也只能是你。” “果然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云裳用手把他的脸推开,又从他的怀里坐起来。 “今天不想再和你说话,不许和我说话!” 怎么听都心里不痛快? 实在太别扭。 顾行俨满脸发懵,他看了看云裳,又伸手把她揽在怀中。 不说话可以,没说不许动手? 反正媳妇儿已经抱上了,今天终于没人再来打扰了! 第187章 想骗她?没门! 云裳推搡不开这个“无赖”,只能在他怀里静静地歇着。 昨天和今天一直忙得脚不沾地,的确疲惫乏力。 回到王府之后,云裳也立即洗个澡就睡下了。 好在顾行俨没有讨嫌。 虽然和她挤在了一张床上,但没敢动手动脚。 因他看出云裳面庞很乏累,只伸出手帮她按摩着肩膀和手臂。 云裳窝在他的怀里睡很香。 翌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云裳伸了伸懒腰,便听见骨节“咯咯”脆响。 一转身她看到床边空着。 被褥已经没有了温度,显然他早早就已经起来。 但已经没有了职务,他居然没有赖床? 云裳颇有些纳闷,叫了夏翠一声,她便起床洗漱梳妆。 如今空青已经嫁了,卜仙居守夜的侍女便是夏翠。 而且云裳特意给空青放了十天的假。 让她成亲之后和黄达游玩一趟,然后再到府内做事。 夏翠端来了漱口的茶,“奴婢今儿第一天伺候您,哪里不对,您直接说,得适应几天才知道您早起晚睡的习惯呢。” “哪有那么多毛病,就是正常的过日子,你也不必有压力。” 云裳向来很随意。 何况她嫁给顾行俨之前,一直都在市井生活,根本没有那些繁琐的规矩。 还是空青到她身边之后,把宫里的规矩搬了过来。 否则云裳连夜晚守夜的侍女都是不用的。 夏翠打好了水,云裳洗漱干净后,便放空的吃了几块点心,因为已经快到了午饭的时间。 “您还是多吃几块红豆糕,殿下一早就被人找上门,此时正在书房议事,恐怕还要等上片刻才能用午饭呢。” 夏翠又端了一盘糕点来。 云裳有些纳闷,“大年初二就被找上门?什么人如此不识趣。” 就算是朝臣也要休沐五日才上朝。 夏翠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殿下不太高兴,毕竟一早就扰人清梦。” “那就再等一等吧,十五之前,总要一起吃饭,若是旁日里就不等他了。” 云裳吃着点心垫着肚子,又过了好半晌,顾行俨才匆匆地赶回来。 满脸怒意、气势汹汹,看到云裳已经坐在桌前等着,他迈过门槛儿的一刹那,脸色才由狂风暴雨转至雨过天晴。 只是这晴朗也带着薄薄的雾气。 毕竟也没那么高深的演技,情绪转换还是需要时间的。 “饿坏了吧?都怪本王,让王妃久等了。” 顾行俨净了手,立即举起筷子帮云裳舀汤夹菜。 “是什么人,大年初二就上门?已经走了吗?” 云裳随意闲聊地问几句。 顾行俨撇撇嘴,“没走,还在书房等着,但本王怕王妃饿着,便先来陪你吃饭了。” “啊?饿了他们?”云裳讶异。 “让大厨房给他们分了饭菜,不用担心,饿两顿也死不了……呸呸呸,过年不能提这个字,晦气。” 顾行俨也饿坏了,盛了一碗饭,狼吞虎咽。 可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云裳看了片刻才动筷。 二人吃饭的功夫,并没说话。 只听着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哪道菜好吃、哪道菜可口。 一顿饭后,云裳准备看书。 顾行俨小心翼翼地请示道:“那本王回书房了?这群蠢货,什么事情都要来问,好似没本王就活不下去了。” “你等一等。” 云裳放下书,把他喊住了。 顾行俨立即凑了她的身边,双手环上了她的腰,“怎么?舍不得本王走了?” 云裳直截了当地问:“他们凭什么来找你请教?都已经被父皇罢免职务了,却还非你不行,这道理似乎有点说不通?” “呃……” 顾行俨一时怔住。 这么敏感刁钻的问题,他如何回答? 好像怎么回答都容易露馅儿? “父皇罢免本王是一气之下,也没想到他们这么蠢,否则怎么会大年初二就来找本王请教。” 这个说法似乎有点靠谱。 “都被免职了,还乐于助人?我才发现殿下这么大公无私,胸怀天下呢。”云裳阴阳怪气。 “那本王不去了,本王陪王妃。”顾行俨讪讪地开始腻,力求快点被撵走。 可惜云裳却点了点头,“嗯,就在这里陪我看书,七王府也是有脾气的,不能被夺了职务还使唤人。” 云裳继续打开书本开始看。 顾行俨:“……” 好像还真走不了了? 他在云裳面前走来走去,云裳没赶他走; 他动手动脚,云裳也无动于衷; 顾行俨彻底没了法子。 当初辞掉所有职务时,是答应过父皇,军中之事他私下指挥行事,不会撒手不管。 若那二位将军去宫中告状,他岂不是又露馅了。 “咳咳……本王肚子疼,去净房。” 情急无奈,顾行俨也只能找这个法子开溜。 云裳却仍旧不允许他走,“卜仙居里又不是没有可用之地,还偏偏要去院子外吗?” “本王是怕王妃嫌臭。”顾行俨找的借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云裳却仍不揭穿,“没关系,我不嫌弃殿下。” 顾行俨挠了挠头,只能扯平了袍子,“又不疼了。” “那就去为我倒杯茶,我有一点渴了。”云裳使唤道。 顾行俨唉声叹气,只能前去倒茶。 他不停的探头往外看,希望夏翠和冬翠能有什么事情来找她,也帮忙分一下神,他好快些走? 可惜这二人也听出了王妃的意思,故意装聋,都躲了厢房去绣花。 顾行俨只能倒茶递水,还把果子也端过来,“王妃昨天累了那么久,下晌不再睡一会儿?还是要睡多一点才好。” “嗯……殿下今天起的那么早,还是殿下多睡一会儿吧?” 云裳把身上的毯子铺给了他,“正好阳光足,殿下就在这里小寐片刻吧。” 顾行俨着实没辙。 只能在云裳的注视中,乖乖躺下。 云裳紧紧地咬着嘴唇,以免禁不住地笑出声。 她早就从顾行俨进屋归来的话语中听出了问题。 居然还想骗她?没门! 第188章 好可怕,胖了! 云裳察觉到他说谎时,心中的确有些暖。 这善意的谎言也夹杂着他昨晚困惑的问题,为何偏偏要牵扯到毒咒的麻烦中。 他没有刨根问底,却在知道事情后,偷偷和陛下辞去了职务,只为了在她身边守着。 倘若之前楚骊婉的事情,让云裳内心有那么一个心结,而此时这个心结已经淡了很多,几乎不再存在。 因为顾行俨爱的并非是楚骊婉,而是把她当成了十年前的“她”。 但云裳仍旧心存芥蒂,因为她是妫族的后裔。 她无法判定,顾行俨真的知道此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 但眼下,她倒愿意在真相揭露之前,和他甜蜜的度过这一段日子。 虽然调侃许久,但云裳看他翻来覆去,假睡不着。 便也倒在榻上假寐,看着顾行俨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帮她盖好了毯子便匆匆地溜了。 云裳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便又从榻上起身,继续地埋头看书。 顾行俨被云裳接连整蛊了三天,他也意识到云裳发现了真相,实在伪装不下去,不得不选在初五的晚上摊牌了。 “本王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这不是怕你知道之后不愿意?” 顾行俨笑眯眯地凑了她的被窝里,“而且本王这一次去军中,的确发现了其他皇子的动作,这次也算欲擒故纵,看看有多少人在拿本王做螳螂,实则想做背后的黄雀。” “你是在嘲讽太子殿下是蝉?”云裳撇着嘴,其实她也想明白了顾行俨的目的。 “甭管他是蝉还是什么其他的蛤蟆、虫子、蚂蚱,反正本王这一次要演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一心只为王妃的人。”他又厚着脸皮凑了凑。 云裳被他大手逗得发痒,禁不住咯咯笑,“所以又把麻烦归结在我身上?我岂不是被骂拖你后腿、蛊惑人心的狐狸精?” “反正本王早被你迷住了,你这个狐狸精可不是一般的诱人。” 顾行俨蠢蠢欲动,很想与她温存一番。 云裳才不会让他得逞,“骗了我,还想趁虚而入?今天罚你睡榻上,正月十五之前,都别想和我睡一张床了!” 顾行俨刚要狡辩,就连人带被子的被轰走。 可惜骗人心虚,好在不是被轰出去。 他只能等云裳睡着时再凑到床上,反正抱着她入睡,就是睡得香。 云裳虽然知道了顾行俨的秘密,却也没有透露给皇后,二人就这么闲散的在七王府中潇洒。 云裳隔三天和玄知见一次面,顾行俨便在家中负责起菜谱。 当然,他也是点菜。 但各地去寻上好的食材,成了顾行俨的一大爱好。 有玄知在,更会在菜味中加一二味药材,画龙点睛。 吃这个字成了七王府中一大特色。 一直这么过了二月二,顾行俨的伤势全好,玄知也身姿轻盈。 只有云裳发现她有一点胖了? 可节食实在是残酷的事,谁能看到美味不入口? 顾行俨却觉得她面庞圆润几分更诱人,可惜云裳仍旧不与他同房。 顾行俨如火烧一般的难捱,却也只能忍着了。 七王府中欢乐度日,但王府外的人,不禁有几分蠢蠢欲动了。 譬如曾经惹过事情的贞嫔突然发现有孕。 苍帝大喜之时,也答应贞嫔给八皇子一个机会,去军中历练。 贞嫔娇嗔无度,哪怕有着身孕也不忘伺候了苍帝几晚。 八皇子顾行权得了接替顾行俨去练兵的差事,颇有几分不太满意。 “母妃这是找的什么差事?顾行俨是亲王的爵位,我不过还是郡王,您不求爵位,求这么个破差事又有何用!” “可你若想得陛下重视,就必须得把事情接到手中来,你不知有多少人惦记这个位置,我也是央求了许久,陛下才答应的。” 贞嫔虽然降了位份,但她如今有了身孕,谁也不敢把她当嫔般对待,仍旧按照妃子的规制伺候着。 顾行权撇撇嘴,“去就去,但您得说服外祖父帮我。” 顾行权的外祖父是颂远伯。 他乃军中老帅,也是因伤病太重,不得不退居二线。 所以才有顾行俨接掌军权,屡屡胜仗闯下不败的赫赫声名。 贞嫔思忖下,“我试试,外祖父的脾气你也知道,他不喜欢你事事皆半斤八两,若真请动他出马,你千万要好生的跟着他学。” 顾行权一直是皇子中不被重视的存在。 他自幼习武,不是花拳绣腿,但在顾行俨的手中也撑不过五招; 他习文背书,并非做不出美妙文章,但被顾行澜一笔,就真是差得不能再差。 他谋策比不过五皇子,骑射比不过老十二。 其他皇子和他的情况都差不多。 顾行权纵使外祖家底蕴深厚,但颂远伯并不看好这个外孙子,曾直接扬言不支持他。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若没有外祖父出面,我压不住军中的气场,去了反而是笑话。” “那我稍后请你外祖母到宫中来一趟,到时候喊你来见,记得嘴巴甜一些,懂事一点。”贞嫔不停的在叮嘱。 顾行权极不耐烦地答应着,随后便离开贞嫔宫中了。 贞嫔思忖了下,吩咐身边的小公公道:“可打听到顾行俨与云裳最近的动向了?” “除了正月十五到宫中陪皇后娘娘赏灯会,他们二人再没入宫过。”小公公道。 贞嫔有些怀疑。 难道陛下真的把顾行俨的职务全给夺了? 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实在太突然了。 “去请宁安侯夫人来一趟,还有瑾瑜也喊她来。” 贞嫔本因为上次的事情,与侯夫人不愉快,没怎么再联系。 但如若顾行权有出头之日,她的确需要宫外的眼睛,帮她盯住云裳和顾行俨。 小公公领命前去。 洛瑾瑜听到贞嫔送了帖子来,有些诧异。 “表姨母有了身孕,风头正盛,怎么会突然找我?如今我可是人嫌狗都不待见的准太子妃。” 大年夜顾行澜撅过她之后,洛瑾瑜就再没离开过宁安侯府。 下个月她便要嫁入宫中,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天一日三餐,跟随嬷嬷学规矩。 浑浑噩噩度日,脑子都不知该如何转动了…… 第189章 怎么做看你的了 洛瑾瑜并不想在出嫁之前,再与贞嫔有任何来往。 但想到八皇子甚得圣宠,外加贞嫔又怀了龙种,她也怕拒绝之后,再被贞嫔嫉恨。 毕竟这位表姨母不是心胸宽阔的人,睚眦必报、敏感无比,这时候若被她嫉恨,洛瑾瑜的下场恐怕是雪上加霜。 和侯夫人商议了一下,洛瑾瑜定下翌日去宫中为贞嫔请安。 翌日一早,洛瑾瑜入宫后还是先去为太后娘娘请了安,随后才去了贞嫔宫中。 她又自动忽略了皇后,进了贞嫔宫中,自然笑灿如花。 贞嫔从她迈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的动向。 “先去给太后请安是对的,还生怕你使小性子,直接来见本宫,那可是要被皇后拿了把柄的。” 洛瑾瑜心思一紧,只庆幸她想到会被贞嫔盯着。 送上了侯夫人特意为贞嫔准备的补品,“都是表姨母教得好……母亲本也想来看您,但祖母清早身子不好,母亲只能留在家里,说是过阵子再来。” “你母亲那个人,向来做事规矩,但这宫里规矩是其一,也要有胆量,否则会被人欺负的无法翻身的。” 贞嫔让小太监送了果子来,又单独为洛瑾瑜煮了茶。 “本宫有身子不能用,你便享一享口服吧,这是昨天陛下特意送来的,可惜太医不允本宫用。” “陛下对表姨母真好。” 洛瑾瑜奉承一句,便帮贞嫔剥着果壳儿,不再说话。 她在等贞嫔开口,才能知道贞嫔到底什么目的。 “最近你表哥也得陛下重用,接了顾行俨的烂摊子,做得还不错。” 贞嫔终于开了口,却没直截了当地问,绕了七八个弯子,“那两个人倒是鲜少进宫了,你可听说那女人的消息了?” 洛瑾瑜心思一紧,连忙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在府中学规矩,母亲也不让我和外界往来……” “那怎么行?你总得盯着那个女人的动向,这和你学规矩出嫁又不冲突?” 贞嫔脸色严肃了些,“她给你的委屈,本宫可都还记得呢,上次把本宫也连累的从妃降到嫔,若不是有了龙种,就要死在这冰冷的宫里,结果你却先忘了!” “不是忘了,是母亲怕云裳再找茬,让我嫁入宫中之后再行事。” 洛瑾瑜连忙找了个理由解释,“上一次连累到表姨母,我心里都记着,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所以我们更要里应外合,才能拿住他们俩。”贞嫔握着洛瑾瑜的手,“放心,如今宫中没人比本宫更得宠,便是皇后那里都不敢让我去晨昏定省,客气得很。” “有本宫帮你撑腰,你怕什么?还有你表哥做靠山,真的进入宫中,没人再敢欺辱你,哪怕皇后都撑不了这个腰了。” 贞嫔的话透着威胁。 洛瑾瑜心中十分清楚。 “那我回去派人打听下,她二人最近在做什么,会找人告诉姨母。” 洛瑾瑜咬了下唇,也没刻意与贞嫔走太近,“太子对我不喜欢,您是知道的,他说过出嫁之前不许我随意乱走,若非是惦记表姨母,我根本不敢来。” “行,那本宫就等着了。” 贞嫔坐的时间有些久,便又站起来走了走。 如今才两个多月,她也不敢随意乱动。 时不时泛个干呕恶心,也贪吃乏累的很。 毕竟已四旬的年纪,也算高龄产妇,贞嫔这一次小心谨慎的很。 洛瑾瑜没有留在宫中陪贞嫔用午膳,她以惦记祖母身子为借口,便早早的回府了。 侯夫人一直等着她回来。 其实府上的老夫人并没感风寒,只是侯夫人故意不想见。 看到洛瑾瑜回来,侯夫人连忙追问,“突然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还是小心一些。” 侯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姐妹。 毕竟小时候一起长大,性格是不会变的。 洛瑾瑜沉了一下,还是如实的说了,“她希望我帮忙打探一下七殿下和云裳的消息,应该是为了表哥吧。” 洛瑾瑜装傻,却并非真傻。 贞嫔说出查云裳,她就猜到目的是什么。 侯夫人眉头蹙紧,“这件事你不能管。” “为什么?” 洛瑾瑜诧异。 如今顾行俨没了职务,云裳也不过整日在家中编些妖魔鬼怪的书本而已。 八皇子圣宠在握,表姨母又有了身孕,回来的路上,洛瑾瑜也思量过,现在对付云裳,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侯夫人看着女儿,神色极其严肃。 “母亲知道你心中一直是个结,始终不罢休,但你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洛瑾瑜仔细想了想,“母亲是说太子?” “对,这才是最关键的人。” 侯夫人凑近了洛瑾瑜,苦口婆心地讲,“你要想一想,这个时候和她们走得太近,太子殿下会如何看待你。” 洛瑾瑜咬了咬嘴唇,“可是太子殿下的眼中,根本没有我的存在,我如若不帮表姨母,入宫之后,哪有好日子过?” “但你若让太子不喜,恐怕更没有好日子过,那才是你应该力挺支撑、知无不言的人。” 侯夫人教她道:“虽然不是盲婚哑嫁,可你与太子之前交集极少,而且也确实你任性妄为,让太子名声难堪。” “等你嫁了,成了他的人,凡事为他着想、帮他参谋逢迎,太子不喜欢你,也不会讨厌你。” “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好似你父亲,他纵使娶了再多姨娘,但我才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事事绕不过我去。” “可父亲也鲜少陪你,根本不知疼爱你。”洛瑾瑜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侯夫人道:“豪门婚姻,为得都是联手稳固位子,为的是利益,宫中更是如此……只要你稳住太子妃的位置,太子与你相敬如宾,你就能有熬出头的时候。” 侯夫人见洛瑾瑜仍旧心有不甘,“你想一想,倘若太子都放弃你,你就是贞嫔的一把刀,用过之后就扔了。” “能让你从低估中走出来的人,只有太子。” “话已至此,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第190章 等着看戏了 洛瑾瑜被侯夫人洗了一通脑。 心里也有了思路该怎么做。 她不会得罪贞嫔,还是派人去打听了七王府的消息。 得了母亲的提醒,洛瑾瑜也学了聪明。 她原本想派人去通禀贞嫔一声,敷衍了事,但这一次她直接进了宫。 她仍旧先去为太后请安,但这次请安之后,却没急着走。 她已经打听到顾行澜最近都会来陪太后一同用午膳。 果然掐算到午膳的时候,顾行澜出现了。 看到洛瑾瑜,顾行澜脸色未动,就像平静的湖水,任凭周围风吹雨打,他仍波澜不惊。 “太子殿下。” 洛瑾瑜规规矩矩的请了安。 顾行澜并没有理睬,而是去询问太后的身体。 太后的确到了年纪。 这一冬过去,她苍老不少,也因妫族的事蠢蠢欲动,让太后心神始终不能平静。 寻常没有笑容,也只有看到顾行澜的时候,才会露出慈爱的面庞。 她是真心疼爱这个长孙,没有其他人能比。 “看您今儿的气色不错?”顾行澜坐在一旁,帮太后捏着肩膀。 太后享受了几下,便拍掉他的手,“太子的手要留着批阅国家大事,哀家有常公公在身边就足够了。” “孤今日来晚了,让皇祖母久等。”顾行澜的确有急事在身,但想到没给太后打招呼,便还是抽空过来一趟。 洛瑾瑜连忙接话道:“太后刚刚还说殿下怎么没来,门口转眼就通禀您到了,也是心有灵犀。” 洛瑾瑜没话找话,亲自去另外一边搀扶太后,“不如现在就用膳吧?别把您老人家饿坏了。” 太后信佛食素。 故而午膳也都是素菜。 顾行澜看了洛瑾瑜两眼,并未多说。 太后给了她这份体面,由她搀扶着坐到了主位上。 顾行澜随太后坐下用饭。 洛瑾瑜一直站在太后身边,伺候着太后夹菜、更换碗碟。 她还没有资格与太后和顾行澜同席,旁边有一个小桌子上,已经摆了为她单独摆放的午膳。 洛瑾瑜并未着急去吃,学了许久的规矩,她伺候得格外周到。 吃过午膳之后,顾行澜与洛瑾瑜又陪着太后在园子里溜达了一圈。 太后人老成精,自然明白洛瑾瑜是在等着太子。 她借口劳累,需要午睡,便准备回去。 顾行澜坚持将太后送回寝宫,才准备折身离开。 洛瑾瑜则追出了几步,“太子殿下请等一等。” 她生怕顾行澜不理睬,直接挡在了顾行澜面前。 顾行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有事?”若是废话的话,他显然会发火。 洛瑾瑜不敢说废话,以免故行澜头也不回地走掉。 “前几日贞嫔招我入宫,让我打探七殿下和七王妃的情况。” “我那位表姨母的脾气殿下想必也有所知,我劝不动她忘记过往的仇怨,却也不敢得罪了她。” “今天她找我来,就是问问打探的消息如何,我便只能在太后这里多停留片刻,因为不知怎么办才好。” 洛瑾瑜一口气把准备好的台词全说了,“如今见了殿下,还请殿下能教我应该如何做?我虽不笨,但毕竟与空中没有打过交道,生怕触了什么忌讳。” 洛瑾玉眼巴巴地看着顾行澜,希望他能给一个回答,更似是虚心请教。 顾行澜眉头轻挑。 对她的做法很意外。 “你居然来找孤出主意?这又是耍的哪门子把戏呢?” “太子殿下即将是我的夫君,即便不喜欢我,我也会嫁你为妻。” “这宫中我没有熟悉的人,只有太子殿下,我没有任何心思,只是怕做错事情而已。” 洛瑾瑜继续解释道。 “有趣,的确有趣。”顾行澜难得地牵了牵嘴角,却不是笑,而是审度与讽刺。 洛瑾瑜咬着唇,“我知道之前的做法让太子殿下不喜,但如今我向殿下请教,您也没得这样嘲讽。” “否则我也不知如何做才对,实在很让人为难的。” 她摆出一副小女儿受委屈的模样,眼睛里面含着水润,好似随时都能掉眼泪。 顾行澜沉了沉,“查到什么,就告诉她什么,但说无妨。” 洛瑾瑜侧过身去,抹了一下眼睛才又转回身,“其实什么都没打探到,只知道七殿下和七王妃游玩度日,极其快活,倒是让人羡慕的很。” “是啊,他们的日子孤也羡慕,可惜却做不到。” 顾行澜难得说了一句真心话,随后便折身离去。 洛瑾瑜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嘴角露了一丝笑容。 即便顾行澜对她的态度仍旧冰冷无情,起码最后一句感叹,就证明她赢了。 而且顾行澜的确给了意见,她便照着他的意思做。 洛瑾瑜突然意识到她之前有些看低了母亲。 果然母亲才是权衡利弊的高手,她需要多多请教才是。 离开了慈安宫,洛瑾瑜便去见了贞嫔。 她虽然说了一堆云裳和顾行俨的事,却都是极其琐碎的小事。 譬如去了郊外游玩; 譬如去了河边钓鱼; 譬如二人骑马在京城狂奔,譬如她们一起到博渊阁借书、到司天监编书。 终归二人妇唱夫随,形影不离,格外快活。 贞嫔听得极其不耐烦,“她们就一点正事都没做?”这简直没有天理。 洛瑾瑜犹豫了下,“如果司天监编撰书籍也不算正事,她们这两个月的确没干什么正事。” 贞嫔满脸嫌弃,内心却很高兴。 如此说来,这顾行俨的确是被苍帝给抛弃了,真成了一个闲散王爷? “那个云裳真是把七殿下给害苦了,明明是文武双全的奇才,如今成了在家吃喝享乐的窝囊废。” 洛瑾瑜跟着撇撇嘴,“当初冲虚道长要处死她,的确是个最正确的选择,可惜她有那么多人爱,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妖术妖法。” “甭管她用什么法子,都逃不过本宫的手掌心,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贞嫔一边冷笑,一边舀着要喝下的安胎汤。 洛瑾瑜提了精神,“姨母您打算怎么做?” 贞嫔却没有直说,“怎么做你也没必要知道,等着看戏就行了。” 第191章 太过潇洒了 云裳和顾行俨的确是玩疯了。 准确来说,是顾行俨玩疯了。 原本云裳还想在家里安安静静地看书,琢磨破解毒咒之事。 但顾行俨偏说天气暖了,万物复苏,不是带她去京郊爬个山,就是去湖边钓个鱼。 鱼没钓到,他就下大网捞。 云裳去哪儿都会带着一箱子笔墨纸砚和书籍,一边玩耍一边看。 如此自由散漫的生活,倒是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顾行俨一大早就在策划,明天去哪儿逛一逛。 今天不再出去,是云裳要和玄知见面议事,而且她小日子最后一天,需要在家中安心的休息。 玄知一早便到七王府。 冬翠掐算好他今日出现,把玄知的早饭也备好了。 天气暖了,几个人便把小桌支在了外面,边吃边聊。 云裳把最近查到的资料汇总了下,包括玄知和宫里提供的资料也全都看完。 “依照书面来看,没有关于毒咒的任何记载,包括他们的秘法中也没有提过这种东西的存在。” 云裳困惑,她看着玄知,“或许是冲虚道长不信任我,并没有把最关键的资料给我看?如若你知道的话,说一说也行。” 玄知否定了,“这的确是冲虚观中能找到的所有资料,师父并未藏私。” “那就奇怪了……” 云裳想到她从师父那里学到的秘法,无论怎么变,也根本无法让一个毒咒延续这么多年? 难道是年头太久,失传了? 玄知思忖下道:“我会再拜访几位先师,我们说它是毒咒,只是口传而已,或许还有其他名称,更不见得是妫族专有。” 云裳也觉得这个方向靠谱,“那我就等你的消息。” “所以你明日不跟我们一起出去玩?”顾行俨兴高采烈,终于能把这个闷葫芦甩开了吗? 玄知飞去一个白眼,“我准备去清音寺。” “那我们就绕着清音寺走,我们去梁霞山吧?”顾行俨认认真真地琢磨着。 云裳捂着额头,实在受不了如此幼稚的顾行俨。 原本玄知和她们一起游玩很舒服,谁知道这位祖宗心血来潮,偏偏要和玄知下棋。 玄知与云裳水平不相上下,最关键是他不可能让棋。 于是顾行俨输得很惨。 而玄知却迟迟没有赢过云裳。 由此顾行俨得出结论,云裳根本没有与他好好下棋,而是故意谦让。 顾行俨的小心肝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于是玄知再来七王府,他便阴阳怪气地捣乱。 若不是云裳揣他下床好几次,他恨不能不许玄知进门了。 玄知也懒得理睬这个幼稚鬼。 他拿过云裳看完的书便准备走。 玄知也不是要回讲经阁,而是去芳云阁的湖边看书。 他在七王府呆久了,也养出了坏习惯,譬如冬翠做的素斋就是比他做的好吃百倍。 美味一旦入口,就很难再下咽没有味道的东西。 于是每次到七王府,玄知都会吃满三餐再离去。 云裳张罗着午饭的功夫,顾行俨已经吩咐下人去备车,明日出城。 倘若去山里,就要多带些物件,而且至少三辆车。 虽然顾行俨已经不再担任职务,但亲王有私兵的规制,他每次都会带六个侍卫。 黄达原本也想跟着,但被顾行俨强行赶走。 他需要军中有一双眼睛,随时向他汇报。 何况吃喝玩乐有他一个人就行了,七王府不能所有人都躺平。 府里正兴致勃勃地张罗着离去,谁知道苍帝身边的王公公突然来了。 “哟,七殿下这是准备出去?”王公公见他吩咐侍卫装车,连忙小跑几步凑上前。 顾行俨代答不理,“您早说要来啊,本王一大早就带着王妃出城了。” 王公公:“……” 这话怎么听不出真假? 七殿下这演技炉火纯青了。 王公公讪笑着道:“咱家前来,是陛下想念您二位了,请您二位一同进宫用膳呢。” 顾行俨挑了眉头,上下打量他半晌,“是有事找云裳吧?何必说这虚伪的话。” “那您二位这就进宫?”王公公被怼得不知所措。 顾行俨直接拒了,“不去,府里已经准备好午饭了。” “这……”王公公凑近顾行俨道:“装给外人看看就行了,陛下是真心惦记您呢。” “具体什么事,说说看。”顾行俨鹰眸锐利,更透着暴戾霸道的凶煞。 他在云裳面前是撒娇耍赖厚脸皮,可其他人面前,他纵使身无要职,也没人胆敢挑衅他的无上权威。 王公公倒吸一口凉气。 如鲠在喉,根本没法出口? 陛下哪有什么正事儿,无非是贞嫔提到他们二人,要云裳进宫为她腹中还未出世的龙种卜一卦。 陛下老来得子,禁不住央求就答应了。 但他却没想到七殿下这个臭脾气会不会答应? 七王妃也不好惹啊! “是贞嫔娘娘想请王妃帮忙卜一卦。”王公公也不敢蒙骗,否则进宫知道真相,还不闹起来? 顾行俨琢磨了下,朝一旁的侍卫要了一把铜钱儿。 他朝天空一抛,铜钱儿落地。 煞有介事的蹲在地上看了看,“不用王妃去了,生出来也是个孬种,不死也好不了。” “……” 王公公彻底无语,跟这位已经彻底地说不通? 此时恰好夏翠来喊顾行俨回卜仙居吃饭。 顾行俨二话不说,就把王公公晾在门口,大步流星离去。 王公公当然厚着脸皮赖进去,而且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回去通禀一声,午膳恐怕是赶不上了。 云裳和玄知已经上了桌。 二人看到王公公跟着顾行俨一同进门,有些诧异。 “王公公来了?还是掐算好午饭的功夫,可是知道我们冬翠的手艺好,特意来尝一尝的?” 云裳自然不会似顾行俨直截了当的怼,只是她说话的语气,也夹杂着几分阴阳怪气。 “眼下没有外人,您二位就饶了咱家吧。” 王公公看向玄知,“没想到玄知观主也在。” “今日是我与观主议事之日,您突然来,是父皇想知道进度了?”云裳自然先想到正事。 王公公啧啧两下,这让他怎么答? 倘若提到贞嫔卜卦,他恐怕会被赶出去,连口饭都吃不上了吧? 第192章 不去! “吃完饭再说,免得提起宫里的事,让人胃口都没有。” 顾行俨搪塞了一句,便殷勤地为云裳舀汤盛饭,云裳也习惯的拿来就吃。 玄知已经看习惯了,王公公却没有? 这还是叱咤战场的七殿下吗? 变化也实在太大了。 王公公更纳闷,他怎么能做到转脸就变情绪。 看七王妃时,夏日暖阳,和煦温暖,看他便烈火烧炙亦或冷如寒冰? 虽说他是个公公,也没必要茶具这么大。 心中纳着闷,王公公也借机蹭上一顿午饭。 七王府不计较主仆规矩,他是知道的。 但王公公自持身份,仍旧没敢与主子们同席,而是跑去和冬翠、夏翠与孙姑姑一同用。 两桌的菜式都是一模一样的,丝毫不差。 何况在这一桌,王公公能够找到被人奉承照顾的优越感…… 一顿饭吃完,玄知继续拿着书本去湖边,完全没有理睬王公公的心。 云裳坐在院子里晒着,渐渐地有些困乏。 春日的阳光不刺眼,也不毒辣,清凉又温柔的小风吹在面颊格外舒服。 这种天气怎么能不睡个午觉? 王公公却提起了正事:“……陛下想请您进宫一趟,帮着看看乔嫔腹中的孩子如何,您今日如若有空,不妨抽身过去一趟?” 旁人以为这二位是遭了嫌弃,王公公是知道真相的。 故而乔嫔提了要求,王公公也只能商量。 “不去。” 云裳直接撅了回去,“今天小日子没走,不方便进宫。” “那明天呢?” “明天要随殿下出城去玩,您也知道他现在没个一官半职的,日子闲散得很,我自然是要陪着的,也没时间。” 云裳拒绝的直截了当。 王公公叹了又叹,“陛下老来得子,对此事十分看重,否则也不会差遣咱家亲自跑一趟,您就当进宫溜达一圈,如何?” 毕竟是贞嫔的事,王公公也没法子硬逼着去? 这可不归在七王妃的职责范围内,何况二人之前还曾有过节。 云裳柔指轻动,仿若在弹古琴般灵活。 “她的孩子还不足三个月,不能随意掐算,也掐算不出什么。” “至于什么人投胎到她肚子里,我也不清楚,就看谁上辈子缺德做了孽……兴许生出来个妖孽也说不定。” 云裳脸色笑眯眯。 王公公却被她调侃的心凉了。 这话被陛下听见,还不雷霆大怒? 不过有个说法就行,他回去也好交代。 “皇后娘娘也唠叨过您二位不去看她,您得劝劝七殿下,别把那位给冷落了。” “本王会向父皇请旨,让母后到七王府来居住些时日,你就不用在这里废话了。”顾行俨在远处直接回答。 王公公一僵,这耳朵也忒灵敏了吧? 他们在院子中,七殿下可是在院子外。 这距离看过去也有小百米。 七殿下的伤势看来恢复不少,而且也在偷偷锻炼,并没有懈怠躺平。 王公公讪笑着寒暄几句,便快速的回宫去复命。 在七王府蹭了一顿饭,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王公公回到宫中,贞嫔未见云裳露面,脸色顿时不喜。 “果然七王妃架子大呢,连陛下都请不来了。” 苍帝眉头微蹙,颇有几分不喜。 想到二人经常出去玩,“他们俩难道又没在府上?” 不过是暗中做事罢了,这整日游山玩水,苍帝的确很看不惯。 皇后也看向了王公公,在等他回答。 她虽不愿云裳和顾行俨被贞嫔拿捏,但这两个人明目张胆的不来,岂不是故意惹陛下不悦? 王公公便把云裳的话说了,“……月份不足,不能行卦,贞嫔娘娘您还是再等等吧。” “原来如此,那就听云裳的,再等等。”苍帝看着贞嫔的肚子,“终归是朕的孩子,定会福满金贵,也没必要现在就卜什么卦。” “那方贞观的道士都说了,只要怀胎就能算得出来。” 贞嫔故意挑事,“是七王妃不愿理睬臣妾,臣妾心中清楚的。” “那你就去找方贞观的道士,何必找云裳?” 皇后在一旁没好气的道:“愿意听人故作玄虚的糊弄,就花点银子听个乐呵也无妨,反正陛下愿意。” 贞嫔摸了摸小腹,“臣妾说句不中听的,也可能是七王妃的道法不够?比不得人家正规出身的道长?” “你在说谁?”皇后大怒。 贞嫔连忙往苍帝身边凑凑,“陛下,真的吓死人了……” 苍帝刚想斥责皇后两句。 皇后冷哼着道:“云裳是陛下赐名神女之人,更是司天监的掌舵人,你说她道法不够,能力不足,是在嘲讽陛下识人不清吗?” “也不是第一天在宫里了,有身孕就别乱跑,已经告诉过你不必来为本宫请安,你却还颠颠地跑过来,真出了什么事,陛下是怪罪你,还是怪罪本宫?” “不懂规矩,就回去学一学,本宫累了,去歇了,不送陛下了!” 皇后也来了脾气,朝苍帝福了福身,便一扭身走了。 这里可是宁安宫,她就差把“撵人”二字说出口了。 苍帝被臊了一脸尴尬,可皇后的话,他又挑不出毛病? “皇后娘娘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贞嫔幽幽地抱怨一句,“臣妾不会往心里去的,毕竟要护好陛下的孩子。” 话锋一转,她把苍帝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她的肚子上。 苍帝顿时把训斥的话咽了回去,吩咐她回宫歇息,“行了,一人少说一句,你也不必往这里跑,朕如若闲暇下来,会去看你的。” “那臣妾等着陛下?”贞嫔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媚眼如丝的勾引,但凡是个男人都会丢了魂儿,哪怕苍帝也不例外。 哄了贞嫔两句,苍帝便带着王公公离开了。 贞嫔也速速地回了自己宫中。 若不是知道苍帝到永安宫用饭,她才不会主动前来呢。 皇后生一肚子闷气,便吩咐小安公公去七王府喊人。 云裳和顾行俨也取消了翌日出行的计划。 母后都受欺负了,若是再出城去玩,岂不是没良心? 翌日一大早,二人便溜溜达达的乘车进宫,赶在早膳之时陪皇后一起吃用。 第193章 开盘下注了! 顾行俨帮皇后舀完了粥,又帮云裳,这一副孝子贤夫的模样,让皇后很是看不顺眼。 “行了行了,都知道你疼云裳,也不至于这么殷勤着,这毕竟是宫里,让外人怎么看?” “本王战功赫赫,他们说本王满身杀气;本王去按察司破案抄家,他们说本王手段狠辣,现在本王疼媳妇儿,还被说没出息?” “爱说什么说什么,本王高兴就行。”顾行俨毫不在意。 他们怎么欺负母后了?您倒是说说,我来帮您出气。” 云裳哄着皇后的小脾气,也是为了让她吐槽一通,免得闷心里头憋坏了。 皇后把贞嫔数落了一溜够,也没了食不言的规矩。 待她说完,顾行俨已经吃完了两碗饭。 抹了抹嘴,顾行俨便看到皇后一脸幽怨。 “这有什么难?儿子给您出个主意。” “父皇英明神武,现在都还能绵延子嗣,您这位做皇后的当然要皇室血脉枝繁叶茂,您给他选秀女啊!” “秀女入宫,那位也顾不得气您了。” “您母仪天下之人,看着下面乱就行了,千万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丢体面了……” 顾行俨说完。 云裳与皇后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婆媳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主意虽然没什么毛病。 却是从顾行俨口中说出来的? “怎么这样看本王?难道本王说得不对?” 顾行俨见云裳眼神复杂,连忙巴结似的凑近道: “这种招数只适合用在父皇身上,本王的心里只有你,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咱们两个人自由自在更得意。” 皇后:“……” 这确定是她和陛下的亲儿子? 都开始算计亲爹了! 只是皇后仔细思忖了下,“这法子也不是不行,可你父皇已经年纪大了,这若是后宫再添人,怕他身子骨吃不消。” “那还不是您说的算?关键目的不是为了恶心贞嫔么,您怕什么。”顾行俨很不道德的为皇后鼓劲儿。 皇后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你也有这种坏主意!” “兵法有云,釜底抽薪,本王这是以战事论,母后莫要着相。” 顾行俨笑眯眯,又给皇后倒了一杯茶,“甭管赖招损招,只要母后能出气,儿子就满意了。” 皇后抿了下唇,“这事儿还需要找礼部商量,就怕那群御史老头儿指责本宫迷惑陛下不顾朝政了。” “提意见才好,您也去父皇面前哭诉委屈,看父皇到底偏心谁。” 云裳看热闹也不嫌弃事大,“无论此事成不成,都给她心里塞一只苍蝇,恶心死她。” “云裳说得对。” 皇后颇有些兴致勃勃,“稍后你们就早些回去吧,你们晚辈在,本宫不好召人商议后宫事。” 云裳:“……” 顾行俨:“……” 这就开始赶人了? 是不是变的快了点儿? 不过这二人馊主意已经出完了,也不介意早些回家。 “我们最近不要出去玩了,在京城看看好戏?” 云裳这两个月玩得有些累。 何况贞嫔已经出招,她倒想看看母后能怎么折腾。 顾行俨也有些担心皇后。 “过了清明之后我们再动身,往年清明都会有一次大型祭祀,司天监归你管辖,本王还想看你在台上万众瞩目时的样子,特别好看。” 顾行俨无时无刻不在说着情话。 云裳面色俏红。 也不想七王府被人看低。 “那就在家中听几日乐子,正好虞荷与方若月还想约我喝茶,一直没腾出时间来。” “约到家中,咱们府上什么都有。”顾行俨受不了云裳离开他的视线外。 毕竟想和他抢媳妇的人太多。 而且云裳迄今为止都没有与他同房,这是顾行俨一直都想不通的事。 他不够帅? 他不够好? 还是云裳心中已有别人,他不是唯一的一个? 顾行俨仍旧没能让云裳彻底接受他,他就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绝不松懈。 云裳想了想也点头答应。 毕竟她也不愿出门在外,闲言碎语不知有多少。 回到王府之后,云裳便给虞荷与方若月去了贴子,邀请她们后日下午到七王府来喝茶。 方若月家里是礼部出身,见了云裳便提起皇后要大办选秀,只是这一次不是为皇子们选,而是为了陛下。 “我父亲听过之后,都惊呆了,据说督察院的两位御史大人直接上奏不可,还弹劾了皇后娘娘无章法、无德行、无大局。” “昨天吵了一整天,今天一早又在争执,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具体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 方若月目不转睛地看着云裳,“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起了这个心思?你和七殿下之前进宫,没听她提过?” 四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裳。 显然都希望从她这里听到一些内幕消息。 云裳幽幽地道:“这不就被撵回来了吗?父皇是什么意思?毕竟是为他选人。”这才是云裳最关注的。 虞荷说道,“父皇原本觉得母后胡闹,但不知二人关起门来说了什么,父皇便同意了。” “所以是大臣们不同意?” 云裳啧啧几声,知父莫若子、知子莫若父。 还是顾行俨更了解他的爹。 “父皇马上六旬的年纪,这个时候还要选秀女进宫,岂不是笑话?”方若月也认为是胡闹。 云裳轻哼,“你们四殿下都没让你肚子有动静儿,贞嫔娘娘却有了身孕,你是在说谁不行?” 方若月顿时一张大红脸,“这么羞涩的话,你也能随意出口,呸!” “我是就事论事,怎么不能说?没准儿就是贞嫔娘娘有了身孕,父皇才有心思选秀女……这不过是我的猜测,我可什么都没说。” 云裳不介意往苍帝身上转移下矛盾。 免得皇后被晚辈们针对。 虞荷眉头一挑,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 否则皇后怎么会突然提选秀? 显然是帮陛下试探下朝臣们的意见。 “皇后娘娘还真是委屈了。”方若月也是这么想。 “不是往你们的府邸塞人,就安心的吃好喝好,看热闹罢了。” 云裳笑眯眯地给二人倒着茶,“这时候可千万别冒头的添油加醋,免得被人记恨。” “你是在说贞嫔吧?据说她气得去找陛下哭闹了一通,被陛下给赶走了呢!” 虞荷消息最灵通,自然也有几分幸灾乐祸,“皇后娘娘这一手实在太厉害了,贞嫔毕竟年纪大了,若是沉不住气,这孩子恐怕都保不住。” “说得也是,这清明节马上就要到了……”云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方若月愣过之后,翻个白眼,“你这嘴巴可真损!” 虞荷却哈哈哈的笑出了声,“若是旁人嘴巴这么毒,我定会离得远远的,可就是你这张让人妒忌的脸,说什么都让人恨不起来!” 虞荷禁不住轻轻掐了云裳的脸蛋一下。 方若月有些嫉妒,“初见时,的确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是个狐狸精,如今看多了,反倒没那么在意她这张脸蛋了。” “幸好你不在意,否则七殿下都不会让咱们进门了。” 虞荷凑近云裳道:“你光说别人的肚子没动静儿,怎么你也迟迟没怀上?” 方若月跟着点了点头,“就是,我那天听四殿下说,他们兄弟都开盘下注,赌你们二人几月份传出有身孕的喜讯了。” 第194章 一场荒唐 “?!!!” 云裳彻底懵了。 还拿他们何时生孩子开盘下注?这都什么人啊?! 方若月悄咪咪地问云裳,“我倒不在意四殿下赌输赌赢,只是你们二人如胶似漆,整日黏在一起,七殿下又没有其他女人,只有你一个。” “你现在肚子都没动静儿,是你不行、还是他不行?还是找太医给看看吧?” 云裳:“……” 还怀疑到功能问题? 彻底解释不清了! 这二人好奇的大眼瞪小眼,只等着她回答。 虞荷见云裳欲言又止,恍然道:“是不是已经有了,在故意瞒着我们吧?” “对啊,三个月之前是不方便说出去的,那四殿下岂不是输惨了?”方若月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行了行了,胡说八道什么!” 云裳抿了下唇,找借口道:“七殿下几次重伤,身体一直不好,谢医正要他好好养一养。” 这话应该能解释得通了吗? “难道伤的不是地方?”虞荷顿时又想歪了。 方若月同情又怜悯地看着云裳,“别怕,没事的,他一定能好起来的。” “嗯嗯嗯,好好养,七殿下一定没事的。”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 “不过你也要试一试,万一可以了呢?” “喂,你们几个胡说八道什么,本王好得很,是王妃不许本王进屋好吗?!” 顾行俨在角落里听得实在忍不住。 奈何他耳音太敏感,这三个女人的悄悄话也根本瞒不住。 说别的也就罢了,说到他的命根子,这件事必须解释清楚了! 云裳顿时一张大红脸,看着顾行俨恨不能钻了地缝儿中,“你怎么来了?” 说着羞人的话题,还被他听见。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大防?! 所有人都尴尬的不知怎么说话了! 虞荷与方若月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这个时候正主出现? 顾行俨却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本王好得很,是她不肯依,你们也劝劝她,别总听太医老头子的,让本王回床上睡觉,本王一个正常的男人,容易吗?简直就是煎熬!” “呃,行行行!” “嗯,好好好!” 虞荷与方若月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 可二人鬼鬼祟祟的目光一直盯着云裳,恨不能把她脸上看出花来。 云裳着实无语,起身把他练腿带拽地赶出了卜仙居。 “天黑之前,不要再进来,偷听女人说话不道德,快点走!” “那你今晚……”顾行俨还想再努一努力。 “没门!走!” 云裳推了一把,却根本推不动他。 顾行俨挠了挠头只能离去。 方若月和虞荷缓过神来,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一切都是你的问题,七殿下真冤枉。” “难道你心里就不想?你到底是不是正常的女人?!” “就是,有这么个宝贝在身边还不珍惜,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两个人也没了女人家的矜持,逗起云裳颇有几分口无遮拦。 “行了行了,都不许再说!” 云裳的脸已经紫红成了茄子一般,“我也有我的苦衷和难处,你们不会懂的。” “为什么?和我们说说?”虞荷是真的关心她。 云裳抿了抿唇,“心有挂碍,总是不能放下心来去享受夫妻欢好,是我心里的问题,恐怕需要时间去解决吧。” 云裳也没法子说得太明白。 她是妫族后裔。 万一身份暴露,她又有了顾行俨的骨肉怎么办? 想到之前立下毒咒的女人,她能共情到她有多么恨自己,恨天下。 就因为爱上了一个人,不仅让他丧命,而且孩子们也被残杀。 云裳甚至不敢笃定,顾行俨知道后会是什么态度。 所以她盼望,却又不敢尝试。 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恐怕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眼见云裳难言开口,她们便没有追究。 毕竟都是从姑娘家过来的,知道女人有很多难言之隐。 虞荷连忙转移话题,“是不是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冬翠的花鱼豆腐汤我很爱喝。”方若月接道。 “我喜欢醋溜桂鱼。” “反正今天会吃完了再走,已经和殿下打过招呼。” 虞荷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话题揭过。 云裳也很快恢复正常,陪着二人说说笑笑,还喝了一点点酒。 方若月醉得很快,被丫鬟们搀着回了家。 虞荷还保持几分清醒,临走时又拽着云裳的手说了几句体己话。 “七殿下虽然之前做下了荒唐事,但如今看,对你是真心好。” “云裳,上天对咱们女人就是不公平,但你不能念着过往,迟迟不肯与他圆房,除非你仍打算和离。” “男人就是男人,没有男人能忍耐这么久,他再体贴也是曾风云叱咤的七殿下,你好好考虑清楚一下,别和自己较劲,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啊?” 虞荷难得的倾心而谈。 云裳感激地点了点头,“别担心,走吧。” 亲自送虞荷上了马车,云裳还吩咐两名侍卫跟着护送。 虞荷上了车还在朝她挥手告别。 云裳抬起手摆了摆,就被一双大手牢牢抓住放下来。 “本王可没有再去打扰你们,今晚能让本王上床睡了吧?” 顾行俨说得一本正经。 云裳脸色红晕一片。 想到虞荷的劝告,不如今晚趁着酒醉试试? 她也知道是心底作祟,考量太多了。 倘若趁着醉酒把一切忘却,也不见得不行…… “有些头疼,可能是醉了。” 云裳故作不舒服,希望他能把她扶进去,然后趁机做点酒后无德的羞人的事。 顾行俨一脸担忧,“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你晚上喝了几盅?” “嗯……三盅?四盅?也可能是五盅……”云裳故意多说了些。 顾行俨顿时眉头蹙紧,训斥道:“你明明没有酒量,为何喝这么多?你身子本来就虚弱,突然饮酒过量是容易生病的。” “我只是头疼,没有什么大事。”云裳没想到装个酒醉还挨训? 顾行俨直接打横地把她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回到卜仙居。 把云裳放在床上,顾行俨便要出门。 “你干什么去?” 云裳讶异,不是应该进行到下一步?他怎么走了? 顾行俨脸色很不满意,“本王去叫谢医正来给你看看,玄知说过你不能饮酒过量,否则容易出事。” “你啊,下次再和她们相聚,本王一定要在旁边盯着,再喝多,打屁股!” “你好好躺着,本王亲自去接谢医正,免得这个老头儿磨磨唧唧,不快点来……” 第195章 不是最后一个 云裳看着一溜烟儿就没影的顾行俨。 她眨么眨么眼睛,只能把苦咽进了肚子里。 可仔细一想,她又笑了。 何必跟一个直男耍这个心机? 他压根儿就不懂,更不会趁人之危。否则楚骊婉早就成功了,不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这事儿做得有些可笑,云裳只能嘲讽自己幼稚。 不过她不打算让谢医正看病,只能匆匆去净房洗漱干净,倒在床上假装睡觉,然后吩咐夏翠不许任何人打扰。 顾行俨拽着谢医正归来,被夏翠拦在门外,坚决不许进去。 好说歹说,夏翠让他进去看一眼,云裳的确和衣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谢医正气势汹汹,没给七王妃看成病,总不能白来一趟? 他便逼着顾行俨脱去衣服,又给他看了看身上的伤疤。 虽然恢复得不错,但狰狞的疤痕仍旧丑陋不堪。 谢医正拽着他去客院的床上,为他涂了一层厚厚的祛疤膏药,糊得似个僵尸似的,而且至少连贴七天,还要定时的泡澡。 夏翠和冬翠禁不住咯咯的笑。 偷偷说给云裳听,云裳也自觉有些坏。 但谁让他脑子不够灵活呢? 也怪不得她。 云裳酒劲上头,不再是装睡,而是真的睡了过去。 顾行俨则四仰八叉地在客院睡一宿。 翌日醒来,他说什么都不肯再贴这膏药,因为呛得他一整晚都鼻涕眼泪不停地流。 云裳故作不知,心里乐开了花。 不过二人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因为宫中选秀的事彻底的闹大了。 左都御史强烈反对为苍帝选秀女,包括贞嫔也说动了礼部的两位朝臣站出来反对。 不但与此,贞嫔还去慈安宫请太后出面压制此事, 借口当然是为了陛下的龙体安康,而不会说她心存嫉妒。 太后自然也知道皇后为何闹这么一出。出面找皇后商量了一晚,算是把此事不了了之,就这般过去了。 但苍帝很不高兴。 他乃苍国帝王、九五之尊。 皇后得知他仍有绵延子嗣的能力要选秀怎么了? 不但被朝臣反对,还被太后斥责,更被一个嫔妃闹得天翻地覆,没了体面? 于是苍帝找了个理由,杀鸡儆猴,准左都御史致仕归乡。 原本想提拔贞嫔恢复妃位的旨意也搁置不提了。 皇后心情很不错。 又乘胜追击,向苍帝提起祭祀大典的事,应该由云裳出面。 苍帝自然允许,直接下了旨意。 云裳得了旨意,便召集司天监操办准备,而且还向户部要了大笔拨款,她需要再扩充司天监的规模和人力编制。 这一次皇后被朝臣攻击,实在委屈。 苍帝接连在永安宫休息了半个月,未到其他嫔妃的宫中去。 此时贞嫔才彻底地反应过来,她是中了皇后的套子,自己把自己埋了坑里?! 她为何会得罪苍帝? 简直吃错药了! 于是贞嫔又使出浑身解数纠缠苍帝。 毕竟她腹中还有孩子,时间一久,苍帝也便原谅了她。 清明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云裳今日特意到御书房向苍帝回禀祭祀大典的安排。 她周到细致、场面宏大又不奢华、祭祀的礼仪规矩又不俗套。 而且这一次还有玄知参与,二人上一次联手祭天,便引起极大反响,皆乃好评,此次设置阵法的人仍是玄知。 苍帝十分满意,“你二人做事,朕是信得过的,就这么布置下去吧。” “多谢父皇信任,我这就派人去安排了。” 云裳领命便要去做事。 一旁翘着二郎腿的顾行俨连忙跟上。 “咳咳咳!” 苍帝实在看不惯他游手好闲的模样,“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留下帮朕整理折子吧。” “还是算了吧,儿臣不如太子宽容大度、秉公办事不记恩仇更有大局观。儿臣看不顺眼的折子都想驳回去,看不顺眼的人就想拖出去砍了脑袋。” “还是陪着王妃去准备祭祀大典,就不留在这里给父皇添乱了。” 顾行俨说得理直气壮。 苍帝气得脸都绿了。 明明是不务正业,怎么还能如此硬气? 可苍帝却不敢强行留他,因为公报私仇,顾行俨真能做得出来。 “行了行了,快些从朕的眼前消失!” 苍帝无语,不想多看他一秒。 顾行俨则帮云裳打开了门,还撑起一把油纸伞,“今天日头太晒,本王可不能让王妃晒晕了。” 苍帝:“……” 才发现儿子是只舔狗? 腻得让人牙都掉了! 云裳知道顾行俨是故意恶心苍帝。 福身告辞,准备和顾行俨离开。 可二人还没等出门,却见门口贞嫔带着嬷嬷宫女们进了御书房的小院。 这几个月,云裳与贞嫔虽交锋几回,却一直没有碰过面。 没想到冤家路窄,在御书房遇见了?! “哟,是七王妃,今儿还真是巧,难得在宫中看到您和七殿下。” 贞嫔的位分不够,应该福身行礼。 但她故意挺了挺肚子,也算把此事给遮了过去。 云裳打量她几下,不想多说半个字,只准备离开。 可贞嫔就站在御书房的院门口不进来,摆明是故意找茬,偏留云裳说几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之前七王妃说我腹中龙子不到三个月,没办法卜卦,如今已经四个多月了,您这一卦也能讨来了吧?” “正巧陛下也在呢,一直惦念此事,就请七王妃再多留片刻可好?” 贞嫔故意说话声很大。 就是希望在屋内的苍帝也能听到。 顾行俨不喜,刚要开口怼上两句,云裳勾了勾他的手指,示意他别说话。 “祭祀大典着急布置,眼下没有时间,贞嫔娘娘还是另找他人吧。” 云裳的确公事很忙,这几天自早到晚都没有歇过。 “再忙也不差这一时片刻,前几天夜晚突然惊到,连连喝了半个月的汤药才保住他。” “不知有什么阵法啊,符咒之类的能护他安全降生?这可是陛下最小的孩子,也是七殿下最小的弟弟妹妹呢。” 贞嫔不停地把苍帝摆出来,好似云裳拒绝,就是忤逆苍帝似的。 云裳幽幽的道,“能不能安全降生,我不敢笃定,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不可能是父皇最小的孩子。” 贞嫔:“……” 她还不敢反驳?牙齿都快咬碎了! 苍帝在屋中听到,哈哈大笑着出来,“你这丫头说话也不知收敛,哪有这么说朕的?胡闹!” “既然遇见了,就进来说话,稍后都陪着朕用午膳,然后再去忙碌,不差这一时片刻了!” 第196章 不敢卜 苍帝召唤,云裳和顾行俨也不得不留下。 但顾行俨提到了皇后,“刚刚答应与母后一起用膳,不如摆膳永安宫?不然母后要怪罪儿臣和云裳的。” 答应的事总不能反悔。 毕竟苍帝是临时起意。 苍帝也没什么意见,点头答应了,“那就去永安宫,你去通禀一声。”后半句是和王公公说的。 贞嫔咬了咬牙,虽不情愿,却也不能逆了苍帝的旨意。 “皇后娘娘上次教训臣妾不可肆意乱走,这若是陪陛下去用膳,臣妾又要被训斥了。” 贞嫔扶着腰肢,肚子虽然只有微凸,她却好似沉重得不便行动。 “不如贞嫔娘娘回宫歇息去?毕竟您如今吃用的食物和我们不太一样。” 云裳幽幽地赶人。 心理没点数? 怎么可能因为她一句话就换了用膳之地。 贞嫔咬唇道:“太医说,也没必要那么苛刻,按照往日的饮食便可,毕竟过了三个月的孕期了。” “事先说好啊,我们云裳爱吃肉,您旁日里素食惯了,别吃多了油腻,怪母后给你下毒。”顾行俨丑话说在先,只想把贞嫔气走。 可她好不容易赖上了苍帝,怎么可能放过? “臣妾最近也是喜欢吃荤的,或许是腹中的小皇子喜欢吃,这口味也跟着他变了呢。”贞嫔娇滴滴地道。 “行了行了,你们先去永安宫,朕稍后过去。”苍帝还有事情未处理完。 贞嫔不想走,“臣妾就在这儿陪着陛下,保证不说话,也不打扰您。” “贞嫔娘娘还是跟我们走吧,陛下这里稍后要谈战事,又打又杀的,别污了您腹中孩子的耳朵,把他吓到就不好了。” 论添堵,云裳是很专业的。 而且她说得煞有介事,让苍帝也格外信服。 “你们去永安宫等朕,朕这里不是御花园,没得都堆在这里,御史们知道,又要说朕纵容你们,不合法度了!” 苍帝都如此说,贞嫔也只能走。 她召唤着嬷嬷与侍女们去永安宫,云裳和顾行俨也溜了。 他们并未着急去永安宫,而是去御花园里晒太阳。 顾行俨带云裳去看一片淡紫色的二月兰。花朵芬芳、灿烂如海。 淡淡的清香萦绕,格外惬意高雅。 云裳置身于其中,怎么看都看不够。 顾行俨在一旁看得格外入迷,好似她是其中最娇艳的那一朵花。 云裳不舍得离开,“明年在芳云阁的湖边也种一片,只可惜花期太短,若能一直盛开不败,就完美了。” “不用等明年,本王稍后就让人把这里的花挖了,都挪咱们府上去。开败了咱们再挪别的,只要你喜欢就好。” 顾行俨已经立了玩世不恭的人设,必须纨绔到底。 挖一点爹娘家的花也不算什么大事? 若不是稍后要去永安宫,他现在就召人动手了。 云裳瞠目惊呆,挖这里的花? “让父皇知道不好吧?” 但她也有那么一丝蠢蠢欲动。 顾行俨冷呵一声,“有什么不好?本王一不夺权、二不抢位子,连银子都不争,挖点花怎么了?还杀头不成。” 云裳轻斥,“瞧你说的……那咱们今天晚点走?” 傍晚时分也好动手。 她是怕这群大老粗把花根儿挖坏了,不然挪回七王府也种不活的了。 二人窸窸窣窣,在这里商议着干坏事。 顾行澜在一旁看了许久,未动声色。 “殿下?”喜公公是新到太子身边服侍的人。 他还不知太子对七王妃多看重,故而禁不住地催了一声,毕竟御书房那边还等着呢。 顾行澜轻应,“以后不许随意出声打断孤的思绪。” “奴才知错,再不敢犯。”喜公公连忙道歉。 “稍后去召管园子的人,把二月兰全部挖了送七王府去。”顾行澜直接吩咐。 喜公公:“……总得有个由头吧?” 说看不顺眼就挖了,岂不是太任性? “孤过敏。” 顾行澜留了一个极好的说法,便悄无声息地离去,直奔御书房。 云裳和顾行俨也玩闹的差不多,掐算着时辰去了永安宫。 皇后得知陛下和儿子、儿媳来用膳,吩咐了御膳房备了好多菜。 这二人到来时,苍帝也刚到正殿门口。 贞嫔是看了陛下出现,才敢进了永安宫。 单独来见皇后,她还不敢。 有陛下在,皇后纵使训她,语气也会和缓些。贞嫔不喜欢受了委屈,陛下还不知道。 她还巴不得皇后训几句,让她能在苍帝面前申冤诉苦,博得一些好处呢。 皇后懒得理睬贞嫔,眼睛里只有儿子与儿媳。 但顾行俨没有任何顾忌,把云裳喜欢吃的都夹了一个遍。 云裳的胃口不错,巧筷轻动,小嘴慢嚼。 吃得又香又精致,嘴巴沾了一个小饭粒,更显得格外俏皮。 顾行俨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还拿帕子帮她擦了擦嘴。 二人这一番狗粮洒得连苍帝都看不过去了。 一顿饭终于吃饭了,贞嫔才又提起让云裳帮肚子里的孩子卜卦。 云裳慢悠悠地喝着茶,犹豫了下才道:“其实不是不能卜,而是不敢给你卜这个卦。” 皇后也是一怔,不敢? 这个字在云裳的口中还是很少见。 贞嫔以为云裳就是不愿意,“不愿意就直说,知道七王妃如今被陛下重视,繁忙劳累,就连七殿下都不肯再担差事,一直在身边陪着呢。” “有话直说,别阴阳怪气!”皇后冷冷地刺了一句。 苍帝蹙了眉头,不许二人再争执,“到底为何不敢卜?你可以直接说,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那我说了,若是不中听,父皇可莫怪罪。” 云裳这一句,让贞嫔心里“咯噔”一下,“你也不能胡乱的说。” “自当不是胡说八道。” 云裳看向苍帝道:“其实没人乐意卜未出世的孩子,因为很容易得罪人。” “我摇卦算出他不吉利,您到底生还是不生?肯定心里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会一直都恶心着。” “而且贞嫔娘娘心眼儿小,万一再怀疑我故意说她怀的胎儿不吉利,我反倒里外不是人。” 云裳一脸为难地道:“父皇知道我知无不言的性子,更赐我神女之名,我总不能像其他茅草道士一样,说几句高兴的话哄贞嫔开心吧?” “反正怎么做都不对,所以这卦我不敢卜……” 云裳又给贞嫔出了一道难题,“除非贞嫔娘娘想好了,无论是吉是凶都信我占卜的结果,否则不如等他生下之后再说了。” 第197章 现在是真揍他 云裳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仁至义尽。 苍帝也觉得合乎道理,皇后却强行忍住没有笑。 自家这儿媳也太会气人了吧? 不过噎得贞嫔哑口无言,实在很爽。 “云裳说得有道理,贞嫔好生斟酌一下吧。” 贞嫔翕动下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除却气得脸色如紫茄子一般,还混着苦瓜的绿。 脸色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哪怕想忍都忍不住怒意了。 “你怎知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吉?这是陛下的龙种,怎么可能丧气。” 她连忙捂住了肚子,好似随时会失去孩子一般。 “这话你就冤枉云裳了,你又不是刚进宫的新人,岂能不知这些年后宫的嫔妃们流掉了多少孩子?” “那些也都是陛下的龙种,都是细心呵护的宝贝疙瘩,可是该走还会走,又能怨得了谁?” 皇后在一旁不咸不淡地道:“云裳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没得让你这么记恨。这还没卜卦呢,你就怪罪上了,难怪云裳不敢,换成是本宫也不敢了。” “臣妾就事论事……” 贞嫔一时解释不清,也明白这是一个坑,无论怎么说,都是她有错。 “行了,云裳说得对,都是朕的龙种,无论生下来什么样,都有这么多的哥哥姐姐呵护着,还能差了哪儿去?” 苍帝心思缜密,觉得云裳不肯卜卦,是话中有话,可能这孩子真有问题? 他顿时没了那么高的兴致。 “朕要去忙了,你们也别为此事纠结个没完。” 云裳也起身道:“儿媳还要去司天监安排事项,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下晌就不陪母后了。” 云裳笑眯眯,只打算送走苍帝就开溜。 皇后甚是满意,让钱嬷嬷拿了点心装起来,“别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零嘴儿也不能少了,多吃点儿。” 顾行俨立即挑挑拣拣,选着云裳爱吃的几种。 贞嫔在一旁看得格外不顺眼,“七殿下是真不打算帮陛下忙碌朝事?整天跟在一个女人后面,像什么话?皇后娘娘都难做人了。” “本王再怎么难做人,也不会在军中整日挨打,贞嫔娘娘有空多教育一下七弟,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不是脑袋上贴个皇室的标签,就不挨揍的。” 顾行俨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噎死人。 贞嫔眼睛快瞪出来,“你说什么?行权他在军中挨打?谁那么大胆,他可是八皇子!” “军中日常切磋是常有的事,八弟自幼习武,锤炼多年,更是名师教导,还想新兵蛋子让着他不成?除非是个废物。” 顾行俨的嘲讽都快飘上了天。 贞嫔的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变了不知多少颜色。 她已经没了耐心继续纠缠,匆匆忙忙离开了永安宫。 她要马上派人去打听一下,八皇子到底是不是真挨打了。 云裳很好奇,“八皇子是真挨打了?还是你在故意吓唬她?” 堂堂皇子,总不会被个新兵蛋子打趴下吧? 顾行俨一本正经,“当然是吓唬她。” “就知道你是故意犯坏。”云裳笑得很开心。 顾行俨很喜欢逗佳人笑,“但今天过后,就不是吓唬她了,想让他挨揍还不容易?随时随地。不过他的娘亲在宫中如此嚣张跋扈,是该让他在军中被教育一下了。” *** 顾行俨说办就办。 一封飞鸽传书,给了军营中的黄达。 黄达点了几名副将向八皇子讨教骑射摔跤,于是顾行权就惨了。 就算他曾练过几天把式,也打不过军中的副将。 那些人没有花拳绣腿的假招式,出手便杀招,顾行权几次都感觉到阎王爷在朝他招手了。 但黄达私下传了顾行俨的命令:只要打不死,就必须逼着他说“服了”二字。 顾行权被打得晕头转向,血肉模糊,衣衫褴褛、屁股开花。 他真的怕死。 不得不把“服了”二字喊出声。 于是顾行权保住了一条小命,但他在军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军人保家卫国,最不可说的就是“服了”这两个字。 否则就是叛徒、是孬种,是没有根儿的爷们儿。 就连普普通通的士兵也瞧不起这位主将。 日复一日的嘲讽和白眼,顾行权在军中如坐针毡。 他几乎不敢出门。 因为看到别人请安的笑,就好似在嘲讽他脱口而出那两个最无骨气的字。 夜不能寐、食之无味。 接连七天的煎熬,顾行权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地倒了下去。 随队的大夫悉心照顾,可心病还需心药医。 顾行权只能去信给贞嫔,希望她能找外祖父,请这位军中老帅帮他撑一下场面。 否则他连落水狗都不如,根本没脸回去面见苍帝了。 贞嫔一直以为儿子很优秀。 没想到打探一通,得到的是这种结果?! 贞嫔不敢去找苍帝说情,因为的确是儿子能力不如人,行为不争气。 她只能借口梦见了娘家人,把母亲和父亲请来宫中相见。 见到颂远伯之后,贞嫔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父亲如若还认我这个女儿,就出面帮一帮行权吧?他经验尚浅,哪里扛得住那群老兵痞子们的调戏?” “您身为外公,要支撑他一把,他若飞黄腾达,颂远伯府也是跟着荣耀沾光的啊。” “你快起来,还有着身子呢……”伯夫人没想到她会跪下,亲自去扶她起身。 可贞嫔太了解父亲的性子。 她坚决不肯起,“父亲如若不答应,我今天就跪死在这里。行权是我存活于世唯一的希望,若他此次前途尽毁,我也没了活下去的必要!” “用这种老套的办法威胁老夫?你简直可笑!” 颂远伯性子刚烈不折,甚至必顾行俨的脾气还要硬。 他一介寒门草根的武夫,是靠着一桩一桩军功爬到了今日的位置。 对苍国忠心、对苍帝忠心。 哪怕是亲生的儿子,他也不容有一丝贪婪之念,必须为国鞠躬尽瘁,不容越矩半分。 贞嫔哭哭闹闹,就想让他妥协? 他苍老却不浑浊的眼睛,好似能把贞嫔看透: “他没有统兵打仗的本事,连兵法都读不完全,居功自傲、不自量力,挨顿打怎么了?以为所有人都会捧着他?就不该去军中丢那个脸!” 第198章 信念的崩塌 “他是您的亲外孙,您就忍心看他被外人侮辱?您从不知疼惜自己的晚辈,我和哥哥们您不管,如今连孙辈也不管,您不觉得自己太冷血了吗?!” 贞嫔从小没得到过什么父爱。 她只记得颂远伯打他们时候的样子。 哪怕她是个女儿,也一样会挨棍棒巴掌。 颂远伯冷哼一声,威武震震。 “别说他是老夫的外孙,他就是老夫的祖宗,没有本事也应该卷铺盖滚蛋!占着那个茅坑一无所知,奢靡玩乐坏了军中法纪,他若是老夫麾下的兵,早就把他骨头打成一百零八节了,你就没想过,那群副将为什么要向他切磋讨教!” “对!您的名声永远比任何事重要!就连我和哥哥们的命都像野猫野鼠一样,根本不值怜惜!” “此时再说他能力不足,你扯到自己身上干什么?!” 贞嫔眼泪密如雨下,“我怎能不说?因为我知道,没有父母做支撑,日子到底有多苦!” “您也别忘了,您已经老了,哥哥们仕途堪忧,没有靠山依傍,侄儿们文不成、武不就,也没有能撑起家的人!” “倘若您现在不撑行权一把,待您百年之后,这颂远伯的爵位早晚会被陛下夺了,被旁人抢了。” “您若不介意子子孙孙都恨您,就一直固执下去吧!” 为了儿子,贞嫔也是拼了。 她还从未与颂远伯这样说过话。 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颂远伯瞠目结舌,指着她的手在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懂不懂礼义廉耻!” “我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可以付出,因为那是我的血肉,我不会像你一样自私,为了名声,巴不得把全家的命都搭进去了!” 贞嫔嘶声怒吼,已经开了发泄的渠,她也不想再忍下去。 “当初为了两个哥哥的仕途,为了您向陛下表忠心,我明明已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还被您送进了宫。” “我在宫中吃了多少苦,您根本不知道,我现在只求您能帮一帮行权而已,您为何不肯出手?我就不明白,此事怎能那么难!” 伯夫人也没想到贞嫔会闹得这么凶。 想到过去的苦,她也忍不住掉了眼泪。 “伯爷,您若方便,就帮一把,啊?贞儿她也会感激您的啊。” 伯夫人不禁帮着贞嫔说话。 贞嫔连忙道:“对,只要行权能稳住脚,我的几位侄子,也就有了着落,我不会不管的,可以对天发誓!” 看着女儿几近疯癫,看着老妻泪流满面。 颂远伯刚要出声,却发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想要坚守信念一生,未料要画句号之时,偏要添上一笔污点。 或许旁人不觉得那是污点。 可在颂远伯的心中,他连祖宗坟前,恐怕都配再去磕头了。 贞嫔见颂远伯已有所动。 她跪着爬到他身边,揪着他的衣襟请求道:“父亲,我就求您这一次,倘若您出面,他都不能在军中站稳脚跟,便是他真的无能,我会放弃让他搏一把前程,不会强求您违背良心的。” 贞嫔眼中饱含泪花。 伯夫人也在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湿润。 颂远伯叹了又叹,终究没有拗过儿孙这一关。 “我给他半年时间,倘若他还无法修成正果,你便不要再勉强,那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贞嫔脸色一喜,眼泪还没抹干,就笑了出来,“父亲您答应了?您真的答应了?!” 她甚至已不敢相信,她真的说动了父亲。 颂远伯一本正经,格外严肃,“老夫的话,你务必要懂,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军中不似文臣勾心斗角,靠的是拳头够硬,心肠够狠,沙场敢拼,敢不要命。” “我出面是教他用兵之法,莫因我的出现便张扬跋扈,记恨过往的仇怨。” “否则你就是磕死在这里,我一样无动于衷。” “谢谢父亲,多谢父亲,我一定会如实转告他,让他好好向您讨教。”贞嫔忍不住喜悦,还跪在地上给颂远伯磕了几个头。 伯夫人心疼女儿,连忙把她搀起,“起来起来,快起来,你还怀着陛下的龙种呢。”连忙吩咐身边的妈妈帮贞嫔揉着膝盖。 贞嫔连哭带笑,又拽着母亲说了半晌的话。 颂远伯并没有久留,直接去见陛下了。 虽然答应女儿出面帮忙,他也要试探一下,苍帝准备如何安置顾行权。 是当顾行俨的替补,还是真正的有心培养。 苍帝没想到颂远伯会出面。 他也知道八皇子在军中挨了打,而且动手的几个副将,都是顾行俨的人。 “劳烦老帅出马是朕无能,但您肯带行权一程,朕也感激不尽的。” 苍帝斟酌了下,还是答应了颂远伯的请求。 毕竟顾行俨这一次闹得有些凶。 他要给顾行俨些颜色看看,否则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而且颂远伯是否能帮他调教出来另一个可堪重用的儿子,也未尝不可期待一下。 事情这般定下,苍帝的旨意也很快颁发。 颂远伯再次出将练兵,在朝野之中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毕竟众人苍帝和顾行俨起了争执,互不妥协。 免了顾行俨的官职不过是警戒几日罢了。 虽然顾行俨一直没到军中去,可军中的大事小情,也都没离开他的调拨掌控。 但如今颂远伯出了面,这情况恐怕会瞬间改写。 因为颂远伯乃是苍国军中的丰碑之神,无人能及。 而且苍国几大地区的军中将领,都是当年跟在颂远伯身边的老将。 顾行俨可没有这么强悍的人脉资源,能与颂远伯相提并论。 所以顾行俨到底干了什么? 让苍帝用了老将出马,还起了换将之心? 可宫中还说这父子二人还一起用膳,根本不像是闹别扭的样子啊?! 众人被眼前的场景迷惑住。 自然要盯着顾行俨,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而此时此刻的顾行俨,却在七王府芳云阁的湖边,吭哧吭哧地种着二月兰。 太子比他先下手,把这花挖来送给云裳。 顾行俨气不打一处来,坚决不允许别人动手,一定要亲自为云裳栽好二月兰! 第199章 有个条件 “还是一朝太子呢,居然偷偷听人说话,简直太不要脸。” “要不是王妃喜欢,本王非把这些花都塞他嘴里,让他全都咽下去。” “怎么他送来的花,看着没那么鲜艳了呢?” 顾行俨自言自语的泄愤,又转头看着一旁的云裳,“要不然咱们把这些花扔了,本王再去山里重新帮你挖一批,可好?” 只要云裳点头,他也不介意把种下去的再拔出来! 云裳笑眯眯地瞟他一眼,“七殿下何时这么小心眼了?一个花而已,岂不让人笑话。” 云裳在一旁慢悠悠地栽着二月兰,心情十分舒畅。 这小花其实是野花。 比不得牡丹芍药的艳丽,更不如月季蔷薇的凌厉。 它不起眼,却性格坚韧。 但凡有一丁点阳光,它都会坚强绽放。 云裳想到了自己。 所以她更喜欢恬静、无争的二月兰。 顾行俨没辙,只能继续种着。 而此时空青从远处走过来,“七殿下,王妃,小安公公来了,要见您二位。” 如今黄达还在军中,空青又住在了七王府。 只是穿着打扮与以前大不相同。 毕竟身为管事姑姑,有了新的梳妆打扮。 何况她不仅是七王府的姑姑,还是四品副将的夫人,无论哪一个身份摆出来,都贵气十足、品阶足够。 比小官府邸的嫡小姐都贵重了。 “让小安公公过来吧。” 云裳起身,掸了掸手上的土,洗了干净。 正好也有些累了,坐在湖边喝点茶。 今天务必把二月兰都种下去,长时间不入土,花朵也会打蔫的。 顾行俨却没理睬什么公公。 他仍旧蹲在那里,吭哧吭哧地栽着花。 只是他没怜香惜玉的心。 好似每一株二月兰都是顾行澜。 他举起之后骂几句,随后狠狠的戳在泥土里。 小安公公看到这一幕,吓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七、七、七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呢?” 怎么还在府上栽花? 真的自暴自弃了吗? “你管得着吗?本王乐意。有什么事儿快说,说完了赶紧走。” 顾行俨正缺个出气筒。 小安公公缩了缩脖子,可不敢惹这位祖宗。 “是皇后娘娘让奴才来问问,陛下怎么会允颂远伯去军中?七殿下您又哪里惹陛下不乐意?想请您进宫去说一说呢。” “说什么说?是他那个外孙子太丢脸,这老头气得都不敢进棺材板儿,只能亲自上阵了。” 顾行俨戳完了最后一支花。 夏翠连忙端上了水。 顾行俨一边洗手一边道,“你让母后别再惦记,本王没给他生出孙子之前是不会回到军中的。” 他说这话时看的是云裳。 云裳:“……” 怎么还有她的事? 这个锅他可不想背。 “明明就是你偷懒,别往我的身上赖。” “本王怎么是赖你?是王妃心疼本王,要本王在府内好好养伤嘛!” 顾行俨连忙改口。 云裳嘴巴快撇了天上去,“养伤?谢医正的去疤膏药,你全都浪费了,那疤痕如若不消下去,阴天下雨你会很难受的。” “今晚你还去客院睡,什么时候身上的疤痕都消了,什么时候再回卜仙居。” “一条一条的,像被踩扁了贴在身上的虫子!” “反正疤痕消不掉,你就甭想回来了!” 顾行俨顿时无语。 怎么说着说着,他还不能回卜仙居睡觉了?! “本王乖乖涂药还不行?但坚决不去客院住,本王必须住在卜仙居。” “那么呛的味道,我怎么能忍?有本事你别伤的那么难看,这事儿没得商量。” 云裳态度坚决,毫不妥协。 顾行俨狠呆呆的看着小安公公。 来七王府干什么? 添堵不说,还把他也连累了。 谢老头子也多事。 非说疤痕疼痛难忍。 他又不是不能忍。 和王妃说这么多干嘛?! “你至少三个月都不要再来七王府传话……” 顾行俨威胁小安公公。 否则不保证把他砸的爹娘都认不出。 小安公公瑟瑟发抖。 他也没想到七王妃突然出这等幺蛾子啊?! 反正话已经传到。 小安公公落荒而逃。 云裳看着顾行俨,也没了调侃的心,第一次认真的商议军中的事,“看来贞嫔的的野心不小,就算八皇子能力不行,有颂远伯出面,你的确需要小心了。” 陛下走这一步棋,耐人寻味。 说是让顾行俨演一出戏,去钓蠢蠢欲动、不浮出水面的鱼。 肯眼下来看,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假戏真做? 顾行俨点了点头,“颂远伯的确在军中的影响力很大,本王更纳闷,他居然会答应贞嫔,出面帮那个废物。” “再怎么废物,也是他的亲外孙,何况他已经年迈,总要为儿孙谋一个后福前程。”云裳道。 顾行俨突然笑眯眯,“你看,我们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后代的事?” 他很想借机躲过被赶出卜仙居的事实。 云裳干脆果断的拒绝,“身上的疤痕没养好,你想都甭想。” “那本王真把身上的疤痕养下去,你就允许本王……嘿嘿嘿。” 他眼神中充满了强烈占有的欲望。 云裳顿时一张大红脸,斟酌下,却点了点头。 上一次她想借酒行事,但酒醒之后又不好意思主动。 养伤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不妨拿来用一下。 顾行俨摩拳擦掌的坏笑。 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再去找一趟谢医正? 最好能有快速消除疤痕的药方,无论多难忍,他也豁出去了。 两个人休息片刻,又把二月兰坚持种完。 可刚刚起身,玄知突然来了。 云裳诧异,今儿七王府这么受欢迎? “你怎么来了?” 今天不是二人议事的日子。 因为每次玄知道府上,冬翠都会提前为他准备素斋。 “不是我想来,是有人想借着我的名义到你们府上来。” 玄知今天坐了马车,而且还让马车直接进了府邸。 云裳看了看马车旁,居然是顾行澜? 顾行澜看着已铺满湖边的二月兰,笑容惬意潇洒,十分得意。 这是他为云裳送的花。 而且她也收下了。 只是今天还有正事要办,他只能朝着顾行俨点了点头。 顾行俨也没再多说废话,直接带顾行澜去了书房。 第200章 小火慢煎 二人离去之后,玄知坐在湖边,陪云裳欣赏傍晚的落日。 余晖布满了整片天,让湖边的波纹也荡漾着层层红光,暖意盎然。 只是两个人的话题没有那么暖。 他们没讨论清明的祭祀大典,在说着毒咒的破解之法。 “我有心去看一下他的尸体,你可保存好了?” 云裳想了很多法子,都毫无头绪。 所以她准备亲眼看一下死去妫族人的尸首,不知道能否捕捉到什么灵感。 但他死去的时间有些久。 按说应该早日入土为安。 “我已经用药水泡好了,完好无损,你想看随时都可以,只要不怕就行。”玄知轻轻地道。 “那有什么可怕的?死人远没有活人可怕。”云裳禁不住感慨。 玄知看着她道,“破了毒咒之后呢?你有想过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破解毒咒虽然是二人的目的,但这毒咒一旦破解,皇室会引起怎样的震动,就不得不想了。 别看云裳是苍帝的儿媳。 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玩弄于手掌之中,会不会将其灭口,有待考量。 云裳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旦这枚棋子没有了用处,便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云裳摇了摇头。 “破解之后,希望你能保密,暂时别说出去。” “我自当不会说出去,但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纸包不住火,你要先想好之后的打算。” “我会想一想的,多谢。” 云裳看着他,“你呢?会冒险把此事记录下来吗?” 苍帝不会动玄知。 也是不敢。 因为玄知的影响力太大,更是清虚观的继承人。 他不仅在苍国家喻户晓,包括其他几个国家,玄知也有大批受众,不可小觑。 “我暂时还没想好。” 确保她安然无恙之前,玄知是不会动笔的。 但这话他不会告诉云裳。 只记在心中便是了。 “等祭祀大典完成之后,我们再找时间去看那具尸首。” 云裳思忖后,定下了计划,“我也想到了一个法子,到时候再与你商量。” 玄知点了点头。 “我也找到了一本书,但是还没有看完,看完之后给你读。” 云裳点了点头,把注意力放置天空。 二人静静的看着夜色渐渐深邃。 青黑遮盖了红。 苍穹夜幕,点缀了几颗银色的闪星。 无声胜有声的和谐,让二人都觉得格外舒服。 玄知没有留下用饭。 顾行澜与顾行俨商议过后,他便又当做幌子,带太子殿下离开七王府。 “太子殿下和你说什么了?” 遇上见顾行俨的神色有些低沉。 顾行俨幽幽地道:“这位太子殿下察觉到八皇子的野心,自然要来问个清楚。” “他害怕皇位被夺?”云裳讶异。 顾行俨嘴角抽搐,“他居然问本王,把太子之位拱手让人好不好?” 云裳:“……” 这两个人疯了吗? 那可是太子之位,以为是地里随便种的大萝卜呢?! “本王当然说不好,否则他来抢你怎么办?”顾行俨怎么看那一片二月兰都碍眼。 只盼着来几场春雨,把它们全部浇灭,就可以换其他花朵来种了。 云裳眼神幽怨,“我看起来就那么容易被拐走?” 顾行俨认真的点了点头,“一筐二月兰都能让你笑容绽放,还以为自己不好骗吗?” 云裳:“……” 怎么突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不过她仍旧没让顾行俨去住客院,而是去了厢房。 而且竖起了几盏香炉散味道。 倒也没那么不堪入鼻了。 七王府仍旧活力四射,该干什么干什么。 并没有因颂远伯支持八皇子练兵,有任何的反应。 人们又不禁开始猜。 七殿下是不是受了刺激?一蹶不振? 可他们的猜测一直没有一个结果。 直到祭祀大典的当天。 云裳和顾行俨才双双出现。 只是所有人都没看到顾行俨的黯然神伤和失魂落魄。 只看到他跟在七王妃的身后端茶递水,打伞擦汗。 好似颂远伯的事情对他没有分毫影响! 他到底还是不是之前的七殿下? 这一派护妻如母的做派,都让人怀疑七王妃是不是给他下咒了! 苍帝也很不满意。 没想到这个儿子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心,就不能私下来问问他? 难道他对军权就真的一丁点都不在意吗? 所有人都在惊诧。 可云裳与顾行俨却旁若无人一般。 祭天大典完成之后,有几位朝臣想与顾行俨仔细说一说。 谁知道再想找人,二人已经回了七王府,早就走了。 朝臣们不禁垂手无奈。 又开始怨怼云裳把七殿下给耽误了。 所有人都迷惑不解、亦或惋惜之时,贞嫔却十分得意,因为颂远伯到了军中之后,所有人对八皇子的态度都有所改变。 顾行权这一次也得了教训。 颂远伯一到军中,就把他教训的屁滚尿流。 但在外人面前,他的尊严地位保住了。 而且那一次切磋之后,顾行权也知道没有退路可言,必须硬攻下来。 他难得的刻苦学习,逐渐做到颂远伯的所有要求。 短短时日,就已经让人刮目相看。 贞嫔喜上眉梢,也连忙帮娘家的哥哥和侄子们谋了更好的位置和方向。 皇后很窝火。 可她除却对苍帝阴阳怪气之外,一点劲儿都用不上? 祭祀大典之前,她特意拽着顾行俨和云裳聊此事。 二人虽然没有明说,却让她沉稳住气,不必心急。 因为最看不惯贞嫔和八皇子势起的人不是顾行俨,是太后。 但凡有威胁顾行澜太子之位的人出现,太后都不会轻饶。 只是现在还不到火候。 温水煮青蛙,需要小火再把八皇子煎一煎。 也不知是风水好,还是心情佳。 贞嫔这一阵子的确事事顺意。 她五个月的身孕,太医诊脉,确定腹中的胎儿性别是一位小皇子。 苍帝自然高兴,再一次提拔了贞嫔恢复妃位。 甚至有人猜测,贞嫔会不会被提拔成贵妃? 若八皇子真的立下军功,这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于是顾行澜再一次到七王府,约顾行俨商议军中其他派系的动向。 云裳却并未在家中。 她与玄知一起去了按察司,她要去看看那名妫族之人的尸首。 第201章 给我一个理由 按察司的冰窖异常寒冷,因为是在地下百米之外。 云裳裹了一件大氅才跟着玄知下来。 冰窖中央,摆了一处用寒冰削出的棺材。 这个棺材没有盖子,棺材内,是药水浸泡的尸首。 尸首的几处生死穴位上,还扎了满满的针。 而那个人就好似睡着了一般,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 “你的针这么神奇?是不是偶尔被扎几次,都不会再长皱纹了?” 云裳仔细端详玄知。 他的皮肤的确十分的好。 不仅白皙、而且细腻稚嫩,好似刚满月的婴儿,着实让人嫉妒。 玄知翻了个白眼。 都什么时候了,这女人还在想着抗皱保养? “你想出了什么法子?不妨说一说。”玄知直截了当地问。 云裳琢磨半晌,“是我突然想起,曾经见过的一个符,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我做给你看就是。” 云裳褪去了碍事的大氅。 上前拔掉玄知插在尸体上的针。 针离穴位,一股鲜血喷薄而出。 玄知封住尸体中的血液,是为了保证他死后也不腐烂。 云裳拿出了青花碗,接了一碗底儿的血。 又拿出了一根细长只有几丝的勾尾笔,蘸着尸体的血液,在符纸上写下玄知完全看不懂的符号。 这符号又类似图案。 十分古朴。 “你画的是朱厌?”玄知露出惊诧,不禁直接请教询问。 云裳点了点头,朱厌乃是上古凶兽,有它出现,天下纷争,不得安宁。 只是这朱厌缺了一双眼睛。 云裳在眼睛当中,画的却是一只老鼠。 玄知有些震惊。 他呆呆地看着云裳。 眼神中的复杂,云裳并未看到,而是用心把符咒上的团画完。 燃起了一根香。 在香燃烧到一半时,才用它点燃了画好的符纸。 符纸好似有了生命,在空中剧烈燃烧,发出恐怖犀利的声响。 云裳提着的笼子中老鼠不停挣扎,抽搐痛苦,时不时地仰头,几近死去。 云裳蹙紧眉头,又重新沾了那人的血,画了另外一只凶兽猺。 猺兽仍旧没有眼睛,瞳眸之处,仍旧画了那只老鼠。 符纸一烧。 那老鼠瞬间恢复正常,只是眼神涣散,布满了血红的颜色。 那红透着仇恨、怨怼,带着无限的怨意。 他的皮毛渐渐褪去,一根都没有剩下。 光秃之处,却渐渐出现了一个印痕。 那印痕是蝴蝶纹胎记。 妫族后裔的象征。 “原来是这样,居然会是这样!” 云裳一时有些发懵。 她搜寻了所有记忆。 一直都没想到妫族中有毒咒这个东西的存在。 但她却想起师父。 当初她被人欺负,师父惩戒那几个人痛不欲生,就是用了刚刚的方法。 最后又用符咒让他们乖乖听话,臣服于师父的威严之下。 那时云裳年纪还小。 很多操作的步骤都记忆不清。 她以为师父是帮她报仇,却没想到这是幻化蝴蝶纹胎记的办法。 但用的血,必须是妫族人的血。 好似刚刚的老鼠,就透着死去之人的怨气与灵魂…… 云裳有些不愿相信。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幻化蝴蝶纹胎记的办法。 若妫族的人有效,普通人的血会否有用? 她朝玄知借了几滴血。 果然画出的符咒烧过之后没有丝毫作用。 “原来这毒咒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已。” “我怀疑它根本不是毒咒。是妫族之人保存了那个女人的血,在每一任皇后生下皇子之后,都用相同的办法,把她们的容貌画在符咒的点睛之处。” “然后她们便幻化出蝴蝶纹胎记,更被植入了那个女人的仇恨。” “但这个法子只能用妫族之人的血,普通人的血迹是没有用处的。” 云裳一边解释给玄知听,也是在捋清自己的思路。 玄知静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你用我的血画符,而不是用你自己的?” 云裳身子一震。 她是妫族人,自然不能用。 没想到,这么一个细节的纰漏被玄知捕捉到? “我身体没有你这般强壮,何况谁会伤害自己,我的手不可出血,因为还要画符呢。” 她只能硬着头皮,找了一个很勉强的借口。 “那用你的血再画一遍。”玄知淡淡地道。 云裳看着他,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毕竟眼前的人不好骗。 玄知也直直地看着她,“其实你是妫族人。” “为什么要这样说?”云裳沉稳坚定,并不想承认。 玄知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因为我很小的时候,看过一张妫族的符咒,就是你刚刚画的那一种。” “那时我偷偷地学着画,却怎么画也画不对。” “我向师父请教,师父说,这符咒只有妫族的人画出来,才有阵法的效能,普通人、即便是我,画得哪怕一模一样,也根本无济于事。” “所以二百年前,才会对妫族予以成千上万计的灭口,因为他们的血脉实在特殊。” “云裳,我的确十分吃惊。”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我会听你解释的。” 第202章 我就是那个人 玄知第一次这般郑重其事。 纵使见多识广,也没想到一直在追查的妫族后裔就是云裳! 云裳翕动下嘴,不知该怎么说。 她并不知道这个符咒居然是妫族专有,她只见师父画过而已。 原本还沉浸在毒咒的破解中,却没料到把自己给暴露了? 云裳知道,她躲不开玄知的追问,因为她本就是妫族的人。 何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亦或想什么法子去遮掩骗他。 那有些太瞧不起玄知的智商,反而有些侮辱人了。 “我……故事很长,我一两句解释不清楚。” 事情突然,云裳也没想从何说起。 玄知抬手,示意她不必着急。 他亲自把所有用过的符咒灰尘以及沾了血的纸笔全部销毁。 包括那个人的尸首,他也点了几滴药水之后,开始慢慢地腐烂融化。 二人快速离开冰窖,玄知更用符纸将此处封禁三天。 三天之后,纵使有人查到这里,也已经看不到任何存留之物。 云裳目瞪口呆,看他这一套流程做得格外熟练? “毁尸灭迹的事,你也没少做啊!” 果然是研究药毒的高手,其实这二者并不分家。 玄知愕然,看着她道,“对死人下手,还是第一次。”之前只对山间野兽用过而已。 云裳不知说什么才好,“谢谢。” 这两个字空乏无力,确实她最想说的话。 因为玄知做这一切,都是为她遮掩不暴露。 他虽一个字都未说,但云裳明白的。 “去讲经阁吧,那里说话外人无法听到。” 讲经阁设置了阵法。 本是避免外界干扰,没想到这次给云裳用上了。 云裳点了点头,二人没再多说,直奔讲经阁而去。 路上也偶尔遇见面熟之人请安打招呼。 云裳难得地挤出笑容。 却没有往常那么淡然平静,有几分心不在焉与不知所措。 玄知倒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 只是他走路的速度加快些许,只有云裳看出他内心的惶恐不安。 毕竟这件事太引人震撼。 只是云裳也没想到,第一个发现她妫族身份的人会是玄知。 二人快到讲经阁。 远处突然有人喊她,“……七王妃您等一下。” 云裳并未听见,因为心不在焉。 玄知站定脚步,拽了下她的衣襟。 云裳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喊她的人是王公公。 王公公怎么会这个时候找他? 云裳承认自己心虚了。 若陛下召见二人,玄知会在陛下面前揭穿她的身份吗? 云裳看向玄知。 玄知坦然站定,一张无情的脸。 他背手竖立原地,等候着王公公走来。 王公公脚步匆匆,还未等开口,反而是玄知先问:“公公有事?” 言辞间透着一股被打扰的不耐烦。 王公公犹豫了一下,才看向云裳,“其实是陛下让咱家来问七王妃几句私话,不知王妃能否借过一下?”此事并不方便玄知知晓。 玄知看向云裳,“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云裳点了点头。 与王公公走出十几米远。 其实这一点距离对玄知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无论二人说什么,他都能清晰的听到。 “走得再远也避不开高手的耳朵,有什么事儿您不妨直说吧。”云裳不愿搞得这么鬼鬼祟祟,好像能躲得开似的。 王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玄知一眼,压低声音,“那一日,王妃您不肯为贞妃娘娘腹中的龙子卜卦,陛下始终心里不安。” “所以让咱家来问问,到底因为什么?真的不详吗?” 这件事好似梦魇,萦绕在苍帝心中。 可他亲自问又不方便,只能打发王公公来做个传话人。 云裳长长的舒一口气。 的确是她做贼心虚,可谁能想到过去好些天,苍帝还念念不忘这件事?! “我的确心中存疑,但不见得这个孩子不吉利。因为我并没有占卜,而且也不知道坐胎的时间,父皇也不必因为两句怨怼气话忧虑。” 王公公松一口气,“那您说这孩子不会是陛下最小的孩子……”到底是真世家? 王公公吞了后半句。 毕竟这涉及皇嗣后代,不是他一个奴才能随意出口的。 云裳十分肯定地道:“的确不是最后一个,父皇多多努力。” 云裳是知道苍帝生辰八字的。 所以这么说,王公公也不会存疑。 “喜事,大喜事,陛下听到一定会很高兴的。”王公公笑得满脸开花,好似他当了爹一般。 云裳却一点笑容都没有,“所以公公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您忙,您忙……” 王公公看向远处的玄知,“您也太操劳了,与玄知观主刚操持完祭天大典,也不休息一下。” 其实王公公在拐弯抹角的问他们去讲经阁做什么? 云裳翻了个白眼道:“七殿下都被人说成混吃等死的废物了,我若再不努力,父皇便把司天监也换了人,七王府两个废物岂不是饿死?哪敢休息呢。” 云裳阴阳怪气。 摆明了满肚子抱怨。 王公公讪笑一声,“王妃您说笑,陛下有多看重您,您心里知道的……咱家不多打扰两位,这便去向陛下复命了。” 云裳点了点头,“慢走不送。” 王公公又与玄知行了礼,便促步离去了。 云裳看着王公公身影消息。 这长长一叹,好似快把魂儿都呼出去了。 一转头,她正看到玄知,他清明睿智的眼眸似一汪清澈的水,映照出她的影子,那影子颇有几分慌张。 “擦擦汗。”他递来了一个帕子。 云裳接过,擦了一下额头。 那帕子轻轻沾了一下便几近半湿,可见这一遭,她冷汗出了多少…… 玄知也没要回帕子,转身继续沿着讲经阁的小路走。 不足百米的距离,云裳好似走了整整一年。 每迈出一步,沉重万分。 玄知一直在旁边陪着他,并没有说话。 他也没了以往的潇洒,有些忧心忡忡。 两个人来到了讲经阁。 此处看似简朴素雅,其实已被玄知布置了阵法重重。 “你是多怕被外人打扰,居然放了三道屏音壁?” 云裳从外走到了最内间,阵法一层套一层。 玄知在内间正中央的茶台上点起了一道香。 这道香是阵眼的关键之处。 看着细如发丝的烟飘起半手掌的距离,玄知才松懈下来,回答她的提问。 “我并不喜欢与人讲经论道,特别是这宫里的人附庸风雅,极其无趣。” “所以你便在这里装死?” 云裳观望四周,“这几道阵眼层层叠叠,效果恐怕不止三层,就连常公公都无法察觉有人的气息存在。” “主要就是为了防他,否则设一道屏障就够了。”玄知没有隐瞒。 苍国的皇宫大内,常公公是最顶尖的高手,极其不好对付。 云裳侧头看着他,“你与常公公相比,功夫孰高孰低?” “我的功夫拙劣,但护你逃走还是没有问题的。” 玄知这话格外真挚。 特别是他的眼神,让云裳突然不敢直视了。 云裳自行倒了一杯茶,汩汩喝了个精光。 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珠,她才缓缓地开口道:“其实我就是十年前与七殿下在郴州山林偶遇的那个女人。” 第203章 我们家占便宜了 云裳说完这一句。 明显感觉到玄知的眼神僵了一刹。 原来顾行俨追寻那么久的人,早已嫁给了他? 这到底是缘分作祟,还是老天刻意荒唐? 他表情怪异,云裳一丁点儿都不惊讶。 她继续缓缓到来,从十年前的故事说起了…… “那时我二人许诺,生同衾、死同椁,我当初拒婚太子,偏偏要嫁他,就是为了十年前的誓言,仅此简单。” “但我真没想到,嫁去之后,会出来一个冒牌的楚骊婉。” “而且我的蝴蝶纹胎记在十年前被师傅消去了,无法自证身份。” “我也是在楚骊婉被陛下处死之后,才知道这胎记的秘密,才知道有妫族的存在,后续的事,你大概也都知道了。” 云裳看着玄知道,“我现在可以确定,我师父是妫族中权威的存在,因为我会的一切都是他教的。” “而这些符咒秘法,普通的妫族人做不出来,包括死去的那个人,他知道我的身份,却惊讶我会最核心的东西。” “你说这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 “……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也不知该怎样面对。但真相总有被揭露的一天,就好比是今天。” 云裳看着玄知,“被你发现的那一刹,我心里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时时刻刻警惕噩梦的到来,因为已经阴云密布了。” …… 云裳一口气说完,二人静静地沉默了片刻。 “你以什么判定那毒咒是一个幌子?”玄知没有追问,提起了毒咒的事情。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暂时无法十分断定。” “今天是拿一只老鼠做了实验。我还需要再用人试试,而且不是一个人。” 这话说出来,过度邪恶犯忌。 若冲虚道长听见,定会一个天雷掌就劈死她。 但眼前的是玄知,云裳可对他知无不言。 玄知沉了沉,“我帮你找几个病入膏肓的人。” 终究会死,不如临死之前做一笔交易。 这做法大逆不道。 但为了她,他愿意接纳惩罚。 “我会帮他们实现未完成的愿望,亦或者给家属一些补偿。”云裳没想到玄知会答应,连忙补救。 玄知轻应之后,便不再说话。 云裳看着他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听她说了一通便不了了之? 总要对此事有个反应吧? 玄知抿了下唇,“我能明白师父为什么执意要杀死你,因为你的身上的确带有与众不同的力量,让人畏惧又想靠近。” “我会继续和你查下去,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顾行俨。” 云裳有些讶异,“你仍然会帮我?” “我为天道所生,不是为苍国而生。”玄知语气虽轻,却重若千金: “何况这世间,有谁该死的?有谁是必须活的?别让两百年前的惨剧再一次发生了。” “……多谢。” 云裳又说了两个字的废话。 玄知看她战战兢兢又松一口气的样子有些呆萌。 “你以为我会把你的身份告诉给苍帝?” 想到刚刚遇见王公公,她的魂儿都快吓飞了。 那模样有些可爱。 云裳点了点头,毕竟他的师父始终虎视眈眈地想杀了她。 玄知思忖下,不知如何解释。 其实刚刚那一瞬,他才明白什么是情。 情这个字,就是无论她多么不可理喻,都能找出相应的理由为她洗白。 无论她多么伤天害理,他也愿意跟随帮忙…… “我相信七殿下知道的话,也不会对你痛下杀手。” 玄知想到了顾行俨。 云裳更没了勇气,“但我不敢赌,起码等毒咒的事彻底有了结果,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他。” “隐瞒一辈子?” “是不是有点可笑?” 玄知琢磨了下,若就他一个人知道,也不是不行…… 他突然起身去一个书阁中拿了一个册子。 那册子是他自己装订的。 每一页的纸上,都贴了破碎的符咒。 有一些模糊不清,甚至连笔痕都断断续续,还有一些是碎片的拼贴,根本看不出原型。 云裳的眼前一亮,“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这是妫族的符咒图。 包括云裳用过的阵法,上面也都有罗列记载。 玄知僵住,“是我是在清音寺里借来的。” 说出“借”这个字,他的脸色有些红。 显然这一次借书并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也没和清音寺的人打招呼。 云裳想起他之前曾去过一回。 “我要仔细看看。” “看完记得还我。” “我不拿走,就在这里看。” “我并没怀疑你借书不还。” “,不是不还,是你这里安全。” “……” 无法反驳,因为很有道理。 玄知起身去煮了一壶茶。 他不喜欢点心,只喜欢清茶。 云裳就在蒲团上静静地坐着,仔细研究册子上的符咒,她在手边备下了笔,沾着朱砂在空白的纸上胡乱的画。 她仔细揣摩图上断裂之处的笔锋走向; 又研究符咒的功用,会不会把讲经阁给炸了…… 认真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眨眼之间,天色就已经黯淡下来。 云裳已经忘记了时间。 顾行俨却没有忘。 他以为云裳还在按察司,去找过之后发现没有?随后入宫打探,才知道云裳跟随玄知去讲经阁了。 顾行俨急急忙忙去讲经阁接人,却见玄知站在门口等他。 “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云裳呢?”顾行俨质问。 玄知幽幽地道:“她已经沉浸在书里,出不来了。” “呃……”顾行俨也知道云裳痴迷的模样,拒绝所有人打扰。 包括与她对话,她吚吚呜呜的答应,却根本不记得和你说的是什么。 “你就一直在这里干等着?”顾行俨问道。 玄知摇了摇头,“掐算你应该很快就到了,所以在这里等你。” 顾行俨不喜欢被人算计,“你等本王干什么?” 玄知:“下棋。” 顾行俨:“……” 穿一身道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讲经阁除却书本之外,什么有趣的东西都没有。 顾行俨没辙,也只能与玄知下棋。 只是这棋局的时间,拖得够久,云裳看书也废寝忘食。 顾行俨自然连连溃败,因为他心不在焉。 他终究没忍住地问:“你到底给她什么书,让她看得连饭都不吃了?” 顾行俨实在很好奇。 玄知轻飘飘地挪了一颗白子,“妫族的符咒秘法。”他没有隐瞒。 顾行俨瞠目结舌,“你唬本王?” “为何唬你?我从不妄语。”玄知十分认真。 顾行俨有些小失落,他怎么找不到这种奇书?让云裳投怀送抱呢? 玄知看着她,“你不打算拦一下?万一她学会了,可能会变成妫族的人。” 玄知貌似玩笑,其实在帮云裳试探。 顾行俨毫不在意地拍着胸脯道:“那也是我们家沾了便宜,本王为什么要阻拦?” “占便宜?” 玄知没想到,这是什么脑回路? 顾行俨没把这个“玩笑”当回事,重新摆弄着棋盘,二人又重新的开一局。 第204章 都是变态! 讲经阁内,棋局杀得昏天黑地。 哪怕顾行俨屡屡挫败,也并不气馁。 接连向玄知讨教,他的棋艺增长飞快,不但能与玄知切磋技艺,甚至还险胜两局。 玄知感叹他学习力的变态。 若有他这个脑子,那些符咒是不是也能研究明白? 云裳自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捧着玄知的妫族册子,对着上面的符图研究得昏天黑地,早已超脱尘世,忘我无我。 就连玄知进来增补了三次阵眼的香,她都没有发现。 玄知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两个人能凑一起,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变态? 云裳没有停下的心境。 顾行俨和玄知也不会打断他。 二人下棋累了,顾行俨就在讲经阁的椅子上凑合了一宿。 云裳试了最后一个符的效用,重新改了几笔,也算大功告成。 虽然不知熬了多久,她却精神抖擞。 喊了一声玄知,没人回应。 她才想到此处有三道屏音壁,只能拿了画好的册子,推门出去。 只是她推了一下,门却一动未动? 云裳又试了一下,仍旧未果。 难道玄知累了去歇息,把她给锁在此处了? 云裳正在纳闷,小手不停地在门上推几下。 可不料正推着,门突然开了。 云裳一个重心不稳就跌出去,一双大手把她牢牢地扶住了。 云裳小心站稳,抬头看到了顾行俨。 “你怎么在这里?”云裳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讲经阁? “你在哪里?本王就在哪里。” 顾行俨哈欠连天,抻了抻身上的关节。 关节气声摩擦的“咯咯”脆响,让云裳都担心他骨头碎了。 顾行俨在这门口睡了一整晚,的确浑身的骨节都酥了。 云裳看他这样,有些心疼。 “怎么没喊我?我在里面已经把时间给忘了。” 她的确看得太过专注,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 此时见到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至空中,才知道她在讲经阁中呆了一整晚,甚至已经过了一个白天。 顾行俨帮云裳拢了下鬓角凌乱的几根发丝,满眼都是宠溺,“玄知说,你沉醉其中是最好的修炼方法,对你身体有益,不让本王捣乱。” 云裳了然,她的确觉得身体轻盈不少,骨子里没了之前的邪气。 看来玄知这讲经阁很有门道? 她找机会一定会再来的…… 顾行俨突然悄咪咪地凑过来,“那妫族的秘法你学会多少?咱们的人能用上吗?” 顾行俨突然问出这话,云裳的心“咯噔”一下。 “什么秘法,胡说八道。”云裳左右看看,没有外人。 顾行俨让她放心,“此处没有外人,玄知都告诉本王了。” “哪有那么容易?少做点春秋大梦,若是看看就能把苍国几百年破解不了东西学会,我就真是神仙了。”云裳含糊其辞,敷衍了事。 她也想明白,玄知说给顾行俨,或许是替她做了个铺垫。 顾行俨大大咧咧,“本王的王妃本来就是神女,和神仙有什么不同?其实本王想知道那鬼法子能不能把身上的疤痕都遮掉,这样就不会碍你的眼睛了……” 那幻术不是能改印迹吗? 顾行俨瞬间想到遮盖疤痕,这样便能与云裳大被同眠,做些夫妻之间爱做的事。 云裳惊呆,一脸无语。 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说着妫族秘法,他居然想遮盖疤痕? 虽然这也没什么不对,但怎么觉得是在侮辱人? “玄知去哪里了?我还有事情要找他。” 云裳出来半天,都没看到玄知的影子。 那本符咒她已经看完,必须马上销毁。 但物件是玄知的,她不能擅自做主,要亲自交到他手上。 顾行俨说道:“他刚刚被太后召去早课了,说是马上就回来。” “饿了?吃点东西?” 反正要等玄知,不如先填饱肚子。 顾行俨也饿了,立即吩咐人送一些早饭来。 可惜此地是素斋,没有荤食,味道更不怎么样,否则玄知也不用去七王府改善伙食…… 不咸不淡的吃了几口,云裳准备回七王府再用。 玄知很快从慈安宫赶回。 看到云裳已经出来,他眼神清澈,“看来已经有了不小的成果。” 云裳点了点头。 把原来的册子给他,又给了他一本新的,是她昨天晚上画出来的。 “应该补的没有差错,或许有需要改进的地方,等你看过之后,我们再一起商量……但那一本老册子已经没有用处了。” 云裳交给他。 眼神中充满了信任。 玄知微微一笑,只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二人不需有太多言语。 更没因把握对方的秘密便沾沾自喜。 云裳没再多耽搁,随顾行俨一起回七王府歇息。 顾行俨对这些玩意儿本来就上心。 云裳本想和他说一说,没料到顾行俨问都没问。 她便连借口都已经懒得再找了…… 十天过去。 云裳与玄知一直都没有再见面。 但她却并没有着急,因为那些符咒需要时间去消化。 顾行俨这十天却异常忙碌。 因为黄达出事了。 纵使顾行俨再对军中之事不屑一顾,可黄达被顾行权排挤,还故意找茬制造麻烦,夺了黄达的四品副将之职。 顾行俨很生气。 知道消息的当天,就直奔军中而去。 云裳倒是又进了一趟宫中。 进宫的目的很明确,听皇后骂贞妃的嚣张跋扈,妄图夺权。 云裳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赶在皇后喝口水的功夫,才有机会插嘴,“太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恐怕等着本宫出手呢。”皇后在宫中这么多年,也了解太后做事的习惯,“而且太子大婚将近,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闹争端。” 云裳点了点头,“所以才把矛头都指向了七殿下?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皇后轻哼一声,“你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本宫不再这么受气?” 皇后委屈巴巴的,“本宫真想去你们府上居住些时日,不想看那个女人的猖狂嘴脸,好似只有她会生孩子一样。” 云裳没说话,端详了皇后半晌。 “你这么看本宫作甚?”皇后被她看得有些心慌。 “我算过父皇还会再有孩子的,母后您就不再努力努力吗?”云裳突然道。 第205章 熟悉的感觉 “!!!” 皇后被说的瞬间发愣,忍不住轻轻地拍打她一下。 “本宫都什么岁数了,还容你开这种玩笑?你这个丫头也越来越不像话,也不知你们两个谁带坏了谁!” 怎能被儿媳调侃? 她好歹是苍国皇后! 云裳笑眯眯,“难道母后就不想再有个小的陪着?” 孤零零一个人在宫中,的确有些孤单。 皇后微有落寞,思忖下才说了实情,“太医已经给本宫瞧过了,这身子骨恐怕很难再怀上了。” 她当然愿意试试,只可惜力不从心。 云裳却不这么想,“事情哪有绝对?万一真的有了,便是苍国之福。” “什么福不福?休在本宫的身上打主意,还是你多多努力,给本宫生个小孙子。” “那生出来可是嫡皇孙,身份贵重,无人可比。” 这才是皇后最想要的,至于她自己生不生,早就不盼望了。 云裳缩了缩脖子,但凡提到这个话题,就是离宫回家的开始。 “七殿下都去军中了,您和我说有什么用?我还能自己造出个娃娃来?”倒是有个很好的借口。 皇后翕动下唇,也知道说了白说。 “其实本宫更惦记俨儿的安危,那颂远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的性子刚直不阿,不懂得周旋,跟这种老狐狸碰上,很容易吃亏。” 可惜皇后的母族不涉军中事。 皇后想帮儿子也无处下手。 “您就甭瞎操心了,他定会安然无恙的。” 云裳二话不说,拿出了青花碗和铜钱儿,“您许个愿,帮您占卜一下,记得要详细些,而且只许一个。” 皇后琢磨了下。 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皇后格外虔诚,口中默念了半天。 云裳抛起铜钱儿,为她卜一卦。 铜钱儿落于碗中的清脆,让皇后亟不可待地睁开眼睛。 “怎么样?”她眼神中有浓郁的期盼。 云裳肯定地点了点头,“您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我敢以性命作保。” 青花碗的阵法是玄知设的。 云裳又恶补了玄知的那本妫族秘法,占卜的能力也有增强。 就好似之前的判断是拨开迷雾,层层寻找,而现在晴朗无阴,直接能看到结果的出现。 皇后脸色羞红,颇有些不敢置信,“你确定?你都不知本宫许的是什么愿望?” “我说成,就一定成,您踏踏实实地放心吧。” 云裳笑眯眯地安抚皇后的心。 其实她也吞掉了后半句:她说不成也一定不成。 这是在玄知册子上新学到的一个咒。 云裳还在思忖,要不要在颂远伯一家人身上练练? 可惜云裳刚刚学会,还不能掌控它的法力有多大。 万一全家死光光,她也会遭了业障。还是万不得已时,再拿出来用。 云裳陪着皇后吃了午膳,便出宫回家。 刚刚走到宫门口,便看到顾行澜的行辇停下了。 “七弟妹今天怎么会进宫?”顾行澜刻意停下与他说话。 他许久没有看到云裳,刚刚还想起她,她就出现了。 云裳福身请了安,“来探望母后,太子殿下金安。” 云裳行礼之后抬起了头。 透过顾行澜的耳鬓,马车内竟然还有其他人? 观测他身上的着装颜色,并不是个女人。 那人坐在最里面,被阴影遮去了半张脸。 能与太子殿下同乘,此人的身份恐怕不一般。 顾行澜没有介绍之意,云裳晃了个念头,只能当做没看见。 云裳很想离开,却发现那个人的目光也在打量着她。 既熟悉、又恐惧。 这种感觉莫名其妙。 云裳恍惚了一下,脑中竟然出现了师父的影子? 云裳不再躲避。 直接对上了那道目光。 那是一双如狐狸般狡诈的三角眼。 脸型消瘦,双腮塌陷。 高高竖起的发髻上有一根桃木簪。 他眼神中带着笑意,朝云裳微微颔首。 云裳也回了一礼,察觉是自己多想了。 师父有一双狭长的眼睛,而且是圆脸,与此人完全不像。 但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极其危险,云裳只想快些离开,不愿再多停留。 云裳匆匆告辞,顾行澜颇有无奈,只能看着她的身影离去,才吩咐继续朝东宫行去。 此人轻声道:“这便是被苍帝封为神女的七王妃?” 顾行澜点了头,“对,您离开这两年,她在京城做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男子点了点头,“这个女人不一般。” “先师为何这样评价?”顾行澜颇有兴趣。 男子没再多说,“没什么,只是与殿下闲谈而已。” 顾行澜没有追问,而是提及他归来的目的,“您突然消失,如今又回来,是察觉到京城动荡不安?” 顾行澜对眼前之人十分恭敬。 他十年前偶遇先师。 那时顾行澜被皇后与顾行俨压制得喘不过气,太后的压力、苍帝的试探,都让顾行澜力不从心,迷茫无影。 那时他很喜欢去道观清净,偶遇先师。 先师为他讲了许多苍国的过往,帮他分析未来的局势。 顾行澜按照他的做法,渐渐在皇族中站稳脚跟。 所以请他到身边做幕僚,但此人虽然答应,却来去无影,时常消失不见。 但他对顾行澜的帮助不可小觑,包括他母后的死、妫族的存在,都是此人帮他挖出的秘密。 男子看向顾行澜,“自然是担心太子殿下,因为有人想从殿下的手中夺权。” “仙师已经算到了?” “所以才回来帮你。” 顾行澜很高兴,毕竟有人在惦念着他,“其实孤没有那么在意皇位,倘若有人能把苍国治理得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孤可以把继承之位让出去。” “!!!” “太子殿下莫要随意妄语,您的母后是牺牲了命才换来了您。” 他的语气带着训斥。 并未没有在意眼前的人是苍国的太子。 顾行澜苦涩一笑,“孤只想任性一回,都这么难?” 他很羡慕顾行俨能随心所欲。 “你是苍国的继承人,从生下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有选择了。”男子泼了冷水。 顾行澜道:“孤只想似云裳和七弟那般生活。” “可那个女人并没有选你。”男子道。 顾行澜沉了沉,“孤不会娶她,孤不希望她被那毒咒所害,不希望她死。” “太子殿下即将大婚,就不要再挂念其他女人了。”男子突然有一些生气。 顾行澜笑了笑,“先师博学多才,通古今秘史,却从未体验过爱上一个人的滋味?” 男子一怔,摇了摇头。 “没有,的确没有。” 顾行澜不再撕人短处伤疤,二人回到东宫,又开始分析眼前的局势该怎样进退双守。 二人谈了一整天。 直至深夜时分。 男子才谢绝顾行澜的挽留,离开宫中,回了自己的居所之中。 药浴过后,他从水中出来,已蜕变了另外一个人。 狡黠睿智的三角眼已经不在。一双狭长的眼眸,眼角还有一颗痣。 消瘦的面庞好似被吹了气,如果云裳看到,一定会惊呼“师父”。 沐南迁的脸色极冷,没有了白天的笑,而是冰冷的恨。 想到今日见到的云裳,他并无长辈的宠溺心。 “眨眼间,居然出落得仙落尘间,若不能为妫族所用,再完美无瑕,又有什么用呢?” 第206章 我拒绝 云裳回到了七王府。 也不知为何,她突然疲累得浑身瘫软无力,只想在椅子上坐片刻,便直接睡了过去。 她再醒来,已经是翌日的中午。 夏翠有些担心,“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昨儿回来就晕倒,还找太医来给您看了,才发现是睡着了。” 虚惊一场。 可把她们几个吓坏了。 云裳也不知怎么回事,因为她补了妫族秘法的符咒图,消耗太大? 但都已经十几天过去了,也不应该啊? “吃几顿好的,补补!” 这个办法最直截了当。 冬翠听见,立即点了头,她脑子里马上琢磨起新菜谱。 杀两只鸡炖炖?也不是不行。 云裳准备在家里好好地歇一天,可惜刚刚吃了几口东西,便得到了苍帝的传召。 云裳有些讶异,因为苍帝许久没单独召她入宫。 难道是要问毒咒的事? 也的确许久没有向苍帝禀告了…… 云裳到了宫中。 “那件事你查的怎么样了?为何一直没有向朕回禀进度?” 苍帝果然是为了毒咒的事。 云裳早已有了准备,“我在等玄知观主的意见,本想有了结果之后,再向父皇禀告。” “玄知去了何处?为何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苍帝直问。 云裳甚是讶异,“不在讲经阁吗?我也一直很久没有见他了。” 她的确没主动与玄知联系。 但也并不担心,玄知会把她出卖,告知苍帝她的真实身份。 只是这个人去哪儿了?突然失踪,有些稀奇。 苍帝很不满意,“他已经离开讲经阁许多天,所以朕才招你来问问。” 清虚观的人,不似苍帝麾下之臣,随传随到。 这让苍帝颇有些无法掌控的厌烦感,十分不喜。 他看云裳一脸平静,也知道刚刚的话有些重了。 “朕也不是责怪你,是最近总梦见先皇后,她可怜兮兮的站在朕的床边,让朕无法安心入睡。” 这是苍帝最忧心的事。 整个人的状态颓丧、暴戾,却无法控制这糟糕的心情。 云裳微蹙下眉,“这情况有多久了?” 苍帝想了想,“三天?朕浑浑噩噩的,也有些记不太清。” 云裳仔细打量着苍帝。 他面色灰暗,毫无光泽,脸上带着浓郁的戾气,与寻常红光满面的他,大不相同。 “您最近在何处歇的?不知我是否方便去看一看?” 云裳怀疑:难道是遇见了什么东西?可宫中自有阵法,苍帝向来布置得很缜密。 “朕最近……一直歇在贞妃宫中。” 说到这里,苍帝也有些尴尬。 毕竟他是长辈,更是一国之尊,却要和自己的儿媳妇说这样的话题。 “我不介意去一趟,就看父皇愿不愿意了。”云裳直截了当。 毕竟她和贞妃有矛盾。 真查出点什么来,还以为她是诬陷呢? 苍帝思忖了下,“算了,或许是朕该为她烧几柱香,快到她的忌日了。” 皇宫乃是最威严庄重之地,怎么可能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苍帝虽迷信术数,却更相信自己。 “不知先皇后的忌日是哪一天?”云裳问道。 苍帝:“五月初四,朕记得很清楚。” 云裳又想到了师父。 每年的端午前后,师父从不与她一同过节,而是要去远方办事,来回要半个月的功夫。 话题有些伤感,苍帝也不愿再说下去。 “如若你见到玄知,让他来见朕,你们二人有何进度?有什么结果也要马上向朕回禀,千万不能隐瞒。” “云裳省得的,父皇请放心。”云裳只能敷衍。 其实结果已经有了,只是还要和玄知商量下,如何瞒过苍帝。 苍帝冷哼一声,“朕怎么可能放心?那臭小子突然就跑到军中去,和颂远伯打起了擂台。” “朕原本还想用他钓一钓鱼呢,他自己先把钩子亮出来。” 苍帝嘴上指责。 其实也是推卸责任。 虽然顾行俨冲去军中,让他有一些不喜,但苍帝也有些得意,毕竟顾行俨非一无所求。 这狠厉果断的性子,不愧是他精心培养出的儿子。 云裳心里想起了一万个麻麻批问候了苍帝。 看着所有儿子为了争抢那个位子,闹得头破血流,打的人不像人、狗不像狗,很有成就感吗? 云裳无法理解,也不想继续说下去。 “父皇如若嫌弃他,就把他召回七王府,最近没了他在身边,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云裳故意的恶心苍帝。 苍帝顿时横了眼,“那是朕文武全才的儿子,不是你的跟班小丫鬟,感情再好也不能耽搁他什么都不做,你也越来越胡闹了。” “那也是父皇先寒了七殿下的心,怎么能怪我呢。”云裳飘出了下一句。 “这话怎讲。”苍帝不服。 云裳直截了当地道:“是您先选用八皇子去接替七殿下的职务,还让颂远伯帮八殿下撑场面,不就是在给七殿下难堪吗?” “眼光要放长远。” 苍帝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但老八最近的确很有长进,他也该有些紧迫感了。” 苍帝就是在不断的锤炼儿子们。 给压力、强烈的压力。 要么被压垮,要么能出类拔萃,他又多一个堪用的工具。 云裳嘴巴歪了后脑勺,“出去打一仗看看,只要身上的伤疤比七殿下多,我就信他有长进。” 苍帝:“……你存心与朕抬杠。” “陛下冤枉云裳了,云裳可没有那个意思。”她当然不承认了。 苍帝莫名生气,却还发不出火,“那你是什么意思?解释给朕听一听。” 怎么遇上这样的儿媳妇儿? 还敢与他对峙斗嘴? 云裳却笑眯眯地道:“我不过是想让陛下知道,七殿下受再重的伤,也有我肯舍命救他还魂。” “八殿下身边可没有这样的人……”死了就是死了,您舍得就行。 苍帝一时怔住。 “那依你所看,老八的未来如何?”苍帝很想知道。 毕竟这也是他的儿子,他期望出现一个能与顾行俨抗衡的,太子的位子才会稳。 云裳琢磨了下,把拿出的青花碗又塞回去,“还是不为八殿下卜卦了,毕竟我盼着他倒霉,真念引导了卦象乱,又要怪在我的身上了。” 第207章 我有一个条件 云裳的嘴巴毫不留情。 原本就关系不怎么地,何必那么虚伪,反倒让人怀疑她目的不纯了。 苍帝嘴角抽搐。 却也无可奈何。 但云裳直接表达不满,他也能自我安慰一下。 毕竟这丫头没有心思瞒他,还算忠心可靠的。 不咸不淡地训了几句,苍帝便让她先回去了。 云裳并没有回七王府,而是去了司天监。 上一本典著销量格外好,饱受百姓们的欢迎。 这一成绩,好似给司天监的人打了鸡血,他们奔赴各地采集诡事素材也有了强烈动力。 如今传回了大批的资料等候云裳审阅。 云裳本想慢慢的来,谁料速度不由她控制? 每天都有一堆人眼巴巴的盯着她,她也不好意思懒惰,只能去司天监取了资料拿回家去看。 还在一众人的连番追问下,许诺下个月定会出第二册上市。 只是她的压力更大了。 回到了七王府,云裳看着审阅资料,颇有些稳不下心绪。 她也纳闷,玄知怎么没有消息?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他不会去试炼册子上的符咒,但不是说,非妫族血脉的人试炼,没有任何效果吗? 云裳正在琢磨着,突然隐隐约约地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哭泣的声音。 她脚步轻轻顺着声音寻过去,发现是空青。 这丫头在角落中偷偷的抹着眼泪。 显然是惦记黄达了。 看到云裳出现,空青连忙把眼泪擦干,“王妃怎么来这里了?” 她本以为角落中没人。 没想到还是被王妃发现。 “好端端的哭什么?有什么委屈就直说。”云裳拽着她坐在椅子上。 她独自在湖边看书,并没让冬翠夏翠陪着。 偶遇空青哭泣也是意外。 但遇见了,总不能不管她。 空青抿了抿唇,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听说他被颂远伯打得皮开肉绽,有些担心而已。” “七殿下都去帮他撑场子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显然没什么大事,不然就直接抬回来了。” 云裳这安慰的话,也是安慰自己。 顾行俨每次被抬回来,不都伤痕累累。 她早已经习惯连带着麻木了…… “毕竟没看见,心里没有底。”空青小心翼翼。 云裳想了下,还是得把现实摆出来,“你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打打杀杀,今天伤了,明天瘸了,都是常有的事儿。” 空青反驳道:“可他如今不是一个人了,还有这个家,就不能为奴婢多想一想?” “你打算让他从军中离开,陪你回家过小日子吗?”云裳直截了当地问。 空青摇了摇头,“奴婢虽有这个心思,却也不能耽误他的前途,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所以就独自在这里别扭?”云裳拿了个果子给她,“已经嫁做人妇,该长大了,自己的念头都矛盾,你让他又怎么做?” 空青一直被保护得太好,还不如比他小几岁的夏翠更成熟。 可女人就是女人。 不能一辈子被呵护到老,那是天方夜谭。 “奴婢明白的,但也需要时间适应嘛。” 空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着云裳道,“上一次奴婢进宫去探望钱嬷嬷,嬷嬷还曾偷偷的问起,您和七殿下是不是住同一间房……” 空青已经是妇人,说这些话也不是姑娘那般害羞了。 “听说是皇后娘娘想给咱们府里再送几个丫头,就像当初把奴婢送到您身边一样,但被七殿下拒绝了。” “他拒绝,钱嬷嬷又为何问起那样的话?” 云裳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一时没缓过神。 空青笑得很开心,“王妃终于也有不灵光的那一面,显然是七殿下说自己不能生,没把您卖出去,替您扛了。” “否则皇后娘娘的脾气,怎可能一直不往七王府塞人?” 并非是怕云裳不乐意,是怕她亲儿子丢脸呢。 云裳:“……” 难不成除了生孩子,皇族就没别的事可做? “奴婢是想着七殿下都替您挡了,万一皇后娘娘问起,您可别说露馅儿,七殿下这一走,府上倒冷静了,还挺没意思的。” 空青也习惯了热热闹闹。 云裳也有些想他。 毕竟这几个月,顾行俨一直黏在她身边,不离寸步,她早已经习惯了。 主仆二人没再多说。 空青去忙着算后宅的账目,云裳便在湖边看书。 思念,只能靠时间消耗,靠忙碌遮掩。 亦或许是不禁念叨,三天之后,玄知出现在七王府。 只是他没有了往日的潇洒文雅,颇有几分狼狈。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突然失踪,父皇还把我召进宫中,问了你的去向。” 玄知翕动下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已经帮你找到了试炼秘法的人,都是准备砍头的死刑犯,提的要求也不苛刻,要么是给家里些银子,要么就是吃顿饱饭,给个棺材入土为安。” 其实他还试炼了云裳补好的法咒图。 毕竟拿人试炼不是一件功德之事。 他只想试试,能不能帮她把这份业障承担下来。 可惜,非妫族血脉,就是不行。 研究了半个月。 他灰头土脸,一无所成。 明明都是人,为什么非妫族的后裔就不行? 玄知有些恼火,但也知道消失太久不妥当,便放弃继续试炼,回到京城了。 云裳当然不知他这么坎坷苦涩。 听说找到试炼的人,她很是兴奋,“他们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随时都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玄知说道。 云裳很干脆,“什么条件你可以直接说。” 玄知犹豫了下,“我需要用一点你的血,一点点就够。” “我的血?你想试试画符咒的效力吗?”云裳问道。 玄知摇了摇头,“我想知道妫族的血脉与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 云裳了然。 玄知这么一说,她也有几分好奇了。 “可以想要多少拿多少。” 云裳也想知道,妫族和普通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玄知:“……” 也没必要这么大方。 “后天晚上我来接你。” 毕竟这是两个人的秘密,包括丫鬟们也都不能跟随。 倒不是不信任,而是太多人跟着去,很容易被人盯上。 不如两个人偷偷行动更稳妥。 云裳点了点头,“我会准备好的,等你后天来接。” 玄知讪讪,怎么有一种要带人私奔的感觉? 念头在脑子里一闪,他根本不敢细想。 与云裳商议妥当,他便匆匆离开,直奔宫中而去。 苍帝找了他多日,他总要给个回复。 不然一直有人盯着他的下落,后天行动起来也不方便了。 玄知离开之后。 云裳的心也安定下来。 有了玄知的消息,却还不知顾行俨那边怎样了? 云裳回了卜仙居,提笔写了一封信。 顾行俨此时,正在军营中与顾行权比拼刀法。 顾行权自然不敌。 毕竟顾行俨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练出来的。 顾行权只恶补了几个月,真是一招都难以扛住。 根本无法在顾行俨的面前站直了…… 第208章 翻墙 顾行权的脸已经不是人的模样。 自然是被顾行俨打的。 他一只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另一只的视线都已经模糊了。 但顾行权无法指责顾行俨下死手。 因为顾行俨声称用刀是欺负他,扔了兵器,对他只用双拳。 可即便如此,顾行权拎了两把长刀,还是被顾行俨打得像狗一样。 顾行俨擦拭着手上的血,眼神鄙夷冷漠地道: “人最怕没有自知之明。没想到你跟着颂远伯学了这么久,还是不懂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你这么个外孙子,他也真够倒霉的。” 颂远伯就在一旁看着,好似没有听见顾行俨的话。 顾行权抹着嘴边的血。 整个脑袋已昏昏沉沉,根本不会思考转动。 他硬撑着没有倒下去。 也是为了撑住最后一丝自尊。 “下一次、下一次我不会……” 他说不出后面的话。 因为他的自信已经彻底被顾行俨击垮,哪怕是吹牛皮,也不敢说出后半句的狂妄。 顾行俨轻笑,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顾行权看向颂远伯,很希望外祖父帮他说两句话。 可惜颂远伯一声未吭。 只吩咐大夫帮他治伤,便转身离开了此地。 顾行俨也走了。 因为他打顾行权,就是在警告颂远伯。 但凡欺负了他的人,他就会揍顾行权。 到底是哪一方吃亏,他们可以想清楚。 一个传令兵送了信,“是七王妃加急的信件。” 顾行俨一怔,连忙拆开看。 居然是加急,难不成他离开之后,有人欺负云裳了?! 说是信,其实不过一张小字条。 字条上只有简略的几个字:别忘记涂去疤的药膏。 顾行俨看了好几遍,突然会心地笑起来。 黄达凑过来偷窥了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不过是叮嘱您涂个药而已,至于笑成这样?” “你这等粗人,哪能懂得本王和王妃的情趣?” 顾行俨把字条收好,压根儿不打算给这个笨蛋解释。 二人约定,伤疤消除之后,便允他圆房。 王妃说的如此含蓄,显然是想他了。 这种夫妻暗语,旁人也不配知道。 一想到离开家里好几天,顾行俨看黄达瞬间不太顺眼: “都怪你,本王不能回去陪王妃,今天晚上别忘记给本王涂药,听到没有?” 黄达一脸懵。 怎么又怪在他的身上? “谢医正的去疤药实在太难闻了。就不能换一换?” “他说这是去疤最快的药,没有之一。”顾行俨早已经问过了。 “晚几天就晚几天,您急什么?”黄达不解。 顾行俨恶狠狠地道:“本王没嫌弃你,你反倒嫌弃本王?” “四天后本王回京城,这几天有什么事尽快禀报上来,能办就办,办不了本王也不管了,本王要回家陪媳妇!” 顾行俨忍不下去,他想念怀中软软的佳人。 黄达哪敢讨价还价? 这位祖宗的架势,多留四天,已经是情义无价了。 他敢多说半个字,七殿下都可能翻身上马,现在就撇下他们回去了。 黄达去找其他几位副将商议,顾行俨则去查看军报。 此时顾行权正趴在床上,被大夫们检查包扎。 他已经疼得魂儿都快丢了。 只能咬牙切齿骂着顾行俨。 “我不过是照章办事,拿下他的副将,他居然直接到军中来与我对峙?还让我如此难堪。” “我一定要上奏折禀告父皇,他这是扰乱军中士气,太可恶了!” 颂远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根本没有回答他的话。 顾行权不忿,“难道我说得不对?他在军中已经没有职务了,您为何不出面赶他走?” 顾行俨虽没有主将职务,可到了军中仍呼声一片。 “这就是军队与朝堂的不同,只要你曾立下赫赫战功,就会被所有的将士记住,无论你有没有职务。” “这不是朝堂的人走茶凉,我早就已经提醒过你。”颂远伯严肃刻薄,一点都不婉转。 顾行权怔住,“我的确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崇拜他,就连您的手下也对他恭恭敬敬。” 可那手下对顾行权却冷冷冰冰,让顾行权十分难堪。 “我早说过,只能扶你走一程,这一程能走多远,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而不单纯的人脉。” “顾行俨无论是赫赫战功,还是他对眼前局势的把控,都乃新派将领中的魁首,无人能比。” 颂远伯叹一声道,“无论是我还是曾经跟随我的人,陆陆续续都会致仕离去,这其中能把握的时间差很短,做出什么成绩,就看你自己的了。” 顾行权咬牙忍了忍身上的疼。 他知道外祖父说的都是实话。 “我只是不甘心,时间实在太短了,我怎么和他拼?” 让一个童生和状元比八股,这不是开玩笑吗?! 颂远伯的眼眸只有失望,“天时地利皆有,若这等条件你还嫌弃,不妨卷铺盖回去,把军中这一摊子交还给顾行俨,是你无能。” “不可能,我绝不能拱手还回去。”顾行权坚决不服。 “连他的拳头你都拼不过,说这些又有何用?” “可我已经很努力了!” “短短几日的功夫,就想比得过他二十多年的刻苦?这几天你养伤时好生看书,也清醒一下脑子,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吧。” 颂远伯说完之后,便直接离去。 顾行权拳头紧紧。 看向颂远伯的眼神并没有崇拜感激,而是满腔恨意。 除了落井下石泼凉水,这位外祖父还会干什么? 顾星澜有太后,顾行俨有皇后。 他只有这么一个看不上自己的外祖父?凭什么?! 顾行权心绪难平。 但颂远伯的话,他的确往心中去了。 真刀真枪他拼不过顾行俨,只能另辟奇径,从其他方面下手了。 顾行俨在军中急切地忙碌着,云裳也等到了后日晚上。 她早早的洗漱歇下,并没让夏翠守夜,吩咐她去隔壁厢房歇息。 二更快到三更时,卜仙居的院墙处响起闷声落地。 虽然很轻,却踩了几叶枯枝,发出清脆的声响。 玄知悄悄地进来,还琢磨怎么才能提醒云裳,她会不会已经睡了过去? 但脚步还没等动作,就见云裳挂了一个小竹篮,就在门口等着他。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因为夏翠还在东厢房。 云裳走到墙底下,玄知琢磨怎么才能带她跳过去? 搂腰? 拽手? 抱她就更是违规。 孰料云裳把小竹篮递给了他,双手扒着墙上的凸起,一跳一翻,已经上了墙头。 第209章 这也能赖上! 玄知眼前一惊,随后想起云裳小时候是在山林里长大,并不是高门大宅里的大小姐。 爬树跳墙应该时常做? 虽没什么功夫,但这身手已经练得不错了。 玄知脚步轻轻,好似走路一般翻越过去。 云裳从墙上跳下,一时脚步不稳,踉跄了几步,“许久没有翻墙,动作有些生疏。” 而且她还穿着过膝的裙摆,的确行动不太方便。 “我没有准备马车,只能步行过去。” 夜晚马车实在引人注目。 毕竟很多人都认识他们。 “远吗?”云裳只怕耽误时间。 玄知摇了摇头,“一刻钟的功夫。” “那么近?”云裳讶异,距离七王府一刻钟的距离,多乃世家府邸。 玄知把人布置在这种地方,胆子很大啊! 玄知看出她的惊讶,:“是我速度的一刻钟,不是你的。” 云裳:“……” 他的速度一刻钟还不出了城?看来是她想多了。 玄知没再多话,用布条裹住了自己的手,才牵住了她,“冒犯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哑。 因为第一次牵女人的手,颇有些尴尬。 云裳并不介意。 只是还没缓过神,就已经跟着他的速度疾步如风。 云裳的双脚几乎没有占地,就被他牵着轻轻的飘。 飘逸的速度,让她只能微眯着眼。 “原来飞是这个样子的。”云裳突然有一些小兴奋。 玄知见她并没有害怕,“能承受吗?” 云裳点了点头,“可以。” 玄知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一些,还用一个带子缠住了她,“时间紧,我们的速度要更快了……” 玄知对时间的把控几近苛刻。 说一刻钟到,哪怕多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会差。 云裳与玄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极其偏僻的荒院。 但此地距离重刑犯的大牢很近。 显然是玄知已经打点好,把人从那里带出来…… 云裳二话不说。 立即开始做试炼。 而此时的皇宫中却并不安静。 因为这几天不仅苍帝噩梦连连,就连贞妃也被噩梦缠绕,终于没能坚持住,突然一下子病倒了。 “一定是那个女人给臣妾下了什么咒,否则本宫怎么会连续梦到她?她掐死了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她巴不得臣妾死!” 贞妃泪流满面,几次险些哭晕过去。 好在有太医守在此处,生怕她一不小心,出什么意外。 苍帝听她这样说,不禁有些迟疑。 他想起云裳问过,要不要到贞妃宫中来看看? 那时他以为是先皇后忌日,还把云裳拒绝了…… “云裳最近没到后宫来,你凭什么把责任怪在她身上?” 皇后听闻此事前来探望。 可听到贞妃在污蔑云裳,顿时不太高兴了。 “他当然要害臣妾。因为权儿是军中主将,顶替了七殿下的位置,她为了七殿下害臣妾,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贞妃的理由很充分。 而且这么诡异的事,旁人不见得能做出,只有那神神妖妖的云裳! 皇后鄙夷的翻了个白眼。 顶替老七的位置,不该自己最恨她,她却只想到云裳? “别把所有人想的和你一样狭隘,云裳最近在忙司天监的典著编撰,来本宫这里的时间都少,哪有心思管你的事?” 贞妃不依不饶,“臣妾怎么狭隘?七殿下因为一个副将,就把行权打得起不来床,臣妾可有说过什么?” “如今云裳还要害臣妾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陛下的龙子,臣妾再也忍不下去了!” 贞妃嘤嘤而泣。 委屈得不行。 “陛下一定要为臣妾做主,臣妾觉得就是她……” 皇后冷哼一声。 凡事就会连哭带闹,但苍帝却就喜欢这个? 她想训几句,谁知苍帝一记冷眼,不许她多话。 “本宫真是多余,何必来看你?你有陛下陪着就行了,本宫这就回去了。” 皇后转身就走。 时间长了,她真怕忍不住爆发。 皇后琢磨要不要派人告诉云裳一声,但仔细一想,苍帝定会盯着七王府,她派人去,再被怀疑通风报信,反而画蛇添足。 贞妃浑浑噩噩,脸色晦暗,整个人神经兮兮,已经极不正常。 “陛下若不快些把她找来对峙,她便有时间从中周旋,摆脱嫌疑了。” 苍帝的心中也起疑,吩咐王公公去找云裳一趟。 “这大半夜的去喊七王妃,不大合适吧?” 王公公生怕去了就被骂出来。 就因为贞妃犯了神经,便折腾一趟七王妃? 这事儿不但过分,传出去也被人笑话。 苍帝点了点头,“朕也糊涂了,都忘记了时间。” “陛下也快些休息,您今天也劳累过度了。” 从早忙到晚的忙,刚想睡下,贞妃这边又出了事。 “朕哪有什么心情睡觉?回书房眯上片刻吧。”苍帝也不想在贞妃的宫中久留,只想离开。 “书房太冷清,不如去永安宫可好?”王公公提到了皇后那里。 苍帝思忖一下还是拒绝了,“刚刚就摆着脸子离开朕,朕何必自讨没趣?这偌大的进皇宫,都没有能让朕安心休息的地方,这皇帝当的也真是无趣。” 王公公不敢说话。 都一国之君了,还在这里发牢骚? 他打小就被阉了做太监了,又说什么了? “要不然就去良贵人那里?良贵人性情温和,还懂得给陛下按摩,有着绝妙的手艺。” 苍帝想了想便点了头,“那就去良贵人宫中,朕也许久没有见她了。” 王公公立即派人去通禀一声。 这边陪着苍帝散步过去。 云裳还不知道自己又成了背锅贼,她全神贯注,做着最后一道秘法咒的试炼。 虽然把这些罪犯当成了小白鼠,但云裳并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 有一个人因为惊恐害怕,被吓昏过去。 玄知几针便把他救醒。 但他醒来之后发现没死,反而哇哇大哭。 “让我就这般去见阎王有多好?何必把我救醒,我还要再经历一次恐惧,还要再被送回去砍头!” 云裳:“……” 这也能被赖上? 玄知平静如水,“这证明你罪大恶极,还需要再受惊恐之苦,否则阎王都不愿意收你。” 罪犯:也没必要这么吓唬人。 玄知不再理他,直接带云裳出去。 罪犯们的眼睛上都被蒙了厚厚的黑布。 他们并不知道云裳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做这件事情的人是七王妃。 第210章 被她骂走了? 云裳又享受了一次夜晚的空中飞舞。 二人很快回到了七王府。 芳云阁的湖边。 二月兰安静的在月光下沐浴着,芳香幽静。 清冷下的幽兰透着淡淡的紫色荧光,让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声,生怕打扰了它们的宁静。 “我把妫族秘法册子上的所有法咒试过了,没有一个是能够延续多年不破的。” “看来就是我估算的那样,这不过是一个骗局,蛊惑苍国皇室人心不稳的骗局。” 云裳觉得这个结果很荒唐。 可皇室的丑陋就在于此。 他们不会容忍任何一个威胁到地位和权威的人赖以生存,甚至连一个机会都不会给。 无论有蝴蝶纹胎记的人,是不是妫族的人,亦或有没有谋害他们的心,全部诛杀灭口,一个不留。 这到底是谁的错? 云裳一时恍惚,无法判定。 玄知看着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云裳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好。” “太子殿下大婚在即。”玄知轻道。 这也给云裳出了一道难题:要不要救洛瑾瑜一命? 若云裳不说,她生下孩子之后,肯定会被弄上蝴蝶纹胎记,会死路一条。 “我希望她倒霉,甚至希望她死,但不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云裳轻轻地道。 玄知:“终归是同样的结果,方式有区别吗?” 云裳十分肯定地点头,“当然,我不希望她的死赖在妫族人身上,而且蝴蝶纹的胎记,她不配有。” 玄知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你的确是一个妖女。” 云裳撇了撇嘴,突然朝玄知伸出了胳膊。 玄知吓了一跳。 “你要干什么?” “不是要我这个妖女的血吗?你快点拿走。” 玄知:“……” 也没必要这样着急。 “等我准备好之后,会来找你要的。” 云裳轻应一声,又把手收了回来。 “就在客院歇一晚再走吧?”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不了,怎么来的,怎么走。”玄知还要去收拾后续的摊子,把那几个犯人送回监牢,再看着他们上了断头台。 云裳没有强留。 玄知牵起她的手,眨眼把她扔回了卜仙居,眨眼不见踪影。 云裳回到房间睡觉。 这一晚她耗费了太多的精气神,需要好好的睡上一天补回来。 只是没等睡个痛快,宫中又来人了…… 云裳并没有起床气。 但因为贞妃做了几个噩梦,就要把她拎到宫中去解释? “让她做噩梦的人不是我,如果还不滚蛋,我保证她的噩梦不会断,而且要比挖她的肚子、掐她的孩子更恐怖。” “立即、马上给我滚。” “一个字都不要说!” 云裳难得的发了一次脾气,而且火气这么大。 来接他入宫的小公公也不敢再多废话,灰溜溜的回宫复命了。 听到云裳语气如此不善,苍帝反倒消除了心中疑虑。 皇后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道,“忙忙碌碌一整天,还要被人往身上泼污水,俨儿不在,云裳就被人这么欺负,真是可怜呢。” 苍帝被怼得说不出话。 可他还没法子反驳。 昨晚歇在良贵人宫中,良贵人居住在永安宫的偏殿,故而苍帝一早与皇后用了早膳。 王公公讪讪地道,“上次七王妃提过一句贞妃娘娘的宫里有问题,不如再把她请来看看?” “是真心的请,不是责怪。” 这后半句自然是和皇后说的。 苍帝点了点头,“也怪朕粗心大意,上次云裳关注朕睡不好,便说那宫中或许有问题。” “过了晌午你亲自去请一趟,再把北边送来的贡品给她挑拣着拿一些去。” “云裳最喜欢吃肉,甭拿哪些零零碎碎的,直接送一头奶羊去,其他物件七王府也不缺。” 皇后直接点了贡品中的精品。 别花哨的弄了一大堆,还不如一个羊腿更合口味。 王公公笑道:“皇后娘娘是真疼七王妃,就把最好的点出来要送给她。” “那是本宫的心肝宝贝,而且也是孝顺陛下的,当然要心疼。”皇后话中有话。 苍帝点了点头,“去吧,等云裳来了,朕再来。” 吃过早膳,苍帝还要去忙。 昨晚良贵人按摩了整晚,他精神头恢复些许,没在贞妃宫中那么颓废了。 送苍帝离开之后。 皇后急迫地问着良贵人,“昨晚陛下睡着之后,可有什么不妥?” 良贵人摇了摇头,“睡得很是安心,并没有噩梦惊嚎,臣妾一直注意着呢。” 苍帝做噩梦的事情,也不是个秘密。 宫里的人都知道了。 皇后幽幽的道,“难道真是贞妃的宫里,有什么东西?” 不然怎么离开之后,就不做噩梦了呢? 良贵人连忙道:“臣妾曾问过文嫔,陛下四天前,在她宫里歇息也很正常。” “看来有人要害贞妃?这倒有好戏可看了。” 皇后想到了太后。 但太后还不至于做这下三滥的手段。 可除此之外,还有谁看不惯贞妃呢? 她真的很想马上知道答案。 良贵人笑着道:“娘娘也不必心急,等七王妃来过之后,您就知道了。” 良贵人是十二皇子的生母,自然和皇后是一条心。 “云裳也真是个硬脾气,陛下派人去找,都被她这么凶巴巴的怼回来。这丫头的性子,本宫是越来越喜欢了。” “可惜不能为老七添个一儿半女的,始终是个遗憾。” 话锋一转,皇后仍有不满。 “七殿下的脾气您急也没有用,要慢慢来。”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这臭脾气到底像谁。” “您生的殿下自然是像您了。” “他才不像本宫呢,本宫规规矩矩,明明是像陛下。” “甭管像谁,七殿下都是孝顺的,您就踏踏实实的喝着茶,等着下晌的乐子吧。” 良贵人陪皇后到宫中慢慢地等。 云裳一觉睡到下午。 要不是饿得有些过分,她还不打算起来。 还没睁眼,她便呼喊夏翠,想要喝一杯水。 一杯温水马上送到了她的手心里。 “七王妃您慢点喝,这刚刚才温上,稍稍有那么一点烫。” 云裳一个激灵,怎么说话的人不对? 她睁开眼睛一瞧,却看到笑嘻嘻的王公公在身边。 云裳仔细的想了想,好像早上宫里派人来找过她?被她骂走了? 第211章 都是七王妃教的 云裳汩汩灌了两大杯,才与王公公说道,“怎么?早上骂走你手下的人,都亲自到我府上来兴师问罪了?” “是那奴才不懂事儿,咱家已经罚过了他。” “陛下知道之后也甚是生气,所以让咱家带了北边儿送的奶羊给七王妃尝尝,而且还特意吩咐,不许打扰您休息,必须让您睡到自然醒呢。” 奉承的话,王公公真是顺嘴就来。 云裳虽知道他在故意说瞎话,却也听得甚是舒坦。 “这么大方?居然送了北边的奶羊,那可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是皇后娘娘为您选的,知道您喜欢吃肉。还数落了咱家别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搬到王府来,您根本用不着,还多余占地方。” “还是母后最懂我。” “所以您这身子宽了进宫去看一看?” 王公公这才说出真实的目的。 还是得请这位小祖宗去看看贞妃宫里闹什么鬼。 云裳撇撇嘴道,“直接找司天监的王真就是了,何必来找我?之前我说去贞妃宫中看看,父皇拒绝了呢。” “陛下那是怕你累着,不舍得让您辛苦,何况司天监的人和您怎么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王公公已奉承炉火纯青。 “您就会说好听的话,怎么听都听不腻。” “所以您就赏咱家个体面,起身去宫中看看吧?” 云裳轻应,却没着急。 她慢悠悠地起来去洗漱,还准备先吃点东西。 王公公也不催促,就在一旁伺候着。 云裳知道今天不去也得去,肯定跑不了这一趟折腾了。 “您详细的说一说,陛下近几日的异常,包括贞妃到底是怎么病的,都有什么症状,太医们又怎样说?” 云裳接连提了很多问题。 王公公早有准备,也一一的回答了。 “陛下的精气神儿十分不好,脾气也大,就连看人的眼神都比往日凶了不少,但只要不去贞妃的宫中,就能恢复一些,所以这事儿很邪门。” “至于贞妃……” 王公公顿了一下,“天天晚上梦见您要掐死他肚子里的孩子,而且都是同样的梦,实在古怪了。” 云裳顿时翻了一个白眼。 “她是不是太自恋了?谁有功夫整天琢磨她。” “谁说不是呢?可您也知道,她毕竟怀了陛下的龙子,情绪波动大也是正常的。” 怀孕的女人脾气怪,王公公这些年遇见太多,也是懂得的。 云裳把碗里的粥喝完,“那宫里恐怕被人下了蛊……“给王真去个信儿吧,稍后让他一起到贞妃宫中看一看。” “喳,那咱家这就去给司天监传信。”王公公马上答应着。 云裳慢条斯理的吃了一顿饭。 梳妆打扮之后,便跟着王公公上了马车了。 马车停在宫门口。 云裳要再此地换小轿,突然脖子一凉,察觉了一道犀利充满杀意的目光。 云裳霎时的看过去,那个方向并没有人。 难不成听多、看多了诡事故事。心思也变得敏感了? 云裳并没多思忖,只想着稍后应该看贞妃宫中的哪几处地方。 云裳的小轿很快离去。 那一道目光的主人又出现。 他正是云裳的师父—沐南迁。 沐南迁看到云裳突然入宫,若有所思。 顾行澜的行辇到门口,他没有空余多思忖,直接上去。 云裳已经到了贞妃宫中。 看到了疯疯癫癫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贞妃已经得了苍帝和皇后的告诫,看到云裳并没有开口。 但凶巴巴的眼神已经表明她怀疑云裳作祟。 云裳却从她蜡黄泛青的脸色中,看出了异样。 “王真,八卦镜带了吗?” 王真点了点头,“东西齐全,随时听王妃吩咐。” “那就拿八卦镜在这宫里走一圈,找找这宫里有多少妖精。” 王真还没领命。 贞妃=顿时不干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本宫的宫中随意行走?你懂不懂什么是规矩,陛下可还在这里呢。” “怎么不亲自动手?还折腾外人?” 苍帝原本在忙,特意抽出时间,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但这毕竟是后宫的事,苍帝也没想到云裳会把王真也找来。 “八卦镜我用的不熟练,不如王监正,何况我若是把东西找出来,贞妃娘娘还不怀疑是我派人埋下的,否则怎会知道的那么清晰?” 云裳解释着。 贞妃却不依不饶,“别以为说了这话就洗脱嫌疑。” “当我乐意管?只是收了父皇的奶羊,不得不来一趟罢了,若贞妃娘娘信不过,我也可以马上走,还有很多司天监的材料等着我看呢。” 云裳没好气,说话也根本不留情。 皇后和良贵人也都在。 她们是特意来看热闹的。 苍帝很无语,可他仍旧信任云裳的能力。 “那就一起在宫里走一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朕也十分好奇。” “陛下……”贞妃仍旧不大情愿。 “去歇一会儿,别再任性。” 苍帝都已经开口,贞妃自然不敢再闹。 一行人似散步逛园子一般,在贞妃的宫中走了一圈。 云裳时不时站定看看,偶尔与王真低语几句。 后面跟了几个小太监拿了锤子刨子和布袋,时不时去挖几下,每次都能翻出点东西。 走一圈的功夫,众人回到了正殿。 那些东西从布袋中被倒出来,吓得苍帝和王公公目瞪口呆。 包括皇后和良贵人也十分吃惊。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人偶娃娃、钉耙血书、死兔子癞蛤蟆、还有先皇后的一根发钗。 但那个人偶引起了关注。 虽然脸是画上去的,却和云裳一模一样,就连下颚的那一颗痣的位置都不差分毫。 “还说不是你?这个娃娃你怎么解释?”贞妃立即咬死云裳。 “当我和你一样白痴,会把自己设到你的梦魇之中吗?这么幼稚的话都能出口,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云裳没有了一丝耐心,言辞更没有恭敬。 贞妃惊了,“你知不知道是在与谁对话?!”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看父皇面子才来的,单纯是你,根本不配让我出手。”云裳心思烦躁,没想到她也被设计进来? 贞妃冷哼,“恐怕是你不懂装懂,否则何必让司天监的人来拿八卦镜呢。” “微臣寻找蛊物的办法,都是七王妃传授的,微臣之前并不会。”王真自然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第212章 不单单是妫族后裔 贞妃讪讪,似自言自语,“反正你们都是一伙的,怎么说都可以了。” “父皇不然您放弃这个孩子吧。在梦魇中长大,生出来也是一个妖孽。” 云裳毫不留情,直接瞄准了贞妃的肚子。 贞妃浑身一震,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真的引起了苍帝怀疑了。 “……臣妾都是被梦魇折磨的,说出的话,并非臣妾真实想法,陛下千万不要怪罪。” “长久的梦魇,真会对胎儿有影响吗?”皇后也很好奇,是认真在问。 她了解云裳不会信口胡说。 说不定真有这么一种可能。 云裳没有回答,“还是王监正说一说吧,若我来说,又被怀疑夸大其词,故意吓唬人了。” 王真笑了笑,立即拱手上前回禀了话,“的确会有影响,因为这不是阵法,也不是咒,而是巫蛊。其邪恶之处,就在于放大人内心的仇怨与贪婪。” “巫蛊蚕食人的精气,而胎儿的滋养也需要母体的血精,两相冲突必有一害。” “也幸亏发现的早,否则麻烦就大了。” 王征说完,云裳补了一句,“下蛊的人手段极高,更是阴险,这蛊术并非一击毙命,而是消磨人的意志和心性,父皇您最好少来真肥宫中,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贞妃手很痒,只想把云裳掐死。 可云裳的话,苍帝真的入了心。 因为眼前一幕,让他太过震撼。 因为这里是后宫! 什么人能到后宫来? 要么是熟人做的,要么此人功法极高,能做得悄无声息。就像无形中有一把刀,随时随地能够要了他的命! 原本苍帝还不信有人能在宫里搞鬼,现在他不得不信。 “立即彻查贞妃宫中的所有人,这件事必须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绝不轻饶!” “喏!” …… 事情有了结果,云裳也不打算在贞妃的宫中过多停留。 皇后带云裳回了永安宫。 只是提到顾行俨,婆媳二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知道他在军中到底什么情况。 “他是一个性格要强的人,凡事都要争第一,但这个性子太吃亏,若他回来,你帮本宫劝一劝,不要去死拼什么军功,还是要懂得运筹帷幄。” 皇后也是听说了顾行俨在军中打人,不得不规劝几句。 云裳却不这么想,“七殿下真性情才掳获人心,否则不和八皇子一样,被军中的副将们鄙夷调戏?” “本宫说什么你都能顶撞几句。”皇后戳着她稚嫩的小脸蛋。 云裳揉了揉,“反正七殿下也没有争夺天下的心,您就任他耍一耍又何妨?” “您放心,虽说七殿下挺败家的,手中攒不下什么银子,好在儿媳还攒了不少体己,您将来出宫和我们过日子,足够咱们娘俩儿败家的了。” 云裳笑眯眯地哄着人,皇后禁不住哈哈大笑。 “瞧瞧这嘴皮子甜的,让本宫不知该如何接话。” “七王妃是真的心疼你。臣妾也羡慕皇后娘娘,好似多了个女儿一样。”良贵人在一旁接话。 皇后被说的心花怒放,突然又想起了贞妃,“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她?本宫真的很好奇,而且还赖在了你身上。你心中可有怀疑的人选?” 云裳摇了摇头。 这也是她诧异的事情。 “蛊破人亡,看看宫里会不会有人莫名其妙的死。” 皇后牢牢地记在心里,只吩咐钱嬷嬷用心的去查一查。 而此时此刻。 沐南迁的一个侍女吐血而死。 她房间还走了水,将屋中的一切烧为灰烬,连渣滓都没能剩下。 沐南迁直直地看着,直到最后一个火星寂灭于空中。 “她怎么变得这么强?” “气息中,也不单单是妫族的后裔了。” 云裳离开皇宫,并未直接回家。 她先去讲经阁找了一趟玄知。 恰好玄知刚处理完那一批罪犯,看到云裳,也有几分惊讶。 “进去再说?” 话题隐秘,云裳不希望外人知道。 玄知点了点头,引着云裳进去。 夏翠为二人倒了茶之后,便去门口等。 云裳才开口说起贞妃宫中被下了蛊,“……我实在没想到,居然会有蛊术出现,难道还有其他人在皇室中作祟?” “我记得你在宫中设了阵法,后宫也在阵法的范围之内吗?” 这才是云裳最想知道的。 玄知摇了摇头,“原本师父的阵法是包括在内的,但我上次归来,发现已经破了。” “破了?你可知道原因?”云裳讶异。 玄知的神色也凝重些,“我曾问过陛下,陛下说,是太后的意思。” “因为阵法这个东西有利有弊,操控者是师父,即便太后信任他,也有限度,不容皇宫的一切都袒露在外人眼中。” 云裳一时无语。 “所以外人下手,也更容易了些,我只是纳闷为何会用蛊术,而不是妫族之术。” “那便破了历年来的毒咒之说,轻易不会暴露的。”玄知直言道。 云裳觉得很有道理。 知道真相的人,毕竟寥寥无几,而大多数人以为妫族已在两百年前被全部灭口。 “我开始犹豫了……” 云裳说出心中的担忧,“就算冲虚道长的阵法破了,这个下蛊的人也是宫中人。” “而且轻而易举在贞妃宫中下蛊,就代表宫中的安危,全在这个人的手中。” “以下蛊来查,就算查出来,也不会被联系到妫族人的身上,而且父皇曾追问过毒咒之事,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 说多少? 怎么说? 这都需要很缜密的商议,不能任性。 而且她妫族后裔的身份,要怎么隐瞒得住? 老天爷给她出了一道很难的题。 “你暂时不要急,再等一等。”玄知劝道。 “等多久?等什么?” 云裳想到了顾行俨,“我现在都害怕看到他……” 又思念,又远离。 这种焦躁熬心的苦,好似吞了二斤黄连一般的苦。 “若陛下问起,你可以把延期的问题推到我身上,但凡没做好万全准备,不可轻举妄动。” 玄知面容未动,却又不希望她过度焦虑。 “来得正好,伸手吧。” “啊?”云裳一怔。 “你的血,我要。”玄知直接拿出了针。 云裳脑子里都是巫蛊之事,直接挽起了袖子,露出藕白的手臂给他。 玄知的手一抖。 捻住的针都险些掉了地上。 他稳了稳心神,扎了下去。 云裳突然很困、很乏,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213章 不许插手 玄知几针就让云裳睡了过去。 他不禁动了一个念头:要不要现在就把她带走,离开京城这个危险之地? 但这念头一闪即逝。 好似骤然绽放的昙花。 玄知将心比心,换作他是云裳,也不愿意把眼前的一切丢下,一走了之。 特别是顾行俨,这十年前许诺誓言的男人,若能放得下,她早就离开京城了。 玄知打开门,叫夏翠准备马车,把她带回七王府。 云裳一直睡得十分舒服,始终没有做梦。 待她醒来时,已经是翌日傍晚。 云裳眨么眨么眼睛,发现已经在自己床上? “天哟,我这到底是睡了多久?!” “您整整睡了十二个时辰,奴婢中途想喊你起来吃饭,您都没有醒。” 夏翠听见屋内说话,连忙小步进来,看她的脸色红润,眼睛也比之前更晶亮,“看来王妃休息的不错?玄知观主的药针真的很神呢。” 昨天夏翠发现王妃突然昏倒吓一大跳。 随后才知道是玄知看她疲倦不堪、心思焦虑,所以下针让她好生地休息一下。 云裳此时想起,昨天她是让玄知取血? 仔细看看手臂,一个针眼儿都没有。 这家伙到底取了她多少血?都让她直接昏倒了。 “有些饿,想吃东西。” 云裳睡了十二个时辰,早已饿得前胸贴了后背。 “您恐怕得再等一会儿,因为有人要展露一手厨艺,给您一个惊喜呢。”夏翠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直说。 云裳也没当回事,以为是冬翠又琢磨了什么新菜式。 她起身去净房沐浴洗漱。 洗过之后出来,便闻到一股香喷喷的烤羊味道。 “嗯?你们是把那只小奶羊给烤了吗?” 味道极其诱人,而且还带着奶羊的甜。 云裳匆匆去院子,却是吓了一大跳。 因为眼前的人不正是顾行俨?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样?有没有想念本王?”顾行俨摘了身上的围裙,直接走过来抱住她。 云裳身子一僵,却并没有躲开,被他粗壮的双臂拥了一个满怀。 感受着他坚实胸膛的热度,云裳内心情愫万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顾行俨躬着身子,贴在她的耳畔,“本王真的好想你。” 云裳:咕噜咕噜。 饥饿的肚子适时的发出鸣叫…… 顾行俨笑出了声,再不舍得松手,也怕云裳被饿到。 “来来来,先吃烤羊,可不能把本王的王妃饿坏了。” 顾行俨拿刀切着上面的肉。 一块一块连带着酥脆的皮。 云裳下手直接抓起便塞在了嘴里。 她的确是饿坏了,毫无形象的狼吞虎咽。 顾行俨惊诧一下,却十分开心。 “王妃慢点吃,本王随时都能帮你烤。” 云裳吃的满嘴流油,“你是随时能烤,可惜这奶羊不常见,若不是母后开口,父皇恐怕还不舍得赏我呢。” 那稚嫩的酥软,入嘴即化。 倒不是顾行俨的烧烤手艺多精湛,而是这小羊的品质太好了。 顾行俨一边切着,一边吃。 夏翠连忙去把活儿接到手中,催促着殿下去陪王妃。 丫鬟们嬉嬉笑笑,也都是嘴巴有福气的。 顾行俨坐到云裳身边,云裳看他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他离开这几天,脸色糙了不少。 胡渣满面,手上的茧子也又亮了。 仔细算算,似乎并未离去多久。 可云裳却似一年半载没见似的,或许是心情变了,才感觉度日如年。 “还不是你说,想看看本王的伤疤恢复了多少,本王只能快马加鞭,让王妃亲自检查一下。” 他眼神带着挑逗。 那其中的欲火已经快连天空都烧红了。 云裳吐了吐舌头,“我才不信谢医正的药有那么神,而且这几天也不方便。” 正赶上云裳小日子。 身子骨不爽朗。 顾行俨呆若木鸡,“怎么就不方便?真的一点疤痕都没了!” “是我的身子不方便,你这个脑子,真是榆木疙瘩!” 云裳幽怨地瞪了一眼,顾行俨才想到是哪一个不方便。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抱着睡也行,反正今晚你甭想再把本王撵走了。” 论厚脸皮,没人比得上顾行俨。 云裳想了想,也没强行拒绝。 “母后曾问过军中的事情,很是惦记你,怕你斗不过颂远伯,你就这么回来了,军中不管了吗?” “天大的事情也比不上你。” 顾行俨帮云裳擦了面颊蹭上的小油点,就像一只贪吃的小花猫,“本王的王妃挨欺负,我若还不回来帮你撑腰,就太不是个男人了。” “欺负?” 云裳一时没懂,“谁欺负我了?” “是奴婢告的状,贞妃娘娘找茬污蔑您,当然是欺负了。”夏翠在一旁递话道。 云裳无语,“她找茬,还不是因为你们殿下把八皇子打的猪狗都不识?”完全是被他连累的好吧? 夏翠笑眯眯地道:“那七殿下就更应该对王妃好,王妃都是因为您才受了委屈的。” 夏翠的嘴皮子可不一般,顿时把顾行俨给赖上了。 顾行俨连连点头,也不推托,“本王当然会对王妃好,王妃想吃什么?想去哪儿玩儿?这一次本王回来,就是特意陪你的。” 云裳想到毒咒和宫中的事,一时没想好该不该告诉顾行俨。 “还有司天监的书稿没看完,他们要的有些急,何况这阵子身子不舒服,等小日子过去了之后再说吧。” 小日子最好在家中静养。 顾行俨自然答应,“都听王妃的安排,如今王妃俸禄养家,本王一个闲人,这些事你交代下来,其余都不必操心。” 夏翠和冬翠被逗得咯咯发笑。 空青来问了问黄达的情况,听说没了问题之后,也放下了心。 顾行俨归来,静谧多日的卜仙居,又响起欢声笑语。 一顿饭吃完,云裳继续回屋中看书稿。 顾行俨则要进宫一趟。 军中的事要向苍帝回禀一番。 皇后那边若不请安,也会被埋怨。 云裳点了点头,便把他快些赶走,“你再嘱咐一下十二弟,让他莫要掺杂到巫蛊之术的事情中。” 顾行俨已经听说了此事。 但云裳不允许十二弟插手他有些诧异,“为什么?你怕十二弟稳不住局势?” “他的心性和能力摆不平这件事,父皇若让你来办,你也莫要管,我还想出去玩儿呢。” 这后半句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云裳给不出明确的理由,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敷衍。 顾行俨痛快的答应了,“本王知道了,你放心。” 第214章 太子这么不要脸吗? 云裳继续回屋中看书,顾行俨则出门上马离去。 他雷厉风行,干脆果断。 与颂远伯的新旧之争,一直被人们侃侃而谈。 如今七殿下又回到京城,看见的人们不禁诧异。 这一番权势的暗斗到底谁赢了? 人们八卦,因为好奇的事情得不到结果。 而苍帝看到顾行俨归来,开口便想把巫蛊之事交给他。 “你这钩子已经暴露了,没必要继续装下去,老十二经验尚浅,此事你带一带他。” “居然威胁到后宫之中,这明摆着是打朕的脸,若不给予处置,就太把朕当傻子耍弄了!” 顾行俨微微瞠目,没想到父皇真要把事情给他? 云裳居然猜中了! “不行啊,父皇,这件事情儿臣不能答应。” “为什么?朕交给你差事,居然都敢拒绝了?”苍帝自然很不满意。 顾行俨道,“起码现在不行,而且已经答应云裳要陪她出去玩一趟了。” “……” 苍帝顿时怒了,“玩玩玩!你还真要当混吃等死的闲人,一丁点正事都不做?你擅自去军营,朕还没有治你的罪,你反倒越发猖狂,要出去玩?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亲王身份了!” 顾行俨面不改色,“儿臣当然记得,但此事是查贞妃娘娘宫里的事,您放心让儿臣插手?” 顾行俨的笑容平淡,却夹杂着一丝疾恶如仇的阴狠。 “不是儿臣故意推脱,只问父皇一件事,若贞妃娘娘在这期间出了什么意外,您会不会相信与儿臣无关?还是立即判定儿臣是公报私仇,看不惯她欺辱云裳和母后呢?” 顾行俨这话问得倒是诚恳。 更是直接把矛盾摆出来,让苍帝给个明确的话。 苍帝讪讪,没想到这小子捕捉到了重点? 其实他本想让顾行俨做一个出头鸟,把背后的人引出来。 可面对儿子的质问,苍帝也突然不好直说了,“算了,朕再想一想,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再玩下去就真成废物了。” “您是在说顾行权?”顾行俨幽幽地提起八弟。 苍帝的眼角都抽搐了。 派去做主将的儿子被眼前这个儿子打成了猪头。 到底谁是废物,不言而喻。 难道真的那么差? 苍帝也甚是无奈,话不投机,他厌恶地把顾行俨赶走。 顾行颜也并不想多留,告辞之后便去了永安宫见皇后。 皇后絮絮叨叨,说了一通。 顾行俨左耳听、右耳冒,根本不往心中去。 “你到底听没听见本宫的话?!” 皇后说半晌都没听到反馈,只恨不能把这儿子塞回肚子里。 “您还让儿臣说什么?呆不惯就与儿臣回王府,若您还贪恋宫中生活,儿臣也没办法啊!” 皇后气得不想看他。 直接把他赶走。 顾行俨乐颠颠地便回家。 只是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看到了顾行澜。 再看到他身后的人,顾行俨一怔,“沐南迁?你居然还活着呢。” 顾行俨认识沐南迁。 而且二人之间发生过很多次的不愉快。 前些年顾行俨与顾行澜水火不容,针锋相对。 作为顾行澜的幕僚,沐南迁没少给顾行俨挖坑下绊子,而且都是毒招。 虽然他和顾行澜如今相安无事,但顾行俨始终看不惯这老头子。 “托七殿下的福,老夫还未去见无量天尊,让七殿下您失望了。”沐南迁露出淡淡的笑容。 消瘦的面颊把颧骨凸得很高。 看起来更是刻薄阴险,好似孤山上的一只俯视万物的秃鹫。 顾行俨抱着手臂,不屑道:“本王没什么失望的,刚刚还纳闷,这宫里怎么出现各种奇异怪事,看到你回来,本王自然就懂了。” “七殿下莫要胡言,贞妃娘娘的事与我无关,我也是刚刚回到京城。”沐南迁立即澄清。 “回来干什么?怕太子的位置不稳吗?不过也是,连颂远伯都下场了,未来的情况还真说不准了。”顾行俨半真半假。 沐南迁笑容更重,“不知七殿下对此事怎么看?” “本王什么都不想看,本王要回去陪媳妇儿吃晚饭了。” 顾行俨懒得废话,只想翻身上马快些离去。 沐南迁叫住了他,“之前听闻七殿下的王妃是神女神卦,不知可有机会去拜访一下?” 顾行俨自然不会答应,“我家王妃很忙的,暂时没有时间。” 他好不容易回来抱着媳妇儿腻一会儿,怎么总有人想打扰? “孤恰好有事想与你商量一下,今晚就去你府上蹭一顿,就这么定了。”顾行澜的确有事,但他也很想见到云裳。 “本王答应你了吗?堂堂苍国的太子殿下,这么不要脸吗?”顾行俨白眼翻上了天。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行澜好似赖上七王府了似的。 虽然顾行俨也看出云裳对其他人无意。 但这么多男人惦记他的王妃,心里很是别扭啊! “孤用北部华莲山的地形图以及边境之地的军队部署情况和你做交换。”顾行澜直接抛出一个诱人的条件。 “关本王什么事?本王对北部没有兴趣。”顾行俨道。 “西南之地,一个副将的位置,你换不换?” “不换,除非这两样都给本王,还可以考虑一下。” “行。” 顾行澜答应的格外痛快。 顾行俨有些迟疑,“你又想给本王挖什么坑?本王可不管按察司的任何事。” 顾行澜轻松道:“孤只是想去吃一顿饭而已,你也莫要想得过于复杂。” “花言巧语非奸即盗,你不可能目的那么单纯。”顾行俨才不信他。 顾行澜笑一笑没有说话。 为何他不能任性一次? 顾行俨却懒得理他,翻身上马,直接回七王府而去。 顾行澜和沐南迁又折返回去,上了马车,“先师为何要见七弟妹?孤与行俨二人相处的不错,无论因为什么,您都莫要在她的身上下手。” 顾行澜太了解沐南迁的行事风格。 所以提前提醒。 沐南迁笑了,“只想近距离的交流一番,看看这位神女到底神在何处,能引二位殿下垂怜痴心,还让清虚观的观主都近身照顾,她定卓尔不群、清莲不妖,想见识见识而已。” 第215章 他到底是什么人?! 顾行澜目光深邃,“先师虽然不在京中,却对京中的事了如指掌。” “太子殿下在意的人,老夫都会悉心调查一番,如果殿下想把她抢到手,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沐南迁故意避开他的针对,反而调侃。 “孤心中的杂事太多,做不到七弟这么细心呵护,什么都可放下。”顾行澜想过多次,他和云裳在一起生活的场景会是多么美好? 可他只能想一想。 他做不到。 沐南迁的眼神闪过一丝恨意。 “殿下是治世之才,莫要在一个女人身上耗费太多功夫,即便您与七殿下相处和谐,不代表没有刀兵相见的一天。” 顾行澜并未否认,只点了点头。 “但孤现在只想见到她,和他吃一顿饭而已。” 二人未再多说,马车也很快到了七王府。 云裳此时听说顾行澜和他的幕僚要到府上一同用饭。 “怎么这样突然?府里也没做什么准备啊。” “粗茶淡饭就行,不用给他们吃太好。” 顾行俨抱着云裳蹭了蹭,“本王也不会喝酒,吃完这顿饭,本王就把他们赶走。” 云裳被他蹭的直发痒。 “就这么吃完赶走不好吧?”毕竟还拿了那么贵重的交易品。 “本王也好奇顾行澜什么时候这样大方了,恐怕心中有鬼。”顾行俨提到了沐南迁,“特别是他的那个幕僚,本王怎么看都不顺眼。” 云裳想起见到顾行澜时,他马车内的那一道目光。 “那个人是什么来历?太子殿下对他好似十分敬重。” “多年之前偶遇的一位道士,帮太子稳住阵脚,也给本王设了不少绊子,那时本王继位的呼声很高。” 这件事云裳知道。 其实皇后到现在都没放弃顾行俨继位的念头,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反正只是吃一顿饭,我让冬翠再去凤凰楼订一桌席,总不能太寒酸。”云裳还是要这份体面的。 顾行俨也没什么意见。 只要不累到云裳就行。 云裳吩咐下人去办,此时顾行澜的马车也到了七王府的门口。 沐南迁跟随顾行澜一同到了卜仙居。 看着门口匾额上的三个大字,他嘴角轻轻的上扬了一下。 这三个字,是她第一间小屋的名字。 …… 府中有外人做客,云裳更换了正规的衣装,脸上也淡淡的涂了些脂粉。 见到顾行澜,云裳微微的福了福身,“不知太子殿下突然做客,没有提前布置,不要怪罪。” “往日孤也是常来的,七弟妹何必如此客套。” 顾行澜侧身,引荐沐南迁给她认识,“这位是沐道长,他刚回京城不久,听闻七弟妹的神卦名声,有心前来讨教。” “讨教不敢当,都是随意聊一聊。” 云裳第一次看清沐南迁的脸,除却五官不像,无论身高、身形,都与师父极为相像。 莫非这是修道人的标配? 好在玄知没有瘦弱无骨……她一时念头颇多,思绪杂乱了。 顾行俨张罗着众人落座。 “你们快点吃,吃完快点走,本王今天刚从军营回来,还要和王妃早点休息呢。” 论不客气,顾行俨称第二,无人胆敢自称第一。 顾行澜直接落座,慢条斯理的吃起东西。 他时不时看云裳几眼。 却见她并没有往日的闲散舒适,眉头时不时紧凑一下。 顾行澜有些后悔。 刚刚不该带沐南迁一起。 原来云裳之前对他的随意,已经把他当成亲近的人。只有在外人面前,她才会换成冷漠的模样,刻板又拘谨。 这一顿饭吃得不声不响。 只有顾行澜和顾行俨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话题也是颂远伯和顾行权。 顾行俨这一次突然到军中的试探,顾行澜十分重视。 “依你所见,老八的野心有多大?” “他的野心很大,可惜能力不足,除了会玩一点儿肮脏手段,一无是处。” “本王这一次让他在诸多军将面前露了脸,也想看看那些人的反应。” “若他们执意要捧着一头猪上台,倒是挺有意思的。” 顾行俨大言不惭,一丁点儿的面子都不给留。 “咳咳……”云裳轻咳两声。 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若顾行权是猪,他们二人又是什么? 顾行俨也反应过来,“本王若是猪,王妃就是月宫嫦娥,不是绝配?” “吃你的吧,胡说八道。” 云裳虽喜欢他腻来腻去的调侃,但却不是在外人面前。 沐南迁突然开口,“都说七王妃行事随性,看来都是谣传……贞妃宫中的蛊术,老夫也有所听闻,不知七王妃对此事怎么看?” 云裳的眉头蹙了一下。 沐南迁的眼神和说话的语调,都和师父极其相像。 “不知沐道长之前是在何处修行?” 云裳未答反问。 此人会不会和师父有些师门瓜葛? 云裳对此十分怀疑了老夫。 “不过是遍游四方的一个破落道士,并无师门。”沐南迁道。 “原来如此。”云裳轻轻,看来是她多想了。 沐南迁道:“七王妃是想到了什么?” “想起了我的师父,举手投足的姿势和说话的语气都与沐道长有几分相像。”云裳也没隐瞒。 沐南迁笑道,“能教出七王妃如此神妙的弟子,此人莫非是神仙下凡?” 云裳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极其危险。 云裳简单吃了几口之后,便准备起身离去了。 “七王妃等一下。” 沐南迁突然站了起来,“您还没有回答老夫刚刚的提问。” “什么?”云裳心不在焉,早就忘了。 沐南迁嘴角轻嘲,“七王妃如此心不在焉,莫非心中有事,不敢说出口?” “先师。” 顾行澜轻唤一声,示意他莫要过分。 顾行俨直接赶人,“若是吃饱了,你们就回去,下次再来,别带这个糟老头子,看见她本王就没有食欲。” 沐南迁丝毫不在意顾行俨,“老夫不过是想与七王妃探讨一下,王妃不愿回答是在隐瞒什么?” “本妃没有任何隐瞒,更无心去追查巫蛊之事。”云裳冷冷地道。 “真的没有隐瞒?那巫蛊之术的阵法,和鬼族的阴阳咒极为相似呢。” “七王妃应该见过,为何没有告诉太子与七殿下?不是隐瞒又是什么?” 沐南迁说完,云裳顿时身子一震。 她眼神死死地盯着沐南迁,恨不得把他的脸上的皮扒下几层,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216章 不是一个好时机 “什么妫族的阴阳咒?你在说什么呢?” 顾行俨看向云裳,见她脸色不怎么好看,“算了,本王也没兴趣知道,你们快些走吧。” 他紧紧握住云裳的手。 察觉到云裳的气场都变了。 顾行澜没想到沐南迁如此唐突,只能解释一下,“沐道长知道鬼族之事,孤还没有告诉你们。” 云裳定了定神,并没因顾行澜这一句解释便放弃心中怀疑。 “没想到沐道长连妫族的阴阳咒都知道,果然是博学大才之人。” “粗浅皮毛,愧不敢当。” 沐南迁始终情绪平稳,无波如镜,“而且我还看出七王妃的道法有些杂,不仅是一家修炼之法,这的确让我奇怪了。” “你奇怪的事情多了,王妃没必要向你解释。” 顾行俨陪云裳往屋中走,“七王府不太欢迎你们……但是答应本王的东西记得留下。” 顾行俨霸道桀骜,目光看向沐南迁。 他眼神中已有充足的杀意,若不是顾行澜有挽留的歉意,他早已经就动手了。 云裳浑浑噩噩的回到屋中。 不知为何,她又开始头晕脑胀。 她突然想起上一次有这种感觉,也是见到了沐南迁 这个人到底什么底细? 他实在太可怕了。 顾行俨陪了云裳片刻,才出了内间屋中。 此时顾行澜已经让沐南迁先行回去,“七弟妹没事吧?”他有一些担心。 “你怎么还没走?有事没事也不用你操心。”顾行俨自然知道他没走,只能出来再废话几句。 “孤也没想到,沐先师会如此针对云裳。”顾行澜总觉得这二人之间有关联。 顾行俨冷哼,“那老东西就是个麻烦,每次有他在,无论朝堂局势还是后宫众妃,总会莫名其妙的出事,他就是个衰神。” 顾行澜讪讪,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那些事情的确是沐南迁设计的,只是为了让他稳住太子之位。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再见沐南迁,顾行澜总觉得其中有了距离。 “孤会多多注意的……孤还想向云裳道歉。” 顾行俨挑眉,“那不可能,本王还想听她骂你呢。” 顾行澜:到底谁更狗? “……正好说一些私事,还是去书房单聊吧。” 二人离开去书房。 此时云裳坐在屋中,满心震惊。 这个人不仅知道妫族的阴阳咒,而且还看出她修炼法门有很多种? 虽不确定他和师父有什么关联,但这个人实在不一般。 云裳想到了阴阳咒。 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咒法,她了解的并不多。 但这个咒法和贞妃宫中的蛊术有什么关系? 她一时还没法想明白。 但这个人身上的危险气息实在太强了,强得她心神乱跳,拿着杯子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了。 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 顾行俨把杯子拿过去,重新为她倒了一杯,送到嘴边。 云裳汩汩灌了一杯,心仍旧无法按捺地狂跳。 “怎么了?不舒服?”顾行俨很担心云裳,与顾行澜快速勾搭成奸,便送他离去。 云裳摇了摇头,“可能是小日子不太舒服,我这就睡下了。” 云裳不知如何解释,也只能找个借口。 “好本王陪着你。”顾行俨帮她摘去了发髻上的步摇簪子。 长发如瀑,滑如蚕丝。 那清凉的温度铺在他的手臂上,顾行俨难以按捺,直接把她抱去了床上。 云裳羞红了脸,难得主动的依偎在顾行俨怀中。 顾行俨的心都化了。 却一动不动,只能静静的躺着。 云裳闭着眼睛,思绪纷乱,根本不敢睁开。 “云裳。” “嗯?” “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怕,本王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云裳抱着他胳膊的手臂紧了紧,“如果我是妫族的人呢,你还陪着我吗?” “是不是最近研究妫族的符咒,让你心绪不安了?” “如果对你影响太大,就把那破玩意儿撇掉,不用再管。” 顾行俨对这一桩皇族的丑闻,本能的厌恶。 云裳嘟了嘟嘴,“不行,我必须要研究明白……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话呢。”她很在意的。 “不会,当然不会,你是本王的王妃,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本王都会护着你。” 顾行俨侧过身,捧着她鹅蛋玉脂的小脸道,“原本已经美若天仙,若是真的变成妫族妖怪,是不是就更美了?” 云裳噗嗤一笑。 小拳头捶他几下,“原来你只是好色而已。” “那也只是好你的色。” “万一变丑了呢,你就不管了吗?” “当然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本王都不会弃你不顾,就是变成一只小猪,本王都会养着你。” “你才会变成猪,你全家都变成猪。” “本王的全家也包括你啊。” 顾行俨故意哄他开心,“但就算变成猪,本王的王妃也会是最美丽的那一只,让人不忍心杀掉。” 云裳虽然在笑,眼角有些湿润。 她想了一下,要不要现在就把真相告诉给顾行俨? 虽然很贪恋他温暖的怀抱,贪恋他甜言蜜语的哄逗,但今天这个奇怪的人出现,让她意识到真实的身份隐瞒不了多久。 云裳的心里在斗争,鼓起了勇气,抬头看他。 “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她轻轻地道。 “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顾行俨笃定。 “嗯?你猜到了?” 云裳满眼震惊,不应该啊? 顾行俨点了点头,“当然,本王睿智聪慧,什么事能瞒得过?自然猜到了。” “那你……” 她刚刚吐出两个字,他的嘴唇便印了上来,“本王知道你心中还有我,不会与本王和离的。” 云裳:“你猜的就是这个?” 是不是有点太离谱? “难道不是?你还想离开本王?”顾行俨翻身压了上去,却抑制住难言的冲动。 云裳没法解释。 他虽然跑偏了问题,却也没猜错。 她眼神中的笑,让他情不自禁,霸道的唇又凶猛的侵占上去,吞掉了云裳想说出的话。 二人虽然做不了什么,却第一次心与心贴的如此相近。 云裳早已把杂念抛之脑后不愿多想。 找机会再和他把事情全盘托出吧,今天似乎……不是一个好时机了。 第217章 彻底烧为灰烬 云裳第二天醒来,日头已经升高。 起身洗漱干净,冬翠也已准备好了早饭。 二人在院子里吃着。 晚春的天气格外的好。 冬翠还在院子里撒了些小米,会有鸟儿落地停留,啄上几粒。 叽叽喳喳的鸣啼清脆悦耳。 时不时还进来一两只野猫,吃了小鱼之后,慵懒的沾了水洗脸。 自然的气息,云裳十分喜爱。 她巴不得日子一直安静如画,奈何总会有人来打破美好。 十二皇子匆匆赶来,“七哥,父皇让我去查巫蛊之案,弟弟只追查到一个烧毁的房子,都成废墟了。” “刚刚找了司天监的人去看,他们也看不明白,能不能让七嫂帮个忙去一趟?” 顾行颜有些不满,“不是让你别插手此事吗?你怎么还把差使接下来?” “我本来想拒绝,可父皇不肯换人,我也没有办法,而且还说我若不肯接此事,就不再让我掌管按察司。” 十二皇子年轻,并不觉得一个巫蛊之事有多严重,“如果这片废墟找不到任何痕迹,事情也就查不下去了。” 顾行俨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嫂子身体不适,你去找玄知帮忙。” “我和那个道士又不熟,而且他性子古怪,我根本也求不动啊。”十二皇子道。 “那就来麻烦你七嫂?你还真是专挑熟人下刀,今天没空,明天再说。”顾行俨今天很舒服,一动都不想动。 “但父皇命令我今天必须给他一个答复……”十二皇子缩了缩脖子。 顾行俨没好气的道,“现在跟你绝交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来不及……七嫂,能不能帮弟弟一个忙?” 十二皇子看到云裳从屋中出来。 连忙双手作揖,满脸恳求的笑。 云裳在屋中已经听见二人的对话。 蛊破人亡,那废墟就是下蛊之人的住所。 但这件事云裳早已说过不插手,包括顾行俨也拒绝了陛下。 如今却被找上门? 看来幕后的人还是苍帝。 他说不动顾行俨,便让十二皇子上门来求。 苍帝已经抓到了顾行俨和她的软肋——重情重义。 但被这么利用,的确让人不大舒服。 “太子殿下身边的沐道长功法很强,十二弟请他出马吧?” 云裳提起了沐南迁。 十二皇子道:“我去找过,但他说此事七嫂更懂,所以弟弟就来找您了。” 沐南迁让十二皇子来找她? 云裳察觉到挑衅的味道。 顾行俨十分不满,“他让你来,你就来?你怎么那么听他的话!” “弟弟也是交不上差,没办法了啊,而七嫂肯定比那个道士更靠谱,有七嫂我干嘛去找别人啊。” 十二皇子的理由充分,让人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顾行俨仍旧拒绝,“都已经烧成废墟,你七嫂去不去也无济于事,就把此事早些了结,哪怕被父皇骂几句,你也直接推了吧。” 十二皇子不太乐意,但七哥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答应。 云裳突然开口,“还是去看看吧。” “七嫂最好了,我这就去备车!”十二皇子见云裳答应,立即折身便跑,生怕顾行俨再出言拒绝。 顾行俨有些纳闷,“你不想管此事,怎么又答应了?不用惦记老十二找上门体面不好看。” “不是因为十二弟,我想去看看沐南迁昨天说的阴阳咒。” 云裳提到沐南迁,顾行俨冷哼,“那个老东西最狡猾了,善于蛊惑人心,吊人胃口,王妃不要中了他的计。” “殿下放心,我只想去确认一件事。”云裳道。 “不是怕被父皇怪罪?”顾行俨再次确认。 云裳摇了摇头,“我何时怕过?况且之前拒绝的理由也很清楚。” “好吧,那本王陪你走一趟。”顾行俨再不情愿也只能答应。 云裳换了衣服,便跟随顾行俨一同出了门。 十二皇子已经备好马车。 顾行俨有些生气,吩咐七王府出了马车,不肯坐他的那辆。 云裳哭笑不得,却也没有说他。 十二皇子急功近利,为了得到苍帝嘉奖,的确把他七哥给兜了进去,必须教育一下。 十二皇子讪讪不敢吭声,只能骑马,在前方带路。 按察司的侍卫护送着七王府的马车,沿途的路人不禁驻足瞧看。 七殿下被陛下革职之后,难道又起复了? 皇室的八卦,是所有人最关心的事。 何况十二殿下都在前骑马领路了,这起复的猜测也非空穴来风。 七殿下执掌按察司的八卦又传了个沸沸扬扬。 顾行俨自然不知道他又成了八卦的主题,只一心陪着云裳。 马车停下。 云裳撩起了车帘子,正看到一处被烧毁的残垣断壁。 这是一处极其偏僻的房屋。 孤零零的,两边的邻居小院杂草都有半人高,显然是无人居住的地方。 顾行俨扶她下了马车。 云裳慢慢地走进去,仔细地看。 脑中想着阴阳咒,又想着贞妃宫中挖出来的那些东西…… “七嫂,您看出什么了吗?这里发现之后就派人封锁起来,没有人进来过。” 十二皇子心情急躁,禁不住问。 顾行俨呵斥他,“催什么催?让你七嫂慢慢看,不要打扰她!” “哦……我就是问问。”十二皇子不敢惹。 顾行俨压低声音警告道:“以后不经我同意,不许擅自找你七嫂做事。之前查水牢中人时,你就没与我商量,胆子越来越大!” “我那都是为了查案。” “要兄弟感情,还是要立功嘉奖,你自己选一个。” 十二皇子不敢再反驳,“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想立功是好事,但踩了旁人往上爬,就是人人厌弃的垃圾,看看你八哥的下场,就是如此。” 顾行俨严肃起来,十二皇子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最近父皇时不时提点他做事,他的确稍显膨胀。 “稍后我亲自向七嫂赔罪,再有下次,我自请五十军棍。” “就信你一次,若再敢犯,这五十军棍我亲自赏你!” 顾行俨训了一通,撇下他,去了云裳身边。 云裳正在废墟中边走边看。 时不时用手中的木棍拨弄下烧毁的残积之物,却几乎都是烟尘,连一个纸片都没有。 第218章 你才是妖精 “烧得这么干净?实在奇怪。”顾行俨道。 “因为这火不是一般的火,烧损的物件,也不是一般的物件,或许有很多蛊虫。”云裳轻声地解释着。 顾行俨讶异。 怪不得老十二说,司天监的人束手无策,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他们能有办法才见鬼了。 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顾行俨也蹲在地上仔细地寻找痕迹。 云裳没什么新发现,便在量着尘土的厚度。 她思忖了下,吩咐所有士兵把上面的灰铲走,“一米的深度,挖一下,这一片地全部挖开。” “是!” 七王妃下令,按察司的人自然动手。 云裳又回到马车上去等。 十二皇子殷勤地送来了水,“麻烦七嫂了,都是我不对,您先喝点水消消火……” 被七哥骂成狗,他也只能来哄一哄云裳。 否则被良贵人知道,不打他个皮开肉绽才怪。 云裳也没客气,汩汩地灌了一大杯。 顾行俨走过来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挖?是看下面埋了什么东西么?” 跟在云裳身边久了,顾行俨也见过些许奇特之地。 好比之前陆娘子提到的院子便挖出层层死尸。时至今日,那方圆一里之内,都没有人胆敢居住了。 云裳点了点头,“地下或许有东西压阵,否则不会烧得这么细,连个残骸都没有。” 顾行俨了然,吩咐七王府的侍卫也上手帮忙一起挖。 这地方面积不小。 即便近二十人手,挖起来也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十二皇子是个急性子,看不得挖得太慢,出银子给附近的村民百姓也雇来一起挖。 人手充足,速度加快。 云裳又等了大半个时辰,顾行俨匆匆到马车旁喊她。 “有东西了。” “看出是什么了?” 云裳急忙下了马车,急匆匆地看过去。 所有人都望着坑内,呆呆地看着。 因为这地下不仅是一个八卦图,而是一座陈旧的墓。 阴阳八卦镇着墓穴,这场面所有人都没见过。 就连云裳也惊住了。 她虽然料到下面会有东西在,却没料到如此夸张?! 什么人的墓,会由八卦图镇着? 云裳准备上前仔细观察一下,顾行俨一把拽住了她。 “不要过去,小心危险。” 地底下突然挖出这么个东西,谁知里面有什么问题? 云裳虽不觉得危险,但七殿下霸道的保护欲爆棚,她也只能停了脚步,站在他的身边。 “这墓穴的规制,你能看出什么吗?” 云裳对此并不太懂。 这墓穴虽有多年,可上面雕刻的石纹、图案以及大小似乎不是普通人的墓葬。 顾行俨若有所思,“暂时看不出,需要挖得更深一些,在此之前,要向父皇禀告一下。” 禀告苍帝,显然此墓或许与皇族有关。 云裳没有再问。 顾行俨则召来十二皇子,吩咐十二皇子进宫。 他又吩咐其他侍卫把此地团团围住,不许外人靠近。 “但凡靠近者,杀无赦。” “另外调一批暗卫营的人,速度要快!” 顾行俨几道令下,所有人都看出事情不小,马上去办。 顾行俨牵着云裳的手回了马车上。 “怎么鬼鬼祟祟的?”云裳纳闷,就算和皇族有关,也没必要这么夸张? 顾行俨沉了下,“本王是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云裳道。 顾行俨凑其耳边轻轻地道:“皇室的祖祠墓地中,一直少了一个人。” “皇室钩心斗角,争权夺利,每年死的那么多,才少一个吗?”云裳一脸认真。 顾行俨:“……” 认真说事儿,也没必要这么揭短。 “历年来的谋反叛贼是不会被葬于祖祠之内的,唯独有一个人例外。” “什么人?”云裳问。 “南亲王,是老祖宗同父同母的兄弟。” 顾行俨道:“祖祠上的墓碑是空白的,本王原本也不知是何人,但本王被封亲王时,会去祖祠叩拜上香。” “无意中看到了那个无字牌位,后来一查,没有被逐出皇族、剥夺爵位的只有南亲王一人。” 云裳一时没明白,“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样?” 顾行俨摇了摇头,“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载,只有这么一个名字……” 他没继续往下说,而是看向云裳。 云裳心里一惊,“你怀疑他是娶妫族后裔之女的那位亲王?” 顾行俨点了点头。 所以他马上让十二皇子进宫禀告苍帝,更是把这一片区域封了起来。 云裳有些纳闷,娶了妫族之女,被杀了后代,他也死了,包括妫族的女人害下了毒咒。 为什么皇族的祖祠中还有他的位置? 这不符合皇室冷血无情的一贯作风啊。 她看着顾行俨。 顾行俨显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本王也不知道……” 毕竟是祖宗们之间的纠葛,就连苍帝是不是清楚。 “那你拦我干什么?我是想看看那八卦阵,又不挖坟掘墓。” “让父皇先派人看看安全不安全,确定没问题了你再去。”顾行俨自然是心疼媳妇儿。 云裳抿嘴轻笑,“你倒是能把别人豁得出去。” “他们皮糙肉厚的,磕了碰了的都无妨,本王的王妃可不行。”顾行俨生怕她跑了,抱得紧紧。 “难道我丑了,你就不喜欢了?”云裳提出了送命题。 顾行俨抿了下唇,“变成妖精,本王都喜欢。” “你才是妖精!”云裳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二人在马车内调侃闲笑,云裳紧张的心绪倒是缓和了些。 苍帝原本正在与朝臣议事,听十二皇子凑其耳边秘声回报,他手中的折子都掉了地上。 “谁守在那里?你怎么回来了?!”苍帝勃然动怒,好似晴天惊雷,不仅吓了十二皇子一跳,下面的朝臣们也惊到了。 什么事能让陛下突然变脸? 如今也没发生什么水患旱灾,也没有边境骚乱。 十二皇子是掌管按察司的,难道查出哪位朝臣有问题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各有怀疑。 苍帝也意识到反应过大,瞥了王公公一眼,王公公便立即请诸位大臣们去隔壁用茶,“隔壁的岩茶煮好了,诸位先去尝尝?” 朝臣们虽然好奇,也只能暂且离去。 他们也可趁机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 第219章 那个女人不简单 眼见众人离开,苍帝禁不住问起,“仔细说,到底怎么回事!” “七哥和七嫂在,父皇不必忧心,是儿臣没搞明白,怕被父皇责骂,一早求七嫂出面去看看……” 十二皇子不敢隐瞒,连忙把所有事一并交代。 听闻顾行俨在,苍帝松了口气。 对顾行俨的调配能力,他还是十分信任的。 “你七嫂怎么会突然吩咐挖了那一片地?”苍帝追问起细节。 十二皇子也发懵,“好像是说那一片地不该烧得渣滓都不剩,地下肯定有东西。” 苍帝沉了沉,“朕知道了……更衣备车,召暗卫营的人一同去看看。” 王公公领命前去准备,很快又折返回来,“七殿下已经调暗卫营去看守,陛下您也不必焦急了。” “老七做事,果然稳妥。”苍帝赞许一句,脚步也不再慌张。 “太子殿下正在外面……”王公公道。 苍帝一时犹豫,他并不知顾行澜了解多少。 “让他替朕和大臣们把后续的事情商议一下,朕就这么走了也不合适。” 王公公立即领命去通传。 苍帝匆匆离开,直奔墓穴之地而去。 顾行澜送苍帝上了马车后,只能折返回御书房,替父皇处置事务。 “陛下还是不信任太子殿下。”沐南迁在一旁的角落中露面。 顾行澜沉了下道:“信任这两个字,本就是奢侈的,好似先师,您信任孤吗?” 沐南迁顿了一下,“老夫无所求,也谈不上信任与否,有欲有求于他人,才会涉及信任二字。” 顾行澜轻声道:“先师真的对孤无欲无求么?” 他问出这话,似乎也并未要求沐南迁一定给出答案。 沐南迁微微一笑,也并未继续这个话题。 顾行澜代替苍帝与朝臣们议事。 苍帝却并未出宫,而是先去了慈安宫与太后相见。 听闻此事,太后一口血就“噗”了出去! 苍帝吓一大跳,“母后?母后您没事吧?快叫太医!” 常公公并不惊诧,拿出药丸塞了太后口中,又端来水,助她快速服下。 去叫太医的人,被常公公快速召回。 苍帝不解,常公公道:“太医恐怕束手无策,陛下就莫要惊动外人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苍帝还从没想过,太后年迈得快要离世。 每一次看到她,皆雍容华贵、唯她独尊的霸道。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常公公不必多说。 “早晚都会有这一天,没必要大惊小怪。” 太后十分淡定,似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哀家没想到,找了近两百年的墓葬,居然就在京城?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朕也没想到……” 苍帝的声音无奈又惶恐,“如今已经有多人知晓,藏恐怕是藏不住了,但若公开……” 这两个字出口,苍帝好似瞬间老了好几岁,“朕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名义召其墓葬回祖祠。” “原本一个罪人,可偏偏老祖宗还留了一个位置给他,的确很难办。” 太后看向苍帝道:“先别揭露他的身份了,看看情况再说,也可能是陛下多想了,万一是个普通百姓埋下的也说不定。” 苍帝看着太后,她此话意有所指。 即便是真的,不承认便罢了? “母后说得很对,是朕唐突了……” “如今是谁守在那里?” “俨儿和云裳。” “云裳……”太后轻轻念叨了这个名字,“她在这件事情中掺杂的太多了。” “眼下也只能信任她,毕竟暗处的人太多,那个玄知能力虽强,却过于随心所欲,而且他是清虚观的人,不会一心为朝廷效力。” 苍帝看得很清晰。 太后点了点头,“派人去她身边?她几乎不去司天监当值,整日在家,这也不合规矩。” “她无论去何处,俨儿都与她形影不离。”苍帝也没想到儿子居然是个情种,“可能之前那个对她影响太大,让他受了一些刺激吧。” “一个女人而已。”太后不屑。 苍帝眼神一凝,却并没说出什么。 先皇后之死,他感同身受。 倘若他似澜儿这般早就知道内情,一定不会娶最心爱的女人为后……可太后岂能懂? “太后好生养身子,朕稍后请谢太医来为您看一看。” 他还要去处理那墓穴之事。 太后的确心疲,点了点头之后,便看着苍帝带人离去。 太后哀叹一声,“恶人终归是哀家,却始终不被领情。” “陛下也只是一时情绪,心中是明白您的。”常公公劝道。 “哀家也不在意他明白不明白,去见先帝的时日不多,哀家总得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太后看向常公公,“去盯住了云裳。” “诺……您为何始终觉得七王妃不妥?”常公公好奇。 太后也不懂,“只是一种直觉,何况苍国两位最有才的皇子都爱慕她,这个女人无论有没有问题,都是祸水红颜,不该留存于世。” 常公公了然。 皇室需要的只是繁衍和平衡各家族权势的工具,并不需要感情。 “您打算明着来,还是暗中盯?” 太后轻声道:“明暗都要齐备,那个女人,不简单的。” …… 第220章 所有人都知道 云裳和顾行俨等候了一个多时辰,苍帝才简便出行,去了墓穴之处。 他用的是太子行辇,而非他自己的。 云裳看到这一番安排便知,苍帝恐怕要把这件事瞒住。 顾行俨也看了出来。 二人去见苍帝,果然苍帝直接让二人回去,“此处是一位先祖的别院,他就喜欢换个身份在民间居住,故去后,便为他在此处深埋了一处衣冠冢。” “没想到此处居然被人利用……实在污了他老人家名讳,朕会找机会把他的冢墓移入皇嗣墓地,你们就不要过多操心了。” 苍帝简单的理由只是敷衍。 而且也并没打算向儿子们仔细解释。 云裳虽然也猜到苍帝不会认可此人身份,但还是努力了一下,“下面有个阵法,我十分好奇,想仔细研究一下,不知父皇可否行个方便?” “阵法?”苍帝疑惑,十二皇子回禀时,并未提到过阵法。 “已经多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就别去打扰了。”思忖片刻,苍帝仍旧拒绝。 “这阵法很可能与妫族有关,所以我才有心研究。” 云裳直接提出了妫族,“我一定小心谨慎,绝对不会打扰先祖休息的。” 若苍帝仍旧拒绝,这个墓穴看都不用再看,就是那位亲王的。 苍帝脸色十分不好看,“也不要所有事都把妫族摆出来,先祖之墓,怎么可能和那群妖魔鬼怪有瓜葛?” “那件事你查不出结果,朕也不会催促责怪,但别拿这件事做推托的借口,快些回去吧。” 顾行俨蹙眉,怎么云裳帮忙,反倒还被训了? “云裳也是想查清真相,父皇不鼓励就罢了,怎么还怪罪?原本这墓穴是老十二的差事,跟我们没有一丁点关系。” “让你二人做点事情,你还抱怨起来了?”苍帝没想到顾行俨站出来撑腰。 顾行俨则握着云裳的手,“自然是抱怨的,费心费力还不落句夸赞,换成谁愿意干活儿?” “您把贞妃和老八喊来,他们瞪瞎了也看不出个名堂!” “……这大苍国,除了云裳,其他人还看不懂阴阳风水,不能帮朕做事了?!” 苍帝原本心情就不好,眼见顾行俨顶撞,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顾行俨一派轻松地道:“那您把她也撤职啊。” 苍帝咬牙,“你以为朕不敢?” 顾行俨连连点头“父皇能撤了她的职务最好不过,儿臣就能带她游山玩水,逍遥快活了,谁乐意看那些枯燥乏味的文字,眼睛都累坏了!” 苍帝:“……” 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他险些走在太后前面! “你给朕快点滚!朕不想看到你!” “儿臣遵旨!” “……啊?儿媳告退。” 顾行俨牵起小手便转身离去。 云裳目瞪口呆,她可一句话都没说,差事就丢了? 上了马车,她看向顾行俨,“让你闹腾一通,一个月少了四百两的俸禄了……” “呃……” 顾行俨没想到云裳开门见山就提钱。 只不过他也没什么底气。 毕竟他的兜里比脸还干净,反而媳妇才是小富婆。 “父皇肯定不舍得丢下你,因为你已经知道太多……” 顾行俨很了解苍帝。 “知道的越多,我越危险,你还是盼着我点儿好吧。”云裳顿时翻了一个大白眼。 “所以我们先回去?等父皇离开之后,本王再带你偷偷来看阵法。”顾行俨的障眼法玩得很透彻。 云裳摇了摇头,“已经不必再看。” “为什么?”顾行俨问。 “因为这就是那位亲王的墓……除非晚上撬开墓穴,进去看看还有点意思。” 云裳的提议,让顾行俨也咽了几口唾沫,“也不是不行,但盗墓这事儿,本王没经验啊。” “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恐怕父皇会把这里围成马蜂窝,连一只耗子都钻不进去!”云裳道。 顾行俨啧啧几声,“也不一定。” 云裳道:“你有什么办法?” 顾行俨微微有些得意,“因为暗卫营里有本王的人。” 云裳:“……” 莫非真有过篡位的心? 暗卫营可是苍帝最后的挡箭牌。 “暗卫营中有一个人是外祖父留给本王的,他离世之前,怕太后对本王不利,所以把这个人放入暗卫营,只为关键时刻,能保本王和皇后一命。” “只是本王刻苦努力,天资卓绝,无人能比。即便皇祖母不喜欢本王,但朝臣们喜欢,她也不敢对本王和母后动手。” 顾行俨说这话时不忘有几分小傲娇。 云裳抿了下唇,品到了他幼时的日子有多苦。 否则怎会用命一次一次的去拼军功? 不仅是为了他这条小命,还有宫中无依无靠的皇后。 “若能说动他帮忙,晚上倒是可以去看看。”云裳仍旧没放弃。 阴阳咒三个字好似梦魇,迟迟在她脑海中不散。 顾行俨也痛快地点了头。 二人回了七王府,优哉游哉地吃吃喝喝,好似无事一般。 夜半三更。 顾行俨准备带云裳偷偷地离开王府,奔墓穴之地而去。 二人换上了暗色的衣服,以免被人发现。 顾行俨有些担心云裳,“如果被人发现,你就找机会躲起来,再怎么说本王也是皇子,更是亲王,父皇怪罪也不会太狠的。” “别废话,走吧!” 云裳嫌他墨迹。 直接从上去玄知接她跳墙的位置,翻身而上。 顾行俨讶异:动作这么灵活? 他翻身过去看着云裳道:“你小时候在村子里难道还翻墙爬树?”一看便经验丰富,因为节奏感极强。 云裳抿了下唇,只能点头敷衍。 不然说什么? 说她在山林中长大,那岂不是暴露真实的身份了…… “别说了,快走吧。”云裳左右看看,夜半三更,街道上的确没什么人。 顾行俨刚点了下头,随后身子震住。 “什么人?出来!” 他轻喝一声,刚要伸手去抓。 一声闷哼。 二人脚底下多了个人。 玄知拍了拍手,“一共五个,盯你们的。” “你怎么找来了?”顾行俨知晓玄知伸手不赖,解决几个不在话下。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看墓穴。”玄知明明白白。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去?”云裳很是好奇,难不成他也能掐会算? 玄知不知如何说,“是个人就能猜出来,否则七王府外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盯着了。” 第221章 崩塌了 “是常公公的人。” 顾行俨粗略的检查身份,做出判断。 云裳道:“常公公?” 她有些惊诧。 毕竟这个老太监许久没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这个时候派人盯着七王府,难道是太后的吩咐吗? 顾行俨神色凝重了些,他看着也婌,“果然是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太后才会派人来。 “……这难道要怪我吗?还不是你们皇室关系太乱?!” 云裳顿时无语。 这老太婆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 “别耽搁时间,我们先去探墓,一旦被发现这几个人失踪,看守的人定会增加,咱们就没有机会下手了。” 事不宜迟,顾行俨背起云裳,准备与玄知二人飞速前行。 “你背着他,速度会慢。”玄知轻轻地提醒。 “本王是为她挡风,你懂什么。”顾行俨不屑,慢一点就慢一点,云裳的头发不能乱。 玄知想想上次带云裳飞……果然是他输了。 三个人匆匆赶去墓穴之处。 顾行俨暗号暗卫营的死士。 他调了一班暗卫接替现有的人。 顾行俨则带着云裳、玄知大摇大摆的进了墓穴。 苍帝准备秘密转移此人棺椁,故而下午时分,已经把整个墓穴彻底挖开。 三个人先后进去。 玄知与顾行俨一前一后,将云裳夹在中央。 墓穴不大,只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三个人走了半晌,却始终在绕圈子。 玄知顿时道:“不对,我们回了最初的位置。” “这墓穴是个阵,恐怕要破掉之后,才能找道位置。”云裳也看出了不对劲儿。 顾行俨:“……很复杂的阵法吗?” 玄知看了一眼云裳,“对外人或许复杂,对她……”轻而易举? 因为这很大可能是妫族的阵法。 玄知看过云裳画出的法图,却不知破阵的关键。 云裳简单地看了看,从顾行俨的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她戳在起始之地,画了一个十字,随后又写了一道符,埋了十字中央。 “我们继续走吧。” 云裳在前,改成她来带路。 只是这一次再走的路线不再是绕圈。 一个华贵的曜石棺椁,出现在三人面前。 那似带有生命的烁烁黑色,透出莹蓝光芒。 云裳走了过去,正看到躺于棺椁中的那具干尸。 他的肉已经融化枯萎,只是衣袍包裹着骨架。 这一具棺材不是长方形,而是圆的。 云裳绕了一圈,神色凝重。 顾行俨担忧地道:“你看出什么了?” “他……应该没有死那么多年。”云裳道。 顾行俨讶异,“什么意思?你是说,两百年前,他没死?” 云裳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墓穴不止他一个人,应该还有那个女人。” “原本我纳闷,什么人保存了那个女人的血,用来延续妫族的毒咒之说?” “复仇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真想延续多年,一定是有深厚血脉渊源,亦或是坚不可摧的情感。” “看来最想报复苍国皇室的人,并非是失去丈夫、孩子的妫族女人,而是他!” 云裳如此推测,玄知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话。 仔细想想之前的传言,的确拥有很多漏洞。 但也因为相信毒咒延续不可破,所以从未怀疑。 顾行俨并不知道二人已经将毒咒识破,此时听云裳的解答,他仍有迷惑不清。 “你们二人在说什么?本王怎么有些听不懂?” 玄知看着云裳,“你还没有告诉他?” 云裳瞬间捕捉到顾行俨的浓浓醋意和怨怼,她连忙解释道:“本想今天确定个结果之后再说的……” 她偷偷瞟了玄知一眼:何必要多这么一句嘴?! 玄知幽幽看四周,他就是故意给顾行俨添堵的。 顾行俨忍住心头抑郁,毕竟此地是墓穴,他再不满意,也不能在此地吵嘴。 “还有什么要看的么?” 如若没有,他们需要抓紧出去。 云裳四处看了看,“不知能否找到手札之类的东西?也可能早被父皇拿走了。” 墓穴已经被撬开。 也不知苍帝有没有派人进来过。 玄知已经看了一圈,“几乎没有,很难找到了。” “那我们这便离开吧。”云裳直接朝外走去。 她信任玄知。 连他这么悉心的人都没有任何发现,她恐怕也很难再找到什么。 顾行俨对阵法道法不懂,他便更难看出端倪,但有他在身边,云裳心中安稳些许,完全是用他壮胆的。 只是她心中一直迟疑,这巫蛊之术和阴阳咒有什么关系? 沐南迁的那句话,不可能没有任何因果,好端端的跑到七王府说句废话?那岂不是个神经病。 她本以为会在墓穴之中看出点什么,谁知并没有? 是她忽略了什么吗? 云裳一边琢磨一边跟随顾行俨和玄知朝外走。 暗卫的人在墓穴口,看到里面有动静儿,连忙迎上来。 是一个络腮胡子的高鼻小眼男人。 恍惚间,云裳看到他的面容变了。 仅仅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 云裳脚步怔住。 难道是眼花了? 她让顾行俨站去那个人的位置,“你不要动。” 顾行俨不知所以,但也按照她说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云裳走来走去,眼神一直没挪开顾行俨的那张脸。 玄知似捕捉到点什么,翕动下唇,却并没有说话。 云裳的拳头紧紧,脸上突然现出恐惧与慌张。 她顿时双腿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顾行俨连忙过来把她扶起,“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唬本王啊。” 仅仅一瞬,她的额头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的苍白,好似刚涂的白墙。 云裳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抖。 玄知立即探了她的脉象,“脉象紊乱,必须快些回去。” 顾行俨点头,把她背在身上,又让玄知用披风盖住。 两个人没多废话,疾步如飞,直奔七王府而去。 云裳在顾行俨的背上时而恍惚、时而晕厥,她无法自控紊乱的思绪,因为她的发现实在太可怕了。 原来沐南迁就是她的师父,她苦苦找不到下落的师父,竟然一直都在顾行澜身边! 这个发现,好似一记惊雷劈在了她的心中。 云裳这么多年的师徒坚守,彻底在这一刻崩塌了! 第222章 本王请你吃 阴阳咒是妫族中的一个秘咒。 由阳转阴,由阴转阳,譬如大眼睛可以变成小眼睛,薄嘴唇可以变成厚嘴唇。 所有的变化都与之前相反。 云裳小时候见师父用在小松鼠的身上,哄逗她开心。 她以为这个咒法不能用在人的身上。 她当初看到沐南迁,察觉他气场、身形乃是说话的语调都与师父一样,除却五官。 但若按阴阳咒来看,那不就是师傅的脸? 云裳想起死去妫族人的话:他就在你的身边……他对你很失望。 若沐南迁就是师父,还是顾行澜的幕僚。 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云裳很害怕。 之前她并不明白沐南迁眼神中的意思,现在清晰的闻到了。 那是警告,也是威胁。 看来贞妃宫中的巫蛊就是他的杰作,否则他也不会突然出现在七王府,在她面前暴露真身了。 云裳浑浑噩噩的昏了过去,并不知道玄知的手一直探在她的脉搏上。 云裳晕倒,玄知第一时间发现。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她晕倒了。” 顾行俨心急如焚,却保持着呼吸的节奏没有说话。 他已经用出了最快的速度奔回七王府,可是临到七王府门口,却发现王府已经被团团包围。 领头的人是常公公。 短短不足一个时辰,他就已经发现派到七王府的人被处理了。 “见鬼,这老东西的速度还真快!” 顾行俨咬牙切齿,却根本找不到进入王府的缺口。 “本王去把他引开,你找机会带云裳进去,一定要救醒她。” 顾行俨沉着冷静,立即做出判断,没有一丝拖延。 玄知犹豫了一刹那,“顾行俨,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不知?”他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 顾行俨不耐烦,“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护住她就行,别的都不用管。” 玄知:“……” 他的确有些多余。 何必问出这么一句? 顾行俨大步流星的朝王府正门走去,“本王谋逆了还是怎么着?这就来围七王府?要么给本王跪下磕头认错,要么就把头留下,今天不给本王一个说法,谁都甭想离开了!” 深更半夜一声惊吼。 的确吸引了士兵们的目光。 士兵们霎时间的一转头,玄知如一道风,在夜空划了一道弧线,已经跃进七王府之内。 士兵瞬间察觉脸上划过一阵风。 转头仔细盯看时,只发现一旁的树枝微微摇摆。 或许就是幻觉? 常公公此时下令,所有人准备进入七王府搜查。 玄知对七王府轻车熟路。 但并未带云裳回卜仙居,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云裳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 玄知拿出随身携带的针,隔着衣服刺入。 云赏的眉头皱了一下,突然咳出来几口黑色的血。 她浑浑噩噩,有气无力。 待看清眼前模糊的人影是玄知,她才声如蚊吟,说出沐南迁的身份,“他,就是、师父……” 玄知一震。 难怪她会有这么大的波动。 “那是他与苍国皇室的恩怨,与你无关,你并不是只是妫族的人。” 云裳明白。 因为玄知帮她消化珠仙草之时,已经在她身体内渗透他修行多年的道法。 就像她当年用阳寿就顾行俨一样。 好在玄知的功力比她高出多少倍,不至于浪费阳寿生命。 云裳微动下嘴角,“我太困了,我想睡。” “你现在不能睡。” 玄知轻轻捻着针,还在她的额头处扎了一下,“那阴阳咒有毒,我会慢慢地帮你解,但眼下七王府被常公公围住了,你男人也不知能不能扛得住。” “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清醒,但若你真的睡了过去,至少要三天才会醒来,京城发生的事,就会脱离你的控制了。” 他声音淡淡,却每一句都是重磅,压得云裳透不过气。 “怎么听起来这么惨?”云裳忍住剧痛,刻意让气氛轻松一些。 “接下来会更惨,你忍住。”玄知又几针扎下,云裳瞬间瞪大了眼,就连嘴唇都咬破了! 剧痛之后,慢慢舒缓。 云裳的头脑也越发清明,她看到针刺之处的黑色液体。 这就是阴阳咒的毒。 她能看到,所以中了毒。 亦或者说,这毒就是沐南迁特意送给她的师徒礼。 “原来师父这么恨我,已经到了要我性命的地步。” “他知道你死不了,因为我在。”玄知帮她祛着毒,格外淡定,“这毒只会让你非常疼,根本无法侵蚀你的身体,我出手,只为了祛毒更快。” 云裳讶异,“什么叫无法侵蚀?”她从未听说? “你吸收了诛仙草,万毒之王……你的血液是带毒的。” 玄知: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云裳恍然,原来还能这样。 心底的紧张,因为这句安慰渐渐消退。 玄知也很快让她恢复清醒,又给了她一丸药用水服下。 “我送你回卜仙居,你需要沐浴后睡下。” “睡觉?”云裳蹙眉,“他还在外和常公公硬扛……” “装睡总会吧?我估计会闹到府中,确定你没离开过七王府。”玄知提醒,毕竟云裳没看到王府被包围成什么模样。 云裳点了点头,“那你呢?” 玄知十分认真,在一点一点的把她渗出的毒液收好,“我回去研究一下这个东西……” 毒,是他最大的兴趣。 云裳吸了吸鼻子,也没好意思怼。 回到卜仙居的屋中后,她便快速洗净,然后倒了床上。 外面虽然吵闹翻天,但卜仙居与大门处有段距离,听不见任何声音。 云裳躺在床上也的确有些疲惫。 可她谨记玄知的话,一直提醒自己没有睡过去。 可又不知道顾行俨吵得怎么样了? 他能战得过常公公那个老狐狸吗? 顾行俨此时站在七王府的大门口,双手戳着长刀的刀柄。 “无缘无故的想进七王府,就从本王的尸体上踏过去,不然等到明日清晨,宫门大开之后,本王就要父皇给个说法了。” “不过是在这里等七王妃醒来,太后娘娘要召她一起用早膳而已。” 常公公派来盯守七王府的五个人,横摆在地上。 他们的身上看不出任何伤痕,却皆已丧命。 顾行俨心中惊骇,不知玄知怎么把他们弄死的? “摆几个死人在王府,还请七王妃吃饭?本王很想先请你一顿,西山的乱葬岗还没填上土,本王送你一双筷子,自己吃去吧。” 第223章 还真是大意了 常公公脸上仍旧阴恻恻的笑。 顾行俨的恶意对他来说好似被蚂蚁咬了一口,不痛不痒的。 “老奴一个奴才,哪里当得起这份大礼,太后娘娘要请七王妃用早膳,奴才就得在这里等着。” “请吃早膳,要包围七王府?”顾行俨冷道。 常公公道:“自当不应该,但这不是在王府的墙下发现了几具莫名的尸首,生怕七王妃有危险,是派人保护。” 顾行俨挑眉,“本王的王妃,何时需要你来保护?难道本王没有手?” “您这三更半夜都不知去向何处,也并未在王妃身边儿,奴才就只能替七殿下操这一份心了。” 常公公阴阳怪气,笑容更浓了些。 他就要把云裳堵在府外…… 已经有人去查看那处墓穴是否有人动过。 擅自进入墓穴,就可以找出暗卫营与顾行俨有勾结之人; 违背圣命,云裳也会遭受惩处。 在常公公的眼中,顾行权和颂远伯的那点动作,比不得顾行俨的威胁更大。 而且他已经察觉到,这几个人知道了更多的东西,只是没有向太后和陛下禀报。 有异心者,必严惩。 常公公虽不动声色,更做低伏小,没撕破脸,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七王府。 “现在本王已经回来了,你可以走了。”顾行俨道。 常公公摇了摇头,“太后要请七王妃吃早膳,奴才就必须等到她醒,请七殿下恕罪了。” “你可以等,这些人也要等?”顾行俨走到常公公面前,“天亮之后,本王也要入宫要个说法。” “可以,陛下怎样严惩,老奴都会受罚,但眼下老奴只想见到七王妃,这顿早膳非吃不可了。” 常公公根本不受威胁。 顾行俨不敢硬来。 因为他并不知晓玄知和云裳的情况怎么样。 有没有到府中? 云裳有没有醒过来? 并非顾行俨不信任玄知,而是未知情况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那你就继续在这里等着,本王陪着你。” 顾行俨吩咐王府侍卫去搬来一个躺椅,还拿了茶果点心,“晚上的小风还挺凉快,吃点夜宵,本王就睡这儿了。” 常公公眼中带笑,“老奴来伺候殿下。” “不必,你就在那里站着,本王又不是宫里的,不需要阉人伺候。”顾行俨在故意激怒他。 常公公仍旧不在意,笑一笑而已,便站在那里不说话。 顾行俨吃吃喝喝,还吩咐侍卫们切磋交流,闲着也是闲着。 其实是在制造噪音,干扰常公公的听觉。 常公公蹙眉。 “深更半夜刀枪棍棒,您不怕吵醒了七王妃?” “王妃的卜仙居离此处很远,您就是把七王府大门砸了,她也听不见。”顾行俨很随意地道。 “奴才没有福气,还从未进过七王府……”常公公道:“不知殿下可否赏个恩赐,让奴才进去看看?” “当然不行,你身份不配。”顾行俨的长刀泛着青色刺目的光。 “若执意想进呢?” “你可以试试。” 常公公顿了一下,并未强求。 因为他知道,顾行俨不是摆摆样子,若他强行进府,恐怕真要打起来。 常公公倒不怕输。 顾行俨的功夫比他差得太远。 但顾行俨强在气场,那是刀山血海中滚出来的阴煞之气。 若非逼不得已,没有人想招惹这样的人。 可眼下已经陷入僵局。 应该怎么解决? 王公公思忖了下,“若王妃不在府中,七殿下也可直说,她去了何处?不妨去找一找。” “那好歹是您的王妃,流落在外,您可舍得?” “王妃就在府里歇息,你莫要胡说八道。” 王公公吩咐身边的人道:“七殿下把王妃丢了,却又不好意思承认,带人寻一寻王妃的下落,那好歹是苍国的七王妃,可莫要落入恶人手中,坏了名节。”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怎么如此恶心?”顾行俨的神色绷紧,眼神一直盯住常公公,做好随时对敌的准备。 常公公的确在犹豫,是否需要硬闯一次七王府,还是暂时撤离,然后悄无声息地偷偷进去。 院内一阵声响。 脚步声错落交叠,声音轻盈,一听便是诸多女眷。 顾行俨折身看过去。 就见云裳带着侍女们慢悠悠地走过来。 她素颜遮面,未施粉黛,长发披散,用布条轻束了下。 淡青色的长裙,轻栖在身。 云裳的面色微有慵懒倦怠,看起来真似没睡醒一般。 “鸡都还没打鸣呢,王府门口闹什么?想多睡一会儿都不行?!” 云裳的语气很不好,显然被吵到,十分不满意。 顾行俨连忙从躺椅上起来,他快步迎了过去,“本王叮嘱过天亮之前不递话,谁的嘴皮子那么欠,还是把你给喊醒了?” 他嘴上斥责,眼神中浓郁的担忧,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云裳紧了紧衣襟,遮住身上的针眼。 她侧头正看到常公公,“是常公公?我们府上出了什么事?” “天知道抽了什么疯,大半夜围了七王府,说太后请您一起去吃早膳。” 顾行俨确定云裳已经无事,声音都高亮了几倍。 “早膳?你确定?不是惹了什么麻烦,故意瞒我?” “真的是早膳,不信你问常公公?” “我问又有什么用,显然早就商量好了的。” “本王真的很冤枉。” “冤不冤枉,你心里知道。” “本王怎么解释你才信?” “怎么解释都不信,你就是故意蒙我。”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本王就不该搭理这老东西,早早回卜仙居陪王妃就对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常公公看到云裳也很吃惊。 他得到消息,云裳和顾行俨离开了七王府。 他迅速带人包围,密不透风,连只耗子都进不去,她又是如何进去的?! 如若顾行俨一个人,逃离士兵的视线进了王府,常公公并不惊讶。 但他还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云裳,这种事不可能出现。 原本十分主动的事情,现在反而很被动。 手下也匆匆地凑过来回禀,“墓穴之地被人进去过!” “查到什么人了吗?”常公公连忙问道。 手下道:“是太子殿下的人。” 常公公顿时看向顾行俨,“……还真是大意了。” 第224章 就这态度?不去! 常公公二话不说,直接离去。 根本没有再与顾行俨和云裳纠缠半个字。 领头之人都走了,侍卫们自动撤离,顾行俨喊了几声,便不了了之。 他更担心云裳的情况,连忙带着她回卜仙居。 云裳的确有些虚弱。 刚刚在常公公面前也是硬撑。 让夏翠几个人出去,她才摘去遮挡了半张脸的面纱。 下颚的针孔历历在目,还有着隐约的青。 顾行俨甚是心疼,也庆幸刚刚没一时赌气,与常公公不依不饶。 “他人呢,怎么还往你的脸上扎?” 这如瓷如玉的肌肤,玄知个没男德的人怎么能下得去手! “他回去研究逼出的毒,墓穴门口的阴阳咒有毒。”云裳道。 顾行俨心底一慌,难怪玄知催促他快些赶回。 “但本王和他也进去了,为何我们两个人没事?” 云裳思忖,“因为那咒只有我能看懂。” 妫族的咒,自然有妫族的人才能看懂。 但这后半句,云裳还是没有说出来。否则要解释的事情就太多了。 顾行俨双手捧着她的小脸,“他可说什么时候能下去?” 云裳摇了摇头,“今天宫里去不得。”看这架势,起码也要养上一天才靠谱。 顾行俨了然地点了点头,“好,本王知道了,今天谁都甭想来把你带走。” 云裳有些晕沉,她刚刚也是硬挺着去门口解围。 “玄知说,我只要阖上眼睛就会睡三天,一天的时间不够……” 她已经撑不起精神,眼皮子开始发沉。 顾行俨把她抱到床上,到门口吩咐夏翠,“王妃身体不适,需要养三天,但不能告知外人,除了玄知之外,谁都不见。” 夏翠惊了一下,“王妃不会有事吧?” 顾行俨笃定,“绝不会有事。” “那有人找上门,奴婢要怎么说?”夏翠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顾行俨倒嘶一声,“就说……本王不放人。” “啊?这是什么意思?”夏翠一时没明白。 顾行俨轻咳两声,“本王还不能与王妃温存几日了?你看着编!” 夏翠:“……” 这事儿她真的没经验啊。 顾行俨没心情废话,折身回去,守着云裳。 察觉到她真是睡着,而不是晕倒。 顾行俨才略微放下了心。 只是做戏总要做得真,他也褪去衣物,和云裳一起躺在床上。 昨晚的疲累消耗过大,顾行俨抱着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此时此刻的常公公在看过墓穴之地后,便折返回宫,向太后请罪。 “……老奴一时情急,误下判断,此事或许与七殿下夫妇无关。” “说她二人出府的人呢?”太后昨晚已经歇了,是早上才知道常公公得了消息之后,便带人围了七王府。 “那个人是太子殿下的人。”常公公看向太后道:“因是太子,老奴才唐突失策……那个墓穴的确被人进去过,但是个迷阵,即便进去也发现不了什么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人还留着干什么?直接杀了。” 太后看向常公公道:“不是说那丫头要来陪哀家吃早膳?人呢?” “……老奴这就再去请。”常公公道。 太后没有再说话。 常公公本以离开,却又折身回来,“太子身边的沐南迁,很有问题……不如先对付他?” “为何这么说?”太后迟疑。 常公公道:“直觉,太假。” 太后想了想,“那是太子很看重的人,需要和他商量一下。” “那七王妃这边……”常公公想到顾行俨,似乎有些棘手。 太后始终觉得他们是威胁,“把这几个人聚了一起,哀家要看看。” 常公公只能领命,前去办事。 可此时不仅云裳和顾行俨睡得昏天黑地,沐南迁也从墓穴被动过的痕迹,猜测云裳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太聪明的徒弟,总是留不住啊。”沐南迁无奈感叹。 沐南迁也没想到,他回到京城后的几件事,都是被这个徒弟识破的。 而且破的如此轻而易举。 弟子出类拔萃、无人能及原本是件好事。 但云裳却站了他的对立面,这让沐南迁有些棘手了。 原本以为她逆天改了顾行俨的命,活不了太久,所以才弄了一个楚郦婉去七王府。 但这楚郦婉出身不高、眼界不高,虽然十年前的记忆,让她信以为真。可那低贱的做派,终究没能走到最后。 原本已经与顾行俨情到终路,死了也就算了。 可不料顾行俨采到了诛仙草,还有清虚观的玄知道士帮她消化吸收。 到底是她的命太好,还是老天要留下这么一个人,搅了他的局? 沐南迁没有答案。 而且他心中十分清楚,没有办法再拖延。 离开墓穴之地,沐南迁刚刚回到住所,便被顾行澜找去。 “太后想要见你,就在明天。”顾行澜也没有隐瞒,“而且还叫了云裳和顾行俨一起,你对此事如何看?” “太后是想撵我走,认为我对殿下影响太深了。”沐南迁直接戳破这层窗户纸。 顾行澜并没有否认,“那你打算去吗?” “去,当然要去,我还想见七殿下和七王妃。”沐南迁答应的十分痛快。 顾行澜没忍住,“先师为何一直针对云裳?” 沐南迁顿了下,“因为她能影响到谁真正的接任那一张龙椅。” 顾行澜沉默了片刻,“孤知道了,后日孤来接你一起去慈安宫。” “都听太子殿下安排。”沐南迁道。 而此时七王府也接到了太后要求明日去慈安宫的消息。 夏翠心惊,怎么偏偏明日传召? “七殿下和王妃恐怕不方便,请您向太后回禀一声,二人稍后会去慈安宫向太后娘娘请罪。” “太后的旨意,你居然敢直接回绝?岂有此理!”来人厉声斥道。 夏翠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这是七殿下的吩咐,奴婢也没法子抗命。” “违抗懿旨是死罪!” “死罪?太后娘娘到底是命令二位主子进宫用膳,还是请主子们进宫用膳,麻烦你说清楚。” “……”来人一时怔住,不知如何答。 夏翠冷斥一声,转身就走,“这里是七王府,不是按察司,说话禀事注意些……慈安宫的下人,就不能来个正常的么?就这态度,不去!” 第225章 他不是个孩子了 夏翠耍了一通脾气,转身便走。 来人悻悻然,也只能回去复命,不敢再继续纠缠。 看到宫中的人离去,夏翠躲在角落里不停拍着胸口,“吓死了吓死了,还从未和宫中人这么说过话。” 空青躲在一旁笑。 如今她是内宅的管事姑姑,做事不能似之前那么唐突。 让夏翠出去耍一通脾气,下一次再派人来,空青再出去圆场,又能周旋一轮。 倘若两个人都没有办法,府内还有六福这个大管家。 两位主子要歇三天不露面。 她们总得想办法应付,不得不想一些主意了。 “如今你是王妃身边的一等侍女,也不能一点脾气都没有,那会让人看低了王妃,也让人觉得你是心虚。” “只要王妃能安然无恙,我自然怎么都行。” 夏翠一心对云裳好,只是她也纳闷,“这几天怎么不见孙姑姑?人影儿都没了。” “你没想一下,常公公为何派人来围了七王府?” 空青提了一句,夏翠才恍然想到。 “王妃对她和春姑姑都很好,却没想到她们到底是把王妃卖了。” 夏翠气不过,却又很无奈。 空青却很平淡地道:“她们是太子殿下送来的人,不是七王府的人……如今只有咱们三个才是王妃最贴心的人,就别指望外人了。”空青嫁给黄达之后,瞬间成熟了不少。 “本以为太子殿下和两位主子的关系不错,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背后捅刀子。”夏翠恨恨地道。 她已经猜到两位主子昨晚悄无声息地离开王府。 做什么,她们也没必要问。 空青无奈,也不知该如何说。 是不是太子作祟,要两位主子去判断,眼下她与六福去商议,太后再派人来该怎么拖延时间了。 夏翠也回了卜仙居,和冬翠继续守着云裳和顾行俨。 而此时的顾行澜看着跪在面前的孙姑姑,冷若冰霜。 “没想到,孤培养出来的人,会忤逆孤的意思,听其他人吩咐。” 孙姑姑面如死灰,几次欲言又止。 可无论怎么解释,事情都是她做下的,“是我辜负了殿下的信任,请太子殿下责罚。” “为什么?你给孤一个理由。” 顾行澜轻声问,向来温润如玉的眼神,第一次露出毫无遮掩的寒冷杀意。 孙姑姑沉了一下,“是太后娘娘要求的,我不得不说,但这个理由不足以抵消背叛殿下的错,我甘愿认罚。” 顾行澜轻声一笑。 他自以为拥有的势力,却仍旧在皇祖母的眼皮子底下。 就连他跑去照顾云裳的人,她都如此了如指掌…… “你可知道太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行澜看向孙姑姑,却并未等候她的回答,“因为太后始终想置云裳于死地,但孤不想。” 孙姑姑已经不敢再抬头。 她知道太子彻底地动怒了。 “看在我为太子殿下效力多年的情分上,请殿下赏我一个痛快。” 这是她最后的恳求。 因为生不如死,比死更加可怕。 顾行澜点了头,“好,孤答应你。” 此时沐南迁恰好进来,“太后的人被七王府赶走,看来她们不打算进宫赴宴了。” “他们不去正好,你单独去,而且现在就去。” 顾行澜的脸色极冷,让沐南迁都微有惊诧。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顾行澜,犹豫一下,只说了一个“好”字。 可临走到门口,沐南迁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因为太后伸手太长?还是因为她?” “先师早就希望孤脱离太后的掌控,如今正合你的心愿了。”顾行澜并未直面回答。 沐南迁轻笑一声,拎起孙姑姑便直奔宫中而去。 每迈向太后宫中一步,都预示着孙姑姑的死期将近。 “其实你忠于太子,却被他因为一个女人处死,你心里真的不恨他吗?” 沐南迁开口问着孙姑姑。 “如果没有太子殿下,我连活的机会都不会有,为什么要恨?” 孙姑姑情绪平和,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她看沐南迁,眼眸中满是不屑,“反倒你才是个可怜虫,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根本没有人信你。” “太子殿下不信我,也会按照我说的去做,这便够了。”沐南迁轻笑。 “那你怕是想多了,太子殿下聪明绝顶,不会随意听信任何人的话。” “若你这么说,我倒是可以赌一把……” “你想赌什么?” “命,云裳的命。” “那你输定了。”孙姑姑笃定地道。 沐南迁却很自信,“可惜这个结果你看不到了……但若你肯指出云裳是妫族的人,我或许可以留你一命。” 孙姑姑顿时大惊,“你休想让我污蔑七王妃,我宁死也不会这样做!” “你肯把七王妃的行踪告诉给常公公,就已经不在意她的死活,此时何必装出忠心耿耿的模样?不觉得滑稽可笑吗?” 孙姑姑无语,她很想自尽于此,却无能为力。 沐南迁没有拉拢成功,也不再费力。 把她带去了慈安宫,当着太后的面一刀抹了脖子。 “……这是太子殿下交代的,在下听命行事而已。” 太后眼前一黑,险些昏倒过去。 这是太子对她的反抗和警告,可她一切都是为了顾行澜着想! “太子还说什么了?” 太后的声音沙哑虚弱,好似放久了的糙米,闷着一股沉重的腐气。 沐南迁轻声道:“仅此一件事情,没有其他的交代。” “行了,你下去吧。” 太后并不想见到这张脸,每次看到,都让她由内而外的产生厌恶。 沐南迁却一动未动,“但我临出来之前,曾问过太子殿下一个问题。” “什么?”太后的眉头拧成了一把锁,格外不耐。 沐南迁道:“在下询问太子,杀孙姑姑是为了警告您摸伸手太长,还是因为她出卖了七王妃。” “混账,这等事情也是你敢去想的?那是哀家的孙儿,自当知道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太后被这一句话激怒。 常公公在一旁道:“不要再多说一个字,太后娘娘需要休息。” 沐南迁笑了笑,“您真的不想知道太子殿下如何回答吗?” 太后抿了下唇,一声未吭。 沐南迁突然折身朝外走。 他一个字不说,才是在太后心底划了一道深深的疤。 可太后不敢追问。 因为她心中对顾行澜看得太重要了。 “哀家只是希望他能顺利登上皇位,他为何要怪哀家?那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沐南迁离去,太后一口血喷出,猛咳不止。 常公公侍奉一旁,满眼皆是怜悯与心疼。 “太后,太子殿下长大了。” “他不是当年扑在您膝盖上哭泣的孩子了……” 第226章 是我的,一定要夺回来! 太后被太子伤得时昏时醒。 常公公知道,太后离大限之日越来越近了。 因为太子的怒火,云裳与沐南迁去慈安宫赴宴的事也不了了之。 云裳就在卜仙居睡了三天,顾行俨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了三天。 第三天清晨。 云裳醒来就看到了身边的人。 只是他寸缕未沾,只搭了一个被角遮住羞处。 古铜色的肌肤上,曾经的疤痕已经很浅很浅。 他腹肌横陈,如雕塑般精致。 粗壮有力的手臂线条优美,道道凹痕,都凸显着男人的力量。 云裳有些羞涩。 她连忙转过身,却发现她的衣服也不见了? 难道睡着的时候,被他脱光光了? “羞什么羞,老夫老妻的,又不是没见过。” 顾行俨把她的小脸扳过来仔细地瞅。 红扑扑的面庞,好似已经熟透的桃子,娇润诱人,半眯半睁的眼睛,晶莹似天空的月。 只是嘴唇没有之前红润,挂了一层霜白。 顾行俨强行压抑住男人的冲动没有扑上去。 她的身体扛不住,他更加的舍不得。 云裳看了他片刻,突然窝了他的怀里,根本不顾羞涩。 好似一只邀宠的猫儿钻入怀。 顾行俨的心都要醉了…… “你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只敢往你的嘴里送上几口汤。” “本王怕把你饿坏,便去问了玄知,他给了几丸药,每天吃上一颗就无碍。” “这家伙还真有点神,可惜这丸药不能用给士兵,不然苍国的军队就无敌了!” 顾行俨兴致勃勃地把计划说给玄知听,玄知看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个白痴。 “这种药用灵仙妙药来配成,哪有那么简单?你倒是想的挺美。”云裳禁不住笑。 顾行俨感受着她在怀中蹭来蹭去,第一次不敢再多甜腻,主动地从床上起身。 “吩咐冬翠给你做点吃的,总要先吃饱再说。”否则哪有体力陪他翻云覆雨? 他都怕情绪上头,她直接昏倒过去。 看到他狼狈逃窜,云裳禁不住发笑。 只是笑过之后,云裳想到一个问题:要不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这一次被沐南迁下毒,云裳已经察觉到再拖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暴露。 而且顾行俨对她的呵护照顾,让她也不忍心再隐瞒。 隐瞒下去,是她自私; 善意的谎言无论怎么编,也总有破灭的一天。 哪怕他不接受这个结果,视她为仇敌,她也不愿再摇摆煎熬了。 云裳已经想好,便起身去沐浴洗漱。 她收拾妥当之后,冬翠已经准备好了饭食,摆了满满一桌。 顾行俨为她舀了一碗清粥,“玄知说,醒来之后要先吃一点清淡的,对你的身体好。” 云裳舀了一口,不太甜。 为他也盛了一碗,顾行俨吃得也很香。 二人不必多言,单是空气中都弥漫着甜美的味道。 云裳撂下碗筷,看向顾行俨,“我有件事情和你说。” 顾行俨笑眯眯地凑近她,“白天?本王倒没什么意见。” “讨厌,是正事。”云裳把他的脸推开。 顾行俨轻咳了两声,“好,正事,那王妃说吧。” 云裳刚要开口,空青从外进来,“太子殿下来找七殿下,已经到门口了。” 顾行俨自然也听说顾行澜处死孙姑姑的事,而且还把太后气吐了血。 但他还没把此事告诉云裳。 “本王去一下,稍后再与你细聊。” 云裳点了点头,看着顾行俨阔步离去。 她倒是没注意到孙姑姑不在,毕竟心中有事,没注意到院子里有什么变化。 只是她刚刚回了屋中歇息,便看到一个影子在面前坐下。 云裳心底一惊,下意识四处看去,“你怎么进来了?!” 是沐南迁。 这个人坐在角落里,是那么的阴森恐怖。 一双瘦骨嶙峋的手似能随时掐死她一般,让云裳站在门口,根本不敢进来。 “你放心,我已经设下阵法,门外的小丫头根本听不到你与我的对话。” 云裳沉了沉,才抬头看着他,“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在?您不会成功的,不如就此放弃吧?” 沐南迁微微挑眉,“猜到的还挺快。” “你提到阴阳咒,不就是希望我能知晓你的身份。” “所以太聪明的徒弟并不是好事,因为你不听师父的话了。” 沐南迁的语气冷漠又刻薄,那尖锐的声音让云裳浑身战栗发抖,发自内心的恐惧。 “到底为什么?那毕竟是两百年前的事情,您何必揪着不放?”云裳的确不能理解。 她了解师父。 单单是两百年前的延续,他不会做得如此极端,连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他一定另有目的。 “因为苍国的天下,本就应该是我的。” 沐南迁十分冷静地道:“你以为两百年前,是为了妫族才灭口那么多人?” “错!” “因为皇位本应传给南亲王,他的父皇已经接纳他娶妫族之女为妻,因为生出的孩子会聪颖无比。” “是他的弟弟,也就是当今陛下的曾祖父为了篡夺皇位,才以此事做了揭竿而起的筏子,把他和他的王妃杀了,孩子也杀了,这个仇难道不该报?这个皇位难道不该夺回来吗?!” 沐南迁的情绪激动。 眼神中的满腔恨意,好似南亲王复活一般。 “但这又与您有何瓜葛?他一家人都已经死了。”云裳看着沐南迁,这才是她最大的疑问。 沐南迁轻笑。 他撩起衣襟,坐在椅子上看着云裳。 “那个墓穴你去过了,你可有什么发现?” “南亲王当时并没有死,我只能猜到这些。”云裳并未隐瞒。 沐南迁的眼神很满意。 “不愧是我的徒弟,一眼就看到了关键。”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云裳很想知道。 沐南迁轻声道:“那个女人,其实是我的祖母。” “她临死之前的确下了咒,但并不是毒咒。她似你一样,用了逆天改命之法,把祖父和她的孩子救活。” “他们隐姓埋名的过着日子,用毒咒一事,让皇室永生不得安宁,接连四代皇帝,都因此事早死,更与后代有着难以揭开的弑母之仇。” “祖父长寿,临死之前,让我把他与祖母合葬,并把妫族的秘法传授给我。” “可惜我父亲是个懦弱的人,他只肯苟且偷生,不愿重新夺回本应属于我们的王位。” “但我绝不会妥协,是我的,就一定要给我拿回来!” 第227章 怎能不听我的话 “!!!” 云裳没想到,师父居然是南亲王的后人?! 她更没想到,当初妫族灭族,是为了争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 “那位子争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成为万民瞩目的人,值得把一辈子赌上吗?”云裳十分不能理解。 沐南迁眼眸划过一丝恨意,“谁要那个位子?我只要苍国的皇帝死。” 云裳道:“可苍国的皇室乱了套,苦的是天下百姓。” “你何时这么有大爱了?为师还真的小瞧了你。” 沐南迁满眼嘲讽。 云裳沉默了下,“我只是不希望皇权的争夺,让百姓惶恐难安,谁不期望平平安安的日子到老?” “如果我让你在顾行俨和百姓福禄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什么呢?”沐南迁出了一道极其难选的题。 云裳:“……”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根本没有必要选。” “你怎知道不可能?你怕了?”沐南迁道。 “无论谁做天下之主,都不可能把顾行俨与天下百姓做赌注,您莫要把此事故意搅乱。” 云裳思路清晰,坚决不肯上沐南迁的当。 沐南迁哈哈大笑起来,“你一直都很聪明,从你能拿起青花碗摇卦,便不再受人蛊惑,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明明可做天下之主,却偏偏为了一个男人,险些连命都丢了。” 云裳怔住,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世。 “所以我的父母是什么人?” 她真是被扔在山林中的孤女吗? 云裳表示怀疑。 “你想知道吗?”沐南迁看着她,给出一个交易的筹码,“你帮我杀掉苍帝和他的儿子,我就告诉你真相。” “您真是疯了,已经不可理喻!”云裳没想到他提的要求这么疯狂。 “你别忘了,你是妫族的人,更是天选者,若顾行俨知道你的身份,第一个杀了你的就是他!”沐南迁突然咆哮。 云裳惶恐,因为这一直是她担忧的事。 “我的蝴蝶纹胎记是不是你用秘法印上的,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一切都是沐南迁做的局。 云裳如此怀疑,也理所应当。 沐南迁眼神充满失望,“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你连妫族的血脉都想抛弃?” “我只想知道真相,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不能说?” 云裳十分警惕,她绷紧了身上的每一根弦和每一个细胞。 沐南迁的每一句话,她都要细心分辨真假。 因为二人之间,已不单纯是简单的师徒。 “你就是妫族的人,而且是妫族的天选者。你的父母也是妫族的人,别以为妫族只是三三两两,在民间流窜,族中还有很多人。” “所以你把他们杀了?”云裳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我沐南迁嫉恶如仇,瑕疵必报,但还不至于亲手杀了自己族中兄弟。” “到底怎么回事?您倒是说啊!”云裳十分焦急。 “他们死在太后的手里,所以把你交托给我。” “我本想等你及笄之年,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你,却没想到你竟然遇上了顾行俨,而且还与他在山洞里共宿共眠了三天。” 沐南迁说到此处,极其愤怒,好似天雷地火随时可降,让屋内的气氛都冷了几分。 “我为你隐去了蝴蝶纹胎记,就怕你暴露在皇室的眼光中,却没想到他明明已经死了,你却逆天改命,舍弃自身阳寿也要救他?!” “但你救他之后又如何?那个冒牌的女人出现之后,他一心扑在外人身上,根本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你到今时今日还执迷不悟吗?!” “他只是把那个女人当成十年前的我而已。”云裳不肯认。 “你的身份,你敢让他知道吗?” 沐南迁冷声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拥有蝴蝶纹胎记的女人是天选之人,是威胁苍国皇室安危之人,你看他会不会杀了你。” “……” 云裳一时无语,“不会的,我相信他不会的。”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沐南迁的眼角闪过一丝狡黠,“云儿,你是为师唯一的徒弟,也是最疼爱的人,为师也不愿意看到你如此痛苦,但妫族与皇室的仇怨必须做一个了结。” 云裳:“可他也是我的丈夫。” “难道你不顾你父母的死?要与孩子他们的仇人的子孙在一起。” “害死他们的是太后,与顾行俨无关。” “那是他的皇祖母,岂能无关。” “你就是来逼我杀人的?” “师徒一场,为师自然看不得你受苦,为师再给你一个选择,你帮顾行俨争夺王权,让他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而且听命于你,为师可以不再计较。” “他对皇位根本就不感兴趣,我也不感兴趣,何况他是我的男人,我并不希望他变成一个傀儡。” 云裳瞬间捕捉到沐南迁的意图。 师父怎么会如此可怕?她简直不能想象。 “那你便要以为师为敌?和害死你父母的仇人在一起?” 沐南迁有些动怒,他没想到云裳变得如此油盐不进,让他无从下手。 “你莫要把这件事情混淆,我会查清父母的真正死因。” 云裳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相信父母真是被太后害死的。 因为现在的沐南迁浑身戾气,已经不是疼爱她的师父,只想把她当成复仇的工具。 “你查到又怎样?你会去把太后杀了?和顾行俨决裂?”沐南迁问道。 云裳一时头疼无比。 其实她也不知该怎么办。 “总要先查清之后再说吧。”云裳站起了身。 沐南迁没了耐性。 “那为师这就带你去查,也没必要一直留在这个地方了,因为太子正在告诉顾行俨你的真实身份,他马上就会来抓你,杀死你。” 云裳心里“咯噔”一下。 “是你告诉太子殿下的?” “对。” 沐南迁并未否认。 云裳坚定的心神在这一刹那出现了恍惚,完美的屏障突然裂开了一道缝儿。 沐南迁突然大手袭上了她的头,云裳刺痛无比,五脏都在扭曲。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云裳无法挣脱,无力的恐惧瞬间遍布全身。 沐南迁的眼神冰冷如霜,“你是我的徒弟,自然要为我所用。我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天选者,怎能不听我的话呢!” 第228章 早就知道答案了 云裳被沐南迁强行以咒法压制,抵抗不过。 因为沐南迁现在她最脆弱的时刻下手。 心不稳、心神乱。 云裳一时不察被他先手。 但此时的云裳并非去年的云裳。 她体内的诛仙草乃是万毒之草,想彻底把她的记忆毁去,需消耗很强大的精神力与时间。 此时的顾行澜与顾行俨却并不知晓卜仙居发生的事,他们在书房说起太后晕倒。 “孤这一次的确是把皇祖母气得太狠了,父皇如果怪罪下来,可能还会牵扯到云裳与你。” “你确定父皇会怪罪吗?” 顾行俨对皇位丝毫无趣,却不代表他不知宫中内情。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出丧德的话。 或许最盼着太后离世的就是苍帝。 毕竟这些年,他才是被太后压制最狠的人。 “就为了这件事,你特意跑来一趟七王府?”顾行俨很不耐烦,知不知道坏了他的好事? 他还想吃过饭后,与云裳甜蜜一下。 结果顾行澜跑来说这不疼不痒的,岂不是故意捣乱? 顾行澜犹豫了下,“老八回来了,父皇会给他安排一个新的职务,主帅之位可能会给颂远伯,你真的不再争取一下?” 如若交给颂远伯,顾行俨再想拿回来恐怕十分困难。 这才是顾行澜前来找他的重点。 因为军权落入颂远伯手中,对顾行澜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顾行俨蹙紧了眉,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换了一个姿势。 这的确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他对军权毫无兴趣,只想快快乐乐的过小日子,安安静静地陪云裳。 但若军权真的落入老八一系人的手中,再想悠哉悠哉的平静,恐怕也很难了。 “如今有多少人支持颂远伯?” 顾行俨权衡利弊,这位子即便他不坐,也不能交到颂远伯手中。 顾行澜道:“一少半,他虽有战神之名,毕竟已经老了,多数朝臣提议由你继续掌管,可惜你不作为,让父皇犹豫。中立者颇多,因为他们把你当成争夺东宫之位的最大威胁,并未看好老八。” 顾行俨一个白眼飞上天,“也不知这群人知道他们忠心耿耿的太子殿下,正在七王府和本王说这些话,会是什么想法。” “可能觉得孤很蠢。”顾行澜不吝自嘲。 顾行俨却并未立即决定,“给我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早朝,我会去都。” 顾行澜点了点头,并未打算走,“云裳呢?中午了,留在你府上用膳。” 顾行俨立即拒绝,“想都甭想,本王还要带云裳出去玩呢。” “去哪儿?孤随你们同去。”顾行澜也耍起赖皮。 顾行俨没好气地道:“太子殿下即将大婚,还是收敛一些,别在外厮混胡闹。” “你和云裳大婚三天就把假冒的初恋带回家,那时你怎么不知收敛?孤可还没拜堂洞房呢。” 顾行澜可不在意揭他疮疤。 顾行俨:“……你最好快点走。”不然他很想打人。 就做过这么一件蠢事,他自己都很难原谅。 顾行澜微有得意,毕竟这一桩黑料,他可以拿捏顾行俨一辈子。 话不投机,他准备起身离去。 可他刚刚到王府门口,玄知匆匆地冲进来,“云裳呢?她出事了!” “出事?怎么回事?她就在府里没出去,怎么可能出事?”顾行俨只觉得莫名其妙。 可玄知急匆匆,脸色极其难看,他向来有一说一,从无虚言。 “早上看她还好,难道是那个毒又复发了?”顾行俨只能猜到这一点。 玄知摇了摇头,“废话少说,去卜仙居。” 他一个闪身就不见踪影。 顾行俨紧随其后,谁都没再理睬顾行澜。 顾行澜身无功夫,自然追不上二人。 他只能吩咐跟随而来的侍卫道:“守住七王府,不许任何人靠近。” 侍卫应下,立即去办。 顾行澜也不再多思,朝卜仙居的方向行去。 玄知速度如闪,他到卜仙居便发现了阵法在。 他强行破阵,禁不住咳了一口血。 屋内对云裳施咒的沐南迁被打断,一转身,他就看到玄知与顾行俨。 沐南迁声色未动,目光在云裳与玄知间徘徊,“我原本还纳闷,为何咒法的进展这么慢,原来是因为你。” “邪门歪道的东西不过如此,没想到你狗急跳墙,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玄知眼神盯住沐南迁,不容许他再出手。 顾行俨冲过去抱住奄奄一息的云裳,“你把云裳怎么了?!” 云裳半昏半醒,气息已经微弱。 玄知抬手施针,稳住云裳心神。 云裳痛苦的呻吟出声,指着沐南迁,“他、他是……” 她声音虚弱,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居然是妫族的人?在墓穴给云裳下毒的人,是不是你?!” 顾行俨即便不知真相,也已猜到了大概。 太子身边最贴心的幕僚是妫族的人,顾行澜到底知道不知道?! 沐南迁笑了,“七殿下果然聪明,立即想到了老夫身份。” “你别动怒,先带云裳离开。” 玄知不知沐南迁是否因破阵受伤,也不知他会否说出云裳的真实身份。 眼下的时刻,只能让顾行俨离开,他来对付沐南迁。 沐南迁一眼看破他的打算,“你还真心疼这个丫头,不仅耗费多年修为帮她服用诛仙草,而且还在她身上下了禁制,一旦有事,你第一个便会知道。” “清虚观最年轻的杰出英才,会为了一个妫族的女人抛弃正法,不知冲虚那个老头若知道,会不会一掌把自己拍死,向天尊谢罪!” 玄知脸色绷紧。 他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 顾行俨听得莫名其妙,“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妫族的女人?什么禁制?” “难道你还不知道?” 沐南迁的笑容阴森桀桀,好似黑夜中张开血口的蝙蝠,“那个楚郦婉是假的妫族之人,云裳才是真的妫族后裔。” “原来你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沐南迁看向玄知。 玄知面容平静,未动声色,更没有因他这话露出一丝惊讶。 沐南迁有些意外,“但这位玄知观主却知晓一切,看来在云裳的心里,你比不得这小道士更值得信任呢。” “你休要胡说八道,她是本王的王妃,怎么可能是妫族之女!”顾行俨自当不信。 “不信?你可以问他。”沐南迁把矛头转到玄知身上。 顾行俨看向玄知,又看了看怀中的云裳。 玄知闭口不言,显然他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229章 必须马上做决定 顾行俨的手发抖。 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确定不是在做梦。 可云裳是妫族的人,这怎么可能? “本王不信,她的身上并没有妫族的蝴蝶纹的胎记,你一定是在说谎,你为何要污蔑云裳?!” 沐南迁笑得更是欢,“老夫怎么会说谎?老夫就是养她、教她、培养她的师父,如今她背叛师门,老夫是来清理门户的!” “你是云裳的师父?!”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顾行俨不敢信,他已经恍惚得不知所以。 眼前的一切颠覆了他所有认知,让他无法分辨对错真假,他更希望云裳快些醒来,告诉他所有的答案。 “怎么不可能?她瞒着你的事情很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沐南迁不停地火上浇油,也在寻找离去的路。 有玄知在,他想离开并没那么容易。 顾行俨抱着云裳,云裳昏昏沉沉,听到了所有,却开不了口。 她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她没想到,揭开真相的一天,是这么荒唐又惨烈的场面。 玄知看出她不对劲儿,“顾行俨,云裳另有苦衷,你没必要听他蛊惑,他妖法诡异,你小心中招!” 玄知不得不出言提醒,也是怕顾行俨被眼前的现实击垮。 顾行俨深吸口气,不断提醒自己冷静,“云裳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只相信她说的话。”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堂堂苍国的七殿下,居然会信一个妫族的女人,而且如此痴心痴情,不知顾震听到此话,是什么心情?” 顾震是苍帝的名字。 沐南迁丝毫没有避讳,而是直呼其名。 “本王当然不会信你的话,妫族的女人身上都有蝴蝶纹胎记,而云裳并没有。”顾行俨掐准了这一点。 沐南迁道:“她的胎记是被老夫用法术遮去的,你当然看不见。若不是因为十年前的那一场孽缘,你们早就被老夫杀了,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什么十年前?你在说什么?” 顾行俨震惊的脑子都不会转,突然袭来的信息量太大,他已经彻底的发懵了。 “云裳是十年前和你在山洞中偶遇的女人,但她的胎记已经没有了,没有办法向你证实身份,所以才一直没说。” “她早就知道楚郦婉是假的,她也刚知道妫族的存在,之前对此一无所知。” 玄知直截了当,打断了沐南迁的节奏。 这个人的声音都充满了戾气,很容易把人带入到迷惑混沌的节奏中。 顾行俨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怀中的人儿,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到云裳对楚郦婉的敌意; 他想到云裳喜欢系的蝴蝶结; 他想到云裳曾问过她,若她是十年前的人,他会怎么办? …… 可他的确因为那一个胎记,才没把她往十年前那个女孩子的身上去联想。 难怪云裳舍去阳寿也要救他的命,原来她才是十年前共同承诺生同衾、死同椁的女人。 “你为什么不告诉本王?你说出来我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澜。 顾行俨抱着她的手都在颤抖。 他实在没能想到,朝思暮想、苦苦期盼的人儿就是眼前的她。 他到底做了多少可笑又荒唐的事? 老天爷要这么惩罚他们吗?! “说什么?说她是妫族的天选者,是你们皇族要求灭口的人?顾行俨,你真的不杀了她吗?” 沐南迁被玄知破坏了气氛,十分懊恼。 他没办法慢慢击垮顾行俨的心神,很难以一敌二,安全的离去。 “无论她是谁,她都是本王的女人,轮不到你来判定生死。”顾行俨抱起云裳,在怀中裹得紧紧。 “没想到堂堂的七皇子如此痴心,可痴心的人都很蠢,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死吧!” 沐南迁瞬间抽出了一道符,屋内黑烟滚滚,看不到人。 玄知心惊,第一时间闪去顾行俨与云裳身边,遮挡住他们的口鼻,离开了卜仙居。 可离开之后,他们已经看不到沐南迁的身影。 “还是被他给逃了!”玄知虽遗憾,但更庆幸。 他强行破阵,不见得能留住沐南迁。 身边还有昏迷不醒的云裳,很容易被他抓住空隙,刺杀偷袭。 而且眼下重要的不是沐南迁,而是云裳。 他迅速为云裳检查了身体,做出不好的判断,“很糟糕。” “她不能死!” 顾行俨挽起自己的手,“怎么能救活她?用本王的血,本王的血多!” “顾行俨,你冷静一点,她暂时无生命危险。” 玄知把他与云裳隔开,“你若不能护她周全,我便带她走,沐南迁已经说破了她的身份,她不能留在京城了。” 顾行俨一时僵住。 他看着云裳,心中酸甜苦辣,甚是难言。 他岂能不知玄知说的是何意? 若他还想与云裳长相厮守,就只能放弃亲王的身份,背叛皇室,放弃所有,与她浪迹天涯。 倘若他不舍得眼前的一些,就只能与她分道扬镳,甚至有可能老死不相往来,此生再难相见。 “本王不会放弃她的。”顾行俨看向玄知,雄厚的声音坚定如石。 玄知并未要求他马上给出答案,“现下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抓到沐南迁灭口,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你留下照顾云裳,一定要把她救活,本王去办这件事。”顾行俨立下判断,他不会放过沐南迁。 玄知却拒绝了,“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他的诡术太复杂,你破解不了,反而容易中招,只能我们一起去。” “都走了,云裳怎么办?”顾行俨不敢把云裳一个人留在王府,“她的身边不能没有人,特别是不能没有你。” 虽然顾行俨不愿承认,但玄知是唯一能救云裳的人,他再怎么醋意浓郁,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玄知分身乏术,可若不立即行动,岂不是被沐南迁跑了? 二人不等做出决定,空青匆匆从外跑了进来。 “殿下,观主,不好了,王府被八殿下带兵围住了。” “太子殿下带人与八殿下对峙,据说陛下也得了消息,正朝七王府这里赶来!” “太子殿下让奴婢来问您二位怎么办,必须马上做出决定了!” 第230章 孤没这个胆量 “顾行权?怎么会是他?!” 顾行俨没想到老八得了消息,“看来是沐南迁早已做了准备,把消息告诉了老八。” 原本还想等云裳醒来商议个主意。 但眼下的情况来看,他们只有一个字:逃。 是玄知带着云裳逃,还是顾行俨带她走?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收拾东西一起走,躲了此地再说。” 顾行俨做了决定,立即吩咐空青把云裳日常用的东西收拾好。 他则喊了六福,把家中的银票全拿走。 “书楼的地库中,还有一些银两,你给府内的人分一分。” “殿下,您这是……”六福没想到突然闹到这个地步? “只是以防万一,没准哪天就回来了,但眼下不能把你们也都连累了,谁知道顾行澜能不能扛得住压力。” 顾行俨无法推断,只能实话实说。 “奴婢们也要跟着您和王妃走。” 空青和夏翠也在收拾着东西。 王妃都走了,她们还留下有何意义?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八殿下都把七王府给围了,显然事情很不妙。 “你们几个稍后去空青家中等消息,不要留在七王府。” 顾行俨想到苍帝的嗜血,很可能会把七王府都给灭口。 丫鬟们连连点头,把行囊收拾好。 玄知为云裳施针,“一刻钟的功夫,你喊太子来,把事情交待一下。” 顾行俨不能就这样不辞而别。 玄知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告诉给他。 顾行俨点了头,吩咐空青去传话。 顾行澜吩咐侍卫严守,“刚硬闯,杀无赦。” 太子下令,侍卫自当领命。 顾行权没想到他会如此护着七王府? “你怕不是疯了,顾行俨已经勾结妫族之女,你居然还要护着?莫非你与他们同流合污,要害父皇吗?!” 顾行权把罪名加高,因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只要顾行澜为那二人说上哪怕一句话,都可证明他与妫族有关。 如此一来,太子之位到底是谁的,可就不一定了! “孤想做什么?轮不到你来插嘴,而且你身无军职,又只是个郡王而已,根本没有资格带私兵,到底是谁有谋逆之心?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 顾行澜一直看不起顾行权。 之所以忌惮几分,也是因为颂远伯而已。 “我一心忠于父皇,从无藏私之事,如何定罪,也要父皇说的算。”顾行权十分硬气。 顾行澜慢条斯理地坐在七王府的正门口,“孤也可以告诉你,父皇来之前,谁都甭想进入七王府,格杀勿论,哪怕是你。” “你敢!”顾行权高声呼喝。 顾行澜轻声地道:“你可以试试,看孤到底敢不敢。” 顾行权提了一口气,又连忙地落了下去。 他知道顾行澜说到做到。 “我就等着父皇来,看你到时怎么和父皇解释!” 顾行澜不愿理睬。 余光睹见一旁的空青,他点了下头,便起身过去,跟她一同去了卜仙居。 云裳倒在床上,玄知正在为她施针。 顾行俨在张罗着收拾东西,也不停地去看计时的时间。 顾行澜进来,“云裳怎么样了?” “现在没时间说云裳的事,我说你听着,至于想怎么做,都等我说完之后,殿下再发表意见。”玄知一边忙碌一边道。 “好,你说。” “云裳是妫族之女,沐南迁是她的师父,如今改头换面。” “毒咒是假,是妫族多年来用过迷惑皇室的手段。” “云裳已经暴露身份,必须离开。” “你还想知道什么,可以说了。” 玄知话语简短,只说了几个关键。 顾行澜不是蠢人,不需要他详细地讲。 顾行澜沉了沉,“你要带云裳走?” “不是他,是我。” 顾行俨从一旁走过来,“这里的一些交给你了,不要连累到我母后。” 顾行俨最担心的就是皇后。 毕竟他无法现在进宫,把皇后带走。 顾行澜蹙眉,“你真的把一些都放弃,和云裳远走高飞?你想清楚了?” 他的确被顾行俨的决定惊到了。 他是苍国赫赫战功的亲王; 他被苍国上上下下寄予厚望。 “她是我的女人,我必须兑现承诺,护她一生。” 顾行俨看着他,“她才是十年前与我共生死的那个女人,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顾行澜眼神一瞠。 他语气轻柔,“难怪她当初拒绝了孤。” “时间不多,我们这就要走了。”顾行俨把收拾好的包袱交给玄知。 玄知此时已经拔了针,顾行俨则把云裳背在身后,又用布条紧紧地缠在身上。 “你们似乎都没问过孤的意见,若孤不允许你们离开呢?” 顾行澜心潮澎湃,翻江倒海。 他刚才并不知道顾行权为何一口咬定云裳是妫族,更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故事。 可眼下这一刻,沉稳如他,也惊慌失措了。 “如若你阻拦我们便更好,拿你做威胁,父皇应该会允许我骑马,我就不用带着云裳跑了。” 顾行俨这话貌似玩笑,却又不是玩笑。 玄知看着顾行澜,“你想好再说,你跑不出卜仙居。” 这也是他为何让顾行澜到卜仙居叙话。 也是做了最后的准备而已。 顾行澜彻底无语。 合着他们二人已经把他当成了砝码,准备与父皇交易? “孤还能说什么?注意安全。” “就没有别的话了吗?”顾行俨已经朝卜仙居的西墙走去。 顾行澜看着他,“孤会等你们回来。” 顾行俨的脚步顿了下,“可能要等你顺利登基之后。” “时间也不一定很晚。”顾行澜给出承诺。 顾行俨没再废话,听了玄知的指示,翻墙而去。 顾行澜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沉默许久。 眼见空青等人也被接连带走。 卜仙居内鸦雀无声,空无一人。 顾行澜慢悠悠地转身,回到王府的正门处。 “若孤也能如此洒脱的浪迹天涯,该有多好?” “选他是正确的,孤……的确没有这个胆量。” 第231章 叫相公 顾行权比不得常公公,并未把七王府围上三层。 玄知将角门处守着的人在,无声无息的手刀砍晕。 顾行俨带云裳离去,空青带着夏翠和冬翠也朝小院之处奔去。 玄知开路,顾行俨其后跟随。 他们干脆果断地出了城,苍帝才匆匆离宫,赶到了七王府。 “人呢?给朕找出来!” 顾行澜并未让开,“父皇,您真的想好了吗?” 他声音淡淡,格外平静。 苍帝看向顾行澜,“怎么?你还要护着那个妖女?” “她怎能是妖女?她是父皇御赐的神女。”顾行澜不肯妥协。 苍帝眼前一黑,险些被气晕过去。 他御赐的神女,竟然是妫族的妖女,他到底被欺骗了多久? 居然还如此重视她,让她去查什么妫族毒咒。 他就是天下第一大笑话! “难道你早就知道她是妫族的人?!” 苍帝看顾行澜,内心也产生怀疑。 顾行澜摇头,“儿臣也是刚刚知道,但妫族仅仅血脉而已,抹杀不了七弟妹对苍国立下的汗马功劳。” “但她是妫族的天选者!妖族之人天不可容!”苍帝怒气冲天。 “就因为是妫族的天选者,便注定要死路一条吗?皇室的毒咒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顾行澜始终心绪难以平静。 原本他就怀疑毒咒的真伪,刚刚听玄知说起,他真觉得苍国的皇帝们愚蠢透了! 一个谎言,居然能欺骗他们这么多年。 他的列祖列宗们到底有多卑微不自信? 时至今日,居然还想隐瞒。 他看着眼前的苍帝没有一丝敬畏,反而是怜悯。 “孤的母后,为什么会死,您心中真的没有愧疚吗?” 顾行澜没忍住,终于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苍帝的身子一震,颤抖不停。 顾行权却见事态发展不妙,在旁插了一句嘴,“父皇,如若再不搜府,他们恐怕就跑了。” 苍帝冷哼一声,朝着王公公点了一下头。 王公公看向太子,询问苍帝怎么处置。 “太子回东宫好生反省,近些时日不用辅佐朕处理朝政。” “大婚在即,你安心准备。” “身为太子要有大局在胸怀,不可优柔寡断。” 苍帝不愿再看到顾行澜,因为总能看到先皇后的影子。 顾行澜轻笑一声,跟随侍卫离去。 他走到顾行权的身边,“只会趁人之危者,没什么大出息,你在此处争得面红耳赤,如耍猴一般,但对他来说,唾手可得,只是不想要而已。” “他勾结妫族,就是死罪,无论皇兄如何辩解也无用。”顾行权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在苍帝面前暴怒,只敢说些不疼不痒的废话。 顾行澜轻笑,“你怎么知道云裳是妫族的?” “你故意隐瞒,所以沐南迁告诉了我。”顾行权声音高亮,也是为了说给苍帝听。 顾行澜笑道,“可他也是妫族,如今却投靠了你,你……恐怕也不干净了。” 顾行澜说完,折身离去。 顾行权震撼原地,惊得不知所措。 “妫族?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妫族……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 顾行权看到苍帝的脸色都变了。 苍帝已经恼火到了极致,“七王府所有人一个都不放过,全部押入按察司,给朕一个一个的审,若不肯说便打死,游街,剥皮。” “妫族永远都是嗜血妖族,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 苍帝亲自围捕了七王府,只抓了几个不知情的马夫小厮,根本无济于事。 他叮嘱顾行权不许把此事告知给任何人。 包括朝中大臣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为何,甚至在苍帝面前,被要求不许再提到顾行俨一个字。 而此时此刻。 顾行俨已经带云裳离开京城。 玄知看了刚苏醒的云裳,准备与二人分道扬镳。 “我要去杀沐南迁,不与你们同行了。” 沐南迁将消息透露给顾行权之后,便杳无踪迹。 玄知心中清楚,单凭苍帝的人马,根本捕捉不到沐南迁的影子。 “你打算自己去?”云裳看着他。 玄知摇了摇头,“不会,我会回到清虚观,以正道之名抓捕沐南迁一人,不牵扯其他妫族。” 这是玄知最想做的事,“妫族中的派别也很多,不见得都支持沐南迁,你们这一路也要小心,沐南迁随时可能会盯上你们。” “我倒不介意做诱饵,能把他引出来才好。”云裳很想把此事做个了断。 玄知塞了她一瓶药,“养好之前,别痴心妄想……” 云裳讪讪,只能握着药瓶看着他。 她已经明白,玄知对她的心意。 但老天给每个人应完成的任务。 顾行澜有,玄知也有。 她和顾行俨也不例外。 “你多多保重。” 云裳简单的几个字,已经概括了所有。 玄知并未多说,只点了点头。 他仍如之前一般,轻盈潇洒,不拖泥带水,无挂碍于心。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顾行俨牵起云裳的手,“我们走吧。” “我走不动,你来背我。”云裳悄悄地撒娇。 顾行俨蹲在地上,想起十年前的暴雨,他也没有把她丢下,背在身上。 云裳羞涩的贴了过去,顾行俨扶住她的屁股,还挎着二人的行囊。 “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顾行俨问她。 他已经知道一切真相。 但不是从她口中得知。 云裳犹豫了下,凑在他的耳边,“就这么离开,你真的不后悔吗?” 她到了京郊之地才醒来。 也才知道顾行俨抛下所有得一切,带她逃命。 他真的豁出一切不要了,只是为了护着她。 顾行俨啧了一声,“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七殿下最好了。”云裳脑子里荡漾出许多词,却只冒出这么一句。 顾行俨道:“以后没有七殿下了,还是叫相公。” “啊?”云裳有些叫不出口,“这……” “你叫不叫?”顾行俨狠狠地拍她屁股一巴掌! 云裳被打得羞红着脸,“不如叫你俨哥儿?听起来更亲切。” “不行,叫相公。” “人家叫不出口嘛。” “你若不叫,我现在就找客栈,让你明白一下相公的威严!”顾行俨严厉威胁。 云裳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真做得出来。 “相公……”她声音很小如蚊吟。 顾行俨不满意,“声音太小,没听见。” “相公。” “什么?听不见?” “相公!” “后半句呢?” “相公你真好。” 顾行俨笑得合不拢嘴,“那你说说,相公到底哪里好?” 云裳想了半天,迟迟没有说话。 顾行俨看不见她的脸,“怎么不说话?到底哪里好,你倒是说啊。” “吧唧!” 云裳抬高身子,亲了他的面颊一下。 顾行俨的心一颤。 这个吻,已经是最好的夸赞了。 第232章 随心所欲 云裳和顾行俨找了一家客栈暂住。 他们都衣装太过华丽,引人注目,必须换上普通的衣服。 原本两个人想打扮成村妇农夫,可粗布衣服穿在二人身上仍与众不同。 与生俱来的贵气无法阻挡,不管怎么遮掩,这二人都不像。 只能换上绸缎袍子和素布裙,自称远道而来的商贾夫妇,看一看各地的市场情况。 顾行俨不再刮去胡子,云裳也用面纱遮挡了半张脸,还戴了遮挡阳光的帷帽。 随身带的物件不多,倒是有足够的银子花销。 顾行俨去买了一匹马背驮着二人的行囊物件,他则牵着云裳的手,四处游荡。 “娘子。” “嗯?” “没什么,就想叫你一声。” “……” “娘子?” 云裳哭笑不得。 从二人换装改了称呼之后,顾行俨似着了魔,时不时喊她一声,就为了听她应答一下。 “娘子最想去哪里?我们从今日开始就要遍游各地了。”顾行俨随意闲逛,时不时街边停下,吃上两碗小摊的杂面也格外舒坦。 云裳思忖了下,“不如回郴州的山里看看?我想再见一见那个山洞。” 那是二人相识之地,再去游览一遍,也很有回忆。 顾行俨点了头,“正合本王,咳咳,正合我意,我们这就去郴州,路上随时停歇,也不必着急。” 他已经仔细地数过,玄知给云裳的药一共有十七颗。 每天吃一个,也就代表云裳需要十七天之后才可痊愈。 这段时间内,他尽量减缓速度,不让云裳察觉到疲累。 云裳看着两旁的街景,被他牵着手。 这画面曾经只在梦里出现,如今却梦想成真。 “你在笑什么?”顾行俨看她嘴角悠悠上翘,似想起了什么。 云裳吐了吐舌,“没什么,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做梦?” “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你手牵着手,逃命流浪。” “如果你早告诉我,或许我们已经游遍了半个苍国大地。” “如果我那时说出来,你会信我的身份?父皇如若要处死我,你会如今时今日一般,带着我逃吗?” 云裳的提问,让顾行俨怔住,并没有马上回答。 “如果真的发生,本王不会如现在这样爱你入骨,但也不会让父皇伤到你的性命。” 他说得十分认真。 云裳看着他,会心的笑,像绽放的雪莲般幽雅纯净。 “相公。” “嗯?” “没什么,就是叫你一下。” 顾行俨笑着把她抱起来,“娘子累了,我们需要去前面的客栈歇一歇。” 云裳怎能不知他说的是何意? 羞涩的窝在他的怀里,把客栈的后院包了下来。 声响太大,不要扰民。 他再一次与她欢好是带着浓烈的爱意。 云裳筋疲力尽,格外满足的窝在他怀中,安心的睡去。 翌日一大早,顾行俨把单匹马换成了马车。 因为云裳疲惫不堪,根本醒不过来。 二人也没有雇车夫。 顾行俨换了一身衣服,带了宽檐的草帽。 他一边驾马车,一边观察四周情况。 云裳则在马车内呼呼大睡。 被他折腾了一整晚,她实在太累了…… 云裳睡到下午。 醒来时太阳都已垂落。 顾行俨选了一家偏僻的客栈,虽简陋一些,却十分干净。 云裳吃着老妈妈亲自做的一桌子饭菜,格外的香。 顾行俨凑了她的身边。 云裳连忙朝一旁挪了挪,“今天不行,这身子骨快被你压垮了。” 顾行俨吸了吸鼻子,“今晚轻一点?我现在就帮你按一按摩。” 他的大手按住肩膀,轻轻地揉着。 云裳浑身酸痛,被捏得身子都酥了。 老妈妈看着两个人,笑得合不拢嘴,“还从未见过这么甜蜜的小两口,郎才女貌,生的娃子不知道会有多好!” “托你吉言,若真的生了,一定抱回来给你看看。”顾行俨慷慨得很。 老妈妈连连点头,“那自是好的,那老母鸡汤还要再炖半个时辰,给你媳妇补补,早生贵子。” 顾行俨连声叫好,又赏了老妈妈一两银子。 云裳羞涩的快钻了地缝儿去。 不过她也喜爱和他躺在一起的感觉。 坚实的臂膀,似一堵可以依靠的墙。 为她遮风挡雨,让她疲惫依靠。 吃过了饭,顾行俨陪着她在小院子里乘凉。 “天再黑一点,我们去逛夜市。”顾行俨道。 “为什么逛夜市?”云裳倒不介意就在此处歇息。 顾行俨为她梳着长发,“为娘子买一根好看的发簪,不能总这么素淡着,会被人嘲笑我不疼你的。” 云裳的物件太贵重,根本没法戴。 她便随意地用布条束起来,捆了一个圆髻了事。 “相公可不能小气,得为我买一支摊上最贵的。” “都随着娘子选,选什么就买什么,只要你开心。”顾行俨哄着道。 两个人随意地说着话,天色彻底地黯淡下来,才牵着手悄悄出门。 二人随意地走着,吃着零嘴儿,买着花钗。 溜达到一处小河边,那里在卖许愿单的船。 云裳拿了五个铜子儿,买了一只小红船。 她提笔写了一个愿望,又交给了顾行俨。 侧身看他,他却在观望四周的人。 云裳的心黯淡了些,“有人跟着我们?” “没事,随便看看,娘子写什么了?”顾行俨接过笔,想偷看她的。 云裳才不给他,“你写过之后,我再给你看。” 顾行俨思忖了下,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两个人同时把字条打开,却是写的一模一样:她/他最安好。 云裳笑着把字条折叠好,塞入小船中。 点燃小船,看着它飘荡到湖中。 其实这一路随意吃、随意逛,她可安然放心,他却始终警惕四周,生怕有危险降临。 他一直不肯谈论那些糟心的事,也是怕她心伤忧虑…… 云裳拿出了随身带的小青花碗和铜钱儿。 朝着空中抛了一下。 顾行俨有些纳闷,连忙四处看看,“怎么突然想起卜卦了?” 云裳没说话,看着卦象,又把小碗放起来,“朝东边走,安然无恙,西侧有追兵,南边危机四伏,北边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就随心所欲,跟着卦象走一回吧。” 第233章 吹一吹风 顾行俨笑了笑,倒没有什么意见。 “怎么突然要跟着卦象走?难道娘子不想回郴州山里重温十年旧梦了?” “我不希望相公这么累。” 云裳腻了他的怀中,“既然有这个本事,干嘛不用?待四周狼烟、无路可走之时,相公再出手。” 顾行俨紧紧地抱着她,“倒是忘了娘子是神卦呢。” “相公也不必担心京城,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这是云裳的本事,提起来自然有几分小傲娇。 顾行俨却不舍得,“玄知说,卜卦是需要消耗精气的,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这个碗收起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小毛贼,还不配让娘子出手。”顾行俨态度坚决。 他亲吻下云裳的眼睛,“闭上眼睛许个愿,我就回来,可好?” 云裳知道,他已经发现了危险。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 她许了一个愿。 就是这个愿望有点长。 顾行俨很快回来,带她混入人群之中,回到了居住的客栈。 二人歇了一晚,翌日天不亮便出门。 老妈妈特意给二人带了许多吃的,云裳贪嘴吃一路。 这一路她都在琢磨:不会真的逃命时怀上一个小的吧? 不管了。 如若来,也是老天爷的安排。 老妈妈做的炖鸡实在太香,她可忍不住这张嘴了。 顾行俨虽然没收了云裳的青花碗,不许她卜卦。 但他仍旧调转了方向去东边,毕竟这一日卦象安然无恙。 他还想与媳妇多乐呵几天呢。 “你说,当年南亲王和妫族先辈,是不是也似我们一样逃命?” 南亲王是亲王,顾行俨也是。 而她和那个女人都是妫族的天选者,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二人还没有孩子。 顾行俨笑着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因为我们会相伴到老。” 云裳仔细想想,“也不知道宫中怎么样了,母后会骂我们的吧?” 提及皇后,顾行俨颇有愧疚。 毕竟那是一直疼他的母后,就这么撇下不管,的确是他不孝。 “我已经托付顾行澜照顾好她,就怕他能力不行,自顾不暇。” “还是不想宫中的事情了,想想晚上吃点什么。”云裳这几天的食量很大,或许是逃命时,总不想做个饿死鬼。 “娘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很快就离开村镇,去林子里猎两只兔子给你烤烤?” 云裳舔了舔嘴唇,“兔子那么可爱。” “之前你也没少吃。” “那最少烤四只。” “行,我们到前方扎营。”顾行俨从军多年,倒是吃苦耐劳。 云裳下了马车去采摘野菜。 相依为命的日子,倒是舒心得很。 但此时宫中的人则十分不舒心。 因为京郊外五县地区上报,没有看到七殿下和七王妃的踪迹。 只看到了几个被处死的小贼,还不知是不是顾行俨出手做掉的。 “废物!全都是废物!居然拦不住他和一个女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苍帝雷霆大怒,快把御案都给拍碎。 下面的人闷声不语。 虽然只是一男一女,可那是普通人吗? 一个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亲王殿下,一个是神卦之名的七王妃。 甭说是五县的几个衙役捕快,就是出动再多的兵,恐怕都难以将二人困住的! “父皇还请三思,不要因一时怒气伤了根本。” 顾行澜闭门思过几日,即便今天没被允许,他也仍旧登上朝堂,“他们任何一人,都对苍国立下无法磨灭的功劳,仅仅因为一个身份就定死罪,外人会斥责父皇不容的。” “仅仅一个身份?她是妫族的人!” “欺君乃是死罪,朕还没有与你算账,你却要为他二人求情?你可还记得太子的身份!”苍帝已经三天睡不着觉。 每当他想起云裳是妫族的天选者,便从后背发凉,浑身冷汗。 这是发现的早,倘若再晚一步,他或许就一命呜呼,去地下都难见列祖列宗啊! “儿臣正因为记得太子的身份,所以才请父皇饶过二人。他二人功大于过,回归朝廷也可带罪立功,父皇何必要他二人性命?”顾行澜不提偏心偏爱,他也仍是这个意见。 “带罪立功?你居然还想让一个妫族的人担任重任,你可还记得多年之前列祖列宗的惨状,你对的起他们吗?!” “儿臣只是希望妫族和苍国皇室的恩怨就此结束,两百年的恩恩怨怨,如今却是无辜的人丧命,这又何苦?”顾行澜道。 “不要因为朕对你看重,便如此纵容。”苍帝看着顾行澜,“朕可以立你为太子,也随时都可以换其他人。” 苍帝已经用太子之位来做威胁。 顾行澜很想拂袖而去,弃之不顾。 可他咬了咬牙,仍旧把此委屈吞咽到肚子里,“儿臣知错,请父皇息怒,儿臣会去祖祠叩拜各位列祖列宗。” “朕给你一次反省的机会,若再有下次,休怪朕不顾父子之情!”苍帝权衡利弊,纵使怒气冲天,也并未真把太子换了人。 顾行权正在一旁幸灾乐祸。 可听到此处,居然不换人了? 他看向顾行澜,顾行澜的眼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摆明了是告诉他,想要太子之位?绝不可能。 “父皇,单纯的派人去抓,恐怕很难把这二人抓到手,毕竟他们有功夫还会卜卦,实在太狡猾了。” 顾行权开口建言,“儿臣建议,把他二人的画像遍布苍国各地,通缉为上。” 苍帝一怔,还不等训出口。 顾行澜在一旁轻轻地道:“你是怕皇室的体面不被人踩烂踩扁?要让父皇彻底的颜面扫地,向所有人发布罪己诏么?” 顾行权一怔,就见苍帝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他。 他连忙跪地告罪,“儿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儿臣知错!” 他怎么忘了苍帝要隐瞒住妫族的事?真是一时大意,被顾行澜捡到了话柄。 苍帝心得心口疼。 仔细想想这些儿子,除了顾行澜和顾行俨,谁又能真的撑起苍国的重任? 他怎么养了这么多废物? 简直窝心至极!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朕好好静一静。” 再看下去,他真想把所有儿子都抹了脖子。 顾行澜拱手行礼,折身离去。 顾行权却很不甘心。 就让那二人逍遥法外? 他必须要去贞妃耳边吹一吹风了…… 第234章 坐山观虎斗 贞妃此时大着肚子,听身边的人回禀宫内发生的事。 她的拳头攥了紧紧,牙齿都快咬碎了,“你说什么?居然没抓到?!难怪陛下生气,的确是养了一群废物,都是做什么吃的!” “皇后那边怎么样了?” 管不了宫外,贞妃只能把目光瞄向母仪天下的宝座。 嬷嬷立即回禀道:“陛下给了她五天时间收拾东西,明天就是最后一日了。” “呵,就因为儿子跟妫族的女人跑了,她便要被发配冷宫,现在看来,皇后娘娘也真是可怜得很呢。” 贞妃自然是阴阳怪气。 “只是没想到太子居然一直偏向七王府说话,之前传闻他与七殿下不和,看来都是谣传。”嬷嬷轻声递着小话道。 贞妃十分后怕,“也幸好是云裳出了事情,否则本宫和颂远伯定要被他们算计在内。” “若想不留遗患,必须要下狠手……今天权儿就应该主动请缨去抓他二人,居然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贞妃听说后甚是遗憾,“他就不像本宫,胆子小得可怜,唉……也不知道像谁了。” “只希望肚子里的这个别像他,否则本宫这脾气真要憋屈死了。” 贞妃正说着顾行权,顾行权从外面走进来。 “那顾行俨手段狠辣凶残暴戾,一旦出招必置人于死地,谁乐意跟他硬扛谁去,儿子这点斤两还是不去送死了。” 顾行权听到了贞妃的吐槽,十分的不满。 贞妃狠狠地瞪了宫女一眼。 “怎么外人进来也不知道通传一声?都成哑巴了?” “娘娘恕罪。”宫女立即跪地。 她们哪知道今天八殿下算成外人?之前拦过八殿下通传,可是被好一通毒打呢。 顾行权翻了翻白眼,也顾不得和贞妃较真这件事。 “今天顾行澜把父皇惹怒,父皇都有意换了太子。” “谁想到关键时刻太子居然认怂了,大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顾行权十分不忿,“母妃,您说现在的情况怎么办?总不能这样一直等着吧?” 贞妃忧心的也是这件事,“等太子大婚有了宁安侯的支持,你的确没什么机会的。” “我今天不是没想过请缨去抓人,只是怕太子中途给我下绊子。” 顾行权承认自己胆小懦弱,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其实可以向你父皇提一个建议。”贞妃的脑子一动。 顾行权立即道:“什么建议?母妃您快说。” “你让太子去抓他二人不就行了?何必自己出手呢?”贞妃道。 顾行权眼前一亮,随后又蔫了下来,“他们勾搭成奸怎么办?这件事恐怕有些冒险。” 贞妃却不这么看,“你父皇疑心重,即便交给了太子,也一定会派人盯着,这个时候他心中没有信任的人。” “但凡太子有一丝一毫的包庇,你父皇都不会容下他,那时才是你的机会,否则老四和老五包括老十二,都是你的对手……” “权儿,你无论文采还是功夫都不够出类拔萃,即便太子之位空出来,也不见得会是你,你必须要机智取胜,不能和他们硬拼。” 贞妃虽然宠溺儿子,但她更加理智。 顾行权斟酌了下,“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你再拖延下去,小心被其他皇子捷足先登。”贞 妃实在不喜顾行权的优柔寡断,哪怕有顾行俨的十分之一,她也不用这么操心了。 顾行权咬了咬牙,“那就赌这一把,也看看其他兄弟们埋了什么心思。” “凡事多动动脑子,不懂就像你外祖父请教。” “他除了骂我之外,什么都不会,我还是不去自讨没趣了。” 顾行权心中猴急,离开贞妃宫中,便去把这建议奏禀给苍帝。 苍帝起先犹豫了一下,随后把顾行澜招去私谈。 顾行澜听了苍帝的吩咐,并没有拒绝,“儿臣遵旨。” “按说你大婚在即,不应该接手这么急迫的事情,不过朕思前想后,只有你出面最合适。” 苍帝给顾行澜出了一道别无选择的题。 顾行澜并不意外,“但儿臣有一个请求,不知道父皇是否能够答应。” “什么事,你说。”苍帝定睛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果然如此痛快的答应,是另有目的。 他一直以为顾行澜懦弱,也是看走眼了。 其实这个儿子心思缜密、逻辑清晰,能屈能伸,的确是一个继位之才。 可不知为何,苍帝的心情很焦躁。 为何现在就要选出继位之人? 好似他真的快驾崩离世了似的。 顾行澜看到苍帝眉头的轻皱,已经猜到他内心会怎么想。 “父皇也说了,儿臣大婚在即,的确忙不过来。所以儿臣希望颂远伯能出兵帮儿臣一把……儿臣也考虑过按察司,但按察司的人不适合做这件事,包括暗卫营,儿臣也想调一批人手。” 顾行澜的话,让苍帝一时愣住。 没想到顾行澜会让颂远伯插手? “你确定要用颂远伯?”苍帝不敢置信的又确认了一遍。 顾行澜十分肯定,“老七对战术计谋太精通,普通人很难招架得住他,而且云裳卜卦阵法精通,随意一个符咒下去,十分容易脱身。” “儿臣思前想后,只有颂远伯可以一用,而且还要以数量取胜,明暗夹击,才有可能将他们抓获。” “父皇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二人的能力出类拔萃,众人加一起也难敌其一。” 顾行澜一本正经的认真分析。 苍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回话。 “之前你还要为他二人脱罪,怎么此时又算计到骨子里?”到底玩的什么把戏?苍帝一时也恰不准。 顾行澜的眼眸垂下来,“儿臣的确认为他们可以将功赎罪,但父皇否了儿臣的谏言,儿臣便只能听从父皇的旨意了。” 他不卑不亢,也没有痛哭流涕的跪地认错,更没有谄媚反悔认为苍帝至高无上。 只是淡淡的失落,却提出了中肯的意见。 苍帝点了点头,对顾行澜的态度也好一些。 “那你就去做吧,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朕说。” “儿臣没有其他请求,就是要去探望一下皇祖母……儿臣也怕就此一别,再难相见。” 顾行澜带兵去抓人,肯定要离开京城。 而太后的身子骨说没就没,顾行澜的预估也并无不妥。 苍帝想到太后,情绪复杂得摆了摆手,“大婚之后再动身,总不能把此事晾着。” “儿臣谢父皇体恤,儿臣告退了。”顾行澜拱了拱手,便折身离去。 苍帝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太子很正常,可为何朕觉得他不正常?是朕多心了吗?” 王公公在一旁悄悄道,“太子殿下是良善之人,倘若对七殿下夫妇落井下石,陛下您才要伤心呢。” 苍帝恍然,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两次启奏建言的人是顾行权,招招皆是杀意。 苍帝暴怒了几天之后,也有平复后的理智与冷静。 毕竟苍国的万民之君,不会被情绪一直左右。 “太子自幼就跟在朕的身边,朕还是了解的。” “但有些人恐怕目的不纯,很想看一出坐山观虎斗,亦或许把朕都算计进去了,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意思了。” 第235章 发配冷宫 顾行澜得到旨意后,去探望了一次太后。 二人关起门来密聊许久。 顾行澜离开慈安宫之后,太后让常公公去请来苍帝。 “如今正是动荡之时,皇后不能动,否则后宫定会有人争宠争位,会乱作一团。外乱还没理清楚,若宫里再乱了,岂不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了?!” 太后躺卧在床上,声音沙哑。 她已经有气无力,说上两句话都开始粗喘了。 苍帝坐在一旁,连忙安抚太后道:“这些事朕心中有数,母后还是好生的养身子,不要再为朝事担忧了。” “哀家随时都可能走,管不了你太久了。但这件事你必须听哀家的,除非你想逼着顾行俨造反,否则皇后之位千万不可动摇啊!” 太后焦急,说完禁不住咳嗽半晌。 常公公立即喂了药,伺候着太后顺了顺气。 苍帝并不想听,“他已经跟那个妫族的女人跑了,朕势必要把他抓回来问罪,他有什么理由起兵造反?何况他无兵无银更无人手,想起兵也没有那个本事。”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那个本事?” 太后冷哼一声,“他八岁时被你扔去军营,一年时间便能够在军营中骑射水平名列前茅,十四岁时敢一人单挑劫匪,十五岁时就出征打仗,从无败迹……若非哀家选定了澜儿为太子,他才是最佳继位的人选。” “而且你不要忘了,皇后的父亲虽然过世,但她母族的势力遍布苍国各地,虽然没有出头鸟,却像一张蜘蛛网,盘根错节的复杂联姻,连陛下恐怕都数不清。” “你若保下皇后,父子之间还有转还的余地,你若将皇后发配冷宫,可想过朝堂臣子们是什么意见?” “毕竟他和妫族之女私奔的事不能公诸天下,你废了皇后,如何向天下交代?” 太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了好长一通唠叨:“如今云裳妫族之女的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就算真的公之于众,天下皆知,你真以为百姓们会视他为妖女吗?” 苍帝倒吸一口凉气。 当然不会。 因为云裳曾救过他们躲避灾难险情,那便是真正的神女。 “可是朕咽不下这口气,一个妖女,居然把朕耍得团团转,皇后若不处置,他们便更肆无忌惮了。” 苍帝的确很受打击。 “哀家会把皇后招到身边来侍奉,哀家故去之后,就让她在万佛楼中抄经祭奠,但皇后这个封号不能剥夺,终归澜儿也即将成婚,由太子妃掌管后宫即可。” 太后这话,让苍帝一时怔住。 “您不妨直说是为了防备贞妃……” 太后并未否认,“若非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哀家直接就把她处死了,你别看顾行权窝囊废一个,他野心大得很。” 太后看向苍帝道:“哀家知道,这些话陛下根本不愿意听,但陛下也要明白,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袒露在你的面前。” “如果当初你听哀家的话,直接处死云裳,也就没有今时今日的麻烦了。” 苍帝语塞。 想起当初为了云裳与太后翻脸,他直接跪在地上道:“朕都听母后的,母后教育的对。” “这是哀家唯独能帮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的路你要靠自己走,哀家也不能陪着你了。” 太后说完,便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苍帝静默半晌,看向了常公公。 常公公走过去细听,“陛下放心,是睡过去了……” 太后时常半睡半醒,却不是何时一睡不醒。 苍帝起了身,看着微微发出鼾声的太后突感悲凉。 他蹒跚的折身离去,吩咐王公公把太后的旨意传下去,“让皇后到这里来侍奉太后,其余的事一概不提。” “那前些天的口谕?”王公公道。 苍帝瞥他一眼,直接离去。 王公公明白了意思,连忙亲自去了永安宫。 此时的永安宫,钱嬷嬷和小安公公在收拾东西。 皇后坐在一旁用帕子时不时抹下眼角的泪。 她已经哭了好几天,眼睛险些哭瞎。 钱嬷嬷看着皇后,孤苦与无助,背影苍凉。 谁能想到七殿下和王妃突然成了通缉之人,直接远走高飞了? “您也别再哭了,事情不见得没有转机。”钱嬷嬷也只能不疼不痒的劝了。 “还能有什么转机?本宫想见陛下,陛下都不理。本宫最气的是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这样被打入冷宫?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本宫心中不依!” 钱嬷嬷已经打听到些消息。 但却不敢告诉皇后。 可此时不说,似乎也瞒不住太久…… 钱嬷嬷看向小安公公,也在询问他的意见。 小安公公犹豫不决,生怕皇后知道此事再气出个好歹。 此时门外突然有了动静儿,众人看去,是王公公来了。 小安公公连忙起身迎过去,皇后也抬头,看向外面。 眼见只有王公公一个人,她神色中难免有些失望。 “本宫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是陛下说废就废的,犯了什么错、惹了哪些人,总要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否则本宫绝对不离永安宫。” 皇后立即表明态度。 王公公连忙上前道:“皇后娘娘这是说什么呢,您是苍国堂堂的皇后,怎么就要废了您?都是之前的奴才传错了话,误会了陛下的意思,陛下知道后,马上就派奴才给娘娘赔罪了。” 王公公把这话一出,钱嬷嬷和小安公公都愣了。 之前告知他们五天内搬出永安宫,去一个偏僻荒野的宫殿,不是发配冷宫是做什么? 还能是奴才传错了话?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本宫说清楚,甭想用这话圆了情面就算了,本宫不是傻子!” 在宫中混了多少年,皇后岂能不知这是场面话。 王公公犹豫下,“太后病重,陛下近期繁忙,是希望您去慈安宫陪伴太后娘娘,替陛下照料。” “仅此而已?”皇后才不相信。 王公公抿了下唇,也知道汤色不过,“不如您借一步说话?” 看皇后这气势,显然不知道顾行俨和云裳到底做了什么事。 临来之前,王公公见过顾行澜。 顾行澜认为没必要瞒着皇后,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岂能连这件事都扛不住压力? 王公公也觉得提前说了,让皇后心里有些准备…… 皇后和王公公单独聊了一刻钟的功夫,王公公便匆匆离去,向苍帝复命了。 皇后呆呆地坐在屋子中,一直都没说话。 钱嬷嬷和小安公公跟进去,看着她,生怕出点什么事。 皇后却突然笑了,而且笑得格外疯癫与畅快。 “苍国的皇室真是愚蠢又可笑,本宫怎么喜欢了一个蠢人这么久?本宫不会自寻短见的,本宫会等着儿子回来。” “对,本宫的俨儿一定会回来的!” 第236章 你是妫族的后代吗? 没人知道王公公与皇后说了什么。 皇后自那天起,便搬去慈安宫与太后一同居住,照顾太后起居以及处理中馈之事。 直至太子大婚,洛瑾瑜嫁入东宫之后,每日晨昏定省改去慈安宫。 太后询问,皇后指点,洛瑾瑜掌管后宫中馈入手很快。 贞妃气得七窍冒烟,宫殿内的物件快砸了一个遍。 本以为皇后被罚,她能夺了中馈之职,没想到居然交给了洛瑾瑜? 这一定是太后那个老妖婆子出的主意,贞妃只恨不能马上冲去慈安宫内掐死她。 洛瑾瑜虽然被太后抬举,在后宫风生水起,但她并不开心。 因为洞房花烛夜,她与太子殿下并未有夫妻缠绵,喝过交杯酒之后,太子便带兵离开京城,去追讨顾行俨与云裳了。 洛瑾瑜不能懂。 为什么太子连洞房花烛夜都不肯赏给她? 就连她的嬷嬷和贴身的侍女都十分震惊。 显然,所有人都知道顾行澜的心中,并没有她。 洛瑾瑜的心中更恨,却又只能做低附小,听候太后与皇后的教诲。 贞妃闹了一通,被苍帝提了贵妃,可她并不满足。 只期望太后快些死,皇后快些完蛋。 但云裳并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事。 顾行俨却接到了一封信,是黄达传来的。 看着肩膀上落着的小鹰隼,云裳切了肉条给它吃。 顾行俨看过之后,随手把信件烧了。 云裳看着他问道,“是告诉你宫中发生的事?” 顾行俨点了点头,“母后到慈安宫侍奉太后,暂时无事,只是被变相的观看起来了。” “而且顾行澜已经带兵出发,来追杀咱们两个人了。” “追杀?他?” 云裳十分惊讶,她万万没想到是顾行澜。 “看来父皇也不再信任他,摆明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同行的还有颂远伯,咱们两个真的危险了。” 顾行俨嘴上如是说,一双手却不老实。 他环住云裳细嫩的腰肢,一刻都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云裳换了一套夏季的轻纱裙,本在吹着初夏的凉风,却被他火热的大手摩挲的浑身发烫。 “你还是离我远一些为好,这身子好似火炉,快把人热死。” 从他怀中抽离,云裳转身坐了桌案的椅子上。 顾行俨被嫌弃,却也并不气馁。 看云裳又拿出了青花碗,“你的药全吃完了吗?未吃完之前,不可卜卦。” 宠溺归宠溺,但涉及到身体之事,顾行俨一丝一毫都不退让。 云裳把瓶子给他看,“今天吃掉了最后一丸。” “那可是十七天的药。” “每日一丸,禁不住你晚上的折腾,我就改成了每天吃两个,所以今天吃了最后一丸。” 顾行俨:“……” 合着他成罪魁祸首了? “我已经精力充沛,恢复大半,若是旁人就算了,如今连颂远伯都出马,事情对我们不利的。” 云裳这话说得无错。 顾行俨无奈,也只能妥协。 “算一下他们何时会追上我们?”顾行俨提了一个问题。 云裳一动未动,“除非我想,否则他根本找不到。” “为什么?”顾行俨纳闷。 云裳指了指脑子,“妫族秘法,除了沐南迁之外,谁都不可能破解得了。” “若沐南迁找来呢?”顾行俨问道。 “沐南迁出现,玄知自然会到,有他在,我们就更不用担心颂远伯了。”云裳丝毫不担心。 顾行俨讪讪:这个时候,还在想那个小道士? 云裳却好奇玄知安顿的怎么样? “如果他已经有沐南迁的下落,应该会和我们联络的吧?” 顾行俨不忿。 那家伙曾在云裳的身体内下了禁制,自然随时随地能找到她。 也不知道沐南迁下咒之后,那禁制有没有破解? 有机会见到他,一定要仔细问清楚。 可现在是特殊时刻,就容他在云裳的身上存留一阵子吧。 顾行俨心中满是小九九。 云裳却不知道,继续吃着面前的点心。 跟随顾行俨逃离京城,她一路上没亏了嘴,身子也不禁丰腴了些。 外加晚上与他的运动量太大,云裳只能靠食量把消耗补回来。 点了一根香。 云裳用青花碗摇了一把铜钱儿。 手中掐诀,口中念咒。 那香似活了一般,在空中飘摇扭动。 云裳的眼睛,如一双明珠在仔细地看着它。 “顾行澜与颂远伯并未走同一个方向,而是分路来追。” “一个走了西边,一个去了南边,就是没来东向。” “……顾行澜是去找玄知了,或许这二人会联手。” “还有一件事,太后的大限之期到了,也就十天之内了。” 云裳貌似随意地说着,顾行俨拿了笔在桌子上随意乱写乱画。 “颂远伯带的是兵,顾行澜带的是暗卫营……顾行澜这家伙果然很鬼,心眼也实在太多了。” 顾行俨说着,立即给黄达去了信。 云裳一时没听懂,“心眼多?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离开京城之前,顾行权的职务空了出来,朝堂争议,是继续由我接手,还是选颂远伯出马。” “那时我和顾行澜都不希望接任的人是颂远伯,因为危险太大,如今顾行澜把差事驾在颂远伯的身上,军中自然要重新选人。” “他玩了这么一手,相当于军中重新洗牌,而且把颂远伯给洗了出去。” “颂远伯只带了骑兵队来抓你和我,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顾行俨解释的很详细。 云裳听了个瞠目结舌。 “颂远伯为何会答应?” “因为让顾行澜出兵抓我,是顾行权向父皇请奏的。” “所以顾行权相当于出了一个馊主意,倒是把他自己给害了?” 云裳和顾行俨对视片刻。 两个人突然笑起来。 “所以,我说顾行澜鬼主意多,有错吗?” 云裳摇了摇头,“没错,反杀一把,的确很爽,关键是顾行权有些太蠢了吧?” “也不知顾行权反应过来时,是会气得噎死、还是呛死、还是爆裂而死。”顾行俨与他没有一丝兄弟情义。 云裳杵着小脸,看着已经灭掉的香又突然烧起来。 那火苗诡异突爆,还带着一丝莹莹水光。 云裳脸色一变,看向四周,“什么人?出来!” 顾行俨也瞬间警惕,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二人观察四周,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缓缓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身形圆胖,长髯过胸。 他看了看云裳,又看着刚刚熄灭的香。 “姑娘,你是妫族的后代吗?” 第237章 欢迎你回家 云裳顿时吓了一大跳。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人,开口就问她是不是妫族的人?! 顾行俨也十分警惕,他的手瞬间握住了腰间的刀。 二人查看四周,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存在,就这一位老者而已。 可这一个老头儿是何时冒出来的? 顾行俨和云裳居然没有察觉到,恐怕不是个普通人。 老者走到二人面前,眼神中的审度与激动的期盼不言而喻。 他仔细看着云裳没说话。 云裳好奇的问,“您为何会知道妫族?” 老者的语气平和,指了指地上落的香灰和青花碗,“因为你卜卦的手法就是妫族的专有秘法,包括掐诀的手势、摇铜钱儿的动作,包括这卜卦所用的百花香,都与苍国的道士们不一样。” 云裳沉了一下,“您又怎么知道妫族卜卦的方法的?” 虽然老者说得全对。 但云裳无法判断这个老者是不是故意诈她。 老人冥思苦想,随后好似想起了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叫云裳,是苍国的七王妃。” “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在这里卖关子,快点说,别玄玄乎乎装神弄鬼的。”顾行俨把云裳挡在身后,把她与老人隔出一段距离。 老人没有说话。 而是从随身带的褡裢中,拿出了一个青花碗。 他的青花碗和云裳的并不相同,要大了两圈,花纹类似。 他也拿出了一根香点燃,随后掐诀念咒,占卜的方式和云裳时所用的手法一模一样。 云裳和顾行俨对视一眼,二人十分震惊。 老者看着百花香飘起的方向,缓缓的卡扣道,“原来你的身份已经被皇族识破,是在流亡逃命啊。” “!!!” 云裳突然想起,沐南迁曾说过,妫族还有很多人存世,不只是他身边三两个使唤的人。 难不成这个老者也是妫族? “您联络的族人还有多少?他们都在哪里?” 云裳的语气颇急切,她很想知道亲生父母的消息!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云裳道,“沐南迁现在何处?他还没有放弃颠覆苍国皇室的野望吗?” 他提起沐南迁十分寻常,看年纪,应该与沐南迁是旧识而且是平辈。 云裳苦涩,摇了摇头。 “他不仅没有放弃,甚至越发的歇斯底里,我记忆中的他不是这样,也不知道这两年他到底怎么了。” 师父的变化,的确让云裳震惊又害怕。 小时候,沐南迁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唉,他这又是何必。”老者的长叹中有遗憾,更有惋惜。 云裳看着老者道:“您到底是什么人?和我师父是故友?” 从面相来看,沐南迁与此人应该不是亲眷,因为容貌相似之处并不多。 老者沉默了下,“我应该是他最恨的人了。” “他最恨的不该是苍国的皇室?”顾行俨在一旁插话,他一直都未放松警惕,时刻盯着这个老头。 老者苦笑一声,“他最恨的是妫族,皇室才是其次。” “你到底是谁?别装神弄鬼,就是妫族的人也总有名有姓。”顾行俨并不客气。 云裳和煦地道:“不知道您如何称呼?” “妫族只有两大姓氏,一是沐,二是栾,我是栾家后人。”老者慢悠悠地道。 “栾伯……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不知您是否知道我的父母?”云裳最想打探的就是父母的消息。 栾伯点了点头,“当然知道。” “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死的?” 虽然沐南迁告诉她,父母死在太后手里,但云裳已经不相信他说过的任何话。 栾伯看了一眼顾行俨,“他们死在苍国皇室的手中……” 已经认出云裳,便知道她身边的人是七殿下顾行俨。 顾行俨看他的眼神不怎么友好,老者对他也一样。 虽然灭族之事已经过去百年。 可皇室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对妫族之人的追杀。 云裳无心思忖二人,心神黯然神伤,“看来师父并没有骗我。” 顾行俨终于忍不住了,“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们死在皇室之手?” “别以为三两句话就能挑拨我与娘子之间的感情,若是你和沐南迁有同样的目的,就别痴心妄想了。” 顾行俨对妫族有着天生的排斥,除了云裳之外,他并不想与妫族的任何人有交集。 栾伯并未介意,却很不屑,“证据?这些年你们皇室杀了多少妫族的人还用说?我何必为此事胡诌?” 云裳看了一眼顾行俨。 示意他不要负面过度。 “您能仔细讲一讲我父母的事吗?我很想知道妫族和他们的过往。” 云裳的眼神颇有激动。 她没想到能偶遇妫族的人。 而且眼前的老人让她并没有恐惧与警惕,甚至比沐南迁更有一丝熟悉的亲近感。 否则她也不会随意的提到父母,承认自己妫族人的身份。 栾伯点了点头,“此地不方便,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你想带我们去哪?你先说清楚。” 顾行俨并不愿相信眼前的老人,他拽住云裳,不许她轻举妄动。 栾伯拄起拐棍,让他放松一些,“妫族的人只会符咒之法,凑在一起也敌不过赫赫战功的七殿下,何况这点微末的法术轻而易举就能被神女王妃破掉,根本不值一提。” “如今的妫族不如以往,只剩一些梦想安居乐业过小日子的人。” “但这只是栾姓一族的梦想,沐家的人和我们并不一样,你们愿意来就跟来,若不愿意,就继续赶路吧。” 栾伯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 云裳牵起顾行俨的手,“我真的很想知道妫族的一切,我们就跟他过去看一看?好吗?” 她知道顾行俨不愿,只能认真地商量。 “可这老头使诈怎么办?”顾行俨仍旧担心。 “有我们英明神武,睿智聪颖的七殿下在,怎么可能落入其他人的圈套?”云裳不停地猛夸。 顾行俨:“……” 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拍马屁,听起来都很虚伪。 可是去妫族的聚集地,他仍旧不愿意。 云裳看着他,“你放心,我不会把父母的死算在你的身上。” 她明白,这是顾行俨心底的结。 妫族和苍国皇室的世仇是其次,杀她父母才是重点。 “你真的不介意?”顾行俨不确定的问一遍。 “沐南迁曾告诉过我,他们死在太后的手中,即便我想报杀父之仇,也会去找太后,只要你不拦着我便好。” 云裳把内心的话如实说出。 顾行俨讪讪,“恐怕她也坚持不到你去报仇了。” 顾行俨也知道这么说太后不孝。 但云裳已经算出来,她离世不过十日之内。 就算他们现在快马加鞭往京城赶,恐怕十天都难以到达。 想报仇这件事情,恐怕此生无望。 云裳顿时哭笑不得。 太后有这么一个不孝顺的孙子,算不算杀戮过重的报应? 她也不再废话,牵起顾行俨的手,“所以就陪我去这一趟,我保证不会久留,知道真相后就走。” 云裳如此恳切的请求,顾行俨也只能答应。 二人跟上了栾伯的速度。 栾伯带着他们走了一条小山路。 路途七拐八绕。 还在一处树丛间绕了三圈。 顾行颜走得莫名其妙。 云裳为他解释,“还记得南亲王墓穴吗?” “和那里的阵法一样?”顾行俨恍然。 那一次他们就在墓穴中绕了好几圈,若非云裳破阵,他们恐怕出不去也进不来。 云裳点了点头,“只是一个用在了地上,一个用在了地下。” 穿过一个树洞,栾伯带他们进入一个长长的黑色甬道。 甬道又走了一刻钟的功夫,眼前豁然一亮,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山林湖泊,遍地姹紫嫣红的野花。 一栋一栋的木房子盖得格外精致,仿若画中的仙境,云裳一瞬间就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 “住这里的都是妫族的人?” 栾伯点了点头,“对,都是栾姓的族人。” “那么沐姓的人还有多少?”云裳好奇的问。 栾伯的神色略有忧郁,“只有沐南迁一个人了。” “那她呢?她不是沐姓的后人?”顾行俨指着云裳问道。 云裳也看向栾伯。 栾伯的眼神很复杂,“她不是沐家的后人,她姓栾……孩子,欢迎你回家。” 第238章 上天的安排 “孩子,欢迎你回家……” 云裳听到这句话,顿时震惊原地,呆呆地缓不过神。 是她幻听了吗? 回家? 她居然姓栾? 她终于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怎么回事了?! “您、您说的、是、是真的吗?”云裳结结巴巴,已经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行俨也惊住了。 没想到路上随意遇上一个老头儿就发现云裳用的妫族秘法卜卦,随后又找到了她的亲人,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这会不会是幻境,故意糊弄你的?千万小心。” 顾行俨仍旧警惕。 虽然有半人高的孩童在玩耍,有妇孺在洗衣,但他太知道云裳心中期待什么。 而这个期待,就是最容易被下手的软肋。 栾伯也听到了他的话,“怀疑也是正常,我也没想到能遇见你们,的确有些太巧了。” 云裳看向远处的一个湖泊,她隐隐约约,脑海中似有印象。 可这个地方,她根本没有来过…… “栾伯,您还是先说一说我父母的事,我既然姓栾,为何会被沐南迁带走收为徒弟?” 云裳的迷惑之处有太多。 她记忆中的片段和沐南迁的解释根本无法串联起来。 栾伯看了看远处,有些人已经发现此地来了两个陌生人。 但他们没有靠近,只静静地看着。 栾伯没有召他们过来,而是带着云裳和顾行俨进了一栋房屋中,席地而坐。 “这件事说来话长,也容我回忆回忆……” 栾伯让一个小男孩送了花蜜水,随后便让他出去等。 小男孩好奇地看着云裳,一时有些不想走。 “去外面盯一下,不要让人来打扰,你喜欢这位姐姐,就去给他采点田野果子,晚上他们是会留在这里的。” 小男孩眼睛晶亮,连连点头,便一溜烟地跑了。 云裳看着他,“不会说话?” 栾伯很无奈,“父母没了,吓到了,从那时便不再开口了。” 云裳:“……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顾行俨没什么耐心,“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是快点说吧。” 他始终对栾伯持怀疑的态度,无论他是不是妫族。 云裳抓住顾行俨的手,示意他不必这么犀利尖锐。 栾伯沉了沉,才缓缓地讲道:“这件事还要追溯二百年前,从皇室与妫族纷争开始讲。” “想必南亲王与王妃的故事,你们已经听说过,我便不再赘述……而那一次灭族之后,栾姓的妫族人便隐居乡野,不问世事,只求平安度日;南亲王被王妃救活之后,便带着沐姓那一派系与苍国的皇室不死不休,势必要讨回个公道。” “为了报仇,他们把妫族之前的功法添加了歪门邪道的东西,还吸收了不少巫术蛊术的人,故而弄得阴森恐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栾伯说到这里,颇有些惋惜也不满。 “可你们知道,苍国多大,人口有多少,他们想报仇岂能是一朝一夕之事?南亲王死后,你师父的父亲其实已经放弃了复仇,带着沐家的人回归妫族中生活。” “我和你师父一同长大,可他整日存活在仇恨之中并不快乐。时常提起苍国的皇位应该是他的,那时我们年幼,便嘲讽他痴心妄想。” “他便起誓一定会夺回皇位给我们看……” 栾伯回忆当年,似也有些悔意,“当初嘲讽他最凶的人就是我,我还因为他研究蛊术去告了状……当时的族长斥责他的父亲,若有下次就把沐家人全部赶出去。” “自那以后,他便一句话都不再说,只专心学习妫族的秘法。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的确是个天才,所有难懂的妫族秘术在他手里随意把玩,无人能及,我们谁都比不了。” 栾伯对沐南迁的为人不认可,但对他的能力还是予以赞叹。 云裳点头道:“我小时候还不懂学习符咒之法,只觉得师父很会变魔术,无论我提到什么要求,他都能够满足。” “他的确出类拔萃,无人能及,所以他父亲故去之后,当时的族长有意提拔他,便让他教所有妫族的孩童符咒之法。” “直到你父母生下了你。” 栾伯看向云裳,眼神中的情愫很复杂。 云裳颇有疑惑,“我?生下我?”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栾伯点了点头,“那时你的父母和他关系极好,你母亲怀你时,他经常会选一些药品补汤送去。” “你出生之后,他便对你格外疼爱,直到你周岁时,妫族这片阵法之地出现了颤动,险些塌陷。” “几位长老发现,是他把南亲王妃的精血偷偷地灌入到你的体内,让你成为妫族的天选者,也是妫族未来的族长。” “你父母和他大吵一架,才得知他从你母亲怀胎之日起,就已经在设计此事。” “族内的所有人都在赶他走,他也的确离开了,而且还带走了你。” 云裳:“……所以是他先带走了我,父亲和母亲才出了事?” “你的父母从未离开过妫族之地,但为了去找你,只能去冒险。” “他们没什么经验,暴露了妫族的身份,被抓起后秘密送入京城……族中的生死牌碎,就预示着他们已死在宫中。” “那时执掌朝政的是太后,所以他说你父母死于太后之手,也并没说错。” 云裳:“……” 的确是死于太后之手,可沐南迁却没说,她先被他偷走。 顾行俨轻轻的拥着她。 这一真相,恐怕让云裳很难接受。 “如果是十八年前,应该是皇祖母,那时我年纪不大,只记得父亲大事小情都会向皇祖母请示。” “母后经常抱怨,执掌后宫中馈也要被太后苛刻问责,还挨罚抄经,我那时没少帮母后抄经凑数,反正太后也是不看的。” 云裳侧头看他。 他显然十分忧心皇后。 栾伯点了点头,“所以你和七殿下的姻缘,或许就是二百年前的重演。只期望你们的结果比那一对佳人要圆满,千万不要重演悲剧。” “我父母死后,你们就再也没找过我?” 云裳不提现在,继续追问过往的事。 栾伯面现歉意,“十分抱歉,这也是栾家对不住你的地方,你父母被处决之后,妫族没人再敢离开这里,就算离开去找,也根本摸不到沐南迁的踪迹。” “更多人认为他是个疯子,猜测你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好过。” “但天选者就是与众不同,你不但成功地活下来,还成为了七王妃,这或许就是上天的安排啊。” 第239章 二人世界的寿终正寝 云裳声音不免有几许更咽。 她没想到,父母居然是因为找她而死; 更没想到,她自幼到大一直感激的师父,居然是坑害父母的凶手?! 她不知该不该责怪栾家的人。 毕竟危险当前,很多人都会选择退缩。 可若他们肯伸手助力一把,或许结局又不一样? 但人人自危,谁又能要求旁人舍命冒险呢…… 云裳攥紧了顾行俨的手。 好在她身边有一个陪伴的爱人…… “既然我也姓栾,我要如何称呼您?”云裳看向栾伯。 倘若栾家都是亲眷,那么栾伯或许是祖父一辈的老者。 “我是你父亲的三伯父,你若还肯认栾家的亲,可唤我一声叔祖父。”栾东海笑着道。 云裳起身恭敬地鞠了一躬,“三叔祖父,多年后相认,就受我这一礼吧。” 栾东海连忙站起身,慈爱笑容满面,眼神中更透着湿润的泪光,“好,好好好,你不怪我们,还肯认这份亲,难得,难得啊!” 顾行俨一时愣住。 怎么突然就冒出个叔祖父? 而且云裳还要认亲? “你说这些,我也不是不信,但你们当初抛下云裳不管,的确很不地道,现在沐南迁把云裳出卖,我们二人还遭到追杀,你们栾家是什么态度?” 顾行俨直接戳到重点,“如果还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门亲戚不认也罢,我们拜会岳父岳母大人的陵墓之后,就立即离开。” “这……” 栾东海没想到顾行俨如此刁钻,上来就出了一道很难的题。 顾行俨的话很难听。 但确是一番大实话。 云裳自当知道他为自己好,只能看向栾东海,“殿下说的也是我想问的,今日能遇上三叔祖父,一是缘分,二来也是我卜了一卦求苍天指引,所以才遇上了您。” “不管如何,我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都会对您无比感激。” 栾东海立即点头,“也是刚刚知晓外面的情况,旁日栾家每隔一个月派两个人出去采购些种子杂物,回此地自给自足,的确对很多事情不知晓。” “你们的现任族长是谁?”顾行俨问道。 “不才,正是在下。”栾东海慈眉善目,对顾行俨这位皇子仍旧恭敬。 顾行俨立即道:“那便再好不过,人命关天,兹事体大,由您召集其他族人商议一下,想不想管、想怎么管?有结果之前,云裳不必见其他的人。” 栾家的态度不明朗。 顾行俨绝不会允许云裳去见太多的人。 云裳也明白顾行俨的意思,就算栾东海乐意,其他人呢? 突然回来这么一个人,而且还是嫁了皇室子弟的人。 她带顾行俨前来已经很是冒险。 此时谨慎为上,再好不过。 栾东海答应下来,只让云裳与顾行俨稍等。 云裳提议道:“我想去祭拜一下父母的陵墓,不知三叔祖父能否派人引路?” “我让栾春带你们去。” 栾东海把门口的小男孩叫进来,“春儿,带着你的姐姐和姐夫去墓园,记得要守规矩,不要淘气。” 栾春便是刚刚守门的小男孩,他一双大眼睛黝黑明亮,看着云裳,很想牵起她的手。 可惜小手刚刚递了过去,便被顾行俨给打开了。 “抓了什么东西,那么脏,去洗手,然后带路。” 他冷面冷语,桀骜霸气。 栾春吓得不敢说话,好似被定在原地,先迈哪只脚都在犹豫。 云裳不许他吓坏小孩,“先去把手洗干净,我们一边吃着一边走,还需要采一些野花祭祀用。” 栾春立即跑到水井边洗了干净。 云裳拿了随身带的点心塞给他。 他吃在口中惊喜万分,孩童的笑容纯真无邪,高兴得连蹦带跳,在前面帮云裳带路了。 云裳与顾行俨边走边聊。 “你真的相信这老头儿是你的亲戚?”顾行俨仍旧迟疑。 云裳点了头,“可以确定,因为此地让我有一种熟悉感的感觉,若按三叔祖父所说,我应该在此生活过一年,即便那时什么都不懂,还不会说话,但看过的东西记在脑中,是不会丢失的。” 顾行俨仔细看了四周的环境,花香鸟语,祥和安逸。 难怪当初他们不肯跟沐南迁一起去反抗苍国皇室,在这里居住的确很舒畅。 “春儿,你去过外面吗?”顾行俨突然问他。 栾春站定,摇了摇头。 “这里虽然好,却也是个笼子,难怪他刚刚吃个点心那么高兴,原来是从未吃过。”顾行俨道。 “你在担心什么?” 云裳察觉到顾行俨并不惬意,似有焦虑。 顾行俨的视线凝重,“我感到有些异样的目光,似乎并不欢迎我们到来。” “也许还不知我们的身份?”云裳猜测。 “或许吧,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你是天选者,又有南亲王妃的血脉在,你若留下,就是族长的人选。” “有选择,便有竞争,要不要趟栾家这滩浑水,你心里要盘算清楚的。”顾行俨思虑甚远。 云裳直接道:“我并没有做族长的打算。” “只怕你身不由己。”顾行俨道。 云裳突然笑得很开心,“你是怕我留在此处不走?苍国的七殿下与妫族的人居住一起,的确有些怪异呢。” 这也是顾行俨一直对栾东海不满的真正原因。 顾行俨沉了下,“我虽然不喜,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不离不弃。 云裳笑着四处打量,突然亲了他一口。 顾行俨轻咳两声,颇为满意。 他看着路边的野花,“这个颜色不错,给岳父岳母采一些,编一个花环献上吧。” 云裳点了头,喊住栾春别乱走。 三个人便在野地中采花编花,忙碌了很久。 栾春看到云裳编得花环很好看,小手搓着,跃跃欲试。 顾行俨却不许他乱动,“一个男孩子编什么花?刀枪棍棒才应该是你的玩具。” 栾春懵住,指了指顾行俨的手:那你为什么编? 顾行俨看懂他的意思,“我是怕它的刺扎了你姐姐柔嫩的手,这是护妻爱妻,你怎么能懂。” 栾春挠了挠头,还是伸手帮忙。 顾行俨瞪他,他比划着手势:爱姐姐。 顾行俨: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云裳咯咯的笑出声。 她摸摸栾春的小脑袋瓜,又给了他两块糖果吃。 栾春笑得合不拢嘴,格外开心。 顾行俨闷闷,怎么到哪儿都有人跟他抢媳妇儿? 原本幻想着浪迹天涯,这就出来第三者,二人世界的甜蜜,难道就此寿终正寝了吗? 第240章 愿赌服输 顾行俨的脑子胡乱的想着。 他陪云裳走到了岳父岳母的陵墓前。 陵墓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显然妫族常有人来打扫,并没有扔在此地就不管。 云裳把花环献上去,墓碑上有两个陌生的名字,却是她的父母:栾尚、黄云。 原来她的名字来自父亲和母亲,云裳的眼睛微有湿润,“爹,娘,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知道自己姓栾,也知道你们当年是为了找我才被抓被害。” 她牵起顾行俨的手,“我已经嫁人,还有疼爱我的相公,我过得很幸福,你们可以放心了……” 云裳在陵墓前絮絮叨叨,说着憋在心中很久的话。 此时栾东海召集族中几个重要的人商议,如何对待云裳,以及如何对待沐南迁。 “她已经嫁给了皇室的人,不能把她留在这里,一旦她有异心,我们营造这么多年的好日子就会被毁于一旦,实在太冒险了!” 说话的是栾东海的大儿子栾璟,也是下一任族长的候选人。 “但她毕竟是天选者,天选者为族长乃是历代的规矩,我们不得不遵守啊。”另外一位老者道。 “如果她一直都在妫族生活,这族长之位给她毫无异议,可现在情况不同,她不但未在妫族生活,还是沐南迁的徒弟,又被苍国的皇帝封为神女,怎么可能安心在妫族做族长?” “而且沐南迁的秘法已经添了太多诡异的东西,不单纯是妫族之法,恐怕她的手段也诡异不纯,把她留下,小心养虎为患。” 栾璟的态度很坚决。 从父亲带那二人回来,他就一直在盯着。 听说是沐南迁的徒弟,他第一反应就是快些赶走。 可父亲非但没有赶走,还要留下她们,更要传授族长之位? 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十几年前,咱们栾家已经辜负了她一次,若这次仍旧置之不理,百年之后,如何到地下向列祖列宗交代?”栾东海的态度很明确。 “而且云裳的性情极好,这些年她帮助百姓救苦救难,有口皆碑,你们也是知道的。” “父亲就打算为了她一个人,把全族都搭上?” 栾璟十分愤怒,也是第一次反驳父亲,“反正我坚决不同意,她就是个祸水引子,随时能让妫族跟随毁于一旦。” “我同意栾璟,她是沐南迁的徒弟,已经不算栾家的人。” 另一兄弟反驳,“可她与沐南迁已经闹掰了,说不准沐南迁什么时候就追回来,我们一样没有安稳日子过。” “所以要快些把她们赶走,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栾璟看向父亲道,“如若父亲抹不开情面,我去找二人说。” 栾璟说话间就已经要走。 “回来!” 栾东海一声厉喝,“我知道你不想让这个族长之位,所以才刻薄的针对她。” “但规矩就是规矩,不可违背。如果她一直没有出现,我可顺理成章的让你做下一任族长,但她已经得老祖召唤回归妫族,我这族长之位必须让出来,就这么定了。” “父亲,你有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意见?你突然带回来一个陌生人,还要让她当族长,当不当得好另说,她又能得多少人信服?” 栾璟愤愤不平,没想到父亲如此固执?! 栾东海格外的平静,“你也不用如此心急,我还没有与她商量族长的事,这族长之位她要不要还另说。” 栾东海这话更让栾璟疯了! 他朝思暮想的东西就被父亲拱手送人,还求人家必须接受? “也不知我们妫族的族长之位,什么时候这样廉价了!” “族长,这件事情的确要从长计议,不可儿戏。” 其他长老也有异议,虽然不是栾璟那么激烈,但她毕竟嫁了皇室的人,不能不在意。 “如果她留下还可以考虑,那个顾行俨必须离开。” “我附议,那个男人浑身杀气,实在太危险了,要么就一起走,留下也只能留她一个人,但族长之位不能随意的给,需要再考验一下。” …… 栾东海哀叹一声。 “想当初我那侄儿聪颖勇敢,也是妫族中的大才之子,他善良宽容,帮过你们所有的人,可你们呢?” “当初他出去找孩子,你们不帮忙,如今找到了孩子,你们还要往外推。” “若人心颜色变了,住着世外桃源又有何用?早晚都会垮掉的!” 栾东海很是失望。 他背着手起身离开,也去了陵园的方向。 此时云裳与顾行俨已经祭拜完毕,正往回走。 栾春遇见了小伙伴,把云裳送给他的糖果分享出去。 一众孩童看着普普通通的点心,格外新奇。 叽叽喳喳研究了一通,又撞着胆子,向云裳再讨要两块。 “想要糖果没那么容易,每个人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顾行俨可没云裳那么好说话。 想从他这里拿到好处,必须付出一点代价。 云裳看他又作妖,却也只能听着看着,“别出太难的,伤着他们。” 顾行俨点了点头,给小姑娘出了术数的题,很简单。 几个男孩则没那么幸运,“来和我掰手腕,算你们一起,我只用两根指头,如果你们赢了,每个人得两块点心,如果输了的话,就要帮我做苦力,敢不敢来?” 几个小家伙面面相觑。 谁都不敢上前。 “一个点心而已,不给就不给,怎么还带赌注的?” “我刚刚吃的那一块是栾春,给的不算数。” “栾春,你不是力气大吗?你去和他比一比。” “对,还是栾春去。”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看着不会说话的栾春逼着他上。 顾行俨蹲在地上,举起了两根手指,也看向栾春,“敢不敢来?” 栾春犹豫了一下,虽然胆怯,但也走了上去。 他挽起了袖子,双手狠狠的握住顾行俨的手指。 小伙伴们在一旁拼命的打气,高声怒喊着加油。 栾川吃奶的力气都快使出来,却仍旧没能扳动顾行俨,最终输了。 小伙伴们轰的一声,丧气的离开。 栾春垂头丧气,却只能站在顾行俨的身边看着他。 “你怎么和孩子玩也如此认真?”云裳实在惊讶,她没想到,顾行俨居然好意思赢? 顾行俨拍拍栾春的脑袋瓜,“我是在教他擦亮眼睛,不要总被人利用,好心不见得有好报,糖果这种东西只能引来狼子野心,换不来友情。” “现在贪图你的糖,怂恿你来受罪,将来就会为了利益怂恿你去送死。” “你小子再这么实诚下去,就会被欺负一辈子。懂了吗?!” 顾行俨的语气十分严厉。 栾春挠了挠头,咧开嘴认认真真地点头。 “行了,就给我做一天的苦力吧。”顾行俨把云裳的行囊压在他的身上。 “愿赌服输,自己做烂好人的苦果,就要自己扛,谁让你偏虚荣要面子逞能呢。” 第241章 因为我的父母也没了 顾行俨毫不客气,给了栾春一个天大的教训。 栾春背着沉重的行囊,面颊不断的滴着汗。 那包裹已经快和他一样高。 可他却并未放弃,紧紧咬牙扛着,没有让包裹拖在地上。 云裳有些心疼,“相公,他还小……”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去军营当中挑马粪了,男孩子,只要有口气就能活着……将来我们的孩子,可不能溺爱啊。” “讨厌,正在说春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云裳娇嗔地瞪他一眼。 “这怎么能是胡说八道?我可是认真的。” 顾行俨仰着头,把云裳的小手抓得紧紧,目光环绕四周。 不少人会看着他们,却没人胆敢靠近。 栾东海蹒跚的身影一出现,顾行俨轻道:“看来谈得结果不怎么样。” 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拄着的手杖都有些晃。 看到云裳在看他,栾东海的眼神愧疚难言,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您什么都不用说,我心里明白。” 云裳走过去搀扶起栾东海,“我就在这里呆三天,陪伴父母三天,然后就走。” 云裳本就没想过留在这里。 更不屑做什么妫族的天选者。 栾东海满心无奈,“舒坦日子过久了,谁都咽不下当初的糠菜了……” 栾东海对此事十分清楚。 奈何妫族的人已经彻底把这里化为领地,根本不去想被皇室发现怎么办?阵法破了怎么办? “不被逼到份上,没人会在跳崖和生死一搏中间做选择。何况逍遥度日才是我们期望的日子,谁会离开一个笼子,进一个更小的笼子,吃饱了撑的吗?可笑。” 顾行俨自然瞧不起什么妫族,说话也直截了当。 栾东海自然听了明白,“是我着相贪了心,原本栾家就对不住你,岂能厚颜盼你认祖归宗,还要接手这一个烂摊子。” “这几天叨扰了,我们也不与其他人相见,就随小栾春住在一起。”云裳看得十分平淡,对妫族也不会怨恨。 毕竟这些年,父母的陵墓他们清扫的很干净。 而且刚刚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处极小的木屋。 说木屋都有些夸大,那就是木条堆起来的一处小杂房。 栾春很兴奋的指给他们看:那就是他一直居住的地方。 云裳颇有些心疼。 打算这几天砍些木材,帮他重新搭建一个。 顾行俨嘴硬心软。 自然也是乐意帮他的。 至于吃食之类的东西,他们都行囊中已经带全,在这里呆上三天不成问题。 栾东海点了点头,“那便尊重你二人的意思,我也会吩咐下去,不让外人来打扰你们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云裳和顾行俨跟着栾春回家。 栾春很开心,笑得像个小傻瓜。 云裳帮他整理物件,顾行俨则揪着他一同去砍树。 云裳写了超度悼念的符咒,准备明日烧给父母。 二人忙忙碌碌,倒是更加引人注目,特别是帮栾春一个哑巴孤儿修剪房子,引来不少嘈杂争议。 栾璟看在眼中,只觉得是故意做戏。 “嘴上说三天就走,却主动帮那小哑巴盖房子?还不是想标榜她们是好人,希望族人抛开芥蒂,接纳他们。” “反正就三天的时间,眨眼也就过去了。”栾璟的三弟栾禄道。 “希望这他们不要闹出什么事……” 栾璟看向手下的人道:“让那几个好事儿的都离他们远一点。” 栾禄虽然不喜顾行俨,但对云裳心中是认可的。 可大哥摆明了划清界限,他也只能忍住去结交攀谈的心。 “走吧,就是帮春儿搭个房子,原本那破木棚子就应该修一修。” 栾璟冷呵,“老头子什么时候胳膊肘能向内拐,他如今对这小哑巴快比亲孙子还要亲。” “栾春一个人,的确有些可怜。”栾禄觉得老大过度极端,那不过是个孩子? “你怕是不知,那孩子生出来就是命硬,把父母都克死了,和谁在一起,谁就倒霉!”栾璟道。 “那不是正合你意?”栾禄已经没什么耐性。 栾璟冷哼一声,也没什么话。 远远地撇了云裳和顾行俨一眼,便折身离去了。 顾行俨在军中安营扎寨一等能手。 即便就他一个人,栾春算半个帮手,他也很快钉出能遮风挡雨的木屋轮廓。 “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再仔细修修,后天咱们就走。” 顾行俨倒在床上,看云裳为他涂抹着擦破的伤口。 栾春很是兴奋,还特意为顾行俨打来了一盆洗脚水。 “谁教你做这个的?”云裳神色一怔,这不该是孩子应该懂的事。 栾春看到云裳变了脸色有些害怕。 他连忙不停地摆手,还往后躲。 云裳颇有些惊,她解开栾春的衣服,就看到他身上一道又一道的疤。 “谁?是谁这么狠心打你的?” 那伤疤一看便是累积叠加,甚至恢复得极丑。 栾春胆怯,压根儿不敢说话。 他只是在不停的摇头,随后又跪地磕头。 云裳看向了顾行俨,顾行俨的神色也很凝重,“你想的事情或许是真的。” 他们就是把栾春当成狗一样…… 云裳有些气,可当着栾春一个孩子,她也没有办法说什么。 “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顾行俨抱着云裳拍拍的哄,“连栾东海都承认,他们已经过上吃喝享乐的日子,无可救药,做出这种事也不稀奇,但这一切与我们无关,祭拜过岳父岳母大人,我们就走,好吗?” “我们……”能不能带上栾春? 云裳提了两个字,就把后续的话咽了下去。 她和顾行俨是在逃命,带着栾春,反而可能是把他给害了。 “明天我教你学画符咒好不好?”云裳看着身边的栾春道。 栾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懵懂的眼神好似在问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云裳自己也无法回答。 “也许是因为我的父母也没了……” 栾春似是想起什么,抬起小手拍拍她的肩,又拍拍胸膛:有我保护你。 云裳笑了,“好,那你用心学,我等着你的保护。” 栾春咧嘴笑,漏出了一颗小虎牙…… 第242章 你闯下大祸了 翌日一大早,云裳和顾行俨起床就闻到了香喷喷的早饭。 木屋中的厨房还没搭好。 栾春在外烧火,熬了一锅浓郁的野鱼汤粥,手艺极其不错。 云裳看他等待夸奖的样子,颇有些心疼。 吃过早饭,云裳便开始教他画符咒的办法。 “时间短,你今天必须学会,符咒教你一道加速符:让你遇到危险时能跑得更快;另外给你一个方子,是治疗跌打损伤自愈用的,而且不会留疤痕。” 云裳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只是凭你现在的能力,逃跑的符最多能连续用两次,第三次你便会力竭虚亏,所以那个方子你可以长期喝,补足气力,对你身体的成长极有好处。” 栾春认真地点着头,他指了指外面,又摆了摆手:保守秘密,不会教给其他人。 云裳笑笑没说话。 其实这是她刚会走路时,沐南迁就教给她的东西。 虽说沐南迁目的不纯,但传授的东西的确很实用,总好过栾春被当成一个畜生般放养。 栾家看起来不过几百上千人,却已经有高低贵贱之分。 只可怜了栾春这个孩子…… “教一套打拳练武的功夫吧?”云裳看向了顾行俨。 顾行俨摸了摸栾春的筋骨,“花拳绣腿,也没什么大用处,何况打架是练出来的,关键要敢打。倘若不敢对人出拳,功夫练得再好一样挨揍。” 云裳:“……” 就不能给人增强一点信心? 栾春搓着小手,清澈的眼睛,有着长长乌黑的睫毛。 也不知为何,云裳就是很喜欢他。 “总要做有准备的人……就算不敢出拳,筋骨过硬也扛揍的吧?”她这期望也并不怎么高。 顾行俨拍着他的脑袋,先学画咒,学会了就教你一套拳法。 栾春兴奋地蹦起来。 立即去准备了纸笔,和云裳认真的学。 顾行俨则继续修建房屋。 甭管大屋小屋,总要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屋。 之前的那个破棚子连狗都不住……就这样的破地方,烂人,还想让他们留下? 除了栾东海和这臭小子,他看哪个都不顺眼,只想砍刀挥过去,全部杀光。 云裳自当不知顾行俨对妫族的歧视不屑。 她认认真真地教着栾春画符。 原本以为需要教很久,还担心他一天的时间学不会。 却没料到这小家伙极其有天赋,只画到第三次,符咒已经有了效果了。 “现在只能让你加速跑个十几米,等你练习久了,体能和精气神增强,威力也会越来越大。” “没想到遇上个小天才,我们栾春真的很厉害!” 被云裳夸赞,栾春恨不能把所有牙都笑得龇出来。 他发不出声音,却笑得格外开心。 “让他留下装房子,咱们去陵园,一边走一边学,正好再教你认几样药材。” 云裳把顾行俨留下,带着小栾春便去陵园。 顾行俨有些不放心,“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你留下吧……我怕他们来。”云裳道。 坏了春儿的房子倒是其次,但来看看二人带的物件,有很大可能。 顾行俨撇撇嘴,也只能暂时与云裳分开,“小心一些,别去太久。” 云裳点了点头,“放心,很快就回来。” 此地离陵园也不太远。 顾行俨答应后,她才带着栾春离开。 栾春一路上都在画符,画完一张就用一下,能让他似猎豹一样蹿出去十几米,玩的格外开心,兴奋至极。 云裳原本以为他只能扛住三次,却没想到他一直用了六次才有一些喘。 看来这栾春可挖掘的潜力有很大? 可惜她要离开,否则一定会好好的把他教出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云裳还采了几株药材拿着。 走到父母陵墓面前,她燃了昨晚画好的祭祀符。 察觉到附近有人在一直盯着自己,云裳也没有多留多说。 “再来探望您二位还不知什么时候……如今知道我并非被你们扔下不管的孩子,的确让我心底空的那一处被填满。” “我是被你们深爱过的。” “父亲,母亲,来日再见了……” 云裳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栾春像模像样的也跟着磕了三个,随后很习惯的扫了扫墓碑上的灰尘,还把香烛摆在了正位上。 云裳有些吃惊,“寻常是你来扫陵墓的?” 栾春点了点头,手指比划着拐棍,示意是栾东海嘱咐他做的。 云裳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她再一次起了带走栾春的心,可让他跟着去冒险?这念头的确太冲动了,还是等事情安稳下来,他也长大一点,但这个小徒弟她是收定了。 清扫墓地之后,云裳便带栾春快速回去,她也怕顾行俨担心。 顾行俨赤裸着上身,挥汗如雨。 三十米之外,一群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瞧,还有些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里冒着闪闪的桃心。 她们何时见过外面的男人,还是如此英俊帅气、威武的强健型男? 特别是顾行俨披了外袍,坐在木墩上汩汩灌了一大碗的清泉水。 痛快淋漓的畅饮,水滴沿着面颊落了锁骨处。滚动的喉结,性感又妖娆。 姑娘们心花怒放,小脸都不禁通红通红的。 可惜他一张酷霸冷颜,没人敢主动上前接近搭讪。 顾行俨早已习惯了被注视。 可他的眼神中只有房屋的木头,还时不时往陵园的方向看去,期待着云裳和栾春早些回来。 云裳看到他又被姑娘们围观,倒是笑了起来。 走过去为顾行俨擦了擦额头的汗,“辛苦我家相公了。” “再不来,你相公要被远处那些女人的眼睛给吃了。”顾行俨双臂紧紧环住了她的腰。 云裳挡住被她偷袭的手,“只有你吃别人的份儿,还有谁能吃了你?” 顾行俨凑其耳边道:“你……” 云裳顿时红了脸,和桃儿一样红,“真讨厌!”这个时候说这种污言秽语! 她狠狠地拧了顾行俨一把。 顾行俨禁不住轻啄她一口,也不顾有没有人看见。 二人毫无顾忌的打情骂俏,倒是气走了看热闹的姑娘们。 可未过半晌,远处响起了嘶喊吵嚷,还有一阵极其犀利的打骂声…… 一个女人气冲冲的拎着栾春找过来,“你教了他什么?看看他把我儿子打的!这小畜生就是个丧门星,谁碰谁倒霉,他是不被允许学秘法的,你如今破了戒,你闯下大祸了!” 第243章 打得爹都不敢认 “他为什么不能学?你叫他什么?” 云裳冷起了脸子,一瞬间的热情降至谷底。 周围的空气凝固冰冷,好似转眼从盛夏到了冬天,引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叫他小畜生怎么了?也不问问清楚就胡乱教,若是这里出了事,你第一个就要负责!” 女人如泼妇一般的破口大骂,耀武扬威的模样,恨不能把云裳吞了一般。 “我负责,但在此之前,你告诉我,你凭什么叫他小畜生,而且他又为什么打你儿子。”云裳平静如镜,好似撑腰的家长。 女人冷呵一声,“哟,刚认识一天就想撑腰了?他克死父母毁了家,养他的人也都死绝了,不叫他畜生叫什么?什么都不懂,就快些滚回去做你的七王妃,别在这里添乱了!” 聚集此地看热闹的越来越多。 但都在几米之外围着,没人胆敢靠近。 云裳看着栾春。 他鼻青脸肿,嘴角还流了血。 被女人这般吼,栾春早已吓坏了,他眼巴巴地看着云裳和顾行俨,根本不敢开口说话了。 顾行俨眉头蹙紧,朝着栾春招手,“过来。” 栾春马上要躲到顾行俨身边,却又被女人一把抓住,“往哪儿跑,你个小畜生,你还没说为何打子孝,再敢碰他一下,我扒了你的皮!” 女人说着话,一巴掌就抽过去。 栾春手中的符一掐,眨眼间已不见踪影。 众人再看他时,他已经躲到云裳和顾行俨身后。 所有人都惊呆了! 刚刚那是怎么了? 怎么他的速度能那么快,一下子就去了十几米之外?! 顾行俨瞠目结舌,也被惊到了。 但他不是被栾春惊到,而是被云裳。 “娘子,你教习的水平忒高了吧?”这才不过一上午,就已经能闪人逃跑了? 云裳看向女人,狠狠地一巴掌抽了回去。 “你竟然敢打我?我撕了你的嘴!”女人上前就要打架。 云裳凭空捏了一道符,一弹响指,那女人被似空气抽了二十个巴掌,站在原地脸肿脸红不停惨叫。 云裳抱着手臂站定。 直到女人被打得七荤八素,嘴角也流了血才停下。 “你儿子被你所谓的畜生打了,合着你儿子就畜生不如?” “对一个小孩子都能下狠手,你的良心恐怕不如狗,我也终于明白他身上的伤是从何处来的了!” “你竟然为了一个小哑巴打我?!”女人疯了。 她彻底疯了。 她还从未被其他女人打过,还从未受过这种委屈! 云裳不耐烦的在她喉咙处划下一道。 女人瞬间说不出话了! 栾春惶恐,可看着云裳两道符制住了女人又很兴奋。 云裳看着他问道:“到底为何打架?是不是他先欺负你的?” 栾春不说话,认真地点点头。 顾行俨在一旁“恍然”地道:“哦……原来是想抢你的东西,那活该揍他,以后谁敢打你,你就十倍的打回去,打到他娘都不认识他为止!” 栾春:“……” 我真的只是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这么多意思。 云裳却给予肯定,“放心,打死了,我也能救活,但有些人打死就打死了,因为她根本不配活。” 女人满脸惊慌。 因为她明白,云裳真的敢下手。 她瞬间想起,云裳可是沐南迁的徒弟。 她为何要惹沐家的人?! 但此时再怎么后悔也晚了。 因为她已经不能说话,想求人相救,却都无能为力。 因为这咒是云裳下的,周围的人试了几次都无效。 恐惧感顿时再度弥漫,让围观的人们下意识退后几步,甚至不敢发出声音,甚至不敢议论了!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人跑去找栾东海和栾璟。 因为这女人正是栾璟的媳妇儿。 “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栾璟早就看到这里有事,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看着自己女人两只手胡乱比划,一张脸狰狞不堪,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了。 围观的人偷偷走过去道:“大嫂骂春儿是小畜生,就被那个女人下咒封音,说不出话了!” 他说话的声音极小,生怕云裳听到给他也封上了嘴。 云裳只瞪他一眼,就吓得那人立即缩到栾璟后面了。 栾璟一脸厌恶的看向云裳,“你想干什么?你快把她的咒解开!” 栾璟试了两次,都解咒失效。 他再看云裳眼神都变了。 为何同是妫族的人,用的同样的咒,他解咒的法子却根本无效?! “你是这女人的什么人?”云裳并不知道栾璟身份。 栾璟昂首仰头道:“我是栾家的少族长,他是我的女人。” 云裳恍然,原来是栾东海的儿子,可父子间的差距怎么差距这么大? “既然你是她的男人,你就要为她口出污言伤害栾春负责,凭什么不许栾春学秘术,又为何叫他丧门星,你给我说清楚。” 她才不管是不是栾东海的儿子。 此时心情不妙,谁来也不管用。 “我们如何对待他,与你无关,你若拜祭完,就快些走。” 栾璟本就对云裳不满,此时更没什么好态度,“留你在此地三天已是仁至义尽,你莫要不知好歹,当年幸好没去找你父母,生了你这么一个嫁灭族仇人的后代,他们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现在就滚离妫族,不要再呆下去,我们栾家不欢迎你,滚,现在就滚出去!” 栾璟傲气冲天,眼神更是看向了顾行俨。 顾行俨的拳头早就痒了,若非要看云裳的态度,他恨不能将此地夷为平地。 云裳的眼神骤然冷漠,“你刚刚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让你滚,你们全都滚!”栾璟不羁的在重复。 云裳的嘴角上扬,怒意却让此地温度降了下去。 “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儿,你们不当成后代培养,反而肆意欺负;亲眷回归,你们不但不诚心接纳,还口出污言,辱我父母。” “倘若妫族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畜生不如,灭也就灭了,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云裳轻飘飘地道。 栾春眼神一惊,顿时朝云裳怒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怕不是找死!” “找死?我是怕你不死。” 云裳冷笑一声,栾璟却先以木杖刺地。 地面震动,草木如绳,瞬间就朝云裳抽去! “雕虫小技。” 云裳反手抓住草绳,轻动手指,草绳震颤,瞬间反击栾璟,把他牢牢的捆绑在地。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栾璟头顶直入脑海。 栾璟怒嚎直冲而起,已快撕碎了天。 所有人都傻了。 吓得不断的往后退。 因为此时的云裳已经不是善女神女,而似一个魔。 她周身散出的气场已经让天色都变青变紫了! “我寻根来到此地,却没料到妫族如此不堪,已经没了最基本的人性!” “你们不肯救我父母,我不计较是我大度;你们不肯容我在此多留,我不计较是我宽容。” “但敢口口声声让我滚?你们也配?!” “此地我想留就留,想走就走,我若不高兴,随时毁了这阵法之眼,让你们看看到底是谁滚得更远更快!” “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今日不让你骨碎千道痕,我就不配叫这个名字了!” “轰”的一声。 地面四分五裂,云裳用栾璟的身体将地面震出了极深的一道坑。 栾璟骨碎瘫软,已经彻底的说不出话。 栾东海匆匆跑来,一记符咒飞上天,如温润清泉,把地面合并。 “云裳,不要动怒,有什么话好好说。” 栾东海连忙把儿子保下来。 纵使栾璟还练过几日武,也扛不住云裳拿他当大锤砸。 云裳看向了栾东海,“原本不想算你们放弃我父母的这笔账,可有人给脸不要脸,我倒要好好清算了!” 第244章 黄粱梦 云裳暴怒如火,哪怕栾东海露面,她也没给丝毫的体面。 栾璟彻底被吓到。 他没想到云裳出手如此狠戾,甚至带着狂妄的凶残。 他多年养尊处优,更是少族长。 没人胆敢质疑他的想法,甚至连反驳都不会有。 可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什么叫死亡的来临,也明白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恬静美丽的女子到底有可怕。 “父亲,你快杀了她,她必须死,她要灭了咱们栾家全族!” 栾璟视线模糊,浑身骨裂剧痛。可他仍不忘朝栾东海大喊大叫,他已经彻底被吓到,更没想到他这个栾家的少族长在云裳面前连蚂蚁都不如。 栾东海哀叹一声。 没有理睬儿子。 他看向云裳和云裳身边的春儿,眼神中满是歉意,“栾璟口出狂言是他不对,我这就让他给你道歉……” “不仅是给我,而且还有春儿。”云裳看向栾东海,“他身上的伤势您没看到?你们栾家就欺负一个弱小的孩子吗?!” 栾东海怎能不知。 否则他也不必再把春儿带在身边。 “的确是我对春儿照顾不周,是我的错……”可他只有一双眼睛,哪里盯得了这么多人? 而且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他护得越紧,反而越引起嫉妒不满,对春儿就更加苛刻刁钻。 “可他本来就是不详之人,这是大长老曾经卜过的,不许他学秘法,说他是妖孽!” “你擅自教他学符咒,你就是坏了妫族的规矩,你惹大麻烦了!” 栾东海身边的人禁不住插话。 云裳看向栾东海,在等候他解释,“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不该活着的人,也更不信,这世上有人不配被学秘法。如若有的话,也是你们能力不足,驾驭不了他的天赋。” “连禁音咒都破不了的人,还被称为少族长,栾家这个姓氏也没什么体面,真是被彻底的丢尽了。” …… 围观的人默声无语。 他们的确看到云裳轻而易举就把栾璟揍成了狗。 栾璟在妫族中的威信其实蛮高。 毕竟是栾东海的大儿子,理所当然是族长的继承人。 可如今突然来了一个人,还是个女人,把他捏圆捏扁,打的爹都不想认。 威信这二字,在栾璟的世界荡然无存,他一丝一毫的体面都没有了。 栾东海看着栾璟和他说不出话的媳妇儿,“为何会闹成?不如解了禁锢咒,听他们说说?我一定会秉公评理,不徇私情。” 云裳看着栾春,他不肯开口说话,的确没办法讲事情始末。 她又一个响指,解了那女人的咒。 女人吓得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已经哭得撕心裂肺,歇斯底里了。 “哭什么哭,憋回去,你若再嚎,我就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再说话。” 顾行俨早已没了耐性,但他并没有出面,给足了云裳发挥空间。 女人瞬间哑声,只敢默默的流泪。 栾东海看她道:“为何打起来?说吧。”再不说,他都拦不住云裳要了她的命。 栾东海也很好奇。 他没想到这才一天的时间,栾春居然能让云裳出面撑腰,缘分这个东西,真的没法解释的。 女人不敢再耽搁,她看着被捆绑着的栾璟,连忙把话说了,“是……是勇哥儿想学那跑得很快的符,便抓住了春儿。” “春儿不但不肯教,还把勇哥儿给打了。” “春儿不教就不教,为什么要打人?”栾东海看着孙子的脸的确乌眼青,而且还有拳头的痕迹。 栾春看了看顾行俨:都是姐夫教的。 顾行俨:“……” 这事儿他也能背锅? 眼见众人看过来,顾行俨则一把将栾春的衣服给扯了。 疤痕历历在目,好似扭曲的虫子,在他身上一道一道陈列着。 “还用我再说,为什么教他还手吗?” 顾行俨的威严气场,让人不敢抗拒。 好似谁敢再提出一句质疑,就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做赌注。 云裳冷哼一声,“幼稚的可笑,想学我教的秘法,却还毫不客气的骂春儿,更是口出狂言辱我父母,还在赶我走?” “真是什么恶心的事情都能做得出,而且还是自诩高高在上的少族长,我真要怀疑您这位族长当得称职不称职了!” 云裳对栾东海的指责,让围观的人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此事的确是少族长夫人做的不对。 可谁能不眼馋秘法? 毕竟他们也看到栾春如猎豹般奔跑的速度,那可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栾东海无话可说,他看向儿媳,“你可知错?” “但的确大长老下令不许春儿学秘法,我说的也没错啊!”女人还在狡辩。 “我愿意教,春儿愿意学,这就合情合理,没有人能阻止。” 云裳看向了所有人,“我不管什么大长老还是什么人,栾春是我看中的孩子,今日我就收他为徒。” “谁敢欺负我的徒弟就试试,但凡再有人敢辱他、骂他、欺辱他,就想想这道坑够不够埋你的棺材。” 云裳抬手一道符,就把栾东海刚刚填好的坑给毁了。 “无论我在不在,这道裂缝都会在。” “我容人谦让,不是被欺辱的,何况我教的秘法,你们居然找春儿学?当那是小孩子关起门来过家家吗?简直愚蠢又可笑。” “可栾家有这么多孩子,你为何偏偏选中小哑……春儿教?你不能厚此薄彼,不管其他孩子啊!” 仍有人贪得无厌,想把孩子塞给云裳学点什么。 云裳摸着栾春的头,“别想拿道德绑架我,我父母的墓地是春儿在精心打扫,你们如若也去磕过头,我也会教。” “有吗?” “倘若有,就站出来,我一定予以厚报。” 众人鸦雀无声,互相的看了看。 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 因为他们早把那两个人给忘记了。 栾东海又是一声长叹。 原本觉得妫族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不长久。 却没料到云裳到此处才两天的时间,给了点糖果,露了一点手艺,就已经把族内人的贪心彻底的揭开了遮羞布。 这体面真是丢得一干二净,彻底的荡然无存。 “栾璟口出狂言,就在此暴晒受戒一天,明日请云裳姑娘为你解咒。” “其他人如若还要体面,就尽快散去,别在此地停留丢人现眼。” “春儿有今天的福报,是他自行积的德行,什么都不做就想天上掉馅饼?这黄粱梦就别做了,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第245章 一直都在京城 老族长下了令,也没人再敢停留。 倒不是栾东海多有威严,而是他们不敢再惹云裳。 栾东海留下几个年轻的壮丁,帮着春儿修建房屋。 栾东海则带着云裳、顾行俨和栾春回到他的院子小坐。 “都引人嫉妒了,这学的是什么秘法?给爷爷展示一下瞧瞧?” 栾东海对春儿是真心的疼爱。 可他一人之力太卑微,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栾春看向云裳,云裳点了头。 他走到小院中央,认真的画了一个符,抬手轻挥符咒燃,一瞬之间,他蹿出去二十多米,随后又蹦蹦哒哒的跑回来。 栾东海震惊了几秒,随后连连感叹,“果然厉害,是真的厉害。”怪不得刚刚族人贪婪的眼神都绿了。 这么神奇的秘法谁能不想学? “并不是这符咒之法很厉害,而是春儿的悟性好,他的确是个天赋极强的孩子。” 云裳看向栾东海,“为什么你们的长老不许春儿学习?这是暴殄天物,不教他,难道教另外一群废物?” “就是因为他天赋太好,而且生下之后,家人接连去世,他又闭口不严……大长老怕又出现第二个沐南迁,所以才下了这样的禁令。” 栾东海并不否认栾家内部无能,“今天你的话一针见血,是栾家没有人能教得了他,所以才会恐惧。” 毕竟多年前的阴影,始终留在老一辈人的心中无法挥散而去。 “还算妫族有一个明白人。”顾行俨阴阳怪气。 栾东海讪讪无语,“闭门自封,总不会长久,所以我才起心,想把妫族交给云裳,没想到引起了这么大排斥,还让他们如此针对你……” “我老了,做不得这些人的主。自此我也不再勉强,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云裳:…… 也不商量一声,就给她拉了这么大的仇恨? 难怪刚刚栾璟看她,都是生死之仇了。 “多谢叔伯父抬举,可惜我对族长一职毫无兴趣,但我今天说收春儿为徒,不是虚言,而是真心实意。” 云裳向来不说玩笑,她的确很喜欢栾春这个孩子。 栾东海眼神有些激动,“你真的肯收下春儿?” “是。” 云裳看向栾春,“我也要先问一问春儿的意思,肯不肯做我的徒弟?” 春儿眼神发呆,似乎这一个幸福来的太突然。 “傻孩子,愣着干什么?倒是给个态度啊!” 栾东海催促一声,栾春才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 栾东海立即让春儿跪下,“快叫师父,给师父磕头!” 春儿抿了抿嘴,尝试着想出声,却根本发不出来,只能不停磕着头。 云裳把他扶起来,看着额头的青肿,帮他擦了擦,“小傻瓜,我会找人治好你的病,一定能够让你说话。” “你们准备带春儿一起离开?” 栾东海也知道留不住云裳,何况已经闹到这个地步,恐怕他们很快就会走了。 云裳犹豫了下,“我原本想安顿好之后,再来接春儿的。”现在看来,只要她一走,春儿就得被生吞活剥了。 顾行俨则把春儿拽到面前,“跟我们走,很可能会遇上危险丢了命,不跟我们走,你留下可能继续被欺负,我们也不知何时能来接你,你怎么选?” 他给春儿出了一道难题,也想看一看这个孩子的心性。 春儿根本没犹豫,立即上前保住云裳的胳膊,显然已经选了要跟她走。 顾行俨翻了个大白眼,顿时给春儿起了外号:拖油瓶。 二人世界彻底的没了…… “走了好,离开这井底,将来也能有出息。” 栾东海满眼不舍,可他也知道,根本做不得云裳的主。 只想着再给春儿拿点什么护身的东西,在屋中翻翻找找。 众人正说话的功夫,栾禄匆匆的跑了进来。 “父亲,出事了。” “怎么?你大哥又想闹事?”栾东海第一反应是栾璟。 这个大儿子实在让他头疼无比。 怎么就如此冥顽不灵。 栾禄摇了摇头,“不是,是有人在强行破阵,所以得请你去看一下。” 他说这话时,看到并不是栾东海,而是顾行俨。 毕竟他是皇室的人。 最有可能出卖妫族的人就是他。 虽然只是一个眼神,顾行俨也能明白栾禄什么意思。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若想毁了你们妫族,根本不必找外援,一个人就行。” 顾行俨满是不屑的把长刀立在地上。 栾禄倒嘶一声,根本不敢怀疑他的话。 可不是他的话,又能是谁? “难道是有人跟上我们了?”云裳也很诧异。 若被跟上,也不至于今天才想办法破阵? 而且那一个迷魂阵很少有人能找到关键,除非是沐南迁亲自前来。 “我和你们一起去看。”云裳起身,还不忘带着栾春一起。 顾行俨扛着长刀,让栾春拽着他的衣襟飘带,“虽然她是你的师父,但寻常你只能跟着我。” 拖油瓶就算了,但若敢缠着云裳,他就死定了。 栾春不懂,只乖乖的牵着。 云裳受不得这家伙的醋意,怎么跟个孩子也要争?还能不能有点七殿下的体面了。 几人也没再多说,直接一起去了甬道山洞之处。 此时洞口聚集了很多人,看到栾东海的身后是云裳与顾行俨,他们自动自觉的让开,下意识便离云裳远远。 云裳很高兴被众人畏惧。 她并不喜欢虚伪的寒暄,也省得废再多的话。 她走到洞口,听着一震一震的声响…… “我出去看看。” “你留下,我去。” 顾行俨把云裳拽回来,不可能允许她去冒险。 “可是这迷阵你出去了,很有可能回不来。” 云裳虽然无奈,却也只能实话实说。 “那我们一起去?”顾行俨也没硬逞强。 “还是我随七殿下去一趟吧。”栾禄主动请缨。 栾东海也只能答应,“千万要小心,遇到危险你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其实机关重重,以防外人无意间闯入。 栾禄点了头,看向顾行俨,“请吧。” 顾行俨干脆果断,直接提刀进了甬道内。 栾春紧紧抓住了云裳的衣襟,生怕她也离去,把他撇在此处不理不睬。 云裳牵着他的小手,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等。 只是她刚刚转身,就听见甬道内一阵剧烈声响。 栾东海大惊,“触动了机关,看来有人强行闯关!” 云裳只惊了一秒,下意识便闯了进去。 只是她很快又退了回来。 因为顾行俨已经带着栾禄和另外一个人出现。 “怎么是你?!” 云裳看到来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玄知目光扫过眼前密密麻麻的人,最终将视线定在云裳的身上。 “这就是妫族?”他的眼神颇有不屑。 云裳轻应一声,“事情很急?”否则玄知不会强行来找,更是直接闯阵。 玄知点了点头,根本不顾有多少双耳朵竖着听,直截了当地道:“我发现了沐南迁的踪迹,只能先来找你。” “你找到了?他现在何处?!”云裳没想到玄知的动作这么快?! 玄知嘴角抽搐了下,“他一直都在京城,没有离开过半步。” 第246章 铤而走险 京城。 八王府。 顾行权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但凡是能看到的物件,已经没有一件事完整的。 “没想到,本王真的没想到,居然又被顾行澜给耍了!” “他建议与外祖父一同去抓顾行俨和那个臭娘们儿,如今父皇重新选了新任主帅执掌军权,彻底把外祖父的军权给架空了!” “没想到顾行澜居然这么阴险,实在欺人太甚了!” 今日一早的朝堂上,苍帝选用方锡金为军中新任主帅。 这个人乃是太后的亲信,那就是顾行澜的人,所以绕了个弯子,这军权不过是从颂远伯手中过了一下,就被顾行澜给抓在手里了! “本王就不该冒这个险随意建言,母妃这次真是把本王给坑惨了!” 建议顾行澜去抓顾行俨,是贞贵妃出的主意,此时看来,这个主意实在是有些馊。 顾行权的幕僚陈善在一旁道:“殿下还是低估了太子殿下与顾行俨二人的关系。” “而且太子殿下也是在忌惮您的成长,毕竟伯爷的能力太强大,他不得不出手了。” 顾行权讪讪。 听起来更是不爽。 因为顾行澜忌惮的是颂远伯,而不是他这个弟弟。 “如今再想把军权拿回来,恐怕已经很不容易了。” “关键还是要抓到顾行俨,帮陛下解决心头之恨。”陈善道。 顾行权冷呵一声,“你说的倒是轻巧,本王如若想的到就去做了,还用和你在此处磨嘴皮子吗?!” 陈善翕动下唇,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其实贞贵妃的主意也没错,主要是这位殿下无法稳固后续的铺陈,无能者才会好无理由的怪罪其他人。 思忖了下,陈善才敢壮了胆子道:“其实眼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看殿下您敢不敢尝试。” “什么办法?别废话,快说!”顾行权已经没有了耐心。 陈善凑他近了些,在其耳边提了一个人的名字,“您恐怕忘了一个人,沐南迁。” 顾行权听了这个名字险些蹦起来,“你想害死本王?他可是妫族的人!” 经历云裳一事,沐南迁的身份也已经暴露了。 顾行澜因为他妫族的身份,还被苍帝严审了一整夜。 倘若他不是太子,又有太后护着,苍帝早就一怒之下把他也办了。 陈善连忙拍着顾行权的肩膀,“您可还记得,太子殿下以什么理由说动陛下答应颂远伯出手?” “因为顾行俨的战术思维太强,云裳又会秘法,随随便便就躲开了暗卫和士兵的追捕。” 顾行权回答的漫不经心,毕竟他不愿承认自己无能。 陈善立即点头,“所以能找到云裳下落的人只有沐南迁,殿下您可别忘了,他是云裳的师父,师父自当会技高一筹。” 顾行权有些犹豫了。 可他蹙紧的眉头,仍旧透露着内心胆怯。 那是妫族的人,还曾是顾行澜的幕僚。如若用这个人做事,一旦暴露的话,他还不得被苍帝给生吞活剥了? “不行,还是不行,本王不能冒这个险。” 顾行权斟酌下,还是拒绝了。 上一次冒险已经吃亏,如今用沐南迁,他真是自寻死路而去了。 陈善不禁添了一把火,“据我所知,四皇子已经开始搜寻他的下落,很想雪中送炭,把他拉入麾下阵营。” 顾行权顿时瞪了眼,“四哥?他向来不争不抢,怎么也开始动这种心思?” “殿下……您要想想皇族中哪有省油的灯,说不争抢是无实力压阵,倘若心中有底,谁又不想趁机搏一把呢?” 顾行权沉默了。 因为陈善说的没有错。 当初贞贵妃没有身孕时,她们只求能在皇室内苟活平安,被苍帝重视一下。 自从贞贵妃有了身孕得到圣宠,连他都敢觊觎太子之位,甚至和顾行俨针锋相对了…… 顾行权思考了许久,“你能联络到他?” 陈善并未直接说,“我可以替殿下去说合一番。” “他只能帮本王查到那二人的下落?能不能帮本王做其他的事?”顾行权继续问。 陈善着实无奈。 查到下落已经是最大的期待,这位八殿下还想要什么? “若能得知二人下落,殿下您请颂远伯直接去抓,这功劳自然回到了您身上,颂远伯或许还能再把军权拿回来……” 顾行权终究没能抵挡权力的诱惑,“只要他能帮本王抓到顾行俨和云裳,本王可以保住他不命丧黄泉。” 陈善已经知道了顾行权的底线,答应之后立即去联络沐南迁。 沐南迁早已算到了顾行权。 他给了陈善一个地址,“他们就在这里,你让八殿下派人去抓吧。” “就这么一个地址?”陈善也有些不满。 当初他被沐南迁找上,沐南迁威逼利诱,夸口会给八殿下一份天大的功劳,结果却只有一个地址? “这不仅是云裳的所在地,更是妫族其他人居住的地方。” 沐南迁桀桀的笑声格外阴森恐怖,“不仅抓到顾行俨和云裳,还能将剩余的妫族一窝端,你觉得这个功劳大不大呢?” “!!!” 陈善手中的杯子直接落地。 他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您确定?确定妫族的其他人就在这里?” “当然……只是能不能抓到他们,就要看你们运气和本事了。”沐南迁的眼中布满嘲讽。 陈善蹙眉,“有话请直说清楚,不要含糊其辞。” “因为妫族聚集之地布满了层层阵法与机关,不是轻而易举能破解的。”沐南迁也把实话说了。 陈善追问的更细节,“这个难,到底有多难?” 他总要做到心中有数。 否则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沐南迁停顿了几秒,“能破此阵的人一共有两个人。” “什么人?”陈善不禁追问道。 “一个是我。”沐南迁并非吹嘘,而是真有实力。 “另外一个人呢?”陈善竖着耳朵听,他只希望能够找到这个人。 沐南迁十分自豪,“另外一个当然是我的徒弟,云裳。” 陈善:“……” 就不能少说点废话?这两个人不仅请不动,更是没有办法请啊。 “如若真的找到,不知沐先师能否出马,亲自出手把他们抓了?”陈善希望优中更优,他需要一个最佳的方案。 沐南迁却摇了摇头,“我不会去,你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沐先师还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我可以帮您向八殿下传话。” “我的心愿就是希望他们二人能倒霉。” “所以您帮八殿下出手,不是天作之合?” “我并不介意出手,是你们殿下不配。” 沐南迁说罢此话,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其实他已经在变相的送客了。 陈善没有办法。 在沐南迁的面前,他再有胆量也不敢吹嘘他的主子英明神武、盖世无双……只能从沐南迁这里离开,快速的返回八王府。 第247章 凶手必须找出来 顾行权二话不说,立即把这个位置发了八百里加急文书,告诉给颂远伯。 颂远伯接到顾行权的信件却半信半疑。 毕竟顾行权不是什么靠谱的人。 更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这个东西。 “装神弄鬼!” 颂远伯只给了寥寥的四个字的评价。 他的副将王坤看到,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当初属下在此地任职,曾听说这个地方出现过不知身份的人,来无影、去无踪。” “就没调查出结果?”颂远伯问。 王坤摇了摇头,“当初只在府衙有过记载,也因没出什么大事,便不了了之了,也没人过问。” 颂远伯斟酌了下,“那就过去看看。”颂远伯察觉此事或许不一般。 “不如我带一队人马先行?您可按兵不动。”王坤请示着。 颂远伯摇了摇头,“妫族诡计多端,而且还有那鬼神秘法,你单独带人离开,很容易被擒获……何况还有顾行俨,十个你也杀不过他一个。” 颂远伯对顾行俨的认可,让王坤握刀的关节都泛了白。 技不如人,他无话可说。 可偏偏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跟个妫族的女人跑了,简直就是荒唐。 颂远伯下令朝妫族的位置进军开拔。 而此时玄知正在妫族中,与云裳和栾东海等人说起沐南迁的事。 栾禄和几位妫族的长老也被允许凑过来听。 只是他们看到玄知和顾行俨,仍旧觉得是做梦。 一位是皇子,一位是清虚观的观主。 无论哪一个都是妫族的仇敌,恨不能灭妫族满门。 可现在,就是现在,这二人一个成了云裳的丈夫,另外一个不仅救过云裳,而且还和她夫妇关系极好。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与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就好似一直认为太阳是方的,某天突然告诉他们太阳是圆的。 已经彻底颠覆以往的认知了。 云裳没功夫给外人答疑解惑,她在听玄知寻找沐南迁的过程。 “我回清虚观之后,以观主名义发布召集令,联络所有道观与寺庙一同寻找沐南迁。” “原本杳无音讯,好似失踪了一般,但我却在京中发现了一个人,他的容貌与沐南迁完全不同,可气质极其相同。” “我便想到你曾说过的阴阳咒……只是我未惊动他,便先来寻你了。” “呃……可是找我也不必硬闯妫族的大阵吧?”云裳面容复杂。 那阵法已经被他毁了一半。 若顾行俨再晚去一会儿,妫族的阵法彻底坍塌,谁都甭想再躲了。 玄知挑眉,“我察觉到你的情绪狂躁不稳,以为你遇上了危险。” 玄知也看到了远处那一道深邃的地裂,“现在不用问,也知道你到底干了什么了。” 云裳挠头,原来都是因为她? 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她也只能快速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沐南迁不离开京城,恐怕还在寻找机会,可他在京城又能做什么?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她没想到,师父居然如此疯狂又大胆。 顾行俨在一旁道:“他恐怕会寻找其他皇子合作。” 云裳一震,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你觉得他会去联络哪一个?” “还用问?自然是老八。”顾行俨十分笃定地道。 “可宫内的人不是对妫族恨之入骨,见到就杀之而后快?”栾东海听了许久,他发现知晓的信息太少,还在被旧观念所束缚。 顾行俨冷嘲道:“那些人为了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亲爹都能杀,还在意与妫族合作吗?大不了用完之后把他灭口就是了。”他出身皇族,却并不袒护皇族。 栾东海:“……” 果然是他单纯了。 云裳看着玄知,“你现在是如何打算的?” “还是要尽力抓捕沐南迁,这个人如若不除,百姓难安,世道难平,妫族人也很难被世间接纳。” 玄知最后这句,是看着栾东海等人说的。 他本不愿伤及无辜性命。 如今看到这一群老弱病残……就更不用再多寻思了。 栾东海有些激动,“妫族的人囚禁在这一片天地内太久了,被允许离开,恐怕都不知如何生活。” “那都是以后的事,没必要现在做什么计划。”玄知也不打算久留,认真的道,“如果沐南迁与八殿下联手,他能否捕捉到你的位置?” “不排除这个可能,他对我实在太了解。” 云裳看向了栾东海,“他知晓妫族的位置,更知道如何破阵,依我所见,此地已经不再安全,叔祖父恐怕也要带着妫族中人再做打算了。” 栾东海嘴唇一动,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旁的长老开口道:“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过此地,只是每个月派两个人出去买些此地没有的稀缺物品,也不会走远,根本不知沐南迁都做了什么……” “不如你们详细说说?让我们也大致的了解京中的情况?” “云裳姑娘嫁给七殿下为王妃,还是族长亲自出去时得到的消息,否则我们一无所知的。” “对对对,就算我们要离开,也总要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走吧?” 长老们七嘴八舌,也提出了质疑。 云裳明白他们的心思。 毕竟多年没离开过,此时突然说此地有危险,他们哪里肯信? 云裳斟酌了下,把事情简略的说了大概,包括苍帝的态度以及沐南迁的野望,包括京城如今的现状。 年轻的妫族人听起来好似八卦故事。 只有栾东海和另外两位长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以及他们面临的情况有多糟糕。 “妫族如今一共上千人,想要搬离此处实在太难了。” “而且上千人的迁徙想不动声色,几乎很难做到。” “但沐南迁若真的出卖我们,栾家人恐怕一个都跑不了。” …… 沉默。 又是沉默。 就连刚被解禁的栾璟包裹着厚重的绷带,也躲在人群之中来偷听。 “搬走的确不太可能,只能加固阵法,让外人很难靠近。” 云裳看向玄知,“就不知你肯不肯赐我们一个清虚观的大阵?双重保障,倒是能护住此地。” 沐南迁对妫族阵法了如指掌,但对正派道家的符阵并不熟悉。 玄知并未否定,而是看向了栾东海和其他人,“我可以帮忙,前提是他们是否答应。” 若玄知出手,栾家这上千人也等同于被囚了玄知的笼子里。 就像自动进了如来佛的手掌心,想跑恐怕都跑不掉。 云裳自然也已经想到,便看向了栾东海,“不如叔祖父和诸位长老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原本就是仇敌,如今又第一次相见。 想让他们马上答应恐怕很难的。 栾东海立即道:“好好好,会尽快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第248章 等你 云裳与顾行俨和玄知暂且离开。 玄知也听云裳说起找到了父母陵墓的事。 玄知有心去祭拜一下,云裳几人便往陵园的方向走。 看到揪着顾行俨衣襟的栾春,玄知有些好奇。 云裳摸摸他的小脑袋,“一个小天才,我的徒弟。” 玄知看着栾春,栾春很懂事的上前行礼。 “嗓子毁了,应该是被毒哑的。”玄知直接看出了问题。 云裳惊诧,“毒?你确定是毒?”栾东海可说过,栾春是被吓到才不说话。 玄知十分肯定,“具体情况需要稍后仔细检查,但我能确定是毒。”这就已经足够了。 云裳看着栾春,更是心疼这个小家伙。 “快谢谢玄知观主,能够让你恢复说话的人恐怕只有他了。” 倘若是毒,云裳的确不如玄知更精通。 栾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玄知:“……” 原本担心一个大的,这又来一个小的。 他上辈子做了什么恶事,这辈子遇上她? 云裳很开心,栾春也咧嘴龇牙笑着在前面跑。 四个人去云裳父母陵墓处祭拜,栾东海再一次带着妫族的人商议,要不要参与到歼灭沐南迁的事情中。 因为这次不同上一次。 已经涉及到他们的安危了…… 事情商议了一整天也没有结果。 无论举族搬迁、还是让玄知加码阵法,亦或者对付沐南迁,都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直至夜幕降临,栾东海才又找上云裳。 众人商议的结果,并未让云裳出乎意料。 他们还是选择请玄知巩固阵法,也希望云裳能帮忙把击垮的部分弥补上。 “……不是我故意推脱,不肯出手,而是年纪已大,怕驾驭不了。” 栾东海不得不坦白他前些年出去时,险些被抓,“那次还惊动了府衙,幸亏我自损五成的功力逃了,否则也是一具白骨,还把此处秘境也暴露了。” “那也不必让云裳出马吧?不是还有那么多自以为是的长老?”顾行俨不希望云裳为他们损耗一根头发丝。 因为这群人根本不值得。 “七殿下何必拆台,那些人连云裳姑娘一个手指都不如。” 谁又愿意承认族人无能?栾东海也没有办法。 云裳沉了一下,答应了这个请求,“但我有一个条件,必须查出谁给春儿下了毒,而且我出手之后,从此与妫族两不相欠,春儿也再与你们无关。” “毒?” 栾东海惊了,他以为自己听错。 “对,就是毒。” 云裳的态度很明确,“什么时候把这个人带到我面前,我和玄知观主什么时候修补大阵。” 否则想让她出手是不可能的了。 栾东海看着栾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这件事也让他十分惊诧。 “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也是给春儿一个答复,但时间恐怕会很久,不知你们能不能多等几天?” 云裳轻轻地道:“三天,三天之后,无论您能否查清,我们都会离开此地。” 栾东海立即点头,“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歹人,你们且等着吧。” 栾东海并未再多寒暄,而是速速离去。 玄知看着云裳,眼神中颇多复杂。 “为何这样的看着我?”云裳没懂他的眼神。 玄知突然道:“只觉得此处与你更契合。” “毕竟生在此处……”云裳难得的感慨道:“奈何他们不容我,只求自保平安。” “这由不得他们做主,而是天赐。”玄知平静的道。 “我也并没有留在此地的心,原本还打算浪迹天涯,现在看来,恐怕很难实现了。” 云裳颇有惋惜,看向顾行俨。 顾行俨在写写画画,冥思苦想。 地上是连绵起伏的图案,还摆了大大小小的石块,云裳看了半天,更似沙盘推演。 “你在算顾行权多久能够赶到此处抓我们?”云裳不懂战术,却懂人心。 顾行俨点了点头,“如果他从京中来恐怕需要半个月,所以我猜他会去信给颂远伯,颂远伯最快赶到这里,大概需要四天左右的时间。” “你又如何确定颂远伯现在何处?”玄知好奇,虚心询问。 顾行俨也没有隐瞒,“太子已经把他的行进路线传给了我,我依照颂远伯历来的行动习惯进行分析。”顾行俨解释道。 “他一共有三条路可以选择,而这三条路会出现十六种突发情况,在这十六种的可能性之中,他赶到此地最短的时间是四天,所以我们必须在四天之内离开。” 云裳恍然,原来如此。 “看来我刚才说了三天恰到好处,第三天的清晨我们就走,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那就看这位老族长的话语权有多重,我都盼着他们吵崩吵翻,马上把我们赶走。”顾行俨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对颂远伯的能力高度承认,其实三天再走是有些冒险的。 云裳:“……” 要这么直接说漏内心的小阴暗吗? 只是针对那群人自私自利的人品,她也没什么反驳的底气。 玄知得知还需要在此停留三天,便把春儿带走去检查喉咙的伤。 云裳去看今晚暂住的房屋是否收拾妥当。 几个人各司其职,开始忙碌了。 栾东海却没有查出是谁给栾春下了毒,但每个月出门采购的日子又到了。 这一次栾璟主动请缨,“我和栾禄同去,也打探一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能单听那小道士胡编乱造。” 但凡与云裳交好的人,栾璟都报有十分的敌意。 万一骗他们入坑呢? 这也是没准的事。 “可你的伤还没养好,就由我一个人出去吧?”栾禄比较担心。 栾璟冷哼一声:“家都快被人占了,还有什么养伤的资格?何况这点伤也不算什么。” “就让栾璟去吧,他刚才说的没有错,不能对他们的话一味轻信,总要打探一番做到心中有底。”其他长老也认同了栾璟的看法。 栾东海沉了沉,“你们万事小心,即便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也要安全的回来。” 他更在意两个儿子的安危,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冒任何风险。 “父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哥的。”栾禄承诺道。 栾璟挑眉,满脸不悦,“我又不是废物,还用你来照顾?你是嘲讽我一无是处,不配做少族长吗?” 栾璟自从成为云裳的手下败将之后,如闷头的耗子,腰板始终直不起来,只觉得所有人对他都没了从前的恭敬。 栾禄无语,他是真的很担心? 可栾璟不识好人心,转身回去收拾了下。 二人约定一个时辰后出发,明天太阳落山之前赶回来。 只是离开了妫族的地盘后,栾璟便让栾禄单独去买东西,“……我们分头行动,我打探到消息之后就去县城的客栈等你。” 第249章 最后的期望 “现在的情况很危急,我们还是不要分开吧?” 栾禄没想到离开家族之后,大哥突然变卦? 栾璟十分不屑地道,“哪有什么危机?不过是那死丫头和别人共同串谋的鬼话罢了。” “不能全信,也不能掉以轻心。”栾禄没想到大哥如此固执。 栾璟却根本不听他的劝,“你莫像父亲一样执迷不悟,我是绝对不会同意那个道士参与加固幻境阵法的。” “那个女人自从成为沐南迁的徒弟之后,就已经不是咱们栾家的人。” “听信一个女人的话,我栾璟四十余载的日子也就白活一回了!” 栾璟说完就走,根本不给栾禄继续纠缠的机会。 栾禄很无奈。 却也只能匆匆去买东西,争取早些回来。 只是栾禄在县城等了两天,都没有栾璟的影子。 他不敢一个人回妫族,只能悄悄地四处打听,寻找栾璟的下落。 却不知茶楼处有两个府衙的人盯上了他。 对比了昨天得到的画像,衙役们对视一眼,立即跟上栾禄。 栾禄察觉不妙,只想马上离开,回到妫族通风报信。 却不知一股迷香吹进,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待栾禄再次醒来之时,已经在县衙的大牢之中了。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这到底怎么回事?” 栾禄发现他已经被铁链子捆在木桩上。 他全身散软无力,根本不可能再动,好似已经被下了药,虚软得似根已经下了锅的软面条。 栾璟赤裸着上身,身上道道血痕。 他的头垂着,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血。 无论栾禄怎么喊他,他都已经没了反应。 栾禄心底一惊,难不成他们被人识破了吗? 似是听到了牢狱内的说话声。 很快就有衙役们走到了牢门口。 “你是他的什么人?” 衙役头子问着栾禄,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打量。 栾禄怔住,一时不知如何。 因为他并不知道栾璟是怎么交待的,只能闭口不言,只装作哑巴。 “不说?有趣!” 衙役头子直接拿了红烙铁,“他没扛住,把你供出来了,你若想死个痛快,还不如快些的交待清楚。”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栾禄并不傻,更不信衙役们故意糊弄他的欺诈。 “不知道?那就让你知道一下……” 三个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印在栾禄的胸口,一股烧焦烤油的皮肉味道冲天而起。 栾禄的牙都咬碎了,也没有发出一声叫嚷。 “居然连喊都不喊,还算是个爷们儿。”衙役头子看向他,“其实你没必要硬扛,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二人的身份。” “我们是外地来的小商人,只想进货回乡卖。” 栾禄故意喊得很大声,希望栾璟也能听到。 栾璟却一动不动,似死了一般。 衙役头子自当看出栾禄什么意思,“其实你没必要再逞强,若不是他说出了你的下落,我们又如何知道你在客栈?” “妫族人,呵,没想到老子的管辖内居然还活着妫族人。” 衙役头子直接点破了他们的身份,“我听说妫族人都钢筋铁骨,无所不能。” “今天就试一试,你们到底能不能扛得住十八般恶毒酷刑。” “拿人练手的确有些残忍,可拿你们这群不是人的妫族人练手,或许还很有意思呢。” …… 牢狱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嚷声。 纵使栾禄骨头硬气,也根本扛不住衙役们把玩的酷刑,此时此刻,能求死个痛快都是奢望。 衙役们终于打累了,也玩累了。 他们也得到命令,不能马上把这两个人玩死。 栾禄浑浑噩噩,昏昏沉沉。 他再次醒来时已顾不得全身剧痛,睁开眼就看到栾璟蜷缩在角落里啃着一个干馒头。 “大哥,大哥你说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栾禄倒在地上,浑身疼的一动都不能动。 他却一直看着栾璟,期望他没傻没疯,能给他一个回应。 栾璟把所有的馒头都吃个精光,随后才转头看了一眼栾禄,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栾禄向来敬重栾璟,可刚刚衙役头子的话,的确让他崩溃了。 “说,说什么。” 栾璟的声音颤抖又刺耳,“我们可能早就被出卖,否则怎么会直接被抓到县衙!” “这个客栈是我和你约定的地方,别人又怎么会知道?!” 栾禄察觉到栾璟的心虚和敷衍,“真的是你出卖了我?为什么?大哥,为什么啊!” 衙役们的鞭子和烙铁没有让栾禄屈服,反而栾璟的出卖,彻底让他崩溃了。 “他们是怎样找到的你?你又为何全盘托出?你还说了什么?你快点都告诉我!” “我为什么告诉你?你凭什么质问我?!!!” 栾璟被自己的懦弱击垮,却不敢认。 他去了一家花楼吃酒,想把玩一下女人,再顺便问问消息。 他不过是问了老鸨子几句话而已,就被那老妖婆出卖,还召来了衙役。 烙铁、狼牙棒、铁针刺骨、长鞭抽身。 栾璟不是没有硬扛过,可他实在舍弃不得这一条命,只能把栾禄也供出来,只求得到两个馒头而已。 “女人都是贱人,绝对不能相信!”这是他找到的唯一一个出卖亲弟弟的借口。 栾禄茫然发懵,根本不知他为何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大哥,你到底干什么了?你……” “我什么?我只是不想死,我有错吗?!” 栾璟愤恨地瞪向栾禄,裤子下的一滩水迹,已经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难怪父亲对你失望,你根本不配做少族长!” “那个女人配?你们不就是看中了她吗?可她根本瞧不上这破族长,你们想去巴结,人家都不稀罕!” 栾璟的心被狠狠刺痛。 想到云裳在全族人面前对他的侮辱,栾璟浑身的血液都烧着了。 “我已经这个下场,那个女人也别想好过!” “大哥,千万别让我瞧不起你!”栾禄已经察觉到他想干什么。 栾璟幽幽地看着他,“你瞧得起我又有何用?你瞧不起我又能怎样?” “我只想痛痛快快地死一回,这已经是最后的期望了!” 第250章 我要真凶 云裳与顾行俨等了三天。 栾东海迟迟没有送来消息。 与玄知商议了下,他们决定马上离开此地。 玄知已经查清栾春中的什么毒。 栾春被连续扎了两天的针,已经浑身全是针眼。 栾春虽然还不能说话,却知道玄知每天拿针戳戳戳是救他并非害他,每天早中晚饭、端茶倒水伺候着。 可惜云裳下手太早,否则玄知也起了收他为徒弟的心。 这孩子实在太乖太灵巧。 他尝试着教了几种辨别药材的方法,他马上就学会,而且还去山里给他找到了。 “其实栾春的状况,入清虚观或许更合适一些,他天赋迥异,更透着邪魅的气息,清虚观虽然刻板教条,但不会让他出事。” “……别想抢我徒弟,否则绝交。”云裳直接戳破他的小心思。 玄知嘴角抽搐,要不要这么直接?他准备好的词儿还没说完呢?! 栾春龇了一口小白牙笑得很欢畅,毕竟从千人唾弃到如今炙手可热。 他抱住了云裳的手臂,摆明只认这一个师父。 玄知手中的针很痒痒,又拎起他去屋中扎。 顾行俨却在一旁很深沉。 云裳走过去道:“在想什么?” 顾行俨的目光瞄向四处,“你觉不觉得他们这两天有些诡异?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 云裳点了点头,“你也发现了?” “我虽不如你神算,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顾行俨习惯性地拥住云裳的腰肢,让他不想放开。 云裳也没有躲,“不管因为什么,我们都要离开了。” “真的舍得吗?不再给他们点时间商议是否巩固阵法?” 顾行俨之所以没提,是明白云裳的心里还有此地,不想撕破脸皮撒手离去。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当初已经说好了的。”云裳并不打算再拖延。 顾行俨点了点头,“好,那我们稍后就走。” 云裳看了一眼屋中,栾春龇牙咧嘴的忍着痛。 “可惜这次不能查出坑害春儿的凶手,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的。” 这件事她记在心里,早晚要算这一笔账。 玄知为栾春扎完了针。 栾春像一只被虐待过的小蛤蟆,四仰八叉的趴在床上。 他睡得十分安稳,只有未舒展的眉头显示出他刚刚的疼。 云裳提起要离开,玄知自然没什么意见。 她琢磨着是否要和栾东海再说一声,栾东海脚步急促的赶过来。 “三叔祖父,我正要去找你。”云裳看出他神色不安。 栾东海不停地摆着手,“你们此时不能走,栾璟和栾禄出去了三天还没回,恐怕是出事了。” “他俩出事,和我们有何关系?”顾行俨抱着手臂,阴阳怪气。 栾东海一时怔住,的确没什么关系? “此时也怪我,我没有和你们说,但若他二人被抓,就说明外面已经有人堵在那里了啊。” “你们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很危险?我希望你们能够再等等。” 栾东海不得不说出实情,也是一早和几位长老们做出的决定。 “如果他们真的出事,我们就更不能等。” 顾行俨的态度很坚决,“这个时候他们为何还出去?活腻歪了,存心找死吗?” “……” 栾东海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告诉眼前这三个人,是长老不信任他们,所以派栾禄和栾璟去打探消息吧? “每个月族里都会派两个人出去买些稀缺的药材,供族中长者们治病用。” “这借口实在太过敷衍,我们还是走吧?” 顾行俨听出栾东海没说实话。 栾东海只能实话实说,“买药品的确是真的,但他们也想打探一下情况,做到心中有谱。” “但绝不会供出栾家的人,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 “可是你那位大儿子不认云裳是栾家人,供出她也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顾行俨才不信那栾璟。 朝堂争斗他都可把玩的翻云覆雨,妫族人这点小心思他一眼就看透了。 “虽然能猜测他们出事,却不知情况怎样?”栾东海看向云裳,“就请云裳姑娘卜一卦看看?”他和诸位长老不是没有卜卦求象,可惜毫无结果。 云裳不再耽搁。 直接拿了青花碗和铜钱儿卜了一卦。 云裳看着百花香飘散的方向,又看了看铜钱儿的方位。 “他们已经被抓了。” “……”栾东海的心底一沉,险些晕厥过去。 顾行俨看那卦象,蹙眉道:“可是颂远伯的人抓了他们?” 云裳摇头,“不是,是县衙的人。” “县衙怎么会发现他们?”栾东海十分吃惊。 云裳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你这个大儿子时常离开妫族到外面去吗?” “怎么这么问?”栾东海没明白云裳厌恶的眼色。 “他是在花楼中出的事。”云裳直截了当。 栾东海眼前一黑,“他、他怎么可能……” 栾东海的手在不停的抖,他根本无法相信,那是他大儿子能做出的事? 他身后还跟来了其他长老和族人,也听到云裳占卜的话。 长老们自然震惊无比,却有两个年轻人惊慌失措,神色不对。 栾东海立即捕捉到他们的异常,“你们居然知道?对,你们跟他一起出去过!” “族长饶命,我们二人真的没有去,只是在外面等着少族长。” “少族长也没去过很多次,只是……”一二三四五六七次而已。 两个年轻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可栾东海哪还有资格怪罪他们? 他的儿子居然做这种天怒人怨的事,而且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去花楼? 这张老脸已经彻底的丢尽了! 云裳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谁能想到,这种节骨眼,还有心思去花楼? 栾东海急迫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最终突然跪在了地上,“栾春被下毒的事情,时间太久,一时片刻我的确很难查清。” “但为了栾家的老老少少,还请二位出手,为这幻境大阵加固,保住栾家千百族人的性命。” “只要您二位出手,让我做什么都行,那个儿子我不要了,我豁出去这张老脸求你们了!” 栾东海很激动。 这一个现实,的确把他打击够呛。 其他老者连忙扶他起身。 云裳却很犹豫,她明白这个时候应该走。 “是谁毒哑了栾春,现在站出来,我可助你们加固阵法,不会在此地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云裳虽然心软良善,却不是被人几句话就能感动的。 她倒要看看,那个罪魁祸首敢不敢为了全族的老少安危,主动地站出来。 “我要的是真凶,不是替罪羊,千万别想冒名顶替……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倘若你们栾家内部都不肯舍己救人,将功赎罪,我也没必要浪费气力精神,去巩固幻境法阵了。” 第251章 朕要他跪下! 云裳提出的要求,让全族的人都沸腾了。 这个节骨眼上找什么凶手?不知道安全第一吗?! 但妫族谁敢责怪云裳冷血,是他们薄情在先。 “到底是谁给春儿下了毒,快些站出来?!” “你一条命可以解救妫族上千条命,不管你为何伤害了春儿,这个时候出来都算妫族的英雄。” “狗屁英雄,就是罪魁祸首,倘若被我们查出,就是千刀万剐的罪!” “许给你一副好棺材,若是被我们查到,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 妫族众人在查凶手,此时颂远伯已经听得县衙抓捕了两名妫族的消息,抓紧时间往县衙赶去。 颂远伯在路上还给京城去了一封信。 他询问苍帝是否调兵围捕,将妫族一网打尽。 毕竟县衙的一个妫族交待秘境之地中还有云裳和顾行俨。 那是苍帝的儿子,更是苍国的亲王。 顾行俨的生死需要苍帝判定,他是无权下手。 颂远伯飞鸽传书,隔日便到。 信件入了御书房。 小太监帮苍帝整理时恰好发现了这一封,偷偷的把信藏起来,传给了顾行澜。 顾行澜接到信件颇感惊讶。 他没想到颂远伯居然有此收获,看来那个县衙和八皇子的关系也很紧密。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手下暗卫询问。 顾行澜斟酌下道,“我们这就赶回京城。” “没有陛下的旨意就回京城,恐怕会被怪罪的吧?” “借口当然好找,但不能让颂远伯得逞。” 顾行澜从马车上下来,换了八百里加急的汗血宝马。 他一路飞奔回京,日夜不休。 此时顾行权也接到了颂远伯传来的消息,他二话不说,直奔御书房去见苍帝。 “父皇为何不肯派兵围剿?再无动作,他们就要跑了!” 顾行权开门见山,直接提出了质疑。 苍帝一脸发懵,“什么围剿?你在说什么事情?” “难道父皇没有收到那封信?” 顾行权惊诧,“颂远伯已经查到了妫族的聚集之地,而且还抓到两个妫族的人。如今他正在等候父皇下令增兵,对妫族予以大肆的围剿。” “!!!” 苍帝顿时大惊,“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为何朕不知道?” 顾行权也蒙了:“是颂远伯传讯给儿臣,询问父皇为何迟迟没有回他的消息。” “原来八弟的消息比父皇更灵通,而且还是第一时间知道的。”顾行澜到御书房恰好听见那一句,迈步进来,把刚刚的节奏打乱了。 苍帝脸色十分难看,“朕的儿子果然出息了,能够帮朕分担,都不需要朕操心了。” 苍帝明摆着阴阳怪气。 顾行权浑身一震,瞬间从脚后跟开始发冷。 他知道父皇的疑心病。 他怎么没有与母妃商议一下,应该如何向父皇回禀才好? “颂远伯做事向来谨慎,他不可能没有给父皇送来信件,一定是被人劫持了。” 顾行权只能转移矛盾,“而且皇兄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父皇的诏令把你调了回来?” 苍帝也看见了顾行澜,只见他一身风尘仆仆,衣襟上都沾满了灰尘,“你有何急事奏禀?怎么突然回来?” 苍帝的眼眸满是怀疑之色,对太子擅自行动也有不满。 “儿臣查到了妫族的聚集之地,而且七弟和七弟妹可能也在此处,但儿臣不敢确认,只能回来询问父皇是否要硬攻。” “事情紧急又重大,儿臣不敢派人送信到宫中,生怕丢失亦或信息漏了风声,只能连续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亲自回京向父皇奏禀。” “只是路途遥远,情况又急,儿臣没有梳洗之后再来见父皇,请父皇莫要怪罪。” 顾行澜的殷切低调,让苍帝心生怜惜,脸色瞬间慈爱无比,“还是太子更细心,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顾行权此时已经凉到了心窝子里。 太子越是细致入微,他越被苍帝嫌弃。 事情就怕被对比。 他只恨顾行澜为何这个时候回来? 若无他搅局,他一定会被父皇重视的。 “父皇,眼下事情急迫,您不妨快些做个决定?” 顾行权只能以事情为重,转移苍帝的不满。 苍帝又缓缓地坐在椅子上,“那依你所见,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啊?” “儿臣认为应该增兵围剿,将妫族一网打尽,一个不留。”顾行权态度坚定。 “你的意见呢?”苍帝又看向了顾行澜。 顾行澜却给予反对的意见,“儿臣不建议攻打。” “为什么?就因为顾行俨和云裳在?他们已经背叛了父皇,是苍国的愚孽敌人,皇兄千万别优柔寡断,顾念旧情!” 顾行权在不停地给顾行澜挖坑。 顾行澜也没隐瞒,“我的确不希望七弟为此丧命,难道有什么不对?何况妫族最出名的就是符咒,你可知其中有什么机关?妫族内部又有多少人?” “打仗需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对妫族的情况一无所知,岂不是让士兵白白送死?!” “抓到的两个案犯已经交代了妫族内部的人数和情况,没想到太子哥哥居然不知道。”顾行权已经尝试着硬碰硬。 “你敢保证他们没有说假话吗?”顾行澜一针见血,直戳重要之处。 顾行权怔住,因为他的确无法证明。 “但儿臣还是希望父皇能够答应增兵试一次,只要试一次就能知道虚实真假。” “那是活生生的人命,不是让你拿来试错的。”顾行澜继续反对。 “那皇兄觉得应该怎么办?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他们出来?” 顾行权逮到这一次机会坚决不会放过的。 “孤不认为强攻是第一选择,还请父皇三思。”顾行澜已经把态度表示的很清楚。 顾行权立即上前逼得紧,“父亲,颂远伯历年征战也有军神的称号,论排兵布阵,没有人能够比得过他,包括顾行俨也做不到。” “而且他也主张试一次,这是他向父皇请求的旨意。” 顾行权知道的并不多,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搬出来颂远伯。 顾行澜在一旁幽幽地道:“看来八弟什么都知道,早知你的消息如此灵通,我就不用紧赶慢赶的跑回京城,反倒是孤着相了。” 顾行权:“……” 怎么又踩到了他的坑里?! “父皇,妫族的人诡计多端,很可能会从其他的地方离去的。” “你就这么着急让七弟死?连一个向父皇请罪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吗?” 顾行澜赤裸裸的把顾行权的心思摆在苍帝面前。 苍帝面无表情,可熟悉的人都知道苍帝动怒了。 好歹也是亲兄弟。 这么急迫的置人于死地,心中可还有情义二字? 虽然不是对他无情无义,苍帝却也格外寒心。 “吩咐下去,增兵五千,但是朕要活口,不要死人。” “朕就要他跪在面前向朕认错,让他认一辈子错。” “此事由太子负责与颂远伯交涉,老八不用再管了,朕还有事,你们可以下去了。” 第252章 太后薨了 苍帝干脆果断,也表明此事不许顾行权插手。 顾行权气得直接离开了御书房,冲到了贞妃宫。 “无论我做多少事,父皇都不会看重我,而且他根本没有换太子的心,母妃您还是别做白日梦了!” 来到贞贵妃宫中,顾行权火冒三丈,也不怕侍女太监们听到,开口就是抱怨。 贞贵妃的肚子已经很大,起身挪动都需要被人扶着。 她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下去。 “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能抱怨你的父皇!” 隔墙有耳,人多眼杂。 她在宫里小心翼翼了一辈子,刚有起色,难道要被这儿子给毁了?! 顾行权极不耐烦,可想想刚才的话的确有些过分了。 “我也是一时气急了,外祖父送来顾行俨和那女人的所在地,父皇根本没有收到,若不是我去说,肯定又被人把消息瞒下了。” “可父皇不但不查,反而还质疑外祖父与我关系紧密,逾越了规矩。” “依我看父皇也是老糊涂了,被顾行俨耍这么一次,已经开始不分青红皂白了。” 贞贵妃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明明知道陛下最忌讳外戚走动太紧密,为何还直接去和陛下说?你活该找死!” “我……” 顾行权也知道这件事做得不周到,“我也是急于一时,没注意分寸,可若外祖父再得不到圣旨动手,那两个鬼东西还不直接跑了?!” “他们二人无论跑到哪里都是匪,你急什么?你现在要对付的人是太子,眼光也要放远一点儿!” 虽然是自己生的,但贞贵妃实在接受不了他的蠢。 她聪明伶俐,陛下英明神武。 怎么就生不出个睿智的儿子,这么缺心眼儿呢?! 顾行权冷呵,“对付太子?母后您怕是想多了,父皇根本不许我插手,而且还继续让太子和外祖父联手处理此事,把我直接晾在一旁。” “你就不会找点其他的差事?”贞贵妃恨铁不成钢。 顾行权道:“父皇把我从军中叫了回来,却迟迟不肯给我安排职务……母妃,您不能只顾着肚子里这个不管我,我如今成了一个闲人啊!” 顾行权满心的抱怨着。 贞贵妃摸了摸隆起的腹部。 她的确对顾行权很失望,最近根本没有在意他…… “等你父皇来看本宫,本宫会和他说一说,给你安排一个差事。但事有轻重缓急,你也不能太着急。” “此时不急何时急?再不急,其他人就要抢先争位子了,您以为只有太子一个人吗?” 顾行权险些把沐南迁脱口而出。 但他思忖了下,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贞贵妃也不愿再多说,“行了行了,本宫心里有数,你回去踏踏实实的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顾行权要个准话。 “晚上,晚上本宫就去见陛下……” “娘娘您该喝药了。” 又到了喝保胎药的时候。 贞贵妃一刻都不想耽搁,摆手就开始赶人。 顾行权也不愿看贞贵妃小心翼翼护着肚子,离开了贞妃宫。 他需要陈善再去找一找沐南迁。 如今连母妃都不怎么支持他,他只有这一条路能出头了! 即便对儿子失望,贞贵妃还是在晚上主动去了御书房,还为苍帝送上她亲手做的汤。 “陛下操劳,日夜不休,臣妾很是担心您的身子,特意做了补汤。” “让他们送来就是了,你这身子何必折腾。”苍帝连忙让王公公扶她坐下。 贞贵妃娇滴滴地道:“臣妾想陛下,所以才逾越了规矩,借着送汤和您见一面。” 徐娘半老,又因身怀六甲身姿丰腴。 苍帝不喜欢骨肉如柴的女子,反而觉得贞贵妃如此甚好。 把人赶了出去,苍帝抓住贞贵妃的手疼惜半晌,“乖乖的养好朕的儿子,朕会心疼着你。” 贞贵妃腻在苍帝的怀里,“陛下如若心疼臣妾,就再给权哥儿安排个事情做?” “他在军中历练了这么久,总要有个发挥的地方,也帮陛下分一分忧。” 苍帝的脸色落了下来,“原来为朕用心煲汤,就是为了给他求个差事?不是朕不给他事情做,而是他撑不起来。” “臣妾知道,可他还小嘛,原本资质就不足,更需要陛下赏他机会了,而且他是哥哥,总要给臣妾肚子里这个小的做个榜样?” 贞贵妃撒着娇,又亲手为苍帝按摩着肩膀,“臣妾明白,陛下您是嫌弃他能力不足,可权哥儿对您一片忠心,您得亲自教一教他。” “臣妾如今有着身子,对他疏忽了些,何况臣妾一个妇人,只懂得侍奉陛下,这外面的事总要陛下您亲自督促才行,臣妾想帮也帮不上忙的。” 贞贵妃做低附小,又眼巴巴的看着苍帝。 苍帝没辙,只能思忖着答应,“那就让他去按察司,和老五、老十二一起做事。” “按察司之前可只有一个人,如今却三个?”贞贵妃并不满意。 苍帝想到了顾行俨。 别说三个,就是把其他儿子加起来,也抵不过那臭小子一人。 可惜。 可恨。 他却偏偏被云裳迷晕了头,已经知道她的妫族身份,非但没有提刀警惕,反而和她跑了! 苍帝每次想起,都心中疼痛难忍。 “老十二年幼,老五性子优柔寡断,也没那么狠的手腕,按察司还是要选一个能主事的人才行。” 贞贵妃瞬间兴奋起来,“陛下是希望权哥儿执掌按察司?” “那也要他的能力足够才行。” 苍帝并未直接答应,“你也不许把朕的心思告诉他,朕要看他做得如何,给他一个考验。” 苍帝看向贞贵妃的眼神也带有警告的意味,“如若能力不够,千万莫攀高位,那只会被人拿捏把玩,摔得粉身碎骨。” 贞贵妃并未往心中去。 “他是陛下的儿子,怎么可能被人耍?只要陛下您多教教他,他一定会做的很棒的。” 苍帝身心俱疲,也不愿再与个女人过多废话。 “行了,朕知道了,你还是快些回去,朕要忙了。” 贞贵妃知道苍帝已经没了耐心,反正目的达到,她甜言几句便准备回去。 王公公匆匆的从外跑进门。 “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苍帝心底一紧,瞬间站了起来。 王公公泪流满面,“陛下,太后……薨了。” “!!!” 苍帝浑身一震,却并未惊慌。 “宫中戴孝四十九日,吩咐礼部和司天监准备葬礼吧。” “可司天监……”云裳不在,群龙无首,几个与云裳交好的人都被拿下审讯。 苍帝哀叹一声。 他早已习惯提到这三个字。 “不必司天监出面,让一方庵和大禅寺的师父们主持吧。” 第253章 坚决不行! 丧钟响起。 皇宫内的哭嚎声响彻天空,震起一阵鸟飞虫鸣。 京城内各户人家也摘去了花红柳绿的挂饰,更换了丧白的颜色,还搭建了为太后送葬的棚子。 所有人更换了孝服,茶楼酒肆都关门七天。 苍帝被朝臣们劝了几次才又回去处理朝政之事。 丧葬大礼由太子顾行澜全权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 却在主持后宫守孝的人选上出了问题。 主持之人原本应该是皇后。 可如今顾行俨与云裳的事没有定论,皇后到太后身边侍疾变相被囚禁。 让不让皇后在太后大殡上露面,成为了一道必须选择的难题。 扪心自问,苍帝并不想选皇后。 可他刚刚提了“贞贵妃”三个字,就被左丞相质疑了。 “皇后正宫在位,为何要让贵妃娘娘出面执掌?陛下总要给个明确的理由,否则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皇后侍奉母后这段日子操劳过重,身体不适,朕是希望她能休息一下。”苍帝只能找个借口推托。 昨天太后薨的消息传出,贞贵妃恰好就在御书房。 她提起太后大殡,皇后是否出席之事,苍帝便答应让她露面主持,所以才有今天这一幕出现。 只是苍帝没想到,皇后居然有这么高的威信支持。 不过刚提起让贵妃出面,所有的朝臣都予以反对,没有一个支持的。 “臣刚才去慈安宫,见皇后娘娘一切安好,似乎并无异样,何况大丧之时,皇后娘娘都不出面,很容易引起非议,并不稳妥。” 礼部尚书委婉的反驳着。 “贞贵妃有孕在身,不适合参与大丧庆典,毕竟此事格外劳累辛苦,她恐怕难以撑下来。” “……”苍帝心中无语。 他好歹是苍国之主,为何想选一个女人为母后守丧尽孝都如此的难! “倘若贞贵妃不妥,便选德妃主持,皇后准备去万佛楼食素诵经,为太后尽孝,朕是了解她的,也有心成全她这一份孝心。” 苍帝仍然想坚持。 “那也没必要大丧之礼都不露面,陛下若不能给出具体的理由,请恕臣等不能苟同。” 国公爷也开了口,他是顾行澜的亲人,自然不想让贞贵妃和顾行权有任何上位的可能。 “太子对此事怎么看?” 苍帝没辙,只能把事情推到顾行澜的身上,希望他能在这个时候支持一把。 顾行澜与太后有多亲密,无人不知。 他已经被赐为大丧的主礼人,此时由他定夺也合情合理。 “皇祖母仙去之前的这段日子,一直是由母后精心照料,由她送皇祖母最后一程,想必也是皇祖母的心愿。” 顾行澜直接驳了苍帝的心意,“而且前些时日,皇祖母召贞贵妃去慈安宫觐见,被贵妃娘娘拒绝了驳斥了,具体原因儿臣不知,但皇祖母并不高兴。” “外加八弟昨晚去街上喝了花酒,与镇远侯世子为了一个姑娘动了手……” 所以让贞贵妃去主持岂不是添堵?外加顾行权拿不出手,这件事提都甭提了。 顾行澜没说最后这两句,但他的眼神已经明确写着:这个时候别挑衅太后威严,敢让这母子二人做主事人,小心半夜来找你…… 苍帝浑身一个激灵。 随后颇有些不喜。 他不会问贞贵妃为何不见太后,但顾行权这个纨绔子实在太丢人。 太子已经当众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此事恐怕也没有再商议的余地。 “既然如此,就由皇后主持吧……” 苍帝极其不满意,揉了揉额头,“朕痛失太后,难免情绪悲凉,做些糊涂的决定,好在诸位爱卿及时建言,才没铸成大错。” “有尔等支持朕,朕万分感激,朕累了,歇一歇,丧葬之事就交给太子了。”苍帝下不来台,只能自找台阶。 诸位朝臣恭送苍帝离去,虽然没再多说,但看各自的眼神中都明白,无论谁上位,都不可能是顾行权。 毕竟颂远伯非世家大族出身,顾行权一介纨绔无德无能,就靠一个贵妃争宠就想夺势? 那可真是做梦娶媳妇,想的太美好了。 此时贞贵妃也听到被朝臣们集体反对的消息,气得暴跳如雷。 “她的儿子儿媳都已经逃了跑了,凭什么她还能占了那个位子不让贤?” “那群朝臣们的眼睛都瞎了,到底知不知道谁最忠心陛下,岂有此理!” 贞贵妃砸了几个心爱的花瓶,被碎片划破了手。 宫女连忙前来帮她包扎,却被她甩了好几个巴掌,“手这么重?你想害死本宫吗?!” “娘娘赎罪,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娘娘赎罪!” 宫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贞贵妃十分不满,吩咐人把她给拖下去。 “您毕竟有孕在身,何必掺杂这丧白之事,也不吉利。”嬷嬷在一旁用心的劝。 贞贵妃很不满意,“本宫并未报什么期望,只是话赶话,和陛下说了这么一嘴。” “可本宫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针对本宫和权哥儿,看来他们已经有很大意见了!” “听说太子也不答应,还说了您拒绝太后召见的事,包括权哥儿昨儿的确闹了事,陛下才就此罢休的。”嬷嬷把打听到的全说了。 贞贵妃冷哼,“太后本就看本宫不顺眼,那个时候召本宫去慈安宫,说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本宫哪里敢?” “也是您寻常没与各大府邸多走动,这个时候被他们挑理了。”嬷嬷无奈地道。 贞贵妃摇了摇头,“这不是关键,归根结底还是权哥儿能力不足,若他有太子的才华,顾行俨的胆略筹谋,还会有这么多人反对?不管和谁动手,陛下都会护着的。” 贞贵妃能看到事情的关键所在,“如今只看父亲这边能不能助力一把,真把顾行俨和云裳两个人抓回来,为陛下立个大功。” “本宫也不能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权哥儿身上,要为肚子里的争一个位子了。” 嬷嬷不知如何答话。 只可惜贵妃娘娘聪明一人,却无力扭转整个局势。 毕竟这是男人们的天下,她一个女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贞贵妃疼惜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生气,本宫前往不能因为那群腌臜的人和事生气,要等宝贝平安出世。” “今晚您还要亲自去为陛下送补汤吗?”嬷嬷请示,那汤早就已经熬好了。 贞贵妃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本宫当然伤心欲绝,要为太后祈福抄经。” “新来的那个小丫头字迹不错,就让她来帮本宫抄经。” “本宫需要歇息了,明天一早还要去为太后叩拜行大孝之礼呢。” 第254章 你带路吧 京城因为太后的丧事折腾得满城风雨。 而此时妫族之地。 云裳强悍的手腕,已经把妫族众人折磨得惊恐万分。 因为这个女人真的不顾同族同姓,不抓出给春儿下毒的人,就真的不管他们,准备直接离开。 栾东海借机翻查了一遍,才终于抓出给春儿下毒的凶手。 一个女人。 因为春儿看到她和栾璟苟且的勾当。 栾璟原本要杀了他。 女人下了毒,谁知栾春并没有死,只是嗓子再也说不出话。 “也是少族长害怕春儿将来记仇报复,才请大长老出面,说他不能学秘法。” “我自那之后就被少族长给抛弃了,我根本不想与他好,却躲不开他的纠缠,其实我也是受害者,毕竟那是少族长啊!” 女人被捆成了粽子,呜呜的哭。 栾璟的媳妇气疯了,上去就把她的脸抓花。 “你个贱人,你居然敢抢我的男人,还栽赃他!” “我撕了你的烂脸,我打死你!” 众人连忙上前把她给拉开了……脸色也出奇的很复杂。 谁都没想到,栾春被毒哑居然因为发现丑事,而且还被冠上了克父母的恶名声,还被禁止学习…… 栾东海的脸色更难看。 他这几天已经彻底被一桩又一桩打现实打垮。 更没想到,害了春儿的人,是他的亲儿子。 “为春儿治伤需要什么药材?无论多么难,我一定会收集齐全,一定要把他治好!” 栾东海是真心承诺,因为他一直把春儿当做亲孙子般看待。 “说那做什么?先说说如何处置你儿子以及下毒的女人,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吧。”顾行俨已经做了黑脸恶人,也不介意做到底。 “对对对,处置了,还请云裳姑娘与玄知观主加固阵法。”长老们更在意妫族秘境的安全,毕竟这涉及到他们的小命。 “我建议把这个女人沉塘。” “对,已经找出了凶手,必须为小春儿申冤。” “栾璟呢,你们居然不提他?他才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云裳看出众人避重就轻,故意绕开栾璟。 可她一个都不放过,谁都甭想跑。 众人一时沉默。 齐齐看着栾东海。 那毕竟是他的大儿子,还是少族长…… “即便他是我的儿子,我也不会包庇,即日起,栾璟不再是栾家的继承人,更不许他回归秘境中生活。” “他自今日起也不再是我的儿子,我栾东海与其断绝父子关系!” “族长!” “没必要这么严重吧,毕竟小春儿没死,还能治好。” “他可是您的亲儿子,您就这么狠心?!” 栾璟的女人没想到眨眼之间,他的男人一无所有了? “而且他还被县衙抓了,正是最难的时候,您不能就此不管他了啊!” 众人七嘴八舌。 余光也在瞄着云裳,希望他能看在栾东海的面子上手下留情,放过一马。 “春儿,云裳姑娘也是为了你撑腰,肯不肯原谅你栾璟伯父,你给句话。” 栾家人看向栾春。 希望他能站出来,替栾璟求个情。 栾春畏缩的躲在云裳身旁,一声不吭。 云裳冷哼一声道:“春儿没死,是老天保佑,不是栾璟心善手软大发慈悲,你们到底哪儿来的勇气,希望春儿能原谅他?” “未吃旁人苦,莫劝旁人善,若想让我信服也可以,我把你们毒哑了,你们若仍能夸我是好人,我就考虑绕过栾璟,你们要不要试试呢?” 众人畏缩无语。 谁敢真的站出来试? 因为这女人并非玩笑,她是真敢把人弄哑巴了试试看。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尴尬得所有人能再抠出一个栾家秘境。 玄知示意云裳一起去补阵法。 “好人做到底,老族长已经找出凶手,而且还处置了恶人,我们承诺的事也要做到。” 云裳点了点头,让栾东海准备她需要的东西。 玄知也把一份清单交过去。 族人迅速行动,没有分毫耽搁。 云裳稍息额片刻,与玄知商议着如何把两个阵法联合起来,做一处迷幻大阵。 倒不是为了防皇室之人,而是防沐南迁。 只要能让沐南迁束手无策,这世上恐怕也没什么人能破此阵了。 玄知和云裳的对话不许外人听。 顾行俨则主动负责起安保工作,不容无人靠近半分。 栾春蹲在他的身边,不停地在地上画着符。 他要把云裳和玄知教的东西全记下来,深深地刻在骨子里。 顾行俨打量了一下他的小身板,“闲着也是闲着,教你一套拳法,免得下次打人时,还被人家打。” 栾春歪头看着他,指了指玄知:他说他教我? 顾行俨嘴巴撇了天上去,“他一个道士能教你杀人吗?不过是教你轻功而已……跟我学过之后,甭说没人敢打你,看到你都会绕着走。” 栾春眨么眨么眼:那不是狗? 顾行俨:“……” 你小子最好再哑巴一阵,否则很容易挨揍。 栾春咯咯笑着又去拽顾行俨衣襟,挥动了小手,要学拳法。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教你。”顾行俨灵机一动。 栾春歪着小脑袋看他:什么事? “将来我和你师父有了女儿,你得做她的好护卫,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顾行俨算计的很清楚。 就这么一个小家伙,学了云裳的妫族秘法,又学玄知一手神医之术,若他在时常用兵法溜溜缝儿,这简直是完美的刺客杀手,不留给自家人,实在太浪费了啊! 栾春自然不懂,也想不到顾行俨已经计划到了二十年以后。 他拍着胸脯答应着:我一定做到。 顾行俨则兴高采烈的带他站桩挥拳,认认真真的教。 …… 一切准备完毕。 玄知和云裳也准备去甬道内修补阵法。 此时颂远伯正押着栾璟和栾禄到了秘境之外。 他端详片刻,也看出一丝不对劲儿,“怎么好似已经被人攻入了?” “会不会有诈?”副将道。 “先把此处包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颂远伯看向栾璟,“如何走入这个秘境之地,你在前面带路吧!” 第255章 跑!!! “大哥,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出卖族人!” 栾禄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双腿残断。 他扛住了十六种酷刑的摧残,却仍旧没有吐露半个字。 若非他是妫族的人,就连动手的衙役们都佩服这个硬汉子了。 “你也不用废话了,说了好几天了,他不还是为了一口馒头就把你们给卖了?” 副将王坤看着栾璟,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之色。 他和颂远伯到县衙之后,便听县令回禀了抓人和审讯的过程。 特别是听栾璟一边出卖栾家、一边痛骂顾行俨和云裳是骗子,王坤亲自动手狠狠教训了一通栾璟如何做人。 即便陛下下令抓捕顾行俨,在未确凿他出卖苍国之前,那都是战功赫赫的军神七殿下。 岂容一个垃圾狗烂人侮辱? 若不是需要他指路,王坤连他的舌头都会割掉! 栾禄泣不成声,捂着伤痕累累的脸失声痛哭。 他可以扛过所有的酷刑折磨,却无法接受眼前贪生怕死、颓败苟且的大哥! 这是他自生下来就追随的大哥,那个以妫族未来为己任、为妫族老老少少谋安康的大哥,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别再耽误时间,让他去吧。” 颂远伯早已看透世态炎凉,对这等事见怪不怪。 没被刀架在脖颈上时,什么漂亮话都说得出。 真在死亡面前仍不屈不折的是少数。 好比顾行俨。 他之所以能得到所有军将士兵的认可,便因为他的字典中没有退缩二字。 这一次是真的可惜了…… 栾璟已经没了骨气,整个人似行尸走肉。 两个士兵把他拽起来,在前面带路。 后面的人用鞭子抽着,好似一头拉磨的驴。 他脚步缓慢,朝着甬道内走去。 可惜他伤势太重,已经无法自控脚步的沉稳度。 跌跌撞撞,在甬道内东撞西蹭,几次都险些触碰到迸发的机关,吓得所有人内心虚惊。 他在前面走着,所有人在后面一步一步的跟随。 这一路看到很多损毁的机关,颂远伯都仔仔细细的记下来。 包括后面被拖着的栾禄也纳闷,难不成已经有人来闯关了? 栾璟已经不会再动脑。 他按照记忆中的习惯动作,走到了最后一处的机关口。 只需要在前面这十个石块中,跳中三块的位置便大功告成。 可惜栾璟刚刚迈出一步便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尝试过两次,他都没能再爬起来。 “喂,起来,别装死,快起来!”后面的士兵无论如何拖拽,他都已经没有反应。 颂远伯蹙紧眉头,王坤想要上前去看看。 “别动,他其实走错了一步,你们过去的话,整个甬道都会坍塌的。”在后面的栾禄突然道。 王坤一怔,收回刚刚要迈出去的脚。 颂远伯前后看了看,目测估量了长度,如若走错,想要折返恐怕一时难以逃离,他们只有向前通关这一条路可以选。 “你去。”颂远伯看向栾禄。 栾禄不肯答应,“杀了我吧。”他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族人。 “你若不肯带路,我就杀了他。”颂远伯已经把刀横在栾璟的脖子上,只需轻轻一划,那条小命就彻底的去见阎王。 栾禄的眉头蹙了下,却平淡无味,毫不在意,“杀他,是让他解脱了,他本就不配活着。” “你如果真的放弃了他,刚刚就不会声嘶力竭的喊。” 颂远伯一眼看破他故作无所谓的伎俩。 “别想拿他的性命来要挟,我不可能妥协。” “在你们手里,我们已经没有活路,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栾禄仍旧坚持。 颂远伯好似没听见一般,“本帅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 “一百个数也没有用!” “三!” “你放弃吧。” “二!” “我说过不会答应!” “一!” “我不能出卖自己的族人!!!” 颂远伯已经在栾璟的脖颈割出了一道血痕! “好好好,我带路!我带路,我就做那个出卖族人的废物!垃圾!我根本不配做个人!” 栾禄歇斯底里的嘶嚎,整个人好似被抽走了魂儿。 说完最后一句,存在眼中的傲气彻底荡然无存。 王坤拍拍他的肩膀,“情义这两个字是把双刃剑,可惜没有机会了,来世我和你做兄弟。” 他可怜栾禄。 抛开他是妫族,这的确是个十分义气的好人。 栾禄面无表情,只呆呆的看向栾璟。 他被王坤拖到了栾璟的位置,双腿已经瘸得无力支撑。 王坤扔给他一个木棍做拐杖。 栾禄看着奄奄一息的栾璟,“大哥,为什么?” 简短的五个字。 却重若千斤顶,狠狠地压在栾璟的心窝处。 他已经没有气力去问更多的话。 栾璟却没有回答,他更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弟弟,只能装死。 栾禄努力的挺直胸膛,看着前方还未打开的迷阵。 “小时候你告诉我,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活……我信了,即便你现在不信了,我却仍然相信。” 栾璟的身子一震,他抬头看向栾禄,“你、你想干什么?” 栾禄的眼神中已经满是绝望,“你说呢?你毁了我心中的大哥。” “我只求活命,难道错了吗?!”栾璟找不出更坚定的理由说服自己。 可面对死亡,面对饥肠辘辘,他真的没有勇气坚持,他承认对不起许过的豪言壮语。 “所有人都可以认为自己没错,但你不能,你妥协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的输了。” “栾禄,我也不想……”栾璟说不出更多的话。 栾禄轻笑,笑容是那般悲凉。 他不知该如何评价自己的固执与坚毅。 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终于能明白,父亲为何岌岌可危,认为妫族没有未来。” “可我懂的太晚了,否则我不会支持你做少族长,也不会认你这个大哥的!” 栾禄说完此话,用拐杖支撑着身体,突然奔跑,把前方的所有石块踩了一个遍! 迷阵在这一刻瞬间揭开。 面前果然开朗的人间仙境,是栾禄离世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幅美景。 “永别了,我的家。” 机关迸发,道道利箭从四面八方喷射而出…… 颂远伯与王坤惊骇不已: “盾牌!” “撤退!” “跑!” 第256章 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甬道的轰然倒塌,不仅吓到了颂远伯一行人。 准备重新布置阵法的玄知和云裳是亲眼看到了! 他们看到栾禄最后的笑。 随后便万箭齐发,把整个画面遮挡得密不透风。 栾东海看着儿子死在自己眼前,整个人瞬间晕倒昏厥。 这一画面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了! “你救他,我顶住!” 云裳顿时启动已经布置好的阵法,将已经阴暗的秘境重新拨开云雾见蓝天。 外面轰震雷劈,让秘境中的地面都跟随着晃了三晃。 玄知几针下去,栾东海便已经醒来。 他也没有时间去关注,立即冲到云裳的身边,把清虚观的阵法也添加其上,秘境彻底的稳住了! 众人虚惊一场。 却谁都没有庆祝的喜悦之心。 因为他们看到了栾禄消逝在面前的场景。 任谁再没心没肺,也不得不抹着眼角的湿润,甚至还有人直接跪在地上,给他磕个头。 “看来栾家还有一个好人,不止这老头一个。”顾行俨这话已经算是对栾禄的肯定了。 云裳一时不知说什么。 她看向玄知,“能坚持多久?”她说的是双向叠加的阵法。 所有人都在盯着玄知。 玄知顿了一下道,“他们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 “……” 云裳也不知这是好事坏事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不出去,真的可以!”长老们长舒一口气。 他们本就生活在秘境中,根本没有出去的期望和打算。 “对对对,只要暂时没有危险就行。” …… 顾行俨顿时翻了一个大白眼。 他还想带着云裳仗剑走天涯,这就走不成了,心里实在很窝火。 “别想的这么美,带兵的人是颂远伯,你们或许没听说过他,他只擅长一件事:杀人。” “当年攻破梁国侵占的边境之地,原本苍国已经输了,全军覆没,只剩他一个人,最后是他一个人硬扛,杀了梁国上万兵。” “他的生命中没有撤退这两个字,永远不会,所以我劝各位,还是想想用什么办法离开此地才是正道。” 顾行俨的神色很凝重。 因为他太了解颂远伯。 栾东海也已经醒过来,他还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 栾禄都已经去了,想必栾璟也没了性命。 他打开迷阵是为了看一眼生活多年的秘境,告知族人此处危险。 那一张脸好似印记刻在栾东海的脑海。 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时间痛失二子,任谁都无法立即抛开这等伤痛的。 “七殿下说的对,的确需要想一想退路了。” 栾东海再一开口,声音已经沙哑无音,“也感激云裳姑娘和玄知观主出手,否则刚刚那一刻,栾家恐怕已经覆灭了。” “说这些话已无用,这甬道内的机关谁能讲一讲?” 云裳很想知道栾禄最后出发的机关能伤多少苍国士兵,也以此计算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做准备。 一位长老栾西山站出来道:“此事我知道,我来讲给你们听。” 云裳点了头,让其他人先散了。 她和玄知、顾行俨与栾西山、栾东海一起计划如何应对。 事情紧急,栾西山也没再藏私,把栾家秘境中的所有符咒图都拿出来给云裳看。 “当初布置秘境的也有沐南迁参与,所以这符咒图你应该十分了解。” “当年我还是个小屁孩,沐南迁跟随南亲王回归后,曾修补过一次秘境的阵法。” “那时我偷偷记下来,是为了以后学习,可惜我天赋不够,只能看一看而已。” 一个很古老的册子,纸张已经泛了暗黄,让图案也颇有模糊。 云裳拿过来看了几眼便知道是如何用。 “这是几个杀伤力很强的机关,但威力并不够,它只能半毁甬道,当初设置时,很可能是为了给妫族人一个离开此地的机会,没有完全封死。” 栾西山和栾东海对视了一眼。 皆为云裳的能力感到震惊。 只是看着一眼就明白了? “所以我们若想离去,只能从这里离开?”栾西山认真的问。 云裳点了点头,“对,只有这一条路……” “我们也可以不出去,但就委屈了您三位了。”栾西山还抱有一丝期望。 “不要想的太美好,若人命能破了机关,颂远伯是不吝惜搞人海战术的。” 顾行俨直截了当的道:“附近县衙不缺要砍头的犯人,把那群人堆进来送死,早晚会把所有机关都破掉,你们根本拦不住他。” “!!!” “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吧,没有其他退路了。”顾行俨直接道。 栾东海伤心欲绝,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殊死一搏说得客气,这群族人早已没了战斗的勇气和能力,几乎是束手就擒。” 栾西山也是如此悲观,“是啊,旁日里吵吵闹闹,也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的能力了。” 云裳无奈。 更有失望。 当初查到妫族神神秘秘,玄之又玄,甚至在苍国仅存的资料中,也把他们描写成古怪的异人。 她还以为自己的族人都似师父那般能力卓绝,不可一世。 却没想到是一群老弱妇孺……和想象中的察觉也太大了吧。 “先把事情告知族人吧,这么多人收拾行囊也需要时间。”玄知半晌没开口,因为他也不知能说什么。 连云裳都如此失落,玄知更不用提。 可谁能抛下他们不理呢? 起码他和云裳做不到。 栾东海和栾西山也只能点头答应着,特别是栾东海,还想再去给儿子们烧点纸钱,送他们一程。 可是二人刚刚出了门口,就见一个年轻人匆匆跑来。 “族长,长老,出事了!” “怎么了?阵法没守住?!”栾东海下意识想到的就是这个。 年轻人摇了摇头,“是那个领头的人在喊话,让七殿下和七王妃去说。” “他可有自报姓名?”顾行俨直接问。 年轻人摇了摇头道:“他说我们不配知道,您应该知道。” “就是颂远伯,没错了。” 顾行俨心中也有不好的预感,“这么快就已经破了甬道内的机关,看来不知用了多少人命填。” “别再抱有任何幻想,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第257章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顾行俨判定出最坏的打算,便直接去了甬道之处与颂远伯对话。 云裳也二话不说,跟随而去。 果然颂远伯已经将所有的机关用人命破解。 如今只差两道符咒护着秘境之地…… “顾行俨,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 “我只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太后大薨,你作为皇室的子孙躲在这里不露面,是不孝,第二件事,你再不露面,就想想皇后娘娘的性命。” “你了解陛下的性格,知道我不是吓唬你。”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后,我便会用火药炸了这座山。” “无论上天入地,妫族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 颂远伯的声音回荡。 他并不知道顾行俨能不能听到,便让手下士兵一遍一遍地重复,也不顾秘境之内是否有人应答。 顾行俨并未有任何惊诧。 显然他早已经料到了眼前这一幕。 “刚刚是否有人应答过外面的人?”云裳立即就问。 一个女人哆哆嗦嗦的站出来,他指了指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没、一时没看住,捂上嘴的时候已经晚了……” 云裳第一次涌起想把个小孩子掐死的念头。 这边既然有了应答,他们想装听不见也彻底没戏了。 怎么办? 一时所有人都愣住与惊慌。 甚至还有人埋怨起栾东海,“偏偏把他们带回来,从他们来了之后接连不断的出事,现在所有人的命都快搭上了!” “是啊,也不知把他们交出去,能不能保我们一命!” “想什么美事呢?不知道咱们妫族是皇室最恨的人吗?已经找到这里,一个都别想跑!” “可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那些事不是我们做的啊!” …… 众人七嘴八舌,虽然是小声议论,顾行俨与云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值得被善待,也有人不值得。 云裳无暇顾忌那群目光短浅的自私之人,她只看着顾行俨。 他已经为她付出很多。 总不能再搭上皇后的性命。 可云裳不等开口,顾行俨便断了她的念想,“别想着舍己为母后的事,若父皇动了杀心,哪怕你和我回了京城,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云裳抿了下唇。 她也知道这么做无济于事,只能冥思苦想,争取想个解决的办法。 “能不能把颂远伯抓进来?”云裳看向刚刚走过来的玄知,“虽然这么做有些冒险。” “抓?”顾行俨对阵法不懂,他抱有一丝期望的看着云裳。 “解阵塑阵的间隙大概有十个呼吸的时间。” “只要在这时间内把颂远伯带进来就万无一失。” 顾行俨又看向玄知,“此法是否可行?”听起来都很冒险。 “可行是可行,但消耗极大,而且也需要咱们三人配合的不出差错,乱一丝的节奏都会功亏一篑。” 玄知看向云裳,“恐怕也只有你敢出这种主意……很大胆。”也挺馊的。 云裳自然从他眼神中看出内心独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试试也未尝不可。” 司马当成活马医,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 “可是把颂远伯抓来之后呢?”玄知想知道后续。 就算群龙无首,苍帝也会派其他人进来。 而且颂远伯的性子,他宁肯牺牲自己,也会把妫族的山炸塌。 毕竟他是真正的英雄,不是胆小如鼠之辈。 云裳讪讪,“我是想让他看看这里。”她的目光扫过妫族的老弱病残们,“这些人的战斗力……就别浪费火药了吧?” …… 妫族的人纷纷中枪。 可他们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栾东海和栾西山也小跑着赶到此地。 “怎么办,你们来决定,如今妫族的老老小小只能倚仗三位了。” 栾东海一直看好云裳,栾西山原本傲娇,可看到这三个人的实力之后,被狠狠打脸,清醒了些。 顾行俨带二人去商议了下。 随后云裳与玄知到阵眼之处,做好了准备。 顾行俨则在甬道的门口突然出声,“让颂远伯来,本王只与他一个人对话。” 外面的叫喊声突然遏止。 一道脚步声缓缓传来。 “本王的母后如今怎样?”顾行俨问话,是要确定阵法外的人是颂远伯。 颂远伯道:“京中来信,在万佛楼诵经。” 顾行俨确定了声音,朝玄知与云裳点了一下头。 “皇祖母是哪一天薨的?”他又提出一个问题。 颂远伯道:“已经四天过去了。” 顾行俨轻笑,“父皇居然增兵抓本王,实在太看得起本王了。” “只是伯爷炸山就不怕伤到本王,无法向父皇交待?” “还是你就想要本王死,为了顾行权能成功上位。” “本帅奉圣旨行事,不掺杂任何权争相斗。” “你确定吗?” “本帅可对苍天发誓!” “誓言太多是要遭到雷劈的!” “……七殿下,你莫要再拖延时间,你没有任何机会逃脱的!” “轰隆隆”的一阵巨响。 云裳与玄知一同出手解了秘境之阵。 颂远伯眼前突然一亮,随后便见一双大手朝他抓来! 他下意识一躲,却被顾行俨长鞭缠身。 不等他再抗拒,另有两双手也朝他抓来。 王坤惊骇,他的长刀瞬间朝这三双手劈砍而去。 栾春不知何时偷偷钻了出去,在王坤的身上贴了一道急速符,让他一时不差,率先跌了秘境之内。 顾行俨、栾东海和栾西山三人已将颂远伯抓了进来。 云裳与玄知也启阵成功。 秘境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只是此地又多了两个外人,一个是颂远伯,他们预料之中,另一个是王坤,完全是意料之外。 众人大眼瞪小眼,齐齐看着跌在地上的两个人。 颂远伯和王坤也愣住了。 三个熟悉的面孔之外,都是一群老老少少、妇孺孩童。 传闻中的幽深鬼海、地狱之境在哪里? 这里花香鸟语,蓝天白云。 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主、主帅,这里是妫族之地?”王坤讶然原地,不知是不是眼前出现了幻觉。 颂远伯已经恢复正常,从地上站起,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顾行俨看着二人道:“我们去一旁谈谈吧。” 第258章 绝不做乱臣贼子 颂远伯没想到玄知也在妫族秘境。 眼前这一幕的确震惊眼球,完全与想象中差距太大。 颂远伯叫上王坤,跟随顾行俨和云裳、玄知到了栾家的家族正厅。 走的这一路上,顾行俨和云裳也向颂远伯介绍了妫族的沐家和栾家的渊源以及沐南迁的真实身份。 包括两百年前至今的故事,云裳也从头到尾给二人讲了一个遍。 毕竟事情太远太复杂,若不简单说一下背景,这故事也不够深入人心。 王坤听得目瞪口呆,就连颂远伯也哑口无言。 栾东海和几位长老颤颤巍巍地看着他们,根本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因为这位花白长髯的主帅就是能决定栾家生死的大人物。 他们生怕多插一句嘴都会惹出麻烦,只能把目光投向云裳,一切由她做主。 “……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妫族人,也是因为父皇先杀了那个女人,我才借着胎记的事一步一步发现了这么多故事。” “我也不认为妫族的人有错。你们也看到了,除了沐南迁以外,这些所谓的妫族人不过是普通百姓,就因为两百年前的恩怨屠杀,躲避到这里隐居,莫说是小孩子,可能中年的妇人连糖块都没见过。” “刚刚你们不知道详情,口口声声火药炸山,我不怪你们,因为你们并不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也不知道对手的数量和能力。” “如今你们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群人。” “若您还有一丝做人的良知,就放过他们,别把权势之争的帽子压在这群人身上。” “……” 云裳平静无波,好似在说着故事一般侃侃而谈。 可她说出的话以及对颂远伯的期望,却让颂远伯内心震撼,不得不深思几许。 颂远伯看着面前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还有拄着拐棍的老族长。 他突然攥了攥拳头。 扪心自问,他虽然杀戮无数,却无法对普通百姓下手。 他是一个肉体凡胎的人…… 王坤看向栾春。 眼神颇有怀疑。 都是普通人吗? 可刚刚这个小孩子让他突然加速跑到了秘境中…… “主帅,别被他们忽悠了。” 这里的孩子看似普通,恐怕并不一般,刚刚那个极速奔跑让王坤好半天才缓过来魂儿。 栾春眼巴巴地看着他,随后立即躲到云裳身后。 颂远伯也盯着他,这才想起刚才王坤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孩子,你又作何解释?”颂远伯任何的细节都不放过。 云裳摸摸栾春的头,“这是我们的小徒弟,仅此一例。” “你们?” 王坤有些惊,都是一师多徒,没听说过一徒多师父的。 “云裳教秘法,玄知教药毒,本王教兵法和拳脚。此世他独一无二,不会再有第二例,你被他耍弄了一次也不必挂怀。” 顾行俨简单几句,王坤的眼睛已经嫉妒的绿了! 什么孩子?! 这是什么孩子! 居然能让这三位集体收徒? 这学成之后无论正派邪派,都是个妖孽啊! “他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刚刚也是因为情况紧急,才对你出手。” “春儿,给王副将道歉。” 云裳已经看出顾行俨在拉拢颂远伯,不想与他硬碰硬。 栾春立即站出来行礼鞠躬,还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块云裳送给他的糖果递上去。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珍贵的礼物了。 王坤的手颤抖了下。 因为那糖果真是大街上最普通的糖果,一个铜子儿能抓一把。 而栾春拿出来时,周围其他的小孩子不禁舔了舔嘴唇,显然他们想吃却没得吃。 刚刚七殿下和王妃说的事情恐怕是真的…… “你们如何知道这里的?本王不信你能这么精准的查到此处。”顾行俨外粗内细,直接点到了正题。 他看向颂远伯,眼神沉稳不羁,没人敢在他的面前说谎话敷衍。 颂远伯并没有隐瞒,“是京中给本帅来了一封信。” “谁给你的信?”顾行俨继续问。 颂远伯顿了下才道:“是八殿下。” “看来八殿下已经与沐南迁联手,因为知晓此地的人除了我们以及炸死的那两个人,只有沐南迁。” 云裳提到栾璟与栾禄,栾东海不禁老泪纵横,抹了一把眼泪。 那毕竟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骨肉亲情。 可杀死他儿子的人就在眼前,他却毫无报仇的能力…… 颂远伯看向栾东海,诚挚道:“抱歉。” 栾东海的眼泪流得更凶。 “可只有最后冲上去险些把我们炸死的那位才是英雄,另外一个死就死了,若不是他,我们也很难找到这里。”王坤直截了当地说。 栾东海身子一震,“什、什么意思?” 顾行俨也纳闷,“你是说栾禄?” “不记得他叫什么,但他喊另外一个叫大哥。” 王坤是个碎嘴子,很看不起栾璟,“京中只给了我们一个粗略的地址,我们也需要寻找。随后抓到喝花酒的那位,他供出了另一个,还带我们找到此地,躲开很多机关。” “而且他好像和七殿下与王妃有仇?似乎也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 “……” 后续的话不用王坤再说,他们也能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栾东海拐棍遁地,已经把地面戳得晃了又晃,“那个逆子,他真是逆子!!”没想到云裳占卜的事情是真的,栾璟真的出卖了他们! 颂远伯蹙起眉头,他更关心云裳刚刚说起沐南迁投靠了顾行权。 “……这件事不可随意乱说,涉及到的乃是皇子性命。” “并非是我乱说,玄知观主找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们沐南迁还在京城。”云裳道。 玄知点了点头,“我可以作保,他没有离开。” “虽然那是你的外孙,可凭借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能查到这里么?” 顾行俨不惜往颂远伯的心窝子里泼冷水,“京中藏龙卧虎,皇室更不用提,如若不是沐南迁告诉的他,本王就把脑袋揪下来给你当球踢。” 颂远伯:“……” 也不至于这么戳刀,他信了还不行? “此事本帅需要调查一下,不能随意做准。” 他不会凭借云裳的几句话就把顾行权划为勾结妫族的逆贼。 顾行俨耸耸肩,“随你,但若他收拢沐南迁,有意争夺苍国的皇位,你会站在哪一边?” 他问出了最关键的关键。 这才是所有事情的重点。 这个问题一出,就连王坤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颂远伯。 其实这话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都不敢。 颂远伯挺直了胸膛,刚正不阿,“本帅这一生行得端、做得正,绝不会晚节不保,做逆臣贼子。” “如若他是叛逆之臣,本帅第一个擒他向陛下谢罪。” 顾行俨并未怀疑,“有你这话就足够了,现在就看京中什么时候有动作,你们在此等上几天吧。” 第259章 陛下太可笑了 太后大殡的夜晚。 苍帝为了孝心动天,准备亲自为太后守上一夜。 但夜晚劳累,他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还未睁眼,就闻到烧纸钱的碳焦味儿。 苍帝摆了摆手,“水。”他口渴的要命,刚刚还做了一个噩梦,他已经浑身都是冷汗了。 安静了片刻,一杯水递到他的手边。 苍帝接过水时,察觉到端水的手不是王公公。 他抬眸一看,微有些惊诧。 神色落寞些许,“你怎么在这里。” 他许久未见过皇后,今天看到颇有不喜烦躁,说话的语气都凝重了些。 皇后继续去为太后烧纸,“臣妾为何在这里,陛下还要问吗?” “……王公公去了何处?” “臣妾不知,臣妾已经没有资格过问这些琐事了。” 苍帝冷哼一声,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似刚刚皇后送来的水都不是滋味儿,让他只想离开这里,但想到今天在众臣面前的许诺,又不好就此离去。 “今天你不用在此守夜了,去休息吧。” 苍帝不走,只能赶皇后离开。 皇后却执拗起来,一动未动,“陛下圣旨,让臣妾为太后守灵,不许离开半步,臣妾便不得违抗圣旨。” “……” 苍帝有些发懵,以为自己听错,“难道朕现在所言不是旨意?” “陛下只是随意一说,若过后忘了,再找臣妾纠错,臣妾哪里受得了?如若期望臣妾离开,就颁布一道圣旨,亦或有口谕通传,否则恕臣妾不能离开。” “你在与朕较劲?何必拿此事较真,简直荒唐。” 苍帝只觉得莫名其妙。 皇后却一丝一毫都不退让,“臣妾不敢与陛下较真,只是陛下的许诺如今都成了梦幻泡影,臣妾吃一堑、长一智,只能把陛下的话字字记载,以免陛下过后就不认账了。” “你是要与朕吵架?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苍帝没想到皇后会在太后的灵堂翻旧账。 皇后冷笑一声,“臣妾当然知道,这是陛下最体面的地方,可臣妾实话实说而已,陛下突然动怒,可是触到了您的心窝子,让您不愿承认过往的错了?” “朕不想理你,你莫要再开口胡说!” “臣妾稍后还要为太后诵经,恕臣妾不能答应。” “……你今天就要与朕过不去?你看别忘了,现在你是什么状况,朕体恤你,才没有罢了你皇后的位分,你莫要不自知!” “是吗?” 皇后一身素孝衣装,更显得她白皙的皮肤如玉闪亮。 黑色如瀑的长发在黑夜中格外耀眼,如白色的凤凰,让人难以挪开目光。 “臣妾不敢劳烦陛下体恤心疼,不如就罢了臣妾的皇后位分,臣妾也能叩谢龙恩了!” “……” 苍帝哑口无言,因为他看到了皇后冷漠后的嘲笑,摆明知道他是故意唬人。 皇后继续去烧纸钱,眼眸中再无对他的崇拜与撒娇。 这样的皇后,苍帝还是第一次看到。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也莫要恨朕,还是你那儿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和异族之女勾结离去,朕如若不把他们抓回来惩治一番,朕要被众人嘲讽一辈子。” “陛下若这么讲,臣妾要好好说说了。” 皇后这段日子一直静下心来,思忖与苍帝之间的种种。 包括云裳和顾行俨的所有细节,她都一丝一毫的捡起来拼贴。 “俨儿立过多少战功,臣妾不说,恐怕您早已忘了。” 皇后拿了她根据记忆中写下的册子,长长一串,折叠了二十多页。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顾行俨出征的日子以及受了多重的伤、得到苍帝什么样的嘉奖。 “他立下的这些功劳,难道比不过他想与云裳双宿双飞?比不过他护着心爱的妻?” “包括云裳,这是臣妾找出来的记载,而且都是内务府的记载,陛下不妨看看她为您做了多少事,救了多少人,捐了多少灾民和贫苦的人,而每一次被称颂的都是英明神武的陛下,而不是她!” 皇后把一个又一个的册子翻出来,扔在苍帝的面前。 “原本臣妾也恨她,她把臣妾的俨儿拐走了,可当臣妾看到这些,再听说您污蔑的那些,臣妾真为她不值。” “立下了上百件功劳,比不过一个异族的身份,到底是谁执迷不悟、是谁不肯承认自己狭隘之心?恐怕不用臣妾再多说了吧?!” “你、你这是在质疑朕?!” 苍帝没想到,皇后居然做了这么多的准备。 他看到那册子上的字格外讽刺,那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尖刀,狠狠地剜着他的眼睛,挖着他的心。 “难道陛下不该被质疑吗?” 皇后端庄的站在苍帝面前,“好比刚才您说的话,也着实伤了臣妾,明明是太后拦了您罢免臣妾的位分,是大臣们坚决不许贞贵妃取代臣妾执掌大丧,可在您的口中呢?说得那么天花乱坠。” “这哪里是臣妾爱慕于心、顶天立地的陛下?臣妾对您才是最失望的!” 苍帝顿时火大。 他气势汹汹地指着皇后,手指头都在颤抖,“你、你别以为朕不敢罢免你!朕不过是在给你机会!” “是吗?是陛下害怕俨儿真的和您翻脸,害怕天下人知道您封的神女是妫族人吧?” 皇后已经从顾行澜的口中知道了所有内情。 此时突然揭开苍帝的遮羞布,气得苍帝顿时抽出了刀指着她。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你是不是也早已经知道了?!你给朕说!” “臣妾在俨儿和云裳离开时还一无所知,可知道以后,却觉得他们走的对。” 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苍帝,根本不顾那尖刀锋芒指向自己,因为此时的她对死亡早已无所畏惧。 “您和太后想把丑闻瞒着,却不知宫中早已传遍,各大世家府邸也早已知道。” “一直都是您自己在蒙骗自己。” “没了太后,您真的撑不起这个江山,可您却盼着太后早些离去,不愿再听她摆布。” “但太后离去,皇室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您觉得这位子有万千人想抢,唯独俨儿不在意。” “你最在意的东西就被儿子如此唾弃,所以才想把他抓回来好生训斥吗?” “陛下,您真的太可笑了,您根本没有普世天下、惠恩万民的胸襟,但凡您有那么一点,都不会派人去追杀云裳与俨儿,更不会再重复两百年前的悲剧,要把妫族灭族了!” 第260章 值不值得我帮你 苍帝雷霆大怒,险些一刀砍了皇后。 幸好王公公和顾行澜出现把苍帝拦下。 顾行澜也把皇后劝走,以免真的在太后的陵墓前,再迸溅出一场惨剧的血。 苍帝离去。 皇后终于垮了下来,哭了一个泪人儿。 顾行澜第一次陪在皇后身边安抚着。 皇后很努力地想把眼泪憋回去,却无济于事,做不到。 “让太子殿下费心了。” 皇后已经知道他和顾行俨私交不错。 那臭小子临走时候还请求太子照顾好她。 顾行澜递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别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皇后一怔,“他们可是被抓到了?”皇后虽然一直都在慈安宫和万佛楼,但也偷偷打听到是颂远伯去抓捕二人回京。 顾行澜摇了摇头,却并没有直说,“这里是他们的家,何况孤也很想他们的。” 皇后并未听懂顾行澜话中有话。 她静静地沉了片刻,便又回去为太后烧纸祈福。 “本宫也相信他们会回来的,或许只有这一件事,能让本宫坚强的活下去,不至于就这样与世长辞了吧。” …… 苍帝和皇后大吵一架,虽然看到的人不多,但也传到了其他宫殿中。 顾行权并非是从贞贵妃口中得知,反而是沐南迁派陈善告诉给他的。 顾行权很生气,可他的王府中已经没有什么能继续砸的了。 “父皇不重视本王就罢了,如今连母妃也不在意本王,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没有与本王说,本王反而是从一个异族人口中得知,这简直是最大的讽刺了!” 顾行权不仅痛恨苍帝,如今连贞贵妃也恨上了。 “娘娘生产在即,情绪不能太乱,必须平稳,殿下您也要体恤娘娘的苦,待她生下小主子之后,或许就会用心全力帮助殿下了。”陈善也知道这是废话,可不这么劝,他又能作什么。 顾行权沉了沉。 外面却突然想起一道声音,“这种话也能说出来哄骗殿下,难怪八殿下事事不成,就是被你们的谎话给坑苦了。” 陈善一怔,瞬间朝门口看去,却发现是沐南迁。 沐南迁的颧骨更高、双颊更塌。 那一双晶莹贼光的眼睛好似审视世人的地狱判官。 能看透一切,却又让人畏惧害怕。 “沐南迁?”顾行权与他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此时能认出他,也是沐南迁的模样太特别。 陈善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旁日里请你,你不来,今天却不请自到。”而且还当众拆台? 这摆明了是故意给他下马威的。 沐南迁桀桀地阴笑出声,“别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当然说的不对。”陈善自辩道:“我对八殿下忠心耿耿,从无敷衍之词,刚刚也是诚心建言,不似你说的那般小人之心。” “若你是诚心建言,就只能证明你更蠢。” 沐南迁径自走到屋中,坐到了顾行权的对面,“其实八殿下不止被陛下放弃了,也被您的母妃贞贵妃放弃了。” “你为何这样说?你还知道什么消息?”顾行权已经不再相信手下的情报,只想从沐南迁口中打探消息。 沐南迁看向陈善,“只怕陈军师不肯让在下直言。” “你别管他,你知道什么就直说,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了你!”顾行权已经不再信任陈善,因为他最近除却说些废话之外,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据我所知,贞贵妃娘娘已经为还未出世的小皇子请了封爵,而且爵位比八殿下您还要高。” 沐南迁的诡异笑容,透着无限嘲讽,“八殿下您或许要为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子下跪磕头请安呢。” “!!!” 顾行权瞬间眼前一黑,“莫非、莫非母妃为他求了亲王爵?”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也不要乱说话!”陈善并不愿相信,他只想再多求证。 沐南迁却十分有信心,“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打听一番,就知道我所说并非虚言。” “原本还以为八殿下能荣登龙椅之位,可现在您似乎除了谋朝篡位这一条路可走,便只能等着陛下驾崩,太子继位之后,和您算上一笔总账了!” 沐南迁幸灾乐祸,丝毫没有收敛。 顾行权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你胡说,本王不可能输,本王不可能被放弃。” “何必这么自欺欺人呢?你就是输了,而且输得十分彻底。” 沐南迁的声音空灵又诡异,好似死神的召唤,让顾行权所有的汗毛都竖起来。 “本王绝对不会输,怎么做?还请沐先师为本王出一出主意!” 顾行权只能苦求沐南迁,因为他说的事情,都极有可能发生。 若顾行澜登基,他便只有死路一条啊! “想让我帮你?可以,但八殿下也要拿出一点诚意,让我相信你值得我出手相帮。” “你要本王如何证明?” “杀了苍帝,谋朝篡位!” “!!!” 这一次不禁是陈善吓得跪在地上,就连顾行权都踉跄跌坐,看沐南迁的眼神,似在看鬼魂一样。 “那是本王的父皇!” “可他最希望你死。” “不能,不可能,母妃即便疼爱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不管本王。” “所以殿下被苍帝骂过之后,贵妃娘娘可管过您?说好的差事也不过是去按察司,和五皇子、十二皇子等人抢一块点心。” “因为真正继位的人是太子,不是你,八殿下如若没有胆量,不妨趁有生之年吃点好的,喝点好的,毕竟太子登基之后,这些都会烟消云散,再也不属于您了!” …… 沐南迁说完便如闪影般迅速离去。 唯独顾行权跌坐在地上,沉浸了许久。 “陈善。” “嗯?” “他说的是真的吗?” “在下不知,但他是异族之人,殿下您不能听他蛊惑。” “可本王如若听你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陈善突然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沐南迁并未说错,他只是不懂婉转。 可谋朝篡位?那也是死路一条,这二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再一抬头之时,顾行权已经彻底不见踪影了…… 第261章 一定把她抢回来 顾行权也不知为何要到宫中,为何要去见苍帝。 或许他只想问一问为何迟迟不肯分配给他个差事做。 父皇之前是答应过他去按察司做事的。 苍帝昨晚与皇后吵架,一晚上都没睡。 今天面色青紫阴暗、气压极低。 早上还找茬砍了一个小太监的脑袋,因为他的脑中时常徘徊着皇后的话音不散去。 他真的那么无能吗? 为何他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苍帝自诩高深莫测,算无遗策,可在皇后的眼中却成了笑话,成了傻子。 “咣当”一声。 苍帝又砸了一个茶碗。 王公公在一旁默默地把碎瓷片收到,交给外面的小太监拿走。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震怒的陛下,即便有心想劝,都不知该从何处下嘴了。 顾行权突然露面求见。 苍帝眼神一瞟,并不满意。 “有事奏禀,无事退去。”他语气充满了不耐烦与厌恶,多一个字都懒得说了。 顾行权行礼请安,想到沐南迁的建议,他甚至都不敢多看苍帝一眼。 “皇祖母过世,父皇心忧,儿臣惦念,特意来探望父皇,希望父皇以朝事为重,莫要再沉溺于悲痛之中。” 冠冕堂皇的废话,顾行权也还是会说几句。 可惜苍帝此时的心情很差。 又是“咣当”一声,拳砸桌案。 他眼神似猎豹般凶狠,盯得顾行权一动不敢乱动。 “父、父皇……”他被吓得结巴。 苍帝的声音沙哑又低沉,“你是在教朕该如何做事吗?” “噗通!” 顾行权直接双腿跪在了地上,“儿臣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儿臣是惦念父皇。” “那朕问你几个问题,你从实招来,胆敢有一件事蒙骗朕,亦或不想告诉朕,朕都不会轻饶!” “父皇息怒,请父皇考校!” 顾行权心跳的快蹦出了嗓子眼儿,他此时还在纳闷,为何浑浑噩噩的进了宫?这不是自投罗网来找死吗?! “关于妫族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苍帝突然问起。 顾行权瞬间眼睛瞪了硕大,“儿臣不知道,儿臣什么都不知道!” “别以为朕不敢杀你,居然也敢那这种话哄骗朕?!” 苍帝的勃然大怒,让顾行权莫名其妙。 可眼下的情况不对,他颤颤巍巍就把知道的全说了,“……儿臣知道那个云裳是妫族人,还有、还有太子之前的幕僚也是,而且还是云裳的师父。” “还有呢?” “还、还有?还有就是此事来源于两百年前,其余的儿臣真的不知道了啊!” 顾行权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眼圈都已经开始红润了。 苍帝的拳头紧紧。 他万万没想到,就连这无所事事的老八都知道这么多。 当初他和太后还想瞒过所有人,此时看来多么可笑滑稽? 他果真是皇后说的那样,就是自以为是的帝王! “没想到,居然连你都知道了这么多。”苍帝喃喃自语,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自嘲。 顾行权没敢抬头,并未看到苍帝眼神中的落寞。 而且他声音很轻,更未夹杂任何的情感。 顾行权还以为得到了父皇的夸奖,“儿臣还知道妫族的毒咒就是假的,根本就是笑话。” “两百年来,皇室一直被耍了,妫族实在太可恶,居然把皇室当成傻子了!” “笑话”、“傻子”、“被耍”…… 苍帝瞬间凝重,看着顾行权的眼神充满恨意,“你给朕滚,滚得越远越好。” 顾行权一时没反应过来,“儿臣并非是嘲讽父皇,而是在说先祖。” “倘若那时他们能发现,父皇也就不会被蒙蔽了。” “!!!” “你给朕滚,永远不要让朕看到你!” 苍帝举起手边的玉玺,狠狠地朝顾行权砸去。 坚硬的玺石落在顾行权的脑瓜上,瞬间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顾行权也吓傻了,根本顾不得疼痛。 “儿臣是真心为父皇着想,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愿意向父皇学习成为一代明君……不是,成为父皇的左膀右臂……” 顾行权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还没等说完,就听苍帝的声音冷冷地道:“就你这种脑子,竟然还觊觎太子之位?你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朕哪怕把这一张龙椅毁了,都不可能把江山交到你这么窝囊、愚蠢的人手中。” “你给朕死了这条心吧!” “滚!!!” 苍帝最后的震怒,吓得顾行权连滚带爬的就跑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在苍帝的眼中,他竟然如此一无是处。 沐南迁果然没有说错。 除了谋逆篡位,他根本无路可走。 顾行权离开皇宫便直接去找沐南迁。 他已经不信任任何人,包括贞贵妃。 他一定要坐上那个位子给父皇瞧瞧。 他才是最值得被选中的人! 顾行澜很快便得到顾行权去找沐南迁的消息。 如今暗卫由他掌管,这京城中的一切都逃不开他的这双眼睛。 “不必理睬,只盯着他便好。”顾行澜并未上奏苍帝,反而把事情压了下来。 手下略有一丝迟疑,“属下怀疑八殿下真会做出点事情来,不必提醒陛下吗?” 顾行澜摇了摇头,“你现在告诉父皇,顾行权要谋朝篡位,您觉得他会信吗?” “……不会。”手下顿时予以否定。 因为顾行权在苍帝的眼中是最无能的皇子。 恐怕他奏禀上去,还会被苍帝质疑能力,就像一只老鼠要去占老虎的窝,简直不可能发生的事。 “所以你又急什么?不妨沉一沉,看看他能做出多大的事。”顾行澜不以为意,他倒盼着顾行权能演一出好戏看看。 暗卫思忖了下,“如若只有八殿下,恐怕风浪不起,但加上了沐南迁,事情不可估量。” “你听过一个成语叫瓮中捉鳖吗?”顾行澜问道。 暗卫想了想,随即恍然明白。 原来太子殿下是把陛下当成了诱饵…… 这个想法实在太大胆,就连暗卫也只能唏嘘一二,快速的领命离去。 顾行澜却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他承认故意放纵了顾行权,由着他对苍帝下手。 这位父皇已经让他失望透顶,彻底没了等下去的耐性。 “顾行权,你最好动作能快一点,孤还盼着她早些回来。” “只有她,没有他。” “如若孤早知毒咒的秘密,是一定要把她给抢回手中的……” 第262章 被哄下去的人 阴历八月初八。 京城下起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瓢泼大雨。 雨水沉重落地,激起了道道水柱,天空灰暗,已经看不到天地间那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苍帝突然在御书房内晕倒。 侍奉在身边的只有顾行权一个人。 太医诊治过后,把养病之地设在了御书房。 顾行权举起了玉玺,对所有人道:“……父皇中了毒,他吩咐本王护卫此地,此时谁也不能靠近,只有谢医正可进来为父皇医治。” “圣旨在此,众臣听从本王号令,侍卫营立即封锁整个皇宫,查出真凶之前,一个人都不许进出!” 嘈杂的雨声,淹没了他抑制心虚的呼喊。 众人反应过来时,皇宫已经被侍卫团团包围,几位皇子到宫门口求见苍帝时,接连被拒,已经不许他们再入宫内。 “顾行权,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凭什么不许我们进去!” 四皇子察觉不妙,站在宫门口指着顾行权开骂。 五皇子蹙紧眉头,“已经一天一夜过去,父皇的身体怎样?你不能封了宫门还不对外通报情况。” “而且太子还在宫中,凭什么由你来传话?” “就是,我不信父皇指派你做监国重任,我们必须见父皇!” 皇子们的指责,让顾行权心虚更重。 他也是硬着头皮做了此事,眼下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父皇口谕,你们凭什么不信?父皇为何用我而不用太子监国,难道你们没品位出什么问题吗?!” 这是沐南迁教给他的话。 顾行权死记硬背,此时也能反驳一句。 二位皇子对视一眼,仍旧无法信服。 “母后在何处?贞贵妃又在何处?父皇的安危不能只掌控在你一个人手中,这不合规矩!” “对,王公公呢?让他出来见我们,本王倒是更信他的话!” …… 皇子们不依不饶,坚决不肯离开。 顾行权冷哼一声,根本不理睬他二人。 “眼下谁都有嫌疑,你们二人清白之前,就是不能进!” “莫非是你想造反?”五皇子直接戳到重点。 顾行权自然不认,“你莫要胡搅蛮缠,胡乱栽赃!” “你怀疑我们清白,我们也可怀疑你,除非父皇亲自出面,否则你休想假传圣旨,糊弄众人!” …… 顾行权没了辙。 眼下他只能用最后一步棋…… 顾行权不得不给身边的人使了眼色,放二人进去。 只是四皇子与五皇子进去之后便杳无音讯。 翌日早朝。 又是顾行权代替苍帝露了面。 他替代苍帝颁布几项旨意之后便宣布散朝,根本不顾大臣们的强行求见。 众臣震怒。 根本不屑顾行权颁布的旨意,坚持太子监国执政,硬生生地把顾行权从位子上给轰下去。 顾行权很恼火。 为何事情与他想的不一样? 难道不是他手握玉玺,传父皇口谕就可以的?为什么这些人不肯信他呢! 事情发展的跑了偏,顾行权急匆匆地赶去找沐南迁出主意。 此时的沐南迁桀桀笑得很阴险,他看着倒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苍帝,“看到了吗?你生出的儿子就是这么蠢。” “我已经把你摆上了砧板,他都不知道怎么下刀呢。” 苍帝的眼眸已经瞪出一片血红色,狰狞的面目有心无力,只能以仇恨的目光表达内心强烈的愤怒。 沐南迁看他这幅模样,笑容更加浓郁,“可惜,你唯独有一个儿子不错,却还被你给赶走了。若你肯接受云裳,提拔顾行俨登基继位,苍国恐怕没有今日的颓败,我也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沐南迁看着苍帝,“但谁让你心胸狭隘呢?你根本容不下任何一个能力比你强的人,你就是个懦夫。” “所以我提拔了你最笨最蠢的儿子来囚禁你,这个滋味儿好受吗?哈哈哈哈哈……” 苍帝全身青筋绷紧,却挣扎无用。 此时的他,就连寻死都已经是奢望。 他的确没想到顾行权敢趁机给他下药,还敢把沐南迁直接带到御书房。 王公公和谢医正早已被他们二人囚禁。 而那道道旨意,却是沐南迁借用他的手批改的,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苍帝恨意滔天,可力不从心的恐惧让他更加害怕。 因为他随时随地会死在最瞧不起的儿子手中,这的确是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结局。 沐南迁看到气势汹汹进来的顾行权。 他的笑容逐渐收敛。 “你不用担心,我根本对皇位毫无兴趣。” “当初你的祖父赶走了我的祖父,还抢夺皇位,如今我只需要把皇位抢回来扔掉就是了。你们这个烂摊子,我可是不屑接手的。” 苍帝青筋暴怒,根本听不得沐南迁的嘲讽。 可沐南迁偏偏得意,“一直被毒咒的传言欺骗这么多年,你们这一支还真是蠢到极致了。” “看着父亲杀死自己的母亲,又亲手杀死最爱的妻子,你们一个接一个的刽子手,才是最不似人的畜生。”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很快就害死你,因为我要看你生不如死。” 沐南迁不再理睬苍帝,推门而出。 顾行权顿时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他,“……怎么办?本王的话,那群大臣根本不肯信服啊!” 沐南迁一点都不意外,吩咐他立即摁住手中有权的几位皇子。 “……特别是按察司,那里都是顾行俨的人,还有一个暗卫营在太子手中,这二者你若摆不平,这椅子坐上去也会跌下来。” “!!!” 顾行权心中震撼,“你怎么不早说?” 沐南迁微微笑道:“我也没想到堂堂的八殿下居然被朝臣们如此看低,更会被人从朝堂上哄下去,这又能怪谁呢?” “……” 顾行权无话可说。 因为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被朝臣们抵制到这儿地步。 他思忖了下,连忙吩咐收回按察司的指挥权,派侍卫去抓老十二。 而此时此刻的十二皇子已经得到顾行澜的指示,带着按察司的人撤离皇宫。 他坚决不肯听宫中的任何命令,反而与暗卫营一起,反包围了一大圈,把皇宫彻底囚禁。 十二皇子放言,放出四皇子和五皇子,并且马上离开皇宫。 顾行权彻底傻了。 眼下他除了皇宫之外,根本无处可去,更无人可依。 贞贵妃也知道了儿子做了什么事。 她惊骇得不知所措。 这还是她的儿子顾行权? 情动心慌,贞贵妃顿时发现地上流了一滩血。 嬷嬷们紧急请求顾行权找太医来救,也没能保住腹中的龙子,强行催胎落地,已经是死婴一个了…… 第263章 还有什么瞒着我? 两天之后。 妫族秘境。 颂远伯收到了一封京城来信,是顾行权以私密的加急方式送来的。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希望颂远伯带兵回京城救他。 因为他已经被太子和十二皇子联合包围,彻底的死路一条了。 顾行俨此时也接到了顾行澜的传讯,上面写了如今的难题:攻破不了沐南迁设下的法阵,希望顾行俨能允许云裳回去帮忙,而且他也在探问如何与玄知联络。 几个人把两封信上的措辞对照了下,颂远伯也不得不承认顾行俨料事如神。 即便顾行权没说,他也知道这位外孙真干出天怒人怨之事了。 “身为苍军主帅,一言九鼎,之前许诺只忠于陛下一人,就只忠于陛下,即便他是我的外孙,我定会带兵回京,围剿此子,向陛下请罪!” 颂远伯率先表态,因为他已经与顾行俨承诺过,若顾行权真敢与沐南迁联手谋夺苍帝之位,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顾行俨看向云裳,“你打算回去吗?” 最关键的人是云裳。 因为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破沐南迁的阵法。 但顾行俨并不打算强求云裳,一切如她所愿。 云裳思忖了下,“还是要回去的。” “若你不想,不需勉强。”顾行俨道。 云裳摇了摇头,“不能把母后撇在那里不管。”那是顾行俨心底的伤,她必须帮他疗愈才行。 顾行俨笑着牵起她的手,他为她考虑,她也在为他着想。 一旁众人受不得二人撒狗粮,只能白眼望天的商议方案。 颂远伯准备此时就动身。 顾行俨让小春儿去喊玄知,询问他能否带人助力一把,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云裳。 只是玄知赶到时,听闻云裳要跟他们一同回京城对付沐南迁,他顿时把这个提议给否了,“云裳不能去。” “为什么?” 云裳纳闷,昨天不是还在说未来的打算?怎么他今天就突然变卦了呢。 顾行俨也很讶异,“本王也很担心,所以希望你能带正派一道剿灭沐南迁。” “我可以去,但云裳不能去。”玄知态度很坚决。 云裳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倒是说个原因?”就这么奇奇怪怪的一句话,他这是抽得哪门子疯? 玄知被盯得有些慌,却也不得不说出实情,“因为你……有喜了。” …… 所有人震惊原地,只察觉是不是听错? 顾行俨僵愣片刻,瞬间蹦了起来,他抓起玄知仔细地问,“你确定她有喜了?真的有喜了?” 玄知虽不情愿,却也只能点头。 云裳一脸懵,她仔细看着玄知,“你也没给我号脉,你是怎么知道的?” 玄知:“……反正我就是知道,不信你让栾族长看看。” 早上他身子不适。 随后察觉到是植入云裳体内的那一道禁制出了问题。 他刚刚看了云裳的身姿与动作,脸色与面相,已经可以确定她不是一个人了…… 但这话玄知没法说,只能看向了栾东海。 栾东海也格外惊喜,立即撩起袖子为云裳诊脉。 “对对对,的确是喜脉,就是喜脉,恭喜七殿下,这可是大喜啊!” 顾行俨高兴的蹦起身子转了一圈,“没想到本王就要当爹了?玄知说的对,你不能去京城了。” 如若云裳怀孕,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冒险的。 云裳也没想到孩子来的这么突然,“但我不去的话,谁能与沐南迁对峙?而且我现在没有任何反应,不会伤到孩子的。” “不行,坚决不行!” 顾行俨拒绝的很干脆,“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反正你不能离开妫族秘境,就在这里养胎挺好的。” 环境秀丽、鸟语花香。 而且这里一群人也打不过云裳一个,安全无比。 云裳摸了摸肚子,“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生出来也是个搅乱的……” 栾东海立即与栾西山商议了几句。 随后他主动的上前道:“毕竟涉及到妫族之事,我也愿意助力一把,虽然不如云裳姑娘精通,但我好歹知道秘法是怎么回事,栾某愿意效力。” “云裳姑娘就安心在此养胎,春儿正好留下照顾你。” 颂远伯被他们“骗”入妫族秘境之后,仿若在妫族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块石头。 所有妫族人的内心都泛起了层层波澜。 包括被栾璟出卖、栾禄就义。 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无法在此地停歇下去,早晚要面对外面的世界了。 栾东海刚刚把族长职务交托给栾西山,他愿意弥补栾璟犯下的过错。 颂远伯很敬重的颔首点头,率先带王坤离开秘境,整军出发。 玄知也觉得有栾东海跟着就好,便又看向顾行俨,“……你留下照顾云裳,还是跟我们一起?” 云裳已经留下,如今就看顾行俨的了。 顾行俨不舍的看向云裳,可如今的情况,他又不得不独自离去。 “留在这里等本王来接你,好吗?” 他揉搓着云裳的小手,轻柔的不敢用力。 他不舍得云裳,却又不能不管皇后,那毕竟是他的亲娘。 云裳抿了下唇,“或者我可以跟着回去,不参与最后的角逐,在一旁支招?” 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怪怪的。 而且她自觉不是什么大问题。 顾行俨:“不行!” 玄知:“不行!” 栾东海:“千万不可!” 三个人异口同声,云裳顿时泄气。 栾春拽了拽云裳的衣襟,小眼神巴巴的看着她,哑声哑语了两个字:担心。 云裳彻底的没了辙,她也没想到所有人都不同意? 而此时栾西山已经找了几个生活孩子的女人来照顾云裳,生怕顾行俨不信他们。 顾行俨一声口哨。 很快一队身着苍国暗卫装的人出现。 “你们留在此地,照顾七王妃,不许她出任何差错,听到了吗?” “属下遵命!” 暗卫首领领命之后,又走到云裳的面前自我介绍,“属下元一,听七王妃调遣。” 云裳瞠目结舌,看向了顾行俨。 合着他们一路游山玩水似的逃,其实身边跟了人保护? 这家伙藏的也忒深了吧? 云裳抱着手臂,满脸不满,“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最好一口气都交待了。” 第264章 我们没有时间了 眼见云裳要发火。 顾行俨连忙凑过去讨好,“不是本王的人,是顾行澜派的,本王只是没揭穿他们的存在而已。” 有人保护还不好? 反正他时时刻刻撒狗粮,他们不嫌尴尬就行。 云裳仔细想想,倒是很符合顾行澜的做派。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千万要小心啊。” 云裳不放心顾行俨,而且也不敢低估沐南迁。 师父的能力只有她最清楚。 如若疯癫起来的确能毁天灭地,无比可怕。 顾行俨紧紧的保住她,“放心,我一定安然无恙,你要护好自己。” “那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云裳摸了摸肚子,她还无法体验到孩子的存在,但既然有了,就不免多多展望一二。 顾行俨丝毫都没犹豫,“女儿。” “女儿?你居然喜欢女儿?”云裳有些奇怪。 顾行俨理所当然,“臭小子若生下来一定会和本王抢你的宠,本王恐怕会想打死他。” 云裳:“……” 这到底是不是亲爹?! 二人并未缠绵太久,玄知和栾东海已经准备出发。 “春儿,照顾好你师父,将来我教你更厉害的拳法。”顾行俨很信任栾春,哪怕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栾春认真地点了点头,拍拍胸脯,示意让顾行俨放心。 顾行俨轻轻一吻,便折身离去。 他不敢吻得太深,否则会不舍得走。 云裳拽着栾春送他们到甬道口。 看着身影消失在转弯处,不等云裳开口,玄知抬手就把阵眼启动。 摆明不许她偷偷跟着跑,一点机会都不给她留…… 云裳:“至于这么不信任?” 栾春嘻嘻嘻的笑。 云裳捏了一把他的小脸蛋,“坏蛋,居然敢笑师父。” 栾春拽着她,指向那一群暗卫:不止我笑,还有他们。 云裳犹豫了下,带着栾春回去歇息。 她要养精蓄锐一整天,然后再做其他的打算。 京城已经彻底的乱套了。 仅仅三天时间,所有人都明白是顾行权要挟苍帝篡位。 但皇宫又像一个牢笼,所有人都无法踏入,包括冲虚道长与大禅寺、一方庵的师父们也陆续赶到。 没人能破解这桩阵法。 顾行澜颇有焦虑。 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时辰,依照他的掐算,顾行俨应该很快就带云裳归来。 但为何这么久都没有出现。 莫非遇上妫族劫杀? 而且颂远伯也迟迟没有音讯,暗卫还没传讯过来。 顾行澜的手攥得关节发白,向来了若指掌的他,第一次如此紧张焦虑。 因为三天已过,谁都不知苍帝是否还活着。 而且他曾答应过顾行俨保护好皇后。 可最后的一刹那,他根本找不到皇后藏在何处,只能带着人撤离皇宫。 那个家伙若回来,还不疯了? “太子哥哥,还没有七哥的消息吗?” 十二皇子带领按察司的人在京郊附近蹲守。 一是去迎顾行俨归来,二来也能打探到颂远伯与妫族人的动向。 顾行权与妫族人联手已经是众人皆知。 颂远伯怎么选择,谁都无法猜测。 但顾行澜给军中新任主帅下令后,他们赶到也要七天之后。 七天对他们来说太迟了。 如今只能赌上一把运气了。 “报!!” 号令兵纵马疾驰在京城的大街上。 还没有露出人影,便已经听到了高喊的号令。 顾行澜禁不住站起身,跑了几步迎过去。 号令兵翻身下马,立即递上了一封信。 顾行澜打开一看,眼神惊诧。 十二皇子很焦急,“怎么了?是不是七哥的信?他都说什么了?” “他带着玄知和妫族的族长一同回了京城。” “!!!” 妫族族长? 十二皇子的眼睛险些瞪出来,“还有呢?七嫂一起回来了吗?” “云裳有了身孕,而且颂远伯也带兵回京了。” 十二皇子彻底的蒙了。 “我怎么有些糊涂?七哥不是在被颂远伯带兵追杀,他为什么会与玄知观主在一起?还见到了妫族的族长?” “而且他如何判定颂远伯回京?会不会有诈?” 京城众人自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方人马无论怎么拼凑,都是不该凑在一起的啊! 顾行澜苦笑,“孤一时也说不清,但他很快就回来,你派人去城门口迎接一下吧。” “怎么对待颂远伯?”十二皇子直问。 这才是此事的最关键,他毕竟年幼,怕撑不起架势,抵挡不住。 顾行澜思忖下,“算了,还是孤亲自去吧。” …… 纵使淡定温润如顾行澜,看到顾行俨与颂远伯、玄知以及一个白髯老者驾马回归也禁不住惊掉了下巴。 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 能把这几个人全部收服凑在一起,简直惊破天际,极不合理! 顾行俨把栾东海介绍给众人,又简略了说了沐家和栾家的区别。 “……后续的事情慢慢说,此时先让他们去看一看沐南迁的阵法吧。” 玄知与栾东海对视一眼,齐齐朝皇宫奔去。 顾行澜看向颂远伯。 此地守着的几位重臣也在看着颂远伯。 颂远伯昂首挺胸,再一次重申他不是谋逆的同党,“……本帅行的端做的正,为苍国战、为苍国生,并非单纯为某一个人,即便他是我的亲外孙,也绝不姑息。” 颂远伯高声朝天呼喊。 也是为了让宫内的人能够清晰听到。 众位朝臣齐齐朝他鞠躬行礼,敬佩颂远伯不以小利争天下。 “也可惜了贞贵妃,也不知她到底怎样了。” 宫外对所有事情都一无所知。 包括贞贵妃生下死胎的事情,也没有传到宫外。 颂远伯并未说话。 他太懂那个女儿磅礴的野心。 如若没有她怂恿,顾行权也不敢有如此大的胆量。 而此时玄知也与冲虚道长说了妫族的大概。 即便心存隔阂芥蒂,诸位“正派”的道长也听栾东海说起沐南迁所用的阵法。 “如若我没伤,破解此阵轻而易举,可如今老朽只有过去的五成功力,就算拼上这条老命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栾东海并未夸大,反而自谦。 玄知蹙眉,“不知要如何做?我或许可以试一试。” “这必须有妫族的血脉才可引动。”栾东海不得不说出实情。 玄知迟疑了下,“我以云裳的血做了引子,尝试着配出妫族血脉的药。” “虽然不敢保证成功,但我可以试试。” 栾东海震惊的眼球险些掉下来,“这……这也能配?” 玄知从怀中拿出了一粒药丸予以备用。 “现在就请栾族长说一说,这秘法要如何来破,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第265章 我很想她的 宫外集结的人越来越多。 顾行权彻底的害怕了。 特别是他听到颂远伯称之为“谋逆贼”,最后一张底牌如此被撕毁。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肯帮我,都认为我没有资格?” “我已经很努力了,还想要我怎么样啊?!” 顾行权语无伦次,披头散发的样子,只差最后一线就彻底崩溃。 “都是你,都是你让本王这么做的,你才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他疯癫如魔,指着沐南迁叫骂。 沐南迁笑得更是欢畅,“若你没有不自量力的贪心,又怎么会到今天的地步?” “我也让你看到了,众人眼中的你有多么垃圾无能,那才是真实的你,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我杀了你,我和你拼了!” 顾行权举起刀就向沐南迁劈了过去。 沐南迁却突然消失在他面前,眨眼出现在他身后。 一把冰冷的匕首横在顾行权的脖颈上。 顾行权瞬间腿软,手中的刀也颤抖不停。 沐南迁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想杀我?你还真没这个本事,现在去把你的母妃请来此处,我饶你不死。” “你、你想对我母妃干什么?” 顾行权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身姿强健,高出沐南迁一头,可他却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似乎已被沐南迁牢牢制住。 “你放心,我对女人根本没有兴趣,因为最该死的人是你们这一脉的男人。” 沐南迁仰头长叹,透着回忆不甘的悲凉,“我不过是让她来杀了你父皇而已,吃了那么多的苦,总要有个申冤之处啊!” 顾行权被吓得跪在地上。 他自幼到大锦衣玉食,吃过最多的苦就是去军营被颂远伯盯住练武读书。 他哪里遇过如此疯癫的沐南迁? 他已经彻底崩溃混乱,全身颤抖的几近抽搐了! 沐南迁的刀就横在他的面前。 “如若孝顺的话,可以在我面前自尽,若你贪生怕死,就去把你的母妃找来。” “两条路而已,怎么选就看你的,但我估量你会选择后者,因为你根本就是个窝囊废和孬种,连自尽的勇气都是没有的……” 沐南迁不断以妫族的秘法击垮着顾行权。 而此时玄知和栾东海的尝试也遭遇失败。 冲虚道长在一旁急切地道:“为什么不行?能否找到原因?” 众人看向栾东海。 栾东海的神色很复杂,“他已经豁出去命,以自身的血下了最毒的咒。” “玄知小师父即便用云裳的血和药毒搭配也根本敌不过,他似乎已经想到了这一刻,提早就做好准备了!” “……” 众人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如果之前怀疑沐南迁觊觎苍国皇位,现在来看,他的心中已经只有复仇,甚至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冲虚道长叹了又叹,“眼下就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若想硬攻,恐怕只有云裳能与其抗衡,她不仅是沐南迁教出来的徒弟,在娘胎中就是他用精气滋养的天才。” 栾东海不想提起妫族的旧事丑闻,但眼下的情况来看,不提也彻底没了辙。 “可以再想办法,不要再考虑云裳了。” 玄知直接否了这个可能性,“大不了就把皇宫拆了。”反正一个宫殿,重建就是。 冲虚道长的嘴角都已抽搐得痉挛了,“后宫妃嫔无数,人命诸多,毁掉宫殿很难不伤人命,这种话千万不可再说。” 为了一个女人,连玄知都已开始魔怔? 他怎么教出来这样一个徒弟,简直、简直让他很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玄知幽幽地道:“有沐南迁在,里面恐怕也很难留下活口。” “还是先把此事告知太子殿下和七殿下,让他们来做最后的决断吧。”冲虚道长不愿承认无能,却不得不认。 只是把这件事告诉给顾行澜和顾行俨之后,两个人也不同意让云裳冒险。 “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云裳有着身孕,绝对不能惊神动气。” …… 两位主子已经这么说,其他人根本不敢再插话。 虽然她是妫族,却也的确是位无人能及的神女。 单是这份宠爱,就已经没有其他女人能比得上了。 顾行俨在与颂远伯商议如何进攻才能损失最小。 此时此刻的宫门突然打开。 一层屏障之后,是顾行澜的太子妃洛瑾瑜。 洛瑾瑜被捆绑着,只有两只手能动。而且那手里还塞了一把刀,她颤抖着双腿,几乎不能站立。 沐南迁未露身影,声音却在四周响起: “桀桀,破解不了我置下的阵法?” “这是我的祖母当年用来救祖父的毒咒之法,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用再动脑筋了。” “沐南迁,你到底想干什么?!”顾行俨上前与其对话,“你莫要因一己之私毁了妫族的声誉。” “南迁啊,我是栾东海,之前是我们有错,我向你赔罪,你不要再一意孤行了,不会有好结果的!” 栾东海情绪激动,手中的拐棍也颤抖不停。 “你们一群懦夫,是被苍国的军队攻上门,不得不露面了?”沐南迁的声音都透着浓郁的嘲讽,“可我不是你,我不会放任妫族人被这群自私自利、贪心狠毒的人玩弄,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沐南迁,本王可以许诺饶你一命,你放过宫中的人,他们是无辜的。”顾行俨道。 顾行澜看向洛瑾瑜。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已经是他的太子妃,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孤也可以承诺,饶你一命。” “我要见云裳,你们让她来。” 沐南迁提出了要求,“别和我讲任何道理,反正宫中这么多人,一个时辰我杀一个,直至全部杀光为止。” “……” “沐南迁,你别想伤害云裳,本王绝不允许!”顾行俨再冷静,也在听到云裳的名字时心头一紧。 沐南迁却笑得十分欢畅,“我怎么可能伤害她?那是我最宝贝的徒弟……只可惜她有眼无珠,偏偏认准了你。” “她需要回到我这位师父的身边了,我也很想她的。” 第266章 就是现在 倘若之前众人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看到洛瑾瑜如此下场,谁还能不明白苍帝已经凶多吉少了? 顾行澜惊起未动,他没想到沐南迁会如此疯狂。 倘若沐南迁觊觎皇位,一切都可周旋。但若他只要人命,这件事十分棘手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请七王妃出面吧?” “这个人已经彻底疯了,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七王妃是苍国的神女,这个时候不应该躲。” “七殿下,您之前和七王妃不告而别,也是有错在先,如今陛下陷入危险,您不能置之不理啊!” “那可是陛下,是苍国的陛下啊!” …… 朝臣们不断给顾行俨施压。 顾行俨却丝毫未乱,“父皇派人抓捕本王和王妃时,你们怎么不说是一家人?而且本王也不认为有错在身,你们莫要把事情往本王的身上推。” “谋逆篡位的不是本王,你们想好到底谁是罪人再说话!” …… 一时间接连哀叹。 却没有人胆敢站出来与顾行俨对峙。 沐南迁计时的香已经点燃。 倘若这一个时辰过去,第一个死的就是太子妃洛瑾瑜,实在太刺痛顾行澜的自尊了。 “太子殿下,您不能不顾太子妃啊!”说话的是宁安侯。 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被沐南迁揪出的人是自己女儿,刚刚看到那熟悉面孔出现,他已经彻底被吓傻了。 “此地距离云裳所在之处,最快也需要三天时间才能赶到。” “三天,也就是三十六个时辰,三十六条人命。” 顾行澜承认这一局是他输了。 他没有弄清沐南迁的真实目的,就放纵他助力顾行权篡位,想一网打尽。 这件事他太荒唐、太幼稚。 可现在要怎么弥补呢? 顾行俨仍旧不同意去找云裳,“火药准备,炸一下试试。” 颂远伯也同意此举,“只是会做出一些牺牲,但为了宫内其他人的性命,这或许是唯一的选择了。” 顾行澜还没有回答。 宁安侯第一个不答应,“你们要放弃瑾瑜的命?她可是堂堂的太子妃,她不能死的啊!” “那你说怎么办?”顾行俨直问。 宁安侯一时怔住,“可、可以换一个人……” “你说什么?换人?难道其他人都命就不是命,只有你女儿才配做人吗?!” 顾行俨气势汹汹,其他朝臣也受不得宁安侯的自私。 宁安侯却不觉如此,“我女儿是太子妃,她的命自当高贵!” “所以你们明知云裳会有危险,刚刚还想拿孝字压本王一头,让她送死,去救回你们各大家族在宫中的依靠?” 顾行俨已经失望透顶,恨不能一刀把这群人砍死,“道貌岸然,却一肚子私心私利,你们身上的这一身官服实在太侮辱了!” …… 没有人能反驳顾行俨。 因为他们的确就是那么想。 “此时不要翻旧账,还是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吧。” “本王能想到的就是上火药。”顾行俨道。 宁安侯怒吼:“反正太子妃坚决不能死!” “哈哈哈哈哈……” 沐南迁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此处的争议他全部听入耳中。 虽然没有只言片语,只是桀桀阴笑,其中透露的嘲讽,已经让众人恨不能钻入到地缝儿之中了。 “看看,这就是你们高高在上的一等侯,如此可笑。” “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想让我换人是不可能的,这个时辰杀太子妃,下个时辰就是贞贵妃、皇后,苍帝最后一个杀……” “不是疼爱我的宝贝徒弟么?我倒要看看,在母亲与她之间你如何选。” 沐南迁紧紧盯着顾行俨。 顾行俨一怔,目光四处搜寻,却并未看到皇后。 “沐南迁,本王绝不会让你得逞!” “你放了本王母后,本王进去和她做交换!” 顾行俨直接冲去宫门口,却被阵法狠狠地弹出了十几米,跌落在地吐了血。 众人顿时大惊。 这可是挥刀能敌万千军马的顾行俨。 连他都被阵法伤成这个样子,其他人过去,还不直接暴毙身亡?! “准备火药。”顾行澜知道不能继续拖下去。 宁安侯跪地还要再求,却被顾行澜吩咐暗卫带下去,“如若她不幸身故,孤会按照最高的规制为她下葬,赏宁安侯府三代免死金牌!” 宁安侯哑然原地,心中斟酌了下,只呆呆地看着洛瑾瑜,不再说一句反驳的话。 顾行俨不屑地瞪他一眼,“为了利益可舍弃亲生骨肉,你果真无耻。” 宁安侯却缩了后面去,生怕稍后的火药迸溅到他身上。 颂远伯刚刚就已经吩咐王坤去做准备。 顾行俨把火药接过来,准备亲自上去。 玄知把他拦下,“你先等一下。” “本王已经没有时间了。”顾行俨准备亲自去救皇后。 玄知轻声道:“让你等,你就等。” 顾行俨的脚步迟疑了下。 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而至。 不等他缓过神来,手中的火药一空。 他抬头看去,一道闪影冲到阵眼之处。 “轰”的一阵巨响。 地动山摇。 地裂沟壑。 整个天空扬起了一阵黄沙灰尘,彻底的遮住了人们都视线。 沙尘溅落,一道倩丽的身影慢慢地映入众人眼眸。 她宛如一朵圣洁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光芒四射。 顾行俨顿时惊了,“云裳?!” 玄知无奈,就猜到他们无法阻止她赶到京城,却没想到她的速度这么快…… 顾行澜与诸位朝臣勃然大惊,冲虚道长和栾东海则对云裳的速度惊骇万分。 他们都是修炼过的人。 却根本看不清云裳的身影。 她向来慢条斯理、轻缓慵懒,从不着急,却不料那才是最强的伪装。 “师父,不是要我来吗?我来了。”云裳缓缓地拿出了青花碗和三枚铜钱儿。 “虽然是你抢走的我,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理应报答。” 她手腕一挥,面前已经出现了十几根百花香。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她与沐南迁都在盯着香飘的动向。 “你的功力增长不少,为师甚是欣慰……如今就考你一番,你从这卦象之中看出什么了?” 云裳的眼眸如花如莲,纯洁而又娇艳。 她看向沐南迁的眼神平静得让人心颤,“我算出了师父最后的日子。” “哦?何时?”沐南迁问。 云裳轻轻地道:“就是现在。” 第267章 师徒 一阵白雾掩盖了天地之色。 仅仅眨几下眼睛的功夫,云裳与沐南迁已经分出了胜负。 阵法已破,顾行俨看准时机,立即吩咐颂远伯带兵攻入皇宫。 沐南迁倒在地上看向云裳,却是欣慰的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才像一个真正的师父,不再是把云裳当成工具的利用者。 云裳却一直都在看着沐南迁,眼眶中涌着湿润,“为什么?” 说是对决,但师父却并未出手。 沐南迁盯着她打量,“你有身孕了。” “……” 云裳的眼泪直接落下来,顾行俨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盯着云裳,生怕她出现什么不妥。 “让我与师父单独谈谈,好吗?”此时的云裳又叫出了“师父”二字,眼神中满是乞求。 难怪师父刚刚看到她出现的眼神露出惊诧。此时她才明白,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 顾行俨很是担心,“你确定能行吗?” 云裳点了头,“放心,我一定安然无恙。” 顾行俨了解她的脾气,只能妥协。 云裳搀扶起沐南迁,把他带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为什么要这样做?放弃仇恨,云游四方,逍遥快活,自得其乐,何必把自己陷入仇恨之中,无法自拔呢?”云裳又一次相问。 沐南迁不仅没有出手,而且还压制了阵法,让阵法不会伤害到云裳。 此时他虚弱无比,嘴唇更是苍白无血色,看起来格外恐怖,已经油尽灯枯,消耗殆尽。 “我从生下来就被祖父告知,一定要夺回皇位,这是我的命运,虽然我没有完成任务,但我已经尽力了,能到地下去向他老人家禀告了。” 沐南迁看向云裳道,“为师还帮你试了试那小子是否靠得住?没想到皇族还真出了一个性情汉子,虽然之前犯了错,可人世间哪有完美的人?为师能放心的离去了。” 云裳心头一颤。 她对沐南迁的师徒之情太过复杂,自己都无法理清。 “只要您放弃仇怨,我可以请求太子和七殿下饶您一命。”云裳并不希望沐南迁死。 沐南迁笑了,“你真的不恨我吗?若不是我,你的父母根本不会死的。” 他已经猜到云裳知道了真相。 云裳沉了沉,“我虽怪您,但却不恨,毕竟是您一手把我带大,而且还隐瞒了妫族的存在,让我无忧无虑的成长。” 她承认师父最初的目的不纯,但对她也算疼爱有加。 一身绝学全部传授,没有任何藏私,作为师父,沐南迁是称职的。 沐南迁笑了,“好,好好好,我去了那边,也能向他二人有所交代了。” “师父,我去找玄知,他可以把你救活,不,不用玄知,我也可以,我……”云裳的眼泪不停的掉,她并不希望这位陪伴自己近二十年的人这样离开。 “不是我怕死,而是我不想活……我的一生并不快乐,就此离去也是解脱。” 沐南迁笑了笑,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 顾行俨在一旁吓得连忙冲了过来,“你想干什么?!”他害怕沐南迁对云裳和胎儿不利。 沐南迁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和挑剔。 “若我有杀心,你问这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死了。” 顾行俨:“……” 他的确无法反驳。 “你有什么仇怨冲本王来,你不要对云裳下手。” “你的命,是她耗费阳寿救的,我不杀,是因为不舍我的徒弟,而不是你这一副空骨架,真是个白痴!” 沐南迁即便已无气力,也不忘翻了一个大白眼。 作为娘家师父,他自觉无人能匹配云裳。 “为师这辈子最错的事,就是让你遇见了他。” “否则夺下苍国皇位,你就是第一代女皇,一定比他们顾家人要做的好的。” 云裳惊愕。 没想到师父最初居然是报着这样的目的? “我对权势皇位毫无兴趣,我只想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沐南迁看着云裳,“为师没什么送你的,就把这毕生精力送给她……”沐南迁露出慈爱的笑容,“这是为师能送给你最后的礼物了,孩子,你多保重吧。” 沐南迁掐了一道诀,凝结在一颗丸药中。 那本是一颗黑色的土丸,突然变紫,又变色血红,随即幻化为璀璨的金色,耀眼十足。 云裳刚要开口,那丸药直接注入她的体内。 精纯之力汇遍四肢,集聚于云裳小腹之处。 她本如仙子落尘,如今更有璀璨圣光。 “她定是一代女帝王。” 沐南迁卸掉了脸上易容的阵法。 佝偻阴险之人褪去,一位英姿潇洒的中年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的名字叫顾笙。” 他缓缓闭上眼睛,就此坐化离去了…… 云裳扑在顾行俨的怀中嚎啕大哭,她没想到,师父最后放弃,竟是因为她有了身孕。 这个结局让他实在太难接受了! 栾东海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泪。 他亲自上前为沐南迁整理了遗容,“我、我想把他带回妫族安葬,可以吗?” 他在问顾行俨,毕竟此地是京城。 栾东海自觉愧对沐南迁,更舍不得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族人流落在外。 顾行俨哪敢不答应,“本王会让王府的人准备灵柩,我们一同回去安葬他。” 栾东海老泪纵横,连连点头,“多谢,多谢七殿下。” 云裳不停地平稳情绪,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快些带师父离开,我们这就走!” 宫内。 顾行澜与颂远伯已经冲入宫中救苍帝和诸位娘娘。 苍帝的禁制已经被冲虚道长解开。 他第一件事便拿起侍卫的长刀,狠狠地砍向角落中瑟瑟发抖、几近疯癫的顾行权。 “朕要杀了你,朕要把你碎尸万段!” 他被捆绑了好几天,浑身力竭虚亏,砍不到顾行权,却把御书房砍得木屑纷飞。 顾行权趴在地上,像条惊慌的野狗不停地乱躲乱窜。 他早就被沐南迁的一番操作吓傻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是被那个人用了妖法,我真没有谋逆的心啊父皇!” 顾行权抱着脑袋,只想保命。 苍帝气喘吁吁,坐在了椅子上,“你过来,来!” 顾行权一动不敢动,只呆呆的看着他。 仅是他抬头这一刹那,苍帝挥刀劈下,血溅四起,顾行权停滞了几秒,鲜血很快染红了御书房的青石砖上…… 第268章 臣妾最爱的是您 苍帝手中紧紧地握着长刀,眼神扫过御书房中的所有人,“支持过这个逆子的所有人都给朕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苍帝的雷霆暴怒,也是在遮掩被儿子和妫族人擒住的丑态。 若不以杀戮开场和结局,他这个皇帝会被人嘲讽到骨子里。 苍国有史以来,还从未有一位帝王被儿子蒙骗囚禁,而且还是那么蠢的一个儿子。 苍帝已经做好大杀四方的准备。 否则他无颜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了…… 被看到的朝臣们浑身一震。 身体的无数根寒毛都竖起来。 因为苍帝的眼神,似在记录着杀人灭口的顺序。 他们刚刚为何脑子一热跟进来?那时就应该撤退啊! “父皇息怒,皇祖母大丧还未过百日,此时不易大开杀戒,何况他们听命顾行权的吩咐,并不知晓命令非您所下,还请父皇开恩。” 顾行澜直接跪地,为宫中上千的侍卫求情。 苍帝心忧难平,坚决不允,“如今连你也敢反驳朕,朕的旨意真被你们当空气一般无视了?”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 “没有什么可是,朕要杀,就必须杀,此事就由你去办,胆敢包庇任何人,朕都拿你问罪。” 苍帝杀鸡儆猴,他此时看所有人充满警惕,特别是这几个儿子,内心充满了厌恶感。 顾行澜眉头蹙紧,他早料到苍帝会有这番做派。 拱手起身,准备离开再想办法时,洛瑾瑜踉踉跄跄地冲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她、她们要走、要走了!” 她的面庞满是污垢,发髻凌乱不堪,身上还留下被绳索捆绑的纹痕。 顾行澜的眼神瞬间如冰。 他一直不敢提,就是在给顾行俨和云裳腾出时间,由他们自行决断是去是留。 他和颂远伯不约而同默认此事,谁知道跑进来通禀的居然是洛瑾瑜?! 洛瑾瑜被顾行澜如此盯着,顿时吓了一个踉跄,连连后退。 苍帝顿时捕捉到异样,“是谁要走?你给朕说清楚!” “是、是云裳和、和七殿下。” 到了这个地步,洛瑾瑜仍旧壮了胆子把云裳卖了,“还有妫族的族长,他们要带那个逆贼的尸首离开,马上、马上就就要走了。” “岂有此理,居然是她?!马上去把她们几个拿下,你去,你亲自去!” 苍帝提着刀,看向顾行澜。 颂远伯立即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营救陛下全靠七殿下鼎力相助,关键时刻,是七王妃出手才制住奸贼,他们乃是有功之臣。” “老臣已经调查过此妫族与奸贼并非一路人,回京营救陛下,他们也参与了,请陛下明鉴。” 颂远伯主动站出来,为他二人澄清。 苍帝的眼神却很冷漠,“原来朕的军队比不得一个只会妖孽之法的女人,朕这个帝王做得实在太失败了。” 顾行澜立即道:“父皇,他们一心为您的安危着想,他们没有叛逆之心。” “你是在质疑朕识人不清,分辨不出谁是好人,谁是恶人吗?” 苍帝已经疯癫,不容许任何人质疑他的话。 他只觉得这一双又一双的眼睛中,充满了嘲讽与怜悯。 那是对他最深的亵渎和侮辱。 他绝不容忍任何人违背他的命令! 顾行澜已经没了耐性。 他起身之后便折身离去。 洛瑾瑜跟了几步,被他狠狠的一脚踹开! “如此心胸狭隘的恶毒之女,有什么资格做孤的太子妃?!” 他立即吩咐太监取来纸笔,颤抖着手写下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孤现在就写休书,你最好快些离去,否则孤不保证会留下你的命。” “无母仪天下之心,却妄想母仪天下之位,孤哪怕不做这个太子,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顾行澜气急败坏,撇下休书便拂袖而去。 洛瑾瑜捧着他的腿不肯撒手,“太子殿下,妾身是为了您好,妾身真的是为了您啊……” 暗卫把洛瑾瑜拖出了宫门外。 苍帝也已听见顾行澜训斥洛瑾瑜并休妻。 他担心太子会放过云裳,提着刀离开御书房。 可一转身,就看到了顾行权的尸首。 苍帝厌恶得加快脚步,“把这个恶心的东西给朕扔出去喂了狗,朕回来之前,不想闻到一丝异样的味道。” “是。” 苍帝刚刚走出御书房的院门口,贞贵妃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正看到侍卫抬起顾行权的尸首。 顾行权未能合眼,充满惊骇,眼白都已快瞪出来。 他死不瞑目,他不甘心。 贞贵妃看看顾行权,又看了看苍帝还未擦干净的长刀。 此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就是苍帝杀了他们的儿子,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苍帝狠狠地踹了贞贵妃一脚。 贞贵妃生下死胎还在小月子中,此时被踢得疼痛难忍,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自今日起,贞贵妃发配尚宫局,降为女奴。” “朕不想再看到你。” “朕觉得恶心!” 苍帝折身便走,贞贵妃苦笑出声,“难道行权只是臣妾一个人的儿子吗?难怪皇后娘娘说过,总有一天,臣妾会体味到其中的苦。” “高高在上的位子,就是替陛下您承担骂名和背黑锅的,您永远都没有错,错的永远是臣妾和其他人。” “放肆!” 苍帝何时被这般当众指责过? 但贞贵妃没有停,她要把心中所有的抑郁全部说完,“包括太后在内,被人恨了那么多年,都是被陛下您推了出去做盾牌……其实您懦弱、卑鄙、毫无担当。” “您根本不配做苍国的帝王!” 苍帝提起长刀就横在了贞贵妃的脖颈上,“你信不信朕杀了你?!朕只给你三个数的机会!” 贞贵妃已经哭不出来,她的眼眸中只有绝世的凄凉。 “不用陛下赏臣妾一死,臣妾已经不想活了。” 她从发髻上拿下一根长长的步摇簪,“这是臣妾刚刚进宫时,陛下送给臣妾的礼物,臣妾这些年最喜欢它。” 贞贵妃抚摸着簪子,握在手中恋恋不舍。 颂远伯在一旁看到女儿如此下场,立即单膝跪在地上为她求情,“陛下,贞贵妃一时情急,说了错话,还请陛下赎罪,老臣愿意替女受罚,请陛下开恩吧!” “陛下,贞贵妃的确不知情,请陛下开恩啊。”王公公虽被囚禁,但知道这件事中并无贞贵妃参与。 丧子之痛,没人能够理智,何况这还是陛下宠爱过的贵妃,岂能说杀就杀、 苍帝冷冷地看着。 他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看到抬头望向他的贞贵妃,他并没有拿走拿把刀,“你可知错?” 贞贵妃根本不顾长刀伤了她的面颊,跪行到苍帝面前,“臣妾知错。” “噗嗤!” 一声闷响。 贞贵妃手中的步摇簪狠狠插入苍帝的心口处,又狠狠地扎了不知多少次! “臣妾的确知错,可臣妾不想自己上路,臣妾爱您一生,臣妾不舍得把您留下,就请陛下陪着臣妾一起走吧!” 贞贵妃拿出步摇簪,朝着白皙的脖颈一抹,瞬时倒地。 所有人都没缓过神。 王公公惊骇几秒,跪在地上朝天哭嚷道:“陛下驾崩了!” 第269章 顾行俨的烦恼 苍帝驾崩。 知道内情的人反而松一口气,并没有过多的悲伤感。 顾行澜婉拒了三次行孝道之后,也终于换上龙袍登基称帝。 只是他第一件事便罢免了宁安侯府的爵位,降为庶民发配西北。 洛瑾瑜在顾行澜登基之前已被休,她终究没有母仪天下的资格,在发配的路上自缢而死,这也乃是后话。 顾行澜第一天上朝,便对天下承认了妫族的存在,并将现存之地划为一县,由栾东海任县守与族长。 他又私下与玄知商议一晚,玄知才肯得国师之名,许诺辅佐顾行澜三年之后离去。 逆臣遭诛,忠臣获赏。 但顾行俨和云裳拒绝封赏。 毕竟苍帝的死,有太多不易对外公开之处,他们只要求接回皇后,如今已是太后。 顾行澜自然会允许。 云裳与顾行俨去了万佛楼。 原本此处是先太后的地方,自苍帝驾崩之后,太后便在万佛楼长居未走。 “母后,儿臣有罪,是儿臣来晚了……” 顾行俨看到一身素装的太后,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个头。 云裳也准备跪,却被钱嬷嬷扶了起来。 “王妃如今有着身孕,不能受凉。” “可是母后……” “哀家也不会怪你的,就让那臭小子自己跪着吧。” 太后诵完最后一句,撂下了手中的菩提子。 她面带笑容的看着云裳,怎么看都好,“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真好,哀家就要有小孙子了。” “可能是个孙女。”云裳直接破了太后的念想,因为沐南迁说,肚子里这个可能是女帝。 太后也听小安公公八卦过沐南迁最后的那一番弥补。 “甭管孙子孙女,都是哀家的心头肉。” “让母后也受惊了。”云裳的确心感愧疚,毕竟是她把顾行俨拐走,留太后一个人被苍帝责罚。 太后摇了摇头,“那个人并未伤哀家,就容哀家在万佛楼诵经,对后宫的人也还好。”除了洛瑾瑜之外。 云裳讶异,随后明白了师父的心,“他知道后宫女人有多苦,洛瑾瑜有这个下场,可能也是她倒霉吧。” “不是倒霉,是报应。”太后自然知道洛瑾瑜之前给云裳下了绊子,“那个人会选她,也是因为她害过你。” 否则沐南迁不会把她五花大绑的仍去宫门口做靶子。 云裳心中明白,无论他做了多少恶,他都是她的师父。 “母后,您还不许我起来吗?”顾行俨跪了半天,被当成空气一般无人搭理,他只能出声求饶。 太后冷哼一声,很不满意,“哀家不想理你,你就一直跪着吧!” 顾行俨:“……” 谁让这是亲娘?跪着也就跪着了。 “儿臣已经和澜帝说好了,儿臣和云裳去一趟妫族,回来之后,就把您接回七王府居住,他也答应了。” “您在宫中再住些日子,也养一养身子,正好玄知在,稍后请他来给您开个方子。” “哀家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哀家要和你们一起去。” 太后在宫中生活了二十多年,早腻了,她很想出去看看。 云裳眼前一亮,“母后想出宫游玩?” “这笼子里关久了,人都要废了,而且哀家听小安子说了那妫族之地很美?哀家也想去看看。” 云裳连连点头,“那里鸟语花香,安静如画,母后您去了一定会喜欢的。” “但我们回去是为了给那个人下葬的,您身为太后也跟着去,这不太合适吧?” 顾行俨还是泼了冷水,毕竟沐南迁名义上是个罪人。 “哀家做皇后的时候不能出去,如今做了太后,还不能走?从宫里到你七王府,就是一个笼子去了另一个笼子,有什么区别。” “若是不许哀家跟着,哀家就在万佛楼出家修行,往后你也甭来这里看哀家了。” 太后心气不顺,顾行俨也承担不起。 何况他还在跪着,岂不是要被罚跪到天荒地老? “这……容儿臣和澜帝商议一下,毕竟他现在是皇帝,儿臣不能肆意妄为。” 顾行俨很狡诈,得罪人的事让顾行澜去做。 皇后顿时点了点头,“现在就去把他喊来。” “……那已经是帝王,您这么喊,不合适吧?” “哀家还是太后呢,让他来请个安又怎么了!” 云裳只能抿嘴偷笑,不停点头,“母后您说得对,安公公快去请人吧。” 皇后晋升为太后,小安公公的品阶也水涨船高,成了总管。 这位祖宗闹脾气,安公公也不敢耽搁。 皇后思忖下,“算了,让他看到七殿下罚跪也不合适,你就问问他,允不允许哀家跟着云裳去妫族转一圈,如若他觉得不妥,哀家不去也行,如今后宫无主,哀家就帮他再料理一阵子,会立即帮他选皇后,让他自个儿斟酌吧。” 要么让她去玩,不许她玩就留下选秀。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不得不伸出一根大拇指,称赞一声母后这脾气耍得高明。 安公公匆匆跑去,把事情向顾行澜一说,顾行澜顿时头大如斗。 何那万佛楼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所有女人去了都开始作妖,他很想一道令下,把万佛楼给拆了…… “既然母后想去,那便去吧,只是太后出行不可小觑,要按照规制操办,否则便是朕不孝。” 顾行澜吩咐颂远伯带三千兵马陪护,“那毕竟是咱们的太后,伯爷对此有经验,就拜托给您了。” 颂远伯已经卸任归家。 如今被派遣护送太后,也是顾行澜向众人宣布,顾行权的过错不会牵连到颂远伯,颂远伯的功绩他是承认的。 颂远伯听到圣旨,自当领命调兵。 原本躲他远远的朝臣们听闻此事也不禁感慨顾行澜比苍帝胸怀宽广,是一位明君。 小安公公得了消息,立即回去告诉太后。 太后自然很得意,毕竟得逞了。 定下八月十五过后出发,皇后已经开始琢磨要带什么物件,这可是她第一次出宫巡游呢。 顾行俨却很不爽。 明明二人世界,如今还要带着老娘? 他这美日子恐怕到头了,与云裳逃命的那一段美好日子,恐怕是最美好的回忆了…… 第270章 第一位女帝(大结局) 八月十五。 月圆之夜。 原本大丧之年不应该举办庆典,但顾行澜一改惯例,还是办了一场团圆家宴。 四皇子和五皇子虽然被关起来,但沐南迁并未伤他二人性命; 十二皇子接手按察司,顾行俨亲王爵位并苍国军队第一主帅。 宫中歌舞升平,没人再提起苍帝和顾行权的名字。 十五团圆过后。 一切都重新开始。 翌日清晨,顾行俨与颂远伯带兵启程,前往妫县。 皇后身着太后服饰,由顾行澜率众臣亲自护送到城门口。 车马前行,云裳跟随太后一同坐在辇驾之内。 她因身子沉,不停的睡,醒了就吃。 太后第一次出行格外兴奋,时不时的下去走走逛逛,尝一尝各地的小吃。 顾行俨终于忍不住了,“母后,咱们可是去送葬……”再不赶路尸首都臭了,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母后这么没心没肺的。 太后狠狠地给了他一撇子,随后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妫县。 宫中浩浩汤汤一行人,栾东海早已回来做了准备,故而云裳一行人到此地,并没有太多人打扰。 云裳将沐南迁葬在了父母的陵墓旁。 墓碑上的名字是他的真实姓名:顾笙。 她又告诉父亲母亲,如今已经有了身孕。 可惜还没惆怅片刻,栾春便匆匆跑来,“事!” 被玄知扎了万针之后,栾春已经能吐单个字。 云裳讶然,“谁出了事?”长时间的磨合,云裳已经能从栾春单个字中读出很多意思。 栾春挠了挠头,“后。” “太后?她怎么了?”云裳拎起群角,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难不成太后刚来就出了麻烦? 有颂远伯和顾行俨在此地,按说不应该啊。 带着栾春匆匆赶回,云裳就见太后叉腰骂着顾行俨,“哀家就觉得好看,哀家必须要。” “母后,这是妫族特有的印记,我也无能为力啊。”顾行俨的脑子已经比石头还硬了。 “云裳呢?她能帮哀家弄一个。”太后见不到云裳的影子,顿时心焦气躁。 顾行俨着实无奈,“她如今有身孕,不能动任何的秘法,而且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太后冷哼,“你回吧,这里挺好,往后哀家就住这儿了,再也不回京城。” 顾行俨:“……” 合着就没办法讲道理了? “云裳还有身孕,此次出行必须马上回去。” “她回去,哀家不回去。” “那您怎么才能回去?” 太后指了指远处女人身上的纹记,“哀家就喜欢那个图案,给哀家弄一个,哀家就回去。” 顾行俨:“……” “弄弄弄,不就是个图案嘛,母后喜欢什么就弄什么,不用听他的。” 云裳进门就听见二人争执。 她也没想到,太后居然看上了妫族的蝴蝶纹胎记! “还是云裳最懂事,比臭儿子强多了!”太后拉着云裳的手坐在身旁,云裳身姿日渐丰腴,她看得欢心的紧。 顾行俨很担心,“玄知不许你沾符咒,你也是知道的。” “那么简单的东西,我早就教给春儿了……春儿,来给你皇祖母弄个图案,问问她喜欢什么。” 云裳把差事一推六二五,全部教给了栾春。 栾春也的确是个小天才,立即点头答应,拿了纸笔凑到太后身边,“画。” 栾春年纪虽小,却已有英俊之貌。 外加他格外会讨好这两位最重要的女人,让太后也十分喜欢他: “瞧瞧我们的小春儿多乖,不如给哀家做干儿子?哀家身边正没了伴儿呢,有他陪着也挺不错。” 顾行俨:怎么一眨眼就差了辈分? “他是我和云裳的徒弟,您认义子,岂不是成了我和澜帝的弟弟?” “哀家喜欢,哀家想认就认,澜帝还敢管哀家?!”太后这些年委屈的太狠了,索性任性到底了。 云裳连忙道:“按照辈分,这也算是您的小徒孙,隔辈亲,岂不是更好?” “那你可愿做哀家的小孙子?”太后也没纠结,疼爱的看着栾春。 栾春小鸡吃米的不停点头,“喜。” “喜什么?”太后问。 “喜……欢。”栾春硬生生的憋出了两个字。 太后欢喜的捧着他的小脸就亲一口,“走走走,咱们去画图案,不理他们。” 栾春递给云裳一个放心的眼神,去陪这位难缠的太后。 云裳顿时松一口气,舒服了师父,委屈了徒弟。 可谁让这位祖宗太难缠?她也只能把栾春豁出去了…… 顾行俨也十分头疼。 他抱着云裳在怀中,大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小腹上,“忍一忍,生完她,咱们继续四处云游。” “难道生完了你不管?”云裳道。 顾行俨很没有一个良父的心,“要不然撇回宫里给澜帝?不然他后宫无人,岂不是很寂寞。” 云裳嘿嘿嘿地坏笑起来。 脑中幻想一下顾行澜抱孩子的场景,似乎也很有趣? “倒也不是不行……毕竟玄知也在。”她信不过顾行澜,却信得过玄知。 扪心自问,即便顾行俨与玄知相比,她认为后者更有安全感一点。 顾行俨没想到云裳肯答应,他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提议,“你说,我们要不要现在就走?” “现在?”云裳瞠目结舌,她摸了摸肚子,似乎也不是不行。 因为她除了嗜睡之外,就是贪嘴,至于干呕之类的不良反应一概没有,或许是师父临终之前度了法,所以她能如此自得其乐,甚是舒坦。 “等我给师父守到七天。” 云裳也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四目相对,他们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狡黠叛逆。 顾行俨轻轻吻了她一下,偷跑的事情,就这么决定。 七天之后。 栾东海拎着一封信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 “七殿下和七王妃走了!!!” “走了?还带了谁?” “谁也没带,就只有他们俩走了。” “信呢?我们看看……” 那封信都快被传烂了,可除了几个字之外,真的什么讯息都没留: 走了,去玩,嫌人多,一年后再见…… 众人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走就走了,你们还能找得到她俩?” 太后根本不在意,反正她有栾春陪着。 “不好了!” 栾西山也跑过来,“春儿也不见了!” 太后顿时大惊,“什么?哀家的小孙子也走了?” “可能是追着二人去了。” 栾东海苦涩,“好歹也是家啊,至于这么快就逃离吗?” 太后气鼓鼓,却也没了辙,“跟去也好,那两个小白眼狼还想玩?有栾春跟着,看那臭小子还得意不得意!” 颂远伯:“……” 栾东海:“……” 他们很想装耳聋,却又不敢。 太后索性自己在妫族之地玩了一阵子,舒舒服服地回京了…… 顾行俨和云裳骑在马上慢悠悠地溜达。 没有了太后的吵嚷,没有了栾东海等人的唠叨,也没有夏翠等人的叽叽喳喳。 只有他们两个。 这日子要多美有多美,简直再舒服不过了。 突然一道黑影,在白昼划出了一道黑线。 顾行俨瞬间警惕握刀,仔细一看,居然是栾春笑嘻嘻的龇牙,在前面等着他们。 云裳大惊失色,“春儿?!你怎么找来了?” 栾春颠颠地跑过来,指了指云裳的肚子,又指了指自己,“保护。” “有我在,还用得着你保护?”顾行俨没好气地道。 栾春一脸懵,他看着顾行俨:“承诺。” 顾行俨愣了半晌,随后想起当初的约定。 云裳收栾春为徒时,他要这小子以后一定保护好自己的闺女……可他的闺女还没生出来,你保护个屁啊! “既然来了,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云裳咯咯咯的笑起来,把马儿的缰绳给了栾春牵着。 “这世上不许我们二人世界,就别再挣扎了。带着春儿走天下也不错。” 顾行俨没辙,“只能这样,不然还能怎样?” 夕阳西下。 三个人,一匹马。 路边的芦苇丛中划下了长长的影子。 一年后,一个健康的女娃呱呱落地。 两年后,健壮的小少年快马加鞭,带着两岁的乖娃娃回到京城。 顾行澜把孩子接过,信件上只有孩子的名字:顾凤起。 “想让朕给你看孩子?朕就教出个女帝给你看看。” “好在凤起长的像云裳,待你成年,朕便让位……朕也很想享受云游四方的日子啊。” 顾行澜偷偷地写了传位诏书,放在了正殿的匾额之后。 十三年后,凤起及笄。 苍国第一位女帝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