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女帝上位后，她竟想杀我》 第一章 帝王心术 九州天下，大唐国，藏兵谷，是为不良人总部。 偌大秀丽山谷，亭台楼阁尽数倒塌，早已化作一片废墟。 宽敞的广场上，一支气势滔滔的金甲军队疯狂的涌入，迅速分为两排。 继而，在这中间，一座装饰华丽的龙撵缓缓出现。 龙撵外层，金纱半透。 隐约可见一位高贵玲珑的身姿端坐其内。 “陆尘，女帝亲临，还不跪下！” 紧随其后的文武百官到来，看到广场中央那俊美的黑衣男子，百官怒斥了一声。 在轰塌的废墟前，一袭黑衣的陆尘静静的站着，他负手而立，银发自然垂落，湛蓝色的双眸，仿佛是一片被冰封的寒潭，面对骤雨狂潮，却也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陆尘，本帝待你不薄，你却竟敢行谋逆之举？” 龙撵外的纱帘被侍卫掀开，威严高贵的女帝端坐在御座之上。 她那张冷艳倾城的脸上，居高临下平静的俯瞰着陆尘，无情冰冷声音仿佛寒冬霜雪，不带任何的温度。 …… 群臣恭敬地站在两侧，同是一副口诛笔伐之势，死死盯着陆尘，眉眼中更是毫不掩饰地讥笑，充满幸灾乐祸之色。 九州十六国，唐国最强。 不良人组织，只听命于女帝，不良人统领陆尘，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年仅二十二岁，便是艳压诸臣，享誉无限风光，受尽万千宠爱。 而如今这位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不良帅，终于要死了！ 这时，大理寺卿郭天伊走了出来，义愤填膺地说道：“陛下，依我朝律法，陆尘勾结他国，私放重犯，理应行水银剥皮之刑，在以五马分尸，让其死无全尸。” “没错，不仅如此，还要将其血肉喂以那些背叛的不良人，以此平愤！” 诸多大臣上前，纷纷附议，语气铿锵有力，义正言辞。 血肉喂予部下？ 小部分臣子听闻，脸色顿时大变，眼中流露出一丝唏嘘。 十二年前，先帝驾崩。 诸皇子叛乱，割地为王，导致大唐四分五裂。 当时年仅八岁的女帝被迫上任，但她虽是女帝，却无实权，只能沦为朝廷的傀儡。 就在同年，一个从净身房逃离的小乞丐闯入内宫，被女帝救下。 当时诸王百官都没有将这小乞丐当回事。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小乞丐心思缜密，聪颖如妖。 小小年纪，便开始为女帝暗中谋划未来。 陆尘步步为营，暗中创立了不良人组织。 不良人分布广泛，内部管控严格，每个人身份互不相知，极其神秘，多年来，不良人上至渗透于皇室内宫，下至诸王封地，黎民百姓。 仅用了八年的时间，便已将诸王势力瓦解。 让溃散的大唐皇权重新的回到女帝手中。 此后，为了稳固女帝的地位，陆尘将所有前朝官员暗中杀害，让朝廷上下皆是女帝之人，至此女帝独揽大权，君临天下。 如今，不良人组织更加完善，不仅监察当朝文武百官，商贾财阀，而后分散于九州十六国，窃取机密，一步步壮大唐国，位列于十六国之首。 这些全都是陆尘的功劳，要是没有陆尘，女帝就是一个傀儡黄帝，哪还能有如今的地位。 可是…… 自古以来，帝王最是无情人！ 在女帝眼里，陆尘功高盖主，手中更是掌握生杀大权，早已严重威胁于自己的帝位。 他，就是悬在她身后的一把刀。 女帝早就想清肃陆尘了。 今日定要借百官弹劾之势，彻底将他铲除！ …… 女帝目光如冰，居高而下俯视着陆尘，许久之后，她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秀丽的面孔，透露着无尽的威严。 声音相比之前的冷漠，多一丝森然的杀意。 “陆尘，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此刻她眼中的陆尘，置于万军丛中，也面不改色。 一袭银发清冷而又孤傲。 枪剑寒光所指，亦是负手而立，未后退分毫。 犹如一股烈阳，熠熠生辉。 刺痛女帝双眼。 女帝心中不由得更加愤怒了。 你不良帅陆尘，永远如此耀眼。 哪怕此刻也不肯认罪伏法，跪地求饶吗？ 但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予的！ 面对为帝王，你的赐予者。 不应该卸掉你那一身的傲气，伏跪脚下卑躬屈膝吗？ 这一刻，她只想看到陆尘认罪。 一来，巩固自己帝王的威严和权利。 二来，亲手撕破他的孤傲，看他跪地求饶的样子是何等的光景。 三来，只要陆尘认罪，曾经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便会永远埋藏在地底。 可到底是帝王无情？ 还是她那身为女子的征服欲呢？ 陆尘微微抬眸，淡然一笑，平静地说道：“欲加之罪，何须多言？” 诸臣目光一颤，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陆尘手刃三十六路诸王的场景。 手持战剑，挥手间斩敌首，鲜血喷洒大地，染红了战袍，似乎化身地狱修罗。 无情冷酷，杀伐果断，睚眦必报。 久居首位，掌管生杀大权的他，手上不知有多少条人命。 久之，令百官忌惮，在朝堂之上，压抑的他们难以喘息。 曾有人说，宁惹女帝，不惹不良帅！ 大理寺卿满脸不屑，嗤笑嘲讽道：“欲加之罪？何须多言？我看你是哑口无言，难以解释。” “宁州刺史狄龙大肆招兵买马，私锻兵器，实为叛乱之举，你却私放他入雄关，导致雄关失守，让我大唐失了一座城。” “你一个不良人统帅，更妄想插手边防大事，实行中庸之道，设为中立国，如此软弱之举，岂是我大唐盛世之风格？” “还有那无数外邦小国，不过泥丸之地，你却谏言设立外交，简直有辱我大国傲世风范。” “……” 郭天伊气势汹汹，一桩桩罪名压在陆尘的头上。 殿下百官纷纷点头，看着陆尘，脸上皆是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不过那眸子中却闪烁着兴奋与狠毒。 陆尘已是强弓末弩，众矢之的，现在只需要女帝下旨，陆尘这厮的威胁便可以铲除了。 第二章 恩情两不欠 于是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咚！ 当下，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一副悲壮之色大喊道：“请陛下下旨，将陆尘这恶人处以五马分尸之极刑，还我大唐朝纲之祥和！” “此恶一日不除，我大唐一日难安啊。” “……” 浩浩荡荡的声音回响在山谷中，女帝看着下方俊美傲然的陆尘，心底闪过一丝犹豫。 从八岁开始，一只都是陆尘陪伴她，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是陆尘，替她压剿灭了诸王，是陆尘，不顾名誉，将所有脏事独揽其身，这才让她顺利稳住了皇权，有了如今威严的女帝。 可以说，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陆尘带来的。 可是…… 她不能仁慈。 陆尘知道的太多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子是帝王手中的棋子。 既是棋子，棋局已完，那便无用。 如今，大唐皇权，文武百官，已彻底在她的统治之中。 盛世当下，已不再需要功臣。 更何况，还是掌握她诸多秘密，功高盖主的不良帅。 在黎民百姓，朝堂百官之中，她要当一位完美的明君。 想要守住秘密，只有死人才可以。 想着，她目光渐渐变得冷冽起来。 她双眸迸射出一道寒光，当即下旨。 “不良帅陆尘，通敌叛国，扰乱朝廷，实剥皮，五马分尸之刑！” 冰冷的宣判声下，一众金甲战士神色肃穆，小心翼翼的围了上去。 众人只是将其包围，却丝毫未做扣押的动作。 面对陆尘淡然的神色，他们心头不由得渗有害怕。 不良帅，武艺惊人，心智如妖，为大唐最禁忌的年轻功臣，就算现在只是形单影只，却还是孤标傲世，万人不可比拟。 众人战战兢兢，为首的将领吞咽了一口唾沫，继而看向龙撵上的女帝。 “立即行刑。” 女帝目光凛然，声音冷漠。 “呵……” 陆尘淡然嗤笑一声，没有任何的言语。 负手屹立，仿佛一杆不折的傲世标枪。 看到如此，女帝心头猛然生出一股愤怒，陆尘那鼻息间的屑声，似乎是对她一种无声的嘲笑。 施以酷刑，死亡将临！ 你陆尘不应该害怕，恐惧，愤怒吗？ 又或者痛哭流涕，狠狠地跪在她脚下，凄惨悲痛的大喊求饶？ 可是…… 你为什么还的一如既往的平静，仅仅就因为那不可一世，无法动摇的傲骨吗？ 每每看到陆尘这幅风轻云淡的神色，身为帝王的她，身上总有一种被大山压着的感觉。 令她压抑，又或者，感到害怕，心惊。 似乎，他才是那个掌控万民的天子。 “动手！” 她怒眉冷呵！ 现在她只想看到，陆尘在酷刑中歇斯里地的惨叫。 彻底的将他一身的傲气磨灭。 陆尘不动如山，一副风轻云淡之色。 他抬眸看向龙撵那雍容华贵的女帝，洒然一笑：“至此，你我之间，恩情两散，互不相欠！” 声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 文武百官，有人锤头叹息。 不良帅陆尘的能力有多大，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八岁谋策，扰的净身房大乱，被女帝救下，一飞冲天，如妖辨危，一步步瓦解诸王。 收复大唐国土，赢得女帝宠爱。 八岁的傀儡帝王，仅凭借一句话便换来了大唐山河。 是这世间绝无仅有便宜买卖。 前朝元老个个倾于陆尘，曾说：“若无不良帅，便无大唐国！” 可陆尘为了给女帝建立完整的统治，不顾情谊，暗中将那些元老功臣一一暗杀，捞的臭名声，也无怨言。 可见陆尘之忠心啊。 但是…… 能臣盖世之功劳。 也令此招来不少人的嫉妒。 纵然有些人心软，却也想弹劾其权！ …… 龙撵上的女帝神色微顿，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可下一秒，便被厉色所替代。 本帝，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帝王心术，本就是一条沾满鲜血的权谋之路。 而陆尘，似有权倾朝野之势。 她必须要巩固自己身为帝王的权势。 想此，她目光坚定，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 那被百官扶起的大理寺卿郭天伊怒视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陆尘，你有所今日成就，全凭女帝赐予，如今死到临头，不仅不悔改，还知恩不报，大放厥词，通敌叛国，有辱女帝之情。” “女帝之恩，你十辈子也难以还清，如此奸诈恶子，死有余辜！” 近年，大唐盛世，不少官员贪污受晦，不良人大肆清肃，掌握无数官员证据。 而他郭天伊，身为大理寺卿，不仅主管刑狱重案，更有督查内官之责。 好多次都是他将这些官员的案剑压下去的。 所谓官官相护，以不良人的行事，定然会查到他的头上，所以他这才拼了命想要致陆尘于死地。 “你自说恩情，但一切都由本帝赋予，是你不知满足，通敌叛国，实为自受。” 女帝回过神，深幽的眸子透露出决绝冷然。 非常完美的释义了帝王无情这几个字。 陆尘深深地看了看女帝，心头一抹轻松之色，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解脱。 恩情两散，执念已消。 如此他便不再被心魔困扰了。 他其实是一名穿越者。 从净身房逃出的原主人，其实在被女帝发现后的第二天就已经身受重伤死了。 是他占据了这具身体，而原主人，却心心念念要报答女帝的救命之恩。 也正因为如此，原主人的执念一只困扰着陆尘。 如今，恩已报，情也还。 帝王无情之命让这股执念彻底的消除了。 至于死亡？ 他根本不担心，至目前来说，他手里有多个底牌，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女帝不敢动他分毫。 “行剥皮之刑。” 女帝扫过金甲对，冷漠的声音透出一丝严肃。 这支金甲队是她特意带来，专门对付陆尘的。 她相信，就算陆尘武功超凡，也难以独挡这只久经沙场的恐怖军队。 “陛下英明，由此明君，可保我大唐千秋万世啊。” 群臣气势沸腾，漫天喜悦兴奋之情。 陆尘这恶人…… 终于要死了。 “……” 轰隆隆！ 然而，就在此时，藏兵谷外，马蹄声纷踏而来。 肉眼可见，在不远处尘土飞扬，刀枪摩擦。 第三章 秦国至宝换人 “敌袭。保护陛下。” 刚要准备给陆尘行刑的首领气势一涨。 立即招呼所有的手下将龙撵厚厚的围住。 百官同是一惊，藏兵谷乃大唐秘地，只有不良帅陆尘和女帝得知，怎么会有外人入侵？ “边防神武将军携大秦国使前来拜见！” 一个士兵跌跌撞撞的跑到龙撵前汇报。 神武将军携带大秦国来使？ 在场众人一愣，神武将军是大唐国第一武将，多年来一直镇守边疆，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大秦国使突然离开边防？ 私离边防，此为大忌，难道神武将军不怕被女帝怪罪吗？ 而且…… 他们怎么会知道藏兵谷？ 难道…… 他们看了一眼陆尘，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陆尘眉头微微一挑，表情略而惊讶。 继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远处浩浩荡荡的气势。 目光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宣！” 听闻是大秦。 女帝脸上的神色松了不少。 九州十六国中，大秦是最弱的一个小国。 平时唯唯诺诺，又怎么会为了陆尘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动用如此大的阵仗，而且还让神武将军亲自代领而来。 想来，应该是大秦有急事相求。 毕竟，大唐盛世，国力旺盛。 今年来不少国家求助于了他们大唐。 哐哐！ 此时，两个身披铠甲，高大威武的将军走了过来。 左侧的是他们大唐的神武将军，而右侧…… 众人心头一惊。 来人竟是大秦国将军王，高牧！ 秦国大将军王的身份，可以说与他们大唐的神武将军相同。 统领一国所有将士，位高权重，功绩赫赫，武力超群，就如国家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而如今，堂堂的大将军王却自降身份来当一个小小的国使？ 就在百官心中疑惑之际，却突然发现，高牧的目光一直锁定在陆尘身上。 一时间，所有人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女帝也看出了一丝端倪，但并无任何情绪，只是平静的问道：“高将军所为何事？” 高牧朝女帝抱了抱拳，淡淡开口：“陆尘，秦国要了！” 轰…… 刹那间，百官尽是敛去呼吸，脸色凝固。 这一刻，似乎连虫鸟鸣叫之声也都断绝。 让藏兵谷陷入一片死寂。 “哼！” 女帝冷哼一声，那威严的凤眸，就如寒霜一般，冷声说道：“简直荒谬至极，陆尘之事，是我大唐内政，岂能容他国干涉？” 大理寺卿郭天伊等人也跳了出来，纷纷指责道：“陆尘结构叛党，乱我大唐，乃十恶之徒，岂是你小小秦国一句话说放就放的？” “你秦国不过是泥丸之地，竟胆敢试图干预我大唐朝政。” “……” 面对百官指责，高牧视若无物。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陆尘。 大唐国不良人，这个名字响彻九州。 仅仅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便让分崩离析的大唐重新回到女帝手中。 并且还让大唐成为九州第一国。 不良人组织，可谓是千古奇兵。 可是…… 这大唐内所有的不良人均已被逮捕斩杀。 没有了不良人的不良帅，未来还能有如此斐然的功绩吗？ 重新创立不良人？ 就算如此，也难以发展。 可是在他眼里看来。 不良人生于乱世，而恰恰乱世出能臣。 陆尘巧借大唐内乱，夺得先机，才让不良人有了崛起的机会。 可在当下的安宁盛世，陆尘恐怕就算再怎么谋智超群，也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虽说，他们大秦是边陲小国，可是却精于谋术，最不缺的就是陆尘这种谋士了。 但大秦女帝之命，无比要把陆尘带回秦国。 高牧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对秦国感到略有不平，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严肃的样子说道：“陛下有旨，若能释放陆尘，我秦国愿将万阵图赠予大唐！” 嘶！ 此话一次，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又一次被震惊到了。 一时间，百官似被定身一般，僵在原地，心里感到匪夷所思。 秦国位于诸国之末，实力弱小。 之所以没有被其他大国吞没，就是因为这万阵图。 此前也说了，秦国最不缺的就是谋士。 这万阵图，就是秦国赫赫有名的谋士之祖诡鲁子所创。 万真图并非文字所记，乃是一面阵盘，集诸子百家之长，兼容了天文地理，可以衍生出诸多不可思议的兵法之阵，每个阵式在特殊环境下进攻退守的战术应用。 彼此相穷，循环无穷，变化万端，可挡百万精兵。 但……秦国人口稀少，兵力不足，无法彻底发挥出万阵图的能力，只能坐到固守国土，不被吞没。 最为关键的是，万阵图无法复制，世间仅此一份。 而如今，竟然要献出这万阵图。 这是何等手腕？ 他陆尘生而无教，只是一个不知感恩，叛国通敌，杀人不眨眼的恶獠，有什么资格去和这部兵家奇法去相比？ 高牧见众人不说话，他不慌不忙的从胸前的铠甲中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卷轴。 “这是陛下的旨喻！” 他将卷轴呈给一旁的女侍。 女帝打开卷轴，仔细御览了一翻。 当下，便有些心动了。 万阵图，天下兵法第一神物。 若得到，不仅可以彻底的稳固国土不被入侵，更可以开疆扩土，壮大大唐国域。 如此一来，她女帝之功，可功在千秋，她的名誉也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彻底稳固手中的皇权。 与此同时，百官也回过了神。 郭天伊抬头看了看女帝，一时间，他眉头深皱，脸色有些难看。 陆尘不死，他心里难安。 可他也深知，这万阵图在一国之君面前有多大的诱惑。 所以，纵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 龙撵上的女帝重新坐回了御座上。 神情逐渐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沉思了片刻，她目光落在陆尘身上。 与之前一样，脸上始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陆尘，就如此自信吗？ 突然，她凤眸一凛，淡漠的说道：“此事，朕，不答应！” 第四章 万阵 陆尘掌握着她无数的秘密，若被公布出去，她刚刚建成的帝王形象将彻底崩塌。 并且对方心智如妖，精通谋术，若不除掉，怕是她大唐的隐患。 虽然说，不良人组织已经被她彻底的瓦解，孤立无援的陆尘，一时难成大就，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她绝不会放任一个威胁继续成长下去的。 况且，她听说那大秦女帝倾国倾城，貌若天仙，是九州第一美女，一想到自己丢掉的狗去效忠另一个主人，而且还是一位美女，她心里就很是不舒服。 “若不答应，那便开启国战。” 高牧身形挺拔，气势徒增。 将战场上那种御阵杀敌的霸气，挥洒的淋漓尽致。 这一刻，场上寂静无声，百官众人更是瞠目结舌。 心中万分惊骇。 秦国弱小，这是事实。 但秦国精通谋术，善于计算，能以少克多。 而且有万阵图掠阵。 国土固若金汤，难以攻克。 但他们大唐就不一样了，虽然兵强马壮，但若真打起来，相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算灭了秦国，自身兵力也将大大折损。 到时候，还要面对周边虎视眈眈的敌对国家。 无疑是大唐之难啊。 刹那间，女帝脸色猛然大变，瞬间又从御座上坐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注视着高牧，那张高贵美艳的脸，变得越发寒冷起来。 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史无前例的愤怒与无力。 愤怒的是，她堂堂大唐女帝，竟然被一个泥丸小国给威胁了。 无力的是，对于这种威胁，她却无法回击。 并不是怕秦国，而是她皇权刚立，大唐不能在她手里出现任何闪失。 否则，她所做一切都将白费。 “还请大唐女帝给予回复！” 高牧负手而立，从容不迫的说道。 但心里却是却对他们大秦感到有些不值。 不良帅已是弃子，纵有雄才奇略，鸿鹄之志，却是孤军难行千里，才高运塞。 但，大秦女帝以下死命，陆尘势在必得。 而他身为臣子，只有听命行事。 龙撵内，高高在上的女帝迟疑不决，一双凤眸闪烁着丝丝冷光与不甘，继而，她目光一转，盯着下方波澜不惊的陆尘，瞳孔微缩，冷然笑道：“看来你早已想好了叛国，这便是你口中的欲加之罪？” 她借百官弹劾之势，栽赃罪名铲除陆尘，可没想到，大秦竟为了保护陆尘这个弃子，拿出了镇国之宝作为交换。 如此迹象让她心里认定，陆尘早已背叛了她。 一时间，她原本因为对陆尘的栽赃诬陷而感到的那一丝愧疚感，也荡然无存。 心里之存留无情的冷意和愤怒。 “呵呵！” 陆尘微微抬眸，洒然笑了一声，他懒得再去做争辩，只是静静的看着女帝。 深邃的眸子深处，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而这平淡的笑声，听在女帝与百官耳中，却仿佛是对他们一种无声的嘲讽。 明明他们大唐千夫所指，万人弃唾的罪人，如今却忽然被大秦奉出至宝交换。 这无疑是一个狠狠的巴掌打在了他们大唐的脸上。 女帝死死盯着陆尘，脸色不断变幻，极其难看。 过了许久，她那暗中紧攥着的双手忽然放松下来，脸上阴郁一扫而散，恢复到原本的高贵威严。 继而淡然一笑的说道：“多谢你给大唐送来了这千古神物。” 没错，她妥协了。 陆尘虽然是能力超凡，谋略奇人。 但与一部被九州奉为第一兵阵神物相比，还相差甚远。 纵然她心有万般不甘，可想到不良人已尽数剿灭，陆尘已是一个断雁孤鸿的弃子，哪怕有非凡之能，在那泥丸之国，也不过是孤高自赏，难有成就。 况且，你陆尘能有此功绩，还不是因为朕对你的庇护。 那大秦注重宗族，凝聚力极强，又怎么会轻易接受你这个被压上叛国之罪的异国人？ 百官互相看了一眼，往日朝廷上下，陆尘就像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大山，生怕稍不注意就会被这座大山压死，从而无一人不畏惧对方的强权威势。 虽说陆尘没有如愿的被处死，他们心里有些不甘，但却无疑都是松了一个口气。 只要陆尘这厮不在大唐，那就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了。 而且，他们与女帝的想法一致。 不良人才是陆尘最大的主力。 没有了不良人，他一个弃子就如海中孤舟，能掀起什么浪花？ “既然如此，请大秦国使拿出万阵图，陆尘便可带走。” 女帝的目光从陆尘身上收了回来，对高牧露出明艳的笑容。 所谓大秦的女帝，也不过把你当成棋子而已！ 当初朕的无心之举，收获到一个从净身房逃出的忠心耿耿的狗奴才。 而你大秦女帝，如今却要付出这大秦国宝万阵图。 一条被朕丢弃的狗，却被大秦女帝视若宝物，没有了万阵图，你大秦拿什么守护国土？ 难道靠陆尘？ 想想就觉得大秦无知且可笑。 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邻国吞并吧。 想到这里，她眼神中更是毫不掩饰的露出嘲讽之色。 嘲笑大秦女帝竟是这般愚蠢，同时也在嘲笑陆尘，棋子终归是棋子，一辈子被人奴役的命。 一条狗，只不过是换了一主人。 而这个主人，远远不能给予她给予的东西。 最终只能沦为花瓶玩物，能玩腻了，还不照样被丢弃吗？ “那便请贵国接收万阵图吧。” 高牧神色肃穆，深吸一口气开口喊道。 接着，只见十六位威风凛凛的将士，抬着一个巨大的圆盘走了上来。 这圆盘上，有群山沟壑，江河湖泊，亦有日月星辰，草木生灵。 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的世界。 并且转动圆盘，可以移形换影，改天换地。 能够模拟出任何的地形，在结合地形衍生出一个完整的兵阵之法。 看着万阵图，女帝美眸异彩连连，不愧是天下第一兵阵图录，能得之，那她便可以轻松扩充大唐疆土。 到时候，她便是千古一帝。 高牧看了一眼陆尘，神色复杂万分。 没有了万阵图，大秦岌岌可危。 第五章 水能载舟亦可覆舟 虽然此前在朝堂中，已经有诸多谋士经万阵图推演出了一些阵法。 但战场瞬息万变，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 而且以大唐女帝的性格，得了万阵图会开始大肆扩充疆土，到时候他们大秦恐怕也难以幸免。 现在只希望陆尘能够发挥其作用，否则，到时候不用等到大秦女帝退位，大秦国也将消亡。 唉…… 高牧心中叹息。 为了陆尘这个人，赌上了大秦的命运。 这场赌局，史无前例，豪横震世。 “陆公子，我们走吧。” 高牧回过神，对陆尘深深地喊了声。 虽然心里沉重不甘，但还不忘自己的目的。 “恩！” 陆尘淡淡的应了一声，神色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似乎一切在他眼里，都显得极其渺小。 “陆尘，但愿你在大秦，还能如在朕身边一样，过的如此安宁。” 女帝眯了眯眼睛，似有所指的说道。 明眼人都能听得出，你一切都是女帝给予的。 离开了女帝你陆尘在任何地方一文不值，什么也不是。 她要他后悔，未来一天，你孤高自傲的不良帅，重新跪在朕的脚下，恭恭敬敬的重新喊一声陛下。 “水能载舟，亦可覆舟！” “一年的时间。” 陆尘顿了下脚步，淡漠的丢下两句话句话，继而跟随高牧的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去。 他能让破败的大唐复苏，同时，也有能力重新颠覆大唐。 一年的时间，他要亲手将这个女人拉下神坛，要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帝国崩塌，权利消亡，走向终结。 “大言不惭。” “呵，你便是那孤舟，尔不过生存于我大唐这片瀚海之上，若无我大唐，你孤舟难行。” “死不悔改，迟早死于自己手上。” “……” 对于陆尘这番话，百官皆是冷嘲热讽，不屑一顾。 你陆尘离开了大唐，没有了女帝的庇护，拿什么翻身？ 一年？ 简直可笑。 “一年？呵呵……到时候，朕会亲手抹杀掉你那不可一世的高傲。” 女帝淡然一笑，凤眸中闪烁出一抹精光。 仿佛是看到了一年后，陆尘痛哭流涕地跪在她面前求饶的画面。 …… 离开藏兵谷，高牧和陆尘已经走出了大唐都城。 一路而来，高牧沉默不语，脸色逐渐难看。 在经过城内，陆尘仿佛似被斩首游街示众一般。 城中百姓，人人情绪激昂，痛心疾首大骂：“叛国贼该死。” 等等之类，不堪入耳。 可见陆尘在大唐真是万人嫌弃啊。 更有人嘲笑他们大秦没有眼光，竟然招揽罪人，出卖祖宗至宝。 对于他这个大秦将军王而言，简直是丢尽了脸面。 一时间，他心中的不甘更加旺盛，一个人人喊打，百姓唾弃的罪人，陛下到底是看中他哪一点？ 秦国不缺谋士，武艺高强之人，江湖中更是不在少数。 万阵图！ 九州列国最强的兵阵之法，无疑是黄金换废土之举。 唉…… 仅次一举。 恐怕他们秦国将付出惨烈的代价。 高牧抬头看了一眼陆尘，看对方安闲自得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为他大秦升起一抹悲凉。 …… 众人又往城外走了数公里，神武将军等人停了下来。 他深深地注视着陆尘，过了许久，方才重重的抱了下拳，开口道：“陆帅，我等就送到这里了，此后希望你我无相见之日。” 他出身军人，一身铿锵热血。 对于不良帅陆尘，他是衷心的敬佩。 可他是大唐重臣，纵然对陆尘遭遇而感到不甘。 但大势已定，他也无力说话。 “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见面了。” 陆尘洒然一笑。 他自然听得出对方的话。 不见安好，若见，恐怕则是兵戎相见。 但他陆尘又怎会轻易放下一切？ …… 闻言，神武将军微微一愣，紧接着，与对方那深邃的瞳眸对上。 一时间，他心头不由得颤了一下。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到过的目光。 看似平静的眸子深处，却跳动着炽烈的火焰。 这熊熊火焰，燃烧一切。 充斥着史无前例的欲望与野心。 若说，此前的陆尘只是一座平静的火山。 虽有险势，让人惧怕，却无爆发迹象。 那现在，这座火山已经彻底的爆发了。 有一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这滚滚岩浆，伴随着遮天浓烟，正奔腾而涌，将整个大唐淹没。 一时间，他开始为大唐而担心起来。 他可不是那些腐朽的文官，只会搬弄文字。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满嘴仁义道德，其实心里比任何人都黑暗。 身为军人，他功绩显赫，从来不服任何人。 又封神武将军，地位不输于不良帅。 可是，对于不良帅陆尘，他自知不如。 从一无所有，到权贵之巅。 以一己之力，将四分五裂的大唐国土重新收回。 这些功绩，如此能力。 远不是他一个神武将军可以比拟的。 唉，女帝错了。 不应丢了陆尘。 更也不应……放虎归山。 相信用不了多久，女帝就会后悔如今的决定吧。 想了很多。 他渐渐回过神。 深吸一口，神色肃穆的说道：“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大唐重蹈覆辙。” 他是大唐的臣子，能做到的，就是守护这片山河。 哪怕裹尸马革，也心甘情愿。 这是作为臣子的本分和责任。 “呵呵！” 陆尘笑了笑，潇洒的转身离去。 他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东西，需要事实去证明。 看着陆尘的背影，神武将军神色复杂。 许久后，他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低声呢喃了一句：“大唐之威不容侵犯。” 马车内，陆尘闭目养神。 高牧坐在一侧，目光游离在对方身上，神色不断变幻。 大唐神武将军有多强？ 同为军人，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一向凌厉风行，纵横沙场的九州第一兵王，为人桀骜不驯，不服任何人。 为何对眼前这个被无数人唾骂的罪人，却表现出如此谨慎的态度？ 难道……仅仅是因为对方那一身恐怖的才略？ 可陆尘大势已去，有什么值得九州第一大将去担心的。 还是说…… 这位不良帅，真的具有翻云覆水的逆天之能？ 说实话，他实在难以看得出。 第六章 大周错失千古奇才 大唐朝殿内，女帝端坐其上，百官分化两边，跪在地上恭敬叩拜，个个高呼：“陛下万岁，陛下英明，陛下为千古一帝。”等等一些吹捧语。 同时，不难看的出，没有了不良帅的朝堂，是多么的轻松。 “恭贺陛下荣获这九州第一兵阵之法，如今我大唐国泰民安，军中士气旺盛，应乘势而行，开疆扩土。” “有万阵图助阵，可谓轻而易举，届时不久，这九州将是我大唐的山河。” 大理寺卿郭天伊上前谏言道。 自古以来，开疆扩土之举是为帝王最大的功绩。 而他们同朝之臣子，若能在当代见证女帝开阔国土，他们也会分一杯功劳。 御座上，女帝明艳的脸庞，看似笑容满面。 实则心里充满无尽的愤怒。 一想到自己忠心耿耿的狗，忽然去效忠另一个主人，她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踏踏……” 忽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一护卫闯入大殿，匆忙跪在地上，惊喊道：“陛下，大周鲁昭侯请见！” 随着声音的落下，整个大殿陷入短暂的安静。 百官神色呆滞，心中顿感怪异。 先是秦国大将军王高牧，又是大周鲁昭侯，一个比一个权贵。 难道……是为了陆尘那罪人？ 不可能！ 这念头一处，百官刹那将其掐灭。 大周朝诸侯八百，国土之大，位列九州第一，是大唐两倍有余。 但大周朝主张儒学，不善于军事之道。 而儒家生于大周，九州文人数之不尽，更是以大周为朝圣之地。 纵是军事低微，天下列国皆不敢侵犯。 而且鲁昭侯是何等人也？ 儒圣人之徒！ 一国之君见了也得礼让三分。 而陆尘那恶獠，不过是一个只会玩弄诡计的阴险小人，整日除了打打杀杀，能懂什么儒学之道，也就是秦国那阴谋之所才会稀罕这等罪人。 …… 女帝高坐御前，眼眸微微一沉，道了一声：“宣！” 紧接着，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在侍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老者一身素衣，点缀着水墨，手里握着一部书卷，散发着浓浓的浩然气息。 “鲁公所到何事？” 女帝平静的问道。 鲁昭侯没有回话，反而是扫视着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 然而半晌，却没有发现自己的目标，不由得问道：“陆公子何在？” 陆公子？ 陆尘？ 百官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 内心猛然间如狂风暴雨，掀起惊涛骇浪。 一个个瞠目结舌，脸色透露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又是来找陆尘的！ 他陆尘凭什么让一国之侯，圣人之徒亲自到访？ “难道……老夫来晚了一步？” 鲁公目光黯然，心中不由得升起浓郁的悲痛。 女帝见状，心中的怒火徒然而生，但面对德高望重的鲁公又无法发作，只好强压着嗓音，冷漠道：“陆尘那罪人已被秦国带走。” “哦？” 鲁公神色一亮，心中悲痛一扫而光，但接下来却是化作一副无奈失落的表情，感叹了一声：“如此天生圣者，看来我大周是无福得之啊！” 此话一次，大殿在一次陷入寂静。 百官面面相窥，眼角颤抖。 儒家主张仁义礼智信。 他陆尘无教无养，滥杀无辜，毫无仁爱之心。 通敌叛国，背信弃义。 与儒家之道完全相悖。 有什么资格与圣人相比？ 还天生圣者，简直有辱圣人之资！ “那秦国可是用万阵图作为交换？” 鲁公想了下，接着询问道。 恩？ 百官一愣，心中大感惊诧。 女帝同样如此，她挑了挑眉问道：“鲁公为何得知？” 殿下鲁公微微一笑，解释道：“秦国除了万阵图，还能有何物拿得出手？” 百官恍然大悟，同时，心中暗讽。 也就秦国这种冤大头，敢拿出万阵图，以国运对赌。 恐怕用不了多久，秦国就会后悔今日所为了。 “鲁公才智过人！” 女帝笑意明媚，很坦然的说道。 大唐已是九州第一国，如今又有了万阵图，其他国家就算有什么心思，也得掂量掂量。 “大秦女帝足智多谋，魄力非凡，以万阵图换来一位千古奇才，倒也值得。” 鲁公由衷的赞赏道。 五年前，他游历九州。 在经过大唐时，无意与陆尘相遇。 对方所展现出来的才学，经天纬地，超凡脱俗。 其儒学之道远在他之上，纵是他被当代文人奉为大儒贤士，却也难以比拟。 他大周崇尚儒道。 陛下在得知陆尘要被处斩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拍他前来赎人。 只是可惜，他来晚了一步。 只叹大周无此福缘。 “既然如此，老夫便不打扰了。” 鲁公礼貌的拱了拱手，继而转身离去。 无论是陆尘，还是大唐得到了万阵图，都至关重要。 他需立即回复陛下。 …… 而此时的大殿，已是一片寂静。 鲁公最后的那句话不断回响在众人脑海。 一时间，百官心中愤怒不已。 他陆尘有此功绩，还不过是大势所趋，被女帝提携。 若无女帝，他早就被阉割成了一个小太监。 有什么资格与这九州第一兵阵之法相比？ 难道一个被丢弃的罪人，能抵得上千军万马？ 还称那大秦女帝足智多谋，魄力非凡。 以他们看，根本就是昏庸之际。 世人只会嘲笑秦国，选了一个半吊子帝王。 出卖祖宗宝物，丢失国防大策，最终捞的一个亡国之君的骂名。 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 还不是一个无用的花瓶摆设罢了。 你鲁公怕是读书赌昏了头。 还圣人之徒，简直可笑，无知！ …… 而御座上的女帝，在看着鲁公离去之后，那一只隐藏的冷意刹那释放而出。 鲁公的那句话，一语双关。 不仅暗讽她有眼无珠，放弃了一位绝世奇才。 更是变相的嘲笑她，远不如那位大秦女帝。 一时间，她心中的怒火，就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若不是鲁公是圣人之徒，受天下文人敬仰，她定要他走不出大唐。 而那所谓的两国之间不斩来使，那只不过是弱者的托辞罢了。 第七章 大秦民怨滔天 陆尘，你一个被朕丢弃的狗，有什么资格？ 先有秦国不顾一切献出万阵图，又有大周圣人之徒鲁昭侯招揽。 难道是朕失算了？ 不会！ 女帝目光一凛，朕一路扶摇而上，清肃作乱诸王，整合大唐国土。 说的每句话，走的每步路，都是最正确的决策。 朕皇权在手，贵为天子。 能够屹立于万人之上，统御大唐子民，一切的一切，都在朕的掌握之中。 你们认为陆尘是千古奇才？ 又或者是天生圣者？ 可若他不生于大唐，若是没有朕的扶持，若不是大唐乱势，他哪有如今的丰功伟绩。 他的成就，来自于朕。 一个都自身难保的小小秦国，一个只会读书的迂腐大周。 根本不懂，什么才是帝王之道。 朕才是真正的智者。 朕才是最完美的帝王。 “退潮！” 女帝恢复平时的威严，淡漠地扫了一眼下方，在众多侍女的拥簇下转身离去。 …… 秦国位于九州之南，地处崇山峻岭之中，生存环境复杂。 原本的秦国人，素来以追求安逸著称，但是在民族面临危亡之际，却是颇有血性，极为团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久而久之，秦国给人留下了一种彪悍的民风。 渭城，秦国的国都，其两面环海，西北有群山沟壑掩护，独特的地理环境，易守难攻。 造就了九州上最难攻克的城池。 此时，城门外，早已是人山人海。 在浩浩荡荡的军队用拥护下，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缓缓掀开，大将军王高牧率先走出。 紧接着，便是一位黑衣银发的俊美男子。 看到此人，围观百姓目光皆是一凝，原本嘈杂的环境，此刻变得死寂沉沉。 这一刻，似乎整个空间都被凝固起来。 “通敌叛国的异国人。” 徒然间，几个秦国谋士冲了出来。 双目通红，不顾一切的嘶吼着。 “是你，让我大秦丢失了固守疆土的神物。” “背信弃义的无耻贼子，万阵图乃我大秦先祖所创，乃天下谋士之根，我秦国不欢迎你，把万阵图还回来。” “……” 刺耳尖锐的谩骂声，响彻在整个渭城之门。 数万百姓，无一人不是神情悲痛，满心悲哀。 九州列国，哪一个不是强者。 唯独他们秦国，国土小的可怜，不足大唐百分之一，人口稀少，军事不足，纵是有万阵图也难以发挥其功效。 能够坐到固守国土，不被诸国吞没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们大秦是谋士之国，谋圣人诡鲁子，可以说是他们大秦的标杆，就如大周的儒圣一般。 而如今，唯一的护国之宝，为了这罪人，竟然拱手让人？ 这不仅是辱没了祖宗，更是将大秦推至万劫不复之地。 “大秦亡矣！” “想我大秦多谋善断，从古至今，算无遗策，如今却补偏救弊，走上了灭国之路，就算死……在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请见先祖？” 所有人悲痛欲绝。 高牧等将领似乎被这一幕所感染。 神情皆是黯然，心中沉痛万分。 就如百姓所言，没有了万阵图，以后的秦国举步维艰，岌岌可危。 值吗？ 他心中自问。 为了一个日暮途穷罪人，以一个国家的命运作为代价，值吗？ “咚！” “咚！” 就在此时，洪亮的钟鼓鸣声打破了这份喧嚣。 紧接着，六匹骏马驾驭，一座刻有金凤图案的华贵凤撵在百官随行下而来。 “草民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城门前，数万百姓垂背弓腰跪在地下，高呼万岁。 但…… 看似浩大的气势，却透露出一种沉重的悲戚之感。 凤撵两侧的文武百官见此，心中同样不由得生出了一抹凄哀。 如今，大秦上下，民声怨哉！ 更有不少悲壮之人，以死明志。 先不说万阵图没了。 单单这股滔天的民愤，就足够让他们大秦朝廷崩塌了。 一时间，他们看向那黑衣男子的目光，更是透露出一种史无前例的杀意。 恨不得当场诛杀这个让他们大秦陷入亡国之境的异国罪人。 凤撵内，坐着一位的绝美女子，黑裙飘然，绣有金凤图案，栩栩如生，高贵优雅。 一面仙颜，浑然天成，仿佛如画中走出的人，美的不真实。 尤其是那双淡粉色的凤眸，给她极致的冷漠之中，平添了一份妩媚气质。 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居高临下，就宛若神明一般，审视着眼前这个俊美无双的男子。 响彻九州的不良帅，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当她真正见到的时候，才发现，这位不良帅，远比她要想象的神秘。 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就如深不见底的深渊，被层层浓雾所笼罩，让人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挫败感。 尤其当他冷冷地看着你的时候，眼神似乎可以将你冰封在千里之外。 平静，冷漠，还有丝丝无情。 似乎这天下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许久之后，她红唇轻启，声音如泉水，涓涓细流，很是悦耳。 “你的行宫，朕已让人安置妥当。” 什么？ 行宫？ 此话一出。 无论文武百官，还是黎民百姓，心中是徒然一惊。 要知道，内宫为皇室禁地，只有皇室宗族，才可设立行宫入住。 就算其他国家的王公贵爵皇子公子到访，也没有进入内宫的资格。 目前为止，整个大秦内宫，除了护卫，侍女，太监可以出入外，也只有陛下一人了。 看来，陛下是极其看中陆尘。 甚至，已经将其视为身份平等的存在。 …… 陆尘目光微颤，心中有些诧异。 迟疑了一下，缓缓朝着凤撵走去。 第一眼，他被眼前这位秦国女帝给惊艳到了。 一张如梦似幻的绝代娇颜，一张不该出现在尘世的容颜，似乎一切华丽的辞藻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 但…… 仅仅一瞬间，他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淡淡地说道：“多谢陛下，但陆尘只是一介武夫，不懂皇族礼仪，我随意找个宅子安置在这城中便可。” 第八章 大秦女帝的誓言 女帝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尘，这才发现，他那静若冰渊的眸子中，染上了一层莫名的深幽之色。 对于陆尘的决绝，女帝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她神色波澜不惊，语气不冷不淡的问了一句：“你不相信朕？是怕重蹈覆辙吗？” 闻言，陆尘眼眸微垂，陷入沉默，没有再过多的言语。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自古帝王无情薄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曾效忠于人，而人陷于他不忠不义。 这种背叛的滋味，尝到一次就够了。 “拟招！” 她扫视着文武百官，清冷绝美的面庞上，透出一抹郑重之色。 “朕宣布，封陆尘为一字并肩王，地位与朕同等，并赐于未央宫，麒麟殿！” 当下，一石激起千层浪。 把文武百官，惊的头皮发麻。 可…… 还没有完，接下来女帝的话，却已是将他们震撼到了极点。 “并且，朕已性命在此立誓，陆尘效忠于秦国，朕永不杀之。” “如若违背，朕甘受蛇虫撕咬之痛，受万刃凌迟之行！” 轰！ 刹那间，百官心头如铁锤重重击中，不禁呼吸一滞。 跪在地上的数万百姓，上到商贾绅士，下至小贩乞丐。 仿佛是遭雷击一般，浑身僵硬，脑中轰隆隆一阵乱响。 蛇虫撕咬，万刃凌迟！ 陛下竟立下如此恶毒誓言。 就算穷凶极恶的滔天罪人，也没有如此残忍的刑罚。 还有那未央宫，是为大秦皇室内宫九宫之一，位于内宫之正。 历代皇朝，都是皇帝的行宫。 虽然说，麒麟殿只属于未央宫内的一座偏殿。 但却在未央宫之内。 也就说，从今往后，女帝和陆尘几乎就是同行同住。 这可不只是一字并肩王所能享受的待遇。 难道…… 陛下是想立陆尘为…… 一时间，众人不敢再想下去了。 “拟招。” 话音落下，厚重的玉玺印在了金黄的丝帛之上。 一时间，百官脸色惨白如纸，一丝血色皆无，全身也在微微颤抖着，两手不停哆嗦，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圣招已立，不容更改。 纵然他们有千万不甘，也无力权谏。 “现在，你可信得过朕？” 女帝伸出如莲藕般的玉臂，将其中一份诏书递到陆尘面前。 那清冷却又妩媚的瞳眸中，闪烁着璀璨的精光，展现出毋容置疑的帝王威严，以及不可逾越的傲气。 陆尘出神的看着面前绝美的容颜，他不得不承认，一向遇事冷静，镇定自若的他，被女帝所展现出的魄力给惊到了。 眼前风华绝代的女帝。 有着一种底气，一种豪气，一种气量，一种不可一世的野心。 滔天民愤的风暴中心，仍然十分淡然，不慌不忙，宛如天神睥睨人间。 而这种魄力，是他所熟知的任何帝王都不具备的。 甚至不及其万分之一。 完美的展现出帝王霸业君临天下的自信，以及女帝横扫六合，并吞八荒，举山河内外，皆匍匐脚下的野心！ 陆尘思绪万千，沉默不语，过了许久，终是摇了摇头道：“陛下好意，陆尘心领了，但皇家内院，总归不适合我这个外人，我还是在这城中随意安居即可！” 能让一位帝王立下如此毒誓，又对他如此信任。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但还无法做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而且他不喜欢被人束缚，深居皇室内宫？ 哪来的自由？ 面对陆尘再一次的拒绝，其中一个大臣骤然大怒：“简直不知好歹，陛下九五之尊，不惜……” “放肆！” 女帝秀眉微皱，神色冷冽将其打断。 刹那间，帝王无上的威严气势，笼罩而来。 当下，那大臣面露惶恐，冷汗直冒。 女帝注视着陆尘，似乎想要将其看透。 可是，她失望了。 眼前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淡漠。 看来想要你完全信任朕，还有段距离。 但是，她也不生气。 毕竟，陆尘所遭遇，她非常理解。 “既然你不喜住在皇宫，那朕也不勉强了，禁宫外有一座宅在，你便住在那里吧。” “别再推辞了。” 四眸相对，陆尘从那双美眸中看出了一丝包容。 最终他点了点头：“好！” “那就随朕一起回宫吧。” 女帝轻点颔首，凤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仪仗队继续前进，陆尘伴凤撵一旁，随之负手而行，银发飘飘，黑衣束身，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桀骜之气。 挺拔的身姿，越走越远，在黄昏下，拉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百官依旧呆滞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看向陆尘的背影，个个眼中带着浓烈的怨恨。 该死的异国贼子，定然是给陛下喝了什么迷魂汤！ 若不然那个聪慧如妖，足智多谋的陛下，怎会轻易受骗？ 一部分官员相互看了一眼，又暗自相互点头。 似乎是决定了什么一般。 那低垂的眸子深处，闪烁着丝丝杀机。 …… 午夜时分，月色萧瑟，伴随微微凉意。 麒麟殿，虽说只是未央宫的偏殿，但却也是装饰豪华尊贵，不是其他行宫可比拟的。 “嗖！” 此时，烛火微颤，一道魅影闪过。 一个戴着罗刹面具的黑衣人出现在陆尘的房间内。 黑衣人单膝跪地，恭敬的喊道：“天罡校尉天速星见过大帅！” “天速星，这两年在秦国过的可好？” 陆尘站在窗前，背负双手，仰望着漫天繁星，声音不冷不淡。 “托大帅洪福，属下无恙。” “恩，拿着桌子上的东西，先前去大唐百花楼找一位算命瞎子，再前往大唐将此信件交给诸卫羽林千牛将军。” “是！” 天速星重重应了一声。 起身拿上东西，没有多余的停留，迅速离开了麒麟殿。 “也是时候该出世了。” 第九章 陆尘是天机楼主 次日，皇宫外，已是人满为患，用万阵图交换陆尘一事，已是惹得民怨沸腾。 数不尽的百姓，不顾侍卫阻拦，堵在禁城门口，痛斥当朝女帝昏庸，要其退位。 更多的是对陆尘的斥责。 恨不得自己亲手将其抹杀，以泄心中不平。 皇宫内，女帝认真处理这政务。 其中，大部分都是弹劾陆尘的奏折，甚至，还有一些自认忠心赤胆的臣子，竟以下犯上，给她这位皇帝罗列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这些她都一笔带过，看都不看一眼。 但…… 这些人的名字，她都记住了。 “陛下。” 这时，一个女官匆匆走了进来。 “事情办得如何？”女帝挥笔洒墨，并没抬头，只是淡漠的问了一句。 “陛下，那陆尘实在太不懂礼数了。” 女官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忿忿不平的抱怨道：“您赐予他的宫女侍卫，他一个不要，还将……还将一众侍卫打成了重伤，如此行径，简直目无王法，藐视皇威。” 她身为女帝亲信，从小陪伴女帝左右。 朝廷文武百官，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 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怪不得那大唐女帝要将其丢弃。 如此蛮横无理，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能有什么作为？ “哼！” 忽然，女帝冷哼一声。 她猛地将手中的朱笔甩在桌上。 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女官，沉声斥问：“看来，你们又口舌不干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陛下……” 女官身子一颤，刹那花容失色，神色变得惶恐万分。 紧接着，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赎罪，微臣只是……” “闭嘴！” 女官的话还没有说完，女帝便冷然的将其打断。 “陆尘是朕亲封的并肩王，见陆尘如朕亲临，要说不懂礼数，怕也是你们。” “陛下赎罪，微臣该死。” 女官也不再解释什么，当下痛哭流涕，求饶保命。 “此次就当给你们一个教训，倘若再犯，就算并肩王不杀你们，朕也不会手软。” “出去！” 女帝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就在这时，另一个女官神色凝重的跑了进来。 “陛下，大事不妙，有一群武艺高强的江湖武者正大量涌入我大秦境内。” “多少人。”女帝很平静的问道。 “两千有余，而且……”女官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欲言而止。 “说。”女帝冷冷凝视着她。 “据说边防来报，这群武者应该是来自于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天机楼。” 天际楼，江湖上凶名赫赫的杀手组织。 其在册人员身份神秘，训练有素，个个身怀绝技。 而且，天机楼不仅精通暗杀。 更拥有堪比一个国家的情报系统。 只有给予足够的银两，无论任何人，任何消息，你都可以打探得到。 最为恐怖的是，天机楼短短五年时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小馆，成长为一支庞然大物。 每一次执行任务，从未有过失手。 而由于天机楼出色的执行能力。 曾有人言，天机楼堪比大唐不良人，在这之前。 九州列国纷纷效仿不良人。 弄出一大堆什么神机营，御林军之类的朝廷组织。 结果没几天他们就发现。 不良人和就像是腾云驾雾的真龙，他们的…… 就像是毛毛虫啃树叶。 两者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后来他们也琢磨出来了。 时势造就英雄。 江湖纷争不断，不如朝廷稳固。 不良人和天机楼也只有在乱世之中才有机会崛起。 但…… 天下就一个不良人。 于是，诸国帝王便对天机楼生出诏安之心，可是，无论他们派出多少人，都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就算回来了，不是瞎子哑巴，就是精神错乱时常，沦为废人。 至此之后，无论九州诸国，还是江湖武者，都不在触碰天机楼。 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 此时，大秦皇宫，文武百官已是集合。 每个人神色慌张，脸色苍白。 天机楼多强？ 堪比大唐不良人！ 突然这么多杀手涌入大秦，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尤其是一些做贼心虚的臣子，以天机楼的情报能力，生怕一不小心将自己给翻个底朝天。 可是…… 为什么会有如此数量众多天机楼杀手出现在他们秦国？ 难道是因为陆尘？ 百官转念一想，当下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定是陆尘。 听闻那大唐女帝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 又怎么会轻易放过陆尘。 以大唐的国力，请动天机楼，轻而易举。 一时间，百官对陆尘简直痛恨到了极点。 “陛下驾到！” 就在百官心里暗骂陆尘的时候，绝美无双的女帝在一众女官拥簇下坐在了御座上。 “此事，众卿怎么看？” 女帝清冷的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缓缓开口问道。 “陛下，天机楼虽是江湖武者，但数量庞大，又武艺高强，在我大秦境内，怕是难以掌控，老臣认为，应立即驱逐出境。” 一个国家的强弱，江湖武者，也具有一定作用。 照理来说，他们大秦这小国，能被这么数量庞大的武者入驻，也不妨是一种国力强盛的代表。 若普通武者也罢。 可天机楼是一个纪律严明，实力强大，不亚于不良人的森严组织。 虽然数量上远远比不过不良人。 …… 同时，他们也在担心，担心这些人是因为陆尘而带来的灾祸。 尽管这两千武者不至于让大秦灭国，可若当真与朝廷产生冲突的话，最终只能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地步。 没有了万阵图的大秦，真经不起折腾了！ 而且，他们这些当官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仇家。 万一那天被盯上，岂不是呜呼哀哉了！ 女帝面若冰霜，从始至终神色毫无波澜。 沉默了片刻，她最终才开口下命：“李尚书，你现在立即调兵，但凡未在大秦登记在册的江湖武者，全部驱逐。” “遵命。” 兵部尚书李侍恭敬应下，随后离开大殿，准备调兵。 “陛下英……” 百官异口同声。 可是…… 话还没有说完。 李尚书却去而复返。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女帝周围的护卫见此，下意识把其当成刺客，顿时升起腾腾杀气，一副弩拔剑张之势。 “误会，误会！” 李尚书赶紧上前解释道：“这是陆尘的属下，那两千多天机楼杀手也隶属于陆尘，现在整个天机楼要效忠于我大秦。” 轰！ 此话，犹如平地惊雷。 震的百官头晕目眩。 第十章 陆尘的算计 与此同时，大唐皇宫内。 万阵图摆放于宫殿中央。 当朝文武百官，围坐周围。 嘴里时不时的发出声声赞叹。 “众卿，可研究出一二？” 明艳贵高的女帝端坐御座之上，居高临下，威严的问道。 过了片刻，一个谋臣站了出来，只见他的面色通红，颤抖着双手，激动喊道：“陛下，此图玄妙无穷，结合我大唐强兵，不出半个月，便可解决西边战事，攻破西域那十个小国，更是指日可待。” 大理寺卿郭天伊趁机谄媚道：“陛下功在千秋，往圣继绝学，可谓千古一帝。” “有陛下在此，可谓是我大唐朝廷之圣福，大唐黎民之幸事啊！我大唐何愁不兴？” 这话一出，其他百官不由得暗自撇嘴，心中怒斥郭天伊不要脸，还真会接势爬杆，阿谀奉承。 但……不可否认，他的话，女帝确实很享用。 虽说她神色优雅威严，但那双凤眸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郭卿曾举诉不良人有功，朕观你府邸陈旧，现长安城内一座御园，你便搬去住吧。” 闻言，郭天伊心中大喜。 赶紧匍匐在地，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 百官见如此，纷纷效仿，一个个争先恐后吹捧起来：“陛下气度恢宏，功绩堪比人王在世……” “陛下有神人之势，傲睨万物，可谓是应天地而生……” “……” 然而，就在此刻，一个风尘仆仆的将士跌跌撞撞的闯入大殿。 百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这将士汇报道：“陛下，半个时辰前一群戴着面具的江湖武者闯入藏兵谷，将陛下留下的金甲护卫队杀害，并且夺走了不良人的卷宗。” “他们有多少人？”郭天伊脸色难看，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共……”将士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的说道：“一共……不足二十人。” “什么！” 轰！ 百官心头一颤，目光皆是惊骇之色。 金甲护卫队。 是朝廷从诸多江湖高手中精挑细选而出。 不仅武艺高强，更是经过磨炼后，契合度极高。 联合作战，哪怕是一支普通的军队都难以抵挡。 如今，竟会被不足二十人的江湖地痞给尽数杀害。 “陛下，不良人卷宗记载其组织所有成员，虽然大部分不良人已被灭杀，但不良人行踪诡异，渗透力极强。” “曾上到朝廷内部，下至黎明百姓，都有不良人的踪影，虽说陆尘那恶獠已被驱逐，但不乏一些宵小之辈暗中报复，此事应当严谨对待。” “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请陛下派兵，追回卷宗，尽快铲除不良人。” 郭天伊上前谏言，一副严肃的语气说道。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在铲除不良人计划中。 他们发现，三院六部四寺，都有不良人的身影。 有些不良人，甚至都已经渗透到各个皇室宗族之内。 只有寻回不良人卷宗，才能彻底的瓦解不良人。 如此一来，他才算彻底放心。 …… 御座上，女帝神色淡漠。 对于金甲护卫队的死，丝毫不在意。 陆尘…… 这是你最后的计谋吗？ 朕岂会如你心愿？ “你前往秘宫，宣十二大内密探进殿。” 闻言，百官眼前一亮。 大内密探，从数万孩童中挑选出十二人。 身份神秘，行踪诡异，武艺超群，不仅十二时辰时刻守护女帝安全，更拥有独一无二的情报系统。 可以说，是女帝效仿不良人创立的。 虽有不及，但也十之八九。 同时，大内密探更是女帝用来制衡不良人的。 在铲除不良人的过程中，很大一部分靠的还是大内密探。 最为关键的是，大内密探，完全由女帝控制，不用担心叛变。 一旁的郭天伊松口气，动用大内密探，残留的不良人，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了多久。 “是！” 那将士匆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 一盏茶的时间后。 那侍卫再一次匆忙跑回大殿。 还没有进的了大门，便在慌乱中摔倒在地。 “朝堂之上，成何体统！”郭天伊见此，忍不住呵斥了一句。 这将士趴在地上，忍着痛楚，颤抖着声音喊道：“不好了陛下，十二大内密探，全部……全部失踪了，而且……关押在秘宫的六位不良人校尉也不见了。” 轰！ 此时，整个大殿陷入极致的安静周围一片，万籁俱寂，死寂沉沉。 失踪了！ 怎么会这么巧。 女帝瞳孔狠狠一缩，仿佛想到了什么，下意识问道：“掳走不良人卷宗的人具体有多少？给朕一个准确的数字。” “好……好像……好像刚好十八人。” 刹那间，就如一道惊雷在百官脑海中炸响。 轰鸣之声不断，震得人浑身发麻。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所谓江湖武者。 其实是女帝信以为赖的大内密探。 众人目光惊骇，心中充满不可思议。 不良人竟然将大内密探完全给渗透了。 可是…… 此次剿灭计划中，大内密探手刃了无数不良人。 以他们对不良人的了解，不良人绝对不会向自己人动手的。 难道…… 陆尘是为了保住最后的卷宗，故意牺牲掉那些底层的不良人吗？ 嘶！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仅仅为了一个名册。 大内密探共数斩杀不良人，六百七十五人。 从始至终，十二位大内密探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那位不良帅杀伐果断，残忍至极。 没想到，手下更是有过而无不及。 此时，女帝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仿佛随时都处于爆发的边缘。 虽然说是损失了金甲护卫队和大内密探。 但…… 对一个泱泱大国而言，也就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真正让她愤怒的是，身为帝王，自己竟然被丢弃的狗给算计了。 这种类似于身处棋局的感觉，让她极其不舒服。 明明，她才是那个执棋之人。 好一个不良帅，好一个陆尘。 怪不得你如此自信，怪不对你对朕如此不屑一顾。 原来，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好一招破釜沉舟。 女帝呢喃自语，瞳孔深处迸射出一道精光，仿佛能够击破黑暗一般。 第十一章 无人敢言 大唐百官心头狂跳不已。 大内密探是女帝最为信赖，针对不良人而设立的。 岂料，大内密探就是不良人！ 他们本以为不良人已经被瓦解。 剩余的不良人只需慢慢解决即可。 现在看来根本尚未！ 甚至不良人仍然存在！ 他们以为的清洗，不良人或许连伤筋动骨都不曾！ 藏兵谷中，陆尘真的已经孤军无援吗？ 倘若没有大秦相救陆尘，当时他们能够将陆尘五马分尸吗？ 不！ 一定可以！ 明明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百官却不愿意承认他们根本无法奈何陆尘！ 愈想，百官愈是骇然。 与满朝文武官员相较。 女帝心中更为震怒。 十二大内密探负责护佑女帝安危。 在大内密探设立前，帝皇安危尽皆交由不良人之手。 她因为对陆尘心生猜忌故而设立大内密探，让自身安危不再握于权臣手中。 事实如何？ 十二大内密探并不忠于她，他们的主子是陆尘！ 女帝死死攥住龙椅两侧的扶手，白皙修长的玉指上青筋显露。 恍然发现，性命一直在他人掌控之中，对方还是乱臣贼子有反叛之心！ 陆尘瞒着她暗中将不良人渗入十二大内密探。 分明早已经心生谋逆。 女帝自诩一直将陆尘牢牢掌握，视陆尘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却原来陆尘根本不在棋盘上！ 就在此时，侍卫颤巍巍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些，被斩杀的六百多不良人，其实是死囚。” 平地惊雷！ 死囚？ 他们以为的清剿，所杀根本不是不良人？ “陛下圣明，这陆尘着实太过阴险狡诈！” “不良人深深渗入我大唐，现在陆尘叛国进入大秦，危害极大。” “还望陛下清查大唐内的不良人！” 郭天伊高声喊道。 声声泣泪，字字铿锵。 仿佛为陆尘如此暗算大唐而心痛愤恨。 而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在害怕！ 他们对陆尘和不良人的预判有误！ 连大内密探也是不良人，清剿失败，大唐内部还有多少不良人潜伏其中不为他们所知？ 或许此时他们之中就有不良人存在。 不良人行踪鬼魅，难以追踪，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领会到不良人的恐怖行迹。 郭天伊深知自己犯下不少事，与陆尘更是生死不共戴天之仇。 满朝文武中，不良人若要复仇，矛头将直指女帝与他！ 不良人这把刀悬于头顶，郭天伊寝食难安。 不仅大理寺卿。 “还望陛下清查大唐，瓦解不良人！” “不良人如果不尽快清除，只怕会是我大唐心腹大患。” “陛下……” 百官纷纷附和。 他们已经和陆尘站在对立面。 不良人不清除，始终坐立难安。 清查？ 女帝姣好的面容遍布寒霜，她何尝不想清查！ 不良人这枚眼中钉，肉中刺，她想拔已久。 筹谋许久以为胜利在望，岂料竟然被棋子玩弄了一手！ 望着下面的文武百官，女帝心底犹疑猜忌。 十二大内密探是不良人，这些人，真的可信吗？ 里面会不会也有不良人？ 信以为赖的大内密探躲不过不良人，这文武百官里，有多少是没有被不良人渗透？ 女帝脊背生寒。 陆尘此一招，她竟然不敢再相信朝臣。 女帝恼怒气怄。 “不良人，不能存。” 女帝声音威严，凌厉的视线居高临下，寸寸扫过阶下百官，“诸位可有人选推荐？” 初时义愤填膺的满朝文武倏然噤声。 场内静默无声，针落可闻。 推荐？ 大内密探已经无，还有谁能够找出不良人？ 不良人是各国无法企及与复制的存在，整个大唐，他们想不出还有谁能够完成此事。 再者，万一所选之人实际亦是不良人？ 没有人胆敢出声。 清查一旦出现问题，推荐之人首当其冲！ 甚至还会惹怒暗中虎视眈眈的不良人。 望着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女帝勃然大怒。 一拍龙椅，女帝徒然站起身，“尔等身为我大唐官员！” “大唐面临难题，诸君竟无人敢发一言？！” 帝王盛怒，满朝惶恐，纷纷伏地不敢起身。 女帝胸口剧烈起伏。 曾经清缴不良人的大内密探，就是不良人本身！ 赤裸裸的讽刺！ 现下百官无人敢出面清剿不良人，更是犹如一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 “一群废物！” 美眸蓄满怒火，锐利的视线使得百官无一人敢抬头。 女帝心中愤怒又无力。 不良人仿若钉子，已经钉满大唐。 若不清除干净，已经与陆尘彻底为敌的大唐将千疮百孔。 倘若陆尘尚在…… 女帝蓦然一惊，咬牙将方才荒谬的想法压下。 这一切就是陆尘这条狗惹出，她怎么还能……！ 女帝后悔了。 不是后悔与陆尘反目成仇。 陆尘与不良人已经严重威胁大唐，更遑论他早已滋生不臣之心，女帝断不可能留下陆尘。 她后悔未早一步下手！ 只要在大秦出手前解决，陆尘一死，自然没有现今的麻烦。 女帝的目光落在万阵图上，用一条狗的命换一份至宝，天值地值。 可若代价是如今的麻烦，以及自己的狗效忠另外主人的羞辱…… 女帝握紧了双拳，形状漂亮的指甲嵌入掌心。 “陛下。” 郭天伊突兀出声。 女帝心神回归，目光落在郭天伊身上。 “说！” “不如让千牛卫将军清查不良人。” 千牛卫掌执御刀宿卫侍从。 尽皆武功高强之辈。 他们甚至不逊色于十二大内密探。 是女帝的贴身卫兵。 只是近年一直被不良人与十二大内密探压制，显得不甚起眼。 千牛卫将军更是其中翘楚。 郭天伊的提议一出。 百官如梦初醒。 现在大唐能与不良人抗衡，只怕仅剩下千牛卫。 “大理寺卿所言有理，千牛卫实为清剿不良人的最佳人选！” “千牛卫将军行事慎密……” 女帝心中微动，“宣千牛卫将军。” 凝固的氛围缓解。 百官纷纷松了口气。 侍卫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忙不迭下去宣召千牛卫将军。 不过顷刻，侍卫匆忙返回，却是孤身一人！ 本该应召而来的千牛卫将军不见踪影。 众人心头骤然跳动。 大唐所发生的一幕，陆尘早有预料。 他负手而立，透过窗棂望着外面的巍峨。 陆尘敛眉。 第十二章 没有陆尘朕也可以 他们皆以为不良人已经被瓦解，十不存七八。 然而，不良人的真正核心乃是天机楼。 陆尘眼眸掀起，踱步从窗口行至桌案前。 “且看看，谁更胜一筹。” 和缓冰凉的字，自陆尘唇中吐出。 大唐女帝为除去陆尘筹划日久，不良人渗入大唐各枝各叶，陆尘早有察觉大唐女帝心思。 他并未戳破，亦不曾采取措施打消大唐女帝的猜忌。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君心更是深似海。 一次猜忌消下，来日又起。 陆尘为大唐所做一切，只为偿还昔日恩情，了却原主执念，无意与大唐女帝周旋。 所以他任由事态发展，一击断所有。 大唐女帝暗中筹划，陆尘亦悄然出手。 剔除不良人内部枯黄枝叶。 陆尘指尖点住桌案，阖目轻喃：“恩情已还，前尘尽消。” “陆尘，以后万般皆已新生。” “但行天下，问鼎乾坤！” 隐约有嗡鸣声响起，陆尘身心一轻，原主最后一丝执念，彻底散去。 此后行诸事，皆为陆尘本心所愿。 大唐。 女帝缓缓落座，右手扣住扶手。 一双美眸冷若寒霜，落在匆忙失态的侍卫身上。 “御前失态，成何体统！” 侍卫本因过于震惊心生害怕，被女帝一声厉喝，膝盖一软，侍卫直直跪了下来。 “陛，陛下恕罪！” 声线已然是颤抖不已。 八尺男儿头颅低下，匍匐在地。 女帝居高临下睨视侍卫，心中徒然升起快意。 陆尘，你身为我大唐臣子，就该与这些人一样跪伏！ 一条狗，那些淡然傲气不该存在！ 女帝最为恼怒便是陆尘的冷淡。 身形修长，傲然挺立，仿佛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使他弯下脊背。 陆尘素来沉静。 十年，陆尘成长起来后，女帝再也不曾见他变色。 宠辱不惊。 有人称赞陆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大才之人。” 女帝却极为憎恨。 陆尘作为一条狗，她是陆尘的主人！ 陆尘合该为她牵动心神！ 怎么能淡然处之，她的所有举动似乎都无法在陆尘心中留下痕迹。 仿若，堂堂大唐女帝，于陆尘而言，与任何人无异。 女帝无法接受，亦无法容忍！ 她望着下首跪伏的侍卫，“说吧，何事惊慌？” “千牛卫将军何在？” 百官目光灼灼盯着侍卫。 数十道视线射向侍卫，滚烫得令人心慌意乱。 “回禀陛下，千，千牛卫将军，失踪了！”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荒唐！” 大唐女帝呼吸倏然急促，冷若冰霜的神情甚至出现龟裂。 “千牛卫乃是我大唐内府军！” “左右千牛卫将军更是世家出身，怎会无端失踪！” 百官中有两人浑身颤栗。 女帝敏锐察觉，目光移向两人。 “两位爱卿，这是何故？” 被点名的两名官员踉跄而出。 “陛下，臣，臣等想起一件事。” 女帝薄唇微张，“说！” “左千牛卫将军，并非臣族弟！” “右千牛卫将军，乃是臣家父所收养子！” 众人错愕。 此两名官员，正是与左右千牛卫将军同出一族。 如今，两位千牛卫将军皆不是世家之人？ 跪在地上的两人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为何过去，朕不曾听说？” 女帝缓缓询问。 平静的话语下暗藏滔天怒火。 她从未怀疑过千牛卫将军与陆尘有牵连。 左右千牛卫将军乃是出身世家，不良人与世家大族不共戴天。 因而她一直以为，千牛卫是最不可能勾结陆尘。 原来陆尘私下早已不知和多少官员勾连。 左右千牛卫将军比十二大密探更早已在任。 陆尘这条狗，心生谋逆，比她所以为还要早！ 女帝对陆尘的恼恨更盛。 明面上千牛卫因不良人与大内密探而被冷落，实则女帝曾暗中嘱咐不少事宜。 现下被告知左右千牛卫将军并非世家之人！ 女帝回想起十二大内密探，面容冷肃。 陆尘，朕，定要你俯首认错，哭诉哀求！ “因，因千牛卫将军光宗耀祖，故以为，毋须张扬。” 话音落下，百官恍然大悟。 倘若不将此事挑明，家族中培养出千牛卫将军，何等风光，确实为光耀门楣，世家享尽荣光。 本心中忿然的百官一时失声，他们大多出身世家，换做他们，只怕会做出同样选择。 “你们可知，这是欺君犯上？” 女帝难以压抑胸中怒火。 这些人，为了自己家族，欺上瞒下致使今日局面，眼中可曾有过她这个帝王！ 陆尘尚在时，他以一己之力将这些烦扰悉数解决。 女帝虽知世家根深叶大，然而屡次陆尘轻描淡写便将他们招数瓦解。 时至今日，女帝方知千年世家并非儿戏，她过往以为的脆弱只是因为陆尘。 女帝呼吸重了一瞬，陆尘能够压制住世家大族，她也能结束百年王朝千年世家！ “陛下，陛下恕罪啊！” 两名朝臣痛哭流涕，“臣等知错，还请陛下看在老臣没有功劳亦有苦劳份上，网开一面！” 殿内一时只余两人哭诉求饶声音。 女帝忽然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扶手，“来人。” 女帝雍容华贵，神色莫测。 百官心弦紧绷。 “此二人，弄虚作假，欺君犯上，当斩！” 红唇吐出一个个无情字眼，“即时行刑。” 两名官员瘫坐在地，两眼无神，完了！ 高大的宫廷侍卫面无表情执行帝王命令，将两人押下去。 “陛下！陛下饶命啊！” “陛下你不能……啊！” 求饶哀嚎的声音已惨叫收尾，戛然而止。 女帝面无表情，柔嫩双手拢至身前。 朕乃是陆尘的主人，泱泱大唐尽在她手中。 哪怕没有陆尘，没有不良人，她也能掌控住满朝文武百官，亦能让天下向大唐臣服！ 她会让陆尘知晓，她是天下之主，更是他陆尘的主人。 终有一日，陆尘只能匍匐在她脚下，低下高昂的头颅，乖乖当一条狗。 “千牛卫左右备身可还在？” 猛然被问话，侍卫颤了一下身体，慌忙道：“左右十二备身皆在，仅左右千牛卫将军失踪。” 女帝微阖双目，复又睁开。 “宣召千牛卫左右十二备身觐见！” 第十三章 女帝邀陆尘同坐 侍卫听见宣召，心间一抖，下去时几乎同手同脚。 他已经被此前三番两次变故惹出阴影。 幸而此次宣召没有再生事端。 左右十二备身，共二十四名千牛卫备身。 人人铠甲加身，气宇轩昂。 “参见陛下！” 女帝眼中流露出些许满意。 看！ 就算没有陆尘，她有如此多忠心耿耿之士，陆尘只是其中微不足道一人罢了！ 女帝缓缓站起，华丽高贵的帝袍包裹住玲珑身躯。 居高临下睥睨着阶梯下伏地而跪的众人。 “千牛卫备身听命！” “朕命你们速速剿清不良人余党，为期一月！” “另，封锁消息，六百多丧命于大内密探之手的不良人，皆为死囚一事，不得外传！” 倘若让九州各国知晓，大唐将颜面无存！ 千牛卫备身单膝跪地领命。 女帝心中畅快不已。 隐约间似乎看见未来的陆尘一如此时的千牛卫备身匍匐臣服。 不！ 凤眸微眯，冷光闪过。 她要让陆尘狼狈十倍，将那一身傲骨碾碎，踩于脚下。 大秦国。 女帝凤眸微闪，“你是并肩王属下？” 黑衣人仅露出的一双眼睛，无波无动。 他微微向前侧身，“天机楼副楼主，见过陛下。” 文武百官本正为此事惊愕，却见黑衣人见到女帝只是行欠身礼。 “大胆！觐见陛下，还不跪下！” 年迈的大臣呵斥出声。 女帝抬手制止，“曹大人，无碍。” 黑衣人行状无理，女帝却并不因此恼怒。 曹大人虽心中不忿，可女帝不追究，他也无可奈何。 女帝凤眸不着痕迹地掠过自始至终都仿若置身事外的黑衣人，眸中掠过惊异，复又恢复清冷。 “来人，请并肩王前来议事！” 百官慌忙抬头望向女帝。 陛下竟然用了“请”字？ 这是何等殊荣！ 九州历来并非没有并肩王出现，但大多地位不能真正与帝王等同。 女帝此番却是切实将陆尘置于同等位置！ 下方众臣心思，女帝略略一扫就已经猜透。 时间，会让他们知晓，万阵图不如一个陆尘。 一刻钟后。 陆尘依旧一身黑衣，银发披肩而下，眸子深邃冷淡。 “陛下。”陆尘薄唇缓缓吐出，眼睑微掀。 在陆尘走进殿内时，女帝已然站起，不再坐在龙椅上。 丹凤眸中浅浅划过一抹淡笑。 “加一张椅子。” 黑衣人在陆尘踏入殿内那一刻，立即转身，朝向陆尘。 右膝落下，半跪行礼。 “天罡校尉天机星见过大帅！” 黑衣男子竟是无视了女帝，直接朝陆尘行礼！ 众臣自然无法容忍。 “好大的胆子，陛下在此，区区一个江湖人士，却不向陛下行礼！” 方才此天机楼副楼主觐见陛下尚且不行跪礼，转身却向陆尘一介臣子行大礼！ 这简直是将大秦皇室脸面践踏在地！ 陆尘目光环顾一圈，知晓这些大臣为何震怒。 面对大秦朝臣指责，天机星充耳不闻，目光下垂，态度恭敬，却仅是对陆尘。 “天机星。” 陆尘话语平淡，听不出喜怒，仿若没有半点感情。 天机星身形一顿，膝盖微动，转身面向女帝，冷淡道：“见过陛下。” 与方才的恭敬天差地别。 天机星此番与其称为行礼，不如说只是完成陆尘的命令。 百官见状更是恼怒。 这天机楼跟随陆尘效忠大秦，实则却只听陆尘调遣！ 甚至当朝无视大秦女帝，藐视皇威！ “天机星，不得无礼。” 陆尘语气不冷不淡。 熟知陆尘的天机星身形一顿，大帅不满。 女帝微微抬手，制止想要怒喝天机星与陆尘的百官。 “天机楼隶属于你，此并无不妥。” 女帝并未因天机星的举动而生气，话中更是允许天机星只向陆尘行礼。 虽然女帝已经让天机星不必朝她行礼，天机星却是继续道：“天罡校尉天机星见过陛下。” 态度恭敬，言辞恳切。 显然是因为方才陆尘唤的那一声。 令行禁止，仅听从陆尘一人命令。 纵使大秦百官不满，也能窥见这天机楼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他们一直听闻天机楼行踪鬼魅，两千多人皆是武功高强之辈。 这些人却有军队般的组织纪律。 百官此时深刻明白，陆尘确实不凡。 没有了不良人，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此时，因大唐女帝封锁消息，他们不知不良人尚存。 他们以为，以万阵图换取陆尘，虽然并不值得，却也不至于一无所获。 天机星此番举动，赫然没有将女帝放在眼中。 他明晃晃昭示大秦百官，天机楼只有一个主人，就是陆尘。 女帝非但没有动怒，唇角反而微微勾起，神情略显愉悦。 恰在此时，宫人低垂眉眼，将椅子搬来，放至下方左侧首位。 九州以左为尊。 “放肆！” 椅子刚刚放下，女帝柳眉微竖，冷声呵斥。 宫人惶恐，“陛下恕罪！” “陆尘乃我大秦一字并肩王，怎可坐于下首！” “另外再搬一张龙椅，置于此处！” 女帝玉指指向自己身后龙椅旁边。 话音落下，满朝寂静。 陛下要让陆尘与自己同坐！ 陆尘视线落在女帝圆润的指尖上，眉眼微动。 “陛下好意，陆尘心领了，此不合规矩，放在下首即可。” 女帝红唇微抿，“朕既立诏，封你为一字并肩王，便不会只是一纸空文。” 目光直直落在陆尘脸上，却没有方才的凌厉。 “一字并肩王，与朕地位相同，理应与朕同坐这阶梯之上。” 清冷的声音掷地有声。 文武百官骇然。 女帝为陆尘做到如此地步！ 历史上可曾有哪一个并肩王能真正与帝王并肩站在山河之巅？ 不曾！ 此举可谓是开九州之先河！ “陛下心意，陆尘心领。” 言下之意，仍然拒绝女帝的邀请。 帝王恩宠素来虚无缥缈，现在盛宠之下能让出龙椅一侧，日后反目便是一桩罪状。 陆尘不惧，却也不想麻烦。 “大胆！陆尘你不过区区一个异国叛贼，陛下给你如此荣宠，还不知珍惜谢恩！” 见陆尘仍然拒绝，有大臣恼怒出声。 这般恩宠，陆尘有何资格拒绝？ 哪怕他带来天机楼又如何？ 大秦以至宝救下他性命，他效忠大秦本就是理所应当！ 陛下赐他如此殊荣，屡次拒绝，糟蹋陛下心意，实属可恶！ “放肆！” 女帝凤眸徒然冷厉，盯着呵斥陆尘的官员。 “朕已说过，陆尘地位与朕等同，冒犯陆尘，等同冒犯大秦君王！” 第十四章 消息传入大唐 君王！ 百官惊愕地望着女帝。 数十道视线落在身上，女帝神情不变。 她眸中冷意渐浓。 “徐坤，你可错？” 徐坤惊慌失措，“陛下！臣，臣只是……” 话未说完，原先的字句被堵在喉间，徐坤已然无法再继续往下说。 女帝的目光凌厉如有实质。 “臣，臣知错。” 徐坤改口，跪下认错。 “念你初犯，此次不究，不得再有下次！” “是是是！臣不敢。” 徐坤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退回大殿一侧。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再敢开口呵斥陆尘。 且不论各自如何想法，现在陛下明显偏爱陆尘，没有必要为此惹怒陛下。 陆尘目光无波无澜，抬眸望了一眼上方美艳又高贵的女帝。 不发一言，他走近椅子，伸手按住。 宫人想要将椅子搬离，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无法让椅子在陆尘手下移动分毫。 陆尘轻声道：“下去。” 宫人有些踟躇，犹豫地抬头与陆尘对视，那双蔚蓝眸子神秘又冷漠。 只一眼，宫人就惶恐着松手。 低头匆匆离去。 陆尘轻撩衣袍，直接坐于椅子上。 一锤定音。 女帝眉尖轻蹙，很快又舒展开。 她缓步走下，华丽的裙尾在身后拖曳出绮丽的影子。 女帝直接站于陆尘身旁。 “既然如此，朕便与陆尘，一同坐于此处。” 距离拉近，淡淡幽香从女帝身上传来。 陆尘右手轻抬落于扶手上，沉默不语，心里却泛起些微涟漪。 宫人识趣地将女帝龙椅搬下。 看着并肩坐在下首的两人。 文武百官觉得有些荒唐，更是难以置信。 这陆尘何德何能，陛下要为他如此放低姿态。 一个大唐弃子，值得至宝万阵图与女帝的盛宠？ “陆尘。” 女帝侧头，专注望着陆尘，“天机楼一事……” “陛下，”陆尘眼眸稍动，“天机楼以后可助陛下。” 不论未来如何，大秦女帝以万阵图将他从大唐救走，又待他推心置腹。 陆尘并非一无所感。 他将天机楼调入大秦境内，并着令天机楼辅佐大秦女帝。 一是不愿再欠下恩情，二是尝试帮助一二。 女帝红唇微张：“能得陆尘，是我大秦之幸。” 话音落下，女帝没忍住，展颜一笑。 笑容转瞬即逝。 陆尘恰巧侧头，将这抹嫣然收归眼底。 陆尘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女帝容颜绝美，眸光流转间带着妩媚。 只是她身居高位，气势凛然，凤眸横扫，尽是君临天下的霸气。 这些压下了她的妩媚。 如今展颜露出笑容，稍稍褪去清冷高贵，凌厉的气势也有所缓和，美人的惑人便尽数展现。 大秦女帝待陆尘极好，陆尘在大秦，倒是比以往更要舒心。 消息传入大唐，女帝震怒。 “你说什么？” 女帝双手撑着龙案边，字字森然。 前方跪着的是千牛卫。 不良人与大内密探全部失去，女帝重新将帝王守卫交给千牛卫。 大唐在大秦朝间有细作，天机楼与大秦女帝的举动被细作传至千牛卫处。 千牛卫硬着头皮道：“陆尘是天机楼主人，现在天机楼已经效忠大秦，而且大秦女帝封陆尘为一字并肩王，处处优待。” “不可能！” 女帝眸子睁大，不可置信。 虽然陆尘算计了她一道。 可不良人被瓦解大半是事实，没有了不良人，陆尘就好比被拔牙的狗。 如今天机楼是怎么回事？！ 陆尘竟然还瞒着她这么一件大事！ “消息属实？” “属实，怕是不日就会传遍九州十六国。” 女帝勃然大怒。 宽大袖袍重重一挥，扫过龙案。 “乒乓，哗啦！” 一阵嘈杂声音响起，龙案上的物品尽皆被扫落在地。 陆尘竟然还有一个天机楼！ 难怪当日他半分不惧，原是还有后手！ 想到当日陆尘傲然挺立的姿态，女帝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天机楼的出现只比不良人稍晚一些，在她以为陆尘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时，他却已经留了后手，还是天机楼的存在！ 陆尘当初表面忠心耿耿，背地里究竟做下多少她不曾知晓的事？ 手里的狗，早已经脱离掌控。 女帝薄唇轻启，语气冷锐，“陆尘，你果然早有反心！” “将大秦女帝如何对待陆尘，全部一一道来！” 随着千牛卫详细告知，女帝脸色愈发难看。 姣好的容颜生生被怒火破坏了几分美色。 “他陆尘，凭什么！” 一字一字，从齿间挤出。 大秦女帝将陆尘换去，明明该是折辱他。 女帝本想等陆尘在大秦受尽折辱，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向陆尘伸手，令其对自己感激涕零。 可她所以为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陆尘并非一无所有，身后还有庞大的天机楼。 大秦女帝非但没有折辱陆尘，甚至极为优待！ 女帝自问，这十年，陆尘为她做事，她从未给过陆尘如此优待。 正因如此，女帝反而更是恼羞成怒！ 一条狗，为何要对她如此好？ 陆尘从不向他摇尾乞怜，就该狠狠折辱他，磨碎了那一身傲骨，让他低下头，弯下腰，伏在地上，这才是一条好狗！ 更何况，女帝凤眸像是要喷火。 陆尘能有如今成就，是她一手造就。 现在陆尘竟然向其他主人臣服？ 女帝无法容忍。 陆尘本就是她的所有物，她丢弃了，依然是她的，她绝不允许自己的狗找另外的主人。 她不要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能落在别人手中！ 女帝看向一直放在她身边的万阵图。 曾经她觉得区区一个陆尘能换来万阵图，是一桩值得的交易。 现在女帝却有几分后悔。 “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将你斩杀！” 倘若藏兵谷中陆尘身死，既没有如今天机楼效忠大秦之事，陆尘这条狗，也不会向别人摇尾！ 愈想，女帝愈是愤怒，陆尘率天机楼投诚大秦，这份背叛，令女帝无法容忍！ “陆尘，朕能让你从净身房一个落魄小子成为如今的陆尘，也能让你从云端跌落，粉身碎骨！” 女帝眸中寒意迸射，“让众臣前来议事。” 千牛卫忙不迭领命下去。 盛怒之下的女帝气势过强，短短一刻钟，千牛卫后背已经全然湿透。 第十五章 何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大唐，大明宫。 女帝召集，百官匆匆赶来。 文武官员分列两侧，静待女帝到来。 女帝姗姗来迟，金色繁复华丽，裙摆拖曳。 十数名宫女低眉垂眼，跟在女帝身后。 女帝缓步走上帝阶，袖袍一挥，转身睨着文武百官。 “朕召诸卿前来，是为天机楼。” “适才收到消息，陆尘乃天机楼楼主，现已率天机楼，效忠大秦！” 最后一句，女帝每吐出一字，心中的恼怒便更盛一分。 冷若冰霜的脸无法掩藏此时女帝的愤怒。 声音清冷，却仿若沸水倾倒在众臣之间，惹起一片哗然。 陆尘是天机楼主人！ 天机楼威名，十六国皆有所耳闻。 陆尘的不良人尚未完全瓦解，如今竟又冒出天机楼！ 百官骇然。 女帝位于上首，放眼望去，尽是惶恐害怕的神情。 百官的神态令女帝颇为不满。 泱泱大唐的朝廷命官，仅是听闻天机楼便露出此般神色，着实过于丢人！ 女帝心中冷哼，“一群废物！若是陆尘……” 掩藏在宽大衣袖内的手指猛地攥紧。 她怎能又想到陆尘！ 若是陆尘又如何？ 一副凛然傲骨，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变色？ 那更加不该！ 文武百官应当为她而惶恐，陆尘更该万般思绪皆在她身上！ 因她一言而喜悲！ 而非视自己主子于无物，欺瞒犯上！ 望着文武百官的失态，女帝所畅想的却是陆尘露出如此表情，为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诸卿既已知晓，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百官哑然。 应对之策？ 天机楼情报出色，行踪鬼魅，比不良人更为神秘。 大唐与陆尘已经处于对立面。 他们曾经落井下石，更是害怕天机楼为陆尘寻仇，恨不能立刻让天机楼消失在世上。 然而他们却束手无策。 郭天伊突然站出来，脸上满是谄媚，“陛下威临海内，区区一个天机楼，断不敢冒犯天威。” 虽然郭天伊并无任何对策，但他惯会察言观色。 脸上笑容挤出道道褶皱，“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擒拿天机楼，不过小事一桩，陆尘更是只能跪地求饶。” 郭天伊此言可谓是正中女帝心坎。 女帝冰冷的神情稍稍融化，眉眼露出满意的神色。 不错，天机楼，陆尘，都只会是她囊中之物，除了向她俯首称臣，别无二路。 现在陆尘只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大秦女帝对他再好又如何？ 赵雪涵所掌控的大秦，只是一方小国。 失去了万阵图，只需她一声令下，大唐铁骑刀锋所向，大秦，只能被并入大唐的版图。 彼时，不论是大秦女帝赵雪涵，还是陆尘，都只能匍匐在她脚下。 小国的座上宾如何比得上泱泱大唐女帝的一条狗？ 女帝唇角微勾，肆意张扬。 她定会让陆尘知晓，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所给予，生死都该掌握在她手中。 只有乖乖跪伏于她，才是陆尘最好的出路。 不少文武官员都对郭天伊这副嘴脸嗤之以鼻，心中却暗恨自己不似郭天伊那般会茶颜悦色，只能跟着附和。 女帝居高临下地听着众臣的恭维，怒火慢慢平息。 “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听令。” 女帝缓缓开口，“从明日起，着手准备征战大秦事宜，待千牛卫剿清不良人。” “即刻向大秦发兵！” 声音里满是对大秦的志在必得。 “遵命！” “预祝陛下，征服大秦，君临四海！” 女帝睥睨群臣，脸上浮现出一抹倨傲。 陆尘，就算没有你，没有不良人，这天下依然是朕的！ 九州大地，终将会犹如这大唐朝臣，向她俯首称臣！ 朕倒要看看，到那时，还有谁敢要你这条狗。 朕不要的，亦无人能染指！ 女帝在大唐百官的恭维中，施施然离去。 离开大明宫，女帝径直往寝宫行去。 身后一众宫女静默无声。 皇宫内，亭台楼阁，极尽奢华。 途径寝宫一侧的偏殿时，几缕棉絮自女帝眼前飘落。 女帝神色微怔，侧头望去，几棵高大的木棉树映入眼帘。 她想起这是哪间偏殿了。 她还未完全掌控大唐朝廷时，陆尘事忙，偶尔商议要事至深夜。 她特意命人收拾了一间偏殿，专门留给陆尘歇息。 女帝眼眸徒然冰冷。 那处偏殿，正是此处。 她顾及陆尘夜深离去，清早又要上朝，过于劳累。 可陆尘心中却早有不臣之心。 明明受尽她的优待，却暗中建立天机楼，不曾告知她半分！ 连不良人也不曾完全交予她手！ 她屡次给陆尘机会，最后却等来陆尘的背叛。 想到那一桩桩日渐水落石出的事，女帝平息的怒火再次掀起。 这偏殿，她为了让陆尘能够住得舒心，还特意命人栽种了陆尘所喜欢的木棉树。 木棉树正对偏殿最大的窗棂，陆尘在桌案上办公时，只需抬头就能望见。 待到棉絮飘飞时节，白雪般的棉絮还会纷纷扬扬落入桌案。 何人能做到她如此地步？ 她赵雪涵所作所为，不过是为在天下人面前佯装罢了。 她可曾这么细心地照顾陆尘的喜好？ 女帝自问待陆尘不薄，给予陆尘荣宠与权势，陆尘却以欺瞒背叛回报于她！ 她早就该对陆尘动手，枉她一直有所顾虑。 女帝冷哼一声，过去是她太过心软，何必为一条狗做到如此地步？ 怕是因为她待陆尘太好，才让他生出这般谋逆之心。 偶尔施舍两眼，丢几块骨头，就足以。 “陆尘，你当真狼心狗肺。” 字字寒冰。 听见此话的宫人不敢作声。 她们深知，在女帝面前提及陆尘，需要万般小心。 否则，一个不慎，惹怒女帝，便要落得人首分离的下场。 女帝不知宫人心中所想。 但她素来以为，她们谨小慎微，才是该有的姿态。 脊骨挺直，傲骨嶙峋，才是不该有之物！ 女帝望着笔直，仿若陆尘惯有姿态的木棉树，隐约间，她似乎看见陆尘那负手挺立，淡然立于天地间的模样。 “来人！” 宫人颤颤巍巍道：“陛下。” “将这木棉树，砍了！” 第十六章 杖责偏殿宫人 宫人不敢多问，匆忙照办。 女帝重重呼出一口气，移开视线不愿再看这几棵木棉树。 不过，女帝再往前行几步，越过长廊后，眼前是大片大片的棉絮。 雪白的棉絮在地面上铺了浅浅一层。 女帝脸色徒然一沉。 “为何不清扫？朕给你们发放俸禄，便是让你们如此敷衍朕？！” 冷冽的声线让宫人们胆战心惊。 周围所有宫人“哗啦”一声，跪倒一大片。 只余女帝一人站立，高贵倨傲。 “回，回禀陛下，”一名女官抖着嗓子，“陛下曾经吩咐过，偏殿这处的棉絮，不用清扫。” 女官的话，将女帝扯回了曾经的记忆。 女帝尚是少女时，每次见到陆尘，仍然是挂着笑容较多。 “陆尘，你喜欢木棉花？为何？” 陆尘左手背在身后，听见女帝的问话，只是微微侧眸，“棉絮飘落，铺在地面上的模样，不错。” 因为陆尘这一句话，事后，女帝板着脸嘱咐宫人，“以后这处偏殿的棉絮不必再清扫。” 宫人虽然不明所以，却只能应下，再者此番她们也少了功夫。 女帝回过神来，却是对陆尘更加恼怒。 她想起来了，这些旨意，都是为了照顾陆尘！ 陆尘！ 朕以一片真心待你，你怎么敢背叛朕！ 天机楼，不良人，效忠大秦，每一件都令女帝恼怒不已。 她如今望着这些飞扬的棉絮便烦躁厌恶，曾经她竟然为了陆尘忍耐至此。 “对一条狗，果真不用太好！” 女帝冷笑，陆尘，你享尽这般殊荣还不知足，朕给予你万般荣宠，你偏偏要置之不顾。 既然如此，朕能给予你这一切，就能将这一切尽皆收回！ 她赵雪涵如今护着你，不过是觊觎你手中的天机楼罢了。 可大秦民怨沸腾，等天机楼被赵雪涵掌控，一无所有的你，只会成为赵雪涵平息民怨的工具！ 待那时，你跌落尘埃，朕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维持这一身傲骨！ 女帝眼眸微眯，她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陆尘，作为一颗棋子，你的一切都是朕给予的，离开了朕，你什么都不是！ 朕会让你明白，一切荣宠被朕收回后，陆尘，失去宠爱的狗，连匍匐臣服的资格都只能乞求主人施舍。 想到此处，女帝神色间显出些许得意之色。 当她视线落在地面上的棉絮上时，又变得凌厉。 “没有眼色的东西！” “将负责偏殿的所有女官与宫女，杖责五十。” “若明日还未清扫干净，再责五十，直至偏殿再无一片棉絮！” 偏殿的所有女官与宫女脸色雪白，“陛下，陛下恕罪啊！” 宫廷杖责所用的廷杖厚实宽大，五十杖，瘦弱些的女子甚至熬不下来！ 更遑论杖责完后，还要将无数棉絮清扫干净。 女帝冷冷扫过痛哭流涕的众人，“再敢多言半句，便割了舌头。” 大秦。 众多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涌入大秦，令百姓惊慌失措，惶恐不安。 有人认出他们是天机楼中人后，民间就有传言，这些人都是受大唐女帝所遣，为的，正是陆尘的性命。 本就对陆尘怨恨不已的大秦百姓，此番下来，更加不满。 “陆尘就是灾星！早就应该将他处死！” “害我大秦失去万阵图不够，还要继续祸乱大秦，可恶至极！” “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甚至不少百姓请求女帝诛杀陆尘，还大秦清明。 这些悉数被女帝压下，不让半分传到陆尘耳中。 只是陆尘手握天机楼，大秦民间百姓的怨愤不满，陆尘一清二楚。 天机星向陆尘汇报时，尚有些不忿。 听见这些污言秽语的陆尘，眼神却没有半分波动。 就在大秦民怨沸腾，百姓恨不能生啖陆尘血肉时，陆尘乃是天机楼主人的消息传出。 沸腾的民怨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天机楼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现在陆尘已经归顺大秦，意味着天机楼亦效忠大秦！ 十六国，人人想要招揽的天机楼，如今归顺大秦，这个消息让大秦百姓兴奋不已。 以为失去不良人后，陆尘一无是处的大秦百姓纷纷改观。 他们听说过陆尘的威名，但对于大唐的宫廷密事，大唐百姓都不得而知，更何况是大秦？ 所以他们一直以为，陆尘如此名声，都是大唐女帝成就的。 陆尘本身并不值得。 失去了不良人后的陆尘更是没有价值。 然而今日，大秦百姓第一次深切体会到陆尘的强大。 不良人，天机楼。 能够一手缔造两个传奇的陆尘，怎么会简单？ 更何况，陆尘为大秦带来了赫赫威名的天机楼。 虽然不少人仍然惋惜失去的万阵图。 认为陆尘虽有过人之处，却并不能与至宝万阵图相配。 不过沸腾的民怨有所消退，不像最初。 天机楼跟随陆尘归顺大秦后，赵雪涵需要天机楼出手时，会将相关事情交由陆尘。 她从不问过程，也不插手天机楼的事务。 而陆尘则每次都会将一份完美的结果交给她。 “陛下。” 来人是大秦丞相，李式。 赵雪涵眼帘微抬，“李相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陛下，臣听闻陛下不曾过问天机楼事宜。” “并肩王为天机楼楼主，熟知天机楼运作，由并肩王掌管天机楼即可。” “陛下！”李式有些着急。 “天机楼此等杀器，陛下须得牢牢掌握在手中。” 李式往前两步，双手虚拢在身前，“如今，陛下可趁此时机，渗入天机楼内部，一步步掌控天机楼！” 李式是赵雪涵的老师，教导赵雪涵许久，因此面对这位年迈的李相，赵雪涵语气和缓些，“天机楼在他手中与在朕手中，并无差别。” 李式痛心疾首，“陛下，这怎能一样？” “这陆尘，乃是大唐人，他能背叛大唐，谁能预料未来哪一日，他不会背叛我大秦？” 赵雪涵眸光冷凝，“陆尘是我大秦并肩王。” “朕相信他。” 寥寥几字，透出赵雪涵对陆尘坚定的信任。 第十七章 朕要做这个伯乐 “陛下，您相信陆尘，焉知陆尘值不值得信任！” 李式仍然不愿意退步，苦劝道：“再者，陛下信任与将天机楼掌控在手中，并无冲突。” 赵雪涵红唇轻启，眸光纹丝不动。 “李相，陆尘的能力，九州有目共睹。” “他是一匹千里马，却至今没有遇到真正的伯乐。” 美艳动人又清冷高贵的女帝，字字掷地有声，“朕，今日便要做这个伯乐。” 李式神情有些复杂。 “陛下，”他轻叹了口气，“臣自认识陛下以来，第一次见陛下对一个人如此执着。” “句句为他辩解，不愿他受半分委屈。” “老臣不是不知晓陆尘的能耐，只是陆尘过于冷心冷情。” 回想起陆尘毫无波澜起伏的神情，李式微微摇头，“这样人，难以预料，是福是祸皆不得而知。” 赵雪涵直直与李式对视，“他值得。” 她相信陆尘的为人，也相信她自己。 信任，只能以真心与同等的信任交换。 若要陆尘敞开心扉，相信大秦，相信她，便不能掺杂一分一毫的猜忌与杂物。 诚然，陆尘的冰冰冷冷令人望而却步，她却清楚，陆尘并非如李式所说，冷心冷情。 陆尘难以打动，却也有一份柔情。 哪怕最终事与愿违，赵雪涵凤眸中露出一抹自信。 她亦能力挽狂澜。 李式深知赵雪涵性子，见她如此神色，便知她是非要一试了。 “但愿真如陛下所说，陆尘是我大秦之幸吧。”李式叹道。 李式离开后，赵雪涵将奏折处理完，没有犹豫，直接朝陆尘所在的宅子行去。 陆尘的住处离得不远，帝王龙辇一刻钟后，就已经抵达门口。 院子中，陆尘手执长剑，招招凌厉。 他正在练剑。 形如鬼魅的黑衣男子倏然出现，“大帅，大秦女帝来了。” 陆尘没有反应。 黑衣男子禀报后，转眼又消失。 从始至终，陆尘不发一言，甚至身形、神情亦没有半分异动。 薄薄的长剑在陆尘手中快如风，只余道道残影。 明明陆尘的剑，薄如纸张，挥动中却带出冷冽剑风，锋锐凌厉，仿佛能撕裂虚空。 赵雪涵来到陆尘院中，见到的就是这番场景。 冷峻男子俊美无双，银发随着身形变动，在空中翻飞，带出完美的弧线。 蔚蓝的眸子冰冷沉静。 周身剑气四溢。 半刻钟后，陆尘收剑，右手手掌向后，长剑竖起，贴着右肩背。 “陛下。” 陆尘淡声道。 “好剑法。”赵雪涵忍不住抚掌叫好。 她多次来此处，却是第一次遇上陆尘在练剑。 凤眸中还残存着惊艳。 “陛下，请。” 陆尘将长剑入鞘后，抬眸望向赵雪涵，右手往前一伸。 赵雪涵也不推辞，迈步走在前面。 陆尘在厅堂接待赵雪涵。 说是接待，却也不太准确。 侍女上茶后，陆尘只道了两句话。 一是，“陛下，用茶。” 二是，“今日陛下前来，所为何事？” 赵雪涵轻抿一口清茶。 “并无要事，只是过来走走。” 想了想，赵雪涵又加了一句，“你这环境清幽，每次过来都令人心情愉悦。” 陆尘手中执着茶杯，修长手指搭在青玉杯壁上，颇为养眼。 赵雪涵目光落在那处，眸中流光一顿。 “今日有些吵闹。” 赵雪涵回过神来，闻言又是一怔。 随即唇角弯起轻微弧度。 “可是指隔壁院子中的动静？” 陆尘微微颔首。 “听闻你喜欢木棉树，”赵雪涵望向陆尘，“所以朕让人特意在隔壁院子中栽种一片木棉花林。” 喜欢木棉树。 陆尘指尖微顿，“为何要在隔壁院子。” 虽然是问句，陆尘的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品不出其中的疑惑。 “木棉花开时，红艳绝美，可是五月份，棉絮飘飞时节虽美却也恼人。” 赵雪涵淡声解释，“种在你住的院中，木棉花飘进房内，不好处理。” 不论是飘落在床榻间，还是桌案上。 这些轻飘飘，难以清理的棉絮，都是一桩烦恼。 “种在隔壁院子，可以直接做成木棉树林，景色更美，也没有这份烦扰。” 甚至可以整个五月都不清扫地上的棉絮，一层铺一层，更加怡人。 陆尘抿了抿茶水，“多谢陛下好意。” 下一句，却让赵雪涵的心血白费。 “但我并不喜欢木棉树。” 赵雪涵难得有些错愕，“可你在大唐时，听闻李琳颖特意为你种了几棵你喜欢的木棉花树。” 所以，赵雪涵以为，陆尘是喜欢木棉花树的。 “那是她喜欢。” 陆尘眼眸一片淡漠。 幼年时，下巴尖尖，眼睛却水灵灵的李琳颖撑着下巴看向外面。 “我好喜欢木棉花树。” 良久，陆尘才淡淡问了一句，“为何。” “因为棉絮飞扬时，一片雪白，像雪，但是又没有雪的寒冷，多好。” “而且它很轻，能够随着风飞到任何地方。” 后来，李琳颖有一次，偶然兴起，问他，“你喜欢什么树，朕让人在你偏殿内栽几棵。” 那时陆尘摇了摇头，“没有。” 李琳颖不信，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怎么会没有喜欢的？陆卿莫要糊弄朕。” 那时，陆尘想起幼年时李琳颖的话，便道：“木棉花树。” 他并不在意偏殿内种什么树，这只是一个偶尔歇脚的地方，与客栈无异。 偏殿的主人是李琳颖，若要栽种，理应栽种主人喜爱的树。 不过，当时的李琳颖却已经忘记，自己曾经很喜欢木棉花树，喜欢随风飘扬的棉絮。 赵雪涵明白了。 木棉花树不是陆尘喜欢，而是李琳颖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植物？” “朕让人换上。” 相似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 陆尘掀起眼帘，蔚蓝的神秘眸子注视着赵雪涵。 “白桦树吧。” 相似的问题，陆尘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如果要从中选择，陆尘想，比起花朵红艳，棉絮随风飘扬，只能受风控制，的木棉花树，他更喜欢模样美观又朴实，花朵颜色浅淡内敛，又价值偏高的白桦树。 第十八章 宅院密谋 赵雪涵回想了一下白桦树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 木棉花树虽然同样枝干笔直不屈，光华内敛，却又令人侧目的白桦树更像陆尘。 木棉花树，终究过于娇媚与飘零。 “既然如此，那便换成白桦树吧。” 白桦树不像木棉花树，没有轻浮飘扬的棉絮，倒是可以直接载种在陆尘院子里。 对此，陆尘不发一言。 木棉花树也好，白桦树也罢，都不能掀起他心里的波澜。 觑了一眼陆尘线条凌厉的侧脸，赵雪涵忽然道：“我记得，少年时，你虽然冷着脸，情绪变化却要更加明显些。” 话落，赵雪涵见陆尘杯中茶水已经空了。 执壶替他续上。 陆尘一阵沉默，蔚蓝眸子沉静地看向赵雪涵。 漂亮的凤眸直直与陆尘对视。 赵雪涵第一次见陆尘，不是在将军王将陆尘接入大秦，在城门口的会面。 那是一场重逢。 他们第一次相见，陆尘年仅十四岁。 少年郎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冷淡。 遇见落难的大秦公主。 当时赵雪涵以为少年不会救她，可最后，少年将自己干粮和水留给她。 心间微软。 “你还记得。”良久，陆尘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赵雪涵一贯清冷的声线被放轻，“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只是举手之劳，” 陆尘毫不在意一般。 “于你只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大恩。” 女帝在陆尘住处待了一个时辰方才离去。 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后来几乎是静默而坐，各自办事。 氛围却并未因此凝滞，反而有几分舒适。 赵雪涵坐于龙辇，单手支额，随着轿辇微微晃动。 每每涉及陆尘之事，她总是不由自主多言几句。 帝王凤眸流光闪烁。 翌日。 宫人将原先的木棉花树尽皆换下，在陆尘院中载种了几棵白桦树。 至于原先打算载种木棉花树的院子，赵雪涵改为亭台楼榭，九曲回环之景。 而陆尘所在宅子，再不见一棵木棉花树。 万阵图的丧失，女帝的百般荣宠。 部分大秦官员仍然对陆尘颇为不满。 哪怕陆尘携天机楼效忠大秦。 他们以为，陆尘不值得。 只是这些大臣，难以与陆尘抗衡，没有充足理由，也无法动摇赵雪涵的决定。 于是这些人毅然煽动前朝元老。 某处宅院。 “这陆尘，不得不除。”说此话的是一个劲装男子。 “幽侯，我们都想将陆尘除之而后快。” 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臣摇头否决。 “陛下如今对陆尘推崇备至，贸然下手，只怕人还没除去，命就没了。” 幽侯半眯起眼睛，“不然如今怎么办？任由事态发展？” “自然不是。”另一个老臣捋着花白胡子道：“不闻不问，这陆尘只怕越来越猖狂。”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能如何？”幽侯有些不耐烦。 “我们不妨先杀杀陆尘的锐气。” 不少人眼前一亮。 “好主意，暂时不能杀他，挫挫他锐气想必并无大碍。” “不过，如何行事，还要好好谋划一番。” 聚集在此处的，大多是老臣，他们对陆尘有诸多不满。 最为厌恶陆尘的一个原因便是，女帝为了换陆尘性命，将万阵图拱手让于大唐。 这可是他们大秦的圣物！ 是大秦至宝！ “要挫他锐气，最好从武力方面。” 幽侯眯了眯眼睛，“让人当众挑战陆尘，逼他在众人面前落败丢脸。” “再者，比武一事，刀剑无眼。” “陆尘受伤或者狼狈不堪，都合情合理。” “妙啊！”有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此可真是好主意。” 有老臣有些犹豫，“听闻陆尘武功也是极为出色。” “不过传言，不能尽信。”幽侯沉吟一下，“而且此番不仅能杀陆尘威风，还能摸底。” “那由谁挑战陆尘？” 幽侯微微一笑，“吾儿如何？” 众人一愣。 幽侯世子？ “吾儿年岁与陆尘相仿，不算以大欺小。” “而他又是大秦天才，武功高强，收拾一个陆尘，还是有把握的。” 幽侯成竹在胸。 倘若能成事，那便是一箭三雕。 挫伤陆尘锐气，摸清陆尘武功，世子也能借机名扬九州。 “好！那便如此决定了！” 第二日，是大朝会。 陆尘为一字并肩王，理应与女帝一同上朝。 赵雪涵却下诏，上朝一事，仅凭陆尘意愿。 因此，陆尘只有大朝会时才会出现在朝堂中。 大秦朝会的大殿，随着陆尘的到来有所改变。 长长的帝阶上方，万人之上的位置本应只有一个。 陆尘被封为一字并肩王后，变成了两个。 虽然陆尘的位置在赵雪涵右侧，却也已经足以让满朝文武惊诧不满。 可此举合乎礼法，文武百官也无从置喙。 陆尘与赵雪涵并肩而至。 两人皆着黑衣，气势凌厉。 左侧凤眸沉静锐利，右侧蓝眸淡漠平静。 这是陆尘难得穿繁复华丽的王袍的时候。 赵雪涵向后一挥宽大的袖袍，在龙椅上落座。 大秦尚黑，黑衣颜色深沉，需要极大气场才能撑得起黑色衣袍。 赵雪涵一袭黑色龙袍，不仅不显突兀，反而将其冷厉气势衬托更盛。 站于高处，睥睨群臣时，陆尘仿佛看见了一位威震海内的君王。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见并肩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落座后，群臣伏地跪拜。 紧接着，朝会有条不紊进行。 百官汇报，或女帝直接定夺，遇到难题，或复杂政事，则由朝臣当众商议，再确定具体方案。 陆尘耳边一直回荡着赵雪涵清冷有力的嗓音。 他全程不发一言。 如果赵雪涵问及他意见，陆尘只淡淡道：“但凭陛下定夺。” 他人看来，这是陆尘狂妄至极，丝毫不敬女帝陛下。 实际上，赵雪涵处事缜密妥帖，陆尘并未发现不妥之处，才会如此说。 并非推脱，而是真切地“由陛下定夺。” 朝会接近尾声时。 幽侯忽然出列。 “并肩王殿下，素闻殿下武功高强。” “吾儿心痒已久，想与殿下切磋一二。” 第十九章 死伤勿论 朝堂倏然一静。 赵雪涵的目光冷凝，沉沉地落在幽侯身上。 文武百官各怀心思，不论是否事前知晓，这会都隔岸旁观。 幽侯仿佛没有察觉朝堂氛围凝滞，仍然道：“华儿现在正在殿外等候。” “想必殿下应该不会拒绝吧？” 最后一句，幽侯话中带着几分挑衅之意。 大秦尚武，类似此种挑战并不罕见，倘若拒绝，等同于认输。 这为大多数武者所不耻。 幽侯当朝提出，是铁了心不让陆尘拒绝，否则本就已为弃子的陆尘，只会更受九州百姓唾弃。 此前陆尘因率天机楼效忠大秦，使大秦百姓改观，如果此回陆尘拒绝，尚武的大秦百姓，必然瞧不起陆尘。 幽侯正是怀有此意，不管陆尘应不应下，这遭，都讨不得好。 满朝文武皆在等着陆尘的反应。 陆尘一直微垂的眼睑抬起，蔚蓝眸子平静地看着幽侯。 “可。” 话音落下，陆尘从龙椅上站起。 黑袍上金丝点缀，勾勒出青年修长劲瘦的身形。 幽侯阴阴一笑，“拳脚无眼，并肩王殿下身份高贵。” 幽侯特意咬重了“身份高贵”四字，浓重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众臣听见这四字，都忍不住心中发笑。 身份高贵？ 大唐弃子，不过陛下抬举才给他并肩王的称号，莫不是还真以为自己配得上？ 幽侯几乎是公然讥讽陆尘。 赵雪涵脸色冰冷，锐利的目光带着浓重的威压落在幽侯身上。 陆尘往前一步，望着幽侯的眼神却是没有恼意，仿佛是在看着一件死物。 “幽侯想说什么？” 幽侯眯了眯眼，“既然拳脚无眼，臣恳请陛下允许死伤勿论。” 此话一落，不少人惊异地看着幽侯。 幽侯这是，打算借机除去陆尘？ 蓝眸闪过一抹寒光。 幽侯继续道：“毕竟演武场上，诸事难料，到时若是并肩王有所损失，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赵雪涵忽然散去了些许周身的寒意，侧眸瞥向陆尘。 感受到赵雪涵的视线，陆尘微微颔首。 文武百官中，有几人神色略有些凝重。 就在赵雪涵准备应下幽侯所请时。 有人忍不住站出来。 “陛下。” 大殿中央除了幽侯，还多了一个魁梧男子。 “演武场上确实拳脚无眼，只是普通比试，还是不宜下死手。” 他眉头紧锁，不同意幽侯所请。 常年征战沙场之人，对危险极为敏锐。 就在幽侯替其世子提出挑战陆尘时，陆尘起身那一霎，流露出的凌厉，让他心头暗惊。 陆尘绝不简单！ 这是魁梧男子那一刻心中跳出的唯一想法。 倘若真的死伤勿论，他有预感，结果不会如一些人所愿。 幽侯不满地哼了一声，“蒙将军，这演武场上，哪里是能预料的。” 魁梧男子看了看幽侯，不知死活。 赵雪涵沉吟一下，“蒙将军所言有理，不得下死手。” 幽侯有些可惜，不过，能狠狠挫伤陆尘威风，也不枉此举。 “如此，并肩王殿下，择日不如撞日，华儿已经在殿外候着，不如现在就一同前去演武场，比个高低？” “可以，走吧。” 言罢。 陆尘朝赵雪涵微微欠身，“陛下可要一同前观？” 赵雪涵亦从龙椅上起身，“并肩王难得出手，朕断不能错过。” 她睨着众臣，声音清冷，“诸卿不如一同前去一观。” 这正合文武百官的心意，他们想亲眼看见陆尘，被击败的狼狈模样，如果错过，这可真是一件憾事。 “臣等遵旨。” 幽侯心念一动，“陛下，不如让宫人一同围观。” “宫中演武场能容下数千人，并肩王名声远扬，正好借此时机，让众人都看看，并肩王的风采。” 明面上，是让人欣赏陆尘的风采，实则幽侯是想借此让陆尘在文武百官与所有宫人面前丢脸。 还能令世子，声望更上一层楼。 踩着陆尘，曾经的不良帅，现在的天机楼楼主登顶，幽侯心里畅快，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赵雪涵淡淡扫了一眼幽侯，凤眸意味深长。 “准了。” 陆尘走在最前面，率先出了大殿。 殿门口一位白衣青年正昂首站立。 陆尘一抬眸，就与这位世子对上视线。 卫方华，大秦异姓王幽侯世子。 卫方华一袭紧身白衣，迎风而立，衣摆随风翻飞。 白玉簪发，额间垂落几缕发丝。 端得是风光霁月的谦谦君子，在陆尘出来起，卫方华的视线就牢牢锁在陆尘身上。 一双三角眼紧紧盯着陆尘。 陆尘沉静地看着卫方华，对方视线炙热，陆尘几乎立刻就有所察觉，里面满怀恶意。 一直以来，陆尘接触到恶意的视线，数不胜数。 陆尘从不放在心上。 他不是金子，自不会人人皆喜欢。 不在意之人的视线，陆尘从不放在心上。 卫方华双手背在身后，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力道大得留下一圈红色。 卫方华望着陆尘，胸口翻腾着妒火。 陆尘，一个弃子，大唐女帝不要的废棋，怎么配得上陛下？ 卫方华年少时，便爱慕女帝，奈何赵雪涵冷若冰霜，高高在上，多年来，从未对卫方华和颜悦色过。 卫方华只好将满腹少年心事压在心底，不让其暴露在陛下眼前，以免因此遭到陛下厌弃。 虽然卫方华从未将情思显露，可他也从来都没有放弃。 他相信，哪怕陛下的心是冰做的，他终究会将她焐热。 而陆尘，何德何能？ 卫方华努力多年，都不能得女帝多一分厚待。 陆尘不过是被大唐女帝厌弃的一个棋子，一个异国叛贼！ 陛下不仅用大秦至宝万阵图换陆尘性命，后又当众为陆尘立下毒誓，封陆尘为一字并肩王。 陆尘来大秦这些时日，卫方华耳边所闻，眼前所见，都是陛下如何厚待陆尘！ 素来清冷高贵的陛下，竟然多次屈尊莅临陆尘的宅子。 卫方华听闻，两人相谈甚欢。 这让他如何能够容忍？ 守候多年的高岭之花，有朝一日，突然朝外人绽放。 胸腔的嫉妒几乎将卫方华吞噬。 第二十章 黑白对峙 陆尘透过卫方华的眼睛，能够清晰看见里面燃烧的火焰，不是战意，而是妒火。 瞬间，陆尘明白，这位世子，是女帝的爱慕者。 在赵雪涵的身影出现在殿外时，卫方华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强行压下浓烈的嫉妒。 “臣，参见陛下。” 卫方华垂下眼睛，朝赵雪涵恭敬行礼。 只有他知晓，低下的眼里，尽是对眼前尊贵陛下的觊觎与对陆尘的嫉妒。 赵雪涵低应一声，平淡道：“平身。” 百官发现了卫方华的对陆尘的敌意，几乎可以预见，一场好戏即将开场。 卫方华风姿卓然，让不少对陆尘心怀不满的大臣很是满意。 卫方华可是他们大秦最为出色的青年一辈。 虽然陆尘创建不良人与天机楼，名声远播九州，可那又如何？ 百官并不相信陆尘真如传言那般厉害，他们浸淫官场多年，很清楚人言的夸张之处。 陆尘想必也是被人为夸大。 如同卫方华那般，五品武者，已经是这个年岁中的顶尖存在。 听说陆尘只不过是从净身房里逃出的一个泥小子，哪怕后来跟随大唐女帝，可是当时大唐女帝的处境亦并不好。 处境艰难的陆尘，哪怕天赋与卫方华一般强，却也比不上天赋一流，资源一流的卫方华。 除了极个别察觉出陆尘实力不简单的人，心中犹疑外，其余百官皆以为，这一战，陆尘必然落败。 只是他们却忘记了，关于陆尘，还有一条传言，陆尘曾拜入神秘门派。 或许他们不是忘记，不过心底以为，这所谓神秘门派，只是故作玄虚。 九州大陆的武者，分为九品。 而陆尘已经七品。 赵雪涵迈步走到陆尘身旁，两人领头，卫方华跟在赵雪涵身后，再后面，缀着文武百官。 演武场在皇宫东侧，离大殿颇有些距离。 待陆尘等人到演武场时，一众宫人已经在演武场候着。 皇宫内的演武场极大，大秦偶尔会有武者比试。 大型的武者比试都是在皇宫进行。 一进去，蔚为大观的演武场令众人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整个演武场是一处露天圆形之地，正中央是巨大的演武台。 大秦崇尚黑色，演武台以黑、红为主色。 台面与地面相距七八尺，没有一定实力，连演武台都无法登上。 演武台周身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护栏。 比试者，落下演武台为输。 而高七尺有余的演武台，从上方毫无防备跌落，必然受伤不轻。 演武场四周是看台，围绕着演武场，一级级向上。 陆尘与赵雪涵一到，原先有些嘈杂的演武场静默一瞬。 紧接着，众人行礼声，排山倒海般响起。 “参见陛下！参见并肩王！” 一行人，穿过跪倒在地的宫人，行至演武场最前方。 陆尘落后赵雪涵半个肩膀。 赵雪涵侧身，清冷的瞳孔在注视陆尘时，寒冰稍化，“朕相信你。” 偏冷的声线下，却是热烫的信任。 短短四个字，令卫方华嫉妒得快发疯。 不行，他不能让陛下知晓！ 卫方华拼命压抑心中的妒火，努力维持平静的神色。 两番相较之下，还算俊帅的脸，反而有些扭曲。 不过，赵雪涵与陆尘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宫人们跪伏在地，文武百官在三人身后，卫方华背对他们，一时间，倒是没有人发现卫方华的异样。 陆尘蔚蓝深邃的眸子微动，仿佛平静的海面被轻风拂过，泛起褶皱。 虽然陆尘并不在意他人的视线与心思，素来情感淡漠。 然而，炙热滚烫的满腔信任，始终会令人心生愉悦。 “多谢陛下信任。” 陆尘的异样极其轻微，赵雪涵却敏锐地捕捉到，红唇的弧度柔和了些。 她没有再多言，多年前，陆尘的实力就已经不俗。 多年过去，这个耀眼又内敛的男子，只会更加惊人。 赵雪涵双手拢在腹前，直接朝最中间的看台，也是帝王的位置走去。 袖袍往后一挥，落座。 赵雪涵居高临下看着整个演武台。 文武百官与宫人们陆续入座。 陆尘径直走向演武台，仰头望着演武台边缘。 右脚脚尖用力，一点地面，黑色的身影跃起，平稳落在演武台上。 卫方华与陆尘，一高一低。 仰视着演武台上的陆尘，卫方华心头恼怒异常。 嗤，不就是上演武台罢了！ 卫方华亦抬脚朝演武台行去，随着距离缩短，卫方华步伐越来越快，逐渐只剩下一片残影。 紧接着，白衣蹁跹，卫方华跃上演武台。 原先看见陆尘利索身姿而噤声的众人，见此情景，不由大声叫好！ 比之陆尘，卫方华的身形更多了几分飘逸。 看着演武台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众人心中生出几分激动。 虽然陆尘为大秦带来的天机楼，两千多名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这是一大助力。 但是，陆尘害得他们大秦失去万阵图，始终令他们无法释怀。 万阵图于他们大秦过于重要。 天机楼虽然威名极盛，对于大秦众人而言，是不及万阵图的。 因此虽然不少人对陆尘有所改观，更多的却仍然不能原谅陆尘。 宫人与百官望着卫方华，目露激动，这是他们大秦的天之骄子，一定能好好教训陆尘！ 卫方华看着对面的陆尘，神情倨傲得意。 今天，他定要让陆尘知晓，陛下不是他能觊觎的！ “陆尘，我让你三招。” 陆尘冷淡的视线落在卫方华的脸上，蔚蓝眸子平静淡漠，对手太弱，陆尘甚至升不起一丝战意。 他没有矫情，右腿往旁边微微岔开，“承让了。” 修长有力的手指握成拳，陆尘脚步往后轻移半步，然后犹如离弦之箭，朝卫方华冲去。 速度之快，台外众人只能捕捉到一片残影。 陆尘眸色微沉，蔚蓝眼眸深邃如深海，右手手肘往后蓄力，猛地一拳，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砸在卫方华腹部上！ 在陆尘的拳风冲至眼前时，卫方华便心道不好！ 想要往一侧闪开，凌厉的拳风与陆尘身上徒然炸开的气势让他被钉在原地，只能生生受下。 第二十一章 仅一拳，一招！ 众人屏息凝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演武台。 “嘭！” 黑白相交，一道人影直接从演武台上飞下去。 众人定睛一看，陆尘收拳站定，挺立在演武台上。 而刚刚被击飞的，是大秦天之骄子，卫方华！ 演武场一片哗然！ 只一拳！ 陆尘仅仅一拳，一招就将五品武者打下演武台！ “他究竟，是几品武者？” 有人喃喃出声。 蒙将军猛地从席位上站起，他看出陆尘的不凡，却没料到，陆尘会厉害至斯。 锐利的眼睛涌现浓烈战意。 赵雪涵冷淡的容颜上显出几分诧异，这个胜败结果，她并不意外，但陆尘一招就决出胜负…… 赵雪涵起身，轻拍手掌，“好！” 清冷的嗓音还带着几分骄傲。 女帝出言，众人精灵地跟着夸赞。 “并肩王真是一表人才！一招就拿下了比试的胜利！” “我看，传闻不仅没有夸张半分，反而还不曾道出并肩王的五分！” “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陛下的眼光从未出错过。” …… 这一刻，不管真心还是实意，众人对陆尘都极尽夸耀。 跌倒在地的卫方华捂着腹部，嘴角溢出大量鲜血。 他仰头瞪着陆尘，不甘心极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明明应该是他站在上面，俯视着陆尘。 卫方华手臂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他不要如此狼狈，至少不能在陛下面前如此狼狈。 幽侯在卫方华落地后，迅速掠至演武台下方。 “华儿！” 他将卫方华扶起，小心查探他的伤势。 一查，幽侯目眦欲裂。 卫方华的丹田，碎裂了！ 幽侯阴狠地看向陆尘，“并肩王，只是一场比试，下如此重手，未免太过分！” 此时的幽侯全然忘记，自己一开始所言乃是“死伤勿论”。 “我并没有下死手。” 陆尘瞥了一眼两人，淡声道。 没有再将注意放在卫方华父子俩身上。 他抬头望向赵雪涵。 两人视线一高一低接触。 卫方华早在听见女帝的赞赏时，满心只有嫉妒。 偏偏，是他输了。 卫方华怒急攻心，一口鲜血直接喷出，眼睛无力垂下，昏了过去。 “华儿！” 幽侯直接将卫方华带离演武场。 陆尘的确并未下死手，幽侯无言反驳，只能咽下这口闷气。 赵雪涵从台上走下，“衣服脏了，去换换。” 陆尘的黑衣上，有一块地方颜色稍深，不加注意难以发现。 “好。” 站在赵雪涵身后的女官立刻上前给陆尘带路。 女官正是沈澜清，陆尘刚至大秦时，沈澜清因不满陆尘导致万阵图落入大唐手中，曾经刁难陆尘，后被赵雪涵呵斥一顿。 又见陆尘先是带天机楼入大秦，现又展示了不凡的实力，沈澜清算是彻底对陆尘改观，甚至隐隐有些敬佩。 陆尘换下已经脏污的衣物后，被沈澜清带到赵雪涵所在的宫殿。 “陛下。” 赵雪涵闻声抬头，凤眸闪过一抹惊艳。 陆尘长得极为俊美，只是此前一直一身黑衣，反将陆尘的容貌压了下去，显得气息略沉且内敛。 因为宫中除了女帝，无人敢着黑衣。 所有黑袍全是龙袍，而且是女式。 所以陆尘换了一身深青色广袖长袍。 剑眉入鞘，蓝眸深邃。 银发散落，脊背挺拔。 “君子世无双。”赵雪涵情不自禁低声轻喃道。 陆尘耳力极好，将赵雪涵喃喃自语听得一清二楚。 “陛下。” 赵雪涵回神，稍稍撇过脸，轻咳两声。 “并肩王棋艺如何？”女帝岔开话题。 “尚可。” 赵雪涵拿起一枚白棋，点了点棋盒。 “可要与朕手谈一局？” 陆尘坐到榻上另一侧，与赵雪涵隔了一个棋盘。 “陛下请。” 白棋率先在棋盘上落下。 赵雪涵边下棋，边与陆尘谈话。 “你的武艺，这些年进展很快。” 陆尘沉默不语，手执黑棋，“啪”的一声落下，封住了赵雪涵的路。 凤眸微凝，赵雪涵沉吟片刻，才将手中白子落下，破解了陆尘的围困。 “介意告诉朕，你现在是几品武者吗？” “七品。” 陆尘视线凝在棋盘上，淡声应答。 赵雪涵放在腿上的玉指微蜷，眼睑掀起，觑了一眼陆尘，长睫下的凤眸泛起涟漪。 站在赵雪涵身后沈澜清面露惊骇。 七品武者？ 若她没有记错，陆尘不过二十二岁。 今日挑战陆尘的卫方华比陆尘大三岁，也才是五品武者。 这哪怕放到九州之中，都担得起一句“天之骄子”。 二十二岁，七品武者，沈澜清从未听说过。 赵雪涵一如往前与陆尘闲聊，而手下每落一子都带着凌厉。 不论是此前还是现在，赵雪涵甚少会提及与李琳颖有关事宜。 赵雪涵凤眸微垂，她不得不承认，对于李琳颖，她是有些嫉妒的。 陆尘如此出色，为李琳颖尽心尽力多年，一直追随她。 可是，李琳颖拥有陆尘，却丝毫不珍惜！ 飞鸟尽，良弓藏。 陆尘为她鞍前马后多年，助她巩固帝位，最后却差点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 “啪！” 白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有些大。 赵雪涵一时没控制住力道，落子时大力了些。 红唇抿了抿，赵雪涵没有再出声。 陆尘瞥了一眼赵雪涵。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只余下棋子碰撞的清脆声。 黑白棋子，两厢厮杀，皆带着所向披靡地气势。 两人的棋风都是大开大合，他们以棋盘为江山，以棋子为兵将，两军对阵。 陆尘并没有因为赵雪涵为女帝而谦让半分。 半个时辰后。 黑子落，棋局定。 “你赢了。”赵雪涵声音里隐约带着些笑意。 不明显，沈澜清却不禁低下头。 她也许要重新判断陆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陆尘将黑白棋子分别装入棋盒，淡声道：“只是胜了一子。” 下棋可观人心。 黑白棋子恰是两军对垒。 从赵雪涵的棋中，陆尘就可以窥见对方胸中丘壑。 陆尘睨着赵雪涵，她绝不是困守大秦的君王。 赵雪涵眉眼略略舒展，“哪怕是半子，那也是胜了，更何况一子？” 第二十二章 朕绝无法容忍 陆尘一招重伤卫方华的消息很快就从皇宫中传出。 大秦百姓骇然。 卫方华虽然并非嚣张跋扈，平日行事却也颇为高调。 二十五岁的五品武者，天之骄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却连陆尘一招都接不下。 大秦百姓第一次深切认识到，九州内传闻遍地的陆尘究竟如何不凡。 “这陆尘，或许用他换万阵图，并非是一桩亏本买卖。” “啧，九州之内，应该没有谁比陆尘更恐怖了吧？二十二岁，一招能够击败五品武者，这至少得是顶尖的六品或者七品武者！” “还是咱们陛下眼光好，之前谁看好过陆尘？没想到，他本事这般厉害。” “要是陆尘能够成长起来，兴许我们大秦，能出现一位九品武者！” 此言论一出，周遭的百姓呼吸徒然变得粗重。 九品武者，那是九州最为顶尖的强者。 大国境内，至少有一位九品武者坐镇。 但是大秦，最高只有八品武者。 若是能够拥有一位九品武者…… 大秦虽然以谋算闻名九州，却不意味着他们只钻研谋术。 秦人民风彪悍，擅长武艺。 陆尘展现出来的非凡武功，赢得了不少人的敬重。 这则消息，从大秦迅速传至九州，引起一片震荡。 大唐很快就有所听闻。 李琳颖猛地捏紧手中的朱笔。 “一招？” 她是知晓陆尘武艺高强的。 否则昔日藏兵谷，她也不会直接出动金甲军队。 但她一直以为陆尘是五品武者！ 是了。 李琳颖闭了闭眼。 她知道陆尘是五品武者时，是三年前。 最后三年，是她对付不良人的关键时期，她也没有再询问过陆尘的武功，只是潜意识以为，仅三年时间，陆尘应该不会突破五品。 毕竟五品，是武者的一个门槛，不知多少人在此困上五年，十年。 一击重伤五品武者，只怕陆尘已经是七品武者！ 七品武者，她竟然放了一个二十二岁的七品武者给大秦！ 李琳颖心中满是不甘。 明明陆尘有今日，皆是因为她，现在果实却被大秦一个小国摘取！ 李琳颖怎么能甘心！ 当日没有她救下陆尘，陆尘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太监！ 甚至可能早已经命丧黄泉，又何来成为七品武者的风光？ 没有她，怎么会有今日的陆尘！ 他却半点不知感恩！ 面对给予他一切的主子，还要居功倨傲，如果陆尘愿意弯下脊背，她也不会如此不留情面。 郭天伊等人站在下首，颇有些站立不安。 女帝的怒火他们有所感，却司空见惯。 每次涉及到陆尘，十有八九，女帝会发怒。 陆尘算是女帝的禁区。 只是陆尘如今过得越好，越强大，郭天伊就越是惶恐不安。 李琳颖缓了许久，才勉强将心中的怒火压下。 七品武者又如何？ 也只有大秦这种小国才会稀罕区区一个七品武者。 甚至陆尘未必已经达到七品。 李琳颖眼含倨傲，他陆尘能够一招击败卫方华，五品武者。 面对八品武者，乃至九品武者，不过只有受死的结果罢了。 大秦虽然名字前有“大”字，以前也只不过依靠万阵图才能在十六国中占据一席之地罢了。 整个大秦境内，只有四位八品武者，没有九品武者的存在。 李琳颖心中冷笑，我泱泱大唐，有九品武者坐镇，八品武者足有五位，尚有九位七品武者。 区区一个陆尘，又如何？ 陆尘现在也只有在这些小国里，才能有喘息的余地。 “陛下。”郭天伊焦灼难安，忍不住开口。 李琳颖睨着下方的几位大臣，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郭天伊深吸一口气，“臣等收到消息，陆尘在大秦四处贬低我大唐。” 无论如何，郭天伊不能让陆尘存活，哪怕陆尘已经离开大唐。 倘若陆尘一无所有，不在大唐，蜗居小国的陆尘，自然不用忌惮。 可是现在陆尘手握天机楼，自身武艺高强。 哪怕远在大秦，若要取他们姓名，并非不能做到！ 自从知道陆尘是天机楼主人后，郭天伊等人就寝食难安。 几经商议后，他们下了决心。 必须除去陆尘！ 他们没有办法，可不代表陛下没有办法。 陆尘被大秦赎走，背叛大唐，已经在陛下心口埋下尖刺，只要他们稍加拨动…… “陆尘大言不惭，甚至，甚至……” 郭天伊面露愤恨，几次张口都说不下去。 李琳颖脸色黑沉，陆尘他竟然敢在异国诋毁他的主人？ “说！陆尘说了什么！” “陆尘那逆贼，竟然说陛下有眼无珠，负了他！” 郭天伊痛心疾首。 “啪！” 李琳颖将朱笔猛地扔在桌上。 “朕有眼无珠？” “他不过是朕脚下一条狗！” “当初他闹净身房，没有朕救下他，能有他陆尘今日？” “他怎敢言朕有眼无珠！” 李琳颖怒极，美眸瞪圆，凌厉至极。 “他叛国在先，有何颜面说朕负了他？” 金色龙袍下，女帝胸脯剧烈起伏。 显然被气得不轻。 “陆尘屡次欺瞒朕，居高自傲，不将朕放在眼里。” “朕容忍他许久。” 李琳颖字字饱含怒火，“后又辜负圣恩，勾结异国，背叛大唐，背叛朕！” “分明是他陆尘负了朕的信任！” “这等奸臣贼子，也只有大秦那蠢女人才会留下他性命！” 想到陆尘在大秦贬低她声誉，甚至可能在那赵雪涵面前诋毁她，李琳颖就喉间发烫。 陆尘，你怎么敢！ 自己曾经随手养的一条狗，不仅生出异心，在找了别的主人后，向他人摇尾乞怜，还要在赵雪涵面前诽谤她！ 陆尘认了新的主人，李琳颖本就无法接受，现在陆尘甚至可能出言诋辱她，还是在赵雪涵的面前！ 李琳颖咬牙切齿，直接站起身。 “这等逆臣贼子，朕绝无法容忍！” 陆尘，既然如此，朕岂能再留你在别人跟前摇尾！ “来人，传秦老前来！” 秦老，乃是大唐的八品武者！实力强悍！ 夜幕低垂。 陆尘眉目敛静，坐在桌案前。 第二十三章 陆尘与八品武者一战 房内静落无声，偶尔响起几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与纸张翻动的声音。 陆尘将最后一张纸看完叠好。 “处理干净。”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鬼魅闪现，紧接着消失。 一同消失的还有桌案上的那一沓纸张。 正在此时，大秦国都的众人突然陷入了一阵恐慌之中。 “这是，八品武者！” 有武者猛地站到窗台前，心中震惊。 秦观走进大秦国都后，直接释放身上的威压。 惊动了国都的一众武者。 他目标明确，直接朝陆尘所在的宅子走去。 原本因为八品武者的突然到来而骚动的国都，气氛倏然凝滞。 陆尘？ 这个不知何处来的八品武者，是为陆尘而来？ 发现这点后，不少人松懈下来。 不是针对他们大秦便好。 察觉八品武者的目标是陆尘，不少人幸灾乐祸。 这恐怕不知道是陆尘在何处惹来的麻烦，如今来寻仇。 八品武者，哪怕陆尘一击重伤卫方华，面对这八品武者，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也有一些人心中惋惜。 陆尘展现出来的实力极为强大，对于大秦而言，终究是一个不错的助力。 只是为他出动八品武者，大多数人认为不值得。 秦观正是知道如此，方才如此大摇大摆地进来。 鹰眸闪过一抹精光。 陛下如今极为厌恶陆尘，倘若能够让陆尘在众人注视下被杀死。 既能让陆尘颜面无存，也能好生警告一番大秦，莫要觊觎他大唐之人。 陆尘眸光一顿，脚步轻移，转瞬就出现在院子中。 “你是什么人？” 陆尘望着眼前的魁梧男子问道。 秦观阴翳一笑，“取你性命的人。” “奉陛下之命，将陆尘项上人头取回大唐！” 陛下。 陆尘瞬间知晓来人身份。 “秦观。”陆尘淡声吐出两个字。 “哈哈哈！既然你还认得出老夫，那就乖乖受死！” 陆尘蔚蓝色的眸子隐约跳动，里面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抬起右手，放在耳侧，指尖微微向后摆动。 陆尘身后的异动消失，恢复平静。 “那便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修长有力的手指按在腹部中间，一按。 “锵！” 利刃出鞘。 陆尘从腰间猛地抽出一柄剑。 长剑薄如蝉翼，正是上次赵雪涵前来，陆尘练剑时，手中那一把。 站在陆尘对面，秦观嗤笑一声，抽出了大刀。 身上的衣袍倏然臌胀，浑身气势节节攀升。 修长挺拔的陆尘在对方面前，仿佛不堪一击。 陆尘手执长剑，脊背挺直，似乎眼前面对的，并不是足足比自己高出一级的八品武者。 秦观脸上露出一抹厌恶，他最痛恨陆尘这种人，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们变色，让他们低下头颅。 没有再磨蹭，秦观握着大刀，迅捷朝陆尘冲去。 身形魁梧，他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厚重凌厉的一刀，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陆尘砍下。 陆尘握剑的手微动，长剑举起，身影倏然消失在原地。 他竟然是直接举剑迎了上去！ 陆尘所秉持的剑道，是一往无前。 哪怕对面是八品武者，陆尘始终没有半分退让。 招招迎刀而上！ 金属碰撞，发出声声清脆。 陆尘握着长剑的虎口微微发麻，对方的力道极大，哪怕每次刀剑相交，他用巧劲卸去大半力道，仍然被震得有些疼痛。 陆尘最大的优势，是速度。 秦观虽然速度不慢，与陆尘相比，仍然有一段距离。 陆尘步伐飘忽，几乎让人肉眼捕捉不到，他绕着秦观，黑色的残影形成一圈，围绕着秦观。 秦观呼吸有些粗重，眼睛死死盯着黑色的残影，警惕地观望。 突然，秦观身形一滞，眼中精光暴涨，长刀举起，对准某一处，悍然挥下！ 比秦观的刀要更快一分的是陆尘！ 陆尘双手握剑，蔚蓝眸子颜色深邃，气势凌厉的长剑，剑锋直指秦观！ 速度之快，长剑之利，连长剑周围的空气都隐约扭曲。 秦观感受到迎面而来强劲的剑气，脸色凝重，凶戾的大刀在陆尘靠近时，同时逼近陆尘。 他试图借此逼退陆尘。 岂料！ 面对厚重磅礴的一刀，陆尘竟然不闪不躲！ 悍然迎上！ 他是要拼着受伤，也要刺中秦观！ “噗呲！” “噗呲！” 两道利刃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 陆尘略胜了一筹，他的剑，比秦观的刀要快。 鲜血从陆尘腹部溢出，染深了周遭的黑衣。 秦观的伤口在左胸再往下一寸。 “我真是，小瞧你了！” 秦观将喉间溢出的血沫咽下，眼神狠厉。 陆尘淡淡瞥了他一眼，用手按了一下腹部的伤口，再次举起长剑。 鬼魅般的身影迅速靠近秦观，仿佛腹部的伤口没有影响一般，陆尘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两道身影一直胶着在一起，几个来回下来。 陆尘与秦观分开时，两人身上头添了不少伤口。 不过最严重的还是先前的那一道伤口。 陆尘薄唇微抿，执着长剑，没有歇息几息，再度朝秦观攻击过去。 陆尘的剑过快，太厉，最重要的是，陆尘无所顾忌。 而秦观屡屡害怕受伤，害怕自己折在陆尘手中，随着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动作愈发迟疑凝滞。 陆尘横剑挡住秦观的大刀，虎口早已经被崩裂。 他左手握成拳，迅速朝秦观左胸重重一拳击去！ 一声闷哼响起，秦观直接被击飞！ 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秦观用手肘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然而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疼。 再加上长久的战斗，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 尝试了几次，秦观都没能站起身。 陆尘闭了闭眼，呼吸粗重，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他将长剑往地上一拄，支撑住整个人的体重。 看似薄如蝉翼，仿佛一折就断的长剑，此时承受了一个人的重量，却依然挺直。 正如陆尘，至今仍然挺立的脊背。 “你败了。” 陆尘的目光落在秦观身上，轻飘飘的。 却让秦观脸上燥热，他竟然输给一个后辈！ 第二十四章 结果大相径庭 陆尘虽然同样身受重伤，但明眼人都能发现，陆尘身上的气势比往常更盛了！ 此番越级与八品武者相斗，陆尘对剑的领悟更高，虽然还未能突破七品武者，但是精进明显。 这也是陆尘为何拼着重伤，甚至死亡，仍然要以一己之力与秦观对上。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虚虚扶住陆尘的手臂。 陆尘缓了一会，拂开对方的手，收起长剑，一袭黑衣翩翩，挺立在月色下。 “去处理干净。” “是！” 紧接着，是利器入肉与惨叫声响起。 八品武者，陨落了！ 赵雪涵在发现八品武者进入大秦国都，并且目标还是陆尘时，立刻将韩昌林召来。 韩昌林是大秦实力最强的八品武者，是大秦顶尖的存在。 命韩昌林前去，将陆尘救下后，赵雪涵在寝殿内，心中有些焦躁。 她来回踱步，一旁的奏折放置在桌案上，却是一时没有心思批改。 韩昌林实际上，并不很情愿前去救陆尘。 陆尘害得大秦丧失万阵图，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只是转念一想，倘若陆尘还折在了大唐手中，那他们岂不是人财两失？ 已经丧失了万阵图，救下陆尘，至少不至于太亏。 只是，韩昌林已经做好打一番硬仗的准备，甚至连稍会抵达陆尘府邸，可能会看到的血腥场面，都已经预料到。 谁知，眼前的场景却让他瞠目结舌，与最初以为的，大相径庭。 陆尘在再次感应到八品武者的气息时，眉头轻蹙。 如果再来一个，他肯定无法应付，暗处藏着的不良人，只怕也会有损失。 当韩昌林出现，与陆尘四目相对时，陆尘心神缓了下来。 不是敌人，对方身上没有杀意。 “这，那个八品武者呢？” 只看到陆尘唇色有些苍白地站在院子里，韩昌林那一瞬，差点以为自己陛下的消息有误。 不对，他也感应到了八品武者的到来。 怎么气息突然就消失了？ 陆尘朝某一处仰了仰下颌。 韩昌林不明所以地望过去，呼吸突然一滞。 那里躺着一个人，身上的衣服，是大唐的样式。 身下洇开一大片血迹。 旁边还立着一个黑衣男子，脸上带着面具，是陆尘的天机楼。 看情况，对方似乎正要处理掉这具尸体。 韩昌林不敢置信地走进已经变成尸体的八品武者，“这是，这是谁杀的？” 比起陆尘，他更相信这是陆尘的手下，天机楼中人所为。 天机楼素来神秘，里面人人武功高强，有能击杀八品武者的强者，并不足为奇。 黑衣人抬眸觑了他一眼，边伸手处理尸体，边没有任何感情地道：“大帅。” 韩昌林猛地看向陆尘，还真是陆尘？ 能够击杀八品武者，陆尘难不成已经…… 不，不可能。 如果陆尘已经是八品武者，与地上这人相较时，八品武者的气势必然释放无疑，他肯定会感应到，此处出现了两名八品武者。 只是，不是八品武者，却能越级击杀八品武者！ 陆尘似乎看出对方心中所想，淡声道：“只是重伤，并非我击杀。” 许是因为刚刚大战一场，陆尘的声音带着些沉哑。 重伤？ 那也已经很恐怖了！ 韩昌林有些恍惚地回去向赵雪涵复命。 “如何？” 清冷的声音里藏着一丝急迫，并不明显。 韩昌林神情恍惚地道：“死了。” 赵雪涵突兀地从龙椅上站起，凤眸紧紧盯着韩昌林，有些艰涩地道：“你说，谁死了？” “八品武者。”韩昌林喃喃道，“这陆尘，未免也太过妖孽了。” 闻言。 赵雪涵提起的一口气，猛然放下。 她缓缓坐下，掩下自己方才的失态，方才的紧张消失无踪。 韩昌林回过神来，有些激动地道：“陛下！陆尘竟然能够越级击杀八品武者！” 此等天才，百年难得一出！ 韩昌林双手抱拳，言辞恳切，“陛下，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陆尘！” 今晚之前，他一直以为，陆尘比不上万阵图。 今晚之后，他彻底改观。 单以目前陆尘所展现的一切，他已经比得上万阵图了！ 韩昌林有预感，陆尘一定还会带来更多不可预料。 “这是自然。” 赵雪涵精致绝美的脸上带着笃定与势在必得，“朕一定会留下陆尘，让他心甘情愿留在大秦。” 望着眼前眉目自信，举手投足尽是帝王风范的陛下，韩昌林心中颇为欣慰。 他是大秦的老臣，看着赵雪涵一步步成长为今天的女帝。 他们的陛下如此出色，作为臣子，自然欣慰高兴。 “大唐这回，可真是损失惨重。” 韩昌林的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损失了一个陆尘，今晚还没了一个八品武者。” 哪怕对于泱泱大唐而言，八品武者也是极为珍贵的存在。 不知多久，才能培养出一位八品武者。 赵雪涵脸上闪过一抹异色，稍纵即逝，“他们不懂珍惜，愚蠢至极。” 后半句，赫然是指大唐女帝，李琳颖。 韩昌林很是高兴，“幸好他们有眼无珠，这才便宜了我们。” 赵雪涵凤眸微敛，心里的情绪有些乱。 她嫉妒李琳颖占有陆尘多年，也暗自庆幸，她没有珍惜陆尘，才能让她有今天的机会。 但是无可避免的，赵雪涵有些心疼陆尘在大唐昔日的遭遇。 “朕说过，陆尘是大秦之幸。” 韩昌林笑了笑，“陛下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不过，”韩昌林收敛了笑意，“陆尘能是大秦之幸，也可能是大秦之祸。” “前提是，陆尘一直忠于大秦。” 韩昌林提醒道：“陛下莫要忘了，陆尘曾经可是背叛了大唐，焉知日后，他会不会像昔日一般，背叛大秦？” “大唐有负他在先。”赵雪涵的声音微冷。 “虽说如此，陛下还是需要谨慎。” 韩昌林冷酷道：“倘若陆尘不能为我大秦所用，那必定要杀之，否则，他将会是我大秦的心腹大患！” “哪怕真如此，朕也不会杀他。” 赵雪涵心中默道，没有回复韩昌林。 第二十五章 就该束手就擒 大秦国都中，不论心中怀着何种心思，他们几乎都在等着陆尘的死讯。 谁知，最后没有等来陆尘的死讯，竟然等来了八品武者的死讯！ 这一夜，大秦国都，不知道多少人难以入眠。 他们必须重新估量陆尘，能够击杀八品武者的强者，不论在何处，都是香饽饽。 幽侯听见消息时，几乎砸碎了手边所有能砸的物件。 “陆尘怎么可能！定是他的天机楼所为！” 侍卫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幽侯，未敢再发出一言，只是在心中反驳，“传来的消息提及的，可是陆尘凭一己之力，重伤八品武者，后八品武者死于陆尘院中。” 恰在此时，有人前来禀报幽侯。 “侯爷，世子，世子他……” 幽侯猛地攥紧拳头，“大夫如何说？华儿的丹田如何？” 当日他在演武台下查探，发现卫方华的丹田碎了！ 这意味着，卫方华以后基本是废人。 幽侯如何能甘心！ 他花费了大量精力，才培养出一个天之骄子卫方华。 “无药可救。”来人颤颤巍巍地说出大夫的话。 幽侯身形一顿，匆忙地离开往卫方华的房间走去。 怎么可能？ 只是一拳，怎么会连丹田都碎了？ 卫方华刚刚醒来，浑身疼痛。 他一抬头就看见幽侯从外面进来。 “爹。” 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却发现幽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爹？”卫方华不解地再次喊道。 突然，卫方华察觉到自己体内的不妥。 丹田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心生害怕。 将气息沉入丹田，卫方华骇然发现，原先丹田的地方，空空如也！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幽侯，嘴唇抖动，“爹，我丹田碎了？” 幽侯深吸一口气，“好好休息。” 言罢，竟然是直接转身离开了，连半句安慰都没有给昔日宠爱的孩子。 卫方华双眼无神，喃喃重复道：“碎了？碎了。” 幽侯一出去，就忍不住一拳砸在卫方华院子中的一棵大树上。 常年征战，幽侯本身的实力便不容小觑。 一拳下去，被砸的地方出现一个深坑。 “侯爷息怒，当务之急是要重新培养一位继承人。” 一位文人打扮的人走近幽侯，低声道。 幽侯按压下胸腔的怒火，“你平时多注意一下本侯的其余几个儿子。” “是。” 文人复又开口，“侯爷，现下的情况，我们只怕要及早另做调整。” “陛下那边，得陆尘如此助力，只怕我们更难成事。” 大秦有十六路诸侯，幽侯乃是其中兵力最强者。 他早有不满，不甘于屈尊一个女人脚下。 一直筹划谋逆之事。 原本计划一切顺利，但是自从陆尘出现，他们所有步伐几乎被打乱！ 赵雪涵用万阵图换陆尘回来时，他心中暗喜。 弄丢了万阵图，赵雪涵就是大秦的罪人，等时机一到，他推翻赵雪涵，只会是民心所向！ 所以当初幽侯只是假惺惺劝谏了几句，就没有再反对。 但他未曾料到，陆尘失去了不良人，还有一个天机楼！ 虽说天机楼是效忠大秦，可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天机楼自始至终，效忠的是陆尘，而陆尘，是站在陛下那一边！ 紧接着，陆尘又碎掉他世子的丹田！ 今晚，还击杀了八品武者。 幽侯背在身后的双手，金握成拳。 “陆尘！” “失去一个八品武者，想必大唐女帝心中也在滴血吧？” 幽侯阴森森道。 文人眼前一亮，“侯爷是打算，联合大唐？”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幽侯嘴角擒着一抹阴寒的笑容，“不是吗？” 文人哈哈大笑，“侯爷所言甚是，属下这就去联系大唐。” “小心些。” 陆尘重伤八品武者的消息迅速传遍九州。 大唐更早一些，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李琳颖本以为会等来陆尘的死讯，心情还有些复杂。 岂料最后等来的却是秦观的死讯！ 八品武者，八品武者竟然都不能将陆尘击杀。 李琳颖心中恼极了。 陆尘从来不曾告诉她，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如此恐怖的程度。 他分明是早已经有异心，故而一直隐瞒她！ “岂有此理！” 李琳颖面若冰霜，“陆尘他怎么敢反抗？” 她不信陆尘会猜不出，秦观是她派去的。 明知道秦观是她派遣过去，取陆尘的项上人头，陆尘怎么能反抗？ 他合该乖乖束手就擒！ 陆尘！ 你的命都是朕给的，如今朕要收回，你还敢反抗？！ 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李琳颖看来，她给予了陆尘一切，现在她要将往日的馈赠收回，惩戒陆尘的背叛。 这是理所应当，陆尘就该俯首将之双手奉还！ 不该有任何反抗！ 陆尘击杀秦观，简直不将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真是到大秦后，愈发胆大妄为！” 李琳颖的声音寒冷刺骨，“朕的命令都敢违抗！” “果真是过去对你太好！” 李琳颖腮帮子鼓紧，陆尘，等朕将大秦攻下，定要叫你痛哭流涕在跪在朕脚下！ 一直跟随李琳颖的女官进来禀报，“陛下，幽侯派人，说是要与陛下做一桩交易。” 李琳颖眸光泛冷，“幽侯？他有什么能跟朕做交易？” 女帝的一字一句中，充满倨傲。 女官熟知李琳颖的性格，恭声道：“大秦的女帝都没有资格与陛下平起平坐，区区幽侯自然是没有资格的。” 听见女官的话，李琳颖心中稍稍满意。 紧接着，女官又道：“幽侯提出，倘若陛下能够助他夺得大秦的皇位，昔时，他可以将陆尘拱手奉上。” 李琳颖嗤笑一声，“陆尘？凭他，也值得朕花费这么大的力气。” “一条狗罢了，还是条咬人的狗。” 最后半句话，李琳颖几乎是从齿根挤出来。 女官低眉顺眼，“陛下所言极是。” 李琳颖沉默片刻，冷声道：“告诉幽侯，若要我大唐相助。” “仅仅一个陆尘，分量太轻，倘若加上三座城池，朕便答应他。” 赵雪涵的皇位极为稳固，倘若要相助幽侯，她势必要花费不少力气。 一条狗，可不值得。 第二十六章 赤裸裸的羞辱 “丹田碎了？”陆尘手上动作一顿，紧接着又恢复如常，淡声道：“我并未下如此重手。” 以他当时的力度，卫方华身为五品武者，丹田会受损，却不会碎掉。 “卫方华的五品武者实力，是幽侯堆砌上来的。” 言下之意，卫方华的五品武者，并不扎实，能有如此武艺，是依赖药物。 这种堆砌，最后会导致一个后果，丹田不稳。 所以才会受他一拳，丹田就直接碎裂，无法挽救。 陆尘眸子沉静，“还有其他事？” 黑衣人迟疑了一瞬，继续道：“李琳颖得知消息，声称大帅此举乃是违抗她，实属不该。” 听见天机楼的汇报，陆尘眉心微动。 “不该违抗？” 半跪在陆尘面前的黑衣人沉声道：“是，李琳颖正是如此说。” 陆尘脸上露出些许诧异的情绪。 过去，他以为李琳颖只是过于自恋，仿佛以为自己是九州中心，天下神明。 如今看来，她的脑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如此荒唐，她竟能说出口？ “继续注意。” 良久，陆尘敛起所有情绪，嘱咐道。 不论李琳颖如何自以为是，一年后，他定要打碎李琳颖这副嘴脸。 失去的，他会亲手拿回。 大秦百姓自从知晓，八品武者都未能从陆尘手下离开后，原先的诋毁转瞬消失。 人都是慕强的，陆尘展现的强大，让大秦百姓接受了以万阵图换陆尘这个事实，也逐渐接纳陆尘。 但是，自古文武对立。 武人看不起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捧着书卷。 文人也嫌弃武人粗鄙鲁莽，毫无斯文礼仪可言。 陆尘武艺再高强，于文人谋士而言，不过是莽夫罢了，如何能与鲁子齐圣人的万阵图相比？ 他陆尘，不配！ 这日，赵雪涵又至陆尘宅中，与往日相比，现在赵雪涵每次过来，都会与陆尘手谈一局。 两人互有胜负，不过仍然是陆尘胜出更多。 突然，一道黑影倏忽出现。 “大帅。” 黑衣人双手捧着一张帖子，呈给陆尘。 陆尘落下最后一子，取得了这场棋局的胜利。 他垂下蓝眸，视线落在帖子上。 上面印有青竹，清新雅致。 陆尘接过帖子，大致扫了一眼后，将帖子扔在桌上。 他并没有盖回帖子，直接摊开。 赵雪涵看了看，“邀你赴约诗会，一决胜负？” “看来是此前你胜过卫方华，他们仍然不服气。” “那是他们的事。” 陆尘的声音平缓。 言罢，他抬头望向赵雪涵，“你希望我去？” 赵雪涵的凤眸直直对上陆尘，她率先垂下眸子，将棋子一颗颗捡回棋盒中，“朕希望你去，” “所以，你会去吗？” 陆尘听着耳边略带清冷的声线，低应了一声，“好。” 赵雪涵的动作一顿，凤眸波光流转，“可有信心应对？” 陆尘颔首。 他是穿越而来，脑海里最不缺的就是策论与诗词。 华国上下五千年，这些诗词足以所有类似的场合。 陆尘将杯中茶水饮尽，“陛下等我好消息。” 沈澜清惊疑地望了一眼陆尘，难不成这人，文武双全？ 陆尘感受到沈澜清的视线，目光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她身上。 帖子上所言，是即刻赴约。 陆尘便直接离开。 这些时日，陆尘在大秦可谓是声名响亮，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府邸走至帖子上所言的地点，阆苑楼。 一路上，不知多少视线黏在陆尘身上，众人皆在窃窃私语。 “听说好一些文人聚集在一起，要挑战陆尘！” “这，陆尘虽然武艺高强，但是想必文学上的造诣，有所不足吧？” “武艺高强，仅凭这一点就足够了！哪有这么多文武双全的人？” “是啊，不过这回，陆尘怕是要丢脸了……” 陆尘充耳不闻，抬脚迈入阆苑楼。 一进去，立刻有人迎上来。 “陆尘？都在楼上等着了，请吧？” 迎上来的是一个青衫文人，上下打量了几下陆尘，神情倨傲。 虽然口中所言是请，却没有半分谦逊。 陆尘淡淡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青衫文人却以为陆尘害怕了，轻嗤一声。 也不管陆尘，他直接上楼。 陆尘走在青衫文人身后，脚步不急不缓。 等快要走至二楼时，却正好越过青衫文人。 成了陆尘走在前面，青衫文人走在后面。 原本有些嘈杂的二楼，在陆尘进来时，全场倏然一静。 陆尘抬眸望去，足足有几百人，将整个阆苑楼的二楼挤满。 唯独中间的那张大桌子周围，空出了一圈。 没有犹豫，陆尘直接往桌子走去。 众人神色各异，但不约而同地给陆尘让出了道路。 一路畅通走至桌边，陆尘轻撩衣袍坐下。 众人里，只有陆尘一人着黑衣。 甚是显眼。 “陆尘。”坐在主位的一个中年人率先出声，“没想到你真的敢来。” 对方脸上满是戏谑。 陆尘平静地与他对视，“为何不敢？” “嗤！既然你不怕丢脸，那当然没关系。” 说话的是桌上的另一个青年，长相清秀，一张嘴却颇为不饶人。 “可别待会连首正经的诗都做不出来。” “哈哈哈，相云，”青年旁边的文人笑道：“我们心里知道不就成了，何必说出来让我们并肩王难堪？” 他口口声声说着不要令陆尘难堪，下一句却道：“恐怕我们的并肩王，连如何作诗都不知道吧？” 陆尘望着一众文人得意的嘴脸，不知道待会，他们会露出怎么样的神色？ 不想再与这些人攀扯，陆尘直接问道：“规则？” 为首的中年人轻笑一声，不屑地打量一周陆尘，才开口道：“待会我们会有三个关键字眼，只要你作的诗中有此三个字眼，并且让我们认可，就算是你胜出。” 中年人话中的“我们”，指的是坐在桌子周围的七位文人。 这个规则，乍看之下，对陆尘极为有利。 因为在场文人众多，他们为自己名声，也不会随意打压陆尘的诗词。 可是，这却是赤裸裸的羞辱！ 第二十七章 一词惊艳世人 明明是比试，当以好坏高低定输赢。 他们这番举动，分明是瞧不起陆尘，认定陆尘能够作出真正的诗词，就已经是难得。 陆尘掀了掀眸子，“关键词，是什么？” 这种行为太过幼稚，甚至不能牵动陆尘一丝一毫的情绪。 况且，实力，才是最好的语言。 为首的中年男子，即卫童博，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诗词必含，花、酒、云，三个字眼，缺一不可。” 与陆尘真正一同比试的，是除陆尘外，坐着的七位文人。 陆尘沉吟片刻，提笔落下。 半刻钟后。 陆尘收笔。 有不少文人看到陆尘竟然已经写完了，面露诧异。 “他该不会是随便写写吧？” “不然？陆尘就是一个莽夫，听说他是从净身房逃出来的，这样一个泥小子，能有什么文采？” “也是，好歹陆尘之前在大唐也算是搅弄风云之人，如果真有墨水，不会半点名气不响。” 有人想要上前一看，但按规矩，须得最后所有诗词一同揭晓。 一刻钟多过去。 另外七位文人已经全部完成。 他们看见陆尘双手环臂，靠在椅子上。 “并肩王，你已经写完了？” 陆尘抬眸，淡淡应了声，“嗯。” “既然并肩王已经写好，不如将之展出来？” 凌相云弯唇，露出带着恶意的笑容，“毕竟，这场输赢，只是依殿下所作诗词是否可以得到我们认同。” 陆尘瞥了他一眼，手指按在纸张上，直接往桌子中央一推。 纸张上的诗词，顿时暴露在众人的眼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铁划银钩的凌厉字体，一笔一划，力透纸背，仿佛能看到该字主人的傲骨嶙峋。 哪怕他们并不喜欢陆尘，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手字，端得是好风骨。 待他们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瞠目结舌！ 窃窃私语的文人们齐齐失去声音。 花、酒、云，这些都是诗词中时常出现的字。 以此作诗词，并不难，可正因为太过常见，想要作好，难！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词作不长，却令人惊艳。 本该是靡靡之音的字眼，陆尘所作之词，非但没有半点轻浮，反而透着阅尽世事后的豁达。 凌相云在看清纸张上的字时，就瞪大了眼睛。 情不自禁地伸手欲拿过那张纸。 身旁的好友却“啪”的一声打在他手上。 “相云，你想做什么？” 对上好友难得有些锐利的视线，凌相云缩了缩手。 陆尘的纸张就这样，被放在桌上，没有人敢动。 倘若有谁忍不住，想要将其拿到自己面前端详，不是被所有人狠狠瞪着，就是被身旁的人一爪子拍掉手。 凌相云突然抬头看向陆尘，“并肩王，这首词，名字是什么？” “西江月。” 赵雪涵靠坐在榻上，支着额头。 “陛下，”沈澜清试探问道：“您是不是在担心并肩王？” 赵雪涵凤眸微抬，“尽胡言乱语。” 然而女帝的纤纤玉指，却屡屡有些焦躁地摩挲着桌角。 沈澜清站在赵雪涵身后，将之动作收入眼底。 看破不说破。 “臣有点好奇并肩王会如何应对，想要出去探探情况。” “去吧。”赵雪涵允了。 片刻后，沈澜清走进来，脸颊微红，眼里是掩不住的激动。 “发生何事了？” “陛下，”沈澜清眉眼尽是雀跃和隐隐显露的少女情态。 “并肩王作了一首词，直接将所有文人雅士震住了。” 赵雪涵忽然撑着桌边，坐直身体。 然而又意识到似乎自己有些急切，复又靠在榻上。 “念来听听。” 沈澜清此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赵雪涵的举动，略带激动地将陆尘的词作念了一遍。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赵雪涵喃喃道。 他还是不信我。 赵雪涵心尖微微泛着酸涩，李琳颖留下的阴影，如此大吗？ 什么时候，她才能彻底拔去陆尘心中的这根刺？ “况逢一朵花新。”沈澜清忍不住问道：“陛下，并肩王指的，可是你？” 赵雪涵敛眸不语。 只是明眼人皆能看出，陆尘所言，遇到的新花，无疑是指离开大唐，初入大秦。 本该是焕然一新的局势，偏偏最后一句，“明日阴晴未定”，道尽了世态炎凉无常。 赵雪涵轻吸一口气，“陆尘，朕会让知晓，往后欢笑不止片时，阴晴亦已经定，在朕这里，永远是晴阳。” 赵雪涵的声音很低，很轻。 距离她几步之遥的沈澜清只恍惚间似乎听到陛下的声音。 良久，赵雪涵声线清冷地道：“将这首词作，传出去。” 阆苑楼。 陆尘直接站起，没有询问输赢，结果已经显而预见。 只是他才站起转身，卫童博就不甘地喊住了他。 “且慢！” “诗词上，并肩王的确略胜一筹。” 卫童博顿了顿，感受到周遭有些鄙夷的视线，他握了握拳，继续道：“但是并肩王殿下应该清楚，我大秦，最为擅长谋略。” “在下有一个战事上的疑惑，倘若并肩王能解，我方能心服口服。” 陆尘左手负在身后，薄唇微动，“说。” “倘若并肩王面临孤军守城的局面，己方只有三万人，敌方却足有十万多人，且我们没有援军。” “如此，该如何才能守住城池，击退敌军？” 卫童博颇有些得意，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倘若只是守城，三万人，粮食足够之下，勉强能死守。 可击退敌军？ 不但做不到，一着不慎，城池便失。 在座的文人大多胸有抱负，并非只知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风流才子。 听闻卫童博的题目，所有人都忍不住苦思冥想。 若是大秦有一日面对这种情形，该如何是好？ 陆尘目视前方，依然背对着卫童博。 “城门前布下九宫八卦阵，可守城。” 九宫八卦阵！ 所有人均是一愣。 九宫八卦阵早已经失传，为鲁子齐所创。 第二十八章 故布疑阵 “你，你会九宫八卦阵？”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卫童博激动地站起来，“不可能！并肩王可莫要信口开河。” 陆尘侧眸望向卫童博，“我能布下九宫八卦阵。” 陆尘的语气太过笃定，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觉得他是在信口开河。 “若是不信，可以自行来试阵。” “就在后院。” 不待众人兴奋，陆尘又道：“阵内生死勿论，每月十五，统一清理阵中人。” 众人顿时默然。 九宫八卦阵，凶险无比，少有人能够从中走出。 大多被困死阵中。 倘若陆尘真的会九宫八卦阵，大型九宫八卦阵，阻挡十万敌军，不在话下。 卫童博不敢再质疑陆尘能布下九宫八卦阵是否属实。 转而道：“九宫八卦阵是守城利器，可并肩王要如何击退敌军？” 众人回过神来。 这道问题，守城并不难，没有九宫八卦阵也能死守。 难就难在，如何击退敌军。 “先突击敌方，烧毁粮草，乱其军心。”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行军打仗，粮草最为重要。 毁掉敌方粮草，他们必然无法久待，否则没有粮草，军中必然哗变，所以敌方主帅只能选择速战速决。 “再制数面秦国旗帜，命士兵夜间小心出城至不远处。” “举起旗帜，骑着战马，且前方的士兵在一定时间后，迅速悄然接上后方，形成绵延不绝之势，伪装大量援军。” 言罢，陆尘不再留下，迈步离开。 随着陆尘话音落下，众人越发心惊肉跳。 故布疑阵。 陆尘此招无疑极为大胆，但是却非常可行。 粮草被毁，敌方本就军心动摇，被迫选择速战速决。 夜间突然出现大量援军，敌方必然大骇。 甚至怀疑，这是否是一开始商议好的政策，为了内外联合，歼灭攻城的敌军。 如此一来，敌方必然打乱阵脚，不打自退。 卫童博试图从中找到陆尘的缺漏，几次张嘴，却无从指责。 陆尘一回到府邸，迎面而来便是沈澜清有些崇拜的神情。 脚步略微一顿，转念一想，明白她们或许已经知道阆苑楼的事。 “未曾想，并肩王的诗词谋略造诣，亦如此高。” 陆尘抬眼望去，那双漂亮高贵的凤眸隐约弥漫开些许笑意。 “陛下谬赞了。” 陆尘落座，驳了赵雪涵的评价。 “我并不擅长此道。” 赵雪涵摇摇头，并不认同陆尘的话。 沈澜清甚至“嘶”了一声。 如果这仍然算不擅长，那陆尘擅长的方面，该有多变态？ 见赵雪涵面容清冷，显然并没有将自己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陆尘略有些无奈，只能道：“不过都是前人智慧罢了。” “嗯。”赵雪涵应了一声，颇有些敷衍。 而陆尘走后，丝毫不知阆苑楼中，众人正在商议九宫八卦阵一事。 “陆尘方才言辞灼灼，甚至敢直言我们可以前去一试，应该是真的。” “这可未必，或许他正是借此，令我们都相信。” “何必如此纠结，直接去试一试，不久知晓了？” 说出此话的文人，顿时惹来无数视线。 有人嗤笑道：“你敢去？说得轻巧，不如你去试了再回来告诉我们。” 那人脸色涨红，“何必说话如此难听？怕不是你不敢去吧？” 两人似乎昔日就有积怨，不过两句话，当即对呛起来。 甚至他们还扯上了各自友人为自己对阵。 阆苑楼二顿时显得嘈杂不已。 凌相云看着那群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士兵，嘴角一勾，露出的笑容满是嘲讽。 “整日就只会在这里争吵这些无谓的东西。” “诶，”他捅了捅友人的左腹，“你陪我一起去哪九宫八卦阵？” 友人大惊失色，“你不要命了？” 紧接着又道：“你不要命就算了，可不能搭上我。” “傻不傻！”凌相云瞪圆了眼睛。 “方才陆尘不是说每月十五号为清掉阵中人，我们十四号去不久行了。” “最多就被困一天。” 友人一愣，咬牙应下了，“行，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陆尘的《西江月》与九宫八卦阵，几乎在其回到府邸后的片刻，立刻在大秦国都，延阳城传开。 “好词！我以为并肩王只是粗鄙莽夫，是我狭隘了，并肩王分明是文武双全！” 有文人忍不住，直接在街道上一连吟唱好几回，摇头叹道：“这首词，值得流传千古。” “词是好词，只是有种历尽世事的沧桑。”旁边的人忍不住结果话茬。 几乎每一条街道上，都能听见有人在吟陆尘的《西江月》。 倘若说陆尘的词作令人惊艳，那么，陆尘竟然会布失传的九宫八卦阵，则大秦百姓激动难抑。 九宫八卦阵虽然不如万阵图玄妙，却也是守城的利器，是鲁子齐的名作！ 延阳城街市间，一改往日对陆尘的不满厌恶。 取而代之的是赞誉。 再没有人认为女帝以万阵图换取陆尘是一桩不值得的买卖。 《西江月》与九宫八卦阵的消息从大秦传到九州各国。 九州震惊！ 文武双全的人并不少，可陆尘，任意一项拿出来却都是顶尖的存在。 绝无仅有。 而九宫八卦阵，更是令人心动。 各国暗探纷纷将消息传回。 陈国。 陈国位于南方，文人才子颇多，若说诗词歌赋，十六国中，陈国当数第一。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一白衣书生摇头晃脑，低吟《西江月》。 “妙啊！妙极了！” 旁人听见，忍不住高声附和，“这陆尘，可当真是文武双全，短短几句，句句尽是饱含深意。” 世事如梦，不用计较太多，万般皆是命。 乍看之下，仿佛是无奈消极的心态。 仔细一想，这何尝不是一种豁达。 不用计较，且放手一搏，尽人事，听天命。 而最后一句，更是道尽世事变化无常。 无需顾虑，无需担忧，明日晴雨未定。 “陆尘不过年仅二十二，却几经跌宕起伏，一首《西江月》更是有种繁华沧桑后的沉静。”有老者摇头叹惜。 第二十九章 她从未知晓 “是啊，不过若非这些经历，也不会有今日的《西江月》。” 原先低吟的白衣书生握紧拳头，神色颇有几分气愤，“这大唐女帝当真昏庸！如此奇才，不知珍惜，弃之不顾。” “便宜了秦国，倘若陆尘来我陈国，那真是一桩举国同庆的喜事！” 燕国皇宫。 青色罗裙少女左手托腮，明眸灵动，纤纤玉指轻点在桌案上的纸张上。 红唇微抿，“这词，总觉得有些惆怅。” 立在少女身后的宫女轻声道：“但这词，实在是太妙。” “公主，听说，”宫女凑近少女，低声道：“这陆尘长得极为俊帅。” 闻言，少女脸颊微红。 “可惜，他现在在秦国，若是在燕国……” 昔年陆尘在大唐时，创建不良人，闻名九州。 少女就一直心慕陆尘，听闻大唐女帝针对陆尘，卸磨杀驴时，心急又无奈。 她只是燕国公主，哪怕她得父皇宠爱，在此等大事上，断不可能动摇父皇的决策。 知晓大秦女帝救下陆尘后，她松了口气，却也心中有些酸涩。 “若是在燕国如何？”带着些调侃笑意的声音响起。 少女脸颊更红，“皇兄？” “见过太子殿下。” 来人蓝衣翩翩，唇角弯弯，“你们在聊陆尘？” 宫女点点头，大胆道：“殿下，公主可喜欢陆尘了，有没有什么法子一解公主的相思苦。” 少女瞪圆了眼睛，“彩杏！” “哈哈哈哈，”太子放声大笑，“也不是没有办法。” 太子朝自己皇妹眨了眨眼，“可以让父皇向秦国提出联姻。” 赵国国都，相府。 “当初是臣短目了。”赵国相爷端坐在桌案一侧。 另一边，正是赵国国君。 “谁也没有料到，陆尘没了不良人，还有天机楼。”赵国国君落下一子。 “本以为陆尘只是惯弄权术，不曾想他自身武艺这般强悍，文武双全，手中还有失传的九宫八卦阵。” 赵国相爷望着黑白交错的棋盘，摇头道：“陛下，不止，陆尘手中能有九宫八卦阵，就能有鲁子齐的其它东西。” “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割城换陆尘。” 两人俱是懊悔不已。 他们以为，陆尘虽然惊才艳艳，但并不值得用城池与大唐交换。 赵国与秦国乃是宿敌，秦国得陆尘这一大助力，让赵国君臣几乎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赵国相爷突然笑了一声，“不过，若论损失，大唐才是损失最大的，将这等奇才拱手让人。” “呵，陆尘为大唐女帝鞍前马后，十六国谁不知道？”赵国国君眼中露出鄙夷。 “最后卸磨杀驴，李琳颖还真是足够冷血无情。” 赵国相爷捋着胡须，摇头笑道：“可惜，她这杀的不是驴，是一匹百年难得一见的千里马。” “李琳颖现在，怕是快要后悔呕血了吧。” 李琳颖并未后悔，却气得几欲呕血。 “西江月，陆尘的文采怎会如此好？” 陆尘跟在她身边多年，她从来不知，这个从净身房中逃出来的泥小子，却是在她不知晓的时候，习得满身才赋。 陆尘连此事都要隐瞒于她！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陆尘背弃她这个主人的证据！ “陆尘，你根本从未信过朕！” 否则，就不会隐瞒她如此多事！ 枉她一直待陆尘这般好！ 这样的狼心狗肺之徒，这样一个弃子，如今却被九州交相称赞。 他有什么资格！ 离开了她，陆尘怎么能过得如此好？！ 李琳颖不愿意相信，也无法接受，陆尘离开大唐后，却比跟随在她身边时，更加惬意。 在陆尘为不良帅时，得到的，永远是心狠手辣。 如今陆尘却被九州各国捧为天上人！ 想到那些对陆尘的赞誉。 李琳颖银牙紧咬，齿根发疼。 离开她，陆尘就该跌在泥潭，只余一身脏臭！ 但是，李琳颖无法否认。 听见陆尘在大秦，在赵雪涵面前大放异彩，心中的怒火泛着些嫉妒的酸涩。 陆尘愿意为大秦尽心尽力，却不愿在大唐展露半分！ 赵雪涵明明不及她十分之一！ 李琳颖闭了闭眼，一瞬间卸了力气。 她缓缓坐下，其实，以前她也喜欢诗词。 兴致来时，还会与一众大臣贵女吟诗作唱。 但她从来不曾与陆尘谈论过诗词。 她将陆尘救下，得知对方是从净身房逃出，潜意识里总以为陆尘胸无点墨。 后来，陆尘创建不良人，行事果决狠辣，双手沾满鲜血。 在她眼里，陆尘只知打打杀杀，风花雪月，附庸风雅之事，半点不懂。 所以，她与陆尘间，未曾谈论过半句诗词。 但是，陆尘明明知晓她当时喜爱诗词！ 李琳颖自问，从未在陆尘面前掩饰过这个喜好。 所以，陆尘明明知晓，却从来不曾说过自己在这方面有如此高的造诣！ 当时她颇为宠信的几个臣子，都是此道的高手，难道陆尘就不会以此取悦她吗！ 既为人臣，就该取悦君主！ 有这方面的才华，却不货与主子，岂是为臣之道！ 然而，无论李琳颖如何暗恼，在十六国眼中，李琳颖卸磨杀驴，偏生又不够果决，最终留下一个心腹大患。 简直成为九州的笑话。 愤怒过后，李琳颖只觉得整个人有些疲累。 她挥退所有宫人，在寝殿中闭目歇息。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李琳颖睁开眼，鼻尖仿佛弥漫着血腥气。 耳边是宫人惊惶的叫喊声，三十多个蒙面杀手突破层层侍卫，直冲她而来。 李琳颖茫然无措，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一睁眼，怎么会是如此混乱的场面。 看着来势汹汹的蒙面人，她慌乱地往后退去。 蓦然，一个蒙面人直接举刀冲至她眼前，泛着寒光的刀尖，径直刺向她。 李琳颖瞳孔紧缩，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于此时，一柄薄剑倏然横在她与刀尖之间。 长剑微震，直接将刀尖震开。 李琳颖抬眸望去，眼前是一袭黑衣的少年郎。 陆尘！ “陛下，臣救驾来迟！” 陆尘执剑挡在她前面，少年音色已经带了些日后的清冷。 第三十章 竟然是赵雪涵 李琳颖恍然想起这是什么时候。 陆尘刚刚在外完成她交代的任务回来，恰好遇上刺客入宫行刺。 如果李琳颖没有记错，陆尘回宫时，身上本就带有伤。 她望向陆尘，俊美的脸庞尚带着几分稚嫩，未完全长开。 薄唇紧抿，虽然侧眸跟她请罪，声音却是平淡居多。 李琳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身体根本不由她控制。 她听见自己说：“无碍，陆尘，速将这些人拿下！” 声音甚至还带些惊吓过后的颤抖。 明明此时陆尘只有一人，而他对面，足有近三十人。 他像是完全不知自己势单力薄，只道：“是。” 护驾的侍卫几乎全数躺在地上，至今除了陆尘，再没有一人过来救驾。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刺杀。 紧接着，是惊心动魄地的打斗。 陆尘本就受伤不轻，还要在刺客手下护住她，屡次以伤换伤。 黑色衣袍被长刀数次割裂。 李琳颖看不见陆尘的受伤情况，黑衣看不清血迹，但是她能看到，大片衣袍颜色被染深。 陆尘挥剑将最后一名刺客斩杀，几近脱力地用剑支撑着自己，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李琳颖无法控制地开口，“陆尘，你怎能将他们悉数斩杀？” “这么一来，如何审问幕后是何人主使？” 曾经李琳颖没有注意，如今她清晰看见，陆尘身形顿了顿，然后低声道：“臣知错，陛下恕罪。” 这曾经是她最讨厌的一句话，每次陆尘面对她的指责，永远只会说这一句话。 脊背挺直，蔚蓝色眸子无波无澜，语气冷淡，与其说是在认错，不如说是挑衅。 然而李琳颖望着陆尘按住剑柄的手，青筋暴露。 脸上更是雪白一片，身后随着他的走动，留下点点血迹。 李琳颖心头一堵。 下面发生的一切，正如记忆中一般。 清理完刺客后，她着急询问：“陆尘，事情办得如何？” “已经全部清剿，谋逆之人，无一留下。” “不错。”李琳颖听见自己透着些许满意的声音。 这会，李琳颖似乎终于发现陆尘的脸色太过惨白。 “身上伤势很重？” 身受重伤的陆尘，声音如往前一般，“没有大碍。” 于是，自己没有再追问。 之后，李琳颖没有再询问过半句陆尘的伤势。 反而还因一连几日没有见陆尘出府而责怪。 李琳颖看着曾经的自己，短短四五日，就又派事情给陆尘。 李琳颖恍惚想起，这次似乎非常凶险，陆尘回来时，整个人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 好像就是这时，她在心里认定，陆尘虽然武艺不错，但并非很出色。 时至今日，李琳颖才想明白，不是陆尘武艺不高强，而是四五日时间，之前的伤并未养好。 李琳颖心里怔然。 望着陆尘风姿卓然的背影，她回过神来。 这些都是难以避免的，她告诉自己。 这个时候，他们困难重重，要从一众狼子野心的人中杀出一条生路，容不得她注意这么多。 这些，都是必要做的，他们没有得选择！ 李琳颖告诉自己，过去都是逼不得已，那时候她也几乎心力交瘁，陆尘没有言明，她没有注意到，实属正常。 虽然她有一些地方没有注意，可是，她并未亏待陆尘！ 陆尘在大唐的一身荣光，都是她赐予的！ 想着，李琳颖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场景一变。 出现在李琳颖面前的是，气势恢宏的宫殿，鎏金的柱子上，金龙张牙舞爪。 一个男子跪在白玉阶前，由于视角问题，李琳颖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是陆尘！ 陆尘哪怕化成灰，李琳颖都能认出他。 此时的陆尘，一改往日的孤高，黑色长袍因他跪着，垂落在地面上。 脊背弯下，双手撑在地上，正仰着头，望向上面的人。 李琳颖心头狂跳！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陆尘这副模样！ 腰身弯下，低下头颅。 果然！ 陆尘最终只能匍匐在她脚下！ 这才是陆尘该有的样子！ 李琳颖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唇角高高扬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倘若陆尘以前愿意低下头，跪伏在她脚下，或许当初她就会网开一面，陆尘何必遭受这些蹉跎？ 不过，李琳颖笑着想，正是如此，陆尘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一条狗，当然要跪着仰视自己的主人。 心道：“只要陆尘愿意匍匐认错，跪求朕原谅，那朕并非不能饶他一命。” “只是当然就没有昔日那般的好待遇了。” 胆敢背弃主人的宠物，总归要给些教训。 既然要依赖仰仗她而活，就得将那些无谓的自尊收起！ 李琳颖抬头，想看看此时的自己，是什么神情。 随着她视线上移，一张意想不到的脸，映入她眼底。 赵雪涵？！ 怎么会是她！ 李琳颖美眸猛然睁大。 不可能！ 能让陆尘跪下的，只有她！ 陆尘也只能匍匐在她脚下！ 他怎么能向别人弯下脊背！ 想到如今陆尘在大秦，或许此刻正是此种姿态对着赵雪涵。 李琳颖觉得自己喉间几乎泛着血腥气。 她猛地睁开眼。 “陆尘！” 看见眼前明黄的帐顶。 原来，方才都是一场梦。 听见李琳颖的喊声，外殿候着的宫女慌忙跑进。 “陛下？” 金色帐帘被拉开，“陛下可是被魇住了？” 李琳颖缓了缓，白皙的手背朝外挥了挥。 “都下去。” 宫女不敢多言，只好匆匆退下。 李琳颖攥紧了身下的锦被。 “朕没有做错。” 美眸中满是偏执。 帝王本就应该冷血无情，若要成就霸业，必须心狠手辣。 “朕做的一切，都是帝王应该做的！” 况且，陆尘隐瞒她甚多，早有异心，她也必须出手对付陆尘！ “没错，”李琳颖喃喃自语，“如果陆尘没有异心，怎么会屡次隐瞒她？” “当初又怎么会干脆利落地跟随大秦的将军王离开？” 如果不是她下手为强，任由陆尘壮大，终有一日，她只会被陆尘架空权力，成为一个傀儡皇帝！ 她没有做错！ 换做是赵雪涵，她同样也会如此行事！ 帝王无情，素来没有例外！ 第三十一章 九宫八卦阵 陆尘宅子中布有九宫八卦阵的消息自阆苑楼后传出。 由于怕被困守阵中，不得而出。 许多人望而却步。 五月十四日，不少秦人来到陆尘宅子的后门，要闯一闯这九宫八卦阵。 凌相云拉着友人来到后门。 似乎早预料到会有人前来闯九宫八卦阵，陆尘宅子后门，门口大开，人群熙熙攘攘。 “怎会这么多人？”凌相云倒吸一口凉气。 阆苑楼时，这些人不是害怕吗？ 徐朗猜测，“应该是抱着与你一样的想法。” 明日五月十五日，陆尘将会清九宫八卦阵中人。 被困一日一夜，并非不能接受。 “走吧走吧。”凌相云拉着徐朗，快步入阵，“都是人，跟集市一般，我们还是尽早进去。” 整整一日，不断有秦人涌入九宫八卦阵。 陆尘倚着坐塌，脊背依然挺直，整个人却是难得的放松。 “很多人？” “是。”黑衣男子垂着头，半跪在地上。 陆尘眼帘半合，“明日一早，都清出去。” “属下遵命。” 五月十四日，一整日，没有一个人能够从九宫八卦阵中出来。 直到五月十五日，陆尘命人关闭九宫八卦阵。 一个又一个黑衣人，将阵内所有人悉数扔出。 清早，陆尘宅子后门，出现了一群脚步虚浮，甚至带着伤的人。 徐朗右手搭在凌相云肩上，“一时不知道该后悔还是高兴。” 他们在阵中几次遇到险境，后来更是直接被困在一片漆黑的地方。 不知过去多久，才被人粗鲁地扔出来。 等九宫八卦阵中所有人尽皆被清理出来，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抬脚准备离开。 “诶！这位兄台稍等！”凌相云连忙喊道。 黑衣人脚步一顿，转身望着凌相云。 仅露出的双眼暗沉中带着些不耐烦，只差直接将“有事快说”刻在脑门上。 凌相云被他看得有些发咻。 等了一息，没有听见凌相云开口，黑衣人转身欲走。 “等等！” 这会，对方却是连脚步都不停顿一下。 凌相云跑上前，想要拉住对方。 他的手刚刚碰到一片衣角，直接被黑衣人握住手腕，往前一拉。 “嘭”的一声撞上黑衣人的后背，脸直接砸在对方硬邦邦的肩胛骨上。 然后被从后面提起。 黑衣人直接给凌相云来了一个过肩摔。 “疼——” 凌相云猛地被扔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浑身发疼。 一切发生只不过瞬息之间。 徐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了一下。 “扶，扶我一下！” 黑衣人瞥了他一眼，准备直接离开。 “我直接想叫住你，你也下手太狠了些……” 凌相云还没抱怨完，眼前的黑衣人直接消失。 剩下的话音尽数被凌相云憋在喉间。 “徐朗！” 气闷的凌相云想要撑着地面起来，挣扎了一会，他放弃地躺在地上，直接喊人。 徐朗如梦初醒，快步过来扶起凌相云。 “你没事吧？” 凌相云摆了摆手，脑袋瞥到了一边。 “嘶，这也太狠了，不过看这衣服，好像是天机楼的人。” “但是这也太冲动了。” 凌相云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腰身。 徐朗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们这种人最是警觉，你突然从后面冲上去，没杀你都算好了。” 笑完有人后，徐朗问道：“你开始叫住他，是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拜见一下并肩王。” 凌相云揉了揉被撞红一大片的脸，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在阆苑楼，我说话有些过分，想给人道歉。” 毕竟是他误会了陆尘。 徐朗清楚自己这个好友的性子，如果没有给当事人道歉，怕是不知道得惦记这件事多久。 “我陪你直接从正门进去拜访吧。” “也只能这样了。” 其实，凌相云主要是担心，陆尘会直接不见他们。 陆尘练完剑后，刚回到屋子里，下面突然有人来禀报，“大帅，凌相云与徐朗求见，称有要事相谈。” 陆尘脚步不停，“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陆尘坐在桌案后，凌相云与徐朗进来后，规规矩矩地行礼。 “见过并肩王。” 陆尘掀了掀眸子，“有何事相谈？” 凌相云难得有些紧张，他拱手弯腰，深深作揖。 “当日阆苑楼，草民语出无状，还请殿下见谅。” 陆尘抬眼望过去，认出眼前人是当日相当毒舌的那个书生。 如今这副模样，倒是看不出来当日的嚣张。 收回视线，陆尘淡声道：“无事。” 凌相云松了一口气，“多谢殿下不与草民计较。” “可还有其余事情？” 凌相云摇摇头。 “既然没有其余事，那就送客。” 没有半句寒暄，直接被送客，凌相云与徐朗都未曾想到。 凌相云抬头瞄了几眼陆尘，犹豫道：“殿下，平日，草民可否与殿下探讨一下诗词？” 他没有别的爱好，维独最是喜欢诗词。 陆尘动作一顿，“我并不擅长诗词。” 闻言，凌相云与徐朗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陆尘。 被两人灼灼的视线注视着，陆尘神情不变。 “来人，送客。” 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倏然出现，“请。” 凌相云只能不情不愿地转身。 恰在此时。 赵雪涵一袭黑色繁复长袍迈步走进。 曾经有幸见过赵雪涵的凌相云慌忙拉着徐朗跪下。 “草民参见陛下！” 赵雪涵眼眸垂下，“你们是凌卿和徐卿的嫡子？” “是。” “来此处为何事？” 赵雪涵声音清冷，直直朝上首的陆尘行去。 凌相云喘气声都不敢大些。 倘若说陆尘只是神情淡漠，赵雪涵身上的气势则强盛得令人不敢直视。 “阆苑楼时，草民语出无状误会冒犯了并肩王，特意来此告罪。”凌相云恭敬道。 闻言，赵雪涵脚步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凌相云。 察觉到赵雪涵的视线，凌相云有些僵硬。 良久，赵雪涵才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声音听起来比方才还要清冷，分明已经带上了些许不悦。 凌相云不敢再多留，行礼后与徐朗匆忙退下。 离开前，他听见赵雪涵与陆尘的谈话。 第三十二章 赴宴 “见过陛下。” “待会可还要手谈一局？” 凌相云听着暗暗心惊，这语气可比方才对他要舒缓多了。 传言陛下与并肩王关系极好，如今看来，并非虚言。 众人闯过九宫八卦阵后，陆尘手中有九宫八卦阵的消息坐实。 顿时，各家拜帖像白雪一般，纷纷扬扬洒向陆尘宅邸。 黑衣人手中捧着厚厚一沓帖子，呈给陆尘。 “大帅，这是各家的请帖。” 陆尘的视线落在那半臂高的请帖上，默然一瞬。 刚欲让对方将这些请帖都撤下，一道清冷的声线响起。 “不如选一个去看看。” 陆尘闻言抬眼望过去，“为何？这些没有必要。” 他并不打算与这些人虚与委蛇，自然也没有打交道的必要。 更为重要的是，陆尘深知，实力为尊。 与其花费这些力气，不如提高实力。 “身在朝堂，总不能一直孤身一人。” 赵雪涵撑着下颌，凤眸看着陆尘。 “陆尘，若要融入朝堂，少不得与他们来往。” 她的视线落在那沓请帖上，“若是不喜欢，挑你觉得相处还行的即可。” 陆尘沉默不语。 “陆尘，朝堂中，举目无人，并不好受。”赵雪涵声音放轻缓了些许。 倘若陆尘继续这般，不与人来往，日后朝堂中，孤身一人，当真是没有任何助力。 一旦有事，放眼望去，没有任何人相帮。 赵雪涵曾经尝过这番滋味，甚至，陆尘也尝过。 否则，陆尘被李琳颖针对时，不至于除了自己的手下，无一人站在他身边。 悉数是一些恨不得早日解决陆尘的小人。 陆尘眸光微动，话到喉间徒然转变。 “呈上来吧。” 赵雪涵所言，陆尘并非不懂，只是李琳颖的背叛，于陆尘而言，并非是毫无影响。 曾经如此付出，换来的只不过是“五马分尸”的死诏…… 陆尘掩下眸中的暗色，翻看起被递上来的请帖。 见状，赵雪涵眼中的冷淡微微化开。 望着请帖上一个个名字，陆尘神色不变，直到看见“凌相云”。 陆尘手中动作一顿，若是他没有记错，前几日前来道歉的人，便叫凌相云。 陆尘将这份请帖拿出，其余悉数推至桌案一角。 “这些都拿下去，清掉。” 赵雪涵侧头看了一眼，“凌相云？” “嗯，便去这个吧。” 当日凌相云虽然言语有些过分，事后能够诚恳前来道歉，可见人品尚可。 陆尘接下的请帖是明日早晨的宴会。 翌日一早，陆尘换了一袭藏蓝色长袍前去赴宴。 凌府。 凌家嫡子举办宴会，所邀的尽是些文人士子。 他们悉数有一个共同特点，喜好诗词。 凌相云早早就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并肩王，真的接下你的请帖了？” 凌相云仍然一脸不可置信，有些飘忽地道：“是啊，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徐朗轻啧，“听说并肩王推掉了各家的帖子，只接下了你的。” “今天这么多人，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是冲着并肩王来的。” “有真才实学的便罢了。”凌相云探头扫了一圈里面的宾客，嘴角勾起，“那些酒囊饭袋，来了可就别怪我不给面子。” 徐朗屈起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凌相云肩窝，“诶，你可悠着点，别太过分，不然到时候，不知道他们又在外面怎么编排你。” “我又不怕这个。”凌相云小声嘟囔。 然后他一抬眼就看见了卫方华。 “他怎么来了！”凌相云瞪大眼睛，他邀请了陆尘，特意没有请卫方华。 偏偏对方是幽侯世子，无论如何，凌相云都不能将对方赶走。 凌相云几乎是黑着脸将卫方华带进去。 陆尘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马车行的并不快，只微微晃动。 “殿下，到了。” 车夫有些拘谨的声音传来。 陆尘睁开眼，掀开眸子，直接跃下马车。 一下马车，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凌相云黑沉的脸色。 还在门口的宾客一看到陆尘，纷纷怔了下。 紧接着，陆陆续续的行礼声响起。 “见过并肩王殿下。” “不必多礼。”陆尘淡声道。 凌相云快步走上前，“殿下，里面请。” 陆尘一路走进去，所见基本都是文人雅士。 而宴会的场所更是亭台楼阁水榭，九曲回环。 果真不愧是文人所办宴会。 一路进去，所有宾客几乎都在打量陆尘。 尤其是那些，自己送了请帖，最终却被退回的。 不过，大多数的视线都较为友好。 陆尘如今的价值，九州十六国皆有目共睹。 他们更多的是，好奇这位二十二岁，文武双全的并肩王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是，中间夹杂着一道尤为刺目的视线。 陆尘抬眸望去，一张夹杂着恨意和惧意的面容。 卫方华。 在场的宾客早已看到卫方华，现在见陆尘注意到卫方华，纷纷露出看戏的神情，窃窃私语。 “听说并肩王直接将卫方华的丹田给碎掉了。” “这可是血海深仇啊，也不知道这凌相云是怎么回事，竟然将两人都邀请来了。” “啧，这卫方华，似乎是自己来的……” 以陆尘的耳力，他们以为的私语，于陆尘而言，与光明正大当面直言，并无太大差别。 凌相云看见卫方华，神情有些尴尬，低声道：“殿下，他不请自来，草民实在不好将他赶走。” 陆尘摇头示意没事。 他并不在意这些。 只是，陆尘不在意，卫方华却已经是眼睛红得欲滴血。 陆尘来得较晚，没多久，宴会就已经开始。 哪怕文人宴会，也避免不了觥筹交错，只是相对而言，更多了几分雅致。 陆尘在此间身份最高，但凌相云乃是此次宴会主人。 因此位置最前面，则是他们两人。 凌相云在旁边嘴巴基本未停过，而陆尘恰恰相反，除了偶尔回应几句，其余时候，皆是静默不言。 有人不嫌事大，站起身提议道：“仅仅喝酒吟诗未免太过没有滋味，不如我们来玩些刺激的？” 此言一出，众人来了兴致。 第三十三章 对子 “说说，有什么刺激的？” 那人“唰”的一下，展开折扇，“不如来对对子？” “啧，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提议，对对子有什么？” “我说的可不是一般的对对子，”那人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卫方华和陆尘，“可以直接指定人接下联，接不出的人，自罚三杯。” 指定人？ 众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陆尘与卫方华身上。 陆尘神情淡然，蓝眸平静。 对于这个提议，半点都未曾动心。 凌相云素来喜欢玩刺激，但是又怕陆尘和卫方华在自己宴会上打起来，一时犹豫不决。 “好！” 本不太敢应下的众人，一听这声音，立刻来了精神。 不用他们出声，卫方华已经应下了！ 宴会中，卫方华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陆尘。 他亦曾听说过陆尘的那首《西江月》，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惊才艳艳，但是！ 卫方华咬牙切齿地想：谁能保证，那真的是陆尘自己所作？ 哪怕陆尘真的能做出《西江月》又如何。 诗词不同于对子，而他最为擅长对子。 “听闻并肩王惊才艳艳，想必定能接住我的下联。” 陆尘淡漠地看了一眼卫方华，“没有兴趣。” “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卫方华一听陆尘的拒绝，嘲笑道：“兴许《西江月》也不是并肩王所作，不然怎么会怕小小一个对子？” 自从陆尘作出《西江月》，凌相云心中就颇为敬佩陆尘，只是有点惧怕陆尘的冷言少语。 听见卫方华这番话，立刻瞪着眼站起来，“卫方华，你可别胡言乱语！有本事你就作一首能胜过《西江月》的词作！” 卫方华阴狠地觑了一眼凌相云，“并肩王可还没说话，关你凌相云什么事？” 卫方华见陆尘不愿意应战，反而更加笃定了陆尘不懂此道。 “并肩王若是害怕，直接认输便是，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呵。”陆尘抿了一口酒，神情平淡的笑了一声。 众人觉得，这甚至算不上是笑。 嘴角平直，脸色平淡，眸子静默。 整个宴会的气氛徒然变得剑拔弩张，原先兴致勃勃看戏的文人雅士，这会半声不敢吭。 卫方华的步步紧逼让凌相云颇为厌恶。 “卫大世子是不是有耳疾？殿下何时说自己认输？世子可别讳疾避医。” “哼！那并肩王为何不应下？” 凌相云冷嗤一声，“你以为你是谁？你提了殿下就一定要应下？” “我看，根本是并肩王不敢吧！”卫方华依然步步紧逼。 “胡言乱语，殿下所作自然……”凌相云说了半句，回神收住话音。 他转头望向陆尘，低声道：“殿下可有把握接卫方华的下联？” 陆尘蔚蓝眸子抬起，与凌相云对视，“可以。” 他从现代穿越而来，知晓的不仅是诗词，也有许多对子。 凌相云松了口气，又瞪向卫方华，“殿下所作自然要比你更为厉害！” “说得好听谁……” “说吧。”陆尘淡声道。 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直接逼得卫方华将后半句话噎了回去。 卫方华深吸口气，“一人为大，二人为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 此联一出，众人不得不承认，卫方华在对子上，的确造诣颇高。 有人低喃着重复卫方华的对子，神情有些苦恼。 所有人皆在苦思冥想。 卫方华面露得意，挑衅地望向陆尘。 “既然殿下这般厉害，不知可有什么想法？” 陆尘神情自若，淡声道：“三口为品，四口为器，器品口损，口损品降器。” 不少人眼睛一亮，忍不住拍案叫好！ 卫方华瞬间脸色变得暗沉。 盯着陆尘的目光凶狠如狼。 不少人看见卫方华的视线，都被吓了一跳。 一个书生琢磨了两句，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可是赤裸裸的嘲讽！ 暗指卫方华丹田没了以后，府里的地方也大不同前。 这让卫方华怎么能不恨陆尘？ 凌相云也发现其中的意味，忍不住发笑，这殿下看着冷冷淡淡，其实也是蔫坏蔫坏的。 “殿下对得好！”凌相云得意洋洋地望着卫方华，“服不服气？” 卫方华咬着牙，“有本事他出一个。” 陆尘蓝眸中闪过一抹不耐烦，“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 卫方华怔了怔。 这个对子…… 卫方华苦思冥想许久，却仍然没有头绪。 放在身侧的拳头不由攥紧。 “这，这对子未免也太难了些。” “卫方华虽然在对子上有些造诣，不过并肩王太变态了。” 卫方华丹田被毁，他们压低声音说话，卫方华已经听不清。 只觉得众人都在看他笑话。 卫方华的呼吸逐渐粗重，脸色涨红。 凌相云这会，全部心神都在这个对子上，根本没有注意卫方华。 “殿下。” 想了许久，凌相云仍然没有头绪，小声唤人。 “何事。” “这下联，草民实在没有半分头绪，殿下可否告知下联？” “可人何当来，千里重意若，永言咏黄鹤，士心志未已。” 全场倏然一静。 凌相云邀请的都是些雅士，一听陆尘的对子，忍不住琢磨。 “好！真是好极了！” 凌相云大笑，站起身朝陆尘躬身道：“殿下大才，草民佩服！” 先有《西江月》，后又有如此绝妙的对子。 在场的文人雅士，无一不佩服。 至于个别酒囊饭袋，见状也纷纷附和。 陆尘这边热热闹闹，相反，卫方华处却是一片冷寂。 卫方华的视线紧紧锁住陆尘，神情扭曲。 此时的卫方华，哪里还有昔日幽侯世子的风采？ 只不过是一个被嫉妒、愤恨充斥的普通人。 偶尔有人看见卫方华的神情，都忍不住心生惧怕。 之后哪怕陆尘一直神色冷淡，仍然有不少人凑上去。 耳边尽是吵闹，陆尘却并未觉得烦心。 这些人不为名利，单纯只是因为喜好诗词文学，想与他探讨。 正因如此，陆尘虽然甚少言语，却也悉数作答。 第三十四章 大周的到来 陆尘看着他们闹完对子，紧接着又提议去踢蹴鞠。 “殿下，一起去踢蹴鞠？” 陆尘摇头拒绝，“不了。” 凌相云自觉已经和陆尘熟悉了，直接攥住了陆尘的胳膊。 “殿下，走吧走吧，殿下有没有踢过蹴鞠？” 凌相云用力拉着陆尘，结果人半点不动。 最后，凌相云过于难缠，又不能将人打一顿，陆尘只好一起去。 陆尘上场，卫方华无疑也要上场。 卫方华死死盯着陆尘。 以前陆尘曾经提过蹴鞠，是陪李琳颖。 陆尘望着大同小异的蹴鞠场，眸光稍冷。 陆尘身为武者，身体素质远胜于场上的其余人。 片刻后，陆尘几乎一直霸占着蹴鞠，没有人能从他脚下抢下。 卫方华又一次失败，眼睛发红，嘴角露出阴狠的笑。 在陆尘带着蹴鞠从他身边经过时，卫方华直接伸出了脚。 被嫉妒和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卫方华，根本没有掩饰。 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朝陆尘出手。 在卫方华伸出脚时，陆尘就已然察觉。 轻松越过，直接将脚下的蹴鞠踢入球门！ 卫方华大声喘着气，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就在卫方华绞尽脑汁，想着能从哪里扳回一局时，负责这次蹴鞠的裁定是徐朗，他直接冷着脸道：“卫方华，下场！” “凭什么？！”卫方华猛地抬头，不甘道。 凌相云看着，有些不耐道：“违规自然就要下场，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此时卫方华才发现，众人看他的视线已然不对劲。 方才被看见了！ 卫方华望着众人嫌恶的视线，慌乱无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场的。 此事不知被宴会中的何人传出去，卫方华的名声在大秦彻底毁掉。 而陆尘名声在九州十六国中日盛。 陆尘除了收到大秦各家的请帖，还有各国传来的密信。 这些密信，无一例外，是希望陆尘能够为他们效力。 各国以高官厚禄与美人为诱，以期能让陆尘动心。 而大周最为直接，直接遣人前来。 “陛下，鲁昭候求见。” 赵雪涵眼神微凝，她未记错，当初鲁昭候曾去大唐，想以城池换陆尘的，正是鲁昭候。 “宣。” 片刻后，一老者走进。 头发花白，却精神叟烁，步履平稳从容。 “鲁公。” 鲁昭候并未行礼，他身为圣人之徒，又是大周使者，觐见小国国君，行礼反而堕了家师与鲁国的威名。 “奉陛下之命前来，欲以连城与秦国换陆尘。” 赵雪涵眸色微沉，神情隐隐有所不悦，“鲁公，陆尘乃我秦国并肩王，大周此举是否过于不妥？” 鲁昭候并未放弃，又道：“倘若大周愿意出连云向三城，陛下意下如何？” 殿内侍候的宫人几乎掩饰不住诧异的神情。 连城、云城、向城，三城相连，是大周边境中，最为富庶的三个城池，而且它们易守难攻。 大周居然用此三城换一个陆尘？ 赵雪涵看着鲁昭候颇为自信的神情，微微攥紧了手下的衣袍。 大周，还真是大手笔。 “不知女帝意下如何？” 此条件太过优渥，鲁昭候几近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朕不同意。” 赵雪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拒绝。 鲁昭候眉头皱起，稍叹了口气。 “秦国，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朕不同意。”赵雪涵再次道。 她像是想到什么，犹豫一下，“倘若并肩王愿意，朕不会阻拦。” 柳暗花明又一村。 鲁昭候眼睛一亮！ “那不知陆尘此时在何处？” 赵雪涵神情微冷，“朕会遣人将并肩王请来。” “那就麻烦了。” 鲁昭候礼仪得体，身份地位如此高，却并无半分倨傲，然而赵雪涵却觉得眼前的圣人之徒，异常碍眼。 陆尘来得很快，率先朝赵雪涵道：“陛下。” 接着望向鲁昭候，“鲁公，许久不见。” 凤眸中闪过一缕错愕，“你们认识？” “哈哈哈，多年前有幸与陆小友一谈，获益匪浅。” 鲁昭候笑容中带着点得意。 这是鲁昭候进殿内后，第一次露出带着得意的神情。 “鲁公可安好？” “老夫身子骨健朗，劳陆小友惦记。” 未等寒暄两句，鲁昭候按捺不住，问道：“陆小友，陛下有意请你至大周，秦国可封你为并肩王，大周也可封你为亚圣。” 陆尘蔚蓝眸子中划过一抹惊讶。 赵雪涵更是意想不到，连云向三城，并非是大周最大的筹码。 亚圣，地位仅次于儒圣人。 可与大周陛下平起平坐。 如果单论威望，大周陛下，甚至可能比不上亚圣人。 “大周诚意十足，”鲁昭候轻捋长须，庆幸道：“当初大周慢了一步，幸而如今还有机会。” 鲁昭候话中的“慢了一步”，陆尘知晓，其指的正是当初李琳颖欲杀他之时。 到大秦后，不良人曾与他汇报，后来大周曾为他前往大唐。 大周与那些曾经观望，如今争相抛出橄榄枝的各国不一样。 “陆尘谢过鲁公的赏识，”陆尘朝鲁昭候拱手作揖，略显冷淡的声线斩钉截铁，“只是如今陆尘已经大秦并肩王，并无转投他国的意愿。” 不论如何，当初救下他的，是秦国。 陆尘抬眸轻扫了一眼赵雪涵。 且之后，赵雪涵一直优待于他。 陆尘虽然情感淡漠，又因李琳颖一事，更加难以向人付出全部信任。 但他并非冷漠无情。 赵雪涵对他的好，陆尘心知肚明。 鲁昭候难免失落，却又对陆尘更为敬佩，面对这般利诱，依然不为心动。 虽然在大秦，陆尘同样有资格与女帝平起平坐。 但是，大周乃是九州中声名显赫的大国，秦国只是其中一个小国，存活至今，不过是依靠万阵图。 “陆小友既然意已决，老夫也不好多打扰。” 两次皆未能将陆尘接回大周，鲁昭候心中惋惜不已。 鲁昭候长叹一声，复又道：“但是若陆小友有朝一日，离开秦国。” “大周，永远向陆小友敞开大门。” 这份承诺，可谓是非常沉重。 第三十五章 也许不会 鲁昭候最后失落而归。 鲁昭候走后，赵雪涵将宫人尽皆遣散，走下帝阶。 “并肩王如今可是各国的香饽饽。”赵雪涵意味不明地道。 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脸上却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 虽然鲁昭候来时，赵雪涵面上并无明显情绪变化。 实则心中早已不满。 赵雪涵走下来后，比赵雪涵高大半脑袋的陆尘，睨着赵雪涵。 “我如今身在秦国。” 仅仅一句话，赵雪涵脸上的寒霜便融化了些许。 良久，赵雪涵才问道：“陆尘，如果你解决了李琳颖，一年后你会离开吗？” 当初陆尘称，一年时间，他会让李琳颖从现在的位置上跌落。 长长的睫毛垂落，掩盖住眸中的情绪，也略微削减了凤眸的凛冽感。 “也许不会。” 只要赵雪涵没有背叛他，陆尘轻易不会选择离开。 并不算肯定的回答，却让赵雪涵心尖泛开喜悦。 陆尘有在考虑，一直留在大秦。 赵雪涵红唇悄然弯起，弧度并不大，却明媚好看。 寒霜融化，春暖花开。 陆尘视线落在上面时，竟一时有些许怔住。 不得不承认，赵雪涵比李琳颖，美貌更甚。 大周走后，赵雪涵万万未曾想到，大燕竟然也派人前来。 鲁昭候离开的第三日，大燕来使抵达秦都延阳。 “大燕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朝臣们的视线几乎都凝聚在大殿中间身形高大的男子。 大燕太子，慕容旸。 前有大周鲁昭候，后有大燕太子。 不少人隐晦地瞥向陆尘。 陆尘端坐于上首，与赵雪涵并肩。 慕容旸身形魁梧，面容却长得清秀。 “孤是为孤的皇妹而来。” 慕容旸露出浅笑，“孤的五皇妹心系秦国并肩王已久，更是被《西江月》所惊艳，茶不思饭不想。” 在慕容旸第一句话落下时，赵雪涵就隐隐有种预感。 果不其然，真是为陆尘而来。 群臣们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谁曾想，大唐的弃子，他们曾经厌恶的并肩王，如今却是各国心头肉。 “孤奉父皇之命前来，希望能与秦国联姻。” 赵雪涵凤眸冷凝，“若是要联姻，我大秦亦有许多青年才俊。” “但是陆尘之才，寻常人难以企及。”慕容旸摇头拒绝。 言下之意则是，在大燕眼里，大秦其余的青年才俊，都比不上陆尘。 不少大臣心中都有些气愤，却也无言反驳。 大秦有哪位同龄人能胜过陆尘吗？ 不说其余，但就二十二岁，能够重伤八品武者，仅此一点，九州大陆，无人能及。 慕容旸看出了赵雪涵的拒绝，清亮的眸子露出一丝明悟。 他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陆尘，“孤想，此事还是并肩王自己决定更好。” “大燕太子所言有理，并肩王意下如何？” 虽然赵雪涵在征求陆尘意见，声音却冷得能结冰。 朝臣惊得忍不住抬头悄悄觑了一眼赵雪涵，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此前不是没有人动过大燕太子一般的心思，但是瞧现在女帝的反应…… 众人不敢再细想下去，却将心中的小念头立刻按灭。 “太子的五皇妹值得更好的郎君。” 慕容旸有些错愕，“并肩王可知，孤的五皇妹是何人？” 大燕五皇女，慕容丹，闻名九州的美人。 陆尘自然知道。 “知晓，只是我并无成亲的意愿。” 虽然知道慕容丹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陆尘也不愿盲婚盲嫁。 除非有朝一日，能够遇到动心之人，不然，他并未打算成婚。 “并肩王当真不再考虑？”慕容旸又问了一遍。 然而得到的回答，依然是拒绝。 与慕容旸的错愕失望不同，赵雪涵心情甚是明媚。 “并肩王既然已经表态，大燕太子还是请回吧。” 慕容旸并未立刻启程回燕国。 第二日，他再次求见赵雪涵。 “此事于大秦而言，百利而无一害，秦燕两国结为姻亲，两国守望相助，岂不妙哉？” 赵雪涵凤眸微眯，“大燕太子，并肩王已经拒绝。” “倘若陛下同意，想必并肩王不会违背。” “大燕太子，”赵雪涵的声音彻底冷下，睨着慕容旸，语气带着几分凌厉，“陆尘是我大秦并肩王，与朕同起同坐。” “朕不会勉强陆尘任何事。” 慕容旸的俊脸微绷，“陛下凡事莫要太过绝对。” 诚然，赵雪涵一直以来，的的确确将陆尘放在同等位置。 但是于帝王而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荣宠从来不能持久。 “此事就不劳大燕太子费心了，这是我大秦的国事。” 慕容旸冷着脸离去，最后扔下一句话。 “希望来日陆尘喜欢上其余女子时，陛下还能做到今日之言。” 显然，慕容旸看出了赵雪涵的心思。 赵雪涵微微一怔，置于腹前交叉的双手徒然绷紧。 陆尘接连拒绝大周与大燕的消息传出，不少秦人都心生喜悦。 大唐。 “郭天伊！” 听着下首众人的汇报，李琳颖怒气难掩。 “足足数千万两白银，你们查了足足一个月，只查出一个赵畅？！” 李琳颖猛地将手中的人罪状扔到桌案下面。 人罪状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白纸，缓缓飘至郭天伊面前。 郭天伊跪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陛下，此事的确是赵畅一人所为！” “赵畅虽然只是一个从五品侍郎，却人心不足蛇吞象，贪下如此巨额银两。” “从五品侍郎，”李琳颖猛地一拍桌，“枉你还知赵畅只是一个从五品侍郎！” “区区一个从五品侍郎，有能力贪下数千万两白银？！” 且不说其他，其中若是没有他人相帮，任由赵畅贪污十年，兴许还能达到这个数额。 但是，短短三年，一个从五品侍郎，绝对无法独自做到。 郭天伊一口咬死只有赵畅一人，任李琳颖如何暴怒，都不曾松口。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赵畅，或许看上去，赵畅能犯下如此大案，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证据充足，哪怕李琳颖心中有所怀疑，只要身为大理寺卿的他一口咬死，李琳颖也无可奈何。 第三十六章 直接斩杀！ 望着下首一众臣子，李琳颖气得指尖发抖。 他们分明未将她这个帝王放在眼里！ 显而易见的糊弄，偏偏因为她手中没有明确的罪证，根本无法将这些人定罪。 否则定然会传出她是非不分，残害忠良的谣言。 最后，李琳颖只能如郭天伊等人之意，仅仅惩处了赵畅一人。 因为心中气愤难耐，李琳颖直接判了赵畅诛九族，凌迟而死的重刑。 李琳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遇见这等荒唐事了。 以前陆尘在时，这些事根本不会闹到她跟前。 陆尘会将背后所有情况尽皆查明，然后将证据呈递给她，由她定夺。 不行！ 这仅仅是一个意外。 陆尘却是是一柄称心如意的剑，但是这柄剑已经生出了自己的意识，学会了忤逆主人。 她怎么能反而怀念陆尘？ 陆尘只是一个冰冷器具，扔了便扔了。 此次只是她因为以前陆尘，使得她失去了警惕心。 或者，曾经的陆尘之所以这么尽心尽力，也只不过是为了让她依赖他，好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当日那般做，才是正确的。 “最近大秦那边如何。”李琳颖问道。 旁边的女官将近日各国试图招揽陆尘之事告知李琳颖。 李琳颖又气又喜，矛盾至极。 李琳颖气陆尘至今仍然留在秦国。 明明是她一手将陆尘培养起来，最后这颗果实却背叛了她，转身落入另一个人手中。 自从救下陆尘，对于李琳颖而言，陆尘便是她的所有物。 只要一想到如今陆尘被赵雪涵那个女人染指，她就气愤难当。 但是陆尘坚决拒绝了各国的橄榄枝，又让李琳颖心中满意。 就算各国招揽陆尘又如何，陆尘始终是她大唐中人！ 如今身在大秦，只是迫不得已。 “陆尘当日会选择赵雪涵，也只是无奈之举。” 李琳颖自言自语道。 毕竟当时她下令要将陆尘五马分尸。 如果陆尘没有跟随大秦的将军王离开，难逃一死。 李琳颖并非不理解当初陆尘的举动，却仍然不满陆尘的举动。 只要他跪下来哀求她。 当日，她不一定非要将陆尘置于死地。 偏偏陆尘却要为了那些可笑自尊，始终不愿意低下头。 最终逼迫她下了这般命令。 只要陆尘愿意弯腰，至少她会让陆尘死得痛快些。 李琳颖抿唇思索着现在各国都欲招揽陆尘，还有各国中称她卸磨杀驴的谣言，甚至还有人笑话她放走了一个天纵之才。 李琳颖眉间透出点点戾气，她要他们看看，只要她让陆尘回来，陆尘定然会乖乖回来。 “来人，备笔！” 想必她亲自给陆尘写一封信，陆尘会感动不已。 李琳颖面上带着些倨傲与得意。 落笔后，李琳颖将信交给身旁的女官。 “朕记得，不良人内还有些我们的人。” “将这封信，选一个人带去交给陆尘。” 翌日。 “大帅，不良人寻七求见。” 不良人中分为几大部，“寻”字为其中一部。 “嗯。” 一身黑衣的青年走进，“寻七见过大帅。” 青年面具下的神情带着几分高傲，只是被面具掩盖住。 “何事？”陆尘并未抬头，只淡声问道。 青年直接将一封信呈上。 陆尘掀了掀眸子，视线在信和青年之间徘徊。 几息之后。 陆尘拿过信，展开一看。 “呵，”陆尘轻笑一声，“她派你前来？” “是，陛下召大帅回大唐。” “倘若我没有记错，我与她，已经恩断义绝。” 陆尘神色带着几分淡漠，蓝眸更是冷淡。 “大帅，”青年语气带着几分不理解，“陛下既然召大帅回去，不再追究昔日的事，为何……” 青年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 陆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青年旁边，手中执着薄剑，一缕血顺着剑刃滑落，滴落在地。 原先跪在下方的青年，已然倒落在地，没有了声息，只是眼睛仍然睁大。 他根本不明白，为何陆尘会直接将他斩杀。 突然，陆尘抬眸看向门口。 赵雪涵一袭紫色长裙，款款而来。 大多数时候，赵雪涵都是身着黑色衣裙。 蓦然见到赵雪涵的此种模样，令人耳目一新。 “发生了何事？” 赵雪涵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从陆尘的薄剑，渐渐上移至陆尘脸上。 陆尘并未言语，反而往桌案走了两步，他长剑一挑，将李琳颖的信件挑起。 伸手直接接过，“陛下不妨看看？” 赵雪涵拿过信，低头率先看见大唐的帝印。 眸子冷了冷，“李琳颖？” 陆尘轻应了一声。 赵雪涵一目十行，迅速将李琳颖的信件看完。 薄薄的纸张突然被赵雪涵一点点揉成团，捏在掌中。 红唇轻启：“欺人太甚。” 既然之前不珍惜，如今这是何意？ 明明想要陆尘回大唐，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赵雪涵回想起信件中，李琳颖直言只要陆尘愿意回大唐，并认错，她就饶陆尘这一次，还能让陆尘官复原职。 居高临下，仿佛施舍一般的语气。 凤眸中的寒冰愈发浓郁。 明明陆尘为她鞍前马后多年，李琳颖卸磨杀驴后，却还以为自己是陆尘的神明。 早在陆尘两次三番救下她，当初净身房的恩情就已经悉数偿还。 陆尘早已不欠李琳颖。 陆尘将信件直接从赵雪涵手中取过。 “不必为此动怒。” “嘶啦！” 陆尘直接将这封信撕掉。 看着陆尘的动作，赵雪涵柳眉微蹙，“她一直这般，自大无理？” 陆尘点了点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李琳颖的脑子不太清醒。 居然还当真以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赐予。 竟然还妄图以这么一封高高在上的信件，让他乖顺回到大唐。 陆尘将碎纸直接一洒，望着纷纷扬扬的碎纸片。 蔚蓝色的眸子颜色变深，“他会回到大唐，但是以另一种方式。” 他会回去，拿回自己的一切，将李琳颖从美梦中惊醒，让她从自以为的神坛上跌落。 “陆尘，”赵雪涵低声道：“我会帮你把一切夺回。” 第三十七章 征讨大秦 “陆尘将送信的不良人内应，直接斩杀了。” 李琳颖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陆尘他岂能如此！ 先是杀了大唐八品武者，如今又斩杀她安插的人。 前者还能因为此事对方是为杀他而来，因此不得不反抗。 可是这次，她明明是遣人前去赦免陆尘的罪名。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么，“他是不是还未知晓那是朕派过去的人？” 倘若陆尘不知道，那她还能饶过陆尘这次。 李琳颖心想。 然而，女官的回答犹如一个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 “他，是知道的。” “知道？”李琳颖的声音徒然尖锐，“知道还将朕的人杀了！” 李琳颖心中怒不可遏。 她能理解当初陆尘的迫不得已，但是如今陆尘如此行径。 李琳颖咬着牙，陆尘怎么能真的忠心于赵雪涵？ 明明，陆尘是她的！ “来人！将兵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召来！” 既然如此，她的东西，毁了，也绝不拱手让与人！ 两部尚书匆匆赶来。 在宫门两人遇上，“陛下可是将你召来？” 兵部尚书低声问道。 “是，陛下也……” 看到兵部尚书颔首，户部尚书倒吸一口凉气。 同时召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 李琳颖的企图，一目了然。 两人赶到殿中，果然听见上首的女帝问道：“之前让你等筹备攻打秦国，准备如何？” “回禀陛下，只是一个小国，全然没有问题。” 兵部尚书非常自信。 秦国以前，他们或许还会忌惮。 可如今，没有了万阵图，任由秦国如何守，也敌不过他们大唐的铁骑。 李琳颖对此很是满意。 “户部呢？” 户部尚书连忙谄媚道：“自然也是没有问题，陛下放心！” “陛下洪福齐天，定会万事如意。” 李琳颖瞥了户部尚书一眼，“油尖嘴滑。” 户部尚书嘿嘿笑着，并不反驳。 别看李琳颖这般训斥户部尚书，实则在户部尚书话落后，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下去。 “万阵图呢？” “万阵图玄妙无比，” 答话的是兵部尚书。 “如今我们已经参透一小部分，对付区区一个秦国，绰绰有余。” “好！” 李琳颖从龙椅中站起，金色龙袍熠熠生辉，她右手抬起，左手负在身后，“既然如此，不日就征讨秦国，诛杀奸臣陆尘！” “陛下圣明！” 两位尚书立刻跪伏下去，大声高呼。 翌日朝会，李琳颖宣布了此事，无一人反对。 女帝心中很是满意，看，陆尘不在又如何？ 满朝文武尽皆向她臣服，她不需要陆尘这么一条不听话的狗。 当日，大唐，公然朝秦国宣战！ 秦国君臣收到消息时，百官震惊惶恐。 大唐本就兵力强盛，又有万阵图。 而他们秦国，没有万阵图，怎么跟大唐这个庞然大物计较？ 大秦朝会。 赵雪涵面色沉肃，“众卿可有什么法子应对。”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大唐来势汹汹，如果还有万阵图，他们自然不惧。 但如今没有了万阵图…… “只怕，大秦危矣。” 赵雪涵听见了那句话，声线清冷，凤眸的视线落在那位朝臣上，“如今尚未开战，便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那位朝臣慌忙告罪。 幽侯见状，冷哼一声，“陛下，大唐怕不是冲着我大秦来，而是冲着并肩王而来吧！” 今日不是大朝会，陆尘并没有前来上朝。 一听幽侯此话，众臣议论纷纷。 “说得有理，之前大唐虽然与大秦相邻，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直到并肩王……” “前些时日不也相安无事，为何大唐突然就要开战？” “听说前日，并肩王在府中斩杀了一个大唐的密探，像是要来劝并肩王回大唐的。” 赵雪涵凤眸冷凝，“幽侯想说什么？” “不如，直接将陆尘交出去。”幽侯走出百官之列，来到大殿中央。 “如此，也可避免大唐因此与我大秦交恶。” 话音落下，整个朝堂寂静无声。 “幽侯，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赵雪涵脸上并无怒意，声线有些偏低。 熟知赵雪涵的朝臣皆知，陛下这是，真的怒了。 “陆尘是我大秦的并肩王，将并肩王交出去，换取一时的和平？” “亏得幽侯能将此话说出！” 赵雪涵字字冷若寒冰，锐利的目光刺在幽侯身上。 “那我大秦岂不是成了胆怯懦弱，任人欺凌！” “这次是交并肩王，下一回，将谁交出去？” “幽侯吗？” 赵雪涵的一连串反问，令幽侯无言以对。 朝中不少老臣都对幽侯颇为不满。 “幽侯此言，真是妄为我大秦人！” 蒙将军直接冷嗤出声。 幽侯狠狠一甩袖，抬脚要退回原先的位置。 他还丢下一句话，“倘若不是陆尘，大秦岂会落到如今的困局中？” “幽侯。” 赵雪涵的目光在百官脸上扫过。 最后落在幽侯身上。 被赵雪涵叫住，幽侯只能不情不愿地屈身行礼。 “难道没有陆尘，大唐永远不会朝大秦开战？” 一言惊醒！ 不少因幽侯方才那番话而心有埋怨的朝臣，仿佛被当头棒喝。 九州十六国，哪国不想统一九州？ 哪怕大唐现在没有进攻大秦，只要大唐要开始征战，统一九州。 首先，受难的必然是大秦。 大秦临近大唐，又是小国，最是合适不过用来开刀。 赵雪涵盯着幽侯，步步紧逼。 “陆尘没有带来天机楼？” “天机楼的助益，想必众卿这些时日，应该有所体会。” 有天机楼相助，曾经他们极为棘手的问题，都有容易几分。 见众多朝臣都面露愧色，赵雪涵放缓了声音，仍然有些清冷，却不再坚若寒冰，“大秦与大唐之战，本就不可避免。” “既然如今大唐已经宣战，我大秦，也断然不惧！” “倘若应战，有何问题，那就一一提出，再一一解决。” “怨天尤人，能帮我们解决大唐？” 文武百官纷纷跪地，“陛下所言有理！” 赵雪涵站起身，睥睨众臣，“各部就此事，分别拟一道折子呈上来！” 第三十八章 各国反应 大唐征讨秦国的消息一出，各国震惊。 虽然大唐并非是九州十六国中的最强者，但也是大国之一。 兼之又有万阵图。 一时间，各国不敢与大唐争锋，纷纷与秦国划清界限。 大燕。 明黄龙袍的君王捋着须，脸上有些庆幸。 “幸而秦国拒绝了与我大燕的联姻。” 慕容旸也是长松一口气，“正是，不然如今，只怕大唐的兵锋所指，还有我大燕。” “没有了万阵图的大秦，万万敌不过大唐。” 闻言，慕容旸有些犹疑，“父皇，陆尘毕竟是大秦一大变数，有他在，会不会……” 大燕皇帝笑了，“旸儿，他陆尘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单枪匹马如何应对千军万马？” 慕容旸转念一想，确实。 哪怕陆尘被传得再神乎其神，也只有一人。 “而且，陆尘虽然才能无双，却也不曾听说过，他在战事上有何建树。” “父皇说得有理。” 慕容旸想起一件事，“只是皇妹怕是会伤心。” “丹儿心慕陆尘，朕不是不知晓。” 皇帝浅叹一声，“国事为重，此事也是无法。” 慕容旸眉头皱起，“希望皇妹能够理解。” 楚国。 楚国丞相恭敬地垂手站在下方。 “爱卿可听闻了大唐向大秦开战一事？” “嗯，大唐此举，只怕我们要小心戒备了。” 楚国帝王摸着龙椅扶手上的龙首，“秦国没有了万阵图，不堪一击。” “可惜了，陆尘只怕会就此折在大唐手中。”楚国丞相有些惋惜。 此等人才，不能为楚国所用，甚至英才早逝。 比起楚国丞相的惋惜，楚国帝王倒是喜闻乐见。 “陆尘已经不能为我们所用，与其留在大秦，壮大秦国，不如直接毁掉。” 唯独一点，楚国帝王颇为顾虑。 “倘若陆尘回到大唐，大唐先有万阵图，又吞并大秦，后又有陆尘助力，此番下来，只怕无人能与大唐争锋。” 楚国丞相微微一笑。 “陛下大可放心。” “大唐女帝藏兵谷举动，早已与陆尘结下死仇。” “陛下以为，李琳颖，可是会低头认错之人？” 楚国帝王立刻明白，抚掌大笑。 “哈哈哈哈！不错！李琳颖能推开陆尘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甚至，陆尘兴许不会给李琳颖第二次机会。”楚国丞相笑道。 陆尘为不良帅时，种种举动，尽皆表明，他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李琳颖如此待他，陆尘不可能不记恨。 “爱卿所言有理！” 楚国帝王放下心。 无论如何，此一战后，陆尘只能被毁掉。 卫国。 “陛下，我们万不可帮大秦。” 卫国帝王高居上首，“此是必然。” 有大臣提议，“陛下，这次之后，大唐必然势大，九州的局势也会有所改动，我们须得及早准备。” 卫国只是十六国中的一个小国，甚至只能堪堪与失去万阵图的秦国相比。 倘若九州动荡，他们只能依附强国。 否则，这等小国，只会是那些大国的开胃菜。 卫国帝王脸色微沉，“众卿有何提议？” 有官员出列。 “陛下，与大秦一战后，大唐势大，我们不若依附大唐。” “但是大唐，李琳颖并非是好相与之人。” 卫国帝王眉头紧皱，犹豫不决。 李琳颖能够对为她尽心尽力多年的陆尘动手，一旦有事，无疑也会对卫国动手。 最为重要的是，“她不一定会接受我们的投诚。” 卫国太过弱小，大唐未必会将他们放在眼中。 “如果我们此次出手相助大唐？” 卫国帝王眼睛一亮，“有理！” 他们虽然助力不大，但在此关头，想必大唐不会拒绝。 那么之后，不论大唐女帝愿不愿意承认，在九州各国眼中，卫国的背后，已然是大唐。 “那便如此！立刻遣人与大唐接触！” 李琳颖收到卫国投诚时，将呈递上来的折子往桌上一扔，整个人靠在榻上。 她掀起眼睑，眉目满是倨傲不屑。 “区区秦国，我大唐还需要卫国这么一个小国相助？” 一个卫国，能给大唐什么助力？ 打的不就是那点心思？ “陛下，”兵部尚书劝道：“卫国诚然无法给我们带来什么助力，却不好拒绝。” “秦国虽然势弱，但此时若我们立敌太多，臣怕彼时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李琳颖不悦地皱起眉，“彼时我大唐强盛，还惧他们不成？” “陛下，昔年秦国也强盛，如今呢？” 李琳颖沉下脸，倒没有再反驳兵部尚书。 “我们接受卫国的助力，也是昭告九州。” “我们大唐，接受各国投诚。” 李琳颖闭目不言，右手拇指与食指互相摩擦。 良久，“准了。” 望着桌案上关于卫国的折子，“便宜他们了。” 李琳颖美眸中，尽是倨傲。 心中亦是得意不已。 陆尘转投大秦，简直是昏庸之举。 朝大秦一个小国的女帝摇尾乞怜，与跟在她身边，岂能一样？ 不日之后，九州将不会再有大秦。 李琳颖心道：我倒要看看，彼时你陆尘，能够去哪？ “若是你早早知趣，也不必陷入如此境地。” 李琳颖的声音较低，似是呢喃。 如今，陆尘，哪怕你跪下求饶，朕也不一定会饶你一命！ 被别人碰过的东西，只能毁掉！ 在李琳颖身旁的宫人听见，将脑袋深深低下，一言不敢发。 随着时间推移，大唐要进攻秦国的消息，从王公贵族，传至下层平民百姓。 大秦百姓一片惶恐。 他们并非是第一次面对大国觊觎，可是过往他们手持万阵图，有恃无恐。 如今我们手中空空无也，怎么应对大唐？ 即将面临灭国之危，大秦上下，人人惶恐不安。 更甚者，有消息传出。 大唐女帝此举，是为陆尘。 原先已经消失的民怨，又再度出现。 “当日就不该将陆尘换回来！” “就是因为陆尘，我们不仅失去了万阵图，现在还面临大唐的刀锋！” 此种声音虽然并不多，却异常显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对陆尘的不满，与日俱增。 第三十九章 朕答应了 秦国境内。 不知何时，开始传出大唐进攻秦国，是因为陆尘。 一时间，百姓们对陆尘的不满，与日俱增。 “查得怎么样？”赵雪涵将一份折子扔到桌案上。 沈澜清恭敬地立在赵雪涵面前。 “散布消息的是卫方华。” “卫方华？”赵雪涵掀起眸子，凤眸凌厉。 “是他的意思，还是幽侯？” “是他，”沈澜清犹豫了一下，仍道：“陛下，卫方华心悦你。” 赵雪涵神情不变，“朕知晓。” 沈澜清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陛下知道？ 面对沈澜清的惊异，赵雪涵只道：“他太明显了。” 卫方华自以为藏得很好，却不曾想，每次眼睛都几乎要黏在她身上，明眼人，谁不知道？ 想到这，赵雪涵有些厌恶。 她最不喜这种人。 那种看见肉的眼神，让她尤为厌恶。 “幽侯呢？” 沈澜清收回心神，忙道：“幽侯似乎没有什么动作。” 凤眸划过一抹亮光，赵雪涵道：“继续查。” “可是，陛下，此次谣言与幽侯没有半分关系，为何……” “没有关系？” 如出水芙蓉的容颜浮上一层寒意，“幽侯算计人心，连儿子都不放过。” 短短一句话，让沈澜清心神大震。 “陛下，您的意思是，卫方华……” “知子莫若父，”赵雪涵眉眼淡淡，“幽侯怎会不知晓卫方华心悦于朕？” “不需要他亲自出手，他知道，卫方华，一定会出手。” 沈澜清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一来，幽侯半点腥不沾就做到了自己想要的事，而且任他们怎么查，都只能将此事定性为卫方华因嫉妒陛下优待陆尘。 “只是现在朝臣对陆尘仍然有些意见。”沈澜清有些为难道。 赵雪涵神情带着几分冰冷，“目光短浅。” 沈澜清哑然，此前她与一些朝臣一般，认为陆尘是秦国的祸害，甚至她因此故意为难诋毁陆尘。 只是，如今陆尘展现出来的实力如此强大，她早已经心悦诚服。 偏偏还是有一些朝臣拎不清，可不正是目光短浅，看不清陆尘对秦国的用处。 “陛下，那如今……” 赵雪涵侧过脸，目光盯着某一处，“盯着幽侯，看看他还有什么动作。” “引导一下百姓的风向。” “是。” 沈澜清领命下去。 片刻后，赵雪涵施施然起身，声音清冷，细听却能发现其中带着些许柔和。 “去并肩王处。” 陆尘闭目听着天机星的汇报。 “李琳颖……”他低声轻喃。 “大帅，我们要不要出手？” “先等等，”陆尘睁开双眼，蔚蓝色的眸子宛如深潭，“留点力气，一击毙命。” “明白。” 陆尘沉吟半响，“你下去准备准备，彼时，除一部分留守的人，其余随我出征。” “是！” 天机星领命退下，方退至门口，就见到了赵雪涵。 “陛下。”天机星有些生硬地行礼。 赵雪涵脚步不停，只道：“不必多礼。” 堂内的陆尘听见声音，眸子微动，抬眼望去，恰好与赵雪涵对视。 “见过陛下。” 赵雪涵走到桌案边，一眼看见方才天机星呈上来的东西。 “你知道了？” 陆尘神情不变，与赵雪涵分别坐在桌案两侧。 “嗯。” 从流言一开始，陆尘就已经知晓此事。 赵雪涵沉默半响，然后道：“那些人看不清利害，你不必放在心上。” 清冷的声线带着点不自然，甚至在陆尘望过来时，赵雪涵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陆尘摇头道：“我并不放在心上。” “陛下心中可有迎击大唐的人选？”陆尘淡声问道。 “还未确定。” 聊到正事，赵雪涵恢复了原先的清冷。 “朕打算直接让将军王应对。” “不妥。”陆尘直接否定了赵雪涵的想法。 赵雪涵并未生气，“朕自知有所不妥，但如今最好的人选。” “一是将军王，二是蒙赢。” 大唐来势汹汹，换做其余人领军，胜算太低。 只是，将军王常年驻守边境，正如他们了解大唐的神武将军。 李琳颖，也了解大秦的将军王，必然会有所准备。 至于蒙赢…… 赵雪涵敛眉，蒙赢勇猛有余，谋略不足。 “陛下觉得，我如何？” 熟悉的声音在赵雪涵耳边响起，内容却是她意想不到的。 赵雪涵抬眸，“你想领军？” “是，”陆尘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陛下清楚，我会将李琳颖，亲手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现在是开始，这个开始，我要亲自来。” 凤眸紧紧盯着陆尘，赵雪涵沉默不语。 陆尘剑眉皱起，正想出声，却听见了一声带着些许笑意的“好”。 蔚蓝色的眸子上映着赵雪涵绝美的容颜。 “陛下答应了？” 陆尘一时有些愣住。 赵雪涵长长的眼睫微动，凝视着陆尘，“朕答应了。” 陆尘起身，黑色长袍束身。 “多谢陛下。” “准备何时出发？” 坐在椅子上的赵雪涵从下往上望着陆尘。 陆尘语焉不详，只是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 竟是也没再过问半分。 陆尘指尖微顿，淡声问道：“陛下不担心吗？” 赵雪涵凤眸一抬，嘴角抿出些许笑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黑色龙袍在身的帝王，周身气势凛然，踌躇满志。 陆尘眸光微闪，“好。” 既然女帝没有任何犹疑，陆尘便承了这份情，他将准备的满腹说服女帝的话压下。 赵雪涵与陆尘面对大唐的进攻，一派泰然。 似乎他们面对的，不是国力远胜于秦国的大唐，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国。 在得知大唐准备进攻秦国后，各国态度一致。 他们纷纷与秦国断交，恨不能连祖上十八代的关系一同撇清。 而面对大唐又是另一种态度，各国趋之若鹜，纷纷朝大唐示好。 李琳颖站在大殿的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 目光睥睨，神情带着几分得意。 看吧，区区秦国，也妄图与我泱泱大唐相提并论。 只消她振臂一呼，九州各国都会站在秦国的对立面。 第四十章 由并肩王统军 然而，九州中，大周却反其道而行之。 大周，再次遣人出使秦国。 短短时间内，大周两次出使秦国，还是在如此重要关头。 大唐文武百官知晓消息时，惊疑不定。 李琳颖的脸色暗沉。 郭天伊突然出列，谄媚道：“陛下，兴许大周，这是为了撇清关系。” 自从上次的案件后，李琳颖罚了一回郭天伊，没有像以往那般重视他。 这些日子，郭天伊几乎是绞尽了脑汁，希望能够重新赢得李琳颖的青睐。 这会逮住几乎，郭天伊自然不会放过。 “之前大周两次想要招揽陆尘都无疾而终。” “现在秦国即将亡于我大唐的铁骑下，大周定然不希望招惹上一个大国。” 郭天伊说得头头是道。 “大理寺卿说得在理！” 不少大臣反应过来，纷纷恭维道：“陆尘接连拒绝了大周两回，此次说不准，大周还会狠狠羞辱他。” 李琳颖的脸色由阴转晴。 不错！ 且不说大周素来不轻易参与这些战事，哪怕庞大如大周，也不会希望与大国产生矛盾。 想必大周是为了撇清与陆尘的关系。 李琳颖只要一想到陆尘会被大周来使直接羞辱，甚至赵雪涵也会轻视，李琳颖就压制不住笑容。 “爱卿说得在理！” 陆尘，你好好看看，朕会让你知晓，离开朕的身边，是你做下最错误的决定。 给了你机会，既然你不珍惜…… 李琳颖眼中划过一抹狠辣，那朕就只能，不再手下留情了。 连主人都不要的狗，不必待它太好。 此时，秦国国都，延阳。 岳云疾步走入大殿，动作利索又身形高大。 “大周昭武将军岳云，见过大秦女帝。” 昭武将军，大周仅次于镇国将军的岳云。 “不知将军为何前来？” 百官听见大周来使时，无一例外都紧张不已。 面对一个大唐，秦国已经足够吃力，倘若再来一个大周，只怕秦国当真是无力回天。 岳云脸上带着笑意，“奉陛下之命前来，与秦国结盟。”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结盟？ 秦国君臣，万万想不到，九州竟然有国家会选择此时与他们结盟！ 还是大周！ 众人的视线先是落在岳云身上，紧接着又落在陆尘身上。 对于岳云所言，陆尘眸子沉静。 与朝臣相比，赵雪涵和陆尘，如出一辙的冷静。 “大周有何条件？”赵雪涵直接问道。 文武百官自从天而降的喜悦中醒悟过来。 岳云笑了笑，目光望向陆尘，“并肩王才能卓然，秦国有并肩王，来日可期。” 言下之意，大周此举，所为不是秦国，而是陆尘。 举朝震惊。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陆尘身上。 赵雪涵凤眸闪过一抹不悦，大周分明仍然没有死心，依旧想要招揽陆尘。 岳云望着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半分波澜的陆尘，有些欣赏。 “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赵雪涵看向陆尘，眸光灼灼。 “并肩王意下如何？” 陆尘站起身，望着岳云，薄唇微张，“不知道大周想如何结盟？” 直接将所有挑明。 “哈哈哈，并肩王果真爽快，”岳云也不耐烦转弯抹角，陆尘的直言直语反而更合他心意，“我大周可以出粮。” 大周的粮食产量极高，而大秦与大唐相比，粮食与兵力都相差甚远。 大周此举，无疑补足了他们的一个短板。 岳云话音一转，又道：“兵力方面，如果秦国需要，大周也可以帮忙。” “多谢。” 陆尘颔首。 虽然此二样他都不需要，但终归是大周的一份心意。 能够在各国与秦国划清界限时，大周仍然选择站在秦国这边，已经极为难得。 陆尘并非不知好歹之人。 赵雪涵左手搭在龙椅扶手上，“这般，以后秦国与大周，可守望相助。” 明明秦国与大周相比，处于劣势地位。 赵雪涵却没有半分放低自己的姿态，既不自傲，亦不自贬。 岳云回到大周后，大周帝王问起时，“秦国有如此帝王与陆尘，不容小觑。” 此为后话。 大周向秦国抛来橄榄枝，总算是令秦国上下松了一口气。 加之此次大周愿意出手相助秦国，是因为陆尘。 当初甚嚣尘土的流言蜚语，一下子销声匿迹。 李琳颖得知时，大发雷霆。 “大周为何如何执着于陆尘？” 一而再，再而三，竟然为了陆尘做到如此地步。 一条会叛主的狗罢了，哪里值得？ 只是，哪怕李琳颖表面怒不可遏，心中却隐隐有个疑问，难道，当初她真的不该对陆尘出手吗？ 疑问每每冒出，就被李琳颖生生压了下去。 不可能！ 她没有做错。 李琳颖坐在龙椅上，肩背松垮下去，她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只要这次将秦国拿下，哪怕陆尘再才智过人又如何？ 同样只能像以前那样，被她牢牢掌控于手上。 李琳颖不断告诉自己，陆尘既然对她不忠心，她此前所做，都是理所应当。 可是她心底，却隐隐有了异样的感觉。 秦国文武百官因为大周主动与秦国结盟，欣喜未能持续多两日。 第二日朝会。 这次是每日的例行朝会，算是小朝会。 素来只参与大朝会的陆尘，破天荒地出现在朝堂上。 群臣见陆尘与赵雪涵一同前来，纷纷愣住了。 陆尘怎么会在这？ 百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日的朝会，只怕会有事情发生。 果然。 文武百官奏报完朝事后，赵雪涵启唇：“大唐已经为战事做好筹备，我们亦要确定此次领军统帅。” 就在朝臣准备商议，由谁担任统帅时，赵雪涵直接将此事确定下来。 “此次由并肩王统军，抵御大唐敌骑。” “陛下！不可！” 赵雪涵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反对。 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臣。 李式，李相。 “并肩王虽然身手出众，文武双全，更是掌握了九宫八卦阵，但行军作战不同于往日。” 李式神情严肃，字字有力，态度坚决。 “据老臣所知，并肩王从未上过战场，直接担任统帅，陛下，不可啊！” 第四十一章 大军出征 李式身为秦国丞相，有他出言，众多朝臣纷纷劝谏。 “陛下三思啊！此战关乎我大秦的未来，陛下不可儿戏啊！” “陆尘所有谋略，不过是纸上谈兵，怎能率领整支军队！” 有些耿直的朝臣，气愤难当之下，口吻严厉。 “陛下莫不是为了陆尘，昏了头脑？！” 这道声音太过响亮，以至于百官听见后，朝堂倏然一静。 虽然他们心中，大多都是这般想法。 认为陛下是看中了陆尘，不顾国事，只为了让陆尘高兴。 已然被陆尘迷得失了心智，由原先的明君变成昏君。 只是他们大多都不敢说出来。 赵雪涵的凤眸微凝，“诸卿何故断定，并肩王没有能力统帅军队？” “他从未上过战场，如何能统帅军队？！”李式站在朝臣首位，横眉冷对，毅然不同意赵雪涵的决定。 与大唐的这一战，九州有目共睹。 更是他们与大周结盟后的第一场战事。 可以说，只可胜，不可败。 “陛下，”李式坚定不移，“并肩王的才能，我们并非不知晓，但是并肩王从未上过战场，理应先熟悉战事。” “如若并肩王想要从军，大可先担任其余武职，统帅一职，岂能儿戏！” 赵雪涵眉头轻蹙，纤纤玉指虚搭在龙椅扶手上，正欲说话，陆尘忽然站了出来。 黑色劲袍，双手负在身后，蔚蓝眸子微沉，“这一战，大秦必胜，诸位大可放心。” 陆尘有些冷沉的声线响起，所有人的矛头顿时指向陆尘。 “并肩王！此事可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那么轻易！” “我们如何能相信你此言？” “哼！只怕最后你不止没有取胜，还丢了我大秦的国土！” 面对陆尘，这些朝臣少了两分顾忌，言语更是刻薄。 幽侯更是冷嗤出声，“并肩王说容易，可我们如何相信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人，能够应付这么严峻的一场战事？” “严峻吗？”陆尘反问道。 “大唐乃是大国，还占有我们的万阵图，岂不严峻？”幽侯眸色暗沉，“我大秦能取胜的几率，不足三成！” 听见这话，朝臣颇为不是滋味，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幽侯就要这般小瞧秦国？”赵雪涵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对幽侯方才的话尤为不满。 她知晓朝臣对陆尘不放心，亦能理解，但是开战在即，幽侯却句句灭大秦威风，无疑会削减士气。 陆尘睨着群臣，淡声道：“我知诸位所担心，我可以在此立下军令状。” 仿佛一颗惊雷，砸进水中。 所有朝臣都忍不住闭上嘴。 军令状？ 难不成陆尘真的这么有信心？ 陆尘一字一句道：“如若我此次未能击退大唐，将以性命相抵。” 赵雪涵闻言，眉尖轻蹙，望向陆尘的视线里有些犹疑，最终默不语。 既然陆尘已经立下如此军令状，众人不好揪着不放，因此，哪怕很多人心中依旧不赞同，在赵雪涵的坚持和陆尘的军令状下，只能妥协。 陆尘挂帅出征的消息一出，除了大周与秦国，其余各国尽皆嘲笑。 纵使他们承认，陆尘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却并不意味着，从未上过战场的他，能够领着本就势弱的秦国，抵御大唐铁骑。 “只怕这回，陆尘这个奇才，只能早早陨落了。” 无数人叹息，亦有无数人暗中窃喜。 听闻此消息，大唐朝堂可谓是喜不自胜。 “秦国女帝简直是昏庸至极。” 郭天伊嘲笑出声，“陆尘不过是一个奸佞，此前的不良人，所行的也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岂能与战场相提并论？” 话落，郭天伊不忘道：“这秦国女帝，与陛下相比，差之甚远！” 李琳颖坦然地受了郭天伊的这番奉承。 嘴角的弧度昭示着她的好心情。 本以为赵雪涵有多厉害，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色令智昏的普通女人罢了。 “赵雪涵，太令朕失望了。” 李琳颖微微叹息一声。 似乎在惋惜曾经的对手。 “身为帝王，却未一己私欲下这般决定。” 李琳颖摇摇头，眸中尽是不屑与嘲讽。 以前，她竟然还以为，相邻的秦国是值得正视的对手，可现在看来…… 这般人，实在不配为她的对手。 “金盛！” “末将在！” 李琳颖居高临下，“朕命你为此次的行军大总管，率领十万军队，给朕拿下大秦从上郢城！” “是！” 看着下方踌躇满志，摩拳擦掌的朝臣。 李琳颖笑容满面，陆尘，没想到你还给了朕一个惊喜。 能将赵雪涵迷惑至此，为我大唐创造机会，彼时，便留你一命吧。 算是对你此次的嘉奖。 “陛下圣明！预祝陛下拿下上郢城！” “哈哈哈！秦国这分明是直接将上郢城送到我们手中，这可真是一份大礼。” “秦国怕是被陛下的威名吓得不敢抵抗吧哈哈哈！” 李琳颖在百官的谄媚夸耀中，神情倨傲。 仿佛已经望见了秦国尽收入囊中，陆尘跪地求饶的场景。 数日后。 陆尘并未向赵雪涵索要太多军队，仅仅要了八千人。 八千秦军与两千天机楼众人，在延阳城门处聚集。 陆尘依旧一身黑衣，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他所着，乃是黑色轻甲。 愈发显得英姿勃发。 在大军身后，是一顶华丽的帝辇。 纱帘掀起，露出赵雪涵绝美的容颜。 后面立着文武百官。 百官心情复杂，他们担忧气愤，却又隐隐藏着一丝希冀。 陆尘，带来太多出乎意料了。 只盼这次，还能如此。 陆尘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睨着赵雪涵。 蔚蓝眸子与凤眸对视。 “陛下，我走了。” 素来平静如无波无澜池水的声音，出现了一点点涟漪。 “嗯。”赵雪涵冷淡地应了一声。 白皙细嫩的手指却捏住了纱帘。 她没有起身送行，坐在辇上，眼中波光粼粼。 “陆尘，预祝你，凯旋而归。” “借陛下吉言！” 陆尘唇角浮现一点细微的弧度。 紧接着，策马扬鞭，疾驰至军队最前方！ 第四十二章 寄急行军 大军一路急行军。 天机楼众人与普通士兵的差异明显。 黑衣，戴着面具，队伍整齐，甚至步伐趋近一致。 行军不过十里，军队中便出现了不满的声音。 其实，这八千将士，大多并不认可陆尘。 身为天机楼主的陆尘，于他们而言，与江湖人无异。 军队岂能与江湖草莽一样？ 不过是没有爆发点。 但是从离开延阳起，陆尘一路急行军。 劳累之下，将士们的怨言迭起。 太阳位于西南时，陆尘终于下令，全军原地修整。 不少士兵直接瘫坐在地上，显然已经累得不行。 “这怎么回事？我们离上郢城的距离更近一些吧？大唐都还没出发，我们这么急做什么？” “累死我了，又累又热，也不知道元帅是怎么想的。” “嗤，半点不懂行军，陛下怎么让这么一个门外汉统领我们。” 陆尘站靠着大树，闭目歇息。 耳边不断传入将士的窃窃私语声。 蒙将军大马金刀地直接坐在地上，扫了一眼不耐、气愤的将士们，又瞥了一眼陆尘。 笑了一声，倒是也没有理。 赵雪涵为了堵住那些依旧反对的朝臣，将蒙赢派出。 “元帅！” 有不满的将领直接找到陆尘歇息的地方，也不管陆尘醒没醒着，直接道：“元帅此举是否过于不妥？” 陆尘眼睛没睁，只是道：“何处不妥？” 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 “元帅可能不知，这般赶路，会导致军队疲乏，疲军如何能迎敌？” 有将领附和道：“等抵达上郢城，只怕这些军队已经完全丧失了迎敌能力。” 此话，简直是明晃晃指责陆尘不懂军事。 陆尘睁开双眼。 蔚蓝色眸子带着沉重的威压扫视一众士兵。 “这种强度，就无法承受了？” “天机楼的人，难道就不是一同赶路了？” 有将领不服气，“那些都是武林中人，普通士兵岂能相比？” 陆尘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只道：“你们不愿继续赶路？” 一时间，几个将领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其中一个较为年老的将领，吹胡子瞪眼。 “没错！这种错误的决策，老夫才不要遵从！” 老将领的声音并不小，离他们并不算远的蒙赢听得一清二楚。 一双虎目立刻沉了下来。 他站起身，紧紧盯着陆尘那处的闹剧。 陆尘点头。 “锵！” 薄剑出鞘，寒光闪过。 陆尘身边的一众将领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 转眼间，那位公然抗命的老将领已经躺在了地上。 一直密切注意着陆尘那一块地方的士兵们顿时噤若寒蝉。 所有的窃窃私语与抱怨声瞬间销声匿迹。 一同前去寻陆尘麻烦的几位将领后辈已然被冷汗浸湿。 他们都忘了，陆尘还是一位强大的武者。 蒙将军浅叹了口气，摇摇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谁还有异议？” 蔚蓝色眸子一抬，被注视到的将领纷纷后退数步，无人再敢出声。 陆尘收回薄剑，声音微冷，“将士者，遵守军令乃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身为将领，更应以身作则。” 陆尘的嗓音特意抬高，以他的武艺，能够确保每一位士兵皆可听见。 “难不成，你们要以这种军纪，抵御外敌铁骑？” 众人呐呐无言。 所有人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提议与抱怨的不妥，羞愧不已。 但是一想到陆尘方才的果断狠辣，又心生恐惧。 陆尘将一众将士训斥了一顿，众人已经做好准备，剩下的路程都会疲惫不堪。 谁料，陆尘却稍微降低了他们赶路的速度。 虽然仍然是急行军，众将士却也轻松了一些。 一时间，大家的心情更是复杂难言。 大秦，延阳。 赵雪涵正从大殿往信宫行去。 信宫是大秦帝王寻常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的宫殿。 “想说什么？” 沈澜清跟在赵雪涵身后，神情有些纠结，欲言又止。 乍然听见清冷又高贵的声音，吓了一跳。 “陛下？” 赵雪涵轻瞥沈澜清，“若是无心办事，朕可以让你今日休沐。” “多谢陛下，臣无事。”沈澜清慌忙拒绝。 她每月休沐天数有定，若是今日休沐了，接下来，只怕她半个月都不能再休沐。 犹豫许久，沈澜清最终问道：“陛下，并肩王立下这军令状……” 沈澜清留了小半句未语，赵雪涵听出对方意思。 “他不会输。” “可是，凡事都有意外，虽然并肩王天资聪颖，但这毕竟是第一回接触战事。” 沈澜清无法理解。 “朕相信他。”赵雪涵淡声道。 这一刻，沈澜清真真觉得，陛下已经被陆尘迷得失去了判断力。 赵雪涵凤眸微敛。 “以陆尘的能耐，取胜，并非难事。” “秦国没有任何人比陆尘更加了解李琳颖。”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赵雪涵细细解释，眼眸微亮。 “再者，虽然陆尘是第一次上战场，以他的心思缜密，不会出大问题。” “兼之蒙将军看顾，取胜可能性极大。” 沈澜清隐隐有些激动，原来陛下并非盲目信任，而是见到了背后的利害。 只是，赵雪涵未言明的是，她会如此相信陆尘，还因为陆尘当时太过自信，让赵雪涵忍不住跟着相信。 大唐，神都城。 “如何了？” 李琳颖眸色暗沉。 “陛下放心，最多再有两日，就能抵达上郢城。” 李琳颖满意点头。 虽然陆尘在战事上一窍不通，多次吃亏的李琳颖为保证不出纰漏，便多两手准备。 郭天尹堆着笑意，“秦国只会是陛下的囊中之物。” 闻言，李琳颖紧绷的神情舒缓许多。 “不错，区区秦国，怎能与我大唐相提并论！” 李琳颖眉眼挑起，陆尘，你会知晓，只有跟在朕身边，才是最好的！ 只是那时…… 李琳颖嘴角弯起，“可就不能怪朕。” “抵达上郢城后要注意，莫要被发现。” “是！树下明白！” 这会，李琳颖想不到，他们的谋略，尽在陆尘掌控之中。 等他们意识到时，一切却已经尘埃落定。 第四十三章 粮草 不日。 大军抵达上郢城。 前来接应陆尘的，乃是将军王高牧。 他在西城驻守。 西城与上郢城相邻。 “并肩王。” 高牧神情有些复杂。 他上一次见陆尘，仍然是他奉命用万阵图换陆尘时。 那时陆尘被万民唾弃，今日，他却成为了并肩王，还赢得了大秦百姓的敬重。 回想陆尘在大秦所展现的实力，高牧不得不承认，陆尘值得万阵图。 “高将军。” “并肩王，还请账内议事。” 一众将领，包括随陆尘自延阳来与上郢城驻守的将领，聚集在营帐中。 “据闻并肩王手中有九宫八卦阵。” 有将领直接问道。 “不错。”陆尘颔首。 闻言，所有人眼前一亮。 “如此甚好！只要并肩王布下九宫八卦阵，想必大唐军队不能奈何我们半分！” 九宫八卦阵在守城上，从未失手。 上郢城的将领恍然明白，原来陛下命并肩王统率全军，并无道理，只要有九宫八卦阵，上郢城，基本破不了。 他们此前曾听说陆尘手中有九宫八卦阵，只是并未亲眼见其承认，难以确信是真的还是谣言。 高牧虎目微亮，“殿下，可否在大秦边境悉数布下九宫八卦阵？” “自是没有问题。”陆尘答应了。 陆尘抬眸看向众人，“你们莫不是只想守？” 一干将领怔愣。 “殿下是想攻打？” 陆尘敛眸，“一味防守，太过被动。” 俗语有言：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然而其余人，却认为陆尘是在异想天开。 “殿下，仅凭我们的兵力，防守尚且要依靠九宫八卦阵，如何能进攻？” 陆尘神情淡然，“我有办法。” “殿下，此事不容小觑。”高牧眉头紧皱，盯着陆尘。 陆尘略扫了一圈众人，语气不容置疑，“我既然提出，便是有办法。” 端坐在营帐主位的统帅，气如泰山，一派胸有成竹。 众人不同意，可陆尘心意已决，再瞧陆尘沉稳自信的神情，他们只能无奈同意了。 翌日。 上郢城与大唐交界处，突兀出现十万唐兵驻扎。 大唐军队早已出发！ 高牧看着手中，大唐军队昨日从大唐国都，神安城的消息。 心中有些后怕。 谁料到，探子所探查到的尽皆是假消息？ 大唐军队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发，并放出烟雾弹，迷惑秦国探子。 如果不是陆尘所率领的军队来得早，没有九宫八卦阵情况下，仅凭上郢城的兵力，根本无力抗衡大唐军队！ 很快，军中将士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八千紧赶慢赶来到上郢城的将士震惊无比。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陆尘一路以比急行军更快速度要求他们。 第二日……但凡他们再慢一些，大唐军队压境时，他们就无法抵达上郢城。 “并肩王，早就知晓了？” 有士兵喃喃出声。 早在大军出发的前一日，天机楼探查得知，大唐已经秘密出兵。 陆尘一路急行军，方才赶在大唐军队抵达前一日，抵达上郢城，让大唐的打算落空。 “粮食到了吗？”陆尘问道。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按理说，粮草应当比他们更早抵达上郢城。 但是，至今为止，粮草仍未抵达。 “还未。” 黑衣人目光沉凝。 陆尘的动作顿了顿，“还未？” “可有查到到哪里了？” “已经没有了。” 陆尘眼神一凝，紧接着听见，“粮草行至一半时，遭遇土匪打劫，粮草全数被抢。” “送粮草的人是谁？”冷沉的声音仿佛快要结冰。 “是幽侯的部下。” 陆尘扯了扯唇角，“幽侯？堂堂军队，竟然被一群盗匪抢劫了粮草？” “呵！” 陆尘的笑声中，满是嘲讽。 “先将消息压下去。” “是，”黑衣人有些犹疑道：“大帅，只怕压不了多久，上郢城的粮草本就所剩不多。” 上郢城原是等着他们所运来的粮草救急。 “能压多久压多久。” 只是，仅仅第二日，没有粮草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 黑衣人单膝跪地，额际冒汗。 陆尘负手站着，“自己下去领罚。” “是！” 不敢多言，黑衣人立刻点头离去。 而站在陆尘身后的黑衣人则低声汇报：“大帅，已经有人在闹了。” “所有闹事者，军法处置！” 陆尘没有丝毫犹豫，军令铁如山。 这种情况，必须铁血手段处理，一旦拖延，后果不堪设想。 “属下明白。” 粮草出了纰漏，陆尘必须想办法解决。 他转身走进主帅营帐内。 片刻后，四个黑衣人进入主帅营帐。 “你们两个，去将敌军营地的粮草悉数烧毁，可能做到？” 左侧的两个黑衣人跪地领命。 陆尘的视线落在右侧两个黑衣人身上。 “大唐既然秘密行兵，为了不被我们发现，粮草必然在军队后面。” “你们带五十人，截获大唐粮草。” “是！” 陆尘并未隐瞒自己已经兵分两路，一路前去烧毁大唐粮草，一路前去截获粮草为己用。 众人初听闻消息，还松了口气，待知晓有多少人前去时，齐齐愣在原地。 “五十人？” 听见的士兵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运送粮草的军队，必然是精锐。 仅仅五十人，哪怕天机楼楼众武艺如何高强，也难以成功。 至于烧毁粮草，两人行事虽然灵活轻便，不易被发现，想要成事，同样艰难。 “这怎么可能？元帅究竟怎么想的？” “是啊，就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的粮草不知道如何解决。” “依我看，元帅这是在延阳时，数次比试赢得胜利，已经心高气傲了，却也不想想，战场能与比试一样吗？” 在陆尘的杀鸡儆猴后，无人再敢闹事，军中的流言却愈来愈盛。 大约一个时辰后，地面突然隐隐震动。 上郢城的秦兵恍惚间好像听到几道轰鸣声。 没有多久就消失了，连带着地面的震动。 一时间，众将士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又是一个多时辰后。 大唐军队的军营传来喧闹声，紧接着，两名黑衣人回到上郢城。 第四十四章 歼灭唐军！ 再半个多时辰后，五十名黑衣人回到军营，身后跟着一车又一车粮草。 是大唐军队的粮草！ 他们当真将粮草悉数截获了！ 众将士先是懵了一瞬，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有一些将领则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黝黑的脸上甚至能够看见些许的红色。 他们原先笃定这些人无法将粮草带回，如今这一幕像是一个巴掌，直接打在他们脸上。 他们既佩服陆尘与这些天机楼楼众，又为自己方才的狭隘而羞愧。 蒙赢与高牧站在同一处，看着由低迷，瞬间士气旺盛的众将士。 “哈哈哈！”蒙赢哈哈大笑，“老夫果真没有看错并肩王。” 一路上，蒙赢都未曾帮过陆尘，他想看看，陆尘会如何应对。 有勇有谋，铁血果断。 “是一位好统帅。” 这话引得高牧侧目，良久，一道几近叹息的声音响起，“是我当初，小看陆尘了。” 高牧胸腔的心脏快速跳动，秦国有陆尘助力，兴许能够企及一个他们曾经不敢想象的高度。 大唐，军营。 刚刚将存放粮草处的火扑灭后，金盛还未来得及查清楚，究竟是何故，又是一个糟糕的消息传上来。 “金将军！”盔甲染血，气喘吁吁的士兵匆忙跑过来，狼狈不已。 金盛眉头一跳，心中涌现些不好的预感，“出何事了？” “粮草，粮草被劫了！” 轰隆！ 金盛仿佛被五雷轰顶，神情黑沉。 他猛地攥住士兵的衣领，“你说什么？！” “粮草，”士兵粗喘着气，有些害怕地道：“粮草被秦军劫了！” 金盛将士兵推开，双眼泛空，愣在原地。 “粮草被烧了，路上的粮草又被劫了……” “有，有多少人？” 士兵低着头嗫嚅道：“五十人。” 金盛瞪大双眼，眼中血丝清晰可见。 “五十人？你们让五十人劫走了粮草？” 吼声令临近的将士听得一清二楚。 粮草被劫了？！ 金盛回过神来，脸上的肉轻微抖动，低声喝斥，“废物！” 他甚至连手都有些微发抖，这几日，可以说是，接连不顺。 原先的秘密行军，不知是否被发现，他们未能赶在秦国军队前面，抵达上郢城。 紧接着，粮草被毁。 “必须速战速决！” 不能再等了，粮草被毁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倘若不迅速结束战斗，一旦剩余的粮草告罄，军中，必然发生哗变！ 金盛快步往主帅营帐中走去，立刻下达命令，“所有人，准备攻城！” 秦军军营中，众人将粮草安顿好后，发现对面的唐军有所异动。 所有人瞬间戒备。 陆尘登上城楼，摇摇望着对面下方，一架又一架大型弓弩排开，上面的箭矢，锋锐逼人。 极好的视力，能够让陆尘看见，大唐军队中，一名将领将手狠狠挥下。 数不清的大型箭矢朝城楼激，射而来！ 陆尘的眼神暗沉，冷声道：“准备投石机！” 然后低声对跟在身后的黑衣人道：“将东西取过来。” 一台台投石机被放置在城楼上，然后别天机楼的人接管。 旁边的将士好奇地看着他们将一个个纸包放在投石机上。 点燃外面的一条奇怪的线，然后猛地投出去。 秦军与唐军都不明所以看着那一个个纸包在空中划出弧度，然后精准地落在唐军中间。 “这是什么东西？” 大唐将士奇怪地看着脚边的纸包，甚至有人直接将纸包拿起来。 “他们将这个东西投过来，有何……！” 轰！轰轰！轰！ 巨大的响声响起，一声又一声。 所有人看到，那些纸包，直接在唐军中炸开！ 带出炙热的温度，和浓浓的烟雾。 秦军听见那一声声巨响，仿佛地面都在震动。 “之前，听见的声音，是这个？”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的唐军人仰马翻。 一轮投掷过后，此次出营攻城的唐军，死伤十之七八。 “并肩王，这是什么？” 高牧喃喃问道，仍然未回过神来。 “炸药。”陆尘言简意赅。 陆尘盯着不远处的大唐军营，眸光深邃，蔚蓝色的眸子暗流汹涌。 “来人！” 一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陆尘身后。 “带人前去，将唐军全歼。” 若是之前，听见陆尘这话，他们只会觉得陆尘白日说梦话。 如今，大秦所有将士咽了咽口水，可能，并肩王所言非虚。 他们看着两千名身着黑衣的天机楼众人沉默不语地前往唐军军营。 没多久，剧烈的响声再次响起。 轰轰轰！ 绵延不绝。 整个大唐军营都被浓郁的烟雾包裹，他们甚至能感受到逼近的热气。 耳边仿佛回响着唐军的哀嚎。 待烟雾散去大半，一队黑衣人疾驰回城。 有心人数了数，两千人，一个不少。 他们看着毫无动静的大唐军营，默然不语。 “清理干净战场。” 陆尘负手离开。 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 “全，全歼了？” 有人喃喃自语。 待秦军前去清理战场，迈步走入大唐军营时，鼻尖充斥着刺激的气味。 放眼望去，尽是尸体与废墟。 直到此时，他们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两千人，毫发无损，全歼大唐十万军队。 “我不是在做梦吧？” 高牧与蒙赢互相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陆尘，必须留在大秦。” 高牧终于明白，为何大周会接连两次欲要招揽陆尘，哪怕在九州各国与大秦对立时，大周也因陆尘，选择站在秦国。 众人在经历震撼后，便是难以自抑地欢欣雀跃！ 上郢城战胜，唐军被全歼的消息，迅速传回延阳城。 大秦举国欢腾！ “陛下！此乃我大秦的一大幸事！” 李式捋着胡须的手都有些抖动，眼眸亮晶晶的。 稍不注意，他直接扯下了好几根胡须，却根本顾不上。 此前他以为命陆尘为统帅，是陛下的一个错误决定。 “陛下圣明！” 赵雪涵手中拿着战报，凤眸睥睨众臣。 倘若细心一些便能发现，赵雪涵的一双凤眸，比往日要更亮！ 她从未想过，陆尘能给如此大一个惊喜给她。 第四十五章 泣血的战报 朝会后，赵雪涵心尖仍有些热烫。 “去并肩王宅邸。” 她没有回寝殿或者信宫，直接去了陆尘的宅邸。 “陛下。” 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守在府门前。 赵雪涵微微颔首，抬脚准备进去。 谁知，黑衣人拦在了她面前。 “还请陛下恕罪，大帅不在，未有大帅许可，任何人不能进入。” “放肆！”沈澜清上前一步，美眸瞪着黑衣人，厉声呵斥。 黑衣人不为所动，依然牢牢拦在两人前面。 沈澜清眸子一厉，右手握住刀柄，正待用力。 “且慢。”赵雪涵按住了沈澜清的手。 哪怕被拦在外面，赵雪涵容颜上没有任何怒意。 “无妨，那朕等并肩王回来了，再来拜访。” 黑衣人右手朝前一伸，“陛下，请！” 赵雪涵与沈澜清离开后，沈澜清依然愤愤不平。 “陛下，他怎能如此放肆大胆？” 虽然并肩王立下大功，是秦国的功臣。 但是陛下乃大秦的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一个宅子，有何进不得！ 赵雪涵神情平淡，淡声提醒，“陆尘是并肩王。” 大唐，朝会。 “陛下，我大唐的军队已经抵达上郢城城外，攻破只是迟早的事。” 朝堂上，尽是百官恭维的声音。 “我大唐十万精锐，秦国竟然只派遣了一万人马，怕是已经放弃了上郢城！” “我大唐，陛下圣明，兵峰所指，区区秦国，自然只能俯首称臣。” 李琳颖站在帝阶之上，神情倨傲，很是受用。 陆尘，你现在估计已经吓破了胆吧？ 一万人，对十万人。 结果毫无悬念。 “急报！” 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走上大殿，“陛下！上郢城传来急报！” 李琳颖眸色一凝，“宣！” “陛下！”郭天尹迈着小步出列，“估计金将军已经将上郢城攻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李琳颖嘴角噙着笑意，却道：“不一定，大军抵达上郢才两三日。” 郭天尹谄媚道：“陛下受天命，我大唐十万精锐得陛下庇护，两三天拿下上郢，不在话下！” 闻言，李琳颖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区区上郢，一万人马。 十万大军两三日拿下，确实不足为奇。 慌慌张张的士兵疾步走进大殿。 “陛下！”士兵颇有些狼狈，眼睛发红。 文武百官察觉到有些异常。 看起来，不像是取胜的消息…… 士兵几欲泣血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十万精锐，全军覆没！” 整个朝堂，倏然沉寂。 有人颤着声音问道：“什么？全军覆没？我们的军队？” “是！” 士兵红着眼，将情况一一道来，“陆尘手下的天机楼，先是毁我们粮草，再，再以两千人，覆灭了十万精锐……” 两千人？ 李琳颖猛地跌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两千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李琳颖倾身向前，死死盯着士兵，“怎么可能！两千人怎么可能杀得掉十万人！” 朝堂上一片质疑声，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 只是，事实摆在眼前。 随着士兵将那一战逐渐还原，哪怕他们再不愿意相信，也都是事实。 回想方才他们的洋洋得意，士兵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仿若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他们脸上。 李琳颖胸腔仿佛被万蚁啃噬，大唐的一个弃子，竟然覆灭了大唐十万精锐。 理智与情感，李琳颖都无法接受。 “陆尘，他怎么可能……” 明明他如今只是一条落水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陆尘不是没有上过战场吗？ 第一次担任统帅就…… 李琳颖第一次，在百官面前如此失态。 红唇只余胭脂的颜色，微微颤抖，一双美眸失去了神采，双手紧紧扶着龙椅扶手。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更加难堪。 “陆尘，天机楼……” 帝王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傲慢，漂浮无力。 难道，她真的不该将对陆尘下手？ 李琳颖怔然地望着，帝阶下，昔日陆尘所站的位置。 片刻后，李琳颖回过神来，为自己方才的想法而恼怒。 银牙紧咬，面目有些狰狞，已经完全破坏掉容颜的美感。 不！就算她之前做错了，也只是错在没有立刻将陆尘斩杀！ 放虎归山，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大唐的朝堂上，第一回，静默无声。 没有人出声，亦没有人敢发一言。 上郢城传回的消息，令他们难以接受，颠覆了他们此前所有的认知。 陆尘以一万人，覆灭大唐十万精锐，这个消息通过各国探子，飞速传往各国。 哪怕他们得知的并非两千人覆灭十万精锐，也足以令九州各国震惊不已。 卫国。 卫国帝王怔然地靠在龙椅上。 “一万人？这陆尘，怎么会……” 他们信誓旦旦以为，此战秦国必输。 谁料，大唐不仅输了，还输得如此惨烈。 陆尘仅仅用一万人，就解决了大唐的十万精锐，倘若与他们卫国对上…… 卫国帝王如丧考批。 “朕不该，不该向大唐投诚。” 他后悔莫及。 “来人！” 端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嘴唇颤抖，声线有些不稳，“命人加强边境的守卫！务必小心警戒！” 赵国。 “老师。” 赵国太子恭敬地将赵国丞相，亦是他的老师，请到上首。 “殿下，可有听说秦国的消息？” 赵国丞相开门见山。 太子神情严肃，“听说了，陆尘当真是出乎我们意料。” 陆尘带来的惊吓，他们甚至已经数不清。 “哎！我赵国不仅错失一大奇才，还为自己招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赵国丞相叹息不已。 如今陆尘已经是秦国的并肩王，赵国与秦国素有仇怨，迟早两国会对上。 陆尘的存在，犹如秦国最锋利的尖刀，令各国闻风丧胆。 “殿下可有何想法？”赵国丞相抬眼望向太子。 太子抿着唇，良久才道：“有，只是父皇怕不会同意。” 丞相眸中精光一闪，“不妨说来听听。” “两国修好。”太子一字一顿道。 “八品武者尚不能杀死陆尘，既然如此，与其为敌，不如暂时为友。” 第四十六章 李琳颖被气晕 大周。 大周皇帝听闻此消息，连道了三声“好”！ “哈哈哈！不愧是朕看中的英才！”皇帝眼中异彩连连。 他望向身侧的鲁昭候，“鲁公，只要有机会，我们仍然要将陆尘招揽进来。” “这是自然！” 鲁昭候神情有几分激动，这份消息，实在是一个惊喜。 他自问，换做是他，绝对做不到。 陆尘不仅在儒学上造诣颇深，军事上的造诣，怕也是前无古人！ 大唐此番战败，九州震动。 随着消息的不断扩散，不少国家因此蠢蠢欲动。 西域诸国，乃是战败后，成为大唐的属国。 西噃属国。 “大唐这回，可真是损失掺重。”西噃大王鹰眸锐利，其中精光闪烁。 站在下首的臣下试探着问道：“大王，我们要不要趁此机会……” 他话只说一半，并未说透。 其中意思却很明显。 西噃大王眯了眯眼睛，并未言语。 “大王，丹乃使臣来了。” “丹乃？让他进来。” 丹乃使臣快步走入，“见过西噃大王。” 西噃大王靠着身后的椅背，“丹乃使臣前来可有何事？” “想必大王已经知晓大唐的事。” 丹乃使臣开门见山。 “知道，那又如何。” “可汗想邀大王，一同抵抗大唐女帝。” 西噃大王轻笑一声，“秦国能打败大唐，可不意味着，我们也可以。” 丹乃使臣笑道：“大王以为，现在大唐女帝，还有心思顾得上我们吗？” “曾经自己抛弃的棋子，结果在此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西噃大王不言不语。 但是丹乃使臣知道，这恰恰说明，对方已经动心了。 “如今大唐实力被削弱，正是我们的好时机。” 丹乃使臣循循善诱，“莫非，西噃想要永远活在大唐的控制下，李琳颖的阴影下？” “李琳颖？”西噃大王嗤笑，“一个蠢女人，谈何阴影。” 丹乃使臣微微一笑，“那大王的意思如何？” “本王，答应了。”西噃大王舔了舔犬齿。 丹乃使臣右手握拳锤肩，“预祝获胜。” 离开西噃后，丹乃使臣又前往达月氏。 最后，丹乃、西噃与达月氏联合，共同反抗大唐。 诚如丹乃使臣所言，如今大唐兵力受损严重，且无暇顾及西域。 他们的谋划，顺利得以实现。 西域三国，脱离大唐掌控。 李琳颖收到消息时，直接将奏折率了出去。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你们打不过秦国，如今连三个西域小国都打不过？” “朕养你们作甚！” 帝王的雷霆震怒，殿外的宫人们清晰可闻。 殿内几个大臣更是噤若寒蝉，跪伏在地上，一言敢发。 李琳颖呼吸急促，脸颊已经被气红。 时机这么巧合，陆尘歼灭大唐十万精锐不久，西域反叛大唐，他们分明早已经谋合！ “陆尘，你怎么能这么狠毒！” 不论藏兵谷那回，她从未亏待过陆尘，如今陆尘竟然半点不念及旧情。 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李琳颖又气又怒又悔。 气恼陆尘的狠心，气恼那些将士的无用，后悔当日留下陆尘这个祸患。 愈想愈气，李琳颖脸上遍布寒霜，“朕拿秦国没有办法，难道还收拾不了几个西域小国？！” “既然他们反叛，那便将丹乃、西噃与达月氏，悉数斩灭！” 兵部尚书骇然抬头，“陛下三思啊！” “秦国上郢城取得大胜，还未能料定他们后续举动，倘若将兵力调往西域，只怕，只怕大唐的边境危矣！” 恼怒的声音从齿关挤出，“难道，朕就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几位大臣不敢言语，沉默中的含意却异常明显。 李琳颖欲要反驳，却发现对方所言有理。 可是！ 如此一来，只怕她会沦为九州笑柄！ 被曾经抛弃的弃子坑杀了十万精锐，连区区西域小国都不能应付。 但是，如果不这样，又能如何？ 倘若将兵力调离，陆尘等人趁虚而入，只怕大唐的边境危矣！ 彼时，失去的不仅是几个西域属国，而是大唐的城池！ 她则会是大唐的千古罪人！ 无论如何，李琳颖都不能让大唐在自己手上有所损伤。 想到如今的局面。 李琳颖恨极！ 若是没有陆尘！ 若是没有陆尘，她今日怎么会如此难堪？！ 西域诸国，又怎么敢反！ 李琳颖甚至能感受到喉间的血腥气，眼前阵阵发昏。 “陛下！” 几道惊慌叫声响起，紧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这是李琳颖最后的意识。 入夜。 大唐相府。 “今日陛下竟然生生气晕了。”长孙常皱着眉。 房宣城与杜儒龄亦是眉头不展，叹息不已。 良久，房宣城道：“在陆尘此事上，陛下所为确有不妥。” 杜儒龄恨铁不成钢，“要不就留下，要不就除去，如今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说着，杜儒龄拍着双手，重重叹气。 长孙常敛眸，将自己的目的道出：“今日请两位前来，是想商议一下，如今的局面，该如何是好。” “嗯，”房宣城颔首，“陛下当日没有斩杀陆尘，现在对方已成气候，只能想法子解决。” 杜儒龄摇着头，“太难，我们甚至找不到陆尘的弱点。” 长孙常也知此事不好办，但必须解决。 不然…… 他们回想起当日陆尘所言，神情一片凝重。 若是没有尽快找到应对法子，只怕，真的会如陆尘所说。 他要将陛下拉下龙椅，那大唐呢？ 三人不敢再细想。 “相爷可有什么法子？” 长孙常沉吟一声，“陆尘虽然暂时未发现弱点，可秦国有。” “秦国兵力少！”杜儒龄明白过来。 “不错，我大唐哪怕损失了十万精锐，剩余兵力依旧比秦国强盛。”房宣城眼中精光闪过。 “万阵图！” 长孙常低声道：“万阵图玄妙无比，应当能与陆尘抗衡。” “哪怕不行，至少能够死守。”房宣城捋着胡须，严肃道。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 杜儒龄眉头紧皱着，“明日我们前去觐见陛下，看看情况如何。” 第四十七章 炸药 秦国与大唐此一战后，各国纷纷一改此前与秦国断交的做法，纷纷来朝。 秦国人扬眉吐气。 “这位大人，”卫国使臣脸上堆着笑。 “不知陛下何时能够召见我们？” 礼部尚书掀了掀眼皮，语气不咸不淡，“此事本官也难说，使臣候着便是。” 卫国使臣有些尴尬，却仍坚持问道：“那，不知大人可有什么相关的消息？”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偷偷塞到礼部尚书手中。 礼部尚书低头看了一眼，直接将金子丢回卫国使臣怀中。 他冷笑道：“这金子，使臣还是自己留着吧。” 此前才向大唐投诚，转头又来朝秦国。 礼部尚书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人。 懒得再与这种人虚与委蛇，礼部尚书直接甩袖离开。 卫国使臣望着礼部尚书的背影，脸上又红又白。 赵雪涵坐在辇车中，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她并非坐帝辇，反而是一架宽松，外表却普通的辇车。 任谁都不会猜到，里面坐着的正是秦国女帝。 辇车一路朝城外行去，前面赶车的侍卫出示了一个令牌，城门士兵立刻恭恭敬敬地让开，引得百姓纷纷侧目。 出城后，辇车并未停下，一直行到一处很巧妙的地形。 两边的高山形成一个低谷，完全将此处围起来。 如果想要进入此处，只能从山上下来。 辇车来到山口处，就无法再进去。 “陛下。”侍卫低声唤道。 赵雪涵掀开帘子，迈步走出。 与在宫中一身繁复黑袍不同，赵雪涵此回乃是男装打扮，着青黑色劲袍。 显得美艳又英姿飒爽。 “陛下，后面的路，只能走，辇车无法进去。” 赵雪涵微微颔首，并无不满。 相反，此地如此构造，正合她意。 侍卫在前面领路，提醒赵雪涵小心。 虽然是山路，赵雪涵走得却并不艰难，甚至称得上轻松。 侍卫有些诧异，暗中窥探了一眼，发现赵雪涵的脚步，当真没有半分停滞。 赵雪涵抬眸扫了一眼侍卫的背影，没有言语。 她可不是李琳颖那等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上山后，又是下山。 而且上山的路程走至近半后，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此处的士兵，全是仅仅听命于赵雪涵，赵雪涵最后下到山底，此处较为平坦，大量的士兵驻扎在此处。 “陛下。” 为首的，竟然是带着面具的黑衣人。 天机楼中人。 “在下，天巧星。” 放眼望去，此处士兵与黑衣人皆有，不过仍然是黑衣人较多。 “准备好了？”清冷的声线在山底响起。 天巧星没有多言，直接侧身，示意赵雪涵往前走。 片刻后，面前一群人正在忙碌。 很快，一个黑衣人走来，“陛下，天巧校尉，准备好了。” 天巧星颔首，然后对赵雪涵道：“陛下还请这边来。” 赵雪涵跟着他，走至一块巨石后面。 在此处既能望见众人忙碌的那块空地，又与之有相当一段距离。 突然，空地上的人群悉数散开来到巨石后面。 那处只剩下一个半埋在土里的纸包，有一根较粗的线正在燃烧。 “陛下，捂住耳朵。”天巧星提醒道。 赵雪涵刚刚将耳朵捂上。 突然，一声巨响响起！ 轰！ 赵雪涵看到前面的空地上，突兀冒出浓浓的烟雾。 她能够清晰感受到传来的热浪，鼻间也是略有些刺鼻的味道。 待烟雾渐渐散去后，天巧星才将赵雪涵带着空地周围。 只见方才的平地，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 边缘还有些焦黑。 “这就是陆尘所言的炸药？” 赵雪涵喃喃道。 望着那个巨大的深坑，怔愣不已。 “正是。” 赵雪涵轻吸一口气，难怪，难怪陆尘能够以两千人覆灭十万大唐精锐。 有此神器，秦国哪里还需怕？ 凤眸中升腾起一团炙热，熊熊燃烧着野心。 赵雪涵并不只盯着秦国一亩三分地，她的野心，在九州。 所以当不良帅出世，她就一直密切注意着陆尘。 越是了解陆尘，越是知晓，若她要实现心中的野心，陆尘必不可少！ 正是如此，当日她不惜不顾朝臣反对，坚持要以万阵图换陆尘。 红唇微张，长长呼出一口气。 赵雪涵将心中的激荡按捺下，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你们平日是在此处试炸药？” “不是，” 天巧星一板一眼地答道：“一般在山上，不会固定一个位置。” 赵雪涵心中一动，“只有这回在山底？” “嗯，”天巧星看了一眼女帝，“按照往日所选的地方，很难走。” “如此，便多谢了。” 赵雪涵明白，此次是因她要过来一观，才选在了相对好走的这里。 而且，试炸药动静如此大，不固定一个位置正好。 只是，她口中说着道谢，声线却依旧清清冷冷。 天巧星对堂堂女帝朝他道谢，并无特别反应，只是道：“大帅嘱咐的。” 闻言，凤眸掀起波澜。 幽侯府。 “侯爷，陆尘赢得此战，你难道不该说些什么吗？” 一个身着大唐服饰的男子站在幽侯面前。 幽侯冷哼一声，“说什么？我可是按照约定，让粮草无法送达，倒是你们，这就是大唐的实力？” 听见大唐战败消息时，幽侯恼怒异常。 十万精锐，竟然敌不过两千人？ 大唐男子脸上青白交加，“此次只是一个意外。” 他放缓了声音，问道：“侯爷可知晓什么消息？” “这回陆尘能够取胜，得益于一样东西。”幽侯眯了眯眼，“纸包装着的，一旦点燃，会发出巨响和造成巨大伤害。” 大唐男子有些许怔愣，“这是何物？” “他们藏得很紧，目前还不知。” 幽侯舔了舔嘴唇，齿关咬紧，“但是威力巨大，转瞬间，夺去十几条，甚至几十条人命，不在话下。” 话音刚落，大唐男子当即色变。 “侯爷所言属实？” 幽侯笑了一声，冰冷无比，“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骗你们，本侯有何好处？” “侯爷明白就好。”大唐男子强行镇定。 第四十八章 李琳颖惊愕 幽侯不过一眼，就知晓这人是在强撑着气势，不屑地笑道：“不用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开，当务之急，是要应对此物。” “侯爷可有办法得知此物如何制造？” 幽侯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与精光。 他嗤笑一声，“且不说接触此物的将士与侍卫都是仅效忠陛下，核心的，可都是天机楼众人负责。” “你觉得，我们可以从天机楼手下拿到方子？” 大唐男子被这个反问弄得哑口无言。 最后他颇有些恼羞成怒道：“侯爷还是尽力想想办法吧！当初可是你要与我大唐合作！” 话落，大唐男子便气冲冲离开。 幽侯盯着他的背影，眸色暗沉得可怕。 “侯爷。” 一个文士打扮的人从后面的屏风走出。 “嗤，大唐还真以为，自己天下至强？” 文士问道：“侯爷打算如何做？” “先想办法拿到这个炸药。” 幽侯目光沉冷，“赵雪涵有炸药相助，如果不破，只怕造反，只剩下一纸空文。” 大唐边境。 神武将军揉了揉太阳穴，哑着声音问道：“陆尘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未曾。” 神武将军松了一口气。 如若陆尘再次出手，他当真是无法预料。 十万精锐，他只要一想起，就觉得胆寒。 陆尘，比他想象中更强。 念及此处，神武将军忍不住叹气，当日他因顾及自己重臣身份，并未出手援助陆尘，如果那日，他出手帮忙，陆尘是否不至于与大唐撕破脸皮？ 事实上，神武将军隐约知晓，以陛下的性格，两人反目，几乎是必然的，却仍然心存希冀。 各国朝见秦国的消息，很快传至大唐。 李琳颖咬牙切齿，恼怒异常，“秦国一个小国，有何资格？！” 强国为尊，秦国怎有资格算得上强国？ 只要想到赵雪涵高高在上，接受各国来朝，李琳颖就怒不可遏。 在她看来，赵雪涵没有资格，一个小国的女帝，凭何能受他国朝拜？ 合该屈尊，朝大唐跪拜！ 龙椅上的帝王勃然大怒，帝阶下群臣噤若寒蝉。 “都是一些墙头草！” 许多朝见秦国的小国，战前才来大唐朝拜，短短几日，就倒戈转向秦国。 李琳颖有种，本该是她的东西，却被赵雪涵抢走的恼怒。 正如那日，陆尘被秦国将军王带走。 那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染指，被占据。 尤其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陆尘，一个大唐弃子！ “赵雪涵！陆尘！” 满带恨意的名字从李琳颖齿关挤出。 终有一日，朕会将一切拿回！ 尔等小丑，不过只能得意一时罢了！ 待女帝怒火稍稍平歇，长孙常出列。 “陛下，秦国此次取胜，据闻乃是因为一神器。” 闻言，所有人屏气凝神。 长孙常解释道：“此神器是一纸包，不知其中为何物，只要一点燃外面的粗线，很快就会发出巨响，然后收割掉十数条甚至数十条性命。” 百官骇然。 “此，此神器叫什么名字？”郭天尹抖着声音问道。 长孙常面色沉重，“不得而知。” 李琳颖一双美眸几乎睁至极限，“乃是陆尘所制？” “正是。” 话落，长孙常忍不住轻叹。 他们是真的，放弃了一块宝玉啊！ 李琳颖却觉得，陆尘当真是品性恶劣！ 又一件！ 陆尘从未提及，她竟然不知陆尘还有如此神器！ 如果陆尘早日拿出，现在九州只怕已经是大唐的天下！ 如此一来，她怎么会对陆尘下杀手？ “陆尘，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朕？” 李琳颖声音又低又冷，仿佛压抑着难以想象的怒火。 自己的所有物，却从来不曾真正被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种脱离掌控的羞恼几乎将李琳颖逼疯！ 她一定要让陆尘后悔！ 她才是陆尘的主人，一定能让陆尘后悔！ 李琳颖红唇微动，没有声音发出，若是细看则会发现，这嘴型，正是指陆尘！ 李琳颖深吸一口气，陆尘有如此神器又如何？ 大唐有万阵图！ 只要能够将万阵图参悟良多，那不知名的纸包，不在话下！ “如今万阵图，参悟得如何？” 兵部尚书匆匆走出，讨好道：“陛下放心，参悟得尚可。” “尚可？”素来只有决策时方才出声杜儒龄忍不住嘲道：“若是参悟得差不多，此战怎会败得如此惨烈！” 兵部尚书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这，臣，臣……” 一时间，兵部尚书呐呐无言。 杜儒龄冷哼，“尚书大人日后还是莫要说大话。” 兵部尚书刚怒不敢言。 杜儒龄身为左仆射，地位等同丞相。 甚至，上面还有陛下盯着。 李琳颖看着下面那些面带谄媚的朝臣，气不打一处来！ 事情办不好，一张嘴倒是厉害得紧！ 此时的李琳颖却忘了，自己平时听见这些人的恭维声，心中颇为志得意满。 现在正处于败战的恼怒中的她，只觉得这些朝臣，简直与废物无异！ 整日只会说空话！ 不干半分实事！ 如果换作陆尘，定不会如此，往往她只是刚刚表露自己的意愿，陆尘就会一言不发地为她办好。 甚至有时她不过念头一动，陆尘就已然办好，从来不用她操半分心。 毫无疑问，当年救下的小子，是她多年来，最逞心如意的刀。 偏偏，偏偏这把刀，却生了异心！ 望着这些朝臣，再想到昔日同样站在下首的陆尘，李琳颖更是怒火中烧。 这些人，根本比不上……！ 李琳颖惊觉自己那一瞬间冒出的想法。 迅速将思绪按下，她闭了闭眼，道：“传朕指令，大肆招揽九州谋士，只要有真才实学，大唐绝不会亏待！” 只要参悟了万阵图，陆尘所谓的神器，想必奈何不了大唐。 “集众谋士之力，尽全力参悟万阵图！” 长孙常、房宣城与杜儒龄率先山呼道：“陛下圣明！” 很快，大唐大肆招揽谋士的消息传出。 与此同时，一道传出的消息还有关于大唐战败的十万精锐中，出现叛徒。 陆尘里应外合，方才取得如此战绩。 第四十九章 人往高处走？ 此消息一出，不少谋士都蜂拥而至。 大唐强盛，哪怕经此一战，唐国国力有所衰弱，却仍然胜于秦国。 更何况，如今的大唐还有万阵图。 甚至有不少秦国的谋士，也选择前往大唐。 “恭喜陛下！如今九州谋士尽皆朝大唐赶来！” 郭天伊跪伏在地，连声道贺。 李琳颖望着上报的一众谋士，止不住的高兴。 陆尘，看看，哪怕你灭了我大唐十万精锐又如何？ 在大唐与秦国之间，它们依然选择大唐。 这就是差别！ 你选择离开大唐，是你最错误的决定！ 大秦，延阳城，朝会。 赵雪涵脸色冷凝，整个朝会的气氛沉重。 “陛下，近日大唐召集大量谋士，不得不防。” 自从听闻此消息，秦国文武百官忧心忡忡。 “大唐如今有万阵图，再加上大量谋士。” 他们深知万阵图的威力，如果大唐参悟了万阵图，只怕大秦危矣！ “并肩王的那件神器虽然厉害，但是万阵图同样不容小觑。” 李式神情沉重，拱手作揖。 “陛下，我们要早做准备。” 他们虽然有所耳闻此战中，陆尘所用神器的厉害之处，然而毕竟未曾亲身体验，亦未曾亲眼所见。 于秦人而言，无疑还是万阵图更有威慑力。 赵雪涵敛眸，“李相所言有理。” “各部尽早准备，与大唐的此战，只怕会是一场长久的战争。” 突然，一位上卿出列，“陛下，如今还有一大问题。” “不少前往大唐的谋士，乃是秦国的谋士。” 此事，众人亦有所耳闻。 不少人长吁短叹。 就目前而言，秦国，的确比不上大唐，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只是，虽知如此，却不得不想法子解决。 “徐上卿可是有所想法？” 赵雪涵眉眼平静，淡声问道。 “陛下，可以限制谋士离开秦国，否则，长此以往，秦国的谋士，十去一二。” 秦国，兵力不足，本就主要仰仗谋术。 倘若谋士尽皆离开，失去了谋士的秦国，更难抵御别国的铁骑。 而大唐，万阵图，加之强大的兵力与谋士，九州之内，怕是所向披靡。 面对徐上卿的提议，众臣都较为认同。 “陛下，臣附议，当下应率先制止此种现象。” 然而赵雪涵却否决了。 红唇微张，淡淡吐出：“不妥。” 本附和的文武百官齐齐愣住了。 “陛下？”徐上卿怔然道。 赵雪涵站起身，凤眸横扫。 “此次未必不是一个好时机。” 见百官有些茫然不解的模样，赵雪涵淡声道：“既然他们如此不坚定，留在秦国，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反而可以趁此机会，将这些人清理掉。 否则，彼时这些人倒戈，于大唐更是一场灾难。 “这……” 朝臣们有些犹豫不决，可他们不得不承认，赵雪涵所言的确有理。 此事最终就如此定下。 然而众臣仍然难免忧心忡忡。 上郢城，军营。 “大帅。” 黑衣人单膝跪地，向陆尘汇报近日之事。 “大唐大肆招揽谋士，秦国部分谋士已经投靠大唐。” 陆尘眸色微深，“因为万阵图？” “正是。” 一时间，陆尘没有说话，神情略带着几分古怪。 李琳颖的心思，陆尘大致能够猜得到。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阳谋阴谋，都难以有施展的空间。 再者，陆尘想起自己的师门。 倘若是谋术，任李琳颖招揽更多谋士，怕也无济于事。 突然，营帐的门帘被撩开，浑厚的嗓音响起，“并肩王殿下。” 高牧的身影出现在陆尘视线中。 “将军王。” 陆尘淡声道。 一进来，高牧便见天机楼中人正单膝跪地。 他脚步顿了一下，道：“可是发生何事了？” 陆尘神色浅淡地瞥了一眼高牧。 就在高牧以为陆尘不会应答时。 “大唐正在大肆招揽谋士，参悟万阵图，部分秦国谋士亦去了大唐。” 高牧神情立刻变了。 万阵图！ 身为将军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万阵图的威力。 如果大唐真的参悟了万阵图…… “殿下，”高牧的声音更为低沉，“万阵图威力巨大。” “我们尚未参悟透，便已经能让九州各国无法入侵半步秦国。” “如果大唐……后果不堪设想。” 高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原本是他们大秦的宝物，结果却成为对付大秦的东西。 陆尘指尖微动，万阵图，他大致了解，可是，完全参悟透的万阵图，他未有十成把握断定是何模样，不过，仅凭这些谋士，是奈何不了万阵图的。 沉默片刻后，陆尘道：“高将军不必担心。” 高牧有些诧异，见陆尘仍然面不改色。 “殿下可是有何法子？” 陆尘微微颔首。 “是何法子？殿下可否告知？” 陆尘掀了掀眸子，只道：“将军迟早会知晓。” 高牧的目光紧紧所在陆尘身上，片刻后，忍不住摇头失笑，“我真未曾见过殿下露出较为明显的情绪。” 陆尘是内敛的，然而，这个年纪，杰出的青年人，总是忍不住有些许张扬。 高牧却从未在陆尘身上见过这份张扬。 “既然如此，我便相信殿下。” 陆尘略微侧目，似乎未曾想到，高牧会如此说。 回想起初见陆尘的模样，再加之其后陆尘愈发声名鹊起，高牧望见陆尘此番神态，心情颇为复杂。 入夜。 陆尘提笔落在白纸上，片刻后，他将写好的信件装进两个信封中。 “来人。” 两道鬼魅般的黑影出现。 “大帅！” 陆尘指尖点了点桌案上的两封信，“左边的，送去给我师兄。” “右边的，送去给陛下。” “是！” 两道黑影紧跟着消失。 与之一同不见的，还有桌案上的两封信。 陆尘放松地靠在椅子上，眸子半敛。 “李琳颖，就看看，这一回，谁更胜一筹。” 哪怕是放松，陆尘的肩背亦不曾垮下去，挺直舒展，一如陆尘，从不屈折。 第五十章 鬼谷子出山！ 大唐的此番举动，引得各国观望局势。 多数大国恢复与秦国的关系，却又并未断绝与大唐的关系。 观望秦国与大唐的这场战争，究竟花落谁家。 岳云听闻大唐言战败乃是因为内奸，嗤之以鼻，“不过是大唐托词罢了。” 他回大周前，特意先去了一趟上郢城。 “若是如此，大唐此番，是为了维护自己大国样貌。”鲁昭候微微眯起眼睛。 大周帝王手指有些颤抖，“那岂不是，陆尘当真是，以两千人，歼灭十万精锐？” “是。” 岳云的脸上隐隐带着敬佩，他从未见过，谁能做到如此地步，哪怕是九州第一兵王，也从未取得这般佳绩。 “幸而，我们从一开始，便只计划与陆尘为友不为敌。” 各国犹在观望时，大周已经作出了选择。 与此同时，一个消息从云梦山传出。 当代鬼谷子即将出山！ 九州轰动！ 鬼谷子是何人？ 鬼谷子世代相传，每一代鬼谷子皆是顶尖之人。 世间传言，鬼谷怒而诸侯惧，安宁可天下息。 当代鬼谷更是与秦国谋圣诡鲁子齐名。 若言得万阵图可得天下，得鬼谷子，亦可得天下。 此消息一出，各国轰动！ 无一国不想将鬼谷子请至自己国家。 大唐。 李琳颖听闻此消息，激动得在殿内来回踱步。 鬼谷出世！ 当真是及时雨！ 只要能得鬼谷相助，参悟万阵图，必不在话下！ 更何况，鬼谷本身，就已然相当于万阵图。 两者相加，九州唾手可得！ 愈想，李琳颖愈发激动。 如此一来，区区秦国算什么？ 只怕鬼谷一挥手，陆尘也好，赵雪涵也好，都只能匍匐在她脚下求饶。 她不仅能一雪前耻，更能令九州臣服！ “哈哈哈！” 李琳颖忍不住大笑出声。 “陆尘，就算你背叛大唐，相助秦国又如何？” “彼时我大唐有鬼谷子相助，秦国与你，只能俯首称臣。” 一个弃子，比不得鬼谷子！ 李琳颖并不认为，鬼谷子不会选择大唐。 大唐兵力强盛，诡鲁子与鬼谷子师出同门，而万阵图如今在大唐手中。 有此两点，鬼谷子选择大唐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 “陆尘，你且等着，” 李琳颖目光中闪过一抹狠辣，“朕必然会将你，将秦国铲除！” 若非如此，难解她心头恨！ “来人，将丞相唤来。” 长孙常听闻急召，匆匆赶来。 “陛下。” 李琳颖站于上首，居高临下地望着长孙常，又恢复了昔日倨傲无比的神情。 将鬼谷子出山的消息告知长孙常。 长孙常猛地瞪大眼睛，“陛下，鬼谷子，必须争取至大唐！” 李琳颖微微一笑，“我们有万阵图，鬼谷子，必然会选择大唐。” 长孙常难掩激动。 虽说他们推脱称，此战战败，乃是因为金盛通敌叛国，却也依然严重挫伤了大唐的百姓的信心。 若鬼谷子入大唐，不仅能够解决万阵图，大唐多一个绝对强盛的助力，还能振奋士气！ “此番，你亲自前去，接鬼谷子前来。” 长孙常当即道：“必不负圣恩！” 自从鬼谷子出山的消息传出，整个大唐都处于欢欣之中。 九州各国，几乎都认定，手持万阵图的大唐，极有可能得鬼谷子青睐。 秦国亦不例外，李式收到消息后，立刻马不停蹄进宫。 “参见陛下！” 赵雪涵凤眸抬起，“李相前来，可是为了鬼谷子一事？” “正是！” 李式眉头紧皱不展，“陛下，我们本是小国，又没有了万阵图，只怕鬼谷子，不会前来秦国。” 凤眸微凝，赵雪涵沉默不语，她早已想到此处，秦国，的确没有可以吸引鬼谷子前来之处。 “陛下，如今鬼谷子，极有可能会前往大唐，彼时大唐再得鬼谷子助力，只怕，危矣！” 赵雪涵揉了揉眉心，“朕知晓。” “且先遣人前去一试。” 赵雪涵清冷的脸上，是坚定不移，“未曾试过，谁也难说。” “哪怕真的无法将鬼谷子请来。” 凤眸中划过一抹冷光，“那也要破坏鬼谷子前往大唐。” 只要鬼谷子不选择大唐，于秦国，都不是一件紧迫的祸事。 李式面色沉重，“臣明白，陛下，此次，遣谁前去？” “先等等。”赵雪涵柳眉紧蹙，“朕还需好好想一想。” 此前，赵雪涵一直苦恼的便是这个人选。 而明日，秦国必须出发前往云梦山，否则，错过了鬼谷子出山，一切都是空谈。 直至入夜，赵雪涵都难以定下人选。 既能尽量争取鬼谷子，还能破坏鬼谷子与大唐，避免让大唐得手。 赵雪涵选定一个个人选，又划掉一个个名字。 深夜时分，信宫的灯依然大亮，赵雪涵甚至并未摆驾回到寝宫。 “陛下，天机楼有人求见。” 凤眸露出些许诧异，天机楼？ “宣。” “见过陛下。” 黑衣人落地无声。 “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黑衣人直接将信封呈上，“大帅的信。” 纤纤玉指接过信封，展开一看，赵雪涵难得失态，直接从龙椅上站起。 “陆尘，师从云梦山鬼谷子？” 声音不复此前清冷，满是震惊。 侍立在赵雪涵身后的沈澜清不可置信地望着黑衣人。 陛下说什么？ 陆尘师从云梦山鬼谷子？ 那，那岂不是与当代鬼谷乃是师兄弟？ 与谋圣诡鲁子师出同门？ 赵雪涵捏着信纸的手控制不住力道捏紧，信纸上出现几道褶皱。 黑衣人只道：“我只负责送信。” 赵雪涵按捺下胸腔的热烫，轻轻呼出一口气，“替朕，谢谢你们大帅。” 此话，赵雪涵说得尤为认真。 “是。” 黑衣人应下后，就此退下，回复复命。 “陛下，”沈澜清仍然未回过神来，“并肩王……” 赵雪涵视线落在信纸上，凤眸柔和许多，唇角甚至泛着点点笑意。 “陆尘是当代鬼谷子的师弟，此番鬼谷出山，乃是因陆尘相邀。” 沈澜清轻掩朱唇，这，鬼谷子出山，将会来秦国？ 赵雪涵将信纸小心折好，抚平上面的褶皱。 陆尘，朕必不会负你。 第五十一章 前往云梦山 秦国，朝堂。 “近日鬼谷出山，想必诸卿已经知晓。” 赵雪涵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大殿空旷，八根龙柱金碧辉煌，肃穆威严。 长长的帝阶下，朝臣依照文武，分立两列。 女帝的声音在殿中隐隐有回响。 赵雪涵凤眸神色浅淡，“当代鬼谷子，我们势在必得。” 李式有些惊愕地望向赵雪涵，甚至忘了不能直视帝颜的规矩。 势在必得？ 以秦国目前的情况，鬼谷子选择秦国的可能性，哪怕不言完全没有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文武百官尽皆怔愣当场。 他们从一开始便不抱希望，有人以为，这基本是不可能之事，不需要浪费力气，派遣人前去。 百官纷纷窃窃私语，猜想陛下此番所为何意。 赵雪涵听着下面细小的谈话声，长长的眼睫垂下，敛住眸子的神采。 “有并肩王负责前去邀请鬼谷子。” 顿了顿，赵雪涵的视线落在甘扶身上。 “甘扶。” 一名不过十八岁的郎君出列，宽袖绿袍明纬深衣，乃是上卿的官服制式。 “臣在。” 仍带着些少年人的清朗。 甘扶，秦国最年轻的上卿。 能言善辩，聪颖沉稳。 “你领禁军二十人，前往云梦山，与并肩王会合。” 甘扶神情不变，“臣领旨。” 方才因赵雪涵一句而窃窃私语的朝臣中，并未有甘扶。 虽然不知赵雪涵此番为何意，但是无论甘扶，亦或者陆尘，前去云梦山邀请鬼谷，俱无大碍。 最为紧要的是，他们没有更为合适的人选。 秦国前往云梦山的人选就此定下。 陆尘收到鬼谷回信的同时，亦收到了赵雪涵的来信。 信上所言很短，“酌请并肩王前往云梦山邀请鬼谷子先生，上卿甘扶已领二十禁军自延阳城出发。” 只在信中最后，略带着些别扭地留了一句，“多谢，战场无眼，万事小心。” 陆尘微微摇头，蔚蓝的眸子无意间流露些许无奈和笑意。 很浅很淡，并不明显。 哪怕赵雪涵没有来信，遣他前去云梦山，陆尘也必须去一趟。 他写信请师兄出山，于情于理，都不该不前往。 上郢城与云梦山的距离较近。 陆尘虽比甘扶迟几日出发，却也赶得上。 “来人。” 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在陆尘身前落跪。 “告诉高将军与蒙将军，明日我启程前往云梦山。” 翌日一早。 陆尘牵着马走至军营门口时，高牧与蒙赢已然在等着。 “并肩王殿下。” 他们知晓鬼谷子出山一事，此回陆尘前去云梦山，算不得意外。 只是高牧一直好奇，陆尘所称的办法是什么？ 听见鬼谷子出山的消息时，他甚至有一瞬以为，鬼谷就是陆尘所指的办法。 念头刚一冒出，高牧就忍不住失笑。 当代鬼谷是何人？ 失去了万阵图的秦国，对方断然瞧不上。 “殿下这一路小心！” 蒙赢没有想太多，陛下的命令，遵从便是。 厚厚的蒲掌大力地拍在陆尘肩上。 那力道，听得高牧眉心跳了跳。 “殿下可是要一人前去？” 高牧发现，陆尘身后并未跟着任何人。 陆尘点点头，不着痕迹地躲开蒙赢搭在他肩头的手掌。 “我一人足矣。” “殿下小心，九州各国都盯着鬼谷子，这一路，未必太平。” 高牧细细叮嘱，“若是可行，可不必一直走同一条线路。” 和上回高牧接他前往秦国不同，自从那一战后，高牧对陆尘没有往日的冷淡。 陆尘这才发现，堂堂将军王，性子竟然有些，啰嗦，老妈子。 想了很久，陆尘勉强用两个比较贴切的词概括。 毫不知情的高牧，已经帮陆尘检查其行囊，确保没有遗漏的东西。 一番折腾后，陆尘终于能翻身上马。 他一牵缰绳，夹住马肚，策马而去，右手执着马鞭抬起，手背朝后轻挥了挥，单枪匹马前往云梦山。 秦国乃是陆尘前往云梦山的消息，很快传遍九州。 不少人心中颇有些异动。 这可是陆尘难得落单外出的机会。 卫国。 “陛下，可是我们高品阶的武者，太少了。” 卫国丞相愁眉不展，他们已经得罪了秦国，若是能铲除陆尘，于他们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但是，陆尘甚至能迎战八品武者，这般实力，仅有三位八品武者的卫国，怎么敢将八品武者派出？ 卫国帝王眯着眼睛，脸上划过一抹狠毒。 “不必派遣高阶的武者，派出十位五品武者即可。” “十位五品武者……” 卫国丞相喃喃重复，忽地恍然大悟。 “陛下的意思是，我们，埋伏在最后？” “正是如此！” 卫国帝王嘴角弯起，阴恻恻地笑了。 “想要陆尘性命的，可不止我们，待到时，若是陆尘没有死在前面，也已经精疲力尽。” “到时，十位五品武者，也能要了他的命！” 卫国丞相颇有些激动，“陛下圣明！” 一帝一相相视而笑，令人听见，心底微寒。 赵国，帝王行宫。 赵国帝王高高在上，眼神沉冷。 “陆尘一定不能留。” 秦国与赵国，日后必有一战，秦国死，则赵国活。 如今，陆尘可谓是秦国最大的助力，这等人才，不能为己用，必须毁掉。 他们不能再将陆尘留下！ “来人！” 赵国帝王狠狠一拍龙椅扶手，“传禁军统帅！” 片刻后。 身穿重甲，走动间，金属碰撞，发出叮当响声。 禁军统领身形高大挺拔，一身重甲，威风凛凛。 “臣，参见陛下！” 犹如洪钟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赵国帝王沉声道：“你选出一位七品武者，四位六品武者，十位五品武者，令他们前去云梦山的必经之路，伏击陆尘，将秦国并肩王的项上人头，给朕，取回来！” 一位八品武者无法取陆尘的性命，赵国亦不可能牺牲一位八品武者换陆尘一命。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派遣大量武者，总能将陆尘，斩杀！ 更何况，还有一位七品武者。 禁军统领抱拳领命，“是，陛下！” 第五十二章 七波杀手 燕国。 慕容丹神情有些着急，她抓着宫女的手，“你所言属实？父皇和皇兄，真的要对陆尘下手？” “是啊！”宫女跺了跺脚，“公主，快想些办法吧！” “奴婢听见陛下，遣了三位六品武者，十位五品武者去截杀陆尘！” 慕容丹急得团团转，不仅联姻不成，现下连心上人的性命怕是都不保。 “父皇和皇兄怎能如此？” 咬了咬下唇，“你找人，想办法将这个消息告诉陆尘，至少……” 慕容丹又心焦又无奈，“至少有所提防。”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 宫女匆匆忙忙下去。 只是，直到晚上，慕容丹都未能等来宫女。 等来的是，父皇命她好生反省的旨意。 慕容丹心知，这消息是递不出去的了。 她坐在榻上，垂头丧气，仅仅只是递个消息她都办不到。 陆尘离开秦国境内不久，在一处山口，被人围了起来。 陆尘骑着马，忽然勒紧缰绳，白马前蹄扬起再跃下。 倘若回头一看，便能发现，方才陆尘骑马走过之处，赫然有一条极细的丝线。 如果白马未有扬蹄，这会定然已经被绊倒。 陆尘拉住缰绳，停在原地。 右手按在腰带的一个暗扣上。 “出来吧。” 平淡冷静的声线无波无澜。 随着陆尘话音落下，一个又一个人影出现，将陆尘完全围起来。 “陆尘！束手就擒吧！” 为首的乃是一位七品武者，态度嚣张跋扈，望着陆尘的视线中带着几分蠢蠢欲动。 陆尘是天之骄子又如何？ 双拳难敌四手。 一想到能够将不良帅，天机楼主踩在脚下，武者忍不住激动。 陆尘掀了掀眸子，眸色变深，“是么。” 他意味不明地道。 陆尘翻身下马，“啪嗒。” 按下暗扣，陆尘手腕一用力。 “锵！” 薄剑从腰带中弹出，在日光下折射着冰冷的锋芒。 为首的武者脸色沉下来，一挥手，“上！” 陆尘神情不变，率先握剑迎上去！ 长剑薄如蝉翼，却又坚韧如铁。 “锵锵锵！” 金属兵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尘动作利索，长剑在他手中，快得只剩下残影。 七品武者牢牢缠住陆尘，其余武者伺机偷袭。 然而，陆尘在一片刀光剑影中，游刃有余。 身形鬼魅，当真片叶不沾身。 一刻钟下来，这些人愣是连陆尘衣角都未能碰到。 相反，陆尘与七品武者胶着时，寻机朝四周其余武者进攻。 明明只是偶尔朝那些武者刺出一剑，他们却无法躲过陆尘的任何一剑！ 雪白的剑身染血，很快，随着主人的挥动，血珠飞溅，剑身恢复雪白透亮。 陆尘躲过七品武者的一刀，转身长剑刺出。 “噗嗤！” 旁边一位六品武者被刺中心脏，软软倒下。 七品武者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方才他是虚晃一枪！ 陆尘转身瞬间，他立刻收回长刀，然后是更为凌厉凶险的一刀，狠狠砍向陆尘！ 陆尘来不及回身，双手握住剑柄，抬剑，手腕转动，长剑越过陆尘头顶，牢牢挡住七品武者的一刀。 长刀气势浑厚，而薄剑看似软软一根，不堪一击，在与长刀相撞时，却是牢牢挡住了长刀！ 甚至长刀的刀口，崩掉了一个小口子！ 七品武者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心爱的宝刀，怎么可能？ 就那么一把薄剑？ 武者相斗，最忌讳走神，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能丧失性命。 陆尘手腕用力，将七品武者的长刀抖掉，转身，薄剑朝前一刺！ 快如闪电！ 七品武者反应过来后，胸口已经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望了望，张嘴想说些什么，一大股血涌了出来。 陆尘将视线从七品武者身上移开，没有再多留半分注意力。 这一剑，对方必死无疑。 剩余的六品武者与五品武者，虽然人数较多，却根本不是陆尘的对手。 不过一刻钟，只剩下陆尘与那匹白马。 哪怕是面对如此混乱危险的场景，白马竟然都未曾惊恐嘶鸣，或者逃跑，反而是陆尘解决完最后一个人后，白马长鸣了一声。 陆尘收剑，抚了一下白马的鬃毛，纵身一跃，精准地落在马背上。 “驾！” 这只是陆尘遇到的第一波杀手，抵达云梦山前，一波又一波杀手，仿佛没有尽头，不断地涌上来。 再一次解决完，陆尘靠着马匹，微微喘息。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转头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快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能赶至云梦山。 云梦山。 甘扶眉头蹙起，不断朝云梦山的入口处张望。 “上卿，并肩王怎么还未来？” 卫士令着急又担忧，若是再赶不到，那便来不及了。 本来秦国便不占优势，倘若彼时还有人迟到，只怕鬼谷子会更加不属意秦国。 卫士令，是卫尉的属官，亦是此次跟随甘扶前来云梦山的，二十禁军的头。 “陈卫士令，越急，只会越让那些国家看笑话。” 甘扶清朗温和的声音一下子令陈卫士令清醒过来，他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四周。 果然，各国的使臣都在悄悄打量他们。 不知是谁，竟然发出了一声笑声。 这仿佛是一个开关，紧接着，场上不少使臣纷纷窃窃私语。 陆尘没有出现，可算是令他们称心如意。 不论是已经死在路上，还是重伤无法赶来，于他们，都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长孙常微微一笑，现在陆尘还未出现，看来，已经是凶多吉少。 此番将鬼谷先生迎回去，又能铲除陆尘。 以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阻止大唐的铁骑。 又是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但是鬼谷子仍然未出现。 各国不由怀疑起自己探听到的消息是否属实。 长孙常沉吟一下，伸手选了两个侍卫，“你们前去探一探情况。” 侍卫抱拳领命。 他们如今是在云梦山的山口，前面的云梦山，从入口再进去，就是一片云雾缭绕。 云梦山，是鬼谷一门居住的地方，里面情况如何，无人知晓，也无人敢进去。 第五十三章 陆尘，是我师弟 鬼谷子久久未出，不少人已然坐不住，只是有所顾忌，不敢进去一探。 长孙常率先遣人进去，有了这个开端，一些国家的使臣纷纷遣两三个人进去一观。 但也有一部分使臣，按兵不动。 大周，正是其中之一。 鲁昭候瞧了又瞧，没忍住，走过去。 “你们，并肩王呢？” 甘扶连忙朝鲁昭候行礼，“鲁公。” 鲁昭候摆了摆手，又问了一遍，“你们并肩王呢？” “我亦是不知晓。”甘扶浅浅吐出一口气，终于显露了些许焦躁不安，“并肩王从上郢城出发，理应与我们同时，甚至更早抵达。” 如今尚未见到人，只怕，路上遇到了意外。 鲁昭候想起一些使臣因为不见陆尘而幸灾乐祸的神情，脸色沉了下来。 他正想说什么，突然！ 云梦山的入口，传来了异动。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凝聚在云梦山入口处，下一刻，他们便看见，一个又一个人被扔了出来！ 使臣们大惊！ 定睛一看，都是那些方才进去探查的人！ 他们纷纷扶起自己的人，惊疑不定地望着入口。 长孙常面色凝重，询问被扔出来的两个侍卫，“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两个侍卫有些惊恐地摇摇头，“属下，属下只看见鬼影重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再睁眼，就发现自己直接被扔了出来。” 鬼影重重。 长孙常皱着眉，抬头望向入口处，鬼谷的手段，确实非同凡响。 很快，他们看见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一瞬间，所有人安静下来，紧紧盯着那个人影。 人影越来越清晰，最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白衫飘飘，双目炯炯有神，面容清癯的男子。 望上去，甚至不到三十岁。 一时间，众人有些迟疑，这就是当代鬼谷子？如此年轻？ 长孙常最先回过神来，他快步走上前，恭敬道：“鬼谷先生。” 陆尘不过二十二岁，已经如此妖孽，鬼谷子不过三十岁，于他而言，已然不算是太过震惊之事。 鬼谷淡淡扫了一眼长孙常，并未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一众使臣。 目光在使臣中逡巡，似乎是在挑选人。 长孙常察觉到，心头一紧，难道鬼谷子对大唐不满意？ 或者是，并未知晓他是大唐前来的使臣？ 此次，各国使臣皆着各国标志性服饰，只需一眼，便能瞧出是哪一国。 但是鬼谷子常年隐居山林，许是并不知晓。 这么一想，长孙常略略放下心，又朝鬼谷子道：“鬼谷先生，在下长孙常，乃是大唐丞相，奉陛下之命，邀请鬼谷先生前往大唐。” 长孙常的声音铿锵有力，“只要鬼谷先生愿意，大唐必永远以礼相待，而且，如今万阵图，亦在大唐手中。” 众位使臣闻言，心中暗恼不已，大唐有万阵图，这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而秦国使臣，心中更是愤恨，万阵图本是秦国至宝！ 可如今…… 鬼谷子终于将目光收回，落在长孙常身上。 只是却并未如长孙常所料，询问万阵图，或是同意前去大唐，而是问道：“大唐？陆尘在何处？” 陆尘？ 不止长孙常，各国使臣都愣住了。 鬼谷子，为何反而问陆尘？ 众人想起方才鬼谷子的目光，恍然大悟！ 他根本不是在挑选人，而是在寻人！ 所寻的，正是陆尘！ 见长孙常怔愣住，鬼谷子皱了皱眉，“你不是大唐使臣？” “是。”长孙常尚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记得，陆尘是在大唐，难道不是？” 长孙常舌尖一苦，以前陆尘确实是在大唐，可如今…… 只是，这鬼谷子与陆尘，是何关系？ 长孙常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直接问道：“鬼谷先生，您与陆尘认识？” 鬼谷子奇怪地看了一眼长孙常，“陆尘是我师弟，自然认识。” 师弟？ 一石惊起千层浪！ 陆尘是当代鬼谷子的师弟！ 也就是说，陆尘出自云梦山鬼谷！ 他们想起传闻中，陆尘来自一个神秘门派。 只是以前，他们一直以为，那是陆尘为了掩饰自己出自小门小派，才故意如此说。 云梦山鬼谷，可不正是神秘门派！ 九州内，能有哪一个门派，比云梦山鬼谷更神秘？ 长孙常几乎是眼前一黑。 陆尘，云梦山鬼谷，当代鬼谷子的师弟，他们大唐与陆尘，几乎已经是结下了生死之仇。 想他们此前还对鬼谷子势在必得，如今想来，简直是讽刺得紧。 甘扶亦是难得的失态，直接怔愣在当场。 难怪，难怪陛下要遣并肩王前来，难怪陛下对此事，胸有成竹。 并肩王乃是鬼谷子的师弟！ 鬼谷子，岂有不来秦国之理？ 秦国失去了万阵图，却得到了陆尘、天机楼、鬼谷子！ 鲁昭候一见甘扶如此神态，便知对方也不知晓此事。 “陆尘，藏得可真深。” 鲁昭候喃喃道，每次他以为，陆尘已然是惊才艳艳，紧接着，就会知晓，陆尘比他所以为的，更要出色。 “怎么？” 察觉到场上的氛围有些怪异，鬼谷眉头一皱，“陆尘如今已经不在大唐？” 陆尘来信时，并未提及此事，只道希望他出山相助。 “师兄，好久不见！” 不待长孙常想出应该如何回话，略有些低沉的嗓音响起。 甘扶正准备上前的步伐停住。 所有人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对方一袭黑衣，蔚蓝色的眸子沉静。 正是陆尘！ 陆尘脚步轻移，眨眼间，已经来到了鬼谷子面前。 鬼谷子眯了眯眼，笑道：“你这功夫，倒是又精进了不少。” “多得师父与师兄教诲。” 鬼谷子大笑几声，“是你自己天赋高，师父可是说过，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这些年，怎么样？”鬼谷子拍了拍陆尘的肩膀，语气颇有些不满，“你已经有两年没有回来看过了。” “是我的错。” 陆尘乖乖认错，没有辩驳。 此时的陆尘，全然没有对外的气势凛然与沉静冷淡。 云梦山鬼谷，是他真正的家。 师父、师兄，待他如同亲人一般。 第五十四章 举国欢腾！ 鬼谷子想起方才的事，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如今是在大唐吗？” 陆尘微微低头，扫了一眼已经满头大汗的长孙常，“不是。” 鬼谷子眉头皱起，“发生何事了？” 他记得他这个师弟，从进师门起，便已经在为大唐效力。 长孙常心头紧张不已，只希望陆尘不要将此事道出。 然而，他终归事与愿违。 于陆尘而言，师兄犹如兄长，自小便对他疼爱有加。 他虽然很少主动告知什么，却每次都会有问必答。 陆尘简单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告诉鬼谷子。 随着陆尘的话落，鬼谷子的脸色越来越冷，目光犹如刀子，狠狠刮在长孙常身上。 “哼！我早就与你说过，大唐女帝，并不是能长久相与之人！” 鬼谷子压抑着怒气，早在知晓自己师弟效命大唐女帝时，他就曾悄悄下山，特意去观过一次大唐女帝的面相。 一看，他便知，这定然是个冷血无情的君王，假以时日，一旦陆尘的功绩过大，令她有威胁之感，绝对会将屠刀挥向陆尘。 “每次与你说，你总是称对方于你有恩。” 鬼谷子没好气道：“我看你就是见不到棺材不落泪。” 陆尘被训得有些无奈，却没有回嘴半句。 如果他有半句反驳，师兄定然会训得更加起劲。 他不是不知晓李琳颖的性子，否则也不会留了这么多手准备。 然而正如他每次告知师兄时所言，他是为了恩情。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原身的恩情。 既然他用了原身的身体，理应为他偿还这份恩情。 长孙常听得，已经是肠子悔青！ 恼恨自己当初为何不助陆尘一把？ 此前他觉得，陆尘所作所为，过于狠辣，倘若铲除陆尘，未必是一件坏事。 “师兄，我们先离开吧。” 陆尘见鬼谷子越说越起劲，连忙出声打断。 鬼谷子抬头望了一眼各国的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他可没有给人当猴子看的习惯。 “走吧。” 甘扶一行人，终于越过众多使臣，走至陆尘与鬼谷子面前。 “并肩王殿下，鬼谷先生。” 甘扶躬身行一礼后，朝陆尘道：“陛下命下官，前来接应并肩王殿下。” 陆尘淡淡点头，恢复了寻常的冷淡。 他们在众多使臣的注视下，离开云梦山。 使臣们面面相觑，来时，他们万万想不到会是如此结果。 此前，他们以为，优势最大的应该是大唐，毕竟大唐有万阵图。 谁晓，居然是秦国，而大唐，反而是最不可能的。 本来因为陆尘乃是鬼谷子师弟一事，令不少人神情凝重，一看长孙常灰败的脸色，不由幸灾乐祸，笑出声来。 “长孙丞相，”燕国使臣笑眯眯道：“或许你们可以尝试将陆尘挽留回来，彼时，你们不仅有万阵图，还有陆尘与鬼谷先生两大杀器。” 长孙常几欲呕血！ 明眼人心知肚明，陆尘与大唐，绝无任何修复的可能。 对方此话，分明是在故意羞辱！ 但是长孙常此时已然没有任何心情理会这些小人。 陆尘等人走至一处山谷，两侧皆是高耸入云的陡峭崖璧。 奇石嶙峋，偶尔想起几声虫鸣。 此处距离云梦山有一定距离，也并非是离开云梦山的必经之处，避免了稍后与那些使臣迎面遇上。 “方才怎么来这么迟？”鬼谷子问道。 “路上遇到几个虫子，就慢了些。” 鬼谷子打量了一下陆尘，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已然沾染了一些尘土和血迹，只是因为是黑袍，所以并不明显。 “很多？还是很强？” 能够让陆尘如此模样，对方不是太强，就是人数太多。 “七波。” 陆尘淡然的模样，似乎方才所说，不是遇到了七波杀手。 而是遇到七波商队一般。 鬼谷子一听，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冷笑一声，“那些人，也只会这些手段了。” “有没有受伤？” 陆尘蹙了蹙眉，带着些不解，“师兄，我是换了一个主君，不是换了一身功夫。” “哈哈哈哈！”鬼谷子哈哈大笑。 旁边的甘扶一直静静立在一旁，神情恬淡，但是眼底却闪烁着激动喜悦。 “师兄，你先跟甘上卿前往秦国延阳。” 鬼谷子一挑眉，“你不去？” 陆尘摇摇头，“上郢城还有战事，需要我回去主持。” “是和哪一国？” “唐国。” “行。”鬼谷子没有挽留，只是问道：“需不需要帮忙？” 毕竟唐国是一个大国，秦国与大唐对上，劣势明显。 “不用。” 陆尘拒绝了，“打完我便回延阳，不会很久。” 既然如此，鬼谷子没有再多言。 陆尘朝鬼谷子一抱拳，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鬼谷先生，请。” 待陆尘走后，甘扶才出言道。 鬼谷子瞧了好几眼甘扶，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秦国倒是人才辈出。” 只是不知是恰巧都被他遇见，还是秦国当真遍地是人才。 甘扶淡淡一笑，“鬼谷先生谬赞了。” 宠辱不惊，鬼谷子更是高看了一筹。 陆尘乃鬼谷子师弟的消息，随着各国使臣归国，迅速传遍九州！ 九州震撼不已！ 各国君臣都未曾预料到，陆尘竟然还有如此身世！ 尤其是那些，派遣了杀手，最后却一人未归的帝王，听闻消息时，更是直接瘫软在龙椅上。 与之相反。 秦国上下一片沸腾！ 他们的并肩王，乃是鬼谷子的师弟！ 如今，鬼谷子，已经决定前来秦国！ 与鬼谷子相比，万阵图已然比不上。 “难怪并肩王殿下有如此神鬼手段！原来竟是出自云梦山鬼谷！” “太好了，我大秦，问鼎天下，如今也并非异想天开！” “多亏了陛下慧眼识英才，用万阵图换了陆尘。” “大唐女帝，放弃了陆尘，现在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秦国百姓，对陆尘几乎是称赞有加。 天机楼，九宫八卦阵，歼灭大唐十万精锐，鬼谷子。 一桩桩，一件件。 秦国上下，早已摒弃对陆尘的偏见，反而钦佩无比！ 他们更是庆幸，如此天才，如今属于大唐！ 第五十五章 想念 “哈哈哈！好！好极了！” 大秦的丞相府，传来一阵响亮又爽朗的笑声。 李式手上拿着下面传上来的文书，上面所写，正是云梦山的消息。 陆尘出自云梦山鬼谷一事，实在令他诧异无比！ “难怪陛下当时如此笃定！”李式脸上的笑容完全无法消退，乐呵呵的。 “陛下所言不错！陆尘，果真是我大秦之幸！” 说着，李式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此事，他着实是惊喜交加！ 嗓门也忍不住越来越大，“当初是老夫狭窄！竟然还曾经不同意陛下用万阵图换陆尘！狭隘！目光狭隘！” 李式摇头痛斥自己。 只是转眼间，脸上又绽开笑容，笑得满是褶皱，仿佛一朵菊花。 “哈哈哈哈！幸亏陛下当初没有听老夫的。” “来人！”李式大吼一声，“拿酒来！今日大喜，老夫要醉个天昏地暗！” 立在一旁的下人有些为难，踟躇不定，“老爷，您的身体，不适合喝酒，夫人知道了，定然又得说你了。” 李式吹胡子瞪眼，“不让她知晓不就成了？” “什么不让我知晓？” 李式猛地一抖，立刻站起来，“夫人？” 门口走进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女，正是李夫人。 “哼！又想喝酒，自己的身体，心里不清楚？” 李式虽然看似中气十足，实际身体并不算很好，有不少隐疾。 所以平日饮食，多有避讳，喝酒，正是需要少喝甚至避免的。 偏偏李式又是个嗜酒的，多得李夫人一直盯着他，才不至于让他因为饮酒，弄垮了身体。 “夫人，这不是，今日大喜吗？就喝一点，就一点。” 李式试图跟他家夫人商量。 李夫人不为所动，淡声道：“什么大喜？” 提起这事，李式也不缠着要酒了，一拍大腿，高兴道：“陆尘，并肩王，你知道吧？他是鬼谷子的师弟！现在鬼谷子已经在来大秦的路上了！” 李夫人的美眸微微瞪大，“当真？” 这些日子，陆尘在秦国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晓，哪怕她身居内宅，也听闻了不少。 “自然是真的！” 说着，李式便忍不住大笑。 李夫人面露喜色，转头朝下人道：“今日的饭菜丰盛些！我们好好庆贺一番！” “夫人，那酒……” “不许！” 皇宫。 “陛下，甘上卿已经带着鬼谷子在赶往延阳的路上。”沈澜清低声朝赵雪涵汇报。 “并肩王，回上郢城了？” “是。” 赵雪涵精致清艳的眉目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鬼谷子的到来，无疑能彻底转变秦国如今的局势，更能让各国投鼠忌器。 此事，多亏了陆尘…… 然而，赵雪涵心中的喜悦，还有则是因为，这是陆尘因见大秦困扰，而主动请鬼谷子出山。 这份心意，令赵雪涵的心尖，止不住地泛出甜意。 “你遣人前去接应他们。” 沈澜清领命下去。 赵雪涵端坐了片刻，实在难以抑制心中喜悦，甚至批阅奏折有忍不住有些许分心。 她干脆放下奏折起身，决定出去走一走。 赵雪涵走出宫殿时，门外侍候的宫女，抬脚跟上赵雪涵。 “你们不用跟着。” 赵雪涵脚步未停，自己一人在未央宫中走动。 走了许久，出了未央宫。 约莫半个时辰后。 赵雪涵行至一处亭子，她坐在亭子中歇息，撑着下颌望着气势恢宏的宫殿。 突然，赵雪涵的眼神一凝。 “那里，是西垂宫？” 西垂宫，位于皇宫边缘，是内务府、太医院等所在。 而陆尘位于禁宫外的宅子，则恰好紧邻西垂宫。 那是唯一一座，能够紧挨着皇宫的宅邸。 赵雪涵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起身朝西垂宫行去。 与陆尘宅邸紧邻的，恰好是太医院。 太医院众人忽然望见陛下前来，诚惶诚恐。 “参见陛下！” 太医院院判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可是有何要紧事？” “无事，”赵雪涵淡声道：“只是过来走走，你们自去忙就是。” “是是是。”院判不敢多言，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退至一旁。 只是，他们却也不敢真的让赵雪涵一人在太医院内闲逛。 院判找了两个较为机灵的医童，他们都是在此学习的。 院判让他们远远跟着赵雪涵，“如果陛下没有唤你们，万万不要打扰陛下。” 赵雪涵知晓有两个医童远远跟着，并未驳斥。 她走着走着，却蓦然望见宫墙上，探进来一枝石榴花枝，上面还开着两朵红如烈焰的石榴花。 这个位置，应该是从陆尘宅子里探过来的。 凤眸紧紧盯着上面的石榴花，眼中波澜泛起。 两个医童见陛下突然不再走，反而是抬头望着某一处地方。 他们抬起头望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枝石榴花。 医童惊愕无比，怎么会留了一枝石榴花没有清理？ 须知宫廷重地，是断不许宫外的花枝树木蔓延进来的。 如今还恰巧被陛下看见。 两个医童顿时慌了手脚。 一时间，他们忘记了院判的嘱咐，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近赵雪涵。 两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恕罪，这应该是宫人一时疏忽，草民这就让人将这枝花清理掉。” 一个稍微胆大些的医童颤着声音道。 另一个医童已经害怕得不敢出声。 他们只是在太医院学习，并不算真正的官员，因此仍然是自称草民。 闻言，赵雪涵的目光冷下来，视线从石榴花上移到身后跪着的两个医童身上。 带着冷意的目光让两个医童更是惶恐，哪怕一个医童胆子稍微大些，这会却也不敢再出声。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赵雪涵，本就被赵雪涵身上的气势所震慑。 “不用。” 清冷的声音令两个医童微微怔愣。 陛下不是因为石榴花探进宫墙而生气，而是因为他们方才所言？ 来不及多想，两个医童连声应下，“是，是，草民遵命。” 赵雪涵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石榴花。 片刻后，她垂下眼眸，浅叹一声。 然后负手离开了西垂宫。 第五十六章 荒唐，简直荒唐！ 听见长孙常所言的云梦山之事，李琳颖美眸睁大，满脸难以置信。 “陆尘，竟然是鬼谷子的师弟？” 李琳颖攥紧龙椅扶手，喃喃道。 这怎么可能？ 她一直以为，陆尘只是出自无名小派，怎么会是云梦山鬼谷？ 李琳颖回想起，当初她曾经问过陆尘。 “陆尘，听闻你有师父？你师从哪里？” 少女模样的李琳颖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算是有些神秘的门派。”陆尘淡声道，没有再多言。 见陆尘不愿再多说，李琳颖心中有些恼，便没有再问，在心里认定，陆尘只是出自小门小派，好面子，才这般说。 李琳颖还记得，当时自己心中的念头，“若非小门小派，也不至于沦落至净身房中。” 如今想来，正是可笑得紧。 扶手的棱角在李琳颖手掌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云梦山鬼谷，可不正是神秘的门派？ 陆尘！ 既然出自云梦山鬼谷，如此显赫的门派，当初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分明是有意误导。 李琳颖咬着牙，心中恼怒，又掺杂着一丝悔意。 若是早早知晓陆尘出自云梦山鬼谷，当初，她必然会换一个法子对付陆尘。 如今大唐与陆尘站在对立面，相当于与云梦山站在对立面。 李琳颖狠狠拍了拍椅子扶手，都怨陆尘，不愿将这些告知她！ 长孙常深吸一口气，“陛下，如今已成定局，我们，须得想法子应对。” 应对。 对，李琳颖闭眼，复又睁开，虽然，陆尘一而再，再而三隐瞒，如此胆大包天，实在令她不快又恼怒。 但是，李琳颖按捺下心中的怒火，沉吟半响。 如若能将陆尘召回，天机楼、鬼谷子，无疑都会随之来大唐。 念及此处，李琳颖的呼吸骤然急促，若是有了这些，区区秦国，只是不堪一击。 整个九州，收归大唐疆域内，也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如此，她不是不能忍下不痛快，将陆尘召回。 “再遣使臣将陆尘召回，彼时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有了法子后，李琳颖安下心来。 长孙常惊愕地望着上首的帝王。 召回陆尘？ “陛下？如今的局面，只怕召回陆尘，很难啊！” 李琳颖眉尖蹙起，“很难？” “不可能。” 李琳颖沉着脸否认。 之前之所以陆尘不愿意回来，只不过是她的语气过于强硬，陆尘这才不愿意回来。 十年的情谊，李琳颖自问，赵雪涵是万万比不过的。 虽然后来，她对陆尘动手，但此前，她对陆尘可谓是极好。 倘若她放软语气，陆尘定然欣喜若狂，愿意回到大唐。 如今，她算是有求于陆尘，放软些语气，并非不可。 长孙常难以理解，为何陛下还会有如此幻想？ 大唐与陆尘，分明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陛下！陛下三思啊！我们不可能将陆尘召回。” “彼时消息传出，只怕大唐只会在九州中，再次丢尽脸面！” 如今的大唐，已经被各国嘲笑，再来一遭，大唐真的，半分形象再也不存！ 长孙常此言，激怒了李琳颖。 “长孙常！莫非你盼着陆尘不能归来大唐？” 她放下身段，陆尘怎么可能不会听从皇命，回到大唐？ “简直一派胡言！” 李琳颖愈发愤怒，猛地一拍桌案，怒声喝斥，“长孙常，你先是未能将鬼谷子带回，又口出狂言！” “罚俸一年！责令你回去闭门思过三月！” 三月，离开朝堂三月，足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长孙常闭了闭眼，心底一片寒凉，他伏下身，“臣，谢主隆恩。” 听闻此消息时，房宣城正巧在杜儒龄家中。 乍然听闻长孙常被责罚，两人甚至还未回过神来。 再一听原因，只觉得荒诞至极。 秦国有鬼谷子师弟，鬼谷子自然会前往秦国。 陛下竟然因此归罪于为大唐尽心尽力的丞相？ “荒唐，荒唐，当真是荒唐！” 杜儒龄摇头低斥。 房宣城难以置信，“陛下竟然还想将陆尘召回？” 哪怕他不认同陆尘的手段，却心知，是大唐亏欠了陆尘。 遑论之后，刺杀，开战，分明已经是不死不休，陆尘怎会再听从陛下？ “陛下行事，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房宣城痛心疾首，继续下去，大唐未来，只怕是扑朔迷离！ “慎言！”杜儒龄低声斥了一句。 “我知晓，也就是当着你的面才敢开口。” 房宣城浅叹一声，“这般下去，如何是好？” 杜儒龄摇摇头，面露忧色，却同样一筹莫展。 陆尘出自云梦山鬼谷，鬼谷子已经前往秦国的消息，自九州庙堂传至江湖，黎民百姓无一不知晓。 本就颇受瞩目的陆尘，此回更是引起无数人慨叹。 书院内，一老夫子摇头叹息，“这大唐女帝，真是糊涂至极，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万阵图再玄妙，却也是死物，甚至能否参悟透，尚是一个未知数。 陆尘，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如今还背靠云梦山鬼谷。 纵使大唐有万阵图在手，怕是今后在秦国手里，也讨不着好。 “先生，大唐女帝与陆尘相识于微末，按理应当情谊不同一般。” “况且陆尘如此大才，为何大唐女帝反而还做出这等自毁城墙之事？” “大唐女帝能从微末，成为一代帝王，应是有智谋，有魄力之人，怎会如此行事？”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不解地问道。 陆尘文武双全，才识极高，哪怕不是背靠云梦山，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堂堂帝王，莫不成，瞧不出其中的厉害？ 老夫子低头瞧着自己的小弟子，“或许是迷了心窍吧。” 不愿再有人知晓自己过往的不堪，执着于权势。 陆尘愈是能力卓越，便越是担忧。 “可惜，大唐女帝这回，怕是得要狠狠栽一个跟头了。” 至于之后，她能不能再站起来，或是力挽狂澜，只能看看，这女帝，有多少魄力。 小少年似懂非懂，“看来，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有看不清的时候。” 第五十七章 挑选一万将士 上郢城。 陆尘归来后，着手开始筹备军中事务。 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边境。 所以，秦国边境，须得有一支强大的军队，需要一场极具震慑力的战争。 “天孤星。” 黑衣人倏忽闪现，沉默地跪在下首。 陆尘手中执着一枚令牌，抬眸瞥了一眼天孤星。 将手中令牌朝对方跟前一扔，“拿着这个，除各国探子外，召回所有不良人与天机楼。” “是！” 黑衣人捡起令牌，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衣人消失后，陆尘掀开帘子走出去。 此时日头西斜，并未太晚。 他抬脚朝高牧营帐中走去。 “殿下？”高牧有些诧异，算起来，这应当是陆尘第一次主动来寻他。 “我需要一万精兵，明日我会亲自挑选。” 陆尘开门见山，直接道出自己的意图。 猝不及防迎面砸来一句，高牧愣了一瞬，眉头皱起，“殿下既然开口，下官不会推脱，只是，殿下能否告知，这一万精兵，用作何处？” 一万士兵，数量已经算得上极大。 而且陆尘所要，乃是亲自挑选的精锐，高牧能直接一口应下后再询问缘由，已然是非常信任陆尘。 陆尘眉梢一动，倒是没有隐瞒。 “边境不可能一直依靠天机楼与不良人。” 高牧喉间梗住，“殿下，边境军并不差。” 不至于失去了不良人与天机楼便不行。 否则，哪怕有万阵图，一支孱弱的军队，也无法抵御侵略者的铁骑。 “不够。”陆尘的声音平淡冷静，语气中并无任何嘲讽之意，只是陈述事实。 这令高牧的脸色涨红，毕竟边境军，素来是直接归他统辖。 边境军弱，这巴掌，相当于打在他脸上。 电光火石间，高牧反应过来陆尘是何意思。 “并肩王是要训练出一支更强的军队？” 陆尘微微颔首。 高牧脸上由阴转晴，堆满了笑意。 “好！好！好！明日下官便召集所有士兵，由殿下亲自挑选！” 如果能够有一支类似于不良人、天机楼的军队，秦国的边境，可保安宁！ 想到此处，高牧更是兴奋不已。 见高牧已经答应，陆尘微点下头，便从容离开。 翌日一早，所有士兵在空地上集合。 众人不明所以，他们只是听闻此乃并肩王要召集他们，并且从中挑选一万人。 只是，这一万人，究竟为何，士兵们不得而知。 因为人数众多，上郢城内并未有如此大的空地，所以如今众人乃是在郊外。 在士兵的右边，拜访着十多个奇怪的木头桩子木头桩子上有许多横木，高低不等，长短不一。 片刻后，陆尘来到。 “参见并肩王！” 数万士兵的喊声极为嘹亮。 陆尘望着这些士兵，每当陆尘视线扫过时，接触到陆尘视线的士兵，都忍不住更加抬头挺胸。 上一战留给他们的印象太深，这些边境士兵，大多目睹了那几乎能称为神迹的一场战争，几乎每一个士兵，都对陆尘敬佩不已。 随着陆尘一同前来的，还有陆尘身后的五位黑衣人。 众人清楚，这五人，都是天罡校尉。 “今日，我会从你们中挑选一万人，与你们现有的军队相独立。” 陆尘声音冷淡，“由我身后五位天罡校尉对你们进行训练。” 短短两句话中传出的信息令士兵们热血沸腾。 他们想起此前一战，那两千天机楼众人创下的奇迹，呼吸骤然急促！ 这一刻，所有人都对这一万名额，势在必得。 “现在！”陆尘的语气徒然凌厉，抬手指向众人后面的一座山。 “你们要跑上山，再跑下来！你们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那座山极为陡峭，山路崎岖，两个时辰，是极为勉强的时间。 除了陆尘，在场的其余人都面露诧异。 然而陆尘并未给时间他们反应。 直接道：“现在开始！” 一旁立刻有人取香点燃。 士兵们一惊，立刻一窝蜂地沿着山路朝上面跑去。 只是，当他们真正开始跑时才发现，这比他们所以为的还要难。 山路蜿蜒崎岖，极为消耗体力，体力差些的，只怕根本坚持不完。 陆尘与高牧、蒙赢坐在一处，侧头朝五位天罡校尉道：“你们去瞧着，顺便看看，有没有自己特别属意的苗子。” “是！” 五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同响起，乍然一听，仿佛是一道声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逐渐逼近两个时辰。 然而，此时仍然还未有一个人下来。 高牧的脸色逐渐暗下去。 还差一刻钟即两个时辰，竟然仍未有一个完成，这群臭小子，净给他丢脸！ 看来平日的训练还是太轻了！ 片刻后，终于有几个士兵踉踉跄跄地跑下来。 一下山，首先下来的五六个士兵，立刻瘫倒在地，气喘吁吁。 很快，士兵们陆陆续续下山，空地上的士兵身影越来越多。 长长的香，燃尽了最后一点。 两个时辰到了。 虽然场上已经有部分士兵，放眼望去，却连一万人都不足。 或躺，或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陆尘望着这些士兵，微微蹙眉，却未曾说什么。 直至三个时辰过去，终于，所有士兵全部下山。 空地上倒了一大片士兵。 五位天罡也重新出现在陆尘身后。 “你们可要瞧好了，待会你们自己去挑人。” “是，大帅。” 这时，士兵们方才注意到，五位天罡校尉，竟然一直跟着他们在山上！ 可他们没有一人发现！ 陆尘拿起鼓槌，用力敲在旁边的锣鼓上。 “咚！” 鼓声响起，陆尘淡声道：“一个时辰后，进行第二项。” 他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歇息时间。 一个时辰后，所有士兵站起，被指挥着来到那些横木中。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这些横木动了起来，而他们，则要不断躲避这些横木！ 初时，士兵们基本能完全躲避，随着时间推移，体力逐渐流失，士兵们越来越多被横木所击打中，被打得越多，行动越为迟缓，恶性循环。 待横木停下后，陆尘望着疲惫不堪、鼻青脸肿的士兵，让五位天罡校尉上前选人。 “体力太差了。” 第五十八章 令人厌烦 当日，陆尘送了一封折子前往延阳。 赵雪涵展开陆尘折子时，正好是沈澜清当值。 不经意间，她看见陆尘的折子，居然是朝陛下讨要四万军队，以及调用边境一万军队？ 虽然大唐动辄十万大军，对于人口并不多的秦国而言，四万军队，已然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更令沈澜清惊讶的是，陛下没有犹豫，直接给陆尘批了。 赵雪涵神情不变，提笔落下一个“准”字，盖上帝章。 上郢城。 大唐使臣前来。 陆尘、高牧、蒙赢，一同在主帅营帐中接见。 此回前来的使臣，乃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臣，周侍郎。 他倒是并未有此前李琳颖所遣来寻陆尘的使臣那般倨傲的神情。 “你前来，所为何事？” 陆尘的声音微冷，蔚蓝眸子内，没有半点温度。 周侍郎捋着长须，优哉游哉道：“此回，我乃是奉陛下之命，前来向并肩王传达陛下的一段话。” “说吧。” “咳咳！”周侍郎轻咳两声，“朕近日查探下得知，陆尘此前乃是遭奸人陷害。” “因奸佞之人，致使不良帅陆尘远离故土，朕心甚为惋惜。” “不良帅的府邸，朕一直留着，只要你愿意应召回到大唐，朕即将诬陷你的奸人，交由你处置。”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或明或暗落在陆尘身上。 陆尘指尖一顿，望向周侍郎，问道：“这是大唐女帝亲口所说？” 周侍郎面上一喜，果真如陛下所说，陆尘心动了！ “不错，此乃陛下亲口所说，在下不敢改动半字！” 这可是陛下第一回放下身段，想必陆尘如今已经感激涕零，恨不能立刻随他回大唐。 陆尘轻笑一声，高牧敏锐察觉，这笑声中，没有半丝温度。 方才微微提起的心，复又放下。 陆尘当真想不到，时至今日，李琳颖竟然还想挽回他。 奸人陷害？ 的确是陷害，可究竟此奸人是受谁之意，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可观使臣的神情与李琳颖的话，她分明存着，只要她放下身段，自己就会乖乖回去的想法。 陆尘从不知道，李琳颖竟然还有如此天真的一面。 “那就告诉她，我会回大唐，只是回去之日，就是我从她身上夺回一切之时。” 周侍郎还未高兴片刻，就听见陆尘的拒绝。 “陆尘，你不愿意？” 周侍郎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相信。 陛下已经如此放下姿态，他竟然拒绝了？ 还狂言夺回一切？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当日，亦说得一清二楚。” 陆尘冷声道：“送客！” 两个士兵当即走到周侍郎面前，请他出去。 意识到陆尘并非开玩笑，周侍郎气得满是褶皱的脸上，一片涨红。 颇有些不甘地道：“陆尘！这可是陛下难得放下身段，你莫要不知好歹！” “夺回一切？如果没有陛下，哪里有你陆尘现在？” 除了陆尘，其余人面色一变，立在周侍郎两侧的侍卫，更是伸手，准备直接将他扔出去。 陆尘站起身，蔚蓝的眸色深邃如海洋。 “我改变主意了。” 所有人怔愣地望着陆尘。 周侍郎冷哼一声，“还算你唔！” 没有人看见，陆尘是何时动的手，待他们看清时，陆尘已经手执薄剑，站在周侍郎身边，而他脚边，躺着周侍郎。 脖颈上一道细细的血线，过了一会后，大量的鲜血从中涌出。 而陆尘手中，那柄雪白轻薄的长剑，没有沾染半分血色。 “殿下？” 高牧有些错愕，陆尘竟然直接斩杀了大唐来使。 常言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高牧不由眉头紧锁，“殿下，直接将对方斩杀，是否未免不妥？” 闻言，陆尘将长剑入鞘，转身，蔚蓝的眸子直直与高牧对视。 “不如此，她只会一直心存幻想，不断遣人前来。” 面对李琳颖，高高在上，仿佛施舍一般的召回，哪怕陆尘不放在眼里，却也厌烦无比。 高牧沈默不语，他与蒙赢对视一眼，两人皆不再干涉。 陆尘如此决绝，于秦国而言，是一件好事。 九州各国，突然出现一个奇异的景象。 不少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从各国离开，纷纷前往上郢城。 离开的江湖人，就各国而言，数量并不大，虽引人侧目，却并未惹得朝堂重视。 然而很快，他们发现，各国均是如此！ 除了秦国！ 十五个国家，所有数目汇在一起，数量非常可观。 各国纷纷坐不住了。 上郢城？ 那岂不是陆尘所在之处？ 联想上回，众多江湖人前往秦国国都，那次乃是陆尘召集天机楼楼众。 难道，如今又是？ 可是，除了天机楼，九州中，并未再有声名鹊起的组织。 此时的九州众人，不约而同地忽视了不良人。 在他们眼中，不良人，当初已经被李琳颖所灭。 这也是，各国虽然瞧不起李琳颖做下如此愚蠢的决定，却仍然对大唐心怀忌惮。 大唐，小朝会。 李琳颖几乎每日都在等候使臣将陆尘带回。 朝会上，李琳颖冷着脸，端坐在上方。 下面的文武百官，心思各异，唯一相同的是，如今众人，心中皆是惧怕不已。 陆尘归来，他们害怕，陆尘不归来，他们同样害怕。 这些日子，可谓是寝食难安。 “陛下。”一位女官快步走来，步子迈得不大，却走得急。 “殿外有侍卫，称有急事禀报。” 听闻“急事”，文武百官都心头一紧，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 这段时日，基本只要是急事，从未有好事。 李琳颖脸色更冷了几分，“宣！” 与女官相似，侍卫的脚步同样又急又快。 “参见陛下！” 李琳颖身体微微前倾，“说，是何急事。” 文武百官紧紧盯着侍卫。 侍卫后背已然被汗水浸湿，“启禀陛下，千牛卫备身的将领，失踪了！” 轰！ 仿若惊雷炸响，失踪？ 千牛卫备身，如今已经完全顶替不良人与十二大内密探的位置，如今却突然失踪？ 大唐君臣，尽皆愣住。 第五十九章 互相猜忌 “失踪？！” 李琳颖猛地站起，美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自从失去了不良人与十二大内密探，千牛卫成了李琳颖最为称心得手的刀，可如今，千牛卫将领竟然失踪了？ “好端端的，千牛卫备身将领，为何会失踪？” 侍卫额角尽是细汗，面对李琳颖的质问，半天说不上话来。 “臣，臣并不知晓。” “是千牛卫十二备身命臣朝陛下禀告。” 顿了顿，侍卫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李琳颖，“而且，十二备身，如今只剩下一半。”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千牛卫备身将领失踪，十二备身也只剩下一半？ “荒唐！” 李琳颖怒斥一句，指尖都在微微颤抖，“难不成，那六位备身，一同失踪了？” “是。” 侍卫道出了李琳颖最不愿意听见的答案。 失踪，又是失踪。 所有人首先想到陆尘。 当日，十二大内密探失踪，正是因为陆尘，这千牛卫备身…… “陛下！” 郭天伊面色沉重站出，“只怕，这又是陆尘的诡计。” 早在听闻女帝派遣使臣，欲要将陆尘召回时，郭天伊就日夜难安。 虽然陆尘在外，亦是声名显赫，不知何时就会报复他昔日所作之事。 但是，总好过陆尘回到大唐，如此一来，那把屠刀，便已然横至他喉咙前！ “近日，各国诸多高手尽皆离去，所往方向，无一例外，正是陆尘所在的上郢城。” 此时，文武百官皆有听闻。 再与此一联系，答案呼之欲出。 失踪的千牛卫备身将领，与六位千牛卫备身，皆是陆尘所为。 李琳颖神情有些怔愣。 又是陆尘。 自从她丢弃陆尘后，诸事不顺，甚至皆有陆尘的影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琳颖越发惊觉陆尘埋藏多深。 她既是庆幸当初早日提防，并对陆尘下手，未让他继续蚕食。 又后悔，当日为了一个万阵图，未将陆尘赶尽杀绝。 但李琳颖想到她已经派遣使臣前去上郢城，不日陆尘就会与使臣一同归来，松了口气。 只是，虽说如此，如今陆尘的所为，仍然叫她又惊又怒！ 昔日她待陆尘如此好之时，陆尘却在她身边安插这般多的眼睛。 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自己视为狗的陆尘所掌握，李琳颖就恨不能立刻将陆尘打杀！ 不，不行！ 李琳颖深吸一口气，如今陆尘身上大有价值，在……前，不能动陆尘。 她以昔日旧情就陆尘带回，明面上须得好生对待。 至少不能叫其他人将陆尘诱去利用！ 陆尘本就是她李琳颖的，怎能再继续朝他人朝拜？ 其实，李琳颖心中，还有一丝不愿意承认的惧怕。 在察觉到这缕惧怕后，李琳颖生生将它掐灭。 她告诉自己，“陆尘只是一条狗，一个工具。” “无论他在哪里，都逃不过这般的命运。” “朕乃泱泱大唐的帝王，何需惧怕一条狗，一个工具？” 然而，方才那缕惧怕的气息，却仍然残余在李琳颖心头。 哪怕陆尘已经离去，却依然掌握着她的一举一动，千牛卫备身一半皆为陆尘之人，剩余的人之中，真的，不再有陆尘的人了吗？ 千牛卫，还能信吗？还能用吗？ 如若千牛卫不能用，她还有何人能用？ 李琳颖压下心头纷繁的思绪，不过一个千牛卫，不能用便不能用。 陆尘能培养出不良人，她，亦能培养出第二个不良人！ 文武百官在明白，失踪的千牛卫备身，乃是陆尘之人后，惊恐万分！ 他们纷纷打量起自己周围的人，“他们里面，是不是也有陆尘的人？” 文武百官，显然已经开始对自己周身的人，疑神疑鬼。 房宣城与杜儒龄对视一眼，长长叹出一口气。 陆尘不费一兵一卒，却已然让大唐的朝堂暗流汹涌，处于风雨飘摇中。 君臣不相信任，文武百官互相怀疑，他们望见的大唐前路，一片黑暗。 哪怕此前他们以为陛下召回陆尘，乃是愚蠢之举，如今却也忍不住奢望，真的能够成真。 又是七八日过去。 李琳颖所派遣的使臣，至今未有点消息传回。 “七八日，”李琳颖柳眉蹙起，“已经足够使臣从上郢城归来神安了。” 可如今连半点消息都无。 李琳颖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陆尘…… 李琳颖自己便先摇头否认，不可能。 以陆尘与她的情谊，她放下身段，陆尘不可能不归来。 那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李琳颖眸光锐利，唤来女官。 “陛下。” 女官盈盈跪下，等候诏命。 “使臣至今仍未有消息传回，许是秦国那边有所阻挠，你遣人速去查探清楚。” 望着领命离去的女官，李琳颖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赵雪涵，你以为，你能强留下陆尘？ 陆尘是大唐的，是朕的！ 凭朕与陆尘多年的情谊，岂是你赵雪涵可比？ 一日。 大唐帝王寝宫一片安静，殿内铺了厚厚的红毯，落脚无声，虽是如此，往来的宫女却仍然尽皆放轻脚步，生怕吵醒正在午睡的帝王。 帝王床榻前，一左一右，跪坐着两名宫女，静静等候帝王醒来。 外殿与内殿相接之处，亦守着两名宫女。 寝宫的门口，亦有宫女侍卫守卫。 因此，若是有任何人想要见到帝王，须得经过三个“关卡”。 忽然。 一个侍卫急匆匆前来，然后被拦在寝宫门外。 “我有急事需要禀报陛下。” 宫女牢牢拦住寝宫门口，“陛下正在歇息，有何事，稍后再报吧。” “不行！”侍卫神色焦急，“此事极为重要，还请姑娘帮我通报一声。” 然而无论是宫女还是守在门外的侍卫，却都不太愿意去通报。 陛下素来有起床气，倘若他们进去通报，只怕会遭殃。 而侍卫同样亦怕此事自己汇报不及时，会遭陛下责罚。 两相纠缠下，哪怕守门的宫女与侍卫已经尽量压低声音，却仍然有些许声响传入。 在外殿的女官蹙着眉，打开寝宫的门，质问道：“何故在此喧哗？” 第六十章 讨回面子 “这位姐姐，” 侍卫满面急色，“还请姐姐为我通传一下吧，当真是大事。” “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女官轻叹一口气，很是为难。 “陛下的脾性你也是知晓的，若是我们真的进去为你通传，只怕下一刻，都得挨罚。” 侍卫张了张嘴，甚至女官所言不错，可是…… 想到查探到的消息，侍卫的脸色更是苍白。 因为千牛卫备身一事，李琳颖睡得并不安稳。 寝宫门外的纠缠，虽然动静并不算大，却也不小。 迷糊间，李琳颖被吵醒，心中烦躁不已，“何人在外喧哗！” 声音带着些初醒的沙哑，又泛着寒意。 在外侍候的宫女们，悚然一惊。 “陛下恕罪！奴婢这就去看看！” 仍然与侍卫纠缠的女官，本就密切注意着殿内的情况。 李琳颖这一声怒喝，立刻被她察觉到。 女官神色一变，“糟了。” 顾不上侍卫，快步走进内殿。 “陛下。” 女官一进去，就见李琳颖已然坐起。 帝王惺忪，却威严不减。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李琳颖在宫女的搀扶下，从床榻上下来，张开双手，由宫女侍候穿衣，自上而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官，“待会自己下去领罚！” “杖责三十。” 殿内其余宫女松了一口气，岂料李琳颖又道：“所有宫女，同罪。” 此言一出，殿内宫女们，除却正在为李琳颖更衣的几位宫女，其余尽皆跪下请罪。 正在更衣的宫女，指尖微微颤抖，显然也是害怕不已。 发泄一通怒火后，李琳颖心中烦躁散去了些，问道：“可是何事？” 女官连忙答道：“是有侍卫求见，称有急事。” “宣。” 宫女已为李琳颖更衣完毕，金色的龙袍繁复高贵，兼之李琳颖眸光淡漠，更显帝王威仪与无情。 侍卫听到宣召后，松了一口气，他快步走入殿内，跪下俯首请安。 “参见陛下！” “何事如此急躁？” 帝王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侍卫心头一紧，连忙道：“陛下此前让查的使臣一事，已经查出。” 听闻此言，李琳颖眉头轻蹙，“可是因为那秦国女帝阻拦？” 侍卫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不是。” 不是？ 若不是赵雪涵，还能是何人阻拦？ 李琳颖想不透，“你仔细道来。” “是，陆尘，陆尘他杀了使臣。” “你说什么！” 李琳颖猛地朝侍卫处走了两步，不敢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侍卫顶着压力，又重复了一遍，“陆尘杀了使臣。” 如此相似的一句话，李琳颖恍惚了一瞬，几近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一刻。 很快，她回过神来，一股腾腾燃烧的怒火席卷她胸腔，“陆尘尔敢！” 上一次，她派使臣前去，态度傲慢，陆尘心中有怨，不愿意归来，直接便罢了。 这回，她已经如此放下身段，陆尘竟然仍然不识好歹！ 朕放下身段，乃是你陆尘的荣幸！ 你怎么敢这么糟蹋朕的一片真心？ 自己好不容易，忍耐下心中对陆尘的不满，派遣使臣，好言说尽。 陆尘的行为，像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朕给他几分薄面，他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李琳颖怒不可遏！ 殿内的宫人跪伏在地上，不敢发一言。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李琳颖低声道。 陆尘却直接斩杀大唐来使，态度坚决，分明是在告诉她，他不会再回到大唐。 李琳颖气得一脚踹掉一旁的高架子，上面价值连城的花瓶直接摔了下来，裂成数片。 “陆尘，你以为你的价值被压榨完后，赵雪涵会不对你出手吗？！” 此前李琳颖不明白赵雪涵为何对陆尘这么一个弃子，如此好。 直至陆尘的才能尽皆展露，她方才知晓，李琳颖分明是已经知道陆尘的才华，才故意如此表现，以让陆尘为她效命。 李琳颖心中冷笑，“陆尘，你在秦国，与在大唐，不过都是一样的身份。” “你莫不是以为，小小一个秦国，你真的能在此施展开拳脚？” 陆尘，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朕好言相劝，你却将朕的情谊弃如敝履，不听诏令！ 那休怪朕不念及旧情！ 今日的屈辱，来日朕必然加倍奉还！ 让你在赵雪涵面前，朝朕跪下俯首求饶！ 想至此处，李琳颖直接朝外走去，边走边道：“将镇国公，李药师召来御书房！” “是。” 女官不敢有片刻耽搁，慌忙去传召。 时至今日，于李琳颖而言，陆尘仍然只是她的臣属，理应听她诏令。 李琳颖召得急，李药师快步走进御书房。 李药师是大唐的老将，上一任神武将军。 手下从无一次败仗，又被称为军神。 而神武将军，便曾经跟随在李药师身边，算是李药师的半个徒弟。 “老臣，参见陛下！” 虽然李药师已经年逾花甲，却依旧声若洪钟！ 步履稳健有力，双目炯炯有神，无一不在昭示，他仍然宝刀未老。 李琳颖打量了一番，很是满意，问道：“李药师，如今万阵图研究得如何？” 李药师抱拳，“回禀陛下，万阵图已经参悟到一定程度，再往下，便只能是日积月累。” “嗯。”李琳颖微微颔首，话音一转，语气凌厉，“近日，陆尘羞辱我大唐，竟然直接斩杀朕派遣的使臣，实属可恶！” 说着，李琳颖狠狠一拍桌案！ “若不取陆尘性命，我大唐威仪，只怕荡然无存！” 李药师心情复杂，陛下派遣使臣，企图召回陆尘一事，他早已有所耳闻。 丞相长孙常，更是因为劝谏，而早责罚。 实际上，李药师亦不认同李琳颖的做法，不过是巴巴将脸送上去被人打罢了。 以大唐与陆尘如今的关系，若是陆尘当真听从诏令，回到大唐，他李药师，反而要低看陆尘一眼！ 奈何陛下始终看不清，看不透，一遇到陆尘之事，仿佛被蒙蔽了心眼一般。 “臣但听陛下诏命！” 然陛下此言不错，这个面子，大唐必须讨回！ 第六十一章 所向披靡的军队 李琳颖双手搭在龙椅扶手上，美眸目光锐利，“朕命你领兵二十万，携带万阵图，直接压向秦国边境上郢城！” “与神武将军一道，将上郢城，给朕，拿下来！” 李药师领命，“是！” 此时，上郢城。 “殿下，”高牧踟躇片刻，终是问道：“不知那一万士兵，训练得如何？” 他每每想起当日英姿尽显的两千天机楼楼众，再一想到，五位天罡校尉在训练那一万士兵，就忍不住心中激荡。 倘若边境有这么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何需惧怕任何国家的铁骑？ 陆尘沉吟一下，“已经初步成型。” 初步成型！ 高牧眼睛发亮，试探地问道：“殿下，下官能否前去一观？” 陆尘颔首，“可以。” 此番并不会影响什么。 “多谢殿下！”高牧喜不自胜，当即就拉着陆尘要去那一万士兵的练兵之处。 “稍等一下。” 哪怕高牧再心焦想要见一见，这一万士兵如今的模样，也不得不先按捺下来。 陆尘唤来一个天机楼楼众，低声嘱咐两句。 约莫一刻钟后，才朝高牧道：“高将军，走吧。” 两人一同来到校场。 一万士兵已经陈兵于此。 一进校场，高牧几乎失声。 校场内，一万士兵整齐有序，连成数条直线站立，昂首挺胸，目光如炬，精神面貌，赫然不同以往。 此时，一万士兵分作五队，每队两千人。 高牧可以明显看见，此五队，差异显著。 最为引人瞩目的是最左侧的奇形怪状的车上，所站立的士兵。 “那是什么？” 高牧呐呐问道。 陆尘瞥了一眼，解释道：“改良后的藉车，将军应该曾经听说过。” 藉车？ 高牧虎目瞪大，他何止是听说过！简直如雷贯耳！ 藉车乃是失传已久的攻城利器！ 而他们眼前的，甚至是改良后的藉车！ 每辆藉车由五位士兵操控，他们分列各自的位置，随时待战！ 接着是弓弩手。 秦国亦有弓弩手，令高牧震惊的乃是，这两千弓弩手，尽是使用双弓弩！ “这弓弩，也是改良过的？” 高牧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每位士兵手中的弓弩，比寻常弓弩更小一些，却是能够单手使用！ 因此，可以同时使用两架小型弓弩！ 高牧甚至眼尖地看见，士兵手上的弓弩，乃是三支箭！ 意味着，一个人，可以同时发射六支箭！ 陆尘淡然点头。 “殿下，”高牧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问道：“这弓弩，射程多远？” 陆尘淡声解释：“每人手中两架弓弩，有所不同。” “一为射程百里，但威力稍减。” “一为射程百步，但可穿透皮甲与人。” 高牧倒吸一口凉气。 两种弓弩，战场上配合使用，威力势必惊人！ 高牧重新将目光放回场上的士兵身上。 然后的两支队伍，分别是重骑兵与轻骑兵。 重骑兵身上的盔甲，厚重无比，高牧一眼瞧出，寻常羽箭刀枪，根本无法穿透这些盔甲。 这意味着，寻常的武器，不能伤到这些重骑兵一分一毫！ 旁边的轻骑兵，只是穿着较为轻薄的铠甲，配上胯下的良马，行动将会及其迅敏。 陆尘在旁边解释道：“轻骑兵的马蹄处，贴了一层绒布。” 那是陆尘命人在打马蹄铁时，吩咐特意带上的。 绒布？ 高牧从未想过，马匹还能如此改造。 倘若马蹄处有绒布，意味着这些马匹，落地无声，若是偷袭，必然能取得奇效！ 最后一支队伍，一分为二。 他们身上的穿着与众不同，并非是寻常的士兵的铠甲或者皮甲。 这支队伍所穿衣服的颜色，与校场周围颜色类似，他们不言不语时，高牧甚至会不经意忽略了他们。 这支队伍，左侧，乃是站立的一千人。 “这是侦察兵，他们的衣服，会根据所处环境进行穿着，没有统一。” 陆尘已经成了一万士兵的解说员。 “高将军，”他将目光投向高牧，突然问道：“你来时，可有注意到他们？” 高牧一怔，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未曾。” 陆尘唇角隐隐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如此便是了。” “他们自有一套办法隐匿气息，令人忽视他们的存在。” 这样的士兵，进行侦查，必然是好手！ “而且，他们的速度极快。” 陆尘忽然朝那一千侦察兵大声道：“让高将军，瞧瞧你们的训练的成果！” 一位士兵跃跃欲试地站了出来，紧接着，高牧看见，眨眼间，这位士兵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处。 这般鬼魅的身影，虽然与天机楼和不良人相比，尚有差距，却已经是普通士兵速度的两倍之多！ 侦查士兵，是整支军队的眼，有时往往能决定一场战争的成败。 高牧望着这一千侦查士兵，目光如火，带着显而易见的炙热。 最右侧的一千人，穿着奇异，手上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在他们前方的上空，有一只只奇异的木制的飞鸟。 飞鸟的喙极尖，两侧的翅膀缓缓扇动，翅膀边缘在阳光下折射出亮光，显然，这些翅膀，锋锐无比，皆是武器。 整个飞鸟的体型较窄，目测能够穿过极为狭小的地方。 “这些是什么？” “机械鸟，能够侦查敌情，干扰敌人。” 紧接着，那一支队伍的天罡校尉朝那一千人做了一个手势，高牧清晰看见，一千士兵，纷纷动了一下手中那奇异之物，然后上面的飞鸟，瞬间发生了变化。 变得比之前更加瘦小！ 接着，士兵们再次动了一下手中的操控器，飞鸟再次改变形态，这次，身形变得庞大，乍一看去，犹如一只又一只的雄鹰，却比雄鹰更加狰狞与恐怖。 这些飞鸟身上，尽皆装着武器！ “那上面装着的是什么？” 高牧能够认出是武器，却因距离太远，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 “是弩箭和炸药。” “嘶！”高牧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飞鸟能够去到人力所不能极的地方，倘若直接进到地方军营或是城池内…… 第六十二章 五十里地？ 高牧呼吸徒然急促。 这一万军队，势必会成为秦国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如此短的时日内，这支军队就已经成长至此，若是此种军队，不止一万？ 若是秦国的军队，尽皆如此强悍？ 高牧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一双虎目中，野心熊熊燃烧。 以往，他们只是为了守住秦国每一寸国土，因为无可奈何。 秦国实力弱小，依靠万阵图，抵挡敌国入侵，何曾有心力再去想称霸九州一事？ 但如今，高牧心想：有陆尘，有这样一支军队，九州，何人是对手？ 更遑论，如今鬼谷子亦在秦国。 陆尘隐约察觉出高牧的心情，神情不变，蔚蓝色眸子却变得深邃，。 若是大唐的神武将军在此，定然能认出，此时陆尘的双目，与当日他所见，一模一样，燃烧着熊熊野心。 既已来此，陆尘自不会虚度一生。 九州风雷变幻，群雄逐鹿，是男儿扬鞭战场的时代，亦是英雄辈出的时代！ “报！” 一名士兵匆匆走进陆尘所在营帐，“殿下！大唐镇国公李药师率二十万大军抵达西虎城，与神武将军薛原均会合！” 士兵的声线有些不稳。 二十万，这个数目太过庞大，更何况，李药师，乃是大唐军神，薛原均乃是九州第一兵王。 这对师徒会合，会给秦国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西虎城与上郢城相对而立，大唐此举，分明是冲着上郢城而来。 与士兵的紧张相比，陆尘却是神情淡然，似乎并不将此放在心上。 士兵小心地抬头望了一眼，主帅镇定自若，他也忍不住放下提着的心。 并肩王殿下，造了这般多奇迹，想必应该有应对之策。 事实上，陆尘已经知晓此事。 天机楼的情报系统，可比上郢城的要精妙。 就在士兵前来的半个时辰前，天机楼已经朝陆尘禀报此事。 “传高将军与蒙将军前来议事。” 顿了顿，陆尘沉吟一下，又道：“将各位将领尽皆喊来吧。” 片刻后，一众将领陆续走进陆尘的营帐。 陆尘靠着椅背，低垂着眸子，视线垂落在下首的众位将领身上。 高牧与蒙赢，一左一右，站在最前方。 “既然人齐了，那就告诉大家一个消息。” 陆尘的语气很淡，甚至带着几随意。 众位有些好奇，陆尘所言回事什么消息。 只是，他们万万不曾料到，陆尘以这般随意，甚至带着几分悠然的语气，直接抛下了一道惊雷！ “李药师，已经率领二十万大军抵达西虎城，兵锋直指上郢城。” 李药师？二十万大军？西虎城？ 众人已经被陆尘这句话砸懵了！ 李药师是何人？ 西虎城内常年何人在驻守？ 愈想，众位将领愈是胆战心惊！ 然而，陆尘仿佛没有看见众人的震惊，平静地又抛下一道惊雷，“我准备直接进攻西虎城。” 与其坐着等大唐进攻，被动防守，不如直接将西虎城拿下。 西虎城的背后，是关山隘口，是一处极为重要的军事枢纽。 若要取关山隘口，必要先拿下西虎城。 众位将领直接傻愣住，他们在思虑如何应对这二十万大军，并肩王却要直接进攻？ 高牧正想说什么，突然想起那一万军队，又闭上了嘴。 有那一万军队，兴许也不是不能直接进攻西虎城。 高牧第一次，如此异想天开。 陆尘站起身，侧开身体，露出了身后的地图。 扫了一圈众位将领，陆尘道：“大唐的精锐，不如秦国。” 他并不是有意贬低大唐。 事实如此。 秦国国土小，国力弱，不知被多少国家觊觎。 哪怕有万阵图与谋术，可倘若军队不强，依然难以抵挡敌国铁骑。 再加之常年战争的磨练，秦国的军队，在九州各国中，实属强悍。 众位将领蓦然被夸奖，心里高兴不已。 这可是并肩王！ 神通广大的并肩王这般夸奖他们！ 陆尘察觉了众人的喜悦，嘴唇忍不住弯了些许弧度。 他继续道：“西虎城目前最大的优势在于，城门坚固以及人数众多。” 说着，陆尘的指尖点在西虎城的位置上。 “若是以往，这些，是最大的问题。” 陆尘话音一转，“可如今，这些都不是问题。” 在炸药面前，人命是不值钱的。 古代所谓坚固的城门，更是扛不住一轮轰炸。 陆尘一提，将领们想起炸药。 当日天机楼凭借炸药，以两千人覆灭十万人。 如今他们有五万人，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二十万人？ 放在以往，倘若有人告诉他们，有一日他们会有如此想法，他们是断然不敢相信的。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一人反对陆尘的提议。 兵贵神速，既然诸位将领已经同意。 陆尘不再耽搁，当日率领五万士兵，直指西虎城！ 上郢城虽与西虎城相对而立，两者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近。 否则，上回金盛也不必在上郢城外扎营。 陆尘估算了一下距离，高声道：“在此处扎营！” 士兵们不明所以，只是陆尘已经下命，他们只能听从。 “殿下？” 高牧快步走来。 此次高牧与陆尘一同领兵进攻西虎城，蒙赢留守上郢城。 “此处与西虎城尚有不短的距离，若是攻城，更近些更为适宜。” 陆尘摇头否决了，反问一句，“高将军，那日的炸药，你觉得威力如何？” 高牧怔住，回想了一下那日的场景。 默默闭上了嘴。 “是末将鲁莽了。” 倘若用炸药，距离太近，确实不太行。 西虎城内。 李药师方与薛原均商议完进攻上郢城事宜，忽然听闻，五万秦军已经在西虎城外驻扎。 李药师匆匆又回到薛原均营帐中。 “薛将军，你可知晓消息了？” 薛原均神情凝重的点点头，眉头不展，“他们在西虎城外五十里地的地方驻扎。” 五十里？ 这个距离如此远，对攻城不利，陆尘怎会选择这个距离？ 李药师直接问了出来。 薛原均摇摇头，“我不清楚陆尘意欲何为，但是这其中，必有蹊跷。” 第六十三章 进攻西虎城 与李药师以及薛原均的谨慎不同，西虎城中不少的将士都嘲笑陆尘此番举动。 “哈哈哈，这陆尘当真是不会领兵，扎营如此远，攻城时，待将士冲至城楼下方，士气早已经散了！” “之前那一战，陆尘也只是借了那等神器的光罢了，不然，就这样一个不懂战略的黄毛小子，绝不可能歼灭我大唐十万精锐！” “诶，听说秦国的将军王高牧也在，他怕是都要被陆尘气死了吧？” 交谈的几个将士，皆是摇头笑道。 消息传出去后，不仅西虎城的将士，以为陆尘不懂战事，连百姓都尽皆嘲笑陆尘此举。 一时间，陆尘当日给大唐造成的阴影，似乎在消散，众人面对陆尘率先将兵锋指向西虎城一事，并不担忧，也不甚放在心上。 他们有二十万将士，有军神李药师和兵王薛原均，区区陆尘，有何惧？ 至于那神器，既然是神器，陆尘手中必然不会多。 此番他们足有二十万大军，自然不需惧怕。 李药师与薛原均听闻众人反应时，心情复杂难言。 李药师缓声道：“不必阻止。” 一瞬间，薛原均明白李药师所言为何。 众人掉以轻心，不是好事，但如果一直处于陆尘那一战的阴影下，闻之色变，闻之胆寒，更不是好事。 “我知晓了。” 薛原均浅叹一声，“不知陆尘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因为陆尘的举动，搅得两位将领寝食难安。 翌日一早，他们便直接上了西虎城城楼，观察陆尘驻扎的军营。 陆尘站在军营前方，遥遥望着西虎城。 城楼上的两个身影，尤为熟悉。 “大帅，已经准备好了。” 神出鬼没的天罡校尉倏然出现在陆尘身后。 前来的高牧恰巧望见这一幕，眉心一跳。 “第一支队伍，动手。” “侦查鸟，准备。” 陆尘沉声嘱咐，下达命令，昭示着，这场战争正式开始。 此时的大唐，神安城，皇宫。 李琳颖下了早朝后，接到二十万大军已经抵达西虎城，李药师与神武将军会合的消息。 李琳颖唇角勾起，露出一抹泛着寒意的笑。 “陆尘，上一回让你侥幸赢了一局。” “此次，二十万大军与万阵图，朕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应对！” 李琳颖口中如此说，心中却已认定，陆尘定然无法。 鬼谷子在上郢城，兴许大唐未必能拿下上郢城。 可惜，李琳颖嘲笑道：“你们非要将鬼谷子送往延阳。” 自食恶果。 李琳颖心中嗤笑道。 “陆尘，你胆敢这般羞辱朕。” “这回，朕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李琳颖等着大唐的精锐攻入上郢城，然后将陆尘押往神安城。 然而，她万万料不到，李药师大军抵达西虎城的第二日，这场战事，已然拉开序幕，而且，还是陆尘兵临城下。 西虎城。 一小队士兵，每人携带着一个小包，迅速接近西虎城。 李药师与薛原均在城楼上望见，神情一凝。 “速将这些士兵，悉数射杀！” 前来的士兵不过一两百人，若是要攻城，这些人根本不成气候。 因此薛原均的目光落在他们所带的小包上。 西虎城城楼上，立刻出现上千弓箭手，在弓箭手背后，甚至还有弩车。 “侦查鸟，动手！” 陆尘缓缓吐出几个字眼。 他身后的一千负责操控侦查鸟的士兵，每人都佩戴了一副眼镜。 眼镜很厚，是陆尘特意改良的望远镜，可以直接牢牢架在眼前，不需要用手进行扶着。 只是这东西在其余人眼中却是颇为怪异。 高牧瞧了好几眼，想询问，又考虑到如今战事正起，不是合适时机。 唯独这一千士兵，心中激荡。 带上这个所谓的望远镜后，他们能够将西虎城城楼上的情况，望得一清二楚！ 他们纷纷摇动手中的操控器。 一阵机械声响起。 一只只盘旋在众人头上的机械鸟，徒然变大，更换形态，下一刻，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猛地朝西虎城冲去。 薛原均眉目沉肃，抬起手，眼睛死死盯着逐渐接近城楼下方的秦国士兵。 正待他放下手，示意进攻时。 敏锐的直觉令他立刻抬头望向空中。 只见一只只奇形怪状的飞鸟，铺天盖地地朝他们飞来！ 士兵们察觉到薛原均的动作，纷纷向上观望，惊愕不已。 “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们疑惑不解时，一支支利箭从飞鸟中射出！ “是秦国！” 西虎城城楼上，士兵们慌张不已。 空中突如其来的利箭，织成一张网，朝他们倾覆而来！ 薛原均与李药师不愧是大唐的至强将领，很快就让稳住场面。 “所有人，举起盾牌！放在头顶！” 利箭皆是从空中射下，只能如此才能抵挡。 只是，这么一来，哪怕薛原均迅速指挥，由步兵举起盾牌，护住前方的弓箭手。 盾牌终究是略微有些阻拦视线。 再加之，上方的飞鸟一直在干扰。 西虎城楼下方的士兵，虽然仍然免不了伤亡，最后却成功在侦查鸟的协助下，将包中的炸药悉数埋下，引线则裸露在外，确保稍后能够直接引爆。 炸药埋下后，士兵们迅速撤离。 薛原均与李药师对视一眼，立刻命令道：“五百步兵，速速下去，将方才秦国士兵所掩埋之物，挖出来。” 不论里面是什么东西，陆尘不会令这一两百人来做无用功。 薛原均心中，甚至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想。 里面所埋的，该不会…… 他咬着牙，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当初那天机楼的人，乃是直接将纸包掷出，如今他们是埋在地下，未必是那种神器。 那一两百士兵撤退的速度极快。 待大唐步兵动手挖掘方才被埋下的炸药时，他们已经撤退回到秦国军营。 与此同时，西虎城空中传来一阵奇异的响声。 李药师一直密切注意着这些奇异的飞鸟，看见这些飞鸟，伴随着声响，停止了射箭，然后体型迅速变小，紧接着，急速升空，升至一个极高的高度。 第六十四章 形成箭阵 蔚蓝色的眸子沉静肃穆，陆尘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 “连弩机，火箭准备。” “放！” 一支又一支，箭头燃烧着火焰的利箭从大型连弩机中射出。 西虎城将士望不清秦国军营前方，那一架架，等人高的巨型连弩机。 望见秦国军营处，有利箭射来，不少人心中都觉得好笑。 五十里的距离，哪怕是弩机，处于下方，这箭绝不可能从下往上，射上城楼。 然后，他们看见，一支支带着火光的弩箭，攻势凌厉，直直冲向西虎城城楼！ 已然是近在眼前！ 众人大惊！ 秦国的弩机，射程竟然如此远？ 火箭落在西虎城城楼上，虽然来得突然，却并未引起太大的混乱。 薛原均从容指挥众位将士躲避与处理火箭。 陆尘眼眸微抬，薄唇微张，“方向调整，向下，放！” 新一轮的火箭再次朝西虎城倾覆而去。 只是，这次，他们并未落在城楼上，而是城楼下！ 电光火石间，薛原均与李药师明白过来，两人俱是朝下厉喝道：“进城！快快进城！” 五百士兵仍然在挖秦国士兵所埋下的炸药，已经有部分炸药被挖了出来，放在地面上。 听见统帅的呼喝声，士兵们先是一愣，然后迅速朝城门跑去！ 然而，还是迟了。 一支支火箭落在城楼下，点燃了炸药。 最先被点燃的是被大唐士兵挖出来，放在地面上的炸药。 无需引线，纸包直接燃烧，立刻引爆！ 轰轰！轰！ 五百士兵，无一生还。 城楼上的众位将士，惊愕地望着下方的爆炸。 他们能够清晰感知到涌上来的一股股热气，甚至他们脚下所踩的城楼，也在抖动，似乎随时会崩塌。 “这是，那所谓的神器？” 李药师扶着城墙才站稳身，呐呐道。 在神安城，他曾经听闻过陆尘手中有一神器的厉害之处，却以为世人有所夸大。 如今才知，传言不虚。 听着一声声巨响，薛原均仿佛一瞬间回到当日十万唐军被歼灭之时。 他喉咙动了动，将涌上来的血腥味咽了下去，哑着声音道：“所有人，离开城楼，下去后，远离城门……” 薛原均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远离城门，十里。” 感受着脚下的震动，亲眼见到炸药的威力，所有人清晰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城楼，护不住了。 响声渐消，西虎城的城门亦已经被炸成碎片。 “全军出动！” 陆尘发出指令，他拿起阵旗，站上高台。 五万大军先是成方块阵型，朝西虎城以不慢不快的速度前行。 在大军接近西虎城时，陆尘手中阵旗朝前一挥，两柄阵旗交叉。 秦国大军停下，紧接着，位于中间的三千不良人，组成一个尖角。 左边阵旗朝外一扬，左侧大军迅速朝里靠拢，从内至外。 右边阵旗朝外一扬，右侧大军朝里靠拢，亦是从内至外。 陆尘眉目沉肃，手腕微动。 左右两侧阵旗，一上一下分开。 尾部的秦国大军，斜缀在军队两侧。 此时秦国军队，赫然已经成一支利箭的形状。 三千不良人为箭镞，一万前锋军为箭杆前部，三万中军紧接前锋军，组成完整的箭杆。 剩余一万后军，分成两队，组成箭羽。 形成箭阵的瞬间，秦国军队一改此前的速度，犹如离弦之箭，急速朝西虎城冲去！ 巨响停下后，李药师与薛原均，两人各自领军，一前一后，牢牢守住已经失去城门的西虎城。 只是，秦军比他们想象中更加难缠。 三千不良人，皆为高手，一身武艺高强，远不是寻常士兵可以比拟。 以他们为箭镞，迅速撕开大唐军队的阵型。 一旦被撕开一个口子，秦国军队直接冲入大唐军阵中，将对方的阵型直接冲散！ 厮杀声，呐喊声，取代了炸药的响声，在西虎城城门响起。 方才那一番炸药轰炸，哪怕薛原均等人撤得及时。 十里地，却依然太近了。 一些炸药，直接被炸飞，落入城内。 以至于，当秦国军队攻入时，他们已然因为炸药，损失了近四分之一的人。 秦国军队素来彪悍，寻常士兵面对大唐精锐，尚能勉强以一敌二。 更何况是不良人，与经过天罡校尉训练后的一万前锋军？ 明明在人数上处于优势，大唐军队却渐渐落入下风。 一具又一具尸体倒在地上，层层叠叠。 血腥味混杂着炸药留下的硝烟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唐军队越战，士气越消，秦国军队，却是越战越勇。 陆尘直接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他牵过一匹白马，朝高牧喝了一声，“高将军！走不走！” 高牧仰天大笑一声，“走！” 两人纷纷上马，策马朝西虎城奔去。 陆尘与高牧的到来，更是让秦国军队士气大振！ 遑论陆尘武艺高强，每次出剑，必收一人性命！ 剑剑未曾落空。 陆尘逐步毕竟大唐职位较高的将领。 这些将领。大多是武者，武艺相当不错。 可惜，陆尘如今已经是七品武者，甚至境界松动，随时可能成为八品武者。 大唐的将领们，在陆尘手下，几乎无法走过三招！ 李药师与薛原均，在战场上厮杀数年，心知如今局势已定，西虎城，守不住了！ “薛将军！” 李药师朝后退到薛原均身旁。 “你领着剩余的士兵走！” 薛原均虎目瞪大，“老师！” “我岂能做那等弃城而逃之人？” “糊涂！” 李药师喝骂道：“你必须离开！” “今日我们两人，至少会有一个人性命留在此处！” 李药师看得分明，他与薛原均，今日最多只能活下去一个。 “倘若我们两人尽皆死在此处，于大唐将是莫大打击！” “老夫年事已高，马革裹尸，是光荣！” “但是薛原均，你不行，你还年轻，大唐的未来，还要靠你！” 薛原均虎目泛红，紧紧握着手中染血的大刀。 “莫要再做这般女儿姿态！” 李药师将薛原均朝后一推，“立刻带着五万大军走！” 第六十五章 李琳颖目眦欲裂 “老师！” 薛原均眼睛泛红，咬牙切齿，最后望着李药师的背影，领着五万人离去。 转身时，这位九州第一兵王，虎目中饱含泪水。 西虎城还余下三万大军与李药师苦守。 李药师待瞧不见薛原均的身影后，长舒出一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他将目光落在所向披靡的陆尘身上，提起大刀，高喝一声，“陆尘！” 陆尘抬眸，见李药师朝这边冲杀而来。 他扫了一眼整个战局。 局势已定，既然如此，陆尘手中的长剑剑尖微扬，李药师一代军神，赫赫铁骨，他便为他，完成这最后的心愿。 酣畅淋漓地一战！ 陆尘提剑迎了上去！ “李将军！” 陆尘喝了一声，举剑朝李药师刺去！ 两人的身影瞬间交缠在一起。 众人极有眼色的将空间留出给两人。 陆尘剑剑迅速凌厉，锋锐的剑气划破虚空。 李药师刀刀霸道大气，每一下，都带着回响。 可惜，李药师只是六品武者，虽然在六品武者中，可谓是无敌手。 然而陆尘毕竟是七品武者，且李药师又已年迈。 数十回合后，李药师已经几近无还手之力。 李药师笑了笑，“陆尘，多谢了，老夫生时，未能帮你，死前，反倒还要承你一次情。” 他知晓，若非陆尘留了情，让他能够更加体面，他根本在陆尘手下，撑不过十数招。 陆尘神情不变，手中利剑速度不减。 “噗嗤！” 李药师的胸前被血蔓延，他倒下去前，盯着陆尘，声音很轻，“陛下做了一个错误决定，不该如此对你。” 否则，今日的局面，应当扭转过来，陆尘会站在大唐一侧，而非站在秦国，与大唐对立。 “她已经做了。” 陆尘淡声回道。 所以，一切都无法改变。 李药师倒下去后，躺在地上，双目圆睁。 他手下从未有过一次败仗，如今一败，却是直接丧命。 陆尘从马背上跃下，站在李药师身边，蔚蓝色眸子中情绪复杂。 他素来敬佩这些铁骨铮铮之人，所以在李药师提刀迎上来时，他选择应战。 这等英雄，不应当死在李琳颖手中，死在帝王的责罚中。 至于薛原均，薛原均一人归去，大唐仅剩下这么一位，九州声名显赫的将军，所以，李琳颖再昏庸，也不会对薛原均下杀手。 陆尘敛眸，他弯下腰，伸手覆在李药师眼上，松开手时，一双虎目已然闭上。 大唐一代军神就此陨落。 西虎城局势彻底定下，秦国那些大唐的西虎城。 城楼上红色的大唐旗帜，换成了黑色的秦国旗帜。 秦国众多将士，心情激荡。 他们从未打过如此顺利的一场战，更遑论还是攻城战！ 所有人目光炙热地望着陆尘。 若说高牧身为秦国将军王，相当于大唐的神武将军，那么，于这些将士而言，陆尘，不仅是并肩王，亦是秦国的战神！ “并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并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将士，悉数跪下，高声山呼！ 陆尘手执长剑，挺拔俊逸。 三日后，大唐，神安城，皇宫。 李琳颖沉着眉眼，低头批阅奏折。 “陛下。” 一位女官走进，神情带着几分慌张。 李琳颖未抬头，直接问道：“何事？” “神都将军在外求见。” 李琳颖手中的笔尖一顿，在折子上留下一抹朱砂的红点。 “薛原均？” 李琳颖有些莫名，“他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前几日方才到西虎城，难不成，已经将上郢城拿下了？ 李琳颖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倘若拿下了上郢城，该有军报传回才是。 如今军报未见一封，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去西虎城的李药师亦未归来，何故本该驻守边境的薛原均无召而回？ 李琳颖放下手中的朱笔，沉声道：“宣！” 神武将军的眼睛布满血丝，一身盔甲，染满血迹和尘土，整个人颇为狼狈。 一进大殿，“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臣，参见陛下！” 薛原均跪伏在地，神情悲切。 李琳颖心中一咯噔，“神武将军，为何突然归来？” “陛下，”薛原均的声音很哑，“西虎城，没有了！” 什么？ 李琳颖猛地站起身，“薛原均！你说什么？” “西虎城，失守了！” 薛原均几乎满嘴皆是血腥味，“老师，老师命我带剩余五万将士归神安城，然后……” 堂堂神武将军，喉间却更咽了一声，“然后老师死守西虎城，如今只怕已经，已经殁了。” 李琳颖整个人恍惚了一瞬，脚下一个踉跄，竟是没有站稳。 “陛下！”女官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李琳颖。 李琳颖指尖发抖，她望着薛原均，“怎么可能？” 陆尘，怎么可能胜过李药师与薛原均这一对师徒？ 更遑论还有二十万大军！ 李琳颖依然不愿意相信，“二十万大军，你们两个，一个是我大唐军神，一个是九州兵王。” “怎么可能会输？西虎城怎么可能失守？” 西虎城丢失得太快，薛原均甚至还有些恍惚。 “秦国女帝，后又多派遣了四万军队。” “但是你有二十万大军！” 李琳颖失声怒吼。 薛原均闭了闭眼，“可是，陛下，陆尘手中还有神器。” 神器？ 李琳颖喃喃问道：“那神器当真如此厉害？” 以五万人，拿下二十万大军驻守的西虎城，大唐最为杰出的两位统帅，齐齐拿陆尘没有办法。 陆尘，怎么可能如此厉害？ 他只是一个弃子！ 明明只是一个弃子！ “地动山摇，无可匹敌。” 薛原均闭着眼，缓缓道出八个字。 李琳颖踉跄着往后退一步，女官心惊胆战地扶着李琳颖。 “陆尘，一个弃子，怎么可能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厉害的神器？不可能。” 李琳颖仍然不愿意相信，边摇头，边道。 薛原均猛地睁开眼，“陛下！” 他第一回，不顾君臣礼仪，大声喝道：“陛下！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将军的声音，声声泣血。 第六十六章 大唐上下一片骂声 李琳颖恍惚回神，如梦初醒。 “陆尘，何时攻下西虎城的。” 每道出一字，李琳颖都觉得，心头恨得滴血。 “老师抵达西虎城的第二日。” 第二日…… 李琳颖猛地抬头，“万阵图难道无法抵挡一些时日吗？” 薛原均苦笑一声，“陛下，根本来不及使用万阵图。” 一力降十会，陆尘手中的神器太过厉害。 李琳颖嘴唇抖动了一下，她抓住桌角，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都下去。” 女官与薛原均皆有些犹豫。 李琳颖大声喝斥，“朕叫你们都下去！” 又惊又怒的女帝，神情颇有几分狰狞。 薛原均咬咬牙，“是，臣告退。” 话落，薛原均站起身，低着头离开。 李琳颖已然发怒，加之薛原均亦已经离开，她们自然不敢留下，只好依言退下。 李琳颖扶着桌案，眼睛盯着虚空，“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陆尘一个弃子，怎么会拥有如此神器？ 明明手中有如此神器，过去却半点不曾跟她透露！ 陆尘隐瞒的恼怒，被弃子反将一军的恼怒，西虎城丢失的恼怒，尽皆冲击着李琳颖的心绪。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对赵雪涵的嫉恨。 李琳颖贝齿紧咬，心中又恼又恨。 神情狰狞得可怕，完全不复昔日美貌。 她缓步迈下帝阶。 一步一步，一级一级。 只是，李琳颖心神早已经被今日之事冲垮，走得踉踉跄跄，一个不慎，直接跌到在帝阶上。 李琳颖从帝阶上摔了下去，趴伏在地上。 门外的女官听见声响，有些焦急地问道：“陛下？陛下？陛下你没事吧？” 她欲要推门进去，又怕陛下因此怪罪。 “滚！滚远点！” 狼狈不已的李琳颖心中更为恼怒。 女官更加不敢进去了，只好在门外焦急地踱步。 李琳颖趴在地上，美眸里满是血丝，分毫不必日夜兼程，赶了三日三夜的薛原均好。 “陆尘！” 李琳颖几乎是从齿根中挤出这个名字。 她头发散乱，面目狰狞，语气更是阴狠无比，“朕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朕要将你千刀万剐！” 字字句句，尽是杀意。 李琳颖因为所受冲击太大，一下子无暇顾及，以至于，消息迅速传了出去。 庙堂至江湖，大唐一片哗然。 大唐竟然被秦国一个小国，拿下了西虎城！ 对方的统帅还是大唐的弃子，陆尘！ 消息传出后，大唐上下，皆是对李药师与薛原均的质疑。 “神武将军不是号称九州第一兵王吗？怎么会连一个陆尘都敌不过！” “他们两人，该不会有人通敌叛国吧？仅凭陆尘，不可能拿下西虎城！” “陆尘有神器？军神与兵王，都无法解决陆尘的神奇？他们还有什么资格自称军神，自称兵王！” 大唐所有街市与坊，几乎都能听见百姓对薛原均与李药师两人的讨伐之声。 不少书生在酒楼中高声畅谈指责，认为薛原均与李药师，连区区秦国都敌不过，不配称为军神与兵王。 更有甚者，他们质疑两人通敌叛国，勾结陆尘！ 与市井的流言蜚语相比，庙堂上，直接是刀光剑影。 朝臣们言辞灼灼，誓要拿李药师与薛原均平息民怨！ “陛下！短短一日，西虎城便被拿下，此事必有蹊跷！臣请求将神武将军收押，彻查此事！” “臣附议！此事不可不查！” “不错，神武将军掌管我大唐军权，若是真与外敌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仗着薛原均未有上朝，文武百官对薛原均几乎是极尽诋毁。 更有其政敌，欲要将叛国的罪名扣在薛原均头上。 房宣城气得手发抖，“陛下！神武将军与李国公，为大唐鞠躬尽瘁，此次大战，更是浴血奋战，万不可如此啊！” 杜儒龄亦站出来，为薛原均辩驳。 他们望着满朝文武的嘴脸，心底一片寒凉。 明明是国之虎将，国之利器，只是一朝战败，便是墙倒众人推。 何其可恶，何其可悲？ 李琳颖美眸垂下，面对百官的争执，与绝大部分朝臣责罚或收押薛原均的请求，一语不发。 似乎察觉到上首的女帝的异常，吵吵嚷嚷的朝堂渐渐安静下来。 李琳颖冷冷地扫了一眼众臣，寒声道：“吵完了？” 文武百官不敢出声。 “退朝！” 李琳颖直接站起，不顾众人错愕的视线，在宫女的簇拥下，离开朝堂。 房宣城与杜儒龄对视一眼，微叹了口气。 陛下这般反应，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意味着，陛下不会对薛原均下手。 近几日，李琳颖每每批阅奏折，十份折子里，半数以上是要求处罚薛原均。 李琳颖面无表情地将面前的折子合上，然后用力扔到一边。 那里已经有一堆折子。 悉数是针对薛原均的。 李琳颖尽皆留中不发。 薛原均还有用处，她自是不可能如今真的处罚薛原均。 妄论其他，如今神安城外，可仍然驻扎着五万军队！ 长孙常虽被禁闭，不能踏出大门一步，却并非不知晓外界的消息。 他知道陆尘一天，拿下西虎城时，怔愣了半响，随即苦笑。 “当日真的是，放虎归山。” 长孙常浅叹了口气，二十万大军都拿陆尘无法，倘若继续让他往里攻打，只怕，后果，大唐承受不起啊！ “此番，只能是大唐求和了。” 长孙常轻声道。 “不过，无论是谁提出求和，怕是都会被架在火上烤。” 现在百姓们本就对西虎城失守，极为不满意。 倘若再朝秦国求和，大唐百姓的反应，可想而知。 所以，提出议和之人，必然会成为百姓们的怨气与怒火的发泄口。 “不知道这个倒霉蛋，是谁了。” 自从西虎城失守后，大唐境内的舆论，甚嚣尘土，对李琳颖颇为不利。 本就焦头烂额的李琳颖，又不得不考虑求和一事。 她坐于贵妃榻上，心中不甘极了。 有朝一日，她竟然要朝一个弃子求和！ 李琳颖不甘又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不求和，倘若陆尘一路攻打…… 第六十七章 李琳颖的口谕 李琳颖闭了闭眼，银牙紧咬。 她不能成为大唐覆灭的罪人！ 昔日陆尘的话，在李琳颖耳边回响。 “一年，我会将你拉下现在的位置。” 不！ 李琳颖一拍贵妃榻，目眦欲裂！ “陆尘不过是信口开河罢了！” 然而心底却有一抹恐惧，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李琳颖在贵妃榻前来回踱步，一双美眸布满了血丝。 “只是暂时的。” “暂时的。” 她不断低声呢喃。 如今的溃败也好，议和也好，都是暂时的。 陆尘如今只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 周边侍候的宫女听不清李琳颖所言，她们却能看出李琳颖如今濒临爆发边缘，纷纷低下头，噤若寒蝉。 李琳颖的呼吸有些粗重，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显。 议和是必须的，但是，绝不能由她提出！ 如今民众，群情激奋，一旦提出议和，提出之人的名声，势必从此臭不可闻。 李琳颖不能让自己的名声受损。 此次战败，过错不在她身上，她怎么能承受这份指责？ 李琳颖眸光微闪，想起了一个人。 “来人！” 她低喝一声。 女官不敢怠慢，立刻快步上前，“陛下，臣在。” 李琳颖下颌微抬，语气冷厉，“你替朕去神武将军处，传一道口谕。” “西虎城乃是大唐重臣，神武将军丢失此城，本理应重惩以谢万民！” 女官暗暗心惊，几乎要以为一代兵王就此陨落。 却闻陛下话音一转。 “但朕念神武将军多年来，功劳甚高，为我大唐鞠躬尽瘁，愿给他一次机会。” “只要神武将军想出大唐边境困局的解决之法，朕便饶你一回！” 解决之法？ 女官的呼吸忍不住放轻，福身应下，不敢再多逗留，连忙朝神武将军的府邸走去。 只是，女官一出了宫门，想到李琳颖的口谕，忍不住摇头低叹，“哪怕是一代兵王，在陛下眼中，亦不过如此。” 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推出去，抵挡风浪的棋子。 神武将军府。 几名将领此时亦聚集在神武将军府中，他们都是从西虎城，跟随神武将军逃出来的将领。 “将军，陛下究竟是何意？” 一直并未言明对他们的处置，也未为他们安置，像是已经遗忘了城门外驻扎的五万人，不管不顾。 神武将军摇摇头，倘若是以往，他还有心力计较，陛下如此举动，是何用意。 如今，却是没有多余的兵力。 西虎城一战，于他而言，打击太大。 将领们交谈着，渐渐消了声音。 他们望着自己的统帅，双目的血丝，自那日之后，从未消减过，更遑论消退了。 面容憔悴，精神不振。 他们知晓，自己一直对那场战争耿耿于怀，薛原均，更加难受。 将士、老师、荣耀…… 这一战，薛原均失去了太多。 良久。 薛原均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正待说什么，却有士兵前来通传。 “将军！宫中女官到了，说是有陛下口谕！” 众人一惊，几个将领立刻道：“大人，可要我等先回避一下？” 薛原均摆摆手，“不必，你们进来时并未遮掩，陛下只要一查便知晓。” 倘若这会藏起来，反而更加容易引起有心人怀疑。 而他们的陛下，素来是有心人。 想至此处，薛原均苦笑一声，他站起身来，沉声道：“走吧！去瞧瞧我们的陛下，给我们下了什么旨意。” 女官双手负在身后，将李琳颖的话一点点陈述。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薛原均等人的面皮愈发绷紧。 “神武将军。”女官轻唤一声。 薛原均这才回过神来。 他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臣，谢主隆恩！” 女官走后，众人久久不言。 良久，一位将领面皮抽动，“他娘的！” 李琳颖这道旨意，意欲何为，明眼人一听，便能瞧出，他们虽为武将，却也并非粗枝大叶，半点不晓朝堂之人。 解决之法？ 以目前的边境困局，以陆尘手中的神器与这么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如今有何解决之法？ 西虎城已经失守！ 唯一的解决之法，无非是求和！ “还念将军的功劳，我呸！” 一位将领怒声斥骂，脸上满是不满之色。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陛下的意图明显，是要薛原均提出求和！ “陛下怎能如此？”有一位将领抖着手，显然是气得不轻，“我们为了守护边境，战场上浴血奋战，最后却还要承担这劳什子的百姓怒火！” 他们没有守住城池，但他们亦为大唐鞠躬尽瘁！ 哪怕是此次讨回神安城，不过是为了保存最后一丝实力。 大唐精锐，接连被陆尘剿灭。 一共三十万人！ 如此下去，哪怕是大唐兵力强盛，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将军！末将不想求和！” 一位将领更咽着声音道。 他不想做求和的孙子，也不想让自己敬仰的将军，承担下这份骂名。 所有人望向薛原均，等他的决策。 薛原均嘴唇动了动，几次欲张口，却几次都无法发出声音。 薛原均想求和吗？ 他不想。 以往，他最瞧不起的，就是求和之人。 男儿热血，何惧生死，当横刀战沙场，守身后家国万里。 可是这一刻，薛原均犹豫了。 他想起西虎城城门那一战，尸体堆叠，命似乎是最廉价的东西，被随意抛在地上，受人践踏。 不求和，最后结局，薛原均能想象得到。 不过是他们这五万人，继续填进那一个巨大的人命坑。 可那些，都是他的同袍！他的将士！ 薛原均红着眼睛，声音沙哑，带着一分不明显的更咽，“求和吧。” 众位将领目露惊愕，“将军？”有人失声喊道。 薛原均闭着眼，复又睁开，“我总不能拿你们的命，拿我们将士的命，去做赌注。” 一句话，令众人哑口无言。 神武将军府邸内，氛围紧绷。 薛原均一步步朝院内行去，方才女官的声音，还在脑海里回荡。 所谓的功劳，在龙椅上的那人眼里，甚至不及她的脸面半分。 第六十八章 臣请求议和 薛原均难以言明自己此时的想法。 只觉得心里疲惫不堪，一片寒意弥漫。 翌日朝堂。 因为西虎城失守，近几日朝堂沉闷不已。 初时还有人借机发难，想要以此扳倒薛原均。 在发现李琳颖置之不顾后，渐渐消停。 又因李琳颖明显情绪处于爆发边缘，文武百官更是小心翼翼。 今日大朝会，薛原均上朝。 李琳颖是算准了时间，特意挑昨日命人给薛原均送去口谕。 文武百官的视线尽皆落在薛原均身上。 他们发现，昔日意气风发的神武将军，如今却是面容带着几分憔悴。 薛原均上朝前，已经好好捯饬一番。 事已至此，一味意气消沉，并非解决之道。 只是多日颓废，以及精力的消磨，薛原均瞧上去，仍然要比以往憔悴一些。 那些视线目光，大多带着恶意。 百官颇为幸灾乐祸地望着这位九州兵王。 房宣城与杜儒龄注意到如此情况，浅叹了一口气。 “诸卿，可有何要事禀告？” 李琳颖的目光在朝臣中扫视一圈，最后不着痕迹地落在薛原均身上一瞬。 闻言，文武百官踟躇不定，今日薛原均上朝，可谓是大好时机，他们是否要在此时出手？ 但是…… 不待他们纠结出结果，察觉到李琳颖视线的薛原均，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抬脚出列。 “臣，有事启奏。” 万万没想到薛原均会率先出列，文武百官紧紧盯着大殿中央那抹挺拔的身影。 房宣城与杜儒龄想到昨日收到的消息，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昨日陛下遣女官前去神武将军府邸传口谕，该不会…… “臣，请求陛下议和！陆尘手中握有神器，如今的边境，” 话未说完，薛原均便察觉喉间一股血腥味。 他喉结动了动，继续道：“我们实在难以抵挡秦国军队，不如求和，避免更糟糕的情况。” 求和！ 一言令文武百官惊愕无比。 泱泱大唐，要向一方小国求和？ 所有人心头难以置信，下一刻，却又醒悟过来。 依目前的情况，不求和，难道与陆尘死战？ 万一打到神安城，只怕他们都性命难保。 房宣城闭上了眼，果然…… 整个朝堂一片静默。 而薛原均，在道出这句话后，一直单膝半跪在大殿中央，眼眸低垂，一言不发。 拳头却握得极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良久，李琳颖轻声问道：“诸卿意见如何？” 已经至这番境地，文武百官，还能有什么意见？ 不过，提出求和的人，并非是他们，这令满朝文武，尽皆松了一口气。 “臣附议！” “臣认可神武将军的提议！” 一片附议声响起。 待满朝文武尽皆跪下，同意薛原均所言后，李琳颖方站起身，朝前行了几步，走至帝阶边缘。 “既然如此，”李琳颖浅叹一声，无奈道：“那便，求和吧。” 一闻此言，部分朝臣忍不住在心中怒骂李琳颖无耻。 这番作态，倒像是她被朝臣逼着，无可奈何同意了议和。 李琳颖对此结果，却颇为满意。 求和一事，由神武将军提出，文武百官尽皆响应，她只是无奈同意。 半分过错皆落不到她身上。 陆尘，李琳颖心道，纵使你拿下了西虎城又如何，一切不过都是暂时的。 而她的名声亦已经保全，你想要将从如今的位置上拉下？ 简直无稽之谈！ 后面，文武百官已经无心于朝政。 很快，就宣布退朝。 薛原均没有理会心怀鬼胎的朝臣，径直回了将军府。 “将军。” 几位将领围将上来。 “可办好了？” 薛原均的严重泄露出几分冷意。 “办好了！” 薛原均微微颔首，重新恢复锐利的眸子，望向某处虚空。 以往，他不屑于耍这些手段，可如今，早已时过境迁。 老师为了他，死守西虎城，他不能让老师的死，白费。 薛原均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异样。 他会永远保卫大唐，却不再任由他人明枪暗箭而不反击。 很快，求和的消息，从朝堂传至民间，掀起滔天巨浪！ 求和？ 这于大唐百姓而言，简直难以置信，更遑论求和的对象，乃是他们从未放在眼中的秦国，是他们唾弃的陆尘！ 一时间，民间尽是对此事的骂声，神武将军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更是轰然倒塌。 各街各坊，都能听见百姓对神武将军的骂声。 “我呸！什么神武将军！就是一个懦夫！” “求和？换作是我，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会在陆尘手下屈辱求和！” “他薛原均不配做我们大唐的神武将军！枉我之前还这么敬佩他！原来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薛原均在大唐的名声，竟一时能与当时陆尘被诬为叛国时相比。 只是，很快，一则消息从百姓中悄然蔓延。 薛原均提出议和的前一日，陛下曾经派遣女官前往神武将军府传递口谕。 其后，从神武将军府邸走出的将领，眼眶通红，甚至在门口直言，“此事，委屈将军了。” 口谕？为何那些将士会这般姿态？ 一时间，百姓们猜测纷纷。 当真是神武将军的本意？ 陛下的口谕，就是是什么，会令那些将士…… 民间对薛原均的斥骂之声渐消，反而逐渐质疑李琳颖。 与百姓的质疑不同，听闻此消息的文武百官，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哪怕是薛原均的政敌，都忍不住摇头叹气。 而驻扎在城门口的五万将士，知晓这个消息后，几近气炸了！ “陛下怎能如此行事？将军为了大唐，为了百姓，浴血沙场，却换来这般结局！” “在陛下眼中，我们这些将士，究竟是什么？一枚棋子？” “此事陛下太过令人心寒！求和便求和，怎能让本就无辜的将军一力承担骂名？” 五万将士不敢相信，他们一直效忠的陛下，会如此对待他们。 西虎城一战败了，这些责骂，他们认！ 但是求和一事，岂能将一切都扣在将军头上？ 他们跟随薛原均征战多年，情谊早已非同一般。 第六十九章 抵达延阳 “啪！哗啦！” 器物破碎的声音从行宫中传出。 殿内没有任何侍候的宫女，只有李琳颖一人。 她愤怒地将桌案上所有东西扫落在地。 “薛原均！” 百姓们对她的质疑，令李琳颖恼怒不已。 薛原均怎么敢这般做？ 偏生她寻不到切实的证据，根本拿薛原均无法！ 李琳颖蓦然想起曾经下面人的禀报。 “陛下，神武将军与陆尘走得近，只怕……” 李琳颖眯起眼睛，不对，以薛原均的性子，不会使这些手段反击。 几乎是瞬间，李琳颖就锁定了传播消息之人。 陆尘！ 若是两人走得近，陆尘极有可能会因此散播这种消息！ 先是夺下西虎城，紧接着又是散布谣言。 李琳颖咬牙切齿，凭什么！ 朕才是你的主子！ 朕给了你一切！ 你却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屡屡害朕！ 愈发确定是陆尘所为，李琳颖就愈加难以控制住心中的杀意。 本该是她手中的利刃，最后却反而刺伤她。 李琳颖素来掌控欲强，哪能容忍这般事情发生？ 这些犹如一个个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若是曾经李琳颖尚且抱着忍耐下对陆尘的恼怒，将陆尘召回，为大唐卖力。 如今，心中愤怒无比的李琳颖，直接一脚将龙椅踹倒！ “陆尘！” 昔日雍容华贵的帝王，如今却宛如一个疯子，面目狰狞，头发散乱，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陆尘！朕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殿门外，听见李琳颖怒吼的宫女们，尽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与混乱的大唐不同，秦国举国欢腾！ 大唐率军二十万，企图重兵压境，却被并肩王直接夺了西虎城！ 这个消息，令秦国上下一片振奋！ 陆尘的名字，一夜之间传遍整个秦国！ 百姓们交相称赞，喜悦又骄傲自豪。 素来只能承受帝国铁骑入侵的秦国，却在陆尘的带领下，以五万军队，拿下了驻兵二十万的西虎城！ 百姓兴奋之下，竟然纷纷过起了节！ 明明不是年节，民间百姓却是挂花灯，贴窗花，沿街均是漫天彩带。 路上的行人，无一不露出欢欣的笑容，一片欢庆喜悦之色。 朝会。 满朝文武百官，每个人的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根，根本合不上！ “恭喜恭喜！” “哈哈哈！同喜啊！” 文武百官纷纷互相道喜。 上朝后，哪怕一向清冷的赵雪涵，今日神情亦缓和许多。 望着下方满脸喜悦之色的文武百官，赵雪涵启唇道：“西虎城一事，想必诸卿已经知晓。” “哈哈哈，回禀陛下，臣等已然知晓！”李式率先迈步出列，晃出了一口大白齿。 紧接着，李式未能忍住，开口夸赞道：“并肩王殿下当真是勇武！能以五万人，击败对面二十万人！” “更是直接将大唐军神李药师斩落马下！” “并肩王，确实是我大唐之幸！” 李式一连三句，句句皆是夸赞陆尘。 此前，李式后来虽然未曾表现出对陆尘明显的敌意，却是第一回在朝堂上这般夸人！ 文武百官回过神来，纷纷出列赞道：“丞相所言甚是！并肩王殿下，当真是我秦国的至宝！” 一时间，朝堂上尽是对陆尘的称赞之声。 而往日最是不喜朝堂上，文武百官说些无用之言的赵雪涵，面对朝臣不停的称赞陆尘，没有商议政事，却无半点不愉之色，也不曾出声呵斥百官。 沈澜清暗中觑了一眼赵雪涵的神色，发现陛下神情中，透出一丝骄傲？ 沈澜清心中大惊！ 骄傲？陛下是为陆尘骄傲？ 可是…… 沈澜清回想起陛下面对陆尘时的异样，心底隐隐有个猜测，如冰雪般，似乎绝了情爱的陛下，该不会是，动了凡心吧？ “诸卿所言有理，并肩王于大秦，珍贵至极。” 赵雪涵淡然出声，但倘若细品，便能发现清冷的声线下，掩藏着些许情愫。 “并肩王立下如此大功，不可不赏！” 赵雪涵握着龙椅扶手上的龙头，“封并肩王为卫国大将军，与将军王并列！” “赏极品珍珠十斛……” 大量的封赏从红唇中微微吐出。 朝臣的注意力并未在后面那一串奖赏上，那些，不过是些黄白之物，可是，卫国大将军？与将军王并列？ 这可是意味着，陛下将兵权交至并肩王手中！ 若说此前的陆尘，空有并肩王之名，却无太多实权。 那么如今，陆尘是实打实，手握重兵的一字并肩王！ 不过，文武百官虽然骇然，却无一人反对，以陆尘的功绩，他担待得起。 只是，朝臣不免有些烦扰，如今已经赏封至顶点，倘若陆尘再立功，如何封赏？ 赏无可赏，可不是一件好事。 赵雪涵并不知晓群臣的心思，或是知晓，她亦不会放于心上。 赏无可赏？ 她总不会亏待了陆尘。 赵雪涵沉吟半响，道：“西虎城须得有人治理，吏部尚书何在。” “臣在。” “朕命你挑选出合适之人上荐于朕。” “是。” 赵雪涵凤眸微掀，扫视一圈群臣后，提起了另一件事。 “鬼谷子近日将会抵达，诸位准备好恭迎。” 鬼谷子！ 又是一件令朝臣高兴不已之事。 “臣等领旨！” 不消赵雪涵说，他们亦会好好准备。 那可是鬼谷子！ 多少人求不得的鬼才！ 他们失去了万阵图算得了什么？ 十份万阵图，亦未必比得上一个鬼谷子！ 下朝后，赵雪涵坐在信宫的桌案前，面前拜访的并非是奏折，而是一张信纸，上面已经落下星星点点的字迹。 赵雪涵执着笔，犹豫许久，终是将笔放回笔架上。 “将信送至并肩王处。” “是。”沈澜清领命下去，却不免好奇。 陛下纠结了几近半个时辰，究竟写了什么？ 赵雪涵的目光凝在方才用过的笔尖上。 上面尚且带着些墨迹。 凤眸微敛，藏住了忍不住泄露出来的一丝情绪。 陆尘能有如此成就，她既高兴、自豪，又难免生出一丝思念。 “陆尘，事毕后，便尽快回来吧。” 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叹息，飘散在宫殿内。 第七十章 他不忠于李琳颖 两日后。 甘扶领着鬼谷，终于抵达了秦国国都，延阳城。 实际上，早在数日前，他们就该抵达延阳。 奈何鬼谷子虽以谋略享誉九州，不仅是位年纪不大的青年，更是有些贪玩享乐。 这一路行来，甘扶免不得陪着对方游山玩水，脚程才这般慢。 一行人抵达延阳城门时，百官与城中百姓，已然在此处恭迎。 鬼谷子并未乘坐马车，而是其在高头大马上，神情带着几分不羁。 文武百官一时认不出何人是鬼谷，只好道：“秦国百官，在此恭迎鬼谷子先生！” 鬼谷子却并未下马，居高临下地睨着秦国文武百官。 众人一时摸不准对方是什么心思。 但鬼谷子毕竟是与鲁子同出一门，甚至齐名的存在，哪怕对方居高自傲，百官亦不会有不长眼的出言辩驳半句。 立在百官前面的帝辇，层层叠叠的纱帘被宫女掀开，露出赵雪涵倾动九州的绝美容颜。 鬼谷子目光一扫，眼神微凝。 这女帝，倒真不愧是九州第一美人，比那李琳颖，可好看多了。 “鬼谷子先生。” 清冷的声线响起，城门倏然一静。 赵雪涵的视线准确地落在鬼谷子身上。 “哈哈哈！陛下好眼力。”鬼谷子大笑几声，翻身下马。 此时，文武百官与百姓们才知晓，那位年轻的男子，竟然就是鬼谷子！ 众人瞠目结舌。 “他就是鬼谷子？”百姓中，不知何人失声问道。 鬼谷子唇角弯起，心情很是不错，“不错，我就是鬼谷子。” 众人万万料不到，鬼谷子竟然这般年轻。 在他们心里，鬼谷子应当是面带白须，目光睿智的老者。 这，带着几分桀骜不羁的青年，竟然就是当代鬼谷？ 与鲁子齐名，传闻得之可得天下的鬼谷子？ 他们不由将视线投向赵雪涵，却见赵雪涵面无异色。 陆尘传信于她时，就已经告知，鬼谷子并非年迈，只比他大上些许。 “鬼谷子先生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经累了。” 凤眸与鬼谷子的眼睛对视，赵雪涵端庄威严，既不傲慢亦不谦卑，“不如先进宫中歇息。” “行。” 鬼谷子的手放在马背上，赫然是想要翻身上马。 “城中不许纵马。” 鬼谷子一怔，倒是没有介意，反而有些欣赏赵雪涵并未因他的名气而对他诸多放纵。 紧接着，赵雪涵又道：“已经为先生准备了马车，不若同行？” 帝辇一旁，立着一驾清雅的马车。 “陛下相邀，草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鬼谷子利索地钻进马车。 一行人启程回宫。 鬼谷子靠坐在马车内，听着外面嘈杂的人声。 他抬手掀起帘子的一角，果然发现外面的百姓依然分列在路旁。 放下帘子，鬼谷子闭上眼睛，此时的鬼谷子，面容沉肃，没有之前的半分不羁。 倒是颇有几分，外人心中所以为的鬼谷子风范。 他一路慢悠悠行来，并非当真是为了游山玩水。 他隐居日久，虽然一直隐约知晓九州之事。 但是耳闻，总不如亲眼所见。 想起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鬼谷子不由笑了一声。 这一路上，他在秦国境内听得最多的，便是并肩王陆尘之名。 尤其是西虎城大胜后。 甘扶的声音似乎隐隐还在耳边，“并肩王之名，一夜之间，传遍九州。” 鬼谷子哼笑道：“若非背后有人助力，任西虎城大胜再震惊九州，也不可能一夜之间传遍。” 他抬头望着前面，帘子随着马车的颠婆，微微摆动，隐约能够看见前方的帝辇。 “师弟啊，这回，你倒是眼力劲不错，没有选错人。” 想起陆尘昔日的旧君，鬼谷子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若非此次出山，他当真不知晓，大唐女帝竟然对师弟下了死手！ 哼！既然动手了，那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百姓们一直围观着马车驶入皇宫。 神情激动不已。 虽然鬼谷子有些出乎意外，但这可是与鲁圣人相齐名的鬼谷子！ 想起鬼谷子乃是因陆尘而选择了秦国，百姓不由更是感激称赞陆尘。 “多亏了并肩王，若不然，鬼谷子可不一定会选我们哩。” “殿下可真是我们大秦的福星，自从殿下来了大秦后，大秦一直诸事顺利！现在甚至能压大唐一头！” “哈哈哈，这大唐的女帝，真是没有眼光，不过也多亏了她没有眼光。” 西虎城。 李琳颖对陆尘的封赏圣旨以及所写信件，一道送至西虎城。 高牧听闻陆尘受封的卫国将军与将军王并列，不仅不生气，反而很是高兴地拍着陆尘的肩膀。 “哈哈哈，之后军务上若是有要事，下官可就不跟殿下客气了。” 陆尘掀起眸子，蔚蓝色的眼眸瞥了高牧一眼。 高牧干笑几声，挪开了自己的爪子。 夜间。 陆尘展开李琳颖的信件，与以往一般，只有寥寥几句。 陆尘将信件合上，忍不住摇了摇头，“陛下性格，还真是别扭。” 只是，陆尘却不得不承认，在秦国，与赵雪涵相处的日子，是他来此处后，难得的轻松自在。 陆尘提笔回信，只写下一句话。 “议和完便归。” 蔚蓝色的眸子垂下，陆尘知晓，以李琳颖的性格，西虎城失守，对方势必会选择议和。 “殿下。” 高牧大步走进陆尘的主帅营帐。 陆尘眼神不动，抬眸道：“高将军觉得大唐神武将军如何？” 本想与陆尘商议之后筹划的高牧微微怔住，虽不解，仍然答道：“薛原均是一位值得敬重的统帅。” 陆尘嘴角提起些许弧度，再次问道：“高将军觉得，他站在我们这边的可能性多大？” 高牧猛地瞪大了眼睛，“殿下？” “不可能！”他用力摇头。 “薛原均忠于大唐，不可能会行那等反叛之事。” 陆尘却是轻笑了一声，“高将军，可薛原均忠于大唐，是忠于大唐百姓，而非李琳颖。” 一言惊醒梦中人，高牧有些呆愣地道：“殿下的意思是，薛原均会反叛李琳颖？” 第七十一章 议和使臣 九州得知陆尘拿下西虎城后，各国无不心生恐惧。 大唐已然是九州内排得上名号的大国，可是，陆尘却只以五万大军就将西虎城拿下！ 西虎城二十万大军，仅剩薛原均所领的五万大军逃出升天。 而秦国的五万大军，却只有千余人受伤。 “不能交好，亦绝不能与陆尘为敌！” 这是九州各国的帝王，清晰认知到的一件事。 大周君臣却有些惆怅。 他们本想助秦国一臂之力，哪晓得，秦国根本不用他们出手相助。 甚至，陆尘当日的道谢，兴许只是客套之言，并未打算要他们的助力。 鲁昭候轻叹，“陆尘之能，不可预估，不可企及。” 西虎城一战后，陆尘与高牧依然留在西虎城，以震慑城中百姓，避免有人作乱。 此后，陆尘并未再次举起利刃，朝大唐发起进攻。 不仅大唐，九州各国尽皆松了一口气。 他们惧怕大唐会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掀开九州逐鹿争霸的序幕。 “殿下，”高牧站在陆尘身后，视线落在陆尘面前的地图上。 陆尘并未转身，背对着高牧，“高将军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高牧道出来意，“殿下，为何不继续进攻关山隘口？” 以他们目前的攻势，拿下关山隘口，并非难事。 更何况…… “关山隘口乃是极为重要的战略之地，拿下于大秦有大利。” 西虎城虽然亦是重要之处，与关山隘口相比，却有所不及。 拿下西虎城，可以东望大唐全境。 拿下关山隘口，不仅能够东望大唐，亦能北望商国。 商国是大国，高牧有与商国接壤之心，并未是为了攻灭商国的野心，而是为了贸易。 “不需要我们进攻。” 陆尘负手背对着高牧，视线与高牧一同落在关山隘口处。 “他们自会送过来。” 高牧瞪大了眼睛，送过来？ 关山隘口如此重要的位置，怎么会？ “殿下所言是何意？” 陆尘转身扬眉道：“不日将军就会知晓。” 几日后，大唐使臣来到西虎城。 他们抬头望着这座曾经是大唐，如今却飘荡着秦国旗帜的城池。 为首的使臣是大唐的中书令，李宗仁。 大唐皇室，与李琳颖同宗。 “来者何人！” 西虎城守卫直接将一行人拦下。 李宗仁气得不清，区区一个小兵，也敢拦他？ 这里本来就是大唐的城池！ “岂有此理！我们乃是大唐神安城前来的使臣！还不速速让开？” 李宗仁以为报出名号，这些士兵，定然会恭恭敬敬将他们迎进城。 谁料，“大唐神安城？” 士兵重复念道，细细打量着李宗仁一行人，蓦然脸色一变，“神安城来人，那更要细查！” “前来我大秦，所为何事？” 这分明是针对大唐！ 李宗仁怒气冲冲，“我们奉陛下之命前来，尔等怎敢如此无礼？” “无礼？” 今日轮值，城门守卫的将领闻声而来，刚了解完情况，就听见李宗仁此话，当即笑了一声，反问道。 将领的眼神里没有什么温度，“西虎城是我大秦的领土，你们在此处撒泼，强行要闯入，究竟是谁无礼？” “什么大秦的……！” 李宗仁想亦不想，反驳的话脱口而出，说至一半时，猛然想起，如今的西虎城，已经被秦国攻下，大唐，已然没有了西虎城的话事权。 张开的嘴生生闭上，李宗仁心中憋着火气，偏生对方所说是事实，甚至如今他们也是过来求和。 想至此处，李宗仁硬生生压下满腔怒火，挤出一抹笑容，“还请诸位通报一下，我们是奉命前来见秦国并肩王的。” 将领朝一个士兵使了一个眼色，那名士兵会意，立刻朝军营跑去。 “那诸位使臣，前来西虎城是为何？” 为何？ 自然是求和。 可是，看着城门众多的士兵，还有不断朝这里张望的百姓。 李宗仁的喉咙像是被堵住，挤不出半个字。 他身后的几名使臣，脸色亦是非常不好。 他们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大唐乃是大国，使臣到哪里都会受到礼遇，谁会似秦国这般无礼？ 李宗仁心里暗骂一声，“秦国果真粗鲁不知礼节。” 见几位使臣涨红了脸，却半句话都道不出，将领嗤笑了一声，“诸位是为了求和而来？” 李宗仁面颊抖动了几下，“是。” 声音仿佛是从齿根挤出。 片刻后，那名士兵去而复返，“殿下让尔等进去。” 不用再在城门口被人围观，李宗仁等人松了一口气。 陆尘与高牧等人，依然住在军营。 至于西虎城的城主府，则选了一个文职，将城中治理事宜，暂时交给他。 李宗仁几人被士兵一路带至主帅营帐外。 “殿下，大唐使臣已带到。” “进。” 冷淡的声音响起，李宗仁踏进营帐，抬头又望见那位曾经在大唐朝堂，搅弄风云，令众人惧怕不已的不良帅。 只是这么一瞧，李宗仁却是微微怔愣。 以往的不良帅，冷淡漠然，在那双蔚蓝眸子里，望不见温度。 可如今，秦国的并肩王，眉目间比昔日的不良帅更加疏阔，隐约带着青年人的张扬。 那双眼睛，虽然依旧冷淡沉静，却已然有了些许温度，像是坚冰，被覆上了人气。 李宗仁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纷繁的思绪，抬手作揖，朝上首的陆尘见礼，“大唐使臣李宗仁，见过秦国并肩王。” 李宗仁身后的使臣纷纷随着李宗仁的动作见礼。 只是，无人心中不憋屈。 陆尘曾经只是一个弃子，上一次见陆尘之时，他们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睥睨着那位弃子。 哪曾想，他们再见时，情况却是颠倒。 高牧捕捉到他们眼底的屈辱，面上划过一抹讥讽。 分明是前来求和，却还要摆出这般姿态。 陆尘神情不变，望着李宗仁等人，淡声道：“诸位可是前来求和？” 李宗仁再次听见这个字眼，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是。” 一个字，夹杂着羞恼，不忿，与无可奈何。 第七十二章 议和条件 然而，妄论李宗仁如何不忿，他们前来是为了议和。 在城门被将领那一句话提醒了的李宗仁，只能按下心中所有的憋闷，低声下气道：“并肩王殿下，只要秦国愿意讲和。” “大唐可送大量的金银珠宝，西虎城，也会正式割让与秦国。” 李宗仁自认说得诚恳，却换来了陆尘一句，“这就是大唐的诚意？” 李宗仁猛地抬头，“难道并肩王以为，这还不够？” 高牧看着李宗仁，似乎看傻子一般。 陆尘蔚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愕，莫非唐人都是这般自以为是？ 陆尘在大唐多年，却不曾想到，这些人明明已经战败至此，还会心存这般幻想。 真不愧是有其君则有其臣。 “李宗仁。” 陆尘淡声唤了他的名字，“西虎城，如今已经是秦国的了。” “割让？”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住李宗仁，令对方颇感压迫感。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秦国的城池，如何要大唐来割让？” 李宗仁涨红了脸，“但秦国如今占有西虎城，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 “你们这些人，当真是好不要脸！” 高牧直接站起身，斥骂道。 高牧第一次与大唐议和，万不曾想到，大唐使臣，竟会是这般嘴脸。 陆尘抬手，让高牧莫要激动。 高牧狠狠瞪了一眼李宗仁，这才气恼地坐下。 “名不正言不顺。” 陆尘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玩昧，“秦国攻下西虎城，你们大唐将士弃城而逃，秦国，怎么名不正言不顺了？” “难道各国攻占另一国城池，还需要对方承认不成？” 接连两句反问，令李宗仁哑口无言。 李宗仁脸色几经变幻，最后咬牙切齿道：“那并肩王殿下意欲何为？” 陆尘睨着使臣，淡然道：“大唐让与关山隘口与汉江于秦国。” “并送与秦国良马万匹，黄金万两，白银十万，如此，秦国将不再挥兵东上。” 话音落下，整个营帐一片寂静。 李宗仁双目睁至最大，死死盯着陆尘。 “陆尘！” 气恼至极的李宗仁，亦不再尊称对方，直呼其名，大声怒喝，“你们秦国未免太过分！” 关山隘口、汉江，都是大唐的要地，若是将这两处让出，大唐的边境数城，将会彻底暴露在秦国的屠刀下！ 更别谈，陆尘还要良马万匹！ “陆尘，你如此狮子大张口，不怕我们大唐，与你们不死不休吗？” 听闻此言，陆尘抬眸，脸上隐约露出一抹淡笑，“为何要怕？” 为何要怕？输的是大唐，不是秦国。 李宗仁与陆尘对视时，从对方的眼中，清晰看见了这层意思。 他的嘴唇抖动了几下，目光投向高牧，“陆尘这般胡闹，你们二人都不阻挠？” 高牧虽然也是瞠目结舌，认为陆尘所提，实属异想天开，但却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背刺自家的并肩王。 于是，两人都不理会李宗仁的问话。 “好！好！你们秦国真是好极了！” 李宗仁怒不可遏，当即甩袖离开。 走至营帐门口时，李宗仁侧目道：“既然你们秦国无心议和，我大唐亦不受这种屈辱！” 言罢，他带着一众使臣，怒气冲冲地离开西虎城。 待李宗仁几人走后，高牧才有些犹疑道：“殿下，这个条件，只怕大唐不可能会答应。” “不。”陆尘摇头反驳高牧的看法，“他们会同意的。” 蔚蓝色的眸子看向营帐的门帘，他们，也只能同意。 见高牧与仍然有些苦恼的样子，陆尘难得解释一句，“依李琳颖的性格，只需我们逼一逼，她定然会同意。” 使臣不同意又如何？ 满朝文武不愿意又怎样？ 只要李琳颖首肯，大唐最后，便必然会应下这个条件。 李琳颖宁可同意这个苛刻的条件，亦不会允许在自己的指挥调派下，大唐一败再败。 大唐使臣并未返回神安城，而是在关山隘口歇下，然后将前去议和的详情，以折子的形式，快马加鞭地呈至李琳颖案头。 当李琳颖知晓西虎城之事时，怒不可遏。 “啪！” 被快马加鞭呈上来的折子，直接被李琳颖粗暴地扔在地上。 “陆尘！竖子大胆！” 这些条件，枉陆尘能道出口！ “狮子大张口！” 李琳颖边在殿内怒气冲冲地来回踱步，边痛骂陆尘。 “朕一直待你不薄，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将朕放在眼里！” “贪婪至此！” 难怪当初会不满足于不良帅的位置，行出叛国谋逆之举！ 这种会叛主咬人的狗，当真要不得！ 李琳颖追悔莫及。 早知今日，当日哪怕与秦国开战，她亦该取路程的项上人头！ 不！ 她当初，甚至不该将陆尘救下！ 李琳颖愈想，愈是恼恨！ 她于陆尘有救命之恩，有知遇之恩，给了陆尘一切，最后陆尘竟然如此恩将仇报！ 一旦她答应这个条件，势必名声尽丧！ 李琳颖铁了心，不愿意答应这个条件。 只是，她还未将命使臣绝不能答应此条件的诏令传下去，从关山隘口传来的新的折子，令这位女帝，直接瘫坐在贵妃榻上。 陆尘，挥兵直指关山隘口！ 在使臣离开的第二日，陆尘就陈兵于关山隘口前，与攻打西虎城时，一样的距离。 关山隘口的一众将士，胆战心惊！ 尤其是西虎城的城主，更是焦头烂额，六神无主。 关山隘口临近西虎城，那一战，他们知晓得更为详细。 一见陆尘这番动作，记忆瞬间被拉回那一日，大唐边境将士的噩梦。 只是，哪怕明知陆尘接下来的安排与动作，整个关山隘口的将士，却是全然没有应对之策。 那炸药，连城门都能炸成碎片，他们如何抵挡？ “那名唤炸药的神器，当真如此厉害？” 李宗仁皱着眉，朝关山隘口的城主问询。 城主苦笑一声，“无人能敌，无人能在它之下生还” 短短一句，令李宗仁眉心直跳。 能让关山隘口所有将士惧怕至此，那神器…… 第七十三章 使臣已经想好了？ 李琳颖的视线死死盯着桌案上的奏折，上面赫然写着，陆尘挥兵五万，兵锋直指关山隘口。 而时间…… 正是大唐使臣前去议和的第二日。 沉鱼落雁的容颜上，神情扭曲。 李琳颖死死咬着牙关，陆尘！你不过是一朝小人得志，竟然如此嚣张！ 怒火混杂着丝丝缕缕的惧意，在李琳颖胸腔中燃烧，李琳颖心中明白，陆尘此举，是在逼迫她同意。 李琳颖半分亦不想遂了陆尘的意愿。 明明，明明该是陆尘听从她的命令，凭什么要她如了陆尘的意？ 可是！ 秦国的兵锋已经直指关山隘口，关山隘口虽然易守难攻，但是没有李药师与薛原均镇守，只有五万大军的关山隘口，如何是陆尘的对手？ 哪怕李琳颖再不愿意承认，她心中亦知晓，如今的陆尘，有能耐直接将拿下关山隘口。 难道，她还要再战败一次吗？ 李琳颖的眼中，怒火夹杂着迷茫，两相交织，不断在她胸腔里撕扯。 倘若再战败一次，世人会如何看待她李琳颖？ 倘若陆尘的目标不仅是关山隘口，而继续朝东…… 李琳颖狠狠地闭眼，复又猛地睁开，不行！ 现在秦国百姓已经因薛原均一事，对她质疑颇多，绝不能再毁了名声。 一而再战败，那些藩王，势必也会借此生事。 至于议和…… 李琳颖深吸一口气，美眸中精光闪烁。 她提笔又落笔，只是纸上的内容，与她一开始所想，大相径庭。 “朕命尔等见机行事，与陆尘谈判，以稳住陆尘为主。” 落下最后一笔，李琳颖喝道：“来人！传旨！” 女官匆忙上前，将李琳颖的所写诏书整理好，着人送至关山隘口。 “都出去。” 李琳颖挥了挥手，目光落在桌案上。 女官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李琳颖，将陛下神情尚且算得上平静，放下心来，离开行宫。 殿内所有宫人方走，李琳颖徒然变了脸色。 她猛地一踹桌案的脚，一阵剧痛从脚上传来。 李琳颖更是勃然大怒，区区一张桌案，也敢欺辱朕？ 她猛地站起身来，用力将桌案朝阶梯下一推，“嘭！” 一声巨响在殿内响起。 殿外的宫女们吓坏了，连声唤道：“陛下？陛下？” “滚远点！” 李琳颖怒喝一声。 宫女们纷纷跪下，匍匐在地，却无人胆敢离开。 陛下如今怒火正盛，倘若陛下有半分差池，她们这些人，死罪难逃。 望着一片狼藉的帝阶下方，李琳颖的怒火愈发旺盛。 “陆尘！” 将她逼至如此地步的，正是陆尘！ 一条她曾经随手救下的狗！ “陆尘，你给朕等着！” 阴狠的声音从贝齿中挤出，女帝神色扭曲狰狞，“朕绝不会让你得意太久！” “来日，朕要当着赵雪涵，当着秦国所有百姓的面，将你千刀万剐！” 最后四个字，李琳颖终是忍耐不住，声音穿透宫殿，传至殿外远处。 关山隘口城外，军营。 “殿下，”高牧神色有几分跃跃欲试，“若是大唐使臣一直未来，我们直接攻下关山隘口？” 陆尘扫了一眼高牧，“不打。” 高牧脸上的兴奋一僵，“为何？” 依他看来，如今正是打好时机，大秦士气大盛，而大唐则士气低迷。 趁此时机进攻，必然能拿下关山隘口。 “没有必要。” 他们使用兵力攻打关山隘口，不过是白白浪费力气罢了。 陆尘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道：“快了，大唐使臣，快到了。” 言罢，陆尘转身朝营帐走去。 “啊？”高牧望着陆尘的背影，大声道：“那若是……” 不待高牧说完，陆尘不回头，直接打断对方，“不会。” 大唐一定会议和。 高牧挠挠头，心中有些怀疑。 转念一想，似乎陆尘所言，并未有不成真的时候。 关山隘口内。 李宗仁神情晦暗地望着眼前的诏令。 “稳住陆尘为主？”李宗仁喃喃自语道。 如何稳住陆尘？ 议和谈判，能稳住陆尘，无疑便是答应陆尘的条件。 李宗仁望了望脚下踩着的砖石，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悲怆。 大唐，竟然以答应这般苛刻的条件以求生存。 李宗仁深深长叹一声，压下胸腔内的憋屈，事已至此，大唐已经无力回天，只能答应陆尘。 总不能让五万将士前去送命，打一场，必败的战争。 李宗仁撩起衣袍，站起身来。 一直未见大唐使臣，陆尘直接下命，令侦查小队准备。 一个又一个机械鸟，出现在秦国军营上空。 虎视眈眈地朝着关山隘口。 “准备……” 陆尘话才说至一半，士兵突然来报。 “殿下！大唐使臣求见！” 陆尘的唇角显露一个细微的弧度。 “传！” 李宗仁一来，便望见上空那一个个诡异的木鸟，吓了一大跳。 又觉得在秦国将士面前露怯，脸上又青又红。 “并肩王，这是……” 李宗仁硬着头皮开口。 他听关山隘口的城主提起，陆尘有一种木鸟，能射出箭矢。 如今这木鸟，分明是待战的状态！ 李宗仁生怕陆尘一声令下，当真直接与关山隘口开战。 陆尘侧目望了一眼后方的黑衣人。 黑衣人低眉点头，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然后李宗仁便见，所有的木鸟，缓慢降落。 他松了一口气。 “使臣再次前来，可是已经想好了？” 李宗仁双颊鼓紧，神情挣扎。 虽然来时已经想好，决定议和，但是真到这一刻，李宗仁却发现自己依然难以吐出那一个字。 良久，陆尘失了耐心。 “既然使臣依然……” “是。” 陆尘话未落下，李宗仁的声音响起。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个字，李宗仁却觉得它仿佛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令他几近要喘不过气来。 一个“是”字，彻底让大唐落在了秦国下风。 明明能在九州中，实力排至第四的大唐，经此一次议和，只怕，再也难以在大国面前抬起头来。 高牧心道：还真是让殿下说中了，大唐同意了议和条件。 第七十四章 她不配 陆尘将大唐使臣带至营帐内。 外面的将士却是好奇不已。 “他们上次前来求和，最后不是怒气冲冲地离去？如今怎么又来了？” 有消息灵通一些的士兵哼笑道：“之前殿下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他们接受不了呗。” “那这会怎么……” 旁边的士兵应道：“你觉得关山隘口能不能抵挡得住我们的进攻？” 若是以往，五万士兵攻下易守难攻的关山隘口，所有听见的人都会认为是一个笑话。 可是现在。 不少人偷偷觑了一眼带着面具，身着黑衣的人，“不能。” 众多将士纷纷摇头。 二十万大军的西虎城都不能抵挡，更何况区区五万大军？ 原先的士兵笑道：“所以，他们这不就急了？” 营帐外，将士们的议论纷纷，李宗仁半点不知晓。 他望着桌案上的纸张。 上面写着议和的条件。 李宗仁紧紧握住笔，质问道：“并肩王，大唐已经答应如此苛刻的条件，你们却只是承诺暂时不进攻？” “使臣是想要我应许，秦国永远不进攻大唐？” 陆尘抬眼望着李宗仁。 “哼！”李宗仁冷哼一声，“自然。” 他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只是暂时停战？ 李宗仁如何能甘心！ 在他看来，大唐做出了如此让步，秦国理应应允此后不再进攻大唐。 陆尘略有些惊异，掀起眸子看了李宗仁几眼，未曾多说，只问了一句，“大唐也能承诺，永远不进攻秦国？” 一句话，让李宗仁无言反驳。 这自然不可能。 此番屈辱，大唐终有一日会讨回！ “既然大唐做不到，凭何要求秦国做到？” 陆尘冷淡的声音，令李宗仁涨红了脸。 “可是……” 陆尘眉头微蹙，不愿再与他多纠缠，大唐这些人，自以为是，着实是令他厌烦不已。 本就冷淡的声音，更是冷了几分，“若不愿意，使臣自行离开便是。” “秦国，不勉强。” 说着，陆尘便欲要送客。 离开…… 李宗仁深知，自己这番一离开，转头，陆尘必然会遣人进攻关山隘口！ 若只是关山隘口便罢了，终归，答应的条件里，关山隘口，他们亦然守不住。 可是，李宗仁惧怕陆尘会乘胜追击！ 到了彼时，他便是大唐的罪人。 脑海里回想起李琳颖的诏令，“以稳住陆尘为主。” “我签！” 李宗仁从齿根挤出两个字，带着不忿。 陆尘的指尖搭在桌案的契约上，朝李宗仁处一推，蔚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未发一言。 李宗仁咬了咬牙，握着毛笔，大力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又盖上大唐的印章。 力度之大，似乎要将纸张弄穿。 陆尘不以为意，在李宗仁名字旁签下自己的名字。 “契约已成，我自会遵守，待使臣将东西送来，秦国，立即退兵。” 李宗仁面颊抖动，不愿再多留，“并肩王，说到做到。” 他猛地起身，转身便走。 此回前来大唐营帐，只他一人。 快要走至营帐门口时，如上次一般，李宗仁停下了脚步。 “陆尘，你如今已经是并肩王，若再立功劳，秦国女帝如何封赏？” “封无可封，功高震主，会是何等结局，你不是已经领教过了？” “天下帝王一般冷心冷情，陛下当年对你出手，未来，秦国女帝亦会对你出手。” 李宗仁望着陆尘的严重，满是恶意。 “你这般的人，必定不得好死。” 此言一落，营帐内所有将士纷纷抽刀而出。 “大胆！”高牧虎目怒瞪李宗仁，“你莫不是以为，我们不敢杀你？” 李宗仁嘴角泛着冷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乃是前来议和的使臣！” 面对寒芒乍现的大刀，李宗仁有恃无恐。 “前脚签下议和，后脚斩杀议和使臣。” “九州会如何看待秦国？” 高牧攥紧了大刀，猛地上前一步，“你！” “高将军。” 明明身处漩涡中心，却岿然不动的陆尘淡声唤道。 他的目光落在李宗仁身上，不带半分的温度，话却是对高牧所言，“不必浪费我们的力气，回大唐后，有人不会放过他的。” 李宗仁瞳孔缩小，“你什么意思！” “放心，对你下手之人，不会是我。” 因为，根本不需要他动手。 陆尘神情淡然。 不是陆尘？那还能有谁？ 李宗仁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胡言乱语！” 陆尘并未再做解释，彼时，李宗仁自然会知晓。 “使臣若无事，那便滚吧。” 声线毫无起伏，却令李宗仁感到了极强的压迫感。 他咬着牙，冷哼着朝外走去。 察觉到秦国军营内的将士，视线尽皆落在自己身上，有恼又恨。 李宗仁在军营内的一番话，最后传了出去。 秦国皇宫。 “陛下，那大唐使臣太不识好歹！” 沈澜清语气愤愤不平，将大唐使臣在营帐内所言，尽皆告诉赵雪涵。 这些，都是从军营传出的消息。 沈澜清特意探查过，的确为真。 锐利的视线径直射向告知她此事的沈澜清。 沈澜清忙跪下，“陛下。” “起来吧。” 赵雪涵移开目光，手上的笔却悬在半空，一直未有落下。 笔尖的墨水缓缓滴落。 凤眸微敛，无人能窥见其中的情绪。 沈澜清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陛下身上传来的怒气。 陛下，这是生何人的气？ 赵雪涵几番努力，才将胸腔的怒火压下。 批阅完手上这份奏折后，又抬手拿过下一份未批阅的奏折。 就在沈澜清以为赵雪涵会直接揭过这一桩事时，耳边突然响起清冷的声音。 “封无可封又如何？朕不是李琳颖。” 陆尘被李琳颖卸磨杀驴一事被重提，赵雪涵想起陆尘在大唐所遭受的一切，就难以压抑胸中的怒火。 这般好的一个人，李琳颖却如此对待。 哪怕时至今日，那些轻浮的召回，无一不再表明，李琳颖依然轻视陆尘。 一个蠢笨如斯的女人，如何能配上陆尘？ 凤眸垂下，赵雪涵落笔的力度禁不住加大。 陆尘，他值得更好的。 第七十五章 吴国周东谨 陆尘以五万兵马，逼迫大唐议和，并直接割让关山隘口与汉河一事，从西虎城，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九州。 各国一片哗然。 西虎城战败，他们震惊，却从未想过，区区一个秦国，竟然能使大唐退让至此。 而大唐此举，亦令九州众人瞧不起。 丢了一座西虎城，就惧怕至此，妄为大国。 吴国。 “呵，李琳颖这样一个庸碌之辈，竟然也能登上帝位。”吴国帝王，孙仲轩轻嗤一声，眼底流露出不屑与鄙夷。 站在下方的周东谨，姿容俊逸，带着几分秀丽的面容，乍然望去，仿若一个白面书生。 然而，周东谨抬眼，眉眼不经意泄露出锋利，赫然昭显，他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不过是得陆尘借力罢了。” 与孙仲轩一般，周东谨提及李琳颖，言谈间只有不屑鄙夷。 孙仲轩摇头嘲笑，“可笑她还以为，她才是给予陆尘一切的人。” 自从陆尘转投秦国后，李琳颖所行的每一件事，都令九州贻笑大方。 分明事情已经至此，却仍然以为自己在陆尘面前高高在上。 如今，谁人提起李琳颖，不道一句，“愚钝，辨不清局势”？ 大唐的国力，本不如吴国，只是陆尘经过数年的努力，令大唐一跃成为仅次于周国、北国、商国，三大国之后的存在。 孙仲轩忍不住哈哈大笑，“不过，李琳颖愚钝，正中我们下怀！” “没有了陆尘，如今的大唐，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 周东谨亦是赞同地颔首。 此前，他以为大唐女帝虽然平庸，但守成应当是不成问题。 可对方此次，陆尘不过是兵锋指向关山隘口，立刻便妥协投降，将关山与汉河，拱手送去。 无半点骨气！ 周东谨平生最是瞧不起这种人。 守城本比攻城易，尚未试过，易守难攻的关山隘口，是否能阻拦陆尘，自己就一子断掉后路。 愚蠢，软弱。 “东谨啊，”孙仲轩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你说，若是朕将莞香嫁予陆尘，如何？” 周东谨当即摇头，不需细想便知此举不通。 “陛下，不妥，陆尘不会接受。” “燕国亦曾有这般打算，却是当朝被拒。” 细论起来，燕国的国力，在吴国之上，且慕容丹的美貌，胜于孙莞香。 孙仲轩立刻明白周东谨的言下之意，吴国的国力比不过燕国，公主的美貌比不过慕容丹，凭何令陆尘答应这场婚事？ 孙仲轩的神色微僵，“东谨所言有理。” “陛下，虽不能以联姻笼络，却能与秦国交好。” 周东谨提议道。 “吴国远胜秦国，诚心交好，秦国不会不接纳。” “不错！”孙仲轩抚掌笑道：“且吴国与秦国没有利益冲突。” 这般一来，虽然未必能将陆尘拉拢至吴国，却也不会令吴国多了这么一个，近乎妖孽般的敌人。 “既然如此，不日便出使秦国！” 孙仲轩沉吟半响，问道：“东谨可有人选推荐？鲁相如何？” “疏敬口若悬河，担任使臣正好。” 周东谨言罢，却忽然单膝跪地，又道：“但陛下，臣自请为使臣，出使秦国。” 孙仲轩甚为诧异，忍不住扶着龙椅，身体前倾，双目紧紧盯着周东谨，“东谨？” 吴国众人皆知，大都督周东谨，从不出使使臣，一是周东谨一向不喜面对大国时，要向别国帝王行礼。 二是，吴国君臣，亦不敢让周东谨出使别国。 周东谨的口舌之能，虽然不逊色于鲁疏敬，二者却是截然不同。 若鲁疏敬是口若悬河，能以理令人哑口无言，周大都督则是牙尖嘴利，令人气愤跳脚又无可奈何。 孙仲轩咽了口唾液，神情很是犹豫，“东谨，好好的，你怎么会想去出使秦国？” 周东谨眉毛一扬，“臣想见识一番，陆尘是何方神圣。” 他身处吴国，却时时听说陆尘。 从一无所有到不良帅，从山穷水尽到并肩王。 明明身处劣势，如今却将李琳颖逼迫至如此境地。 文采卓越，武艺高强，甚至还是一位出色的统帅。 世人传言心狠手辣，周东谨却偶尔能发现，这位不良帅，似乎有些心软。 周东谨生来高贵，一路顺遂，而立之年未至，就已经位极人臣。 面对这般一个传奇之人，他自然想见见，究竟是何方神圣。 孙仲轩拇指摩挲着龙椅的扶手，眼中纠结万分。 东谨身为大都督，作为使臣前往秦国，可谓是诚意十足。 但是孙仲轩却颇为忧虑。 东谨千好万好，唯独那一嘴的伶牙俐齿，以及那半点不服输的性子。 他担心东谨这一趟，不仅未曾与秦国交好，反而还得罪了陆尘。 但是…… 孙仲轩一咬牙，答应了。 “既然东谨这般想去，那便由你前去吧。” “只是东谨，此番务必与秦国交好。” 孙仲轩顿了顿，又摇头道：“不，是与陆尘交好。” 秦国其余人，尚且不足为惧，只要不与陆尘交恶即可。 周东谨心中清明，孙仲轩此前为何犹豫，“陛下放心，东谨晓得。” 孙仲轩长长舒出一口气，东谨并非不顾全大局之人，他或许不必过于担忧。 与吴国决心交好不同，赵国内，却是又高兴又忌惮。 高兴大唐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哈哈哈，李琳颖这回议和，算是把自己的名声，给败光了。” 赵国帝王，尤庭梁捋着下颌的长须，高兴不已。 赵国太子，尤璟哲面上带着笑意，附和道：“父皇，这大唐女帝的名声，早就不剩多少了。” “大唐有这般糊涂的帝王，只怕国运不长喽！” 尤庭梁语气带着叹息，脸上却是盈满笑意。 只是，父子二人笑过李琳颖后，不免想起陆尘，“父皇，与陆尘交好，只怕是不可能了。” 尤庭梁神情徒然阴沉，腮帮子鼓紧，“想办法，拿到一样那个神器。” “就算做不出来，也要想法子克制。” 否则，待赵国与秦国开战时，今日的大唐，就是未来的赵国。 第七十六章 班师回朝 九州如今，众人提起大唐与女帝，尽皆是嘲讽责骂。 尤其是李琳颖不敢提出议和，借薛原均之手一事，从大唐传至九州。 “这大唐女帝，傻！太傻了！” 一位游侠听见这话，嗤笑一声，“傻？分明是又蠢又毒，神武将军常年浴血沙场，铁骨铮铮的人物，被自己效忠的君王这般利用。” “呵，这女帝，可真不怕逼反了兵王！” 九州各式闲言碎语传入李琳颖耳中，帝王恼羞成怒！ 不过是一些刁民，也敢妄议朕？ 李琳颖神色铁青，目光沉沉，陆尘不过只能得意一时罢了！ 秦国有陆尘又如何？仍然是一个小国！ 今日这一切，朕迟早会从秦国，从陆尘身上讨回！ “不过一个弃子，朕何需稀罕？” 李琳颖薄唇微启，语气刻薄自傲，“也只有那些无知之人，才会将朕扔掉的垃圾，视若珍宝。” 陆尘根本不配得朕青眼！ 她赵雪涵，不过是捡了件垃圾，便沾沾自喜罢了！ 李琳颖眼中隐隐闪现厉色，她视线垂落到桌案上御笔。 心念微动间，直接扯过一张白纸，执笔在纸上落下几行字。 “来人！” 李琳颖直接将纸张一折，交给女官，“将这封信送与秦国的女帝。” 女官诧异，接过纸张后，只敢好奇地盯了几眼手中的纸，多余的，却是不敢再做。 李琳颖这才靠着龙椅，仿佛宣泄了些许怒火一般，精致的脸上反而勾起淡淡的笑。 几日后，秦国延阳城皇宫内。 赵雪涵手中动作一顿，复又将手上的奏折批阅完方抬头道：“呈上来。” 沈澜清将一个封面空白的信封交予赵雪涵。 赵雪涵神情不变，一手接过信封，利索拆开后，取出里面一张折得颇有些随意的纸张。 赵雪涵指尖微动，纸张展开，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赵雪涵，捡了朕的垃圾，用得如何？” “也只有秦国这等小国，会将陆尘视若珍宝了，在朕这里，不过是一件朕不要了的垃圾。” “哼！且先让你们得意一番，大唐，终有一日，铁骑会踏入延阳城！” “呵。” 沈澜清正好奇，这大唐女帝，好端端的，怎么会写信过来？ 这信上又是写了什么？ 突然便听见身侧的陛下笑了一声。 素来清冷，连笑意都极少流露的陛下，居然笑了？ 沈澜清悄悄地觑了一眼，冷汗一瞬间打湿了她的额发。 明明是笑，沈澜清却像是见到了冰天雪地，陛下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不仅不带半分温度，还仿若寒冰，远远便能冻人三尺！ 赵雪涵的指尖微微用力，白色纸张被捏住的一角，出现道道褶痕。 她直接将纸张往桌上摊开，提笔在其上落字。 “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却将珍珠作泥丸。” 赵雪涵将纸张重新装至信封中，往桌角一扔，“将这封信，送回去。” “是。” 陛下明显已经动怒，沈澜清不敢多言，接过信封，径直下去了。 赵雪涵的眉目间，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蠢货。”朱唇微启，淡淡吐出两个字。 西虎城丢失，被逼迫至不战而降的地步，却依然张嘴闭嘴贬低陆尘。 凤眸抬起，冷意乍现，“当真以为，陆尘的一切，是你所给？” 赵雪涵身居秦国，因陆尘的一救之恩，密切关注大唐之事，她看得分明。 李琳颖能坐上这个位置，陆尘功不可没。 李琳颖收到赵雪涵的信件时，勃然大怒！ 她直接将纸张连带信封，撕个粉碎！ 竟然暗讽她是萤火与荷露？ 李琳颖双目欲要喷火，朕身为泱泱大唐的帝王，所掌之地，是你秦国两倍有余！ 岂是尔等可以比拟？ “萤火？露珠？”李琳颖美目中傲气凌人，“朕分明是天上旭日，夜中皓月！” 再者，李琳颖望着破碎纸张上，隐隐露出的“珍珠”二字。 凭他陆尘，也配称之为珍珠？ “陆尘？”李琳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都说人如其名，陆尘可不正是朕脚下的尘埃。” 她伸手一扫桌案，所有碎纸片，纷纷扬扬洒落在地上。 “呵，小国君主，果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一颗泥丸，也将之视为珍珠。” 伴随着李琳颖话音落下，巴掌大的小脸冷凝一片，不屑与狠厉交织。 “朕，会叫你们看清自己！”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唐陆续将良马、金银珠宝送至西虎城。 关山隘口，亦已然交到秦国手中。 “班师回朝吧。”陆尘负手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影影倬倬的建筑，高耸入云的远山，与眼前飞扬的黄沙。 翌日一早，五万大军整装待发，陆尘换了一身黑色轻甲，墨发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 胯下骑着白色骏马，端得是英姿飒爽！ 蒙赢落后陆尘一步，望着身前的挺拔修长的背影，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陆尘初至延阳时，他心中颇有些不满与不屑。 后因陆尘的高强武艺而重新审视。 前不久，与陆尘一同离开延阳时，他对陆尘的统帅能力，将信将疑，一路审视。 哪曾想过，今日的会是这般光景？ 他们一举击退大唐的进攻，拿下西虎城，逼迫大唐签下这等辱没大国风范的协议。 占领关山隘口，夺得汉河，与大唐隔汉河遥遥相对。 蒙赢看向陆尘的目光中，带着他自己亦不曾察觉的敬意，与他们身后五万将士的目光，如出一辙。 陆尘回头，西虎城门前，五万大军后，高牧骑着马，以目光相送。 两人视线交接，高牧抱拳行礼。 陆尘抬手回了一礼，转身扬起马鞭，“出发！回延阳城！” 五万大军开动，这一次，他们所行乃是相反方向。 不是怀揣着忐忑不安，奔赴未知的战场，而是裹挟一身荣光，踏上归家路途。 将士们心情激荡，眼底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烈日下，五万将士浩浩荡荡向前，直至视野中的五万将士的影子越来越小，将要望不见时，高牧才收回视线。 他策马扬鞭，不过方向，正好与陆尘相反。 第七十七章 凯旋而归 延阳城城门。 文武百官、平民百姓，整个延阳城城门，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包括最前面的，那一辆帝辇。 帝辇的帘子早早已经撩起，如冰如玉的女帝端坐于内，偶尔目光会略向远方。 凤眸每次掀起时，都能隐约望见其中闪动的波光。 突然，远处出现了一排又一排的黑点，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赵雪涵的身体微微前倾，扶着帝辇的车壁，眼中带着自己未曾察觉的急切。 黑点越来越大，与此同时，一面熟悉的旗帜，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黑色大旗，上面的字，遒劲有力，赫然是“秦”！ 是大秦的旗帜！ “并肩王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中顿时有些骚动。 不少人都禁不住朝前挤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当时他们往前几步，目光落在始终在最前面的帝辇周边的护卫时，顿住了脚步，在朝前可是文武百官与陛下。 一下子情绪失控的百姓冷静了下来，周遭的护卫也松了口气。 陆尘远远便看见了城门前的热闹，蔚蓝色的眸子，最先锁定了那辆奢华的帝辇。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陆尘逐渐看清了帝辇上的人的样貌。 陛下倒是，半分未变。 待陆尘抵达城门时，百姓们的欢呼声，一声比一声高。 陆尘骑在马上，看着这副场景，只觉得又熟悉，又陌生。 上一次，他站在延阳城城门前，也是人山人海，城门被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不同的是，他们眼中不再是厌恶痛恨，而是敬佩与仰慕。 百姓的前面，依然是文武百官，只是，陆尘能看见他们眼底的各色情绪。 有敬畏、有赏识、有忌惮，还有…… 陆尘的视线与幽侯的视线对上，他蓦然扯唇笑了一下，还有愤恨。 却再没有当初的鄙夷与不屑。 赵雪涵方从帝辇上下来，凤眸从未离开过陆尘。 马上素来神情冷淡，眸光沉静的男人，本一身黑色轻甲，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战场上沾染的煞气，倏然一笑，仿佛黑云被拨开，露出内里掩藏的灿烈阳光。 但是，赵雪涵见到陆尘后，一直稍稍上扬的嘴角弧度突然消失。 她的视线始终在陆尘身上，因此看得分明，陆尘的笑是望了她身后的人才露出的。 沈澜清原本正在看陆尘，身旁却传来一股寒气。 她有些疑惑地转头，眼底撞入了陛下比往日还要清冷几分的神情。 怎么回事？ 并肩王回来，难道陛下不高兴吗？ 这一刻，沈澜清对自己此前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陆尘也很是不解，明明方才赵雪涵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赵雪涵已经从帝辇下来，陆尘亦翻身下马。 “陛下。” 赵雪涵微微点头，“此行，辛苦并肩王了。” “谈何辛苦。” 此行，陆尘可谓是狠狠打击了一番李琳颖，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当初的背叛，他并非不在意，只是情绪较少外显。 纵使在铁石心肠，相助那么多年的人，转眼间，却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若施舍般，赐了自己死罪。 陆尘屡屡想起，心中都觉得讽刺异常。 线条带着几分凌厉的薄唇微微勾起，这次，陆尘的目光与赵雪涵对视。 紧接着，陆尘便发现，这位陛下的神情瞬间缓和了不少。 “若非有并肩王，大秦，没有此番大胜。” “秦国的今日，并肩王功不可没。” 赵雪涵特意提高了声音，城门处的文武百官与百姓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文武百官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言行措辞皆需谨慎，可百姓们则没有这些顾虑。 陛下都已经说了！此番大胜，乃是并肩王的功劳！ “没有并肩王，就没有今日的大秦！” 女帝开口后，百姓们中紧接着有人附和。 其余百姓纷纷跪下喊道：“没有并肩王，就没有今日的大秦！” 声声呐喊，几欲冲破云霄。 鬼谷子站在一侧，眼中露出些许欣慰。 视线不断在陆尘和赵雪涵之间徘徊，隐约透着一些戏谑和满意。 文武百官被百姓的呐喊惊醒，互相对视一眼，与身后的百姓一般，纷纷跪下，高声山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并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雪涵抑制不住眼中露出的喜悦，“并肩王一路辛苦，一同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陆尘牵着缰绳，准备牵着马进城。 谁知，赵雪涵却道：“奔波了这么些时日，不必再走路回去了。” 陆尘诧异地抬起头，却见那双凤眸中满是认真。 “与朕同乘，回宫吧。” 陆尘的宅邸挨着皇宫，一同回宫并无大碍，但是…… 陆尘的目光落在帝辇上，这才发现今日的帝辇，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要更大些，看着亦更加舒适。 “陛下，此举不妥，臣走路即可。” 赵雪涵并未退让，而是坚持道：“这未有何不妥，你是大秦的一字并肩王，不是朕的臣下。” 此话听得陆尘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回想起自从入秦以来，赵雪涵待他，从未居高临下。 这位陛下，在他面前，从不曾以君主的身份自居，而是真真切切，以平等的姿态与他相处。 并肩王。 陆尘心底重复了一遍。 对方昔日所说，一直履行至今，却不知晓，日后是否还是如此。 陆尘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赵雪涵望着他，一时竟然有些紧张。 之前，赵雪涵赐陆尘麒麟殿居住，被一再拒绝了。 现今……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凤眸微弯，赵雪涵先上了帝辇。 陆尘紧随其后，坐在赵雪涵身侧。 身侧传来阵阵清香。 与寻常女子的脂粉香气或者花香不同，这位陛下的身上并没有这些，算得上俗气的香味。 而是一种类似于冰雪的香气。 像是雪后的空气，清冽、干净，一如赵雪涵本人。 这是，龙脑香的味道。 陆尘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一句诗词。 “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 第七十八章 甜品 陆尘归来后，不过第二日，赵雪涵一如既往地前来串门。 与以往批阅完奏折，前来寻陆尘闲聊几句，或是手谈几局不同。 这一次，赵雪涵前来时，身后的沈澜清怀里抱着一沓奏折。 “陛下？” 陆尘看了看沈澜清怀里的折子，又望向赵雪涵。 女帝镇定自若，淡淡地点头，“朕许久未过来此处了。” “今日过来坐坐。” 赵雪涵说得自然无比，有一瞬间，陆尘觉得自己的惊讶反而是异常。 然后，陆尘就眼见着对方坐了两个时辰。 茶水已经续了一杯又一杯。 赵雪涵偶尔会与陆尘闲聊两句，大堂内倒是并未因此局面尴尬。 但是，这坐的时间，是不是有些久了？ “陛下，”陆尘略带着几分试探，“预计何时回宫？” 赵雪涵手指一顿，紧接着手中的笔继续晃动。 “不急，时间尚早。” 似乎觉得自己此时的举止有些不妥，赵雪涵又道：“宫中太热了，并肩王此处更为凉快。” 现在已经将近七月，天气越来越热，暑气越来越盛。 闻言，陆尘的视线落在大堂内的三个冰鉴上。 宫中自然也有冰鉴，但是陆尘府上的冰鉴却已经经过改造。 寻常的冰鉴，是因内里盛了冰，然后散发出寒意，以此去暑。 但是陆尘此处的冰鉴，他在其中安装了扇叶，扇叶转动时，所扇出的风，乃是带着寒意，的确要比寻常的冰鉴更为解热。 站在赵雪涵身侧的沈澜清却是诧异地扫了一眼那个冰鉴。 她看见了其中的扇叶，可是…… 沈澜清的神情有些古怪。 宫里的冰鉴虽然未有并肩王此处的神奇，但是会有宫人在旁用扇子将寒气扇向陛下，这效果，应当是一样的。 所以，天气热，在宫中与在此处，岂非是一样的？ 又是小半个时辰后，赵雪涵将带来的奏折悉数批阅完。 见状，陆尘为了避免冷场，使得彼此尴尬，随意寻了一个话题。 “这座宅子，可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不待赵雪涵出声，对此事印象深刻的沈澜清脱口问出道：“说起来，正好是并肩王来秦国的两三个月前。” “那时陛下说要在宫外挨着宫墙的位置，建一座宅子。” “而且还是大唐风格的，当时可不少人诧异不已。” 沈澜清想起当时的议论纷纷。 挨着宫墙建府宅，本就有些不合规矩，更何况，所建宅子，还是大唐的风格。 偏生建好后，陛下去瞧了一次，便没有再去过。 惹起了好一片非议。 “并肩王来了，倒是刚好……” 沈澜清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渐渐意识到了什么，默默闭上了嘴。 看来，她的猜测，应当是真的。 赵雪涵眉尖微蹙，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直跟随她的女官一眼。 “莫要胡言！” 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训斥的意味。 陆尘心里隐隐有一个怀疑。 这座宅子，难道是为了他建的？ 可是不对…… 陛下一直以为他最为喜欢木棉，倘若这宅子真的是为了他而建，不该是后面才栽种木棉进去。 “陛下，那不知这宅子，当时为何要建成大唐的风格？” 赵雪涵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红唇微张，吐出的字眼却是：“忘了。” 陆尘难得被噎住，陛下这分明是，不愿意说。 只是，陆尘忽然忆起，这位女帝，曾经帮过他两次。 这两年，李琳颖不断对他做些小动作。 暗中对他动手，期间，赵雪涵曾经相助过他两次。 她都是暗中遣人相助，他察觉到后，令天机楼查探下发现，相助之人乃是秦国的女帝。 加之如今的赵雪涵这般反应，兴许他的猜测，当真有可能。 陆尘抬眸朝赵雪涵望去时，却见白玉无暇的清艳面容上，额角渗出些许细汗，打湿了周遭的发丝。 陆尘神情微顿，站起身来，“陛下这般热的话，臣便做一份甜品吧。” “甜品？”赵雪涵与沈澜清将目光投向陆尘。 陆尘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陛下稍会就会知晓了。” 离开大堂后，陆尘没有去宅子里的厨房，而是去了自己院中的小厨房。 他偶尔会在小厨房里做一些甜品。 其实陆尘会做甜品，初时也是被迫无奈。 在现代时，他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缺钱，本以他的能耐，不必落魄至此，却遭人打压，被逼无奈下。 陆尘只好去甜品店兼职，缓解燃眉之急。 后来问题解决后，他离职了，有空闲时，自己却也会做一些甜品吃。 陆尘熟练地拿出一小块硝石放进盆里，然后舀了大半盆水。 一大股白雾升起，盆中的水迅速凝结成冰，散发着阵阵寒意。 紧接着他用一只专门用来制作甜品的小锤子，将盆中的冰悉数敲碎…… 陆尘要做的，是沙冰。 用三个精致瓷碗盛上沙冰，再往里放入红豆、莲子、炸过的花生米与各式果肉，再浇上他自制的葡萄果酱。 陆尘走进大堂，脚步落在地面，几近无声。 以至于赵雪涵未能第一时间发现陆尘。 她再一次抬头朝门口望去时，却发现陆尘已经快要行至桌案，手上托着一个方形的漆盘。 明明是浑身冷冽，拔剑见血的男人，此刻却端着漆盘为她做所谓的甜品。 无论这甜品如何，朕一定会很喜欢。 赵雪涵的心脏微微跳动，徒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当三个瓷碗放在赵雪涵与沈澜清面前时，两人皆被惊艳了一番。 色泽鲜艳的果酱与雪白的碎冰交相辉映，果肉的清甜，冰的清凉。 “这就是甜品？” 陆尘颔首，“陛下选一份吧。” 他将漆盘朝赵雪涵面前一推，让对方先选。 哪怕心知这只是因为自己身为帝王，陆尘才会让自己先选。 赵雪涵的心跳，依然快了几分。 带着她自己都不太懂得的雀跃，选了最靠近陆尘的那一份。 陆尘看向沈澜清，对方却道：“殿下先选吧，臣都行。” 陆尘就近拿了一份，正好是赵雪涵眼前的那份。 波光潋滟的凤眸闪了闪。 第七十九章 两者并不冲突 三份沙冰，三个人低头静静地吃。 陆尘动作不紧不慢，蔚蓝色的眸子沉静。 他不经意抬了一下头，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 陆尘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瓷碗，还有半碗，加上手上这一勺。 他又望向赵雪涵面前的瓷碗，只剩下不足四分之一。 赵雪涵的动作并不仓促，红唇张合。 哪怕口中的甜品极为合她心意，举止间也颇为优雅得体。 陆尘的视线又扫过沈澜清面前的瓷碗。 很好。 已经差不多要见底了。 陆尘又吃了一口，清甜的沙冰，如今尝起来却失了几分味道。 三个人，只有他一个男子，却原来吃得最慢的也是他。 待赵雪涵与沈澜清用完后，陆尘能清晰察觉到，两道视线直直落在他眼前的瓷碗上。 禁不住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片刻后。 陆尘将瓷碗稍稍往前一推。 大堂内倏然出现了一个女子。 难得不是黑衣，带着面具，她身上穿着普通的侍女衣服，举止间带着几分利索，显然是习武之人。 侍女不发一言，朝陆尘行礼后，直接端着漆盘下去了。 “这是你的侍女？”赵雪涵第一回在陆尘的宅子中见到不是黑衣的人。 陆尘点头，复又摇头。 “算是，却也不是。” 抬眸对上赵雪涵有些疑惑的视线，陆尘解释道：“她是不良人。” 赵雪涵了然，凤眸看了一圈大堂，此时暗处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人。 “看来这宅子里，当真是没有一个普通人。” 陆尘抿了一口清茶，“普通人在这里，只会活不久。” 凤眸微凝，赵雪涵侧目望向陆尘，声音清冷，陆尘却从中听出了郑重的承诺。 “那些杀手，朕不会让他们得手的。” 各国对陆尘，既是觊觎，又是虎视眈眈。 若不能得到，其余十五国，都会将陆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论如今他们的计策为何，都是为了自身利益，一旦陆尘威胁到他们。 这些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赵雪涵知晓，这是迟早的事。 九州十六国，哪一国不想统一九州？ 蔚蓝色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诧异，陆尘与那双凤眸对视，那里只有一片赤诚与认真。 这一刻，仿若一股暖流，从四肢百骸涌向心脏。 陆尘沉默片刻，忽然道：“陛下，臣有天机楼与不良人。” 所以，若论此，他自己更能护住自己。 “那又如何？”赵雪涵的面容上隐隐有些不解，“这与朕要护你，并不冲突。” 陆尘张了张嘴，又闭上，一时哑然，他唇角却出现了一个弧度。 “陛下说得对，并无冲突。” 赵雪涵的目光锁住陆尘嘴边的那抹笑，轻声道：“并肩王脸上的笑，越来越多了。” 其实不止笑容。 陆尘刚来秦国时，神情一片淡漠，似乎任何事，都不能引起他半分的情绪波动。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尘流露出的情绪，却逐渐多了起来。 赵雪涵这才肯定，陆尘以前不是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或许他情绪较淡，却不是没有波澜，只是不愿意展现罢了。 “是吗？” 赵雪涵的眼眸中隐隐露出笑意，“是。” 陆尘看着那抹一闪而逝的笑，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 有些惊艳，也有一些动容，为赵雪涵的美貌，为她待自己的赤诚之心。 太阳一点点朝西移动，炙热的温度下降，天光一点点暗下来。 陆尘从窗中瞧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赵雪涵明显没有想走的神情。 赵雪涵察觉到陆尘的目光，眼睑垂下。 方才陆尘是有逐客意味的，她听得出来，毕竟，陆尘并未拐弯抹角。 只是她也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待了许久，却仍然不想离开。 或许是，这里的确要比宫中凉快几分吧。 就在赵雪涵有些迟疑，陆尘的沉默是不是又要下逐客令，自己是否应当离开？ 她却蓦然听见陆尘有些沉，又带着些少年人的清朗的声音。 “这里有一个亭子，这时候应当比较凉快。” 赵雪涵循声看去，望着那双蔚蓝色的眸子，里面没有不耐，一如既往的沉静，却莫名地让她的心也平静下来。 “陛下要去吗？” 赵雪涵听见陆尘这样问她，也听见自己毫不犹豫地应下。 “好。” 两人起身，行至一处亭子。 亭子与普通亭子不太一样，乃是建在桥上。 清雅的亭子，下面是一潭池水，上面的芙蓉开得正盛。 亭子的一面是青竹，一面是争奇斗艳的娇花。 一阵风拂过，既有竹的清香，又有花的香气。 “此处的确很凉快。” 在陆尘提起这样一个亭子时，赵雪涵便知晓是这里。 三道身影立在亭内。 其中两道，并肩而立。 陆尘与赵雪涵所着皆是黑衣。 站在一起，竟然有种莫名的和谐。 “并肩王，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陆尘侧目，“陛下所言，可是指大唐？” 赵雪涵微微颔首，“不错。” “秦国与大唐，已然是不死不休。” 她看着眼前的池水，或许是因为谈及国事，凤眸恢复了以往的几分凌厉。 “如今暂时休战，也得考虑后续了。” 赵雪涵记得，当日陆尘所言，是一年内，要将李琳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要将李琳颖逼至这般地步，只怕要将大唐的半壁江山拿下。 赵雪涵是想助陆尘一臂之力的，只是，身为秦国帝王，她很清楚秦国的国力。 要做到如此地步，哪怕是她与陆尘合力，也得好好筹划一番。 陆尘右手负到身后，“我们已经拿下了关山隘口和汉河。” “现在的问题是，渡过汉河，水战如何解决。” 赵雪涵的眉尖蹙起，“秦国内少江河，水战只怕兵力不足。” 秦国不仅在内地，江河湖泊也较为稀少，甚至大多是旱鸭子。 不过也正因如此，九州发生洪灾的次数，数秦国最少，可以说，几乎没有。 因为秦国，即使江河决堤，水量也不大。 “所以要打造专门的战船。” 陆尘显然心中早已经有所打算。 第八十章 亭子内的交谈 “专门的战船？” “秦国一直都有战船。” 九州各国，基本都会备有战船。 秦国虽然大多是旱鸭子，但是基本的战船是有的。 只是因为算不上熟悉水性，水上作战，兵力难免会被削弱。 “那些战船，不行。” 陆尘摇头。 他之前就已经遣人查看过秦国的战船。 单论战船，并不比其余各国差。 可见秦国虽为小国，却尤为重视军事。 可惜，战船尚可，却不适合。 “秦人大多不熟悉水性，哪怕能在水上作战，也有所影响。” “那些战船，不够稳。” 古代的船只，稳定性较差，容易摇晃，这令不熟悉水性的人，更加难受。 更何况，汉河是一条大河，水流湍急，常年河水汹涌。 根本不是这些秦兵能够承受住的。 赵雪涵红唇微抿，“朕让人去研究，尽量使船只更为稳定。” “我以前曾经与师兄提及过。” 陆尘看向赵雪涵，“师兄这些年来，应该研究有结果了。” “而且，单单船只更稳，还不够。” 陆尘伸手握住亭子边的围栏，目光带着几分悠远，“陛下可还记得那些炸药？” “你是想，将炸药用在水战上？” “不错。”有些薄凉的唇微微勾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赵雪涵眉尖却蹙了蹙，她没有反对，只是略有些疑惑地问：“可是，那些炸药，遇水不是会无法爆炸吗？” 九州各国都在寻找陆尘手上的神器的弱点，却没有人想到，这些炸药像火一样，死敌正是水。 沾了水，湿了后，就无法点燃爆炸。 “纸包的当然会如此。” “可是……”陆尘侧身看着赵雪涵，“还可以用其他。” 陆尘将炸药制作出来，可不仅是只打算用那一个个纸包。 弱点太明显，迟早会被发现。 陆尘没有说的是，天机楼与不良人，已经掌握了火铳与大炮。 只是因为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金属。 哪怕天机楼与不良人再能耐，也不可能在，所有矿场几乎已经被各国皇室掌握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开采。 毕竟，开采矿石，需要大量的人手。 所以，陆尘手上的大炮与火铳有限，也算是他手上的底牌之一。 陆尘不着痕迹地觑了一眼赵雪涵，这位女帝待他的好，陆尘并非没有感受到，只是…… 这张底牌要不要拿出来，陆尘心中还有些犹疑。 “去鬼谷子先生处？” 赵雪涵素来雷厉风行。 既然知晓了鬼谷子处有图纸，便打算今日将此事解决。 造船需要时间，训练军队需要时间，而如今，陆尘最缺的便是时间。 陆尘抬眼与赵雪涵对视，薄唇微动，“好。” 两人转身，赵雪涵并未看见，蔚蓝色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摇曳，紧接着，眸底是一片坚定。 当赵雪涵与陆尘一同站在马车旁时，赵雪涵像城门那日，再次邀陆尘同乘。 一回生，二回熟。 陆尘没有拒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过去一趟师兄住处，两辆马车，也的确夸张了些。 赵雪涵前来陆尘处，所坐的并非是帝辇，而是普通的马车。 马车外面看起来并不起眼，带着几分清雅，却并不奢华。 马车内里则要奢侈许多，并不当日的帝辇差。 鬼谷子的住处离得不算远，片刻后，马车停下。 鬼谷子正好开门准备出去，岂料一踏出门槛，就见一辆清雅的马车停在自己门前。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师弟一贯不会用这些马车，那么来人只能是京城中那些王公贵族。 鬼谷子懒得与这些人打交道，只当没有看见，转身就走。 转身时，鬼谷子朝马车一瞥，这么一眼，直接让他顿住了脚步。 “师兄？” “师弟？” 陆尘与鬼谷子四目相对。 “师兄要出去？” 陆尘直接从马车的车辕上，一跃而下，黑色的衣袍翻飞。 鬼谷子这下也不走了，径直朝陆尘走来，边走边笑道：“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会乘这种马……” 一张绝美的面容从马车内探出，赵雪涵虽然不擅长武艺，却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下马车的动作，优雅又利索。 “陛下？” 鬼谷子的声音顿住，有些惊讶地喊道。 “鬼谷子先生。” 赵雪涵的声音清冷，仿若没有半分波动。 充当了车夫的沈澜清此时站在赵雪涵与陆尘身后。 听见陛下明显与陆尘交谈时，不同的声音，心头微微发颤，陛下这是，真的动了凡心了。 “师兄可是要出去？” 陆尘出言打断了鬼谷子的惊讶，又问了一遍。 鬼谷子回过神来，目光打量了好几回陆尘与赵雪涵，蓦地露出笑容。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戏谑，“本来就是要去寻你，倒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你与陛下一同前来。” 鬼谷子特意咬重了“一同”两个字的音。 陆尘淡淡瞥了一眼鬼谷子，没有半分波动。 相处多年，他自然知晓，他这个师兄，骨子里颇有些恶劣。 “师兄可是有何事找我？” 鬼谷子笑道：“我猜，我们是为了同一件事。” “行了，别站在门口聊了，进去说吧。” 鬼谷子看向赵雪涵，这位九州有名的美人。 “陛下，请。” 赵雪涵颔首，没有推让，走在最前面。 陆尘紧跟在后，大约落后半步的位置。 而鬼谷子则走在陆尘右侧，与陆尘并肩同行。 赵雪涵察觉到陆尘落后半步后，特意放缓了脚步，变成与陆尘并肩。 只是这么一来，反而成了陆尘站在中间。 沈澜清微垂着头，看着脚下的路，不敢去看前面那两人，生怕自己忍不住露出惊愕的神色。 陆尘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说什么。 反而是一旁的鬼谷子笑得意味深长。 一行四人在堂内落座。 鬼谷子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沓图纸。 “诺，这是你当初跟我提过后，这些年捣鼓出来的。” 鬼谷子直接将图纸放在了陆尘面前。 竟然是无视了赵雪涵！ 沈澜清美目中登时浮现怒火。 第八十一章 几百万两，算少了 赵雪涵脸上却并无异色。 见到这一幕，鬼谷子心中越发满意。 他看了看自己风华无双的师弟，心道：这秦国女帝，与我这师弟，还真有几分相配。 陆尘正低头看着图纸，没有察觉到另外三人气氛的异常。 平静的目光细细看过一份份图纸，直到视线落在最后一张。 陆尘捏着图纸的指尖一顿。 鬼谷子见状，凑过脑袋一看，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满意这张。” “这些图纸的船，都要比现有的战船更加平稳。” “不过，能承受的重量有限，你想把那些东西搬上去，不是不行，我也特意留了位置出来，不过，都比较有限。” 鬼谷子伸出手，点了点陆尘拿着的这一张图纸，“这个，是能承受重量最大的。” 赵雪涵此前的视线，有些不受控制地落在陆尘修长的手指上。 修长，骨节分明，捏着图纸时，微微用力时，显得更是好看。 听见鬼谷子的话，赵雪涵视线有几分狼狈地移开。 红唇微微张开，没有声音地呼出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纷繁的思绪。 赵雪涵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图纸上，她望向陆尘手中所拿着的图纸。 视线徒然顿住了。 图纸上的战船，只能用两个字形容。 “庞大。” 从图纸上看，整艘船都带着刀刻斧凿般的凌厉。 上面除了留出常规作战时放置弩箭等的位置外，还有许多空地，明显已经被圈好，有特意的事物要放上去。 “这些位置，是要放置什么？” 鬼谷子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目光从图纸上移开，扫过赵雪涵，最后落在陆尘脸上。 察觉到一左一右的视线，陆尘神情不变，甚至还有些轻松与悠然，“自然是放炮火。” 陆尘轻飘飘地将这张底牌吐了出来。 鬼谷子的目光中浮现几分诧异。 “炮火？”赵雪涵轻声重复道。 几乎是瞬间，她就想起那些炸药。 “这就是你说的，其他东西做的？” 陆尘往右边侧头，眼帘抬起，“不错。” “纸包会湿，金属却能够防水。” 他拇指压住食指尖，弹了一下手上的图纸，“到时候，一定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鬼谷子的唇角抽了一下，喜不一定有，惊倒是真的。 “这艘的装载，可以达到六千石。” 鬼谷子扬眉，“你小子眼睛倒是利，一眼就看出来了。” “六千石？”沈澜清失态地喊了出来。 幸而最后的理智，让她压低了声音。 赵雪涵也忍不住轻吸了口气。 六千石，九州造船最为发达的吴国，也没有任何一艘战船能够承载六千石，最多也无法达到两千石。 “不错，六千石。”鬼谷子摇摇头，叹息道：“没有六千石，只怕今天这七张图纸，没有一张能让这小子满意。” “辛苦师兄了。” 鬼谷子无所谓地摆摆手，“有什么好辛苦，都是一家人。” 对方这样说，陆尘也不再提什么感谢的话。 提多了，反而显得生分。 正如鬼谷子所说，他们师出同门，正如一家人。 “师兄试过吗？” 鬼谷子猛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尘。 “师弟，做这个要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有数？” 说着，鬼谷子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你瞧瞧师兄的衣服，师兄看起来像有钱人吗？” 鬼谷子常年隐居在山上，却也偶尔下山购买大量的东西，都是一些研制机关所需的东西。 只是他一向用最好的，这里面就花费了颇大的钱财。 得亏鬼谷子隔三差五遣人下去卖一些他捣鼓的小玩意。 只是偏偏真正好的，鬼谷子又舍不得拿出去卖，整天嚷嚷着，“那些人，才没办法发挥出这东西真正的效用，卖给他们，简直是暴殄天物。” 所以，鬼谷子的钱袋，素来是比较干净的。 但是…… 陆尘也不说话，蔚蓝色地眸子望了鬼谷子一眼，淡声道：“师兄。” 明明是平静无波的一声呼唤，生生令鬼谷子头皮发麻。 “行行行，我拿出来还不成吗？” 鬼谷子小声嘟囔，“就会欺负师兄。” 边说，鬼谷子边离开了。 “师兄去拿模型过来了。” 陆尘主动解释了一句。 “模型是什么？” 赵雪涵的凤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好奇与困惑。 “相当于是实物的等比例缩小。” 片刻后，鬼谷子怀里抱着一个盒子回来。 盒子很大，立起来只怕得有半人高。 陆尘立刻动手，将桌面清空。 等鬼谷子走到桌案边时，此时桌案上只有边缘处放着一沓图纸。 鬼谷子将盒子放在桌案上，一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艘战船，与图纸上一模一样，只不过要小得多。 整艘战船，虽然是小型的，一眼望去，却依然威风凛凛。 倘若是大型的战船…… 赵雪涵想起图纸上所标出的尺寸，清艳绝美的面容上划过一抹激动。 呼吸也徒然乱了一拍。 秦军中，水军最为短板，但如今，这块短板，兴许可以被补上。 陆尘伸手一点点摸过战船，确保整艘船确实没有问题。 鬼谷子看得眉心直跳，“师弟，你悠着点，你师兄我的全副身家可都在这里面了。” 陆尘武功高强，乃是七品武者，他真怕陆尘一个不慎，手上微微用力，他这个模型就被损毁了。 “放心。”陆尘只淡淡地回了一句鬼谷子。 赵雪涵听见鬼谷子的话，隐隐有种不好预感，“这样一艘战船，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鬼谷子低头算了算道：“大概几百万两吧，算少了。” 虽然有了模型，制造真正的成品会轻松许多，可模型与成品，仍然有些许差别。 所以彼时，肯定还需要有所调整。 朱唇因为错愕，微微开启，赵雪涵的凤眸有一瞬间的黯淡。 沈澜清更是闭紧了嘴巴。 整个秦国的国库不过几十万两，几百万两，赵雪涵哪怕掏空国库与私库，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气氛一度有些沉闷。 陆尘察觉到异常，抬头看向赵雪涵。 “陛下？” 赵雪涵浅浅叹了口气，“抱歉，朕可能……拿不出这么多钱。” 第八十二章 陆尘的笃定 说出此话时，赵雪涵心中有些许羞愧。 她适才还扬言要护住陆尘，可如今，却连造战船的钱都无法拿出来。 陆尘的目光有些许惊愕。 赵雪涵接触到时，忍不住微微偏过头。 “无碍。”陆尘摇摇头，秦国国库拿不出来这笔钱，陆尘早有预料。 几百万两白银，哪怕是大国亦需咬紧牙关，况且秦国的国力本就衰弱一些。 他只是有些讶异，赵雪涵会因此道歉和羞愧。 鬼谷子听闻赵雪涵此话，也未曾放在心上，“陛下这可就不用担心了，师弟可是赚钱的好手！” 说着，鬼谷子拍了一下陆尘的肩膀。 “天机楼，不良人，这些哪个都是烧钱的，能供得起他们，可见这小子的本事有多大。” 听得此言，赵雪涵与沈澜清都有些好奇地望着陆尘。 她们从未想过，面色冷淡，不似凡尘中人的并肩王，竟然会擅长赚钱？ 她们实在是无法将银发蓝眸，风姿出尘的陆尘与那俗气的银钱放在一起。 陆尘也没有否认，他从现代而来，赚钱的点子，的确比这些古人要更多些。 “挑一座城出来，建一座娱乐城。” “城中不分国界，只要遵守秦国律法即可。” “且在城中，若非违反秦国律法，秦国不得以任何理由拘捕收押。” “任何人亦不得以国家而攻击歧视。” 闻言，沈澜清脱口而出道：“若是如此，这座城，岂非是一座乱城？” “乱城？”陆尘瞥了沈澜清一眼，反问道：“有律法约束，岂会是乱城？” 律法…… 沈澜清回过神来，是了，秦国不干涉的前提是，不违反秦国律法。 “可这样的话，会有国家来吗？” 鬼谷子直接打断了沈澜清的话，“会！只要足够吸引他们。” “而且，”鬼谷子勾唇笑了笑，“不分国别，只怕不少人都会乐疯了。” 赵雪涵也没有反对。 她瞬间就看见了这样一座城池，能为秦国带来怎样的收益。 倘若能成功，只怕这座城，就会成为九州的销金窟。 只是，赵雪涵凤眸微抬，“各国探子如何解决？” 有这么一座城，各国探子都有借口潜入秦国。 陆尘倏然一笑，带着些张扬与自信，“九州有何探子，能够逃过天机楼的眼睛？” 陆尘说得张狂，却是事实。 “好。”赵雪涵颔首同意了。 “明日大朝会，正好可以提起此事。” 鬼谷子见两人谈了起来后，陆尘没有再折腾他的模型，“啪”的一声，直接将盒子盖上了。 然后把盒子拉到自己面前。 陆尘只是扫了一眼被盖上的盒子，反正他也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他转而提起另一件事，“陛下，我想要在那座城里，建一座学宫。” “学宫？”赵雪涵思绪翻转，“并肩王所言，并非是寻常学宫吧？” “不错，这座学宫，各国都可以进去，天下所有文人都可以在此发表自己的政治思想、治国理念。” 赵雪涵凤眸一凝，任何人都可以在此处发表政治理念？ 虽然她从未听过政治一词，却也大致能猜测出陆尘的意思。 但正因为听出，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九州人才都将在学宫荟萃！ 鬼谷子猛地看向陆尘，“师弟？” 陆尘屈指敲了敲桌案，“秦国虽然谋士众多，却也不能闭门造车。” 学宫的益处，早在春秋战国的齐国，就已经彰显了。 “陛下以为如何？”陆尘将视线落在之后一直沉默不言的女帝身上。 赵雪涵凤眸微掀，“极好。” “还能为此城引入人群。” 用现代的词，则是引流。 陆尘稍有些讶异，陛下竟然还能想到此处。 “这可是一举两得啊哈哈哈哈” 鬼谷子抚掌大笑，“师弟你这脑袋瓜子，真是一如既往的灵光。” 霎时间，陆尘神情微凝，最后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沈澜清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可是，他们真的会来学宫吗？” 那些人自然不会看不出来秦国背后的打算。 陆尘对此却无半分忧虑，笃定道：“会。” 各国皆有自己的主流思想。 正如秦国，主张以法治国。 因而，各国亦有不少文人雅士，因理念不同，而满腹才华无处施展。 与其前往他国，将自己的理念诉之国君，且不知结果。 不如在学宫中，将自己的理念，诉诸天下士人。 学宫士子名人荟萃，也意味着自己极有可能在此扬名。 足以吸引众多士人前来。 更何况，此处不限国界，只论文华。 各色士人可以交流讨论，谁人不向往？ 更何况，云梦山鬼谷，便是一块活招牌。 他与师兄两人，师出云梦山，而云梦山在九州眼中，是一处不能触碰之地。 陆尘说得笃定，赵雪涵亦是信任无比，没有半句质疑。 陛下与殿下皆如此，沈澜清识趣地闭上嘴。 翌日大朝会。 文武百官分立两侧，赵雪涵帝袍威严逼人，凤眸一扫，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姿态。 右侧的陆尘，一袭并肩王王服，厚重且威严，气势凌厉。 银发被发簪聚拢，再垂落而下，搭在王服上。 一黑一银，对比鲜明。 “臣等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参见并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臣们与以往相比，如今参拜陆尘，多了几分诚心诚意。 “平身。” 朝会甫一开始，赵雪涵就提出了挑选一座城，打造成陆尘所言的娱乐城。 “可以此城，聚敛九州财富。” 一石激起千层浪！ “陛下！” 有大臣提出了与昨日一般的问题。 “单仅这般看，是一件好事，可是万一九州各国之人，不愿意前来，如何是好？” “且将此城不限国界，岂非给了别过探子机会？” 百官以为，陛下会一如既往地为并肩王解释时，清冷的声线响起，内容却与朝臣所想，不称一模一样，只能言是毫无相干。 “此为并肩王提出，便由并肩王为诸卿解答吧。” 文武百官的视线，立刻聚集在陆尘身上。 第八十三章 吴国使臣到来 陆尘略有些诧异，视线微微抬起，沉静的目光与众人的目光相接。 他望向神情平淡的赵雪涵，隐约明白了赵雪涵此举的用意。 这位陛下，想要他融入朝堂，因此故意让他来说此事。 陆尘微微垂下眸子，沉吟片刻，站了起来，“好。” 仅仅一个字，甚至没有夹杂着几分情绪，令文武百官惊讶不已。 大朝会上，他们极少能遇到并肩王出声，偶尔避无可避，也不过是简单应几句，可与今日这情况不同。 陆尘开门见山，直接解答那位大臣疑惑之处。 “若是有一处地方游玩之地，你们此前从未见过。” “奢华、精致，每一处都彰显着身份，建在别国的某处，但是对方不限制任何一国之人。” “你们可会去瞧瞧？” 陆尘没有过多解释，他直接将这座城描绘出来，反问他们，真有这样一个地方，会不会去？ 朝臣们不言不语，面面相觑。 会不会去？ 当然会去！ 不限各国之人，晾对方也不敢在此处动手脚，否则彼时面临的将会是十五国的讨伐。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胆敢这么做。 陆尘不做一字解释，却令他们无言反驳，甚至心生认同。 这令文武百官不得不重新审视陆尘。 满朝文武倏然噤声，无人反对，陆尘扫了他们一眼，并未特意加重威压，却让百官浑身紧绷。 他接着开口道：“探子？有天机楼。” 陆尘并未嘲讽任何一国的探子，言语中却溢满了对他们的不屑。 可是，他偏偏有这个资本。 没有一国的探子，敢自称能超越天机楼。 若说没有任何探子能够逃离天机楼，没有人不相信。 赵雪涵的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陆尘身上，凤眸微微发亮。 陆尘神情冷淡，只是蓝眸一抬，视线一扫，那种自信与霸气，油然而生。 无人敢质疑。 虽是如此，文武百官仍然有些迟疑。 “可是，建造这样一座城，花费巨大，万一……” “臣，支持并肩王。” 苍劲有力的声音直接覆盖过迟疑的声音。 是李式，李相！ 他抬脚站出来，目不斜视，“并肩王此举若能成，于秦国，将是一件幸事。” “国库将不会再烦扰秦国。” “可若是不成呢？”有大臣道。 李式目光如炬，直接朝出声之人射去，“若试都不敢试，谈何成功？” “此前，你们又有谁能相信，并肩王能拿下西虎城？” 文武百官霎时噤声。 就这样，打造一座娱乐城以敛财一事，被定了下来。 户部尚书面上是肉眼可见的心疼，又得要掏钱了。 此事定下后，百官以为接下来应当是议其余国事，却听见陆尘又道：“还有一事。” 陆尘顿了顿，侧目瞥了一眼赵雪涵，四目相对，他清晰地看见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陆尘收回视线，罢了，她也不过是想我融入朝堂，便遂了她的意吧。 启唇继续道：“本王还欲在此城建造一座学宫。” 这是陆尘第一次自称本王。 赵雪涵的目光微凝，与文武百官一道，望向陆尘。 陆尘目不斜视，蔚蓝色的眸子没有任何波动。 “此学宫，九州各国之人，皆可在此讲学，任意谈论各自的治国理念。” “彼此间亦可搭台辩论。” “只要不行作奸犯科等违法犯罪之事，学宫向各国开放。” 陆尘的话音刚刚落下，一位大臣差点将自己胡子攥下来！ 平日颇为宝贝自己胡子的文官，此时却顾不上下颌上传来的疼痛。 他猛地朝前行了一大步，“殿下所言，可是为真？” 陆尘眼睑垂下，睨着这位文官，气质儒雅，举动温文。 “自然为真。” 文官的呼吸徒然变得急促，忽地，他大笑道：“好！好！好！” “殿下此举，老夫第一个赞成！” 李式在旁，亦是忍不住眼含激动。 这样一座学宫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看不出来。 文人荟萃，人才荟萃！ 这是任何一国，都不能缺少的人才！ “既然无人反对，此二事，便由并肩王负责。” 清冷的声音响起，一锤定音。 “陛下圣明！并肩王圣明！” 大朝会后，学宫一事立刻被纳入筹办。 而学宫筹办准备之时，秦国迎来了另一件盛事。 九州各国，几乎尽皆来朝秦国！ 此事只在九州第一国，大周出现过！ 一国又一国的使臣相继来访，络绎不绝。 秦国的礼部尚书几乎是日夜忙碌，每天匆匆忙忙上下朝后，就忙着招待各国使臣。 这些使臣，可不仅是小国使臣，还有好一些大国使臣！ 而且，这些大国使臣，在出使秦国这般小国时，没有任何颐指气使。 礼部尚书可谓是又忙又高兴！ 尤其当原为大唐的属国，西域小国前来朝见秦国时，这种情绪几乎达到了顶点。 “解气！解气啊！哈哈哈！” 六部尚书办公之处，传来礼部尚书仰天长笑。 与礼部一般忙碌的，还有陆尘。 几乎所有前来的使臣，除却觐见赵雪涵外，尽皆向陆尘递了拜帖。 他国使臣千里迢迢而来，正经递了拜帖，陆尘无论如何亦不好直接拒绝，这拂的不仅是别国的面子，亦是秦国的面子。 于是这些时日，陆尘宅邸经常上演一幕，陆尘端坐于上首，下方的使臣滔滔不绝。 偶尔陆尘轻应几声算是回应。 吴国使臣来时，礼部尚书领着人，乐呵呵地在城门迎接。 然而，当他看见吴国使臣是何人时，脸都绿了。 吴国大都督，周东谨！ 大都督亲自出使秦国，可谓是给足了秦国的面子。 但是礼部尚书宁可来的不是周东谨！ “大都督，久仰大名。” 不管内心如何不愿，礼部尚书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前。 周东谨眼皮微掀，朝礼部尚书微微点头，“辛苦诸位在此等候了。” 礼部尚书几乎是受宠若惊地道：“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出名的毒舌，竟然这般客气。 周东谨略有些古怪地瞧了一眼礼部尚书，“耽误了些时间，令你们多等了，这也应该？” 第八十四章 不如并肩王 礼部尚书一噎，默默闭上了嘴。 方才果然都是错觉。 秦国朝会上。 君臣皆在等候吴国使臣的到来。 “吴国使臣，周大都督到！” 秦国君臣神色一顿，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走进来的人。 绯红色劲袍，张扬热烈，周东谨的步子迈得极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英姿挺拔，举止利索，在大殿中央站住，抬手抱拳，声音郎朗，“吴国大都督，见过秦国女帝。” 周东谨只是微微低下头，腰背依然挺直，并未弯下半分。 “吴国特来祝贺秦国拿下大唐两城一河！” 陆尘眉尖微动，这是前来秦国的使臣中，第一个以此祝贺秦国的。 百官中，不知道是谁，忍不住道了一句，“大都督真是如传闻中一样，直言直语。” 虽然大唐已经有了没落的迹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没有哪一个国家直接当面将此事道出，简直是将大唐的脸面踩在脚底。 周东谨一扬眉，视线准确地落在方才出声的官员身上，“说话是用喉咙，又不是肠子。” 那名朝臣呼吸差点停了一拍，被怼得哑口无言。 陆尘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何止是直言直语。 赵雪涵的声音响起，“大都督一路辛苦了。” “秦国在此谢过吴国的祝贺。” “女帝言重了，我奉陛下之命前来与秦国交好。” “一路所见，秦国风景与吴国大有不同，令东谨目不暇接，大开眼界。” 言罢，周东谨的目光移向了陆尘，“想必这位，便是秦国的并肩王？” 陆尘淡淡地颔首，“陆尘。” 周东谨一身绯衣，如火张扬。 而陆尘面色冷淡，一袭黑衣，如赵雪涵一般，都是坚冰一块。 四目相对，一冰一火。 周东谨观陆尘身姿修长，眉眼冷淡，但是身上的气势分毫不减，便知外界的传言不假。 想到陆尘能悍然对上八品武者，周东谨顿时觉得有些手痒，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不知并肩王殿下，可否能与东谨一较高下？” 朝堂上倏然寂静。 秦国文武百官当真想问问周东谨，“你是来与秦国交好，还是前来挑衅秦国？” 若非周东谨虽然偶尔语出惊人，其余礼仪上，挑不出半点错处，面对陛下亦是举止得体有礼，只怕现在秦国已经有人出言嘲讽了。 站在周东谨身后，一同前来的使臣，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就在朝堂寂静无声，陆尘准备出言时，一道声音突然想起。 “周都督不如换一个人挑战吧。” 所有人循声望去，是幽侯。 幽侯嘴角带着笑，声音恳切，“并肩王年少英雄，可是能够一人直挑八品武者的秦国的天之骄子。” “听闻周都督并未至八品武者，不如还是换一个人吧。” “倘若待会不小心伤到，便是我秦国的不是了。” 幽侯此话，可谓是将陆尘抬举到了相当高的一个位置。 赵雪涵的脸上仿若凝结了一层寒霜。 “幽侯慎言。” 冰冷的声音令整个大殿都降了几分温度。 幽侯却半点不惧，笑着道：“陛下，臣所言，皆为事实罢了，只是怕都督受伤，彼时秦国亦难做。” 一捧高，一踩低。 看似恳切，担心周东谨，欣赏陆尘，实际是在挑拨周东谨与陆尘。 陆尘眼皮微掀，平静无波的视线落在幽侯身上，他好久没有听过这般阴阳怪气的话了。 “嗤。”周东谨不傻，听得出幽侯的言外之意，半点情面不留，直接道：“幽侯莫不是看不起我周东谨？” “不敢不敢。”语气虚假敷衍，只差把“我就是”三个字扔周东谨脸上。 周东谨忽地笑了一声，“幽侯这般抬举并肩王，想必并肩王比幽侯要更为厉害。” 就在众人疑惑，周东谨为何意时，听见周东谨后面的两句话后，秦国朝臣差点当场笑出声。 “既然这样，东谨定然是能够胜过幽侯的。” “为免幽侯担心，干脆由幽侯与东谨比较一场怎么样？” 幽侯的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本欲斥责幽侯的赵雪涵，话到舌尖，又被她唇舌挡住了。 陆尘当真是第一回见识周东谨的毒舌，不由想起凌相云。 不知道这两人互相嘲讽起来，谁胜谁败。 幽侯已经被气得脸色发黑，偏生周东谨还问了一句，“幽侯意下何如？” 陆尘突然淡声道：“都督不如还是先与我比一场吧。” 周东谨看向陆尘。 “正如都督所说，若先与幽侯比，累了，便不好与我再比试了。” 秦国君臣细细品味了一下陆尘此话，瞪圆了眼睛看向陆尘。 并肩王的嘴，竟然也如此损？ 陆尘无视文武百官的视线，却突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很小声，下面的百官或许听不见，陆尘却听得清清楚楚。 清清冷冷，夹杂着点点笑意。 陆尘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指尖微动，朝着笑声看去。 赵雪涵来不及收起的笑意，恰好撞入陆尘眼底。 “哈哈哈！”周东谨抚掌大笑，“并肩王所言有礼！” 本就已经阴沉无比的幽侯，又听见陆尘这番话，脸上黑得仿佛能滴出墨汁。 “并肩王，择日不如撞日，干脆现在比试，如何？” 周东谨的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跃跃欲试。 陆尘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周东谨，“好。” 陆尘应下，秦国君臣亦没有人阻挡。 一行人来到皇宫内的演武场。 这是陆尘第二次踏入此处。 第一回人山人海。 这回，没有任何宫人，只有秦国的君臣，以及吴国的使臣。 陆尘与周东谨相继跃上演武台，其余众人在周遭寻位置坐下。 与上一回不同，这些人不再轻视陆尘。 若不是因为碍于朝臣的身份，他们只怕都要为陆尘吆喝出声，只要陆尘能够将周东谨好好收拾一顿。 演武台上，一左一右，一红一黑。 陆尘看向周东谨，“要用兵器吗？” “兵器就免了吧。” 周东谨虽然言行任性了些，心中也有分寸。 若是用兵器，刀剑无眼，容易出意外。 第八十五章 酣畅淋漓 陆尘点了点头，两人四目对视。 忽然，两道身影一同动起来。 一红一黑，距离逐渐拉近，陆尘目光锐利，右手握拳，强劲的拳风猛地朝周东谨砸去。 与之相对，周东谨的亦是悍然迎上。 有些殊丽的面容，变得凌厉。 轰！ 两道拳风对撞，两人的拳头，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相碰！ 隐约能看见的罡风包裹着两人的拳头，正在互相较劲。 突然，罡风消失，陆尘的拳头与周东谨直接对撞！ 一股强大的力道从拳头传来，陆尘眼眸微凝，与周东谨几乎同时撤开。 蔚蓝色的眸子变得深邃，里面战意涌现。 周东谨目光灼灼地望着陆尘，舔了舔犬齿，咧唇一笑，张扬又挑衅。 周东谨直接向陆尘冲去。 他的速度极快，与陆尘偏向灵活的身法不同，周东谨动时，周身都带起凌厉的劲风，犹如一柄一往无前的利剑。 蔚蓝色的眸子愈来愈深，颜色变得宛如深海的海底，似乎是蓝色，又似乎是黑色。 周东谨的身形，宛如慢动作般，在陆尘眼中，一点点被放大。 陆尘脚尖微动，在周东谨贴近他的那一刻，身形一侧，避开了周东谨的攻击。 下一刻，右手快如闪电，迅速扣住周东谨的手臂。 另一只手压住他的肩膀，用力朝下压。 与此同时，脚下直接横扫向周东谨！ 陆尘速度之快，甚至只余一片残影！ 电光火石之间，陆尘直接将周东谨压制在地上。 陆尘一手压制住周东谨，右手握拳，毫不留情地朝那张俊脸砸去。 周东谨快速将脸一侧，劲风擦着他的脸耳朵，带起一阵火辣辣的触感。 紧接着，耳边炸响一声巨响。 因为周东谨的躲避，陆尘直接一拳砸进演武台。 周东谨侧目一看，瞳孔微微收缩，演武台直接凹陷了一块。 陆尘没有犹豫，紧接着又是一拳。 周东谨的力度并不比陆尘小，陆尘为了出拳，只是单手制住他，给了周东谨机会。 周东谨手上挣扎，同时长腿直接一抬，猛地攻击向陆尘的腰背！ 陆尘皱着眉，为躲闪那一击，手上的力度松了一瞬。 周东谨抓住机会，直接挣脱了陆尘的压制，他从地上一跃而起。 两人不过对峙了数秒，两道身影再次交织在一起。 片刻后，陆尘与周东谨已经交手了数百招。 两人的眼睛越来越亮，能够清晰看见里面的激动。 那是棋逢对手的喜悦。 一刻钟后，两人已经站在了演武台的边缘。 周遭的众人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黑影与红影的速度极快，众人根本无法看清。 下一秒，一个身影直接从演武台跌落。 他们却没有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 众人定睛一看，周东谨在空中迅速调整身形，落地时踉跄了两步，却依然稳稳地站住了。 陆尘站在演武台边缘，低头与周东谨对视。 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目光中的锐利冷冽尚未散去。 蔚蓝色的眸子带着以往没有的热意。 这一回，与当初对战八品武者不同，那是挑战极限，而此次，是棋逢敌手的酣畅淋漓。 两人虽是一上一下对视，彼时身上的气势却是分毫不弱。 “哈哈哈，这回我输了。” 这是周东谨第一次与同龄人比武输了。 素来骄傲的他，却是干脆利落地承认。 “下一回，我们再比过！” “好！” 能遇到一个合口味的对手并不容易，陆尘亦褪去了两分往日的冷淡。 他从演武台上一跃而下，落在周东谨身旁。 赵雪涵站起身，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玉手抬起，两掌相击。 陆尘闻声望去，蔚蓝色的眸子漾起了点点亮光。 女帝的掌声唤起了百官的心神。 他们这才意识到，并肩王赢了！ 擂鼓般的掌声响起，这才是真正的强者之间的较量，此前陆尘与卫方华的比试，虽然震撼，现在看来，却显得不精彩。 毕竟，卫方华连陆尘的一击都接不下。 周东谨爽朗地拍了一下陆尘的肩膀，“并肩王如今是七品武者？” 陆尘点头承认，“不错。” 他与周东谨一样，皆是七品武者。 双方交过手，势均力敌的对手，能够感知出彼此的实力。 周东谨眼中隐约有些欣赏，“虽然同为七品，但是你应该会比我更早突破。” 想到陆尘此前曾经与八品武者交手。 周东谨有些心动，“你说，我要不要也找个八品武者打一场？” 陆尘默然，当时他乃是处于生死之际，由此才触动了七品武者的境界。 此举凶险，若是吴国君主知晓周东谨这个想法…… 幽侯阴沉着脸看着这一切，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幽侯转身后，赵雪涵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凤眸冷凝，仿佛凝聚着一层风暴。 幽侯府。 幽侯与卫方华父子两个，脸色俱是难看至极。 “爹，这样下去，那个陆尘，只会声名越来越盛。” 卫方华脸上满是不甘心，凭什么！ 一个大唐的弃子，却能够得到陛下的青睐，借着陛下的保护，在秦国混得风生水起。 陆尘，他就该是人人喊打！ 幽侯面颊的肌肉抖动，“现在陛下与陆尘，我们暂时都动不得。” 今日不过试探一番，幽侯便知，按照如今的情况，他根本无法撬动赵雪涵的位置。 甚至从陆尘处下手，也难！ “爹，那……”卫方华咬了咬牙齿。 幽侯瞥了他一眼，仍沉浸在迎娶陛下困难的卫方华并未发现，那一眼中，隐含的冷漠。 “陛下你还是不要觊觎了。” “爹！”卫方华的反应极大，“等您拿下那个位置，不就能将陛下赐给儿子了。” “哼！” 幽侯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以为这般容易？” “现在赵雪涵的实力强劲，帝位稳固，岂是如此容易之事！” 卫方华抿了抿唇，“不是还有大唐。” 听闻此话，幽侯眸光微闪。 卫方华似乎找到了法子，“爹，大唐现在对陆尘定然恨之入骨，我们可以与大唐联手对付他们。” “此前我们不是已经与大唐有所联系吗？” 第八十六章 尽皆不问 “方华，此事需要慎重。” 幽侯并未一下子同意。 卫方华有些急切，丹田被废，得到赵雪涵的希望愈渐渺茫，且陆尘的名声一日胜过一日，备受秦人爱戴。 卫方华已然有些魔怔了。 “爹！若是再慎重，他们先对我们下手呢？” 卫方华压低了声音，带着一抹狠意，“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幽侯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一时不语。 就在卫方华心中焦躁，欲要再劝时，幽侯淡淡瞥了一眼卫方华，“好，与大唐女帝联系一事，交给你。” 卫方华被幽侯方才那一眼，看得心中一凛。 但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一喜。 爹将此事交给他，分明是还重视他。 哪怕他丹田破碎，不能再练武，那又如何？ 幽侯府的世子，依然是他卫方华！ 大唐，皇宫。 多国朝觐秦国的消息，迅速传至了大唐。 九州中，只有大唐，没有遣人出使秦国。 李琳颖红唇张合，“都是些见风使舵之人！” 白玉般的脸颊绷紧，神色暗沉，美目更是充斥着怒火。 显然，那些国家出使甚至朝见秦国一事，令她恼怒又嫉恨。 秦国屈居九州一隅，这样一个小国，有什么资格？ “那些大国，也不怕失了身份。” 李琳颖的声音尽是嘲讽。 泱泱大国，巴巴地遣人出使一个小国，真不怕丢人。 李琳颖扯了扯嘴角，“陆尘，赵雪涵，你们且先得意一阵。” “呵！好好享受这最后的一点风光吧。” 李琳颖边说，视线边落在手下的一封信上。 落款处，赫然写着“卫方华”。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陛下，已经将人送走了。” 李琳颖微微点头，“下去准备一下，去一趟边境。” “陛下，可这卫方华，丹田已经被废了，会不会……” “卫方华是一个废人，”李琳颖的指尖按住龙案上的纸。 “他背后的幽侯府，可还没废。” 她本不屑于与幽侯合作，这般一个叛主叛国之人，还只是区区一国之侯，不值得她青睐。 但他们有秦国的身份，一些事情半起来，总要容易一些。 “昨日的那个消息，是否确切？” 女官正色道：“回禀陛下，千真万确，是潜藏在延阳的探子传回的。” “现在秦国已经开始筹备了。” “好。”李琳颖勾唇一笑，笑容中没有半丝笑意，只有冰冷至极的阴狠。 “他们不是要建造学宫吗？” “朕就借这座学宫，让他们在九州，名声丧尽！” 隔日。 陆尘站在窗棂前，身后是天罡校尉的声音，“称要借学宫，令大帅、秦国与陛下，声名尽丧。” 赫然是昔日李琳颖在皇宫内所说的话。 陆尘眼帘微微垂落，“他们两人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天罡校尉沉稳道。 “约在了下邳城的杨江，两日后，花船上见。” 下邳城与西虎城相邻，如今是大唐的边境城池。 而杨江，则是汉河的支流，流经下邳城。 两日后。 陆尘破天荒地进攻求见赵雪涵。 听见通传时，赵雪涵神色微怔，她调整得极快，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宣。” 陆尘不疾不徐地走进信宫。 “陛下。” 赵雪涵放下手中的笔，淡声道：“日后并肩王进来，不必通传，直接进即可。” 这话既是对宫中的宫女与女官所言，亦是对陆尘所言。 陆尘承下了这份情，“好。” 赵雪涵指尖蜷缩了一下，“并肩王前来，可有要事？” “这几日，陛下可有要事？” 陆尘不答反问道。 赵雪涵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龙案上的奏折，抬头道，“未有。” 神情淡定，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 却让听见这话的沈澜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未有？ 陛下你是忘了那一堆奏折了吗？ 赵雪涵警告地看了一眼沈澜清。 “若是陛下无要事，不如陪我一同去看一场戏。” “好。” 赵雪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应下，甚至没有询问是何戏，需要多久，在何处。 陆尘目光微定，“我在宫门外等陛下。” 言下之意，乃是即刻出发。 言罢，陆尘微微点头，便径直朝外面走去。 直至陆尘行远，确保对方听不见后，沈澜清方敢开口道：“陛下，那些奏折。” 赵雪涵已经站起身，闻言，面不改色，“着急的直接送过来，不急的，等朕回来再处理。” 陆尘只是在宫门外等了一刻钟，赵雪涵就出来了。 “陛下，走吧。” 宫门外放着一辆马车，马车看上去很朴素，非常不显眼。 但是赵雪涵上去后才发现，里面宽敞，且布置舒适。 与那日，和陆尘一同乘坐的马车有几分类似之处。 上马车后，陆尘发现，沈澜清并未跟来。 “她不来吗？” 赵雪涵的眸光凝住，眼睑落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的神色，“她要留在宫内处理事务。” 陆尘了然，沈澜清应该是陛下的心腹，如今本人不在宫中，因此特意留心腹守着，以免有意外。 虽然有天机楼盯着，基本不会发生意外。 “我们去何处？” 此时赵雪涵才询问陆尘要将她带去哪里。 蔚蓝色的眸子定定望了赵雪涵一瞬，见对方目光毫无异样，陆尘方道：“下邳城。” 赵雪涵点点头，没有再过多询问。 而陆尘亦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实际上，陆尘并未在歇息，而是在脑海中推演战船，以及之后与大唐的一战要如何打。 所以，他能够清晰地察觉到，来自身旁的视线。 赵雪涵自陆尘闭上眼睛后，目光就控制不住地落在那张俊逸的脸上。 周东谨的俊，攻击性更强，更偏艳色。 而陆尘的俊，则是线条凌厉。 他并非是那种，刀刻斧凿的感觉，脸部的线条算不上硬朗刚毅。 而是仿若一柄，寒光乍现的利刃，冷冽，锋利。 此时闭上了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周身的气势有所收敛，倒是显得整个人温和许多。 瞧上去，不像是一名习剑的武者，而是亭台楼榭间，吟诗作画的文人雅士。 第八十七章 月楼阁花船 下邳城与延阳城有相当一段距离。 几日后，两人抵达下邳城。 赵雪涵看着面前奢靡华贵的花船，眉尖蹙起，望着陆尘，“并肩王，为何来此处？” 直到看见了他们所来地点，赵雪涵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尘抬眸，看着隐约传来靡靡乐音的花船，“带陛下来看一场戏。” 言罢，陆尘首先踏上花船的阶梯，他侧头，自上而下的望着赵雪涵。 这是赵雪涵登临帝位后，第一次被人居高临下地睨着。 奇迹般的，她并未感到生气。 赵雪涵与陆尘对视片刻，莲步轻移，踏上了第一级阶梯，与陆尘并肩而战。 两人一同上了花船。 赵雪涵上船后发现，这艘花船，比她想象中更加奢靡。 昂贵的裟罗纱，在此处只是作装饰或遮挡的帘布。 内部的船身上刻有精致逼真的花纹，其上甚至镶嵌了珠玉。 目光一扫，所落之处，皆是价值不凡的珍品。 袅袅琴音动听悦耳，悠扬婉转，可惜却是靡靡之音，夹杂着奢靡的气息。 赵雪涵甚至发现，脚下所踩的，乃是香木。 清淡不俗的香气隐隐飘荡在鼻尖。 赵雪涵眸光微动，“这是月楼阁的花船。” “不错。” 月楼阁的花船，随江河湖泊飘荡，会提前一日至城中通知。 上船的门票，就已经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非富裕之家，台阶都没有资格登上。 赵雪涵一直有所耳闻，九州各国的贵族，皆以能上月楼阁的花船自荣。 只是花船二字，此前赵雪涵听闻时，并无感触，甚至能赞一句，背后之人颇懂赚钱妙计。 但现在…… 赵雪涵侧目隐晦地扫了一眼姿容出色的青年，心底隐隐有些不喜。 “来此处，可是有何戏看？” 她从未听过，月楼阁还有人唱戏。 陆尘脚步顿了一下，敏锐地听出赵雪涵的声音，比往日的清冷中，夹杂了其余他情绪。 蔚蓝色的眸子将视线落在赵雪涵身上，“陛下待会便知晓。” 陆尘接着解释道：“这里虽为花船，却并不卖身。” 言下之意，与一般带着几分淫靡之色的花船不同。 赵雪涵难得有了些羞窘的意味，无人察觉的耳尖处，悄悄冒出一点粉红。 陆尘低声道：“我不会带你去那种地方。” 带堂堂一国帝王去淫靡之地，成何体统？ 哪怕陆尘因为来自现代，心底并未真正太过在意这些礼法，却也做不出这等堪称放荡之事。 “朕知晓了。”赵雪涵按压下翻滚的思绪，竭力维持住往日清冷的声线。 “大帅。” 一名女子悄然无声地走至陆尘两人身侧，盈盈行了一礼，声如黄莺，口中吐出的字眼，却令赵雪涵诧异地抬眸。 大帅？ “月楼阁是不良人的产业？” 陆尘颔首，肯定了赵雪涵的猜想。 “赚钱的渠道之一。” 赵雪涵心知，此种花船，绝不仅是赚钱如此简单。 能有什么比在温柔乡时，更容易套话呢？ “陛下，走吧。” 赵雪涵回神，与陆尘一同走在前方的女子身后。 “为何只有月楼阁的人？” 据传花楼限额开放，每回都有不知多少人抢不到票。 怎么会，一个客人都没有？ 陆尘意味不明地道：“今日的花船，被人包下了。” 听闻此言，赵雪涵的第一念头，以为陆尘所言，乃是指他们，随即就被她否决。 不会，若真的只是单纯看戏，何必这般千里迢迢来到此处？ 所以，“包下花船之人，便是今日演戏之人？” “正是。”陆尘看着赵雪涵。 两人直接走入花船的船屋内，但看里面，当真是瞧不出来，这里竟然是在河面上。 陆尘与赵雪涵在位置上坐下，紧接着，前面被放下数层裟罗纱，层层叠叠，随风飘荡。 而两人的面前，还有一扇白玉屏风。 在外面，完全看不见这边的情况。 大约一刻钟后，外面逐渐变得有些吵闹。 似乎是有士兵上来了？ 赵雪涵心中思绪万千，既然已经被包场，就不该会有别人。 区区士兵，是断然没有能力包下整艘花船的。 那么，这些人，只能是来清场的。 赵雪涵本想压低声音询问陆尘。 陆尘察觉到她的意图，抬头望去，眸子沉静，竖起一根手指放至唇边，示意她先莫要出声。 赵雪涵乖乖闭上嘴。 忽然，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都准备好了？” “公子放心，我们月楼阁，何曾出过岔子？” 是卫方华，陆尘毫不意外。 赵雪涵却是一瞬间，火气从心底窜起！ 下邳城实际乃是大唐的地域，卫方华为何会在此处？ 他来大唐是为何？ 赵雪涵回想起幽侯身上的端倪。 精致绝美的面容遍布寒霜。 “哈哈哈，这倒是。”卫方华的声音带着些张狂。 陆尘的神情没有变化，眼底却闪过一抹讥诮。 片刻后，外面再次传来了声音，似乎有什么人来了。 因为花船上铺设了地毯，所以赵雪涵听不清脚步声。 陆尘的耳朵微动，隐约捕捉到了细微的，几近于无的脚步声。 很熟悉，曾经他听了许多年。 方才的女子，特意命人给他们准备了茶水，还有茶炉温着。 桌案上还摆着几叠卖相极好的糕点。 陆尘手中正握着一杯茶，杯中的茶水突然微微晃动，与之一同响起的，是一道女声。 “幽侯世子，卫方华？” 卫方华看着面前倨傲的女帝，面容精致，姿态高傲，举止带着无与伦比的贵气。 放低了姿态，“正是，卫方华见过大唐陛下。” 可惜，还是不及陛下的十分之一。 李琳颖对卫方华的表现很是满意，微微颔首，在外面的桌案旁落座。 “大唐陛下，我们所提的合作，您意下如何？” 卫方华迫不及待地问道：“只要你们听朕的计划行事，朕可助你们，拿下皇位。” 李琳颖望着眼前的卫方华，长相倒是尚可，可惜，只是一个废人。 念及此处，李琳颖的姿态更是倨傲。 朕愿意前来与他见上一面，已经是他莫大的荣耀了。 第八十八章 卫方华与李琳颖的密谋 李琳颖的眸光微微闪烁，若非为了让陆尘与赵雪涵付出代价，她怎么会自降身价，屈尊来见这么一个废人？ 美眸中划过愤恨，但一想到，彼时陆尘跪在自己脚下，俯首求饶，痛哭流涕，而赵雪涵只能在一旁看着。 稍稍一想这般的场景，李琳颖心中就快意无比。 卫方华听见李琳颖应允的声音，喜不自胜，完全掩盖不住。 李琳颖微微一笑，睨着卫方华，道出了自己的条件，“但是，你们登上帝位后，西虎城、关山隘口与汉河，要悉数归还大唐。” 这些，是陆尘刚刚打下的。 卫方华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这几个地方，本来也不属于秦国。 有则是一件喜事，没有亦无伤大雅。 “好！”卫方华满口答应带下来。 屏风后的赵雪涵伸手按住了桌面，凤眸中怒火旺盛。 若非绝佳的控制力，此时她已然忍不住命人将卫方华这个叛国贼拿下！ 陆尘辛劳夺来的两城一河，却被这人轻描淡写地送出？ 察觉到身边人的怒火，陆尘略微有些诧异。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位女帝怒火这般盛。 他怕赵雪涵隐忍不住，直接暴露了身份，没有多想，伸手覆在了赵雪涵的手背上，朝对方摇摇了头。 触手一片温软，陆尘脸色有些微怔。 赵雪涵望着，清冷无比，犹如高山上的雪莲，浑身都带着丝丝寒意。 可当真正触碰到时却发现，这人的手，又暖又软。 赵雪涵满腔的怒火，似乎瞬间就被陆尘这么一个动作扎穿了。 手背上传来的感觉，令赵雪涵心底隐约有些异样。 屏风外，李琳颖脸上则露出满意的神色，“第二，陆尘与赵雪涵，皆要交给大唐处置。” 卫方华猛地瞪大了眼睛，“不行！” 蓦然被驳斥，李琳颖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被对方徒然释放的气势压住，卫方华却是半点没有让步，“不行，陛下不行。” 李琳颖微微眯起眼睛，“你喜欢她？” 话音落下，卫方华的脸立刻有些红，“是，我喜欢陛下好多年了。” 卫方华轻声道，脸上隐约浮起痴迷的神色。 下一瞬，立刻变得狰狞，“可他陆尘，何德何能，能够得到陛下的青睐？” 李琳颖瞧着卫方华的神情，容颜上浮现了一瞬的轻蔑与鄙夷。 “陆尘，他只是一个弃子罢了。” 李琳颖的声音不似曾经气恼一般，咬牙切齿又愤恨无比，竟然有几分平淡。 她与幽侯合作后，秦国一乱起来，拿下秦国，不过是轻而易举。 彼时，陆尘满身的风光将不再。 从天堂掉落地狱，莫过于此。 “朕说过，朕能让你风光无限，亦能让你跌落凡尘。” “有第一次，朕就能做到第二次。” 李琳颖收敛了笑意，“直到你跪在朕面前求饶。” 沉浸在得到赵雪涵的迷乱中的卫方华，并未注意到李琳颖方才轻声说了些什么。 赵雪涵亦是只隐约听见跌落凡尘。 陆尘则听得一清二楚。 俊逸的面容上，神情略显古怪。 这李琳颖，还做着这般痴梦？ “朕可以答应你，赵雪涵交给你们。” 李琳颖提高了声音，不待回过神来的卫方华露出喜色，李琳颖话音一转，“但是，只能是你迎娶赵雪涵。” “而且此后，她只能在后院内，相夫教子。” “如何？” 卫方华只是一个废人，堂堂女帝，最后却委身一个废人之下，终日在后院中磋磨。 李琳颖露出带着快意的笑容，赵雪涵，若你是这般结局，朕倒也能接受。 赵雪涵的眉尖蹙起，哪怕陆尘不可能会被这些人算计到，哪怕明知，他们的这些打算会落空，明知陆尘能耐极大，最后他们只会空欢喜一场。 但是听见这些人要对陆尘出手，赵雪涵依然神色微变，眼眸冷凝，寒意乍现。 陆尘侧目觑了一眼赵雪涵，见她虽然满面寒霜，却已经稳住了情绪，便松开了手。 手背上的热源突然消息，赵雪涵眨了一下眼睛，纤纤玉指隐蔽地蜷缩了一下。 “好好好！”能够迎娶赵雪涵，这本就是卫方华所求，大唐女帝的要求，正好契合他的心意，卫方华岂会不应下？ “那么，陛下的计划是什么？” 卫方华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琳颖眸光变得锐利，“秦国要修建学宫？” 屏风后的赵雪涵听闻此言，冷冽的目光仿佛要透过屏风与层层裟罗，直直刺向外面的两人。 修建学宫的消息，只有朝堂众人知晓，大唐这般快就收到了消息…… 突然，陆尘将手指深入杯中沾湿，在桌案上写道：“是我。” 赵雪涵微怔，“故意的？” 她唇瓣动了动，却并未发出声音。 陆尘点头。 屏风外。 卫方华迟疑地点头，“您想在此处动手脚？” “你说，若是学宫建造出问题了，负责此事的陆尘，是否会被众人责备？” 卫方华眼睛一亮，“不错！” 他兴奋地一拍掌，“哪怕陛下要包庇他，朝堂上的那些臣子可不会饶了他！” “而且，”卫方华舔了舔唇，“陛下也能看清，陆尘的能力，不过如此。” 李琳颖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蠢货。 修建学宫出事，牵连的，可不止陆尘。 还有秦国。 转瞬间，李琳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只要你们在学宫的建筑上，动手脚……” 卫方华一口应下，顿了一下，卫方华有些狐疑地问道：“可如此一来，都是我们在出力，陛下又能助我们什么？” 李琳颖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美眸一掀，“你们想要造反，应当欠缺许多东西吧。” “粮食，军备，若是你们信得过。” 李琳颖缓缓道：“大唐还能给你们提供兵力。” 这些，的确是他们如今所欠缺的。 “兵力尚好，缺粮食与军备。”卫方华心里留了几分谨慎，倘若让唐兵进入秦国，彼时，他们可就洗不去叛国的罪名。 而且，万一大唐趁此时机侵入秦国…… 第八十九章 幽侯庶长子 李琳颖淡声道：“可，大唐可以给你们提供。” 两人一拍即合，细细商议后续要如何进行。 只是，两人得意之际，未曾料到，他们所密谋的一切，吸吮被陆尘与赵雪涵收归耳中。 卫方华将李琳颖送走后，抑制不住大笑，“哈哈哈！陆尘，你给我等着！” 待卫方华亦领人离开后，他们身后的裟罗纱被掀起，白玉屏风被移开。 陆尘与赵雪涵站起身来。 “陛下，这场戏，可还满意？” 赵雪涵侧目，凤眸微凝，朱唇微启，“甚是满意。” 两人启程回宫。 赵雪涵离宫的消息，文武百官皆知晓。 只不过所称是前往行宫避暑，因为战争刚刚结束，不宜劳民伤财，故没有声张。 所以赵雪涵所回的，乃是与延阳城相隔三城的行宫。 行宫宫门外，陆尘与赵雪涵站在马车旁，沈澜清已经提前至行宫中等候，正站在行宫门口。 “并肩王当真不一同留下？” 陆尘摇头，“学宫一事，兹事体大。” “延阳与行宫所在的悦城，距离更近。” 悦城，正是他们所挑选出来的城池，不过，这座城池此前并非唤悦城，而是他们后来改的。 赵雪涵没有再挽留，“好，万事小心。” 顿了顿，她又道：“你是秦国的并肩王。” 蓝眸平静的眸光落在赵雪涵的凤眸上，陆尘颔首，“我知晓了。” 赵雪涵这是特意提醒陆尘，他是秦国并肩王，有无上权力，无论是幽侯，亦或是卫方华，陆尘皆有权直接处理。 而此时的幽侯府。 卫方华将与李琳颖所谈，细细告知幽侯。 鹰眸微微闪烁，“做得不错，绝不能让大唐的军队进入秦国境内。” 幽侯夸奖了卫方华一句。 这是卫方华丹田被废后，幽侯对他难得的夸奖。 卫方华很是高兴，“这是儿子应当做的。” “至于学宫一事……”幽侯双手撑在腿上，神情颇有些犹豫。 卫方华脸上微变，“爹，学宫一事，既然是我与大唐女帝商议。” “不如亦由我负责今后与大唐的对接，更为方便。”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似乎慢一些，幽侯就会将此事交给别人。 丹田破碎后，卫方华如今虽然还占据着世子的身份，但是他自己清楚，如今他在幽侯府的地位，风雨飘摇。 无数人觊觎着他的位置。 卫方华必须重新为自己积累威望，向他们证明，哪怕没有了丹田，哪怕此后再也不能习武。 他卫方华，一样能够站在顶峰，一样是九州的强者！ 幽侯睨着卫方华，“你确定？” “儿子确定！”卫方华站起身，朝幽侯抱拳弯腰，“还请爹将此事交给儿子！” “哈哈哈！” 幽侯起身大力拍了两下卫方华的肩膀，“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卫庭的儿子！” 卫方华的肩膀上传来一阵疼痛，他死死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若是以前，幽侯的这般力度，于他而言，未有什么，可是现在卫方华的身体强度，不过是普通人的强度，自然受不住这种力道。 卫方华为了掩饰自己痛得有些狰狞的神情，特意低垂下头。 因而错过了幽侯变深的眸色，以及内里闪过的精光。 幽侯将与大唐对接一事，全权交予卫方华，包括学宫一事。 卫方华走出幽侯的书房时，只觉得脚步都有些漂移。 刚刚走出幽侯所住的主院，就与一位青年正面迎上。 “大哥这么晚了，来爹的院子里，可是有要事？” 青年神情谦和，温润如玉。 他是幽侯的二子，亦是庶长子，卫方栩卫方华一向瞧不起他，一个庶出的杂.种，根本不配让他正眼相待。 但是自从他丹田碎裂后，卫方栩就成为了他最为强劲的对手。 因为幽侯的嫡子，仅有卫方华一人。 一旦卫方华从世子之位跌落，占据这个位置的，只有庶子。 身为庶长子的卫方栩，自然最占优势。 “自然是有要事商议，不过，这就与二弟没有关系了。” 卫方华只是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卫方栩。 可谓是傲慢至极。 卫方栩却是没有感受到卫方华的态度一般，他笑道：“爹一向重视大哥。” “那是自然，”卫方华轻嗤一声，“我是嫡长子，又是世子。” “爹当然会更看重我一些。” “二弟。”卫方华将视线移到卫方栩身上。 卫方栩脸上的笑容温和，“大哥请说。” “别肖想不是你的东西。” 卫方华的目光凌厉，仿佛要将卫方栩脸上的一层皮都剥下来，“就算我丹田碎裂了，我也比你尊贵。” “庶子永远是庶子，正如池中鱼，永远不可能化龙。” 面对来自兄长的这番警告，卫方栩却是神情不变，连笑容都没有收敛半分。 “兄长所言甚是，兄长是嫡长子，我是庶长子，这点当然无法改变。” 突然，卫方栩话音一转，“要是兄长的丹田没有碎裂便好了，可惜啊。” 说着，卫方栩露出了几分痛惜的神情，似乎很是心痛卫方华失去了丹田。 卫方华脸色大变。 丹田一事，可以说是他如今的逆鳞，卫方栩分明是故意的！ “杂.种！你说什么？” 若是方才卫方华还能维持世子的风范，除了眼底的不屑傲慢外，举止礼仪尽皆挑不出错。 如今就像是被人抵住咽喉的野兽，眼睛猩红，目光凶狠，哪里还有半分王公贵族的姿态？ 卫方栩抿唇，语气诚恳，满是歉意，“大哥，实在是抱歉，小弟一时口快。” “实在是，”卫方栩长叹一声，“每每想起大哥的丹田被陆尘毁掉，就心痛不已。” 说着，卫方栩甚至锤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你！” 卫方华刚刚挤出一个字，便又听见对方道：“对了，大哥，杂.种这个词，还是莫提吧，若是爹听见，只怕会责罚你。” 卫方栩仿佛字字句句都在为卫方华着想一般。 他看着卫方华气急败坏，又因为在爹的院子外，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而死死憋着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第九十章 可以出手了 “我就不打扰大哥了，还有些事要找爹，弟弟先行告退。” 不待卫方华发作，卫方栩虚虚拢手，便直接从卫方华身侧走过。 卫方华双拳紧握，但是这里就在幽侯的院子外，倘若引起爹的注意…… “卫方栩！”卫方华从齿间挤出三个字，“你等着！” 似乎是被卫方栩刺激了，卫方华在学宫一事上，颇为用心。 整日为此事忙碌奔波。 陆尘一直在府宅中指挥学宫的筹办，因为学宫一事全权交由陆尘。 相关事宜，六部尚书便直接前来陆尘处商议。 而和陆尘接触的六部尚书发现，与并肩王共事，当真是轻松无比！ 似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甚至有些事，他们未曾提出，并肩王就已经办好了！ 学宫的前期筹备，几乎是事半功倍，比众人预想中的时间快了三分之一。 学宫正式开始修建。 学宫开始修建的第二日，陆尘离开延阳城，前往悦城。 工部左侍郎正在监督学宫的修建。 看见策马而来的陆尘时，慌忙上前迎接。 “参见并肩王殿下！” 工部左侍郎大声高呼。 顿时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人。 陆尘手中握着缰绳，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下方的所有人。 蔚蓝色的眸子却依旧平淡，“起来吧。” 言罢，陆尘从马上一跃而下，干脆利落，英姿飒爽。 小吏直接将白马牵至一旁，给它喂食。 陆尘抬脚朝学宫走去，而工部左侍郎跟在陆尘身后，低声禀报，“悦城的百姓都已经迁出，分别安置在周围的三座城。” “已经按照殿下所吩咐，给予他们一定的银两补贴，同时解决他们的住食问题。” “百姓们都未曾有人闹事。” 陆尘颔首，“其余各地，可有开始修建了？” “有的有的！” 工部侍郎忙不迭地道：“并没有完全推掉所有的房屋，大多是直接改造。” 闻言，陆尘并未反驳。 此时学宫正在奠定地基。 工匠们偶尔会暗中瞧几眼陆尘。 “你且去忙吧。” 陆尘边走边道：“我只是过来看看。” “是，那下官就先行告退。” 整个悦城的事情非常多，工部已经忙得脚不沾地，若是要一直跟在陆尘身后，工部左侍郎反而有些头疼。 陆尘的目光先是落在所修建的地基上，后又扫过干得如火如荼的工匠们。 略带凌厉的眸光，犹如实质般刺在工匠们身上，让他们忍不住绷紧了心弦。 生怕这位并肩王哪里不满意，直接发落了他们。 陆尘沉默不语，遇到朝他行礼的，也只是微微颔首。 他将正在修建的学宫直接走了个遍，视线突然一凝。 蔚蓝色的眸子微眯，陆尘看向一个中年人。 因为天气热，这些工匠大多都穿着短打，身上大汗淋漓的。 中年人频频擦汗，低垂着头。 陆尘却望见，对方的神情明显有些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 中年人正在找机会下手，却没想到陆尘来了！ 这也就罢了，他能够明显感觉出，陆尘正在盯着他！ 心头一紧，动作间有些慌乱，是不是被发现什么了？ 这一慌，就容易出错。 “嘿！老张！你怎么回事？” 老张回过神来，干笑几声，“抱歉抱歉，刚才在想事情。” 那人低声骂咧了几句，见老张态度诚恳，也不太说得下去了，“下次注意啊！” “一定一定！” 待老张解决这里，分出一些心神去注意陆尘时，却发现陆尘已经离开了。 不由松了口气，看来刚才只是意外。 陆尘站在一处角落，背后的墙刚好在这里形成了一片阴影。 来往的人，竟然都没有注意到站在这里的陆尘。 陆尘目光望着正在修建的学宫，这里能够将学宫的情况，一览无余。 “去查查那个老张。” 一道黑影倏忽闪现，一瞬间后，又再次消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日夜间，黑衣人出现在陆尘的房内。 面对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陆尘并无意外，淡声问道：“如何？” “回禀大帅，我们在那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黑衣人将一个瓶子呈递给陆尘。 瓶子不大不小，巴掌宽，手指长短。 陆尘打开一看，眉头皱起，“白蚁卵？” “正是，”黑衣人恭敬道：“这是卫方华交给那位老张，让他寻机会将这些卵悉数倒在地基以及木料上。” 这些白蚁卵，已经快要被孵化，而且数量极大。 只要再使些手段，建好的学宫，只怕不用多久，就会轰然倒塌。 陆尘知晓他们欲要让第一批士子抵达学宫时，令学宫倒塌。 “白蚁，的确是一个好法子。” 陆尘意味不明地道：“你说，将这个瓶子，当作礼物送给大唐女帝如何？” “属下立刻去办。” 黑衣人接过陆尘手中的瓶子，身影一闪，消失在房内。 陆尘坐在榻上，眼睑下垂，敛住眸中的神色。 良久，陆尘淡声道：“可以直接出手了。” 翌日一早。 忽然有士兵将幽侯府包围起来。 “好大的胆子！”幽侯鹰眸怒瞪，厉声喝道：“何人命你们包围幽侯府！” 幽侯府门口的士兵从中间分开，刑部侍郎单手负在身后，从中走出，“见过幽侯。” “陈侍郎，你这是何意？”幽侯阴沉着脸，质问道。 正在此时，闻讯赶来的卫方华也来到门口。 见状大声斥道：“区区一个侍郎，也敢包围幽侯府？” “幽侯误会了，”陈侍郎抬头与幽侯对视，半点不惧，“下官自然没有这个胆子，这是并肩王所下命令。” 话音落下，陈侍郎负在身后的手举起，赫然是一纸诏令！ “好！”幽侯怒极反笑，“本侯倒是要去问问并肩王，本侯所犯何事，竟然惹得并肩王要包围幽侯府！” 刑部侍郎却道：“侯爷不必去问殿下。” 他将目光落到卫方华身上。 卫方华徒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刑部侍郎盯着卫方华，不紧不慢道：“犯下罪行的，不是侯爷，而是侯府的世子。” “一派胡言！”卫方华眉心一跳，直接斥责。 “是不是胡言，世子谁下官走一趟便知，来人！” 第九十一章 卫方华入刑部 陈侍郎直接一挥手，身后众多士兵立刻上前。 “陈侍郎！”幽侯厉喝一声，身上的威压徒然加重，沉沉压在刑部侍郎身上。 陈侍郎丝毫不惧，哪怕额角已经冒出细汗，他强顶着威压，抬头与幽侯对视，“侯爷这是包庇卫方华？” “包庇”二字令幽侯从怒火中醒悟过来。 幽侯脸色铁青，扫了一眼卫方华。 此时，士兵已经扣押住卫方华。 卫方华双手被反扣在身后，难受得要命，“爹！爹救我啊！” 若是以前的卫方华，自然不惧这些士兵，哪怕他们一起上，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是卫方华现在，丹田破碎，根本打不过。 他朝幽侯求救后，似乎是笃定幽侯会救他，侧过头狠狠瞪着陈侍郎，“随意捉捕侯府世子，你可知罪？” 望着卫方华，陈侍郎笑出声，他真没想到，这侯府世子，竟然这般天真。 “世子不如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陈侍郎笑容一敛，高声道：“带走！” 话音刚落，士兵直接将卫方华押走！ 卫方华直到被押着走下侯府门口的阶梯才如梦初醒，他呆愣地看着幽侯，“爹？” 幽侯却是微微侧过了头，只是朝陈侍郎道：“若是没有证据，你们胆敢伤我孩儿，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陈侍郎微微一笑，“自然。” 卫方华不可置信地看着幽侯，不断地挣扎着，“爹！” 可是任凭他如何不愿意，最后依然被陈侍郎带走。 这么一出，早就惹来了无数百姓的注意。 只是因为是在幽侯府，大家不敢明目张胆地围观。 这会人被带走，不少人耐不住性子，压低了声音交谈。 “这世子究竟犯下了什么罪行？竟然惹得并肩王亲自下令逮捕。” “不知晓哩，不过应当是重罪，我还是第一回见并肩王下令。” …… 虽然百姓们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是幽侯本就是武者，除了距离较远外，其余人的窃窃私语声，无一例外，悉数传入他耳中。 幽侯青着脸色，狠狠一甩袖子，转身迈入侯府，“关门！” 幽侯府的大门缓缓被关上，隔绝了内里的境况。 没有了幽侯在此处，百姓讨论得更是肆无忌惮。 卫方华被押回刑部后，站在刑部审讯大堂的下方，梗着脖子，等着陈侍郎。 “你将我押回刑部，可有什么罪名？” 陈侍郎在桌案上摊开陆尘的诏令，闻言抬头瞧了一眼卫方华。 “世子自己做了什么，难不成不知晓？” 见陈侍郎一直不愿意说出自己是何罪名，卫方华心中隐约有了猜想，更是挺直了腰杆。 “哼！难道不是你们刑部说本世子犯了罪行？” “正是因为本世子什么都没有做，才要问你们！” 说到最后，卫方华已然是厉声呵斥，仿佛是陈侍郎莫名其妙，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押回刑部。 陈侍郎低头瞥了一眼诏令，复又望向卫方华，“世子五日前在何处？” 五日前？ 卫方华细细算了一下时间，神情微僵，很快，他将脸上的异样压了下去，没有令人察觉。 “自然是在侯府中。” 卫方华双眼睁大，瞪着陈侍郎，“怎么？本世子在侯府中，莫非犯了什么事？” 语气中带着清晰的嘲讽。 卫方华笃定当时没有人知晓他在下邳城。 而且，他还特意命人扮作他，留在侯府中，所以卫方华半点不惧怕。 但他却不曾想到，陈侍郎下一句话便是：“怎么，当时世子不是在下邳城的月楼阁的花船上？” “胡言乱语！当日，本世子明明在侯府中，怎么会在什么下邳城？” 卫方华色厉内茬地喊道，指尖微微蜷缩，垂下眼，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与震惊。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明明他一路都很小心，绝对没有人跟踪。 一时间，卫方华心里乱成一团。 若是此事被发现了…… 卫方华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后，就连忙止住。 不！不会被发现的！ 他只是在讹我！ 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卫方华抬头质问道：“陈侍郎口口声声说我当时在什么花船上，可有证据？” 说到此处，卫方华有些得意，他仰着头，有些不屑地睨着陈侍郎，“本世子当日在侯府中，可是有证人的。” “巧了。”听见卫方华此话的陈侍郎不仅不惊讶或者慌乱懊恼，反而还笑吟吟的。 下一刻，卫方华看着这人的嘴不断地张合，却已经听不清他说什么了。 “本官也有人证。” 什么？ 他说什么？什么人证？ 卫方华头脑一片空白，好一会才理清了思绪。 待他反应过来陈侍郎方才究竟说了什么的时候，咽了咽口水，双手紧握成拳。 “什么证人？大人倒是让他出来啊！” 慌乱与迷茫之下，卫方华竟然直接喊了陈侍郎“大人”。 但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陈侍郎眸光闪了闪，笑道：“待会就来了。” 卫方华深呼吸几口气，高声道：“可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喊来当证人！” “这证人到底是……” “是我。” 一道冷沉的声音响起，令卫方华整个人都下了一跳。 他猛地转身，就看见了陆尘。 陆尘淡漠地看了一眼卫方华，“怎么，有问题？” 卫方华愣在原地，听见此话，回过神来，咬着牙道：“没有问题。” 紧接着，他又道：“但是并肩王，这诏令是你自己下的，如今又是你当证人。” “这未免太过不妥？” 陆尘一步步走近。 卫方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 “何处不妥？” 陆尘淡声道。 陈侍郎走下来，朝陆尘行礼，“参见并肩王。” “起来吧。” 陆尘直接站在最上首，原先陈侍郎所坐的位置上。 陆尘看着卫方华，声音平淡，又带着一股子冷意，“本王亲眼看见的，有问题？” 陆尘再一次用了“本王”的称呼。 原先还害怕陆尘是不是用天机楼查出了什么消息或者的证据的卫方华一听见这话，立刻有了底气。 他刷地抬起头，刚想厉喝几句。 第九十二章 脱口而出 只是他一接触到陆尘的双眼。 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明明沉静无波，却令触碰到其中视线的人蓦然有些胆寒。 卫方华放轻了声音，“并肩王真是张嘴说来。” 虽然被陆尘的视线吓到，卫方华依然硬着头皮接着道：“那若是我说看见并肩王与大唐的女帝有来往，岂不是也可以作为证据？” 陆尘眉尖微动，看着卫方华，淡声道：“难道这人不是你。”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卫方华这句话吓得噤声。 见卫方华这副模样，陆尘神情带着几分不解。 他记得以前卫方华并未有这般畏首畏尾。 更遑论害怕他。 陆尘不知晓的是，自从听闻了陆尘以两千天机楼楼众灭大唐十万人。 后又听闻陆尘一举拿下了西虎城。 哪怕卫方华又嫉又恨，心底却也隐隐对陆尘有些惧怕。 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好像数万人命在陆尘手上，不足一顾。 “并肩王可不能胡言乱语！仅仅靠并肩王的一面之词，也不能……” 不待卫方华话音落下，陆尘直接出言打断他，“哪怕陛下要包庇他，朝堂上的那些臣子可不会饶了他！” 是卫方华的声音，也是卫方华曾经说过的话。 听见这声音，卫方华直接愣住了。 “可如此一来，都是我们在出力，陛下又能助我们什么？” “如何？” 陆尘最后一句话恢复了自己的声音。 卫方华神情慌乱，陆尘怎么会知道他说了什么？ 难道…… 忽然，他猛地抬头，看向陆尘，脱口而出道：“你在现场？” 卫方华的声音极大，审讯大堂内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话音刚刚落下，卫方华脸色惨白。 他说出来了。 陆尘将视线落在陈侍郎身上，“他已经招了。” “幽侯世子卫方华，与大唐勾结，企图在学宫上动手脚，罪证确凿。” 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陈侍郎了然地拢手作揖，领命道：“下官知晓。” 陆尘点点头，双手负在身后，抬脚迈下台阶，准备离开。 他走至卫方华身边时，停下脚步，微微侧目对卫方华道：“你指使的那个工匠，已经招了。” 卫方华直接瘫坐在地上。 完了。 陆尘并未再看卫方华一眼，哪怕是刚才，他也几乎没有认真瞧过一眼卫方华。 仿佛卫方华并不值得他认真花心思去应付。 卫方华清晰地感知到陆尘的漠视。 那不是轻视与不屑，而是真正不放在眼内的漠视。 他愤怒，但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与敌国勾结反叛，不仅是名声尽丧，更是连命都保不住。 陈侍郎看着像是被卸去了所有力气的卫方华，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叛徒！ 卫方华被定罪的消息一出，幽侯立刻与卫方华断绝关系。 甚至翌日就朝赵雪涵上了一份折子，称自己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赵雪涵看见这个折子的时候，凤眸冷凝，抬手直接用朱笔批了一句：“既然幽侯知罪，罚俸一年。” 刑部诏狱。 卫方栩打点了诏狱的狱卒后，一个人走了进去。 最后再一个牢房门口站定，笑着唤了一声，“大哥。” 听见动静的卫方华猛地抬头，“卫方栩？” 前日晚上卫方华还称一句“二弟。” 如今下狱，再也绷不住情绪。 “卫方栩，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卫方栩笑了笑，“大哥这话是何意？” 说着，卫方栩脸上露出不解且有些难过的神情，“我只是念着大哥在里面听不见消息，特意来告诉大哥的。” 卫方华冷哼，“有话赶紧说，说完就滚。” 卫方栩长长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大哥既然不乐意见到我，那我便长话短说吧。” “爹已经和大哥断绝关系了。” “什么？！” 卫方华猛地站起来，扑到牢房门口，他紧紧抓住牢门的铁柱子，“你说什么？你在骗我！不可能！爹怎么会……” “怎么不可能？” 卫方栩有些疑惑地打断了卫方华，“爹是什么性子，大哥你不知道？” 卫方华愣住了，爹是什么性子？ 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他素来只会舍弃。 卫方华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呵！”卫方栩笑了一声，不似之前的温和，反而带着几分嘲讽。 “大哥，你亲自去与大唐女帝接触的时候就该知晓会有这么一天。” 卫方华猛地瞪向卫方栩，“你别得意！” 他露出带着狠厉的笑，“你以为，你不会有这么一天？” “大哥。”卫方栩恢复了一度的温润如玉，“小弟现在，已经是幽侯府的世子。” 卫方华入狱的第二日，幽侯就重新封了世子。 卫方华目眦欲裂。 “卫方栩！你不得好死！” 他恶狠狠地瞪着卫方栩，“你迟早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此时的卫方华，一身囚衣，眼睛猩红，仿佛被逼到绝路又无力反击的野兽。 卫方栩笑着看着卫方华几欲疯癫的样子，低声道：“卫方华，你以为我会真的依靠幽侯吗？” 他不再称呼幽侯为“爹”。 卫方华怔愣住。 卫方栩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他走在诏狱内狭小的通道上，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带着畅快与扬眉吐气。 以前你们瞧不起我，瞧不起我们。 可现在，被踩在脚下的，却是你们。 笑着笑着，卫方栩的眼角却隐隐有水光。 翌日。 陆尘坐在上首，手中翻阅着折子。 这些是赵雪涵交给他的，同时也给了他“朱笔”的资格。 意味着陆尘，可以直接批阅奏折。 在他下方站着一个黑衣人，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没有带面具。 “大帅。” “天罪星，拿到了？” “是。” 天罪星双手捧着一个锦囊，里面鼓鼓囊囊的。 他将锦囊放在陆尘桌案上，抬起头来，露出的脸，与卫方栩一模一样！ 天罪星，或者是卫方栩，恭敬道：“幽侯的私印，在锦囊内。” 陆尘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笔放回笔架上，合上奏折，往旁边一扔。 第九十三章 私印丢失 陆尘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锦囊上，直接握住了里面的东西。 陆尘将锦囊拿起，解开，露出里面的印章。 他将印章掀起，看到底部刻着“幽侯卫庭”，蓦然笑了一声。 声音很轻，却异常明显。 卫方栩有些发愣，不明白陆尘为什么会笑。 陆尘取出两封书信，直接将书信拆开，他手指的动作很灵巧，整个信封连半点褶皱都未曾有。 摊开里面的纸张，陆尘直接拿起私印，在落款处用力按上。 两个红色的印子，出现在两封信上。 陆尘将印章重新装回锦囊内，却并没有交给卫方栩，而是道：“你莫要再回去了。” “还请大帅恕罪。”卫方栩咬着牙，没有应下。 他右膝一弯，单膝跪在陆尘面前，“属下要将娘先带出来。” 陆尘神情一顿，蔚蓝色的眸子直直盯着卫方栩。 卫方栩浑身紧绷，整个人都紧张不已。 但依然死死没有松口，只是又道了一句，“请大帅恕罪。” “没有什么好怪罪的。” “这是人之常情，去吧，万事小心。” 陆尘移开视线，抬手朝外轻轻挥了挥。 卫方栩长长松了一口气，左膝放下，膝盖嗑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陆尘嗑了一个响头。 “属下，谢过大帅！” 卫方栩的声音有些更咽，连眼眶也有些红。 今日之后，娘就可以离开那个鬼地方。 陆尘的眸子微动，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底的情绪很是复杂。 “这是你自己拼命争取来的，不必谢我。” 卫方栩却依然再次朝陆尘磕了一个响头才转身退下。 …… 幽侯在书房内，刚想取出私印，只是一打开放着私印的盒子，里面空了！ 幽侯猛地站起身，“来人！” “侯爷？” 候在门外的侍从立刻推门进来。 “今日有没有进过本侯的书房？” 侍从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幽侯重重喘了几口气，“找！给本侯将书房翻过来，也要找到私印！” 听见此话，侍从才知晓侯爷的私印不见了！ 王侯的私印，都是他们身份的象征，若是被人拿私印去往哪里盖了章，后果不堪设想。 侍从知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找来几个信得过的人，将书房彻底翻了个遍，却依然没有找到。 另一边，卫方栩带着许夫人，许颖，正往幽侯府门口走去。 “栩儿，你这是，怎么突然要带娘离开？” 许颖声音压得极低，神情又是困惑又是紧张。 能够离开这里，她自然高兴，可是这般突然…… 卫方栩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他摇了摇头，“嘘，先离开。” 两人仿佛母子两个，正亲近地说着话。 快要到门口时，却遇上了从另一边出来的幽侯！ 幽侯看着明显是要出府的母子两人，眯了眯鹰眸，“方栩，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卫方栩指尖一顿，搀扶着许夫人的手不着痕迹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然后笑着朝幽侯道：“爹？听说云来居正好出了新菜，我和娘正打算去呢！” 许夫人松开了卫方栩的手。 福了福身子，盈盈一笑，笑容里有些许羞意，“让王爷见笑了，妾身实在是有些馋云来居的新菜，这才让栩儿陪妾身去一趟。” 幽侯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是吗？” 紧接着，他边走近许夫人与卫方栩，便道：“直接遣人打包回侯府便是，何需自己跑这一趟？” 随着靠近，一股有些淡的香味传入幽侯鼻尖。 锐利的鹰眸眸色瞬间变深。 卫方栩忙笑道：“那可能就会不够热，不够香了。” “呵！”幽侯笑了一声，突然问道：“栩儿，你今日进了书房？” 卫方栩眼神微凝，脸上的神情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爹怎么会这么问？儿子今日并未进书房。” 幽侯蓦然脸色一变，声音冷了下来，“那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本侯书房内的熏香的味道？” 卫方栩神情立刻沉了下来。 他换了衣服，却忘记沐浴了！ 卫方栩直接一手揽过许夫人，脚下用力，快速朝门口掠去。 见状，幽侯哪里还不明白，私印正是卫方栩取走的！ 幽侯直接冲上去，要拦下卫方栩。 幽侯已然是七品武者，逼近八品武者的实力。 虽然身为天罡校尉，卫方栩的身法素来一流，奈何他如今只是刚刚突破六品。 “孽子！” 幽侯怒喝一声，右手成爪，就要朝卫方栩抓去。 卫方栩带着许夫人，险险躲过。 他们出了侯府，可幽侯依然紧追不舍。 而且侯府的人也追了出来。 卫方栩带着人，本就受了些阻碍，眼见着幽侯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许夫人突然出声道：“栩儿，你放下娘吧！” “娘！” 卫方栩拒绝道：“我做这么多，便是希望有一日，我们母子俩不用再在幽侯府受苦！” 紧跟在两人身后的幽侯闻言，怒道：“本侯供你们吃穿，你们就是这般回报本侯？” “受苦？本侯何时短过你们的吃穿用度！” 卫方栩嗤笑一声，再无平日的谦谦君子之风。 “侯爷是没有短过我们的吃喝，却也不怎么理会我们的死活。” 卫方栩小的时候，并未显露一身才能，在王府内，人人可欺。 从小就被卫方华一口一个“杂，种”唤着。 有一回幽侯明明瞧见了，却也只是皱着眉斥了一句，“注意些分寸。”就没有再过问此事。 他娘亲也被幽侯后院的女人欺凌。 可是幽侯从来不管。 卫方栩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与幽侯的距离，深吸一口气，对许夫人道：“娘，待会我拖住他，你快跑。” 许夫人正想拒绝，突然一个黑衣带着面具的男子直接拦在了卫方栩与幽侯中间。 “天机星？” 天机星一眼未给卫方栩，吐出一个字，“走！” 紧接着，他直接与幽侯打起来。 卫方栩松了一口气，带着许夫人连忙离开。 天机星已经是八品武者，对付一个幽侯，绰绰有余。 果不其然，天机星牢牢拦住了幽侯，让他无法再前进半分。 第九十四章 桌案底下 估算着卫方栩应当已经安全了，天机星不再恋战，几乎眨眼间，幽侯就已经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陆尘！”幽侯怒吼一声。 旁观的百姓不明所以。 “幽侯府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不过刚刚那个，好像是天机楼吧？” 幽侯顾不上周围的闲言碎语。 卫方栩是陆尘的人，那私印，只怕也在陆尘手上。 他不知晓陆尘要用他的私印做什么，但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既然如此，他便先发制人！ 幽侯的眼底滑过狠厉之色。 他没有回幽侯府，而是直接朝刑部掠去。 刑部尚书昨日休沐，今日一回来办公，幽侯就上门了。 他颇有些头疼地道：“侯爷是说并肩王盗取了你的私印？” “不错！”幽侯一双鹰眸紧紧盯着刑部尚书，“所以本侯要你派人谁本侯走一趟！” “可幽侯有什么证据？” “证据？”幽侯冷声道：“待从并肩王府中找出本侯的私印，不就是证据？” 刑部尚书头疼不已，偏偏幽侯的要求合情合理，他也只能带着人与幽侯跑这一趟。 陆尘将赵雪涵交给他的奏折刚刚批阅完，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声。 “大帅，”一个黑影鬼魅般出现，“幽侯带着刑部尚书，以及士兵正围在门口。” “称要您将他的私印交出来。” “私印？”陆尘侧头看了一眼桌案，上面放着一个锦囊，只不过原本鼓囊囊的锦囊，已然塌了，里面空空如也。 “走吧。” 陆尘神色平淡，薄唇轻启，“是时候收网了。” 待陆尘走至府衙门口时，一群人围在门口，而数名黑衣人正与他们对峙。 看见陆尘出来，幽侯寒声道：“并肩王，将本侯的私印交出来吧！” 蔚蓝色的眸子抬起，里面情绪浅淡，“本王何时有侯爷的私印？” “哼！”幽侯哼笑一声，“本侯便知殿下不会承认的，有没有，进去搜一搜不就知晓？” 刑部尚书在旁边不断地擦拭着额头的汗，半句话不敢吭。 陆尘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眉梢轻微往上抬了抬，蔚蓝色的眸子也睁大了些许。 “侯爷莫不是在说笑？” 陆尘淡声问道：“无凭无据，搜本王的府邸，何来的规矩？” 最后两个字，陆尘咬重了音。 幽侯脸色微沉，若是陆尘不愿意让他们搜，可能这回还真是搜不了，但是私印…… 幽侯沉着声音道：“殿下只怕不是心虚了吧。” 陆尘注视着幽侯，面上不显情绪，忽然他改口道：“若要搜本王的府邸，并非不可以。” “倘若本王的府邸中搜不出来，那就麻烦诸位搜搜幽侯府。” 陆尘将自己的条件一一道出。 “免得最后是幽侯自己没有看见。” 言下之意则是说幽侯眼瞎。 幽侯怒瞪陆尘，“好！本侯倒是要看看，本侯的私印究竟在何处！” 早在来刑部之前，幽侯就已经嘱咐人回去处理了，所以他有恃无恐。 陆尘侧开了身子，示意他们进去搜。 刑部尚书声音弱兮兮，“去，去搜，都小心些，别弄坏了殿下的东西。” 进去的士兵们经过陆尘和黑衣人紧张不已，见他们当真没有阻拦，才松了一口气。 不到两刻钟，士兵们纷纷出来了。 “大人，没有。” 幽侯脸色微变。 陆尘眼皮微掀，与幽侯对视，“侯爷这下相信了？” 幽侯狠狠甩了一下袖子，没有说话。 陆尘将目光落在刑部尚书身上，“现在是不是该搜幽侯府了？” “是是是！” 刑部尚书大手一挥，“走！去幽侯府！” 幽侯脸色铁青，走在最前面。 而陆尘则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 一到幽侯府，刑部尚书直接道：“好好进去找找侯爷的私印！” 可以说，态度差异极大。 幽侯冷眼看着刑部尚书与进去搜查的士兵。 陆尘走至幽侯身旁时，听见他的声音，“陆尘，这次算你好运。” 他扯着唇，颇有些不屑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本侯了？” 陆尘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找到了！”一个士兵手中拿着一个私印跑了出来。 幽侯瞪着眼睛，走上前去，他接过来一看，的确是他的私印。 旁边的心腹低声道：“侯爷，是在书房桌案底下找到的。” “你们今日找了，不是说没有吗！”幽侯厉声质问道。 心腹咬着牙，心底也颇有些委屈，“我们找的时候，确实没有。” 陆尘抬起眸子，“侯爷以后还是要小心保管私印。” 看着陆尘冷淡的脸，幽侯心中恼得紧，但不待他出声，另一道有些仓皇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个士兵有些慌乱地拿着一个布包出来。 “大人！我们发现了这个！” 刑部尚书上前接过布包，一扯开，露出一件黑色五爪金龙的龙袍！ “幽侯，你是不是应该给一个解释？” 陆尘的视线，带着浓重的威压，直直落在幽侯身上。 这是幽侯第一次，被别人身上的气势压得呼吸有些粗重。 “这不是本侯的东西！” 那个士兵闻言，小心地觑了一眼幽侯，嗫喏道：“这是侯爷的房间找到的。” 众人顿时哗然一片。 周围偷偷观察的百姓亦是震惊不已。 “胡言乱语！” 那个士兵梗着脖子道：“侯爷，我们搜查的时候，侯府的人可是看着的。” 幽侯猛地攥紧了双拳，偏偏他半句话都无法反驳。 因为这龙袍，的确是他的，甚至尺寸都是符合的。 但是明明！他已经让人处理了！ 怎么会在他房间内！ 幽侯死死咬着牙根，口腔中甚至隐隐蔓延着血腥味。 陆尘！ 侯府中，除了卫方栩，还有陆尘的人！ 刑部尚书的脸色也已经冷了下来，“侯爷还是随下官去一趟刑部吧！” 幽侯深吸一口气，“本侯随你去可以，但这龙袍，不是本侯的。” “贼人脸上可不会刻着这两个字。” 陆尘瞥了一眼幽侯，淡声道。 “你！” “幽侯还是先走一趟刑部吧。” 言罢，陆尘抬脚走在前面。 幽侯无法，深吸几口气，只得跟着他们先行去了刑部。 第九十五章 幽侯落网 前两日，幽侯世子站在刑部的审讯大堂。 今日，换作幽侯站在刑部的审讯大堂。 “殿下，”刑部尚书微躬着腰，侧身伸手指向上首的位置，“您请？” 陆尘微微摇头，“不了，你来吧。” 刑部尚书并未推让，笑道：“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 刑部尚书走上阶梯，端坐在上首，陆尘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虽然幽侯神情阴沉，双手负着，瞧着不像是即将被审讯的犯人，反而像是将要审讯犯人的官员。 陆尘淡淡地瞥了一眼幽侯，再如何冷静，也改不了幽侯即将成为阶下囚的事实。 “侯爷，这龙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幽侯依然坚持道：“本侯不知。” “那为何会出现在侯爷的府邸中？” 刑部尚书的声音已经带上几分厉色，显然对幽侯的油盐不进很是不满。 幽侯嗤笑，沉沉地盯着刑部尚书，“你们要搜查本侯的府邸，然后就莫名其妙出现了这件龙袍。” “本侯岂会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竟然是直接将矛头指向陆尘。 陆尘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单手支额。 他甚至没有看向幽侯，“侯爷不要忘记了，为何会搜查你的府邸。” 幽侯一噎，无言以对。 是他率先提出要搜查陆尘的府邸。 陆尘站起身，看向刑部尚书，紧接着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幽侯不知怎么一回事，也无话可说，但本王手上有一份证据。” 陆尘将手中的书信，直接递给刑部尚书。 闻言，幽侯的视线立刻落到陆尘手上之物。 薄薄的信封，上面的字封因为被挡住，幽侯瞧不太清楚。 他心底隐约浮现一抹不安。 书信？会是什么书信能够作为证据？ 刑部尚书恭敬地从陆尘手中取过书信，刚一看见信封的表面，脸色立刻变了。 他抬头看了幽侯一眼，才拆开信封。 幽侯齿根紧紧咬着，方才刑部尚书那一眼，绝对算不上友好。 片刻后，刑部尚书将两封书信全部看完，目光落在那个私印上。 “侯爷！” 刑部尚书直接将两封信狠狠拍在桌面上，第一次厉声朝幽侯喝道：“通敌叛国，大秦有何处对不起你？” 幽侯脸色一变，很快有转成愠怒的模样，“胡言乱语！” “本侯岂会做那等事！” 幽侯鹰眸瞪大，声音铿锵有力，听不出半分心虚。 刑部尚书一开始只是怀疑，毕竟恰好搜出龙袍这件事，的确是太过巧合。 可是这两封书信，幽侯的字迹，还有幽侯的私印！ “这是你与大唐女帝来往的信件，上面是你的私印！” 幽侯瞳孔微缩，快步走上前，低头信。 是他以为已经销毁的书信，而上面的印章…… “陆尘！” 幽侯猛地转头望向陆尘，“是你！” 陆尘侧眸，淡声道：“幽侯无凭无据，可莫要胡言。” “无凭无据？” 幽侯咬牙切齿，“分明是你指使卫方栩，盗了本侯的私印！” 他的私印刚刚不见，转眼陆尘就拿出这样两份书信！ “幽侯，这私印，可是在你桌案底下找到的。” 陆尘眸子一掀，带着几分冰冷的视线落在幽侯身上。 “难不成，这两封信不是你的？” “自然不是！” 幽侯双手握拳，声音虽然依然浑厚，却莫名少了几分底气。 刑部尚书在一旁听两人争执，不知怎么又牵扯上了卫方栩？ “侯爷，这是不承认这两封书信？” 刑部尚书敲了敲桌案，问道。 “不是本侯的，如何承认？” “呵！” 陆尘蓦然轻笑了一声。 在场的人，却是从中听不出半点笑意。 幽侯脸色又沉了几分。 “陆尘，你笑什么？” 自陆尘拿出信件后，幽侯已然撕破表面的平和，直称陆尘其名。 陆尘眸子轻抬，“幽侯说这两封信不是你的。” “却又无法解释。” “而且，本王手中，还有一个证据。” 陆尘的嗓音不急不缓，却仿佛是在一点点将幽侯推上绝路。 幽侯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既然并肩王有证据，不如拿出来！” “天机星。” 陆尘淡声开口。 下一刻，黑影出现在大堂内。 虽然对方带了面具，幽侯依旧一眼认出，是方才阻拦他的黑衣人。 “属下参见大帅。” 天机星单膝跪地，朝陆尘行了一礼，紧接着，沉默地从怀里拿出一份宣纸。 又是纸张。 幽侯的呼吸重了几分，他已经快要被陆尘整得对纸张产生了恐惧。 陆尘淡淡地扫了一眼幽侯，伸手接过，直接将之按在了桌案上。 “这是一份供状。” 刑部尚书有些茫然地拿起陆尘所言的供状。 陆尘的手依然按在桌案上，目光落在幽侯身上，淡然开口，“大唐十万兵马入侵上郢城时，供给的粮草迟迟不到。” “后更是传来消息，称遭遇盗匪，粮草被劫。” 蔚蓝色的眸子冷意乍现，陆尘的视线缓缓上移，与幽侯对视。 “所以本王特意去查了一下，是什么盗匪，这般猖狂！” 最后两个字，陆尘的声音徒然变得冷冽。 幽侯早在陆尘提及上郢城一战的粮草时，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直至陆尘下一句话落下，幽侯才粗重地喘气。 “他们招供，是受了幽侯的指使，这恰恰与信件上吻合。” 鹰眸死死盯着陆尘，仿佛与陆尘有血海深仇般，愤怒又憎恶。 陆尘视若无睹，甚至眉毛都不曾动一下，只是道：“幽侯，你可还有什么可说的？” 幽侯张了张嘴，想要狡辩，信件是他的，可他断没有傻到将私印盖上去！ 却又被陆尘打断。 “幽侯，人证物证俱在，盗匪已经在押送来的路上，你觉得，如今你的话，有用吗？” 幽侯的牙齿紧紧咬着，他甚至能够听见牙齿碰撞发出的“咯吱”声。 可是…… 幽侯心里清楚，陆尘说得不错。 不论他说什么，待人证一到，这个罪名，他逃脱不掉。 事已至此，刑部尚书直接拍案道：“将幽侯押下去！待人证至刑部，开堂审讯！” 第九十六章 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哈哈哈哈！”幽侯突然仰头大笑了几声。 他眼睛猩红，紧紧锁住陆尘，仿佛兽类锁住不慎逃脱的猎物的眼神。 贪婪、不甘、愤恨。 “陆尘，是我棋差一招。” 陆尘转身背对着幽侯，“不，你是罪有应得。” 言罢，陆尘直接离开了刑部。 而天机星则跟在陆尘身后。 两人走出刑部一段距离后，陆尘低声问道：“天罪星如何了？” “已经安顿好了。” 陆尘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天机星暗中抬头看了一眼陆尘，复又低下头。 大帅一如既往的心软。 若是让旁人听见这话，估计会骂天机星眼睛瞎了。 仿佛万事皆入不了眼，冷漠旁观的天机楼楼主，竟然会是心软之人？ 只有他们这些，一直追随在陆尘身后的人知晓。 陆尘虽然面上不显，却不是真正冷漠无情之人。 他能及时救下天罪星，并非真的是偶然。 是大帅事先传信告知他，否则天罪星此时，怕是已经命丧幽侯手中。 两日后，盗匪被押送至延阳城。 幽侯被定罪，通敌叛国。 与此同时传出消息，其世子卫方栩失踪。 其余幽侯府众人，满门抄斩！ 秦国百姓知晓此事后，一片哗然。 幽侯不仅是藩王，因为其军事能力杰出，在百姓眼中，威望并不算低。 可如今，幽侯竟然通敌叛国？ 上郢城一战，幽侯与大唐女帝合谋，扣下将士的粮食。 若非并肩王速战速决，只怕那一战谁胜谁败，尚且难说！ 一时间，百姓们无一不痛骂幽侯与大唐女帝。 “当真是瞎了眼，老子以前居然还崇拜过幽侯！我呸！”一个屠夫气得直接将刀往刀案上狠狠一砍。 沾着肉碎，有些钝了的刀被深深插入其中。 旁边支着摊子卖菜的老伯，摇头叹道：“还好并肩王及时发现了，不然……哎！” 消息传至大唐时，李琳颖正负手站在帝阶之上。 美眸眯了眯，朱唇微动，“这幽侯，当真是没用！” 短短时日，不仅连学宫一事未办成，还直接被陆尘揭了老底。 李琳颖转身，望着眼前雕龙画栋的宫殿，“连陆尘一个弃子都斗不过。” 美眸中露出几分不屑与鄙夷。 若非是这些人太过没用，陆尘也不会这般快就能在秦国站稳脚跟。 李琳颖一想起陆尘，胸腔内就仿佛有股火在烧，怎么都灭不掉，烫得她难受！ 愈是如此，李琳颖愈是憎恨陆尘。 “陆尘！学宫一事未能收拾你，朕还有的是法子！” 李琳颖狠狠一甩袖子，美眸里一片阴翳之色。 现在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解决。 “来人，宣锦衣卫使！” 锦衣卫是李琳颖近来仿照明国的锦衣卫所建。 她已然清查过锦衣卫内所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与陆尘有所联系。 这是李琳颖如今唯一能够真正相信的存在。 锦衣卫使来得很快。 “参见陛下！” 李琳颖看着动作利索，从不多言的锦衣卫使，神情有些满意。 陆尘，就算锦衣卫不如不良人与天机楼般鬼魅，却对朕，忠心耿耿！ 不似你这条白眼狼，反咬主人一口！ 那些不良人，来无影去无踪又如何？ 都是些隐藏在暗中，不敢走在阳光底下的阴险小人罢了。 “去清查大唐内，还有没有陆尘的探子。” 李琳颖的眸中，阴翳之色愈发重。 “尤其是月楼阁。” 卫方华一事，陆尘竟然直接在现场！ 李琳颖如今回想起，心中还有着一丝不愿意承认的后怕。 倘若当时陆尘对她下手…… “陆尘，你别以为这般做，朕就会饶了你！” 李琳颖负在身后的手蓦然握紧。 压低了声音，恨恨道。 大唐内，只怕不知道还有多少陆尘的探子。 卫方华一事彻底给李琳颖敲响了警钟。 不仅是朝堂，整个大唐都需要清查！ 陆尘惯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她不得不防！ 锦衣卫使听闻命令后，低头应道：“臣领命！” 然而，李琳颖却没有看见，锦衣卫使低垂着的脸上，夹杂着几分异样的兴奋。 秦国的悦城，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将近完工。 这几乎召集了秦国境内所有能来的工匠。 因而修建的速度极快！ 再加之，城内除学宫外，其余的建筑，大多是在原有基础上改造，并不需要重建，因而快上不少。 悦城落成后，秦国随即将消息放出。 陆尘甚至特意命人将悦城内一些特色之处，绘制了相关的画册，一同用以宣传。 秦国君臣都聚焦在悦城中，更是在此城花费了十万两白银的巨额财富。 几乎是秦国境内，所有人，用尽一切办法，将悦城的消息散向九州。 短短一天之内，秦国悦城，已经传入九州各国之中。 闻所未闻的乐舞，见所未见的吃食，更有不知晓是何物的ktv。 还有水上世界、魔鬼城等等。 这些俱是九州中人，从未见过的。 画册中美轮美奂的建筑，新奇衣物等等，无一不吸引人的眼球。 其中，最受九州关注的，则是学宫。 各家各派都可在此发表自己的学说！ 不分国家，不分学派，只凭学问！ 而且，悦城还会襄助其学问传扬九州！ 无数士子纷纷被这一消息砸懵了。 这简直是他们梦寐以求之处，是士人们的成名之处！ 初时他们还有些担心，害怕这会不会是秦国的阴谋，待他们悉数至秦国后，就直接朝他们下手。 但是他们紧接着就听闻，悦城将会是中立城！ 任何国家前来，只要遵守悦城的法纪，便不会以其他任何理由拘留扣押。 而且，秦国直接将悦城的法纪公布出来，律令详细，绝无在其上做文章的可能。 “这，这是真的吗？”有士人拿着宣传册，目光激动。 旁边的士人还在翻阅着册子，突然惊呼一声。 “秦国直接将悦城独立出来了！” 只见宣传册中赫然写着，“悦城将会独立于秦国，又并肩王为城主，秦国女帝亦无权管辖。” “嘶，是陆尘。” 陆尘的威名，九州早已闻名。 第九十七章 盛况！ 不少人心中有些发咻，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悦城所行的措施，尽皆完备。 可以称得上，极好地护住了他们。 好一些士人，咬咬牙，下了决定。 “去！去瞧瞧！” 陆尘可是师出鬼谷子！ 此前他们没有机会前去领教陆尘的学问，如今可是一个机会！ 哪怕陆尘不愿意，他身为鬼谷弟子，悦城内，说不准还有其余鬼谷弟子！ 一时间，大量士人、贵族、富商等等，只要有能力的，几乎悉数来了悦城。 秦国文武百官听闻消息的时候，大大松了口气。 陆尘站在悦城最高的一处建筑顶楼，俯视着下方热闹的景象。 街道上，各国服饰争相斗艳，学宫一进门处，是一个宽大的广场。 此时正有士人站在广场的台子上，高声畅谈，慷慨激昂。 陆尘负手看着眼前这一场盛况，蔚蓝色的眸子褪去了冷漠，稍稍显出几分笑意。 仿若万年坚冰，被融化掉一角，冰水滴落，露出被掩藏的内里。 可惜，没有人看见这一幕。 几日后，陆尘命人将整理好的，这几日悦城所赚取的钱财的账本呈递到行宫中。 赵雪涵打开账本时，沈澜清站在她身侧。 凤眸看见上面的数字后，隐隐摇曳了一瞬。 虽然其中的喜悦与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却足以说明，这个账本给赵雪涵带来的震撼。 赵雪涵握着账本的手微微收紧，在纸张上留下了数道褶痕。 因为赵雪涵没有避让的举动，因此沈澜清低头看了一眼。 “二十万两？”沈澜清惊呼出声。 短短几日，悦城足足赚取了二十万两？ 赵雪涵低低“嗯”了一声，紧接着又补充道：“这是盈利。” 沈澜清几乎被这个数字直接砸懵了，“盈利二十万两，并肩王，并肩王是神吧。” 沈澜清喃喃自语道。 因为太过震撼，沈澜清并未收着声音。 听见这份夸耀，赵雪涵的耳尖动了动，她神情淡然地道：“说得不错。” “并肩王，是秦国的神。” 清冷的声线深藏着几分激动，却并不明显，哪怕是沈澜清，也没有察觉。 只是耳边响起赵雪涵那句话时，神情一顿。 陛下这句评价，可谓是极高了。 她悄悄瞥了一眼赵雪涵，陛下果然是喜欢上陆尘了吧。 这可是她第一次听见陛下这般直白地夸人。 赵雪涵不知沈澜清在想什么，她看着手中的账本，眸光微闪。 神色隐约有些挣扎。 最后，她将账本合上放好。 直接拟了一封请帖。 赵雪涵将请帖放进信封内，递给沈澜清，“将这份东西交给并肩王。” 陆尘这些日子，几乎是在延阳城与悦城中不断来回。 他刚刚回至延阳城中的府邸，就收到了来自行宫的信。 陆尘低头看着桌案上的信封。 熟悉的信封，熟悉的字迹。 他目光一顿。 片刻后，修长，肤色偏白的手指，按在了信封后，停顿片刻后，终于将信封拿起。 陆尘捏住信封时，感觉手中的触感不太对。 这封信，里面似乎有类似厚纸卡的东西。 他熟练地拆开信封，却发现里面不是信，而是请帖。 “行宫中景致极好，特请并肩王前来与朕一观。” 陆尘粗略扫了一眼请帖上正正规规的话，敏锐地看见了下方的一行小字。 “行宫中虽然暑气不盛，但朕想吃沙冰了。” 这行字很不起眼，若是粗心些，甚至不会注意到这行小字。 陆尘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呼出。 他将这封请帖随手夹入桌案上他正在看的书中。 沉默不语。 赵雪涵送来的乃是请帖，意味着，不一定要去。 良久。 陆尘揉了揉眉心，“天机星。” “大帅。” 偏清朗的声音响起。 “我去行宫一趟，延阳城与悦城，交给你了。” 天机星抬头望了一眼陆尘，“是！” 两日后，行宫中迎来了并肩王。 赵雪涵低着头，手中拿着勺子，一勺又一勺沙冰被她送入唇内。 陆尘则坐在她对面，两人旁边还放着一份沙冰。 本来陆尘以为沈澜清也在，便像上次一般，做了三份。 做好之后才知，沈澜清被赵雪涵遣出去办事了。 赵雪涵用完手上这份沙冰后，凤眸微微掀起，见陆尘正低着头。 她神情微动，轻轻将面前的瓷碗推开，然后伸手将沈澜清那份沙冰挪至自己面前。 陆尘似有所感，抬头看过去。 赵雪涵握着勺子，正准备吃第二份沙冰。 两人四目相对。 赵雪涵不由抿平了唇线，“她不喜欢吃。” 蔚蓝色地眸子在赵雪涵与沙冰中来回瞧了两眼，“太冰了，不宜多食。” 陆尘复又低下头，在赵雪涵微微松了口气的时候，淡淡地抛出一句话。 赵雪涵手中的动作顿住，她低头看着勺子内颜色诱人的甜品。 犹豫半响，还是将它送入自己口中。 “最后一碗。” 赵雪涵咽下唇内香甜的甜品，小声说道。 清冷的声音里似乎夹着些许心虚，又好似只是陆尘的错觉。 陆尘低着头，嘴角的弧度隐约上扬了些许。 倒是第一次见陛下这样子。 吃完第二份沙冰后，赵雪涵用帕子拭了拭嘴。 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心虚。 “按照目前悦城的情况，不日就可以开始研制战船。” 赵雪涵已经细细看过了整份图纸，有些不解地问：“里面的一些零件，你打算自己研制还是……” 陆尘摇头，“大部分需要向商国购买。” 秦国在战船上的技术太低，而六千石的战船，对技术的要求极高。 单单有图纸，还需要相应的零部件支撑。 哪怕图纸很详细，所全部都需要自行研制，其中花费的时间太大。 “只有少部分，是现在九州都没有一个国家有的，我们需要自行研制。” 赵雪涵微微点头，“若是如此，关山隘口最为合适。” 她望向陆尘，沉吟半响，“朕明日就遣人前去关山隘口与商国接触。” “不必了，陛下。” 陆尘看着赵雪涵那张绝美的面容，“我亲自去一趟。” 第九十八章 拾人牙慧 赵雪涵神情微微怔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清冷，她难得有些不赞同陆尘，“此事交给下面的人即可。” 陆尘眼神一凝，移开了视线，正待出声，却听见赵雪涵隐约含着不满的声音。 “他们领着俸禄，怎能事事都要你亲为？” “你回来延阳城还未多久，此前又忙着学宫之事，不曾好好歇息过。” “现今又去关山隘口，来回奔波。” 这是赵雪涵第一次一连说了这么多话。 陆尘欲要说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喉间，半响，陆尘放缓了声音。 “陛下，战船一事极为重要，其中很多东西，他们并不清楚。” “我去是最为合适的。” 赵雪涵眉尖蹙起，她望向陆尘时，直直望进了那双蔚蓝色的眸子。 这是她唯一见过的眸色。 “好。” 赵雪涵妥协道。 陆尘唇线抿直，“我会尽快回来的。” 凤眸内神色微动。 翌日，陆尘即启程前往关山隘口。 陆尘骑在白马上，身边跟随着两名黑衣人。 确切而言，是三人皆着黑色。 两名天机楼中人，并未戴面具。 黑衣、戴面具，一路上太过显眼。 陆尘牵住缰绳，垂下眼睑。 赵雪涵换了一身常服，正站在城门口送他。 “一路上小心。” 陆尘攥紧了缰绳，轻声应道：“陛下放心。” 言罢，陆尘调转马头，三人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赵雪涵站在城门口中，静静地望着陆尘的背影。 无人知晓那双凤眸中的情绪。 “陛下，回去吧。”沈澜清轻声劝道。 直至看不见陆尘的背影后，赵雪涵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身离去。 大唐。 李琳颖猛地一拍龙椅的扶手，手心传来一阵疼痛，她却无暇它顾。 她万万不曾料到，秦国的学宫，会有如此盛况。 “不过一个小国！都是些眼皮子浅的人！” 李琳颖斥骂道：“秦国不过是想将各国的治国策略掌握在手中罢了！” 她本想利用幽侯与卫方华朝学宫下手，结果，两个蠢货被发现，导致她的计划落空便罢了。 学宫与悦城，竟然当真取得了这般佳绩。 这令李琳颖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秦国愈是繁盛，陆尘所行之事愈是成功，李琳颖便觉得，这些都像是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无一不在指责着她当初放弃陆尘。 李琳颖齿根紧咬，“朕当初对付陆尘才是对的。” “若不然，以陆尘的反叛，未来势必会给大唐带来更大的损失！” 不知是否为了说服自己，李琳颖一连说了三次。 她闭了闭眼，舌尖尝到了些许懊悔。 唯一便是，当初因为顾忌秦国的万阵图，顾忌秦国当真会为了陆尘而与大唐开战，没有趁此机会，将陆尘斩杀，以至于如今给大唐留下了这么一个祸患。 李琳颖猛地一咬牙齿，牙齿碰撞间，给齿根带来了些许疼痛。 她眼底有些赤红，像是根本没有感受到这份疼痛。 “秦国可以建学宫，大唐为何不行？” 比起秦国区区一个小国，倘若大唐建造一个学宫，九州的士子，势必更加愿意前来大唐！ 想到此处，李琳颖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彼时，秦国的学宫…… 不！不仅是学宫！ 连悦城，也会无人问津！ 李琳颖整个人放松下来，眼底的赤红也散去了些许。 她在龙椅上坐下，面上带着笑意，“陆尘，赵雪涵。” “朕会让你们知晓，小国就是小国，最后的胜利者，必然在大唐。” 说着，李琳颖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她想要看见的那一幕。 大唐的学宫人满为患，士子高谈阔论，而秦国的悦城冷冷清清，陆尘与赵雪涵懊悔不已。 “哈哈哈！”李琳颖笑了几声，“放着泱泱大唐不效忠，你非要效忠一个小国的女帝。” “赵雪涵，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帝罢了。” 李琳颖带着不屑地声音中，隐隐夹杂着，她自己未曾注意到嫉恨。 李琳颖恨不能早一日见到这一幕。 翌日早朝，李琳颖立刻将此在朝堂上公布。 在大唐建立学宫？ 文武百官一时未能反映过来。 长孙常率先出声，“陛下所言，可是秦国在悦城所建之学宫？” “正是。” 李琳颖眸光横扫，最后睨着长孙常道：“秦国能建，大唐亦能建！” “这……” 不少大臣都面露犹豫，毕竟秦国建学宫在前，他们再行此事，岂非是拾人牙慧？ “怎么？”李琳颖冷下声音，“你们认为，大唐的学宫会比不过秦国？” 郭天伊不假思索地道：“怎么可能，秦国一个区区小国，哪有资格与大唐相比？” 房宣城几人闻言，神色沉冷。 杜儒龄更是直接侧头冷哼了一声。 都是这些谄媚之人，将大唐弄至如今的地步！ 李琳颖却很是受用。 “不错，大唐的学宫，只会比秦国更盛。” 杜儒龄神色有些犹豫，大唐乃是大国，若是建学宫，想必更多士人会更愿意来大唐。 只是，这等拾人牙慧之事，总归令人觉得有些不耻。 传至九州，只怕又会被人所耻笑。 长孙常闭了闭眼，咬牙道：“臣同意，陛下所言有理，我们大唐同样能建！” 拾人牙慧又如何？ 若是能迎来众多士子，大唐便能从中挑选能人异士！ 如今与秦国的议和，已经让大唐为九州所耻笑，更是隐隐被那些大国排斥。 若是能借此，壮大大唐的实力，一切便都是值得。 长孙常看得清楚，秦国有陆尘，现如今绝对不容小觑，他们必须早做准备。 议和，不过是暂时为双方拖延时间。 房宣城深吸一口气，亦站了出来，“臣附议，若兴建学宫，于大唐益处甚大！” “臣附议！” 长孙常等人已然同意，其余文武百官对视一眼，纷纷附议。 李琳颖坐在上首，眯了眯眼睛。 文武百官尽皆同意，一切如她意愿。 但是李琳颖望着下首，站在最前方的长孙常三人，攥着龙椅扶手的手忍不住收紧。 朕提出之时，文武百官尽皆犹豫，偏偏他们一同意，朝臣尽皆附和！ 第九十九章 关山隘口的危机 “工部尚书，”李琳颖紧紧攥着龙椅扶手，一字一顿地道：“学宫之事，交给你了。” 工部尚书立刻上前一步，“臣，遵旨！” 文武百官隐约察觉到不对。 虽然尚书乃是各部之首，可学宫这般大事，不该只由一部尚书负责。 众人的视线不由投向站在最前面的三人。 丞相长孙常，左右仆射房宣城与杜儒龄，也是大唐文武百官中，地位与威望最高的三人。 偏偏他们三人的神色并无异常，百官只能按压下心中的猜测。 下朝后，李琳颖依旧心气不顺。 以前是陆尘，如今又有长孙常三人。 她微微眯起眼睛，“你们三人倒是感情好。” 旁边静立的女官低垂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陛下口中的三人是谁，显而易见。 忽然，李琳颖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若是生了嫌隙，朕倒要瞧瞧你们可还会不会这般齐心。 “静婉。” 候在旁边的女官小步走近，“陛下。” 只是不待李琳颖吩咐，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陛下，锦衣卫使求见。” 李琳颖的声音顿了顿，抬手挥了挥，“你先下去。” “宣！” 前半句是对蒋静婉所言，后面则是对在外等候通传的锦衣卫使。 女官盈盈福身，“是。” 锦衣卫使与蒋静婉擦肩而过，两人目不斜视。 但因为挨得有些近，两人贴着手臂擦过。 锦衣卫使抱拳跪下，“臣参见陛下！” “免礼。”李琳颖慢悠悠地道，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启禀陛下！臣在清查时收到了一个消息。” 李琳颖眉尖微皱，神情严肃了几分，“是何消息？” “近日秦国并肩王正前往关山隘口。” 一听此话，李琳颖的眉头紧紧皱起，厉声呵斥道：“闭嘴！” 锦衣卫使见陛下徒然暴怒，怔愣了一瞬，连忙跪伏在地，“还请陛下恕罪！” 边说边仔细回想，自己方才可有哪里说错。 忽然，锦衣卫使眼神微凝。 他提到了陆尘。 果不其然。 李琳颖怒声道：“陆尘，他也配被称为并肩王？” 话音落下，李琳颖狠狠一拍桌面。 “赵雪涵眼瞎，你也眼瞎？” “他有什么资格被称为并肩王！” 一个弃子，不过侥幸遇到了赵雪涵这个蠢货，才得以称为什么秦国的并肩王。 难不成他真以为自己担得上这个称号？ 一个弃子，一条狗罢了！ 更何况…… 李琳颖死死盯着锦衣卫使，“虽然朕已经舍弃了陆尘，但他是大唐的人。” “你给朕记住了。” 听见陆尘被与秦国放在一起，李琳颖胸腔中就燃烧着一股怒火。 陆尘就算化成灰，那也该是大唐的！是她李琳颖的！ 与秦国有何甚关系？！ 锦衣卫使低着头，“是！臣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李琳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平息了几分怒火后，垂眼睨着锦衣卫使。 好一会才施舍般道：“念在你是第一回，朕就饶你这一次。” “若是再有下次……” 李琳颖只说了一半，但目光中的狠意，令锦衣卫使知晓后果。 “是！臣不敢！” 闻言，李琳颖才满意了些许。 她提起方才锦衣卫使所言之事。 “你说，陆尘要去关山隘口？” “正是，只是如今不知是他去关山隘口的原因是何。” 李琳颖眯起眼睛，屈指敲了敲龙椅扶手。 “朕没记错的话，汉河有一个地方，紧挨着关山隘口。” 锦衣卫使恭敬道：“在关山隘口的城南。” “你说，若是那里的堤坝决堤，关山隘口会如何？” 锦衣卫使猛地睁大了眼睛。 决堤？ 他忍不住直接抬起头看了一眼李琳颖，在触碰到座上帝王眼底的狠意时，迅速低下了头，掩住了眼底的骇然。 堤坝决堤，遭殃的可是一城的百姓！ 岂止是一个陆尘？ “还请陛下三思！” 锦衣卫使咬着牙，希望能够让李琳颖改变主意。 “一旦堤坝决堤，关山隘口的百姓，必然生命垂危！” 现在正值汛期，汉河本就水流量大。 每逢汛期，河水暴涨，时常有决堤的危险。 倘若认为制造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李琳颖没有听见同意的声音，有些不悦。 “那又如何？” 锦衣卫使有些难以置信，陛下怎么会这般冷血？ 可是关山隘口…… 他伏下身，大力磕了一个响头。 “还请陛下三思！关山隘口虽然如今已经是秦国。” 锦衣卫使已经顾不得会不会惹怒李琳颖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关山隘口那么多百姓丧命。 否则，他一门心思爬到这个位置，图什么呢？ “可是，里面的百姓，都是我大唐的百姓啊！” “够了！”李琳颖斥责道：“他们已经不是我大唐的百姓！” 被秦国统治，听从秦国的命令。 这样的百姓，岂配成为我大唐的百姓？ 死不足惜！ 锦衣卫使眼底露出些许绝望。 只是因为他额头贴着地面，深深垂着头，李琳颖看不见。 李琳颖睨着自己选出来的锦衣卫使，神色已经很是不满。 “难不成，你要为了一群秦国的百姓，忤逆朕？” 锦衣卫使张了张嘴，最后颓然道：“臣不敢。” 李琳颖这才满意些许，“退下吧，下次若是再胡言乱语，朕可就不会饶了你。” “臣谢主隆恩。”锦衣卫使喃喃道。 待锦衣卫使退下后，殿内只剩下李琳颖一人。 李琳颖忍不住大笑了几声。 “哈哈哈，陆尘，朕倒要看看，这回你还怎么跑得掉！” 当“陆尘”二字从李琳颖口中吐出时，仿佛裹着无尽的恼恨。 李琳颖已然是对陆尘恨之入骨。 若非是陆尘，她又怎么会这般丢脸？ 她的一世英名，都被陆尘这等小人，害得一干二净！ 回想起如今九州对他贬损，李琳颖怒不可遏。 这份怒气，更是转化成恨意，被她发泄在陆尘身上。 “天灾人祸。”李琳颖咬着牙，字字句句像是从齿根挤出来似的。 夹杂着主人浓烈的情绪，“这一回，你只能等死！” 面对洪水，纵使陆尘武艺高强，也不过是束手无策罢了！ 第一百章 欺压女子 陆尘策马在一座城镇门口停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翻身下马，从城门口进去。 一进城，人声鼎沸，与陆尘路上经过的山野村林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陆尘难得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身上的冷意也散去了许多。 置身于闹市之中，似乎他不再是并肩王，也不是不良帅，不是天机楼的楼主，而是与这些人一样，平平凡凡。 陆尘觉得放松，却并不因此艳羡。 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选择了不同的路，也有各自的活法。 有舍便有得。 陆尘的姿容出众，更遑论那一双蔚蓝色的眸子，简直显眼异常。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陆尘。 仿佛身边经过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百姓。 陆尘牵着马经过一栋楼时，女子娇娇的声音，浓郁的脂粉与熏香味道的结合。 五官敏锐的陆尘，在嗅到这股味道时，已经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脚下加快了步伐，快速离开这栋楼前。 陆尘前脚刚刚离开，站在门口的女子有些疑惑地张望了一下。 “你在看什么？”旁边的女子捅了她一下。 那个女子有些不太确定地道：“我刚刚好似看见一个很是俊俏的男子。” 她旁边的女子也来了兴趣，探着头朝外瞧了几眼，目光扫过陆尘时，没有半分停顿地滑过。 “哪里有什么俊俏的男子。”女子有些嗔怪，随即笑话道：“你该不会是想男人了吧。” “哼，说得你不想一样。” 将这段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陆尘眉眼没有半分变化。 陆尘寻了一间酒楼，将手中的马交给店小二后，抬脚走了进去。 蔚蓝色的眸子扫了一圈酒楼，他在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 这个位置有些显眼，但是里面已经没有空位了。 陆尘随意点了几道菜，有些百无聊赖地听着前面的女子唱曲。 酒楼内偶尔会有一些穷苦的女子卖唱。 很快，陆尘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酒楼内众人时不时有人叫好，称赞女子的曲唱得不错。 在陆尘听来，却只不过是堪堪入耳罢了。 突然，唱曲的声音停了下来。 陆尘不以为意。 但是下一瞬，油腻又嚣张的声音的响起。 “小娘子不如随我回家给本公子好好唱几曲怎么样？” 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眯着眼，正挡在唱曲的女子面前。 公子哥的身后还跟着好一些小厮。 女子惨白着脸色，“公，公子，谢谢公子好意，我的曲唱得并不好，就不劳烦公子了。” 说着，似乎是被对方淫邪的目光打量着颇为不舒服，女子伸手理了理衣襟。 公子哥盯着领口那一抹诱人的白色，眼神微微发直，直接伸出手，“小娘子这话实在自贬了。” “小娘子唱的曲，可诱人得紧呢！” 公子哥这话一出，身后的小厮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笑声中明显带着不怀好意。 公子哥的手直直伸向女子的脖颈。 “这人呐，可就更加诱人了。” 说着，手已经要触碰到对方白皙细嫩的脖子。 女子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朝后一退，“公子还请自重！” 被这么一躲，公子哥的神色立刻暗沉下来。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 女子嘴唇颤抖，脸色更是惨白一片。 在公子哥又凑近几步，要对她上下其手时，女子直接将对方推开，惊慌地往一边跑。 陆尘抬头，发现对方正好是向着他这个方向。 酒楼内的其余人看得着急，但是目光落在公子哥身上时，又带着明显的惧意。 没有一个人敢救这名女子，哪怕是酒楼的掌柜和店小二，也只是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也没有一个人敢去报官。 陆尘眼睑垂下，视线隐晦地扫过女子，甚至在女子快要靠近他时，忍不住皱了一下鼻子。 女子慌不择路，走到陆尘身边，直接左脚绊右脚，摔了下来。 陆尘坐在旁边，没有半点要扶她的意思。 以至于女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旁边的食客传来了不满的声音。 “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的，结果看见旁人跌倒了，扶都不扶一下？” “呵！只怕是什么人面兽心之徒。” 女子惊惶地回头看见公子哥朝这边慢悠悠地走来。 “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公子！” 陆尘的衣摆被人扯了一下，他低头睨着女子，“还请公子救救我！” 公子哥眯起眼睛，“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将人给我送过来，我还能给你一些报酬。” 说着，公子哥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和陆尘隔着三个人左右的位置，等着陆尘将人送过来。 他淫笑着看向女子，“你不是向他求救吗？待会就由她将你送过来怎么样？” 泪水夺眶而出，女子朝陆尘拼命摇头。 美人梨花带雨，模样可怜又诱人。 陆尘将衣摆从女子手中拿出，抬头看了一眼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你们好吵。” 言罢，陆尘身影一闪。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下一瞬，陆尘又坐回了椅子上，而那个公子哥，和他身后的小厮，应全部躺在地上痛吟。 女子怔愣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呆呆地落在陆尘脸上。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胸口极快的跳动声。 陆尘站起身，不欲再在这里和这些人纠缠，准备上去歇息一番，然后继续赶路。 “公子。” 柔柔弱弱的声音从陆尘身后传来。 陆尘顿住脚步，却是头也未曾回，“何事？” 似乎被陆尘冷漠地态度刺到，女子默然了半响，直到陆尘抬脚准备继续上楼，她才匆匆忙忙地道：“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紧接着，女子却含着羞意道：“小女子无以为报，若是不介意，可以为奴为婢……” “不必！” 陆尘直接打断对方，侧眸扫了一眼女子，声音淡漠，“我不需要。” 女子被陆尘这句话打击到了，睁圆了那双眼睛，“可是，可是小女不够……” “小女子孤身一人，无瓦舍遮身……” 第一百零一章 拆穿 说着，女子眼角又沁出了点点泪水。 围观的食客有些人略带指责的目光看向陆尘。 陆尘眉头皱起，“你出身穷苦人家？” 女子一怔，愣愣地点头。 好端端的，怎么问这个，难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我不是瞎子。”陆尘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视线在女子身上转了一圈后，眼底隐约露出几分嘲讽。 女子看见了那抹嘲讽，身形摇摇欲坠。 陆尘难得心中生出了些厌恶的情绪，“别在我面前演戏。” “你这人怎么这般说话？”有食客忍不住，站起来指责他。 他旁边的朋友连忙拉住他，“别说了！” 陆尘眼皮微掀，直接转过身来。 “穷苦人家可养不出你这一身细皮嫩肉。” 不待女子狡辩，陆尘又道：“方才你整理衣襟，是故意将领口扯开吧。” 这种襦裙，衣襟可没有这般宽。 女子的脸色一片惨白。 但是陆尘不想再在这里纠缠，直言道：“你身上的脂粉味，” 他顿了顿，回想了一下当时那栋楼的名字，“与芙蓉楼的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芙蓉楼？那不是青楼吗？ 陆尘丢下这句话后，直接上了楼。 两名天机楼中人一直跟在陆尘身后，沉默不语，他们没有出言时，存在感甚至比陆尘更弱了几分。 哪怕是这般变故，也几乎没有人察觉到他们。 事实上，若非女子恰好朝陆尘此处跑来，注意到了陆尘，闹了这么一出。 满堂的食客，都不会注意到靠窗这边做了一个俊帅的青年。 这段小插曲，陆尘并未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后，他抵达关山隘口。 关山隘口的位置极为重要，高牧这些时日一直守在此处。 陆尘刚刚行至关山隘口的城门，就见高牧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 “高将军。” 远远的，陆尘高声喊道。 他在高牧面前勒住缰绳，从马上跃下。 “没料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殿下。” 陆尘牵着马，与高牧一同朝城内走。 “前来办些事。” “陛下已经传旨跟下官说了，下官遣人去商国联系……” …… 午后，陆尘出门准备去看一下汉河的水位情况。 刚刚走出军营，恰巧看见了高牧。 “殿下要出去？” 陆尘颔首，“高将军是有时寻我？” 方才高牧的方向，分明是朝他营帐去的。 “若是方便的话，不如边走边说。” 四人一同前往汉河。 “已经联系上商国最大的富商王亥。” 高牧解释道：“殿下如果要大量买战船的这些部件，王家是最好的选择。” 王家是商国最大的富商，各行各业均有涉及。 王亥这是王家现在的当家。 “情况如何？”陆尘问道。 “王亥此前去北国了，大约后日回来。” 陆尘沿着汉河，一边观察着汉河的情况，一边与高牧交谈，“如此明日我便启程去商国。” 高牧微怔，“殿下要亲自去商国？” 他本以为并肩王会联系王亥前来关山隘口。 虽然商国是大国，国力强盛，秦国无论如何是与之比不过的。 但王亥再如何，也只是一个富商，由他前来见秦国并肩王，合情合理。 “嗯。”陆尘应了一声。 “殿下，”高牧有些不太赞同，“我们可以让王亥过来便是。” “你一人前往商国的消息，倘若被知晓，难免会令一些人生出不歹之心。” 陆尘神色浅淡，哪怕屡屡经历刺杀，却并不担忧此事。 “商国素来不与各国纷争，不会做此事。” 商国正如其名，非常重视经商。 与其余九州国家重农轻商不一样，商国是难得一见的农商并重的国家。 而且，商国君臣极少参与九州的纷争，似乎一心都扑在国内的商业上。 正因如此，各国都愿意与商国进行贸易。 高牧眉头紧皱，“话虽如此，难免有人心生歹意。” 陆尘正站在汉河边沿，看着汉河旁边的堤坝，闻言转过身来。 “高将军觉得，他们谁能刺杀我？” 陆尘此话说得颇为张扬肆意，偏偏他神情淡漠，丝毫没有任何自傲的神色。 仿佛本就如此。 高牧一噎，虽然陆尘此话有些张狂，却是事实。 单单他知晓的，陆尘遇到的刺杀就已经有好几次。 而且，高牧的视线扫了一圈四周，最后落在一直跟着陆尘的黑衣男子身上。 虽然陆尘看似只是带了两个人，但谁知道周围潜藏了多少人？ 亲眼见识过天机楼的神出鬼没，高牧对他们的实力更是有了几分把握和猜测。 似乎察觉到高牧的视线，两人一同抬头，看了一眼高牧。 三人对视，高牧心中有些讶异。 虽然这两人比陆尘更为沉默，可眼中的却是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本以为他们与陆尘一样，眼底经常都是毫无波澜。 陆尘解释了几句，“战船的部件，王亥带不过来。” 由王亥前来关山隘口，自然更加方便，可是他不放心。 “我要亲自过目。” 高牧知道劝不住陆尘，没有再多言。 只是道：“殿下有需要，只管吩咐便是。” 陆尘颔首，转身沿着汉河，继续察看汉河的情况。 战船既然要渡汉河，第一场水战，极有可能是在汉河打起，所以必须要察看清楚汉河的情况。 “汉河一般的水位是多少？” 高牧往前走了两步，与陆尘并肩站在堤坝旁边，他弯下腰，伸手指了指堤坝靠近河的那一面。 “最下面的白线是冬日的河面水位，最上面的，是水位最高时。” 现在汉河的河面，已经逼近最高的白线。 高牧浅叹一口气，“今年应该要加高堤坝了。” 关山隘口此处，可不止夏季一个汛期，还有秋汛。 “今年怕是会超过这个水位。” 陆尘抬眸望向汉河的宽阔的河面，一眼望不见尽头。 “换一个记录水位的方式。” 陆尘抬手指了一个地方，“在此处插一个竹竿。” “依靠堤坝的白线，一旦水位越过最高水位，你们难以判断究竟超过了多少。” 如果无法判断，那么对明年的水位预测就会不够准确。 第一百零二章 决堤 “末将待会就遣人去做。” “要插深一些。”陆尘提醒道。 忽然，陆尘的视线在扫过堤坝的某一处时顿住。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又抹了一把堤坝上面。 翻过手掌一看，手心上沾了一层石灰的灰屑。 陆尘眼神微凝，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高牧察觉到陆尘的异样，走近问道。 陆尘摇摇头，“无事。” 他拍了拍手心，站起身后。 后面的察看，却总是忍不住回想方才看到的一幕。 似乎有些问题，但是看起来，好像有没有异常。 直到晚上，陆尘仍然挂怀着白日在汉河看见的堤坝的情况。 那一处的水面，有不少石灰的灰屑漂浮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尘眼睑微垂，暗自思索。 电光火石间，陆尘想到了什么。 他猛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迅速朝外掠去。 隐藏在暗处的两名黑衣人微微愣住，陆尘的身影极快，眨眼之间，已经看不见人影。 “大帅这是去了哪里？” 另一名黑衣人蹙眉猜测道：“可能是堤坝那里。” 今日他隐约察觉出大帅在看了堤坝后，有些心不在焉。 这在陆尘身上，是极为少见的。 “我去看看，你留在这里。” 陆尘的速度很快，片刻之后，他已经站在了城南的汉河堤坝旁边。 眼前是好几个人，手上正拿着锤子等东西，在砸堤坝！ 陆尘的视力极好，他能看见有一段堤坝已经是摇摇欲坠。 陆尘的到来，几乎没有声音，因而那几人并未发现这里站着一个人。 当陆尘对他们出手时，几人被吓得差点朝河里栽去！ 陆尘迅速制住几人。 其中一人见状，忽然朝另外几个人动手！ 陆尘眼神微凝，手按在腰间，犹豫了一瞬，松开手，直接朝那人掠去，猛地扣住他的肩膀，右膝一提，狠狠顶在对方腹部。 其余几人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上。 那人被陆尘制住，眼中闪过狠光。 陆尘眉头微蹙，猛地伸手卸掉了地方的下巴，然后从他的牙齿中间取出一枚特别细小的毒药。 蔚蓝色的眸子彻底冷了下来，右手朝人后颈一击，对方立刻软软地晕了过去。 陆尘站起来，目光落在另外几个已经害怕到极点的人身上。 “将他们都关起来，不要让他们死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人影闪现，“是，大帅。” 没有带面具，正是赶过来的那位黑衣人。 陆尘抬脚直接朝堤坝走去，想要查看堤坝现在是什么情况。 只是，他才走了两步，河水猛地涌了进来。 蔚蓝色的瞳孔紧缩。 方才他们已经差不多将堤坝砸毁了一段，只是这一段还没有彻底坍塌。 被河水冲刷，这会支撑不出，直接被冲垮了！ 陆尘当机立断，“你带他们走，看好了！” “然后去军营通知高牧，去城主府通知关山隘口的城主！” 陆尘转身，直接往靠近汉河的百姓家中走去。 “笃笃笃！”陆尘大力拍着门“开门！汉河决堤了！” 陆尘沿着每家每户，一边大力拍门，一边高声喊叫，直到里面有声音后，才去往下一家。 被喊醒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看见陆尘时，刚刚心生不满想要抱怨几句。 一抬头，和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对视，他们一个激灵，是并肩王？ 这会，他们才想起，方才并肩王口中所言，是…… “汉河决堤？” 陆尘脸色极冷，“你们迅速离开，朝城西军营的高地走！顺便叫醒沿路的百姓。” “必须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百姓们惊惶不已，已经有人看见有水要蔓延进来了！ 当即不再敢耽搁，迅速朝城西撤离。 陆尘直到将这一块的百姓全部叫醒后，高牧等人也已经带着人前来。 一时间，关山隘口的城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锣鼓声。 伴随着锣鼓声的是士兵急切的声音，“汉河决堤了！所有人朝城西军营走！” “汉河决堤了！所有人朝城西军营走！” 整个关山隘口，从沉睡中醒来。 百姓们惊慌失措。 幸而城主等人都是拎得清的，迅速命人带领百姓朝城西撤去，以至于场面没有过于失控。 “关山隘口地势最高的地方就是城西。” 高牧语速飞快，“但是有一个问题是，城西是军营所在之处。” 所以这些百姓要到高地躲避洪水，最适宜之处是军营。 陆尘沉着脸，声音比往日多了几分低沉，“军营后面是不是山？” “正是。” “去军营！”陆尘没有丝毫犹豫，“留一部分士兵看守好军营，以免有人趁机乱事。” 陆尘边走边快速道：“倘若军营守不住，退到山上去！” “是！” 陆尘几人的动作极快，而且因为陆尘发现及时，关山隘口并未真正乱起来。 待人群悉数疏散至军营时，陆尘与高牧确定没有人遗漏后，也赶了过去。 除了后面的主帅营帐与几位将领的营帐外，军营其余地方皆是拥挤不堪。 陆尘的视线扫了几次这些百姓。 所有人的脸上，茫然而无措。 “怎么，怎么会突然决堤了呢？” “是啊！”一个壮汉万分不解，“我经过汉河的时候，还瞧了一眼，都还没有到那条白线。” 一听见此话，百姓间的质疑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那怎么会突然决堤？” “今夜又没有下雨，按理说这堤坝不该会……” 陆尘眉头皱起，高声道：“堤坝一事是人为！” 此言一出，百姓一片哗然！ 人为决堤！ “谁这么歹毒？” 陆尘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先躲过这一劫，至于造成堤坝决堤之人。” 陆尘眼底闪过杀意，“本王，绝不会放过！” 许是因为陆尘在此处，秦国的并肩王与将军王都陪着他们。 百姓们反而渐渐安定下来。 陆尘偶尔视线扫过人群。 突然，陆尘眼神微凝，不对劲！ 陆尘眼尖地看见，有两个人正悄悄朝外走！ “高将军，此处交给你！” 言罢，陆尘径直追了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捉住 陆尘的速度很快，与需要小心躲闪人群并且避免被发现的两人相比。 陆尘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追上了两人。 然后，陆尘慢悠悠地跟在两人身后。 奇怪的是，陆尘身为并肩王，应当会有许多人注意这位银发蓝眸的殿下。 百姓们却仿佛都没有注意到陆尘一般，哪怕擦肩而过，也没有人唤住陆尘。 蔚蓝色的眸子愈发深邃，陆尘跟着两人一路来到了主帅的营帐。 两人在营帐外东张西望，从旁边偷偷割开营帐，钻了进去。 营帐内空无一人。 “快点！” 其中一个人压低声音道。 陆尘来到营帐门口，站在守卫的士兵面前，他们才如梦初醒。 “殿下？”话还未出口，陆尘就制止了。 士兵们察觉到异常，闭嘴不言。 里面的人还在翻找东西。 他们的声音很小，普通士兵难以察觉。 但是陆尘耳聪目明，捕捉到里面的声音。 “找到了！” 下一刻，陆尘直接掀开帘子，迈步进去。 陆尘并未可以放轻脚步，一进去，就与两人对视。 俊逸的脸上，神情淡漠，蔚蓝色的眸子更是仿佛凝结了一层坚冰。 “找到了什么？” 陆尘轻声问道。 被抓个正着的两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迅速朝他们割开的洞口跑去。 陆尘再次迈出一步，脚步只剩下一道残影。 两人跑到洞口时，却看到陆尘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没有犹豫，陆尘直接一拳砸在左边的人脸上，侧身，长腿朝后狠狠一踢。 两人栽倒在地上。 他们想要爬起来，却只感觉到被打中的地方一阵剧烈的疼痛，根本站不起来！ “陆，陆尘。”一人紧紧攥着手中的东西，忍不住将其往后缩，想要压在身下。 陆尘眼睑垂下，弯下腰，直接伸手握住了对方手中的卷轴。 那人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尘将他手中的卷轴拿走。 嘴唇抖动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出声。 他们以前只听说过陆尘的凶名，后来听说陆尘被陛下舍弃，还不止一次地耻笑过陆尘。 再后来，听见陆尘夺了西虎城与关山隘口，就只剩下对待仇敌的愤恨。 可是直到站在陆尘面前，他们才发现，被对方身上的气势紧紧压住陆尘打开卷轴看了一眼，便知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布防图？想拿回关山隘口？” “关山隘口本来就是我们的！” 陆尘眼皮一掀，“这是你们大唐，自己签下的协议。” “可若不是你们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我们怎么会输？” 其中一个人满目愤恨，死死瞪着陆尘。 陆尘没有再说话，冥顽不灵之人，不必浪费口舌。 很快，外面的士兵进来将两人押下去。 “看好了。”陆尘侧目提醒了一句。 副将忙不迭应道：“末将定当小心！” 陆尘一回来，却看到大家满目惶然的模样。 方才他离开的时候，虽然百姓们迷茫，却已然没有这般惊慌失措。 陆尘快步走到高牧身旁，“很严重？” 高牧铁青着脸，摇摇头，“不是因为决堤。” “堤坝与汉河的情况，他们尚未查探完回来。” 不是决堤一事，黑夜中，陆尘眼眸微微眯起，“还有其他的奸细？” 高牧脸色发沉，点了点头，“多了人，殿下方才追捕的人，一共有多少个？” 他刚刚看见陆尘追着人而去，但是因为人群太过拥挤，因而没有看清究竟是多少人。 “两个。” “那就是多了两个人。”高牧咬着牙，“清点完人数后，再没有人上来，但是走了两个人后，人数没有变。” 这意味着，后来有人避开了他们，偷偷潜进来。 可若是普通百姓，自然不需要这般做。 离高牧近的人，虽然已经知晓了此事，但是再次听他提起，还是忍不住摸了一下手臂，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该不会，这里不干净吧？” 陆尘唇线抿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他抬头，视线扫过一众关山隘口的百姓。 “诸位！看看你们身边的人！” 人太多，且没有现代发达的科技，要将人找出来，陆尘只能试试这个方法。 “看看他们，是不是你们一开始站在你们身边的人！” 百姓们在军营里站定后，因为惊慌害怕与茫然，除非要去寻家里人，否则是不会有心思突然换位置的。 听见陆尘此话，本就害怕不已的百姓们，纷纷观察自己身边的人，生怕对方真的就藏在自己旁边。 “诶！你是什么人？我没有见过你！” “他不是一开始站在这里的人！”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陆尘与高牧，兵分两路，迅速朝传出声音的地方疾掠而去。 那两处的百姓早已经惊慌不定。 被发现的两人想要混入人群，被赶过来的陆尘与高牧捉拿下。 高牧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有殿下在。” “高将军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这个方法。” 陆尘将人交给士兵，抬头看向一直不敢说话的城主。 “你是如今关山隘口的城主？” 城主擦了擦额角的汗，“回禀并肩王，下官陈康。” 陆尘不由皱了皱眉，一城之主，胆子这般小？ “他是原来关山隘口的城主。” 陆尘略一思索，明白了为何这般行事。 关山隘口本属于大唐，现下被秦国管辖，百姓心中难免会有所不满，由原来的城主继续管理，他们只需要控制住城主即可。 “你安抚好百姓。”陆尘放缓了语气。 言罢，他看向被士兵押住的两人，语气徒然冷了下来，“带去主帅营帐！” 主帅营帐内，陆尘坐在上首，高牧站在一侧。 他们下方，正是今晚前后捉到的人，一共七个。 陆尘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身上。 对方的下巴上海残留着一圈红肿，是被陆尘卸下巴时掐出来的。 “说吧，是什么人指使的？” 七个人被捆绑得很紧，低垂着头，沉默不言。 第一百零四章 换脸 陆尘坐上上首，敏锐地发现，另外六人的目光，都隐晦地扫向那名中年男人。 “除了他，”陆尘伸手指向中年男人，“其余人都带下去审讯。” 士兵们立刻将其余六人拖了下去。 高牧问道：“殿下，不亲自审讯他们？” “不需要，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另外六人，只怕也不会知晓什么关键消息。 陆尘直直看向中年男人，与突然抬起头的对方四目相对。 “呵，陆尘，你别想从我嘴里知道些什么。” 陆尘能够清晰看见对方眼中的恨意，对此他并无太大的感觉，只是淡淡地道：“是吗？” 谁知就是这么两个字，竟然惹怒了中年男人！ 一直没有挣扎反抗的人，猛然挣扎起来，哪怕被绳子勒出血痕也不罢休。 中年男人死死瞪着陆尘，挣扎着要朝陆尘那里去，“陆尘！我最讨厌你这副面孔！” 陆尘的脑袋微微偏了偏，目光凝在中年男人的脸上。 “看来是熟人。” 不出意外，陆尘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紧绷。 这才道出了下半句，“可我从未见过你这张脸。” 中年男人暗中松了口气，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因为陆尘短短两句话，全然忘记了方才的愤怒。 只是，他刚刚放下的提起的心，又因为陆尘的举动，再次提了起来。 陆尘走了下来。 对方的话语，明显表露出他们是认识的。 但陆尘确信，自己未曾见过这张脸。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几息之间，陆尘已经走到中年男人的面前，感受到对方浑身紧绷的状态，“你在紧张。” 将对方捉住后，陆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紧张的状态。 “如果我认出了你，就能直接猜出幕后之人。”陆尘推断道。 中年男人闻言，呼吸顿了一瞬，随即有些猖狂地笑了起来，“那又如何，前提是，你能认出来！” 忽然，陆尘直接伸手探向中年男人的下颌。 对方想要躲闪，但是哪怕没有被绑住，他都躲不开，更何况现在被绑成一根粽子呢？ 意识到这一点，男人的眼中露出愈发浓重的愤恨。 陆尘在他下颌骨摸了摸，薄唇轻启，“果然。” 高牧不明所以地看着陆尘的一系列动作。 闻言忍不住也走了下来，“大人，他可是有什么问题？” 边说，高牧边小心谨慎地打量着中年男人。 “他曾经换过一张脸。” 陆尘低下头，又侧了侧脑袋，自己瞧了几眼，还上手又摸索了一番，最后肯定道：“已经有好一些时日了。” “看来，我与你有血仇。” 否则，绝不至于令对方做出换脸这等事情。 营帐内的其余人，早就被陆尘方才的那句话震惊了。 换脸？ 这，难不成是将人的脸撕下来，再装上去？ 只是稍稍一想，就让他们止不住地发抖。 反观陆尘，却是面不改色，甚至还有些兴味。 一时间，他们甚至不知是已经换脸的刺客令人害怕，还是对此事产生兴趣的并肩王更令人害怕。 中年男人紧张了一瞬后，随即又放松开来，“你知道了又如何？你一样不知道我是谁？” 蔚蓝色的眸子一片沉静，既没有因为换脸而起波澜，也没有因为中年男人这番嚣张又挑衅的话而有半分波动。 而中年男人，最厌恶的，就是陆尘这副模样。 陆尘揭过了换脸一事，再次问道：“不说？” 中年男人嗤笑了一声，“不说！” 陆尘微微点头，紧接着道：“你不怕，那你的家里人，难道不会害怕？” 边说，陆尘边观察对方的反应。 “你的相好，不会害怕？” 中年男人自始至终，皆是有恃无恐的模样，陆尘提起他的家里人与相好时，虽然目露愤怒，却没有紧张与担忧。 垂下眼睑，陆尘大约知晓了他为何这般不惧。 孤身一人，自然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蓦然，陆尘的视线落在对方的手上，眸光微动。 中年男人的左手虚虚握起，五根手指无意识的互相搓揉。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又问道：“你不说不要紧。” “天机楼，总能查得到。” “哈哈哈！” 陆尘的话音刚落，就惹来对方的嘲笑。 “我既然知道你是天机楼主、不良帅。” 中年男人咬重了语气，“难道还不知道你在这方面的手段？” 他咧嘴笑了，“天机楼，查不到的，你死心吧。” 无论天机楼要查何事，都需要有痕迹可寻，可他早已经将所有痕迹抹干净，就是为了防不良人。 哪怕后来改成了天机楼，也没有太大差别。 陆尘淡声问道：“那我就将你浑身的骨头都敲碎。” 嗓音很淡，平静无波，似乎说的只是生活中鸡毛蒜皮，惹不起人情绪波动的小事。 “然后让你体内的碎骨，一点点刺穿你自己的身体。” 哪怕是高牧，听见此言，都觉得周围的空气徒然冷了些。 而中年男人却只是偏了偏头，不屑一顾。 “凌阳。” 陆尘忽然唤了一个名字。 听到那个名字的那一刻，中年男人浑身僵硬。 他垂下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陆尘却笃定道：“我知道是你，凌阳，你与凌岩一样，情绪波动大些，就会忍不住搓手指。” “你怎么还敢提凌岩！” 本不愿意承认的凌阳，一听见自己弟弟的名字，立刻就红了眼睛。 “凌岩待你这么好，你当初怎么能这么狠心，这样待他？！” 陆尘的眼底划过一抹怀念，还有不为人知的悔意。 若是被人瞧见，怕是会震惊异常。 堂堂不良帅、天机楼主，如今更是秦国的并肩王。 永远淡漠平静的模样，有一日竟然会露出悔意。 高牧微微一愣，却识趣的没有说话，这应该是殿下来秦国以前的旧事。 陆尘听着凌阳声嘶力竭地斥骂，一直没有出声。 “陆尘，你怎么对得起凌岩！” 直至听见这句话，陆尘终于看向凌阳。 “所以，你就对得起凌岩吗？” 往日平静冷淡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沙哑。 第一百零五章 握刀的人 凌阳倏然安静下来，怔愣地跪瘫在地上。 陆尘朝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你为他的仇人做事，就对得起他了？” 凌阳猛地皱起眉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时为你做事了？” “呵。”陆尘忽然笑了一声。 高牧等人愣住，他们还是第一回看见并肩王笑了。 哪怕是带着嘲意的笑容。 这凌岩究竟是谁？ 陆尘看向凌阳的眼神里，有这一丝怜悯，又有一丝恼怒。 “你什么意思！”凌阳隐约觉得不对劲。 “我什么意思？” 陆尘的目光紧紧锁住凌岩，“我承认，我是对不起凌岩。” 陆尘的声音顿了顿，甚至喘了口气，似乎将这句话道出，花费了他不少的力气。 “当初我没有赶上，没有来得及救他。” “可是，我从来不是凌岩的仇人。” 凌阳惊异地看着陆尘，“你在说什么？” “凌阳，凌岩的仇人，是李琳颖。” 陆尘看着凌阳，直呼大唐女帝的名字。 “你这次来，欲要毁掉汉河的堤坝，是她的命令吧。” 凌阳已经完全听不进陆尘的后半句。 凌岩的仇人是陛下？ 这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 凌阳低着头，呼吸声越来越重。 忽然，他猛地抬头，瞪着陆尘，“你给我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难道不是，凌岩病重的时候，你对凌家下手，以至于凌岩急怒攻心，这才，这才走了。” 说到后半句，凌阳喉间禁不住溢出一声悲鸣。 “四年了，陆尘，我恨了你四年。” “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却被你给活生生逼死！” 陆尘微微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心中有些无奈，再次提起凌岩死时的事，他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从来没有逼死过他，你知道凌岩为什么会病重吗？” 凌阳微微愣住，“他，他不是从小就体弱多病……” “是，但是那时候，已经调理得七七八八了，根本不会病重至此。” 凌阳的脸色徒然煞白，“你什么意思。” 陆尘走近了两步，微微低下头，与凌阳四目相对，“是你以为，将凌岩照顾得很好的那些亲人动的手。” “不过，他们只不过是刽子手罢了。” 陆尘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飘忽，“下命令的，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 好一会，陆尘的眼睛才逐渐聚焦。 “就是，你如今效命的陛下。”陆尘一字一顿，特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怎么可能？” 凌阳已经完全愣住了，不停地摇着头，口中呢喃着：“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李琳颖的血，从来都是冷的，难道你还不清楚？” 陆尘将当年的真相，一点点吐出，“李琳颖知道我与凌岩的关系好，想要借凌岩掣肘我。” “所以她让凌岩所谓的亲人，给凌岩下了毒。” “我当时收到消息，立刻赶了回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凌岩体内的毒，已经太深了，根本没办法根除。” “紧接着，我便对凌家动手，为凌岩报仇。” 陆尘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可凌岩体内的毒太深，我只来得及，让他能够看见仇人落网。” 陆尘缓缓舒出一口气，转过身，没有再看凌阳。 “凌阳，你总是道我手上沾满鲜血。” “曾经我是李琳颖手中的刀，刀身沾染鲜血，你以为，握刀的人的手，就是干净的？” “你以前对不起凌岩，现在还是对不起凌岩。” 陆尘所言的真相，与凌阳一直以来的认知相颠覆。 他瞪大了眼睛，眼内却没有半点神采，整个人恍恍惚惚，似乎不知自己在何处。 陆尘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将他拖下去吧，不必审他了。” “此事是大唐所为。” 高牧之知晓决堤一事是大唐的手笔后，心中愤怒不已。 可当他抬头看见陆尘的背影，心里情绪翻滚，复杂难言。 最后，高牧将人押了下去，将营帐留给了陆尘。 当夜，陆尘没有歇息，也没有点燃烛火。 一个人静静坐了一晚。 因为陆尘发现得及时，汉河的堤坝只是被毁了一小段。 城主领着人，连夜将堤坝给堵上，从汉河中肆虐而出的河水，也收住了势头。 关山隘口城内，虽然依旧被淹了，不过水只到小腿，因此损失并不严重。 大家齐心协力收拾了一天，就能回到各自家中。 不过，经此一遭，城内还是萧条了许多。 陆尘没有再去见凌阳。 高牧觑了一眼陆尘，“凌阳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除了其中一人是一直潜藏在关山隘口的大唐的探子，其余人都是李琳颖收到消息后，派遣而来的。” “毁掉堤坝，造成洪水，再盗走关山隘口的布防图。” 陆尘扯了扯唇角，“李琳颖真是打的一手好主意。” “此等人，只会自食恶果。” 高牧对李琳颖的印象，自从薛原均一事后，就已经颇为不好。 再经过昨夜，可谓是跌至谷底。 “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陆尘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将那名一直潜藏在关山隘口的探子，送回给李琳颖。” “送回去？”高牧甚至顾不得陆尘偏移话题一事，失声喊道。 蔚蓝色的眸子隐约跳动着火光，“若要李琳颖认出是何人，将脑袋送回去，就足够了。” 高牧这才明白陆尘的意思。 点头表示明白了。 但是他依然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尘。 陆尘抿唇，他知道高牧是想问他如何处理凌阳。 薄唇动了动，良久才发出声音，“你看着处理吧。” 言罢，陆尘直接负手离开。 高牧站在陆尘身后，瞪圆了眼睛。 原先陆尘打算今日一早启程前往商国。 因为王亥所在的王氏，他们最大的船厂距离关山隘口，有相当一段距离。 策马赶路，也须得将近十天。 只是关山隘口，已经算是，距离那处，最近的地方。 现在计划被搅乱，因为决堤水患之事，现在已经是晚上了，陆尘只好推迟一日再启程。 翌日一早，陆尘直接带着从延阳跟随他而来的天机楼中人，策马离开。 第一百零六章 礼物 大唐，皇宫。 “陛下，有一份，据说是从关山隘口送来的，说是给陛下的礼物。” 李琳颖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来，“关山隘口？” 她一字一顿道。 蒋静婉低垂着头，“是。” 李琳颖眯了眯眼，“送来之人在何处？” “已经，已经走了。”蒋静婉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恐惧。 既是对李琳颖，也是对送礼物来之人。 “走了？”李琳颖不悦地道：“没有朕的命令，他怎么敢直接走？” “他，来人一身黑衣，带着面具。” 蒋静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琳颖，继续道：“将盒子留下，就不见了身影。” 李琳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笔。 陆尘！ 这般明显的特征，是天机楼中人！ 他没有死？ 李琳颖眯起眼睛，虽然关山隘口决堤的消息还未传来，但神安城与关山隘口有些距离，未有那么快收到消息也实属正常。 李琳颖冷笑一声，“他还真是命硬。” 这么多回了，竟然每次都活了下来。 不过，礼物？ 李琳颖哼笑一声，看来，陆尘是已经后悔了。 这是要将礼物送来求情缓和关系。 美眸中露出倨傲的神色。 可惜，已经晚了。 陆尘，朕定然要你当面跪下求饶，再一点点毁去你的希望，方能解朕的心头之恨！ “呈上来吧。”李琳颖淡声道。 她倒要看看，陆尘送了什么礼物前来。 一个巨大的方形盒子被呈递上来。 盒子有些简陋，李琳颖打眼一瞧，心中就嫌弃不已。 身为秦国并肩王，送礼竟然用这等简陋的盒子。 李琳颖在心中嘲笑道：看来陆尘在秦国也不过如此。 九州中盛传的消息，兴许是秦国故意放出的。 “连个像样的礼盒都没有。” 李琳颖“呵”了一声，心里隐约有些畅快。 她随手打开盒子。 只是盒子一掀开，一股腥臭味，顿时弥漫在殿内。 那是尸体的腐臭味，和血的腥味，混杂在一起，难闻至极。 李琳颖被吓得连连后退，大腿直接磕在了龙椅边角上。 “陛下！” 蒋静婉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前想要扶李琳颖。 她一走近，就看见了盒子内的尸首。 “啊！” 蒋静婉直接被吓得往一边躲。 “快来人！快来人！” 门外的侍卫听见声音，直接传了进来。 门一打开，他们首先闻到了一股恶臭味。 御书房内一阵兵荒马乱后，终于被收拾干净。 李琳颖惊惶未定地坐在龙椅上。 依然心有余悸。 甚至她鼻尖，隐约还残留着方才那股难闻的气味。 “陆尘！” 待李琳颖回过神来后，勃然大怒，神情狰狞。 方才的尸首，分明是大唐潜在关山隘口的探子！ 人，还是她亲自派过去的！ 陆尘送了这么一份礼物过来，显然意味着，关山隘口一事，已经泡汤了。 可是！ 李琳颖脸上，惊惶与怒火交织，陆尘此举，分明是为了吓她！ 故意将尸首送来！ 他怎么敢！怎么敢做这等以下犯上之事！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都不能将陆尘杀死！ 愈想，李琳颖愈是恼怒，猛地直接将龙案上的所有笔墨纸砚以及奏折全部扫落在地。 蒋静婉候在一旁，不敢出一言。 她知晓，只要一涉及到陆尘，陛下总会失控。 这时候的陛下，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锦衣卫使知晓此事后，心头的巨石猛然落下，忍不住喜色，在家中大笑几声，然后就抱着酒坛子，畅快地大喝一顿。 关山隘口的百姓无事，可以称得上是大好之事！ 而长孙常等人，直至现在，才知晓李琳颖竟然遣人在关山隘口，砸毁汉河的堤坝。 “糊涂！陛下当真是糊涂！”杜儒龄大力拍着桌子，高声斥责。 房宣城坐在一旁，也是止不住地叹气。 “陛下怎么能下这等命令，这分明是……！” 长孙常话说至一半，又猛地收了回去，换成一声长叹。 “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房宣城摇着头，眉头紧锁，脸上尽是忧色。 “神武将军那边，如今情况也是不好。” 长孙常的手搭在桌案上，微微握成拳。 自从陆尘走后，大唐便是诸事不顺，而且事事都离不开陆尘。 长孙常卸了力气，整个人靠着椅背，仿佛累极了。 此前他虽然也失望，亦担忧大唐。 可是，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无力。 陛下连这等命令都能下，日后只怕…… 李琳颖收到礼物时，陆尘也将要抵达商国的国都，朝洇。 与此同时，一则消息在九州百姓中传开。 “关山隘口的事，你听说没有？” 田间，几个农民正坐在田埂上歇息。 “嗐，听说了，这大唐女帝，可真是狠心啊！” “可不是嘛！那些以前可都是大唐的百姓，这才将关山隘口让给秦国多久？竟然能做出摧毁堤坝，淹没关山隘口一事！” 说话的是一个精壮黝黑的男人，边说边摇头。 “幸好我们不是活在大唐！” “这次听说还是多亏了秦国的并肩王。”旁边有人压低了声音道。 一听又是与陆尘相关，不少人来了兴趣，纷纷将脑袋凑过去。 “此事，还是陆尘发现了，才没有人伤亡！” …… 田间农夫只是感慨和心悸李琳颖的狠心，九州的书生士子，却是义愤填膺！ “此等君王，简直是暴君！” “将百姓视作蝼蚁，这等女人，有什么资格坐上君王之位！” “大唐有如此君王，当真是祸事！” 九州各国士子，高声斥责李琳颖的行径，更有甚至，洋洋洒洒写了长长一篇文章，历数李琳颖任职以来所行的不妥之事。 秦国悦城的学宫中，有士子以李琳颖命人在关山隘口所做恶行为例，高谈阔论要重视民心。 一时间，李琳颖在九州中的名声，已经是跌落谷底，彻底与暴君，昏君相连。 消息传至李琳颖耳中时，当日御书房传来李琳颖暴怒的声音，伴随着物件被扫落在地的各种声音。 李琳颖在御书房内，怒声斥骂陆尘，足足近半个时辰。 宫人们跪在门外，噤若寒蝉。 第一百零七章 递拜帖 “吁！” 陆尘勒住缰绳，白马在城门口停下。 巍峨高耸的城门上方，赫然书着“朝洇”二字。 城门口热闹非凡，往来的百姓络绎不绝。 尤其以商队居多，一辆辆的马车穿过城门，驶入城内。 城门处守卫的士兵，偶尔大喊几声，维持秩序。 骑在马上，陆尘耳边尽是热闹喧嚣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大字，利索地从马上跃下。 紧跟着陆尘的两名黑衣人，也随之下马。 两人通过城门的审查后，陆尘径直朝王府走去。 “子五，”陆尘的脚步顿了顿，微微侧过头，嘱咐道：“去寻落脚之处。” 言罢，陆尘松开了手中的缰绳，示意子五将白马一同迁走。 陆尘身后的一个黑衣人颔首领命，“是！” 最后只剩下陆尘与另一位黑衣人，一前一后，朝王府走去。 王府与城门的距离算不得近，陆尘两人需要穿过一片集市。 集市中人潮涌动，难免摩肩擦踵。 尤其是陆尘两人，气质出众，容易吸引他人的视线。 陆尘身后的黑衣人，即子一皱着眉，上前一步，想要为陆尘隔开往来的人群和探究的视线。 “不必。”陆尘右手稍稍伸出，拦住了子一的动作。 刚刚抬起的步伐顿住，子一朝后退了一步，保持在陆尘身后半步的距离，低头应“是”。 陆尘的步子看似并不快，不急不缓，然而两人到王府时，也不过是过去了一刻钟多一些。 子一从陆尘身后走出。 “你们是什么人？” 王府门口的护院警惕地看着两人，语气有些重。 子一从怀里拿出拜帖，面无表情地递过去。 离子一最近的一个护院边接过拜帖，边有些警惕地打量这子一和子一身后的陆尘。 无他，这两个人身上的气势太重了，显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王亥的生意，遍布九州，自然会惹来不少觊觎之人。 忽然看见陆尘与子一，难免会心生忌惮，怕是前来寻兹挑衅之人。 陆尘抬起头，恰好与低头看拜帖的人，旁边的护院，四目相对。 他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那个护院的确是惊愕不已，甚是愣住了。 他们明明之前也瞧过好几眼陆尘，却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对方的银发蓝眸。 这明显不正常！ 护院咽了咽口水，更为重要的是，银发蓝眸，九州中他只听说过一人，就是曾经的不良帅，秦国的并肩王，陆尘。 “别，别看了！”护院与陆尘目光相接时，心头颤了一下，连忙拽住旁边的人的手臂。 “你干……”被拽住手臂的护院有些不耐烦，正想叱问几句，视线忽然扫过手中拜帖的某一处。 “陆尘。” “嘶！”护院猛地倒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陆尘，终于注意到陆尘的银发和那双沉静无波的蓝眸。 “实在是抱歉，不知是秦国的并肩王，两位里面请，小人立刻去通知老爷。” 前些日子，老爷回来后，就告诉过他们，不日秦国并肩王会前来商谈一桩生意。 护院连忙朝陆尘和子一告罪，将两人请了进去。 他在领着陆尘走在前面，却忍不住偶尔侧头偷偷觑一眼陆尘。 奇怪，为什么他刚刚会没有注意到陆尘的头发？ 明明这么明显。 陆尘察觉到数次落在身上的目光，眼眸掀起，“有事？” 护院一惊，然后猛地摇头，“无事无事！” 这下子是万万不敢再偷看了。 陆尘被护院带至待客的花厅。 紧接着，侍女上前奉茶。 陆尘的指尖搭在翠绿色的茶托上，有些白皙修长的指尖，修剪得体的指甲，和翠绿色茶托映衬在一起，一瞬间就吸引了身旁侍女的目光。 陆尘再次感受到有些好奇和炙热的视线，心中颇有些无奈。 只是，如今他在王府中，待会还要与王亥商谈战船部件一事，不好动用能力，让对方忽略掉他。 幸而能在王府做侍女，常年接待贵客的素养，让侍女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思绪，“殿下请慢用，老爷很快就过来了。” 陆尘微微点头，“你下去吧，我这里不用留人侍候。” 闻言，侍女心中一阵可惜，却只能应下，“是，奴婢告退。” 离开之前，侍女依依不舍地瞥了一眼陆尘出尘的面容。 陆尘，入尘，如尘，人人皆说，人如其名。 并肩王却与名字半分不像。 这哪里是入尘？ 一身气质，仿佛是不沾染尘世烟火的天上神仙。 侍女在心中想道。 王亥很快就赶了过来，一走到花厅门口，立刻抬起手朝陆尘行了一礼，“见过殿下，不知殿下今日到来，实在是失礼了。” 陆尘视线一顿，看向王亥，站起身来，走入花厅的是一个年逾不惑之年的男人，一身绫罗绸缎，举止带着通达的气度。 可惜，口中说出的话，却不似如此。 他淡淡道：“无碍” 王亥抱拳的手微动，目光闪烁了一下，态度却是比方才更加恭敬了几分。 “殿下请坐。”王亥手朝前一抬，请陆尘坐在主位，身为主人的自己，却坐在了侧边。 陆尘并未与他客气，一掀衣袍，在原先的主位上坐下。 “殿下遣人来信，说是要向草民购买一批战船的部件。” “草民今日已经吩咐下去，待会殿下可以前去船厂，看一看那些部件。” 王亥声音一顿，望着陆尘，“只是，不知道殿下所要的是那些部件？一共需要多少？” 陆尘屈指敲了一下桌案，“子一。” 站在陆尘身后的黑衣人，立刻拿出一张宣纸，将宣纸递给王亥。 王亥接过宣纸一看，这是一张清单。 上面已经罗列清楚陆尘所需要的战船部件以及数量和要求。 王亥低头，大致过目一遍，心里有了计较。 他笑道：“殿下所需的战船部件，数量极大，而且有不少，是商国或者吴国特有的。” “这吴国，”王亥将宣纸摊开放在桌案上，“殿下算是找对人了。” 能为秦国供应战船部件的人不少，可能满足陆尘这张清单的，很少。 第一百零八章 商谈 确切而言，兴许只有王亥一人。 吴国是九州内战船最好的。 水军是吴国最大的倚仗，所以战船在吴国国内管控极严。 倘若要拿到吴国特有的战船部件，除了从吴国入手，兴许只有将生意遍布九州，又是出自素来不参与纷争的商国的王家，能够拿到陆尘所需要的部件。 “不妨开一个价。”陆尘没有多说，王亥笑眯眯地竖起三个手指。 蔚蓝色的眸子定定地看了一眼，“好。”陆尘点头答应了。 王亥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不过，草民可能须得看一看船的图纸。” 王亥的话音刚刚落线，陆尘的目光立刻沉了下去。 对方却似乎没有察觉一般，自顾自说了下去，“虽然殿下的要求已经比较详细，可殿下需要的数目太大。” “为了避免有所误差，造成巨大的损失，草民需要知晓战船的模样与载重。” 陆尘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茶托上，眼眸抬起，视线直直落在王亥身上。 “砰”，声音不响，是瓷器与瓷器相撞的声音。 带着几分清脆，却令王亥眼皮一跳。 陆尘的视线仿佛一道道剑风，割在王亥身上。 王亥甚至觉得，接触到陆尘实现的地方，隐隐有些刺痛。 “不可能。”略带着冷沉的声音，斩钉截铁，显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陆尘不可能将图纸给王亥一观。 王亥笑了笑，强自按压下心中隐隐升起的惶恐。 “商国素来主张和平，只一心经商。” “殿下也知晓，多年来，商国从不曾参与诸国的纷争。” 闻言，陆尘看着王亥，唇角扯出一抹很淡的笑意，没有半点温度。 商国虽然多年不参与纷争，可也不是九州中的中立国。 更甚至，在这种混战割据的时代，哪怕是中立国，朝夕之间，也能轻易撕毁协议。 陆尘当然不可能会相信王亥。 否则，也不会亲自前来确定。 “王亥。”陆尘淡声唤道。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王亥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陆尘质疑的，是他方才的话，还是他。 兴许都有。 陆尘看着王亥，嗓音又冷又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商国之前没有参与纷争，现在依然游离在外。” 薄唇轻启，陆尘的神情很淡，语气却很重，“你能保证，以后商国也不会参与？” 王亥眉心一跳，当然不可能。 商国虽然现在没有参与纷争，可九州十六国中，有哪一国当真不想逐鹿天下，成为九州霸主？ 陆尘眉目微沉，“既然无法保证，便不要再说此话。” 王亥不死心，想要争取一下。 能令陆尘亲自前来，意味着这些战船定然不同凡响。 他想起自己收到消息，陆尘在秦国边境与大唐的战绩。 依然想要争取一下，“可，吴国的战船部件，应当是其中最重要一部分吧。” 蔚蓝色的眸子微凝，一层寒霜凝结而上。 陆尘看着王亥，忽然笑了一下。 这笑声却令外海头皮发麻。 “王亥，前不久，吴国大都督，周东谨出使秦国，你可知此事？” 王亥心里隐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 陆尘不急不缓地道：“秦国如今与吴国关系尚可。” 他指尖点了点椅子扶手，“我手上也有不少东西，换一些吴国部件，是没有问题的。” 王亥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桌案上的图纸，冷汗一瞬间浸透了后背。 “是草民莽撞了。” 若是他再不识好歹，只怕这桩生意彻底做不成不说，极有可能同时得罪陆尘与吴国大都督。 这于他而言，于任何一个商人而言，都是极大的损失。 陆尘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王亥，忽然道：“还未多谢那日商国前来为秦国祝贺。” 陆尘所提的，是他与大唐签订协议后，回到延阳城后。 九州各国纷纷前来祝贺，商国亦不例外。 王亥一愣，“殿下不必客气。”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此事乃是朝廷遣人前去祝贺，他不过是商国的一介商人。 纵使将事业做得再大，也不过是商人罢了，朝堂上之事，与他如何牵扯得上关系？ 怎么这秦国并肩王，反而朝他道谢？ 陆尘视线略一扫过王亥的神色，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淡声道：“那日使臣离开时，我恰好遇见。” 陆尘的声音有些意味不明。 “商国使臣的马车样式，挺新颖的。” 哪怕王亥早在与各国打交道中，颇为老练，称得上一句喜怒不形于色。 这一刻，脸色却蓦然变得煞白。 好一会，王亥才按捺下心中的惊骇，回想起陆尘身后那个神秘莫测的天机楼。 “殿下此话，是何意？” 陆尘垂下眼睑，淡声道：“不过突然想起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 王亥几乎想要攥着陆尘的衣袖吼他，此事关乎他的身家性命，稍有不慎，整个王家都逃不过，他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王亥压下心里的惊慌害怕，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方才是草民冒犯了。” 不敢再抱有任何其他心思，已经年逾四十的王亥，却在自家花厅内，乖乖地朝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道歉。 陆尘对此并未言语，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走吧，去船厂瞧瞧那些战船部件。” 王亥的脸上勉强挂起笑容，跟着起身，他走在陆尘前面，“殿下这边请，草民带你过去。” 实际上，王亥一开始并未打算亲自带陆尘过去的，可是这会，他怕换成其他人带陆尘前去，根本招架不住。 万一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陆尘发现了什么，那便糟糕了。 哪怕是现在，听了陆尘那句话，王亥心中也是没有半分底气，他不知道，陆尘究竟知道了多少。 走在前面，王亥轻轻吐出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再找时间试探一下。 王家的船厂极大。 陆尘走进大门，目光扫视了一圈。 这是陆尘见过，最大的船厂。 所有工匠都有条不紊地行事，没有一个人是空闲的，忙忙碌碌，但井井有条。 第一百零九章 榫卯结构 “殿下，这边请。” 陆尘跟着王亥，走进一处房间。 确切而言，算不得房间。 四周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墙，而是门，一扇连着一扇。 所有的门关上的时候，就形成一间房间，打开，则从外面一望，一目了然。 陆尘弯腰拿起其中一个战船的零部件仔细看了看。 此时都是木船，哪怕是师兄所研制出来的船舶，也是木船的图纸。 以目前最多只能利用自然力的情况下，不可能可以制作出近现代的钢铁船。 所以，战船的许多部件，利用的是榫卯的结构方式。 陆尘转身在旁边拿起一个与手中的零部件相匹配的另一个部件，轻轻一扣，两个部件紧密合缝地连接在一起。 下一刻，陆尘直接将手中的战船部件朝地上一砸。 “嘭！” 他没有收敛力气。 连接在一起的战船部件直接被砸出裂痕，紧接着破碎，甚至在地面上留下了痕迹。 而两个部件，依然紧紧连接在一起。 蔚蓝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满意。 至于其余人，悉数怔愣住了。 不少人望向陆尘的目光中都透露着敬畏。 王亥离陆尘最近，所受到的冲击，也是最厉害的。 接下来，他对陆尘的态度，不由更加恭敬。 陆尘几乎将他所涉及到的战船的部件，悉数看了一遍后才离开。 “殿下，如何？” 王亥拍着胸脯保证，“这榫卯的牢固程度，草民不敢说第一，在这九州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陆尘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王亥的说法。 “按照我的要求，彼时直接将这些部件，送去关山隘口。” 陆尘并未打算在延阳城研制战船。 延阳城的条件比不上关山隘口。 延阳城居于内陆，不说旁的，战船建造好后，将之运往汉河，就是一个大问题。 王亥忙不迭地道：“好好好，殿下请放心！” “走吧。” 这话是对身后的子五说的。 陆尘再次回到王府门口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而子一已经在一旁候着了。 “已经处理好了？” 子一点头。 三人先行去了子一准备的地方落脚。 陆尘走进房门前，他一脚踏入房内，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子一和子五道：“你们去盯着王家。” “是！” 晚上，陆尘看着子一与子五带回来的东西，神情晦暗不明。 陆尘敲了敲桌案，轻声道：“王家……” …… 翌日一早，陆尘启程回到关山隘口。 因为要等王亥将这些战船的部件悉数送过来，他需要检查，所以陆尘并未回延阳，而是逗留在关山隘口。 这日，陆尘站在城楼上，从高处细细观察了一番关山隘口的城门外。 既然暂时要留在关山隘口，陆尘打算在关山隘口布下阵法。 “殿下是要在城门外布下九宫八卦阵吗？” 高牧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在边境曾经听闻了九宫八卦阵的消息，据闻有不少人都前去闯了陆尘宅邸后门的小型九宫八卦阵，至今没有一个人能够从里面出来。 可惜，他远在边境，暂时没有机会前去见识。 蔚蓝色的眸子扫过城门外的每一寸地方，陆尘边将城门外的情况记在心中，边应道：“不是。” 不是？ 高牧有些错愕。 九宫八卦阵是最好的防守阵法，虽然没有万阵图中衍化而来的灵巧，却比之更难破解。 关山隘口的位置非常重要，否则他也不会驻守在此处。 若是有九宫八卦阵助力，基本能够保证万无一失。 “殿下难不成是有更好的守城的阵法？” 陆尘眉眼没有半点异动，甚至视线也没有落在高牧身上一瞬，“不需要一味地守。” “九宫八卦阵虽然难以破解，却太过不灵活。” 阵法设在那里，困住的，除了敌军，还会使自己受到限制。 虽然阻拦了敌军的脚步，却也让自己被困守城内。 “这次要布的阵法，是我从八卦图中衍化而来。” 略略解释了两句后，陆尘凝神静气地观察着关山隘口的城门。 准确来说，是观察城门的气的流动。 半响，陆尘转身下城楼。 高牧跟着陆尘身后下去，心中好奇不已，想要看看陆尘究竟是如何布下阵法的。 而这个从八卦阵中衍化而来的，又是什么阵法。 陆尘站在城门处，闭着眼睛细细感受了一番气的流动。 与此同时，脚下微移。 高牧虽然能够看清陆尘的身影，却看不清他脚下移动的步伐。 很快，带出一片残影。 确认过后，陆尘往回走，道：“回去吧。” “那这阵法，什么时候布置？” 陆尘心中推算了一番，“后日午时。” 后日，陆尘来到城门处时，除了高牧，还有另外几个知晓了消息的将领。 他们都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跟过来的。 听闻殿下是云梦鬼谷的徒弟，但是这么久，除了一个九宫八卦阵，却没有见过陆尘有任何与术数关联的举动。 这会终于能够看到，自然是不愿意错过。 陆尘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子一。 此时子一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木盒子。 一身黑衣的青年，看起来身形有些瘦弱，但抱着有他三分之一高的木盒子，脚步却没有半分滞涩。 陆尘朝旁边指了一个地方，“放在那里吧。” 陆尘再次确定了一下方位后，才让子一打开木盒子。 里面是一颗颗奇怪的珠子，还有几个较大的瓷瓶儿和一个小木盒。 “殿下，这珠子是什么？”有人按捺不住地问道。 陆尘扫了一眼他，淡声解释道：“金木水火土，五种五行属性制成的珠子，用来设立五行八卦阵。” “殿下要设的是五行八卦之阵？” “不是。” 陆尘用脚尖在九个位置上坐下了记号。 “这个阵法是从五行八卦阵中衍化出来的。” “虽然出自五行八卦，但只是气流的运转相似，其余并无类似之处。” 言罢，陆尘下颌微抬，朝跟着出来的几个将领道：“北边的两个位置，一上一下，将铁珠子和银珠子埋进去。” 第一百一十章 阵法 陆尘提醒道：“注意埋的深度，在五尺到五尺三之间。” 几个将领按照陆尘的要求，将珠子一一埋入。 “东边的位置，上下分别埋入木珠子和陶土珠子。” “南边的位置，上下分别埋入银珠子和木珠子。” “西边是，陶土珠子和红色的珠子。” 高牧看着一颗颗珠子被拿出来，红色的珠子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那是，红玛瑙？”高牧迟疑地问道。 陆尘颔首，“火属性的物品中，玛瑙是最好的。” 高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研究八卦阵，他自然知道玛瑙是最好，可这等品质的玛瑙，完全担得起千金！ 想到这颗红玛瑙就这样被埋进去，他就忍不住有些肉疼。 俗话称：替别人肉疼。 “把里面的木盒子打开，用里面的纸将分别将五种珠子包住，然后埋入中间的位置。” 一个将领打开木盒子后，被里面的红纸吓了一跳。 每一张纸都艳红无比，仿佛是鲜血染上去的。 哪怕是久经沙场的将领，这一刻也不是很敢直接用手拿起这些纸张。 毕竟这可不仅是什么单纯被血染红，能拿来做阵法的，看起来还这么邪门。 他们打心眼里发咻。 陆尘的目光落在他们有些犹疑的动作上，声音带着一贯的冷沉和平淡，“是朱砂。” 几个将领一听，脸色顿时有些涨红。 是了，明明他们都没有闻到血腥味。 他们噪红着脸，用红纸将珠子一一包起来后，陆尘继续提点道：“木珠子在最下面，从下往上，依次是铁珠子、红玛瑙、银珠子、陶土珠子。” 等几位将领将所有珠子依次埋入后，所有人都发现，这里的气场变了。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之人，感官与直觉都极为敏锐。 周身的温度下降了一瞬，很快又恢复。 “起作用了？” “只是开始，还未真正形成。” 陆尘走过去，又点出了四个位置。 “将那四个瓷瓶取来，埋进去。” “这次要埋到六尺到六尺三的深度。” 这一次，周围的变化更加明显，像是一股寒风吹过，耳边还隐约传来呼号声，不是北风呼啸的声音，而是战场上的呼号。 号角声混杂着呐喊声。 哪怕只有一瞬，也让高牧几人打了一个寒颤。 只有陆尘和子一不动如山。 “刚刚那个瓶子，里面是什么？” 高牧咽了咽唾沫，有些紧张地问道。 直觉告诉他，那四个瓶子里面的东西，绝不是五行属性的珠子那般温和。 “人血。” 陆尘淡淡的两个字，让高牧几人几乎跳起来。 陆尘微微扬眉，目光落在高牧身上，又扫过众人，朝城门处走近。 “是死囚犯的血。” 随着陆尘的走动，有些宽大的袖口在陆尘身侧随之晃动。 衣袖几乎掩住了陆尘将近一半的手掌。 高牧注意到后，心中有些奇怪，殿下一向所穿都是黑色的劲袍，方便平日里的走动。 怎么今日换成了广袖宽袍？ 陆尘敏锐地察觉到高牧的视线，有一霎落在他的袖口上。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右边将半个手掌都盖住的衣袖，很快移开了视线。 陆尘抬头望了望城门上方，伸出左手，指了一个位置，“打开盒子里面的隔层，取出里面的两面旗。” “染了血的那一面插在那里。” 陆尘手中所指，是城楼的最高处。 经过朱砂纸那一遭，还有装着人血的瓷瓶，几个将领对于这面染了血的旗，接受度良好。 至少表面看来是如此。 盒子隔层打开后，里面躺着两面，一模一样的秦旗。 犹豫了一瞬，高牧拿起其中一面，闻了一下。 又拿起下面的那一面旗放到鼻尖嗅闻。 “是这个。” 他们将染了血的旗子插好后，陆尘让他们将另一面旗子也插在城楼上。 不过是插在，他们方便拿到的位置上。 这一回，众人没有再感受到什么异样。 陆尘长长呼出一口气，“敌军进攻关山隘口时，会感受到寒气和煞气，甚至能听见号角声和士兵的哀嚎呐喊声。” 陆尘话音落下，旁边几个将领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话，未免也太过诡异了些。 要是打仗时，在战场上遇到这种情况…… 高牧想了想，“倘若这样，只怕是根本不用费太大的力气，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那，我们岂不是也会受到影响？” “不会。”陆尘摇头，“我们的军队是从城内出来，而他们是从城外攻进来。” 陆尘顿了顿，“你们若是有兴趣，可以去试试。” 试试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 高牧咬咬牙，“我去。” 他进了城，然后骑马从另一个城门出来，再绕了一圈回到此处。 刚刚一靠近，高牧就发现一股阴寒之气袭来。 不是从远处吹来，而是脚下！ 虎目猛地瞪圆。 果真如陆尘所说，明明没有人吹响号角，高牧耳边却响起了号角声。 声音不大，但却像是在自己耳边吹响的。 高牧立刻从马上下来，岂料，一下来，双脚接触地面心中更是突然惊惶了一下，没来由的。 高牧的感受，顿时比在马背上时更加真切。 “殿下，这，这要是我们的士兵撤退，或者从城外进来的话，岂不是不妙？” 高牧齿根紧咬，整个身体都紧紧绷住。 “所以要用那面旗子。” 陆尘抬手指了一下没有被染血的那面旗子。 黑色的秦旗，旗杆朝内，旗帜正缓缓飘动。 “你们将旗子反过来，旗杆朝外。” 一个将领忙不迭地走上城楼，调整旗子。 一瞬间，高牧就没有再感受到那股阴寒的气息。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悦诚服，“这个阵法，确实是比九宫八卦阵有用。” 只怕敌军没攻打多少次，就已经对关山隘口有了阴影了。 “走吧。” 陆尘抬脚朝城门内走去。 眉眼间有一丝藏得极深的疲惫与倦怠，直到他转身，背对着众人时，才隐约显露出来。 而且，很快，陆尘就将其压了下去，依然是往日平淡冷静的模样。 而右边的袖子，随着陆尘的走动，有一个白色的小角隐约露了出来，似乎是包扎伤口的白色布条。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会有人去的 没几日，高牧便知晓了那日埋下去的瓷瓶，里面的不仅有死囚的血，还有陆尘的血。 陆尘之后并未住在军中营帐，而是住进了城主府中。 高牧前来找陆尘时，恰好遇见陆尘在练剑，不待他惊艳于陆尘的剑法，视线就被陆尘手腕系着的白色布条吸引。 “殿下，你受伤了？” 陆尘手中动作一顿。 高牧到来时，他是知晓的，只是因为正在练剑，不愿剑势中断，才没有停下。 然而，他一时间忘记了，手腕上的伤。 “无碍。” 陆尘淡淡吐出两个字，将下面的几招连着练完，才收了剑。 高牧眉头蹙起，脑海中灵光一闪，“可是那日布下的阵法的缘故？” 陆尘负手转身，往房间内走去，却是没有应答高牧的话，而是问道：“高将军前来可是有何事？” 高牧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手腕上的伤，就是因为布阵。 一时间，高牧心情有些复杂难言。 倒不是因为陆尘的伤。 他们常年征战沙场，不过是手腕上割一刀，留点血，甚至只能称之为小伤。 令高牧心情复杂的是，陆尘的态度。 陆尘分明是不愿意让他们知晓自己受伤。 此前，陆尘率领着他们，一举拿下大唐两座城池，他们顾着高兴，对陆尘心悦诚服。 直到现在，高牧才清晰感受到陆尘的心防有多重。 秦国的并肩王，并不相信他们。 偏偏高牧无法说出任何指责的话，尤其是他回想起自己当初前去接陆尘时的态度。 纵使并未恶意针对，却绝对算不得友好。 高牧幽幽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道明了来意，“大唐传来消息，他们正在修建学宫。” 陆尘刚刚走至房间的桌案前，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高牧反应过来，“殿下早已经知晓了？” 陆尘淡淡点头，“是我故意推动的。” 悦城的盛况，是陆尘特意遣人，夸大传入李琳颖耳中。 本身悦城已然是日进斗金，昌盛繁华，陆尘再命人夸大了几分，不怕李琳颖不入套。 高牧心念一动，“殿下是要让大唐血本无归？” “不错。” 蔚蓝色的眸子沉静中带着冷意，仿佛秋季的湖面，冰凉一片。 “大唐的财力太过雄厚。” 陆尘此前在大唐，见过大唐的繁华，知晓大唐的国库有多么的充足。 否则，李琳颖也不敢承诺幽侯，为他们日后的谋反提供粮饷军备，这两样东西，可是最为烧钱的。 明白陆尘的打算后，高牧松了口气。 原先收到消息时，高牧心中紧张不已。 哪怕他远在关山隘口，对悦城的盛况也有所耳闻，这么一座金库，倘若被人挖走了，无疑是极为可惜的。 若是挖走之人，还是自己的仇敌，那便是令人谨慎又忌惮了。 高牧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一句，“殿下，那您打算如何做？” 大唐比秦国的优势很是明显。 “放心。”陆尘抬头看了一眼高牧，“不会有人前去的。” 悦城那些新颖的玩法，哪怕李琳颖照抄，也只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因为她不理解，也并不懂真正运作的规律。 更何况…… “不会有人去的。” 陆尘唇角隐约勾起一抹笑，很淡，也很不显眼。 高牧甚至没有发现。 …… 半个月过去后，延阳城内运来用以购买战船部件的金银已经悉数到了。 陆尘指挥着关山隘口的众人，在汉河边建起了一座船厂。 再过了几日，王亥带着陆尘所买的战船部件，赶到了关山隘口。 原本这并不需要王亥亲自前来，奈何自从陆尘那日提起马车一事，王亥一直提心吊胆。 马车上有王家的徽标，那日使臣用车时，因为两辆马车形制相似，直接用错了！ 待离开后，再换马车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此举会更加显眼。 那时他们只能希望，王家的徽标较为隐秘，应该没有人能够注意到。 想到此事一旦被传开的结果，王亥便觉得眼前隐隐发黑。 这下子，他哪里还待得住，干脆亲自带着人前来关山隘口，同时也是为了再探探陆尘的口风。 陆尘大致检查过战船的部件后，右手抬起至耳侧，朝前摆了摆。 子一与子五会意，将一整箱的白银抬过来，放在王亥面前。 “都在此处了，清点一下。” 陆尘的目光扫过整箱的白银，落在王亥的脸上。 对方脸上的犹豫神色很是明显。 陆尘却没有理会，抛下一句话后，便抬脚准别离开。 “殿下！” 王亥连忙喊住陆尘，也不再犹豫了，快速问道：“殿下，那日殿下所提及的马车，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说出这句话时，王亥手心甚至冒出了细汗。 陆尘的脚步顿住，“不知你所说的是什么问题？” 王亥神情一僵，脸色几经变幻后，咬着牙道：“那日殿下不是说，看见了……” 后面半句，王亥没有说出口。 此处人多眼杂，虽然是在秦国的关山隘口，却难免会被有心人察觉到。 陆尘脚步一转，望向王亥，“所以，你想说什么？” 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些许冷沉与平淡，却令王亥心头更加紧张，他齿根紧咬，腮帮子鼓紧，“若是殿下有何需要，我王家，可以帮忙。” 旁边的高牧闻言，心中一惊。 商国的王家，因为商国强盛，加之王家本身便人脉极广，财大气粗。 所以在九州中，王家都有十足的底气。 今日王亥却说出这样的话，只能是因为殿下手中有王亥的把柄。 陆尘闻言，神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既不惊，也不喜。 正是如此，王亥反而更是不安。 这不仅关乎他多年来的计划，更是关乎王家的生死存亡。 “只要王家不犯到我头上，” 颇具压迫力的视线直直落在王亥身上，陆尘淡声道：“那么，这些都与我无关。” 听闻此言，王亥终于松了口气。 他朝陆尘拱手作揖，没有多言。 待王亥离开关山隘口，回头看了一眼城门，浅叹了一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本无归 “秦国的并肩王，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陆尘手中，仅仅是握着天机楼，威胁就足够大了。 与此同时。 大唐的学宫，已然建成。 早在前几日，李琳颖已经将学宫的消息放出去。 不少人都对李琳颖这个举动感到不耻。 但九州各国联想到秦国悦城的盛况，又忍不住想要从中分一勺羹汤。 若是真的能…… 总而言之，如今九州各国，都在静待大唐学宫的消息。 大唐学宫正式开放的第二日，李琳颖离宫前去。 帝辇穿过街市，两侧的侍卫为李琳颖的帝辇开道。 旁边的百姓看着经过的华丽帝辇，窃窃私语。 李琳颖端坐在帝辇内，一双美眸紧紧闭起，显然是在闭目养神。 周遭隐约的喧闹声令她微微蹙起眉。 “还要多久？” 守在帝辇侧边的锦衣卫使闻言，骑着马走近了几步，低声道：“回禀陛下，还要将近半个时辰。” 这个时间显然令李琳颖不太满意，她睁开眼，面色有明显的不愉。 片刻后，李琳颖微微舒出一口气，“罢了。” 毕竟是要前去看看大唐学宫，时间久些就久些吧，能够看到此种盛况，倒也算是值得了。 李琳颖认为，以大唐学宫的恢弘气势，吸引而来的士人，比之秦国，只会多不会少。 毕竟，大唐乃是大国，所建学宫，甚至比秦国的学宫更为气势磅礴。 想到待会即将要看到的盛况，李琳颖不禁勾起了唇角。 九州各国不忿于她的举动又能如何？ 虽然是担了一些负面的名声，可此举能为大唐获取更大的利益。 彼时，九州各国都只会盛赞她目光长远。 而秦国…… “呵！”李琳颖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郁的冷意。 待大唐学宫将士人们吸引过来后，她会叫秦国，血本无归！ 陆尘，你们不是想利用悦城，利用学宫赚钱和招揽九州士人吗？ 她不仅要叫他们不能如愿，还要叫他们在此，受到重创！ 比起李琳颖的信心十足，锦衣卫使骑马行在帝辇侧边，却有些头疼。 他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帝辇内影影绰绰的人影，无声地叹息。 他想起了昨晚锦衣卫探查到的消息，希望陛下待会不会太过惊讶吧。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大唐学宫的大门处。 学宫门外，一小队士兵正驻守在门外，甚至还有一小队士兵负责巡逻。 李琳颖从帝辇上，缓步而下，站在学宫门前，看着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学宫。 整座学宫，红瓦青墙，中间的宫殿，建成两层。 围着学宫的青墙，足足有两三人高，站在墙下，抬头望去，极有气势。 然而哪怕这座宫殿再恢弘，此时却是冷冷清清，李琳颖只看见了驻守在门口的士兵，与巡逻的将士。 柳眉蹙起，李琳颖的声音带着寒意，“人都在里面？” “朕不是说过，可在门外搭建一处台子，供给这些士人？” 负责驻守学宫的将领，看见李琳颖时，连忙上前行礼。 本就已经心头紧张不已，再一听李琳颖此话，额角立刻冒出冷汗。 他只能应道：“是，臣稍会立刻去办！” “嗯。”李琳颖脸色缓和了些许，她抬脚迈上阶梯，“走吧，进去看看。” 言罢，李琳颖走在了最前面，而学宫的将领和锦衣卫使等人，紧跟在她身后。 将领小心翼翼地朝锦衣卫使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锦衣卫使眉头紧蹙，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确定？” 将领神色很是焦急，点了点头。 陛下这副模样，分明是前来看学宫的盛况。 可是，这学宫哪里有盛况可言啊！ 从昨日到今日，莫要说盛况了，一个人都不曾前来！ 想到兴建这座学宫花费的财力，将领就忍不住屏住呼吸。 待会陛下还不知会怎样发怒。 李琳颖越是朝里面走，越是觉得不对劲。 安静，太安静了。 里面根本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当李琳颖穿过宫门，定睛一看，空无一人。 “那些士子，都去哪里了？” 看见这一幕，李琳颖的思绪有一瞬间的飘忽，紧接着朝将领问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希冀。 将领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上前两步。 “陛下，从昨日到今日，没有人前来学宫。” 话音落下，场上倏然一静。 李琳颖的表情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好一会后，她有些怔愣地朝将领走了一步，仿佛没有听清一般，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将领咬咬牙，心道：始终都要来的！ 他猛地单膝跪地，发出沉闷的响声，“陛下！从昨日到今日，没有任何士人前来！” 李琳颖嘴唇抖动了一下，她侧头看向学宫，动了动唇，却没能发出声音。 良久，李琳颖的声音才响起，“怎么可能？” 这句话，似乎终于将李琳颖叫醒。 一双美眸内，充斥着怒火、不解。 “我大唐的学宫，比之秦国，要好上千百倍，九州的士人，为什么不来？” 难道他们不应该选择更好的吗？ 明明大唐学宫，恢弘磅礴，为什么…… 李琳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在她看来，哪怕是这些士人没有悉数抛下秦国，定然会有大部分的士人选择大唐。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告诉她，这些士人不仅没有抛下秦国，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前来大唐。 难道，朕真的不如陆尘和赵雪涵？ 不！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李琳颖惊慌失措地按压下去了。 朕怎么可能会不如那两个剑人？ 一个只是一条狗，一个不过全凭运气才坐上了那个位置。 莫要说不如，陆尘连朕的毫毛都比不上！ 那些士人不愿意来学宫，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李琳颖几乎是立刻就将怀疑放在了陆尘身上。 将领闻言，也深感头疼，他也不清楚啊！ “去查！”李琳颖森然道：“给朕查清楚，为何会没有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蟒服王袍 李琳颖心中，几乎可以肯定，是陆尘从中作梗。 不然，怎么会没有人前来？ 想到此，李琳颖胸腔怒火勃然。 陆尘，朕待你不薄，你不仅要背叛朕，甚至还做下这么些恶事！ 将领忙不迭地领命下去了。 李琳颖的目光落在锦衣卫使身上。 锦衣卫使身体微微前倾，低着头。 “你也去！”仿佛是从齿根中挤出，带着无尽的愤恨。 锦衣卫使没有多余的话，只道：“是。” 九州中，各国内的士人，也在讨论大唐的学宫。 “诶，你不去大唐的学宫瞧瞧？听说比秦国要更大。” 被问到的士人，头也不抬，声音里颇有些不屑，“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原先说话的那名士人，闻言有些犹豫，“话倒也不能这般说。” 他听闻，大唐学宫就从外表而言，是非常震撼的。 旁边的士人嗤笑了一声，“怎么不能这般说？依样画葫芦，偏偏还没有画好。” “大唐女帝连毁掉堤坝，淹没关山隘口这等阴损主意都能做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李琳颖命人在关山隘口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了九州，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是啊，”另一士人放下手中的书卷，摇头怀疑道：“难说这个学宫，会不会是一个幌子。” 他们前去大唐学宫讲学，可不意味着一定会效忠大唐。 在出了此事后，许多人是不愿意再投往大唐的。 能下这等命令的君主，不是昏庸就是残暴。 大唐女帝，并非良主，他们可不敢去赌。 “可不是嘛！”终于有人道出了关键所在，最先称大唐“东施效颦”的士人拍案而起，瞧着颇有几分气愤，“万一硬要逼着我们为大唐办事，那可怎么办？” 他们根本不相信李琳颖。 能摧毁汉河堤坝，又不顾颜面，直接抄袭秦国的学宫。 脸皮厚，心肠狠毒的君王，他们可不敢前去。 李琳颖在查明情况后，当日就直接将御书房内所有能摔的东西，摔了个遍！ “陆尘！果然是你们！” 李琳颖心中愤怒不已，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李琳颖双手撑着桌案，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被气得，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了一般。 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愤恨。 倘若当日她没有下这个命令，兴许现在局面便不会这般艰难。 李琳颖咬牙切齿，决堤一事没有成功，如今还连累了学宫之事。 为了兴建这座学宫，她可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 这会却是半点都无法拿得回来！ 当着是血本无归！ 念及此处，李琳颖便忍不住憎恨陆尘。 明明没有造成大事，关山隘口甚至没有人伤亡，反倒是她，还折损了好一些人，结果，陆尘竟然还要将此事散布到九州各国！ 李琳颖狠狠一拍桌，“白眼狼！” 昔日待陆尘的好，却只换回今日的背叛，“陆尘，朕定不会叫你好过！” 只是，在御书房内狠言厉色的李琳颖，心头却有着一丝道不出来的迷茫。 事已至此，她该怎么解决？ 大唐学宫的兴建，花费了大量的钱财，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兼之她在九州内的名声已经是毁于一旦了。 李琳颖牙关紧咬，呈现在她面前的，是这么多年来，再未预见过的困局。 当年，她身处困局，却在陆尘的帮助下，一点点脱离而出，甚至没有察觉其中有多难。 可今天，李琳颖却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大唐的某一座城池。 男人头戴玉冠，身穿四爪蟒服王袍，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案后面。 “哼，本王这位堂姐，这回可真是名丧九州了。” 站在下首的幕僚，脸上挂着笑容，“王爷，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冷光乍现，“不错，的确是一件好事。” 有力的手掌猛地握成拳，下方的拳心抵着桌案，“呵，本王是时候，拿回属于本王的东西了。” 那个位置，他早已势在必得，偏偏最后杀出来一个陆尘和李琳颖。 不过如今…… 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李琳颖啊，李琳颖，你还真是自掘坟墓。” “若没有陆尘，你还真以为凭自己能坐上那个位置？” 他过去从未将李琳颖放在眼里，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以李琳颖的能力，根本挣不过他。 谁知道，李琳颖随手救来的一个净身房的小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以至于最后，他只能偏居一隅，以王爷的身份蜗居。 不过，“我这堂姐，还真是没有让本王失望。” 他之前知道，李琳颖有些蠢，却未料到她能蠢到自掘坟墓。 不过…… 这于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陆尘已经被李琳颖逼走，要解决李琳颖，拿回那个位置，对他来说，可比以前容易许多。 幕僚压低声音问道：“王爷，此次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王爷趁这回去神安城，可以好好瓦解一番陛下的势力。” 说到此处，幕僚的声音更低了几分，“现在的神武将军，与陛下，可不一定是同一条心了。” 男人眯了眯眼，“薛原均是一定要拉拢的。” 不然，彼时他们与这位九州第一兵王敌对，怕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自从大唐学宫兴建而成，却无人问津后，李琳颖在朝堂内可谓是寸步难行！ 今日是大唐的大朝会，下方难得不像往日一般，群臣为某项决策，互相争执得面红耳赤。 数个老臣，此时正站在大殿中央，痛斥李琳颖。 “陛下！兴建学宫耗资极大，当日你就不该一意孤行，非得兴建学宫！现如今，大唐可谓是名声、钱财，皆落不着好！” “命人砸坏汉河堤坝之事，怎能做出这般举动？” “关山隘口虽然已经落入了秦国手中，可是里面的百姓，都是我大唐的百姓！为了解决一个陆尘，置千万百姓性命于不顾。” 说着，这名老臣摇摇头，直接道：“这可是昏君之举！” “嘭！” 仿佛有什么在李琳颖脑海中炸响。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努力这么久，瞻前顾后，就是不想担上昏君这个名号。 可是如今…… 李琳颖紧紧攥住双手，咬牙切齿。 怒火瞬间席卷了她，可偏偏她不能对这些老臣真的动怒！ 下方这几名老臣，都是自自先帝在位时，就颇受重用。 后来哪怕她已经将他们架空，却不敢真的对他们下死手。 更何况，如今的局面，倘若她真的拿这些老臣出气，她昏君的名号，只怕今日内就会传遍神安城！ 而且，她更怕，给了这些人一个借口谋反。 指甲深深潜入掌心中，李琳颖全身都隐隐有些发抖。 可这会，她只能坐在最上首，被下面的臣子，扯着嗓子责骂。 朝会一结束，回到御书房内的李琳颖几乎疯了一般，手臂一扫，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洒落在地。 身边无人敢劝。 良久。 李琳颖跌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许涣散。 肩上的压力仿佛重若千钧。 此时，大唐内，上至文武百官，下至乡野百姓，对她决堤、兴建学宫极为不满，除此之外，也对她一直将薛原均扣留在神安城内，颇有意见。 神武将军，素来是要驻守在边境的。 可是薛原均自从战败归来后，她没有提过半分，让薛原均回边境之言。 薛原均如今心中，只怕是有怨的，李琳颖已经无法相信这样的薛原均。 所以，她根本不放心让薛原均返回边境。 彼时山高水长，皇帝远，当真有什么事，那就是鞭长莫及了。 但是现下，李琳颖呼吸重了几分，被指甲嵌入的掌心传来刺痛。 “来人！拟旨！” “神武将军此前镇守边境多年，难得返京归家，朕深感歉疚，故准许神武将军在京中多停留一些时日，年后再折返边境。” “驻扎在城门的五万大军，即日入神安城郊军营，另，擢遣赵然将军，辅佐神武将军，在军营内管理五万大军。” 李琳颖眼中精光微闪，既然你们逼朕必须要放了薛原均，让薛原均返回边境，朕，就干脆让薛原均变成空头元帅！ “呵！”李琳颖扯了扯唇角，冷笑一声，神武将军可不是只有薛原均一个人能当，九州兵王亦然！ 薛原均在府中收到消息时，面无表情地接过旨意。 待传旨太监趾高气昂地走后，薛原均的副将气愤不已。 “将军，陛下这分明是要让那个赵然，架空你！” 薛原均将手中的圣旨收起，“迟早的事罢了。” 见状，副将拉住薛原均的手臂，难以置信道：“将军，难道你要就这样算了吗？” 薛原均朝内院走去的脚步顿住，他望着副将，“大唐如今千疮百孔，经不起太多的折腾了。” 他如今，的确瞧不起李琳颖，但绝不可能拿大唐去赌。 “将军！”副将着急不已，“那难不成我们就要坐以待毙吗？” 薛原均的动作顿了一下，“不会。” 犹豫了一下，薛原均抬手朝副将勾了勾，“你过来。” 副将松了口气，连忙凑过去。 薛原均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待他们……借机发难。” 他自己带出来的兵，自然不可能拱手让给别人。 副将越听，眼睛越亮。 “是！将军！” 关山隘口。 陆尘已经准备了船厂和工匠以及图纸，王亥的战船部件一到，关山隘口的船厂，立刻就可以开始运作。 待船厂步入正轨后，陆尘有些犹豫。 他要不要回去？ 他与师兄，定然是需要有一个人在此处盯着的。 倘若陆尘直接留下，不用再来回跑动，显然是极好的。 陆尘脑海中却隐隐浮现出那日与赵雪涵的对话。 心中便犹豫了几分。 好一会后，陆尘的脊背朝椅子处一靠，罢了，回去吧。 换师兄过来，图纸毕竟是师兄研制而出，陆尘其实反而没有鬼谷子更加了解这些图纸。 下了决定后，翌日，陆尘就启程返回延阳城。 与此同时，大唐的秦王，也从封地前往神安城。 陆尘站在延阳城门外，抬头看着上面的城门。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回了宅邸。 然后休整一番后，便去了鬼谷子的府宅。 “师兄。” 鬼谷子的府宅并未对陆尘设限，陆尘可以直接进出。 他刚刚行至大堂，唤了一声“师兄”，结果就看见赵雪涵端坐在上首，鬼谷子坐在一侧。 “并肩王？”赵雪涵的神情有些怔愣，还有些茫然。 仿佛乍然看见陆尘，还回不过神来一般。 这还是赵雪涵第一回露出这么明显的神色。 陆尘的脚步一顿，朝赵雪涵作揖行礼，“陛下。” 似乎别这一声“陛下”唤回了神，赵雪涵收敛了脸上的惊愕，“并肩王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还想着，陆尘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岂料，转眼间，人就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陆尘抬头与赵雪涵对视，并未在其中发现半分对自己归来的不满。 “战船部件一事已经处理好。” 陆尘淡淡地解释了一句，侧头对鬼谷子道：“师兄，战船你比我更加熟悉，不若接下来，由你去关山隘口？” 听到陆尘比以往冷淡些的声音，赵雪涵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方才的话实在有些歧义。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女帝，因为心头紧张，绝美面容上的清冷之色都淡去了几分。 鬼谷子悄悄瞥了一眼赵雪涵的神色，欣然应下，“行，这事交给师兄，你放心。” 陆尘微微颔首，“师兄出马，我自是放心的。” “朕，方才不是那个意思。” 赵雪涵稍稍瞥开视线，低声解释道：“只是有些惊讶。” 陆尘神情微顿，抬头看着上首明明有些不自在和别扭的帝王，却依然低声朝他解释。 方才心中的些许郁结，瞬间就消散了。 “陛下言重了。” 赵雪涵忍不住，偷偷觑了一眼陆尘脸色的神色，只是陆尘素来与她一般，面上神情极淡。 她根本看不出陆尘是否依然还在生气。 赵雪涵轻咬了下唇瓣内侧。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陆尘瞧出了女帝的些许不安，心中有些惊异。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秦王李承鄞 长睫垂下，遮挡住了蔚蓝色的眸子，陆尘顿了一下，方道：“陛下可想吃沙冰？” 闻言，赵雪涵眼睛一亮，旋即便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明显，按捺下心中徒然升起的欢喜，微微颔首道：“好。” 将这一幕收归眼中的鬼谷子，忽然觉得牙齿有些疼。 陆尘侧头看向鬼谷子，“师兄这里应当也有可食用的冰。”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陆尘知晓，自己这个师兄，可是实打实的馋嘴。 沙冰的做法，师兄也早已经从他嘴里撬走。 鬼谷子还没来得及点头，就看见陆尘已经朝厨房去了。 显然，方才那句，只不过是告知一声。 “啧，见色忘兄。” 鬼谷子此话压得很低，却含糊不清，赵雪涵并未听清。 大唐。 先帝忌日即将来临，各地藩王都必须归京。 不过，当年李琳颖继位，整个神安城皆血流成河。 每当集市开市，百姓们都能嗅到一股血腥味，从皇城一直蔓延到神安城外。 让所有人胆战心惊。 那段时日，不知多少宗室被杀，尤其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直系一脉。 以至于如今，先帝的儿女，以及先帝兄弟一脉，只剩下了李承鄞一个养子。 幸而李承鄞只是养子，而非亲子，与先帝并无血缘关系。 虽然是入了宗蝶的皇子，如今也是实打实的藩王。 但继承权，无论如何都不如李琳颖。 再加之，李承鄞聪明，从不与当初的不良帅陆尘硬碰硬，而是在封地内，退避锋芒，这才留了一条命下来。 所以，各地藩王归京，李琳颖需要召见的，也只不过李承鄞一个罢了。 气宇轩昂的青年大踏步迈入御书房。 李承鄞抬头看着龙椅上的李琳颖，目光幽深，眼底的情绪不明，那一刻，李琳颖看着，竟然觉得心头一跳。 当年那个每每遇见陆尘都胆小地缩居在一旁的青年，今日是半分也看不见曾经的懦弱模样。 昂首挺胸，龙行虎步，身上带着明显的上位者的气势。 李琳颖眯了眯眼，看来这些年身处藩王之位，她这位曾经的堂弟，也是转变极大。 但是很快，李承鄞就低下了头，恭顺地行礼，“臣弟参见陛下。” 一如当初陆尘在时一般恭敬。 又一次想起陆尘，李琳颖心头颇为不愉。 但是当事人不在此处，她只能将这份不愉发泄在李承鄞身上。 “呵！秦王可真是声威盛大，如今见了朕，连跪礼都不行了！” 话音落下，李琳颖猛地一拍龙案，柳眉竖起，面上的怒火清晰可见。 御书房内的宫女们连忙跪下，噤若寒蝉。 闻言，李承鄞抬头望着李琳颖。 身为藩王，非朝会等特殊情况，可不跪帝王。 显然，他这位堂姐，是在借题发挥。 李承鄞低下头，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不过，因为他低着，李琳颖并未看见。 右腿后撤，单膝跪下，“臣弟参见陛下。” 李琳颖刚刚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听见李承鄞冷淡的声线。 “方才臣弟不知，原来朝中规矩已经改。” “藩王寻常面见陛下也需要行跪礼，还请陛下恕罪。” 明为请罪，实则告诉李琳颖，他知道李琳颖不过是在寻机发作。 李琳颖面色微寒，“倘若秦王刚刚回来，便不知行跪礼。” “只怕外人会以为，朕教导无方。” 教导无方？ 李承鄞听见这话，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李琳颖与宗室的关系并不好，当日清理宗室，扫清帝阶上的障碍是陆尘。 李琳颖虽然有在背后唱红脸，卖了不少人情给宗室。 可是大家都不是傻子，一边是性命之忧，一边是蝇头小利，实际背后都是同一个人。 他们岂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而给李琳颖好脸色？ 久而久之，李琳颖的态度便也强硬起来。 教导宗室中的弟弟妹妹？ 李琳颖不立刻杀了他们已然算是好了！ 李承鄞扯着嘴角道：“陛下所言有理。” 然而，语气中，却听不出半点嘲讽。 李琳颖哪还不清楚，方才并非是她的错觉，而是这位秦王，早已经不是昔日的秦王了。 封地上的日子，养大了他的胃口。 李琳颖脸色冰冷，不愿意再同李承鄞周旋，“秦王若是无其余事，还是先去休息吧，舟车劳顿了一路，想必也很是疲乏了。” 正中李承鄞下怀。 “臣弟遵旨，臣弟告退。” 李承鄞一抱拳，站起身来，倒退几步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出皇宫后，一连马车在宫门外候着。 车夫模样的人正坐在车辕上，闭目歇息。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他睁开眼睛。 “殿下。” “嗯，走吧。” 车夫从车辕上让开，李承鄞直接上了马车。 “查到了吗？” 李承鄞坐在马车内，右手自然地放在坐下的软榻上。 “查到了。” 车夫的声音从们外传来。 “薛将军每日从军营离开后，会去青酌酒馆小饮几杯。” “青酌酒馆？”李承鄞有些诧异。 这可真是瞧了。 “是，每日都会去。” 李承鄞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软榻上的绸布，沉吟片刻后道：“青酌酒馆……直接过去，不必再另寻地方了。” 倘若是在青酌酒馆，倒是可以放心。 青酌酒馆并不大，店内也只是能放下十章桌子。 但是前面的柜台，以及后面的大量的酒，却是也占据了一半以上的空间。 曾经有人让青酌酒馆的可以缩减存酒的地方，开辟多一个空间，好让前来的客人有地方可坐。 谁料，掌柜依旧一回拒绝，甚至笑着说：“我这本就是喝酒的地方，自然是酒最为重要了。” 李承鄞此前只听说过，这从算是亲眼见识了。 依然只有十套桌椅，比起坐的客人，更多的是站着的客人。 手里或抱着一个酒坛，或将酒坛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手中拿着杯子，浅饮慢酌。 李承鄞一踏入此处，浓郁的酒香在他鼻尖炸响，纷繁嘈杂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李承鄞扫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幽侯残部 薛原均正坐在窗边，手中拿着酒壶，他也不用酒杯，直接将酒从酒壶倒入口中。 清亮的酒液从唇角滑落，顺着脖颈打湿了衣襟。 李承鄞快步走过去。 “薛将军。” 李承鄞压低了声音，加之酒馆内嘈杂，除了两人外，其余人皆听不见。 薛原均闻声望来，看见李承鄞，哼笑了一声道：“秦王殿下，好久不见。” 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李承鄞，“殿下变化真大。” 李承鄞看着薛原均的模样，眼底情绪有些复杂，“将军的变化也很大。” 若说李承鄞是从昔日胆小怕事的模样，变成气宇轩昂的王爷。 薛原均却是从往日的意气风发，变得有些颓然。 “呵！”薛原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仰头又倒了一口酒才道：“可是让王爷失望了？” 李承鄞一撩衣袍，在薛原均对面坐下。 “谈何失望？” 他直直望向薛原均，“人都有在低谷的时候。” 闻言，薛原均有些诧异地望了一眼李承鄞。 李承鄞微微一笑，“今日来找将军，是为了商议政事。” “将军素来忠于大唐，可如今上面那位，真的值得吗？” 李承鄞此话可谓是极为大胆，单凭此话，李琳颖就能判他死刑。 薛原均手中动作一顿，目光冷凝。 “我倒是不知，王爷何时胆子这么大了？” 李承鄞轻笑了一声，“就算薛将军告诉陛下，也没有证据，不是吗？” 仿佛有恃无恐，又似乎已经不甚在意。 “哪怕薛将军不跟陛下说，本王大逆不道说出此话。” “你以为，上面那位，就不猜忌我吗？” 李承鄞话锋一转，直勾勾地盯着薛原均。 “或者说，有何人，不会遭她猜忌吗？” 薛原均握住酒壶的手倏然收紧，很快，他仰头喝了一口酒，掩饰住眼底骤然翻滚的情绪。 李承鄞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薛原均的手，靠着椅子，俨然是成竹在胸。 “秦王殿下。”薛原均的声音微冷，“臣不懂什么政治，不过是一个只知打仗的莽夫罢了。” 李承鄞神情一僵，缓声问道：“薛将军是，下定决心了？” 薛原均却只是扫了一眼李承鄞，未置一词。 “行！”李承鄞舔了舔牙尖，整个人显得有几分不羁。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薛原均。 “薛将军，如今大唐朝局是什么情况？” “曾经你身在边境，身处局中，看不清，现在还没有看清吗？” 李承鄞的声音不缓不慢，甚至声音有些低，却语气颇重。 “本王只问薛将军两个问题，如今的秦国如何？大唐如何？” “薛将军好好考虑这两个问题吧。” 李承鄞自知再多言无益，丢下两句话后，起身离开。 在李承鄞走后，薛原均手中拿着酒壶，久久未有动作。 良久，一声浅叹响起，带着无可奈何与些许茫然。 此时，秦国与大唐之间连接的主干道上，一辆马车正“哒哒哒”地朝大唐驶去。 它掩在来往的车马中，显得极为不显眼。 坐在马车内的三人，眼底却带着明显的恨意。 “此回，定要叫陆尘和赵雪涵，付出代价！” 坐在左侧的中年男人，阴恻恻地道。 相反，右侧的青年，虽然眼底的恨意明显，神情却有些犹豫。 “我们这般，可算得上是叛国了。” “哼！”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赵雪涵既然栽赃侯爷叛国，我们不坐实他，岂非更加吃亏？” 中年男人面色略显几分狰狞，“她不是说我们勾结大唐吗？” “那我们便勾结给她看！” 坐在中间的，是年逾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头，他侧头看了一眼青年，目光冰冷，“你难道害怕了？” 青年缩了缩身子，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中年男人瞪了青年一眼，“你别忘了，要是没有王爷，你能不能在这里都不一定！” 青年咬着唇，有些艰涩地道：“我知晓。”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与他们一同前往大唐。 中年男人看向老头，“赵老，待会，便拜托你了。” 赵老点点头，露出略显阴狠的笑，“放心，哪怕不能将赵雪涵现在就拉下来，但是也能叫她身败名裂！” 赵老极为憎恨赵雪涵，若非是她，登基后屡屡打压他们家族，他们怎么会落魄至此！ 曾经庞大的家族，身为皇亲国戚，论得上是秦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现在…… 赵老闭了闭眼，颊侧布满褶皱、松弛的脸，抖了抖。 马车在神安城的皇宫门口停下。 “站住！” 宫门口的侍卫将马车拦截下来，“来者何人！” 中年男人撩起马车的帘子，然后转身扶着赵老下车。 “我们有事需要觐见陛下。” 赵老在地上站稳后，不紧不慢地道：“事关重大，能够让陛下好好出一口恶气。” 顿了顿，赵老补充道：“是与秦国有关的。” 秦国。 听见这话，宫门的侍卫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侍卫上前一步，“你且等等。” 从宫门到通报至李琳颖处，需要经过层层关卡。 外宫门、内宫门、御前侍卫、负责御书房的女官，再然后，才能通报至李琳颖处。 赵老三人足足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被通传。 三人穿过层层宫门，终于来到了御书房门前。 蒋静婉站在台阶上，扫了三人一眼，好一会才淡声道：“搜身。” 旁边的侍卫直接上前。 哪怕三人再不情愿，如今算是他们有求于大唐，只能任由侍卫上前搜身。 赵老脸色涨红，不是羞的，而是恼的。 在秦国，他觐见赵雪涵时，可从未被搜过身！ 侍卫朝蒋静婉点点头。 蒋静婉这才带他们进去。 “参见陛下。” 一踏入御书房，赵老抬头偷偷觑了一眼李琳颖。 座上的女帝，脸上布着一层寒霜，面色冷峻，望向他们的视线更是没有什么温度。 原先将算盘打得颇为响亮的赵老，这会头脑一片空白，“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也跟着跪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弑兄罪名 李琳颖高高在上地睨着他们，“起来吧。” 赵老这才颤巍巍地站起来。 “说吧，何事？” 闻言，赵老勉强定了定心神，“我乃是秦国先皇的柔妃的兄长，更是被先皇赐为国姓。” 说起此事时，赵老面上傲意显露无疑。 李琳颖轻笑了一声，先皇？ 一代君王一代朝臣，先皇有什么用？ 赵老曾经亦在朝堂上混迹，自然听得出李琳颖笑声中的嘲讽。 赵老顿时涨红了脸，羞恼又无奈。 李琳颖冷冷地睨着赵老三人，“长话短说。” 赵老的脸色几经变幻，想到如今家族的境况，随意一个能上朝会的臣子，都能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更何况…… 赵老咬着牙，家中的不俏子孙与人赌博，欠下大理寺卿巨额债款。 郭天伊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若是彼时他们家拿不出钱来…… “陛下可知，先太子病逝一事？” 李琳颖睨着赵老，并不言语。 赵老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陛下有所不知，先太子并非病逝！” “而是被赵雪涵所杀！” 美眸微微眯起，李琳颖身体前倾，显然对此事有莫大的兴趣。 “你手中可有证据？” 赵雪涵能坐在皇位，便是因为先太子病逝，而秦国先皇膝下，再无别的儿女，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赵雪涵承袭皇位。 可若是先太子乃是死在赵雪涵之手，这将会是赵雪涵身上最大的黑点。 李琳颖对赵雪涵之所以这般厌恶，便是因为，同为女帝，为什么赵雪涵的运气这般好？ 念及此处，李琳颖忍不住攥紧了龙椅的扶手。 她需要披荆斩棘，千般辛苦，才在一众兄弟中杀出重围。 哪怕是登上帝位后，还要面临陆尘的掣肘，还要饱受非议，背上洗不去的污点。 直至她将这些罪名，悉数抛给陆尘后，她才能保持自己的名声。 可反观赵雪涵，唯一的阻碍，先太子病逝。 一片坦途登上帝位，没有任何污点，也没有任何人阻碍。 但如果赵雪涵是杀死先太子，才得以登上帝位的。 李琳颖忍不住面露喜色，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这不仅说明，赵雪涵并非什么幸运之人，与她一样，都不过要千番算计，才拿到那个位置。 更重要的是，她已然将罪名推给陆尘，身上干干净净。 而赵雪涵，则要背负上杀兄的恶名。 赵老闻言，却是眼神闪烁，“这……” 李琳颖的脸色蓦然冷了下去，甚至比之前更令人胆颤。 “难不成，你们没有证据？” 赵老顶着李琳颖仿佛刀子一般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没有。” 不待李琳颖出声训斥，赵老慌忙道：“可我是亲眼看见的！” “亲眼看见？”李琳颖呵笑一声，“所以呢？” 赵老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没有证据，单凭他空口白词，自然难以令人信服。 李琳颖手指微微屈起，摩挲着椅子扶手。 良久，就在赵老三人垂头丧气，以为已经没有希望时，却忽然听见李琳颖的声音。 “将他们带下去好好安顿。” 赵老一喜，“陛下……？” 李琳颖睨着他，“若是真有用，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谢陛下！谢陛下！” 绝处逢生，最是容易让人心生感激。 明明此前还恼怒李琳颖的不留情面，前来觐见不仅要他们等候半个时辰，还要搜身。 如今却是感激涕零。 蒋静婉将人带下去后，回到御书房中。 “陛下，可是没有证据，恐怕很难向秦国发难。” 李琳颖本在沉思如何利用此事，忽然听见自己的贴身女官这般质疑的声音。 座上帝王的视线倏然冷凝，落在贴身女官身上。 “朕自然有分寸。” 一字一顿，满是寒意。 蒋静婉心头一凛，慌忙跪下，“是，是奴婢逾越了！” 李琳颖这才收回视线，抬手挥了挥，“退下！” “是！” 御书房内的女帝，忽然笑了笑。 不论这三人的话，是真是假，却并不妨碍她从中动手脚。 “赵雪涵啊赵雪涵，朕今日，便叫你尝尝这种被人背后唾骂辱骂的滋味。” 越想，李琳颖心头越是畅快！ 丞相府。 自从上次那一遭，长孙常便在宫中留了一个心眼。 赵老三人刚刚被安排下去，很快，长孙常便收到了消息。 “柔妃的兄长？” 长孙常略略一思索，便回想起对方是谁。 “他们家，不是早已经落魄？” 秦国现在的女帝，登基后，并未重用楚家。 赵老家族，原为楚姓，乃是后来被秦国先皇赐为赵姓。 “是，所以他们才将主意打到大唐来。” 站在长孙常身侧的是一位年近不惑之年的书生，头上戴着巾帽，周身气度儒雅。 “一个秦国落魄贵族，两个叛贼幽侯的残部。” 长孙常笑了一声，“他们可真是打得好主意。” 想要借大唐之手，收拾赵雪涵，以报心中之仇，顺势，还为自己寻到了落脚之处。 长孙常都忍不住称赞一句“妙计”。 可惜，这妙计，却是算计到他头上。 “陛下呢？”长孙常浅浅啜了一口清茶。 “陛下……”书生语气有些艰涩，“陛下已经命人好好安顿他们。” 长孙常饮茶的动作顿住，嘴唇已经贴上了杯沿，因为书生这句话，又生生挪开。 “陛下这是，意动了？” 且不说他们称秦国女帝杀害兄长是真是假，这般没有证据之事，怎能随意动手？ 难道此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是。”书生也是难以置信，接到消息至今，眼底的震惊之色仍然未有散去。 长孙常猛地将杯子搁在桌案上，“真是……” 他话音刚出，忽然明悟。 陛下不是不知晓，此举的不妥之处，而是急于报复，哪怕是诬陷，也在所不惜。 一瞬间，长孙常想起了当日，陛下将一切罪责推给陆尘的场景。 长孙常闭了闭眼，不行，陛下拎不清，被仇恨覆盖了眼，他不能再任由陛下这般下去了。 大唐与陛下，他与陛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谣言甚嚣尘土 长孙常立刻进宫觐见李琳颖。 “参见陛下。” “长孙丞相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长孙常朝李琳颖弯腰作揖，“听闻秦国来人。” 李琳颖眼神一凝，方才手中的奏折，“长孙丞相听说了？” 李琳颖的声音仿佛凝结了寒冰。 此事长孙常早已经有所准备。 “此事，宫中已经传遍了。” 闻言，李琳颖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嗯，朕已经命人前去准备了。” 长孙常眉头皱起，“陛下，此事我们没有充足的证据。” “证据？”李琳颖笑了一声，“那又如何？” “我们并无实证，与秦国闹起来，只怕我们讨不了好！” 长孙常没有说的是，只怕最后陛下不仅不能如愿，反而又将自己置于两难之地，落得一身腥。 “将此事散播出去，没有实证又如何？” 李琳颖微微一笑，“由九州中人评论，与我们何干？” “再者，于大唐，并无害处。” 长孙常张了张嘴，却又不得不承认，陛下所言，并无道理。 他们只是将消息散播出去，不论成与不成，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只是，他心中总隐隐有些不安。 李琳颖扫了一眼长孙常有些犹疑的神色，心生不耐，“此事，朕已经决定，长孙丞相不必再多言。” 长孙常浅叹一声，自知此事已经不能挽回。 而且，不得不承认，他也有些心动。 如今大唐日渐式微，而秦国则日渐势盛，能借此好好挫一挫秦国的威风，倒也是一番好事，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很快，九州中，秦国女帝弑兄的传言，甚嚣尘土。 秦国文武百官皆有听闻。 一些新晋的官员，半信半疑，“这，陛下当初真的行了此事？” 不怪他们怀疑，九州谈论此事的人，仿佛亲眼看见了陛下弑兄一般，说得有模有样。 好一些老臣则是气得脸色涨红。 场上的老臣们，当即有人甩袖怒瞪方才出言之人。 “胡言乱语！” “整日听信这些谣言！” 有不知真相的人按捺不住，试探着问道：“李相，你可知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 李式是几人中最为德高望重的老臣，对当年的事，尤为清楚。 李式冷冷地哼了一声，“陛下从未做过这等事！” 李式双手抬起，虚拢成拳，朝东方摇摇一举，“老夫敢以一生清誉作证，陛下从未弑兄。” “当年先太子乃是在战场上，被大唐将领所伤，留下了伤患！” 说着，李式眼圈微红。 他不仅是李琳颖的老师，也是先太子的老师。 自己的学生，一个因为被大唐将领重伤，最后因伤势过重而病逝。 一个，在几年后，竟然要被人拿此事诬陷，毁掉清誉。 李式气得，胡子都微微发抖！ 一言惊起千层浪。 这会，众人刚刚下朝，出了宫门，都聚集在此处。 文武百官都知晓了，那些谣言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般。 “岂有此理！” 有年轻气盛的官员，当即忍不住撸起袖子，恨不能将大唐的君臣揍一顿。 先太子的死，分明是大唐所致，大唐却还有脸面，以此事诬陷陛下？ …… 陆尘抬起头，看向下首的黑衣人，“你说什么？” 陆尘身上徒然炸开的气势，令下首的人寒毛骤起。 他硬着头皮，将方才所言重复了一遍。 “呵，李琳颖倒是好算计。” 陆尘从榻上起身，单手负在身后，俊脸上凝结了一层寒霜。 “弑兄之人，难道不是她？” 陆尘胸腔中燃起一股火气，“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事付出代价。” 当日，他为自己轻信了李琳颖，最后惨遭背叛，付出了代价。 如今李琳颖既然要这般污蔑陛下，他便也叫她尝尝，这番后果的滋味。 “发生何事了？” 赵雪涵一来，便见陆尘难得动怒的模样，忍不住蹙起黛眉。 “何人惹得并肩王这般动怒？” 赵雪涵身后的沈澜清也万分好奇。 陆尘素来情绪冷淡，无论喜怒，都从未在他身上明显展现过。 以前沈澜清以为，陛下已然是高岭上，无人能比的冰山雪莲了。 几乎没有人能令陛下有明显的感情波动。 直至见到陆尘之后，沈澜清才知，陆尘才是那潭无论如何都几乎不起波澜的潭水。 哪怕是巨石投进去，兴许也只能引起薄薄的一层涟漪。 这般明显的动怒，可当真是第一次。 陆尘早已听见赵雪涵的脚步声，闻言摇了摇头，“无事。” 这等事情，陆尘并不愿道出，平白脏了对方的耳朵。 陆尘不愿意说，赵雪涵便只好猜测，“可是因为近来市井的传言？” 陆尘负在身后的手，指尖微微蜷缩。 “嗯。” 其实，他知晓赵雪涵定然已经知道。 却依然不愿意再提。 凤眸缓缓出现一个弧度，眼角朝下微弯，笑意并不算明显。 站在赵雪涵身后的沈澜清，却明显感觉到，陛下的心情极好。 像是地面的积雪遇见了阳光，融化成一汪柔水。 哪怕表面依然泛着冰凉，实则已经为他人流动。 陆尘侧头，与赵雪涵四目相对，“此事，我会处理好的。” 沈澜清眼睛微亮，“殿下，你打算如何处理？” 当日听见那些人这般诋毁陛下，沈澜清可谓是气愤至极。 可是，陛下却拦着不让她动作。 这回，并肩王要出手，陛下总不会拦着了吧？ 想着，沈澜清偷偷觑了一眼赵雪涵。 果然，赵雪涵望着陆尘，未置一词。 蔚蓝色的眸子倏然凝结起风暴，陆尘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却是冰凉入骨。 “她不是闲着没有事做，偏要作弄这些子虚乌有之事。” “本王，就给他找一点事做。” 陆尘抬手，朝黑衣人招了招手。 “你去将之前让你们准备的人，带来秦国。” 吩咐完后，陆尘又坐回桌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信。 陆尘双眸紧紧凝视着眼前的纸张，落笔极快。 他将写好的信装入空白信封中，“来人。” 又一名黑衣人倏忽出现，接过陆尘手中的信。 “交给大唐的，秦王。”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先太子遗孤 大唐，朝会。 文武百官，朝廷公卿，分列两侧。 满朝文武，衣服层层分明。 从上至下，紫色、绯色、绿色。 李承鄞身为大唐秦王，位列左侧文臣之首，与丞相长孙常并立。 不过，两人虽然同为紫色朝服，比之长孙常已然衰老，肩膀微垮。 一身紫色华丽繁复紫袍的李承鄞，更显气宇轩昂。 紫色绫罗，朝服上绣有祥瑞团花暗纹，四爪蟒蛇张牙舞爪。 蟒蛇本无爪，但是秦王袍服因为不能绣以金龙，故以有爪蟒蛇替代。 玉带钩勾勒出其劲瘦有力的腰腹，脚下踩着一双乌皮六合靴。 李琳颖还未驾到时，文武百官都在打量着这位转变极大的秦王。 “秦”这个称号颇为微妙，因为先祖皇帝，曾经为秦王。 故先帝在位时，甚至没有封立秦王。 只是，当今陛下登基之时，宗室子弟之血，几乎铺满了皇宫的阶梯。 为了安抚人心，故当时陆尘提议封胆小懦弱，没有威胁的李承鄞为秦王。 谁能料到，昔年瘦瘦小小的小少年，会长成今日这般模样？ 李承鄞仅仅站在那里，文武百官都能感受到对方久居上位的威势。 右侧的薛原均不着痕迹地扫过目不斜视的李承鄞，眸色深邃，眼底翻涌的情绪被他压下。 “陛下驾到！” 李琳颖一身金色龙袍，不疾不徐地走入，登上帝阶，转身在龙椅上落座。 蒋静婉站在李琳颖右前方，高声道：“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事启奏！” 一位又一位官员出列，奏事，或被李琳颖直接下决定，或文武百官争吵得面红耳赤，又或是按下不提。 朝会进入尾声后，蒋静婉正欲让众人退朝。 李承鄞快她一步站出，“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李琳颖眯了眯眼，“准奏。” 听见李琳颖允许的声音，李承鄞反而面露迟疑。 很快，他便低头道：“启禀陛下，昨日臣的亲兵来京时，在胜州看见了一位小少年。” 小少年？ 李琳颖柳眉蹙起，面色已经有些不悦，“秦王提起一个小少年是何故？” 文武百官的视线都聚焦在李承鄞身上。 他们本以为李承鄞会朝陛下发难。 李承鄞如今的变化，令他们不得不考虑，对方是不是生出了野心。 谁知，李承鄞却提起了一个小少年？ 难不成，这个小少年有什么独特之处？ 李承鄞犹豫道：“陛下，他与先太子的长相，极为相像。” “怎么可能！” 李承鄞话音刚刚落下，李琳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死死瞪着李承鄞。 “嫡皇孙明明在多年前已经丧命，秦王何故在朝堂上胡言乱语！” 她看着李承鄞，厉声呵斥：“秦王今日究竟是何居心！” 李承鄞的话令满朝文武震惊，而座上女帝的失态，亦令朝臣惊骇。 哪怕当年的事，众人都心知肚明，可是陛下这般表现，未免太过令人寒心。 朝上的老臣，大多是经历过当年那场政变的，甚至有一些，当年乃是支持先太子的人。 看见李琳颖这般表现，心底失望不已。 不论如何，身为一国陛下，小外甥还活着，哪怕装，也该装出兴奋喜悦。 李琳颖此时却顾不得朝臣的想法，她盯着李承鄞，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实际上，她更想要的是，李承鄞否认的答案。 李琳颖的目光牢牢锁住李承鄞，无比期盼，下一秒，那张嘴便道出：“看错了。” 然而，李承鄞却皱眉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臣不敢胡言。” “属实是，此子与先太子的长相，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满朝哗然，若真是如何，那小少年，必然是先太子的遗孤啊！ 李琳颖重重地喘着气，甚至一时站不稳，脚步踉跄了两下。 先太子，嫡皇孙？ 李琳颖思绪有些恍惚，“怎么可能？嫡皇孙明明已经死了。” 她之前，让陆尘将先太子处理干净，嫡皇孙应该在当时就已经死了，怎么可能？ 她看着李承鄞，定然是秦王在骗她。 此番秦王回来，目标是她座下的龙椅，这定然只是他的一番计谋。 李琳颖强行镇定下来，目光灼灼，“秦王有何证据？可将那小少年带回来了？” 最后半句话，李琳颖的语气是掩盖不住的急切。 她甚至不敢去想，倘若李承鄞已经将人带回来，她该如何是好。 幸而，这次李承鄞摇了摇头，“臣的亲兵并未将人带回。” 李琳颖松了口气的同时，一位老臣却叱喝出声：“秦王！此等大事，当时岂可不将人带回？！” 其余朝臣也目露质疑，事关先太子的遗孤，倘若真有其事，秦王怎么会不将人带回？ 莫不是子虚乌有的事，所以秦王不敢将人带回。 李琳颖也安下心来，缓缓在龙椅上坐下，肃声道：“秦王，此事不可妄言。” 帝王的警告已经很明显。 李承鄞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臣怎么敢以这等大事开玩笑？” 他浅叹一声，藏着无奈与自责。 “不是本王不想将人带回，而是无法带回。” 不待众臣多问，李承鄞直接道：“当时在小少年身边的人，一共五人。” “皆是身着黑衣，面带黑金色面具。” 这个装扮…… 大唐君臣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人。 陆尘！ 天机楼的装束便是如此！ 果然，李承鄞紧接着道：“那五人，乃是天机楼中人。” “本王的亲兵与他们交过手，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下逃过一劫，更妄论将小少年带出来了。” 他抬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已经怔愣住的李琳颖，又扫了一圈满朝文武，敛下眼底的情绪。 “诸位若是不信，可以命人去查探。” 李承鄞直接报了一串时间地点，“前两日，申时左右，在胜州城门往东约莫二十里地的地方。” 听见此话，不论是李琳颖，还是大唐朝臣，已经信了七分。 当日先太子便是死在陆尘之手，若是嫡皇孙在陆尘手上，再是合理不过了。 第一百二十章 刺杀 更何况，李承鄞胆敢直接道出详细的时间与地点，显然是不怕他们去查。 李琳颖几乎是呆坐在龙椅上，满脑子空白。 嫡皇孙，陆尘，当初陆尘不仅没有斩尽杀绝，竟然还留下了嫡皇孙这么一个后手。 她低头看着下方，她的朝臣，众臣面色各异，满腹小心思。 方才出言叱喝李承鄞的老臣，乃是当朝太傅，不论是在朝堂，亦或是在士子中，声望极高。 他快步出列，“陛下！此事必须严查！” “如若当真是嫡皇孙，必须将皇孙接回！” “皇室血脉，怎可流落在异地！” 更何况，此乃嫡皇孙，血脉更为尊贵！ 太傅并未道出后半句话，李琳颖却已经明白他的未尽之言。 哈！嫡皇孙的血脉更为尊贵？ 那她李琳颖算什么？！ 置在龙椅扶手上的玉手，手背青筋暴起，全然破坏了美感。 她为大唐辛劳多年，到头来，竟然比不过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 太傅站出来后，诸位朝臣相继站出。 无一例外，皆是请求李琳颖将嫡皇孙接回。 名为请求，实则相逼。 政变之时，嫡皇孙不过几岁。 如今，也只是十岁左右罢了。 这个年纪的帝皇，令不少大臣都颇为心动。 谁不想做真正的万人之上，职掌权柄？ 最为重要的是，陛下这段时日的举动，属实是昏庸至极！ 可他们并无太多选择。 秦王尚不知性子如何，且为义子，身上并无皇家血脉，不到最后一步，满朝文武不会选择李承鄞。 但是如今，若是多了一个嫡皇孙，他们也多一个选择。 再不济，将嫡皇孙接回，也能令陛下有所收敛。 自从陆尘被逼走后，陛下行事愈发霸道，独断专行。 文武百官都感觉自身受到了极大的掣肘。 李承鄞抛下一块巨石后，便站在一旁，看着心思各异的百官，眼底滑过一抹嘲讽。 满朝请命，李琳颖根本无法拒绝。 可若是将嫡皇孙接回，她算什么？ 名不正言不顺。 李琳颖闭了闭眼，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先将此事查明。” 言下之意，便是要容后再议。 下朝后，李琳颖没有去御书房，而是直接回了寝宫。 尊贵的女帝坐在榻上，却没有往日的高高在上，浑身透着一股不知所措和惊惧的气息。 软榻上铺着柔软的毯子，李琳颖左手紧紧攥着软毯，美眸中尽是惶惶不安。 陆尘手中握着这么一张牌子，定然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可是，若是真的将嫡皇孙接回，整个大唐的朝局都有可能洗牌。 原先，她本来就是这些朝臣无可奈何的选项，现在多了一个选择…… 不论其他，她必然会受到诸多掣肘。 不行！ 绝对不能让他回来！ 李琳颖呼吸有些粗重，美眸一扫原先的惊惶，取而代之的是阴狠。 “来人！” 蒋静婉应声而来。 李琳颖的脸色几经变幻，大唐的顶尖武者，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 刺杀嫡皇孙一事，绝不能让他们去做，否则，相当于她亲手将把柄递给那些世家。 “将袁声给朕唤来。” 蒋静婉心中悚然一惊，抿紧唇，连声应下，不敢在这时候招惹陛下。 “是，奴婢这就去。” 很快，一个伛偻着背部的老太监徐步走来。 “陛下。” 老太监的声音沙哑，仿佛粗粝的沙子磨过纸张的声音。 李琳颖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速去办好，朕少不得你的奖赏。” 老太监只是微微颔首，然后便离去了。 李琳颖看着老太监的背影，心中冷笑。 虽然袁声比不得顶尖的八品巅峰，乃至于九品武者，却也是堂堂八品武者。 陆尘，朕不管你当初是用什么办法，瞒过了朕，留下这么一个孽种。 但是待袁声将嫡皇孙斩杀，朕倒瞧瞧，你还能如何！ 秦国。 “消息可有递出去了？” 陆尘浅淡的声音响起。 半跪在陆尘面前的黑衣人应道：“已经递出去了。” “现在大唐各家，应该都已经查探到消息。” “很好。”陆尘悠然道：“接下来，你们密切注意一下，‘嫡皇孙’那边。” 不论是真是假，李琳颖一定会遣人来查探，确切而言，是刺杀。 嫡皇孙的存在，于她而言，无异于是悬在头上的利刃。 “是！” 黑衣人离去后，陆尘蔚蓝色的眸子内滑过一抹狡黠。 他倒是要看看，多了一个嫡皇孙，李琳颖的日子，是否还有这么悠闲。 “就当是，这些年收取的利息吧。” 正如陆尘所料，李琳颖所遣来的人，很快潜入秦国皇宫中。 袁声在嫡皇孙所在的房屋内停下。 抬头透过身侧洞开的窗望向外面，一片平静，没有半分异动，只有夏季的虫鸣。 正是这份虫鸣声，给袁声以倚仗。 若是有人潜伏，势必不会有这阵虫鸣声。 袁声嘴角勾起，心道：“看来，这并肩王，并未有传闻中可怖。” 兴许天机楼，亦是有所夸大。 袁声自幼在皇宫中长大，也曾教习皇子皇女武艺。 与外界的接触甚少。 因而，并未真正见识过天机楼。 袁声一步步靠近房间内的床榻，整个房间，除了外面传入的虫鸣声外，再无半点声响。 袁声悄然无息地撩起床帐，露出了里面，一张与先太子，几近一模一样的脸。 看来，还真是先太子的遗孤。 袁声本是只为帝皇办事。 诚然，如果没有杀出李琳颖与陆尘，这位先太子的遗孤，兴许会是大唐的下一任君主。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 袁声猛地抬起手，手中握着一柄匕首，刀尖处泛着幽光。 匕首有毒！ 不再犹豫，袁声握着匕首，狠狠朝床榻上的少年刺去。 突然！ 一道寒光从袁声身后直射而来！ 袁声浑身一紧，背后传来的危险感，令他反射性地转身，用匕首抵挡。 是一柄长剑！ 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手中正执着长剑，屡屡朝袁声攻去。 袁声瞳孔紧缩，顾不上床榻上的小少年，慌忙迎敌。 几招之后，袁声便知晓，自己不是对手。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块糖 袁声不再恋战，而是迅速逃走。 黑衣人看了一眼袁声逃走的地方，目光扫过暗处的几个地方后，离开了房间。 他没有前去追踪袁声，而是转身去了大堂。 “大帅，陛下。” 黑衣人恭谨道：“方才有人闯入。” 陆尘抬头，“情况如何？” “伤了人，并未追踪，对方已经将人看清。” 陆尘淡声道，“行，下去吧。” 黑衣人低头行了一礼后，方才退下。 “是李琳颖的人？”赵雪涵猜测道。 “不错。” 陆尘颔首，这个时候，会遣人来刺杀‘嫡皇孙’的，除了李琳颖，也不会再有别人。 赵雪涵回想起方才黑衣话中的意思，瞬间明悟。 “你是，故意的？” 赵雪涵侧头，凤眸凝视着陆尘。 蔚蓝色的眸子掠过一抹暗色，“现在李琳颖，应当已经确定，嫡皇孙还在世。” “难怪你会将人放进来。” 以陆尘宅邸的护卫森严程度，连皇宫都比之不足。 毕竟皇宫的守卫，都是一些宫中侍卫，哪怕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武者，与天机楼众人相比，始终逊色。 一个八品武者，根本不可能悄然无声地进入。 这座宅邸中，不知有多少八品武者。 赵雪涵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瞒过李琳颖，保下了嫡皇孙？” 闻言，陆尘将视线从桌案上的账本移开，与赵雪涵对视，“那不是嫡皇孙。” 赵雪涵微怔，不是嫡皇孙？ “可是，那样貌……” 世上当真有毫不相干的两人，能长得如此相似？ “天生的自是不可能，人为的却是可行。” “易容？”后天所为，赵雪涵首先便想到易容。 陆尘摇了摇头，“不是。” “现在睡着的嫡皇孙，是我在凌岩的事情后，我寻的一个孤儿，长期使用药物，才会如今这副长相。” 赵雪涵本想问凌岩是谁，可是陆尘在念及这个名字时，声音的异样，实在是太过明显。 话到嘴边一变，“现在可还需要服用药物？” “不用了。” 陆尘伸手捏住一页账本，正要翻过去，却忽然听见赵雪涵问道：“凌岩是谁？” “嘶啦！” 乍然听见这个名字被提起，陆尘手上一下子失去了控制，账本被撕裂了半页。 赵雪涵本是因为按捺不住，犹豫之下，试探性地出声，却不料会惹来陆尘这么大的反应。 赵雪涵看着陆尘隐隐有几分苍白的脸，目光凝住了，心底有些后悔提起凌岩。 她轻声道：“若是你不是想说，不用勉强的。” 陆尘垂下的睫毛掩盖住了眼中的神色，他将已经被撕裂的那一页账本翻过去，仿佛没有看见那处的破裂一般。 良久，陆尘才道：“不是什么不能提之事。” 他缓缓将凌岩之事道来，言简意赅，将其中的惊险一笔带过。 赵雪涵连呼吸都放轻了，看着眼前这个难得流露出两分脆弱的青年，心口隐隐有些泛疼。 像是有人在心尖上拧了一把，又酸又涩，细细密密地疼痛蔓延到整颗心脏。 “都过去了。” 被心口的涩疼感逼得有些慌乱，赵雪涵伸手盖在了陆尘的手背上，手背上柔软温热的触感令陆尘那段有些扭曲的回忆中抽身而出。 一时间，陆尘甚至感觉，舌尖尝到了什么味道，不苦，他从来没有尝过的。 许是因为如此，他没有第一时间将手抽出，反而将一直压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当日如果我早些回来……” 陆尘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将后半句话道出，“他就不会死了。” 若说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尝到的第一份甜味是来自李琳颖，第二份则是凌岩。 可是，李琳颖给的那块，并不是糖，而是要背负沉重恩情的，裹着糖衣的药。 揭开外面一层，下面是苦的。 前世他品尽人世险恶，死后再次醒来，睁眼看见李琳颖，一眼，他就看出，李琳颖初时对他的好，是带着目的的，触感黏腻，直接吸附在皮肤上。 可是陆尘太馋了，以至于哪怕只是裹着糖衣的药，他也选择吞咽了下去。 而凌岩，当时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目的，纯甜的一块糖。 陆尘没有亲生兄弟，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于陆尘而言，却是唯一的亲人。 可最后…… 陆尘闭起眼。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拿到了一颗永远都是甜的糖。 最后他才知道，凌岩这颗糖，吞下去，是刀子。 时至今日想起，陆尘都觉得，仿若一股血腥味从胸腔涌出，在喉咙间弥漫开来。 曾经好不容易尝到的两颗糖，最终在舌尖炸开的，是苦涩。 当陆尘再看到第三颗时…… 陆尘睁开眼，看着覆盖在自己手上的白皙柔嫩的玉手。 他已经不敢再尝了。 “都过去了。” 此言一出，赵雪涵的齿尖咬到了舌尖，一股子血腥味在口腔上散开。 她第一回讨厌自己这么不善言辞。 素来清冷的女帝，有些无措地握住陆尘的手，“陆尘……” “多谢陛下。” 陆尘死死压下心口翻涌的情绪。 除了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几下，陆尘仿佛又变回往日那个冷淡漠然的并肩王。 玉白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赵雪涵将手收回，瞥过头，起身道：“今日已经比较晚了，朕就先回去了。” “恭送陛下。”陆尘站起身，淡声道。 赵雪涵像是已经待不下去一般，快步朝外走。 只是，走至门口时，赵雪涵顿住了脚步，背对着陆尘，“陆尘。”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认真，“虽然已经说过了，但是我还是想再说一次，已经过去了。” “以后会更加好的，你不会是一个人，也……” 赵雪涵顿了顿，耳尖微微红了红，“也会有家人。” 言罢，赵雪涵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离开了陆尘的宅邸。 陆尘呆愣地看着门口，垂在身侧的手，倏然紧握成拳。 薄唇微动，缓缓吐出三个字，声音却轻的，被风一吹即散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放下身段 陆尘与赵雪涵，本是要翻阅悦城的账本，如今却只能不了了之。 甚至后日的大朝会，陆尘也告假没有去。 而李琳颖在袁声无功而返时，恐惧再一次摄住了她的心神。 朝中的文武百官，大多都已经遣人去查探。 “他，当真是……”李琳颖恍惚道。 袁声伛偻着腰，“是，太像了，不会有错的。” 真的是嫡皇孙。 那么，那些朝臣，势必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没用的废物，下去！” 李琳颖心中又怒又惧。 现在连袁声也无法杀死嫡皇孙，她手上根本没有人，有可能刺杀成功。 李琳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嫡皇孙被送回大唐。 这么多年，她已经尝到了权力的甜味，哪里舍得放手？ 莫说可能要她从这个万人之上的至尊位置退下，仅仅是要她下放一些权力，李琳颖亦是不愿意。 倘若权力下放，让朝臣掌控，她这个皇帝要受制于朝臣，那还有什么意思？ 李琳颖神色变幻莫测，目光流露出几分挣扎。 只要陆尘不要将嫡皇孙送回来，文武百官再如何想将人接回来，也无从下手。 对！只要陆尘愿意…… 他应该还会念及这一分情谊，念及她往日待他的好，是不是？ 李琳颖心中隐隐藏着一丝希望，但是又想到，近段时日，她这般狼狈，几乎都是陆尘的手笔。 李琳颖咬着红唇，目光晦暗不明。 她突然快步走到龙案前坐下，拿起御笔，笔尖悬在半空中，踟躇不定。 良久，李琳颖深吸一口气，笔尖沾上墨水，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清秀的字。 只要陆尘答应，不将嫡皇孙送回来，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李琳颖终于卸下往日的高高在上，褪去曾经仿佛施舍一般的语气。 李琳颖提笔落下，字里行间言辞恳切，一字一句，皆是提起往日的温情。 从净身房中救下，互相扶持走到今日，以及，曾经的关切之语。 只是，明明落笔字字是温情，李琳颖脸上却只有焦虑与惊惶。 显然，这些过往，于她而言，不过是实现目的的手段罢了。 一封信写毕，李琳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将信装好，命人将信件送往陆尘手上。 “能不能成，就看这了。” 只要能稳住陆尘，不过只是言语中放下身段罢了。 握住了手中的权力，未来才有机会将一切讨回。 多次跌倒，多次的教训，李琳颖终于知晓，只要能够达成目的，适时低头又如何。 日后，总有机会讨回来！ 陆尘收到李琳颖的信件时，正与赵雪涵两人，翻阅那日未曾看完的悦城账本。 只是，哪怕陆尘不再躲着赵雪涵，两人之间的氛围，却不像往日那般和谐。 站在赵雪涵身后沈澜清，那日因为替赵雪涵办事，并未跟来。 所以并不知晓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她能够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 黑衣人将李琳颖的信件呈上时，赵雪涵眉头轻蹙。 陆尘神情冷淡地拆开信件，待他看清信件上面的字句时，像是被什么黏腻的东西给沾上。 陆尘喉咙涌上恶心感，像是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他快速将手上的信件朝桌案上一丢。 凤眸扫过，赵雪涵看清李琳颖所写的内容时，唇角微微勾起，笑容满是嘲讽。 “朕还真是没想到，这大唐的女帝，脸皮还真是厚。” 语气中讽刺意味，几乎要满溢而出。 陆尘目光顿了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明显在生气的人。 美人生气亦别有一番滋味，双颊微微鼓起，被怒火染红了颧骨上肌肤。 “并肩王，这信件可还要？” 陆尘摇摇头，直觉告诉他，此时最好不要点头。 朱唇微启，赵雪涵的眼底透着冰冷，“澜清。” 沈澜清正诧异陛下的表现，就忽然被唤。 “陛下。” 赵雪涵捏起信件的一角，直接将其扔到桌角上。 然后又拿出一块白色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方才触碰到信件的地方。 然后，将帕子扔在信件上方。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将这些垃圾，都扔掉。” 可谓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本来虽然讨厌大唐女帝，却不至于嫌弃对方送来的信件的沈澜清，突然也不是很想碰这封信。 但是陛下已经吩咐，她只好用丝帕包住信件的一角，捏着这一角，拎起信件，将其拿出去扔掉。 陆尘看着这对君臣的动作，眉心一跳。 过了一会，陆尘抽过一张纸，提笔写下回信。 赵雪涵的目光几次落在陆尘笔下的信件上，但是因为角度的原因，赵雪涵看不清上面所写是什么。 陆尘收笔之后，轻轻吹了吹，让上面的墨水被吹干。 赵雪涵抿了抿唇，她有些想知道陆尘写了什么回信。 可想起那日…… 女帝只好按捺下心里的念头，装作不在意一般。 实际上，陆尘早已经注意到赵雪涵方才的动静，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陆尘低头看着手上的信，在赵雪涵没有看见的地方，唇角飞快地弯了一下。 紧接着，陆尘将手中的信放在赵雪涵面前。 赵雪涵微怔，凤眸凝视着陆尘。 “陛下帮我看看，这般回信，可有问题？” 陆尘轻声道。 凤眸柔和了几分，赵雪涵低低应道：“好。” 她低头看着桌案上铺开的纸张。 与李琳颖信上字字言温情截然不同，陆尘的回信，简洁且冷漠。 短短两行字，只写了自己的条件。 “只要你下诏书，为此前诬陷陛下一事道歉，昭告九州，大唐的嫡皇孙，就不会出现在大唐的土地上。” 言简意赅，字里行间，都是将自己划到秦国一方，划清与大唐的关系。 赵雪涵漂亮的脸上漾出一抹笑意，不是陆尘方才的转瞬即逝，而是一直挂在脸上，似乎是按捺不下心头的喜悦。 明明那日，陆尘后来这般冷淡，可如今他布下这场局，却只因李琳颖散布她的谣言。 这封回信，也是为了她。 赵雪涵今日没有吃沙冰，舌尖却品到了甜味。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李琳颖的化解之策 金色龙袍繁复华丽，龙纹与凤纹交织，勾勒出玲珑的身姿。 奢华的宫殿内，只余李琳颖一人端坐其上。 柳眉轻蹙，李琳颖手上正拆开一封书信，雪白的宣纸被展开，上面只有短短两行话。 待李琳颖看清上面的字时，美眸猛地睁大，“陆尘！” 她将宣纸朝龙案上狠狠一拍，面容上惊怒交加。 下诏书道歉？ 这与下罪己诏有何区别。 这份诏书一下，她会彻底成为九州十六国的笑柄。 李琳颖咬着唇，原本艳红的唇瓣，此时被咬得泛白。 陆尘，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她已经这般放下身段，竟然还提出这种要求，而且还是为了赵雪涵那个建人！ 宫殿内的窗户是开着的，龙案上的宣纸，没有被镇纸压着，缓缓朝前，飘落在地面上。 李琳颖有些呆滞的视线落帝阶前的宣纸上，她抬脚朝前走了几步。 脚步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在地。 李琳颖扶着龙案，一点点挪至宣纸旁边，蹲下身，抖着手将宣纸捡起来。 只是，许是过于惊怒，兼之心底的恐惧，李琳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坐倒在地上。 曾经不可一世的女帝，此时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握着宣纸，呆愣地一动不动。 怎么办？ 李琳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此前，她所有的希望都在陆尘身上，想着陆尘会念及旧日的那一点情谊。 如今所有的一切尽皆破灭。 要么下罪己诏，要么让嫡皇孙那个孽种回来，动摇自己的皇位。 李琳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是她使计恶心赵雪涵，最后事情为何会变成这种模样？ 美眸褪去了高傲，只余下一片张慌无措。 而丢下一块巨石，将大唐朝堂这潭水搅浑的李承鄞，则没有再管大唐君臣各异的心思。 他开始在神安城为自己造势，举办一场又一场的宴会。 对于这位转变极大，又气宇轩昂的秦王，神安城中的世家贵族，不论怀着何种心思，大多都选择赴宴。 从文至武，李承鄞在宴会上大放异彩。 短短几日内，李琳颖在宫中惶恐不安时，李承鄞在神安城内的美誉日盛。 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为祭拜皇陵而归京的秦王，文治武功，无不是一流。 李琳颖知晓此事时，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李承鄞果然是心怀不轨！ 否则，何须在神安城内造势？ 且当日嫡皇孙一事，他分明是可以私下告诉朕，却偏偏要选择朝堂上公开挑明。 李琳颖的目光晦暗不明，你们想要将朕从这位置上拉下来，休想！ 初时的惊惶失措过去后，在龙椅上坐了这么久的李琳颖，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对策。 无论如何，嫡皇孙一定不能踏入大唐的领土，至于朝臣相逼，陆尘苛刻的条件，美眸内，眸光闪烁，这些，并非没有办法。 这两日，反复斟酌的法子在李琳颖脑海中掠过，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 李琳颖轻松地坐在龙椅上，玉手搭着龙椅扶手。 陆尘，任你们万般诡计，朕最终也能化解。 翌日朝会后，李琳颖将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悉数留下，除了李承鄞。 看见这一幕的朝臣，眼角余光打量着岿然不动的秦王，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显然，现在陛下与秦王的争斗，已经快要放到明面上了。 御书房内。 李琳颖取出一封书信，上面赫然是陆尘的字迹。 “诸位不妨，先看看这封信。” 李琳颖的指尖按压在信件上，朝前一推。 精致的面容，冷峻一片。 “这是陆尘，送来的书信。” 乍然听见陆尘的名字，众臣们的视线，顿时纷纷落在那薄薄的一封信上。 李琳颖侧头扫了一眼身边的女官。 蒋静婉会意，低着头，拿过龙案上的书信，将之递给站在最前面的长孙常。 长孙常展开一看，眉头紧紧皱起。 身后的众臣见状，心里一咯噔，只怕这封信上的内容，不是什么好内容。 果然，当他们看见信中的内容时，不少朝臣都忍不住面露惊骇。 陆尘要回来？ 信上所写，正是陆尘言明，彼时会亲自将嫡皇孙送回。 这意味着，陆尘会重返大唐的朝堂。 当日，针对陆尘设下的那一局，大半的朝臣都参与其中，将一盆盆脏水泼到陆尘身上。 若是陆尘回来，他又是送嫡皇孙回来，以嫡皇孙为名号，只怕比当初的不良帅，威胁更大！ 而且，彼时，陆尘定然会跟他们清算当日的帐。 不行！绝对不能让陆尘回来！ 那些参与了那一场剿杀的朝臣，心头紧张不已，生怕陆尘当真回来。 而长孙常几人，只是当初没有阻止，却并未参与，则眉头紧皱，神色有些挣扎。 陆尘的才能显而易见，若是能够回大唐，并非是一件坏事。 但是，他们怕陆尘并不满足于权臣，而是以嫡皇孙为傀儡，将陛下拉下龙椅后，要么狭天子以令群臣，要么直接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他们可以接受一个不良帅，却不能接受一个摄政王，还是手段狠厉的摄政王。 李琳颖将朝臣的神色收归眼内，指尖摩挲着龙椅扶手，流露出胜券在握的姿态。 “朕认为，倘若陆尘亲自送嫡皇孙归唐后，不愿离去，危害极大。” “不若设法稳定陆尘，让其没有借口亲自送嫡皇孙归唐。” 后半句后，李琳颖加重了语气，不知是指陆尘回大唐，还是指嫡皇孙归唐。 底下的朝臣，一片静默。 好一会，郭天伊站出来，“陛下，臣认为，此举可行。” 若是论众臣中，谁最害怕陆尘回来，非郭天伊莫属。 他是朝臣中，当初落井下石最狠的。 “好。”李琳颖高声道：“彼时，还需要诸位的配合。” “臣等遵旨。” 最后，长孙常几人，还是没有出言反对。 第二日，朝堂上。 李琳颖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群臣，“朕近日已经查明嫡皇孙一事。” “因嫡皇孙病重，不适宜舟车劳顿，故留秦国修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寒芒乍现 言下之意，则是不会将嫡皇孙接回大唐。 众多朝臣哗然，他们中有人刚想站出来，却忽然发现，站在前面的重臣，没有一个人出声，默认了陛下此举。 他们面面相觑，察觉到其中恐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晓的事。 李承鄞不着痕迹地扫过前面近十个朝臣，垂下眼睑。 “另外还有一事。” 李琳颖很满意这个无人反对的结果，意味着，嫡皇孙一事，总算是揭过去了。 她提起了另一件事，“此前有人进大唐，跟朕谎称，秦国女帝为登基，弑杀兄长。” 这个消息，众臣都有所听闻，他们静静地等李琳颖表露提起此事的目的。 “朕本是想着，他们朝朕求助，朕就给他们一处能够栖身的瓦屋。” “怎能料到！”李琳颖的声音夹杂着怒火，“他们竟然四处散播此事，而朕查明，这些都是谣言。” “诸位可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一位重臣出列，朝李琳颖道：“陛下，臣以为，可以直接将人交给秦国。” 李琳颖沉吟半响，准了。 “那边如爱卿所言，将人交还给他们。” “不过，”李琳颖话音一转，面露愧疚之色，“此事总归是朕的疏忽。” “朕会下诏，与九州各国言明情况。” 本应该是罪己诏，李琳颖洗不去的污点，转瞬间反而成了，李琳颖善心收留了朝她求救的秦国人，后又顾念邻国之情，不忍秦国女帝被诬陷，特意昭告九州。 短短一刻钟，嫡皇孙与赵雪涵的谣言一事，都被李琳颖几句话解决，还将自己摘得干净。 李承鄞的目光扫过李琳颖略显得意的面孔，心内冷笑，确实是好手段。 只可惜，陆尘可不一定会买账。 当日，李琳颖就命人将那三人送往秦国。 在赵老三人还未至大唐边境时，陆尘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们三人散布的？”陆尘眼皮掀起，蔚蓝色的眸子里，渗出丝丝缕缕的嘲讽。 他将信件朝桌案上一扔，“倒是不至于太蠢。” 多次摔跤后，能迅速调整策略，还想出了这么一个“万全”的法子。 “既然她想自己摘干净，总得付出些代价。” 四处散布陛下的谣言，如今想轻飘飘几句话，一纸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的诏书，便企图将这些全部揭过？ 陆尘屈指敲了一下桌案，“将人给她送回去。” “杀了。”薄唇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黑衣人低头领命，“是！” 大唐边境。 被押送回秦国的三人惊惶无比，趁大唐的将士不注意，他们围在一起，商议怎么逃跑。 突然！ 一道黑影闪现，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天机楼！ 大唐将士惊惧地看着他。 “大帅有命，将人送回给李琳颖。” 黑衣人直呼李琳颖的名讳，言谈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 “陛下让我们将人送回秦国。” 黑衣人抬起眼眸，“要么我与你们一起将人送回去，或者……” 他的视线落在大唐将士手中的大刀上，“或者我独自将人送回去。” 独自将人送回去…… 无非就是，在此处先将他们解决了。 大唐将士们咽了咽口水，想起藏兵谷内，几个天罡校尉就将金甲卫解决。 只得抖着声音应下，“好，好。” 嫡皇孙一事解决后，李琳颖面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文武百官都能察觉到陛下的好心情。 只是，略微深想陛下这份好心情的来源，他们就禁不住心情复杂，滋味难言。 陛下当真是，丝毫不收敛。 朝堂上。 李琳颖正准备退朝，一个侍卫匆匆忙忙地走进来。 长孙常侧头看着，眼皮一跳。 这一幕可太熟悉了，当初陆尘离开后，他留下的后手被一一揭开，侍卫就是这么跌跌撞撞，急匆匆地跑进来。 “何事？” 李琳颖面色镇定，实则右手已经紧紧攥住了手边的扶手。 “启禀陛下，天机楼，带着赵老三人觐见。” 侍卫擦了擦了额角的汗。 天机楼？ 知晓陆尘想要亲自将嫡皇孙送回大唐的重臣们，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 李琳颖的呼吸重了一瞬，良久，她才问道：“可还有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指的是嫡皇孙与陆尘。 侍卫飞快地摇头，“没有，只有一个天机楼中人。” 李琳颖松了口气，犹豫片刻，“让他们进来吧。” 否则，待会若是在大殿外面闹出些什么事，反而更加糟糕。 总归陆尘没有带嫡皇孙前来，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最糟糕的局面。 赵老三人走在前面，脚步踉跄，脸上的害怕完全掩盖不住。 而黑衣人带着黑金色的面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待他在大殿正中央站定时，李琳颖勉强稳住心神，问道：“尔等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奉命前来。”黑衣人抬头扫了一眼李琳颖，目光中有一闪而逝的厌恶。 他移开视线，看向发着抖的三人。 “大帅命属下告知大唐女帝，此三人不必送回秦国了。” 没有行礼，甚至在李琳颖面前，直接称呼她为“大唐女帝”。 态度可谓嚣张至极，显然不曾将李琳颖放在眼内。 李琳颖双手的手背，皆是青筋暴起，甚至口腔内都隐约蔓延开血腥味。 她死死忍住胸腔翻滚的怒火，“可是要将他们三人留在大唐？” 闻言，赵老三人心中一喜，只要不用落入陆尘手中，他们就有法子保全自身。 李承鄞嘴角微扯，低着头，无声道：“异想天开。” 他与陆尘接触多年，深知陆尘的性格，投桃报李，又睚眦必报。 李琳颖这么摆了陆尘与秦国女帝一道，陆尘可不会这般轻轻放下。 黑衣人抬眼看了一眼李琳颖，略带几分懒散地道：“算是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突然抽刀而出！ “锵！” 众人眼前闪过一道寒光。 他们甚至没有听见惨叫声，就看到大殿中央，赵老三人悄无声息地躺在地板上。 喉咙处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血液不断从中流出，越来越多。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本王嫌脏 血水逐渐在大殿上蔓延开，大唐文武百官都嗅到了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李琳颖坐在龙椅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惊骇地朝后退了几步，后背紧紧贴着椅背，半句话都说不出，俨然是已经被吓得失去了声音。 满朝文武害怕地朝两侧退去，远离中间那三个已经死去的人。 没有人料到，对方竟然敢直接在大殿上杀人！ 李承鄞皱着眉，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扫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三人，厉声呵斥：“大胆！此乃大唐的朝堂，岂容你这般放肆！” 这一声爆喝，将众人从恐惧中拉回，他们几乎是有些怔愣地看着站出来的李承鄞。 “这是大帅，特意命属下送给大唐女帝的谢礼。” 黑衣人不为所动，淡声道。 闻言，众人抬头看了一眼帝阶上的女帝，此时李琳颖惊恐地缩在龙椅上，思绪一片混乱。 在听见黑衣人的声音时，甚至抖了一下。 她满脑子只剩下，陆尘胆敢遣人在大殿上直接杀人，那是不是，也敢直接杀她？ 文武百官看见李琳颖这副模样，心下失望不已。 李承鄞没有管李琳颖，他皱着眉，“何人的谢礼会是这般？！” 黑衣人与李承鄞四目对视，“大帅说了，大唐女帝想要摘得干净，总得要付出点代价。” 瞬间，满朝文武明白了黑衣人此话的意思。 这是不满陛下轻轻揭过谣言一事。 黑衣人没有再多言，直接离开了。 众人只看见了一道残影，大殿内就已经看不见人了。 李承鄞眉头看向李琳颖，对方显然还未回神，他啧了一声，高声嘱咐道：“将这三人的尸首拉下去。” “用清水打扫干净大殿，再点熏香去掉血腥味。”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站在李琳颖身边，有些着急的蒋静婉。 “陛下受了惊吓，”李承鄞顿了顿，勉强压下语气中的嘲讽，“蒋大人扶陛下回去歇息吧。” 蒋静婉身为李琳颖的贴身女官，平日的确可以被称一句“大人”。 “诸位，就先散朝吧。” 如今陛下至今没有回过神，显然无法继续朝事，文武百官经了这么一遭，也无心朝政。 他们纷纷应下，然后散朝离去。 不过，这一回，他们对龙椅上的李琳颖，算得上失望透顶。 堂堂君王，不过是被人当面杀了三个人，居然惊骇至此。 反观秦王，哪怕是面对天机楼，依旧气势不减，甚至竭力维护大唐的威严，可比李琳颖，更有君威。 事后，李琳颖回想起此事，懊悔不已。 可惜，却已然迟了。 李承鄞前来神安城，是为了祭拜皇陵一事。 若非如此，李琳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李承鄞踏足神安城。 两日后，李琳颖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皇陵祭拜先皇。 因为神武将军在神安城，故此次由神武将军率领军队护卫。 李承鄞并未坐在马车上，而是骑马与薛原均并肩而骑。 “太阳旺盛，秦王殿下还是进马车内较好。” 李承鄞却是笑道：“本王封地上的日头可烈得多，这点太阳算什么。” 薛原均看了一眼李承鄞，没再说类似的话。 虽然近日来，李承鄞在神安城内传出的传言是，文武双全。 但是薛原均一眼便看出，秦王与他一样，都是武将。 兴许是儒将，薛原均心道。 “薛将军考虑得如何？”李承鄞忽然问道。 薛原均攥着缰绳的手一紧，他本以为之后李承鄞没有再问过他此事，是已经放弃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秦王殿下此次回神安城，收获应该挺大。” 薛原均岔开话题，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 李承鄞到神安城后不久，不仅王府内大摆宴会，不少人也朝李承鄞递去了拜帖。 名为接风洗尘，实质不过是拉帮结派。 “收获？”李承鄞微微一笑，侧头望向薛原均，“若说收获，自然是有的。” 李承鄞缓声道：“可惜还差最丰硕的一颗果实。” 听闻此言，薛原均的眼神微凝，目光锐利地射向李承鄞。 “殿下可真是敢说。” 李承鄞顶着薛原均宛如刀子般的视线，依旧从容自在地道：“在薛将军面前，有何不敢说？” 薛原均收回目光，直视前方，随着马匹的走动，身体一颠一颠的。 “殿下就不怕我告诉陛下？” 李承鄞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薛原均，“薛将军会告诉陛下？” 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异。 薛原均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犹豫片刻，直接问道：“秦王殿下所言的最为丰硕的果实是什么？” “自然是薛将军。”李承鄞说得理所当然，他看见薛原均面色有些怪异，笑道：“薛将军是我大唐的神武将军，担得起这个最丰硕的果实。” 薛原均抿了抿唇，他以为李承鄞所指的是皇位。 “薛将军可是九州的兵王，不知多少人抢着要薛将军。” 李承鄞此话不假。 倘若薛原均要投靠任何一国，绝对会受到重用。 薛原均目光却有些晦涩，他早就已经不是昔日的兵王了。 真正的兵王，不会连连战败，最后丢了一座城，赔了一座城，还要自己的老师以命相护，这算哪门子的兵王？ 很快，李承鄞反应过来，方才薛原均是误会了他话中的意思，才会这么说。 “薛将军误会了，本王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李承鄞的长睫微微垂下，掩住了眼中的冷意。 薛原均笑了一声，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秦王殿下一回神安城就这么多动作，此话，你觉得末将会信吗？” “信不信，全在薛将军。”李承鄞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显然并不将此放在心上。 “于本王而言，做一个亲王，挺好的。” 薛原均沉默不语。 片刻后，摇头道：“秦王殿下，此话属实是太没有说服力。” 李承鄞一回到神安城，就与陛下对上，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他对那张龙椅会没有兴趣。 “呵。” 李承鄞轻笑，声音又轻又沉，“那把龙椅，送给本王，都嫌脏。”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先皇祭日 一行人抵达皇陵后，在皇陵前面特意备着的屋子里修整。 李承鄞歇息片刻，决定出房间走走。 此处有一片柏树、松树林，夜间时显得有几分吓人，白日里却是一个好去处。 夏季枝叶繁茂，遮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阳光，下方的青石砖上只有点点光斑。 整条小道，凉爽宜人。 李承鄞刚刚出房门，还未走几步路，就与长孙常遇上。 “秦王殿下。” 李承鄞抬眼，“长孙丞相。” “秦王殿下可是要出去走走？” “正是，”李承鄞笑了笑，“长孙丞相也是？不若一起？” 长孙常朝前一伸手，“殿下请。” 两人慢步在小道上散步。 “殿下此次回神安城，变化颇大。” 长孙常忽然出声道。 李承鄞笑道：“算起来，本王都已经四五年没有回京了。” “四五年时间，足够一个地方物非人非了，更何况是一个少年？” 当日李承鄞被封为秦王后，李琳颖以李承鄞尚且年少为借口，足足四五年不愿意让李承鄞回神安城。 不过，也正因如此，李琳颖丝毫不知，李承鄞的变化这般大。 今年，李承鄞已经及冠，李琳颖也彻底没有了借口。 只是不知道，她看见变化颇大的秦王，会不会后悔当年阻拦着，不让李承鄞归京？ 不然，她早些时日知晓，便能早些朝李承鄞下手，而不是等到今日，李承鄞的羽翼已经丰盛。 长孙常的目光微闪，没有再提及此事，转而问道：“听闻西境那边，常年黄沙漫天。” “是啊，尤其是早上和晚间风大时。” 李承鄞的目光有些悠远，回想道：“站在城楼上朝外看时。” “是看不了多远的，因为入眼都是漫漫沙尘。” 长孙常禁不住拧起眉，“下官只听说过西境多沙尘，却不曾想这般严重。” “还好。”李承鄞对此的接受度极好。 虽然黄沙漫天，室内几乎天天都需要清扫才能避免不积累沙尘，于李承鄞而言，也要比神安城干净多了。 “西境的落日倒是极为好看，霞光映衬着黄沙，苍凉又雄浑。” 李承鄞与长孙常两人谈着西境的奇闻异事，边朝前面走。 然而，当两人抬头时，却看见李琳颖恰好也在前方。 “参见陛下。” 李琳颖闻声看来，见李承鄞与长孙常一起时，目光森冷了一瞬。 很快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不必多礼，两位爱卿可是在谈什么这般高兴？” 李承鄞与长孙常不由有些沉默，虽然他们的确相谈甚欢，却也称不上多高兴。 李琳颖这么问，分明是心中猜忌。 李承鄞懒懒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他可不必惯着李琳颖，反正现在他在神安城的举动，也已经惹得李琳颖视他为眼中钉了，他也不必太过顾忌。 如今的他，可不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少年。 而李琳颖，也不是当初那个，有陆尘辅佐的女帝。 长孙常在心中浅叹了一口气，“回禀陛下，臣与秦王殿下聊了几句西境的风光。” 李琳颖淡淡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是不大相信。 长孙常跟了李琳颖这么多年，一眼便瞧出陛下心中并不相信。 无声地呼出一口气，颇有些无可奈何。 翌日，一行人进入皇陵上方所建的明楼。 明楼是专为祭祀所建，其内供着历代先皇的牌位。 所有人身穿隆重的祭服，色深，厚重，显得沉稳又肃穆。 君臣皆无一人出声，正常祭祀仿佛在无声中进行。 经过繁杂的礼节后，才得以进入明楼内。 朝臣是没有资格进入明楼的，他们只能在明楼前恭敬地持笏等待，而皇室子弟跟随君王入内祭祀。 大唐宗室凋敝，有资格进入明楼的皇室，只剩下李琳颖与李承鄞两人。 两人一前一后，一暗金色，一深紫色。 李承鄞接过内侍递来的香，面色沉肃。 看着眼前熟悉的牌位，李承鄞心中只有一片冷意。 李炎，我会一点点摧毁大唐。 你毁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便将你最看重的大唐基业，一点点挖空，让你看着，大唐易主。 李琳颖背对着李承鄞，丝毫没有看见这位义弟，看向前面，刻着先皇名讳与庙号的牌位时，眼中没有半点温度，甚至隐约闪烁着浓重的戾气。 至于站在侧边的内侍与蒋静婉，此种场景中，是万万不敢抬头的。 所以李承鄞肆无忌惮地流露出戾气与恨意。 …… 陆尘坐在案前，眼睑微垂，听着下面人的汇报。 “高将军想要扩充此前训练的军队。” 陆尘颔首，“让他们在关山隘口，听高牧的命令。” “是。” “笃笃”陆尘屈指敲了敲桌案，沉吟半响，又道：“让他多训练些水军。” “传令天退星与天英星，即刻前往关山隘口。” 天退星与天英星，都是三十六天罡校尉中擅长水战与谋术的存在。 陆尘伸手抚上桌案侧边的位置，手上触碰到一块突出的花纹，手腕一转，再朝里一按。 “咔哒” 陆尘在厚厚的案板中又抽出一块较薄的木板，那是一个暗格。 里面静静反扣着几张宣纸，从背面可以看到隐约的墨迹透出。 陆尘翻动了一下，从中抽出两张写满密密麻麻自己的宣纸。 他将两张宣纸叠在一起，对折，然后横着甩向阶下的黑衣人，“将这份东西，送到高牧手中。” 黑衣人抬起手，手心朝上，宣纸稳稳当当地落在他手心里。 “是。” 陆尘看着桌案一角拜访着的一个木制册子。 那是他制作的日历。 修长有力的指尖捏住薄薄的木片，翻过两张木片，陆尘的视线凝在其中一个数字上。 右手从旁边的笔案上取过一支毛笔，抬手在其上圈出一个数字。 “两个月。”陆尘低声念道。 良久，他松开手中的木片，“那边情况如何了？” 声音冷沉，仿若一块冰冷的金属。 “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 陆尘抬起眼眸，蔚蓝色的眸子变得幽深，仿若变成了深蓝的眸色。 “准备多一些。”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翌日一早，陆尘换了一身素净的黑袍。 “走吧。” 天机星跟在陆尘身后，抬头时，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府宅的大门，牵着马，朝城外行去。 出了城门后，两人翻身上马。 “吁！” 陆尘与天机星在一处山坳处停下，天机星先一步下马，上前拨开眼前的枯枝，露出了下面的一个洞口。 “大帅。”天机星侧开身，让陆尘先行进去。 陆尘刚刚一踏入，乌黑一片的洞内，瞬间亮起一盏盏烛火。 陆尘面不改色，一手负在身后，朝前走去。 山洞虽然不宽，甚至容纳不下两个人并肩而行，但是山洞很高，一人高有余。 陆尘绕过一条又一条岔路，若是不知晓的人，只怕是找不到真正的那一条路。 哪怕一时运气选中了，下一个岔路口，也很有可能会选错。 “除了一条路，其余路里面都有机关。” 天机星解释了几句。 “闯入的人，不必审问，直接杀了就行。” 陆尘淡声道，神情平静，仿佛口中所说不是取人性命，而是吃饭和喝水。 约莫两刻钟后，陆尘绕过了十多个岔路口，终于到了尽头。 面前是一面青砖砌成的墙，陆尘侧头扫了一眼左边的洞壁，抬手准确地按住其中一块砖石，将其抽出。 然后陆尘又抽出面前青砖砌成的墙上的一块砖石，将之交换，完美地嵌入。 “轰隆！” 青砖墙面直接收入地下，露出的是，不远处又一堵黑墙。 当陆尘与天机星都越过原先青砖墙面的位置后，又是一声“轰隆！” 青砖墙面缓缓升起，挡住了两人的退路。 两面皆是墙，只余下中间短短几步路的空间，陆尘与天机星都不着急。 甚至，陆尘直接朝墙上撞去。 下一刻，他直接穿过了黑墙，眼前一亮。 面前是大片空地，一百多个黑衣人正在忙碌。 “参见大帅。” 看见陆尘，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整齐划一，右膝朝后一撤，单膝跪下。 “起来吧。” 天机星从陆尘身后迈出，“大帅，这边。” 言罢，他走在陆尘前面，将陆尘带至另一片空地上。 与方才的人数众多不一样，此处只有寥寥几个人。 “大帅，已经准备好了。” 陆尘的视线扫过眼前一台台大炮，悉数是精钢所铸，黑色的炮身，看起来沉重又暗藏威势。 从炮口望进去，暗沉一片，隐隐令人心里发咻。 陆尘收回视线，“开始吧。” 几个黑衣人站到大炮后面，装炮弹，点火。 “嘭！嘭！嘭！嘭！嘭！” 连续五声，巨大的炮声响起。 每座大炮前面的低矮土丘，悉数被砸烂。 “不错。”陆尘眼地露出满意的神色。 以目前的技术水准，能够铸造出此等大炮，已然是极好了。 “上火铳吧。” 陆尘的命令一下，黑衣人迅速清理掉土丘，将五座大炮挪走，取而代之的是一队，身穿紧身的黑色长袖长裤，带着上半块黑金面具的男子。 每个人手中都托着一把火铳。 而他们面前一共放着三排靶子。 天机星站在一侧，一声命令，一次枪响。 陆尘此时正站在侧边，稍稍一侧头，以他的视力，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弹痕。 一轮过后，第一排靶子被撤下，紧接着是第二排。 三轮过后，陆尘朝拿着火铳的十人点点头，然后侧头对天机星低声道：“都准备多一些，尤其是大炮。” “属下领命。” 将这处制作枪械大炮的隐秘基地走了一圈后，陆尘便离开了。 之后，九州各国之间，风平浪静。 此前的波涛汹涌，仿佛已经过去。 秦国与大唐之间相安无事，李承鄞也离开神安城，回了西境的封地。 一个多月后，陆尘收到了鬼谷子传来的消息。 短短五个字，“战船已造好。” 陆尘眉目微敛，眸光晃动了一瞬，又恢复平静。 “可是战船的事？” 赵雪涵坐在陆尘对面，捕捉到那一抹波动，轻声问道。 “嗯。”陆尘抬头看向赵雪涵，“陛下，已经准备妥当了。” 赵雪涵微怔，“要开始了吗？” 恍惚间，陆尘来秦国仿若在昨日，一眨眼，所有的计划与筹备，都已经完成，只差最后的点火。 “是。” 陆尘望着前面的地面，眸光锐利又泛着凉意。 当日失去的，很快，他就会重新拿回，他会让李琳颖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看着手中的权力一点点流逝，看着大唐，被鲸吞蚕食。 “有需要，只管告诉朕即可。”赵雪涵不轻不重地道。 陆尘的唇线微微弯起弧度，“陛下放心，我不会与陛下客气的。” 这本也是彼此早就心知肚明的一场交易。 赵雪涵助他复仇，他则会襄助赵雪涵，统一九州。 陆尘将鬼谷子传来的密信朝桌案上一按，“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大唐，西境，秦王府。 李承鄞坐在黄花梨木椅上，歪靠着椅背，右手的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支着脸，眼睛闭着。 左手则握着一个珠子把玩。 整个人显得危险又慵懒，像是在小憩的猛兽，随时跃起。 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 “王爷。” 李承鄞睁开眼，抬头看向声源处，“来了？” 李承鄞身前站着一位魁梧的将领，方脸虎目，满脸凶悍之气。 “王爷有何吩咐？” 李承鄞先是侧头看了一眼桌案上立着的一个木册子，然后方道：“之前让你们准备的，如何了？” 将领咧嘴一笑，“末将办事，王爷还不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 “只等王爷一声令下！” 说着，将领一拍胸膛，金属甲胄碰撞，发出一阵“铛铛”响声。 “好！” 李承鄞坐直了身体，视线变得凌厉而凶猛，仿佛苏醒的猛兽一般。 “传本王命令，准备动手！” 将领双手一碰，抱拳道：“末将领命！” 若是有人见过陆尘桌案上的木册子，再看李承鄞桌案上立着的木册子，就能发现，两个木册子，几乎一模一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最后时刻 两日后，高牧率军离开关山隘口，回到上郢城。 李琳颖听闻此消息时，美眸微动。 “高牧，确定已经离开了？” 蒋静婉恭敬地站在一侧，“回禀陛下，奴婢确定。” “高牧率领此前留在关山隘口的将士，回守上郢城。” 于大唐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李琳颖轻声喃道：“消息属实……” 上郢城与关山隘口中间隔着西虎城，倘若……他们在西虎城与上郢城中，截断秦军，那么，高牧哪怕想要支援关山隘口，也没有办法。 没有高牧，只凭关山隘口的兵力，李琳颖有把握，能够将关山隘口重新夺回。 况且，关山隘口的百姓，此前都是大唐的百姓，更容易策反。 愈想，李琳颖愈是心动。 只是，连连败在陆尘手中，而原来关山隘口留下的人里，还有天机楼中人。 “去查查，关山隘口此时剩余多少守军。” 李琳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些不甘，“以及，查清楚，天机楼中人，可还留在关山隘口。” 蒋静婉应下。 数日后，李琳颖看着传回的消息，心头剧烈跳动。 一万人，关山隘口只剩下一万人驻守！ 守将是……卫方栩？ 李琳颖的视线凝结在上面，“这个卫方栩，朕没记错，他是幽侯的庶子？” 蒋静婉探头看了一眼，确定道：“是，正是他。” “卫方栩，他怎么会还活着。” 幽侯反叛，陆尘亲自下令，悉数斩杀。 卫方栩身为幽侯的亲子，无论如何也不该能逃过一劫，更遑论以真实身份，担任关山隘口的守将。 蒋静婉回想了一下，“是卫方栩以功抵过，所以陆尘并未下令处罚卫方栩，反而让他入高牧麾下。” “以功抵过？” 李琳颖冷笑一声，这个功，只怕是揭发幽侯有功吧。 “又是一条白眼狼。”朱唇勾出讥讽的弧度。 李琳颖的指尖落在“卫方栩”三个字上，既然如此，若是真的攻打关山隘口，朕也不会留情。 而且…… 长长的指甲在纸张上留下一道印痕。 如果不是幽侯废物，她当时也不会输得这么惨！ “陛下，可是要命人，夺回关山隘口？” 蒋静婉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 失去关山隘口与西虎城，是大唐人心头的痛处，若能夺回关山隘口，定然能够振奋人心，也能给陆尘一个教训。 “先等等。” 李琳颖没有了过往的急切，屡次栽在陆尘手中，既让她不忿，却也让她有所明悟。 高缪突然回守上郢城，其中估计有她并不知晓的原因。 并不排除，这是他们故意的，故意引她进攻关山隘口，故意引她撕毁协议。 秦国。 陆尘的宅邸迎来了一位鲜见的贵客，秦国丞相，李式。 “李相。”陆尘起身，朝李式行了一个揖礼。 “并肩王。” 陆尘看着这位头发花白，依然精神叟烁的相爷。 “李相前来，所为何事？” 李式也并未转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殿下是否打算动手？” 虽然九州看似依然风平浪静，可是近日延阳城却明显有些氛围紧绷。 当李式又知晓了将军王撤离关山隘口，便猜测是陆尘，有所动作。 “是。” 陆尘在上首落座，伸手朝侧边一指，“李相，请。” 李式情绪复杂地在左侧落座。 “殿下已有周全的计划？” 陆尘颔首，“否则我不会动手。” “高将军撤离关山隘口，是殿下的命令？” “是。” “殿下是要逼大唐撕毁当日的协议，进攻关山隘口？” “不错。” 两人一问一答，李式所有的猜测都一一得以证实。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知晓，殿下终有一日会朝大唐讨回这一切。” “这于秦国，并非是一件坏事。” 陆尘抬眼看向李式，淡声道。 他拿下大唐后，这块版图，将会被并入秦国，而秦国则能彻底脱离小国，成为九州的大国，真正有实力，逐鹿九州。 李式脸上扯出笑容，“的确不是一件坏事。” “但是，”李式话音一转，“殿下有把握，大唐女帝，会上当吗？” 从嫡皇孙一事便可以看出，这位大唐女帝，可不像以前那么好骗。 高牧扯出关山隘口已经有近十日，可大唐，却没有半分动作。 “她已经心动了。” 李式微怔，“殿下何故有此言？” “李琳颖遣人去查了关山隘口的情况。”蔚蓝色的眸子浅淡，陆尘屈指敲了一下桌案。 “如果不是有所想法，她不会有此动作。” 从李琳颖派人去查探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落入了下风。 “哈哈哈！”李式抚掌大笑。 “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陆尘握住茶杯，目光落在杯中。 水面上，茶叶沉沉浮浮，犹如九州各国，不知何时，便会沉寂，伴之而起的，则是他国的崛起。 “既然她本性不改，那就只能，江山易主！” 最后四个字，陆尘语气加重，铿锵有力。 李式惯见陆尘冷淡的模样，此时却是窥见了冰面下的波涛汹涌。 “殿下是要坐在后方，还是要前往关山隘口？” 闻言，陆尘身形稍稍朝后靠去，腰间偏左侧的方形金属饰品露出。 “本王从不是，蜗居后方之人。” 身为将帅，不入战场，算得什么统帅？ 陆尘眸子掀起，掩藏的锋芒泄露，“后方，是谋士军医与伤兵所待的地方。” “本王，哪样都不占，留在后方作甚？” 刚刚那一瞬，李式仿佛看见了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紧紧是泄露的一丝锋芒，也足以夺目。 “殿下所言有理。” 若是所有统帅都留守后方，不曾直面战场，且不说依靠那一纸文书能作出怎样的决策，若有一日，战场的血腥呈现在面前，恐怕也无法承受。 李式虽为文臣，推崇儒家，却从不认为，心慈手软这种东西，需要出现在战场上。 “殿下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李式突兀起身，朝陆尘深深一拜，“老夫先在此，祝殿下凯旋而归！”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东风到来 半个月后，陆尘一身黑色劲袍，骑着白马在城门处。 身后跟着天机星。 倘若跟随陆尘出来，站在阳光底下，天机楼众人都不会戴上黑金面具。 以至于很多人都想不到，这些最多只是刚过而立之年的青年才俊，便是令九州众人闻风丧胆的天机楼与不良人。 陆尘在城门处停顿了半响，似有所感地抬头朝上望了一眼，与赵雪涵四目相对。 赵雪涵与李式，在城楼上，默默为陆尘送行。 陆尘并未多言，蔚蓝色的眸子扫了一眼赵雪涵，收回视线，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 不再犹豫，陆尘扬起马鞭，策马而去。 陆尘此行并未惊动任何人，而是暗中前往上郢城。 故而陆尘抵达上郢城时，高牧等人并不知晓。 “殿下？” 乍然在军营门口看见陆尘，高牧愣了一瞬，紧接着快步走上前来。 “情况如何？” 陆尘长腿一跨，从马背上下来，还未站定就先问走出来的高牧。 “卫方栩传回的消息，大唐快按捺不住了。” 陆尘眉目沉静，将爱马交给军营门口的士兵后，与高牧并肩朝里面行去。 “那就给他们加一把火。” 陆尘边走边嘱咐道：“让卫方栩演一场戏。” …… 第二日，关山隘口传出，守将卫方栩与城主意见相左，城中情况一团乱。 消息刚刚传出没多久，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不过，最终依然被传到了李琳颖耳中。 “你说，卫方栩与关山隘口的城主不合？” 李琳颖握着手中的朱笔，美眸中眸光闪烁。 “是，他们很快就将消息压了下去，还好我们有人潜伏在关山隘口。” 蒋静婉笑道：“他们还以为能够将消息封锁下去。” 若是一开始听闻这个消息时，李琳颖还有些犹豫，如今却是信了九分。 倘若是假的，秦国那边定然不会将消息压下去。 毕竟，如果秦国没有人在关山隘口，那么，这个消息根本传不回来。 李琳颖将朱笔朝龙案上一丢，下了决心，“去将丞相、左右仆射、神武将军……诸位重臣都请来！” “是！” 长孙常等人来到后，刚刚见礼，就听见李琳颖道：“诸位爱卿，朕准备攻打关山隘口。” 一石惊起千层浪！ 众臣愕然地望着李琳颖。 长孙常皱着眉头道：“陛下，如今秦国正势盛，而且我们尚未找到解决陆尘那件武器的办法，贸然撕毁条约开战，只怕会给了秦国借口。” “只要我们速度足够快，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前，将关山隘口拿下便可。” 李琳颖将近来收到的消息告诉他们。 薛原均在听见李琳颖的计划时，便隐约猜到与此有关。 他知晓消息时，并非不曾动心，只是隐约总觉得有所不对。 “这……”长孙常犹豫不决。 李琳颖端坐在上首，看出了他们的迟疑不定。 “诸卿，时不可失，失不再来。”李琳颖沉声道。 陆尘的难缠，他们都已经见识到。 高牧退守上郢城，留守关山隘口的人，只不过万余。 恰逢此时，守将卫方栩又与城主不合。 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长孙常侧头看了一眼薛原均。 若论打仗，他们中，无疑是薛原均最为擅长。 李琳颖的目光也落在薛原均身上。 “陛下，”薛原均深吸一口气，“消息属实吗？” 消息为真，薛原均自然愿意赌这一把。 可是他担忧，这是陆尘设下的局。 逼大唐撕毁协议，占据道德的制高点，最后反过来，吞食整个大唐。 李琳颖柳眉蹙起，精致的五官都仿佛凝结了一层寒冰，“自然是真的，神武将军，莫非是在质疑朕？” 她左手紧握成拳，满是被质疑的不悦。 区区一个神武将军，也胆敢质疑朕，且是在众臣的面前出言质疑。 李琳颖有种，君权被挑衅的恼怒。 只是，她依然死死地将这份愤怒压了下去，现在朝臣们已经对她很是不满，她绝对不能再在此处出现差错。 然而，李琳颖终归忍不住在后半句，泄露了心中的怒火。 薛原均抿着唇，不发一言。 李琳颖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呼出，勉强按下胸腔的火气，冷声问道：“薛将军觉得意下如何？” 薛原均抬头看着李琳颖，握着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接着又握紧，反反复复。 好一会，薛原均才哑声道：“单凭陛下吩咐。” 下一刻，“臣请率兵攻打关山隘口！”薛原均单膝跪下，抱拳请命。 他想亲手夺回关山隘口。 李琳颖却是沉默不语。 良久，她才道：“薛将军此前一直驻守边境，颇为辛苦，此次就由其余将领前去吧。” 薛原均怔然道：“陛下，臣更为熟悉关山隘口……” “行了！”李琳颖摆了摆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众臣，“传朕命令，后日秘密出征关山隘口！” 最终，李琳颖定下的统帅是左屯卫大将军程义贞。 程义贞率领十万军队，从神安城前往汉河。 沿途秘密封锁消息。 他回首看着高大巍峨的城门，浅叹了一口气。 程义贞是大唐的老将，与军神李药师，曾经为同袍。 其实，他更希望这一战，由薛原均为主帅。 “这小子，只怕现在还想不开。” 程义贞压低了声音道。 …… 大唐君臣皆以为，此次乃是秘密行军，却不知，陆尘在他们出发时，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当机立断，骑马前往关山隘口。 而高牧则留在上郢城，等候陆尘的命令。 “师弟！” 鬼谷子站在马车旁边，朝陆尘高声唤道。 “吁！” 陆尘利落地从马上下来，钻进马车里。 “师兄，去看战船。” 鬼谷子紧跟在后面上了马车，闻言笑骂道：“你何时变得这么急性子了？” 蔚蓝色的眸子掀起，“此回大唐统帅乃是程义贞。” 陆尘的声音顿了顿，“程义贞看似鲁莽，实则狡猾。” “这回秘密行军，估计大唐会是急行军。” 所以，他们的速度，必须要快。 第一百三十章 爆发 汉河自北国西侧高山流淌而出，沿途汇聚众多支流，流经九州大半国家。 如今，隔开秦国与大唐，左侧为秦国关山隘口，右侧为大唐武清镇。 以镇为名的城池，只有在各国边境才能看见，意味“镇守”，专为军事而设。 武清镇除了老幼妇孺外，所有青壮年，皆是休时为农民，战时为兵。 关山隘口与武清镇之间的汉河，正直夏汛，河水波涛汹涌，河浪更是一卷高十数尺！ 每每汛期，小船甚至无法在汉河上行驶，眨眼间就会被奔腾的河水卷至河底。 陆尘收回眺望汉河的视线，侧头望向下方的巨大战船。 长足足五十丈四尺，阔二十丈，十桅、张十三帆，皆是巨大无比。 这艘战船的“蓬、帆、锚、舵”极为沉重，没有两三百人，根本无法举动。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 鬼谷子闻言，高兴地笑道：“哈哈哈，那可是比预计的载重，翻了将近一倍！” 蔚蓝色的眸子徒然掀起波澜，“将近一倍？”陆尘的语气中难掩惊愕。 六千石，已经算得上是极限，却不曾想，鬼谷子还能突破这个极限。 他再次看向那艘巨大的战船。 鬼谷子难得在自己师弟身上看见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笑道：“其实成型的时候，也出乎我的意料。” “一万石的载重，九州何人敢想象？” 莫要说一万石，哪怕是初时定下的六千石，在陆尘提出之前，也没有敢想象。 鬼谷子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给你看看这战船的，战时形态。” 说着，鬼谷子从旁边抽出了那面黑旗。 单手执旗，各朝左右挥了一下，紧接着，用力朝下一按！ 一阵“轰隆”的响声从下方的战船处传来。 陆尘眉眼低垂，紧紧注视着正在发生变化的战船。 战船的船身四周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密密麻麻，绕着船身一周。 下一刻，这些铁管子的前方朝上翘起些许，显然是蓄势待发。 船上所建的船屋，从下而上，一座座大炮的身形显露。 甚至，船上还有许多可以供士兵们放火铳的地方。 在船的前方与后方的甲板上，一辆辆巨大的弩车升起，每一辆弩车上面都有三支巨大的箭矢。 这些都是陆尘送过来的武器。 陆尘的眉眼略略弯起一个弧度，“原本送多些过来是为了以防万一，能够替换。” “如今倒是全部被你安装上去了。” “师弟，你但凡送少一座大炮或者弩车过来，可能都不够。” 鬼谷子特意留了许多地方出来，专门放置这些武器，最终的战船，从体型到载重，都大大出乎人意料。 陆尘伸手扶着栏杆，眼底的锐利与战意，勃勃燃起。 程义贞一路急行军，短短四日，十万大军已经抵达武清镇。 龙行虎步的老将，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堂正中，“今日休整，明日一早进攻！” 翌日一早，十万大军与武清镇的三万大军，从武清镇出发，悉数守在汉河边。 一艘又一艘的战船，停靠在汉河边，一字排开。 程义贞大步走至众位将领的最前方，率先上船。 片刻后，一艘艘战船启动，朝汉河的对岸，关山隘口驶去。 关山隘口与武清镇之间，隔着汉河，并且没有任何陆路可以通行。 “程将军！”一位年轻将领站在程义贞身后，“这一战，我们可以取胜吗？” 不怪年轻将领担忧，虽然他们奇袭，但是之前的大战，秦军留下的阴影太大了。 他是武清镇的守将，亲眼目睹了当初那一场战争。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李药师身死，薛原均溃逃，西虎城落入秦军手中。 程义贞扶着战船的栏杆，眺望着眼前滚滚河水，“可以。” “秦国居于内陆，不善水战。” 正是如此，他们才对这一战颇有把握。 程义贞长长呼出一口气，咧嘴道：“可惜陆尘不在，不然，老夫也想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竟然将药师斩杀。” 程义贞握着栏杆的手，狠狠收紧。 显然，他心中对此事依旧耿耿于怀。 昔日的同袍，猛然间就这样离开，哪怕见惯了生死离别，依旧有些怅然。 与此同时，陆尘一身黑色轻甲，眉目凌厉，身后的披风更是猎猎作响。 “上船！” 与大唐的二十多艘战船相比，秦国只有十艘战船。 正中间的，赫然是那一艘巨大无比的战船。 两侧的小型战船，同样是九州中从未出现过的。 秦国的将士，静默无声地登上战船。 陆尘并未站在甲板上，而是在船屋内。 十艘战船的甲板上皆是空无一人，乍一看上去，只会以为这十艘战船，不过是放置在此处。 程义贞看见时，亦是如此以为。 然而，纵使船上无人，看见那艘巨船，依旧令他胆战心惊。 “这是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战船？” 战船上的将士议论纷纷，满脸骇然。 几乎所有的大唐将士都紧紧盯着这艘庞然大物，生怕下一秒，这艘巨船就会朝他们进攻。 程义贞当机立断，“先夺下这艘战船！” 他的呼吸徒然粗重，不论秦国是何时建造了这艘巨大的战船，如今船上无人，倘若他们将之抢夺下来…… “战时形态。” 陆尘站在船屋内，看着对面二十多艘战船，淡声道。 “轰隆！” 秦国的十艘战船纷纷出现变化，大炮、弩车，相继出现。 陆尘的右手按在腰间的饰品上，半响后又松开，从一侧的架子上，取下一把长刀别在腰间，快步走出船屋。 几乎与陆尘同时，一名又一名秦国将士出现在甲板上。 陆尘一踏出船屋，抬头与程义贞四目相对。 “程老将军，好久不见。” 程义贞的呼吸屏住了一瞬。 这一刻，他哪里还不知晓，他们中计了。 秦国，陆尘等人，一直等着他们撕毁协议，进攻关山隘口。 果然。 陆尘高声道：“大唐不守信义，撕毁协议，进攻我秦国关山隘口！” 第一百三十一章 首战！ 蔚蓝色的眸子内，似乎熊熊燃烧着火焰，陆尘的声音，高亢、铿锵有力，“既如此，我秦国，必将悍然迎击！” 大唐的将士，几乎是瞬间就乱了！ 秦国军队，一直都在等着他们！ “将军，这，这怎么办？” 他们分明不可能胜得过！ 这是所有大唐将士看见陆尘时，心头涌现出来的第一念头。 刚刚还想趁机夺下那艘巨船的程义贞，牙关紧咬，脸颊两侧的肌肉轻微抖动着。 秦国计谋已久，准备充分，加之这艘巨船…… 程义贞死死盯着船身上那一根根黑色的管子，暗色的洞口，看得令人发咻。 他不清楚那些是什么，本能地觉得很危险，甚至在看见时，头皮一阵发麻。 “你！过来！” 程义贞指向早早站在他身后的年轻将领，厉声问道：“这是传言中的神器？” 年轻将领曾经亲眼看见陆尘与神武将军的一战，对陆尘的恐惧，几乎是刻进了骨子里，此时牙齿都在隐隐颤抖，“不，不是。” 不是，那很可能是，又一件神器。 程义贞猛地闭上眼，胸腔里涌现一股悲怆，他们，不可能会是对手。 如此下去，大唐根本无处可逃。 “我们都错了……”程义贞低声喃喃道。 倘若没有对陆尘下手，这些，都会是大唐的。 所谓的神器，对准的将会是他国的将士。 陆尘并不知晓程义贞的懊悔，这一日终于到来，哪怕素来情绪不外显的陆尘，也无可避免地激动。 昂然的战意，从他身上涌现。 鬼谷子的目光望向不远处那二十多艘战船时，一片冷然。 “准备！” 陆尘站在最前方，右手抬起，就在眼前的战船企图掉头逃离的那一瞬间。 他猛地将手放下，“进攻！” “嘭——” 连续不断的炮声响起，一颗又一颗弹药直接射向大唐的战船，精准落在甲板上。 “这是什么啊——！” 大唐的将士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弹药炸开，直接将甲板轰出一个大洞！ 炮响声，惨叫声，在汉河上徒然炸开！ 河水奔腾，涛声阵阵，炮声轰鸣，将士悲鸣。 各种声音交织，造成了汉河上，最为瞩目的一战。 这一战后，这艘巨船，也成为了九州各国的噩梦。 程义贞所在的战船，是唯一一艘没有遭殃的船，因为陆尘特意命人，避开了这艘船。 他惊骇又惶然地看着两侧，一艘又一艘战船沉没，鲜血染红了河面，望之令人触目惊心。 一轮炮响过后，汉河上的大唐战船，只剩下程义贞所在的这一艘战船。 船上的大唐将士，早已经惊恐万分，他们四肢发软，生怕下一刻，那不知是什么的神器，就会将黑色的东西投向他们。 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程义贞地呼吸粗重，扑向了一侧的战船护栏，目眦欲裂地看着被炸碎的战船。 他猛地扭头，冲已经失神的将士们大声喊道：“弩车！弓箭手！全部给老夫准备！” “杀死一个赚一个！” 既然打不过陆尘，这一仗注定是败仗，那能杀一个算一个！ 然而，这些将士早已经被对面的巨船吓破了胆，没有人动身，仿佛失了魂一般。 程义贞眼中遍布血丝，自己操控起战船上的弩车，朝秦国的战船射去一支又一支的弩箭。 他没有射向陆尘所在的巨船，而是射向两侧的小型战船。 那艘巨船过于高大，以大唐的弩车，甚至可能只能射在坚固的船身上，根本无法射到甲板上面。 只是，程义贞一人，所射出的箭矢数量有限，寥寥几支弩箭，轻松就被甲板上秦军挡下。 “将军。”大唐有将领抖着声音道：“没有用的。” 他们已经是必败了，只能等死，何必做这些无用的挣扎。 程义贞置若罔闻，依旧是那一句话，“杀一个，赚一个。” 陆尘看着大唐战船那边的闹剧，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大唐的根子，已经烂了。” 军队中，有血性的，寥寥无几。 鬼谷子忍不住摇头，“看着挺令人动容的。” 老将军孤身一人，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斩杀敌人。 “程老将军！” 陆尘忽然高声道。 程义贞喘着气，瞪着陆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竖子有话快说！” 陆尘贴着船侧的木板，身体微微前倾，“看在昔日程老将军为我所争的那一言上，此次我放过你们一回。” 话音落下，秦国战船上响起鼓声。 鸣金收兵！ 程义贞听见这话，却是猛地闭上了眼，神色间满是羞愧。 “老夫，哪里当得上这句感谢啊！” 他与陆尘，现今站在对立面，所以他寸步不让，因为身后是大唐的将士，是大唐的百姓。 可是，程义贞心中却是清楚，是大唐对不起陆尘。 当日陛下将所有罪名都压在陆尘身上时，他曾经当朝为陆尘据理力争。 可是当陛下私下找他，言明其中所谓的利害后，他最终选择了沉默不言。 程义贞身后的大唐将士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现在他总算是安全了。 秦国战船上的炮舰纷纷被收回，陆尘大步地走下战船，在汉河边站定，回头扫了一眼大唐仅剩的那一艘战船。 紧接着，他便朝关山隘口的军营走去。 陆尘边走边道：“传令高将军，速来关山隘口。” “是！” 立刻有人领命下去。 “殿下。”紧跟着陆尘的一位将领，搓着手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和他们正面打一场？” 陆尘脚步顿了顿，反问道：“你觉得我们方才不是正面较量？” “不是不是！” 将领挠了挠头，“只是，都不用我们动手，末将实在是有些手痒。” 手痒的不仅是他一个人。 陆尘侧头扫了一眼，过半的将领，眼中都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下一战，让你们打过瘾。” 秦国的将士顿时一阵欢呼！ 卫方栩听出了陆尘话中的意思，“殿下，您打算下一战，拿下武清镇？” “有何不可！”眸子一掀，陆尘的声音夹杂着傲气。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次进攻 程义贞败退回武清镇，引起了一片震荡。 整个武清镇陷入了惶恐之中。 消息传出，无不人心惶惶。 程义贞一回到武清镇，立刻下达一道道命令，决定死守武清镇。 并且，迅速将消息递回神安城，寻求援助。 程义贞看着空荡荡的桌案，目光有些恍惚。 其实，他心知肚明，求援是没有用的。 从他们一脚踏入陆尘设下的这个局，撕毁协议开始，大唐就陷入了被动的局势。 程义贞闭上眼，“能拖一时就是一时吧。” 与此同时，关山隘口的军队，也迅速动了起来。 大量军队从上郢城前往关山隘口。 陆尘素来喜欢速战速决，拖拖沓沓的没有意思。 眉眼棱角分明，蔚蓝色的眸子扫过眼前三万精锐，“高将军，你留守关山隘口。” 陆尘望向眼前的三万秦军，“你们，随本王，上船！” 上次，这艘巨船并未驶出，这回，十艘战船，一同朝武清镇驶去。 望洋号位于最前方，左右两翼共九艘战船，呈斜向下的两翼呈现。 巨船的船屋内，有一个房间专门给众人议事，陆尘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沉静地将这一仗的计划一一道出。 “先击溃武清镇的水军，将汉河彻底控制起来。” “清掉武清镇的水军后，以炮舰轰开武清镇的城门，再下船。” “望洋号在武清镇正城门处登陆，左翼五艘战船，在西城门登陆，右翼四艘战船，在东城门登陆！” 望洋号，是陆尘给巨船所取的名字。 随着战船的前行，一道道指令从船楼内传出。 三万秦军，有条不紊地按照陆尘的指令行事。 武清镇，城楼的瞭望台。 “报！十艘秦国战船正在靠近！” “船速极快！” 扬着黑色秦旗的战船，航行在波涛翻滚的汉河上，望洋号直接劈开一道道浑浊的巨浪。 待将要抵达岸边时，两翼的战船迅速朝两侧分开，各自向着武清镇两侧的城门驶去。 程义贞已经站上了城楼，虎目注视着这十艘战船。 此时城门处的河面上，只剩下了望洋号一艘巨船。 在它的对面，武清镇所有战船皆在此处，双方悍然对峙。 陆尘站在甲板上，薄唇轻启，“直接进攻！” 黑色的炮管伸出，“嘭——！” 接连不断的炮弹射出，击沉一艘又一艘战船。 不过短短一刻钟，汉河的海面上，已经没有一艘完整的大唐战船了。 破碎的木片漂浮在河面上，无数大唐将士在汉河内挣扎，鲜血以此为中心，向四周蔓延，血水甚至直接涌上河岸。 程义贞不忍地闭上眼睛，张了张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将军，我们要不降了吧。” 程义贞身后的将领，眼睛通红，已经是全无战意。 “我老程，绝不做这等事！” 听闻此言，不少的将领都面露不忿。 难道他们就要这样牺牲吗？ 程义贞转身下城楼，取了武器和战马，他转头看着跟在他身后下来的将领。 “若是你们想要降，就降吧。” 哪怕已经年近花甲，却依旧浑厚有力的声音，第一次显露出苍老。 武清镇已经注定战败，若是他们不愿意死战，程义贞不会勉强。 方才被程义贞拒绝的将领，看着这位老将军提着横槊要往城外走，心头颇为不是滋味。 任何人心中都知晓，程义贞这一去，只能马革裹尸。 “跟他们拼了！”一位将领猛地一砸旁边的城墙。 下一刻，“嘭！” 炮弹打在了城门上！ “嘭！嘭！嘭！” 这些用土垒成的城墙，根本挡不住望洋号的一轮攻击。 大唐将士脚下的地面隐隐震动，转眼间，城门，乃至连着的这一块城墙，都摇摇欲坠。 程义贞攥着缰绳，正欲上马，因为这一阵动静，生生愣在原地。 城门轰然倒塌！ 掀起的尘土即将扑了大唐将领们满面！ 方才还满腔热血，愤慨地称要与秦军拼了的将领，面上露出惊骇与恐惧，连连朝后退。 此时，陆尘率领一万人，从望洋号下船，兵临城下。 陆尘骑着白色的战马，凉风吹过背后的黑色披风，发出猎猎的声响。 双方隔着城门的废墟对峙。 程义贞回过神来，呼吸重了几分。 他曾经用过许多计谋，将敌军骗得晕头转向，与擅长谋略的秦国对上，最终却不是在谋略逊色，而是被绝对的力量直接碾压。 不再犹豫，程义贞翻身上马，侧头朝依旧惊惧不安的将领道：“若是要死战，便随老夫出城！” “否则，就乖乖呆在这里面！” 言罢，程义贞驾着马，跨出一片废墟。 直至程义贞行至陆尘面前，身后的武清镇，始终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卫方栩看着，面露不忍。 整个武清镇，竟然只有一个程义贞愿意死战。 “驾！” 陆尘一夹马腹，向前行了几步，而他手中握着的，是他一柄长刀。 “程老将军。”陆尘的声音似乎有些晦涩，又似乎一如往常的平静。 程义贞看着陆尘，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当年我们那一场比试没有结束，今日，就再比试一场吧！” 蔚蓝色的眸子摇曳了一瞬，眸光锐利。 “好！”陆尘高声应道，手腕翻转，刀面折射出寒芒。 下一瞬！ 两人策马朝对方而去！ “锵！” 横槊与长刀相交！ 程义贞被手上传来的力道逼得朝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一击得利，陆尘步步逼近！ 锋利的长刀在陆尘手中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刀，都带着力拔山兮的气势，悍然劈下！ 陆尘用刀，与用剑，俨然是两种风格！ 用剑时，以巧劲，以速度取胜，身形灵活，剑如灵蛇。 用刀时，以力道，以磅礴气势取胜，刀刀生风，犹如大山压顶！ 一夹马腹，陆尘直接跃起，黑金色的长靴踩在马背上，修长的身影腾空而起！ 陆尘面色沉静，目光冷锐，双手握住刀柄，凌空劈下！ “嗤——” 长刀伴随着破空声，直逼程义贞的面门。 程义贞抬头，瞳孔紧缩。 刀锋未至，凌厉的刀风已经划破皮肤。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拿下武清镇 “锵！” 千钧一发之际，程义贞举起横槊，陆尘手中的长刀砍在了横槊上。 他却并未收刀，而是施力朝下压。 程义贞牙齿紧咬，死死顶住陆尘长刀上传来的力道，他甚至口腔中渗出了血腥味。 然而，横槊传回的力道越来越大，程义贞身下的马匹因为承受不住，马腿被迫跪下。 闷哼一声，程义贞的嘴角溢出鲜血。 他喘着粗气，勉强道：“这和你的风格，可真是不像。” 不论是用刀，还是大开大合的打法，亦或是以力道取胜，都不像是陆尘的风格。 陆尘神情微动，声音也有些哑，“程老将军，这是你当初教我的刀法。” 听闻此言，程义贞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他教的？ 是了。 那时候，陆尘还不是不良帅，只是一个被皇女救下，挣扎着求生的小少年。 因为陆尘展现出来的武学天赋，他一时心痒难耐，就教了一些刀法，甚至想收他为徒。 不过，后来陆尘选择了以剑为武器，此事就不了了之。 “老夫以为，你没有再炼了。” 陆尘一直有练刀法，此次之所以没有用剑，便是因为，他的对手是程义贞。 与之最后一战，陆尘想用刀。 陆尘不再言语，长刀的力道一卸，手臂往回收力，紧接着，再度刺出！ 刀尖直直点在横槊上，陆尘借此，凌空转身，掠至程义贞背后！ 长靴踩在对方的背上，再落地。 而程义贞被背部传来的力道，逼得朝下坠去，不得不放弃战马，从马背上翻下来。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站起来。 陆尘未待他站定，长刀再次袭去！ 不过片刻，两人就已经交手了十数个回合。 程义贞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却没有任何致命伤。 “陆尘！”程义贞大吼一声，“不要再犹豫了！” 被一语戳破，陆尘淡漠的神情破裂了一瞬。 他握着长刀的手紧了紧，站在地上，蔚蓝色的眸子潜藏着一丝挣扎。 陆尘闭上眼睛，攥着长刀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卫方栩等人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 因为陆尘，没有再进攻！ 相反，程义贞毫不犹豫地朝陆尘攻去，横槊的尖峰，对准的，赫然是陆尘的心脏！ “大帅！”卫方栩失声叫出了另一个称呼。 程义贞的举动太快了，像是蓄力许久的一击，且他们距离两人有相当一段距离。 哪怕卫方栩此时立刻冲上去，也赶不及。 忽然，陆尘的身形动了一下，让横槊刺偏了。 他猛地睁开眼，侧头扫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口，仿佛感受不到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一般，陆尘只是抬眸望向程义贞，此刻，蔚蓝色的眸子中，再没有犹豫。 “我都还给你了。”陆尘轻声道。 紧接着！ 陆尘提刀，悍然朝程义贞砍去！ 刀刀刁钻，令对方防不胜防！ “噗嗤！” 短短几招，陆尘手中长刀，大半没入程义贞的胸腔。 程义贞咧开了嘴，“不，不要杀，那些百姓。” “若是老夫，还有这个面子，就请并肩，王，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善待大唐的百姓。” 他清楚，不仅是武清镇的溃败已成定局，大唐的溃败，也已经是注定了。 刀柄上的花纹，因为陆尘握刀的力道极大，而深深烙在陆尘手心，甚至隐隐带来了痛感。 “好。” 陆尘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应了下来。 大量的鲜血从程义贞的口中涌出，他张了张嘴，想要为武清镇内的那些将领，求情。 只是最终，程义贞还是闭上了嘴。 他没有这个资格，这些人，也不一定值得。 最后，程义贞的眼神已经涣散，他喃喃道：“抱歉。” 程义贞为当初，没有对陆尘伸出援手而道歉。 话音刚刚落下，程义贞就倒了下去。 陆尘看见这一幕时，脸侧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卫方栩有些着急地走了过来。 “大帅。” 卫方栩是天机楼中人的事，算是暴露了。 陆尘并未说什么，他将长刀归鞘，淡声道：“将程老将军的尸首，好好下葬。” “进城。” 言罢，陆尘率先迈开步伐，朝武清镇走去。 他跨过城门的废墟时，看着惊惶不定的大唐将领。 陆尘嗤了一声，“没有半点血气。” 大唐的将领，都是这些货色，于秦国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但想到那些，如程义贞、李药师这等有血性之人，却难免为他们惋惜与不值。 这些大唐将领，听见陆尘的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去跟陆尘叫板。 他们心里发咻。 “降者，不杀！”陆尘高声道。 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每一位大唐将士的耳中。 他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刀枪，跪了下来。 “参见并肩王殿下！” 无论如何，保住性命，才是最为关键的。 陆尘扫了这些人一眼，抬脚继续朝城内走。 他边走边对身侧的卫方栩道：“好好调.教他们。” “我不需要这等失了血性的兵将。” 言下之意，若是这些人依然这副软骨头，就没有上战场的必要了。 “属下领命！” 武清镇上的百姓尽皆躲在家中。 这会战事落幕，大唐溃败，他们不敢出来，透过窗户悄悄观察外面的情况。 陆尘走在街道上，视线扫过两侧。 “传令下去，侵扰百姓者，军法处置。” 陆尘军中，侵扰百姓，乃是死罪。 所以，不论是西虎城，还是关山隘口有，秦国军队进驻时，真正做到了，不取百姓秋毫。 “在城中军营处扎营，城门口的守卫比寻常时候加强两倍。” “城中遣人，十二个时辰巡逻。” 说着，陆尘的脚步顿了顿，“让武清镇内所有的文武官员和豪绅，全部请来城主府。” 他特意加重了“请”字的语气。 待陆尘来到武清镇的城主府，已经将管理武清镇的相关事宜，一一交代清楚。 卫方栩等人按照陆尘的命令，将那些人悉数请来城主府中。 军中长史则接过一应的文书等工作。 第一百三十四章 长孙常的心思 秦国两日直接拿下武清镇！ 这个消息直接在神安城炸开！满朝哗然！ 他们本想借机夺回关山隘口，岂料最后，还失了武清镇！ 一时间，整个神安城都人心惶惶，朝中众臣更是心思各异。 此时朝堂上，一片寂静，无人敢出一言。 李琳颖呆愣地坐在龙椅上，怎么可能？ 陆尘…… 他们以为的机会，原来都是陆尘设下的局。 房宣城惊骇过后，连忙出列道：“陛下！只怕如今秦国与大唐要正式开战了！” “大唐必须要准备起来！” 陆尘既然筹划了这一切，意味着秦国，势必早已经做了准备。 长孙常也拧着眉头站出来，“陛下，战报中所言的巨船，须得探查清楚。” “大唐数个城镇周遭都有大江大河，倘若秦国真有如此庞然巨物，我们得，早做准备。” 最后半句，声音很轻，随着叹息一同泄出。 早做准备，无非是，做好，失去这些城镇的准备。 他们根本无力抵抗这艘庞然巨物。 不少朝臣纷纷出言献策，却无一人提及，如何解决这艘巨船与陆尘手中的神器。 李琳颖回过神来，呼吸声加重。 “诸位可有什么法子，应对这艘巨船？” 方才还言辞灼灼的朝臣，瞬间失了声音。 众臣面面相觑，却是没有人再发一言。 应对这艘巨船？ 怎么应对？ 听闻船上装了陆尘的神器，几声巨响，就是一艘大唐战船沉没。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围攻？”有大臣小声道。 站在武将一列的薛原均闻言，眼底滑过嘲讽。 围攻？ 薛原均亲眼见过那神器的恐怖，任多少战船围攻，最终都不过是成为江河上的碎片。 除非能够登上那艘巨船，他们才有一丝机会。 可是…… 薛原均回想起秦国所训练出来的那支军队，他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此前他一直以为，朝政的脏污，是无可避免的，直到秦国的铁骑扣响了大唐的城门，他才发现，大唐的腐朽，已经到了根子上了。 大朝会结束后，依旧无人能够给出有用的建议。 朝会一结束，薛原均毫不犹豫地追上李琳颖。 “陛下！” 李琳颖转身，“薛将军有何事？” 薛原均单膝跪下，声音浑厚有力，“臣，请求率军出征！” “若是秦国继续进攻，他们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平山城！” 李琳颖眼神微凝，沉默半响，她冷声道：“此事，朕另有打算。” “况且，秦国不一定会紧接着进攻。” 当初陆尘攻打下西虎城后，并未直接兵临关山隘口。 若是让薛原均领军前去…… 长长的睫毛垂下，李琳颖并不放心。 薛原均有些错愕地看着李琳颖，“陛下？” “朕说了，朕自有打算。” 李琳颖转身离开。 她还有一些时间，须得好好想想，怎么应对。 当日陆尘所言，那冷淡的声音仿佛回荡在她耳边，“我会亲手夺回所有的东西。” 李琳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步伐有些凌乱。 不，不会的。 朕乃是承受天命，陆尘再厉害，也无力违抗天命！ 一定有法子应对的。 薛原均离开时，长孙常看着他挺阔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只怕现在大唐能够与陆尘一战的，除了那几名老将，就只剩下薛将军一人了。 忽然，长孙常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脚步一顿，秦王…… 还不待他深思，便瞧见薛原均从侧边的回廊走来。 “薛将军？”长孙常讶异道。 薛原均方才应当是去请命出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薛原均闻声抬头，与长孙常对视。 “如何？”长孙常快步走过去。 薛原均摇摇头，眸中一片黯淡。 长孙常的眉头立刻就拧起来了。 现今秦国的谋算尚不清楚，若是他们继续进攻，唯有薛原均能够抵挡一二。 且不论其他，薛原均曾与陆尘交手，比其余人更为了解陆尘。 此等时候，由薛原均赶往边境，是最好的。 可是，陛下竟然还满腹心事，顾忌着手中的权力。 此时哪来是猜忌的时候？ 长孙常禁不住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心底隐隐升起了另一个念头。 再这般下去，大唐，恐怕真的会成为秦国的囊中之物。 就在李琳颖尚且犹豫，大唐肱股之臣痛心疾首之时，陆尘并未停兵。 “明日，”陆尘的指尖落在地图上，顺着地图上的线条缓缓滑动。 “沿着这条道……” 有力的指尖重重落在地图上的一处地方。 陆尘眼皮微掀，眸光凌厉，“……进攻平山城！” 主帅营帐内，身着轻甲的年轻统帅站在巨幅地图前，将之后的进攻计划，一一道来，下达一道道指令。 末时。 主帅营帐内只余陆尘一人。 一名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快步走入。 秦军中有两支尤为特殊的军队。 一支是由天罡校尉亲自训练的秦国军队，皆着黑色盔甲。 另一支，同样身着黑色盔甲，却面带黑金面具，里面悉数是曾经在大唐的不良人。 “大帅，缴文已经昭告九州。” 陆尘站在沙盘旁边，头也未抬，只道：“好。” 在陆尘手下，一个个陶土所制的秦兵被放在沙盘上各地，又插上秦旗。 片刻后，陆尘才抬头问对方，“消息呢？” “已经在大唐境内散布。” “这两日，即可看见成效。” 陆尘颔首，“做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黑衣人顿时昂首挺胸，“是！” 望着沙盘上的大唐河山，陆尘轻声道：“昔日加诸我身的污言秽语，你也该尝尝了。” 他曾经所言的，会夺回一切，不仅仅是他一手扶持李琳颖登上皇位，还有昔日，李琳颖推卸到他身上的罪责。 “这些罪名，该是谁的，就当由谁来担。” 翌日。 陆尘率军进攻平山城。 秦军兵临城下，黑压压一大片，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平山城的守将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的秦军，目光落在为首的那名黑色轻甲，披着猩红披风的青年身上时，更是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相揭露 几声炮响，成功敲开了平山城的城门。 守将闻风丧胆，根本无力抵抗秦军。 仅仅两个时辰，陆尘便结束了战斗，在平山城的城楼上，插上黑色的秦旗。 第二日，陆尘再下大唐一城，才终于停下了步伐。 秦军五日连下三城的消息，在大唐境内炸响！ 同时，秦国所发缴文，在九州各国中传遍！ “大唐枉顾信义，撕毁昔日协议，遣军进攻秦国关山隘口。” “秦国绝不忍气吞声，故遣兵东下，势必要讨个说法！” 仿佛惊雷在九州各国炸响。 秦国与大唐，要正式开战！ 一年前，九州十六国如何能想到，有一日，秦国竟然会进攻大唐？ 此番变故，引得各国朝内亦是一片动荡。 所有人都在观望，倘若秦国最终胜出，九州，当真是要变天了！ 比起市井中人，敏锐的君臣，隐隐察觉到，平和了许久的九州，兴许会被这一战，彻底拉开争霸的序幕。 陆尘暂停进攻后，秦军中举行了一场庆功宴。 营帐外，士兵们大声欢呼，喜不自胜。 营帐内，众位将领齐聚，陆尘坐在上首。 许是因为庆功宴，且近日连攻下三城，又在沙场上征战。 陆尘身上的冷淡漠然褪去些许，锋芒显露。 坐在上首时，神情难得有些放松，蔚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他手上把玩着已经空掉的酒杯。 不过，营帐内倒是没有一丝酒气。 军中禁饮酒，哪怕是庆功宴，陆尘也没有允许他们喝酒。 一旦将士喝得酩酊大醉，后果是致命的。 陆尘绝不会允许这种，贪一时爽快的事情发生。 所以虽然众人所用是酒杯，实则杯中不过是清茶。 下首首位的高牧，站起身，双手执杯，他面朝赵晋，粗声道：“秦国能有今日，多得并肩王！” “今日，末将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言罢，高牧仰头，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 陆尘眼睑垂下，闻言掀起眸子，扫了一眼高牧，从位置上站起，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然后朝高牧回敬了一杯。 虽然众人所饮皆是清茶，但是庆功宴内，氛围热烈，众位将领也比往日要更加放肆一些。 有将领拍着桌子应和道：“高将军所言在理！” “倘若没有殿下，我们如何能够连下大唐三城！”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反驳。 “胡说八道！算上西虎城和关山隘口，明明是五座城！” “哈哈哈！”方才那位将领大笑道：“是是是！是我说错了！” 他举起杯子，“我自罚三杯！” 高牧也笑道：“不错！正如陛下所说，殿下的到来，实为我大秦之幸！” 一群人，硬生生将清茶喝出了烈酒的感觉。 陆尘偶尔会应他们几声，但是更多时候依然是沉默。 不过，陆尘今日身上的气势没有这么重。 以至于这些将领生出了并肩王殿下今日尤为平易近人的错觉。 有将领头脑发昏，竟然问道：“殿下，待回延阳后，我们再一起出去喝真正的酒！” 有些粗犷的嗓门一出，营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位将领话刚出口，就猛地惊醒了。 他方才说了什么？邀请殿下日后一起喝酒？ 热烈的气氛霎时冷却下来。 陆尘扬眉，看见这一幕有些诧异。 “本王往日，有这么可怕？” 不过是一句饮酒的邀请，将他们吓成这样。 实属是陆尘平日里总是总是面无表情，语气又无起无伏的。 身上气势强盛，上过战场后，更是沾染了戾气。 更何况，他们这些人还见过陆尘发怒的模样，简直是一个眼神就能令人胆战心惊。 那位将领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殿下答应吗？” 陆尘瞥了他一眼，“到时候来寻本王便是。” 众人都松了口气，也发现，其实陆尘并未那么难以接近，只是性子冷了些罢了。 秦军的这场庆功宴，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才堪堪结束。 相比秦军的欢愉，此时的大唐，却是风雨飘摇。 前两日，大唐各个城池突然出现了有关李琳颖的言论，称昔日陆尘所做一切，不过都是受李琳颖的命令。 不良帅陆尘，只是一柄刀，而握刀的人，是他们的陛下。 屠杀宗室，抄没权臣，对世家动武。 他们以为黑暗的那段日子，其实背后都是李琳颖的授意。 而陆尘为她扫清一切障碍后，却被这位女帝连同大唐朝臣，一起污蔑陷害。 “不可能！”一位大唐百姓义愤填膺地质疑道：“陛下岂会是这种人？” “是啊！难道朝中所有人都一起污蔑他不成？” 初时，大唐百姓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认为这不过是陆尘的阴谋诡计，想要将一切罪责推卸到陛下身上。 唯独大唐的君臣，听见这些言论时胆战心惊。 李琳颖与当初的朝臣，联手打压这些传言。 可是，大唐的百姓过于愤慨，纷纷声讨陆尘，以至于他们根本压不下去！ 然而，很快，一个个证据摆在大唐百姓面前。 哪怕是再迟钝，他们心中也渐渐知晓，那些传言，只怕是真的！ 他们的陛下，大唐的朝臣，联手诬陷昔日的不良帅！ 百姓们惊骇不已，这是何等深仇大恨，要满朝文武一同陷害一个人，逼得对方身败名裂，甚至无路可走？ 回想起当初自己对陆尘的辱骂，许多人都纷纷沉默了下来。 这些传言与证据，不仅流传在大唐境内，九州各国，都纷纷出现。 十六国的百姓，均看见了曾经的真相。 没有人料到，这背后的真相，竟然这么骇人！ 面对各国的质问，大唐的百姓，尤其是士人，矢口否认，厉声反驳他们。 “这些所谓的证据，是真是假也难说！” “难道陆尘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 然而，他们心中清楚，这些证据，只怕都是真的。 昔日他们唾弃辱骂的不良帅，并非是真的叛国，而是他们陛下卸磨杀驴。 倘若不是…… 现在大唐不会丢失五座城池！ 大唐也不会面临今日的困境！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朝臣相逼 大唐，皇宫。 御书房内，只有李琳颖一人呆愣地坐在龙椅上。 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还有时间，以为陆尘拿下武清镇后，会稍作休息。 却不曾想，陆尘竟然一连下了三座城！ 而且…… 李琳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帝阶。 都暴露了。 她当年做的一切，全部被揭露在人前。 当李琳颖听见下面传上来的消息时，几乎是两眼一黑。 她将所有事情推卸到陆尘身上，无非是想护住自己的名声。 现在，一切都毁了。 李琳颖觉得自己，仿佛被扒掉了所有的衣服，裸露在九州人眼中，周遭都是指点辱骂的声音，就像，当日的陆尘一般。 该怎么办？ 李琳颖的唇色惨白一片，不知所措。 这位昔日精致高贵的女帝，如今脸上未施粉黛，憔悴之色显而易见。 薛原均…… 李琳颖猛地攥紧了龙椅扶手，站了起来。 是了，还有薛原均！ 他既然是九州兵王，想必会有办法的！ “来人！” 候在门外的蒋静婉快步走入，“陛下。” “传朕圣谕！”李琳颖朝前迈了一步，美眸睁大，双手撑在龙案上，语气急切，“命神武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赶赴边境，必要将秦军阻拦下！” “是！” 半个时辰后，蒋静婉回来复命时，一脸难色。 “陛下，薛将军，病重。” 李琳颖怒不可遏，“病重？好端端的，此时病重？” “分明不愿遵朕指令！” “陛下息怒！” 蒋静婉慌忙跪下解释道：“前两日薛将军在御书房外请命出征。” “因为陛下不同意，薛将军一连来了两日，便在外面跪了两日。” “昨日又下了雨，加之忧思过重，这才病倒了。” 她没有说的是，薛将军至今仍然意识不清醒。 李琳颖怔愣了一下，她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觉得，陆尘不会这么快进攻，所以还有时间。 她想要再好好权衡一下，所以没有同意。 “那，那也是他自己要跪的。”李琳颖垂下眼，底气不足的低声道。 蒋静婉撑在地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没有言语。 薛原均病重，大唐朝堂上，竟然一时间决议不出由谁领军。 自从武清镇失守后，李琳颖几乎夜夜失眠。 每每闭上眼睛，耳边都响起那日陆尘的话。 一时间，更是焦躁不安。 与此同时，大唐西境。 李承鄞提刀从马背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粗壮的将领。 “哈哈哈！王爷！这下子，西域算是收回了！” 李承鄞脸上带着笑意，“今夜开庆功宴！” 他回到营帐中，取出薄布，擦拭着手中的刀。 “王爷。” 进来的是一位面容清癯的男子。 李承鄞抬眸扫了他一眼，沉声问道：“如何了？” “折子已经递上去了，收复西域的消息，也已经在大唐传开。” 男子低声问道：“王爷，您是要领军迎击陆尘吗？” “嗯。”李承鄞淡淡应了一声。 “但到时候若是……” “呵。”李承鄞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长刀朝后用力一插。 “锵！” 长刀收鞘。 “谁说到时候我要败在陆尘手上了？” 男子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睛，“可是王爷不是与陆尘合作……” 李承鄞眸色浅淡，“是，但是……” “给了希望再收回，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听闻此言，男子便明白了陆尘的打算。 片刻后，李承鄞忽然问道：“你们不会觉得本王此举，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吗？” 李承鄞麾下的人，几乎都知晓他与陆尘的合作，却依旧义无反顾地追随他。 与敌国合作，将大唐的国土，悉数送入秦国手中，便是为了报复先帝。 哪怕是他自己，有时候也忍不住唾弃自己。 男子摇头笑道：“王爷，怎么倒是你先钻牛角尖了？” “我们是一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 “王爷不是会将百姓的性命置之不顾的人。” “想必一切都已经与陆尘谈好了。” 男子话音顿了一下，又道：“属下听闻，陆尘攻下城池后，军队对百姓，秋毫无犯。” 那些城池的百姓，甚至暗自庆幸，现在他们归属秦国管辖，不用再受人鱼肉。 李承鄞深吸一口气，“那你们做好准备，快了。” 西域被收复的消息传遍大唐，这无疑令大唐上下振奋不已！ 数日以来，终于传回了好消息！ 而这个消息，也提醒了朝中众臣，除了薛原均，还有秦王李承鄞！ 能够将西域收复，秦王的军事天赋，必然不会差！ 朝堂上，不少大臣建议由李承鄞领军前往清源城，迎击秦军。 “陛下，现在神武将军病重，秦王是领军的不二人选！” “秦王刚刚收复西域，由秦王领兵，想必能令军心振奋！” 李琳颖听着下面的请命，心头一紧。 她本想以李承鄞贸然出兵西域惩治对方，以打压秦王的势力。 可如今此种局面，断不能提起！ 由李承鄞领军，意味着要将军权交到他手中，再加上李承鄞封地上，自己的亲兵。 李琳颖心中可谓是百般不情愿。 太危险了！ 倘若真的让李承鄞前去迎击陆尘，败了，大唐危险，胜了，她的位置不稳。 李承鄞虽然身上没有李家血脉，但身为被公开承认的义子，李承鄞是有继承权的。 李琳颖挣扎不已。 “若是由秦王领兵，刚刚收复的西域，只怕会有所不稳。” “事关重大，须得好好商议。” 李琳颖此话一出，朝臣们惊愕不已。 西域？ 哪怕西域再次失去又如何？大唐会有所损失。 如果他们未能抵挡秦军的步伐，大唐面临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若说举荐李承鄞，还有所顾虑，如今，朝臣们心中更是坚定。 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要将秦军逼退，不然，大唐都亡了，其余都是白搭！ 李琳颖暂且压下了此事，随之而来的，是一封封请求命秦王出兵的奏折，雪花一般落在李琳颖的龙案上。 这哪里是请求？ 满朝文武共同请命，分明是逼迫朕同意！ 美眸透出熊熊的怒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宣武城 李琳颖最终还是下达了命李承鄞领军的命令。 接到诏令后，李承鄞日夜兼程赶往神安城。 “臣参见陛下！” 李琳颖盯着李承鄞，美眸里遍布血丝。 良久，她才道：“起来吧。” 李承鄞利索地起身，明知故问道：“不知陛下急召臣弟前来，所为何事？” 李琳颖冷哼了一声，低头看着龙案上已经拟好的谕旨，心中颇有些不忿。 将军权交给李承鄞，无疑是交给了一匹狼。 但是现在大唐最大的危机，是陆尘。 偏生薛原均病重，李承鄞成了最好的选择。 虽然李琳颖并不能完全相信薛原均，却更不愿意将军权交给李承鄞。 她将龙案上的谕旨，朝李承鄞一扔。 “自己看吧。” 修长有力的手掌迅速握住明黄的圣旨，李承鄞神色不变，将圣旨展开，扫了一眼。 果然。 他右腿后撤，单膝跪地，沉肃道：“臣，定不负陛下信任！” 李承鄞故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李琳颖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面色冷沉，却又拿李承鄞无可奈何。 她从盒子中取出兵符，目光凝结在兵符上，手上的力度不由加大。 李承鄞单膝跪地，从下往上地看着，并不催促。 始终，李琳颖都要将这个兵符，交到她手上，她越是不舍，李承鄞越是高兴。 兵符的印子深深烙在李琳颖手心上。 良久，李琳颖拿起兵符，走下阶梯。 李承鄞将圣旨收好，抬起双手，手心向上，垂下视线，避开李琳颖的目光。 李琳颖深吸一口气，将兵符重重放在李承鄞手心上。 “秦王，莫要让朕失望。” 她死死盯着李承鄞，语气很重。 “是！”李承鄞沉声应下。 第二日，李承鄞率领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朝宣武城行去。 大唐的文武百官与神安城的百姓，都为李承鄞送行。 李承鄞骑在马上，身上的铠甲折射出锐利的寒芒。 他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人头攒动的城门，上方的“神安城”三字，张狂大气。 李承鄞只是扫了一眼，便转回身。 此一去，再回来，便将会是大唐易主之时。 李琳颖在城楼上看着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神安城。 一刻钟后，李琳颖离开城楼，她却没有直接回宫。 帝辇在将军府门口停下。 府前的士兵看见帝辇，连忙跪下行礼。 李琳颖从帝辇上下来，金色的裙摆长长拖曳在地。 她大步越过门口的士兵，朝里走去。 将军府的管家连忙迎上去，“陛下。” “薛将军在歇息？” 闻言，管家长叹一声，“是，将军还房中歇息。” “带朕前去。” 管家在前面带路。 来到薛原均的门前，推门进去。 “将军，”管家轻声唤道：“陛下来了。” 薛原均睁开眼，看见李琳颖缓步走过来，他挣扎着起来，“陛下……” “不必多礼，躺着就行。”李琳颖微微蹙眉，房间内的药味有些太重了。 经此重病，薛原均明显消瘦许多。 李琳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神武将军，面颊消瘦，脸色苍白，俨然是一副病态。 李琳颖心中不悦，不过是连着跪了两日，怎么就重病至此？ 真是无用。 不过，此时薛原均还有用处，李琳颖按捺下心头的不满，淡声道：“薛将军。” “秦王已经领兵前往宣武城。” 旁边的管家闻言，脸色微变，目光焦急不安。 宣武城，薛原均闭了闭眼，所以，短短时日，大唐已经连下三城了。 因着薛原均病重，管家从不敢告诉他，生怕因此忧思过重，不利于养病。 李琳颖对此毫不知晓，她睨着薛原均，“朕并不放心秦王。” 李琳颖知晓，薛原均一直想赶赴战场，所以以此激他，“薛将军好生养病，待你好了，便立刻前往宣武城。” “届时，”李琳颖眯了眯眼睛，“朕会让秦王将兵符交给你。” 薛原均知晓李承鄞收复了西域的消息，对李承鄞，已是刮目相看。 现今他病重，秦王的确是一个好人选，可是陛下至今，眼中依然只能看得见座下的龙椅。 薛原均缓缓呼出一口气，与李琳颖对视，“臣领命。” …… 李承鄞率领大军抵达宣武城时，宣武城的守将领着一众将领，在城门口恭迎李承鄞。 远远看见李承鄞，便高声呼道：“秦王殿下！” “吁！” 李承鄞勒住缰绳，从马上下来。 他扫了一眼对方身后行礼的众人，“不必多礼。” “怎么都在此处？” “听闻殿下前来，末将特意在此恭迎。”守将谄媚道。 李承鄞皱起眉，转身看向身后的大军，没有令对方发现自己眼中的厌恶。 “全部进城，即刻扎营歇息，两个时辰后，所有将领来主帐议事！” “是！” 二十万大军，一同高声应道，声音嘹亮，响彻云霄。 只消一听，便能窥见这支军队士气高昂。 守将见状，更是眼睛一亮，隐隐显露出激动的神色。 倘若陆尘要攻进神安城，下一个目标，势必是宣武城。 自从收到消息后，他可谓是寝食难安是！ 死守，命没了。 逃吧，回到神安城，也没有他好果子吃。 现在秦王殿下率军前来接手，不管最后是胜是败，这责任，都不必他来担！ 李承鄞再次翻身上马，“驾！” 一夹马肚，朝城内行去。 在守将身侧停顿了一下，淡声道：“走吧。” 守将忙不迭应下。 与此同时，陆尘半阖着眼，背靠着椅背，右腿横搭在左腿上。 天机星进来时，落脚无声。 然而不待他开口，陆尘便道：“已经来了？” “是，秦王今日抵达宣武城。” “嗯。”陆尘低应一声，睁开眼。 “告诉他们，之后我们会演一场戏。” 天机星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帅，属下不明白，为何要演这一场？” 他们完全可以直接与秦王里应外合，从宣武城，一路攻打至神安城。 “因为，我要让李琳颖，彻底身败名裂。” 陆尘的眸色很深，“也是为了将李承鄞摘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阵法 宣武城与清源城之间，相隔一座山。 山并不算高大，却是宣武城的天然屏障。 秦军若想要从清源城出发，进攻宣武城，只能选择翻山，才能抵达宣武城。 李承鄞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身上还沾着些草叶。 跟在李承鄞身后的副将亦是同样的情况。 两人显得有些许狼狈。 “殿下！”蒋志彪匆匆忙忙地迎上来，一见到李承鄞就忍不住问道：“殿下，如何了？” 蒋志彪，正是宣武城的最高守将。 营帐内的所有将领都眼巴巴地看着李承鄞。 李承鄞脚步顿了顿，目不斜视，大步迈向上首的位置，他一撩衣袍，在上面坐下后方道：“已经布好了。” 所有人大松了口气。 有将领道：“不知道这阵法能够挡住陆尘多久。” 方才李承鄞与副将之所以风尘仆仆，是因为连夜去山上布下了数个阵法，以此阻挡秦军。 “是啊，陆尘出自云梦鬼谷一派，怕是极为擅长阵法一事。” “鬼谷子也在清源城，他和陆尘一道前来的。” 不少的将领们刚刚松了一口气，想起这一茬，瞬间又担忧起来。 蒋志彪更是一边小心地觑着李承鄞的神色，一边道：“虽然陆尘的阵法造诣不赖。” “但是秦王殿下也不是好惹的！” 话中皆是恭维之色，却又隐隐藏着些期盼。 蒋志彪希望李承鄞出声应和自己，不然，他们心里实在是没有底。 可是，李承鄞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一般。 众人越聊，越是忍不住看向李承鄞。 副将站在李承鄞身后，将这一切都看着眼里，扫了他们一眼后，又移开视线。 因为众人急着想要李承鄞的反应，没有发现，副将方才那一眼，目光里的鄙夷，已经快要满溢出来了。 “殿下？”蒋志彪按捺不住，直接问道：“这阵法，大概可以阻挡多久？” 显然，他们不认为，李承鄞布下的阵法，可以就此挡住陆尘的脚步。 听闻此言，李承鄞终于睁开眼睛，略带凌厉的目光与蒋志彪对视，直将人看得忍不住移开目光。 他才语气轻佻地道：“放心，本王有信心。” “阻挡陆尘几日不是问题。” 他一挑眼角，扫了一圈这些面色各异的将领，“再者，就算陆尘真的兵临城下，本王也有办法。” 李承鄞说得太过轻松顺意，甚至带着一股子的漫不经心。 众位将领听着虽然有些难以置信，却不得不承认，心里安定了不少。 蒋志彪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哈哈哈，真不愧是殿下！” 反正秦王亲口承诺的，彼时若是出了什么变故，那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来。 放下心头的巨石后，蒋志彪又恢复了谄媚的模样，“能得秦王来相助，是我们宣武城之幸啊！” “正是正是！”宣武城的将领纷纷附和道。 相反，那些由李承鄞从神安城带来的将领，部分附和着蒋志彪，部分却是沉着脸。 他们看向李承鄞的目光里带着打量。 这些人，此前都是薛原均的部下，如今被迫调到李承鄞麾下。 至于李承鄞自己的亲兵，责备李琳颖以西境需要镇守西域为由，只准许李承鄞带了两个副将前来。 李承鄞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眼睑垂下，心道：希望之后，你们还能这样说吧。 “没事的话，都下去吧。” 李承鄞开始赶人，不耐烦再与这些草包纠缠。 看见这些草包，都觉得影响心情。 凡事只想着依靠别人，谄媚又胆小怕事，心眼还忒多。 蒋志彪等人打着什么主意，李承鄞一清二楚。 两日后，陆尘准备点兵两万，翻过沂山，朝宣武成进攻。 营帐中，高牧正在请战。 “殿下，让末将去吧。” 前面的几座城池，高牧都未能在战场上好好松松筋骨，“之前那三座城，眼睛一闭，睁开战争就结束了。” 像是浑身的战意刚刚被调动起来，还没有宣泄个痛快，就戛然而止。 打得轻松是好事，却也实在是让高牧闲得有些坐不住。 陆尘瞥了他一眼，“此回前去，又不能上战场。” “高将军去了，也松不了筋骨。” “那也比在军营窝着来得舒服。” 陆尘收回视线，淡声道：“行，按照计划行事即可。” 闻言，高牧脸上霎时出现了灿烂的笑容，当即出去点了两万的兵走了。 陆尘双手交叠，置于腹前。 “大帅，高将军会不会忍不住和唐军打起来？” 卫方栩隐约有些担忧。 毕竟，高牧看起来，像是手痒得不行，随时都要去打一架似的。 “不会。”陆尘眉目沉静，没有一丝晃动。 他慢条斯理道：“高牧前去，反而合适。” “其余将领率兵，不一定能够躲过山中那一小支观察的唐军的袭击。” “倘若是换成你们……” 陆尘扫了一眼卫方栩，又瞥向下首的天机星，“这个阵法，困不了你们太久。” 毕竟，阵法是从天机楼出去的。 他们都是天机楼中人。 身为天罡校尉，对天机楼内的阵法，了如指掌，攻破完全不在话下。 李承鄞虽然心性与武艺都是上层，在阵法上实在是没有半点天赋。 陆尘回想起，两人合作并且定下计划的时候。 为了避免出现纰漏，被人察觉，陆尘本是打算直接教会李承鄞阵法的。 奈何教导了大半个月，李承鄞还比不过入门几天的天机楼楼众。 当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陆尘只能放弃这个选择，直接将阵法给了李承鄞。 并且转手丢了一堆阵法知识给李承鄞，防止有人问起，李承鄞半句都回答不上来。 凭李承鄞背下的这些内容，唬住一些并不精通阵法的人，是没有问题的。 “高将军是真的不怎么懂阵法。” 言下之意就是，高牧领军进去，是肯定破不了阵法的。 陆尘声音很淡，没有半点对高牧的瞧不起，“所以高将军领军，不需要演戏。” “但是你们需要。” 但凡演戏，就会存在破绽。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敏锐 哪怕破绽再小，那也是隐患。 陆尘惯来更喜欢尽善尽美。 卫方栩一时无言，他看了一眼依旧面色冰冷的天机星，以及面色平淡的大帅，心道：不知道高将军知晓后，心里会是何种滋味。 而此时领着两万秦军的高牧，很快就登上了沂山。 沂山上的景观很是奇特。 山脚下山石凌乱的分布着，再往上却是葱葱绿绿一大片。 但是山腰的上半部分，却已经金黄一片，再看山顶，又是山石凌乱。 从高牧登上沂山开始，就有一小支唐军观察着他们的举动。 没多久，高牧就发现，他们已经迷路了。 高牧沉着脸，看着树上的记号，这才登了三分之一不到的路程。 暗处的唐军却是嘲笑不已，甚至偶尔出现，给高牧他们制造些麻烦。 只是，高牧虽然不太懂这种阵法，可他曾经长时间接触过八阵图，并非真的一窍不通，再加上高牧的直觉，敏锐得惊人！ 唐军不过是给高牧等人找了三四回麻烦，就已经快要被高牧悉数揪出来了！ 最后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他们不敢再多待，慌忙下山去了！ 蒋志彪看着步伐慌乱的几个将士，脸色微沉。 他们不是被派去在沂山上守着，探听消息的吗？ 怎么会这副神色？ “你们站住！”蒋志彪喊住他们，厉声道：“慌慌张张的作甚？” “沂山上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几个将士朝蒋志彪见了礼后，劫后逃生般大口喘着气道：“高牧等人还被困在半山腰下面。” “连山顶都还未爬到，看样子，段时间内，他们是出不来了。” 闻言，蒋志彪脸上大喜过望。 “好啊！太好了！我倒要看看，秦军还怎么嚣张！” “哈哈哈！”蒋志彪大笑了几声。 旋即，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皱着眉，盯着这几个人，“那你们怎么慌慌张张的？” 这该是大喜事，可这几人的脸色，看起来半点不像是喜事。 一个将士苦着脸道：“高牧是被困住了。” “但是我们也被发现了！” 蒋志彪脸色微变，“不是让你们在暗处藏着。” “另外再寻机会给他们弄点麻烦吗？” 离蒋志彪较近的将士重重叹了口气，“将军，我们的确是如此，但是高牧太敏锐了。” “他应该是在我们第一回出手后，就开始筹划了。” 回想起方才山上被人追着打的模样，将士缩了一下脖子继续道：“之后的几次。” “我们以为是机会，其实是高牧他们故意制造的。” “现在山上，只有我们这些人逃出来了。” 要不是他们更加熟悉沂山的情况，又有阵法拦着高牧，恐怕他们几个也逃不出来！ 蒋志彪沉着脸，低骂了一句，“真是阴险小人！” “整日只会使这些诡计。” 骂着秦军的蒋志彪却全然忘了，他们在山上用阵法阻拦秦军，本质上也是一样。 若是真的正面以力量相抗，现在的唐军，可不是秦军的对手。 几人刚好在李承鄞的营帐前不远处。 营帐内的李承鄞听见声响，掀开帘子，一手扶着帘子，一手负在身后，“既然如此，就不要上山了。” 他点了逃出来的几人里，唯一的校尉。 “你带上十多个人，在山下藏着。” “一旦他们下山了，立刻来汇报。” 听闻不用再上山，校尉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应道：“是，殿下。” 蒋志彪几步走到李承鄞面前，“殿下，我们要不要趁机，干脆率军将高牧等人给端了！” 现在在沂山上，可是他们唐军占优势。 这般想着，蒋志彪眼中划过一抹狠色。 李承鄞微微眯起眼睛，瞥了他一眼，“蒋将军的脑子，留着是干什么用的？” 话语中的嘲讽尤为明显。 蒋志彪神色一僵，有些恼怒道：“殿下何出此言？” “呵，”李承鄞笑道：“你以为，能够困住这些秦军的，会是小阵法？” 虽然现在八阵图在大唐手中，可秦军才是接触八阵图最久的。 现在明面上的宣武城内，除了李承鄞，恐怕任何一个人对阵法的熟悉程度，都比不上秦军。 “阵法越是大型，越是复杂，哪怕是设阵之人踏足之时也要小心。” “更何况率领大量军队。” 李承鄞冷下脸，斥责道：“一旦其中有一个人行差踏错，整支军队都可能被牵连！” “到时，恐怕不是去消灭秦军。” “而是去送死了！还是说，蒋将军想去与秦军同归于尽？” 一番话说得蒋志彪胆战心惊。 他赔着笑脸道：“是末将太想当然了。” 原先他的确是打着自己率军上沂山的打算，但那是以为唐军能够必胜，想着去分功劳罢了。 现在得知竟然得要将命赔上去，蒋志彪哪里肯干？ 李承鄞哼笑了一声，放下帘子，没有再管蒋志彪。 蒋志彪的脸色蓦然阴沉下来，眼底的情绪更是沉甸甸的。 他凶狠地瞪了一眼李承鄞的营帐。 太阳日渐西斜，而高牧等人依然被困在山上。 唐军收到消息时，众人正好在营帐内商讨明日的决策。 有将领忍不住拍掌叫好，“殿下的阵法当真是厉害！秦军还想要攻打宣武城，怕是得要好些日子了！” “不错，这陆尘，传言中这么夸张，实则也不过如此！” 自从知晓陆尘攻下清源城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的，从未能睡个好觉。 这会逮着几乎，几乎是可劲地嘲讽着陆尘，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住自己当初的仓皇。 “这些只不过是秦人吹嘘出来的罢了！” 蒋志彪一如既往地奉承李承鄞，“一个我大唐不要的弃子，哪里比得过我们秦王殿下！” 李承鄞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嘲讽或者吹捧，眉眼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仿佛他们口中所说之事，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直到听见蒋志彪所言的“弃子”，李承鄞眉梢微动，脸色沉了一些。 垂下的眼睑内，挡住了其中的不悦之色。 “行了，还谈不谈明日之事？” 李承鄞敲了敲桌案道。 第一百四十章 闲聊 沂山上。 高牧确保唐军已经没有人再在山上后，便寻了一块阴凉舒适之处，两万大军直接在此处休整，也不继续爬山或者寻找阵法的生门，反而一大群人，互相聊了起来。 “你们说，殿下为什么要演这一场戏？” 有士兵不解地问道。 毕竟，虽然他们破不掉这个阵法，可是鬼谷先生和殿下，肯定能破。 靠着树干休息的一位将领沉声道：“殿下，这般行事，自然有他的用意。” 有士兵嘟囔道：“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 高牧听着他们的聊天，目光微动。 他隐约能够猜到陆尘为什么会这样做，兴许是众人聊了一会陆尘演这一场戏的用意，无果，转而谈起李承鄞。 “大唐的秦王，怎么会和殿下合作？” “啧，李承鄞看样子，像是想要将大唐搞垮。” “这可不是大唐赔一些东西，然后我们助李承鄞登上皇位。” “是啊，他这是要将大唐拱手让给我们。” 众人议论纷纷，既难以置信李承鄞的行为，心底又隐隐觉得，这可是叛国行径。 “将军。”有人凑到高牧身边，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大唐的秦王，怎么……” 李承鄞收复了西域的消息，他们亦有所耳闻。 这样一个人物，怎么会下这种决定？ 高牧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飘忽，他重重叹了口气，一抬头，便对上无数双好奇的视线。 “你们都想知道？” “想！” 一众将士毫不犹豫地道。 想不明白原因，心里便总是痒痒的，再者，现在大家在这里也无事可干，还不如八卦一下。 “是大唐先皇造的孽。” 不少.将士皆觉得，此乃意料之中。 大唐先皇素来荒诞，九州中人提起，莫不唾弃。 当时大唐的国力并不强盛，是直至李琳颖登基后，大唐的国力才逐渐强盛。 因而此前，九州是较为认可大唐女帝的。 不过，依目前看来，只怕大唐国力强盛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李琳颖。 高牧脸色微沉，“而许多人不知的是，李承鄞虽为大唐先皇的义子。” “他的母妃，却是实打实的大唐的太妃。” 太妃，那岂不是大唐先皇的妃子？ 众人惊愕不已。 此事他们从未听闻。 “可，如果是这样，李承鄞不能算是义子吧？” 虽说他并非是先皇亲子，可母亲为妃，李承鄞也理应为皇子。 高牧嘴角一掀，嘲讽道：“那是因为，大唐先皇认为他母妃死得不光彩，不承认其妃位。” “可笑的是，李承鄞的母妃，本便是被大唐先皇强强抢入宫的。” “他娘的。” 有些性子直，或者脾性大的人，直接低骂出声。 将人抢了回来，人死后，居然又将妃位收回去。 “这秦王的母妃，真是倒了血霉了。” 高牧长长呼出一口气，“谁说不是呢？” “将军，李承鄞的母妃，是怎样死的？” “自杀而死。”高牧沉声答道：“大唐先皇，床上有些癖好，这件事应当不少人都知道。” 高牧的视线落在地面上，声音带着些憎恶，“李承鄞的母妃，不堪受辱，自杀而亡。” “草！” 所谓的不光彩，竟然是此种原因。 一众将士们纷纷露出嫌恶的神情。 从军中人，本就难讨媳妇成家，至于已经成家的，因为自身常年在外征战，心里知晓妻子在家中的辛劳。 所以大多将士都是疼惜妻儿的人，乍然听闻这般行径，心中满腔愤慨和厌恶。 “换做是我，也要将这大唐江山给弄得支离破碎。” 此先觉得李承鄞与并肩王合作，虽然对他们有利，此举却也是叛国。 因而对李承鄞有些不耻。 可知晓事情始末后，他们为自己此前的想法，而觉得羞愧。 高牧扫了众位将领一眼，“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 夜幕逐渐落下，天色昏暗。 陆尘走出营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直接去牵了自己的战马，翻身上马。 “大帅。”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陆尘转头望去，是天机星。 “属下请求与您一同前往。” “不用，”陆尘淡声拒绝，“山上乃是阵法，多人无用。” 言罢，陆尘直接策马出了军营。 来到沂山山下，陆尘抬头望了一眼，从马背上下来。 他没有骑马，而是徒步上山。 陆尘的脚步越来越快，渐渐只能看见残影，他寻着高牧等人留下的记号，朝高牧等人所在地靠近。 刚刚接近，陆尘听见了或高或低的交谈声，吵吵嚷嚷的，堪比菜市场。 陆尘的脚步顿了一下，缓下步伐。 待看见一众将士时，陆尘便见他们十数个人围成一团，几乎悉数都在聊天。 难怪这声音，那么响。 陆尘想，两万人的聊天声，可不得很响亮。 有人眼尖，看见了陆尘，惊喜道：“殿下！殿下来了！” 原本靠着树干合眼歇息的高牧猛地睁开眼，看见徐徐走来的陆尘。 “殿下。”高牧快步走近。 陆尘颔首，扫了一圈众位将士，“我先带你们下山。” “可算是可以下山了。” 众人顿时喜笑颜开。 他们在这山上待得已经快要发霉了！ 两万大军，跟在陆尘身后下了山。 高牧一直盯着陆尘的动作，但是直到下山，神情依旧有些茫然。 “殿下，你是怎么寻到正确的路的？” 简直像是早已经认识路一样。 陆尘神情不变，淡声道：“破阵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破阵……” 高牧蓦然想起，陆尘领他们下山时，曾经弯腰扯了一株狗尾草。 “那株狗尾草？” 陆尘点头，“嗯，阵眼。” 高牧沉默片刻，最终忍不住低骂一声。 狗尾草，谁能料到这破阵法的阵眼，竟然是一株随处可见的狗尾草？ “那是假的。” 陆尘解释道：“山上有一些植物，见得着，却摸不着。” “幻术？”高牧脱口而出道。 乍然听见这个许久未曾听闻的词，陆尘眉头瞬间拧紧，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不是，只是利用光，将远处之物投射过来罢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战报 陆尘上山，但是并未率领大军翻越沂山，而是带着军队从沂山上，回了清源城。 唐军探知消息时，无一不庆贺。 “哈哈哈，陆尘再厉害又如何？不还是比不上我们的秦王殿下！” “依我看，不是陆尘多厉害，只怕是此前的人，太窝囊，这才传得神乎其神！” 一时间，唐军内军心振奋，因为陆尘连下三城所带来的阴影，消散了许多。 与此同时，李承鄞在军中的威望，达到了极高的地步。 甚至有人称，李承鄞，或许是下一个大唐军神！ 哪怕此前是薛原均麾下的将领，也对李承鄞刮目相看，甚至心存佩服。 他们都是跟随薛原均，经历了西虎城一战，可谓是与陆尘有血海深仇。 倘若不是在陆尘手上落败，李将军与薛将军的不败威名，都不会由此坠落。 现在薛将军更是因此受制于李琳颖。 如今李承鄞却令陆尘受挫，哪怕只是以阵法，阻挡住秦军的步伐，在陆尘率军以来，乃是前所未有之事。 无怪乎众人这般兴奋激动。 蒋志彪两眼发光，“好啊！太好了！” 幸而平山城、清源城败得如此之快，不然，亲王殿下前来边境，便不会来宣武城，这般战绩，也算不到宣武城头上。 那么，他也无法从中蹭得到军功。 他站在李承鄞的营帐前，故意大声道：“殿下当真是威武不凡！” “用陆尘这个弃子，与殿下相比，简直埋没了殿下！日后莫要再说这些话了。” 蒋志彪明面上是训斥面前的士兵，实则乃是好好恭维了一番李承鄞。 士兵连声应是。 坐在营帐中，正观察着地图的李承鄞，眼皮子动了动，嘴角微扯，脸上显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这个阵法，本就是陆尘所创，他们所以为的胜利，不过只是一场戏罢了。 如今唐军只不过是刚刚成功阻拦住秦军，这些人就已经吹嘘成这般模样。 李承鄞扯了扯嘴唇，“真是，虚浮之风。” 胜了一场，就已经瞧不起陆尘，开始轻视敌人。 正所谓骄兵必败，哪怕他与陆尘没有联手，单凭这些将士，想要胜过秦军？天方夜谭。 之后几日，陆尘每日都遣人上沂山，从普通的将领到天机楼楼众。 然而，他们最多只能原路返回，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李承鄞的阵法，越过沂山，抵达宣武城前。 陆尘沉声问道：“消息传出去了吗？” “已经特意命人在神安城内传播。” “好。”陆尘眼眸抬起，眼中的情绪藏着些许异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他们只等印证这句话了。 大唐，神安城。 “好！”李琳颖手中拿着战报，喜上眉梢。 下首的朝臣惊异连连，这还是第一回，陛下看到战报没有生气的，看来此次传回的，是好消息。 李琳颖将手中的战报递给身后侍立着的蒋静婉，她抬起下颌，“诸卿也好好瞧一瞧，宣武城传回的战报。” 说话间，李琳颖语气中的高兴，完全压抑不住。 蒋静婉将战报递下去，众臣一一传阅。 所有看完战报的朝臣，都抑制不住笑容。 秦军进攻的步伐受阻！ 这当真是多日来，难得的好消息了！ 此时，朝臣们无比庆幸，当初让秦王殿下领军。 站在武将首位的薛原均，这两日身体已经大好，因而参加了此次的大朝会。 堂堂八尺男儿，此时却蓦然红了眼眶。 他比现在朝堂上的任何人，都清楚秦军的恐怖，更能明白，这份战报，有多难得。 虽然如今只是阻挡住陆尘的步伐，却是一个好兆头。 也朝所有的唐军，宣告了一个事实，陆尘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李琳颖眼睛微微眯起，喜悦一阵阵上涌，哪怕他连下大唐三城如何？ 此前只不过是大唐未寻到应对之法，如今，狂妄不已的陆尘，不也被小小的一个沂山，阻挡住了步伐。 哼，李琳颖唇边漾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陆尘，也不过如此罢了！ 然而，李琳颖高兴的同时，心头也有些忌惮。 李承鄞能够挡住陆尘的步伐，诚然是好事，能够令陆尘的诡计破产。 但是，经此一战，李承鄞的威望，必然很高，不论是庙堂上，还是江湖中。 李承鄞拥有继承位一事，始终令她耿耿于怀。 他现在已经用了精锐的军队，要是再有声望的辅佐。 彼时，恐怕李承鄞想要篡位，也可能会成功。 想到此处，李琳颖的神情蓦然沉了下去。 朝臣并未发现李琳颖的异样，他们依然沉浸在喜悦中，整个朝会，朝臣们都异常好说话，甚至每个人都乐呵呵的，没有任何争吵。 这可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九州各国的朝会，为了让朝臣们无所顾忌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所以国君对于犹如菜市场一般混乱的局面，是持放任不管的态度的。 下朝后，李琳颖将薛原均留了下来。 “薛将军如今病情如何？” 薛原均身姿挺拔，猛地抱拳道：“臣的身体已经无碍，多谢陛下关怀。” 李琳颖微微颔首，浅应了一声后，沉声道：“既然如此，薛将军今日便奔赴战场吧。” 薛原均微微有些错愕，虽然他亦想早已前往宣武城，可陛下怎么这般急切？ 薛原均舔了舔唇内侧，脑海中灵光一闪，陛下是不放心秦王殿下！ 果然。 李琳颖接着道：“薛将军过去后，一定要先将军队牢牢掌控在手中。” “至于秦王。”李琳颖沉吟半响，“让秦王协助你即可。” 薛原均眉头微皱，“陛下，秦王殿下比臣更有主意对付陆尘。” 李琳颖的脸色徒然沉了下来。 “薛将军，莫非想要抗旨不遵？” “臣不敢！” “哼！”李琳颖冷哼了一声，想到接下来的事，还需要薛原均配合，李琳颖压下胸腔内的火气，解释道：“秦王毕竟是藩王，任由秦王领军。” “只怕到时候，秦王名声太盛，并非是一件好事。” 倘若四肢强劲，中央则势弱。 这于龙椅上的君王而言，是不愿意看见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召回 因着李琳颖的命令，薛原均当日下午就离开了神安城。 翌日。 蒋静婉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一大片，顶着上方女帝冰冷的视线继续道：“前几日，秦王出军营，宣武城的百姓看见后。” 蒋静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悉数下跪，高呼秦王千岁。” 李琳颖的手搭在龙椅扶手上，闻言，大力攥着扶手，甚至朝外掰。 区区一个秦王，也值得让全城百姓高呼千岁？ 李承鄞在宣武城的威望太大了，令李琳颖胆战心惊。 倘若再让李承鄞继续领军，日后边境的那些百姓眼中，岂不是没有她的位置了？ 然而，蒋静婉的下一句，让李琳颖心中又是惊，又是怒。 “现在大唐境内，各城的百姓都在盛传秦王王爷威武。” “甚至……” 蒋静婉小心地觑了一眼李琳颖，接着道：“甚至称秦王王爷，是下一个军神。” “嘭！” 李琳颖直接将龙案上的砚台扔了出去。 军神，九州大陆，各国林立，争霸逐鹿战争，一触即发。 军队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尤为重要。 哪怕是以儒生闻名的周国，军队亦同样强大。 所以，军神、兵王的称号，几乎是最高的。 换作大唐任何一个人被称为军神，李琳颖虽然会心生忌惮，却绝不会这般生气。 可是，李承鄞！ 他可是有大唐皇位继承权！ 而且…… 李琳颖的目光晦暗不明，倘若让那些人知晓了李承鄞母妃的身份。 不行！ 李琳颖右手握拳，牙关紧咬，不能再让李承鄞的威望继续上升了！ 既然李承鄞所知晓的阵法，能够阻拦陆尘，命他将阵法悉数告知薛原均即可。 李琳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中眸光凌厉，“来人，拟旨！” 数日后。 秦军的进攻步伐，就此受挫，宣武城内一片兴高采烈。 “王爷，我们还要停留多少时日？” 高牧坐在陆尘身侧，探过身子问道。 陆尘沉吟半响，忽然问道：“薛原均现在到哪里了？” 早几日，他们收到消息，薛原均已经从神安城赶往宣武城，陆尘估摸了一下时间，应当是快了。 高牧微微一怔，这，他也不知道啊。 下一刻，一个黑衣人出现在营帐内。 “薛原均已经抵达凤台城。” 凤台城与宣武城相隔一座城。 陆尘敲了敲桌案，“依照薛原均的脚程，明日午后，就能抵达宣武城。” “准备一下。” 陆尘眉眼微沉，唇角扯了一下，“下一场戏，就要开始了。” …… 薛原均手执马鞭，一手放在额前，挡住阳光，抬头朝上望去。 “宣武城”三字，赫然在其上。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一扬马鞭，“驾！” 经过城门时，薛原均直接扬起令牌。 刚欲阻拦的士兵一看，大惊失色，连忙放行。 薛原均一路策马进了军营。 “薛将军。” 李承鄞闻声出来。 “秦王王爷。”薛原均直接在马上朝李承鄞一抱拳。 紧接着，他翻身下马，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笑容。 已然是一扫之前李承鄞在神安城见到的颓丧。 “薛将军，别来无恙。”李承鄞笑道。 薛原均笑容更盛，“末将倒是在神安城也听闻王爷的威名。” 与李琳颖的阴阳怪气不同，薛原均是当真敬佩李承鄞。 他见过李承鄞少年郎的模样，从当年备受排斥的义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藩王，属实是不易。 自从知晓李承鄞阻挡住秦军的步伐后，薛原均对待李承鄞的态度便好了许多。 而且…… 薛原均将心头冒出的念头，重新按捺回去。 “薛将军，里面请。” 李承鄞朝营帐内一伸手。 两人并肩进去。 然而，几个时辰后，宣武城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宫中的正五品女官。 “陛下圣旨到！” 女官面容严肃，眼睛狭长又锐利。 他看着李承鄞和薛原均，冷声道：“秦王王爷听旨！” 周遭顿时跪倒了一大片。 女官的眼睛微微眯起，显然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她“唰”的一下，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王李承鄞所布阵法……劳苦功高，今神武将军已经赶至宣武城，令秦王回守西境，镇压西域，并将阵法悉数告知神武将军，以阻挡秦军。” 女官冷锐的目光落在李承鄞身上，“接旨吧，秦王。” 语气高高在上，显然并未将李承鄞放在眼内。 李承鄞与薛原均的目光几乎是瞬间沉下。 李承鄞沉默地接过圣旨，眼皮一掀，扫了一眼女官。 原先倨傲的女官，被这一眼看得冷汗直冒，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了，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秦王王爷，尽快动身吧！” 女官硬着头皮，冷冷丢下一句话后，没有多待，直接离开了宣武城。 李承鄞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圣旨，冷哼了一声，垂下的眼内划过一抹嘲讽。 李琳颖，还真是不负他们的期待。 薛原均满腔怒火，死死盯着李承鄞手上的圣旨，嘴唇嚅动了两下，最后低骂一声。 “嘭！” 薛原均一拳砸到旁边的木桩上。 “糊涂！” 语气凌厉，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这是何种时候了？ 依然满心算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外敌入侵，大唐内部都不能团结一致对外。 不过，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自己和李承鄞能够听见。 薛原均心头一片悲切，这样下去，就算如今的秦国，他们阻挡住了，也会有下一个秦国。 终有一天，大唐会抵挡不住外来的铁骑。 李承鄞深吸一口气，“薛将军不必恼火。” 他抬头对上薛原均望过来的视线，淡声道：“薛将军该明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说着，他笑了一声，眼中闪过的失望，清晰可见。 “咱们陛下天真，以为仅凭阵法就能阻挡住陆尘。” “却也不想想，陆尘与鬼谷子都是出自云梦鬼谷一门。” “最是擅长这些阵法、奇门遁甲，破解这个阵法，时间问题罢了。” 薛原均的神情很是严肃，“末将会站在王爷这一边。” 第一百四十三章 粮草被烧？ “王爷。”薛原均望着李承鄞，眼中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希冀。 “陆尘的神器，王爷可有办法？” 李承鄞嘴角一扯，笑容张扬又肆意，“将军放心，本王自有法子应对。” “好！”薛原均眼睛一亮。 他沉默片刻，下了决心，走近了几步。 “王爷若是需要，末将，单凭差遣。” 薛原均压低了声音。 这一句，“单凭差遣”，背后显然有莫大的深意。 李承鄞眼中有暗光闪过，笑道：“本王，就多谢将军了。” 当日晚上。 一众将领齐聚主帅营帐。 李承鄞负手站在最前面，身后是一副地图。 “阵法阻挡不了秦军多久。” 李承鄞此言一出，除了早有所料的薛原均外，其余人皆是悚然一惊。 他们现在皆是在仰仗阵法，倘若阵法不可行，秦军兵临城下…… 想到陆尘手中的神器，众人又是焦虑又是惊恐。 蒋志彪朝前走了一步，“王爷，那，这可如何是好？” 他试探性地道：“要不，我们再布下阵法？” 李承鄞闻言，侧头扫了一眼蒋志彪。 他回想了一下当初背的那些资料，沉声道：“你们以为，陆尘与鬼谷子，不擅长阵法？” 众将顿时沉默了。 谁人不知，陆尘甚至知晓九宫八卦阵？ 云梦鬼谷之人，不擅长阵法，简直是一个笑话。 李承鄞又道：“一旦陆尘摸透了本王的设阵手法。” “再布下阵法，他们也能轻易勘破。” 所以，有些阵法之所以厉害，不是阵法师的手段多变，便是其能令破阵之人，看不透其设阵手法。 蒋志彪南呐呐无言。 他看着众位将领惶恐的模样，敛下目中的嘲讽，沉声道：“所以我们要主动出击。” 众人皆是一愣，主动出击？ 兴许是陆尘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他们从未想过，还能主动出击。 “王爷的意思是……”蒋志彪试探地问道。 李承鄞转身，指尖落在清源城上，“秦军率大军前来进攻，粮草是一个大问题。” 李承鄞目光灼灼，“秦军的粮草，运输路程长。” “一旦他们的粮草出了问题，后续补给便容易跟不上。” “所以……”李承鄞拖长了尾音，重重敲了一下清源城的位置。 “我们将清源城的粮草，烧了！” 一众将领却是面露迟疑。 蒋志彪道：“王爷，倘若如此的话，会不会太过冒险？” “毕竟秦军有多厉害，薛将军也是知晓的。” “是啊，只怕到时候粮草没有烧到，反而是我们的人，有去无回。” 不少.将领纷纷附和，明显不太同意李承鄞的决策。 薛原均“放屁！”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将领骂骂咧咧，“你们既然入了伍，还怕死？” 蒋志彪沉着脸，“这话说的，是人都是惜命的！” 对方正想要怒声骂回去，便被薛原均拦下了。 薛原均目光沉沉地望着蒋志彪，“本将军还是第一次见，未出师就胆怯至如此地步的！” “秦军厉害，难道我们唐军就不堪一击？” “连偷袭，都无法完成？” 最后，薛原均几乎是厉声呵斥。 如若城池内的守将，都是这般贪生怕死，怎么守得住！ 李承鄞冷眼看着，待薛原均将人骂得不敢抬头后，寒声道：“怎么，你们是想要主动出击，寻一丝生路。” 李承鄞顿了顿，“尝试将秦军逼退，还是困守在宣武城内。” “等死？” 这下子，再没有哪个将领胆敢出声反对了。 薛原均冷哼一声，对这群人失望透顶，他转身朝李承鄞抱拳道：“王爷，末将请求前往清源城。” 李承鄞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片刻后，他沉声道：“好！” “神武将军听命！” 藩王的声音铿锵有力。 “命神武将军领兵五千，明日翻越沂山！” “明日晚上，夜袭清源城，烧毁粮草！” 薛原均右腿朝后一撤，膝盖弯下。 高声道：“末将领命！” 听闻不用自己率兵，一众将领皆松了口气。 李承鄞站的位置稍高，将下面各人的神色收归眼底。 他心中嗤笑一声，贪生怕死之徒。 翌日，深夜。 火光乍然在清源城内亮起，照亮了附近的夜色。 秦军军营内，一片兵荒马乱，“快！快救火！” “粮草啊！先将粮草救下来！” “草！那群人朝西边跑了！去一队人！” 一道道声音在秦军军营内响起，急躁、声嘶力竭。 陆尘阴沉着脸，看着眼前的闹剧。 “你们迅速救火！” “天机星！”陆尘的声音冷得结冰，“领五千人，将人给本王抓回来！” 大半个时辰后，军营内的火，终于被扑灭。 高牧黑着脸，“殿下，粮草，被烧了五分之四。” “现在剩下的粮草，只能支撑半个月了。” 此时，天机星也赶了回来，眉眼耷拉着，一在陆尘面前站定，立刻单膝跪下，“属下无用，没有抓到人。” 陆尘深吸一口气，蔚蓝色的眸子，冰冷得可怕。 “下不为例。” “谢过大帅！” 陆尘扫了一眼大火过后的废墟，目光冷锐，有条不紊地嘱咐道：“立刻着人就近调配粮食过来！” “传信通知延阳城，从延阳城运送粮食过来！” “是！” 薛原均在暗中听见陆尘的命令，暗道一声，不愧是陆尘。 他没有再多待，陆尘等人太过敏锐，久待只怕会被发现。 薛原均领着人，迅速离开清源城，与城外的唐军的会合。 薛原均不知道的是，待他们一离开，陆尘的眉眼便舒展开，“好了，走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哪里还有之前黑脸的模样？ “他奶奶的，这也太累人了。” 一个将领边笑边道。 高牧咧嘴笑道：“哈哈哈，他们还以为烧的是粮食。” “行了，”陆尘淡声道：“收拾收拾，然后都去歇息吧。” 士兵们纷纷收拾起残局，一片漆黑的废墟中，还有一些没有烧干净的东西。 随着士兵们的收拾，裸露出来的，赫然是干草，而不是薛原均等人以为的粮食。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失望 薛原均领着五千人，回到宣武城，得知秦军粮草被烧毁，众人高兴不已。 数日后，大唐皇宫。 “秦王没有动身？”李琳颖沉着脸问道。 蒋静婉摇摇头，“并未。” 传召的女官已然回来，然而李承鄞却完全没有动身的迹象。 “放肆！” 李琳颖大力拍了一下龙案，怒不可遏！ 简直是不将朕放在眼里！ 如今便已经胆敢公然违抗朕的圣旨，以后岂非更加嚣张！ 越想，李琳颖越是生气，心中更是有道不出的惶恐。 李承鄞成长得太快了，长此以往，只怕当真会出事。 李琳颖隐隐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再传诏令！” 李承鄞不走，她便一直传召！ 而且…… 李琳颖眸光微闪，冷笑一声，心道：倘若李承鄞一直违抗命令，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摩挲着龙案边缘，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彼时，她反而能够借此好好惩治一番李承鄞。 念及此处，李琳颖胸腔内的怒火平息了下来。 李承鄞，既然你要将把柄送到朕手中，朕便不客气了。 李琳颖连下两道诏令，命李承鄞即刻动身回西境的消息一出，朝臣纷纷反对。 明面上是称需要李承鄞镇守西域，实则不过是怕李承鄞功高盖主，声望过高罢了！ 一时间，每次朝会，众臣都请求李琳颖收回成命！ 如今李承鄞能够阻挡住陆尘，而薛原均，上回可是在陆尘手中大败溃逃！ “陛下，现下最为要紧的是抵挡秦军，秦王应当继续留守宣武城！” 李琳颖沉着脸，“藩王不得长久离开封地，这是先皇定下的规矩！” 听闻是先皇的规矩，一些老臣若不是理智尚存，已然想直接怒骂出声：“先皇昏庸无道。” “若真的听从先皇的命令，只怕大唐江山，要赔个干净！” “陛下！此时乃是非常时期！” 长孙常据理力争，“先圣有言，应随事而善变！” 听着下面朝臣的声音，李琳颖脸色阴沉得厉害。 几乎全是在劝她不要将秦王召回。 李琳颖紧紧攥着龙椅扶手，难道朕就没有办法对付陆尘？ 只能仰仗他李承鄞不成？！ “够了！”李琳颖厉声呵斥了一声。 朝堂倏然一静。 上首的女帝已然发怒，众人一时不敢再出声。 李琳颖冷哼一声，“你们口中的好秦王，可是连朕的诏令都不愿意听。” “退朝！” 李琳颖一甩袖子，站起身来，在宫女的簇拥下离开大殿。 长孙常长长叹了口气，摇着头，也退出了大殿。 “再这样下去，如何是好？”房宣城低声叹了一句。 许多朝臣们对李琳颖失望至极。 他们以为陛下只是好面子，有些事犯糊涂，没成想，这等大事，陛下依然拎不清！ “越来越糊涂了。”杜儒龄重声道。 旁边的朝臣听闻，一些老臣亦是出声附和。 至于一些官员，虽然不敢直接出言非议，眼底又是失望，又是忧虑。 …… 陆尘身后披风猎猎，坐下的白马更是神俊非凡。 高牧落后陆尘半步，“殿下，点齐了。” “好。”陆尘手中执着马鞭，沉声道：“出发！” 浩浩荡荡的五万大军，直接翻越了沂山！ 沂山下，一直蹲守的唐军大惊失色。 “快！快去禀报王爷！” 大唐士兵跌跌撞撞地跑回宣武城，“不好了！” 李承鄞正好从营帐内出来，见状问道：“出什么事了？” 蒋志彪与薛原均等人亦在附近。 “秦军！陆尘领着秦军，过来了！” 蒋志彪微怔，“沂山上，不是有阵法吗？” “他们破了！”士兵焦急不已，“现在已经下山，朝宣武城行来。” “什么！” 蒋志彪的脸色瞬间变了。 紧接着，一阵鼓声从城门口处传来。 这是，秦军抵达城门口了！ 陆尘看着远处的城门，右手抬起，“全军扎营，休整片刻后，攻城！” 宣武城的军营，几乎是顷刻就乱了起来。 薛原均虽然心中亦是担忧不已，看见他们这副模样，却是忍不住撇过了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胸腔内的火气压下去。 “王爷，这可怎么办？” 蒋志彪神情慌乱，右手手背连拍了好几下左手手心。 “难道你们就不会动半点脑子？！” 终究是忍不住，薛原均斥骂出声。 蒋志彪神情一僵，随即梗着脖子道：“陆尘手中的神器有多厉害，薛将军难道不知晓？” 被薛原均斥骂了一声，蒋志彪心气有些不顺，“西虎城一战，薛将军想必也有所领会吧？” 虽然蒋志彪已经尽力遏制，却依然暴露了心里的鄙夷与嘲讽。 在他看来，薛原均身为兵王，不仅解决不了陆尘，最后还要李药师以命相救，本就有愧兵王的名号。 薛原均猛地攥紧拳头。 西虎城一战，是他一生的污点，心里永远都迈不过那道坎。 “吵够了没有。”李承鄞一直冷眼看着，此时终于出声呵斥，目光冷凝。 蒋志彪冷哼一声，倒是没有再出声。 宣武城还要仰仗李承鄞，不宜得罪对方。 李承鄞一甩袖子，“所有人，听命！” “薛将军，你领弓箭手，准备好火油！” 薛原均当即应道：“是！” “蒋志彪。” 李承鄞的眸光扫过，沉吟半响方道：“你领人，搬多一些水上城楼。” “水？”蒋志彪错愕地问了一声，“这将水搬上城楼，有何用处？” 李承鄞眼皮微掀，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道：“到时候你们便知晓了。” “盾兵……” 李承鄞下达一道道指令，大唐士兵有序登上城楼。 此时，陆尘也已经准备好。 秦军已经在宣武城前列阵。 陆尘骑着马，位于军队的后方，他抬起头，与李承鄞一高一低，遥遥对望。 “陆尘。”李承鄞低声喃道。 薛原均站在李承鄞身侧，也看见了一身轻甲的陆尘。 “王爷万勿小心，陆尘，不是好对付的。” 李承鄞点头，问道：“他一直上战场，都是穿轻甲？” 轻甲的防护力度不高，将领一般都是一身沉重的铠甲。 第一百四十五章 直面交锋 李承鄞低头望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明光铠，重量只怕是轻甲的三倍。 而轻甲骑兵，则是因为需要一支以速度突击的骑兵，这才只能身穿轻甲。 薛原均苦笑一声，“是，但我们根本无法伤到他。” 莫要说伤到陆尘，连划伤他的轻甲都做不到。 陆尘在下面看着李承鄞与薛原均交谈，俊脸面无表情，他沉声道：“先锋一队。” “动手！” 背着炸药包的秦军，立刻朝宣武城跑去。 薛原均在城楼上看见这一幕，瞳孔微缩，“他们背上所背的，正是陆尘手中的神器！” 昔日的噩梦，仿佛再次在眼前重现，薛原均垂落在身侧的手臂甚至都微微抖动。 “必须拦住他们！” 蒋志彪惊疑不定地道：“但是之前陆尘攻下武清镇时，用的并不是这个！” 他清晰记得，那时分明是一个个钢管。 可是这些士兵背后背着的，却是纸包。 “不是？”薛原均猛地抬头，双手紧握成拳。 难道，陆尘手中的神器，不止一件？ “先解决这个。”李承鄞沉声道。 “准备好水！” 一个个大木桶被士兵抬起，放在城楼边上。 李承鄞紧紧盯着不断靠近的秦军，浑身肌肉紧绷。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响声响起，薛原均听见这声音，立刻朝上望去！ 果然！ 一只又一只机械鸟，盘旋在宣武城上空，蓄势待发。 蔚蓝色的眸子半眯起，薄唇轻启，“进攻！” 陆尘身前，控制飞鸟的士兵，立刻按动手中的操控器。 “咻！” “咻咻！” 一支又一支箭矢从飞鸟内部射出。 眨眼间，宣武城城楼上已有数人受伤。 李承鄞厉声道：“盾兵！” 一个个木盾竖起，挡住疾驰而来的飞箭。 与此同时，下方的唐军也堪堪抵达宣武城城楼下方。 “盾兵掩护，其余人，倒水！” “哗啦！” 一桶又一桶的水倾倒而下，瞬间将城楼下的秦军淋得浑身湿透！ 更遑论是他们背着的炸药包，已经全部被浸湿，软趴趴地贴在秦军的背部上。 很快，秦军立刻撤退，没有再将背上的炸药包埋下。 薛原均瞳孔微缩，“怕水？” 否则，秦军不会直接离开。 “是。”李承鄞勾唇笑道：“这玩意，被水打湿后，可炸不响。” 蒋志彪看着，心中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之前陆尘攻下三座城池，都是靠这种纸包？ 他明明记得，是长长的钢管。 陆尘脸色微沉，寒声道：“火箭。” 飞鸟突然停止了射箭，诡异的响声在飞鸟内部响起。 薛原均顶了顶牙齿，目光凌厉地盯着这些木制飞鸟，“小心些，这些鸟，邪门得厉害。” 薛原均话音刚落，一颗颗圆滚滚的东西从飞鸟内弹射而出。 “这是什么东西？！” “嘭！” 士兵惊呼的声音瞬间被一声巨响吞没。 “该死的！”听见这个声音，薛原均瞬间明白过来，“和那些炸药，是一样的！” “弓箭手！” 李承鄞的呼吸有些粗重，直直望着那些诡异的飞鸟，右手抬起，“火箭准备！” 一支支箭簇淋了火油，正燃烧着的箭矢，纷纷对准了上方的飞鸟。 “左侧负责飞鸟！右侧，射那些圆圆的鬼东西！” “所有人，矮下身！” “放！” 李承鄞话音落下，自己立刻弯下腰！ “嘭！” “轰！” 各种声音接连响起。 一支支火箭射在飞鸟上和弹药上，带来一阵阵轰鸣声，伴随着火光与滚烫的温度。 飞鸟燃烧，弹药爆炸，一股股热浪喷涌而出。 李承鄞与薛原均只觉得上方传来的热浪，在秋季，都生生逼得人汗流浃背。 李承鄞抬头看着宣武城的上空。 仿佛一朵朵火花，直接炸开，灿烂又壮烈。 随之而来的，则是有些呛鼻的气味，以及还有略显诡异的“咯吱”声。 只见一只又一只的飞鸟掉落。 这些飞鸟，不是被火烧毁，就是直接被火箭点燃了里面藏着的炸药。 薛原均流着汗，咧着嘴。 待所有飞鸟都跌落后，薛原均站起身，神情是罕见的激动。 西虎城一战中，最为困扰他们的问题，如今被轻易解决！ “只要陆尘这些手段没有用，我大唐的军队，绝对不惧秦军！” 薛原均大力拍着城墙边缘，高声道。 “哈哈哈，薛将军所言不错！” 李承鄞一甩袖袍，转身下楼，“点两万将士！随本王出城迎战！” 陆尘看着坠落的飞鸟，神情不变，手上攥紧了缰绳，淡声道：“点两万人，直接攻城！” 陆尘前方的军队，自动分开，空出一条路。 陆尘骑着马，从中穿过，由原来的后方，变为最首位。 宣武城的城门缓缓打开，陆尘领着两万人，直接与唐军对上！ “杀！” 两边战鼓声阵阵，“咚！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仿佛直接敲在将士的心上，激起了士兵的满腔热血。 “杀！” 两军交战，陆尘抽出薄剑，悍然迎上唐军！ 刀枪相撞，金属碰撞的沉闷声，血肉被刺破的“噗嗤”声。 各种声音交织，演奏出战场最原始，最血腥的模样。 没有花里胡哨的剑招，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一声声激荡人心的“杀！” 脚下踩过的，不知道是同袍的尸体，还是敌人的尸体，红艳的鲜血一点点染红土壤，渗入更深处。 所有将士，握紧兵器，咬着牙，面目狰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哪怕手臂已经发麻，发抖，只要还有一口气，便绝不会松开手上的武器。 纵使胸前中了一刀，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拼命拉一个垫背！ 对于这些将士而言，马革裹尸是常态，杀死一个回本，杀死一双血赚。 陆尘掀起眼眸，蔚蓝色的眸子泛着些许红色，素来淡漠的人，身上沾染着戾气，像是褪去了往日的风轻云淡与漠然。 他直直与李承鄞对视上，唇角倏然勾起，手腕一转，长剑的剑尖直指李承鄞。 李承鄞微微眯起眼睛，随即笑了。 握紧了手上的长刀，一夹马肚。 两人同时相向而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鸣金收兵 “锵！” 金属撞击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因为力道太大，声音太响，且就在耳边，陆尘的耳边甚至有一瞬间的嗡鸣。 两人近身交手，转眼间数十个回合。 李承鄞稍稍与陆尘拉开距离，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尘。 陆尘垂眼扫了一眼手上的长剑，上面沾了一点血丝。 方才陆尘在李承鄞右腰处划了一道口子。 他舔了舔上唇，蔚蓝色的眸子战意灼灼，烧化了原先的淡漠。 自从上次与八品武者对峙后，陆尘再也没有这般酣畅淋漓地打过！ “你成长得，真的很快。”陆尘看着李承鄞。 李承鄞蓦然笑了，“陆尘，你这话怎么说得老气横秋的。” “真要算起来，我可还比你大上两岁。” 以两人的耳力，哪怕是在喧嚣的战场上，也并不需要像其余人一样，大声吼才能听见。 因此，两人的交谈，因为战场上的呐喊与打斗声，使得旁人难以听清。 陆尘掀了掀眼皮，“大我两岁，当初也是我救的你。” 李承鄞是一个少年郎时，陆尘也不过是一个少年。 只不过，当初的李承鄞落魄可怜，而陆尘已经开始创建不良人，一步步成长为不良帅。 如今，陆尘离开大唐，成为秦国的并肩王，李承鄞则将成为大唐的支柱之一，然后，再将大唐毁掉，拱手送与秦国。 听见陆尘这句话，李承鄞一噎，低声嘟囔了一句，“那我们现在不也是不相上下了？” 紧接着，他高声道：“陆尘，你们想要拿下宣武城，甭想了！” 陆尘抬眸，扫了一眼整个战局，秦军和唐军双方几乎呈对峙僵持的局面。 虽然唐军的人数是秦军的两倍有余，但是秦军的战斗力，显然要比唐军高上不少。 只是…… 陆尘深吸一口气，近军作战，无法使用炸药，想差两倍的人数，虽然秦军不会落入下风，却也难以抢占优势。 陆尘一夹马腹，朝后退了几步，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留守营地的天机星，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 望远镜是陆尘很早之前就捣鼓出来的，西虎城一战中，便有使用。 几乎是陆尘刚刚抬手做了手势，天机星便已经看见。 “鸣金收兵！” “咚！咚咚！咚！” 秦军军营内的战鼓声，倏然一变。 正在与唐军交战的秦军，忽然纷纷往后撤。 陆尘看了一眼李承鄞，“下次我们再战！” 言罢，陆尘直接策马离去！ 既然无法一鼓作气拿下宣武城，与其在此处焦灼着，不如回去重新规划。 看见秦军退去，唐军一片欢呼之声！ 陆尘领着秦军，退回了营地之中。 “殿下！”蒋志彪兴奋不已，“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穷寇莫追。”李承鄞淡声阻止了他们。 “我们虽然人数更多，但是单打独斗，不是秦军的对手。” 此言一出，李承鄞身边的几个将领，神情都尴尬万分。 的确，唐军人数远远优于秦军，在解决了秦军的神器的情况下，却依然无法占据优势。 薛原均沉着脸，驾马来到李承鄞身边。 方才那番话，薛原均听在耳中。 大唐军队的现状如何，他无疑是最清楚的。 哪怕算不上都是些酒囊饭袋，但是所谓的精锐，与旁的大国比起来，差距太远了。 “之后陆尘怕是还会有其余的点子。” 陆尘筹谋已久，对大唐更是怀恨在心，断断不会就此罢休。 李承鄞扬眉，神情恣意又自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这是大唐与陆尘交战以来，第一次大胜！ 当日，宣武城大摆庆功宴，整个宣武城内，一片喜气洋洋！ 李承鄞在宴会上待了一会就出来了。 酒意上头，他伸手扯了一下衣襟，与一大群不喜欢的人开宴会庆贺已经是李承鄞的极限，再继续待下去，李承鄞实在是受不了。 “殿下。” 薛原均跟在李承鄞身后出来。 李承鄞侧头，“薛将军。” “这之前末将只以为殿下，不过是一个野心家。” 薛原均走至李承鄞身边，回想起自己当初的想法，忍俊不禁。 他以为李承鄞对那个皇位有兴趣，哪怕看起来气宇轩昂，但坊间所传的文武双全，只不过是李承鄞觊觎和为了得到那个位置的手段罢了。 毕竟，以李承鄞的身份，府中养一些能力各异的幕僚，可是再正常不过的。 直到上次祭祀皇陵时，李承鄞称自己对那个位置，没有丝毫的兴趣。 “呵，这么说，也并无不对。” 李承鄞唇边露出笑，意味不明地道。 闻言，薛原均摇了摇头，“不论如何，殿下的能力有目共睹！” 他看着李承鄞，字字铿锵有力，“若说大唐中，能让末将佩服的人，殿下必属其中。” 李承鄞的眉梢微动，沉默不言。 心道：不知道等薛原均知晓自己的筹划时，会是什么心情。 “殿下。”薛原均压低了声音，“大唐现状……你可想过如何？” 此前薛原均一直在犹豫，政变是一件大事。 但是陛下，最近实在是太过糊涂，如今的九州，各国彼此间虎视眈眈。 大唐却是日渐衰落，连秦国都能欺压到大唐头上来。 长此以往，只怕大唐免不得被吞并的结局。 既然如此，不如让更加有为的人，坐那个位置。 薛原均相信，以大唐的底子，只要龙椅上的人是位明君，大唐，势必能够在短时间内，再度强盛起来。 李承鄞目光微凝，他侧头望向薛原均，“薛将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末将自然知晓。”薛原均神情不变。 秦王显然已经听懂了他话中之意。 神武将军，守的是大唐，并非是那把龙椅，薛原均心中，一直明白。 “待与秦国这一场战结束后再说吧。”李承鄞浅叹一声。 不待薛原均出声，李承鄞又问道：“薛将军既然不是忠于上面那位，那便是忠于百姓了？” “不错。”薛原均直接承认了。 李承鄞点点头，“挺好的，只要大唐的百姓，安居乐业即可。”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朝臣的心思 薛原均有些诧异李承鄞会说出这番话。 从李承鄞此言听来，像是他并不在意龙椅上坐着的是谁，重点是百姓是否安居乐业。 再者，他方才那番话，李承鄞应当会心有芥蒂才是。 他前脚才表示愿意效忠李承鄞，后脚便直言自己真正效忠的是百姓。 一瞬间，薛原均更是为自己所做的决定庆幸。 倘若换成陛下，此时应该猜疑不定了。 李承鄞对上薛原均有些灼热的目光，有些心虚。 薛原均以为他会是此时的大唐的救星，却不知，他会是大唐的催命符。 快了。 李承鄞长长呼出一口气，李琳颖，应该已经沉不住气了。 正如李承鄞所猜测，李琳颖此时急躁不安。 “秦王，已经解决了陆尘的神器？” 李琳颖目光晦涩，指尖不住地点在龙案上。 “正是。”蒋静婉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高兴，陆尘的神器，困扰他们许久。 没有了神器，大唐可不必惧怕秦国！ “好。”李琳颖口中叫好，神情却没有半点高兴可言。 李承鄞找出了神器的弱点，之后他在大唐的声望，必然更高。 若是…… 李琳颖的腮帮子绷得紧紧的。 她不能再任由秦王如此下去了。 “秦王依旧不曾动身？” 蒋静婉摇了摇头，小心地觑着李琳颖的脸色，“不曾，所有诏令秦王都接下了，但是依旧留在宣武城。” “嘭！” 李琳颖的嘴唇抖动了几下，“真是，当真以为可以与朕叫板了？” 闻言，蒋静婉不敢出声。 翌日朝会，李琳颖将此事在朝堂上宣告。 文武百官大喜过望。 “陛下，秦王殿下此次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须得重赏才行！” 有人开了一个口子，众多朝臣都站出来，为李承鄞请赏。 李琳颖听着下面的朝臣，一声声的“秦王”，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不断收紧。 蒋静婉朝李琳颖处扫了一眼，便看见了陛下青筋毕露的玉手，心中一惊，匆匆移开视线。 朝臣们陆陆续续请赏，却未听见陛下的声音，众人渐渐消了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陛下的神情。 李琳颖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带着一些倨傲，看不出是否生气。 待众人消了声后，李琳颖才淡声道：“诸卿所言有理，待与秦国一战结束后，朕必论功行赏。” 朝臣闻言心中大大松了口气，看来，陛下并未生气。 紧接着，李琳颖话音一转，“现在陆尘的神器的弱点已经找到。” “这所谓的神器，禁不住水淋。” 说到此处，李琳颖的声音终于染上了一丝愉悦，“陆尘的神器无法发挥作用，我大唐的儿郎，半点不必秦军差。” “之后的战争，不必再过多忧虑，神武将军一人，即可与秦军相抗。” 朝臣们一听这话，哪里还不知晓李琳颖所打是什么主意？ 李琳颖依然想要让李承鄞回到封地上！ 在众臣上奏反对时，李琳颖顶着压力，依旧给秦王连发了三道诏令。 果然，李琳颖下一刻便道：“既然如此，秦王还是回西境镇守较好。” 不等朝臣出言反对，李琳颖紧接着道：“不然，神器此物，可遇而不可求。” “短时间内，陆尘断断是不可能再研制出威力巨大的神器。” “而薛将军身经百战，我们大唐的军队数量又远高于秦国，之后想必也没有悬念了。” “可是，”李琳颖居高临下地睨着下方的众臣，“祖宗有制，藩王不得轻易离开封地。” “此前是因为非常时期，无可奈何之举，现下问题已经解决，秦王理应回到封地了。” 不少朝臣眉头都拧起，陛下所言有理。 既然秦军最大的威胁已经解决，以神武将军的能耐，之后断不成问题。 但如果秦王殿下一直待到战争胜利，彼时的功劳势必更大。 功高震主，此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那还不如，直接将秦王遣回封地上。 他们最大的顾虑已经被解决，心思又再次放回了争权夺利上。 李琳颖在位已经多年，与朝中众臣、世家大族的利益纠葛不清。 虽说他们倘若……那也有从龙之功。 但秦王的性子如何，他们总归不是很清楚，一旦与陛下撕破脸皮，现有的利益，必然受到极大损失。 这般一想，不少朝臣都没有再站出来反对，算是默认了李琳颖的提议。 长孙常一见朝堂上鸦雀无声，哪里还不知晓这些人的小算盘？ 无论如何，秦王殿下在军事上的天赋显而易见，有秦王与神武将军一同守着宣武城，胜算更加大，偏偏这些人…… “陛下！”长孙常站了出来，“倘若秦王能够留在宣武城，大唐便能更快解决秦军之事。” “臣附议。” 房宣城与杜儒龄也相继站了出来。 “彼时，大唐还能乘胜追击，收复关山隘口和西虎城！” 除了这三人，还有几个老臣也站了出来。 李琳颖半眯起眼睛，盯着为首的长孙常，冷声道：“长孙丞相。” 她的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 本来以为可以直接拍板，谁知道，杀出一个长孙常！ “但是西域，同样需要人镇守。” 长孙常朝李琳颖揖身，“可秦王不在这些时日，西域并无异动。” “可见，哪怕秦王不在，西域也无甚大问题。” 李琳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滚的怒火和大声斥骂长孙常的欲望，美眸抬起，目光扫过朝中众臣，“诸卿意下如何？” 郭天伊立刻站了出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丞相此言差矣，现在是没有事，时间长了，谁说得准？” “大理寺卿所言有理，既然秦军已经不成问题，西域我们便不该放弃。” “秦王殿下留在宣武城，本就已经有违祖制，还是命其回到封地的好。” 不少朝臣都出言反对长孙常三人。 剩余的朝臣，大多都保持沉默。 秦王殿下回到封地，对他们显然更加有益。 李琳颖神情有几分满意，“既然如此，那便命秦王回到封地！” …… 下朝后，长孙常走出大殿，闭了闭眼。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十道诏令 丞相府。 “丞相。”房宣城面色凝重，“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明明陆尘的神器，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法，但是房宣城总有种，事情并未解决的直觉。 长孙常揉了揉眉心，“倘若秦王能继续留在宣武城便好了。” 提及此事，三人俱是长叹一声。 朝臣们都已经同意，陛下拍板了，此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杜儒龄忽然道：“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大唐真的能够胜出吗？” 九州虽然现在依旧和平，但是大唐与秦国之间的平和已经被打破。 这个口子被打开了，这份平和，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争霸战争一旦爆发，不是吞并他国，就是被他国吞并。 但是，一国君臣，只顾自身利益，没有半点危机意识。 既然秦王在军事上颇有天赋，培养多一位统帅，益大于害啊！ 长孙常与房宣城皆沉默下来，谁都不敢担保。 “陛下太糊涂了。”长孙常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锐利，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 “如果陛下驾驭不了，你们可有考虑过……” 长孙常的话并未说完，却令另外两人大骇。 “丞相，你的意思是……” 长孙常垂下眼，“能者居之。” “胡言乱语！”杜儒龄猛地站起来，语气急切又尖锐，“这可是，谋反。” 理智让杜儒龄在吐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将声音压低了下来。 “但如果，大唐都没有了，这些，还有意义吗？” 长孙常用力拍了一下桌案，问道。 杜儒龄一噎，“兴许，陛下也不至于……哎！” 这话，他说出来，自己都心里发虚。 “再迟，那就真的来不及了。”长孙常闭了闭眼。 一直未曾出声的房宣城突然道：“我也赞成丞相所言。” “怎么连你也这样说？”杜儒龄拧紧了眉头。 房宣城抬眼，与杜儒龄对视，“不一定要换人，但是倘若军队上的……继续这样。” “大唐，真的逃不过。” 杜儒龄彻底哑言了。 “先传信给薛将军，试探一下神武将军的意思。” 长孙常沉声道。 “还要让秦王殿下，先莫要与陛下作对。” 房宣城提醒道：“否则，怕陛下会抓着秦王抗旨不遵作文章。” 杜儒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 大唐，宣武城。 李承鄞面前的桌案上足足放着九份明黄色的圣旨。 望着一字排开的圣旨，李承鄞默然不言。 忽然，李承鄞笑了一声，声音意味不明，能够隐约听出其中的喜悦。 营帐外传来脚步声，李承鄞眼眸抬起，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进来的是薛原均。 薛原均一走进来，就看见了那九份显眼的圣旨。 他立刻就皱起了眉头，“陛下又遣人送了诏令过来？” 李承鄞抬手支着额头，微微颔首，“刚刚又送来一份。” 九份圣旨，李琳颖，应当快要到极限了。 薛原均呼吸急促了两分，“陛下何苦这么着急！” 李承鄞抬起的眼里，满是失望，听见薛原均这话，也不曾出声。 良久，“倘若陛下再下一道诏令，只怕本王只能先返回西境了。” 李承鄞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闻言，薛原均张了张嘴，很快又闭上。 他们都知道，陛下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已经连下九道诏令，若不是因为李承鄞刚刚立了功，只怕现在就会将他问罪。 李承鄞伸手摆弄了一下这些圣旨，被袖袍半掩住的唇边露出嘲讽的笑意。 不过，这会李琳颖心中应当是很高兴。 多难得的机会。 再下一次诏令，倘若他再不遵从，李琳颖因此捉拿他，也依然是占理的一方。 能够容忍藩王连违抗九道诏令，此种陛下，多么“宽容大度”。 李承鄞长长呼出一口气，快了，以李琳颖下达诏令的速度，最多后日，第十道诏令就下达。 事实上，第二日，李琳颖的诏令，就已经到了宣武城。 薛原均闭了闭眼，这个速度，陛下根本是不等上一道诏令的结果，紧接着就下达了下一道，为了什么，显而易见。 李承鄞接过旨意后，面前的女官一直没有更换。 她倨傲地看着李承鄞，厉声呵斥：“陛下让下官问一句秦王。” “秦王可是想要造反？屡屡不遵从旨意，意欲何为？” 站在李承鄞身后的薛原均，一听见此话，当即怒不可遏，朝前跨了一步，欲要与女官理论。 李承鄞伸手拦住薛原均，看向他，摇了摇头。 薛原均狠狠地瞪了几眼女官，呼吸声粗重可闻。 “陛下多虑了，此前之所以一直还没有离开宣武城。” 李承鄞的声音顿了顿，“只不过是还未交接清楚罢了。” “宣武城的事情，繁杂且重要。”李承鄞望向女官，笑道：“你应该也明白吧。” 女官顿时被噎住，沉默不言。 她总不能反驳秦王此话。 秦军兵临城下，稍有不慎，于大唐而言，就是灭国之危。 她若是说出反对之言，转头秦王与神武将军便能借此参她一本。 一旦事情闹大，陛下也保不住她。 李承鄞视线垂下，落在手上的明黄圣旨上，笑声里带着些许嘲讽，“只是本王未曾料到，陛下会这般迫不及待。” 言外之意，则是说李琳颖连续不断地下诏令一事。 女官脸色一僵，有种心思被戳破的恼怒。 陛下所打的主意，她一清二楚，正是如此，她才敢不将秦王放在眼中。 “秦王殿下现在可交接清楚了？” 李承鄞眼皮一掀，“正巧，快了，这两日就能离开。” “你还是尽快赶回神安城吧。” 李承鄞手中握着圣旨，直接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夹杂着讽刺的话。 “否则，本王怕，你还没有回到神安城，陛下的圣旨，就已经又传到你手中了。” 周遭的士兵听见这话，再一回想宣武城与神安城的距离，以及这些时日，诏令下达的频繁程度。 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众人颇有些不善地盯着僵硬在原地的女官。 第一百四十九章 落幕 女官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直接甩袖离开。 薛原均跟在李承鄞身后进了营帐。 “殿下。”薛原均有些踟躇地问道：“殿下要返回西境？” 李承鄞头也未回，直接道：“是。” 薛原均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薛将军。”李承鄞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抬眼看见薛原均直愣愣地站在营帐内，颇有些无奈地道：“薛将军，本王走之后，宣武城就交给你了。” 李承鄞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薛将军，万事要小心。” “要守住宣武城，很难，但是我们没有选择。” 薛原均从李承鄞的话中，隐约听出了其他的意味。 “殿下此话是什么意思？” 李承鄞放下手中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薛原均，“薛将军，陆尘准备了这么久，会只有这么一手吗？” 说着，李承鄞扯了扯嘴角，“只有一张，弱点是水的底牌，怎么可能。” 薛原均脸色大变，“殿下的意思是，这不是陆尘的底牌？” “本王认为不是。”李承鄞沉声道。 “这个底牌，一旦被针对，根本无法发挥任何用处。” 闻言，薛原均细细想了一下，喉结不断滚动，不是最后的底牌，那…… 薛原均长长呼出一气，哑声道：“殿下，末将没有把握。” 堂堂九州兵王，道出这一句话，可谓是异常艰难。 李承鄞眼中露出些许错愕，“将军，你是不是……” 薛原均苦笑一声，承认了，“当初那一战，阴影太大了。” 李承鄞神情微顿，回想起陆尘的恐怖，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李承鄞只是道：“倘若无法逼退陆尘，那就死守。” 这是唯一的办法。 良久，薛原均才哑声问道：“要是陆尘还有旁的……殿下可有办法？” 李承鄞摇了摇头，“我没有把握。” 沉默片刻，他又道：“我的阵法，是当初陆尘教的。” 薛原均错愕不已。 “薛将军，本王以前与陆尘接触过不少，对上陆尘，甚至没有半成把握。” 看着垂头丧气的薛原均，李承鄞忽然笑道：“将军莫要望了，自己守的是什么。” 大唐被秦国覆灭，已经成了定数，他也会让它成为定数。 但是，薛原均是大唐难得的肱股之臣，才能卓越，若是真的随着大唐的覆灭而被毁，实在是太可惜了些。 薛原均微微怔住，“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承鄞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言。 因为在收到李琳颖第一道诏令时，李承鄞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当日就将所有事情，悉数交接完毕。 他没有再多留。 翌日一早，李承鄞便与副将一同离开。 他回头看了一眼宣武城的城门和站在城门口的薛原均，没有再多犹豫，一扬马鞭。 “驾！” 直至离开宣武城相当一段距离后，李承鄞才缓下速度，侧头问一旁的副将，“都安插好了？” 副将脸上带着笑意，“殿下，属下办事，你放心！” 李承鄞点了点头。 “殿下。” 另一位副将低声唤道：“是并肩王。” 李承鄞闻声看去，远处的树下，一个熟悉的人影正靠着树。 李承鄞策马奔去。 马蹄的声音响起，陆尘抬眸看去，李承鄞勒住缰绳，从马背上下来。 “陆尘！” 陆尘站直了身子，朝李承鄞走去，“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沉不住气。” “呵，”李承鄞讥笑道：“宣旨的女官还未回到神安城。” “下一道诏令就迫不及待地传下来了。” 蔚蓝色的眸子目光微闪，“也不是第一回认识她。” 陆尘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快要收尾了，承鄞，倘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李承鄞的神情冷了几分，“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望向远处的山峰，轻声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好。”陆尘没有劝。 既然李承鄞已经做下了决定，也考虑清楚了后果，陆尘不会干扰他的决定。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明日。” 李承鄞有几分讶异地看着陆尘，“这么快？” “免得她高兴太久。”陆尘的声音很淡，“快些解决，我懒得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李承鄞点了点头，“那我便等你的好消息了。” “之后李琳颖，可能会召你回去，你做好准备。” 陆尘淡声提醒他。 李承鄞毕竟是大唐，唯一一个与他对战，胜了秦军的人。 一旦大唐抵挡不住秦军的铁骑，李琳颖取舍之下，必然会将李承鄞重新召出。 “我等着。”李承鄞笑道。 到了那一天，就是结束的时候了。 “西域那边……” 李承鄞扬眉道：“别担心，他们不敢造次的。” 西域小国实力太弱小，联合起来的时候，兴许还能与大唐一战。 可惜，任何联盟，都不会坚固。 他只不过略施小计，就让西域几国的联盟被攻破。 陆尘点点头，“行，回西境去吧。” “用不了多久了。” “哈哈哈，好！” 陆尘看着李承鄞翻身上马，与两位副将一同朝西境跑去。 “谢了！” 远处传来李承鄞的一声道谢。 陆尘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回到秦军的营帐内，陆尘当即吩咐下去，“明日进攻。” 高牧惊讶地道：“李承鄞走了？” “走了，连下十道诏令，不走也不行。” 高牧摇头道：“自取灭亡。” 陆尘敲了敲桌案，吩咐道：“将大炮和火铳准备好。” “是！” 在宣武城不知晓的情况下，整个秦军军营都动了起来。 被藏在营帐内的大炮与火铳，显露出来。 还有各类炸药，悉数是以金属为外壳。 任由秦军再怎么泼水，都无济于事。 陆尘下达命令的时候，秦军众人便知晓，这场戏落幕了。 陆尘站在沙盘前，看着用沙子堆出来的各座城池。 上面的城池，有插着红色的唐旗，也有插着黑色的秦旗。 陆尘的手放在宣武城插着的唐旗旗杆顶部，将之拔下，换上了黑色的秦旗。 “快要结束了。” 第一百五十章 阴损之徒 翌日。 陆尘领军，再次朝宣武成发起进攻。 “都准备好了？” 陆尘站在战马旁边，沉声问道。 他的前面，是一座座钢铁大炮，姿容挺拔的天机楼与不良人，以及大秦的将士。 “大帅放心，已经准备好了。” 天机星站在陆尘身侧，应道。 高牧也点点头，看向宣武城方向时，眼中满是战意。 这些时日，为了演戏，他们可是憋屈了好一阵子！ 陆尘颔首，直接翻身上马，排兵布阵。 李承鄞离开后，留下的那番话，令薛原均辗转反侧，几乎是时刻注意着秦军的异动。 “陆尘手上，还有什么底牌？” 薛原均不得而知，却越想，心中越是有些慌乱。 因此，秦军军营一有异动，薛原均立刻察觉到。 蒋志彪神情有些兴奋，“将军，水和火箭都准备好了！” 秦王不在，这一场胜战，他的功劳可就更大了。 “嗯，”薛原均点点头。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秦军军营上时，顿住了。 “那是什么？”薛原均伸手指着那些庞然大物。 蒋志彪顺着薛原均的手指看去，是十个庞然大物，只能隐约看见一些轮廓，却很是熟悉。 “好像，当初陆尘攻打下那三座城池，用的就是这个东西……” 说到后面，蒋志彪的声音越来越低。 此前只看到那些纸包和木鸟的时候，他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初他见过的，似乎不长这个样子。 但是后来的胜利，让他将心头的异样感压了下去，直到现在看见这十个庞然大物。 薛原均的脸色变得凝重，立刻回想起秦王所说的底牌，他咬着牙，“全军戒备！水和火箭先准备起来！” 唐军纷纷绷紧了神经，所有将士都紧张地看着那些庞然大物。 陆尘并未使用望远镜，但是他能够猜测到，宣武城此时的戒备与警惕。 他攻打前三座城池时，从未掩盖过大炮与火铳的存在。 之前，他们没有料到，只能说，胜利蒙蔽了唐军的眼睛。 而骄兵必败，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戒备与警惕，都无济于事。 薄唇轻启，陆尘的目光牢牢锁住宣武城，右手抬起，倏然放下！ “嘭！” “嘭！” 一连十声巨响响起！ 陆尘将手按在腰带的装饰品上，直接从中抽出薄剑。 他举起长剑，高声喝道：“冲！” 三万秦军，跟随在陆尘身后，悍然朝宣武城冲杀而去。 而宣武城的城门，早在第一声炮响时，就已经轰然倒塌。 秦军攻向的这一截城楼，更是已经倒下。 整个宣武城，直接暴露在秦军眼底！ 城楼上的士兵，因这一轮炮响，许多人直接在炮火声中丧命。 薛原均运气较好，只是受了些轻伤。 灰头土脸地从废墟里面爬出来，薛原均的呼吸有些粗重。 这是什么东西？ 声音比之前的纸包更为响亮。 威力也更加强大。 秦军甚至不需要靠近宣武城，就能够直接将宣武城轰炸掉。 薛原均闭了闭眼，秦军有这样的神器，大唐，如何与秦军对抗？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着正在靠近的秦军。 忽然笑了一声，高声道：“大唐的儿郎们！随本将军迎敌！” “想要伤害我大唐的百姓，先问过我们手中的刀！” 薛原均的声音铿锵有力，又带着一缕悲壮的情绪。 他们都知晓，这将会是最后一战，也是死战，今日，他们会马革裹尸，鲜血洒在脚下的土地上。 “守护大唐的百姓！” 一些将领高声应和。 薛原均的神情微顿，回头扫了一眼没有出声的蒋志彪等人。 方才应和他的，都是跟随他已久的部下，而宣武城的将士，几乎没有吭声的。 唯独的几个，还是普通的士兵，其余将领，都与蒋志彪一样，保持沉默。 薛原均讽刺地笑了，大唐会沦落到今日，真是，情有可原啊！ 没有再理会那些贪生怕死之徒，薛原均直接提刀迎了上去。 方才那些人的视线，让蒋志彪脸上火辣辣的，看见薛原均已经上马迎敌。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牵过战马，朝城门口行去。 陆尘一马当先，每出一剑，必然会收割一条人命。 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唐军几乎是看见陆尘，都有心里阴影。 不知不觉间，已经没有大唐将士胆敢迎击上陆尘。 忽然！ 一把大刀从陆尘背后刺来！ 蒋志彪看着刀尖即将没入陆尘体内，禁不住露出狞笑。 要是将陆尘斩在剑下…… 想到这份巨大的功劳，蒋志彪的呼吸便重了几分。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劲风，陆尘神情不变，一夹马肚，直接腾空而起！ 利索转身，躲开蒋志彪的大刀，反手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剑伤。 蒋志彪骇然，骑着马，连连后退！ 薛原均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眉头拧起，策马过来。 陆尘手握长剑，正准备直接解决蒋志彪。 谁料！ 蒋志彪手中的大刀提起，却不是对着陆尘，而是薛原均！ 他弯下腰，手中的大刀直直砍向薛原均的马腿！ 原本，薛原均策马过来时，已经提刀想要与陆尘交手，他并未对蒋志彪设防。 因而，薛原均一下子未能躲过这一击，尤其是蒋志彪是对马腿下手，控制马匹迅速躲避的难度更加大。 薛原均连人带马，直接摔了下去！ 然后挡在了陆尘与蒋志彪之间。 陆尘怔然一瞬，他只知蒋志彪软弱怕事，又贪功近利，不曾料到，还能做出这等阴损事来。 蒋志彪迅速驾着马，朝宣武成逃去！ 只要从另一边城门出去后，陆尘就奈何不了他！ 陆尘眉头皱起，蔚蓝色的眸子里划过厌恶。 他直接从马上跃起，脚尖踩在一个士兵的肩膀上借力，手中的长剑挥起，直接朝蒋志彪砍下！ “噗嗤！” 雪白的长剑横劈过蒋志彪的脖子，直接令蒋志彪身首分离！ 蒋志彪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没有了声息。 扫了一眼他的尸体，陆尘神情不变，视线落在薛原均身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宣武城破 在大炮的轰击下，宣武城宛若一张薄纸，不堪一击，秦军轻而易举就拿下了宣武城。 宣武城内，那些贪生怕死的将领，几乎悉数投降。 陆尘虽然看不上他们，却也心知，暂时不能对这些人动手。 否则，之后所有唐军，没有任何人胆敢投降。 投降是死，还不如殊死一搏，一旦如此，秦军遇到的阻力将会成几何倍增加。 陆尘让人盯紧他们，只允许他们做普通的士兵。 剩余的，薛原均与其麾下的几个将领，无一人愿意投降。 陆尘命人将他们收押。 处理完宣武城内的事务后，陆尘直接朝薛原均关押的地方行去。 寂静的牢房内，陆尘与高牧，一前一后。 薛原均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陆尘静静地看了薛原均一瞬。 昔日气势昂扬的神武将军，满身落拓，只着一件单衣，低垂着脑袋。 “薛原均。”陆尘淡声唤道。 薛原均这才笑了一声，抬头问：“陆尘，你来看我笑话？” “没有必要。” 陆尘的声音很淡，正如他口中所言，看见薛原均这副模样，并不觉得好笑，反而有些惋惜。 “薛将军何必为这样的大唐丧命？” 于公于私，陆尘都不希望薛原均，就此丧命。 薛原均嘴唇紧闭，不发一言。 “今日的蒋志彪，所作所为，将军应当已经看到了。” “为了一群这样的人，值得吗？” 蔚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薛原均，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能够听出其中的惋惜与劝告。 陆尘当真不愿看到一位才能卓越，爱惜百姓的将军，为了一群不值当的人，而丧命。 薛原均哑着声音道：“我从来不是为了龙椅上的那位。” 说着，薛原均露出嘲讽的笑，“更加不是为了那些酒囊饭袋。” “我是为了大唐的百姓。” “将军是为了大唐的百姓？” 陆尘与薛原均的声音同时响起。 薛原均先是一怔，紧接着点头道：“不错。” “百姓们山河破碎，我岂能还向敌军投降？” 最后半句，薛原均的声音很轻。 陆尘却道：“大唐是山河破碎，但是百姓并未受苦。” 他看着薛原均，一字一顿道：“薛原均，你应该有所耳闻。” “秦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 “你所要守护的百姓，并未因此受苦受难，与往常生活无异。” 陆尘的声音顿了顿，认真地问道：“薛原均。” “你觉得，龙椅上坐着的是谁，城楼上，插着的旗子长什么样子，对百姓而言，很重要吗？” 陆尘从不认为，这对温饱都无法解决的百姓而言，是重要之事。 于百姓而言，温饱，才是重中之重。 薛原均一时呐呐无言，陆尘所言，他尽皆无法反驳。 看着薛原均沉默，陆尘淡声道：“薛将军，不要忘记，你自己真正要守护的是什么。” 熟悉的话语。 电光火石间，薛原均猛地醒悟过来。 “秦王？！” 秦王离开前，也与他说过类似的话。 薛原均的呼吸徒然重了，当时他未能理解秦王为何特意提醒他，也想不明白，秦王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薛原均又惊又怒，同时还有些困惑，“既然秦王是你们的人，之前为什么……” “演戏罢了。” 陆尘神情不变。 “为什么？”薛原均神情疑惑不解，明明可以直接拿下宣武城，为何要浪费这些时间，演一场戏？ “没有这场戏，承鄞就是心怀不轨，意谋叛国。” 时至今日，陆尘并不介意将真相告诉薛原均。 “可是如今，承鄞之后，投向秦国，则是被李琳颖所迫，对大唐失望透顶。” 或许依然摆脱不了叛国的罪名，指责李承鄞的人，却会少许多。 薛原均神情一怔。 “薛将军，李琳颖的性格，想必薛将军应该清楚。” 陆尘忽然笑了一下，笑容一闪即逝，充满讽刺，“倘若李琳颖不是此种性格，我们这一场戏，也不会成功。” 薛原均抖了抖唇，“你们是为了李承鄞明面上投降秦国做准备？” “不是。”蔚蓝色的眸子内带了些许讶异的神色，“薛将军以为，李琳颖此番计谋没有成功，会就此善罢甘休？” 李琳颖已经谋划好，借李承鄞抗旨不遵一事，好好打压一番李承鄞的气焰。 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会谁李承鄞回到西境而结束。 薛原均的脸色蓦然变得苍白。 下一刻，“哈哈哈哈！”薛原均仰头大笑起来，笑声苍凉又绝望，“陆尘，你们真是对人心，算计到了极致。” 高牧听着两人的谈话，眉头紧紧皱着，不发一言。 此时听见薛原均此话，忍不住骂道：“薛原均，我本来挺佩服你的。” “却没想到，你也是个拎不清的！” “如今倒是怪我们算计人心？若不是你们大唐的女帝猜忌多疑，又怎么会是这般的局面？” 谈到此处，高牧讽刺一笑，“薛原均，你莫要忘了，当初殿下，也是被你们大唐，逼走的。” 陆尘没有再多言，只是淡声道：“薛原均，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你想要的是什么？一身风骨，还是继续守护大唐的百姓。” 言罢，陆尘转身便走。 高牧正要跟上陆尘，走了两步，脚步顿住，侧头朝薛原均道：“薛原均，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言罢，高牧随着陆尘，一同离开。 薛原均闭上了眼，心头一片乱糟糟的。 他们此前将希望寄托在秦王身上，结果，秦王是陆尘的人。 再想到陛下的猜忌与不知轻重，薛原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今的大唐，还有何解局之法。 而且…… “真的值得吗？” 薛原均轻声问自己。 除了丞相几人外，朝堂上尽是些窝囊又满腹算计的东西。 军队中，更是一抓一大把的酒囊饭袋。 自从西虎城一战，回神安城后，陛下与众臣的态度，已然令薛原均寒心。 可是…… 薛原均神情纠结万分。 倘若在秦国统治下，大唐百姓能够过得更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定城 休整一日后，陆尘再次将兵锋直指下一座城，定城。 定城是大唐较为富庶的一座城池。 在看见黑压压的秦军，在定城城门前扎营时，定城的将领们惊慌失措。 除了宣武城，陆尘每拿下一座城池的时间，不过是一日。 而且，宣武城此前还是因为秦王殿下守着。 秦王殿下离开后，哪怕是神武将军，也抵挡不住秦国的铁骑，他们如何有办法？ 一群人急得团团转，却拿不出一个有用的法子。 秦军大军压境的消息，很快在百姓间传开。 陆尘的攻城速度太快，令人骇然。 整座定城，几乎是瞬间就乱了起来！ “这，那岂不是这两日就会……” 旁边的一个书生反驳道：“我们不一定守不住！莫要说这些丧气话！” 原先说话的那个男子冷笑道：“你也不看看我们定城里都是些什么货色？” “整日只想着怎么搜刮民脂民膏。” “神武将军都守不住，能指望这些人守得住？” 那个书生顿时被噎住了。 “可，即便如此，我们也应该要死守到底，否则岂不是……” 男子直接打断了书生，望向书生的视线，仿佛在看什么天真的孩童。 “可笑，于我们而言，这座城插的旗子是谁的，并不重要。” “能够好好的过活，才是正事。” 命都没有，活不下去，谁管得了那是唐旗还是秦旗？ 更何况，驻守在定城的唐军，给他们带来的，大多是困难与困扰。 与将领和官员的惊慌失措不同，百姓并未太过惊惶。 此前，陆尘所攻破的四座城，都未出现压迫大唐百姓的情况。 秦军过境，秋毫不犯，甚至还为他们惩治了鱼肉百姓的贪官。 消息传入时，不少百姓都安定了下来。 当日下午，炮声在定城外炸响。 陆尘依然只选择一轮炮响，至于火铳队，则视情况是否需要。 然而，定城比宣武城，更加不堪一击。 陆尘仅仅领着大军，一轮冲杀后，唐军尽皆溃逃。 驾着马，站在定城城门口往内，陆尘抬眼看见五六名身穿铠甲的将领，骑着马往城内逃去。 蔚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陆尘一拉缰绳，扬鞭追了上去。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几人跑得更快了！ “殿下？” 高牧看着陆尘眨眼间就骑着马跑出了相当一段距离，有些错愕地喊了一声。 追捕这些逃兵，不是应该直接派遣士兵在城内大规模搜捕？ 毕竟，他们看见的只有这几个，谁也未能料到，城中还藏着多少。 至于已经逃往城外，则是不可能之事。 各个城门已经被他们迅速控制，这些人，根本不可能逃出城外。 陆尘并未回头，高声嘱咐道：“收管好城池！” 实际上，陆尘之所以要亲自追上去，纯属是今日攻城太过容易，手有些痒罢了。 陆尘紧紧追着几人，他们看见身后的陆尘时，几乎是慌不择路。 突然，几人猛地勒住缰绳，目露绝望。 面前赫然是一面城墙，无路可走。 他们想要从侧边的小巷子里逃走，奈何刚刚到巷口，便看见这条不长的巷子，尽头也是一堵墙。 其中一位将领咬咬牙，“从旁边的房子里闯进去！他们窗后应当有路！” 事已至此，只能如此。 陆尘看着他们弃马离开，直接闯入了左侧百姓的家中。 眉头紧紧拧起，陆尘赶到，从马背上利落地下来。 然而，晚了一步。 此时，因为陆尘攻城，百姓们纷纷躲在家中不敢出去。 突然看见几个身材健壮的人破门而入，而且身穿铠甲，显然是军中将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男子护着身后的妻儿，盯着几人，惊恐地问道。 “别废话！” 一个将领恶狠狠地斥了一句。 “夫君。” 男子身后的妇女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低声道：“他们是唐军。” 女子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几名将领都是武者，将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顿时心头有些不满，厉声呵斥：“怎么，你们对唐军不满？” 被陆尘攻下定城，被迫狼狈逃跑，几人心中早就憋着一大股火气，这会被女子的话激出了心中的怒火。 恶向胆边生，一个将领直接抽出了随身的佩刀。 “你，你要干什么？” 男子护着妻儿不断朝后退，很快，他们就退到了墙边。 那名将领面目狰狞，直接一脚踹开了男子，“对我们不满？你们怕不是想投敌！” “噗嗤！” 将领的话音，伴随着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女子大睁着眼睛，捂着胸口的洞口，缓缓倒下。 被踹倒在地的男子目眦欲裂，他嘴唇抖动了两下，没能说出话来。 方才被踹中的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令他根本站不起身。 男子一手捂着剧痛的腹部，一手的手肘撑地，一点点地朝死不瞑目的女子爬去。 乍然面对这种血腥的场面，女子身后的孩童已经被吓坏了！ 房屋里顿时响起了小孩的哭声。 听见哭声，那名将领更是不耐烦，“吵死了！” 紧接着，提刀想要将小孩一同斩落在刀下！ 另一个人拦住了他，“先走！陆尘快要追过来了！” 那名将领朝女子的尸体啐了一口，“便宜你们了！叛贼！” 言罢，几人匆匆忙忙地要从窗户翻出去。 陆尘在外面听见小孩哭声时，便心知不好，快步走入，就看见了满地的血。 蔚蓝色的眸子徒然冷了下来，凝聚着厚厚一层寒霜。 “锵！” 陆尘迅速抽出长剑，带着劲风，朝几人攻去。 陆尘的速度极快，只剩下一片残影。 待他再站定之时，面前的几名唐军将领，已经悉数倒下。 而此时，男子也终于爬到了自己妻儿身边，他抱起妻子的尸体，茫然地流着泪，不明白事情为何，眨眼间就变成了这样。 小孩则不知所措地抱着男子的胳膊，嚎啕大哭。 陆尘转头，看见了这副画面。 “……他们死了。” 陆尘的嘴唇动了动，良久才轻声道。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安郡王 男子慢慢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讽刺至极。 害死他妻子的，是大唐的将领，为他们报仇的，却是入侵大唐的秦军。 男子抖着唇，“多谢。” “不必。”陆尘摇头，抬脚朝外走，快要走至门口时，陆尘侧过头提醒了一句，“逝者已逝，不要忘记活着的人。” 陆尘离开好一会后，男子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人的意思是，让他要好好照顾小孩。 男子抱着还在哭的孩子，沙哑着声音哄道：“别怕啊，别怕，爹爹在这里呢。” …… 攻下定城后，陆尘又相继攻下三座城池。 因为陆尘速度太快，消息传回神安城的速度，甚至赶不上，他攻城的速度。 这是九州内，各国都不敢想象之事。 而且，陆尘特意命人将消息散播出去。 降者不杀，秦军取百姓分毫，必以军法重罚。 因此，明明秦军是入侵的一方，却奇异的没有收到大唐百姓的过多抵抗。 大多只是书生们，以文字，不痛不痒地批几句。 甚至有些百姓在心中暗暗庆幸，之后他们归由秦国统治。 不说别的，至少换的官员，都不是一些贪官污吏，整日惦记着收刮民脂民膏的货色。 与此同时，大唐的神安城。 李琳颖知晓李承鄞在收到她的第十道诏令后，便已经动身返回西境，心中又是可惜又是不甘。 这么难得的机会，错过了此次，以后可未必会有。 长睫垂下，李琳颖靠着龙椅，单手支额，想了许久，最终决定，哪怕李承鄞已经遵从诏令回到西境，此前的抗旨不遵却已经抹不掉。 “朕，倒是可以从这里入手。” 李琳颖轻声低喃道。 想到此处，李琳颖微微眯起眼睛，“来人！” 当日，李琳颖便拟了一道问罪的折子给李承鄞，同时，一位大唐皇室的宗亲，一同前往。 李琳颖为了夜长梦多，特意嘱咐，要快马加鞭送过去。 收到圣旨那一刻，李承鄞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一切如他们计划进行，却又为大唐百姓摊上这么一个君主而觉得可悲。 秦军兵临城下，君王只顾着玩弄权术。 李琳颖传来的圣旨上，赫然是责罚李承鄞此前违抗诏令一事。 “……兹有亲王秦王李承鄞，屡屡违抗诏令，忤逆圣命，实属大逆不道，朕念其征战有功，故绕性命，即日起，褫夺秦王尊号，降为安郡王。” 此回传旨的，是一名太监。 看着李承鄞的视线，带着一丝怜悯。 可惜了，秦王，不，现在应该是叫安郡王，非要忤逆陛下的意思，这不是将把柄往陛下手里塞吗？ “郡王，何苦这般一根筋？” 太监低声留下一句话后，径直离开了。 李承鄞手中握着圣旨，眼中却隐隐流露出笑意。 “一根筋？” 他笑了一声，“他可从来都不是一根筋的人。” 大唐皇室对不起他，他就要大唐皇室为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殿下，那接下来怎么办？” 李承鄞的幕僚低声问道。 李承鄞大步走入书房，将圣旨随手往角落里一扔。 那个角落，足足有一沓圣旨。 在宣武城时的诏令，就已经占据了一大半的位置。 “将消息散播出去。” 李承鄞扫过那个角落，嘴角扯了一下，“能够这么快将圣旨传过来，李琳颖势必没有经过那些朝臣的同意。” 想必李琳颖也意识到，这份旨意，会惹来多大的喧哗。 至少朝堂上那些臣子，不会同意。 秦王的存在，与李琳颖而言，是一个牵制。 李承鄞变成了区区一个郡王，对君主，哪里还有什么牵制作用。 “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最大程度的散播出去。” 李承鄞的手搭在桌案的一角上，声音顿了一下，“还有，消息上加上，本王过于失望，整日以酒浇愁。” “属下明白了！” 李承鄞收到圣旨的第二日，大唐女帝再次卸磨杀驴，以秦王没有遵从诏令，及时返回西境为由，将大唐唯一一位亲王，贬谪为郡王。 还是以“安”为封号。 一时之间，九州震动，大唐上下更是一片惊怒！ 奏折如雪花般传到李琳颖的龙案上，无一不是请求李琳颖收回成命的。 李琳颖早已料到了这般局面，面无表情地将这些折子悉数留后再议。 朝臣上的折子，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声。 众臣明白，陛下这是铁了心要这样做的了。 李琳颖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看见这些折子时，心中难免是有些怨气。 她才是大唐的女帝，是大唐的统治者，做下的决策，这些人遵守即可。 “哼！” 李琳颖随手摊开一本，又是关于此事。 “啪！” 女帝直接将折子扔至桌案一角。 如今已经知晓了对付陆尘手中神器的法子，秦军不足为患，解决掉李承鄞，也无甚问题。 实则，李琳颖更想要借此，直接解决李承鄞，奈何此前李承鄞的军功过于卓越，将其降为郡王，朝臣们虽然会闹，却不会闹得太过厉害，集体上折子，已经是极限了。 最多只是朝会上逼一逼。 但倘若李琳颖直接对李承鄞下死手，只怕这些世家大族等人，会直接与朕翻脸。 想到这里，李琳颖的脸色蓦然黑了下来。 这些人打着什么主意，李琳颖自然知晓，无非是为了以李承鄞牵制他罢了。 美眸掀起，待这一场战争结束后…… 陆尘，李承鄞…… 李琳颖轻笑了一声，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此时的陆尘，正与一众将领在主帅营帐内。 好一些将领，这些时日都如在梦中一般，似乎眨眼间，就拿下了大唐的半壁江山。 而且只是以五万秦军，半个月不到的时间。 九州内，并非不曾掀起过争霸战争，但是征服那些弱小的国家外，从未有哪个国家，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能拿下一个大国的半壁江山！ 如今，他们离大唐的都城，神安城，已经不远了。 陆尘抬眸扫了一眼众人，沉声道：“今日召集诸位，是为了商议之后的战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两条线 陆尘踱步走到巨大的沙盘前，伸手虚虚指向沙盘中的几座城池。 “现在大唐只剩下十二座城池。” 沙盘上，插着红色唐旗的，赫然只剩下十二支。 看见这一幕，众将领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陆尘接着道：“今日要商议的是，我们要选哪一条线路。” 说着，陆尘的指尖落在临近的一座城池上，“可以朝上，经西境一座城池，然后一路攻打至神安城。” 陆尘的手指随着话音，一点点经过这些城池，最后落在神安城上方。 “从这里打，一共需要拿下六座城池，才能攻打至神安城。” 西境还是李承鄞的封地，哪怕不算上经过西境的这座城池，陆尘等人也须得拿下五座城池，才能兵临神安城。 陆尘话音一转，“或者，直接朝东。” “倘若朝东走，距离神安城，只有两座城池。” 一众将领看着这两条路线，神情犹豫，显然是难以抉择。 经西境，将整个战线拉得太长，需要的时间也更长。 这意味中，其中很容易出现别的变数。 但是，朝东走，下一座城池，常曲城，有一个天险。 一个峡谷横桓在其中，要经过这里，很不容易。 一个不慎，就会在此处受制于人。 “殿下，不如还是经西境吧。” 虽然所需要的时间更长，却也更加稳妥。 “朝东会更加快。”陆尘淡声道。 高牧眉头拧紧，“不错，一者更快，一者更稳。” “速战速决。”蔚蓝色的眸子一片沉着，陆尘淡声道出自己所偏向的选择。 “殿下可是有了解决方法？” 陆尘微微颔首，“常曲城可能会直接将铁索桥砍断。” 铁索桥是唯一一个过峡谷的办法，一旦铁索桥被砍断，秦军的大军，将很难横跨峡谷。 这也是为何，不少.将领不愿意选择攻打常曲城的原因。 “但是，只要我们能够过去一个人，这铁索桥就能重新搭建起来。” 高牧长舒了一口气，抱着手臂，“殿下，对面肯定会遣人守着这个位置。” “彼时我们搭建铁索桥，势必会被他们发现，只有一个人，只怕是羊入虎口。” “所以，这铁索桥能不能搭建起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陆尘扬起眉，望向高牧，问道：“将军觉得，本王是羊？” 高牧微微一怔，“殿下要亲自过去？” “嗯，”陆尘沉着眉眼，成竹在胸，“本王能够，将对面的守卫直接解决。” 如此一来，自然无所谓被发现与否，秦军也能控制住峡谷。 峡谷对面的守卫尚且不知有多少，一个人如何对付？ 有将领正欲问出此话，乍然想起，大唐藏兵谷处，那被灭掉的金甲卫。 大唐女帝最忠心，也是大唐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正是被区区几名不良帅灭掉。 想到此处，众人心头翻起的质疑，瞬间被压了下去。 殿下的话，还真有可能。 “峡谷控制后，常曲城不在话下。” 高牧细细想了想，倘若真的如此，确实可行。 只要能够保证，秦军可以顺利越过峡谷即可。 不过…… “我们的那些武器呢？” “火铳与弹药，尚且可以利用铁索桥运过去，可那十座大炮，怕是有困难。” 虽然高牧时常听陆尘说这几个词，但自己说起来时，依然有些别扭。 “经西境，运过去。” 陆尘抬手，在沙盘上指了一条线路。 抵达常曲城，并非只有经过峡谷一条路可走。 朝北，经西境，然后再朝南即可抵达常曲城，不过需要绕三座城池。 陆尘有条不紊地将自己的筹划道出，“分成十个商队，每支商队运送一座大炮即可。” …… 在陆尘等人商议之后的进攻计划时，边境的战报，传到了李琳颖的龙案上。 消息还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大唐，再传遍九州。 陆尘连下四座城池！ 所有的城池，仿佛是纸糊的一样，在陆尘面前，没有任何抵御能力。 李琳颖唇色惨白，发着抖。 怎么会这样？ 从战报的时间上来看，李承鄞离开的第二日，陆尘就已经进攻。 而且，眨眼时间，就已经拿下了数座城。 战报的传递，甚至赶不上陆尘的破城的速度。 “怎么可能？” 李琳颖张了张嘴，喃喃道。 不是已经找到了神器的解决办法吗？ 怎么就变成了，没有用了？ 李琳颖低下头，呆呆地看着龙案上的折子，上面赫然写着，“钢铁巨物。” 怎么办？ 她从未听说过此物，更何况，李琳颖心头大乱，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陆尘距离神安城越来越近这一个念头。 倘若之前，她还会心存幻想，以为陆尘会念及以前的情谊。 但经过之前的屡屡试探后，李琳颖已经认清，陆尘不仅不会再念及过往的情谊，还一定要朝她复仇。 李琳颖抖着唇，“朕没有做错。” 如果当初没有朝陆尘下手，迟早有一日，他会将朕架空。 可是，如今的情形，李琳颖却束手无策。 难道，大唐内，没有一个人可以……！ 李琳颖猛地瞪大了眼睛，还有一个人！ 李承鄞！ 当日李承鄞的的确确阻挡住了陆尘的步伐，也许，这一回，他有办法解决此事。 想到此处，李琳颖脸上露出了笑意，“来人！宣召安郡王回神安城！” “命其前来，护驾！” 朝臣收到此消息时，惶惶不安之下，首先想到的，也是李承鄞。 回想起当初李琳颖将秦王贬谪为安郡王，众臣心中愤慨，又有一丝恐惧。 他们害怕，当初陆尘的事，在安郡王身上重演。 毕竟李琳颖此事，的确做得不太厚道。 原先只是上折子的大唐文武百官，现在纷纷前往御书房求见李琳颖，逼李琳颖恢复李承鄞的秦王身份。 李琳颖又是惊怒，又是害怕。 几经纠结之下，最后同意了。 目前首要是得先将李承鄞安抚下来，让其对付陆尘，其余的，皆可以以后再筹谋。 于是，又是一道圣旨，紧跟着上一道诏令，被女官送往西境。 第一百五十五章 商国的犹豫 郭天伊扶着桌案，双眼无神。 “陆尘，快要打过来了？” 当初他们一群人，属郭天伊下手最狠。 倘若陆尘打入神安城，陛下之后，怕就是找他算账了。 越想，郭天伊越是害怕。 陆尘的心狠手辣，他是见识过的，一旦神安城破了，没有他好果子吃的！ 怎么办？ 郭天伊的神情仓皇无比，扶着桌案的手，松了又收紧，紧接着又缓缓张开，反反复复。 安郡王…… 郭天伊想到安郡王，“他，他应该可以抵御着陆尘。” 这话说出口，却连郭天伊自己都无甚信心。 郭天伊整个人的体重几乎都落在扶着的桌案上，宛如失去了力气，手臂上一软，他就贴着桌案的边角，滑了下去，呼吸声越来越重，眼睛内布满了红血丝。 “还有陛下。”郭天伊轻喃出声，“若是陆尘回来，首先会与陛下算账。” “所以，陛下一定会想办法，想办法阻挠陆尘的。” 与郭天伊的惧怕多于忧虑不同，长孙常是实打实地为大唐的江山而忧愁。 彼时陆尘打开神安城城门后，如何对待他们这些官员，尚且还是另一回事。 重要的是，大唐的江山社稷，则落入了他人手中。 长孙常长长呼出一口气，“真的还有办法吗？”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安郡王身上，长孙常也不例外。 但是，这次的钢铁巨物，过于震撼，他想不出，这样一个东西，能有哪里有弱点。 而且，这种钢铁巨物，乃是可以在秦军军营内，朝大唐的城池进行攻击。 这意味着，他们甚至无法近身。 长孙常命人详细查过这种钢铁巨物，与此前陆尘的纸包有些相似，只是改成了可以直接远程攻击和用钢铁作为外壳以防水。 纸包原先的弱点都被补足，那，还能怎么对付这个玩意？ 长孙常心中隐约有股不详的感觉。 消息传至九州时，各国几乎不敢相信。 秦国与大唐开战，各国都选择作壁上观。 一来，他们想试探一下，陆尘的实力究竟如何，陆尘此前动作连连，已经将秦国壮大到什么程度。 二来，也是想看看大唐这个大国，现在的实力如何。 三来，不少国家都在坐等两国争斗，最后两败俱伤。 哪怕不是两败俱伤，恐怕实力也大为受损。 然而现在看来，大唐的确是实力大为受损，可秦国，却依旧风轻云淡，仿佛没有多少影响。 事实上，一开始，不少人并不看好秦国。 陆尘再厉害，也无法与一国抗衡。 但是随着秦国捷报连连，九州各国都惊惧不已，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小国。 而待到李承鄞阻挡住陆尘的脚步，不少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也有种，陆尘被从神坛上拉下来，没有传言中那么无所不能的感觉。 谁知道，大唐的女帝，此时为了争权夺利，直接将李承鄞召回了西境，甚至以李承鄞在听闻诏令，没有立刻遵从为由，将秦王，贬谪为郡王。 这一波，看得各国摇头不止。 李承鄞一走，陆尘立刻反扑，短短数日，就又拿下了四座城池。 秦国骑兵进犯秦国，不过是将近半月前的事，眨眼间，大唐的半壁江山，都已经落入的秦国的囊中。 商国。 商国帝王手中握着一串佛珠，目光明明灭灭。 “秦国。”他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 商国与大唐有大量的国土接壤，秦国此番进攻，对商国的影响很大。 尤其是一旦秦国取代大唐后，将会成为与商国国土接壤最多的一个邻国。 因而，商国必须要好好考虑这个问题。 “秦国依照如今的发展情况，只怕会越来越强大。” 商国帝王的眉头拧了起来，犹豫不决。 大唐虽然也是大国，却是比不过商国，而且，自从陆尘走后，又一直在走下坡路。 所以，商国帝王并不会过于忧心大唐的存在。 可秦国成长太快了，待吞并大唐后，秦国就能一跃迈入大国的行列中。 小国时，尚且能够吞并大唐，倘若已经成为大国呢？ 而且，陆尘的神器，实在是令商国帝王忌惮不已。 从探子传回的消息来看，这么一个神器，分明是没有任何一个办法对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下首的一名老者，看出了君王的犹豫，拱手建议道：“陛下，臣以为，我们现在不宜与陆尘撕破脸皮。” “但是，若是任由陆尘与秦国继续壮大下去，只怕商国以后也……” “那是以后。”老者目光沉稳，“以后如何，变数太大，难以预料。” “再者，陛下，哪怕商国朝大唐伸出援手。” 老者抬头望了一眼帝王，“我们，真的有把握将陆尘消灭掉吗？” “一旦未能将陆尘灭掉，就会惹上他。” “彼时，只会平白多了一个强劲的敌人。” 商国帝王闻言，视线微微垂下，落在龙案上，此时，上面正摊开了一封信件，信的末尾，盖着大唐的国玺。 这是一封求救信，李琳颖亲笔书写的求救信。 “那之后呢？”商国帝王低声问道。 他们不能只顾眼前，必须要考虑未来如何应对。 “秦国的目光，最终不会只放在区区一个大唐身上。” 商国素来不参与纷争，但是商国，并非就此放弃了争霸。 只不过，他们选择了韬光养晦，利用商业，不断壮大商国的国力。 确切而言，九州各国，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整个九州。 没有人不想争霸，没有一个帝王，不想统一九州。 秦国如今有如此神器，未来不可能不会将兵锋指向九州其余国家。 下首的老者微微一笑，“陛下，忌惮陆尘与那件神器的，可不只是我们商国。” “所以，陛下不必担忧。” “十四个国家联合起来，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陆尘吗？” 陆尘能与一国抗衡，他们却不认为，陆尘能够与整个九州抗衡。 当日，陆尘被李琳颖陷害，如果没有秦国伸出援手，此时恐怕也身首分离，或者狼狈落魄了。 陆尘是人，可不是神。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名声毁于一旦 “哈哈哈！” 商国帝王抚掌大笑，“太傅所言有理！” 他眼睛微微亮起，不错，之后，商国完全可以与其余十四国共同对付陆尘，何苦在此时，独自惹上陆尘？ 一旦商国应下了李琳颖的求援，朝秦国拔出长刀，恐怕，下一刻，那神器对准的，便是商国的土地。 “陆尘攻下大唐后，秦国若是再想动手，也得好好休养生息好一些时日。” 商国帝王目光带着些许凌锐，“彼时，我们可以借机好好研究一番，那所谓的神器。” 帝王的声音微微一顿，他望向太傅，“朕记得，陆尘是不是在商国大量购入过战船的部件？” “是。” “之后若是陆尘再次遣人来，好好与其合作。” 商国帝王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再看，能不能从中试探出战船的秘密。” 当日，陆尘正是用一艘巨船，直接一举击溃了武清镇。 “臣，明白。” 秦国与大唐此战的消息，不仅在九州各国的朝堂中掀起了轩然巨波，在市井百姓中，也砸下了一块巨石。 “秦国，现在已经变得如此厉害了吗？” 不少百姓都有些茫然，虽然陆尘去了秦国后，屡屡传出陆尘多厉害，可壮大，毕竟需要时间。 这才过去多久？ 仅仅半年时间！ 半年前，秦国还是一个，抵御敌国入侵，都只能靠八阵图的小国。 现在居然能够仅凭一己之力，将大唐打得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听见这个消息的百姓，不少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都已经快要打到神安城下了！” 说这话的书生，面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要我说，大唐女帝，当真是糊涂得要紧。” “原本在宣武城时，秦王，不对现在应该是大唐的安郡王，已经抵挡住陆尘，偏偏大唐女帝以为危机已经解除了。” “满门心思又放在了朝中争斗上，害怕安郡王功高盖主。” “一连下了十道诏令命安郡王返回西境，还以此为借口，将秦王贬谪为安郡王。” 书生身侧的百姓，和另一个书生，还是首次听闻这个消息。 “这大唐女帝，昏庸至此，当初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 “糊涂！简直糊涂啊！”书生甩袖摇头道。 原先道出这个消息的书生也摇头叹道：“可不就是糊涂？” “当初举国陷害陆尘，将人逼走，现在自食其果。” “偏偏还要打压能够抵御陆尘的藩王。” 最后书生道：“分不出轻重。” 类似的谈话，在九州各地都有出现。 李琳颖的名声，此时算是彻底毁于一旦。 与此同时，陆尘等人商议后，决定朝东攻破常曲城，然后拿下洛城，兵压神安城。 倘若绕到走西境，需要攻下的城池太多了。 虽然正如部分将领所说，要更加稳妥。 但是却也需要更多的弹药。 既然有办法拿下常曲城，陆尘更愿意朝东。 既能速战速决，又能节省弹药。 按照原先的计划，李承鄞被召回神安城，他们可以里应外合。 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为了防止其中出现差错，陆尘要尽可能地将弹药，留到神安城。 毕竟，夺下神安城后，大唐可还有其余城池。 也不排除各地会出现以复唐的名头，起兵造反，甚至攻打神安城。 陆尘此次出征，身上几乎一直着黑色轻甲，只有睡觉时，才会只留下一件单衣。 今日夜间，陆尘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紧身劲袍。 令陆尘褪去了几分霸道，更多显露出锐意。 如果说，穿着轻甲，骑在战马上的陆尘，令人分不清是出鞘的长刀，还是长剑。 那么此时身着劲袍的陆尘，则能让人一眼瞧出，是一柄锋锐的长剑。 这会，陆尘、高牧、天机星等十数人，都站在峡谷边缘上。 陆尘整理了一下手腕，上面扣了一个有些奇异的方形铁箍。 腰间的腰带往下，贴着腰带的地方，也环了一圈。 “殿下，万事小心。”高牧不放心，拧着眉又交代了一遍。 陆尘再怎么武功卓越，若是在过峡谷时出了事，四处不着地的，哪怕是九品武者，也无济于事。 “放心。” 陆尘正低头看着已经被对面砍断的铁索桥，抬头看了一眼峡谷下方，漆黑一片，隐约传来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而峡谷对面，火光影影倬倬。 陆尘等人并未燃起火把，否则，难免会被对面看见。 “锁链。”陆尘朝天机星一伸手。 天机星将特制的，尤为坚固的锁链放到陆尘手中。 陆尘将其中一头，在腰上缠了两三圈。 然后右手抬起，按在左手手腕的那个方形铁箍上，左手朝前一伸，指向峡谷对面。 “咻！”一声响起，一根细细的钢绳直射而出。 过了一会，陆尘感觉到左手手腕上一紧，顿时明白，钢绳上的铁钩，已经勾住对面了。 陆尘用力拽了拽，确定已经钩稳后，从方形铁箍上取下，将这根钢绳的另一头，牢牢固定在他们这一向，而且，穿过了陆尘手上的这个方形铁箍。 陆尘再次朝对面射出了一条钢绳。 他侧头朝天机星道：“留几个人在这边即可，不用太多。” “军营中也要有人看着。” “是。” 陆尘将方形铁箍紧紧贴着第一道钢绳，然后按下了其中一个凸起，第二条钢绳开始收缩！ 而陆尘也被带着，朝峡谷对面移去。 陆尘整个人是，左手的方形铁箍紧紧贴着钢绳，同时带着手套的左手，牢牢握住钢绳。 随着另一头，钢绳收缩时的力道，慢慢想峡谷对面移动。 所以，陆尘是悬空吊在峡谷上方的。 高牧看得一阵心惊，生怕钢绳出了什么问题，陆尘就掉下去了。 待他们已经完全看不清陆尘时，高牧更是心中忧虑，不断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大约一刻钟后，陆尘的手已经碰到了峡谷对面的石壁上。 正巧，此时一小队唐军，正在朝陆尘所在的位置走来。 听见声音时，陆尘的身形微微一顿，看向自己此时正扣着地面的手。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过峡谷 陆尘的眼神微微凝住，将身体的重力，重新放回到钢绳上，然后将手朝下移，扣住了石壁上，突出的一块石头。 紧接着，陆尘将身形紧紧贴着石壁，放缓了呼吸。 倘若不是凑近听，陆尘的呼吸声，完全听不见。 脚步声从陆尘头上响起，还夹杂着几句交谈。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后，陆尘才探出头查看了一眼情况。 确定周遭没有人后，陆尘一手扶着地面，手上一用力，直接跃了上去。 他将勾住石壁的钢绳收回，朝四周扫了一圈后，选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速度之快，只能看见一片黑影。 不远处，唐军在这里扎了十数个个营帐，专门供巡视的士兵休息。 “哎？你说，秦军真的会选择打常曲城吗？” 旁边的一个士兵嗤笑一声，“他们又不傻，怎么会打常曲城？” “是啊。”另一个士兵也懒洋洋地附和。 “从那边过来，可是得要过这个峡谷。” “我们连铁索桥都砍断了，他们哪里过得来？” 一个正在拨弄火堆的士兵也接过了话茬，“不说旁的，万一他们上了铁索桥，我们在这边砍断了，桥上所有人不都得掉下去？” 这些士兵虽然被调来巡视这个峡谷，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意的。 秦军会选择从此处过来攻打常曲城的可能性，太小了。 这也导致他们巡视时，不怎么上心，只是沿着峡谷边缘走一圈，看看对面有没有火光。 然而正在交谈的几人没有料到，他们附近，藏了一个人。 陆尘利用夜色和几块稍大的石头，挡住了自己的身形，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与此同时注意他们的巡视时间。 陆尘一动不动地在这里呆了两个多时辰，确定了他们换班的时间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陆尘一回到峡谷对面，迎面就走来天机星和高牧。 高牧着实是放心不下，就让卫方栩回去看着军营，而天机星则是候着，以免陆尘有所吩咐。 “没事吧？” 陆尘摇了摇头。 “明日白天的时候，我们过去。” 高牧皱起眉头，“白天会不会过于明显？” “晚上太危险。” 陆尘边解下自己身上的东西边道：“我会先过去解决那些唐军。” “就算如此，你过去的时候，同样也容易被发现。” 陆尘却是神情不变，只淡声道：“不会。” “我观察过，他们巡察峡谷时，间期大约有一刻半的时间，足够了。” 只要陆尘在这个时间内，抵达对面，就不会有被发现的可能。 “好，那先安排好人。” 陆尘与高牧，连夜安排好明日过峡谷的顺序。 翌日一早。 陆尘心中估算了一下，这会应当是刚刚巡视完此处的时候，他迅速将钢绳射向对面，然后借助钢绳，朝峡谷对面移去。 这一回的速度，比昨夜要更加快，看得高牧等人胆战心惊。 “我们，”一个士兵咽了咽口水问道：“我们待会不会也要这样过去吧？” 这实属过于考验人的心理素质。 “不用。”天机星道。 …… 陆尘抵达时，周遭尚且没有人。 他迅速跃起，先找了一个地方藏好。 至于依然悬在峡谷之间的那条钢绳，陆尘并不担心。 这种钢绳，太细了，稍不注意，兴许都不会看见。 更何况，陆尘还特意让它固定在较低的位置。 而且，哪怕这些士兵发现了，也不打紧，不过都是些将死之人罢了。 陆尘的眼睛紧紧盯着出现的唐军，一小队唐军正在朝这里来。 蔚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在唐军靠近时，陆尘猛地暴起！ 不知何时抽出的薄剑，转眼间已经收割了四条性命。 陆尘看向剩余的最后一个人，在对方惊叫出声前，手腕一动，一条血线出现在对方的脖颈上。 一场战斗，悄无声息就结束了。 陆尘先将这这五具尸体处理好，然后朝峡谷边缘走去，拿起被他栓在石壁上的铁锁链。 一共有两根，一根是昨晚栓的，一根是方才栓的。 陆尘将他们分开绑好，晃了晃锁链。 紧接着，陆尘朝他们驻扎的营帐走去。 这五个巡视的唐军只是前奏，真正最重要的，是营帐内守着的两百士兵。 空荡的峡谷上，蓦然响起了喊声、惨叫声或是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过很快，所有声音都渐渐消失。 陆尘拉响信号弹。 天机星等人一直注意上天空，一看道陆尘的信号，一行人立刻动身。 天机星拿过一块块结实的木板和长长的铁链，走到已经绑好的两根铁链面前。 他先用铁链在两根铁链之间，绕了一个交叉，然后再将木板铺上去。 走一步，铺一步。 而卫方栩则用钢绳，跟在天机星身后，将天机星铺设的木板牢牢绑好。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铺了一个铁索桥。 重新铺一个铁索桥所需要的时间，是较长的。 等天机星、卫方栩，以及两人身后，第一批跟过来的秦军抵达对面时，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你们继续在这里接应其余人。” 陆尘留下一句话，就去唐军交接，上来的必经之路上守着。 他需要再杀一批前来的唐军，才能确保大部分的秦军能够过来。 两个时辰后，陆尘听见了嘈杂的声音。 “诶，怎么现在都还没有看到他们？之前他们不是一到时间，恨不能直接在下面等我们？” “不知道，走，上去看看。” 这两人的话音刚刚落下，眼睛就猛地睁大！ 下一刻，脖颈处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周遭的唐军吓了一大跳！ 这时他们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前面站了一个人。 “陆尘！” 有人惊呼出声。 陆尘抬眼，扫了一眼这两百人的唐军，抿紧了嘴唇，不发一言，直接朝他们走近。 陆尘的威压太重了，而且声名在外，不少人几乎是转身就跑！ 然而，不等他们跑多几步，就直接栽了下去。 陆尘的身影快得只余残影，手中的薄剑，更是看都看不见，只能听见一声又一声的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八章 潜入城中 半刻钟不到，两百人的唐军，悉数殁于陆尘剑下。 陆尘抬眸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蔚蓝色的眸子仿若凝结了一层坚冰，没有任何情绪，只余一片冰冷。 他手腕抖动了两下，将长剑上的血震落后，转身离开，回到峡谷边缘。 陆尘望着正排着队伍过来的唐军，对天机星道：“你守在这里，接应他们。” “唐军每两个时辰会有人上山轮值。” “大约两百人，注意守着，争取在被察觉之前，所有人都过来。” 天机星颔首领命。 “卫方栩。”陆尘的目光落在卫方栩身上，“你，还有你们。” 陆尘选了两百人出来，“我先带人潜入城内，再与你们里应外合。” 陆尘率领两百不良人，首先下山。 常曲城的城门外不远处有一片较大的树林，道路两边是高大的树木和纷乱的杂草。 因为已经至秋季，树木上的叶子几乎快要落光了，杂草也是一片枯黄，乱糟糟的一团。 但是藏人，还是可以的。 陆尘等人趴伏在杂草从中，眼睛注视着前方，耳朵则警惕地听着周遭的动静。 他们在等，等天色暗下来。 两百人足足在这里趴伏了一个白天，但是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陆尘更是眉目沉冷，几乎没有怎么动过。 夜幕降下，月亮高挂。 直至月上中天时，这群人，终于动了。 陆尘猛地从草丛中窜出，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站在道路侧边，松了松筋骨，待所有人都出来后，才沉声道：“五人为一组，四组一起行动。” “你们分十批潜伏进去。” 两百不良人压低了声音道：“是。” 陆尘首先领着一群人朝城门疾行而去。 快要抵达城门时，陆尘等人贴着背后的树木，视线紧紧注视着上面巡守的唐军。 趁他们不注意时，挑着没有火光照射到的暗处，迅速疾行至城墙下，后背紧紧贴着城墙。 五人仿若一道道影子，城楼上的唐军根本没有发现。 至于下面的唐军，此时正靠着墙打瞌睡，完全没有注意到，正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潜入城内。 除了陆尘五人，还有十五人。 他们紧跟着陆尘。 二十个人，贴着墙根。 陆尘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又扫了一眼城门口处的守卫，抬手露出手腕上的方形铁箍，直接射出一道钢绳。 陆尘伸手拽了一下钢绳，下一瞬！ 他直接拉着钢绳，在城墙上快速行走！ 不仅是陆尘，其余十九人，纷纷如此行动。 待上到城楼时，蔚蓝色的眸子环顾一圈，避开守卫，翻身进了城墙里面。 陆尘在墙根处蹲了一小会，其余人已经纷纷上了城楼。 陆尘朝他们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跟上。 二十人，灵敏地避开巡逻的唐军，从城楼上下去，彻底隐没在黑暗中。 而唐军依然毫无所觉，他们甚至怀疑陆尘不会选择攻打常曲城。 “我们这里，可是块硬骨头，陆尘应当不会选。” “可不是！听说陆尘那神器，很是庞大，根本过不了峡谷。” “陆尘能取得胜战，主要就是靠这神器，放弃了神器，秦军不堪一击。” 士兵们肆意交谈着，神情夹带着几分笃定与轻慢。 他们却不知，口中交谈的主人公，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常曲城内，只待时机到来，给他们毙命一击。 陆尘等人进来后，直接前往了一处院落。 这是陆尘特意交待的，潜伏在大唐内的产业的掌柜置办的。 陆尘有部分产业已经被他们知晓，但是却有更多，是不为人知的。 正如鬼谷子所言，陆尘很会赚钱。 能够训练出不良人、天机楼此种精锐高手，紧紧有手腕，有能力，可是远远不够的。 这种精锐，还需得用钱，堆积出来。 可以说，不良人与天机楼中人，他们身上的任何一件武器，都毫不逊色于大国的将领的武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陆尘乃是用自己改良过的炼钢法。 所炼制出来的钢铁，打造出来的武器，远胜于此时的武器。 “先好好休息，轮流看守。” 陆尘挑了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靠着墙角嘱咐道：“待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歇息够了才能精力充沛地上战场杀敌。” 约莫两个时辰后，秦军已经悉数跨过了峡谷。 高牧沉吟半响，高声道：“所有人先好好休息！” “明日下山进攻！” 至于上山巡守峡谷的人，高牧直接派人下去，将山下扎营的地方，给端了。 所以，此时也无所谓什么避开唐军巡守峡谷了。 翌日一早。 常曲城的一处院落内，陆尘猛地睁开眼睛，蔚蓝色的眸子暗光微闪。 他站起身，淡声道：“都起来了。” 陆尘的声音并不大，所有听见的人，几乎是立刻就醒了。 “收拾一下，准备迎战。” 陆尘边道边朝外走去。 没有大炮，这次兴许会有一场恶战。 不过…… 陆尘的眸色有些淡，他并未太将常曲城的士兵放在眼内。 才短短打过几次招呼，陆尘已经摸透了他们。 自大，骄傲，松懈。 这样一支军队，太容易溃败了。 另一边，高牧与天机星两人，率领着五万大军，直接下山。 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从山上下来，瞬间就引起了常曲城的注意。 他们根本不需要前去查探，仅仅是土地的异动，已然可以肯定，定然有军队在附近。 孔延军很是敏锐，在高牧等人接近时，已然察觉端倪。 “立刻戒备！” 孔延军目光锐利，神情严肃，“秦军可能要攻过来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准备开战！” 高牧等人一靠近，迎接他们则是一大波的箭雨。 对此，高牧早有所预料，他抬起右手，高声道：“全部后退，离开射程！” 秦军虽然有些不明白，不过依然遵从命令，直接从朝后退。 孔延军见状，大声骂道：“怎么，秦军都是些缩头乌龟？” “呵！有本事，你们也可以出来！” 高牧直接抱着手臂，反讽了回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常曲城破 孔延军神情阴晴不定，高牧这分明是在引诱他们出去！ 想到此处，孔延军心中愈发笃定，外面恐怕是有埋伏。 冷笑一声，他没有再理会高牧。 “将军，他们未免太过嚣张了些！” 孔延军的副将气愤不已地道。 “不过是些激将法，我们且看着，谁先沉不住气！” 在攻城与守城战中，显然是攻城方会更加急切，常曲城亦同样如此吗？ 入夜，高牧直接让秦军在此处安营扎寨。 常曲城内。 “去查得怎么样了？” 白日里，孔延军虽然表面上并未将高牧放在心上，却始终心生忌惮。 他明明在峡谷附近派遣了军队守着，高牧等人能够跨越峡谷，恐怕那些唐军，已经是凶多吉少。 所以，孔延军让人过去寻寻。 “没有查到。” 副将神情极为难看。 “没有查到？”孔延军的眉头皱起，凌锐地视线扫过副将，“秦军已经离开了那里，如何就查探不到？” “我们的人，根本没有回来。” 副将已经急得额角冒出了汗水。 现在常曲城，已经是被秦军封起来了，切断了所有的方式。 “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孔延军闭了闭眼，“之后小心一些。” 犹豫片刻，孔延军道：“有时间帮我看看百姓的存粮如何。” 如果秦军是打算将将他们围困，以此逼迫他们投降。 孔延军就必须要提前准备好一切事宜。 想到这里，他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副将下去。 这会营帐内，只剩下了孔延军一人。 愁眉不展的孔延军没有看见，营帐内不显眼的一角被掀起，紧接着，陆尘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 他抬眸看了一眼孔延军，朝他背后走去。 陆尘的脚落在地上，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声也几乎听不见。 在靠近孔延军时，对方似乎有所察觉。 孔延军说不上来，明明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却有种心慌的危险感。 他猛地转身，正好看见了陆尘。 正欲要出声，陆尘却是脚下微动，眨眼间已经站在了孔延军面前。 陆尘迅速抬手掩住了孔延军的嘴，令他无法发出声音。 “锵！” 利刃出鞘！ 没有丝毫停顿，陆尘手握薄剑，“噗嗤”一声，直接刺入孔延军的胸口，用手紧紧捂住孔延军的口鼻。 手下人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直到陆尘感觉到对方浑身瘫软。 他低头确定了一下，孔延军的确没有了声息，这才松开手。 下一刻，陆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唐军的军营内，这一幕在数个营帐内上演。 陆尘立刻赶往常曲城的城门处。 他在下面站了半刻钟，城楼上方蹿下十多道黑影。 “如何？” 其中一人道：“已经解决掉上面的所有将领。” 陆尘微微颔首，擒贼先擒王，一旦常曲城内能担大事的将领悉数被解决…… 陆尘眯了眯眼，彼时一个常曲城，算得了什么？ 城楼上方似乎发现了尸体，喧闹嘈杂声大了起来。 陆尘抬头扫了一眼，抽出薄剑，与其余人迅速解决掉城楼下方的唐军。 同时，一个黑衣人拉响了信号弹！ 高牧等人已经整顿完毕，就等着陆尘的信号弹！ 他抬头看见空中的黑色的秦字，沉声道：“出发！” 待城楼上的人发现下方的闹剧时，不少人赶了下来。 然而，等他们下来时，陆尘已经解决了下方的人。 蔚蓝色的眸子，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眼皮子一掀，扫过众人时，带来一股子令人心颤的凉意。 城门被陆尘等人打开，而高牧已经率领大军，守候在城门外。 此时，不少唐军去寻找将领们，却发现一个令人惊骇的事。 所有的将领，尽皆死于非命了。 可是他们却毫无所觉！ 秦军直接冲了进来，整个常曲城，一片混乱！ 陆尘眉头微蹙，朝高牧道：“高将军，分成两队。” “我领两万人，直接去军营！” 话音落下，陆尘翻身上马，用力一甩马鞭，策马朝军营内赶去！ 半个时辰后，不论是城楼，还是军营内，战况均已经结束了。 常曲城的唐军完败，完全不是陆尘的对手。 想到自己此前的口出狂言，不少唐军顿时脸色一阵羞愧。 高牧结束战事时，还有些许茫然。 怎么会这么快结束了？ 明明他们没有使用炸药，不过，却也从未能够如此大败敌军。 陆尘掀起眼皮，“现在先等一下大炮的运达。” 攻打洛城和神安城，没有炸药，他们的人手兴许会有所不够。 在别的城池。 一支长长的商队，正在穿过城门。 所有货物都是用最大的拉车拉着，上面悉数盖着帷幔，让人看不清，里面就是什么货物。 士兵们看着，心道：这是哪里来的大财主。 为首的天机楼的楼众，面无表情地等待士兵的检查。 “这些是什么东西？” 一个士兵走到拉车旁边，用手拍了拍，感觉内里很是厚实。 “布料。”一个穿着普通衣服，像是护院的人走到士兵身边解释道。 言罢，他直接伸手拉下帷幔，露出里面极为好看的布匹。 士兵微微怔愣，这些布匹，打眼一看，就是极为昂贵的。 他咽了咽口水，“后面，都是这些布匹？” “不是，也有普通一些的绸缎。” 绸缎…… 听见这话的士兵们，感觉心都颤了一下。 再普通的绸缎，那也不便宜啊！ 还真是大财主。 城门处的守将眯了眯眼睛，指着这些竖起的布匹，“为何你们的布匹要这样竖起来？” 护院看向守将的目光带着几分莫名其妙，“自然是为了避免压到这些布料。” “虽然不是不能横着压下来，但是对布料终究有损失。” “所以我家都是直接竖起来靠着放，避免布料互相挤压。” 周遭听见的人，只能感慨了一句，当真是讲究。 这支商队的人神情自若，士兵们撩开了所有的帷幔，的确里面都是些布料。 拉车上，中间凸起一个矮柱子，所有布料靠着柱子摆放着。 第一百六十章 李承鄞赶回 一目了然，没有任何能够藏东西的地方。 守将收回视线，摆了摆手，“走吧！” 当日，城门处足足经过了十支这样的商队，守将觉得有些奇异，拦下其中一支商队问道：“你们是不是前面也有人已经运送了这些布料走？” 护院掀起眼皮，淡声道：“应该是，我们是走得比较慢的一批。” “这么多布料，你们这是要运送去哪里？” 守将眯起眼睛，有些狐疑地问道。 护院沉默一瞬，然后道：“是老爷说，想要将商铺搬到神安城。” “所以我们只能将这些东西全数搬迁去神安城。” 守将怔住，“难道你们开不下去了？” 不然好端端地搬到神安城作甚。 这会护院沉默的时间更加长了一点，“不是，是，老爷的相好在神安城。” 这句话，护院说得有些艰难，连守将都难得沉默了。 好一会后，守将摆摆手，神情一言难尽，“走吧走吧！” 十支商队，最终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常曲城。 陆尘刚至军营就看见了十辆大型拉车。 卫方栩等人正在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所有的布匹被搬下，只剩下中间的矮柱子。 有布匹阻挡时不曾察觉，当布匹悉数被清理掉后便会发现，中间的矮柱子，有些太大了。 下一刻，卫方栩等人直接将矮柱子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大炮。 “大帅。”卫方栩瞧见了陆尘，快步走了过来。 陆尘微微颔首，“都已经运到了？” “是！” 卫方栩咧嘴笑道：“听他们说，那些唐军，没有一个人察觉的。” “都运到了，准备一下，进攻洛城。” 洛城，大唐都城神安城的门户，一旦将洛城打下，意味着神安城将会暴露在他们面前。 打下神安城，大唐，相当于已经的秦国的囊中之物了。 …… 李承鄞几乎是日夜兼程地赶往神安城，抵达城门时，他甚至不曾停一下，直接亮出了令牌。 城门的士兵正想要呵斥，却乍然看清了那块令牌，顿时吓了一跳。 是秦王殿下！ 这下哪里还敢拦？ 平时或许这些人还敢耍一耍威风，毕竟李承鄞不受陛下待见。 可现在陆尘已经打下常曲城，下一个就是洛城了，整个神安城内人心惶惶，所有的人希望，都寄托在曾经能够击退陆尘的秦王身上。 想到秦王殿下，之前因为诏令之事，被贬斥为安郡王，谁能料到，不过几日过去，又摇身一变，重新成为秦王。 李承鄞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一刻不停地赶往皇宫。 神安城内的百姓大多神态自若，半点没有秦军即将兵临城下的危机。 并非是大唐朝堂隐瞒了百姓，他们一无所知，而是百姓们听说，秦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而且还为他们清理贪官污吏。 这般一来，百姓对秦军攻破神安城的城门，亦没有太大的感觉。 毕竟，陛下这些时日以来的种种举动，让百姓们颇为有意见。 倘若秦军占据神安城，他们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其实百姓们，并非太在意。 唯一纠结的，则是书生们。 陛下的昏庸，而秦军所经过之处，又是一片赞扬。 一边是百姓，一边是君主，于他们而言，实在是难以抉择。 此种情况下，不少书生都选择了沉默不语。 李承鄞抵达皇宫门口时，翻身下马，大步朝里面走。 宫门的侍卫都认得李承鄞，没敢阻拦。 在李承鄞进宫时，陆尘已经率领军队，抵达了洛城城下。 洛城的守将死死盯着下面的秦军，呼吸有些粗重。 倘若细看，则能发现，他眼中带着些许恐惧。 卫方栩骑着马，上前了几步，高声道：“降兵不杀！” 洛城的守将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他们。 言下之意，则是不愿意投降了。 “大帅。”卫方栩转头看向陆尘。 陆尘抬眸扫了一眼洛城的城楼，蔚蓝色的眸子又冷又锐利。 “进攻！” 一座座大炮架起，黝黑的炮口对准了洛城。 “嘭！” “轰！” 炮声不绝于耳，仿佛直接击打在人的心上。 洛城的城门极为坚固，然后最终依旧敌不过一轮炮轰，就已经轰然倒塌。 秦军没有任何意外地进攻了洛城，不少唐军，早在炮声响起时，就已经吓破了胆。 当城门被破后，更是众多唐军纷纷投降。 还不知洛城情况的李琳颖，正在着急地想，希望秦王能够赶回来，帮助洛城抵挡秦军。 不过眨眼的功夫，陆尘就已经攻打至洛城下，李琳颖屡屡想到此处都惊疑不定。 若是，若是不能拦住陆尘，只怕不需要多少日，神安城的城门也会被攻破。 彼时，大唐就真的毁在她手上了。 “陛下！秦王求见！”蒋静婉惊喜的声音响起。 李琳颖精神一震，扶着龙椅扶手，迫不及待地道：“快！快宣进来！” 李承鄞大步地迈入，周身气势昂然，与上一回至神安城时一样。 唯独眼底的淡淡青黑，和还没有刮除的胡茬，显露出了些许狼狈。 “臣来得匆忙，还未能整理仪容，请陛下恕罪。” 李承鄞单膝跪地，朝李琳颖请罪。 李琳颖快步从上首走下，长长的裙摆拖过帝阶，她满脸喜色地将李承鄞扶起来，“秦王此言差矣，此乃秦王关切国都，日夜兼程赶回所致。” “朕非但不会怪罪，还会重重有赏。” 看着李承鄞气宇轩昂的模样，李琳颖难得没有了当初的忌惮。 而是反复看见了救星，目光殷切。 李承鄞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倘若李承鄞无法抵御陆尘，只怕大唐内再也没有人能够抵御陆尘了。 接触到李琳颖的目光，李承鄞心中冷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但凡她当初没有这般对待陆尘，此时，这些大炮、火铳，乃至于名声，都会是大唐的。 “秦王，你能够击退陆尘一次，想必就能击退他第二次！” 李承鄞打断了李琳颖，“陛下，臣不敢担保。” 李琳颖的眼睛猛地睁大，“不能担保？” 她心中顿时急切不已，“怎么会不能？” 第一百六十一章 直逼神安城 李琳颖紧紧攥住李承鄞的衣服，“你不是能够击退一次吗？” “怎么会不行？” 最后一句话，李琳颖近乎低喃。 李承鄞眉头微微皱起，“陛下，您先冷静一下。” “情况不同，臣实在是不敢保证。” 李琳颖猛地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快速地将李承鄞的衣服松开，侧过身去，声音冷淡，“方才是朕太过急切了。” “秦王只要能够击退陆尘，朕必不会亏待秦王，重重有赏。” 闻言，李承鄞几乎要笑出声来。 当初陆尘相助李琳颖岂非更多？ 不仅没有重赏，最后只有一道污蔑的圣旨，以及五马分尸的判令。 李承鄞对李琳颖如今口中所说的，半个字都不信。 不过李承鄞面上依然道：“臣，谢过陛下。” 李琳颖应了一声，转身看向李承鄞，“你现在立刻去洛城支援，务必要保下洛城！” 李承鄞低头领命，“是！” 言罢，李承鄞大步朝外走去。 他刚刚离开御书房，方方跨过一道宫门，迎面遇上一个急匆匆的侍卫。 “发生什么事了？”李承鄞将人叫住。 侍卫抬头见是李承鄞，连忙行礼道：“参见秦王殿下！” 李承鄞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他又问了一遍，“何事这么匆忙？” “是，是洛城的战报。”侍卫有些艰难道。 洛城战报？ 李承鄞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了急切的神情，“洛城战报？洛城现在如何了？” 侍卫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告诉秦王殿下。 见状，李承鄞淡声道：“陛下命本王前去支援洛城。” 侍卫一个激灵，连忙道：“殿下，这可去不得啊！” 秦王可是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现在去洛城，不相当于将自己送入陆尘等人口中？ “有何去不得？”李承鄞不为所动，沉声问道。 侍卫咬咬牙，“殿下，洛城，洛城已经没了！” 李承鄞怔愣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你是说，洛城已经被秦军攻破了？” “是。”侍卫艰涩地道：“洛城刚刚传来的战报。” 李承鄞深吸一口气，又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沉声道：“此事我去禀报陛下。” “你们速去做好准备！” 言罢，不给侍卫反应时间，李承鄞又大步回到了御书房。 李琳颖忽然又听见李承鄞的求见的通传，眉头瞬间皱起。 “朕不是让他去洛城吗？怎么还在皇宫？” 蒋静婉低着头，“奴婢不清楚，但是殿下的面色，似乎有几分急切。” 李琳颖按捺下心中的不满，伸手揉了揉眉心道：“让他进来吧。” 李承鄞再次走入御书房，刚一进去，就听见了李琳颖特意压着的声音，“秦王怎么又过来了？” 李承鄞沉着脸，朝李琳颖道：“陛下，洛城去不得了。” “去不得？” 本就是勉强压抑着不满的李琳颖，声音高了几分，“秦王此话是何意……” 话未说完，李琳颖猛地反应过来，嘴唇抖了两下，“洛城，洛城被攻破了？” 李承鄞抿紧了唇，在李琳颖的连番追问下才道：“是。” 李琳颖扶着龙椅扶手的手，乍然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靠着龙椅，神情有几分恍然。 “怎么，怎么会这么快？” 明明，昨日才收到消息，陆尘攻下了常曲城，结果转眼间，洛城也被攻破了。 岂不是，岂不是陆尘如今已经兵临城下了？ 惶恐之下，李琳颖的呼吸都有几分重。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李承鄞时，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秦王！只要，只要你能够击退陆尘！” “朕，朕，”李琳颖重重喘息着，神情慌乱无措，“朕就封你为并肩王！” 李承鄞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道：“臣定会尽力。” “陆尘已经要将兵锋直指神安城，臣先下去做好准备。” “好。”李琳颖目光有些涣散地道。 李承鄞走后许久，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洛城。 李琳颖闭上眼睛，陆尘已经打到洛城了。 藏兵谷中，陆尘的话，再次在李琳颖耳边回响。 “我会亲手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大唐女帝，终于品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舌尖弥漫开一阵阵的苦涩。 倘若她当初没有对陆尘下手，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诚然，当初陆尘日渐势大，可是，不良人虽然只听命于陆尘，而陆尘却也只听命于她。 每次她嘱咐下去的命令，不论难易，不论是否危险，陆尘都会很好的完成，从来没有让她失望，也从未质疑过她的命令。 李琳颖浑身仿佛失去了力气，直接跌坐在地上。 倘若当初她没有下死手，陆尘依旧是她手中，最好用的刀。 神器是大唐的，功名是大唐的，甚至统一九州，亦是指日可待。 越想，李琳颖越是悔不当初。 “还有没有机会挽回？” 李琳颖低声喃道，“若是还可以挽回……” 现在所有的困局都能迎刃而解。 但是，如果不能…… 李琳颖此时心中已经没有底气了，此前哪怕她已经放低了姿态，却依旧不能使陆尘回头。 堂堂大唐女帝，坐在地上，仿佛失了神一般，心中被悔恨充斥。 而攻下洛城的陆尘，并未急着朝神安城进攻，反而一切行动都停顿了下来。 神安城内的君臣摸不准陆尘是什么意思。 他们试探着派遣使臣前去打探一番，然而，所有使臣，没有一个能竖着回来。 无一例外，所有前往的使臣，都在第二日，被送了回来。 只不过，去时是鲜活的人，回来时，却只有失去了体温的尸体。 试了两回后，再也没有人愿意出使洛城了。 秦国国都，延阳城内。 并肩王已经攻打至洛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延阳城。 可以说，秦国上上下下，一片欢腾！ 毫无疑问，大唐已经成为秦国的囊中之物，什么时候将其取来，端看并肩王的想法了！ 赵雪涵收到消息的后，接连几日上朝，身上的冷清都消散了些许。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兵临神安城 不仅赵雪涵的心情极好，秦国朝臣亦是笑呵呵的。 自从陆尘一路所向披靡的消息传回后，文武百官俱是脸上挂着笑。 上朝时，整个朝堂的氛围亦是万般和谐。 沈澜清看得有些咂舌。 想想以前，哪次上朝不都是吵得腥风血雨，这种和谐宁静的气氛，简直是罕见。 陆尘已经攻下洛城的消息传回后，众臣更是纷纷朝赵雪涵祝贺。 “恭贺陛下，即将将大唐收入囊中！” “正是！日后，断不会再有哪国胆敢瞧不起我们秦国！” “陛下圣明，当日毫不犹豫地将并肩王带回，才有秦国今日的盛况！” 现在的朝臣对陆尘是发自内心地敬佩。 秦国以往的情况如何，他们这些朝臣最为清楚。 利用八阵图勉强抵御侵略，在九州各国中的地位低下，经常受到排挤。 陛下与大唐女帝是九州十六国中唯二的两位女帝。 偏生两者，一个是小国的帝王，一个是大国的帝王，常常被放置在一处比较，而陛下往往是被挤兑的那一个。 现今，秦国可谓是扬眉吐气！ 各国使臣来访秦国，甚至都客客气气的，没有以往的颐指气使。 这些，都是因为并肩王。 学宫、大炮、征服大唐。 一桩桩，一件件，秦国众人清楚知晓，没有并肩王，这些，他们一样都做不成。 “还好大唐女帝眼拙。”李式捋着胡子感慨道。 否则，这么一个人才，也轮不到他们秦国。 周遭的朝臣听闻此言，纷纷笑了起来。 “李相所言有理！可不正是要好好谢谢大唐女帝！” 笑声中的嘲讽，溢于言表。 不过，也有朝臣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现在陆尘已经是并肩王了，那，还能如何再封赏？ 他可是已经站在了秦国的最顶峰处。 朝中最忌讳的事，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往往会是祸事的开端。 不少人都有些忧愁。 “陛下，并肩王立下汗马功劳，待其凯旋而归时，得要大赏以示嘉奖！” 有朝臣试探性地问道。 赵雪涵清冷的目光扫过他，淡声道：“意思一下即可。” 闻言，朝臣们有些怔愣，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进行赏赐吗？ 赵雪涵瞧出了他们的困惑，一挥袖子，睨着众臣，“这秦国江山，亦有并肩王的一半。” “并肩王想要什么赏赐，自行取去即可！” 本担忧陛下会如李琳颖一般猜忌陆尘的朝臣，顿时放下了心。 同时，心中亦是惊骇不已。 有哪位君王能够亲口说出，这个江山，还有并肩王的一半？ 没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陛下这回简直是直接将卧榻让了一半出去！ 想起曾经听见的风言风语，道陛下心悦并肩王，故而才会如此大方。 这…… 众臣面面相觑，难道这是真的？陛下真的…… 一时间，众臣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陆尘攻下了洛城的消息，很快从朝堂，传至民间。 半个月时间，一路攻下了洛城！ 秦国百姓热闹欢腾！ “并肩王，当真是一个奇迹！” “以后我们秦国，应该就不是那些口中的弱国了！” 不少书生更是直接在酒楼等这些地方，作了许多赞扬陆尘的诗词，四处传唱。 甚至在街道上，还能听见孩童在唱颂扬陆尘的童谣。 说书先生口中故事的主角，则换成了陆尘。 陆尘在秦国民间的威名，可谓是达到了顶峰，能与赵雪涵其名。 …… 陆尘一直在洛城内，没有任何动静，神安城的君臣，也一日都不得安宁，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的这把屠刀，就会落下。 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刀，自然没有人能够睡好。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已经在神安城门口了，卫方栩等了许多时日，此时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 “都憋不住了？”陆尘抬眼问道。 卫方栩伸手搓了一把自己的脸，闷声道：“憋不住了，无聊死了。” “无聊？” 陆尘眼皮微掀，蔚蓝色地眸子扫了一眼卫方栩，他淡声道：“我可以给你找些事情做，你……” 陆尘的话还未说完，卫方栩就急急忙忙地打断，“大帅，属下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属下先行告退了！” 言罢，卫方栩犹如兔子般，飞快地逃了。 “慢着。”陆尘在背后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句。 卫方栩的身形一顿，苦着脸转过身来，“大帅。” 陆尘略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卫方栩，“明日进攻！” 卫方栩的眼睛一亮，连忙道：“是，属下立刻去准备！” 翌日。 五万大军从洛城出来，兵锋直指神安城！ “报！” 士兵匆匆忙忙地从城门口跑进宫中。 “陆尘已经率兵，兵临城下！” 士兵神态着急，语速极快，一声又一声响起，响彻了整个皇宫。 李琳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 这把刀，终归是落下了。 神安城的城门口处。 黑压压地一大片，整支秦军，训练有素，目光灼然。 陆尘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十座大炮，幽黑的洞口直直对着神安城。 而李承鄞，则站在城楼上，两人一高一低，遥遥相对。 不少唐军在看见陆尘时，就已经两股颤颤。 他们听说太多关于陆尘的传言，尤其是这段时日以来，陆尘破城，素来势如破竹，所有的城池在他面前，像是纸糊的一样。 没有半点抵挡的能力。 再者，陆尘曾经在大唐生活过许久，他们对陆尘的心狠手辣更是有所了解。 李承鄞则神情平静地站在城楼上，望着陆尘的目光也没有很安静。 蔚蓝色的眸子，盯了一回李承鄞后，陆尘移开了视线，微微侧过头，“准备进攻。” 这时，李承鄞终于出声了。 “陆尘，你是从大唐出去的，现在要帮外人攻灭大唐？” 李承鄞沉声问道。 陆尘却是头也未抬，“我的确是大唐中人，但却正是所谓的自己人想要置我于死地。” “而你口中的外人，却不计代价，将我救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形象尽毁 城门处的唐军，陆尘身后的秦军，哪怕没有亲眼见过藏兵谷的那一幕，大多也曾经听说过。 唐军众人想到不久前被披露出来的那些证据，顿时觉得脸上烫得很。 这件事，的确是大唐对不起陆尘在先。 想到此处，众人不由对李琳颖又多了几分恼怒。 倘若不是陛下执迷不悟，不是那些贵族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利益，现在神安城哪里需要面临这种困局？ 看着沉默的唐军，陆尘心中嗤笑了一声，正欲要命身后的秦军，给大炮上弹药。 却看见，城楼上，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精致白皙的面容，窈窕的身影，正是李琳颖！ “陆尘。”李琳颖绷着一张笑脸，与陆尘对视。 那双蔚蓝色的眼眸，此时却无端令她觉得有些胆寒。 陆尘手中攥着缰绳，看见李琳颖的身影后，好整以暇地抬头望着她，“大唐女帝，可有什么事？” 李琳颖不知为何，明明是她居高临下地睨着陆尘，两人的实质位置，却仿佛颠倒过来一般。 陆尘明明处于下方，却给她带来的厚重的压迫感。 这是前所未有的。 陆尘跟在她身边多年，从来未曾给过她这种感觉。 李琳颖心中顿时更加后悔了些。 她咬了一下舌尖，尽量清晰地道：“陆尘，难道你真的半点不顾及往日的情分了吗？” 城楼上的唐军不明所以，他们只知晓，以前的陆尘，是陛下手中的刀，现在看来，陛下以前与陆尘关系很好？ 唯有李承鄞惊异地瞥了一眼李琳颖，心道：这人的脸皮，真是太厚了些。 陆尘听见此话，忽然笑了一声。 就在李琳颖以为事情有转弯的余地时，陆尘冷声问道：“那陛下当日怎么就不顾及往日的情分？” 一瞬间，李琳颖的脸色变得煞白。 陆尘此话，她根本无言反驳，周遭似有似无的视线更是刺得李琳颖皮肤生疼。 她动了动嘴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陆尘，除了藏兵谷那一遭，平日里，朕待你亦不薄。” “无上的尊荣，荣华富贵，鼎鼎大名的不良帅。” 李琳颖越说，心中的底气越足，“还有，偏殿那里，专门为你栽种的木棉树……” “李琳颖，”陆尘抬头，直接打断了李琳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反驳道：“所谓的荣华富贵，是我自己立下的功劳。” “我曾经为你做过这么多事，哪一件，抵不上？” “再者，李琳颖，你忘记了，我从未享过什么富贵。” 蔚蓝色的眸子内，仿佛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当日大唐抵御外敌，粮食不够，朝臣以为的，你从私库取出的粮食，乃是我倾家荡产为你筹集的。” 冰凉的声音，直接将李琳颖身上的伪装悉数撕下，李琳颖面上的血色悉数褪去。 知晓这件事的唐军不可置信地来回扫视着李琳颖与陆尘。 当初陛下此举，赢得了大唐上下莫大的赞许，众人称赞陛下大义，称赞陛下有先见，岂料，真相竟然是这样？ 这些，根本不是陛下所捐献出来的，而是陆尘捐献出来的！ 李琳颖的脸色又青又红，口中呐呐无言。 站在旁边的李承鄞，无声地笑了一下，笑容讽刺，偶尔隐晦落在李琳颖身上的目光，也是带着嘲弄和厌恶。 陆尘的目力极好，在下面也能几乎将李琳颖的神情收归眼底，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李琳颖听见时，心头猛地一跳。 “不良帅的威名，是我自己闯荡出来的。” 陆尘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抚着马鬃，眼睑垂下，“当初我初初建立不良人时，不论是你，还是大唐众人，亦或是九州各国。” “没有一个人看好。” 最后，所有人只要听闻“不良人”三个字，尽皆面色大变，心中骇然。 这些，从来都不是李琳颖给的，而是陆尘自己打下来的！ 陆尘唇角弯起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至于木棉树，李琳颖，那不是我喜欢，是你自己曾经说喜欢。” 只不过，后来变了心罢了。 正如当李琳颖坐上那个位置后，曾经那个心软的少女，变成了冷血无情的帝王。 伴随着陆尘的话音落下，李琳颖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想起来了，她曾经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原来，她以为的，昔日对陆尘的好，都只不过是她自以为是。 陆尘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道：“李琳颖，在藏兵谷时我已经说过。” “昔日的恩情已经悉数偿还，现在，我是来与你算账。” 李琳颖来时怀抱着的奢望，彻底被陆尘的话打碎。 她有些呆愣地站在城楼上，一时不知所措。 怎么办？陆尘根本是半点机会都不给她。 “陛下。”李承鄞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若是陛下无其他事，不如先让臣指挥士兵抵挡陆尘。” 李琳颖神情一僵，几乎是立刻就张嘴想要斥责李承鄞。 话至嘴边，她恍然惊醒，现在唯独只有李承鄞还可能对付得了陆尘。 念及此处，她硬生生将口中的斥责，咽了回去。 李琳颖僵着脸，朝旁边迈了两步，却是没有下去。 李承鄞扫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不下去也好，亲眼看着，让她亲眼看着神安城的城门被破，陆尘率领铁骑攻入神安城。 “秦王，”李琳颖深吸了一口气，“你一定要挡住陆尘，一定要。” 否则，神安城被攻破，她便成了大唐的亡国之君。 李琳颖当年筹谋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身上干干净净，日后史册上，没有留下半点污点。 可是，以前那些，哪里比得上亡国之君这个污点？ 李琳颖不能接受，她在大唐庙堂江湖的名声都已经丧尽，绝不能再成为亡国之君，在史册上遗臭万年。 李琳颖置于腹前的手有些发抖。 淡漠的视线扫过，李承鄞应了一声，然后道：“陛下，臣下去迎敌。” “好，好。”李琳颖完全没有注意李承鄞说了什么。 也没有深想，为何李承鄞不死守，反而要下去迎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叛变 陆尘看见李承鄞的身影消失在城楼上，目光闪烁了一瞬。 侧头朝天机星道：“先等等。” 李承鄞从城楼上下来后，骑上战马，与守着城门的士兵对视一眼。 士兵朝李承鄞小幅度地点点头。 李承鄞将视线落在面前的城门上，沉声道：“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打开。 李琳颖这时才回过味来，好端端的，为何非要打开城门？ 她当即立刻走下城楼，同时嘱咐道：“随朕下去！” 走下阶梯时，李琳颖的心头一直剧烈跳动，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明显，紧紧拉扯住了她的心神。 然而，待李琳颖下到城楼时，终究晚了一步。 神安城的城门，已经被完全打开。 而李承鄞就站在洞开的城门口，听见声音时，朝她瞥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那一眼，没有半点臣子对君王的尊重可言，仿佛在看路边的野草。 李琳颖惊怒不已，“李承鄞，何故要打开城门？” 不待李承鄞回答，李琳颖就指挥跟在她身后下来的将士，“你们！速去将城门关上！” 此时，陆尘已经直接率领军队，朝城门行来！ 李琳颖身后的将士隐约察觉出不对劲，看了一眼秦王，又小心地觑了一眼陛下，试探性地朝城门口走去。 “锵！” 李承鄞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刀，凌厉的视线横扫了一圈蠢蠢欲动的将士。 “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动？” 李承鄞的声音落下后，原先一直在下方镇守的士兵，纷纷拦在城门前。 显然，这些都是李承鄞的人。 而李承鄞那边的人数，比他们要多。 李琳颖又惊又怒，“李承鄞，你背叛朕？！” “背叛？” 李承鄞正待说话，陆尘却已经策马过来。 “承鄞。” 他低声喊了一声。 李承鄞顿住了话音。 陆尘抬头望向李琳颖。 昔日意气风发的女帝，此时满脸怒容，眼下有明显的青黑，面容也有些憔悴。 方才因为走得急，头上的饰品又重，已经坠得发丝有几分凌乱。 “李琳颖。” 陆尘掀起眼皮，冷声道：“承鄞为何会选择秦国，你心里没有数吗？” 陆尘此话一出，原本站在李琳颖身后的将士都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李琳颖。 不怪他们这般不相信自己的陛下，实在是前车之鉴。 当初陆尘，不正是被李琳颖逼走，最后去了秦国？ 李琳颖的呼吸徒然变得急促。 陆尘此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发现了？ 怎么可能，明明此事她做得那么隐秘，如今也尚且没有公布出来。 陆尘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沓纸张，直接用力甩到了李琳颖身上。 他居高临下的睨着李琳颖，“不如先瞧瞧，这些是什么。” 纸张散落在地，众人只消一低头，就能看见上面的内容。 赫然是李琳颖如何陷害李承鄞的证据！ 谋反？ 一众将士惊怒交加。 陛下将一个陆尘逼走不算，还要逼走秦王殿下？ 有将士忍不住低声道：“这莫不是，但凡有些才能的，陛下就要弄死他？” 李琳颖的神情当即就沉了下来，冷冰冰的视线落在方才出声的士兵身上。 那个士兵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他方才只是一时口快，完了，被陛下听见了。 李承鄞沉声朝李琳颖身后的将士道：“降者不杀，你们不妨好好掂量清楚。” 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 “此种陛下，当真值得你们追随吗？” 李承鄞慢悠悠道：“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你们以为，大唐还有胜算？” 秦军已经悉数抵达城门口，随时都可以从洞开的城门处闯入。 事实上，哪怕没有打开城门，陆尘也可以直接通过大炮，将神安城的城门轰炸掉。 不过，若是如此，之后陆尘等人还得遣人重新修复城门。 自然是没有现在这般少事。 随着李承鄞的话音落下，不少士兵都有些异动。 要不死，要不活着。 李承鄞见状，扬眉继续道：“你们应该有所耳闻。” “秦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 李琳颖见他们竟然直接当着她的面，劝降唐军，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李承鄞，你怎么敢！” 李承鄞“啧”了一声，“我为什么不敢？” 陆尘在一旁淡声道：“秦王所言，皆为属实。” 现在秦军最高的统帅就是陆尘，有了陆尘这话，无疑是给他们一剂镇定药。 一众士兵面色犹豫，有些挣扎。 “扑通！” 越来越多的将士跪下高呼，“参见并肩王殿下！” 李琳颖面色瞬间褪去了血色。 陆尘却没有再给李琳颖半个眼神，侧头朝身后的天罡校尉道：“将李琳颖捉拿下去。” 当即有身强力壮的秦军上前来押住李琳颖。 李琳颖何曾经历过这番局面？ “陆尘！” 她高声斥骂着陆尘和李承鄞，挣扎间，头上的饰品更是“哐当”地掉了满地。 发丝散乱下来，连身上的龙袍，也带着几分凌乱。 哪里还有帝王的半分威仪？仿佛是一个女疯子一般。 “走吧。”陆尘的眼皮微掀，看着神安城内里，“去会一会那帮家伙。” …… 大唐皇宫的正殿。 文武百官正急切地在等着消息。 方才上朝才一半，就传来消息，陆尘举兵进攻！ 陛下立刻丢下了朝臣，朝城门赶去。 文武百官为了避免彼时不能及时收到消息，干脆悉数在大殿内等候。 “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入？” 郭天伊来回踱步，神情焦虑。 长孙常闻言，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 没有人回答郭天伊。 所有人都焦躁不安。 一旦陆尘攻破神安城，他们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想到陆尘的手段，众多人都白了脸。 杜儒龄扫了一眼众臣，忍不住摇头叹息。 “现在急也没有用。” 房宣城拧着眉头站出来，“不如先想想，最糟糕的情况，应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郭天伊尖声道。 “陆尘的手段，难道你们还不知晓？那个修罗能够放过我们？” 郭天伊的面色惨白又狰狞。 第一百六十五章 见面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郭天伊这才猛然察觉到自己方才失态，动了动嘴唇，又闭上了。 不只是大殿内的众臣焦虑难安，在大殿门口值守的侍卫们，心情也是煎熬不已。 没有人敢深想，秦王殿下没有阻拦住陆尘的后果。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大殿门口的侍卫最先听见，立刻抬头循声望去。 一大队士兵从外面走入，但是身上所着，乃是秦国的衣服！ 为首的，正是他们的噩梦源头，陆尘！ 陆尘一身黑色的轻甲，身后的披风随着走动而摆动，蔚蓝色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冷锐，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陆，陆尘。”有人呆呆地喊道。 他们败了？ 陆尘扫了一眼一众侍卫，淡声道：“围起来。” “是！” 陆尘身后的士兵，蜂拥而上。 大殿内，长孙常的眼皮动了动，他朝身侧的房宣城问道：“你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房宣城眉头微拧，“没有。” 听见这话，长孙常的神情并未放松下来，依旧凝重地看着大殿门口。 一个距离门口比较近的官员，抖着声音道：“我，我好像听见了陆尘的声音。”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脚步声就从殿外传来。 文武百官屏住呼吸，紧张地看向殿门口。 一个身着黑色轻甲，面容冷峻的青年走了进来。 满朝文武，尽皆骇然。 更有甚者，直接朝后倒走了几步，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陆尘！” 郭天伊尖叫出声。 过于尖锐的声音让陆尘的眉头皱了皱，“闭嘴！” 郭天伊瞬间不敢再出声，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半个字音也发不出来。 “诸位，好久不见。” 陆尘甚至罕见地弯了一点唇角。 众人却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呐呐不敢言，动作一致地朝后退去。 见状，陆尘失去了兴趣。 此处都是一国朝臣，结果没有半分胆量，一个个胆小如鼠，浑身软骨头的样子。 陆尘无趣地移开了视线，“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是生是死，你们自己选。” 不少朝臣立刻站了出来，“我，并肩王。” 郭天伊是第一个站出来，满脸谄媚，“并肩王当真是威武不凡，我就知道，殿下去了秦国后，更能展翅！” “所以，你就与李琳颖一同陷害我？” 陆尘似笑非笑地看着郭天伊。 郭天伊的神情僵住。 “殿下，殿下这话说笑了。” “说笑？”陆尘的右手按在腰带上，“真是不好意思，我素来不开玩笑。” 伴随着陆尘的话音落下的是一声“锵！” 下一刻，众人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剑光骤然亮起。 待众人再看清时，郭天伊已经睁着眼躺在地上了。 大量的鲜血从郭天伊的脖颈处涌出，而陆尘手中的长剑上，犹站着一滴血珠。 血珠顺着长剑的剑身滑下。 整个剑身上，再也没有一滴血色，却无端让人看着，更加地胆寒。 陆尘抬起蔚蓝色的眸子，“你们昔日，已经做出了选择。” 泛着寒意的声音落下，半数以上的朝臣都白了脸。 这一日，大唐的大殿内，血流成河。 外面的阶梯上，都有从里面流出去的鲜血。 陆尘面无表情地从大殿内走出，身后偶尔传来呕吐声。 好一些幸免于难的大臣，都受不了这股子浓郁的血腥味。 陆尘将长剑甩干净后，收回了腰间。 他素来恩怨分明，既然有生死之仇，那便没有手下留情一说。 对欲要取自己性命之人，依旧手软，不过是个滥善的傻子罢了。 “陆尘！” 长孙常追了出来，看着陆尘。 听见声音，陆尘顿住了脚步，“何事？” “将我也杀了吧。”长孙常扯了一下嘴，与其苟活，倒不如直接殉国。 陆尘转过头，看着有些狼狈的长孙常。 “不必。” 长孙常微微怔愣住。 “只要你们想，大唐这块地方，你们可以继续在此处担任官员。” “一如既往地庇护这一块的百姓。” 言罢，陆尘转身离开。 “陆尘！”长孙常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怕我们造反？” 陆尘头也未回，只是道了一句，“你们没这本事。” 长孙常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情况怎么样？” 陆尘淡声问道。 高牧闻言，扫了一眼李承鄞，“多得秦王殿下协助，城中百姓并无太大反抗。” “那些书生，大多是自怨自艾几句。” 李承鄞却笑道：“还是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这秦王，当真是送我都不要。” 陆尘凉飕飕地瞄了一眼李承鄞。 忽然觉得身上一凉的李承鄞，这才想起，当初是陆尘建议李琳颖封他为秦王。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承鄞干笑了几声。 “殿下！” 一个将领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高牧皱着眉，大力拍了一下对方的脑袋，“干什么呢？急急匆匆的。” 被打了的将领摸了一下脑袋，憨厚道：“是大唐女帝说要见一见殿下。” 陆尘断然道：“不见。” 他与李琳颖之间的恩怨已经了解，所有事情悉数说清，没有必要再见。 那个将领面色犹疑道：“她，她说是与陛下有关的。” 蔚蓝色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仿佛狂风过境，带走了本来就贫乏的热气。 “我过去瞧瞧。” 李琳颖素来龌龊手段不少，能道出这句话，只怕是当真做了什么。 陆尘朝前走了几步，侧头厉声道：“天机星，彻查一下陛下那边是什么情况。” “是！” 陆尘快步走入诏狱内，抬眼就看见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身上的龙袍已经被剥掉了外衣，脸上、手上更是不知道在何处沾了不少的脏污。 诏狱的牢房内，散发着腐朽的臭味。 比一般牢房要好上许多，于李琳颖而言，却依然难以忍受。 陆尘走过去时，李琳颖似乎在发呆，并未发现。 “李琳颖。”陆尘冷声道。 李琳颖这才如梦初醒，一抬头，就看见了气势凌然，俊逸出尘的青年。 “陆尘！” 她猛地朝牢房门口扑来，死死地攥住门口的铁柱子。 “你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她也别想好！ 陆尘冷冷地看着她，“你做了什么？” 李琳颖先是一怔，接着大笑。 “哈哈哈哈！” 笑声愈渐悲怆，“陆尘，你我认识十年。” “结果还比不上一个赵雪涵？” 笑罢，李琳颖用力攥紧手中的铁柱，神情变得有些狰狞，美眸通红地瞪着陆尘。 “凭什么！明明当初是我救了你！” “没有我，哪里会有你今日！” 李琳颖的脸颊上的肉甚至也在抽动，“陆尘，你这个白眼狼！养不熟的狗！” 被当面辱骂成狗，陆尘的眸色冷了几分，他的视线落在李琳颖攥着铁柱子的手上，寒声道：“如果还想要这双手，就滚远点！” 李琳颖的手上，顿时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样，条件反射地收回。 待她回过神来时，脸上的神色更是难看。 李琳颖的脸色变了又变。 陆尘与她隔着一面铁柱制成的门，再次问道：“你做了什么？” 李琳颖却依然没有回答，脸上的神情最终定局在哀求上。 一双美眸，眼眶泛红，她扶着铁柱，缓缓地朝陆尘跪下，“陆尘，算我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会好好待你的，我保证。” 说着，李琳颖的头低了下去，加之她跪下的动作，衣襟微微敞开，站着的陆尘，只消一眼就能看见大好的风光。 陆尘的视线却没有半点落在上面，听着李琳颖的声音只觉得好笑。 “李琳颖，你觉得我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吗？” “等着再被你背叛？” 李琳颖慌忙地再次凑近陆尘，“不是的！”她急匆匆地否认，“我不会的，我不会的！” 美人的脸上因为着急，浮现出一抹微红，衬得更是动人。 陆尘朝后退了两步，蔚蓝色的眸子没有半点波动。 “别废话了。” “我只再问一遍，你做了什么？” 李琳颖忽然觉得很难堪。 跪下哀求，甚至引诱曾经的一条狗，于她而言已经是极限了。 可哪怕是这样，她也未能在陆尘那双蔚蓝色的眸子中，看到半分的波动。 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犯贱，演着一场独角戏。 “呵！”李琳颖扯了扯嘴角，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闻言，陆尘没有再和她废话，转身就走。 “陆尘！总之，我有事，我得不到，她也别想好。” 李琳颖的声音有些轻，面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甚至有几分扭曲。 陆尘顿住了脚步，“你有哪次的阴谋诡计，我没有破解掉？” “哼！” 李琳颖冷哼了一声，“就算你救下了她又怎么样？” “陆尘。” 李琳颖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意。 “从来没有人问过你这双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吧？” 黏腻浓稠的恶意，仿若水一般，从话语中流淌出来，再沾染上人的皮肤。 “你说，九州各国要是知道了这个语言，会怎么样？” 言罢，李琳颖仿佛看见了那日的状况，仰头大笑了起来。 陆尘的神情僵住了，蔚蓝色的眸子徒然掀起狂风巨浪，很快又瞬间平静了下去。 他直接抬脚离开了。 这回，换成李琳颖的笑，僵住了。 他就这么走了？ 就这样走了！ 不问问她？ 李琳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攥住铁柱，死死盯着陆尘的背影。 陆尘走出诏狱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那种窒息感，好不容易才消了下去。 但是想到李琳颖的话，陆尘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机星。”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陆尘身侧。 “大帅。” “情况怎么样？” 天机星沉默了一瞬。 声音有些发哑，“陛下，中毒病重。” 陆尘猛地侧过身来。 “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 陆尘的呼吸重了一瞬，立刻抬脚离开。 “你们处理好神安城的事。” “我回去一趟，有事直接传信！” 陆尘正要去牵马，迎面遇上高牧与卫方栩。 “殿下？” “大帅？” 陆尘来不及过多解释，只是道：“天机星，你告诉他们。” 话音刚落，陆尘的身影一闪，高牧等人只看见一片残影，转眼就不见陆尘。 陆尘一路紧赶慢赶，几乎没有任何歇息时间，日夜兼程。 待他回到延阳城时，胯下的白马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越影是陆尘两年前，偶然得到的一匹宝马，极为稀有，又以速度与耐力著名。 然而，当陆尘在延阳城城门停下时，越影已经几乎快要支撑不住陆尘了。 陆尘果断从马背上下来，他伸手抚了一下越影的鬃毛，有些歉意地道：“辛苦你了。” 越影长长嘶鸣了一声，蹭了蹭陆尘的手心。 “并肩王殿下？” 城门的守卫小心翼翼地唤道。 陆尘应了一声，然后嘱咐他们，“将越影牵下去，让它好好休息。” “他只吃新鲜的草料。” 嘱咐完后，陆尘脚步微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宫。 中毒非同小可，耽搁越久，越是危险。 城门处的守卫几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陆尘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殿下？” 皇宫中众人看见陆尘，又惊又喜。 沈澜清眼眶有些微红，“殿下！” “陛下现在怎么样？”陆尘边朝赵雪涵的宫殿里走去，边问道。 “情况不是很好，意识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的。” “这宫里，没有一个御医能够看出是什么问题。” 陆尘快步迈入殿中，绕过屏风。 一走进里间，稍微有些浓郁的熏香味袭来。 陆尘的眉头拧起，鼻子皱了一下。 “安眠香？陛下睡不好吗？” 沈澜清微怔，“不是，只是想着，安眠香比旁的熏香要好些。” “把香给息了！” “窗户都打开。” 门窗紧闭，又点着熏香，房间内的味道重得让人呼吸都不舒服。 陆尘走至床边，欲要伸手撩开床帐，修长有力的手掌停在了半空中，神情有几分犹豫。 此时男女大防观念比较重，他闯入赵雪涵的寝宫已经不太好了，如若再这样随手撩开床帐…… 沈澜清看出了陆尘的顾虑，上前两步直接将床帐悉数撩开。 第一百六十七章 解毒 “陛下交代过的。”沈澜清解释道。 陆尘微微颔首，低头去望赵雪涵。 她正闭着眼，唇上泛着不正常青紫色，白皙的脸上，泛着潮.红。 陆尘不过是微微靠近都能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热意。 陆尘脸色一变，“发烧？” “是，一直在低烧。” 沈澜清这些日子，几乎是急的团团转，派人传了信过去给陆尘。 只是延阳城距离神安城颇远，这一来一回，已经不知道是何时了。 “殿下，你是知晓了陛下的情况特意赶回来的吗？” “嗯，” 陆尘应了一声，他给赵雪涵切了一下脉。 眉心的褶痕越来越重。 沈澜清看得心里一咯噔，“殿下，很严重？” 陆尘将赵雪涵的手重新放回被子内，“算是。” 他能够看出，现在赵雪涵的体内一团乱，一大股强劲的气流正在四处乱撞。 如果他回来得再慢一步，只怕赵雪涵身上的经脉，不是被这股热流烧了，就是被它们撞裂了。 “来人！” 沈澜清正要去叫人，却见殿内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大帅。” 陆尘的视线一直落在赵雪涵身上，淡声道：“去将天伤星叫过来。” “是。” 天伤星还未来时，陆尘用自己的内力，为赵雪涵缓解着体内的热气。 他的内劲属寒，倒是正好比较凑效。 天伤星来得很快，“大帅。” “去看看。” 天伤星先是给赵雪涵切了脉，又仔细查看了赵雪涵的情况，和询问宫人，近来赵雪涵的饮食情况。 “大帅，是一种炎毒。” 陆尘的眉头拧起，“炎毒怎么会这般严重？” 天伤星扫了一眼赵雪涵道：“此种炎毒有些许不同。” “再者，陛下的身体本身有些不对劲。” 沈澜清着急地问：“何处不对劲？可有办法解毒？” “莫要着急。”陆尘轻斥了一句沈澜清，他望着天伤星，“一个个道来。” “陛下的身体，并非不能习武，而是因为经脉太脆弱。” “所以炎毒一入体，才会这么严重。” 天伤星顿了片刻，“解毒的法子是有的。” “但是，单单只是以药物，会无法彻底解毒，依然有所残余。” 沈澜清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听见此话，立刻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彻底解毒？” “有。” 这一次天伤星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他看了又看陆尘。 陆尘拧起眉头，“说。” 天伤星走近陆尘，“需要……” 闻言，陆尘的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 见状，沈澜清心里拔凉拔凉的。 “都先下去。” 陆尘扫了一眼周遭的宫女，低声命令道。 宫女们犹豫片刻，毕竟此处是陛下的寝宫。 沈澜清深吸口气，沉声道：“听殿下的。” “是。” 宫女们纷纷离开，站着的人里，只剩下陆尘、天伤星与沈澜清。 “殿下，陛下现在究竟……” 陆尘微微吐出一口气，将方才天伤星所言告知沈澜清。 沈澜清的小脸顿时变得通红，“这……这……”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陆尘揉了揉眉心，“陛下意识清醒时，我会征求陛下的意见。” “天伤星。”陆尘微微侧头，“你先去煎药。” “你也去。”陆尘望向沈澜清。 沈澜清有些踟躇，望了望赵雪涵，又望向陆尘。 “解毒的药，对煎药的要求很高。” 陆尘解释了两句，“其余人，我不放心。” 沈澜清神情一凛，是了，这些日子，她只顾着陛下身上的毒该如何解决，却忘了，陛下如何会中毒。 皇宫内，只怕是有不少漏洞。 “我这就去。” 最后，赵雪涵的寝宫内只剩下陆尘与赵雪涵。 忽然，一声低吟响起。 “陛下？” 陆尘的语气难得带了两分焦急。 赵雪涵睁开眼，恍惚间似乎看见了陆尘的面容，“陆尘？” 随即，她又闭上了眼，“好好的，怎么做起梦来。” 陆尘现在分明在大唐，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寝宫内。 “陛下，是我。”陆尘轻声道。 闻言，赵雪涵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开眼，“陆尘？” 陆尘低低应了一声。 赵雪涵盯着陆尘看了好一会才道：“收到了我的消息？” “嗯。” 陆尘沉吟半响道：“陛下，你体内的毒，如果要清理彻底，需要……” 最后几个字，陆尘说得很轻声。 然而赵雪涵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如果，如果不彻底，会怎么样？” 赵雪涵的声音有气无力，却透出极度强烈的不愿。 陆尘抿了抿唇，“炎毒又称淫毒。” 此种毒素残留，会有什么后果，显而易见。 赵雪涵的呼吸重了几分，长长的眼睫垂下，“我……” 陆尘朝后退开两步，视线一直锁住赵雪涵，“因为身体缘故，我体内的内劲，乃是极寒，倘若陛下……” 陆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赵雪涵打断了，“陆尘，你是说，你是合适的人选？” 陆尘望着赵雪涵瞬间缓和了许多的脸色，难得有些怔愣，“是。” 潮.红取代了原先苍白的脸色，赵雪涵的眉尖微蹙，掩在被子下的手轻轻握起。 “若是，若是……朕，也不是，朕准了。” 陆尘茫然了一瞬，若是他没有听错，方才赵雪涵声音里，分明满是不情愿，怎么突然就改口了？ “若是陛下心中不愿，不必勉强。” “我会另外想办法寻找极寒之物，为陛下解毒。” 赵雪涵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陆尘，见他神情认真无比。 心中既恼又有些许喜意。 恼的是陆尘不同她的意思，喜的是，陆尘话中透露出的是对她的爱护。 “朕，朕原先只是以为，你要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寻人来。” 赵雪涵撇开了脸。 闻言，陆尘神情微松，电光火石间，他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回想起赵雪涵此前对他的种种，陆尘这才明白，为何方才赵雪涵会是那样的反应。 蔚蓝色的眸子微微闪烁，陆尘先是走到门口将门从里面扣上。 紧接着，再回到赵雪涵床边。 “陛下，冒犯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迎接 陆尘借了赵雪涵的信宫处理这些时日堆积的一些事务。 一道带着几分虚浮的脚步声响起。 陆尘抬头望去，进来的是赵雪涵。 而赵雪涵身后，还跟着天伤星。 “陛下。”陆尘放下手中的笔，声音比往日少了两分冷意。 赵雪涵微微点头，稍尖的下颌点了点，一如往常的清冷，似乎昨日的事，从未发生过。 “如何了？” 陆尘此话是问天伤星。 “大帅，陛下体内的余毒已经清除。” 天伤星瞥了一眼赵雪涵后道：“不过，此回算是因祸得福。” 陆尘与赵雪涵皆是神情微顿。 “陛下原先因为经脉过于脆弱而不能习武。” “此番经历过炎毒，经脉经了这一遭折腾，反倒是结实了不少。” 此前不能习武，是因为经脉脆弱，现在经脉问题既然已经解决，赵雪涵便能习武。 赵雪涵的眉梢间露出些许喜色。 她望向陆尘，“并肩王，之后可教朕习武吗？” 陆尘微怔，随即道：“自然可以。” 原先陆尘是在心里想着，谁当赵雪涵的老师较为合适，着实没有料到，她会点名自己。 不过，赵雪涵已经开口，陆尘也不会拒绝。 “陛下须得做好准备。” 陆尘抬眸看着赵雪涵，“我素来严格。” 天伤星在旁边欲言又止，却见赵雪涵已经点头答应，只好将口中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陆尘在习武训练上，手有多黑，没有人比他们这些人更清楚了。 之后，陆尘教赵雪涵习武时，果真没有半点放松。 令陆尘惊讶的是，赵雪涵最后依然坚持下来了。 而且，赵雪涵的天赋极好。 陆尘来了兴致，甚至专门为赵雪涵制定了相应的计划。 与此同时。 高牧与李承鄞等人，则在神安城进行最后的扫尾。 大唐剩余九座城池，听闻神安城已经被攻破后，大多选择了投降。 秦军一路东下，所遇城池，没有一个能够抵挡得住。 谁人不知陆尘手中神器的厉害？ 虽然陆尘已经离开，可是据他们探知，神器依然还在。 但是，也有个别唐军，得知陆尘离开后，动了心思。 “还有两座城池不愿意投降。” 李承鄞半垂着眼，“不愿意投降，那打便是。”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咱们还怕他们不成？” 高牧瞧了一眼李承鄞，初时他还以为这秦王是一名儒将，相处多几日后才发现，这分明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 “准备一下。” 高牧望向李承鄞，“你去还是我去？” 李承鄞站了起来，手中拄着大刀，“我吧。”他有些懒洋洋地道：“就当作是投名状。” 李承鄞当日就领兵，直逼拒绝投降的两座城池。 五日后，那两座城池插上了黑色的秦旗。 高牧等人待秦国遣人过来接手后，率领大军返回。 …… “高将军已经开始率领大军归来。” 赵雪涵提笔批阅完一份奏折后，忽然道。 陆尘颔首，带着些许无奈道：“之后，怕是有得忙了。” 秦国只是一个小国，人少，地少。 而大唐则是大国，面积已然是秦国三倍。 如此一来，将大唐攻下后，如何管理，则成为了最要紧的问题。 乍然之下多出这么多事务，秦国的各个部分，难免也会焦头烂额。 “所以，并肩王记得每日过来帮忙处理政务。” 赵雪涵的视线落在手上的奏折上，声音清冷，却不容置喙。 她没有给陆尘选择的余地，实在是，陆尘太滑溜了。 但凡她给了陆尘选择，转眼人就溜走了。 陆尘的神色微顿，抬手摸了一下鼻子，“陛下，我实在是不擅长处理这些。” 听闻此言，赵雪涵将目光从奏折中拔出来，她望向陆尘，盯了一会后，随手抽了一本陆尘批阅的奏折，看完之后，她将折子轻轻拍在桌案上。 “并肩王真是妄自非议，照朕看来，并肩王在此天赋颇高，可以再批阅多一些。” 陆尘的薄唇瞬间紧抿。 最后，陆尘还是被赵雪涵抓去批阅了好些天的奏折，直到高牧等人凯旋而归。 当日，延阳城城门处。 陆尘率领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口等待高牧等人。 此回赵雪涵并未来。 现在已经将要秋末，风大且凉。 虽然赵雪涵体内的炎毒已经悉数被拔清，但是身体却依然未好利索。 所以，赵雪涵习武训练时，陆尘虽然并未放松，却也一直顾及着她的身体。 城门口除了文武百官外，还有大量的百姓，百姓们很是高兴。 一年内，他们足足在这里迎接了两回凯旋而归的军队。 与上回陆尘归来时相似。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不是被迎接的，而是迎接人的那一个。 前面隐约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紧接着，黑线不断扩大，军队一点点显现在众人眼中。 高牧、李承鄞、卫方栩、天机星与鬼谷子行在最前面。 鬼谷子远远看见陆尘，当即一扬马鞭，“驾！” 他直接甩下了军队，朝城门处疾驰而去。 李承鄞见状，笑道：“鬼谷子这回出征，估计心里憋屈死了。” 当鬼谷子跑到陆尘近前时，陆尘微微扬眉，“师兄。” “哼！” 鬼谷子冷哼了一声，脸色黑沉。 “师兄这是怎么了？” 鬼谷子磨了一下牙齿，“怎么了？” “本以为此回出征可以好好舒展筋骨。” “结果倒好！” 说到此处，鬼谷子的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 陆尘使用大炮，一力降十会，根本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而他虽然也会写武力，可他素来最不耐用打打杀杀。 况且，鬼谷子虽然会武，但是打架实在是一般，他更为擅长的是轻功。 但是轻功在战场上能有什么用处？ 陆尘神情不变，“师兄此言差矣，若是没有师兄，那艘巨型战船，断然是建造不出来的。” 此番话，并非是恭维。 陆尘虽然对现代的战船还有些印象，但终归是不深。 而且，战船内里的部件复杂，如果没有鬼谷子多年的研究，陆尘等人想要建造这艘巨型战船，没有两年时间，是不可能实现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各国心思 鬼谷子哼笑了一声，低声嘀咕了一句，“算你识相。” 他倒也不是真的怪罪陆尘，只是心中有些郁闷罢了。 众人等了一会，很快，高牧等人已经靠近。 “驾！”陆尘骑着马，朝前走了几步，“高将军。” 高牧笑着抱拳，“殿下！” 陆尘身后的朝臣看着凯旋归来的大军，心中亦很是激动。 他们竟然直接覆灭了大唐！ 直到现在，众臣才有了点真实感，此前虽然听着一封封喜报传回，却总是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看见出征的大军回来，心中才有了落到实地的感觉。 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前面几人中，唯二的生面孔上。 这，谁才是大唐的秦王，李承鄞？ “殿下，这两位？”李式有些疑惑地看着天机星和李承鄞。 李承鄞闻声望去，见到李式时，从马上下来，朝李式拱手作揖，“想必这位便是李相，在下李承鄞。” 李承鄞只是行了一个晚辈里，行为举止有礼又不显谄媚，进退有度，几乎瞬间就让李式心生好感。 “这位就是秦王殿下？” 李承鄞苦笑一声，“李相当真是折煞晚辈了。” “这秦王，论起来也是当初并肩王殿下为晚辈讨的。” “现在殿下已经不在大唐，这秦王的称号，要来有何用？” 短短几句话，既彰显了自己与陆尘的关系，又表明自己对大唐没有丝毫的留恋。 同时，身为大唐先皇的义子，本就该被封为亲王，结果一个封号居然还需要当初的陆尘为他讨。 言外之意，无非是指他与李琳颖的关系恶劣。 高牧目光流露出些许讶异，他以为李承鄞只是一个出色的将军，却不曾想，这心眼也不少。 还巧舌如簧的。 陆尘的神情未变，受到众人带着询问的视线时，微微颔首，默认了李承鄞方才的话。 顿时，众人对李承鄞的感官便好了不少。 看来，又是一个被李琳颖逼走的人。 提起李琳颖，文武百官与百姓的目光，都落在了后面的一辆囚车上。 那里面，被锁住的，正是曾经的大唐女帝，李琳颖，同时也是现在的阶下囚。 李琳颖不会半分武力，所以，这个距离，她听不见陆尘等人在讨论什么，只能察觉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那一道道目光，犹如一根根尖锐的长针，将她的所有自尊悉数挑破、刺穿。 “先进去吧。” 陆尘一声令下，众人分成两拨，高牧等人随陆尘回宫中觐见赵雪涵，大军则在进城后，直接朝军营的方向行去。 秦国攻下神安城，彻底征服大唐的消息，短短两日时间，已经在九州大陆上传遍！ 半个月！ 距离陆尘出兵，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比秦国强盛数倍的大唐，最后竟然毁在秦国手上！ 各国不得不重新审视秦国。 若说此前的秦国，只是变得强盛，值得让他们投入更多的视线。 现在的秦国，则让他们忌惮。 如今的秦国已经能够覆灭大唐了，待秦国更加强盛，九州中，谁能是秦国的对手？ 吴国。 吴国帝王眉目微沉，“东谨，你怎么看？” 周东谨坐在下首的桌案上，手中执着酒杯，眉头拧着。 “陆尘是其中最大的变数。” “我们可以先与秦国交好。” 吴国帝王浅叹了口气，“论国力，我们尚且不是大唐的对手。” 倘若他们不与秦国交好，也必不能交恶。 “如今最该忌惮的，是那艘巨船。” 周东谨的神情流露出一丝惊异，“哪怕是大唐，虽然国内有不少大江大河。” “但是没有海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能够研制出这么大的战船。” 周东谨并未亲眼看见那艘巨船，从听闻的消息来看，这艘巨船，哪怕是以水师闻名的吴国，也无法建造出来。 周东谨将酒杯放在桌案上，“陛下，吴国并不逊色于任何一国。” 周东谨此话并非无的放矢，虽然吴国的国力比不上周国、商国等大国，可吴国胜在，这一代青年才俊，尤为杰出。 “哈哈哈！”吴国帝王听闻此言，瞬间明白周东谨所言是何，心中不由畅怀不已，大笑起来。 “东谨所言不错！” 这是他最为骄傲之事。 九州之中，这一代青年才俊，吴国几乎占了五分之一！ 怪不得吴国帝王这般高兴！ 周东谨脸上亦露出了笑容，“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发展，哪怕出不了像陆尘这般变态的天才，却也不会逊色于其余任何一国。” 吴国帝王有些不赞同地摇头，“东谨这话，当真是妄自菲薄。” “若说我吴国有谁能与陆尘相比，非东谨莫属。” 类似的夸耀之言，周东谨从幼时便已经听得有些厌烦。 不过，他却从不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些溢美之词。 唯独此次陛下的夸耀，周东谨第一回从心底生出些许羞惭之意。 虽然单论武艺，他与陆尘相比，算不得多逊色。 可其余方面，周东谨自认比不过陆尘。 不良人，只此一样，周东谨就做不到。 “陛下，我们且先与秦国交好，再瞧瞧别国的打算吧。” 与此同时，卫国。 倘若说九州中，大唐被秦国覆灭，最为惶恐的，当属卫国莫属。 曾经卫国为了讨好大唐，直接出兵相助大唐。 当时便已经惹怒了秦国。 现下，唯一的靠山，大唐已经被秦国灭掉了。 卫国帝王隐约有种，下一个，兴许就是自己的感觉。 “陛下莫急。” 卫国的相爷低声宽慰道。 然而坐在龙椅上的帝王，无论如何都无法安下心来。 这些时日，他几乎无法合眼，眼底一片青黑。 “陛下，现在秦国，未必有这个心力再次出兵。” 卫国帝王听见此言，终于有了些精神，身体微微前倾，“陈相不妨好好说一说！” “秦国刚刚征战大唐，哪怕有神器襄助，此时的士兵，应当也是疲惫不堪。” “而且，可不是将大唐打下来即可。” 陈相微微一笑，“这个时候，才是事情最繁杂的时候。” “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第一百七十章 据为己有 成汉国。 最初，该国名为汉国，然而后来，权臣刘氏代汉，更名为成汉国。 成汉国如今的帝王名为刘进。 “秦国于我们而言，是一大威胁。” 刘进的神情阴沉，“我们原先的计划，需要更改才成了。” 成汉国原本欲要数年后，开始统一九州的战争。 而秦国，则是他们想要最先开刀。 然而，秦国现有陆尘，有所谓的神器，更是仅以半个月就覆灭了大唐，已经不再是此前那个弱小的秦国了。 太傅神情自若，嘴角甚至隐隐泛着一丝笑，“陛下，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刘进的眼眸微微眯起，仿佛隐藏在暗处的野兽，“太傅此言何意？” 太傅的衣袖一挥，双手在身前拱手作揖，“秦国能够取得如此胜利的重点在于，那件神器。” “太傅是想要寻神器的弱点？”刘进猜测道。 太傅摇头，“不是。” “这是各国大多选择的法子，我们完全可以另辟蹊径。” “哦？”刘进来了兴致，“太傅展开说说。” “陆尘手中的神器，早在此次大战前，我们就已经有所耳闻。” 太傅抬头，望着刘进，只反问了一句，“现在各国，有谁真正寻到了应付神器的法子？” 他的神情有些淡漠和嘲弄，“莫要说法子了，连弱点是何都不知。” 可见，从陆尘手中的神器的弱点进行攻击，是不切实际，至少短时间内是无法解决的。 然而，时间不等人。 秦国此回能够进攻大唐，并且覆灭大唐，意味着他们已经颇有底气。 成汉国，等不起了。 只怕彼时弱点尚未找到，秦国就已经打至家门了！ 刘进手中握着两颗大珠子，听着太傅的话，神情晦暗不明，“既然如此，太傅可有什么好法子？” “我们将神器，据为己用。” 太傅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据为己用？” 刘进低声重复了一遍，“但秦国手中，依然有神器。” “可我们手中也有。” 太傅目光灼灼，“陛下，抛去神器，我们不仅不逊色于秦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他们最为忌惮的，不过是神器。 但是当神器敌我双方都有时，便不成问题了。 “而且。”太傅笑了一声，“其余国家可没有神器。” 这一句话，颇为意味深长。 刘进先是一愣，紧接着仰头大笑，“哈哈哈！太傅所言有理，所言有理啊！” 他抚掌大笑，原先的阴沉神色一扫而空。 笑过后，刘进提出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 “若要将神器据为己有，我们得有下手的时机。” 太傅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只剩下了一条细缝。 “秦国取得如此佳绩，定然各国都会前去庆贺。” “我们可以趁此时机……” 刘进恍然大悟，“还可以将此事栽赃在别国使臣身上！” “不错！” 成汉国的打算，陆尘并不知晓。 此时，他们正在前去朝堂上，觐见赵雪涵。 陆尘走在最前面，身后是高牧、李承鄞、鬼谷子等人。 天机星已经离开，毕竟，他虽然参与了这一战，可不良人与天机楼皆是陆尘的属下，而非秦国的臣子。 他们并不愿意接受赵雪涵的封赏，陆尘也会另外赏赐他们。 众人一踏进殿中，赵雪涵已然在上首候着他们。 陆尘身后的文武百官，皆鱼贯而入，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而陆尘也抬脚走上帝阶上空着的另一个位置。 李承鄞微微有些讶异。 他知晓陆尘在秦国，乃是一字并肩王，且秦国的女帝，待陆尘极好。 却从未想过，赵雪涵会愿意将身侧的龙椅让出来。 一字并肩王，大多只是为了昭示荣宠，如赵雪涵这般，直接将实权给了一字并肩王，实属罕见。 她好像半点不担心，陆尘会借此，直接将她坐下的龙椅一同抢走。 能如此信任人的帝王，大多是好相与的帝王。 然而，当李承鄞抬头的瞬间，视线隐晦地扫过赵雪涵时，默默将这句念头压了下去。 陛下一脸冰雪之色，似乎并非是好相与之辈，不过，至少不是李琳颖这等，猜忌心重的人。 待所有人齐了之后，站在赵雪涵身侧的沈澜清，抬脚朝前迈了一步，高声道：“上朝！”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们纷纷跪下山呼。 “平身。”赵雪涵的声音清冷，犹如高山上覆着的白雪，并不坚硬，透着一股冷清感。 赵雪涵的目光扫过高牧等人，“高将军此行辛苦了。” 高牧连忙抱拳躬腰，“陛下严重了，此乃高牧分内之事。” 赵雪涵的脸上隐约露出几分笑意，很浅很淡，却十分难得。 “高将军莫要自谦。” “此行能够取得大胜，与诸位的功劳皆分不开！” “前线战士浴血奋战，后方官员紧密配合。” 言罢，赵雪涵站起身，黑色的龙袍庄重而威严。 “朕，代表大秦，多谢诸位。” 朝臣们先是一惊，接着，心中升腾起强烈的感动，“陛下言重了！” 正如高牧所言，这些本该是分内之事，他们万万没有料到，陛下还会专门感谢他们。 一时间，众臣心中更是充满了干劲。 蔚蓝色的眸子掀起，陆尘先是瞥了一眼赵雪涵，又将目光落到诚惶诚恐，又激动的众人身上。 随即也站起了身，“此行，的确要多谢诸位在后方的配合。”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在秦国，陆尘并非是第一回出征，然而除了第一回，梁王从中作梗，导致粮草出现问题外。 此后，陆尘从未需要为军队的粮草、军备等问题操心。 户部虽然总是与兵部争执，天天骂兵部花费这么大笔钱。 可每回征战，户部尚书哪怕是日夜不睡，也会想办法为前线的将士，准备好足够的物资。 这是真正的上下一心。 陆尘在大唐时，虽不曾上过战场，却屡屡看见，前线粮草不足，而朝堂的官员却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前线将士，各方僵持不下，许久才能将粮草运送到边境。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封赏 因为此事，陆尘曾经不止一次挥动过屠刀。 “并肩王所言有理。” 赵雪涵优雅地再次在龙椅上落座，“所以，此次，诸卿都有赏！” 说着，赵雪涵微微侧头，“澜清。” 沈澜清会意，取出赵雪涵早已经准备好的圣旨，一一宣读诸卿的奖赏。 然而，圣旨上，却没有对李承鄞与陆尘的封赏。 文武百官敏锐地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由悄悄打量起两人的神色。 令他们意外的是，不仅陆尘的神情依旧淡漠，似乎并未发现这个问题，又像是并不在意。 连李承鄞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这，这秦王，究竟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城府太深？ 这是此时，绝大多数朝臣的心里话。 赵雪涵将右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 “李承鄞，此次能够如此快攻下大唐，其中少不得你的功劳。” “你率领大军，平定了大唐两座城池，功劳更是不小。” 赵雪涵右手的指尖点了点扶手，声音缓慢，“念及你身份特殊，朕特意让你自己选择。” 李承鄞不卑不亢地抬手抱拳，“但听陛下吩咐。” “朕给你两个选择。” 赵雪涵略带凉意的目光牢牢锁住李承鄞，“一是，朕封你为秦国的异姓王，在延阳城内赐你一座王宅。” “朕并不介意，养一个闲散王爷。” 赵雪涵此言，是大多数朝臣，最初以为的，对李承鄞的封赏。 一来，李承鄞毕竟是大唐皇室中人，攻下大唐后，此时需要好生安抚大唐的遗民。 而册封李承鄞为王，无疑是不错的一招。 同样，李承鄞身为大唐的秦王，难免不会有大唐中人，心生异动。 所以，李承鄞这个亲王，只能是无实权的闲散王爷。 可陛下此话是何意？ 文武百官面露诧异的神色，除了这个，还有什么选择？ 李承鄞淡淡笑了一下，“敢问陛下，另一个是什么？” “另一个。” 赵雪涵半垂下眼睑，“朕封你为正五品宁远将军。” “此后，你可以跟随高将军，驻守边境。” 李承鄞神情微微一顿，这岂不是，之后，他可以通过军功一步步朝上爬？ 秦国有一个官员选拔与升迁的制度，正是通过建立军功。 其余朝臣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人觉得有所不妥，正欲要站出来，却被身边的同僚拦住了。 “何故拦我？” 那人旁边的官员压低声音道：“你傻不傻？以为陛下想不到？” “陛下让他随高将军驻守边境，正是让高将军看着李承鄞。” “如果确定李承鄞可用，此后，我秦国，又多了一员虎将！” 九州各国林立时期，出身哪一个国家，其实并非很重要。 秦国对此，看得更是较轻。 只要来了秦国后，忠心于秦国即可。 众臣此前之所以比较赞同，让李承鄞当一个闲散王爷，也是因为担心李承鄞最后会生出异心。 但是现在有高将军盯着，他们此种担心，也可暂时消去。 既然陛下此举并无太多不妥之处，他们自然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扫了陛下的雅兴。 朝堂上响起嗡嗡地交谈声，最后倒是没有人出言反对。 赵雪涵淡声道：“李承鄞，你选择哪个？” 李承鄞抬头望着赵雪涵，单膝跪地，“臣，选择第二个。” 言罢，李承鄞低下头，将左腿也放下，结结实实地行了一个大礼。 紧接着，又朝陆尘行了一个大礼。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只能成为一个闲散王爷的打算，虽然心中有所不甘。 不过，大仇得报，不过是以壮志不酬为代价罢了，李承鄞心中并不会因此而生怨气。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李承鄞，甘之如饴。 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还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在战场上，一展才能，建功立业。 同时，他也清楚，赵雪涵能够给他选择，其中必陆尘的劝说离不开。 不论是陆尘，还是赵雪涵，李承鄞都万分感激，他们给了他这个机会。 现在，李承鄞也已经封赏，只剩下陆尘了。 众臣更是议论纷纷。 赵雪涵凤眸横扫，声音微寒，“肃静！” 文武百官悉数安静下来。 沈澜清则取出了另一份圣旨。 这是，单独拟招的，陆尘的封赏圣旨。 “……故，特将大唐的领土，悉数用以作为并肩王，并肩王陆尘的封地。” 沈澜清念着，声音顿了顿，神情流露出一缕迷茫，甚至不由自主地凑近了圣旨，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并没有。 赵雪涵的确将大唐所有国土，全部送与陆尘作为封地。 满朝一片哗然！ 整个大唐的领土，比秦国还要大！ 若是将此作为陆尘的封地，陆尘岂不是相当于大唐的帝王的位置？ 他们谁都知晓，陆尘在秦国，最为主要的就是为了报仇。 现在陆尘大仇得报，谁也不能保证，陆尘会不会有旁的野心。 将整个大唐的领土赏赐给陆尘，着实太过了些。 “陛下，此举不妥！” 有口快的大臣直接站了出来。 赵雪涵冰冷的视线直接落在他身上，“有何不妥？并肩王立下如此功劳，一手打下大唐。” “现在，朕将大唐作为并肩王的封地，诸位，有何异议？” 凤眸内一片冰冷，锐利的视线扫过文武百官。 每个被赵雪涵的目光扫过的朝臣，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那位站出来的大臣，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明明众人大多都不同意，为何没有旁人愿意站出来？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选择的这个时机有多么不适合。 并肩王刚刚立下汗马功劳，他所受封的封地，乃是自己打下。 陛下将其作为赏赐，虽然有赏赐过重之嫌，但是，却是不适宜直接出言反对。 并肩王刚刚立下大功，结果就被人当朝反对陛下对其的封赏。 那位官员的额角，瞬间遍布冷汗。 他这一站出来，不仅得罪了陛下与并肩王，还直接堵死了众人其余劝说的途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凤青楼 “蠢货！”不少人在心中暗骂。 “臣，是臣妄言了！” 那位官员盯着赵雪涵的目光，不敢再多言，连忙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中。 陆尘听闻这个封赏时，也微微怔愣住了。 回过神来后，他摇头拒绝。 “陛下，我不能受这个赏赐。” 凤眸微凝，赵雪涵的目光移向陆尘。 “为何？” 蔚蓝色的眸子与赵雪涵对视，陆尘没有留半分余地，“此举确实有不妥之处。” “大唐国土辽阔，断不能将此作为我的封地。” 赵雪涵微微侧开头，搭在龙椅扶手上的右手不由收紧。 “这并不是理由。” “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并肩王的封地不能如此广阔。” 似乎知晓陆尘必然会反驳与不同意，赵雪涵的语速快上许多，“况且，你既然为秦国的并肩王，理应与朕地位同等。” “不论是秦国，还是方方打下的大唐，都是你我的。” 李承鄞在下方，听见这一番话，心中大骇。 秦国的女帝，竟然愿意做到如此地步？ 倘若这些皆是笼络手段，李承鄞不得不道：赵雪涵的心胸极为广阔，一般帝王可做不到这一点。 赵雪涵紧接着道：“再者，并肩王莫非想要朕的圣旨，犹如儿戏？” 此话赵雪涵的声音很轻，并无半点威胁的意味。 陆尘不由沉默了下来。 良久，他浅叹一口气，“陛下已经如此说，我还能说什么？” 倘若他拒不接受，便是使得赵雪涵的圣令，朝出夕改。 这对于帝王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久而久之，帝王的圣旨，就失去了原有的威慑力，逐渐不被朝臣放在眼中。 赵雪涵的唇角牵出一抹隐晦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便定下了。” 这一轮封赏，屡屡出乎众人的意料。 陆尘在朝会之后，径直去了赵雪涵的信宫。 看见陆尘，赵雪涵并不意外，“来了？” 陆尘抬眸，“陛下，除了朝堂上所言的原因外，应当还有其他吧。” 赵雪涵闻言，望着陆尘，他们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关系却仿佛没有太多的变化。 赵雪涵一时无法言喻心中的滋味。 陆尘放轻了声音，“既然陛下还有旁的计较。” “又是与我有关，不妨告知我。” 赵雪涵垂下眼睑，眸色有几分浅淡。 “大唐算是你的家乡。” “朕并不希望，最后由旁人统治。” 陆尘有些讶异地扬眉，“可陛下又不是旁人。” 陆尘此话当真是有些不解。 却令赵雪涵怔愣住了。 “什么？” 陆尘走近了几步，“我说，陛下并不是旁人。” 他并不是什么重儿女私情之人，只是于陆尘而言，他与赵雪涵既然发生了关系，那便自然不再是外人。 赵雪涵显然也听出了陆尘话中的意思，凤眸透着些许的喜意。 “并肩王这话说得不错。” 赵雪涵唇边的笑意变得明显，“既然这样，就麻烦并肩王为整顿大唐一事，劳费些心力了。” 陆尘的神情微微顿住，眉头顿时拧起，他怎么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些不对劲？ 回府宅的一路，陆尘都在思索，应当怎样收拾大唐现在的烂摊子。 回到府宅，陆尘稍微理清了一下思索，他屈指敲了两下桌案，淡声唤道：“天机星。” 天机星带着黑金色的面具，出现在陆尘面前。 “大帅。” 陆尘抬眸，“领赏没有？” “已经领了。” 陆尘微微颔首，正要嘱咐天机星去办些事，忽然看见了天机星的衣服有些几分凌乱。 这是很少见的事。 除非是当时天机星正巧在办什么事，突然知晓他回府了，赶着回府，才没有整理好衣物。 而且…… 蔚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陆尘眼尖地发现，天机星的外衣下，似乎并不是天机楼统一的黑色单衣。 上面隐约有着暗纹。 天机星在感觉到陆尘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衣物上时，立刻就单膝跪下。 “属下方才，”天机星顿了顿，还不待天机星继续说下去，陆尘就替他接话道：“去了凤青楼？” 天机星面具下的神情微僵，却没有任何犹豫地应道：“是。” “方才在试衣服，知晓大帅回府，立刻赶了回来。” 陆尘的府宅就在皇宫外面，而凤青楼与之有一定的距离。 所以，天机星才顾不上换衣服，披了一件外衣，就匆匆赶回。 陆尘神色如常，“我又没有断你们的七情六欲，有喜欢之人很正常。” 闻言，天机星这才松了口气。 天机楼内有天机楼的规矩，在暗处轮值时，需要统一着穿天机楼的衣物。 “若是喜欢，便将人赎回。” 陆尘提议道：“你可以将人带回楼内，或者安顿在延阳城的安全地方内。” “这样，你也不必担忧。” 天机星抿紧了唇，咬摇了摇头，“多谢大帅好意，可属下并未打算将人赎回来。” 陆尘微微眯起眼睛，“你是不够喜欢，还是因为什么？” 据他所知，天机星可是直接将人包了下来，才能让对方在青楼内，不用接客，只需要等着天机星前去即可。 天机星张了张嘴，好一会才道：“大帅，属下不愿有所顾虑。” 心中有所爱，有所想，有所念，办事便会束手束脚，天机星不愿意。 不曾想竟然会是这等原因。 陆尘的嘴角扯了扯，蔚蓝色的眸子里透出些许无奈。 “天机星，你觉得你现在就没有顾虑了吗？” 天机星梗着脖子，没有言语。 “你知道我为何并未禁止你们有情爱吗？” 陆尘的神色淡了几分，望着天机星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失望。 “为因为情爱而束住手脚的，是懦夫。” “真正的男儿，只为因此更加强大。” 讲到此处，陆尘也不愿意再多言。 “天机星，你去调查一番大唐现在的所有官员。” 现在大唐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人手不足。 陆尘断不可能再任用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 所以，大唐的官员需要一轮大换血，陆尘需要知晓，现在官员里，还有哪些能用的。 一来是为了缓解这个问题，二来也是为了安抚大唐百官。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科考 能用的官员，陆尘会悉数留下，希望这一批人会多一些。 否则，陆尘怕自己无法填补上这个窟窿。 “是！” 天机星的身形一闪，直接在原地消失不见。 陆尘放松身体，靠着背后的椅子。 除了官员，大唐还需要军队驻守，主要是为了震慑。 不仅是震慑大唐内仍然有异心之人，也是为了震慑九州各国的狼。 现下只怕不少人都盯着大唐这块肥肉。 众所周知，秦国国小，意味着不论是官员，还是士兵，人数上都有所不足。 所以，他们虎视眈眈着大唐，只等秦国管控不住，扑过去，撕咬下一块肉。 有炸药的威慑，军队的数量少一些不成问题，陆尘双眼紧闭，脑内的思绪却万千。 可以将大唐剩余的士兵打散编入秦军中，再分拨军队去驻守大唐。 这么一来，秦国的军队多了三十多万人，镇守大唐，已然不是大问题。 陆尘睁开眼睛，站起身。 军队之事，须得找兵部商议才行。 陆尘当即前去兵部。 最后，陆尘足足在兵部待了将近两个时辰，才与兵部尚书将所有事宜敲定。 从兵部出来后，陆尘转身又去了信宫。 赵雪涵正在批阅奏折，忽然又看见陆尘来了，有些诧异地道：“并肩王？” “此次前来，乃是想要与陛下商议一件事。” 陆尘的神情有几分凝重。 见状，赵雪涵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正色道：“并肩王还请直说。” “我打算开一次科考，专门为了选拔官员治理大唐。” 陆尘解释道：“此次科考有所不同。” “不论是秦国亦或是大唐中人皆可以参加。” “且不限制贵族与寒门子弟。” 赵雪涵沉吟半响，点头道：“此举可行。” “也能趁此机会，放开科考对寒门子弟的限制。” 秦国平日也有科考，不过只允许少量的寒门子弟参加。 寒门子弟参加科考前，需要比贵族子弟多一门考试，被称为入门试。 须得过了这一场后，寒门子弟才有资格参加科考。 “此次乃是为了选拔治理原大唐的官员。” “哪怕放开限制，那些贵族的阻拦力度不会太大。” 因为大贵族，大多不太愿意去往大唐的领土。 虽然现在都属于秦国的地盘，可终归是远离秦国的都城，延阳。 他们既然有机会留在延阳当官，怎么会愿意大老远跑到神安城那边？ 赵雪涵的赞同地颔首，“秦国的贵族虽然比寒门子弟受到的教导更多。” “可寒门子弟中不乏出色之人，倘若被门第约束，实在是可惜。” 然而，赵雪涵无法一下子准许有才识的寒门子弟，皆可以入朝为官。 这极大触及贵族的利益，容易引起反弹，只能一步步来。 翌日早朝，赵雪涵提出了此事，果不其然，遭到了朝臣的反对。 “陛下！此举不妥当！如果允许寒门子弟与贵族一同参考。” “那么，贵族与平民的差别在何处？” 有贵族官员愤愤不平道。 这件事，陆尘并未交由赵雪涵应对处理，既然事关他自己的封地，陆尘理应处理。 “所以，你觉得二者的差别在何处？” 陆尘的声音微冷，直接问道。 “自然是身份地位的不同。” 贵族出身优渥，因而贵族出身的人，难免都会带着一股矜傲，这位官员也不例外。 说话时，下颌微抬，显然是瞧不上寒门子弟。 朝中有数位寒门出身的官员，听闻此言时，脸色都不大好。 陆尘扯了扯嘴角，淡漠的声音下藏着些许危险，“身份地位不同，有什么用处？” 陆尘微微眯了眼睛，“你们的才学，一定比寒门子弟高？” 贵族官员被噎了一下，随即硬着头皮道：“我们毕竟比起他们，所学更多。” 此话并非虚言。 贵族从出生至及冠，都有老师亲自教授。 而且，这些老师，大多是只为这一家族服务，都是一些有大才的能人。 而寒门子弟，大多只能在私塾内学习几年，里面的教书先生，也只不过是一些参加入门考试失败，或者是科考失败的士人。 陆尘微微点头，反问了一句，“既然如此，你们担心什么？” “总归他们考不过你们，不是吗？” “是。” 那名贵族官员应下后才恍然反应过来，他们一开始反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考不过这些寒门子弟，而是身份问题！ “殿下，寒门子弟，岂能有资格与我们一同参与科考？” 另一个贵族官员站出来道。 陆尘眼睛都不抬，“那便将你们的考场分开。” 众人一噎，重点是考场吗？ 重点是他们不愿意与寒门子弟一同考试。 “殿下，这并不是……” 陆尘带着几分不耐烦地道：“所以，你们想要怎么样？” “怎么，寒门子弟就没有资格？” 贵族官员一时不敢说话，并肩王此时已经明显动怒了。 陆尘从龙椅上站起，睨着众臣，“本王也是寒门出身，你们觉得，本王有没有资格。” “和你们一同站在这朝堂上？” 一众贵族官员面面相觑，他们哪里敢说不敢？ 只怕不用并肩王出手收拾他们，陛下就已经朝他们动手了！ 更何况，他们的确比不上并肩王，对陆尘，他们亦是心悦诚服。 可这也仅限于陆尘。 整个朝堂上倏然安静下来。 陆尘微微垂下眼睑，声音又冷又沉，“他们兴许是出身低微，却不意味着，其中没有能为大唐效力之人” “只有秦国强盛了，我们才有好果子吃。” 说着，陆尘扯了一下嘴角，“大唐的模样，诸位应该看得很清楚。” 内部只顾着勾心斗角，一心只看得见自己眼前的利益，以至于最后整个大唐，都被这群人蛀空了。 听见陆尘这番话，没有人再提出抗拒之声。 秦国的贵族与寒门的隔阂并未太深，毕竟秦国的升迁主要看为官的功绩，与你是何出身，并无太大的关系。 而且，秦国原先的科举本就有寒门士子的名额。 最后，这件事还是被施行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公布 陆尘要开科考，选拔治理封地的官员消息一传出，秦国与陆尘封地的众人又惊又喜！ 秦国与陆尘封地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参加！ 哪怕是原来大唐的书生！ 这是他们从来不敢想过的事！ “我，我没有看错吧？” 布告前面站满了人，以书生居多。 一个身上的衣袍已经洗得发白的书生伸手攥住旁边的人，神情激动，抖着嘴唇，不敢置信地问道。 被他拉住的也是一位寒门书生，青衫上有明显的缝补痕迹。 他看起来要比白衫书生要镇定一些，“自然，自然是真的。” 然而，一开口，就暴露了他心中的激动。 青衫书生伸手指着布告左下角的两个印章。 “上面，上面可是，有陛下和并肩王殿下的印章！” 最后一句话，因为太过激动，青三书生未能收住声音。 不少听见的寒门士人，纷纷将视线投注过去，视线一移，果不其然在上面看见两个红色的印章。 不可能是假的！ 所有士人脑海中都闪过这个念头。 “初九，”白衫书生找到科考的时间，低头算了算，“还有十多日就要开始了。” 白衫书生当即就要转身回家，“时间可不多了我得先赶紧回去温书。” 被这么一提醒，书生们纷纷从激动中回过神来，布告前的书生很快散了个干净。 虽然并肩王给了他们一个为仕的机会，可能不能拿到，还得看他们自己。 此次殿下没有限制，恐怕参加科考的人会非常多，若是想要从中脱颖而出，更加困难。 更何况，这回可不仅只有秦国的书生参加，原本大唐的书生也会参加，虽然他们现在也已经成为秦国的一份子，可众人心中也憋着劲，要将对方比下去。 他们秦国，可不仅只有并肩王厉害！ 秦国的寒门子弟，虽然寻找出路难，但仍然有机会参与每年的科考，入朝为官。 大唐的寒门子弟，却是没有半分出路。 虽然大唐每年也会举行科考，但是寒门子弟根本没有资格参加，只有贵族子弟，才能在科考中占据一席之地。 大唐的寒门士子，当真是求官无门。 因此，各地看见布告的那一刻，根本不敢相信！ “这，这是真的吗？” 一个书生抬手，惊疑不定地想要触摸那份布告。 “你干什么。” 旁边的书生，一袭锦衣华服，有些紧张地直接拍掉了对方的手。 “待会弄坏了可怎么办？” 手背被拍了一下的书生，正想要发作，听见了对方这话，又默默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围着布告的其余书生也朝他投来责怪的视线。 那个书生微微侧头，就发现刚才拍了他一下的书生，应当是出身贵族。 那身布料，他们这些人一年的积蓄都不一定能够买得起。 再瞧了一圈周围，竟然有不少贵族出身的书生都在此处。 “你们这些人，不是素来不屑于与我们为伍吗？” 寒门出身的书生，当即嘲讽道：“怎么现在来与我们一同看这个布告？” 一听见这话，有一个锦衣华服的书生当即忍不住道：“你以为我们想要来这里与你们挤着，还不是只有这里有布告。” “是啊，再说了，你们去考这个科举，到时候可别哭唧唧地回来！” 大唐内，寒门书生与贵族，或者世家出身的士人，双方的矛盾由来已久，见面就吵。 这一下，也没有人管这布告是真是假了，当即两方在布告前吵了起来。 声势越来越大，倘若不是都是一群瘦弱书生，只怕现在都已经打起来了。 路过的百姓看见这一幕，纷纷躲远了些，生怕惹事上身。 “行了！” 一个模样俊秀，看着比较沉稳的世家子弟呵斥道。 “现在是内乱的时候吗？” “陆尘既然给了我们机会，可以有我们自己治理大唐。” “怎么，一个个都不回去好好温书，要等到时候全部被秦国的人占了名额？” 这一通呵斥，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这才回过神来。 这次科考，可不仅只有他们大唐，或者说，并肩王封地上的人可以参加。 秦国的读书人，同样也可以参加！ 双方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 寒门士子中推了一个人出来，他朝方才出言呵斥的世家子弟虚虚作了一礼，“兄台所言不错，我们现在应该一致对敌。”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怎么能让给秦国那群人来治理。” 此话一出，得到了一众书生的应和。 陆尘此举，不仅在民间掀起轩然大波，秦国贵族也不由心生警惕。 “并肩王这是想干什么？” 装横奢华的房间内，坐着好一些身着绫罗绸缎的贵族。 “并肩王在大唐的那些手段，你们又不是没有听过。” 坐在主位的贵族，脸上满是横肉，腰带勒住着肚子，更是大得宛如怀胎七月的妇人。 “难不成，并肩王真的要对我们开刀？” 下首处，最为焦急的是一个方脸的贵族。 “急什么？”端坐在左侧首位的一名世家子，优哉游哉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我们的陛下，又不是什么卸磨杀驴之人。” 他掀了掀眼皮，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清茶，“所以，他们不会朝我们下狠手。” “纵使不下狠手，我们只怕也要损失不少！” 他对面的贵族神情颇为不忿地厉声道。 陆尘现下的举动，就像是一个试探。 若是之后的科考，都允许了寒门子弟参加，不再设置限额或者旁的障碍。 此后，朝中的贵族中人，只会越来越少。 这些话，被人提出后，场上唯一的世家中人，也是神情最为平静的世家子。 他轻笑了一声，“就算放开寒门子弟参加科考的限制，难道我们世家子弟，会考不过他们？” 上首的贵族扫了一眼世家子，没有言语。 但是有贵族看不顺眼对方云淡风轻，好像没有将这些放在眼中一样。 无端显得他们，粗鄙，眼中只有利益。 “那我倒要看看沈家这回有多出色。” 第一百七十五章 拎不清的，不必再来往 “那不妨拭目以待。” “好了。”上首的贵族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案上，瓷杯与实木桌案相撞，发出“啪”的一声。 “我们此次是想对策，而非是内讧。” 世家子也放下了茶杯，站起身，目光扫过一众贵族，朝上方拱了拱手。 “在下家中有事，就先离开了。” 此话一出，其余贵族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不是我们不想谈，而是沈家根本没有谈的意思。” “可不是，谁知道是不是抱上了并肩王的大腿。” 世家子有些诧异地看向说出最后一句话的人，“并肩王的能力诸位有目共睹，有能力，有地位，难道你们不想结交？” 众人瞬间被噎住了。 他们不想结交吗？ 当然想！ 可是陆尘一贯冷淡，有时看上去，比陛下还要冷几分。 而且，他们素来听闻，陆尘对贵族可没有太多好感。 世家子看了一眼众人各异的神色，浅叹了口气，“且不论什么攀上了谁。” “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我沈家在内，谁不是想搭上并肩王这条线却无法？” “看在往日的交情上，给诸位提个醒。” 世家子从桌案后走出，单手负在腰后，“现在的世家与贵族，宛如一潭死水。” “倘若各家子弟不用努力，都能入朝为官，长而久之，诸位当真以为是一件好事？” “且看看以前的大唐吧。” 世家子的神情颇有些无奈，“殿下此举，我们无疑要受些损失。” “但却更能长久。” “这潭水，被翻搅起来，才不会是死水。” 话音落下，却无一人再出声表态，大多神情晦暗不明。 世家子见状，摇摇头，抬脚走出去，“话不投机半句多，言尽于此。” 他离开这座宅子后，侧头朝身后的侍从道：“日后，拎不清的，就不要再来往了。” “是！” …… 凌相云穿着一身暗黄色的长袍，一大早就来了陆尘府邸。 得了通传后，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朝里走。 凌相云刚迈过门槛，没有走几步，迎面就走来一个高大的男子。 “诶，等等。” 凌相云随意扫了一眼，顿时觉得对方很是眼熟。 “我们是不是见过？” 凌相云想要伸手拉住对方，“就是在那个，凤青楼。” 天机星今日休息，准备出去，故而没有带面具，岂料这么巧，正好被凌相云遇到。 他轻松躲过凌相云伸过来的手，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凌相云被对方这冷冰冰的一眼看得心头一抖。 而天机星直接越过凌相云，朝外走去。 不过，凌相云素来是，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偏生就越是心痒难耐。 更何况，他已经认出了，这人就是凤青楼的云姑娘的常客！ 他上回想要见云姑娘，谁知道，那妈妈说云姑娘已经被人包下了，以后都不需要再见别的客人。 他一边为对方高兴，一边又好奇对方究竟是谁。 有一回，他正好看到那人从云姑娘的房间出来，因为对方冷着一张脸，浑身气势强盛，三尺以内都没有人敢靠近。 所以凌相云可谓是印象深刻。 方才一下子不能确定，是因为天机星虽然面无表情，却没有当时那么冷。 这会他一冷下脸来，凌相云顿时就确定了。 天机星懒得理会凌相云，抬脚就要朝外走。 而凌相云的下一句话，成功让天机星顿住了脚步。 “你最近注意一点云姑娘。” 忽然听见想要去见的人的名字，天机星侧过头，目光森冷。 仿佛凌相云若是下一句话有任何不妥当，就会让他血溅当场一般。 “凶巴巴的。”凌相云小声嘀咕了一声。 “说清楚！” 凌相云撇了撇嘴，“我昨日看见有人寻云姑娘的麻烦。” “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胖子，点名要云姑娘陪，陪他。” 凌相云话还没说完，就被天机星身上的煞气吓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最后呢？”天机星挤出三个字。 “最，最后，妈妈帮云姑娘挡了下来。” 听见此言，天机星的神情才好了一些。 不过依然带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凌相云忍不住劝了两句，“你如果真的喜欢云姑娘。” “怎么不将她赎回来？这样放在凤青楼里算什么。” 说到此处，凌相云已经有些不满，“妈妈能帮他挡一次，那下次呢？” 顶着天机星的冷气，凌相云愣是把下面的话全部都说完了。 “看样子，你应该是殿下的属下吧，不是天机楼的人，就是不良人。” “若是哪次你出任务，有人要欺辱云姑娘，凤青楼那边拦不住。” “彼时，云姑娘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天机星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大帅昔日的话。 他垂下眼睑，低声道了句，“多谢了。” 言罢，他直接转身离开。 凌相云瞪了一会天机星的背影才转身进去。 陆尘听见脚步声没多久，凌相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殿下！” 陆尘头也未抬，依然忙着手上的东西。 “何事？” 凌相云大步跨进去。 言语间颇有些无奈，“前些时候，被我爹丢去游学。” “好不容易回来，结果殿下又去攻打大唐了。” “行万里路挺好的。” 陆尘将手上的文书合上，抬头看着凌相云，声音冷淡，“所以，你前来有何事？” 早知道陆尘感情淡泊，凌相云也不以为意。 他嘿嘿笑了一声，“草民想去殿下的封地当属官。” 陆尘瞥了他一眼，“十多日后，科考就开始了。” 话音落下，陆尘的神情已经变得冷淡了几分。 凌相云凑近陆尘，低声道：“这不是想问一下殿下，之后打算怎么安顿大唐，好有个心理准备。” 陆尘淡声道：“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上？” “自然。”凌相云的言语间透露出些许傲意。 凌相云自诩虽然不至于才高八斗，却也没多少人的学识能够比得上自己。 此前只不过是他不愿意参加科考罢了，可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知晓。 “官员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陆尘伸手拿起下一本文书。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开考 凌相云赞同地点点头，然后等陆尘的下一句话。 陆尘却又低头批阅起了文书。 “殿下？” “还有什么事？” 凌相云睁大了眼睛，“没了？” “没了，”陆尘低头忙活着自己的事，随口道：“以后你便知晓了。” 这就是不愿意告诉的意思了。 凌相云并非是不识相之人，见陆尘的确没有告诉他的意思，也没有再问起。 “殿下，”凌相云提起了另一件心痒痒的事。 “草民这几日想要举办一场诗会。” 凌相云还未说完，陆尘就已经知晓了对方下一句想要说什么。 他神情不变，直接拒绝，“不去。” “殿下，真的不考虑一下？” 陆尘手中的动作一顿，他侧头扫了一眼桌案一侧的文书，又抬头看向凑过来的凌相云，将手中的笔放下，朝右边的桌案一指，“看见这个了吗？” 凌相云怔愣了一瞬，随着陆尘的手望过去，厚厚的一沓文书，正堆积在桌案上。 陆尘再次拿起笔，“所以，安静些。” 凌相云默默闭上了嘴。 之后，陆尘感受到凌相云位置上传来的视线，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良久，陆尘掀起眼眸，“烟沿艳檐烟燕眼。” 凌相云先是一怔，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给，然后，赶紧走。”陆尘写下一个对子的上联，将纸张递给凌相云，眉眼间带着嫌弃，“没有对出来前，就不要过来了。” 凌相云接过来一看，一双眼睛亮得仿佛发光。 “好，好，好！” 他连道了三声好，然后满脸喜意地捧着纸张走了。 凌相云走后，陆尘揉了揉眉心，继续批阅起剩下的文书。 近来不论是秦国，还是他封地上，事务及其繁忙，以至于他每日除了练武的时间外，其余时候，基本都被迫拘在了桌案前。 十多日后，秦国所有的书生，包括陆尘封地上的书生，众人期待已久的科考，终于开始了。 当日，考场最外面的大门前，一早就有大量考生排起了长队。 无论是身着粗布麻衣的寒门士人，还是绫罗绸缎加身的贵族世家子弟，悉数都要在门外排队，没有任何考生可以享受特权。 不少贵族和世家子弟心生不忿，甚至想要闹事。 一个站在大门外，身穿黑衣，带着黑金面具的男子，一旦看到有人闹事，当即命人将对方直接扔出去，取消参考资格。 足足抓了好几人，其余人总归是不敢再闹事了。 “再有闹事者，一律取消资格。” 泛着寒意的视线扫过所有考生，没有一个人再敢出声。 原先愤愤不平的贵族世家子弟，纷纷闭上了嘴，半声都不敢再吭。 那些寒门士人，心里则忍不住笑道：活该！ 待队伍行至一半时，外面忽然来了九人。 为首的正是陆尘。 陆尘行在最前面，龙行虎步，目光平静无波。 看见陆尘，考生们神色各异，整体而言，寒门士子看见赵晋，以激动兴奋的神情居多。 毕竟，他们此次能够参与科考，全赖陆尘。 陆尘身后的是八位同考官，将会与陆尘一同，监察考场。 其中还有几位贵族子弟面色带着几分紧张，陆尘经过时，纷纷低下了头。 陆尘并未注意他们，直接带着同考官走进了考场。 半个时辰后，考场外所有考生已经悉数进场。 一刻钟后。 “当！” 一道钟声响起，考试正式开始！ 陆尘监考其中一个考场，钟声响起时，他与一位外帘官一同将试卷分发下去。 这次科考，陆尘担任主考官，另外有十二位外帘官，与八位同考官。 外帘官主要负责调度等一些杂务。 而主考官与同考官则主要负责监考，以及后续的改卷等内容。 陆尘在考场内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问题后，就坐在了上面。 下面的考生松了口气。 无他，并肩王身上的气势太强了，经过时，旁边的考生甚至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很快，考场内只剩下了毛笔鼻尖摩挲纸张的声音。 陆尘靠着椅背，眸子半垂着，实则视线一刻不停地落在场上的考生身上。 这些考生们看见手中的卷子上的问题时，已经有些傻眼了。 试卷是陆尘所出，并未出任何的对子与诗词，上面只有三道策问。 一道比一道刁钻。 “封地上，百姓以‘复唐’为旗号，揭竿而起，应当如何平定与处置。” “原大唐残余下来的机构，应当如何改制以符合现状。” “如何使封地上的百姓，真正臣服秦国。” 这些士子，大多只是处于纸上谈兵的阶段，根本从未处理过任何政事，乍然询问这些，众人一时都有些傻眼了。 将他们的神色收归眼底的陆尘，指尖轻点在椅子扶手上。 他既然是需要官员治理封地，自然不是需要一些只懂得四书五经的迂腐之辈。 任由士人心中再如何苦恼，时间依然一点点流逝，用以计时的香柱，一点点被燃烧，越来越短。 “当！” 又是一阵钟声响起，考试结束。 场上好一些士人面露惊惶与无措，手上的毛笔，甚至还沾着墨水。 试卷是外帘官一人收的，陆尘只需要走下阶梯，站在下面，冷锐的视线扫过一众考生。 哪怕仍然没有写完，也没有任何一个考生，胆敢再继续提笔写下连，只能苦着脸，将卷子交给外帘官。 试卷全部收齐后，考生们从考场内出去，不少人都是垂头丧气的。 “太难了，这次的题目，我根本从未想过。” “可不是？我卷子都还没有写完，我那里的考官凶巴巴，一个字写了一半，钟声响了，想写完这个字都不许。” 旁边一个考生听见这话，当即反驳道：“你们那算什么？” 说着，他忍不住摇头道：“我这个考场是并肩王亲自监考。” 旁边的考生一听这话，顿时朝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旁的不说，就并肩王身上那气势，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住。 莫要说考生了，连与陆尘一同的外帘官，在考试结束后，也悄悄松了口气。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放榜 陆尘等人的改卷速度很快。 原先陆尘参与改卷，其余同考官是不太同意的。 陆尘出身微末，虽然在诗词歌赋等上面的造诣不浅，可是学问又岂只是看诗词歌赋？ 另外八位同考官，都是秦国有名的学士。 直到陆尘当场写了三篇策论，又挥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文章，彻底让八位同考官心悦诚服。 不仅同意了让陆尘批阅试卷，甚至还隐隐陆尘的意见为首。 七日后，所有成绩得以公布。 放榜的地方，人山人海，一片拥挤。 一辆颜色较深的马车位于边缘处，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陆尘端坐在车内，车帘被掀起一角。 他看着外面的人声鼎沸，有人哭，有人笑。 蔚蓝色的眸子聚精会神，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外面的士子的神情。 马车内，还有一个黑衣人半跪在一侧。 “第二张榜，右侧，穿着蓝色长衫的。” “人群中间，大约是第二张榜与第三张榜中间的位置，刚刚踮脚看过后，现在朝外走的……” 陆尘边看边点人，“这些人，都好生去查查，包括他们这次科考的成绩。” “是！” “还有上榜的考生，莫要望了悉数调查清楚。” “属下明白。” 陆尘微微颔首，半阖上了眼眸，“走吧。” 方才陆尘点出的人，不是神情有异，就是在士子中，难得做到情绪较为平稳的。 天机楼众人依陆尘之意，彻查了一番一众士子。 这么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天机星站在陆尘面前，身体微微紧绷。 “于占海，赫阳，罗祁。” “此三人在本次科考中名次皆在前十。” “但是查探之下发现，此三人以前不过是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百姓更是对其颇有怨言。” 陆尘的目光微顿，“不学无术？” “正是。” 陆尘掀起眼皮，蔚蓝色的眸子冷了下来，“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够在此次科考中前十？” 陆尘几乎直接被气笑了。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胆敢这样糊弄他了。 自从不良帅的名头打出去，再没有一个人胆敢在他面前弄虚作假。 因为陆尘并非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也不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而手下留情。 天机星低着头，继续道：“现在坊间流言四起。” “那些寒门士子看见于占海三人的名次后，直称此次科考是大帅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其实，早已经与贵族勾结，所谓放开对寒门子弟的限制，只是一场笑话。” 陆尘扯了扯嘴角，抬手从桌案上拉出上榜的名单，“这里面，寒门士人占了三分之一。” 这是秦国多年科考以来，前所未有的情况。 往年所有的科考，寒门士子不过是只能占据几个席位罢了。 有时甚至无一人上榜。 “找出背后推波助澜之人。” 陆尘自然不信，短短两日不到的时间，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件事能够传成这样。 “还有，”蔚蓝色的眸子内，寒光乍现。 “将那三人，给我带到刑部去！” 于占海三人正为自己取得的名次得意洋洋，四处朝旁人炫耀。 忽然，一队黑衣人，直接将三人抓走！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就敢行歹徒之事？” 几个天机楼中人并未佩戴面具，而是身着一身黑衣。 于占海三人自然而然地将他们当成了歹徒。 为首的黑衣人是天伤星，他冷冷地扫了一眼于占海。 “带走！”唇内吐出的两个字，仿佛没有半点温度。 “你们——” “有什么话，你们去刑部好生说说吧。” 天伤星有些不耐烦，直接将他们的嘴给堵上了。 因着这些黑衣人太过凶神恶煞，一路上看见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 有人瞧见后，去延阳府衙处报给府尹。 但是，待府衙的衙卫想要前去解救于占海三人，却猛然发现，他们三人被带去了刑部！ 还是陆尘的命令！ 顿时没有人再敢出声。 于占海三人被带到刑部时，就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端端的，怎么会…… 罗祁色厉内荏地朝天伤星喝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几人又没有犯事！” 天伤星等人一言不发，任由三人在刑部撒泼。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闹，天伤星等人不允许他们离开。 刑部侍郎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听说有人手持并肩王的令牌，拿了三个人，待会借刑部的地好生审一审。 当即不敢耽误，左右侍郎都赶了过来。 同时两人忍不住面色发苦，上一回也是尚书大人休沐时并肩王朝幽侯发难。 这回又是尚书大人休沐，只能是他们两个顶上。 “侍郎大人！” 赫阳仿佛看见了救星，连忙唤道。 被叫住的左右侍郎都是头皮发麻，他们走至天伤星面前，迟疑地问道：“不知这是……” 天伤星取出陆尘的令牌，“奉大帅之命，将此三人带来审问。” 大帅，一听见这个称呼，在场的众人俱是一惊。 只有不良人和天机楼中人称呼并肩王时，才用这个称呼。 “这，不知他们所犯何事？”右侍郎问道，这三人都是贵族子弟，于家、赫家和罗家，没有一家是好惹的。 天伤星抬眼，冷声道：“大帅怀疑他们科考舞弊，需要彻查。” 于占海等人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左右侍郎也不敢出声了。 虽然这次科考，乃是开恩科，为了应对覆灭大唐后的整顿之事。 可是，却也是正正经经的科考，经由陛下盖下印玺的科考。 科考舞弊，历来是大事。 于占海强撑着精神，“你们有什么证据？” “就算是并肩王，也不能没有证据便胡乱抓人吧？” 天伤星并不知晓陆尘的打算，闻言只是道：“这话，你留着大帅来了再说吧。” 很快，陆尘就抬脚走进来。 陆尘不在时，闹得厉害的三人，在看见陆尘的时候，半个字音都不敢吭声了。 无他，陆尘现在明显是怒气正盛，面容紧绷，气势骇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科举舞弊 陆尘没有走至上首，而是站在阶梯下方，他望着于占海三人，“我只问你们一句。” “这次科举，你们有没有舞弊？” 赫阳忙不迭地朝陆尘拱手行礼，“还请并肩王明鉴！我等，我等哪里有这个胆子啊！” 许是因为陆尘虽然脸色难看，但是语气却并不严厉，反而有些平淡，以至于让他们产生一种错觉。 陆尘并非很是生气。 而且，至今他们都没有拿证据出来，只怕陆尘手中不一定有证据。 这么一想，三人顿时有些有恃无恐。 于占海更是微仰着下巴，“殿下，我们怎么会知法犯法？” “是啊！”罗祁附和，“殿下定要还我们一个清白！” 听着两人的哭诉，陆尘的唇角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没有半点温度，泛着寒意。 “清白？”陆尘轻声重复了一遍，蔚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三人，让他们无端地更加紧张起来。 陆尘单手负在身后，淡声道：“想要知晓是不是清白，很简单。” “取纸墨笔砚来！” 这话是对刑部的左右侍郎说的。 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左侍郎连忙朝守着的小吏道：“没听见殿下说什么吗？取笔墨纸砚过来！” 陆尘补充道：“取四套。” “是是是。”小吏忙不迭地跑下去。 很快，四套笔墨纸砚就悉数被取来。 众人看着陆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陆尘直接拿着东西，走上阶梯，坐在上首。 提笔在其中一张纸上落下墨迹。 片刻后，陆尘一手提起墨迹还未干的纸张，抬眸望向于占海三人。 “本王重新出了一套题，你们直接在这里作答。” 蔚蓝色的眸子无波无澜，视线落在于占海三人身上，却让他们有种，所有的事情在陆尘眼下，都无所隐藏似的。 他们看着陆尘手上的纸张，一时无言。 让他们当场写？ 怎么可能？ 他们能够取得如此的名次，皆是因为他们提前知晓了试题，专门请了家中的先生为他们写的。 三人的面色皆变得苍白。 陆尘却是不管，直接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左侍郎，“让他们直接在这里写。” “是否作弊，待会一看便知。” 于占海硬着头皮道：“殿下，这试题不是同一个人所出，只怕会不太准确。” “放心。”陆尘懒懒地瞥了他们一样，“你们科考的试题，也是本官所出。” 罗祁灵机一动，“但是这试题总归是不一样的……” “难度一样。”陆尘抬眼，声音冷淡。 “本王不是在和你们商议。” 陆尘不容置疑地道：“要么直接伏罪，要么，写完这张卷子。” 左右侍郎见那三人这般神态，又想起这几日的坊间的传闻，心中有了计较。 他们直接命人抬了三张桌子给于占海三人，又将方才小吏拿过来的笔墨纸砚悉数给他们摆好。 这一下，三人是骑虎难下，不写也得写了。 陆尘命人燃起与考场时一般无二的香柱。 于占海三人面面相觑，看着笔下的纸张，挠头抓耳。 他们哪里懂得什么策问？ 看着卷子上的题目，几人又是头疼，又是惶恐。 于占海低着头，盯着卷子，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咬牙，抬手在上面落下一个又一个字。 罗祁两人见状，也硬着头皮在上面写字。 不论写成什么样子，总归好过一字不写。 一炷香时间后，天伤星将三人的卷子收了上来，呈递到陆尘面前的桌案上。 陆尘坐直了身子，朝前翻阅着桌案上的三张卷子。 片刻后。 陆尘抬头看着紧张不已地三个人，薄唇轻启，“你们这写的……” “是什么东西？” 陆尘直接将三人的卷子用力扔到了桌案前的地面上。 于占海三人惊惶不已，“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陆尘面前。 “殿下饶命啊！我们，我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刚好有一张卷子被丢在了左侍郎的脚边，他拿起一看，顿时脸色发青。 “简直狗屁不通！” 素来温文尔雅的刑部左侍郎，竟然被一张卷子气得骂了脏话。 旁边的同僚心下好奇，凑过头去看了一眼，也是被气得脸色发青。 “就这玩意，也能和科考前十的文章的水平比拟？” 于占海三人究竟有没有作弊，一目了然。 “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说？” 陆尘居高临下地睨着三人，不待他们出声，陆尘又淡声提醒道：“狡辩不认，满口谎言，罪加一等，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科考舞弊本就是极为严重之事，若是再罪加一等…… 三人眼前一黑，哪里还敢再胡言，纷纷都认了罪。 他们也只能认罪。 前后差别如此显著的三张卷子，哪怕闹到陛下面前，他们也没有理。 陆尘掀起眸子，望向刑部的左右侍郎，“将他们收监，彻查此事。” “是何人将试题透露给他们，又是何人为他们撰写的答案。” “全部都给别忘查清！” 并肩王与刑部的动作很大，很快，延安城内的士人间传遍了此事！ 本次科考，竟然有人舞弊！ 不少士人都心头难安。 科考有人舞弊，那此次科考的成绩，会不会作废？ 有人欢喜有人愁。 取得好成绩的，自然忧心再考一次，还能不能有如此名次，而考差了的，无疑也想再考一回。 但无论如何，有人作弊一事，令这些士子对于占海三人唾弃不止。 于家、罗家与赫家，三家纷纷在暗中动作，企图将自家的子孙救出来。 谁知道，陆尘手段凌厉，根本不给他们反应时间。 不良人与天机楼一同出动，一日时间，将整件事都查探得一清二楚！ 所有涉事之人，一律抓捕归案！ 其中，甚至还有于家的家主！ “殿下，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陆尘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悉数斩首。” 刑部左侍郎直接愣住了，“殿下，这，这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科考舞弊乃是大罪。” 陆尘抬眸，盯着刑部左侍郎，“倘若不严惩，岂非谁人都敢如此行事？”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参奏 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安生考试？ 科考的结果无法保证公平，本就是失去了意义。 刑部左侍郎无话可说。 当日，被揪出来的两位同考官、四位外帘官，于占海三人、于家家主、三家的教习先生，以及另外涉事的二十多个人，悉数被斩首，无一幸免！ 士子与百姓，无一不较好！ 尤其是寒门士子，更是直道：“大快人心！” 此举看似狠厉，实则却警告了那些在科考上动歪心思的人，得益的是这些踏踏实实的士子，他们自然很是感激陆尘。 而那些贵族，这是他们第一回领教陆尘的雷霆手段。 虽然上回陆尘解决幽侯时，一样手段凌厉。 但是幽侯虽然是贵族，却与他们这些文人世家有所不同，简而言之，不是一路人。 当时他们虽然唏嘘，更多的也只是对陆尘的忌惮，现下才是真正感到胆寒。 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为何大唐的贵族，这般不待见陆尘。 陆尘并未将此次科考的成绩作废，他命天机楼调查清楚所有上榜之人的明细。 从中发现了不少端倪，好一些士子身上，或者是身边的人身上，是有不少问题的。 陆尘直接发作，一直闹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而坊间的百姓这才知晓，秦国内并非他们以为的那么清明，角落里不知有多少阴暗的腌臜事。 但是陆尘此举，无疑触碰到了不少人的利益。 不少人直接上奏参了陆尘。 更是有人趁陆尘不参与小朝会，在小朝会上，直接攻击陆尘。 “陛下，并肩王此举未免失了分寸。” “大兴刑狱，净干些酷吏之事，于秦国百害而无一利啊！” “是啊！”不少大臣都出言附和。 “现下已经是人心惶惶，大家都不知道，何时并肩王手中的刀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赵雪涵的凤眸微凝，望着下方一片讨伐陆尘之声。 女帝的面庞又冷了几分。 等朝臣们说完后，赵雪涵才冷声问道：“并肩王所处置之人，可有违反我大秦的律法？” 原本还窃窃私语的朝臣，瞬间没有了声音。 “并肩王可是按照律法处置这些人？” 陆尘所做，自然是符合律法的。 可正是如此，好一些朝臣才更是惶恐。 因为这些事情，一旦被陆尘查出来，他们甚至无从辩驳，无从求饶。 望着神色各异的众臣，赵雪涵眯了眯凤眸，“既然并肩王所行之事尽皆是依照律法处理，诸位可还有异议？” 说着，赵雪涵忽然笑了一声。 几乎没有笑过的帝王，这一声笑声，让众臣更是惶恐不已。 “莫非依照律法行事，诸位觉得便是残暴？” “那刑部每年依照秦国律法，处置如此多犯事之人。” “怎么不见你们觉得刑部尚书残暴？” 原本低着头，作壁上观看戏的刑部尚书猝不及防被陛下提及，他有些茫然地抬头。 好端端的，提起他作甚？ 赵雪涵却依旧没有放过这些人。 秦国虽然看似比大唐好上许多，暗地里的蛀虫，却并非没有。 这些年，赵雪涵隐约知晓这些人的动作，之所以没有发难，乃是因为她没有天机楼与不良人这等属下，无法收集完全的证据。 而朝中这些狐狸，每个都根基深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若是诸位爱卿没有行不轨之事，何需担忧并肩王手上的刀？” 这下子，没有人再敢提起半句这件事了。 倘若谁提起，岂不是说明自己心中有鬼？ 而朝中好一些没有掺和进这件事中的官员，隐约明白了，为何陆尘在大唐的名声会如此之差了。 他从不给自己留后手。 也不对，他给自己留了退路，不过，这条退路，是实力。 而在处置这些人时，陆尘从来不手下留情，以至于结下了诸多仇人。 但是，李式浅叹一声，陆尘的手段虽然狠厉，所做的却是他们这些人，想做又不敢做之事。 他们早就想清理掉朝堂上的这些蛀虫了。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陛下圣明，这些人的举动，只怕已经摆到了明面上来！ 偏偏就是这等利国利民之事，到了这些嘴中，反倒是成了祸国之事。 “陛下。”李式站了出来，“据臣所知，坊间对并肩王此举，乃是称赞一片。” “我们，断不能成为第二个大唐。” 此言一出，朝堂上好几个官员，当即变了脸色。 而一些原本作壁上观，不愿惹事上身的官员，纷纷如梦初醒，站出来义愤填膺地为陆尘说话。 朝中的场面，竟然一下子扭转了过来！ 与此同时，陆尘的府宅。 “师兄今日怎么过来了？” 陆尘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鬼谷子。 鬼谷子素来比较宅，不然也不会在云梦山上多年，几乎没有下过山了。 鬼谷子双手负在身后，正在陆尘的书房内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着陆尘，唉声叹气的。 “师兄究竟想说什么？” 陆尘被他扰得静不下心来，干脆停了笔，抬头看着鬼谷子。 鬼谷子停下脚步，看着陆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怎么还如此行事？” 鬼谷子这几日宅在府中，没怎么关注外面的事。 今日才听闻了陆尘近来所做之事，差点没被气得两眼一黑。 “李琳颖那里吃的教训还不够吗？” “非得要整得自己孤身一人，变成文武百官之敌？” 鬼谷子越说越是生气，“陛下现在是带待你极好，可以后呢？” “当初李琳颖虽然待你没有现在的陛下好，但也能称得上一句不赖。” “后来变成了什么样子？” 说着，鬼谷子直接搬过一张软垫，盘腿坐在陆尘对面，语重心长地道：“师弟，凡事不要太相信别人。” “人心是会变的，你现在做得这么不留情，万一日后陛下……你又要经历一遍当初之事？” 陆尘默然片刻，“师兄，那就当我看走了眼。” 听见这话，鬼谷子顿时更气了，“你看走眼一次还不够，还想再来第二次？” 然而，陆尘下一句话，却让鬼谷子失了声音。 第一百八十章 阜阳 “师兄，你可曾见我后悔过？” 陆尘神情平静，淡声道。 无论是李琳颖之事，还是旁的事情，后果如何，陆尘从未后悔过。 选择是他做下的，是彼时他所想要选的，至于最终结果如何？ 陆尘素来认为，后悔是最没有用的情绪，好也好，坏也罢，既然是他做下的，受着便是了。 鬼谷子浅叹了口气，“你这性子啊，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闻言，陆尘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鬼谷子，“师兄为何会觉得我会吃亏？” 鬼谷子微怔，“李琳颖那……” “师兄，”陆尘直接打断了他，“现在李琳颖的下场如何？” 堂堂女帝沦为了阶下囚，不是在牢狱内渡过余生，就是被斩首于街市。 鬼谷子顿时噎住了。 此事上，陆尘的确谈不上吃亏。 鬼谷子再回想一下往日的事，忽然发现，陆尘还真从未吃过一次亏。 “师兄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 陆尘将能用的上榜的士人，悉数安排好，派遣往封地各地。 紧接着，陆尘也动身前往封地。 仅仅只是清洗了一遍官员与军队，尚不足以让这片已经腐朽的地方焕发生机。 陆尘抵达神安城当日，大唐残留的，神安城内的官员，纷纷在城门口迎接陆尘。 看见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熟悉的黑衣人时，众人心头一紧。 陆尘扫了他们一眼，并未下马，只是勒住了缰绳，放缓了脚步。 “进城。” 一路上，不少百姓都暗中打量着陆尘，神情虽然依旧隐约透露出恐惧，却比陆尘刚刚攻破神安城时要好上许多。 虽然已经不是朝会的时间，陆尘却直接在大殿上召开了一次朝会。 大殿内站着的朝臣，只剩下以往的半数，众人战战兢兢地等着陆尘。 陆尘走之前，留下来的，是大殿内浓郁的血腥味，时至今日，他们依然隐隐嗅到了淡淡的血味。 本就对陆尘有些害怕的朝臣，如今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乃是陆尘，更是心中担忧不已。 当日陆尘离开后，没有再有过多的动作，传下来的命令，也只是整顿大唐。 可众人依旧好些日子都没能睡个好觉。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忽然又听闻陆尘要过来！ 陆尘在御书房内，大致翻阅了一遍这些时日的折子后，才朝大殿走来。 殿内的众臣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却没有一个人胆敢有怨言。 陆尘迈过帝阶，站在了最上面，却没有在龙椅上坐下。 他低头看着下方战战兢兢的众人，忽而道：“你们怕什么？” 此话一出，胆子较小的几个朝臣，更是直接抖了一下。 陆尘颇有些无言以对，他又不会将这些生吞了，何必这么惧怕。 陆尘没有再理会他们，而是颁布下一条条指令。 “此后，神安城改为阜阳城，阜阳内管理整个封地的大臣，不需要这么多。” “符合秦国的亲王的建制即可。” “其余多出来的官员，悉数安排至各地。” “废除大唐的赋税制度，实行十五税一，劳役改为每月三日，一年三十六日。” “废除精兵制，改为府兵制，战时为兵，闲时训练，农忙时务农。” “皇宫大部分封起，只留下各部办公之所即可，平日里觐见，去我之前的宅子里。” …… 一条条命令被放下去，“长孙常、房宣城、杜儒龄，此事交由你们负责。” “尽快写个章程给本王。” “本王不在时，封地内的事宜交由你们负责。” 长孙常三人愣了一下，随即低头领命。 听着陆尘的命令，众人心头大震，无论是税赋劳役，还是旁的，皆是让他们想不到。 不得不说，这些政策，于现在的大唐而言，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一瞬间，他们觉得，陆尘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可怖，然而，陆尘下一句话，就让他们发现，自己方才的都是错觉。 “不良人的总部，本王会重新放回阜阳内。” 朝堂上一时静默得可怕。 不良人带给他们的阴影，半点都不比陆尘这个不良帅少。 长孙常抖了抖唇，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一句。 且不说陆尘只不过是通知他们，再者，陆尘能依旧留下他们，让他们管理着原来大唐的地方，已经很是难得了。 若是他们这些人再要求什么，未免太过得寸进尺。 原来的大唐，现陆尘的封地，随着一条条政策的下达，有条不紊地重新运转起来。 新的税赋政策与劳役政策的下达，令百姓们欣喜若狂！ 大唐以往的赋税，乃是十税三，劳役更是每月十日。 如今陆尘直接减轻了四倍有余！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听闻消息后，农户傻愣愣地回到家中，呆头呆脑地问旁边的妻子。 妻子等人也是刚刚听农户说完此事。 “王爷能够说了，应当是真的。” 她此时也是有些神情恍惚。 “你，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个消息？” 农户的老爹神情激动地抓着他的手，语气迫切不已。 “是，是村里的里长说的。” “里长说的。”老爹低声呢喃着，“那应该是真的。” 一大家子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两个孩童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爹娘，“爹，娘，你们怎么了？” 农户抱起小女儿，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囡囡，掐一下爹爹。” 女童虽然觉得很奇怪，却还是听话地掐了一下手中有些粗糙的肉。 农户倒吸了一口气，疼！ 是真的！ 一大家子人这才如梦初醒。 “好啊！好！”农户的老爹连声道好，浑浊苍老的眼睛有些湿润，旁边的老妇人更是擦了擦眼睛。 “这下子，咱家总算能过上好日子了。” 农户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说不准，还能存下不少粮食呢！” “日后，这置办嫁妆和聘礼，都不用发愁了！” 类似的场景，在陆尘封地内的各家各户中上演。 原本还有些愁云惨淡的百姓们，一时间喜气洋洋。 街市上更是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简直堪比过年节！ 第一百八十一章 西域觐见 陆尘在阜阳待了好一些日子，听闻消息的西域各国，火急火燎地来阜阳求见陆尘。 陆尘是在自己原先的宅子，也就是陆府接见他们。 抵达阜阳的当日，陆尘便是在自己宅子内歇下的。 长孙常等人接到陆尘要前来的消息，特意将原本已经被封起来的陆府，重新打扫干净，以免到时候陆尘要入住。 陆尘再次踏入这栋宅子，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异常平静。 他甚至已经不大回想得起来在大唐的日子了。 …… 达月氏、丹乃与西噃三国的使臣，跟随着一个官员来到陆府门前时，还有些惊疑不定。 “并肩王殿下在此处？” 对方回头扫了三个使臣一眼，“殿下住在这里。” 听闻此话，三人更是惊奇。 并肩王不住在皇宫，怎么在这么一间宅子里居住？ 待他们进去后，三人心头更是怀疑。 宅子里甚至没有过多奢华的装饰，简洁，还带着凌厉的风格。 直到他们三人看见陆尘时，才勉强打消了心头的疑虑。 “并肩王殿下。” 三人竟然直接朝陆尘行了一个大礼。 官员心惊肉跳地看了一眼，忙不迭地下去了。 陆尘抬眸瞥了一眼他们，复又低下头去。 三位使臣面面相觑，难不成，他们竟是猜错了陆尘的心思？ 三人朝陆尘行的，乃是觐见君王时才行的大礼。 良久，就在三人惶恐之时，陆尘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淡声道：“如果使臣不懂我秦国的礼仪。” “可以先去了解清楚再过来。” 陆尘的一番话，令三人瞬间被冷汗浸透了衣服。 这回可真是拍到了马腿上。 “殿下，我们此番前来，特意是为庆贺殿下取得大胜。” 丹乃使臣连忙赔着笑脸，起身朝陆尘拱手道。 陆尘这才拿过三国呈递上来的礼单瞧了一眼，上面都是一些不可多得的珍宝。 陆尘将礼单随手放到一旁，“诸位有心了。” “殿下，”达月氏的使臣也挂着笑脸道：“还有一事。” “我们这回也是想告诉殿下。” “以后西域各国，将会永远臣服秦国。” “不错不错！” “我们三人，这次也是代表西域各国前来。” 听见这话，陆尘才将视线落到三人身上。 蔚蓝色的眸子瞧不出情绪，他们一时也摸不准陆尘的意思。 “臣服秦国？” 陆尘扯了一下嘴角，“那你们应当去觐见陛下。” 使臣三人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望着他们的神态，陆尘对他们的小心思，一清二楚。 “你们最好别在我这里耍什么小心思。” 丹乃使臣连忙道：“殿下误会了，我们……” 三人目光闪烁，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们之所以前来觐见陆尘，而非是赵雪涵。 实则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打算真的臣服秦国，只不过是现在寻求秦国的庇护罢了。 日后若是…… 他们可以以只是觐见了秦国的并肩王，算不得真正的朝见，西域各国，认真算起来，也并非是秦国的属国。 可这会，陆尘直接挑明了，反倒是令他们骑虎难下。 “虽然刚刚大动干戈。” “不过收拾一下西域，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一直话较少，也是三人中最为胆小的西噃使臣，听见这话，顿时就慌了，连忙道：“殿下，当真是误会！” “我们觐见完殿下后，稍后就去觐见秦国陛下！” “只不过是因为殿下此处更近罢了。” 陆尘淡淡应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道：“最好是如此。” 丹乃使臣本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岂料西噃使臣直接应了下来，心中暗骂一声，也只能跟着应了。 之后，三人不敢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觐见，和陆尘寒暄了几句，三人忙不迭地离开了。 大唐迅速被整顿好的消息在九州内传开，而陆尘在秦国这些时日的雷霆手段，让众人仿佛又看见了昔日的不良帅。 九州各国，既心惊陆尘的手段狠厉，又不得不佩服陆尘的才能。 距离平定大唐，不过是半个月有余，陆尘就整顿好大唐。 整个大唐，无一人作乱，甚至百姓们对陆尘的呼声，远远高于以往的李琳颖。 回想起一年前，陆尘仍受众人责骂，转眼间，却成了百姓称赞的对象。 蜀国帝王，诸暄德面带悔意，“当初若是朕能狠下心来，将陆尘带回蜀国，现下强大起来的，则是我们蜀国了。” 孔亮浅叹了口气，“陛下，事已至此，多虑无用。” “无论如何，我们并未与秦国交恶。” 诸暄德的神情却依旧没有缓和半分，“可是，秦国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大唐。” 一旦秦国争霸逐鹿，像蜀国这类小国，哪里能够抵挡？ 只怕几日时间，陆尘就能拿下蜀国了！ 这么一想，诸暄德更是后悔莫迭。 孔亮蹙起眉，“纵使如此，期间也仍然需要一段时间。” “再者，蜀国与秦国和大唐都不接壤，我们更是有天险的存在。” 诸暄德的手紧紧攥住龙椅扶手，压下心头的心慌，“丞相所言有理。” 现下他们总不能将陆尘招揽过来。 那么多大国都未能将陆尘招揽，更何况他们只是一个小国？ 诸暄德沉吟片刻，“我们不若派遣使臣前往延阳城。” “就以庆贺为理由，试探一下秦国的打算。” 孔亮点头，“此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想必各国都会前往，这样便不会显得蜀国太过突兀。 “再者。”孔亮微微一笑，“陆尘行事，总归是太过不留情面了。” 诸暄德眼睛微亮，有些急切地看着孔亮，“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亮朝诸暄德拱手道：“陛下可还记得李琳颖？” 几乎是瞬间，诸暄德就知晓了孔亮话中的意思，“哈哈哈！丞相所言极是！” 诸暄德开怀大笑，“彼时蜀国可不一定没有机会。” 陆尘行事过于肆意，又不留情面，得罪的人甚多。 久而久之，秦国陛下可不一定能够忍受。 “所以，陛下可暂且放宽心。”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成汉国使臣 陆尘处理好封地内的事宜后，没有过多停留，回了延阳城。 与此同时，九州各国在商议之后，不约而同地来秦国祝贺。 既然大唐已经被覆灭，秦国称得上是大国，众人自然不会为一个大唐，与手中有着神器的秦国为敌。 一时间，在秦国延阳城，可以看见各国的各色服饰。 每一个来秦国之人，几乎都去了一趟悦城，从悦城回来，众人更是面色凝重。 无他，太过繁荣了。 秦国仿佛一个正在上坡的庞然大物，日渐繁荣壮大，无人知晓有一日，它能壮大到什么程度。 卫国等小国恰巧遇上了商国与北国。 商国与北国，都是大国。 若是论国力，如今的秦国，是断然比不上这两者的。 但是两国的使臣前来时，面对秦国的官员，和颜悦色，没有半点大国的傲慢。 那些小国使臣看见时，心中骇然，对秦国更是恭敬谄媚。 卫国使臣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这些大国使臣的态度已然表明，现在的秦国，哪怕是他们，也不好贸然招惹。 而秦国对待旁的使臣都是不卑不亢，进退有礼，唯独看见卫国使臣，已经是将不悦刻在了脸上。 其余使臣见状，纷纷排挤起卫国的使臣。 待他们回去后，将情况告知各自的国君，只怕卫国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卫国使臣不由有些责怪陛下，当初将事情做得太绝。 大唐进攻卫国时，卫国不仅立刻朝大唐示好，更是转头对秦国好一番嘲讽。 谁知道，最后不敌的竟然是大唐？ 不行！ 卫国使臣低着头，目光闪烁，若是想让秦国腾不出手来收拾卫国，此法是再好不过了，他们得赶紧部署才成。 否则，现在陆尘已经整顿好大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对卫国开刀。 陆尘回到延阳城数日后，成汉国的使臣到来。 驿馆。 唐淼等人围坐在一起。 “现在卫国、陈国、北国和商国都在此处。” “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唐淼眯着眼睛，眼内满是算计的精光。 “可是……”雷正迟疑道：“我们要怎么拿到那神器？” 他们来秦国已经一日了，却半点都没有的打探出所谓的神器是什么。 唯一知晓的，就是神器是类似一个铁管子一般的东西。 “此等神器，必然会守卫森严。” 唐淼揉了揉眉心，“只怕会很难。”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陛下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们，诚然是陛下对他们的看重。 然而此事，的确是不好为。 唐淼抿着唇，敛眉低声像是自言自语般，“得先知晓，这神器究竟是什么，放在何处。” “之后我们才能计划如何盗取。” “倒是有一个法子。” 雷正忽然开口。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雷正的身上。 唐淼精神了些，他望向雷正道：“雷大人不妨说一说。” “陆尘在秦国虽然受欢迎。” 雷正压低了声音，指尖点着桌面，“但是，这可不意味着他在秦国就没有敌人了。” “以前有幽侯，现在，必然还有旁人。” 众人眼睛一亮！ 不错！ 神器乃是出自陆尘之手，他们可以从陆尘的仇家下手。 从这些人嘴中看看能不能套出些消息。 唐淼抚掌笑道：“不错！” “我们可以从秦国的贵族下手。” 唐淼笑了笑，“若是我没有记错。” “前段时间，陆尘才对了三家贵族下手吧？” “唐大人说的可是于家、罗家和赫家？”旁边一个官员说道。 “不错，”唐淼点点头，“陆尘没有限制寒门士子参加科考。” “不知道多少贵族世家视他为眼中钉。” 唐淼的神情有些嘲弄，“说陆尘聪明吧，这种事，跌一次跟头还不够。” “不过，这倒也正好，便宜了我们。” 陆尘与秦国贵族的关系不好，他们就正好可以借此，套取他们所需要的消息。 雷正的神情也舒展开，“贵族与世家都可以考虑。” “我们要不，先从那三家入手？” “好！” 并肩王府邸。 “成汉国的使臣异动连连？”陆尘神情微动，“说说。” “是。” 黑衣青年神情严峻，“他们最近频繁邀约或者拜访秦国的贵族和世家。” “打的名号是想要与秦国联络感情。” “但是……” 黑衣青年的面色沉冷下去，“属下探知，他们屡屡提起大帅。” “提起本王？” 蔚蓝色的眸子微动，陆尘屈指敲了敲桌案，“且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还有。”陆尘的目光冷凝，泛着几分寒意，“其余几国的使臣，也注意一些。” 这些国家，虽然名义上是来恭贺，或许也存了与秦国交好的消息。 但总归是利益至上，若说没有存别的想法，陆尘是断然不相信的。 “一旦有任何异动，只要觉得不对，立刻将人拿下！” 淡漠的声音里泛着冷意与狠厉。 既然胆敢对秦国动异心，陆尘不介意让他们付出点代价。 “是！” 成汉国几人并未知晓，陆尘已经知道了他们拜访贵族，并且屡屡提及他的事。 此时，众人正愁眉不展。 当初他们计划得很好，从这些贵族口中套话。 一来，这些贵族与陆尘不对付，二来，在他们看来，贵族大多不甚精明，或者说，他们的精明，悉数用在了谋利上，以至于，这些傲慢无比的贵族，一旦有人捧着他们，就容易得意忘形。 同时，也容易从中套话。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陆尘将那神器藏得那么严实！ 哪怕是秦国的贵族，竟然也大多都不清楚！ 他们足足花了好几日的时间，才勉强得知陆尘手上的神器是炸药和火铳，还有大炮。 唐淼等人听见时，惊骇不已。 三样神器？ “唐大人，这神器，无论如何，我们至少得带一份回去！” 雷正急得团团转。 其余几个官员面色也很是不好看。 他们本以为只有一样神器，结果竟然足足有三样！ 如果一个神器都带不回去，无疑是无法跟陛下交代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沈家 而且，三个神器都无法取其一，他们也过于无用了些。 唐淼面色发黑，却也没有反驳，只是道：“问题是，这些贵族都不知晓，我们从何处得知？” “现下我们还有那些贵族或者世家没有拜访？” 一个官员道：“比较有权势的，只有沈家了。” “沈家。”唐淼低喃着重复。 他深吸一口气，“先看看沈家。” “如果沈家也不知晓，恐怕我们真就只能空手而归了。” 雷正有些焦急地道：“可是陛下……” “雷正！”唐淼低声厉喝道：“你是想回去后让陛下失望，还是想将命交代在这里？” 唐淼此话一出，众人都不敢再吭声了。 这些时日，他们行事没有太遇到阻碍，更加没有遇见过陆尘。 以至于众人一下子忘记了，陆尘可不是好招惹的。 而且，他手下的天机楼，历来没有他们收集不到的情报。 想到此处，众人皆是一惊，他们这些时日的动作，陆尘知晓吗？ 雷正咽了咽口水，“陆尘，应当不知道吧。” “如果知晓了，现在我们估计也无法好好坐在这里了。” 虽然话是如此说，唐淼心中却没有底气。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明日再去沈家看看。” “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回去受几句训斥，总好过将命交代在这里。 雷正虽然面色不甘，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翌日。 唐淼与雷正两人去沈家拜访。 沈家是秦国延阳城内有名的世家。 上一年，沈家的老爷老夫人去世，沈家嫡长子，沈业昀继承了偌大的沈家。 当时各家都在看热闹。 虽然沈业昀素有天才之名，奈何阅世太浅，所有人都以为沈家会自此逐渐衰弱，谁知，及冠之年的青年，硬生生将整个沈家扛了起来，令无人胆敢小瞧沈家。 沈业昀“哦？”了一声，“成汉国的使臣前来拜见？” “是，”沈家的管家有些迟疑道：“家主，我听闻，他们这些时日，拜访了好一些贵族世家。” “只怕是，别有目的。” 沈业昀笑了一声，“那就更要见见了。” “备茶，迎客。” 唐淼与雷正被迎了进去，一走入花厅，就看见上方坐着一个清俊的青年。 沈业昀听见声音，站起身来。 “唐大人，雷大人。”沈业昀温声道。 唐淼与雷正连忙朝沈业昀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此番叨扰沈家主了。” “无妨。”沈业昀朝侧边的座位一伸手，笑道：“请坐。” 唐淼与雷正两人在下首侧边的位置上坐下，望着沈业昀温和的样子，觉得此人应该挺好说话。 但正是如此，两人心中反而更加没有底。 他们此前看见的贵族，多是傲慢。 哪怕那些世家子弟，涵养再好，骨子里也透出一股傲慢。 而这位沈家家主给人的感觉，像是有傲骨，却无傲气。 这样的人，反而更加难以应对。 唐淼先是与沈业昀闲聊了几句，接着试探性地开口，“我等听说了前不久并肩王举办的科考。” “这并肩王此举，未免欺人太甚。” 沈业昀目光微顿，淡淡“嗯”了一声，并未明确表态。 但这一声“嗯”，却给了唐淼和雷正两人底气。 唐淼脸上的笑容真了几分。 这沈业昀，看似温和清高，实则和旁的世家子，相差不大。 不过是端着清高的模样，盯着眼前的利益，而且看不起出身贫寒之人。 雷正附和道：“这寒门子弟，怎能与世家子弟相提并论？” “只怕是，这并肩王自己出身寒微，所以才故意抬举寒门子弟，以掩饰自己尴尬的身份。” 说着，两人俱是笑了起来。 然而，花厅内，只有他们两人的笑声。 沈业昀端着茶杯，轻吹了下茶面，啜了一口清茶后，才抬头看向渐渐没了笑声，神情有些尴尬的两人。 “并肩王殿下的身份何处尴尬？” 沈业昀神情认真，似乎是认真地问这个问题。 两人一时说不准沈业昀有没有因此生气。 雷正踟躇了几息，犹豫道：“沈家主，并肩王据说是从净身房中逃出来的。” 沈业昀点点头，肯定了雷正的说法，“不错，殿下在大唐时，的确是从净身房内逃出来的。” 唐淼小心翼翼地道：“所以，这才说并肩王出身寒微。” “呵。”沈业昀笑了一声，“可你们别忘了，他现在是并肩王。” 沈业昀放下手中的茶杯，朝前倾了倾身，“你我的生死，他都能主宰。” “殿下的身份，又何处尴尬了？” 沈业昀特意咬重了“生死”两个字，面色如常，声音却透着股冷意。 唐淼与雷正，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说错话了！ 沈家虽然是世家，但与陆尘的关系，只怕是不赖！ “是我们妄言了。”唐淼干笑了两声。 沈业昀没有接话。 见状，唐淼心知，这消息，是探不了了。 若是让沈业昀察觉到端倪，只怕会递消息到陆尘那边。 “沈家主莫要生气。” 唐淼笑着站起来，“也是我们不清楚情况。” “信了那些嚼舌根的人的话。” 说着，他举起酒杯朝沈业昀道：“此事是我们的不是，唐淼就以茶代酒，敬沈家主一杯。” 沈业昀没有再揪住此事不放，端着茶杯朝唐淼与雷正摇摇一举。 唐淼与雷正的神情一松，两人直接将杯中茶一口饮尽。 沈业昀这才干了自己手中的这杯茶。 他放下茶杯后，淡声道：“两位日后还是莫要太听信人言。” “是是是！”唐淼自然忙不迭地应下。 两人再与沈业昀扯了两句，发现沈业昀冷冷淡淡，并不太愿意搭理他们。 唐淼与雷正识趣地朝沈业昀告辞离开。 “哎！” 待远离了沈府后，唐淼忍不住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沈家这条线，是彻底不行了。” 甚至他们还和沈家主闹得这般不愉快。 “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雷正依然有些不甘心。 他本来自请前来，就是因着只要能拿到神器回去，那可将是大功一件！日后前程无量！ 第一百八十四章 黑衣人 可现在，不仅取不到功劳，只怕连前程都得搭进去！ “那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唐淼有些不耐烦地道。 “你以为陆尘为何现在没有寻我们的不是？” “我们与那些贵族世家，毕竟是在室内交谈。” “陆尘行事再张扬肆意，这种行为，也须得注意。” 唐淼的神情很是不好，他难道就不想要这个功劳了？ 前程和不招惹上陆尘，他宁愿选后者！ 虽说一旦他们盗取了神器，必然会与陆尘对上。 可彼时，只要他们离开的速度足够快，一旦离开了秦国，自然会有人接应，他们也就不惧陆尘了。 但是！ “一旦在外面商谈，你能保证天机楼和不良人不会知道？” 雷正当然不能，于是只能沈默不语。 唐淼哼笑了一声，“若是被发现了。” 他望着雷正，“莫要说前程，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秦国，都是个未知数。” “未必不能。” 一道暗哑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唐淼与雷正俱是被吓了一跳。 “什么人！” 他们一转身，就看见一个黑衣人正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对方究竟听了多少。 而他们居然一直无知无觉。 “呵，怕什么？” 黑衣人抬起一张脸，上面满是疤痕。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说着，黑衣人打量了一番唐淼两人的神色，“成汉国的使臣，若是我没有猜错，你们的目的，应该是神器吧？” 黑衣人的声音很轻，却仿若一道惊雷，直接在他们耳边炸响。 “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的目光闪了一下，“我自然有我的途径。” “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共同的敌人，都是陆尘。” 唐淼眯了眯眼睛，“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你们当然可以不信。” “你是什么人？还有，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笑了笑，“我是幽侯残部。” “这里，”黑衣人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可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你们可以跟我来。” 言罢，黑衣人拉了拉兜帽，先走了一步。 雷正凑近唐淼，“唐大人，我们要不要……” 唐淼的神情几经变幻，好一会，看着黑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唐淼咬牙道：“走！” 事已至此，不如去试试！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唐淼与雷正，特意与黑衣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然后三人，一前一后进了巷子最里面的一栋房子。 黑衣人看着唐淼与雷正两人踟躇着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坐。”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暗哑。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盯着沉不住气的雷正笑了笑，“字面意思，我有办法帮你们。” 唐淼警惕地问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说了，”黑衣人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我只有一个要求，成汉国帮忙，一同杀掉陆尘。” 黑衣人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唐淼，“你们也想杀掉陆尘吧？” “或者说，现在各国，都想要杀掉陆尘吧？” 唐淼盯着黑衣人那张有些可怖的脸，心里思绪翻转。 幽侯的事，他亦有所耳闻。 倘若这人当真是幽侯的残部，憎恨陆尘，倒是理所应当。 但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凭什么？”黑衣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大笑了几声才道：“自然是凭，我在秦国内部，比你们行事更方便，更有人脉。” “那你自己为何不动手？” 唐淼冷眼看着他。 黑衣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神情变得阴沉，仿佛被戳中了痛脚。 “如果我能够杀掉他，还需要跟你合作？” 唐淼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将态度放好些。” 他早就被黑衣人嚣张的态度弄得很是不高兴。 “成汉国或许帮不了很多，不过……” 唐淼拖长了尾音，看着黑衣人有些急迫的样子，笑了，“给你提供一个安身之所，是决然没有问题的。” 唐淼扫了一眼黑衣人身上沾着尘土，且看起来有些旧的黑衣。 “想必你现在出不去延阳城吧？” 此人身份如此特殊，至今没有被抓，只能说藏得好。 唐淼的声音里带着引诱，“但是我们可以做得到。” “如何？合作吗？” 黑衣人的神色几经变幻，最后，“好！” “我知晓陆尘手中的神器存放在……” 一听见这话，唐淼与雷正顿时来了精神。 三人一番交谈后，唐淼与雷正从后门离开。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离开，方才黑衣人脸上带着阴鸷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长长吐出一口子，“啧。”黑衣人将脸上的疤痕都揭了下来，又打了一桶井水洗了一把脸。 再抬起头时，露出了一张神情冷厉，却又清秀的脸。 神情和脸显得既矛盾，却又无端和谐。 “演场戏，比和大帅打一架还累。” 黑衣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沈家。 唐淼与雷正离开后，沈业昀的神情也冷了下来。 一个穿着劲袍的中年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家主。” “陈叔。”沈业昀垂下眼睑，屈指敲了敲桌案，半响后，他开口道：“将今日的事，告诉并肩王。” 陈叔有些诧异地看着沈业昀，“这是为何？” 成汉国的两个使臣虽然心怀不轨，有一点，他们的确估计得没有错。 陆尘与贵族、世家，现在已经处于利益冲突的状态。 “成汉国在来沈家之前，已经去拜访过不少贵族和世家。” 沈业昀扯了一下嘴角，“没有说目的，无端提起并肩王。” “他们要做的事，要么是针对并肩王，要么是为了神器。” 听见神器，陈叔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们再怎么斗，那也是我秦国的事。” 沈业昀寒声道：“还轮不到他们成汉国来指手画脚。” 陈叔沉默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 言罢，陈叔抬脚走了出去。 而沈业昀则敛眉沉思，方才那些人提起陆尘，是想要将他拉入他的阵营，还是，想要放松他的警惕心，套取消息？ 第一百八十五章 潜入 陆尘正在批阅封地内传来的文书。 虽然封地已经整顿完毕，陆尘却也被迫每日批阅不少的文书。 忽然，天机星从外走入。 “参见大帅。” “何事？”陆尘手中的动作不断，淡声问道。 “沈府来人了。” 陆尘抬头，“世家沈氏？” “正是。” 陆尘放下文书，有些诧异地道：“他们前来有何事？” 现下，虽然双方还没有正式撕破脸皮，贵族与世家，对他的态度只怕没有好到哪里去。 沈家无事定然不会遣人前来。 “今日唐淼与雷正去了沈家。” 一听这话，陆尘顿时明白了，“沈家来人，告诉了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 天机星点头，“正是如此。” 他将唐淼与雷正所言之话一一道出。 如果陈叔在此，定然会心惊肉跳。 天机星口中所言，与方才他所言的，一字不差！ 陆尘听完后，竟是笑了一下。 “天机星，你知道比起大唐的贵族和世家，我最喜欢秦国的贵族和世家哪里吗？” “属下不知。” “大唐的那些贵族和世家，和蛀虫没有什么两样。” 陆尘眉眼浅淡，提起大唐那些人时语气带着些许嘲讽，“又蠢，又看不清局势，还自以为聪明。” “而秦国的这些世家贵族，动了他们利益时，他们依然不一定会让步。” “但是。”陆尘话音一转，“他们拎得清。” “他们知晓，什么时候可以争，什么时候，应该一致对外。” “孰轻孰重，他们心里门清。” 陆尘点评道：“大唐的老狐狸，就像是流着涎水的野兽。” “秦国的这群老狐狸，则是还有理智和控制力的猛兽。” 他望着天机星，问道：“你说，他们是真的对大炮火铳一无所知吗？” 陆尘虽然对几样东西管得严，却并非真的严密合缝。 这些世家贵族，在秦国多年，人脉庞大，势力强盛。 哪怕所知不多，却也绝不至于对大炮、火铳这些，一无所知。 天机星回过神来，“他们是故意没有告诉成汉国使臣。” 陆尘颔首。 忽然。 一道风声响起，下一刻，一个黑影出现在天机星旁边。 “参见大帅。” 来人正是方才与唐淼和雷正见过面的黑衣人。 “回来了？”天机星侧头道。 天孤星咧嘴笑道：“还顺手帮大帅办了件事。” “怎么样？”陆尘抬眼问道。 “大帅放心，成汉国那两个傻子，现在已经信了七成了。” “好。” 昨夜，天机星等人就已经调查清楚了唐淼等人的目的。 盗取神器及其图纸。 成汉国打着复制神器的心思。 所以，陆尘在知晓天孤星今日过来的消息后，干脆让他去蹲守唐淼等人，骗取对方的信任，然后来一个瓮中捉鳖。 陆尘的视线再次落在天孤星身上时，目光微顿，“八品了？” “托大帅洪福，前几日突破了七品的门槛。” 天孤星咧着嘴，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收起来过。 他这话并非只是恭维。 迈过了七品的门槛后，他的武艺精进到一定程度之后，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有半分精进。 无奈之下，天孤星便向陆尘请求，独自一人在云梦山。 他并非是留在鬼谷门中，而是在云梦山上，露宿了一年多。 云梦山很大，鬼谷门只是占据了其中不过三分之一的地方。 若非陆尘答应了他躲在云梦山上一年多，他现在断没有这么快能够突破至八品。 不过…… 天孤星拧着眉看向陆尘，“大帅，你在秦国是不是事务繁多？” 他分明察觉到陆尘此时尚未突破八品，可大帅的天赋，比他高得多了。 陆尘浅应了一声，没有放在心上。 “快了，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 闻言，天孤星这才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九州乃是一个实力为尊的地方，如果为了这些俗事，耽误了自身武艺的精进，实属是得不偿失。 沈业昀与陆尘这边状况，成汉国的使臣皆不得知。 唐淼与雷正两人回到驿馆，与同行之人商议一番后，众人决定，明晚行动。 “那个黑衣人提供的地方，我们今日先去探一探。” 唐淼神情严肃，“先确保那里的确是神情藏纳的地方。” “不错，”一个官员点头赞同道：“虽说对方自称是幽侯残部。” “但还是小心为上好。” 众人中，一个身形矮小的官员站出来道：“唐大人，雷大人，下官前去吧。” 众人都没有异议，这人看着矮小，实则却是他们中武艺最为高强的。 由他去探路，无疑是最安全的。 一旦有什么事，逃出来的机会也大一些。 “确定后，我们明日晚上动手，第二日一早就离开。” 唐淼听了之后，没有反对，只是道：“那我们明日行动前，先与秦国女帝请辞。” 晚上。 一个矮小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延阳城外的一座山上。 影子的速度很快，不过是半个时辰，就已经寻到了唐淼和雷正口中那处军营。 身形矮小的男子先是绕着这块地方走了一圈，发现这里一共有三个出口，守卫最弱的是东边的出口。 而守卫最强的，则是他现在眼前这个出口。 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了一条路。 他刚刚离开，守着山洞的，为首的一个黑衣人的目光骤然落在了他方才待过的地方。 男子寻了守卫最为薄弱的一处出口潜伏了进去。 一进去，他就闻到了一股味道。 有些难以形容，像是石头，又像是金属。 男子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进去，结果抬头就看见了几个庞然大物。 钢铁铸成的家伙，比他还高。 所谓的神器，是这个东西？ 男子有些傻眼，这怎么搬回去？ 他想低骂一声，字眼快要滚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回头，选了另一条路，这会进去，看见了一个个箱子。 男子小心地避开守卫，掀起了一个箱子的一角。 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个长长的东西。 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但是男子曾经听说过，大唐之战，秦军中有人拿了这个玩意来杀敌。 第一百八十六章 辞行 男子伸手，正想要拿起来好生看看。 突然。 一阵脚步声传来。 男子一惊，顾不得许多，连忙朝另一边躲去。 因为巡逻紧密，且他发现，所有的东西，旁边都贴着相应的数目。 每过半个时辰，就会有人开始清点所有武器的数目。 所以，一旦他现在拿了，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发现有人偷窃。 偏生他们现在尚且不能立刻走，陆尘若是直接搜查，他们不一定能够藏得住。 男子目光闪烁了两下，干脆先行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天孤星就来了。 “人走了？”天孤星瞥了一眼男子的背影，问道。 守卫的其中一个黑衣人点点头，“他看见了大炮和火铳。” 天孤星咧嘴笑了笑，“如此正好。” 看见了这两样东西，不怕他们不动心。 驿馆。 男子一回到驿馆，唐淼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如何？” 对方笑道：“唐大人，雷大人，是真的！” 众人眼睛一亮，唐淼更是拍手道：“好！那我们明日去跟秦国女帝此行，明晚行动，后日一早离开。” “不行。”男子摇了摇头。 “他们每半个时辰就会清点一次数目。” “倘若我们无法在半个时辰内离开。” “一旦陆尘等人发现这些武器的数目不对，定然会搜查。” 男子神情严峻，“我们又赶着离开，秦国人只怕会察觉不对。” 唐淼等人沉默了。 如果他们在出城之前，事情败露，出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哪怕他们能够侥幸离开延阳城，却也不一定能够离开秦国。 诚如对方所说，他们恰巧在这个时间节点离开，太过明显了。 如果他们暴露了，不仅自身有生命之危，还会连累成汉国。 唐淼沉声道：“我们后日卯时末离开。” “提前半个时辰动手，东西一旦到手，立刻离开。” 只要他们能够先离开延阳城，总归是要安全一些。 “彼时我们避开人群，走人迹罕见的地方。” “再准备多几辆马车。” 闻言，众人纷纷下去准备。 并肩王府邸。 陆尘正低着头下棋，他对面坐着的是天机星。 棋盘上的黑白子厮杀正酣，战局一片焦灼，两人谁也不让。 “如何了？” “啪！”陆尘抬手下了一子，问道。 天机星的目光盯着棋盘，两指捏着棋子，神情有些犹疑。 “天孤星已经布下了人手，只等明日他们前来了。” 犹豫片刻，天机星手中的棋子落了下去，瞬间断了陆尘的路。 陆尘神情不变，从容不迫地又下了一子，本来白子已经是死局，转眼间又是生机丛生。 “他们没有这么快，等明日瞧瞧他们准备何时离开。” 天机星的严重闪过一抹亮光，手中的黑棋再次与白棋厮杀起来。 “大帅认为，他们会等准备离开之时再动手？” “嗯，早动手，于他们而言没有益处。” 两人一边聊着成汉国之事，一边下棋，一心二用，却丝毫没有影响。 “属下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白子以半子之差胜了黑子。 天机星神情带了几分懊恼。 第二日。 唐淼与雷正匆匆忙忙地进宫。 陆尘刚刚与赵雪涵商议完国事，从信宫出来，还未行几步，就遇见了成汉国的使臣。 “并肩王。” 唐淼与雷正朝陆尘行了一礼。 陆尘停下脚步，恰好拦在了两人面前。 二人不得已与陆尘一同停在此处。 “不知并肩王可是有何事？”雷正语速较快，语气中带着不明显的焦急。 蔚蓝色的眸子凝在两人身上，“无事。” 陆尘淡声道：“唐大人与雷大人，何故这般匆忙？” 唐淼笑道：“还请并肩王恕罪，着实是有些赶时间。” “有要事？” “不是。”唐淼脸上挂着笑，心中却有些恼陆尘这般多事。 “只是准备明日离开，故而前来向陛下辞行。” 唐淼朝陆尘行了一个揖礼，“若是并肩王无事，我等先去向陛下辞行了。” “毕竟，还有不少东西需要收拾，时间比较紧张。” 唐淼只差直接说陆尘妨碍了他们时间。 “晚点走倒也无事。”陆尘睨着两人，“匆匆忙忙，反而容易出事。” 淡漠的声音无端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本就因明早的行动而略显紧张的两人，听见陆尘此话，脑海中的弦瞬间拉紧了。 “并肩王此话是何意？”雷正沉不住气，面色已经隐约透出焦急。 唐淼神情微变，心中暗骂了一声雷正。 哪怕陆尘本来没有察觉，这会看见雷正这般神情，只怕心中也会有所怀疑。 “雷大人，本官早就劝过你，不必隐瞒。” 唐淼劝道：“此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雷正神情微怔，“唐大人，你……” “不就是喜欢上延阳城内的一个青楼女子吗？” “有何打紧的？” 言罢，唐淼望向陆尘，无奈道：“让并肩王看笑话了。” “前两日，雷大人出去闲逛，遇到一名青楼女子，心生欢喜。” “偏生又觉得此事不光彩，这几日，都这样，生怕别人笑话他此事。” 雷正猛地反应过来，方才自己过于冲动了。 虽然对唐淼这般败坏自己的名声有些不喜，却也配合道：“此事，的确是不太光彩。” 因为无端承认这种事，雷正面色有些涨红。 瞧起来，倒是更像是因为此事而躁得慌。 陆尘神情平静，连语气也听不出起伏，“此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认真论起来，也是美事一桩。” 雷正脸色好了一些，拱了拱手，“多谢并肩王没有因此嘲笑我。” 陆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雷大人不必挂怀，不过，凡事得知晓，孰轻孰重才是。” “是，是，是。” 雷正面上的笑已经有些僵硬了。 他年长了陆尘一轮，结果，现在被一个小辈给训斥了。 偏生现在秦国的国力，已经隐隐胜过成汉国，手中又有神器，他们不敢惹怒陆尘。 雷正也只能受着，半句不敢反驳。 陆尘没有再理会两人，抬脚朝宫外走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行动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唐淼看着看着陆尘离开的背影，神情明明暗暗，目光闪烁。 “唐大人，你说陆尘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雷正依旧有些心悸。 唐淼瞥了一眼雷正，视线颇为不满，显然是有些恼怒方才雷正的沉不住气。 若不是他反应及时，用这种事糊弄了过去。 一旦陆尘察觉了，他们的计划悉数都废了。 雷正神情一僵，透着点恼怒。 可此事的确是他理亏。 唐淼长长呼出一口气，“应该不会，倘若陆尘发现了，我们这会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这倒也是。” 闻言，雷正心神也松了些。 “走吧，先去跟秦国女帝辞行。” …… 晚上。 “你不与我们一起去？” 唐淼不悦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天孤星奇怪地看着唐淼，“唐大人，我告知了你们具体位置。” “也安排了人路上帮你们扫清楚痕迹。” 天孤星咧了咧嘴，脸上的疤痕随着他的动作而扭动，显得颇为可怖。 “我都帮到这种程度了，你们难不成还不能将东西带出来？” 天孤星的语气惊疑又带着些许质疑。 雷正脸色变了，“自然可以。” 其余人的神情也不大好看。 对方这明显是看不起他们。 “既然可以，那不就得了？” 天孤星撂下一句话，“那我便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等等！” 唐淼喊住准备离开的天孤星，“说好是合作，怎么出力的事都是我们做？” 天孤星一挑眉，“那你们能够拿到这些情报？” “唐大人，雷大人，你们不会那么天真吧？” 天孤星露出有些夸张的神情，“你以为那些贵族真的只知道这么一点消息？” 因为天孤星的脸上都是疤痕，做出这种神情，让脸上的疤痕都随之扭动。 “你什么意思？” 雷正的语气急切，“你的意思是他们是知道，故意不告诉我们？” “不然呢？” “别把秦国的贵族想得这么没用。” 唐淼的呼吸急促了几分，“若是如此，万一他们将此事告诉了陆尘。” “不会。”才怪。 天孤星在心里补充了两个字，面上却丝毫不显，满脸笃定。 “你怎么这么肯定？”唐淼狐疑地问道。 “幽侯在秦国盘踞了这么久，自然有不少人脉。” 天孤星干脆靠着墙，跟这些掰扯。 “虽然因为侯爷身亡，不少路子都被毁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然你以为我哪里来的这么详细的消息？” “既然你知晓这些神器在何处，为何不自己去取？” 唐淼眯了眯眼睛，一针见血的问道。 天孤星丝毫不慌，理直气壮地道：“能是为什么？避免损失。” “我们的人剩下不多，一旦神器失窃，陆尘追查之下。” “发现是我们所为，恐怕谁都活不下来。” 唐淼等人默然片刻，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天机楼和不良人的恐怖。 “盗取神器，这本来就是你们的计划。” 天孤星的声音突然多了几分寒意，“唐淼，你们成汉国别想要得寸进尺。” “如果没有我，你们连一丝希望都没有。” 唐淼笑了笑，安抚道：“方才只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他并非真的要对方陪他们前去，只不过是想要试探一番罢了。 现下看来，这个黑衣人应当是没有问题。 天孤星冷哼一声，“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别开了。” 言罢，他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大人，那我们现在……” 一个官员看了看打开的窗户，问道。 “好好准备一下。” 唐淼的目光扫过众人中，几位身形魁梧的官员。 他们其实都是宫中的带刀侍卫。 “卯时就出发！” 翌日，卯时。 几个穿着黑衣，行踪鬼祟的人从驿馆溜了出去，半个时辰后，唐淼与雷正，带着几名成汉国的官员，上了马车。 驿馆的驿长送一行人离开，他望着这些人，总觉得不太对劲。 似乎之前有几个人身形比较魁梧一些，而非是现在这般，望上去都是一些瘦弱的文人。 但是驿长又不能确定，暗暗观察了一会，发现他们始终神色如常。 难道是他记岔了？ 驿长也没有再多想。 这些时日，前来延阳城的他国使臣太多，兴许是他记错了也正常。 唐淼等人上了马车后，一路行得很慢，似乎在等什么人一般。 另一边。 几个侍卫一身黑衣，来到了那日他们曾经探查过的地方。 “里面有一个大家伙，我们搬不走。” 说话的，正是那日前去探查的男子。 “但是另外还有一个比较小的，铁管子一样的东西，在箱子里面。” “这个我们可以直接带两三个走。” 男子眯了眯眼，“至于那个庞然大物，且先看看有没有图纸。” “不论有没有拿到，以隐藏好自己为主。” “半个时辰后，在此处集合。” “是。” 他们挑了守卫最为薄弱的一处地方潜入进去。 一进去，众人就分开行动。 他们的时间紧迫，分开行动既能尽快寻到所需要之物，又更能避人耳目。 几个侍卫，基本是一人一个方向。 曾经过来探查过的男子，去了他口中的庞然大物处。 他先是在周围探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桌案、暗间。 他犹豫片刻，走近这些庞然大物，干脆将这些神器的样貌记下来，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男子计算着时间，待已经过去一刻钟有余时，他当机立断，准备离开。 变故突起！ 男子刚刚转身，面前就猛地传来一股劲风！ 男子骇然，匆忙拔刀抵挡。 “锵！” 两柄长刀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男子被对方的力道震得退开了几步。 这会他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被包围了。 这些人，走路没有半点声音！ 带着黑金面具的黑衣人冷眼看着他，手中的长刀锋锐无比。 男子咽了咽唾沫，太多人了，他根本不是对手。 他咬了咬牙，猛然发难，直接朝唯一的出口冲过去！ 可惜，他根本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几息之后，男子就已经被制服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当场捕获 第一回领教天机楼中人，男子心中满是骇然。 他未曾想到，自己竟然无法在对方手下过三招？ “你，你是天罡校尉？” 他听闻，天机楼与不良人，实则为同一个组织。 其中有三十六天罡校尉，每一个，都是武艺高强之人。 倘若此人是天罡校尉，他走不过三招，也算不得太过丢脸。 一众黑衣人奇异地盯着男子，尤其是方才与他交手的黑衣人。 “不是，也不需要。” 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一阵青一阵红。 他想要反驳，可他的确是无法在对方刀下过三招。 对方若并非天罡校尉，都有如此实力，的确不需要天罡校尉动手。 “带走。” 男子被带出去后，骇然发现，其余方向同样走出方才一同与他潜进来的侍卫，无一例外，皆是被人押着。 所有潜入的侍卫，悉数被擒拿。 唐淼与雷正有些焦急地等着，他们坐在马车内，频频掀起帘子的一角朝外看。 然而始终没有动静传来。 忽然，雷正听见了一些响声，神情一震。 唐淼见状，连忙问道：“来了？” “不清楚，有可能是。” 两人掀开了一角帘子，朝外看去。 “不对！” 雷正脸色大变，“他们好像不是我们的人。” 唐淼也已经看见。 “快走！” “唐大人，雷大人，不好了！” 马车外面传来其余官员的声音。 唐淼直接撩开了门帘，厉声道：“立刻走！出城！快！” 前面驾马的人，当即挥动马鞭，两辆马车，快速跑动起来！ 然而，他们身后的人，速度半点不必跑起来的马慢！ 不过半刻钟，唐淼等人就被包围了。 “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天机楼中人站了出来，“成汉国的使臣，为何在此处？” 唐淼抖着唇，手死死地抓住马车的门框，“我们正要回国。” “回国？只怕是逃跑吧，全部拿下！” 唐淼此处，剩余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瞬息之间，悉数被擒拿住。 “你们秦国未免欺人太甚！” 唐淼色厉内茬地喊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别国使臣的？” “难道不怕传出去后，九州各国声讨秦国吗？” “这话，你留着跟大帅和陛下说吧。” “带走！” 唐淼等人惊疑不定，陆尘知晓了他们的计划，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前去盗取神器的人怎么样了？ 是不是被发现了？ 很快，他们被押送进皇宫，在皇宫门口，直接与那一群侍卫会合了。 唐淼望着同样被押送过来的一群人，顿时明白，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众人面色灰败。 雷正挣扎着问道：“你们是何时被抓的？” 一个侍卫白着脸，“盗取神器的时候。” 完了。 被逮了个正着。 雷正此时满心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当面逮着，他们根本无从辩驳。 一行人直接被押送进信宫内。 陆尘此时正与赵雪涵闲聊，刚刚说到平日训练事宜，沈澜清进来通报道：“陛下，并肩王，成汉国使臣被押来了。” 赵雪涵抬起凤眸，“让他们进来。” 唐淼等人一进来，看见上首的赵雪涵与陆尘，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本来陆尘身上的气势便较为强盛，赵雪涵也是威严甚重。 这会，两人心中皆烧着怒火，身上的气势，自然而然更加重了些。 “成汉国使臣，何故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赵雪涵的声音斥满了寒意。 陆尘坐在另一侧，蔚蓝色的眸子盯着唐淼等人。 “我，我等……”唐淼的思绪几乎乱成了一团，不知道如何为他们开脱。 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至少，至少先活下来再论其他！ 雷正此时脑海中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惊慌失措，头脑一片空白，更加妄论想什么法子渡过眼前的难关。 电光火石间，唐淼想起了一个人。 他当即顾不得许多，直接在陆尘与赵雪涵面前跪了下来。 一国使臣，朝另一个国帝王下跪，将会让整个国家失了颜面。 因为使臣，代表着身后的国家。 唐淼等人，代表着成汉国，他们朝陆尘与赵雪涵下跪，意味着，成汉国，朝秦国低头。 但是，对于唐淼而言，现在没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 唐淼身后的成汉国官员，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 对此，陆尘神情平淡看着，赵雪涵的脸色也没有半点变化。 唐淼深吸一口气，“秦国陛下，我等之所以如此行事，皆是受了他人的怂恿。” “还请秦国陛下饶了我等啊！” 陆尘目光微凝，“受人指使？” “不错！”唐淼直接朝前膝行了两步，神情带着几分殷切，“只要秦国陛下愿意放过我等，我们愿意帮助秦国抓拿此人！” 赵雪涵冷冷睨着唐淼，朱唇微张，“唐淼，你威胁朕？” 唐淼猛地摇头，“不敢！我等真的不敢啊！” 说着，他伸出三指竖在脑袋上方，“我唐淼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陛下，我们真的知晓那人的消息，那也是陛下的心腹大患！” 因为过于急切，唐淼称呼赵雪涵时，甚至忘记了加上“秦国”二字。 赵雪涵黛眉微蹙，“你所说乃是何人？” 见赵雪涵似乎有些兴趣，唐淼大大松了口气，神情也放松了些。 陆尘扫了他一眼，将唐淼神情的变化看在眼内。 陆尘移开视线，他大约知道唐淼口中所指是何人了。 唐淼赔着笑脸道：“是幽侯！” “胡言乱语！”沈澜清怒斥道：“幽侯早已经被斩首，如何去怂恿你盗取我秦国的神器？” 沈澜清颇为看不惯这种小偷小摸的行径，一听对方还在此处胡说八道，胸腔的怒火烧得更旺了几分。 “这位大人莫要生气。” 在秦国这些日子，唐淼清楚，这位女官，可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半点都怠慢不得。 “我还没有说完，是幽侯的残部。” 幽侯残部？ 赵雪涵的凤眸凝住了，这件事背后，还有幽侯残部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九章 赔罪之礼 陆尘只告诉了赵雪涵，成汉国的使臣欲要盗取神器，还道要请她看一场戏。 想到这，赵雪涵猜测道：莫非，这一场戏，指的是幽侯的残部？ 沈澜清也是面露愕然。 唯独陆尘，已经神情淡淡。 “你说你有线索，有什么线索？” 沈澜清回过神来后，问道。 上一回幽侯残部去了大唐，紧接着就闹出了陛下声誉被诋毁的事。 沈澜清对这群人，可谓是深恶痛绝。 “此事，是他们主动联系了我们，我知晓他们其中一人待的地方。” “速速带我前去！” 陆尘淡声阻止，“慢着。” 唐淼神情微僵，“并肩王这是何意？” “晚了，他们知晓我等被抓，恐怕就会逃走了。” 听见这话，沈澜清也有些焦急，若是让这些人跑了，恐怕不知何时才能逮住他们。 “不必着急。”蔚蓝色的眸子一片沉静。 唐淼皱着眉，“并肩王，你不着急，可是我们着急！” 如果没能抓住人，可没有他们这些人好果子吃。 只有抓住了幽侯残部，赵雪涵才可能对他们网开一面。 陆尘站起身，朝前走了一步，“你们口口声声称是幽侯残部怂恿你们。” “那，你们此前屡屡拜访那些世家贵族，是何目的？” 唐淼僵了一瞬，干笑道：“只是想与秦国，搞好关系罢了。”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 陆尘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话音一转，“但是，这与他们告诉本王的，却不一样。” “他们称，你们打听本王与神器之事。” 冷汗“唰”的一下浸透了唐淼的衣服。 怎么会？ 陆尘早就知道了？ 陆尘与神情惊惶的唐淼对视，又扫过同样慌张的成汉国使臣。 他忽然道：“天孤星。” 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信宫内。 陆尘问唐淼，“你们好生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口中的幽侯残部？” 天孤星看着成汉国使臣，咧嘴一笑，露出微尖的犬齿。 那张带着疤痕的脸，唐淼等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记。 “是，是他。”唐淼惊疑不定地道。 他心中隐约有个念头浮了出来，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陆尘计划的？ 天孤星直接将脸上的疤痕悉数揭干净，他有些恶劣地道：“可惜，我不是什么幽侯残部，而是天罡校尉。” “让你们失望了。” 此时，众人基本已经明白了。 成汉国使臣拜访世家贵族，让陆尘察觉到端倪，加之那些贵族递了消息给陆尘。 陆尘查出成汉国使臣的阴谋，干脆派遣了天罡校尉前去诱使成汉国使臣进入圈套，这才有了今日这么一遭。 唐淼直接跌坐在地上，他愣愣地看着天孤星，喃喃道：“陆尘，你当真是好手段。” 陆尘没有答他这句话，而是道：“如果你们没有动歪心思，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陆尘！那难不成，我们成汉国，等着你们秦国攻打？” “弱肉强食，你们总该明白这个道理。”陆尘淡声道。 他走下阶梯，“不过，你们放心，秦国不会取你们的性命。” 沈澜清在一侧，已经被这一反转弄得愣住了。 忽然听见陆尘此话，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并肩王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唐淼听见此言，却没有半点放心，反而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陛下。”陆尘转身看向赵雪涵，“可以以此，给成汉国一个警告。” 言罢，陆尘又望向唐淼等人，“让成汉国，以一城，换尔等的性命，如何？” 成汉国虽然与秦国不曾接壤，却与大唐接壤。 唐淼等人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不论陛下答应与否，他们，定然没有活路了。 赵雪涵点了点头，“善。” 很快，唐淼等人被带下去，而陆尘与赵雪涵则商议，如何朝成汉国，讨回这一遭。 …… 十数日后，成汉国。 刘进面色阴沉，手上攥着的纸张，已经被他攥得变了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丞相皱眉，“陛下，可是使臣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们盗取神器的事被发现了。” 刘进冷哼一声，“还直接掉进了陆尘的陷阱里，人赃并获！” 丞相脸色微变，“雷正虽然行事冲动，可唐淼为人谨慎，怎么会……” “一群蠢货！” 刘进直接将纸张摔在了龙案上。 这纸张，正是秦国送过来的信。 上面怒斥了成汉国使臣的卑劣行径，简要说了一下情况，然后要求成汉国给个说法。 信件末端，更是暗示了刘进，须得拿一城换唐淼等人的性命。 “秦国那边，所说乃是哪一座城？” “朔方！”刘进咬牙切齿道。 丞相当即道：“不可！” 朔方是成汉国的军事重镇，倘若将朔方送了出去，整个边境的布防需要悉数改变。 刘进的手搭在龙椅扶手上，沉默不语。 良久，他方道：“丞相所言有理，但秦国这边，丞相可有什么法子？” 丞相眉头紧皱，“我们暂时不可得罪秦国。” “陛下，不妨直接将唐淼等人交由秦国处置，我们与此事瞥清关系。” “且先试探一下秦国那边的态度。” “便依丞相所言。” 陆尘望着桌案上的书信，嘴角泛起冷意，“刘进倒是撇清得快。” “朔方是成汉国的军事重镇，舍不得，也是在所难免。” 凤眸扫过那封书信，赵雪涵的声音清冷。 “此事我们不必退让，成汉国会答应的。” 陆尘的指尖点了点桌案上的书信，胸有成竹地道。 很快，刘进再次收到了秦国传来的书信。 这一封书信，言辞更加严厉。 刘进召集朝臣商议了一整个下午。 众臣们却始终拿不出什么法子。 因为此事本就是秦国占理，他们理应朝秦国赔罪。 但是朔方牵扯甚大，一旦割让给秦国，他们后续可得麻烦着。 可秦国态度坚决，成汉国的众臣担心，他们不同意，反而会给了秦国发兵的机会。 虽说秦国刚刚经历了与大唐的大战，可他们心中依然没有底气。 因为，当初秦国攻下大唐，太过轻而易举了。 第一百九十章 叛乱 那一战，秦国有所损耗是必然，但是损耗多少，他们不能确定。 所以，成汉国的君臣，不能确定，秦国是否会因此发兵成汉国。 “不如，我们割让朔方给秦国。” 不知是谁，忽然出声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静默了下来。 坐在龙椅上的刘进，面色更是阴晴不定。 良久，又一道声音响起，“陛下，虽然需要重新布防，却总比现在惹怒秦国好。” 丞相浅叹了口气，他扫视了一圈众臣。 不少人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陛下，”丞相朝刘进拱手作揖，还不待他说话，刘进道：“怎么，丞相也认为我们应该将朔方送与秦国赔罪？” 丞相默然片刻，“臣以为，此乃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 直接将唐淼等人交给秦国处置，陆尘以他们有失诚意而拒绝。 再试探着将另一座城割让，依旧被秦国断然拒绝。 秦国明摆着只要朔方。 刘进牙根紧咬，眸色发沉。 倘若成汉国妥协，无疑是向秦国示弱。 那些大国便也罢了，秦国此前不过是一个小国，如今却要他朝秦国低头！ 刘进咽不下这口气。 成汉国虽然比不上周国、商国这些大国，九州中，却也少有人胆敢招惹。 故而刘进多年来，几乎没有受过这种气。 现下被陆尘胁迫，朝秦国低头，于刘进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刘进握着龙椅扶手的手，已经是青筋暴露，因为用力，面上的肌肉更是绷得很紧。 “陛下。” 丞相觑了一眼刘进的神情，微垂下头，眉头皱起了一瞬，很快又舒展开，没有让刘进发现。 “小不忍则乱大谋。” 刘进的呼吸因为丞相这句话，急促了几分。 粗重的呼吸声，透出主人胸腔内的怒气。 众臣一时无人胆敢出声，生怕上首的人将怒火洒在自己身上。 “朔方可是……” 刘进闭了闭眼，“转移毕竟是一个大问题。” “秦国一旦出兵攻打，我们只怕根本来不及转移。” 丞相的神情变得严肃，“陛下！还请陛下三思啊！” 为今之计，将朔方让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刘进长长呼出一口气，“准奏。” 众人都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至少他们不用担心，陆尘为以此为借口，进攻成汉国。 心头大患解决后，众人的情绪高了些许。 “陛下，我们且等一些时日，彼时，让秦国将这一切都还回来。” 刘进应了一声，目光森冷，“朕会让秦国千百倍奉还！” 不久之后，秦国收到了成汉国的来信。 成汉国同意了秦国的要求，唯独要求陆尘要将人送回来，同时将此事保密。 成汉国如此行事，如果被泄露出去，日后，九州各国，谁敢接待成汉国的使臣？ 谁都会有一些秘密，而成汉国使臣，能在秦国行这等盗窃之事，日后就能在别国故技重施。 这般一来，谁敢将成汉国的使臣迎进去？ 一个不慎，机密之事兴许就泄露了出去。 赵雪涵望了一眼成汉国来信，侧头看向陆尘，“此事可行。” “陛下做决定即可。” 陆尘对此，并无异议。 他的目的是朔方城，至于其余无伤大雅的要求，陆尘亦并不介意。 卫国。 沈兆轩沉着脸，“准备得如何了？” “陛下放心，”一个头戴方巾的文人笑道：“已经差不多了。” “好！”沈兆轩，即卫国的帝王，脸色缓和了许多。 “可以去和那边的人接洽了。” 沈兆轩放松下来，背靠着龙椅，“只要秦国自顾不暇，自然无法盯着我们。” 从大唐失利，被秦国压着打起，沈兆轩几乎从未真正放松下来，好好睡过一个好觉，屡屡闭眼就是卫国在他手下灭亡的场景。 为此，他准备了好些时间，就是为了给秦国找些麻烦，让他们无力进攻卫国。 但是，这并非是长久之计，一旦秦国安定下来后，兵锋依然有可能指向卫国。 可是卫国太弱小了。 想到此处，沈兆轩合眼叹了口气，哪怕给了他们时间，也无力与秦国抗衡。 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而且…… 沈兆轩眼皮底下的眼球动了动，现下，想要找秦国麻烦的，可不止卫国。 成汉国只怕现在也对秦国恼得很。 沈兆轩想起方才收到的消息，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睁开眼睛，有些愉悦地道：“秦国一朝得势，就四处招敌。” “我们拖延的这些时间，兴许能够让秦国由云端跌落。” 半月后，陆尘封地发生叛乱。 旧大唐贵族，高家，在常曲城联合各家，发动叛乱，他们直接斩杀了常曲城的守将，占据了常曲城，并将城内唯一一座大炮，据为己有。 是夜。 常曲城的城主府内，七八个衣着光鲜亮丽的人齐聚在此。 高家家主，高礼坐在上首，下方是六个常曲城内势力较大的豪强，还有一个，则是卫国的使臣。 高礼脸上的笑意明显，他举起酒杯，高声道：“常曲城如今尽在我们掌控中。” “这多得诸位的相助！” “我高礼，在此敬诸位一杯！”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整个大堂内的氛围，可谓是喜气洋洋。 “哈哈哈，小国就是小国。” 座上有一个不屑地道：“妄图吞下泱泱大唐，也不瞧瞧自己吃不吃得下。” “这不，现在就吃撑了。”旁边的人附和道。 座上的众人尽皆出言诋毁秦国与陆尘，仿佛是要将这些时日所受的憋屈悉数发泄出来。 “这陆尘也不知道给秦国女帝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同意让他针对贵族。” “他们两个，只怕是一路货色罢了。” 高礼听着众人的不忿或者嘲讽之言，好一会后才抬手打断他们。 “诸位，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我们兴复大唐后，再好好庆贺一番。” 高礼微微一笑，“彼时，直接让他们亲眼看着，听着，岂非更好？” “哈哈哈，高家主所言甚是。” “我们得要商议一下，之后如何行事。” 高礼收敛起笑容，肃脸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高礼的计划 “仅仅我们常曲城，只怕是不行。” 一个满脸肥肉的豪强皱着眉道。 脸上的肉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的。 “不错，我们应当要让其余城池也一同响应。” 此话一出，得到好一些人的赞同。 只有反叛的城池多，才能让秦国束手无措。 如果只有常曲城，陆尘等人完全可以重兵压境。 但是若是各个城池尽皆反叛，他们镇压需要时间。 而且，一旦众人联合起来，秦国，也未必能够将他们镇压下去。 高礼目光微闪，他望向卫国，“此回，还多谢了卫国的出手。”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卫国使臣朝高礼拱手，笑着道。 双方一阵恭维。 待将卫国使臣送走后，其余人并未离去，而是又回到了大堂。 “我们还可以找别国帮忙。” 众人眼睛一亮，“高家主的意思是？” 高礼微微一笑，“卫国只是小国，于我们而言用处有限。” “但是，那些大国可就不一样了。” 有人反应快些，立刻明白高礼所言之意。 “高家主是说，那些大炮？” 高礼点头，“正是。” “虽然常曲城内只有一座大炮，但我们可以让他们进来好生观察。” 高礼将双手负在身后，狭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算计。 “毕竟，他们此前可是，只能在战场上一见。” 他们以大炮为酬劳，想必那些大国定然会趋之若鹜。 “不过，”有人有些迟疑，“这毕竟是神器，让他们也掌握在手中，我们……” 闻言，高礼扫了他一眼，“我们将大炮藏着掖着有什么用？” 高礼连着反问了两句，“你能够几天的时间内，将这件神器研究透彻？” 方才说话的豪强面色微僵，“不能。” “那还不如将这些，换成他们的助力。” 高礼眯了眯眼，“神器乃是陆尘所制，并非我们独有。” 所以，高礼始终并未打算将神器藏着掖着。 每座城池不过是一座大炮，一旦与陆尘敌对，定然是打不过的。 而以此与那些大国做交易，不仅能够抵御秦国，也能让秦国心生忌惮，不敢妄动。 毕竟，这些大国手中有了神器后，秦国，再也不占任何优势。 高礼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沉声道：“哪怕各个城池联合起来，我们与秦国相抗也不占优势。” “只不过让他们好生端详一番大炮，就能换来他们为我们抵挡秦国的军队。” 高礼笑了一声，“何乐而不为？” 此言一出，还有些犹豫的众人，顿时下定了决心，“好！” “我们不妨联系一下长孙大人。” 长孙常在大唐为相多年，声望在外，与不少世家豪强都有所牵扯。 而且，长孙常为相时，做下的政绩亦颇多。 高礼微微蹙起眉，“如果长孙大人能够纠结阜阳的世家贵族一同反叛。”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沉吟半响，高礼当即转身，他回到桌案后，直接提笔写信。 常曲城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陆尘的耳中，秦国必然会出手对付他们。 所以，他们须得尽快纠结所有能够纠结的助力。 …… 常曲城叛乱的消息，很快就由陆尘的封地传了出去，紧接着，陆尘封地内，好几座城池接连叛变。 好一些邻近的城池，甚至互相协助。 眨眼间，陆尘的封地，将近半数城池发生叛乱。 阜阳，长孙府。 长孙常将手中的纸张放下，目光晦暗不明。 在知晓常曲城叛乱时，长孙常就料到了一定会收到他们传来的信件。 果不其然。 望着桌案上足足六封信件，长孙常重重叹了口气，“以卵击石。” 这些人心中打得什么主意，长孙常自然明白。 只是，大唐皇室只剩下一个李承鄞，而秦王又投靠了秦国。 更遑论，当初还是秦王打开了神安城的城门。 这些人，心中有芥蒂，不可能选秦王为君。 那待所有城池联合起来后，推选谁做君王？ 长孙常忍不住摇了摇头，“只怕到时候，秦国还未将他们攻灭，自家倒是内讧起来了。” “相爷。” 长孙常虽然已经并非是大唐的丞相，却依旧是陆尘封地上的相爷，主管封地上的事宜。 正是如此，各个城池的人，才会想要拉拢长孙常。 有声望，此时在陆尘封地上又有权力，同时还是大唐旧人。 “何事？” “几位大人来了。” 长孙常收拾信件的动作微微顿住，他将所有信件悉数烧毁后，才站起来道：“让他们进来吧。” 走进来的，是依旧留在阜阳的大唐旧官。 他们中许多人现在依然为官，也有少数无官无职在身。 “长孙相爷。” 众人纷纷拱手道。 长孙常回了一礼，“诸位起来，可是有何要事？” “相爷应该知晓了常曲城等一众城池叛乱的消息。” 长孙常点点头，“知晓。” 他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以至于众人一时猜不透长孙常的心思。 “相爷意下如何？” 有人意动道：“倘若我们在阜阳，也响应他们起事，未必不能成。” “是啊，到时候，我等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虽说陆尘并未处置他们，可他们这些人始终不得心安。 现下封地内的官员不足，所以陆尘留下了他们，但再过一两年，官员充足了，陆尘会怎么处置他们？ 房宣城与杜儒龄沉默着，既未反驳，也不曾赞同。 长孙常瞥了两人一眼，淡声道：“你们都想起事？” 好一会，才有人咬牙道：“是！” 所有人都等着长孙常出言。 长孙常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不妥。” “为何？” 有人失声问道。 因为过于惊讶，以至于声音有些尖锐。 长孙常目光如常，“因为成功不了，平白惹怒了陆尘。” “相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望着文文弱弱的中年男子，冷着脸问道：“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说着，男子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该不会是相爷如今依旧官在原职，受陆尘器重，所以不愿意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平叛 长孙常的神情沉了下来，“若真是如此，此时我就该把你们都交出去。” 听闻此言，众人的脸色的都变了。 的确，如果长孙常真的怀了这样的心思，今日只怕他们走不出这座宅子。 “相爷，我等前来寻你，乃是因为敬重你。” 一个人站了出来，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长孙常，“你何必如此？” 长孙常重重叹道：“你们凭何会觉得自己能够成功？” “那些城池之所以可以起事，背后，有他国的手脚吧？” 那人皱眉道：“这于我们不是一件坏事。” “与虎谋皮。” 长孙常淡淡地点评了一句，“想要大唐的，从来都不只是秦国。” 他们与别国合作，彼时就算抵挡了秦国的进攻，他们亦虚弱至极。 此种情况下，一旦盟友叛变，想要攻灭他们，夺取大唐，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方才还有些不忿的人，顿时怔愣住了。 他们被能够摆脱秦国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房宣城与杜儒龄更是变了脸色。 “相爷所言不错，此事不妥。” 杜儒龄此时，竟然是站在了长孙常一边。 连房宣城也赞同地点头。 众人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三人，都不支持此事，他们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为何？”方才站出来的男子皱着眉问道。 “不良人。” 杜儒龄的眉头紧皱，沉声道出了三个字。 霎时，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早在以前，他们已经领教过不良人的手段，所以，当初陆尘被诬陷，他们虽然未曾参与，却也选择了袖手旁观。 长孙常望着他们，“你们觉得，我们有可能在阜阳成事？” 那些城池能够成事，不过是占了，不良人还未曾重新安插进去的便宜罢了。 众人尽皆沉默。 方才言辞灼灼的男子亦是哑口无言，沉默良久后，苦笑道：“是我等太过于想当然了。” “其实，我们不必太过忧虑。” 长孙常垂下眼睑，“陆尘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曾经也与他共事许久，应当是知晓的。” “手段狠厉，却从不无端发作。” “相爷说得有理。”房宣城的目光有些悠远，言罢，忍不住摇了摇头。 “现在的模样，难道不比陛下在时要好？” 长孙常转身朝桌案走去。 听见这话，众人微微有些怔愣，他们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许是陆尘与不良人的手段过于狠厉，他们一直是惊惧不安。 如今被长孙常提醒，仔细回想一下，猛然发现，陆尘与不良人的手段狠辣，一般是针对那些手中有恶行之人。 他们从未犯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最多是平日里多算计了两分。 奇迹般的，众人心中安定了不少。 而已经走至桌案旁的长孙常看着上面的文书，眼前一阵恍惚。 他初时看见那几分信件时，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不愿意起事。 封地内的百姓，比当初陛下统治时，过得要更加好上几分。 自从入仕后，他一路朝上爬，待走至丞相这个位置时，昔日为民为国的抱负，早已经不知还剩几成。 整日里只剩下尔虞我诈，猜疑争斗。 现下，许是因为陆尘与不良人的威势太盛，故而一众官员，皆是兢兢业业办实事，不敢耍半点心机。 以前长孙常曾听闻不少人评价陆尘狡诈狠厉，但无论是以前共事，还是现在长孙常，长孙常不得不说，陆尘行事虽然风格凌厉，却当真算不得狡诈二字。 “诸位，这种念头，还是免了吧。” 长孙常微微侧头，“只要不良人在一日，就不可能成功。” “既然如此，还不如安下心来。” …… 因为各地反叛一事，陆尘封地内新上任的，出自秦国的官员，对这些旧唐的官员都万分警惕。 尤其是阜阳城内，双方一直僵持着，秦国的官员，已经将不信任表现在明面上。 如此大好的时机，他们实在不相信，这群人会不心动。 但是很快，他们发现，长孙常等人一切如旧，虽然在面对平定叛乱一事时，选择将此事悉数交给不良人，但却也称得上配合。 众人倒是一时不知长孙常等人打着什么主意了。 各地叛乱起时，天机楼迅速将消息递到了陆尘的案前。 然而，陆尘却将此事放置在一旁。 “大帅，长孙常等人拒绝了。” 蔚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些许诧异，“都拒绝了？” “是。” 天机星也有几分意外，若说部分选择了秦国，也算是意料之中，但阜阳中的旧唐官员，竟然没有一人选择反叛。 “阜阳传回的消息，原本好一些人有所意动。” 天机星道：“但是他们去了一遭长孙相爷的府邸后，悉数改变了主意。” “长孙常。”陆尘微眯起眼睛，低喃了一句。 半响，陆尘沉声道：“既然他们做出了选择，让不良人动手。” 言罢，陆尘继续低头忙碌着，没有再留心神在此事上，只是道：“尽快处理，他们也蹦跶了好些日子了。” “是！” 陆尘这道命令下去后，不过十日，封地内各地的叛乱悉数被平定。 速度之快，甚至让九州各国都未曾反应过来。 仿佛眨眼间，所谓的叛乱已经消失殆尽。 而高礼等人联系了北国等大国，各国派遣了使臣前来，企图将神器拓印在图纸上，再带回去研究。 这次机会实属难得，或明或暗，各国都派遣了人前来。 哪怕是与陆尘交好的周国，也不例外。 陆尘不愿意离开秦国，已经是铁板钉钉之事，日后随时可能为敌。 故而，周国也必须要做好准备。 欣赏是一回事，置一国安危而不顾，那便是愚蠢了。 然而，各国以为，这次终于可以一窥神器的面目，岂料，他们的打算再次落空。 所有前往陆尘封地的使臣，没有一个能够回来。 不是尚且在路上，就已经被斩杀，则是在平定叛乱时，被不良人所斩杀，亦或是，取到图纸后，想要快马加鞭将图纸带回去，最终，却依旧死在了倒下。 第一百九十三章 训斥 所有神器的图纸，没有一个人能够将其带出陆尘的封地。 当他们与使臣联系不上，陆尘又将叛乱悉数平定时，各国便知晓，此次计划定然失败了。 偏生他们又理亏，甚至不敢直接找秦国理论此事，只能捏着鼻子，吃了这个亏。 秦国，延阳城。 大堂内只有毛笔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陆尘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笔下。 而他前面，隔着桌案，跪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已经取下了面具，低垂着头，从没有被阴影遮挡住的脸来看，他比天机星等人要年长几岁，约莫已经是而立之年。 黑衣人并未像平时他们朝陆尘行礼时一般，右膝跪地，左膝屈着。 他双膝着地，脊背挺直，是一个很累人的跪姿。 在他膝盖的右上方，放着一个黑金色的面具。 良久，陆尘放下手中的笔，终于将视线移到黑衣人身上。 察觉到陆尘的视线时，黑衣人的身体更是紧绷了几分。 “天罡星。”陆尘的声音一贯浅淡，如今却透着几分失望。 天罡星心头一紧，强行按捺下抬头瞧一瞧陆尘神情的冲动，他猛地将双手撑地，整个人跪伏了下去，“大帅，属下疏忽大意，以致出现叛乱，还请大帅责罚。” 蔚蓝色的眸子盯着天罡星，“常曲城的叛乱，来得虽然始料不及，但其中也有不良人失责的缘故。” “守将被斩杀，卫国的使臣潜入，双方勾结。” “而常曲城的叛乱后，你们非但没有立刻警醒，及时阻止其他城池。” 陆尘的语气异常冷静，一点点指出不良人的失误。 “反倒是自乱阵脚，短短几日，十一座城池叛乱。” 陆尘口中的叛乱，并非仅是指他们在城中作乱，而是直接抢占了城池。 “我记得，曾经特意叮嘱过你。” “封地中的各个城池，不论是军队还是官员。” “他们尚且处于磨合阶段，需要不良人多加注意。” “天罡星，”陆尘的声音逐渐变得凌厉，“这就是你们的多加注意？” 天罡星乃是不良人的统帅。 陆尘虽然为不良帅，但恰如天机楼主要是天机星在管辖，不良人，亦主要是天罡星在管辖。 天罡星脸色有些发白，没有半句辩驳，“属下因为心中轻视旧唐的世家贵族，故而有所放松警惕。” “加之近来武艺没有丝毫寸进，心中焦躁些许。” “以至于整个不良人出现问题，还请大帅责罚。” 天罡星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问题悉数道出，脑袋朝地面上使劲地磕了一下，等候陆尘发落。 听闻天罡星的话，陆尘的神情好了些许。 总归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先回去，好生整顿好不良人。” “之后，自行去领罚。” “是。”天罡星又磕了一下头。 陆尘站起身，抬脚朝下走。 “天罡星，抬起头来。” 天罡星抬起头，却猛然发现，大帅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 原本陆尘是七品武者巅峰，但是天罡星骇然地发现，陆尘现在已经是八品武者了！ “我是十日前突破的。”陆尘淡声道。 天罡星怔愣了片刻后，低声道：“恭喜大帅。” 只是，声音却颇为沉闷。 陆尘拧起了眉头，“你卡在七品武者巅峰，已经四年了。” 天罡星顿时脸色涨红。 正是因此，他才会如此着急。 放在旁人身上，只是在七品巅峰卡四年，实属是正常。 然而，与他地位相当的天罡校尉内，天机星与他一同踏入七品巅峰的行列，却在一年多前，已经成为八品武者。 而天孤星如今也已经是八品武者。 现下，连大帅都迈入了八品强者的行列。 天罡星实在是沮丧不已。 “我告诉你此事，并非是让你难受。” 陆尘拧着眉，目光变得锐利，“天罡星，抬起头！” 天罡星整个人一震，抬起头看向陆尘。 “这些时日，我日日忙于政务，尚且能够突破。” “所以，天罡星，你的原因，并非是练武的时间不够。” 陆尘抬脚又朝天罡星走进一步，蔚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天罡星。 “你觉得，你的天赋比我低吗？” 于此，天罡星没有丝毫犹豫，“不是。” “所以是你心境的问题。” 陆尘一针见血地道：“你太着急了。” 与天机星同处于七品武者巅峰时，天罡星就很是着急。 他生怕自己落后于天机星，彼时不良人内，众人不服从管教。 陆尘看在眼里，一直没有说，是因为时机不适宜。 “不良人也好，天机楼也罢，都是强者为尊的地方。” 陆尘侧了一下头，“但是天罡星，你至今卡在七品巅峰，不良人内，可有人不曾听你指挥？” 天罡星怔愣了半响，哑声道：“不曾。” “是属下着相了。” 陆尘满意地点点头，“你明白即可。” “下去吧，领完罚后，我会先看着不良人。” “你去找天魁星，我会让他给你喂招。” 天魁星！ 天罡星的眼睛内闪过激动的神色。 天魁星乃是九品武者，也是陆尘部下里，唯一的九品武者。 不仅如此，大多数的九品武者，尽皆打不过天魁星。 而且，天魁星虽然为三十六天罡星，却并不属于不良人或者天机楼。 一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样子。 若是能够得天魁星的指点，无疑是有极大益处的。 “多谢大帅！” 陆尘单手负在身后朝外走，不以为意地道：“举手之劳罢了。” 走了几步，陆尘顿住脚步，侧头道：“待你突破瓶颈后，回去给我训练。” “此次涉及的所有不良人，都给我回去训练好了之后再出来。” 天罡星依旧跪在地上，闻言，俯首应是。 “至于那些叛乱城池的将领和官员，全部降一级。” 陆尘拧着眉，声音带着不悦。 虽然他并未将此次叛乱放在眼内，但却也正是此次叛乱，暴露出不少问题。 陆尘离开大殿后，还未走几步，天机星便来了。 “大帅，这是卫国参与其中的证据。” 陆尘垂下眼睑，接过天机星手上的证据。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卫国惊惧 陆尘拿着天机星查出的证据，直接去了信宫。 “陛下。”陆尘将手中的证据递给赵雪涵。 赵雪涵有些疑惑地接过来，待她低头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本就清冷的面容，更是冷了几分。 赵雪涵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龙案上，“卫国，胆大包天。”冷冷清清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怒火。 秦国从未对付过卫国，但是对方先是曾经为了讨好大唐，奚落秦国，如今又煽动旧唐的世家贵族叛乱。 凤眸微微眯起，冷光浮现，“卫国既然执意与秦国为敌。” 赵雪涵的朱唇微张，吐出的字眼泛着冰冷，“秦国合该给他一个教训。” 否则，当真以为秦国软弱可欺。 陆尘施施然地在一侧落座，听见赵雪涵的声音，抬头望过去，颔首道：“不错，卫国如此行径，我们如果置之不顾，久而久之，其余各国都会心思浮动。” 正因如此，此回所有私下与旧唐贵族交易的各国使臣，陆尘一个都没有放过。 这也是一种震慑。 “并肩王打算如何？”清冷的目光落在陆尘身上时，温度似乎都升高了一些。 陆尘掀了掀眼皮，“卫国没有必要留着了。” “出兵？”赵雪涵轻声问道。 “不错。” 赵雪涵点头同意了。 以秦国目前的实力，虽然刚刚经历了与大唐的大战。 但是一来，此番大战并未损失多少人马，二来，损耗最为严重的钱粮，攻下大唐后，也悉数补回。 所以，只是与卫国开战，对秦国而言，不会伤筋动骨。 赵雪涵将此事告知众臣之后，众人反应各异，有人反对，也有人赞成。 卫国此回行事太过，必须要给一个教训，但是也有不少朝臣认为，不至于直接将卫国灭国。 “陛下，长此以往，恐怕九州各国都会对我们颇为忌惮。” 甚至忌惮已经是较为委婉的说法，短短时日内，连灭两国，他国惶恐是必然的。 朝臣们真正担忧的并非是各国惧怕秦国，而是担忧他们因此联合起来，针对秦国。 如今的秦国虽然已经强大许多，却不足以与各国抗衡。 “陛下此事还请三思。” 赵雪涵端坐在上首，黛眉微蹙，“出兵卫国，利大于弊。” 朝臣们反对的声音渐渐歇了下来。 “陛下。”李式站出来问道：“还请陛下详说。” 李式亦并不赞同出兵卫国。 “陛下，穷兵黩武，于秦国而言，并非是一件好事。” 赵雪涵的手轻搭在龙椅扶手上，朱唇轻启，“此既为震慑各国，让各国不敢再在背后使计。” “再者，虽然此举或会令秦国遭受各国非议，或者是害怕。” 赵雪涵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众臣，“但是，强者为尊，他们害怕，亦会臣服。” “反而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能够给秦国留出更多的时间。” 赵雪涵此言并无道理，如果九州各国惧怕，的确可能会因此不敢热惹恼秦国。 李式默然片刻后，朝赵雪涵一拜，“臣明白了，陛下圣明。” 好一些出言反对的朝臣见李式退让了，皆惊讶不已。 陛下所言，诚然有道理，但是各国同样可能联合起来，先解决秦国。 见李式站在了陛下这边，有朝臣站了出来，“陛下，可他们也有可能因此联合起来，对付秦国。” 他道出了反对之人最为担忧之事。 李式闻言，掀起眼皮瞧了一眼出言的人，很快，眼睑又垂落了下来。 “不会。”赵雪涵斩钉截铁地道。 她的声音太过肯定，以至于众臣都有些发愣。 赵雪涵解释道：“秦国出兵卫国，乃是有理有据。” “秦国既非无由出兵，别国又怎么会因此担忧秦国会无缘无故将兵锋指向他们？” “他们只会因此，不敢得罪秦国。” 朝臣们细细想了想，发现的确是这个理。 换作他们，比起直接联合各国，不如先保全自身。 各国联合，毕竟利益纠葛较大，想要真正联合起来，短时间内，不易做到。 最后，大多数朝臣都同意了出兵卫国。 陆尘先是将卫国所做的一切，在九州内散布，让各国君臣百姓，尽皆知晓卫国所行之事。 知晓内情的各国君臣，无一人敢多言，而百姓跟知晓后，纷纷震惊于卫国的大胆。 “这卫国，胆子也太大了些，直接在背后算计秦国。” “呵，卫国这事做得不精彩，偏偏又被秦国发现，这回只怕卫国得遭殃了。” “不过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国罢了。” 不少人看不起卫国的行径，尤其是士人。 两国交战，用计不可避免，但是这种见风使舵，踩低捧高的行径，颇为让他们不耻。 沈兆轩得知消息时，惊骇不安。 “怎么，怎么会这么快？” 沈兆轩低声喃喃道。 他本以为，这些旧唐的贵族，应该能够让秦国头疼一段时日。 待各国知晓了秦国神器的图纸后，完全可以对付秦国。 彼时，他们也不用惧怕秦国会与他们算账。 可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秦国短短十日，就将所有叛乱悉数平定。 “十一座城，怎么会……”沈兆轩依然不能够相信。 秦国的叛乱，起得急，被平定得也快。 沈兆轩在知晓秦国的叛乱眨眼间波及十一座城时，还高兴不已，与众臣好一番奚落。 结果，转眼间，叛乱被平定，而卫国在背后动作被陆尘揭开，彻底暴露在九州各国眼中。 听见下面的人传上来的，九州各国对卫国的不耻之言。 沈兆轩脸色涨红，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颇为急切地问：“那些使臣呢？当真没有一个能回去？” 卫国丞相，穆靖嘉，满脸忧愁，“是，所有都被不良人杀了。” 沈兆轩的嘴唇抖了抖，“他们，都没有朝秦国要一个说法？” 倘若这些国家，都拿到了图纸，秦国此回，定然会有所顾忌。 毕竟，神器是秦国最大的倚仗，但是当各国都有神器时，秦国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优势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奚城，投降 穆靖嘉浅叹了口气，“陛下，此事本就是秦国占理。” 他们背地里与秦国的叛军做交易，更是暗中派遣人潜入秦国。 如今陆尘斩杀了他们潜入秦国的使臣，各国自然是半声都不敢吭。 闻言，沈兆轩怔愣了半响，久久不言语。 “陛下，”穆靖嘉焦急地道：“陆尘下一步定然还有别的动作，我们须得想法子才成。” “想法子？” 沈兆轩双目无神，呆愣着道：“还能有什么法子？现在谁敢帮我们？” “就凭卫国，”沈兆轩喃喃道：“怎么敌得过秦国？” 穆靖嘉一下子失了声音。 卫国内，君臣惶恐不安，而陆尘在将卫国所做之事，命人传遍九州后，当即点齐兵马，兵锋直指卫国！ 陆尘率领五万大军，自延阳城出发，浩浩荡荡地抵达封地。 卫国与旧唐，即陆尘封地相接壤，不需要经过别国。 五万大军，黑压压一片，陆尘依旧是一身黑色轻甲，身形修长，并不强壮，却让卫国众人胆寒。 秦国黑色的旗帜遥遥朝卫国的城池行去，城池上的守将，远远瞧见秦旗时，双腿已经微微发软了。 虽然各国没有拿到神器的图纸，但是神器长什么样子，早已经在九州内传遍了。 望着秦国军队中，那几个庞然大物，一众将领没有任何斗志。 打又如何？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是秦军的对手。 在城池前停下，陆尘沉声道：“全军休整。” 秦军只是原地休整，并未扎营。 因为没有必要，今日他们完全可以将这座城池拿下，彼时直接进城休憩即可。 卫国的城楼上，这座城池将领悉数围在上方，低头看着下面休整的秦军。 此时秦军疲惫，其实乃是攻打的好时候，但是看见那几个庞然大物，所有人都歇了这个心思。 “将军。”一个副将望了一眼陆尘，有些惊惧地道：“要不我们，我们投降吧。” 未战先降，这于将领而言，是奇耻大辱。 可是他们实在没有任何把握能够胜过陆尘，确切而言，他们从未想过有这种可能性。 被唤将军的男子，双手紧紧攥住城楼上的护栏，面部的神经紧紧绷着，神情挣扎，良久，他哑着声音道：“撤下旗子。” 撤下卫国的旗子，意味着投降。 陆尘正欲要让众人准备攻城，抬眼却发现，眼前这座卫国的城池，已经撤下了旗子。 “殿下。”卫方栩眼睛发亮，“他们这是直接投降了？” 这回出征，只有卫方栩与天孤星跟随陆尘前来。 卫方栩的话音刚刚落下，城门打开了。 为首的，赫然是方才命令撤下旗子的将军。 陆尘本靠坐在马腿上，见状，站起身来。 所有休整的秦军，以最快速度起身，警惕看着朝这边行来的众人。 将军望着陆尘，抬手向后轻轻挥了挥，然后走向陆尘，离陆尘约莫还有三尺距离时，他顿住了脚步。 蔚蓝色的眸子直直盯着对方，没有因为对方的靠近，而有半分异动。 将军直接朝陆尘一拜，“奚城，投降。”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尤为艰难。 但是他心中清楚，既然始终无法抵挡住秦军，不如直接投降。 之后，卫国的城池，不是如奚城一般直接投降，便是在大炮的轰炸下，城门被迫，秦军攻入城中。 “嘭！” 五座大炮，同时攻击，只需要一轮，就能将城门攻破。 听见这声巨响的人，莫不胆寒。 陆尘进攻卫国的速度，比之前大唐要更快。 大唐的每座城池，大多都有所抵抗，而卫国的城池，几近半数都是直接投降。 陆尘抵达卫国边境的第一座城池至今，不过三日的时间，已经快要逼近卫国都城，皖颍城。 营帐内，陆尘负手面对巨大的地图，身后是一众将领。 “后日，进攻皖颍城。” 卫国的朝堂上，此时一片静默。 今日的朝会，从上朝起，有人提出秦军逼近一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出声。 所有人皆是束手无策。 沈兆轩靠着龙椅，只觉得眼前发黑，根本想不出任何一个法子能够阻止秦军。 朝堂上的君臣，所有人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们如今，与等死无异。 “陛下！” 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换成往日，沈兆轩定会斥责，如今，沈兆轩瞥了一眼失态的太监，有气无力地道：“何事惊慌？” “宫门外面有人求见！” “不见。” 朝臣们松了口气，望见太监时，他们以为陆尘已经攻打至皖颍城下了。 然而，太监下一句话，让所有人精神一震。 “陛下，那人自称能够解决秦军！” 一言惊起千层浪！ 沈兆轩的瞳孔猛地紧缩，他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太监，“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沈兆轩的语气急迫，又带着不敢相信。 太监语速飞快地重复了一遍。 “宣！”沈兆轩立刻道：“快快宣进来！” 这于卫国君臣而言，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本来众人以为只能在此处等死，不少人甚至动了，直接投降能不能在陆尘手下保住一命的想法。 岂料，突然有人自称能够对付秦军？ 朝臣们既焦急期待，又不太相信。 沈兆轩焦急不安地在龙椅前来回踱步。 一阵脚步声从远及近。 沈兆轩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身朝殿门口望去。 走进来的是一个不惑之年的男子，身上一袭白袍，只用一支青玉簪簪发，没有佩戴什么饰物。 男子的面容清癯，身形显得有几分瘦弱，再加之他的脸色较为苍白，沈兆轩等人乍一看，差点以为对方重病在身。 “卫国帝王。”男子在中央停住脚步，抬头看向沈兆轩。 他的声音有些轻柔。 众人心中忍不住有些失望。 这么一个病秧子，真的能够对付秦军吗？ 但是现在他们已然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沈兆轩按下心头的失望，朝前走了两步，他站在阶梯前，带着几分迫切地问：“这位先生说能够对付秦军？”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云山 “正是。” 男子柔柔笑了，道：“你们可以唤我云山先生。” 沈兆轩将这个名字咀嚼了一遍，又问道：“不知道云山先生有什么法子？” “你们不相信我。”云山先生与沈兆轩对视，没有回答沈兆轩的问题，而是突然道了这么一句话。 云山先生的声音与方才有所不同，变冷了些许。 加之他的声音偏细，这么一来，就显得又尖又冷。 听见云山先生那句话的众人，无端觉得脊背处冒出一股寒意。 与云山先生对视的沈兆轩感受最为明显，那一刻，他看着对方黝黑的眸子，觉得那仿佛像是两股漩涡，欲要将他的神志亦全部吞噬下去。 沈兆轩咽了咽口水，连忙移开视线，“实在是，陆尘太过难缠，我们不放心。” “陆尘啊，”云山先生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笑了，“老熟人了。” 老熟人？ 众臣顿时顾不上那股胆寒，纷纷紧紧盯着云山先生。 丞相拧着眉头问道：“云山先生此话是何意？” “别担心。”云山先生循声望向穆靖嘉，“是老熟人，也是老对手。” “他可是坏过我不少好事呢。” 云山先生说这句话时，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偏生语气的温度又低了几分，听得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但是，听见云山先生与陆尘乃是老对手，两人之间明显有仇怨，众人有些欣喜。 这人能够与陆尘为敌，至今依旧好好的，想必身上有过人之处。 沈兆轩干脆几步走下阶梯，行至云山先生面前，“云山先生，还请云山先生救救我卫国啊！” 沈兆轩神情悲切，“陆尘那恶贼，非要将卫国斩尽杀绝！” “要朕的命，便也就罢了，可是……” 沈兆轩说着，忍不住摇头，目中不忍，“可是，这战争一起，不知道多少百姓因此丧命。” 云山先生面带三分诧异和七分满意地看着沈兆轩，“要你的命也可以啊，那可真是太好了。”云山先生忍不住轻声浅叹了一句。 他的声音太轻了，哪怕沈兆轩站在他面前，却也依旧不是很能听清。 只能隐约听见几个字。 沈兆轩有些困惑地问道：“云山先生方才说什么太好了？” 云山微微一笑，“我这是为卫国的百姓高兴呢。” “能有陛下这样的君王，对他们而言，真是太好了。” 闻言，沈兆轩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脸上的笑意却是完全压不下去，显然是对云山先生的称赞非常满意。 “那，不知道云山先生有什么计划？” 穆靖嘉按捺不出，试探性地问道。 云山先生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知道幻术吗？” 众人皆是一愣。 见他们如此神色，云山先生便知，他们是未曾听说过了。 云山先生笑了笑，随手布了一个幻术。 只见大殿内，突兀地出现了一株花，几乎是等人高，花朵鲜红夺目。 “这，这是……” 花朵出现在云山先生旁边，恰好沈兆轩站在云山先生面前，几乎是近距离目睹了这一株花的凭空出现。 而且，那花朵，已经快要蹭到了他的脸，吓得沈兆轩连忙朝后躲了几步。 然后，沈兆轩就看见云山先生将手搭在了花上，侧头朝他笑道：“不用怕，这只是一个幻术，你们可以伸手碰碰。” 沈兆轩咽了咽口水，抬眼却发现，所有的朝臣都看着自己。 沈兆轩的眉心一跳，然后道：“丞相，你来碰一碰。” 穆靖嘉浑身一僵，但是沈兆轩已经下令，倘若他当朝拒绝了陛下的命令，只怕不必等到陆尘攻入皖颍城，他已经是身首分离了。 穆靖嘉几乎是一步步挪过来的，他半闭着眼，扭开了头，将手一点点地凑近那株突然出现的花，满脸的不情愿和视死如归。 但是，穆靖嘉却没有感觉到自己碰到了任何东西，耳边响起了众人惊异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这难不成是神迹？” 穆靖嘉转回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完全穿过了那株花，可是他依然没有任何触碰到异物的感觉。 “云山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云山先生笑了笑，“这就是幻术。” 穆靖嘉等人满眼的惊疑不定。 许是因为太过诧异，他们没有看见，云山先生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漠和嘲弄。 沈兆轩等人惊讶过后，回过神来，问道：“云山先生莫不是想要用这个对付陆尘？” 沈兆轩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质疑。 幻术虽然让人惊讶，但是终究是虚假的。 “是，也不是。” 云山先生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我能够用幻术作出秦国的神器。” “虽然只是虚假的，但是他们看不出来，必然会有所忌惮。” 沈兆轩用力抿了一下唇，唇线被拉得平直，“可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 一旦陆尘下令轰炸，这幻术做出的神器，又能有什么用？ 云山先生的眼睛微微弯起，笑道：“我们需要的就是时间。” “真正能解决秦军的，是阵法。” 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时，煞是好看，连云山先生脸上的病气都消散了几分。 “我会在皖颍城内布下阵法，但是这个阵法需要极大的能量。” 沈兆轩连忙道：“需要什么云山先生尽管说，朕一定会举全国之力筹集。” “不必，”云山摇了摇头，目光在沈兆轩身上停留了好几息时间后才移开。 “这个阵法可以吸收日光，只是需要时间。” 云山扬眉，“只要三日时间，就已经足够了。” “那，不知这个阵法，能够抵挡秦军多久？” “多久？”云山听见这个问题，直接笑了，“陛下放心，这些秦军，只会全军覆没。” 云山的声音很轻，脸上甚至带着笑容，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沈兆轩心中亦有些害怕，但是，倘若这位云山先生当真如此厉害，他能够留在卫国的话…… 沈兆轩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 如此一来，卫国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秦国。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代价 云山一抬眼，就看见了沈兆轩眼底的野心，他无声地笑了笑，觉得有趣极了。 云山很久都没有遇到过，有胆敢招揽他的人了。 …… 陆尘抵达皖颍城下时，已经是云山抵达皖颍城的第二日，云山的阵法也已经布下了一日。 听闻陆尘已经兵临城下的消息时，云山暗道一声可惜。 不过…… 他抬头看着强自镇定的沈兆轩，无声地咧嘴笑了。 清癯的面容笑开后，竟然显得漂亮极了。 虽然将这个词用在男子身上，不甚妥当，可的确没有更好的词，能够形容此时的云山。 像是一朵极为靡丽的花，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却又令人在靠近时，无端胆寒。 陆尘抵达皖颍城下不久，就看见城楼上出现了五座大炮。 卫方栩的神情霎时变得严肃，“大帅，他们怎么会有大炮？” 如果卫国也有大炮，他们这一战，只怕会伤亡不少。 可问题是，卫国的大炮从何处得来？ 现在能够将大炮建成，至少得半个月前，他们就已经得到了图纸。 蔚蓝色的眸子盯着城楼上方那五个庞然大物，与他们手中的大炮，一模一样。 陆尘素来神情浅淡的脸上，凝结了一层寒意。 “去望远镜来。” 卫方栩立刻拿了望远镜递给陆尘。 接过望远镜，陆尘透过望远镜，能够将城楼上方的大炮，看得一清二楚。 皖颍城城楼上的将领一直盯着陆尘等人的动作，见陆尘不知道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眼前，还一直盯着他们这里。 将领心中有些紧张，他侧头瞧了瞧身旁看不出半点端倪的大炮，心道：陆尘应该，发现不了吧。 蔚蓝色的眸子，一直看着城楼上方的的大炮，约莫一刻钟后，陆尘放下手上的望远镜，“假的。” 陆尘神情冷峻，浑身都散发着冷意。 卫方栩与天孤星心中一惊，大帅，生气了？ 两人再一回想起方才陆尘的话，电光火石间，他们想起了一样东西，幻术！ 卫方栩和天孤星面色大变。 “进攻。”陆尘冷着脸，声音仿佛冷得能够滴水成冰。 陆尘身后的将领能够清晰感受到陆尘身上传来的怒气。 众人一时间噤若寒蝉。 并肩王虽然一直神情淡漠，俊脸上素来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 初时众人还有些害怕，久了，习惯后，便不曾觉得有什么。 这还是第一回，他们从并肩王身上感受到勃然的怒气。 卫方栩和天孤星比其余人知晓得更加多一些，当即头皮发麻。 陆尘闭了闭眼，将胸腔内的怒火勉强压下。 “云山。” 天孤星站在陆尘身旁，将这个名字收归耳中。 “大帅，你说，这幻术是云山布下的？” 陆尘冷冷地应了一声，侧头问道：“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 陆尘身后的秦军，以最快的速度列好阵容，五座大炮陈列在前。 陆尘抬起右手，目光冰冷锐利，蔚蓝色的眸子色泽变深，“进攻！” “嘭！” 五声炮响骤然响起！ 皖颍城内的将领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城墙直接被轰炸开！ 而城楼上的五座大炮，随着轰炸，幻术也轰然倒塌。 隐藏在城楼暗处的云山，看着下方的陆尘，有些惋惜地摇头。 “才一刻钟。” 他叹了口气，“上一回也是一刻钟。” “云山先生！”将领扶着墙壁，有些惊惶地看着云山，“这，这可怎么办啊？”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五座大炮的幻术，居然只能挡住陆尘一刻钟！ 他是怎么发现的？ 云山的神情没有半点惊慌，甚至还带着笑意，“放心，我早有预料，你们且先等着就行。” 言罢，云山直接走下了城楼。 下方。 “进城！”陆尘面色沉冷。 与此同时，云山直接朝皇宫走去。 他一进去，沈兆轩就惊慌地走过来。 “云山先生，这，发生了什么？” 云山叹气道：“陆尘识破了我的幻术，已经攻打进来了。” 听闻此言，沈兆轩直接被吓愣了，“那，这，这该怎么办？” 好一会，沈兆轩才回过神来，面色泛白。 云山的指尖摩挲着袖口，“也不是没有办法。” “云山先生！”沈兆轩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云山先生能够救我卫国，朕，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云山先生。” 沈兆轩拼命地想，能够用什么让云山帮忙。 “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还有各色美女……” 恍惚间，沈兆轩想到了一样东西，他伸手攥住了云山的手腕，“还有，朕可以封云山先生为并肩王！” 云山的目光在沈兆轩攥住他的手的时候，就凝住了。 那双桃花眼没有了笑意，冷冷地扫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 云山舔了舔犬齿，眼神幽暗，真想，将它剁下来。 沈兆轩的手接触到云山的视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一样，条件反射地猛地缩回。 “云山先生？” 云山笑了笑，盯着沈兆轩，“无事。” “阵法已经布下了，只是时间还不够，不过……” 云山的视线在沈兆轩身上扫了一圈，仿佛在打量自己的猎物一般。 “陛下身负龙气，如果由陛下启动阵法，便能弥补时间的不足。” “彼时，秦军入城后，就是他们的死期。” 沈兆轩闻言，来不及多想，当即答应了，“好！云山先生，阵眼在哪里？” 桃花眼内满是笑意，云山悠然道：“陛下跟我过来就是了。” 沈兆轩跟着云山，来到一处山洞内。 此处极为隐秘，进了山洞后，又七拐八拐地，才到了云山口中的阵眼所在地。 这是一个空旷的石室，地面上画着红色的线条，颜色妖艳，又带着几分不详。 沈兆轩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妥，“云山先生，朕启动阵法，会不会有什么代价？” “代价啊，”云山长叹一声，“自然是有的。” 他转身，一步一步朝沈兆轩走去。 沈兆轩惶恐地朝后退，脚步踉跄。 下一刻，他听见云山带着笑意的声音，“那便是，陛下的性命。”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异常 大炮直接将皖颍城的城门炸毁。 陆尘率领秦军，直接攻入皖颍城。 不知是不是云山走前，告诉城门处的将领，他有办法解决秦军。 所以，此时所有卫国将士，都在拼死抵抗，希望能够支撑至云山前来。 然而，他们不知晓，此时的云山，已经离开了皖颍城。 整个皖颍城的城门，厮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将士们的眼睛发红，显然是已经杀红了眼。 陆尘手握一柄薄剑，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一声又一声，利器撕裂血肉的声音不断响起。 陆尘身上的黑色轻甲，看不清血迹，却有着浓郁的血腥味，蔚蓝色的眸子，此时深邃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噗嗤！” 陆尘素来走的是快剑的路子，他手中的剑，速度极快，几乎只能看见一道道残影，而每一次出剑，都会收割一条性命，不过是几息时间，陆尘的马下，已经躺了数具尸体。 抬眸间，陆尘眼眸深处，隐约露出几缕血红色，脸上也被溅了不少鲜血。 向来冷清淡漠的青年，如今浑身煞气四溢，周身戾气惊得连秦军都不敢太过靠近陆尘。 半个时辰后，皖颍城的城门，彻底被秦军控制。 陆尘坐在马上，手中提着剑，长长的眼睑垂落，一言不发。 “大帅。”天孤星小心翼翼地唤道。 陆尘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内翻腾的怒火和戾气，哑着声音道：“进城！” 只是，陆尘等人走至街道上时，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太安静了。 没有一点声息。 除了城门口处投降，或者是被扣押的卫国将士外，陆尘等人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也听不见旁的人或动物发出的任何声音。 陆尘攥着薄剑的手不由收紧。 城门口处的战斗已经结束，陆尘依旧没有将薄剑收回。 陆尘的鼻尖耸动了一下，有一股奇异的药味，漂浮在鼻间。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陆尘沉着脸，屏住气问道。 “有。” 天孤星与卫方栩俱点了点头，两人都已经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闭气！”陆尘高声喝道。 卫方栩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他回头看了一眼，双目圆瞪！ “大帅！” 陆尘立刻顺着卫方栩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城门处，卫国的将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蔚蓝色的眼眸猛地收缩，陆尘高声道：“远离他们！” 秦军不明所以，但在听见陆尘的命令时，动作迅速朝外退开。 下一刻！ 原本安静的卫国将士，突然暴起！ 他们开始逮着秦军攻击！ 而且，不知为何，这些人的力气突然大了起来！ 正在此时，前面的街道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尘转头，只见各家各户原本禁闭的门，全部被打开，一个个人从里面出来。 “不对劲。”陆尘紧紧拧着眉。 这些人乍一看只是普通百姓，然而面色发白，眼睛通红，看着也仿佛神志不清的模样。 但是他们的目标一致，便是秦军。 而且在接近秦军时，直接跑了起来！ 天孤星低骂了一声，“这些是什么东西！” 陆尘扫了一眼手中的薄剑，“迎敌！” 皖颍城的百姓直接与秦军对上！ 然而，明明只是普通百姓，手中武器也只不过是家中的锄头、晾衣杆这些随手可见的物什。 但是，他们竟然与秦军打成了平手！ 陆尘手中的薄剑直接刺进了眼前人的胸膛，一大股鲜血涌出来。 然而对方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半点视线都没有放在伤口上，无知无觉一般，继续挥舞着手中的锄头。 这些人，不仅失去了神智，而且浑身力气变大，也感知不到疼痛。 陆尘的舌尖顶了顶牙齿，蔚蓝色的眸子中满是怒火。 这些全部是普通百姓，如今成为了牺牲品。 “云山。”陆尘的齿间挤出两个字。 源源不断的百姓持续朝秦军攻击。 陆尘的手腕一动，再次刺向朝他攻击的百姓时，却避开了对方的致命之处。 但是这些百姓，却丝毫不顾正在流血的伤口，继续朝陆尘攻击，而且是半点也不顾及自己的死活。 哪怕他们没有半分武艺，异于常人的力气，不怕疼不怕死，依然显得尤为难缠。 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都会拼死朝秦军攻击。 除非…… 陆尘长长呼出一口气，“锵！”陆尘直接将薄剑收回腰间，然后翻身下马，转而赤手空拳地与卫国的百姓搏斗。 一个又一个百姓，直接在陆尘的拳下失去了行动力。 陆尘右手握拳，凌厉的拳风直接砸在对方的穴位上，每一拳砸下，对方就失去了行动力，直接软倒在地，或者昏迷过去。 这些人，毕竟只是普通百姓，秦军根本无法下死手。 如此一来，更是落于下风。 而且，一个都城有多少百姓？ 哪怕卫国是一个小国，都城的百姓，加起来也超过了五万。 而陆尘一路攻打过来，哪怕有人在后面不断接管，他也必须得留下部分军队在已经攻打下来的城池内。 所以，如今的秦军，只不过将将四万人罢了。 陆尘再次放倒一个百姓，他抬头扫了一圈战场，深吸一口气，“全部退出城外！” 继续打下去，这些百姓固然最终无法胜过秦军，但秦军，只怕也落得一个惨胜的结局。 秦军开始有序地朝后退，陆尘刚想要翻身上马离开，紧接着听见了后面士兵的声音。 “殿下！出不去了！” 陆尘拧着眉，朝城门处一看。 果然，只见秦军无论怎么往城门处走，却始终迈不过去，与城门相差几步。 在陆尘眼中，这些士兵一直在原地踏步，而在那些士兵眼中，自己一直在朝前走，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是阵法！ 见此情景，哪怕是涵养较好的卫方栩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大帅，这什么破阵法，居然能够将人变成这个鬼样子？！” “不是阵法。”陆尘将自己的坐骑牵到一旁，“阵法只是困住了我们。” 第一百九十九章 破阵 陆尘朝城门处走去，身影极快，只留下了一片残影和飘荡在空中的一句话。 “这些百姓，是服用了药物。” 没有任何阵法能够有这种效果。 如果以阵法，使一整个城池的百姓都失去理智，便只能是，使整座城池的阴阳失衡，阴气过盛，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但受此影响的人，绝不会是这种模样，而是眼底发青，神情阴郁。 仿佛是长期在阴暗地底生活的人一般。 陆尘在城门处查探了一番，紧接着，脚步轻移，迅速地在皖颍城内掠过，身影走走停停，最后又回到了城门口处。 陆尘的目光紧紧锁住城门口左侧的一支旗子上。 这是卫国的旗子，被插在了地上。 在旗子的旁边还有一句尸体，穿着卫国士兵的盔甲，他的手染着血，紧紧握住旗杆，双目圆瞪。 看上去，像是这个士兵被杀死后，不甘地握着旗子插入土中。 但是，陆尘蹲下身，看了一下他的伤口。 致命伤是胸口的一处刀伤，伤口宽大，是刀口较宽且厚的大刀造成的伤口。 这种刀，是卫国将士所用。 陆尘屈指敲了敲旗子，他所用的力度不小，然而旗子却纹丝不动。 陆尘眯了眯眼睛，身后握住旗子，直接将旗子转动了一圈半。 原本旗子飘扬的方向是北边的城外，如今变成了朝西。 陆尘站起身，对一众前军高声道：“走！” 最靠近城门口的秦军试了试，发现可以出去了！ 众人心中一喜，所有秦军有序地朝城外退去。 直到秦军悉数离开后，陆尘才驾着马离开。 他们站在城门外，看着城内的卫国百姓全部徘徊在城门口处，然而却出不来。 陆尘当时是调整了一下阵法，秦军能够出来，卫国的百姓却不行。 否则，让这些已经失去理智的人跑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秦军暂时在皖颍城外扎营。 营帐内，所有将领都聚集在陆尘所在的主帐。 “天孤星，将天伤星喊来。” 三十六天罡校尉中，人人都会些医术，然而在此方面最为精通的，非天伤星莫属。 一众将领看着天孤星离开，面色沉重，没有一人出言。 而陆尘看着眼前的地图，背对着一众将领。 就在众人按捺不住时，陆尘终于出声了，“传令下去，西侧的那条河水，不要取用。” 秦军将领们先是一愣，很快就有人下去传达陆尘的命令。 陆尘转身，看见这些人面上，疑惑、焦虑、烦扰，各种负面情绪交织。 “这些百姓乃是被下了药。” 陆尘解释道：“而要让整座城的百姓都无法幸免于难。” “这药，只能下在一个地方。” 河中。 所有人脑海中都冒出这两个字。 皖颍城只有西侧的河才流经城内，东侧的河则稍微远了些，在里面下药也没有什么用处。 “殿下。”有一个年轻的将领沉不住气，焦急地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们难不成要放弃皖颍城？” 另一个将领暴躁地道：“不然，你要将那些百姓全部杀光不成？” 如果不杀光这些百姓，只要他们一进城，这些人就会不断攻击。 可是如果他们要拿下皖颍城，则必须进城。 卫方栩瞥了一眼他们，冷声道：“先听殿下的。” 陆尘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不必，只要能够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即可。” 这…… 将领们面面相觑，难不成将这些百姓全部敲晕然后绑起来？ 陆尘瞥了他们一眼，从这些将领的神情察觉出他们的想法，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是用迷烟。” “可是我们哪里来的迷烟？” 迷烟这个东西，一个不慎就会将自己一同药倒，再者，哪怕将迷烟扔入城内，也根本不知里面的人有没有遭殃。 亦或是，他们已经发现了迷烟，干脆将计就计，反倒是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所以，战场上，一般都不会使用迷烟。 “等。” 陆尘敛眉道：“我会让人带迷烟过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些百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不仅仅是失去神智，不知疼痛，力气暴涨。 能有这种药物，意味着，这不会是第一批中了此药物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有人在研制这种药物。 提及此事，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此事简直是令他们难以想象。 数万百姓的性命，被置若罔闻，被药物控制成怪物一般。 陆尘的眉头在见到皖颍城中百姓的模样开始，从未舒展过。 太棘手了。 “殿下，这应当不是卫国弄出来的。” 卫方栩皱眉道：“如果卫国有这种东西，早在前面就会用上了。” 不然，都城的百姓变成这副鬼样子，可比别的城池的百姓变成这个样子，要更加严重。 “可如果不是卫国捣鼓出来的话，还能是谁？” 有将领不解地问道。 不仅仅是他，不少的将领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卫将军所言有理，可如果不是卫国，会有什么人在这种关头，跑来插手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可能是卫国。”陆尘闭了闭眼，沉声道。 他与那些人打斗时，曾趁机把了一下他们的脉搏。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陆尘身上。 “他们的攻击目标不是我们，而是身上没有这种药的气味的人。” 蔚蓝色的眸子暗沉一片，陆尘长长呼出一口气，“你们进城时，可有闻到一股味道？” “有！”一个将领立刻道：“末将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鼻子出问题了！” 而当时离陆尘较近的将领，也听见了陆尘问卫方栩的那句话。 “那，我们找到那种草药，配出那种味道，不就能让他们不攻击我们？” 一个将领眼睛亮起，连忙道。 陆尘却摇头否决了。 “没有用的。” “这不是一种草药的气味，而是多种草药的气味混合在一起。” “一旦有任何剂量的不对，都无法配出一模一样的气味。” “而要试出完整而详尽的配方，最快也将近半个月。” 第二百章 空荡荡的皇宫 陆尘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沉默了。 他们总不可能在这里驻扎半个月的时间。 而且，卫国那边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万一卫国的帝王，沈兆轩在此期间又出了什么诡计，如何是好？ “先等迷烟送过来，我们再进城。” 陆尘沉声道：“其余的，待将这些百姓控制起来，再看看这种药物有没有解决办法。” “是！” “都下去吧。”陆尘摆了摆手。 秦军将领一个接一个离开，最后营帐内只留下陆尘与卫方栩。 天孤星也紧跟着掀开帐帘走进来。 “你们让天机星立刻去查云山的踪迹。” 陆尘在上首的位置坐下，“万勿小心，让他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陆尘的声音顿了顿，“另外将云山的消息递给天魁星。” 两人领命后，天孤星有些急切地问道：“大帅，云山怎么会……” 他咬了咬牙齿，“这阵法和百姓，都是他搞的鬼吧？” “这群该死的幻术师。” 陆尘的面色极冷，尤其是在听见“云山”的名字时。 初时，陆尘对幻术师并无偏见，甚至还有些好奇，这里的幻术师是怎么办到将一样事物凭空创造出来的。 虽然只是人的一种视觉的错觉，但也很是奇妙。 直到陆尘接触了云山这一群人，也是他第一次，与真正的幻术师接触。 之后，陆尘身边的人，大多都不太敢在他面前提起“幻术”。 “阵法不一定是他的手脚。” 陆尘的指尖轻点桌案，他总觉得，那个阵法有些不对劲。 此种困人阵法，论高明，的确高明，造诣低些的人，恐怕都无法真正发现阵法的关窍在那里。 最多，只能暴力破坏阵眼。 但是一旦只是破坏了阵眼，而没有发现那个旗杆，整个阵法都会逆转，变成能出，但是不能进。 可是阵法虽然能够逆转，时间久了，整个阵法也会随之崩溃。 但是，只要阵法造诣高些的人，这个障眼法，是瞒不住他们的。 陆尘觉得困惑的，乃是云山明知此次是他领兵，这样一个阵法于他而言，破解轻而易举。 甚至陆尘直接调整了整个阵法。 倘若说，云山的后手，乃是那些被下了药物的百姓。 也有地方说不通。 皖颍城中的百姓虽然多，目前情况也很是棘手，但陆尘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这一点，云山很清楚。 若是这些百姓无法使其恢复神智，陆尘不会留下活口。 “先解决掉这次皖颍城的问题，你们行事要小心。” 陆尘的声音又冷又沉。 “云山既然再次出手了，皖颍城，绝不会是结束。” 卫方栩与天孤星都是领教过云山手段的人，闻言肃着脸应下，“是。” 陆尘又仔细叮嘱了几句，才让两人下去。 几日后，天伤星赶过来了，同时也将迷烟带了过来。 一个个圆圆的球被放在投石机上，然后被投入皖颍城内。 圆球落地，紧接着直接炸开。 声音吸引了皖颍城内，神智不清醒的百姓的注意力，他们纷纷围了过来。 很快，皖颍城的百姓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个时辰后，皖颍城变得静默无声，仿佛一座死城。 陆尘估摸了一下时间，垂下眼睑，“进城！” 此时迷烟已经散去，秦军进城也不会被迷烟波及。 而这些吸入迷烟的百姓，没有三四个时辰，是无法苏醒的。 陆尘看见地上躺着的百姓时，面色愈发凝重。 他看见了好一些身上穿着皇宫服饰的人，明显是宫中的太监宫女还有侍卫。 “将这些人全部关起来，牢房一定要加固。” 陆尘冷声嘱咐道。 紧接着，陆尘驾着马，一路朝皇宫疾驰而去。 卫国皇宫的宫门大开，宫门口没有一个侍卫。 “锵！” 陆尘直接抽出了薄剑，蔚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他左手拉着缰绳，马蹄子一步一步踏入了皇宫。 整个皇宫一片寂静，陆尘一路走进去，没有看到一个人。 很有可能，皇宫内的众人被下了药之后，失去了神智，走出了皇宫在外面游荡。 所以外面才会有这么多穿着宫服的人。 陆尘将整个皇宫都逛了，依旧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 “沈兆轩呢？” 陆尘拧着眉头，立刻调转马头！ “驾！” 陆尘远远看见卫方栩等人，还未行至他们面前，便高声问道：“有没有看见沈兆轩？” 沈兆轩？ 众人微微一怔。 卫方栩道：“没有，他不在皇宫内？” “不在。”陆尘攥着缰绳的手收紧了几分，他扫了一眼已经被五花大绑，准备送入牢房中的百姓，沉声问道：“还有哪里的没有抓起来？” “已经悉数抓起了。” 回答陆尘的是天孤星。 陆尘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全程搜查，务必要找到沈兆轩。” 意识到沈兆轩失踪的时候，陆尘才猛然想起，沈兆轩身上，有一样，会令人垂涎的东西。 龙气。 龙气之说，素来虚无缥缈，但却是真实存在。 只是，国力强盛的帝王，身上龙气太盛。 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若要用龙气设阵，极容易遭受反噬。 或者根本无法得逞。 因为，用帝王的龙气，必须要征得帝王本人的同意，需要他们自愿站入阵法中。 而卫国在秦国的铁骑下，国土丧失，随时可能灭国。 沈兆轩身上的龙气已经是较为虚弱了，很容易会被人趁虚而入。 但是，虽然龙气令人垂涎，它却又有几分鸡肋。 因为只能用以设阵，而且必须要立刻用。 再者，能够成为帝王者，可没有哪个是傻子，想要让帝王自愿站在阵中，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并且，需要用到龙气的，大多是极大的阵法，而且，多为邪阵。 大多阵法，是不屑于借用人身上的气的。 如果沈兆轩的失踪，当真是因为云山用了他的龙气，那么，皖颍城内，一定还有大阵！ 陆尘沉吟半响，“天伤星，你即刻看看那些百姓，能不能解决他们现在的问题。” “一旦他们恢复神智，立刻向他们打探云山。” 第二百零一章 阵法 “大帅。” 陆尘正在卫国的宫殿内探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天伤星面色沉重地推门进来。 “怎么样了？找到法子没有？”陆尘在翻阅着龙案上的折子。 天伤星抿了抿唇，摇头道：“没有。” “大帅，这种药物，能够控制人心神，他们服用的剂量太大了。” 天伤星的声音顿了顿，“想要恢复神智，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陆尘翻阅折子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天伤星。 良久，陆尘才移开视线，淡漠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那就不能留了。” 既然无法恢复神智，他们不可能一直关着这么多人。 天伤星垂下眼，“是。” 待天伤星离开后，陆尘在椅子上坐下，目光一直落在眼前的折子上，却没有半分动作。 半个时辰后，陆尘重新站起来，继续翻阅没有看完的折子。 陆尘与秦军，几乎将整个皇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一些关于云山的消息。 “云山是前两日才来到卫国的。” 陆尘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折子一扔。 这是一位大臣上奏沈兆轩，让沈兆轩须得小心防范云山时，提及的。 “他要不是冲我来的，要不是从龙气来的。” 陆尘说得笃定。 以他对云山的了解，除了这两个可能，他想不出，有什么，需要云山出手。 若只是一些小事，云山底下那群幻术师，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云山亲自动手。 …… 秦军已经探查过一遍皖颍城，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陆尘下了斩杀所有百姓的命令后，又亲自探查皖颍城。 陆尘犹豫半响，决定先去破坏掉这个阵法。 若要破坏整个阵法，须得先破坏旗杆，再破坏阵眼。 但是，当陆尘一剑弄碎阵眼后，却发现，在阵眼下方，隐约有一抹红色。 这红色并不明显，只有很浅的一道，细细长长的，像是一条红线。 陆尘没有贸然去碰，而是去找了一双黑色的手套，再用手去触碰这道“红线”。 仅仅是一碰，陆尘就迅速收回手了。 这根“红线”阴冷无比，只不过是碰了一下，陆尘就觉得自己的指尖一片冰冷。 是阴气。 阴气太过浓郁了。 但如果说这是聚阴阵，却也不对。 陆尘见过好一些聚阴阵，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不像是将阴气聚拢，反倒像是…… 陆尘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了一样东西。 陆尘顾不上这根“红线”。 他直接蹲在地上，用手指为笔，在地上演练起来。 一刻钟后，地面上已经被陆尘画了一大片奇异的符文。 陆尘的脸上仿佛凝结了寒霜，厚厚的一层，旁人稍稍一靠近，只怕都得被他冻成冰棍。 没有再多留，陆尘直接运气，快速掠去。 查看过几个地方后，陆尘回到秦军驻扎的军营内。 “大帅？” 卫方栩发现，陆尘的脸色比方才还要冷沉几分。 “所有人，立刻出城！” 陆尘闭了闭眼，“失去神智的百姓，不能在城内处斩。” “全部送至离皖颍城五十里外的地方再行处斩。” “是！” 卫方栩来不及多问，先去传达了陆尘的命令。 刚刚进城不过一日，突然又让离开皖颍城。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待秦军离开皖颍城后，陆尘将所有将领都召集至营帐内。 “皖颍城内有一个大阵，而且已经启动了。” 陆尘的语速极快，“那是一个九极逆转阵。” 陆尘的话音刚刚落下，天孤星惊异的声音猛地响起，“九极逆转阵？”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天孤星和陆尘的身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 卫方栩并不擅长阵法，当初他也只是学了一些基础阵法。 大帅口中的九极逆转阵，他听都未曾听说过。 天孤星的脸色极差，“是一个失传已久的阵法。” 陆尘扫了满脸不解的众人一眼，低头看了看，他在纸张上画出的阵法。 “九极逆转阵，乃是能够将生气转为死气，阳气转为阴气。” 陆尘掀起眼皮，声音冷淡，却令听见他此话的众人连寒毛都立起来了！ “九州内有流传一句话。” “阴阳颠倒，恶鬼当道，人间炼狱。” 有不少的将领都低声骂了出来。 “草，他娘的，这听着都害怕。” “这，难不成皖颍城会变成一座鬼城？” 陆尘摇了摇头，“不会。” 众人刚刚放松了半响，忽然又听见陆尘道：“但是会变成一座死城。” “恶鬼当道，只不过是夸张之语。” 陆尘拧着眉，眼睑半垂落，“但是，人间炼狱，却不是虚言。” “如果这个阵法破不掉，三个月后，皖颍城，再也无法住人。” 修长的指尖按压在纸张上，因为太过用力，而在上面留下了痕迹。 “不至于生出恶鬼，但是，所有的生气和阳气都被逆转成死气和阴气。” “人长久在这种地方生活，不是死，就是变成怪物。” 就仿佛一个人，一直在深不见光的地底生活。 看不见任何光亮，只有阴冷和潮湿，是人都会疯。 “这是哪个疯子布下的阵法！” “该不会和给百姓下药的是同一个人吧？” “简直是畜生！那么多条人命！” 秦军一众将领想到了被斩杀的那些百姓，目光中满是愤恨。 数万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他们举起刀的时候，只觉得整条手臂都是没有力气的。 但是，再不忍，他们也很清楚，这些人留不得。 没有人能够知晓，如果继续留他们下来，待所中的药物越来越深时，还会不会有其他意外。 而且，他们也不可能看管着这数万人。 除了斩杀，别无他法。 消息在秦军军营内传开，众人莫不憎恨于幕后之人的心狠手辣。 一天下来，不知道多少人前来询问陆尘，“殿下，这个阵法能不能破？” 陆尘只是掀起眼皮道：“必须要破。” 卫国已经被秦国攻下，皖颍城，也是秦国的国土。 陆尘不会让这么一座死城存在，实属是后患无穷。 之后一连几日，陆尘都在营帐内钻研这个阵法。 第二百零二章 暴戾 皖颍城内，一处山洞。 一个瘦弱的人正躺在地上，四肢都被从锁链扣住，牢牢地被按在地面上。 他身上穿着龙袍，赫然是沈兆轩。 只是，如今的他，却比之前瘦了许多。 打眼一瞧，不像是寻常的变瘦，而是皮肤有些瘪了下去。 整个人仿佛水分少了许多。 沈兆轩满脸惊惶，双眼却已经有些迷茫，他已经濒临失去意识的边缘了。 因为四周的墙壁上有烛火，所以，沈兆轩躺在地上的时候，能够清楚看见，山洞洞内，上方的墙壁上，一条条红色的线条，组成有些诡异的图文，正盘旋在墙壁上。 他张了张嘴，嘴唇青白没有半点血色，张大嘴半响，却半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不是喉咙被处理过，而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半响后，嘴唇无力地闭上，只留下一条缝隙。 皖颍城外的一处高地。 云山依旧是一身白袍，目光盯着前方的某一处。 那里是秦军临时驻扎的军营。 而云山的目光，正好落在主帅营帐内。 “哈哈哈，陆尘，任你能耐再大，这种药，你也解不了吧？” 云山有些可惜，“若是能够亲眼见见你下令屠杀那些百姓时的表情就好了。” “那一定非常有趣。” “不对不对。” 云山刚刚说完，立刻否认了。 他此时正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支着脸。 云山换了一只手支脸，轻声道：“我倒是忘了，你也是冷漠无情的。” “下这个命令，应该也是面无表情的吧？” 那双桃花眼浮现出一抹兴味，“如果能逼到你亲手屠杀数万百姓，应该神情会有一点变化吧？” 越想，云山越是兴奋。 “啧，可惜了。” 云山移开视线，目光显得有些悠远。 不知道回想起什么，云山的神情突然沉了下去。 “师父说，我是幻术师这一代内，最有天赋的。” “陆尘是鬼谷一脉，这一代内最有天赋的。” 本该多情的桃花眼，却变得凌厉，“陆尘，你和我，谁能活到最后？” “直到现在，你应该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吧哈哈哈哈哈！” 陆尘屠杀皖颍城数万百姓的消息，很快被传了出去。 霎时，九州各国掀起了惊涛骇浪。 屠城！ “陆尘此举未免太过残忍！” 酒楼内，一个书生听闻消息后，拍案而起。 与他一桌的，还有四个人，皆是书生的打扮。 “两国交战，牺牲在所难免，但是百姓终究是无辜的。” 另一个书生忍不住摇头叹道：“陆尘，太过暴戾了。” “他怎么能下这等命令？”对面的书生，神情激愤。 不仅仅是他们，酒楼内的众人，刚刚才听闻了消息，此时也是一片愤慨。 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太过令人骇然，而且陆尘素来手段狠厉，在九州早有凶名。 这一回，可谓是将九州中人心中的不满，直接激了出来！ 秦国国内的众人，哪怕心生不满，却始终也有所收敛。 毕竟陆尘乃是秦国的并肩王，而且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 但是其余的九州各国，他们则没有这个顾虑。 不过短短几日，陆尘在九州，已经被传成了一个面如修罗的暴戾之人。 秦国，朝会。 “陛下！”一个绯衣官员快步走至殿中央。 “臣有本启奏。” 赵雪涵的凤眸微掀，“准奏。” “陛下，并肩王在皖颍城下令屠城。” “直接屠杀了数万的皖颍城百姓！” “实属是残忍至极，不可不重视啊！陛下！” 之后，一连好几个官员都站出来斥责陆尘此举，太过残忍暴戾。 凤眸一直盯着下方的众臣，赵雪涵冷声道：“还有谁，觉得并肩王此举过于暴戾的，一起站出来吧。” 帝王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众臣们不知晓陛下有没有生气。 毕竟，陛下素来待并肩王极好，甚至可能心悦并肩王。 不少朝臣踟躇不定，犹豫不决。 赵雪涵将他们的神情收归眼底，“朕可恕你们无罪。” 这话仿佛一颗安定丸，朝臣们面面相觑。 片刻后，一个接一个的朝臣站了出来。 这些人，几乎占了朝堂上三分之二的臣子。 哪怕是以前颇为看好陆尘的一些朝臣，此回也站在了陆尘的对立面。 看见这一场景，赵雪涵侧头看向沈澜清。 在帝王清冷的视线落在身上时，沈澜清朝前站了一步。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折子，走下阶梯，就近交给了站在最前面的李式。 赵雪涵的手搭在龙椅扶手上，淡声道：“诸位爱卿，好生瞧瞧，并肩王为何要屠杀数万百姓。” “屠杀”二字，被赵雪涵特意加重了语气。 李式结果折子，上面是在陆尘的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只是粗略一瞧，李式便被上面的内容惊到了。 幻术师，皖颍城百姓的异常，阵法…… 这些都是他们此前从未遇见过的。 赵雪涵瞥了一眼李式，“李相，传下去吧。” 李式几乎是有些呆愣地顺着赵雪涵的话，将折子递给了自己身旁的官员。 李式的异样引来了众臣的目光。 文武百官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份折子上，什么折子，竟然让李相如此失态。 之后，每一个看过折子的官员，没有一个没有失态的。 如此大事，以并肩王的性格，是不屑于在此上作假的。 那么，折子的内容，应当是真的。 方才指责陆尘太过残暴的朝臣，此时纷纷禁了声。 如果皖颍城的百姓悉数变成了这副模样，除了下令斩杀，别无他法。 李式回过神来后，站出来问了众臣最为疑惑和关心的地方。 “陛下，这幻术师，是什么人？” 而有一些老臣回过神来后，更是直接厉声斥责，“这什么幻术师，简直，简直禽兽不如！” “丧心病狂！竟然以一城百姓的性命为代价……” 众人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气急。 赵雪涵待他们骂够了之后才解释道：“并肩王传信来告诉朕，幻术师本是鬼谷一脉。” 鬼谷一脉！ 众臣讶异不已。 第二百零三章 鬼谷与幻术师 鬼谷的神秘与强大，九州一直有所耳闻。 赵雪涵继续道：“所以，此事，鬼谷先生最为清楚。” 自从与大唐一战后，鬼谷子就被册封了官职。 虽然他不喜实职，但是赵雪涵依然给了他一个虚衔。 秦国的上卿。 只需要平日里大朝会时来上朝即可。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鬼谷子的身上。 在看见折子的时候，鬼谷子的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 陆尘入鬼谷的时间比他晚，而且之后，陆尘在云梦山的时间也不长，多是偶尔才回一次云梦山。 故而幻术师的事，鬼谷子比陆尘更为清楚。 鬼谷子长呼出一口气，站了出来，“陛下。” “幻术师曾经是鬼谷一脉，后被祖师爷直接逐出了鬼谷一脉。” 李式皱着眉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鬼谷子摇了摇头，“不知，这件事在鬼谷，讳莫如深。” “只知道，当初祖师爷将幻术师逐出鬼谷一脉时。” “我们鬼谷一脉，与幻术师爆发了一场大战。” “双方损失惨重，云梦山血流成河。” 鬼谷子叹道：“以前鬼谷招收的门徒是比较多的。” “自从此事后，鬼谷一脉，每代弟子的数量就变得极少。” 能够与鬼谷一脉打成这种地步，幻术师的实力，必然不可小觑。 朝臣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陛下，我需要回鬼谷一趟。” 鬼谷子望向赵雪涵，“只是皖颍城这件事，幻术师虽然有异动，但是算不得正式出山。” “我须得回去，尽早准备。” 鬼谷子没有说的是，一旦幻术师当真出世，九州，绝对不得安宁。 而且，也只有鬼谷一脉能够对付幻术师。 赵雪涵的黛眉紧紧蹙起，“好。” 李式站出来道：“如今我们虽然拿幻术师无法，却不得不早做准备。” “陛下，并肩王既然不是无端屠杀皖颍城百姓。” “臣以为，最好将此事，传至九州。” “幻术师如此行事，不仅是我秦国之敌，亦是九州各国之敌。” 赵雪涵的指尖在龙椅扶手点了点，半响后，道：“李相所言有理。” “朕会遣人将消息告诉各国的国君。” 赵雪涵的语气顿了顿，继续道：“另外，还需要将这个消息，在九州民间传开。” “李相，”赵雪涵望向李式，“此事，便交给你了。” 李式双手朝前一拢，微微弯下腰，“臣，遵旨！” 直至朝会结束，整个朝堂依然沉闷无比。 而鬼谷子在下朝后，留了一封信递到陆尘府宅后，立刻收拾东西，策马回了鬼谷子。 幻术师出世，不仅是九州的劫难，同时也是鬼谷一脉的劫难。 不论当时发生了何事，毫无疑问的是，鬼谷一脉与幻术师已然结下了仇怨。 在秦国的推动下，幻术师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九州。 各国帝王收到赵雪涵传来的消息时，先是怀疑，但是当他们派遣探子去查探皖颍城的消息，探子回来后。 虽然未能查探到详细的消息，但仅仅冰山一角，已经足以让各国骇然。 “皖颍城内百姓，状若失智，不知疼痛，力大无比。” 一句话，足以让众人明白，皖颍城的百姓，绝对不正常。 幻术师的消息，更是在民间掀起轩然大波！ 他们从未听说过幻术师，但是视百姓的性命为草芥，更是布下此等邪恶的阵法。 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让百姓对幻术师恐惧又厌恶。 很快，周国开始搜查境内所有的幻术师，紧接着，吴国、蜀国…… 九州各国纷纷搜查境内的幻术师。 此时，成汉国。 刘进脸侧的肌肉微微抖动，“幻术师，为何会出现在卫国？” 刘进面色惊惧，“而且，还被陆尘发现了！” 成汉国的太傅也是眉头紧皱，“臣已经让人去叫那两名幻术师过来了。” 很快，两个男子走了进来。 看见刘进时，他们并未行礼，甚至脸上还带着倨傲的神色。 “陛下寻我们可是有何要事？” 太傅看了一眼刘进的神色，沉声问道：“现在九州关于幻术师的流言，你们可曾知晓？” “流言？”左侧的幻术师掀了掀眼皮，“太傅所说的可是皖颍城那件事？” “正是！”刘进有些急切地问道：“皖颍城那里是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会还有幻术师在那里？” 右侧的幻术师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刘进，“陛下，皖颍城那里的事，我们可管不着。” “陛下最好也不要管。” 刘进脸色一变，“但是如今九州都已经知晓了幻术师的存在！” 他大力地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显然很是不满，“难道你们不应该给朕一个解释？” “陛下，”右侧的幻术师沉下脸，“皖颍城，只是先生的一个试验。” “陛下不用管，九州知晓又如何？” “他们根本没有见过我们，他们发现不了。” 先生？ 刘进的目光微闪。 他见惯了这两个人倨傲的模样，还是第一回听见他们尊旁人为“先生”。 “那，那个阵法是……” 刘进试探性地问道。 左侧的幻术师淡声道：“那种阵法，不是我们能设的。” 刘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下一刻，对方的声音就让他神情僵住了。 “陛下莫要忘记，当初我们的交易，只有此种药。” 刘进干笑两声，始终是不敢得罪他们，“两位放心，朕记得。” “如果陛下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言罢，也不等刘进出声，两人直接转身离开。 刘进看着两人的背影，目光沉沉。 “陛下息怒，”太傅劝道：“待我们将九州拿下。” “这些幻术师，不过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翻不起什么大浪。” 刘进半眯着眼，手指摩挲着龙椅扶手，“太傅所言有理。” “传令下去，”刘进松了松肩膀，“搜查成汉国境内的幻术师。” 太傅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刘进的目的。 当即笑道：“臣遵旨。” 刘进从未公开过那两名幻术师的身份，所以，他能够跟随各国，搜查境内的幻术师。 第二百零四章 九个阵眼 皖颍城外，秦军驻扎的军营。 陆尘在自己的营帐内，闷头待了七八日的时间，几乎没有出过营帐。 八日后，陆尘掀开了帐帘。 这些时日，天孤星与卫方栩轮流在陆尘营帐外守着，避免有不长眼的进去打扰陆尘。 “大帅。” 天孤星原本靠着营帐外的一根木柱子上，听见声音后，立刻站直了身子。 “你们先待在这里，随时戒备。” 言罢，陆尘去牵了马。 “大帅，你要去皖颍城？” 陆尘低低应了一声，“这个阵必须要破。” 他没有再多言，直接翻身上马，朝皖颍城奔去。 “吁！” 陆尘勒住缰绳，在皖颍城城门外停下。 直接将马放在城外，陆尘便进了城。 陆尘从怀里拿出这几日在营帐内推演的几张图纸。 脚步微移，黑色的身影在皖颍城内快速掠过。 陆尘不断地查看，不断地在纸张上进行修改。 足足半日后，陆尘一手扶着一面墙，呼吸有些急促。 皖颍城太大，如若要最短时间内解决阵法，陆尘只能使用步法。 他低头瞥了一眼已经逐渐完善的推演图，长长呼出一口气，径直向阵眼走去。 是皇宫的一处冷宫。 陆尘迈步走进去，整间冷宫一片荒芜，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陆尘面不改色，掀起眼皮，视线扫了一圈整个冷宫。 下一刻，陆尘径直朝冷宫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走去，那里摆放着一张矮桌。 陆尘直接将桌子移开，露出了下面被遮挡住的红色符文。 符文的颜色鲜艳如学，仿佛是用鲜血涂写出来。 陆尘蹲下身，伸手抹了一把符文，然后将手指伸至鼻间，鼻子皱了皱。 一股很淡的血腥味，混合着符纸的味道一同涌入陆尘的鼻中。 陆尘直接咬破了指尖，在红色的符文上，继续绘制。 随着陆尘的血沾染在符文上，一股阴煞之气猛然从其中涌出！ 不仅仅是符文上，整座冷宫内，突然涌现大量的阴煞之气！ 阴煞之气浓郁到一定程度，是能够直接伤到人的，犹如拳风与剑气一般。 陆尘置若罔闻，却用手指将伤口挖大了些，手下绘制新的符文的速度也快上不少。 冷宫内的阴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仿佛被陆尘所绘制的符文压制住了。 确定符文没有问题后，陆尘转身去了下一个地方。 一共九处符文，陆尘一一在其上，重新用自己的血，绘制新的符文。 画完最后一处后，哪怕是陆尘，也忍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心头松懈了两分。 忽然！ 一大股阴煞之气涌现！ 陆尘所在的房间内，阴煞之气猛然增加，而且目标明确，全部朝陆尘涌去！ 蔚蓝色的眸子微凝，“锵！” 陆尘直接拔出薄剑！ 长剑无法触碰到阴煞之气，但是剑气可以直接破开阴煞之气。 陆尘立刻离开这个房间，“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上，然后再在房门上画上符文。 剑眉拧起，陆尘回到前面画过符文的八个地方。 无一例外，全部阴煞之气突然浓郁，甚至比刚开始时，还要凶猛几分！ “不对！”陆尘喃喃道。 忽然，陆尘闷哼一声，方才的阴煞之气，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 陆尘将喉间涌上来的腥甜咽了下去，闭上眼睛，回想回去查看时的符文的模样。 所有的符文图案没有问题，但是上面一层，他绘制的符文的颜色要淡上几分，而下面，原来的符文，颜色则比原先更深了几分。 “符文图案没有问题……” 陆尘喃喃自语道：“颜色变淡了……”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有一个阵眼不对！” 九极之阵，有九个阵眼，他方才绘制了符文的九个阵眼里，一定有一个是假的。 陆尘缓缓呼出一口气，那个阵眼，必然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否则，不会能够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 陆尘在皖颍城内待了三天。 白日待在皖颍城内，日暮时分离开。 晚上，阴煞之气只会更重，倘若在皖颍城内待三晚，陆尘之后只怕须得好好休养一段日子了。 但是，三日之后，陆尘依旧没有找到那个真正的阵眼在何处。 主帅营帐内。 卫方栩和天孤星面色凝重，“大帅，那阵法。” 陆尘摇了摇头，面前是不知推演了多少次的图纸。 桌案的右上角，还有一沓已经作废的纸张。 “你们先率领大军回去。” 卫方栩拧着眉，“那大帅你呢？” 陆尘掀起眼皮，“我继续留下来。” “别的营帐都拆掉，留下我这一个即可。” “属下也留下。”天孤星立刻接上陆尘的话。 慢了一步的卫方栩脸色又沉了两分。 陆尘瞥了一眼天孤星，对方立刻道：“属下在，有什么事也好接应。” 陆尘沉默片刻，允了，“行，卫方栩，你率领大军回去。” 陆尘扫了一眼，就看出卫方栩想说什么，“不行，留一个人在此处即可，你率领大军回去。” “是。”卫方栩知晓，大帅此话，意味着没有回转的余地。 当日，秦军拔营离开，留下了两个人一个月的粮食。 皖颍城外，只剩下两个营帐。 天孤星在外面给陆尘煮好东西，然后再送进去。 营帐内，陆尘的眉头拧紧，随手拿过天孤星送进来的粥，直接仰头喝掉。 然后又再次将注意力放回面前的图纸上。 “不对！” 陆尘直接将图纸捏成一团，朝地上一扔。 此时地面上已经堆积了不少的纸团。 他揉了揉眉心，面上是难以掩饰地疲惫。 推演阵法本就困难，更何况，九极逆转阵本就失传。 陆尘对这个阵法唯一知晓的便是，有多种类型。 其余一概不知，只能根据他在皖颍城内查探到的，一一推演。 “九个阵眼……” 陆尘手中执着笔，不断地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还是不对，真正的阵眼会是哪个？”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尘逐渐有些烦躁，一个不慎，手中的笔在上面多画了一笔。 陆尘低头一瞥，目光凝住。 第二百零五章 阵破？ 多了一笔，多一个阵眼，一共十个阵眼。 陆尘试着推演一遍后，眼睛微亮。 成功了！ 陆尘顶了顶上颚，蔚蓝色的眸子透出些许高兴。 是他被限制住了，九极之阵，不一定是九个阵眼。 陆尘拿着纸张，十日来，第一次掀开了帐帘。 天孤星猛地从地上站起，“大帅！” “走！” 两人一路朝皖颍城奔去，陆尘下马后，对天孤星道：“你在城外守着。” 言罢，陆尘直接进了城。 他边走，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上的图纸。 顺着推演的结果，陆尘寻到了一处山洞。 他刚刚抬脚欲走进去，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涌了进来。 陆尘眉头拧起，他看了一眼山洞两侧，有烛台。 拿出火折子，陆尘将烛台点燃后，发现这个山洞很深，前面明显还有拐弯的地方。 陆尘的右手按在腰间的配饰上，“锵！” 直接抽出薄剑！ 手中提着薄剑，陆尘一步步朝里走。 黑色乌皮靴落在地上，听不见半点声音。 拐了好几个弯后，眼前的视线忽然一扩。 一个宽大的空间出现在陆尘眼前。 这里是血腥味最浓郁的地方。 地上立着四个矮小的柱子，每一个柱子都连着一根锁链。 与平常的铁链子不同，这些粗大的铁链，都是白银制成。 白银类水，属阴。 四根柱子的中央，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陆尘离他尚且有一些距离，不能确定对方是死是活。 但是…… 陆尘的目光凝在衣服上的龙纹上。 这是龙袍。 被四根银链子锁住的人，是沈兆轩。 待陆尘走近后，能够看见，沈兆轩已经失去了声息，浑身干瘪瘪的，仿佛被吸干了所有的水分。 而绑住沈兆轩的银链子上，连接口处，被染满了血迹，甚至凝固在上面。 陆尘眼尖地看见，沈兆轩的四肢上，都有一道伤口。 陆尘瞬间明白过来，以龙血为祭。 “呵！”陆尘冷笑了一声，云山的阵法造诣，还真是“与日俱增”。 世上没有龙，于是用天子的血代替龙血。 在沈兆轩的身下，还有一道道红色的血线。 这些血线，与之前陆尘所见不同。 它们不是被绘制上去的，而是被刻上去的，一道道有凹槽的刻痕里，鲜血凝固在里面。 站在这个阵眼的外面，陆尘都能感受到里面汹涌的阴气。 不再犹豫，陆尘直接举起了手上的长剑，手腕微动，脚步轻移，连着四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当！” 四根银链子，悉数被砍断！ 柱子里的阴煞之气，一瞬间暴涨！ 面对张牙舞爪涌过来的阴煞之气，陆尘直接一剑劈开！ 下一息，陆尘踏入了阵眼内！ 他抬脚直接将沈兆轩的尸体踢开，将下面的符文彻底露出来。 陆尘当机立断！ 挥剑将符文砍裂！ 妖艳诡异的符文，瞬间被砍成两部分，无法再连在一起。 原本朝陆尘涌过去的阴煞之气，像是忽然断了来源，眨眼之间，悉数消失。 阵，破了！ 陆尘抬头看了一眼山洞上面的符文，已经看不太见红色。 移开视线，陆尘望向沈兆轩。 他拧了一下眉头，还是朝沈兆轩的尸体走了过去。 片刻后，陆尘拖着沈兆轩的尸体从山洞内出来。 与此同时。 皖颍城城门外。 云山的面色一变，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这么快，陆尘，真是谢谢了。” 云山的声音很轻，却依旧被下面的天孤星捕捉到。 “谁！” 天孤星敏锐的抬起头。 刚刚到城楼上就感受到自己布下的阵法被动了的云山，万万没想到，他只不过是轻声说了一句话，竟然就被下面的人发现了。 他轻“啧”了一声，“看来是我退步了。” 想他也是临近八品巅峰武者，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一个刚刚突破至八品的武者发现。 云山摇了摇头，直接从城楼上跃了下去！ 看清来人的时候，天孤星的瞳孔紧缩，一个名字脱口而出，“云山！” “不错嘛，”云山挑了挑眉，“看来你还认得我。” 天孤星拧了拧眉，虽然知晓不合时宜，但仍然是没有忍住，盯着那张漂亮又令人痛恨的脸，“你怎么半点都没有老？” 他是五年前见过一次云山，对方就长这个模样。 五年过去了，还是这副模样。 云山咧嘴笑了，“那是自然，我向来驻颜有术。” 闻言，天孤星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云山有些不爽，刚想说些什么，忽然！ 天孤星直接抽刀攻了过来！ 他用的是双刀，两柄弯刀。 云山眯了眯眼，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是一支笛子。 但是不知道他按了一下哪里，原本应该是平滑的底部，忽然弹出了一个锐利的尖尖。 “锵！” 笛子直接挡住了两柄弯刀！ 云山纹丝不动，反倒是天孤星，朝后退了两步。 “你不是我的对手。”云山歪了一下头，笑道。 天孤星冷哼一声，手中的弯刀继续朝云山攻去。 正如云山所说，天孤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半刻钟，天孤星已经完全落入下风。 由原先的天孤星步步紧逼，变成了云山步步紧逼，而天孤星不断向后退去，一直退入了皖颍城城内。 天孤星抽空扫了一眼四周，身形一转，朝右边的街道上退去。 云山好整以暇地看着天孤星动作，牢牢地跟在人身后。 不急不缓，仿佛戏弄猫儿一样。 陆尘正一手拖着沈兆轩的尸体朝城外走，忽然，金属的碰撞声传来，很小声，应该距离此处尚且有一段距离。 陆尘直接将沈兆轩的尸体放下，“锵”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薄剑，脚下的步伐一瞬间只剩下残影。 正在戏弄天孤星的云山目光微凝，他朝后退了一步，给天孤星留了一些喘息的机会。 天孤星双手握紧了刀，大口喘着气，眼睛紧紧盯着云山。 云山勾了勾嘴角，笑道：“你家主子来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一道剑光猛然朝他击来！ 云山右手迅速抬起！ 薄剑击打在笛子上！ 第二百零六章 交战 下一刻，两人快速朝外退开。 陆尘一连退后了五六步，而云山亦然。 “云山。”薄而锋利的唇轻启，陆尘冷冷地盯着云山，蓝眸中寒凉一片。 云山舔了一下唇，脸色变得阴沉无比，“好久不见啊，陆尘，前些日子才突破八品？” 最后半句话，几乎是从云山的齿间挤出来的。 方才只是一交手，双方都知晓了对方目前的实力。 陆尘前些时日才突破八品，而云山已经濒临八品武者巅峰。 按理说，云山是占据优势的。 但是自从发现陆尘突破八品不久后，云山的脸色一片暗沉，显出几分阴郁。 陆尘手腕微动，薄剑在阳光下折射出寒芒。 “云山，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多年前，陆尘第一次与云山交手时，陆尘刚刚突破六品武者不久，而云山刚刚至六品武者巅峰。 但是那一次，云山败在了陆尘的剑下。 年长于陆尘，境界高于陆尘，最后却偏偏在陆尘剑下战败，这让素来心高气傲的云山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如今这一幕，仿佛是当初的重演。 云山的抽了一下嘴角，桃花眼内一片郁色，“陆尘，六品武者可与八品武者不一样。” 毫无疑问，刚刚突破八品武者，要战胜濒临八品巅峰的武者，是非常困难的。 这甚至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是在陆尘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所以，对于云山的话，陆尘面色没有半分异动，蔚蓝色的眸子内冰冷依旧，嘴唇动了一下，“那就试试。”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动了起来！ 伴随着金属相撞的清脆声，还有陆尘呼吸略显急促的声音。 “天孤星，退下！” 天孤星神情有些焦急地看着正在交手的两人，乍然听见大帅的命令，天孤星咬紧了牙齿，“是！” 诚然，他可以与大帅一同攻击云山，这般，云山今日不一定能够离开这里。 但是天孤星清楚，大帅的意思，是要自己一个人对付云山。 万般无奈之下，天孤星只能遵循命令，闪到一旁，隐匿身形。 给大帅和云山，留出足够的空间。 瞬息之间，陆尘手中的薄剑已经与云山的笛子多次相交。 两人所走的路子，都是速度，一时间，竟然只能看见两道残影，根本看不清两个人是如何交手的。 陆尘手腕动作间，手中的薄剑不断翻转，格挡、攻击、横刺、侧挑…… 脚下的步伐轨迹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复杂。 上一刻，陆尘还在云山面前，薄剑横在身前，挡住了云山猛然刺来的笛子，尖锐的笛子底部与剑身相击，发出一声嘹亮的脆响。 下一刻，陆尘脚步一移，一道黑影瞬息之间绕过云山，来到了云山的身后。 蔚蓝色的眸子满是锐意，沉静地盯着云山的后心。 紧接着，陆尘双手握剑，举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脚步，猛然刺向云山的后心！ “当！” 在陆尘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的时候，云山便知不好！ 他迅速转身，直接以底子迎上陆尘的剑尖！ 但是，薄剑并未与笛子相撞。 陆尘手腕一动，手中的薄剑忽然转了一个弯！ 云山甚至未能看清陆尘手中薄剑的轨迹！ 明明方才，他与陆尘打斗时，对方的剑虽然快，他却依然能够捕捉到，然而现在，云山根本看不清！ 刚才，陆尘在藏拙？！ 陆尘并不给时间云山再继续思索，转眼间，手中的薄剑已经将要抵住云山的后心。 与此同时，云山手中的笛子，尖锐的底部也即将刺中陆尘的肩窝。 陆尘对云山手中的笛子视若无睹，薄剑迅速刺入！ “疯子！”云山低骂一声，凭借着陆尘薄剑的剑气，终于在最后一刻察觉到薄剑的位置。 千钧一发之际，云山虽然未能完全躲开陆尘手中的剑，却也使其偏移了位置。 “噗嗤！” “噗嗤！” 因为云山这么一躲，薄剑刺入云山左胸再偏左一点的位置，而笛子尖锐的底部刺入了陆尘右肩。 虽然两人都受了伤，但是显而易见，云山落入了下风。 陆尘的呼吸有些急促，哪怕右肩受了伤，右手依旧稳稳地执着薄剑，没有半分抖动，仿佛受伤的不是右肩一般。 蔚蓝色的眸子底隐隐有些兴奋，那是酣畅淋漓的战斗激起的。 他舔了一下犬齿的尖部，握着薄剑的手紧了一瞬。 紧接着！ 陆尘悍然举起了薄剑，蔚蓝色的眸子深不见底，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 轻薄的长剑此时上面溢满了剑气。 任谁一看，便知道这一剑的威力，绝对不小。 “草！”云山难得吐出了一个脏字，咬着牙，举起手中的笛子。 手腕一转，长笛横在云山面前，双方的气势，半点不逊色于对方！ “嗡！” 薄剑被挥出时，空气直接被刺破，甚至隐隐听见了嗡鸣声！ “当！” “当！当！” 薄剑与长笛猛然相触！ 陆尘的眉头拧起，手上不断施力，哪怕虎口已经被震裂，却依然没有退开！ 不仅如此，下一瞬！ 就着薄剑与长笛相交的姿势，陆尘手中的薄剑灵活地贴着长笛，不断地变动着，企图寻找机会突破长笛的封锁，刺入后面的人身上。 无果后，薄剑又迅速与长笛分开，但是并未远离。 一道道剑影闪现，陆尘手中的薄剑快到了极致！ 因为速度太快，每当一道剑影闪现时，薄剑已经挥出了下一招！ 云山几乎是半靠直觉，半靠剑气判断陆尘的薄剑的位置。 两人几乎以此种状态胶着了一刻钟。 但是使这等快剑，一刻钟，已经将是陆尘的极限。 待支撑不住，速度慢下来的时候，陆尘果断分开！ 两人摇摇对立而站。 陆尘握着剑的手，虽然手背上青筋暴起，不过却依旧很稳。 反观云山，握着笛子的那只手，已经开始微微抖动，任他怎么控制都无法。 陆尘的目光扫过云山的那只手，眼皮一掀，嗓音又冷又笃定，“你输了。” “草！” 素来自诩优雅的云山，第一回，一天内说了两次脏话。 第二百零七章 第九日 他和陆尘的这一战，正如陆尘所说，他输了。 云山望向陆尘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时，里面没有半丝惊讶。 就连兴奋，也单纯只是因为这一战打得酣畅淋漓罢了。 云山心里顿时更加不爽了。 他眯了眯眼，“无论看多少次你这双眼睛，我都觉得厌恶。” 然后，云山咧开嘴，“陆尘，你逃不掉的。” “你这双眼睛，会是你一生的噩梦。” 闻言，陆尘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甚至对云山的话颇为不以为意。 他只是看着云山，带着些怜悯地道：“云山，你认命了。” 云山的神色一僵，变得极为难看。 陆尘仿佛没有看到，继续道：“我这双眼睛，前半生我并未觉得他给我带来了什么苦难。” 锋利的唇隐隐勾起，“但是云山。” “你身上的印记，已经开始给你带来噩梦了。” 云山的呼吸顿时变得粗重起来。 握着长笛的手蓦然收紧。 陆尘只是浅浅瞥了一眼，然后淡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虽然若是与云山死战，他也会受重伤，但是云山则会死。 无论云山再如何不忿，陆尘所说是事实。 “陆尘，但是这次，不一定是你胜了。” 云山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笑了起来，一扫方才的阴沉的神色。 云山的身影一闪，很快在陆尘面前消失。 陆尘拧起了眉头，云山此话是何意？ 待云山走后，天孤星有些闷的声音响起。 “大帅。” 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 “出来吧。”陆尘边道边将薄剑收回腰间。 天孤星的身形瞬间出现陆尘面前。 “走吧。” 言罢，陆尘直接朝城内走去。 天孤星睁大了眼睛，快步跟了上去，“大帅？我们不出城吗？” 陆尘的脚步不停，“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处理完。” 天孤星本以为大帅说的是皖颍城内的阵法，谁知道，最后看见了一具尸体。 “沈兆轩？” “嗯。”陆尘应了一声，走到沈兆轩的尸体旁边，蔚蓝色的眸子盯了尸体片刻后。 陆尘微微侧头，“天孤星，将人带出城外。” “是！” 然而天孤星在转头的时候，却忽然看见，大帅的眼内划过一缕嫌弃。 那一瞬，天孤星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出了皖颍城后，陆尘的脚尖点在一个位置上，“葬在这里吧。” 天孤星任劳任怨，挖坑将沈兆轩埋了下去。 埋完之后，天孤星问道：“大帅，皖颍城内的阵法是破了吗？” “破了。” 陆尘离开时，特意检查了一遍，的确没有任何阴气残留。 整个皖颍城干干净净，仿佛阵法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回想起云山的话，陆尘心中隐约有一些异样的感觉。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偏偏陆尘又说不上来。 陆尘望着皖颍城的方向，眉头紧拧。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头对还蹲在地上的天孤星道：“回延阳城。” …… 九日后，陆尘与天孤星抵达延阳城。 他们回来没有通知任何人，当延阳城城门处的守卫看见陆尘时，纷纷惊讶不已。 “并肩王？” 陆尘直接策马进了城。 他没有去皇宫，而是直接回了府宅。 卫方栩先率领了大军回来，想必已经向赵雪涵述职过了，陆尘进不进宫关系都不大。 而且，如今最为紧要的是幻术师一事。 陆尘一回来，天机星眨眼间出现在陆尘身后。 此时大堂内，只有陆尘与天机星，天孤星在进来时就已经失去了踪迹。 陆尘转身，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天机星。 “没有查到？”陆尘微微眯起眼睛。 “是。”天机星抿了一下唇，“属下查不到云山的踪迹，他们如今有什么动作，全部查不到。” 对于这个结果，陆尘并不意外。 如果幻术师能够这么轻易查到，就不会这么多年来，销声匿迹。 更何况，这次要查的还是云山。 “无碍。” 陆尘敛起眉目，沉声问道：“其余的，查到了什么？” “这两个月，九州各国出现了幻术师的身影。” “但是只能查到，他们的确有出现。” 天机星的声音顿了顿，“具体踪迹查不到。” “各国都有？” “是。 蔚蓝色的眸子内闪过一抹寒光。 看来，幻术师的异动，早就已经开始了。 陆尘走至桌案，修长有力的手掌轻搭在桌案上。 沉吟片刻后，陆尘道：“去查各国的那些世家贵族和朝中重臣。” “看看他们有没有与什么人接触。” 天机星立刻明白过来，大帅是打算从各国的贵族入手。 幻术师如果想要在各国内隐匿踪迹至如此地步，定然少不了那些世家贵族的庇护。 如果从这些人入手，兴许会更容易查到踪迹。 “属下明白了。” 陆尘屈指敲了敲桌案，蔚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另外将幻术师的消息散播出去。” 各国贵族如今依然庇护幻术师，只能是，还不知晓幻术师所行之事。 或者说，野心压倒了恐惧，妄以为自己能够掌控这群幻术师。 陆尘的声音又冷又沉，“将这些年，幻术师干过的好事，全部散播出去。” “尤其是云山。” 其余幻术师尚且不容易掀起太大的风浪，但是云山，却着实不好对付。 提起云山，陆尘不由又想起了走前云山的那句话，“不一定我胜了？” 能让云山说出此话，意味着云山必然还有后手。 但是，皖颍城的阵法已经破了，云山还能动什么手脚？ 陆尘缓缓吐出一口气，眉尖紧拧着，一直没有舒展半分。 云山行事没有底线，他必须要尽快解决云山。 此时的皖颍城。 陆尘破阵后的第九日。 原本十个阵眼的符文，红色已经很是浅淡。 但是忽然之间，原本已经变淡，甚至看不大出红色的符文，乍然之间，颜色逐渐变深，很快，再次变得鲜红如血。 皖颍城内原本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阴气，瞬间又再次出现。 不同于此前的突然阴煞之气暴涨，只有一点点萦绕在城内。 第二百零八章 商议 “陛下，并肩王回来了。” 沈澜清在赵雪涵的耳侧低声道。 凤眸微凝，赵雪涵抬头，“何时回来的？” “今早。” “今早？”赵雪涵低声重复了一遍。 现在已经是申时。 赵雪涵没有再出声，以至于沈澜清摸不清赵雪涵的意思。 陛下这是生气了？ 一刻钟后，赵雪涵手中的折子依旧是一刻钟前的那一份。 自从听见陆尘已经回来的消息，手上的折子，赵雪涵半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思绪总是忍不住飘散到挨着皇宫的那座宅子。 赵雪涵轻呼出一口气，似乎是妥协了一般，她放下了手上的折子，然后站起身。 沈澜清问道：“陛下要去哪里？” “可要臣先行去准备。” 赵雪涵朝外走的脚步顿了顿，“不必，换一身常服。” 片刻后，赵雪涵坐着轿子出了宫门，她换了一身浅色的衣服，松松挽了一个发髻。 身上的威严顿时轻了不少，愈发显出帝王的仙姿佚貌。 轿子很快就停下，面前的府宅上写着阔气的两个大字，“陆府”。 本应该是“并肩王府”，但是陆尘不喜，于是最后定下为“陆府”。 陆尘抵达延阳城后，一直在处理幻术师一事。 他早已与云山结下仇怨，以云山睚眦必报的性子，天机楼、不良人，势必均不会放过。 “大帅，陛下来了。” 神出鬼没的黑衣人突然出现，留下这一句话后，又消失不见。 陆尘有些诧异地抬眼，结果就看见赵雪涵从外面走入。 因为陆尘方才下达了一道道指令，所以此时他正坐在大堂内。 陆尘极少看见赵雪涵穿常服，以往难得看见的，也皆是深色的衣服。 这次第一次，陆尘看见赵雪涵穿浅色的长裙。 白色的软烟罗上绣着火红的凤凰，红白交织的腰封束住纤细的腰腹。 抬眼间，凤眸清冷，又似有清波流盼。 那一瞬，陆尘的脑海中猛然冒出一句话，“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 回过神来后，陆尘起身朝赵雪涵微微拱手道：“陛下。” “并肩王不必多礼。” 赵雪涵的声音依旧清冷。 陆尘将主位让给了赵雪涵，自己坐在侧边。 赵雪涵抿了一下唇，朱唇微启，本是想要关心两句陆尘，岂料话至唇边，却忽然拐了一个弯，“此前并肩王所上的折子上提及的幻术师一事。” 凤眸望着陆尘，“并肩王以前与幻术师打过交道？” 长睫垂落，挡住了蔚蓝色的眸子，陆尘低头抿了一口茶，只道：“有过几次交集。” 这便是不愿意详谈了。 赵雪涵也就没有再多问，而是道：“鬼谷子先生已经回云梦山了。” “师兄已经传信告诉我了。” 陆尘的神色有些凝重，“幻术师之事，师兄知晓比我更多。” 尤其是幻术师与鬼谷一脉的恩怨纠葛。 后半句话，陆尘并未道出。 这毕竟是鬼谷中事。 但是，能够让师兄这么着急，甚至等不及他从皖颍城回来，询问他具体情形，这意味着，幻术师与鬼谷的恩怨，比陆尘所以为还要大。 “如今你打算如何处理幻术师一事？” 赵雪涵的眉头微微拧起，虽然她从陆尘与鬼谷子的口中，对所谓的幻术师有了浅显了了解，但是如何解决，依然是一筹莫展。 她只要深想一下，都觉得棘手不已。 陆尘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案上，力道很轻，几乎听不见声响。 “查。”陆尘冷声吐出一个字。 赵雪涵的凤眸微掀，“先查清楚他们意欲何为？” “不错。” 松开握着茶杯的手，陆尘抬起蔚蓝色的眸子，“我们须得先弄清楚，幻术师时隔多年，再次出世，是为了什么？” “在九州中占据一席之地，还是有其他目的，” 陆尘的声音顿了顿，“亦或者，有更大的野心。” 还未正式出世，云山已经在卫国闹出了此等动静，幻术师所谋绝不会少。 陆尘沉默片刻后，提醒道：“陛下，没有查清楚幻术师的目的前，我们不宜轻举妄动。” 拧了一下眉，陆尘继续道：“探查以外的事情。” “绝对不能做。” 赵雪涵有些疑惑地看着陆尘，“为何？” “云山最擅长的，莫过于借助他人之手，达成自己的目的。” 陆尘半眯起眼睛，“如果我们贸然动手，只怕最后，反而成了他们的助力。” 相比于陆尘，赵雪涵对幻术师的了解终究太少，故而听见陆尘的话，她直接颔首同意了，“朕会让他们注意。” 言语举止间透露出对陆尘的信任。 不过，此时陆尘眉头拧着，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方才道出这一句话后，陆尘终于知晓，为何在皖颍城破阵后，他心中总是感觉有哪里不妥。 是了，云山惯会用这种伎俩，能够让他当时道出那句话，只能是他破阵时，有何处恰好如了云山的意愿。 会是哪一处呢？ “并肩王？” 正在陆尘沉思时，赵雪涵清冷的嗓音将他唤回神。 蔚蓝色的眸子抬起，与那双凤眸对视。 “怎么了？”赵雪涵的目光是难以掩饰的关切。 站在赵雪涵身后的沈澜清心想：陛下真是越来越不掩饰对并肩王的心思了。 陆尘摇了摇头，“我在皖颍城破阵时，遇见了云山。” “我总觉得，我破阵时，兴许做了什么，正好是如了云山的意愿。” 赵雪涵默然片刻后道：“如果想不出来，不妨回去看看。” 陆尘的眉头舒展开，“陛下所言有理，我寻个机会，再去瞧瞧便是了。” “对了。” 陆尘的指尖搭在桌案上，想起了一件事，“皖颍城暂且不能住人。” “你担心云山有后手？”赵雪涵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陆尘点头，“没有弄明白前，不能让人入住。” “好。”赵雪涵颔首。 皖颍城的百姓已经悉数被屠斩，只留下了十多个人给天伤星研究他们所中之药。 皖颍城这些百姓，绝对不会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陆尘必须要找出解决此种药物的办法。 第二百零九章 成汉国的请帖 毕竟，下药，可是要简单多了。 但凡云山丧心病狂些，在河流湖泊上下药，便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遭殃。 赵雪涵犹豫片刻，终于将一直想问的话问了出来，“你在皖颍城破阵，又遇上了云山，可有因此而受伤？” 陆尘抬眸瞧了一眼赵雪涵，唇边隐约溢出些许笑意，“没有。” 暗处的天机星目光微闪，他分明在大帅身上嗅到了血腥味。 但是大帅这身衣服乃是回了府中后才换的，所以，不可能是衣服上沾的血，只能是大帅自己受了伤。 赵雪涵虽然如今跟随陆尘习武，五感却还未有如此敏锐，没能察觉出陆尘身上的伤口。 闻言，心中松了口气。 陆尘伸手从桌案上的一沓文书中抽出了一本册子。 册子并不厚，只是用白线简单地装订了一下。 陆尘将册子递给赵雪涵，对方面带困惑地接过册子，翻开一看，目光微凝。 “这些是什么人？” 陆尘的视线随之落在册子上。 册子被翻开的第一页，上面是一个极其漂亮的男子，旁边写着两个字，“云山”。 赵雪涵微微有些诧异，“这就是云山？” 陆尘低应了一声，蔚蓝色的眸子冷了几分。 单从外貌上而言，任谁都想不到，这么一个美男子，竟然会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这份册子里面所绘制的人像，都是云山手下的幻术师。” 这是陆尘等人以前与云山交手，所记得的，接触过的幻术师的样貌。 为了便于探查，陆尘特意命人将他们的样貌画了下来，制成一本册子。 “陛下可以遣人在秦国境内秘密探查这些人。” 陆尘抬眼，“但是，一定要小心。” “朕知晓了。” 成汉国。 刘进神色有些兴奋，在帝阶下来回踱步，在他面前是成汉国的太傅。 “方才传来消息，药成功了！” 太傅脸上堆着笑意，“恭喜陛下！” “如此一来，统一九州，指日可待！” “哈哈哈！”刘进双手负在身后，大笑道：“秦国若是还想借神器独大，如今只能落空了！” 太傅连连应是，好一通恭维，让刘进听得更是身心舒畅。 “不过，”太傅话音一转，“陆尘毕竟是一大隐患。” “如果我们要对付秦国，还得先除去陆尘。” 刘进收敛了笑意，听见陆尘的名字时，脸色阴沉了几分。 前些时日，陆尘逼得成汉国不得不将朔方割让出去，让刘进恼恨不已。 对陆尘，自然没有半点好脸色。 “陆尘必须要除！” 不管是为了之后统一九州，还是为了报当日之仇。 刘进都不会让陆尘活下来。 刘进深吸了口气，“而且，只要陆尘一死。” “天机楼也好，不良人也罢，皆会群龙无首。” 如此一来，可以说，秦国的底牌，瞬间被抽出了两张。 太傅朝刘进拱手道：“陛下，须得先灭陆尘。” 他皱起眉头，“各国盯着陆尘的人不少。” “纵使我们先将秦国灭国，难保不会有他国趁机救下陆尘。” “到时候，又是一大隐患。” 刘进沉吟半响，“若是要除去陆尘，现在倒是就可以动手了。” 他们寄予厚望的药已经成功，只需要喂养出一批药人，成汉国就能拥有九州内最为强大的军队。 随时，他们都能朝外征战。 刘进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朝太傅走近了两步，“还有一个月便是太子大婚。” “我们可以以此为借口，将陆尘请来成汉国。” 只要到了成汉国，那便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彼时想要除去陆尘，可就容易多了。 “可是……” 太傅有些迟疑地道：“陛下，秦国不一定会遣陆尘前来。” “让一国的并肩王去参加他国太子大婚只怕是不大可能。” 若是以前的秦国，弱小无力，远远逊色于成汉国时，他们尚能要求其并肩王前来。 但是现在的秦国，已然不是他们能硬碰硬的存在。 哪怕他们现在手中有了药人，面对秦国时也需要小心谨慎。 刘进笑了一声，胸有成竹地道：“太傅不必担忧。” “如今陆尘不是正在寻幻术师吗？” 太傅眼睛一亮，“陛下的意思是，以幻术师诱陆尘前来？” “不错。” 刘进微微眯起眼睛，本就狭小的眼睛，这会更是只剩下了一条缝。 “倘若朕称在成汉国内发现了幻术师，而且颇为棘手。” 刘进冷笑道：“你说，陆尘是来，还是不来？” 太傅捋着长须笑了起来，“自然是只能来了。” “臣听闻，陆尘可是与幻术师有仇怨。” 刘进转身，迈上帝阶，走至龙案后，声音带着笑意，“如果没有仇怨，那幻术师也就不会首先盯上了皖颍城。” “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 除非皖颍城内有什么吸引了那名幻术师，否则，怎么恰恰在陆尘将要进攻皖颍城时动手？ 比起前者，刘进更加相信后者。 “陛下所言甚是！” 太傅直接朝刘进一拜，“陛下圣明！” “哈哈哈！”刘进仰头大笑，神情很是愉悦，仿佛已经看见了彼时成汉国的盛况。 “只要陆尘一死，我们再将凶手推至幻术师的头上。” “到时候，单凭赵雪涵，可指挥不动天机楼与不良人。” “而且，他们也忙着寻幻术师报仇，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 成汉国的密谋，赵雪涵与陆尘并不知晓。 但是，成汉国太子大婚的请帖，已经递到了九州各国的国君手中。 有所不同的是，递给秦国的，除了请帖，还有一封信。 赵雪涵看完刘进所写书信后，神情凝重，黛眉蹙起。 “陛下，成汉国可是有什么事？” 沈澜清见状，低声问道。 赵雪涵揉了揉眉心，“成汉国的帝王称，出现了幻术师。” “而且事情颇为棘手，想要请并肩王前往解决。” 与此同时，陆尘也收到了成汉国递过来的书信。 内容与赵雪涵手上的，相差不大。 所言皆是想要陆尘借参与太子大婚之机，协助成汉国解决幻术师一事。 第二百一十章 朕御驾亲征 陆尘的眸光微敛，手中捏着纸张。 幻术师…… “天机星。”陆尘轻声唤道。 一道人影出现在陆尘面前，“大帅。” 陆尘将手上的纸张放在桌案上，“可有查到成汉国有幻术师的踪迹。” 天机星摇头道：“没有。” “没有……”陆尘重复了一遍，目光再次落在纸张上，似乎是问天机星，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你说，何种情况下，天机楼查探不到半点消息，他们内部却知晓？” 这本应该是很寻常之事。 但是，一来，天机楼在各国内都安插有探子，所以，素来没有天机楼查探不到的情报。 二来，按理说，天机楼与不良人，比成汉国朝廷中人，更为了解幻术师。 因为当年，幻术师算不得真正出世，只与鬼谷、陆尘有所交手。 他们还未来得及行事，便已经被他们重创。 天机星皱起眉头，“除非，成汉国中，有世家贵族庇护他们。” 陆尘屈指敲了敲桌案，站起身，“我进一趟宫，你们准备一下。” “过几日，天孤星与天伤星随我去一趟成汉国。” 言罢，陆尘抬脚朝外走去。 信宫。 赵雪涵将手中的请帖与信件放在一起，然后递给沈澜清，“将这些送去给并……” 她话音还未落下，外面便传来行礼的声音。 “参见并肩王殿下。” 赵雪涵手中的动作一顿，在沈澜清接过信件和请帖前，将手收了回来。 沈澜清恰好伸手出去，眨眼间便扑了个空。 陆尘抬脚走进来，蔚蓝色的眸子抬起，“陛下。” 赵雪涵的目光扫过手上的东西，“你也收到了成汉国的来信？” 陆尘低应了一声，从怀里拿出那封信。 赵雪涵微微侧头，对沈澜清道：“你先下去吧，其余人也是。” 很快，信宫内就只剩下赵雪涵和陆尘两人。 赵雪涵清艳的面容上，这才隐隐透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 正好将这一幕收归眼底的陆尘，目光微凝。 赵雪涵一抬头，对上陆尘颇有深意的视线，神情一顿，轻咳一声，然后道：“成汉国想要你帮忙清除幻术师。” “你打算如何？” 陆尘朝赵雪涵走去，直接在龙案面前站定。 他将手中的信件放在桌案上，淡声道：“这一趟，无论是真是假，我都要去。” “刘进的目的明显是我。” 否则，不会在递信给赵雪涵后，还特意给他也递了一封。 显然，刘进真正的目的是他。 赵雪涵拧了拧黛眉，伸手拿起陆尘放在龙案上的信件，她展开一看，与她那一封，相差无几。 “这一场，兴许会是鸿门宴。” 清冷的声线几乎压不住内里的担忧之意。 陆尘望向赵雪涵，轻声道：“放心，凭一个刘进，还不能奈我何。” 言罢，陆尘发现赵雪涵的神色不是很好，顿了顿，又道：“我会提前让不良人潜入成汉国。” 闻言，赵雪涵心中的忧虑才放下些许。 虽然陆尘与鬼谷子提及的幻术师之事都较少，但是从他们二人的态度中，赵雪涵便能窥见，幻术师绝对不好对付。 “要小心幻术师。”赵雪涵没忍住，叮嘱了一句。 话音落下后，又有些别扭地抿了抿唇。 望着眼前人别扭的模样，陆尘觉得有些乐，唇角也勾了一下。 “我会小心的。” “虽然成汉国这回是冲着我来。” 陆尘舔了一下犬齿，“但是云山不会打算就此解决我的。” 正因如此，陆尘对于此行，并未太过担忧。 “但是，成汉国信中提及了幻术师，” “不论这只是一个幌子，还是刘进与幻术师有所勾结。” 陆尘微微眯起眼睛，蔚蓝色的眸子内，寒光乍现，徒然变得冷锐锋利。 “亦或是，刘进信中所言为真。” “我都必须要去。” 幻术师隐藏得太好，在他们有大动作前，天机楼与不良人能够查探到的线索，总归是太少。 故而，陆尘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与幻术师有关的消息。 要与云山斗，必须要抢在他前头。 一旦被他牵着鼻子走，事情就会变得危险至极。 赵雪涵抿了抿唇，凤眸注视着浑身气势都变得锐利的陆尘，“我知晓。” 所以，无论她心中再怎么担忧，也只是嘱咐陆尘要小心。 既未阻止陆尘，也没有说半句丧气话。 陆尘要去，她便做他背后的支撑。 “秦国内，须得小心幻术师。” “我会交代天机星盯好的。” 赵雪涵将两封信件和请帖整理好，边问道：“天机星不随你去？” 陆尘摇摇头，“他留在延阳城内。” “一来盯好秦国内的动静，二来要查探幻术师的下落。” “我带天孤星与天伤星前去即可。” 赵雪涵微微点头，“我已经让人去查探秦国境内的幻术师了。” “嗯。” 陆尘沉吟半响后道：“烦请陛下让高将军在我入成汉国后。” “立刻率领大军抵达开南城。” 开南城，秦国南部的一座城池，不仅与成汉国相邻，也是距离成汉国的都城，成昌最近的一座城池。 “倘若有什么意外，须得大军压境，逼迫成汉国就范。” “好。”赵雪涵先是应下，然后她话音一转，“朕率领军队前去。” 薄唇微张，陆尘愣了一下，“陛下？” 赵雪涵盯着陆尘那双蔚蓝色的眸子，重复了一遍，“朕率兵前去。” 陆尘拧起了眉头，“延阳城需要陛下坐镇。” “而且，若是需要大军压境，情况会比较危急。” “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秦国……” 不等陆尘说完，赵雪涵直接打断了陆尘，“朕率兵前去。” 这是第一次，赵雪涵直接打断了陆尘。 陆尘一时默然。 因为此回极有可能有幻术师参与，虽然陆尘有把握，能够安然离开成汉国，终究是太过凶险。 理智上，赵雪涵乃是秦国的女帝，留在延阳城，有侍卫与天机楼、不良人的保护，无疑是最为安全的。 情感上，陆尘亦不愿意让赵雪涵去冒险。 为什么不愿？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可喜欢朕？ 陆尘心中的思绪翻涌了一瞬，最后只剩下一句话：他舍不得。 “陆尘。”赵雪涵放缓了声音，“我不是什么只能安然待在皇宫中的帝王。” 她看着陆尘，企图说服对方。 “在你还未来秦国前，我便曾经御驾亲征。” “更何况，如今还有天机楼和不良人护着我？” 陆尘一直有派天机楼与不良人在暗中保护赵雪涵。 若是换成李琳颖，恐怕会心生膈应，认为陆尘此举乃是监视她。 而赵雪涵却觉得心尖隐约泛着甜。 陆尘在感情上素来淡漠，能够专门遣人暗中保护她，至少意味着，陆尘是在意她的。 “你知道？”平日里情绪冷淡的声音，如今有些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情。 赵雪涵在陆尘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我一直知道。” 陆尘认真看着赵雪涵，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一丝半点的不悦或者隐忍。 但是没有。 虽然陆尘一直以来，情绪波动不大，但是他对人的情绪，素来很敏感。 “陆尘，我放心不下。” 赵雪涵似乎有些难耐地舔了一下唇，幅度很小，像是紧张之下无意识的举动。 一贯清冷的嗓音带了点别样的情绪，“朕放心不下你。” 陆尘的心上，蓦然软了一大块，那一块肉，简直像是要塌陷下去。 自从他来秦国后，赵雪涵大多事情都会顺着他，也从不勉强他任何事。 但是，她的性子毕竟清冷，这种近似撒娇的软语，陆尘当真是第一回听见。 蔚蓝色的眸子瞬间掀起了巨浪，陆尘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张了张嘴，半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 陆尘听见自己的声音。 赵雪涵的凤眸内隐约漾开了一点笑意。 “不过，”陆尘话音一转。 赵雪涵的神情几乎是瞬间就凝结了。 陆尘故意顿了一下，看到了自己想看见的神情后，这才继续道：“我要先试试陛下这些时日，可有懈怠。” 言罢，陆尘突然朝赵雪涵出手，直接伸手朝赵雪涵探去！ 赵雪涵的眼神微凝，身体朝后一倾，迅速避开了陆尘的偷袭。 蓝眸内划过一抹赞许。 然而，下一瞬，陆尘又是一击！ 赵雪涵根本没有看清陆尘是如何出手，突然就看见陆尘带着拳风的一拳袭来！ 她险而又险地躲开后，化守为攻，提掌朝陆尘拍去！ 但是，于陆尘而言，赵雪涵的速度太慢了。 陆尘化攻为守，轻而易举地瓦解掉赵雪涵的所有招式。 最后演变成，陆尘给赵雪涵喂招。 “出掌时，手腕抬高一点，速度再快一点……” 边拆解赵雪涵的招式，边指点对方的不足之处。 半个时辰后，陆尘才收手。 “不错。”蔚蓝色的眸子内溢出点点的笑意。 陆尘心中有些惊讶，赵雪涵这般有天赋，是他不曾料到的。 若是赵雪涵能够幼时便习武，如今只怕已经是八品武者了。 停下时，赵雪涵微微喘着气，红唇微张，但是凤眸却亮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过招，令赵雪涵此时的情绪有些许激荡。 她看着陆尘，忽而问出了踟躇了许久的问题。 “陆尘，你可有一点喜欢朕？” 正想着之后如何调整赵雪涵训练计划的陆尘微微一怔。 听见这话，他脑海中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陛下所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用“朕”的自称。 待他回过神来，就看见赵雪涵微微抿唇，凤眸有些黯淡的模样。 陆尘知道自己心里是有赵雪涵的，但是这份喜欢，有多深，陆尘自己也不知晓。 望着赵雪涵，陆尘浅叹了口气，“陛下，若非喜欢，臣不会亲自教陛下习武的。” 天机楼与不良人内，武艺高强的多得是。 随意挑一个天罡校尉出来，都能做赵雪涵的师父，他何必亲自教？ 赵雪涵的凤眸，一点点亮了起来。 连向来抿直的唇线，也浮起了些许的弧度。 她没有说话，神色的变化却足以让陆尘看出她喜悦。 其实，赵雪涵从未对陆尘道过一句喜欢，但是她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在告诉陆尘，她喜欢陆尘。 陆尘忍不住有些想发笑，心里又有些暖。 陛下的性子，还真是别扭。 他见过人性太多的模样，丑恶的居多，美好的太少。 曾经，他遇到的，也是人心险恶较多，如今，陆尘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般幸运。 “我会助你统一九州。” 这下子换成赵雪涵怔愣住了，“为何？” 九州各国，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不想要统一九州，赵雪涵虽然身为女子，野心却从不比任何一个帝王少。 陆尘掀了掀眼皮，只是道：“我喜欢。” 其实，陆尘自己也说不清楚。 初时，因为赵雪涵的相助，他的确打算帮赵雪涵。 权当还了昔日藏兵谷的那份恩情。 但是，这不足以让陆尘做到助赵雪涵一统九州的程度。 后来，他看见赵雪涵站在朝堂上的模样，黑色龙袍加身，凤眸凌锐。 身为女子，一身气势却直接碾压下方的众臣。 让陆尘觉得，赵雪涵应该站在最高的位置上，睥睨众生。 …… 从皇宫内出来后，陆尘回到府宅处，立刻召集了所有尚在延阳城的天罡校尉。 蔚蓝色的眸子扫了一圈众人，陆尘淡声道：“天机星，我离开后，延阳城与幻术师，交由你盯着。” “半丝线索都不能放过。” “是！” “天孤星，天伤星。” 其中两名黑衣人站了出来，单膝跪下，“属下在！” 陆尘微垂下眼睑，“你们二人随我一同去成汉国。” “是！” “另外，立刻遣人潜入成汉国。” “尤其是成昌。” 陆尘的目光带着几分锐利，“我要你们将成昌的一举一动掌握在手中。” 陆尘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三分之一的不良人，潜入成汉国内。” “天富星，你负责此事。” “是！” “天贵星。”陆尘掀起眼皮，单手负在身后，“我不在的期间，陛下的安危交给你。” “之后陛下会前往边境，你跟随在陛下身边。” “是！” 第二百一十二章 辞行 几日后，延阳城城门外。 八匹骏马立在城门外，上面坐着的八个人，皆是一身黑衣。 从露出的面容可知，这八人的年纪都不大，最年长者，不过而立之年。 此八人正是陆尘等人。 陆尘率领天孤星与天伤星，加五位不良人。 陆尘牵着缰绳，骑在马上，视线偶尔不着痕迹地扫过城内。 城门处的守卫不知道并肩王为何等在此处。 他们只听闻，并肩王要前去参加成汉国太子的婚宴。 但是，这会等在这里，难道是有人前来辞行？ 可是与并肩王走得较近的那些重臣，都不在延阳，并肩王这是在等何人？ 天孤星隐晦地瞧了一眼天伤星，眼里的情绪明晃晃的。 大帅这是在等什么人？ 想起当初诊治赵雪涵，最后乃是大帅为赵雪涵解毒的天伤星，瞥了一眼天孤星：陛下。 天孤星来延阳城不久，故而天孤星并不知晓此事。 领会到天伤星意思后，天孤星瞪大了眼睛。 他牵着马，觑了一眼陆尘，然后悄悄地朝天孤星靠近。 他正想问详细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响。 陆尘目光微凝，转头望去，一辆朴素的马车正徐徐朝城外行来。 城门口的守卫本想拦下马车检查，却蓦然看见，驾车之人，竟然是沈澜清！ 能够让沈澜清驾车，马车内是何人，不言而喻。 城门的守卫连忙让开。 陛下来此是为何？并肩王…… 陆尘在看见沈澜清时就已经翻身下马，直接行走到马车旁边。 沈澜清瞥了一眼陆尘，“并肩王殿下。” “嗯。”陆尘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马车侧边的帘帐上。 马车内的人似乎听见了动静，帘子被掀开，露出马车内的人的面容。 “陛下。”陆尘低声唤了一声。 赵雪涵清艳的容貌出现在陆尘眼内。 “此行万勿小心。” 陆尘的神情柔和了两分，“好。”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不是多言之人。 陆尘低声叮嘱了一句，“我让天贵星跟在你身边。” “率军前往开南城时，须得小心。” 赵雪涵颔首，“我安排好这两日的事情后，便会前往开南城。” 见状，陆尘没有再多留，他直接转身，敢走了两步，复又折返回去。 “陛下，天气严寒，还是穿厚一些。” 言罢，陆尘翻身上马，扬起马鞭。 赵雪涵今日前来见陆尘，没有穿裘衣。 离开之前，陆尘转头望了一眼马车，帘子还未被放下，他能够感受到，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陆尘收回视线，“驾！” 天孤星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大帅专门等赵雪涵，两人应该会好生磨蹭一段时间。 “天伤星。”天孤星蹭到天伤星身边，“大帅怎么这么快？” 天伤星神情一僵，觑了一眼天孤星，“……你觉得大帅是那种儿女情长之人？” 言罢，天伤星直接扬鞭离开。 因为时间充裕，一行八人不急不缓地朝成汉国行去。 待陆尘等人进入成汉国的境内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陆尘侧头扫了一眼地面上的界碑。 此处乃是成汉国的边境。 因为此处黄沙漫天，所以城池并未建在界碑附近。 陆尘掀起眼皮朝前张望了一眼，“先看看有没有客栈休息。” 今夜他们是赶不到城池了。 天孤星轻“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这鬼地方有没有客栈。” 如果没有客栈，他们就得露宿在外。 庆幸的是，他们朝前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后，看见了前面有一座房子，上面写着“客栈”两个字。 一行八人在客栈门前下马。 “客官可是要住店？” 听见外面的动静，一个跑堂打扮的人连忙跑了出来。 在看清陆尘等人时，目光在陆尘几人的衣物上流连了一瞬。 转眼间，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八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说着，跑堂想要伸手牵过陆尘手中的缰绳，“我帮几位客官栓好马。” 陆尘握着缰绳的手一躲，“不用。” 陆尘身后的不良人上前一步，接过了陆尘手中的缰绳。 他对跑堂道：“你带我去即可。” 跑堂似乎被惊了一下，闻言连忙道：“好好好，这边请。” 言罢，连忙离陆尘远了些。 陆尘抬脚迈步走入客栈。 客栈不大，进去之后，陆尘发现，整个大堂也不过六张桌子。 而这会，已经有两张桌子上都坐了人。 一张桌子，看起来似乎像是两夫妻。 待看清另一张桌子上的人时，陆尘目光微凝，半响后才移开视线。 那一桌，有五人，皆是粗壮的汉子。 身形瘦弱的掌柜，颠颠地走过来，“客官是八位吗？” 天伤星应了一声，扫了一眼桌子，“桌子不够大，公子，我们将两张拼在一起吧。” 陆尘点头颔首。 听闻此言，掌柜脸上堆着笑，“来来来，我帮你们。” 他正想伸手帮忙，却看见天孤星直接将桌子扛了起来。 “嘭。” 两张桌子被靠在一起。 陆尘在旁边落座，天孤星与天伤星等人随之落座。 掌柜缩了缩脖子，再次开口时，声音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 “客官要吃什么？” “上些你们的招牌就行。” “诶！好嘞！” 掌柜离开后，天孤星皱着眉，凑在陆尘耳边道：“大帅，不对劲。” 方才那个掌柜，走路的下盘太稳了。 普通人是没有这么稳的下盘的。 “先看看。”陆尘拿起茶杯，将杯子举至口边时，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陆尘直接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微微摇了摇头。 很快，一股菜香飘来。 方才想要帮他们牵马的跑堂托着盘子上来了。 “客官，来咯！” 一道道菜被上过来，闻起来味道很香。 “没想到这鬼地方的菜看起来还不赖。” 天伤星笑了一声，瞧了一眼天孤星，“待会你吃了就不会这样说了。” “到时候，”天伤星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大堂内另外两桌都的客人都听不见他的声音。 “只怕是他们觉得还不赖了。” 天孤星扫了一眼桌案上的菜，“我本来也没打算直接吃。”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反击 天伤星起身，直接探过身子去拿放在对面的茶壶，袖子从菜肴的上空横过。 旁边的两桌客人都暗中观察着陆尘等人。 但是因为距离原因，他们并未看见，有白色的粉末随着天伤星的动作而落在菜肴中。 每一盘菜肴都被天伤星洒了白色粉末。 天伤星看向陆尘，微微点头。 众人这才拿起了筷子。 与此同时，掌柜和跑堂也躲在柜台处，偷偷看着陆尘等人。 待看见他们用了菜肴后，终于松了口气。 半响后，陆尘中开始有人扶着额头，“公子，这菜……” 他话还未说完，便失去了意识。 陆尘拧着眉，刚欲开口，一阵晕眩感袭来。 蔚蓝色的眸子猛然看向掌柜，眼前却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是……” 嘭。 陆尘话还未说完，也失去了意识，直接跌落在地。 一行八人，全部晕了过去。 旁边坐着的那对“夫妻”，站起身，其中一人踢了一下陆尘。 陆尘没有任何反应。 “晕过去了。” “哈哈哈！这不良帅，也不过如此！” 坐着大汉的那一桌客人也纷纷站起来，其中一人望着躺在地上的陆尘，满脸讥讽。 掌柜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笑容，板着一张脸，“还是小心些为好。” 依然站在陆尘旁边的男子笑道：“放心，的确是晕过去了。” 跑堂去关上了门，然后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快些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 一个大汉抽出了桌子底下藏着的大刀，提着刀朝陆尘走去。 然而，他刚刚走近，忽然！ “锵！” 因为陆尘侧着身子，且身上披着裘衣，挡住了他方才的动作。 所以，众人并未看见，陆尘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饰品上。 只待他们走近，当即抽剑而出！ 那大汉还未反应过来！ 寒芒一闪！ 陆尘直接将大汉的项上人头割了下来！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周遭的众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天孤星等人也猛然暴起！ 站在他们附近的人，悉数遭殃。 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悉数失去了声息。 掌柜低骂一声，“他们没有中药！” 望着陆尘等人，掌柜狠声道：“全部出来！” 下一瞬，陆尘一抬眼，只见从客栈里面走出了数十个精壮的大汉。 “上！” 天孤星哼笑了一声，“就凭你们？” 语气里的不屑满溢而出。 掌柜直接抽刀朝陆尘劈砍而去，边道：“他们吃了那些菜，不可能没有半点影响！” 所有人一拥而上，将陆尘八人围困在中间。 蓝眸内甚至没有半丝波动，陆尘扫了一眼掌柜等人，淡声道：“速战速决。” “是！” “锵！” 陆尘话音落下后，天孤星等人立刻朝外攻去！ 招招杀意浓郁。 仅仅一刻钟，大堂内站着的，只剩下十个人。 他们莫要说将陆尘等人拿下，连陆尘的衣角都碰不到。 唯二剩下的掌柜和大汉，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快速朝门口跑去！ 但是，客栈的门，方才就已经被他们给关上了！ 若是两人想要跑出去，还需要将门栓拉开。 就在他们拉开门栓的时间里，天孤星与陆尘悍然逼近。 修长有力的手猛地抓住掌柜的手臂，朝外用力一掰！ “咯吱！”骨骼挫裂的声音响起。 “啊！” 陆尘的手用力将掌柜一扯！ 紧接着，手肘屈起，肘关节直接用力撞在掌柜的腹部上。 瞬间，掌柜瞬间就被陆尘按压在地上，另一边，那个大汉很快也被天孤星制服。 一个不良人迅速上前接过陆尘手下的掌柜。 “绑起来。”陆尘淡声道。 片刻后，陆尘等人坐着，掌柜与大汉皆被五花大绑，两个不良人站在掌柜与大汉的身边。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掌柜的神情有些慌乱，“我们，我们就是看见公子的穿着很是富贵，这才起了歹心。” 天孤星扬眉，“黑店？” 掌柜顿时支吾着不敢出声。 “去搜一遍。” 陆尘扫了一眼掌柜，也不说信还是不信。 听见陆尘的话，两人的眼内明显慌乱了一瞬。 这种慌乱与方才的不同，像是害怕被陆尘等人发现一般，转瞬就消失了。 三个不良人立刻朝客栈后面走去。 陆尘掀了掀眼皮，“你们背后是什么人？” “公子，你说笑了，就像这位公子所说。” 掌柜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我们这就是一家黑店。” “不然，谁会将客栈开在这种黄沙漫天，鸟不拉屎的地方。” 无论陆尘等人如何盘问，掌柜和大汉都一口咬死，他们只是见财起意。 “不愿意说？” 陆尘不耐地移开了视线，捋了一下袖子，站起身对天孤星道：“既然问不出来，处理掉吧。” 两人还欲说些什么，下一刻，便已经失去了声响。 片刻后，搜查客栈的不良人走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对颤颤巍巍的年轻夫妻。 “公子，搜过了，只发现了这两个人。” “他们说自己才是这间客栈的掌柜。” 丈夫有些搂着自己的妻子，有些惊惧地打量着陆尘八人，“你们，是你们……啊！” 他话还未说完，便注意到了地上的尸体。 方才走出来时，他们全副心神都在陆尘这几人身上，虽然闻到了血腥味，却未曾注意到地上的尸首。 这些人，基本都是被一剑或者一刀斩杀，身下鲜血淌出，染红了客栈的地板。 甚至还有的人，直接身首分离，看着极为可怖。 “是他们将你们绑起来的？” 天孤星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问道。 两人对陆尘几人已经是害怕至极，听见天孤星的话，不敢有半点耽搁，慌慌张张地道：“是，就是他们，我们，这，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夫妻俩害怕陆尘会连他们两个也一起杀了，抖着声音求饶。 “此事与你们无关，我自然不会杀你们。” 丈夫悄悄抬头瞧了好几次陆尘，虽然对方一直面色冷淡，但看着的确不太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抵达成昌 夫妻两个齐齐松了口气。 “谢谢！谢谢公子！” 陆尘低头看着两人，“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是昨天晚上。”妻子回忆了一下道。 昨晚？ 天孤星站直了身体，将抱着的手臂放下，“公子，是冲着我们来的。” 这分明是算好了时间。 “要查吗？”天伤星问道。 “不用，”陆尘摆了摆手，“左右不过那几个人。” 他扯了一下嘴角，“更何况，这里是成汉国的地盘，幕后之人是谁，一目了然。” 陆尘拧了一下眉头，“我们在这里歇息一晚。” 夫妻两个其实是不大想，毕竟，陆尘等人看起来虽然不凶神恶煞，可这满地的尸体，都是这些人杀的。 但是，他们更加不敢拒绝陆尘。 丈夫只得赔着笑，“那，客官这里面请。” “嗯。”陆尘低应了一声，走之前侧头道：“你们将这里打扫干净。” 言罢，陆尘跟在真正的掌柜身后离开。 天伤星看了一眼两股战战的妻子，声音冷淡，“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他从怀里拿出两锭银子，直接抛给对方，“这是房钱。” 对方条件反射地接住了两锭银子，待回过神来后，颇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用不着这么多。” “无事。”天伤星并不在意，指挥起众人收拾清理战场。 见状，妻子只好讪讪地收下。 天孤星蹲下身，开始搜查这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半响后，天孤星抬头，与天伤星对视，“我这里没有。” 天伤星也摇头道：“我这里也没有。” 众人将这些人全部搜查了一遍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天孤星寻了一块干净的地面，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些人身上还真是干净。” 忽然！ 一块东西直接朝天孤星扔来。 天孤星神情不动，直接伸手接住。 他低头一看，手中是一块碎银。 “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倒也算不得干净。” 天伤星笑道。 天孤星随手将碎银收入怀中，“那也没有什么用。” 天伤星微微眯起眼睛，“你要是觉得没有用，那就直接还给我。” “那可不行。” 天孤星咧着嘴，“这可是你自己给……” 天孤星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看？” 天孤星没有应下，他的目光一直盯在方才无意间扫到的那一块地方。 没多犹豫，天孤星直接朝那具尸首走去。 他在尸首旁边蹲下身，指尖挑开了尸体的外衣。 外衣背面的暗纹，显露在天孤星眼中。 是银色的暗纹。 但是其中有一个纹路不对。 天伤星站在天孤星身后，低头一同瞧着这些暗纹。 “这里。”天伤星伸手指着其中一块地方。 “像是一朵云。”天孤星的视线凝结在上面。 天伤星的目光微凝，转身去查看了其余的尸首。 半刻钟后，天伤星抬头看向还蹲在那里的天孤星。 “全部都有。” 天孤星站起身，“看来是某种标记了。” “把它记下来。” …… “笃笃笃。” 陆尘睁开眼，“进来。” 天孤星与天伤星推开门。 “大帅。” 陆尘正坐在桌前，单手支额小憩，看见他们进来后，又半阖起眼。 “发现什么了？” 天伤星将手中的纸张递给陆尘，“在他们衣服背面的暗纹里，发现了这种银色的云。” 陆尘接过纸张，睁开眼扫了一眼，“待会传信给天机楼，让他们查查，哪家的徽记是银色的云。” “先从成汉国查起。” “是。”天伤星颔首。 “那对夫妻有没有什么异动？” 天孤星摇头道：“没有。” “他们早早就歇下了。” 陆尘移开撑着额头的手，“他们看起来像是普通人，不过小心为上。” “属下明白。” “还有潜入成汉国的不良人，如何了？” 天孤星低声道：“已经悉数潜入了，现在他们在探查内里的情况。” “想办法，安插几个人进皇宫。”陆尘沉声道。 “大帅是怀疑……” 陆尘的眸光微敛，“不排除这个可能。” 叮嘱完后，陆尘起身朝床榻走去，“你们传完信后，先去休息一下。” “到成昌后，兴许还有一场硬仗。” 刘进的意图，他们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一切只能待到了成昌再谈。 翌日一早，陆尘等人出发。 但是，自从入了成汉国境内后，他们便频繁遭遇意外。 黑店、土匪，或者夜间的刺杀。 越是逼近成昌，便越多。 陆尘挥剑将一个“土匪”斩落马下。 目光冰冷地盯着正在与他们缠斗的土匪。 这些人虽然身手比不上他们，但也算得上是不赖。 而且，从离开那间客栈后，接连不断的意外和伏杀，让陆尘等人几乎没能好好休息。 时间一长，便明显有些疲惫。 陆尘身上的冷意也越来越重，下手越来越狠。 将这些“土匪”全部解决后，陆尘高声道：“就近找个地方歇息。” “锵！” 薄剑被收回腰间，陆尘从马背上下来，直接寻了一棵大树。 众人就在此处休息。 几个不良人先搜查了一遍这些“土匪”。 “有。”一个不良人走近陆尘道。 这群“土匪”身上也有银色的云的印记。 天孤星皱着眉，“有的有，有的没有，难道这些人，还不是同一批？” 陆尘眼睛都没有睁开，眼底泛着青色，声音带着寒意，“想要我的命的人多得是，可能不止两批人。” 众人一时默然。 陆尘伸了伸腿，“先抓紧时间休息，抵达成昌，还须得两天时间。” 陆尘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待会继续换另一条线路走。” 虽然他们能够解决掉这些人，但是络绎不绝，着实恼人。 一个时辰后，陆尘等人往回绕了一段路，然后再朝成昌行去。 之后便没有再遇到刺客。 两日后，八人顺利抵达成昌城。 因为太子大婚，各国前来祝贺，成昌城门处的守卫显然增强了许多。 进出的人都需要搜查盘问。 陆尘八人，人高马大，几乎是瞬间就引起了城门处士兵的注意。 “你们是什么人？” 陆尘等人被拦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太傅 天伤星上前一步，将文书递给他们，“我们乃是秦国前来参加太子婚宴的使臣。” 守城的士兵接过文书，低头的手就是一抖，轻薄的文书差点因此掉落在地。 天伤星眼疾手快，从下面托住了文书。 “还是小心些好。” 士兵干笑一声，连忙让开身子，顺便还扯开了同袍。 “不知是秦国并肩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此言一出，整个城门的喧嚣都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白马上的青年。 蔚蓝色的眸子内寒光隐现，五官俊美，线条锋利凌锐，闻言，微微垂下视线，“可能进去了？” 众人这才恍然惊醒，蓝眸！ 方才他们怎么没有注意到此人的眼睛乃是蓝色的？ 城门的士兵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刚才看见了，他们哪里敢将人拦下来？ 而且，怎么回事？ 秦国使臣抵达成汉国，成汉国内众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 没有人出来迎接。 百姓们的目光落在城门将士的身上时，带着些谴责的意味。 被牵连的将士几乎是要跪下喊冤！ 上面的人博弈，他们这些小喽啰，哪里知晓他们的意思？ “可以了！可以了！” 为首的将领赔着笑脸道：“殿下朝皇宫去即可。” “所有的使臣都被安排在皇宫内。” 陆尘低应了一声，握着缰绳，直接骑着马入了城。 “天伤星，你说那些人是不是被吓坏了？” 天孤星嘴边挂着恶劣的笑容。 天伤星轻“呵”了一声，“或许吧。” 太傅等人，的确是被吓到了。 他与礼部尚书正巧在商议太子婚宴之事。 忽然听见外面人进来通传，“秦国并肩王已经到了！” 到了？ 太傅猛地站起身，怎么会这么快？ 他派遣了大量的杀手出去，与各国那些杀手混杂在一起。 明明，距离成昌最近的两批杀手都尚未看见陆尘，至于更前面的杀手则…… 太傅一惊，是了，他们没有任何音信传回，除了还未看见陆尘，也有可能一惊被解决了！ 礼部尚书也颇为惊讶地站了起来，“这秦国的并肩王前来，怎么没有事先递帖子？” 一般而言，秦国使臣出发时，应当先告知一声成汉国。 由此成汉国可以预估时间，从而安排人进行迎接。 如今，秦国并肩王抵达成汉国，却无一人迎接。 此番倒是显得是他们成汉国小器一般。 礼部尚书面色已经带了些许不悦。 “这陆尘，未免也太不懂得礼法了。” 太傅的脸色越发难看，礼部尚书以为是因为陆尘不声不响就已经抵达成昌的缘故。 实则是听见了礼部尚书此番话。 因为，秦国是递了帖子过来的，但是被他拦截下了。 紧接着安排了一系列的刺杀。 礼部尚书背后的薛家，素来是老古董，陛下为了避免让他们察觉一些动作，故而特意隐瞒了下来。 太傅扯了扯嘴角，避而不谈，只是道：“我们还是先行去迎接吧。” 礼部尚书冷哼了一声，颇为不情愿地与太傅一同前去迎接陆尘。 陆尘一行八人抵达皇宫门口时，太傅与礼部尚书领着人站在皇宫门口。 望见陆尘时，太傅快步上前，礼部尚书紧跟在后。 “秦国并肩王殿下。” 面对面前行礼的一众成汉国官员，陆尘只是朝他们微微点头颔首，并未回礼。 秦国并肩王，地位等同于一国陛下，陆尘也毋须朝他们回礼。 他的目光在扫过带着明显怒容的一位官员时，眼神微凝，停留的时间也久了些。 礼部尚书察觉到陆尘的目光，直接抬头与陆尘对视，眼内的不满更是清晰可见。 陆尘收回视线，翻身下马。 紧接着，其余七人也从马背上下来。 陆尘抬脚迈过宫门后，步伐顿了一些，对礼部尚书问道：“这是哪位大人？” 太傅顺着陆尘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礼部尚书竟然直接面露怒容？ 太傅心头一惊，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礼部尚书挺直了腰杆子，高声道：“吾乃成汉国的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陆尘淡声道：“薛家人。” 声音笃定，没有丝毫的疑问。 众人心头一惊，这秦国并肩王，不过初至成汉国，竟然对成汉国的官员这般了解？ 须知礼部尚书虽然官品大，可又不是什么名人，在九州中亦排不上名号。 若非特意调查过，按理是不应该知晓的。 众人再一想到，天机楼是这位并肩王殿下手中之物，更是有些头疼。 其余官员，是不是也已经调查清楚了？ 礼部尚书冷哼一声，“秦国并肩王对我成汉国之事，倒是了解。” 他本就因割让朔方一事对陆尘有意见，此回前来参加太子婚宴，又这般无礼。 礼部尚书无论如何都无法咽下这口气。 陆尘分明是未将成汉国放在眼内才会如此行事！ “本殿不知，礼部尚书对本殿，何来这般大的怒气？” 陆尘的目光冷了下来，“莫要忘记，是你们请求本殿来的。” “太子婚宴，我们成汉国宴请……” 礼部尚书话还未说完，忽然意识到，方才陆尘的话，不是指太子婚宴的邀请。 请求？ “秦国并肩王何故……” “并肩王殿下一路劳累，不如先进宫好生歇息一番后，我们再详谈？” 太傅生怕礼部尚书再说些什么，连忙开口打断两人的交谈。 礼部尚书拧着眉看向太傅。 不对劲。 里面的不寻常气氛，不仅礼部尚书察觉到，其余人也隐约感觉这里面有些问题。 陆尘为何称是他们请求他前来？ 太傅为何急着打断尚书大人的话？ 蔚蓝色的眸子将视线从礼部尚书身上，移至太傅身上。 当陆尘的目光扫过太傅的袖子时，目光顿住了一瞬。 很快，陆尘便移开视线，淡声道：“走吧。” 言罢，陆尘抬脚继续朝宫内走去，宫人们在前面带路。 一时间，除了在前面带路的宫人，竟然变成了陆尘身后领着一众成汉国官员。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再见云纹 陆尘掀了掀眼皮，微微侧头，“天伤星。” 天伤星附耳过去，陆尘压低声音道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除了天伤星与挨得近的天孤星外，没有任何人听见陆尘的声音。 太傅看见这一幕，眉头紧紧拧起，偏生他又不可能直接询问，陆尘方才说了什么。 只是，一来陆尘没有按照原定的线路前来成昌城，二来，方才陆尘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长，总让太傅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身侧的礼部尚书，视线也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 太傅简直是头疼至极。 陆尘被宫人带至一处宫殿。 “并肩王殿下，这里是庆云宫。” 太傅上前一步，笑道：“所有的使臣都在此处居住。” 宫殿内有许多厢房，而且隔开了好一些院子。 显然，此处是专门用以招待各国使臣的。 与秦国在外专门建了驿站供各国使臣居住不同，成汉国的使臣，则是直接住进宫中。 陆尘被太傅亲自带至一个院子中。 院子很大，而且从布局建造来看，都是极好的一处院落。 一路走至正厅，太傅才朝陆尘拱手作揖道：“我等就不打扰并肩王殿下休息了。” “太傅与礼部尚书留步。”陆尘抬眼，望着太傅道。 其余人见状，纷纷退了下去。 成汉国一时只剩下两个宫人和太傅与礼部尚书。 “我……”太傅正想要拒绝。 天孤星似笑非笑地道：“太傅何必急着走？” “是啊，外面天寒地冻，两位不如先喝口热茶。” 天伤星也在一旁道。 陆尘在主位上落座，屈指敲了一下茶杯，“给两位大人奉茶。” 如此一来，太傅骑虎难下，他与礼部尚书只能应下。 陆尘与他们也并未聊国家大事，反而闲谈起成昌内有何处好吃好玩的。 “本殿初来乍到，还不知成昌有什么特色的玩乐之处？” 陆尘此话一出，太傅与礼部尚书都愣住了。 本以为陆尘留下他们，会商议什么大事，岂料，居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双方最后竟然就此攀谈了起来。 陆尘的话并不多，只是偶尔抛出一个问题。 都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太傅端起茶杯，正想要抿一口茶水时，天伤星从旁边走过，“一个不慎”，撞了太傅一下。 “啪啦！” 瓷杯直接掉落在地。 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到了太傅的身上。 天伤星先是一怔，紧接着面色微变，似乎有些慌乱地伸手摸了一下太傅被打湿的地方。 锦袍的袖子处，被打湿了一块。 天伤星翻动了一下太傅的袖子，像是在查看有没有烫伤里面的皮肤。 垂下的眼睛内却精光暗闪，他看见了，袖子里面的暗纹，一朵银色的云。 太傅迅速将袖子从天伤星手中抽回，目光暗沉，脸色极为难看。 “天伤星。”陆尘轻斥了一声，“莽莽撞撞的，还不朝太傅道歉？” 闻言，天伤星朝对方拱手作揖，“在下一时鲁莽，还请太傅恕罪。” 太傅面色几经变幻，“无事。” 礼部尚书看着太傅已经被打湿的袖子，皱了一下眉，“先回去换一身衣服吧。” “是本殿的属下莽撞无礼了。” 陆尘站起身，声音带着些许的歉意，“如此，本殿就不留两位了。” 太傅沉着脸，对陆尘拱了一下手，直接转身离开。 礼部尚书拧着眉看着太傅的背影，“让并肩王见笑了。” 陆尘并未生气，淡淡道：“无碍。” 待礼部尚书与太傅离开后，陆尘低声问：“如何？” “大帅方才没有看错。” 天伤星沉着眉目，“是银色的云纹。” “与那些杀手身上的一模一样。” 天孤星冷下脸，“所以，那些杀手都是太傅的人。” “人是他派的，”陆尘再次落座，抬了抬下颌，“背后指使者不一定是他。” 能够指挥动一国太傅的，除了太子，便只有帝王。 “按计划行事。” 陆尘神情冷静，“其余的，看他们意欲何为。” 事情至此，可以确定，成汉国此回邀请陆尘前来，目的之一，必然是为了对付陆尘。 礼部尚书离开后，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 太傅的表现太奇怪了，不论是听见他追究递帖一事，还是请求陆尘前来成汉国一事。 礼部所拟的请帖，只是普通的邀请秦国遣人参加太子婚宴。 然而，陆尘身为秦国并肩王，身份贵重，前来参加太子婚宴，属实是没有必要。 毕竟，如今的秦国，早已经不同往日。 而陆尘又为何称，此乃成汉国请求他前来？ 方才，太傅的反应也有所不妥。 “虽然打翻了茶水，但是那个天伤星查看时，太傅的反应……” 礼部尚书边走，边喃喃自语道。 不行！ 此事一定要查清楚！ 另一边，太傅离开皇宫后，神情阴沉。 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方才，陆尘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天伤星，这分明是不良人中的三十六天罡校尉，武艺高强，怎么可能会这般莽撞？ 越想，太傅的神情越发不好。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上了停在宫门外的马车，“快些回府！” 言罢，他坐在马车内，靠着车壁，低头掀开袖子，露出里面的银色云纹。 这银色云状暗纹，如此隐蔽，陆尘等人应该发现不了才是。 太傅忍不住攥紧了袖子，面色带着几分焦虑。 马车很快在太傅府停下。 太傅下马车后，并未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奔南边角落的一个院子。 “笃笃笃。” 太傅小心翼翼地敲门。 “进来。”门内响起的声音带着几分清朗。 推开门，太傅走进去后，微低着头，“先生。” “何事？”云山手上正在把玩着一块玉石。 目光一直凝固在玉石上，并未望向太傅。 太傅将方才在庆云宫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云山哼笑一声，“就凭你那些人，就想拦住陆尘？” “简直是，”云山举高了手中的玉石，视线仿佛黏在了上面一般，“痴心妄想。”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中郎 太傅的面色一僵。 “怕什么？”云山终于抬头看向太傅。 唇边的笑容莫测，“陆尘知晓了又能如何？” “你怕他报复你，担心天机楼和不良人？” 太傅神情颇为尴尬。 的确，他慌张，便是担心陆尘的报复。 见状，云山笑道：“既然做了，还担心什么报复。” “当初，你既然决定与我等合作，便该明白。” “与陆尘，势必是为敌的。” 太傅勉强地笑了笑。 但是，当初他以为不良人已经解散，而陆尘也翻不起风浪了。 谁能料到，秦国以万阵图换了陆尘一条命，更是让陆尘一跃成为并肩王。 而且，太傅最为担心的，乃是陆尘会因此知晓他身后的云山。 云山扫了一眼太傅，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将手中的玉石搁在桌案上，“陆尘不知云纹所指是我。” 闻言，太傅终于松了口气。 翌日。 陆尘在院子内练完剑法后，天孤星走了过来。 “大帅，我们要不要去找刘进？” 青年语气里，完全没有对待一国之主应该有的尊敬。 于不良人和天机楼中人而言，除了大帅，其余人在他们眼中并无多大区别。 “不必。” 陆尘将薄剑收回腰间，眉目间的凌厉散去些许。 “无论成汉国怀着什么心思。” “他们必然会先来寻我们。” 倘若他们先找上门，反而会落了下风。 陆尘抬眼，扯了一下嘴角，“当初是刘进求我们来的。” “属下明白了。” “大帅。”天伤星取了黑色的裘衣递给陆尘。 陆尘边伸手接过，边道：“我们且等着便是了。” 将黑色的裘衣披上，陆尘侧头看向天伤星，“你们去查查，近些日子，刘进和太傅，都与什么人有所接触。” 云纹，这个形状不得不让陆尘谨慎。 毕竟，云山的名字中，就带了一个“云”字。 “尤其是太傅。” 陆尘垂下眉眼，“去吧。” …… 当日晚上，天孤星等人就带来了消息。 “大帅，”天孤星的面色沉重。 陆尘瞥了他们一眼，“查到什么了？” “这成汉国，果真是不安好心。” 天孤星咬牙切齿，火气一股股朝上窜。 相对而言，天伤星要更加冷静一些。 “顺着刘进和太傅，我们发现了两个中郎。” “此二人与刘进和太傅张天弘来往密切。” 天孤星冷笑了一声，“何止啊，区区中郎，竟然没有一个人胆敢管他们。” “哪怕是刘进和张天弘，对他们，态度亦是客客气气。” 陆尘拧起眉头，此番态度，这两个中郎显然有问题。 而且，单凭两个中郎，断不可能让一国之君对他们亦是如此态度。 “继续。”陆尘敲了敲桌案道。 他们所查到的，不会只有这些。 “属下换了身装扮，和他们近距离接触过。” 天伤星继续道：“属下在他们身上，闻到了药味。” 说着，天伤星目光沉沉，“和皖颍城那些百姓身上的药味极为相似。” “虽然有所不同，但是属下可以肯定。” “两种药味，都是出自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类人之手。” “啪！” 陆尘的左手本随意地搭在椅子扶手上，在天伤星的话音落下后，陆尘硬生生掰断了椅子扶手。 天伤星与天孤星俱是眉心一跳。 两人都明白，药味相似意味着什么。 “幻术师。”陆尘低头扫了一眼已经断掉一截的扶手，语气比外面的飞雪还要冷上几分。 陆尘将手中断掉的木头直接扔到地上，薄唇开合，“如果这两个中郎是幻术师，逻辑上，可以说得通。” 因为中郎是幻术师，无论是张天弘还是刘进，亦或者是，成汉国内掺和进这件事的人，都不敢惹怒此二人。 幻术师听命于成汉国，是绝不可能的。 蔚蓝色的眸子，沉沉一片，一眼望不见底。 所有幻术师，如今基本都听命于云山与云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 而这两人，绝不是什么听命他人的主。 所以，只能是幻术师与成汉国合作。 “大帅，若是这样，刘进将我们请来，是想要伙同幻术师，将我们清理掉？” 陆尘闭了闭眼，“或许。” 天孤星低骂一声，“大帅，这成汉国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他舔了舔唇，“不如我们趁此机会，将成汉国拿下。” 话落，天孤星越发觉得自己所言有理，“而且，成汉国都将现成的借口递给我们了。” 陆尘收回心神，瞥了一眼天孤星，“然后你来打理成汉国？” 天孤星顿时一噎，他自然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太快了，”陆尘很快，按捺下胸腔的怒火，让自己整个人都冷静下来。 “秦国兼并太快，不是一件好事。” “于天机楼和不良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以秦国如今的实力，一打一，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哪怕与九州中实力最为强劲的周国对抗，秦国也不会落于下风。 但是，一旦各国联合，于秦国而言，不至于灭顶之灾，行事却也势必极为艰难。 “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咽下这口气？” 天孤星颇有些不忿地道。 他们哪里吃过这种亏？ 成汉国给他们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倘若他们不还回去，天孤星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兴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在陆尘麾下执行任务，天孤星变得颇为耐不住性子。 陆尘的神情微凝，“天伤星，给他把脉。” 两人俱是一怔。 天伤星最先回过神来，迅速伸手抓住天孤星的手腕。 “怎，怎么了？”天孤星有些呆愣地被天伤星抓着手腕。 “你最近，太易怒了。” 陆尘的目光落在天孤星的手腕上。 虽然天孤星的性子，素来不羁，且不是什么受约束的主。 但是也绝不是什么不顾全大局，冲动易怒之人。 天孤星猛然发现，自己近来的情绪的确是不太容易控制。 好像，一点怒火，都会被不断的放大。 天伤星松开天孤星的手腕，眼神里有一缕嫌弃，“中招了都不知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反将一军 陆尘沉声问道：“如何？” “只是下了一点东西，容易将人心中的情绪放大。” 天伤星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再久一些，只怕天孤星得像那些炸药一样。” “一点就着。” 天孤星低骂了一声，瞪了天伤星一眼，“你还很高兴？” “呵！” 天伤星横扫了一眼天孤星，“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仗着武艺高强就心高气傲。” 此话天孤星无法反驳，因为自从他突破八品武者后，的确是有些心高气傲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冷的大帅，抿了一下唇，张合了好几次嘴巴，终于挤出一句话，“那要怎么样才能解决，解决我体内的东西？” 天伤星也不为难他，“我开几味药，你连着喝上三天就成。” 天孤星终于松了口气，一把子揽住天伤星的肩膀，眉开眼笑地道：“还真是多谢你了。” “咳！”陆尘轻咳了一声。 天孤星立刻站直了身子。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吃亏？” 知晓了天孤星无甚大问题，陆尘继续此前的问题。 那倒是没有。 一般最后都被大帅翻倍还了回去。 “是属下着相了。” 陆尘没有因此训斥天孤星，方才天孤星的异样，显然是因为受了药物的影响。 “刘进选择这时候，既是为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也是为了撇清关系。” 天伤星接过话茬道：“但是大帅在成汉国出事，无论如何，成汉国都逃不了干系。” “但是可以将所有罪责推给幻术师。” 陆尘与天伤星异口同声地道出后半句。 天孤星眼睛一亮，用力一拍大腿，“所以，刘进以幻术师为借口。” “而且，如果出现意外，还可以从各国中选一个冤大头。” “正是如此。”陆尘的嘴角隐约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算盘打得很响。” 陆尘神情冰冷，“不过可惜，我不会让他如愿。” “他不是想要撇清成汉国的关系吗？” 陆尘站起身，单手负在身后，“那我便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 既然成汉国选择与幻术师合作，给他们下了这么一盘棋。 陆尘不介意，让刘进从下棋人，变成棋盘中的一颗棋子。 或者说…… 蔚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刘进本来就只是里面的一颗棋子。 幻术师与成汉国合作，不可能没有云山的授意。 单凭刘进，想要与云山一同成为下棋人？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天孤星，天伤星，你们……” 庆云宫，陆尘院子中，此次谈话，除了陆尘三人外，无其他人知晓。 刘进正满心等着陆尘前来求见他。 不仅是为了让陆尘陷入被动的地位，也是为了争回一口气。 而庆云宫中，陆尘仿佛完全忘记了，他此回前来成汉国，乃是因为刘进传信于他们，欲要陆尘协助解决幻术师一事。 陆尘半点没有过问此事，每日不是待在庆云宫内，就是在成昌城内晃荡。 另外，自从各国使臣知晓陆尘已经入住庆云宫后，纷纷前来拜访。 第一日的时候，陆尘谢绝了所有的拜访。 哪怕是周国、北国等几个大国的使臣，也一律谢绝不见。 但是，当第二日，众人再去试探时，陆尘却愿意见各国使臣了。 “并肩王。” 周国使臣皱着眉头，“皖颍城之事，我们也只是听了大概，不知道……” 此时，正厅内，坐满了各国使臣。 他们之所以坚持拜访陆尘，一是欲要与陆尘打好关系，探听探听现在秦国的打算。 二来是想了解清楚，皖颍城与幻术师之事。 毕竟，此事实在是过于悚然听闻。 不知疼痛，力大无穷，而且还是通过药物控制。 这简直是令人防不胜防！ 各国的野心，与利用此物对付他国是一回事，更为重要的是，谁都不想自己的国家，稀里糊涂的变成了第二个皖颍城。 陆尘长睫微垂，声音冷淡，“皖颍城之事，一是药人，二是阵法。” “不过……”陆尘抬头扫了一眼一众使臣，“比起阵法，诸位应当更为关心药人。” 阵法过于虚无缥缈，况且涉及阴煞之气，不少人并不相信，所谓的阴煞之气，能够伤人于有形。 陆尘的指尖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眼眸沉冷，“幻术师乃是利用了药物控制皖颍城中的百姓。” “天机楼查探之后发现，幻术师是在秦军攻城的两三日前与卫国接触的。” 两三日？ 一众使臣大骇！ “这药物，两三日的时间，就能有如此效果？” 商国使臣迫切地问，身子直接探了出来。 陆尘抬眼，“如果想要更完美，自然不能。” 众人刚刚放下一点心上提着的悬石，忽然发现，陆尘话中的意思有些不对。 “并肩王此话是何意？” 吴国使臣颇有些艰难地道：“难道，皖颍城内的那些药人，还不是，完美的成果？” “呵，”陆尘轻笑了一声，“皖颍城的百姓，连药人都算不上。” “不过是受了些药物的影响罢了。” 陆尘侧头，“天孤星。” 天孤星会意，从怀里拿出一份图纸，恭敬地呈递给陆尘。 听见陆尘这一声，不少人都隐晦地打量天孤星。 这称呼，显然，这就是不良人中的天罡校尉。 只是，众人心中不免嘀咕，这天罡校尉看起来年纪不大，当真有这般厉害吗？ 天孤星对众人质疑的视线置若罔闻，迟早他们会知晓，他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担得起“天罡校尉”四个字。 陆尘接过图纸，在桌案上展开。 “诸位可以来看看。” 使臣们纷纷从自己的座位上离开，在桌案边围了一圈。 陆尘展开的，乃是皖颍城的地图。 陆尘伸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一条河流上，“幻术师将药物下在这条河内。” “皖颍城的百姓取水时，不可避免地将水内混合的药物，一同吞了下去。” “这！这岂不是防不胜防？！” 有使臣失声叫道。 不少人都面色灰败。 各国所用之水，大多是河水，一旦被人投了药物，那真是，束手无策。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别无他法 其实，类似的事情，不是不曾发生过。 九州本有十七国，但是一百多年前，曾有一国，楚国，便做下这等缺德事。 国君遣暗卫潜入他国，在河内投放毒药。 最终，这条河流经的所有城池的百姓，十之八九，都被毒死了。 数不清的城池内，尸横片野。 当时，哪怕是将这些尸体悉数焚毁，也得烧上几天几夜。 而楚国国君，不费吹灰之力，短短几日之间，就拿下了三个国家。 之后，十三国联合起来，一同歼灭了楚国。 原先被楚国覆灭的三国，也陆续复国，九州十六国之间，也有了一条不成文的约定。 无论开战与否，无论有何仇怨，皆不能在河内投放任何药物。 时隔多年，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幻术师，却打破了这条规矩。 听见那位使臣的话，众人不由纷纷沉默下来。 周国使臣看向陆尘，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希冀，“并肩王对此可有办法？” 众人眼睛一亮。 是了。 他们中间，对幻术师最为了解的，便是陆尘。 兴许陆尘会有法子对付幻术师。 陆尘掀起眼皮，在众人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本殿的人已经在全力研制解药，但是至今依旧还未有结果。” “一旦幻术师丧心病狂至此。” 陆尘抿了抿唇，“我们除了不饮用河中的水，别无他法。” 使臣们不由失望至极。 有人不甘心地问：“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众人尽皆沉默不语。 “其实，”陆尘微拧着眉，“幻术师以前是不擅长药物的。” “至少，数年前，他们并不知晓以药物控制人。” 当年他与云山争斗时，如果云山有这么一张牌，断不可能不会打出来，以至于自己最后狼狈遁逃。 而数年时间，能够捣鼓出这么一种药物，背后定然也有人相助。 可是，陆尘想不明白，如今有名的名医，都不像是会与幻术师为伍之人。 只是，正在忧心此事的众人没有发现，元国使臣在听见陆尘最后一句话时，目光有些许闪烁。 “我知晓诸位的忧虑，事实上，秦国也头疼不已。” 陆尘沉声道：“我与幻术师曾经交手过，对他们的难缠与可怖之处很是清楚。” “幻术本身并不可怖，但是这些幻术师，却是丝毫没有任何底线。” 陆尘缓缓吐出一口气，冷淡的眉目显露出的是掩盖不住的厌恶。 “幻术乃是给人制造一种视觉错觉。” “他们为了能够让制作出，活人的幻觉，不惜以活人做实验。” 回想起当初见到的惨状，饶是陆尘再冷心冷情，也不免心惊。 他闭了闭眼，继续道：“那些被做实验的人，至死都痛苦不已。” 整个厅内，一片静默。 这些使臣并不知晓，是什么样的实验，能够让陆尘说出这番话。 可是，仅仅从此观之，便可以窥见幻术师的心狠手辣。 “并肩王，既然幻术师最为擅长的不是药物，那，是这幻术？” 陆尘微微颔首，“不错。” “能够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陆尘的声音顿了顿，“不仅如此，他们还擅长阵法与催眠。” 陆尘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 “方才我说，你们更为关注药人。” “但是，一个阵法，同样能够让一座城覆灭。” 吴国使臣皱着眉头，“此乃当真？” 九州中，若论哪个国家最不信这些虚无缥缈之物，当以吴国为首。 “阴煞之气伤人，听着的确让人难以相信。” 话音落下，陆尘猛地扯开了自己的领口。 众位使臣正不解陆尘为何有此举动，下一刻，他们就看见，陆尘的胸口往上，靠近锁骨的地方，赫然有一块黑色的地方。 像是於痕，又不太像。 “这是阴煞之气留下的痕迹。” 天孤星与天伤星俱是大惊。 “大帅！” 他们都不曾知晓，陆尘破阵，竟然还受了伤。 当初陆尘第一回破阵，因为没有发现第十个阵眼，以至于最后，阴煞之气暴涨。 而陆尘为了查探，那九个阵眼的符文有无绘制错，以及究竟是何缘故导致这般局面。 他再次回到九个阵眼所在之处进行查探。 但是当时阴煞之气太盛，陆尘不可避免地被阴煞之气伤到。 他当时从皖颍城离开时，这块黑色的痕迹，几乎逼近他的胸口。 经过这些时日，才只剩下了这么一小块。 “无碍。”陆尘眼睑垂落，低头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天伤星担忧地问道：“是破阵之时伤到的？” 陆尘整理好衣物，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各位使臣依旧有些震惊。 “阴煞之气，当真能够伤人？” 陆尘扫了一眼满脸震撼的吴国使臣。 “只有非常浓郁的阴煞之气才能够伤人。” 陆尘想了想，打了一个比喻，“比如我们的剑气，不是随意挥出一剑就能够有剑气的。” 闻言，众人这才缓了缓神。 “但是，”陆尘话音一转，“阵法能够将这些阴煞之气聚集起来。” “哪怕不至于达到伤人的地步。” 陆尘呼出一口气，“可诸位想一想。” “长期处于阴暗环境的人，会不会有些异常？” “更何况，长久在阴煞之气旺盛之处生活的人？” 陆尘的手指再次落点地图上，“皖颍城，现在都无法住人。” “可如果这样，”有使臣泄气地道：“我们岂不是拿幻术师毫无办法？” 药物控制，阵法，还有一个什么催眠。 这简直是一个死局。 这是此时众人心中的念头。 陆尘的眉头拧得几乎要打结。 “既然是药，那就有解药，只不过需要时间罢了。” “阵法更是可以破。” 陆尘将幻术师的可怖之处告诉他们，可不是为了让各国消极怠工的。 “诸位何故这般泄气？” “连我们都如此，让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如何？” “皖颍城的阵法如今不是已经破了？” “并肩王所言不错，”周国使臣打起精神，“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将幻术师找出来。” 我在明，敌在暗，可不是一个好局面。 第二百二十章 世家贵族的试探 众人强自稳定住心神。 蜀国使臣朝陆尘一躬腰，双手拢至神情，行了一个揖礼。 “并肩王殿下，彼时若是有任何幻术师的消息。” “还请并肩王殿下告知我等。” 言罢，蜀国使臣又是一个躬身。 陆尘掀起眼皮，站起身，蔚蓝色的眸子盯着蜀国使臣。 很快，陆尘移开了视线，目光冷静又带着几分凌厉，“诸位尽可放心，秦国有任何与幻术师相关的消息，都会告知诸国。” “不过，”陆尘话音一转，语气强硬，“希望各国若是有幻术师的消息。” “同样不要忘记传给九州各国。” 陆尘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幻术师，是九州各国的敌人。” “想必诸位都不愿意自己国内有这种疯子的存在吧。” “并肩王殿下放心，周国一旦有幻术师的消息，必然会告知秦国。” “只是，彼时还望并肩王殿下，愿意助我等一臂之力。” 闻言，陆尘神情没有任何异动，淡声道：“这是自然。” 不少使臣犹豫半响，纷纷道：“吴国愿意与各国共享幻术师的消息。” “蜀国……” 一个又一个使臣应承了下来。 “并肩王殿下，我们需不需要叫上成汉国一起？” 陆尘循声望去，是元国的使臣。 “不用。” 不待各国使臣疑惑，陆尘解释道：“此回我前来，本就是受成汉国邀请。” “协助成汉国，处理幻术师一事。” “并肩王的意思是，成汉国内有幻术师？” 北国使臣皱着眉头，声音稍高。 “不错。” 陆尘的声音很淡，仿佛不知晓自己朝湖里抛下了一块巨石。 “成汉国国君称，成汉国内有幻术师，故而邀请本殿前来。” 众人这才终于明白，不过是成汉国的太子大婚，何至于需要陆尘亲自前来。 他们本来还以为，秦国意欲对成汉国下手，未曾想，竟然是因为成汉国国君的邀请。 幻术师…… 这里的使臣，都是只闻其名，未曾真正领教过幻术师。 此前各国清查幻术师，大多是无功而返，根本毫无发现。 “并肩王有多大的把握对付幻术师？” 商国使臣问道。 不少使臣都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性命安危。 皖颍城的惨剧，九州可谓是有目共睹。 而他们对幻术师越是不了解，反而越是害怕。 陆尘单手负在身后，蓝眸的眸光夹杂着几分冷锐与自信，“本殿能够击溃他们一次，就能击溃他们第二次。” 陆尘的声音虽然冷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却是铿锵有力，让不少人心里都安定了下来。 “如此，我等也能放心些许。” 陆尘与各国使臣谈话中，关于幻术师的可怖之处，很快便传了出去。 尤其是皖颍城内被控制的药人。 不少能够接触至内部事情的世家贵族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这秦国并肩王所描述的药人，怎么有点像他们正在研制的？ 力大无穷，不知道疼痛，这些都是成汉国的药人的特点。 但是陛下不是声称，这些人都是为了成汉国，自愿献身的。 当时，他们还为此异常感动。 可若是陆尘口中所言的药人，与成汉国的药人乃是同一种。 则意味着，陛下所说的，自愿献身是假的，乃是用药物操控这些药人。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事情是幻术师做下的，难不成，陛下与幻术师有所勾结？ 想到此处，成汉国许多世家贵族纷纷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那些知晓内情的人，同样有些慌乱。 此事一旦被众人发现，在这些人的反对之下，药人之事，恐怕会不了了之。 但是，这可是成汉国，唯一的一张底牌了！ 只是牺牲一些平民的性命罢了。 并不知晓内情的世家贵族商议之后，很快让最为德高望重的薛家家主进宫询问陛下。 薛城孝，也是礼部尚书的兄长，成汉国的大儒。 成汉国皇宫内，刘进的脸色极差。 殿内的宫人们噤若寒蝉，行事越发小心，生怕不小心惹怒了陛下，遭至责罚。 “陛下。” 一个太监快步走入，“薛老先生求见。” 薛城孝在朝堂中无一官一职，但是朝中不少人，皆是薛城孝的学生，甚至不少世家出身的朝臣，都是薛城孝的门生。 所以，哪怕薛城孝手上并无实权，刘进也不敢怠慢半分。 刘进低骂了一声，“他们还真让这个老匹夫来问。” 他深吸一口气，按压下心中的不满和怒火，沉声道：“宣薛老先生进来。” 很快，殿外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 “宣薛老先生薛城孝觐见！” 从外面走入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头，身上穿着青衫，气质儒雅，打眼一瞧，便知晓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 “草民参见陛下！” 薛城孝撩起衣袍，正欲要下跪。 刘进连忙起身，走下帝阶，亲自扶起了薛城孝。 “薛老先生多礼了。” “草民谢过陛下。”薛城孝被扶起后，依旧一板一眼地朝刘进躬身谢恩。 “不知道薛老先生求见，所为何事？” 刘进明知薛城孝前来，无非是为了询问药人一事，故作不知，疑惑地问道。 薛城孝有些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刘进，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一字一句地道：“不知陛下此前所培养的药人如何了？” 刘进先是有些讶异地挑眉，接着笑道：“薛老先生问得可真是巧了。” “昨日那边终于有了成果。” “现在药人基本已经培养成了！” 面对笑容满面的刘进，薛城孝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依旧绷着一张老脸。 “恭喜陛下了。” 薛城孝板着脸贺了一句喜。 看着薛城孝紧绷着的脸，刘进无论如何都笑不下去了。 他收敛了笑意，沉声问道：“薛老先生前来，便是想要询问此事？” “是，但也不是。” 薛城孝的双眼直视刘进，仿佛要看清刘进的情绪一般。 如此已经算得上大不敬，但是薛城孝却是半点也不在乎。 陛下断不会因此而责罚他，况且，如今他乃是代表着世家贵族前来询问此事。 第二百二十一章 蠢得可怜 薛城孝缓声问道：“草民想要询问陛下一件事。” “此也是成汉国内臣民都想要知晓之事。” 几乎是瞬间，刘进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薛城孝视若无睹，继续道：“不知陛下所言的药人，可是不知疼痛，力大无穷？” 此两种特点，正是皖颍城内的药人的特点，同时，当然是刘进等人研制的药人的特点。 刘进当然可以矢口否认，只要他不让薛城孝等人进去看即可。 但是，一旦使用这些药人，他们定然会知晓，彼时反而更加难以解释。 刘进扯了扯嘴角，“正是。” “薛老先生可是想问，为何与皖颍城内受药物控制的百姓，一模一样？” 刘进双手负在身后，拇指与食指不断地摩挲。 薛城孝板着脸道：“不错，还请陛下为草民解惑。” “不过是正巧有相似之处罢了。” 刘进笑了笑，神情带着几分无奈，“再者，我们的药人，可不只有这两个优点。” “朕听闻皖颍城内的药人，只会野蛮地对人攻击。” “但是这些药人，却是能够听从指挥。” “薛老先生，”刘进笑着道：“试问他们若是被药物控制住。” “若是与皖颍城的百姓一样，哪里还能听得懂指令？” 陛下所言，倒是不错。 薛城孝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他继续问道：“那这些百姓，当真是自己的自愿成为药人的？” “这是自然。” 刘进沉下脸，声音泛着寒意，“难不成，薛老先生认为，朕是那等直接掳掠百姓的暴君？” 薛城孝连忙拱手弯腰道：“草民不敢。” 他深知见好就收，如果再纠缠此事，陛下可不会再顾忌他的身份。 彼时反而适得其反，还将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刘进的神情稍缓，“朕知晓薛老先生爱护百姓。” “不过薛老先生大可放心，朕绝不是那等暴君。” 薛城孝低声道：“请陛下恕罪，是草民口出妄言了。” “哈哈哈，”刘进朗声笑道：“薛老先生言重了。” 他伸手扶起薛城孝，“老先生也只不过心急和担忧百姓罢了。” “成汉国有老先生，是成汉国，是朕的福气！” 听闻此番夸奖，薛城孝面上也没有太多喜悦，只是道：“陛下谬赞了。” “既然如此，草民就先行告退，不叨扰陛下了。” 刘进松开手，“好，老先生回去路上小心。” 薛城孝朝刘进弯腰一拜，徐徐退下。 待薛城孝离开后，刘进的神色立刻阴沉下来。 “老狐狸！” 刘进心中明白，薛城孝可没有相信他方才那一番话，最多只是打消了他的些许怀疑罢了。 他眯了眯眼睛，齿根紧咬，“陆尘，你还真是好招啊！” 陆尘此举，无疑是让不少世家贵族都对刘进产生了怀疑，薛城孝回去后，这些世家贵族定然少不了试探。 不过…… 刘进冷哼了一声，待太子大婚，他收拾完陆尘和幻术师后，这些也都不打紧了。 彼时，让陆尘与幻术师同归于尽，他既得到了药人，又解决了陆尘这个心腹大患，还能报了昔日之仇和让秦国慌乱。 一举四得。 一旁侍立的宫人低着头，半声不敢吭。 只是，光顾着得意的刘进没有看见，其中有一位宫人，面色带着几分寒意。 只不过因为他垂下头，故而没有人看见。 另一边，薛城孝离开后，立刻回了薛府，将方才刘进所言，一一告知了府中的众人。 整个成昌，将近半数的世家掌权人，都会聚在此处。 “陛下所言，不一定为真。” 其中一个人摇着头，沉声道。 薛城孝捋着长须，面色沉肃，“老夫再想往深里问，陛下却已经将近发怒。” “显然不对劲。”一个中年男子摇了摇头。 “哎！我们不曾亲眼见过幻术师，但是陆尘应当不至于耸人听闻。” “不说陆尘有没有夸大，皖颍城的情况，可是我们自己遣人去调查的。” “是啊，里面的百姓，啧！” 其中一位世家的家主，面带怒容，“当时前去查探皖颍城的探子，回来后，足足吐了三日！” “他正巧看见，陆尘命人焚烧尸体的场景，那些尸体……” 这位家主仿佛快要说不下去，声音顿了顿才又道：“全部面色青白，眼睛泛红，瞳孔的三分之二皆是死白色。” 不少人面色都露出惶恐的神色。 他们虽然大致知晓皖颍城的情况，却从未听说过这么详细的。 “只怕，到时候陛下玩火自焚。” 不知道是谁叹了一句。 众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庆云宫。 天孤星沉着脸，快步走入厢房。 “大帅。” 陆尘手中动作不停，继续练着字。 “何事？” “方才宫中的眼线传回消息了。” 天孤星沉声道：“成汉国的薛城孝，方才去询问了刘进。” “他搪塞过去了？” 陆尘淡声问道。 “不错。” 天孤星重重呼出一口气，“而且，刘进原来打的注意，是让大帅与幻术师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陆尘写完最后一笔，然后将毛笔扔入笔洗中。 “天伤星探查到，太傅府中有一位神秘的客人。” 陆尘抬头，一字一句道：“他们称之为先生。” “你说，这会是谁？” 天孤星脑内灵光一闪，“云山？” “那个云纹，太傅是云山的人！” 陆尘颔首，“唯独不确定，他是不是幻术师。” “云山在成昌，”天孤星讥讽地笑了一声，“这刘进还打着让大帅和幻术师同归于尽的想法。” 原本天孤星知晓消息时，是有些生气的。 但是如今一瞧，云山竟然直接惹上大帅和云山，真是，蠢得天孤星都气不起来了。 虽然天孤星颇为厌恶云山，却也必须得承认，他算得上是九州顶尖的天才之一。 “太过天真。” 陆尘淡淡地点评了一句。 无论是与幻术师合作，与虎谋皮。 之后还想要引来一头狮子，让狮子与老虎相斗，最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殊不知，自己的举动，已经被人洞悉。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刘进的“召见”？ 成汉国太子大婚前一日，一个宫人来到庆云宫，陆尘的住处。 “秦国并肩王殿下。”她施施然行了一礼，“陛下召见殿下。” 陆尘却丝毫没有理会她，仿若没有看见眼前的人，也没有听见对方的话一般。 宫人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秦国并肩王殿下？”她有些无措地又喊了一声。 旁边的天孤星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问道：“何事？” “陛下召见……” 电光火石间，宫人顿时明白过来，连忙改口道：“陛下请秦国并肩王殿下前去议事。” 陆尘这才掀起眼皮，淡淡应了一声。 宫人不敢再多言，退至外面，静静地等陆尘出来。 约莫一刻钟后，陆尘一改以往的素袍，换了一身华服。 乃是秦国并肩王的王服，上锈金色的五爪金龙。 宽大的腰封已经被陆尘改造过，内里藏着薄剑。 以往陆尘虽然淡漠，却也向来收敛着浑身的气势，如今身着王服，且有意没有收敛浑身的气势。 一举一动间，都带着莫大的威严。 方才的宫人在前面带路，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 不过一会的时间，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冷汗。 待到了刘进所在的宫殿时，宫女迫不及待地道：“秦国并肩王，里面请。” 随着陆尘迈步踏上阶梯，立刻有人进去通传。 殿外的小太监只敢加快脚步进去通传，无一人胆敢让陆尘在外面稍等片刻。 这秦国并肩王穿着王服，气势比陛下更加强盛。 前去通传的太监很快折返回来，“并肩王殿下，”他脸上赔着笑，“陛下有请。” 陆尘微微颔首，直接走了进去。 殿内，刘进正端坐在龙椅上，身上是比陆尘所穿王服更为给复杂的龙袍，神情严肃，双眼不怒自威。 这是久居上位才有的气势。 陆尘踏入殿内，掀起眼皮望向刘进，“成汉国国君。” 站在下方的陆尘，不仅没有居于人下，气势上反而更盛刘进一筹。 刘进的神情有一瞬间僵硬，他本想特意压陆尘一头，谁知道，两人见面，反而是陆尘的气势更居上风。 明明是他居高临下睨着陆尘，如今却像是倒转过来一般。 俯视的人变成了陆尘，仰视的人变成了他。 刘进咬了一下牙齿，很快恢复过来，脸上堆着笑意，“并肩王，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国君谬赞了。”陆尘神情淡漠，半点没有被人夸赞的喜悦。 消失得极快，陆尘却依旧捕捉到了。 刘进脸上闪过一抹不悦，“这些时日，因为太子大婚一事，过于忙碌。” 刘进站起身，竟然朝陆尘拱手作了一礼道歉，“故而时至今日才见并肩王，实属是抱歉。” 蔚蓝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刘进，“国君言重了。” “事务繁忙，国君亦是迫不得已。” 闻言，刘进像是松了口气一般，“那就好。” 他笑道：“朕还怕并肩王会因此生气。” 陆尘淡声道：“国君多虑了，本殿不是此等蛮不讲理之人。” 刘进顶了一下左边的腮帮子，半响才将被陆尘那句话激起的怒火压下去。 他只听闻陆尘淡漠话少，没曾想，竟然也是这般牙尖嘴利之徒。 一连两回暗中打压陆尘皆不得，刘进颇有为恼怒。 见刘进一直没有步入正题，陆尘淡声提醒道：“国君称成汉国内有幻术师，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刘进这才仿佛刚刚想起一般，他拍了一下脑袋，“瞧朕这记性，今日正是要与并肩王商议此事。” 刘进肃着脸，沉声道：“朕所发现的，有两名幻术师。” “他们，”刘进摇了摇头，神情有几分羞愧，“他们如今是成汉国内的两名中郎。” 陆尘抬眸，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明明是疑问句，却没有半点困惑的语气，“为何？” 刘进叹了口气，“怪朕识人不清。” “的确是识人不清。” 陆尘望向刘进，“能够任命幻术师为朝廷命官，可不是一般的国君能够做到的。”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嘲讽。 陆尘是故意的。 他刚刚进来时，刘进先是想要在气势上压他一头，紧接着又暗指陆尘是小肚鸡肠之人。 既然如此，陆尘自然要回敬回去。 更何况，他所说皆是事实。 刘进一噎，扯了扯嘴角，好一会才继续道：“是，的确是朕识人不清。” 这句话，几乎是从齿根挤出来的。 “本来他二人前来投奔时。” “朕乃是看中了二人的才华，故而任命他们为中郎，以考验一番。” “谁知，”刘进神情露出几分忧愁，“前不久，并肩王屠杀了皖颍城。” “同时传信各国，道出幻术师与药人一事。” 刘进像是忍不住了，用力锤了一下龙案，“朕才发现这两个中郎的不妥之处。” “遣人仔细一查，他们竟然就是并肩王口中的幻术师！” 短短几句话，刘进既道明了情况，又为自己开脱，暗指是他此前根本不知晓九州中还有幻术师，这才会任命二人为官。 “如今这两人如何了？” 刘进应道：“他们还不知晓，朕已经知晓了此事。” 话音刚落，刘进又迫不及待地道：“朕之所以等不及太子成婚之后，乃是因为朕发现他们在成昌设下了阵法！” 蓝眸的眸光微凝，霎时变得凌锐，犹如两支泛着寒光的利箭，径直刺入刘进的双眼。 刘进甚至有些不敢与陆尘对视，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心中的害怕，顿时羞恼不已。 “什么阵法？国君可有亲眼见过？可知晓阵法长什么样？” 陆尘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若此阵法只是刘进用以诓骗他尚好，如果为真，陆尘必须要及时破阵。 以一整座城为阵，皆是大阵，大型的邪阵，多留一刻便多一分隐患。 “这……”刘进支支吾吾地道：“朕没有见过。” 陆尘朝前走了一步，压迫感更加浓重，“那国君如何得知阵法的消息？” “国君的探子偷听得知的？” “朕的人暗中听见他们的谈话得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夜访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陆尘面无表情，蓝眸注视着刘进，“国君可知晓何时设下的阵法，设在何处。” 望着陆尘那双眼睛，刘进有一瞬间的心虚。 他咽了咽口水，强行镇定下来，“朕并未得知他们是何时设下的阵法，又设在何处。” 听闻此言，陆尘的眉眼闪过不耐烦，“国君一问三不知，如何让本殿协助尔等？” “亦或者是，国君是想让本殿，直接动手解决此事。” “不用成汉国费一兵一卒？” 虽然此事乃是刘进针对陆尘设下的一场局，最好便是陆尘独自一人负责此事。 但是听见陆尘此话，刘进依然感觉颇为难堪。 “自然不是。” 刘进勉强笑了笑，“朕得知，他们打算在太子成婚当日动手。” “太子成婚当日……”陆尘重复了一遍，忽而唇边扯出一抹淡笑。 “是一个闹事的好日子。” “当日宾客众多，人员混杂，情况混乱。” “况且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太子与太子妃身上。” 陆尘一点点分析道：“没有谁会注意到两个中郎的动静。” 他特意咬重了“中郎”两个字。 “此时动手，无疑是极为合适的。” 刘进脸上的笑越发挂不住，他看着陆尘的神情，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一瞬间，刘进差点以为，陆尘所说的不是那两名中郎，而是他。 刘进勉力控制住想要发抖的本能，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稳，“并肩王的分析极为有道理。” “国君可知，他们当日有什么计划？” 陆尘的询问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刘进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便道：“那两人，打算在太子成婚当日，完成阵法。” 言罢，刘进朝陆尘拱手躬腰，“朕恳请并肩王明日，解决阵法。” “一旦发现二人踪迹，朕会立刻派人通知并肩王，彼时需要并肩王跟踪二人，才能知晓阵法所在处。” 刘进生怕陆尘不答应，正欲要说：“成汉国亦将遣人协助并肩王，请并肩王放心。” 这句话刚至嘴边，还未能道出来，他就听见了陆尘的声音。 “好。” 仅仅一个字。 刘进面露喜色，“朕在此替成汉国多谢并肩王！” 这是见到陆尘后，刘进露出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九州各国，也会多谢国君的。” 陆尘意味不明地道。 在刘进面露疑惑时，陆尘简单地解释了两句。 “国君揪出了两个幻术师，于九州而言，是一件好事。” 此话似乎说得通，但是刘进总有种不大对劲的感觉。 陆尘没有再多留，见刘进没有旁的有用的话后，直接告辞。 陆尘离开宫殿，蓝眸瞬间暗沉一片。 “大帅？”天孤星见陆尘的脸色极为难看，压低声音唤了一声。 陆尘闭了闭眼，“回去再说。” 另一边，刘进在陆尘走后，立刻将龙案上的所有东西悉数扫落在地。 “陆尘！” 方才他几乎是被陆尘压制得死死的！ 刘进迫于陆尘身上的气势，不敢显露丝毫的恼怒。 如今陆尘一走，那股子压迫感消去，刘进便愈发恼怒。 “且让你再得意多一日！” 刘进瞪着双眼，目中隐隐有些许血丝。 “待明日，朕倒是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得意起来！” 刘进的愤怒，陆尘一无所知。 回到庆云宫中后，陆尘神情严肃，“你们速速去查，城内是否有阵法。” 三十六天罡校尉，不论是否擅长阵法，都有学习过。 天孤星与天伤星虽然不擅长阵法，估计无法破阵。 查探究竟有无阵法，却仍然能够做到的。 “如果有阵法，”陆尘声音发寒，“立刻回来告诉我！” “今日必须查探清楚！” “是！” “另外，”陆尘站在桌案后，蓝眸逐渐沉静下来，“天伤星，明日让潜藏在成昌的不良人，找到成汉国培养药人的地方。” “找到之后，你直接在所有宾客面前，揭发此事。” 陆尘一字一句道：“带他们前去瞧瞧，成汉国所做的好事。” “是！” 嘱咐完后，陆尘呼出一口气，“明日会有一场硬仗，你们做好准备。” 天孤星咧嘴笑了笑，“大帅放心，我们遇到过的硬仗也不少了。” 他舔了舔犬齿，“明日，我们定然将刘进的丑陋面貌，直接揭露。” “好。”陆尘的眼中隐约露出些许笑意。 “去吧。” 天孤星与天伤星朝陆尘行了一礼，然后徐徐退下。 走至门口后，天孤星凑到天伤星旁边，“你发现没有，大帅越来越爱笑了。” 天孤星的声音顿了一下，“也不对。” 他迟疑道：“虽然没有直接咧嘴笑。” “但是，比如眼睛里透着笑意，还有嘴角出现的弧度……” “如果太闲，今晚可以加训。” 陆尘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天孤星整个人一激灵，连忙道：“大帅，我们忙得很忙得很。” 言罢，他直接揽着天伤星的脖子，快步朝外走去。 没走几步，天伤星便嫌弃地将天孤星的手挪开，直接运起步法，快速离开。 惨遭嫌弃的天孤星顿时瞪圆了眼睛。 晚上。 陆尘敲响了周国使臣的房门。 “谁？” 周国使臣有些警惕的声音响起。 “陆尘。” 陆尘话音落下后，很快里面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半响后，房门被打开。 “并肩王？” 陆尘扫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他压低声音道：“进去谈。” 周国使臣连忙侧开身，让陆尘进去，然后他快速关上门。 “并肩王深夜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陆尘点点头，开门见山道：“与明日成汉国太子大婚有关。” “并肩王请讲。” 周国对陆尘一直颇为敬重。 虽然未能将陆尘招揽至周国，但是面对如此大才，周国君臣皆是又忌惮又敬重。 此番前来成汉国的周国使臣，乃是鲁昭候的门生。 当年鲁昭候与陆尘辩论之际，他有幸在旁观望。 得以一览陆尘的风采。 那时，他也没有想到，出身卑下的不良帅，竟然有如此才华。 第二百二十四章 婚宴 此后，他一直尤为敬佩陆尘对儒学的解读。 而陆尘正是因为认出了对方，才决定来寻周国使臣。 明日之事，若是各国使臣中有人相助，便能够更加顺利。 “这些日子，我在成汉国内探知了一些事情。” 陆尘的神情颇为严肃，让周国使臣不由提起了心。 “我已经确定，成汉国的国君与幻术师有所勾结。” “什……！” 陆尘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了周国使臣的嘴，这才避免了对方因为过于震惊而失声惊叫。 待周国使臣缓过来后，陆尘才松开了手。 周国使臣面色有些歉意，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并肩王何出此言？” “此前成汉国国君请求我前来协助处理幻术师一事。” 陆尘的语速较快，“但是，天机楼探听发现一事。” “成汉国国君口中的幻术师，乃是成汉国的两名中郎。” 周国使臣听见此处时，已经瞪大了眼睛，好险没有再次惊叫出声。 陆尘继续道：“明面上，此回成汉国国君请我前来处理幻术师一事，实则……” 他的声音顿了顿，蓝眸微微眯起，迸射出寒光，“是因为药人已经培养出来，害怕幻术师反噬。” “这才寻到了本殿身上。” “药人？”周国使臣问道：“可是皖颍城那种药人？” “不错。” 陆尘点头肯定了，“前几日，我曾说，皖颍城那些药人，不是完美的成果。” “而成汉国这些药人，则已经不知道培养了多久。” 所以，会比皖颍城的药人更加难缠。 周国使臣的脑海中，紧接着冒出这句话。 如果此事是真的，那么后果当真是太过严重。 “并肩王告知我此事，可是已经有了计划？” “是，并且明日需要你的配合。” 周国使臣沉默片刻，方道：“并肩王请说。” 陆尘知晓，对方不可能当即相信他，但只要有所怀疑，明日愿意配合则足够了。 “成汉国国君与我商议的乃是，明日让我跟踪那两名幻术师。” “前去破坏他们设下阵法。” “彼时，”陆尘沉声道：“我会让属下前去寻找药人所在地。” “待寻到后，天伤星会当着所有宾客面前，揭穿此事。” “但是我怕成汉国的国君会搪塞过去。” 陆尘目光灼灼，蓝眸锐利，“所以，我需要使臣明日，配合我的属下，要求前去一观，所谓的药人培养之地。”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 周国使臣当即答应下来。 哪怕陆尘不说，明日遇见此种情况，他也会要求前去证实。 “还有，此事一旦为真，成汉国国君难保不会拼命将我们留下。” 周国使臣的脸色瞬间白了。 这件事，各国使臣知晓，意味着九州各国都会知晓此事。 将他们放回去后，成汉国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刘进拼尽全力让他们留在成汉国的可能性极大。 “倘若我们都葬身在成昌。” 陆尘缓声道：“各国想要再知晓此事，难上加难。” “可是，可是我们只有这么一点人。” 各国使臣不过寥寥十多人。 十多国加在一起，也只有百来人罢了。 更何况，其中半数之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他们如何能够与整个成汉国的军队对抗？ “所以，我需要你立刻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至周国。” 陆尘掀起眼皮，“想必，使臣是有法子的。” 与陆尘的双眼对视时，周国使臣有种错觉，好像周国在成昌埋下探子的事，已经被陆尘知晓。 不对。 周国使臣默默纠正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陆尘分明是已经知晓，这不是错觉。 “好，我立刻动笔。” 陆尘点点头，没有多留，他转身去了吴国使臣的房间。 陆尘将告知周国使臣的一番话，悉数告知了吴国使臣。 犹豫片刻后，陆尘没有再去寻其余的使臣。 有两国使臣已经足够了。 况且周国乃是九州第一大国。 而且，如今他能够信得过的，只有周国与吴国使臣。 告知太多人，一旦消息走漏，难保刘进会改变策略。 翌日一早。 皇宫内早早就开始变得喧嚣。 整个皇宫一片喜气洋洋，各处都张灯结彩。 尤其是东宫，一片红色。 各国使臣一早就换上了各自的朝服，然后在宫人的带领下，朝东宫行去。 此事太子妃还未被接至东宫，宫殿内的宴席也还未摆起来。 但是已经是人山人海，极为热闹的场景了。 宫人们忙忙碌碌，几乎是脚不沾地。 陆尘刚刚走入，便已经听到各种喧哗声，除了宾客交谈的声音外，便是宫人们的喝声。 他抬眼看去，面前一片红色，角檐挂着华美的红灯笼，四处牵着或者挂着红色的绸缎，还有“囍”字。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陆尘神情淡漠的样子，反倒是极为引人注目。 不过众人在看清陆尘的面貌，尤其是那双蓝眸时，顿时纷纷移开了视线。 更别说，陆尘身上所着，乃是黑色的金龙王服，几乎无人敢明目张胆地打量陆尘。 因为宴席须得等新娘被迎接至东宫后才能开宴，所以众人大多是三三两两地站着闲谈。 只有极少数的人坐在桌案前。 陆尘挑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约莫半个时辰后，喜乐的声音响起。 唢呐、喇叭、锣鼓等众多乐器的声音从远及近响起。 东宫内响起了弦乐。 两相辉映，将众人的情绪纷纷调动了起来。 半响后，陆尘抬眼，看见盖着红方巾的新娘被迎了进来。 如今陆尘才第一回看见成汉国太子的面容。 太子面容清秀，身形也并不强壮，此时脸上带着笑意，显得颇为温雅近人。 太子妃跨过火盆后，太子与太子妃并肩朝大堂内走来。 陆尘也站了起来，与一众宾客跟在新人的后面观礼。 待两人迈入大堂，共同牵着一根红色的绸缎时，一个宫人走近陆尘，在他耳边低声道：“并肩王，陛下说，他们动手了。” 蔚蓝色的眸子微凝，“带我前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请君入瓮？ 正在众人观礼时，陆尘与天孤星，以及四名不良人，随着宫人悄悄离开了东宫。 有极少数的人望见，虽然心中好奇，但是此时正是太子婚宴的关键时候。 他们怕出声会打扰了婚礼，故而没有人出言询问。 周国使臣瞥了一眼陆尘的背影，收回视线时，恰好与吴国使臣的目光撞上。 两人俱看见了对方眼内的深意。 吴国使臣神情微顿，抬脚走进周国使臣，几乎用气音问道：“他也去找你了？” 无头无尾，周国使臣却立刻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见机行事。” 成汉国太傅一直注意着陆尘这边的动静。 只是如今正是婚宴新人行礼之时，他身为太子之师，走不开身。 所以只能让宫人去通知陆尘。 看见陆尘离开时，太傅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发现陆尘身边的天伤星，以及一个不良人，他们并未离开，依旧留在了婚宴中。 太傅想要拧起眉头，突然又想起此时乃是婚宴，他硬生生忍了下来，心中却颇有些不痛快。 待太子与太子妃行了礼，他能够离开后，太傅当即寻了天伤星。 “你没有随并肩王一同前去？” 太傅压低声音，拧着眉头，“幻术师凶险，你们不一同前去，只有六个人，恐怕比较危险。” 天伤星不为所动，“大帅嘱咐我们留在此处。” “可是……” 不待太傅再出声，天伤星直接打断道：“若是有意外，我们在外面才能接应，还是说……” 天伤星望向太傅，似笑非笑地道：“成汉国可以很好地接应大帅？” 最后一句话，天伤星几乎没有压着声音。 不少宾客听见这边的动静都看了过来。 太傅面色一僵，没敢再说什么，否则，万一被其他的使臣发现了端倪，彼时的局面，便当真是糟糕透了。 此时，陆尘被宫人带着离开了东宫。 一行七人，一直出了皇宫，转进了一条繁华的街道后，宫人才指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个身影，两人身形相差不大，皆着灰色长袍。 “并肩王，正是那两人。” “我先回去禀告陛下和太傅大人，然后遣士兵前去协助。” 闻言，陆尘侧头睨着宫人，蔚蓝色的眸子一片深邃，目光颇具深意。 在陆尘的目光下，宫人越来越僵硬，就在他以为自己暴露了的时候，终于听见了陆尘淡淡地“嗯”了一声。 陆尘没有再理会那个宫人，抬脚跟上已经混入人群中的两人。 天孤星等人紧跟着陆尘的脚步。 离开前，天孤星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宫人，朝他扯出了一抹笑。 但是，绝对不是善意的笑容。 宫人直至望不见陆尘等人的身影后，才觉得整个人放松了些许。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不良帅还真是名不虚传。” 宫人喃喃低语道。 言罢，他扫了一眼四周，下一刻，身形一闪，迅速离开了此地。 这名宫人，竟然是有武艺在身！ 而他方才在陆尘面前，分明表现为一个没有丝毫武艺的普通人。 “大帅，那个宫人……” 天孤星跟上陆尘，拧着眉头道。 “无碍，”陆尘神色淡淡，半点没有将方才能宫人放在心上。 “待会，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收收心。” “是。” 今日是太子大婚，百姓们纷纷出来凑热闹。 故而街上的人非常多，摩肩擦踵，一眨眼的功夫，那两个人便几乎要混入人群中。 陆尘的脚逐渐只剩下一片虚影，蔚蓝色的眸子一直紧紧注视着那两个灰袍的幻术师。 前后两批人，很快就离开了闹市，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城中角落。 这里的房屋大多较为破败，而且多是茅草屋。 偶尔能够看到的百姓，身上的衣服打满了补丁，面黄肌瘦，身形瘦弱。 看见陆尘等人，不少人都面露惊异。 这里是成昌的贫苦百姓聚集的地方。 乍然看见几个衣着华贵的人，众人难免心生怪异。 陆尘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视线，从容不迫地跟在那两个灰袍人身后。 令人奇怪的是，幻术师皆有武艺防身，习武之人的五感应当是较为敏锐。 然而，此时的陆尘，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跟在两人身后。 陆尘剑眉微微拧起，犹豫一瞬后，陆尘没有再隐匿自己的气息。 但是，哪怕如此，前面两名灰色长袍的幻术师，依旧没有察觉一般，甚至没有回头瞧过一眼。 蔚蓝色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陆尘没有再隐藏自己的气息。 这下子，当真是明目张胆地跟踪两人。 天孤星一路紧紧跟着陆尘，而其余四名不良人，没有两人这般高的武艺，已经逐渐有些跟不上了。 不过，到了这一片地方后，因为陆尘不再隐藏自己的气息和身形，那四名不良人也喘着气跟了上来。 两名幻术师绕进了一条暗沉的巷子里，陆尘抬头看去，这条巷子，乃是一条死胡同。 尽头是一栋宅子，也是这里少有的木头搭建的宅子。 两名幻术师直接进了这栋宅子里。 陆尘在宅子门口停下脚步，身后的天孤星跟了上来。 “大帅，此处恐怕……” “请君入瓮。”陆尘淡声道。 “我们原先的猜测，恐怕有问题。” 天孤星皱起眉，“大帅说得可是，刘进与幻术师，打着同一个主意？” “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陆尘右手按在了腰间的饰品上，声音平静，仔细听，却能发现其下隐藏的锐气。 “刘进也好，云山也好，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锋利的薄唇张合，“就是除掉我。” 所以，刘进想要借幻术师之手，除去他，同时借他的手，除去幻术师。 从此让成汉国既有了药人，同时又免去了威胁。 但是，云山，兴许也是在借刘进的手，来除去他，或者说，给他一个下马威。 “走吧，进去会一会他们。” 言罢，陆尘直接伸手推开，抬脚走了进去。 天孤星想起了皖颍城内遇到的云山，他舔了一下犬齿，跟着陆尘走了进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近百倍的敌人 两人身后，跟着四名谨慎的不良人。 陆尘抬眼望去，整座宅子，除了一个院子外，就只有前面一栋建筑物。 六人悉数走入宅子后。 “嘭！” 外面的大门被关了起来。 陆尘已经抽出了薄剑，手腕转动，“出来吧。” 从陆尘进来，他便察觉到，这里面，潜藏着许多人。 随着陆尘的话音落下，方才被陆尘跟踪的两个灰色长袍的男子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眯着眼睛道：“看来，不良帅知晓这里面有埋伏。” 旁边的男子笑道：“想来不良帅是很有信心。” “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陆尘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没有过多的神情，“都出来吧。” 他目光在自己手上的薄剑游了一圈，然后再望向两人，“且看看究竟是请君入瓮。” “还是放狼入室。” 灰袍人齐齐面色一变，其中一人冷笑道：“待会就瞧瞧不良帅，还有没有这么利的嘴！”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院子四周纷纷涌现出百来人。 他们身上同样穿着灰色的长袍。 然而陆尘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这些人身上，他看着眼前那栋楼。 “还有。”陆尘收紧了握着薄剑的手。 果然，随着陆尘话音落下，他们前面的建筑物，也有了动静。 所有房间的门口悉数被打开，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蔚蓝色眼眸的目光微凝，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身上衣物穿着整洁，但是面色青白，双眼泛红，没有任何神采。 所有人，无一不是身形高大的壮汉。 足足几百人。 这些人一出来，便几乎将整个院子都填满了。 六个人，对上将近百倍的敌人。 方才那名灰袍人笑道：“不良帅觉得，如今自己是翁中的鳖，还是入室的狼？” 不待陆尘说话，天孤星嘴角扯出一抹张狂的笑，“那自然是狼。” “鳖，”天孤星笑了一声，“只怕是你们吧。” 陆尘掀了掀眼皮，没有应答灰袍人的话，却默认了天孤星的说法。 那名灰袍人似乎是这些幻术师和药人的首领，他冷下脸，寒声道：“那就让不良帅领教领教你们的厉害！” 下一瞬！ 所有的幻术师与药人，纷纷朝陆尘六人进攻！ 陆尘等人，像是人群中夹杂着的小可怜，但是他们出招，却是狠厉至极！ 陆尘手中的薄剑，每每挥出，必然带血！ “噗嗤！” 陆尘冷着脸，手中长剑朝前一刺，与此同时，脚尖一蹬地面，直接以被刺穿胸膛的幻术师为支点，长腿朝上一跃！ 陆尘手中握着的薄剑，依然刺在幻术师的胸膛上，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胸膛，并且随着尸体的倒下，剑尖顶在地面上。 而陆尘握着薄剑，整个人几乎横悬在薄剑之上。 明明陆尘所用的长剑比一张纸厚不了多少，轻薄且细长，此时承担了一个人的体重，剑身竟然没有半点弯曲！ 从陆尘背后进攻的幻术师，一招落空，紧接着又朝上刺去！ 陆尘手腕微动，剑尖挑起串在剑身上的尸体，直接用力甩了出去！ 下一刻，陆尘整个人向后翻跃，眨眼间就远离了方才的幻术师。 而被陆尘甩出去的尸体，精准地砸在了意欲偷袭的幻术师身上。 在陆尘落地的瞬间，一个药人站在陆尘的身后。 因为整个院子都是幻术师与药人，所以无论陆尘等人站在何处，几乎都是处于被包围的境地。 陆尘反手将薄剑刺入身后的药人身体中。 药人不会躲藏，只会直接攻击，但是，同时他们也感受不到疼痛。 被陆尘刺了一剑的药人，动作没有任何迟滞，手中的长刀一刻不停地朝陆尘劈砍去。 最为糟糕的是，陆尘的其余三个方向，同时有人朝他攻击。 几乎无处可躲。 蔚蓝色的眸子微凝，非但没有任何惧意，反而还隐隐透出一股战意和兴奋。 陆尘突破八品武者后，虽然依旧每日有训练，风雨无阻。 但是训练与实战不同，尤其是生死之际的实战。 他突破八品武者后，只有与云山那一战，助他彻底巩固了境界。 如今这一战，陆尘再次面临生死之局。 锋利的薄唇勾起一抹笑，紧接着，陆尘竟然直接踩着前面的药人的身体，双脚迅速朝上走！ 他整个人与地面形成了平行线。 半息不到的时间，陆尘的双脚已经踩上了药人的额头，脚尖用力一点！ 药人被额头上传来的力道逼得直接退了数步。 而陆尘则借力跃上了半空。 原先攻向陆尘的人收刀不及，而且，药人更加不会收刀。 于是，接连几声利器撕裂血肉的声音响起。 这些人手中的长刀，纷纷刺中了自己人。 陆尘跃上半空后，并未像之前那般直接跃下来。 他再次踩中其中一个药人的脑袋，又借了一次力。 然后手中长剑，自上而下，凌空一劈！ 紧跟着，陆尘手腕一转，长剑的剑尖转了另一个方向，又是一剑！ 竟然是直接劈出了两条路来！ 两道垂直的路在院子内异常明显，只有这两条路上，没有一个药人或者幻术师。 在“路”的两边，横桓着十多具尸体。 方才陆尘那接连两剑太快了，剑下的药人与幻术师，没有一个人能够躲过。 药人们不知恐惧，依旧朝陆尘等人所在的位置攻去。 但是所有的幻术师，都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 太恐怖了。 不过是两剑，就收割了十多条人命。 他们这数百人，真的能够拦下他们吗？ 天孤星手中使双刀，虽然没有陆尘那两剑的威势那般大。 但是天孤星每出一刀，力度极大，几乎没有几人能够接住他的刀。 在人群中，硬是逼得幻术师不太敢近身。 不过，幻术师们不敢靠近陆尘与天孤星，却是敢朝另外四个不良人攻去。 虽然他们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是与陆尘和天孤星相比，显然要“良善”许多。 陆尘抬眼，大致扫了一圈院子内的情况。 不过一刻钟，院子内的幻术师与药人，已经少了四分之一。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发难 陆尘等六人与幻术师与药人苦战时，众多武功高强之人，在成昌内活动起来。 只是，他们的装扮与普通百姓无异。 里面穿着黑色的袍子，外面披了一件棉麻制成的外衣。 这些人，俱是不良人。 从婚宴开始时，便陆续涌现。 他们根据之前发现的蛛丝马迹，迅速地搜索整个成昌。 一人一个区域，在成昌的不良人几乎眨眼间，将整个成昌都覆盖在监视之下。 短短一刻钟多一些，有一个不良人从靠近郊外的一栋宅子的地下室内出来，没有惊动宅子里的任何人。 此次奉命前来成昌的不良人，皆是轻功或者步法一途的佼佼者。 他直接拉了一个信号弹。 成汉国，东宫。 此时太子与太子妃已经行完礼，宴会正式开始。 一片嘈杂吵闹声。 趁着众人不注意，留在婚宴上的一个不良人悄悄离开了一刻钟，又悄无声息地回来。 “天伤校尉，找到了。” 不良人的声音压得极低。 闻言，天伤星点了点头。 他抬起头时，与上首的刘进正好对上视线。 天伤星朝刘进露出一个笑容。 那一刻，刘进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天伤星直接站了起来。 不过，此时不少使臣都站着，所以天伤星此举并不显眼。 而刘进随着天伤星的动作，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伤星。 他究竟想干什么？ 原本知晓天伤星没有跟随陆尘前去时，太傅又劝阻无果。 刘进并未勉强，彼时天伤星两人也正好可以做个见证。 有不良人亲眼看见陆尘等人死在幻术师之下，于他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刘进特意告诉那两个中郎，陆尘发现了成汉国内，他们幻术师的存在。 故而借此次太子婚宴，前来成昌，想要将成昌的幻术师消灭殆尽。 诱使幻术师对陆尘等人动手。 至于那些药人，只需要解决陆尘后，趁幻术师元气大伤，直接将幻术师一同歼灭。 彼时，如何说，不过都由着他们罢了。 然而，现在刘进看着天伤星，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隐隐有些后悔当时任由天伤星留了下来。 “诸位！”天伤星气运丹田，口中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场所。 所有宾客纷纷安静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天伤星。 “天伤星，你这般是何意？” 刘进沉着脸问道。 天伤星扫了上首的人一眼，笑了笑，“诸位不要误会，只是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想要告诉诸位罢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起天伤星所说是何。 “我们在成昌这些日子，偶然发现，国君有培养药人。” “此种药人，与皖颍城内的药人类似。” 天伤星的声音顿了顿，摇了摇头，“不对。” “应该说，比皖颍城的药人，更为恐怖。” “胡言乱语！”刘进猛地站起身，厉声呵斥。 “朕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 “但是，朕诚心邀请秦国前来参加太子的婚宴，如今，尔等竟然要在婚宴上闹事？” 刘进用力一拍桌案，“秦国究竟是何居心！” 天伤星抬头看向刘进，“陛下，我们已经知晓了药人所在之地。” “陛下何必这么快否认？” 天伤星一字一句道：“毕竟，当初可是陛下声称成汉国内有幻术师，故而特意请了大帅前来。” “不错！”周国使臣站了出来，“前些日子，并肩王曾经告诉我等。” “他之所以亲自前来成汉国，乃是因为国君传信于秦国。” “请求并肩王协助解决幻术师一事。” 宴会上，那些只知道药人，却不确定是否与幻术师有关的世家贵族。 尽皆探究地看向刘进。 但是他们并未因此道出，成汉国的确有研制药人。 一旦被各国知晓，哪怕与幻术师无关，难保会被有心人利用。 倘若有关…… 众人几乎不敢再细想下去。 刘进的呼吸变得粗重，负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 “朕的确让并肩王协助处理幻术师一事。” “陛下！这，当真有幻术师潜入了成汉国？” 有大臣忍不住高声问道。 刘进的手瞬间握得更紧，“有。” 不等成汉国的朝臣发难，刘进率先道：“为了避免众人恐慌，朕没有声张此事。” “但是！” 刘进目光灼灼地盯着天伤星，“朕有一事不明。” 天伤星抬了抬下颌，“国君请讲。” “朕明明与并肩王商议的乃是太子婚宴后再处理此事。” “为何现在，并肩王却不见踪影？！” 刘进的思绪翻飞，迅速想着对策。 天伤星当众捅出这件事，意味着陆尘肯定早有察觉，这才让不良人去调查所谓的药人。 若是如此，那里的幻术师与药人不一定能够将陆尘留下。 但是，虽然幻术师与药人一同攻击陆尘，却不意味着一定与他有关。 毕竟，幻术师潜藏在成昌内，然后培养出药人，再用计迷惑了陆尘和他。 纵然难以向那些朝臣交代药人一事，但是至少能够勉强打发如今各国的使臣。 只要那些人没有发现，培养药人的地方…… 刘进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天伤星，你可能给朕一个交代？” 刘进信誓旦旦，然而当时有一部分人望见，当时陆尘乃是跟着一个穿着成汉国皇宫衣物的宫人离开了东宫。 “国君，” 周国使臣皱起眉头，“但是我分明看见，并肩王是与成汉国的宫人离开的。” 话音落下，紧接着，吴国使臣也站出来附和道：“正是如此，我也亲眼看见了。” 刘进微微一笑，丝毫不着急。 “若是他们要潜入太子婚宴，自然得要扮作宫人……” 刘进刚刚将最后一个字吐出，然后面露惊讶，“该不会……并肩王以为是朕遣人……” “糟了！”刘进的右手手背狠狠砸在左手手心上。 他眉头紧紧皱起，“并肩王，可能已经落入幻术师的圈套中了。” 刘进说得太过信誓旦旦。 第二百二十八章 骑虎难下 一时间，周国与吴国使臣都有些拿不准，这件事，究竟谁口中所言才是真？ 刘进却没有留给众人深思的时间。 他直接走下台阶，停在天伤星的面前，面色还有些着急，“我们恐怕要立刻寻找并肩王的踪迹。” “朕实在是担心他落入了对方的诡计中。” 刘进重重叹了口气，“这幻术师素来狡猾。” “国君不用着急。”天伤星淡声道：“大帅不会有事，不过。” 天伤星脸上挂着笑，看着刘进，“既然已经发现了药人所在地，不如我们前去一探究竟。” 天伤星提醒了众人。 方才刘进一番话，直接带跑了一众朝臣和使臣。 他们一下子未曾想起，天伤星最开始曾说，已经发现了培养药人的地方。 刘进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但是，如今还是将并肩王救回来比较好。” 天伤星丝毫不让步，“不会。” “大帅不会有事，我们还是前去一探究竟吧！” 天伤星的声音徒然变高，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宴会上的一众宾客所说。 或者说，是对场上所有别国使臣所说。 成汉国的朝臣，无论此事是真是假，皆不会想要将事情闹大。 正所谓家丑不外扬。 此时，一众朝臣纷纷劝道：“陛下所言有理，还是先行去寻找并肩王为好。” “是啊，若是并肩王在成汉国出事，我们也难以交代。” 而其余各国使臣神情明明灭灭，晦暗不明。 刘进的脸上逐渐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觉得不妥。” 刘进神情一僵，循声看去，是周国的使臣。 周国是如今九州的第一大国，成汉国绝对得罪不起。 “既然秦国中人已经称可以先不用去寻并肩王。” “我们何不先去看看药人？” 周国使臣声音凌厉，“皖颍城中的药人的危害，诸位都有目共睹。” “想必，若是没有将此事弄明白，各国皆无法放宽心。” “各国”两个字，被周国使臣特意咬重了字音。 “正是！” 吴国使臣拧着眉道：“倘若不是，也能洗清成汉国与幻术师的干系。” “免得到时候引来九州各国的忌惮。” 其余使臣尽皆同意，先行去查看药人。 药人之事，太过严重。 这些使臣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日陆尘所说的场景，顿时更加强硬要求要去查探药人。 刘进干笑了一声，“我们可以先去寻并……” “国君。”天伤星直接打断了刘进，“你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胡言乱语！” 刘进狠狠一甩袖，“诸位要去查，那便去了！” 虽然刘进说得轻松，实则他的手心都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但是，事已至此，一旦他坚持拒绝，反倒是更惹人怀疑。 刘进深吸一口气，“诸位稍等，朕先去换身衣服。” 因为太子大婚，此时刘进身上所着，乃是正式的龙袍。 他正准备抬脚离开，趁着换衣服的空隙，命人立刻转移药人，封上地下室。 药人一事，万勿不能被各国发现。 天伤星却笑了笑道：“国君还是直接与我们一同前去吧。” “毕竟，如此大家才能更加放心，是不是？” 最后半句话，天伤星是与各国使臣言。 刘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天伤星！你们此举是否太过分了些！” 天伤星与刘进对视，半点都没有将他的怒火放在眼里，声音沉稳，“国君多虑了，我只不过为国君考虑罢了。” “若是国君现在先行离场，想必诸位难免会怀疑，国君是否暗中命人转移了地方？” “既然已经决定去看了，不如直接打消诸位的顾虑。” 说着，天伤星的目光扫过整个宴会，“所以，这里的各位，还是不要离开为好，是不是？” 正欲暗中嘱咐宫人离开的太傅神情微僵。 所有人的视线都顺着天伤星的目光望向太傅。 太傅扯了扯嘴角，没再敢有旁的动作。 刘进已经气得手都在发抖。 但是各国的使臣却不会管他。 周国使臣力挺天伤星，“不错，还请成汉国国君随我等一同前去一观！” 紧接着，商国、北国等大国，一一站出来，要求刘进当即随他们前去。 其余小国也纷纷紧跟其后。 幻术师一事，事关重大，若是不能彻底弄明白，待这些使臣将消息传回后，只怕是各国都寝食难安。 “好。”刘进几乎是从齿根挤出了这个字。 而他也无法再有第二个回答。 各国使臣，所代表的，乃是他们背后的国家，十多国使臣皆是如此要求，无一人站在成汉国这一边。 哪怕刘进再不情愿，也不可能同时与这些人对上。 更何况，此事本来便是他们占理。 天伤星笑了笑，侧身，伸手朝前一摊，“国君，请吧。” 刘进走在众人中间，不知情的，打眼一瞧，只怕会以为刘进被人众星捧月地追捧着。 一个不良人在前面带路，而天伤星则走在刘进身旁。 天伤星武功高强，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以至于刘进根本寻不到任何机会让人立刻去做准备。 而且…… 刘进看着眼前这条路，脸色越来越苍白。 这条路，正是去往培养药人的那处宅子的路。 一旦众人在那里发现了药人，刘进当真是，彻底说不清了。 天伤星将刘进的神情收归眼底，心内冷笑了一声，当初与幻术师合作，倒是不见他这般害怕。 一行人最后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 宅子靠近郊外，但是占地亩数极广。 仅仅从外面看过去，就能窥见这座宅子的奢华。 “……是在这里？”蜀国使臣侧头望向天伤星，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称呼天伤星。 天伤星看出来后，笑道：“诸位直呼我为天伤星即可。” 言罢，天伤星朝最前面的不良人抬了抬下巴，“将门打开吧。” 刘进深吸了一口气，“天伤星，这毕竟是旁人的宅子，一声不吭闯入，不大好吧。” 听闻此言，不少正准备进去的使臣都顿住了脚步。 倘若落个擅闯民居的罪名，属实是不光彩了些。 第二百二十九章 败露 天伤星却半点都不吃这一套，直接揭穿刘进，“陛下可能是忘记了，这座宅子，是记在皇家名下的。” 刘进的神情瞬间僵住。 他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道：“是朕忘记了，寿全！” 一直跟在刘进身边的寿全，擦了擦鹅头的汗，低声应道：“老奴在。” “这座宅子是不是记在了朕的名下？” 寿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一会，才笃定道：“是，老奴想起来了，这座宅子的确是陛下的宅子。” “这就好。”刘进长长呼出一口气，“如此诸位就不用再有何顾虑了。” “请吧。” 本来对刘进有所怀疑的众人，见刘进忽然这么殷切地请他们进去，众人一时间，又不敢肯定了。 罢了罢了，待进去后，是真是假，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只是，没有人看到，刘进在道完这句话后，眼底的狠意越发明显。 最前面的不良人推开了宅子的大门，众人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发现，整座宅子静悄悄的，似乎没有半点人烟。 “这，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 另一个使臣伸手摸了一把自己旁边的柱子，摇摇头道：“应该前不久有人来过，这些柱子都干干净净的。” 如果长久没有人居住，宅子内应该布满了灰尘才是。 然而，这座宅子却没有。 不待众人多思，宅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身上穿着朴素的外衣，神情且颇显冷锐。 看见刘进一群人时，对方干脆利落地扯下外衣，露出了里面的一袭黑袍。 样式与带众人前来这座宅子的不良人的衣服一模一样。 他快步走至天伤星旁边，“天伤校尉。” 天伤星微微颔首，“这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今主事的人已经全部被控制起来。” “那些药人呢？” “全部在地下室，没有惊动他们。” 天伤星目光微凝，“下面还有主事之人？” “是。”不良人点点头，“我们只是控制了上面的人。” “很好。” 天伤星抬头扫了一圈各国使臣，以及成汉国的朝臣，笑了一声道：“诸位可都听见了？” 不待刘进与太傅反驳，“我们不妨先去看一看，下面的情况如何。” 周国使臣的眉头已经皱得，能够夹死飞虫了。 不良人闻声，直接去挪开了厅堂内的一盆植物。 “隆——” 一阵响声突然出现，然后众人看见，厅堂正对着门口的那一面墙，直接整面墙转了过来。 不良人上前，在上面摸索了一阵后，朝一个地方用力按了下去。 然后整面墙开始下降，显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 燕国使臣有些犹豫地问道：“在下面？” “嗯。”不良人冷淡地应了一声。 不少人都有些踟躇。 整条通道漆黑一片，而且还不知道究竟是通往何处。 众人不免有些担忧。 “放心。”天伤星出声道：“你先走。” 他伸手指了随着他一同前来此处的不良人。 天伤星声音顿了半响后，又道：“你们两个一同在前面带路吧。” 两个不良人走在最前面，而天伤星依旧跟在刘进身侧。 刘进踏上阶梯时，浑身僵硬。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然而，事情到这里，根本不是刘进能够左右的了。 事实上，当太子婚宴开始，他依然没有发现陆尘的计划时，就已经无法控制整个事态的发展。 “国君何故如此紧张？” 众人在漆黑的通道里慢慢走着，忽然，整条通道变得敞亮。 原来是两侧有烛台，走在最前面的不良人将烛台一一点燃，众人的视线也不再受阻。 同时，刘进及其难看的脸色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顿时，众人更是怀疑。 刘进一言不发，事已至此，他说得再多也没有用。 待众人走过通道后，发现下面是一个更大的空间。 四周是封闭的，这个巨大的空间，恐怕占据了整座宅子的二分之一。 而且，这里不是空无一人的。 靠前的几个使臣，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 众人面前，全部都是药人。 而且，因为他们的弄出来的响声，引起了这些药人的注意。 “天，天伤星。”陈国使臣咽了口唾沫，又朝后挪了两步。 这些药人，占据了整个空间的三分之二，全部直挺挺地站着，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这副场景，属实是令人发咻。 庆幸的是，这些药人并未朝他们攻击。 周国使臣强自稳住心神，看向刘进，厉声问道：“成汉国国君，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天伤星也紧跟着开口道：“这些人，与皖颍城的药人类似。” “不过，”天伤星侧了侧头，“皖颍城的药人，会直接攻击。” 而这些人，更像是，受人操控。 最后一句话，天伤星并未道出。 刘进的嘴唇抖了抖，颊边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在他名下的宅子里发现了药人，无论如何，刘进是逃脱不了干系的了。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再挣扎一下。 “朕，朕也实在是不知道此事。” 刘进的目光中，紧跟着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朕都几乎要忘记，还有这么一座宅子了。” 太傅拧着眉道：“陛下，可能是有人知晓您从不来此，故而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天伤星咀嚼了一遍这四个字，他正欲反驳，再前面的通道，突然走出来两三个人。 他们是听见这外面有动静，以为是药人出事，连忙赶过来查看。 谁知道，一出来竟然看见了一大群人，里面还有陛下？ “陛下？您怎么来了？” 其中一人脱口而出道。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刘进的脸色徒然黑了下来。 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些人里，有好一些，他都不认识。 天伤星直接笑了起来，“成汉国国君说不知晓此事，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不是吧？” 刚刚撒下的谎言，不过半响就被自己人拆穿。 刘进的脸色几经变幻，许久没有吐出一个字，只是死死盯着对面通道口站着的，方才出声的人。 第二百三十章 悉数留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进边朝对面走去，边道。 事情已至如今的状况，他再掩饰也是无用。 除了早已知道此事的天伤星等人外，其余人面色大变。 他们万万不曾想到，只是来参加成汉国的太子婚宴，竟然会发现了这么大一桩事！ 与此同时，众人心中也忍不住发咻。 天伤星目光微凝，迅速伸手朝刘进抓去！ 刘进虽然会武艺，但也不过是五品武者罢了。 眨眼间就被抓到了天伤星的手中。 而对面，一个尖嘴猴腮的人厉声道：“将他们拿下！” 原本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众人的药人，突然动了起来，朝天伤星等人一步步走去。 被天伤星死死压制着的刘进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天伤星，你们会武艺的，不过只有三个人。” “你以为，你们能够走出这里？” 刘进扯了扯嘴角，“只要将你们悉数留在这里。” “就算让你们知道了又如何？” “国君，”天伤星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两分，令刘进痛哼出声。 “莫要忘记了，你还在我手上。” 天伤星的话音刚刚落下，因为药人的进攻而慌乱起来的使臣们，纷纷朝后跑，想要离开这个地下室。 如今他们已经知晓了此事，只要能够顺利回国，将消息带回去即可。 元国使臣颇有些慌不择路地跑了过来，正巧撞了一下刘进。 天伤星本来想要躲开对方，然而身后却猛然窜出一个药人！ 为了躲避药人的攻击，天伤星无法再拎着躲开元国使臣。 而元国使臣竟然正好撞在天伤星的手上。 天伤星的手劲松了一瞬，被刘进抓住时机，竟然从天伤星手下逃了。 陆续又有药人攻了过来，天伤星还得分神注意其余使臣。 如此一来，他便失去了再次将刘进抓住的机会。 “他娘的。”天伤星低骂了一声，专心对付起药人。 药人并未攻击刘进，甚至会特意避开刘进。 刘进顺利地走到对面。 天伤星目光凝住，朝刘进厉声道：“刘进，你就不怕到时候各国朝成汉国发难吗？！” “各国使臣悉数死在成汉国内，只怕是你也不好交代吧？” 刘进闻言，让药人停下攻击。 药人太多了，没有一个使臣离开了地下室。 虽然有天伤星与两个不良人帮忙，并没有人丧命。 但是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口。 众人得以喘了口气。 刘进看着狼狈的众人，心中畅快不已，方才的憋闷，瞬间消失干净。 “怎么会无法交代？” “幻术师因为陆尘此前破坏了他们在皖颍城内的计划。” “故而对秦国并肩王怀恨在心。” 刘进眯着眼睛笑道：“太子大婚当日，袭击了东宫。” “各国使臣不幸丧命。” 天伤星粗喘着气，“你还真是打着好算盘。” “哈哈哈！”刘进仰头大笑道：“你们不也摆了我一道？” “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那就把命，都留下来吧！” 最后一句话，语气里的狠意令不少使臣俱是一惊。 “刘进！彼时只是你的片面之词。” 蜀国使臣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死死瞪着刘进，“到时候，若是各国联合起来，哪怕你有药人又如何？” 刘进扯了一下嘴角，半点不惧，“就算各国联合起来又如何？” “难不成你们以为，这样就是铁桶一块了？” 天伤星忽然笑了，“到时候如果各国联合，是不是铁桶一块，我不知道。” “但是，如果国君将我们的性命留在此处。” “这两日必然会有大麻烦。” 天伤星松了一下肩膀，神情没有半点被药人围困的慌张与害怕，甚至连一丝紧张都不曾有。 刘进心里有些不太安稳。 天伤星是没有显露出来，还是…… 不待他多想，天伤星的声音继续响起。 “国君应该很快就能收到，秦国兵临城下的消息。” 刘进面色大变，“你什么意思？” “大帅在来成汉国时，就已经猜测会有所意外。” “所以，”天伤星的声音顿了顿，见刘进神情着急，才继续道：“所以，已经与陛下商议好。” “若是每日没有传信回去，陛下立刻会率领大军进攻成汉国。” 天伤星的视线扫了一圈这些药人，意味不明地道嗷：“我想，这些药人虽然强大，却也不一定能够扛得住大炮吧？” “朕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刘进眯着眼睛，单手握拳，“从成昌至秦国边境，一日的时间，断不可能可以传信过去。” 天伤星闻言，却是笑了一声，他摇头叹道：“国君是不是忘记了。” “不论是不良人，还是天机楼，在各国内都有耳目。” 这件事虽然没有被人直接道出，但是各国皆是心知肚明。 否则，天机楼绝对无法屡次迅速、精准地获悉消息。 “所以，传封信，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因为，很多消息，天机楼并不是通过人力传消息。 九州这么大，倘若事事都需要他们四处奔跑。 待他们将消息传至延阳城时，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刘进面色变了又变，他拿不准天伤星口中所言是真是假。 天伤星并不担忧，虽然消息还未传出去，但是早在前些时日，陛下已经率领秦军抵达开南城。 算算时间，消息也快要传进来了。 正在刘进准备直接将这些人解决了再谈旁的时，周国使臣忽然沉声道：“国君纵使将我等都杀了也没有半点用。” 刘进眯着眼睛，“你什么意思？” 周国使臣笑了笑，“昨夜，我已经传信回周国，将今日可能发生的事情，悉数写在上面。” “一旦我等丧身在成汉国，陛下当即明白是发生了何事。” 刘进咬着牙，目光移开，落在了天伤星的身上。 “是陆尘？” “陆尘提前告诉你们了！” 然而，除了周国使臣和吴国使臣外，其余使臣皆是面色迷茫。 天伤星侧头扫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使臣，沉声解释道：“昨夜大帅寻了周国与吴国使臣。”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良人 “为了避免成汉国国君推脱，不允许我们前来查看药人。” “且为了防止泄露，大帅便只寻了周国与吴国使臣。” 刘进齿根紧咬，双目欲要喷火。 难怪，宴会上，周国与吴国使臣会站出来支持天伤星。 “陆尘，还真是，深谋远虑。” 最后四个字，夹杂着满满的怒火和恼恨。 “呵，就算你们已经传信回去又如何，动手！”刘进厉声道。 哪怕将这些人的性命留在这里，事后虽然麻烦，却也并非没有应对之策。 只要成汉国一口咬死乃是幻术师所为，撇清关系后，各国当真联合起来对付成汉国的可能性，终归是少。 但是倘若让这些回国，消息一旦传回去，于成汉国而言却是致命的。 然而，刘进最后两个字，还未从口中吐出，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人。 “陛下！” 太傅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看清眼前的状况后，咽了咽口水，停住了脚步。 此时他与刘进隔了天伤星等人。 “何事？”刘进眉头紧紧拧着，声音带着不满。 太傅与天伤星的视线撞上，他禁不住朝后退了两步。 看见太傅如此模样，天伤星面带嘲意。 太傅深吸了口气，沉声道：“陛下，秦国女帝率领了数万秦军，数日前抵达了开南城。” 开南城。 刘进面色大变，他猛地看向天伤星。 “国君，我方才已经说了。” 因为方才跑得急，太傅此时依然喘着气。 刘进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太傅会意，立刻朝回离开。 “天伤星，我们不如挟持了太傅离开。” 陈国使臣沉声提议道。 否则，他们只有天伤星三人身怀武艺，现在刘进显然是已经打算撕破脸皮。 天伤星等人兴许还能逃出去，他们这些人，十有八九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天伤星微微一笑，“不用。” 他抬头看向刘进。 此时，刘进果断朝所有药人下令，“将他们，全部杀了！” 这些药人的手上都拎着把大刀。 在刘进的话音落下后，原本已经停止朝天伤星等人攻击的药人，再次向众人围拢过去。 天伤星望向刘进，面上丝毫不惧。 刘进愈发觉得有些怪异。 紧接着，原本已经朝外走的太傅，又走了回来。 刘进皱着眉头，怒声道：“朕不是让你走吗？” 虽然若是天伤星等人以太傅作为人质，他不会当真因此放过这些人。 但是总归是要麻烦许多。 太傅的呼吸粗重，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陛下。”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太傅身后，还有人。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而太傅正被他用刀抵着后腰。 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出现。 众人的脸色尽皆变了。 只不过，各国使臣是惊喜，而刘进则是脸色铁青。 这些黑衣人，身上的衣服，与不良人所穿衣服，一模一样。 “不良人？” 有使臣问天伤星。 天伤星点了点头。 用刀抵着太傅的不良人朝天伤星道：“天伤校尉。” “人已经全部齐了。” 不良人的到来，彻底将这片空间挤满。 虽然不良人的人数没有药人多，却也有三分之一的药人数量。 而方才，天伤星与另外两名不良人与药人战斗时，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众人。 不良人对付这些药人，以一打三，绰绰有余。 更何况，他们都曾听闻，藏兵谷时，几个不良人，直接将一整队的金甲卫斩杀。 刘进根本不知晓，成昌何时潜入了这么多不良人。 他竟然半点都不知道。 刘进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对不良人的恐惧。 是不是有一日，不良人潜入皇宫，潜入他寝宫，也无人知晓？ 刘进闭了闭眼，稳住心神后，对天伤星等人道：“你们以为如此就能够逃离成汉国？” “天伤星，”刘进的声音透着阴狠，“不良人再厉害，也无法与一整国的军队相斗。” “你们可以离开这里，难不成还以为自己能够逃离成汉国？” 天伤星的脸色冷了下来，“刘进，那就试试吧。” 他连“成汉国国君”几个字都不唤了，而是直呼其名。 …… 另一边。 陆尘六人的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伤口。 虽然这些药人与幻术师，分开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人数太多，哪怕陆尘再厉害，也难免会有躲闪不急的情况。 但是，院子内的幻术师与药人的数量不断减少，六人身上的压力也不断减轻。 半个多时辰过去后，院子里只剩下了十多个幻术师，与几个药人。 陆尘的气息微微重了几分，他握着长剑，与面前的幻术师对视。 此人正是这些幻术师的首领，引陆尘六人来此的灰袍人之一。 陆尘身上虽然添了几道伤口，但不过都是轻伤，且他身上所着乃是黑衣。 故而此时执剑站立，根本看不出半点端倪。 相反，他对面的幻术师，身上的灰袍几乎被血染红了一大半。 胸腹处更是被留下了一个洞，鲜血不断从那里流出。 他抬头看了一圈院子的情况，咧着嘴，“倒是低估你了。” 如今战局已定。 陆尘等人胜了。 幻术师等人当即抽身离开，天孤星跟着朝前追了几步。 陆尘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下，“穷寇莫追。” 天孤星这才停了下来。 几人解决掉依旧纠缠不休的药人。 “走，去天伤星那。” 陆尘将长剑上的鲜血抖落干净，然后收回腰间。 此时，整个院子几乎被尸体铺满。 尸体一具叠着一具。 原本青石板铺的地面，现在一片红色。 几乎寻不到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 院子内的血腥味浓郁，若是不知情的人进来，只怕走进的那一刻，就被满院的血腥气逼得呕吐。 陆尘眉头微微拧起，抬脚跨过一具具尸体离开。 黑色的乌皮靴踩在血水上，甚至溅起了血花。 他们走出宅子后，这条巷子依旧安静。 周遭的百姓恐怕想不到，方才就在他们附近，爆发了一场血战。 陆尘等人走出巷子时，这些百姓原先还暗暗打量陆尘等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会合 如今，一个个恨不得离陆尘等人十八丈远。 无他，血战过后，陆尘等人身上的煞气太盛了。 而且身上还带着血腥味。 陆尘等人循着天伤星留下的记号，来到了靠近郊外的这座宅子。 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人。 一看见陆尘，当即单膝跪下，“参见大帅！” 陆尘点点头，“起来吧。” “情况怎么样？” 不良人沉声答道：“成昌内所有不良人已经悉数赶往地下室。” “如今正在对峙，刘进想要出动军队。” “要加快速度离开。” 陆尘跟在一个不良人身后，朝地下室所在的位置走去。 既然不良人正与刘进对峙，门口又被他们把控着。 刘进的人出不去，所以刘进无法直接调动军队。 短时间内，尚且不会有军队前来，可是时间一长，只怕成汉国的官员会带着军队前来。 待陆尘下了地下室，便看见不良人与药人分成两边，互相对峙。 听见声音的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陆尘？！”刘进失声叫道。 “你还没有死？” 他本以为，那么多幻术师和药人，陆尘此回应该是逃不掉了。 可是！ 陆尘如今竟然安然无恙出来了？ 刘进甚至没能在陆尘的神情上看见半分狼狈！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陆尘听见此话，目光直视刘进。 刘进动了动嘴唇，不甘极了，“你还真是命大。” “这不是命大，”陆尘掀起眼皮，“他们并不是我的对手。” 陆尘边说，边走下来。 天伤星走至陆尘身旁，“大帅。” 地下室的黑衣人悉数单膝跪下，“参见大帅！” 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嘹亮。 这是众人第一回看见不良人聚集在一起的情形。 以往，他们更多只是听闻不良人的恐怖，遇见的，也只不过是寥寥几个。 如今看来，这些不良人，简直与军队无异，仿佛是一支精锐的军队。 不！ 不良人的武艺，可比军中士兵高强许多。 不少使臣都目光闪烁，心中思绪百转。 刘进呼吸急促了几分，“你没有死在那里，但是也得把命留在成汉国！” 刘进断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回去。 “但是你现在不能调动军队。” 莫要说人，不良人将这座宅子围起来后，半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刘进阴沉地笑了笑，“陆尘，朕在这里这么久，他们很快就会遣人来救驾。” “救驾？” 陆尘眸光微闪，锋利的薄唇开开合合，“倒是不错的词。” 他盯着刘进的眼睛，“的确是需要救驾。” “你什么意思？”刘进眼睛微眯，神情警惕。 “刘进，”陆尘淡声提醒他，“你如今在我们手里。” “不是所有的救驾，一定会成功的。” “再者。” 陆尘“锵”的一声抽出薄剑，“就算有人救驾又怎么样？” “事实是，现在你的性命在我们手上。” 既然刘进铁了心要将他们的命留在这里，军队围攻是必然的。 若是他们想要安然离开成汉国，手上得有筹码。 有什么筹码比成汉国的国君更大吗？ 没有。 刘进瞬间看出了陆尘的企图，咽了咽口水，“陆尘，你——” 陆尘根本没有给时间他将话说完，直接提剑冲了上去！ 一道黑影瞬间掠出，哪怕是天孤星也差点无法捕捉到陆尘的身影，更何况是其他人？ 刘进连连后退了十数步，神情惊恐，“快！快将他拦下！” “将他们都给朕杀了！” 一部分药人朝陆尘所在的位置围拢而去，另一部分药人则再次开始攻击天伤星等人。 然而，等药人对陆尘动手的时候，陆尘已经逼近了刘进的面前。 身后是举刀砍来的药人，前面是刘进。 刘进欲要与陆尘身后的药人两相夹击陆尘。 但是，他根本看不清陆尘的动作。 寒光一闪，陆尘手上的薄剑已经横在了刘进的脖子边，而陆尘也贴着刘进身侧，直接绕到了刘进的身后。 转眼间，药人的大刀，刀下的人变成了刘进。 刘进的瞳孔紧缩，浑身一瞬间被冷汗浸透，头顶是锋利的大刀，脖子旁边是长剑。 刘进以为，自己当真要死在这里了。 巨大的恐惧下，刘进浑身僵硬，完全无法动弹。 陆尘直接扯住刘进的肩膀，将人迅速拉离了药人的进攻范围。 因为有刘进挡在陆尘前面，那些药人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目标。 手中提着刀，踟躇不定。 从死亡中乍然逃脱，刘进大口喘着气，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让他们住手，”陆尘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道：“或者，让这些人悉数葬在这里。” 不过短短几息，已经有十多个药人死在了不良人的手下。 刘进眼中的惊恐尚未消散，听见陆尘的话，嘴唇苍白。 良久，眼见着越来越多的药人倒下。 这些药人，根本不是不良人的对手。 他本以为，有了这些药人，有了这些药，相当于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哪怕是秦国的大炮，也有抗衡之力。 如今这一幕却让刘进清晰地知晓，莫要说与秦国的大炮相抗衡了，这些药人，甚至敌不过不良人。 巨大的挫败感涌上刘进心头，准备多年，待结束时，满心欢喜，结果转头发现，他以为的坚不可摧，只是不堪一击罢了。 刘进咽了咽口水，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脖子旁边的利剑的寒意。 “好，你们都住手！” 药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而驻守在地下室的几个男子，则站在刘进的不远处，警惕地盯着陆尘。 “走！”陆尘手中的长剑抵着刘进的脖子，让他朝前走。 尖嘴猴腮的男子连忙指挥药人让开，生怕伤到了刘进。 虽说如今陛下的性命握在陆尘手中，但是一旦此事了结后，陛下秋后算账，彼时只怕没他什么好果子吃。 药人们依令退开，给陆尘众人直接空出了一条路。 陆尘押着刘进走在最前面，天伤星等人则跟在最后。 太傅等人则心惊肉跳地跟在不良人身后。 他们一路出了地下室。 迎面走来一个不良人，“大帅。” “现在情况如何？” 第二百三十三章 挟持 “这座宅子已经被成汉国的军队包围起来了。” 不良人沉声应道。 陆尘低头，视线扫了一眼明显兴奋起来的刘进，淡声问道：“他们何时里来的？” “大帅进入地下室后不久。” “呵，”陆尘扯了一下嘴角，“动作还挺快。” 成汉国的几人眼中都有些欣喜，如此一来，手中便也就有了倚仗。 “陆尘，我劝你们还是将陛下放开吧。” 太傅站在一侧，语气凌厉，“否则，待会军队进攻，任凭你们再厉害，也无法敌对数万人的军队。” 各国使臣的面色有些苍白。 对方说得不错，不良人再厉害，也只有几百人罢了。 若想要敌过成汉国的数万军队，简直是hi痴心妄想。 “说得有理。”陆尘点了点头。 刘进当即道：“陆尘若是你放开朕，朕能够许你……” “许我什么？”打断了刘进的话，陆尘的声音有几分不解，“本殿并非成汉国中人。” “国君能够许本殿什么？” 陆尘收紧了一分放在刘进脖子上的薄剑。 “许本殿与各国使臣离开成汉国？” 刘进被迫又感受到薄剑的锋利，仿佛下一刻就能够划破他的脖子一般。 听见陆尘最后一句话，刘进脸色变了又变，没有再出言。 显然，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既然做不到，国君还是闭上嘴吧。”陆尘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 “去取一根绳子来。” 旁边的一个不良人依言，直接去取了一根牛皮绳。 然后利索地将刘进手绑了起来。 若非为了方便刘进走路，兴许会将对方的脚一同绑起来。 双手被绑，脖子上架着薄剑，刘进仿佛是待宰的肉一般。 “诸位，”陆尘声音冷淡，“之后我们需要快马加鞭离开成汉国。” “舟车劳顿，且需要赶路，所以会较为辛苦，还请诸位做好准备。” 周国使臣朝陆尘拱手作揖，腰身微微弯下，“我等知晓，辛苦陆尘了。” 与他们不同，陆尘一直举着长剑，挟持着刘进。 否则，他们绝对走不出成汉国。 “走吧。” 与方才类似，陆尘将长剑抵在刘进的脖子边，他挟持着刘进走在最前面。 待出了院子，就看见好一些成汉国的官员。 为首的，乃是一名身穿铠甲的魁梧男子。 他是成汉国的神威将军，云隽星。 “陆尘！”云隽星拧着眉，厉声呵斥道：“你挟持陛下，意欲何为？！” “正是！” 一旁的成汉国的官员纷纷指责陆尘。 “我们诚心邀你前来参加婚宴，岂料你竟然挟持陛下。” “秦国未免太过嚣张跋扈，莫非以为拿下了大唐与卫国，就能在九州横行霸道？” 太子怒瞪着陆尘，“陆尘，速速将孤的父皇放开！” “还有，各国使臣这是何意？” 陆尘一手扣住刘进的肩膀，一手持剑。 他抬头看向太子，似笑非笑地道：“太子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 “诸位在婚宴上应该听得一清二楚，难道我们为何挟持国君。” “你们猜不到？” 众人一时静默了下来。 天伤星道陛下培养药人，与幻术师勾结一事，他们自然是听到了。 陆尘抬眼，“猜到了，却倒打一耙，成汉国朝臣的本事，本殿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此事我们稍后可以再行商议。” 云隽星沉着脸，朝前走了一步，视线一直紧紧盯着陆尘，“还请并肩王先将陛下放开。” “放开。”陆尘掀了掀眼皮，声音冷淡又藏着寒意，“只怕是我手上一松开，你们就会将我等悉数斩杀在此处吧。” 成汉国的朝臣与士兵，不少皆面露惊愕。 太子拧着眉问道：“并肩王这是何意？” 陆尘仔细观察了一番太子的神情，似乎，成汉国的太子，当真不知晓此事。 “成汉国国君与幻术师合作，设下一场局。” “以除去幻术师为借口，请本殿前来。” 蔚蓝色的眸子上凝结了一层寒霜，视线凌厉尖锐，“实则先是与幻术师勾结，培养药人。” “紧接着又与之合谋，欲杀本殿。” “方才，事情败露后，更是想要将各国使臣屠杀殆尽。” 陆尘咬重了“屠杀殆尽”四个字，语气饱含讥讽，“如此，太子让我等如何相信？” 成汉国的朝臣们惊愕不已，纷纷将视线落在刘进的身上。 其余也使臣也出言证实陆尘的话。 “并肩王所言，句句属实。” “若非不良人来得及时，我们此时估计已经横尸当场了。” 太子几经张口，最后看向刘进，“父皇，他们所说，是真的吗？” 太子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父皇竟然能够干出这种事。 刘进的脸色及其难看，他所做的一切，几乎已经被人全部掀开，悉数摆在众人面前。 见状，成汉国的官员哪里还不明白。 陆尘和各国使臣所言，乃是真的！ 太子深吸一口气，“诸位先稍安勿躁，当务之急是解决此事。” “并肩王，”太子看向陆尘，“各国使臣，不妨提出你们的要求。” “如何才能放开父皇，至于药人一事，事后，成汉国一定会给诸位一个解释。” 反应很快，理事有条理，倒是个可塑之才。 陆尘心道，可惜，他们注定是对立面。 对于太子的话，陆尘并未回答，而是侧头看向身旁的周国使臣。 对方会意，站出来高声道：“我们需要成汉国让我们平安归国。” “至于关于药人与幻术师一事，太子所言极是，可以之后再解决。” “好。”太子满口答应下来，“孤可以答应诸位，但是还请诸位先放了父皇。” “不行！” 刘进当即驳斥道：“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离开！” 一旦被各国知晓，成汉国，当真是完了！ “父皇！” 太子几乎难以压制胸腔的怒火，“若是他们死在成汉国，后果一样严重！” 陆尘能够遣人在婚宴上发难，意味着他一定是做好了准备。 就算将他们的性命悉数留在成汉国，也不一定能够掩盖药人一事。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是不是也知晓 反而是，他们屠杀各国使臣的事，一旦被揭穿，加之药人一事。 九州各国，势必会联合起来对抗成汉国。 彼时，恐怕连商谈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父皇，父皇怎么会糊涂至此？ 这句话在太子的嘴边滚了又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刘进开始挣扎起来，他简直不敢想象，让九州各国知晓此事后，成汉国、他，在九州的名声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进。”陆尘淡淡地唤了一声，手中的长剑朝里用力抵了一下。 瞬间，刘进的脖子被划出了一条血线。 尖锐的刺痛从脖子上传来，刘进一下子就僵硬住了身体，不敢再胡乱动弹。 “如果你不想要这条命的话，可以直说。” 陆尘话中的威胁之意非常明显。 话音落下后，他抬头看向太子，“若要本殿放了他，可以。” “等我们安全离开成汉国后，自然就会放了他。” 太子心里焦急，忍不住道：“但若是你没有放呢？孤如何相信你？” “太子。”陆尘盯着对方，“你们没有得选择。” 成汉国的众人俱是一噎。 不错。 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陛下在陆尘手中，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不顾陛下的安危。 并非一定是他们有多么关心刘进，而是无人胆敢提出。 哪怕刘进此回真的命丧在陆尘手下。 他一旦提出此建议，都将会成为他的污点。 倘若刘进侥幸逃生，更是不会放过他。 太子看向云隽星，“云将军。” 云隽星会意地点头，抬手让身后的军队让开一条路。 “天伤星。” 天伤星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哨子。 “咻咻！” 略显尖利的哨声响起。 半响后，数辆马车朝这边驶来。 足足十辆马车，马车的车辕上坐着的皆是黑衣人。 陆尘的右手依旧稳稳地执剑架在刘进的脖子上，淡声道：“走吧。” 众位使臣都有些惊愕，陆尘连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一行人朝马车走去，成汉国的朝臣与将士，紧紧盯着他们的动作。 但是直到陆尘等人上了车，依然没有敢动手。 陆尘直接将刘进塞进了马车里。 将长剑从刘进的脖子上移开，不过并未收回腰间。 刘进松了口气，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情况。 马车内除了陆尘还有天孤星和天伤星。 陆尘距离他最近，而天孤星与天伤星在陆尘的左右。 刘进根本没有机会逃到马车外。 更遑论，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不良人。 “刘进，你最好歇了心思。” 陆尘淡声提醒道：“否则，我不介意将你敲晕了带走。” 刘进怒视着陆尘，“陆尘，你莫要太过得意。” “这一次是我输了，下一回，可说不准。” 闻言，陆尘觉得有些好笑，他望着刘进。 “请问陛下，何时赢过？” 一瞬间，刘进的脸色极为难看。 他只与陆尘交手两次，却都输了。 十辆马车在前面走，后面紧跟着成汉国的大军。 不少百姓不明所以，纷纷走出来瞧热闹。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太子殿下也在，今日不是太子殿下新婚吗？” “是啊，这难道是送各国使臣？” “可好好的，怎么走这么急，而且还要太子殿下新婚当日亲自送使臣？” 太子身上还穿着红色的婚服，神情冷峻，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地送使臣离开。 陆尘与天孤星、天伤星三人轮流盯着刘进。 夜幕垂落，陆尘等人寻了一间客栈歇息。 “店家，每人一间房。”天伤星走在最前面，直接将一个锦囊抛给掌柜。 掌柜眼疾手快地接过锦囊，小心地觑了一眼陆尘等人，这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锦囊。 他打开一瞧，里面足足装了几大锭银两！ 伸手掂量了一下，这里面，只怕是有百两白银！ 掌柜顿时眉开眼笑，乐呵呵地道：“没问题！没问题！” 但是陆尘等人，实在是人数太多了，客栈剩下的空房不够。 陆尘沉吟半响，道：“你们轮流歇息。” “没有轮到的，在外面盯着他们。” 这里面的他们，指的自然是外面的成汉国太子与将士。 掌柜让小二带着陆尘等人上楼挑房间，结果转眼就发现，自家的客栈被军队包围起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惊慌失措地跑出去，抬眼一看，简直是两眼一黑！ 这不是太子殿下吗？！ “太，太子殿下？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掌柜连忙跪下下来，客栈内的其余人也纷纷跪下来行礼。 “无事。”太子摆了摆手，“你们且忙你们的就是了。” 掌柜不敢多问，只得应道：“是。” 突然被官兵包围起来，客栈内的客人颇有些诚惶诚恐。 有人试探着，看看能不能出去。 结果发现那些军爷，只是瞥了他们一眼，没有要拦住他们的意思。 顿时，客栈内的客人呼啦啦几乎跑光了。 最后只剩下了陆尘等人。 掌柜这才知晓，太子殿下分明是因为这波人，才将客栈围起来的。 不知道陆尘等人是什么来头，掌柜又不敢赶人，而且看太子殿下也没有要捉拿他们的意思。 他盯着桌案上那个锦囊，头疼不已。 客栈的房间内，为了防止被刘进趁机跑掉，不良人轮流看守着刘进。 因为客栈内已经没有空房，甚至大堂处也已经被不良人悉数占满了。 所以成汉国的军队，只能在客栈外面露宿。 太子寻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歇息。 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这一日当真是混乱至极。 本该是他的大婚之日，结果，先是被父皇利用以除掉陆尘，然后是药人一事暴露，还知晓了父皇与幻术师合作。 如今，父皇更是直接被陆尘抓了。 一大群人跟着跑到边境去。 “殿下。” 当时陆尘只擒了刘进一人作为人质，故而太傅等人皆是死里逃生。 他走到太子身边，低声道：“我们要不要动手将陛下救出来？” 在太傅走近是，太子的神色就已经冷了下来。 “老师，”太子沉声道：“此事，你是不是也知晓。”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争执 张弘立嘴唇张合，最后又默然闭上。 见状，太子刘裕洐瞬间明白了。 “老师。”刘裕洐说不清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你们怎么能拿这么多百姓……” 刘裕洐几乎要说不下去。 这么多百姓，这么多条性命，从他坐上太子之位以来，一直想要强国安民，让成汉国兴盛，让成汉国的百姓富足。 他信誓旦旦地称“以民为本”。 如今倒是的确以民为本。 只不过，是强迫百姓，将他们变成药人，从而组成一支军队，为成汉国效力。 “您教孤，民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这又算什么回事？” 张弘立的呼吸粗重了两分，太子的指责，让他有一瞬间的羞愤。 “殿下，你还是太过天真了。” 良久，张弘立才道了这么一句话。 “天真？”刘裕洐气笑了，“太傅，是孤天真，还是你们太残忍！” 因为太过气愤，刘裕洐最后没能收住声音，几乎是厉声朝张弘立吼道。 “殿下，慎言。”张弘立提醒道。 刘裕洐方才话音刚落，便知晓不妥。 若是被有心人听见，只怕会被用作攻讦他。 刘裕洐长长呼出一口气，刚欲要说话，就听见太傅道：“殿下。”张弘立叹了一声，“我们想要在九州立足，必须要有强力的筹码。” “这些药人，既是我们的军队，也是我们筹码。” “秦国有陆尘，有神器，商国有商业，北国有矿石，吴国有水师，蜀国有蜀锦……” 张弘立近乎质问地道：“可你瞧瞧！” “我们成汉国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张弘立直接伸手指着客栈，“秦国先是灭了大唐，接着灭了卫国。” “殿下，若是他们对成汉国下手，我们以什么东西相抗？” “老师，”面对张弘立的激动，刘裕洐冷静得可怕。 他只道了一句，便让张弘立再也无法说出半句话，“但是你们现在给了各州攻打成汉国的机会。” 张弘立的怒火哑然而止。 他无法否认，药人一事败露，他们的确是将把柄，将借口，直接递给了秦国。 “药人一事败露后，你以为，九州各国不会趁此机会从成汉国上撕下一块肉吗？” 张弘立沉默片刻后道：“所以，我们最好将陆尘等人，悉数留在成汉国。” “哈哈哈哈！”闻言，刘裕洐笑了起来，“老师，你说孤天真，可老师又何尝不是？” 刘裕洐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们只想着，只要不将药人一事泄露出去，其余的都可以想办法解决。” “怎么解决？” 刘裕洐“唰”的一下睁开眼睛，“老师，你告诉孤，怎么解决？！” 刘裕洐身为储君，地位尊贵，但是素来尊师重道，对张弘立颇为敬重。 今日短短一刻钟内，他却一连吼了张弘立两回。 可见，刘裕洐当真是气急了。 哪怕他压着声音，也能听出其中的愤怒。 “推卸到幻术师身上？” “推卸到幻术师身上。” 刘裕洐冷笑了一声，果然，他就知道张弘立他们会用这个法子。 “老师，哪怕此乃幻术师所为。” “我们成汉国便能独善其身？” 刘裕洐朝张弘立走近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张弘立清晰地感受到从这位已经长大的太子殿下身上，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 殿下，真的长大了啊。 张弘立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而刘裕洐依旧在质问张弘立，“这些使臣，悉数死在成汉国内。” “我们口口声声称，是幻术师所为，他们当真会信吗？” 刘裕洐目光灼灼，语气犀利，“而且，这么多不良人知晓了此事。” “老师，”刘裕洐顿了顿，声音放轻，说出的字，却重若千钧，“我们能够在这些不良人传信回秦国前，将他们剿杀殆尽吗？” 当然不能。 张弘立的脑海里几乎是在刘裕洐的话音落下时，就浮现出这四个字。 如果可以，当初李琳颖计划了这么久，天时、地利、人和，李琳颖都占据了，但是最后，非但没能将不良人剿杀，反而让陆尘摆了她一局。 更何况，如今的成汉国呢？ “那我们杀了这些使臣能有什么用处。” 张弘立有些不甘地道：“至少，他们不一定会相信秦国的。” “但是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成汉国的说法啊。” “殿下！”张弘立面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勉力压低声音，“可他们没有证据！” “一旦这些使臣回到国中，九州各国就有了证据！” 刘裕洐摇了摇头，“老师。” 这一声，近乎叹气一般。 “可是，只要他们不相信，怀疑就已经足够了。” “如此他们就会遣人在成汉国内探查。” “如今闹了这么大一场，老师，消息不会走漏吗？” “我们已经不知道留下了多少蛛丝马迹。” “只要他们遣人前来查探，极其容易就发现这些蛛丝马迹，彼时，同样掩盖不住。” “反而会因为我们斩杀了各国的使臣，而犯了众怒。” 刘裕洐抿了一下唇，“老师，这些人，当真是不能杀。” “不杀，还有回旋的余地，一旦杀了，就没有了。” “可是……”张弘立还欲说些什么，却直接被刘裕洐打断了，“老师，秦国女帝已经亲自率兵，驻扎在开南城了吧。” 张弘立猛然想起此事。 他正是因为收到这个消息，才赶往了地下室。 闹了这么一出后，他竟然忘记了。 “如果陆尘没有安然回去，赵雪涵会不会开战。” 张弘立扭开头，没有回答刘裕洐这个问题。 刘裕洐直接替他回答了，“会，是不是？” 对于刘裕洐的询问，张弘立没有肯定，却没有反驳对方的答案。 也就是，等同于默认。 “当初藏兵谷内，赵雪涵顶着秦国上下的反对。” “一意孤行地用八阵图换回了一个陆尘。” “今日，赵雪涵也能够为了一个陆尘与成汉国开战。” 刘裕洐抬眼，望向远处。 “她做得出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并肩王消息传来 张弘立无言反驳。 太子殿下所言，有理有据。 赵雪涵绝对能够为陆尘做到如此地步。 而且，不良人已经知晓了真相，一旦陆尘真的丧命在这里。 成汉国，绝对会迎来不良人的剧烈报复。 想到此处，张弘立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一瞬。 缓过神来后，他妥协道：“那，便放他们回去吧。” 将这句话说出来后，张弘立的神情疲惫，仿佛眨眼间苍老了许多。 刘裕洐看在眼里，却没有因此而有半点怅然和。 这些，都是张弘立咎由自取罢了。 那些被他们用作药人的百姓，妻离子散，永远被人操控，岂不是更加可悲？ “殿下，但是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将陛下救出来。” 刘裕洐没有同意张弘立的提议。 “老师，孤知晓你是护驾心切，但是，你觉得，我们这些人可以将人救出来了吗？” “陆尘总不可能一直不休息。” 张弘立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所以，守着陛下的，不会是陆尘。” “我们可以趁其不备，悄悄将陛下偷出来。” “不行。”刘裕洐依旧没有同意。 张弘立神情微变，“殿下，你该不会……” 刘裕洐听出了张弘立的言外之意，他舔了舔嘴唇，勉强将怒火压了下去，直接抬手指向客栈各处隐晦的地方。 “老师，你发现了吗？整个客栈都在不良人的监视之下。” “这些死角、暗处，悉数都埋伏有不良人。” 张弘立微微愣住，他没有武艺在身，自然是无法发现暗处已经隐匿起来的不良人。 “莫要说我们潜进去了。” 刘裕洐扯了一下嘴唇，“只要我们一靠近这间客栈。” “暗处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 顺着刘裕洐的话，张弘立稍微细想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抖了一下。 张弘立侧头扫了一眼客栈，然后就与正倚靠着客栈外面栏杆的不良人对视上。 他匆忙移开视线，没有再提这件事。 张弘立在刘裕洐旁边，呆了没多久，就觉得有些待不下去了。 太子殿下一直不说话，沉默至极。 他直接离开，另外寻了一个地方坐下。 张弘立离开没多久，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云隽星就走了过来。 他直接在刘裕洐旁边盘腿坐下。 “殿下为什么没有答应？” “我们并不是没有机会。” 方才刘裕洐与张弘立的对话，云隽星竟然是悉数听了过去。 刘裕洐并不意外，闻言只是淡淡道：“因为不能。” 云隽星讶异地扬眉，“为何？” 倘若能够将陛下救出来，于他们而言，不是好事一桩吗？ 至少，不用跟着陆尘等人，一路跑到边境去。 不知晓的，还以为成汉国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么多军队，全部一溜烟地跑到边境去。 “云将军，父皇依旧有些魔怔了。” 将这句话说出来，刘裕洐也有一瞬间的茫然。 很快，他回过神来，解释道：“方才陆尘用长剑架着父皇脖子时，他尚且能够叫嚣着要将陆尘等人全部斩杀。” “可等到父皇脱离虎口后呢？” 云隽星哑然。 的确，若是救出陛下，只怕彼时，陛下会命他们将陆尘等人斩杀在此处。 到时候，遵旨也不是，抗旨不遵也不是。 …… 双方平安无事地渡过了一夜。 翌日一早，陆尘等人就押着刘进进了马车。 一行人继续朝成汉国边境驶去。 他们所过之处，百姓莫不惊惧不安。 而且，虽然刘进培养药人的消息，被死死压了下来，但是，成汉国内出现药人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 因为当日，陆尘与天孤星等六人斩杀了数百人，院子内的尸体并没有被清理。 血腥味逐渐飘散出去后，被人发现。 周遭的百姓慌忙报了官。 而那些尸体看起来不太像是正常人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那些死去的尸体，乃是药人。 顿时在民间掀起一片哗然。 这些百姓，对于药人的了解，仅限于当初陆尘特意命人放出的皖颍城的消息。 成昌城内一时人心惶惶。 再加上，不少人家都在这些药人尸体里，发现了自家失踪已久的孩子或者丈夫。 这一下，可谓是惹了众怒。 刘裕洐大婚当日，与神威将军云隽星率军离开成昌，这个消息更是沿途传至成汉国境内。 两者相加，百姓们纷纷猜测，恐怕要发生大事。 开南城。 赵雪涵抵达开南城已经有好些时日。 将大致情况告知开南城的守将和所率领的大军后，赵雪涵便没有了旁的动静，每日批阅从延阳城送来的奏折以及陆尘封地上的折子。 只有沈澜清知晓，陛下批阅奏折的速度越来越慢，明面上依旧清冷，实则不知道心里有多担忧。 赵雪涵将手上批阅完的折子放至一旁，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 站在一侧的沈澜清上前一步，“陛下，臣帮你揉揉吧。” 秦国境内事务繁多，陆尘的封地同样如此，更遑论，攻下卫国后，又是一堆繁杂政务。 这些时日，赵雪涵每日几乎只能睡三个时辰。 赵雪涵将右手朝外伸，自己靠着椅子，半阖着眼小憩。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沈澜清皱起眉，松开手后，直接朝门口走去。 进来的是一个小兵，脸上的神情有些急切。 “陛下正在休息，何事慌慌张张？”沈澜清压低了声音斥道。 这个小兵何尝遇到过这样的场景，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呐呐道：“并肩王有消息传来。” “速速拿来。” 几乎是士兵的声音落下的瞬间，赵雪涵清冷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沈澜清与士兵都是微微怔，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沈澜清。 她直接问士兵要了信，然后呈递给赵雪涵。 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陛下真是，一遇到并肩王的事，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以往，她可没有见过陛下这么着急的模样。 赵雪涵玉手迅速利索地拆开信件，这是不良人传回的情报。 上面简略说清楚了现在成汉国内的情况。 绝美清艳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旁边的沈澜清被冻得打了一个寒颤.“啪！”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各国使臣离开 赵雪涵将信纸直接拍在桌案上，猛地站起身，抬脚朝外走。 “立刻点兵！兵压雍州！” 沈澜清快步跟上，“陛下，发生何事了？” “刘进以幻术师引并肩王至成汉国，然后设局杀并肩王。” 沈澜清一惊，连忙问道：“那现在情况如何了？” “没有得逞。”赵雪涵缓缓呼出一口气，“而且，并肩王揭穿了刘进暗中勾结幻术师，培养药人之事。” “如今，刘进要斩杀所有使臣，并肩王挟持了刘进，如今快要到雍州了。” 赵雪涵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后，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 雍州。 雍州是成汉国的边境，与秦国的开南城紧紧相邻。 近十日跋涉后，陆尘等人终于抵达了雍州。 “并肩王，我们待会如何行事？” 所有的使臣都聚在一起商议。 如今他们已经抵达成汉国的边境，怎么离开，以及如何处理成汉国国君，都是一个问题。 闻言，陆尘没有回答燕国使臣，他望向天孤星。 天孤星沉声道：“陛下已经抵达雍州城外了。” “好。”陆尘屈指敲击了一下桌案，沉吟片刻后道：“诸位现在即可速去准备。” “待会我们直接出城，尔等先行离开。” 周国使臣微微蹙眉，“那并肩王如何离开？” 他们走了之后，只剩下陆尘一人，没有释放刘进，成汉国的军队不会让陆尘离开，但是一旦释放了刘进，谁知成汉国会不会出尔反尔。 “陛下已经抵达雍州城外。”陆尘重复了一遍。 一众使臣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天孤星所言的是什么。 不少使臣松了口气，他们纷纷朝陆尘深深弯腰一拜。 “这一回，多得并肩王揭露了成汉国的阴谋，还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陆尘起身，双手抱拳，“诸位客气。” “各国相争，无可避免，但是我希望，该有的底线，还是要有的。” “并肩王所言不错。”周国使臣赞同地点点头。 其余使臣亦无话反驳。 秦国虽然一连攻下了大唐和卫国。 但是一来，他们的神器，只炮轰城门。 那所谓的炸药，从未扔进过城内，扔到过百姓之中。 而且秦军军纪极严，入城秋毫无犯。 陆尘，的确有资格说此话。 待各国使臣都准备好之后，陆尘从房间里将刘进提了出来，一行人抵达城门处。 陆尘重新抽出薄剑，搭在刘进的脖子旁边。 刘裕洐从马背上下来，面色沉沉，“并肩王，如今已经抵达边境，你们是不是应该把父皇放了？” 这些时日，刘进惊惧不安，生怕陆尘在抵达边境后就会将他杀了。 现在，陆尘等人身后就是紧闭的城门，刘进的嘴唇抖了抖，目光殷切地望着刘裕洐。 刘裕洐也不大好过。 虽然在成昌时已经知晓，赵雪涵率领了大军抵达开南城。 但是，与如今秦军大军压境的情况不同。 开南城毕竟还是秦军的地盘。 但是今日一早，他抵达雍州时才知晓，昨日赵雪涵已经率领大军，在雍州城外扎营。 显然，若是今日他们无法将人交放出去，赵雪涵会立刻攻城。 “开城门。”陆尘抬眼与刘裕洐对视。 刘裕洐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开城门！” 石制的城门被缓缓打开。 城门外的情况，出现在城内众人的眼中。 赵雪涵一身戎装，黑色与红色交织的战袍披身，正骑着战马，望向雍州城。 而在赵雪涵身后，大军黑压压一片。 在赵雪涵的两侧，各五座大炮耸立，大炮的炮口直接对准了雍州城。 成汉国将士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他们听闻过秦国的神器，也知晓此物名为大炮，却是第一回真正直面大炮。 所有人看见这十座钢铁巨物，无一不心生恐惧。 哪怕是刘进，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城外的秦军，也看清了雍州城内的情况。 并肩我那个挟持着成汉国国君，背对着他们，正与成汉国的大军对峙。 而在陆尘身后，则是一身黑衣的不良人。 陆尘扣住刘进，沉声道：“让其他各国使臣先离开。” “好。”刘裕洐当即应下。 各国使臣纷纷上了自行准备的马车，每个使臣离开前，都朝陆尘拱手作揖，以示感谢。 陆尘因为一手持剑，一手扣住刘进，故而只是点头致意。 一刻钟后，各国使臣陆续离开，陆尘扣着刘进，转身看着城门外。 他与马背上的赵雪涵，遥遥对视。 直至使臣们离开了一定距离，纵使成汉国再遣人追上去也有些困难后，陆尘才再次出声，“天孤星，你们带人立刻离开。” “大帅！” “大帅！” 天孤星与天伤星相继唤道。 “大帅，那你呢？” 蔚蓝色的眸子，眸光微动，“我最后一个走。” “大帅，让天伤星带他们离开，属下留下来。” 言罢，天孤星直接单膝跪地。 陆尘却没有给他们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这是命令。” 短短四个字，让天孤星与天伤星，无法再反驳。 从他们入不良人起，服从命令，成为他们的天职。 天孤星的喉结动了动，有些艰涩地道：“是。” 所有不良人尽皆朝陆尘单膝跪下行礼后，才在天孤星与天伤星的带领下离开。 待不良人悉数走至对面的秦军中后，雍州城内，只剩下陆尘和他的坐骑。 陆尘再次转身，与刘裕洐等人对峙。 “陆尘，现在可以放了父皇了吗？” 刘裕洐沉声问道，同时试探性地朝前走了几步。 然而，他走了几步，陆尘就朝后退了几步。 “陆尘！”刘裕洐的声音里带着警告，“你是什么意思？” 陆尘勾了一下唇角，“放心，我说话算话，但是我不太相信你们。” 刘裕洐深吸一口气，“那你欲要如何？” “待我出城后再说。” “好。” 陆尘挟持着刘进出了雍州的城门。 对面的赵雪涵忍不住握紧缰绳，马匹朝前踏了一步。 第二百三十八章 谎言被揭穿 “陛下！”沈澜清吓了一跳，连忙唤道。 赵雪涵闭了闭眼，没有再朝前走去。 “陆尘，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还不放了朕！” 刘进的声音发着抖，色厉内茬地道。 陆尘低头扫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侧头。 “诸位听令！” “准备好！” 赵雪涵凤眸冷凝，声音有力。 她运起丹田，朝成汉国一众将士高声道：“朕警告尔等！若是秦国并肩王有任何损伤！” 赵雪涵缓缓抬起了手，“秦国的大炮，必将轰炸成汉国！” 赵雪涵话音落下后，刘裕洐看见，十座大炮的那根巨大的管子纷纷朝上抬起了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同样回应道：“我们不欲与秦国交恶，请秦国女帝放心！” “但是，若是秦国并肩王安然无恙回到秦国后，尔等依旧不退兵的话。” 刘裕洐铿锵有力地道：“成汉国亦丝毫不惧！” 陆尘的长睫微微垂下，秦国与成汉国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陆尘身上。 忽然！ 陆尘迅速收回薄剑，然后将刘进朝前一推！ 紧接着，陆尘脚步一移，已经到了自己坐骑的旁边。 利索地上马，紧跟着骑马离开。 速度之快，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陆尘已经离开了有一段距离。 刘进乍然得救，立刻高声道：“快！将陆尘给朕拦下来！” “朕要他不得好死！” 刘进面目狰狞，对屡屡坏他好事的陆尘，几乎是恨极了。 “父皇！”刘裕洐低喝了一声，“您看看秦军的那些大炮！” “为了斩杀一个陆尘。将这些将士的性命都赔进去，值得吗？！” 刘进正欲驳斥刘裕洐，却听见了他的下一句话。 “将父皇的性命，将成汉国，悉数赔进去。” “就为了一个陆尘，值得吗！” 从大婚当日，药人之事被揭露起，刘裕洐心中一直憋着一股火气。 两个他极为亲近的人，一个是他素来孺慕的父皇，一个是他敬重的师长。 两人接连露出狰狞的面目。 怒火、茫然、羞愧，各种情绪堆积在心头，让刘裕洐这些时日煎熬至极。 如今再见父皇依然执迷不悟。 胸腔里一直被压缩的情绪，徒然爆发出来。 刘裕洐直接大声吼了刘进。 若是细究起来，可以称得上是不孝。 太子不孝，乃是失德的大事。 但是刘进听见那句，他的性命和成汉国悉数被赔进去，瞬间熄火了。 他做这一切，本就是为了成汉国，为了他的千秋功名。 若是这些都赔了进去，那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冷静下来的刘进，一抬眼就撞入了自己一直宠爱的儿子的目中。 眼眶泛红，眼内布满了血丝，其中溢满的情绪，痛苦挣扎，还有茫然无措。 刘进几度张口，却又默然闭上。 他一直没有将此事告诉刘裕洐，便是知晓，他这个儿子秉性纯善，绝对不会同意这些事情。 但是礼义廉耻，仁义道德，这些都是他告诉刘裕洐的，也是他亲手将刘裕洐培养成这么一个谦谦君子。 如今看见他这般模样，刘进半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刘裕洐在吼出那句话后，就闭紧了嘴巴。 他怕他会忍不住，说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话。 将刘进扶起来，入了城后，刘裕洐才哑着声音道：“父皇先去好好歇息一下吧。” 刘进的确是疲累至极，闻言点点头。 另一边，陆尘迅速回到秦军中。 看见陆尘安然无恙，赵雪涵终于大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赵雪涵近乎失神地低声喃喃道。 没有人知晓，当看见陆尘一个人与成汉国大军对峙时，她心里有多么担忧。 甚至想直接策马过去，与陆尘一同面对成汉国大军。 但是理智告诉赵雪涵，绝对不可以。 她去了，只会是陆尘的累赘。 不仅不能帮到陆尘，反而会拖累他。 赵雪涵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克制住策马上前的冲动。 然后坐镇在秦军中，以大炮逼迫成汉国不敢轻举妄动。 陆尘唇边露出些许笑意，“我没事。” “可有受伤？”凤眸紧紧地凝在陆尘的身上。 陆尘摇了摇头，眼睛都不眨一下，“陛下放心，没有。” 旁边的天孤星和天伤星，顿时露出狐疑的神色。 尤其天孤星，他怎么记得，在与那些药人血战的时候，大帅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 赵雪涵并不知晓此事，听见陆尘没有受伤，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先回去好好休息洗漱一番。” “好。” 陆尘与赵雪涵骑着马，并肩回了开南城。 因为赵雪涵在，陆尘并未去军营居住，而是与赵雪涵一同住在了城主府内。 陆尘将门关上后，就脱下了外袍和上衣。 露出了一身精壮的皮肉。 只是，此时那上面却缠了不少的绷带。 肩膀，腹部，手臂等等地方都有。 陆尘将脱下来的衣服随意丢在地上，施施然在桌案旁边坐下。 桌上摆放着天伤星提前送来的伤药。 他刚刚将所有伤药在桌上摆开，准备给自己上药。 一阵细微的动作传入陆尘耳中。 陆尘眉头微蹙，猛地站起来，“谁？” “是朕，朕来看看……”赵雪涵直接打开了房门，陆尘光着上身的模样顿时撞入她眼中。 两人一时尽皆失去了声音。 赵雪涵迅速大步跨入，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本来跟在赵雪涵身后的沈澜清差点被门拍到了鼻子！ “陛下？”沈澜清摸着幸免于难的鼻子，整个人有些懵。 方才赵雪涵挡在沈澜清面前，以至于她未能发现陆尘方才的情况。 “你回去吧。”赵雪涵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沈澜清含糊嘀咕了一句，才应道：“是。” 只是，沈澜清没有发现，赵雪涵的声音，乍然听起来，与往日没有太多不同，细听就会发现，底下压抑着浓厚的情绪。 房间内的陆尘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措和心虚，他清晰地看见，赵雪涵关上门，转过身来后，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与她脸色相反的是，赵雪涵的眼眶有些许泛红。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处理伤口 “陆尘。”赵雪涵压抑着情绪唤了一声。 那一瞬间，陆尘头皮发麻，“陛下。” “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受伤？” 本来只是不想赵雪涵担心，才撒了这个慌的陆尘，现在被抓了个正着，哪里还能辩驳什么。 素来淡漠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神色，“抱歉，陛下，我……” “你不想我担心。” 赵雪涵直接打断了陆尘的话。 陆尘更是哑口无言。 只是，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处理好，之后怕是真的要人命。 陆尘能够感觉出来，赵雪涵这一回，是真的生气。 这还是第一次，赵雪涵对他生气。 陆尘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你别生气了，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赵雪涵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没有！” 陆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道。 想了想，陆尘又压低声音道：“伤口疼。” 这般示弱的姿态，陆尘还是第一回展现。 凤眸冷冷扫了他一眼，赵雪涵却是气不起来了。 她抿了抿唇，“我给你上药。” “好。” 陆尘坐在凳子上，看着赵雪涵搬了一张凳子到他旁边，然后低眉摆弄着桌案上的药。 而陆尘此时整个人还是木着的。 还没大反应过来，方才示弱的话，那么顺畅就说出了口。 赵雪涵凑近陆尘，伸手给他解下缠着的绷带，然而解到一半，却发现有些地方，绷带和血肉直接黏连在一起了。 若是直接撕扯下来，恐怕会再次撕裂伤口。 挟持着刘进赶往边境的这一路，众人几乎整日整日地赶路，陆尘也没有什么时间好好处理一下伤口。 所以只是随意上了药，然后缠上绷带了事。 赶路的近十日，陆尘甚至没有换过一次药，出现这种情况，是意料之中。 赵雪涵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试着用手分开绷带和血肉。 然而她试了几次，每每碰到伤口时，都能感受到手下的肌肉绷紧。 赵雪涵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道：“我出去拿把剪子和让人打盆热水过来。” 言罢，赵雪涵走出了房门。 陆尘看了一眼重新被关上的房门，拧着眉头低头瞧着那些黏连在一起的伤口。 没有太多犹豫，直接伸手将绷带扯了下来。 绷带被撕扯下来，伤口再次崩裂。 陆尘浑身的肌肉绷紧，很快又缓缓放松下来。 然而，很快，陆尘就僵住了。 糟了，他扯顺手了。 以往每次这样的情况，他大多都是直接将绷带扯下，因为那些腐肉要挖掉，伤口始终都要再次开裂。 与其用剪子一点点剪除，不如这样干净利落。 但是这回，赵雪涵…… 陆尘忽然觉得有些头疼，甚至在想，他重新将绷带缠回去还行吗？ 很快赵雪涵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侍女。 侍女将热水放到桌上后，当即退了下去。 陆尘本想起身去结果赵雪涵手中的东西，却硬是被赵雪涵的目光盯死在位置上。 赵雪涵深吸一口气，朱唇微掀，“站着的时候疼，现在将绷带直接撕开就不疼了？” “啪！” 说着，赵雪涵走过去，直接将东西拍在桌案上。 听见这声音，陆尘眉心一跳，沉默片刻后道：“都疼。” 赵雪涵冷着脸，想要斥责陆尘，视线在碰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时，又哑然失声。 陆尘抿了一下唇，然后道：“要挖去腐肉，伤口始终都是要裂开的。” 在赵雪涵凤眸的注视下，陆尘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声。 赵雪涵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过来时，遇到天伤星了，他说你自己知道怎么挖掉腐肉。” 所以天伤星才没有跟着过来。 “嗯，没事的。” 赵雪涵没有再言语，用毛巾放到热水里泡热，然后再一点点清理陆尘的伤口。 大致清理了一遍后，陆尘从桌案上挑出一把小刀。 刀身细长，正是适合剜除伤口处的腐肉。 “帮我拿个烛台过来。” 赵雪涵依言照做。 陆尘沉着眉眼，将刀子放到烛火上烤，待整个刀身都变得滚烫的时候。 陆尘才移开了刀子。 紧接着，陆尘用刀子利索地将他能够处理得到的伤口处的腐肉悉数剜除。 赵雪涵在旁边看着，嘴角朝下耷拉，手指紧紧攥住衣袍。 很快，陆尘身上的伤口被清理得七七八八。 但是还有两处伤口，是他没有办法处理的。 一处在肩膀后面，一处在后背。 “那两个地方要麻烦你了。”陆尘轻声道。 赵雪涵一言不发地接过刀，起身绕到陆尘身后。 陆尘身上的肌肉微微绷紧，不是因为害怕或者疼痛，而是身体的应激反应。 若是有人手中拿着刀，刀尖对准他，站在他身后的话。 陆尘往往会本能地将人手中的刀夺过，再反手刺过去，或者直接将人一脚踹远。 所以，如今陆尘几乎是在克制着本能。 也正是因为如此，天伤星等人帮陆尘处理后背处的伤口时，从来不敢在陆尘睡着或者昏迷的时候动手。 醒着的陆尘，还能克制本能，睡着的陆尘，会直接对他们动手。 赵雪涵面色依然很冷，但是在凑近伤口时，却忍不住连呼吸都放轻了。 虽然如此，赵雪涵下手却没有半点含糊。 干脆利落，动作迅速的将腐肉剜除出来。 清除掉所有腐肉后，赵雪涵又给陆尘身上的伤口清理了一遍，之后才上药。 处理完伤口后，大冬天里，陆尘硬生生出了一身汗。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又小心地觑了一眼赵雪涵。 赵雪涵一言不发地收拾着东西，陆尘本想说，让侍女进来收拾，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他起身帮赵雪涵一起收拾，然后，还不待他说话，赵雪涵直接拿着东西转身走了。 房间内只剩下陆尘一人。 陆尘轻“嘶”了一声，“真的生气了。” 成汉国。 刘进在雍州歇息了几日后，大军启程回成昌。 这一回，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众人的行军速度很快，因为如今事情远没有结束，甚至，只是刚刚开始。 成汉国必须要想法子应对各国的怒火。 第二百四十章 哄人 一连几日，陆尘看见赵雪涵时，对方都没有好脸色。 本就清冷的女帝，如今身上的冷意，三尺之内都令人待不下去。 陆尘颇为头疼，但是赵雪涵归根结底只是担心他。 所以，陆尘还是得想办法哄人。 这日，陆尘一早就到了开南城城主府的厨房。 众人实则可以启程回延阳，但是因为陆尘身上的伤势以及成汉国此事还需要处理，故而暂时留在开南城。 “并肩王？”厨房内的下人吓得连忙跪下行礼。 “并肩王可是有什么需要？” 负责管理厨房的一个老厨子，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不必管我，你们自去忙活即可。” 陆尘摆了摆手，神情自若地踏入了厨房。 “这，并肩王是要做什么吃食，只管嘱咐小人即可。” 察觉了陆尘的意图后，老厨子更是慌张，“怎么能让并肩王亲自下厨？” 九州素来奉承“君子远庖厨”，除了厨子外，几乎没有男子会进厨房。 所以，知晓了陆尘的打算后，厨子生怕是因为他们做得不好。 眼皮掀起，蔚蓝色的眸子一扫，“不必，本殿自己来即可。” 言罢，陆尘直接自己找了一块地方，将手上拎着的篓子放到案上。 众人这才发现，并肩王竟然还是带着食材来的！ 厨房内的一众人，纷纷望向方才的老厨子，显然很是不知所措。 老厨子咬咬牙，大手一挥，“该干嘛干嘛去，在这里围着做什么？” 既然并肩王已经如此说了，他们再问，或者围在这里，反而可能会惹恼了并肩王。 老厨子踟躇地踱步至陆尘身边，察觉到对方的靠近，陆尘神情自若，手上的动作不停。 紧跟着，耳边响起了老厨子犹豫的声音，“殿下若是有何需要，只管叫我们就成。” “嗯。”陆尘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淡淡地应了一声。 虽然只得了不轻不重的一声“嗯”，老厨子却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没有惹恼这尊煞神，旁的什么都好。 不就是要自己在厨房煮东西？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陆尘在秦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因为以前不良帅还有不良人的威名，而陆尘几次立功，大多都是因为胜战，所以，不少人对陆尘有些胆战心惊。 生怕自己哪里惹怒了并肩王，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陆尘素来对这些风言风语不甚在意，也就任由他们乱传。 秦国境内尚好，因为不少人还是见过陆尘的面容。 在别国，简直已经将陆尘传成蓝眼睛，青面獠牙的狰狞模样。 甚至，厨房内不少人都悄悄打量着陆尘，暗道：殿下长得极好看，可惜就是太冷了。 若有若无的视线几乎没有间断地落在身上，处理完手上的鱼后，陆尘拧着眉，将刀直接拍到案板上。 “啪！” 略带沉闷的声音响起，将众人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偷看了。 终于得了清静的陆尘继续手上的动作。 天孤星等人正巧要寻陆尘，但是陆尘的书房、房间，还有厅堂，各处都没有看见陆尘，他们甚至去军营里晃荡了一圈，仍然没有寻到。 “诶！你有没有看见大帅？”天孤星喊住了一个侍从。 大帅？ 被喊住的侍从懵了一瞬，视线落在天孤星等人的黑衣上时才猛然惊醒。 这三人皆是身着一模一样的黑衣，怕是天机楼或者不良人。 他们口中的打大帅自然是指并肩王殿下。 “回禀三位大人，并肩王殿下此时正在厨房。” “厨房？” 天孤星讶异地挑了一下眉，“大帅竟然亲自下厨？” 天贵星的目光闪烁了片刻，大冷天，手上摇着一把扇子，悠悠道：“我听闻这几日，大帅把陛下惹恼了。” 天伤星一听，就知晓是因为什么事了，当即失笑出声。 天孤星这段时日忙得脚不沾地，还是第一回听说这件事。 连忙追问道：“可是真的？两人好端端地，大帅怎么将陛下惹恼了？” 语气里还带着新鲜和幸灾乐祸。 向来只有别人惹恼大帅的情况，这还是第一回，大帅惹恼了旁人。 天伤星笑了笑，“伤。” 天孤星眼睛一亮，明白过来，顿时一拍大腿，大声笑了起来。 “以前哪里敢想大帅还有这么一日？” 天孤星笑道：“我可还记得，之前有一回，大帅在天机楼总部做了几道吃食。” “我只是偷吃了几口，结果被大帅加训了好几日。” 提起这件事，天孤星依然有些郁闷。 天贵星“呵”了一声，“你小子还做了什么，自己心知肚明。” 言罢，摇着扇子走了。 天孤星一瞪眼，望过去高声道：“你去哪里？” 天贵星的声音徐徐传来，“去看看大帅做了什么佳肴。” “等等我！”天孤星撒腿追了上去。 天伤星在后面看着，笑着摇了摇头。 最后，三人一同去了厨房，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望进去。 陆尘眉眼微动，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门口的动静。 “做什么？” 淡漠的声音乍然响起，厨房内的人尽皆被吓了一跳。 不知道并肩王好端端地，为何出声。 天孤星摸着鼻子，踱步进了厨房。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方才那一声，并非是说他们。 天贵星轻咳一声，“是有些事情想要与大帅商议。” 陆尘手中动作不停，只是问道：“急不急。” “不急。” “那就晚点再去书房找我。” 天贵星愣愣地应下了。 陆尘忙活了一会，抬头看向怔愣在这里的三人，“还不走，在这里干什么？” 三人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告辞离开。 陆尘在厨房待了一个时辰左右，然后托着一个漆盘离开了厨房。 漆盘上只有两道菜，一是锅包肉，二是松鼠桂鱼。 赵雪涵此前这般喜欢吃甜品，这两道菜都是偏向甜口，应当是会喜欢。 陆尘很快就到了赵雪涵的房间门口。 房间内，赵雪涵的动作忽然顿了顿，一侧的沈澜清也皱了皱鼻子，四处嗅闻了一下。 第二百四十一章 周国的心思 “陛下，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香味？” 沈澜清的目光微微发亮，“好香。” 赵雪涵没有言语。 那味道是从门外飘散进来的，至于是因为何人，赵雪涵大致也能猜想到。 赵雪涵虽然未置一词，但是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沈澜清待不住了，朝赵雪涵道：“陛下，臣出去瞧瞧。” 门外，陆尘改为一手托着漆盘，一手正准备敲门。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却从门内传来，并且逐渐靠近。 陆尘收回手，重新换回两手托着漆盘。 而沈澜清一拉开门，懵了一瞬。 “并肩王？” 陆尘淡淡应了一声，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这下子，沈澜清关了门，老老实实地跟在陆尘身后，半点都不敢提及陆尘手上那香喷喷的吃食。 赵雪涵在听见陆尘的声音后，笔尖微顿，在折子落下了一个红点。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在上面写上自己的批阅意见。 陆尘将手中的漆盘放到桌案上，轻声道：“陛下，尝尝？” 赵雪涵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望了一眼陆尘，然后视线才落在那两道菜上。 见赵雪涵没有动筷的意思，陆尘浅叹了一口气，妥协地拿过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递到赵雪涵的嘴边，“日后再受伤，不会隐瞒你了。” 陆尘没有告诉赵雪涵，一来，的确是因为不想赵雪涵为他担心。 二来则是，他从未将这点伤放在心上。 如今有一个人因为这种缘故与自己生气，陆尘一时之间品不出心头是何种滋味，总归不是坏的。 得了陆尘这句保证，赵雪涵才张开了红唇，将嘴边的鱼肉咬进嘴内。 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炸开，凤眸瞬间就亮了。 将这一切收归眼底的陆尘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谁能想到，素来清冷出尘的陛下，竟然还是一个隐藏的吃货。 陆尘和赵雪涵和好了，并且津津有味地品尝起美食，却苦了沈澜清。 她只能干站着在旁边，闻得到香味，却半点都吃不到。 待赵雪涵想起沈澜清时，两个盘子都已经空掉了。 盯着两个空盘，赵雪涵难得赶到一点心虚。 …… 各国使臣陆续归国，将成汉国勾结幻术师，私下培养了大量药人的事传回国内。 整个九州，从庙堂到江湖，瞬间炸开！ 勾结幻术师！ 药人！ 他们才知晓幻术师与药人的可怖之处，紧跟着就出了成汉国与幻术师勾结一事！ 成汉国几乎是瞬间激起九州的民愤，尤其是当大家知晓这些药人，都是刘进强行捉捕而来时。 整个九州，几乎随处都可以听见百姓们对成汉国的谩骂。 “这成汉国的君臣也忒不是东西了！” 一个商户家中的老爷猛地一拍桌案，怒气冲冲。 “也不瞧瞧，那幻术师是能够随意碰的吗？” 旁边的老管家摇头叹道：“与那幻术师勾结，最后自食恶果，倒也只是成汉国自己的事。” “但是，苦了那些老百姓啊！” 他们不知晓这药人究竟有多少，但想来数量不会少到哪里去。 这得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 老爷气得站起身，指着成汉国的方向骂道：“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国君！” “本以为李琳颖已经足够离谱了，没成想，这成汉国的国君，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着自身的修养，他骂得已经颇为收敛，民间不少人，提起刘进就是破口大骂。 更有甚者，直接制作了刘进的小人，日日扎针。 不怪乎众人这般厌恶刘进，若是培养药人变成了各国的风气，或者谁人又动了这份心思。 到时候，兴许遭殃的，可就是他们！ 众人可不敢赌这个。 更何况，他们还听闻，自己朝廷的使臣去了成汉国，揭露这件事后，刘进容不下他们，直接派遣下令斩杀所有使臣。 成汉国的名声，可谓是几日之间，悉数胡被败坏。 与民间的谩骂痛斥不同，朝堂上还需要想法子如何应对。 北国。 玄华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下面一众朝臣正在议论纷纷。 玄华的指尖点了点龙椅的扶手，声音显得浑厚，“成汉国这回，算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朝臣们安静下来，静静听着上首的帝王的话。 “北国因为南边有秦国、又挨着周国。” 玄华微拧着眉，“一直以来，明明我们国力雄厚，却只能屈居在北方。” 北国恰如其名，所处乃是九州最北之处。 每年除了夏季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是风雪交加。 若非有庞大的矿产，北国绝对没有资格成为如今的第二大强国。 “但是，现在成汉国因为药人一事。” 玄华勾了一下唇，“衰落已成定局。” “陛下，”一个身穿白色朝服的官员站了出来。 北国以白色为尊，恰好与秦国相反。 朝堂上的官员，朝服颜色越来，则官阶越高。 玄华身上也是一袭白色的龙袍，上绣无爪金龙。 “虽然成汉国衰落是必然，但是我们要从中分一杯羹，只怕不易。” 那名官员皱着眉道：“我们无法直接出兵攻打成汉国。” 北国之所以明明国力强盛，却依然偏居一隅，便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极为不好。 盘踞在背后南边的虽然不是数一数二的大国，却也没有哪个高招惹的。 以前，秦国算是较为孱弱，但是因为秦国手中有八阵图的原因，他们依然无法那些这个弱国。 后来，陆尘入了秦国，制作出所谓的神器，再将大唐纳入了秦国的版图。 如今的秦国，绝不会是他们能够轻易撼动的。 不少朝臣都出言附和。 不是他们不想打，不愿意称霸九州，而是此事几乎不可为。 玄华勾唇笑了笑，“朕何时说，我们要出兵攻打成汉国？” “这，那陛下的意思是？” 朝臣们有些茫然，若是不攻打成汉国，那么他们哪里来的机会？ “俗言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为上上策。” 玄华目光灼灼，“若是出兵，需要经过秦国。” “陆尘他们不一定会愿意。” “但是，我们可以招揽成汉国。” 第二百四十二章 骂战 “如今成汉国在九州已然是恶名昭彰。” 玄华握着龙椅扶手，一字一句地道：“我们可以给予成汉国庇护，但是它需要朝北国称臣。” 称臣？ 这意味着，成汉国变成了北国的附属国。 “陛下，只怕这成汉国，不一定会答应。” 虽然成汉国如今被九州各国讨伐，但只要成汉国狠得下心，依然还是有回转的余地。 毕竟，联合攻下成汉国易，彼时如何分配利益，则成了一个大问题。 各国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成汉国未至山穷水尽的地步，欲要让他们成为北国的附属国，难。 玄华眯了眯眼，“他们必须得答应。” 章卓辉沉吟片刻，出列问道：“陛下可是打算，以北国矿产，逼迫成汉国同意？” “不错。”玄华靠着龙椅，颔首认同了章卓辉的说法。 不少朝臣这才恍然大悟。 成汉国虽然国力尚可，却有一个致命之处被握在北国手中。 章卓辉分析道：“成汉国的矿产，大半依靠北国。” “一旦北国断掉成汉国的矿产。” “成汉国只怕连制作兵器也难。” 没有了药人，再没有兵器。 各国又怒火正盛，随时可能以此为借口，入侵成汉国。 什么都没有的成汉国，与待宰的猪羊，又有什么区别？ 章卓辉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成汉国小半在北边，大半在南边。” “若是我们能够将成汉国变成附属国。” “陛下，我们就能够借此，开始在南方部署我们的势力。” 听闻此言，朝臣们心情激动不已。 他们盼这一日，已经不知晓多久了。 北国被隔绝在最北边，若是想要朝南边扩张，秦国、周国、商国，至少要解决掉一个，才能打破这种隔绝。 偏生这三个都不是好惹的。 倘若这次能够成功，成汉国将会成为一个突破口。 他们可以南北两边夹击，秦国、周国与商国，迟早能够将其中一个打下来。 “陛下圣明！” 朝堂上，顿时一片赞誉之声。 玄华听着下面的恭维，眼睛微微眯起，细看就能发现，里面尽是野心。 …… 周国。 周国国君沉着眉眼，“成汉国实在是太过分！” 朝臣们的脸色都极为不好看。 昨日使臣回到后，将事情告诉了周国国君，他们虽然听见了些许风言风语，却也并不是很了解。 直至今日朝堂上，使臣当着文武百官，再次复述了成汉国内发生的事。 “陛下！”鲁昭候快步走出，“幻术师行事没有底线，残忍暴戾，倘若成汉国一意孤行，绝对不能再留！” “正是！那些药人，断断不能留。” 朝臣们反应激烈。 “这是理所应当。”周国国君沉声道。 “另外，成汉国既然与幻术师合作。” 周国国君眯了眯眼睛，“他们定然有与幻术师联系的法子，逼出来。” 鲁昭候赞同地颔首，“幻术师危害极大。” “偏偏他们潜藏极深，若是能够借此揪出这些幻术师。” “无疑是解决了九州的一大祸患。” “陛下，”一个朝臣出列，建议道：“我们可以联合九州各国，一同向成汉国施压。” “药人，勾结幻术师，企图屠杀各国使臣，桩桩件件，必须得算清楚。” 类似的谈话，在各国朝堂上上演。 最终，各国共同商议后，直接联名给成汉国递了一份谴责诏书。 而成汉国朝堂上，直接爆发了争吵。 “简直是荒唐！”老丞相直接指着张弘立的鼻子骂！ “枉你身为太子之师！竟然能够想出此等阴毒的法子！” 张弘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支持药人之事的臣子，并不止他一个，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朝臣，都认为药人可行。 九州争霸，本就是胜者为王，何必计较过程的一些手段？ 有人直接提了出来，这一下子，可谓是捅了马蜂窝！ 本来太子大婚当日闹的事，不知多少世家贵族还有朝臣心里都憋了一口气。 他们不敢直接指责刘进，几乎将所有怒火都宣泄在这些朝臣身上。 “一些手段？用计谋取胜不可耻，但是用此等阴毒手段！” “你们当真以为，老天没有看在眼里？！”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你们这些人，就不怕断子绝孙！” 此话可谓是骂得极重了。 被骂的是一个年轻的官员，脸色非常难看，漆黑如锅底，“若是论遭报应，只怕陆尘是第一个遭报应的吧！” “陆尘手上沾了多少血？屠杀了整个皖颍城！” 那名老臣气笑了，“陆尘为何屠杀皖颍城？”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玩意？！” “争霸本来就免不了死人。”有人出声驳斥道：“我们的手段不光彩，但有用不是吗？不然，成汉国靠什么与各个大国抗衡？” “你们太过仁慈了。” 刘进坐在上首，听着下面的吵架声，面沉如水，双手紧紧握住龙椅扶手。 “够了！” 他厉声叱喝道。 朝堂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刘进狠狠地拍了一下龙椅扶手，“都给朕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朝臣们不管愿不愿意，尽皆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老丞相抬头看了一眼上面脸色难看的陛下，又侧头扫了一眼，始终一言不发的刘裕洐，浅浅叹了口气，忍不住摇头。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刘裕洐面无表情地站在首列，没有看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不少朝臣都有些同情太子。 大婚当日，药人一事爆发，父皇被挟持，率领大军追至边境，前几日才得以归来。 朝堂上安静下来后，刘进习惯性地想要问刘裕洐的意见。 话赶至嘴边，他就咽了下去。 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了，一定不会同意继续留下药人。 但是，这些药人，是刘进好些年的心血。 如果就这样毁去，刘进实在是舍不得。 只是，刘进没有唤刘裕洐，刘裕洐却主动站了出来。 “父皇。” 刘裕洐双膝跪地，直接朝刘进行了一个大礼。 朝臣们顿时吧屏息凝气。 第二百四十三章 那就将儿臣交出去吧 他们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方才吵得激烈是一回事，因为吵架的，总归只是朝臣。 可是…… 朝臣们想到太子性子，都忍不住有些慌张。 陛下和太子殿下，该不会直接在朝堂上吵起来吧？ 众臣的心思，刘裕洐不知晓，他仰头看着刘进，这是一个示弱的姿势，但是刘裕洐身上的气势却半点也不弱。 他一字一句道：“各国皆要求我们毁掉所有的药人。” “同时叫出与幻术师的联系方式。” “儿臣以为，理应如此。” 别的金银财帛的赔偿，一通下来后，虽然成汉国势必伤筋动骨，但是却也是好处理的。 最为难办的是药人与幻术师。 “一派胡言！”一个臣子怒气冲冲，直接斥责了刘裕洐。 他是主张可以用药人之人。 方才被一群朝臣指着鼻子辱骂，他心中已经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听见连太子殿下都如此说，满腔怒火顿时止不住。 “太子殿下忧心百姓，觉得药人残忍。” “但是那些战死沙场的战士就不是性命了？” 不少朝臣面色一变。 张弘立暗中狠狠瞪了一眼这个臣子。 傻子！ 刘裕洐对此话视若无睹。 “放肆！” 刘进怒喝一声，随手从龙案上抓了一个砚台，直接朝那位臣子身上砸去！ “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那个臣子万万没有想到，刘进竟然还会维护刘裕洐。 毕竟，太子这番话，可是要将陛下数年的心血全部废掉啊！ 来不及多思，臣子慌乱地跪下，额头被砸出一个豁口也不敢伸手擦拭流下来的血。 “臣知罪，还请陛下恕罪！” 说着，他不断地朝地上磕头。 老丞相瞥了他一眼，略带讥讽地道：“那那些百姓的性命，就不是命了？” “强行掳掠百姓，用作药人，亏你能将这种缺德事说得道貌岸然。” “圣贤书都白读了。” 被骂的臣子，半句话都不敢反驳。 方才他一下子昏了头，竟然直接指责太子殿下。 如今这位，虽然身份没有太子殿下尊贵，可也是当朝的老丞相。 若是他再敢说半句，只怕是罪加一等。 刘进满肚子怒火，偏生还有人敢撞上来，“将人给朕押进诏狱！” “陛下！” 那名臣子一边被拖下去，一边告饶。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他求情。 朝堂之上，可以有心思歹毒的小人或者伪君子，唯独不能有蠢货。 刘进勉强发泄了一下怒火，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再次一言不发的太子身上。 刘进尽量和缓下语气，“太子，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慎重考虑。” “父皇，” 刘裕洐深吸一口气，“还需要怎样慎重考虑？” “那些药人，当真是一个都不能留下！” “这种有违天理之事，一次就够了。” 刘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朕做这些还不是为了成汉国！” “若是没有这些药人，各国一旦攻进来，成汉国用什么抵挡？” 刘裕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带着悲哀，“父皇，所以我们就将理由送到他们手中？” 刘进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因为陆尘，此事根本不会有人知晓！” “没有人知晓，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 刘裕洐半步不退，他不能再任由父皇继续错下去。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刘进猛地站起来，“刘裕洐，朕是你父皇！” 朝臣们噤若寒蝉，老丞相看着这两父子对峙的局面，心里着急不已，生怕太子这回直接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刘裕洐却是丝毫不惧，仰着头，与刘进对视。 “正是因为您是儿臣的父皇。” 刘裕洐低头，将额头磕在地面上，声音响亮。 语气里带着无法掩藏的疲惫，“既然父皇舍不得毁掉那些药人，那就将儿臣交出去吧。” 刘进的怒火忽然一滞，有些呆愣地问道：“你说什么？” 朝臣们也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刘裕洐话中的意思后，纷纷上前，“不可！”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岂能交出去？” 刘进膝下只有三个儿子，另外两个儿子，一个无心朝政，一个庸碌无为，只知享乐。 倘若刘裕洐被交出去了，剩下的两个皇子，哪一个都不是能够担得起这风雨飘摇的成汉国的。 刘裕洐的额头依旧贴着地面，略显沉闷的声音传来，“如今各国怒火需要平息。” “既然不毁掉药人，不处置当初参与此事、提出此事的臣子。” “那干脆将儿臣交出去。” 刘裕洐笑了一声，“想必一国太子，足够暂且平息他们的怒火了。” 刘裕洐的脸上在笑，声音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刘进几乎是瞬间就捏紧了拳头，“刘裕洐，你威胁朕？” 正在劝说刘进的众臣霎时不敢再开口。 威胁国君，这个罪名实在是太大了，他们生怕自己会被拿来开刀。 老丞相却执意要保太子，他看得出来，太子此次，是真的受到冲击太大了。 “陛下！国不可无储君啊！” “为了这些药人，值得吗？” 刘裕洐面对刘进的指责，只是艰涩道：“父皇，儿臣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明明大婚前，还是言笑晏晏，举国繁华欢腾。 不过眨眼间，成汉国成为了九州各国的众矢之的。 父皇、老师，原来都不是原来的慈善面目。 刘进死死盯着刘裕洐，嘴唇发着抖。 良久，刘进缓缓在龙椅上坐下，目光有些涣散。 “此事，交给太子处理。” 刘进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 为了药人，这数年花费了他不知多少心思。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值得他用自己亲手培养的儿子拿去换。 哪怕再艰难，刘进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他也没有得选择。 “药人、幻术师一事，全部交由太子处理。” 言罢，刘进不愿意再留在朝堂上，直接摆了摆手，在身旁太监的搀扶下，离开了大殿。 刘裕洐长长呼出一口气，双手撑着地，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以后如何，以后再说，至少，药人一事，算是得以解决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离开 刘裕洐接手此事，半点没有留情，他直接邀请了各国使臣。 为了表明诚意，甚至允许各国带一支二十人的军队护送使臣。 然后，在各国使臣面前，焚烧掉所有的药人。 很多百姓刚刚得知此消息时，是无法接受的。 那些药人，都是他们的亲人，被朝廷抓走后，害成了这副模样，如今又要将他们全部烧死。 刘裕洐给了三天时间这些百姓，一一与自己的亲人道别。 当看到这些药人的模样后，几乎没有人不痛哭出声。 他们没有再拦着刘裕洐不杀死这些药人。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显然，死亡反而是一个解脱。 但是，却不同意刘裕洐选择焚烧。 “太子殿下！这些人都是被你们朝廷害死的！难道还不许让他们入土为安吗？” 其中一个壮汉直接怒喝刘裕洐。 旁边的侍卫当即上前欲捉捕这些刁民，“大胆！你们……” 刘裕洐伸手拦住他们，望着这些激愤的百姓。 刘裕洐忽然朝他们深深弯腰，“若是可以，孤也希望他们可以入土为安。” “但是，他们身上的药物，掩埋在地下，极有可能会出现隐患。”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若是留下隐患反而得不偿失。 “这些还不是你们造的孽。” 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旁边的人立刻捅了一下他，“你不要命了？” 刘裕洐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三日后，刘裕洐在成昌的郊外，将所有药人焚烧。 冲天的大火映在众人眼中，那些药人被火焰焚烧，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双目无神，目光涣散，感受不到被焚烧的痛苦，或许，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陆尘看着这熊熊大火，心想：生时受尽苦楚，至少死时没有痛苦。 成汉国请各国使臣前来，信件递到秦国时。 陆尘本就在开南城，便干脆自己来一趟，也算是一个了结。 刘裕洐原本站在最前面，背对着众人，忽然，他转身看着各国使臣身后的百姓，膝盖微弯，缓缓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 旁边的成汉国官员和士兵看见这一幕，皆失声喊道。 刘裕洐没有理会他们，他看着那些本该受朝廷庇护，最后却因为朝廷的私心，妻离子散的百姓。 弯下了腰，脑袋磕在地面上。 “此事，是我们朝廷对不住你们。” “孤代表朝廷，向你们道歉。” 百姓们看着这一幕，原本气愤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空落落。 在他们眼中，太子殿下可谓是天横贵胄，如今，对方却跪在地上，为了那些药人，朝他们磕头和道歉。 这是他们从来不敢想象的，他们一直心知肚明，庶民的性命，在当权者眼中，只不过是蝼蚁罢了。 如今被刘裕洐这么一跪，他们反而颇为无措。 刘裕洐的喉结动了动，好一会喉咙处才能发出声音。 “之后孤会让人在这里做一场盛大的法会，让他们得以超度。” 百姓们之所以对焚烧有意见，无非是认为，火葬会让人无法超度，只能变成孤魂野鬼。 刘裕洐抬起头，“之后，孤会为他们服丧三日。” “并且抄写《地藏经》九百九十九遍。” 刘裕洐此举，彻底平息了成汉国内的民怨，而且，刘裕洐不仅解决了药人，当初参与药人一事的官员，他没有分毫留情，悉数捉捕。 若是曾经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则可以免除一死。 但是也会褫夺官职，只能成为一介庶民。 哪怕是太傅，刘裕洐的老师，他也没有因此网开一面。 太傅府。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云山面色冷凝。 他面前站着的正是张弘立。 张弘立一言不发，低头听着云山的训斥。 训了一会，云山觉得没有半点意思。 他甩了一下袖子，掀起眼皮道：“罢了，陆尘的确是不好对付。” 言罢，云山直接起身，打开房门，走之前，他丢下一句话。 “若是你能够躲开陆尘，可以直接来寻我。” 云山勾唇笑了笑，“虽然你是蠢了点，却也不是没有半点用处。” “是。” 云山走之后，张弘立脚下一个踉跄，扶着旁边的桌案才站稳了身子。 明明室内的地龙烧得不太热，张弘立却硬生生出了一身汗。 …… 两日后，成汉国太傅离开成昌返乡。 成昌城外的十里亭内，刘裕洐正负手站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刘裕洐转身看着一身布衣的张弘立。 “老师。” 张弘立苦笑了两声，“老夫没有想到，还能听见太子一声老师。” 刘裕洐抿了抿唇，“老师教导孤多年。” “自然担得起这一声。” 刘裕洐目光灼灼地望着张弘立，“但是孤只想问一个问题。” “老师有后悔，或者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闻言，张弘立笑了笑，“殿下，对和错，重要吗？” “这世上，不知对错的事情不知凡几。” 刘裕洐深吸了一口气，“老师，你依旧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 张弘立却是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自己所做是对是错，只是道：“若是再有下一次，老夫依然会选择这样做。” “为什么？！”刘裕洐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怒气。 “那么多条人命，在老师眼中，无关紧要吗？！” 看着刘裕洐尚且带着青涩和怒火的面容，张弘立笑了笑，“不是无关紧要，而是有的时候，两个选择，这个于老夫而言，更好。” “那另一个选择是什么？”刘裕洐追问道。 张弘立的思绪有一瞬间飘远，“另一个选择啊。” 张弘立笑了笑，“太久了，老夫已经忘记了。” 他看向刘裕洐，“太子殿下，有你这样一个学生，老夫也不枉在成昌这些年。” 看着刘裕洐，张弘立仿佛看见当初那个，想要一展抱负的自己。 可惜，有些事情回不去了。 从他选择了这条路起，他就只能一直朝下走，哪怕前面是南墙，除了撞得头破血流，他别无选择。 “走了。” 张弘立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为何？ 张弘立刚刚走出十里亭，就被刘裕洐再次叫住了。 “老师。” 刘裕洐的声音很平静，他望着张弘立，问了一个自己不解的事。 “为什么父皇无论如何都不让孤处置您？” 虽然刘裕洐敬重张弘立，但是药人一事，主谋乃是张弘立与刘进。 刘进身为成汉国的陛下，自然不能处置，那么，首当其冲的则是张弘立。 所以，刘裕洐本是打算直接将张弘立下狱的。 师生情分是师生情分，然而成汉国律法，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 刘裕洐回想起前夜的情景。 帝王奢华的寝宫内，此时只有父子二人。 刘进短短几日时间，已经苍老了许多，面容上是清晰可见的疲惫。 刘裕洐站在他前面，看着原本高大伟岸的父皇，一点点地衰落下去。 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 刘进长长叹了口气，“洐儿。” “你打算如何处置太傅？” 刘裕洐眉眼微动，口中的话语却没有留情，“父皇，他已经不是太傅了。” 闻声，刘进微微怔愣了片刻，“是啊，张弘立已经不是太傅，只是一介白身。” 刘裕洐移开视线，目光垂落在地面上，“明日，他就会成为阶下囚。” “阶下囚”三个字惊醒了刘进，他盯着刘裕洐，语气有些急切，“洐儿，你说什么？！” 刘裕洐的目光重新落在刘进身上，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父皇，您方才不是问儿臣如何处置张弘立吗？” “他负责药人一事，所以必须要严惩。” 刘裕洐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儿臣明日就会捉捕张弘立，将其下狱。” “不行！” 几乎在刘裕洐的话音刚刚落下，刘进带着激烈情绪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一前一后，相差不过一息。 “为何？”刘裕洐瞬间拧起了眉头，“父皇，张弘立是此事的主谋之。” 他硬生生将最后“之一”两个字吞了下去，但是声音收得不及时，听上去异常明显。 然而刘进此时的心神全部在刘裕洐要处理张弘立一事上。 “不行！” 刘进分毫不让，或者说，此事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是你师长，学生惩治老师，算什么样子？” 刘进随口扯了一个借口，硬是不让刘裕洐对张弘立动手。 “父皇，”刘裕洐的胸腔中几乎瞬间就被牵起了怒火，“他是师长，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哪怕是太傅，也该要承担后果。” 刘裕洐深吸一口气，“若是父皇顾虑此事对儿臣的影响不好。” “那儿臣让旁人来负责此事。” 刘进却依然摇了摇头，“不行，旁人一眼就能瞧出，此事是你授意。” “儿臣不在乎。” 再次被拒绝，刘裕洐的声音愈发锋利，“张弘立犯下死罪，儿臣只是将他下狱，没有处死。” “这已经莫大的恩典了。” 刘进大惊失色，他抓紧了龙椅扶手，“洐儿！你还想将张弘立处死？” 刘裕洐没有否认。 最开始，他是当真想过，直接将张弘立问斩的。 此事太恶劣，危害性太大了。 但是…… 刘裕洐最后还是没能下这个决定。 念在张弘立以往立下的功劳，刘裕洐决定只是将张弘立下狱监禁。 刘进直接站了起来，在龙椅前来回踱步，“不行。” 他摇着头，坚持不让刘裕洐处置张弘立。 “张弘立毕竟立下过不少功劳，如此一来，只怕会伤了别的功臣的心。” 刘进依旧在扯着借口。 “但是那些药人？我们此举，岂非让他们死不瞑目？” 父皇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所谓的理由更是不堪一击。 刘裕洐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定然还有他不知晓的事。 “父皇，张弘立，背后是不是还有人？” 闻言，刘进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提醒刘裕洐，“洐儿，莫要胡思乱想。” “儿臣胡思乱想？” 刘裕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将心中的怒火悉数压了下去。 他还想再争辩几句，然而刘金娜却一锤定音。 就这么决定了，“念在太傅往日的功劳，今日以功抵过，免其死罪，三日内离开成昌。” 刘进不肯松口，哪怕此事乃是刘裕洐负责，他却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再寻一次朝臣，众人相逼。 …… 刘裕洐收回思绪，看着张弘立的背影，等他一个答复。 张弘立停住了脚步，没有回身，“或许，陛下怜草民这些年来的辛劳吧。” “辛劳？” 刘裕洐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的怒火蹭蹭地上涨。 自从知晓药人一事后，刘裕洐都不知晓自己发了多少次火，尤其是面对父皇和张弘立时。 “莫不是辛劳着掳掠百姓，培养药人？” 刘裕洐此话可谓是犀利又刻薄尖锐。 虽然张弘立在药人一事上，做尽恶事，却也不是没有为民帮过实事。 为民伸张正义，整顿朝纪，等等。 功劳苦劳都是有的。 刘裕洐此话一出，自己心中也有些后悔，正欲要补救，张弘立却已经再次朝前走去。 “此话，你说得，兴许也没有错。” 刘裕洐没能从张弘立的声音里听出半点情绪。 看着张弘立上了马车，逐渐看不清。 刘裕洐在十里亭内站了许久才离开。 成昌城内，一处客栈。 一个身着黑衣的不良人出现在陆尘歇息的厢房里。 那日，看完刘裕洐将所有药人焚烧后，陆尘并未回秦国，但是也不愿意住进宫中。 因为此前的事，各国使臣大多都不愿意再在成汉国的皇宫内居住。 故而刘裕洐干脆包下了成昌内最大的一间客栈，专供这些使臣居住。 陆尘对于突然出现的人并不意外。 不良人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后，低声道：“张弘立离开的时候，刘裕洐在成昌城外的十里亭内与他见了一面。” 紧接着，不良人将刘裕洐与张弘立的对话，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蔚蓝色的眸光微凝，“是刘进不让刘裕洐处置张弘立？” “是。” 听见不良人肯定的回答，陆尘心念微动。 第二百四十六章 摆脱？ 看来，他们此前的猜想或许是真的。 张弘立，估计是与幻术师有所牵连，而且，其中关系必然较重。 否则，刘进不会不让刘裕洐处置张弘立。 只能是因为，他害怕处置张弘立，会有严重后果。 能够让一国之君害怕，张弘立必然不是一个简单的太傅而已。 而且，陆尘的眼内浮现了一层暗光。 从皖颍城到成汉国，都离不开药人，云山培养这么多药人，肯定不是做慈善，帮助成汉国加强实力，不是他与刘进做了交易，从中获取了极大的利益，便是，他本就需要培养药人，只不过是借了刘进的力罢了。 无论哪一样，药人一事都不是小事，成汉国内负责此事的，不可能只有两个幻术师。 偏生不良人与天机楼都没有再发现幻术师。 那么，只能是有的幻术师隐藏极深，比如，在成汉国内有一个不会让任何人有所怀疑，还能庇护己身的身份。 “张弘立家中，可有发现什么？” 陆尘淡声问道。 “未曾。” 不良人干脆利落地答道：“我们几乎将张弘立家中的每一寸地板都掀过了。” “没有任何发现。” “但是有一间房间，应当是住过人。” 陆尘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黑衣人。 房间住过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谁家的房间不是用来住人的？ 但是既然单独拿出来说，便意味着，这上面有不为人知之处。 果然。 不良人紧接着道：“这间房间，在张弘立居住的院子中。” “里面的一切布置，与给客人居住的厢房无异。” 陆尘的眸色几乎瞬间就沉了下去。 “主人家的院子内，不可能居住客人。” 只有乡野的老百姓，才会不拘泥这个。 而大户人家，尤其是世家贵族，主人的院子，是宅子的主院，是不能居住客人的，否则就会容易导致喧宾夺主，鸠占鹊巢。 这在大户里都是大忌，更何况是张弘立此等身份。 “里面住的，是不能暴露身份的。” 陆尘能够确定，里面住的，是幻术师。 “现在张弘立去了何处？” 不良人字字清晰地道：“张弘立对外宣称，是回了乡野老家。” “但是，我们的人跟着他却发现，他走的方向，不是回他老家的方向。” “而且，他似乎知晓有人跟踪。” 陆尘扯了一下嘴角，“做下这么大一件事，骤然离开成昌。” “多的是人想要知道他的情况。” 对此，陆尘并不意外。 不论是张弘立的仇敌还是友人，此时肯定都想要知晓张弘立的行踪。 张弘立无疑也能想到这一点，发现一些尾巴，再正常不过。 “他有发现你们是不良人吗？” 陆尘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面前的不良人瞬间头皮发麻。 他连忙道：“不曾！不曾！大帅放心。” “张弘立初时所行的方向，的确是其老家的方向。” “但是之后，他以为摆脱了追兵，或者说摆脱了我们。” “于是就改了方向。” 陆尘目光微凝，“所以说，他刚开始时知晓你们跟在他后面？” 虽然心里有些慌，但是不良人依旧道：“是。” 陆尘垂下长睫，倒是没有要因此处罚他们的意思。 若是跟踪途中，被人发现，说明他们的能力还不够，自然需要加训。 不过，张弘立这明显是，猜测到的。 如果张弘立有本事发现不良人，就不会出现以为摆脱了不良人这一情况。 “继续跟着。”陆尘从椅子上站起，松了松浑身的骨头，然后道：“准备一下，明日进宫。” 不良人微怔，“大帅，刘进会愿意见大帅吗？” 陆尘掀起眼皮，蔚蓝色的眸子被带着锐气，“由不得他不愿，他也不敢不愿。” 明明是略显平淡的声音，不良人却听出了其中潜藏的张狂锐意与青年人的恣意。 …… 摆脱掉不良人后，张弘立将车夫也赶走了。 他自己驾着车走了大半日。 张弘立在一条溪流旁停下了马车。 “吁！” 他勒停马车后，从车辕上下来。 赶了大半日的路，张弘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一屁股在溪流旁边坐下。 张弘立伸了伸腿，长叹了口气。 二十多年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成为太傅，成为太傅后，也未曾料到，会有一日，自己沦落至这般光景。 不过，幸好，如今他已经摆脱了不良人，之后直接去云山处即可。 只是…… 张弘立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幻术师处，也不是一个好去处。” 随即，他露出一个苦笑，但是他哪里有选择？ 云山说是，若是摆脱了不良人，就可以来寻他。 可如果他没有摆脱不良人，也没有去寻他，不出一日，只怕他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歇息了好一会后，张弘立站起身，准备继续赶路，越早赶到云山的地盘，他就越安全。 只是，他刚刚站起身，忽然一阵破空声传来。 张弘立瞳孔猛缩，连忙转身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一支长箭不知从何处射来。 张弘立正欲要后退，躲开这一箭。 然而，正在此时，又有一支羽箭从张弘立背后射来。 张弘立的心神已经完全被眼前的长箭吸引，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长箭。 “噗嗤！” 利箭刺破血肉，发出撕裂的声音。 张弘立身后的长箭，从他的后颈处刺入，直接贯穿了张弘立整个咽喉。 紧跟着，身前的那支羽箭，又再次刺穿了张弘立的咽喉。 短短两息的时间，张弘立从原先的站着，变成了躺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藏身在暗处的不良人还来不及出手阻止，长箭就已经贯穿了张弘立的咽喉。 根本没有了救治的可能性。 不良人藏在暗处，没有立刻离开。 而射出那支从张弘立后颈贯穿了整个咽喉的那一箭的云山，施施然地收起了手上的弓箭。 他看向不良人藏身的地方，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带着不良人来找我？” “当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也正好，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入宫 一刻钟后，不良人才走出藏身之处，查看了一番张弘立的情况。 成汉国的药人一事，随着刘裕洐逐一将所有牵连之人发落，也逐渐落下了帷幕。 而各国纷纷要求成汉国交出与幻术师联络的方式，他们想要联合起来，将幻术师一网打尽。 为此，各国尽皆朝秦国递了信，希望陆尘能够助他们一臂之力。 陆尘应下了。 “大帅，”天孤星环着手臂，“我们要正式和云山开战了吗？” 陆尘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后，又继续自己的动作。 “不会。” 淡漠的声音带着笃定。 天孤星有些怔愣，“那大帅你怎么应下了他们的邀请？” 闻言，陆尘扫了一眼桌案上各国的信件，“他们找不出云山来的。” 如果云山和幻术师当真这么轻易就能寻到，不良人和天机楼查探幻术师时，也就不会如此艰难了。 正如陆尘预料的一般，最终各国无功而返。 因为刘进称，成汉国接触到的幻术师，只有那两位。 当初是两人前来自荐，刘进根本不晓得幻术师之事。 如此一来，自然没有什么与幻术师的联络法子。 再者，唯一的线索，那两名幻术师，也已经跑了。 翌日。 陆尘独自去了成汉国的皇宫。 宫门口的守卫看见陆尘时，心头一哆嗦！ 这尊煞神怎么来了？ 然而，不管心中如何腹诽和害怕，他们也必须要拦住陆尘。 否则，私自放陆尘进宫，就算陛下他们不敢拿陆尘怎么样，他们这些人，却是活不了了。 “并肩王，”守卫宫门的禁军，咽了咽口水，“不知可又入宫令牌？” 陆尘淡声道：“没有，烦请诸位帮我通传一声，本殿要见你们陛下。” 入宫觐见前，需要先递折子，换成旁人说这句话，他们是断不可能进去通传的。 但是如今说这话的是陆尘…… 当即有一个禁军忙不迭地点头，“并肩王稍等，我这就进去通传。” 言罢，这个禁军竟然是直接跑了起来！ 要将消息从宫门口递进去，可有不短的距离，哪怕所有人听见是陆尘的消息时，不敢耽误片刻，纷纷立刻就进去通传，那也依然得要不少时间。 正巧，这时候又下起了雪。 雪不大，但是也算不得小。 宫门口的禁军吓得胆子都抖了两下。 宫门这块地方，能躲雪的地方不多，就那么点，他们又不能让陆尘正正站在宫门的门口，那样会堵住门口，也不合礼法。 一个禁军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干笑几声，“并肩王，不若来这里躲躲雪？” “这通传，兴许没有这么快。” 一众禁军都暗自窥探着陆尘，生怕陆尘突然发怒。 毕竟，让秦国的并肩王在宫门外淋着雪等候，哪怕是以前秦国势弱的时候，成汉国也不大敢这般做。 更何况，如今秦国已经强大。 故而不怪这些禁军这般瑟瑟发抖。 虽然此事本是陆尘没有提前递帖子引起的，但是，陆尘一旦发怒，陛下可不会管这件事究竟是谁对谁错，定然会将他们这些人处置以平息陆尘的怒火。 陆尘扫了一眼让出位置的禁军。 对方只是站出来一会，身上的盔甲就沾上了不少雪。 每当雪落在他身上时，这禁军还忍不住打个哆嗦。 “不用了。”陆尘移开了视线，他伸手拉了一下身上的裘衣，“我披了裘衣，无碍。” 那个禁军这才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站着。 半个时辰不到，原先进去递消息的禁军终于赶了回来。 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声喘着气道：“并，并肩，王，陛下，陛下让你，进去。”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陆尘朝他颔了颔首，抬脚跨过宫门。 只是，还未走两步，他又停下了步伐，微微侧头道：“先站着走一会，不要立刻坐下。” 刚刚弯下腿，准备直接坐地上歇一会的禁军闻言，立刻又直起了腰，甚至立刻走了几步。 陆尘一路进去，所有看见陆尘的人，无一不是毕恭毕敬。 那态度，与对待刘进，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若是以前，他们虽然听闻陆尘的名声后，对陆尘有些畏惧，却也绝不至于这般程度。 自从陆尘闹了一次成昌城，直接挟持了陛下离开成汉国后。 众人对陆尘便更为畏惧，生怕惹怒他后，陛下会责罚自己。 因为，在他们看来，陛下等人惧怕陆尘，所以是不敢指责陆尘的，那就唯有将火气悉数撒在他们身上。 陆尘几乎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成汉国的皇宫。 “并肩王，这边请。” 刘进身边的大太监谄媚地将陆尘迎了进去。 而刘进在知晓陆尘独自进宫后，就一直烦扰不已，心头更是直跳。 陆尘大步走进去，抬眼望向刘进。 刘进屡屡张望殿门口，本是想着，陆尘何时会到？ 这会正好与陆尘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对上。 刘进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全然没有帝王该有的帝王之气。 他从未在九州看见过与陆尘那双眼睛相似的。 “成汉国国君。”陆尘淡声道。 刘进仿佛瞬间回忆起陆尘是如何用这般淡然的语气唤着他，手下却做着随时可能会让人命丧黄泉的动作。 他干巴巴地扯了一下嘴角，“不知秦国并肩王见朕是为了何事？” 陆尘看着他，淡声道：“明人不说暗话。” “药人之事，是谁先与陛下提起的？” 刘进神情微僵，脸上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但是放在下面的手，却猛地握紧了拳头。 他就知道，陆尘没有这么好糊弄。 不过，他却没有料到，陆尘会这么直接地询问他。 刘进心念百转，不动声色地道：“便是那两位中郎。” “可惜啊！让他们给跑了！”刘进的语气里满身扼腕。 蔚蓝色眸子颜色变深了些，陆尘再次问道：“是他们主动朝陛下献计的？” “并肩王猜测得不错。”刘进面色如常，唯有放在下面的手，紧紧握成拳，青筋暴露。 陆尘却是朝前走了一步。 刘进顿时紧张不已。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交易 他生怕陆尘会突然发难。 陆尘朝前走了一步，便又停下了脚步，那双蔚蓝色的眸子近乎变成深蓝。 陆尘淡声提醒刘进，“国君，你没有得选择。” 略显淡漠的声音从陆尘口中吐出，再钻入刘进耳中。 “从你选择与幻术师合作时起，你就没有选择了。” 刘进抖着唇，不说话。 一旦他告诉了陆尘，只怕会换来幻术师激烈的报复。 刘进不敢赌，他身后还有整个成汉国。 倘若因此，让整个成汉国都落入幻术师之手，那他，当真是成了千古罪人。 陆尘的目光落在刘进的脸上，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 “国君选择与幻术师合作时，怎么没有想到这些问题？” 这几日来，刘进不知道听过多少类似的质问。 “陆尘！”他近乎失控地站起来，怒气勃发，厉声道：“你以为朕想的吗！” “当初朕哪里知道幻术师这般手段？” 从高高在上的君主，变成如今遭人唾弃的昏君，浓烈的情绪积压在刘进心中，如今几乎是悉数爆发。 “他们寻上朕合作时，朕以为这些幻术师与鬼谷一般。” “只是一个门派，谁知道……” 刘进几乎浑身都在发抖，待他知晓幻术师的手段时，已经下不了船了。 他不敢下，也被药人这一诱惑，迷昏了眼，舍不得下。 望着刘进激动、后悔和委屈的模样，陆尘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难道你不知道药人的情况？” 陆尘只是问道：“这些人，被培养成药人后，会是怎样的模样，国君应当是清楚的吧。” 语气中没有半点疑问，而是肯定。 刘进的神情一僵，几经变幻，没有再说话，缓缓坐了下来。 “成汉国内，还有谁是幻术师？” 陆尘又问了一遍，“是何人给国君牵线？” 但是，刘进依然一口咬死，“就是逃掉的那两个人。” “国君。”陆尘的声线沉了些许，“不良人不是当真查不到。” 陆尘盯着刘进，“此回前来，我心中不是没有猜测。” “只不过是想要向国君证实此事罢了。” “哪怕你不承认，也不是太大的干系。” 毕竟，陆尘已经有七成把握肯定太傅与此事有关，七成把握，已经足够让他动手了。 “而且，你以为，你没有将背后的人供出来，幻术师就会放过成汉国吗？” 刘进的瞳孔猛地收缩，“陆尘！你什么意思！” 陆尘嘴角扯出了一点轻微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当成汉国的药人一事败露，你们又没能将我等解决在成汉国的时候。” “幻术师，就已经会选择放弃你们了。” 刘进浑身抖了一下，“不可能！不可能！” “既然国君不愿意说，今日，就当我没有来过吧。” 陆尘转身就走，不再与刘进纠缠。 看着陆尘的背影，刘进喊住了他。 “陆尘！你不是想知道吗？” “朕都告诉你！” 刘进直接从帝阶上面快步走了下来。 “只要，只要你愿意帮成汉国躲过这一劫。” 陆尘停住脚步，不等刘进因此松了口气，便问道：“你觉得，成汉国如今，有什么筹码来与我交易？” 刘进怔愣地道：“你，你不是想知道，还有何人是幻术师？” 像是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刘进的语气急切不安，“朕可以告诉你，还有是何人给朕……” “张弘立。” 陆尘直接打断了刘进，“我没有说错吧？” “我说过，我已经猜测到是何人所为。” 刘进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此事的确是张弘立所为。 当初，那两人先是寻上了张弘立，然后张弘立告知他此事，这才有了后面的合作。 “所以，你这个消息，不足以让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陆尘再次转身，步伐却慢了不少。 他在逼刘进，逼刘进将所有的东西，一点点交出来。 果然。 看见陆尘要离开，刘进立刻就慌了。 如今除了陆尘，他不知道还有谁能够从幻术师的手中救下成汉国。 “并肩王！”刘进反射性地抓住了陆尘的手臂。 陆尘侧头盯着自己手臂上的手，目光有些许阴沉，“放开。” 刘进感觉手背像是被什么冰冷尖锐的东西刺穿了一样，吓得猛地将手收了回来。 “朕，朕手上还有那些药！” 刘进语速极快，生怕自己说慢一些，陆尘就离开了。 听见了自己感兴趣的内容，陆尘终于转身，看着刘进。 耳中传入刘进松了口气的声音。 “国君，”陆尘不得不提醒他，“虽然这个药的筹码不算小，但是不足以让我帮你对付幻术师。” 话音刚落，陆尘就看着刘进的神情扭曲了一瞬，“陆尘，你不要欺人太甚！” 对方带着恼怒的声音传入了陆尘的耳中。 “欺人太甚？” 陆尘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国君，你知道幻术师多难对付吗？” 刘进只是听闻过幻术师的恐怖，但是，若是谈及多难对付幻术师，他是不知晓的。 刘进听过太多天机楼与不良人的事，似乎所有事情，在陆尘手中，在天机楼和不良人手中，都是轻而易举便能做到一般。 “可不良人和天机楼……” 刘进心中是真的不认为，有不良人和天机楼，对付幻术师是一件困难之事。 “天真。”陆尘淡淡地评价了两个字。 在朝堂上许久，坐在龙椅上多年的刘进，第一回被人这般评价。 顿时整张脸都涨红了！ “如今我与幻术师极少正面交锋，不过小打小闹。” “是因为双方都不敢彻底掀开这一张幕帘。” 陆尘微微拧起眉，“你的筹码，我只可以提醒你幻术师可能会如何对付成汉国。” 刘进双手紧紧握成拳，嘴巴紧闭，一言不发。 陆尘却是不管，只是道：“国君自己看着吧。” “好。” 在陆尘不耐烦离开前，刘进终于做下了决定。 这个药，留在他手中不是好事，至少能够换来一个提醒。 第二百四十九章 长箭 刘进深吸一口气，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包药，“这个药，是朕当时趁他们不备，悄悄拿的。” 他将药递给陆尘，“如今，并肩王可以告诉朕了吧？” 陆尘接过药包，当场打开查看。 刘进吓得连忙后退数步。 拿到这个药后，他从来不敢打开，生怕一不小心吸入了一点就如那些药人一般。 陆尘直接低头嗅闻了一番，然后道：“的确是这些药。” 味道与那些药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陆尘重新将药包包好，抬头望着惊惶失措的刘进，嗤了一声，“国君这点胆子，也敢与幻术师合作。” 这话，听得刘进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偏偏他又不敢得罪陆尘，连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陆尘淡声道：“幻术师他若是下手，就会对整个成汉国下手。” “你必须要悉数清空成汉国内所有的幻术师。”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借用他国之手。” “所以，这些日子，面对他国来使或者来信，你需要警惕。” 蔚蓝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刘进，“做决定前，先好好想想，这会不会让旁人有借口对付你。” “一旦开战，成汉国承不承担得起。” 言罢，陆尘直接拿着药包离开了，独留下殿内的刘进干站着。 刚刚走出大殿，刘裕洐迎面走来。 看见陆尘从殿内走出，刘裕洐面色微变，快步走近。 “并肩王。” “太子殿下。” 陆尘朝刘裕洐点点头，然后侧身准备离开。 紧接着，他听见了刘裕洐的声音。 “并肩王留步。” 陆尘抬眼看着这个年轻的太子，问道：“还有何事？” 刘裕洐深吸一口气，双手虚握，朝赵晋微微躬腰，“此前一事，实属成汉国对不住并肩王。” “刘裕洐在此，替父皇朝并肩王致歉。” 陆尘的眸中露出几分诧异的情绪。 刘裕洐此举，实属是出乎他的意料，同时，陆尘也不由高看了刘裕洐一分。 能屈能伸。 “无事。” 陆尘看刘裕洐顺眼，有心提醒他，也就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问道：“殿下可知，张弘立去了何处？” 刘裕洐的神情有些茫然，“老师回了老家。”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了此事？ 陆尘扬眉，“殿下当真觉得，他是回了老家？” 刘裕洐面色微变，“并肩王此话是何意？” “难道殿下就不好奇，为何国君害怕你处置张弘立？” 陆尘特意咬重了“害怕”两个字音。 刘裕洐的呼吸粗重了一分。 不好奇吗？ 当然好奇。 不仅好奇，而且心中也隐隐有所猜测。 “并肩王这是何意？” 陆尘的目光落在刘裕洐的双眼内，让刘裕洐有种自己整个人都被看透了的错觉。 “太子殿下，应当知晓，我是何意。” 刘裕洐扯了一下嘴角，“孤为何要相信并肩王？” “殿下心中也有如此猜想，不是吗？” 心里的想法被陆尘直接揭开，刘裕洐耐不住舔了一下上唇。 这是他紧张时常有的动作。 “并肩王有何条件？” 陆尘在刘裕洐的目光下，摇头道：“殿下误会了，我只不过，提醒一下殿下罢了。” “免得殿下，如今依然被蒙在鼓里。” 听见此话，刘裕洐一时品不出自己心中是何种滋味。 “并肩王可否告知孤，老师不回老家，去了何处？” 陆尘的声音很淡，却仿佛一声惊雷炸响在刘裕洐心中，“大概是去寻幻术师了吧。” 刘裕洐脱口而出道：“难道是父皇让他去的？” 陆尘面带几分诧异，他知晓药人一事后，他们父子两肯定会有嫌隙。 却没料到，刘裕洐会这般不信刘进。 话音刚落，刘裕洐便知自己失态了，但是胸腔内的情绪翻滚，他近乎难以控制。 无论是不是父皇命令的，结果都是他不想要看见的。 “不是。”陆尘淡淡地道。 刘裕洐还想进一步追问，眼前却忽然出现一道黑影，紧接着，一个人站在陆尘身边。 刘裕洐面色大变，“何人擅闯皇宫！” 只是，最后一个字音在看清来人的面容时，渐渐消了声。 这个黑影不是旁人，正是天孤星。 “大帅，”天孤星沉着脸，“张弘立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不等陆尘出声，刘裕洐就着急地问道，甚至直接朝前走了一步，；离陆尘更近。 陆尘扫了刘裕洐一眼，然后道：“说吧。” 天孤星沉声道：“张弘立死了。” 刘裕洐的脸色瞬间白了不少。 不论如何，张弘立始终是他的老师，若是因为药人一事被斩首也罢了，如今却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外面。 而且…… 刘裕洐望向陆尘，眼中的质疑显而易见。 看见这一幕的天孤星拧着眉，“刘裕洐，你这是什么意思？” “并肩王既然知晓老师的行踪，那么，定然派遣了人跟在老师身后。” 陆尘没有否认，直接点了点头。 “并肩王，孤很难不怀疑你。” 陆尘将视线转至天孤星身上。 天孤星抿了抿唇，“不良人没有来得及将人救下。” “两支箭先后贯穿了张弘立的咽喉，应该是两拨人。” “箭的形制有所不同。” 说着，天孤星从怀里拿出两支羽箭。 陆尘的目光微凝，伸手拿过其中一个，箭上的羽毛尤为密集，箭杆上还有一道道凹槽。 此时这些凹槽上面，凝满了血液，颜色甚至有些发暗。 “是云山。” 天孤星面色微变，“张弘立背后的人，是云山？” 陆尘将手中的长箭递给天孤星，声音发沉，“看来应该是了。” “云山是何人？” 刘裕洐敏锐地捕捉到陆尘两人方才话中的意思。 “可是云山杀了老师？” “嗯。”陆尘低应了一声，“云山是幻术师。” 天孤星咬着牙，“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看来，不良人跟踪张弘立，云山应当是发现了。” 不然，以云山的性子，哪怕要除去张弘立，也不会选择路上。 因为太明显了，若是暗中除去张弘立，云山可动的手脚很多。 第二百五十章 来使 刘裕洐顿时全部明白过来，张弘立，才是与幻术师联系最为紧密的。 否则，不会巴巴地过去寻幻术师。 刘裕洐的嘴唇抖动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将万般思绪压下心头。 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刘裕洐长长呼出一口气，朝陆尘拱手道：“多谢并肩王告知孤消息。” 陆尘微微点点头，直接绕过刘裕洐，离开了成汉国的皇宫。 之后，陆尘并未再留在成汉国内，告知了刘进与刘裕洐一声后，一行人当即离开了成汉国。 从刘进处取来的药包，被陆尘直接交给了天伤星。 这些时日，天伤星研制药人陷入了瓶颈，如今手上拿到了这些药人所服用的药物，顿时喜不自胜。 天伤星收好药包，下了一个承诺。 “大帅请放心，最多两个月，属下一定想出破解之道。” “好。”陆尘目光清冷，“需要什么尽管说。” 云山为了药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所举动，意味着这些药人于他们而言，定然有大用途。 最为要紧的事，正如上回陆尘告知各国使臣一般，倘若这些幻术师被逼至绝路，当真有可能直接将药物投入河流中。 他们总不能不从河中取水，单凭井水，断不可能足够九州人饮用。 开南城的赵雪涵一行人，在陆尘等人从成汉国归来后，也一同离开开南城，回到延阳城。 就在众人以为，成汉国的事情暂告一段落时，北国的使臣，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成汉国。 他们抵达成昌前，没有惊动任何人。 因为药人之事，成昌城的守卫比以往严实不少，不论进城还是出城，就要仔细盘查。 而且，刘裕洐还下令，在全国内彻查幻术师。 将潜藏的幻术师查找出来，于百姓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同时也意味着，成汉国朝廷与幻术师，这是彻底斩断了关系了。 所以，北国使臣抵达成昌时，彻底瞒不住身份了。 北国使臣本想要用商人的身份入城，待将帖子递入皇宫后，再秘密入宫。 毕竟，他们此次前来所办之事，没有办成之前，不宜太过声张。 但是，城门的将士仔细盘查后却发现，这些人的商人身份，是假的！ 身后带的所谓的货物，不过都是些如今成昌并不时兴之物，这些东西带来售卖，莫要说赚钱了，不亏本都算好了！ 将士立刻将这些北国使臣控制起来。 “尔等是何人！”守城门的将领沉着脸，厉声叱喝道：“胆敢潜入成昌城，有何企图！” 北国使臣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周遭百姓的视线更是若有若无地落在他们身上，无一不是在打量他们这些人意欲何为。 为首的使臣从怀里拿出，盖着北国国玺的文牒，“我们乃是从北国前来的使臣，与成汉国国君有要事相商。” “路上怕招惹是非，这才以商人的身份入城。” 守城的将士仔细打量一番他们，将领抬手招来五个士兵，“你们，护送他们前往驿站。” 他没说信不信，只是道：“既然如此，使臣们不若先行去休息。” “我们会将文牒呈递给陛下，使臣们还请放心。” 将领对北国使臣的态度还算恭敬。 虽然不确定他们前来的目的，但是这显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守城将领可以管。 至于文牒，瞧着也像是真的。 哪怕他不能肯定文牒的真假，但是北国毕竟是仅次于周国的大国。 这几人如果真是北国的使臣，他一旦有所怠慢，只怕不仅给自己招来祸患，还会连累整个成汉国。 如今成汉国在九州上的地位，太过微妙了。 对方的话没有可指摘之处，北国使臣也只能同意了。 将人送走后，将领立刻带着文牒赶往皇宫。 皇宫内，刘进、刘裕洐以及老丞相三人正在商议国事，他们刚刚商议完，刘裕洐与老丞相朝外走时，迎面遇上了匆匆忙忙赶来的将领。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相爷。”将领匆忙朝两人抱拳行礼。 刘裕洐摆摆手，“不必多礼，何事这般匆忙？” 将领本就是太子一党，闻言也没有隐瞒，将城门口的事一一告诉了太子。 刘裕洐面色微沉，与老丞相对视一眼。 “你先进去面圣。” “是。” 将领离开你后，丞相整张脸都几乎皱起来，“殿下，北国使臣此时过来做什么？” 药人一事已经处理完，当初各国的使臣也很满意。 怎么这才刚刚离开没多久，转头北国使臣又来了？ 刘裕洐摇摇头，“且先看看。” 那厢将领进了殿内后，立刻将文牒呈递给刘进。 “北国使臣？”刘进拧着眉头将文牒拿起，捉摸不透北国使臣这会过来所为何事。 忽然！ 刘进猛地想起陆尘离开时留下的话，“你必须要悉数清空成汉国内所有的幻术师。”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借用他国之手。” “所以，这些日子，面对他国来使或者来信，你需要警惕。” 他手上捏着文牒，神情晦暗不明。 良久，刘进才道：“将文牒归还给他们，明日再召他们入宫。” “是！” 翌日一早，北国使臣前来觐见。 刘进单独接见了他们。 “成汉国国君。”为首的使臣只是朝刘进行了拱手礼。 刘进端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觑着他们，“不知道北国使臣，千里迢迢前来，所为何事？” 使臣微微一笑，抬头与刘进对视，“药人一事后，九州各国对成汉国俱有意见。” “想必如今，成汉国在九州行事，应当颇为不顺吧？” 刘进的脸色徒然变了。 对方所言不错，虽然药人之事，刘裕洐的处理，让各国都较为满意，但是毕竟给各国留下了疙瘩。 九州的百姓，也有意无意地排斥成汉国。 如今成汉国在九州上，可谓是举步维艰。 “使臣这是何意？”刘进搭在龙椅上的手微微收紧，面上的神情却很快恢复如常。 但是一直观察刘进的使臣，并未错过方才那一幕。 第二百五十一章 属国 看来，他已经戳中了刘进的痛脚了。 使臣再次朝刘进拱了拱手，“国君莫要误会。” “陛下是看见成汉国过于艰难，于心不忍，故而才命我等前来？” 对于使臣说的这些，刘进半点都不相信北国会雪中送炭。 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 刘进哼笑了一声，并未言语。 北国使臣接着道：“北国可以做成汉国的靠山。” “各方面，北国都可以帮助成汉国。” 北国使臣笑道：“国君意下如何？” 刘进微微迷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 “以后北国可以向成汉国大开方便之门？” “正是。” “而且，只要国君愿意，十日后，北国可以给成汉国送来一万斤铁矿。” 一万斤铁矿！ 刘进的瞳孔猛地收缩，用了巨大的控制力才让自己没有直接从龙椅上跳起来。 成汉国最缺的是什么？ 矿产。 而各方各面都需要用到铁矿。 尤其是，药人本就消耗了大部分的国库，成汉国又要不断地购入各种矿产。 再加之，现在九州各国，都不是很愿意卖铁矿这种可以铸造兵器的矿产给成汉国。 如果有了北国的这一批铁矿，无疑是解了成汉国的燃眉之急。 好一会，刘进才勉强冷静下来道：“说吧，北国的条件是什么。” 开出这么诱人的筹码，北国势必有所图。 而且…… 刘进摩挲了一下扶手，北国所图绝不会小。 再者，陆尘所说之话，还回响在刘进的耳边。 但是，这个诱惑太大了。 只要有了北国这一批矿产，成汉国的压力，能够减少一半！ 北国使臣脸上的笑意愈发深，“我们的条件只有一个，对于国君而言，不是一件难事。” 刘进眯着眼睛，没有直接应下，缓声道：“使臣不妨直说。” “既然北国有所图，这就是一桩交易。” “总得要亮明价格，买家才好决定是不是？” “国君所言有理，”北国使臣向刘进施了一礼，“北国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以后成汉国朝北国称臣。” “荒谬！” 刘进当即一拍龙椅扶手，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北国使臣。 “绝不可能！” 成汉国如今虽然已经算不得大国，在九州各国中，也只能排入中下流。 但是，却也胜过蜀国这些末端的小国。 而一旦成汉国朝北国称臣，那么，便连蜀国那等小国都比不上了！ 只能与那些西域小国一般，成为大国的附庸。 虽然素来言九州十六国。 但是九州如此大，自然不可能只有区区十六国。 所谓的十六国，实则是在九州内排得上名号的国家。 其余还有不少如西域小国一般的，别国的附属的存在。 成汉国朝北国称臣后，十六国中，将不会有成汉国的一席之地。 “此事，朕决不可能答应！” 刘进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 盯着北国使臣的眼睛微微带着红血丝。 北国使臣对刘进的反应并不意外，笑了笑，“国君何必这么快下决定？” 刘进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不然，北国想要朕将成汉国拱手让给北国？” “国君此话言重了。” 使臣并未因为刘进的话而恼怒，“朝北国称臣，于成汉国而言，利大于弊不是吗？” 刘进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让我成汉国沦为西域小国之流，尔等还称为利大于弊？！” “国君只看到了弊，那利呢？” 使臣望着刘进，循循善诱，“只要成汉国投靠了北国，如今成汉国的境地就可以改变。” “国君，总要有舍才有得。” “现在成汉国风雨飘摇，风雨再大一些，成汉国，就撑不住了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使臣的神情满是笃定。 刘进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嘭！” 他大力地拍在龙案上，目光冰冷，声音更像是夹杂着碎冰，“不劳北国使臣费心！” “北国使臣从北国来到成汉国，千里迢迢。” “想必昨夜并未完全歇息好，不若先回去好好歇歇。” 刘进甩了一下袖子，“毕竟，不日就要启程回去了！” 北国使臣的脸色微变，然而刘进已经转过身去，明显是送客的模样。 使臣扯了一下嘴角，声音也沉了下来，“国君还是先好生想想吧！” 言罢，北国使臣朝刘进敷衍地拱了拱手，直接离开的宫殿。 出了宫殿后，副使有些犹豫地道：“大人，我们要就此回去吗？” 使臣笑了笑，“不用，我们在驿站待着，等成汉国的国君改变主意。” 闻言，副使有些担忧地问道：“可是，大人，虽然成汉国是却矿产，但是……” “消息如果走漏出去，只怕南边的那几个国家，会联手帮成汉国。” “放心，”使臣胸有成竹，“成汉国不会主动将消息传出去的。” “再者，我们一路走来都隐藏了身份，抵达成昌城后才表露身份。” “他们没有这么快收到消息。” 而且…… 使臣眼睛微微眯了眯，虽然刘进当时很是气愤，但是肯定有所心动。 纵使明国这几个国家可以帮助成汉国又如何？ 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永远。 但是只要成汉国是北国的附属国，北国就能够一直扶持成汉国。 这庇护，可不是说说而已。 至少，成汉国不必担忧，再有别国以药人或者旁的理由攻打成汉国。 使臣回头瞧了一眼奢华的宫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成汉国同意，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 秦国。 陆尘刚刚从宫中出来，天机星就迎了上来。 “大帅。” 天机星直接道：“不良人在成昌发现了北国使臣的踪影。” “北国使臣？” 陆尘的脚步一滞，停在院子里。 “说说。” “是，北国使臣是前去求见刘进的。” “目的的话，”天机星皱了皱眉，“如今还不知晓。” 他们虽然在成汉国皇宫内也安插有不良人，但是这件事，刘进与北国使臣都捂得太严实，想要查探清楚，无疑需要费些力气。 “继续往里查。” 蔚蓝色的眸子里闪现些许亮光。 第二百五十二章 遭遇拒绝 “这于我们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 天机星微怔，心里念头转了又转。 一道灵光闪过天机星脑海，被他迅速抓住。 “大帅可是说，北国意欲拉拢成汉国？” 陆尘继续朝大堂走去，边走边道：“不需要。” “以成汉国如今的情况，可不需要拉拢。” 成汉国现在，虽然不至于沦落为末流，但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除了蜀国这些小国外，现在九州各国，可没有哪个国家还咻成汉国的。 仅仅只是拉拢，还至于要北国派遣使臣跑这一趟。 天机星低声喃喃道：“不是拉拢，那……” “我们想要成汉国？！” 陆尘微微颔首，“可以这么说。” “北国，应当是想要让成汉国变成他的附属国。” 天机星轻“嘶”了一声，“可是，成汉国会答应吗？” 陆尘的嘴角扯了一下，抬脚跨过大堂的门槛，“成汉国会不会答应不要紧。” “最重要是，北国有多大的决心拿下成汉国。” 陆尘走入大堂后，直接将挂在墙上的地图拉开，上面清晰地画着九州的地图。 “北国对成汉国，势在必得。” 陆尘回答了自己方才的话。 天机星的目光落在地图上，赞同地点点头，“这是北国难得的一次机会。” 北国错过了这一次，之后还想要将势力渗入南边，可就难上加难了。 “此事我们探查清楚即可，不必插手。” “大帅是想要，看着他们打起来？” 陆尘抬手，点了点成汉国的位置，紧接着又划过成汉国周遭的一些大国。 “能不能打起来，就看刘进，还有没有脑子了。” “我已经提醒过他，如果……” 陆尘嘴角弯起一点弧度，他没有说如果怎么样，只是道：“我们只等着就成。” “这是北国的机会，又何尝不是秦国的机会？” “是。” …… 北国使臣将消息传回北国后，很快，北国便有了动静。 北国直接拒绝再与成汉国进行矿产交易。 官商有些懵，“这，为何不能将这些铁矿卖与我们？” 以往只要他表明来意，将通商文书交予矿场这边的人，就会有人领他进去商量买卖。 可是如今他将通商文书交上去后，门口的人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断然拒绝了他。 成汉国的铁矿等矿产，因为需求量太大，所以仅仅由朝廷负责，压力太大。 成汉国特意将铁矿交由官商负责。 不仅仅是成汉国，不少国家都是这种做法。 官商们往往直接领着商队，来到矿场处直接交易，然后将铁矿拉走。 这会，成汉国的官商，身后还缀着长长的车队。 这些都是拉铁矿石的车。 但是现在他们却悉数被拒绝在矿场外。 将文书递还给成汉国官商的是一个魁梧的汉子，官商虽然看着比对方还壮，但不过是一身肥嘌，是不敢与对方硬碰硬的。 他只好软着声道：“我们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这些铁矿。” “往年都是在你们这里买的。” “现在不行了。”汉子没有给对方任何回转的余地。 官商急得不停地原地踱步，磨了又磨，对方还是不肯松口。 眼见着汉子脸上浮现了不耐烦之色，哪怕官商再想要铁矿，这会也是不敢开口了。 踟躇片刻，官商硬着头皮问道：“那，能否告诉我，这为何突然不卖给我们了？” 生怕对方不愿意再理会他，官商厚着脸皮道：“我们路途遥远前来。” “这，买不到便也就算了，好歹知道一下原因。” 汉子见对方的确着急，而且这么大一支商队，从成汉国来到北国，路途遥远，也挺不容易的，就松了口。 他压低声音道：“我也不怕告诉你。” “这件事啊，是上面下了命令下来！” 汉子伸出食指朝上指了指，他凑近官商，声音愈发低，“听说，是陛下亲自下的令！” 北国国君？ 官商大骇。 北国国君为何会下这种命令？ 北国矿产丰厚，单单只是北国，根本消耗不了这么多矿产，而且，这些矿产，素来是北国的一大进项。 如今怎么会…… 官商有些着急地问：“可是以后，这里都不能卖铁矿了？” 汉子看向官商的眼神带着些同情，“不是，是不卖与成汉国。” 官商正想要问为什么，忽然，他想起了不久前的药人一事。 难道，是因为此事？ 毕竟，因为药人的事，许多商人在别国做买卖，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排斥。 不少人一听见“成汉国”三个字，立刻就不做这单买卖了。 弄得现在成汉国不少商人在外都不敢自称自己是成汉国的，冒用别国的名号才能做成买卖。 官商还想要再问多一点，看看是不是因为药人之事。 正巧这时候，又来了一支商队。 商队为首的官商将通商文书递给大汉，大汉忙着接待对方，没有再理会成汉国的官商。 他接过文书一瞧，竟然是秦国的！ 大汉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快！里面请！” 秦国官商朝大汉略略一拱手，便走了进去。 成汉国官商见对方正在忙，只好作罢，唉声叹气地朝回走。 方才那一幕，商队里众人都看见了。 这会见官商回来，连忙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这怎么不让我们进去？” 众人都焦急万分，神情急切。 从成汉国到北国，可是称得上万里之遥。 他们跑这么远，就是因为单子大，别的国家不一定有这么庞大数量的铁矿。 这么一个大商队，路上不知道要耗资多少。 大家伙都等着做成这笔买卖，大赚一笔。 官商浅叹了一声，“他们没有说，只说是，上面的命令。” “这铁矿啊，不卖给成汉国。” “怎么会这样！” 众人惊愕不已。 单单不卖给成汉国？ 这不得不令众人不多想。 “该不会是……” 有一个人有些不忿地道。 他话音还未落下，官商就连忙呵斥道：“不要命了？！还敢议论这件事？！” 被呵斥了一通，那个人抿抿唇，不再说话。 第二百五十三章 北国的手段 官商拧着眉头道：“回程的时候，看看沿路的国家吧。” “有多少是多少，总好过空手而归。” 众人无奈，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 但是，令众人没有料到的是，他们一路都没能买到一块铁矿石。 不论哪里，皆不卖给成汉国。 九州各国因为药人一事，对成汉国颇为忌惮，虽然不像北国那般赶尽杀绝，所有矿石都不卖与成汉国。 但是像铁矿这类能够铸造武器的矿石，是断断不可能卖的。 谁能保证，如果成汉国重新壮大起来，会不会又生了旁的心思？ 毕竟，药人这件事，可不是成汉国内某个人或者家族干的，主谋是成汉国国君刘进！ 秦国倒是没有这道禁令，奈何秦国因为制作大炮、火铳，乃至于制造战船，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铁矿。 秦国国内的铁矿产量算不得丰盛，自然没有多余的与成汉国进行交易。 最后，成汉国的官商，只能无功而返。 与此同时，九州上原本已经渐消的流言，再次兴起，不少人都言之凿凿地道：“成汉国这回被陆尘发现了，才不得已毁了这药人罢了。” “可不是嘛！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暗中再捣鼓这些阴损玩意。” “哎！真弄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不知晓。” “不管怎么样，可得看好家里的人，免得成汉国到时候不掳自己人，掳我们这些人！” 类似的言论，在九州犹如狂风过境，四处都能听见。 刘进猜想到北国会有所动作，却不曾想，他们会这般狠！ 在成汉国的官商归来，将事情告知刘进后，刘进立刻召集了朝中众臣商议此事。 刘裕洐拧着眉头，“父皇，绝不能让北国得逞！” “若是成了北国的附属国，我成汉，就只能成为末流了。” 刘进摇头叹道。 但是如果不同意北国，他们如今在九州，四处受限，实属不是办法。 “陛下，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我们现在的困境。” “是啊，没有矿石，这，这什么都做不了啊！” 成汉国的军队能力本就一般，以往刘进将希望寄予药人，也就没有怎么整顿军队。 如今想要整顿，加强军备，却偏生苦于没有铁！ 刘裕洐沉吟片刻后道：“北国不达成目的，不会善罢甘休。” “不若，我们向明国和吴国等国求助。” 越说，刘裕洐越是觉得可行。 北国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北国与成汉国中间，隔着秦国和商国。 两块不相连的地方，北国要来干什么？ 无非是看中了成汉的位置。 成汉大半在南边，小半在九州北边。 只要成汉变为北国的属国，那么北国就能借助成汉国，直接将手深入九州南方。 如此一来，南方的势力无疑会受到冲击。 多了一个分羹之人，众人的利益就会有所受损。 南方各国，实力最强的乃是吴国与明国。 众人素来以这两国为首。 一旦北国介入，首当其冲的就是吴国与明国。 他们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众臣稍稍思索一番，不少人都面露喜色。 “殿下此法子甚好！” 老丞相捋着长须笑道：“只要吴国与明国不想北国的手伸进来。” “他们就一定会助我们摆脱现在的困局。” “不错！有了吴国与明国的帮助，成汉定然能够过了这次的难关。” 不少朝臣纷纷附和。 刘进的神情平静，令人摸不着他心里是何想法。 听见众臣的话语，刘进只是点了点头，“太子此法的确不错。” 他只是称赞刘裕洐的点子，却并未同意，采用刘裕洐的法子。 众臣都注意到这一点，声音也逐渐小了下来。 刘裕洐掀起眼皮，盯着刘进。 虽然刘进态度不明，但是大多朝臣依然支持刘裕洐。 不过，也逐渐有了不同的声音。 “虽然殿下的法子不错，可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刘裕洐收回了落在刘进身上的视线，拧着眉反驳道：“本只是用以渡过目前的难关。” “怎么可以一直仰仗旁人？” “正是因为不能仰仗旁人，” 那名臣子不依不饶道：“所以，我们不能让自己受制于明国与吴国。” “哪怕有北国的威胁在，他们亦不可能无条件帮我们。” “我们难免会受制于他们。” 臣子朝刘进一拜，“还请陛下三思。” 刘进的手指摩挲着扶手，半响没有说话。 朝臣们也逐渐安静了下来，等候刘进的决定。 良久，刘进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诸位各有各的顾虑。” “朝吴国与明国求救，容易让己身受制于他们。” “成为北国的属国，同样是让己身受制于他们。” 刘进的目光垂落，扫过一众官员，最后落在前面的刘裕洐身上。 “既然结果相差不大，我们可以选一个，最有利的。” 听闻此言，刘裕洐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刘进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若，答应北国吧。” “陛下？！”当即有臣子失声叫道。 老丞相捋着长须的手一个失力，直接拔了好几根胡须下来。 “诸位爱卿万勿激动。”刘进安抚道：“且先听朕道来。” “我们可以暂时与北国虚与委蛇。” “北国既然要我们变成他的属国，许给我们的利益，必然不少。” “而且，也会比吴国与明国更为尽心尽力。” 刘进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然后我们借此机会，迅速发展壮大，再脱离北国的控制。” 他屈指敲了敲扶手，发出的声音略显沉闷。 刘进继续道：“北国与我们之间隔着不止一个大国。” “纵然彼时我们不再认，他们想要出兵收拾我们，也得掂量掂量。” 刘进这一番话，让不少朝臣都有些心动。 刘裕洐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很清明，他抬头望着刘进，略一拱手，“父皇，可我们成为北国属国。” “难道吴国和明国就不会收拾我们了？” 刘裕洐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力重千钧。 “吴国与明国紧挨着我们。想要拿下如今的成汉国，轻而易举。” 第二百五十四章 答应 如今可以说，不论成汉国选择哪一边，都是不好走，不好解决。 文武百官愁眉不展。 本来以为好不容易结束了，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刘进却是道：“北国所图不小，不会坐视我们被吴国与明国攻打。” “但是，如果我们拒绝了北国。” “且不说北国本就势大，若是日后吴国与明国起了吞并我等的心思。” “我们再向北国示好，已经晚了。” 刘进此话，可谓是有理有据。 哪怕刘裕洐心中再不得劲，这会却也不得反驳。 只是刘裕洐心中，总觉得不对劲。 “父皇，”刘裕洐拧着眉头，想起了一件事，“我们与北国之间隔着秦国与商国。” “倘若他们不愿意给北国过境，北国也难以支援我们。” 此事，刘进并非没有考虑到，故而面对刘裕洐的质疑，他笑道：“只要北国想要成事，就一定会想办法。” “而且，商国素来不参与战事。” 刘进微微眯了眯眼睛，“过境而已，许与商国足够的利益即可。” 如此一来，朝臣们对于此，也没有什么好指摘的了。 最为令人不满的，便是成为属国。 但这也正如刘进所言，只不过是暂时而已，等成汉国壮大起来，局面自然会有所调整。 这么一来，这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以成汉国现在的境况，稍微示弱，未必不是好事。 想通之后，众臣纷纷同意了刘进的提议，决定同意北国的要求。 也有个别官员不太赞同，偏生他们又争辩不过这些人，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 当日，刘进就将北国使臣召入宫中。 “北国的提议，成汉国答应了。” 成汉国的选择在使臣的猜想中。 他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看来，国君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刘进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却是半点笑容都露不出来。 朝堂上时，刘进口若悬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成汉国即将变为属国的事实。 这不仅是成汉国的一个污点，也是他的一个污点。 然而，刘进根本没有得选择。 无论他选择哪个，都会面临强国的进攻，既然这样，不如选一个最为强大的，至少能够震慑其余人。 所幸，使臣对待刘进的态度并未有太多改变，这算是刘进难得的安慰之一了。 无论是北国还是成汉国，此事都弄得很快，而且捂得严实。 直到成汉国真正成为北国属国后，九州各国终于得知此事。 消息一出，立刻在九州各国内掀起轩然大波！ 北国本就是大国，在北方，除了周国外，无人胆敢招惹北国。 现在南边的成汉国变成了他们的属国，有点脑子的人，几乎都能明白他们的意图。 看来，这九州的天气，当真是要变了。 街道上，不少人都感慨道。 九州南边的国家，接到消息时，纷纷惊慌不已。 短短几日的时间，南边各国纷纷修书与吴国和明国。 明国国君在知晓消息后，直接大发雷霆，砸了不少东西。 当日不少朝中众臣连夜前往帝王所在的华盖殿。 “诸位卿家可都听说了成汉国的消息？” 明国一众朝臣面色沉沉，皆表示已经知晓。 “北国的意图昭然若揭，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管。” 明国国君的桌案上除了文房四宝，几乎没有其余东西，因为他方才已经摔个干净，没有这么快能够补得上。 “这是自然。” “北国本就国力强盛，在北边已然是称霸一方。” “是啊，如果南边再让北国插一手，北国便当真是横跨南北了！” 一众官员尽皆表示此事明国绝不能袖手旁观。 “北国这算盘，当真是打得够响！” 明国国君冷笑一声，“那就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如愿了！” 他几乎是满腔怒火，勉强压着与朝臣商议。 北国来这么一招，分明是将手，伸到了他们的地盘内，要与他们争抢羹汤。 明国国君自然是不能忍受的。 “陛下，”明国的大学士站出来道：“北国虽然将成汉国收为属国。” “然，两者毕竟相隔遥远，想要及时挽救成汉国，可不易。” 明国国君微微眯了眯眼睛，“爱卿的意思是，明国直接将成汉国攻打下来？” 大学士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没有带上多少温度。 “正是！” “先是药人，再是成为北国属国一事。” “陛下，这成汉国，长留下来，恐是祸患，谁知道，下一回他们又能惹出什么事来？” 一位老臣站出来，“陛下，大学士所言极是。” “如今成汉国变为北国的属国，已经铁板钉钉。” “任由我们再如何闹，想要推翻这一件事，太难。” 只要北国和成汉国，任何一方没有松口，这属国无法改变。 朝臣们尽皆赞同地点了点头。 老臣旁边的官员也道：“我们不如直接将成汉国吞并。” “如此一来，成汉国不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属国。” 明国国君脸上露出稍显满意的笑容，“法子不错，但是，不能只有我们动手。” 明国国君直接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笑道：“立刻传信给吴国，明日，朕亲自前往吴国商议此事！” 明国定下应对法子时，陆尘也收到了成汉国的消息。 这件事，早已经在九州内传遍，而陆尘所拿到的，不是人人都能道几句的梦话。 是异常详细的，北国使臣与刘进交涉的所有内容。 陆尘迅速将情报看完，然后揣在怀里，进了宫。 他直接去了信宫。 白日里，赵雪涵大多是在信宫内处理沉重的朝务。 陆尘刚刚抬脚踏进去，就对上了赵雪涵有些惊喜的双眼。 赵雪涵眼中的情绪出现得极快，同时也消失得很快。 几息之间就收敛起情绪。 “并肩王，你来得正好。” “我收到消息，成汉国已经变成了北国的属国。” “并肩王于此，可有什么良策？” 第二百五十五章 舌战 “我前来，正是要与陛下商议此事。” 两人几句谈话的时间，沈澜清已经去搬椅子了。 她机灵地将椅子放在了龙案的一侧，让赵雪涵和陆尘两人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 这其实是不合礼法的。 谁家的桌案，会这么摆放椅子？ 陆尘只是微微扬了扬眉，却并未多言。 赵雪涵更是当作没有看到一般，不仅没有训斥沈澜清，嘴角的弧度还朝上翘了翘。 “并肩王已经知晓此事了？” 小插曲过后，两人谈回正事。 陆尘微微颔首，“北国使臣前几日悄悄入了成汉国。” “被不良人发现，便有所猜测。” 赵雪涵沉吟片刻后，“南边恐怕会生战事。” “南边各国不会同意的。”陆尘接过话音道：“明国与吴国，必然会有所动作。” 赵雪涵望向陆尘，“动手吗？” 蔚蓝色的眸子泛起点点涟漪，陆尘抬眸与赵雪涵对视，并未做下决定，而是问道：“陛下想要现在拿下成汉国吗？” 素来清冷的赵雪涵，扬起了明显的笑意，笑容带着明显的张扬与恣意，仿佛是不可一世的君王。 “若是可以，为什么不？” “好。”陆尘轻声道：“那我们就分一杯羹。” “等南边来信。” “等北国来信。” 两人同时说道。 陆尘先是微怔，然后紧接着道：“北国、吴国和明国，至少此三国会来信。” 赵雪涵赞同地点头，“时机未到时，我们只需要坚持不插手即可。” 陆尘的指尖点在龙案上，一下又一下，声音淡漠又带着些许兴味。 “便看看，成汉国能支撑多久。” 翌日。 明国国君，朱穆晋立刻启程前往吴国，而明国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则在明国准备战事。 不论与吴国相谈结果如何，明国出兵，已经成为必然。 再者，朱穆晋相信吴国与明国的想法，是一致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南边的势力已经固定，岂能让北边的北国，将手脚伸入他们的地盘？ 朱穆晋抵达吴国之前，吴国就已经召集了不止一次的临时朝会。 悉数是为了谈论成汉国之事。 朝中也分为两派，一是主战，二是认为，现在九州各国的主要敌人，其实是秦国。 不若先联手将秦国打压下去。 毕竟，秦国这些时日，崛起太快了。 “秦国虽然强大，但只是远虑，而如今我们的近忧乃是成汉国与北国！” 周瑾瑜皱着眉，厉声呵斥部分官员。 这些人俱是主张先将成汉国放在一边，如今可以与北国合作，南北夹击秦国。 先一举歼灭秦国，再与北国算一算这笔账。 “虽然秦国只是远虑，但是这个远虑，太大了。” 这名朝臣仍然不愿意放弃，“北国是近忧，如今的实力也比秦国强盛，但是，秦国有神器，更难对付！” 周瑾瑜一针见血地道：“那之后，吴国还有实力对付北国？” 那人一下子被问得答不出话来。 “鼠目寸光，”周瑾瑜嘴唇一掀，直接讥讽出声，“只看得见除去秦国的好处，却看不见弊处。” 周瑾瑜步步紧逼，“本都督姑且问你。” “南北夹击，就有机会与秦国抗争了？” “陆尘他们的神器，未必能够应对两条战线。” 朝臣梗着脖子，也丝毫不退让。 而不少原本站在他一边的朝臣，已经很快改变了主意，或者直接沉默不语。 周大都督的毒舌，九州谁人不知？ 他们可不想好端端地被骂一顿。 以至于最后只有这么一个朝臣与周瑾瑜舌战。 周瑾瑜嘴角一扯，“没有这么多神器？” 他嗤笑了一声，笑声里的讥讽之意显而易见。 瞬间就让那名朝臣心头火蹭蹭直冒。 周瑾瑜睨着对方，“哪怕陆尘他们只是五座大炮，就足以攻下一座城了。” “但是陆尘他们素来只轰炸城门。” 朝臣颇为得意地道：“只要我们不出去迎仗，待他们攻下城门后。” “我们的军队再在城门口与他们交战，彼时陆尘可就未必能够打过我们。” 闻言，周瑾瑜望向对方的目光变得有些微妙，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件。 “蠢到这种程度的大臣，还真是不多见了。” 周瑾瑜此话，可谓是杀伤力巨大。 那名朝臣顿时涨红了脸，直接伸手指着周瑾瑜，“你！周大都督，你莫要太过分！” 吴国国君，孙卓谋颇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一幕，揉了揉眉心，却没有阻止。 周瑾瑜挑了一下眉，“啪”的一声将对方的手拍掉。 “本都督只不过是说一个事实罢了。” “另外，若是唐大人不知道礼仪二字怎么写……” 周瑾瑜的面色冷了下来，“可以回去好好学学。” 那名朝臣登时被周瑾瑜身上的煞气吓得倒退了两步。 周瑾瑜上过无数战场，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身上的气势岂是这些文弱书生能够比拟的？ 见状，周瑾瑜直接嗤笑了一声。 然后他转身朝孙卓谋抱拳道：“陛下，陆尘向来不将大炮对准城内的百姓，选择攻破城门后厮杀。” “是因为不想要伤及吴国百姓的性命。” 周瑾瑜眉眼锋利，字字铿锵有力，“但是，一旦秦国被逼至没有退路。” “他们还会顾及我们的百姓吗？” 所有朝臣都知晓，不会。 陆尘可不是那等心慈手软之人。 周瑾瑜的语气尤为严肃，“一旦陆尘不再顾及百姓，直接将大炮轰击整座城。” “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孙卓谋拧着眉，手指摩挲着扶手，轻轻颔首，“都督继续。” “所谓南北夹击，先歼灭秦国，就是一个笑话！” 周瑾瑜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尖锐，“最怕到时候，直接给了秦国理由朝我们出手。” “而且，我们如何能确保，南边各国会与我们一同围攻秦国？” 歼灭秦国，于那些不大不小的国家而言，的确没有太大的影响。 因为秦国未曾朝南边出手，也不曾触动他们的利益。 而秦国覆灭，他们所能获得的利益。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两国国君 尚且不足以让他们冒险。 周瑾瑜继续道：“退一万步而言，哪怕我们当真歼灭了秦国。” 他侧头扫了一眼方才那些提议先解决秦国的朝臣，质问道：“北国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不对南边动手？” “待我们解决了秦国，南边已经不知被北国渗透成何等模样了！” “难不成，你们想直接被人偷家？” 一个接一个问题抛出来，让那些人无言反驳。 孙卓谋站在周瑾瑜这边，“都督所言极是。” “而且，”孙卓谋锐利的视线落在一众朝臣上，“你们可莫要忘记了，幻术师尚未解决。” 一言惊醒梦中人。 不少朝臣一时间都忘记了幻术师之事。 如今九州中，他们知晓的，只有陆尘与幻术师交手，换作他们，根本没有把握对付幻术师。 如果秦国被歼灭，陆尘…… 众臣眉心一跳，顿时没有人再提起此事。 九州众人转而商议如何应对北国此举。 正在此时，有侍卫快步走入。 “参见陛下。” “明国国君来了，约莫一刻钟后将抵达宫门口。” 孙卓谋站起身来，大笑道：“哈哈哈！来得好！” “诸位爱卿，随朕前去迎接明国国君！” 明国的实力与秦国不相上下，明国国君亲自前来，吴国国君理应亲自前去迎接。 孙卓谋等人抵达宫门后，没多久就看见了朱穆晋一行人。 “吴国国君。” “明国国君。” 九州南边最大的两个国家的国君会面后，寒暄了一阵，孙卓谋就将人请入了议事堂。 众人走进议事堂后，朱穆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想必吴国国君也知晓朕前来所为何事。” “略猜到一二。” 孙卓谋也不想再绕圈子，现在情况紧急，他们必须要尽快有所动作。 “北国的狼子野心已经很清楚了。” 朱穆晋袖袍一甩，单手负在身后，“朕欲直接派兵攻打成汉国！” 朱穆晋本就是从马背上打下的明国，提及战事，身上的煞气也随之弥漫开来，“若是成汉国都没有了，自然没有什么北国属国而言。” 孙卓谋沉吟片刻，“实不相瞒，我等也有心攻打成汉国。”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但是得到了吴国国君准确的答复，朱穆晋心中也松了口气。 若是南边只有明国一国动手，难保他们将成汉国拿下后，他国不会趁机坐收渔翁之利。 “好！”朱穆晋展颜，爽朗地道：“哈哈哈，朕可就等国君这一句话啊！”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现在便好好商议一番，如何攻打和应对北国。” 吴国的君臣皆有些诧异，他们本以为明国等人会先好好歇息一番。 吴国与明国的距离不算太过遥远，可总归也是一路舟车劳顿。 朱穆晋是一个急性子，此事没有完全敲定，他心里安定不下来。 此时于他而言，歇息哪里有尽快敲定作战与合作计划重要？ “此事需要详谈，不若我们坐下再谈？” 朱穆晋等人来到议事堂后，竟然是未曾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表明了来意。 而同为国君，朱穆晋没有落座，孙卓谋自然只能陪他一同站着。 连带着两国的一众朝臣，都只能站着。 毕竟，两个国君尚未入座，旁人谁敢先坐下？ 朱穆晋神情闪过一抹尴尬，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 他略略朝孙卓谋拱手，以示歉意。 “方才是朕太过着急了，国君说得对，我们坐下详谈。” 众人尽皆落座后，孙卓谋望向周瑾瑜。 周瑾瑜会意，直接道：“明国国君与诸位重臣。” “如今攻打成汉国，最大的问题，乃是北国。” “只要北国无法出兵相助，拿下成汉国，绝不是问题。” 最后一句话，周瑾瑜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 “哈哈哈好！”朱穆晋尤为欣赏这类人。 那些整日将什么“过誉了”，“侥幸而已”等等挂在嘴边的人，在朱穆晋看来，简直是虚伪。 既然有此等能力，直接承认便是了，再大的夸赞，只要能力足够承担，那便受着！ 男儿自该张扬恣意！ “素闻周大都督的威名，今日总算得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周瑾瑜脸上挂着笑容，从容地应下了朱穆晋的赞誉。 其余吴国人也是与有荣焉。 “言归正传，北国若想要出兵，绝不是易事。” 孙卓谋赞同地颔首，“背后南边有秦国与周国阻隔，又紧挨着商国。” “玄华想要南下，至少要从其中一国借道通过。” 但是，又有哪个国家，会愿意借道？ 大批军队经过，骚扰百姓尚且算是轻的。 如果对方军纪不严，直接烧杀抢掠，那于百姓而言，可是天大的祸事。 再者，谁能确保这些人不会半道改而朝自己下手？ “周国不大可能会同意。” 朱穆晋沉着脸道：“周国素来不参与战争。” “北国此举，周国必然有所非议，给他们借道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周国也有这个底气。” 孙卓谋也道：“主要是秦国，但是陆尘愿意让路的可能性也不大。” “助北国这一回，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非但如此，还会与南边各国交恶。” 闻言，朱穆晋却是有不同的意见，“不一定。”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如今看来是没有什么利益纠葛。” “可北国若是想要保下成汉国，必然会使劲浑身解数。” 朱穆晋单手扣住面前桌案的边缘，声音发沉，“倘若北国许与秦国诸多好处，陆尘难保会答应。” 虽然陆尘同意，则会与南边各国交恶。 但是秦国毕竟位于北边。 秦国与南边各国交恶，会有影响，这影响却是不深。 “秦国的神器，乃是铁铸的。” 孙卓谋话音落下后，众人面色都有些凝重。 朱穆晋右手握拳，一砸桌案，“不论如何，这一战必须要打！” “人都要闯入我们家门了！如果不打，北国只会更加拿捏着我们！” 孙卓谋半阖着眼，“打是必须要打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围攻 “我们先给秦国送信，看看秦国愿不愿意卖与我们这个人情。” 孙卓谋沉声道。 吴国与明国，双方商议了许久，直至夜幕垂落，众人才逐渐散去。 翌日一早，朱穆晋立刻离开吴国，返回明国。 他们须得尽早开战，不能给成汉国太多时间准备。 与此同时，两封信，同时从南边被送往秦国。 朱穆晋抵达明国当日，吴国与明国共同发兵，同时在成汉国的边境处陈兵！ 不仅如此，紧接着，南边各国纷纷响应吴国与明国。 各路军队最后会和，组成了联盟大军，五十万大军，逼近成汉国！ 成昌城。 刘进面沉如水地听着边境传来的军报。 将军报念与刘进的侍卫，越念越是心惊。 南边各国，几乎悉数都在围攻成汉国！ 刘进一时没有说话，而是从龙案上堆着的文书中，抽出了一封信。 这是从北国送来的信件。 早在答应北国时，刘进就已经料到了今日的局面，所以，他早早就给北国送去了信件。 而北国亦答应，会助成汉国一臂之力，抵挡南边各国的进攻。 只是，北国军队路途遥远，从北国抵达成汉国，需要时间。 “以守城为主，只要支撑至北国军队前来。” 刘进安抚道：“如今的困局便能迎刃而解。” 听见北国会帮忙，殿内的一众宫人尽皆松了口气。 南边各国共同围攻成汉国的消息，很快就席卷了整个成汉国。 刘进立刻将北国的书信昭告整个成汉国，知晓有北国相助后，众人大多都放下心来。 然而，也有部分人看得通透。 北国如此承诺，但是他们当真能够过来吗？ 秦国也好，周国也好，未必愿意给北国放行。 退一万步来说，北国与成汉国相距万里，成汉国能够支撑至那时候吗？ 北国又能派遣多少军队？ 这些都是未知数，这份书信，不过是一道口头承诺罢了。 他们心知肚明，却又不得不将希望寄托于此。 因为，他们已经别无办法。 刘裕洐知晓此消息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直接进宫寻刘进。 “不行！” 刘进少见地朝刘裕洐大发雷霆！ “父皇，”刘裕洐双膝跪在地上，坚定不移地道：“儿臣想要前往边境，守卫我成汉的国土！” 刘进被气得呼吸粗重，双眼发红，“刘裕洐！那是战场！你以为是过家家的地方吗？！” “随时都可以丢命！” 刘裕洐只是道：“父皇，儿臣清楚。” “清楚？”刘进气笑了，“清楚你也还要去？” “你嫌自己活得太好了不成？！” 刘裕洐咬紧牙关不愿意松口，“父皇！如今成汉国风雨飘摇，边境将士苦苦支撑。” “他们几乎是在以命换时间。” 刘裕洐放缓了声音，他试图说服刘进。 “而所有的皇室贵族，尽皆在背后享受荣华富贵。” 青年的眉尖已然皱起，说出的话让刘进无从反驳。 “况且，北国称会援助成汉国，可北国大军抵达成汉，需要多长时间？” 刘裕洐闭了一下眼睛，很快又睁开，“父皇，如今我们最需要的是时间。” “但是，边境如今的情况，又能支撑多久？” “儿臣身为一国储君，与一众将士一同守城。” “如此才能激发他们的壮志，争取更长的时间。” 言罢，刘裕洐没有再说话，他弯下腰，额头贴着地面，静静等着刘进的决定。 刘进沉默不语。 良久，刘进重重叹了一声气，“你不就是拿准了，朕无法反驳你。” 刘裕洐抿了抿唇，没有言语。 刘进妥协地摆了摆手，“成吧成吧！” “朕允了。” 紧接着，刘进又话音一转，“你前去边境与将士们一同守城可以。” “但是尽量不能上战场！” 刘裕洐重新挺直身体，闻言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下了，“儿臣知晓，还请父皇放心。” 反正，到时候山高皇帝远，他上战场，父皇也阻止不了他。 刘裕洐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只是前去做一个吉祥物，而是准备与一众将士在战场上迎击敌军。 刘进不知晓刘裕洐的想法，见状心中满意了些。 “好好下去准备一番吧。” “还有，莫要告诉你母后了，免得他担忧。” “儿臣晓得的。” 看着刘裕洐离去的背影，刘进又叹了一声起，不明白，为何事情最终走到了这一步。 第三日，刘裕洐就收拾好所有东西，立刻启程前往边境。 而在抵达边境后，刘裕洐直接宿在了军营里，翌日就与一众将士站在了城楼上面。 秦国。 无论是吴国还是明国亦或者北国，三国的信件俱是快马加鞭送至秦国中。 吴国与明国距离秦国较北国更远，但却是几乎与北国一同送达。 赵雪涵将三国的信使打发走后，凤眸凝着龙案上的三封书信。 她不急不缓地将书信拆开。 果然，一方请求秦国大开方便之门，允许北国军队借道。 北国甚至不惜许诺，只要秦国同意，日后凡秦国官商前往北国购买矿产，都可以有折扣。 赵雪涵眸光微凝，这个诱惑的确很大。 她屈指在矿产两个字上敲了敲，然后将信纸随意扔至旁边。 紧接着，赵雪涵又拆了明国与吴国的书信，请求倒是正好与北国相反。 赵雪涵将三封信纸叠在一处，然后道：“将并肩王请来。” 没多久，陆尘从殿外迈入信宫。 他粗略一扫桌案上的三封信，已经明白赵雪涵唤他前来所为何事。 “北国、吴国和明国的来信？” “正是，”从看见陆尘起，赵雪涵脸上的冰雪之意就淡了几分。 纤纤玉指点在信纸上，“三封信皆在此处。” 赵雪涵没有避讳，陆尘自然也没有与她客气，直接上前拿起信件。 陆尘只是大致扫了几眼，就知晓了他们的意思。 “北国还真是舍得。” 陆尘意味不明地道。 北国付出的筹码越多，意味着他所图越大。 虽然成汉国是北国的一个机会，但是能够许下这么大的利益，看来，北国想要利用成汉国所做之事，必然不小。 第二百五十八章 教习剑法 陆尘的指尖点了点几封信，没有任何犹豫地道：“回绝了北国。” “好。”赵雪涵直接颔首同意了。 这是她此前就与陆尘商议好了的。 双方兴起战事，于秦国而言不是坏事，若是处理得当，秦国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听见赵雪涵直接同意，陆尘掀起眼皮，蔚蓝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诧异。 “若是给北国将士借道，我们更有把握从成汉国身上剜一块肉下来。” “陛下为何……” 赵雪涵神情自若，凤眸与那双蔚蓝色的眼眸对视，“并肩王不是说，以刘进的性格，被逼至绝路，会做出……” 赵雪涵顾及殿内的宫人，并未将话说完整，但已经足以让陆尘明白她的意思。 陆尘浅浅吐出一口气，“这总归是猜测，陛下不怕我猜测有误吗？”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赵雪涵坚持允许北国借道，如此他们的计划能够更加稳妥。 只是这么一来，秦国的名声，势必会受损。 再者赵雪涵这般干脆利落地态度，一时让陆尘舌尖都泛起复杂难言的味道。 赵雪涵脸上闪现了一抹笑容，“朕相信并肩王。” 陆尘放在龙案上的指尖微蜷，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就拒绝北国吧。” 陆尘转移了话题，“陛下练习那套剑法，也有半月了。” “今日有空，不若让我看看还有没有需要纠正之处。” 陆尘转移话题转移得颇为生硬，连沈澜清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赵雪涵轻声道：“好。” 闻言，陆尘率先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这并肩王这么迫不及待？” 沈澜清挠了一下脸，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是急着教陛下另一套剑法？ 凤眸望着陆尘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赵雪涵的心情尤为愉悦。 “或许吧。” 她抬脚跟上陆尘的步伐？ “啊？”沈澜清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或许什么？ 陆尘教习赵雪涵武艺，沈澜清是不好跟着过去。 因为陆尘是赵雪涵的师父，若是沈澜清在一旁看着，那就有偷师的嫌疑了。 哪怕她没有这个心思，但是只要她在场，别人可不管你有没有这个心思。 所以沈澜清并未跟两人一同去演武场。 宫中的演武场此时只有陆尘和赵雪涵两人。 赵雪涵手中握着一柄细长的剑，与陆尘手中的长剑很像。 但是剑身比之更加纤细。 手中握着剑的那一刻，赵雪涵几乎瞬间进入了状态，没有一丝迟滞地挥舞起手中的长剑。 陆尘在旁边环着手臂，视线一直落在赵雪涵的身上。 沉默不语地等赵雪涵将一套剑法挥舞下来后，才抬脚走过去。 赵雪涵收了剑，微微喘着气，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尘。 “不错。”陆尘点了点头。 似乎就是为了等陆尘这一声，在陆尘话音落下之后，赵雪涵唇边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忽然，陆尘弯腰，敲了一下赵雪涵手中长剑的剑柄，“将剑举起来。” 陆尘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这是要正经教习剑法了。 赵雪涵也收敛了笑意，依言举起手中的长剑。 陆尘绕到赵雪涵的身后，他直接从后面握住赵雪涵的手，一点点调整她不对的地方。 “这里朝上提一点，对。” 这一调整，便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初时赵雪涵还为陆尘在耳边吐出的气息而红了耳朵尖，后来，眼中就只剩下了剑法，心里还闷着一团火气。 她难道学得这么不好吗？ 几乎每一招每一式，陆尘对她的动作都有调整。 蔚蓝色的眸子扫了一眼赵雪涵，比起以往，话更少了。 陆尘淡声道：“其实你原先舞的剑法也过关了。” “这些细微之处的调整，是为了让你的剑法破绽更少。” 声音依旧冷淡，但是赵雪涵却从中听出了一股安抚的味道。 赵雪涵心里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低低应了一声，“好。” 两人在演武场上足足待了两个时辰。 结束后，已经是接近正午了。 “留下来用膳吧。”赵雪涵低声道。 正准备离开的陆尘脚步一滞，紧接着转身，“好。” 数日后，成汉国支撑得越来越艰难。 边境的城池，一座接一座地被攻破。 刘裕洐站在城楼上，看着暂且休整的敌军，嘴里弥漫开一股苦涩。 他的身后，就是一众将士。 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是他们守这座城的第三天。 “能够上战场的，还剩多少人？” 站在刘裕洐身后的将领嘴唇嚅动了一下，“不足一半。” 刘裕洐闻言，闭了闭眼睛。 “殿下，我们不能再退了。” 这座城相当于是最后一道关口，一旦城破，后面皆是一马平川，这些联军只怕不用多久，就能够直接兵临成昌。 “死守。”刘裕洐吐出这两个字，“此次，我们死守，孤与你们一同，死守这座城。”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殿下！” 刘裕洐身后接连响起惊呼声。 “殿下！你不能倒下！” 刘裕洐微微摇了摇头，“如果这座城破了。” “孤留着这一条命有什么用？” 刘裕洐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没有再反对。 他们看着一片苍茫惨烈的战场。 这些联军与秦军不同，因为各国军队联合，难以约束，以至于他们每进一座城，都会烧杀抢掠，使之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一旦城破，等待城中百姓的…… 刘裕洐甚至不太敢想象。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传令下去，所有人直接在城门处休整！” 第二日一早，战事再起，数十万大军再次攻城。 刘裕洐率领一众将领，苦苦支撑。 “殿下！长弩没有了！” “用弓箭！再去运多些石头过来！” 言罢，刘裕洐直接挽弓搭箭，锋利的箭矢对准正在攀爬城墙的士兵。 “咻！” 一名士兵滚落。 但是人太多了。 哪怕城楼上的士兵尽皆手执弓箭，箭无虚发，也无法将这些士兵悉数赶下去。 而且，剩下的弓箭，不一定能够撑太久。 “殿下！巨石运来了！” 刘裕洐长长松了口气。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守不住了 “换石头！”刘裕洐高声大喊道。 一块块大石被运上城楼上，原本以弓箭射击敌人的将士将位置让开。 众人都松了口气。 刘裕洐松开弓箭的手甚至微微发着抖，这是长时间拉动弓弦导致的。 众人将巨石运至城楼边上，只要有人从城墙上爬上来，就将巨石推下去。 几轮之后，成汉国的一众将士勉强再一次守住了城池。 但是，所有人都知晓，撑不了多久了。 弓箭所剩不多，待这种石块也没有了。 这座城，就当真撑不下去了。 “这种大石，还能开采出多少？” 站在刘裕洐身前的众人面色为难。 为首的将领用舌尖顶了顶牙齿，艰涩地道：“殿下，最多只能撑过两日了。” “如果他们的攻势太猛，只怕……” 刘裕洐拧着眉，“是人手不够吗？” 按理说，石头应当是比较多的，他们只是今日才开始用巨石守城。 “这种大石，多是多。” 另一个将领答道：“但是都是在城外。” 众人尽皆沉默了下来。 现在整座城都被敌军包围了，他们如何出城？ 城门一打开，估计就会有敌军立刻攻打上来。 刘裕洐闭了闭眼，“孤知道了。” 北国。 玄华猛地将手上的信件砸到桌案上。 太保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番场景，他心里暗道不好。 “臣参见陛下。” 玄华勉强平息下怒火，“起来吧。” “周国那里如何说？” 太保苦笑着摇了摇头，“周国没有同意。” 他没有说的是，周国不仅没有同意，在知晓他的来意后，对北国的正一品太保，竟然直接忽视。 北国与明国有些相似，俱是国君的权力极大，哪怕是王公贵族，也是没有能力与国君叫板的。 而正一品的文官，只有太傅、太师与太保。 此三个官位，相当于各国的丞相一职。 好不容易讶异下去的怒火，顿时被掀起三丈高！ “岂有此理！” 太保猜测地问道：“陛下，秦国是不是没有同意？” “没有！” 玄华本对秦国颇有信心，他给秦国开出了极大的筹码。 却不曾想到，秦国完全没有动心，直接拒绝了他。 太保闻言，面露忧虑之色，“陛下，依照成汉国目前的情况，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玄华自是知晓的。 如果北国再不出兵，成汉国势必会落入吴国等人手中。 玄华双手握拳，猛地一砸龙案！ 他原本敢对成汉国许诺，出兵相助，便是想着，只要北国给出的利益足够诱人，秦国就会同意给他们借道。 谁知，秦国竟然直接拒绝了！ 他又不能为此与秦国开战。 太保忍不住浅叹了一口气，他们还欲借出兵援助成汉国为由，然后留一部分军队直接驻扎在南边，以方便他们日后行事。 现下看来，只怕全部都打了水漂了。 任由北国的君臣再怎么不甘，他们这一棋，终究是落空了。 成汉国。 刘进听着边境一日比一日急切的战报，朝堂上众臣亦是不断逼问。 “够了！” 刘进猛地一拍桌案，“退朝！” 退朝后，刘进收到了北国的来信，他匆匆忙忙地拆开书信，却在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蓦然沉下了脸。 “因秦国与周国皆不愿借道，我等正在商议……” 正在商议？ 刘进暴怒之下直接将这封书信撕碎！ “呵！等他们商议出来，只怕这成汉国，也已经改朝换代了！” 整个宫殿内只有刘进一人，其余人全部被他赶了出去。 故而无论他如何失态，都没有旁人能够看见。 刘进粗喘着气，现下指望北国，已然是不成了。 但是如果没有北国，仅仅靠成汉国，根本无法抵御联军的步伐。 他猛地一下跌坐在地上，神色不断变幻。 良久，刘进有些轻和飘忽的声音响起，“是你们逼朕的，既然成汉国活不了，那干脆就同归于尽吧。” 刘进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 赫然与他当日交给陆尘的那个纸包，一模一样！ 看着手中的纸包，刘进的眼神逐渐阴狠。 你们非不给朕活路，休怪朕也不给你们活路！ 刘进从地上爬起来，立刻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到刘裕洐手中。 信送到时，刘裕洐等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刘裕洐揉了揉眉心，结果书信。 待仔细看完后，刘裕洐的呼吸徒然变得粗重。 “殿下，怎么样？可是北国的军队来了？” 将士们人人殷切地看着刘裕洐。 抬头望着这一双双眼睛，刘裕洐的嘴唇几度张合，才勉强将真相告诉他们。 “秦国与周国不愿意借道，北国军队过不来。” 一众将领眼中的亮光徒然弱了下去。 所以，北国的军队，不会再过来了，他们也没有援军了。 “要是当初没有同意北国的要求，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不知道是谁，直接怒喝出声，声音颇为不满。 旁边的将领尽皆没有出声。 只是，他们心中大多是赞同对方所言的。 只要没有成为北国的属国，南边各国又怎么会联合攻打他们？ “现在讨论这些事，已经没有了用处。” 刘裕洐很快镇定下来，“事已至此，我们唯有死战。” “杀死一个回本，杀死一双就是我们赚了！” 刘裕洐没有告诉他们，刘进提及的药物之事。 很快，敌军再次攻城。 他们除了手中的大刀，没有了任何能够守城的武器。 刘裕洐一刀将一个明国的士兵的胸口洞穿，然后一脚将人踹下城楼。 紧接着，他腰腹就被人砍了一刀。 爬上来的敌军越来越多，成汉国的将士逐渐不再占据上风，而是落入了下风。 刘裕洐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脚下的尸体，更是一具叠一具。 城楼上遍布尸体，无处下脚。 众人只能踩在尸体上与敌军缠斗，最后又变为尸体，压在上面。 鲜血铺满了城楼，脚踩在上面都是黏腻的感觉。 刘裕洐看着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目露悲切，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今日，这座城，守不住了。 第二百六十章 城破 “噗嗤！” 一道利器撕裂血肉的声音响起，刘裕洐怔愣了半息，低下头。 只见一支长矛洞穿了他的胸腹，尖锐的矛头上沾满了鲜血。 紧接着，长矛被拔出，留下了一个血洞，鲜血从洞中涌出。 刘裕洐伸手按住伤口，另一只手勉强用力握紧了刀。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力气在流逝。 他撑不了多久了。 刘裕洐转身，看向偷袭他的士兵，对方脸上明显带着兴奋。 杀掉成汉国太子的军功，足够让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刘裕洐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直接迎了上去！ “噗嗤！” “噗嗤！” 刘裕洐手中的长刀刺穿了偷袭他的士兵的胸膛的同时，一支长矛，再次洞穿了他的胸腹。 两人都死死握着手中的武器。 刘裕洐红色眼睛盯着对方。 随着两人力气的流失，一同倒在了地面上。 最先失去力气松手的是联军的士兵。 他胸膛的致命之处，被刘裕洐的长刀直接捅穿，还能撑着与刘裕洐坚持这么久，已经是难得。 而刘裕洐，虽然长矛接连刺穿了两次腹部，但因为不是致命伤，反倒是比对方坚持得更久了些。 仰躺在地上的刘裕洐，眼前是一片蓝天。 不知道是不是眼睛也出了血，被血糊住了，刘裕洐只能看见染血的天空。 “殿下！” 有成汉国的将士看见这一幕，失声喊道。 一声又一声“殿下”响起，声音尖锐悲切。 他们想要朝刘裕洐靠近，却被联军的将士阻挡了脚步，最终，一个又一个倒了下去。 刘裕洐眼前看见的事物越来越模糊，耳边听见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刘裕洐的死，更是让一众将士的士气溃散。 很快，城楼上的旗帜被换下。 城池，破了！ 刘进坐在大殿内，半阖着眼，令人看不清情绪。 “陛下！”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走进来。 刘进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直到小太监朝刘进行了一礼，带着几分惊惶地道：“陛下，边境有急报传来！” 急报刚刚送来，小太监自然无法知晓急报的内容，他之所以惊惶，乃是因为没有一次的急报是好消息。 刘进睁开眼睛，目光晦暗不明，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复几回后，他才道：“让他进来。” “是。”小太监又匆匆忙忙地下去了。 片刻后，一道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响起，刘进在看清对方身上的衣物时，目光微凝，身体猛地前倾，双手撑着龙案。 “你不是定城的士兵，迎安城？” 迎安城邻近定城，而定城，则是太子刘裕洐所在的城池。 刘进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现在边境的情况怎么样了？” 迎安城的士兵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定城，破了。” 刘进却根本没有理会定城如何，破城只是早晚的事情，他早已经料到。 “太子呢？太子殿下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士兵深吸一口气，深深伏下身，“太子殿下，薨了。” 刘进听见最后两个字时，整个人愣住了。 他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你在说什么笑话？”刘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若是说谎，那可是欺君之罪。” “这次朕就饶了你，快告诉朕，太子殿下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士兵错愕地抬头看着刘进极其难看的脸色，胸腔里的悲意越来越明显。 他再次重复道：“太子殿下，已经薨了。” 薨了。 刘进倒退了两步。 但是他身后就是龙椅，又能退到哪里去？ 小腿磕在了龙椅上，传来钻心的疼，但是刘进已经完全顾及不上了。 刘进直接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上，呆愣地坐着。 “怎么会这样？” 士兵依旧伏在地面上，不敢出声。 良久。 刘进有些平静的声音响起，“你先下去吧。” 士兵忙不迭地道：“是。” 士兵下去后，刘进又道：“你们都下去。” 殿内的氛围诡异又压抑，宫人们连忙下去了。 刘进在龙椅上坐了许久，突然，他袖袍在龙案上一甩，直接将龙案上的所有东西悉数甩了下去。 “哐当！” 各种响声交织。 刘进双手趴在龙案上，目光有些涣散。 “朕明明说了，让你不要上战场，不要上战场。” “你怎么总是不听？” 他知道，如果要撤退，肯定是可以，是刘裕洐，选择了死守定城。 刘进的眼睛慢慢变红，眼眶内更是凝聚了晶莹的东西，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但是最终，泪水还是没有滚落下来。 “明国，吴国。” 刘进原本低着的头，缓缓抬起，神情狰狞。 如果不是明国和吴国入侵，洐儿就不会死。 如果不是北国屡屡相逼，他们就不用被迫答应北国，成为北国的属国。 刘进猛地握紧了双拳，面目狰狞得可怖。 “既然你们非要将我成汉逼入绝路。” “非要逼死我们。” 刘进的声音越来越轻，“就休要怪朕，心狠手辣！” “不给我们活路，干脆一起死吧！” 翌日，南边各国的联军已经知晓了秦国拒绝借道给北国之事。 众人高兴不已。 孙卓谋微眯着眼睛，“如此一来，成汉国彻底没有了任何的助力。” 朱穆晋大笑道：“这次，朕倒是要看看，北国的算盘还能不能敲响！” 紧接着，朱穆晋道：“加紧进攻，已经拿下定城了。” “一鼓作气直接打到成昌！” “好！” 下方一片叫好声、附和声。 “不过，”孙卓谋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 “陆尘竟然没有半点动作。” 周瑾瑜也敛起了眉眼，“拒绝北国借道，与同意北国借道。” “后者，秦国能够获利更大。” 这也是众人不解的地方。 南边各国唯一与秦国有些交情的只有吴国，但是，陆尘没有趁机向他们索取任何好处，而是直接拒绝了北国的借道。 “且先看看吧。”朱穆晋收敛了笑意，沉声道。 “秦国距离我们毕竟有一定的距离。” 第二百六十一章 怪病 “而且，他们拿下大唐与卫国，可还没有太久。” “若是又掺和一脚成汉国之事，秦国不一定吃得消。” 对于秦国做下如此决定的意图，联军众人各有各的猜测。 但是无论如何，这对于他们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不过，第二日，他们便笑不出来了。 朱穆晋正与孙卓谋讨论如何对付成昌时，突然，一个士兵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 这是明国的士兵。 朱穆晋眉眼一沉，“何事这么惊慌？” “陛下，有士兵生了怪病！” 因为跑得急，士兵说话时还带着急促的喘气声。 怪病？ 朱穆晋与孙卓谋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俱有了不好的预感。 “出去瞧瞧。”孙卓谋站起身来，沉声道。 朱穆晋紧随其后。 两人出了营帐，没有走一会就看见面前围了一大圈人。 “两位陛下来了！”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人群顿时分开，留出一条通道，让朱穆晋和孙卓谋得以进去。 两人快步走上前，随着靠近，眼前的场景越发清晰。 地上躺着三个士兵，皆是面色发青，眼神涣散。 好几个随军大夫正在为他们把脉。 “怎么样？” 孙卓谋问道。 其中一个大夫刚刚把完脉，闻言，朝孙卓谋略略一拱手后道：“脉象奇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犹豫了一下后，大夫又道：“草民有六成把握肯定，这是中毒了。” “中毒？” 众人惊疑不定，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 孙卓谋沉着脸，厉声道：“立刻检查军营内所有的吃食！” 如果是中毒，下毒之人只是针对这么几个人的可能性太小，极有可能其目的是整个联军。 其余几个大夫把完脉后，答复和第一个大夫差不多。 孙卓谋与朱穆晋的脸色都沉得可怕，眼见着胜局将定，紧要关头却出现了这么一桩事。 朱穆晋与孙卓谋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怀疑。 周瑾瑜带着人过来时，便看见众人情绪低迷的模样。 他拉了一个士兵询问一番，大致了解了一下事情始末后，沉声道：“陛下，臣认为是成汉国下的手。” 伴随着周瑾瑜话音落下的，是他身后一个将士的喊声。 “这不是药人吗？！” 跟随周瑾瑜过来的，是之前护送吴国使臣前往成汉国参加太子婚宴的人之一。 他见过药人的模样。 此言一出，顿时惊起千层浪！ 周瑾瑜当即转身追问道：“没有看错？” 那名将士摇了摇头，“没有。” 他上前几步，走至那几个士兵旁边，“脸色青白，仿佛死人的脸色一般。” “眼神涣散，失了甚至，而且眼睛泛红。” “这些都是药人的特征。” 他每说一句，众人的脸色就凝重了一分。 “药人，”孙卓谋拧着眉，“但是我们的士兵怎么会变成药人？” “成汉国的士兵，如何能够混进来下药？” 朱穆晋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排查所有士兵，务必要将下药之人抓出来！” “这段时间内，大家先什么东西都不要吃。” 出了这一档子事，这些将士，万万不敢再吃东西了，宁愿挨饿也不敢碰，否则，谁知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这等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但是，任由众人如何排查，都没有找出其中的奸细。 一众将士不可能一直不吃东西。 无奈之下，众人只能吃一些垫一下肚子。 过了一夜后，又有人变成药人了。 联军的营帐内，各国的国君、将领，俱是面色沉沉，或者忧心忡忡。 朱穆晋与孙卓谋一同坐在上首。 “看来成汉国，这是要与我们鱼死网破。” 朱穆晋紧紧握着桌案的一角，语气阴沉。 孙卓谋重重呼出一口气，“可是，成汉国的人，究竟是如何能够将药下在军营内。” 他们将整个军营都翻了个遍，却半点痕迹都没有发现。 仿佛那些药，皆是凭空出现在他们的吃食中。 “这里面，一定有哪里被我们忽略了。” 朱穆晋垂下眼睑，在脑海里一处处排除。 营帐内众人都安静下来，思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然，他们便只有撤兵或者等死可以选择了。 “是河。” 周瑾瑜忽然出声道。 众人眼睛一亮。 是了！ 军营内没有发现成汉国的奸细，也没有发现任何下药的痕迹。 那就只有河水。 他们无论是吃饭还是喝水，都是从河里取的水。 如果在河里下药…… 众人的脸色紧跟着就变得极其难看。 “在河里下药，那我们岂不是直接不能用这条河的水了？” 他们现在每日取水的江河，乃是南边最大的江河，无数支流贯穿了南边各国的城池。 上游在北边，中上游的位置，正好在成汉国内。 这条大河内被下了药，南边至少有一半地方都要没有水用。 孙卓谋猛地一拍桌案，“成汉国未免太过丧心病狂！” 朱穆晋揉了揉眉心，“成汉国随时都会灭国。” “也难怪……” “不对。”朱穆晋放下手，想起了一件事。 “这条河水，不仅仅是我们用。” “成汉国内的百姓也在用。” 朱穆晋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明白过来，如果他们中招了，那成汉国的百姓呢？ 孙卓谋当即道：“立刻潜入成汉国其余城池内。” “看看有没有百姓也出现类似的情况。” 周瑾瑜沉声补充道：“陛下，还需要查探，究竟有多少条河流被下了药。” 旁边一个将领变了脸色，“他们的目的是对付我们，应当，不会吧？” “若是给所有河流都下了药，九州南边各国岂不是死路一条？” 朱穆晋闭了闭眼，“不是没有可能。” “刘进都能干出将药下在河里的疯事了，还介意多下几条河吗？” 一众将领尽皆沉默了下来。 “先查探清楚。”孙卓谋冷静下来，沉声道。 “现在越慌，越解决不了问题。” 他看向周瑾瑜，“瑾瑜，这件事，交给你。” 周瑾瑜抱拳领命，“是！” 第二百六十二章 修书 这一查，就是数日。 这几日里，军营里变成药人的士兵越来越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虽然失去了神智，却并没有攻击人。 联军直接划了一块地方，专门安置这一批将士。 而且，为了避免取用河水，众人齐心协力，直接挖了好几口井水。 省着点用，勉强能够供应起这支庞大的军队。 周瑾瑜查探出结果后，特意寻了一个营帐内只有朱穆晋和孙卓谋的机会。 “陛下，明国国君。” 孙卓谋摆了摆手，急切地问道：“瑾瑜，现在情况如何？” 周瑾瑜长长呼出一口气，“已经查探清楚了。” 看着周瑾瑜面容紧绷，脸色难看，朱穆晋与孙卓谋几乎已经能够猜到了结果。 果然。 周瑾瑜闭了闭眼，勉强平复下翻滚的思绪。 “南边所有河，都被下了药。” 短时间内走遍所有的河流，将药下下去，自然是不可能。 但是成汉国靠北，而南边的河流，大多是从北流向南，所以，南边绝大多数河流，俱是要流经成汉国。 其余河流，离成汉国的距离并不远。 “他娘的！”朱穆晋被气得直接拍案而起，更是不顾形象的怒骂出声。 刘进这分明是要拉着九州南边各国陪他一起死！ 孙卓谋也是气得脸色发青，胸膛剧烈起伏。 他恨不能立刻提着长枪去将刘进的脑袋割下来。 周瑾瑜已经过了最为愤怒的时候，现在逐渐冷静下来。 此时愤怒没有任何用处，他们必须要尽快想到解决办法。 不然，九州南边各国，便真的不复存在了。 “陛下，我们须得尽快想到解决办法。” 不等孙卓谋与朱穆晋反应过来，周瑾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药，都是幻术师捣鼓出来的。” “成汉国研制这么长时间，难保他们自己手上没有解药。” 朱穆晋与孙卓谋毕竟是一国之主，很快也跟着冷静下来。 “现下的情况，刘进手上有解药，就足以命令南边各国为他办事。” 孙卓谋接过周瑾瑜的话茬道。 没有一个人胆敢拿一国的性命去赌，所以，不论成汉国提出什么条件，只要能有解药，各国捏着鼻子也得认了。 “还有陆尘。”朱穆晋敲了敲桌案。 他站起身，单手负在身后，“九州中，陆尘是最了解幻术师的。” “而且。陆尘等人也是最先接触到药人。” 孙卓谋反应极快，“国君的意思是，陆尘可能研制出了解药？” 朱穆晋颔首，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们可知天伤星？” “不良人中的三十六天罡校尉之一。”周瑾瑜答道。 “不错。” 朱穆晋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悠远，“天伤星擅长医药，而且，他还是九州圣手。” 九州圣手？！ “那个神出鬼没的九州圣手？” 周瑾瑜与孙卓谋俱是一惊！ 据闻九州圣手，只要还有一口气，到他手上，就没有救不活的。 但是因为他神出鬼没，众人大多数时候都寻不到他的踪迹。 朱穆晋微垂下目光，没有说自己是如何知晓的。 孙卓谋与周瑾瑜识趣地没有再问，知晓这个消息，已然足够了。 “干脆，我们两边都修书一封。” 孙卓谋的指尖点了点桌案，“一封给刘进，看看他手上有没有解药。” “若是有，”孙卓谋的脸色微微冷了下来，“先瞧瞧他有什么条件。” “另一封给陆尘，看看陆尘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朱穆晋皱着眉，也点头同意了，“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刘进收到他们来信的时候，嗤笑了一声，直接将信件烧毁了。 “陛下。”太监发着抖的声音响起，“丞相大人求见。” 刘进头也未抬，直接道：“不见。” 这段时日，刘进不见任何一个人。 成汉国的朝臣知晓刘进将药下在河中后，几乎是当着刘进的面破口大骂。 然而刘进不为所动。 老丞相屡屡进宫求见，都被刘进拒绝。 “不就是想问朕手上有没有解药吗？” 刘进的眼中含着讥讽，“贪生怕死之徒。” 刘进对这些人的小心思清楚得很，哪怕联军攻打进来，只要他们投降，联军定然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成汉国都没了，”刘进喃喃自语道：“这些人怎么还能活着？” 刘进的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红色，神情更是带着几分癫狂。 宫中侍候的宫女太监，这些时日来，日日惶恐不安。 陛下的状态，太不正常了。 刘进的目光忽然落在了那堆灰烬上，联军递来的书信被烧毁后留下的灰烬。 他扯了一下嘴角，改变了主意。 “来人！笔墨伺候！” 殿内的宫女战战兢兢地上前磨墨。 刘进提笔写下一封信后，命人将这封信交给联军。 他看着领命而去的人的背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这玩意，可是没有解药的。” “你们要将事情做绝，那就一起去死吧！” 宫殿内的宫女太监禁不住抖了抖。 没多久，陆尘也收到了南边各国的来信。 实质上，陆尘知晓消息，要更早。 他展开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牵了一下嘴角。 朱穆晋与孙卓谋在信中试探性地询问他是否有解药，想要他出手帮忙。 却是分毫不提，如果秦国出手，能有什么好处。 陆尘挪开镇纸，在桌案上的宣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药人的解药已经研制出。” 当日陆尘从成汉国归来，将那包药粉给天伤星后，很快天伤星就将解药研制了出来。 陆尘将这张纸装入信封时，顺便将北国请求秦国借道的信件一同装了进去。 “将这封信，递到联军手中。” 下一瞬，黑影闪过，桌案上的信封不见了。 因为情况紧急，不良人传信的速度亦很快。 不过短短几日，信件就已经递到了朱穆晋和孙卓谋的手里。 在收到陆尘来信之前，众人先收到了刘进的回信。 朱穆晋几乎是有些急切地拆开信件，却在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脸色蓦然一白。 明明手上只是轻薄的一张纸，这个能够将几十斤大刀挥舞自如的国君，却差点拿不稳这张纸。 第二百六十三章 无药可解 孙卓谋察觉到异样，直接伸手拿过纸张，低头一看。 下一瞬，他直接将纸张狠狠拍在了桌案上，“无药可解，真是好一个无药可解！” 孙卓谋咬牙切齿地道。 这个药，如果无药可解，以目前的情况，最多一个月，南边所有人都逃不掉。 井水有限，不可能能够供起南边这么多人。 偏偏水是众人无法缺少的。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井水也受到了影响。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愤怒过后，两人心头俱是一阵绝望。 “这个消息，必须要先压下来。” 良久，朱穆晋艰涩出声。 孙卓谋了然地点头，“朕知晓。”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只怕立刻就会引起哗变。 整个九州南边的局势，将会更加可控。 “这么会无解呢？”朱穆晋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是不愿意相信，还是真心觉得不可能。 就在众人一片心灰意冷之际，周瑾瑜撩开了帐帘，大步走了进来。 “陛下，明国国君。” 周瑾瑜手上按着一封信，没有过多赘述，直接将信件呈递上去，“这是陆尘的回信。” “这么快？”孙卓谋接过信件，有些讶异地道。 周瑾瑜的嘴边露出了一点笑意，“他说这是急件，故而用了最快的速度送来。” 不论如何，这于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至少能够看出，陆尘对这件事的重视。 而且，在看了刘进的回信后，陆尘几乎成了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孙卓谋低头一看桌案上的信件，面色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样？” 朱穆晋有些急切地问道。 孙卓谋是周瑾瑜的国君，他不好直接询问，但是禁不住朝前走了两步，显然也是很迫切地想要知晓，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朱穆晋按捺不住，直接起身走到孙卓谋旁边，将脑袋凑过去看。 上面只有寥寥一句话，而在陆尘回话的纸上，还垫了一张纸。 是北国请求秦国借道的信。 看着上面，北国给出的优渥的条件，朱穆晋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他轻咳了一声，顿时明白，陆尘这是不满他们只想着让他帮忙，却半点好处都没给。 周瑾瑜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陛下，这信上……” 孙卓谋佯装淡定地将信件重新折好放好。 “陆尘说，他有解药。” 闻言，周瑾瑜长长松了口气。 朱穆晋和孙卓谋也放松下来，不论其他，只要有解药，旁的都好说。 与灭国相比，让一些利益出来，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再给陆尘去一封信，请他过来面议吧。” 孙卓谋提议道。 若是这样一封信来来回回地传，也不知掉要何时才能商议好。 彼时只怕都不知道多少人都沦为了药人。 朱穆晋也点头同意。 下一刻。 周瑾瑜目光微凝，右手按在刀柄上，厉喝了一声，“谁！” 孙卓谋与朱穆晋闻言，面色微变，账内有人？ 在周瑾瑜的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黑影出现在营帐内。 周瑾瑜皱着眉看向这个带着黑金色的面具的黑衣人。 “你是刚才送信的人？” 黑衣人轻飘飘瞥了一眼周瑾瑜，然后道：“不是。” “不良人？还是天机楼？” 朱穆晋拧着眉头道。 黑衣人的声音很淡，“天机楼。” “大帅让我告知诸位，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任务完成后，黑衣人没有再多待，直接离开了。 在场的三人，几乎没有看清他是怎么离开的。 黑衣人离开后，他们既高兴陆尘已经动身，同时又万分忌惮。 只有周瑾瑜发现了他，而且还无法判断具体位置。 如此一来，如果陆尘想要刺杀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这军营，对他们来说，仿佛自家后院。 没多久，陆尘已经赶到了联军的军营。 这一次，是陆尘难得带上那么多人出来。 他身后跟着一百多人，悉数摘下了面具。 陆尘等人抵达军营时，联军的军营内的氛围尚可。 因为孙卓谋等人已经告知了他们，陆尘手上有解药，而且在赶来的路上了。 众人心头的大石被骤然放下一半。 军营内的一众将士纷纷开始对陆尘翘首以盼。 军营外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轮值的将士警惕地看着陆尘等人由远及近。 陆尘走近后，敢欲开口表明来意，对面的将士在看清他的长相，尤其是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后，目光霎时就亮了起来。 陆尘还是第一回应对这么多道殷切的目光，竟然有几分不太自在。 “您是秦国并肩王殿下吗？” 一个小将领走了过来，小心地问道：“是。” 听到肯定的回答，众人的眼睛更亮了。 小将领忙不迭地道：“并肩王殿下里面请！” 言罢，他回头踢了一脚被惊喜砸懵了的士兵，“还愣着干嘛，快点让开！” “诶！好！” 被踢了一脚，士兵也不恼，颠颠地让开了位置，嘴上的笑根本下不去。 有醒目一点的，直接先跑回军营里告诉众人这个好消息。 陆尘等人一走进军营，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陆尘看着人挤人围观他们的将士，脚步顿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神情冷淡的脸上，略略闪过一抹不自然，但是他掩藏得很好，没有人看见。 朱穆晋和孙卓谋也很快就走了出来。 “并肩王。” 两位国君，竟然齐齐朝陆尘拱手行礼。 陆尘掀起眼皮，蔚蓝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讶异。 他抬手拢至身前，也回了一礼。 “明国国君，吴国国君。” 这么久以来，朱穆晋脸色终于再次露出了笑容，“我等，多谢并肩王前来相助。” 孙卓谋也笑着道：“是啊，不然，我们当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两位国君的话音落下后，周遭的将士纷纷朝陆尘等人抱拳，高声呼道：“我等，多谢并肩王的救命之恩！” 声音嘹亮激昂。 陆尘神情不变，只是淡声道：“诸位言重了。” “莫要在这里叙话了，我们不如进营帐内谈？”孙卓谋道。 陆尘微微点头。 第二百六十四章 茶水 一行人进了朱穆晋的营帐中，无他，朱穆晋的营帐离众人更近。 朱穆晋是这次南边各国联盟的盟主。 虽然明国与吴国的实力相差不大，但是朱穆晋在军事上的天赋比孙卓谋更盛。 这次，众人的目标乃是拿下成汉国，孙卓谋素有容人之量，没有与朱穆晋相争，他直接将盟主之位让给朱穆晋。 不过，朱穆晋仍然设立了两个主帅营帐，以示孙卓谋的尊贵身份。 进到营帐后，陆尘三人直接围案而坐，整个主帅营帐内，只有他们三人。 朱穆晋直接朝陆尘抱拳道：“并肩王，此次请并肩王前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是很清楚。” 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并肩王随信寄来的那封信……” 提起那封信，朱穆晋与孙卓谋的脸色依旧有些古怪，不知是单纯为了那封信，还是纯粹因自己在向陆尘求助时，竟然半分好处都没有许给陆尘而羞愧。 亦或者，二者兼有之。 陆尘右手握着桌案上的茶杯，并未拿起饮用，而是盯着朱穆晋。 朱穆晋轻咳一声，“并肩王有何条件，尽管说来。” 陆尘沉默不语，先是扫了一眼朱穆晋与孙卓谋面前，同样纹丝未动的茶水，又低头看了一眼杯中的茶叶沉沉浮浮。 陆尘右手拿起茶杯，在两人的视线中，茶杯停在半空中。 下一刻，陆尘的右手微动，茶杯随之倾斜。 散发着热气的茶水从杯中倾倒而下，直接落在桌案上。 在陆尘的有意控制之下，茶水并未从桌案上流到地面上，或者直接流下来，沾湿陆尘的衣物。 茶水直接在桌案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陆尘的视线从茶杯上移开，手中将茶杯又放回了茶托上。 “啪。” 茶杯与茶托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尘淡声道：“至少，这种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否则，”陆尘的目光如有实质，仿佛一把小刀，将孙卓谋和朱穆晋的表皮一点点剥开，露出内里的模样。 “我不介意现在就离开。” 薄而锋利的唇，唇色很淡，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并不明显，甚至还带着几分凉薄与无情。 “南边各国因为成汉国的药，悉数变成药人。” 陆尘的声音顿了顿，摇了摇头，“不对。” “应当是连药人都算不上，因为他们失去了神智，却没有攻击性。” 刚刚来军营的陆尘，却将他们饮用了，带有药物的水，而药人化的将士与百姓的模样，说得一清二楚。 孙卓谋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握紧了。 而朱穆晋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我说得对吗？” 陆尘掀起眼皮，盯着他们问道。 朱穆晋勉强扯开嘴，“是，不知并肩王这是何意？” “何意？”陆尘的手依然没有松开茶杯，手指微动，茶杯随之在茶托上微微转动。 “只是告诉你们，不要自作聪明。” “南边各国变成这个样子，对于北边各国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完全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毕竟，这份利益，是你们无论如何都给不起的，不是吗？” 朱穆晋与孙卓谋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死死盯着陆尘，生怕他下一息，当真吐出类似的命令。 自从上回天机楼中人悄无声息潜入营帐中，最后只有瑾瑜发现之事，几乎成了他们两个的阴影。 此时，他们根本无法肯定，营帐内还有没有其他人。 万一陆尘下达了相似的命令，他们立刻前去执行…… 两人几乎不敢去想象其中的后果，同时心中也有些后悔。 他们何必偏要动这个手脚去牵制陆尘。 陆尘的神情很淡，仿佛口中所言，并不是南边数十万条性命。 “只要我不同意，天伤星就不会出手。” 他淡声地说着令人无法反驳的事实。 “而南边各国数十万……” 陆尘的声音顿了顿，眉头微微拧起，像是在回忆什么，“现在应该是超过百万了。” “这些人的性命，都将会丧命在这小小的药物下。” 朱穆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黑如锅底。 “并肩王，”他忍不住直接叫住了陆尘。 依旧以尊称称呼陆尘已经是他最后的理智。 朱穆晋深吸了一口气，“如此一来，秦国、你，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彼时，北边各国同样有理由联合攻打秦国！” 孙卓谋在听见朱穆晋的话时，心里一咯噔，这明国国君，当真是气糊涂了？ 陆尘蔚蓝色的眸子里微微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有料到，朱穆晋竟然能够说出这番话。 陆尘的指尖点了点茶杯，慢条斯理地道：“明国国君，有几点我需要提醒一下你。” 明明陆尘唤的是尊称，却硬生生有一种唤属下的感觉。 “第一，我以前的名声同样不好，可是最后，他们行动了吗？” “只不过逞口舌之快罢了，而且最后，连口舌之快也没有了。” “所以，我并不怕名声受影响。” 陆尘睨着朱穆晋越来越僵硬的脸色，继续道：“第二，北边各国联合攻打秦国，就一定能拿下秦国吗？” 这句话，陆尘说得极为张狂。 北边大多为强国，不论其余国家，大周、大北和大商，这三个国家，乃是九州中如今最为强劲的国家。 朱穆晋朝深处一想，喉间微梗。 因为，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够将秦国拿下来。 秦国有此等神器，再强的国家联手攻打秦国，也不一定能够讨着好。 陆尘看见朱穆晋神情的变幻，便知晓他已经想到了这回事。 “大不了，两败俱伤，或者同归于尽。” 最后四个字，陆尘说得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朱穆晋两人的耳中。 然后在他们脑海里炸开。 陆尘，分明也是疯的！ 陆尘似乎没有看见他们的脸色一般，继续道：“第三，也是最后一个。” 陆尘眼神有些奇异，“明国国君为何会认为，九州各国会知晓我的到来？” “如今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南边各国外只有秦国。”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三分之一 “如果我们谈不拢。” “今日我就会离去，然后抹去所有我曾经来过的痕迹。” 随着陆尘话音的落下，朱穆晋和孙卓谋清晰地意识到，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话语主动权。 解药只有陆尘知晓，陆尘手上握着南边各国超过一百万人的性命，不受威胁，也不被这些把戏坑陷。 朱穆晋与孙卓谋对视一眼，然后朱穆晋深吸一口气，问道：“并肩王打算如何？” 陆尘淡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过，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 南边各地的水源已经被污染，只有井水的情况好一些。 而这些水，陆尘敏锐地嗅出其中蕴含药人的药物分量较多。 这分明不是井水，而是河水。 只要陆尘喝下了这些水，自己体内也会有此种药物，如此一来，陆尘不得不拿出解药的药方。 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计划刚刚开始，就已经被陆尘悉数揭破，甚至被警告了一番。 孙卓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并肩王误会了，许是下面的人不懂事。” “待会朕一定会好好处罚他们。” 陆尘闻言，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孙卓谋，没有再纠缠此事。 敲打已经到位，警告也给了，足够了。 “秦军可以出兵一起攻打成汉国，药一事，我也可以解决。” 听见秦兵可以出兵时，朱穆晋与孙卓谋就暗暗警惕。 陆尘能够如此提出，想必背后所图定然不小。 “我要三分之一的成汉国，与秦国紧邻的那一部分。” 两人的瞳孔猛地收缩，“并肩王，”朱穆晋忍了又忍，勉强没有让自己直接拍案而起。 “这个要求未免太过分吧？” “过分？”陆尘的声音很淡，“我并未觉得。” “如果没有我，你们连每人三分之一的成汉国都拿不到。” 连命都没有了，变成了药人，如何能够拿下那三分之一的成汉国？ 朱穆晋与孙卓谋一时无言。 陆尘看出了他们的动摇，继续道：“还是说……” “你们觉得，南边这百万条性命，敌不过三分之一的成汉国。” “靠近秦国一边的成汉国，有成昌。”朱穆晋目光灼灼地道。 陆尘要的那一部分，几乎是成汉国最为富庶之处。 朱穆晋与孙卓谋如何能够甘心？ 忙活了这么就，结果最为肥嫩的肉，被从天而降的鸟给叼走了。 陆尘理所当然地道：“那又如何？” 孙卓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没有旋转之地？” “没有。” 孙卓谋闭了闭眼，同意了，“好。” 陆尘将目光落在朱穆晋的身上。 对方咬了咬齿根，点了点头，“行。” “那么，合作愉快。” 朱穆晋与孙卓谋可一点都没觉得愉快。 好端端的，没了这么大一块肉。 他们知晓，陆尘会要好处，却没有想到，陆尘竟然直接啃掉了最肥的那一块肉，还是三分之一的成汉国。 那些跟随他们一同攻打成汉国的小国，总不能不给半点好处。 如此一来，成汉国与明国能够拿到的，竟然连各自三分之一都无法实现。 奈何他们根本没有选择，如果陆尘不愿意相助，他们连自身性命都无法保障。 再怎么样，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孙卓谋平复了一会心情后朝陆尘道：“知晓并肩王要过来时，就特意准备了两个营帐。” 孙卓谋的声音忽然顿住。 这次陆尘带了一百多人过来，陆尘定然是独自一个的。 两个营帐，根本不够。 “朕让人空多几个营帐出来。” “不用。”陆尘直接拒绝了，“两个营帐够了。” 他站起身，“至于其余人，他们可以自己扎营。” “我会传信回秦国，不日秦军就会抵达。” “正好，等待秦军的时间里，可以将药人的问题彻底解决掉。” “好。” 陆尘朝孙卓谋两人略略拱手，然后就转身出了营帐。 陆尘一出营帐，就有不良人迎了上来，“大帅，他们为您准备的营帐在这边。” “嗯。” 不良人在前面带路。 而本来候在主帅营帐外，负责为陆尘等人带路的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行人远去。 他们怎么会知道在哪里？ 陆尘撩开帐帘进去时，对里面的陈设还算满意。 虽然看着简陋，但是所需的东西一应俱全，是以朱穆晋与孙卓谋的主帅营帐为标准布置的。 “大帅，我们要不要自己在另外一边扎营？” “不用。” 陆尘踱步至上方的桌案旁，“留在这里，处理药人的事情更加方便。” 闻言，不良人不再多言。 “你们在我的营帐旁选地方扎营即可。” “是。” 没多久，天伤星走了进来，“大帅，属下刚刚粗略看了一下情况。” “情况如何？”陆尘正在看着地图，并未抬头。 天伤星的脸上并无焦灼之意，“虽然刘进在河中下药，从河中取水饮用的人难免会中药。” “但是正是因为此药是下在河中，冲淡了药效，故而并未太严重。” “他们服用解药后，最多七日，就能痊愈了。” “七日，”陆尘微抬起眼，“拖长一点时间。” “好了之后，告诉他们还需要服药巩固，一共需要九日的时间。” 从口信传回秦国，秦国再出兵前来成汉国。 哪怕是急行军，也需要九日的时间。 天伤星略略一思索，明白了陆尘的意图，颔首道：“是。” “还有，小心他们使绊子。”陆尘提醒道。 明国与吴国吃了这么一个大亏，难保会从别处找回来。 另一边，陆尘离开后，孙卓谋并未离开。 两人面色沉沉。 “莫非我们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孙卓谋浅叹一声，“能够解决药人已经是大幸了。” 虽然孙卓谋的脸色也不好看，但他看得开。 陆尘的确狮子大张口，可他也的确有这个本事。 除了陆尘，如今还有谁人能够解决药人之事？ 南边逾百万条命，确实值得这个价。 想通之后，孙卓谋也不纠结了。 朱穆晋却依然神色暗沉，颇为不忿。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不满 天伤星等人几乎日日忙活药人之事，因为数量太多太庞大。 而且还需要派遣人将各条河流里的药性给解除。 看着军营里的将士一日日好起来，众人都长长松了口气。 被解救的联军将士，每每看见陆尘都非常恭敬，也没有了以往对天机楼和不良人的排斥。 此番不是陆尘等人，他们兴许已经命丧黄泉了。 哪怕没有死，像药人一样，半死不活地活着，更加痛苦。 “大帅，朱穆晋要见您。” 一个不良人进入陆尘的营帐通传。 被拦在外面的朱穆晋脸色很不好，他本就因为陆尘狮子大张口而对陆尘有所不满，结果如今还要被人拦在营帐外！ 陆尘再怎么样，也只是并肩王。 名义上是与一国之君平起平坐，于朱穆晋看来，实则并肩王的地位是低于帝王的。 陆尘区区一个并肩王，却将他堂堂一国之君拦在门外。 “让他进来吧。” 早在朱穆晋走至门口时，陆尘就已经听见了动静。 朱穆晋一进去，就发难道：“并肩王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朕要见一回并肩王，可真是不容易。” 陆尘掀起眼皮，“明国国君说笑了。” “进入别人住处前，先得到主人允许。” “想必是基本的礼仪。” “毕竟，”陆尘不急不缓地道：“国君也不是秦国的国君。” “不是吗？” 朱穆晋硬是从陆尘最后一句话中听出了讽意。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哼！”朱穆晋脸色几经变幻，接着问道：“朕前来是想问问，秦军何时能到？” “现下大家就只等着秦军了，若是秦军赶不上，我们不如先行出发吧。” 陆尘依旧神情冷淡，甚至低头整理起刚刚收到的信件，“明日秦军就能抵达。” 朱穆晋一噎，神色中流露出几分不相信。 这一问，本就是为了能够先行出发，他要让陆尘哪怕能够拿到三分之一的成汉国，也得坏了名声。 秦国称要与明国和吴国平分成汉国，然而秦军却分毫力气都没有花费。 消息传出后，日后别国再想与秦国合作，就先得好好掂量掂量。 但是，明日秦军便能抵达？ 明日才是第九日，从此处送信到秦国，最快也得要四日时间。 哪怕当日秦军就出发，急行军状态下，也绝不可能五日就能抵达此处。 朱穆晋皱着眉，“并肩王所言当真？” 闻言，陆尘手上的动作一顿，“我骗国君作甚？” “若是……”朱穆晋心念翻转，正欲说什么。 陆尘直接出言打断了他，“明国国君，你应当没有忘记一件事。” “我们已经签了协定。” 当日在营帐内商议后，第二日，陆尘就直接拟定了协定，要求要签订协定。 协定虽然随时可以撕毁，但是总好过只有口头之诺。 陆尘可不希望，待解决成汉国后，还要花时间与他们掰扯。 心里的想法直接被陆尘一句话抹灭，朱穆晋的神情愈发暗沉。 脸侧的肌肉抖动了一下，朱穆晋盯着陆尘，扯了一下嘴角，“朕自然知晓。” 短短五个字，仿佛从齿根挤出来一般，带着不甘不愿与恼怒。 陆尘却是不管，直接道：“国君记得便好。” 他接着忙活自己的事，权当营帐内没有朱穆晋此人。 对方前来的意图，陆尘能够猜到一二，无非是想用秦军久久未抵达做文章，意欲从他手上夺回一块肉。 陆尘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往上翘了一下，可惜，朱穆晋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不良人与天机楼之间，通过旗语传递消息，只需要一天，就能够将消息传回秦国。 翌日，午时过后没有多久，秦军抵达了联军所在的军营，直接在旁边驻扎。 而陆尘等人也从联军的军营中搬了出去，住进了秦军军营的主帅营帐。 陆尘刚刚走至秦军军营门口，抬眼就看见了李承鄞正站在门口。 此次率领秦国大军前来的，乃是李承鄞。 “陆尘。”李承鄞看见陆尘后，直呼其名。 “来得挺及时。”陆尘扬眉道。 李承鄞上前两步靠近陆尘，伸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说了今日能到，自然是今日能到。” “走，先进去。” 走入主帅营帐后，李承鄞率先问道。 “谈得怎么样？” 他是直接领了旨意就率军出来，故而并未知晓陆尘与南边各国谈得如何。 “我们拿三分之一的成汉国。” 李承鄞挑了一下眉，脸上露出笑意，“哪一部分？” 陆尘的唇边也溢出笑意，“靠近秦国的那一部分。” 李承鄞轻“啧”了一声，“那两个，估计已经快要被气死了吧。” 陆尘眉眼平静，“与我何干？” 闻言，李承鄞禁不住大笑出声。 秦军抵达后，第二日，联军与秦军一同，继续朝成汉国进攻。 大军抵达城楼下方，朱穆晋看了看眼前城门紧闭的城池，眉头皱起，“这座城恐怕不太好攻下。” 城池异常高大，而且又是大城，内里的兵力不会少。 陆尘扫了一眼后，微微侧头对身后的李承鄞道：“用大炮。” 朱穆晋和孙卓谋耳尖地听见了“大炮”两个字。 只是两人自恃身份，面上并未显现出太多好奇。 周瑾瑜直接问道：“并肩王，可是要动用神器？” 朱穆晋与孙卓谋立刻竖起耳朵听陆尘的回答。 “正是。” 李承鄞领命下去，很快，五座大炮巨大的车运送至前面，然后再卸下。 他们与秦军会合时已经瞧过了一次大炮，但当时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若是直接提出要走近去瞧瞧，且不说会不会引起陆尘的怀疑，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堂堂一国之君，却巴巴地赶着去瞧别国的武器。 如今，大炮几乎就在眼前，近距离看这五个庞然巨物，联军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许是大炮过于显眼，城楼上探出了一个将领的脑袋。 “陆尘！这是我南边的事，你们秦国为何要掺和一脚？” 声音里的愤怒清晰可闻。 陆尘抬头望着对方，“这是你们，请秦国过来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佩服 这个“你们”自然是说明国与吴国。 城楼上方的将领顿时被噎住了，他将目光落在朱穆晋和孙卓谋身上。 不待将领说话，孙卓谋先发制人，冷声道：“你们成汉国先使用阴险手段。” “竟然直接在河流中下药，若是没有秦国并肩王。” 孙卓谋的声音里夹杂着嘲讽，“你现在还能在这里说话？” 自然是不能的。 将领无言反驳，默然缩回了脑袋。 天伤星等人可不仅仅是解决了军营内众人中的药，直接将药方送到了南边各国的城池手上。 故而刘进在河流中下药一事，几乎传遍了整个九州南边，这两日，怕是北边各国也会知晓了。 “并肩王。”孙卓谋将目光投向陆尘，“麻烦你了。” 陆尘侧头扫了一眼孙卓谋，语气比之前的营帐内商谈时缓和了许多，“吴国国君不必客气，我们既然是合作关系。” “这些都是应该的。” 说着，陆尘瞥了一眼朱穆晋，随口刺了他一句，“毕竟，秦国并不打算白嫖你们的胜利成果。” 孙卓谋察觉到陆尘话语中的异样，再循着陆尘的视线，看见了脸色黑沉的朱穆晋，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陆尘没有理会朱穆晋，待李承鄞等人准备妥当后，薄唇一掀，“开炮！” “嘭！” 一连五声巨响。 除了已经熟悉的秦军外，联军悉数当场怔愣。 他们只听说过秦国神器的威名，也知晓会有巨响声。 然而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自己身旁时，众人依然掩不住惊愕的神情。 在大炮射击时，他们甚至能够感受到地面都在微微震动，更不用说，从那粗大的钢管里射出的炮弹，落地的瞬间，又是一声巨响。 伴随着巨大的热度和杀伤力，直接轰击在城门上。 朱穆晋脸上生气的神情都僵住了，那一声巨响直接将他吓懵了。 待他回过神来后，对陆尘的怒火，“咻”的一下全部熄灭。 无他，他们眼前高大坚实的城墙，被五座大炮直接轰开了一个巨洞。 大军轻而易举就能够从巨洞攻进去。 不仅仅是城墙被破了，城楼上以及城墙附近的士兵，几乎是死伤过半。 这种杀伤力，朱穆晋自问根本无法抵抗。 他对陆尘的怒火，一是因为秦国并未在拿下成汉国一战中付出太大努力，毕竟，他们已经攻打了四分之三的成汉国。 虽然他知晓，没有陆尘，他们只能和成汉国同归于尽，朱穆晋却依然有些不甘心。 而且，陆尘身为一个并肩王，对他却堪称无礼。 归根结底，乃是因为朱穆晋并不认可陆尘和秦国的实力。 但是…… 朱穆晋看了看眼前的境况，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他必须要承认，秦国和陆尘，都有这个资本。 “走吧。” 陆尘一马当先，率领着秦军首先攻打进去。 联军这才如梦初醒，跟在后面进了城。 难怪秦国能够一日拿下一座城。 这是所有联军此时脑海中的念头。 陆尘率领秦军攻入城中后，秦军作战的凶狠几乎震慑了所有的联军。 朱穆晋眉头紧皱，若是明军与秦军对上，等同数量下，明军一定不是秦军的对手。 他舔了一下犬齿，看来回去要加强对军队的训练才成。 联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拿下了这座城池，直至战斗结束时，他们甚至还有不少人根本回不过神来。 这就，结束了？ …… 成昌，皇宫。 陆尘等人破解了药人的药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刘进的耳中。 如今刘进手中的势力已经很是弱小，不少朝臣根本不听从他的指挥，而是自行商议如今要怎样应对这场危机。 刘进在命人下药时，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没有料到…… “哈哈哈哈！”刘进坐在龙椅上，仰头大笑，眼睛越来越红，最后甚至溢出一点泪水。 殿内此时只有刘进一人，连宫人都已经不大听从刘进的话。 刘进也不在乎。 自从他在河中下药的事败露后，成汉国内，上至朝堂，下至江湖，没有不斥骂他的。 刘进同样不在乎。 他只想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给他陪葬，给洐儿陪葬，给成汉国陪葬。 可惜，现在连这么一个小愿望都无法实现。 “陆尘，”刘进喃喃道：“如果没有你该多好？” 倘若没有陆尘，幻术师和药人之事不会被发现，北国没有借口提出此等无理要求，成汉国也不会被逼至山穷水尽的地步。 就连…… 刘进的面目变得狰狞扭曲起来，就连他最后的一点小心愿，最后都要被陆尘破坏掉。 刘进心中恨极，然而如今他手上已经没有筹码可以报仇。 想到此处，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卸掉，刘进整个人瘫软在龙椅上，都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成汉国仅存的几座城池内，刘进的所作所为在陆尘刻意安排之下，几乎是人尽皆知。 “陛下他当真是不顾我们的死活！” “我本以为陛下已经放弃了药人，结果竟然做出了在河流中下药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一个书生痛心疾首地怒喝。 他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便是为了将这一身学问货与帝王家。 如今成汉国风雨飘摇，陛下更是一个疯子，外面强敌环伺，不知道何时城门就会被攻破。 “我们不如投靠秦国吧。” 书生旁边的同窗忽然道。 书生一怔，“秦国？” “正是，据闻秦国不计较你是何国来之人，只要忠心和有才干就能得到重用！” 那人越说越是兴奋，“与其留在这里不知前程如何，还不如去秦国拼一把！” “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前去？” 书生咬咬牙，神情挣扎。 好一会后，书生下了决定，“好！” 两人当即回家收拾细软，准备启程去秦国。 旁边部分士子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互相对视一眼，紧接着纷纷朝家中走去。 成汉国的城池被一座座攻破，很快，秦军与联军抵达了成昌城前。 兵压成昌，城内的百姓激动又慌乱。 第二百六十八章 拿下成昌 五座大炮再次架起，炮口对准了成昌城墙。 自从秦军与联军合作后，之后的几座城池，几乎都是秦军以大炮轰炸开城墙，然后众人一同攻进去。 因而可以说，这几座城的拿下，都是以秦军为主力。 但是，这一回不等陆尘下令以大炮轰击，成昌城的城门，开了。 石门缓缓被打开，露出了城门后站着的几百人。 里面有衣着华贵的贵族，有身穿盔甲的士兵，还有穿着粗布麻衣的普通百姓。 城门打开后，这一队组合奇异的几百人的队伍直接冲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 “明国国君，吴国国君，秦国并肩王。” 中年男子朝最前面的三人拱手行礼，“见过诸位，我是成汉薛家的家主。” 薛家。 三人眼神微凝，薛家是成汉中数一数二的望族。 “诸位这是何意？” 薛家家主抿了一下唇，沉声道：“帝王无道，且我们再如何顽固抵抗，也无法与尔等抗衡。” “不如直接投降，以谋取一条生路。” “现下成昌除了皇宫，其余地方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 “你想与我们谈判。”陆尘直接道，目光锐利。 薛家家主先是微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我们控制了成昌，但是又有何能力可以与你们谈判？” 他们很有自知之明，但凭他们这群乌合之众，根本无力与这些将士一战。 薛家家主深深朝三人躬腰，“小人只希望，诸位能够留城中百姓一条性命。” 陆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睨着薛家家主，“只要无人反抗，秦军不会杀掉任何一个人。” 薛家家主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将目光投向朱穆晋与孙卓谋两人。 朱穆晋轻咳一声，“成昌现在是秦国的。” “既然秦国并肩王已经出声，我等自然会遵守。” 闻言，陆尘有些诧异地望了朱穆晋一眼。 连孙卓谋的神情都带着几分惊愕。 朱穆晋不是对陆尘不喜吗？ 如今怎么又直接承认了秦国的地位？ 事实证明，朱穆晋不仅承认了成昌是秦国的，而且还主动让明国的大军驻扎在成昌城外，自己只带了几百人入城。 孙卓谋见状，也只好让大军驻扎在城外。 南边两个大国都如此，其余小国自然识趣地照做。 这倒是免了陆尘劝说他们将军队留在城外的功夫。 最后，只有五万秦军得以进入成昌城。 成昌内的众人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秦军的威名他们是知晓的，无论是拿下秦国，还是拿下卫国时，秦国对百姓，素来是秋毫无犯。 他们真正担心的，一直都是那些联军。 五万秦军一入城，直接朝皇宫而去，目标明确地将皇宫围困起来。 然而，待陆尘骑着马靠近皇宫时，面色微变，“所有人全部后撤！” 一众将士不明所以，只能听从命令，迅速撤退。 就在他们撤退后不久，皇宫内的大火越来越明显，众人在宫外可以清晰地看见。 “着火了？” 众人有些错愕。 陆尘四处张望了一下，一下子相中了靠近宫墙的一棵大树。 他一夹马肚，腾空跃起，脚尖点在马背上借力。 不过几下轻点，赵晋直接跃上了那棵大树上，整个皇宫的境况，收归眼底。 朱穆晋看着陆尘的一番动作，瞳孔微微收缩。 陆尘的武艺，比他以为的还要高强。 很快，陆尘从树上下来。 李承鄞率先问道：“如何？” “从西门进去，西门没有火。” 待众人绕到西门的时候，发现西门大开，还有不少宫人从里面逃出来。 那些宫女太监，刚刚踏出宫门，就看见了外面的大军，纷纷软了腿脚，跪倒在地上。 “诸位大人，饶命啊！” 有人认出了陆尘，连声道：“并肩王，饶了我们吧，我们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陆尘拧着眉，从马背上下来，“皇宫里面是什么情况？” 见陆尘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众人缓了缓心神。 有个大胆的太监出声道：“陛下在寝宫自焚了。” “大火烧起来，大家救火不急，就，火势就蔓延成这样了。”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人想着救火，从刘进命人在河流里下药起，宫中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刘进死。 只是他们终究没有胆子下手，如今刘进自己自焚，他们是断不可能灭火救刘进的。 本是想要等刘进寝宫的大火烧得差不多了，然后众人再救火。 谁知道，这火势直接将邻近的宫殿一同烧着了。 一见火势无法控制，众人纷纷逃窜，没有人再敢留在皇宫里。 陆尘拧着眉头，“将他们控制起来。” 当即有秦军将这些宫女太监悉数控制起来。 然后，陆尘率领秦军进了皇宫。 虽然火势很大，但是五万秦军一同救火，最终不至于让整座皇宫都被烧毁在火海中。 但是也有近半的宫殿被烧毁。 一具又一具尸体被抬出来。 陆尘抬脚走至刘进的寝宫外面，那里横七竖八放着十来具尸体。 这些都是刘进寝宫内来不及逃出来的宫人，也是刘进为自己精心挑选的陪葬品。 “刘进的尸体找到了吗？” 李承鄞看见陆尘，简单交代了两句手下，立刻走了过来。 “找到了。” 李承鄞指着一具已经被烧焦的尸体，“刚刚天伤星验了尸，确定了这是刘进的尸体。” 李承鄞的面上还带着些许疑惑，鬼知道天伤星是如何判断这句烧焦的尸体就是刘进的。 当时他问了一句，结果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如果你想知道，可以试一试。” 李承鄞当即就闭上了嘴。 陆尘低头扫了一眼那具尸体，微微颔首。 既然天伤星已经确认了，那没有什么问题了。 “清理完后，找一块地方，将这些尸体全部掩埋了。” 李承鄞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刘进的尸首要不要另外掩埋？” “毕竟他是成汉国的国君。” “呵，”陆尘瞥了一眼那具黑色的尸体，“他配吗？” 第二百六十九章 庆功宴 李承鄞一时竟然被噎住了，以刘进的所作所为，莫要说另外埋葬了，给他埋葬都已经便宜他了。 “我明白了。”李承鄞目光暗沉地扫了一眼刘进的尸体。 众人清理皇宫近乎清理了一日，原本应当拿来攻城的时间，变成了清理火灾后的皇宫。 待清理完后，又立刻收拾了一处地方出来用以置办庆功宴。 大雪纷飞，寒风朔朔，众人便将庆功宴放在了殿内。 武将的庆功宴，总是要更加狂放一些。 待陆尘踏入宴会时，整个宴会，闹哄哄的一大片。 一众武将喝酒的吆喝声，畅快地交谈声，以及猜拳的声音。 陆尘的目光在扫过正在猜拳的几人身上，确定不是秦军后，才移开了目光。 陆尘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见声音，不过他的座位在首位。 因为帝阶上放置三张桌案，实属太过诡异。 但是只是放置一张桌案，又不知道应该让谁去坐这个位置。 若是处理不好，兴许还会引发明国、吴国和秦国之间的矛盾。 彼时，这庆功宴，只怕要变成全武行。 所以，最后选择在帝阶下面的最前面，并排放了三张桌案。 陆尘到时，朱穆晋与孙卓谋也刚到不久。 对于陆尘最后才来，两人并未有任何不满。 事实上，见过秦国的神器大炮的威力，以及秦军作战的凶猛后，两人是半点都不太愿意招惹上秦国。 至于日后迟早对上，那便日后再说。 两人此时，甚至特意让出了中间的那一张桌案给陆尘。 陆尘经过众人，走至最前面时，一众武将逐渐注意到陆尘的到来，大殿内的氛围慢慢冷却了下来。 武将们那铜锣般的嗓门瞬间变成了鸟雀似的声音。 陆尘举步从容地从外面走进，披着黑色的裘衣，五官俊逸又锋利，忽略掉那一身凌厉的气势，仿佛从画中走出的青年一般。 举手投足间，矜贵又冷锐。 众人的声音不自觉地就放低了不少。 孙卓谋笑道：“并肩王来了之后，朕这耳边顿时就清静了不少。” 陆尘施施然在自己位置上落座，右手执起酒杯，“诸位不用拘谨。” “今日是庆功宴，怎么高兴怎么来。” 陆尘素来情绪寡淡的脸上，此时也缓和了不少，熟知陆尘的人，能够明显察觉到他的好心情。 而陆尘今日的心情的确算得上上佳。 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了三分之一的成昌，扩张了秦国的版图同时，还让九州各国无话可说，同时震慑了南边各国。 短时间内，南边各国是断断不敢再招惹秦国的。 哪怕他们中有的人不满秦国作为九州北边的国家，却在南边掺和了一脚，此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来，人是他们招过来的，二来，陆尘所拿的三分之一的成汉国，位置其实算是在九州北边。 九州的南北，以沙河为界，沙河以北为北边，沙河以南为南边。 南北素来互不侵犯，互不干扰。 成汉国是九州唯一一个跨过沙河的国家。 不过，如今这唯一一个国家，也不复存在了。 陆尘边饮酒，边思绪翻飞。 “秦国并肩王！” 一个粗狂的嗓门突兀地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吴国铠甲，魁梧有力的大汉，手里端着一个碗，目光盯着陆尘，“末将在这里，多谢并肩王的救命之恩！” “如果不是并肩王出手相救，我们今日也无法站在这里。” “我敬并肩王一杯！” 言罢，大汉直接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陆尘起身，右手执酒杯，遥遥回敬了一杯。 “言重了。” 有人当了第一个敬酒陆尘之人，众人见陆尘态度堪称温和，纷纷起了心思。 “并肩王……” 之后，一众将领几乎是一个接一个地朝陆尘敬酒。 陆尘眉心一抽，喝到最后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 “哈哈哈，并肩王爽快！” 秦国一位将领大笑道：“殿下，咱们再来一杯！” 这位将领显然是有些喝大了，敬完一杯酒后，竟然又提出再喝一杯。 众人闻言，神情平淡，连目光都没有放在那名将领身上。 因为此前已经不知有多少人，也是如此了。 酒气上涌，人总是要胆子大一点。 李承鄞仰头饮了一杯酒后想到。 宴会结束时，陆尘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是他喝酒不上脸，而且步履平稳，神情冷淡。 一时间竟然谁也没有看出他已经醉了。 “哈哈哈，并肩王果真是好酒量。” 朱穆晋是爱酒之人，平素有事没事都要浅酌几杯。 他倒不是不想喝个痛快，只是身为帝王，总是没有那么自由。 若是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只怕谏臣就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沉迷酒色，不务正业。 朱穆晋在明国，虽然说一不二，他一旦铁了心做一件事，任由明国的世家贵族再怎么阻拦，也没有用处。 那些世家贵族也不太敢招惹他。 但是，他对谏臣是比较宽容的。 他本就大权在握，人总有不清醒的时候，如果连劝谏的大臣都不敢有，那么明国离灭国也不远了。 最为重要的是，朱穆晋找不到能够陪他畅快喝酒的人。 简而言之，便是朱穆晋嫌他们的酒量太低。 朱穆晋看着陆尘的眼睛微微发亮，被灌了这么多酒，陆尘连醉意都没有，想必酒量必然惊人。 陆尘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言语。 朱穆晋也没有在意，他一向寡言少语。 和朱穆晋与孙卓谋告别后，陆尘与李承鄞一同朝住处前去。 陆尘和李承鄞的住处，前者是正殿，后者是偏殿。 到偏殿后，李承鄞笑着道：“我就先去歇息了。” “你也早点歇息。” 然而，陆尘颔首后，却径直朝偏殿走去。 李承鄞露出疑惑的神情，“陆尘？” 他叫了陆尘一声。 陆尘停下了脚步，“何事？” 声音微微带着点哑。 “这是偏殿，我的住处。” 李承鄞伸手指了指里面明显比正殿简陋一些的布置。 陆尘顺着李承鄞的手指望过去。 第二百七十章 醉酒 下一刻，陆尘拧起了眉头。 李承鄞正等着陆尘恍然大悟离开，谁知却听见陆尘道：“这是我的住处。” 李承鄞深吸一口气，想到一个可能，“陆尘，这里是正殿还是偏殿？” 闻言，陆尘望了又望，侧头看向李承鄞时，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傻子，“自然是正殿，李承鄞，你喝醉了？” 听见这句话，李承鄞已经确定，陆尘的确是喝醉了。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陆尘，“我觉得是你喝醉了。” 陆尘的眉眼都是较为凌厉，富有攻击性的，此时，他略微一挑眉，压低了声音，“李承鄞，你在说什么傻话？” 李承鄞猛地一噎，他竟然被一个醉鬼的气势压倒了。 见李承鄞无话可说，陆尘这才转身踏进宫殿，离开前还不忘轻飘飘抛下一句，“记得去喝醒酒药。” 李承鄞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醉鬼会是这样的，思路清晰，思维敏捷，气势惊人，如果不是陆尘认错了房间，他也无法发现陆尘竟然喝醉了。 李承鄞想起不良人内部的传言。 “大帅的酒量极好，从来没有喝醉过。” 李承鄞轻“啧”一声，看来不是酒量好，是酒品好。 他微微眯起眼睛，既然陆尘睡了他的偏殿，那他干脆去陆尘的主殿睡。 主殿的环境可要比偏殿的好上不少，这么算来，还是他赚了。 想到这，李承鄞心情颇好地朝主殿走去。 他换了寝衣后，就熄了烛火，然后从朝床榻摸索去。 刚刚靠近床榻，李承鄞的目光微凝。 床上有人！ 一道很明显的呼吸声传入李承鄞的耳中。 方才他没有多注意，进来的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 李承鄞有些暗恼，看来这酒日后还是少喝。 再次落脚时，听不见任何声音，李承鄞的呼吸声都有些微不可闻。 对方连呼吸声都收不住，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货色。 李承鄞提着刀，一步步靠近床榻。 在接近床榻的那一刻，“唰！” 他一下子拉开床帘！ 一直注意着外面动静的女子，忽然就被拉开了床帘，暴露在外面人的视线中。 “啊！” 因为太过突然，女子被吓得尖叫了一声。 李承鄞看着床榻上只穿着一层薄纱的女子，额头两边一跳一跳的。 “滚下去！”李承鄞厉声呵斥道。 女子被吓了一跳，“是，并肩王恕罪，奴婢这就滚！” 她连忙裹着被子，狼狈地朝外逃。 走到一半，李承鄞忽然叫住了她。 女子脸上闪过喜色，还以为李承鄞改变了主意。 连忙转过身来，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并肩王。” “把被子留下。” 女子身形一僵，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承鄞。 李承鄞才不管她，将被子抢了过来后，又道了一句，“我不是并肩王，你找错人了。” 女子更是宛如被晴天霹雳一般，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宫殿的。 李承鄞直接拎着被子上床歇息，至于那女子穿着这身衣服，如何回到自己的住处，这就与李承鄞无关了。 既然她选择了爬床，就该料到一切的后果。 李承鄞尤为反感这些爬床的女子。 然而，很快，李承鄞便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并恨不能回去将那个贪恋舒适，跑到正殿睡觉的自己暴打一顿。 李承鄞在正殿经历的惨事，陆尘半点不知晓。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陆尘整个人神清气爽，没有半点宿醉的难受。 他从床榻上下来，忽然发现有些不对，这里不是正殿，似乎是偏殿。 昨夜的记忆逐渐恢复，陆尘禁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拉开房门，没走两步，就看见了从正殿出来的李承鄞。 陆尘的脚步滞住，神情露出显而易见的疑惑。 “你昨夜没有睡好？” 依他对李承鄞的了解，在他抢了李承鄞的偏殿后，这家伙应当会好不犹豫地去睡正殿。 事实上，李承鄞也是从正殿走出来的。 但是他脸上那重重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李承鄞的目光幽怨，“你知道我昨晚经历了什么吗？” 陆尘自然不知道，他昨晚睡得极好。 不过，看着李承鄞的黑眼圈，陆尘明智地没有将后半句说出来，只是道：“不知。” 李承鄞的目光更加幽怨了几分，“昨晚，足足有七个女人来爬床。” 都是一些宫女，想要趁此机会搭上陆尘这艘大船。 陆尘轻咳了两声，“多谢了。” 若是没有李承鄞，他也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听见这话，李承鄞额角抽动了一下，“你！” 说到底，这也是他自己造孽。 早知道去另一间偏殿睡就好了。 李承鄞长长呼出一口气，没再纠缠此事，而是道：“去军营瞧瞧。” “走吧。” 两人走至半路，就遇到了朱穆晋和孙卓谋。 他们已经知晓李承鄞就是当初唐国的秦王。 “李将军这是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 又被提起昨晚的事，李承鄞黑沉着脸。 两人将视线落在陆尘身上。 陆尘言简意赅，“被爬床了一晚。” 闻言，朱穆晋带着几分戏谑地笑意，“李将军昨夜该不会奋战了一夜吧。” 李承鄞幽幽地盯着他们两个，“这种爬床的，能有什么好货色。” 自轻自贱，李承鄞素来瞧不起这样的人。 昨夜也被爬床并且接受了的两人一噎，觉得有被冒犯到。 陆尘轻咳了一声，“两位国君要去何处？” “去城中逛逛。”孙卓谋道，“并肩王呢？” “去军营。” 四人分开。 因为成昌城内世家贵族与百姓的配合，秦军很快控制了整个成昌。 依照一开始谈好的，将成汉国的三分之一的领土，直接划入秦国的管辖。 剩下的，则是南边各国的事，与陆尘无关。 秦军彻底接手了三分之一的成汉国后，各国纷纷率兵离开了成昌城。 陆尘留在成昌简要处理了一下成汉的事务，待各方面都步入正轨后，陆尘也率领大军启程回延阳城。 秦国夺得三分之一的成汉国的消息，也传入了九州北边各国国君的耳中。 第二百七十一章 把柄 北国。 玄华脸色阴沉地听着下面人的禀告，周身的温度越来越低。 单膝跪在下面的暗卫被冷得整个人一哆嗦。 “下去。”玄华忍了又忍，才勉强压住胸腔里的怒火。 暗卫仿佛得到了赦令，忙不迭地下去了。 “嘭！” 等人一走，玄华袖袍在龙案上一挥，龙案上所有东西，悉数被扫落在地。 “陆尘！” 他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由成汉国将北国的势力渗入南边。 偏生秦国先是不愿意借道，再是破坏了刘进同归于尽的打算。 否则，哪怕不能将势力渗入南边，只要南边经了药人这一重击，也相当于被毁了，断然无法再与九州北边抗衡。 陆尘却直接将那药给解了！ 最后，北国反倒是给他人做了衣裳，让成汉国直接落入秦国、吴国和明国之手！ 若只是吴国和明国，倒也罢了。 早在秦国拒绝借道时，玄华就明白，成汉国会毁在吴国与明国的手上。 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最后秦国竟然会掺和进来，还直接拿到了三分之一的成汉！ 玄华闭了闭眼，难怪秦国面对北国许的这些利益，丝毫不心动，直接拒绝了。 原来，他们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玄华的脸色阴沉不定，秦国既然胆敢把主意打到北国来，就休怪朕，好好教教他做人！ 莫要以为，吞并了两国，就可以北国叫板！ “来人！传召丞相！” 丞相入宫后，与玄华商议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秦国，大朝会。 陆尘一如往常，坐在上首，听着众臣的上奏、争论、提议。 如非必要，他大多是沉默着渡过朝会。 “陛下。” 朝会已经过去大半后，户部尚书出列。 “北国禁止我等购买任何矿产。” 整个朝堂倏然一静，陆尘目光微凝，“何时的事？” 众臣听见陆尘的声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户部尚书怔愣了一会，连忙道：“半个月前，官商前去北国购买矿产。” “前日归来，告诉了臣这个消息。” 半个月前，陆尘略略算了一下时间，正好是他从成汉国回来，北国收到消息的时候。 赵雪涵侧头，低声对陆尘道：“因为成汉国？” 陆尘微微颔首，“应该是。” 不仅他们二人想到了缘故，下面的朝臣注意到了这个时间。 李式皱着眉道：“北国可是因为我们拒绝给他们借道？” “且我们还直接占领了三分之一的成汉国。” 李式旁边的一个大臣补充道。 赵雪涵的声音清冷，“有这个可能。” 文武百官都愁眉不展，若是如此，那可就难办了。 他们不可能将那三分之一的成汉国吐出去，可也不能没有矿产。 不少人的视线都投向陆尘。 秦国本土的矿产，按照以往的需求，是足以供应的，剩下的少许缺口，与商国或者别国购买足以。 但是，并肩王因为要捣鼓神器，还有战船等等。 秦国对铁矿的需量迅猛增长，单靠其余国家零零散散地购入，毫无疑问是不够的。 现在最着急的，应当是并肩王才是。 然而，他们抬头小心打量了一下，却发现，陛下的眉头轻蹙着，而本应该最为担忧的并肩王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陆尘的手指摩挲着扶手，神情冷静，既不意外，也不苦恼。 赵雪涵的凤眸扫过陆尘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并肩王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陆尘掀起眼皮，“三日后，户部尚书再让官商前去北国购买铁矿即可。” 此言一出，朝堂上众人怔愣了半响。 见状，陆尘解释了两句，“北国有把柄在我手上，诸位不必担忧。” “以后，北国都不敢禁止秦国在北国购买铁矿。” 凤眸微凝，赵雪涵没有询问是什么把柄，她屈指敲了一下扶手，道：“此事并肩王已经解决，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事禀报？” 文武百官勉强回过神来，继续方才的朝会。 但是不少朝臣都心不在焉，心里嘀咕：并肩王手上究竟有什么把柄？ 下朝后，陆尘直接与赵雪涵走进信宫。 “陛下不好奇？”陆尘抬眸问道。 蔚蓝色的眸子与那双漂亮的凤眸对上，“若是你想告诉我，自然会说。” 陆尘的唇角微微上翘了一点，弧度并不明显，却能看出他心情愉快，沈澜清偷偷觑了一眼陆尘，正巧看见陆尘唇边的弧度，暗自咂舌，并肩王近来脸上的笑越来越多了。 情绪也越来越明显，就像是…… 沈澜清琢磨了好一会，最后蹦出一句：越来越像人了。 陆尘的声音响起，“成汉国答应北国，成为北国属国后。” “玄华曾问刘进要培养药人的药的配方。” 赵雪涵的黛眉蹙起，“玄华对药人动了心思？” “是。”陆尘的眼神有些冷，“这些人，为了利，完全失去了底线。” 陆尘走至龙案下面的另一张桌案旁坐下，“不管各国打着什么心思，至少明面上，他们得谴责药人。” 否则，百姓们无法安心。 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抓去被弄成所谓的药人？ 一旦失去了民心，他国动手脚，可就容易多了。 所以，玄华哪怕动了这个心思，也只敢暗中敲打刘进。 “刘进没有答应。”赵雪涵略一思索，笃定地道。 陆尘点头，“他还不算蠢得太彻底。” 刘进如果答应了北国，玄华将不再有顾忌。 之后，成汉国兴许真的会成为北国的傀儡。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成汉国依然存在。 陆尘提笔在宣纸上落下，片刻后，他将写好的信件折好。 “来人。” 黑影闪现，陆尘桌案上的信件已经失去了踪影。 赵雪涵和沈澜清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不良人和天机楼都是神出鬼没的存在，而陆尘身边，大多时候都跟着几个不良人。 陆尘抬头，恰好对上赵雪涵看过来的视线，他解释道：“是给玄华的信。” …… 玄华收到陆尘的信件时，刚刚下朝归来。 他脸色不大好看，不少朝臣都反对他禁止秦国购买铁矿。 第二百七十二章 年宴 看到龙案上的信件时，玄华沉声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跟在玄华身后的太监探头瞧了一眼，神情有些困惑，尖声问一直在殿内的两名宫女。 宫女们微怔，茫然地看着那封信，“奴婢，奴婢没有看见任何人进来。” 太监顿时眉头一竖，声音越发尖利，“没有人来，龙案上怎么会多了一封信？” “够了！闭嘴！”被太监尖细的声音吵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玄华呵斥了一句，然后低头看着这封信。 “玄华亲启”，玄华想不明白，会有何人直呼他姓名。 “过来。” 太监脸上碘着笑，颠颠地走到玄华身边。 玄华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太监，淡声道：“你把这封信拆了。” 太监脸上的笑容微僵，这封信来历不明，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但是陛下已经发话，哪里轮得到他愿不愿意，想不想？ “是。”太监又恢复了笑容，却有些勉强。 他伸手拿起信件时，手甚至抖了一下，连带着信件也差点又掉回龙案上。 太监眼疾手快地连忙将信件捏住。 玄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太监不敢再磨蹭，忍着害怕，利索地打开信件。 直到信件被打开，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太监松了口气，正准备念出来。 玄华的目光扫在信件上时，不经意瞥到了某几个字眼，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只是伸手将信件一把扯了过来。 “陛下？”手上忽然一空的太监愣了半响。 “滚下去！” 玄华死死捏着信件，寒声斥道。 太监不敢多言，连忙应是退了下去。 殿内的宫女小太监，也一律被玄华清理了出去。 待整个宫殿内只剩下玄华一人时，他右手拿起那封信，死死盯着上面铁画银钩的字。 良久，他猛地将整张宣纸揉成一团，然后直接掷在地上。 陆尘怎么会知道此事？ 他明明警告过刘进，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难道，是刘进没有将信件销毁，然后让陆尘看见了？ 玄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面上的焦虑也越来越明显。 有这个把柄在陆尘手上，日后北国根本不敢动秦国！ 玄华的神情变了又变，哪怕他再不甘愿，如今也只能如了陆尘意。 否则，陆尘将这些东西公之于众，下面那些虎视眈眈的藩王和贵族，怕是立刻就会找机会与他夺权！ 心底憋了一股火气，却又无法发泄出去，玄华低骂了一声，狠狠踢了一脚龙案。 第二日，玄华下令，废除禁令，所有矿产皆对秦国开放。 北国的文武百官不明白，陛下怎么短短几天又改变了主意？ 明明昨日朝堂上有人呢提起此事时，陛下甚至还龙颜大怒。 众臣猜不透圣心，也没有人敢反对或者质疑。 因为玄华看起来，依旧心情不大好。 这时候撞上去，和找死没有什么差别。 秦国的户部尚书本还对陆尘朝堂上的说法存疑，结果，官商再次从北国回来后，带回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的铁矿。 ……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逼近年关。 延阳城越来越热闹，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都是过年节的喜庆物件。 沿着街道走一趟，入目都是大红色。 除夕当夜，按照以往的传统，宫中大摆筵席，君臣同乐。 陆尘走进宴会时，文武百官带着自家人，正乐呵呵地聊天。 年节的宫宴，是可以带家眷的，不过前朝的宴会，只有男子和有官职在身的女官可以参加，没有官职的女眷则在另一处宫殿。 因为赵雪涵是女帝，且没有后宫，所以女眷处，她直接寻了一位郡主负责。 陆尘的座位因为陆尘的要求，没有设在帝王的旁边，而是设在了下面。 朝臣们很快就注意到了陆尘进来，交谈的声音禁不住压低了些。 谁人都清楚，这位主，是不喜欢太过吵闹的。 将座位设在下面，也是陆尘不喜欢一场宴会下来，还要坐在上面给大家瞧。 陆尘不急不缓地在自己位置上落座。 倒是没有人来找陆尘交谈，他也乐得轻松自在。 没多久，赵雪涵也来了。 这一回，沈澜清没有跟在赵雪涵身后，而是直接在下方落座。 毕竟，沈澜清也是有品阶的女官。 赵雪涵走进宴会时，凤眸直接朝陆尘所在的位置看去。 见风姿卓然的青年正慢条斯理地品酒，朱唇的弧度柔和了许多。 “臣等，参见陛下。” 看见赵雪涵，众臣纷纷起身行礼。 赵雪涵凤眸微挑，从容地朝帝阶上方走去。 站在龙案后面，赵雪涵转身面对众臣，黑色的袖袍轻甩，清冷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内响起。 “诸位卿家不必多礼。” “今夜是年节，大家不必拘束。” “开宴吧。” 赵雪涵话音落下后，百官们纷纷放松了下来。 往年的年节的宫宴亦是如此，在礼节上，总会比以往的要求松懈不少。 只要不闹出醉酒后闹事的丑态，其余的，言官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很快，宴会的氛围又热络了起来。 可能是众人明白陆尘喜静，所以，很多人都没有贸然上前敬酒打扰。 “爹，为什么并肩王那里，那么安静？” 周遭不少人都在互相敬酒或者交谈，却没有人去给并肩王敬酒。 甚至坐在并肩王周围的朝臣，交谈时都特意压低了声音。 听见儿子的这句话，父亲低声道：“宫宴前，陛下曾经特意叮嘱过，若无事，不用随意打扰并肩王。” “殿下喜静，不喜欢有人打扰。” 能在朝堂上混的，哪个不是人精，陛下已经如此交代，自然没有谁那么没有眼色上前去打扰。 不过有不少被家里人带来，并未在朝堂上任职的年轻一辈皆不知晓此事。 这会见无人朝陆尘敬酒，神情带着几分微妙。 陆尘能够察觉到那些视线，他并不放在心上。 只要没有人前来打搅即可，其余的于他而言都无甚关系。 陆尘乐得自己一人。 赵雪涵的目光屡屡落在陆尘身上，纤细的手指不断摩挲着酒杯。 第二百七十三章 聘礼 良久，朱唇微启，凤眸注视着陆尘，“并肩王。” 陆尘手上的动作一顿。 耳尖听见了赵雪涵这一声的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赵雪涵唇边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朕，替秦国众人，谢过并肩王。” 说着，赵雪涵站起身，朝陆尘举起酒杯，“若无并肩王，秦国断没有今日的辉煌。” 赵雪涵此番话，没有半点夸大的成分。 朝臣中，不论是否对陆尘有意见，没有人能够反驳赵雪涵此话。 如果不是陆尘，秦国依旧守着一份八阵图，利用八阵图的巧妙，镇守国门。 然而，却也仅仅只能如此。 九州争霸，于秦国众人而言，是从来不敢想象之事。 他们以往考虑的，仅有如何在各国争霸中存活了下来。 而陆尘在秦国不过短短大半年的时间，秦国已经从昔日的小国，变成了九州大国。 甚至连北国，都不敢随意招惹秦国。 陆尘随之站起来，手上同样执着酒杯，“陛下谬赞了。” “哈哈哈！”李式朗声笑道：“是并肩王太过谦虚了。” 李式也站起身，朝陆尘举杯道：“我也得要敬并肩王一杯！” 赵雪涵的脸色沉了沉。 老师这是凑什么热闹？ 最后，不仅李式凑了热闹，文武百官都凑了这个热闹。 所有人一同朝陆尘敬酒。 蔚蓝色的眸子扫过赵雪涵微冷的神情，陆尘隐约明白，赵雪涵应当只是想自己与他敬酒。 之后，赵雪涵像是在生闷气，没有再朝陆尘敬酒。 她可不想再来一次方才那种场面。 一个多时辰后，宫宴结束，陆尘跟着离开宴会的文武百官一同，直接出了皇宫。 并肩王府中的天机星神情微怔，“大帅？” “怎么？很惊讶？” 陆尘边道边朝自己房间走去。 天机星摸了一下鼻子，的确很惊讶。 他本以为大帅今晚应该会与陛下一同守岁，谁知道，竟然独自回来了。 “准备一下热水，我要沐浴。” 天机星的心思，陆尘大致能够猜到。 但是他与赵雪涵，归根结底，并未成婚。 他留在皇宫中一同守岁，总归不合规矩，也容易传出闲言碎语。 哪怕赵雪涵是帝王，却也是一个女子。 陆尘并不愿这些闲言碎语被加诸在赵雪涵的身上。 皇宫，帝王寝宫。 赵雪涵沐浴出来后，抿了抿唇问道：“并肩王回去了？” 赵雪涵并未等到宴会结束就已经离场了。 如今，按理说宫宴已经结束，她却一直未看到陆尘。 宫女小心翼翼地道：“并宫宴结束后，并肩王就出宫了。” 赵雪涵的脸色冷了几分。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朝床榻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赵雪涵贝齿一咬，又转过身来，“更衣！朕要出宫。” 闻言，宫女心中一惊，却不敢多劝陛下已经夜深了。 赵雪涵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就悄悄出宫去了。 离开宫门口后，马车朝旁边一转，直奔并肩王府而去。 陆尘沐浴出来，天机星就上前低声道：“大帅，陛下来了。” 陆尘神情微怔，他来开房门，看见赵雪涵正负手站在房门外面。 因为赵雪涵离房间还有一些距离，所以陆尘在房内并未察觉到。 “陛下？”陆尘的声音带着些许惊疑不定。 赵雪涵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她少见的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裙，衬得更是赵雪涵肤若凝脂。 清冷又艳冶面容，极其矛盾，却又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明明容貌艳绝，那双凤眸，却是清冷尊贵。 朱唇微勾，赵雪涵一步步朝陆尘走来。 陆尘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难得生出几分无措来。 待赵雪涵走近后，陆尘轻声道：“陛下。” “怎么直接离开了？” 陆尘抿了一下唇，“宫宴结束了。” 天机星正准备溜走，离开前听见陆尘这句话，整个人差点咬到了舌头。 赵雪涵显然也无言了一瞬。 凤眸一直盯着陆尘，好一会，赵雪涵问道：“不进去吗？” 几乎是赵雪涵的话音刚刚落下，陆尘蔚蓝色的眸子，徒然变深。 陆尘的舌尖顶了一下上颚，“陛下，你确定？” 赵雪涵嫣然一笑，“确定。” …… 翌日一早，陆尘睁开眼，蔚蓝色的眸子很快就变得清醒。 怀里一片柔软。 陆尘低头瞥了一眼，赵雪涵正闭着眼睛酣睡。 长长的睫毛搭拉下来，眉间还带着春意。 上一回后，两人都没有完全挑明，虽然陆尘明白赵雪涵的心意，可赵雪涵毕竟是帝王，陆尘不知她是如何打算的。 昨夜赵雪涵寻来，已经鲜明表明自己态度了。 陆尘胡思乱想了一会，便察觉到怀里人有了动静。 睁开的凤眸里犹带着几分迷茫。 “陛下。”陆尘轻声唤道。 听见陆尘的声音，赵雪涵逐渐清醒过来。 “陆尘。” 赵雪涵的声音很轻，许是因为刚醒，还带着几分软糯。 她在陆尘的怀里赖了一会床后，忽然问道：“陆尘，你打算何时娶我？” 陆尘低头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青年薄而锋利的唇弯起，“我这不是，正在攒聘礼。” 攒聘礼？ 赵雪涵微微睁大了眼睛。 见状，陆尘伸手揉了一下赵雪涵的头发。 “陛下身为秦国的一国之君，聘礼上自然不能少。” “待我将这九州打下来予你作聘礼。” 凤眸微弯，露出明显的笑意，“好，我等着。” 年关过后，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又是一年。 陆尘偶尔会在皇宫的偏殿内留宿，当然，每次最后都是睡在了赵雪涵的龙床上。 宫中不少人都隐约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端倪。 但是在陆尘的严防死守下，并未有任何不利于赵雪涵的言论传出。 而秦国文武百官，以及不良人和天机楼，他们最大的感受则是：陛下和并肩王身上，越来越有人气了。 大帅越来越和蔼了。 陆尘陆陆续续又在秦国内捣鼓出不少新鲜玩意。 水泥、玻璃等等。 秦国的国力越来越强盛，国内的商业在陆尘有意发展下，越来越繁盛。 随之而来的，则是越发充盈的国库。 第二百七十四章 缠丝蛊 户部尚书如今看见陆尘，便双眼发亮，仿佛看见财神一般。 此时，年节过去已有一个月，天气也逐渐转暖，步入春分。 并肩王府，陆尘手中的长剑宛如灵蛇，肉眼只能看见一片残影。 半个时辰后，陆尘的身影顿住，手腕一动，长剑收势。 陆尘一如既往地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剑法，将所有剑法都练了一套下来。 陆尘反手将长剑插回腰间，额头因为练剑冒出了细密的汗。 陆尘的手依然搭在腰间的饰品上，眉头紧紧拧着，这一年来，他的武艺增长细微，也不知道是否是到了瓶颈。 陆尘长长呼出一口气，看来他要寻个时间闭关琢磨一下原因了。 边想，陆尘边朝里屋走去。 忽然！ 陆尘眼前有些模糊，他猛地停住脚步。 视野内的事物，越来越模糊，最后几乎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 陆尘拧着眉，凭借大概的轮廓，继续朝房间走去。 只是，他没有走两步，强烈的晕眩袭来，陆尘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直接摔了下去。 他四周没有可以搀扶的地方，站在原地，几乎是一阵天旋地转。 陆尘连自己的状态如何都无法判断。 “大帅！” 耳边响起一道略带惊慌的喊声，应当是跟在他身边的不良人或者天机楼中人。 穿着黑衣的不良人迅速接住倒下去的陆尘，肉眼可见地慌张。 另外的几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围在陆尘身边。 他们还是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先将大帅抬回房间里。”一个黑衣人回过神来后，迅速道。 “好。” 扶住陆尘的黑衣人，手脚麻利地将人扶进房内，然后妥帖地放到床上。 陆尘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额头处的晕眩越演越烈，什么都无法深想，只能察觉到自己被放到了床榻上。 紧接着，陆尘就失去了意识。 已经有不良人迅速去喊天伤星过来。 半刻钟后，天伤星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他一看见陆尘苍白的脸色和泛青的唇色，面色顿时变得凝重。 天机星与天孤星赶来时，看见天伤星这副神色，面色微变。 “天伤星，”天孤星急切地问道：“大帅如何了？” 天机星看见陆尘的唇色，拧着眉问道：“可是中毒？” “不是。”天伤星否认了众人的猜测，他拿起陆尘的手把脉。 中毒虽然也是唇色泛青，却是青黑，而非这种青白色。 唇色青白，是蛊虫发作的征兆。 天伤星把完脉后，喃喃道：“果然。” “你就别卖关子了。” 天孤星急得满头大汗，不断地原地踱步。 “是蛊虫。” 众人神情皆有些错愕。 “蛊虫？”天机星拧着眉，“可是大帅入嘴的东西，我们都有检查过。” 若是有些想要在饮食上动手脚，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蛊虫入体后，没有那么快就发作的。” 天伤星从床榻边离开，在陆尘房间的桌案上摸了纸笔，迅速写下所需要的草药递给一个不良人，“你去将这上面需要的药，立刻抓回来。” 拿着药方子的不良人，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出府抓药。 一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天伤星继续道：“蛊虫只有卵的状态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人体。” “而从蛊虫卵到孵化，所需的时间不一相同。” “但是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 天伤星望着天孤星和天机星两人，声音低沉，“大帅体内的蛊虫，应该是一年多两个月时被种下的。” 一年多两个月，所有人当即想到了一件事。 “是在成汉国。”天孤星沉着脸道。 那段时日，大帅不是在并肩王府就是在成汉国内参加太子的婚宴。 但是在府里，大帅从未受伤，且府中的所有饮食都经过严密把关。 唯一的可能，便是在成汉国时，与药人和幻术师对战时，大帅受了伤。 而蛊虫的卵，是可以从伤口处钻进去的。 天伤星点点头，“只有这个可能了。” “他娘的！”天孤星咒骂一声，“成汉国真是阴魂不散。” 其余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 成汉国被灭国已经一年多，众人没有料到，成汉国竟然还能蹦跶到他们面前。 “不仅仅是成汉国。”天伤星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回想起刚刚把脉的情况，“大帅体内的蛊虫，成汉国是没有的。” 天机星是众人里面最为冷静的一个，他也必须冷静下来。 “什么蛊虫。” 天机星猜测道：“与元国有关？” 元国可谓是巫医指向，而巫医最拿手的，除了一身医术，还有操控蛊虫的本领。 简而言之，九州中，没有人比元国更会玩蛊虫。 “不错。”天伤星眼皮半耷下来，“是缠丝蛊，这种蛊虫只有元国的皇室才有。” 天孤星对蛊虫几乎一窍不通，他不知道缠丝蛊是什么蛊虫，只关心一个问题，“天伤星，你能解这个蛊虫吗？” “他解不了。”陆尘的声音忽然从床榻上响起。 众人先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目露喜色。 “大帅！” 所有人走至床榻边。 陆尘的脸色依然苍白，醒来时正巧听见天伤星道出他体内的蛊虫是缠丝蛊。 一手撑着床榻坐起，陆尘靠坐在床头处。 天伤星快步走近，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帅，你现在感觉如何？” 陆尘神情平静，半点没有知晓自己中了蛊虫后的慌乱，“什么都不见，身上有些乏力。” 顶着一片漆黑的视野，陆尘呼出一口气，“还有，我的武艺没有半分长进。” 天伤星拧着眉，“这些都属于正常现象。” “缠丝蛊尚是卵时，就会从人体内汲取营养。” “其中它们最为青睐的乃是丹田。” 所有人面色一变。 如果丹田出了问题，一身武艺都可能溃散。 陆尘眉尖拧起，“所以，我这一年来武艺毫无精进，是因为被蛊虫吞吃了。” “可以这么说。” 天伤星觑了陆尘一眼，“其实，应当是因为大帅的武艺精进得太快。” “足以填饱蛊虫的肚子。” 第二百七十五章 将计就计 “所以，蛊虫一直没有吞吃大帅的营养。” “正常来说，两个月前，大帅就应当开始有明显的反应。” 一时间，陆尘甚至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怪他天赋太高？ 天孤星的注意力依旧在陆尘醒来的第一句上，“天伤星，这蛊虫，你解不了？” 天伤星苦笑一声，“虽然我是九州圣手，可也不是什么都能医治。” “我不擅长蛊虫这一块。” 天伤星虽然对蛊虫的了解较多，但是并没有深入钻研过。 “寻常的蛊虫我尚能寻到办法，但是这是元国皇室才有的蛊虫。” 天伤星能够认出来，也是依靠记载。 因为如果他想要研究缠丝蛊，须得从元国皇室中盗一两个蛊虫出来。 只是，天伤星对蛊虫并无兴趣，以前自然不会花费这个时间去偷盗蛊虫。 “有没有办法压制。”陆尘沉声问道。 “有。”天伤星迅速答道：“属下已经让人下去抓药了。” “可以暂时让蛊虫陷入休眠。” “这个蛊虫，应当只有元国皇室可以解。” 天机星当即道：“大帅，属下这就去联系元国皇室。” “不用，”陆尘根据声音判断天伤星所在的位置，“你能够压制蛊虫多久？” “三个月。”天伤星皱着眉道：“属下无能，只能压制住三个月。” “而且，三个月内没有解掉，蛊虫会加速反噬。” 陆尘半阖起眼，“时间足够了。” “这件事，不用不良人或者天机楼出手。” “由秦国质问元国。” 天机星反应过来，“大帅，你想要让此事，九州皆知？” “缠丝蛊既是元国皇室才有，元国逃不了干系。” 陆尘的双手置在腹前，尾指轻点，“只要元国不想与秦国兵戎相见，必然要有所赔偿。” “既可以敲元国一笔，又能趁机，好好查查元国。” “而且，正好借我中蛊虫之际，将那些牛鬼蛇神引出来。” 幻术师忽然懂得医术，不可能仅靠自身。 九州中，医术最好的国家，当属元国。 “天机星，那些牛鬼蛇神，交由你负责。” “是！” “把天英星召回，元国之事，交由他去办。” 陆尘没有任何神采的蓝眸精准地望向天孤星，“天孤星，这些时日，你跟在我身边。” 天孤星正担忧不已，听见这个命令，忙不迭应下了。 “蛊虫之事，就交给你了，天伤星。” “大帅放心。” 陆尘抬手揉了一下眉心，“让人去告诉陛下一声吧。” 既然要以秦国的名义问罪元国，这件事就无法隐瞒赵雪涵。 而且，以他如今与赵雪涵的亲密关系，只怕没两个照面就会被看出不妥。 一个黑衣人领命下去了。 赵雪涵刚刚与朝臣商议完国事，朝寝宫走去的路上，右眼皮不断地跳动。 赵雪涵忽然顿住脚步，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身后。 “陛下。” 赵雪涵转身看着对方，“何事？” 黑衣人沉声道：“大帅中了蛊虫，今早晕倒了，现在……” 他话还未说完，赵雪涵就已经丢下宫人朝宫外赶去。 如今赵雪涵已经是五品巅峰武者，步法尤为出色。 没一会，黑衣人就看不见赵雪涵的身影了。 赵雪涵赶到并肩王府时，迎面走来的正是天伤星。 “陛下。”因为他们着人将消息告知了赵雪涵，所以天伤星并不意外赵雪涵赶过来。 “陆尘呢？” 自从上次年节后，赵雪涵私下里都是直呼陆尘其名。 “大帅在房间里歇息，已经醒了。” 赵雪涵微微点头，没再耽搁，立刻快步走向陆尘所在的房间。 陆尘正闭目养神，忽然听见了脚步声。 他猛地睁开眼。 房门被推开，清冷的嗓音伴随着脚步声响起。 “陆尘。” 陆尘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陛下。” 他唤了一声，直接从床榻上下来。 赵雪涵连忙快步走近，搀扶住他。 “我没事。”陆尘拍了拍赵雪涵的手臂。 “你的眼睛怎么了？” 赵雪涵一凑近陆尘，便发现他的眼睛没有半点神采。 “看不见了。” 陆尘淡声道，语气里没有半点担忧，像是在说今日吃什么一样。 凤眸微微睁大，赵雪涵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是因为蛊虫？” 她有些艰涩地问道。 陆尘微微点头，宽慰道：“只是暂时的，别担心。” “可有查出背后是何人所为？” 陆尘拧起眉，“这蛊虫是元国皇室才有的缠丝蛊。” “缠丝蛊？” 赵雪涵面色微变。 陆尘侧头，“你听说过？” “我之前在古籍上见过记载。” 赵雪涵闭了一下眼睛，很快又睁大，清冷的嗓音有些沙哑，“缠丝蛊会逐渐让中蛊者身体衰弱。” “待蛊虫完全长成，就会破体而出。” “彼时，寄主也会身亡，而且查不出任何死因。” “不错，”陆尘根据记忆，朝桌案边走去。 “不论如何，这件事与元国脱不了干系。” 赵雪涵的凤眸冷光乍现，“朕必然要元国付出代价！” 陆尘的薄唇弯起，“这件事就交给陛下了。” “好。”赵雪涵抿着唇，凤眸里难掩担忧。 陆尘告诉赵雪涵自己的计划，“我已经让天伤星将消息散布出去。” “这件事，陛下能闹多大便闹多大，最好九州人尽皆知。” 黛眉微蹙，赵雪涵低声道：“若是这样，只怕各国都会动心思。” 陆尘刚至秦国，做出一番动静时。 各国招揽不成后，就恨不能将陆尘除之而后快。 不过是他们屡屡动作都没有成功，反而折损了一大批人手。 之后各国明白自己是取不了陆尘的性命，就渐渐熄了刺杀的心思。 一旦陆尘中了蛊虫的消息传出，赵雪涵几乎可以想象到，并肩王府将会有多么热闹。 陆尘面上泛起冷意，“我就怕他们不来。” 他正好能够借此瞧瞧各国如今的心思。 有不良人和天机楼中人在，他们来再多人，只不过是送人头罢了。 赵雪涵明白了陆尘的打算，点头同意道：“好，这些交给朕。” 她必不会轻易放过元国！ 第二百七十六章 赵雪涵的怒火 赵雪涵在陆尘这里待了半个多时辰，确定陆尘的身体暂时没有太大问题，且并肩王府的守卫严丝合缝后，就快步回了宫中。 沈澜清正候在信宫外等赵雪涵，脚步声逼近时，她抬头望去，却看见赵雪涵满脸怒容地走过来。 “臣参见陛下。” 赵雪涵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沈澜清跟在赵雪涵身后进了信宫。 “陛下，可是发生了何事？” 陛下虽然不是好脾气之人，却鲜少露出这等明显的怒容。 生气时，大多只是脸色更冷沉了几分。 能够让陛下露出这等神情，定然是大事。 想到这，沈澜清的神情变得严肃，静静等着赵雪涵的声音响起。 “并肩王中了蛊虫。” 赵雪涵方才在陆尘府中已经了解清楚，“他们初步判定，是在成汉国参加太子婚宴时中的招。” 沈澜清一时不知该惊讶仿佛无人能够伤到的并肩王竟然中了招，还是该惊讶成汉国灭国一年多了，还能继续蹦跶。 “并肩王现在身体如何？” 赵雪涵本不大愿意说，可想到陆尘的计划，她揉了一些眉心，“双目暂时失明了。” 沈澜清有些圆的眼睛，登时更圆了。 情况这么严重吗？ “陛下，可有宣召御医去看了？这蛊虫，有没有解决方法？” 沈澜清的语气带着几分着急。 且不说陆尘对秦国的用处和影响有多大，单单只是对陛下的影响，就足以让他们万分重视陆尘的身体状况。 如果陆尘出事，沈澜清甚至不能肯定，陛下会做出何等事情。 “天伤星在府中。”赵雪涵淡声道。 沈澜清这才恍惚响起，陆尘手下能人众多，上次御医对陛下的毒束手无策，便是天伤星给解了。 沈澜清松了口气，有天伤星，应当不会有大问题，随口问道：“陛下，天伤星可有说如何解决这蛊虫？” “只能压制，暂时无法解决。” 赵雪涵的声音仿佛淬了冰块，冻得人骨子里发冷。 沈澜清刚刚松的气，瞬间又提起，无法解决？ “那，这蛊虫……” 沈澜清思绪百转，蓦然灵光一闪，“元国遍地是巫医，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蛊虫。” “不若向元国求助？” 赵雪涵目光幽幽地看向沈澜清，“并肩王所中的蛊虫，乃是元国皇室才有的缠丝蛊。” 沈澜清神情微僵，紧接着听见赵雪涵的声音。 “元国皇室，与这件事讨不了干系。” 而且，陆尘是在与药人和幻术师打斗时才受了伤，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可是，这些人手上有元国皇室才有的蛊虫，那么，元国在成汉国的事情上，又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赵雪涵的凤眸越来越冷，“来人！草拟诏书！” 赵雪涵没有选择信件的形式质问元国，而是直接下诏书宣告九州，问元国，讨一个说法！ 拟写完诏书后，赵雪涵将诏书在龙案上摊开，待墨迹干透后再卷起来。 “传召李承鄞前来觐见！” 薛原均仍然在边境驻守，不适宜贸然将人调走。 元国在秦国西边，两国之间只有一个城池相连，偏生那处是元国的天堑所在之处，易守难攻。 隘口高险陡峭，遣兵攻打上去，及其容易受埋伏。 若想要举兵威逼元国，必须得要让元国意识到，这所谓的天堑，在秦国眼中，算不得什么难题。 李承鄞很快就来了。 “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 赵雪涵简要将陆尘的情况告知李承鄞后，直接道：“朕要你立刻领兵十万，兵压元国边境！” 李承鄞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容，“陛下放心，臣幸不辱命！” “元国的天堑，你可有办法解决？” 李承鄞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再难攻的天堑，在大炮面前，都不堪一击。” 几轮大炮过后，哪怕是山，也得要轰然倒塌。 更何况只是区区隘口？ 这会，九州各国，除了秦国，其余国家没有钢筋水泥，面对大炮，只能束手无策。 青砖也好，巨石也好，这些的坚固程度，根本抵挡不住。 哪怕是现下最为坚硬的花岗岩，只要大炮轰炸几轮，也得粉碎。 “好！”赵雪涵的凤眸凌锐，“朕便等着李将军的好消息。” “不必当真入侵元国，但是要让元国害怕。” “臣明白！” 事关陆尘，李承鄞断不会轻视。 陆尘中了元国皇室特有的缠丝蛊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秦国。 秦国上上下下，无一不震怒！ 甚至许多百姓直接抵制排挤来自元国的人，不少商人拒绝与元国商人交易。 李承鄞领兵，直接兵压元国的通州。 赵雪涵所下的诏书，很快传遍了九州，自然也到了元国国君的手中。 拓跋弘将手中的秦国诏书直接掷在地上，冷哼一声，“自作主张行事便也罢了，偏生没有将手脚处理干净。” “来人！” 匆匆走进来的侍卫看见地面上的秦制诏书，想起外面的传言，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两眼。 “陛下。” “将永丰郡王召来！” “是。”侍卫不敢多问，应下后连忙下去了。 一刻钟后，一位瘦瘦高高的男子走了进来，脸上的皮肉有些干瘪，皱皱巴巴的。 “臣参见陛下。” 永丰郡王是与拓跋弘是堂兄弟的关系。 拓跋弘不满地道：“永丰郡王，你好生看看地上的诏书。” “你惹出来的乱摊子，自己解决好！” 永丰郡王低头扫了一眼那道诏书，笑了起来，“陛下，秦国也就只能下一道诏书了。” 拓跋弘眯起眼睛，“李承鄞已经领兵压向通州！” “那又如何？”永丰郡王颇为有恃无恐。 “且不说我们的巫医擅长操控蛊虫，他们敢不敢跟我们打。” “通州的天堑，可从没有被哪一国攻破过。” 永丰郡王半点都不担心，秦国也只能嘴上逞能罢了。 真动刀动枪，他们又能将元国如何？ 蛊虫可不是好玩的，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胆敢动元国，不正是因为忌惮元国的巫医和蛊虫？ 第二百七十七章 拓跋弘 再者，拓跋弘虽然口中说让他自己解决，永丰郡王知晓，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这件事，虽然是他策划的，可如果没有拓跋弘的点头，他哪里有这么顺利办成？ 拓跋弘手上把玩着一颗珠子，眉眼微沉，没有说话。 “陛下，如果陆尘身死，这于元国而言，可是一桩大好事。” 永丰郡王的话音落下后，拓跋弘的目光闪了闪。 陆尘一旦去世，秦国的威胁则会笑了许多，再有……相助，解决秦国，便不成问题了。 且如今秦国的疆域之辽阔，直逼周国，元国若能将秦国吞并…… 拓跋弘的呼吸骤然急促了两分。 见状，永丰郡王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陛下，这缠丝蛊，除了咱们皇室的人，可没有人能解。” 提起这件事，永丰郡王拧了一下眉，“臣没有料到，这圣手，竟然能够识破缠丝蛊。” 他之所以胆敢下手，也是因为知晓陆尘身边的九州圣手，并不擅长蛊虫，所以才放开了手脚。 他还特意选了缠丝蛊，虽然一旦被发现，矛头立刻指向元国皇室。 不过，这缠丝蛊与青丝蛊极为相像，只不过，前者是要人命的蛊虫，后者只是普通的情蛊。 缠丝蛊的伪装性极强，很难被发现，大多人中了缠丝蛊，只会找不清病因，连中蛊都无法发现。 或者，哪怕发现的蛊虫，也只会以为是青丝蛊。 而青丝蛊的解法，不仅无法无法解决或者抑制缠丝蛊，反而还会加速缠丝蛊的生长。 没想到，这位九州圣手，竟然发现了缠丝蛊，让秦国找到元国头上来。 拓跋弘冷哼一声，“希望这一次，郡王不要再说没有料到了。” 永丰郡王一听拓跋弘这句话，便知道他同意了。 “陛下放心，秦国军队过不了这天堑的。” 拓跋弘手指微动，掌心的珠子跟着转动，“若是此回能够除去陆尘，朕会记你一件大功。” “但是，”拓跋弘话音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森冷，“不过，如果秦国越过了天堑，元国应付不了秦国。” “永丰郡王，”拓跋弘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永丰郡王。 “朕，便只有将你交出去了。” 永丰郡王的呼吸顿住了一瞬，垂首应道：“是，臣明白。” 拓跋弘满意地摆了摆手，示意永丰郡王下去。 他没有看见，低着头的永丰郡王眼底，俱是阴狠之意。 永丰郡王走后，拓跋弘想了想，给秦国回了一封信。 九州各国先是听闻李承鄞率兵压向元国，以为秦国要对元国下手，正忧心忡忡，生怕下一个是自己。 起来，紧接着又传来消息，原是元国对陆尘下手，致使陆尘双目失明，秦国女帝震怒，责令元国必须要给一个解释。 这才有了李承鄞兵压元国边境一事。 九州各国即惊讶于元国的大胆，又有些心思浮动。 如今陆尘双目失明，若是趁此机会除去陆尘，无疑是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 赵雪涵神情冰冷地看着元国的来信。 沈澜清小心地觑着赵雪涵的神情，看来元国并没有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雪涵胸腔内的怒火翻涌，小脸上寒霜遍布。 拓跋弘竟然称，他们一年多前曾经失窃了一只缠丝蛊，应当是有人盗走后，给陆尘下了蛊。 又称只有皇室的巫医懂得如何解除缠丝蛊，然而，皇室懂得解除缠丝蛊的几名巫医，不巧都在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关。 对方的意图，半点没有掩饰，直接大剌剌地摆在赵雪涵面前。 “朕倒是要瞧瞧，你们能支撑多久！” 凤眸内冷意凌然，帝王怒火勃发。 当日，一道诏令从延阳城，快马加鞭传送到永定城。 即与元国通州相连的秦国边境，也是李承鄞与大军如今所在之处。 同时，元国递来的信，也被赵雪涵送至陆尘的住处。 陆尘将信展开，让天孤星念给他听。 听完后，蔚蓝色的眸子凝结了一层寒霜，嘴角微微下撇，神情冷峻了两分。 “元国的算盘，打得真是响。” “大帅，不如属下直接潜入元国皇宫，将巫医直接绑过来！” 陆尘将纸张对折，“不用，我相信陛下，有办法让元国同意的。” 信纸被陆尘夹在两指中间，然后凑近火焰处。 纸张瞬间燃烧起来，陆尘顺手将其放在烛台上。 “元国自己递理由和把柄到我们手上，何乐而不为？” 因为烛台被移至陆尘旁边，他能够感受到烛火的热度传来。 眼皮上有些发热，眼前却依然一片漆黑。 秦国休养生息一年，已经够久了，本来陆尘还顾虑着，为免直接惹起九州各国的忌惮，故而一直还没有动作。 元国既然送上门来，直接在他头上耍威风，陆尘没有放过和不还回去的道理。 “让天机楼去查清楚现在元国的情况。” “元国各脉的情况，皇室贵族之间的矛盾。” 陆尘的指尖不断点在桌案上，“以及，查查元国与幻术师之间，有没有联系。” 陆尘忽然发现一件事，药人用药将人变成这副模样，与用蛊虫操控人，太过相似，相似得，仿佛两者一脉相承。 虚空中传来一声“是”。 数日后，李承鄞收到了赵雪涵传来的诏书，也知晓了元国的回应。 秦国将元国的说法，直接公之于众。 九州各国的反应大多是谴责元国，不过，也仅有口头上的行动罢了。 唯独周国，明确对元国表明了意见，以后拒绝元国的行商进入周国，周国所有来自元国的商人或者百姓，悉数被请出周国。 而九州中，众人最为关注的，则是南边各国与蜀国的反应。 一年多前，若非陆尘出手相救，如今，应当已经没有九州的南北之分，现在的南边各国，也不复存在。 只是，南边各国的反应相当一致，各国国君下诏书谴责元国的所作所为，并且将搜罗了国内与蛊虫有关的各种古籍送去秦国。 赵雪涵当时便气笑了。 这些于南边各国而言，不痛不痒。 第二百七十八章 蜀国的抉择 半点不会影响到他们与元国的往来。 吴国。 周瑾瑜蹙着眉，“陛下，臣以为，我们应该与周国一般做法。” “元国能够对陆尘下蛊虫，难免也会以此对付我们。” 九州各国，谁人不想称霸？ 没有哪两个国家是真正友好不会反目的。 元国与吴国，除非两国有任意一国先被灭国，否则，敌对只是时间问题。 孙卓谋沉吟片刻，拒绝了周瑾瑜的提议，“我们的态度已经表明了。” “周国是九州第一大国，有这样的底气，我们并没有。” “如果我们如此行事，极有可能激怒元国。” “陛下。”周瑾瑜的眉头皱得更紧，“元国与吴国有相当一段距离。” “现在元国又深陷与秦国的矛盾中，不会……” “瑾瑜。”孙卓谋直接打断了周瑾瑜，“我知你想要说什么，但是谨慎行事为好。” 周瑾瑜还欲说什么，可瞧陛下的神情，分明是不愿意再在此事上纠缠。 他张了张嘴，最终将劝谏的话咽回了肚中。 周瑾瑜清楚孙卓谋的性格，他铁了心要做的事，任由旁人再怎么劝，都是无用的。 只是，这件事，吴国做得，的确太过亏心。 蜀国与秦国有两座城池相连。 以往蜀国夹在元国、秦国与成汉国之间的角落里，如今，则是夹在元国和秦国之间。 一旦元国与秦国开战，蜀国极有可能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蜀国。 国君诸铭，在收到消息后，连夜召集心腹大臣前来议事。 诸铭双手负在身后，在殿内来回踱步，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 “陛下！” 几位心腹大臣前来后，一一朝诸铭行礼。 诸铭上前一步，声音略带了两分急切，“爱卿们快快请起。” “元国与秦国之事，你们应当已有了解。” 最先出声的是大大剌剌的车骑将军，“九州现在都传遍了，不过，这事，的确是元国做得不厚道。” 车骑将军面露不屑之色，“有本事，那就堂堂正正和秦国打一场。” “搞这些下作手段，被发现了，还厚着脸皮不承认。” 前将军捋着长须赞同道：“元国太过不仗义了。” 诸铭忍不住摇了摇头，“元国此举的确不厚道。” “但是，秦国与元国都是大国。” “他们二人闹了起来，其他离得远的尚好，我们可就遭殃了！” 诸铭的右手手背拍在左手手心上，“蜀国夹在中间，必须得要表态。” 但是，无论是元国还是秦国，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起的。 而且，他们也不敢贸贸然站队，卫国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可是，如果不表态，极可能会被两个大国记恨上。 无论最后谁胜出，都没有蜀国好果子吃。 车骑将军的声音有些迟疑，“臣看陆尘一直挺命硬的。” “这什么缠丝蛊，应当要不了他的命吧？” 之前各国杀手刺杀陆尘，最后全部铩羽而归。 大唐更是派出了八品武者，不仅没能如愿，反倒是还折了一个强者在陆尘手上。 “不是都说，祸害遗万年。” 车骑将军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怎么了？”车骑将军一瞪眼，“难不成我说错了？” “陆尘在九州搅风搅雨，可不是祸害？” 车骑将军口中称陆尘为祸害，语气里倒是没有半点恶意。 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原先有些凝滞的氛围变得轻快了些。 丞相笑着道：“车骑将军没有说错。” “元国想要陆尘的命，没有那么容易的。” 诸铭眼睛一亮，“丞相可有什么好主意？” 丞相沉吟片刻后道：“陛下，臣认为，我们应当表态。” “但是，这表态，应当选谁，着实是一个问题。” 诸铭一直迟疑不决，一旦选错，蜀国极有可能会面临灭顶之灾。 丞相微微一笑，“陛下心中想要选谁？” “朕自然是想选秦国。” 诸铭的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两国若是交战，用谋略在所难免。” “但是元国此等手段，实属太过恶心。” 丞相微微点头，他同样不喜元国。 “既然这样，就选秦国。” 诸铭面露错愕，“秦国？” “正是，陛下可是有什么顾虑？” 听见丞相的话，诸铭也不再藏着掖着，他直接道：“丞相，朕虽然想选秦国。” “可元国的缠丝蛊，只有元国皇室中人可以解。” “虽说陆尘命硬，但凡事都有意外。” 众人都清楚，秦国能有如今的成绩，少不得陆尘的存在。 如果陆尘死了，整个秦国，相当于没有了半壁江山。 九州各国都会立刻盯着秦国打。 不说别的，至少旧唐就镇压不住。 旧唐里的那些世家贵族，直到现在可也还没有死心。 所以，诸铭才会一直犹豫不决。 丞相反问了一句，“陛下觉得，秦国会不会逼元国将解蛊之法交出来？” 秦国众人同样清楚陆尘的重要性，所以，秦国那些贵族，哪怕不满陆尘的一些举措，却也没有真真切切地针对过陆尘。 “会，”诸铭面带犹豫，“可是，元国毕竟有天堑。” 秦国想要以强兵朝元国施压，只怕不容易。 丞相却笑着摇了摇头，“陛下，元国的天堑，秦国未必没有办法。” 诸铭眼神微凝，“丞相此话何讲？” “秦国既然大张旗鼓地将此事闹得九州人尽皆知。” “那么他们定然有办法逼元国就范。” “天堑虽然难攻，可是陛下。” “唐国可有一座城，当初与秦军隔着一道峡谷。” 提起这一战，丞相忍不住有些赞叹，“秦军却依然只用了寥寥几天，就将这座城拿了下来。” “而且，因为地形限制，并未用神器。” “但是元国这天堑，可是可以用神器对付的。” 故而，元国用以倚仗的天堑，秦国兴许早已经有了解决之法。 不然，九州各国，人尽皆知秦国与元国的矛盾。 若是不能妥善解决，秦国的脸，可就丢大了。 丞相与陆尘接触不多，却能看出来，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第二百七十九章 坚不可破？ 李承鄞收到赵雪涵诏书后，脸色沉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远处元国通州的城门，或者又称之为天堑。 险峻的山脉将两座城池相隔而开。 李承鄞将手上的诏书放好，沉声命令道：“准备好大炮！对准通州！” “是！” 李承鄞身边的副将领命下去。 一座座大炮从永定城驶出，三万军队紧跟其后。 通州城楼上的守将有些紧张地看着李承鄞等人的动作。 通州城门进入大炮的射程后，李承鄞抬手道：“停下。” 他驾着马，走至最前面，抬头看着戒备的通州将士。 因为险峻山脉，通州的城门建得很高。 “通州的将士听着。” 李承鄞的声音泛着寒意，“元国的缠丝蛊，既然元国给不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么，秦国，自己讨回公道！” 言罢，李承鄞的右手抬起，目光凌锐冷冽，“开炮！” “嘭！” 一声又一声炮响响起，直接轰炸在通州的城门和险峻的山脉上。 城楼上的将士被这一轮轮的轰炸弄得几乎站不稳，脚下的地面在隐隐震动。 一个士兵咽了咽口水，问道：“将军，这山，不会榻吧？” 扶着墙的将领呼吸急促，神情带着几分惊疑不定。 闻言，他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现下必须要先安抚军心。 “这大炮，再厉害，也不可能将这么一座险峻的山脉轰炸掉。” “这些可大多都是花岗岩。” 花岗岩的僵硬，众所周知。 这也是元国对这道天堑这么有信心的原因之一。 因为整座山脉，六成以上是花岗岩，而通州的城门也是花岗岩所制。 他们不认为秦国的神情，能够直接轰炸掉花岗岩。 “嘭！” 五座大炮，此时已经是第三轮轰炸。 通州将领的话音落下后，初时大家勉强冷静下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能够明显感受到，脚下的地面越来越晃动。 整座山体，都在震动。 天堑，当真能够守得住吗？ 事实证明，守不住。 有士兵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惊慌失措地大叫道：“那里，那里塌了！” 士兵伸手指着一处地方，神情恐慌害怕。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通州城门的东侧，其中一块山体在大炮的轰炸下倒塌了！ “将军！” 士兵们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这些花岗岩，分明抵挡不住秦军的大炮！ 通州将领咽了一下唾沫，显然也没有想到，这炸药的威力竟然这么大。 连花岗岩都无法抵挡。 方才那一部分山体的崩塌，仿佛只是一个开始。 倒塌的地方越来越多，城楼上的将士能够明显感受到脚下的地面抖动得更加厉害，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坠落下去。 “轰！” 随着倒塌的山体部分越来越多，在山脉上修建起来的城楼，轰然倒塌，城楼上的将士，无一例外，悉数遭殃。 李承鄞冷眼看着这一切，直至通州的城楼倒塌，他才命令秦军停止攻击。 “将军。”李承鄞的副将骑着马，凑到李承鄞身边，“我们要不要趁机直接攻打进去。” 语气里的跃跃欲试几乎要满溢出来。 李承鄞瞥了他一眼，“不攻打。” “啊？”副将摸了一下脑袋，“这么好的时机……” “并肩王有别的计划。” 一听此话，副将顿时就不说话了。 李承鄞看着通州人仰马翻，惊慌失措的模样，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这次只是警告，若是元国依旧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下一次，元国递给秦国的信件，就送到通州吧。” 李承鄞高声道。 城楼倒塌，不知道多少.将士都死在乱石之下，方才在城楼上的守将命大，跌落的地方，正好是两块大石形成的夹角。 他从里面爬出来，听见李承鄞这话，怒声道：“李承鄞！秦国莫要太过分！” “过分？”李承鄞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大笑了几声道：“你们元国竟然有脸说我们秦国过分？” “元国给我们并肩王下了缠丝蛊。” “使这些阴毒伎俩，还能说出这等话，当真是不要脸。” “你！”将领脸色涨得通红，“陛下已经说了，是有人盗走了缠丝蛊！” 李承鄞目光讥讽，“然后这么巧，你们所有会解缠丝蛊的巫医，都在闭关？” 将领顿时呐住了，这自然不是。 李承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牵着缰绳直接掉头离开。 秦军来得突然，离开得也突然。 通州的将士有些摸不着头脑，“将军，他们这就走了？” 将领舔了一下已经渗血的牙齿，“如果陛下没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下一次，秦军就是直接进攻通州了。” 他看着他们引以为傲的天堑，最终却抵不过大炮的三轮轰炸。 将领长长呼出一口气，“清理好这里，我去写战报。” 秦国，延安城。 “大帅，怎么样？” 陆尘眼上的黑布被取下，他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先是一片模糊，紧接着，天伤星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能看见了。” 天伤星长长松了一口气，“能看见了就好。” “看来，方法没有错。” 说着，天伤星又问道：“大帅，现在可以去盗缠丝蛊了吗？” 天伤星在医药上的天赋的确极高，这些时日，他一直恶补蛊虫的知识。 对于缠丝蛊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从一开始只能抑制缠丝蛊的生长，到现在已经可以让缠丝蛊陷入沉睡。 所以，陆尘的眼睛才能暂时恢复。 主要还是得解决缠丝蛊，不然，一旦缠丝蛊再次苏醒，陆尘很有可能会再次陷入失明的状态。 而天伤星如今最需要的，则是一只缠丝蛊。 “先等等。” 天伤星又蔫了下来。 蔚蓝色的眸子侧头望向天机星，“派人注意一下元国的皇室。” “算算时间，承鄞应该已经朝元国的出手了。” “他们也差不多会有动作了。” 天机星低声道：“大帅放心，所有元国皇室中人。” “身边都有不良人跟着。” 陆尘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第二百八十章 逃走 拓跋弘阴沉着脸，“都是一群废物！” 他面前跪着的，传信的士兵不敢多言。 十多日前，他们还在为天堑的存在而沾沾自喜。 转眼间，秦国直接将他们的天堑炸毁。 不仅仅是现在他们面临秦国的威胁，日后若是秦国意起，举兵西下，便再也没有天堑能够阻挡。 拓跋弘的手骤然握紧！ 手中的信纸直接被揉成了一团。 “滚下去！” 拓跋弘看见通州的士兵，心底的怒火就蹭蹭直往上冒。 “是。”士兵连忙下去了，生怕拓跋弘将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士兵下去没多久，拓跋弘的脸色几经变幻，最后道：“将永丰郡王和赵太医叫来。” 宫人们应下后，便下去传召。 永丰郡王在拓跋弘身边安插了探子，通州士兵求见时，永丰郡王便已经知晓。 再得知拓跋弘大发雷霆，永丰郡王顿时明白，通州那边，定然是出问题了。 “走！”永丰郡王当机立断道。 他立刻挑了一些昂贵又没有标识的贵重物品，然后带上心腹离开。 此时通州出事，只能与秦军有关。 能让拓跋弘大发雷霆，只怕是通州的天堑，没有挡住秦军。 元国的倚仗没有了，或者说，只剩下蛊虫这唯一倚仗的元国，根本没有绝对的把握与秦国抗衡。 而拓跋弘素来不做过于没有把握之事。 永丰郡王坐在马车里，想起拓跋弘当日在宫中所说之话，顿时咬紧了牙齿。 “再快些！”永丰郡王厉声道。 他必须要在拓跋弘察觉前离开国都。 “驾！” 外面赶车的车夫几乎将马车赶得飞起，永丰郡王要牢牢捉住车壁上的横木才能稳住身形。 皇宫内。 赵太医在宫中，故而来得比较快。 “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拓跋弘眉头紧紧皱着。 “赵太医，朕要你去一趟秦国。” 近来元国与秦国的事情传得九州沸沸扬扬，赵太医亦有所耳闻。 这会一听拓跋弘让他前往秦国，顿时明白了拓跋弘的目的。 “陛下是让臣，去为秦国的并肩王解除缠丝蛊吗？” 拓跋弘微微眯起眼睛，右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左手的手背。 “是，却也不是。” 拓跋弘盯着赵太医，“朕会以解除蛊虫的名义，遣你前往秦国。” “但是，不用当真解除蛊虫。” 赵太医微怔，“陛下的意思是……” 拓跋弘的嘴角勾起，“赵太医，你是最为了解缠丝蛊的。” “只要让他们以为，蛊虫已经解除了，就足够了。” “能够支撑你们离开秦国即可。” 赵太医明白了拓跋弘的打算，陛下一心要取陆尘的性命。 他沉吟片刻，“陛下，不知天伤星对蛊虫的了解如何？” “至少，他从未见过缠丝蛊。” 话音落下，拓跋弘微微皱眉，“至今为止，缠丝蛊从未失窃过，朕会加强对缠丝蛊的守卫。” 赵太医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只要天伤星没有接触过缠丝蛊。” “臣就有信心骗过他们。” “好！”拓跋弘很是高兴，抚掌大笑道：“朕倒是要看看陆尘，这回还有什么法子。” “陛下。”外面的侍卫匆匆走进来。 “永丰郡王不见了！” 拓跋弘的脸色一沉，“他倒是消息灵通！” “立刻去城门口给朕拦住他！” “是！” 赵太医听着，心中有些奇怪，却明智地没有询问。 “陛下，那臣先告退，下去收拾一下东西？” 拓跋弘摆了摆手，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赵太医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拓跋弘的目光扫过殿内侍候的宫人，眼睛划过几缕厉色。 通州消息一传回，他就让去将永丰郡王召来。 竟然还能让他先跑了。 看来，朕这皇宫，都快成筛子了！ 手伸这么长，本来还想留他一命，现在看来是不能留了。 否则，这一次是探听消息，下一次，若是在他的膳食这些东西上下药呢？ “去查，是何人将消息递给了永丰郡王。” 藏在暗处的暗卫应了一声。 “是。” 另一边，永丰郡王匆匆忙忙地朝城门口赶去。 将要到城门口时，他撩起车帘一角，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番。 城门处的守卫一如往常，未曾加严，也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之人。 看来，拓跋弘还未知道他离开，或者是拓跋弘的人还没赶来城门口。 想到这，永丰郡王低声道：“快点！” 他的心腹没有与他同一辆马车，而是乔装打扮后，不远不近地在马车前后的位置。 永丰郡王看见走在前面的心腹顺利出城了，他长长松了口气。 待永丰郡王的车辆走至城门口处时，守城的将士例行检查。 车帘被撩开，将士看见永丰郡王的脸微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连忙行礼道：“见过郡王。” “嗯。”永丰郡王微微点头，“本郡王奉陛下之命出城办事。” 一听是为拓跋弘办事，将士更是迅速让开，还为他驱逐周遭的百姓。 “都让让，让让！” 就在马车准备驶出城门时，一个侍卫骑着马赶了过来，“且慢！不要放永丰郡王出城！” 守城的将士又怔愣了一下。 永丰郡王眼神一凝，牢牢捉住横木，厉声道：“快走！” 车夫不敢耽搁，当即挥起马鞭！ 马匹受痛，迅速奔跑起来！ 侍卫赶到城门处时，永丰郡王的马车刚刚出了城。 “废物！” 侍卫沉着脸骂了一句，“不是让你拦住他？” 守城的将士因为怔愣了一瞬，便让永丰郡王抓住机会跑了。 侍卫当即抽刀而出，长刀直接掷向永丰郡王的马车。 锋利的长刀并未直接刺向马车的车厢，而是朝马车的轮子砍去！ “咔擦！” 长刀极其锋利，直接将车轮的其中一道横木劈断了！ 疾行的马车顿时跑得歪歪扭扭，没跑两下，其中一个车轮，直接滚了出去！ 整辆马车朝前一摔！ 车内的永丰郡王被摔得脑袋有些发晕。 他顾不得许多，从马车内爬出来，看着朝这里疾驰而来的侍卫。 第二百八十一章 押回永丰郡王 连忙抢过一匹马，翻身上马，意欲骑马逃离。 但是侍卫不可能让他得逞。 若是没有将永丰郡王带回去，遭殃可就是他了。 想到此处，侍卫又是扬鞭挥在马屁股上，马匹的速度更是快了几分。 同时一边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枚暗器。 类似于飞镖的暗器直接扎在了马腿上。 永丰郡王坐下的马匹嘶鸣一声，马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短短时间被摔了两回的永丰郡王低骂了一声。 可事已至此，他也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永丰郡王，你何故要跑？” 永丰郡王啐了一口唾沫，“本郡王为何要跑？你不如去问问你的好陛下！” 他扯了一下嘴角，“给陆尘下蛊的事。” “如果没有他暗中首肯，我岂能这么容易拿到缠丝蛊与幻术师交易？” 侍卫冷眼看着他，“这些话，郡王还是留着跟陛下说吧。” 永丰郡王没有再逃，而是乖乖让侍卫将他押了回去。 反正现在也逃不掉了，不如先看看拓跋弘打算何时处理掉他，然后再寻找机会。 永丰郡王被带到拓跋弘面前时，拓跋弘的脸色黑沉。 因为他刚刚收到消息，在蜀国的元国人，悉数被驱逐了。 蜀国不过是一个小国，竟然也敢与元国对着干？！ 拓跋弘一直颇为喜欢蜀国的蜀锦，然而如今，蜀国却名言，蜀锦不卖给元国人。 拓跋弘直接将呈上来的折子摔在地上！ 永丰郡王一进来就看见拓跋弘大发雷霆的模样，笑了起来，“陛下怎么这么生气？” 既然拓跋弘铁了心要拿他平息秦国的怒火，那他也不必再忍着拓跋弘，左右不过一死罢了。 拓跋弘的脸色又黑了两个度。 “永丰郡王，当初朕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吧？” “呵，”永丰郡王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陛下说的，臣哪里敢忘啊！” “没有忘记，自然最好。” 拓跋弘冷冰冰地盯着永丰郡王。 “朕知道你已经知晓了消息，不然也不会逃。” “不过，你逃也没有用，朕会将你交由陆尘处置。” 永丰郡王将心底的讶异压了下去，他还以为拓跋弘会直接将他杀了，然后以平息秦国的怒火呢。 没想到，竟然会将他活着送到秦国。 “随便吧。” 死猪不怕开水烫，结局已定，永丰郡王半点不用再顾忌拓跋弘。 “不过陛下此事，做得可真是不厚道。” 永丰郡王沉沉笑了，“明明这件事陛下也参与了，却要本郡王一力承担后果。” “朕何曾参与，郡王莫要随意污蔑君上。” 拓跋弘断然否认，还给永丰郡王扣了一顶帽子。 “污蔑君上？” “哈哈哈哈哈！” 永丰郡王仰头大笑起来，“这可真是本郡王听过最好笑的事情。” “永丰郡王！”拓跋弘的语气里警告之意很浓。 奈何永丰郡王有恃无恐，半点不惧。 “陛下，你如今奈何不了我。” 永丰郡王凑近了一点拓跋弘，压低声音道：“你将活着送给陆尘，是想要半点什么事吧？” 与拓跋弘认识这么久，为他办事这么久，永丰郡王对他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不会杀我。”永丰郡王得意地笑了起来。 而拓跋弘，脸色黑如锅底。 “永丰郡王，你不必如此得意，待到了秦国，可没有你好果子吃。” 以陆尘在秦国的地位，永丰郡王这个罪魁祸首去到秦国，不被生吞活剥才怪。 永丰郡王破罐子破摔，“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来人！”看着永丰郡王得意的嘴脸，拓跋弘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将永丰郡王押下去！” 直到看不见永丰郡王的身影，拓跋弘才觉得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些。 只是，几人都没有想到，他们的对话，几乎被人完完整整地复述给陆尘。 蔚蓝色的眸子里目光意味不明，“元国的国君，还真是执着。”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却依然想要尝试来杀他。 陆尘的指尖搭在大腿上，握着一卷书，“将天伤星叫来。” 天伤星过来时，陆尘正施施然翻过一页书页。 “大帅。” “嗯，”陆尘放下手上的书卷，抬头看向天伤星，“可以动手了。” “不过，” 天伤星刚刚露出欣喜的神情，陆尘又道：“不能直接盗走，你想办法找个假的替换一下。” 陆尘拧了一下眉，“逼真一点，在赵太医进秦国前，别让拓跋弘发现少了一只缠丝蛊。” “好！”天伤星满口应下，“属下明白了！” 陆尘微微颔首，“你自己有分寸即可。” “赵太医和永丰郡王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 至于扣留为他接触蛊虫的赵太医的理由，陆尘唇边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元国可是亲自送到他手上来。 如果他没有什么动作，岂不是辜负了元国的“好意”？ 拓跋弘并不知晓陆尘为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将赵太医派遣去秦国后，拓跋弘当即下诏谴责秦国进攻通州的行为，并且将自己派遣了最为擅长缠丝蛊的赵太医前往为陆尘治疗的消息，大肆散布出去，让九州人尽皆知。 面对拓跋弘的举动，秦国没有任何反应。 也没有回应拓跋弘对秦国的谴责，而李承鄞直接又朝通州打了两炮，以示秦国的态度。 据闻，拓跋弘知晓消息当日，就被气得病倒了。 秦国。 赵太医进入秦国后，看见秦国城池的繁华，一时竟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上一次来秦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的秦国与元国差不多，贫困，寂寥。 而秦国如今，却是街市人声鼎沸，百姓脸上的笑容满意又幸福。 赵太医神情带着几分茫然。 秦国的变化，竟然这么大吗？ 反倒是元国，依旧黄沙漫漫。 各个城池之间的来往也颇为不方便。 而待赵太医来到延阳城时，才知道自己之前见识到的城池不过只是小儿科。 得益于悦城的开办，延阳城内各国之人也多了不少。 相应的，街市上的新鲜玩意也多了不少。 第二百八十二章 引出蛊虫 比之前的那些城池，更加喧闹，却透着鲜明的烟火气息。 赵太医收拢心神，上前与前来接应他的秦国官员会合。 来接应元国人的是沈澜清。 事关陆尘的安危，赵雪涵不放心，故而特意将沈澜清派遣了过来。 因着陆尘称他有计划，不方便让她过来。 赵雪涵让沈澜清盯着，自己也能放心些。 沈澜清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太医，目光又瞥向被拷着的永丰郡王。 语气冰冷地道：“跟我来吧。” 赵太医脾气好，也知道他们是讨嫌的，没有太在意，跟在沈澜清身后去了并肩王府。 陆尘坐在房间内的榻上等着。 沈澜清领着人，一路进了并肩王府。 不过，刚刚进府，立刻有黑衣人上前接过永丰郡王。 “人交给我们。” 黑衣人没有与元国人商量，只是通知了一下。 然后，他直接伸手。 谁也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一眨眼的功夫，永丰郡王就到了他手中。 黑衣人直接带着永丰郡王下去了。 护送赵太医和押解永丰郡王的将士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怒气从胸腔冲上脑袋，“秦国此举未免太过无礼！” “无礼？”沈澜清瞥了他一眼，笑道：“这永丰郡王，难道不是元国国君送来的赔罪的？” 沈澜清的语气顿了一下，继续道：“所谓的罪魁祸首。” “既然如此，难道人不是交给秦国处置？” 当然是交给秦国处置。 几个将士面面相觑，无言反驳。 拓跋弘在赵太医等人出发后，遣快马将信件送到了赵雪涵手中，声称永丰郡王是罪魁祸首，并且将人全权交由秦国处置。 简而言之，要杀要剐，全凭秦国做主。 赵太医连忙站出来道：“好了好了！现在最主要的是并肩王身上的蛊虫。” “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这件事，本就是元国理亏，而且他们又在秦国的地盘上。 赵太医可不想自找麻烦上身。 本来这桩任务已经够麻烦了，若是再添一点，赵太医觉得自己头上的白发都能被气黑。 沈澜清冷哼了一声，转身率先踏入陆尘所在的房间。 门口的动静，陆尘一清二楚。 待赵太医进来后，陆尘平静地道：“赵太医，好久不见。” 赵太医猛地瞪大了眼睛，略带几分惊恐地指着陆尘，“你，你是当初那个小孩？” “看来，赵太医还记得本殿。” 陆尘从榻上站起身来。 赵太医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当然记得陆尘，印象深刻。 当时陆尘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豆丁，因为营养不良，长得瘦瘦小小的。 当时赵太医是出来游历，刚好到秦国附近，在一处密林时遇见了陆尘。 赵太医正好撞见陆尘与狼群撕斗的模样。 那时候，赵太医怕极了，躲在一旁，完全不敢出去。 悄悄窥着陆尘与狼群搏斗。 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在面对狼群时却丝毫不害怕。 最后，陆尘身上虽然带着很多伤，却成功地将狼群击退。 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是十岁出头的陆尘，做到了。 赵太医躲在一旁，看着满身是血的陆尘，突兀地觉得，这个小孩比那些狼群还要恐怖。 事实上，的确如此。 因为那个小孩在解决完狼群后，目光立刻投向了他所在的位置。 赵太医当时与小孩对视了一眼，对方就走了。 他猜测，那是因为陆尘当时没有把握可以将他击杀，为了避免麻烦和冲突，才会径直离开。 毕竟，对于当时的陆尘而言，作为成人的赵太医，已经算是不小的威胁。 而当时对望的那一眼，赵太医记到了现在。 倒不是他对陆尘有多么念念不舍。 他只是单纯无法忘记那双眼睛，成为了他日后的噩梦。 只是，当时那个小孩的眼睛，虽然有点蓝，但更多的是红色的血丝，故而赵太医在听闻陆尘是蔚蓝色的眼眸时，并没有朝那个小孩想过。 蔚蓝色的眼眸，和当初那个小孩的眼睛，差距可不小。 然而今日一见，赵太医当即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当日的小孩。 赵太医顿时觉得身上冷飕飕的，他真的能够完成陛下的嘱咐吗？ 赵太医无法确定。 “并肩王，我们开始驱除蛊虫吧。” 言罢，赵太医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药来。 那是几株草药。 “麻烦将这几株草药熬成一碗药汁。” 天伤星接过了赵太医手上的草药下去了。 一离开赵太医的视线，天伤星低头嗅了一下手中的草药，眉头拧了起来。 待药汁熬好后，赵太医道：“并肩王，麻烦把袖子撸起来。” 陆尘依言照做，将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放在桌案上。 赵太医先是从针包里取出长针，“我需要先将并肩王的指尖血滴入药碗中。” 陆尘点了点头，“赵太医只管做便是。” “想必，赵太医不会让本殿失望的，是吗？” 陆尘的话意味深长，让赵太医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陆尘此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了？ 赵太医耐不住舔了一下唇，有些焦虑不安。 “赵太医，”陆尘敲了一下桌案，提醒他，“不是要取指尖血吗？” “哦，是！”赵太医猛地回过神来，将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专心致志地演起了这场戏。 赵太医握着陆尘的手，滴了一滴指尖血在药碗中。 药汁没有任何反应。 陆尘不着痕迹地抬头瞥了一眼天伤星。 天伤星微微摇头。 然后，赵太医在陆尘的小臂中间开了一道口子。 沈澜清在旁边看着直皱眉，锐利的视线落在赵太医身上。 虽然并未直接质问赵太医，那目光却让赵太医颇为不适。 “蛊虫要通过这道伤口出来。” 赵太医解释了两句，才觉得背后的目光略略移开了些许。 他浅浅松了口气，然后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滴在药碗中。 “并肩王，会有一些疼，忍忍。” 几乎是在赵太医话音刚刚落下时，陆尘就察觉到肩膀处一阵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血肉里爬动一般。 又疼又痒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解决蛊虫 陆尘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侧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肩膀。 疼痒的感觉从肩膀处一路移到手臂，皮肤下的蛊虫一点点地爬动。 待蛊虫爬到陆尘裸露的手臂皮下时，众人可以清晰看见，陆尘的皮肤被顶出了一个小包。 沈澜清抿了抿唇，目光紧紧盯着。 赵太医擦了擦额头处的汗，随着蛊虫越来越靠近伤口，他也越来越紧张。 天伤星拧着眉，视线随着那个小包移动。 天孤星更是一边看着，一边将手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 终于，蛊虫从伤口处探出了脑袋，是一个浅红色的蛊虫。 不知道是蛊虫原本的颜色，还是被人体内的鲜血染红的。 蛊虫爬出陆尘体内后，一路朝药碗爬去，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很快，蛊虫攀爬上了碗壁，然后掉落在碗中。 紧接着，碗上浮现了一只蛊虫的尸体。 “好了好了。”赵太医长长松了一口气，正要伸手端起碗，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率先将碗拿走。 赵太医微怔。 陆尘低头看了一眼药碗内已经不会动弹的蛊虫，然后将碗递给了天伤星。 “并肩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太医皱着眉头问道。 陆尘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不信你。” 闻言，赵太医的脸色微白。 “如何？”陆尘低声问道。 天伤星仔细看了看蛊虫，又低头嗅闻了一下，“不是缠丝蛊。” 沈澜清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并肩王体内还有别的蛊虫？” “锵！” 天孤星直接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尖直指赵太医。 护送赵太医前来的元国侍卫纷纷抽出长刀。 为首的侍卫竖着眉，怒声道：“并肩王，你们秦国是什么意思？” “元国好心遣人来替你们解除蛊虫。” “这就是秦国的态度？” “态度？”陆尘抬眼望去，蔚蓝色的眸子里透出几丝嘲讽，“你们元国给本殿下了蛊虫。” “又想利用蛊虫除去本殿，这是你们元国的态度？” 元国的一众人已经白了脸色，“你——”赵太医惊疑不定，拿不准陆尘是知道了一切，还是只是在诈他们。 沈澜清皱着眉，“殿下，他刚刚引出的蛊虫。” “不是缠丝蛊，那是什么蛊？” 陆尘没有说话，天伤星沉声道：“是缠丝蛊的一部分。” “缠丝蛊可以分裂，方才赵太医取出的，是缠丝蛊分裂的一部分。” “缠丝蛊分裂后，会消停一段时日。” “因为它会变得虚弱，但也正因为变得虚弱……” 天伤星目光凌厉地看向赵太医，“之后，缠丝蛊会加速蚕食寄主。” 天伤星的话音刚刚落下，沈澜清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她厉声呵斥道：“你们这是拿秦国当傻子耍？！” 赵太医面色苍白，“老夫明明给并肩王解了蛊虫。” “你们若是想要谋害我们，何必寻这些借口。” “再者，老夫可是元国中最为了解缠丝蛊的人。” 赵太医咽了一下口水，勉强找回一些底气，“这位公子，该不会在哪里看了虚假的记载吧。” 陆尘抬眼望向赵太医，重复了一遍，“虚假的记载？” 他看向天伤星，屈指扣了一下桌案，“天伤星，不妨告诉赵太医，你是在哪里听见的。” “是。” 天伤星迎着赵太医惊疑的目光，故意缓声道：“我是在……” 瞥见赵太医紧张的模样，天伤星笑了笑，“在元国皇宫内，记载缠丝蛊的古籍上看到的。” “嗡！” 赵太医脑中一声嗡响，古籍？ “你潜入元国皇宫了？” 天伤星咧嘴笑了笑，“我还顺便偷了一个缠丝蛊出来。” 元国众人的脸色蓦然苍白。 陆尘他们，竟然是真的知道，他们在骗他们。 不是诈。 天伤星继续道：“解除蛊虫，应当在你的药上，加多一味药。” “并且药量要重两分。” “需要煮两碗，一碗喝下去，一碗吸引蛊虫。” “我说得对吗？” 赵太医脸色大变，“你怎么会知道！” 天伤星此前分明没有怎么接触过蛊虫，怎么会能够说得这么精准？ “原本不确定，现在确定了。”天伤星微微一笑道。 陆尘不愿再与他们扯皮，“都带下去。” 待赵太医等人被带下去后，陆尘体内的蛊虫也被天伤星拔除。 天机星忽然消失了片刻，再回来时，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 “大帅，元国那边，查清了。” 陆尘抬起眼，“情况如何？” “元国皇室有两脉巫医。” “一是以拓跋弘为首的嫡系一脉。” “一是以拓跋澄为首的旁系一脉。” “拓跋弘一脉，均是嫡系，” “而拓跋澄一脉，则纠结了一大群庶出之人。” “两脉……”陆尘沉吟片刻，“他们相争得很厉害？” “几乎是你死我活的状态。” 蔚蓝色的眸子变得深邃，“这倒是给了我们行事的机会。” 天机星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不错，他们两脉相争，我们完全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大帅，你打算怎么处理元国？” 陆尘的眸色有些冷，“既然拓跋弘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总得要以牙还牙，才能对得住他这份大礼。” 陆尘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桌案问道：“这件事，拓跋澄一脉有参与吗？” “他们不算真正参与，但也是默认了的。” 闻言，陆尘的眸色又沉了几分。 默认，那就是也有份了。 “过两日，我们乔装进入元国。” 天机星微征，“大帅，你要亲自动手？” “嗯。”陆尘站起身，“挑选十个机灵的人出来。” “十个，会不会太少了？” 天机星不大放心。 陆尘瞥了他一眼，“其余的都藏在暗处，不必出现。” 听闻此言，天机星松了口气，不是只带十个人就好。 陆尘继续道：“拓跋澄发现我们后，定然会来寻我们合作。” 他的唇角翘起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天机星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几次滑过陆尘的嘴角。 第二百八十四章 离开 总感觉大帅的情绪变化明显了些。 以往这种时候，大帅大多是面无表情。 “你们立刻准备一下。” 陆尘屈指扣了两下桌案，“乔装成前去元国游玩的公子。” “是。”天机星收回思绪，领命下去。 陆尘半阖着眼，在脑海里重新梳理了一遍自己的计划，确定没有遗漏后，直接起身去寻赵雪涵。 沈澜清本也准备回宫中复命，见状连忙问道：“殿下是要进宫吗？” “嗯。”陆尘微微点头。 “下官与殿下一起吧。” 她回去禀报，不语直接让陆尘出现在陛下面前更能让陛下放心。 陆尘没有应她，直接抬脚离开，算是默认让沈澜清跟着自己一同去皇宫。 沈澜清离开后，赵雪涵处理奏折的速度越来越慢。 她放下手中的折子，缓缓呼出一口气，抬手揉了一下眉心。 在赵雪涵欲要直接前往并肩王府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赵雪涵猛地抬头，凤眸带着些许光亮。 能够不经通传就进来的，只有陆尘。 陆尘刚刚踏入殿内，抬眸对上赵雪涵灼灼的目光。 “陛下。” “如何？蛊虫可拔除了？” 陆尘的唇线柔和了些许，“已经拔除了。” 闻言，赵雪涵松了口气，面容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喜悦。 自从走进来就被当成透明人的沈澜清瞥了一眼陛下，心道：陛下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想起我了。 想着，沈澜清默默走至平日里站立的位置上。 “陛下，”陆尘抿了一下唇，还是道：“我要去一趟元国。” 赵雪涵面露惊愕，“为何？” 话音刚刚落下，赵雪涵便猜到了陆尘的打算。 “你要收拾元国？” 陆尘点了点头，“元国既然对我出手，断没有轻轻放下的道理。” “而且。” 陆尘负在身后的手，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两下，“一年多的时间，秦国已经休息够了。” 赵雪涵瞬间听出了陆尘的话外之意。 秦国已经休息够了，可以再次扩张版图了。 “你非去不可？” 陆尘与那双凤眸对视，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其中的不舍之意。 “天机楼或者不良人，没有秦国并肩王与不良帅有吸引力。” 陆尘解释道：“他们许会怀疑我去元国的目的。” “但是，他们也相信，利益动人心。” 国与国之间，素来没有永恒的友谊与仇恨，一旦利益相合，仇敌可以变成盟友，朋友可以变成敌人。 赵雪涵的朱唇微微张开，复又合上。 哪怕心里再不舍，最后也只是道：“此去一定要小心。” 这是陆尘想做的事，她会永远站在他身后，给予他支撑。 蔚蓝色的眸子泄出温柔，“好。” 暖融融的热流流过陆尘的四肢百骸。 “之后，你可是打算有大动作？” 陆尘颔首，“待秦国将元国收入腹中，九州各国，将会坐不住了。” 彼时，秦国将会一跃成为九州第一大国。 而秦国可不是素来不参与战争的周国。 一旦秦国成为第一大国，其余各国必然会有所动作。 若是想要将人一举震慑，秦国的手段必须足够凌厉，动作足够快。 战争是消耗钱财的，彼时需要的钱可以预见的庞大。 再者，到那时，陆尘瓦解六国的动作后，并不打算继续徐徐图之。 所以，他需要大量的钱财。 “陛下，这一年多的时间，秦国虽然已经囤积了不少钱财。” 悦城仿佛一个吸金袋，为秦国带来了数不尽的财富。 但是…… 陆尘看着赵雪涵，摇了摇头，“还不够。” “陛下可以放松对商人的限制，从商税上下手。” 自古以来，商税都是占最大的比例。 想要充盈国库，从商税下手，是最快的。 赵雪涵沉吟片刻，“好，这件事交给朕。” “还有，那些手上不干不净的世家大族，警告之后……” 蓝眸内滑过狠厉，陆尘的声音微寒，“仍然我行我素的话，不必再留了。” 他若是有大动作，必须要确保秦国铁桶一块，不能让后方出现任何问题。 这些世家大族，必须要处理。 要么乖乖听话，要么就直接消失。 赵雪涵明白陆尘的顾虑，“朕这一年多，一直有意地扶植寒门子弟。” “加上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勉强可以与世家贵族抗衡。” 赵雪涵的目光直直撞入陆尘那双蓝眸中，“背后交给朕，朕不会让后方出现任何问题。” 四目相对，陆尘听见自己道：“好。” 将后背交给另一个人，是陆尘从来没有预想过的。 可是，如今交出去，却又是毫不犹豫。 沈澜清在旁边听着，暗暗心惊，同时胸腔内的情绪激昂澎湃。 并肩王这是计划，要正式对各国下手了。 这意味着，秦国统一九州的战争，即将真正开始了。 陆尘之后再与赵雪涵细细商议了一番，直至夜幕垂落，陆尘才离开信宫。 回到并肩王府后，陆尘将天机星等人纷纷叫来。 “天机星、天伤星还有天暗星，你们三个与我一同前去。” “天机星挑出十个人同行。” “天暗星，带五百不良人，暗中跟随。” 陆尘有条不紊地下达一道道命令，将一切部署妥当。 “天孤星，你留守延阳城……” 陆尘看着眼前这几个天罡校尉，眉眼冷沉，“三日后出发。” “是！” 三日后，延阳城门外，送行的依然只有赵雪涵。 既然是乔装潜伏至元国，陆尘与赵雪涵均没有将此事告知秦国朝臣。 对外只是道陆尘因为蛊虫而身体有损，需要静养。 一刻钟后，陆尘从赵雪涵的轿子里出来，伸手牵住白马的缰绳，动作利索地上马。 “驾！” 陆尘一夹马腹，走至天机星等人的前面。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陆尘回头望了一眼。 赵雪涵的轿子依然在城门外，他能够看到轿子的帘子被拉开了一角。 陆尘收回视线，按下纷繁的思绪，一扬马鞭，直接策马离开。 陆尘离开延阳城的消息，半点没有传出去。 而因为他们并不赶时间，故而一行人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第二百八十五章 英雄救美 元国。 赵太医离开元国已有半个多，然而，却半点音信都没有。 “还是没有消息？” 拓跋弘下首的暗卫首领摇了摇头，“属下派人潜入秦国查探了一番。” “只知道赵太医已经进了并肩王府，之后，再没有任何消息了。” 进了并肩王府后没有消息，拓跋弘面色阴沉，只能说明，赵太医一直在并肩王府中。 不是被控制了，便是已经命丧陆尘之手。 难道，他们的计划被发现了？ 可是，陆尘至今都没有发难…… “秦国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秦国一切如常，只是称陆尘因为蛊虫损伤了身体。” “现在蛊虫已经拔除，需要静养一些时日。” “静养？”拓跋弘把玩着手中的珠子，这缠丝蛊，一旦拔除后，不会再对人体产生什么伤害。 莫非是陆尘体内的缠丝蛊并未拔除？ 赵太医无论是否被发现，都可能并未真正为陆尘拔除缠丝蛊。 这般一想，拓跋弘面上的阴沉神色消散了不少。 若是能够以一个赵太医和永丰郡王换一个陆尘，这笔买卖，尚且算得上划算。 “去探查一番，看看陆尘如今的情况究竟如何。” 暗卫首领面露难色，“是。” 秦国的并肩王府，简直铁桶一块，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一探究竟，最终皆是有来无回。 可拓跋弘已经下令，暗卫首领只能硬着头皮派人前去查探。 另一边，陆尘已经进入了元国界内。 原本蔚蓝色的眸子，被易容成了黑色。 陆尘的样貌并未做太大的改变，除了将眸子的颜色改掉外，看上去只是比原来成熟了些许。 陆尘并未来过元国，故而并不担心他们会认出自己。 只需要将眼眸的颜色的遮掩住即可。 一行人顺利进了城。 陆尘并未靠近元国的国都，大都。 而是选了在元国边境与大都中间的一座城池，青城。 青城只是一座小城，虽然也有不少富商和权贵之人。 但众人哪里见过陆尘这等风姿出尘的男子？ 从进入青城起，陆尘便能够感觉到，周遭百姓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星伤，你带一个人，去挑一间宅子。” “要清静些，周围没有太多人的。” 为了避免天伤星等人的名字被人发现端倪，陆尘干脆将他们的名字倒过来念。 “是。” 之后，陆尘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 忽然，一阵嘈杂声响起。 男子黏腻的声音和女子略显惊惶的声音交织着。 陆尘循声望去，前面约莫有十多个高大的男子围在一起。 女子的声音正是从他们中间传出。 陆尘的目光微凝。 行人几乎皆绕过这一群人走。 “上去看看。” 言罢，陆尘抬脚朝那边走去。 天机星等人微怔，大帅什么时候会管这些闲事了？ 来不及多想，众人跟上陆尘的步伐。 陆尘并未收敛自己的脚步声，故而在陆尘走近时，那群人警惕地看着陆尘。 “小子，这可不是凑热闹的事，赶紧走！” 被男子围起来女子听见声音，慌忙喊道：“救命！求求你了！” 陆尘并未依言离开，反而朝前走了两步。 “如果我非要凑这个热闹呢？” 听闻此言，从中间走出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 挺着大肚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陆尘，男人嗤笑一声，“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就凭你和你身后这些人？” 看着陆尘等人修长的身形，男人面露不屑，“到时候，可别被打得哭鼻子。” “哈哈哈！”男人的话音刚刚落下，周围的男子顿时附和道：“看这小子弱不禁风地模样，一拳就能打趴下吧？” 嘲讽的笑声响起，陆尘并不为所动。 天机星等人的神情越来越冷。 男人见陆尘还是不愿意离开，脸色也沉了下去，“既然你非要找死，我就成全你！” “都给我上！” 一群人朝陆尘等人冲上来，中间的女子显露在陆尘等人眼中。 的确算得上姿容姣好。 不过，陆尘等人所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更遑论自从来了延阳后，经常看见赵雪涵。 此女子可不及赵雪涵一分姿色。 陆尘只是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男人朝后走了两步，走至女子身旁。 女子还不等松一口气，就被人搂住了腰。 漂亮的脸上满是惊惶之色，一双美眸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晶莹剔透，望向陆尘时，带着祈求和期待。 女子挣扎不已，甚至直接用手大力地捶打男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男人手臂被打得有些发疼，狠声在女子耳边道：“你若是再打两下，信不信我在这里将你给办了！” 男人的声音森冷阴狠，目光黏腻，女子顿时不敢再动弹，只能求救地看着陆尘。 “小子，英雄救美，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陆尘看向女子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掀了掀眼皮，“是吗？” 不带半点情绪的声音落在男子的耳中，反而像是挑衅一般。 似乎对方半点都不将自己的威胁放在心上。 男子脸上出现怒容，“给点颜色这小子瞧瞧！” 十几个壮汉，纷纷朝陆尘等人亮出拳头。 陆尘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其中一位不良人迎了上去。 半息后，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陆尘几人从缺口处退了出来。 只有一个不良人与十几个壮汉打斗。 男人以为陆尘等人胆怯了，还未待他喉咙中的嘲讽之语吐出，情况突变！ 十几个壮汉相继倒下，而那名不良人，连呼吸都没有变一下。 男人面色大变。 “现在，是谁不自量力？” 陆尘掀起眼眸，声音不带半点情绪。 “你，你给我等着！” “在青城惹了我，你们别想好过！” 男人撂下狠话，抬脚踹了一下其中一个壮汉，“还不滚起来！” 十多个壮汉忍着浑身疼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单从外面看，他们身上的伤只是有些青紫，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被打中的地方，剧痛不已。 待男人和十多个壮汉皆落荒而逃后，女子才敢走近陆尘。 第二百八十六章 断掉手臂 “多谢恩公。” 女子朝陆尘盈盈福了福身，“恩公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陆尘眉心一抽，女子的话太过熟悉，几乎是在女子话音落下时，陆尘就已经脱口而出道：“不必报恩。” 女子微微一怔。 而陆尘身后的天机星等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尘轻咳一声，淡淡瞥了女子一眼，“姑娘自行回家去吧。” 言罢，陆尘没有再待在此处，直接抬脚离开。 女子呆愣地站在原地。 离得远后，天机星有些不解地道：“大帅，你怎么一时兴起，要救下那女子？” 陆尘微微扬眉，“不是一时兴起。” “若是要让拓跋澄他们注意到我们。” “总得要闹些事情出来。” 方才陆尘在街上晃悠，便是在寻找机会。 若是以前，他对此种事情，没有兴趣掺和进去。 今日插手，只不过是想要借此大闹一番罢了。 “那群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尘的眼眸半阖，那名男子非富即贵，必然会寻上门。 借他们引起大都那边的注意，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如果动静不够的话，我们需不需要再去寻些……” “不用。” 陆尘摇了摇头，“若是不行，那就直接去大都。” 在大都行事，要更为麻烦一些。 天机星了然地点头。 陆尘没有再在街上晃悠，而是挑了一个茶楼坐下，等天伤星找好宅子后前来寻他们。 不过，天伤星还未来，他们倒是等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身着华服的男人盯着陆尘等人，露出一个狞笑，“给好好教训一顿他们！” 男人身后是几十名护院，尽皆是人高马大之徒。 “给我盯着那小子打！” 男人伸手指向陆尘，目光阴狠。 上一回这小子直接站在旁边，想来应当不会什么武艺。 在男人出现的时候，茶楼就惊慌一片。 客人跑的跑，躲的躲。 最后还坐在大堂内的，只有陆尘一行人。 连茶楼的掌柜都躲了起来。 陆尘依然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执着茶杯，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没有看到男人一般。 男人一声令下，几十名护院顿时纷纷围了上去。 每个人手中都提着刀，锋利的大刀直直朝陆尘等人劈砍而去。 天机星并未出手，那十名不良人悍然抽出腰间的佩刀，直接迎了上去！ 护院的身手虽然不赖。 然而，他们对上的却是不良人。 一群两三品武者的护院，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几十名护院，不仅没能突破十名不良人，将手中的大刀看向陆尘。 反而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悉数倒下。 男人的瞳孔猛地紧缩，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是踢到铁板了！ 这小子身边的护卫这般厉害，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越想男人的心里越是慌张，他咽了咽口水，转身就想跑。 一名不良人正想要上前将人拿下。 陆尘拦住了不良人，椅子上的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男人面前。 陆尘长腿一扫，一手扣住男人的肩膀，用力朝前扯住，然后用力直接将男人提了起来！ 朝自己身后一摔！ 男人顿时被摔得头昏眼花。 不待他反应过来，陆尘扣住男人的手，用力一掰！ 骨骼的声音响起，男人的手臂被陆尘硬生生掰断了！ “日后若是再行恶事，断的，可就不仅仅是一只手臂了。” 陆尘微寒的声音听在男人的耳中，令他整个人都抖了两下。 将男人的手臂松开，陆尘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滚吧。” 男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没有软趴趴的，随着男人的跑动而晃动着。 男人已经走了，茶楼内的壮汉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 陆尘扫了他们一眼，“全部丢出去。” 十名不良人，几乎每人一手提着一个，直接将人从门口扔了出去。 重物落地的声音让在茶楼内躲起来的人瑟缩了一下。 好一会，他们才觑着陆尘，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陆尘看向柜台旁边的掌柜，朝天机星抬了抬下颌。 天机星会意，朝掌柜走去。 看着走过来的人，掌柜几乎要站不住。 “好，好汉，可是，可是有什么事？” 掌柜的嘴唇都是抖着的，“有事的话，直接吩咐就成。” 天机星取出两锭银子，“这是补偿给你的。” 方才那一番打斗，茶楼内的桌椅已经被砸得七七八八了。 掌柜先是一愣，接着连忙道：“不用不用！好汉，真的不用！” 他哪里敢要这群人的银子啊！ 天机星懒得跟他啰嗦，直接将银子放在柜台上。 “走吧。” 待陆尘离开后，茶楼内的人才松了口气。 纷纷杂杂的讨论声响起。 “那位公子是哪里来的？竟然敢惹陆家的二少爷。” “不知道啊，看样子，也不像是什么简单的人。” “啧，要我说啊，这陆家可有得闹了，如果那位公子的底气不够足，陆家肯定不会放过他！” 陆尘等人离开茶楼，并未听见他们的交谈声。 他们刚刚走出茶楼，天伤星迎面走来。 “公子。” 看见陆尘，天伤星加快了脚步，“已经办好了。” 言罢，天伤星低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壮汉，“这是，发生了什么？” 陆尘神情浅淡，“一些没长眼睛的人罢了。” 闻言，天伤星也不再问，而是道：“那公子这边请。” 天伤星在前面带路，陆尘等人走在后面。 “将我们落脚的地方传出去，务必要让他们知晓。”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方才被陆尘断掉一手的男人。 “还有，”陆尘半眯起眼睛，“让他们知道，我们只是来青城游玩的大商户子弟。” 如此一来，对方才有胆子对他出手，陆尘也才能让大都也知晓此事。 “属下明白了。” 陆尘跟着天伤星来到他买下的宅子时，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靠近郊外，周围只有他们这一栋宅子。 而且宅子是三进的院子，亭台楼阁，布置华贵。 整体而言，陆尘是较为满意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陆家 陆尘等人安顿下来后不久。 一位游玩至此的富家公子，街上怒揍陆家二少爷的消息顿时传了出去。 “如何？”陆尘在榻上闭目养神，在天机星迈步走入时，出声问道。 天机星落脚无声，却对陆尘闭着眼睛亦知晓了自己的到来并不惊讶。 大帅素来敏锐，只要身边有人，或者有人来了，没有不知晓的。 所以，各国的暗杀皆以失败告终，也有这一点的原因。 他们在大帅眼里，根本无可遁形。 “消息已经传出去，如今青城，人人皆知。” 陆尘睁开眼睛，“陆家那边呢？” “这两日，陆家一直在查探我们的来历。” 天机星沉声道：“属下命人将消息递给了他们。” “现在陆家以为我等只是来自大都的一个富商之家。” 虽然大都是元国的都城，可若只是一个富商，陆家并不惧怕与之对上。 大都繁华昌盛，与元国小城的荒芜不同。 可也正因为大都繁华昌盛，区区一个富商，在大都没有任何存在感。 而陆家背后有大都的朝廷中人，故而，绝不会惧怕一个富商。 “他们这两日应当就会上门了。” 天机星的话音刚刚落下，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外传来。 陆尘坐起身，松了松肩膀，“看来过来了。” “大帅，”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低声道：“外面有人闹事，自称是青城陆家。” “走吧。” 伪装成黑色的眸子里，隐隐带着些许兴味。 天机星扫了一眼陆尘，看来，陆家要倒霉了。 “滚出来！”一个壮汉大声吼道。 宅子前站着五个黑色短打的青年，而他们对面，则是数十个壮汉。 为首的乃是一位穿着文士青衫的中年人，略带浑浊的眼睛里精光暗闪。 任由他们如何叫嚣，五名青年沉默不语，却将人牢牢挡在门外。 任由这些壮汉再怎么想办法，都无法突破这五人的包围。 “这秦尘是从哪里找来的高手？” 秦尘是陆尘特意用的化名。 数十名壮汉都无法奈何五名青年，这几个人，只能是武者。 一个富商之子，竟然有武者相护？ 若非探查过，知晓这秦尘只是一名富商之子，陆贾是断断不敢相信的。 “让你们的主子出来。” 想到秦尘的身份，陆贾的眼底隐隐升起几分倨傲。 “惹了青城陆家的人，装缩头乌龟以为就能够没有事了？” 五名青年的目光瞬间落在陆贾身上，带着警告与杀意。 陆贾本想再辱骂几句秦尘，用激将法将人逼出来。 可一对上这五人的目光，陆贾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直接被堵在喉中。 待他回过神来，心中一阵恼怒，他竟然被几个下人吓住了？ “你们……”陆贾强撑着想要找回几分面子，话音刚刚响起，就被陆尘打断。 “你们找我，有何事？” 陆尘不急不缓地从宅子内走出来，锋利地眉眼直直注视着陆贾。 视线锐利得仿佛一支利箭，让陆贾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陆贾错开陆尘的视线，平息了一下情绪后，勉强厉声道：“秦尘！你竟然敢将我弟弟的手臂掰断！” 陆贾的耳边仿佛又响起陆凯接手臂时，痛得鬼哭狼嚎的声音。 语气又厉了几分，“分明是将我陆家的颜面放在地面上踩！” “陆大少爷言重了。” 在陆家众人以为陆尘服软时，陆尘掀起眼皮，不冷不淡地道：“令弟先来寻我麻烦，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最后半句，陆尘说得很慢，字字顿顿，咬字颇重。 陆贾胸腔的怒火瞬间窜起！ “秦尘，你以为你是大都的富商之子，就能够在秦尘为所欲为？” 陆尘带着些许惊异地看向陆贾，“陆大少爷此言差矣，谁人才是在青城为所欲为之人，想必青城的百姓会比我们清楚。” 陆贾一噎，自家弟弟平日里做的事，他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那不过是一些贱民，被他们看上，是她们的福气。 所以陆贾从来不放在心上。 “牙尖嘴利。”陆贾争辩不过陆尘，干脆直接一挥手，“将秦尘的双手都给我断掉！” 数十名壮汉一拥而上。 陆尘却只觉得有些厌烦。 这陆家人，来来去去只会这么一种花招，以多欺少。 他直接转身回屋，淡声道：“别把人打死了就成。” 陆贾正要嘲讽陆尘痴心妄想，忽然发现，数十名壮汉与五名青年对上，竟然像是白给一般。 一个接一个倒下，而那五名青年，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陆贾的神情扭曲了一瞬，突然厉声道：“全部都给我上！” 随着陆贾声音落地，四周又出现二十多个人。 这些人都是二品或者三品武者。 陆贾微微眯起眼睛，区区一个富商之子，纵使身边有武者，大多也只不过是二三品武者，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人，如何敌得过二十多个武者！ 无论如何，陆家，定然要秦尘付出代价！ 陆家之所以出动这么多武者，也要秦尘付出代价，并非是多么宠爱陆凯。 陆凯被秦尘断了一臂的消息，在青城内已经是人尽皆知。 如果秦尘依然活蹦乱跳的，陆家在秦尘的威名势必会受到打击。 只是，陆贾满以为，这些武者能够将秦尘等人收拾一顿，最后却是陆家又被收拾了一顿。 二十多名武者，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五名青年手下走一招。 一刻多钟后，壮汉与武者，悉数倒下，只剩下陆贾一人与五名青年遥遥对立。 陆贾瞪大了眼睛，目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恐惧。 这么多人，竟然打不过五个人？ 秦尘当真只是富商之子？ 能够雇佣此等高手，岂会是普通的富商？ 陆贾暗恼不已，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特意给他递了假消息，想要借秦尘的手收拾陆家。 想到此处，陆贾愈发心惊，他不敢再多待，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那五名面无表情的青年，咽了一下口水，抬脚踢了一下躺在自己脚边的壮汉。 “还不快起来！” 他边将人叫起，边观察着五名青年。 第二百八十八章 看戏 幸而，对方并未有与他计较的意思。 待人全部爬起来后，陆贾等人近乎落荒而逃。 其中一名青年环着手臂轻嗤了一声，转身进去禀报。 当日，陆家人前去找秦尘麻烦，反而被教训了一通的消息，迅速在城中蔓延开来。 不少人都对秦尘极为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让陆家吃这么大一个亏。 外界的议论纷纷扬扬，陆家权当没有听见。 秦尘的身边有如此能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招惹一个富商之子，陆家尚且还有底气，可如果是身份贵重之人，只怕整个陆家都不够搭进去！ 陆家的反应更是让人啧啧称奇。 此时的陆家，陆贾正厉声警告陆凯。 “万勿不能再去招惹秦尘。” 陆凯瞪大了眼睛，“大哥，外面的人这样编诽我们陆家。” “你当真要放过秦尘？” “那不过是一个富商……” “蠢货！”陆贾猛地一拍桌案，昨日在秦尘宅子门前被羞辱的情形历历在目，陆贾如今都觉得两侧的脸发热滚烫。 实在是太丢人了！ “秦尘如果真的这么简单，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能人？” “一个富商之子，能够让好一些厉害的武者为他卖命？” 九州之中，武者虽然算不上少，可绝对不多。 故而武者大多心高气傲，品阶越高越是如此。 像他们这些小门小派的人，最多也只能请到一些二三品的武者。 三品以上的武者，是不屑于为他们办事的。 可是…… 陆尘身边那五个青年，能够短时间内击退二十多名武者，想必得是四品以上才能做到。 四品以上的武者，陆贾根本想都不敢想。 陆贾害怕陆凯拎不清，还去寻秦尘的麻烦，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陆凯。 陆凯怔愣得张了张嘴，“四品以上的武者？” 哪怕他再纨绔不知事，也明白四品以上的武者意味着什么。 “我们之前查出秦尘只是普通富商之子，恐怕是有人在给我们挖陷阱。” 陆贾拧着眉，“这段时日，你莫要再出去了。” “正好在家中养伤。” 陆凯应了下来，“好，大哥你放心。” 他在外再混不吝，却也明白，只有陆家在，陆家强盛，他才能在外胡作非为。 故而陆凯素来很听陆贾的话。 见状，陆贾心下满意不少，又关心了陆凯几句才离开。 另一边，陆尘直接让人收集齐陆家违法乱纪的证据，直接将这些证据送到了青城的城主府中。 城主洗漱完出来后，抬眼就看见了矮案上的信封。 他目光微微凝住，这信，是谁送的？ 犹豫片刻，城主还是伸出手，将信封捏在了手中。 待他打开信封，看清其中的内容时，双目猛地睁大，喜意蔓延上他的面容。 看完之后，城主捏着信封，目光闪烁不定。 会是什么人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他低头又仔细看了看，确保这些内容中，没有任何问题。 检查了许多遍后，城主屈指敲了敲桌案，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 城主高声唤道：“来人！” 快步走进来的是城主府的一名武官，“大人。” 他也是城主的心腹。 城主伸手按住桌案上的信件，朝对方一推，“去查查，这上面的，是真是假。” 武官接过信件，粗略扫了一眼，当即心下一惊，连忙应道：“下官这就去。” “嗯。”城主放松身体，靠着椅背，“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了。” 待武官走后，城主低声喃喃道：“会是什么人将这个消息送来的呢？” 忽然，城主的脑海里浮现一个人名。 秦尘。 这些时日，若说与陆家有恩怨的，非秦尘莫属。 会是他吗？ …… 数日后，陆尘听着黑衣人在耳边耳语，薄唇微掀，“看来，好戏要开演了。” 陆尘将手中的书卷直接朝桌案上一扔，站起身，松了一下筋骨。 “走吧，正好无聊，去瞧一瞧这一出戏。” 陆尘带着一个不良人来到陆府对面的酒楼。 酒楼大堂吵吵嚷嚷的，各色人操着大嗓门高谈阔论。 陆尘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他略略一低头，就能看到陆府门口。 陆尘在酒楼内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了青城城主的身影。 城主率领着几百士兵，浩浩荡荡地直奔陆府而来。 陆家与城主素来有嫌隙。 陆家因为势大，屡屡不将城主放在眼里，而城主则忌惮陆家的势大，和厌恶陆家的无礼。 陆老爷子听闻城主带着几百士兵前来，心下一惊，连忙领着几个亲信走至门口。 陆贾听到消息后，也快步走到了陆府门口。 “爹，这，这是怎么回事？” 陆贾看着门口的城主府中人。 几百名士兵，将整座陆府严严实实地包围了起来。 陆老爷子没有理会陆贾，沉着脸问道：“城主大人，这是何意？” 城主沉沉笑了一声，“陆贾草菅人命，强抢民女，强占百姓良田……” 一桩桩，一件件，俱被城主大声念出。 周遭看热闹的百姓纷纷露出了愤慨的神色。 “而且，你们陆家竟然胆敢私蓄武装！” 城主厉声呵斥，“莫非你们想要造反？” “私蓄武装？”陆老爷子拄着拐杖，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地面。 “城主大人可莫要信口开河！” “你们三个月前，是不是运了一批兵器回来？” 陆老爷子的脸色微变。 这件事他们明明隐瞒得极好，城主怎么会知晓？ “草民不知城主在说什么。” “若是城主不信，大可进来一搜！” 言罢，陆老爷子直接侧开了身。 “不必了，”城主笑了笑，“你们将兵器藏在了郊外，现在已经有人前去了。” 陆老爷子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旁边的陆贾听得心惊肉跳，侧头看了一眼陆老爷子。 心顿时沉了下去。 爹这副表情，恐怕城主所言并非虚言。 “陆老爷子，本官已经寻得了确切证据，尔等还是莫要反抗了！” “来人！将陆家给本官抄了！” 士兵们纷纷涌入陆家。 第二百八十九章 见面 陆尘居高临下地将陆家的乱局收入眼中。 惊慌失措的人，故作镇定的陆老爷子，叫嚣谩骂的陆凯，惶恐不安的下人。 他低头饮了一口酒，黑眸中看不出半点情绪。 抬头再看过去时，陆家的乱局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 下面的城主似有所感，抬头朝酒楼处看了一眼，正好与陆尘对上视线。 城主的目光顿住，直直盯着陆尘。 陆尘抬起手，朝城主遥遥举杯。 然后放下杯子，起身离开。 陆家的戏已经演完，他也没有再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了。 城主看着已经空掉的位置，缓缓收回视线。 他抬手招来一个士兵，“去查一下，放在坐在上面的人是谁。” 士兵顺着城主的视线看了一眼，点头应下，“是。” 大都。 “王爷，大宗正府的少府郎中来了。” 拓跋澄目光微顿，“少府郎中？让他进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走了进来，“下官参见王爷。” “起来吧。”拓跋澄扫了他一眼，“说吧，有何事？” “王爷！” 少府郎中猛地跪了下来，“下官有一个妹妹，嫁到了青城陆家。” “可是，前些时日，青城来了一个名叫秦尘的人。” “他捏造证据，诬陷青城陆家，以至于如今陆家直接被抄家。” “还请王爷救救下官的妹妹啊！” 拓跋澄皱了一下眉，“什么罪名？” “是草菅人命，强抢民女这些。” 闻言，拓跋澄轻“啧”了一声，“你们净干这些勾当。” 拓跋澄漫不经心地问道：“这秦尘是什么来头？” “这，下官也不是很确定。” 少府郎中略带几分迟疑地道：“下官查出来的乃是大都一个富商之子。” “可是大都根本没有这个人，而且……” 他皱着眉，“秦尘身边，有好几个伸手高强之人。” “身手高强？”拓跋澄来了点兴趣，坐直身子问道：“高阶武者？” “应当是。”少府郎中迟疑地点头。 “行了，”拓跋澄的指尖轻点椅子扶手，“这件事，本王会去查清楚，可以的话，就将你妹妹救出来。” 少府郎中大喜过望，俯身磕了好几个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只不过救一个民女，于拓跋澄而言轻而易举。 毕竟，陆家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拓跋澄的眼睛微微眯起，倒是这个秦尘…… “你下去吧。” “是。” 少府郎中又磕了一个头，然后才缓步退了下去。 “王爷。”一直站在拓跋澄身边的近侍低声道：“属下去查查这个秦尘？” “嗯，去吧。” 只是，拓跋澄没有料到，陆尘正等着他遣人来查。 待发现拓跋澄暗中调查他们后，天机星当机立断，将他们想要的东西送了上去。 待拓跋澄看到调查上来的结果时，直接从椅子上猛地站起。 “陆尘？” 拓跋澄惊疑不定，“陆尘怎么会突然来元国？” 而且还藏身在青城这么一个小地方。 拓跋澄单手负在身后，在房内来回踱步。 陆尘来青城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青城有什么吸引了陆尘前来？ 亦或者是旁的目的…… 拓跋澄想不明白。 现下秦国与元国的关系恶劣，李承鄞甚至还率领着秦军兵压通州，至今仍然没有退兵。 陆尘暗中来元国…… “王爷，”拓跋澄的近侍忽然道：“这于王爷而言，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拓跋澄顿住脚步，微微眯起眼睛。 “何故？” “这缠丝蛊乃是皇室之物，永丰郡王用缠丝蛊对付陆尘。” 近侍微微一笑，“其中少不得陛下的首肯。” “陆尘不会想不到其中的关窍。” 拓跋澄侧身看向近侍，“你的意思是说。” “陆尘此回，可能是为了报仇？” “小人以为，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近侍笑道：“退一万步来说，陆尘有旁的目的。” “可是，也不妨可以顺手报仇。” “王爷。”近侍朝拓跋澄走近两步，压低了声音，像是害怕隔墙有耳。 “我们可以与陆尘合作，毕竟陆尘与陛下有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听闻此言，拓跋澄没有立刻表态，眯着眼睛，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动。 近侍已经看出拓跋澄心动了，又道：“王爷，缠丝蛊一事，在外人看来，可与你没有关系。” 近侍没有再多言，点到即止，再多言，反而会引起拓跋澄的怀疑。 拓跋澄踱步回到桌案旁，抿着唇。 良久，“准备一下，这两日去青城。” 近侍低着头应道：“是。” 拓跋澄没有看到，近侍的唇边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数日后，一辆典雅的马车驶入青城，前后都有八个侍卫骑着骏马。 “少爷，已经到了。” 马车内的拓跋澄低应了一声，“先找地方落脚。” 青城靠近边郊的一座大宅子内。 拓跋澄进入青城不过两刻钟，陆尘便已经收到了消息。 “好，之后，我们等着，好好迎接客人便是。” 因为在宅子内，拓跋澄已经引来了，没有旁的什么事需要陆尘离开。 所以陆尘并未再对眼睛做遮掩。 蔚蓝色的眸子仿佛平静的海面，无波无澜，底下却暗潮汹涌。 第二日，拓跋澄登门。 陆尘尚未练完剑，外面便有人进来禀告。 “大帅，拓跋澄来了。” 陆尘置若罔闻，直至将手中的剑式使完，收回长剑后，才淡声道：“让人进来吧。” “是。” 拓跋澄几人在外面等了一刻钟多，才看见有人出来带他们进去。 “你家主子架子可真是大。” 出来接拓跋澄的是天机星。 听闻拓跋澄此言，侧头瞥了他一眼，“王爷来时，大帅正好在练武。” 言外之意，则是指责拓跋澄来得不是时候。 拓跋澄的面色又黑了一层。 而陆尘先换了一身衣服，才施施然走出来。 “燕王。” 陆尘薄唇微张，淡声唤道。 “并肩王。” 双方都没有掩饰，直接表明了身份。 拓跋澄站起身，脸色不大好看。 陆尘明知他身份，却依然这般行事。 第二百九十章 条件 分明是并未将他放在眼中。 陆尘一挥袖袍，在主位上坐下。 “燕王前来，所为何事？” 他将拓跋澄难看的神色收归眼底，却并未理会对方的不满。 “并肩王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拓跋澄冷声道，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陆尘微微掀起眼皮，“若是燕王前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无用之事。” “恕我没有时间奉陪。” 言罢，陆尘单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腿上一用力，正要站起身。 拓跋澄压下心里的不满，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并肩王稍等。” “本王此回前来，的确有要事。” 陆尘收回力道，微微侧头，蔚蓝色的眸子直直盯着拓跋澄。 “燕王不妨直言。” 拓跋澄微垂下眼睑，“不知并肩王前来元国，所为何事？” “自然是有事要办。” 面对拓跋澄的试探，陆尘神情不变，只是反问道：“难不成，元国不许秦国的人进入？” 直接被钻了空子的拓跋澄笑容愈发勉强。 元国并未真的要与秦国开战，当然不可能会有此种规矩。 拓跋澄轻吸一口气，“并肩王既然不好告诉本王，本王亦不勉强。” 知晓再与陆尘绕弯子没有结果，故而拓跋澄没有再试探，而是直接问道：“并肩王可有意与本王合作？” 不待陆尘出声，拓跋澄又道：“皇兄算计并肩王一事，难道你能咽下这口气？” 必然是咽不下的，否则他也不会在这里了。 陆尘思绪翻转，面上半点不显，只是问道：“燕王想要谋反？” 拓跋澄一噎，他直接，陆尘反而更加直接。 “是。” 事情已经挑明，拓跋澄索性也尽皆摊开。 “那个位置，能者居之。” “本王若是能将他从位置上拉下来，合该本王坐上那个位置。” 拓跋澄眉间尽是张扬意气，自信自己能够坐上那个位置。 陆尘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 有信心是好事，至少，拓跋澄会愿意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燕王想要如何合作？” 拓跋澄半眯起眼睛，目光微闪，“天机楼的情报，本王有所耳闻。” 陆尘眸光微动，这是要他提供情报。 “可以，没有问题。” 陆尘直接点头答应，“天机楼可以为你探查情报。” “与拓跋弘有关的情报，天机楼亦会主动奉上。” “好！” 拓跋澄面露喜色，没有料到陆尘会如此爽快，以至于他一时没能抑制住面上的愉悦。 若是有天机楼的情报相助，拓跋弘私下的动作，基本无法再瞒过他。 拓跋澄长长舒出一口气，笑道：“并肩王果真爽快。” “并肩王不妨说说自己的条件。” 陆尘抬起眼眸，蓝眸略显深邃，“我还可以为你提供兵器。” 听闻“兵器”二字，拓跋澄率先想到的乃是大炮、炸药。 陆尘目光幽幽地扫了他一眼，“神器，就不用想了。” “普通的兵器，我可以提供。” 站在拓跋澄身后，与他一同前来的一位侍卫露出不满的神色。 从一开始陆尘等人的怠慢起，他就已经心生不满。 听闻陆尘所提供的不过是普通兵器，侍卫心中的情绪徒然爆发。 “并肩王，普通兵器王爷手中亦有。” 侍卫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难不成陆尘以为，他们连兵器都筹集不够？ 拓跋澄蓦然沉下了脸，“闭嘴！” 侍卫嘲讽嫌弃的神情一僵，慌忙跪下，“属下知错，还请王爷恕罪！” “知错？” 拓跋澄未出言，陆尘轻瞥了一眼侍卫，“那你倒是说说，方才何处犯错了。” “不然，你家王爷，也不好放你一马。” 陆尘的声音平缓，听不出半点怒火。 然而当陆尘的视线扫过侍卫时，却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随着陆尘的视线，一同压在侍卫的脊背上，令他的脊背又弯下几分。 侍卫的嘴唇嚅动了两下，一下子回答不出来。 他并未觉得自己方才有错。 陆尘所言，未免过于看不起人，他只是想要为王爷找回场子，而且所言句句属实，并未有夸大成分。 但是，侍卫不出声，陆尘亦收了声音。 拓跋澄一时拿不准陆尘的意思，便没有贸然处置侍卫。 大堂内，徒然变得安静下来，却让人更加紧张焦虑。 好一会，侍卫低声道：“属下，属下方才不该如此说。” 陆尘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拓跋澄与侍卫都头皮发麻。 素来冷心冷情，面无表情的不良帅竟然笑了？ 他们甚至没能从这声笑里听出半点笑意。 拓跋澄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道：“滚下去领罚！” “是。”侍卫不敢再多言半句，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大堂。 片刻后，换了在外面守着的，另一个侍卫进来。 陆尘没有再纠缠不放，只是淡声道：“燕王若是不需要，我亦不会勉强。” “并肩王误会了。” 陆尘话音刚刚落下，拓跋澄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只是，不知并肩王有何条件？” 陆尘能够主动提出帮忙，想必不会白白将兵器送给他们。 陆尘双手屈起，手肘搭在椅子扶手的两边，“燕王应该明白，我与拓跋弘有仇。” 拓跋澄微微一笑，“本王明白。” “所以，本王与你，有共同的敌人。” 陆尘扯了一下嘴角，“燕王若能将拓跋弘拉下那个位置，我自是喜闻乐见。” “还有呢？”拓跋澄再次问道。 “还有……” 陆尘拖长了话音，缓声道：“燕王事成后。” “我要黄金千两，白银万两。” “还有，战马千匹。” 拓跋澄笑容微凝，“并肩王，你这未免狮子大张口。” “元国巫医盛行，不知道多少人千金以求一医。” 对于拓跋澄的指责，陆尘不以为意。 元国虽然看似荒芜，实则极为富裕。 珍贵的草药，遍地巫医。 至于马匹，甚至称为元国的特产也不为过。 元国内，哪怕是百姓，也能拥有一匹马。 由此可见，元国马匹之多。 陆尘所要数额虽然大。 第二百九十一章 正式合作 于元国而言，远远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拓跋澄笑意敛起，眼底神情挣扎。 陆尘所要的这些东西，他不是给不起，只是数量太庞大，容易让人知晓。 如果被元国朝臣知道，他与秦国并肩王联手，必然会借此攻讦他。 良久，拓跋澄带着些犹豫道：“并肩王的条件，本王可以答应。” “但是，本王须得朝你讨一个承诺。” 陆尘极为大方，“燕王请说。” “本王要并肩王保证，此事不会再让旁人知晓。” 闻言，陆尘颔首，“理所当然。” 陆尘应答得很爽快，拓跋澄也松了一口气。 “好！那，并肩王，合作愉快。” “且慢。”陆尘忽然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拓跋澄刚刚挂起笑容，听见陆尘此话，收起笑容不是，扬起笑脸也不是。 他面容僵硬，警惕地道：“并肩王请说。” “我要元国的蛊虫，每种蛊虫要一条。” “毕竟，”陆尘的眼底一片冷然。 “我可不知，在元国期间，会不会何时就有一条虫子爬过来。” 蛊虫于拓跋澄而言更为简单，再者，陆尘手上的人，连从缠丝蛊都可以解，更何况其余蛊虫？ 哪怕没有他，以天机楼和不良人的神出鬼没，想要盗取几条虫子，并非难事。 既然如此，他何必不卖一个人情给陆尘？ 拓跋澄心念微动，答应了陆尘，“没有问题，这两日，本王就命人将蛊虫送来。” “多谢王爷了。” 拓跋澄与陆尘商议了一些细节后，很快就离开了。 天机星扫了一眼拓跋澄已经消失的背影，“大帅想要借燕王，从内部瓦解元国？” 陆尘点点头，紧接着又摇头。 “我的确要从内部瓦解元国，却并非只是靠燕王。” “燕王虽然能力不错。” 陆尘声音冷淡，靠着椅背，以拳背抵着嘴唇。 “但是，拓跋弘也不赖。” “而拓跋弘的根基，比拓跋澄更稳。” 陆尘没有直言的是，如果没有他的帮忙，拓跋澄在这一场争斗中，根本没有胜算。 “要让他们两兄弟旗鼓相当。” “拓跋澄才会愈发想要争夺那个位置。” “而拓跋弘也会愈发忌惮拓跋澄。” “一旦他们相争，得利的则是我们。” 陆尘说得隐晦，天机星却是瞬间明白过来。 “大帅是想要联系拓跋弘？” 他们想要让二人维持在平衡的局面，便要在双方内都安插入势力，才能更好让双方势均力敌。 陆尘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不明显，却能够看出来，的确是在笑。 “过几日，我们给拓跋弘送一份大礼。” 另一边，“王爷。” 马车行走间，难免有些颠簸。 车内的两人随着马车的走动有些摇晃。 “这陆尘，虽然要的黄金白银有些多，可不知道多少人求天机楼的一份情报。” 说话的是拓跋澄的心腹。 “无论任何一个人，都能出得起这个价。” 与心腹的忧心忡忡相比，拓跋澄显得尤为平静。 “陆尘的目的，本就只是为了报仇。” 方才拓跋澄一直注意陆尘的神情，对方虽然神情冷淡，但是隐约还是能够透露出些许情绪。 拓跋澄未能在陆尘身上感受到，对这次合作的重视，或者紧张。 这意味着，陆尘并未将与他合作当作重要之事。 简而言之，于陆尘而言，这次合作可有可无。 既然如此，能够换取何种条件，兴许陆尘并不是太在意。 心腹点点头，可心里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劲。 若是如此，陆尘前来元国所为何事？ …… 拓跋澄与陆尘正式合作后，天机楼的情报很快就递到了拓跋澄的书案上。 夜间，拓跋澄坐在书房中，忽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书房内。 拓跋澄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来——！”在他刚欲喊人时，黑衣人直接将一个信封放在拓跋澄的桌案上。 下一刻，黑影一闪，书房内已经没有了黑衣人的身影。 拓跋澄勉强回过神来，发现方才那人脸上带的面具，似乎是天机楼中人统一佩戴的面具。 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信封上，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天机楼”。 这是天机楼的情报密信。 天机楼的情报传递，自有一套语言。 而拓跋澄手中这一封密信，已经是经过天机楼中的人转译。 拓跋澄松了口气的同时，对天机楼和陆尘的忌惮又重了几分。 悄无声息地出入他的燕王府，外面的守卫于他们而言形同虚设。 若是有一日，天机楼送来的不是密信，而是毒药，王府中人真的能够拦住他们吗？ 拓跋澄捏着密信的手忍不住收紧。 信封上出现了一道道褶痕。 拓跋澄轻轻舒出一口气，将密信拆开，看清里面的内容后，面色徒然变得凝重。 十日后，一批兵器悄然无声地运入燕王府。 青城。 陆尘微张着嘴，打了一个呵欠，“兵器运到了吗？” 天伤星神情带着几分兴奋，“已经运到了。” 最近有了拓跋澄提供的蛊虫，他研究这些元国的蛊虫，现在已经初见成效了。 天伤星要收回之前的话，这些蛊虫，明明很有意思。 陆尘扫了一眼天伤星的神情，“缺什么直接说。” “好。” 天伤星半点不会与陆尘客气。 “你准备一下，这两日要与拓跋弘接触了。” 陆尘淡声提醒他。 听闻此言，天伤星将自己的思绪从蛊虫中拔出来。 “属下这几日就启程。” 回想起下面人传来的消息。 “燕王试了一下这个兵器，当即高兴不已。” 天伤星觑了一眼陆尘的神情，“也不知道燕王还能高兴到何时。” 天伤星小声嘀咕了一句。 陆尘耳朵尖，捕捉到天伤星此话，“那便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沉得住气。” 一旦他们二人打起来，便会陆续知晓真相。 彼时，亦是他们收网之时。 天伤星避开拓跋澄在青城留下的耳目，直奔大都而去。 拓跋弘正紧皱着眉头。 “去查查，前些日子，燕王离开大都，去见了何人。”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一模一样 自从拓跋澄离开大都后，动作屡屡不断。 昨日不知道他从何处取得的证据，硬是逼得他罢免了一名得力干将。 拓跋澄频频动作，恐怕，已经准备发难了。 拓跋弘的目光阴沉，那就得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抢到这个位置！ 青城。 陆尘算了算日子，天伤星应当已经快到大都了。 “走，我们准备启程。” “大帅，我们要前往大都？” 陆尘摇了摇头，“天机星，你留下，我一个人前去大都。” 天机星抿了一下唇，正欲说什么。 陆尘直接打断了他，“放心，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天机星一噎，说不出话来。 的确，他们没有人是陆尘的对手。 当日下午，陆尘一人悄然离开。 与此同时，大都。 天伤星顺利进入大都城内，他并未立刻前往皇宫，而是先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待到夜色渐深，天伤星从客栈的窗户中翻出去。 灵巧的身影躲过夜间巡逻的将士。 天伤星藏在暗处，瞥了一眼宫门处森严的守卫，脚步微移，从守卫的视野盲区迅速掠至宫墙旁边。 紧接着，天伤星身形灵活地攀爬上宫墙，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翻过宫墙，进入了元国的皇宫。 天伤星躲开所有的侍卫与禁军，直接潜入拓跋弘的寝宫中。 帝王寝宫的外间宿着一名宫女和一名太监。 天伤星扫了一眼正垂着头，睡着了的两人，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身旁经过，走入了里间。 拓跋弘正在龙床上熟睡，丝毫不知天伤星正一点点靠近。 片刻后，一张折叠的纸张出现在拓跋弘的枕边。 翌日清早。 拓跋弘面色铁青地捏着纸张，面前跪着的是禁军统领和昨夜值夜的宫女与太监。 “有人潜进来，结果你们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拓跋弘素来以为皇宫的守卫森严，现下才发现，不过是不堪一击。 他冷着脸，将折叠的纸张打开，面色微变，直接从床榻上站起。 上面赫然写着“陆尘”二字。 拓跋弘朝寝宫内的矮桌走去，走至一半时，他顿住了脚步。 “所有人都出去，禁军统领留下。” 众人连忙退出宫殿。 拓跋弘将纸张展开放在矮案上。 拓跋澄盗窃了陆尘的冶炼兵器的方子？ 天机楼与不良人的守卫有多么森严，拓跋弘是知晓的。 当初成汉国让使臣盗取大炮的图纸，最后反倒是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拓跋澄，有这个能力，从陆尘手中盗取方子吗？ 拓跋弘的目光微动，手指不断地点在矮案上的纸张上。 他盘腿坐在矮案后面，沉吟片刻。 禁军统领战战兢兢地在拓跋弘前面单膝跪着。 “你去查一查，燕王手中是不是有一批新的，与元国不同的兵器。” 禁军统领是拓跋弘的心腹。 听闻此言，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也是将功赎罪的好机会。 当即道：“是！陛下放心。” 禁军统领离开后，拓跋弘的视线依旧落在纸张上，神情有些挣扎与纠结。 陆尘提出要与他合作解决拓跋澄。 拓跋弘不得不承认，这很诱人。 他敛起心神，沉声道：“让人在秦国带一柄秦刀回来。” 暗处传来一声应答。 数日后，禁军统领带回了消息和一柄长刀。 “陛下，这是从燕王处取出的一柄长刀。” 禁军统领的声音微沉，“元国内，没有任何一处地方能够制出这种刀。” “臣试过，这柄刀，可以将我们将士现有的佩刀。” “拦腰斩断。” 道出最后四个字时，禁军统领牙齿有些发酸。 若是双方打斗起来，手中的兵器都被人砍断了，还有什么好打的？ 拓跋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低头看着龙案上的长刀，目光晦暗。 他伸手握起长刀，另一只手的手指擦过刀刃处。 刀刃锋利，寒芒逼人。 屈指敲击一下刀身，清澈悠长的声音响起。 拓跋弘眼神幽深，将长刀放下。 “查出这批兵器是从何处而来了吗？” 禁军统领踟躇道：“没有，这批兵器更像是燕王自己的。” “臣没有查到任何运送这批兵器留下的痕迹。” 拓跋弘刚刚松开刀柄的手，蓦然又握紧。 “没有任何痕迹？” “是，”禁军统领肯定道。 “而且，燕王手上这种兵器，非常多。” “除了长刀有异常外，还有其余兵器有异常吗？” 禁军统领摇了摇头，“没有，只有长刀。” 拓跋弘沉着眉眼，“朕知晓了。” “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 “是。” 拓跋弘再次松开刀柄，在龙案后来回踱步，“你盯紧这批兵器，务必要知晓最后流向哪里。” 禁军统领抱拳应道：“是！” 拓跋澄手中的兵器，极有可能是他自己打造的。 若是如此，拓跋澄何处来的图纸？ 拓跋弘想起陆尘让人送来的纸张。 又过了几日，秦国探子送回来的一样东西，彻底验证了拓跋弘的猜想。 龙案上放着两柄长刀。 拓跋弘屈指先后在两柄长刀上敲击了一下。 两声长吟响起，一模一样。 哪怕同样是钢铁所制，其中冶炼钢铁的法子有所不同，敲击的声音亦有所不同。 两柄长刀的声音一模一样，只能意味着，这是同种方法所冶炼的。 而这两柄长刀，一柄是探子送回来的秦刀，一柄是禁军统领从燕王院子中取出的长刀。 拓跋弘看着这两柄长刀，蓦然直接伸手将整张龙案掀了！ “嘭！” 龙案被掀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拓跋弘脸上的怒容越来越明显，如今元国根本招惹不起秦国。 若是秦国以此为借口，发难元国…… 拓跋弘深吸一口气，走下帝阶，从地面上一团乱的杂物中翻出那张纸。 为今之计，便是答应陆尘的合作。 既能避免陆尘将怒火撒在元国上，又能借机除去拓跋澄。 若是单论他自己，并非不能除去拓跋澄，只是需要的时间较长。 如果能有陆尘的助力，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唯独便是…… 拓跋弘看了一眼手上的纸张。 第二百九十三章 相约 直接将其捏成一团纸。 如何联系陆尘，倒是一个问题。 “驾！吁！” 陆尘勒紧缰绳，在大都城的城门外停下。 前面还有几个人正在排队进城。 “来自哪里，来大都做什么？” 负责盘问的士兵扫了一眼陆尘，例行问道。 陆尘的眼睛已经再次伪装成黑色，面容也特意化得成熟了一些。 “来自青城，来大都探亲。” 士兵点点头，挥手让陆尘进去。 在陆尘牵着马，走过士兵时，对方的眼角余光忽然看见了一抹蓝色。 “等等！” 士兵叫住陆尘。 他抬脚朝前走了两步，绕到陆尘的前面。 陆尘抬眸，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 “有何事？” 士兵紧紧盯着陆尘的双眼。 黑色。 方才一晃而过的蓝色仿佛是他的错觉。 盯着看了一会，士兵看到的双眼依然是黑色的。 “奇怪，难道刚才我看错了？” 士兵低声嘀咕了一声。 “可还有事？”陆尘又问了一遍。 士兵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走吧走吧！” 陆尘点了点头，牵着马离开。 待陆尘循着天伤星留下的记号，寻到一家客栈时，黑色的眼眸隐隐透出蓝色。 客栈的店小二殷勤的跑上来，在看清陆尘的面容时，脸色微变。 “大帅？” 店小二的声音很低，近乎气音，只有陆尘与店小二能听见。 刚刚从里间走出来的掌柜，一抬眼看见陆尘。 着急忙慌地走出来，“这边请。” 陆尘低应了一声，走在掌柜一侧。 客栈掌柜压低的嗓音响起，“天伤校尉在天字二号。” “天字一号一直空着。” 天机楼与不良人名下的所有客栈酒楼，最好的房间必然是留给陆尘的。 陆尘走进天字一号房，关门前淡声道：“让天伤星来见我。” “是。” 片刻后，陆尘听到了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大帅。”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天伤星的声音压得很低。 “进来吧。” “吱呀。”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已经送到了。” 陆尘还未询问，天伤星便将这些时日大都的情况告诉陆尘。 “这几日，拓跋澄一直朝拓跋弘发难。” “前些日子，拓跋弘遣人探查拓跋澄以及在秦国求证，取回一柄秦刀。” 蔚蓝色的眸子没有任何讶异，陆尘肯定地道：“拓跋弘已经相信了。” “大帅料事如神。”天伤星的脸上浮现笑容，“拓跋弘已经动心，想要与大帅合作了。” 陆尘点点头，又道：“递消息给拓跋弘，约他在和源楼见面。” “是。” 天伤星走之后，陆尘手肘撑着桌案，单手支着脸，也不知现在陛下在做什么。 想到此处，陆尘朝窗棂瞥了一眼，现在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在批阅奏折吧。 …… 翌日一早，拓跋弘目光晦暗不明，看着床榻上再次出现的纸张，面色发沉。 他已经让禁军统领加强了宫中的守卫，然而于天机楼与不良人而言，却依然像是出入无人之境。 拓跋弘用力捏着手中的纸，心情不大美妙地打开纸张。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抬手捏了一下眉心才勉强忍住没有发怒。 陆尘已经进了大都，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拓跋弘想到陆尘那双明显的蔚蓝色眼眸，虽然心知陆尘没有被发现，怕是寻了什么法子，遮住了那双眼睛，却依然心里不大痛快。 拓跋弘踱步至龙案旁边，将纸张放在龙案上，视线一直盯着龙案，沉默片刻后。 “来人！更衣！” 陆尘到和源楼时，距离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公子这边请。” 和源楼的掌柜笑眯眯地将陆尘带到最好的雅间。 这是不对外开放的雅间。 和源楼亦是天机楼的产业。 陆尘坐在雅间内的椅子上，偏头就能透过窗户看见和源楼门口的情况。 约莫一刻钟后，拓跋弘的身影出现在和源楼的门口。 陆尘收回视线。 “已经有人来了。”拓跋弘身侧的侍卫上前一步，对店小二道。 听见这边的动静，掌柜抬头望过来，见是拓跋弘，当即快步走过来。 “这位客官上面请。” 拓跋弘微微眯起眼睛，和源楼的掌柜与陆尘是何关系？ 待拓跋弘被带至陆尘所在的雅间时，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肯定。 “和源楼是你的产业？” 拓跋弘踱步至陆尘对面，施施然坐下后问道。 陆尘抬眸，没有否认。 “并肩王约朕相见，是想要合作？” “是，”陆尘放下手中的酒杯，“拓跋澄的事，想必国君已经知晓。” 拓跋弘点点头，“朕其实挺意外的，他竟然能够从不良帅手中盗取东西。” “一点意外罢了。” 陆尘并未详说，只是一笔带过。 他看着拓跋弘，直接问道：“国君要不要合作？” 拓跋弘微微眯起眼睛，正欲要说话，雅间的房门被打开，店小二走了进来。 一道接一道菜被上上来。 拓跋弘有些讶异，他们不是谈合作，怎么还上了菜？ 陆尘泰然自若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口菜。 “国君不用膳？” 陆尘瞥了一眼惊讶的拓跋弘，淡声道：“现在是午膳时间。” 拓跋弘：“……好。” 这一声，不知是答应陆尘所提的合作，还是指用膳。 陆尘也没有出声询问。 直至用完膳后，店小二进来收拾东西后，陆尘才再次问道：“国君的意思是什么？” “并肩王的条件是什么？” “国君应当明白，我寻你合作，是为了报复拓跋澄盗取图纸之事。” 拓跋弘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尘，“并肩王应当还有其他法子报复拓跋澄。” “是，”陆尘嘴角稍稍弯了一下，“但是与国君合作，让拓跋澄筹划多年的心血白费。” “不是更加大快人心？” 陆尘丝毫不介意自贬，直白地道：“我素来睚眦必报。” 陆尘的声音颇有些意味深长，令拓跋弘的脸色微微变了。 然而，陆尘并未理会，继续道：“再者，陛下也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吗？” 拓跋弘沉着脸，“哪怕没有你，朕也能解决拓跋弘。” 第二百九十四章 拓跋弘同意 闻言，陆尘抬眼看过去，“国君想要花多长时间解决拓跋澄？” “五年？十年？” 拓跋弘身为元国国君，比拓跋澄更具优势。 且他并非是昏庸的君主。 想要扳倒拓跋澄，仅仅拓跋弘一人自然可以，不过，拓跋澄势力庞大，拓跋弘至少需要五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实现。 正因如此，陆尘才有信心，拓跋弘一定会来赴今日之约。 “并肩王看来查探得很清楚。” 拓跋弘冷声道。 蔚蓝色的眸子微动，陆尘盯着拓跋弘，“天机楼的情报，素来九州第一。” “说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拓跋弘没有再绕圈子，直接问道。 “铁器的方子，我可以不要。” 陆尘的话音刚刚落下，拓跋弘眼神微变，几乎是带着几分急切地问道：“并肩王此话是何意？” 在亲眼看见秦刀与现今元国的兵器的差异时，拓跋弘就已经动了心思。 如果陆尘没有提出合作，他必然是会从拓跋澄的手中取得这个冶炼的方子。 可现在陆尘主动提出…… 陆尘淡淡扫了拓跋弘一眼，指尖点在茶杯的杯口上，一字一句道：“冶炼铁器的方子，我可以直接送给陛下。” “那么，并肩王想要什么？” 拓跋弘略带警惕地问道。 陆尘如此大方，定然有更大的企图。 “金银财帛与战马。” 陆尘将当日与拓跋澄所说的条件，再次说了一遍，只不过数量上增加一半。 “并肩王要求的数额，未免太大了些。” 拓跋弘神情有些僵硬，得到铁器方子的喜悦霎时被冲刷干净。 “国君可以拿得出来。”陆尘笃定道。 “再者，”蓝眸与拓跋弘双目对视，里面夹杂着的不满清晰可见。 “我素来睚眦必报，国君不会以为，蛊虫一事，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吧。” 拓跋弘脸色微变，“既然这样，并肩王何故还要与朕合作？” “因为我们有共同敌人。” 陆尘淡声道，握着茶杯抿了一口茶。 “我们可以为国君提供情报，与冶炼兵器的方子。” “国君意下如何？” “啪”，茶杯磕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拓跋弘目光微闪，放在膝盖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陆尘只是觑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也不催促拓跋弘。 最后的答案，不会让他失望。 果然。 片刻后，拓跋弘沉声道：“好，朕答应你。” 陆尘露出不甚明显的笑意，“国君，合作愉快。” 拓跋弘浅浅呼出一口气，“朕现在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并肩王能否为朕解答。” 已经决定与陆尘合作，拓跋弘的声音比以往缓和了一些。 有陆尘相助，想必他短时间内即可解决拓跋澄这一大隐患。 陆尘掀了掀眼皮，“国君请说。” “前段时间，拓跋澄曾经悄悄去了一趟青城，并肩王可能查探到其中的缘故？” 陆尘根本不需要查探，因为拓跋澄前去青城，正是为了与他商议合作之事。 他面上波澜不惊，“我知道。” “并肩王知道？”拓跋弘有些狐疑地眯起眼睛。 陆尘淡淡地直视拓跋弘，“我既然要与国君合作，自然要有些准备些筹码。” 陆尘放松身体，单手撑着下巴，手肘柱在大腿上。 “拓跋澄前去青城，乃是为了寻一名巫医。” “巫医？”拓跋弘惊讶地扬眉。 “什么巫医需要拓跋澄亲自前去？” “那名巫医手上有一种蛊虫。” 陆尘面上露出些许兴趣，“不知道国君是否听说过。” “什么？”拓跋弘皱了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不会是一件好事。 “据说是一种，能够控制人的蛊虫。” 拓跋弘难以抑制地露出了震惊之色。 “朕从未听说过这种蛊虫。” 陆尘的神情带着几分失望，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惊讶。 毕竟，这种蛊虫是他胡乱编造的，拓跋弘没有听说过才是正常的。 拓跋弘没有心思注意陆尘的神情，满心满眼都是方才陆尘所说的蛊虫。 “并肩王，”拓跋弘咽了一下口水，“这蛊虫……” “我查过了，除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外，什么都没有查到。” 不待拓跋弘说完，已经看出拓跋弘心思的陆尘直接打断了他。 “拓跋澄想要寻找的巫医，青城没有这个人。” 一时间，拓跋弘不知应该松了口气，还是应该失落。 “之后，有什么消息，天机楼会递给国君。” 言罢，陆尘站起身，睨着拓跋弘，“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 双方定下后，天机楼几乎每日同时将消息递给拓跋弘与拓跋澄。 两人皆得了陆尘的助力，铆足了劲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拓跋弘与拓跋澄几乎将元国朝堂分成了两派，整个朝堂水深火热。 在朝为官之人，几乎没有人是一干二净的，仔细探查，总能揪出不少错处。 而拓跋弘与拓跋澄都欲要将对方的势力削弱甚至拔除。 以至于朝堂上，几乎每隔几日，就会有官员被罢职，或者下狱。 一时间人心惶惶，朝局震荡。 拓跋弘将目前的局势收归眼底，拧着眉头，面前是他方才列出来的，这些时日被罢免或者降罪的官员。 整个朝堂，几乎被大换血。 朝堂动荡不安，对元国势必会有所影响，但是只要他速度足够快，将拓跋澄除去，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整顿朝堂。 想到此处，拓跋弘的眉头舒展开，将面前的纸张揉成一团。 因为拓跋弘加快了动作，朝堂上官员的更迭更加频繁。 陆尘听着天机楼传回的消息，沉吟片刻后道：“让天机星他们离开青城，来大都。” “记得，要让拓跋澄以为，我也一同来了大都。” “是。” 陆尘起身，踱步走至窗棂边。 他所在的天字一号房，恰好可以看见皇宫所在。 望着那气势恢宏的皇宫，蔚蓝色的眸子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快了。”陆尘低声喃喃道。 拓跋弘的动作越快，将拓跋澄逼得越紧，距离他收割果实的日子，便越近。 第二百九十五章 谋反 数日后，天机星一行人进入大都。 陆尘所在的客栈，直接不再接待任何客人。 “大帅。” 陆尘下楼用膳，刚刚走至楼梯口，天机星快步走了过来。 “刚刚到？”陆尘边朝下走，边问道。 “嗯，”天机星点头，“拓跋澄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 “好。” 两人详谈了一下现在元国的状况。 谈话间，陆尘与天机星一同在下面落座，客栈的小二上了茶水，紧接着又将菜上上来。 陆尘素来不在意食不言寝不语，而天机星等人都是陆尘收养的孤儿，或者是买下来的奴隶，观念里更加没有这么一条规矩。 两人一边用膳，一边商议之后要如何行事。 “大帅，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天机星的眼内颇有些跃跃欲试，不知道拓跋弘与拓跋澄知晓真相的时候，脸色会有多好看。 天机楼和不良人只要一想到，元国竟然算计陆尘，还用这么阴毒招式，心里就憋着一口气。 “不急。” 陆尘抬眸瞥了一眼天机星，不急不缓地道：“先让他们狗咬狗。” 他悠然自在地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丝毫没有将拓跋澄与拓跋弘放在心上。 从他们二人答应陆尘起，两人就已经钻入了他设下的局中，不过是两条待宰的鱼，结局已定，陆尘并不着急。 天机星转念一想，能够将二人当成傻子一样溜多一段时日也不错。 不过，“那大帅打算什么时候收网？” 陆尘已经吃得差不多，将筷子搁在碗口上面，拿帕子拭了拭嘴，这才淡声道：“等拓跋澄忍不住，起兵造反时。” 依照拓跋弘如今的动作，拓跋澄不用多久就会支撑不住。 一旦起兵，整个元国都会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陆尘口中的拓跋澄，在知晓陆尘来到大都的消息后，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如今他与拓跋弘的争斗愈发激烈，陆尘前来大都，也是一件好事。 现在拓跋澄焦头烂额，他损失的人越来越多。 虽然拓跋弘的损失并不比他少，可拓跋弘毕竟是帝王。 即便如此，他也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拓跋澄清楚，一旦他的势力于拓跋弘而言，构不成威胁，拓跋弘将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彼时，也会是他，拓跋澄的死期。 必须要尽快想办法，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拓跋澄有些庆幸，还好他寻了陆尘合作，否则，拓跋弘有这么多后手，单凭他以前所掌握的东西，根本无力与拓跋弘抗衡。 拓跋澄长长吁出一口气，高声道：“来人……” 半个时辰后，一众谋士幕僚，还有不少朝堂上的官员，纷纷聚集在拓跋澄在大都的王府中。 拓跋澄眉眼沉着，靠着王椅，下面的幕僚压低声音交谈。 待最后一个人来齐后。 拓跋澄敲了一下扶手，“本王将你们唤来，是为了商议解决如今的困局。”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十多道目光注视在拓跋澄身上。 “这些时日，朝堂的动荡，尔等有目共睹。” “我们也损失了不少人。” 拓跋澄眉头紧皱，“再继续下来，情况于我们而言，非常不利。” 这些人已经明确站在拓跋澄一边，一旦拓跋澄失败，他们也只能陪葬。 故而所有人都有些焦虑。 “王爷。”一个谋士站起身，朝拓跋澄拱了拱手，嘴唇张合，吐出了三个字，“造反吧。” 此话一出，众人倏然一静。 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赞成。 其实，有如此想法的人不少，只是大多人有所顾忌，这才没有出言。 拓跋澄看向那名青衫谋士，“说说缘故。” 见拓跋澄没有反对，青衫谋士精神一震，当即侃侃而谈，将心中积压已久的想法一一道来。 “王爷，我们如今与陛下几乎是不断互相损耗。” “长此以往，当我们的势力被一点点削弱后，只怕是，翻身无忘。”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直接孤注一掷。” 说着，青衫谋士半跪下来，“陛下赶尽杀绝，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此时反抗，尚且有胜算，再拖延下去，恐怕……” 青衫谋士摇了摇头，后面半截话语没有说完。 众人却明白对方未尽之意。 拓跋澄半眯着眼睛，没有出声。 又有一个人走出来，与青衫谋士相同，同样请拓跋澄起兵造反。 站在拓跋澄身后的近侍垂下眼睛，掩住眼内的喜悦。 一个又一个谋士站出来，纷纷请拓跋澄起兵。 拓跋澄拧着眉，站起身，“诸位所言有理，既然尔等追随本王。” “本王自然不能让你们为此丢掉性命。” 他单手负在身后，沉声道：“先想办法离开大都，回到封地。” “你们将消息传回荥阳，让他们做好准备。”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应道：“是！” 拓跋澄的封地在荥阳，年前拓跋弘找借口，将拓跋澄召回后，一直不让他返回封地。 故而拓跋澄才会一直待在大都的王府内。 若要谋反，当务之急是要离开大都。 否则，荥阳起兵，拓跋澄等人离开就会被拓跋弘捉拿。 “王爷，”一位幕僚眼睛一转，“我们可以找陆尘帮忙。” 拓跋澄眼神微凝，“陆尘近日倒是正好在大都。” 幕僚眼睛亮起，“如此真是天祝我等！” “有天机楼的帮忙，想必我们要离开，会容易许多。” “但是，陆尘愿意帮这个忙吗？” 有谋士质疑道：“当初王爷与陆尘合作时，陆尘只答应提供情报与兵器。” 另一个谋士摇头道：“如果王爷失败了，陆尘想要的酬劳可就泡汤了。” “再者，陆尘想要报仇，就不会让陛下胜出。” 谋士们直接争执起来。 “够了！”拓跋澄拧眉喝止，“本王会找陆尘好好商议此事。” 有陆尘的帮忙，离开大都的确没有那么困难。 至于陆尘可能不答应…… 拓跋澄微微眯起眼睛，他倒是不担心这一点，陆尘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个忙，必须要帮。 唯独，拓跋澄总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偏生又说不上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出城 当日，陆尘所在的客栈来了一位客人。 拓跋澄身后跟着一位近侍，抬脚迈入了已经歇业的客栈。 “客官，”小二快步跑过来，赔着笑脸道：“实在抱歉，我们这几日都不开业。” 近侍上前一步，“我们是来寻人的。” 小二的神情一顿，迟疑地道：“不知道是来寻何人？” 闻言，近侍有些犹豫，转头望向拓跋澄。 “王爷，要不要……” 拓跋澄沉声道：“寻陆尘。” 小二目中闪过一抹了然，“两位先在下面稍等，小人上去禀告一下大帅。” 将人带至客栈大堂内坐下后，小二便上了楼。 拓跋澄打量了一下客栈，眼神微暗，“元国内，还有多少陆尘的产业？” 近侍听见后，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了一下，没有出声。 拓跋澄并不需要近侍的应答，只是自言自语地感叹了一句。 半响，脚步声响起。 陆尘从楼上下来，目光落在拓跋澄身上时，没有半点意外。 他一直在等拓跋澄过来。 “陆尘。”拓跋澄站起身，朝楼梯口走了两步。 “不知燕王前来，所为何事？” 拓跋澄深吸一口气，既然陆尘胆敢直接询问，想必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他直言道：“拓跋弘如今步步紧逼，本王决定回荥阳，举兵以争存活之路。” 听闻此言，陆尘差点笑出声来。 许久没有听见过这等厚颜无耻的话语了。 谋反便谋反，世人追求权势，再正常不过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用这么薄薄的纱衣为自己的贪婪作掩饰，简直令人发笑。 “所以，燕王想要我助你离开大都，回到荥阳。” 陆尘干脆利落地揭露了他的目的。 拓跋澄默然片刻，点头承认。 “不知并肩王，可否能够帮本王这个忙？” 陆尘爽快地道：“可以，王爷要何时出发？” 得到陆尘肯定的答复，拓跋澄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越快越好。” “今夜出发，燕王可来得及？” 陆尘与拓跋澄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便今夜吧。” 拓跋澄正惊异陆尘的想法，陆尘已经直接拍板决定。 对上拓跋澄惊讶的目光，陆尘扬眉，蓝眸里一片淡然。 “王爷不是说，越快越好吗？” 拓跋澄一噎，只好道：“成，今夜出发。” 言罢，他当即与陆尘告辞，回王府准备离开的事宜。 亥时，朝中好一些官员悄然进入燕王府。 子时。 燕王府院子内，三十多人整装待发。 拓跋澄一改往日华贵的王服，只穿了一身简单的劲袍。 院子中的人，大多是此等装扮。 这些人，除却王府中拓跋澄的心腹外，便是朝堂上，已经公开，拓跋弘知晓的，燕王一党的官员。 这些人，以武将居多。 “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一个官员牵着马匹，略带两分焦急道。 陛下手中有暗卫，时间久了，恐怕他们的动作会被发现。 “先等信号，时机到了，陆尘会遣人告诉我们。” 无奈，众人只能暂且耐心等待。 此时，大都城门。 陆尘领着十多个不良人，藏身在城门暗处，盯着城门处的守卫。 手中薄剑微动，陆尘嘴唇动了动，“动手！” 陆尘走在前面，弯着腰，步伐迅速，利用昏暗的光线，迅速接近城楼。 登上城楼。 陆尘快速朝前掠了两步，抬手扣住一人的脖子。 轻微的声音响起，陆尘松开手，士兵软软地倒下。 陆尘等人抓住时机，将在这一侧巡逻的将士悉数放倒。 鲜血悄无声息地蔓延开。 解决完这一侧的将士后，陆尘等人如法炮制，将城楼上的士兵悉数解决。 “下一批士兵两个时辰后前来值守。” 天机星在陆尘耳边低声道。 陆尘手腕动了一下，将薄剑上的血迹甩掉。 “足够了，城中的巡逻，摸清了吗？” “天伤星已经弄清楚他们的线路了。” 陆尘“嗯”了一声，淡声道：“放信号弹。” 一名不良人拉响信号弹。 拓跋澄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了一眼，信号弹在空中绽开。 “走！” 燕王府的大门被打开，三十多人骑着马，从大门处小心地出来。 忽然！ 马蹄声响起。 拓跋澄当即警觉，众人纷纷拔出大刀。 “什么人！”拓跋澄身边的近侍压着嗓音厉声道。 阴影处的人显露出身形，天伤星低声道：“是我，你们跟我走。” 话音落下，天伤星调转马头，直接朝城门处疾驰而去！ 拓跋澄等人连忙跟在天伤星身后。 马蹄声算不得小，但是天伤星直接避开了巡逻队，倘若无法避开，暗中的不良人则提前将人解决。 待他们到城门时，一切顺利，众人没有被发现。 陆尘正靠着一侧的城墙，半阖着眼，听见动静时，“唰”的一声睁开眼。 目光中天伤星等人从远及近。 “大帅。” 天伤星从马背上利落地跃下。 “赶紧走。”陆尘站直身，仰头看向拓跋澄。 “你们还有一个多时辰。” 时间紧急，拓跋澄抬手朝陆尘等人一拱，紧接着扬鞭疾驰而去！ 陆尘在后面看着拓跋澄的身影渐行渐远，侧头对天机星道：“去吧。” “是！” 天机星牵过一匹马，上马后带着十多名不良人跟在拓跋澄身后。 陆尘等人离开后，一个多时辰后，前来交接的将士有些疑惑，“怎么好像没有人？” 言罢，他们猛地意识到什么。 快步朝城楼上跑去。 刚刚上城楼，脚下一片黏腻。 低头一看，全是血水。 因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显得有些黏腻。 “快！”众人中的将领声音微微发抖，“快去禀告陛下。” 他浑身发冷，是什么人所为？ 昨夜城楼上值守的士兵被屠杀殆尽，无一人生还的消息，顿时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尤其是，燕王府中的众人失踪，朝堂上不少燕王一党的官员失踪。 拓跋弘当朝大发雷霆，连声斥骂拓跋澄，怒不可遏。 大都剩余的燕王一党，不是还隐在暗中，便只是一些小鱼小虾。 第二百九十七章 荥阳 拓跋弘想要寻剩下的燕王一党的麻烦，偏生又揪不到他们的错处。 拓跋澄离开一日后，陆尘在客栈中等来了拓跋弘。 “国君。”陆尘掀了掀眼皮，眸中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拓跋弘拧着眉，“并肩王，你有没有发现拓跋澄想要走？” 这些时日，拓跋弘深切地认识到，天机楼的情报有多么厉害。 他身为元国国君，却也不知道自己下面的臣子，竟然有这么多腌臜事。 然而，天机楼却将其查得一清二楚。 当初合作，乃是为了对付拓跋澄，拓跋弘不信，陆尘会没有注意拓跋澄的举动。 陆尘手中的动作顿住，“国君是在怀疑我，故意放走拓跋澄？” 明明应该是疑问，却没有半点疑惑的语气。 陆尘的声音笃定。 “并肩王误会了。” 拓跋弘淡声道：“朕只是不太想得明白罢了。” “我的确是发现了。” 陆尘话音刚刚落下，就看见拓跋弘的脸色突然变了。 不待拓跋弘质问出声，陆尘又道：“我的人发现之后，已经迟了。” “拓跋澄应该是有所察觉我在背后帮你。” “所以一直暗中提防，哪怕已经打算离开，也没有什么动静。” 冷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平淡自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拓跋弘的目光微动，显然因为陆尘这番话有些动摇。 “当时拓跋澄已经离开了？” “差不多。”陆尘淡声道：“已经到城门口，准备离开城门了。” 闻言，拓跋弘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的人，连拓跋澄出城都不知晓，直至城门处的人交接值守，这才发现，守城的将士，无一人生还。 拓跋弘深吸一口气，在陆尘对面坐下，“现在的情况，并肩王可有什么好主意？” “拓跋澄离开，回到封地后必然如鱼得水。” 拓跋弘阴沉着脸道。 陆尘却扯了一下嘴角，“国君，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并肩王可是有什么想法？”拓跋弘微微眯起眼睛。 陆尘颔首，问道：“国君为何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拓跋澄离开了大都。” 拓跋弘皱着眉道：“在荥阳，朕无法制约他。” 彼时拓跋澄欲要做什么，他都难以阻止，难道这还不是一件坏事？ 最后那番话。拓跋弘没能说出来，陆尘直接接过他的话茬。 “国君，拓跋澄回到自己封地，会做什么？” “造反。”拓跋弘沉声道。 拓跋澄抗旨离开大都，杀死这么多将士。 这些足够他给拓跋澄扣上谋反的帽子，下令将拓跋澄诛杀了。 忽然，拓跋弘神情微顿。 是了。 他明白了陆尘的意思，拓跋澄离开，反而给了他下手的机会！ 拓跋弘一拍大腿，站起身来，眼里涌现出喜悦，“并肩王所言有理！” 拓跋弘在桌案旁走了两步，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 “朕完全可以下令通缉拓跋澄。” 陆尘淡淡一笑，“拓跋澄回去，必然会起兵造反。” “陛下，这是彻底除去拓跋澄，且不用承担任何污名的绝好时机。” 陆尘此话，直接戳中了拓跋弘心底的心思。 这些年来，只要拓跋弘能够不顾声名，完全可以强硬击杀拓跋澄。 毕竟，拓跋澄在大都的时间属实不少，而大都是拓跋弘的地盘。 但是，拓跋弘顾忌着自己的名声，怕会落得残暴、兄弟阋墙的污名，这才没有直接对拓跋澄动手。 而拓跋澄行事小心，拓跋弘根本无法抓住拓跋澄的错处。 现下，这个机会，可是拓跋澄亲手递上来的。 诛杀谋逆反叛之人，理所应当！ 陆尘看着拓跋弘高兴的模样，垂下眼睫，敛下自己目中的深意。 希望再过些日子，拓跋弘还能如此高兴。 想通了其中关节的拓跋弘，没有再在陆尘此处多留，很快就回了宫。 另一边，拓跋澄领着人，一路朝荥阳疾驰而去。 拓跋弘已经下令，元国境内通缉拓跋澄等人，不仅如此，他还派遣出大量的暗卫和杀手，誓要将拓跋澄的性命留在路上。 多得陆尘让不良人在暗中护送拓跋澄。 否则，凭拓跋澄的人，绝对无法安然无恙地抵达荥阳。 荥阳城门口，拓跋澄已经过了荥阳的城门，拓跋弘的手无法伸到荥阳。 他长长松了口气，朝旁边一拱手，“本王多谢诸位的相助。” 拓跋澄风尘仆仆，身上的衣袍沾了不知多少尘土，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密布，头发凌乱。 一行人都难掩面上的疲惫。 天暗星的身影显露，“燕王不必客气。” “我等只是奉大帅之命，协助燕王回到荥阳罢了。” 拓跋澄朗声笑道：“不论如何，多谢了！” “也替我向并肩王道一声谢。” 天暗星抬手，朝前一拢，“我会转达给大帅。” 拓跋澄朝天暗星点点头，正欲要转身离开，天暗星的声音再次响起。 “燕王，之后你没有得选择，只能造反。” “大帅让我转告燕王，凡事要先发制人。” 拓跋澄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天暗星，两人四目对视。 片刻后，拓跋澄笑道：“成，本王知道了。” “燕王明白便好。” “有情报，有武器，想必燕王也不缺人。” 天暗星微沉的嗓音响在众人耳边，“燕王，这一战，你与拓跋弘相比，并不处在弱势。” 众人本已有造反的打算，否则也不会冒险离开大都。 拓跋弘俨然要将拓跋澄连根拔起，不可能放过他们这些人。 现下听见天暗星此话，众人心头一松，心中可能战败的隐隐约约的担心消散了些许。 天暗星在马上，高声对拓跋澄等人道：“我等在此，提前预祝燕王，旗开得胜，大胜归来。” “哈哈哈哈！” 此等话，没有人不喜欢听。 拓跋澄闻言身心愉悦，战意更强了几分。 “那么，本王就在此谢过尔等了！” 天暗星略略一点头，身影微闪，直接在拓跋澄面前失去了踪迹。 拓跋澄等人已经不是第一回见，却依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生感慨。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近侍 陆尘手下的不良人，实在是太强。 有这么一支类似与军队的存在，九州中，根本无人敢轻易招惹陆尘。 而陆尘，也有足够底气，与各国进行合作。 因为只有陆尘手中拥有这等力量。 拓跋澄回到荥阳后，拓跋弘当即要发兵荥阳，以拓跋澄抗旨，意图谋逆之名，要举兵围攻荥阳。 拓跋澄在拓跋弘正式发兵前，率先起兵，声称拓跋弘意图暗杀他，不得已之下，只能仓皇离开大都。 如今更是别逼无奈，为求一条生路，只能起兵造反。 拓跋澄留下一部分军队镇守荥阳后，直接领兵，一路朝大都攻打而去。 浩浩荡荡的军队从大都出发，然后与拓跋澄的军队相抗。 甚至，拓跋弘最后选择御驾亲征，亲自与拓跋澄对战。 拓跋弘与拓跋澄打得不可开交时，陆尘与一众不良人、天机楼中人，同样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他们需要将两边的情报递给另一方。 而且，还需要小心，不能让对方发现。 如此一来，天机星与天伤星，一人负责与拓跋澄接头，一人负责与拓跋弘接头。 有了陆尘的情报，拓跋澄与拓跋弘互有输赢，致使双方的消耗越来越大。 很快，拓跋澄与拓跋弘发现不妥之处。 为何对方似乎很清楚自己军中的情报？ 一位青年敲响了客栈的门。 “谁啊？” 店小二揉着眼睛，打开大门。 时辰尚早，他也刚刚起床。 赶了数日路程的青年面上难掩疲惫的神色。 对面的青年，赫然是当初与燕王一同前来的那名近侍。 “我来找大帅。” 听见这个称呼，店小二顿时明白是自己人。 “快快进来，大帅应该起来练剑了。” 青年颔首，“我在下面等。” 待陆尘从客栈的后院走过来时，看见尺郢正坐在大堂内。 “燕王让你来寻我？” “参见大帅。” 尺郢先朝陆尘行了一礼，然后应道：“是，拓跋澄生了怀疑。” “他让属下来请大帅帮忙将军中的奸细找出来。” 尺郢皱了一下眉，“然后他让属下试探一下大帅。” “看来，他已经生了疑心。” 陆尘绕过尺郢，在一旁的桌子边落座。 “你回去告诉拓跋澄，便说我已知道此事。” “会让天机楼中人前去查探。” 陆尘屈指敲了敲桌案，补充道：“还有，告诉拓跋澄。” “当初他去青城的事，拓跋弘已经知道了。” 尺郢眼睛微亮，“大帅好计谋。” 陆尘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尺郢。 刚刚拍了马匹的尺郢，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直接与陆尘对视，甚至还道：“属下所言可是事实。” 陆尘轻“呵”了一声，“学得油嘴滑舌，休息一下之后，就去吧。” “是。” 尺郢是第二日一早离开的，当日下午，客栈再次迎来了一位客人。 是一位魁梧的大汉。 “并肩王！” 大汉的声音雄浑有力，声音里带着些傲慢。 陆尘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继续自己手中的动作。 仿佛没有听到大汉的声音，亦没有看到大汉。 周遭的几位不良人，皆朝大汉怒目而视。 且浑身肌肉紧绷，大汉清楚，这是随时要动手的意思。 想到天机楼和不良人的实力，加之陆尘的手段。 大汉心有戚戚然，收敛起了自己的倨傲，老老实实地朝陆尘拱手行礼，“并肩王，吾乃陛下派遣而来，想要请并肩王相助。” 陆尘这才淡声道：“说说吧。” 大汉将这些时日，战场上遇到的困扰一一道出，他紧紧盯着陆尘，“也不知道为何，拓跋澄总是能够知道我们的部署。” 大汉的视线没有丝毫掩饰，陆尘能够轻易察觉到其中的打量和怀疑。 此事，陆尘早已经料到，也有所准备。 “此话是国君所言？” 陆尘忽然问了一句话。 大汉皱着眉，有些不解，正欲要询问陆尘此话是何意，便听见陆尘的声音响起。 “部署泄露，除了有内奸，还能是何故？” 本想说是陛下所言的大汉脸色微僵，话至嘴边，拐了一个弯，变成了，“是我驽钝，一时没有想到。” 陆尘点点头，毫不客气地道：“的确驽钝。” 大汉站在陆尘旁边，脸色又青又白。 约莫一刻钟后，陆尘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你怎么还在此处？” 大汉瞪大了眼睛，“并肩王并未给一个解决的法子我。” “陛下是想要并肩王帮忙解决此事。” 蔚蓝色的眸子里露出显而易见的诧异，陆尘扬了一下眉，“我以为，你们便是想要询问这件事是何缘故。” 大汉的神色更难看了几分。 陆尘看在眼里，却正合他意。 有事相求，却偏要露出一副倨傲的神情，只能说欠教训。 欣赏了一会大汉难看的神色后，陆尘才颔首道：“这件事，我会让人留意。” 主要的目的达成，大汉也不敢再留下试探陆尘。 周围明处与暗处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刺成一个筛子一般。 “多谢并肩王，我便不多加打扰了。” 大汉朝陆尘一拱手，忙不迭地走了。 “胆子真小。” 大汉刚走，天机星从暗处走出来。 “先找理由拖一拖。” 天机星闻言，问道：“大帅，那要拖到最后的时候？” “不，”陆尘摇摇头，若是如此，拓跋弘与拓跋澄皆不会再相信他。 因为以天机楼的能力，不可能需要如此长的时间。 “拖到我到战场。” 陆尘一挥袖袍，站起身道。 “大帅要现在动身吗？” “嗯，收拾一下，直接过去。” 陆尘抬脚上楼，声音有些轻，“时间也差不多了。” 拓跋澄与拓跋弘双方之间的战况越来越激烈。 战场上，两军对阵，拓跋澄站在城墙外的军营前，拓跋弘站在城楼上，两人一上一下对视。 在二人中间，两军冲杀。 “杀！” 战鼓声响彻云霄。 将士们提着刀，悍然迎击敌军。 马蹄践踏在黄沙上，扬起漫天的沙尘，战鼓声，利器撕裂血肉的声音，兵器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战局已定 黄昏下，一具具尸体交叠，鲜血的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 双方的将士正在各自打扫战场，默契地没有发动攻击，也没有一人说话。 所有人沉默地踩过铺满鲜血的地面，一点点将战场打扫干净，免得因为尸体过多，出现疫病等情况。 营帐内。 拓跋澄沉着脸看着面前的地图。 他们攻打下一些城池，然而距离他们所预想的相差太远。 “王爷，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撑不住。” 一位将领直率地将问题道出来。 拓跋澄揉了揉眉心，他自然明白。 与拓跋弘的这一战打得太久，他们消耗太大了。 再久一些，恐怕已经要坚持不住，只能回守了。 但是一旦回守，拓跋弘势必会乘胜追击，甚至围城，彼时他们将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所以，他们如今是继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王爷！”一个士兵满脸兴奋地匆忙跑了进来。 “并肩王送了一批兵器过来！” 所有人精神一震，一个将领急切地问道：“有多少？” 士兵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足足三十万大刀！” “好！” 士兵的话音刚刚落下，拓跋澄当即抚掌叫好。 有了陆尘的帮忙，兴许他们能够撑下来。 “若是有陆尘帮忙，我们未必不能撑下来。” 拓跋澄微微眯起眼睛，“拓跋弘这些日子也不好过。” “他们的消耗，可半点都不比我们少。” 方才还死气沉沉，颓丧的将领们，此时精神大振，斗志昂扬。 “王爷所言有理！而我们还有陆尘的帮忙！” 拓跋澄笑道：“准备下去，待会继续发起进攻！” 另一边。 拓跋弘亦是愁眉不展，“再这样下去，城中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他没有想到，拓跋澄竟然已经准备了如此多。 能够支撑至今，甚至可能还留有余力，恐怕他准备了许多年了。 “陛下，我们须得想法子，尽快将燕王解决掉。” 陆尘悄无声息走入军营中，正要靠近拓跋弘所在的营帐时，发现有人正在偷听里面的谈话。 陆尘抬脚走过去，伸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那人一惊，勉强压下喉咙中的惊讶，转身一瞧，看清陆尘的脸时，双眼猛地瞪大。 陆尘看着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人，心里有了猜测，应当是拓跋澄的人。 所以在发现他出现在拓跋弘的军营里时，才会这般震惊。 陆尘伸手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手上一用力，对方便没有了声息。 这一番动作，陆尘并未特意遮掩，营帐内的拓跋弘顿时听见了声音。 “什么人？！” 陆尘拎着人，直接抬脚走进了营帐。 “是我。” 陆尘淡声道，抬头与拓跋弘对视。 营帐中的众人脸上尽是惊异的神色。 被人堂而皇之地闯入主帅营帐，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拓跋弘的目光落在陆尘手中提着的人上，沉声问道：“并肩王，你手中是何人？”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有将领将人认了出来，高声道：“这不是陈校尉吗？” “真的是……” 好一些将领都认出了陆尘手中的人。 其中一个将领怒声斥道：“陆尘！你这是什么意思？私自闯入军营。” 他伸手指着陆尘手中的人，“如今还抓了陈校尉。” 陆尘将人往地面上一扔，“一个探子，刚刚发现在外面偷听你们谈话。” 还在义愤填膺的众人顿时消了声。 拓跋弘的神情微僵。 “看来诸位很不欢迎我。” 陆尘的目光在众人中扫了一圈，扯了一下嘴角，“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叨扰了。” 言罢，陆尘转身欲要离开。 “且慢！” 拓跋弘的声音在陆尘身后响起，“朕与诸位将军，绝无此意。” “只是不知道并肩王前来，所为何事？” 陆尘收回刚刚抬起的脚，侧头对拓跋弘道：“陛下觉得，你们还能支撑多久？” 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拓跋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并肩王说此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问一下罢了。” 陆尘淡声道：“国君可有想出法子解决了？” 众人自然是还没有的，但是听闻陆尘此话，他们对陆尘的来意隐隐有了猜测。 “并肩王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拓跋弘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闻言，众人顾不得方才的尴尬，殷切的目光纷纷落在陆尘身上。 “直接全力一战，将拓跋澄逼至绝路。” 陆尘单手负在身后，道出自己的想法。 众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并肩王有所不知，拓跋澄的兵力，丝毫不比我等逊色。” “如果有可能一战将其拿下，朕早就如此做了。” 拓跋弘免不得有些失望，本以为陆尘会有什么好法子。 “旗鼓相当又如何？为何不能？” 陆尘看向拓跋弘，神情淡然又带着几分锐气。 语气里是实实在在的疑惑。 陆尘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能之事，以少胜多的战争不在少数，更何况他们是旗鼓相当。 拓跋弘等人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陆尘看见他们一脸难色，忍不住拧了一下眉。 “既然如此，国君不如交给我排兵布阵。” 拓跋弘先是惊于陆尘此话，又禁不住想其是否可行。 元国的将领们看出了拓跋弘的动摇，想要让拓跋弘拒绝，谁知道陆尘会不会趁此机会做些什么？ 然而顾忌陆尘在此处，无人再敢开口。 拓跋弘犹豫许久，最终道：“好！” 现下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赌一把。 翌日，陆尘在后方营帐，站在沙盘前。 沙盘内演绎的是如今战场的情况。 一道道命令从陆尘口中传出，再由士兵将之传达至前线。 军队列阵，阵型变动，战场上的将领听到陆尘的命令，神情复杂。 许多策略，他们未曾想到，却的确用处颇大。 拓跋澄等人今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下，拓跋澄的人越来越少，而拓跋弘的军队，逐渐缩小对拓跋澄军队包围的圈子。 战争打至黄昏时，战局基本已定。 第三百章 可以动手了 拓跋澄只剩下一小部分人，拓跋弘的军队，将他们围困起来。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拓跋弘盯着拓跋澄，一步步走近。 “拓跋澄。” 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得意。 “成王败寇，你输了。” 拓跋澄的战马已经被斩杀，他一手柱着大刀，仰头看着骑在马上的拓跋弘，沉沉地笑了，“是，成王败寇，本王输了。” “拓跋弘，”拓跋澄恶意地道：“今日的我，只会是来日的你的结局。” 闻言，拓跋弘不以为意，只以为是拓跋澄战败后，嘴硬罢了。 “将人拿下！” “慢着！”拓跋澄厉声道：“我想最后，问清楚一些事。” 拓跋弘拧了拧眉，看着拓跋澄。 正欲上前的将士，自然不会听从拓跋澄的。 拓跋弘突然抬手，阻止了他们。 “你问。” 反正，拓跋澄现下已经在他手中，不过回答几个问题罢了。 多年隐患除去，拓跋弘心中愉悦不已，并不介意与拓跋澄纠缠片刻，回答一些问题。 当是，让拓跋澄死个明白吧。 拓跋澄死死盯着拓跋弘，问出了战败以来心中最大的困惑。 “拓跋弘。” 旁边一位将领当即冷声呵斥：“大胆！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直唤陛下名讳！” 说着，将领猛地抽出大刀。 拓跋澄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行了，说吧。”拓跋弘沉声道。 前半句是说将领，后半句是说拓跋澄。 拓跋弘已经出声，将领也不好说什么，本想拍马屁，讨好陛下，现在反而像是拍到了马腿上。 将领讪讪地收回刀。 兵器入鞘的声音响起，拓跋澄身后的近侍抬头瞧了一眼那位将领，紧接着他隐晦的视线落在拓跋弘身上，很快便移开，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拓跋澄直勾勾地看着拓跋弘，问道：“谁在背后帮你？” 拓跋弘此前绝对没有能力，全力一击可以将他们歼灭。 而且，拓跋澄与拓跋弘交手多次，他非常清楚，拓跋弘手下没有此种能人异士，依靠排兵布阵，一力将战局扭转。 若说有如此能力的人，他倒是想起了陆尘。 但是，陆尘已经与他合作，且与拓跋弘有仇怨，亦不太可能会襄助拓跋弘。 可拓跋澄想不明白，还可能会是谁。 拓跋弘笑了笑，倒也不介意告知拓跋澄真相。 “是陆尘。”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便见拓跋澄的眼睛徒然睁大！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士兵听到此话时，皱了皱眉。 如果有心人注意，便会发现，这个士兵与陆尘极为相似。 陆尘心里“啧”了一声，倒是没想到拓跋澄会在此时知道真相。 在他计划里，拓跋澄兴许致死也不会知道真相。 不过，也不打紧。 哪怕拓跋澄与拓跋弘皆知晓了真相，现下也已经晚了。 拓跋澄与拓跋弘，都活不久了。 “哈哈哈哈！” 陆尘思绪翻飞间，被拓跋澄的笑声扯回了心神。 拓跋澄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好，真是好的很。” 陆尘将情报与兵器皆递给了他，若非有陆尘的帮助，他绝对撑不了这么久，能不能从大都离开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陆尘不是因为与拓跋弘合作，故而在他阵营中潜伏。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陆尘的目的，不是他与拓跋弘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他们二人，或者说，是元国。 拓跋澄略带同情地看着拓跋弘，他们不过都只是陆尘布下的局中的棋子而已。 “你笑什么？” 拓跋弘拧着眉，不悦地问道。 他隐约有种，像是有什么已经破土而出，却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令人非常不适。 拓跋澄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拓跋澄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拓跋弘，反正他已经兵败，之后元国，是继续姓拓跋，还是落入秦国手中，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拓跋弘，阴沉地笑了两声，“拓跋弘，你高兴不了多少天的。” 陆尘任由他知道真相，只能是如今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 拓跋澄心中觉得畅快不已，拓跋弘胜了又如何？ 今日成王败寇，他是其中的寇，来日，拓跋弘亦是“寇”。 拓跋澄忽然站直了身体，手中的长刀举起。 拓跋弘牵着缰绳，朝后退了两步。 众人尽皆警惕起来。 拓跋澄目光中闪过一抹讽刺，高声道：“我拓跋澄，绝不死在你的手中。” 话音刚落，“嗤”的一声响起。 拓跋澄手中的长刀割过他的脖子，鲜血迸射而出。 拓跋澄，自尽了。 这一变故，谁人都没有料到。 拓跋澄身后的将士失声道：“王爷！” 见状，不少.将士纷纷自尽而亡。 拓跋弘眯着眼睛看着，并未阻止。 与其之后他亲自下令斩杀，不如让他们自己自尽。 当拓跋澄的近侍举起长刀时，所有人以为，他会与自己主子一般，与那些将士一般，举刀自杀。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 尺郢举起长刀，脚步微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拓跋弘爆射而出！ 拓跋弘猛地睁大眼睛，锋锐的刀尖直逼他的眼睛。 变故来得太快，拓跋弘甚至无从反应。 “噗嗤！” 长刀直接从他咽喉处刺入，鲜血瞬间顺着长刀流下。 拓跋弘当即失去了气息，从马背上掉落。 “陛下！” “快！将他拿下！” 惊慌失措、慌乱的声音接连响起，场面一片混乱。 而尺郢将拓跋弘一击毙命后，脚步一移，迅速朝外掠去！ 身后缀着一串追杀的士兵，可尺郢的步法诡异，那些尽是普通人的士兵，根本追不上。 混乱中，无人看见，有一名士兵悄然离开。 在战场不远处的地方，天机星、天伤星等人皆在此处，包括方才逃离的尺郢。 “大帅。” 陆尘微微颔首，“传信给承鄞，让他可以动手了。” 其中一位不良人领命而去。 元国刚刚平定叛乱，紧接着国君遇刺身亡。 众人匆匆忙忙撤兵回朝。 只是，元国朝堂一片混乱，众臣慌了手脚。 第三百零一章 发现 元国有五个皇子，但是并未立下太子。 且五位皇子，最大的也不过刚过及冠之年。 在匆匆忙忙处理完拓跋弘的丧事后，朝堂需要主事人的问题的，被摆在了最前面。 元国朝堂上，朝臣们面面相觑。 “现在可如何是好？” 大皇子目光微闪，站出来痛心道：“父皇遭奸人行刺。” “现在元国群龙无首，我们须得尽快稳定下现在的局面。” “本殿担心，会有别国趁虚而入。” 大皇子的话音刚刚落下，立刻有朝臣道：“大皇子身为长子，理应继承皇位。” “嗤！”当即有朝臣冷笑出声，“大皇子是长子，可不是嫡子。” “三皇子身为中宫嫡子，应当有三皇子继承皇位。” 元国丞相面色晦暗，绝大部分朝臣各自支持自己的党派。 只有极少的中立朝臣，当真忧心朝局。 丞相揉了揉眉心，“不如暂且由大皇子和三皇子监国……” 丞相话音刚刚落下，有官员不满地道：“三皇子身为嫡子，理应继承皇位。” “岂能由大皇子与三皇子一同监国？” 整个朝堂上顿时争吵起来。 因为拓跋弘担忧某一皇子势大，会威胁到自身，故而特意让五位皇子互相制衡。 而五位皇子年龄相近，此时谁都不愿意让步。 因为五位皇子争夺皇位，元国朝政混乱，党同伐异屡见不鲜。 拓跋弘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当初玩弄帝王心术，以至于现在令元国陷入此等局面中。 丞相等人日日心忧元国的局势，奈何他们难以平稳元国目前的局面。 无人主事，情况危急，五位皇子亦清楚，如果不尽快解决，刚刚经历战乱的元国，很难支撑住，彼时民乱四起，他们抢夺下这个位置，也没有什么用。 故而为了尽快抢夺皇位，元国皇室，几近血流成河。 三皇子以雷霆手段将四位皇子斩杀殆尽。 在三皇子登基时，陆尘等人离开了元国，抵达永定城。 永定城城门处，收到消息的李承鄞一人一马立在城门口。 陆尘勒住缰绳，“承鄞。” “看来一切顺利。”李承鄞笑着道。 他收到陆尘消息，得知可以准备动手了。 却不确定陆尘等人的情况如何。 现下看来，事情应该顺顺利利。 “嗯，你应该也知道了。” 拓跋澄自杀身亡，拓跋弘被拓跋澄的近侍刺杀身亡，元国皇室骨肉相残，最后三皇子胜出。 这些消息已经传遍了九州，李承鄞自然也有所听闻。 陆尘与李承鄞骑马并肩走进永定城。 “已经准备好了，何时动手？” 蔚蓝色的眸子闪过一抹厉色，陆尘没有任何犹豫，果断道：“立刻动手。” “我在通州时，三皇子拓跋军登基。” “现在元国的局面已定，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此事是我在背后谋划。” 彼时，元国必然有所准备。 “好！” 陆尘到达永定城前，李承鄞已经准备好所有东西。 陆尘直奔军营而去，然后直接下令，立刻进攻通州！ 通州的天堑此前已经被攻破，仅剩下后来匆匆忙忙修建的城门。 花岗岩山脉，在大炮面前尚且抵挡不住，通州如今的城门更是不堪一击。 陆尘微微眯起眼睛，“直接轰击！”略显冷沉的声音响起，大炮对准通州的城门，在城楼上士兵带着惊恐的目光中，轰然发射！ 元国，大都。 拓跋军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双手搭在龙椅扶手上，手指摩挲着其上的龙头。 有些狭长的眼睛里得意洋洋之情溢出。 “陛下。” 一个太监快步走入。 拓跋军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何事奏告？” “是通州传来的急报。” 通州？ 拓跋军拧起眉，“递上来。” 急报被呈递到拓跋军面前，待他翻开仔细一看，整个人几乎从龙椅上跌落！ 陆尘与李承鄞领兵进攻元国？！ 通州已经被攻破，而陆尘的攻势丝毫不减！ 与此同时。 元国丞相府，丞相沉着脸，旁边坐着另外两人，分别是平章政事与参知政事。 三人的神情皆不大美妙。 “自从陛，”平章政事的声音顿了顿，硬生生改口，“自从先帝遇刺身亡后，我再未见过陆尘。” 此三人皆是拓跋弘的心腹，故而知晓拓跋弘与陆尘所做交易之事。 实质上，陆尘前去军营后，不少人都知晓了此事。 丞相揉了一下眉心，“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本官也没有怎么注意。” 朝局动荡，谁人还有心思去管陆尘在何处？ 现在朝堂勉强稳定下来，丞相等人才恍然发现，他们一直没有看到陆尘。 众人心中骤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腰间挂着佩刀的一名青年快步走入，他是丞相的心腹。 “大人！没有。”青年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丞相正欲要抿口茶，稳稳心神，蓦然听见这话，差点茶杯都没有拿稳。 陆尘与先帝所做交易时，陆尘所要的种种，元国还未兑现，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此失踪。 除非，陆尘的目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为了这些金银财帛和战马！ 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怀疑。 丞相深吸一口气，问道：“还查到什么了？” 青年舔了一下唇，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大人，陆尘与先帝合作时，也与拓跋澄合作。” “啪啦。” 平章政事手中的茶杯直接掉落在地上，瓷杯碎裂，茶水直接洒了一地，甚至沾湿了他的衣服。 平章政事却完全顾及不上，连忙追问道：“你的意思是，陆尘在与陛下合作时，同时与拓跋澄合作？” 平章政事的口误，也没有人顾及，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青年身上。 青年点点头，“不错。” “且陆尘对二人的要求相似。” 丞相像是被这个答案吓到了，双手撑着桌案，喃喃自语道：“那陆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旁的参知政事张了张嘴巴，“下官觉得，恐怕陆尘的目的是元国。” 否则，陆尘费这番功夫作甚？ “有没有可能，只是为了报复？” 第三百零二章 一律斩杀 平章政事此话一出，另外二人皆沉默了下来。 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众人猜不出陆尘的目的时，又一个消息传入。 秦国并肩王陆尘与李承鄞，率兵攻下通州，正一路朝元国大都攻来！ 陛下急召诸位大臣进宫！ 元国刚刚稳定下来的朝堂，顿时又是一片焦灼。 在陆尘领兵进攻元国后，便命人传信回秦国皇宫中。 赵雪涵仔细看完陆尘的亲笔书信后，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凤眸内满是自豪。 沈澜清只是瞥了一眼，便知来信是陆尘。 赵雪涵小心地将宣纸折好，然后放进怀里。 很快，赵雪涵目中的柔情散去，声音清冷地道：“澜清。” “陛下。”沈澜清收敛起心底的嘀咕。 “九州各国如今应该已经知晓了秦国攻打元国一事。” 赵雪涵凤眸内冷意闪现，“下诏声讨元国，与成汉国勾结，暗中给并肩王下蛊虫。” “之后，又欲借解除蛊虫之名，杀害并肩王。” “让元国必须给一个说法！否则，休怪秦国铁骑无情！” 当初陆尘提议，先不必大肆声讨元国，便是为了现在做准备。 沈澜清目光微亮，“是！” 九州各国知晓秦国攻打元国的消息时，赵雪涵的声讨诏书，亦传至各国。 一时间，九州各国的视线皆聚集在秦国与元国上。 若是以往，两国此战，尚且不好说。 陆尘既然在蛊虫上栽了根本，便表明，他手下的人，并不擅长蛊虫。 元国有巫医作为倚仗，未必不能与秦国抗衡。 可元国内乱，消耗颇大。 拓跋弘突然身死，留下一大堆乱摊子，五位皇子又为争夺皇位，大闹了一番。 现在元国的国力，只怕十已去半，再想与秦国抗衡，太难。 另一边，陆尘领着秦军一路势如破竹。 元国的城池在大炮的轰击下不堪一击，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李承鄞不是第一回在配置了大炮的军队中攻城，却每每都觉得畅快不已。 厮杀呐喊响彻云霄的战场上，陆尘骑在战马上，手中的薄剑饮满了鲜血。 陆尘的耳边，利器割裂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敌军的鲜血顺着薄剑倒流至剑柄中，将陆尘的右手亦染上鲜血。 一名又一名元国将士在陆尘剑下倒下，他抬起头时，眉梢上被鲜血溅染。 元国的守将看着几乎一面倒的战局，绝望地握着剑，抱着必死的决心悍然迎上陆尘。 而他根本不是陆尘的对手，不过十招，元国守将败在陆尘手下。 主将死亡，本就士气低沉的元军，士气溃散，基本无心抵抗。 没有人愿意白白送死，越来越多的士兵选择投降。 秦军入城时，百姓们尽皆在屋内张望外面走过的秦军，很少有百姓害怕秦军。 因为陆尘一如既往，在攻城之时，明确告诉元国各城池的百姓，投降者，非负隅顽抗者，不杀。 故而之后，陆尘每每攻破一座城门，守城的将士中，屡屡有人直接逃亡或者投降。 愿意死守死战的人，越来越少。 拓跋军在大都知道这个消息后，惊惧不安，又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而愤怒。 “岂有此理！”拓跋军将战报猛地砸在龙案上！ “朕何曾亏待过他们？！” 拓跋军从龙椅上站起，双目怒瞪，“不战而降，好一个不战而降！” 下方的群臣，无一人出声。 他们一面能够理解这些人不战而降，没有人愿意白白送命。 在秦国的大炮面前，他们根本没有抵抗能力。 一面却又忍不住怨恨这些人，否则，至少能够多抵挡秦军一些时间。 丞相短短时日内，仿佛已经衰老了近十年，“陛下，”他颇有些疲惫地道：“依照秦军如今的速度，最多五日，便会兵临大都城下。” 拓跋军被这个时间吓得手微抖，惊惧之下情绪轰然宣泄而出。 “难道朕不知道？！” “可你们这一群废物！连半点法子都想不出来！” 朝臣们的脸色不大好看，归根结底，是元国皇室给了陆尘攻打元国的理由。 倘若没有缠丝蛊一事，哪怕元国始终会与秦国敌对，却不一定是现在。 若非内乱，元国怎会像如今一般，近乎没有抵挡能力。 拓跋军的呼吸略微粗重，他咬了咬牙，问道：“如果用蛊虫，可有办法对付秦军？” 闻言，朝臣们一愣。 一名武将略有些失望地道：“陛下，战报已经提及，曾经用过蛊虫。” “但是兴许是陆尘曾在缠丝蛊上遭殃，故而有了擅长蛊虫的能人异士。” “所下的蛊虫，无一例外，皆被解除。” 几个知道内情的官员，脸上露出懊悔的神色。 当初陆尘与先帝和拓跋澄所做交易中，皆有要求将元国所有蛊虫皆送一份给他。 金银财帛与战马，并未兑现，而蛊虫，陆尘早已以情报要求兑现。 所以，现下蛊虫无法对付秦军，皆是因为此前先帝和拓跋澄与陆尘的交易。 拓跋军面色颓然，脚下甚至踉跄了一下。 他嚅动了一下嘴唇，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询问有什么办法抵御秦军？ 从通州城破至今，他们每日朝会上皆在讨论此事，然而，直至现在，依然没有任何解决的法子。 拓跋军用手撑着龙案才能勉强站稳，现在该怎么办？ 逃吗？ 这个念头一出，立刻在拓跋军脑海中扎根。 “陛下，”一位官员愁眉苦脸地道：“无论如何，必须要限制士兵的逃亡。” 否则，彼时连将士都不够，更妄论抵御秦军。 提起逃亡与投降的将士，拓跋军的满腔惧意皆被点燃成怒火。 “朕养着他们，结果尽皆是贪生怕死之徒！” 拓跋军仿佛忘记了，方才自己也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他厉声道：“传朕诏令，所有逃亡的士兵，一律斩杀！” “知情不报者，与之同罪！” 丞相闻言，面上的忧色更重。 如此酷刑，各地的将士恐怕会更加不满。 可如果不限制这些人逃亡，彼时没有将士可用，元国更是危矣。 第三百零三章 攻入 丞相重重叹了口气，面容更加疲惫不堪。 拓跋军的命令传至各地后，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众人的情绪一下子轰然爆发！ 不少城池直接起兵反叛！ 当陆尘率领秦军攻打至城下时，大炮尚未架起，面前的城池已然投降。 秦军的行进速度更快了几分。 拓跋军知晓消息时，直接从龙椅上摔了下来。 元国民间百姓亦是民怨沸腾。 “如果先帝没有暗算陆尘，现在我们怎么会面临此等局面？” “唉，别说了，要是被有心听见了，到衙门里告你一状。” 义愤填膺的年轻人旁边，一位老人摇着头劝道：“到时候，你怕是连性命都护不住。” 年轻人沉默片刻，接着又道：“上位者根本不知民间的疾苦。” 他们看见了逃兵的危害，看到了他们的懦弱，却没有体谅，谁希望将自己的命，拿去送给秦军？ 元国大势已去，秦军的铁骑根本无从抵挡。 老人苦笑道：“你能指望他们知道？” “他们只知道守着自己那些钱财！” “其实，秦军攻打进来，也挺好的。” 老人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入了年轻人的耳中。 年轻人虽然愤慨皇室与贵族的不作为，却依然希望元国能够守住，有着满腔的热血。 乍然一听老人此话，年轻人当即想要张口反驳。 然后，张开嘴后，反驳的话却被堵在了喉咙。 他怎么反驳？ 他们生长在元国，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秦国手中？ 可哪怕秦军攻入，他们依然在此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年轻人想起从其余城池传来的传言，秦军接管城池后，百姓们的生活非但没有受影响，反而变得更加好了。 年轻人一直挺直的肩背垮了下去。 他一言不发地从老人身边离开。 而秦军，本该五日才能攻打至大都，如今因为越来越多的城池直接投降，陆尘三日后，便站在了大都的城楼下。 此时，大都皇宫。 拓跋军前一夜因为与妃子胡闹至深夜，便推了第二日的朝会，直至艳阳高照，才施施然从龙床上爬起。 他刚刚撩开帘帐，便发现了不妥之处。 平日里此时宫殿内至少有十位宫女太监侍候，然而此时，却只有寥寥几人。 拓跋军沉下脸，正想要质问其余人去了何处。 “陛下！陛下！” 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 贴身侍候的大太监从外面连滚带爬地进来，“秦军！秦军打进来了！” 拓跋军顿时顾不上收拾那些宫女太监，直接踩过脚踏，赤脚走到大太监面前，弯腰拎着大太监的领口，“你，你说什么？” 大太监此时已经完全慌了神，“秦军攻打进来了！他们，他们破了城门了！” 拓跋军的脸色蓦然变得煞白。 攻破大都城门了，那，下一个岂不是皇宫的宫门？ 这个念头一出，拓跋军当即匆忙套了一件衣服，又随手拿了一些金银珠宝。 大太监愣愣地看着拓跋军动作。 其余的宫女太监，这会已经走了，没有人再顾得上拓跋军，尽皆去逃亡了。 寝殿内只剩下从小便侍候拓跋军的太监，“陛下，您，您是要逃吗？” 拓跋军看向大太监，目露凶光，“你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为朕办了这么多事，不如，再为朕办一件事，如何？” 大太监咽了咽唾沫，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什么事？” 他呐呐地道。 拓跋军笑道：“只是一件小事，只要你……” 一刻钟后，寝殿的大门被打开，最先露出来的是大太监的衣服的袖子，然而，当此人抬起头时，露出的却是一张较为年轻的面孔，正是拓跋军。 而大太监，此时趴在地上，已经昏迷。 拓跋军在对大太监说完那番话后，直接将人敲晕，然后将两人的衣服换了过来。 当陆尘攻入皇宫后，他直接策马朝皇宫深处奔去。 陆尘素来没有留下隐患的习惯，元国皇室众人，哪怕不悉数除去，也必须要严密控制起来。 路上，陆尘直接抓住一个太监，冷声问道：“拓跋军在何处？” 太监看见那双蔚蓝色眸子时，已然知晓了陆尘是何人。 “并，并肩王。” “说吧，”陆尘淡声道：“你告诉我，我不会杀你。” 几乎在陆尘话音落下时，太监就抖着声音道：“在，在寝宫。” “小人没有看到陛下从寝宫离开。” 陆尘点点头，松开太监，将人往旁边一丢，然后翻身上马，直接朝拓跋军的寝宫奔去。 来到寝宫门口，陆尘下马后，微微眯起眼睛，抬脚将殿门踹开。 “嘭”的一声。 陆尘抬脚走进去。 外间没有人，里间地上趴着一个人，身上穿着龙袍。 陆尘一步一步靠近，没有收敛脚步声。 然而，地面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陆尘走至他旁边，抬脚将人翻过来。 露出的那张脸，不是拓跋军。 陆尘并未见过拓跋军，但是拓跋军登基后，天机楼曾送过拓跋军的画像过来。 陆尘瞥了一眼脚边的人，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他走出殿门，厉声道：“立刻封锁殿门！” 旁边黑影一闪，不良人领命而去。 皇宫很快就被陆尘控制起来，所有宫门关闭，宫人们皆被抓到皇宫的广场上。 数百人，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 秦国的将士，手中拿着一张画像，正在一一辨认这些宫人。 陆尘紧紧盯着这些宫人，抬脚走过一个又一个宫人，蓝眸凌厉，眉峰下压。 每当陆尘的视线接触到宫人时，对方都忍不住瑟缩着脖子。 忽然，陆尘的脚步顿住，面前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太监。 对方低着头，在陆尘靠近时甚至抖了抖。 那张脸上有些花，不知道沾染了什么脏污，东一块西一块的，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皱巴。 陆尘的鼻子微动，鼻尖萦绕着一股酒味。 这人喝酒了？ “来人，将他的脸，洗干净。” 拓跋军悚然一惊，在秦军上前来时，顿时挣扎起来。 一旦洗脸，他脸上的伪装便会被清理掉。 第三百零四章 斩草除根 拓跋军不断地挣扎，“放开我！你，你们要……” 陆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聒噪。” 那一眼威慑的意味太重，拓跋军不过对上一眼，再也吐不出半句话，浑身僵硬，像是无法控制自己一般。 众人看出了端倪，立刻有人取了一盆水过来。 拓跋军被秦军按着脑袋，直接整个头被按入水中，然后再被扯起来。 抬起头时，脸上满是水珠，头发被打湿，水滚过脖颈，直接沾湿了领口的衣袍。 拓跋军大口喘着气，被按入水中，无法呼吸带来的窒息感，致使拓跋军现在的脸上，依旧残余着恐惧之色。 陆尘站在拓跋军旁边，能够清晰看到，拓跋军脸上的水珠是浑浊的。 随着水的浸染，有什么东西在拓跋军脸上化开。 抓住拓跋军头发的士兵自然也看见了，他伸手一抹，手上有点黏腻。 陆尘略略扫过对方的掌心，淡声道：“是香粉。” 女儿家用的香粉，被拓跋军用以遮掩容貌。 “洗干净。” 陆尘的目光落在拓跋军那张隐约看出原来轮廓的脸，“我想，国君应当想以本来面目死去。” 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让人浑身战栗发抖。 “是不是？”陆尘稍微凑近了些许拓跋军，低声问道。 拓跋军的喉咙，这一刹那，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下一刻，抓住拓跋军头发的士兵，再次将他按入水中。 再一次被拉起来时，拓跋军脸上的香粉已经化得差不多，贴在脸上，一块一块的。 陆尘目光微顿，移开了视线。 秦军没有再让已经“呼哧”喘着气的拓跋军再次被淹入水中，而是直接拉起拓跋军身上衣袍的一块布料，胡乱在他脸上抹了一通，将化开的香粉抹去后，露出了拓跋军原来的面目。 陆尘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在拓跋军的脸上。 方才拓跋军的面容，实在是不忍直视。 秦军松开拓跋军后，对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面上皆是恐惧之色。 “放过我，并肩王，我，我一定会听话的。” 惊惧之下，拓跋军直接伸手抱住陆尘的腿，连声求饶道：“饶了我这条命吧！” “你看，如果将我杀了，可能，可能还会引起那些元国旧族的不满。” “我，我可以帮你安抚他们。” 拓跋军的脑海拼命转动，想要找出自己的用处，让陆尘饶他一命。 陆尘静静地看着拓跋军，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腿从对方手中抽出。 “拓跋军，”低沉的声音带着冷意，“可留下你，反而会让他们这些人易生异心。” “让你们，还留有一丝复国的希望。” “元国皇帝的旗子，还是比较好使的，是不是？” 拓跋军瞪大了眼睛，里面的惶恐之色愈发明显。 他拼命地摇着头，“不是，不会的。” 然而，陆尘的目光没有任何动摇。 拓跋军咽了咽口水，整个人朝后撤去，惊惧不安地盯着陆尘。 似乎陆尘有任何动作，他就会立刻弹起。 一侧的李承鄞抱着手臂，见拓跋军这副窝囊模样，禁不住皱了一下脸，真心实意地发问：“这种人，是怎么当上那个位置的？” “足够狠就可以了。” 陆尘直起腰，望向拓跋军的视线里也有些困惑。 拓跋军屠杀元国皇室中人时，手段狠厉，本以为是个与拓跋弘一样的人物。 没有想到，只不过是一个窝囊废罢了。 对内狠辣，对外却是软弱至此。 陆尘脚步微移，侧过身，“锵”的一声响起。 陆尘抽出薄剑，手腕朝后一翻，长剑刺入拓跋军胸口。 他淡然地抽出薄剑，一位不良人走近两步，递过一张帕子。 陆尘施施然地拿过帕子，将剑身擦拭干净后，将薄剑归鞘，手中的帕子朝后一扔。 沾染了血迹的帕子，最后盖在了拓跋军的身上。 “处理干净。” 陆尘从未打算留下拓跋军的性命。 这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现在拓跋军因性命的威胁，不得不屈服，连连保证，不会谋逆。 但是，待他安定下来，没有性命之危时呢？ 人在安逸时，总是会生出更多的想法。 这既是人的好的一面，也是人的劣根性。 拓跋军的存在，给元国的旧贵族一线希望。 会让他们心存侥幸，以拓跋军之名起兵。 虽然，秦国不是收拾不了这群人，却总归是麻烦，不如一了百了。 陆尘抬脚离开，剩余的残局自然有人收拾，不需要他出面。 李承鄞跟在陆尘身后离开，两人走至无人处时，李承鄞道：“秦国虽然师出有名，动静却也依然太大了些。” 陆尘的脚步放慢了些，待李承鄞与他并肩而行时，才恢复了原来的速度。 “无论如何，秦国的目标是整个九州。” “这一日，不可避免，或早或晚罢了。” 陆尘的嘴角细微地弯了一下，“秦国现在的实力，足以应对各国的动作。” 李承鄞的眉心皱起，“陆尘，我担心的不是各国单独的行动。” 秦国有大炮，任何一国与秦国对上，不仅讨不了好，更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如果其余各国联合起来，秦国哪怕有大炮，也是够呛。 秦国现在的国土虽然大，大多资源也可以丰衣足食。 但是大炮最需要的铁器、硝石等东西，却是秦国并不富有的。 “各国已经隐约猜出了我们的炸药是用什么制作的。” 秦国长期大量需求这些物品，一些国家已经敏锐地察觉到，然后正在自行试验，看看能不能制出秦国的大炮。 陆尘的脚步停住，侧头看向李承鄞，“正是因为这样，现在才需要加快速度。” “我们必须要在他们研制出炸药之前，将九州收入秦国的腹中。” 这个消息，陆尘早已收到，故而他才急着对元国动手。 一是他想尽快收集聘礼，二是秦国已经有这个能力，三是各国已经有所察觉，在研究炸药，他们必须要在各国发现之前，将他们拿下。 秦国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此。 第三百零五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各国研制炸药后，秦国若想要继续这般无往不胜，只怕是不大可能的。 “就算他们各国联合，我也有办法。” “另外……” 蔚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谁说秦国现在没有充足的铁器和硝石？” 闻言，李承鄞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是吗？难道，发现了铁矿？” 陆尘扬了一下眉，神情有些愉悦。 不是很明显，但李承鄞能够确认，陆尘现在的心情很好。 他抬起右脚，脚尖点在地面上，“就在你的脚下。” 脚下？ 李承鄞咽了一下口水，“陆尘，你的意思是说，这座皇宫底下有矿石？” 陆尘颔首，“不错，你踩着的，正是铁矿。” “你们，你们怎么发现的？” 李承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土地，战乱纷争之时，铁矿石可是制胜之本。 没有粮食，将士只能生生饿死，甚至军中爆发哗变。 没有武器，手无寸铁的士兵，与装备精良敌军相斗，与送死有什么两样？ 粮食与铁矿石，是最重要的战争武器。 “之前与拓跋弘和拓跋澄周旋时发现的。” 天暗星带来的不良人中，正好有擅长这一点的，他在潜伏在皇宫中时，偶然发现了。 李承鄞先是轻吸了一口气，然后面上浮现出喜悦之色。 “如此一来，我们不用再受制于商国了！” 秦国一直没有朝商国动过任何手脚，甚至上一回，商国对秦国动手，试图以矿石限制秦国，迫使秦国低头时。 陆尘也只是警告了商国，使对方不敢再以此胁迫秦国，却没有真正对商国下狠手。 这与陆尘素来睚眦必报的性格可不像。 不过是秦国依旧要依靠商国的矿石，这才双方各退一步，至今安好无事。 现下秦国已经决定挥起屠刀，势必要让自己身上，再无任何弱点。 陆尘再次抬脚朝前走去，“元国只是一个开始，之后才是真正的主菜。” 李承鄞缓缓呼出一口气，挑起一边的眉毛，不仅没有任何惧意，脸上反而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统一九州，这可是能够千古留名之事。” 正如陆尘所言，或迟或早，秦国都可能会面临这种局面。 既然这样，还不如早一点。 李承鄞跟在陆尘的脚步，好奇地问道：“陆尘，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消息传开之后，这些老狐狸，肯定就会有动作。” 陆尘正欲要说话，熟知陆尘行事风格的李承鄞，脑海中灵光一闪，直接夺过了话茬，“是不是离间他们？！” 陆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他肯定了李承鄞的猜测。 “各国结盟，不过是因为利益而结盟。” “可如果，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份更加巨大的利益呢？” 陆尘反问道。 李承鄞没有任何犹豫，直言道：“他们会直接抛弃原先的结盟契约。” 陆尘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他们的结盟本就不牢靠。” 蓝眸盯着眼前繁盛的花园，“不牢靠的结盟，其中可以动的手脚，可就太多了。” …… 秦国，皇宫。 陆尘的消息，已经由天机楼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赵雪涵的龙案上。 这是一份急报。 赵雪涵看完之后，身上的清冷如雪融化一般消失不见。 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这可真是一件喜事。” 赵雪涵意味不明地道。 不知是指于秦国而言，是一件大喜事，还是于她自己而言，也是一件大喜事。 沈澜清听见此话，有些好奇，她没有直接将脑袋探过去，而是小心地问道：“陛下，可是什么喜事？” 她一眼瞧出，那是天机楼送来的消息。 而沈澜清这段时日，已经看清了，涉及到并肩王的事，好事陛下定然会像现在一般冰雪消融，坏事，陛下的周围则是冰天雪地。 这种感觉，随着陛下的武艺越来越高强，也愈渐明显。 而且，当旁人询问时，陛下可不像以往一样。 不涉及军国大事，只要可以说的，陛下都不会隐瞒她。 现在，陛下却不大愿意分享与并肩王有关的事。 沈澜清回想起这些事情，心里已经想着，要不要同意父亲的提议，这几日，挑个时间去见一见那位世家子弟？ 出乎意料，这次赵雪涵并未隐瞒，带着几分自豪地道：“元国已经被拿下了。” 短短一句话，瞬间将沈澜清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 已经拿下了？ 沈澜清在心底默念了这句话好几次，才堪堪回过神来，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陛下，那，那秦国现在，是不是……” 因为太过激动，沈澜清有些结巴。 “九州第一大国。”赵雪涵将沈澜清未尽之意道出。 “对对对！” 沈澜清连忙捋顺了舌头道：“现在，哪怕是周国，国土面积也无法超过秦国。” 如今，秦国已然是九州中的庞然大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沈澜清高兴过后，脑海里浮现这句话。 “陛下。” 赵雪涵已经收敛起笑意，侧头望向沈澜清，“朕知晓你要说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赵雪涵所言，仿佛只是消极的抵御，而沈澜清，却在赵雪涵的面容上看到了一往无前的锐利。 她有一瞬间恍惚，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拔剑而出的并肩王。 “朕会让他们做好准备。” 赵雪涵并不显得很忧虑，这些人的反扑，早在陆尘要对元国下手时，已经有所预料。 所以秦国的商队，前往商国采购矿石，赵雪涵一律要求，增加了三分之一的量。 不过，她的目光落在龙案上的奏报上，凤眸柔和了许多，“现在看来，倒是不需要了。” 赵雪涵的声音很低。 旁边的沈澜清一听这个语调，顿时明白，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她无声地叹出一口气，不知道为何，总感觉有些饱腹感。 赵雪涵不知沈澜清心中所想，她屈指敲了一下桌案。 “将消息告知各个军营与各部，让他们做好准备。” 赵雪涵的声音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注意各国的探子。” 第三百零六章 姬旋 凤眸眸光凌厉，“尽全力清除所有探子。” 以往各国不会全面清剿所有的探子，算是默认的规则。 一来探子难以清剿完全，二来，互相不赶尽杀绝，三来，有一些消息，确实需要探子传递。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开战，秦国没有必要再留着这些各国的探子。 沈澜清挺直脊背，唇线拉直，“是！臣立刻去办。” 陆尘与李承鄞从元国归来的途中时，秦国揪出大量的各国探子，或直接遣送回国，或直接格杀。 与此同时，秦国灭元国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九州。 九州各国，庙堂江湖，无不因此震动！ 短短两年多的时间，秦国接连灭掉唐国、卫国与元国，更是与明国等国瓜分成汉国。 哪怕不论卫国，唐国与元国皆是大国。 秦国从一个小国，如今一跃成为九州第一大国。 原先与秦国交好的各国，尚且坐得住，九州战争频仍，纷争不断，吞并、消亡，早已经是再寻常不过了。 然而秦国的崛起太迅速，且至今依旧没有寻到解决秦国神器的法子，各国都不得不谨慎以待。 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这个消息，在九州中骤然掀起狂风巨浪！ 周国。 周国国君，姬旋接到探子传回的消息后，眉头再也没有舒展过。 鲁昭候从外面快步走入，神情凝重，俨然也知道了秦国灭掉元国的消息。 “陛下。” 姬旋看见鲁昭候，直接从龙椅上站起，连忙对宫人道：“赐座！” 一旁的宫人搬了一张太师椅，直接放在鲁昭候后面。 鲁昭候没有客气，直接在上面坐下。 “鲁公，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消息了。” 待鲁昭候坐下后，姬旋缓了缓神，也坐了下来。 鲁昭候点点头，“臣已经听说了。” “哎！”鲁昭候重重叹了一口气，“如果当初臣去得快一些，现在周国也不用面临这种境况。” 当初，秦国直接去旧唐的藏兵谷救人，而鲁昭候收到消息，赶到之时，藏兵谷的闹剧已经结束。 他直接前往旧唐的皇宫，欲要将陆尘换出，谁知，被秦国抢先。 之后，鲁昭候数次欲要招揽陆尘，皆以失败告终。 几次之后，鲁昭候知晓，陆尘不会离开秦国，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只是，当日无论是姬旋，还是鲁昭候，他们看中了陆尘的才能，准备用尽一切办法将陆尘招揽至周国。 虽然结果并未如愿，他们亦深感可惜。 但是没有人料到，陆尘竟然能耐至此。 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陆尘直接让秦国成为九州第一大国！ 姬旋摇了摇头，“此事怪不得鲁公。” “当初主要是因为周国距离唐国，总归没有秦国距离唐国近。” 鲁昭候伸手拍了一下扶手，“都是天意啊！” 听闻此言，姬旋没有说话，周国不仅以儒学为重，同时亦重神学。 姬旋身为周国的国君，亦是周国最为出色的巫祝。 早在不良帅横空出世之时，姬旋已经占卜过陆尘。 不良帅陆尘乃是一颗异星，其光芒耀眼，堪比帝星。 只是，这颗异星，却并未因此一点点将帝星的光芒掩盖，甚至鸠占鹊巢。 反而是与帝星相得益彰。 故而，姬旋一直想要将陆尘收回己用。 在确定除非秦国与旧唐一般，愚蠢至极，将陆尘丢开。 否则，周国没有任何可能将陆尘招为己用后，姬旋再次占卜。 结果却令他心头大震！ 周国面临的，乃是死局。 姬旋闭了闭眼，将这件事道了出来。 “朕占卜过，陆尘没有归附周国的话……” 鲁昭候听见前半句时，便提起了心神，看向姬旋。 而姬旋的后一句话，却让惊愕，“周国面临的，将会是死局。” “死局？”鲁昭候第一回失了分寸与风度，惊呼出声。 “难道没有一线生机了吗？” 哪怕鲁昭候素来秉承敬鬼神而远之，乍然听见这个占卜结果，依旧心头大骇。 “没有。” 姬旋的声音有些艰涩，“朕占卜了三次，皆是如此的结果。” 同一件事，占卜最多三次，一旦超过三次，则会触怒神灵。 鲁昭候的目光有些无神，半响后，他才道：“陛下，敬鬼神而远之。” 此话不知是为了说服姬旋，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占卜的结果，只是其中一种可能。” “事在人为。” 姬旋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朕以前一直坚信占卜的结果。” “但是现在想来，鲁公平日里说得有理。” “鬼神只能推测，不能肯定与决定结果。” 言罢，姬旋长长吐出一口气，“鲁公，我们须得改变策略了。” 以往，秦国几次与他国纷争，周国大多站在秦国这边，或者保持中立。 一则秦国大多是占理的一边，而周国并不愿意与秦国为敌。 二则周国不欲参与这些纷争。 但是…… 鲁昭候点点头，“陛下，统一是趋势所在。” 之前，鲁昭候不同意发兵他国，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周国乃是九州第一大国，任由别国如何闹腾，始终没有动摇过周国的地位。 可是，现在九州第一大国已经易位，如果周国再没有行动，就只能等秦国的屠刀，落在它的头上。 “陛下要出手对付陆尘吗？” 鲁昭候冷静下来后问道。 姬旋微微眯了眯眼睛，片刻后，却是摇头拒绝了。 “不必。” 各国想要对付陆尘的多得是，最后大多没有好下场。 再者，“仅仅靠我们周国，不一定是秦国的对手。” “兴许还会惹怒秦国，反而让秦国对他们动手。” 现在与陆尘对上，姬旋没有任何把握可以支撑下来。 鲁昭候右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脊背挺直，并未靠着椅背。 直接道：“那就与其他过联合，一起动手。” 周国单独行动，太过不明智，只会给秦国一一击破的机会。 再者，周国虽然已经不是九州第一大国，却依旧声名仍在。 姬旋同意了，“先看看，其余国家的打算。” 有此想法的，绝不仅仅是周国。 第三百零七章 着急 北国的国君，玄华，可谓是剩余的九州各国中，最为着急的一个。 因为，如今与秦国矛盾最深的，当属北国。 更遑论，玄华还有把柄在陆尘手中。 一旦两国开战，北国将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玄华着急地来回踱步，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下面站着好几个朝臣。 众人商议了大半日，却依旧没有一个好法子解决此事。 “陛下。” 殿阁大学士朝玄华拱了拱手。 玄华勉强顿住脚步，视线落在对方身上，语气焦灼，“快说！” “北国一国与秦国对上，固然较难解决，可如果联合九州各国呢？” 大学士此话一出，众臣皆没有出声。 联合各国的法子，他们亦曾经想到过，可问题依旧重重。 谁能确保各国是否真心联合，一旦有人在其中使绊子又该如何？ 最为重要的，这联盟的盟主，又该由谁来担任？ 大学士自然也想到了这些问题，“陛下，结盟纵使许多问题仍待解决，可总好过，由北国一人面对秦国的怒火。” 大学士的话音落下后，又一名官员站出来。 “陛下，臣附议。” 左督御史板着脸，“如果臣是秦国。” “现在最为紧要的，乃是将北边统一。” 秦国不先将北边统一，贸然攻打南边，容易导致南北连条战线。 旁边的一位武将，嗓音粗糙，“陛下，臣认同左督御史大人的说法。” 这名武将乃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的统领，在场的人，当属他对战事最为了解。 所有人的目光偶读落在他身上。 玄华走至龙椅前，在龙椅上落座，对提督九门统领抬了抬下颌，“说说。” 提督九门统领朝玄华抱拳行礼，紧接着道：“无论是灭旧唐，还是成汉，还是元国，亦或者卫国。” “臣发现，陆尘乃是求稳妥之人。” 玄华点点头，的确，这几个国家，陆尘并非是贸然进攻。 唐国，陆尘尤为了解，准备好相关的武器后，才一举进攻。 卫国只是一个小国，于秦国而言，没有任何难度。 成汉国，陆尘更是待南边各国求助时，才出手。 彼时，成汉国已经因幻术师一事，一蹶不振，又有明国、吴国等国削弱了成汉国的实力。 而元国，陆尘同样是先挑起元国内部的矛盾，让元国自相残杀，之后才领兵攻入元国。 桩桩件件，都表明，陆尘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提督九门的统领继续道：“所以，陆尘下一个目标，定然会挑选有把握的国家。” 有文官迟疑地道：“蜀国？” 蜀国是如今九州北边最为弱小的一个国家。 秦国攻打蜀国，绝对没有任何危险。 玄华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位文官，“闭嘴！” 帝王的怒火显而易见，文官不敢再出声。 玄华这才扣着膝盖，缓声道：“秦国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北国。” 提督九门统领点点头，“正是，首当其冲，正是北国。” 他的目光掠过其余朝臣，发现好一些并未听懂的文官。 提督九门舔了一下犬齿，勉强压住骂人的冲动。 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不过是些文官，不懂得战事，再寻常不过了。 好一会，提督九门统领才解释道：“秦国会选择统一北边后，再与南边对峙，一步步收服南边各国。” “而现在，诸位可以算一算，还剩多少国家。” “五个。” 少师的声音很是沉重。 五个国家中，只有蜀国一个弱国。 提督九门统领点点头，“蜀国太弱小了，不论灭不灭，它都无法对秦国造成威胁。” “故而秦国不会先解决蜀国。” 不少文官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五个国家，除了秦国，还余四个。 蜀国过于弱小，反而没有先屠灭的必要，那么，秦国之后的屠刀，无非是挥向北国、商国或者周国。 可周国与陆尘的关系尚可，又是曾经的九州第一大国。 它在九州中的名望极高。 所以，陆尘不会贸然招惹周国。 至于商国，毕竟商国极少参与纠纷，秦国若是对商业有需求，亦不会首先对商国下手。 反观北国，极有富裕的矿石惹人垂涎，又与秦国早有矛盾。 殿内的氛围，顿时更加沉重。 “陛下，我们如今，唯有结盟一途可以走了。” 现实已经摆在他们面前，轮不到他们做选择。 若是不结盟，他们将要单独面对秦国的铁骑与神器。 玄华有些颓然地靠着龙椅，半阖着眼，“好。” 声音带着无可奈何与疲惫。 “必须要尽量纠结各国同意结盟。” 闻言，殿阁大学士脸色微凝，郑重地朝玄华行了一礼，宽大的袖袍垂落到地上。 “陛下，臣请为游说各国的使臣！” 玄华睁开眼睛，看着面色凝重的大学士，手指不断轻扣在龙椅扶手上，近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大殿内静默一片，针线落地可闻。 “好。” 片刻后，玄华同意了殿阁大学士的请求。 “先游说北边诸国，再游说南边各国。” “九州各国联合起来，”左督御史大大松了口气，“秦国也只有暂避锋芒了！” 玄华没有说话，右手张开，一把握住了龙椅扶手。 他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定，联合九州各国，真的可以牵制住陆尘吗？ 各国至今没有任何抵抗大炮的法子，一旦秦国的大炮对准盟军，他们该如何？真的能够围困、甚至让秦军妥协吗？ 愈想，玄华心中愈发没有着落。 仿佛在心上悬了一颗俱是，上碰不着天，下沾不了地，悬在半空，摇摇晃晃，不知何时就会猛然砸下，造成轩然大波。 在北边的诸国计划联盟时，南边的国家，也有不少抱着如此的打算。 想要纠合整个南边的势力与陆尘进行抵抗。 其中以南边的强国之一，明国国君，最为蠢蠢欲动。 早在他与陆尘合作，共同歼灭成汉国时，朱穆晋对陆尘既敬佩，又颇为忌惮，因为一旦为敌，他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归国后，朱穆晋亦一直为此做准备。 第三百零八章 明国的动作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 朱穆晋听着探子传递回的消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龙案。 探子说到后面，愈发紧张，上面传来的威压越来越重，让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 “陆尘，陆尘现在，正朝延阳返程……” 朱穆晋脸色暗沉，随着探子的话音落下，殿内渐渐无人说话，一片静默中，指节扣在龙案上的声音愈发明显。 忽然，声音停下，朱穆晋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稍稍前倾。 “这件事，其余各国知道了吗？” 探子先是一怔，然后不太确定地道：“应该知道了吧，秦国并未限制这个消息的传播。” 而且，也不可能封锁这个消息。 朱穆晋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抬手摆了摆，“下去吧。” “是。”探子连忙退了下去。 一直离开大殿后，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陛下面上明明没有怒容，但是却让人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探子离开后，朱穆晋好一会才勉强抑制住快要爆发的脾气。 秦国沉寂了不过一年，便再次出手。 这一次，陆尘是会继续先休养一段时间，还是乘胜追击？ 以秦国与明国的距离，朱穆晋并不担心秦国下一个目标是自己。 相反，陆尘下一个目标，一定会是北边的国家。 北国的矿产，商国的商路，每一样都是令人垂涎的存在。 与其将战线拖长，不如先将北边统一。 朱穆晋微微眯起眼睛，也许，这也是明国的一个机会。 “来人！将首辅……” 朱穆晋的命令下达后不久，首辅、太子三师、六部尚书、詹事等人，很快在朱穆晋的建兴殿内集聚。 朱穆晋没有废话，先将事情告诉他们。 诸位朝臣只是听到风声，元国内乱，拓跋弘与拓跋澄身亡后，元国新帝斩杀一众兄弟后登基。 而秦国陆尘与李承鄞，则趁机带兵入侵元国。 可，这怎么突然之间，元国就完全沦陷了？ “陛下，这，元国不是有大量的巫医？” 太子太师有些犹豫地道。 其余人没有出声，可面上的疑惑，无一不表明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朱穆晋右手微微收紧，“陆尘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擅长蛊虫的人。” “不仅将自己的蛊虫解了，连元国的蛊虫，也无法奈何他。”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元国最大的倚仗是蛊虫和巫医，二者于陆尘无用，元国再想要阻挡秦国的铁骑，这几乎是天方夜谭。 更遑论元国刚刚经历了一场内乱。 首辅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陛下，如果这样，秦我们须得立刻有所动作了。” “从唐国到元国，秦国的目标，从来都是九州。” 又一名官员站出来道：“陛下！我们必须要先将秦国除去！”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不想要统一九州，可有秦国存在，或者说，有陆尘存在，其余各国想要统一，简直痴人说梦话。 朱穆晋沉声道：“好了，朕近日将诸位唤来，就是为了讨论此事。” 朱穆晋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又道：“陆尘暂时不会将刀锋对准我们。” “但是，我们却必须要先做好准备。” 威严的目光扫过下方或忧愁，或斗志昂扬的朝臣，朱穆晋将自己的想法道出，“现在，秦国一跃成为九州第一大国，各国都会有所异动。” “我们是与各国结盟，共同对付秦国，还是……” 朱穆晋的脊背不由自主挺得更直，语气中的犹豫踟躇，也暴露无遗。 “还是借此机会，将南边统一。” 帝王的声音落下后，下方朝臣都有些意外。 陛下这是想要，趁秦国的铁骑横扫九州北边时，整合南边，然后与秦国形成南北对峙？ 明白朱穆晋的意图后，首辅等人都沉默下来。 这两样，无论哪一样，都很诱人。 但是，现在他们必须要从中选择一样。 朱穆晋没有催促他们，这个选择很难，否则，素来独断乾坤的帝王，不会将此事用以询问朝臣，而是自己做主意。 因为，他也无法下决断。 秦国的威胁，显而易见，哪怕他纠合整个南边，与秦国隔着长河对峙，朱穆晋没有信心，可以取得胜利。 如果明国先与各国结盟，除去秦国，事后，朱穆晋亦没有信心，能够统一南边。 吴国的实力很强，与明国不相上下，没有外力的因素，朱穆晋没有把握与吴国对上。 建兴殿内，帝王与朝臣皆在犹豫挣扎。 两块诱人的糕点，实在难以让人从中做出抉择。 良久，最先开口的乃是首辅。 “陛下，臣以为，先除去秦国更为重要。” 朱穆晋拧起眉，“说说理由。” “秦国太强大了，陆尘的存在……” 首辅似乎不太愿意这般评论陆尘，可却又不得不承认，以至于神情有些扭曲。 “陆尘的存在，让一起事情都变成有可能。” “除了在李琳颖手上栽了一次外，臣从未见过，陆尘有任何一次，没有做成，他想要做的事。” 首辅微抬起头，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没有说错。 最后，陆尘总是能够以各种方式实现自己的目的。 这一点，让首辅不得不敬佩。 而且，陆尘也算不得栽在李琳颖手上，因为，从之后一点点被揭露的事情来看，当初藏兵谷，陆尘并非已经在绝路。 相反，他在察觉到李琳颖的意图后，不仅为自己安排了退路，也为李琳颖埋下了隐患。 首辅一直觉得不良帅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他有心计，但是却更喜欢随心行事。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应该做的。 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合格的政客，能够将陆尘从远端扯落，彻底摧毁。 朱穆晋因为首辅对陆尘的评价，骤然收紧了手上的动作。 他看着下方的朝臣，冷哼了一声。 “看看陆尘，再看看你们！” 胸腔里堵着一团火，朱穆晋不知第几回郁闷当初没有将陆尘招揽回来，以及郁闷明国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一个陆尘。 第三百零九章 朱穆晋的决断 听见朱穆晋此话，首辅等人默然片刻。 詹事浅叹一声后，站出来道：“陛下，臣附议。” “虽然现在陆尘手中的剑，指向的乃是九州北边。” “但是毫无疑问，终有一日，会挥向我们。” 詹事的眉眼间俱是愁绪，“陛下，正如首辅大人所说，陆尘的存在，就足以让周边的国家不安。” “失了这次机会，我们之后没有把握可以除去陆尘与秦国。” 说到此处，詹事朝朱穆晋拱手弯腰，“对付其余各国不难，可对付秦国太难。” 中书舍人也沉声劝道：“陛下，且如果我们借此机会统一南边。”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些，小心觑了一眼朱穆晋的神色。 见帝王没有愠怒的神色，中书舍人才浅浅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成功自然好，可若是没有成功。” “明国怕是会成为第二个成汉国。” 中书舍人此话极为大胆，话音落下后，整个殿内都安静了下来。 朱穆晋却并未生气，只是从青筋暴露的手背可以看出，他并不平静。 首辅等人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可正是因此，朱穆晋反而更加难以抉择。 放在扶手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良久，朱穆晋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终于下了决断。 …… 陆尘骑着高大的白马，李承鄞握着缰绳，骑马走在陆尘旁边，姿态颇有些随意。 “陆尘。”两人走在军队的中间，与士兵前后都隔了一段距离。 故而李承鄞像私下一样称呼陆尘。 陆尘微微侧过头，蔚蓝色的眸子瞥了一眼李承鄞，示意他有话直说。 “你说，会不会我们还没有回到延阳城，他们就动手了？” 李承鄞拧了一下眉头道。 “陛下会安排好。” 陆尘的神情没有半点波动，显然并未因此担忧。 陆尘的答案与李承鄞所以为的有所出入，他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 “陆尘，你该不会，没有做别的准备吧？” 李承鄞的视线带着过于浓烈的难以置信，于是，陆尘放缓了脚下马匹的速度，扭头看向他。 “不是。” 就在李承鄞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陆尘的声音继续响起，“我让潜伏在各国的天机楼和不良人，都藏好了。” 正等着陆尘继续的李承鄞，半响都没有再听见声音。 他对上那双蓝眸，难以置信地道：“没有了？” 陆尘理所当然地道：“没有了。” “放心，陛下会处理好。” 平淡的语气中满是信任。 李承鄞并非是不相信赵雪涵的能力，但相对而言，陆尘的能力更加让人信任。 面对陆尘的话，李承鄞默然片刻，最后小声道：“你们小两口可真是……” 真是什么，李承鄞没有道出声。 陆尘的耳力极好，敏锐捕捉到了李承鄞的声音。 他眉梢带着些许愉悦，“再说一次。” “什么？”李承鄞疑惑地看着陆尘。 陆尘侧头，“方才的话。” “方才的话……”李承鄞猛然反应过来，陆尘说的是刚刚他小声嘀咕的话。 那句话能让陆尘这般愉悦的？ 李承鄞：“……你真行。” 不过，陆尘的信任的确没有错付。 各国收到消息后，小动作不断，探子更是一拨一拨地朝秦国派去。 而赵雪涵悉数将这些探子一一揪出。 最后，各国的探子不是无功而返，则是直接被斩杀。 初时赵雪涵因着避免直接与各国撕破脸皮，大多数没有踩到底线的探子，赵雪涵选择将其送还回国。 岂料，这让九州各国以为，秦国生了惧意，反倒是更加肆无忌惮。 赵雪涵一怒之下，直接将捉捕的探子悉数斩杀，这才震慑了九州各国，让他们安分了一些。 只是，众国依旧开始采取了措施，秦国的商业受到了明显的冲击，前来悦城的人，也逐渐减少。 值得庆幸的是，秦国早在此前已经囤积了足够的财富，且王公贵族，齐心协力站在赵雪涵这一边，并未趁机闹事，为自己牟取利益。 他们很清楚，身为秦国的贵族，与身为九州统一大国的贵族，是截然不同的。 再者，如果他们不团结一心，在九州各国可能联盟的情况下，一旦秦国垮了，他们现在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只是过眼云烟。 九州各国在秦国闹的小动作，最终基本以失败告终。 陆尘尚未抵达延阳城时，北国使臣已经抵达了商国。 商国朝堂进来气氛一直很凝重。 它与周国像是，素来是中立，不参与纷争，一心发展商业。 但是，现在秦国乍然成为九州第一大国，已经严重威胁到商国。 秦国与周国不同，陆尘屡屡朝别国举起长剑。 可见，陆尘现在欲要取下整个九州。 这自然也包括了商国。 哪怕商国真的无欲无求，此时也必须自保，更遑论，商国此前不参与纷争，只不过是想暗中发展自己罢了。 商国国君，子守已经愁眉不展多日了。 朝堂上，众人仍然在讨论此事。 泰阿沉声道：“陛下，现在我们不如先等周国的回信。” 泰是姓氏，而“阿”是商国的官名。 “阿”、“保”和“师”是商国的三公。 早在商国收到消息后，子守已经遣送使臣，前去探听周国的意思。 子守倾向于联盟，如此一来，秦国再想要动手，就得要好好掂量，他们能不能招惹起所有人。 正在此时，一名宫廷内侍快步走入。 “陛下，北国使臣求见。” 北国使臣？ 子守目光微闪。 看来，北边果然是北国最坐不住。 子守摩挲了一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快快宣召进来！” 北国越心急，于商国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再者，子守打算联盟，北边各国，自然都需要接触。 北国前来的使臣，乃是正一品的殿阁大学士。 对方昂首挺胸，龙行虎步地走入商国殿内。 大学士抬头看向子守，不卑不亢地道：“张廷珏奉陛下之命，出使商国。” “所为乃是秦国之事。” 张廷珏看着子守，“不知道商国是何打算？” 第三百一十章 子守的要求 子守坐在龙椅上，并未回答张廷珏的话，反倒问道：“那么北国之意呢？” 他淡淡一笑，“北国国君既然已经遣人前来，想来已经有了决断。” 张廷珏朝子守拱了拱手，“北国有意与九州各国结成同盟。” 此话正中子守下怀，能结成同盟对付秦国，自然是好的。 但是，虽然为同盟，其中的弯弯绕绕，却也不得不顾及。 “北国国君的提议，自然是不错。” “秦国势大，于九州北边各国，皆不是一件好事。” 子守目光灼灼地盯着放松下来的张廷珏，笑了一声，又道：“但是，朕焉知，北国国君，不会是下一个秦国？” 张廷珏脸上刚刚露出的笑意顿时收敛起来。 “国君不信北国。” 子守屈指敲了一下扶手，略显沉闷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北国国君之前所为，显然无法让人放心。” 张廷珏面色不变，“不知国君所言为何？” 子守并未出言，目光落在仲师身上。 仲师会意，当即站出来，语气颇显凌厉地质问道：“敢问北国此前与成汉国合作一事？” “北国野心不小，我商国岂敢贸然与北国合作？” “说不准，一个不小心就成为了另一个成汉国。” 张廷珏淡然的神情维持不住，硬生生被仲师此话逼得裂开了神情。 偏生这件事是北国理亏，无从辩驳。 “国君，”张廷珏只得另从他处说服子守。 “联盟之事，当然不会是只有北国与商国。” “仅仅两国联盟，亦没有办法能够奈何秦国。” 子守不动声色地道：“你的意思是……？” 张廷珏微微一笑，已经看不出半点方才的失态。 “北边各国必须得要联合，因为秦国下一个目标，无疑是北边。” “所以，盟主一位，可以由周国国君担任。” 在秦国未吞并元国前，周国是九州第一大国。 实力与声望皆在北国和商国之上。 张廷珏的这个提议，子守完全没有办法拒绝。 再者，这也是他的目的。 让北国放弃盟主之位。 不过…… 子守微微眯起眼睛，身体前倾，浑身肌肉有些紧绷，目光紧紧锁住张廷珏。 从进来至今，一直从容镇定的张廷珏，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紧张。 子守身上的气势，太盛了。 若说方才的子守，像是慵懒休憩的野兽，如今，则像是猛地睁开眼的猛兽。 张廷珏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不知国君意下如何？” 子守嘴角露出笑容，“北国的提议，朕无法拒绝。” “但是，倘若周国没有答应联盟呢？” 这是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 周国与秦国交好，鲁昭候与陆尘交好。 虽然，现在两国利益已经冲突，子守更偏向于周国会同意，并且朝秦国动手。 但凡事皆有万一。 他不得不考虑这一点。 无论如何，北国不能成为这个盟主。 子守不相信北国，而且，北国国君，定然是有什么在隐瞒他们。 否则，之前北国因为成汉国之事，恼怒秦国，不让秦国的商队采买矿石。 那架势，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又怎么会短时间内撤除了这道命令，还给予秦国商队折扣？ 这其中，定然有问题。 要么，北国国君与陆尘有合作，要么，北国国君有把柄在陆尘手中。 可无论哪一样，都意味着玄华不对劲。 子守既没有兴趣成为第二个成汉国国君，也没有兴趣成为第二个元国国君，被陆尘和玄华耍得团团转。 张廷珏脸色微僵，对方太过敏锐，根本不给他留有半丝余地。 “国君应该知道，周国同意的可能性很大。” 张廷珏收敛起心神，佯装镇定地道。 子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未言语。 下方的司保冷笑了一声，“你们北国说是，难道就是了？” “结果还未出来前，谁能够保证？” 张廷珏面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目光晦暗地扫了一眼司保，然后他看向子守，“那国君打算如何？” “陆尘已经在回延阳的路上，时间不多了。” 张廷珏的声音强硬了许多，“莫非，国君想要等秦军打到家门口时再做决断吗？” 听闻此言，子守反而放松了身体，整个人靠在龙椅上，慢悠悠地道：“陆尘就算要动手，最该着急的，应当是北国吧？” 不然，北国也不会这么急着派遣使臣前来了。 张廷珏的手收紧了一瞬，面上却不动声色，“北国的确有陆尘觊觎的矿石。” “可是，国君别忘了，商国也有陆尘觊觎的商路。” “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国君应该明白。” 张廷珏的声音越来越沉，也越来越不客气。 “朕自然明白，朕的意思很明确。” 子守冷下脸，“玄华，不能做这个盟主之位。” “如此，朕可以答应结盟。” “好。”张廷珏直接应了下来，“但是相应的，国君亦不可以成为盟主。” 子守大大方方地道：“如此没有问题。” 那么，现在能够担任盟主的，只剩下周国。 “大学士，现在，就看能不能说服周国了。” 周国同意结盟，周国国君姬旋成为盟主，不同意结盟，九州北边的结盟，便相当于散了。 除了周国、北国和商国三个大国外，只余一个蜀国。 北国与商国，互相不服气，周国拒绝了他们，那么他们只有蜀国可以选。 可蜀国只是一个小国，蜀国国君成为盟主，谁人能够服气？ 再者，他们的结盟，当然不仅仅只是九州北边，还有九州南边。 少了周国，北边的联盟实力大大削弱，在与南边联盟时，难免会有所吃亏。 子守接着道：“朕已经派遣人去往周国了。” 张廷珏当即会意，朝子守拱手道：“我现在立刻前往周国。” “之后，国君不介意，可以在周国相谈最后的结盟事宜。” 子守对此没有意见，只是提醒道：“不要忘记了，到时候让北国国君亲自前来。” 张廷珏点头，“这是自然。” “廷珏先行告辞。” 第三百三十一章 耳鬓厮磨 北国使臣前来的消息，王亥很快就知晓了。 王府。 王亥与几名王氏一族的族人皆在此处。 “北国使臣前来，看来是想要结盟。” 王亥的弟弟，王宗沉声道。 “不止。”王亥目中精光闪烁。 “除了北国与商国，周国应当也会加入。” 这一番结盟，甚至不仅仅限于北边，连南边恐怕也会加入。 王氏旁支一脉的族长，王万垦摇头叹道：“这陆尘，可真是厉害。” “能够惹得九州各国联手对付秦国。” 此话让王亥想起之前与陆尘合作时，心中扼腕，当初就应该想办法，看一眼陆尘手中的图纸。 恐怕当初陆尘所要的材料，就是为了组装那艘只在攻灭旧唐时出现过的巨大战船。 王亥并未亲眼所见，但是他让见到的人画了下来。 只是看这么一副画，就足够让他激动。 王亥的呼吸急促了一瞬，捋着长须的手也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 “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王亥眯起眼睛，神情有些高兴，“各国联盟，需要互通有无。” “战争爆发，更是少不得物资，这种时候，我们的商路，可就起了很大作用。” 王家完全可以从中收得一笔横财。 “下面的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万垦连忙道：“家主放心，都差不多了。” “哈哈哈！好啊！” 听到这个消息，王亥显然很是高兴。 “这可真是正正好！” 王亥目光带着几分兴奋，“各国与秦国打起来，正是我们机会所在。” “现下又所有东西都准备好。” “那么，等秦国被联盟灭掉后，就是我们功成之时！” 王宗也笑眯了眼睛，“大哥这么多年的夙愿，总算是可以实现了。” “哈哈哈，这也是我们大家的愿望！” 王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功的那一幕，开怀大笑。 “而且，不管他们联盟是胜还是败，最后商国都会元气大伤。” “这种时候，无疑就是我们的机会。” 与各国朝堂的沉重氛围不同，商国的王府内，反而是一片喜气洋洋。 对此，潜伏在暗处的天机楼，将消息一滴不漏地传回了延阳城。 所有消息都已经堆在了并肩王府的案头。 陆尘知晓，却不知这些消息里，还有这么一件“趣事”。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城门，一如既往地盛大迎接。 似乎每一次，那些百姓都是这般的激动。 一次又一次被在城门口处迎接，陆尘心中早已经没有了感觉。 这一次，坐在帝辇内的赵雪涵并未下辇车。 陆尘骑在马上，看着赵雪涵，蔚蓝色的眸子中流露出笑意。 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互相对视一眼后，识趣的没有出声。 反而是他们身后的百姓，沸声盈天。 赵雪涵凤眸微微弯起，“并肩王立下汗马功劳，又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 “便上帝辇，与朕一同回宫吧。” 陆尘这次没有任何推脱，爽快地松开了手中的缰绳，然后将马鞭直接扔给身旁的李承鄞。 他利索地下了马，然后钻入帝辇中。 陆尘略显低沉的声音还回荡在李承鄞耳边，“帮我带马回府中。” 手里拿着陆尘的马鞭的李承鄞，神情带着几分怔愣地抬头，然后与离帝辇较远的沈澜清对上了视线。 两人顿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仿佛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几个字。 钻入帝辇的陆尘，直接撞入那双凤眸中，往日清冷的凤眸变得有些灼热。 陆尘还看到赵雪涵的手臂动了动。 不是一只手臂动了一下，而是两只手臂。 赵雪涵如仙容颜上隐约浮现出一点红晕，神情也带着些许不自在。 陆尘顿时明白了赵雪涵方才动作的意思。 唇边若隐若现地浮现了些许笑意，陛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傲娇和别扭。 陆尘直接伸开双臂，抱了上去。 赵雪涵神情一顿，最后还是遵循心中所愿，将脑袋埋在了陆尘的肩窝处。 陆尘抱着人，好生与对方温存了片刻。 略微放开人后，赵雪涵像是想起什么，伸手直接在陆尘身上摸了起来。 蔚蓝色的眸子微微睁大，“陛下？” 话中的惊讶之意溢于言表。 赵雪涵神情微凝，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陆尘讶异的神情，颇有些恼怒地道：“你在想什么？” “朕只是担心你受伤了又不说。” 陆尘抬手摸了一下鼻子，这可不怪他，实在是赵雪涵的动作太容易让人误会，他还以为是赵雪涵等不及…… 赵雪涵确定了陆尘身上没有伤后，便直起腰，狠狠地剜了一眼陆尘。 “胡思乱想什么？！” 许是因为恼怒，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 蔚蓝色的眸子颜色顿时变深了，陆尘紧紧盯着那一张一合的红唇。 喉间隐约升起些许干渴，“陛下。”低沉的声音此时显得尤为沙哑。 方才赵雪涵那一通乱摸，陆尘虽然一直以来，堪比柳下惠，但是他对赵雪涵，毕竟有爱慕之情。 恋人在怀里这一番动作，他不可能没有感觉。 而赵雪涵那一声异于寻常的声音，更是让陆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赵雪涵微微僵住了，抬眼对上那双眸子时，仿佛被里面的温度烫到一般，脑海里也回想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 帝辇在赵雪涵的寝宫外停下，沈澜清站在离帝辇稍远一些的位置，生怕打扰到陆尘与陛下。 毕竟，小别胜新婚，两人离开这么久，肯定是要好好温存一番的。 然而，当陆尘与赵雪涵从帝辇内下来时，沈澜清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陆尘是扶着赵雪涵下来的。 虽然赵雪涵身上的衣服并没有什么异样，而陆尘一身黑袍，更是难以看出什么。 可沈澜清却眼尖地发现，陆尘身上的黑袍，皱巴了不少。 陛下的头发也有些许凌乱，散落了一些在鬓角处。 洁白如玉的面颊，此时带着点淡红，凤眸更是水波流转。 沈澜清直接瞪了陆尘一眼。 禽兽！ 第三百一十二章 周国应允 张廷珏离开商国后，立刻赶往周国。 商谈至此，他深知，九州北边要联合，只能看周国的。 如果周国拒绝，整个北边兴许都无法联合。 失去了北边的力量，哪怕南边联合，也未必能够对付秦国。 姬旋听见北国使臣前来，并不感到意外。 早在张廷珏前往商国时，他已经收到了消息。 北国与商国前来周国商议此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 “让他进来吧。” 姬旋单手支额，手肘撑在扶手上。 张廷珏走进来时，暗中一觑，入目便是周国国君不甚感兴趣的模样，顿时心里一咯噔。 “北国使臣，张廷珏见过周国国君。” 因为周国在九州中的超然地问，张廷珏在姬旋面前尤为谦卑。 他恭敬地弯下腰，结结实实地朝姬旋行了一礼。 姬旋另一只手抬起，一挥袖袍，声音悠然，“起来吧，不必多礼。” 他看着张廷珏，未等他开口，姬旋率先道：“朕知道你前来所为何事。” 闻言，张廷珏拱手道：“国君圣明，现在九州各国都面临秦国的威胁。” “若要解此困局，唯有我们联合起来。” 姬旋撑着脸的手，指尖轻点自己的侧脸，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张廷珏。 “北国使臣所言有理。” 张廷珏抑制不住地露出喜意。 姬旋这般意思，则是有意结盟了！ “结盟是大事，此前朕与朝中重臣商议了此事。” 姬旋松开手，坐直了身，整个人更显威严厚重。 “北国使臣应当知晓，我周国素来不理会这些纷争。” “一场战争，不管出发点是为何，最终损害的，总归是黎民百姓。” 张廷珏抬头撞入姬旋的眼睛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周国国君的双眼。 仿佛一片深海，深邃而博大，威严又仁慈。 素闻周国国君以民为本，悲天悯人。 此前张廷珏是不太相信的，身为帝王，哪里有什么真正的为民？ 大多都盯着自己座下的龙椅与手中的权力。 故而每每听见与姬旋有关的仁慈的言论，张廷珏常常一笑而过，从未入心，从未相信，只认定这是帝王的把戏。 现在看着这双眼睛，张廷珏不得不相信，姬旋，许是当真是一位善人。 “但是，不战又如何能够天下清平？” 张廷珏宽大的袖袍朝前轻挥，“周国国君，‘武’字乃是‘止戈’之意。” “我们阻止秦国，是为了避免，秦国为一己之私，发动战争。” “届时九州生灵涂炭，百姓哪里还有安居乐业可言？” 他朝姬旋拱手，选择了姬旋最易接受的方式劝说道：“我等不是为了战争而联盟进攻秦国。” “我等是为了九州的和平，扑灭秦国的狼子野心。” “此战，不是为权势，而是为止戈。” 姬旋的目光微动，未曾言自己信还是不信，也未曾表明，自己与朝臣商议的结果是什么。 他沉声问道：“北国使臣前来周国前，先行去了商国。” 张廷珏藏在袖袍下的手微微收紧，紧接着抬起，又是朝姬旋行了一礼。 “此事还请周国国君见谅。” “商国国都与北国更近，事态紧急，这才先去了商国。” 此事是张廷珏前来周国前，最为担心的。 因为张廷珏不确定姬旋会不会同意出兵，而商国出兵，基本是毫无悬念之事。 子守之所以提出这个条件，也只不过是不想让北国做这个盟主，可不是不想联盟对付秦国。 周国，张廷珏难以确认，尤其在见了周国国君后，张廷珏更加难以确保，姬旋会答应此事。 紧张之下，倒是忘记了自己先行去商国，在周国看来，是有挑衅之意的。 现在事情被挑起，张廷珏后知后觉地再次紧张起来，解释时，语气也带着几分急迫。 “莫要着急，朕并没有怪罪北国的意思。” 姬旋的声音平静从容，没有半点苛责，反而温和有加。 受对方声音影响，张廷珏慢慢放松下来。 姬旋见张廷珏已经缓和过来，继续问道：“所以，北国与商国，商议的结果是什么？” “北国与商国皆同意结盟，但希望周国能够加入，且国君担任这盟主之位。” 姬旋目光略略有些诧异，他们想要让周国加入，他理解。 周国的声名和威望的存在，几乎可以让九州各国站在战争正义的一面。 且还能招拢那些中立的国家。 可是，他本以为，盟主之位还需要撕扯许久，倒是没有想到，北国和商国，竟然直接提议让他担任。 姬旋脸上露出笑意，“如此，便承蒙两位国君看重了。” 张廷珏敏锐地察觉到姬旋话外的意思。 “国君同意了？” 张廷珏的声调禁不住上扬。 姬旋含笑地点点头，“正如使臣所说。” “此时各国应该联合起来，避免秦国在九州大肆征伐。” “惹得天怒人怨，让这九州变成一片炼狱。” 姬旋的声音夹杂着一声轻叹。 张廷珏虽然并未亲自经历过当时的境况，却也有所耳闻。 九州曾经因为一国势大，大举征战，导致整个九州，生灵涂炭。 “所以，我们须得全力阻止。” 姬旋略略颔首，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意被收敛起来。 “但是，朕有一个条件。” 对此，张廷珏并不意外，抬手道：“国君请说。” “各国军队，不得滥杀无辜，须得约束好自己麾下的士兵。” “否则，军法处置！” 姬旋同意联盟，一是为了保下周国，二是为了避免九州生灵涂炭。 可如果盟军的军队，在进城后，对百姓肆意妄为，那么与他的初衷，已然相悖。 张廷珏先是一愣，然后想到姬旋的性子，顿时觉得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再者，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张廷珏一口应承下来，“这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国君同意了，那么，我便传信回北国和商国。” “让陛下和商国国君前来，一同商议联盟大事。” 姬旋见张廷珏答应得爽快，这才缓和了脸色，“应当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矛盾与利诱 秦国，延阳城。 陆尘等人休整了一日后，翌日则前往信宫商议应对九州各国之事。 信宫内，前来的人并不多。 赵雪涵、陆尘、沈澜清与李式。 九州各国欲要联盟的风声越来越大，李式已然坐不住了，“陛下，并肩王殿下。” “各国联合的话，可有办法应对？” 在战事上，李式一介文职，不大懂。 如果是政事上相争，李式还能搭把手，可现在俨然是要硬碰硬，李式只能看顾好后方，旁的，倒是搭不上手了。 陆尘气定神闲，听闻李式此话，神情平静，“联盟又如何？” 他掀了掀眼皮，“丞相觉得，有大炮在，他们人再多，有用吗？” “只要弹药充足，来多少，都不过是枉死罢了。” 李式从未见过大炮的威力，故而对此没有明确的认知。 现在听见陆尘此话，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当真？那我们现在的存量，可以支撑多久？” 李式身为丞相，虽然炸药、大炮之事是陆尘掌管，但是对于其数量，他也是清楚的。 陆尘的手指虚虚搭在膝盖上，“足够了。” 李式大大松了口气，他是相信陆尘的。 对方这么胸有成竹，看来这次九州联盟，于秦国而言，算不上是一场危局。 赵雪涵还未就此事与陆尘详细讨论过，低声问道：“你打算直接用大炮对付他们吗？” 陆尘哼笑了一声，很轻，只有在他旁边的赵雪涵听见。 “不，那样太浪费了。” 李式眼睛微亮，“并肩王可是有旁的计策？” 元国一战，秦国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拿下，其中少不得陆尘的谋略，将拓跋弘与拓跋澄二人耍得团团转。 “他们企图联盟对付秦国。” 蔚蓝色的眸子锐气盈满，“我便让他们这个联盟，不攻自破。” 让联盟不攻自破…… 李式略略思索，迟疑地问道：“并肩王是想要让他们自己闹翻？” “正是。” 锋利的薄唇张合，陆尘一一道来，“这联盟，哪怕结成，归根结底只不过是因为利益罢了。” “因为他们想要对付共同的敌人。” “这种利益结成的联盟，坚固又脆弱。” 蓝眸里在说起此事时，带着几分冷漠。 “只要利益还在，这个联盟便稳如泰山。” “但是一旦有旁的利益冲突，” 李式接过陆尘的话茬，“联盟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陆尘的目光落在李式身上一瞬，点了点头。 “可是，有什么利益冲突，可以让他们枉顾危机，将秦国放在一边？” 李式面带疑惑地问道。 陆尘摇了摇头，“各国联手对付秦国。” “是因为秦国成长得太快了，他们害怕的是日后。” “真正面临秦国的威胁的，只有北国。” 所以，只要眼前有更大的危机，或者是利益冲突，他们无疑会选择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薄唇边隐约浮现笑意，陆尘轻声道：“九州各国，可没有哪个国君是干净的。” 只不过是私底下所为，还不为人知罢了。 可也正是如此，当事情被揭露，摊开在明面上，冲击力才足够动摇整个联盟。 “将他们所做的事情悉数查出，” 陆尘的声音明明很轻，甚至平淡，却让李式和沈澜清觉得后背徒然窜起一股寒意。 “再在适当的时候，用之挑起各国的矛盾。” “彼时再加以利益相诱，联盟自然会破。” 没有一个人质疑陆尘，如何能够收集各国国君私下所为之事。 帝王素来爱惜自己的羽毛，若是有任何污点，恨不得藏得严严实实。 想要查出这些事情，定然不是易事，甚至看上去，仿佛不大可能。 然而，陆尘手中有天机楼，查这些事情，兴许需要时间，却并非查不出来。 李式他们不知道的是，天机楼的卷宗里，本就有不少各国国君和贵族的把柄。 这个法子，于别人而言，是痴人做梦。 于陆尘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赵雪涵点头，“朕以为，并肩王此计可行。” “秦国潜伏在各国的探子，并肩王可以任意调用。” 虽然陆尘手中的天机楼，情报系统足够庞大。 但是有人相助，无疑也是一件好事。 况且，这还是赵雪涵的一份心意，陆尘更加不可能决绝。 他嘴角擒着不甚明显的笑意，“多谢陛下。” 李式忍不住拧起了眉头，明明为了赶来商议国事，他午膳亦未曾食用，现在却觉得有些饱。 真是怪哉。 没留多久，李式就离去了。 他看着上首的两个人，很快就意识到，事情已经解决，得了并肩王的保证，他们都可以安下心了。 他就不留在这里，继续招人讨厌了。 李式一走，沈澜清也识趣地带着宫人在外面候着。 她看着外面的艳阳高照，两年前，她哪里会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日。 陛下身边宠臣、亲信，现在居然沦落在这里守门。 想到此处，沈澜清忍不住浅叹了口气。 …… 陆尘从皇宫离开后，立刻让天机星等人加快速度调查各国的国君。 其中，最为棘手的，当属周国。 天机星为此头疼了好一些时日。 周国的国君，姬旋，属实算得上是一位正人君子，能够查到之事，几乎无一不是值得赞美的。 唯独是，姬旋为人太过软善，以至于被所谓的“善”束缚了眼界和手脚，行事颇为悠游寡断。 头疼了好一些时日后，天机星终于收到了埋伏在周国的天机楼中人的来信。 他们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天机星想了想，为保稳妥，决定亲自去一趟周国。 天机星在周国待了数日，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又去了皇宫。 今日，北国和商国的国君皆来周国。 毫无疑问是为了商议联盟之事。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天机星果断隐藏在大殿内，听着他们商议结盟之事。 姬旋并未选择在庄重的大殿，只是选了一处没有帝阶的普通大殿。 免得彼时他坐在帝阶之上，让另外两位国君觉得有所冒犯。 第三百一十四章 潜藏 大殿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此时天机星隐藏在角落，放缓了呼吸声，没有任何人发现。 姬旋与玄华和子守的商议仍然在继续。 “南边现在也正在联盟，我们彼时可以接触南边的联盟。” 玄华沉声道。 姬旋亦赞同地点头，“南北联合，才更加稳妥和有胜算。” “这自然是应该的，只是，秦国的神器，终究是一大问题。” 子守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人，“依照那大炮的威力，只要大炮足够。” “我们再多的人，恐怕在还未靠近时，就已经被炸飞了。” 姬旋和玄华不由沉默下来，这的确是最难以解决的问题。 至今为止，没有人敢对秦国出手，秦国至今屡战屡胜，更是少不得这神器的功劳。 子守忽然道：“其实，我对此有一些想法。” 玄华当即急切地道：“商国国君既然有法子，还请速速道来！” 姬旋虽然并未出声，目光却也带着几分热切。 “从地道进去。” 子守沉声道：“既然从上面靠近，会被大炮轰炸。” “那么，从地下呢？” 他不信，陆尘还时刻监察着地下的情况不成？ “彼时，我们的军队从地下进去。” “待我们入了城，这大炮自然也失去了用处。” 闻言，姬旋笑道：“商国国君，当真是好计策。” 只要他们入了城，甚至不需要入城，只需靠近城门。 秦国的大炮就再无用武之地。 毕竟，秦国总不能将大炮对准自己，那样，最后也只不过会两败俱伤罢了，谁都讨不着好。 但是从上面过去，还未靠近，秦国就会尽全力阻扰他们靠近。 而从下面入城，秦国则不一定能够知晓。 进了城，秦国就处在下风了。 暗处的天机星脸色沉了下来。 如果他没有前来埋伏，不知道这个消息，刚开始恐怕还真的会因此吃一个闷亏。 不过…… 天机星无声地笑了笑，“现在就不知道倒霉的是谁了。” 天机星的嘴唇嚅动，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玄华等人对暗处的天机星一无所知。 他高兴地直接站了起来，单手负在身后，“好！好啊！朕倒是要看看，秦国如何应对！” 地下不似地上，阻拦较多，来来去去只有那几条路。 哪怕之后陆尘知晓了他们从地下进入，恐怕也依旧没有太好的法子。 毕竟，地下的路千千万，陆尘根本摸不准，他们会从何处进入！ “对了，待会传信给蜀国，让蜀国也要参与。” 玄华猛然想起，九州北边，除了他们三国外，还有蜀国的存在。 子守皱了一下眉，没有多说什么。 蜀国虽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唯有蜀国加入，才是真正的九州北边，除却秦国外，各国联盟。 如此，他们的底气才更加足。 姬旋颔首，将这个活揽了下来，“稍会朕让人传信给秦国。” 玄华和子守俱没有反对，由周国递这个信，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了。 “我们到时候，需要小心南边各国。” 子守继续沉声道：“联合南边各国，固然胜算更大，可也意味着，我们要分一块肉出去。” 秦国远远还威胁不到南边，南边联盟，至少一半原因，乃是垂涎秦国这块肥肉。 “哼！”玄华微微眯起眼睛，“留点肉汤给他们就足够了。” “这大头的肉，总不能让他们给拿了去。” 子守赞同地点头。 中间的姬旋倒是不太在意。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秦国这块肥肉。 待三人商议完后，天机星才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周国的皇宫。 另一边，蜀国收到消息时，犹豫不决地诸铭，更是煎熬。 “丞相，你说，朕应不应该去？” 丞相看着周国的来信，浅叹一声，“陛下，我们除了前去周国，再没有旁的路可走了。” 蜀国势弱，本不欲掺和这些事。 然而一来，蜀国临近秦国，秦国要统一北边，蜀国同样在劫难逃，以蜀国的实力，恐怕连争取一些时间都无法。 可一旦参与同盟，只怕秦国会第一个拿蜀国来开刀。 丞相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去！” 他斩钉截铁地道：“无论去不去，于蜀国都是困局。” “那不如借联盟军之手，看看能不能撑开一条路！” 诸铭素来信任丞相，诸多事宜都是听从丞相的决断。 这会听到肯定的答案，他松了口气。 “那朕，这就前往周国。” 诸铭不敢多耽搁，当日便启程了。 南边各国，在明国的带领下，也正式结盟。 此时，南边各国正在举办正式的联盟仪式。 明国的国君朱穆晋，成为联盟的盟主。 吴国与明国实力不相上下，自然还是可以争夺这个盟主之位。 但是吴国国君不欲争夺这个位置。 而且，吴国内擅长军事的，乃是瑾瑜，而非他。 吴国的大都督，又不能成为盟主，那么让擅长军事的朱穆晋担任盟主，显然更加合适。 待仪式结束后，南边盟国迎来了北边联盟的使臣。 朱穆晋的目光略微闪过一丝诧异，看来北边各国的手脚，还挺快。 虽然南边的国家比北边更多，但是较多是弱国，与北边的大国，根本没有可比之处。 所以，身为强者的明国国君，顺理成章成为了盟主。 在朱穆晋看来，北边应该比南边纠缠更加长时间。 他收敛起心神，看向北边联盟的来使，“不知阁下是……” “周国鲁昭候。” 朱穆晋猛地睁大了眼睛，他此前从未见过鲁昭候，只闻其名。 周国能够将鲁昭候派遣出来，可见对联盟一事，诚意十足。 朱穆晋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南北联盟势在必行。” “可朕不希望到时候出现什么纠纷。” “你们打算怎么瓜分秦国？” 朱穆晋可谓是十分直白了。 鲁昭候抬眼看着朱穆晋，“按照各国出力来瓜分秦国。” 这个主意乃是姬旋所出。 不管秦国覆灭之后，如何争夺战利品，中途，绝对不能因为这些战利品，而引发各国矛盾。 这也是朱穆晋一开始的打算，所以，他直接答应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道别 若说直接谈好战胜后，胜利品如何分配，那也是不可能的。 朱穆晋与鲁昭候皆明白，此种说法，不过是明面上的说辞罢了，也是拖延之计。 待秦国灭了后，南北两边，还有得扯，但是这一切，都以秦国灭亡为前提。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正是因此，为他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给了陆尘可乘之机。 或者，不是没有想到，而是没有人愿意将到手的利益拱手让于人，于是各退一步，暂且相安无事。 南边联盟已经答应，鲁昭候没有多留，确定彼时双方夹击秦国，且双方随时联系后，鲁昭候便离开了明国。 从明国至周国，不可避免地要经过秦国。 现在秦国的领土，横桓在南北两边。 北边诸国前往南边，需要经过秦国，南边诸国亦然。 鲁昭候稍作伪装后，进入了秦国的城池。 距离周国最近的一条路，须得经过延阳城。 鲁昭候稍作犹豫，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路。 延阳城内，陆尘收到消息后，静默了片刻。 他浅浅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蔚蓝色的眸子平静无澜，仔细看，又能看出其下掩藏的惋惜。 此前他与鲁昭候相谈甚欢，虽然算不得交情多深，也能勉强称一句“忘年之交”。 现在，两人却终究只能兵戎相见。 陆尘敛起泛着波澜的心绪，换了一身衣服后，前往延阳城的城门。 每座城的城门外，都有一座十里亭或者柳亭。 这里是专门留给离去之人的亲朋好友送别的。 陆尘单手负在身后，蓝眸静静注视着从城内出来的鲁昭候。 一名不良人候在城门口，鲁昭候一从里面出来，当即上前将人拦住。 “你是何人？”鲁昭候目光微凝，警惕地打量着拦在前面的黑衣人。 陆尘出来，身边带着的不良人，基本不会带着面具，以免引起旁人注目。 毕竟，以不良人和天机楼的威名，一旦有人佩戴着面具出现，只怕所有人的视线都会聚集在上面。 而且，还会惹来许多没有必要的猜测。 不良人沉声道：“大帅有请。” 大帅？ 这个称呼…… 鲁昭候心头一惊，似有所感地抬头朝十里亭望去。 陆尘负手站着，与鲁昭候对上视线。 “请吧。”不良人侧开身，朝陆尘的方向一伸手。 鲁昭候握着缰绳的手微紧，但现在显然是轮不到他来做决定。 也罢，也罢，权当是与故友道别吧。 鲁昭候浅叹一声，调转马头朝十里亭行去。 在距离十里亭还有一段距离时，鲁昭候从马背上下来，直接步行过去。 看着一步步走来的鲁昭候，陆尘神情没有变化，也看不出半点情绪的波动。 鲁昭候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惊讶奇怪。 陆尘的情绪，素来被压在下面，只有较为明显的情绪波动，才能被窥见一丝一毫。 “鲁公。”陆尘率先出声，“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鲁昭候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只是没有想到，再见，会是这种方式。” 说着，鲁昭候的视线扫过方才逼他过来的不良人。 言外之意，非常明显。 陆尘却只是道：“不然，鲁公也不会过来。” 鲁昭候一噎，不得不说，陆尘的确很清楚他的性子。 方才若不是没有办法，他不过来，也没有办法离开，鲁昭候是不会过来见陆尘的。 一是没有必要，他们总归是要兵戎相见，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鲁昭候有些不自在，索性直言道：“并肩王将我叫来，有何事？” 陆尘放缓了声音，“鲁公不必紧张，只是想要与故友道别而已。” 言罢，陆尘转身。 鲁昭候这才发现，原来陆尘身后的石台上，竟然放着酒水。 陆尘端起两个酒杯，再次走到鲁昭候面前。 “经此一别，再见你我将会是敌人。” 陆尘将其中一杯酒递给鲁昭候，“以后，我们可就没有再一同饮酒的机会。” 鲁昭候抿着唇，接过陆尘手中的酒杯，视线下垂，看着里面清亮的酒液，一时没有说话。 陆尘也没有催促。 良久。 “从你不愿意来周国时起，这一日，早该料到的。” 鲁昭候颇有些感叹地道。 陆尘虽然情绪内敛，可却从未收敛过自己的野心。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一国的权臣，而是整个九州。 可令人奇异的是，陆尘对于权力，却又好像没有太大的执着。 他想要统一九州，却又并非死死攥紧自己手中的权力的人。 鲁昭候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希望你我今后，都能安好。” 虽然为敌，可如果陆尘陨落，鲁昭候亦是忍不住惋惜。 这般惊才艳艳之人，陨落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出现一个。 言罢，鲁昭候直接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陆尘也抬起酒杯，“承鲁公的吉言。” 紧接着，陆尘也饮尽了这一杯酒。 “哈哈哈！” 鲁昭候将酒杯放下，摇头大笑了几声。 没有再多言，他直接转身离去。 这一次，陆尘也没有再让人拦住他。 陆尘站在十里亭内，看着十里亭外的鲁昭候翻身上马，一扬马鞭离去，留下一串烟尘。 直至看不见鲁昭候的身影后，陆尘才淡声道：“走吧。” “是。” 陆尘转身时，看见身侧的不良人脸上有着困惑之色。 “怎么了？” 不良人略略低下头道：“属下不明白，鲁昭候怎么会直接饮下那杯酒？” 之后，两人将士敌人，难道鲁昭候不担心顾忌，大帅会在里面下药？ 虽然他知道，陆尘不屑于做这种事，但是身为敌人，鲁昭候有所顾忌，也是合理的。 陆尘掀了掀眼皮，“他不会。” 鲁昭候了解他，知晓他不会做下这等事。 也正是如此，鲁昭候才敢直接经过延阳城。 但凡鲁昭候心中对此有一丝顾忌，就不会选择这么一条路。 而陆尘，也不会前来与鲁昭候道别。 不良人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陆尘朝城内走去，鲁昭候已经从南边回来，看来，两者已经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