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土》 第1章 华夏第一‘黑锅’ “我成大宋皇子了!?” “华夏历朝最有钱的朝代!?” 开局即巅峰的身份,让赵桓毫无障碍的接受了穿越的事实。 难怪苦了三十年,一分钱都没捡到过。 合着是集三十年之大运,累积在这一发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终极版!?” 兴奋到语无伦次的赵桓,一边盘算着纸醉金迷的未来,一边整理着脑海里的记忆。 奈何,逍遥快活的计划还没来得及落实,当前的时间,就给了赵桓当头一棒! 宣和七年五月!? 也就是说距离金兵南下只剩下半年!? 明年自己就会继承皇位,成为大宋第九位皇帝。 后年就和自己的便宜老爹被金兵俘虏为奴,成为靖康之耻!!! 就在赵桓郁闷的想死之际,一阵高亢的公鸭嗓响起。 “皇上驾到!” 尽管心有万般不满,赵桓却也不敢怠慢。 毕竟,宋徽宗赵佶不仅是好大喜功的风流才子,也是心狠手辣的无情帝王! “儿臣见过爹爹……”赵桓回忆着电视里的情节,作揖行礼。 赵佶大手一挥:“桓儿不必拘礼。朕闻前日你溺水昏迷,今日特来探望。” 昏迷了七天,您这会儿来看我?送我上山吗? 我谢谢你全家! 赵桓心里腹诽着这位历史上颇具争议的帝王,嘴上却说着感谢的话:“爹爹国事操劳,疲乏之至!” “儿臣小恙,怎敢劳爹爹亲探!” 这一波捧,赵佶无疑是满意的,微笑着点了点头:“桓儿抱恙,朕若不来,岂不凉了骨肉亲情?” 自母后王氏去世至今十七年,赵桓便再也没见过赵佶。 若非国难当头,您老都忘了有我这儿子吧? 现在要找人背黑锅了,您才跟我谈骨肉亲情? 这神操作,岂是‘讽刺’二字能概括? “爹爹隆恩,儿臣铭感五内!” 赵桓演绎着感激涕零的同时,也为自己盘算好了一条后路:“爹爹,儿臣有一事奏请。” 赵佶握着赵桓作揖的手:“果真是父子同心,朕今日,也为桓儿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既有所请,那由桓儿先说?” 赵桓自然不会傻到抢皇帝的先机:“国以君为主,家以父为大,自然是请爹爹先说!” “朕已决定,册立桓儿为东宫太子!” 赵桓惊的差点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太……太子!?” “对,桓儿是不是高兴坏了?” 高兴你妹啊? 我一巴掌给你呼墙上,抠都抠不下来,你可信? 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这是晴天霹雳好吧? 赵桓原本打算,让赵佶批准自己前往临安驻藩。 反正金兵南下就是几个月后的事情,只要自己躲过了这几个月。 金兵若不南下,自己在临安做逍遥王爷。 金兵若然南下,北宋的残余力量涌聚临安,自己则名正言顺的建立南宋! 无疑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两全之策! 却被赵佶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给打乱了节奏。 震惊之余,赵桓也不忘挣扎:“多谢爹爹厚爱,不过儿臣才疏学浅,只怕难当重任!” 赵佶微眯着眼睛,拍着赵桓的肩膀:“别怕,有朕在!” 到底是皇帝,这一语双关玩儿的滴水不漏! 明面上是关心赵桓,不用怕,我会帮你! 暗里却是在警示赵桓,朕才是皇帝! 赵桓也是机智,硬推不掉,立马调转方向:“眼下北方战事吃紧,国库空虚。” “儿臣以为立储一事,可容后再议,当务之急,应解决朝廷入不敷出的现状!” 被戳中痛处的赵佶,貌似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如何解决?” “民谚有传,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两地景美民富,儿臣请往监税、清贪,以解燃眉之急!” 赵佶眼神流露出些许诧异,赵桓今日怎么有些不一样? 赵佶余光一瞥,侯在旁边的老太监,当即笑附:“定王胸怀家国,叫人钦佩!” “不过,监税事大,立储也非小事,还请定王为国分忧!” 赵佶倒是喜笑颜开:“媪相此言在理!” 媪相?赵桓连忙看向已经古稀之年,满脸慈蔼的老太监,心里惊叹,这就是宋朝六贼之一的童贯?! 不愧是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奸阉之一,开口便是捧杀。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货的恶毒嘴脸,恐怕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赵桓哪敢迟疑,连忙把球踢回去:“并非儿臣推诿,爹爹正值壮年,雄才伟略。” “武有剿灭方腊农民起义之功,文有自创瘦金字体之绩!” “由此可见,只有在爹爹治下,大宋才能辉煌永驻!” 这番话无疑让赵佶有些飘飘然,却也没忘了甩锅的核心。 “拿回燕云十六州的七州,朕已是殚精竭虑。剩下的九州,就靠你了。” “收回燕云十六州,乃是历代先帝之夙愿,今人已完成先帝不曾有之壮举,后人更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燕云十六州,既是大宋衰落的转折点,更是掀开大宋灭亡序幕的导火索。 花钱买回自己的地盘,你还有脸拿出来说? 赵桓连忙进谏:“爹爹明鉴,以大宋今日之局势,应当专注内政,待到国力恢复,再取九州不迟。” 赵佶当即轻哼一声:“北有强敌窥伺,内有民生疾苦,立储大事,怎能一味拖延?先立储君,朕方可安心治政天下!” 赵佶演绎着‘慈父明君’,童贯配合着,感激涕零:“请皇上保重龙体!” 好一幅,忧国忧民的双簧,若非熟知历史进程,赵桓怕要遭了他们的道儿! 赵桓心里腹诽了一句,‘我信你个鬼,两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一旦成为太子,便会彻底沦为昏君奸臣操弄的傀儡。 你享千古留名,我背亡国黑锅! 真特娘的好算盘! 可熟知历史进程的赵桓,焉能如了赵佶的意? 面对昏君佞臣的联手绞杀,赵桓不敢有丝毫松懈。 “爹爹圣裁,立储关乎国运,立储大典更是劳民伤财,如今国库空虚,应当一切从简才是。” 赵佶轻哼一声,显然早就料到赵桓会这么说。 第2章 都是狐狸,装啥纯 “财政之事,自有媪相和公相操持,不劳定王操心。” 童贯接住话茬,笑脸盈盈,举手投足尽是奸佞谄媚之气:“皇长子又何必一味推脱?现如今朝野内外,何人不知,两日之后便要举行筹资大会?” “钱粮一事,自然迎刃而解。” “届时,立储大典与筹资大会合二为一,既能解决财政难处,又能昭告天下立储一事,还能省去立储大典的花销,岂不是一箭三雕?” 童贯的一席话,直接把赵桓的所有退路全都堵上了。 赵桓努力回忆,终于从前身继承的记忆碎片中,发现了些许线索,再结合历史进程,终于搞明白了昏君佞臣的心思。 赵佶这是想要如法炮制先前的壮举,把燕云十六州剩下的九州也买回来。 退位之前,完成历代先皇不曾有过之壮举。 如此一来,赵佶既能名留青史,又能功成身退,至于留下来的一地鸡毛,自然有赵桓背黑锅。 虽然常言道,自顾帝王多薄情,但是能把亲儿子算计成这样,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赵桓当即拱手行礼,沉声道:“如今国难当头,天下有志之士,必定倾囊相助,尽管还有两天,但儿臣觉得,筹资大会必定硕果丰厚。” “越是这种时候,立储一事,越不该操之过急。” 赵佶已经毫不掩饰对大儿子的厌恶之情,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蠢材居然还敢推诿。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呵呵,朕倒是想听听你的高见,但若是胡言乱语,扰乱朝纲,便是欺君之罪!” 面对赵佶直白的威胁,赵桓表面慌得一批,心里却稳如老狗,心中韬略,娓娓道来。 “陛下收回燕云十六州的七城,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壮举,天下自当归心。” “如今又由陛下亲自出面,筹措钱粮,于大宋而言,无异于一剂猛药。” “既有人心,又有钱粮,陛下必定能重现大宋往日辉煌。” “但若是现在立储,天下人势必怀疑陛下有功成身退,明哲保身之心,必定士气受挫。” 此言一出,赵佶和童贯竟面面相觑,纵使君臣二人想破头也想不到,昔日的蠢皇子,竟然会如此机敏,化被动为主动,在筹资大会上做文章。 莫说赵佶,就连童贯都有些犯难了。 筹资大会所获钱粮,可不是用来打仗,或是重振大宋,而是为了给赵佶买下身后名,童贯也好趁机渔利。 他本想把赵桓捧高,却不料,这厮一句话,反倒让赵佶下不来台了。 见二人沉默不语,赵桓心里暗暗冷笑,搞了半天,就这?亏小爷还紧张了半天。 意识到遗臭万年的昏君佞臣,不过这点手段,赵桓瞬间充满信心,脑袋也支棱了起来,当即趁热打铁。 “儿臣提前恭祝陛下,收回燕云十六州,创先人未有之盛世!” “陛下圣威,光照万里江山,金贼必将俯首称臣,蜷居北方,不敢再有半点贼心。” 赵佶干笑了两声,算是应下了赵桓这番马屁,心里却已经破口大骂,连忙看向童贯,却发现童贯也阴沉着脸,同样措手不及。 过了半晌,童贯才终于开口,已经一扫先前的伪善,变得凌厉起来:“国战大事,岂能儿戏?就算是要打,也不急于这一时!” “凡是都有个先后主次,立储为先,国战为后。” 赵桓早就料到这只老阉狗会这么说,微微一笑,从容反问:“媪相的意思是说,筹资大会并非是为了国战做准备?”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没把童贯憋死。 筹资大会举办在即,一切皆是以收回燕云十六州为核心。 若是现在就承认,朝廷没有和金国决战的打算,那些倾囊相授的义士,肯定会当场跑一半。 童贯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承认:“筹资大会所得钱粮,自然是为了支援战事!” 话音刚落,赵桓的连环拳已经打了过来:“既如此,天底下还有比国战更重要的事?” 童贯胸口一闷,自从他得势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偏偏对方还是出了名的蠢材! 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遭同僚大臣耻笑? 可是赵桓这番话,根本就没有变通的余地,战争不仅关乎着国运,更能决定兴衰存亡,普天之下,自然没有什么事情,比国战还重要。 童贯本以为能轻易拿捏这个赵桓,却不料,打了半辈子鹰被麻雀啄瞎了眼睛。 “陛下……定王所言,不无道理……” 赵佶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充满震惊,连他最信赖的媪相都吃了瘪,简直不可思议。 等赵佶再次看向大儿子时,眼神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童贯的眼神暗示下,纵使赵佶满腹狐疑,却也只能作罢,当即挥了挥手:“此事暂且放下,三日之后筹资大会再议,桓儿好生修养,朕先回宫了。” 赵桓借坡下驴,低着头作了一揖:“儿臣恭送爹爹。” …… 直至出了定王府,君臣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流露出诧异目光。 “陛下,定王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难缠?” “本该是一锤定音之事,硬是被他给蒙混过去了。”童贯一脸的匪夷所思。 赵佶满腹狐疑的看向童贯:“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开窍了?” 童贯掩嘴阴笑:“陛下不必忧心,定王开窍与否都不是重点!” “眼下战事吃紧,金兵若然南下,陛下及时禅位,明哲保身!” “金兵不来,陛下……还是陛下!” 赵佶这才回过味儿来:“对,任他万般本事,只要朕在,他永远都只能是储君!” 童贯也是狠人,刚在赵桓那吃了鳖,马上就逮着机会下绊子。 “不错,国祚有变,他便是亡国之君;国运昌隆,储君而已,废立全在陛下一念!” 赵佶却是轻哼一声:“出宫私议,便是给他留着颜面,既然此子不识好歹,等到两日之后的筹资大会,朕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昭告天下,朕看他还如何诡辩!” 第3章 冰山女神 定王府的气氛极度压抑,就连仆从侍者都知道,立储东宫意味着什么,一时间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哎!若殿下真的入主东宫,对于我等来说,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是……殿下可就惨了。” “殿下平日里对我们不薄,这个时候,应当以殿下的荣辱为重啊!” “话虽如此,可是这国策大计,又岂是咱们这些下人能够左右的?” “都给我闭嘴!一群贱奴,怎敢私议大事?都不想活了?” 王府管家长福,厉声呵斥,将聚集在前堂的侍者全部骂走,他本想安慰赵桓几句,结果一转身,却惊讶的发现,赵桓正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抓过一串葡萄就往嘴里塞,满脸的惬意。 就在刚才,还剑拔弩张,生死一线,怎么一转眼就招摇起来了? “殿下,您就不担心两日之后的筹资大会?” 赵桓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紧张,咧嘴一笑:“担心个毛!” 此言一出,长福再次愣住,堂堂定王,大宋皇长子,怎么一开口竟是如此粗鄙之语? 还没等长福反应过来,赵桓已经直接挥了挥手:“去,把本王的老婆们找来,常言道,帝王后宫佳丽三千,本王怎么着也得有几百个老婆吧?” “本王得好好甄选一下,颜值九十分以上的才能留下,那些靠攀关系嫁入王府的,都给我休了。” 赵桓骚野的操作,直接把长福整懵了。 嘴巴长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王爷,可是当真?” 赵桓抬头看去,只见在侍女的拥簇下,一个身穿蓝色袆衣,头戴“一年景”花冠的端庄女子,迈步走进前堂,脸上似是凝着些许寒霜。 赵桓眼睛直冒光! “我去,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是本王的老婆吧?” 旁边的长福,已经吓得浑身冷汗,为了避免赵桓再胡言乱语,连忙提醒:“殿下,这可是王妃啊,您这是怎么了?连王妃都认不得了。” 尽管赵桓迫不及待的想和老婆们深入交流一下,以便促进家庭内部和谐。 可是当看到王妃的那一刻,心里却反倒有点沉重……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北宋的末代皇后。 靖康之变后,和赵桓一起被金人掳走,次年受到“牵羊礼”和“赐浴”的羞辱,投水自杀而亡。 朱琏径直走到赵桓面前,昂首挺胸,双目微垂,整体流露出的气质,仿佛超脱俗世,不染尘埃。 “王爷不是早就放出风去,准备立侧妃,早晚如您的愿,又何必心急这一时?” “还是说……” “王爷看着妾身就厌烦,打算把这王妃之位夺去,把妾身赶出王府?” 明明是质问,却还是听不出有半点情绪波动。 这份定力和气场,竟让赵桓心里有些发虚。 但朱琏有傲气的资本! 她爹朱伯材,是武康军节度使。 她妹妹是郓王妃,两个兄长,一个是右金吾卫上将军,一个是承宣使。 这种家庭背景,拿捏赵桓这个废物皇子,还不是手拿把攥? 赵桓干笑两声,连忙解释:“媳妇儿,本王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当什么真呀?” “有你这般美若天仙的媳妇儿,一个就够了。” 媳妇儿? 听到这个称呼,朱琏心下微微一惊。 “这么多年了,王爷甚至连一声夫人,都不愿意叫出口,今日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被陛下和媪相,吓破了胆,精神错乱了?” 面对朱琏的挖苦,赵桓心里反倒是一阵犯嘀咕。 不对呀! 按照历史进程,自己和朱琏已经成亲很多年了,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夫妻之间的关系怎会如此生疏? 赵桓连忙询问:“媳妇儿,咱儿子呢?” 赵桓的‘不同’,让朱琏有些措手不及。 一听这话,朱琏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王爷的确被陛下的突然造访给吓懵了。 “王爷糊涂!” “你我之间,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哪来的儿子啊?” 啥玩意儿?! 赵桓心头一惊,难不成历史又特娘的跑偏了? “我靠!老子这一世,该不会是……不能人道吧?” “不然守着如花似玉的媳妇儿,这么多年了,连个孩子都造不出来?” 赵桓吓得直哆嗦,扭头就跑,赶紧给自己做了一个细致入微的全身检查。 确定自己是个正常男人,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等他回到前堂时,发现朱琏眼神尽是诧异和鄙夷,赵桓也不在意,连忙追问:“你的意思是说,咱俩还没……那啥?” 朱琏心领神会,还以为赵桓在故意羞辱自己,眼神平静的吓人。 “王爷,你又何必装糊涂?” “你我之间的婚事,不过联姻而已,陛下以此邀买朱家。” “这些年,你寻花问柳,在外豢养风尘女子,妾身可曾干预过你?” 了解到两人之间的关系,赵桓不由的同情朱琏。 “被本王冷落了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为了赎罪,今晚我请你睡一觉?” 赵桓真的是好心,可惜却招致朱琏杀气腾腾的怒视。 “王爷,请自重!” “妾身既然嫁入王府,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但若王爷再三羞辱妾身,妾身答应,朱家也不会答应!” 朱琏心里涟漪不止。 这些年,如果不是她靠着娘家的势力,一直在操持着王府,挡住宫里的算计,哪还有赵桓逍遥快活的份儿? 早就被押到东宫,变成傀儡了! 这该死的,非但不知感恩,反倒故意轻薄羞辱,真是无耻至极! 面对朱琏劈头盖脸的训斥,赵桓全都受着,没有半点气愤。 相反,自己这个媳妇儿,太苦了…… 前半生沦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而后沦为阶下囚,又和自己吃尽苦头。 就算朱琏如此恨自己,被押送到金国的路上,天寒地冻,还是会拖着淡薄的身子,四处寻找柴火干草,为自己取暖,而朱琏却冻得瑟瑟发抖…… 最关键的一点…… 老天爷,给力! 历史跑偏了,那就跑偏了,去特娘的! 白捡个新媳妇儿,美汁汁。 第4章 定个小目标 想到这,赵桓竟不由当场笑出声,直到感受到朱琏的冰冷眼神,这才稍稍收敛。 朱琏懒得在赵桓身上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道:“如今陛下再提立储一事,显然已经躲不过去了。” “家父的意思是,让你先顺应大势,将来巩固了大权,朱家自然会助您,扶大厦于将倾。” 赵桓心里一阵犯嘀咕,可拉倒吧! 自己登基的第二年,就被金人按在地上摩擦,连妻儿都因为遭到金贼的羞辱而死。 现在的大宋已经烂到了骨子里,谁接盘谁缺心眼。 “媳妇儿,不是我不相信朱家的实力,而是我不相信大宋的实力。” “两年之内,大宋必亡!” 朱琏面无表情,甚至不愿坐在赵桓身旁,就这么冷冷注视着他。 “其一,以后不准再称呼妾身为媳妇儿,妾身受不起如此溺宠的称呼。” 看在朱琏娘家的份上,赵桓只能妥协:“好的媳妇儿,知道了媳妇儿。” 赵桓以前就够无耻了,如今变得更加没底线,朱琏拿他也没什么办法,索性装作没听见。 “其二,王爷想死,妾身还没活够,朱家人更没活够。” “以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少说为妙。” 赵桓一头雾水:“你指的是哪句话?大宋必亡?” 嘶…… 朱琏吸了口气,若不是她学了小半辈子的宫廷礼仪,恐怕早就下令,让人把赵桓的嘴给缝上了。 这家伙不仅无耻,而且语不惊人死不休,什么话都敢说。 为了避免惹祸上身,朱琏只能岔开话题:“纵使金兵觊觎,想要拿下我泱泱大宋,也绝非易事!” 赵桓耸了耸肩,直接往椅子上一靠,开始摆烂:“有自信是好事,但也不能盲目。” “以现在大宋的国力,面对金兵,恐怕脑瓜子都要被人捶爆。” “从陛下开始当冤大头,花钱赎买燕云十六州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大宋的灭亡。” 朱琏虽面若寒霜,但心里却波澜不断,刚才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竟然是出自大宋皇长子之口…… 向来软弱的王爷,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生猛?! 就在朱琏准备扭头离开,去给这疯子找个大夫时,赵桓突然抓住朱琏冰清玉洁的小手。 想起朱琏以后要遭得罪,赵桓就不由一阵心疼:“媳妇儿,你放心,我会加倍的疼爱你!” “本王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绝不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朱琏愣了一下,猛地抽出小手,心里暗道,没疯?转性了? 最幸福的女人? 说什么胡话!当初成亲时,赵桓都不曾说过,过去了这么多年,吃够了野味,突然想要吃家宴?做梦! 不过被他这么一闹,朱琏倒是冷静了下来,恭王府的窘境,终究是要面对,躲是躲不掉的。 “王爷,今日虽然躲过了陛下的编排,但两天之后的筹资大会,陛下必然昭告群臣,先斩后奏,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就由不得你选择了。” “半壁朝堂,都被媪相和公相所掌控,公相虽不在汴京,但只需媪相一人与陛下配合,就可以将此事,做成死局。” “我朱家虽然有些本钱,但放在汴京,还不够看。” 朱琏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先让赵桓忍辱负重,入主东宫,到时候朱家自然会与他里应外合,逐步挽回局势。 如果现在反抗的太激烈,导致陛下和权臣联手,区区一个朱家,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赵桓当然明白筹资大会的凶险,但他却胸有韬略,昂首挺胸:“放心,本王自有办法!” 朱琏不明白赵桓究竟是哪来的自信,爹不亲,娘不在,没了朱家的支持,他又算得了什么? 殊不知,赵桓心里却是一阵冷笑。 筹资大会?其核心目的,不就是一个“钱”字吗? 既然赵佶可以花钱买身后名,自己当然也能买来喘息的机会。 说白了,两天之内能够赚到多少钱,直接关乎着赵桓能否渡过筹资大会这一劫。 虽然赵桓前世,作为商海新秀,叱咤风云五六年,最后连裤衩都赔了进去。 此一时彼一时! 这个时代,对于赵桓来说,简直就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处女地,以赵桓的商业头脑,以及积累的“先行经验”,必定大有可为。 就算大环境是绝望的,但赵桓依旧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 “这个筹资大会,本王不仅要参加,还要轰轰烈烈的参加!” “百姓缺钱,军队缺钱,国家缺钱,都特么缺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本王有钱,谁也休想逼本王做不愿意做的事。” 昔日那个只知道寻花问柳,闲云野鹤的废物王爷,竟然变得这么果决,倒是出乎了朱琏的预料。 但她还是不抱任何希望。 “海口夸大了,小心闪着舌头。” “参加筹资大会者,非富即贵,而这笔钱,将助大宋力挽狂澜,乃是一个天文数字。” “短短两天,王爷就算是财神附体,又能赚的了多少钱?” “你恐怕连那筹资大会的门槛都进不去吧!” 这话倒是给赵桓提了醒,脸上堆满笑容:“媳妇儿,参加筹资大会,最少需要多少钱?” 连这种事都一无所知,还敢肆意妄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琏左手轻拉袖子,露出右手,只给了三根手指。 三千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当朝尚书,每年俸禄也才六十两,连带着各种福利赏赐,加在一起,不超过三百两银子。 王府的俸禄虽然多,但是这些年,早就被赵桓花干净了,便宜了那些下贱的浪蹄子,现在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一千两银子。 朱琏希望赵桓能够知难而退,按照朱家的安排,至少还有一线机会。 看着朱琏的三根宛如白玉般的手指,赵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才三万两银子?不叫事!” 朱琏愣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便默默放下袖子,利落转身就走。 “天还没黑,王爷倒是做起梦来了,既然如此,妾身就不打搅了,王爷只管畅想便是,梦里什么都有。” 两天赚三万两银子? 第5章 敲打一下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绝对说不出这种胡话。 就在朱琏即将跨过门槛时,身后传来赵桓的声音。 “媳妇儿,若是我把银子拿回来怎么办?” 朱琏头也不回,轻哼一声:“你若能办到,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连忙站起身,兴奋道:“本王的床上,缺个枕头。” 朱琏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家教门风,以及王妃的身份,都不允许她乱来,因此只能压下这口气。 “好啊,你若能办到,妾身就把枕头挪到你旁边,这样你满意了?” 看着朱琏利落端庄的背影,赵桓不由一阵窃喜:“我媳妇儿是王妃!啧啧啧……” “虽然性格冷了点,但毕竟是王妃嘛,该有的派头还是要有的!” 赵桓坐回椅子上,毫无王爷该有的气势,翘着二郎腿,胳膊搭在桌子上,开始盘算赚钱大计。 如果把大宋末年的通货膨胀和汴京的高物价,全都算进去,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相当于七百块钱。 三万两银子,既是……两千一百万块钱…… 两天赚两千万…… “这牛皮吹得好像有点大呀,不过幸好我现在是王爷。” “身为王爷,谁去干正经买卖呀?” “这得天独厚的优势,自然整什么都是暴利。” “后世那些金融大鳄,动动手指头,就是几个亿上下,自己身为王爷,两天赚两千万,也不算特别离谱嘛……” 就在赵桓在脑海中勾勒鲸吞银子的宏伟蓝图时,赵佶和童贯已经回到宫中。 御书房内,赵佶看着挂在墙上的大宋地图,以及上面被侵吞的燕云十六州,不禁长叹了口气。 “能不能赎回剩下的九州,就看此次的筹资大会了。” “只需筹够了银子,朕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候在一旁的童贯,虚伪无比的为赵佶排忧解难。 “只怕是,定王不会太过安分。” “若是去了筹资大会捣乱,只怕是会影响筹资大事。” 赵佶回想起之前在定王府,赵桓有理有据,思维缜密的模样,心里不禁一阵隐忧。 此子,千般推脱,必然是知道成为储君的代价。 若他真去了筹资大会…… “媪相言之有理!” “此子,不得不防!” 闻言,童贯顿时满脸谄笑:“老奴这就派人去给定王提个醒……呵呵呵,请陛下放心,有老奴在,定王绝不会出现在筹资大会上,碍陛下的眼!” 赵佶注视着燕云十六州,语重心长道:“谁也休想坏了朕的大事!” 除了赵佶和六位权相之外,没人知道,金人已下最后通牒。 一个月内,凑齐九十万贯岁币,赎回九州,永修邦邻同好。 如若不然,挥师南下,踏碎中原! 赵佶心知肚明,此等绥靖之策,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他必须依靠筹资大会争取宝贵的时间,处理好身后事。 翌日,定王府。 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构思敛财大计的赵桓,突然被门外传来的喊声吓了一跳。 “王爷!您快出去看看吧,户部侍郎之子程方,在门外撒野,已经打了好几个人了。” 太岁爷头上动土?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吗? 赵桓想都没想,迈步就往外走,结果刚跨过门槛,耳边就传来朱琏的清冷声音。 “不准去。” 循声望去,只见朱琏就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眼神透着毋庸置疑。 赵桓连忙换上一副谄媚嘴脸:“媳妇儿,你还没走啊?果然是放心不下为夫。” 朱琏已经麻木了,懒得理会赵桓的调戏轻薄。 “程方虽然是户部子弟,但说到底还是一介布衣,就算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王府闹事。” “陛下和童贯老贼昨日刚来,今天程方就来闹事,分明是受人指使,来给王爷一个下马威。” “明里暗里的告诉王爷,没有陛下的支持,本王什么都不是,连一个小小的户部子弟,都可以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赵桓当然也明白其中的玄机,后天就是筹资大会,此举无疑是警告赵桓,休得去筹资大会闹事。 但赵桓就是要让那群奸臣佞党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自己再不得势,依旧是大宋皇长子。 任谁也休想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赵桓耐着性子冲侍从问道:“好端端的,程方为何打你?” 侍从嗓音压得极低,委屈至极:“那程方狂言不止,说是奴才们挡了他的道,替定王好生教训教训我们这些拦路狗。” “奴才们都是站在王府门口,怎么就碍着程方了?他分明是故意刁难,侵门踏户。” 赵桓直接摊开手,一脸不赖我,是程方找死的无奈架势:“媳妇儿,你也听见了。” 朱琏神情坚定:“那也不准去!” “程方乃是户部子弟,户部背后便是媪相,掌控半壁朝堂。” “你若是得罪了户部,等同于得罪了媪相。” “在陛下面前,你这个皇长子,显然没有媪相亲近!” 面对朱琏的警告,赵桓却态度坚决。 “那不行!你我夫妻连心,欺负我,就等同于欺负你,谁敢欺负你,本王非要弄死他不可!” “媳妇儿,你在这稍等片刻,本王去去就回。” 看着赵桓挽起袖子,露出胳膊,气势汹汹的冲向府门,朱琏不禁眉目微颦。 “这哪里王爷?分明就是个无赖!” “若不是担心朱家被你牵连,我懒得管你。” 为了避免赵桓闯下大祸,朱琏踟蹰片刻,还是耐着性子跟了上去。 等赵桓来到府门时,发现地上躺着十几个家丁。 对面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从穿着打扮判断,应该就是程方了。 见程方身边只有四个随从,赵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照着家丁的屁股就是一脚:“完蛋玩意儿!” “这么多人被四个人给揍了?明天都给本王卷铺盖滚蛋,丢不起这个人!” 面对赵桓劈头盖脸的臭骂,刚才挨了一脚的护院程楚,委屈巴巴。 “王爷,不是小的们不争气,而是不敢还手……” “程方乃是侍郎之子,万一打坏了,小的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一阵嘲笑。 程方装模作样的给赵桓行了一礼,阴阳怪气道:“拜见王爷,您也别怪我下手狠,要怪就怪这几个狗东西不开眼,大白天的拦哪门子路?” “在下帮王爷教训一下这群狗东西,王爷以后也能省点心。” 程方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背后有整个户部和童贯撑腰,已经根本不把赵桓放在眼里。 面对程方的挑衅,赵桓心里阵阵冷笑,也不啰嗦,直接冲闻讯赶来的长福问了一句。 “长福啊,刁民来王府闹事,该当何罪?” 不等长福回答,程方脸色已经阴沉了下去,咬牙切齿:“刁民?我乃是户部侍郎之子!” 赵桓双手抱胸,一脸鄙夷的问道:“本王还是大宋国君之子呢,我装比了吗?” 装比?程方心里一阵犯嘀咕,根本搞不清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从赵桓嘴里说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程方,你身上可有功名?” 程方昂着头,一脸得意:“本公子乃是户部子弟,何需功名?” 赵桓点了点头,紧接着追问:“那你可有爵位?” 程方不明白赵桓到底在搞什么,但只要想起背后的媪相,他的腰杆子就无比硬朗。 “还是那句话,本公子何需爵位?” 赵桓长“哦”了一声,咧嘴一笑:“既无官身,又无爵位,那你不是刁民是什么?” “长福,给我干他!” 第6章 王爷凶猛 “放肆!” “我乃户部子弟!” “定王,你会后悔的!” “啊!” 长福一拳凿在程方的嘴上,门牙当场飞了出来,口水鲜血飞溅! 猖狂嘶吼的程方,瞬间没了动静。 赵桓气定神闲,对于家丁的这股狠劲儿,颇为满意。 “天塌下来,有本王顶着,断然压不到你们头上。” “这狗东西来王府门前撒野,应该怎么办?” 长福显得极其兴奋,他自幼习武,不远千里来到汴京,本打算谋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进入王府,本以为是一步登天,结果却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老大不给力,当奴才的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如今王爷终于有了王爷该有的气势,长福自然是高兴地脚指头抠地。 “王爷!在咱家门口闹事,打伤不管养,打死不管埋。” “若是溅血,弄脏了台阶,还要让他吴邸出钱清理!” 赵桓相当满意:“那还等什么?只管放心大胆的惩恶扬善!” 长福的一身无处施展的拳脚功夫,今天算是派上用场了,一个倒挂金钩,直接把程方的鼻梁踢断,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的砸在墙上。 “啊!!!” “狗……狗奴才……我要杀了你!” “赵桓,我不会放过你!” 这话说进了赵桓的心坎里,他眼睛一眯,气定神闲。 “不会放过我?你打算干什么?刺王杀驾?” 听到“刺王杀驾”这四个字,程方瞬间浑身发凉,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眼睛睁得老大,愣是不敢再吭一声。 就算赵桓再废,也是毋庸置疑的大宋皇长子,堂堂定王! 别说他一个布衣子弟,就算是当今权相童贯,也不敢如此直白的威胁皇亲国戚。 汴京这片土地上,允许偷偷摸摸的干,但绝不允许大张旗鼓的说! “有人刺王!” 随着赵桓轻飘飘的一句话,这性质可就变了。 程方面如死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歇斯底里的哀嚎起来。 “王爷!小的口无遮拦,绝无此意。” “求王爷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 刚才还猖狂至极的程方,瞬间萎了下去,此时就算赵桓直接把他砍了,也没人能挑出半点毛病。 赵桓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逐渐展现出了冷酷一面。 “本王向来胆小,放了你?本王岂不是寝食难安?” 感受到赵桓冷若寒霜一般的眼神,程方后背阵阵发凉,心里阵阵哀嚎。 这厮三言两语,就把聚众闹事,变成了刺王杀驾,前者顶多小惩大诫,再有户部从中运作,连小惩都免了。 而后者…… 往小了说,就地正法,往大了说,株连九族。 程方已经吓得腿肚子转筋,可惜任凭他如何哀嚎求饶,都为时已晚,无法唤起赵桓的半点怜悯。 他居高临下的蔑视着程方,豪气万丈。 “金人扣关,强敌环伺,国力式微,若是连堂堂王爷,都畏首畏尾,毫无血性,还如何匡扶大宋?!” “既然今日你撞上来了,本王就拿你祭天,以正国威。” 就在赵桓准备下手之际,一声脆响传来。 叮! 这声音明显是步摇晃动发出的。 整个王府,有资格佩戴步摇的人,只有朱琏。 身为堂堂王妃,最重视礼仪,她绝不可能轻易让自己的步摇,发出声音。 这明显是在提醒赵桓,不能杀程方。 在这件事上,赵桓和朱琏的想法,天差地别。 朱琏希望赵桓保住储君之位,执掌天下,力挽狂澜,而朱家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而赵桓就是想干掉程方,得罪他背后的实力集团,离储君之位远远地。 不过考虑到朱琏的权威,赵桓也只能妥协。 “敲打一下,杀杀他的戾气。” 一声令下,长福直接扑上去,先是用膝盖撞在程方的脸上,趁着程方瘫倒之前,又一脚踢在膝盖上。 咔嚓! 渗人的脆响过后,紧接着就是程方杀猪般的嚎叫。 “啊!!!” 这一次,程方学乖了,即便是疼的满地打滚,也不敢再对赵桓有丝毫不敬。 直到程方疼的昏死过去,赵桓才挥手,示意长福停下。 毕竟朱琏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见赵桓没有直接杀了程方,朱琏暗暗松了口气。 她刚要斥责赵桓下手太重,却见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站在台阶上,大手一挥。 “都给本王听好了,以后谁敢在王府门口撒野,直接给我办挺,用不着去跟本王通报。” “出了事,有本王给你们兜着。” 在场的家丁,激动地直蹦高,纷纷振臂呐喊起来。 “王爷千岁!” “哈哈哈,有王爷护着,我倒要看看,谁还敢来王府闹事!” “憋了半辈子窝囊气,终于发泄出来了!” “汴京的家仆这么多,也该轮到咱们扬眉吐气了。” 长福最是激动,身为王府管家,兼赵桓的心腹臂膀,赵桓手段越硬,他在汴京的地位自然也就越高。 奴凭主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唯独朱琏对于赵桓的猖狂行径,尽是担忧。 发现朱琏王妃正冷冷注视着自己,赵桓当即堆满笑容。 “媳妇,你放心,程家翻不起什么浪花,整个汴京,所有衙门,他挨个去告,也告不倒本王。” 朱琏懒得再啰嗦,转身便走。 这个蠢王爷,虽然展现出了昙花一现般的威严,但是吹牛皮的毛病可是一点都没改。 程家背后是整个户部乃至童贯,反观赵桓,一个孤立无援的废物王爷罢了。 也不知道赵桓究竟是哪来的自信! 赵桓打残程方的消息,飞速在汴京传扬开来。 得知消息的百姓,无不目瞪口呆。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说的人……真的是那个废物王爷?” “嘘!不想活了?赵桓就算再废,那也是皇亲国戚,岂容你一个平头百姓诋毁!” “不过话说回来,赵桓该不会是转性了吧?竟然敢对户部子弟下此毒手。” “定王府和户部的死仇,算是结下了。” “赵桓仗着有朱家撑腰,便有恃无恐?呵呵,朱家就算再强,手也伸不进京都,赵桓这次死定了。” 第7章 未卜先知 就在坊间议论纷纷之际,户部侍郎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以及宫里送来的五百两银子,满面愁容。 程邸夫人,程陈氏哭得声嘶力竭:“儿子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难道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吗?” “可怜我的方儿,平白无故蒙此大难。” 户部侍郎的脸色瞬间铁青:“方儿去定王府,乃是媪相的意思,任谁也难以预料,向来温顺的赵桓,怎会突然变得如此暴戾。” “这个时候,你让老夫怎么出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应当以筹资大会为重,若是误了陛下大事,不只是方儿,整个程邸都要跟着遭殃!” 户部侍郎虽然痛心疾首,但这口恶气,只能暂时咽下。 现如今,民强而国弱,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乡绅豪勇,皆是富得流油,唯独国家穷的叮当响。 筹资大会乃是近期最重要的国家盛会,这个时候,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就算是权阉六贼,也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头。 夜渐深,看着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儿子,户部侍郎程表,除了隐忍,别无选择! 程表一夜没合眼。 而定王府,却一片呈祥。 上至官家,下至仆人,仿佛过年一样,喜气洋洋,恨不得直接出去放几挂鞭炮,扫去王府这些年积攒的晦气。 “昨日,你们是没看见,王爷教训程方时,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嘿嘿,这便是王爷该有的气魄!” “堂堂定王府,还能让一个小小户部子弟给欺负了不成?” “王爷千岁!咱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长福看赵桓的眼神尽是炙热,恨不得现在就让整个汴京的人都知道,王爷的雄武!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一个男仆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王爷!不好了,小钗被人抓走了。” 正构思着赚钱大计的赵桓,听到仆人的喊声,不禁眉头微皱。 “小钗是谁?” 长福连忙解释:“小钗是王妃的陪嫁侍女。” 一听跟自己老婆有关,赵桓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户部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既然如此,本王就让他们整整齐齐的躺在一起。” “来人呐,秣兵历马,随本王杀向户部!” 赵桓一把抄起身边胡床,也就是俗称的“小马扎”,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来报的仆人连忙大喊:“王爷息怒,不是户部干的。” 仆人擦着额头的汗水,慌不择言道:“今天早上,小钗就出门去给王妃采办脂粉,到现在都没回来。” “小的派人一打听才知道,早在一个时辰前,小钗就被抓到红燕馆去了。” 红燕馆?! 赵桓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相关记忆。 这可是汴京八大教坊之一,说白了就是官营青楼。 虽说大宋年间“乐产”极为发达,青楼色户,不计其数。 可这里毕竟是汴京,天子脚下,谁敢明目张胆的掳劫良家妇女?而且还是王府的人! 恰此时,朱琏闻讯赶来。 向来处变不惊的朱琏,眼神竟流露出一抹紧张,可见这个陪嫁丫鬟对朱琏有多重要。 她直接把一个小木盒,放在赵桓面前。 “这里面有一千两银子,是王府全部家当了,你立刻去红燕馆赎人。” 啥玩意儿? 赵桓一脸诧异:“堂堂王府,全部家当只有一千两银子?” 赵桓心里直骂街,就算自己再不受宠,也是大宋最尊贵的皇长子。 常言道,一任清知府,尚且还有十万雪花银,身为堂堂王爷,砸锅卖铁,只能凑出一千两银子,这混的也忒惨了! 朱琏懒得解释。 定王府落得今日这番田地,还不是赵桓造的孽? 年初户部拨的俸禄和各种补贴,合计足有五千两银子,结果不到两个月,就被赵桓挥霍一空。 就这一千两银子,还是娘家派人来探望时,暗中塞给朱琏的私房钱。 “现在还管这些做什么?” “救人要紧!” “小钗自幼与本宫吃住在一起,虽是主仆,却更似姐妹!” 赵桓却气不打一处来。 “老婆,红燕馆抓咱们的人,不报官也就算了,反倒要花钱赎人?这是什么道理!” 朱琏眉目微颦:“那红燕馆是何等地方?” “良家妇女一旦掉进去,转眼就掉层皮。” “若是报官有用,我又岂会在这与你啰嗦?” “红燕馆背后是教坊司,教坊司背后是高太尉!” “高太尉虽不如童贯那般只手遮天,但也是汴京首屈一指的权臣,教坊司半数收入,都落入了他的口袋。” “红燕馆掳走小钗,必定是高太尉授意,就是要讹王府的钱,让你参加不了筹资大会。” 高太尉? 赵桓心里一动,试探性问道:“难道是……高俅?!” 朱琏生怕小钗出事,催促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你休得耽搁!” 天性孤冷的朱琏,竟然会为了一个陪嫁丫鬟,心急如焚。 足见,朱琏绝不是看起来那般冷冰冰。 至于高太尉,赵桓简直不能再熟悉。 虽然名震后世,提起来就让人恨得压根痒痒,但是搁在现在,只不过是二流货色罢了。 与童贯等北宋六贼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赵桓耸了耸肩,依旧不急:“就算小钗只是个侍女,那也是王府的侍女,高俅再猖狂,也不至于光天化日掳走王府的人。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事吧?” 朱琏虽不愿提及,但事已至此,却别无选择。 “小钗……是贱籍。” 赵桓眉头微皱:“不对吧!这年头还有贱民?” 赵桓之所以惊讶,只因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 连风尘女子都是白身,更何况丫鬟? 朱琏眼神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屈辱。 “大宋确实早已废除贱籍,但童贯却蛊惑陛下,将政敌后人贬为贱籍。” “凡是童贯看不顺眼者,一律赐发贱籍奴仆。” “表面是奖赏,实则却是敲打侮辱。” “小钗就是当初,陛下赏给朱家的奴仆,因为是贱籍,毫无尊严可言。” “别说把她抓到红燕馆,逼良为娼,就算是当街打死她,也不会有人为她伸冤。” 不愧是童贯老贼,打压异己这一手,都快玩出花来了。 连废除已久的贱民奴隶制度,都死灰复燃。 第8章 扬眉吐气 “老婆,你放心!” “小钗既然是你的陪嫁丫鬟,那就是自家人。” “谁敢碰咱家人一根汗毛,本王定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这钱你收好,用不着!” “本王正考虑筹资大会的钱从哪来,这就有人送来了!” 赵桓冷着脸,没有理会懵逼的众人,带着长福,直奔红燕馆。 望着赵桓的背影,朱琏眼神发生微妙变化,但这变化一闪即逝。 回想起刚才赵桓对付程方的手段。 朱琏不由摇了摇头:“只会逞凶斗狠,指望你,恐怕还没把小钗救回来,先把王府搭进去了。” “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一趟红燕馆。” 去红燕馆的路上,忧心忡忡的长福,连忙提醒。 “王爷,程邸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毕竟程邸在户部本来就没什么话语权。” “但是这红燕馆可就不一样了,硬来,只怕是要吃亏。” “眼下,应当万事以筹资大会为重。” 赵桓却依旧叉着腰,迈着四方阔步,没有半点忌惮。 就算手里没有实权,赵桓依旧不虚,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未卜先知”。 程邸也好,红燕馆拿人也罢,全都是奸臣佞党的“组合拳”。 目的就是把赵桓打懵,夹起尾巴做人。 这筹资大会,谁都能参加,唯独赵桓不行。 否则陛下宣布立储,赵桓抵死不从,就算无法违抗皇权,却能在朝野引发非议。 如今正值乱世,佞党绝不止童贯这一支,若因立储一事,引发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把赵桓隔绝在筹资大会之外。 王府的困境,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砸锅卖铁只能凑出一千两银子。 用一个“钱”字,直接把定王府压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深知王府困境的赵桓,迈着四方阔步,昂首挺胸,眉宇之间尽是自信。 “本王当了这么多年软柿子,已经当够了。” “谁想拿捏本王,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手指头够不够剁!” “什么红燕馆,教坊司,本王偏要去试试深浅!” 听到赵桓这番话,长福眼神一阵复杂。 之前教训程方,只能算是兔子急了还要人。 但此时此刻,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长福才终于意识到,王爷之威,绝非昙花一现,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场。 难道说,定王府终于要崛起了?! 长福猛地收紧拳头,望着赵桓坚定的背影,眼神炙热无比,只要能让定王府重振旗鼓,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值了。 汴京,乐产八大坊之一的红燕馆。 莺歌燕舞,一派热闹景象。 大白天就歌舞升平,淫腔浪调不绝于耳。 大宋的乐产之发达,算是让赵桓开了眼界。 他正要迈步往里走,一个粉衣歌姬直接迎面而来,挡住了大门。 “哟,这不是定王殿下吗?!” “呵呵呵,虽说您是红燕馆的常客,但也得带足了银子才能进门。” 赵桓毫不怯场,一双眼睛直接定格在粉衣歌姬最诱人的部位,紧接着从袖口取出一两银子递了上去。 “赏你的。” 赏? 粉衣歌姬看着那可怜兮兮的小银疙瘩,不由放肆娇笑起来。 “王爷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一两银子,您也好意思拿出来?来红燕馆的贵客,哪个不是豪掷千金?” 感受到粉衣歌姬眼神流露出的鄙夷,赵桓也不在意。 “本王进去看看总行吧?” 粉衣歌姬直接啐了一口:“看?小心看眼睛里拔不出来!” 小小歌姬都如此猖狂,看来这红燕馆确实背景极硬。 就在粉衣歌姬洋洋得意之际,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异样,她大惊失色,连忙抬手护住。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您现在欠下奴家,十两银子了!” 一听这话,赵桓笑了:“碰一下就十两银子?你这玩意儿镀金了吧?” “那本王可要开开眼!” 看着赵桓伸出双手,左右开弓,老油条本色尽显,粉衣歌姬反倒花容失色。 “啊!王爷欠奴家二十两银子了!” 赵桓不由兴奋起来:“虱子多了不咬,先欠个一百两银子再说。” “啊?王爷欺负人了!” 粉衣歌姬扭头跑进大厅,赵桓也顺势迈步闯了进来。 现场的贵客,尽是达官显贵,岂会认不出赵桓? 一时间各种鄙夷讽刺,从四面八方袭来。 “此乃官营教坊,王爷岂能胡来?莫不是把这当成私营的黑窑子了!” “岂有此理!忒的辱没斯文。” “堂堂定王,竟欺负歌姬?这要是传扬出去,恐怕是辱没了皇室威严吧?” 一众达官显贵,压根没把赵桓放在眼里。 上至陛下,下至朝臣,没有一个人支持赵桓。 那高高在上的“定王爵位”,实则一文不值。 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满脸鄙夷。 “没钱就赶紧出去,莫要打扰了我们的雅兴!” “你也不抬头看看这里是哪!” 赵桓也不生气,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等本王把昔日嫖资讨要回来,不就有钱了吗?” 此言一出,现场直接炸锅。 哄笑之声,不绝于耳。 “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讨要嫖资?您还真敢说出口。” “事后索要嫖资这么离谱的事,那不成白嫖了吗?” “这红燕馆是属貔貅的,向来只进不出,若王爷能让红燕馆把嫖资吐出去,绝对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壮举!” “说的没错,哈哈哈,劳烦王爷捎带着,帮在下也把嫖资讨回来。” “还有我,本公子扔在红燕馆的银子,没有三千两,也有两千两,若是被夫人知道,非把我阉了不可,王爷救命啊。” 一番调侃讽刺,令红燕馆的紧张气氛,反倒欢快起来。 见王爷受到如此羞辱,长福紧紧攥着拳头,厉声怒喝:“你们竟敢如此羞辱王爷,好大的胆子!” 长福这一嗓子,非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倒招致一片咒骂。 黑衣中年男人,怒目圆瞪,恶狠狠的盯着长福。 “这里哪有你一个狗奴才说话的份?!” “也不看看这是哪!” “王爷,需不需要我替您管教管教这个狗东西?” 第9章 有本事咬我 几乎是话音刚落,惨叫便响彻红燕馆。 闹哄哄的现场,瞬间一片寂静。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黑衣男子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踉跄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而赵桓则甩了甩沾着鼻血的拳头,不理会黑衣男子,轻描淡写的扫视着在场的客人。 “谁还想教训王府的人?” 嘶……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窝囊王爷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暴戾? “你……你怎敢打人?!” 面对旁边老者的质问,赵桓二话不说,直接一拳怼了上去,当场把老者的门牙打掉。 “本王就打你了,有本事你咬我?” 刚才还颐指气使的客人,下意识后退,看待赵桓的眼神,已经流露出丝丝畏惧。 这……这哪里是王爷?简直就是疯狗,逮谁咬谁。 一旁的长福,根本没有料到,王爷竟然会为了自己,直接动手,他早已经激动地浑身发抖。 赵桓无视四面八方射来的异样目光,转身看向粉衣歌姬,脸上流露出一抹坏笑。 “上次,本王只是摸了摸你的小手,就豪掷五百两银子,可有此事?” “上上次,你给本王唱了一首小曲,连小嘴都来不及亲,就坑走了六百两银子。” “还有上上上次……” 赵桓一笔一笔的翻着旧账,连拉了几次小手,亲了几次小嘴这种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粉衣歌姬的小脸,已经羞得通红。 身为风尘女子,本来最是放得开,可是论“厚颜无耻”,拍马也赶不上眼前这位王爷殿下。 在场的客人,也是一脸茫然。 王爷不仅变得暴戾了,而且比以前更加无耻了! 就在这时,一阵冷笑从二楼传来。 “王爷已经穷到在歌姬身上做文章了?” “呵呵,这处境未免也太惨了点。” “既然王爷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这嫖资,本公子给了!” 哗啦啦,一把银票,犹如下雨一样,从二楼稀稀疏疏的落下。 这一举动,瞬间赢得满堂喝彩。 “不愧是高公子,好气量!” “定王,你好好学学,看看什么叫做豪气!” “让定王比肩高公子,未免有点太难为定王了吧?” “哈哈哈,说的没错,他若能有高公子一成的魄力,也不至于混的这么惨,居然来讨要嫖资?皇室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高尧康一只脚踩着二楼栏杆,胳膊肘抵在膝盖上,居高临下的蔑视着赵桓,眼神尽是戏谑。 “定王,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钱收了吧!” “这是本公子,赏你的!” 簇拥在高尧康身边的歌姬,娇笑不断。 “高公子随便打赏龟公,都是几十两银子,以王爷的身份地位,豪赏二千两银子,也算是合情合理。” “王爷,赶紧领赏吧,呵呵呵……” 高尧康的狂妄笑声,不断回荡在红燕馆。 把当朝皇长子踩在脚下,这种成就感,比一夜七次郎还要满足。 他就是要羞辱赵桓,告诉所有人,高邸跺一跺脚,整个汴京都要颤三颤!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戏谑笑声,赵桓却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弯腰把银票捡了起来。 攒着厚厚一沓银票,冲高尧康挥舞了两下。 “大宋果然遍地是黄金,弯个腰就有二千两银子入账。” “高公子大气!” 看着赵桓没脸没皮的模样,高尧康心里反倒一阵别扭。 大宋王爷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场景并未出现…… 相反…… 整整二千两银子,犹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妈的,究竟是谁羞辱了谁?! 偏偏就在这时,赵桓突然仰头问道:“既然高公子如此阔气,直接赏给本王一个丫鬟,也问题不大吧?” 一听这话,高尧康脸上尽是狞笑。 他早就料到,赵桓是为了小钗而来。 “带出来!” 一声令下,身后的客房门被推开,两个龟公,拽着梨花带雨的小钗,来到高尧康身边。 朱琏早就到了红燕馆,只是身为王妃,不便涉足这种肮脏之地。 看到亲如姊妹的小钗,被强行换上歌姬的浪荡衣裳,满脸泪痕的可怜模样。 朱琏冷着脸,径直闯进红燕馆。 “老婆,你怎么来了?” 赵桓刚要为朱琏保驾护航,却被朱琏冰冷到了极点的眼神瞪了回去。 她亲眼目睹了赵桓卑躬屈膝,捡拾银票的一幕。 心里对赵桓的鄙视,已经到了极点。 “你可还有半点王爷的样子?!” “身为堂堂大宋王爷,竟为了区区二千两银子,卑躬屈膝,丟尽王府的颜面。” “我本以为,你终于开窍了,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妄想罢了。” “你给我闪一边去!” 朱琏已经对赵桓不抱任何希望。 她无视赵桓委屈的表情,看着居高临下的高尧康,一字一顿:“把本妃的侍女放了!” 别人忌惮朱家的实力,高尧康却不在乎。 “这里是汴京,什么时候轮到朱家人发号施令了?” “身为王妃,涉足烟花柳巷,你该当何罪!” 面对高尧康的倒打一耙,朱琏脸色冷然:“达官显贵能来,本妃就不能来?” 高尧康没有半点敬畏,直接抬手,冲着朱琏一指:“一介女流,还敢妄言!” “不守妇道的东西,你配得上王妃二字?” 这顶高帽子一戴,周围的贵客,纷纷对着朱琏口诛笔伐。 “还敢狡辩!身为王妃,竟敢涉足红燕馆,你即便是说破大天,也休想摆脱不守妇道的罪名!” “我等在此,乃是为大宋贡献财政,你来了能做什么?” “哼,莫不是王府穷到这种地步,要王妃出来接客赚钱?” “定王只是丢了王府的脸,你却把整个大宋的脸丢尽了。” 朱琏早就料到,自己进入红燕馆,必遭非议。 但是赵桓靠不住,自己又只有小钗这一个知心人,宁可冒险,也不愿意看着小钗遭人凌辱。 小钗歇斯底里的嚎哭着:“王妃殿下,都是奴婢害了您。” “高尧康,你有什么手段,只管冲我使,休要侮辱王妃殿下!” 第10章 王善被人欺 啪! 高尧康反手一耳光,抽在小钗的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区区贱奴,以后就安心在红燕馆当前菜,凡是客人,皆免费相送,任凭消遣!” 主仆二人双双绝望之际,赵桓的声音却悠悠响起。 “本王带着爱妻,来此消遣,你算哪根葱,管得着吗你?” 原本熙熙攘攘的红燕馆,因为赵桓的一句话,瞬间安静了下去。 高尧康眉头一皱,他恍然间发觉,似乎严重的低估了赵桓的无耻程度…… 若只有朱琏一人,她说破大天,都休想逃过“不守妇道”的罪名。 但赵桓也在,性质可就变了。 只能说赵桓够无耻,连老婆都带来了,万千罪名,全都直指赵桓,偏偏……这厮死猪不怕开水烫,根本不在乎流言蜚语。 “定王,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替王妃背下这个黑锅,必遭天下嗤笑。” 赵桓摊开手,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千金难买本王乐意,有本事你去弹劾本王。” 前一刻还胜券在握的高尧康,这一刻已经哑口无言,只能恶狠狠的盯着赵桓。 “你们不是想要这个贱种吗?” “一万两银子,一文钱都不能少!” 王府终究是摆脱不了一个“穷”字! 一万两银子,对定王府而言,已经是天文数字。 朱琏扭头看向旁边的赵桓,心情反倒更加绝望。 如此险境,赵桓的眼珠子,竟然还在歌姬身上来回瞟,分明是没把王府的死活放在心上。 自己怎么会嫁给这种人?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王爷,难道你就打算看着妾身遭人羞辱?” 赵桓收回视线,眼神尽是委屈:“老婆,你让我闪一边去的……你没开口,我不敢上。” 朱琏险些被气笑,她倒要看看,这个废物,究竟有何办法,能够化解今日的险境。 “好!妾身与小钗的荣辱,今日就交给你了。” 得到朱琏的授意,赵桓抬头看向意气风发的高尧康,咧嘴一笑。 这笑容,反倒让高尧康莫名的心虚。 与朱琏相比,这个癫狂王爷,压根不按常理出牌。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伸出三根手指。 “本王只说三句话,你不仅要把小钗送回来,还会当众给本王磕头认错。” 此言一出,红燕馆先是一阵寂静,紧接着爆发出轰然大笑。 高尧康不断摇头感叹:“哈哈哈,定王,你该不会是昏了头?” “在这汴京之中,除了陛下和家父,还没人能够让我下跪。” 朱琏不由收紧小手,暗叹自己病急乱投医,怎么会把一切赌注压在赵桓身上? 她不断用眼神暗示赵桓,不要再发疯了,赵桓却以温柔眼神回应,似乎在说,本王必胜。 在众人的戏谑注视下,赵桓的声音响彻红燕馆。 “宣和三年,媪相义子暴毙,城东三十里外榆树林。” 刚才还一脸狞笑的高尧康,表情瞬间僵住,看赵桓的眼神骤变。 宣和三年,为争夺兵权,高俅派人暗杀童贯义子,随后,杀手被灭口,连带凶器一起埋在城东三十里外的榆树林里。 高尧康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这个秘密,除了高家父子之外,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赵桓是怎么知道的?! 一旦东窗事发,必定引发京都内乱,童贯的报复,绝非高邸能够承受……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政和八年,陕州官员为公相祝寿,十万两银子半路遭劫,陕州灵宝台。” 高尧康脸色铁青,心里更如惊涛骇浪。 政和八年,高俅奉命围剿山匪,缴获白银十万两,藏于灵宝台,谎称山匪潜逃,难以追缉。 此事相隔已近十年,知情者基本都已经被灭口。 赵桓突然扒出旧案,并且能够准确说出藏银地点,高尧康岂能不震惊。 赵桓不给高尧康任何喘息的机会。 “宣和元年,皇十子,邠王赵材,早殇,玉英。” 这句话,对于高尧康而言,无异于当头棒喝,眼神中已经尽是惊恐。 宣和十年,为打压赵材母族,童贯让名叫“玉英”的宫女,在赵材的汤里下毒,此事虽然高俅没有直接参与,但却熟知内幕。 如今消息走漏,童贯必定怀疑是高俅泄露了消息。 赵桓三句话,掀开三桩旧案,并且能够准确说出涉案地点和人物。 三起旧案,随便一件,都足够致高家于死地。 高尧康脸色已然苍白如纸,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注视下,他快步冲下楼梯,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桓面前。 “求定王饶命!” 前所未有的恐惧,令高尧康浑身发抖。 就算是陛下的专属情报组织“武德司”,也不可能掌握到这种级别的内幕。 眼前这个公认的废物王爷,是如何得知? 难道在朱家的支持下,赵桓私下培养出了,比武德司还要恐怖的情报组织? 眼前的一幕,令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高俅之子,汴京只手遮天的权贵子弟,竟然被赵桓三句话就吓破了胆,当众跪地求饶?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居然真的发生了。 生性孤傲的朱琏,眼神也不禁流露出一抹诧异。 “三句话,让高尧康肝胆俱裂?这……怎么可能?” 早已深陷绝望的小钗,呆呆的看着赵桓,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就在这时,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赵桓缓缓抬起手,放在高尧康的脑袋上,用力揉搓了两下。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岂能乱碰? 高尧康受到奇耻大辱,却没有丝毫不悦。 毕竟高家的兴亡,都攥在赵桓的手里。 现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天哪,我没有看错吧?!高公子被如此羞辱,竟然……连头都不敢抬?” “定王到底干了什么?他提起的三件旧案,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高公子为何如此畏惧?” “难道高邸与这三件旧案有关?” “嘘!休要胡乱揣测,不想活了?” 赵桓熟读的各种历史文献,此时却成了足以断人生死的猛料。 第11章 三句话要你命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小钗送下来!” 听到高尧康的吼声,龟公这才回过神,忙不迭的带着小钗下楼。 “王妃殿下!” 梨花带雨的小钗,一头扎进朱琏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朱琏不断抚摸着小钗的肩膀,像是对待新妹妹一样。 今天如果不是赵桓出手,不仅小钗命途多舛,朱家也会被牵连进来。 朱琏看向赵桓,眼神流露出一抹异样神情,也不知是感激还是诧异。 就在那两个龟公准备转身离开时,赵桓的声音已经响起。 “本王让你们走了吗?” 两个龟公身体一哆嗦,直接瘫跪在地上。 赵桓双眼低垂,蔑视着跪地求饶的龟公。 “敢碰王府的人?” 不等赵桓下令,长福已经扑了上去,抓住龟公的脖子,一拳拳的砸在嘴上。 “啊!” “王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龟公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在红燕馆。 看着龟公的牙齿被一颗颗打掉,达官显贵和歌姬夜莺,早已经脸色煞白。 整个红燕馆,只有高尧康能够阻止赵桓,可是当他们看向跪在地上的高尧康时,心里却更加胆寒了。 直到两个龟公的满嘴牙齿全部被打掉,长福这才停下。 把散落一地的牙齿捡起来,送到赵桓面前。 “王爷,请您过目。” 赵桓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看着其中一个满脸是血的龟公,轻描淡写道:“刚才哪只手打了小钗?剁下来!” 此言一出,众人只觉得后背阵阵冒凉气。 朱琏阵阵惊讶,眼前这个杀伐果决,威严不容挑衅的男人,真的是自己那个废物夫君?! 啊!!! 龟公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在红燕馆。 高尧康咬牙切齿,却不敢抬头,只能在心里咒骂,该死的赵桓,今日之辱,本公子必定十倍讨回来。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却宛如催命符一般,从头顶传来。 “高公子,你刚才是用哪只手,打了小钗?” 什么?! 围观的客人和歌姬,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说……赵桓打算把高尧康的手也砍下来?! 高尧康也脸色煞白:“请王爷高抬贵手,在下愿意赔偿小钗的医药费。” 一听这话,赵桓来了兴趣。 “高公子打算赔多少钱?” 高尧康深吸了口气:“五百两银子!” 赵桓眼神流露出一抹冷意:“高公子,你是在羞辱本王吗?” 高尧康一脸茫然:“在下诚心化干戈为玉帛,岂敢羞辱王爷?” 赵桓轻哼一声:“当街掳走王府侍女,打掉了侍女一颗牙,五百两银子就想摆平。” “皇室威严,就值五百两银子?” “这不算侮辱,还有什么算侮辱!” 赵桓一抬手,长福心领神会,直接递上来一根棍子。 感受到赵桓眼神流露出的冷酷,高尧康瞬间后背发凉。 “王……王爷,你要干什么?!” 赵桓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定王府的威严,你赔不起!” “既如此,那就以牙还牙。” “本王下手向来没轻没重,这一棍子下去,若是打掉了你满嘴牙,按照你开出的价格,一颗牙齿五百两,本王挨着补偿你。” 整个红燕馆,气氛已经冰冷到了极点,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没人怀疑赵桓的疯狂,这家伙可是刚把程方给打残了,再多打一个高尧康,又算得了什么? 高尧康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王爷息怒!” “五千两!小的愿意补偿五千两!” 赵桓左手抓住高尧康的头发,右手举起棍子,面无表情。 “高公子,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别说五千两银子,五万两……” 还没等赵桓那‘也不行’三字说完,高尧康就慌不择言道:“五万就五万!” “求王爷高抬贵手,饶小的一马。” 五万两无论放在哪,都是一笔天文数字,但对于高尧康而言,却在承受范围之内。 钱没了还能再赚,满嘴牙被打掉了,下半辈子就只能喝稀的了。 况且…… 鬼知道赵桓下手有多黑! 就在高尧康已经发出剧烈颤抖的哭腔时,赵桓冷若寒霜的眼神,却突然冰雪消融。 吧嗒。 赵桓随手把棍子扔到一边,报以如沐春风般的微笑:“那就说好了,五万两银子。” 什么?! 一颗牙齿五万两银子?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尧康更是差点被闪了一个跟头。 合着赵桓这个混蛋,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在这等着自己! 他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现在就把赵桓大卸八块。 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而且相较于赵桓的棍子,高尧康更畏惧赵桓掌握的那些黑料。 “高公子,还愣着干什么?派人回家拿钱吧,本王就在这里等你。”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高尧康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派人回去调派银子。 整整五万两银子,就算是高尧康,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齐。 半个时辰后,三万两银票摆在赵桓面前。 高尧康哭丧着脸:“请王爷再宽限些时日,剩下的二万两银子,在下必定送到王府。” 赵桓却摸了摸高尧康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以高公子的财力,连这点小钱都拿不出来,未免也太掉价了吧?” 小钱?! 即便是富甲天下的豪族,也不敢说五万两银子是小钱。 赵桓也懒得啰嗦,扫了一眼乌烟瘴气的红燕馆:“剩下的二万两银子,本王就不要了。” 不等高尧康松口气,赵桓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用红燕馆抵债就成。” 此言一出,高尧康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红燕馆作为汴京八大教坊之一,就算是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赵桓居然一开口,就要吞下红燕馆,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红燕馆三分之二的收入,上缴教坊司。 而教坊司一半的收入,最终流进高家。 赵桓此举,无疑是在高家的身上狠狠捅了一刀,损失之大,绝不是区区二万两银子能够衡量。 第12章 文献记载的黑料 高尧康猛然抬头,卑微的眼神流露出一抹狠辣。 “难道王爷一点情面都不讲?” 赵桓也不含糊,直截了当:“掳走王府仆人,本王没有打断你的狗腿,已经给足高家面子了。” 高尧康恨不得把赵桓生吞活剥,可是一想起刚才赵桓挖出来的三桩旧案,心中的怒火就瞬间被畏惧所取代。 在搞清楚赵桓手里究竟有多少底牌之前,高尧康必须隐忍! “好!就以红燕馆相抵!” 赵桓也不啰嗦,干净利落道:“长福,回府调人,把红燕馆给本王拆了!” 什么?!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拆除红燕馆?难道赵桓的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红燕馆乃是八大教坊之一,直接拆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赵桓可不管那么多,红燕馆连王府侍女都敢收,谁知道私底下残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这种鬼地方,少一个,大宋就太平一分! 前一刻,这里还歌舞升平,转眼间却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已然陷入沉默。 赵桓不仅把小钗救了回来,还将不可一世的高尧康踩在脚下,更是砸了祸害无穷的红燕馆。 一颗牙五万两银子?这绝非狮子大开口,而是皇亲国戚该有的魄力! 朱琏那颗死气沉沉的内心,竟产生了一丝悸动。 但伴随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无力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王爷威严,朱琏自然高兴,但遭到奸臣佞党的群起而攻之,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赵桓救下了小钗,重新树立了王府的权威。 哪怕只是昙花一现的兴盛,也值得庆幸了。 红燕馆被砸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在这个娱乐生活极为匮乏的年代,最脍炙人口的休闲娱乐,无外乎是吃瓜围观。 没过多久,红燕馆外就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 看着掉在地上的牌匾,以及不断被清理出来的废墟,在场的百姓,无不觉得匪夷所思。 “红燕馆真被拆了?莫不是惹上什么大人物了?” “瞧你这话说的,整个汴京,有几个敢拆红燕馆的?” “就是!也不看看红燕馆背后是谁!” “听说是……招惹了定王!” “谁?!” “哈哈哈,就是那个汴京公认的废物王爷?” “你们还真别不信,就连高尧康都在定王面前俯首称臣,而且据说……戏猴不成反被猴戏,总之老惨了!” “何止!” “王府侍女被打掉一颗牙,你们猜,高尧康赔了多少钱?” “了不起几十两银子罢了。” “呵呵,几十两?整整五万两银子!” “什么?!一颗牙五万两银子?!” 现场一片哗然,围观众人,皆是露出了震惊无比的目光。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拆的好!”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淫窝,早该被拆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里站着一个满脸泪痕的老者。 老者显得无比激动,当初他的女儿,就是被掳进了红燕馆了,因抵死不从而被“祸害”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红燕馆门外,伤心欲绝的嚎哭起来。 “王爷,您可要给小老儿做主啊。” “小老儿在城外租了块地,地主故意抬高租金,小老儿没办法,只能举债交租,一来二去可就还不清了。” “我那可怜的女儿,被卖到红燕馆抵债,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后,又转手卖给了乡绅。” “老婆子受不了刺激,一头倒扎进了井里。” “如今,小老儿只能在城里乞讨,还要被衙差四处驱赶……” “若是连您都不给小老儿做主,小老儿还活着干什么?” 听着门外传来的哭声,赵桓迈步走出红燕馆。 已经花甲之年的老者,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赵桓不顾尊卑有别,直接把老者扶了起来。 当今乱世,像这种人祸,不胜枚举。 赵桓虽然感同身受,但毕竟势单力薄,他能做的,也只是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散碎银子,塞进老者手里。 “这钱你拿着,先混个温饱,日后……” 不等赵桓说完,老者就已经把银子塞了回来,一边嚎哭一边摇头。 “王爷施舍小老儿,这是不打算给小老儿做主了?” 赵桓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老先生,你需要多少钱,才能赎回女儿?” 老者满脸绝望,哆哆嗦嗦道:“至少……一百两银子。” 以大宋的消费水平来说,一百两银子不算特别多,但对于一个家破人亡的老头而言,却依旧是天文数字。 既然能够拔一毛而利天下,赵桓自然不遑多让。 他直接取出二百两银子,却并未递给老者,而是塞进长福手里。 “你回府叫一个家丁,陪这位老先生回家,帮衬着把女儿赎回来。” “这笔钱若是交给他,只怕是半路性命不保,有王府护着,相对妥帖些。” 老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呆愣过后,他用力挣脱赵桓的手,跪在地上疯狂磕头。 “王爷千岁,您乃是菩萨转世。” “小老儿虽是一把老骨头了,但以后谁要再说您昏庸纨绔,小老儿便是舍掉这条贱命,也要维护王爷的声誉。”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百姓,无不目瞪口呆。 赵桓压根就不认识这老者,只因对方诉冤,便直接给了一百两银子,而且还派王府家丁,护送老者回去赎人?! 现场议论纷纷,众人觉得,这诡异的一幕,要么是赵桓逢场作戏,要么就是菩萨转世……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冷笑。 “王爷还真会演戏!” “你若真有这般好心,就该用自己的钱,接济这苦命老人。” “用高家讹诈来的银子,借花献佛,算什么本事?” 隐藏在人群中的高家鹰犬吴峥,肩负重担,他必须败坏赵桓的名声,就算赵桓有钱,也不能参加筹资大会。 面对吴峥的质疑,赵桓直接睁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嘴脸。 “你说这银子是高家的?可有证据?” 第13章 菩萨转世 “高家的钱,怎么会出现在本王的手里?若是没有证据,小心本王告你诽谤!” 看着赵桓煞有其事的模样,现场立刻响起阵阵哄笑。 就在刚才,大家亲眼目睹赵桓把高尧康坑出血来了,结果一扭脸,赵桓就不认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可是众人却并不觉得讨厌,毕竟高尧康那个吸血鬼,堪称汴京的四害之一。 他手里的每一文钱,都沾着百姓的血。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高尧康遇到赵桓这个疯狂王爷,绝对算得上天道好轮回。 吴峥支支吾吾,愣是不知道该如何还嘴。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遇上,赵桓这么不讲理的人…… 赵桓却当众反问:“高尧康的钱,又是谁的?” 干净利落的一句话,直接令吴峥面红耳赤。 陈澄是什么货色,还需要斟酌? 谁站在高尧康这边,谁就是与天下义士为敌。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本王替你说。” “高尧康哪有什么钱?他手里尽是大宋百姓的血与泪!” 众人看赵桓的眼神,瞬间剧变,他们纷纷收紧拳头,呼吸阵阵急促。 片刻寂静过后,也不知道谁带了头,现场直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说的没错!高尧康有个屁的钱!” “他只不过是依附在百姓身上的吸血虫罢了。” “姓吴的,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在场有多少人,被高尧康害的家破人亡?”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中年男人,鼓起勇气,走出人群,来到赵桓面前。 “王爷,您可要给小民做主啊,我那结发妻子,就是被卖进官营教坊了,小民诉冤无门。” 赵桓没有任何迟疑,直截了当的问道:“需要多少钱?” 中年男人脸色涨红,搓着手,死马当活马医道:“二百两银子……” 几乎是话音刚落,二百两银票,已经塞进了中年男人的手里。 中年男人呆呆的看着银票,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噗通! 回过神来的中年男人,直接跪倒在地,眼泪汹涌。 “王爷,您当真是活菩萨转世!” 意识到赵桓是来真的,现场直接跪倒一片,嚎哭声此起彼伏。 “王爷,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啊。” “王爷,只有您能救我们一家子了。” 赵桓大行善举之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有大量百姓,闻讯而来。 整个红燕馆门外,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由于现场人太多,赵桓连忙从王府调来十个家丁,在现场维持秩序,并且让人把银票兑换成散钱。 凡是前来诉冤者,有求必应。 转眼间,赵桓已经散财上千两。 没人知道,赵桓此举暗含深意! 高尧康掳走小钗一事,无疑证明了赵桓的猜想,陛下绝不会轻易允许赵桓参加筹资大会。 如今手里突然有钱了,隐藏在身后的那只黑手,肯定会变本加厉。 所以花钱消灾,才是正道! 而且这些钱不白花,能够获得百姓的支持,本就是一笔无形的财富。 看着赵桓受到百姓拥趸,吴峥不禁冷笑道:“演戏谁不会?” 众人瞬间炸毛,冲着吴峥破口大骂起来。 “你倒是演啊!” “文人误国,说的一点都没错,你除了会动嘴皮子,还会干什么?” “王爷与我等非亲非故,却解囊相助,若天底下的达官显贵,都像王爷这般“虚伪”,那我大宋反倒有救了。” “哪都有你!滚一边去,写你的酸诗去吧。” 吴峥脸色时而通红,时而煞白,生怕遭愤怒的人群当街打死,哪敢再啰嗦,灰溜溜的钻进人群里逃走了。 殊不知,隐藏在人群中的各路义士,正不动声色的暗中审视着。 这些人其貌不扬,却都拥有极为恐怖的背景。 或是地方豪绅,或是名门子弟。 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看待赵桓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戏谑、震惊,升华成了钦佩。 “看来咱们这位王爷,远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砸了红燕馆这等壮举,已经俘获人心,而千金散去,帮扶苦难百姓,更是仁义昭彰,至少我看不出有半点逢场作戏的成分。” “不止如此!王爷深知高家的三万两银子,根本捂不住,反倒会引来更大的麻烦,索性直接拿来接济百姓。如此一来,高家只能哑巴吃闷亏。” “那些隐藏在幕后,不愿让王爷参加筹资大会的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一手,趋利避害!” “有勇有谋,更有惠及天下的魄力,若是定王不能参加筹资大会,未免也太可惜了。” 短短一个时辰,赵桓已经把三万两银子,全部散尽。 遭到官营教坊和红燕馆欺压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赵桓都救济不过来。 对街二楼的高尧康,看着赵桓把自己的钱,施舍给那群泥腿子,脸色阴沉的吓人。 旁边伺候的仆人,阴阳怪气的调侃起来。 “这个赵桓,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定王府自己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还有心思施舍别人?呵呵呵,真把自己当成活菩萨了?” “哈哈哈,蠢材!公子,很何必跟这种人置气?” 仆人本想借机说几句好话,在高尧康面前讨个赏,结果话音刚落,高尧康反手一耳光就抽了过来。 啪! 声音那叫一个脆生,仆人直接被打的原地转圈,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 高尧康眼神冷厉,咬牙切齿道:“蠢材?说的就是你这种!” “赵桓那个混蛋,空手套白狼,拿着本公子的钱,大行善举,百姓念他的好,自然不必多说,而隐藏在人群中的各路义士,已经被他笼络。”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仆人被打的晕头转向,浑身冒冷汗,哪敢起身查看? 反倒是身边的一众户部子弟,纷纷起身,朝着楼下眺望,果然发现不对劲。 慕名来参加筹资大会的义士,为的就是匡扶江山社稷,自然是谁对大宋有利,他们支持谁。 此时此刻,人群中那些或是器宇轩昂,或是身穿华服的“义士”,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尽是炙热。 第14章 笼络人心 这些人,或许在汴京不显山不漏水,但要是放在“地方上”,最不济,也是乡绅豪勇。 而且……保不齐里面还有世家子弟。 一旦赵桓得到各路世家的支持,那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步登天了。 由于赵桓废了程方,已经与户部结下死仇。 在场的户部子弟,焦急无比。 “高公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下去找找场子!” “就是,谁规定只需赵桓笼络人心?论财力,这个穷鬼拍马也赶不上咱们。” “这可是邀买天下义士,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岂能让赵桓独占鳌头?” 面对户部子弟的怂恿,高尧康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早干什么去了?我要是下去行善,谁会认?只怕是被人当成猫哭耗子,惹来嘲讽罢了。” “况且,那群泥腿子,都快被赵桓救济完了,现在下去,也只能吃些残羹剩饭,有何意义?” 被高尧康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在场的户部子弟不禁抓耳挠腮,又心急,又无奈。 “高公子,您说这些,咱们都懂,可是咱们总不能在这干看着吧?” “以往,定王府唯一的靠山,只有朱家。” “若是得到了地方豪勇的支持,以后想要再打压定王府,只怕是难如登天了。” 高尧康轻哼一声,不屑与这群废物浪费口舌。 他坐在窗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受人拥趸的赵桓,眼神闪过一抹冷厉。 就凭你,也想扰乱汴京格局,自立门户?做梦! 笼络了人心又如何?各路义士,齐聚于汴京,目标是参加筹资大会,就算想要支持定王府,也绝非一朝一夕。 地方势力也好,朱家也罢,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个“穷”字,就能把定王府压死。 “呵呵呵,赵桓,你不是拿着老子的钱肆意挥霍吗?” “老子有钱!随你花!我倒要看看,你把手里的钱花光了,还怎么参加筹资大会。” “筹资大会之后,你就是条任人拿捏的狗!” 高尧康依靠父亲高俅的关系,自然知道赵佶立储的核心内幕,也正因此,才笃定筹资大会举办之日,就是赵桓沦为“吉祥物”之时。 只要把赵桓的门路封死,让他求不来一文钱,赵桓就必败无疑。 一旦赵桓进了东宫,以高家的关系,金口一开,即便是个小宫女,都能把这个废物掐死在睡梦中。 “赵桓,你等着!我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就在这时,楼下又是一阵沸腾。 激动的人群,几乎要把赵桓给淹没了,无数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只为跪倒在赵桓面前,诉说自己遭遇的各种不公。 只可惜,现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后面的人根本就挤不过来。 朱琏站在红燕馆门外台阶上,看着引发大规模“骚动”的赵桓,不仅眉头微皱,准备把这个败家子,直接拎回去。 结果却感受到周围百姓,前所未有的炙热目光。 自从她嫁入定王府以来,经历的只有无尽的谩骂和诋毁,她这个所谓的“王妃”也是一文不值。 她从来没有幻想过,有朝一日,赵桓可以重振旗鼓,拿出王爷该有的样子。 只要这家伙,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府,别出去惹麻烦,朱琏就已经烧高香了。 看着无数百姓,前仆后继的拥戴赵桓,朱琏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快看啊,是王妃殿下!” 还没等朱琏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百姓,已经涌了过来,把朱琏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遭的百姓,攥着拳头,眼神无比炙热的注视着朱琏。 更有甚者,当场嚎哭起来。 “王妃殿下,多亏了您的循循善诱,才能唤醒王爷。” “王爷是救苦救难的真君,那您就是菩萨。” “那些逢场作戏的达官显贵,我见得多了,但是像王爷这般真心对待百姓的人,却是凤毛麟角,这都要归功于王妃殿下。” “殿下万福,我等有救了,大宋有救了。” 哗啦啦,周遭百姓跪倒一片,对着朱琏就是一阵磕头。 别说朱琏,就连旁边的小钗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几何时,定王府出来丢人,要么遭到权臣子弟的羞辱,要么就被百姓背后戳脊梁骨。 而今,却受到百姓的跪拜,宛若菩萨转世…… 现在小钗终于明白,为什么长福那个家伙,死心塌地的跟在王爷身边,这份骄傲,何其强烈? 生性冷漠孤傲的朱琏,在王府里说一不二,但是面对百姓的跪拜,却有点手足无措。 她看向不远处的赵桓,不由轻轻的咬了下朱唇,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人群中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义士,突然冲赵桓大声询问。 “有王爷坐镇,乃是大宋之幸!” “不知三日后的筹资大会,能否见到王爷尊驾?” 正在兴头上的赵桓,想都没想,大手一挥:“这是自然!本王不仅要参加筹资大会,更要夺下筹资大会的头魁!” “纵使散尽千金,只要能匡扶大宋社稷,又有何妨?” 现场又是一阵沸腾,唯独朱琏的小脸冷了下去,心里暗骂,这个家伙,真是死性不改,一有机会就开始吹牛了。 凡是获得筹资大会头魁者,若是白身,直接册封男爵,若本身就是达官显贵,则册封侯爵,并且食邑封地。 光是“食邑封地”这一条,就足够令天下所有人,趋之若鹜。 届时,头魁之争,必定极为激烈。 赵桓确实靠着小聪明,坑来不少钱,但是这厮却豪爽的过了头,扶持百姓,千金散尽。 手里没钱,只怕是连参加筹资大会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夺魁? 赵桓的豪言壮志,自然是传遍全场,坐在对街二楼的高尧康自然也听见了。 他一扫脸上的阴沉,直接站起身,兴奋道:“王爷,此言当真?” “你真要竞争头魁?若是拿不下来,这人可就丢大了。” 面对高尧康的挑衅,赵桓不答反问:“这不是高公子吗?你还没走?是不是丢了红燕馆,回家被高大人一顿爆捶?” 第15章 希望之火 “来,这些钱你拿去疗伤,乃是本王资助你的。” “毕竟天子臣民,人人平等。” 说着话,赵桓抓了一把铜钱,顺着窗户扔了上去。 现场哄然大笑,百姓也好,暗中窥探的义士也罢,皆是满脸快意。 任谁也想不到,向来喜欢用钱砸人的高家公子,今天反倒被赵桓用钱砸了,而且屁都不敢放。 解气!太解气了! 一众百姓,谁不知道高尧康的恶行?赵桓既然敢当众与高尧康为敌,那无疑是站在了百姓这一边。 “王爷千岁!” “王爷万福!” “这么多年过去了,汴京终于出了一个愿意为百姓撑腰的权贵,太不容易了。” 高尧康满脸涨红,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赵桓当众羞辱了。 此仇不共戴天,高尧康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混蛋付出血的代价。 他已经等不赵桓入主东宫再动手了,筹资大会上,就要让这厮颜面尽失。 “好好好!不愧是王爷,好生阔气。” “这钱,本公子收下了,待到筹资大会上,希望王爷也能一如既往的阔气,散尽千金,扶持社稷。” 赵桓尽是不以为然。 “不就是个头魁吗?本王以前逛青楼的时候,又不是没拿过。” 别说现场的百姓,就连高尧康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这个定王,难道真的不知道“廉耻”二字为何物?竟然当众自揭短处,而且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朱琏眼神一厉,心里好不容易产生的一丁点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不要脸的东西!” 原本闹哄哄的街道,瞬间安静了下去,众人皆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赵桓。 殊不知,这一切,都在赵桓的掌控之中。 毕竟他以前的名气实在是太臭了,黑历史数都数不过来,与其日后被人大做文章,倒不如直接“自爆”。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不就是逛窑子,泡妞吗?大家都是男人,你们跟本王装什么正人君子?” “不过,本王现在心里只有爱妻王妃,任谁也偷不去本王的心。” “哈哈哈,只怕是,全城的女人们,都该为本王患上相思病了。” 现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露出了震惊无比的表情。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可是结合赵桓的大行善举,以及当众勇于“痛改前非”,对于这份无耻,大家非但不觉得讨厌,反倒认为是真性情。 一时间,现场再次被笑声淹没。 “京中权贵无数,私下里龌龊之事干了不知道多少,到了台面上,却一个比一个大义凌然,我呸!都是些沽名钓誉的败类罢了。” “说的没错,像王爷这般,敢作敢当,真性情的汉子,才值得敬佩。” “王爷只是好这一口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凡是男人,谁不好这一口?” “王爷真性情,在下佩服。” 见众人非但没有因为赵桓的自爆,而怒火中烧,反倒更加佩服了,高尧康后槽牙都咬的咯吱作响。 好一手,置之死地而后生! 被他这么一闹,昔日积攒的臭名,顷刻间都被“真性情”所取代了。 如果说之前他殴打程方,砸了红燕馆,都只是临时发疯,那么此举,足够证明此人,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智若愚?有这么点意思! 高尧康深吸了口气,已经隐隐意识到,赵桓的所有举动,都是有迹可循,这厮恐怕是想借助筹资大会,一举翻身。 看穿了赵桓的计划,高尧康不禁放声大笑。 “王爷,您想要去争夺头魁?还是先想办法,获得参加筹资大会的资格吧。” “就您那仨瓜俩枣,也不嫌丢人现眼。” “本公子在筹资大会上等着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高尧康转身消失在窗边,旁边的户部子弟,则纷纷露出鄙夷嗤笑目光。 如果说之前,赵桓还有一丁点机会,那么现在已经是回天乏术! 得罪了户部和高家,整个京都,绝不会再有人敢跟赵桓扯上关系,纵使赵桓一身本事,也无处施展。 随着京兆府派人来维持秩序,遣散人群,原本喧闹非凡的街道,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若不是红燕馆的牌匾落地,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唯独向来不待见赵桓的朱琏,留到了最后。 朱琏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冷:“王爷,看在你救下小钗的情分上,妾身劝你一句,算了吧。” “事已至此,难道你还看不出,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童贯的奸计?” 赵桓当然明白,筹资大会关乎国运,招揽天下有志之士,那么赵佶就不可能明目张胆的禁止自己参加筹资大会。 童贯身为六贼之一,自然要为赵佶排忧解难。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暗中封死赵桓进入筹资大会的所有通道! 程方代表户部,高尧康代表高家,得罪了这两家,等同于得罪了整个京都。 现在赵桓休想再得到一文钱。 没钱,自然就无法参加筹资大会。 朱琏临走之前,留给赵桓一个满怀深意的眼神。 “有些事早已命中注定,你将是大宋储君,未来的国君。” 望着朱琏优雅端庄的背影,赵桓的神情却变得更加坚定。 “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认命。” “散尽的三万两银子,不仅是为了接济百姓,更是撒下了希望的种子,我相信,总有开花结果的时候!” 就在这时,赵桓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嗓音。 “说得好!” “我等也正是心怀希望,才齐聚于京都。” 赵桓下意识转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黑衣公子哥。 此人长相极为陌生,赵桓寻遍记忆,也没有任何线索。 “你是何人?” 黑衣男子,用力一抱拳,嗓音铿锵有力:“不过是贩夫走卒而已,何须留名?” “金贼扣关,屡屡过境劫掠屠戮,边陲早已民不聊生。” “纵使我等商人,报团取暖,依旧损失惨重。” “唯有国强,方可民安。” “怎奈何商人轻贱,就算去了筹资大会,也只不过是沦为边缘陪衬,唯有强人代表,天下才能听见我等微言。” “王爷的所作所为,我等皆看在眼里,乱世飘摇之中,您绝非孤身一人!” 黑衣男子从袖子里,取出一卷银票,直接递到赵桓面前。 “这三万两银子,本该是接济天下百姓的善款,既然王爷已经代替我等行善,那么这笔钱就当是王爷参加筹资大会的门票吧!” 说到这,黑衣男子再次抱拳,弯腰行礼:“在下代表大宋万千蚍蜉,恭祝王爷明日一举夺魁,荡清天下污浊,护大宋江山,保万民承平!” 第16章 筹资大会 赵桓看着手里的三万两银票,心情竟有些沉重…… 他本以为撒下的是希望的种子,结果却是星星之火,乘着乱世之风,熊熊燃烧了起来。 当赵桓抬起头时,黑衣男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算是把一切,都赌在了本王身上?” “常言道,士农工商,商人轻贱……谁又能想到,在大宋天变即将到来之际,反倒是这群最不起眼的蚍蜉,依旧胸怀家国大义?!” 一卷纸而已,却沉甸甸的。 赵桓默默把银票塞进袖子里,深深吸了口气。 “本王以为,这个国家,早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事实证明,火种从未熄灭!” “明日筹资大会,本王必不负天下义士!” …… 皇宫,御书房。 童贯快步而来,兴冲冲道:“陛下,喜讯!” “定王从高家讹诈的三万两银子,已经散尽,再无参加筹资大会的可能。” “挡在陛下面前的最后一个阻碍,已经清除。” 龙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而赵佶则纸笔描丹青。 听到童贯带来的喜讯,赵佶心情大好,他拂袖一甩墨锋,眼神大亮:“媪相来看看朕这副千里江山图,与朕之学生王希孟相比,如何?” 童贯快步上前,装模作样的扫了一眼,连忙挽起袖子,竖起大拇指。 “王希孟受陛下指点,才绘成千里江山图,陛下自然是更高一筹,乃是万里江山无暇!” “人间之画,与圣人妙笔,岂能相提并论?” “陛下这落笔之处,何其雄壮?此乃千古明君之风范!” 赵佶仰头大笑:“哈哈哈,说得好!明日筹资大会,朕便集天下之志,一举拿回燕云十六州,创先人未有之壮举,于泰山封禅,功成身退,将这万里大好河山,尽数赐予吾儿赵桓!”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整个汴京就笼罩在一层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汴京景龙门以东的艮岳园,已经热闹非凡,京中权贵和各界名流,纷纷前往艮岳圆参加近年来最盛大的筹资大会。 景龙江上,游船画舫,歌舞声声,好不热闹。 而进入艮岳园的拱桥上,无数达官显贵,已经排着队往里走。 赵桓和朱琏走在前面,长福和小钗紧紧跟在身后。 望着远处“苑中叠石,缀山神技”,就连赵桓也忍不住暗暗感叹,没想到传说中的“艮岳”竟如此气派! 清朝的圆明园,堪称万园之园,但也只是恰似时空交错重现“艮岳”之辉煌罢了。 只可惜,短短两年后,金人攻破汴京,这座“括天下之美,藏古今之胜”的艺术品,也将毁于一旦。 就在赵桓暗暗发誓,绝不让这灾难上演之际,身边却传来阵阵不和谐的嘲笑声。 “快看,这不是定王殿下吗?” “嘿,还真是!他难道不知,进入艮岳之前,要先验明资产?为了防止有人鱼目混珠,前来捣乱,凡是现银少于三千两者,一律禁止入内。” “呵呵呵,自取其辱罢了!” 朱琏也听到了旁边的非议,尽管面若止水,没有半点动容,端庄优雅的气质,与这艮岳无双,相得益彰。 但她心里却早已哀声连连…… 若不是赵桓死皮赖脸,苦苦哀求,她又岂会来艮岳丢人现眼? 朱琏不动声色的捏了一下袖口,里面藏着薄薄的一千两银票,这便是定王府的全部家当了。 等会遭到礼部官员核查,这一千两银子私房钱,兴许能为王府挽回一丁点的颜面。 堂堂朱家千金,定王妃,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每次思量,朱琏都觉得胸口发闷,怨念丛生…… 再看赵桓,却是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简直把“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就在朱琏暗暗叹息之际,一个更加刺耳的声音传来。 “谁这么大胆,竟然把王妃殿下的袆衣弄坏了?!” 此言一出,现场所有的视线,齐刷刷聚集在朱琏身上。 向来处变不惊的朱琏,此时脸上也闪过一抹红霞,她赶紧拉了一下靛蓝色的袆衣,遮住裙摆下方指尖大小的烫洞。 定王府各种花销甚大,为了省钱,朱琏几乎把王府的所有内侍全部裁尽。 小钗虽然勤恳,却已经身兼多职,分身乏术。 以至于,就连整理寝居这种粗活,都要由朱琏亲自动手。 半个月前,她点燃熏香时,竟不小心把袆衣烫坏,这可是她唯一的礼服,根本没钱再置办新的。 不过好在,平日里穿的少,就算是面见外人时,也都是端庄正坐,根本没人会发现裙摆下方的小洞。 岂料,今天还真就遇到那眼尖的了! 平日里哪怕是受了再多的委屈,朱琏都能承受,唯独这等小小细节,却令她方寸大乱,心里的委屈,怎么压都压不住。 若不是担心失态,她早已经转身回府了。 朱琏的反应,自然被赵桓尽收眼底。 赵桓怎么也想不到,看似威严华丽的爱妃,竟然清贫到了这种地步,参加盛会,还要穿着破衣裳…… 偏偏这个时候,周围的嘲笑声,已经此起彼伏的传了过来。 “王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今日艮岳齐聚天下义士,你却连一件像样的袆衣,都不给王妃准备,岂不是要让天下看皇室的笑话?!” “呵呵呵,若定王府穷成这个样子,早说一句,在下可献上绵薄之力。” “还等什么?赶紧带王妃回去换礼服吧,若是失态,可就真成笑话了。” “哦,对了……王妃规格的袆衣,置办一件,少说要六百两银子,王爷您买得起吗?” “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个户部子弟,竟然故作惋惜。 “哎!王妃何等威严端庄?偏偏是嫁到了定王府,千金之躯,却要破衣遮体,这是何等的委屈?” “王妃殿下,我都为您不值!” 面对众人的挖苦嘲笑,朱琏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别无选择,除了默默承受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资本。 而就在这时,赵桓大手一挥:“岂有此理,本王爱妃,岂能受这等委屈?” 啪! 赵桓抽出一张千两银票,直接拍在朱琏袆衣的烫洞上。 第17章 勤俭之风 由于没有针线,赵桓直接单膝跪地,从自己头上拔下簪子,直接穿透银票和袆衣,把银票固定在上面。 堂堂王爷却长发散落,威仪尽失! 赵桓却丝毫不以为意,起身简单归拢了两下,又取出一张银票,搓成长条,犹如纶巾,把长发绑于头顶。 齐活! 等赵桓抬起头时,发现众人皆是嘴巴张大,不可置信的注视着自己。 赵桓不以为然的拍打了一下膝盖上的尘土,脑袋支棱的老高。 “看什么看!” “如今我大宋外忧内患,国库空虚,王妃遵循陛下的号召,奉行勤俭之风,置办一件新袆衣需要六百两银子,王妃自然是舍不得。” “省下的钱,用来支援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这是何等气节?” “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穿的人模狗样,粮草告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解囊相助?” 面对赵桓这一番犀利言辞,在场众人眼睛更是睁得老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赵桓竟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众人看向朱琏袆衣上的千两银票,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你特娘告诉我,这叫……勤俭之风?! 现场轰然! “这定王府,还真叫在下开了眼界,好一个勤俭王妃!” “王爷,别藏着了,赶紧把您的金锄头拿出来,给我们掌掌眼。” “王妃都用千两银票打补丁了,只怕是王爷平日里,也只能含泪吃些眼燕窝鲍鱼果脯了吧?” “话说回来……这厮不是没钱了吗?怎么扭脸又掏出二千两银票?” 众人看着赵桓头顶的银票纶巾,极为扎眼。 朱琏也被赵桓的一番操作,惹得目瞪口呆。 刚才……王爷当众单膝跪地,为自己缝补袆衣?而且还是用……银票?! 朱琏那颗早已经冰冻三尺的心,竟产生些许消融…… 被赵桓这么一闹,那暗含无数委屈心酸的烫洞,竟变得光彩夺目?! 朱琏薄唇轻咬,明眸闪过一抹复杂神情:“哗众取宠!” “你若真有这个钱,还不如置办一件新袆衣……等等,这钱是哪来的?” 朱琏突然意思到问题所在! 赵桓不是已经散尽千金,过足了活菩萨的瘾吗?怎么又凭空捞出二千两银子来?这家伙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钱? 赵桓神秘一笑:“爱妃向来勤俭,舍不得换新衣,那本王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再说了,爱妃乃是千金之躯,区区千两银票,充其量也只是点缀而已。” 闻言,朱琏心里又是一阵拧巴。 高兴自然是高兴,试问天底下的女人,谁不愿意千金点缀,如若瑰宝? 只是…… 这番话,横竖都不像是赵桓能说出来的,没有个十几年纵横风月场所的阅历,绝说不出这番令人心头悸动的情话。 在场的达官显贵眼睛都直了。 定王府本该自惭形秽,灰溜溜的逃走才是,怎么稀里糊涂的让赵桓招摇起来了? 那户部子弟脸色阴晴不定,借机讥讽:“越是缺什么,越是显摆什么。” “你若真有钱,就拿下筹资大会的头魁,助我大宋度过难关。” “用银票打补丁?亏你干得出来!简直是有辱斯文。” 赵桓把头一扬,摆出一副“老子愿意,有本事你咬我”的嘴脸。 “怎么?本王疼媳妇,碍你什么事了?”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刚才就是你这厮眼尖,率先发现袆衣上的烫洞吧?” “非礼勿视!区区布衣,竟敢暗中窥伺王妃千金之躯,找死!” 什么?! 还没等户部子弟反应过来,长福已经扑了上去,一拳砸在户部子弟的眼窝上。 伴随着惨叫声,户部子弟被拽到赵桓面前。 赵桓也不啰嗦,刚才还嬉皮笑脸,此时已经面若寒霜:“把他眼睛给我抠出来!” 此言一出,户部子弟瞬间吓得浑身颤抖。 连程方和高尧康,都被赵桓收拾通透了,更何况他一个小小子弟?! 朱琏心里也阵阵诧异,这家伙……怎么属狗的?前一刻还摇尾巴,这一刻已经呲牙要咬人了。 这份喜怒无常,还真有几分……帝王之相。 自从朱琏嫁入王府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霸道维护,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聚集在周围的达官显贵,早就听说赵桓这两天的丰功伟绩了。 程方废了,高尧康颜面尽失…… 没人敢质疑赵桓的暴戾,这厮还真敢当众抠眼,若事情闹大,触怒龙颜,凡是刚才起哄架秧子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一众达官显贵,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他们可不想和赵桓这个光脚莽夫斗狠,连忙劝阻起来。 “王爷息怒!” “此人乃是初犯,不知规矩,请王爷高抬贵手。” “艮岳重地,若是见了血,只怕是不好向陛下交代吧?” “说的没错,自艮岳建成以来,即便是陛下,也不曾在这里用刑,王爷若是开了这个先例,必遭弹劾。” 殊不知“弹劾”二字,对于赵桓而言,何其美妙? 他巴不得有人去赵佶面前,狠狠参自己一本。 “你们想保他?” 面对赵桓的犀利眼神,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才有人装着胆子回了一句。 “一切都是为了,筹资大会能够顺利举行,王爷应当以大局为重。” 赵桓耸了耸肩:“既然一切以袆衣而起,那就以袆衣而终。” “这个狗东西的眼珠子,正好可以补爱妃袆衣上的烫洞。” 有资格参加筹资大会的人,都是老狐狸了,他们岂会听不出赵桓的弦外之音? “王爷,我这有颗珠子,正好可以补洞。” 只见一个户部官员,从袖子里取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珍珠,直接低了上来。 不出赵桓所料,这群家伙,身上都带着不少宝贝。 他也不客气,一把夺过,掀开银票,在袆衣窟窿上比划了一下,满脸嫌弃道:“太小了!根本堵不住!” 见赵桓顺势把镇主塞进自己的袖子里,那户部官员气的直跺脚。 堵不住,你特么倒是把珍珠还回来啊! 第18章 宠媳妇天经地义 “王爷,您看这块小金饼够大吗?” 赵桓接过户部员外郎递上来的金饼,拥抱一种看“傻缺”的眼神,看着户部员外郎。 “你自己都说是小金饼了,那自然很小嘛!” 看着赵桓顺理成章的把“小金饼”没收了,户部员外郎气的直嘬后槽牙。 为了保下户部子弟,户部司主簿取出珍藏多年的玉佩时,心都在滴血。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赵桓一把夺了去。 “这块玉佩……成色也太差了!” 户部司主簿差点哭出来:“王爷,你也太不识货了,瞧这做工和意境,横竖都值二百两银子!” 朱琏担心赵桓继续闹下去,会传到陛下耳中,当即轻咳了一声,示意赵桓适可而止。 赵桓本打算借此机会,一鼓作气把这群贪官污吏薅秃噜皮,听到朱琏的提醒,他也只好不情愿的放弃。 “既然诸位大人,都这么重情重义,愿意帮扶王府,本王自然要礼尚往来。” 赵桓瞥了那户部子弟一眼,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他眼珠子上比划了一下,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以后再敢窥探本王爱妃,眼珠子给丫抠出来! 那户部子弟脸色煞白,止不住的后退,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凶猛野兽盯住似的,浑身发毛。 这份霸道,令朱琏冰封已久的内心,也不禁一阵松动。 而在场的户部官员,则面面相觑。 赵桓所展现出来的老辣手段,没有个十几年的朝堂历练,根本就不可能沉淀下来…… 可偏偏这家伙,前半生闲云野鹤,挥霍无度,乃是汴京第一等的庸才。 就算是开窍了,也不至于一瞬间从废物变成天才吧? 众人只觉得匪夷所思,却又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原本闹哄哄的拱桥,因为赵桓的雷霆镇压,变得异常和谐。 赵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第一个目标,就是让结发妻子朱琏,过上好日子,成为整个大宋仰望的定王妃!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把敲诈来的珍珠玉佩小金饼,全部扔给小钗。 “这些东西,直接塞进爱妃的首饰盒里就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令小钗眼神无比炙热,打心眼里为主子高兴。 朱琏的眼神也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动容,但当着这么多外人,她自然不会表露半点心意。 画舫上的歌姬,亲眼目睹了赵桓的一举一动,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哇,好羡慕,真想不到,定王竟然如此宠爱王妃……” “坊间讹传不可信,谁说王妃久居深闺守活寡?人家私底下,不知道有多恩爱呢。” “就是就是!夫妻之间,自然是关起门来,偷偷恩爱,哪有大肆招摇的?” “我也好想被人如此宠溺……” “赶紧死了这条心吧,定王妃可是朱家千金,出身名门,与王爷门当户对,咱们不过是些卑贱的夜莺罢了,岂能与王妃相提并论?” “都散了吧。” 此时赵桓和朱琏已经来到艮岳大门,守在门口,核查入园资格的礼部官员,甚至根本没拿正眼去看赵桓。 “参加筹资大会,最少三千两银子。” 朱琏不动声色的从袖子里取出全部家当,又指了指裙子上的补丁,和赵桓头上的纶巾…… “周大人,正好三千两银子。” 礼部郎中周浦眼神流露出一抹异样,他见过招摇的,却没见过像定王府这般招摇! 如今国库空虚,大宋江山岌岌可危。 陛下更是身先士卒,推行勤俭之风。 用千两银票补衣束发?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吗?更是以金钱铜臭,玷污官场清雅。 “哼!” 周浦毫不掩盖厌恶之色:“难怪定王府风评甚恶,能做出这等招摇之事,遭人唾弃,也是理所应当。” “既然定王府如此有钱,千两银票,也只不过是点缀行装。” “那入场资格提升到五千两银子,想必也毫无压力吧?” 面对周浦的故意刁难,朱琏非但没有半点气愤,反倒神情平和,柔声细语的解释起来。 “王爷此举,也是逼不得已,请周大人见谅。” 周浦冷冷一哼:“见什么谅!百姓食不果腹,将士粮饷短缺,你们倒好,为了出风头,真是毫无廉耻可言。” “二千两银子,能够养活多少百姓,添置多少兵器甲胄?” “昨日定王散尽千金,救苦救难,如今看来,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虚伪至极!” 被周浦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朱琏不再辩解。 周浦瞥了赵桓一眼,语气毋庸置疑:“五千两,少一文钱,王爷就请回吧。” 旁边的名流权贵,尽是憋着笑,幸灾乐祸的看着赵桓。 他们巴不得赵桓和周浦干起来! 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天不怕地不怕的赵桓,竟然满脸陪笑。 “周大人,气大伤身,若是英年早逝,大宋岂不是失去了栋梁之材?” 根据前身继承的记忆,在定王府最困难的时候,就是这个周浦,不遗余力的维护定王府。 别看他只是个五品郎中,但却是礼部尚书的学生,更是大宋硕果仅存的“清流铮臣”之一。 周浦并不是针对定王府,而是对谁都这个德行,就连当今陛下,看到这个软硬不吃的倔驴,都要绕着走。 筹资大会,由周浦负责核查和维护秩序,乃是众望所归,担得上一个“官低而权重”。 周浦眼睛一瞪,根本不跟赵桓啰嗦:“少啰嗦!后面的人还在排队,你若拿不出钱,就赶紧离开!” 朱琏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她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被周浦给挡住了。 就在朱琏已经准备转身离开时,周围却突然响起一阵惊呼。 朱琏眉目微颦,转身看向赵桓,心头也不由抖了一下。 这……这家伙,居然从袖子里,取出厚厚一沓银票! 现场惊呼不断。 “什么情况?!赵桓的钱不是败光了吗,怎么又拿出这么多钱,他该不会是趁夜把城里的钱庄给洗劫了吧?” “赵桓的钱袋子,到底有多深?!” “邪门!” 第19章 千里江山 “如此说来,高尧康昨日受的屈辱,岂不是毫无意义了?” “何止!程方的一顿毒打,也白挨了。” 周浦也愣了一下,他深知今日筹资大会,各方势力盘踞,必定凶险异常。 而身为礼部官员,按照长幼有序的宗法礼制,自然是不希望赵桓这个皇长子,来筹资大会冒险。 赵桓咧嘴轻笑:“周大人,现在本王能进去了吗?” 周浦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暗骂这厮不知好歹,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既然赵桓非要进去送死,周浦也懒得再理会,当即一挥手,示意守卫放行。 在周围异样目光的注视下,赵桓带着爱妃和家仆,昂首挺胸,穿过大门。 朱琏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从哪弄来这么多钱?” 考虑到北陲义士,不愿意显露身份。 赵桓神秘一笑,煞有其事道:“我说是捡的,你信吗?” 朱琏小脸骤冷,直接把视线挪开,懒得再看赵桓一眼。 惨遭爱妃无视,赵桓不禁摸了摸鼻子,自己何时才能把这座冰山融化? 与此同时,艮岳内园三秀堂,赵佶刚刚坐定,传话太监就来到身旁。 “启禀陛下,定王大闹园门,敲诈户部官员,还扬言要挖了户部子弟的眼睛。” 赵佶不由一阵冷笑,想必是赵桓进不了艮岳园,怒火中烧,破罐子破摔罢了。 筹资大会即将开幕,断然不会因为这点“小疵”扰乱计划, 身旁的童贯,也阴阳怪气的调侃起来:“自陛下亲访定王府,定王便性情大变,乖张暴戾,喜怒无常。” “想必是,心中积怨,无处发泄所致。” 提起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赵佶眼神就尽是鄙夷:“再让这厮癫狂一日。” 就在这时,传令太监小声提醒:“陛下……定王已经进入艮岳内园。” 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赵佶,脸色瞬间一僵。 童贯也愣了一下,赵桓已经千金散尽,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足量的银子。 况且有周浦那个清流铮臣,守着园门,任凭赵桓撒泼打滚,逞凶斗狠,也休想让周浦退让半步。 赵桓那厮,难不成是从景龙江游进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童贯的低喝,传话太监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周大人为了挡住定王,故意把参会资格提升到五千两银子,结果……定王直接拿出了三万两银子……” 什么?! 赵佶和童贯对视了一眼,眼神尽是匪夷所思。 散尽三万,又来三万! 赵桓那厮,手里到底还有多少钱?若不是有周浦守门,做不得半点假,赵佶甚至怀疑,自己那个废物儿子伪造银票! 童贯脸色阴沉至极,他指示户部和高家,联手绞杀赵桓,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结果却成黄粱一梦。 这该死的废物王爷,怎么就压不垮?! “陛下,绝不能让定王引起天下义士的注意,否则他借机胡言乱语,必定引发舆情。” “他手里不是有三万两银子吗?只要逼他把银子交出来,手里没了钱,就算是他站在最醒目的位置,也免不了被边缘化。” “在艮岳园里,声量有多大,取决于手里有多少银子。” 事已至此,赵佶也别无选择:“媪相,定王府一事,全权交由你来处置。” 童贯暗喜,这也就意味着,将来无论对赵桓干什么,都不必再过问赵佶的意思。 他连忙行礼:“老奴纵使粉身碎骨,也势必要让陛下名垂青史!” 三秀堂外,名流权贵和天下义士,已经纷纷落座。 赵桓身为王爷,自然是坐在紧挨着三秀堂大门的位置,整个内院,除了堂内的赵佶之外,就属赵桓最醒目。 在众人的注视下,童贯迈步来到门外,站在台阶中央。 “历代先帝,为恢复汉人失地,与金人浴血奋战!” “如今,金人屯兵北陲,屡屡犯境,而我大宋国力式微,天灾人祸不断。” “此等乱世,陛下宏才大略,力挽狂澜,收回七州,这是何等壮举?” “更是携手天下有志之士,抽募资金,一举夺回剩下九州!” “圣威浩荡!” 在童贯的带领下,在座之人,纷纷振臂呼应。 一时间,震耳欲聋的吼声,回荡在整个艮岳园。 感受到现场热血沸腾的气氛,赵佶意气风发,仿佛已经稳坐千古名君的宝座。 坐在下席的赵桓,却撇了撇嘴。 “真特么不要脸!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文字游戏。” “一举夺回九州?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宋要厉兵秣马,与金人决一死战。” “殊不知,筹资大会结束后,昏君佞臣将会捧着银子,跪拜在金人面前,摇尾乞怜,祈求金人施舍九州。” “然后便是金人振臂高呼,小孩子才做选择,老子全都要的俗套戏码。” 童贯使了个眼神,四个太监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画轴,来到面前。 “陛下胸襟可括天下,又岂能让诸位义士空手而归?” “此次筹资,采取拍卖形式。” “这第一件拍品,乃是千里江山图!” 刚才还无精打采的赵桓,瞬间支棱了起来。 什么?千里江山图?!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为了敛财,还真是下了血本,连这等“重宝”都拿出来拍卖了。 随着四个太监,小心翼翼的展开画卷,画技精湛,唯美绝伦的群山叠峦,徐徐映入眼帘。 “我靠!” 赵桓瞬间动了心,这要是珍藏起来,传给子孙后代,岂不是取之不竭的财富?! 就在这时,童贯的声音响起。 “这幅千里江山图,起拍价一千两银子,价高者得。” 现场哪有不识货的人?纷纷争相竞价。 “才一千两银子?这也太良心了!我出一千五百两!” “在下早就听说过,千里江山图的大名,今日得见真迹,果然是鬼斧神工!在下愿以二千两银子珍藏。” 就在这时,一个高亢声音响起。 “我出五千两!” 现场视线,齐刷刷的汇聚到高尧康身上。 户部侍郎程表,见高尧康已经引起注意,当即起身,一甩长袖。 “定王,您真打算将这千里江山,拱手让人?!” 第20章 就你也想跟本王斗 “大宋千里江山描摹于丹青之上,高公子虽是忠臣之后,但毕竟是外姓。” “堂堂定王,大宋皇长子,难道真要让大宋江山,落于外人之手?岂不是愧对列祖列宗?!” 程表和高尧康,一个白脸,一个唱黑脸,把这顶高帽子,稳稳的戴在赵桓的头上。 这天下义士,可都在场上看着呢! 千里江山图,绝非只是一幅画作那么简单! 倘若赵桓拱手相让,他之前的善举,充其量只是仁义,绝称不上什么远大志向,凡是默默支持他的义士,也必定大失所望。 反之,若赵桓参与竞拍,程表和高尧康便会一鼓作气,把赵桓手里那点银子,全部榨干! “王爷一言不发,难道是怯了?” “您不是口口声声,要振兴大宋吗?现在可正是需要你出力的时候啊!” 程表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在场的义士,就算对千里江山图兴趣浓厚,也不可能再竞价。 程表心里隐隐冷笑,他等了整整两天,就是等着这个机会,报仇雪恨。 一想到爱子程方,瘫在床上,程表就恨不得把赵桓生吞活剥! 感受到程表眼神中的凶狠,朱琏连忙轻声提醒。 “王爷,莫要中了激将法。” “就算你手里还有三万两银子,也绝对斗不过高尧康。” 赵桓却依旧洒脱,直接冲朱琏一仰头,眉宇之间尽是自信:“爱妃这是在担心本王?” 都什么时候了,赵桓好有心思开涮! 朱琏直接扭过脸,语气中已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随你便吧!” “就算是提前清退出场,对于早已威严尽失的王府而言,也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这两天,依靠赵桓的撒泼打滚,确实为王府找回来一些颜面。 但除了那些领了银子的穷苦百姓之外,还有谁念王府的好? 只怕是背后,都不余遗力的戳王府的脊梁骨吧? 如今,好不容易进入筹资大会,若是率先被清退出场,自然是颜面尽失,以后王府在汴京,只会沦为笑柄。 就算将来,赵桓依靠皇长子的身份,入主东宫,也没人会敬畏他,废物王爷过度成傀儡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朱琏的落寞眼神,被赵桓尽收眼底。 放心吧媳妇! 本王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首先,便是让所有人畏惧你! 堂堂定王妃,绝不容许任何质疑! 面对程表的一再挑衅,赵桓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程大人说的没错!” “我大宋的千里江山,怎能落入外人之手?” “况且拍卖所得钱款,将全部支援前线,与金人决一死战,只要能拯救大宋,即便是倾家荡产,又有何妨?” 此言一出,高坐于三秀堂的赵佶,脸色难看至极。 朕可从来没说过,筹集善款,乃是为了作战! 你这逆子,岂敢擅自为朕做主! 童贯也慌了,生怕赵桓继续胡言乱语,扰乱陛下大计,他连忙冲程表使了个眼色。 程表会意,当即冷笑起来:“说的比唱的好听,王爷若真有这般心胸,可要守住这千里江山啊!” 赵桓也不啰嗦,大手一挥:“既然是千里江山,自然是穷尽一切,也要守住!” “本王出一万两!” 嘶…… 在场的达官显贵,纷纷倒抽凉气,心里暗骂,这个穷酸王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钱? 高尧康如此阔气,也只拿出五千两银子而已。 赵桓一开口,便足足压了高尧康一头。 程表眼睛一眯,心里暗暗冷笑,虽然不知道那三万两银子究竟是从何而来,但只要开始竞价,必让你血本无归! 反倒是高尧康的心情有些沉重。 先前在红燕馆,他已经被赵桓坑了三万两银子,就算高家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么挥霍。 但是回想起下跪之辱,高尧康的眼神瞬间凶狠起来。 他已经派人询问过父亲高俅,赵桓之前提及的三桩旧案,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根本就不可能掌握任何实证。 换言之! 这厮在红燕馆,可是把高尧康耍了一溜够! “一万五千两!”高尧康咬牙切齿,只要能把赵桓踢出筹资大会,便是首功一件! 损失区区几万两银子,却能够换来陛下的绝对信任,值了。 现场的达官显贵和义士,早已经热血沸腾。 筹资大会才刚刚开始,竞价就已经超过一万两银子! 众人纷纷呐喊起来。 “这便是我大宋的雄厚财力!” “哈哈哈,即便是用钱砸,也能把金贼砸死!” “只是……高公子力争千里江山图,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定王守住千里江山,乃是应该的,毕竟他姓赵。而高公子,则是扶大宋江山之气概!” “无论鹿死谁手,都将是一段佳话。” “话虽如此,可是此次筹资大会的目标是九十万贯钱,一上来就争个你死我活,若是没钱了被清退出去,岂不是弄巧成拙,颜面尽失?” “怎么,你是在质疑高家的财力?” “我是担心定王……”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万两!” 喧闹的艮岳园,骤然安静了下来,尽管这笔钱与筹资大会的目标,相差甚远,但依旧足够惊人了。 朱琏已经漠然摇头,不出所料,赵桓果然上头了,且不说他根本斗不过高尧康,就算真拍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手里没钱了,这筹资大会可就再也没有定王府发言的机会了。 傻子! 相较于笼络天下义士,区区一幅画,有算得了什么? 高尧康猛地一咬牙,接下来便是最后一击,赵桓已经完了! “两万九千两!” 坐在外场边缘的北陲义士,纷纷攥拳。 不愧是高家长子,好狠! 他们只给了赵桓三万两银子,高尧康一出手,便让北陲义士的希望彻底破灭。 就在他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之际,赵桓却突然咧嘴一笑。 “本王输了,这千里江山图,归你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大宋江山即便是描摹于丹青,依旧神圣!借此救国之际,才交由你高家保管,你若胆敢私卖变现,便是践踏国威!” 第21章 出手即废 前一刻还得意洋洋,觉得胜券在握的高尧康,直接被赵桓一记回马枪,戳的晕头转向,半天说不出话。 两万九千两银子,拍回一副根本不能变卖的绝世名画。 若是换做才子佳人,或许觉得物有所值。 但是对于高尧康而言,这番博弈,差点把他的裤衩都赔进去了,他攥着拳头,浑身颤抖,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恨不得要把赵桓生吞活剥。 高尧康心里狂吼不止。 “整整两万九千两银子啊!!!” “我要这幅破画有什么用!” “短短两天时间,尽出五万九千两银子,别说达到政治意图,反倒被牵着鼻子戏耍。” “赵桓,我要杀了你!从今以后,这汴京城内,你我之间只存一人!” 纵使高尧康已经急火攻心,可身处筹资大会现场,面对当今陛下和天下义士,他却不敢发作分毫。 程表也已经呆住,他笃定赵桓一定会拍下千里江山图,以正王威。 结果这厮……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最后关头虚晃一枪…… 程表不甘心,咬牙切齿:“王爷,你就这么把千里江山,拱手让人,可有半点皇族权威?” “一幅画,尚且如此怯弱,若是将来,面对金人雄兵,恐怕也会割地赔款,卖主求荣吧?” 现场的视线,齐刷刷的汇聚到赵桓身上。 户部鹰犬,纷纷附和起来。 “说的没错,堂堂王爷,怎能轻易把千里江山,拱手让人?” “定王,你难道忘记了自己乃是大宋皇长子?” “今日出让丹青,明天你就会割地赔款。” “难道说,王爷平日里闲云野鹤惯了,已经没有半点血性,甘当金人的走狗?” 户部丢过来的高帽子,一顶接着一顶,非要把赵桓压死才罢休。 朱琏虽危襟正坐,坦然自若,但其实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现在问题的性质已经变了,跟赵桓能够入主东宫无关,而是……他这个王爷,逆天下而行。 尤其是“金人走狗”这个罪名,足够把整个定王府压垮。 赵桓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拒绝立储,乃是为了防止成为替罪羊,但这不代表他会破罐子破摔。 为了让朱琏过上好日子,打铁还需自身硬,逆天下而行,或许会摆脱储君诅咒,但也会成为过街老鼠。 童贯这一招,奇毒无比。 要么老老实实的当替罪羊,要么就成为天下唾弃的叛徒,二选其一,皆是死局。 好在赵桓早有韬略。 面对以程表为首的户部党羽围剿,赵桓却从容不迫,脸上尽是洒脱笑容。 “千里江山图,确实极具象征意义,但程大人口口声声外姓人,非要把彼此分得这么清楚,难不成是在故意挑拨君臣关系?” 此言一出,大肆叫嚣的户部党羽,瞬间没了动静。 程表也脸色一沉,硬是没敢回答。 赵桓乘胜追击,轻哼道:“金人扣关,国难当前,天下义士齐聚于艮岳,乃是众志成城,匡扶江山社稷。” “无论是谁,无论姓氏,只要站在艮岳园,便是我大宋热血儿郎。” “程大人,本王倒是想反问你一句!” “今日这筹资大会,究竟是为了救赵家,还是为了救大宋!” 程表早已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临现场,他绝不相信这番有理有据,慷慨激昂的豪言,是出自赵桓之口。 不等程表回应,整个艮岳已经沸腾。 一众有志之士,看赵桓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炙热。 “说的没错,我等乃是为了匡扶大宋,才齐聚于此。” “程表!你身为户部侍郎,朝中大臣,却非要用“外姓”二字,将有志之士分门别类,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不愧我大宋王爷,何等气概!何等心胸!” “好你个程老贼,你莫不是在暗示我们,要与皇室划清界限,大宋乃是赵家的大宋?其心当诛!” 面对现场众人的呵斥,程表已经脸色煞白。 他本想给赵桓扣一个“卖主求荣”的高帽子,结果没想到,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挑拨人心的罪名,即便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断然不敢认。 偏偏这个时候,赵桓却根本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 赵桓脸上的笑容已经尽失,厉声喝问:“程大人,现在本王再问你,这千里江山图交给高尧康,何罪之有?” 程表嘴巴长得老大,呆呆的看着赵桓,半天说不出话。 若是回答有罪,那就是分化人心,其心当诛。 若是回答无罪,便是故意诋毁赵桓。 赵桓一开口,便把程表的全部退路封死。 两害相权取其轻,程表别无选择,只能低下头,拱手作揖:“是老臣鼠目寸光,误解了王爷的本意,险些酿成大祸。” 现场的鄙夷之声,此起彼伏。 “亏你还是户部侍郎!” “呵呵呵,现在大宋官员的甄选门槛,已经这么低了吗?连这等庸才,都能爬到侍郎的位置,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有此等佞臣作乱,难怪我大宋会落入今日这般田地。” 听到身后传来的叱骂声,程表脸色时而涨红,时而惨白。 今日的筹资大会,又何止赵桓一人如履薄冰?任何人说错了话,都会被汹涌舆情,生吞活剥。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眼神流露出一抹不可置信。 面对高尧康和程彪的联手绞杀,赵桓竟然反败为胜?而且……还赢得如此彻底! 不仅高尧康,白白扔出两万九千两银子,就连程表的仕途也毁了。 只怕是那些朝堂历练半生的老狐狸,也没有这般手段吧? 就在朱琏暗暗惊讶之际,赵桓直接往她身边一靠,得意洋洋道:“媳妇,被本王的豪言壮志感动到了吗?今晚回家……” 赵桓一张嘴,朱琏就知道这厮又要污言秽语,当即眼睛一瞪。 “把嘴闭上!艮岳重地,休得辱没斯文!” 赵桓虽然满脸不服,但还是很识相的闭上了嘴,他真不是怕老婆,纯粹是没想好今晚的活动项目而已。 位于边缘位置的北陲义士,默默攥紧了拳头,眼神炙热的注视着赵桓。 第22章 北陲最后的希望 就算赵桓真用北陲义士筹集的三万两银子,拍下千里江山图,他们也绝不会心生怨念。 毕竟赵桓身为王爷,守护大宋江山,合情合理。 结果任谁也没想到,赵桓竟然一文钱都没花,就把高尧康挤兑的想死,更是令程表身陷囹圄,仕途尽毁。 凡是北陲义士,都恨透了高尧康,准确来说,是恨透了高家! 金兵名义上是囤积在边陲,但实际对边陲的骚扰和劫掠,从未有一刻停止过。 每一天,都有数不清的男人,遭到金兵的虐杀,数不清的女人,被掠走当成玩物。 生命与尊严,遭到无止境的践踏。 只要大宋的军队,主动出击,驱逐那些四处劫掠袭扰的游骑,就可以保护边民的安全。 可惜,边军却对百姓的惨状,熟视无睹,甚至谎称,金兵对边民秋毫无犯。 高家与边军同气连枝,在京中替边军掩盖消息。 凡是进京告状的边民,甚至包括地方官员,刚进入汴京,就会被高家安排人灭口。 昨日在红燕馆,也正是亲眼目睹了赵桓与高尧康为敌,北陲义士,才将赵桓视为依靠。 如今,赵桓所展现出的手段,对于北陲义士而言,无疑是一剂猛药。 身穿黑衣的北陲义士代表赵昆,强忍心中激动。 “我们赌赢了!” “如果说,我们北陲边民,还有谁可以依靠,那么非定王莫属。” 周遭的北陲义士,同样激动地浑身颤抖。 “定王砸了红燕馆,接济苦难百姓,与高尧康为敌,只能算得上有勇气有胆识,而今日筹资大会之壮举,则彰显出定王的智慧谋略。” “好一个有勇有谋的大宋定王,以定王的能力,为何会被埋没这么多年?” “只怕是昔日遭到昏君佞臣的联手打压,王爷孤军奋战,难有作为。如今筹资大会,对于王爷而言,也是一个机会。” “说的没错,我等应当誓死支持定王!王爷之荣辱,关乎我北陲边民的生死。” 赵桓并不知道,他挤兑高尧康和程表,对于北陲意味着什么。 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北陲义士齐聚艮岳。 此时的赵桓,只顾着向朱琏展示自己的王爷气概,希望能够捂化这座冰山,回家做羞羞的事。 就在赵桓疯狂示爱之际,站在三秀堂门口的童贯,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这出“千里江山葬定王”的戏码,乃是童贯的得意之作,结果却被赵桓如此轻易的化解,还反手废了程表。 童贯只感觉,像是被赵桓当众甩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陛下就坐在三秀堂里,目睹了整个经过。 他虽然是陛下亲密无间的“媪相”,但像他一样得宠的人,还有五个! 倘若能力受到质疑,今天他能被捧到天上,明天就会摔进深渊,粉身碎骨。 童贯不敢有任何迟疑,当即命令太监,搬出下一个拍品。 童贯故作激昂,代表着身后的赵佶,夸夸其谈,为高家往回找补,避免输得太难看。 “一副千里江山图,竟拍到两万九千两银子,虽说距离九十万贯的目标,还相差甚远,但高公子对大宋的忠诚,对国难的痛心疾首,以及匡扶社稷的气概,都令人佩服之至。” 童贯对高尧康大肆夸赞,却绝口不提赵桓。 现场的视线,再一次聚焦到高尧康身上。 他虽然亏了两万九千两银子,肝都在颤抖,但能借机成为“爱国志士”,笼络天下义士之心,也算是因祸得福。 但是对于赵桓的恨意,却丝毫不打折扣。 此时,童贯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第二件拍品,乃是陛下墨宝。”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沸腾起来,陛下的艺术造诣,毋庸置疑,若是能把陛下的墨宝收入囊中,传给后人,必定是福泽子孙,受用不尽。 在众人的注视下,太监徐徐展开卷轴,裱于卷轴中央的诗文,映入眼帘。 “醉落魄……” “无言更噎。看灯记得年时节。行行指月行行说……不忍抬头,羞见旧时月。” “好诗啊好诗!唯有陛下,才能将如此细腻的感情,流露于白纸黑字之上。” “此诗,早有耳闻,乃是陛下于四年前,在景龙门赏灯时,触景生情,思念薨逝的刘贵妃而作。” “此诗值万两!” “万两何止?我出一万三千两!” 不等童贯宣布开始,在场的豪商和义士,就已经开始争相竞价。 高坐于三秀堂的赵佶,看到自己的墨宝,竟然如此受到追捧,因赵桓而不悦的心情,也瞬间豁达了不少。 “诸君,还是很识货的嘛。” 就在赵佶飘飘然之际,童贯已经目露凶光。 高尧康会意,虽然不愿再“掏钱流血”,可是迫于童贯的压力,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起身,仗着刚博到的“爱国志士”身份,大袖一挥,甚是豪气。 “王爷心系天下,早已京华美名扬,不知打算为陛下的墨宝,献出几分情义?” 此时,墨宝的价格已经被推到两万七千两银子。 就算有当今陛下的光环加持,也已经是天价中的天价了。 众人见竞争如此激烈,纷纷熄火,将视线投向赵桓。 就连赵佶,也对这个逆子的态度,极为感兴趣。 朱琏虽然担忧,但这个拍品,毕竟是陛下墨宝,高尧康借机发难,赵桓避无可避,因此朱琏也没有阻拦。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赵桓再次站起身。 “陛下对刘贵妃的深切爱意,又岂能以金钱衡量?只怕本王倾家荡产,也难抵陛下真情分毫。” 此言一出,童贯直接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该死的,拍马屁的功力,竟不输咱家! 童贯余光一瞥,果然发现赵佶眼神似有亮色。 这对父子之间的仇恨,绝不可有半点消融,否则对于童贯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童贯眼神一厉,高尧康连忙发难。 “陛下于国难之际,不惜拍卖自己的真情切意,这是何等胸襟?” “在下已经珍藏了千里江山图,王爷身为皇子,更应收下父母之情,不是吗?” 第23章 千古第一博 赵桓算是看出来了,这帮家伙,不把自己手里那三万两银子榨出来,绝不会罢休。 赵桓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心里反倒暗暗偷笑。 他早已经把这三万两银子,变成了诱饵。 钩直饵咸,却依旧能钓上大鱼! 面对高尧康的步步紧逼,赵桓却咧嘴一笑,不答反问:“不知高公子觉得,本王应该出多少钱,珍藏陛下的情义如山?” 咳咳咳…… 高尧康被呛的直咳嗽,陛下的情义,岂能用金钱衡量? 但是为了把赵桓拖下水,高尧康已经无所不用其极。 “银子有价,情义无价,无论是陛下对刘贵妃的思念之情,还是我等齐聚于此,狂扶大宋江山社稷的国家大义。” 现场的官员本就支持高尧康,再加上高尧康拍下千里江山图的豪气,笼络了不少义士的重视。 这番气势十足的言论,自然是引发现场的沸腾。 “哈哈哈,不愧是高公子!” “高公子不仅豪掷千金,匡扶社稷,就连这气势也丝毫不输给定王。” “说的没错!高公子才是真正的爱国志士。” “王爷,你别总是喊口号,说的比唱的好听,有本事你也砸下重金!” “就是……” 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支持,高尧康只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高尧康伸手一指赵桓,不留半点余地:“定王,请吧!” “让我等看看,为了大宋江山涉及,王爷愿意献出几分力。” 童贯的脸色已经恢复平和。 此时赵桓已经被彻底逼入死角,即便是他巧舌如簧,也休想躲过这一劫。 这银子,赵桓掏定了! 就在这时,赵桓的嘹亮声音,传遍全场。 “既然是为了救国,本王自然是竭尽全力。” “本王出,五万两银子!” 坐在旁边的朱琏,只觉得心里猛地一沉,她扭头看向赵桓,清冷孤傲的眼眸,流露出一抹气愤。 这家伙,又犯老毛病了,吹牛不打草稿! 赵桓的全部家当,只有那来路不明的三万两银子,就算把整个定王府全卖了,也凑不出五万两银子。 若是搁在别处,吹吹牛倒也无伤大雅。 可这里毕竟是艮岳,圣驾面前,夸下海口,若是不能履行,便是欺君之罪。 朱琏小脸仿佛凝结出一层寒霜,她把嗓音压得极低:“赵桓,你非要把定王府所有人都害死,才甘心吗?” 朱琏坚信,赵桓一定听到了自己的提醒,但是这厮……竟然充耳不闻! 该死的! 她正欲起身,亲自解释,赵桓乃是口误,并非五万,而是三万。 偏偏这个时候,高尧康的狂笑,已经传来。 完了!这回彻底完了! 朱琏缓缓合上双眼,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此时…… 整个艮岳,除了高尧康的狂妄笑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别说那些陪衬的官员,就算是大商人,也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整整五万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 就算是位极人臣的“三师”,岁入俸禄加上补贴,也不过才四千多两银子而已。 这几乎相当于十二个“太师”一年的俸禄。 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王爷怎么会这么有钱?” “五万两银子……在下经商这么多年,也舍不得一口气掏出这么多钱。” “呵呵呵,别猜了,王爷这是找死!” “怎么说?” “之前入园时,礼部郎中周浦,已经核查过定王带来的银子,共计三万两银子,他又如何凭空多变出两万两银子?” “什么?!这……这可是欺君之罪,难道定王真不想活了?” 高尧康已经激动的浑身发抖,双眼更是通红,已经迫不及待看到赵桓背负欺君之罪,被处以极刑的场面了。 他指着赵桓,咬牙切齿:“圣驾之下,无戏言!” “我倒要看看,你从哪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童贯也惊讶无比,心里暗骂,难道说……这个废物王爷的精明,只不过是回光返照? 如若不然,岂会在黄泉路上一去不返? 莫说政敌,即便是北陲义士,都不相信赵桓能够拿出这么多钱。 赵昆神情沉重:“王爷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必死无疑之际,他却大手一挥,甚是豪气,没有半点临死前的落寞。 “只要本王能拿出五万两银子就行,不管来路,是否?!” 高尧康鄙夷至极:“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若能拿出五万两银子,我愿为你磕头奉茶!” 赵桓却是一阵好笑:“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高公子的膝下,恐怕只有民生疾苦吧?” 高尧康眼神一厉:“定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桓不答反问:“本王既是陛下亲封的定王,更是大宋皇长子,你挑战本王的权威,区区下跪就想了事?莫不是太天真了。”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气场,明明胜券在握的高尧康,反倒有些心虚。 这……这家伙向来不按常理出牌,难道他真有这么多钱? 不!绝不可能! 周浦那只倔驴,守在园门,别说赵桓,就算是六大权相齐聚,也休想作假,除非他们踩着周浦的尸体进来。 可是……赵桓这份自信,究竟是从哪来的? 不等高尧康捋清头绪,赵桓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若本王凑齐五万两银子,你不仅要磕头奉茶,更要倒赔三万两银子。” “别误会,本王可不是要独吞,而是拿这笔钱,接济北陲边民。” “毕竟,本王向来乐善好施。” 乐善好施…… 回想起昨天,赵桓刚花了三万两银子,接济汴京百姓,自然没人质疑他的这份“仁善”。 高尧康反倒有些犹豫,他已经赔进去五万九千两银子了,若是再赔进去三万…… 只怕是,连高俅都不会放过他。 就在这时,童贯的声音响起。 “这番豪赌,陛下准了。” 此时,高坐于三秀堂内的赵佶,竟也隐隐兴奋,连他都没料到,今日的筹资大会,竟如此成功! 第24章 本王教你写诗 若赵桓输了,便是欺君罔上。 届时,是打入冷宫,沦为罪臣,还是强行洗白,不过在赵佶一念之间罢了。 倘若有那万中无一的机会,赵桓赢了,又有五万两银子入账,距离金人开出的价码,又近了一大步。 虽说此举,高家会流血不止。 但高家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赵佶岂会不知?只是懒得管罢了。 若是不让下面的人捞好处,又如何尽心尽力效忠? 这场豪赌,无论谁赢,赵佶都是庄家通吃,百利而无一害。 经过陛下认证,艮岳再次陷入沸腾。 “天哪!陛下亲证的豪赌,足足五万两银子啊,堪称旷古绝今第一赌!” “何止?若是高尧康输了,还要倒赔定王三万两银子,共计八万!” “哈哈哈,你们该不会真以为,定王能赢吧?” “万一呢?” “万中无一!” 众人如血沸腾,只觉得今日算是开了眼,不虚此行。 整个艮岳,唯独高尧康脸色难看至极,宠臣也分三六九等,童贯能混到媪相,高家却只能沦为炮灰。 妈的! 此时他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豁出去了。 “好!反正都是为了匡扶社稷,本公子便与你博上一搏!”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凑出这五万两银子。” 一瞬间,现场所有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没人相信赵桓能够拿出这笔钱。 朱琏也做好了沦为罪人的心理准备。 这便是汴京,一念高不可攀,一念跌入尘土。 纵使她有住家撑腰,机关算尽,守护定王府至今,也终究是力量有限,难以挽狂澜于既倒。 罢了,这便是命。 自嫁入定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认了。 “可有纸笔!”赵桓的嘹亮声音,传遍艮岳。 程表虽然完了,但户部与赵桓之间的仇恨反倒更深了,一众户部子弟,纷纷大喊起哄。 “王爷,你要纸币干什么?难不成是要现场伪造银票?哈哈哈哈!” “等等……你该不会是要写诗吧?与陛下一样,拍卖墨宝?” “开什么玩笑!王爷肚子里那点墨水,岂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陛下墨宝值五万,王爷的墨宝只值五两。” “啥玩意儿?五两?倒赔五两,我都不要,挂在家里,也不嫌寒碜。” 三秀堂里的赵佶,目露光彩。 倒不是欣赏这个废物儿子的勇气,而是……这厮竟然敢在自己的墨宝前献丑,何等的不知死活? 亏他还担忧了一阵,生怕逆子大闹艮岳。 事实证明,太高看他了。 童贯喜上眉梢,忙不迭的打发小太监,搬来一张桌子,摆在赵桓面前,奉上笔墨纸砚。 童贯虚伪至极的好心提醒:“王爷,这可是上好的端砚,您可别糟蹋了。” 此言一出,现场的哄笑声此起彼伏。 赵桓也不言语,研磨沁笔,右手持笔,左手拂袖,没有半点迟疑,墨锋在宣纸上龙飞凤舞。 他虽然没有赵佶自创瘦金体的才学,但绝对算得上工整。 至于赵佶的诗才,确实称得上绝顶,但跟赵桓相比,却相差甚远。 赵桓有如神助,嘴角尽是明快笑意。 “本王上学那阵,被老师揪着耳朵,逼着背下的《元明诗词曲三百首》,跟你闹呢?!” “知识改变命运,初闻不解此言意,再闻已是言中人。” “九年义务教育积累的宝贵财富,今儿就要震一震你们这帮才子!” 一首写罢,赵桓却并未停手,而是继续舞文泼墨,一鼓作气,再写九首! 反正这年头没有版权协会来办赵桓,凡宋朝以后的千古名诗,都特么是老子的! 见赵桓一刻不停,洋洋洒洒,越写越多。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露出了疑惑目光。 高尧康吞了下口水,故作镇定:“这……这家伙,到底在写什么?” “粗制滥造出来的东西,可卖不上银子!” “赵桓,你死定了。” 众义士也一头雾水。 “没完了?” “且不说诗的质量如何,即便是打油诗,如此利落,也称得上一个才思泉涌了。” “什么狗屁才思泉涌,乱写一气,我能连写一晚不重样。” “他不仅是欺君罔上,更是愚弄整个艮岳。” “呵呵,看着吧,等他掀开宣纸的那一刻,就是他身败名裂之时。” 没人发现,站在赵桓两旁的小太监,早已目瞪口呆。 此二人,连忙扭头冲童贯摇头使眼色,示意情况有变。 可惜……这份暗通款曲,看在童贯眼里,却成了提前报喜。 今天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赵桓。 “呼……” 赵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把毛笔随手往旁边一扔。 “累死本王了。” “陛下的诗才,堪称大宋第一等,本王这点墨水,岂能与陛下相提并论?只能以数量取胜了。” “这十首诗,乃是本王临场发挥,请诸位品鉴。” 所有人都已经挺着脑袋,迫不及待的等着看赵桓出丑,毕竟短短半柱香时间,赵桓就洋洋洒洒写出十首诗,即便是文曲星下凡,也断然做不到如此壮举。 两个小太监对视了一眼,没辙,只能硬着头皮掀起宣纸。 高尧康眼神鄙夷至极,盯着第一首诗,不屑的念了起来。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夕阳西下……”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念到“夕阳西下”的时候,高尧康的嗓音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这……这首诗,当真是赵桓不曾斟酌分毫,一鼓作气写出来的? 与此同时,现场的诵读和惊叹声,此起彼伏。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好诗!当真是好诗!” “没有几天几夜的斟酌,休想作出此等佳作……定王不假思索之作,怎会拥有此等雅韵?” “这等才气,竟丝毫不输给陛下。” “嘘!小点声,你这不是让陛下难堪吗?” “陛下写诗,尚且要斟字酌句,许久才出一作。王爷却在短短半柱香时间内,写出十首,而且每首都不输给陛下。” “不只是高尧康输了,陛下也输了……” 第25章 技惊四座 众人越读越心惊,这十首诗,随便单拎出来一首,都是上乘佳作,就算是绝世奇才,也不可能文思泉涌到这种地步。 在诗文造诣方面,赵桓确实没有赵佶名气大。 但是一张纸,括下十首佳作真迹,这本身就是绝无仅有之事! 再加上创作背景…… 这幅诗卷的价值,不可估量。 现场已经有人急不可耐,打算趁其他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一鼓作气把这幅真迹收入囊中。 “在下愿出白银一万两,收藏王爷之墨宝。” 此言一出,全场轰然。 聚集在艮岳里的人,除了真正心系天下的义士,还有不少都是得到“内幕消息”,知道筹资将以拍卖的形式进行,专程来此地投机倒把。 陛下的诗文固然好,可毕竟有“皇威”二字加持,只能挂在家里珍藏供奉,绝不敢轻易倒卖。 但是赵桓的诗可就不同了,只要遇到合适的买家,必定能血赚一笔! 嗅到金钱的气息,竞价之人此起彼伏。 “想不到,王爷竟有如此大才,若非今日为了筹集善款,只怕天下人都被蒙在鼓里,我愿出一万三千两银子,为王爷助威!” “之前谁说王爷是庸才?半柱香写出十首佳作,即便是文曲星下凡,也不过如此!” “一万五千两!” “都别啰嗦了,今日这幅墨宝,小爷我势在必得,两万,谁想和我周家竞争,还需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周家?没听说过!难道是地方上来的土包子?在汴京也有你说话的份?两万五!你若胆敢竞价,我便再加五千!” “此等佳作,只应天上有,说其是价值连城也丝毫不为过。” 没人料到,一副墨宝,竟然引发轰动,相比之下,就连当今陛下的墨宝都黯然失色。 赵佶的脸色难看至极。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从未自负的认为,自己的才学冠绝大宋。 但是输给亲儿子,而且还是所有儿子中,最废物的一个。 赵佶犹如受了奇耻大辱,他甚至怀疑,这个逆子早就知道自己要拍卖墨宝,所以提前准备了十首诗,就是要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 可是…… 这一切皆因高尧康而起,赵桓又岂能未卜先知,算准高尧康的每一步? 要不是墨宝已经被拍出,赵佶恨不得现在就让人撤下来,免得挂在那丢人现眼…… 门外的朱琏,早已睁开了眼睛,看着群起沸腾的人群,眼神尽是诧异。 赵桓会写诗?! 诗才甚至还稳压陛下一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朱琏绝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此时此刻,激动无比的商人,已经把赵桓的墨宝,炒到了三万两银子! 而且势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倒愈演愈烈。 没人怀疑,照着这个势头下去,赵桓的墨宝可轻而易举突破五万两银子。 朱琏的心情无比复杂。 “这个家伙,为何从来没有显露过诗才?” “既然墨宝这么值钱,光是靠卖诗,就是取之不竭的财富,可这厮却眼睁睁看着王府落魄……” “难道是因为这些年朱家的长臂管辖,他早已经心生怨念,所以故意报复,欣赏我的惨状?” “既如此,之前在艮岳门外,他又何必出手为我遮羞?” 朱琏越发的看不懂这个癫狂王爷了。 同样看不懂的人,还有高尧康,本来他已经胜券在握,可是赵桓的一副墨宝,直接把他一脚踹进万丈深渊。 且不说跪下奉茶,高家的声誉就全毁了。 那三万两银子更是要命,连带着之前的五万九千两,已经被秦风坑了接近九万两银子! 换言之,高家流的血,已经相当于一成的筹资岁币! 他已经拿不出这么多钱了,到时候父亲出面,他在高家的地位,必定一落千丈。 高尧康只能铤而走险,指着赵桓怒吼道:“作弊!你这分明是作弊!” “普天之下,何人能够在半柱香时间内,写出十首上乘佳作?” “要么是你事先有所准备,要么就是窃人墨宝!” 周围的户部子弟,岂能眼睁睁看着赵桓,在筹资大会一枝独秀? 他们连连附和。 “高公子此言在理,普天之下,没人拥有这等诗才!” “定王,你分明是欺君又戏君!” 赵佶也不相信这个逆子,拥有此等大才,当即冲童贯使了个眼色。 童贯故作正气道:“诸位的质疑,不无道理。” “定王,你如何能够证明这些诗,确实是出自你的手笔?” 赵桓早就料到,会有人质疑,他从容不迫的耸了耸肩。 “大宋重文轻武,本王在如此氛围的熏陶下,善于写些小诗,合情合理。” 高尧康轻哼一声:“小诗?王爷说话果然豪气,您这些小诗,可都是字字千金,不查不行!” 高尧康直接转身看不远处的官员。 国子监主簿起身,冲三秀堂拱手作揖:“下官从未听闻这些诗。” 什么? 就在高尧康愣神之际,翰林院学士也站了起来。 “若这些诗是出自他人之手,想必早已在民间传颂,翰林院不会一无所知。” “王爷此举,虽然惊为天人,但无凭无据,指责王爷窃人墨宝,未免有失公允。” 国子监和翰林院都发话了,高尧康彻底心灰意冷。 他做梦都想不到,赵桓这个蠢材,竟然藏得这么深! 偏偏这个时候,童贯补了一句:“既然难以公断,不如请王爷再展神技,不就行了?” “也不必十首诗,只要一鼓作气写出三首,就算自证清白。” 此言一出,高尧康大喜! 朱琏却眉目微颦,哪怕是为了定王府的未来,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奸人佞相,如此恬不知耻的欺负赵桓! 她直接起身,轻声道:“吟诗作对,讲究个文思泉涌,若是无须过脑,佳作便信手拈来,那所谓的墨宝还有什么价值?” 童贯一脸虚伪:“王妃殿下,老奴也是为王爷着想,若不能自证清白,只怕遭天下人诟病揣测,岂不是有损王威?” 第26章 三诗定乾坤 朱琏本还想据理力争,结果耳边却传来赵桓的窃笑。 “爱妃竟替本王申辩,本王好感动。” 朱琏纵使再清雅,摊上赵桓这个没心没肺的相公,也终究是绷不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我若再管你,我就不姓朱。” 见朱琏气呼呼的坐了回去,赵桓不由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又是哪句话说错了? 在男权至上的时代,给自己媳妇当舔狗都这么难? 赵桓忍不住在心里问候自己的前身,你特么到底做了多少孽,才能让结发妻子如此记恨自己? “定王,你到底行不行?” “若是作不出来,那就赶紧承认窃人墨宝,莫要耽搁大家的时间!” 高尧康已经急了,今日若不能把赵桓置于死地,他自己也休想翻身。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迈步走到会场中央,背着手,胸前仿佛怀有日月,气概拔群。 “莫说三首,即便是三十首,三百首,又有何妨?” “本王墨宝,只有那一副!” “正因绝唱,所以才价值连城。” “至于接下来本王所作之诗,皆无偿相送,诸位只需张大耳朵,听好了便是!” 赵桓猛然转身,长袖飞舞,如云如雾。 这番气魄,令在场众人皆是看呆,尤其是朱琏,迎上赵桓的深情眼神,心里竟产生一丝异样。 只能以恨,掩盖心中悸动。 “这……这该死的,又要搞什么鬼?” 赵桓一扫往日乖张癫狂,嗓音骤然变得气势如虹。 “那首绝唱真迹,无论卖出什么价,本王皆分文不收,尽数赠予大宋!” “而现在,这第一首诗,本王要赠予爱妃。”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最后一字落定,朱琏已经拂起长袖,遮住朱唇,一双眼眸尽是惊艳。 这一刻,仿佛站在面前之人,并非那个臭名远扬的废物王爷! 而是……真真的大宋皇长子! 一瞬间,朱琏竟忘记了,厌恶眼前此人。 整个艮岳,更是鸦雀无声,就连那些争得面红耳赤,非要拍下赵桓墨宝真迹的商人,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迷茫又震惊的注视着赵桓。 绝诗佳作,在赵桓手里,竟成了大白菜! 仿佛思之即有,张嘴即来! 轰! 清静素雅的艮岳园,直接炸锅。 “这……这便是传说中的,信手拈来?!” “我大宋皇长子,难道真是文曲星下凡?” “此等大才,只怕是旷古绝今第一人也。” “此诗,字里行间尽透着少女思恋之意,望穿秋水盼君归,若是平白出自定王之口,甚是突兀,但此诗赠予王妃,岂不是说……定王与王妃的爱意,历经十年沧桑,一如初恋?!” “好一首,十年岁月伊如旧!” “此诗胜过陛下,此情更胜过陛下!” “你特娘的赶紧闭上嘴吧,若是陛下听见,非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坐在东区的官邸小姐们,只不过是来凑个热闹而已,此时却已经跟随着人群,尖叫不止。 “哇,没想到王爷竟如此深爱着王妃,真叫人羡慕。” “谁说自古君王多薄情?看看定王,十年如一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是何等的情深意切?” “天哪,好浪漫!” 如果不是有之前的十首诗,朱琏绝对认为,赵桓是花钱买来的情诗,故意撩拨她。 十年了!整整十年! 朱琏从未想过,自己那颗死气沉沉的心,还会再跳动起来。 而不远处的童贯,早已经急的满头大汗。 这……这首诗,岂不是专门给陛下难堪?! 等他转身看向三秀堂,果不其然,堂内的气氛仿佛阴沉到了极点。 赵佶打压了这个逆子足足十年,只凭这一首诗,就足够让他颜面尽失。 对于刘贵妃的思念之情,更成了无病呻吟! “好儿子!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你若蛰伏十年,就等着这一朝报复朕,朕倒是称赞你的隐忍定力。” “倘若是借花献佛,欺君罔上,纵使骨肉相连,朕也要杀了你!” 就在赵佶准备直接下令,让赵桓补齐剩下的两首诗时。 赵桓洪亮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这第二首诗,赠予高公子,感谢高公子豪掷千金,为国助力。”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高尧康脸色时而涨红如血,时而阴沉如灰。 他的双手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艮岳外围却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呐喊。 “好诗!” 带头之人,正是北陲义士领袖,赵昆! 他本低调行事,生怕被高家人发现来历,惹来杀身之祸。 但赵桓的第二首诗,却令他热血沸腾,情难自禁。 “定王便是这万里冰雪中的一簇傲梅,不屑与漫山遍野的桃李为伍,好气魄!” 坐在不远处的官员,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赵桓这首诗,可算是骂遍了全场。 他把自己比喻成了梅花,而桃李代表着官员。 一句“不同桃李混芳尘”,直接把桃李与尘埃混同,明摆着骂大宋官员,都是些昏庸奸佞之辈,定王不屑与尔等为伍。 满朝文武皆败类,唯有定王精神高。 我呸!真特么不要脸! 此时,不只是北陲义士,来自各地的义士,皆是目露亮色。 就在这时,赵桓的第三首诗,已经响彻艮岳。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啪嚓! 赵佶直接把茶杯摔在地上,起身怒喝:“给朕闭嘴!” 由于艮岳的赞叹声此起彼伏,没人听到三秀堂内传出的暴怒。 童贯脸色煞白,他断然想不到,赵桓竟如此疯狂,骂完官员,骂陛下! 这厮,难道真的活腻歪了不成?! 不对! 童贯惊讶发现,天下义士看赵桓的眼神,早已炙热如火。 第27章 天下归心 一直以来,童贯都以为赵桓是在抗拒储位,此时却意识到,赵桓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与赵佶博弈! 而是趁此千载难逢的机遇,笼络天下义士。 届时人心所向,赵桓便可一步登天,从此摆脱被各方势力任意拿捏的处境。 若是他立主东宫,或是有朝一日,继承大统。 在天下义士的支持下,绝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傀儡,而这对于六大权相而言,无异于末日降临。 想到这,童贯已经不寒而栗。 此子,粗劣的外表下,竟野心十足。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赞叹,赵桓大手一挥,得意道:“三首已过,本王自证清白,若还有人不信,本王就再作三首!” 童贯吓得一个踉跄。 赵桓三首诗已经骂遍朝堂,连做梦都想成为千古名君的陛下,都别赵桓指着鼻子骂成昏君。 那一句“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对赵佶的明君梦,杀伤力何其之大? 再让这厮作下去,只怕是要把历朝先皇都从棺材里拽出来,指名道姓挨着批评…… “谁若再胆敢质疑定王,以污蔑皇室论处!” 童贯哪敢再迟疑?第一时间打断了赵桓的诗兴大发。 三首诗助威下,义士沸腾,而那唯一的墨宝真迹,更是被近乎疯狂的商人,炒到了整整七万两银子! 噗通! 高尧康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回去,眼睛阵阵发直。 七万两银子…… 赵桓的一副墨宝,真的拍出了天价! 一名来自江南的豪商,喜不自胜的收下墨宝,将厚厚一叠银票,尽数交到赵桓手中。 赵桓数出五万两银票,扔到小太监的托盘里。 “这五万两银子,乃是本王收藏陛下墨宝所需。” “至于剩下的二万两银子,则是以定王妃的名义,借此筹资大会之际,捐赠于北陲边民,助苦难百姓,休养生息。” 这句话,算是彻底说进了赵昆等人的心坎里。 还没完! 他们惊讶的发现,赵桓从袖子里取出三万两银票,大手一挥:“这三万两银子,则是本王赠予浴血奋战的将士!” “无论是谁,只要愿意与金兵血战到底,凡是缺少粮饷,皆可从这三万两银子中调拨!” “我大宋义士千万,区区金贼,何惧之?!” 偌大艮岳,只剩下赵桓一人的声音,久久回荡着。 不知过了多久,赵昆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激动地热泪盈眶,浑身颤抖。 不顾泄露身份,直接跳到凳子上,振臂高呼。 “定王千岁!” “我泱泱大宋,何惧金人!” “王爷一人之力,可撼山岳!集我大宋之力,可碎金国!” 北陲义士纷纷振臂响应。 “定王千岁!” “陛下万岁!” “大宋无疆!” “筹资大会,天下合力,九十万金银,数十万大宋热血男儿,定让金兵有来无回。” 整个艮岳的呼号之声,震耳欲聋。 坐在三秀堂里的赵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已经彻底呆住。 集天下之力,筹集的九十万贯钱,绝非军饷,而是岁币! 目的是赎回剩下的九州,铸千古名君之伟业。 而现在,一切都跑偏了! 金人的耳目,早已无孔不入的渗透进了大宋的每个角落,筹资大会发生的一切,必定会传入金人耳中。 大战已不可避免…… 如果不是现场耳目繁多,天下义士,山呼海啸般的支持赵桓,赵佶早就已经下令,将这大言不惭的逆子,废入宗正寺,速断典刑! “逆子!坏朕大计!” 童贯最害怕的一幕,终究是发生了。 他望着群起激昂的义士,只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完了!彻底完了!舆情已起,势不可挡,就算筹资大会结束后,各路义士离开汴京,但天下归心的势头,已经初见端倪。” “赵桓必须死,否则死的就是我们。” 无论是赵佶还是童贯,亦或者满朝文武,没人料到,赵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天崩地裂之势。 难道,大宋的天,要变了? 赵桓心里隐隐冷笑。 “你们不是要合起伙来,把本王当成癞蛤蟆,踢来踢去吗?” “什么国之大义,先人未有之伟业,狗屁!” “现在,我倒要看看,谁还敢逼着本王背黑锅。” “究竟是黑锅,还是九章冕旒,尽管来试试看。” 赵佶和童贯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以赵桓现在的势头,将他册封为太子,绝非张冠李戴,而是养虎为患。 君臣二人,愣是不敢提及立储一事。 赵桓眼神一瞥,凌厉目光直指高尧康,直接把高尧康吓得浑身哆嗦。 既然要办,那就办的彻底一点! 凡是皇族,谁还没个好记性?以往桩桩件件的欺压侮辱,本王可都拿着小本给你记得清清楚楚。 眼下,也该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高公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忘了做?” 刹那间,数以千计的义士,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你这厮竟诬陷王爷,窃人墨宝,该当何罪!” “王爷之气节,岂是尔等能够相提并论?”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愧是高家人,果然无耻!” “愿赌服输,下跪奉茶,我就不信,你高家再有权势,还能逆天下不成!” 面对众人的怒吼,纵使背后拥有父亲高俅和媪相童贯的撑腰,他依旧直不起腰杆,只觉得浑身绵软。 别说他一个小小子弟。 即便是当今陛下,也不敢逆天下而行。 噗通! 高尧康重重的跪倒在地,接过太监递来的茶杯,高高举过头顶,嗓音剧烈颤抖。 “请王爷赎罪。” 赵桓根本不理会高尧康手里颤抖的茶杯,眉头一挑:“高公子,何罪之有?” 有罪就要罚!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高尧康狂吞口水,牙齿打颤。 他连忙趴在地上,颤抖道:“小的有眼无珠,不识王爷天纵奇才,请王爷雅量,莫要与小的一般见识。” 见高尧康如此卑微,原本支持他的义士,纷纷露出鄙夷目光。 “忒!此等懦夫,怎可匡扶大宋?” “软骨头,若是面对金人,岂不是要当场吓尿裤子?” 第28章 裹民心,挟天威 高尧康犯了大忌,国难当前,任何软弱行为,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这一跪,高尧康算是彻底沦为了大宋的耻辱。 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鄙夷叱骂,高尧康的眼神阵阵呆滞。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拥有整个大宋最优渥的资源,而赵桓只不过是一个落魄王爷而已,为何自己会输得这么惨。 赵桓接过高尧康头顶的茶杯,非但没喝,反倒随手泼到一旁。 一来是防止有人趁机下毒,凡是不知根底的食物和水,赵桓一概不碰。 二来,则是高尧康根本没资格给赵桓奉茶。 这个举动,对于高尧康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但是围观的人群,却没有任何质疑。 毕竟高尧康的名声,已经臭到底了。 赵桓把茶杯塞回高尧康手里,然后摊开手掌,和言语色道:“高公子,愿赌服输,本王只收现银,凡抵押物一概不要。” 该来的终究来了。 高尧康差点当场哭出来,在遇到赵桓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这辈子有一天会被“钱”逼到绝境。 “王……王爷,可否宽限几日?” “我……” 不等高尧康说完,赵桓已经直接打断:“怎么,堂堂高家,连三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面对赵桓的质问,高尧康被气的急火攻心。 他之前已经被坑了五万九千两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接近九万! 这笔钱,对于任何人来说,哪怕是六大权相,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再怎么说,高公子也为我大宋献上了一分力。” “本王又岂能不近人情?” “只是,本王怎么知道,你是真的囊中羞涩,还是故意拖欠不给?” 高尧康连忙解释:“若王爷不信,我可以把账本……” 话到嘴边,高尧康生生咽了回去,脸色煞白。 就差一点,他就掉进了赵桓挖出来的万丈深渊。 一旦高家的账本被赵桓核查,必定能挖出里面的无数“脏款”,对于整个高家而言,无异于末日。 反之,若是不交账本,就无法获得赵桓的“信任”,那么这三万两银子,就必须马上交付。 最绝望的是……周围的义士,看高尧康的眼神,已经流露出了异样。 “高太尉就算再受宠,每年的进项,撑死了也就三四千两银子而已。” “刨除各项支出,每年能结余五百两银子都烧高香了。” “纵使积攒二十年,也只不过是一万两银子。” “从昨日到现在,高公子已经拿出了五万九千两银子,他们高家……哪来这么多钱?” 这汴京的官员,谁也不比谁干净,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但如今,天下义士齐聚汴京,若是谁被扣上了“贪官污吏”的罪名,毕竟会掀起舆情。 这三万两银子,高尧康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已然被逼入绝境。 高尧康终于明白……赵桓这厮,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赵桓不光要钱,更是要命! 高尧康只能向童贯求救,结果却发现……童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现在高家已经被赵桓架在火上烘烤了,这个时候,谁敢伸手捞人,必定会被烧焦手脚。 “高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场豪赌,可是有陛下认证,你该不会是想……欺君吧?” 看着高尧康的绝望神情,赵桓心里隐隐冷笑。 就你小子,要把定王府踩在脚下?处处羞辱本王爱妃? 本王若不把你的手脚剁掉,岂不是愧对王爷之名? 赵桓的语气骤然一厉:“诬陷本王窃人墨宝,拖欠本王债款,欺君罔上,愚弄天下,你该当何罪!” 杀意毕现,整个艮岳为之一静。 高尧康为了活着离开艮岳,已经顾不上背后的利害关系了,当即哀嚎道:“我这便派人回府拿钱,求王爷息怒。” 此言一出,正中赵桓下怀。 得罪了方丈,还想跑? 赵桓当即仰头大笑:“哈哈哈,不愧是高家,果然有钱!短短两天,拿出八万九千两银子,眉头都不皱一下。” “若我大宋官员,皆是这般富得流油,为国筹资,又何须召集天下义士?” 这些话看似是调侃,实则却杀意腾腾,直接狠狠捅了高家一刀。 童贯深深吸了口气,暗骂高尧康这个废物,竟被赵桓如此轻易就吓破了胆。 三万两银子要拿,骂名也要背。 童贯已经彻底放弃了高尧康。 堂堂高邸大公子,已经被赵桓彻底废了,就连高家也会因此受到重创。 不出赵桓所料,偌大的艮岳,瞬间被天下义士的怒吼填满。 “高尧康,你这些钱都是从哪来的?” “纵使你父亲位极人臣,也绝不可能靠俸禄,积攒下这么多钱。” “你若不把这笔钱的来路说清楚,不光我等不答应,整个大宋都不答应。” “国难当前,天下义士解囊相助,反倒是你们这些京官,富得流油,岂有此理!” 起初户部子弟,以及高家的党羽,还想出面打圆场。 见此情形,他们纷纷缩了回去,不敢再啰嗦半句。 大难临头各自飞,高家死,总好过自己死。 高尧康直接瘫坐在地上,这一刻他才终于幡然醒悟……自从得罪赵桓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横竖躲不过一死。 这个看似行事乖张的废物王爷,下手之黑,已经超出了高尧康的认知。 “赵……赵桓!” “我已经答应赔钱,你为何还要我死?” 赵桓居高临下的蔑视着高尧康,眼神冷冽,宛若看待一具尸体。 “抓小钗,羞辱王妃?” “本王这条四爪金龙的逆鳞,也是触之即死。” 高尧康的眼神已经尽是恐惧。 就在这时,赵桓转身面向三秀堂,拱手作揖,宛若催命符般的洪亮声音,响彻艮岳。 “高家钱款来路不正,天下民意汹汹,请陛下严厉察查高家账务,以慰人心。” 赵佶脸色早已铁青,但眼神却流露着庆幸…… 幸亏他没有封赵桓为太子…… 否则立储东宫,有天下民意的支持,恐怕他这个皇帝,都制不住这逆子! 第29章 王威触之即死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高俅乃是陛下宠臣? 赵桓竟然裹挟民意,当众逼迫陛下严审高家,不仅是当众打了陛下的脸,更是要废陛下臂膀。 此乃大忌! 就算赵佶迫于压力答应了,事后也必然要报复,圣人一怒,只怕是天崩地裂。 朱琏也没想到,赵桓竟然如此“疯狂”。 她担心定王府和朱家,全部被牵连进来,连忙起身阻止赵桓。 “王爷,就算要查高家,也不该耽误筹资大会的进行。” 朱琏的态度很明确,定王府已经赚的盆满钵满,没必要再冒着触怒陛下的风险,把高家逼死。 向来“听媳妇话”的赵桓,此时的态度却无比坚决。 “筹资大会,究根结底是为了一个“钱”字,以善款助大宋渡过难关。” “凡是与钱有关之事,都绝不可姑息。” “天下义士解囊相助,官员却釜底抽薪,岂不是愧对天下?!” “况且,昨日高尧康当街掳走爱妃的贴身丫鬟小钗,明知小钗的身份,却要逼良为娼,本王就算再窝囊,也绝不会让爱妃受此委屈。” 朱琏秀眉紧锁。 成婚十年,冷落十年,为何现在却要如此霸道的守护? 难道是为了弥补?这场起始于政治的婚姻,有什么好弥补的? 尽管无法理解赵桓的动机…… 但是赵桓不惜当众触怒圣驾,也要维护爱妃尊严的决绝,令朱琏怦然心动。 相遇十年,却如初见…… 此时,整个艮岳彻底被无尽的怒火吞噬。 “什么?!我没听错吧!” “高尧康这个畜生,竟然干出如此下作的勾当,分明是故意羞辱王妃。” “王爷心系天下,为大宋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这混蛋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趁机羞辱定王府,其心当诛!” “高尧康!你老实交代,你在京都横行霸道,连王府都不放在眼里,背后究竟有何人撑腰?是仗着你父亲高太尉,还是另有其人?” 这一个“另有其人”,差点把赵佶和童贯吓死。 若是高家这把火,延烧到赵佶身上,昏君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 就算他用这九十万贯钱,把剩下的燕云九州买回来,也势必会被天下人所不耻。 童贯已经顾不得主持大会,快步冲进三秀堂里。 赵佶眼睛睁得老大,咬牙切齿:“朕要杀了这个逆子!” 童贯就怕赵佶被愤怒冲昏头脑,连忙劝阻:“陛下,您也看到了,人心所向!万万不可逆天而行。”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速断高家,免得这把火越烧越旺。” 赵佶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睁开眼,已经无奈妥协。 只得点头,示意此事由童贯处置。 听着外面义愤填膺的怒吼,童贯哪敢有半点迟疑,快步行出三秀堂,大喊道:“来人呐,严查高家钱款来源,以慰民心。” 吏部官员有心暗保高尧康,但整整八万九千两银子,就算是做假账也来不及了。 而且…… 有赵桓卡在中间,若是弄巧成拙,引发更大的舆情,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弃卒保车。 不到半个时辰,吏部郎中,就带着高家的账本,回到艮岳。 “启禀陛下,想要清查高家账务,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下官竭尽所能,也只查清了……其中三万两银子的来源。” “乃是……出自官营教坊红燕馆。” “其余银子,还在追查。” 当吏部郎中说出“红燕馆”这三个字的时候,高尧康已经合上了眼睛,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 不等义士们发难,童贯便假惺惺的厉声呵斥:“什么?红燕馆的钱,怎么会跑到高尧康私人手里?” “高尧康,你好大的胆子!” “贪赃枉法不说,还敢私自控制红燕馆,逼迫王妃侍女从娼,践踏皇威。” “若不严惩,国威何在?若不重罚,人心何安?” “陛下震怒,责令将这孽障收押入狱,从严从重惩戒!” 武德司卫士上前,正欲带走高尧康,赵桓的冰冷声音却再次响起。 “可是押往御史台?” 嘶…… 童贯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断然想不到,赵桓竟如此心狠手辣,非要致高尧康于死地不可。 大理寺狱和开封府狱,皆有操作空间,只要高俅暗中发力,必定保住高尧康。 但御史台狱可就不同了,其中在押重犯,皆由陛下亲审。 高尧康已经惹下众怒,陛下也决定速断重罚,君无戏言…… 一旦进入御史台,高尧康必死无疑,而且绝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童贯心中又恨又惊,前期对于赵桓的轻视误判,酿成今日大祸。 为了保住陛下的明君威严,童贯别无选择:“此人犯下滔天大罪,自然是押往御史台!” 高尧康最后一点希望,彻底崩灭。 他整个人像是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自始至终,他只是想搞垮控制赵桓而已……而赵桓却想杀了他。 这就是王爷的威严?触之即死? “赵桓……我……我在下面等着你。” “我爹一定会为我报仇,一定!” 高尧康被武德司卫士拖走时,双眼布满血丝,流露着滔滔怨恨,只可惜……他绝命发出的威胁,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赵桓却面带微笑,云淡风轻道:“子债父偿,高公子,你死了,那三万两银子也照样要赔。” “别怪本王斤斤计较,毕竟本王……很穷!” 高尧康最后一点怨恨,也彻底被绝望取代。 难道说……那三万两银子赌债,便是自己临死前,为父亲大人留下的铡刀?! 望着被押走的高尧康,赵桓转身冲三秀堂作揖行礼,高声呼喊:“陛下圣明!” 艮岳义士,纷纷振臂高呼。 “陛下圣明,千古明君!” 赵佶蕴含着腾腾杀意的眼神,因院内震耳欲聋的“明君”二字,而产生缓和迹象。 大宋将倾,只要能够成为千古明君,名垂青史,赵佶已不在乎过程……他只要结果。 筹资大会,依旧继续,却再无一人,敢于挑衅赵桓。 第30章 本王天生骨头硬 坐在三秀堂东侧的官员,感觉头顶上像是笼罩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阴影。 他们本打算,借此筹资大会,豪掷千金,大肆笼络天下义士。 结果…… 被赵桓这么一闹,任谁也不敢再掏出半文钱。 百官皆是危襟正坐,摆出一副两袖清风,囊中羞涩,胸怀日月朗朗的虚伪姿态。 稀稀疏疏的议论声,回荡在官员之间。 “邪门!高家公子,就这么……被赵桓给整死了?昔日那个纨绔王爷,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何止?定王的手段,有目共睹!” “高尧康貌似占据主动权,处处针对,实则却被定王牵着鼻子,一步一步走进了万丈深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高尧康虽然死了,但高家欠定王的三万两债务,可不会一笔勾销……” “这手段,没有个几十年的朝堂历练,绝对使不出来,可问题是……定王闲云野鹤了整整十年,未曾走进朝堂半步……” “依我看,定王分明是伺机而动,他蛰伏了整整十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太可怕了!看来大宋的天,要变了。”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也有点会不过神。 以高家的实力,稳稳压朱家一头,在此之前,对于朱琏而言,高尧康简直是高不可攀。 可是……赵桓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高尧康,单凭一张嘴,就把高家长子给灭了。 “该死的赵桓,你整整骗了我十年。” “别以为一朝示好,就能弥补十年怠慢。” “这笔账,等回到家,咱们一笔一笔算清楚。” 此时,朱琏心里有多高兴,就有多恨赵桓。 想掐死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本打算趁机显摆一番的赵桓,感受到背后传来的腾腾杀意,只能昂着头,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架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嗓音。 “王爷,大会之后,可有安排?” 安排?! 这个词,对于赵桓来说,实在是太熟了! 他扭头看去,只见旁边不知何时,凑上来一个白衣公子哥。 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胖头大耳,一脸富贵相。 根据前身继承的记忆显示,此人乃是翰林院学士之子,陈钊。 翰林院在汴京的地位举足轻重,直隶于内侍省,主要负责“琴棋书画,艺医文书等”。 起初是纯粹专属与陛下的陪玩机构,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陛下的专属“智囊”。 总负责人为“勾当官”。 由于内侍省与宫中太监勾连极深,因此“勾当官”渐渐也变成了贬义词,所谓“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暗骂勾当官。 赵桓心里一阵犯嘀咕,不明白,翰林院子弟,怎么突然来向自己示好…… “陈公子,有事直说,本王胆子小,最怕被人算计。” 刚才还满脸堆笑的陈钊,瞬间脸色一沉,心里破口大骂。 谁胆小?若不是你这厮,刚刚把高尧康整死了,我还真信了! 考虑到,正事要紧,陈钊强行挤出笑意。 “王爷莫要多心,在下只是想与陛下,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罢了。” “王爷大才,十三首诗,犹如文曲星在世,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看着陈钊一脸真诚的模样,赵桓心里却阵阵冷笑。 翰林院负责“诗词歌赋等”,以“切磋诗词”为借口前来接触,理由相当充分。 只可惜,赵桓可不傻。 翰林院隶属内侍省,而内侍省又是童贯的党羽。 贸然跟翰林院子弟交朋友,只怕是被人卖了,还傻乎乎的帮人数钱。 不过…… 赵桓并未一口回绝,他倒是要看看,这个陈钊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是切磋诗艺,还是剽窃本王的墨宝?” 陈钊先是一愣,随即窃笑起来:“哈哈哈,以王爷的大才,随便一副墨宝真迹,都能卖出大价钱。” “届时,必有商人前来争抢。” “待筹资大会结束,在下就去王府接王爷如何?” 赵桓一挥手:“好说。” 朱琏本来还生赵桓的气,发现他居然和陈钊勾搭到一起了,连忙沉声呵斥起来。 “你若不怕死,就去吧。” “只是死在外面,可莫要让本宫去给你收尸。” “那陈钊也是你能沾惹的?” 朱琏冷着脸,心里不由犯嘀咕,也不知道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精明的时候,灭掉高尧康,犹如碾死一只蝼蚁。 犯糊涂的时候,又蠢不可及,令人发笑。 陈钊乃是翰林院子弟,傻子都知道,他必然是童贯的狗腿子,这个时候来接触赵桓,巴结是假,算计是真。 而且…… 陈钊可是官营教坊的常客了…… 朱琏倒不是担心赵桓去拈花惹草,而是怕他把王府好不容易积累的声誉,全都败尽了。 被爱妃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赵桓心里却阵阵窃喜。 看来这座冰山,潜意识还是关心自己的,只是十年冷落,恨意根深蒂固,一时间难以释怀罢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媳妇,本王心里有数。” 朱琏眼神尽是鄙夷:“你若真有数,就不会裹挟舆情,逼着陛下杀了高尧康。” “现如今,定王府算是同时惹上了陛下和高家这两个大敌!” 赵桓却耸了耸肩,满不在乎:“怕什么?” “本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谁若是不怕死,尽管来我媳妇面前上蹿下跳。” “来一个,本王灭一个。” 面对赵桓这番狂妄至极,却又爱意汹涌的言论,朱琏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轻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个疯子。 赵桓却心如明镜,他和赵佶早就是水火不容了,就算闹得天翻地覆,关系也不会变得更坏。 况且,高家在赵佶心里算个屁? 赵佶真正在乎的是燕云九州,千古明君的称号。 筹资大会发生的事,必定会传入金人耳中,既然摇尾乞怜这条路已经走不通,那么就只剩下浴血奋战这一条路了。 这个时候,更需要天下民心的支持,赵佶反倒不会轻易对赵桓下黑手。 第31章 潦草收场 说到底,赵桓与大宋可谓同病相怜…… 摇尾乞怜,换不来安居乐业,唯有激流勇进,方能让敌人投鼠忌器。 此时,整个筹资大会,除了赵桓和义士们之外。 所有人的心情,都像是被赵桓吐了口痰,还得装作享受佳肴般恶心。 官员只能干瞪眼,不敢入局。 赵佶就算是筹够了九十万贯钱,也无法再与金人达成私下交易。 童贯更是浑身难受,恨不得现在就下令,让人把赵桓砍了,免得这厮日后得势,疯狂报复。 况且赵桓已经证明了他“睚眦必报”且“杀伐果决”的行事作风。 怎奈何。 这场大戏既然已经开唱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唱完。 反倒是赵桓,一看没什么油水可捞了,直接拽着朱琏,扭头就走。 “王爷,筹资大会还没结束,你这是要去哪?” 面对童贯阴阳怪气的质问,赵桓直接把头一扬,甚是挑衅。 “本王与爱妃如胶似漆,自然是急着回家,至于干什么……” 赵桓故意深深的看了一眼童贯的裤裆,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嘴脸:“媪相就别多问了,问多了,皆是心事。” 嘶…… 杀人诛心,这番话,简直是把童贯的自尊扔到地上,又狠狠踩了两脚。 纵使权倾朝野,位极人臣,又能如何? 连男人最起码的那点事,都是奢望…… 望着赵桓扬长而去的背影,童贯脸色涨红,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好你个赵桓,咱家与你的恩怨,算是过不去了。” “别以为在筹资大会上邀买了人心,就能趁势崛起。” “咱家有一万种方式,能让你合情合理的消失,走着瞧。” 赵桓这一走不要紧,北陲义士想都没想,直接退场。 如此一来,反倒是引发了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义士,离开了艮岳。 就算是赵佶这个皇帝,也是敢怒不敢言。 “陛下,定王分明是故意给您难堪!” 面对童贯的状告,赵佶却冷哼一声:“何止是难堪,这逆子已经把朕的大计,搅得七零八落。” “朕以为,他参加筹资大会,乃是为了立储一事。” “结果连朕都被他给耍了,自始至终,他的目标都是为了搅黄赎买九州的国策!” 赵佶和童贯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眼神。 舆情沸腾,天下义士还没有离开汴京,就算君臣二人恨得压根痒痒,也不敢对赵桓轻易下手。 “陛下!老奴以为,定王势头太盛,若不加压制,必定养虎为患。” “为今之计,只有令定王身败名裂,失去义士拥趸,方能重新掌控。” 赵佶也是这么想的,想要惩治这逆子,就必须让他失去人心。 “朕已下旨,高尧康必死无疑。” “嫡长子都被杀了,高俅岂会坐视不理?” 童贯眼睛一亮:“陛下,您的意思是说,先让高太尉与之周旋,想办法,先安抚金人?竭尽所能,挽回赎买九州一事?” “陛下圣明!金人兵强马壮,大宋虽已筹集巨款,且兵力依旧有一战之力,却奈何士气低迷……” 赵佶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不是朕非要向金人摇尾乞怜,而是……现在的边军,已经不堪大用。” “仅仅是因为迟发军饷,士卒哗变,斩杀首将的例子,便数不胜数。” “如何叫朕寄希望于这等兵马?” “唯有朕之良策,方可延续大宋社稷。” 艮岳园拱桥,赵桓拉着朱琏冰凉小手,要多招摇就要多招摇。 只要人心所向,便是免死金牌,赵桓谁也不怵! 偏偏这时,他感觉手心像是被虫子狠狠咬了一口,疼的直嚎。 “卧槽!什么虫子如此大胆,竟敢偷袭本王!” 赵桓低头一看,只见掌心的掐痕清晰可见。 朱琏冷着小脸,眼神尽是鄙夷:“先前在艮岳园里,本宫只是迫于身份,与你逢场作戏罢了。” “出了园子,你是你,本宫是本宫。” 赵桓揉着手心,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嘴脸:“媳妇,你对夫君也下得了这种狠手?” “常言道,最毒妇人心,真是一点都没错。” 朱琏轻哼一声:“你我成亲十年,始终形同陌路,今天才想起夫妻之约,只怕是晚了点吧?” “以后私下里,你休得与本宫拉拉扯扯!” 听到这话,赵桓却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公共场合,可以卿卿我我?” 朱琏眼神闪过一抹异样,连忙辩解:“我可没这么说!” 赵桓不怕死的抓住朱琏的小手,结果下一刻,就感觉脚指头都快被踩掉了。 “王爷!我劝你自重!” “别以为帮本宫遮丑,就可以弥补十年亏欠,本宫又不是黄毛丫头,任你哄骗。” “你以后最好收敛点,若是把朱家牵连进来,本宫饶你不得!” 朱琏撂下狠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钗从赵桓身边经过时,幽幽叹了口气,小声提醒:“王爷,您越是心急,越会招致王妃殿下的记恨。” “十年冰封,想要消融,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闻言,赵桓撇了下嘴,没好气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本王这叫快刀斩乱麻,女人都吃这一套。” 不知为何,说出这话的时候,小钗的眼神里仿佛流露出一抹鄙夷。 还好那丫头片子溜得快,否则赵桓非要跟她掰扯清楚不可! “长福!你说本王此言,有没有道理!” “霸道王爷,谁不喜欢?” 长福满脸堆笑:“王爷说的极是!若王妃殿下不是守了十年活寡,已练就出不坏金身,只怕在王爷的手里,过不了三合。” 一听这话,赵桓瞬间泄了气。 冰封千里,不坏金身…… 就在赵桓郁闷的想死之际,一个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王爷,在下特意前来道谢!” 赵桓一转身,只见赵昆带着一众北陲义士,正眼神无比炙热的注视着自己。 还没等赵桓反应过来,哗啦啦……几十个北陲义士,跪倒一片。 群起激昂的喊声,回荡在景龙江上。 “有王爷这条脊梁在,我大宋有救了!” 第32章 招募家丁 那三万两银子的回报,远远超出了赵昆的预期。 不仅北陲义士筹集的善款,尽数惠及边民,赵桓还额外拿出二万两银子。 而且阻挡在北陲边民面前最大的祸害之一,高尧康被除掉了。 这对于整个北陲而言,无异于天大的好消息。 “苍天有眼,如此乱世之中,派王爷救我边民于火海。” “若不嫌弃,从今以后,凡我北陲义士和百姓,愿肝脑涂地,鼎力支持王爷!” “请王爷,再受我等一拜。” 赵桓背着手,仰头傲立,对于几十个义士的跪拜,受之无愧。 毕竟王爷就该有王爷的气势。 “起来吧。” 随着赵桓轻飘飘的一句话,北陲义士没有任何迟疑,纷纷起身,他们看赵桓的眼神,再亮一分。 乱世之中,唯有枭雄方可力挽狂澜! 赵桓是不是“英雄”,还需时间判断,但他现在却绝对担得上一个“枭”字。 “王爷,高尧康已被押入御史台狱,已必死无疑。” “高俅回京,必定发难,您可要小心点。” 面对赵昆的善意提醒,赵桓却轻笑道:“还是先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 “筹资大会动静闹得这么大,你们这些人,必定已经引起注意,想要活着离开京都,只怕是难比登天。” 听到这话,赵昆却没有半点担忧。 他大手一挥,豪气道:“我等来京,本就抱着必死信念,如今北陲边民已经得到王爷的庇护,我们死而无憾。” 赵桓却眉头一皱:“你们死了,本王怎么办?” 赵昆一愣,眼神尽是疑惑:“王爷此言何解?” “今日,王爷之威,撼天动地,天下义士呼应者众!” “况且除了王爷这个爵位,您还是大宋皇长子,将来的大宋皇帝,就算是那权倾朝野的六贼,恐怕也不敢动王爷分毫吧。” 一听这话,赵桓心里直骂街,你吹牛逼,能不能别带上本王? 社稷将倾,乱世当前,别说区区一个皇子,就算陛下,还不是转眼就沦为阶下囚? 上至国君,下至佞臣,都已经极度疯狂。 想要在这乱世立足,威望和权力,缺一不可。 现在的赵桓,充其量只是获得了“声望”,距离“威望”还差的老远。 而权力,更是处于绝对“真空”的状态。 这个时候,无论赵桓表面如何风光,他的脑袋始终悬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掉了。 威望是获得权力的基础,而权力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本王就算有心匡扶大宋社稷,奈何四面楚歌,孤木难支。” “你们若是死了,等筹资大会的消息传回北陲,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没有百姓的支持,本王的所有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赵昆如梦方醒,当即低下头,脸色涨红。 “请王爷恕在下愚钝。” “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离开汴京,回到北陲!” 赵桓却压了下手,语重心长道:“离开汴京,也不要轻易回去,高家与边军勾连极深,你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十万火急传令兵。” “与家人团聚之时,就是你们家破人亡之日。” 不止赵昆,所有北陲义士脸色皆是一沉,但伴随而来的却是欣喜! 王爷如此深谋远虑,将来必成大事! “那按照王爷的意思是?” 赵桓脱口而出:“自然是发挥你们身为商人的优势,积累财富,只要有了钱,就可以招兵买马。” 听到“招兵买马”这个词,所有义士,皆是目瞪口呆。 赵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王爷,您说什么?招兵买马?” “身为皇长子,这可是意图谋反的大罪。” 赵桓眼睛一瞪,四下瞥了几眼,确定没人注意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你喊什么?” “是不是嫌本王命长,准备给本王增加一点游戏难度?” 游戏?! 如此大事,怎能儿戏…… 但是回想起,赵桓在艮岳的种种壮举,又绝不是一个骄纵妄为之人…… 赵桓耐着性子解释。 “我大宋雄兵,虽人强马壮,装备精良,但士气却已经崩溃,而且军纪极为涣散,已经不堪大用。” “指望这些人,挡住金人的攻势,无异于痴人说梦。” “唯有培养出一支骁勇之师,正面重挫金人锐气,方能提振士气。” “至于养兵自重,蓄意谋反……谁说本王养的是兵?本王只是招募家丁而已。” 家丁…… 能够正面击溃金人大军的家丁,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考虑到边军现在的乱相,赵昆也别无选择,他只能继续孤注一掷的赌在赵桓身上。 “请王爷放心!” “我等必定竭尽所能,为王爷招兵买马,与金贼决一死战。” 赵桓生怕矫枉过正,连忙补充:“切记,本王招募的是家丁,人数不宜太多,限制在一千人以内。” “至于兵器甲胄……也一律不要配备,等本王手里有了兵权再说。” 赵昆当即一抱拳,带着众义士转身而去,转眼消失在了人群中。 长福早就按捺不住了,连忙上前询问。 “王爷,一千家丁,连兵器甲胄都没有,如何与金人作战?这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 赵桓昂着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 “本王再强调一次,这一千人,皆是家丁!” “你不也是家丁吗?” 长福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神阵阵发亮:“凡是能够成为王府家丁者,哪个不是武艺超群?” 赵桓背着手,深深地吸了口气。 现在大宋缺的不是士兵,更不是甲胄,而是士气! 敢于正面迎战金人的胆量! 退一万步说……就算功败垂成,这一千人,依旧可以成为赵桓南迁的本钱。 这份私心,便是为即将到来的“末日”进行准备。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匆匆朝着艮岳而来,正好与赵桓迎面相撞。 若不是长福反应快,第一时间挺身挡住,那人非把毫无防备的赵桓,撞得人仰马翻不可。 “臣!参见王爷!” 一声犹如闷雷般的低喝,响彻艮岳。 身穿紫色官服的高俅,拱手作揖,一双怒目却凌厉如剑,恨不得将赵桓碎尸万段。 第33章 就你小子叫高俅 五十多岁的高俅,却丝毫不显老态,身材高大,气势十足。 早在三天前,高俅就听说北陲来人了,为了防止边军乱象传入京中,他带人在城外严防死守,结果却扑了个空。 得知儿子被定王扳倒,更被押入御史台狱,高俅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汴京。 此时遇到赵桓,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高家与定王府,向来和睦,为何王爷却非要致犬子于死地?” “王爷虽贵为皇长子,但陛下尚在潜邸时,老臣就常伴左右,为大宋兢兢业业三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难道王爷连此等情分都不顾,非要让老臣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见到赵桓之前,高俅绝不相信,这个汴京公认的废物,有能力扳倒自己的儿子。 可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北陲义士对赵桓跪地行礼! 由此可见,先前传闻,绝非空穴来风! 相较于高俅的义愤填膺,赵桓的心情却甚是微妙…… 这便是传说中的高俅? 本以为是个尖嘴猴腮的佞相,没想到竟如此雄武。 想想也是,善于踢球又精于枪棒,还能奔赴战场指挥,再差又能差到哪去? 面对高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质问,赵桓却面带微笑,处变不惊。 “高大人刚才说什么?” “王府与高邸向来和睦?怎么,在高大人看来,任凭百般凌虐,只要留王府一口气,本王就该感恩戴德?” 高俅不理会赵桓的讥讽,神情尽是哀求,语气却异常凌厉。 “难道王爷要让老臣下跪磕头,才愿意宽恕康儿?” 赵桓煞有其事的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一副“好怕怕”的姿态。 “本王可受不起高大人的跪拜。” “正所谓,天地君亲师,五伦再上!” “高大人既是枢密使,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的封疆大吏,更是本王的授业恩师。” “恩师跪学生,这不是要让本王折寿吗?” 熟读历史的赵桓,深知高俅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太子太师! 这糟老头子坏得很,一露面就要下套。 他若是当着艮岳这么多人的面,跪在赵桓面前,赵桓便是有违人伦,欺师灭祖,人人得而诛之。 高俅心里也暗暗一沉。 如今赵桓风头极盛,他的姿态又摆的这么低,以赵桓的性格,必然是要踩在他的头上才是。 可结果却恰恰相反…… 这种时候还能沉得住气,狂而不傲。 看来这位蠢王爷,果然转性了。 高俅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既然王爷还记得老臣的师恩,恳请王爷高抬贵手,放康儿一马。” 赵桓却摊开手,一脸无奈:“高大人,真不是本王不帮忙,而是有心却无力。” “您这位从一品的封疆大吏都使不上劲,我一个游手好闲,没有半点实权的小王爷,能有什么法子?” “再说了,押入御史台狱,自然是由陛下亲审,高大人乃是宠臣,陛下自然会卖你几分薄面。” 一听这话,高俅恨得直咬后槽牙。 筹资大会虽然快结束了,但余威至少还要持续个十天半月。 只有等天下义士,尽数离开汴京,高俅才好发力。 而在赵桓的逼迫下,陛下不得不降旨“速断”,等高俅能使上劲的时候,高尧康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眼下唯有赵桓,才能把高尧康的小命保下来。 “王爷……开个价吧!” 说出这句话,意味着高俅已经无路可走。 把这位遗臭万年的奸臣,逼得走投无路,这感觉……太特么爽了! 赵桓眼神越发“和善”起来:“贵公子还欠本王三万两银子,怎么说?” 高俅早就知道,高尧康被赵桓里外里坑了八万九千两银子,虽然心都在滴血,但为了保住血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明日一早,老臣就派人,把银票送到王府。” 金兵浩劫将近,银票马上就要变成废纸了,谁接手谁傻缺。 “本王只收现银!” 嘶…… 高俅倒抽了一口气,纵使恨不得把赵桓抽筋扒皮,但为了儿子的小命,他也只能强行压下满腔怒火。 “三万两现银……只怕是要把京中钱庄都搬空。” 赵桓耸了耸肩:“那本王可管不着,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再说了,高大人手耳通天,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高俅恶狠狠一咬牙:“好!明日一早,三万现银奉上。” 赵桓眉头一挑:“可是说定了,高大人若是反悔,可别怪本王去开封府告你。” 以赵桓的身份,就算是要打官司,也应该去御史台或是大理寺。 他偏要挑最下等的开封府,其目的,无外乎是把动静闹大,让天下义士撑腰。 高俅自然洞悉赵桓这点小心思。 以高家的财力,断然不会给赵桓发难的机会,只要把高尧康保下来,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 “既如此,御史台的事……” 不等高俅说完,赵桓便直接打断:“什么事?” 高俅一愣,眼神骤然凶狠至极,犹如即将发狂的猛兽般:“堂堂王爷,莫不是要出尔反尔?” 赵桓毫不顾忌,当场翻脸,冷冽笑声,回荡在拱桥之上。 “那三万两现银,乃是贵邸公子欠本王的,若是让本王保下高公子,自然是要另算。” “本王要汴京所有贪官污吏,奸臣佞党的项上狗头,这个价码,高大人付得起吗?” “高家对定王府的所有凌辱,本王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高大人还是回家张罗丧事吧,我以王爷的声誉向你担保,明日一早,三万两现银入府,高尧康的人头回家!” 拱桥之上,人头攒动,却静的可怕。 无论是义士,还是提前退场的官员,皆是呆呆的看着赵桓。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人敢相信,赵桓竟然当众向高俅宣战,而且还是……死战! “定王!十日之后,筹资大会余威散尽,便是老臣礼尚往来之时!” “老臣!告退!” 高俅眼神冷若寒霜,已将赵桓视为必除之敌,不死不休! 第34章 筹资大会的余威 直到高俅的背影,消失在艮岳,现场围观的人群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我……我没看错吧?!刚才定王与高大人撕破脸了?” “何止撕破脸,高俅白发人送黑发人,此番血仇,必定不死不休。” “那又如何?堂堂王爷,岂能被人踩在脚下?整个汴京谁不知道,高家对定王府的欺辱凌虐?” “换做是我,但凡是有机会,也要将那高尧康碎尸万段!” “话虽如此……十日之后,筹资大会余威散尽,便是高俅疯狂报复之时,王爷只怕是凶多吉少……” 围观众人对于赵桓的处境,皆不抱任何希望。 就连长福,都倍感压力,擦了擦额头渗出的虚汗,低沉的语气尽是疑惑。 “高俅老贼为了保住子嗣,肯定会不计代价。” “王爷完全可以利用高尧康的狗命,换取真金白银的利益,为何非要争这一口气?” 长福说的极为隐晦。 整个汴京,上至陛下和童贯,下至文武百官,全都被赵桓得罪了个透彻。 现在又与高俅结下血仇…… 强敌林立,群狼环伺。 即便每人踩王府一脚,都足够让王府上上下下,死无葬身之地。 赵桓不答反问:“难道放过高尧康,王府的处境就变好了?” 此言一出,长福瞬间沉默。 赵桓伸手拍了拍长福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其他人的手里。” “摇尾乞怜,换不来安居乐业。” “不止王府,大宋亦是如此。” 感受到赵桓眼神流露出的自信与坚定,长福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身为王爷的心腹臂膀,面对今日之险境,他竟然产生了畏惧心理,甚至冒出了“以和为贵”的荒唐念头。 这对于长福而言,无疑是可耻至极! 他攥紧拳头,自惭形秽道:“我连面对强敌的勇气都没有,不配跟随王爷……” 赵桓却毫不在意长福的胆怯,毕竟他们要面对的,不只是某个特定的人,而是要逆天下而行! “不必自责,你能陪本王走到这一步,本王已经非常欣慰了。” “勇气,需要时间沉淀。” 望着赵桓不算宽阔,却异常刚毅的背影,长福终于明白,为何王爷能够笼络天下人心! 或许王爷现在还不具备力挽狂澜的力量,但这份决心,却无人能够质疑。 长福眼神尽是崇拜,他暗暗咬牙。 “能为王爷效力,即便是与天下为敌,又有何妨?!” “粉身碎骨,亦无惧!” 赵桓带着长福,踩踏着各方势力的异样目光,潇洒而去。 与此同时,筹资大会发生的事,以极快的速度,在汴京城内传扬开来。 “听说了吗?王爷在筹资大会出尽风头,一炷香时间内,赋诗十三首,犹如文曲星转世,连翰林院和国子监都极为震惊,此等大才,创千古未有之壮举!” “王爷?哪个王爷?” “自然是定王!” “哈哈哈!谁?定王?天还没黑,你怎么说起梦话来了?整个汴京……甚至整个大宋,谁不知道定王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王爷?” “他若有这等大才,又岂会被埋没至今?一炷香十三首佳作?滑天下之大稽!” “哼,像你这等庸才,自然不知昨日筹资大会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爷十首佳作汇聚一副墨宝,受各路商人争相竞价,拍至七万两银子的天价,王爷大手一挥,所有银子,尽数献给国库。” “此等诗才,此等气魄,岂是尔等能够度量?” 赵桓在艮岳创下的壮举,对于压抑已久的“天子臣民”而言,无疑是一剂猛药。 不止百姓,就连各路文人公子,都汇聚于各处,夸夸其谈。 唯有高家,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 今日清晨,高尧康被明正典刑,尸身已经被送回高邸。 家眷的哭声,连绵不绝。 一身素袍的高尧康,看着身首异处的儿子,眼神冷冽如剑。 听着夫人伤心欲绝的哭声,高俅的后槽牙已经咬的咯吱作响。 十天?! 他已经等不了十天! “赵桓!三天之内,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七天之后,康儿回魂夜,便是你的死期。” “老夫要用你的血,祭奠康儿!” 高俅余光一瞥,看向身旁前来通风报喜的小太监,冷冷道:“赵桓去了翰林院?你可看清楚了!” 小太监感受到高俅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哪敢有半点迟疑? “回高大人的话,王爷十三首诗,已名满汴京,受邀去翰林院吟诗作对。” 高俅眼神一厉:“他不是号称文曲星转世吗?!” “老夫便让天下义士亲眼看着,所谓的大宋脊梁,是如何被人踩在脚下,跪地求饶!” …… 翰林院对面的寻墨阁,乃是院中学士或庶吉士,消遣休息,附庸风雅之所在。 此时寻墨阁已经人满为患,就连门窗都被攒动的人头填满。 昨日在艮岳,花费重金拍下墨宝真迹的大商人陈博翰,也在其中。 而汇聚十首绝诗真迹的墨宝,则挂在寻墨阁最醒目的位置,惊艳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白草红叶黄花……好诗!好诗啊!” “想不到,王爷竟有这等大才,若非圣驾之下,不敢弄虚作假,还真以为这十首诗,乃是抄录而来……” “尤其是王爷附赠三诗!” “冰雪林中著此身……散作乾坤万里春!这是何等胸襟?!” 听到翰林院庶吉士们的盛赞,陈博翰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毕竟这幅真迹墨宝,越负盛名,将来卖出去的价格也就越高。 一些围观的商人,已经开始捶足顿胸。 “早知王爷墨宝如此珍贵,纵使舍上全部身家,也要拍下来!” “哎!陈博翰这回赚大发了!” 坐在上席的某剽窃惯犯,感受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炙热目光,竟厚颜无耻的照单全收。 没有版权协会的时代,真是太爽了! 就在这赵桓得意之际,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十首诗,风格气韵大相径庭,当真是出自一人之手?未必吧!” 第35章 翰林院的绞杀 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青年。 眼尖之人,一眼认出,此乃翰林院庶吉士,吴超!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庶吉士,但因为诗才出众,时常入宫,参加陛下每月举办的“小苑诗会”。 能在陛下面前吟诗作对,又岂是常人? 这里本就是“内侍省”的地盘,而像吴超这样的青年才俊,更是童贯众多“义子”之一。 众人顾忌童贯的淫威,纵使觉得吴超大煞风景,却也不敢言语半句。 吴超背着手,气定神闲,扫视着墨宝真迹,虚伪至极的品鉴起来。 “在下绝非质疑王爷的诗才,只是这十首诗,所述之事,所寄之情,所携之风,皆是天差地别。” “十首诗,犹如出自十人之手。” “难不成……除了在家守灵的高大人外,王爷还有另外九位恩师?” 吴超下嘴极毒! 不仅质疑了赵桓的诗才,更是暗示赵桓欺师灭祖。 在场的庶吉士,本就是童贯高俅之流的拥趸,自然纷纷附和起来。 “吴公子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王爷纵使才高八斗,也不至于每首诗都别具一格吧?” “既然今日,翰林院学众和各地义士,齐聚寻墨阁,不如请王爷解惑一二?” “有道理,毕竟这幅真迹墨宝,拍出了七万两银子的天价,而所有钱款,已尽入国库,若是其中藏污纳垢,岂不是有损国体?” 一众庶吉士,故作凝重的注视着赵桓,实则隐隐冷笑。 既然赵桓敢来翰林院的地盘,那可就别怪他们,关门打狗! 坐在一旁的陈钊,脸色难看。 他本打算借机拉拢赵桓,为“主战派”献上一份力,结果却反倒令赵桓身陷囹圄。 但是面对众庶吉士的围剿,陈钊又不敢冒头,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陈钊一脸愧疚的看向赵桓,结果却惊讶的发现,赵桓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仿佛根本就没有把吴超放在眼里。 “情至深处,自然流露,写诗乃是极为私人的事,本王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吴公子管的是不是太宽了点?” 吴超早就料到赵桓会撒泼打滚,不急不缓道:“若是孤芳自赏,本公子当然管不着。” “但以墨宝筹款,匡扶社稷,就不是私事了。” “王爷避而不答,难不成是因为……心虚?” 天下义士尚未离京,虽然暂时还动不了赵桓,但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让赵桓身败名裂! 如此一来,他在艮岳的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周遭的庶吉士冷笑不止,不遗余力的挖苦起来。 “王爷该不会是露怯了吧?哈哈哈哈!” “大宋脊梁?也不过如此!” “散作乾坤万里春?诗中气概万丈,现实中的王爷,却唯唯诺诺,难道这就是常说的,言不由衷?” 现场围观的义士,本对赵桓钦佩至极,但是听到庶吉士们的质疑,心里也不免开始犯嘀咕。 既然身为大宋脊梁,就更要洁身自爱,不能揉半点沙子。 人群中站着两个头戴惟帽,白纱遮面的女子,正是朱琏和小钗。 自从听说赵桓受邀来翰林院,朱琏心里就七上八下,索性带小钗前来窥探。 结果不出所料,赵桓果然遭到围攻! “这个家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翰林院也是他能来的地方?” “凡翰林院者,十有八九都是童贯党羽,高家与王府已经结下死仇,这些佞臣党羽,自然是要帮高俅出气!” “纵使他真有才学,又怎能抵得住庶吉士们的围攻?” “莫说十日,王府恐怕连三日都撑不过去。” 见朱琏神情严峻,小钗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陈博翰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王爷,吴公子此言,不无道理。” “您若是不讲清楚,我也只能退还墨宝了。” 陈博翰可不管什么国之大义,若是墨宝因为受人质疑而贬值,那他可就亏大了。 朱琏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已经闷得喘不过气。 倘若陈博翰真的退还墨宝,整整七万两银子的天价债务,如何偿还? 只怕是……高俅也会借此发难,质疑赌约的有效性,拒绝偿还高尧康欠下的三万两银子…… 这帮庶吉士,看似风度翩翩,实则却下手狠辣。 他们不仅要让赵桓身败名裂,更要用整个定王府,祭奠高尧康。 此时,寻墨阁的气氛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前一刻还众星捧月的赵桓,此时却已经身陷舆论漩涡。 就在王府已入绝境之际,赵桓的笑声却回荡在寻墨阁。 “本王的墨宝又不愁卖,陈老板想要退还墨宝,本王绝不拦着。” 吴超已经毫不掩饰鄙夷,狂妄大笑起来。 “哈哈哈,不愧是王爷,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沉得住气。” “您若是不说清楚这十首诗的来历,所谓的墨宝,恐怕顷刻间一文不值吧?” 旁边的庶吉士,鄙夷嘲笑起来:“莫说七万两银子,七两银子都不值!” “这等有辱国体的东西,收入囊中,只怕是有辱家门清风吧?” 面对嘲笑,赵桓毫不在意,只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本王并非不可置疑。” “只是区区癞蛤蟆,在脚边聒噪,本王何须理会?” “若人人质疑,本王逢人就要解释一通,岂不是太累了?” 吴超被赵桓讽刺为癞蛤蟆,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冷哼道:“在下身为庶吉士,享七品俸禄,难道不配质疑王爷?” 赵桓眉头一挑:“你懂诗词歌赋吗?” 现场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 吴超脸上尽是戏谑,摇头感慨:“在下月月参加小苑诗会,王爷竟说我不通文采?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爷可敢与在下斗诗?” 赵桓心里冷笑,三言两语就拱火成功? 这便是大宋的储备人才?文人误国,说的一点都没错! 赵桓伸了个懒腰,不理会吴超的挑衅,视线在现场的庶吉士身上一扫。 “在场诸位,谁若质疑本王,一起上就是。”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 第36章 何惧诗词 且不说艮岳园十三首诗出处存疑,就算真是出自赵桓之手,也绝不可能挑战整个翰林院! 虽然国子监,也是文人聚集地,但论诗词造诣,根本无法与翰林院相提并论。 凡庶吉士,皆是文人骚客的翘楚。 赵桓此举,等同向大宋半壁诗词界,发起挑战。 吴超知道赵桓很狂,却没想到,竟狂妄到这等地步。 “既然王爷如此自信,我等岂能不给面子?” “王爷不是一口气,作出十三首佳作吗?在下倒是想看看,王爷的才思迅捷到何种地步。” 吴超一抬手,身旁的庶吉士就送上一本诗集。 他随手一抖,书页翻飞,哗啦啦的响声,压过寻墨阁聒噪的嬉笑声。 翰林院庶吉士的风韵尽显! “筹资大会余威尚在,谁敢弄虚作假,就是有损国体!” “以质量和速度为重,十题定胜负!” “题面……听天由命!” 话音落,吴超随手将诗集倒扣在桌面上,正好盖在砚台之上,等再拿起时,墨汁已经浸染一团诗文。 墨渍之中取其词,便是题面。 “梅花!” 吴超的气魄,赢得满堂喝彩,众人皆是感叹。 “不愧是小苑诗会的常客,这气势,岂是碌碌之辈能够相提并论?”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今日王爷落在吴超手里,只能算他运气不好。” “呵呵呵,既然吴公子断定,那十三首诗出处不详,那么基本可以判断,王爷在筹资大会上弄虚作假。” “此罪名若是坐实了,不仅陛下饶不了他,天下义士更是不会放过他!” “好一出天选之题,定王不是才思敏捷吗?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应付这等局面!” 与此同时,现场的庶吉士,以及闻讯前来凑热闹的文人,纷纷摇头晃脑,斟字酌句。 整个寻墨阁,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吟诵声。 朱琏轻叹了口气,摇头苦笑:“我就知道!” “王爷在艮岳园出尽风头,却让陛下难堪,更是与高家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京城外,繁花似锦,城内却寒如严冬……” 现如今,整个汴京所有名流权贵,都想灭了赵桓,向童贯高俅之流邀功。 纵使天下义士拥趸,又有什么意义? 朱琏已不抱希望,她之所以没有转身离开,只是念及夫妻之情,配赵桓走完这最后一程罢了。 此时已有庶吉士灵光乍现。 “有了!” “万里江山裹银装,唯有梅花骄似火……” “我也有了,献丑了!” “乍暖还寒二月天,枯木萧瑟畏寒烟。我欲煮酒偷的闲,忙趁东风觅梅香。” 顷刻间,七八个庶吉士,纷纷以诗为刀,以墨为剑,朝着赵桓围攻而来。 见赵桓良久不语,吴超已然胜券在握,奉上致命一击。 “日落见云起,摇摇风里消。寒蝶环作垄,散如满河星。” 吴超虽通篇不提梅花,但短短几句,众人脑海中已浮现出,寒冽山村,梅树环绕,被风吹落的梅花,散在冰河上的美妙景象。 一时间,寻墨阁惊叹之声,震耳欲聋。 “不愧是吴公子!”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 “王爷!您还要耽搁到什么时候?难不成面对吴公子等庶吉士,已然江郎才尽?” 朱琏已经看不下去了,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去之际,赵桓的声音,传遍寻墨阁。 “天下义士,齐聚京都,如此盛景,一首怎么够?” “刚才……诸位作了几首?本王便送还你们几首!” “照水疏花冰有晕,横窗瘦影玉无痕。孤山越冷黄昏后,拄杖曾敲处士门。” “粲粲梅花树,盈盈似玉人,甘心对冰雪,不爱艳阳春。” “凋尽群芳一树奇……” “冻蕾寒香蜡点匀……” “……” “够了吗?” “不够的话,便按人头算,现场有多少庶吉士,本王就作几首!” “胸中有日月,脑海尽江山。不惧金贼殆,何妨几首诗?” 静!死一般的寂静! 现场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桓,竟半天说不出话。 凡是参与围剿赵桓的庶吉士,脸色早已涨红。 吴超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八人,每人一首诗,本已经把赵桓逼入死角……这厮竟出口成章,捻之即来,反还八首! 尽管这八首诗,依旧是风韵差距极大,可是……身为翰林院庶吉士,他寻遍脑海中所有名作,也不见赵桓所作诗句。 就算是窃人墨宝,又岂能窃尽天下文豪?! 朱琏脚步骤停,她站在人群中,透过惟帽白纱,注视着寻墨阁中间的赵桓,宛如梦境…… 此情此景此人……怎么如此的不真实? 就在这时,赵桓一把抓过诗集,语气中尽是不耐烦。 “金人扣关,江山社稷危在旦夕,尔等还纠结于文墨之事,难不成打算以笔作剑,砍开金人甲胄?” “翰林院之行,本王大失所望!” “诸位只管附庸风雅,匡扶社稷重任,自然有人担当。” 啪! 赵桓将诗集拍在砚台上,墨水浸染了“鞑虏”和“菊花”,赵桓却故意无视鞑虏,单取菊花。 此举,更是令在场的庶吉士,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会看不出定王的讽刺? 金人铁蹄即将南下,一众酸儒却还顾着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大宋江山交给他们,亡矣! “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嘶…… 吴超眼睛睁得老大,倒抽一口凉气,此诗……当真是赵桓临场所作? 不等吴超反应过来,赵桓再一次把诗集摔在桌子上。 啪! 每一次脆响,都震慑众人,大宋王威,锋芒毕现!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此诗虽是咏竹,但这份气势,却令众人终于想起,眼前此人,乃是大宋皇长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定王! 所有庶吉士,脸色早已煞白。 而围观的义士则攥着拳头,兴奋地满脸涨红。 第37章 诗为剑墨为刀 翰林院的诗刀墨剑,在赵桓展现出的气势之下,黯然失色。 整个寻墨阁只剩下赵桓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不绝。 一字一句,连成雷动的战鼓声,唤醒大宋男儿的血性,在筹资大会余威加持下,天下义士已热血沸腾,战意空前。 眼前这一幕,正是他们所期望的! 字字入心的诗句,便是战前动员,手中不断挥舞的诗集,则是随风舒展的旌旗! 响应者,众! “定王!定王!定王!” “大宋不会亡!金人不足惧!我等愿流尽最后一滴血,共赴国难!” 这前所未有的声势,竟令吴超等庶吉士,脸色煞白,止不住的后退,眼神中胜券在握的自信,早已经被恐惧所取代。 集翰林院之力的围剿,本该让赵桓身败名裂,背负欺君罔上,愚弄天下的死罪。 可结果却颠覆了所有人的预期。 赵桓每作出一首诗,他的声望都会空前高涨,这股势头,已不可阻挡。 转眼间,赵桓已猛击九次! 最后一击,竟直接将那砚台砸碎。 咔嚓! 早已沸腾的寻墨阁,瞬间一片寂静,众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桓拿起诗集。 谁说诗文软弱?携千万字之势,亦可碎石! 在众人炙热无比的眼神注视下,赵桓为翰林院的妖魔鬼怪,奉上致命一击! 他将墨渍沾染的“鞑虏”二字,再一次推到吴超面前。 气势如虹的声音,余音不绝,杀气腾腾! “杀尽鞑虏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公子不识英雄汉,只凭哓哓问姓名!” 眼前“鞑虏”二字尤为刺眼,赵桓的浑厚嗓音,更如雷霆。 周遭聚集的义士,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呼号声。 “好一个公子不识英雄汉!” “翰林院的邪魅,早该除尽!” “尔等所谓公子,只知附庸风雅,岂能窥破王爷之气魄?!” “现在谁还敢说,王爷窃人墨宝?谁若胆敢再诋毁王爷,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吴超脸色煞白,竟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两步,脚下一失,当场瘫坐在地上。 无论是赵桓的旷古诗才,还是以诗为号,所展现出来的威严气势,皆令吴超无法抵挡。 完了…… 彻底完了…… 翰林院的围剿,不禁失败了,更是亲手把筹资大会的余威,推上了巅峰。 在吴超绝望无比的注视下,赵桓举着诗集,将鞑虏二字,推到吴超面前,一字一顿。 “吴公子,轮到你了!” 若是平常,以吴超的才学,自然能够以“鞑虏”二字,舞文泼墨。 但此时此刻,他却大脑一片空白,纵使绞尽脑汁,也无法匹及定王之威分毫…… 周遭的义士,早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们纷纷大声质问起来。 “吴公子,还等什么?士子已经十题尽出,轮到你了!” “身为小苑诗会的常客,怎么连作诗的勇气都没了?” “呵呵呵,只是作诗而已,又不用你上阵杀敌,你慌什么?” “正如王爷所言,尔等只管附庸风雅,匡扶社稷之重担,自然有人胜任!” 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鄙夷目光,吴超犹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眼神暗沉无光,哪还有昔日庶吉士的风范?! “接着!” 赵桓手一松,诗集滑落,直到重重掉在地上,吴超才神情木讷的举起双手。 “吴公子,你的反应也太迟钝了!” “怎么,驱除鞑虏,对你来说,太重了?!” 赵桓已不屑再在吴超身上浪费半点时间,他仰头大笑。 现场所有的翰林院庶吉士,不约而同的流露出恐惧目光,他们知道……自己肚子里这点小家子气的墨水,与赵桓心中日月乾坤相比,竟是如此的滑稽。 吴超完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的仕途,已到此为止。 朱琏早已离开了寻墨阁,没人发现,惟帽白纱下那双冷若寒霜的眼眸,除了麻木与冷漠之外,已经产生一丝微妙变化。 小钗更是激动的小脸通红。 “王妃殿下,今日之后,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 “不止我王府终于有了当家的,软弱窝囊的大宋,也终于有了脊梁!” “殿下,其实您心里也很高兴吧?” 惟帽白纱下,传出一声轻飘飘的训斥:“多嘴!” 朱琏前脚离开寻墨阁,后脚阁内就炸了锅。 陈博翰一把将赵桓的墨宝撤下,以最快的速度卷起来,塞进怀里,刚要逃走,却被几个商人当场截住。 “陈东家,你这是要去哪啊?” “先前你不是说要退还墨宝吗?还等什么?!” “王爷之墨宝,在陈东家手里,岂不是暴殄天物?在下愿以七万五千两银子收藏。” “呵呵,陈东家不是害怕亏本吗?这风险,还是由我来承担吧。” 陈博翰死死护着怀里的墨宝,今日谁想把墨宝抢走,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商业嗅觉灵敏的陈博翰,岂会不明白? 赵桓唯一的墨宝真迹,将会成为绝世孤品! 原本他还打算变卖获利,现在却只想代代传承,福泽子孙后代。 “都特么给老子滚!” “王爷的真迹,乃是我的,谁敢抢,老子跟谁拼命!” 在场的商人,自然不甘示弱,薅着陈博翰的衣领子,让他兑现承诺,出让孤品真迹。 赵桓看着打作一团的商人,心里隐隐好笑。 没人知道,赵桓胸中不仅有日月,更有千古名诗佳作,只是元朝以前的佳作,不敢抄袭,生怕被当众打脸而已。 即便如此,元明清三代诗词,也足够赵桓挖掘了。 就在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感叹。 “在下对王爷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赵桓余光一瞥,发现陈钊的胖头大脸又凑了上来。 刚才赵桓遭到庶吉士围攻时,这小子有多远躲多远,这会发现局势又变,又上来献殷情,什么东西! 赵桓故作冷漠:“你是谁?” 陈钊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涨红,他知道,赵桓是在故意讽刺自己,当即脸上堆满谄笑。 “在下与翰林院主战派一样,与王爷乃是风雨同路人。” 第38章 蝴蝶苍蝇全来了 见赵桓不为所动,陈钊连忙换了一张脸,故作无奈的长吁短叹起来。 “家父虽然是翰林院学士,但因为政见与主流不合,早已经被边缘化。” “而吴超却是童贯义子,更是在小苑诗会上,深受陛下青睐,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请王爷相信,真不是我故意冷眼旁观,而是……我压根不敢开口。” 陈钊这小子虽然懦弱,但也算是个实诚人。 现如今,整个汴京都将赵桓视为灾星,谁沾上赵桓,必遭童贯高俅之流的打压。 别说吴超不敢出头,就算是他老子来也一样要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话说回来…… 以大宋当今这种格局氛围,竟然还有“主战派”在苟延残喘? 赵桓还以为,整个大宋朝廷,已经没有站着尿尿的官员了。 “既然你连一个小小庶吉士都不敢得罪,为何还要来结交本王?就不怕高俅像是碾苍蝇一样把你碾死?” 陈钊四下扫了几眼,见众人都在叱骂吴超等庶吉士,陈钊这才松了口气,他连忙把声音压得极低。 “搁在以往,主战派绝无出头之日,我等自然是要低调行事。” “若王爷愿意带领主战派,携民心所向,必能在朝廷上大展宏图!” “主战派的党魁之位,非王爷莫属!” 赵桓现在最缺的就是盟友,但他绝不会病急乱投医,以陈家为代表的主战派,绝对不靠谱! 说是血战金人,保家卫国,恐怕只是以此为噱头,从中渔利! 尤其是眼前这个陈钊,横看竖看,都像是个投机分子。 真正的主战派是什么样,赵桓见过,便是镇守艮岳大门的周浦,那等宁死不屈,刚正不阿之人,才是真正敢于直面金人的勇士。 如果说,整个大宋朝廷,还有哪股力量,真正在为国家着想,也就只剩下周浦等清流铮臣了…… 赵桓深知陈钊不堪大用,但却并未直接拒绝。 原因很简单。 盟友不分三六九等,无论是生死与共的血盟,还是中间和稀泥的塑料盟友,缺一不可。 “陈公子,本王奉劝你一句,还是再观望几天吧。” “高尧康魂断御史台,高俅正在家中操办丧事,暂时还顾不上本王。” “等丧期一过,高俅必定疯狂报复,到那时,凡是与定王府有牵连者,必遭殃及。” 陈钊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但他可不想轻易放过这个宝贵的机会。 等到将来,赵桓渡过难关,以主战派在汴京的分量,只怕是连给赵桓提鞋都不配。 “主战派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为了延续血脉,不得不夹缝求生而已。” “我等愿支持王爷,挽狂澜于既倒!” “纵使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感受到陈钊炙热的目光,赵桓故意瞥了吴超一眼:“你看,吴超已经在恶狠狠的盯着你了。” 什么?! 陈钊一愣,连忙捡起诗集挡住自己的脸,低着头退到一边,瑟瑟发抖。 等他鼓起勇气,露出眼睛,却惊讶的发现,吴超竟然昏死倒地,也不知道是哪个愤青,趁乱拍了吴超一板砖。 意识到被赵桓耍了,陈钊顿时脸色涨红,结果看向身旁,哪还有赵桓的影子? 隐匿在人群中的主战派子弟,不约而同的啐了一口。 “真特么丢人现眼!” “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居然派这个货来结交王爷。” “主战派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回王府的路上,赵桓背着手,哼着小曲,心情大好。 沿途百姓,纷纷向赵桓行注目礼,那眼神仿佛是在看待大宋救星一般。 赵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自己越是招摇,上面那群昏君佞臣就越是不敢碰自己。 长福紧紧跟随在身后,眼睛冒光。 “王爷!您这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诗词歌赋?” “整个翰林院绑在一起,都不是您的对手。” “刚才离开寻墨阁时,您可听见了那帮义士如何评价?皆说您是大宋诗词第一人。” 相较于义士,汴京文人如何评价,才是赵桓真正兴趣所在。 十日之内,筹资大会余威散尽,天下义士纷纷离京。 到那时,远水解不了近渴,汴京文人的舆论,就成了赵桓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牌。 无论是在艮岳,还是寻墨阁。 赵桓厚颜无耻的大抄后世诗词歌赋,就是为了在汴京文人圈,占据一席之地! 长福兴奋之余,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询问。 “陈钊虽然软弱,但毕竟是翰林院子弟,王爷为何拒绝陈钊的拉拢?” 赵桓眼神流露出一抹老辣:“谁告诉你,本王拒绝了陈钊?” 哈? 长福一头雾水:“陈钊被您耍的颜面尽失,难道此事……还有后续?” 赵桓不顾周围的异样目光,爽朗大笑起来:“长福,好歹你还是王府管家,别人看热闹也就算了,你也跟着看热闹?” “在汴京这片地界上,重要的不是你干了什么,而是说了什么。” “只要本王没有明确拒绝,陈钊就还会继续来纠缠。” 长福先是一阵迷茫,紧接着眼睛大亮:“我懂了!” “王爷的意思是先吊着陈钊的胃口,如此一来,日后才好讨价还价?” 赵桓没有回答,心里却已经冷笑不止。 随着筹资大会的举办,星星之火已经点燃,一旦将来燎原大火燃起,主战派便借赵桓之势,大捞政治资本。 欲战者,必先选边站队,而他们根本就没得选,只能成为主战派的拥趸党羽。 届时,主战派便可一步登天,成为朝中大党。 接下来便可同仇敌忾,共抗金兵?做梦! 只怕是党争内耗会变得更加惨烈。 “什么狗屁主战派,分明是投机派!” “特娘的,等到战火燃起的那一天,老子先把你们绑上战场当炮灰!” 此时御书房内的气氛极为凝重。 户部官员,已经将筹资大会所得款项统计清晰。 “恭喜陛下,此次筹资大会圆满成功,所得善款,去零取整,共计九十二万七千六百贯钱。” “出资最多之人,乃是……” 第39章 血债血偿 “乃是……定王,光是拍下陛下墨宝就有七万两银子,再加上捐给北陲的三万两……正好十万两银子。” “按照规矩,筹资大会的头魁,非定王莫属。” 赵佶脸色阴沉的吓人,齐聚御书房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定王府有多少钱,赵佶心里最清楚! 筹资大会开始之前,定王府全部家当不过区区一千两银子。 如今筹资大会结束,定王府的家当……依旧是一千两银子。 偏偏穷的叮当响的赵桓,成了筹资大会的头魁,赵佶感觉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既然是规矩,那就按规矩办。” “该给他的,给他便是!” 赵佶一挥手,户部官员便低头退下,他视线在文武群臣身上扫过,不由冷哼一声。 “都哑巴了?” 现场官员,低着头跪在地上,偷偷交换了个眼神,谁也不敢冒头。 这父子俩,爱怎么掐怎么掐,谁掺和谁傻缺。 童贯心里暗骂这帮废物,分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吹,真到需要他们处理的时候,全都当起了缩头乌龟。 “陛下可听闻……先前寻墨阁发生的事?” 寻墨阁? 赵佶轻哼一声:“翰林院附庸风雅之地而已,能翻出什么浪花?” 童贯很识相的低下头,轻声道:“倒是没发出浪花,却把天捅破了……” “筹资大会虽然已经结束,但余威更盛!” “奴才给您念念定王所作的诗句,陛下就明白了。” “杀尽鞑虏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啪! 赵佶一巴掌将面前茶杯拍开,正好擦着童贯的头顶飞了出去。 “这逆子,非要让战火燃尽天下,他才罢休。” “纵使筹集了九十万贯钱,又有何用!” “再让这逆子闹下去,大宋都要因他而亡。” “速断!速决!” 童贯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当即走出御书房,让小太监去转告高俅,三日之内,只要能把赵桓的嚣张气焰压下去,可不择手段! 童贯背着手,转身看向御书房,眼神阴狠至极:“陛下,在除掉定王这件事上,老奴可比你还要心急啊!” “若有朝一日,定王成就伟业,老奴岂不是要死无全尸?” “呵呵呵……血祭王印者,何止老奴一人?” 此时定王府大院里,赵桓正跺脚骂街。 “高俅老匹夫,不讲诚信,说好了今天把三万两银子欠款如数奉上。” “到现在为止,本王连一个铜板都没见到!” “堂堂从一品的高大人,竟然欠债不还?不要脸!” 坐在大堂看书的朱琏,听到赵桓的叱骂,眉头轻皱。 堂堂王爷,如此粗鄙,成何体统? 搁在以往,朱琏早就让人把赵桓的嘴堵上了! 但这一次,朱琏却破天荒的没有言语,只是冲小钗使了个眼色,示意把房门关上,莫要扰了她的清雅。 结果小钗刚把门合上,赵桓就一脚把门踹开,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 “媳妇!那三万两银子,可是本王用来给你买大金链子的钱!” “高俅老贼,竟出尔反尔,无耻至极!” 朱琏眉目微颦:“大金链子?粗俗!” 赵桓却昂着头,毫无收敛:“本王的爱妃,自然是要受人仰望,穿最名贵的衣裳,佩戴最张扬的首饰!” “思来想去,只有大金链子,才配得上爱妃的气质。” 小钗撇了撇嘴,一脸嫌弃:“王爷若真心疼爱,还是先为王妃殿下,置办一件新袆衣吧。” 赵桓竟然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连忙来到朱琏面前,一本真经道:“爱妃,待本王亲手为你量量尺寸,也好派人裁衣定制。” 看着赵桓伸来的咸猪手,朱琏眼神骤冷。 那凌厉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双手若是不要了,尽管染指本宫。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长福的喊声。 “王爷,高家派人把钱送来了。” 赵桓连忙借坡下驴,嘿嘿一笑:“正事要紧,等迟些,本王再为爱妃裁衣。” 看着赵桓扭头跑掉,朱琏轻哼一声:“懦夫!” 一旁的小钗掩嘴窃笑:“若王爷是懦夫,天底下可还有男人?” “无论是惩治高尧康,还是筹资大会上直面圣驾,亦或是寻墨阁豪言杀尽鞑虏百万兵……” “论豪气胆识,只怕寻遍汴京,也难有人能与王爷匹及。” “可偏偏回到王府,面对王妃殿下,那凶名震天的恶狼,转眼变成了温顺的狗儿……” “王妃何不给王爷一个弥补的机会?” 朱琏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余光一瞥,小钗连忙识相的低下头。 “就你多嘴!” 朱琏捡起诗书,斟字酌句的欣赏着墨迹未干的诗篇。 反应机敏的商人,已经把赵桓所作的诗词,尽数汇总于纸上。 朱琏虽嫌弃至极的撕掉了印有《定王诗集》的书皮,但那字字铿锵,句句雄壮,却尽入眼眸。 她心中轻叹。 “你若真能带领王府渡过难关,十年恩怨,自当一笔勾销。” “只是孤木难支……你又怎能化腐朽为神奇?”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 朱琏心头一沉,连忙放下诗集,快步而去。 定王府门口摆着四个大木箱,已经全部打开,前三个装满银锭,而第四个箱子里面却尽是血淋淋的人头!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朱琏毕竟是见过大场面,倒还算沉得住气,而赵桓却已经脸色煞白。 紧接着…… 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王爷,你没事吧?”长福惊慌失措,一脚把箱子盖踢上,连忙扶住赵桓。 朱琏和小钗对视了一眼,眼神尽是疑惑。 她们已经分不清,赵桓究竟是英勇无畏,还是……胆小如鼠…… 区区十几颗人头,就吓成这样? “我了个大槽!”赵桓一边狂吐,一边大声哀嚎。 赵桓虽然废了程表,灭了高尧康,但毕竟都是有人代劳,现在亲眼目睹一堆血淋淋的人头。 这种画面,对于赵桓而言,太过于震撼了。 而且…… 赵桓认出,箱子里的人头都是北陲义士! 这便是……血债血偿?! 第40章 典刑市曹 经过长福清点,箱子里的人头一共十七颗! 摆列整齐,逐一查看,并不见赵昆的首级。 确定赵昆没死,赵桓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先把人头收起来,本王这小心脏有点受不了。” 直到长福把装满人头的箱子拖到别院,赵桓煞白的脸色,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朱琏眼神尽是鄙夷。 “王爷有直面圣驾,迎战金人的勇气,却受不了区区人头?” “幸亏这是在王府里,若是被天下义士看见,岂不是威严尽丧?” 面对朱琏的挖苦,赵桓没辩解,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北陲义士离京失败,客死异乡。 此次来京共计十九人,其中十七人遇难。 包括赵昆在内,还有两人,漂泊在外,恐怕也凶多吉少。 赵桓必须到这两人,否则他与北陲好不容易建立的联系,就此付诸东流。 就在这时,府门突然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丧衣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拱手作揖。 “在下高邸管家,奉家主之命,前来给王爷带个话。” 高管家拱了拱手,举手投足尽是谦卑,但表情却是一副佞相。 “我家公子欠王爷的三万两银子,已经如数奉上。” “三日之后,家主将于开封府外,斩首北陲叛党,典刑市曹!” “王爷不是心系天下,最痛恨叛徒吗?家主特意禀明陛下,邀请王爷监审!” 高管家隐隐冷笑:“叛党名为赵昆、王奇,王爷可曾听说过此二人?” 一旁的朱琏,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暗潮汹涌。 赵昆等北陲义士,在筹资大会上太过高调,以至于高俅布下天罗地网,将北陲义士一网打尽…… 捏造出的叛党罪名,只不过是用来对付王府罢了。 朱琏暗暗冲赵桓使眼色,却发现赵桓依旧云淡风轻。 “既然是叛党,则关乎江山社稷,非同小可,应当把案子查清楚,若冤枉了好人,可是要遭天谴!” 面对赵桓的讽刺,高管家满不在乎,甚至阴阳怪气。 “高公子尚且能被速断,更何况一群北陲叛党?” “不过……我家大人深知,王府有意笼络天下义士,若王府愿意力保,此事便可商榷。” 说到这,高管家故意扫了一眼那三万两银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三万两银子,买下赵昆、王奇两条人命。 否则三日之后,北陲义士最后两个独苗,必定魂断汴京,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 朱琏深知,北陲对赵桓意味着什么。 赵桓在筹资大会上闹出这么大动静,为的就是和北陲取得联系。 “王府苦日子过惯了,有没有这三万两银子,不打紧。” 朱琏轻描淡写的暗示赵桓,用这三万两银子,保下赵昆、王奇。 赵桓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始终笑眯眯的注视着高管家。 “既然此二人,没有被押入御史台,更无速断口谕,短短三日,就想斩首示众,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草率? 高管家心里直接啐了一口,暗骂赵桓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之前在艮岳,赵桓携舆情,逼着陛下一日速断高尧康。 如今轮到他的人落难,就扯什么典刑复核,当真是厚颜无耻! 高管家直接冷哼一声:“凡京中缉捕细作之事,皆由我家大人定夺,王爷若是不服,可以直接进宫弹劾。” 说到这,他又瞥了钱箱一眼,冷声质问:“我家大人,已经给足了王爷面子!” “这钱……” 不等高管家说完,赵桓直接一口回绝:“你老盯着本王的钱看什么?难道想趁机行窃?” “若是在王府手脚不干净,小心本王把你的手剁下来。” 感受到赵桓身上突然散发出的恐怖戾气,高管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但考虑到,三天之后,典刑市曹,便可一锤定音,灭了王府,腰杆也就瞬间直了不少。 “哈哈哈,就算借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王府行窃。” “既然王爷刚正不阿,不在乎那二人的死活,那么咱们……开封府见!” 就在高管家准备扬长而去之际,赵桓的利落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本王让你走了吗?” 高管家眉头一皱,回想起赵桓的手段,不由头皮发麻。 “王……王爷还有事?” 赵桓伸手一指钱箱:“你说三万就三万?给我把钱数清楚,少一两,便是意图愚弄王府,本王定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高管家,瞬间脸色煞白。 管家知道眼前这个疯狂王爷,是个言出必行的狠主,为了避免触霉头,只好硬着头皮,掀开箱子,一个银锭一个银锭的数了起来。 赵桓不再理会高管家,转身进了大堂。 紧随而来的朱琏,眉目微颦:“王爷,难道赵昆、王奇二人,还不如三万两银子重要?” 赵桓端起茶杯,直接一口饮尽,甚是舒畅的舒了口气,似乎压根就没把高俅的威胁,放在心上。 “这三万两银子,进了王府,就是王府的钱。” “花钱保下叛党?难道本王是嫌命长了?” 赵桓心头一沉,王妃竟然丝毫没有看穿高俅的毒计! 只要自己答应花钱赎人,便坐实了“里通外国”的罪名。 届时,恨王府入骨的陛下,便会下令拿人…… 一旦进了御史台,定王府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朱琏坐在赵桓身旁,望着门外数钱的高管家,幽幽叹了口气。 “三天之后……典刑市曹,便是王府的末日!” “高俅甚至都不需要赵昆咬王爷一口,只需当众公布,王爷与赵昆曾私下接触过,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王爷押入御史台调查。” “到那时,白的变成黑的,假的变成真的,王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赵昆是不是叛党根本不重要,赵桓有没有叛国也不重要。 高俅只需要一个借口,把赵桓押入御史台即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算是朱家出面,也绝对保不下王府。 偏偏此时,长福跑了进来:“王爷,高管家数完了,整三万两银子。” 赵桓咧嘴一笑:“称重了吗?没称重可不算数!” 第41章 进我一尺,还你一丈 长福恍然大悟,当即坏笑不止。 赵桓让高管家数钱,可不仅仅是为了教训他一下。 “王爷,您是想把高管家留在王府?” 赵桓露出一副“你小子很上道”的得意表情。 “这么大的事,高俅自然不会派一个小喽啰来通知本王。” “既然是高邸管家,那么手里或多或少,都会有高俅的黑料。” “本王根本用不着逼他,只要把他留在王府,高俅就该坐立难安了。” 长福瞬间明白了赵桓的心意。 “嘿嘿,小的这就把高管家和银子带到后院。” “再去药房借杆秤,让他细致入微,好生清算!” 朱琏眉眼轻合,无奈摇头。 去药房借秤? 药方的秤,乃是用来称重药材,以“钱”计重。 用药秤去称量三万两银子,这要称到猴年马月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一点不假! 自从赵桓转性,长福才跟在赵桓身边几天?这就已经开始坏的冒水了! 不过话说回来…… 赵桓的报复,来的也太快了! 高俅才刚进一尺,赵桓马上就还一丈! 而且朱琏发现,赵桓的眼神蔫坏,恐怕又冒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鬼点子。 只是……高俅此计甚毒,而且来势汹汹,三天之后即断生死,以赵桓的小聪明,当真能够力挽狂澜? 朱琏根本不抱太大希望,她转身离开前堂,回去拟写书信,提醒朱家做好迎接“浩劫”的准备,避免被王府牵连。 赵桓则坐在前堂,跷二郎腿,不断往嘴里扔葡萄。 后在一旁的小钗,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 赵桓的一双贼眼,在小钗身上来回打量,这丫头虽然瘦瘦小小,但长相却没的挑剔,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小钗被赵桓盯得面红耳赤,娇嗔道:“王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赵桓依旧气定神闲:“慌什么?” “典刑市曹还有三天,而高邸管家,现在就在本王手里,该急的人,应该是高俅才对。” 几乎是赵桓话音刚落,高管家就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王爷,算……算清楚了,三万两,分毫不差。” 高管家擦着额头大汗,气喘吁吁,眼神显得焦急无比。 身为管家,他在汴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严格约束,毕竟高邸很多事,都要由他出面处置。 若是不能及时赶回高邸,万一高大人起了疑心,那他可就离死不远了。 赵桓故意拖着腔调:“这么快就算清楚了?” 高管家咽了口吐沫,异常急躁:“小的先用戥子,称出十两银子,然后用体积换算即可……” 赵桓眼睛一亮:“聪明啊!那你可把清算结果,记录清楚了?” 啊?! 还没等高管家回过神,长福已经把药铺借来的戥子,交到赵桓手上。 咔嚓! 赵桓直接掰断,扔到一旁。 高管家差点当场哭出来,他在王府每多耽搁一会,距离被高俅灭口就近了一步,早知道赵桓如此无赖,打死他都不会亲自来传话。 就在高管家被扣押之际,正在为儿子守灵的高俅,已经脸色铁青。 “高驰为何去了这么久?” 守在旁边的仆人,连忙上前。 “回老爷的话,高管家一个时辰前进了王府,就再没见他出来过。” “要不然……小的去王府问问?” 高俅瞥了一眼儿子的灵位,眼神越发阴冷。 “用不着!” “赵桓此子,癫狂至极,想必是得知赵昆被抓,恼羞成怒,扣下了高驰,还以颜色。” “哼,老夫守灵期间,不便外出,只管去叫上人,把高驰抢回来便是!” 高俅坐回灵位前,望着高尧康三个大字,虽面无表情,但语气却冷若寒霜。 “康儿,别急!” “三日之后,典刑市曹,我便让赵桓下去陪你!” “即便是到了阴间,赵桓依旧是你脚边踏石!” “何止为父?就连陛下和媪相,也巴不得立刻处死赵桓!” 就在高驰跪在地上,一边嚎哭,一边继续清点银子之时,定王府大门被直接撞开。 开封府三班衙差,五十余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带头之人,正是开封府尹赵石岩。 “高邸报案,称管家高驰被王爷无故羁押,可有此事?” 赵石岩一露面,甚至连最基本的行礼都没有,劈头盖脸便大声质问起来。 这份气势,分明是没把赵桓放在眼里。 面对呵斥,赵桓却气定神闲,扫了一眼周围凶神扼杀的差人,然后冲赵石岩报以微笑。 “赵大人带兵直冲王府,难道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 赵石岩曾在艮岳,亲眼目睹赵桓的伶牙俐齿,甚至此人善辨! 再加上那首“散作乾坤万里春”,骂遍官场,赵石岩自然是心中有恨。 他根本不给赵桓周旋的机会,伸手一指后院:“给我搜!” 长福拎着长棍,横身挡在二门中间,怒目而视。 “王府重地,没有陛下手谕,尔等安敢造次!” 赵石岩根本不吃这一套:“你想抗法?!滚一边去,否则就地正法!” 就在差人攒着刀,向长福靠拢之际,赵桓却走出前堂,用力伸了个懒腰。 “长福,把路让开,让他们进去搜便是。” “若是冲撞了王妃,有一个算一个,皆杀!” “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家丁,都给本王叫来,关上门,莫要放走一个。” 见长福前去招揽人手,赵石岩却满脸鄙夷。 “王爷,您是在威胁下官?” 赵桓耸了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大人要搜查王府,本王自然不会阻拦,相应的,本王杀你们的时候,也合乎王法。” “若赵大人不信,尽管尝试,不过……只有一次机会哦。” 赵石岩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后院,又看了看赵桓,竟有些进退两难。 他不怕动武,以开封府差人的实力,足够把王府屠戮殆尽。 可问题在于……这里是王府啊! 而且赵桓刚得到天下义士的拥趸,这个时候血染定王府,用不着等金兵南下,他就会被愤怒的义士,挂在树上晒成人干。 第42章 这便是余威 偏偏这时,赵桓后退了一步,煞有其事道:“怎么,赵大人这是怂了?” 赵石岩脸色瞬间涨红。 按理来说,他根本没必要畏惧一个光杆王爷,可是赵桓这几日的势头实在是太盛了,他不得不投鼠忌器。 赵桓背着手,直接坐在院落石桌旁,摆出一副看戏的架势,悠悠调侃起来。 “开封府尹一职,统揽汴京行政,司法,民生要务,历任府尹,多是由皇亲国戚担任。” “你姓赵,自然也是咱老赵家的亲戚,堂堂皇亲国戚,沦为给奸臣佞党跑腿的地步,真特么丢人!” 杀人诛心! 赵石岩虽然只比赵桓大五岁,但论辈分,赵桓还要叫他一声大伯。 开封府尹更是京中要职,但自从六贼之一的蔡京,向陛下倡议,搞了一出“君相平衡”戏码。 没成想,陛下竟然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自崇宁三年,开封府尹就不值钱了,因为除了皇亲国戚照常担任府尹之外,六贼还会额外推举一人,担任开封府牧! 开封府牧,乃是正二品官阶,比六部侍郎的官阶都高,仅次于六部尚书。 凡大事,皆由开封府牧做主,赵石岩完全变成了个陪衬,只能干些边角料的粗活累活。 今日替高家抢人,竟要由他这个府尹出面,真是奇耻大辱! “童贯高俅之流,虽是奸臣佞党,但王爷恐怕也好不到哪去吧?” “王爷在艮岳得势,却不曾帮皇亲国戚美言半句,一句不同桃李混芳尘,令我等颜面尽失。” “族人的背叛,才最是可恨!” 面对赵石岩的指责,赵桓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彼此而已,王府落难时,也从未见族人伸出援手。” “不过既然赵大人既然来了,何不借此机会,冰释前嫌?” “筹资大会,其中内情,赵大人恐怕心知肚明吧?” “天下舆情汹汹,宋、金开战,已成定局,赵大人何不顺应天下大势,弃暗投明?” 赵石岩眉头紧锁,他没想到,赵桓胆子这么大,竟然当众策反他。 要知道,现在的开封府,早就成了六贼的后院衙门。 只怕是不出一个时辰,赵桓这番话,就会传入六贼耳中。 赵石岩就算有心匡扶宗室,也绝不敢当众表露分毫。 “赵桓!你休得胡言乱语!” “立刻把高驰交出来,否则……” 不等赵石岩发难,赵桓已经抢先一步起身,气势陡变。 “否则如何?!” “难道整个赵家,就剩本王这一个硬骨头了?尔等甘愿在佞党膝下,摇尾乞怜,沦为鹰犬?” “筹资大会余威尚在,天下义士的目光,尽数聚焦定王府。” “你带兵气势汹汹的杀进王府,难道天下义士都是瞎子不成?” 赵石岩脸色骤变,他终于明白,赵桓策反是假,拖延时间是真! 几乎是赵桓话音刚落,王府外就传来阵阵喧闹声。 紧接着大门被再次撞开,各路义士,裹挟着京中百姓文人,纷纷涌入王府。 闻讯赶来的陈钊,一眼就看出了局势不妙,为了避免失去赵桓这个盟友,他故意躲在人群中,暗暗拱火。 “王爷刚夺头魁,开封府就硬闯王府,究竟是何居心!” 此言一出,赵石岩暗叫不妙,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愤怒的义士和文人,犹如浪潮一般涌了上来,五十个差人,转眼就被人潮淹没。 赵石岩大惊,连连呼喊:“莫要还手!” “都给我稳住了,莫要还手,众怒难犯!” 赵石岩都快把喉咙喊破了,可惜这些差人,仗着有府牧撑腰,根本不把这群老百姓放在眼里。 或是拳脚相加,或是以刀鞘撞击。 这一还手不要紧,一个义士等于半个愤青,各种搬砖和板凳就招呼上去了。 场面瞬间失控,差人虽武艺高强,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看着被打的头破血流,生死未卜的差人,赵石岩早已目瞪口呆。 等他看向赵桓,却见赵桓站在石桌上,正跳着脚拱火。 “开封府差人,硬闯王府,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人,分明是公报私仇,替高家报复本王。” “本王一人安危,不足挂齿,若是耽搁了与金人的大战,岂不是酿成大祸?” 赵桓直接把自己和宋金大战绑在一起,三言两语,威望就蹭蹭往上窜。 现场的义士文人,怒不可遏。 “尔等败类,竟敢对王爷不敬,分明是想动摇国本!” “给我打!” “连王爷都敢碰,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开封府的差人又如何?禁军来了,老子也敢揍!” 赵桓故作痛心疾首,大呼道:“大家都冷静点,众怒难犯,法不责众……” 赵石岩气的直嘬后槽牙,你这是在灭火,还是火上浇油?! 法不责众? 一听这话,众人更是肆无忌惮,明明差人已经昏死过去,仍旧一阵拳打脚踢。 赵石岩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脸色早已煞白! 这……这便是筹资大会余威的恐怖之处!? 十日之内,余威散尽之前,谁敢对赵桓动粗,便是这般下场。 难怪就连陛下,都要窝着火,等各路义士离京后,再与赵桓算账。 就在赵石岩无计可施之际,一块板砖奔着脑袋就飞了过来。 赵石岩大惊失色,赶紧转身跑进前堂,生怕被愤怒的人群直接当场打死。 赵石岩躲在门后,看着五十个差人,被人群摘掉帽子,脱掉衣裳,拖着往外走,既是浑身冒冷汗,心里又升起一丝异样…… 自六贼揽政,除陛下之外,所有皇亲国戚,都要看六贼的脸色行事。 而今…… 赵桓这位皇长子,却不惧奸佞环伺,逆流而上,这是何等的气魄? 眼前这汹汹舆情,更是令赵石岩隐隐激动。 若是能借助赵桓之势,兴许能一脚把开封府牧踹开,重新由赵氏皇族执掌开封府! 那五十个差人被打的老娘都不认识,眼线等于被间接拔除了。 这对于赵石岩来说,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爷!王爷!你来!” 赵石岩半个身子露在门外,强忍兴奋,不断冲赵桓挥手。 第43章 乱中有序 恰在此时,长福也带着家丁赶到,见开封府差人,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长福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振臂高呼。 “开封府差人硬闯王府,意欲何为?!” “保护王爷!” 十几个家丁纷纷响应,拎着棍棒,跟随长福冲进人群,无视站在石桌上的赵桓,很自然的加入了围殴行列。 整个定王府,已经鸡飞狗跳。 高驰蹲在二门,露出半个脑袋,窥探着前院,欲哭无泪。 本以为开封府来人了,自己必能够脱离苦海,结果下一刻,心情就跌入了万丈深渊…… 看着开封府差人,被愤怒的人群,薅着头发,像是死狗一样拖出王府。 高驰吞了下口水,很自觉的回到后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老老实实的清算银子。 赵桓则背着手,跳下石桌,迈着悠闲步伐,走进前堂。 “赵大人,人都走了,你可以继续搜查王府了。” 赵石岩脸色涨红,他无视赵桓的讽刺,试探道:“赵桓,你携舆情聚众闹事,殴打开封府差人,就不怕陛下治罪?” 赵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不在乎:“怕个毛!” “本王连金人都不怕,难不成还会怕金人的一条狗?” 什么? 赵石岩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桓身为皇长子,竟然……当众咒骂当今陛下?! 这家伙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感受到赵石岩惊愕的眼神,赵桓却耸了耸肩:“难道我说错了?” “陛下筹集九十万贯钱,不过是进贡给金人的岁币罢了,金人一高兴,便把剩下的九州,像是骨头一样,扔到陛下面前。” “一国之君,却向外敌摇尾乞怜,丟尽大宋的颜面!” “照此下去,大宋必亡,对于这等祸国殃民的昏君,本王骂他几句都是轻的!” 说到这,赵桓突然话锋一转,煞有其事的压低声音:“嘿嘿,这番话,就咱们俩知道,你可别出去瞎传。” 嘶…… 赵石岩脑袋嗡嗡作响! 眼前这个疯癫王爷,不光胆大妄为,而且还无耻至极,天下义士称他为“枭”,未免太抬举他了。 此子之评,绝非一字能够概括。 在赵石岩看来,“枭”乃表象,骨子里却是“奸猾狠辣”。 偏偏……赵石岩不觉得厌烦。 反倒觉得,越是赵桓这样的人,在乱世中越能如鱼得水。 “虽是关门私谈,但依旧恳请王爷谨言慎行,就凭你刚才那番话,就足够让整个定王府死无葬身之地。” “开封府,统揽行政,司法,民生要务,在京中地位举足轻重,如今却成为六贼的后院衙门,我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照此下去,君权必定被彻底架空,就连陛下,也会沦为六贼把玩的傀儡。” “陛下妄做九州梦,只顾青史身后名,朝中乱象,唯你我能拨乱反正!”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不惜把整个定王府搞得鸡飞狗跳,一手造成群敌环伺的危境,终于有了回报。 北陲义士,乃是未来! 而赵石岩才是当下! 能否得到赵石岩的支持,直接关乎赵桓能否在汴京立足。 “大爷!” 按照辈分,赵石岩确实是赵桓的本家大爷,因此这一声敬叹,合情合理。 反倒是赵石岩有些措手不及,前一刻,赵桓还恨不得让暴动的人群,把自己拖出去吊在树上。 这一刻,已经亲人相见,热泪盈眶? 脸皮真够厚的! 赵桓用力握住赵石岩的手,激动道:“老赵家就靠你我二人,拨乱反正,力挽狂澜了。” “从这一刻,本王有了明确的目标!” “废府牧,重振府尹权威,同时清除佞党,任人唯贤,像你这样的贤明之人,若光担任一个府尹,未免大材小用了。” “大宋王爵,应当有你一个才是!” 赵石岩又不傻,赵桓嘴上说的都是家国大义,心里盘算的都是利益。 废州牧,正府尹,看似是为了巩固君权,但其中受益最大的人,自然是赵石岩。 至于封王爵…… 赵桓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了,明摆着以爵位换取支持。 听着府外的人声鼎沸,赵石岩权衡片刻,一咬牙:“我手里的权力已被府牧架空,你若能帮我重掌开封府,我便暗保你!” 赵桓眼睛一眯,笑问道:“你将以何等身份,暗保本王?政治同盟?” 赵石岩低喝一声:“既然王爷认我为本家大伯,那便是自家人,家人相护,合情合理,不是吗?” 赵桓的心情,豁然开朗! 家人,既是宗室! 门外的暴动,愈演愈烈,消息已经传入高邸。 仆人低着头,站在高俅面前,噤若寒蝉的汇报着。 “大人……定王府那边出事了。” “未能抢回高驰,反倒引发义士文人激愤……” 高俅冷冷瞥了仆人一眼:“直扑王府,快刀斩乱麻,抢在义士汇聚之前,抢回高驰,速速撤回即可。”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仆人吞了下口水,连忙把自己摘出去:“都……都怪开封府太无能!” 听到“开封府”三个字,高俅的脸色骤然冷厉至极。 他猛然起身,一双眼睛凶狠至极:“你刚才说什么?” “谁让你去开封府找人的?” 仆人低着头,丝毫没有察觉到高俅的异样,连忙解释:“奴……奴才以为,硬闯王府重地只怕不妥,由开封府出面,更是妥帖。” 话音刚落,高俅一耳光抽了过来,直接将仆人打翻在地。 “狗东西,谁让你擅作主张,坏老夫大计!” “开封府向来由皇家执掌,如今以相权分化君权,府牧架空府尹,赵石岩长久以来受到压制,一旦与赵桓私下接触,必定反弹!” 仆人被打蒙了,惊慌失措的辩解:“三班差人,被暴民殴打至废,府牧肯定会借机报复赵桓!” 高俅眼神狰狞至极:“三班差人尽废?!” “压制赵石岩的眼线被尽除?” “来人呐,把这擅作主张的狗东西,塞进麻袋,乱棒打死!” “以后谁再敢替老夫拿主意,皆是这般下场!” 第44章 剑指开封府 那狗奴才自然是为了高俅着想,误以为开封府出面,赵桓会忌惮三分。 殊不知,此举正中赵桓下怀! 赵桓巴不得整个京都的司法衙门,全部跑到王府去,动静闹得越大,赵桓的势头也就越猛。 十日之内,筹资大会余威散尽之前,任何人胆敢对赵桓动武,都是蠢不可及。 一旦赵桓与赵石岩暗通款曲,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手里无实权,光靠一个王爷爵位,想灭了他,犹如碾死蝼蚁。 可一旦掌握了实权,想灭赵桓,就必须要有正当理由,否则必起舆情。 以大宋现如今的境地,经不起任何舆情的冲击。 就在高俅暗自思量,如何弥补之际,突然……他脑袋嗡的一声。 “不好!” “该死的狗奴才,万死也难辞其咎!” “快!快派人去开封府,通知府牧,即刻起,任何人不得踏入开封府半步。” 高俅眼皮狂跳。 以他的地位,在北陲义士的头上按个叛党罪名,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可一旦沦为叛党,高俅就不能私自羁押,必须移交开封府。 而此时…… 赵昆、王奇,就羁押在开封府。 一旦赵桓通过赵石岩,进入开封府,暗中操作,高俅精心设计的死局,必破! 就在这时,高邸家丁,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老爷,来不及了,赵桓已经去了开封府。” 什么?! 高俅只觉得心头一沉,暗暗惊叹,这个赵桓,动作也太快了。 此子貌似乖张癫狂,实则心思无比细腻,一双鹰目,仿佛能够洞悉全局。 否则……他岂能事事拿捏的恰到好处? 高俅迈步就要往外走,却被家丁拦下。 “老爷服丧,不便外出,天下义士环伺,只怕节外生枝。” “小的这就去找府牧大人!” 望着家丁匆匆而去的背影,高俅眼神凝重,只要府牧能拖住赵桓,这盘棋就还能走下去。 与此同时,开封府。 赵桓直接鸠占鹊巢,肆无忌惮的坐在公案后,瞧着二郎腿。 赵石岩站在下首,一言不发,暗中窥探,审时度势。 府牧李铭,负手而立,眼神凌厉的注视着赵桓,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王爷打我下属,致五十差官生死难卜,又强占公案,乱我府威。” “难不成,王爷这是要……造反!” 面对李铭的厉声呵斥,赵桓却掏了掏耳朵,根本不当一回事。 “李大人,你吼什么?本王来找你,就是为了妥善处置此事。” “你没有手谕,便纵容差官,强闯王府,冲撞王妃,又激起民愤。” “前者是以下犯上,有损王威。后者,则是不顾江山社稷,诱使舆情汹汹。” “你这个府牧,难道是干够了?” 此言一出,李铭不禁仰头大笑,丝毫没有把这狗屁王爷放在眼里。 “哈哈哈,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王爷,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是哪!” “此乃开封府,本官乃开封府牧,官身正二品,你跑到这来审问本官,不知是谁给你的勇气?” 李铭自然有狂妄的底气,他背后不仅有高俅,更有六贼撑腰。 他便是六贼用来分化君权的马前卒。 典刑市曹在即,三日之内,可决出赵桓生死,十日内,可断出赵桓未来。 而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开封府! “勇气?” “李大人请听府外山呼海啸,不知这算得上勇气吗?” 李铭早就听见府外义士文人的呐喊了,筹资大会才刚结束,那九十二万贯钱,便是这群暴民的免死金牌。 任凭他们闹得再凶,不看僧面看钱面,陛下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正因此,京中各司,才集体沉默,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派兵来维持秩序。 闹吧,就闹十天而已。 十天一到,都特么给老子滚蛋! “王爷可想好了?你今日这般行事,十日之后,只怕是要遭报应。” 面对李铭的威胁,赵桓心里却暗暗冷笑,十天时间,够老子整死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了! “开封府,仅次三司,掌尹正畿甸之事,外面舆情汹汹,你这个开封府一把手,应该出去管管吧?” 李铭才不会出去触霉头。 开什么玩笑!开封府的五十个差官,全部被打残了,这个时候,民愤沸腾,谁特么出去谁挨揍。 见李铭不言语,赵桓趁热打铁:“既然李大人不顶事,那就由本王代劳?” 李铭眼睛瞪得老大,低喝道:“你敢越权!” 赵桓轻哼一声:“大厦将倾,自有天下义士匡扶。开封府内乱,由本王主持大局,有何不妥?” 李铭一甩长袖,厉声怒喝:“谁说开封府内乱?你可有凭证!” 啪! 赵桓直接把惊堂木砸在公案上,突如其来的巨响,将李铭吓得后退半步。 赵桓双目如焗:“本王让你出去维持秩序,你推三阻四。为你出面平乱,你又百般阻挠。” “你这厮,看着京中乱象,是不是隐隐窃笑,正合你意?”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李铭欲言又止,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局面…… 身边没有差官,一个光杆府牧,放屁都不响。 若是离开府衙,进宫禀奏,无人镇着赵桓,开封府狱,岂不成了赵桓的自家后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赵昆、王奇二人,乃是诛王关键,绝不能有闪失。 就在李铭举棋不定之际,赵桓却突然看向赵石岩。 “既然府牧不顶事,又信不过本王,那就由府尹大人出面维持秩序吧。” 感受到李铭的凶狠目光,赵石岩也有些进退两难。 一边是只有十天势头的癫狂王爷,另一边则是六贼的马前卒…… 倒向赵桓,极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而倒向李铭,这辈子都会被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斟酌片刻,赵石岩把心一横,身为赵氏皇族,哪怕是为了皇权延续,也要放手一搏! 赵石岩硬着头皮朝府外而去。 李铭却脸色阴沉至极:“好你个赵石岩,竟与赵桓暗通款曲,背叛本官!” 第45章 三日之期断生死 李铭暗暗打定主意,事后就先从赵石岩开刀。 但同时,李铭敏锐的察觉到,局势似乎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无论赵桓势头再猛,也只是一个光杆王爷而已,空有爵位,没有实权。 赵石岩却不同,作为开封府的二把手,昔日的京畿首官,一旦赵石岩得势,李铭必然会被边缘化。 赵桓得到开封府首官的支持,身份地位将发生质变! 就在这时,府外的喧闹声,竟然已经出现了平缓迹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 “暴动的义士文人,怎会听从赵石岩那个废物的编排?!” “不妙!府中差官尽损,无人阻挡,赵石岩趁势夺权,照此下去,只怕是官本动摇!” 李铭不再迟疑,低喝道:“来人呐!人都死哪去了!速速去殿前司调人!” 赵桓往椅背上一靠,冷笑不止:“别嚎了,开封府的官员,早就已经被文人义士围住了。” “王府遇袭,王威受损,不必本王开口,京中文人义士,便自发前来相助。” “这便是人心所向!” 民为水,君为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无论那九十二万贯钱,能否买来天下太平,对于各方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无外乎一个字,稳! 正值金人扣关之际,任谁也不愿意见到民变! 而百姓之势,空前强大,再加上赵桓在中间,扇阴风,点邪火,星星之火,必成燎原烈焰! 李铭不敢再有丝毫迟疑,相较于高俅的“典刑市曹”,他更在乎的是屁股下的位子,以及背后整个文官集团! 两害相权取其轻,李铭直奔后门,贴着墙根,快步朝着殿前司而去。 赵桓则背着手,闲庭信步一般,来到开封府狱。 镇守府狱的差官,不约而同的吞了下口水。 “拜……拜见王爷。” 赵桓也不啰嗦,一挑眉:“把门打开。” 差官对视了一眼:“这……” 啪! 清脆的响声,打破府狱的寂静肃穆。 差官直接被赵桓一个“大逼兜”打的找不到北,脸上烙印着鲜红的巴掌印,就这么楞在原地。 赵桓轻哼一声:“怎么,还需要本王说第二遍?” 差官后背阵阵发凉,眼前这个王爷,担得上一个“喜怒无常”。 来时还笑脸盈盈,哼着小曲,这一刻已经呲牙要咬人了。 他们已经得信,府尹叛变,府牧跑路,整个开封府,已经被愤怒的百姓义士,围得水泄不通。 这个时候,这敢逆赵桓,便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还愣着干什么?开门啊!” 赵桓昂首挺胸,进入阴暗潮湿的府狱。 不出赵桓所料,这二人已经被“脱了像”,三分像人,七分不知道像什么鬼东西…… 尤其是王奇,身上的伤就不提了,嘴巴不断往外流着黑色血浆。 舌头已经被割掉! 三日之后,当着天下义士的面,将这二人斩首示众,高俅老贼,又岂能让他们开口说话? 赵昆奄奄一息,但舌头还在…… 很显然,刑官还没来得及对他下手。 看到赵桓,二人眼神似有亮色,可惜他们实在太过虚弱,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赵桓长叹了口气,将随行的差官,一把薅到面前。 嗓音冷如冰,寒如雪。 “把刑官带来。” 差官自然明白,赵桓已经动了杀意,颤抖着解释起来。 “王爷明鉴,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无论是高太尉,还是府牧大人,一句话便是天意,我等小小奴才,岂能逆天而行?” 不可否认,这番话,救了刑官一命! 赵桓松开手,眼神一厉,差官便忙不迭的把赵昆、王奇二人,从刑架拆下来。 赵桓蹲下身,又是叹了口气。 “本王早就说过,你们在艮岳太过高调,一旦暴露行踪,高俅势必将你们一网打尽。” “来了十九个人,只剩下你们俩,还都残了……” “这就是汴京,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宋王都!” “本王虽有心救你们脱离苦海,怎奈何手中无权,位高而言轻。” “三天,你们只需要坚持三天,本王定保你们离开汴京。” 就在赵桓起身之际,手腕却被赵昆一把抓住。 血流不止的滚烫掌心,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道。 赵昆虚弱的说不出话,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赵桓,似是有千言万语。 “省点力气吧,本王都知道。” “那十七个义士,绝不会枉死,北陲百姓,更不会永坠苦海。” 赵昆的手缓缓松开,尽管满脸是血,伤痕无数,但他却笑了起来,缓缓合上眼睛,一瞬间便昏睡了过去。 王奇的眼睛同样炯炯有神,他虽无法言语,却紧紧攥着拳头,发出“啊啊”的狂笑声。 就连一旁的差官,都被二人展现出的毅力所折服。 赵桓转身而去,眼神却冷冽至极! 随行的差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关门之际,赵桓突然一把抓住差官的手掌,猛地往里一收,依靠狱门的木杆,几乎把差官的手指杠断。 “啊!!!” “王……王爷手下留情,奴才与这两位义士无冤无仇,此情此景,也非我等所愿。” 赵桓不理会差官的求饶,冷声道:“此二人,乃本王异姓兄弟!” 差官一哆嗦,点头如捣蒜:“若高俅和府牧再下令行刑,除非亲临监刑,否则小的便暗保周全。” 赵桓自袖子里,取出一枚银锭,顺着狱门扔了进去。 “这二十两银子赏给你们了,盛则贴补家用,衰则筹办后事!” 望着赵桓的背影,差官攥着银锭的手,止不住颤抖。 “邪……邪门!” “昔日的废物王爷,怎变得如此凶悍……” 几乎是赵桓前脚刚回到府衙,李铭带着二十个殿前司卫士,便直接围了上来。 李铭一阵狞笑:“赵桓!你擅闯府狱重地,罪大恶极,不必等到典刑市曹,今日本官就拿了你。” “还愣着干什么,拿下!” 就在这时,府门突然敞开,聚集在门外的义士,纷纷向府内侧目。 隐匿于人群中的陈钊,唯恐天下不乱,大喊一声:“王爷有难!” 第46章 义士有灵护王威 乌泱泱的人群,作势就要往府衙里冲,好在赵石岩及时拦住府门,大声喝止。 “大家都冷静点,此乃开封府重地,不得擅闯。” “你们若真为王爷着想,就不该节外生枝。” “倘若践踏了肃静权威,只会令王爷引火烧身。” 在赵石岩的安抚下,一众义士这才狠狠作罢,他们聚集在门外,直勾勾的盯着李铭和一众殿前司卫士。 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殿前司卫士,这一刻已经没了动静。 带队的校尉,窘笑了一声:“李大人,真不是我们不帮忙。” “来时,统领已经说了,万万不可激起民愤,以安抚为主。” 殿前司校尉不理会李铭阴沉的脸色,瞥了一眼门外的义士,脚后跟都发凉。 别说殿前司,就算是武德司,面对义士百姓,也只有挨揍的份。 毕竟对各路义士动武,后果之大,无人能够承担。 看着赵桓一脸得意的模样,李铭不甘心,当即转身冲门外聚集的义士大喊起来。 “按照大宋律例,擅闯开封府狱者,斩立决。” “赵桓身为王爷,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若是连王法都可以肆意践踏,何以正国威?” “本官坐镇开封府,掌畿甸诸事,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保全法律森严!本官就站在这,谁若想践踏大宋律法,尽管从本官尸体上踏过去便是!” 李铭不愧是朝堂老油子了,心里脏的直冒坏水,但一开口,便是大义凌然,朗朗乾坤。 在场的义士,皆是出身名门,自然不易动摇。 但百姓可架不住这一招。 他们望着昂首挺胸,气势如虹的李铭,不由一阵犯嘀咕。 “府牧大人,也算是豪杰……” “他既然能誓死守卫大宋律法,自然也能誓死拥护江山社稷。” “王爷,您好端端的闯什么府狱啊?我们就算是有心护你,也不好出手……” 见百姓已经被压了下去,李铭顿时得意起来。 他当即大手一挥。 “府狱中羁押叛党二人,定王擅闯府狱,自然是为了与叛党接触。” “典刑市曹的告示,已经张贴出去,若是不信,只管去查证便是!” “你们啊,都被赵桓利用了!” 此言一出,原本闹哄哄的开封府,瞬间安静了下去。 一众百姓,看赵桓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绝对的信任,开始产生了质疑。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会私自接触叛党?!” “如今正是内忧外患之际,江山岌岌可危,王爷却与叛党暗通款曲,无论有何动机,都其心当诛!” “此事必须解释清楚!” 见赵桓已经被推向风口浪尖,李铭心中大喜。 这帮愚民,真是太好糊弄了,三言两语,即可为己所用。 赵昆和王奇的叛党罪名,乃是官府“盖章”,而其余十七个义士,早已被斩首。 纵使赵桓磨破嘴皮子,也休想脱身。 一旁的赵石岩,心已经悬到嗓子眼。 “擅闯府狱,私自与叛党接触……终究是我下错了注?” “完了,这回全完了……” 面对百姓的质问,以及赵石岩的绝望呼声,赵桓却不以为然。 他深知此事,百口莫辩,索性反其道而行之。 “长福!” 随着赵桓一声低喝,长福挤开人群,冲到赵桓面前。 “王爷,奴才在!” 赵桓干净利落,一甩长袖:“回府,把东西搬来!” 长福早已是赵桓腹中蛔虫,立刻明白所谓的“东西”,指的便是那十七颗义士的项上人头。 他转身跑掉,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带着家丁,将大箱子搬了过来。 盖子掀开的一瞬间,李铭脸上的兴奋,直接被绝望所取代。 在场的百姓,更是纷纷后退,眼睛睁得老大。 十七颗人头,赫然于眼前! 赵桓心中长叹一声:“诸位,本王借你们的项上人头一用,三日之后,若不能还你们清白,本王自刎谢罪!” 片刻默哀,赵桓再抬起头,眼神已锐利如剑。 “李大人说本王暗通叛党?那本王府中,为何攒有贼首十七颗?”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 “什么?!这……这些人头,都是叛党首级?” “王爷从未出过城,怎会斩获这么多首级?神了!” “难道说,王爷已经暗中布下天罗地网?” “等等!刚才李大人说王爷暗通叛党,那这些叛党首级,又该如何解释?” 现场百姓,齐刷刷的看向李铭。 李铭早已在心里破口大骂。 该死的赵桓,应变竟如此之快! 这十七颗人头,本是高俅用来钓赵桓的饵料,此时反倒成了赵桓手里的王牌! 李铭声音已经有些打结:“这……这些首级,乃是本官与高太尉联手斩获,与你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赵桓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 “本王也想问问李大人,这些叛党首级,为何会出现在本王府中?” “莫非他们死不瞑目,去找本王……伸冤?” 李铭进退两难,若直接言明这些人头,并非叛党,而是义士……必定会被愤怒的人群,踩成肉泥。 反之,若咬死了,这些人是叛党,却又无法解释,这些人头为何会在王府。 就在这时,赵桓话锋一转,冷哼道:“李大人,究竟是谁在愚弄百姓?” 殿前司校尉反应最快,听到这话,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冲手下使了个眼色,纷纷向后退去。 赵石岩却眼神大亮,因为赵桓此时的口吻,太熟悉了! 先前在艮岳,高尧康被干掉之前,赵桓便是这般,云淡风轻下,尽是杀意。 等李铭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赵石岩被一把推开,密密麻麻的百姓,涌入府衙,朝着李铭冲去。 “好你个狗官,竟唆使我等陷害王爷!” “王爷诛杀十七个叛党,何等神勇,你这老匹夫,只不过抓住两个叛党,便想借题发挥?我呸!” “这厮把我们当傻子玩!” 就在这时,一直暗中拱火的陈钊,抓住机会,大喊一声:“此等奸佞之辈,竟然能当上府牧,官拜二品,岂不是奸臣当道?” “我大宋亡矣!” 轰! 现场直接炸锅,李铭看着愤怒的人群,腿肚子一软,噗通瘫坐在地上。 第47章 邦邻永睦 身为堂堂开封府牧,正二品大臣,竟被吓得当场瘫倒? 这已经不只是丢人那么简单,而是有损官威! 就在李铭即将被百姓淹没之际,一个洪亮且威严十足的声音响起。 “都站住!” 人潮距离李铭也就两步之遥,却戛然而止。 所有视线,齐刷刷的汇聚到赵桓身上。 百姓和义士的令行禁止,令李铭看赵桓的眼神更加恐惧,这说明赵桓的声望,已经彻底蜕变为威望! 威望乃是获得权力的基石,赵桓的势头,已经锐不可当! 长福却一脸疑惑,想不明白,赵桓为何要阻止人群,像李铭这样的狗官,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而赵石岩的心情,却截然相反…… 眼前这个癫狂王爷,竟然进退有度,将舆情浪潮的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就算李铭再不是东西,依旧是朝廷命官。 一旦百姓义士真把李铭当场打死,众怒就变成了暴动,上峰自然也就有了镇压舆情的合理借口。 差官打了也就打了,但李铭这个正二品大员,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负手而立,笑眯眯的看着李铭。 “堂堂正二品开封府牧,竟然被吓得瘫坐在地?” “李大人,胆子是不是小了点啊?” 长福相当有眼力价,恰到好处的补了一句:“就你,也能剿灭叛党?” 感受到的四面八方射来的鄙夷目光,李铭面红耳赤,刚要起身,陈钊突然大喊一声。 “汰!” 李铭小腿肚子一哆嗦,又坐了回去。 这一幕,瞬间引来轰然大笑。 “哈哈哈,这便是我大宋的开封府牧?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指望尔等狗官,大宋必亡!” 李铭羞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等转身看去,却发现赵桓已经扬长而去。 恨不得把赵桓生吞活剥,极致的愤怒过后,反倒尽是绝望…… 赵桓的威望达到极致,而李铭却颜面尽失…… “废黜李铭!” 赵桓的一声厉喝,顿时千呼百应,一时间整个开封府都回荡着“废黜李铭”的呼声。 消息很快传入皇宫。 得知开封府的乱象,童贯在心里破口大骂。 “高俅和他儿子一样,都是废物,竟然让赵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典刑市曹那天,如果不把赵桓拿下,咱家先拿你开刀!” 等童贯一转身,又换上了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看着书案后,舞文泼墨的赵佶,细声和气道:“陛下,京中乱象频发,皆是因义士聚集而起。” “老奴觉得,应当正一正风气了,若是任凭义士闹下去,只怕是有损国威。” 赵佶也不抬头,笔锋于宣纸上游走,堪称出神入化的瘦金体,拼凑出四个大字,宋金永好。 赵佶对自己的墨宝,颇为得意,点了两下墨,继续落笔,心情甚好。 “常言道,吃人嘴浅,拿人手短。” “天下义士筹集九十二万贯岁币,这才刚过去多久,朕就要下令镇压,岂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便凭他们闹吧,闹事和暴动,还是差别很大的嘛。” 一听这话,童贯心里顿时郁闷至极。 甚至暗叹,李铭没有被打死,真是可惜,否则便可借此机会,直接把各路义士扫出汴京。 就在昨夜,金人使者秘密进宫,谈及筹资大会一事。 九十二万贯岁币,对于金人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金人开出两个条件,只要赵佶满足,便可宋金永好。 其一,尽快将岁币送入金国。 其二,速灭赵桓! 这两点,可都是说进了赵佶的心坎里,这心情自然也就拨云见日,明媚春暖。 见赵佶亲手起草送给金国皇帝完颜晟的书信,瘦金体发挥到极致,以便展现出大宋修好的诚意。 洋洋洒洒,已有十几字,可谓是文思泉涌,赤城无比。 “那逆子在筹资大会闹出的动静,已然惊动了金人,九十二万贯岁币和一个废皇子,换取燕云九州,修得邦邻友好。” “媪相,你觉得如何?” 童贯直接一抚袖口,竖起大拇指:“陛下真乃千古明君也!” “定王凶悍躁狂,所作所为,不过是激怒金人,坏我国体。” “陛下宏才大略,化干戈为玉帛,修邦邻永睦,兵不血刃便拿回九州,此乃天纵奇才!” 赵佶心情更是愉悦,笔锋走的也快了许多。 “那便废黜李铭,安抚舆情,专心经营典刑市曹。” 童贯虽满脸微笑,心里却咯噔一声。 废黜李铭?! 李铭可是六相联手推举的府牧,以开封府为支点,掌京畿诸事。 此举,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陛下,李铭乃正二品大员,说废就废,恐怕……” 不等童贯说完,赵佶已经抬起笔,眉头微皱:“下一句该写什么?” 一听这话,童贯赶紧把脑袋压了下去。 赵佶的心思,他岂会不知?才思闭塞,就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了。 “老奴遵命,这便向吏部传旨。” 话音落,笔锋也落。 次日正午,李铭就被罢去府牧官职,降为正四品中书舍人。 此消息一出,举京哗然。 就连赵桓都有点意外:“卧槽,不愧是陛下,一出手就这么狠。” “连降两级不说,直接从掌握大权的府牧,一脚踢到翰林院起草诏书去了。” “我都有点捉摸不透,陛下究竟在想什么。” 早早前来拜会赵桓的陈钊,咧嘴坏笑。 “陛下虽昏庸……咳咳,虽闲云野鹤,却并不傻。” “李铭乃文官集团的爪牙,除掉他,既能安抚舆情,又能抽文官集团一耳光,何乐而不为呢?” 赵桓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陈钊:“陈公子难道知道些内幕?” 昨日在开封府,陈钊可是出了大力气,虽说还没有和赵桓正式结盟,但狐朋狗友的身份已经拍板。 为了搭上赵桓这艘快帆,陈钊嘿嘿一笑,嗓音压得极低:“家父乃翰林院学士,时常出入内侍省,倒也有些耳闻。” “陛下虽宠信六相,但也觉得六相权力过大,机会摆在眼前,陛下自然要顺手利用一下。” 第48章 好汉配好妻 六贼极力分化架空君权,赵佶就算是再昏庸,也能察觉到些许端倪。 现如今奸臣揽政,无论赵佶愿不愿意,他都要“宠信”六贼。 哼!自作孽不可活! 一旁的赵石岩,看赵桓的眼神,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做梦都想不到,赵桓竟然真能扳倒李铭,而且……只花了一天时间! 这般雷霆手段,令他既佩服又畏惧。 “王爷,六贼绝不会轻易放弃开封府,若指派心腹接手开封府,该当如何?” 一听这话,赵桓不乐意了。 “差官尽损,李铭被废,现在的开封府就是一个空壳子。” “若是这都能让人抢回去,只能证明赵大人不太适合混迹汴京。” 赵石岩脸色涨红,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被李铭压制的太久,一时间已经忘记该如何主持大局了。 就在这时,赵桓轻笑起来。 “筹资大会余威散尽之前,陛下也好,六贼也罢,都不会委任府牧。” “换言之,这段时间,便是你重掌大权的绝佳机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赵石岩重重一点头,已经彻底把赵桓当成了主心骨,更将他视为重振皇权的唯一希望。 “我这就回府,安排诸事!” 赵石岩虽然辈分比赵桓高,但举手投足尽是恭敬。 拱手作揖,行了一礼,便转身而去。 陈钊早已急不可耐,赵石岩一走,他便连忙凑了上来。 “我翰林院主战派,将誓死追随定王府!” “以后谁想对王爷不敬,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看着陈钊这份信誓旦旦的模样,赵桓心里憋着笑,暗叹这小子虽说胆小如鼠,但却是个奸猾之人。 之前若不是他一直在暗中起哄,舆情也不会酝酿的如此顺利。 不过说到底,陈钊之流尽是投机分子,可交,却不能深交。 赵桓起身,拍了拍陈钊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干,本王看好你。” 陈钊眼睛直冒光:“王爷这是答应与主战派结盟了?” 一听这话,赵桓直接把手缩了回来。 “好端端的,结什么盟?若主战派忠心耿耿,为匡扶社稷献力,本王自然是鼎力支持。” “既然我等目标一致,皆是以重铸大宋辉煌为己任,又何须盟约束缚限制?” 陈钊瞬间垂头丧气…… 陈钊虽然胆小,却不傻。 咱这位王爷,向来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真要出手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若没有盟约限制,只怕……前脚大家还推心置腹,后脚就被赵桓斩首祭天了。 这才过去几天? 程家父子,高尧康以及李铭,全都被赵桓给整垮了,这可都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啊! 陈钊要的就是赵桓的一句话。 可惜,赵桓却根本不给他周旋的机会,直接让长福送客。 赵桓往椅子上一靠,正准备松口气,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步摇声。 循声望去,只见朱琏穿着她那件破洞袆衣,迈着轻佻的步伐,来到前堂。 “爱妃,你这是?” 赵桓甚是意外,向来端庄典雅的朱琏,今天怎么如此不修边幅? “差点把正事忘了!” “长福,快去给王妃置办一件新袆衣,买全城最好的布料,找全城最好的裁缝!” 就在长福转身之际,却被朱琏叫住。 “不必了,这件袆衣挺好。” “常言道,好马配好鞍,像本宫这样的女人,有衣衫遮体就够了,属实配不上太金贵的衣裳。” 这话……味不对,尽是讥讽之意。 长福多聪明? 一看情况不对,扭头就走。 赵桓看着长福的背影,心里暗骂,恶仆!说好的忠心护主呢? 整个前堂,只剩下赵桓和朱琏二人。 赵桓吞了下口水,强颜欢笑道:“爱妃,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你跟本王说,本王定为你出气!” 朱琏轻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别装糊涂了!” “像你这样忘恩负义之辈,本宫纵使穿金戴银,也难掩身上沾染的那一股脏气!” “既然王爷自甘堕落,本宫当然要与你……门当户对!” 朱琏把“门当户对”这四个字,说的极重,眼神流露出的鄙夷,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赵桓已经听明白了,朱琏这是在讽刺他,颠倒黑白,将那十七个义士的项上人头,说成叛党。 朱琏虽然一心振兴王府,但以她眼睛不容沙子的性格,绝干不出背信弃义之事。 朱琏视赵桓为耻。 “昨日,你可以利用北陲义士的项上人头,以后,你为了自身利益,就可以灭尽朱家满门。” 说到这,朱琏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毫不在意礼节,头上的步摇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好马配好鞍,能配得上好妻的人,自然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很显然,赵桓担不起“男子汉”这三个字。 赵桓轻叹了口气,收敛起平日里的轻佻,望着门外故作忙碌的仆人们。 “后天正午,典刑市曹,本王自然会还北陲义士一个公道。” “若是爱妃不信……” 不等赵桓说完,朱琏便冷冷打断:“我当然不信!” “难道你以为,废了李铭,暂时掌控了开封府,就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劫?” “天真!” “典刑市曹的布告,早已经公之于众,后天正午,赵昆、王奇就会被推上刑场。” “而你故意掀起舆情,废除李铭,搞乱开封府的行径,也必定会成为暗保叛党的铁证。” “叛党的罪名,乃是陛下和童贯以及高俅,联手烙印在此二人身上,就凭你也想翻案?只怕是异想天开。” 朱琏缓缓闭上眼睛,她深知躲不过这一劫,就算是死,也要让整个定王府,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离开。 现在,却背负上了恩将仇报,背信弃义的污点。 可耻! 朱琏猛然起身:“本宫就算再难的时候,也不曾向人央求过一根针!” “身为王爷,就该有王爷的气魄。莫要让本宫看不起你!” 见朱琏拂袖而去,赵桓并未挽留,心中的念头却更加坚定。 “本王绝不会让北陲义士含恨而终!” 第49章 灯下黑 就在这时,长福突然跑了进来。 “王爷,高家来人了,见还是不见?” 赵桓轻哼一声:“当然要见!” “不过,长福,你先去帮本王准备十七个灵位,切忌是空白灵位!” 长福自然明白赵桓要厚葬那十七个义士,但是为义士沉冤昭雪之前,还不能刻名字,否则必然遭小人算计。 长福转身跑掉,不一会儿,一个青衣家丁,来到赵桓面前。 高邸家丁也不啰嗦,直接下跪行礼:“小的参见王爷。” “按理来说,高家正在丧期,不便登门,但此事非同小可,特事特办,还请王爷多担待。” “我家二公子高尧辅,闻家中突变,专程从外地赶回来,还未进家门,并未沾上丧气。” “二公子在长春楼摆下大宴,请王爷与王妃赏脸,希望王府与高家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新鲜! 二儿子刚回京,就要约仇家见面。 究竟是化干戈为玉帛,还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谁会不知? 若只是宴请赵桓一人,也就罢了,想要把朱琏也卷进去,那就恕不奉陪。 就在赵桓准备一口回绝之际,高邸家丁却抢先一步开口。 “二公子官拜永庆军观察使,此次回京,乃是为了永庆军中有人谋逆一事,打算先和王爷私谈此事。” 永庆军…… 如果赵桓没记错的话,自己的小舅子朱孝章,正是永庆军承宣使…… 自家小舅子和高俅小儿子,竟然在同一个部门任职。 观察使和承宣使,都是正四品官职。 而永庆军,则是广南东路的驻军,位于广州一带。 所谓的谋逆,恐怕是要给小舅子使绊,这也是为何高尧辅,点名道姓让朱琏也参加宴会。 就在赵桓犹豫之际,朱琏的清朗嗓音却从身旁传来。 “何时赴宴?” 高邸家丁脱口而出:“就在正午。” 朱琏神情淡漠:“本宫自然会去参加。” 目送高邸家丁离开,朱琏也不理会赵桓,直接转身离开。 赵桓虽然不希望朱琏卷进来,但娘家人都遭到高家威胁了,这种事躲是躲不掉的。 而且…… 高邸管家还被赵桓扣在后院,高尧辅此举,十有八九是为了高驰而来。 赵桓眼前豁然开朗,他起身拍打了一下袖口,朝着后院走去,脸上尽是期待笑容。 “小小管家,居然能让高家父子如此大费周章。” “你手里到底攥着多少秘密?” 此时,高驰正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眼泪都已经哭干了。 “倒霉催的!早知道王府进来容易出去难,打死我也不来触霉头。” “现在倒好!就算回到高家,老爷也必定心生猜忌。” 高驰想死的心都有,已在定王府已经待了整整一天一夜,就算在此期间守口如瓶,但高俅生性多疑,岂会相信?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银锭,高驰恨不得一头撞死。 就在这时,房门却被推开。 高驰抬头一看,只见赵桓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王爷!自打小的进入王府,已经整整数了十遍银子了!” “您打算让我数到什么时候?这分明是擅自监禁!” “我要去开封府告你!” 面对高驰的威胁,赵桓当场笑出声:“开封府牧都被废了,府尹乃是本王的族人,不知堂下何人状告本王?” 高驰脸色瞬间煞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大人被废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正二品大员,仅次于六部尚书,才一天时间,就被赵桓给拉下马了? 前一刻还疯狂叫嚣的高驰,这一刻已经变成了霜打茄子。 “王……王爷,您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高驰主动问起来了,赵桓自然不绕弯子。 “高家父子挖空心思,也要把你从王府捞出去,你这个小小管家,恐怕没那么值钱吧?” 高驰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辩解:“我家老爷最是重情义!” 赵桓眉头一挑:“重情义?这么说,你现在回去,高俅不会灭你的口?” 高驰又没了动静,心里阵阵发虚,以他对高俅的了解,此番回邸,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见高驰沉默不语,赵桓立刻趁热打铁。 “不如你弃暗投明,把高俅那点破事都告诉本王。” “本王既然能够一天之内扳倒李铭,自然也能在典刑市曹之日,拿下高俅。” “高家完了,自然没人理会你这等小喽啰。” 面对赵桓的策反,高驰虽然绝望,却不为所动。 “王爷真会说笑,高家能有什么黑料?” “我家老爷,那可是大大的忠臣!” 赵桓早就料到高驰不会轻易就范,也懒得废话,直接转身往外走,临关门前,抛出一个满怀深意的眼神。 “高尧辅回来了,你可知道?” “今日正午,本王就要去长春楼,会会高家二公子。” “届时,本王自然会为你多美言几句。” 二公子回来了…… 高驰的腿肚子剧烈颤抖起来,面对高俅,大不了被一刀砍了,断然不会殃及家人。 但面对这位性格暴戾的二公子,只怕是全家老小,都要被屠戮殆尽! “王爷请留步!” 高驰猛地攥紧拳头,彻底豁出去了。 既然二公子已经回京,那他绝无善终的可能,唯有放手一搏。 “高家的账本,都是我一手记录。” “以往的行贿受贿就不提了,此次筹资大会举办前夕,老爷出城,便是与北陲边军接触……” “边军奉上白银二万两,希望老爷可以继续在京中庇护北陲。” 边军早就穷的叮当响了,居然还有二万两银子行贿? 呵呵呵! 高尧康的命还值三万两,高俅却只值二万两,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赵桓直截了当:“单凭你一张嘴,对高家根本构不成威胁,料想是有什么铁证,在你手里吧?” 高驰长叹了口气,此时知道定王的恐怖,还有什么意义? 也不再挣扎,转身从堆积如山的银锭之中,取出一枚,递到赵桓面前。 银子上方的印戳,映入赵桓眼帘。 最醒目的便是“易州造”三个字。 两侧还有铸造时间和铸造部门,绝对是北陲流回来的银子! 好一个灯下黑。 若不是高驰开口,赵桓到死都发现不了,隐藏在银子里的杀机! 第50章 第五十章 当众羞辱 易州是抵御金人的第一线,也是最吃军饷的地方。 据赵桓所知,户部刚向易州拨了三万两银子,扭脸就有二万两易州锭送了回来。 好一个“出三进二”。 这“回扣”吃的也太残暴了。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些易州锭,本该融掉重铸,但高俅却玩了一手移花接木。 夹在银子堆里的易州锭,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典刑市曹,赵桓被押入御史台,倘若舆情汹涌,从王府搜出的易州锭,即可堵住悠悠众口。 反之,若市曹出了岔子,易州锭依旧可以让赵桓身陷囹圄。 既然高俅处心积虑也想灭了定王府,赵桓自然是要礼尚往来。 “高俅!本王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儿子够挥霍!” 正午,长春楼被整个包下。 前来赴宴的京中权贵子弟,不下三十人,整个长春楼人声鼎沸。 随着赵桓和朱琏的出现,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阴冷鄙夷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当赵桓走到大厅中央时,嗤笑声逐渐响起。 “定王还真敢来?” “呵呵,他恐怕不知道高尧辅的手段吧?” “废话!高家二公子常年在广州,鲜少回京,如今高家突发变故,二公子才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何止赵桓?京中有一半子弟,都不曾见过二公子。” “大公子尸骨未寒,二公子此番回来,就是要报仇雪恨,赵桓不是很能蹦跶吗?我倒要看看,面对二公子,他还能不能蹦跶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王妃殿下也太漂亮了吧?” “此等绝女子,竟然嫁给了定王,真是暴殄天物!” 听着周遭非议,朱琏神色从容,心里却幽幽叹息。 纵使赵桓闹得再凶,京中各界名流权贵,依旧不把王府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赵桓只不过是临死前的疯狂罢了,且不说各路义士离京后清算总账,光是典刑市曹这一关就过不去。 朱琏余光轻瞥,却发现赵桓脑袋扬得老高,摆出一副“有本事你们咬我”的架势。 难道这家伙的字典里,就没有“收敛”二字吗?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嘲笑。 “王爷,您也太不把王妃当回事了。” “之前去艮岳时,就穿着这件破袆衣,今日还是这件。” “高邸不是赔了你三万两银子吗?就不舍得给王妃置办一件新袆衣?您也太小气了吧。” 此言一出,周遭子弟纷纷调侃起来。 “呵呵,不就六百两银子?很多吗?” “王爷在艮岳一口气扔出十万两银子,何等的气派?到了自家人身上,反倒计较起来。” “难道这便是常说的,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哈哈哈!谁要是嫁给王爷,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今日并非盛典,朱琏本不必盛装,她却故意穿上这件破袆衣,就是要时刻警醒赵桓。 王府就算再困难,也绝不能干出任何损人利己之事。 那三万两银子,沾着北陲义士的血,朱琏就算衣不蔽体,也不会花其中一文钱。 赵桓对自家媳妇的气节,由衷钦佩。 但是周遭的嘲讽调侃,却甚是刺耳。 任凭外人如何贬低赵桓,他都会一笑置之,唯独不允许任何人羞辱朱琏。 王之逆鳞,一触即怒! “私议王妃?看来你们还没有吸取艮岳的教训。” “凡是刚才说三道四者,本王都已记下名字,事后,本王自然会挨个去拜访你们。” 刚才还嬉笑不断的长春楼,瞬间寂静无声。 他们在心里暗骂赵桓小心眼,不就是开个玩笑,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但明面上,却无人再敢发出半点声音。 “王妃与你们共处一室,已是你们前世修来的造化。” “直视王妃,大不敬!” “都给本王把头低下,否则,挖眼!” 赵桓的声音清冷犀利,绝无半点虚张声势。 一想到赵桓亲手送走了高尧康,连正二品的李铭都被他扳倒了,在场的官宦子弟,只感觉手心冒汗。 他们不能低头,否则就等于向赵桓认怂,进而令高尧辅颜面尽失。 可是不低头的话,赵桓这个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长春楼的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感受到赵桓的霸道保护,朱琏的阴沉心情,终于有所回暖。 她之所以敢来长春楼赴宴,就是笃定赵桓一定会保护她的清誉,毕竟已有艮岳的前车之鉴。 但今日之事,毕竟涉及娘家兄弟。 朱琏不愿把事情闹僵,轻声道:“本宫不差他们心不由衷的礼节。” 前一刻还杀气腾腾的赵桓,瞬间变脸,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既然王妃如此仁善,本王自然无话可说。” “还不谢谢王妃?” 众人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连忙冲朱琏拱手作揖。 虽然逃过一劫,但他们看赵桓的眼神,却已经发生了微妙变化。 从鄙夷,逐渐转变为畏惧。 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任谁也摸不准他的脉络。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冷哼。 “堂堂大宋皇长子,竟对女人马首是瞻,当众溜须拍马,就不嫌丢人现眼?” 刚才还萎靡不振的权贵子弟,瞬间来了精神。 他们纷纷抬头向楼梯看去,脸上堆满了讨好笑意,眼神更是崇拜至极。 只见一个不到二十岁,身穿黑色锦衣,黑发束冠,剑眉冷眸的男人,沿着楼梯走了下来。 此人,正是高俅二子,永庆军观察使高尧辅。 先前被赵桓吓得一头冷汗的子弟,连忙迎了上去。 “二公子明鉴,我等虽是官宦子弟,却并无官身,面对王爷王妃,自然是要谨言慎行。” “不过……有二公子在,我等的腰杆也就硬了。” 面对这番厚颜无耻的溜须拍马,高尧辅却眼神一厉:“滚一边去,没用的东西!” 那子弟依旧满脸堆笑,巴不得把脸凑上去,让高尧辅抽几巴掌出气。 高尧辅懒得理会这般废物,一双凌厉鹰目,冷冷注视着赵桓。 “赵桓,你好大的威风!” “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把本公子的眼睛挖出来!”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朱琏的抉择 大宋的朝廷命官,品级越高,越不能动粗! 纵使犯了死罪,也要押入京司审理,绝不可滥用私刑。 宋吏不受杖! 虽然赵桓对这条规矩,嗤之以鼻,觉得贪官污吏就要按在地上摩擦才解气。 但规矩就是规矩,谁敢坏规矩,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也是为何,官拜正四品观察使的高尧辅,直面王威还敢如此嚣张。 见赵桓笑而不语,在场的官宦子弟,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高尧辅眼神更是鄙夷:“难道王妃不开口,王爷连话都不敢说了?” “一个惧内的废物,还想扰乱汴京格局?异想天开!” 高尧辅懒得理会赵桓,视线一瞥,落在朱琏身上,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本公子在长春楼设下宴席,乃是为了商谈永庆军一事。” “永庆军承宣使朱孝章,乃王妃胞弟,此事与王妃私谈,也算妥帖。” “闲杂人等在一楼,自便吧!” 朱琏冰雪聪明,岂会不明白高尧辅的险恶用心? 虽然她还不知道,朱孝章意图谋反一事的真实性,但这可是夷九族的大罪,她不敢有半点冒险。 想要私谈此事,就必须独身上楼。 纵使高尧辅绝不敢对朱琏怎么样,但天下悠悠众口,依旧会把朱琏生吞活剥。 若是拒绝闭门私谈,她就无法保护朱孝章。 毕竟这些奸臣佞党,最是擅长颠倒黑白,栽赃嫁祸。 朱琏进退两难,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赵桓身上。 可高尧辅毕竟是正四品观察使,倘若赵桓硬来,反倒会把事情闹大。 今日这场鸿门宴,左右皆是死局。 “高公子,本宫身为王妃,绝不可能与你闭门私谈,你若真想谈及永庆军之事,至少要有王爷在场。” 高尧辅早就料到朱琏会这么说,他直接瞥了赵桓一眼,当场冷笑起来。 “这个废物也配?” “本公子邀请你夫妇二人一同来长春楼,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 朱琏早就听说过高尧辅的恶名,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猖狂。 任凭朱琏心中如何愤慨,都无法定高尧辅的罪,只因这里是汴京,只要手里的权力够大,黑白不过一念间。 “高公子身为正四品观察使,又是高家子弟,当众出言不逊,未免有辱门风吧?” 面对朱琏这不痛不痒的教训,高尧辅不禁仰头大笑。 “我高家与定王府,早已经结下血海深仇,若无皇亲国戚这个身份,我早就让你二人血溅长春楼!” “我赏你脸,才称你一声王妃殿下,如若不然,你算什么东西!?” “你只不过是朱家送到定王府的政治资本。” “就凭你,也敢教训我?” 这个高尧辅,不仅生性暴躁,就连嘴巴也甚是恶毒。 杀人又诛心! 纵使朱琏千般不认,也无法改变事实,她本就是朱家的政治牺牲品。 父慈子孝,兄贤弟恭,又能如何?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朱家换取政治筹码的一个器物。 朱琏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自尊心,寸寸龟裂发出的脆响…… 高尧辅乘胜追击,冷嘲热讽道:“区区一个花瓶,摆在哪里不是摆?” “你真把自己当成定王府的救星了?” “别说是你,就算整个朱家绑在一起,到了汴京也要夹起尾巴做人。” 高尧辅伸手一指楼梯,嗓音冷然,竟尽是命令的口吻。 “你若自己上去,朱孝章尚且能够活命,否则……后果自负!” 说到这,高尧辅故意瞥了赵桓一眼,眼神尽是讽刺。 你不是护妻心切吗?本公子就是要当着你的面,羞辱你的爱妃,你又能如何? 进一步,朱琏身败名裂,赵桓也必将受到连累。 退一步,朱孝章就危险了。 朱琏脸色已经苍白至极,她别无选择,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对不起……章儿。” “本宫既然已经嫁入定王府,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 “纵使心中万般不舍,你与王爷二选其一,本宫也只能……成全夫家。” 说出这番话,朱琏身上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她向来高傲的俊首,竟不由自主的垂落,犹如失去魂魄一般…… 高尧辅奸计得逞,当场放肆狂笑起来。 要么是王妃受辱,要么是赵桓受辱,总要有一个人,要拜服在他的脚下。 高尧辅的锐利目光刺向赵桓。 “听说……王妃乃是王爷的逆鳞,触之及怒?” “你今日莫不是变成哑巴了?” “呵呵呵,什么狗屁王威,不过尔尔!” “今日先浅尝即止,待典刑市曹,本公子再亲眼看着你被扒掉盘龙袍,押送御史台!” 在一众子弟的拱卫下,高尧辅阔步朝着门外走去。 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之际,赵桓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高公子,欺负了本王的爱妃,还想走?” 高尧辅眉头一挑,猛然转身,发现朱琏的手腕正被赵桓抓着,而赵桓的神情,非但没有半点愤怒,仿佛……尽是感动? 赵桓之所以一声不吭,就是想看看朱琏会如何抉择。 当朱琏宁可牺牲胞弟,也要保全王威时,赵桓已经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人生得此女,夫复何求? “王爷……你不必为我强出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当着外人的面,朱琏自然不会挣脱赵桓的手,但她的眼神已经失去色彩。 看着昔日高贵端庄的爱妃,竟会露出这种绝望眼神,赵桓极心痛又愤怒。 他直接伸手捏住朱琏的下巴,把她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 “身为王妃,你只管继续高傲即可!” “其他的,交给本王!”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的霸道气势,那一瞬间,朱琏心里竟产生一丝涟漪。 赵桓漠然转身,重新打量了高尧辅一眼。 以高尧辅的背景和手里的筹码,自然不把赵桓放在眼里。 “怎么,王爷认不出本公子了?” 赵桓当即笑出声:“本王只是在想,等会先打断你哪个部位!” 此言一出,就连周遭的官宦子弟都不禁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王爷,您难道忘了,二公子可是正四品永庆军观察使!”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王驾只跪天地 “宋吏不受杖!就算你是王爷,也不能当众对二公子动武!” “况且……二公子刚才的言论,句句属实,字字珠玑,难道这年头,连真话都不让人说了?” “就是!哈哈哈哈!” 有了高尧辅撑腰,户部子弟的腰杆子,前所未有的硬朗。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赵桓就算势头再猛,面对高尧辅,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高尧辅看赵桓的眼神,尽是不屑。 “本公子今日叫你夫妇二人来长春楼,无外乎敲打一番罢了,直接踩死你们,未免也太无趣了。” “你们本可以走着离开长春楼,既然不识好歹,那我就让你们跪着出去!” 高尧辅看似狂妄,实则心细如发,他的目光再次锁定朱琏。 他深知,赵桓没脸没皮,死猪不怕开水烫。 但朱琏可就不同了! 此女既是名门出身,又是大宋最尊贵的王妃,心气何其之高? 蛇打七寸,杀人诛心,对付朱琏,才是对症下药。 “为了定王府,你能牺牲多少?” “难道你以为,本公子此次回京,仅仅只是为了朱孝章一人?” “你父亲朱伯材,身为从二品武康军节度使,若是谋逆,又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纵使向来心情淡薄的朱琏,心脏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赵桓,也被惊了一下。 武康军,乃是兴元府下辖洋州,此地位于汉中,与西川,汉江和江东并称四道大门,守住长江。 汉中的稳定与否,不仅关乎大宋的兴衰,更关乎将来南宋的命脉! 一旦老丈人出了岔子,必定产生连锁反应,就连以后“南迁”的后路,都被堵死了。 此罪,必定株连九族! 赵桓和朱琏,身为皇亲国戚,可免于一死,但也必定会遭到牵连。 但问题在于…… 朱伯材和朱孝章父子俩,一个在洋州,一个在广州,怎么会同时谋逆? 这已经不是巧合,而是纯粹的……不讲道理! 赵桓马上意识到,所谓的谋逆,不过以六贼为首的文官集团之惯用伎俩! 先泼脏水,然后深入调查,紧接着暗中操作,最后五马分尸! 这一系列动作,绝不仅仅是为了打压朱家,而是未雨绸缪,铲除赵桓唯一能够动用的外戚力量! 这场生死博弈,绝不局限于汴京。 汴京咳嗽一声,整个大宋都会跟着打寒颤! 高尧辅乘胜追击,冷笑不止。 “你朱家上上下下,全部捏在本公子手里。” “诛杀九族,还是诛灭九族,也全在本公子一念之间。”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现在,给本公子跪下!” 以高家在文官集团中的份量,确实有操作空间。 诛杀,九族只需派出代表即可…… 诛灭,则是老弱妇孺,一个都逃不掉。 朱琏的呼吸已经异常急促,她双腿颤抖,几次都要认命下跪,保全九族,可是每到关键时刻,却又忍住了。 她可是定王妃! 这一跪,定王府的威望将荡然无存! 仅兄弟一人性命,她尚且能狠下心,而九族的重量,却已经与定王府持平。 她夹在中间,若不是心理素质足够强大,恐怕早已崩溃。 高尧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这一幕,虽不能让天下义士看见,但只要在京中传扬开来,就足够让赵桓永世不得翻身! 高尧辅余光一瞥,落在赵桓身上。 “王爷不是爱妻如命吗?既然王妃举棋不定,何不由王爷代劳?” “别人不敢受你这一拜,本公子可不在乎!” “今日王妃和王爷,总有一人,要跪在本公子脚边,俯首称臣。” 周围的户部子弟,看高尧辅的眼神,早已炙热无比。 这便是高家二公子,何等的气魄! 王爷又如何?皇长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二公子当场挤死? 赵桓往前迈了一步,就是这个微小动作,却令朱琏反应激烈。 原本是赵桓拉着朱琏的手,瞬间反了过来。 朱琏紧紧攥着赵桓的手指,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 “你若跪下,本宫便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记住,你是大宋最尊贵的王爷,在你头顶上,只有天地君亲师!” 朱琏脸色苍白,一字一顿:“本宫也绝不会辱没了王府的威严!” “只是……” 朱琏没有再说下去,她已经看穿高尧辅的伎俩,不过是为了铲除定王府的依靠。 而定王府与朱家唯一的联系,就是她! 只要她死了,高家自然也就不会再大费周章的对付朱家。 “今夜,本宫会染病暴毙,不知二公子……可还满意?” 面对朱琏宁死不屈的回应,高尧辅非但没有任何收敛,反倒变本加厉。 “现在才知道和定王府划清界限?晚了!” 高尧辅猛地往前踏了一步,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盯着朱琏的尊贵玉体,没有半点尊卑有别。 “死,自然要死,跪,也必须得跪!” “若不把你们碾碎,何以告慰我大哥的在天之灵?” “既然你自己跪不下去,那本公子就帮你一把!” 话音落,高尧辅已经抬起右手,悖佞至极,直接朝着朱琏的脸上打来。 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尤其是赵桓,打碎朱琏最后一丁点自尊心。 这便是得罪高家的下场! 今日发生在长春楼里的一切,没有人敢泄露半个字,就算赵桓告到天边,也没人会为他主持正义! 望着迎面而来的巴掌,朱琏毫不犹豫,猛地向后退避。 此举,并非软弱! 也绝非为了自保,而是……身为王妃,她决不能受这一巴掌,否则,她就对不起“定王”这两个字。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凌空出现,一把抓住了高尧辅的手腕。 啪! 力道之大,竟然发出一声脆响。 高尧辅的巴掌,悬在赵桓面前,就算朱琏不退,也断然打不到她。 高尧辅身为观察使,在军中历练,力道何其之大? 但是他暗暗发力,竟挣脱不了赵桓的掌心! 赵桓依旧无视高尧辅,扭头冲朱琏轻叹一声:“爱妃,本王刚才可不是要下跪!”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本王向来愚钝 朱琏的心,猛然一紧,感受着赵桓云淡风轻的眼神,心里竟升起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可是她依旧“去意已决”,只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赵桓如何能力挽狂澜…… 为了让朱琏安心,赵桓故意咧嘴一笑,甚是轻松。 “要不是刚才爱妃拽住,本王早把这悖佞狗贼的脑瓜子拧下来了。” 什么?! 朱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说……赵桓从来没想过,为自己忍辱负重? 而是……一路高歌猛进,撕碎所有意图伤害她的人? 不等朱琏从错愕中回过神,赵桓的视线已经落在高尧辅身上。 “二公子,你明知道本王,乃是亲王,更是皇长子,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对王妃不敬,还意图动粗?” “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你这般底气,是从何而来?” “难不成,背后站着文官集团,你就刀枪不入了?” 赵桓继承的,可不只是这具身体,更是绝顶素质! 身为皇子,而且还是皇长子。 天下最优秀的良师武师,还不是任凭挑选? 君子六艺,更是必修课程。 其中的射艺,绝非射的准那么简单,光是锤炼膂力,胜任“上力硬弓”,就足够让赵桓秒杀一票权贵子弟。 凡是皇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可率领大军,浴血奋战。 就连不爱政治爱书画的废物老爹赵佶,都绝非真正意义上的“废物”。 骑马,射箭和蹴鞠,样样精通,三五等闲根本近不得身。 就连老祖宗赵光义,如“驴车漂移世界纪录保持者,驴车漂移冠军侯,高粱河车神”等诸多雅称,也是亲临战场斩获。 大宋重文轻武,但大宋皇族却文武双全! 赵桓手上一发力,高尧辅脸色就发生了微妙变化,不服,惊讶,故作镇定等等情绪,一股脑的涌现了出来。 “看来二公子,也是知道疼的嘛!” 话音落,赵桓松开朱琏,腾出右手,一拳砸在高尧辅的鼻梁上。 砰! 鼻血四溅。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户部子弟,瞬间脸色煞白,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王爷!您疯了!” “二公子可是正四品官身!” 措手不及的高尧辅,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等他回过神,下意识挥手反击之际,另一手又被赵桓抓住。 “你看,本王对你多好,小小观察使,若是当众打了本王,岂不是死罪难逃?” “本王打你,这份罪名,担得起!” “你打本王,只怕是担不起吧?” 话音落,赵桓抓着高尧辅的两只手,脑门直接顶上去,一个头槌,再次撞在高尧辅的鼻梁上。 本就被打断的鼻梁,直接被撞平了。 “啊!!!” “赵桓,我要杀了你!” “你和朱家,一个都跑不了!” “等我夷平朱家九族,再去御史台,让你生不如死!” 高尧辅彻底被激怒了,一边怒吼,一边喷溅着鼻血。 身为高家二公子,向来只有他打人的份,哪有人打他的道理? 今日,他不仅当众被赵桓打了,而且这厮……下手甚是恶毒,简直比地痞流氓还要阴损! 赵桓就这么抓住高尧辅的两只手,十指交扣! 任凭高尧辅如何挣扎,都掏不出赵桓的掌控。 “夷平朱家九族?最快,也要等到典刑市曹,本王身败名裂之后吧?” “任凭你叫的如何凶,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本王刚得势,朱家就叛乱,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只要本王站在这,你就动不了朱家一根汗毛。” 一旁的朱琏,早已呆住。 就在刚才,她还被高尧辅拿捏在掌心,即便是死,都掏不出掌控。 而现在……那看似不可战胜的高尧辅,已经满脸是血,歇斯底里的惨叫哀嚎着。 朱琏本该是最了解赵桓的人,但此时,却觉得这个男人,如此的陌生! 仿佛十年枯守,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冗长的噩梦。 而今梦醒了,她的夫君,非但不是窝囊废,反倒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朱琏鼻子一酸,用力吸了口气,这才堪堪压住心中的激动,没有当场失态。 周围的户部子弟,更是目瞪口呆。 “二公子,您可是永庆军观察使,怎么会被定王拿住?” “闭嘴!妈的,你也不想想,赵桓可是皇子,天下名师锤炼出来的六艺,岂是普通人能够比拟?” “跟定王单挑,分明是脑袋被驴踢了!” “定……定王,难道你就不怕朱家被夷平九族?” “你特么傻啊?还没听明白?朱家谋逆一事,要等到典刑市曹后才能揭发,现在定王强势,这个时候出手,天下义士,必定激烈反弹。” “朱伯材乃是洋州节度使,掌一州兵马,镇守长江,虽在汴京不算什么,但在地方上,也是一方豪雄。” “若没有合理借口,贸然下手,朱伯材携天下义士之势,谁灭谁还说不准呢!” 赵桓懒得理会这些墙头草,他现在的心思,全都在高尧辅身上。 “二公子口口声声要灭朱家九族,本王愚钝,不善谋略,想事没有那么深远……” “本王只知道,灭了你,就能保全朱家。” 话音落,第三记头槌,已经砸在高尧辅的脸上。 手一松,高尧辅整个人瘫跪在地上,鼻子已经被砸进了脸里,双眼充血,整个人已经迷迷糊糊。 偏偏这时,赵桓竟然摸了摸高尧辅的天灵盖,语重心长道:“二公子还是懂规矩的,知道面见王妃,应当下跪行礼。” “知耻而后勇,你还是有救的。” 什么?! 一众户部子弟,齐刷刷的看向朱琏,嘴巴越长越大。 本该俯首称臣的朱琏,站在原地,而胜券在握的高尧辅,却跪在朱琏面前。 这……这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目睹了整个经过,却偏偏想不通,事态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朱琏看着跪在面前的高尧辅,也愣了一下。 本该屈辱下跪的人是她,可是一转眼,羞辱她的人却跪在了眼前。 朱琏轻咬薄唇,看向面带微笑“和蔼可亲”的赵桓,胸口竟怦怦直跳…… 高尧辅嗡嗡作响的脑袋逐渐平静下来,发现自己竟然跪在朱琏面前。 高尧辅不顾脸上的重伤,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吼。 “赵桓!今日长春楼,你我只有一人能走出去!”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跪安吧 高尧辅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恨不得将赵桓碎尸万段。 等高尧辅从地上爬起来,嘶吼着冲向赵桓时,却感觉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东西迎面飞了过来。 由于双眼充血,高尧辅根本看不清楚,好不容易恢复了意识的大脑,又是嗡的一声。 砰! 高尧辅仰头,硬挺挺的栽了下去。 站在周围的户部子弟,看的真真切切,赵桓的拳头,迎面砸在高尧辅的脸上,力道之大,仿佛溅起一片血花…… 他们已经分不清楚,这场鸿门宴,究竟是给谁设的。 赵桓甩了甩拳头上的血,云淡风轻道:“这种事本该交给下人去做,但二公子却只邀请我们夫妇二人来赴宴,那本王只能亲自动手了。” 在众人惊恐无比的注视下,赵桓转身看向朱琏,竟然小声问了一句:“爱妃,本王这不算失态吧?” 朱琏早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对她而言,几乎无法抗衡的高家二公子,竟然被赵桓蹂躏的死去活来。 明明……赵桓除了那虚无缥缈的“人心”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资本,面对权倾朝野的佞党,却总是拥有近乎“莫名其妙”的自信。 可偏偏这种无法理解的自信与威严,却总是能为她提供最具安全感的庇护。 朱琏已经不再有任何犹豫,她把一切赌在赵桓身上:“王爷……只是在自卫。” 一听这话,赵桓仿佛解开了脖子上的无形枷锁,脑袋瞬时支棱的老高。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伸手抓住高尧辅的头发,把迷迷糊糊的高尧辅,直接从地上拖了起来。 赵桓单手拎着高尧辅,笑眯眯的看着在场围观的户部子弟。 “诸位都看见了,高尧辅意图伤害本王和爱妃,无奈之下,本王才出手反击。” “此人太过凶悍,要不是本王自幼练习六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户部子弟嘴巴长得老大,先是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高尧辅,又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赵桓。 这特么究竟是谁在伤害谁?! 究竟是有多无耻的人,才能一脸人畜无害的把对方打的半死不活,然后……恶人先告状?! 不等众人回过神,赵桓已经把高尧辅拖到大厅中央,随手一扔。 接下来更令众人恐惧的一幕发生了,赵桓竟然拎起凳子,高高举过头顶,猛地砸在高尧辅的膝盖上。 砰! 这一下,毫无保留,凳子应声而碎,众人明显听到一个渗人的“咔嚓”声。 却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凳子发出的,还是高尧辅的膝盖…… 朱琏也被赵桓所展现出的暴戾,吓了一跳。 这还是朱琏第一次看到赵桓出手,出手就是筋断骨折…… 还没完! 赵桓又拎起一个凳子,对准高尧辅的另一边膝盖,重重砸了下去。 那诡异的“咔嚓”声再次响起。 现场所有人的心脏,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后背阵阵发凉,手心更是开始冒汗。 在此之前,他们只知道高尧辅暴戾无常,但是与赵桓相比,高尧辅的暴戾只能算得上“脾气不好”。 赵桓一鼓作气,砸碎了高尧辅的四肢关节。 以当下的医术,根本无法治愈“粉碎性骨折”,高尧辅已是废人一个。 赵桓随手扔掉断裂的凳子腿,拍了拍手,再次厚颜无耻的自我标榜起来。 “爱妃时常督促本王,做人应当有好生之德,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动杀念。” “本王深以为然,故此饶恕高尧辅的大不敬之罪。” 饶恕?!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尧辅直接变成了废人,生不如死,而赵桓却根本没有下狠手? 户部子弟不敢想象,赵桓真正暴怒的模样,何其恐怖…… 就在这时,长春楼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群人出现在门外,正是闻讯赶来的高邸家丁。 看着倒在血泊中,已经形同废人的二公子,他们眼睛睁得老大,片刻错愕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极度愤怒。 “赵桓!你竟敢对我家公子,下这等毒手!” “公子刚刚返京,还未回家,就遭此大难,高家绝不会放过你。” “此仇不共戴天!” “你这厮当众重伤正四品朝廷命官,肆意践踏大宋官威,罪该万死!” “快!快去叫大夫!” “还愣着干什么?回去通知老爷,调派人手,为二公子……不!为两位公子报仇雪恨。” 就在家丁准备把高尧辅抬走时,赵桓却一脚踩住高尧辅的小腿。 原本已经昏迷的高尧辅,瞬间疼醒,整个长春楼回荡着杀猪般的嚎叫。 路过百姓,纷纷凑了上来。 户部子弟见状,对视了一眼,连忙跑过去,把长春楼的大门关上。 今日长春楼内发生的一切,绝不可外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高邸家丁恶狠狠的瞪着赵桓,咬牙切齿道:“赵桓,你好生恶毒,难道连让我们医治二公子都不许?” 赵桓面带微笑:“凡事应当善始善终。” “既然二公子已经对王妃行了跪拜之礼,如今想要离开,那便跪安吧。” 跪安?!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高尧辅被砸碎的膝盖,这……这让他怎么跪? 赵桓这狗贼,分明是在故意刁难! 高邸家丁,恶狠狠的瞪着赵桓,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已解心头之恨。 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收敛,脸上的笑意反倒更浓了:“何止高尧辅?尔等也都跪下。” 高邸家丁宁死也不会给赵桓、朱琏下跪! 偏偏这时,那群早已经被吓傻的户部子弟,哗啦跪倒一片…… 连高尧辅都被收拾的惨不忍睹,他们哪还有半点面对赵桓的勇气? 眼下,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 “请……请王爷,把我们当成屁放了吧。” “王妃殿下,我等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与高家并不熟。” “对对对,都是高家逼我们的。” 看着跪在地上,摇尾乞怜的户部子弟,朱琏因绝望而死气沉沉的胸口,再一次传出有力的心跳声。 尤其是看向赵桓时,心跳更是急促无比。 第55章 专治硬骨头 嫁入王府以来,朱琏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强有力的心跳。 她明白,因为这一刻,终于有一个男人,可以为她挡住所有风雨。 十年了!整整十年,朱琏等的就是这一刻。 和赵桓统一阵线,同仇敌忾方面,朱琏已毫无顾忌。 就算赵桓的疯狂行为,极有可能导致定王府覆灭,她也无怨无悔。 赵桓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明朗。 朱琏没有阻止他对付高尧辅,愿意和他一条道走到黑,就足够证明,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赵桓看向跪地求饶的户部子弟,不由一阵冷笑。 “尔等虽善于趋炎附势,但也算是识时务。” “既然你们跪的这么快,也就省的本王动手。” “都给我记清楚了,念经只许这一次,下次就该超度了!” 感受到赵桓毋庸置疑的凌厉眼神,户部子弟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汴京局势,看似泾渭分明,实则却变幻莫测。 拥有碾压力量的高家,处处掣肘,长子被处斩,次子变成废人。 无论高家能否力挽狂澜,从根本上已经输的彻彻底底。 反倒是赵桓,区区一叶扁舟,却能劈风斩浪,屡屡创造奇迹! 户部子弟暗暗打定主意,在赵桓身败名裂之前,应当尽量隐匿于户部羽翼之下。 他们可不想被双方碰撞出的烈焰,烧成灰烬。 “多谢王爷手下留情,我等感恩戴德。” “王爷雅量!” “今日发生在长春楼的事,在下一定守口如瓶。” 长春楼之乱一旦泄露,必定为赵桓惹来一身骚,但相比之下,高家却会被汹涌的舆情搅碎。 不必赵桓开口,高家都会想方设法,封死这些墙头草的嘴。 赵桓余光一瞥,看向怒不可遏的高邸家丁。 “怎么,一群下人,还要本王亲自动手,你们才肯跪安?” 面对赵桓的威胁,高邸家丁压力大如泰山,但他们要么姓高,要么是高邸的心腹,倘若跪下去,便等同于对高邸赤裸裸的背叛。 “赵桓,整个汴京城,我们谁都能跪,唯独不会跪你!” “没错!大不了一死!” “纵使是死,也要拖你这厮一起去阴曹地府!” 不愧是家丁,果然有骨气! 赵桓心中升起一丝欣赏,但这并不妨碍他立威,在众人紧张无比的注视下,赵桓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云淡风轻的拍在面前家丁的脑门上。 啪! 一声脆响过后,茶壶四分五裂,鲜血顺着家丁脑门滴落。 那家丁咬紧牙关,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赵桓,你就这点本事?” “纵使你六艺冠绝,依旧是个窝囊废!” “朱琏……” 就在家丁的矛头指向朱琏时,脆响再次回荡在长春楼。 又一个茶壶在家丁头顶炸开,到嘴边的污言秽语也戛然而止。 赵桓一抬手,户部子弟面面相觑,最后推出一个代表,硬着头皮递上来一个新茶壶。 赵桓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硬骨头家丁。 “直呼本王名讳,赏你满楼茶壶。” “直呼王妃名讳,赏你满楼桌椅。” “这辈子记牢了,下辈子还给高家当狗。” 啪! 随着第三个茶壶砸下去,家丁的身影已经摇晃起来,视线更是因为鲜血倒灌进眼眶而模糊不清。 赵桓干脆拉了张椅子到家丁面前,稳稳的坐在上面:“掌柜的,别藏着了,把长春楼所有的茶壶全都拿来,本王今天有的是时间。” 不一会,几十个茶壶就全都摆在了赵桓面前。 赵桓拿起一个,顺势拍在家丁头上,每一次脆响,都直击众人脆弱的心防。 户部子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已经吓得腿肚子绵软,纷纷瘫坐在地上。 朱琏毕竟是名门出身,早已眉头微拧:“王爷,你为何如此钟情茶壶?就不能赏他一个痛快?” 说话间,赵桓又拿起一个茶壶,他满怀深意的看向大门处的高邸家丁。 “这些人皆是高家心腹,个顶个的硬骨头,只要高俅老贼一句话,他们便会冲上来拼命。” “茶壶虽弱,却也能伤人。” “本王就是要把他们的硬骨头,一点点打碎。” “爱妃你看,那人小腿已经抖了起来。” 朱琏顺着赵桓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发现,一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双腿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那年轻家丁,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相较于羞愧,更多地却是恐惧。 身为高邸家丁,在汴京向来是横着走,如今却突然成了待宰羔羊,心理落差有多大,恐惧就有多强烈。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响,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在几十个家丁的拱卫下,高俅出现在门外,刚要喝骂,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二儿子倒在地上,早已昏死过去。 同时…… 高邸家丁,则跪在赵桓面前,满头是血,周围散落着大量瓷片。 在高俅的注视下,赵桓毫无顾忌,再一次把茶壶拍在家丁的头上。 只见那家丁,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整个长春楼一片死寂,高俅一双近乎疯狂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桓。 “定王,老夫丧期未过,你便重伤二子,可有说法?!” 感受到高俅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朱琏心里也不免一沉。 先失长子,后废次子,没人知道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高俅,究竟会干出什么。 等朱琏看向赵桓时,却发现……这家伙依旧耸着肩膀,仿佛根本就没把高俅放在眼里。 “高大人,不是本王说你!” “高家两个公子,先后蒙难,罪责在你。” “要怪就怪你教子无方,难道你从来没有教过他们,面对王驾,应当谨言慎行?” 高俅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话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去的。 “尧辅犯了何等大罪,才使得王爷非要下此毒手,才能泄愤?” 赵桓眉头一挑,干净利落道:“让本王和王妃,当众给他下跪,这罪名的份量,够重吗?” 高俅气急,反倒仰头狂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突然眼神一厉。 “若今日,老夫也要你跪下,你又该当如何?!” 第56章 群狼环伺又何妨 朱琏心里很清楚,事态发展到现在,定王府与高家的恩怨,已无关政治。 高俅的唯一目标就是杀了赵桓,为他的两个儿子报仇。 身为人父,高俅绝不可能让赵桓走出长春楼! 面对高俅的威胁,赵桓却不为所动:“想让本王跪拜?那倒要看看高大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高俅再无任何顾忌。 他迈步跨过门槛,愤怒的眼神犹如即将发狂的野兽。 “难道你觉得,今天还能走出长春楼?” 砰! 长春楼大门被封死,接近二十个高邸家丁,把赵桓和朱琏团团围住。 户部子弟和长春楼的掌柜伙计,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心里很清楚,一旦高俅撕破脸皮,对赵桓痛下杀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赵桓!老夫再说最后一遍!” “跪下,给老夫一双儿子磕头认错,否则……” 高俅凌厉余光一瞥,落在朱琏身上。 伤害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毁了对方最珍视的东西。 既然赵桓让高家断子绝孙,那么高俅自然会礼尚往来。 高邸家丁纷纷发出不堪入耳的淫笑。 “要说咱大宋最高贵的女人是谁,非王妃殿下莫属。” “就连那后宫的贵人,与定王妃相比,除了地位略高一筹,还有何可比性?” “哈哈哈,更难得可贵的是,王妃乃是完器!” 不愧是高邸家丁,下嘴比高俅还要恶毒几分。 一个“完器”,不仅讽刺了朱琏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更是嘲笑她嫁入王府十年,连“女人”都没当过。 由于大宋的“仵作行”极为发达。 就算朱琏身死,也能查出死因,这些贼佞,自然不敢真对朱琏怎么样。 但是在灭掉赵桓和朱琏之前,让高贵无暇的定王妃,承受不堪屈辱,自然是极好! 其中一个家丁,兴奋无比的注视着朱琏。 “今日之乱,对于王妃而言,未必是坏事,至少能够了却您的一桩心愿!” “既然赵桓无能,我等便替赵桓行夫妻之事!” 说到这,那家丁阴狠无比的注视着赵桓:“定王!你不是六艺绝顶,号称天下归心吗?” “今日便让你亲眼看着,最心爱的女人,从完器变成残器!” 见过无数大场面,早已处变不惊的朱琏,面对这种险恶局面,心情也已经跌入谷底。 她自然不相信,这帮鹰犬,敢对自己行不轨之事。 但身为堂堂王妃,当众受人如此轻薄侮辱,自然令她愤怒不已。 啪! 伴随着一声脆响,朱琏将身旁的茶壶砸碎,取尖锐瓷片一枚,紧紧攥在手里。 虽心中绝望,但一双明眸,却不露半点怯意。 “你们若想利用我,伤害王爷,本宫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 “不止你们!” “纵使天下所有人,也休想看到本宫怯弱一面!” “此命,早已许给王府!” “今日,本宫自然也会与王爷,同生共死。” 这股守护王府的气势,令赵桓为之动容。 十年孤寡,却初心不变。 赵桓在心中发誓,这世间谁若敢碰朱琏一根汗毛,必要以血来偿! 就连高邸家丁都被朱琏的气势所摄,不过转瞬间,迎接她的是更加疯狂的嘲弄。 “以死相逼?滑天下之大稽!” “高家的老爷和公子,自然不屑于这等龌龊之事。” “我等本就是高家忠犬,只要能为高家报仇雪恨,何在乎礼义廉耻?” “纵使是赵桓弃掉的衣裳,我等也要穿上一穿,何况王妃这般天仙?” 面对犹如群狼环伺一般,污言秽语不断的高邸家丁。 朱琏知道长春楼之乱,绝不会善终。 她手无缚鸡之力,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与王爷并肩战斗? 唯一能做的,便是与王爷,共赴生死! 高俅隐隐冷笑,今日赵桓必死!现场这么多人,随便抓一个顶罪便是。 虽是滔天大罪,但除掉赵桓,立下奇功,六相必定暗中力保。 纵使舆情汹汹,天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着。 “赵桓,如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高俅已经胜券在握之际,赵桓冷如冰寒如雪的声音响起。 “本王不愿大开杀戒,但今日,长春楼却难免血流成河。” “你们这辈子,最愚蠢的行为,就是当着本王的面,羞辱王妃!”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势,长春楼里回荡的淫笑竟为之一静。 高俅深知,赵桓身为皇长子,六艺绝顶,想要杀他,必定要付出一些死伤。 但他手下这二十个家丁,都曾充当亲兵,跟随他奔赴前线。 金人雄兵,尚且不惧,何惧于单枪匹马的废物王爷? “呵,死到临头,还敢妄言!” “纵使你能以一敌二十,还有老夫在这等着你。” “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否翻出老夫的手掌心。” 赵桓与高俅四目相对,眼神相撞,仿佛迸发出烈焰一般,户部子弟和掌柜伙计,吓作一团。 赵桓深知,高俅虽无战功,且奸佞贪昏,但这家伙毕竟是赵佶潜邸里的好手,精通枪棒,且统领过禁军。 若是动武,别说那二十个家丁,光是对付高俅一人,都未必能胜。 但赵桓依旧自信无比,冷笑道:“高大人家里的易州锭,可花完了?” 听到“易州锭”三个字,高俅的脸色剧变。 很显然,高驰那个混蛋已经背叛了高家,他恨不得将那废物生吞活剥! 高俅深吸了口气,轻哼一声:“你知道了又如何?只怕是已经没机会公之于众!” 赵桓当即露出一种看白痴的眼神:“高尧辅一口气从永庆军杀了回来,本王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是鸿门宴。” “明知此行凶险,本王依旧带着王妃来了,自然是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一个时辰内,本王与爱妃若不能回到定王府,便会有人将易州锭交于京中义士。” “现在还剩……一炷香时间。” 高俅脸色狰狞可怖,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明明赵桓就在面前,高俅却偏偏不敢下手。 正值国难之际,易州锭案发,必定会令整个高家覆灭。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但以高俅的年纪,还有延续香火的“力气”。 第57章 诚信为本 两害相权取其轻,高俅虽恨不得将赵桓生吞活剥,但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 看着昏迷不醒的高尧辅,高俅暗暗发誓。 辅儿,再等一天! 明日就是典刑市曹,为父必定为你和你大哥报仇雪恨! 高俅猛然抬头,锐利如鹰的目光,定格在赵桓身上。 在场之人,感受到高俅散发出的熊熊杀意,无不避其锋芒,就连朱琏心中也压力甚大。 唯独赵桓像是没事人一样…… 双手抱着肩膀,摆出一副“有本事你咬我”的架势。 “王爷!这是老夫最后一次称你为王!” “明日正午,我高家与王府之间的恩怨,必有一个了断!” “血债还要血来偿!” “带上辅儿,我们走!” 若今日在长春楼杀了赵桓,虽能解心头之恨,但要承担的风险,自然也无比巨大。 相比之下,典刑市曹更加稳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尚且只等一天? 就在高俅准备恨恨而去之际,赵桓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高俅,你们父子可以离开,但高邸家丁要留下。” 嘶……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户部子弟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注视着赵桓。 这个赵桓,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高俅都要走了,还招惹他作甚! 若是把高俅逼急了,血染长春楼,现场有一个算一个,都休想抽身世外。 “王爷,求您了……见好就收吧,我还没活够呢。” “二公子已经付出了代价,您还要怎么样?” “你要是还不解气,我便跪下,给您再磕一个?” 面对户部子弟的哀嚎,赵桓竟然咧嘴一笑,大声宣扬起来。 “本王已经占据先机!高俅老贼与北陲边军同流合污,将朝廷拨付的三万军饷,贪下七成。” “易州锭就在本王府邸,尔等无需畏惧,晾高俅老贼也不敢造次。” 此言一出,户部子弟和掌柜伙计,差点当场哭出来。 这种天大的秘密,您自己守着就是,说出来干毛线! 这下好了,所有听见了“易州锭”秘闻者,都成了高俅的封口对象…… 殊不知,赵桓就是要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让这帮奸臣佞党,狗咬狗,一嘴毛。 朱琏算是看出来了,今日赵桓若是不把长春楼搅个天翻地覆,绝不会罢休。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她也无所顾忌了,只管跟随赵桓,共赴生死便是! 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赵桓,高俅虽也有些措手不及,但眼神却更加鄙夷不屑。 “整个汴京,半数皆是六相拥趸。” “任凭你如何大呼小叫,也无人敢作声!” “想以此为要挟,让老夫留下心腹家丁?做梦!”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拉住朱琏的手腕,无视周遭的群狼环伺,堂而皇之的走到门口。 “本王偏不信邪!” “汴京虽妖邪肆虐,但必有清风拂过。” 见赵桓作势开门,高俅马上意识到,赵桓绝不是虚张声势。 这厮……真有胆量,把易州锭一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论逞凶斗狠,纵观汴京,也找不出一个能与赵桓匹敌者。 权倾朝野的高俅,面对赵桓,反倒是有力使不出。 “你……你就是个疯子!” 听到高俅憋屈至极的怒吼,朱琏虽神情从容,但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汴京格局,泾渭分明。 文官集团一派,除了六相,便是高俅。 这权倾朝野的老奸巨猾,竟然被赵桓逼成这般模样? 若不是亲身经历了整个过程,朱琏绝不会相信,自家王爷,会有这等通天能耐! 难道……定王府的境遇,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才唤醒王爷的心智? 就在赵桓即将打开大门之际,一个家丁扑了上来。 刚要夺门,鼻梁骨就被赵桓一拳打断。 砰! 那家丁眼睛一黑,仰头栽了下去,瞬间没了动静。 现场瞬间炸锅,高邸家丁龇牙咧嘴,纷纷向赵桓逼近。 “尔等高邸忠犬,在本王面前呲牙,本王可不会顺毛摸你们!” “胆敢呲牙者,牙打断!” 高俅怒极,一字一顿:“赵桓,你莫不是非要逼本王在这里杀了你?” 赵桓没有半点畏惧,爽朗笑声传遍压抑到了极点的长春楼。 “若能把权倾朝野的高大人拉下马,本王一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本王愿用一腔热血,点燃燎原大火,荡清天下污浊。” 他妈的! 高俅暗骂邪门,在他的印象里,整个汴京最硬的骨头,便是清流铮臣周浦,但与赵桓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相比,似乎也没那么难缠了。 就在高俅举棋不定之际,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高俅老贼,本王就站在这里,尔等一拥而上,必能将我命丧当场。” “只是……本王怕你没这个胆量!” “你不是喜欢给本王出难题吗?今日,本王也赐你一题!” “还有半柱香时间,要么留下这帮狗东西,要么同归于尽!” “本王向来以诚信为本,说灭了他们,就要灭了他们!” 如果换做旁人,高俅绝不会有半点妥协,偏偏此人是赵桓,短短数日间,凶名就已经人尽皆知。 “够了!”高俅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发出一声厉喝。 小不忍则乱大谋,万般恩怨,明日典刑市曹,自见分晓! 高俅伸手抓起高尧辅,直接扛在肩膀上,一脚踹开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熙熙攘攘的街道,顷刻间戛然无声。 不明真相的百姓,望着高俅父子,眼神尽是震惊。 “高大人不是在家守灵吗?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 “他肩膀上背的人是谁?” “咦?!那……那不是高家二公子,高尧辅吗?” “什么!高尧辅?永庆军观察使?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 “整个汴京,谁敢对高尧辅下这等毒手,难道不怕被文官集团生吞活剥了?” “你们快看,是王爷!” “谁?” “定王!” 街道上的百姓,齐刷刷看向长春楼,只见赵桓脸上洋溢着明媚笑容,缓缓把长春楼大门关上了。 望着大门紧闭的长春楼,一众百姓,眼神木讷。 “天哪……这还是当初那个废物王爷吗?” 第58章 血染长春楼 “难道说……高尧辅是被王爷所伤?” “废话!整个汴京,除了王爷,还有谁敢下这等死手?” “等等……高俅背着被打废的高尧辅,离开了长春楼,也就是说,高俅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成这样,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没想到,高俅也有今天,活该!” “这老贼鱼肉百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里仗着位高权重,任谁也不放在眼里,如今终于有人能治他了,解气!” “哈哈哈,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高家父子被修理的这么惨,我就打心眼里高兴。” “恨不得放两挂鞭炮,助助兴!” 酒楼外面的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酒楼内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剩下的高邸家丁,嘴巴长得老大,做梦都不敢相信,高俅竟然毫不犹豫的弃他们而去…… 要知道,现场还有不少人也姓高,真要算起来,都是高俅的宗亲。 与高家的利益相比,他们这些忠犬的性命,竟一文不值! 尽管他们合力,仍旧能够干掉赵桓,可是作为弃子,却再也燃不起半点斗志。 朱琏更是心惊不已。 高俅竟然被王爷拿的这么死! 为了自保,竟不惜放弃这么多爪牙,今日长春楼之乱,无论结果是什么,高俅老贼都已经在赵桓面前,一败涂地。 昔日王府需要仰望的大人物,如今竟被赵桓逼入死角,这一切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王爷,你这份魄力,究竟是从何而来?” 朱琏再也忍不住了,将心中最大的谜团,直接问了出来。 赵桓昂着头,得意道:“身为王爷,这份魄力,自然是与生俱来。” “这就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前一刻还惊叹不已的朱琏,此时小脸已经垮了下去。 每当朱琏对赵桓产生兴趣,想要重新认识这位成亲十年的夫君时,赵桓总能让她瞬间兴趣全无。 “呸!不要脸!” 面对朱琏的唾弃,赵桓嘿嘿一笑,也不辩解。 等他转身看向高邸家丁时,笑容瞬间消失,一双眼睛冰冷至极,与刚才判若两人。 “妈的!羞辱本王爱妻?若不把你们等脑袋拧下来,本王还有什么资格站着尿尿!” 带头的家丁还不服气,刚要发狠,却发现长春楼里的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直隔岸观火的户部子弟,已经纷纷从地上捡起棍子。 而掌柜的,更是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七八个伙计就从厨房拿出来一堆菜刀,分发下去。 朱琏心头一沉,还以为这些人要帮助高邸家丁对付赵桓。 结果下一刻,带头的户部子弟,已经咬牙切齿。 “高俅生性多疑,且心胸狭隘,易州锭和他舍弃家丁的丑闻,我等皆有目共睹,这老贼必定想方设法封我们的口。” “我等已无路可退!” “既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干了他狗娘养的!” “王爷,就等您一声令下了!” 一直孤军奋战的赵桓,顷刻间多了一堆盟友,朱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爷,难道这一切,皆在您的算计之中?” “天下义士,京中百姓,拥戴你也就算了,为何连这般官宦子弟都马首是瞻?” 感受到朱琏眼神中流露出的吃惊,赵桓只是潇洒无比的一甩鬓角。 “基本操作而已,爱妃莫惊。” 赵桓随便搪塞过去,心里却隐隐冷笑。 国难当前,天下义士齐聚汴京,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冒头。 赵桓只不过看穿其中玄机,深知现在所有人,都在一个水平线上,谁也不比谁金贵。 只要筹资大会的余威尚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本王与爱妃,向来心善,见不得血流成河的场面。” “你们下手的时候,记得轻点,莫要吓着王妃。” 赵桓不理会神情绝望的高邸家丁,带着朱琏,迈步上了二楼。 紧接着楼下就传来阵阵乱响,哀嚎声,哭喊声,混作一片。 朱琏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不去理会楼下的惨状。 “王爷,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易州锭的事情,是否揭发?” “时间快到了,咱们恐怕赶不回去了……” 赵桓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坏笑:“爱妃不必担心,本王确实跟长福打过招呼,不过是天黑之前把易州锭送到翰林院寻墨阁,昭告天下。” 听到这话,朱琏再次愣住。 “也就是说……你在诓高俅?” “你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 “倘若高俅狗急跳墙,痛下杀手,再去王府搜银子也来得及。” 赵桓却轻哼一声,鄙夷道:“高俅老贼若真有这胆量,本王又岂会和他硬碰硬?” “当惯了权臣,身上那点血性,早已经被酒色财气磨的精光。” “本王就赌他胆怯!” 朱琏眉头紧锁,心中早已骇然。 难不成,这普天之下,可有赵桓不敢干的事? 就在这时,赵桓没脸没皮的凑了上来。 “爱妃,本王今日表现的这么好,今晚上你看……” 朱琏一把按在赵桓脸上,直接把他推开,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你口口声声忌讳别人顶撞本宫,你自己倒是令本宫惊魂不定。” “本宫没心情与你扯皮。” “典刑市曹在即,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你可别忘了,赵昆、王奇命在旦夕,十七个北陲义士,死不瞑目!” 眼看今晚又要独守空房,赵桓好似怨妇一般叹了口气。 “放心吧爱妃,本王心里有数。” “明日正午,不仅北陲义士会拨乱反正,高家也必定覆灭!” 见赵桓如此有信心,朱琏虽然心里犯嘀咕,但除了相信赵桓,已经别无选择。 一炷香过后,一楼大厅才算是消停下来。 朱琏迈步走下楼梯,看着血流成河的大厅,虽然眉目微颦,却还算沉得住气。 赵桓没想到,这帮看似窝囊的户部子弟,下手竟然这么狠! 赵桓只是让他们灭了高邸家丁而已,他们却把长春楼变成了屠宰场…… “王爷!我等愿与您,一同干掉高家!” “高家不灭,灭的就是我们了!” 犹如血人一般的户部子弟,再次跪倒在赵桓面前,宛如找到了主心骨。 第59章 拍马屁的艺术 能在汴京立足者,尽是些人精。 这些户部子弟虽然窝囊,却明白,就算高俅现在饶他们一条小命,日后也必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他们。 不仅仅是因为“易州锭”一事。 还有他们没能第一时间支持高家,同仇敌忾,一起对付赵桓。 天子脚下,权力中心,什么明哲保身,中立自保,都是扯淡! 要么选边站队,要么是敌人,绝无第三种可能。 就连以周浦为代表的清流铮臣,也绝非中立,而是潜在的“帝党”。 以大宋当今的政治氛围,支持赵佶,等同于间接支持六贼,善与恶的界限已经异常模糊。 活下去,才是首要任务! 而户部子弟心里很清楚,当下这种险境,唯有赵桓能够为他们保驾护航。 “王府与户部随有恩怨,但程表父子,在户部之中绝对算不上举足轻重,我们之间尚有回旋余地。” “说的没错!这份恩怨,远远称不上你死我活。” “程表父子甘心给高家当狗,这不代表整个户部的立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少在对付高俅这方面,我等愿与王爷同仇敌忾!” “至于户部其中的各种政见与势力,不必王爷操心,我等自然会从中周旋。” 赵桓并不怀疑这些户部子弟的诚意。 他们分得清楚,谁只是想揍他们一顿,而谁却想要他们的命。 而且不出赵桓所料,汴京这潭水,混得很! 别说朝堂鱼龙混杂,就算是各部之中,也是党派林立,所有人都想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这对于赵桓而言,无疑是一个绝佳机会! “你们只需记住两件事。” “其一,你们的手上,都沾着高家的血,高俅绝不会放过你们。” “其二,明日典刑市曹,本王首当其冲,接下里就该轮到你们了。” 一众户部子弟,面面相觑,随即冲着赵桓作揖行礼。 “请王爷放心,在灭高俅这件事上,我等与王爷共进退!” 为了向赵桓表忠心,他们交换了个眼神,再一次把大门关上,凌厉狰狞的视线,落在了掌柜伙计身上。 掌柜的是个老人精了,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紧张道:“小的初来乍到,还未曾结交过京中各路名流。” “高尧辅那孙子,选择在长春楼向王爷发难,还不是因为长春楼没背景?” “到时候事情闹大,真追究起来,小的们大不了一死,自然不会殃及到他的利益。” 说到这,掌柜的连忙跪倒在赵桓面前。 “若王爷不嫌弃,以后在汴京,小的就是王爷的耳目,这酒楼里人来人往,少不了那嘴长的货色,若是有什么消息,小的第一时间去通知王爷。” “有王爷罩着,小的在汴京的腰杆子,也要硬不少。” 掌柜的不愧是买卖人,那叫一个有眼力价。 他不顾户部子弟狰狞的眼神,连忙跑到门边,从伙计手里躲过麻布,仔细把门槛擦了一遍。 “王妃殿下,贵足踏贱地,小小长春楼,蓬荜生辉。” “以后若王妃想打牙祭,只管派侍女来说一声便是,长春楼的厨子,自然是使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气。” “恭送王妃殿下。” 好一个对症下药,这马匹拍的,恰到好处! 朱琏自嫁入定王府以来,受尽白眼冷落,哪里享受过这等待遇? 她本就清高,此时更是昂首挺胸,王妃的尊贵,显露无疑。 赵桓就吃这一套! 媳妇高兴了,咱老赵也高兴! 赵桓带着朱琏,跨过门槛时,满怀深意的看了掌柜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掌柜的眼尖心快,马上明白,自己攀高枝的机会来了,连忙回答:“小的马赴!” 赵桓点了点头:“本王记住你了,以后谁敢你这找茬,只管报本王的名讳。” “若有人敢说,本王算老几。” “你便直接回他,本王会亲自告诉他!” 掌柜的前一刻,还差点被户部子弟灭了,这一刻已经傍上了王府的大腿。 作为初来乍到的生意人,他自然是兴奋无比,竟直接跪地磕头。 “恭送王爷王妃。” 赵桓带着朱琏,阔步而去,户部子弟经过马赴身边时,纷纷撇嘴。 “妈的,论拍马屁,你小子算是修炼到家了。” “有这张嘴,你还开什么酒楼?去说书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该走的人都走了,该死的也都死了,长春楼终于重归平静。 伙计垫脚踩着血浆,走到马赴身旁:“掌柜的,他们走了倒是潇洒,这一地尸体,总不能留着包包子吧?” “天气燥热,这血腥味越飘越远,只怕是用不了多久,开封府的官差,就会闻着味追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大门就被一脚踹开。 赵石岩带着几个新招募的“编外”官差,直接冲了进来。 马赴恨不得抽那伙计几耳光:“忒的乌鸦嘴!”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小命到头之际,赵石岩却一挥手,官差直接把大门再次封上。 赵石岩伸手,一把薅住马赴的衣领子。 “都给本官把嘴闭紧了,谁若是胆敢出去胡言乱语,尔等满嘴牙齿,尽数打碎!” 马赴吞了下口水,试探性的回了一句:“大人息怒,长春楼背后……是定王。” 刚才还要“吃人”的赵石岩,眼神骤然平和下来。 “早说!” 赵石岩松开手,拍了拍马赴的肩膀:“尸体,本官带走,按照章程办事。” “剩下的残局,收拾干净,对外便说是高邸家丁造反。” 马赴本是死马当活马医,他若是不站在赵桓这边,那帮户部子弟,必定要把他生吞活剥。 而此时,连开封府尹,都是定王的党羽。 马赴瞬间支棱了起来。 看来这赌注,没押错! 赵石岩的办事速度极为利落,不到半个时辰,开封府就张贴出了布告。 高邸家丁造反,重伤高家二公子,所有涉案之人,已就地正法。 一个老秀才,背着手,念完布告,直接往地上吐了口痰。 “天下乌鸦一般黑!” “老夫亲眼所见,定王开门走出长春楼时,血都快把地板淹了。” 第60章 供奉英灵之地 不明真相的百姓,一脸诧异。 “您是说,那高邸家丁,乃是被王爷所杀?” 老秀才昂着头,轻哼道:“何止!连高尧辅都是被王爷所伤。” 聚集在布告周围的百姓,眼神大亮,纷纷击节赞叹。 “不愧是定王!” “哈哈哈,高家这回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高尧康尸骨未寒,高尧辅就敢招惹王爷,分明是想下去兄弟团聚!” “呸!活该!纵使将高家满门抄斩,也绝无冤假错案。” “以后有王爷在,我看在汴京城,谁还敢造次!” “六贼……咳咳,六相怎么说?” “六相算个毛!老子站王爷!”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赵佶正在听着童贯的汇报。 “启禀陛下,书信已经由金国使者带走,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送到完颜晟手中。” “届时完颜晟必然被陛下的诚意所感动,取回剩下九州,指日可待。” “另外,筹集的九十二万贯岁币,也已经尽数入库,只要金人回信,便可出发。” 见赵佶心情不错,童贯这才试探性的补了一句。 “高家二子,今日返京,按说本该进宫面圣,只因出了点差错,怕是来不了了。” 赵佶现在只关心赎买九州一事。 至于高尧辅能不能进宫,他并不在乎。 不过处于礼节,赵佶还是回了几句。 “朕早在潜邸之际,高俅就已经是朕之臂膀,其忠心不二,朕向来信任有加。” “高家突蒙变故,高尧辅返京吊唁,倒也合情合理。” “若是先行奔丧,倒也就不必再进宫了,毕竟礼部那帮倔驴,向来把礼数看得很紧,若是高尧辅带来晦气,只怕又要多言!” 童贯低着头,小声道:“二公子向来懂礼,纵使悲伤欲绝,也依旧要先行进宫。” “只是……半路遇上了定王。” 听到“定王”二字,赵佶顿感头疼,脸色也顺着垮了下去。 “莫不是……那逆子又做出什么幺蛾子?” 童贯连忙火上浇油:“定王暴戾,此乃汴京公认!” “当初在艮岳,敢于忤逆圣驾,可见一斑!” “如今,更是将高尧辅打致重伤,高俅带着家丁去抢人,结果……所有家丁,尽被王爷所屠。” “开封府尹赵石岩,本该严查此事,却不到半个时辰就审结案情,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不等童贯说完,赵佶已经直接站起身,抄起面前的砚台,重重的砸在地上。 “陛下息怒!” 童贯大惊失色,连忙叩首,心里却暗暗冷笑。 赵桓这个蠢货,明知道高俅乃陛下潜邸心腹,先杀长子,后废次子,分明是故意打陛下的脸。 以陛下的性格,自然是要将你碎尸万段! 赵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蠢货!” “高尧辅莫不是又去招惹那逆子了?” 此言一出,童贯直接愣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抬起头,心中更是疑惑。 陛下确实怒不可遏,赵桓那厮本该死无葬身之地才是,为何……陛下却将矛头指向了高家? 还没等童贯反应过来,赵佶已经杀意腾腾。 “天下大势,连朕都要避其锋芒,高家竟敢逆流而上?此非忠心,而是愚蠢!” “朕已与金人修好,只需按部就班,便可完成朕之大计。” “诸般利害,与赎买九州相比,皆不值一提!” “高俅与开封府牧联手,杀害北陲义士,冒充叛党一事,难道真以为朕一无所知?” “倘若出了岔子,杀良冒功昭告天下,莫说高家,北陲边军也必受牵连!” 高俅确实很忠心,但在对付赵桓这件事上,却令赵佶屡屡失望。 既然明知定王势头正盛,就该低调行事,高俅闹得越凶,出岔子的可能就越大! 纵使老奸巨猾的童贯,也才如梦方醒。 他嗓音颤抖:“杀良冒功一事,本该速断!” “但高俅却为了给长子报仇,定下三日之约,企图让定王身败名裂,这无疑给了定王喘息的机会。” “陛下!应当立刻灭赵昆王奇之口!” 赵佶一扫往日的闲云野鹤,眼神骤厉:“那按照媪相的意思,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典刑市曹,就不办了?” 童贯瞬间哑口无言,他额头竟然冒出一层冷汗:“陛下……难道这一切,皆在定王算计之中?” “纵使王爷转性了,又岂能从庸才,摇身一变成为绝顶天才?” 就在君臣二人左右为难之际,赵桓已经命令长福,将王府闲置的库房,改造成祠堂。 十七个空白灵位,尽数摆在祠堂北尊位上。 站在赵桓身旁的朱琏,虽极为赞同赵桓的决定,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身为王爷,私设祠堂,若传扬出去,必遭弹劾。” “王爷真不在乎?” 赵桓耸了耸肩,口吻虽是轻描淡写,却处处透着铿锵:“北陲义士为匡扶大宋江山,不惜粉身碎骨。” “本王身为皇族,供奉这些英灵,何错之有?” “偌大的皇室宗祠,记录着列祖列宗的丰功伟绩。” “本王这小小祠堂,也容得下热血义士的可歌可泣。” “他们连死都不怕,本王何惧受人弹劾?” 朱琏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赵桓坚毅的侧脸。 短短一天时间,赵桓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惊喜,意识到没有嫁错人,于她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朱琏虽未言语,但心中已经暗暗发誓。 无论明日典刑市曹,以何种结果收场,她都必然与赵桓共赴生死。 “本宫去前堂了。” 赵桓转身,望着朱琏的背影,疑惑道:“天都黑了,不去本王床上,去前堂作甚?” 朱琏脚步骤停,凌厉余光一瞥:“你这家伙,还真是不经夸啊!” “供奉英灵的肃穆之地,也敢如此口无遮拦!” “本宫去前堂,自然是等人!” 赵桓更加疑惑了:“等谁?” 朱琏脱口而出:“为高尧辅报仇的人。” 赵桓耸了耸肩,重新转身看向空白灵位:“早点睡吧,没人会来。” “陛下一门心思的讨好金人,可没心思理会一个小小高家。” 第61章 典刑之日 以赵桓对陛下的了解,就算面对天下义士的施压,也绝不会秣兵历马,与金国决一死战。 筹集到的九十二万贯钱,必定会想方设法,去讨好金国皇帝完颜晟。 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一切求“稳”,任何舆情汹涌,都会影响到他的“宏图伟业”。 而高家,眼瞅着把动静闹得越来越大,这对于赵佶而言,无异于眼睛里掺沙子。 就算赵佶真要对王府下手,也要等到明日正午。 绝非此刻,节外生枝。 朱琏没有言语,只是深深的看了赵桓一眼。 经历了长春楼之乱,朱琏对赵桓的能力,已经有了全新的认识。 如果明日典刑市曹,连赵桓都无法力挽狂澜,那么任凭朱琏做的再多,也毫无意义。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开封府外就挤满了人。 距离典刑市曹,只剩下一个时辰,汴京子民,期待亲眼欣赏,叛党狗头落地的一幕。 众人群情激奋,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看来筹资大会的举办,已经见效!” “当众处决叛党,提振人心,无疑是为接下来的对金作战,进行铺垫。” “金人狗贼,侵占我燕云九州,意图染指中原。待我大宋厉兵秣马,迎头痛击,定要让金贼铭记终生!” “还等什么?赶紧把叛党压出来,直接砍了!” 今日这场监刑,意义重大,几乎整个汴京的视线,尽数汇聚于此。 尽管距离行刑,还有一个时辰,但开封府内,早已剑拔弩张。 赵昆、王奇,已经被五花大绑,押上大堂。 自从赵桓硬闯开封府狱以来,狱卒就没有再对二人用刑,赵昆的情况有所好转,但王奇的伤情却进一步恶化了。 由于伤口化脓,整个大堂,都回荡着一股恶臭。 高俅毫不掩盖眼神流露出的厌恶,冷冷道:“还愣着干什么?将这脏东西,押下去,好生清理!” “虽是死刑犯,但毕竟是公开典刑,如此气味恶劣,不堪入目,岂不是有损威仪?” 此次典刑,由开封府和殿前司联手督办。 尽管开封府,已经被赵石岩掌控,但随着高俅的一声令下,殿前司卫士,依旧迈步上前,企图将王奇押走。 赵石岩心知肚明,此二人,乃是定王与高俅争夺的焦点。 一旦落入高俅手中,必定将这二人折磨至濒死,即便推上刑场,面对全城百姓,也无法再开口吐出半个字。 “此案乃是由开封府一手侦办,殿前司的职责乃是监审,无权直接处置犯人!” 赵石岩使了个眼色,新招募的三班官差,立刻迈步上前,横刀立马,将殿前司卫士给顶了回去。 殿前司卫士,乃是禁军中的一支,甲胄披挂整齐,威武生风,绝非善类。 但开封府官差也不是吃素的,武艺高强乃是基础素质,更要有缉凶除恶的胆量,因此面对殿前司卫士,丝毫不虚。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高俅直接眼神一瞥,落在赵桓身上。 “此次大案,由开封府和殿前司全权负责,闲杂人等立刻退下!” 赵桓没有实权,确实称得上“闲杂人等”。 但他丝毫不慌,笑眯眯道:“本王乃是受开封府尹邀请,前来监审。” “反倒是高大人,家中频频变故,却依旧亲自督办典刑市曹,称得上一个大公无私。” 面对赵桓的挖苦,高俅脸色铁青。 长子还未过头七,次子已经瘫痪在床,这番血海深仇,令高俅日不能思,夜不能寐,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将赵桓碎尸万段。 可偏偏……昨夜童贯紧急派人捎信,让高俅不得再轻举妄动,将全部赌注,压于典刑市曹一事上。 陛下对高家失望透顶,若此事再办砸了,必然失去宠信。 “若是寻常案件,王爷监审,倒也无妨。” “但此案关系重大,若有差池,只怕是贻害无穷,为了安全起见,除了开封府和殿前司的人,其余人,都应当退避!” 赵桓抱着肩膀,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此案,危及大宋江山社稷,无论是本王,还是开封府尹,皆是姓赵。” “难道我们两个赵家人,还不如你一个姓高的有分量?” 这一句话,差点把高俅憋死。 很显然,赵桓和赵石岩,已经穿一条裤子了。 殿前司虽有监审权,但主审权依旧在开封府,只要赵石岩不松口,任凭高俅说破大天,也休想把赵桓轰走。 眼看着距离典刑时间,越来越近。 高俅心急如焚,不惜孤注一掷:“为稳妥起见,行刑之前,应当进行最后一次审问。” “堂下叛贼,在京中可还有残党余孽?” 面对高俅的喝问,赵昆双目圆瞪,恨不得将这奸臣碎尸万段。 赵昆直接啐了一口,低喝道:“王爷府尹在上,岂轮得着你来审问我?” “高俅老贼,纵使我北陲义士只剩一兵一卒,也要与你对抗到底!” 高俅非但不气,反倒面露喜色。 他猛然站起身,一指赵昆,兴奋道:“咆哮公堂,当众羞辱审官,掌嘴!” 就在殿前司卫士准备迈步上前,赵桓却突然笑了起来。 “赵昆只是阐述事实,何来的羞辱审官?” 什么?! 高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死死盯着赵桓,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阐述事实?!” 赵桓耸了耸肩:“赵大人才是主审官,你只不过是个监审而已!” “本王和赵大人坐在这,哪有你擅作主张的份儿?” “赵昆骂你乃是僭越老贼,自然是合乎情理。” 高俅气的老脸通红,咬牙切齿道:“老夫乃从一品大臣,你竟敢当众侮辱老夫?” 赵桓眉头一挑,冷笑道:“侮辱你又何妨?” “老贼,你若是不服气,只管进宫弹劾本王便是!” 见高俅脸色阴晴不定,呼吸阵阵急促,仿佛急火攻心,赵石岩心里暗暗偷笑。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身份地位仅次于六贼的高太尉,面对赵桓这个癫狂王爷,简直就像是拳打棉花,根本使不上力气。 第62章 唇枪舌战 经过一番扯皮,距离典刑市曹,只剩下半个时辰。 高俅的心情,反倒比赵桓更加沉重。 这是他报仇雪恨的唯一机会,决不能错过! 可问题恰恰出在这! 失去开封府大权的高俅,无法再私下接触赵昆、王奇,而赵石岩则势必会给这二人说话的机会。 只要这二人当众说出实情,哪怕没有证据,也必然会掀起汹涌舆情。 案情发回重审,就无法以“审讯”为由,收押赵桓。 整个计划,自然也功亏一篑。 就在高俅进退两难之际,府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高亢嗓音。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太监,已经迈步走了进来。 “典刑市曹,关乎大宋江山社稷,陛下极为重视,为避免出现差错,此案由殿前司主审。” 赵桓早就料到陛下和童贯,不会坐视不理,倒还算沉得住气。 高俅则是一扫先前的颓气,眼神大亮。 “赵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算你拥有天下义士支持,又有何妨?老夫背后,乃是陛下和六大权相!” “我高家与王府的恩怨,今日一并算清!” “从此以后,大宋再无定王!” 获得陛下支持的高俅,已经彻底撕破脸皮,凶相毕露。 高俅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赵桓被押入御史台,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画面! 赵石岩神情剧变,失去了主审官的权力,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案情走向,顺着高俅的心意发展。 赵石岩与赵桓,早已是命运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难不成这两日的大权在握,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奢望? 面对昏君、奸臣的联手围剿,终究要被残酷现实所唤醒…… 可是当赵石岩转身看向赵桓时,却惊讶的发现,赵桓一如既往的轻松淡然,仿佛早就料到了事态的发展似的。 “以高大人的资历,全权处置此案,自然是众望所归。” “高大人若是想审问这两个叛党,只管审就是。” 见赵桓依旧云淡风轻,高俅忍不住暗暗犯嘀咕,难道这家伙,还有什么底牌没露出来? 哼!就算有,又何妨? 拥有陛下和童贯的支持,已经胜券在握,任凭赵桓如何撒泼打滚,都无法扭转定局! 高俅看向眼神愤怒的赵昆,宛如看待一具尸体。 “你不是口出狂言,以下犯上吗?审问之前,先搓搓你的锐气!” “还愣着干什么?掌嘴!” 几乎是高俅话音刚落,不等殿前司卫士上前,赵桓的声音已经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大宋律例明文规定,问斩之前,不得用刑。” “高大人,你身为从一品大臣,该不会连大宋最基本的法条都不知道吧?” 什么?! 高俅为之一愣,没想到这种节骨眼上,赵桓竟然会搬出大宋律例! 若是搁在往日,高俅根本懒得理会。 但面对赵桓,一旦高俅有任何越权违规,这家伙势必会冲出开封府,当着所有人的面,大肆宣扬。 典刑市曹,必须速断速决,不能给赵桓任何借题发挥的机会! “哼,没想到,闲云野鹤十余载的王爷,竟然如此懂法!” “既然如此,那本官亲审案犯,可否合乎规矩?” 赵桓耸了耸肩:“大人自便就是。” “不过……必须在本王的注视下,公开审理。” “毕竟此案关乎江山社稷,任何关门私审,都可能藏污纳垢。” 高俅气的直嘬后槽牙,若是公开审理,那这个主审官,当不当还有什么劲! 这个该死的赵桓,看似疯疯癫癫,实则心细如发。 明明占据优势的高俅,竟然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本来已经绝望的赵石岩,见此情形,瞬间支棱了起来。 “高大人,时辰快到了,应当押送案犯,示众公审了!” 就在高俅准备孤注一掷之际,原本紧闭的府门,竟然轻飘飘的打开了。 只见长福站在门口,冲着赵桓挥手大喊。 “王爷,典刑市曹什么时候结束?王妃还等您回去吃饭呢!” 赵桓咧着嘴,露出一抹坏笑:“知道了!” 聚集在门外的百姓,迟迟不见案犯被压出来,早已经有些心急火燎,恰此时,长福和官差里应外合,把府门给打开了。 一瞬间,所有视线,齐刷刷的射向大堂。 见赵昆、王奇跪在地上,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 “快看!那就是北陲叛党!” “大家别急,既然已经过堂了,料想马上就要公审了。” “都把手里的臭鸡蛋攥住了,只要定了罪,便往这两个混蛋脑袋上招呼!” “大人!还等什么?赶紧把那两个混蛋押出来砍了!” 门外群起激愤,高俅已经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下令将案犯押出大堂。 尽管是由殿前司卫士押送,但现场的眼睛实在是太多了。 想要暗中下黑手,却毫无机会。 而且…… 所谓公审,其实就是从大堂压到大院,大门敞开了,任凭百姓观摩。 堂门台阶上,摆着三把椅子。 高俅作为主审官,坐在中间,赵桓和赵石岩身为监审,则坐在两侧。 高俅虽然有些心慌,但一想到背后站着陛下和整个文官集团,腰杆子也就瞬间硬朗了起来。 “案犯赵昆、王奇,你二人与金人暗通款曲,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罪无可赦!” “来人呐,将这二人,就地正法,以正国威!” 一旁的赵桓,看着高俅急不可耐的模样,心里阵阵好笑。 本以为高俅会有何等高明手段,结果到头来,也只不过仗着昏君奸臣,以权谋私罢了。 既然已经开始公审,那赵桓也就不再客气! “此二人虽是死刑犯,但亦有留下遗言的权利。” “高大人,如此心急火燎,匆匆处斩嫌犯,难道是担心夜长梦多?” 高俅早就料到赵桓会这么说,当即冷哼一声:“寻常罪名,自然能留下遗言。” “这等卖国求荣的败类,没有将他们碎尸万段,已经是法外开恩。” “留遗言?哼,他们也配!” “反倒是王爷,对这些叛党,未免也太大度了吧!” 第63章 最后一个义士 隐匿于人群中的高邸家丁,立刻开始拱火。 “王爷口口声声心系天下,以匡扶大宋江山为己任,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倒处处向着叛党?” “典刑市曹,乃是众望所归,更是民心所向,王爷阻碍执法,难道是想包庇叛党?” “难不成,坊间传闻,王爷擅闯开封府狱暗保叛党,也是真的咯?” “呵呵呵,王爷如此重视这两个叛贼,恐怕在北陲有不少利益吧?” 百姓的心思可没有那么深,他们只知道,这两个叛党罪无可赦。 任何胆敢包庇叛党的人,都是整个大宋的敌人。 哪怕是近日来,风评甚好的赵桓,也不例外! “诛杀叛党,以正国体,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就算是王爷,也休要从中作梗!” “说的没错,任何人都不能阻碍执法!” “王爷之前已经闯过开封府狱,此时更应该避嫌。” 现场的风向瞬间大变,一众百姓,纷纷将矛头指向赵桓。 倒也不怪他们,毕竟大宋受到金人压迫,已经憋屈的太久了,他们太希望宣泄出心中积蓄的怨气了。 得到了百姓的支持,高俅顿时一脸自信。 当下,更是巴不得赵桓继续阻碍执法。 赵桓反抗的越激烈,百姓就越是仇视他。 “还愣着干什么,行刑!” 就在这时,赵昆拼尽全力,嘶声呐喊:“我等乃是北陲义士,来京都参加筹资大会!” “高俅老贼,担心我等泄露他与北陲边军的肮脏交易,便痛下杀手,还将我等冠以叛党罪名,杀良冒功。” 随着赵昆临死翻供,原本闹哄哄的开封府,瞬间安静了下去。 高俅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倘若这个时候,赵桓怂恿百姓,将此案撤回重审,可就全完了。 偏偏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冷哼。 只见殿前司统领刘普,迈步而来,直接将一沓身份文书,摔在赵昆面前。 “就知尔等会翻供诡辩!” “这些身份文书,便是凭证!” “已经被诛杀的十七人,尽是住在北陲的边民,常年出入金国境内。” “你二人,更是罪大恶极,在大宋以经商为名,赚取钱财,尽数运入金国。” 高俅眼神大亮! 这个刘普,来的正是时候。 这些伪造的身份文书,虽然根本经不起调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是一锤定音的铁证。 不出高俅所料,现场彻底沸腾了。 一众百姓,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纷纷举起手里的东西,或是鸡蛋,或是石头,一股脑的朝着赵昆、王奇扔来。 王奇本就已经快油尽灯枯,被愤怒的百姓一通乱砸,直接一头栽在地上,没了动静。 殿前司卫士上前一探鼻息,连忙禀报:“大人,案犯已死!” 此言一出,赵桓心如刀绞。 赵桓曾发誓,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赵昆、王奇,终究还是食言了! “兄弟!” 赵昆双目充血,看着已经咽气的王奇,悲伤欲绝,歇斯底里的嘶吼起来。 “若是死在奸臣手里也就罢了!” “偏偏是死在百姓手里,那些我们曾经发誓,哪怕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守护的百姓!” 好一个亲者痛,仇者快! 纵使如此,赵昆依旧没有将愤怒发泄在百姓身上。 赵昆猛然转身,视死如归的眼神,死死盯着高俅:“老贼,我就算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高俅已经胜券在握,不禁仰头大笑。 “哈哈哈,鬼?你活着的时候,老夫都不怕,何况变成鬼?” “你若敢阴魂不散,老夫就代表大宋的朗朗乾坤,再杀你一次!” 就在这时,赵桓起身朝着赵昆走去。 隐匿于人群中,头戴惟帽的朱琏,看到这一幕,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明知,赵桓此举,必定触及众怒,但朱琏非但不气,反倒暗暗支持。 “若你连保护义士的勇气都没有,本宫反倒要看扁你!” 当赵桓用身体挡在赵昆之际,高俅心中大喜,没想到,向来精明的赵桓,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高俅直接起身,一甩长袖,指着赵桓,气势十足的怒喝道:“赵桓!看来你包庇叛党一事,证据确凿!” 聚集在府门外的百姓,呆呆的看着的赵桓。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心中最佩服的王爷,竟然会暗通叛党。 惨遭背叛的愤怒,瞬间令百姓失去了理智。 “王爷!你对得起我们的信任吗!” “我至死都不愿意相信,王爷会和叛党暗通款曲,但现实却由不得我不信!” “天下乌鸦一般黑,连你都成了无耻小人,世道昏暗,哪还有什么奔头……” “小的曾发誓,为王爷肝脑涂地,粉身碎骨,而今,终究是错付了!” 高邸家丁见状,趁热打铁,将手里早已准备多时的臭鸡蛋,朝着赵桓扔了过去。 神准,一击命中! 啪! 恶臭难闻的蛋液,瞬间在赵桓的额头炸开。 在高邸家丁的带动下,愤怒的百姓,纷纷朝着赵桓投掷手里的一切,宣泄着满腔怒火。 臭鸡蛋,烂菜叶也就罢了。 石头和破砖块,却能要命! 一块核桃大的石头,在一众杂物的掩护下,直奔赵桓脑门而去。 砰! 赵桓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下一刻,鲜血已经顺着头顶溢出。 看着满头是血的赵桓,朱琏心里猛地一抽,本打算旁观到底,然后回府操办后事,等一切准备妥当,再跟随赵桓共赴黄泉。 但此刻,看着赵桓用血肉之躯,为赵昆抵挡百姓的怒火。 朱琏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撤下惟帽,箭步冲到赵桓面前,转身冲着百姓娇喝。 “就算暗通叛党一事,难以洗清嫌疑。” “王爷曾为大宋奉上十万两白银,更是散尽千金,帮扶京中苦难百姓。” “难道最后,连一个王爷的体面都不配吗?” 群起激愤的人群,为之一顿。 百姓眼神复杂,他们不愿意相信赵桓是叛徒,可……铁证如山,又该如何解释? 见百姓不愿再下手,高邸家丁又岂能坐视不理?当即大声叫嚣起来。 “朱琏!你和赵桓乃是一丘之貉!” 第64章 大宋最后的希望 在信息并不发达的当下,舆论导向,无非存在表面证据的引导。 “你这厮,怎能直呼王妃名讳?” “哼!直呼名讳又如何?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说的没错,从她维护赵桓的那一刻,就已经配不上“王妃”二字了!” “朱琏,你家族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你要亲手毁了这一切?” “呵呵呵,你这叫什么话?人家本来就是两口子,不帮赵桓,难道帮你啊?正所谓夫妻同心,要我猜,朱琏的底子肯定也不干净!” “这还用猜?夫唱妇随,赵桓是什么货色,朱琏就是什么路数,一个窝里的耗子,好不到哪去!” 在高邸家丁不余遗力的怂恿下,舆情再起! 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指责赵桓和朱琏,仿佛大宋落得今日境地,都是这对“奸夫淫妇”造的孽。 躲藏在人群里的高邸家丁,抡起手里的臭鸡蛋,直接朝着朱琏扔了过去。 赵桓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将朱琏拉到怀里,猛地一转身,用自己的身体,为朱琏挡下那些别有用心的侮辱。 “王爷!你放开我,有什么事,妾身与你荣辱与共!” “这般羞辱,算得了什么?” 朱琏用力挣扎,希望能够挣脱束缚,为赵桓分担一半羞辱。 可惜,赵桓抱的实在是太紧了。 任凭朱琏如何用力挣扎,都无法挣脱分毫,等她抬头看向赵桓时,却发现赵桓的表情极为……诡异! 明明满脸是血,却咧着大嘴,流露出爽朗的笑意。 “爱妃,本王就知道你会来!” “若是度过这一劫,与我……” 不等赵桓说完,朱琏就在他的大腿根上狠狠掐了一下。 刚才被石头砸破脑门,赵桓都没有吭声,此时却疼的倒抽凉气,龇牙咧嘴。 朱琏满目寒霜:“你给我清醒一点!”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摆你那些淫腔荡调!” “你给我记住!本宫站出来,绝不是原谅了你十年冷落,而是……身为王妃,你的妻子……不得不站出来。” “就算是到了阴间,我也依旧恨你!” 朱琏虽然嘴上很凶,但心里却已经在滴血,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步,赵桓也不愿意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那副不算宽阔的臂膀,为朱琏挡下了所有侮辱与攻击。 这一刻的爱之如命,足以抵得上十年空房…… 就算今日之劫难,已成定局,但是能与这样的丈夫共赴生死,朱琏已经无怨无悔。 与此同时,赵昆早已目瞪口呆。 赵昆虽然是义士,但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介布衣。 面对高俅狗贼的构陷,赵昆本该碎尸万段才是,而现在却反倒成了最安全的那个人…… 高高再上的王爷,以血肉之躯挡在最外面,而端庄尊贵的王妃,则与王爷生死相依,拼凑出一个无法逾越的高墙。 “王爷……王妃……” 赵昆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哭起来。 “在下何德何能?” “这条路,本就是在下自己选的,就算是死无全尸,也无怨无悔。” “王爷王妃,何必为我这一个将死之人,承担这份屈辱?” 朱琏已经放弃了挣扎,她看向已经哭成泪人的赵昆,眼神温柔而坚定。 “你落得今日这幅田地,皆是因社稷而起。” “定王府,绝不会坐视不理!” “本宫这辈子只认一个真理,纵使黑暗环伺,必有阳光所至,哪怕是一缕微光,也值得以命相守。” 这番话从朱琏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意外! 名门出身,大家闺秀,枯守落魄王府十年而初心不变,光是这份坚毅韧性,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提并论。 赵桓脸上的笑容更甚! 人生的此女,夫复何求? 让朱琏幸福,乃是赵桓必生为之奋斗的目标,而想要完成这个壮举,就必须扫清所有障碍! 赵桓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北陲十九个义士,只剩下你这最后一个独苗。” “倘若连你都保不下,本王何谈与这黑暗世道为敌?” “不必愧疚,更不必感伤,本王只不过是血统好罢了,而你,则代表着大宋的希望!” “本王愿为你保驾护航,以这一腔热血,助你这点微光,燃成普照大地的一轮耀阳!” 赵昆猛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神骤然坚定无比。 赵昆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王爷王妃,你们放心!” “我赵昆发誓,若不能匡扶大宋涉及,便自刎谢罪!” “此身,许国无怨!此命,许君无悔!”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赵石岩,也不由自主的收紧了拳头。 死死注视着赵桓,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曾几何时,赵石岩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为皇族的骄傲。 而今! 那尘封已久的傲骨,终于被再次唤醒。 赵桓给他上了一课,让赵石岩明白,身为大宋皇族,应当如何顶天立地。 赵石岩猛然转身看向高俅,一双锐利目光,恨不得将高俅撕碎。 高俅却心情大好,不断仰头大笑。 在付出了两个儿子的代价后,终于把赵桓踩在了脚下! 高俅身为主审官,本可以直接下令处死赵昆,却偏不着急,就是要欣赏赵桓跌落神坛的场面。(反派死于话多!) 那个在艮岳笼络人心,成为天下义士精神领袖的男人。 如今,却已经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何等解气?! “哈哈哈!” “赵桓,你不是要把整个大宋格局搅乱吗?为何现在却直不起腰板了?” “你斗得过老夫,斗得过六相,却永远都斗不过这天下!” “百姓是一片无暇宣纸,我等为墨,稍加浸染,便天下皆黑!” “就凭你这一丁点清流,就想荡尽这浓墨重笔?天真!” “此刻老夫坐在你面前,在老夫背后,还有童贯,蔡京,王黼……” “还有当今陛下!” “更有数以万计,如狼似虎,陈兵边关的巾帼大军!” “你此番赴死,不过是又一个粉身碎骨的蝼蚁罢了。” 听着高俅狂傲无比的讽刺,赵桓缓缓抬头,眼神没有任何改变。 “高俅老贼,你可听说过,蚍蜉亦可撼树?” 已经被先前的仇恨,与当下的舆论所麻痹的高俅笑容尽失,眼神锐利如剑:“你可未必是那只蚍蜉!” 第65章 皇室有难 赵昆的罪名已经坐实,无论背后的昏君权相,还是面前的百姓,都已经为高俅所用。 今日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休想救赵桓于水火! 高俅灭掉的不只是赵桓,更是天下义士,心中那团号称不灭的希望之火! “赵桓,你完了!” “今夜御史台,老夫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待到明日拂晓,便是你咽气之时,以尔王血,祭奠我那英年早逝的康儿!” 高俅已经心满意足,他不再迟疑,大手一挥。 “证据确凿,民心所向!” “处死赵昆,收押定王!” “荡清污浊,以正国威!” 一声令下,殿前司卫士跨步上前,门外聚集的百姓,亦是大呼人间正道是沧桑。 朱琏缓缓闭上眼睛,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奸臣佞党,高举正道大旗,何其讽刺?” “本宫……对大宋无能为力,当好人妻,也就罢了……” “白袍素冠,合骨长眠,知足……” 赵昆双目燃着熊熊怒火,声嘶力竭的高呼:“我等身虽死,浩然气长存!” 赵石岩紧紧攥着拳头,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不忍心再看接下来的一幕…… 大宋……终究还是那个大宋。 满卷皆是墨淌,纵使一缕清风拂过,又能如何? 就在这最后关头,赵桓却松开朱琏,猛然直起身。 尽管蓬头垢面,浑身脏污,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依旧清风自在! “谁说本王输了!” “本王才刚开始赢而已!” 什么?! 高俅的眼神闪过一抹惊诧,但转瞬就被鄙夷所取代,他不仅冷冷发笑。 “呵呵呵,事已至此,你还有何翻身的手段?” “陛下,文官集团,京中百姓,联手绞杀你这个疯癫王爷,这是何等盛况?就连老夫也极为动容。” “就凭你这将死之人,也想大煞风景?做梦!” 赵桓不理会高俅的讽刺,看向同样满脸疑惑的赵石岩。 “赵大人,你可信我?” 赵石岩眉头紧锁,事已至此,除非发生奇迹,否则绝不可能扭转颓势。 出于理智,赵石岩绝不可能与赵桓一起发疯,及时止损才是正道! 但是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幕,赵石岩又犹豫了。 整个大宋皇族,就剩下这么一根傲骨。 若是连这根骨头都被打断了,大宋尚在,而赵氏皇族却完了。 况且,唇寒齿亡…… 赵桓一死,接下来就该轮到赵石岩了。 赵石岩深吸了口气,豁出去了。 猛然站起身,一甩长袖:“开封府,三班官差可在!” 开封府的“底子”,早就被赵石岩清洗了一遍,如今招募的官差,都是从来京义士中挑选出来的。 这些官差,亲眼看着赵桓朱琏为了保护赵昆,不惜以血肉之躯,抵挡侮辱伤害。 更是亲耳听到赵桓和高俅的对话。 他们早已怒不可遏,双目喷火。 “三班衙差,尽在!” 一众官差纷纷迈步上前,抱拳行礼,嗓音铿锵有力。 得到了官差的回应,赵石岩有如神助,他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已经彻底打消。 赵石岩左手抓住右袖,右手攥拳,高高举过头顶,厉声怒喝:“勤王!” 三班官差,再次挺进一步,纷纷刀兵出鞘,将赵桓三人护在中央,冷冷注视着对面的殿前司卫士。 震天怒吼,响彻汴京。 “王室有难!” “勤王!” “尔等进犯半步,必以血偿!” 别说门外的百姓,就连高俅都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死局已定,竟然还有人敢站在赵桓那边。 这个疯癫王爷,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何总能笼络人心? 朱琏嘴巴微微开合,眼睛更是睁大。 事已至此,依旧有人愿意把赵桓视为大宋定王,不惜粉身碎骨,也要护之周全。 就算朱琏再铁石心肠,冷若冰山,此时眼眶也不禁湿润。 她转身看向蓬头垢面,浑身脏污的赵桓,非但不觉得肮脏落魄,反倒……犹如光彩照人。 这一刻,朱琏终于确信,昔日那个废物王爷已经死了。 站在面前这个男人,才是她要嫁的大宋定王!!! 高俅也站了起来,一脚将椅子踹开,冲赵石岩怒吼起来。 “身为开封府尹,本该助老夫拨乱反正,却当众倒戈,力保叛党,罪大恶极!” “若是悬崖勒马,老夫尚且进宫为你求情,身为皇室,亦可保全性命。” “否则,身死是小,牵连其余皇室亲属是大!” 面对高俅的威胁,赵石岩不为所动。 在赵桓的感染下,他重拾了皇室威严,昂首挺胸,甚至不屑于多看高俅一眼。 “仅以此身,护大宋江山社稷,愿以此血,荐朗朗清风明月。” “本官,何惧之有?” 高俅咬牙切齿,着实没想到,赵石岩这个窝囊废,竟然变得这么有骨气。 而这一切,自然是要归功于赵桓! 高俅猛然一转身,狰狞眼神,死死盯着赵桓。 心中暗叹,赵桓的血统不值一提,真正恐怖之处,在于能够度化众生,感化众人的能力! 此人不除,那星星火焰,必定燎原! “凡是拥趸赵桓者,皆是叛党余孽,杀!” 官差虽武艺高强,但殿前司毕竟是禁军之一,就算是日常巡逻,都身披甲胄。 披甲战卒,对上这些血肉之躯。 或许会浪费点时间,但结果却早已注定。 殿前司卫士,直接把所有人包围,并未直接扑上来短兵相接,而是以手里的刀围困之。 然后…… 几个殿前司卫士,开始逐一分发长枪。 有甲对无甲,长枪对手刀,这场战斗将会结束的异常之快。 赵桓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倒大笑起来。 “高大人!你恐怕忘了点事吧?” “那批银子,如何了?” 高俅早就料到,赵桓必定以“易州锭”做文章。 当场冷笑起来:“原来这就是王爷的底牌?” “真是叫老夫失望透顶!” “现在有了陛下和媪相的支持,区区易州锭,就像扳倒老夫?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桓却眼睛微眯,满怀深意道:“本王说的是,岁币!” 第66章 一言定生死 听到“岁币”二字,高俅脸上的狞笑瞬间消失。 别人听不出此言暗含的杀意,高俅岂会不知? 艮岳筹资来的九十二万贯岁币,将尽数送给金国,以赎回燕云剩下的九州。 此事需暗中进行,绝不可有半点声张。 待岁币运入金国,双方再装模作样的打一场仗,金国战败,归还九州,这门生意就算是做完了。 倘若内情泄露,如此卖国求荣的龌龊事,绝不是引发舆情那么简单了…… 必生民变! 在天下义士的带领下,愤怒的百姓必定冲进宫里,直接把赵佶和六相,全部吊死在歪脖树上。 高俅吞了下口水,强装镇定。 “什……什么岁币!” “赵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别再妖言惑众。” “艮岳筹集的九十二万贯钱,都将作为军费,厉兵秣马,与金人决一死战。” 面对高俅的狡辩,赵桓却一脸好笑,当即讽刺起来。 “本王说的是,每年进贡给辽国的岁币。” “高大人突然提起艮岳那九十二万贯军费,岂不是会错意了?” “难道说,天下义士解囊相助的军费,也要变成岁币,进献给金国?” 此言一出,高俅脸色煞白。 他心里破口大骂,好你个赵桓,死到临头,还敢咬人! 高俅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毕竟现场聚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来……来人呐,将府门关上!” 虽然此举有心虚之嫌,但高俅绝不能冒一丝风险。 挨骂总好过掉脑袋。 只可惜,门外有长福把守! 早在赵桓受辱之际,长福就几次想要冲进来护主。 但赵桓交给他的任务,乃是宁死也要守住府门。 长福只能咬紧牙关,强忍心中悲痛,躲藏在人群中隔岸观火。 此时正是出力的时候,自然不会有半点含糊。 不等殿前司卫士跑到大门,长福已经暗中使坏,把几个百姓推了进来。 有人带头,剩下的百姓,自然也就下意识往前挤。 纵使殿前司卫士煞气十足,能够镇住前排的百姓,却拿后面推搡拥挤的百姓,毫无办法。 眼见大门关不上,高俅只能放手一搏。 “杀!” 官差自然是挡不住殿前司卫士,但这不代表赵石岩也不行。 赵石岩猛然往前一步,厉声呵斥:“我看谁敢动手!” “尔等身为禁军,乃是皇室忠仆。” “当众典刑赵昆也就算了,定王既是亲王,更是皇长子,纵使犯下滔天大罪,也要先送交御史台定审。” “擅杀皇室,夷平尔等九族!” 殿前司卫士虽然对高俅忠心耿耿,却不敢冒“夷平九族”的风险。 赵桓抓住机会,冷哼道:“那九十二万贯善款,既然是军费,就该先汇入国库,由户部统一拨付。” “户部的账目,可有记载?就算是记载了,又是拟以何种名目?” “其次,户部先前拨给易州的三万两军费,乃是筹资大会之前。” “如此重任,将由户部指派的兵马,与易州军,共同押运,即刻返程,不得有误。” “为何时至今日,易州派来押运军费的兵马,还未离京?” “难道说,易州兵马要押送的军费,远不止这三万两?” 听到赵桓的质问,高俅早已面如死灰,肝都在颤抖。 这…… 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高俅与易州关系匪浅,此事,赵佶也好,童贯也罢,皆是心知肚明。 易州锭只不过是个幌子,高俅真正的任务,是把那九十二万贯岁币,运送到易州,与金人交接。 这番计划,不仅天衣无缝,更是大宋最核心的机密。 层层包裹的赃事,竟然被赵桓全都捅了出来,高俅心中剩下的,只有恐惧! 回想起当初在红燕馆,赵桓当众敲打高尧康,直接把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 再结合岁币一事…… 高俅确信,赵桓手中必有一个恐怖到了极点的情报网! 其中眼线,甚至连皇宫都早已渗透。 高俅既堵不住赵桓的嘴,又无法速杀,更关不上开封府的大门。 或许赵桓今日必死无疑,但又有多少人会给他陪葬? 好一出,鱼死网破! “赵桓,难怪你有恃无恐,原来是早已洞悉内情。” “恐怕就连陛下身边,都尽是你的眼线吧?” 一听这话,赵桓当场笑出声。 很显然,高俅自行脑补出了一个组织严明,极其发达且恐怖的谍报组织。 而且这个组织,只听命于赵桓。 殊不知,赵桓只不过是记性好点,熟读大宋历史,再结合局势,将部分跑偏的历史脑补回来罢了。 同样是脑补,赵桓已经掐住了高俅的咽喉,而高俅却呼吸困难。 赵桓的嘲笑,映入高俅眼帘,却变成了冷笑…… “你难道想拉整个赵氏皇族陪葬不成?” “我劝你,最好以大局为重!” 赵桓这回是真的冷笑起来了:“大局?本王恨不得将这所谓的大局,踏碎成齑粉!” “官差挡不住殿前司卫士,这一点,你我皆是心知肚明。” “但本王倒要看看,是殿前司卫士的攻势快,还是本王的嘴快!” 即便如此,现在的局势,也只不过是势均力敌罢了。 为了让高俅彻底死心,赵桓奉上最后致命一击。 “九十二万贯岁币,可否修得,宋金永好?” 宋金永好…… 高俅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整个人目瞪口呆。 赵佶送给完颜晟的亲笔信上,最醒目的四个大字,便是……宋金永好! 赵桓……他什么都知道! 一张嘴,胜过刀砍斧剁,千军万马。 这已经不是鱼死网破,而是足以颠覆大宋的灾难。 不等高俅从惊恐中回过神,人群已经向前涌动,倒不是百姓沸腾,而是……夹在人群中的乔装武德司卫士,已经憋不住了。 武德司同属禁军之一,但更加神秘,权限也更大! 武德司,探察不轨,制衡诸将,地位超然。 说白了,就是专属于赵佶的间谍组织,类似于“东厂”和“锦衣卫”。 武德司卫士心里很清楚,再让赵桓说下去,大宋的天可就要变了。 第67章 本王向来不穿鞋 六个乔装打扮的武德司卫士,强行推开人群,挤进大院里。 为首者,乃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长相极为低调,但眼神却犀利如鹰。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高俅心里咯噔一声,宛若跌入万丈深渊。 见到武德司卫士,如同陛下亲临。 典刑市曹,半途而废,意味着高俅已经错失报复赵桓的唯一机会。 不仅仅是功败垂成那么简单! 想要修得宋金永好,前提条件之一,便是三日之内除掉赵桓,而今天,便是最后期限! 若赵桓全身而退,必定龙颜盛怒,届时,高俅“潜邸宠臣”的身份,也将一文不值。 王府衰,则高邸盛! 赵桓生,则高俅死! 高俅不甘心,踏步上前,攥着拳头冲武德司卫士低吼。 “赵桓并无实证,只不过是仗着一张嘴,胡言乱语罢了,岂可当真?” “赵昆叛党罪名已坐实,赵桓也脱不了勾连叛党的嫌疑,只需斩杀赵昆,典刑市曹便圆满成功!” 武德司卫士轻哼一声,看高俅的眼神已经尽是鄙夷。 卫士的声音压得极低,再加上另外五个武德司卫士,正在极力压制围观的百姓,因此才有胆提起岁币一事。 “空口无凭?定王之言,句句戳中要害。” “若他真拿出铁证,又该如何?” 任谁也无法肯定,赵桓手里到底有没有铁证,因此也无人敢冒这份风险。 “宋金永好”这四个大字,既能成就陛下的千秋伟业,自然也能让大宋覆灭。 纵使万分之一的风险,也无人能够承担。 武德司卫士的语气,毋庸置疑。 无论是陛下,还是媪相,都已经给过高俅太多机会,可惜,没有一次高俅能够把握住。 反倒是赵桓……反击的势头越来越猛。 无论是艮岳一口气除掉程表和高尧康,还是长春楼废了高尧辅。 亦或者此刻,抱着“宋金永好”玉石俱焚。 这厮,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论逞凶斗狠,谁是赵桓的对手? 高俅凌厉的眼神,随之涣散,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何自己拥有整个大宋,最强大的势力,并且付出两个儿子的代价,为何依旧斗不过赵桓…… 不!这不可能! 高俅不想就这么认输,尤其是输给最鄙视的废物王爷。 近乎疯狂的高俅,攥着拳头,冲着一众殿前司卫士,歇斯底里的怒吼。 “杀!全杀光!” “赵桓,朱琏,赵昆,还有赵石岩,所有人都得死!” “今日老夫要血洗开封府!” 高俅的吼声不断回荡着,整个开封府却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任何回应。 门外的百姓,呆呆的看着刚才还占据道德高地,此时却已经变成发狂野兽的高俅。 忠心耿耿的殿前司卫士,却对高俅的命令,熟视无睹。 殿前司,确实听命于高俅,但前提是童贯点头。 而今,赵佶与童贯同仇敌忾,关系前所未有的牢固。 武德司代表着赵佶,而赵佶的意思,就是童贯的意思。 “你……你们这群混蛋,难道连老夫的话都不听了吗?” “给我杀!” 看着近乎歇斯底里的高俅,殿前司卫士却不为所动。 反倒是门外的高邸家丁,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他们与高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会为高俅赴汤蹈火。 只可惜…… 此时此刻,武德司卫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让赵桓把嘴闭上! 他们生怕高俅的疯狂会刺激到赵桓,几乎是高邸家丁冲进开封府的瞬间,武德司卫士已经拔刀出鞘,毫不犹豫的劈砍了上去。 顷刻间,惨叫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武德司卫士,乃是禁军中的翘楚,战斗力自然毋庸置疑。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冲进来的八个高邸家丁就被屠尽。 整个开封府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八个心腹的尸体,横陈在高俅眼前。 高俅已经彻底呆住。 “这……这不可能。” “今日典刑市曹,死的人明明应该是赵桓,为何……是老夫的人?” 现场的百姓,已经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他们迷茫诧异的注视着,开封府内越发诡异的场面。 朱琏眼神也尽是震惊。 仿佛回到了当初的红燕馆,赵桓三言两语,就把高尧康拿下…… 又如艮岳,面对豺狼环伺,赵桓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笼络天下义士。 而今,奇迹再次发生! “王爷,难……难道这一切,皆在你的算计之中?” “既然你早就胜券在握,为何还要承受这番屈辱?” 屈辱? 尽管赵桓的头发上尽是臭蛋液,以及凝固的血污,就连头发都变得一缕一缕了。 可赵桓还是骚气无比的一甩头发,甚是傲气。 “若无这番屈辱,世人岂知,这世道早已礼崩乐坏,善恶模糊?” “所见之善,未必是善,所闻之恶,未必是恶!” “本王只不过是流点血而已,若能唤醒天下沉睡的百姓,也是值得的!” 赵桓的声音铿锵有力,传遍整个开封府。 一时间,在众人的注视下,眼前这位大宋王爷,仿佛光芒万丈。 殊不知…… 赵桓此时心里正在骂街。 “妈的,疼死老子了,为了演这场苦肉计,老子容易吗?” “百姓醒不醒,根本没有意义!众所周知,百姓的记忆,只有七秒!” “除非被逼到揭不开锅,活不下去了,否则百姓的承受力,超乎想象。” “赵石岩和天下义士醒不醒,才是我关注的重点!” 那副光芒万丈,气吞山河的伟岸身躯下,却隐藏着一颗极为功利现实的灵魂。 小小屈辱,换来以赵石岩为首的开封府,绝对的忠诚支持。 这笔买卖,太特么划算了! 站在台阶上的赵石岩,早已激动地双拳紧握,双目犹如燃起汹汹希望之火。 “大宋,有救了!” “我赵氏,有救了!” 赵石岩再一次亲眼见证了赵桓的能力,心里已经再无半点质疑和顾虑。 并且暗暗发誓,救国之道,无他尔! 唯有与定王,一条道走到黑! 第68章 王怒难平 本已经抱着必死信念的赵昆,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高邸家丁,以及呆滞落魄的高俅,心中那团永不熄灭的希望火焰,瞬间爆燃。 赵昆拖着摇摇欲坠的伤躯,顶着沉重的镣铐枷锁,对着赵桓和朱琏,用力磕头。 “王爷!王妃!” “我代表北陲义士,无辜边民,以及大宋亿万生民,对你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请无论如何,受在下一拜。” 就在赵昆的脑门即将触地之际,赵桓却一把抓住了赵昆的肩膀。 赵昆为之一愣。 “王爷,这一拜,您受之无愧!” 赵桓却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拜,还太早了点。” “你和那十八位惨死的义士,还未沉冤昭雪。” 什么?! 赵昆的眼睛骤然睁得老大,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由高俅和昏君佞臣,联手设下的绞杀死局,能够反击到这种地步,已经堪比奇迹了。 至于沉冤昭雪,洗清叛党嫌疑,赵昆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 而此时,感受到赵桓明亮眼神流露出的自信。 赵昆却惊讶发觉,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壮举,对于王爷而言,似乎……并非不可能。 赵桓向来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人。 谁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本王就是要用明枪,把尔等捅成马蜂窝! 府内的所有人,皆是听到了赵桓和赵昆的对话,纷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赵石岩心里暗暗犯嘀咕。 “事已至此,已经重创昏君奸臣设下的死局,不亚于完胜!” “难道就算这样,王爷依旧不满意?” 赵石岩用余光瞥了高俅一下,心脏猛地悬了起来。 “难道说……王爷想要彻底除掉高俅,就像之前除掉高尧康和高尧辅那般利落?!” 一直冷眼旁观的武德司卫士,心里也暗暗诧异。 若赵桓真能速断高俅生死,那此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难怪,为了对付一个废物王爷,整个朝堂,前所未有的团结。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笑眯眯的看向高俅。 “高大人,可曾记得,本王跟你说过什么?” 高俅知道自己已经功败垂成,但他绝不相信,这个混蛋,能够洗清北陲义士的罪名。 更不相信,赵桓能够当场决断他这个从一品封疆大吏的生死! “王爷话多,老夫可记不清了!” 面对高俅的讽刺,赵桓反倒咧嘴一笑:“那我就再提醒你一下。” “子不教,父之过!” 这叫什么话? 高俅眉头一挑,不明白赵桓此言暗含的深意,毕竟两个儿子,一个死,一个残。 就算犯下过滔天大罪,也已经弥补了过失。 赵桓现在提起康儿和辅儿,究竟是何意图! 不等高俅捋清头绪,赵桓逐渐冰冷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高尧康,高尧辅,仗着高大人乃是封疆大吏,三番五次羞辱本王爱妃。” “难道以为,一死一残,就可平息本王怒火?” 什么! 高俅眼睛骤然睁大。 同样目瞪口呆的人,还有朱琏。 她仰头看着赵桓,表情已经尽是错愕。 朱琏知道赵桓对她的深沉爱意,却没想到,这股爱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侮辱过本宫的人……就算是残了,甚至死了,都无法平息王爷的怒火。” “难道说……王爷要把整个高家都连根拔起,给本宫出气?” “不!并不只是为了本宫,而是为了他自己。” “因为他很生气,怒火难平。” 赵桓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那一瞬间,众人仿佛看到了当初在艮岳,一语断高尧康生死的恐怖王爷。 “周大人,你打算作壁上观到什么时候?” 赵桓余光一瞥,凌厉视线落入人群。 不多时,一个熟悉身影,映入眼帘,不是旁人,正是礼部郎中,周浦! 大宋第一等硬骨头。 周浦奉命,前来监审,倘若赵桓仗着王威,撒泼打滚,有他在,便可搬出宗法祖制,直接把赵桓压下去。 作为赵佶和童贯,稳住局面的底牌,此时……却成了赵桓手中的利剑。 “周大人,本王问你,你只管回答便是。” “当初在艮岳,举行筹资大会,可有北陲来的义士?” 周浦为人刚正不阿,就算明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要了高俅的命,却依旧脱口而出。 “自然!” 赵桓继而问道:“可有名录?” 周浦记忆甚好,依旧是脱口而出:“为首之人,名为赵昆。” 周浦低头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赵昆,笃定道:“正是此人。” 原本静悄悄的开封府,瞬间一片哗然。 现场百姓,尽是目瞪口呆。 “什么?!这叛党,乃是从北陲来的义士?” “既然是义士,为何会沦为叛党?” “说……说不好,兴许义士是伪装,叛党才是实质?” “也有可能,此番罪名,皆是栽赃嫁祸?” 赵桓深知,光是表明赵昆的身份,还不足以洗清罪名。 赵桓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直接一抬手。 长福冲出人群,从怀里取出一个账本,连忙递到赵桓手里。 赵桓直接翻开,当众展示。 “此乃定王府账本,诸位可见,其中有三万两银子进项,便是北陲义士,交给本王的善款。” “那三万两银子,已经尽数献给艮岳。” 说到这,赵桓又翻了一页:“此乃近日进项,这三万两银子,乃是高邸偿还赌金欠款。”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银锭。 把银锭正面的印戳,展示出来。 “诸位可认得,易州二字?” “易州锭乃是户部拨付给易州的军饷,专款专用,而且早该押送离京。” “这银子,为何会出现在本王手里?” “原因自然简单,因为这银子,便是高大人送来的,想借此机会,栽赃本王。” 不等高俅喘息,被赵桓羁押多日的高邸管家高驰,已经被王府仆人带了过来。 “本王连人带银子,一并扣下了,这总不会出错吧?” “高俅与易州的关系,朝野皆知。” “易州边军为祸一方,致使民不聊生,易州军生怕北陲义士揭发边境疾苦,故而与高俅里应外合,痛下杀手。” 第69章 谁说死局无解 说到这,赵桓拿起刚才殿前司统领刘普,送来的身份文书。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用大拇指,在上面的文字上用力蹭了两下,直接举起手,高高竖起大拇指。 此时,无声胜有声。 赵桓的大拇指,一片漆黑! 要知道,身份文书这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商人而言,必定是长期持有。 而这些身份文书的墨迹还没有干透,足够证明其真实性了。 赵桓根本不给高俅任何狡辩的机会,再次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 乍一看是一卷纸。 等赵桓缓缓舒展开来,竟然是一沓身份文书。 最上面的一张,赫然写着“赵昆”的大名。 为了防止有贼人趁机渗透,所有来京的义士,身份背景都要遭到层层审查。 并且所有义士的身份文书,全部暂时存放在户部。 “这两份文书,孰真孰假,由诸位自行评断!” 赵桓直接把两份文书,全部随手扔到高俅面前。 高俅早已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如纸…… 赵石岩见高俅已经呆住,便第一时间捡起身份文书,仔细比对。 “殿前司送来的身份文书,崭新无比,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明显是近期拟作!” “而王爷拿出来的身份文书,虽无任何破损,但却有岁月侵蚀的痕迹,且上面的墨迹……” 赵石岩用手指按住上面的字,用力蹭了两下,举起来时,手指上依旧干净整洁。 整个开封府静悄悄一片,只剩下赵桓的清冷声音。 “赵大人,劳烦你把身份文书上的内容,念给大家听。” 赵石岩自然没有任何迟疑。 “赵昆,男,二十八岁,易州紫荆关镇东沟人士,祖上三代经商,家中共有父母妻儿兄妹等共计九口人。” “经年借道之地,皆以地方官府留印为证,定州,太原,代州,诸行皆是以经商贩布为由……” 赵桓瞥了高俅一眼,宛如看待死尸一具。 “身份文书,乃是商人的命根子,绝不可能有任何闪失。” “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无比,赵昆虽常年漂泊外地,但却从未离开过大宋疆域。” “甚至都很少靠近燕云十六州。” “而开封府出据的定罪书上,明确提到,赵昆经年所获利润,数次运往金国。” “可否请高大人解释清楚,这份罪名,究竟是张冠李戴,还是故意捏造?” 一番话,条理清晰,字字铿锵。 高俅早已经被逼入死角,辩无可辩。 直到这一刻,高俅才终于意识到,赵桓准备的究竟有多充分。 事已至此,高俅只剩下死鸭子嘴硬,他指着赵石岩手里的身份文书,咬牙切齿。 “既然是来京义士的文书,尽数存放于户部,王爷是如何得到?” 户部乃是高俅的拥趸,赵昆等人的身份文书关系重大,户部绝不可能将这些文书,交给赵桓。 面对高俅的质问,赵桓冷笑更甚。 “高大人,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长春楼之乱,就在昨日,难道高大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长春楼…… 高俅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群夹在定王府和高邸之间的户部子弟,本该与高邸同仇敌忾才是,结果……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高俅,直接把他们与高邸家丁,一并舍弃在长春楼。 此举,既代表着赤裸裸的背叛,更极具威胁意味。 那些户部子弟生怕遭到高俅的打击报复,便临阵倒戈,助赵桓除掉高俅这个隐患。 户部官员,或许不愿意卷入其中。 但户部子弟,依靠着背景关系,想要绕开官员,直接把身份文书拿到手,却是易如反掌。 “不……不可能……” “今日,本该是你们的忌日,怎么会变成老夫……” 高俅目光已经涣散,不断后退,喃喃自语着。 身为仅次于六相的权臣,从一品封疆大吏,手里掌控着殿前司,教坊司,户部,易州军,内侍省,翰林院…… 更是“潜邸宠臣”,深受当今陛下的宠信。 就连六大权相,都是高家的座上宾。 只要高俅一句话,光是用钱,就能砸死半数敌人。 论权力,财力,家世背景,皆是碾压之势。 可结果呢?! 前前后后被赵桓坑了大几万两银子不说,一双引以为傲的儿子,一个死一个残。 而今,就连高俅本人,也落得一个众叛亲离,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高俅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究竟是怎么输给赵桓的,而且还输的这么彻底…… 难道…… 仅仅只是因为,赵桓所言的……子不教父之过?! 不等高俅捋清头绪,阵阵同样诧异呆滞的质问声,已经从大门方向传来。 一众百姓,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什……什么情况?” “你特娘的告诉我,亲手诛杀叛党,刚正不阿的高大人,竟是个无耻小人?!” “杀良冒功,污蔑王爷,羞辱王妃……” “赵昆并非叛党,而是受到高俅和易州军构陷的北陲义士?” “此人曾向王爷交付三万两银子的善款,帮扶江山社稷?” “王爷、王妃,并非暗通叛党,而是宁死保护义士!” 围观百姓,看着一身臭鸡蛋和肮脏血污的赵桓,先是脸颊涨红如血,紧接着恼羞成怒。 该死的高俅,竟然利用民心,污蔑构陷王爷! “高俅,你这个混蛋!” 随着一声怒吼,整个开封府瞬间炸锅。 殿前司卫士第一时间冲上去,挡住了愤怒的百姓。 眼看情况不妙,赵石岩也生怕高俅被愤怒的百姓当场打死。 纵使高俅罪该万死,身为一品大吏,也必须押往御史台受审,否则何以正国威? “快!快拦住百姓!” 在赵石岩的命令下,官差也加入了阻挡百姓的阵营。 开封府与殿前司联手,这才堪堪挡住汹涌的怒潮,并且将百姓强行推出了开封府大门。 砰! 随着大门重重关上,所有人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开封府内的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场典刑市曹,已经取得了圆满成功,但却是对赵桓而言! 第70章 撼奸臣易撼冰山难 高俅迷茫绝望的后退,结果脚后跟撞到台阶,直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昔日权倾朝野的封疆大吏,如今却成了威仪尽失,狼狈不堪的糟老头子。 这种巨大的落差,更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高俅彻底颓废。 “高俅,你可知罪!” 赵石岩眼神犀利,厉声喝问,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 无论高俅认不认,他勾结易州军,杀良冒功的罪名都已经坐实了。 任凭陛下和六大权相同时出手,也休想保下他! 败局已定,现场已无人理会高俅,就连昔日忠仆殿前司卫士,都自觉的退到一边,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姿态。 汴京这片土地的冷血无情,再一次展现的淋漓尽致。 赵桓则再一次成为现场的焦点。 所有人看赵桓的眼神,皆是透着不可置信。 朱琏眉目微颦,神情显得极为凝重,倒不是因为赵桓下手太狠,为了给她出气,直接把整个高家连根拔起。 而是…… 这一切实在是太不真实了,朱琏生怕做了一场跌宕起伏的梦,梦醒时分,一切化为泡影。 “王爷,难道这十年来,本宫从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你?” “一念十载春秋,昔日那个闲云野鹤的废物王爷,以及今时今日,壮举无数,威严无双的王爷,究竟……哪个才是你?” 朱琏倒是更希望,这些年赵桓的窝囊怯弱,全都是真的,今日这般威严身躯,只不过是厚积薄发。 否则…… 这些年,她岂不是对一个情义无双的王爷,恨之入骨? 亲者痛,仇者快? 赵桓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抬起手,将朱琏略有凌乱的秀发,轻轻归于耳后。 刚才那凌厉霸道的王爷,再次恢复成了,朱琏记忆中温柔随和的一面。 尤其是这细致入微的举动,更是令朱琏怦然心动。 “爱妃无需纠结过往,只需记住一件事即可。” “从今往后,本王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如果是以往,朱琏只会对这番动人情话,一笑置之,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而此刻,却字字入心! 朱琏对赵桓的质疑,已经随着高俅的垮台,彻底烟消云散。 “本宫相信你……” “但……” 朱琏咬了咬牙,狠心道:“这都是你欠本宫的!”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朱琏的心阵阵抽痛,伤害最亲近的人,滋味确实不好受…… 无论如何,朱琏都必须留有余地。 经历这件事,定王府也好,朱家也罢,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以她对朱家的了解,及时止损,明哲保身,才是永恒的信条。 哪怕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朱琏也绝不会离开定王府,但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赵桓,阴阳两隔。 唯有与赵桓保持距离,当那一天到来时,赵桓才不会太痛苦。 就在朱琏以为,赵桓会愤怒,或是失望透顶之际。 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赵桓依旧面带微笑,柔声细语道:“当然。” “本王说过,会用余生,加倍偿还昔日对你的亏欠。” 此言一出,朱琏只觉得胸口怦怦乱跳,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朱琏不断在心里大骂。 傻瓜!热脸贴冷屁股也要有个限度,本宫对你如此冷漠无情,你应当拿出男子气概来,将本宫推开! 蠢货! 你可真是天下第一等蠢货! 骂着骂着,朱琏的鼻子竟然微微泛酸,若非那犹如“诅咒”一般的端庄优雅,恐怕早已当场失态。 “既然你知道……那就好!” 朱琏几乎是攥着拳头,咬着牙说出来,她生怕稍有动摇,便会彻底破功。 结果…… 不出所料! 赵桓对朱琏升不起半点忌恨,仰着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只要爱妃开心,本王粉身碎骨又何妨?” “不过,这世上能杀本王者,还在娘胎里修炼。” “本王要好好活着,活的潇洒自在,本王盛,则爱妃盛!” 朱琏轻哼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惟帽,戴在头上。 随着轻纱落下,那双冷如冰寒如雪的眼眸,却泛起一片晶莹。 就在这时,赵桓面前传来一阵闷响。 砰砰砰! 循声望去,只见已经除去镣铐枷锁的赵昆,正跪在地上,冲着赵桓不断磕头。 仅仅三下,额头破裂,鲜血四溅。 卧槽! 赵桓吓了一跳,一把薅住赵昆的后脖领,强行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这家伙,也太实诚了吧?!” “没死在高俅老贼手里,反倒自己磕头磕死了,这要是传扬出去,笑话可就闹大了。” 赵桓对赵昆的义气千秋,佩服无比,但这并不妨碍赵昆在心里暗骂他傻缺。 赵昆却不理会渗血的脑门,眼睛无比明亮。 “王爷!在下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结交您!” “若无王威相助,匡扶大宋的伟业,只怕是黄粱一梦。” “北陲十九人,虽只剩在下一人,但这番牺牲,无疑是值得的。” “高俅与易州军勾连之深,实力之强,对我等而言,犹如蚍蜉撼树。” “但在王爷的圣威之下,这般妖魔邪祟,却跪地伏诛,王爷便是朗朗乾坤降下的一道霹雳,令天下奸佞为之颤抖。” 感受到赵昆的炙热眼神,以及夸张到了极点的溢美之词。 赵桓没有半点心理障碍,照单全收。 “赵昆。” “属下在!” “属下?” “自今日起,我这条命就是王爷的了,只需王爷一句话,任凭刀山火海,绝不退缩分毫!” 不出意外,赵桓依旧没有半点推辞,受之无愧。 “你在王府疗养些时日,伤愈后就返回北陲,易州军若不革新,我大宋边疆危在旦夕。” 赵昆没有任何迟疑,重重一点头。 “属下,遵命!” 一旁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武德司卫士,虽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早已惊涛骇浪。 定王,日后必成朝堂心腹大患,但对于大宋而言,却未必是坏事…… 而且,这厮虽貌似癫狂,杀伐果决,可是尺度分量,偏偏拿捏的恰到好处。 扳倒高俅,便戛然而止,对于“宋金永好”一事,绝口不提。 也正因此,武德司卫士,才容得下赵桓。 第71章 定王府的情报网 为了向赵桓展现出诚意,武德司卫士当场羁押了高俅。 为首的武德司卫士陈斯,冲赵桓使了个眼色,示意借一步说话。 开封府大堂,已经屏退闲杂人等。 唯有赵桓和陈斯二人。 陈斯装模作样的抱拳行礼,面对赵桓,举手投足尽是卑微,但那双凌厉的眼神,却像是审问犯人一般。 “高俅杀良冒功,罪大恶极,难逃明正典刑。” “王爷在艮岳的壮举,属下尚且记忆犹新,如今典刑市曹力挽狂澜,更是令属下佩服之至。” “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望王爷解惑。” “以王爷手中掌握的罪证,本可以将高俅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永保定王府承平。” “为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着实可惜!” 这番话,貌似赤城,实则却暗藏杀机。 一边试探,赵桓手里到底攥着多少猛料,一边暗示,高俅背后的势力,除了陛下和六大权相,还能有谁? 武德司代表着陛下,赵桓哪怕是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招致疯狂报复。 现在还远远不是与赵佶撕破脸皮的时候。 赵佶再窝囊,也是大宋皇帝,赵桓势头再猛,也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皇子。 “本王只对高俅感兴趣。” “毕竟这老贼,三番五次羞辱本王爱妃。” “至于其他人,无论心里在想什么,只要没有付诸行动,本王便不予理会。” 陈斯低着头,故作谦卑:“王爷雅量,非常人所能够企及,但话说回来,王爷不找麻烦,可若是麻烦找王爷呢?” 赵桓轻哼一声,云淡风轻道:“高家便是前车之鉴。” 陈斯心里暗暗犯嘀咕,这个王爷,貌似暴躁凌厉,实则却滴水不漏。 既给予了有力回应,同时又对手中猛料,只字不提。 感受到赵桓眼神中散发出来的自信,陈斯强烈怀疑,这厮手里必定掌握着一个恐怖的情报网。 既如此,那么针对于“宋金永好”一事,也必定是铁证如山。 “王爷可知……高大人与媪相的关系?” 此言一出,杀意毕现! 赵桓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答反问:“高俅老贼与媪相,除了同朝为臣之外,还能有什么关系?” “陈将军,你可要谨言慎行!” “高俅杀良冒功,罪大恶极,而媪相却是陛下最信赖的忠臣。” “媪相岂能与这等奸佞为伍?” “媪相之心,堪比万里白云!” 童贯是什么货色,陈斯岂会不知? 万里白云?都特么万里了,还白个毛线,只怕是乌云压境,风雨雷电弹指间。 赵桓这番话,分明是在拐弯抹角的骂童贯,乃是把持朝政的奸佞。 不过…… 这番话还有一层深意,便是赵桓无心对付童贯。 单凭这一点,赵桓就可以安然无恙的走出开封府,否则……陈斯便要想办法封口了。 倒不是为童贯除害,而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 毕竟赵桓手中猛料一旦公之于众,必定天崩地裂,动摇国本。 陈斯再次抱拳行礼。 “大宋能有王爷这般志士,天下之幸也。” “属下不敢叨扰,这便退下了。” 就在陈斯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时,赵桓却伸手一把抓住了陈斯的肩膀。 陈斯眉头微皱,余光瞥了一眼肩膀上的大手。 虽然只是一个小统领,区区六品武官罢了,但却代表着皇威。 赵桓此举,甚是无礼! 感受到陈斯的不善眼神,赵桓却不以为然,直接迈步绕到陈斯身旁。 手上虽然依旧抓着陈斯的肩膀,但姿势,却从极为挑衅,转变为……勾肩搭背。 “嘿嘿,陈将军,别急着走啊。” “本王有事求你。” 一听这话,陈斯心里不由一阵冷笑,早就知道,赵桓对高俅的报复,绝不止于此! 高家公子,一死一残,高俅也难免处以极刑。 但这一切……只不过是赵桓的铺垫罢了。 “王爷有何所托,一句话便是,属下自当万死不辞。” 赵桓的笑容逐渐平易近人。 “有陈将军这话,本王心里就有底了。” “身为武德司统领,你可是能够直达天庭的大人物,就连本王也不敢小瞧你。” “等你回宫面圣之际,可别忘了替本王美言几句。” “待到高俅明正典刑,高邸抄家,必定是一笔糊涂账,想必统筹清算诸事,极为繁琐。” “本王闲云野鹤这么多年,自责不已,愿担负一定责任,为陛下分忧。” 陈斯没有任何迟疑,重重一点头:“请王爷放心,属下必定将原话带到。” 待转过身,心里已经破口大骂。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灭了人家父子也就算了,连人家的家产都不放过,真叫一个吃人不吐骨头。 不过话说回来,高家有多肥,整个汴京谁不知道? 抄家时,哪怕是露点残渣,都够很多人吃一辈子了。 这等肥差,媪相自然是亲力亲为,能劳烦旁人? 更何况早已被视为眼中钉的赵桓? 偏偏此时,赵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毕竟王府里还有一批易州锭,到时候抄家清算,由本王出面,也方便许多。” 陈斯心里咯噔一声。 这算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把这肥差交给赵桓,便继续在易州锭上做文章? 易州锭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易州”二字。 负责押送岁币的易州兵马,还驻扎在城外…… 纵使是见惯了无数大风大浪的陈斯,此时心里也有些郁闷,这个赵桓,当真是狗皮膏药一般。 任谁粘上他,都要被揭掉一层皮。 赵桓叉着腰,大摇大摆的走出前堂,心情前所未有的美丽。 虽说被扔了不少臭鸡蛋,但却因此,得到开封府的效忠,以及……查抄高家的机会! 这便是传说中的……一本万利? 与此同时,皇宫西花厅,赵佶偷得浮生半日闲,诗兴大发,正准备借此美景,赋诗一首之际,陈斯出现在身旁。 “陛下,北陲叛党一事,已经结案。” “此乃……杀良冒功,构陷忠良。” “高俅已被押入御史台,听后陛下发落。” 第72章 歌姬头子 赵桓的诗性,瞬间烟消云散,他甚至没有转身去看陈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盛开的花卉。 陈斯的声音再次传来。 “宋金永好一事,险些泄露。” 险些?那就是还没泄露? 赵佶阴沉无比的脸色,瞬间拨云见日。 他伸手折断一根花枝,摇头叹息起来:“高俅乃朕潜邸宠臣,犯下这么大的罪过,这不是让朕为难吗?” “朕向来重情重义,高俅侍奉朕半生,虽有小疵,但瑕不掩瑜。” “哎!” 赵佶又是长叹一声,眉宇之间尽是不舍。 而一旁的陈斯,注意力全在赵佶手里的花枝上。 “陛下喜欢这支花?属下这就让人准备花盆,把它栽上。” 赵佶却随手把花扔到一旁,云淡风轻:“如此艳丽的花朵,一旦折了,也就剩下几日的芳香。” “纵使精心呵护,也难以成活。” “无根之株,气数已尽。” 陈斯重重一点头:“臣明白了。” 赵佶一如既往的不务正业,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与御书房里判若两人。 一言一行,尽是深意! 赵佶的潜邸宠臣,又不止高俅一人,就像这百花争艳。 折断一枝,无伤大雅。 花儿虽艳,可一旦折断,脱离了花丛的根基,也就再难成活,就好似…… 高俅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擅作主张。 忠犬一旦挣脱了绳子,开始不受主人的掌控,肆意撒欢,就显得有些可恶了。 “陛下,还有一事……” “定王似乎对查抄高邸,很感兴趣,说是要为陛下分忧。” 赵佶轻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这逆子……倒是终于长了点心,只可惜,依旧是心术不正!” “不过话说回来,定王府的易州锭,确实是个麻烦。” “由定王出面,将这批银子合流,统一清算,倒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定王悠闲了这么多年,也该出点力气了。” “准了。” 陈斯领命,低头退下,直到离开西花厅,这才直起身。 整个皇宫禁军,几乎都被六相把持着,唯独武德司,死死攥在赵佶手里,任谁也无法染指分毫。 陛下善于附庸风雅不假,但从诸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继承大统,靠的可不完全是运气。 一个“易州锭”,就点出了无数利害关系。 不给赵桓点好处,那从不肯吃亏的癫狂王爷,又岂会善罢甘休? 手中的易州锭,貌似已经没用了,实则却是导火索,足够把“宋金永好”这个惊雷,炸的天翻地覆。 陈斯心里很清楚,此乃权衡之策。 既然短期内已经无法除掉赵桓,那就以“安抚”为主,免得这厮再闹事。 至于金人那边,其实无伤大雅。 除赵桓,不过是金人的施压,鞭策陛下,莫要忘了陈兵边关的金国大军,随时都可以南下,灭了整个大宋。 而那九十二万贯岁币,才是核心。 直到陈斯彻底消失在宫中,童贯才急匆匆的跑到西花厅。 “陛下,出大事了,高俅栽在了赵桓手里……” 夜,静谧。 定王府祠堂,十八个灵位,摆在最醒目的位置。 “北陲义士,刘奇之灵位。” “北陲义士,王鹏之灵位。” “北陲义士,高辞之灵位……” “……” 无数烛火的拱卫之下,十八个灵位被映照的清晰无比,甚至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宛若荡尽污浊,重现华光。 赵昆跪在灵位前,亲自为十八个兄弟守灵。 赵桓身为王爷,自然不可能跪拜,但还是站在供台前,双手平伸,缓缓向前合拢。 紧接着,身体下躬,对十八位义士,行了一个最标准的作揖礼。 仅此一个举动,赵昆就已经感动的泪流满面。 同行的赵石岩和陈钊,对视了一眼,也纷纷跟随赵桓,对着十八位义士,作揖行礼。 在赵桓的命令下,定王府大门挂上白灯笼,拉上灵幡。 此番景象,令路过百姓,无不侧目。 “定王府正在办白事?谁没了?” “你这厮,也太耳目闭塞了吧?今日京中发生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高俅狗贼,构陷北陲义士,杀良冒功,所幸有王爷在场,才令义士沉冤昭雪。” “这场白事,便是为那十八个义士所办。” “什么?!王爷乃是皇亲国戚,怎能在家中供奉旁人灵位?” “何止是皇亲国戚,乃是皇长子,第一个首封的亲王,此举,未免有对祖宗不敬之嫌,必定会遭人弹劾。” “你们就闭嘴吧,王爷此举,何等气魄?!” “就是,王爷心系天下,以大宋江山为己任,供奉北陲义士,合情合理。” “现在谁还敢说,王爷虚伪?试问天下皇族,谁敢背着皇室宗祠,供奉旁人灵位?” 定王府供奉义士灵位一事,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 就连朱琏都有些隐忧,担心会有礼部官员上门,直接把祠堂拆了,然后押着赵桓去皇室宗祠磕头赔罪。 结果足足过去了两天,也没有任何礼部老倔驴来闹事。 就连周浦都没露面! 朱琏暗暗松了口气,让小钗不必再顾虑,只管为北陲义士大办白事即可。 她多问了一嘴:“王爷去哪了?可还在英灵祠?” 小钗咧嘴一笑:“这大清早的,王妃便问及王爷,以往可从来没有过。” 朱琏心头微颤,脸颊有些发烫,却故作镇定,轻哼道:“连本宫都敢调侃,信不信拔了你的舌头!” 小钗自然不会畏惧朱琏的这般威胁,心里暗暗感叹,虽说冰山未消,但已经有徐徐融水流淌出 小钗打心眼里为王爷王妃高兴。 “王爷带人去高邸了。” “今天一大早,宫里来了圣旨,命王爷全权负责查抄高邸一事。” “还封王爷为……教坊司主使。” 听到“教坊司”,朱琏小脸瞬间冷了下去,暗暗鄙夷。 教坊司虽是礼部下辖,教坊司主使一职,也算得上礼部官职,可但凡是有点气节之人,谁会去当歌姬头子? 堂堂王爷,整日与歌姬夜莺打交道,成何体统。 第73章 愿天下无贪 “小钗!随本宫去一趟高邸!” 见朱琏反应这么大,小钗脸上笑意更浓。 “难道王妃殿下……对王爷不放心?” 朱琏自然是不放心!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赵桓确实从人人喊打的废物王爷,变成了人人畏惧的癫狂王爷,但好色下流,可是一丁点都没有改变。 教坊司里的歌姬,个顶个的狐媚,就凭赵桓那厮,只怕是转眼就会沦陷其中。 赵桓才刚获得天下义士的拥趸,若因此事,遭到天下人耻笑,定王府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大宋,已经有了一个喜好犬色声马的陛下。 绝不能再多一个,喜好酒池肉林的王爷。 隐忧归隐忧,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哼,纵使他妻妾成群,本宫又有何妨?” “莫要再耽搁,速速启程!” 此时高邸大院,静悄悄的一片,唯有赵桓和陈钊以及长福三人,伫立在大院中央。 赵桓背着手,正义凌然,心里却乐开了花。 高俅的私宅,必定藏了金山银山,只要从上面刮点金沫子,都够王府吃一阵了。 “陈钊,此次你随本王查抄高邸,可要长起眼来,不能有丝毫纰漏。” “丁是丁,卯是卯,上缴国库的银子,必须分毫不差。” “如此,方不辱陛下信任。” 听到赵桓这番清正廉明的言论,陈钊大受鼓舞,朝着食指上吐了口吐沫,仔细查阅着账本。 “王爷!根据账本上的记载,高邸搜刮的民脂民膏,共计七万六千九百二十七两银子。” “足足将近八万两银子,果然是个死不足惜的巨贪。” “若不是王爷将这老贼,打入御史台,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民脂民膏,流进他的口袋里。” 赵桓却不满意,眉头紧锁,眼神犀利。 “还不到八万两银子?” “高俅老贼,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怎么会只搜出这点银子?” “记载在账面上的银子是这些,那么没有登记造册的,又有多少?” 陈钊眼神无比坚定,刚正不阿:“王爷明鉴,尚未登记造册的银子,共计两万三千零七十三两银子。” “两账合流,整十万两银子。” 赵桓眉头皱的更紧了:“整十万?会不会巧了点?” 陈钊摊开手:“就是这么巧。” “属下敢以身家性命做担保,若王爷还是不信,可让礼部郎中周浦,周大人前来监察。” 连周浦这位神仙都搬了出来,看来陈钊确实秉公执法。 赵桓点了点头,将陈钊统计出来的账本,递给长福,沉声道:“送往御史台,由陛下亲审。” 长福前脚刚离开,陈钊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地契,双手递到赵桓面前。 “承蒙王爷厚爱,属下才能得到这份美差,此乃入仕之起点,意义重大。” “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请王爷一定收下。” 赵桓接过地契,满脸为难:“这……不好吧?” 陈钊弯腰行礼,极为谦卑:“王爷不必推辞。” “这地契,不过是城中一个小户,就算是变卖折现,也不过区区几百两银子。” “若是有人弹劾王爷受贿,总不能因为几百两银子,治王爷的罪吧?” 盛情难却,赵桓也就不再推辞。 况且陈钊说的没错,区区几百两银子而已,难不成还会压死堂堂大宋王爷? 在陈钊的带领下,赵桓前去查验房产。 果然是个小门小户,一进的宅子,共三间瓦房。 推开正屋大门,寒酸简陋的房间映入眼帘,赵桓坐在银锭堆砌成的凳子上。 陈钊坐在对面,中间乃是一个大木箱,里面装满了珍珠翡翠玛瑙…… 陈钊一脸窘迫:“让王爷见笑了,这小门小户,也不知能否入得了王爷法眼。” “您看,连个像样的桌椅都没有,只能随意将就,哎……” 赵桓语重心长:“陈公子无须自责,本王向来两袖清风,几百两银子的宅邸,对本王而言,已经是重礼了。” “就是这桌椅板凳……” 不等赵桓说完,陈钊就已经拍着胸脯,正气凌然道:“都是在下从高邸搬来的。” “也就值个区区……十五万两而已。” “若是有人追究,自然也追不到王爷头上。” “再说了,不过是些区区桌椅板凳,难不成还会有人追究?” “高俅老贼的族亲,巴不得把这些破东西都扔了,如此方能轻装上阵,悠然离开汴京。” 赵桓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陈钊自然是紧紧跟在身后。 “礼轻情意重,但再怎么说,本王也是皇亲国戚,应当两袖清风,专心为陛下办事。” “几百两银子的事,可大可小,若陛下真要追究……” 不等赵桓说完,陈钊就已经把话抢了过去。 “都怪属下鼠目寸光,险些好心办坏事,虽是小疵,但若因此败坏了王爷的名声,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我还是把宅子收回去吧。” “若陛下问起此事,在下有心送礼,但王爷两袖清风,严词拒绝,想必陛下也会宽心。” 有道理! 既然陈钊如此识大体,赵桓也就不再纠结。 心意和桌椅板凳,赵桓收下了,房子退了,如此才能保住好名声。 至于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赵桓可是一律不知情。 赵桓心里暗暗感叹:“父皇,儿臣也是为你分忧啊。” “这么大的家业,儿臣不帮你把持着,岂不是让你全败光了?” “宋金永好,儿臣不会再提……但是那九十二万贯岁币,乃是天下义士的心血,想要送给金人?做梦!” 就在赵桓暗暗盘算,如何把九十二万贯岁币留在大宋之际,却见长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王爷!您赶紧去教坊司吧。” “王妃殿下,去高邸找您,扑了个空,以为您去了教坊司,便直接寻了过去。” “教坊司虽是礼部下辖,但本部却对此地嗤之以鼻,鲜少有礼部官员靠近。” “那地方乌烟瘴气,尽是奸臣爪牙,残花败柳……” “若是王妃殿下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赵桓心里一慌,教坊司可不是良人该去的地方! 第74章 色户之首 礼部乃六部之首,不仅威严,更是清高。 而下辖于礼部的教坊司,却是乌烟瘴气,云龙混杂,与礼部显得格格不入。 此时,教坊司回荡着阵阵坏笑。 “这不是王妃殿下吗?呵呵呵,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贵足踏贱地,整个教坊司,蓬荜生辉!” “不愧是王妃殿下,教坊司精挑细选出来的夜莺,在定王妃的盛世容颜下,顷刻间黯然失色。” “都给我规矩点,这可是王妃殿下!” “定王官封教坊司主使,掌天下色户,如此说来,王妃殿下岂不也是色户之首?哈哈哈!” “非也,王妃殿下何等尊贵?色户怎能与之相提并论?应当是,天下第一等色妃,嘿嘿!” 一众教坊司“部头”,围着朱琏和小钗,指指点点。 他们当然知道定王爱妻如命,谁若胆敢欺辱朱琏,必遭雷霆镇压! 既然明着不能欺负,那就阴阳怪气,含沙射影。 虽然“色户”专指歌姬,但“色”字,却并非贬义词,而是中性。 教坊司“正副使”之下的官职,便是“色长”,再之下,才是部头。 色虽中性,但强加在朱琏身上,其中暗藏的羞辱之意,又何其强烈? 朱琏自然不屑与这般“高俅旧部”一般见识。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任凭他们逞一时口舌之利,又有何妨? 倒是小钗,气的小脸涨红。 她站在朱琏面前,掐着腰,指着一众部头,娇声呵斥。 “少跟我在这阴阳怪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狗东西,都是高俅的狗腿子。” “连你们的主子高俅都完了,若是识相的,便跪在地上摇尾乞怜,兴许新主子还能留你们一条命。” “谁敢呲牙,给你们把牙打断!” 宫里的侍女,王府的丫鬟,都是能断人生死的狠茬子。 王妃不便说的话,自然有小钗代劳。 王妃不便干的事,自然也有小钗出手料理。 这便是贴身丫鬟的价值所在。 感受到小钗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现场的部头,虽不敢正面顶撞,但心里却破口大骂。 “你个死丫鬟,若没有定王在背后撑腰,岂敢如此张扬?” “哼,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这定王府还真是发迹了,连一个小丫鬟都快嚣张到天上去了。” 部头们虽畏惧赵桓的“暴戾无常”,但教坊司其中牵扯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岂能把这么大一块蛋糕,拱手让给赵桓? 况且…… 陛下册封赵桓为教坊司主使,其中用意,人尽皆知! 你赵桓不是自诩天下义士的领袖,自视甚高吗? 让你当歌姬头子,掌天下色户,且不说如何权衡“声色犬马”与“救国之志”。 光是站在大宋最“污浊”之地,耳濡目染,慢性侵蚀,就足够磨光赵桓的性子! 教坊司,绝非赵桓的崛起之地! 而是软禁蛟龙的无形囚牢! “呵呵,小钗姑娘何必如此气愤?” “我等也是为王妃着想!” “这教坊司,虽然是礼部下辖的部门,但毕竟有太多歌姬,出入于此。” “若是那般浪蹄子,冲撞了王妃,玷污了王妃的清白,我等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还请王妃殿下,回了吧!” 朱琏本就对教坊司嗤之以鼻,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寻找赵桓。 既然赵桓不在,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就在朱琏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一阵惨叫声,突然引起了朱琏的注意。 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副部头”押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穿过院落,朝着押房走去。 那女子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披头散发,浑身衣裳被鞭子抽打的破破烂烂。 可偏偏一张俏脸,却完好无损。 柳眉杏目,朱红小嘴,虽然眉宇间还透着些许稚嫩,但已经初具倾城之貌,将来必定是祸国殃民的“祸水”。 此女,异常之柔弱,可是就算被打成这样,依旧在有气无力的抗拒着。 结果可想而知! 副部头抓住女子的头发,照着她的肚子就是一膝盖。 噗通。 女子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娇躯乱颤。 “贱货!都到这了,还敢使性子。” “像你这等硬骨头,老子见多了,不出三日,便收拾的利利索索!” “今儿,咱们有的是时间,老子不把你的性子磨光,我这副部头也不用干了。” 副部头再次抓住女子的头发,竟然直接拖着她往押房走去。 朱琏本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她看得出,此女必定是被官卖的千金小姐。 将心比心,倘若有朝一日,王府蒙难,朱琏的下场,比之此女,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犹豫再三,朱琏还是轻声何止。 “教坊司乃是礼部下辖,而非刑部,岂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滥用私行?” 一听这话,为首的部头陈孟,虚伪至极的赔笑。 “王妃心善,但莫要被这些臭婊子蒙蔽了眼睛。” “这般浪蹄子,最会装无辜,博取同情。” “呵呵呵,副部头下手已经很轻了,您瞧,她那张俏脸,不是完好无损吗?” “此地晦气,王妃赶紧回府吧,否则王爷怪罪下来,小的们可担待不起。” 朱琏眉头微皱,瞥了一眼现场最是炸刺的陈孟。 “怎么,本宫说话不好使?” 一听这话,陈孟直接轻哼一声,貌似谦卑,实则鄙夷。 “若是私下里,王妃下令,我等莫敢不从。” “但公事公办,王妃的私令,恐怕左右不了我等职责所在。” 为了证明教坊司真正的主子,陈孟当着朱琏的面,冲副部头低喝道:“没用的东西!” “连个官卖的贱货都收拾不了,扰了王妃的清静,你别干了!” 被陈孟一喝,副部头哪敢迟疑,从后腰抽出鞭子,对着女子就是一通鞭挞。 女子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蜷缩成一团,强忍着剧痛,发出幽幽哭声。 “赶紧给本宫住手!” 面对朱琏的娇喝,副部头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反倒抽打的更狠了。 第75章 下个大马威 陈孟隐隐冷笑:“王妃殿下,管的太宽了!” “您虽身份尊贵,但却并无官身,做好您的分内之事就是,若是干预教坊司的公事,恐有越权之嫌!” “您在定王府说一不二,但这里是教坊司!” “王妃殿下,您还是……哪凉快去哪待着去吧!” 陈孟虽是讥讽,却又道出实情。 身份尊贵的朱琏,一旦离开王府,顷刻间变得一文不值。 就在朱琏脸色越发冰冷之际,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妃说话不好使,那本王呢?” 闹哄哄的教坊司,顷刻间寂静无声…… 朱琏微凝的眉头,直接松弛开来,她心里很清楚,赵桓一来,这般妖魔邪祟,鹰犬爪牙,必定尽数镇压! 刚才还得意无比的陈孟,看着跨过门槛,迎面而来的赵桓,脸色瞬间煞白。 陈孟与一众正副部头,紧张无比的注视着赵桓。 自始至终,赵桓都没有理会陈孟等人。 反倒是长福,一个箭步冲上去,反手一耳光,抽在陈孟的脸上。 “若我没听错的话,你特么刚才是在对王妃颐指气使?” “日你娘!谁给你的胆量?” 啪! 长福又是一耳光甩上去。 两巴掌,直接把陈孟打的目瞪口呆,楞在原地,现场的其余部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毕竟高俅都完了,身后无人撑腰,他们犹如欺负“母狮”的鬣狗群,见到雄狮来了,遭到血统压制,腿肚子都在发抖。 朱琏心中幽幽叹了口气。 果然,对付这帮狗贼,暴力是他们能够听懂的唯一语言。 磨破嘴皮子,也不如这两巴掌实在。 “王爷,你去哪了?” 朱琏冷着脸,语气不善的质问。 赵桓却不急着回答,而是一把搂住朱琏的肩膀。 赵桓感叹,这个王爷干的苦闷啊! 私下里,根本不敢染指朱琏,唯有众目睽睽之下,知道朱琏会给自己留着面子,才敢动手动脚,趁机揩油。 朱琏虽眼神冷冽,却并不反抗…… “本王公务缠身,一直在处置高邸一事,反倒是爱妃,怎么一个人跑到教坊司来了?” “这鬼地方,鸟人甚多,若是有那狗东西,敢欺负爱妃,岂不是心疼死本王了?” 听到这番话,朱琏轻哼一声,心里却暗暗得意。 谁说王妃,离开王府就一文不值? 反倒是陈孟,脸颊被抽的通红肿胀,却低着头,不敢吭声。 很明显,赵桓口中的“鸟人”,说的就是他。 赵桓现在的心情很不爽! 巴不得这帮高邸狗腿子,继续炸毛,也好一鼓作气,把他们都收拾了。 可惜…… 这帮家伙,遇到赵桓,脑袋一比一个低。 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欺软怕硬,还是……太他妈识时务了。 赵桓想灭他们,都不好下手。 “你!过来!” 赵桓盯着陈孟,面无表情的低喝了一声。 结果…… 这厮三步并做两步,噗通一声跪倒在朱琏面前,拱手作揖:“王妃殿下,贵足踏贱地,我等荣幸之至。” “如今王爷也来了,整个教坊司,可谓是蓬荜生辉。” 靠!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赵桓心里一阵骂街,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些人虽然都是败类,可毕竟是朝廷命官,又跪地惨败,赵桓的脚已经抬起来了,却怎么也踹不过去。 朱琏都有些措手不及,刚才这厮不是还呲牙要咬人吗? 怎么一转脸……就开始摇上尾巴了? 就在这时,陈钊突然来了一句。 “先跪王妃,后拜王爷?你这分明是在怠慢王爷!” 啊?! 还没等陈孟反应过来,长福已经一脚踹了过来:“好大的胆子!” 陈孟被踹的东倒西歪,连忙爬起身,哭丧着脸,重新跪拜赵桓。 结果…… 陈钊这个家伙,又阴阳怪气的斥责起来:“你明知道王爷爱妻如命,将王妃视为心头肉,却只拜王爷,不拜王妃。” “莫不是故意轻慢王妃,羞辱王爷?” 话音落,长福一巴掌抽在陈孟的脸上。 陈钊轻哼一声:“身为官员,不戴官帽,此乃衣冠不整!” 啪! 陈钊和长福配合的亲密无间,想要揍陈孟,借口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赵桓搂着朱琏的肩膀,笑眯眯的冷眼旁观。 虽然依旧无法信任陈钊,但这并不妨碍,赵桓无比喜欢此人。 这小子,胆小懦弱,却又奸猾阴损。 有陈钊在身边,赵桓也省了不少心。 陈孟被当场打哭,在场的部头,更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个下马威的劲头,实在是太足了! 替朱琏出完气,正事还是要办的,赵桓当即迈步朝着本部大堂走去,准备着手接收教坊司。 经过那女子身边时,朱琏随口提了一句。 “王爷,教坊司滥用私行,甚为不妥。” 赵桓这才注意到瘫在地上,遍体鳞伤的女子,马上意识到,又是一个被官卖的可怜女人。 这些名门千金,自恃清高,来到教坊司,自然是不肯依从,免不了要挨一顿毒打。 “这女人叫什么名字?” 赵桓随口问了一句,准备从这个女人开始,重新整肃教坊司。 副部头哪敢迟疑,一把抓住女子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拖起来,面向赵桓。 “贱人,王爷问你的名字呢!” “到了教坊司,你便是教坊司的资产。” “偌大教坊司,上有王爷,下有色长和部头,你这般戴罪之身,最是下等!” “王爷一句话,就能断你生死,若不是见你有几分姿色,非把你腿打断不可,让你长长记性。” 女子已经虚弱至极,眼神呆滞,茫然彷徨的注视着赵桓。 片刻过后,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幽幽响起。 “罪女,唤名……郑庆云。” 赵桓表情瞬间僵住。 松开朱琏,迈步上前,蹲在女子面前,再一次质问:“你……叫什么名字?” 观察入微的朱琏,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赵桓身上散发出一股暴怒前夕的绝对冷静…… 朱琏再次看向郑庆云时,眼神已经发生细微变化,明白此女恐怕不简单…… “回……回王爷的话,罪女郑庆云。” 郑庆云…… 赵桓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是本王的……二老婆?!” 第76章 侧妃郑庆云 整个教坊司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诡异。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桓,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朱琏嘴巴微张,她也断然没有料到,赵桓会说出这番匪夷所思的言论。 陈孟和副部头的表情,变化最大…… 这个官卖的千金,是赵桓的老婆?! 整个王都,谁不知道赵桓此人,爱妻如命,羞辱过朱琏的人,几乎全都被赵桓除掉了。 倘若此女,真是赵桓的妻子,对于陈孟和副部头而言,死都是奢望! 郑庆云也愣了一下,她呆呆的看着赵桓,眼神迷茫诧异。 “罪女……不曾出阁,家道中落之前,也从未进京,今日乃是与王爷初见……” “不知王爷此言,从何说起?” 赵桓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没法解释。 但是郑庆云,确确实实是赵桓的妻子,赵桓继承大统后,获封“才人”。 她与赵桓、朱琏,一同被掳到金国,被金人“赐浴”,不堪受辱,与朱琏一并自尽。 只是史书上,对于郑庆云的记载,几乎为零。 赵桓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与郑庆云相遇…… 就在这时,赵桓余光一瞥,冷如寒雪一般的眼神,落在副部头的手上。 此时,副部头还抓着郑庆云的头发。 等副部头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赵桓猛地将手伸向长福,作为王府管家,赵桓的贴身家丁,为保护赵桓的周全,长福自然是身怀兵刃! 赵桓伸手拔出长福腰间的匕首,众人只见寒光一闪,副部头的手掌就和手腕分离…… 啪! 瓢泼而出的鲜血,重重拍打在地上,竟发出一声闷响。 副部头呆呆的看着血流不止的手腕,先是一阵呆愣,紧接着捂着手腕,趴在地上,发出阵阵低吼。 副部头不敢声嘶力竭的喊叫,生怕引来赵桓更加疯狂的报复。 赵桓随手扔掉匕首,一把扯掉郑庆云头发上的断手,用力砸在副部头的脸上。 紧接着,顺势抱起郑庆云,一双冷厉目光,死死盯着副部头。 “将此人与部头陈孟,就地格杀!”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虽然众人一头乱麻,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一个被官卖的落魄千金,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和赵桓扯上了关系。 而且还是……最不容挑衅的夫妻关系。 但是他们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 郑庆云的身份已经不重要,赵桓动怒了,后果不堪设想。 长福可不管那么多,直接把陈孟踹躺下,捡起匕首,就要行刑。 恰此时,一直躲在大堂的“色长”冲了出来。 “王爷息怒!” “他们虽然罪该万死,但毕竟是朝廷命官,王爷不可滥杀。” 面对色长的善意提醒,赵桓却冷哼一声,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杀意,非但没有任何消减,反倒更加强烈。 “本王,乃是大宋皇长子,陛下册封的亲王。” “难道还左右不了两个部头的生死?” “还是说,本王杀了他们,陛下会让本王一命抵一命?” 色长哑口无言。 陈孟和副部头,皆是最低级的从九品,与其说是官员,倒不如说是官差。 而且他们手中并无实权,只能在歌姬面前耍厉害,欺负这般女流之辈。 就算是遇到开封府的官差,他们都要夹着尾巴绕路走。 毕竟…… 教坊司在京中名声甚臭,以欺负凌虐歌姬为职责的部头,更是过街老鼠。 王爷杀了他们,虽然会有官员弹劾,但却无人敢让王爷抵命。 见色长不吭声,无需赵桓下令,长福便一刀将那副部头捅死。 等拔出匕首,转身看向陈孟时。 陈孟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小便失禁。 “王爷饶命啊,小的根本不知道此女与王爷的关系。” “否则就算是借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对她动粗。” 感受到陈孟紧张懊恼的眼神,赵桓点了点头。 “本王相信你,你确实不知情。” “不知者不怪,本王饶恕你的无知过错。” 听到这话,陈孟反倒有些不可置信,片刻过后,心中狂喜。 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王爷竟如此大度。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冷的掉渣。 “活罪可免,死罪难饶!” “记住了,下辈子,别碰本王的女人!” 陈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长福毫不含糊,犹如恶狼一般扑上去,乱刀将陈孟捅杀于众目睽睽之下。 正副部头相继殒命,赵桓却依旧面无表情,冷厉目光,扫视着在场的其余人。 凡目光所过之处,尽是噤声。 赵桓已不屑于动嘴皮子,无声胜有声! 被赵桓紧紧抱在怀里的郑庆云,仰着头,呆呆的看着赵桓。 家道中落,已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在此期间,她一直被羁押在大牢里,一个月前才被官卖,因长相出众,被各地甄选歌姬的“司乐”挖掘。 于三日前被押到汴京教坊司。 从进入教坊司大门的那一刻,郑庆云就已经认命了。 但大家闺秀的气节,令郑庆云明知毫无希望,却依旧抵死不从。 整整三日,殴打折磨郑庆云的部头,换了一个又一个。 除了脸蛋,浑身上下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又听了多少污言秽语。 要不是因为尚未出阁,乃是处子之身,这“完器的殊荣”,在歌姬之中极为珍贵。 可用来讨好王公贵族,甚至献给内侍省。 否则郑庆云早已经被部头先行玷污。 这三日间,郑庆云一直在寻找自尽的机会,怎奈何部头盯的太紧…… 就在郑庆云已经绝望之际,赵桓的出现,犹如那无尽黑暗中的一道曙光,那么的耀眼…… 这一切,宛如梦境,那么的不真实…… 可是赵桓强壮有力的臂膀,以及将郑庆云包裹住的滚烫胸膛,都证明……这一切并非梦境。 “我……何时成了王爷的妻子?” “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在郑庆云迷茫之际,赵桓的冷厉声音,再次传遍教坊司。 “郑庆云进入教坊司,已有几日?” “何人教化过她?” 色长心里咯噔一声,明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已……已有三日,前后共四人,教化郑庆云。” 赵桓脱口而出:“尽诛!” 第77章 陛下特赦 半个时辰后,整个教坊司犹如冰窖,上至色长,下至歌姬,皆是噤若寒蝉。 他们今日算是亲身体会,何为喜怒无常。 没有人能够摸得清赵桓的脉络。 更没人料到,昔日的废物王爷,反倒是最像王爷的王爷! 教坊司本部大堂,色长部头,齐聚于赵桓面前。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恐怖压迫感,他们低垂着头,互相交换眼神,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就连当初高俅接手教坊司时,都不像赵桓这么狠辣。 一露面,就连杀六人! 这哪里是下马威?分明是要血洗教坊司…… 陈钊和长福,一左一右站在赵桓身旁,好似护卫神一般。 只是…… 众人心里都清楚,长福就是个纯粹的王府恶犬,只要赵桓一声令下,这厮逮谁咬谁,下口绝不含糊。 而陈钊则是翰林院主战派子弟,虽胆小懦弱,却极度奸猾阴险。 赵桓倒还好说,毕竟身为王爷,不屑于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 但陈钊可就不一样了,为了拍赵桓的马屁,这厮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折磨的死去活来。 就在这时,赵桓咳嗽了一声。 十几个色长部头,哗啦啦全部跪了下去。 “王爷饶命呐,郑庆云才刚来汴京,我等与之无冤无仇,只是按章办事。” “这倒霉催的……咳咳,是郑小姐太倒霉了,遇上我等败类。” “凡是碰过郑小姐的人,都已经伏法,请王爷高抬贵手,从今以后,我等唯王爷马首是瞻。” “以后这教坊司,就是王府的后院,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细碎琐事交给小的们就是。” 他们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只因教坊司在朝廷中的定位极为特殊。 虽然都有官身,而且还非常受宠。 但手中却无实权,一旦离开教坊司,他们的声量还不如一个屁劲大。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京中官员人人自危。 就算今日,赵桓真的血洗教坊司,开封府就不用说了,就连大理寺和御史台,都会装聋作哑。 教坊司之乱,说到底是因郑庆云而起。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为首的色长,连忙献策。 “郑庆云乃是戴罪之身,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但此事并非无解。” “郑庆云人在教坊司,受礼部管辖,但罪籍却在刑部,王爷金口一开,刑部自然不敢怠慢。” 听到色长的建议,赵桓心里却冷哼一声。 说得轻巧! 郑庆云身为官宦千金,而且早在一年前就结案,难就难在这了。 想要为郑庆云恢复身份,乃是一个极为漫长且繁琐的过程。 先由刑部从俘隶簿录取出案卷,复核后,发回大理寺重审,因为是涉及官员,开封府根本够不上。 等大理寺审结了,判郑庆云无罪,方可由刑部除去罪籍,再由户部恢复户籍。 如此一来,郑庆云才能从歌姬,恢复成自由之身。 此事,涉及大理寺,刑部,户部三者,但凡有一个环节被卡住,便是遥遥无期。 陈钊见状,直接冲赵桓使了个眼色。 二人来到侧房。 陈钊压低嗓音,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奸猾。 “王爷,属下只问您一言。” “您和这郑庆云,究竟是什么关系?” 虽然赵桓已经口口声声的确认,郑庆云乃是王府侧妃。 但在陈钊看来,此事过于邪乎。 若是不问清楚缘由,陈钊也不好暗中发力。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赵桓自然心知肚明,但自己和郑庆云的关系,太过复杂,不便解释。 赵桓索性直截了当的回了一句:“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赵桓根本没有意识到,此地乃是教坊司。 为了防止歌姬暗中逃脱,四面八方的墙壁,都是后砌的,要多薄就有多薄。 隔音之差,如若无误。 而侧房隔壁,就是正在给郑庆云紧急处理伤势的房间。 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听到赵桓铿锵有力的声音,郑庆云嘴巴不由长大。 这个男人,不仅把她从苦海救了出来,而且……还打算保护她的余生? 坐在一旁的朱琏,面无表情,心里却轻哼一声。 “所谓弥补余生,不过尔尔!” “见到漂亮姑娘,便瞬间原形毕露。” “索性本宫,并未再错付。” 与此同时,陈钊也眉头紧锁,没想到,向来理智的赵桓,竟然会扯出什么一见钟情,这等鬼话。 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一见只能钟“欲”,钟不了情。 但话又说回来了,以赵桓的地位,想要占有郑庆云。 只需一句话,色长部头们,就会上杆子用棉被把郑庆云包裹起来,送到赵桓床上。 毕竟像郑庆云这等“完器”,本就是用来讨好王孙贵族的器物。 不过陈钊是个聪明人,并未深究,而是搓着下巴,分析起来。 “此事,若是按章办事,属下敢打包票,郑小姐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歌姬的身份。” “毕竟……” “郑家的罪,乃是大理寺审结,陛下审阅。” “恢复郑庆云的自由身,不亚于自赏耳光,打了整个大宋司法机构的脸。” “想要成事,只能暗中操作。” 陈钊凑到赵桓耳边,轻声低语:“此事,唯一解法,便是陛下特赦。” 说到这,陈钊还眨了眨眼睛,示意赵桓该进宫“探亲”了。 回宫探亲…… 赵桓的母后,早就去世多年了。 父皇更是巴不得,掐死赵桓这个逆子。 贸然回宫,只怕引起宫中猜忌,到时候宫里同仇敌忾,一门心思的除掉赵桓,那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宫要回,但不是赵桓主动回去,而是需要宫里人,请自己回去。 陈钊不愧是翰林院子弟,见赵桓没有头绪,便小声提起一人。 “王爷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母后了?” 母后…… 赵桓马上意识到,陈钊口中所提之人,并非已经去世的生母,显恭皇后。 而是现任,显肃皇后。 当年母后去世,赵桓年幼,曾被显肃皇后收养过一段时间。 但自从赵桓离宫,便再也没有见过显肃皇后,已有十几年光景了。 显肃皇后,便是赵桓最好的退路! 那么进宫的方式,也就迎刃而解。 第78章 兄贤弟恭 “长福!” 赵桓直接把长福叫到面前,脸上流露出一抹满怀深意的笑容。 “去请肃王来府上做客,我们兄弟,已经很久没见了,甚是想念。” 肃王赵枢…… 此人乃是陛下与王贵妃所诞五子,在京中甚是得势,向来看不起赵桓这个大哥。 去给赵枢下请柬,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长福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既然是王爷的命令,他莫敢不从。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阵轻语。 “罪女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得到王爷此般恩宠……” 听到这话,赵桓和陈钊皆是一愣。 卧槽! 隔墙有耳! 赵桓抬腿,对着陈钊屁股就是一脚,恼怒道:“你在搞什么鬼?瞧你挑的这好地方。” 陈钊也一脸委屈:“王爷,属下也是第一次来教坊司,生的很……” 偏偏这个时候,小钗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王爷真是疏忽!” 小钗貌似责怪,实则提醒赵桓,王妃也在。 赵桓心里瞬间凉了半截,他硬着头皮来到隔壁。 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郑庆云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妥当,由于教坊司还需要她赚钱,虽然被打的皮开肉绽,但伤口普遍不深。 郑庆云眼神尽是感激,而朱琏则坐在一旁,自顾自的品茶,根本没拿正眼看赵桓。 “爱妃……” “你怎么还没走?” 听到这话,朱琏依旧不看赵桓,随手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怎么,担心本宫坏了你的好事?” “王爷尽管放心,本宫早就说过,任凭你妻妾成群,亦是无妨。”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朱琏嘴上说着不关心,但赵桓却很清楚,此刻朱琏掐死自己的心都有。 此事,也没法解释,就赵桓在支支吾吾之际,郑庆云突然撑着身体,想要下床行礼道谢。 可惜,郑庆云的身子太虚了。 双手扶空,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当赵桓跑过去,将郑庆云从地上抱起来时,不出所料,朱琏的眼神鄙夷至极! 好一个善于伪装,以娇柔引诱男人的浪蹄子! 朱琏本还同情郑庆云的遭遇。 此时,心中的好印象,已经烟消云散。 朱琏甚至不屑于这等下作胚子,浪费口舌,直接起身,迈步往外走去。 “爱妃,事情不是你想那样,我和郑庆云的关系很单纯,只是纯粹的夫妻而已。” 此言一出,朱琏脚步骤快,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钗不禁摇头苦笑:“王爷,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危难之时,您便是王府的救星,没人能质疑您的能力。” “可是……” “平日里,您真是一言难尽……哎!” 看着主仆二人消失在眼前,赵桓一脸委屈。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郑庆云,不由低下头,眼神尽是自责。 “王爷,都是我的错……您赶紧去劝劝王妃殿下吧。” 赵桓把郑庆云放在床上,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本王知道你是好心。” “但是……你这番言行,真的越来越像绿茶婊了。” 绿茶婊? 郑庆云眼神尽是费解,自认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却无法参透“绿茶婊”这个词的深意。 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 郑庆云感激又迷茫的看着赵桓。 “王爷出手相救,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一见钟情?” 说出“一见钟情”这个词的时候,郑庆云脸颊瞬间红的滴血。 郑庆云还未出阁,以往久居深闺,鲜少与外人接触。 被羁押这段时间,为了防止有人染指,看守郑庆云的狱卒,专门替换成了妇人。 如今到了汴京,倒也接触过几个男人,但尽是些下手狠毒,处处要郑庆云性命的恶人。 男人就怕衬托! 此时此刻,在郑庆云看来,赵桓简直就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重礼。 经年蹉跎,换来的便是这一朝的勃发。 感受到郑庆云满是期待羞怯的眼神,不知廉耻为何物的赵桓,毫无心理负担的承认了。 “不错!” “只是一眼,本王就认定你了!” “你便是定王府侧妃的不二人选。” “罪籍一事,无须担心,本王自然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如今的郑庆云,除了一身罪孽之外,再无他物。 既然赵桓愿意救自己脱离苦海,无论是真情实意,还是逢场作戏,郑庆云都认了。 侍奉一个男人,总好过任人把玩。 殊不知,此时赵桓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虽然史书上对郑庆云着墨甚少……但毕竟是赵桓的妃子,怎么会沦落成歌姬? 这哪里是门不当户不对?简直就是辱没皇室威严! 究竟是历史跑偏了…… 还是本王……特么的认错人了? 不等赵桓捋清头绪,长福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王爷!肃王回话了。” “他说……他说……让您哪凉快,滚哪歇着去。” 长福本以为,这般羞辱,必定会激怒赵桓。 结果…… 赵桓非但不气,反倒满脸坏笑:“肃王真是这么说的?” 长福点头如捣蒜:“一字不差!” 赵桓一拍大腿:“太好了!祖训有云,凡皇子,应当兄贤弟恭。” “肃王猖狂惯了,对我这个长兄出言不逊,此乃意料之中。” “长兄如父,本王自然是要好生教训教训他!” 赵桓不放心把郑庆云留在教坊司,直接让长福带人,把郑庆云抬回王府。 临走之前,赵桓冲一众色长,冷喝道:“教坊司诸事,尽数停滞。” “所有事,等本王回来再处置。” 教坊司的事,其实很麻烦。 虽然赵桓现在是主使,但大宋的色业,实在是太发达了,其中利益牵扯太深。 尤其是绝色歌姬,每月都要选出一批,送到内侍省,为所谓的“小苑诗会”助兴。 赵佶就好这一口。 真要是给断了,赵佶非跟赵桓拼命不可。 如今正好要进宫探亲,便可顺道,把教坊司的事也一并解决。 直接拔掉这个毒瘤,基本不现实。 只要能扑灭七八分的毒性,赵桓就已经知足了。 凡事要循序渐进,不可冒失,否则必遭反弹。 第79章 亲兄弟明算账 汴京,肃王府,热闹非凡。 莺歌燕舞,不绝于耳。 自教坊司挑选来的上等歌姬,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赵枢垮坐在椅子上。 左手捏着酒杯,右手拦着歌姬,甚是潇洒自在。 身为武宁军节度使,进封肃王,母亲又是王贵妃,还深得陛下宠信。 种种光环,令他在汴京足以横着走。 前几日,刚回汴京,就听闻大哥赵桓的种种“丰功伟绩”,赵枢心中的鄙夷,更盛三分。 “哼,本王不在这段时间,大哥倒是闹出了不少动静。” “今日竟然打发仆人,恬不知耻的来请本王叙旧。” “都给我听好了,以后凡定王府来的人,不得进大门半步!” 守在旁边的管家全福,连连附和。 “定王势头再盛,也只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废皇子罢了。” “先前听到风声,说是陛下要择期宣布立储一事。” “结果这段时间,一点动静都没了。” “呵呵呵,只怕是现在整个汴京之中,就属陛下,最是不待见定王。” “他虽是皇长子,又如何能与王爷竞争?” 此言甚合赵枢心意,说到底,赵桓就是个没妈的废物罢了。 老娘死的早,后宫没有依靠,任凭赵桓如何上蹿下跳,也休想继承储位。 而当今显肃皇后,虽为人宽厚正派,只可惜诞下的皇二子赵柽,莫说满月,第二天都没熬过去就夭折了。 赵柽…… “柽”乃落叶小乔木,枝条纤弱。 这倒霉名字,就该着早夭! 赵枢甚是记恨显肃皇后,若不是这个老妖婆坐在皇后大位上碍事,他母亲王贵妃,早就立后了! 若母亲为后,统领六宫,就算赵枢不是皇长子,这天下大统,也早晚是自己的。 就在赵枢暗自咒骂之际,家丁却一脸慌张的跑了过来。 “王爷!不好了,定王来了。” 赵枢的好心情,早就被赵桓给扰了。 此时赵桓不请自来,赵枢顿时恼怒:“慌什么!” “本王不是刚说过,凡定王府来人,一律轰出去!” “王驾亲临也一并处置!” 家丁脸色煞白,连忙解释:“只……只怕不成……” “定王来势汹汹,正在门口,挨着抽家丁的嘴巴……” 什么?! 赵枢猛然站起身,一脚把面前的桌子踹翻,怒不可遏。 “赵桓,你竟敢欺负到本王头上来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这厮……分明是故意来找茬!” 管家全福,见王驾盛怒,哪敢迟疑,连忙冲家丁喝问。 “到底怎么回事?” “就算肃王婉拒了定王的好意,也不至于直接打将上门,定王的气性也太大了!” 家丁哭丧着脸,眼神复杂。 “这……这恐怕不是找茬,先前王爷回话时,多了几分火气。” 全福精明得很,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忙转身劝阻赵枢。 “王爷,定王此番前来,乃是得理不饶人,您可要兜着点火气,莫要与这厮硬来。” “否则只怕是,正中下怀。” 赵枢乃是武宁军节度使,整日混迹军中,自然是染上了点军人的暴戾脾性。 可就算是赵枢再不待见赵桓,也不能直接对赵桓出言不逊。 毕竟“目无兄长”这种罪名,可大可小。 真要闹起来,普通百姓都要严惩,更何况家规森严的皇室? 在全福的百般安抚下,赵枢这才勉强压下邪火。 片刻过后,十几个肃王府的家仆,满脸红肿,委屈至极的来到赵枢面前。 那眼神仿佛在说,王爷给小的做主啊! 赵枢却不理会家仆的哀怨眼神,迈步上前,双手平伸,对着赵桓连忙行了一礼。 “臣弟,恭迎王兄!” 赵桓叉着腰,迈着四方大步,直接无视赵枢,从身旁经过,一屁股坐在赵枢的位置上。 “接着奏乐,接着舞。” 赵枢脸色阴沉至极,若不是全福一个劲使眼色,赵枢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掐死这个混蛋大哥。 “不知王兄为何如此大的火气?” 面对赵枢的明知故问,赵桓不由冷哼一声:“听说,你让本王,哪凉快,滚哪呆着去?” 赵枢连忙低头,故作谦卑:“臣弟今日身体有恙,不便见客,恐怕是下面的人,误传了臣弟的意思。” 赵桓知道,眼前这个兄弟,以往可没少给自己使绊。 要不是赵枢身为武宁军节度使,时常离京公干,只怕是整个汴京,就是赵枢挤兑定王府最起劲。 说到底,赵桓乃是赵枢面前的绊脚石,只有踢开赵桓,赵枢才能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 殊不知……这狗屁皇位,白给赵桓都不稀罕。 “不便见客?怎么,血脉亲情,到了四弟这里,竟会如此生分?” “本王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客人?” 赵枢恨得直咬牙,他算是看出来了,赵桓今日前来,就是故意找茬! “王兄怎能空口污蔑臣弟的清白?” “臣弟向来对王兄恭敬无比。” 赵桓满怀深意的视线,在现场十几个歌姬身上一一扫过,隐隐坏笑。 “既然肃王还认我这个大哥,那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来之前,本王已经查过账本。” “自宣和元年,教坊司便频频向肃王府送上歌姬,每月少则一次,多则三次。” “如今已有五年光景,肃王从未向教坊司交付一文钱。” “今日,咱们就把帐清了吧!” “按照账本记载,你理应付四万七千两银子,本王给你凑个整,交五万就算了。” 什么?! 赵枢差点当场气死,去零凑整,还特么有往上凑的? “王兄真会开玩笑,五万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赵桓耸了耸肩,一脸理所当然:“送交肃王府的歌姬,皆是个中翘楚,美若天仙。” “成色不同,价格自然不同。” “要怪就只能怪四弟嘴太刁,只对天仙感兴趣,看不上凡间的女子。” 赵枢知道这混蛋肯定没安好心,却没想到,竟狮子大开口到了这般地步。 五万两银子?! 别说赵枢付不起,就算是有这个钱,也不能付! 身为王爷,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光是一个礼部和吏部,就能查死赵枢! 第80章 兄训弟天经地义 赵枢脸颊涨红,心有不甘。 “按照你的说法,自宣和元年至今,已经是五年光景。” “本王一年花在教坊司的钱,竟高达一万,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既然陛下封你为教坊司主使,你来向本王讨债,倒也合乎情理。” “不过本王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只给你五千两银子,多一文钱都没有。” 赵桓最不怕的就是对方耍横。 五千两银子,就想大发自己?做梦! 赵桓端起酒杯,云淡风轻道:“也就是说,你打算赖账?” 以赵枢的身份背景,自然不会畏惧赵桓。 面对赵桓充满威胁意味的询问,赵枢眉宇之间尽是不屑。 “本王从不赖债!” “只是王兄不厚道,不仅狮子大开口,还污蔑本王的清白。” “本王就算是再不求上进,也绝不会在短短五年时间,挥霍这么多银子。” “你这并非清算,而是讹诈!”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桓也就不再啰嗦。 攥着手里的酒杯,直接朝着赵枢脑门扔了过去。 赵枢毕竟是武宁军节度使,自然轻而易举躲了过去,此举却反倒正中赵桓下怀。 赵桓直接抬手,指着赵枢,嗓音凌厉:“你还敢躲!” “目无兄长,出言不逊,本王教训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乃是天经地义。” “你若胆敢反抗,本王直接砍了你,以正家法!” 赵枢自然不吃这一套,刚要回敬,却被全福一把拦住了。 全福紧张的都快哭出来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王爷,你冷静点,千万别犯糊涂。” “定王乃是皇长子,长兄如父,教训你是应该的,你若反抗,必落话柄。” “这种事,可大可小,而到了定王手里,必定是闹得鸡犬不宁。”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赵枢心里窝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直憋得脸颊涨红。 可是…… 全福说的没错,赵桓这厮,最是善于拿着鸡毛当令箭。 尤其是艮岳余威未尽,而这厮又刚斗垮了高俅,风头正盛。 今日来肃王府找茬,绝不仅仅是为了清算欠款,必是暗藏祸心。 赵枢咬着后槽牙,缓缓低下头,心口不一道:“王兄……教训的是。” 赵桓仗着大皇子的身份,一手叉着腰,一脚踩着小方桌,早已经把肃王府当成了自家后院。 “老五,你在众皇子中,武艺冠绝,因此才能担任武宁军节度使,迁封太保,封爵为王。” “论官身,你乃是从二品,论爵位,你与本王并驾齐驱,乃是超品王爵。” “众皇子中,就属你最有出息。” “本王作为兄长,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堕落?” “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来啊,长福,把鞭子拿来!” “今日,本王就忍着心痛,好好给肃王立立规矩。” 什么?鞭子! 尽管旁边的全福,脑袋都快摇到天上去了,再三提醒赵枢,一定要沉得住气。 可赵枢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后宫之中,除了显肃皇后,就属他赵枢的母亲王贵妃,最具权势。 偏偏显肃皇后的龙子早夭,只剩下一群女儿,不成气候。 赵枢的背景之硬,便是众皇子之最。 眼前这个废物王爷,竟然仗着兄长的身份,抽他鞭子?此无异于奇耻大辱! “赵桓!你别太猖狂!” “若是惹急了,本王让你有进无出!” “就凭你们这对废物主仆,本王三合就拿下你们!” 赵枢绝非吹嘘,论武力值,乃是众皇子中最强者,赵桓和长福绑在一起,也未必是赵枢的对手。 但赵桓能走到今天,靠的可不只是逞凶斗狠。 随着赵枢暴怒,全福心里暗叹,完了! 五皇子脾气暴戾,自然是受不了赵桓的激将法,三言两语,便漏出了把柄。 赵桓从长福手里接过鞭子,隐隐冷笑。 “老五,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对本王出言不逊。” “今日这顿毒打,你是跑不了了。” “你若敢还手,我便要了你的命,不信你便以身试法!” 打不过,不代表杀不了。 赵桓攥着鞭子,径直朝赵枢走去。 面对阔步而来的赵桓,赵枢反倒不由后退了一步。 就算再不待见赵桓,也无法改变,赵桓是大哥的事实。 就在赵枢进退两难之际,全福突然跪倒在赵桓面前。 “王爷,请您息怒!” “不就是五万两银子吗?肃王府拿不出,王贵妃那边也能帮扶一把。” 全福这个时候提起王贵妃,就是为了让赵桓投鼠忌器。 倘若赵桓今日真对赵枢动了手,王贵妃绝不会善罢甘休。 赵枢和全福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流露出一抹狞笑。 他们吃定了赵桓后宫无人,不敢造次。 结果…… 啪! 赵桓一鞭子抽在赵枢的肩膀上,这一下,不留半点余地,竟直接把赵枢的衣裳抽出一个大口子。 赵枢疼的直跺脚,连连后退,指着赵桓破口大骂起来。 “你……你这个疯子!” “今日兄训弟,本王忍了!” “待明日,母妃召见你,有你好瞧得!” 不说这话还好,赵桓抬手又是一鞭子,直接把赵枢打的连连后退。 赵桓不禁一阵好笑:“用王贵妃来压本王?我看你是没睡醒!” “本王年幼时,曾寄养在显肃皇后膝下,真论关系,本王乃是皇后之子!” “有显肃皇后在,后宫什么时候轮到王贵妃做主了?” “先祖三令五申,后宫不得干政,怎么,王贵妃的手还能伸到朝前来?” 赵桓之所以有恃无恐,只因王贵妃,终究是个妃。 而显肃皇后,才是统领六宫真正的主子。 皇后杀妃子,根本就不会偷偷摸摸,用尽心计。 直接光明正大的碾死即可,此乃皇权祖制,赋予皇后的特权。 偏偏陛下又是个喜好声色犬马的主,纵使王贵妃再俊美,也已经三十多岁,将近四十岁的人了。 恐怕是平日里,想要见上陛下一眼都难,何况耳边吹风? “长兄如父,本王让你跪下行礼,这不算刁难你吧?” 第81章 自省自爱自重 赵枢根本没有料到,赵桓竟然会猖狂到这种地步,连自己母亲王贵妃都不放在眼里。 今日之事,若不低头,这顿毒打绝对躲不过。 挨打是小,丢脸是大。 皇子的威望,代表着未来的地位,若是威望尽失,对将来的储君之争,遗祸无穷。 赵枢咬着牙,噗通一声跪在赵桓面前。 “好!” “今日本王就跪你,弟跪兄,天经地义,倒也无妨!” “那五万两银子,本王也给了,不过本王向来两袖清风,拿不出这么多钱。” “待明日筹集,自会奉上!” 赵枢为人刚猛,他那点小心思,赵桓岂会不知? 不过是为了去王贵妃面前告状罢了。 而这,恰恰是赵桓所希望看到的。 “明日正午,若是不偿清欠款,本王还来抽你,就算你地位再高,也只是个臭弟弟而已。” “本王既然担任教坊司主使,自然是要狠抓账务,为大宋财政,添砖加瓦。” “谁敢碍事,纵使大义灭亲,本王也要扫清障碍。” 赵桓随手把鞭子往旁边一扔,背着手,迈步就走,根本不理会赵枢。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的歌姬们。 “都给我回去!” “以后,你们都是本王的人,凡是京中权贵名流邀约,没有本王点头,不准出教坊司半步。” “谁特么欠老子的钱,连本带利,都给我吐出来!” 歌姬哪敢迟疑?连忙拿上乐器,跟在赵桓屁股后面,头也不回的走了个精光。 赵枢的怒吼声,却不断回荡在肃王府。 这一刻,赵枢真真的领教到了,什么叫做急火攻心。 “赵桓,你给我记住!” “明日见了母妃,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否猖狂的起来!” 赵枢恨不得将赵桓碎尸万段,可惜……这厮死猪不怕开水烫,名声本来就臭到了极点。 就算真联合朝臣,一起弹劾挤兑他,也是毫无意义。 而直接杀了赵桓,风险又太大,赵枢根本承担不起。 思来想去,唯有让王贵妃敲打赵桓,方能解心头之恨。 全福擦了擦额头冷汗,早就知道赵桓喜怒无常,任谁也摸不清他的脉络。 今日见到本尊,坊间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王爷息怒,奴才以为,定王处处找茬,分明是别有用心。” “他恐怕巴不得进宫。” “咱们不能让他轻易得逞,那五万两银子,稍微筹措一番,倒也能凑齐,就不必惊动王贵妃了吧?” 正在气头上的赵枢,一把抓住全福的肩膀,直接薅了过来。 “咱们?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本王自称咱们!” “赵桓如此猖狂,若不迎头痛击,本王还有何威望可言?” “受此大辱,还能咽下这口恶气,我看你,不是窝囊就是坏。” 全福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摇头。 “冤枉啊,小的对王爷的忠诚,天地可鉴。” 赵枢手一松,直接把全福推了一个跟头,眼神尽是鄙夷。 “狗东西,亏你还是王府管家,处处长他人志气,灭本王威风。” “再有下次,扒了你的皮!” 全福瘫跪在地上,哪敢吭声? 心里委屈的想死,明明自己处处为肃王府着想,怎么还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相较于定王的喜怒无常,肃王才是真的暴戾成性。 虽然全福笃定,赵桓今日乖张行径,必定暗藏祸心,可是眼下肃王什么都听不进去,也就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赵桓直接带着一众歌姬,返回教坊司。 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清查今日的进出款项。 色长在旁一个劲的擦额头冷汗。 毕竟,刚听说,赵桓气势汹汹欧的去了肃王府,把五皇子一通收拾。 连五皇子都在赵桓面前栽跟头,其余人,哪敢扎刺? “除去常驻各地的歌姬,教坊司名录上记载的歌姬,还有一百二十人。” “本来初来教坊司时,坊内歌姬九十人,今日进项为零。” “此时,不算本王带回来的歌姬,还剩六十三人,进项依旧是零。” 赵桓撂下账本,一把抓住色长的衣领子,骂骂咧咧:“你特么是不是拿本王的歌姬,出去干私活了?” “薅本王的羊毛,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 色长差点当场哭出来。 “王爷明鉴,属下虽官阶不低,但地位很低,京中权贵名流一句话,属下莫敢不从。” “他们来要人,属下能怎么办?” 赵桓也不啰嗦,从长福使了个眼色。 长福就这么薅着色长的衣领,拖到墙边,一通鞭子伺候。 色长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在教坊司。 “王爷饶命啊,属下夹在中间,很难拿捏度量。” “属下再也不敢了……” “大宋早有规矩,不得对士大夫用刑……” 赵桓就这么坐在前堂台阶上,继续翻看着账本,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大宋对士大夫宽仁,不代表本王也宽仁。” “身为色长,教坊司二把手,这笔糊涂账,全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以后先交钱,后派人,本王每日查账,但凡有半点亏空,后果你是知道的。” 直到色长都快被抽的背过气了,赵桓才挥手,示意长福可以了。 不理会被拖走的色长,赵桓瞥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瑟瑟发抖的部头们。 “都给我记清楚了,本王乃教坊司主使,我的话,便是天意难违。” “谁敢阳奉阴违,中饱私囊,皆杀。” “歌姬外派,只需助兴,暂时终止侍寝的业务。” “无论是部头还是歌姬,敢背着本王做皮肉生意,严惩不贷。” 众部头已经见识过赵桓的手段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赵桓随手把账本扔在一个部头的脸上,冷冷道:“都出去给本王收账!” “把亏空全补回来,三日之内结清。” “谁若是拒不还债,本王亲自登门催债,到时候缺胳膊少腿,可别怪本王下手重。” 部头哪敢迟疑,捡起账本,一哄而散。 赵桓余光一瞥,落在花容失色的歌姬身上:“自省,自重,自爱。” “谁若自轻自贱,女人又如何?本王照收拾不误!” 第82章 这事儿闹的 起初,歌姬看赵桓的眼神尽是畏惧。 她们好不容易把高俅熬垮了,没成想,来了一个比高俅更狠的主子。 这才一天光景,已有好几个部头挨了刀子…… 上至色长,下至歌姬,任谁也不能幸免,但凡是沾上赵桓,便要剥掉一层皮。 这下马威的劲头,未免也太大了点。 哪里是定王?分明是阎王! 可是…… 当她们亲耳听到赵桓,一口气说了五个“自”,心境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省,自爱,自重,则赏。 自轻,自贱,则罚。 难不成,王爷是想救她们脱离苦海。 把她们从任人把玩戏弄的器物,变回真真正正的人? 一个胆子大的歌姬,鼓起勇气,小声问了一句。 “汴京这片地界,达官显贵,不胜枚举。” “我们乃是最下等的夜莺,人家一句话,我们便要咽泪装欢。” “若是不从,对方打将上门,又该如何?” 不等赵桓回答,收拾完色长的长福,便跑了回来,直接抢过话茬。 长福叉着腰,昂着头,甚是威风。 “你们是教坊司的人,王爷是教坊司的主子。” “谁敢为难你们,王爷自然会教他做人。” “怎么?” “事到如今,谁还敢质疑王爷的魄力?” 歌姬们面面相觑,若赵桓把她们当成私有物品,全部占下,护食呲牙,倒也说得通。 这年头的人,皆是无利不起早。 可赵桓……若单纯只是为了保护她们,不惜与京中名流反目,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那歌姬,眉眼尽是不可置信。 “我等皆是下贱胚子,一条烂命还不如一匹马值钱。” “王爷因我等,与权贵结仇,岂不太亏了?” 赵桓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放屁!” “人命关天,岂能与畜生相提并论?” “都给本王记住!只要本王还是教坊司的主使,你们就只卖艺,不卖身!” “就算是卖艺,也要卖的有尊严。” “你们代表的可是本王的颜面,若因尔等夜莺淫乱,致使王威受损,本王也绝不会姑息。” 这么解释的话……倒也能够理解。 众歌姬如释重负,她们并非警惕性太强,而是纯粹的认了命。 觉得这世上的男人,都是一路货色,一举一动皆为利往。 目送赵桓离去,原本压抑至极的教坊司,气氛反倒变得更加诡异了。 平日里,那些对歌姬非打即骂的部头,反倒挠着头,凑到歌姬身旁,一脸费解的搭话。 “邪门!” “咱们这位王爷,既是大宋最像王爷的王爷,又是最不像王爷的王爷……” “喜怒无常,暴戾成性,威严霸道,不容挑衅。” “可偏偏……还有护短惧内的一面。” 惧内? 歌姬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可是定王,连高俅都被他斗垮了,岂会惧内?” 部头嘴里“啧”了一声。 “让你们平日里多学察言观色,你们真是一点都不上进。” “王妃在的时候,王爷大气都不出一下,王妃走的时候,王爷只敢站在门口观望。” “这不是惧内,还有什么算惧内?” 众歌姬纷纷摇头,表示看不出来。 部头恨铁不成钢,却又迫于赵桓的淫威,不敢再对歌姬动粗。 王妃生性冷漠,但毕竟是名门闺秀,识得大体,凡是众目睽睽之下,别说忤逆赵桓,甚至都不会跟他大声说话。 但那凌厉的眼神,却好似拥有法力一般,不动声色的拿捏着赵桓的进退。 歌姬意识到部头比往日“和蔼可亲”了许多。 她们对赵桓的信任,自然也就上升了几分,有人撑腰了,那小蛮腰也跟着硬朗了许多。 甚至敢跟部头顶嘴了。 “什么惧内,那叫……爱!” “就是,王爷对王妃的爱意,整个汴京,何人不知?” “若有哪个男人,如此护着我,宠着我,依着我,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这么说来……王爷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恐怖。” 部头撇了下嘴,没好气道:“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若是王爷的人,自然是有恃无恐。” “反之,王爷能把你碾成齑粉。” “刚得到的消息,肃王因出言不逊,目无兄长,被王爷拿着鞭子抽的嗷嗷叫,最后跪地赔罪才算罢休。” 一众歌姬,嘴巴长得老大,不只是惊恐还是佩服。 “天哪!” “肃王可是皇子中最出众,最受宠的那一个,定王连他都敢打?” “何止!肃王生母可是王贵妃。” “听昔日的客人们说,后宫的贵人们,比王贵妃有权者,没她漂亮,比她漂亮者,没她有权。” “整个后宫,也就皇后能拿住她。” “皇后虽统领六宫,一言就能断人生死,但王贵妃向来对皇后恭敬有加,从不敢冒失,因此与皇后甚是和睦。” “王贵妃还不到四十岁,就已经诞下五个龙子,三个公主,儿女成群,这是何等福分?” “除皇四子早夭之外,肃王还有三个兄弟,三皇子郓王,曾数次随陛下北伐,虽武艺不如肃王,但勇在肃王之上。” “这两兄弟,一个是武宁军节度使,一个是宁海军节度使,这是何等实力?” “郓王……若我没记错的话……” “郓王妃好像是定王妃的亲妹妹吧?” “王爷这回算是彻底捅了大篓子了。” 与此同时,定王府一片死寂,前堂的丫鬟仆人,已经噤若寒蝉。 赵桓端坐在家主之位上,轻松自在的喝着茶。 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朱琏就坐在旁边,正首端坐,目不斜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寒意逼人。 “听人说,王爷把肃王给打了?” “不愧是大宋皇长子,好气魄!” “你可知肃王与郓王乃是同胞兄弟?” “若郓王出面,你是不是连郓王都要打?” 赵桓继续喝茶,一脸从容,心里却已经开始骂街。 大爷的! 光顾着想辙进宫,帮郑庆云谋求特赦,结果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赵桓和赵枢的胞兄郓王,不仅是兄弟,还特么是……连襟! 兄弟娶了姐妹,这事儿闹的! 第83章 既是兄弟也是连襟 老赵家的关系极为复杂,就连赵桓都要好生梳理,一个不小心,就会出现纰漏。 郓王和肃王,皆为王贵妃所生。 而除去早夭的二皇子,便是身为三皇子的郓王赵楷,最是年长,只比赵桓小一岁。 同为皇子,待遇和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一岁时,就并封太尉,节度使和国公。 七岁封王,十二岁进封太保…… 十五岁迁封太傅,掌管徐、陕两州。 十七岁进封郓王…… 不止如此,还是皇家状元,六艺冠绝。 可以说,郓王自出生的那一刻,就身怀无数光环,是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与赵桓这个无所事事,闲云野鹤的皇长子,无疑是鲜明对比。 郓王和肃王不仅是同胞兄弟,关系也极为亲密,赵桓修理肃王一事,必定会牵动郓王。 “慌……慌个毛。” “爱妃,你乃朱家长女,本王又是皇长子,长幼有序,论辈分,都直接压他们夫妻一头。” “嘿嘿,他们若敢扎刺,咱们夫妻联手,必定其利断金。” 朱琏依旧保持着危襟正坐的端庄姿态,心里却止不住的幽幽叹息。 赵桓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意味着赵桓对朱家的情况,一无所知。 朱家的一双女儿,尽数嫁给皇子,这是何等殊荣? 最最关键的是…… 长女嫁给皇长子,次女嫁给皇三子。 无论赵桓能否立储,都无法动摇,朱家未来的地位。 毕竟…… 赵桓垮了,按照长幼有序,储位必定落在郓王赵楷的头上。 朱家必定能出一个皇后,一个王妃…… 怎奈何,赵桓怠惰十年,前途尽毁,就算他依旧是皇长子,但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 赵桓被废,只是时间问题。 四皇子和二皇子一样早夭。 那么下面的两个顺位继承人,便是三皇子赵楷,五皇子赵枢…… 任凭风起云涌,局势如何变化,将来皇权,必是王贵妃一子承接。 也正因此,朱家已经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朱凤英身上,而朱琏只不过是个……不争气的闺女罢了。 今时今日,定王府竟然与肃王府结仇。 无论是朱家还是王贵妃,势必会以为,是赵桓和朱琏不死心,为巩固储位而出手打压。 朱家和王贵妃的反应,必定激烈异常。 “王爷,你与郑庆云一见钟情,本宫不予理会。” “你为了给她求得特赦,洗脱罪籍,本宫也不拦着。” “但因此得罪王贵妃和朱家,致使整个定王府身陷囹圄,遭到大宋最有权势的两个家族围攻。” “本宫就算再依着你,也必须出面阻止。” 几乎是同一时间,郑庆云被小钗带了进来。 郑庆云早已听见了赵桓和朱琏的对话。 郑庆云做梦都想不到,王爷为她洗脱罪籍,竟然要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王爷……” 郑庆云缓缓跪倒在地,早已哭花了妆。 “奴家乃是戴罪之身,又是卑贱的夜莺,纵使祖上积德,于深渊中与王爷相遇,也断然不值得王爷如此冒险。” “教坊司的歌姬,个个美若天仙,王爷喜欢,任凭挑选,何必为了奴家……” 不等郑庆云说完,赵桓已经直截了当的打断。 “莫说冒险,逆天又如何?” 就算赵桓明知道,此事牵扯甚大,但心思,却从没有一刻发生过动摇。 只因,赵桓深知,郑庆云被金人掳走后,曾与朱琏一起,拼了命守护赵桓的尊严。 为了不给赵桓抹黑,不惜以死守护清白。 虽然…… 赵桓还不确定,眼前的郑庆云,究竟是不是未来的后妃。 但赵桓依旧不敢冒险。 万一是呢?亲眼看着妻子遁入深渊,万劫不复,赵桓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郑庆云早已泣不成声。 郑庆云不明白,为何赵桓就认定了自己。 明明……赵桓乃是大宋皇长子,天上翱翔的龙,而自己只不过是罪臣之女,凡尘挣扎的蚁。 天上、地下,龙子、蝼蚁,悬殊如此之大。 “王爷……” 郑庆云默默攥了下拳头,抬头看向赵桓,默默做出了决定。 “仅一面之缘,王爷便为奴家赴汤蹈火,一见钟情也好,皆为利往也罢,已然无妨。” “相遇相识相知相依,皆在一念之间,已是苍天对奴家不薄。” “仅凭这一瞬的刻骨铭心,奴家已然心满意足。” “奴家也愿为王爷,破釜沉舟。” “若有来世,奴家乃清白之身,王爷也是意气风发,白马青衣再相逢,亦可相依。” 话音落,郑庆云猛然起身,竟没有半点犹豫,一头朝着墙壁撞了过去。 初见之礼太重了,重到郑庆云无力承担这份盛宠。 唯有此法,能回馈王爷知遇之恩。 朱琏心扉微动,敬佩郑庆云的贞烈,虽是飘摇娇躯,却不辱大家闺秀的刚强。 但为了定王府的未来,也只是隔岸观火,并未制止。 小钗眼神动容,连忙扭开头,不忍去看。 就在郑庆云即将血洒王府之际,长福却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抓住了郑庆云的手腕。 “郑姑娘,王爷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赵桓缓缓起身,眼神已然静如止水。 无论眼前此女,究竟是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位后妃,都已经不重要了。 郑庆云,便是赵桓阅尽青史,留名于白纸黑字之间,寥寥几笔的后妃。 赵桓看向朱琏,轻声道:“爱妃不是说,要为本王选妃吗?” “可还当真?” 朱琏幽幽吸了口气,她已经明白,这份债缘,已不可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赵桓直接抬起手,一指郑庆云:“那就不必选了,就是她了。” “本王与王妃,同时选定的人,虽然是戴罪之身,但又有何妨?她便是王府后妃。” “本王护着她,犹如守着你,并无本质不同。” 事态的发展,出乎朱琏的预料,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 赵桓也曾这般毋庸置疑的护着朱琏,也正因此,朱琏心知肚明,赵桓认定的人,纵使逆天而行,也要护在身后。 朱琏缓缓站起身,转身而去,冷冰冰扔下一句话。 “本宫做了该做的,剩下的,王爷自行定夺。” 第84章 青史携手千年 朱琏小钗一走,郑庆云的幽幽哭声,便在前堂回荡开来。 赵桓也不言语,直接迈步上前,将郑庆云从地上拉起来,轻轻搂进怀里。 虽然相识不过一天,但赵桓与郑庆云,却于史书中携手千古。 非但没有半点生分,反倒……有一种横跨千年重逢的激动。 纵使有了共赴生死的觉悟,可郑庆云依旧想不通,赵桓对自己的盛宠,究竟从何而来? “王爷……甚至根本就不了解奴家。” 听到这话,赵桓却笑了起来。 “了解,太了解了。” “是你,不了解本王而已。” “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你此刻,只需要毫无负担的爱上本王即可。” 啊?! 郑庆云眼角挂着的泪水还未干,脸颊却瞬间涨红。 本王选中了你,你自己想办法爱上本王…… 这便是王爷的霸道与威严?! 郑庆云薄唇轻咬,胸口噗通乱跳,明知道此事犹如梦境,美得不真实…… 可是却不受控制的心动。 并未走远的朱琏,站在门边,听着前堂传来的交谈,眼神流露出一抹复杂神情。 绝无嫉妒,反倒尽是欣慰。 “能够代替本宫者,既已出现,日后本宫也可潇洒离去。” 夜…… 静谧…… 遍体鳞伤,却容光焕发,好似死而复生的郑庆云,身穿一袭雪白长衣,低着头站在床边。 “王爷盛宠,奴家无以为报,唯有此身……” 尽管赵桓知道,眼前此女,乃是他未来的妻子。 可是面对,郑庆云的以身相遇,以赵桓的厚颜无耻程度,竟然……毫无心理负担的答应了。 堂堂王爷,还未亲近过女色,这要是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那方面有问题。 赵桓抓住郑庆云的小手,直接拽上了床。 剧烈颤抖的娇躯揽入怀中,赵桓宛若老手一般,直奔主题。 直到郑庆云娇喘连连,这才娇羞无比的询问:“王爷铺垫了这么久,便是为了这一刻?” 赵桓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不然呢?” 啊? 郑庆云眼神流露出一抹惶恐,生怕被用之即弃。 惴惴不安之际,赵桓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如此,你便是本王的女人了,那所谓的戴罪之身,已不值一提。” 郑庆云嘴巴缓缓开合,眼眸涟漪不断。 这一夜过后,有了王威加身,诸般罪业,又有何惧? 郑庆云不再有任何顾虑,决定放手一搏,将自己的一切,尽数赌在赵桓身上。 成也好,败也罢,一天一夜经历了旁人一生的跌宕起伏,此生并非空来一遭。 而不远处,王妃寝居内。 朱琏坐在床边,看着枕头,神情木然。 许久之后,凄笑一声:“这一切,不正是我所期望?这般……也好。”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传旨太监就出现在定王府。 不出赵桓所料,圣旨上只字未提赵桓教训肃王一事,而是以“进宫述职”的名义,召见赵桓。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郑庆云深知,一入宫门必定凶险环伺,定王此番赴汤蹈火,皆是因她。 等赵桓穿戴整齐,准备进宫时,郑庆云已经早早等在门口。 此乃郑庆云,入府第二天。 尚且无所适从,处处拘谨,但唯独面对赵桓时,却又极为自在。 仿佛普天之下,仅此依靠。 “王爷进了宫,谨言慎行,奴家在这等您回来。” 看着郑庆云好似小媳妇般乖巧,赵桓心里也热乎乎的。 不过他还是转身看了一眼前堂。 以往出门,都是朱琏相送,虽说是冷冰冰的站在那,注视着赵桓离开。 但毕竟是有人“守着”。 今日进宫,犹如奔赴战场,朱琏却没有露面,这令赵桓多少有些不适应。 郑庆云看出了赵桓眼神中的忧虑,小声道:“都怪奴家,挑拨了王爷与王妃的关系……” 赵桓伸手摸了摸郑庆云的脑袋,笑着安慰。 “此事与你无关。” “记住,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就是,莫要胡思乱想。” “还有……” “有本王护着你,谁若是欺负你,尽管来本王面前告状就是,自然会为你出头。” 郑庆云最害怕的就是,所有的期望,变成昙花一现的奢望。 可是昨晚侍寝,赵桓却是浅尝即止,并未完全占有。 这令郑庆云受宠若惊,心里也终于明白,赵桓对自己的好,不掺任何杂质。 “王爷,奴家在这等您。” 挥手与郑庆云告别,赵桓背着手,朝着皇宫而去,脸上的微笑,顷刻间烟消云散。 见赵桓神情阴郁,长福连忙出言询问。 “王爷何故忧愁?” “莫不是有人惹得王爷不顺心?属下这就去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给王爷当球踢。” 赵桓不答反问:“你说……” “就是假设……” “本王把小钗给卖了,王妃会不会跟本王生气?” 听到这话,长福先是一愣,紧接着嗤笑起来。 “王妃自然不会与您生气,而是会……” 不等长福说完,赵桓已经挥手打断,不敢继续听下去了。 赵桓之所以如此记恨小钗,只因昨晚,这死丫头趴在门外,足足偷听了一晚上! 到嘴边的鸭子,不能吃,差点没把赵桓憋屈死。 得知赵桓与郑庆云一夜“无事”,长福眼睛冒光,赞叹道:“王爷竟没有趁人之危?真乃君子也。” 君子你大爷!你们全家都是君子! 赵桓恨得压根痒痒,表面却昂首挺胸,举手投足尽是浩然正气。 “那是,本王又岂能与尔等臭男人,同流合污?” 就在赵桓进宫之际,童贯也第一时间赶到御书房。 “不出陛下所料,定王担任教坊司主使后,果然是闹得鸡飞狗跳。” “教坊司,不禁掌天下色户,与汴京各路名流权贵,更是交往甚密。” “而定王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断绝了来往。” “赫然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正在埋头作画的赵佶,心情大好。 赵桓不是要当天下义士领袖吗?如今成了教坊司主使,整日与污秽打交道,看他还如何能够清高的起来! 此举不仅可以败坏赵桓的威望,还可令其与京中权贵结仇,一箭双雕。 第85章 回宫探亲 “那逆子进宫了?” 面对赵佶的询问,童贯满脸堆笑。 “前脚刚进宫,后脚就被叫到后宫去了。” 刚才还满脸红光的赵佶,听到这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后宫?” “谁允许定王去后宫的?” 见赵佶脸色难看,童贯心里也不由一沉。 赵桓得罪了肃王,遭到王贵妃的召见,此乃顺理成章之事。 以王贵妃的背景地位,想要拿捏一个小小王爷,还不是手到擒来? 除非…… 后宫之中,有人能够压制王贵妃,并且这个人,偏向赵桓…… 随着那个人浮现在脑海,童贯手心不由阵阵冒汗。 “陛下是担心定王与显肃皇后接触?” 赵桓眼神阴冷,对于王贵妃的僭越,甚是不悦。 “定王曾寄养于皇后膝下,若是唤醒昔日亲情,定王岂不是如虎添翼?” “这么多年了,朕不许定王进宫,便是让他与皇后彻底断了念想。” “看来……朕也要回一趟后宫了。” 与此同时,赵桓已经进入后宫。 尽管身旁引路的小太监,监督的禁军,足有十几人。 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拘谨,反倒一身轻松,就这么抱着肩膀,大步流星。 “王爷,您慢点,等等奴才们。” “此乃后宫重地,王爷慢行,若是冲撞了后宫贵人,小的们可担待不起这份责任。” “王爷,您走错了,这条路乃是通往皇后寝宫,这边才是去王贵妃的宮邸。” 见赵桓脚步不停,小太监赶紧使了个眼色。 武装到牙齿的禁军,立刻将赵桓团团包围。 这些禁军也是无根之人,虽说甲胄整备,凶神恶煞,但就是少了几分阳刚之气。 赵桓直接把面前拦路的禁军推开,继续往前走。 “谁说本王走错路了?” “最起码的长幼尊卑,本王还是懂的。” “来到后宫,自然是要先去给皇后殿下请安,王贵妃先往后稍稍。” “还是说,在这六宫之中,王贵妃的地位比皇后还高?” 小太监脸色煞白。 一口气叫来十几个禁军,就是为了防止赵桓在后宫横冲直撞。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偏偏赵桓此言有理,若是先见贵妃,后见皇后,岂不是故意怠慢? 禁军面面相觑,明知道赵桓今日进宫,乃是王贵妃召见,可此时赵桓偏要去见皇后,任谁也不敢阻拦。 在一众禁军太监的拥趸下,赵桓直奔皇后所在的仁明殿。 刚到门口,赵桓便直接弯腰行了一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了。” 小太监早已在心里破口大骂,事后王贵妃追究起来,绝饶不了自己。 此时见赵桓站在门外拱手行礼,小太监立刻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 “王爷口口声声说知礼,怎么到了皇后驾下,反倒忘了规矩?” “身为皇子,面见皇后,应当跪地行礼!” 赵桓依旧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同时扭头瞥了小太监一眼。 “怎么称呼?” 小太监脸上堆着虚伪笑容:“小的余贵。” 赵桓眼睛一眯:“平日出宫吗?” 小太监不明白赵桓的深意,但还是回了一句:“鲜少出宫。” 赵桓轻哼一声:“那你就别出去了,好好在宫里伺候着!” 言外之意,你特么敢出宫,本王整死你!让你多嘴! 小太监脸上的鄙笑,直接僵住。 正欲解释之际,侍女走了出来,余贵只好悻悻打住话茬。 皇后侍女唤名香兰,已年近三十岁,自显肃皇后入宫时,便一直跟随在左右。 乃是皇后之心腹。 香兰早听闻赵桓进宫的消息,就这么站在赵桓面前,轻哼一声,皇后近侍的威严,显露无疑。 “殿下未曾召见王爷,王爷何故不请自来?” 赵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乃是为母后请安。” 香兰更是鄙夷三分:“皇后近日疲惫,早早歇着了,王爷请回吧。” 赵桓不由一阵好笑:“这才日上三竿,母后就歇着了?香兰姑娘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怎么连找借口都不会找?” 嘶…… 旁边的余贵,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 赵桓这家伙,平日里在宫外猖狂也就罢了,来到后宫还敢如此傲慢。 眼前此女,可是皇后近侍,就连王贵妃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得罪了香兰,只怕是走不出宫门! 后宫的侍女,王府的丫鬟,这可都是要命的主。 香兰脸色铁青,她仗着皇后的威严,向来是在六宫横着走,一瞪眼,纵使是大总管都要哆嗦一下。 今天倒是遇到个邪性的王爷,令她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王爷看清楚了,这是哪?” “可莫要把宫外的习气,带进这肃穆庄严之所!” “若是出了岔子,可别怪奴婢没提醒你。” 面对香兰的威胁,赵桓嘴里却“啧”了一声。 这一声甚是不耐烦的“啧”声,直接把余贵吓得浑身哆嗦。 等抬头看向香兰时,不出所料,香兰柳眉紧锁,凌厉的眼神,恨不得要把赵桓生吞活剥一般。 赵桓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语气却冷了几分。 “你一个奴婢,站在本王面前,莫不是故意占本王便宜?” “闪一边去!” “再敢僭越,小心本王宰了你!” 余贵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当众威胁香兰。 香兰也目瞪口呆,早就听说过定王疯癫,在艮岳的时候,甚至敢逼迫陛下,将高尧康打入御史台。 今日见到本尊,还真是如传闻中一样的狂佞! 香兰顿时咬牙切齿:“定王,你此言当真?” 赵桓直接起身,眼神骤冷:“你在质疑本王?” 面对赵桓的反问,香兰竟有些语塞,尤其是感受到赵桓眼神中的凌厉,香兰竟有些后背发凉。 生怕……赵桓真一刀砍了自己。 毕竟普天之下,就没有这个疯癫王爷不敢干的事请。 “王爷……且等着,奴婢回宫传话!” 香兰扭头就走,心里暗骂,这个混蛋王爷,十年未进宫也就算了。 好不容易来了,当场便是下马威。 什么东西! 等见到皇后,看你还敢猖狂! 第86章 母子重逢 一旁的余贵,早已目瞪口呆。 这里可是后宫,就算是储君来到这里,也要谨小慎微,稍不留神,就可能大祸临头。 赵桓一未立储,二不受宠。 这家伙,究竟是哪来的底气,竟然敢当众威胁皇后近侍?! 不等余贵捋清头绪,赵桓深不见底的眼神,已经投了过来。 余贵只感觉小腿肚子一哆嗦,理智告诉余贵,眼前这位疯癫王爷,绝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 先前还阴阳怪气的余贵,此时已经满脸堆笑,卑微至极。 “王爷知荣辱,懂礼节,奴才佩服之至。” “身为皇子,来到后宫,自然是要先给皇后殿下请安。” “王爷请便,奴才在这候着就是。” 这还差不多。 纵使主子有万般不是,也轮不到一个奴才说三道四。 不多时,香兰再次出现在赵桓眼前,态度明显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嘴角却勾勒着若有若无的狞笑。 “皇后殿下说了,身子乏了,不便接见王爷。” “王爷在宫外候着吧,等皇后殿下醒来,自然会见你。” 香兰暗暗得意,该死的赵桓,你不是很猖狂吗? 先在宫外等几个时辰再说。 倒要让你看看,在这后宫之中,究竟谁是主子! 赵桓心里很清楚,皇后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接见自己,想要再见面,就已经难比登天。 说到底,还是因为赵桓最近风头太盛。 显肃皇后不愿与赵桓走的太近,免得背上一个“干政”的嫌疑。 但是若无皇后支持,想要陛下赦免郑庆云,几乎不显示。 妈的,豁出去了! “你回去转告母后,既然累了,那就多歇息,本王若是一味叨扰,未免太没眼力介了。” “本王年幼时,曾受母后殿下养育,待日后有机会,再叩谢养育之恩。” 说到这,赵桓装模作样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艳阳。 “辰时未尽,母后便如此疲乏,儿臣生怕母后凤体有恙,离宫时,儿臣捎带去一趟礼部,让御医给母后查验一番。” 就在赵桓转身之际,香兰的厉声娇喝已经传来。 “定王!你竟敢威胁皇后殿下,好大的胆子!” 赵桓这番话,自然是夹枪带棒。 先是阐明了对养育之恩的感激,然后便话锋一转,扬言要去礼部。 礼部有个屁的御医?尽是些执拗迂腐,眼里不揉沙子的老倔驴。 若是知道皇后辰时还不起床,必定搬出礼法祖制,直接闹到御书房去。 尤其是周浦那个混蛋,莫说皇后,后宫妃子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弹劾遍了。 香兰怒火攻心,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赵桓,恨不得将这大胆狂徒,直接碎尸万段。 “还愣着干什么?” “将定王押送宗正寺,严审!” 余贵擦了擦额头冷汗,小声问了一句:“香兰姑娘……收押定王可以,不知……是何罪名?” 这话,差点没把香兰给噎死。 过了许久,香兰才干巴巴的回了一句:“此人扬言去礼部弹劾皇后殿下,难道还不够定他一个忤逆之罪?” 赵桓耸了耸肩,根本没把这个嚣张至极的老婢女放在眼里。 “是本王表达不清,还是你耳朵塞驴毛了?” “你哪只耳朵听到本王说,要去弹劾母后?” 香兰脸颊涨红,攥着拳头,低喝道:“你去礼部,找的哪门子御医!” “分明是借机威胁!” 赵桓摊开手,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委屈模样。 “本王不受宠,势单力薄,只怕御医根本不把本王当回事。” “如此,只能请礼部官员出面,代请御医,有何不可?” 香兰仗着皇后之威,向来是说一不二,看谁不顺眼,一句话就能灭了对方。 论口舌之利,她哪里是赵桓的对手? 三言两语,就被怼的气喘吁吁,脸色阴晴不定。 “你……你这分明是狡辩!” 赵桓心里暗暗好笑,皇后近侍,心理素质也太差了点,这就急眼了? 他不理会无能狂怒的香兰,直接转身看向余贵。 “小总管,你倒是说说,本王哪句话能挑出毛病来?” 余贵差点哭出来,你们俩掐就是了,往咱家身上扯什么?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一边是皇后近侍,一边是喜怒无常的癫狂王爷,哪边也惹不起。 无奈之余,余贵只好秉公执法,竭尽所能的中立客观…… “王爷乃是关心皇后凤体,只要能把御医找来便是,至于去哪找,不无不妥……” 好你个该死的余贵,竟然敢帮着赵桓说话! 等时候,本姑奶奶绝饶不了你! 就在香兰暗暗发狠之际,赵桓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香兰瞬间慌了神,急得直跺脚:“王……王爷留步!” “皇后殿下凤体无恙,不必操心,更不必去……礼部找什么御医。” 赵桓却脚步不停,故作关心:“相较于你这傲慢婢女,本王还是更相信御医的诊断。” 这事儿万一闹到礼部,且不说赵桓的下场是什么,皇后的威望必定受损。 “你……你回来,皇后殿下说了,若实在拦不住你,便让你进来。” 赵桓缓缓转身,眼神饱含深意。 “这话是母后说的,还是你说的?” 为了稳住赵桓这个刺头,香兰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自然是皇后殿下说的,奴婢岂敢左右王爷?” 赵桓从香兰面前经过时,语重心长道:“这就把母后给卖了?你这老婢女,忠诚度有问题啊!” 什么?! 如此说来,岂不是……显肃皇后故意刁难赵桓? 香兰的脸色瞬间煞白,一句话说错,竟直接被赵桓挖坑给埋了。 显肃皇后虽仁善,但能够统领后宫,又岂是泛泛之辈? 单凭香兰这一句话,便可直接失宠。 一旁的余贵,嘴巴长得老大。 这……这便是坊间传闻的暴戾王爷?一句话就把皇后近侍给坑死了? 惊愕之余,余贵心里又暗暗庆幸。 好在自己没有和赵桓结仇,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桓不理会呆若木鸡的香兰,仰着头,大步流星的走进仁明殿。 “母后,儿臣想你啊!” 第87章 显肃皇后 赵桓一边往大殿走,一边嚎啕大哭。 虽说干打雷不下雨,但演技却没的挑剔。 噗通! 赵桓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伤心欲绝,不断用袖子擦拭着眼眶,同时暗骂失策,早知道带点甘油倒眼睛里。 那母子重逢,悲痛无比的哭声,不断回荡在庄严肃穆的仁明殿。 大殿北尊位上,端坐着一个中年女人,目测四十到五十岁之间。 身穿深青朱里翘尾袆衣,绣着红腹锦鸡花纹。 头戴九龙四凤冠,插着十二根点翠珠花。 虽然已是中年,但皮肤保养的极为白皙,端正面容,点缀着“珍珠花钿妆”。 眉心和两翼嘴角各有一颗珍珠,脸颊两侧,还各悬着一串珍珠。 可谓是威严端庄到了极点,仅仅是往那一坐,便让人心中的所有邪念,烟消云散。 就算赵桓早知道,传说中的显肃皇后,极为美丽优雅。 但见到本尊,心中还是忍不住感慨。 难怪靖康之耻,哪怕已经年过五十,成为太后的她,被押送到金国后,还是遭到无数权贵觊觎美色。 …… 显肃皇后脸颊端正,双目微垂,居高临下的瞥了赵桓一眼。 仅仅是一眼,整个仁明殿就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意。 纵使再仁善,终究也是皇后,纵观整个大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定王十余载未曾入宫,今日你我母子终于重逢,却在宫外聒噪喧哗,该当何罪?” 赵桓哪敢有半点迟疑? “儿臣终于要与母后重逢,情不自禁,心向往之。” “反倒是香兰,处处从中作梗,还说母后贪睡,因此不便接见儿臣。” “不知母后殿下,可有此事?” 面对赵桓的反问,显肃皇后的眼神依旧毫无波澜。 因为嘴里含着珍珠,即便是说话的时候,唇翼微动,优雅不露贝齿。 “辰时已过,本宫这不是坐在你面前?”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直截了当道:“这么说,是香兰故意使坏?” “那个搬弄是非,挑拨儿臣与母后关系的婢女,真是该死啊!” 赵桓不仅小心眼,睚眦必报。 还必须要扫清他和显肃皇后中间的障碍。 有香兰夹在中间,母子岂能同心协力? 显肃皇后岂会不知赵桓的小心思? 十年不见,一见面就要除掉皇后近侍,显肃皇后心中尽是不悦。 “此乃仁明殿,从上至下,所有生死,皆在本宫一念之间。” “定王这是在替本宫拿主意?” 面对显肃皇后的敲打,赵桓见招拆招。 “现在整个皇宫都知道,王贵妃召见儿臣。” “儿臣先行来给母后请安,合情合理,而香兰却处处阻碍,分明是收受了王贵妃的好处。” 这盆脏水泼出去,香兰已经面如死灰。 香兰知道赵桓是个狠人,却没想到,竟然狠毒到了这种地步。 仅仅是口舌之争,赵桓便要治自己于死地。 二十年的深宫磨砺,今日倒是让一个不受宠的宫外王爷,狠狠上了一课。 显肃皇后眼神一凝,只要她愿意,甚至无需经过宗正寺,都可以直接灭了赵桓这个不受宠的皇长子。 “香兰乃本宫心腹,不如看在本宫的面子上,饶她这一回如何?” 这番话貌似退让,实则却杀意凌厉。 弦外之音…… 本宫的人,你都敢碰,是不是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 赵桓顶住压力,直接拱手作揖,不卑不亢。 “香兰乃母后近侍,更是直达天听之人。”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一丁点的瑕疵,都可能招致大祸,若母后不愿脏了手,儿臣可代劳!” 显肃皇后眼神流露出一抹诧异。 这哪里是母子重逢?分明是气势汹汹的杀进来,兴师问罪。 立刻意识到,赵桓这是在借题发挥,怪自己这些年,没有保护定王府,致使赵桓和朱琏受尽屈辱。 杀了香兰,昔日恩怨就一笔勾销,往后依旧是母慈子孝。 如若不然,赵桓甩袖而去,母子决裂,必定大肆宣扬,显肃皇后与王贵妃串通一气。 打算废长立幼,拥立郓王或是肃王! 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般阴险了? 看来坊间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现如今的赵桓,早已变成了刺头,谁沾上他,都要扎得一手血。 显肃皇后心中暗暗衡量利害,端庄威严的眉目依旧处变不惊。 “香兰侍奉了本宫二十年,纵使犯了滔天大罪,本宫也要保她,此乃人情世故。” “本宫虽母仪天下,但绝非薄情寡义。” 赵桓低着头,嗓音深沉,步步紧逼:“大宋正值多事之秋,一切应当以一个“稳”字为重。” “看在母后的面子上,这婢女以下犯上,对本王不敬之罪,尚且姑息。” “但她对母后不忠之罪,其心当诛!” “若母后为难,儿臣就去礼部,让礼部大臣们定夺此事!” 显肃皇后暗暗吐纳,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陛下对赵桓的评价真是一点都没错。 逆子! 为了达到目的,竟然处处拿礼部压她,凡后宫之人,最怕的就是和礼部打交道,就算身为皇后也不例外。 而且这厮,三句话不离礼部,难不成……早已和礼部大臣暗通款曲? 如此才能解释,这小子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哼!” “逆子!” “自此刻起,你我便是以母子身份对话。”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匆匆来仁明殿,还不是畏惧王贵妃,让本宫护着你?” 显肃皇后目光轻移,落在早已吓瘫的香兰身上。 “去跟王贵妃支会一声,便说母子重逢,想多待一会。” 香兰哪敢有半点迟疑,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显肃皇后懒得理会香兰,视线再次落在赵桓身上,那犀利的眼神仿佛再说。 差不多得了,再纠缠,让你出不了仁明殿! 赵桓自然是借坡下驴,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变,满脸堆笑。 “我就知道!母后最心疼儿臣了!” “王贵妃仗着郓王和肃王,甚是嚣张。” “但只要有儿臣在,任谁也抢不走母后的大位,儿臣一挑二,绰绰有余!” 第88章 两位母后 显肃皇后既受制于宗法祖制,但同时也受宗法祖制的保护。 只要她还活着,就没人能够动摇她的大位。 赵桓这番话毫无意义,只不过是故作殷勤罢了。 “前朝的争斗,留在前朝便是,谁若想借此扰乱后宫的清静,本宫自会让他付出代价。” “定王不必浪费口舌。” “本宫并非不敢卷入其中,只是不屑罢了。” “在你看来,王贵妃权势滔天,但在本宫眼里,不过蝼蚁。” “本宫一言,就可断她生死,何须勾心斗角?” 这便是六宫之主,大宋皇后的威严,一念间天下承平,一念间腥风血雨。 只是显肃皇后天性仁善,只要不触及底线,向来轻拿轻放。 相较于王贵妃,显肃皇后倒是对“捏死”赵桓更感兴趣。 这臭小子,自打进了宫,便咄咄逼人,仗着在前朝兴风作浪,竟然想把祸水引入后宫。 找死! 若不是艮岳余威未尽,赵桓今日,高低走不出仁明殿的大门。 赵桓深知与虎谋皮的风险,但也懂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旦得到显肃皇后的支持,就有了最大的靠山,虚浮的荣誉权柄,将彻底落于实处。 反之,艮岳余威散尽,赵桓便会被打回原形。 所有的声望,皆化为泡影。 “儿臣今日进宫,所为三件事。” “其一,希望母后庇护,镇住王贵妃母子。” “其二,希望得到母后的支持。” “其三,请求特赦郑庆云。” 前两件事,显肃皇后早已了然于心。 倒是这第三件事,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郑庆云是何人?” 赵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罪臣之女,被官卖的歌姬。” 显肃皇后眼神微动:“还有呢?” 赵桓脑袋微低,轻声补充:“儿臣一见钟情的美眷,非她不娶。” 显肃皇后缓缓抬起右手,皓白手指轻轻一点:“你过来。” 几乎是赵桓刚走到面前,显肃皇后便扬起巴掌,直接抽了上去。 啪! 清脆的声音,在仁明殿不断回荡。 赵桓的脸颊瞬间浮现出一座鲜红的五指山。 “堂堂王爷,大宋皇长子,竟为一个歌姬舍身犯险,不知上进。” “这一巴掌,是替你生母,显恭皇后打的。” 话音落,显肃皇后扬起巴掌,再次抽在赵桓脸上。 “显恭皇后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本宫,本宫曾将你视为己出。” “显恭皇后薨,本宫便是你的母亲,浪荡十年,不曾进宫探望,此乃不孝。” “这巴掌,你服不服?” 赵桓没有任何怨气,以往的乖张暴戾,早已烟消云散。 此时,规规矩矩,宛如犯错挨罚的混小子。 “儿臣……服。” 显肃皇后反手又是一耳光:“当年你寄养在仁明殿,香兰整夜整夜的抱着你,哄着你。” “她虽是婢女不假,但对你却是仁至义尽。” “相隔十年,再次见到你这逆子,她心中自然有怨气。” “而你,却处处要置她于死地,此乃不仁。” “像你这等不仁不孝的东西,还妄图得到本宫庇护?” “看来定王府的妖风不小,将你的心智都蒙蔽了。” 显肃皇后话音如剑,直指朱琏和郑庆云。 以仁善著称的显肃皇后,一旦动了杀意,此二女,绝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赵桓心如明镜,母后不杀自己,乃是忌惮艮岳余威,想要灭了朱琏和郑庆云,却犹如碾死蝼蚁一般。 好在…… 赵桓早就料到其中凶险,不卑不亢的嗓音,再次响起。 “母后久居深宫,充耳不闻宫外事,又岂知儿臣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若非教训了肃王,招致王贵妃的怒火,儿臣岂能进得了宫门?” 显肃皇后眉头一挑:“你终究是怨恨本宫没有护着你!” 赵桓却大袖一甩,昂首挺胸:“儿臣谁都不怨!” “昔日的窝囊赵桓,早已经死了。” “今时今日,站在您面前的人,乃是大宋皇长子。” “只要能永保定王府昌盛,纵使披荆斩棘,逆天下而行,又有何妨?” 显肃皇后眼神闪过一抹深邃:“看来你今日来找本宫,只是为了再续母子之情。” “你早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是吗?”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赵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干净利落,一口承认:“不错!” “储君之位也好,皇权大统也罢,对儿臣来说,一文不值。” “谁若胆敢阻碍儿臣,意图对定王府不利,儿臣自然让他以血来偿。” “易州押送军饷的兵马,以及那九十二万贯进贡给金国的岁币,还有什么狗屁宋金永好。” “儿臣皆是一清二楚!” “艮岳也好,开封府也罢,儿臣和北陲义士,已经证明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就算灭了儿臣的口,又如何灭得了天下义士之口!” 显肃皇后缓缓合上眼,长叹一声。 她就知道…… 赵桓今日进宫,根本就不是来恳求特赦。 这特赦,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艮岳余威散尽之前,便是赵桓最疯狂之时。 “给本宫一个准话,岁币之事,就此翻篇。” 赵桓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可能!” 什么?! 显肃皇后眼神一厉:“本宫不喜杀戮,但若是有必要,本宫不介意让血从仁明殿一直流到易州。” 赵桓深知靖康之耻后,显肃皇后在金国的种种不堪遭遇。 而赎买九州之事,便是金国南下的导火索。 赵桓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身边所有重要的女人,遭到金国畜生的蹂躏凌辱。 “宋金不可能修好,儿臣必定要与金人决一死战。” “那九十二万贯岁币,乃是我大宋最后的希望!” 显肃皇后眼神静如止水,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赵桓会变得如此有骨气,更未想过,这孩子会把匡扶大宋社稷,视为毕生追求。 若显恭皇后在天有灵,也会欣慰吧? 赵桓距离储位越来越远……却又越来越具备储君之威。 显肃皇后沉默良久,无奈一挥手:“滚出去,逆子!” 第89章 香兰姐姐 这句喝骂,对赵桓而言,简直比天籁还要悦耳。 经过惊心动魄的剑拔弩张。 赵桓还能活着走出仁明殿,已经等同于获得了显肃皇后的宽恕和支持。 “儿臣告退。” 当赵桓昂首挺胸,走出仁明殿大门的那一刻,余贵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虽然没有听见赵桓和显肃皇后的对话。 但却亲眼见到,显肃皇后赏赵桓耳光,这意味着二人刚才已针锋相对! 换做旁人,此时恐怕已经凉透了。 单凭赵桓能够活着离开仁明殿这一点,就足以让余贵肃然起敬。 “王爷,您还去见王贵妃吗?” 赵桓背着手,咧嘴一笑:“见个毛!” 余贵先是一愣,转眼又恢复如初。 眼前这位王爷,就算是说出再惊人的话,余贵也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况且…… 得到了皇后的默许庇护,赵桓已经有了在后宫横着走的资本。 就算是王贵妃,也要投鼠忌器。 赵桓没有急着出宫,而是站在原地等候,直到香兰出现在眼前。 看到赵桓,香兰先是一愣,紧接着眉头紧锁,也不理会赵桓,低着头便往仁明殿里走。 “香兰姐姐!” 听到赵桓的呼唤,香兰脚步微顿。 香兰的眼神极为复杂,饱含畏惧和气愤。 当年赵桓寄养在仁明殿时,香兰才十二岁,本身就是个黄毛丫头,为了照顾年幼的赵桓,当真是操碎了心。 相隔十年,再次重逢。 刀子嘴豆腐心的香兰,本打算小惩大诫,让赵桓长长记性。 却不料,记忆中那个总喜欢抱着香兰大腿的小皇子,却已经变成了恐怖威严的王爷。 物是人非,昔日亲情已然寡淡…… 而此时,一声熟悉的“香兰姐姐”,仿佛揭开了尘封多年的记忆。 “奴婢断然承受不起王爷的这声称呼……” 赵桓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由于年幼时的记忆太过模糊,若不是显肃皇后提起此事,赵桓根本无法想起当年发生的事。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冲着香兰行了一礼,腰部几乎弯成了九十度,举手投足尽是恭敬。 “昔日年少不经事,已难以记起香兰姐姐的诸般呵护。” “如今定王府四面楚歌,本王只能谨慎再谨慎,任何胆敢凌驾于王府之上者,本王都要迎头痛击。” “先前对香兰姐姐的不敬之处,还请担待。” “若不是顾虑王威,就算是给香兰姐姐磕头道歉,又有何妨?” 听到这话,香兰眼眶早已通红。 香兰只比赵桓大了四岁,相较于乳娘,倒更像是姐弟或是玩伴。 这十年间,香兰日日夜夜的寄挂,一有机会,便会托人打探赵桓的消息。 得知赵桓这些年的遭遇,香兰纵使忧虑的整晚整晚睡不着。 纵使心心念念,怎奈何一介婢女,只能强忍着思念,不敢吐露半点心声。 意识到赵桓已经想起自己来了,香兰再也绷不住,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香兰迈步上前,不顾余贵就站在旁边,轻轻抚摸赵桓略有肿胀的脸颊。 “你也莫怪奴婢……” “身为皇后近侍,但凡有半点软弱,便会遭人算计,多少人想要利用我,在皇后殿下身边安插眼线?” “你为了守护王府,变得越发狠辣暴戾,奴婢我又何尝不是?” “疼吗?别记恨皇后殿下,她一直把你视如己出。” 初见香兰,还是个傲慢猖狂,令人生厌的婢女。 而此时,掌心的温柔,却令赵桓如沐春风。 赵桓心里既后怕又庆幸,若不是显肃皇后极难被撼动,险些害了最牵挂自己的人…… 等赵桓再次抬头看向香兰时,那张因厌生丑的脸颊,竟也变得明媚俊美起来…… 果然是相由心生。 “谁说本王,爹不亲娘不爱,孤苦伶仃?” “仁明殿尽是本王的至亲!” 香兰破涕为笑,但是当感受到余贵的异样目光,又不得不藏起真情。 明媚的神情,再次被猖狂傲慢所取代。 “赶紧走吧!” “仁明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香兰娇喝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望着香兰的背影,赵桓那颗生冷坚硬的心肠,也不由随之松动…… 这便是……亲情的滋味吗? 原来本王并不孤独。 除了朱琏和郑庆云之外,还有牵挂自己的母亲和姐姐…… “余贵。” “奴才在。” “仁明殿里的人,可都是本王的至亲。” 余贵满脸堆笑:“王爷放心,奴才绝不会把眼见之事,泄露出去。” 赵桓点了点头,不理会余贵的信誓旦旦,瞥了一眼旁边监视的禁军。 “把这些人的名字,都给本王记录下来。” “本王回一趟后宫不容易,总得带点什么回去。” 禁军岂会不知赵桓此言深意? 意识到赵桓要封他们的口,一众禁军哗啦啦全都跪了下去。 “王爷开恩,我等必定守口如瓶,绝不敢透露半个字。” 赵桓却面无表情:“定王府能够支撑到现在,靠的可不是仁爱众生。” “不过……” “本王的生母和养母,皆是以仁善著称。” “看在两位母后的面子上,本王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记住了,倘若有人借此事做文章,本王先杀光你们。” 众禁军面面相觑,哪敢有半点质疑,跪地磕头如捣蒜。 他们心里很清楚,就算赵桓进一次宫,难如登天,但想要杀他们,依旧犹如碾死蝼蚁。 高俅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得到显肃皇后的默许,郑庆云的特赦,已经不成问题,只需回去等着圣旨即可。 几乎是赵桓前脚刚离开皇宫,赵佶便气势汹汹的杀到了仁明殿。 “皇后,朕不是再三叮嘱,不得私自见那逆子。” “看来你是没把朕的话听进去!” 看着站在面前,脸色冰冷的赵佶,显肃皇后却从容不迫,没有半点怯弱。 “一道宫墙,便阻隔了我们母子十年!” “嫔妾倒是要反问陛下一句,为何如此狠心?” 赵佶眉头一挑,眼神凌厉:“你这是在怪朕?” 显肃皇后不甘示弱:“怎么,陛下就怪不得?” 第90章 谁说本王没家人 昔日里温文尔雅,端庄大气的显肃皇后,此时却尽是皇后威严,哪怕是面对一国之君,也毫不畏惧,据理力争。 赵佶虽不悦,却又拿显肃皇后毫无办法。 其一,皇后受宗法祖制的保护,别说颐指气使,就算稍加无礼,礼部那帮混蛋,都不会轻易罢休。 其二,显肃皇后向来贤淑明德,单凭赵桓这逆子,还挑拨不了赵佶和显肃皇后的夫妻关系。 赵佶只能把心里这股邪火压回去。 “别的,朕也懒得理会。” “那九十二万贯岁币,定王可曾提及?” 显肃皇后没有半点遮掩,脱口而出:“自然。” “定王既是天下义士之领袖,又是主战派,如此大事,他岂能袖手旁观?” 嘶…… 赵佶倒抽了一口凉气,只因显肃皇后这句话隐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义士领袖一事,早已天下皆知。 而主战派,则意味着赵桓已经和翰林院学士勾搭到一起了。 再加上赵桓向来与礼部眉来眼去,以及手里那恐怖的“情报组织”。 赵佶竟感觉如芒在背。 这股巨大的压力,竟不输给直面金人。 “那逆子,难道真要……造朕的反不成?” 守在殿外的童贯,得到赵佶的暗示,眼神当即一厉。 童贯匆匆离开后宫,第一时间召见了殿前司统领。 “赵桓此子,成长神速,这才几日,羽翼渐丰!” “照此下去,必成心腹大患。” “不惜一切代价,立刻把赵桓手中的情报组织查明,凡赵桓之耳目,皆杀!” 殿前司统领重重一抱拳。 “请媪相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只是……赵桓小儿,与翰林院和礼部,接触甚多,此二者,应当如何处置?” 童贯眉头紧锁,提起这两个衙门,他也极为烦闷。 “翰林院里的势力,错综复杂,除了咱家之外,其余五相,也牢牢掌控之。” “贸然对翰林院下手,只怕会触及五相的利益,适得其反。” “至于礼部……” “此乃六部之首,虽势力泾渭分明,只有帝党和清流铮臣。” “但帝党乃陛下之心腹,而清流铮臣又是些执拗至极的硬骨头。” 童贯没有再说下去,但字里行间表达出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翰林院和礼部,还不是童贯现在能碰的。 尤其是礼部的清流铮臣,早就看赵佶不顺眼了。 这个时候贸然动手,只怕是会激起清流铮臣的强烈反弹。 若是直接与赵桓合流,携大势,以“祖制”为刃,直接发动罢黜赵佶,那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童贯眉头越皱越深,背负双手,站在殿前司大堂上,不住的嘀咕着。 “邪门!太邪门了!” “这个废物王爷,蛰伏了十年,一朝勃发,竟势不可挡……” “这才过去多久?天下义士,翰林院,礼部,全都和赵桓有所勾连,如今更是与显肃皇后母子重逢……” “照此下去,就算艮岳余威散尽,想要动他,也难比登天。” 童贯绞尽脑汁,也只能把赵桓的种种不同寻常,与那神秘到了极点的“情报组织”联系在一起。 现在童贯看谁,都像是赵桓的耳目…… 与此同时,慈元殿内,气氛有些微妙。 一身浅蓝袆衣,高坐大殿尊位上的王贵妃,脸色阴晴不定。 肃王站在身旁,攥着拳头,已经怒火中烧。 肃王今日早早进宫探亲,就是为了亲眼看着,赵桓那个混蛋,跪在母妃脚下,瑟瑟发抖的狼狈相。 结果…… 赵桓那个混蛋,竟然一扭头,走了?! “母妃,赵桓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依儿臣所见,不如直接下诏,将这狂佞逆子拘来。” “直接一刀砍了他,也没人会说半个不是,毕竟这厮,目无尊长,以下犯上!” 王贵妃也气的直攥拳。 自从成为贵妃以来,后宫也好,前朝也罢,任谁听到王贵妃的名字,都会直接吓得瘫软跪地。 唯独遇上了赵桓这个刺头,竟然敢无视自己的召令,在后宫转了一圈就回府了。 王贵妃恨不得将这混蛋碎尸万段。 可是…… 王贵妃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 “这孽障,有了皇后撑腰,自然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现在碰他,岂不是与皇后结仇?” 一听这话,肃王更是咬牙切齿,满脸狞相。 “母妃何惧皇后?” “皇后久居仁明殿,耳目闭塞,膝下无子。” “她父亲虽是静海军节度使,但远在安南,身为外戚,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贸然回京。” “母妃与她只差一级,何惧之?” 王贵妃脸色骤然难看至极,娇声喝止。 “这番言论,只许这一次,若是再让本宫听见,对付定王之前,本宫先废了你!” “显肃皇后,乃六宫之主,只要她不干政,礼部就拿她没办法。” “没有礼部制衡,在这后宫之中,自本宫以下,皆是皇后指间蝼蚁罢了。” 尽管王贵妃不愿承认,但事实胜于雄辩。 皇后想杀王贵妃,一句话,太监就会来把人吊在房梁上。 纵使王贵妃宫外势力再强,也不敢造次,谁若敢向皇后寻仇,便是大逆不道。 况且…… 宫外诸般势力,错综复杂,就连六相,都并非一股绳,而是各有各的算盘。 “你乃皇五子,除了赵桓,上面只有你大哥郓王。” “只要赵桓一垮,你们兄弟必有一人,能够继承大统。” “身为竞争者之一,你本该谨言慎行,若是刚才的言论,传扬出去。” “那所谓的仁善皇后,杀你的时候,可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礼部更不会饶了你!” 面对王贵妃的训斥,肃王虽不甘心,也只能低头认骂。 该死的赵桓,你给本王等着! 那几鞭子,本王定要百倍偿还你。 赵桓自然知道,此时定王妃和肃王,肯定正在问候自己的列祖列宗。 嘿嘿,尽管骂! 赵桓心情大好,脑袋支棱的老高。 此次进宫,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就在赵桓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朱琏和郑庆云时。 却惊讶的发现,王府门口站着一道清瘦身影。 “庆云?你该不会真的在这,一直等着本王?” 第91章 兄妻弟继 赵桓辰时离府,现在已经接近申时。 也就是说,郑庆云等了整整三个时辰! 这丫头,未免也太实诚了。 “庆云,本王不是跟你说过吗?以后王府就是你的家,不必拘谨。” 郑庆云低着头,揉捏着裙角,俊俏的小脸泛着淡淡红晕。 “奴家没有拘谨……只是单纯想在这等着王爷而已。” 昔日那个富甲一方的郑家,早已家破人亡。 族人们死的死,逃的逃。 郑庆云一人流落汴京,无所依栖,在她的心里,赵桓就是她的唯一。 只要能和赵桓待在一起,那个彷徨悲凉的心房,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 哪怕只是站在大门外,静静地等着赵桓回来。 至少证明自己的存在还有价值…… 看着贤惠温柔的郑庆云,向来能言善辩的赵桓,竟然一阵语塞。 这丫头,何止单纯?简直就是贴心的小棉袄。 “王爷进宫可有收获?” “就算求不来特赦,也不必因此恼怒,只要有王爷护着,就算这辈子都是罪籍,又有何妨?” 赵桓却伸手摸了摸郑庆云的脑袋,嗓音虽柔,态度却无比坚定。 “本王虽不拘小节,但想要背靠皇室,就必须遵守皇室的规矩。” “你若一直背负罪籍,本王又如何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 郑庆云脸颊阵阵发烫,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对赵桓深信不疑。 可是,却没想到,赵桓想要娶自己的心意,竟然如此坚决。 前半生的蹉跎,换来下半生的良人厮守,值了。 “奴家……全听王爷安排。” 赵桓看郑庆云的眼神,越发明亮。 这丫头虽不如朱琏那般大气,也不懂得政治厉害和朝堂格局。 但却温柔似水,真挚单纯。 只要是郑庆云认定了的人,便是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能有朱琏和郑庆云为妻,就算外有金人扣关,内有奸臣当道,又有何惧? 就在赵桓飘飘然之际,郑庆云却突然想起什么,羞怯的小脸顿时紧张起来。 “王爷,您进宫的时候,王妃去了郓王府!” 郓王府…… 赵桓心里咯噔一声。 不等他开口,郑庆云已经是满脸自责。 “王妃离府时,奴家也试着劝阻,怎奈人微言轻……” 赵桓表面平静,内心却已经尽是忧虑。 不用想也知道,朱琏必定是去向妹妹求情。 免得郓王回京,协同肃王,一起对赵桓发难。 朱琏和朱凤英虽然是亲姐妹,但毕竟各为人妇,姐妹再亲,也不如夫妻亲。 况且…… 这些年朱琏不得势,在朱家的地位,早已经跌入谷底,朱凤英对她更是一百个不待见。 为了避免朱琏受到刁难,赵桓不敢有丝毫迟疑,直奔郓王府而去。 赵桓本打算轻装上阵,只带长福同往。 但郑庆云却非要跟着。 考虑到,恭王府上上下下,唯朱琏马首是瞻,虽表面对郑庆云客客气气,但私下里,免不了白眼。 至少在郑庆云真正融入王府之前,赵桓还是要多上点心。 此时,郓王府热闹非凡。 朱琏站在大院中央,身为定王妃,又是朱凤英的亲姐姐,亲自前来拜访,竟然连前堂都进不去…… 反观朱凤英和两个户部千金,则舒舒服服的所在前堂大厅里。 身旁既有侍女伺候着,面前还摆着瓜果,甚是潇洒。 看着烈日下,已经汗流浃背的朱琏。 朱凤英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反倒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 “姐姐,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太不争气!” “你乃朱家长女,只要你离开定王府,普天之下的如意郎君,还不是任你挑选?” “我看肃王就不错!” “你虽是二婚,难以扶正,但只要肃王不嫌弃你,再加上我和朱家从中牵线,当个妾,还是绰绰有余。” “连先祖明肃皇后,都是年幼嫁给银匠,后成歌女,最后才嫁入宫中,立位皇后。” “你若改嫁肃王,便是兄妻弟继,岂不也是妙谈?” 妙谈?! 朱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妹妹,怎会变得如此刁钻无礼? 先祖明肃皇后,乃是遇到败类,被原配夫君卖了,后被先祖真宗选中,才飞上枝头。 而赵桓虽然癫狂,但却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朱琏。 这如何相提并论? 况且,兄妻弟继,乃是金人辽人的风俗! 泱泱大宋,中原正宗,岂能沿用这等劣俗?分明是礼崩乐坏,道德沦丧才是! “凤英,你变了……” “难道成为郓王妃,连初心都丢了?你可还记得,父亲如何教导我们?” “朱家的门风……” 不等朱琏说完,朱凤英已经直接把面前的瓜果,连带着盘子,一并扔了出来。 紧接着,厉声娇喝:“闭嘴!” “你也配提朱家?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指望你,朱家早就败了!” “若不是念及亲情,像你这等蠢货,连给郓王府擦台阶的资格都不够!” 一旁身穿粉衣的新任户部侍郎之女刘露,轻哼一声,毫不掩饰对朱琏的鄙视。 “亏你还是个王妃,闲来无事,跑到郓王府找骂来了,可还有半点王妃的体面?” “也不知道赵桓那种癫子,到底有什么好,怎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不惜给朱家抹黑。” 坐在朱凤英右边的户部郎中之女王月梅,仗着有朱凤英撑腰,也不把朱琏放在眼里。 “你若还识得大体,就该离开定王府,改嫁肃王。” “如此一来,朱家便同时有了郓王妃和肃王妃。” “赵桓一败,长幼有序,储君之位,自然从郓肃二者中,选其一人。” “将来,朱家无论如何都能依靠皇后,或是贵妃。” “难道为了摇摇欲坠的定王府,你连朱家的未来都不顾了?” 面对三女的批驳,朱琏眼神没有任何涟漪。 她既然嫁给了赵桓,便绝不会活着离开定王府! “本宫已为人妇!万般皆以夫君为重!” “既然姐妹之情已如此寡淡,本宫就不再叨扰!” 朱琏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朱凤英的冷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郓王府是什么地方?!” 第92章 敢打本王的女人 郓王府大门被猛然关闭,七八个侍女,直接一拥而上,将朱琏抓住,强行按跪在前堂台阶下。 朱琏眉头紧锁,却没有半点求饶的打算。 “长跪幼?郓王府果然是个伦理败坏的地方!” 朱凤英本就压着邪火,听到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当年在朱家,朱琏便处处压自己一头。 凡族人,只知有朱琏,不知有朱凤英。 就算是同为王妃,朱琏都踩在自己的头顶,凭什么? 这些年,定王府衰败,朱凤英没有敲锣打鼓的庆祝,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今日朱琏竟然还厚着脸皮来求和?真够不要脸。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朱凤英就要让整个朱家,乃是天下都搞清楚,究竟谁才是大宋最尊贵的王妃。 “此乃郓王府,还容不得你来撒野!” “去,给我赏她两耳光,让她清醒清醒。” 动手打王妃? 在场的侍女,面面相觑,没人敢动手。 反倒是刘露,为了巴结郓王府,毫不犹豫的冲到朱琏面前,巴掌高高举过头顶。 朱琏却毫无畏惧,反倒冷哼一声。 “你若敢打本宫,定王必血洗刘邸!” 感受到朱琏眼神流露出的权威,刘露竟当场僵住。 谁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定王府就算再寒酸,朱琏这份与生俱来的威严魄力,依旧令京中的所有王妃,黯然失色。 况且,赵桓虽弱势,却是诸王爷中,最暴戾的一个。 那个疯子,才刚去教坊司,就连杀数人…… 就在刘露举棋不定之际,朱凤英的厉喝再次响起。 “本宫?!京中王妃这么多,凭什么只有你能自称本宫!” “赵桓都被赶出皇宫这么多年了,移清宫居然还给他留着。” 朱凤英妒火中烧,汴京城里这么多王妃,唯独朱琏沾了皇长子的便宜,名义上拥有移清宫。 也正因此,自称本宫的王妃,独她一分! 为了把朱琏踩在脚下,朱凤英咬牙切齿,迈步走出前堂,一把将刘露推开,扬起巴掌,重重的抽在朱琏的脸上。 啪! 声音清脆,现场的侍女,连带着刘露和王月梅,全部愣住。 她们没想到,朱凤英竟然真的敢打朱琏。 朱琏白皙如雪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被逼着下跪,被亲妹妹赏耳光,连两个区区官邸千金,都能骑在朱琏的头上。 这是何等屈辱? 朱琏心中早已阵阵抽痛,但身为定王妃,她决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失态。 朱琏,既代表着定王府最后的尊严。 强忍着心如刀绞,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端庄清冷。 “以下犯上,对本宫动粗。” “念及亲情,本宫尚且能够饶你一命,只怕本宫那夫君,不会善罢甘休。” 听到这话,朱凤英直接气笑。 在朱凤英看来,朱琏一定是疯了,而且还疯的不轻。 现在郓王肃王以及王贵妃,都想要赵桓的命。 这还不止,虽然六相只有童贯在京,但高俅之死,已经触碰到了童贯的核心利益。 童贯必定会将赵桓置于死地。 就连当今陛下,都恨不得把这个逆子,直接废了。 面对皇族,外戚和文官集团,三股最强大势力的联手围剿,赵桓如何逆天? “呵呵呵!”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是一点都没错。” “看来赵桓的疯病,都传染给你了。” “你今日厚着脸皮来郓王府求情,现在又敢威胁我,我看你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朱琏目光坚定,她笃信,以赵桓的性格,必定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只是,这未必就是她希望见到的。 “本宫今日来郓王府,乃是求和,而非求饶。” “本宫不希望见到王爷们兄弟反目,更不希望见到你我姐妹相残。” 面对朱琏的好意,朱凤英却狞笑不止。 反手又是一耳光,重重的抽在朱琏脸上。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定王妃?朱家的嫡长女?” “我才是大宋最尊贵的王妃,朱家的未来!” “你算什么东西?” “别说赵桓来不了,就算来了,又能如何?” 几乎是朱凤英话音刚落,郓王府大门就被直接撞开。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长福推着一辆“大车”,直接闯了进来。 就在众女愣神之际,只见赵桓阔步而来。 “爱妃,你……” 赵桓本想直接带着朱琏回家,结果看到朱琏被按倒在地,脸颊红肿,赵桓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双眼眸,顷刻间冷到极致! 郑庆云吓得失声惊呼,本能的捂着嘴倒退,但又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硬着头皮冲上去。 “你们快松开王妃!” 郑庆云用力把面前的侍女拉开,一把护住朱琏。 虽然郑庆云知道朱琏不待见自己,但这并不妨碍郑庆云爱屋及乌。 朱琏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朱凤英被赵桓的气势,震得后退一步,但转眼间便恢复如初。 “哼!我就知道你会来。” “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你教训肃王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你若够胆,也赏我几鞭子。” “废物,我只怕你没这个胆量。” 朱凤英之所以有恃无恐,不仅因为是王妃,更是郓王不在京中。 纵使朱凤英犯了天大得罪,也不能有任何人对她动粗,否则便是羞辱郓王。 “羞辱”二字,在皇族中,可大可小。 若是私下里,自然无人理会。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其罪当诛! 赵桓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决不允许任何人,碰朱琏一根汗毛。 赵桓一步一步朝着朱凤英逼近。 长福见状,也是豁出去了,凶相毕露,从腰间拔出匕首,准备随赵桓血洗郓王府。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的腾腾杀气,就算朱凤英再有底气,心里也不禁打鼓。 毕竟……硬的怕不要命的。 “赵桓,碰我一人,整个定王府跟着陪葬,你可要掂量清楚了!” 面对朱凤英一而再的威胁,赵桓的冷厉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 就在赵桓准备动手之际,一只雪白纤柔的小手,却突然抓住赵桓的手腕。 除了朱琏,还能是谁。 “你若出手,王府与朱家就算是彻底决裂了。” 第93章 触之必死 朱琏早已将个人荣辱,置之度外。 她之所以恪守礼仪,为的可不是她自己,而是定王府。 今时今日,她受尽屈辱,亦是无妨。 只要定王府,能够继续延续下去,她的所有牺牲,都是值得的。 “今日之事,乃是本宫与妹妹之间的私事,不牵扯定王府和郓王府。” 看着朱琏受此大辱,却依旧只考虑王府的存续,赵桓心里早已经滴血。 他曾发誓,决不允许任何人碰朱琏一根汗毛。 就算是朱琏求情,也不行! 赵桓轻轻抚摸了一下朱琏的手背,柔声细语,却坚定无疑:“松手。” 朱琏身体微颤,心里已经明白,今日之劫,已经躲不过去了。 纵使万般不愿,但她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只因,身为人妇,她绝不会当众忤逆夫君。 几乎是朱琏前一刻刚松开手,下一刻,赵桓犹如虎爪般的大手,已经猛地伸了出去,死死抓住了朱凤英的脖子。 “郓王妃?朱家千金?朱琏的妹妹?” “纵使你有再多身份,从头到脚皆是金铸的,碰了本王的女人,也得死!” 朱凤英脸色煞白,她拼了命的想要掰开赵桓的手。 可惜…… 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 感受到赵桓的手指越收越紧,窒息和绝望感越来越强烈。 朱凤英终于明白,赵桓所谓的“杀”,绝非虚张声势。 她眼睛睁得老大,恐惧无比的注视着赵桓。 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势单力薄的赵桓,究竟是哪来的底气。 朱琏脑袋越压越低,就算朱凤英如此对待她,她也不忍心看着妹妹死在眼前。 可是…… 身为定王妃,她又不能出手阻止赵桓。 此时此刻…… 朱琏的心情无比复杂,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恐惧。 以往,她担心朱家对赵桓不利,而现在,却担心赵桓为了她,把整个朱家都灭了。 郑庆云虽然不知道,定王府与郓王府之间的恩怨。 但是看着赵桓,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可以毫不犹豫的逆天而行。 郑庆云心里,反倒尽是激动。 因为她知道,赵桓也会为了她,如此的杀伐果决。 一旁的刘露和王月梅,早已经被吓傻了。 眼看着朱凤英已经开始翻白眼,就在这时,郓王府大门被猛地撞开。 童贯带着一众禁军,鱼贯而入。 当看到朱凤英快要被赵桓掐死,就算是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童贯,都被惊得为之一愣。 “定……定王,你疯了不成?!” “快,快去阻止这个疯子!” 随着童贯一声令下,众禁军直接涌了上来,强行将赵桓和朱凤英分开。 “咳咳咳……” 朱凤英捂着脖子,狂咳不止,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 若童贯再晚来一步,她必然会死在赵桓的手里。 喘匀称的朱凤英,刚要破口大骂,接触到赵桓的冰冷眼神,已经到嘴边的叱骂,硬生生被吓了回去。 童贯几十年沉淀的阅历,此时也不禁感觉……三观颠覆! 天底下,怎么会有赵桓这般疯狂大胆之人? 回想起这段时间,赵桓的种种疯狂举动,童贯终于明白,这家伙根本就不是虚张声势。 而是骨子里,就是这般疯狂! “定王,你意图杀害郓王妃,该当何罪?” 面对童贯的怒斥,赵桓却眉头一挑,眼神冷厉不减。 “朱凤英殴打本王爱妃,羞辱定王妃,又该当何罪?” 童贯看向朱琏脸上的巴掌印,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还真是国祚有变,末日将近,这群家伙,全都疯了。 童贯虽有心直接收押赵桓,可是,朱凤英毕竟打了朱琏。 此事若是闹大,定王府和郓王府,都要被废。 童贯只能将这股乱象,当成“皇族家事”来处理。 “既然如此,就算是扯平了。” 扯平了? 赵桓面无表情的盯着童贯,不留半点情面。 “你说扯平了就扯平了,区区一个狗奴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什么?! 童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为六相之一,掌兵二十年,权倾朝野的媪相。 竟然有人敢称他为狗奴才? 要知道,就连当今陛下,都要给他留着面子。 赵桓小儿,何其猖狂? 童贯强压心中邪火,咬牙切齿:“那么依照定王的意思呢?” “难道定王真想杀了郓王妃不成?” “你恐怕没这个权力!” 赵桓态度坚决,朱凤英必须死,他就是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胆敢染指定王府的人,必死无疑! “不信?敢不敢与本王赌一赌?” 现场禁军严阵以待,赵桓已经不可能直接杀了朱凤英。 等他离开郓王府,想要再碰朱凤英一根汗毛,犹如登天! 童贯轻哼一声:“赌什么?” “赌命!”赵桓脱口而出。 铿锵有力的嗓音,竟震得童贯心里咯噔一声。 他明明没有任何理由畏惧赵桓,可是感受到赵桓那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神,心里却止不住发虚。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赵桓只不过是个失势王爷罢了,而童贯却权倾朝野,跟这种疯子搏命,得不偿失。 童贯语气生硬:“老奴的贱命,怎能与王爷相提并论?” 赵桓眉头一挑:“怕了?” 童贯脸色难看至极,却也只能低头。 “既然怕了,就给我滚一边去。” 就算童贯权势滔天,众目睽睽之下,也绝不敢当众与赵桓硬碰硬。 但这番羞辱,却令童贯怨恨到了极点,他暗暗咒骂。 “赵桓小儿,你给咱家记住。” “私下里,咱家有一万种方式,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赵桓不理会一脸狰狞的童贯,直接将朱琏从地上拽起来,一把搂进怀里。 紧接着拉上郑庆云微微颤抖的小手。 “既然禁军来了,那就让你再苟活一阵。” “朱凤英,记住本王的话,你必死!” “长福,回府!” 既然速杀无望,赵桓也不啰嗦,直接带着朱琏和郑庆云,转身便走。 望着赵桓的背影,朱凤英嘴巴微张,眼神发直。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全身。 难道……这个疯子,真要杀了自己才罢休? 仅仅是因为…… 打了朱琏两巴掌而已? 第94章 真正的姐妹 回府的路上,朱琏始终不发一言。 她不否认,这种被赵桓捧在手心的感觉,令她无比温暖幸福。 但赵桓对她越好,定王府的处境就越发艰难。 现在朱家,已经巴不得和定王府划清界限。 光是名义上恩怨义绝,根本不解决实际问题,将来定王府垮掉,朱家依旧会被牵连。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朱琏离开定王府。 当朱琏抬头看向赵桓时,那张坚毅无比的脸庞,竟令她有些慌乱无措。 她赶紧低下头,平复了一下悸动的心情。 转眼间,已经恢复成了昔日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定王妃。 “王爷,为了妾身,得罪王贵妃一脉和朱家,值得吗?” 赵桓昂着头,目光坚定。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 “莫说王贵妃和朱家,就算是整个朝堂,又有何惧?” 赵桓根本没把王贵妃的威胁,放在心上。 毕竟早在赵桓拒绝储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上至昏君,下至佞臣,全都恨不得把赵桓生吞活剥。 越是这样,赵桓就越要以最疯狂的方式,对周遭环伺的恶意,迎头痛击。 “爱妃,本王知道你舍不得朱凤英这个妹妹。” “就算她再刻薄,再恶毒,依旧是血浓于水。” “若你让本王就此罢手……” 不等赵桓说完,朱琏已经苦笑着摇头打断。 “这已经不再是家族私事,而是你死我活的权力之争。” “纵使这份血脉亲情再难以割舍,我也会以大局为重。” 越是坚强的女人,越是令人心疼。 就连赵桓都不禁暗暗感叹,他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才能与朱琏结为夫妇。 这一刻,赵桓终于明白那句老生常谈……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会有一个成功的女人。 “爱妃,你放心,本王此生绝不会辜负你!” 感受到赵桓眼神流露出的汹汹爱意,朱琏虽怦然心动,但却并不妨碍她,做好随时为王府牺牲的准备。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郑庆云,早已无比动容。 她的前半生,犹如金丝雀一般,被圈养在深闺中。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界的人情冷暖,知之甚少。 可是看着赵桓与朱琏的感情,郑庆云心里既羡慕又佩服。 在汴京这种你死我活的权御斗场上,万事皆为利往。 而赵桓和朱琏还能保持初心,为了对方,赴汤蹈火,这是何等可贵? 就算朱琏再不待见她,她也要将此生一切,奉献给王府。 就在郑庆云默默下定决心之际,却惊讶的发现,朱琏正静静的注视着她。 郑庆云心头一慌,连忙低下头,显得极为紧张。 哪怕郑庆云再金贵,顶了天,也只是一个官宦千金,还是地方官…… 纵使朱琏再落魄,也是高高在上的定王妃。 这中间不知道相差了多少个档次。 况且,朱琏那股与生俱来的端庄大气和尊贵威严,更是令郑庆云这种“小家子气”相形见绌。 殊不知,朱琏早已经把郑庆云给看透了。 先前那番“矫揉造作”,并非是伪装出来,勾搭男人的下贱手段。 而是未经人事,与生俱来的单纯。 “庆云……” “啊?王妃有何吩咐。” 朱琏已经认可了这个丫头,便也不再为难她。 “以后在王府,切记摆清楚自己的位置,莫要做出任何,不符合身份的举动。” 听到这话,郑庆云心里更是慌乱。 “请王妃赎罪,奴家以后再也不敢对您不敬了。” “这个卑贱的戴罪之身,不配触碰王妃的玉体。” 见郑庆云明显是误会了什么,朱琏也不解释,只管说下去。 “你既然是王爷看上的人,便是定王府未来的后妃。” “纵使你郑家,罪该万死,那也是身后之事,已与你无关。” “你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更是王府的权威。” “以后在王妃,谁若是对你不敬,便要杀伐果断,将那邪念扼杀在摇篮里。” 感受到朱琏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郑庆云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后妃…… 意识到朱琏已经接纳了她,郑庆云不受控制的捂住吃惊的小嘴,激动地秀脸通红。 赵桓不动声色,心里却兴奋无比。 在此之前,赵桓最担心的,便是朱琏太过刚强,容不下郑庆云。 倒不是嫉妒狭隘,单纯是因为郑庆云乃是罪籍。 而此时,看着朱琏这位正妃,竟然主动教导郑庆云王妃之礼。 还有什么是比“家庭和谐”,更值得开心的事? 不过…… 郑庆云似乎很崇拜朱琏,转眼就变成了朱琏的小迷妹,直接跑到朱琏身边去了,这倒是令赵桓一阵吃味。 不过看着这幅“以大带小”的和睦画面,赵桓心中的杀意不降反增。 为了守护这来之不易的感情,赵桓自然是要以狂风扫落叶之势,除掉眼前的所有障碍。 送朱琏和郑庆云回府,赵桓脚后跟都没站稳,就直接带着长福,气势汹汹的杀向皇宫。 不出所料! 没有召见,就算是皇长子,都不可进入皇宫半步。 但赵桓并不在乎,只要宫里的人知道,他来过,就够了! 一个时辰后,慈元殿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 侍女神色焦急,小声禀报。 “殿下,今日郓王府出了大事!” “郓王妃打了定王妃,此时……已经被召到仁明殿。” 听到“仁明殿”三个字,王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她杏目圆瞪,咬着牙,一字一顿:“对定王妃动粗?那个蠢材,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朱家长女,性格执拗,夫唱妇随,难堪大用。” “朱家次女,狂妄傲慢,不知深浅。” “当初选择朱家,真是失策至极。” 侍女吞了下口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若殿下现在去仁明殿求情,或许还来得及。” 闻听此言,王贵妃眼神骤厉:“是去求情,还是去送死?” “你这贱婢,分明是把本宫往火坑里推!” “尔等只知皇后仁慈,可曾见过她发怒的模样?” “纵使她再势单力薄,也改变不了,她是皇后,六宫之主的事实!” 侍女直接被吓瘫,哪敢再胡乱说话。 第95章 谁的面子也不给 仁明殿,朱凤英站在显肃皇后面前,心情有些沉闷。 赵桓那个疯子,刚在郓王府撒玩野,皇后就将她召进宫里,明摆着是要给赵桓出头。 朱凤英仗着背后有王贵妃撑腰,有恃无恐。 尤其是皇后主动给她赐座,无疑表明了对王贵妃的忌惮,这更加助长了朱凤英嚣张的气焰。 不等显肃皇后开口,她已经抢先一步,语气甚是强势。 “我知道,定王年幼时,曾寄养在殿下身边,颇有些旧情。” “可就算如此,殿下也不该明目张胆的偏袒定王吧?” “若不是媪相及时赶到,我恐怕已经死在定王手里了。” “殿下不是最在意家族和睦吗?为何遇到定王,就开始泛起糊涂了?” 这并非朱凤英第一次进宫,却是第一次面对显肃皇后。 在她看来,这个久居深宫,仁善淑德的皇后,没什么了不起的。 甚至连她唯一的父亲,都被远派到安南去了。 可见,陛下防皇后如虎! 最关键的是,显肃皇后没儿子。 呵呵,后宫最讲究母凭子贵,单凭膝下无子这一点,显肃皇后就毫无“前途”可言。 就在朱凤英洋洋得意之际,殊不知…… 送她来仁明殿的余贵,都快吓得背过气去了。 余贵止不住在心里哀嚎:“姑奶奶,您可千万管住那张嘴哟,也不看看这是哪!” “咱家进宫也有小二十年了,从未见过有一个人,敢这么跟皇后说话。” “您自己交代在这,倒还好说,就怕给王贵妃惹了麻烦!” 面对朱凤英的倒打一耙,显肃皇后面色祥和,根本不受影响。 “本宫召见你,不过是想问清楚,郓王府之乱的来龙去脉。” “郓王不在,定王与你这个王妃发生冲突,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必定有损皇家威仪。”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见皇后如此客气,朱凤英心中更是鄙夷。 很显然,在这后宫之中,真正的主子,乃是王贵妃。 这所谓的皇后,只不过是个样子货罢了。 “呵呵!” “看样子,皇后殿下是执意要偏袒定王了?” “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王妃,哪敢忤逆?” “就是王贵妃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再怎么说,我也是王贵妃的儿媳,儿子不在家,儿媳被人欺负了,王贵妃的脸往哪放?” 显肃皇后幽幽轻叹。 “若本宫惩治定王,此事必定宣扬的人尽皆知,丢了皇室的颜面,又该当如何?” 朱凤英心里轻哼一声,传说中的六宫之主,也不过如此! 她更不把显肃皇后放在眼里,直截了当,不留半点余地。 “那我可管不着!”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显肃皇后也无计可施,她只能缓缓合上眼。 字里行间,尽是无奈。 “皇家威仪,乃是重中之重,决不允许任何动摇。” “既然本宫劝不了你,那就只能……换了你。” 什么?! 朱凤英一愣,还没等她回过神,就感觉头皮一阵剧痛,下意识捂住脑袋,惨叫不止。 香兰一把抓住朱凤英的头发,直接将她拽的仰面倒地。 紧接着从腰间抽出丝带,在朱凤英嘴巴上一绕,动作甚是娴熟。 随着嘴巴被勒住,朱凤英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她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余总管,把她扛到后院。” 余贵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从朱凤英挑衅显肃皇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显肃皇后的仁善,乃是对于“众生”而言。 就连王贵妃,都不敢对显肃皇后有丝毫不敬,一个小小王妃,竟敢如此造次,真是找死。 余贵带着两个小太监,将朱凤英五花大绑,任凭朱凤英如何挣扎哀嚎,都不予理会。 抬到后院花圃后,香兰随手一指有些发蔫的红色蔷薇。 小太监轻车熟路,拿来铲子,在蔷薇花株旁挖了两下,马上停了下来。 “香兰姑姑,这株恐怕不行,上次那个嚣张至极,辱骂德妃的才人,还没烂干净呢。” 听到这话,朱凤英眼睛睁得老大,尽是恐惧。 她做梦都想不到,为人和善的显肃皇后,另一张面孔竟然……这么黑! 香兰暗叹糊涂:“我说这株蔷薇怎么老实发蔫,原来是被肥料烧的。” 香兰扫了一眼后院的几十株蔷薇花,不禁有些犯难。 “我也记不清,到底哪株花下面没人……” “算了,随便挑一株就是。” 就在太监挖坑时,肃王赵枢,急匆匆的赶到定王府。 见到赵桓,他咬牙切齿,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怨毒至极。 “赵桓,你好生歹毒!” “在郓王府撒玩野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取郓王妃的性命!” “等郓王回京,绝饶不了你。” 正在用熟鸡蛋,帮朱琏滚熨肿胀脸颊的郑庆云,听到这话,因为太过惊讶,一时没拿稳,鸡蛋脱手掉在地上。 她之所以如此震惊,只因……赵桓竟然真的言出必行,要了郓王妃的命。 那可是……堂堂王妃啊! 说完就完了? 朱琏眉目微颦,眼神复杂,她虽然明白“各为其主”的道理,可朱凤英毕竟是她的胞妹。 源于血脉亲情的心痛,仍旧蔓延开来。 而赵桓,则四仰八叉的坐在王爷椅子上,吹着茶杯上的热气,压根没把兴师问罪的肃王放在心上。 “肃王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本王势单力薄,爹不亲娘不爱,落魄如我,岂能动得了郓王妃?” “肃王,你就算是看本王不顺眼,也不至于想出这么离谱的借口吧?” 肃王急火攻心。 这个该死的赵桓,不仅狠辣,更是无耻。 可偏偏……赵桓没有说错,放眼整个汴京,谁会相信,堂堂郓王妃的身家性命,竟攥在赵桓这个落魄王爷手里? “郓王妃已经被召进仁明殿,唯有你能救她!” “哪怕是看在郓王的面子上?” 赵桓眉头一挑:“郓王的面子,很大吗?” 第96章 恐怖的仁明殿 赵枢知道自己这个大哥很狂,却没想到,竟然狂妄到这种地步。 一旦朱凤英死在仁明殿,定王府与郓王府之间,就算是结下血仇了。 不止如此! 就算明肃皇后处死郓王妃,表面上,无人能够追查到赵桓身上。 可是,明眼人心里都很清楚,朱凤英之死,乃是赵桓一手导致。 连自家人都不放过,何其毒辣,怎可君天下? “赵桓!你难道连储君之位都不在乎吗?” “郓王妃一死,陛下将对你彻底死心。” 闻听此言,赵桓差点当场笑出来。 那储君之位,谁爱要谁要,本王可不感兴趣。 只要宋金大战,一天没有展开,谁也无法断定,大宋究竟是山河破碎,还是力挽狂澜! 谁上了储君之位,谁就是替罪羊。 “本王说过,谁敢碰朱琏一根汗毛,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王妃也好,朱家次女也罢,皆不能幸免。” “郓王妃打了本王爱妃两巴掌,本王要她的命,合情合理,不是吗?” 赵枢心里很清楚,想让赵桓回心转意,难如登天。 想要挽救朱凤英的性命,只有一个办法。 赵枢也算是豁出去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高俅一倒,易州军人人自危,若有人愿意推波助澜,严查易州贪腐,不知能否换回郓王妃的性命?” 这话倒是说进了赵桓的心坎里。 易州乃是对抗金人的前线之一,同时与燕云十六州接壤。 若是能够拿下易州的控制权,再结合北陲义士,里应外合,便可逐步打造出抗衡金人的桥头堡。 不可否认,赵桓心动了。 就在赵桓纠结之际,偏厅房门突然被推开。 朱琏迈步而出,欠身行礼:“王爷,妾身不适,回内宅了。” 看着朱琏郁郁寡欢的模样,赵桓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虽说杀朱凤英,是为了给朱琏出气,可是……这未必就是朱琏想要的。 她为了王府牺牲了太多太多。 只要朱琏开心,就够了,在此基础上,自然是要大捞特捞! “用易州换朱凤英?倒也不是不行。” 此言一出,朱琏身体微颤,抑郁的眼神也重新焕发出了光芒。 朱琏心里很清楚,这是赵桓为了她,才不得不做出的让步。 赵枢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虽然用易州换朱凤英,代价太大了点。 但朱凤英绝不能出事,否则郓王回京,必定与赵桓你死我活。 到那时,兄弟不睦的罪名,谁也逃不掉。 自赵桓到赵枢,这三个最有竞争力的皇子,反倒全部被内耗掉,那些边缘皇子,则坐收渔翁之利。 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既透着深意,也有毋庸置疑。 “肃王,你可要听清楚了,本王要的是易州!” 赵枢攥紧拳头,他别无选择。 “高俅垮了,易州群龙无首,诸般利益,自然会落入媪相手中,只不过是换了个主子罢了。” “若想踢开媪相,直接插手易州,就必须严查贪腐。” “你不是号称天下义士之首吗?在玩弄舆情方面,任谁能与你相提并论?” “有了民意,本王自会暗中相助。” 赵枢乃是王贵妃之子,在汴京的根基极为稳固,有他相助,严查易州,并非难事。 不过…… 赵桓根本不信任这个弟弟! “此事需快刀斩乱麻,若是故意拖沓,等郓王回京……” “本王既然可以放朱凤英一马,自然也能随时再杀了她!” 面对赵桓的威胁,赵枢虽然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现在的赵桓,已经今非昔比。 有显肃皇后在背后撑腰,虽然无法直接干预政事,但背后搞小动作,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王贵妃曾亲口告诉赵枢,仁明殿后院埋的尸体,都快没地方落脚了。 素以宽仁著称的显肃皇后,在对付敌人方面,可是相当的不含糊…… 与赵枢达成协议后,赵桓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皇宫。 之前赵桓连宫门都进不去。 而这次,却是长驱直入,一路畅行。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王贵妃的功劳,毕竟只有赵桓,才能挽救朱凤英的小命。 等赵桓到达仁明殿时,已经入夜。 按照规矩,赵桓只能在殿外等着,不可越界半步。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赵桓心里止不住犯嘀咕,朱凤英那个碧池,该不会已经凉透了吧? 素雅清静的仁明殿,此时被黑暗笼罩,竟透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就在赵桓一度认为,易州的“买卖”要黄的时候,香兰终于露面了。 “香兰姐姐!” 赵桓激动地连忙挥手,急不可耐道:“朱凤英死了没有?” 香兰白了赵桓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轻哼一声。 “王爷整整十年不曾回宫,如今又闲不住了,短短一天时间,来了两次。” “纵使两次,奴婢也入不得王爷的法眼。” “奴婢可担不起姐姐二字。” 好大的醋味! 赵桓心里直犯嘀咕,香兰比他大了好几岁,按说应该是姐弟关系才是。 怎么却透着一股,怨女的味道? 而且…… 经过这一日的回忆,年幼在仁明殿的记忆,逐渐丰富完整。 那一个个被埋进后院花圃的冤魂,相继在赵桓眼前浮现,其中有一大半,都是香兰亲自动手刨坑。 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当姐姐还好,至于其他的关系,还是算了吧! 跟这种女人躺在一个床上,只怕睡觉都要做噩梦! “香兰姐姐,本王这不是忙吗?” “嘿嘿,时辰不早了,按规矩,本王不该在宫里逗留,若是被礼部知道,非用吐沫星子把本王淹死不可。” “朱凤英,死了吗?” 香兰眼睛都快白到天上去了,不过为了让赵桓尽快离宫,免得惹上礼部那群倔驴。 她只好压住怨气,没好气道:“殿下就知道你会回来,只是稍加教训,并未真的要了朱凤英的命。” “不过……” 赵桓吞了下口水,连忙追问:“不过什么?难道是用了大刑?” 香兰撇了下嘴:“那倒也不至于,就是郓王妃的承受能力太差,吓出了一点小毛病。” 第97章 户部监察御史 莫说仁明殿,在这后宫之中,哪怕是嫔妃的居所,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赵桓纵使在前朝势头再猛,到了后宫,也得规规矩矩。 朱凤英敢在仁明殿造次,除了活腻歪了,赵桓再也找不出其他理由。 见到朱凤英时,她整个人已经萎靡不振。 嘴里时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低语。 “仁明殿的蔷薇花,开的真艳……” “我要回府,我再也不想来皇宫了……” 朱凤英被连夜送回郓王府,虽说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对于仁明殿的恐惧,已经成魇。 整个郓王府,上上下下,谁也不能提“后宫”二字。 提了,朱凤英一准犯病。 赵桓也没闲着,趁着天下义士离京前夕,将严查易州贪腐一事,闹得满城风雨。 再加上赵枢暗中发力,没过几日,童贯便亲自带着圣旨,来到恭王府。 “经由御史台严查,高俅贪赃枉法,不计其数,与易州军勾连极深。” “若不严查易州,大宋江山危矣。” “定王检举高俅有功,册封户部监察御史。” “教坊司歌女郑庆云,虽是罪籍,但念其护王有功,特赦除其罪籍,降回庶民。” “定王,接旨!” 童贯阴沉着脸,单手高举圣旨,接着对圣旨的恭敬,眼高于顶,根本不拿正眼去看赵桓。 赵桓也不在意,高举双手。 “儿臣,恭谢圣恩。” 童贯根本不把圣旨递过去,就这么冷冷注视着赵桓。 “自我大宋建国以来,可从未见过有人,站着接旨。” “定王,你身为皇长子,更应当慎行,以为其他皇子做出表率。” 面对童贯的借题发挥,赵桓不卑不亢,咧嘴一笑。 “跪迎圣旨,天经地义。” “怎奈何本王自幼患有膝盖降旨的老毛病,硬是跪不下去。” 童贯眼睛一眯,冷哼道:“你这是目无宗法,还是目无陛下?” 若是旁人来传旨,跪也就跪了。 面对童贯这个老阴阳人,赵桓若是跪下去,究竟是跪圣旨,还是跪媪相,可就说不清了。 “媪相此言差矣。” “本王向来心怀谦卑,从不敢对陛下有半点不敬。” “反倒是媪相,传旨就传旨,本王跪不跪,跟你有个毛关系?” “你老是端着,就怕本王一个忍不住,打断你的老胳膊老腿,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只怕父子不睦。” 童贯被直接气笑了,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上次被人威胁,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普天之下,也就赵桓够胆,敢当众威胁他。 这个混蛋,真是越看越招人厌! 当初就该趁着他落魄,斩草除根,哪还会受今日这般鸟气? 啪! 童贯将圣旨拍在赵桓手上,任务虽然完成了,却不急着离开。 他上下打量着赵桓,故作讽刺。 “大宋不仅有六相,更有六大监察御史,咱家是其一,王爷也是其一。” “以后同朝为官,恳请王爷多多照顾!” 童贯这番话,无疑是在挖苦赵桓的官身,一个比一个不入流。 之前的教坊司主使,本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连礼部都以教坊司为耻。 如今,赵桓获封的监察御史,才区区……八品官而已。 仅比地方县令高上一级。 最可笑的是,赵桓还是“户部监察御史”,换言之,除了户部之外,剩下的五大本部,连理都懒得理他。 “照顾就算了。” 赵桓随手把圣旨,递给长福,直接把长福吓得一哆嗦。 圣旨这种东西,可是要供起来啊,哪能随手交给下人? 这轻描淡写的举动,令童贯也颇为不悦,若是换做旁人,单凭这无礼之举,就可治他个不敬之罪! 只可惜,面对赵桓这个软硬不吃的滚刀肉,纵使是混迹朝堂几十载的童贯,也是无计可施。 在童贯眼神不善的注视下,赵桓耸了耸肩,举手投足尽是云淡风轻。 “媪相乃西北监军,领枢密院事,从一品的封疆大吏,无论入宫还是入堂,走的都是正门。” “本王这个小小的八品监察御史,只能走侧门。” “咱俩就算想见上一面都难,又何谈提携照顾?” “不过话说回来,咱俩到底谁大?” 童贯早知道赵桓这厮,尖牙利嘴,论口舌之利,整个大宋都找不出第二个。 他脸色一阵阴沉,虽不甘心,却又只能低头承认。 “论爵位,咱家拍马也赶不上王爷。” “论官身,咱家斗胆,比王爷稍高了七级。” 赵桓嘴角上扬,尽是坏笑:“既如此,本王与媪相碰了面,应当谁给谁行礼啊?” 这特么还用说! 王爷只跪天子,赵桓这个混蛋,连天子都不跪! 别说童贯只是从一品,就算是正一品,面对八品官身的赵桓,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磕头行礼。 童贯虽气,却不计较这一时的得失,倒也痛快。 当即跪在地上,对着赵桓磕了三个响头,紧接着起身,拍打掉膝盖上的尘土。 看着童贯的洒脱风范,赵桓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不愧是媪相,跪了几十年,真是业务娴熟。” “在磕头行礼,溜须拍马方面,本王万万比不上媪相分毫。” 童贯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压下心中的邪火。 他今日非要来恭王府传旨,可不是为了跟赵桓斗嘴。 “武德司这些时日,出了几桩案子,王爷可知晓些内幕?” 武德司乃大宋第一间谍组织,童贯老贼分明是想借机试探赵桓的底细。 赵桓岂会中他的奸计? “不知媪相问的是哪桩案子?” 童贯眼神骤厉:“昨夜那桩!” 昨夜? 赵桓立刻嗅到不祥的气息,毕竟昨晚他去过后宫。 万一后宫出了点什么岔子,牵扯到赵桓身上,别说是天下义士,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世,都保不了他。 赵桓心里慌得一批,表面却稳如老狗:“呵呵,本王向来恪守规矩,凡宫中之事,从不打听!” 宫中之事…… 童贯不由一阵咬牙,这个家伙,果然培养了一个恐怖的情报组织! 昨夜后宫发生的事,这厮必定一清二楚! 第98章 严抓贪腐 童贯已经看出来了,肃王根本就不是赵桓的对手。 唯有把郓王提前调回汴京,才有可能压制住赵桓。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郓王妃朱凤英出意外! 为了半路截杀朱凤英,童贯安排了六个禁军好手,结果……刚靠近仁明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案由武德司督办。 童贯提起此事,一来是试探赵桓的底细,二来是搞清楚,赵桓有没有反扑的意图。 殊不知,童贯眼神的变化,早已被赵桓所洞悉,他心中瞬间犹如明镜。 武德司乃是陛下的心腹,就算童贯这个老阴阳人,也调遣不动。 童贯提起武德司,不过是暗有所指! 后宫出了事,终究是绕不开两个人,其一是王贵妃,其二便是显肃皇后。 昨夜朱凤英受到皇后召见,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所谓的案子,十有八九是和朱凤英有关。 “妈的!” 赵桓心里暗暗骂街。 “幸亏本王昨晚亲自进宫去接朱凤英,否则高高在上的郓王妃,只怕是会被人塞进麻袋里喂鱼!” “那九十二万贯岁币,还积压在汴京,为了扫除自己这个障碍,昏君佞臣,已经近乎疯狂!” 赵桓不动声色的抬起手,拍了拍童贯的肩膀。 童贯凌厉余光,瞥了一下赵桓的手,虽狠辣至极,却不敢躲闪。 “媪相,最近天下不太平。” “走夜路可小心点,万一撞到鬼,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 好你个赵桓,竟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威胁咱家。 普天之下,向来只有咱家威胁别人的份儿!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王爷也莫要出城,城外豺狼虎豹甚多!” 赵桓仰头大笑,丝毫不把童贯的威胁放在心上。 “汴京这么繁华,本王还没玩够呢,哪也不去。” 赵桓又不傻,只要他前脚离开汴京城,后脚就会被按在地上摩擦,他可不出去触那个霉头。 望着童贯恨恨而去的背影。 抱着圣旨的长福,僵立在原地,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王爷,这……这可是媪相啊。” “整个大宋,除了陛下,也就您敢这么跟媪相说话。” 赵桓双手抱胸,不以为然:“不过是个老玻璃罢了,有什么好怕的?要不是看他给本王磕了三个响头,本王岂能让他轻易离开王府?” “记住了,王府重地,没有事先通报,胆敢擅入者,先打断腿再说。” 王府重地…… 曾几何时,定王府还是菜市场,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而今时今日,却已经成了整个汴京,仅次于皇宫的禁地。 这才是王府应有的威严! 长福激动的浑身发抖,他举起圣旨,兴奋道:“王爷,不如我把圣旨挂到门上。” “也让那般宵小看清楚,咱们王府也是有圣旨的!” 赵桓抓过圣旨,一把扔得老远:“晦气!” 看见赵佶的字迹,赵桓就忍不住联想起“宋金永好”那四个大字。 泱泱华夏的尊严,都被那个昏君丢尽了! 此时…… 府门大开,童贯倒是走了,随行的太监和禁军还没走。 他们亲眼看着赵桓把圣旨丢掉,眼睛睁得老大,这……这等大不敬之罪,赵桓难道是活腻歪了不成? 可是转念一想…… 赵桓这些时日的骚操作,哪次不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 结果呢?人家还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非但没有严惩,反倒一口气捞了教坊司和户部监察御史两个官身。 “真够邪门的,我大宋律法森严,怎么到了定王这,全都失效了?” “何止是律法,阻止宗法都治不了他。” “若是其他皇子,陛下哪怕咳嗽一声,都足够吓得他们魂飞魄散,到了定王府,硬是反过来了……” “嘘!陛下治不了定王,难道还治不了你?再敢私议,小心脑袋。” 赵桓见太监和禁军站在门外,大眼瞪小眼,不禁一阵不耐烦。 “没见过这么帅的王爷?都给我滚蛋!” 众人面面相觑,哪敢迟疑,灰溜溜的跑了个精光。 长福的嘴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当着太监和禁军的面,侮辱圣旨,他们竟然连个屁都不敢放? 坐在前堂,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不由摇头轻叹。 “论暴戾,权威,手段,纵观大宋诸多皇子,无一人及他分毫。” “可偏偏,这厮私下里,却是个胆大妄为,毫无规矩可言的……痞子!” 听到朱琏对赵桓的评价,郑庆云忍不住偷笑。 “王爷这般乖张,自然是有所依靠。” “不过……奴家还是想不通,就算有人给王爷撑腰,也不至于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吧?这不亚于欺君……” 郑庆云不敢说下去了,赵桓干的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惊悚。 朱琏又是轻叹一声。 所谓仰仗,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常言道,打铁还需自身硬,手中若无资本,任凭赵桓后台再硬,也蹦跶不了几日。 从一开始,赵桓就在和陛下……准确来说,是和整个大宋朝堂搏命。 哪怕今时今日,也从未改变过。 等赵桓气呼呼的走进前堂,郑庆云赶紧迎了上去,拿着毛巾,擦掉赵桓额头渗出的热汗。 这事无巨细的温柔,令赵桓犹如做梦一般。 “庆云,自今日起,你就不再是罪籍了。” 听到这话,郑庆云动作一僵,许久不见反应。 等赵桓抬起头时,发现郑庆云早已笑容尽失,泪眼婆娑。 “王爷,您的大恩大德,奴家恐怕这辈子都报答不完……”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把郑庆云拉进怀里,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有什么好报答的?夫君疼媳妇,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郑庆云小脸瞬间羞红,低着头,扭捏道:“奴家此生,必定竭尽全力服侍王爷。” 此时,小钗的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不断冲赵桓暗示,别秀了,正房就在旁边! 赵桓转身一看,只见朱琏小脸冷若寒霜。 她虽然接纳了郑庆云,但当着正妃的面,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滚出去!” 赵桓缩了下脖子,只好恋恋不舍的松开郑庆云,灰溜溜的跑掉了。 第99章 请王爷秉公执法 赵桓借坡下驴,头也不回的离开王府,背着手,直奔户部而去。 户部监察御史,虽然是芝麻绿豆大的官,但架不住官小而权大! 户部那帮狗贼,尽是高俅昔日爪牙,赵桓自然是要把他们的内裤都查清楚。 为了保险起见,赵桓直接打发长福去开封府调人,与赵石岩联合执法。 结果,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祝贺王爷高升!” 陈钊装模作样的行了一个大礼,看赵桓的眼神,越发不地道! “先是教坊司,现在又是户部监察御史,这可都是大肥差啊!” “坊间传闻,不可信。” “要我说,陛下还是很在意王爷的,虽然册封的官普遍品级不高,但架不住权力大。” “教坊司掌天下色户,只要王爷一句话,连宫中的小苑诗会都办不成了,陛下都得看您脸色行事。” “嘿嘿嘿,至于这户部监察御史,您一瞪眼,户部尚书腿肚子都打哆嗦。” 看着满脸谄媚的陈钊,赵桓不动声色:“房子,本王不是退给你了吗?” “你怎么还来纠缠本王?” 陈钊故作茫然:“什么房子?请王爷明示。” 赵桓眉头一挑:“就是那个,尽是桌椅板凳的房子。” 陈钊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王爷说的是那个房子,真不巧,半夜走水,一把火烧了。” 不愧是陈钊,在偷奸耍滑方面,天赋异禀。 中饱私囊这种事,就要从源头上毁灭证据,就算将来东窗事发,想查都无从查起。 陈钊这小子……是个人才! 赵桓越发的喜欢他了,随口提了一嘴:“听说易州兵马还在城外驻扎,不就是区区三万军饷吗,就这么难运?” 陈钊何其精明,马上领略了赵桓的深意。 易州乃北陲义士的立足之地,而赵桓如今担任了户部监察御史。 明面上查的是户部,私底下查的却是易州。 而运送军饷的兵马,其实是隐喻……暗度陈仓。 之前从高邸查抄出来的银子,得想办法运到易州,谋求发展才行。 银子多倒腾几下,才能盘活,若是只留在汴京,就是死钱,毫无价值可言。 礼部盯得紧,赵桓身为皇长子,又不敢铺张浪费,纸醉金迷。 “听说赵昆不日就要离京?届时,在下十里长亭送君子。” 啧! 本王说什么来着?这小子是个人才。 有这种人在身边,足够省去赵桓无数麻烦,只要这笔钱送到易州,赵昆必定大有所为。 “既如此,那你就陪本王去户部走一趟。” 陈钊眼睛冒光,低头哈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请。”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赵石岩,不由轻哼一声,看陈钊的眼神尽是鄙夷。 若不是看在赵桓的面子上,他先办了陈钊这个污吏! 不等赵桓到达户部大堂,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都是熟面孔,当初帮赵桓搞到赵昆身份文书的户部子弟。 见到赵桓来了,一众子弟直接围了上来。 “王爷!您可算是来了,我等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日的王爷格外英俊?” “少扯淡,王爷一直很英俊!” “嘿嘿,王爷,小的在长春楼摆下大宴,请您务必赏个脸。” 看着一众满脸谄笑的户部子弟,赵桓也不含糊:“少来这套!” “陛下册封本王为监察御史,自然是要严抓贪腐,凡事都要秉公执法,方不负陛下信任。” “本部官员都在吧?本王开个小会!” 户部子弟堆着笑,心里却骂娘。 不愧是定王,拿着鸡毛就当令箭。 名叫张涛的子弟,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王爷,恐怕不成。” “尚书大人正在宫中处置国事,侍郎大人外出公干,郎中报病,员外郎……” 不等张涛说完,赵桓已经大耳帖子抽上去了。 “现在呢?” 张涛捂着脸,差点哭出来:“王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您是八品,尚书大人是三品。” “您整日闲云野鹤,尚书大人公务缠身。” “总不能让尚书大人来迁就您吧?” 见赵桓又举起巴掌,张涛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连忙改口。 “您不就是想查易州的事吗?何须进本部大堂?经年拨付的军饷,全都登记造册。” “小的马上就让人,把易州的所有卷宗册集,全部送到定王府。” “退一万步说,查明了又如何?定罪是大理寺的事,废任调派是吏部的事,总有一个地方能卡着您。” “易州的内情很复杂,我劝您还是别查了,查来查去,引火烧身。” 易州有多难搞,赵桓岂会不知? 高俅倒了,易州的情况,只会变得更加混乱。 就算真罢免了一票军头子,也只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 朝廷派一个官吏,当地势力就敢杀一个。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易州早就烂到了骨子里。 但这也正是赵桓的机会,趁乱才可渔利,若当地势力泾渭分明,必定极为强势。 赵桓坐镇汴京,想要操控易州,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这难不倒赵桓,谁说户部监察御史,就管不到其他部门? 赵桓偏要一视同仁! “户部只给易州拨过款?” 一听这话,张涛再次后退,脸色煞白:“王爷,求您了,您就高抬贵手吧。” “这天底下的官,不查都是青天老爷,一查,都特娘是贪官污吏,可经不住查啊。” “若您一意孤行,引起朝堂激烈反弹,只怕……” 不等张涛说完,赵桓已经脱口而出:“怕?” “这个字,如何写?” 张涛瞬间哑口无言,别人不敢说,唯独眼前这位王爷,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就在张涛暗骂,户部只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时,一个家仆打扮的男子,突然凑了上来。 “王爷,用不着麻烦,您只需秉公执法便是。” “需要用得着吏部的地方,尽管开口。” 还没等张涛回过神,又有一个中年男子跑了过来。 “王爷,大理寺卿让小的给您带个话。” “随您在户部怎么闹腾,别把火烧到大理寺就成,现在国事繁重,大理寺可没工夫接待您。” 第100章 易州乱局初开 赵桓这个八品户部监察御史,不伤人,但是膈应人。 以赵桓的行事风格,真要闹起来,整个汴京都会被他搞得鸡犬不宁。 吏部也好,大理寺也罢,根本懒得与赵桓扯皮。 而这种明哲保身之举,在户部子弟看来,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他们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不会吧?连吏部和大理寺,都要避王爷之锋芒?” “这算不算,当众举白旗?” “不……不愧是定王,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王爷会成为汴京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这叫什么话?王爷本来就是龙子!” “王爷,既然连吏部和大理寺都松口了,那我们还纠结个什么劲儿?您想查,随便查!” 赵桓虽昂首挺胸,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那股得意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成为大宋储君了。 可赵桓心里,却比以往更加谨慎。 吏部和大理寺的捧杀,迷惑不了赵桓。 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只不过堪堪自保罢了,哪有资本与六部九卿叫板。 “凡是与易州有关的卷宗,全都搬到定王府。” “本王奉陛下之命,严抓贪腐,定是要将易州的污秽,一扫而空,换我大宋边陲以清风!” 反正高俅都完了,易州的烂摊子,谁爱管谁管,户部可不操这个闲心。 户部子弟当即招呼人手,按照赵桓的吩咐,开始清点卷宗。 “赵大人,察查易州一事,希望你能替本王分忧,凡是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案子,全都罗列出来。” 赵石岩已经稳坐开封府一把手的位置,这一切,自然是要归功于赵桓。 他对赵桓早已推心置腹,马首是瞻。 当即吩咐官差,留在户部,负责护送卷宗。 至于清点案件诸事,必须挑选信得过的人,否则暗箱操作,藏污纳垢之事,必定不胜枚举。 就在赵桓大肆察查之际,消息已经悄然在汴京传开。 一直驻扎在城外的易州兵马,得知赵桓整肃易州之心坚若磐石,短短一天内,连续三次派人进城,联络童贯。 批复的消息,无一例外,全都是等。 等你妈! 顺安军第三营部署王奇,全权负责此次押运军饷和岁币。 他率领第三营五百人,已经在汴京城外,苦苦等了一个月。 别说银子,连一个铜板都没见到。 反倒是不断听到城内传来噩耗,先是高家长子死,次子废,最后就连高俅都折了。 如果这是高家被连根拔掉,他还能说服自己,就当是高俅越发的脱离掌控,陛下看他不顺眼,借刀杀人罢了。 可是…… 就在今日! 陛下竟册封赵桓为户部监察御史,正大张旗鼓的严抓易州贪腐。 王奇虽然只是“小虾米”,可毕竟在大树底下乘凉这么多年,赵桓那个疯子,必定先拿他开刀。 汴京这么多驻军,派谁押运银子不成? 王奇大手一挥:“去他大爷的,老子不伺候了!” “兄弟们,跟我回易州,只要到了易州,君命便可不受!” 顺安军第三营的将士,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自然是一呼百应。 “说的没错!咱们在这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呢?” “陛下和媪相不犒赏也就罢了,反倒把赵桓那个疯子,送到了眼前。” “再等下去,只怕是脑袋都要被塞进铡刀里了。” “在汴京夹着尾巴做人,受够这个鸟气了,回到易州,兄弟们还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在王奇的命令下,五百易州将士,就地解除修整,纷纷披甲执兵,翻身上马。 汴京距离易州不算太远。 若是遇到半路拦截,只管冲杀出去,一鼓作气冲回易州便是,总比留在这,慢慢被赵桓玩死的好。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道箭矢,突然从远处射来,稳稳扎在王奇脚边。 王奇大惊失色,连忙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百步外,站着一个身穿步人甲,手持上力弓的士兵。 单从步人甲,判断不出对方隶属于哪个军队。 但是从对方的神准箭术,却可以判断出,对方绝对是禁军中的精锐。 “不妙……” “看来我们早就被盯上了。” “此人乃是试探,恐怕周遭,早已经埋伏了大量禁军!” 王奇反应也快,第一时间下令,所有将士下马,放弃出逃。 在王奇紧张不已的注视下,由六个禁军拱卫着一个官员,迈步而来。 来者正是赵石岩! “王部署,你这是打算去哪?” 看着一脸冷漠的赵石岩,王奇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当初府牧分权时,赵石岩这个开封府尹,一文不值。 而现在,有了赵桓那个疯子打掩护,赵石岩已经稳稳控制住开封府,手中的权柄,蹭蹭往上窜。 他敢亲自前来对峙,料想早已经有了万全准备。 直到这时,王奇才终于看清楚,赵石岩身旁的禁军,皆是隶属于殿前司下辖,虎翼军的精锐。 “属……属下,拜见赵大人。” “不知,赵大人何故出城?” 面对王奇的明知故问,赵石岩不由冷哼一声。 “本官若是再不来,你只怕是要跑的没影了吧?” 王奇已经满头冷汗:“我等只是趁着闲暇练练兵,绝无半点叛意。” “况且,此次来汴京,乃是肩负重任,岂敢临阵脱逃?” “赵大人位高权重,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属下可担待不起,还是赶紧回城吧。” 殊不知,赵石岩派人盯着王奇,已经有小半个月了。 王奇刚冒出叛逃的念头,赵石岩就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调遣虎翼军,前来围堵。 惹上了定王,还想跑?做梦! “本官用不着你来操心。” “你只管在这等着便是,王爷很快就会来提审你。” 赵桓那个疯子要来?! 王奇脸色瞬间苍白:“王爷乃是户部监察御史,我等乃是易州军,这恐怕有越权之嫌吧?” 赵石岩眼神骤厉:“王爷此行,是为了清除高俅余毒,尔等若无私心,有何可惧?” “若敢擅动,杀无赦!” 第101章 釜底抽薪 王奇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他只能硬着头皮,原地等候。 与此同时,赵桓正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出汴京城门。 为了防止童贯老贼暗下杀手,赵桓身边足足跟了五十个虎翼军战卒。 据赵桓所知,大宋的皇城驻军,极为庞大臃肿。 殿前司与侍卫亲军,并称两司,其下辖还有三衙。 两司三衙,便是大宋禁军的最高指挥机构。 除了两司三衙外,还有相对独立的“班直”等等…… 凡是汴京驻军,统称为禁军,说白了,都是正规军罢了。 虎翼军就是其中之一,共计两千五百人,隶属于殿前司, 殿前司内,并非铁板一块,就连童贯,也只能掌控部分殿前司的力量而已。 赵桓的声量,在虎翼军里还不如个屁劲大。 之所以能够从虎翼军中抽调人手,全靠赵石岩。 赵石岩这个开封府尹,位子做得越稳,手中权力自然也就越大。 等赵桓到达王奇驻地时,五百易州兵,已经全部卸甲。 “你就是王奇?” 面对赵桓的询问,王奇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跪倒在地。 “属下参见王爷!” “我等奉命在此守候,准备将军饷运回易州,不知为何,受到这般对待?” 看着王奇一脸无辜的模样,赵桓不禁冷笑。 “王部署,事到如今,就别跟本王绕弯子了。” “与人方便,也与己方便。” “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本王就放你们回易州,否则……” 赵桓没有说下去,但态度已经无比明显,这五百易州兵的小命,皆在他一念之间。 王奇久闻赵桓的凶名,如今终于见到本尊,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 这便是……皇长子吗?! 王奇心里阵阵哆嗦,但却依旧抱着侥幸心理。 “高俅贪赃枉法,危害涉及,罪不容诛!” “但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明察。” 查?该查的自然能查清楚! 不该查的,就算是把卷宗翻烂,也查不到任何皮毛。 这群大头兵,就算是收受了好处,也只不过是些赏钱罢了,根本都不配入账。 赵桓懒得与他啰嗦,直接瞥了赵石岩一眼。 “赵大人,这五百易州兵,意图抗旨出逃,该当何罪?” 赵石岩没有半点迟疑,脱口而出:“正法!” 刚才还言辞凿凿的王奇,听到“正法”二字,整个人直接踉跄了一下。 他脸色煞白,连忙跪倒在地:“王……王爷,我等戎马半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哪怕是看在我们与金人浴血奋战,戍守边陲安宁的份上!” 戍守边陲? 提起来,赵桓就火大。 赵桓直接一抬手,旁边的虎翼军战卒,倒是有眼力价,直接从腰间拔出战锤,递到赵桓手上。 这战锤,俗称“小金瓜”,不过两斤重,锤头六棱,大小如杏。 既能破甲,又能碎颅,极为顺手。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可愿交代实情?” 王奇身为边军,太清楚“小金瓜”的威力了,只需一下,便可脑浆崩裂。 他后背阵阵发凉,脑袋转的飞快。 连高俅都完了,继续守着秘密,横尸荒野,图什么? 只要说出实情,就算是天塌下来,自然也有个高的顶着。 “王爷息怒!” “我等在此,乃是为了押送善款。” 赵桓眉头一挑,嗓音生冷:“善款?” 王奇连忙改口:“岁……岁币!” 赵桓脸色骤冷,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九十二万贯钱,虽然是天下义士倾囊相助,但却是大宋百姓的血汗钱。 如今,昏君佞臣,竟然妄图借花献佛,讨好金人。 可悲!可恨!更是可耻! “押送岁币的命令,是谁下的?可有凭证!” 王奇眼神恍惚:“高俅下的令……” 不等他说完,赵桓已经抡起金瓜,砸了下去。 金瓜捶在王奇的肩膀上,只一下,就是筋断骨折,疼的王奇捂着肩膀,满地打滚。 周围的易州兵,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就连虎翼军战卒,眼神都是微变,他们见过的皇子,或是骁勇,或是多谋,但像赵桓这么狠辣果决的,却是第一个。 赵桓不理会王奇的惨叫,目光冷厉如剑。 “高俅早已被押入御史台,你今日派人三次进城,难道是去御史台请命去了?” “死到临头,还敢替你的主子遮丑。” “下次碎的就是你的天灵盖了。” “究竟是谁下的令?” 王奇已经被吓破胆,连连哀嚎:“童贯!是童贯!” 听到这个回答,赵桓没有半点意外,这种丑事,赵佶自然不会亲自下场。 童贯身为宠相,为赵佶排忧解难,理所应当。 “可有凭证?” 王奇疼的直抽抽:“没有……皆是口述。” 赵桓虽抱有一丝期望,只可惜,还是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 这种要命的证据,童贯那种老狐狸,岂能留下? “王爷,我都说了,求您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赵桓眼神没有任何变化,随手把金瓜扔给虎翼军战卒,冰冷下令:“杀光!” 什么?! 突如其来的命令,别说王奇,就连赵石岩都吓了一跳。 “王爷,这可是整整五百易州兵啊,而且陛下和童贯的眼线,肯定一直盯着这里。” “全杀光?必定激怒陛下。” 赵桓轻哼一声,不做解释,也不能解释。 九十二万贯岁币,这么大一笔银子,留在京中分批拨付,充盈军费,尚且合理。 若是一鼓作气运出去,如何自圆其说? 唯有塞到易州兵手里,假借押送易州锭,暗度陈仓,交付金人,才可万无一失。 没了这支易州兵,昏君佞臣短期内,根本无法把银子运出去。 金人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 赵桓就是要逼着昏君佞臣,把这笔钱花到军备上! 按照时间推算,金国宗室名将完颜宗翰,即将发兵。 留给大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见赵桓态度如此坚决,赵石岩只能跟着赵桓一条道走到黑。 “杀!” 埋伏于周遭的虎翼军,一拥而上。 五百易州兵根本来不及披甲,面对披挂整齐的虎翼军战卒,被砍瓜切菜一般屠戮。 第102章 千古名将 毫无准备的易州兵,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就在赵桓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却听身后传来阵阵嘶吼声。 “收拢队形!” “收拢队形!” “往里靠,各自为战只会死得更快!” 如此局面,竟然还有人负隅顽抗? 赵桓顿时来了兴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高六尺有余,魁梧彪悍的年轻人,正在竭力组织抵抗。 这个目测还有二十岁出头的男人,面对如此绝境,竟临危不乱。 手里攥着一把单刀,挥舞着胳膊,吸引着慌乱无措的易州兵,向他靠拢。 转眼间,身边就汇聚了一百多人。 他立刻下令,不断抽打周遭的马匹,试图让战马受惊,将周围的虎翼军战卒冲撞开。 只可惜,这些战马,隶属于轻骑部队,速度快,耐力好,但却缺乏“撞人”的勇气。 毕竟不是重装骑兵专门训练过的战马。 尤其是面对一个个身披步人甲,犹如铁罐头般的战卒,更是能躲则躲。 偶尔有一两批战马撞上去,也立刻就被战卒降服。 面对虎翼军战卒的贴身砍杀,男人临时构筑起来的防线,转眼就像是韭菜一样被割倒。 男人趁乱,举起单刀,顺着战卒面甲上方“眉庇”和“钝项”之间的缝隙捅了进去。 捅瞎战卒的双眼,紧接着扔下单刀,连连后撤。 几乎是他刚弃刀而逃,那战卒手里的短刃就横扫而出,若男人的反应再慢一点,必定被拦腰斩断。 一直在远处观望的赵桓,目光大盛。 这个壮汉,必定身经百战,实战经验极其丰富,如此绝境,居然还能重伤一个重甲战卒,简直不可思议。 “留他性命!” 赵桓大吼了一声,准备冲上去,将壮汉撕碎的战卒,这才停下动作。 “想不到,易州竟然还有这种猛士!”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虽手无寸铁,却毫不畏惧,昂首挺胸,没有任何迟疑:“岳飞!” 铿锵有力的嗓音,回荡在充满血腥味的战场上。 岳飞?! 赵桓整个人为之一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眼前这个猛士。 竟然是名垂千古,岳武穆,岳将军! 按照时间推算,宣和七年,岳飞二十二岁。 一年前,父亲岳和病故,岳飞回到汤阴老家守孝,因生计困难,为了谋生,前往河东路投奔平定军。 怎么会突然跑到易州? 而且还和这帮败类,混在了一起? 赵桓想不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绝对是整个大宋最值得依赖的人之一。 如果不是赵构和秦桧,这对昏君奸臣,以“莫须有”罪名,害死岳飞。 岳飞早已率领岳家军和背嵬铁骑,夺回开封府,将完颜兀术杀出大宋疆域。 历史不可逆,但如今让赵桓与这位千古伟人邂逅。 纵使相逢不相识,赵桓却已然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为岳武穆扫清障碍,痛击金寇! “王爷,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要斩草除根。” 见赵桓唯独留下岳飞性命,赵石岩连忙在旁提醒。 “这五百易州兵,与童贯勾连极深,但凡留下一个活口,对王爷也极为不利。” “这般匪兵,尽数杀绝,也绝无冤假错案。” 听到这番话,岳飞却没有丝毫畏惧。 他从地上捡起单刀,傲立于血肉之间,巍峨不动。 最只是初出茅庐的小兵,却已具备昔日千古名将的风范。 “我岳飞一生,行得正,坐得端!” “此番迫于生计,投靠易州,只是听命行事。” “至于其中牵扯的利害,与我何干?” 一番话铿锵有力,这份魄力,反倒更加激发了赵石岩的杀心,这种人不能留。 谁知道他与易州兵究竟有何牵连,若是放他一条生路,日后必定反咬一口。 “王爷,诸般鼠辈皆可留,唯独此人,必杀之!” 只要赵桓一句话,虎翼军战卒就可一拥而上,瞬息间将岳飞碎尸万段。 纵使他再骁勇,再神武,一身布衣,手里甚至连破甲武器都没有,就凭一把单刀如何能与重甲战卒相抗衡?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一抬手,目光坚定。 “五百易州兵已尽数伏诛,此人,并非易州兵。” 什么?! 赵石岩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向来杀伐果决的定王,为何会为一个小卒子坏规矩? 赵石岩已将身家性命赌在了赵桓身上,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放任赵桓出昏招。 “王爷,一时之仁,恐怕……” 不等赵石岩说完,赵桓余光一瞥。 面对那凌厉至极的目光,赵石岩瞬间噤声,紧接着默默低下头,不再言语。 “赵大人,本王迄今为止,可曾看走过眼?” “易州正是用人之际,尤其缺将。” “若此人能为本王所用,日后必成大事。” 赵石岩深深吸了口气,沉声反问:“王爷怎知此人靠得住?” 赵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郑庆云可靠得住?” 此言一出,赵石岩当场哑口无言。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赵桓刚去教坊司第一天,就随手捡回来一个后妃。 虽然不知道,赵桓的底气究竟是哪来的。 但连后妃都可一眼定缘,为易州选将,也是一眼而定,似乎也说得通了…… 不过…… 究竟是赵桓运气好,总能遇上良人,还是慧眼识珠,赵石岩现在是一头雾水。 “退下!” 随着赵石岩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虎翼军战卒,这才作罢。 赵桓现在手里有点闲钱,倒也阔绰,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赵石岩。 “虎翼军战卒,为本王出生入死,本王自然不会亏待。” “那唯一受伤的战卒,不仅他这辈子,就连他一家老小这辈子,本王也一并养了。” “这五百两银子,可够?” 赵石岩没吭气,心想这五百两银子,足够让那伤员全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本来虎翼军战卒还心存怨气,但是见赵桓出手如此阔绰,他们身上的戾气,自然也随之消散。 “岳飞,你跟本王回府。” 第103章 背嵬军魂 半个时辰后,定王府前堂,岳飞傲立于大堂中央,毫不胆怯,直视大宋皇长子。 赵桓则坐在家主之位上,同样打量着这位名垂青史的英雄。 片刻对峙,最终还是岳飞率先打破僵局。 “城外驻扎这些时日,在下早就听说过王爷的凶名。” “以王爷的行事风格,杀我,如同碾死蝼蚁,自然不会有半点怜悯。” “我虽身披易州甲,但却打心眼里佩服王爷这等豪杰,这才是大宋王爷应有的气势。” “但我还是要问,王爷何故放我?” 赵桓没有回答,虽表面波澜不惊,但心里却早已激动无比。 千卷丹青,亦容不下岳武穆,波澜壮阔的一生。 万古史书,也诉不完岳将军,十年功废的冤屈。 记忆中那个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的抗金名将,如今也只是一个热血男儿。 赵桓避开岳飞的问题,不动声色的反问道:“你可知,此行来京的任务?” 岳飞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押送军饷!” 赵桓眉头轻佻:“既然如此,本王为何大肆杀伐?” 面对赵桓的犀利眼神,岳飞却纹丝不动。 “王爷自然有王爷的考量,汴京自然有汴京的争斗,岂荣我一个卒子,说三道四?” 赵桓就是要搞清楚,岳飞究竟知不知道,易州兵的真实意图。 他不希望,这位千古名将,身上沾染半点污浊。 而事实证明,赵桓没有失望。 “那本王再问你,为何会去易州?” 岳飞非但不讨厌赵桓,相反,他心中极为敬重,否则以他的傲骨,自然不会与赵桓多做废话。 自从高俅被扳倒的那一刻,岳飞就已经明白,大宋还没有烂的太彻底。 “易州乃抗金前线,仅此而已。” 这个回答,无疑解开了赵桓心中一连串疑问。 宏观历史,并不会以某个小人物而改变,但微观处,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桓只觉得浑身轻松。 他已不在乎那些“细节”。 能在这一刻,遇到岳飞,细微的变化,未必就是坏处。 “正如你所言,你一个卒子,如何挡得住金国虎狼?” “你既然投戎易州,自然知道易州的乱象。” 岳飞的眼神微变,在此之前,他从不认为汴京的大老爷们,能够体察到民间疾苦。 他们只不过是高高在上,用近乎愚蠢的傲慢,透过奸臣佞党罗织出的谎言,管中窥豹罢了。 但眼前这位王爷不一样。 对方不仅扳倒高俅,更是对易州了如指掌。 岳飞深吸了口气,嗓音铿锵如铁。 “纵使大厦将倾,基石尽碎,我也以此血肉之身,垫入其中。” “金寇千万,我亦往矣!” 明知粉身碎骨,也要负重前行,不愧是岳飞。 赵桓目光大盛,他猛然站起身,厉声回应:“你非一人,本王同行!” 岳飞猛然收紧拳头。 他不过区区卒子。 人微言轻,贱命一条,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对大宋而言,也毫无意义。 而眼前此人,乃大宋皇长子,堂堂王爷,却愿意舍弃一切,随他抛头颅洒热血。 单凭这一句话,就够了! 砰! 岳飞当场单膝跪地,重重一抱拳:“现在,我知道王爷为何留我一命。” “我岳飞,愿与王爷,并肩作战,痛击金寇!” 赵桓当不起千古英雄的一拜,但身为大宋王爷,他必须当得起! “你可知道赵昆?” 跪在地上的岳飞,声如洪钟:“知道!” “此人被王爷所救,乃是北陲义士之一。” 赵桓点了点头,没有半点遮掩,对待这位千古名将,根本无需虚情假意。 “赵昆不日启程奔赴易州,他虽满腔热血,但终究是一介布衣。” “只通商贾之道,不懂军事政治,一人之力,终难成事。” “你随他一道返回易州。” “临行之前,本王会送你三件礼物,就算身处泥沼,也可自保。” “本王要你替我拿下易州,厉兵秣马,与完颜宗翰决一死战!” 岳飞知道赵桓欣赏他,却没想到,仅仅一面之缘,就委以这惊天重任。 这哪里是信任?分明就是胡来! 但是迎上赵桓那双坚定犀利的眼睛,岳飞虽心中有疑,却并没有推卸,反倒重重一点头。 “若能与王爷,匡扶大宋,粉身碎骨浑不怕。” 在此之前,赵桓虽然已经招揽了帮手,但都是政治同盟,为了在汴京立足而已。 军事方面,一直是赵桓的短板。 如今有了岳飞相助,赵桓心气大振。 自从他成王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兴奋。 “既如此,本王就先赐你这第一份礼物。” 赵桓叫来长福,耳语几句,长福先是一愣,紧接着咬牙转身跑向英灵祠。 不多时,带着一个家丁,搬来一个厚重的大木箱。 打开箱盖,一套整齐甲胄,赫然出现在眼前。 “本王曾一心想为王妃置办一件新袆衣,但王妃节俭惯了,不许本王挥霍。” “那六百两银子,便省下来置办了这套甲胄。” “这一套甲胄,一直供奉在英灵祠里,与那牺牲的十七位北陲义士为伴。” “若无良将相助,本王打算亲自披甲上阵。” “从此以后,这套甲胄就是你的了。” 岳飞膂力惊人,可开上力硬弓,也因此曾担任“敢战士”,在相州平乱。 他披过重甲,自然一眼看出,这套甲胄的不凡之处。 此甲与步人甲有六分相似,上至兜鍪,下至鹘尾,一应俱全。 狮子腹吞,朱红裙带,眉庇如鹰! 岳飞只能认出,这是……非常贵重的“将校铠”。 “王爷,此甲可有名字?” 赵桓眼神尽是骄傲,这副甲胄,可是他花了重金,拆了好几副现成重甲,拼凑出来的。 “此乃……” “背嵬军将校铠!” 没错!赵桓是背嵬军的铁杆粉丝,恨不得亲自披甲,与凶名远扬的铁浮图,撞击在一起! “背嵬军……” 岳飞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下定决心,以定王之名,铸造背嵬凶风! “属下岳飞,叩谢王爷重礼。” “此甲铸魂十七人,我定不辱使命,助王爷拿下易州,壮我大宋之威!” 第104章 向死而行 赵桓对大宋的未来,第一次如此充满信心! 他让长福带岳飞去洗澡更衣,除去从易州兵身上沾染的晦气。 几乎是岳飞前脚刚走,传令太监就出现在了王府。 不出赵桓所料,赵佶紧急召他入宫。 被赵桓除掉的那五百易州兵,并非不可取代,但短时间内却打乱了赵佶的计划。 就在赵桓准备入宫之际,身后却传来朱琏的清冷声音。 “王爷,此行可还回来?” 朱琏不仅冰雪聪明,而且对汴京的政治格局了如指掌。 当得知赵桓消灭了城外的五百易州兵,朱琏立刻意识到,赵桓这一次进宫所面临的危险,远胜以往! 只因他触碰了陛下最核心的利益,已经不只是触之逆鳞那么简单,而是把陛下的整片逆鳞都扯了下来,还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赵桓深知,这个时候,哪怕装的再轻松,也无法安抚朱琏。 他索性嗓音铿锵,直截了当:“你只管在府上等我便是。” 朱琏也不啰嗦:“好,本宫便在此等你至天亮,若明日拂晓,王爷还未回府……” 朱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天亮之前,赵桓还不能活着回来,朱琏就会立刻开始筹办丧事。 但这丧事,绝不只是为赵桓一人。 赵桓一死,朱琏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她自然会去阴曹追随赵桓。 感受到朱琏眼神中的坚决,赵桓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活着回来,胜过一切。 “王爷!” 郑庆云焦急无比的跑了过来,她一把抱住赵桓的胳膊,早已哭得梨花带雨。 “王爷,您可一定要回来啊,奴家在这等你。” 赵桓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郑庆云。 毕竟朱琏坚强的令人心疼,就算赵桓真死在宫里,朱琏也未必会流一滴眼泪,不过是心碎罢了。 而郑庆云好不容易逃离魔窟,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要与赵桓共同承担这巨大风险。 朱琏身为王妃,尚且能够体面,而郑庆云必定被扣上一个“灾星”的罪名,处以极刑。 只有活着回来,才能避免二女受到牵连。 赵桓伸手摸了摸郑庆云的脑袋,笑着安慰:“去前堂等着吧。” “你这丫头,虽然单纯,却执拗的很,说在这等着,明日本王回来,真看见你站在这里,只怕是要心疼死了。” “本王既然出手,自然是已经考虑过后果,陛下和媪相,想把我留在宫中,也未必是易事!” “不如这样,你替本王准备明日的早饭吧。” 听到这话,郑庆云擦了擦眼泪,强行挤出一丝柔笑:“王爷想吃什么?” “奴家亲自给您做,若是不会,就现学。” 赵桓脱口而出:“豆浆油条,我要吃一整根!” 宋朝的油条,足有小臂般大小,一根就能管饱,甚是实惠,后来更是被人形容成“油炸秦桧”,甚是形象。 见赵桓如此有胃口,郑庆云这才稍稍安心,点头如捣蒜:“王爷一走,奴家就去准备。” 府外的太监,已经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王爷,莫要耽搁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圣怒难违,您可麻利点吧。” 太监深知陛下有多愤怒,估摸着,赵桓十有八九是要死在宫里。 为了防止赵桓出逃,传令太监还专门带了二十几个禁军,名为护送,实为押送。 不等赵桓回应,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循声望去,岳飞阔步而来,那巨响,正是岳飞手持步槊,砸击地板发出的响声。 砰! 又是一声巨响。 岳飞直接将槊柄,砸在府门石阶上,身上散发出来的彪悍气势,就连禁军都为之忌惮。 “自今日起,我岳飞,已是定王府家丁!” “王爷进宫,特来相送。” “若中间出了岔子,纵使我一人之力,也要搅碎这汴京城,无他,不过是继承王之遗志,灭尽佞臣罢了!” 太监眼神剧变,心里暗骂,定王府何时冒出这么彪悍的武夫? 太监的任务,只是带赵桓入宫,自然不会与岳飞对峙。 当即嘀咕了一声:“赶紧进宫吧。” 赵桓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岳飞一眼:“府中女眷,就交给你了。” 岳飞目不斜视,犹如门神一般站在府门中央:“王爷放心去便是!” “王爷何时回府,我何时退下。” 让岳武穆守门? 啧…… 赵桓虽然受之有愧,但还是忍不住得意了起来。 此时,御书房里,六部朝臣齐聚,就连礼部员外郎周浦,都被破格召进宫里。 周浦的出现,意味着赵佶真的动了杀心。 赵佶坐在龙案后,脸色阴沉至极,一言不发,就等着那个逆子露面。 “定王到!” 随着传令太监的声音响起,原本就压抑至极的御书房,瞬间弥漫着浓烈的肃杀气息。 六部朝臣,全部低着头,闷声不吭。 “儿臣,参见陛下!” 赵桓迈步进门,双手平伸,缓缓合拢,对着赵佶作揖鞠躬。 事已至此,依旧不肯下跪叩拜? 好个天生反骨的逆子! 赵佶早已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冷厉声音,回荡在御书房内。 “朕,早听闻定王暴戾无常,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领教了!” “先前你在教坊司大开杀戒,又去殴打肃王,朕正想着如何治你。” “今日你竟敢残害我五百大宋将士,朕若不严惩,何以正国体?” 一旁的童贯,强忍狞笑,阴险无比的附和。 “王爷,难道非要败尽皇威才罢休?” “五百将士,你说杀就杀,心中可还有半点王法?” “正值大宋内忧外患之际,如此暴行,若是激起兵变,不知王爷能否付得起这个责任?” 赵佶已经恨之入骨,易州兵一灭,想要短期内把岁币运往金国,已经不现实。 亡国之危,已经迫在眉睫。 而这一切,皆是拜这个逆子所赐! 赵佶余光一瞥,直接绕开六部尚书,看向出了名的铮臣周浦。 “周爱卿,你说,定王何罪?” 周浦果然不负众望,脱口而出:“死罪!” 第105章 父子对峙 若是换做在场的任何一个大臣,都不会轻易治赵桓的死罪。 就算赵桓再不是东西,跟赵佶闹得再僵,也无法改变,赵桓是皇长子的事实。 把事情做得太绝,可就没有回头余地了。 但周浦却是个例外,他只念法理,不念人情。 死罪二字,掷地有声! “臣,早已经将定王的诸般罪证,记录在案,已经数次上奏弹劾,只是未有回音罢了。” “今日既然陛下问起来,臣口风依旧,绝无变化!” “血洗教坊司,杀害朝臣,死!” “屠戮五百易州兵,不惜激起兵变,死!” “殴打肃王,强闯郓王府,兄弟不睦,废!” “死罪已定,活罪亦不可免,至于如何量刑,由宗正寺和刑部做主,并非臣的职责。” 周浦一口气,把赵桓的所有罪证,全部罗列了出来。 根本不用赵佶和童贯的教唆,身为礼部官员,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盯在赵桓身上。 任何出格之举,周浦都会如数如实上奏弹劾。 赵佶眼神已然凶厉至极:“定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保持着作揖姿态的赵桓,根本不理会周浦铿锵有力的弹劾,毕竟他早就习惯了。 随着合拢的双臂,缓缓垂落,赵桓弯曲的身体,也再一次变得笔直。 他昂首挺胸,没有半点畏惧,双目直视赵佶。 “教坊司,逼良为娼,下作淫乱,经过这些年的荼毒,光是汴京一地,色户就足有万余。” “乱我国风,不该杀吗?” “易州兵,早在一个月前,就该押送军饷离开,易州乃抗金前线,军饷每晚一天,易州就乱一分。” “坏我边陲,不该杀吗?” “肃王无礼,以下犯上,不该打?郓王妃当众羞辱本王爱妃,不该惩戒?” “难道我泱泱大宋,只有昼夜更替,却无黑白之分?” 赵桓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御书房,犹如低沉的虎啸,余音不断。 六部朝臣的脑袋,压得更低了。 周浦依旧面无表情,而赵佶和童贯,眼睛则逐渐睁大。 当初,赵佶去定王府,私谈储君一事时,赵桓还夹着尾巴做人。 艮岳举办筹资大会,赵桓已经敢当面对质了。 而现在,赵桓的气势,分明是要把当今陛下都压下去。 仿佛每过一日,赵桓的气势就要强一分。 回过神来的童贯,咬牙切齿。 “定王,你这分明是颠倒黑白,你随便按个罪名,就可以大肆杀伐,那还要六部干什么?” “就算他们有罪,也要送交六部严审,岂容你滥用私行?” 赵桓眼神如鹰,直射童贯,似是要把这老阉人震得原形毕露。 “正如媪相所言,若六部有用,又岂轮得到本王出手?” “难道眼睁睁看着大宋江山,日薄西山,本王还要继续看下去?” 此言一出,童贯瞬间露出了奸计得逞的阴笑。 本来六部大臣根本不愿插手这种烂事,结果赵桓竟然不知死活,一句话把六部全得罪了。 不出童贯所料,原本低着头的大臣们,纷纷直起身,目光中尽是敌意。 可惜,不等他们发难,赵桓已经抢先一步。 “高俅与易州勾连,贪赃军饷一事,这么多年累积了多少赃款,为何一直耽搁到今日?” “高俅罪大恶极,查明即可典刑,为何押入御史台这么久,还没有行刑?” “易州乱象,兵部一无所知?” 这哪里是昏君佞臣联手绞杀赵桓? 分明是…… 赵桓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皇权和文官集团!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赵桓已经必死无疑,但六部大臣的脑袋,却重新低了下去。 他们不愿,也不敢,与赵桓对峙。 就算赢了又如何?还不是给陛下和媪相,落下一堆把柄? 见六部大臣竟然没有动静,童贯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赵佶更是压着满腔怒火,今日召赵桓进宫,乃是为了严审他,结果反倒被赵桓指着鼻子骂,岂有此理。 偏偏…… 周浦在旁边盯着,倘若罪名按得不够稳,贸然定赵桓的罪,周浦必定联合清流铮臣,逼着重审。 把周浦这个臭石头,叫到御书房,还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佶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忍怒意:“除定王外,全部退下!” 六部大臣想都不想,退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童贯虽不甘心,却又不能当众抗命,只能攥着拳头,跟随六部大臣一起离开。 转眼间,整个御书房,只剩下父与子,君与臣。 啪! 赵佶直接把桌上的砚台,重重砸在赵桓面前,气的手指哆嗦。 “好一个能言善辩,口若悬河的逆子!” “诸般皆可不提,唯独易州兵一事,朕绝不姑息。” “你可知,今日此举,意味着什么?” 既然是关起门来私议,赵桓自然不留半点情面。 “九十二万贯岁币,我大宋亿万生民的血汗钱,将留在这片土地上。” “厉兵秣马,对金寇迎头痛击,护我大宋万里山河。” 赵佶已经气的失去理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放屁!” “若能战,朕岂会怯战?” “自先祖皇帝,便是屡战屡败,如今国力式微,金国势头正盛,如何力敌?” 赵桓不甘示弱,厉声回击:“难道摇尾乞怜,就能求来天下太平?” “金贼今日不灭大宋,只因他心情好,待明日心情差了,便是我大宋亡国之日。” 赵佶眼睛睁得老大,他不敢相信,这个逆子,竟然如此大胆。 “你……你竟敢说朕摇尾乞怜?” 事已至此,赵桓何惧之有? “谁说先祖皇帝连战连败?结果虽败,但过程却勇!” “谁说大宋将士,抵不过金人?我大宋步战,冠绝天下,只是士气人心皆毁罢了。” “若能重振士气,就算我大宋一个骑兵都没有,同样能把金人推回去!” 这是自赵桓封王以来,第一次与赵佶撕破脸皮。 赵佶从我想过,他窝囊的儿子,有朝一日,竟然比清流铮臣还要刚强。 若是盛世,有此王爷,足够告慰先祖。 但这末世,却容不下他。 第106章 父子豪赌 赵桓心里也很清楚,想要厉兵秣马,与金人死战,就必须得到赵佶的支持。 既然是关门私议,赵桓自然要把握住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赎买九州一事,木已成舟,就算陛下不顾影响,立刻召集兵马,押送岁币北上,也已经来不及了。” “儿臣以为,这九十二万贯岁币,与其便宜了金人,不如铸造出一支虎狼之师。” “易州尚在我大宋控制之内,只要在易州屯兵,金人就不得不将军事中心东倾!” “凭什么金人打哪,咱们就要守哪?” “直接易州猛攻即可!” 闻听此言,赵佶冷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 在他看来,赵桓只不过是满腔热血的莽夫罢了,对军事国策一窍不通。 否则,这逆子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他大计。 “辽已经接近亡国,中京尽数落入金人手中。” “金人在中京囤积大量兵马,只需一声令下,就可从太原路直扑而下!” “就算是要打,也要在太原府驻军死守。” “你这逆子,只会纸上谈兵,放弃太原,固守易州?” “易州直面南京道……” 不等赵佶说完,赵桓已经厉声打断:“什么南京!此乃我燕云十六州,华夏故土!” 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喝,竟将赵佶震得目瞪口呆。 自赵佶继位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御书房,对他厉声呵斥。 就连周浦那个硬骨头,都只是进谏而已,绝不会如此无礼。 赵佶几次想要下令,直接把赵桓拖出去,押入宗正寺。 可是…… 话到嘴边,赵佶又生生咽了回去。 再怎么说,赵桓也是皇长子,更是获得了天下义士,汴京文人,以及显肃皇后的支持。 同时还和翰林院以及礼部,纠缠不清。 没有合理的罪名,想要废赵桓,绝非易事。 就在赵佶眼神狰狞,已经气的心绪躁狂之际,赵桓却继续火上浇油,根本不给赵佶任何喘息的机会。 “陛下所做一切,不就是为了拿回剩下的九州吗?” “纵使你我父子之间,有诸多不睦,唯独在此事上,目标高度一致。” “只要陛下,把易州全权交给儿臣,儿臣便誓死夺回燕云九州!” “江山,向来只有争夺,哪有礼让的道理!” 赵佶咬牙切齿,已经恨不得把这个逆子碎尸万段。 但正如赵桓所言,木已成舟,宋金永好已经不现实。 一旦金人猛攻太原府,如何能够力克敌军? 赵佶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找人背黑锅的念头,再一次从赵佶的脑海中浮现。 他一甩长袖,背过身去,已不愿多看赵桓一眼。 “朕,已经把教坊司给你了,还封你为户部监察御史,非但没把你喂饱,这胃口反倒越来越大。” “像你这般逆子,朕岂能轻信?” 想要得到赵佶的支持,就必须给他足够多的筹码。 赵桓胸中早有韬略,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天下百姓,揭竿而起,起事叛党,数不胜数。” “易州也多有义军,且与易州兵互有勾连。” “十日之内,若儿臣,能二百颗,叛军人头摆在陛下面前,陛下就将易州大权,尽数交给儿臣。” “儿臣负责厉兵秣马,构筑工事,荡清易州叛党妖孽,吸引金人,使其军事重心南倾。” 赵佶没有吭声,他的思绪运转极快。 许久之后,赵佶这才冷冷回应。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朕给你十天时间!” “十天后,若能带回二百颗叛党首级,朕就把易州的指挥权,尽数交给你。” “倘若失败,朕便举行立储大典,册封你为储君。” 赵桓早就料到,这口黑锅,早晚都要他来背。 可是时不我待,若无这场豪赌,赵桓想要按部就班的拿下易州,无疑是天方夜谭。 金人,可不会给赵桓任何喘息的时间。 “一言为定!” “儿臣……告退!” 赵桓拱手作揖,缓缓退下,当走到大门时,他一甩长袖,推门而出。 御书房门外,人头攒动。 上至童贯,下至六部官员,全都在外候着。 童贯早就听到父子二人的怒喝,得知以易州和储君为赌约,童贯非但没有阻止,发到狞笑不断。 “王爷,老奴就等着您的惊世壮举了!” “呵呵呵,您若能成事,就连老奴都可以为您担保,普天之下,再无任何人,能与您争抢易州。” 童贯之所以如此有信心,只因这场赌约,赵桓必输无疑。 自汴京到易州,就算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一来一去也要五天时间。 换言之,留给赵桓讨逆平叛的时间,只有区区五天。 想在五天内,斩首二百?笑话! 何止是童贯,就连六部朝臣,对于这场赌约,也不抱任何期待。 “王爷自幼生活在汴京,不知战场之惨烈,孤军奋战,斩敌二百?只怕是天方夜谭。” “王爷可知,两军对垒,数万人的大军,打个一天一夜,才能死几个人?” “您手里无兵权,远奔易州作战,短短五天时间,只怕是连地形都没摸清楚吧?” “呵呵呵,王爷可知……谁在易州?” “高拖山,可知此人?” 赵桓当然知道,自方腊起义后,闹得最凶,规模最大的起义军,就是以张迪和高拖山为首的“常胜军”。 高拖山活动到了易州,意味着,会有大量叛军在易州活动。 赵桓却满不在乎,根本没有把高拖山当回事:“易州早就烂到了骨子里,就算再烂几分,也没有区别。” “本王不仅与陛下豪赌,更是立下了军令状。” “尔等若是对这场赌局如此感兴趣,不如也与本王赌上一赌如何?” “每人一万两银子,给本王牵马!” 六部朝臣撇了下嘴,没人吭声。 他们可不会傻乎乎的和赵桓搏命,只管隔岸观火就是了。 一旁的童贯,阴笑道:“王爷,抓紧吧,再耽搁下去,怕是连赶路的时间都不够了。” “老奴擎等着您带回二百贼首。” “待到小苑诗会,亲自为您歌功颂德。” 第107章 大宋之耻 赵桓也懒得与这般佞臣废话,甩袖而去。 望着赵桓的背影,童贯不由啐了一口:“纸上谈兵,不知轻重,指望你这种莽夫,大宋早亡了。” 童贯转身之际,已经换上了一副谄媚表情。 “陛下,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 赵佶依旧站在原地,背对着大门,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那个逆子,虽然猖狂,可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若是真在短短十日内,摘回二百贼首,君无戏言,易州可就归那逆子了。 明知不可能,但赵佶心中却抱有一丝期望。 “媪相,宋金永好,可有补救之法?” 童贯虽然谎话连篇,但在这件事上,却出奇的诚实。 “只怕是……无力回天。” “金人在汴京的耳目探子众多,想必密函已经在路上了。” “重新筹备押运兵马,肯定来不及。” 赵佶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身,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麻木。 他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以应对接下来的金人盛怒。 “先帝曾谕,凡能收复全燕之地者,赏以封地,给以王爵。” “媪相为收复失地,鞠躬尽瘁,朕心甚慰,遵循先帝遗训,封媪相为……广阳郡王!” 童贯先是一愣,紧接着狂喜。 他做梦都想不到,赵佶竟宠他到这种地步,封他为王! 噗通! 童贯直接跪倒在地,满脸通红,兴奋的直哆嗦。 “谢,陛下厚爱,老奴,惶恐。” 不等赵桓走出皇宫,童贯封王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看着那些兴奋无比,眉飞色舞的小太监,赵桓面无表情。 据他所知,童贯册封广阳郡王,便是金人南下的序章! 一个溜须拍马的老太监,竟然能封到王爵,哪怕只是“郡王”,也足够让大宋蒙羞了。 金人讨要岁币未果,用不了多久,就会册封完颜宗翰为左副元帅,沿着太原路,一路南下…… 留给赵桓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易州。 与此同时,定王府怒吼声震天。 “大胆,退下!” 长福站在府外,死死盯着以肃王为首的一众人群。 这里面不仅有官宦子弟,还有披甲的将士,熙熙攘攘,足有百人之多! 夜渐深,定王府却灯火通明。 岳飞伫立于府门台阶之上,而长福则率领王府家仆,在府外与众人对峙。 肃王脸色阴冷至极。 “狗东西,敢挡本王的路?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事已至此,难道你还以为,定王能够活着走出皇宫?” “肃王府和郓王府之仇,今夜,本王就原原本本算清楚。” “若是识相,本王只需坐在尊位,诸般奴才,跪地恭迎,也就罢了。” “如若不然,今夜必血染定王府!” 当初为了保下朱凤英,赵枢不得不低头,帮赵桓拿下了户部监察御史的官职。 他心中尽是怨恨。 堂堂肃王,竟被那个废物拿捏住,奇耻大辱。 今天晚上,赵枢无论如何也要坐到定王的位置上,接受定王府家仆的跪拜。 奴仆拜王,合情合理,但问题在于,就算是同为王爷的赵枢,也不可擅入定王府,这无异于侵门踏户。 长福咬紧牙关,一字一顿:“王爷不在,任何人不得擅入定王府半步。” “谁若想强闯王府,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面对长福的厉声怒喝,赵枢眼神更加鄙夷。 “该死的奴才,竟敢在本王面前大呼小叫,来人呐,把这以下犯上的狗东西,杀了!” 一声令下,两个披甲卫士,迈步上前。 长福也豁出去了,直接从后腰拔出匕首,双目充血,振臂高呼。 “府中只有王妃,任何人,不得擅入王府半步。” “我等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保全王府威严!” 一看长福亮出兵刃,局面瞬间失控,赵枢带来的几十个甲士,直接扑了上去。 整个定王府,只有长福这一个“家丁”,其余的几十个人,只是“仆人”而已。 面对甲士,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转眼间就被打的东倒西歪,哀鸿遍野。 就连长福也是转眼就被两个甲士扑倒。 攥着匕首的右手,被另一个甲士,一脚踩住,强行把匕首夺了去。 仅仅三个甲士,就把长福牢牢制服,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就在甲士准备痛下杀手之际,只听“锵”的一声,那甲士捂着胸口连连后退,眼睛睁得老大。 等松开手掌时,惊骇无比的发现,身上捆扎甲片的绳子,竟然被挑断了。 坚固的扎甲,瞬间变得松松垮垮…… 与此同时,那两个压住长福的甲士,也是先后发出一声哀嚎,纷纷仰头倒地。 由于是在汴京城里,这些甲士披挂的并不完整,连“眉庇”和“面甲”都没有佩戴。 粗壮的槊杆,直接把二人的鼻梁骨打断,鲜血飞溅。 赵枢眉头紧锁,抬头望去,只见身穿背嵬将校铠的岳飞,正好收回步槊。 “长福管家,去护着王妃周全,府门交给我便是。” 长福从地上爬起来,眼神一阵复杂。 当初赵桓把岳飞带回府时,他还心存不屑,根本没把这个易州兵当回事。 而此时,面对气势汹汹的肃王,岳飞竟双目如剑,没有半点胆怯。 长福瞬间刮目相看,同时暗暗感叹,不愧是王爷,这眼力绝了,硬是从五百易州匪兵里面,发掘出了这个骁士! “岳飞,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长福已经抱着必死信念,他在岳飞的肩甲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算是正式认可了岳飞。 当即冲进英灵祠,拿出两把“小金瓜”,犹如门神一般,站在前堂。 岳飞则不动如山,继续守着府门。 “王爷未归,府中只有女眷,诸君皆退。” “越雷池半步者,死!” 铿锵有力,不容半点质疑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定王府。 赵枢常年混迹在军中,岂会不知岳飞这一身将校铠,就足以证明,此人乃是勇武过人的骁士。 而且…… 这家伙,披挂整齐,就连破甲武器都一应俱全。 哪里是守门?分明是守关! 第108章 一夫当关 现场的甲士,名义上只是保护肃王的周全,因此并未携带像样的兵器。 看着岳飞手里的步槊,腰间的破甲战锤,他们心里不由一阵紧张,纷纷看向赵枢。 赵枢态度强硬,这定王府,他非进不可。 “区区家丁,你可想清楚了,真敢拦本王的路不成?” “退下!” “本王只警告你这最后一次!” 面对赵枢的最后通牒,岳飞却不为所动,硬如寒铁一般的嗓音,徐徐响起。 “来者,皆杀!” “我在,门在!” 赵枢本不愿见血,既然定王府养了这等凶犬,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哼,定王走不出宫门,明日,定王府就会彻底从汴京消失。” “把此人的脑袋,给本王砍下来!” 随着一声令下,现场的甲士,手里没有破甲武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将近四十个甲士,一拥而上,气势十足。 岳飞早有准备,他往后猛退一步,以府门为依托,防止有甲士绕后偷袭。 同时,手里的步槊,对着府门外一通乱刺。 就算是这些甲士披挂完整,也不敢用身体对撞,或是以盾牌对峙,或是利用长兵器互攻。 以身体往上硬冲的下场,就是被步槊戳的人仰马翻,鲜血直流。 最惊人的是,岳飞的膂力极为恐怖,步槊往前一突,在恐怖的膂力加持下,便直接将对方的甲片戳穿。 转眼间,四个甲士应声倒地。 排头的甲士瞬间慌了,想要躲避,可惜被后面的甲士挤住,根本动弹不得。 岳飞攻势反倒增加猛烈,每一个喘息之间,都能连续刺出三次以上。 兵家招式,向来丑陋,既比不上练家子的轻盈身法,又不如武学大师的灵活招式。 但冲锋陷阵,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准狠,一招制敌,专攻命门! 付出了整整七个人的代价,甲士才终于强行挤进府门。 就在这时,岳飞从腰间拔出了破甲锤…… 他扔下步槊,右手攥着锤柄,重重的砸在一人的头盔上。 只听“铿”的一声,头盔完好无损,但那甲士却仰头栽了下去。 大宋的造甲工艺,毋庸置疑! 就算是岳飞的力量,也无法撼动坚固的头盔,但势大力沉的一击,却穿透头盔,造成了恐怖的钝器伤。 仅仅一下,那甲士就当场暴毙,脑浆都被震烂了。 剩下的甲士,想要扑倒岳飞,却绝望的发现,纵使披挂完整,岳飞依旧身法灵敏,进退有序。 他每一次后退,都会顺势抡起破甲锤,挥出雷霆一击。 铿!铿!铿! 渗人的闷击声,不断回荡在定王府。 一个接着一个甲士,皆是一击而废,或是筋断骨折,或是七窍流血。 长福早已经目瞪口呆。 “王爷……您到底把什么怪物带了回来?!” 砰! 岳飞一脚把面前的甲士踹开,剩下的二十几个甲士,已经毫无战意,开始不受控制的后退。 就连赵枢都一脸震惊,他麾下也有不少猛将,却无一人,能与眼前这骁士,相提并论。 “一己之力,退甲士四十余人?!” “这怎么可能!” “你叫什么名字?!” 岳飞连克十几个甲士,竟然只是微微喘息,仿佛再克十几人,也是游刃有余。 面对赵枢的惊呼,岳飞目光如炬,冷冷回应。 “河北西路,定真府,敢战士,岳飞!” 敢战士…… 赵枢岂会不知?敢战士可是当初定真府,抵御辽国的精锐。 难怪此人如此骁勇,这可是当初,专门招募来,对付辽兵的虎狼! 该死的赵桓,坐镇汴京,为何却能得到定真府敢战士的效忠? 而且还是……死忠! 赵枢咬牙狞笑:“像你这般百战精锐,就算是汴京禁军,也无法与你相提并论。” “此等勇武,应当为大宋建功立业,何必屈居于赵桓那个废物?”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你若愿意跟随本王,本王必将你培养成,未来的大将军!” 面对赵枢的重赏招募,岳飞却眼神清冷,剑眉微挑。 “匡扶大宋者,唯有定王!” “我岳飞,已经发誓,誓死追随定王。” “像你这般,无礼,无耻,无德之人,也配让我效忠?” 赵枢脸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既如此,本王就先杀你!” “回去披挂!” 随着赵枢一声令下,在场的甲士,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没过多久,那二十几个甲士就回来了,眉庇面甲护心镜,一应俱全…… 或是手持大斧,或是狼牙棒…… 赵枢冷冷一笑,看岳飞的眼神,犹如看待尸体。 “什么狗屁敢战士,你若能撑住一合,本王就转身离开。” 岳飞心里很清楚,面对披挂整齐,手持长兵器的甲士,以一敌三就已经是极限了,更何况二十几人? 明知是死,岳飞非但不退,反倒挺进一步。 “此身已许国!” 就在岳飞准备殊死一战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府门传来。 “呵,没想到本王进宫才这一会儿,王府里就变得如此热闹。” 原本刀兵碰撞,铿锵不止的恭王府,因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死寂至极。 岳飞眼睛一亮,紧紧攥着槊柄的手,也不由松弛开来。 长福更是激动地眼泪横流:“王爷,您回来了!” 赵枢脸色苍白,缓缓转身,还没看清楚赵桓的身影,就听到耳边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紧接着,整个人踉踉跄跄,好在随从眼疾手快搀扶,这才没有摔倒。 这已经是赵枢第二次被打,可是他却不敢发怒,反倒尽是心虚。 “皇……皇兄,你怎么回来了?” 在一众惊恐无比的眼神注视下,赵桓甩了甩手,紧接着一指赵枢。 “本王回自己家,有何不可,还用得着你操心?” “过来。” 赵枢知道,靠过去免不了又是一巴掌,但长兄如父……他纵使再愤怒,也不敢忤逆赵桓。 啪! 赵桓反手又是一耳光,直接把赵枢打的原地转圈。 肃王府的家仆也好,甲士也罢,全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赵桓再次甩手,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过来。” 赵桓再次命令,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肃王,此时却犹如赵桓的掌心玩物,任凭拿捏。 第109章 定王府重地 赵枢被直接打蒙了。 身为大宋肃王,王贵妃之子,集万千荣誉于一身。 凡是见到他的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就连王贵妃和陛下,都未曾对他恶语相向过。 可偏偏,遇到了赵桓这个凶悍大哥,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逐渐回过神的赵枢,双目喷火,恨得浑身发抖。 但是面对赵桓,他却不敢有任何反抗。 只因……眼前此人,乃是皇长子,他的大哥。 兄贤弟恭,在皇家之中,可绝不只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赵桓这厮,破罐子破摔惯了,自然不在乎风评。 赵枢却不同,他紧盯着储君大位,但凡有丝毫“对兄长不敬”的污点,都可能影响将来继承大统。 不等赵枢站稳,赵桓的大手,迎面抽了过来。 啪! 第三巴掌落下,直接把赵枢给打毛了,他连退两步,攒着拳头,咬牙切齿。 “皇兄!这三巴掌,兄弟我记下了!” 赵枢暗暗发誓,将来只要继承皇位,定要让赵桓百倍偿还今日之辱。 “我们走!” 就在赵枢准备离开之际,后脖领却被一把拽住。 “本王让你走了吗?” 赵枢急火攻心,身体微微颤抖着,恨不得将赵桓生吞活剥。 但最终,还是把这股邪火压了下去。 “难道,皇兄还没有消气?若是把我惹急了,可休怪我……” 不等赵枢说完,已经被冷冷打断。 赵桓根本懒得啰嗦,就这么一只手薅着赵枢的后脖领,同时瞥了一眼在场面若死灰的甲士们。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肃王身为皇子,竟然连最起码的礼节都不懂,明知道本王不在家,却要硬闯府邸。” “这般放肆,本王痛心疾首!” “今日,就好好教一教肃王何为礼字。” “你们都退下吧。” 肃王府家丁和甲士,面面相觑,他们哪敢走? 赵桓的脾性,早已经在王都传开了。 这厮总共俩官身,担任教坊司主使的第一天,就血洗了教坊司! 官封户部监察御史的当天,就灭了五百易州兵。 就连赵桓府里的家丁护卫,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赵枢若是被拎进定王府,只怕是……死无全尸! 可是,连肃王都被赵桓三个大耳帖子打蒙了,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又能如何? 一眨眼的功夫,肃王府家丁已经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哭嚎起来。 “求定王开恩,放我家王爷回府吧。” “您乃是皇长子,怎能与自家兄弟一般见识?” “就是啊,血浓于水!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亲兄弟啊。” 亲情?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来,赵桓就来气。 之前放过朱凤英,本以为肃王会消停一段时间,结果呢? 竟然趁着赵桓不在家,闯空门? 赵桓今日若不教会肃王,花儿为什么那样红,他就不配自称“大宋王爷”。 面对众人的苦苦哀求,赵桓也不回应,只是抬手一指府门外的甲士。 “王府重地,披甲执锐?罪不容诛!” 岳飞直接撂下步槊,拔出破甲锤,迈步走了出去,照着其中一人的头盔砸了下去。 噹! 声音那叫一个脆生,直击心灵。 现场的甲士一看,留在定王府,只怕是要死在赵枢前面,他们哪敢再有半点迟疑,转眼就跑了个干净。 等岳飞锐利如剑的目光,扫向肃王府家丁。 一众家丁,早已吓得直哆嗦。 在一双双绝望的眼睛注视下,赵枢被直接拽进王府,紧接着大门重重关闭。 “坏了!肃王要出事,快去宫里请王贵妃!” “不……不能去!” “你们难道忘了,郓王妃上次去后宫,差点变成养花的肥料。” “论关系,定王明显比肃王更硬啊……有显肃皇后坐镇,只怕是王贵妃,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可别给王贵妃惹麻烦了!” “不过话说回来,赵桓居然能够活着离开皇宫?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还用想?肯定是显肃皇后保下了定王!” “未必!定王屠戮易州兵,乃是政事,显肃皇后虽不容挑衅,但毕竟是六宫之主,从不插手前朝政事。” “哎呀,现在还纠结这些干什么?想办法,把肃王从定王府捞出来吧,再耽搁下去,只怕是……” 一众肃王府家丁,不敢再言语了,他们纷纷睁大眼睛,眼神尽是恐惧。 虽然皇室,极为忌讳“兄弟相残”。 但赵桓那个疯子,一旦发起狠来,打断赵枢的腿,还是极有可能…… 与此同时,赵枢站在定王府前堂,紧张的手心冒汗。 虽然论勇武,赵桓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但架不住,旁边还站着长福和岳飞。 长福那条疯狗,对赵桓忠心耿耿,只要赵桓一句话,别说他这个皇子,就算是当今陛下,恐怕也要被咬上一口。 而且……这厮作为定王府唯一的家丁,武艺绝非儿戏。 之前被甲士轻易降服,只因长福一身布衣,并未披甲。 倘若同样披甲执锐,长福绝不会输的这么窝囊。 最令赵枢畏惧的,自然是一旁沉默寡言,却目光如炬的岳飞。 连克十几个甲士,这是什么概念? 同样披挂整齐,赵枢只能应付两个甲士,若是两军对垒,必须有仆从军在旁协同防守,他才敢与敌人短兵相接。 凡是重甲战卒,皆是精锐! 而身为敢战士的岳飞,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赵枢心里阵阵咒骂,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本该死在宫里的赵桓,怎么就全身而退? 不光活着回来了,似乎还捞到了不少本钱? 否则这厮,岂敢如此猖狂!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娇柔,长相可人的女子,出现在赵桓身旁。 赵枢一眼认出,此女正是郑庆云。 紧接着,他整个人毛骨悚然,后背止不住的发凉。 郑庆云是官邸出身,虽然得体,但绝谈不上端庄,走路有声,这就弱了一分庄严。 郑庆云来了,意味着朱琏肯定也来了! 赵枢几乎是下意识低头,愣是不敢往旁边瞅! 第110章 第二份礼物 朱琏乃是王妃,走路无声,但只需要凭借那股素雅檀香,就可以判断出,朱琏已经来到前堂。 好汉不吃眼前亏! 赵枢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冲撞“大嫂”。 “来人呐,给肃王看座。” 听到朱琏的声音,赵枢脑袋压得更低了。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朱琏面前卑躬屈膝,可是一想到旁边坐着那个疯子一般的大哥,赵枢就脚后跟发凉。 “不……不必了。” 朱琏身为家主,自然是稳稳坐在赵桓身旁。 就在刚才,府外还剑拔弩张,朱琏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结果一眨眼,形势陡变。 她看了一眼身旁,挤眉弄眼的赵桓,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王爷回来了,本该开心,可是这心里,怎么总感觉气呼呼的? 朱琏虽然有很多话想问,但眼下,自然是以同仇敌忾为先。 “肃王不是一直要进府拜访吗?既然来了,为何不肯入座?” “你与定王,乃是亲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赵枢阴沉着脸,低声回应:“王妃又何必明知故问?” 几乎是话音刚落,赵枢就听头顶传来“嘎达”一声脆响,整个人吓得一激灵。 赵桓随手把茶杯扔到桌子上,一脸不爽:“王妃深居内宅,岂会知道你的意图?” “我看你是死到临头了,还分不清楚轻重!” 死到临头? 赵枢艰难无比的咽了下口水,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赵桓。 “皇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乃皇子,就算犯了天大的罪,也有宗正寺来审理,岂荣得皇兄滥用私行?” 赵桓眼神清冷,压根没把这个弟弟当回事。 “滥用私行又如何?” “你说……” “你这个王爷,和城外的五百易州兵,哪个分量大?” 此言一出,赵枢如坠冰窟。 那五百易州兵,可是陛下的核心利益,按理来说,圣怒之下,赵桓应当碎尸万段才是。 可结果呢? 赵桓不仅活着走出了皇宫,而且还变得更加招摇了。 灭尽五百易州兵,尚且能够全身而退,就算今日,赵桓真的兄弟相残,又能何妨? 一滴冷汗,顺着赵枢的脸颊滑落。 自从他封王以来,还从未如此紧张过。 “误……误会,皇兄明鉴,今日我来定王府,只是放心不下皇兄。” “难道皇兄忘了,您官封户部监察御史一事,我还出了不少力气。” 赵桓直接起身,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反倒把赵枢吓得不轻。 任谁也无法摸清楚赵桓的脉络,兴许前一秒还笑脸相迎,下一秒就大开杀戒。 这厮,是不是大宋最有能力的王爷,暂且不谈,反正是最疯狂的那一个! 赵桓就这么背着手,绕到赵枢身后,云淡风轻道:“你自己说。” “本王饶了你几次?” “先前在你王府里,小惩大诫,之后郓王府一事,本王也卖了你面子。” “若不是看在手足亲情的份上,本王早就让你身首异处了。” 由于赵枢站在身后,看不见动作和神情,赵枢反倒更加紧张了,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皇兄,请您无论如何,再给我一次机会。” 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想不到,昔日横行霸道的肃王,此时竟吓得嗓音颤抖,魂不附体。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岳飞,心中燃起熊熊斗志。 若赵桓只是单纯的暴戾,自然不值得岳飞效忠。 但暴戾之余,又善恶分明,心系天下,这份雄壮威严的风范,就连岳飞都暗暗佩服。 “乱世用重典,恶疾下猛药。”赵桓一扫往日的轻佻,嗓音冷厉铿锵。 “我大宋江山,岌岌可危,内忧外患,奸佞环伺。” “这个时候,难道还指望本王,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凡是碍事者,皆杀!” “纵使你是皇子,本王也有的是办法,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赵桓一抬手,长福眼疾手快,直接把匕首低了上来。 赵枢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只觉得双腿一软,不受控制的瘫跪了下去。 “皇兄,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跪在地上,哀嚎不止的赵枢,朱琏和郑庆云不由对视了一眼。 若非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大宋最凶悍的王爷之一,竟然被赵桓吓得跪地求饶。 啪嗒! 赵桓随手把匕首扔到赵枢面前,冷冷道:“这把匕首送给你了。” “没事就拿出来看一看,提醒一下自己,本王眼里只有江山,没有兄弟。” 赵枢看着面前的匕首,不由咽了下口水,脸色早已煞白。 他的凶悍与赵桓的暴戾相比,竟显得如此幼稚。 这个威严到了极点,不容半点挑衅的王爷,与昔日那个窝囊废,简直就是两个人! “多……多谢皇兄开恩。” 看着摇尾乞怜,跪地求饶的肃王,赵桓毫不掩饰眼神流露出的鄙夷。 大宋最凶悍的王爷?狗屁! 靖康之变后,看着亲人被金贼掳走,只知道嚎哭的废物! “若本王没记错的话,殿前司禁军之一的虎翼军,曾受你调遣。” 赵枢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就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听到赵桓提起虎翼军,他哪敢迟疑,连忙讨好。 “我这就进宫,求陛下将虎翼军的指挥权,交给皇兄。” “殿前司下辖的禁军,极为庞杂,只要我去求,陛下绝不会吝啬这一军。” 见赵桓挥手,赵枢头也不回,朝着府门跑去。 看着自家赵枢活着逃出定王府,一众家仆,自然是欢呼雀跃,结果却招致赵枢的咒骂。 “速速回府!我再也不想来定王府了!” 同为王爷,竟被吓破了胆? 现场的一众家丁,看向定王府的眼神,尽是恐惧。 “这……这鬼地方,简直比后宫还要凶险!” 长福站在府门,看着溃逃的肃王府家丁,甚是解气:“定王府重地,擅入者,便是这般下场!” “谁若不服,尽管以身试法!” 就在长福耀武扬威之际,赵桓已经把岳飞叫到面前。 “虎翼军,共计五营两千五百人,便是本王送给你的第二份礼物。” 第111章 践行三礼 良将配宝甲,但想要在易州立足,光有一身勇武还远远不够。 就算今日没有肃王来闹事,赵桓也早已经盯住虎翼军了。 其一,这支禁军足够精锐。 其二,人数适中,两千五百人,既打得了硬仗,又便于指挥。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在大宋庞大臃肿的禁军体系下,虎翼军是赵桓唯一能够掌控的军队。 毕竟它与童贯勾连的不深,且部分听命于开封府的调遣,忠于皇权。 虎翼军,便是拿下易州的基础。 岳飞根本没有料到,赵桓竟然如此阔气,一出手就直接送了他一支禁军。 这份魄力和信任,令岳飞叹服不已。 他当即抱拳,单膝跪地,洪亮的嗓音,传遍整个定王府。 “请王爷放心,属下奔赴易州,不成功便成仁,绝不辜负王爷期望!” “能得到王爷的鼎力支持,属下一腔抱负,便有了挂靠!” “为了大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面对未来的岳武穆,赵桓自然不必有半点担忧。 不过童贯已经封王,意味着完颜宗翰南下在即,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彻底掌控易州。 赵桓没有时间,等着岳飞按部就班的经营易州,一切从快。 “本王送给你的第三份礼物,乃是三十万两银子!” 什么?! 三十万两银子? 岳飞不禁心头一震,他知道赵桓信任他,却没想到,已经信任到了这种地步。 要知道,就在昨天,他还是易州兵的一员,来到王府,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昼夜。 这哪里是一见如故,分明就是……盲目乱来! 可是回想起赵桓的种种事迹,岳飞又坚信,赵桓绝不是一个恣意妄为之人。 “王爷,三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筹资大会,集天下义士之力,也才筹集到九十二万贯岁币。 赵桓却一口气拿出三分之一的岁币,这已经算得上是,国本相授。 这笔巨富,足够颠覆任何人心,只要岳飞拿着这笔钱,从此销声匿迹,纵使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也动摇不了岳飞世代富贵,福泽子孙。 况且…… 赵桓身为皇长子,受到礼部严格约束,岂能有这么多钱? 别说岳飞,就连朱琏和郑庆云,都不由张开了嘴,看赵桓的眼神变了又变。 郑庆云自不必说,当年郑家最巅峰时期,一口气也只能拿出八百两银子。 三十万两银子,已经超出了郑庆云的认知。 朱琏则眉目微颦。 “王爷,先前高俅赔给王府的银子,替换了易州锭,共计三万两银子。” “你如何能拿出十倍银两?” 赵桓敢夸海口,自然胸有成竹。 王府的三万两,加上陈钊从高家私运出来的十五万两银子,这便是十八万。 剩下的十二万,自然是要从九十二万贯岁币里抠出来! 想让赵佶直接把九十二万贯岁币吐出来,绝不现实,那么赵桓只能采取蚕食之法,一点点这笔“国本”吃掉。 不过这么大一笔钱,不可能一口气让岳飞运往易州。 “这三十万两银子,本王会分十期,分批次运往易州,你和赵昆离京时,本王会安排人,先让你们带走三万。” “这三万两银子,既是军饷,又是立足之本。” “行军打仗,打的不只是人,更是钱。” “穷家富路,只要你能打胜仗,花再多的钱,本王也不心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岳飞自然不会再有半点质疑。 “请王爷放心,属下必定将定王之威,洒遍易州!” “若是得到王爷的三件践行礼,属下还干不出一番事业,便愧对列祖列宗。” 赵桓也不啰嗦,直奔主题:“本王对你这番厚爱,并非毫无所求。” “十日内,摘回二百颗叛党贼首,送到本王面前。” 岳飞从易州来,自然知道易州叛党盘踞,尤其是以高拖山为首的常胜军,更是猖狂已久。 四处招兵买马也就算了,还和易州数个将领,暗通款曲。 既然赵桓下令,岳飞自然是当仁不让。 但…… 十日杀敌二百,还要把人头送回汴京,就算是身为敢战士,曾与辽狼厮杀的岳飞,也毫无把握。 朱琏虽不通兵法,但也知道,汴京往返易州就要五天时间,五日内,杀敌二百,难如登天。 “王爷,常胜军甚是凶悍,就算岳飞骁勇,也极难成事。” “你又何必为难他?” 赵桓目光坚定:“本王今日能够活着走出皇宫,乃是与陛下,立下豪赌!” “十日内,若能取回二百贼首,诛杀易州兵一事,就此休矣。” “如若不然……” 赵桓没有说下去,因为立储一事,对于朱琏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唯有赵桓知道,立储意味着什么,他将成为软禁的金丝鸟,看似光鲜亮丽,实则转眼就会粉身碎骨。 到那时,赵桓将再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朱琏眼神中的光芒消失了,心里更是冰冷至极,倒不是气愤赵桓擅作主张,把身家性命都赌了进去。 而是…… 定王府的劫数,怎么躲都躲不掉。 仿佛从赵桓封王的那一刻起,奸臣佞党的目光,就始终盯在定王府,任凭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赵桓杀易州兵,自然有他的道理。 在这一点上,朱琏并无异见,她只是单纯为定王府而悲哀。 岳飞本还想争取几日,得知此事,关乎赵桓的身家性命,他当即一咬牙,低喝道:“十日内,若不见贼首,便见属下项上人头!” 感受到岳飞眼神散发出的决绝,赵桓甚是欣慰。 紧接着,赵桓却一扫先前的严峻,再次露出了惯有的笑容,那种胜券在握,自信心爆棚的表情,就连最亲近的朱琏和郑庆云,都无法理解。 “谁说十日之内,二百斩,难如登天?” “本王偏要逆天!” “现在立刻,派出快马,直奔易州,沿途散播,虎翼军北上平叛的消息。” “上狼窝里捉狼,自然艰难,但若是把狼引出来,岂不是省了不少麻烦?” 第112章 孤注一掷的豪赌 没有天时地利人和?那就自己创造! 几乎是赵桓刚刚派出快马,童贯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此时,童贯正背着手,装模作样的挑选着府邸。 “启禀媪相,不出您所料,定王果然有大动作!” “他派出十余骑快马,直奔易州而去,小的拦下一人,问清缘由。” “定王反其道而行之,非但没有隐秘低调,反倒大肆声张宣扬,即将派遣虎翼军,去易州平叛。” 此时童贯心情大好,不仅仅是封王,更是因为对赵桓的精准拿捏。 “哼,引蛇出洞?奇技淫巧,不堪大用!” “十日之约,乃是陛下与定王的豪赌,自然是要一板一眼,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 “若咱家没猜错,赵桓的下一步,就是重金悬赏。” 随行的几个大臣,虽然已经明白赵桓的计策,但却故作迷茫,面面相觑。 一脸谄媚的疑问:“重金悬赏?请媪相指点迷津。” 童贯甚是得意:“先是把事情闹大,吸引易州将领和高拖山的注意。” “然后,重金邀买叛党人头,就算十两一颗,也不过区区二千两银子罢了。” “这笔快钱,不光易州兵要赚,就连高拖山恐怕也会心动。” “随便杀点乌合之众,换些银子,岂不美哉?” 身旁的吏部郎中,恰到好处的送上一记马屁。 “不愧是媪相,竟如此高瞻远瞩,我等自愧不如。” “可是如此一来,定王……咳咳咳,赵桓岂不是赌赢了?” 童贯轻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做梦!” “十日之约,验的是赵桓的军事才能,而不是小聪明。” “若是用银子买回二百贼首,别说陛下震怒,朝野内外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在童贯看来,赵桓已经必输无疑。 君无戏言,就别想着耍小聪明,蒙混过关了。 若是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就凭一支“人生地不熟”的禁军,只怕是脚后跟还没站稳,就被打的跪地求饶了。 “等着吧,区区十天,待咱家喜迎乔迁之时,便是赵桓功败垂成之日!” 一众官员,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溜须拍马。 “哈哈哈,赵桓小儿,除了逞凶斗狠,还会什么?还不是被媪相算死了?” “赵桓暴戾,喜好杀戮,用惯了这种手段,自然是不会动脑了。” “这等蠢材,竟敢挑衅媪相,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着周遭的阿谀奉承,童贯意气风发,伸手一指面前的大院,这里便是未来的广阳郡王府了。 身旁的官员,连连赞叹。 “不愧是媪相,好眼光!” “周遭的宅邸,就属这间最是雅静,虽面积不大,却内藏乾坤。” 童贯眉头一挑,来了点兴趣:“哦?有何乾坤?” 众官员谄笑不止。 “请媪相自行体会,必定令媪相满意。” 自从得知童贯封王,这般蛇虫鼠蚁,为了攀附童贯,可谓是挖空了心思。 整条街空闲的宅院,都已经事先安排好,金银美人儿,一应俱全。 童贯虽是阉人,但毕竟也曾“雄”过,哪怕是与美人“对食”,也能唤醒一些男人的风范。 次日清晨,天刚放亮。 岳飞和赵昆,已经踏上征程。 两千五百人的虎翼军,分为两个批次。 前两营一千人,跟随岳飞赵昆,直奔易州,后三营一千五百人,则殿后。 岳飞甚至连像样的官身都没有,依旧挂着敢战士的虚衔。 但一身威风凛凛的背嵬将校铠,再加上赵桓亲自出城相送,临行前还每人发了一两银子俸禄。 虎翼军将士,对岳飞自然是极为顺从。 光有奖赏还不够,想要让虎翼军效忠岳飞,就必须蜜枣大棒一起招呼。 赵桓专门去了户部,把虎翼军将士的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出来。 一人敢叛,满门抄斩。 虽说赵桓不会真的下此毒手,但场面上的戏份,还是要演足的。 考虑到赵桓在汴京的恶名,凡虎翼军将士,无一人敢质疑赵桓的心黑手辣,哪怕是为了家人,也绝不敢生出半点叛意。 等岳飞到达汴京地界时,陈钊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整整十辆马车,连银子带粮食,一并交给岳飞。 “岳将军,按照王爷的吩咐,除了三万两银子外,其余皆是粮食,供路上消耗。” “另外……” “王爷特别交代,千人行军,想要按时赶到易州,根本不现实。” “岳将军与赵义士,可兵分两路,沿途购置马匹,尽快组建起小股骑兵,先行奔赴。” 之前岳飞还犯愁,虎翼军都是步战,而且其中足有八百个重甲战卒。 为了行军,他们卸掉甲胄,由仆从军背负。 前两营名义上是一千人,实际却接近两千人,光是仆从军就多了一倍。 背着大包小包,行动缓慢,等到了易州,黄花菜都凉了。 好在…… 赵桓早已进行过周密策划。 沿途遇镇进镇,遇驿进驿,凡是能够看到的马匹,甭管贵贱,也不分战马还是苦力马,照单全收。 先行拨付的三万两银子,有一半,都是为了购买马匹。 大宋产马地,主要集中在幽云十六州,马源阻断,直接导致大宋马匹奇贵。 就连最普通的苦力马,一匹都高达五十贯钱! 若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战马,至少要八十贯起步。 一万两银子,也就能买一百来匹马而已。 岳飞专门拿出一天时间,派出麾下将士,四处搜罗马匹,连走商的驮马都不放过。 这才于次日,勉勉强强凑出五十匹马。 岳飞率领这五十骑,先行一步,赵昆殿后,一边继续行军,一边搜罗马匹。 而这一切,尽在童贯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童贯甚至不屑阻止,区区五十骑,就算到了易州,也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赵桓却大受鼓舞,大宋如此缺马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快凑出五十匹,这场仗,已经赢了三成! 只要岳飞能够顺利到达易州,胜率就高达七成。 “虎翼军也好,事先宣传也罢,都只不过是铺垫罢了。” “本王真正的制胜法宝,只有一人,便是岳飞!” “当年抵抗辽兵的敢战士,可不止岳飞一人!” 第113章 小苑诗会 易州一博,功在千秋,纵使九死一生,亦无退路! 就在赵桓坐镇汴京,静候佳音之际,陈钊却带来一个噩耗。 “王爷,您赶紧去教坊司吧,今日只怕是要出大事!” 陈钊这家伙,胆小如鼠不假,但绝非喜欢空穴来风之人,尤其是对“危险”的嗅觉,极为敏锐。 再加上这厮,乃是翰林院子弟,对宫里的消息,极为灵通。 赵桓虽心里不由一慌,但表面却稳如老狗。 “陈公子,何事如此惊慌?” “坐下来慢慢说。” 都什么时候了,赵桓居然还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往嘴里塞着葡萄,陈钊急得直跺脚。 “王爷,您就长点心吧。” “这段时间,我都快把嘴皮子磨漏了,张口闭口尽是小苑诗会,您真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再有五天,就是小苑诗会了!” 小苑诗会,在汴京乃至大宋,几乎都没什么名气,但在文人圈里,可是如雷贯耳,堪称天下第一大会。 本朝娱乐生活,达到了历史高峰。 民间的瓦舍勾栏极为红火,但毕竟略显粗鄙,自然入不了皇室的法眼。 而这小苑诗会,便是赵佶附庸风雅,娱乐消遣的好所在。 以往,陛下每月都会举办一次小苑诗会,地点无外乎两个。 艮岳和皇宫东殿之一的绛云阁。 这段时间,因受制于国库空虚,金兵施压,赵佶已经连续四个月,没有举办过小苑诗会。 翰林院早已经猜测,陛下本月必办,而且是大操大办。 结果不出所料,五日之后,于艮岳,举办小苑诗会。 “王爷,按照惯例,每次举办小苑诗会,都是由教坊司出力。” “凡京中名妓,都要参加助兴。” “燕乐之后,便是斗诗,京中文人全都削尖脑袋往里蹭,只要龙颜大悦,就可一步登天。” 一直翘着二郎腿的赵桓,换了条腿,继续翘。 “所以呢?” 陈钊嘴里啧了一声,连忙凑到赵桓身旁,压低嗓音,仿佛是什么重要机密一般。 “以往,歌姬都是教坊司出,如今教坊司归了王爷,现在宫里正在考虑,如何去教坊司拿人呢。” 拿人? 赵桓不由一阵好笑,这是要请歌姬助兴,还是抓人去艮岳受辱? 眼看着完颜宗翰就要南下了,居然还有兴趣搞什么小苑诗会。 当真是应了那首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赵桓把一嘴葡萄籽,全都吐了出来:“没人!” “爱特么去哪找人就去哪,本王可不伺候。” 陈钊就料定,赵桓绝不会配合,连忙劝阻:“王爷,这事儿可由不得您啊。” “京中名妓,都归教坊司管,没有教坊司出力,这小苑诗会也就办不成了。” “万一内廷派人来怎么办?” 赵桓依旧不为所动:“内廷还管这种鸟事?那帮翰林院学士和殿学士,难道都闲得蛋疼不成?” 陈钊吓得一哆嗦,差点直接伸手捂住赵桓的嘴。 “哎呦喂,王爷,您这张嘴可是真要命啊,您也不看看内廷都是什么人,得罪了他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远的不说,童贯蔡京等六相,可都是内廷的人。” “只要陛下开心,怎么都成!” “再说了,不就是几个歌姬吗?送过去又何妨?这个风口浪尖上,王爷可就别跟上面拧着了。” 赵桓轻哼一声,没搭茬,肚子里的坏水已经开始酝酿。 小苑诗会?自然要去! 赵桓倒要看看,这些昏君佞臣,究竟还能腐朽到什么地步。 片刻过后,赵桓计上心头,他笑眯眯的看着陈钊,轻声询问。 “陈公子,你可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啊?! 陈钊一头雾水:“什么哥什么摩什么症?王爷,这大白天的,您可别讲天书了,小的我是真听不懂。” 陈钊乃是翰林院子弟中,最聪明的一批,虽说还没有入仕,但天文地理,占卜星象,皆是有所涉猎。 却唯独对这个什么哥尔摩综合症,一无所知。 不过从赵桓脸上流露出的坏笑,陈钊就能判断出,咱这位大王爷,又要搞事了! “王爷,不,祖宗,您可消停点吧。” “易州的事还没搞清楚呢,可千万别在小苑诗会上闹出什么动静。” “龙颜盛怒就不说了,内廷那批人,可不是咱们现在能够得罪的。” 内廷几乎囊括了大半个文官集团,掌控着大宋的方方面面。 别说一个王爷,就算是当今陛下,想要动内廷,都要先掂量掂量。 但赵桓却不在乎。 “呵呵,放心,本王也该讲讲孝道了,此次小苑诗会,本王必定替陛下办的有声有色。” “总跟陛下硬着来,对于将来发展易州,未必是好事。” “童贯那个老阉人都封王了,本王身为皇长子,也得捞点好处才行。” 一听这话,陈钊差点激动地当场哭出来。 以赵桓的聪明才智,只要肯拍马屁,哪还有童贯什么事? “王爷,您这回可算是走上正道了。” “只要把小苑诗会办好,龙颜大悦,定王府自然是未来可期。” “不过,咱还是得先去一趟教坊司,免得内廷真派人来。” 赵桓心里暗暗冷笑,他自然是要把这场小苑诗会办的极为隆重,但也……仅此一回了! 在陈钊的拱卫下,赵桓直奔教坊司,把所有歌姬,全部召集起来。 凡是在京的名妓,足有八十几人。 一律全部送到定王府。 剩下的歌姬,无论是才艺还是姿色,都略逊一筹。 赵桓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又筛出五十几人,同样送往定王府。 陈钊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桓面前,声泪俱下。 “王爷,咱不是说好了,尽心筹办小苑诗会吗?” “您这可是明目张胆的跟陛下抢女人啊!” 赵桓抬腿,照着陈钊屁股就是一脚,没好气道:“你懂什么?只有姿色,没有才气者,甚是俗气!怎能配得上陛下?” “凡送往小苑诗会者,必定要以才学技艺为重。” “放心,本王心里有数,这场诗会,必定让陛下记忆犹新!” 第114章 筹办小苑诗会 凡是能够进入教坊司的歌姬,自然是美貌出众,才艺双绝。 任凭赵桓筛了一遍又一遍,剩下的歌姬,依旧美不胜收。 随着越来越多的歌姬,涌入定王府,小钗奉王妃之命,娇喘吁吁的跑到教坊司。 “王爷,您消停点吧!” “再闹下去,小心惹怒王妃。” “自您封王以来,定王府向来清雅,纵使汴京狎妓之风盛行,但从未有任何一个歌姬,踏入过王府大门。” “您倒好,一口气塞回去百余歌姬,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成何体统?王府的清誉都被你给败尽了。” 小钗来传话,已经是朱琏的最后通牒了。 赵桓却依旧我行我素,恨不得把教坊司的所有歌姬,全部带回王府。 这也怨不得赵桓,整个汴京,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定王府了。 若是换做别处,只怕是赵桓前脚把歌姬送去,后脚就会有“专人”把歌姬接走。 本次小苑诗会,主题为高雅,严禁任何恶俗之事! “都给我听好了!” “本王不管你们以前如何媚俗,既然以后教坊司由本王执掌,都给我把调门抬高了!” “别说权贵名流,就算是王孙贵族,也不配令你们献媚。” “咱教坊司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一众歌姬,已经逐渐明白了赵桓的为人。 虽然上任的第一天,就血洗了教坊司,但只是针对于部头。 对待歌姬,表面虽凶,内心却柔情似水,想方设法帮歌姬重拾尊严。 知道赵桓刀子嘴豆腐心,众女对于赵桓的怒喝,倒也没有那么惧怕,甚至有人当场打趣起来。 “呵呵呵,若是有王爷护着,姐妹们自然是把调门起的高高的,端庄优雅谁不会?” “可是……王爷总不能日日夜夜,守在奴家们身边吧?” “王爷前脚刚走,就有人来拿捏我们,我们能怎么办?” “就是,奴家们无依无靠,只有在京中,乖巧懂事,听人编排,才能活下去。” “今日仗着王爷之威硬气一回,改天王爷不在,只怕是权贵名流,要把奴家们的尾巴骨都打碎不可。” 众歌姬虽是笑谈,却说出了歌姬的苦楚。 她们虽然看似风光,实则卑贱,哪怕是一个小小部头,都能骑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 除非不要命了,否则谁敢在“贵客”面前摆谱? 站在旁边的新任色长王大全,急得直跺脚,不断冲歌姬们使眼色,姑奶奶们,可别瞎说话。 眼前这位王爷,可是汴京出了名的凶悍,一言不合,便要见血! 自打筹资大会以来,死在赵桓手里的人,将近六百人了! 除了那五百易州兵,还有像高尧康这般名流! 曾在礼部后勤当闲差的王大全,得知被分配到教坊司,差点当场哭出来。 在王爷手底下干活,哪有那么容易,稍有不慎,小命不保。 不等赵桓开口,王大全已经厉声呵斥:“什么狗屁权贵名流,再贵还有王爷贵?” “谁若胆敢逼迫你们,只管跟我说,我扭脸就去王爷面前告状!” 一旁的陈钊,嘴里“啧”了一声。 这王大全,不像好人呐! 举手投足透着一股谄劲儿,而且身为教坊司的色长,以后跟王爷接触的机会甚多。 必须要防此人一手! 整个汴京,有且只有一人能拍赵桓的马屁,便是陈钊。 刚才还极力劝阻赵桓,一切以小苑诗会为重的陈钊,话锋陡变。 他大手一挥,低喝道:“说的没错!你们既然是教坊司的人,那么万般皆以王爷为准。” “王爷既然发话,整个汴京就没人敢欺负你们。” “高俅何其猖狂?还不是在王爷手里,撑不过三合?” “哼!” “敢在教坊司头上动土?别说王爷不答应,我陈钊也不答应!” 看着陈钊强硬挤出一丝权威气势,长福不由撇了撇嘴,小声鄙夷。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桓甚是满意,为了“制衡”陈钊,他故意拍了拍王大全的肩膀。 “身为本王的人,就应当有这等气势!” “记住了,你代表的不只是教坊司,还有定王府!” 一听这话,王大全瞬间支棱了起来。 就算明知道,赵桓在汴京早已是众矢之的,又有何妨? 说一千道一万,王爷就是王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桓的一句话,仍旧能够决定王大全的人生! 想要抱上六相的大腿,只怕是白日做梦。 但定王的大腿已经伸过来了,王大全就算是再傻,也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请王爷放心,只要王爷还是教坊司主使,属下必定严格贯彻王爷之风。” “谁若胆敢阳奉阴违,属下必定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没想到,新上任的色长,竟如此上道。 赵桓心情大好:“既然你如此支持本王的工作,那么筹办小苑诗会之前,先把正事办了。” “教坊司的所有亏空,可曾查清?” 王大全没有半点迟疑,一把薅住部头的衣领子,拽到面前,恶狠狠道:“去把账本拿来!” 他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要把部头吃了一般:“听清楚了,是所有账本,若是有遗漏,小心摘了你的脑袋!” 部头连连应下,心里却破口大骂。 去你大爷的! 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教坊司乃是各党必争之地,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我等应当明哲保身,追缴亏空一事,报一瞒一即可。 凡是涉及三品以上大吏者,一律搁置。 现在抱上定王的大腿了,翻脸比翻书还快?什么东西! 不多时,厚厚一摞账本,就摆在了赵桓面前。 王大全连忙汇报:“启禀王爷,经过属下的不懈努力,终于将教坊司的全部亏空查清。” “已经追回的款项,共计一万七千两银子,还有五万两银子的亏空,没有补上。” “这些亏空,尽数牵扯朝中大员,以及名流望族。” “请王爷给属下十天……不!只需五天时间,属下必定将所有亏空,全部补齐!” 第115章 哼哈二将 这才是朝廷命官应有的觉悟和做派。 赵桓对王大全称赞有加,当即大手一挥,豪气万丈:“你的俸禄是多少?” 王大全脱口而出:“属下月俸七贯。” 赵桓不加迟疑:“像你这等得力干将,应当多劳多得才是。” “除了户部发给你的七贯月俸,以后本王每月单独给你补助十贯。” 王大全眼睛冒光,直接跪地行礼,感激涕零:“承蒙王爷厚爱,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赵桓亲手把王大全扶起来,眼神尽是欣赏:“以后本王不在教坊司的时候,教坊司诸事,由你全权处置。” “若你处置不了,便去王府找本王。” “远了不敢说,在这汴京城内,任谁也休想欺负你!” 王大全激动地直攥拳,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跟随在赵桓左右,确实冒险了点,但这好处却是立竿见影。 现在整个汴京,谁不知道,赵桓一眼辨忠奸? 当初在教坊司,只用一眼,便认定了郑庆云这个后妃。 后来灭易州兵时,又是提拔了岳飞那个小卒子,更是连送三份大礼。 再加上赵桓在天下义士中的风评甚好,按照坊间说法,现在赵桓可是“良主”的大热门之一。 跟在赵桓身边,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 风险虽大,但收益更大! 见赵桓如此器重王大全,陈钊只觉得嘴里阵阵泛酸,眼神中的羡慕之情,无比强烈。 他为赵桓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也只不过换来与赵桓为伍的机会。 王大全不过是一个挂职吃干饭的闲差罢了,一露面,就得到了赵桓的重用?凭什么! 王爷身边有坏人呐! 就在赵桓洋洋得意之际,一阵寒意,突然令赵桓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他用余光观察周围的歌姬,果然发现,歌姬的目光,朝着大门方向汇聚而去。 有人来?而且……走路不带声? 必是朱琏! 所谓莲步轻移,端庄优雅,在赵桓看来,简直比索命厉鬼还要渗人。 赵桓反应极快,当即装模作样的冲王大全和陈钊吩咐。 “这些歌姬,都是苦命人,如今小苑诗会在即,免不了又要剥削她们。” “本王向来两袖清风,除了王府之外,再无其他地产。” “想要保她们,就只能送到王府。” “哎!本王一人之力,终究有限。” 王大全抱拳行礼,一副正气凌然的模样:“王爷心系天下百姓,而歌姬自然也是百姓。” “能有王爷庇佑,乃万民之福,属下佩服之至。” 陈钊眼神尽是嫉妒,暗骂王大全虚伪,却不甘人后,连忙附和。 “王大人此言极是!”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王爷,真心实意造福百姓,此乃天下之福分。” 站在赵桓身后的朱琏,面若寒霜,根本不为所动。 陈钊是什么货色,朱琏一清二楚! 而凡是派到教坊司来的官员,都是被礼部清除的毒瘤,这个王大全,比起陈钊,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来若是赵桓继承大统,王大全和陈钊,便是现成的“蔡京童贯”。 皇权周遭,最不缺的便是这般谄媚之臣! 朱琏轻哼一声:“别演了。” “本宫自幼学习宫廷礼仪,熟读经典,又以一己之力,撑着王府十余载。” “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本宫没见过?” “真把本宫当成郑庆云那般好糊弄了?” 同行的郑庆云,脸颊泛红,撅着嘴,小声嘀咕,怎么扯到奴家身上来了。 不过她极为崇拜朱琏,如今更是形影不离。 毕竟身为未来的后妃,她代表的是整个定王府的威严,还有很多东西要向朱琏学习。 赵桓后背发凉,却摆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 “爱妃什么时候来了?” “呵呵,若是搁在以往,本王绝不会让你来这种污秽之地。” “但经过本王的整肃,教坊司已经焕然一新,来就来吧,没人会说三道四。” 朱琏岂会听不出赵桓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让她以后少往教坊司跑,这地方就算再干净,也终究会吸引无数苍蝇。 众目睽睽之下,朱琏自然不会让赵桓太过难堪。 但她的态度也无比坚决:“王府重地,绝非圈养夜莺歌姬之地。” “纵使你是为了她们好,也绝不可影响王府清誉!” “难道王爷,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骂您与奸臣佞党同流合污,拥趸狎妓之风?” 这种事,好说不好听。 就算赵桓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架不住嘴巴长在别人身上。 况且,大宋的狎妓之风无比盛行,权贵名流,豢养“家妓”,招待客人的龌龊行径,比比皆是。 这一次,就连郑庆云都站在朱琏那边。 “王爷,奴家乃是歌姬出身,最清楚歌姬的苦衷,可是……把这么多歌姬送到王府,绝非明智之举。” 郑庆云心思单纯,万般只为赵桓好。 连郑庆云都觉得,往王府塞歌姬不妥,那么此事就不可再办。 就在这时,王大全直接往前迈了一步,替赵桓分忧解难。 “属下家宅,可容纳三四十人。” “愿为王爷分忧。” 陈钊气的直跺脚,妈的,怎么哪都有你? 瞧你那浓眉大眼,貌似忠良的嘴脸,实则拍马屁于无形! 陈钊肩上的压力,空前巨大,自从他跟随在赵桓左右,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附和:“属下家中,可容纳五十人!” 赵桓心情大好,有这等忠心耿耿的“哼哈二将”,王道必盛! 朱琏可不在乎,这些歌姬被送到哪。 或者说…… 她压根就不在乎这些歌姬的死活,只要定王府昌盛就够了,她可没有赵桓那般心胸,更无法博爱众生。 眼中的夫君,身边的家庭,把这两点操持好,就可无愧于心。 “庆云。” “姐姐?” “我们走!以后只要王爷不把蜂蝶引到府里,你我自不屑来这种地方。” 郑庆云连连点头,跟着朱琏往外走,同时抛给赵桓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这才过去几天,郑庆云就成了朱琏的小跟班,赵桓心里仿佛亏了几个亿! 第116章 内廷来人 就在朱琏和郑庆云,走到教坊司大门时,原本闭合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 若不是同行的小钗反应快,第一时间把朱琏和郑庆云推开,二女必定受伤! 主子化险为夷,小钗可就惨了,直接被门板撞飞,重重摔在地上。 “啊……” 小钗本就娇柔,遭此巨力冲撞,不由发出一声惨呼,整个人瘫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朱琏向来把小钗当妹妹看待,见小钗受伤,她清冷的眼神,顿时一慌,连忙上前,把小钗护进怀里。 郑庆云也吓得不轻,跑过来查看小钗的胳膊,这才一眨眼的时间,胳膊就已经肿胀得老高,红得发紫! 很显然,骨头都被撞得错位了。 “小钗,你怎么样?” “忍着点,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郑庆云刚要起身,却发现一群翰林院子弟,甚是嚣张的闯了进来,足有十几人之多。 为首者乃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官服判断,乃是翰林院学士! 翰林院本就是内廷的下辖,这个时候,翰林院学士来到教坊司,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小苑诗会而来。 陈钊一眼认出,带头的翰林院学士,正是其父的政敌之一,翰林院“主和派”之首,刘池! 见小钗被撞飞,且险些伤到朱琏和郑庆云,刘池却毫不在意。 甚至轻哼一声,鄙夷道:“哪来的脏东西,敢挡本官的道?找死!” 刘池与朝中那般老狐狸不同,他当初进入国子监,就是花钱买来的“例监”,后来进入翰林院,也是靠着攀关系。 年仅三十七岁,就成为翰林院学士,获得无数支持,更是成为内廷一员。 这番精彩的履历,自然是极为骄傲嚣张。 就算明知道朱琏乃是王妃,也听说过赵桓的凶名,但刘池依旧不以为意。 毕竟身为内廷的一份子,他与六相都有过“交谈”。 虽然六相根本不把他当盘菜,但对于刘池而言,光是同时“结交”六相,就足够他吹嘘一辈子,成为横行霸道的资本。 “定王妃也在?” “这我可要说你两句了,身为王妃,应当慎行,也不看看这里是哪。” “堂堂王妃,跑到教坊司来,这不怕礼部参你?” “若不是本官刚与周浦那个混蛋,争吵了一通,自然是要去礼部,说到说到此事。” 刘池甚是嚣张的瞥了赵桓一眼。 “王爷,您可把王妃看好了,若是在教坊司受了伤,说出去反倒丢人!” 朱琏向来威严,但却很少在外与朝臣发生冲突,向来是能忍则忍,倒不是她欺软怕硬,而是不希望给定王府招惹事端罢了。 郑庆云哪里懂得这些?看着小钗疼的满头大汗,她便忍不住回了一嘴。 “你身为朝廷命官,怎可如此霸道?” 仅仅这一句话,便招致了刘池的冷眼。 “本官听说过你,罪臣之女,本是下贱歌姬,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与那些攀附名流,给人当小妾的下贱胚子,也没什么区别。” “去了王府又如何?只要你和定王还没有成亲,便始终是个贱人!” “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本官饶你这一回,若再敢多嘴……” 不等刘池说完,赵桓的冰冷声音已经响起。 “刘大人打算如何?” 刘池余光一瞥,落在赵桓身上,狞笑不止,却故作虚伪谦卑。 “呵呵,这个卑贱歌姬,既然得到了王爷的青睐,下官自然不敢碰她一根汗毛。” “不过王爷可要注意风评!” “又是选歌姬为妃,又是近水楼台,把教坊司的歌姬全部送到王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监守自盗呢!” 刘池作为筹办小苑诗会的官员之一,为了博龙颜大悦,可谓是挖空了心思。 可是,赵桓这个混蛋,居然把姿色上乘的歌姬,全都强占了下来。 没有美人相伴,小苑诗会还有什么劲?这不是明摆着让刘池难堪吗? 也正因此,刘池才如此愤怒,直接踹门而入。 面对刘池的讽刺,赵桓毫不在意,冷厉目光,直射而去。 “刚才若非小钗舍命护主,本王的两个爱妃,都要被你所伤。” “不如这样,你跪下给面前三女,各磕三个响头,本王就留你全尸,如何?” 刘池知道赵桓躁狂暴戾,面对这番威胁,却毫不胆怯,甚至冷笑起来。 “怎么,王爷是打算对朝廷命官动粗?” “您先前杀的五百易州兵,魂魄未散,本官若是命丧教坊司,您这个暴戾王爷的名号,可就坐实了。” 赵桓眉头一挑:“那又如何?” “乱世用重典,恶疾下猛药,对待尔等佞臣,本王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而且……你话忒多!” 随着赵桓声音一厉,长福犹如恶犬一般扑了上去。 翰林院子弟,可都不是善茬,转眼就把刘池围了起来。 刘池站在人群中,冷笑嘲讽:“王爷,我看您真是昏了头,竟然为了一个婢女,不惜对朝廷命官动粗。” “本官今日敢来,仰仗的可不是这些后背子弟。” “您瞧,门外是谁!” 赵桓顺着刘池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老熟人,迈步走了进来,正是周浦! 看到周浦,陈钊直嘬后槽牙,这个丧门星怎么来了! 周浦冷着脸,冲赵桓行了一礼,整个过程面无表情。 “教坊司乃礼部下辖,下官听闻此地有人作乱,特来查看。” “王爷虽贵为皇亲国戚,但按照宗法,不得取士大夫的性命,唯有刑部和大理寺监审,才能断士大夫之生死。” 赵桓还真拿周浦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这厮作为清流铮臣的代表,上怼国君,下骂奸臣,连六相都被他弹劾遍了。 虽然没人理他,可是不咬人,他膈应人啊。 就在这时,刘池的狂笑,响彻教坊司:“哈哈哈,王爷,您可听见了?” “唯有大理寺和刑部监审,才能定下官的死罪,就算您贵为王爷,也不可取下官性命。” 刘池得意之际,这种把王爷踩在脚下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瘾了! 赵桓却不为所动,直接瞥了周浦一眼:“若本王打断他的腿呢?” 周浦不假思索,嗓音铿锵:“殴打朝廷命官,本官自然回去弹劾王爷!” 赵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你都弹劾本王几百次了,虱子多了不咬,你弹你的,我办我的!” 第117章 以宗法掣肘 自从周浦进入礼部,头一年就创造了历史。 以一年弹劾朝官一百七十二次的优越成绩,远远甩开第二名,成为大宋有史以来最能“弹”的铮臣。 整个大宋朝廷,几乎所有官员,都被周浦弹劾过。 而赵桓,更是荣获最受周浦青睐的殊荣,短短一个多月,被弹劾了五十多次! 像这种刺头,按理来说,早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奇怪的是,周浦不光活得好好的,甚至就连昏君佞臣,都极为仰仗他,尤其是需要名正言顺的除掉政敌时,周浦就是最好的利刃。 可悲的是,周浦身为大宋花样弹劾冠军,却没有成功扳倒过任何奸臣。 眼看赵桓朝着刘池走去,周浦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王爷,你可要想清楚了!” “重伤朝廷命官,乃是大罪!” 惨遭赵桓无视,周浦虽怒,却无可奈何。 刚才还有恃无恐的刘池,却慌了神,脸色陡然剧变。 “当着礼部朝臣的面,你还真敢对本官动手不可?” “除非,你不想活了!” 面对刘池的威胁,赵桓根本不为所动。 他盯着护在刘池身边的翰林院子弟,冷冷道:“滚开!” 之前面对长福时,这些翰林院子弟丝毫不虚,可现在直面赵桓,小腿肚子却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毕竟…… 眼前这位王爷,绝非儿戏,刚被他灭掉的五百易州兵,还堆在城外。 整个朝廷,对于此事,三缄其口。 甚至就连当今陛下,都放了赵桓一马,没有追究此事,虽然以他们的地位,不可能知道内情。 但有一点却可以确定,赵桓手里必定攥着某种底牌,连当今陛下都要忌惮的底牌。 “王……王爷,刘大人乃是翰林院学士,朝廷命官,更是内廷……” 不等那白衣公子,把“内廷中人”说完,赵桓的拳头已经砸了上去。 砰! 白衣公子应声倒地。 在剩下的一众翰林院子弟惊恐注视下,赵桓甩了下手,一脸不耐烦:“啰嗦!” 他抬起头,锐利如剑的视线,再次从众人身上扫过。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从本王面前消失,仅此而已。” 众子弟脸色逐渐泛白,面面相觑。 身后是他们所仰仗的翰林院学士,面前却是以绝对权威著称的凶悍王爷…… 得罪了哪一边,都足够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 砰! “王……” 砰! 挡在赵桓面前的翰林院子弟,开口的瞬间,迎接他们的便是赵桓的铁拳,一眨眼的功夫,又有两人倒了下去。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肃性。 名义上,他们是翰林院子弟,实际上,都是没有官身,仰仗家族关系的布衣罢了。 他们在大宋王爷面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命行事。 当赵桓再次迈步挺进,挡在面前的子弟,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不由吞了下口水。 片刻的天人交战,这身材魁梧的子弟,终究还是恐惧战胜了理智,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这一退不要紧,剩下的翰林院子弟,哗啦啦,全部散开。 刚才还拥趸者众的刘池,转眼就变成了光杆一个,身边所谓的鹰犬爪牙,面对赵桓毋庸置疑的王威,顷刻间被“震散”。 面对近在咫尺的赵桓,刘池猛然收紧拳头,强忍着骨子里产生的恐惧,故作镇定。 “哼,赵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不就是杀光了五百易州兵,活着走出了皇宫?六相任意一人,也能够轻松办到。” “论恩宠,你这个皇长子,远远不及六相。” “舍我一人,将你拉下马,想必六相也会很高兴吧?” 凡是内廷中人,皆是以六相同僚为荣,就算六相压根不把刘池当回事,但只要赵桓敢碰刘池,就等同于向内廷宣战。 哪怕是维护内廷的权威,六相也绝不会袖手盘管。 朱琏不由为赵桓捏了一把汗,若是搁在以往,她早已经出声劝阻,让赵桓避其锋芒。 但这一次,小钗受伤,而且定王府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朱琏只能默默选择的和赵桓,一条道走到河。 郑庆云的心,早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她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别说刘池这样的内廷学士,随便一个京官,都足够镇住郑庆云。 她已经手心冒汗,但是看向赵桓时,心里的畏惧又瞬间消散。 仿佛只要有赵桓在,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王大全和陈钊的心情,却是截然相反。 王大全表面不动声色,仿佛坚定不移的支持着赵桓,实则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对内廷的人下手,无异于六相头上动土! 而陈钊则攥着拳头,一脸期待,毕竟刘池可是陈钊父亲主要政敌之一。 只要踢开刘池这个碍事的绊脚石,主战派在翰林院的话语权,必定得到质的提升! “为了一个区区婢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他看向赵桓身后的女眷,毫不遮掩眼神流露出的鄙夷。 明面上是在唾弃小钗,实则却是在践踏朱琏和郑庆云的尊严,捎带着把赵桓的脸打肿。 “整个定王府,从上至下,皆是贱骨头!” “你们没有听错,这话就是本官说的,尔等奈我何?” 凡是京官,没有蠢材! 刘池的狂妄并非空穴来风,他只是把童贯昔日想说,却不能说的话,一并说了出来罢了。 不出半日,教坊司发生的事,就会传遍整个朝堂。 这无疑是刘池向童贯递交出最好的投名状。 面对刘池的以小博大,处处挑衅,赵桓却笑了起来,这笑声令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刘大人,身为内廷官员,竟如此愚蠢。” “就凭你,也配与本王同归于尽?” “难道童贯没有告诉过你,本王向来是先斩后奏?” 赵桓甚至不屑跟这种人动手,直接叫来长福,冷冷道:“此人以下犯上,就地正法!” 什么?! 正法!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刘池,还是被赵桓的杀伐果决,惊了一下。 第118章 量刑过重 君无戏言,王爷同样无戏言,说杀就一定要杀,否则和谈王威? 刘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脸色骤变。 他本以为,今日激怒赵桓,顶多是被打残而已,只要休养过来,余生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是…… 刘池做梦也想不到,赵桓竟然毫不犹豫的对他这个翰林院学士,痛下杀手。 难道这厮的字典里,就没有“投鼠忌器”这个词? “赵……定王,我……乃翰林院学士,大宋五品命官,你敢杀我?!” 刘池声嘶力竭的怒吼,但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后退,色厉内苒显露无疑。 赵桓就这么背着手,站在教坊司前院中央,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刘池。 “莫说你一个五品学士,就算是正三品学士承旨,胆敢对本王不敬,也照杀不误!” “亏你在朝廷为官多年,连最起码为人处世的规矩都没有,我看你这个学士,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已经封为广阳郡王的童贯,见到本王,也要低头做人,你一个五品小吏,也敢躁狂?找死!” 就算现在大宋官场,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朝政大权,都由奸臣佞党把持。 但尊卑有序这层窗户纸,谁也不敢轻易捅破。 童贯手中大权在握,根本不把赵桓放在眼里,但面对面,童贯依旧要规规矩矩的行礼。 私底下干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开场合说了什么。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三岁竖子都懂。 意识到赵桓并未虚张声势,刘池的冷汗已经下来了,若是今日死在这,就算得到童贯的欣赏,又有何用? 刘池唯一的救命稻草,只剩下周浦了。 “周大人,您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定王,违反宗法祖制不成?” 周浦眉头紧锁,他早就料到,今日刘池不会善终。 整个汴京,这么多王爷,去惹谁不好,偏偏来招惹赵桓这个瘟神。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周浦虽然鄙视刘池,但宗法祖制不能乱。 “王爷,纵使周浦罪该万死,也应当交给大理寺处置,绝不可滥用私行。” “就算你能躲过易州兵一案,但滥杀朝廷命官,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此时,长福早已经跑的没影了。 任谁也不会怀疑,长福对赵桓的忠诚,这厮没有一刀捅了刘池,肯定是跑到开封府去推铡刀了! 面对周浦的喝止,赵桓却回以冷眸:“谁说本王是滥杀朝廷命官?” “此人以下犯上,对本王不敬,还冲撞王妃,重伤王府侍女,种种恶行,周大人觉得应当如何量刑?” 周浦不假思索:“应当重罚,发配。” 赵桓眼神闪过一抹冷意:“既然此人罪责难逃,本王杀他,顶多算是量刑过重!” 什么?! 周浦知道赵桓善辨,却没想到,思维竟如此敏捷。 滥杀朝廷命官,整个朝堂,无一人能够担此责任。 但若是变成量刑过重,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以赵桓的身份地位,挨罚是难免的,但绝不至死。 周浦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赵桓看向早已呆住的刘池,不屑轻哼:“身为朝廷命官,最忌被人抓住把柄,你这厮却反其道而行之?当众侮辱本王?” “就算本王手里无权,依旧有一万种方式,能够整死你!” 刘池脸色煞白,此时此刻,就连宗法祖制都救不了他了。 朱琏和郑庆云,也目光诧异,根本没有料到,赵桓一出手,就要了刘池的小命。 这便是王府的威严,任何人胆敢挑衅,就地正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长福带着几个官差,把开封府的铡刀抬了过来。 砰! 随着铡刀落地,一声巨响,骤然回荡在教坊司,直接震碎了刘池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在场的歌姬,皆是吓得花容失色,却无人落荒而逃。 毕竟…… 此刻发威之人,正是她们的主子。 而受刑之人,则是意图来践踏她们尊严的狗官。 歌姬们虽花容失色,但心头却扑通扑通的乱跳,原来王爷说的都是真的…… 谁敢来教坊司造次,谁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给我进去吧你!” 长福薅住刘池的后脖领,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直接踹进了铡刀里。 周围的翰林院子弟,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刘池这个五品官,说杀就杀,他们这些布衣白丁,胆敢多嘴,只怕是会被碾成齑粉。 “我乃朝廷命官!” 刘池不断歇斯底里的哀嚎着,却无法换来赵桓的丝毫怜悯。 “你也配自称朝廷命官?” “区区一个翰林院学士,少你一个,对大宋社稷,毫无坏处,只要缮写善读者,任谁都能顶替你。” “你但凡有周浦一半的胆识和刚正,本王也可留你一条小命。” “我大宋,不养蛀虫,铡!”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长福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往下一压。 刘池瞬间安静了下去,猩红鲜血,飞溅数步,双目圆瞪的人头,直接滚落到赵桓面前。 赵桓一脚将刘池的脑袋踢开,眼神冷漠:“这般恶疾,除一个,我大宋就安宁一分。” 当赵桓抬头看向一众翰林院子弟时,众人无不后退胆寒。 “本王确实手中无权,但只凭皇长子这个身份,便可先斩后奏。” “翰林院也好,内廷也罢,谁若是想以身试法,尽管来,本王照单全收。” 一众子弟,吓得浑身颤抖,他们见过这么多王爷,却从无一人,像赵桓这般不容挑衅…… 偏偏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转眼间,一众翰林院学士,冲了进来,足有八人! 看到血溅五步的刘池,翰林院学士先是一愣,随即震怒。 “定王,你竟敢滥用私行!” “你眼里可还有王法?可还有宗法祖制!” “刘池乃五品命官,你说杀就杀,难道士大夫还不如猪狗?就算你是王爷,也休想脱身!” “我翰林院,绝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大理寺见!” 第119章 八大翰林院学士 面对突然杀出来的一众翰林院学士,朱琏心情为之一沉。 很显然,刘池来教坊司闹事,乃是翰林院精心设下的局。 只要赵桓敢动手,这八个翰林院学士就会冲进来,意欲严惩赵桓。 可惜,他们严重低估了赵桓,看着已经身首异处的刘池,就算表面再凶,但颤抖的小腿,却已经出卖了他们。 可是当朱琏看向赵桓时,却惊讶的发现,赵桓依旧云淡风轻,眉宇之间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自信。 郑庆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已经吓得小脸煞白。 “姐姐,王爷闯祸了?” 闯祸…… 朱琏不由一阵好笑,这哪里是闯祸?分明是把天都捅了一个窟窿。 换做旁人,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这等凶险,对于赵桓而言,似乎……根本不够看。 毕竟灭高尧康,杀易州兵,哪个不是弥天大罪?赵桓还不是好端端的站在眼前? 朱琏暗暗吸了口气,选择无条件的相信赵桓。 “庆云,你只需要记住两件事。” “其一,即便是天塌下来,你也只管毫不犹豫的相信王爷。” “其二,若王爷……身死,你我只需去阴间追随他即可。” 郑庆云薄唇轻咬,她虽然害怕,无法想朱琏那般不动如山,但对赵桓却从未有过半点怀疑。 若不是赵桓,她要么被部头活活打死,要么沦为任人凌辱的下贱胚子。 对于郑庆云而言,赵桓不仅是未来夫君,更是再造恩人。 况且赵桓今日对翰林院痛下杀手,也是为府中女眷讨回公道。 “奴家知道了,只管跟着王爷一条道走到黑就是。” “虽未嫁入王府,但奴家……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说这话的时候,郑庆云偷偷瞄了朱琏一眼,毕竟面对正妃,她始终要恪守“后妃”的本分。 决不能压过朱琏,否则就算赵桓和朱琏不在意,外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一通,只会让朱琏难堪。 虽然到现在为止,朱琏依旧搞不懂,为何赵桓只看了一眼,就认定了郑庆云这个女人。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朱琏已经明白,郑庆云所谓的“勾人手段”,并非矫揉造作,而是天性使然。 说到底,这是个没有经历过残酷现实毒打过的单纯女孩。 朱琏对郑庆云的敌意,自然也被“保护欲”所取代。 在她看来,郑庆云和小钗一样,都是她的妹妹。 反倒是小钗,已经疼的满头大汗,小脸煞白,却始终捂着脱臼的胳膊,咬紧牙关,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她生怕,进一步激怒赵桓,为了给她出气,更是为了帮朱琏找回面子,进行更加疯狂的报复。 哪怕小钗只是个丫鬟,依旧能从赵桓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那八个翰林院学士,已经作势要离开。 三女的心,不约而同的提到了嗓子眼。 若此案闹大,必定会为定王府惹来祸端。 可是…… 赵桓非但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反倒一挥手,把长福和王大全叫到面前。 他瞥了一眼刘池的尸身,云淡风轻道:“本王虽不嫌晦气,但此地住的都是歌姬,只怕她们受不了刺激。” “把尸体扔出去,院子清理干净,铡刀送回开封府,刷洗干净,以后本王还要用。” 王大全悄悄擦掉手心深处的冷汗,一脸正色,拖着刘池的尸身就往外走。 长福也不含糊,带人把铡刀搬离。 陈钊虽然不愿意错过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可他毕竟是翰林院子弟,这种时候要避嫌。 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大全,正一步一步成为定王的亲信。 赵桓打发教坊司的部头,清理院子里的血迹,自己则迈步来到小钗身旁。 看着小钗脱臼的肩膀,柔声道:“忍着点。” 这种挫伤,对于精通六艺的赵桓而言,并非难事,左手扶着小钗的肩膀,右手抓住胳膊。 “小钗,你脸红什么?莫不是对本王心动了?” 啊?! 刚才还疼的死去活来的小钗,整个人愣住,心想王爷又发什么疯。 当着王妃的面,胡说什么呀! 小钗下意识看向朱琏,就是这个分神的档口,赵桓抓住小钗的胳膊,用力往上一顶。 只听“嘎巴”一声脆响,脱臼的胳膊当场复位。 小钗惊讶无比的看着自己的胳膊,试着活动了一下,苍白的小脸瞬间恢复了血色。 “不……不疼了?” “王爷,你什么时候学会医术了?” 赵桓咧嘴一笑,不知谦虚为何物:“若本王说,趁着上茅房的功夫,把黄帝内经和本草纲目全都看了一遍,你信吗?” 小钗下意识瘪了瘪嘴:“呸,鬼才信你!” 话一出口,小钗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小脸憋得通红,连忙低头认错。 “奴……奴婢一时得意忘形,还请王爷严惩。”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守着朱琏,赵桓自然不会和小钗一般见识。 直接摸了摸小钗的脑袋,调侃道:“小丫头片子,你也太可爱了。” 小钗脸颊涨红,心想自家这位王爷,真是个异类。 前一刻还杀伐果决,吓死人不偿命,这一刻又变回昔日那个不着调的纨绔王爷了。 朱琏和郑庆云对视了一眼,明明翰林院学士还站在门口,赵桓却仿佛已经把这些“敌人”给忘了。 既然赵桓都不在意,她们自然也不会纠结,当即把小钗扶起来,跟着赵桓往前堂走去。 现场的歌姬,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想要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门口那八个翰林院学士的眼神,便是如此。 “定王!你竟如此轻视我等!” “难道真要去大理寺,当庭对质,你才甘心?” “岂有此理,翰林院何时受到过这等羞辱。” 最极致的鄙视,就是无视。 赵桓直接把那八个气势汹汹的翰林院学士,当成空气,这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 赵桓迈步走上前堂台阶,这才转身瞥了他们一眼。 “忒的啰嗦,用不用本王把铡刀再搬回来?” 第120章 风向转变 为首的翰林院学士张茂,已经气的压根痒痒,他抬起手,指着赵桓,一字一顿。 “好你个狂妄至极的……王爷!” “今日若不将你送进御史台,我等枉为朝廷命官。” 陈钊虽不敢直接与翰林院撕破脸,但也没闲着,赶紧搬来一张椅子放在赵桓身后。 赵桓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翘着二郎腿,压根没把这些翰林院学士当成对手。 “若尔等真想去告本王,这会儿已经到大理寺了,何须在此聒噪?” “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的心思?” “刘池死了,压在头顶的大山被移开,只怕是尔等做梦都会笑醒吧?” 被赵桓直接戳穿心思,一众翰林院学士,顿时老脸涨红。 张茂一甩袖子,故作鄙夷:“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桓懒得跟张茂争辩,只管自顾自的说着。 “别说大理寺,就算是宗正寺也扳不倒本王。” “刘池以下犯上,当众对本王不敬,整个教坊司都是证人,本王杀他,乃是量刑过重。” “怎么,就凭这点罪过,就想让本王偿命?未免太天真了吧。” “尔等气势汹汹,不过是想让本王自认理亏,然后让出教坊司主使的位子。” “死了这条心吧,教坊司里面这么多油水,与其便宜了尔等,还不如本王自己捞。” 一众翰林院学士,嘴巴长得老大。 他们断然想不到,赵桓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竟当众宣扬“中饱私囊”。 可偏偏,他们拿赵桓毫无办法。 正如赵桓所言,除非他是个软柿子,任谁都能捏他一把,否则别说“量刑过重”这个罪名。 就算是真给他按一个“滥杀朝廷命官”的罪名,也未必能够扳倒他。 除非暗中下毒手,否则想要光明正大的杀一个皇亲国戚,实在是太难了。 但是按照流程,他们必须去大理寺状告赵桓。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如本王给你们指一条明道。” “刘池对本王不敬,冲撞王妃,重伤王府仆人,本王不得已将其就地正法。” “翰林院学士联名,请求陛下从轻或是免于处罚本王。” 张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厮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翰林院与赵桓已经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帮赵桓求情?我呸,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张茂正准备一口回绝之际,赵桓却抢先一步笑了起来。 “本朝还从未册立过翰林院学士承旨一职,待易州贼首发还汴京,陛下必定龙颜大悦。” “到那时,本王自然会请命陛下,册封学士承旨,不知应当从哪位学士中挑选?”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张茂,一把将两旁的学士推开,迈步上前,冲着赵桓作揖行礼,深深一拜。 “刘池胆大妄为,仗着乃是内廷中人,竟敢当众对王爷不敬,死有余辜!” “我等必定联名上书,恳请陛下,严惩此人!” 张茂身后的七个翰林院学士,恨不得直接扑上去,一把将张茂薅回来。 这老家伙反应太快了。 翰林院学士承旨,这可是……正三品官职。 而且一旦成为“学士承旨”,就等同于进入内廷,不光如此,将来还大概率会入相,一步登天,成为三公九卿的候选人才。 任何一个翰林院学士,都无法拒绝“承旨”二字。 张茂虽然站在赵桓的对立面,但却并不记恨,所有的敌意,都源于利益不合。 而今,赵桓不仅灭了刘池,还愿意为张茂保荐“承旨”一职。 张茂看赵桓的眼神,越来越柔和。 就在这时,一个不甘心的翰林院学士,咬牙驳斥起来。 “王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你和陛下约定的豪赌,整个汴京谁不知道?” “十日内,摘下二百颗叛贼首级,无异于痴人说梦。” “期限之日,王爷恐怕自身难保,又何来的保荐承旨?” 赵桓早就料到,会有人质疑,光靠他自己一个人,对岳飞充满信心还不够。 易州豪赌,大有文章可做。 赵桓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易州豪赌,不过是本王和陛下演的一出大戏罢了。” “陛下对本王寄予厚望,如若不然,本王又岂能次次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在场的翰林院学士,皆是沉默。 尽管世人皆知,陛下向来不待见赵桓,可是这段时间,赵桓的所作所为,换做旁人,早就死一万次了。 此次易州豪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早在赌局开始之前,易州方面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赵桓派出去的虎翼军,只需要走个过场,把人头带回来,就算是交差。 如此一来,赵桓立下奇功,便可名正言顺的入主东宫。 这些时日的种种不同寻常,全都指向“立储”。 难道说…… 赵桓自始至终,都是陛下走的一步暗棋? 众人看赵桓的眼神再次发生微妙变化,但依旧有人心存疑虑。 “陛下为何如此器重王爷?” “或者说……王爷哪里值得,陛下如此苦心栽培?” 赵桓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自然是因为,本王乃是众多皇子王爷中,最优秀的一个。” 现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撇嘴白眼。 论脸皮厚,赵桓绝对拔得头筹。 张茂此时已经对赵桓深信不疑:“除非……风向有变!” 风向有变? 众人心头一沉,脸色剧变,结合赵桓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一个合理解释,在众人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陛下正在引导风向,准备与金人决一死战,因此才会栽培,赵桓这个最刚烈的王爷。 翰林院主和派,自始至终都是为了配合陛下的国策。 若是陛下有心一战,那么主和派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他们必须尽快调整政见,配合陛下才行。 张茂眼睛一动,再次冲赵桓行了一礼。 “刘池该死,我等这就去大理寺,讲明缘由。” 说完,张茂转身就走。 一众翰林院学士面面相觑,也不再言语,跟着张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陈钊,眼睛放光。 “王爷,您真是神了!” 第121章 铁杆鹰派 陈钊知道赵桓外粗内细,看似躁狂,实则城府极深。 所谓的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尽是赵桓博取政治资本的手段罢了。 但是,光靠一张嘴,就尽退翰林院学士,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陈钊的认知。 “属下本以为,今日已经免不了要去大理寺对峙。” “没想到,王爷一开口,便化干戈为玉帛,甚至亲自去大理寺,为王爷美言。” “属下对王爷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赵桓轻笑一声,眼神深邃:“陈公子,你该不会真以为,他们去了大理寺吧?” 陈钊表情微僵:“难道不是?” 赵桓起身背着手往前堂走,语重心长道:“他们必然先去内廷,请示童贯,打探风声。” “若是大宋风向有变,他们自然会去大理寺美言,反之,便是去告本王了。” 陈钊虽善于溜须拍马,人情世故,但对于政治的把握,却依旧稚嫩。 他低着头,捉摸了半天,终于脸色一变。 “若陛下主战,他们便会拥趸王爷,翰林院主和派土崩瓦解,以后只有主战派。” “但是……陛下可是向来坚定不移的主和!” 搁在以往,陛下自然是主和。 但自从赵桓灭了易州兵,那九十二万贯岁币,至今没有送出汴京,局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按照时间推算,完颜宗翰差不多已经知晓了,“宋拒不交岁币”一事。 完颜宗翰必定第一时间,奔赴京都,向完颜晟汇报,并且请求发兵伐宋。 木已成舟,大战不可避免。 赵佶不打也得打了,册封童贯为广阳郡王,就代表着赵佶政向转变。 战归战,但君臣父子之间的政见,依旧相差万里。 童贯受封广阳郡王,必定要奔赴太原府,统兵作战。 而赵桓的决战之地,则选在易州。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陛下也要打仗了,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赵桓这个“铁杆鹰派”大捞政治资本。 也就是半个时辰,张茂等人已经到了内廷,虽然没有见到童贯,却从内侍口中得到了确切消息。 “陛下册封媪相为广阳郡王后,便数次与媪相商讨,决战于太原府一事。” “定王并非空穴来风,陛下已经改和为战。” 听到内侍亲口回应,张茂不由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已经目光大盛。 “好好好!太好了!” “正如定王所言,易州豪赌,不过是走个过场。” “若是立下战功,便可名正言顺的入主东宫,就算出了岔子,陛下对定王的栽培,也绝不会停止。” “毕竟……纵观整个大宋,论主站鹰派,谁还能鹰得过定王?” 除刘池,保荐承旨,皆是意外之喜。 没有站到陛下的对立面,才是重中之重。 张茂非但不再记恨赵桓,反倒心里尽是感激。 “走,我们去大理寺,刘池贼子,竟敢对定王不敬,死有余辜。”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赵佶眉头紧锁,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耐烦。 周浦可不管那么多,跪在地上,嗓音铿锵有力。 “定王滥用私行,量刑过重,擅自对士大夫挥动屠刀,应当严惩。” “按照宗法祖制,应当废其亲王爵,贬为郡王,以儆效尤。” 赵佶甚至都不愿看周浦一眼,面前堆着厚厚一摞奏折,貌似国事缠身,实则却是在奏折的掩护下,画着仕女图。 他心里冷哼一声,废赵桓亲王爵?媪相都不敢这么说! 若是贬了那逆子,还如何立他为储君? 别说区区一个五品学士,就算是杀了三品大员,该罚就罚,但爵位不能贬。 “周浦,光是这个月,你已经弹劾定王三十余次了,你不嫌烦,朕都嫌烦。” “以后,直接去大理寺,没有特别召见,不必进宫了。” 周浦不为所动:“开封府不敢管,大理寺无权管,宗正寺懒得管。” “难不成,就任凭定王如此恣意妄为下去?” “就算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大宋即将和金人开战,定王乃是铁杆鹰党,但依旧应当奖罚分明。” 本来赵佶已经打算直接把周浦轰出去了,听到这话,立刻冷静了下来。 铁杆鹰党? 不是周浦提起来,赵佶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立赵桓为储君,本就是为了背黑锅,如今宋金大战已经在所难免,万一打输了,赵桓这个铁杆鹰党,岂不是现成的靶子? 赵佶心头一动,冲着周浦强行挤出一丝笑意。 “好了,朕知道了。” “定王量刑过重,越过大理寺和刑部,擅自断士大夫生死,若不罚,不足以平人心。” “便罚他三个月俸禄,若不思悔改,再治他重罪。” 本来赵佶还担心,周浦这个死倔驴,会继续纠缠下去。 结果却出乎预料,周浦很是痛快的行了一礼,默默退下了。 也能理解,毕竟周浦前前后后,光是弹劾赵桓,就弹劾了不下百次。 之前从未有过任何回音,这次能让赵桓挨罚,已经算是打了个大胜仗。 赵佶懒得再理会周浦,继续低头画着仕女图,心情逐渐明朗了起来。 “刘池?死得好!” “你这一死,朕和那逆子算是统一政见了。” “若是打赢了,朕依旧千秋万代,若是打输了,自有这个鹰派逆子,揽下所有罪责。”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武德司卫士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显肃皇后让属下传话。” “陛下这几日,回后宫吗?请陛下保重龙体。” 赵佶想都没想,一口回绝:“朕公务缠身,不便回宫。” 武德司卫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禀报:“皇后殿下想念定王,希望……” 不等武德司卫士说完,赵佶已经冷冷打断:“不许!” “以后任何人,不得擅自召那逆子入宫。” 武德司卫士脑袋压得极低:“皇后殿下说……让陛下二选其一。” “此乃礼法。” “按照时间推算,陛下也该行夫妻之礼了,若旧不回宫,只怕……” 赵佶放下毛笔,起身一挥手,甚是豪气:“朕岂能不近人情?让定王进宫,母子团聚。” 第122章 母子情深 仁明殿内园,蔷薇花圃开的正艳。 由花卉组成的幽径却凉风习习,显肃皇后走在前面,赵桓和香兰跟在身后。 这犹如人间仙境般的景色,对于赵桓而言,却处处透着诡异。 偶尔一阵凉风吹来,简直像是阴风一样! 鬼知道,内园里究竟埋了多少具尸体,兴许此时赵桓脚底下,就有堆砌的枯骨。 眼前的蔷薇花越是鲜艳,赵桓心里就越是发毛,这可都是用血肉催出来的艳丽。 就在这时,显肃皇后的声音传来。 “本宫虽从不干涉政事,但这次还是要说你几句。” “当众滥杀朝廷命官,此乃大忌,这次你运气好,不代表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面对显肃皇后的提醒,赵桓满脸堆笑。 “母后话,儿臣都记住了。” 话音刚落,显肃皇后脚步骤停,若不是香兰及时拽了赵桓一把,非直接撞上去不可。 显肃皇后缓缓转身,那威严至极的盛世容颜,竟没有半点表情。 “是真记住了,还是搪塞本宫?” 清冷的嗓音,与周围艳如鲜血般的花圃,显得格格不入。 不知为何,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赵桓,每次面对显肃皇后时,都感觉浑身发毛。 这份畏惧,除了母子关系之外,自然还和显肃皇后的行事做派有关。 赵桓杀人,最起码还讲道理,只杀该杀之人。 而进了后宫,兴许一句话说错,都可能被显肃皇后像是蝼蚁一般碾死。 赵桓心里慌得一批,表面却镇定自若。 “母后对儿臣的厚爱,儿臣感恩戴德,又岂会搪塞母后?” “至于刘池,乃是罪有应得,怎么能叫滥杀?” “若是再有一次,儿臣依旧会毫不犹豫的砍了他。” 显肃皇后眼睛里闪过一抹恨铁不成钢。 “本宫没说不让你杀,但要注意方式方法,莫要落人把柄。” “他不是伤了王府的人吗?此事涉及皇亲国戚,大理寺可管,宗正寺也可管。” “只要把他抓到宗正寺,本宫便可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届时,还要给他扣一个,弃官出逃,玩忽职守的罪名。” 听到显肃皇后这番开导,赵桓眼睛直冒光,在党同伐异,排除异己这方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以前,赵桓进宫难,现在更难了。 赵佶深知“母子连心”的道理,自然不肯让赵桓与显肃皇后接触太多。 事实证明,赵佶是对的,若能时常动用显肃皇后的力量,赵桓在前朝早就可以横着走了。 不干政,不代表不杀人! 虽然赵桓的生母显恭皇后,早已经去世,但如今,赵桓却再次感受到了“强烈”的母爱。 显肃皇后,不仅是赵桓的养母,更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至于其他兄弟,甚至当今陛下,对赵桓而言,皆是陌路人。 就在这时,赵桓再次被香兰拽住。 而显肃皇后则独自一人,迈步朝内园深处的凉亭走去。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等会配本宫用过午膳再走。” “先让香兰带你在内园转上一圈。” 望着逐渐远去的显肃皇后,赵桓不由喜上眉梢,虽然这个母亲恶毒狠辣了些,但对他的感情,却深沉真挚。 见赵桓目送显肃皇后远去,一旁的香兰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定王,竟然也有噤若寒蝉的时候。” 赵桓脸皮何其之厚?自然不会承认。 “这叫尊敬!” “儿敬母,乃是天经地义。” “不过话说回来,香兰姐姐,这内园是不是晦气了点?” 香兰娇笑不止,她早就看出来了,眼前这位王爷,不怕人,怕鬼! 在前朝杀伐的时候,何等凶悍?但每次只要靠近仁明殿,便屏住呼吸,目不斜视,生怕看到什么惊悚之物。 香兰故意使坏,伸手一指不远处的花圃:“王爷,您看那是什么。” 赵桓顺着香兰的手指看去,只觉得心头一沉。 那片花圃下面的泥土,明显最近刚翻动过,泥土上面,露出一个白色之物,仔细一看,竟是一根手指! “我勒个去!” “香兰姐姐,我说什么来着?这鬼地方太晦气了,还是赶紧让母后搬出去吧。” “这哪里是花园?分明就是乱葬岗!” “而且……仁明殿乃是寝宫重地,在如此庄严肃穆之地,埋下这么多尸体,若是被礼部知道……” 不等赵桓说完,香兰已经笑着打断,她显然早就习惯了与尸体为伴。 “一具尸体而已,瞧把你给吓的。” “皇后殿下虽杀伐果决,但并不弑杀,这蔷薇园里的尸体,有一大半,都是从别处运来的。” “后宫就这么大,人却那么多,别说侍女太监,就连嫔妃们,都要七八人,挤在一个屋檐下。” “这人一多,矛盾就多,嫔妃们之间闹了矛盾,只能把气撒在侍女身上。” “若是正妃们打死了侍女,直接扔出去便是,嫔妃以下的贵人们,害了人命,又该如何处置?” “总不能看着那些进了宫,连陛下面都没见到的贵人,稀里糊涂,就被送到宗正寺吧?” 赵桓算是听明白了,显肃皇后这是在替那些“新人”善后。 至于这后宫,绝不像外界幻想的那般,锦衣玉食。 妃子的吃穿用度和俸禄,都是有数的,而且人多宫殿少,除了受宠的妃子,绝大多数“贵人”都是睡大通铺,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 否则,哪有那么多宫殿给她们分配? 能自称本宫者,永远都是最受宠,或是地位最高的那几个,其余贵人,不过是些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罢了。 看似光鲜亮丽,实则皆是苦命人。 而且只有特例能够埋在蔷薇园,与其说是乱葬岗,倒不如说是一些苦命人的归宿。 除此之外,那些生病的,或是犯了罪的,全都被清理出宫,自然不会留下晦气。 赵桓看着那根露在土外的手指,不由叹了口气:“这也是个可怜人?” 香兰神秘一笑:“不是!此人背后私议皇后殿下,是我亲手勒死的!” 第123章 郓王返京 赵桓表情一僵,心里直骂街,亏老子还感动半天,结果啪啪打脸。 这蔷薇园……依旧是个鬼地方! 就在赵桓准备直接离开时,香兰的声音再次传来。 “此人乃王贵妃身边的侍女,肆意散播谣言,诋毁皇后殿下的声誉。” “若是不加严惩,日后,王贵妃岂不是变本加厉?” 王贵妃? 赵桓眉头微皱,立刻洞悉其中利害。 除非显肃皇后去世,否则王贵妃永远都不可能取代显肃皇后的位置。 因此,王贵妃根本没有得罪显肃皇后的理由。 唯一的解释,王贵妃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赵桓。 “看来郓王府和肃王府的恩怨,不可能轻易化解。” 听到这话,香兰不由一阵冷笑。 “化解?王爷,您也太天真了吧!” “郓王妃惊吓成疾,肃王更是颜面尽失,已经躲在王府,数日不肯露面。” “郓王和肃王,可是王贵妃的依仗。” “恐怕现在,王贵妃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才是。” “而且……” 香兰私下扫了一眼,见并无其他侍女在场,这才压低声音。 “满打满算,再有四天时间,郓王就会回到汴京。” “而四天后,正是你和陛下豪赌的兑现之日。” “到时候若是易州方面毫无进展,就算陛下放过你,郓王也不会放过你。” 郓王返京,可不是为了回京述职,而是为他的兄弟和妻子报仇雪恨。 赵桓本无意与郓王为敌,毕竟关系摆在那,既是兄弟,又是连襟。 据赵桓所知…… 郓王乃是皇家状元,不只是大宋,更是整个历史上地位最高的状元。 凡是能中状元者,哪个不是人杰天骄?郓王更是天骄中的天骄! 就算赵桓依旧很多年没有见过郓王,心里依旧清楚,这将是他面对过最强大的对手。 六艺冠绝,绝非儿戏! 四天后,兄弟重逢,只怕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局面。 用过午膳,赵桓便不再停留,离开皇宫,直奔艮岳。 由于刘池一死,举办小苑诗会,便有赵桓全权负责。 举办地点选择在“绛霄楼”。 按照以往的规矩,小苑诗会流程有三,武斗,燕乐,品诗。 大宋重文轻武,燕乐品诗,走走样子便是,这第一场武斗,则是大有搞头! 赵桓便要抓住这个机会,壮大宋男儿以血性! 绛霄楼外的院子,被全部清空,搭建起演武场。 仅仅过去一天,赵桓大搞武斗的消息,就不胫而走,本以为大宋文弱,不会有太多人响应。 结果却出乎赵桓的预料,前来报名者,竟络绎不绝。 “王爷,小苑诗会可别把在下忘了!” 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站在绛霄楼下,挥手大喊着,眼神充满期待。 赵桓笑着回应:“好说,去把报名费交一下。” 白衣男子一愣:“报名费?多少钱……” 赵桓直接比了个“耶”的手势:“不多,二百两而已。” 作为小苑诗会的策划人,赵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捞油水的机会。 以往参加小苑诗会的人,都是靠举荐,而这次,则全部变成报名! 区区二百两银子,就可以获得面见陛下的机会,这买卖何其划算? 白衣男子甚是爽快的应下,结果扭头就骂街。 “二百两银子?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半个小苑诗会,你都要捞一笔,还整日自诩两袖清风,大宋救星,我呸!真够不要脸的。” 赵桓站在绛霄楼上,笑眯眯的看着白衣男子的背影。 一旁的陈钊,忍不住调侃:“王爷,这厮背后准骂你。” 赵桓耸了耸肩,压根不在意:“只要交了报名费,尽管骂。” “现在我大宋正是用钱之际,百姓贫苦,本王也只能薅这些名流权贵的羊毛了。” 凡是能够参加小苑诗会者,自然是非富即贵。 尤其是参加武斗者,最次也是官宦子弟。 重文轻武,乃是说给百姓听的,凡皇亲国戚,名流权贵,哪个不是文武双全? 就连童贯老贼,都可上阵杀敌。 文武双全是“出将入相”的基础素质。 以往小苑诗会,规模普遍不大,一来是举办的太过频繁,二来举荐制,意味着参会者,都要托关系。 大圈子套小圈子,套来套去,也就那几个人而已。 赵桓直接改成报名制,只要交上二百两银子,任谁都可以参加。 光是当天报名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三百人! 要知道,这还只是参加武斗者。 而且…… 武斗比的可不是个人勇武,而是统兵作战,到时候再加上麾下兵马,仆从军…… 少说也要万八千人。 “王爷,如今国库空虚,奉行勤俭之风,如今大搞小苑诗会,只怕是会落人话柄。” 面对陈钊的提醒,赵桓却大手一挥,甚是豪气。 “格局小了!” “在别人看来,此乃小苑诗会,但在本王看来,却是战前誓师大会!” “会要办,钱要捞,精气神也要提振起来!” 陈钊目瞪口呆,脸上尽是佩服。 “不愧是王爷,属下只怕是这辈子,都难以望之项背。” “不过……” “有件事,属下要提醒王爷一下。” “翰林院的气氛,似乎不太对。” 赵桓眉头一挑:“怎么说?” 陈钊神情复杂:“按理来说,刘池一死,风向大变,主和派已经自行解散。” “现在翰林院只剩下一个主战派,可家父却并未得势,相反,张茂那群家伙,似乎有什么顾虑,这两日,甚是低调。” 赵桓没吭声,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张茂那群投机分子,必然是知道郓王即将返京,吃不准赵桓和郓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所以才骑墙观望。 偏偏就在这时,郓王府管家突然出现在绛霄楼下。 “听说小苑诗会改成报名制了?小的特意前来给我家王爷报名。” “武斗,燕乐,品诗,全部参加。” “六百两银子,奉上!” 听到“郓王”二字,陈钊脸色一白,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示意赵桓千万不要让郓王参加小苑诗会。 赵桓却装作没看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郓王府管家。 “三弟返京,本王甚悦!” 第124章 本王两袖清风 陈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揣测赵桓的心意。 作为最“了解”赵桓的属下,跟赵桓接触的时间越长,反倒越是迷茫。 这家伙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郓王返京,明摆着是奔着赵桓来的。 就算赵桓势头再猛,面对这位皇家状元,也必须避其锋芒,要知道……无论是从何种方向衡量,赵桓与郓王都差着一个档次! 甚至包括“人心”方面。 郓王身为皇家状元,在文人群体中的威望,何其之高? 与郓王硬碰硬,稍有不慎,赵桓积累的所有资本,都将顷刻间化为乌有。 郓王府管家,见赵桓竟如此不知死活,心里不由暗暗冷笑。 该死的赵桓,趁着郓王不在,欺肃王,辱王妃,这份恩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举办小苑诗会之时,就是赵桓身败名裂之日!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我家王爷,也甚是想念定王,待到小苑诗会,兄弟重逢,想必是极为温馨的场面吧?” 郓王管家,故意把“温馨”二字的强调,拖得老长。 含沙射影,意在讽刺赵桓时日无多了。 “哦,对了!等到小苑诗会,我家王妃也会来参加。” “定王与我家王妃之间的小误会,到时候一并解除。” 究竟是“解除”还是“清算”,双方心知肚明,郓王府这些时日积压的怨气,都将一并清算偿还! 到时候,究竟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只是逞凶斗狠的皇长子笑到最后。 还是皇家状元,迁封太傅,宁海军节度使,所有皇子中最优秀的郓王,更胜一筹。 拭目以待! 郓王管家,撂下六百两银子,正欲转身而去,却被赵桓叫住。 “站住!” 郓王管家脚步骤停,眉头紧锁:“怎么,定王还有事要吩咐?” 距离郓王返京,还有四天时间,这四天内,郓王府需要做的,就是沉住气,千万不能跟赵桓产生任何冲突。 只要等到郓王回来做主,便是胜利! 赵桓眼睛微眯,发出阵阵轻笑。 这笑声,令郓王管家后背发凉,赵桓这个混蛋,虽然“无权无势”,但仗着皇长子的身份,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倘若趁着郓王返京之前,突然对郓王府下手,还真是个麻烦事。 就在郓王管家低着头,逐渐紧张起来的时候,赵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好像忘了什么事吧?” 郓王管家,为了脱身,哪敢迟疑,连忙拱手作揖。 “请定王息怒,小的一时大意,竟险些忘了礼数。” 说话间,郓王管家深深一拜,尽管心里正在问候赵桓的祖宗十八待,但表面却恭敬至极。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他就是喜欢看这些奸佞,看自己不爽,又干不掉自己的憋屈模样。 “呵呵,不愧是郓王调教出来的……下人!” “还是很懂礼数的嘛。” “不过,本王指的是报名费。” “那六百两银子,只够郓王参会,既然郓王妃也要参加,报名费自然是要翻倍。” “本王向来恪尽职守,按规矩办事,就算是自家人,也不能徇私枉法,你说呢?” 郓王管家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心想,整个汴京,就属你脸皮厚! 教坊司主使,户部监察御史,这两个官职,本是过街老鼠一般的烂差,结果到了赵桓手里,愣是变成了摇钱树。 没有赵桓点头,教坊司的钱款,一个铜板都流不出来,歌姬更是成了赵桓的私仆。 户部一天被赵桓查几十遍,但凡有点油水,全都被赵桓吸得一干二净。 现在京中各大瓦舍勾栏,以及户部官员子弟,恨不得在家扎小人,咒死赵桓! 论徇私枉法,连六相与赵桓相比,都相形见绌。 此次小苑诗会的筹办权,落在赵桓手里,免不了拿着鸡毛当令箭。 光是报名费,一人就二百两银子,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郓王管家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万千怨恨,强行挤出一丝笑脸。 “瞧小的这脑袋,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多谢王爷提醒。” “郓王妃参会的话,二百两……” 不等郓王管家说完,赵桓已经直接打断:“六百,少一文钱都不行!” “毕竟本王向来严谨,哪怕是面对自家亲戚,也要按章程办事,不信你去问周浦。” 呸!不要脸!你也配提周大人的名字? 郓王管家心里阵阵滴血,却只能强颜欢笑,又从袖子里取出六百两银票。 看着郓王管家那副憋屈相,赵桓暗暗好笑。 现在整个汴京都等着看热闹,巴不得郓王回来踢赵桓的屁股。 赵桓就纳了闷了,究竟是谁说的,郓王是他的克星?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为了拨乱反正,告诉京中各方势力,赵桓才是皇长子,大宋皇族名副其实的“老大哥”。 他就是要往死里挤兑郓王府。 “也就是说,郓王府参会之人,只有郓王和王妃二者?” “堂堂王爷,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未免有点掉价吧?” 一听这话,郓王管家差点哭出来。 “王爷,小苑诗会由您筹备,这端茶倒水的仆人,也应当由您安排吧?” 赵桓耸了耸肩:“这是自然。” “不过陛下身先士卒,推行勤俭之风,本王积极响应,若是雇佣太多杂工,岂不是多了一笔额外支出?” “到时候人手不够分,别人身边都有侍奉,唯独冷落了郓王夫妇,这该如何是好?” 好你个赵桓! 郓王管家气极,这明摆着故意给郓王府难堪,难道赵桓真不怕郓王回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定王,您给个准数!” 看着郓王管家直嘬后槽牙的怨恨模样,赵桓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 “一千两银子,本王必定让郓王夫妇享受最顶级的服务。” “人靠衣装马靠鞍,堂堂王爷,排场自然不能弱了,否则让人笑话是小,犹如皇威,被礼部弹劾,事大!” 一…… 一千两银子?! 郓王管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桓这厮难道没见过钱?真敢狮子大开口! 第125章 郓王不过弟弟 报名费,加上服务费,这便是二千二百两银子。 往届举办小苑诗会,总花销,也没这么多! 赵桓这厮,分明是把小苑诗会,当成了他自己的摇钱树,借机压榨京中名流…… 见郓王管家满脸涨红,赵桓故作诧异:“不会吧?郓王府难道连区区二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郓王独得恩宠,两岁时,就被册封为检校太尉,开封府仪同三司,加封魏国公。” “这么多年下来,光是俸禄,都是一笔极为惊人的数字,你可别告诉我,诸般家产,早已挥霍一空。” “败家子!” 普天之下,只有三人,敢当众叱骂郓王为败家子,除了陛下和皇后,剩下的就是赵桓这个皇长子。 郓王管家气的直犯迷糊,差点急火攻心,一头栽倒。 但是郓王未归,现在王府没有顶梁柱,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好好好,不就是二千二百两银子?为了郓王,这钱我们出了!” “不过……定王,您可要当心了,靠着小苑诗会大发横财,小心户部来找您!” 赵桓双手抱胸,耸了耸肩:“户部来找本监察御史作甚?” 这话差点没把郓王管家噎死,户部监察御史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只对陛下负责。 换言之,能够管理监察御史者,唯陛下。 郓王管家无计可施,只能恨恨而去。 陈钊实在是憋不住了。 “王爷,您如此挤兑郓王府,倒是解气了,可是这份恩怨,也更加根深蒂固了。” “等郓王返京,岂会善罢甘休?” “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你们还是兄弟?” 赵桓瞥了陈钊一眼,轻描淡写的反问:“不然依你之见,本王应当如何?” “备下厚礼,去郓王府摇尾乞怜,祈求郓王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本王一马?” 陈钊半天说不出话,以他对赵桓的了解,恐怕小苑诗会上,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态度强硬,并无不妥,但也要有个度。 遇到郓王这等天骄,低头认怂不丢人,正所谓卧薪尝胆,厚积薄发,才是正道。 不过这些话,打死陈钊都不敢说出来。 赵桓却伸手拍了拍陈钊的肩膀,语重心长。 “你有你的办事风格,本王自然也有本王的尊严底线。” “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负责屈,本王负责伸。” “只管放心就是,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本王顶着,断然压不到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钊自然也就不再纠结,反正是死是活,小苑诗会上自见分晓。 陈钊拿出账本,把小苑诗会的收入支出明细,一五一十的汇报给赵桓。 “扩建和装饰绛霄楼,共计花费五百二十六两银子。” “由于负责燕乐环节的歌姬,都是从教坊司出,因此并无额外支出。” “至于收入……” 说到这,陈钊不由吞了下口水。 “共计……三万六千两银子,若是算上刚才郓王府上交的二千二,则是……三万八千余两。” 赵桓大失所望:“本王忙活了这么多天,结果四舍五入,才赚了三万两银子?” 陈钊在作奸犯科,中饱私囊方面的天赋,也算得上天骄。 “王爷,四舍五入,应当是二万两银子才是!” 赵桓眉头微皱,转身看向陈钊,没好气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要不然……舍到一万两银子?” 一听这话,陈钊直接把账本撕了,摊开手:“属下压根就没入账,所有收纳支出,全部记载属下的脑子里。” “本次小苑诗会的收入,四舍五入为一千两银子。” 就在这时,绛霄楼里传来一声轻哼。 “你们二人,倒还算是有良心,竟然还给陛下留了一千两银子。” “三万八千两银子,四舍五入到一千两,童贯都没你们这么黑!” “王爷,你和陈钊配合的如此默契,恐怕不是第一次了吧?” 朱琏带着郑庆云和小钗,专程来绛霄楼探望赵桓,结果正好撞见了狼狈为奸,贪赃枉法的一幕。 看着陈钊,朱琏就来气,这便是典型的狐朋狗友,都把赵桓给带坏了! 面对冷不丁出现的朱琏,赵桓和陈钊皆是一惊。 见二人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朱琏更是没有好脸色。 “口口声声,匡扶大宋社稷,私底下却大捞特捞,王爷,本宫向来不愿在府外苛责你。” “但你未免也太过分了,若是被外人知道,不光你的一世英名毁了,定王府的声誉,也要被你败尽。” “难道英灵祠供奉的北陲义士,都白死了不成?” 赵桓一声不吭,这更大宋,赵桓就怕两个人。 其一是显肃皇后,其二便是朱琏。 好在陈钊反应快,一扫刚才的奸诈模样,昂首挺胸,满脸正气。 “王妃殿下,您错怪王爷了。” “此乃劫富济贫,绝非中饱私囊。” “羊毛出在羊身上,京中权贵名流的钱从哪来的?还不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如今大宋国力积弱,眼看着就要打仗了,这么大的缺口,想要补上,谈何容易?” “王爷只能呕心沥血,想方设法,筹措军费抵抗金兵。” “王爷之心,堪比明月乾坤!” 这一通马匹拍下来,直接把赵桓拍的飘飘然,差点连赵桓都相信,他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大宋的英雄。 结果…… 朱琏压根不吃这一套,她冷冷注视着陈钊。 “你觉得本宫很傻,任凭你肆意拿捏哄骗?” 刚才还浑身散发着正气的陈钊,瞬间蔫了下去。 朱琏眼神一厉:“再敢信口雌黄,小心本宫拔了你的舌头!” “大宋的奸臣佞党已经够多了,定王府这片净土,容不下尔等谗言。” “趁本宫改变注意之前,立刻消失!” 陈钊哪敢有半点迟疑?眼前这位王妃,连赵桓都不敢忤逆,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翰林院子弟? 转眼间,陈钊就跑的无影无踪。 赵桓心里暗骂,这厮虽然聪明,用起来也极为顺手,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特么不讲义气了。 第126章 打仗就是打钱 陈钊这个“外人”一跑,朱琏的眼神更厉一分。 站在旁边的郑庆云,见赵桓满头大汗,畏朱琏如虎的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娇笑,可算是救了命了! 赵桓连忙借坡下驴,一个箭步冲到朱琏面前,紧紧攥住朱琏的小手,无比真诚的解释起来。 “爱妃,你真误会我了。” “大宋的命脉在于易州,而易州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想要把易州变成大宋的门牙重镇,前沿堡垒,需要的钱,超乎想象。” “本王把所有钱,全都让岳飞赵昆二人,送到易州,可是想要打造出一支,对抗金兵的雄军,仍旧难如登天。” “你可知,打造一副普通铁甲要多少钱?” 朱琏虽不通兵法,但对于大宋的各种造办,还是有所耳闻。 她斟酌片刻,轻声回应:“三十贯?” 赵桓连连拍抚着朱琏清凉细腻的手背,点头如捣蒜。 “不愧是爱妃,连这种事都知道。” “没错,一副步弓手用的普通铁甲,都要三十贯。” “若是重甲战卒所需的重装战甲,一副至少要八十贯。” “这还只是战甲本身而已,要知道……一盔顶半甲,头盔向来都是单算。” “打造一副重型战甲,上至头盔眉庇,下至束腰靴子,一整套完备战甲,至少也要一百五十贯。” “除了甲,还要配备武器!” “一把好弓,就要三至五贯钱。” “一杆长兵器,又要五六贯……” 朱琏直接挥手打断,眉目微颦:“你只管说,打造一支抗金大军,需要多少钱便是,甚是啰嗦!” 赵桓长叹了口气,每当想起此事,肝都在颤。 “以两千五百虎翼军为例,若想将其打造成重甲部队,至少需要……五十万两银子。” 听到赵桓的报价,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朱琏,都不由惊了一下。 “什么?!怎么会这么多!” 郑庆云也捂着嘴,一脸诧异:“王爷……就算人人都穿银甲,也未必要这么多钱吧?” 虽然赵桓脸上的愁容都是装出来的,但心里的压力,却是真真实实与日俱增。 “光是一支虎翼军,是打不了仗的。” “重甲战卒,乃是战争平台,以重甲战卒为核心,其余兵种相互配合,才能成军。” “想要赢,未必需要重甲战卒,但想要不输,就一定缺不了重甲战卒。” “甲士中阵抗线,每一个重甲战卒,便要配备两个仆从军。” “光是这,就要七千五百人。” “除此之外,还有步弓手,后勤……全部算下来,至少要有一万人,为虎翼军的两千五百人辅助。” “就这,还是因为我大宋缺马,难以组建骑兵,否则还要额外花上一到两倍银钱。” 朱琏知道打仗很费钱,却没想到,光是在易州建军,就要一口气砸进去这么多钱。 五十万两…… 要知道,举办一场筹资大会,也只是募集了九十二万贯钱而已。 建一个易州军,就要花光一半岁币?这已经超出了朱琏的认知范围。 殊不知,赵桓为了避免惊着她们,故意把钱往少了说。 还有一个“大头”,赵桓没敢提及,便是“箭矢”。 自古以来,箭矢从来都不是消耗品。 什么万箭齐发,射完不管,都是扯淡,这些箭矢战后必须回收,否则光是箭矢的损耗,就足够把大军拖垮。 一支合格的箭矢,工艺极其复杂,光是箭头的种类,就有几百种之多。 以名气最大的“火箭”为例,那玩意儿可不是肩头上绑个棉布,点燃就能射出去。 而是以把箭头打造成“镂空球箍”,在镂空内部,塞上引燃物。 光是打造一个火箭的箭头,就要一百多文,这还不算工艺更加复杂的箭杆。 正因为箭矢造价昂贵,箭无虚发和百步穿杨这些本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将才具备的神技。 而是步弓手最起码的军事素养,射的准,才能节约箭矢,进而节省军费。 最令赵桓头疼的是,箭矢可不只是步弓手才装备,仆从军甚至包括重甲战卒,都要装备…… 光是造箭,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朱琏终于明白,为何赵桓突然掉进了钱眼里,只要一有机会,便想方设法的敛财。 在易州单独建军,陛下绝不可能给赵桓拨款。 毕竟一口气砸出去,几十甚至上百万两银子,对于大宋今时今日的国力而言,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朱琏理解了赵桓的苦衷,眼神随之缓和。 “既然王爷如此缺钱,以后就不必再往王府送钱了。” 发现朱琏眼神中的杀气已经消散,赵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轻轻抚摸着朱琏的手背,无比感动:“能够得到爱妃的支持,本王甚慰。” “但是王府的花销不能再削减了,本王可不舍得让爱妃过苦日子。” 说到这,赵桓长叹了口气:“至今为止,本王甚至都没有给你置办一件新袆衣。” 没想到,赵桓竟然还记得那件破袆衣…… 朱琏心里一软,但是那件袆衣,还要一直穿下去,至少可以鞭策赵桓,莫要忘记初心。 “本宫知道了,以后王爷敛财一事,本宫不再插手就是。” “但有两件事,依旧要提醒王爷。” “其一,本宫不喜欢陈钊这等馋臣,虽然他对你有利,但大宋今时今日的处境,就是因为馋臣太多所致。” “其二,把手松开!” 借机揩了半天油的赵桓,犹如触电,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朱琏一甩长袖,白皙如雪的小手,瞬间被袖口隐去。 郑庆云娇笑不止,觉得王爷实在是太有趣了,明明在汴京凶名远扬,人人畏惧,可是面对家眷,却又胆小如鼠…… “王爷,奴家不懂那么多,不过无论王爷做什么,奴家都会支持你。” 赵桓伸手摸了摸郑庆云的脑袋,不由赞叹:“还是后妃懂事。” 直到小钗咳嗽了一声,感受到朱琏逐渐冰冷的眼神,赵桓这才收敛。 朱琏迈步走到窗边,看着逐渐搭建完毕的校场,语气逐渐深沉。 “小苑诗会举办之时,便是兑现易州豪赌之日。” 第127章 敌虽百人吾往矣 易州豪赌…… 提起此事,刚才还嬉笑怒骂的绛霄楼,突然安静了下去。 小苑诗会举办之日,不仅是易州豪赌兑现之时,更是郓王返京的日子。 三件大事,全都凑到了一起,这无疑是定王府面临的一道劫难! 可是,当朱琏看向赵桓时,却发现这家伙,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 朱琏本欲呵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倘若定王府注定渡不过这一劫,对于朱琏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毕竟她早就做好了,为定王府殉葬的准备。 而同一时间,易州涞水县以东十五里的石碑沟,身披背嵬将校铠的岳飞,此时正蹲在草丛中,极力远眺。 经过连日打探,他终于锁定了目标。 驻扎在石碑沟内的,常胜军第五营,共计五百人! 而岳飞身边,除了带来的五十骑,再加上到达易州后,几经波折联络到的二十个敢战士,共计七十人。 这七十人,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岳飞担任先锋统领,副将则是昔日战友,名叫王犇的糙大汉。 三十岁的王犇,身高接近七尺,比岳飞还要高出一截,放眼整个大宋,都算得上彪悍了。 王犇虽外表粗狂凶悍,但心思却极为细腻。 他注视着远处的第五营叛军,沉着分析。 “将军,根据斥候回报,这股叛军虽人数众多,却并无重甲硬弓。” “最关键的是,只发现了少量斧钺枪矛,以刀盾和部分粗劣长兵器为主。” “就连轻甲装备情况,也不足一成。” “由此可见,这第五营,十有八九是高拖山到了易州后,临时拉起来的队伍,还没来得及装备。” 闻言,岳飞不为所动,沉声追问:“可与易州兵有瓜葛?” 王犇果断摇头:“不像!” “斥候能够抵近侦察,足见敌军戒备松散,就算是有老兵,恐怕也是督战。” 确定了敌军的人数和装备情况,再结合老兵的数量,判断出士气和战斗力。 岳飞的眼神越发坚定。 “吾等虽不足百人,但此战可行!” “王犇,你率领敢战士,自右翼林间靠近,届时以响箭为号,率先冲阵。” “我率领虎翼军殿后,视情况助阵或是掩护撤退。” “切忌,不要过分纠结于首级,若能击溃敌军,再砍也来得及。” 王犇重重一点头,却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质问。 “将军……定王真如你所言,乃是我大宋之救星?” “当年我等在定真府效力,五百敢战士,浴血奋战,对辽狼予以迎头痛击,到最后,却连援军都等不来。” “四百多个弟兄,惨死沙场……” “凡朝廷之人,皆不可信!” 岳飞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络到二十个敢战士,就是靠这王犇牵线。 当年在定真府,岳飞便与王犇结下深厚情义。 来易州投戎,二人也是并肩而行。 岳飞心里很清楚,包括王犇在内的所有敢战士,都已经对朝廷失望透顶,一腔热血白白洒在疆场上,换来的却是奸臣当道,摇尾乞怜。 当初他们紧靠着两条腿,无论是面对辽国铁林军,还是西夏铁鹞子,都不曾怂过! 可惜,将士再勇,统领皆是败类,又有何用? 岳飞重重拍在王犇的肩膀上,目光如炬。 “定王不一样!” “我曾亲耳听闻,定王一鼓作气拔掉高俅,为供奉牺牲的北陲义士,不惜冒着被礼部弹劾的风险,在王府内设下英灵祠。” “更是亲眼看到他,将五百易州兵屠杀殆尽。” “若连定王都不值得我们追随,那整个大宋,还有谁值得我们浴血疆场?” 感受到岳飞眼睛里散发出的光芒,王犇明白,这个所谓的定王,必定与众不同。 他心里对定王充满了好奇,在这种豺狼虎豹,蛇鼠一窝的乱世,尚能独善其身者,究竟是何等英姿风范? 王犇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必定要亲眼见一见这位挽狂澜于既倒的大宋王爷! 王犇不再犹豫,大手一挥,带着二十个敢战士,各背着一个麻袋,朝着右翼密林而去。 林边距离石碑沟,也就一百多步。 在王犇的带领下,二十个敢战士,动作娴熟,打开麻袋,将里面的甲胄,一件件取出来,相互辅助披挂。 他们每人携带的装备,足足价值二百贯有余! 除了一整套的步人甲,还有上力硬弓一把,破甲箭三支,异形箭三支,普通箭矢四支,共计十支。 腰间插上破甲锤,五人持步槊,五人持长柄大斧,五人持狼牙大棒,最后五人手持陌刀! 清一水的长兵器。 光是披挂,就足足花了一炷香时间,所有甲胄武器加起来,重量达到了惊人的八十斤有余。 等于每个人背着一个婆娘! 不过这二十个敢战士,都是虎背熊腰,虽然无法与王犇相提并论,但站在普通百姓面前,皆是虎狼壮汉。 他们站在林间,目光如炬,注视着远处的敌营。 就在这时,一道哨声传来。 王犇没有任何迟疑,扛着陌刀,迈步走出林间,以四平八稳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石碑沟。 “响箭为号,敌虽五百,我等往矣!” “杀叛党,取首级,助定王成就大业!” 连带王犇在内,共计二十一个敢战士,稳步前进。 刚走了十几步,就被石碑沟里的哨兵发现,当即锣声震天。 即便如此,这二十一个敢战士,依旧没有丝毫慌乱,步伐坚定,不急不躁。 距离营地还有五十步远时,乌央乌央的敌军已经涌到营地大门。 见到王犇等人身披重甲,对方马上意识到,来者皆是精锐。 十几个弓手,直接对着王犇等人射了一轮。 叮叮当当…… 清脆的撞击声,此起彼伏,这些劣质箭矢,除了在甲片上留下些许擦痕之外,再无任何意义。 还剩二十步,敢战士依旧没有突进,他们必须节省体力,任何多余的大动作,都会严重影响他们的作战时间。 毕竟此乃孤军深入,身边没有仆从军协同防守,体力就是生命! 第128章 步战巅峰 面对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二十一个重装敢战士,石碑沟的五百叛党,未战先怯三分。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一名企图逃跑的卒子,被监军一刀砍死,战斗的号角才正式吹响。 数以百计的叛党,毫无章法可言,直扑而来,转眼就将王犇等人淹没。 这些叛党,来到石碑沟之前,或是农夫,或是官府通缉的犯人。 他们坚信“乱拳打死老师傅”的道理,就算是对方武装到牙齿,只要人够多,依旧能轻易战胜对方。 叛党们牟足了劲,挥舞着手里的刀刃,噼里啪啦的朝着王犇等人身上劈砍着。 这是他们此生,第一次面对重装战卒。 手里的刀刃,直奔王犇等人的要害劈砍,光是王犇,几个喘息间,脑袋和肩膀就挨了七八刀。 只可惜,越是要害部位,甲胄越厚! 这些粗劣的刀刃,劈在王犇身上,除了留下道道刮痕之外,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远处的监军见状,挥舞着障刀,气急败坏的怒吼。 “蠢货!往胸甲上砍!” 这些刀刃虽然无法破甲,却能够劈断衔接甲片的绳结。 现场吼声震天,排头的叛党,根本听不见后方监军的喊声,他们玩了命的攻击着敌人。 而自始至终,敢战士都依靠着身上厚厚的甲胄,硬抗四面八方的攻势,根本没有急着反击。 这些菜鸟,被一腔热血和兴奋冲昏了头脑,每一击都竭尽全力,以至于才挥舞几刀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后面的叛党,推搡挤压着前面的叛党,已经力竭的排头叛党,却无法撤到后方休息。 直到周围的攻势逐渐疲软,一直被动挨打的王犇,猛然举起手里的陌刀,朝着面前的叛党,迎头劈下。 这叛党穿着一身布衣,面对势大力沉的斩击,只听“咔嚓嚓嚓……”一连串的脆响。 这一刀下去,从叛党的左肩进入,先是斩断锁骨,紧接着是一连串肋骨…… 王犇深知节省体力的重要性,这一刀只用了一半力气,因此并未将面前的叛党斩成两半。 但是飞溅而出的滚烫鲜血,直接将周围的叛党惊得脸色煞白,脚后跟直冒凉气。 与王犇结成紧密龟甲阵型的敢战士,也相继开始反击。 敢战士手里的长兵器,自身重量就将近二十斤,专门用来对付重装甲士。 敢战士只需要把武器举起来,稍稍施力,迎头而下,劈砸在无甲的叛党身上,其结果惨烈至极。 开山大斧重劈之下,可不只是断几根骨头那么简单! 狼牙棒除非砸在脑袋上,否则致命效果并不如陌刀和开山斧,但任何人只要沾着狼牙棒,皆是筋断骨折,瞬间失去行动力。 从双方交手,过去了将近一盏茶时间,二十一个敢战士,无一人伤亡。 而周围的叛党,尸体已经互相堆叠,五十几人当场毙命,反倒是重伤者只有三人。 排头叛党,早已经吓破了胆,战意全无,哭爹喊娘的往后挤,却根本无法撤出战场。 二十几个监军,正在后面督战,所有叛党全部被驱赶着进攻敢战士。 怯战者,当场斩杀。 后面的往前挤,前面的逃不掉。 原本结成龟甲阵的敢战士,逐渐转变为两排,前后各十人,开始有节奏的向前推进。 数百名叛党,面对王犇率领的敢战士,犹如草芥一般被屠杀着,自始至终,都无法形成任何有效的抵抗。 “我打你娘,这仗,你让老子怎么打!” “对方全特娘是铁罐头,刀砍在上面,跟挠痒痒一样。” “妈的,扑上去,只要摔倒他们,压也能把他们压死!” “放你娘的屁,你怎么不上去?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些重甲战卒有多高,身材有多魁梧!” “拢共二十一个人,还分为两线,后面顶着前面,根本就推不动他们。” “锤呢?把锤子拿来!” “我看你像是锤子,对方全都是长兵器,重兵器,拿着小金瓜上去送死不成?” “快跑,打不了!” 监军眼看着就要稳不住阵线了,只能疯了似的砍杀着逃兵,但已经于事无补。 五百人对阵二十一个敢战士,战斗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己方死伤已经超过百人,而敢战士别说阵亡,连受轻伤者都没有。 别说五百人,只要这二十一个敢战士的体力跟得上,他们能一直从早晨杀到晚上! 甲胄武器,士气,经验,体魄…… 全面碾压,如何力敌? “怯战者死!” 监军双目圆瞪,声嘶力竭的怒吼:“五百人,被一支小股重甲战卒杀溃,全他妈是废物!” “我常胜军,何时如此丢人过?” 起初还只有就地招募的新兵溃逃,到了后面,几个监军也顶不住压力,开始后撤。 “能够对抗重甲战卒者,唯有甲士和重骑。” “靠着群穿着布衣的新兵,上去就是单纯送死,撤吧。” 不到两炷香时间,石碑沟叛党,被王犇等二十一个敢战士,正面杀崩。 王犇用力把陌刀杵在被鲜血浸透的泥地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快累死老子了!” “人太少,不能轮替歇息,一口气杀到现在,胳膊都快断了……” “兄弟们,咱们的任务完成了,只需钉在这里即可。” 王犇身后的二十个敢战士,也纷纷拄着武器,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气,面对四散而逃的叛党,眼神麻木,没有任何反应。 毕竟他们是重甲战卒,唯一的任务就是抗线,只要稳住中阵,就算是胜利。 其余战斗,不在他们的职责之内。 至于携带的弓箭,也完全成了摆设,以他们现在的体力,已经根本拉不开上力硬弓。 见敢战士压根不追,一众叛党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偏偏就在这时,左右两翼竟冲出一支骑兵! “妈的,这里怎么会有骑兵?!” “易州兵!肯定是易州兵在清剿我们。” “该死,上峰不是说过,易州兵与常胜军早已谈妥,相互通融吗?为何突然发难!” 第129章 百战老兵与新兵 五十个虎翼轻骑,对着溃逃的叛党穷追不舍,一个接着一个叛党,被箭矢钉在地上。 轻骑靠着马速,来回驱赶,犹如配合无间的狼群。 他们始终保持着和叛党三四十步远的距离,单纯依靠弓箭进行追杀。 同一时间,还有另一支叛党,共计七十余人,朝着反方向西侧逃窜。 眼看着就要冲进山坳里,结果身上的血瞬间凉了一半,山坳中间站着一个男人。 身披背嵬将校铠,手持步槊,透着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这些叛党早已经被重装战卒打怕了,尽管岳飞只身一人,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战意,调转方向朝着北面山坡跑去。 锵! 岳飞将步槊重重插在地上,从肩膀上卸下牛角弓,提一根月牙铲形的箭矢,将弓拉至七分圆。 手一松,异形箭飞射而出,稳稳射在七十步外的叛党后心。 箭矢形如月牙,虽贯穿力不强,但创面极大。 那叛党疼的满地打滚,撕心裂肺的嚎叫。 “精锐!皆是骁武精锐!” “根本就不是易州兵!” 岳飞又提一根菱形箭,瞄准百步外的叛党,一箭射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连杀两人,其余的叛党,跑得更快了。 岳飞这才作罢,收起弓箭,提着步槊,迈步走到那惨嚎的叛党面前。 “将军饶命啊,小的上有八十岁……” 不等叛党把“老母”二字说出口,胸口就被步槊戳穿,再也发不出半点动静。 岳飞面无表情,拔出步槊,用力一扫,依靠槊尖两刃,将叛党的首级砍下。 他拎起首级,拆开发髻,将头发拧了几下,往腰上一绑,转身朝着另一个叛党走去。 上了战场,只有杀与被杀。 与此同时,王犇也没闲着,带着敢战士,一个接着一个剁脑袋。 他们拿来一个麻袋,把血淋淋的人头扔进去。 整个战斗持续了不到三炷香时间,而光是取首级,就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整整三百零七颗贼首,尽数纳入囊中。 随着岳飞召集将士,共计七十二人,无一人死伤,就连那五十匹马都没受伤。 王犇已经卸掉甲胄,挂在马背上,自己则扛着一麻袋人头,走在岳飞身旁。 “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岳飞一抬手,目光如炬,沉声道:“不必了。” “这些叛党,皆是就地招募的新兵,根本就没打过仗,不知道战场之上,与重甲战卒近身搏杀的下场。” “虽愚蠢无知,但毕竟是我大宋百姓,死都死了,无需再羞辱他们。” 王犇耸了耸肩,没在言语,但他心里,却对常胜军嗤之以鼻。 什么狗屁叛党,简直和……屠宰牲口没什么区别。 那些监军老兵,也高明不到哪去。 只怕是所谓的常胜军,也就是欺软怕硬的主,根本不曾与正规军较量过。 “将军,你别嫌我啰嗦。” “想要拿下易州,军事上并非难事,常胜军不过些乌合之众,易州兵虽是整编,人数众多,武器甲胄也算精良,但士气太差。” “真正的难处,恐怕不在易州,而是在朝廷。” 岳飞脚步不停,他必须尽快带领麾下将士,远离石碑沟。 毕竟大部队还没来,他们就算再能打,也只有区区七十二人,一旦遭到围攻,依旧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战场之上,老兵和新兵的战斗力差距之大,超乎想象。 “朝廷的事,无需我等操心!” “只需将首级,按时送回汴京即可。” “我等为王爷冲锋陷阵,王爷则为我等挡下朝廷暗箭,各司其职。” 这话提气! 王犇双眼冒光,兴奋无比,他向来无惧敌寇,哪怕刚才面对的是金国铁浮图,他依旧会率领步战,推上去。 他最怕的,是来自于后方的黑手。 而现在,有一个人站在身后,为他们守住后背,只需勇往五千,奋力冲杀即可。 回到临时营地,岳飞同样卸掉甲胄,翻身上马。 “王犇,兄弟们就交给你了,我亲自将首级送回汴京,助王爷一臂之力。” 王犇接过岳飞的背嵬将校铠,重重一点头。 “放心,大部队到来之前,我等将隐于山野。” “岳将军,兄弟们在这等着你!” 岳飞不再迟疑,带着两名敢战士,朝着汴京方向而去。 除了他们胯下坐骑外,还各带着三匹马。 其中两匹用来驮载首级,余下的一匹马,则是备用马。 高俅虽死,但易州的情报网并未覆灭,只怕是石碑沟的战斗已经走漏,十万火急传令兵,已经奔赴汴京。 任凭岳飞再快,也快不过“十万火急传令兵”。 一旦朝中奸佞得到消息,必定沿路截杀。 岳飞三人,只背着弓,带足了箭矢,除此之外,所有武器甲胄,全部留下,轻装上阵。 距离期限,还剩三天,单纯赶路自然是够了,前提是路上不出岔子。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汴京艮岳,热闹非凡,宛如筹资大会重现。 各路权贵名流,齐聚于此。 赵佶高坐绛霄楼,除了童贯和六部朝臣外,赵桓这个筹办者,自然也站在楼上。 看着干净利落的校场,以及校场周围,满坑满谷的大宋儿郎。 赵佶龙颜大悦:“定王,朕向来推行节俭之风,你筹办小苑诗会,可曾劳民伤财?” 此言一出,绛霄楼里的气氛变得微妙。 别说六部朝臣,就连童贯都暗暗骂娘。 身为媪相,他参加小苑诗会的次数,比赵桓走过的桥都多,结果连他来艮岳,都要先交二百两银子报名费。 赵桓无视周围的唾弃,咧嘴一笑:“陛下放心,儿臣非但没有亏钱,反倒小赚了一笔。” 赵佶顿时来了兴趣:“哦?赚了多少?” 赵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整整五百两银子!” 刚才还笑眯眯的赵佶,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心里暗骂。 好你个逆子,真当朕耳目闭塞? 五百两?剩下的三万七千五百两,都被狗吃了? 当着六部朝臣的面,欺君罔上,真是该死! 赵佶虽气,却并未点破,毕竟……他还指望着赵桓背黑锅。 第130章 郓王抵京 童贯心里暗骂赵桓贪赃枉法,就算是以童贯的手笔,也顶多吞下一半,留给赵佶一万五千两银子。 赵桓倒好,一口下去,连点渣滓都不剩。 那五百两银子,陛下是收,还是不收? 不出童贯所料,赵佶虽恨不得掐死赵桓,但表面却装作甚是豪气,大手一挥:“定王筹办小苑诗会有功,这五百两银子赏你了。” 童贯隐隐冷笑,凡是陛下赏赐金银,最少也要千两以上。 五百两银子,无异于打发叫花子,明赏暗贬。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会自惭形秽之际,这家伙竟然厚颜无耻的拱手作揖,甚是感激的接受了。 “谢陛下,这些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这五百两银子,儿臣就替陛下,捐给易州百姓了。” 此言一出,上至国君,下至朝臣,眼神无不流露出一抹疑惑,这厮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童贯岂会放任赵桓招摇? 宋金大战已成定局,金国大军集中兵力,主攻太原府,已经是朝堂公认的事实。 唯有集结兵力,与金人决战于太原府,才是正道。 受封为广阳郡王的童贯,自然而然,会成为抗金主帅,达则青史留名,败则顺势南迁。 偏偏这个时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赵桓非要推行什么,易州决战论。 一旦大宋国力东倾,财政军需流向易州,太原府的重要性将会受到严重削弱。 这场仗就算是输,也绝不能大权旁落! 童贯当即阴阳怪气的调侃起来:“小苑诗会选择在今天举办,简直是多喜临门。” “易州十日之期已到,就连在外多年的郓王也已经进京,想必很快就会到达艮岳。” “不知定王,为陛下准备的厚礼,何时送到?” 现场的朝臣,无不流露出戏谑目光,没人相信,赵桓能把许诺的二百叛党首级,带回汴京。 今日小苑诗会,究竟是三喜临门,还是喜事丧办,恐怕已成定局。 童贯更是得意至极。 就在两天前,他得到消息,岳飞竟然以区区七十人之力,击溃常胜军一营五百人,斩获首级三百余。 双方战损为……零比三百…… 童贯手握兵权,比谁都清楚,战场的残酷险恶! 若是一百重甲战卒,想要零阵亡击溃五百叛党,并非难事。 但岳飞手里却只有二十一个重甲战卒,能够创下如此壮举,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当世无双! 童贯根本没有想到,赵桓随便“捡”的大头兵,竟如此骁武。 震惊之余,他第一时间下令,派兵截杀。 岳飞一死,易州的无双功绩,顷刻间化为乌有,赵桓的易州论也不攻自破。 感受到周围幸灾乐祸的目光,赵桓却不以为然。 “媪相怎么如此关注易州?难不成媪相不打算去太原府上任了,转而想去易州分一杯羹?” 赵佶和童贯,皆是眉头一皱。 赵佶册封童贯为王,便是让他去太原府,领兵抗金,但具体的政令,还没有下达。 此事,只有内廷知晓。 赵桓这厮,仿佛能够未卜先知一般,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若是说他没有在内廷安插眼线,打死昏君佞臣都不相信。 童贯脸色阴沉下去,冷冷回应:“去不去太原府,由陛下定夺,我等身为臣子,只需奉命行事即可。” 赵桓眉头轻挑,肆无忌惮的笑谈:“臣子?媪相只需自称臣即可,可莫要随意以臣子自居,免得让人笑话。” 在场之人,谁会听不出,赵桓在讽刺童贯是阉人,早已断子绝孙。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赵桓这个疯子,敢于当众陛下和童贯的面,如此揭人短处。 不出众人所料,童贯直接气的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拳头,恨不得将赵桓生吞活剥。 他已然封王,虽然只是郡王,但依旧是“臣之极”。 可偏偏赵桓有事没事就要强调他是阉人,既讽刺了童贯,又挖苦了赵佶。 骂童贯阉人干政,乱大宋国本,斥赵佶重用宦官,自掘坟墓。 怎奈何赵桓是皇长子,童贯纵使怨恨至极,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敢当面反驳。 看着童贯那副憋屈相,赵桓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 他就是看宦官不爽,见一个办一个,又能如何? 纵观泱泱华夏五千年历史,宦官之多,数以百万计,也不就是只出了郑和,王承恩,高力士等能干之臣?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这良品率,低的吓人,甚至可以作为特例,根本不足以参考。 宦官得势,国之将亡,此乃历朝历代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世人皆知,赵佶又岂会不知? 只不过是饮鸩止渴,明知是毒,也要硬着头皮,大口大口吞咽,图一时之畅快。 在场的大臣,早就看透了,赵桓就是看童贯不顺眼,每次见面,都要把童贯骂的狗血淋头,无地自容。 不管童贯如何得势,明面上,他始终矮赵桓一头。 众大臣,连连打圆场。 “今日乃大喜之日,小苑诗会图个龙颜大悦,定王和媪相就不要再唇枪舌战了,免得饶了雅兴。” “就是就是,和气生财,媪相乃国之肱股,定王则是义士领袖,都是大宋的能干之臣啊,应当携手与共,共同为大宋献力才是。” “两位王爷在这吵来吵去,只怕是有失礼数。” 众人本以为赵桓会借坡下驴,结果…… 赵桓直接眉头一挑:“两位王爷?难道诸位觉得,本王和媪相,并驾齐驱,地位相同?” 妈的! 众大臣心里啐了一口,这个赵桓,明摆着就是个刺头,软硬不吃,逮着谁都要咬一口。 赵佶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暗怪赵桓不识大体。 “够了!” “朕今日来艮岳,可不是看你们撒泼打滚。” “十日之期已到,小苑诗会结束前,若定王许诺之事未能兑现,便是朕赢了!” “谁若再扰朕之雅兴,严惩!” 面对盛怒的赵佶,童贯和朝臣们,自然不再言语。 赵桓则背着手,依旧轻松潇洒,迈步走到窗边,正准备宣布诗会开始,一阵高亢喊声抢先一步传来。 “郓王到!” 第131章 双龙相争 郓王回来了?! 刚才还气的想死的童贯,顿时来了精神。 若说整个朝堂,还有谁能够制衡赵桓,非郓王莫属! 其一,郓王的地位和威信足够高,光是一个“皇室状元”的头衔,就不知道比赵桓高了多少个档次。 其二,郓王向来对赵桓恭敬有加,哪怕是定王府最落魄的时候,郓王也不曾落井下石。 整个汴京,都知道郓王乃是恭弟。 就算定王妃和郓王妃产生争斗,那也只是亲姐妹之间的内部矛盾。 倘若赵桓胆敢对郓王颐指气使,必定会遭人诟病,甚至冠以“恶兄”之名。 只要这个罪名坐实了,以后凡是大宋皇子,都不必再把赵桓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童贯紧迎了两步,站在窗边往下扫了一眼,当即兴奋无比。 “郓王回来了!” “陛下,太好了!” 提起郓王赵楷,赵佶这个当父亲的脸上,也是荣光大盛,尽是骄傲。 三皇子,不仅自幼聪明伶俐,琴棋书画,六艺宗法,更是无一不精。 最难得可贵的是,赵楷几乎没有犯过任何错。 就算将其比喻成“完人”也毫不为过。 相比之下,赵桓这个长子,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赵佶起身走向窗边,光是这个一个举动,就足够展现其对赵楷的喜爱。 在场的朝臣见状,也是赶紧溜须拍马,纷纷凑上前去,热情迎接郓王返京。 只见,自院门走来四人,家丁和侍女跟在后面,郓王妃朱凤英稍前,而最前面便是郓王! 二十四岁的赵楷,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 五尺半的身高,已经算得上鹤立鸡群,一身紫色龙纹王服甚是醒目。 相较于肃王的凶悍凌厉,郓王举手投足之间,反倒更具几分墨香。 “郓王到!” 随着郓王府管家高亢的嗓音响起,在场等候武斗的权贵子弟,无不作揖行礼。 一瞬间,郓王已成为艮岳毋庸置疑的焦点。 郓王款步而来,笑脸盈盈,但是当抬头看向绛霄楼,视线落在赵桓身上时,郓王的神情瞬间一僵。 随行的朱凤英,虽然休养多日,精神已经平稳了不少。 可是一看到赵桓,就不由自主联想到那日在仁明殿后苑发生的事,不由失声惊呼,竟当场瘫坐在地上。 这一变故,直接令艮岳的气氛,变得极为诡谲。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在赵楷身上,而赵楷则冷冷注视着赵桓。 仿佛就连周围的气温,都陡降了几分。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之际,赵楷强压怒火,冲着绛霄楼行了一礼。 “儿臣,参见陛下。” “弟,拜见王兄。” 赵楷甚是得体,就算是朱凤英当场失态,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昧着良心冲赵桓行兄弟之礼。 赵佶自然也窝着火,他好不容易把最骄傲的三儿子盼了回来,结果朱凤英惊吓成魇,无疑给郓王丢尽了颜面。 不过为了大局,赵佶也只能装作看不见,压了压手:“回来了就好。” “此行,路途遥远,想必极为辛劳,若王要回府歇息,便可提前退场。” 赵佶无论称呼哪个儿子,都是直呼其封号,唯独面对郓王赵楷,亲切的称呼为“王”。 这个时候,谁若是胆敢找赵楷的麻烦,无异于自掘坟墓。 可偏偏就有那不信邪的。 赵桓背着手,竟然厚颜无耻的接受了赵楷的礼数,摆出一副长兄姿态,点了点头。 “多年不见,郓王又成熟了不少,比肃王让人省心多了。” “如陛下所言,若郓王疲乏,就不必在此勉强了。” 此言一出,整个艮岳的视线,齐刷刷的朝着赵桓投来。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一个疑问,这厮究竟无耻到了什么地步? 朱凤英都惊吓成魇了,威仪尽失,这无疑当众打了郓王的脸。 结果,赵桓这厮,竟摆出一副……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 也不知道该说他脸皮厚,还是心理素质过硬。 自赵楷记事起,他就压根没把赵桓当盘菜,别人对定王府落井下石,他却不屑。 可谁曾想,他的宽容大度,换来的却是赵桓的恩将仇报。 他不远千里返回汴京,为的就是讨回这口气! “陛下最喜小苑诗会,本王千里迢迢赶回来,便是为陛下助兴。” “不过既然王兄提起了肃王一事,我倒要问问王兄,肃王究竟犯了什么罪,要受到这等惩处?” “听闻,肃王已经十日不曾出门,已然积惧成疾,此绝非兄贤弟恭应有之举。” 见郓王直接宣战,童贯和一众朝臣,眼睛泛着亮光,纷纷作壁上观。 就连赵佶,都不予干预。 他也想看看,这两个长子,究竟谁更胜一筹。 与此同时,位于一楼的朱琏,虽面如止水,但藏在袖子里的小手,已经默默攥紧。 郓王回来了…… 今日的小苑诗会,恐怕难以善终。 一旁的郑庆云,忍不住问了一句:“姐姐,这位郓王,好不容易返京,为何与王爷一见面,便剑拔弩张?” “郓王妃一事……有因有果,又何必一味纠缠?” 朱琏没有言语,反倒是旁边的小钗,小声解释。 “若只是单纯的过节,倒也罢了,但这里面还牵扯着别的利害。” “郓王乃皇三子,由于皇二子早夭,所以他就是皇次子。” “再加上声望和地位,郓王乃是储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就算明知道郓王妃有错在先,他也必须争回这口气,毕竟这关乎将来继承大统的风评。” 郑庆云这才明白,皇家之事,远非眼见的那般浅显。 一言一行,都可能引发兄弟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 就在这时,阵阵阴阳怪气的议论声,已经从身旁传来。 来参加小苑诗会的女眷和千金,不在少数,她们全部聚集在一楼。 女眷千金,便是家族势力的延伸,家族看不起赵桓,她们自然也站在赵桓的对立面。 如今郓王返京,她们必然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趁势贬损定王,攀附郓王。 “呵呵,瞧啊,不愧是定王妃,还真能沉得住气!” 第132章 楼上楼下皆风波 “那是,要不然人家能成为王妃?狠起来,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 “把亲妹妹折腾的这么惨,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顾王族多薄情。” “以往有定王撑腰,京中没人能治住她,自然是招摇至极,如今郓王回来了,看她还敢放肆!” “所有皇子王爷里面,就属郓王最是得体,也最有皇室风范,反观定王,呵呵……” “这就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众千金打心眼里瞧不上赵桓,觉得那厮,只不过是个只会逞凶斗狠的粗鄙之人。 哪像郓王,温文尔雅,文武双全,不仅能力卓绝,长得还帅气非凡。 听着周遭的嘲讽,朱琏虽表面波澜不惊,但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朱琏很清楚,赵桓不是人们认知中的好王爷,但却是唯一肯干实事的王爷。 赵桓的名声,两极分化极为严重,在民间的声望步步攀升,但是在汴京名流圈里的名声,却臭到了姥姥家。 朱琏为了顾全大局,自然不会与众千金争辩什么。 但身旁的郑庆云却不这么想,她注定无法成为朱琏那样端庄大气的人。 任何人贬低污蔑赵桓,郑庆云都会伤心或是痛心…… 向来温柔的郑庆云,竟据理力争。 “若不是朱凤英打了王妃,王爷又岂会与她一般见识?” “你们怎么能倒打一耙?” 在场的千金,哪个不是出身名门?她们正愁无处发挥,见郑庆云竟然敢争辩,当即娇喝指责起来。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你虽进了定王府,但别说嫁给定王,甚至连婚约都没有,说到底,你就是个婢女!” “哼,别以为废黜罪籍,进了王府,就摇身一变成了凤凰,做梦!” “王妃殿下,你是怎么管教仆人的?需不需要本小姐,替你教训教训这个猖狂婢女!” 众千金,就是要把郑庆云贬的一无是处,如此才可轻易拿捏。 毕竟朱琏太过冷静,根本不会上套,而郑庆云就是现在定王府唯一的罩门。 见朱琏不言语,带头的刑部侍郎之女陈香兰,更是嚣张。 她上下打量着郑庆云,毫不避讳的啐了一口。 “真不知道定王看上你哪里了。” “王爷的眼光,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这话,不仅嘲讽了郑庆云,更是连带着朱琏也一并骂了。 现如今,大宋朝堂格局有变,国策更是逐渐转和为战,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所有朝臣的立场都极为重要。 尤其是六部侍郎以上的大臣,更是绝非儿戏。 也正因此,陈香兰才有恃无恐。 况且郓王返京,正是废长立幼最好的时机,只要把赵桓这个碍事的家伙踢开,郓王赵楷就是大宋众望所归的储君。 陈香兰巴不得朱琏愤然起身,赏她一耳光。 王妃失态,丢的可是王爷的脸! 反之,朱琏越是沉得住气,陈香兰就越是得寸进尺,朱琏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郑庆云毫无政治嗅觉,在她看来,陈香兰只是单纯找茬而已。 为了维护朱琏和赵桓,她攥着小拳头,顶住压力,据理力争。 “就算是在王府当婢女,我也心甘情愿。” “你们都是汴京官宦千金,怎能当众对王府不敬?难道就不怕……” 不等郑庆云说完,陈香兰已经冷哼打断:“怕?怕你个鬼!”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小姐?” “别以为当着王妃的面,我就不敢打你,再敢啰嗦,掌你的嘴!” 说到这,陈香兰故意瞥了朱琏一眼,眼神极具挑衅,仿佛再说,本小姐都骑在王府头上了,王妃殿下难道还不出手? 小钗深知,郑庆云太过单纯,正一步一步,掉进对方的圈套里。 为了保护郑庆云,小钗当即娇哼一声:“陈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 “不要为了政治操弄,把小命丢了。” “这些时日,城内城外发生的事,您都忘了?” 陈香兰眼神一厉,她深知小钗乃朱琏身边的忠犬,对京中诸事甚是了解。 此番故意挑衅,其实是主动成为郑庆云的挡箭牌。 而且…… 小钗说的没错,赵桓那个疯子,不仅天不怕地不怕,而且极为护短。 陈香兰自然不会冒着风险动手,她眼神鄙夷至极的看着小钗,冷嘲热讽。 “又冒出一个卑贱的东西。” “再怎么说,郑庆云也是定王钦点的后妃,你又算什么?” “呵呵,该不会是早已经被定王给临幸了吧?” “坊间传闻,定王夫妇不睦,莫不是,王妃主外,你主内,十年来都是由你侍奉房事?” 小钗脸颊瞬间红的滴血,堂堂官邸千金,竟会如此无耻。 一旁的朱琏,看着郑庆云和小钗联起手来,都不是陈香兰的对手。 她不由叹了口气,轻声道:“有什么事,等小苑诗会结束再说。” “陛下王爷,以及朝中大臣都在楼上,若是闹出什么动静,惊了圣驾,任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陈香兰眼神鄙夷至极,都到这一步了,朱琏竟然还能咽下这口气,好一个“窝里横”。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官邸小姐们,更是不把朱琏放在眼里了。 “王爷没个王爷样,王妃没个王妃相。” “定王府便是我大宋的败笔。” “呵呵,好在还有郓王!” 楼下唇枪舌战之际,楼上则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赵楷已经直接登楼,来到赵桓面前,双王对峙,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肃杀之气。 “王兄,听说你与陛下立了豪赌?不知可愿意与本王也赌上一赌?”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楷甚是豪气的抬起手,伸出二指。 “其一,我赌王兄输给陛下,若我赢了,王兄就亲自登门,给郓妃行礼道歉!” “其二,今日小苑诗会,我跟你连博三关!” “武斗,燕乐,品诗,只占鳌头,三局两胜。” “就以,府邸为注!” 见赵桓不语,赵楷当即冷哼质问:“王兄不是向来无所畏惧吗?为何今日却没了胆量?” 现场不知道是谁,竟然补了一刀:“自然是因为相形见绌,原形毕露。” 第133章 武斗大混战 一句“原形毕露”,直接令现场响起隐隐笑声。 所有朝臣,全部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毕竟现在处于国策转变时期,若是主战派占据绝对上风,那么赵桓这个铁杆鹰派,势必会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众大臣不愿意看到的。 如今郓王回京,恰到好处,正好可以搓一搓赵桓的锐气,让世人知道,赵桓这个铁杆鹰派,只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罢了。 就连赵佶,也乐见其成。 赵桓的储君之位,谁也动摇不了,但赵佶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听从他编排的傀儡储君,而不是满身扎刺,逮谁扎谁的愣头青。 否则将来赵桓真正继承大统,岂不是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这个亲爹? 只怕是连六大权相,都要一个接着一个,被赵桓弄死。 就在这时,赵桓终于开口了,笑意难掩。 “赵楷,不是本王不和你玩,大人之间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否则,本王担心把你的裤衩都赔进去。” 嘶……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郓王可是皇家状元,无论个人能力,还是背景后台,都甩赵桓好几条街。 赵桓哪来的胆量,竟敢如此嘲讽赵楷? 不出所料,赵楷眼神闪过一抹冷意,怒极反笑。 “多谢王兄关照,但本王就是要跟王兄玩上一玩,输赢不重要,就当是你我兄弟之间的游戏,如何?” 赵桓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赵楷,语重心长道:“赵楷,你有怨气啊。” “不就是因为,郓妃受了点小委屈?” “不如这样,本王给你画条明道,等小苑诗会结束,你就带着郓妃,来定王府给定妃赔礼道歉,念在兄弟和连襟情分上,本王既往不咎。” “放心,我自然会让长福,把大门敞开,自家兄弟绝不会吃闭门羹。” 六部朝臣,皆是连连摇头,心中感慨,这个赵桓,不管脸皮厚,脑子还不灵光。 定王府和郓王府之间的恩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双王相争,必有一伤。 现在想要息事宁人?晚了! 赵楷眼神冷若寒霜:“王兄到底敢不敢赌?给我一个痛快话!”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必定撒泼打滚,百般耍赖之际。 赵桓却一甩长袖,神情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语气骤然锐利。 “赌!” “本王念在兄弟情义上,一而再给你机会,既然你不中用,那今日本王就好好给你这个弟弟,上一课。” “你不是要赌上加赌吗?本王成全你!” “若易州之约,本王兑现承诺,直接拿一万两银子,送到定王府就是。” “至于小苑诗会三场博弈,每场一万两银子!” 赵桓可不会玩虚的,万般好处,都不如银子实在。 手里有了钱,才能重铸易州军。 赵楷太了解这个废物长兄了,但相隔多年,再次面对赵桓,他心里竟产生一种错愕感。 眼前这个家伙,当真是大宋驰名废物? 不过身为皇家状元,他断然不至于畏惧赵桓,当即一口答应。 四万两银子,赌赵桓身败名裂!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迈步上前,站在窗边,冲着下面等候多时的权贵子弟,大喝道:“武斗,开始!” “参加武斗场的子弟,共有二百人,每人率领五十仆从,分十场!” “每场二十人,一千人大混战。” “能够站到最后的子弟,就是当场胜者。” “最后这十个子弟,将与本王和赵楷,进行决战!” 此言一出,现场沸腾! 以往的小苑诗会,最不受重视的就是武斗场,顶多是走走过场,几个人上去演武助兴,也就罢了。 而这次的斗武场,连子弟带仆从,足有万人! 这等规模,何其壮大! 若是能够在斗武场拔得头筹,必定扬名于天下,将来入仕,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随着一声令下,大混战随之展开。 千人混战在校场之上,虽然严格禁止使用钝器,且所有武器,都未开刃,但现场依旧惨烈无比。 伤者成片成片的被抬下场。 楼上观战的大臣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无不目瞪口呆。 “定王,这场面是不是大了点?” “说是武斗,其实是以武会友,应当点到即止。” 赵桓背着手,看着校场内厮杀鏖战的参赛者,脱口而出:“难道以后遇到金人,也要点到为止?” “我大宋,权贵名流,朝臣大员,皆是尚武,怎么一到了正式场合,全都斯文起来了?” 说到这,赵桓瞥了一眼在场的六部大臣。 “这是治民,还是愚民?压制将士血性,恐怕是自掘坟墓吧?” 重文轻武,乃是大宋权贵阶层的共识,赵桓这番话,相当于把在场所有人,挨个捅了一刀。 众大臣脸色难看,却没人反驳。 赵桓暗暗冷哼,这些权贵名流,张口闭口重文轻武,推崇文人地位,这无异于增加了他们在朝堂的地位。 但同时,手里养得亲兵,或是家丁,都他妈一个比一个能打。 就连这些大臣本身,绝大多数都是文武双全,只有少量被他们忽悠瘸了的年轻官员,才手无缚鸡之力。 这一点在参赛的子弟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全部相当生猛,不少子弟,身边的仆从都被打崩了,单枪匹马,仍旧能够挥舞着步槊,杀个来回。 光子弟们骁勇还不够,整个大宋沉寂已久的“血性”都要被唤醒。 只有比金人更狠更勇,才能重振大宋荣光。 在此期间,赵楷一直在暗暗打量赵桓。 他越发坚信,赵桓变了,与之前那个窝囊废,早已是天壤之别。 赵楷眼神流露出的鄙夷,反倒更加强烈,因为无论赵桓变成什么样,都绝不是他的对手。 小苑诗会的武斗帷幕拉开之际,岳飞也已经到达了汴京地界。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回荡。 岳飞和两个同行的敢战士,狂奔飞掠,而后方仅仅相隔三百步,就是童贯派来截杀的追兵,足足五十多个轻骑! 第134章 武斗开始 来时的十二匹马,此时还剩下九匹。 先前的三匹坐骑,早就力竭而亡,岳飞三人换乘备用马,继续狂奔。 而那六匹驮着人头的马,也已经到了极限。 此地距离汴京城只剩下不到三十余里,按说周围已经戒备森严,别说大队人马异动,即便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来殿前司的严查。 但至今为止,岳飞没有看到一个人! 别说禁军或是官差,甚至连老百姓都没了影子。 仿佛京中奸臣,早已经事先打点好,并且在岳飞的必经之路上,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上钩。 就在这时,岳飞耳边传来敢战士的喊声。 “将军,必须减速了,否则驮马必亡!” 坐骑尚且还能替换,驮马可是一路从易州跑回汴京,此时更是驮着三百零七颗常胜军叛卒的狗头。 驮马已经接近力竭,若是再不停下歇息,随时都可能当场暴毙。 岳飞岂会不知马力的重要性?但身后追兵死死咬住,这个时候一停,等同于掉进狼窝里,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敢战士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将军先行,我留下断后!” 断后? 岳飞眉头紧锁,扭头冲身后的敢战士低喝:“无甲无刃,何以阻敌?” 若是敢战士披甲执锐,就算是单枪匹马,迎上追兵,也可周旋一会儿。 但为了缩短行程,按时把人头送到定王面前,三人都是轻装上阵,除了弓箭,再无他物。 这个时候迎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大胡子敢战士双目如焗,闷声如雷:“一将功成万骨枯,若能助定王成就大业,匡扶大宋,纵使化为足下基石,又有何惧?” “此身早已许国,将军只管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即可!” “此乃我等敢战士之使命。” 另一个敢战士也眼神如剑,决绝赴死:“我二人同往,兴许能多争取些时间。” “待甩掉追兵,王爷速速寻一处藏身之地,恢复马力。” “我大宋本朝,就出了王爷这一个血性之人,若连王爷都倒在奸臣面前,还有谁能挽狂澜于既倒?” 岳飞猛地收紧缰绳,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两位兄弟,当年我们在定真府便一起出生入死,没有死在辽狼齿间,更没有死在金贼刀下,反倒魂断于我大宋疆土之上。” “王爷府上设有英灵祠,供有十七个北陲义士的英魂,你二人必定也能位列其中。” 王府中设下英灵祠?难道就不怕被礼部弹劾? 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这个王爷,果然非比寻常。 二人几乎同时猛拉缰绳,拽停战马,看着远去的岳飞,异口同声的大吼。 “告诉王爷!” “我乃刘普,太原府定县人士,十三岁投戎,征战二十年,乃定真府敢战士也!” “赵飞龙,安南府蔚县人,十五岁从军,征战十八年,定真府敢战士!” “为了定王,为了大宋!” “敌虽半百,我二人,往矣!” 刘普和赵飞龙,拉拽缰绳调转马头,悍然朝着追兵逆行而去。 双方相向而行,转眼就要碰到一起,最后关头,二人一左一右朝两翼迂回。 取弓箭,以神准箭术,对着追兵点名射杀。 二人共射十八箭,杀死杀伤追兵二十一人,其中三人因身边战友摔倒,遭到牵连,被后面的马蹄当场踩死。 五十多人,竟被两名敢战士袭扰的方寸大乱。 只可惜,刘普和赵飞龙身上的箭所剩无几,十八支箭矢射完,就已经是油尽灯枯。 而且为了给岳飞争取时间,他二人并未驾马分头逃走,而是在官道两侧迂回牵引,直至胯下战马力竭…… 与此同时,小苑诗会的武斗场,已经达到了高潮。 二十场武斗,已经角逐出胜者。 最后一场,赵桓和赵楷两兄弟,亲自下场。 共计二十二支队伍,将再次掀起大混战,获胜者,不仅可以成为小苑诗会的瞩目新秀,更决定了赵桓和赵楷的荣辱。 以赵楷为首的二十一支队伍,算上各自的统领,共计一千零七十一人,已经在校场上列队。 现场只差赵桓一人,随着时间推移,议论声此起彼伏。 “定王怎么还没来?” “呵呵,该不会是怕了吧?” “废话,当然是怕了,也不想想他面对的是谁!” “放眼整个大宋皇族,论六艺,有谁比得上郓王?” “别看郓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真要上了战场,勇武绝不亚于肃王,若是卸甲比拼拳脚功夫,他能把定王吊起来打。” “哼,在郓王面前认怂,不丢人。” 就连绛霄楼上,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童贯站在窗边,已经难掩嘴角流露出的笑意,心里暗暗得意。 “这武斗场,早已经被咱家安排妥帖了。” “无论怎么比,前二十场的胜者,全都是咱家的!” “呵呵呵,五十对一千零七十一,这差距之悬殊,就连我大宋面对金兵,都绝不止于此。” “赵桓,你告诉咱家,你拿什么赢?” 童贯一转身,已经换上一副笑脸,冲着赵佶恭维道:“陛下,这次的小苑诗会,不仅热闹,而且公平!” “无论谁笑到最后,大家都绝不会挑出半点毛病。” “不过我猜……定王恐怕会遭到围攻。” “毕竟定王向来凶悍,就算是换做我上,也要先把威胁最大的定王淘汰掉。” 此言一出,上至赵佶,下至群臣,皆是露出一抹冷笑。 而楼下的朱琏,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获胜的二十个子弟里,有一大半都极为脸熟,要么是刑部的人,要么是内廷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只要赵桓露面,必定被群起而攻之。 以五十,对阵一千零七十一?若是连这都能赢,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巴不得赵桓脚底抹油,直接离开艮岳。 否则就算一人一口吐沫,都足够淹死他了。 偏偏这时,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赵桓带着五十个甲士,走进校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第135章 半百破千 这五十个甲士,除了长福以外,其余一半都是定王府的家仆,还有一半,则是赵桓事先从禁军中挑选出的好手。 他们所有人,全部身披背嵬铠! 这些铠甲,都是赵桓为了组建易州军,准备的军需物资。 依靠拆解重组各类重甲,已经共计组装出了一百多套背嵬铠。 而赵桓,则身披背嵬将校铠,头顶上的红缨,异常醒目。 在赵桓的带领下,五十个甲士,手持大盾和战剑,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散发着勇往无前的气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校场的西南角。 直到赵桓站定,寂静的艮岳才发出一阵激烈的争论。 “定王他们披的甲胄,怎么如此眼生?我大宋何时有这等制式重甲?” “这谁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定王竟真敢来,倒也还算个汉子。” “呵呵呵,既然来了,等会诸位都别客气,只管招呼就行。” “我算是看出来了,定王也就窝里横,真要动刀动枪,其实就是个门外汉。” “有这么多武器不选,非选战剑,难不成,他打算用剑劈开重甲?真是笑话!” 看到赵桓配备的武器,别说参赛的子弟,就连身后的家仆和禁军,都尽是鄙夷。 绛霄楼上的朝臣们,无不摇头,故作惋惜。 “输了!” “定王竟然配备战剑,所有武器里面,唯独这件被重甲克制的最惨,哪怕是一把手刀,只要力气足够大,都能当锤子用。” “最不济也能砍开衔接甲片的锁链。” “哎,定王终究是年轻啊,在汴京逞凶斗狠,不代表上了战场,也能靠着凶狠取胜。” “今日的武斗场,与真正的战场相比,不过是儿戏罢了。” 就连赵佶都没有料到,赵桓竟然会这么蠢。 他摇了摇头,眼睛里仅剩的一丝期待,也瞬间化为乌有。 坐在一楼的朱琏和郑庆云,皆是小脸一白。 五十一个配备战剑的甲士,面对一千零七十一个手持棍子的甲士,差距被再一次拉大。 要知道,这些棍子就算没有包铁,但一棍子敲下去,也能展现出三成钝器的威力。 几乎所有参赛者,都选择棍子充当武器,唯独赵桓扬短避长。 周围的官邸千金,已经绷不住了,嬉笑声不绝于耳。 “不愧是定王,总能出人预料。” “还没打呢,定王就已经输了,亏本小姐还期待了半天。” 陈香兰抱着肩膀,轻哼一声,不屑道:“连这种小打小闹都赢不了,还好意思夸口匡扶大宋?”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妃殿下,要我说,您还是改嫁给肃王算了,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和郓妃化干戈为玉帛,而且……” “肃王和郓王的关系,又岂是定王能够相提并论?”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妃殿下,您可要好好想想,哈哈哈……” 面对陈香兰不遗余力的嘲讽,朱琏深吸了口气,强压心中怒火。 这个时候,她根本没心思应付陈香兰,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赵桓身上。 郑庆云已经紧张的攥起了拳头。 “姐姐……王爷他……” “算了,若是王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随他去了。” 身披盆领铠,手持长棍的赵楷,看着站在对面的赵桓,眼神清冷不屑。 “王兄,现在认错还来得及,不然这么多人一拥而上,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也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听到这话,赵桓的笑声从背嵬将校铠下传出。 “一拥而上?不出本王所料,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果然是要联起手来对付本王。” “放心,在本王重铸大宋辉煌之前,别说是尔等,就算完颜宗翰来了,本王也要把他踩在脚下。” 赵楷虽表面无波,但心里却已经产生涟漪。 赵桓明知必遭围攻,还敢来?究竟是勇气可嘉,还是脑袋被驴踢了? 虽然搞不懂,但听着赵桓那狂妄至极的言论,赵楷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远千里返京,不仅要给郓妃出一口恶气,更要毁了赵楷的威望,推行废长立幼。 “王兄,你若是准备好了,我可就来了。” 面对赵楷的最后通牒,赵桓却毫不在意,甚至极为挑衅的勾了勾手指头。 “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战场上,赵楷,你都是本王的弟弟!” 一个“弟弟”却透着强烈的嘲讽意味。 赵楷震怒,不再迟疑,直接抄起棍子冲了上去。 赵楷这一动,整个校场皆动。 一千零七十二人,犹如浪潮一般,前仆后继的朝着赵桓涌来。 这一瞬间,绛霄楼上的所有达官显贵,全部起身,涌到窗边,仔细观看。 童贯之流,自然是想亲眼看着赵桓被打得跪地求饶。 而朱琏和郑庆云,则手心冒汗,生怕赵桓有个三长两短。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五十甲士,直接兵分左右,闪开一条通道。 赵桓从容不迫的往后退去,紧接着,排头的十个甲士,举起大盾向内合拢,保护赵桓的同时,还组成一条大盾构筑的防线。 砰! 几十个身披重甲的参赛者,重重撞击在大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可惜,盾墙依旧固若金汤。 长福的吼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十个排头兵用肩膀顶住大盾,他们每人身后都有四个战友,用身体抵住他们,再加上所处的位置,刚好位于校场的西南角。 五十人构筑而成的防线,硬是挡住了千人的冲击。 盾牌之外,几十个排头参赛者,挥舞着棍子,想要敲打里面的甲士。 结果大盾太高,而一众甲士又弯着腰,根本够不着。 没办法,他们只能抢夺大盾,可惜这些大盾都被绑在甲士的胳膊上,根本拽不开。 而后方又无比拥挤,甚至无法后退。 与其说拽不开,倒不如说……双方直接把大盾给夹住了。 校场内怒吼震天,绛霄楼里却为之一静! “什么情况?!定王……挡住了第一波冲击?” “五十人,挡住了一千多人?开什么玩笑!” “莫……莫慌,此乃大盾之利,耗下去,定王必败。” 第136章 阵法精髓 由于是武斗场,演习大于实际,因此每个参赛的士兵,只能选择一件武器。 任何人都可以选择大盾,但整个武斗场,上千号人,却只有十人持盾。 其余的二十一支队伍,仗着人多势众,压根就没想过防守。 在缺乏有效进攻手段,又没有事先排兵布阵的情况下,这十面大盾组成的防线,反倒成了难以攻克的壁垒。 赵桓站在阵中,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由一阵冷笑。 “看似人多势众,实则却毫无凝聚力,只知道一窝蜂的往前冲,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盾兵稳住了,若是乏力,提前禀报,由后排替换。” “现在还不是反击的时候,唯一的任务就是稳住防线。”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断回荡在艮岳,绛霄楼里的大臣们,早已目瞪口呆。 如果说赵桓挡住第一波冲击,只是运气好,那么此时此刻,赵桓的防线已经坚持了将近一盏茶时间,又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赵楷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随着一声令下,身边的亲兵,纷纷向外推搡,把挤在周围的其他参赛者,全部推开。 赵楷这才得以喘息,他往后退了几步,与大盾拉开距离,紧接着振臂高呼。 “别冲了!都给我退下来!” “一群蠢货,定王背靠围墙,处在西北夹角之中,后背和左右两翼,全部被围墙护住,只需专精于正面即可。” “你们冲的越狠,大盾被夹的越紧,反倒更加难以攻克。” “每十人一队,抢夺面前的大盾,我们人多,只需把大盾拽开,定王落败不过是喘息之间。” 与其说是二十一支队伍混战,倒不如说是定郓双王之争。 现场的一千多号人,全部听从赵楷的调遣,很快就分出了一百多人,有序的上前抢夺盾牌。 殊不知,赵桓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朝着绛霄楼大喊:“说是混战,结果二十一个队伍,打本王自己一人,这不厚道吧?” 童贯早已难掩心中喜悦,冷嘲热讽道:“这就是王爷你的不对了,既然是混战,那就是毫无章法可言。” “只要能够战胜对手,任何手段都可以用!” “现在才觉得不公平,晚了点吧?” 赵桓压住心中嘲意,故作为难:“也就是说,只要是在规则之内,任何手段都能用?” 童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是自然!” 赵桓再三强调:“武器也是一样?” 看着赵桓手里的战剑,童贯不由大笑起来:“哈哈哈,武斗场上,除了不准使用破甲武器和弓弩之外,再无其他限制。” 几乎是童贯话音刚落,赵桓的笑声,已经传遍整个武斗场。 所有人皆是一愣,不明白赵桓有什么可笑的,难不成事已至此,他还天真的以为,区区五十人能够击败一千多人? 蠢货就是蠢货! 殊不知,这一切全都在赵桓的算计之内。 他故意露怯,为的就是让童贯再次强调武斗场的规矩,只要是在规矩之内则百无禁忌。 赵桓不再迟疑,他大手一挥,低喝道:“反击!” 第二排甲士,纷纷举起手中战剑,顺着大盾之间的缝隙伸了出去。 战剑确实无法破甲,但想要杀敌,未必就一定需要劈开甲胄。 一把把战剑,目标明确,直奔着对方的面门而去。 除了赵桓之外,几乎所有参赛者,全部披挂着步人甲和盆领铠。 二者区别在于,保护脖子的甲片,下粗上细者为步人甲,下细上粗者为盆领铠。 但唯独面门部位,尤其是上半张脸,缺少保护。 面对刺来的战剑,前排的参赛者大惊失色,纷纷后退。 他们跺着脚咒骂起来。 “定王,你疯了不成?!” “此乃武斗,不是死斗,举剑刺我等面门,分明是要取我们性命。” “你心中你可还有公平二字?” 赵桓不由大笑起来:“公平?你们一千多人打本王五十人,也好意思提公平?” “没听媪相亲口所说?只要是规则之内,百无禁忌。” “小苑诗会的武斗,从来就没有规定点到即止。” 这一刻,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赵桓选择战剑。 这种武器虽然劈砍乏力,但是刺击却很凶险,若是没有佩戴眉庇或是面具,极有可能被一剑刺死。 赵桓这个混蛋,从一开始就奔着玩命来的! 媪相脸色瞬间难看至极,若只是单纯的比武,棍子自然比战剑好用的多。 可是一旦涉及到生死之战,整个武斗场上,也就只有赵桓这五十人,装备了杀器! “定王,参赛者皆是京中名流子弟,你若伤他们性命,必遭千夫所指!” 赵桓毫不在意童贯的威胁,语气一冷:“若本王没有事先做好准备,死的人就该是我了吧。” “这么多人,全部身披重甲,少说也要二三百斤,一人一脚,都能把本王踩死。” “既然尔等不讲武德,那也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童贯气的直攥拳,却又拿赵桓毫无办法。 而一众参赛者,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腾腾杀气,硬是不敢再靠近半步。 用棍子根本不可能打坏大盾,但是徒手上前抢夺盾牌,又会遭到战剑刺击。 上千人,竟拿赵桓的刺猬阵毫无办法。 赵楷也没想到,这厮竟然玩得这么绝,一旦动了杀心,那这场比试的性质可就变了。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没了退路。 赵楷当即厉声大喝:“比试已经开始,除非结束,否则谁也不能退场。” “今日艮岳,既分胜败,也分生死!” “自现在开始,所有人全都听从本王指挥,胆敢违令者,就地正法!” 赵楷身边的五十个亲兵,瞬间变成了监军…… 他们强行把人群推出一条通道,赵楷直接从阵前走到阵尾,踩着校场边缘的石墩,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校场。 “二十个队伍,全部分开,各在其位!” 助战的兵丁,绝大多数都是殿前司的禁军,自然是训练有素,转眼就分成了二十个小方队。 第137章 一线胜机 其余参赛的二十个子弟,反倒被直接晾在了一边。 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虚伪的证明,这一千多禁军是他们的人,只不过是暂时借给赵楷调用罢了。 赵楷再次下令,这二十个方队,又汇聚成了两营十都。 一营五百人,一都一百人,如此划分,才便于调动指挥。 就连赵桓都暗暗感叹,郓王不愧是皇室状元,又上过战场,这军事素质没的说! 绛霄楼上的大臣们,也纷纷松了口气。 起初他们还担心,赵桓搏命,会导致其余参赛者士气低迷,此时见赵楷直接以战争状态,指挥所有士兵,那么赵桓必败无疑。 赵佶竟直接起身,走到窗边,仔细观看这场内战。 大宋皇权之争,向来是各种明争暗斗,机关算尽,而像赵桓赵楷这般,直接排兵布阵,互相攻伐,倒是头一次。 朱琏早已经手心冒汗,赵楷的军事能力毋庸置疑,既然他亲自指挥这一千多人,赵桓可就危险了。 一旦盾墙被攻破,转眼间赵桓就会被打死。 “王兄,你不是仗着大盾之坚,战剑之利,自以为立于不败之地吗?” “今日,我就让你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战场之上,讲究的就是个灵活多变,因地适宜。” “看我如何破你的刺猬阵!” 赵楷当即大喝一声:“一营一都,头盔反戴!” 头盔反戴?赵桓眼睛微眯,立刻意识到了赵楷的意图,同时下令:“缩阵!” 本来五十个甲士就极为紧密,随着赵桓一声令下,所有人后退半步,几乎是身体贴着身体,再无半点缝隙。 盾,人,墙三者紧密贴合。 与此同时,一都百人,已经直接扔了手里的木棍,像是疯牛群一般,朝着大盾撞了过来。 由于离得近,他们根本无需看路,侧着身子,往前冲即可。 再加上反戴头盔,战剑失效,以肩膀重重撞击在大盾上。 厚重的甲胄,提供了足够的防御,百人的冲击,反倒比之前千人冲击的威力更大。 就算是赵桓等人已经紧密贴合,相互支撑,仍旧被撞得一阵摇晃。 “稳住!都给我稳住了!” “盾墙若是破了,面对千人,我等毫无胜算。” 对方连续撞了三次,盾墙的缺口越来越大,尽管转眼就会重新合并,但排头兵已经没有力气了。 眼看这盾墙即将被撞破,赵楷趁热打铁,下令发动了第四次撞击。 赵桓也没闲着:“换人!” 排头兵被撤下,二排变一排,继续顶住大盾,扛下了第四次冲击。 仅仅是一击,排头兵就再次力竭,想要顶住第五次冲击,就只能继续换人。 而赵桓也正是这么做的。 赵楷眼神流露出一抹不屑:“频繁换人,饮鸩止渴。” “这刺猬阵确实结实,只可惜,人数太少,一千对五十,就算是耗,也能把你们的体力耗光!” “凡甲士者,体力就是生命,没了体力,一切都是空谈。” 赵桓第三次轮换排头兵,这一次由长福带着家丁顶了上去。 当赵楷的第五次撞击来临之际,赵桓突然大喝一声:“开门!” 什么?开门! 赵楷一愣,惊讶无比的发现,在赵桓轮换排头兵时,原本紧密至极的阵型,已经悄无声息的向外扩张了一圈。 随着内部空间变大,一众甲士,自然也就有了辗转腾挪的空余。 原本紧密连接的大盾,竟敞开一条口子,而那些反戴头盔的士兵,哪里知道赵桓已经变阵,闭着眼睛冲了进去。 足有三十几人,被放进了赵桓的口袋阵里。 大盾再次闭合,而那三十几个头盔反戴的士兵,被赵桓的甲士,纷纷扑倒在地,直接撤掉他们的头盔,抡起来,照着脑门就往下砸。 “啊!!!” “王爷饶命啊……” “此乃比武,不是杀敌,犯不着下手这么狠。” 一众士兵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在艮岳,由于受到大盾阻挡,只有赵楷能够勉强看到大盾后面发生了什么。 三十几个头盔反戴的士兵,被赵桓的人,按在地上一顿爆锤,直打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直到这三十几人全部被打晕,赵桓才让人把他们一个一个丢了出去。 一营一都剩下的六十几人,望着那些头破血流,已经昏迷不醒的战友,纷纷脸色煞白。 尽管赵楷的命令接踵而至,但他们的冲击,明显变得心虚了不少。 头盔反戴,去你大爷的,这也能叫战术? 看不见前面的情况,这不是上杆子往赵桓面前送菜吗。 当余下的六十几人,再次撞击在大盾上时,不出所料,因为士气受到影响,撞击的威力大打折扣,那些大盾只是抖了一下而已。 眼看一都已经士气受阻,且已经快要力竭。 赵楷果断撤下一都。 “二营一都,轮换,继续给我撞!” “一千多人,我就不信撞不开赵桓区区五十人构成的防线。” 别说赵楷不信,绛霄楼上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信。 就连朱琏,都觉得此时的僵持,根本不解决问题,毕竟人数相差的实在是太多了,再精巧的战术,也无法弥补巨大的军力差距。 而且赵桓的口袋阵,不可能接连施展,否则对方有了提防,到时候就不是关门打狗了,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长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王爷,对方攻势绵密,我方人少,就算是轮替休息,也缓不过来。” “照此下去,只不过是延缓战败的时间而已。” “王爷快想想办法……” 赵桓目光如炬,沉声道:“二十倍的军力差距,而且无法做到真正杀敌,就无法真正动摇对方的士气,那么想赢,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 “哪怕是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本王也绝不会放过。” 赵桓举起手里的战剑,振臂高呼:“擒贼先擒王,唯有拿下郓王,方可扭转局势。” “诸君,随本王冲杀!” 周遭甲士也明白,无论怎么耗,都耗不过对方,唯有主动出击,方有一线机会。 第138章 破釜沉舟之势 二十倍兵力差距,而且全员甲士,想要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其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十面大盾,防守面有限,背靠墙壁,尚可抗线。 一旦冲出去,就会出现顾头不顾尾的局面,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此乃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赵桓站在队伍中央,高举战剑,气势如虹的吼声,响彻艮岳。 “今日艮岳演武之后,我等将直面金寇,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 “区区千甲又何妨?就算是甲碎刀折,我大宋儿郎也必将勇往直前,绝不后退半步。” “此身已许国!” 在赵桓的动员下,身旁的五十甲士,眼神逐渐散发出炙热光彩。 泱泱大宋,受辽狼金寇欺压百载,何等憋屈! 如今有人愿意带领他们,破釜沉舟,与金寇血战到底,扬大宋以国威,众人沉寂已久的血性斗志,逐渐被唤醒。 众甲士,纷纷提起大盾,攥紧战剑,目光如狼,直视对面的敌人。 长福双手举着大盾,嘶声怒吼:“我大宋儿郎,何惧千军万马?” “为了大宋,为了王爷,杀!” 赵桓等人,竟直接把校场演武当成了真正的战场,而面前的对手,便是金寇仇敌。 在赵桓的带领下,五十人竟散发出不亚于千军万马的气势,齐声大吼。 “为了定王!” 五十甲士离开“固若金汤”的西北角,主动发起进攻。 长福一马当先,左右各有三个盾兵,共计七个盾兵形成棱形尖角。 赵桓和其余甲士紧随其后,仅剩的三个盾兵殿后。 没有任何人料到,身处如此绝境,赵桓竟然还敢主动出击,一时间各种惊呼声,此起彼伏。 六部大臣,眼睛睁大,尽是不可置信。 “定王难道疯了不成?区区五十人,就敢冲千人大阵?!” “虽说战场之上,士气至关重要,但是双方兵力过于悬殊时,任何外部因素都无法弥补这巨大的差距。” “若是骑兵也就算了,骑兵神速,可趁着敌军来不及反应,直扑主将所在的中军。” “但定王麾下都是重甲战卒,行动缓慢,唯一的用处就是抗线,主动出击,无异于自寻死路。” “门外汉!” 童贯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这就是没有上过战场的结果。” “定王的所有战术,皆是纸上谈兵,虚浮乏力,根本无法落于实处。” 五十甲士,并非不能冲阵,前提对方是轻步兵。 而赵桓面对的,却是皇家状元率领的一千禁军精锐。 就算是一比一对战,赵桓都未必能赢,更何况二十倍差距? 在童贯看来,赵桓所谓的破釜沉舟,只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楼下女眷的笑声,不绝于耳。 陈香兰捂着嘴,笑的前俯后仰:“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定王雄武,但仔细一看,就知道,蠢不可及。” “王妃殿下,你也亲眼看到了,定王纯粹就是个莽夫,跟着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未来?” 旁边的官邸千金们纷纷附和。 “呵呵,以卵击石,不知天高地厚。” “就连我们都知道,武器装备相当的情况下,人数就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若定王极力防守,面对千人猛攻,坚持数个回合,虽败犹荣,可他却非要主动进攻。” “该不会是以为自己能赢吧?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朱琏无视周遭的冷嘲热讽,她紧紧攥着粉拳,一双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校场。 无论输赢,朱琏根本不在乎,她单纯只是希望,赵桓可以安然身退。 郑庆云的小脸也早已经苍白如纸。 “王爷……” “面对这种处境,依旧要发动进攻,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和王妃该怎么活?” “这还只是演武,若是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岂不是……” 郑庆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眼眶早已经泪花浮现。 朱琏和郑庆云心里都很清楚,将来若是赵桓亲临战场,恐怕也会对金寇发起悍然进攻,绝不会后退半步。 这一刻,二女竟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个相同的念头,那就是……赵桓千万不要去易州。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的进攻,不过是以卵击石,加速败亡之际。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面对赵桓的紧密推进攻势,挡在面前的禁军,竟然被推得东倒西歪。 大盾的优势,再一次体现的淋漓尽致。 连续推翻数十人后,赵楷眼神一厉,意识到赵桓此举,绝非送死,而是集全部力量发起的搏命猛攻。 常言道,穷寇莫追,困兽莫斗,便是这种道理。 当对方的士气爆发到极致时,要么战要么死,必定会展现出超越正常水平的战斗力。 赵楷当即大声下令:“一营二都三都,给我顶住!” 两都二百人,猛地冲了上去,依靠身披重甲的身躯,强行拦停了赵桓的队伍。 几乎是同一时间,赵桓已经举起战剑,顺着盾牌的缝隙,向前猛戳。 顷刻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啊!!!” “我的眼睛!” “郓王,我等没有佩戴眉庇面具,难防刺击!” 面对近乎疯狂的“定王府甲士”,前排抗线的禁军,惨叫连连,毫无保护的脸颊,被盾牌缝隙伸出来的战剑,刺的血流不止。 “快散开!” 排头兵手里没有破甲武器,只能扛住大盾的推进,但却无法抵御战剑。 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就连禁军精锐的士气,也顷刻间瓦解。 这场艮岳演武,只不过是小苑诗会的武斗开胃菜而已,为的不过是博陛下一笑,拼的哪门子命? 就算是输了,这些禁军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但若是玩命的往上冲,面对杀气腾腾的赵桓,不死也残,图个什么劲儿?! 二百禁军,与定王府甲士对垒,仅仅是几个喘息之间,就已经崩溃,除了留下十几个惨叫不止的禁军外,其余人一哄而散。 这一幕,直接令观战的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 “什么?!” “赵桓竟然冲散了二百禁军?这怎么可能!” 第139章 随本王赴死 童贯同样睁大了眼睛,震惊不已。 片刻迷茫过后,童贯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赵桓率领的五十甲士,一旦落败,极有可能被上千禁军围殴,不死也残。 对于别人来说,这场演武,只不过是一场“博戏”。 但对于赵桓等人而言,却是生死搏命之战。 反观赵楷这边,就算是输了,对于禁军而言,也没什么实质损失,他们又岂会心甘情愿的上去与赵桓玩命? 此战,若是赵桓力挽狂澜,获得优胜,其在京畿的声望,将势不可挡! 别说坊间舆论,恐怕就连朝堂上的主战派,都会大批倒戈向赵桓。 童贯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双手紧紧抓着护栏,冲着校场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 “废物,都他妈是废物!” “一千多人,竟然挡不住区区五十人,若是溃败,将尔等全部逐出殿前司!” 童贯的威胁,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却极为有限。 毕竟校场上人多嘴杂,惨嚎连连,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听到童贯的声音。 赵楷见状,脸色也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做梦都想不到,整个大宋皇室,最废物的王爷,竟然可以爆发出这种势不可挡的气势。 赵楷不敢再有半点怠慢,匆忙下令:“怯战者,就地正法!” 身边的五十监军,抡着手里的棍棒,不断抽打着面前溃败的禁军,可惜却于事无补。 这些棍棒,打在禁军身上,简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根本起不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眼看着禁军根本无法维持秩序,赵楷只能咬牙放弃那些溃逃的禁军。 “一营四都,正面抗线!” “二营三都五都,攻其两翼!” “定王甲士,两翼薄弱,攻之必胜!” 赵楷的战术安排,极为妥帖,三百禁军,分为前锋和左右两翼。 正面阻挡赵桓的推进,左右两翼,合拢夹击。 一根根棍子,不断砸在定王甲士身上,震耳欲聋的闷响,此起彼伏,咔嚓咔嚓的断裂声,更是接连不断。 尽管棍子难以破甲,且容易折断,但是在绝对的数量优势下,还是有定王甲士,不断被撂倒。 赵桓一剑戳在面前禁军的脸上,收回战剑,高举过头顶,大吼道:“收拢阵型!” “自动弥补缺口,减少作战面,向本王靠拢!” 赵桓站在阵中,作战能力有限,却是整个队伍的核心,若是没有赵桓的不断指挥,甲士们早就被打散。 定王甲士,根本无需观瞧,只要依靠着赵桓的声音,向内靠拢即可。 自赵桓发动进攻以来,整整推进了五十步,已经到了半场,但身边的甲士,也已经损失了十几人。 一个定王府家仆被十几根棍子砸倒在地,就算是躺在地上,他依旧不断挥舞着战剑,嘶声呼喊。 “不要管我,掩护王爷继续推进!” “定王府必胜!” 一众禁军,把怒火发泄在那些掉队的甲士身上,十几个禁军,围着一个甲士,劈头盖脸的砸击着。 若不是有重甲保护,这些甲士,早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看着战友受到这般对待,剩下的甲士,更是双目布满血丝,青筋暴起,咬紧牙关跟随着赵桓继续往前冲。 站在石墩上的赵楷,看着那些正在围殴甲士的禁军,气的直咬牙。 “混蛋!听命行事!” “不准围殴败兵,尔等此举,无异于激发定王府甲士的死斗士气。” “都他妈给老子集结起来,夹击定王!” 这些参赛的禁军精锐,都特么是常驻汴京的老爷兵,虽然孔武有力,装备精良,问题是压根没去战场上磨砺过。 越是对付死斗孤军,越要放开口子,让对方心存求生的希望,唯有如此,才能动摇对方的死斗决心。 这帮混蛋,就算是要对败兵下手,也不能当着定王府甲士的面! 赵桓也已经红了眼,战剑不断朝着面前拦路的禁军刺击。 “诸君随我赴死!” 长福已经快要力竭,几乎整个身体都靠在了大盾上,依靠着残存的一点力气,往前顶。 眼看着抗线的先锋再次被击溃,赵楷别无选择,只能将一直充当监军的郓王府甲士调了过来。 “众甲士听令,正面迎敌!” 郓王府甲士,都曾跟随赵楷去前线磨砺过,根本不是寻常禁军能够相提并论。 仅仅五十人,却一鼓作气将赵桓的攻势逼停。 此时,赵桓距离赵楷只剩下区区二十步之遥,可是在郓王府甲士的阻拦下,却远如千山万水。 而且这些郓王府甲士极为聪明老练,他们全都弯着腰,用肩膀顶住盾牌,脑袋往后缩,脸颊更是往后看。 如此一来,战剑就无法再攻其面门。 赵桓瞅准机会,举起战剑,从上而下,顺着郓王府甲士的项甲插了进去,一剑将面前的郓王府甲士刺死。 这是艮岳之战展开以来,第一个死在校场上的甲士。 “死人了!” 随着一声大吼,周遭的禁军为之一愣,但是郓王府甲士却不为所动,依旧稳如磐石。 赵楷咬牙切齿:“一群废物,本王亲兵已经扛住防线,尔等速速合围!” 有了重甲抗线,其余禁军这才围拢上来,从四面八方对赵桓展开了围攻。 越来越多的定王府甲士倒下,转眼间,赵桓身边已经只剩下二十人。 照此下去,必败无疑。 长福红着眼睛,大喊道:“众将士随我赴死,为王爷开路!” 话音落,在长福的带领下,排头兵手一松,一直屹立不倒的大盾,顷刻间全部倒下。 使出浑身力气抗线的郓王府甲士,全部被闪了一个踉跄。 就在这时,赵桓已经拎着战剑,踩着面前甲士的身体,朝着赵楷冲去。 由于失去阵型依托,转眼间,长福和剩余的定王府甲士,就被如浪潮一般的禁军淹没。 他们纵使再英勇,面对数不清的棍子,也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被打倒在地,只能蜷缩成一团,咬紧牙关,硬抗围殴。 在定王府甲士不惜全灭的代价下,赵桓终于到了赵楷面前。 而赵楷却冷哼一声:“王兄,一对一,你是来找死吗?” 第140章 哲宗之勇 绛霄楼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赵桓依靠区区五十甲士,竟然冲破千人防线,成功抵达到郓王面前。 就算这一战赵桓输了,依旧足够名震汴京。 童贯紧紧攥着拳头,手心冒汗,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桓。 “还……还有机会,郓王六艺冠绝,乃是皇室状元,一对一,定王绝不是郓王的对手。” 赵桓心里也很清楚,他绝对打不过赵楷,但前提是拳脚功夫。 身披重甲,意味着双方的差距,被无限拉平。 甲士之勇,靠的从来都不是武艺,而是膂力。 换言之,谁的力气大,耐力强,谁就占据绝对优势。 赵桓直接扔掉战剑,且不说战剑发挥不出效果,就算能发挥出,他也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刺死郓王。 见赵桓没有任何迟疑,迎头撞来,郓王眼神一冷,双手紧攥棍子,举过头顶,拼尽全身力气,朝着赵桓砸了下去。 “喝!” 势大力沉的一棍子,准确无误的砸在赵桓的脑袋上。 就算是隔着头盔,赵桓的脑袋都是嗡的一声,眼前一花,险些当场摔倒。 咔嚓! 棍子应声而断。 一击竟然没有撂倒赵桓?!这厮竟如此皮糙肉厚? 赵楷暗呼不妙,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赵桓一头撞向赵楷,赵楷身披重甲,动作迟钝,根本无法躲闪,只能硬抗赵桓的撞击。 赵楷被直接撞得后退数步,后背撞在墙上。 “好大的力气!” “王兄,真是看不出来,你这身膂力,已经不亚于真正的重甲战卒。” “世人笑你闲云野鹤,但仅凭你这一撞,本王就料定,你一直在潜心磨砺体魄,从未松懈过。” “身披重甲,本王确实难以拿下你,但只要坚持住,你还是输定了。” 赵桓用力抱着赵楷的腰部,突然咧嘴一笑:“死斗之际,还有心思争口舌之利?” “说你是弟弟,你还别不服气。” “没错,论六艺,本王不如你,但身披甲胄,你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什么?! 还没等赵楷反应过来,赵桓突然收紧胳膊,脑袋顶在赵楷的胸口,而双臂则往内收力。 赵楷直接被赵桓的蛮力,掰成后弓形,身上力道一散,下一刻,双脚已经离地,竟被赵桓直接抬了起来。 绛霄楼里的大臣,看着赵桓竟托起赵楷,惊呼连连。 “郓王连人带甲,接近三百斤,定王竟能将他托起来?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道?!” “若是抱死物,三百斤不算什么,但问题是,郓王会反抗,三百斤比五百斤还要难托。” “想不到,定王竟有如此神力?!” 童贯早已目瞪口呆,在此之前,他坚定不移的认为,赵桓在汴京逞凶斗狠,不过是靠着血统优势罢了。 但此时,赵桓展现出来的骁武,竟不亚于前线战将! 没人察觉到,赵佶的眼神流露出一抹异样色彩,尽管这眼神瞬间消失,但赵佶却一言不发,静静的注视着这场双王之战。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闷响,赵楷被赵桓横起来,重重砸在地上。 在气力方面,赵桓竟然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这还是那个,整日闲云野鹤的纨绔王爷吗? 所有人都认为,赵桓必定乘胜追击,骑着赵楷一顿猛捶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赵桓假意扑撞。 赵楷果然上钩,下意识举起双手抵挡,结果右臂被赵桓一把抓住,紧接着往赵楷的胳膊上一骑。 双臂合拢,抱住赵楷的手腕,双腿交叉,夹住赵楷的胳膊根,顺势往下一躺。 顷刻间,赵楷的通呼声,响彻校场。 “啊!!!” 本来打算冲上来解围的禁军,全部楞在原地,他们眼神尽是恐惧,呆呆的看着赵桓。 赵桓竟然当场把赵楷的右臂给掰断了,而且还是隔着甲胄。 整个艮岳,瞬间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了赵楷声嘶力竭的哀嚎声。 在众人惊恐无比的注视下,赵桓松开赵楷的胳膊,起身捡起战剑,左手按住赵楷的脑袋,右手举起战剑,锋利的剑尖正对着赵楷的面门。 “都给我本王退下!” 别说禁军,就连郓王府甲士,都连连后退。 童贯脸色煞白,赵桓竟然……赢了?! 五十人对一千多人,冲溃敌阵,擒获主将?! 其勇,不亚于哲宗皇帝! 回过神来的童贯,连忙转身冲赵佶急呼:“陛下,定王暴戾,竟手足相残,重伤郓王,应当治其重罪!” 向来对童贯百依百顺的赵佶,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立刻答复。 他转身坐回椅子上,随口问道:“众爱卿如何以为?” 六部大臣,哪个不是老狐狸?赵佶没有立刻答复童贯,就等同于已经答复了。 众大臣对视一眼,纷纷作揖行礼。 “擂台拳脚无眼。” “这场比试,郓王展现对大战场的卓越指挥能力,而定王则神勇无当,双王皆是我大宋之骄傲。” “双王无论谁获胜,都足以提振我大宋士气。” 对于众大臣的态度,赵佶颇为满意。 这场死斗,令赵佶对赵桓这个逆子的印象,大为改观,此子虽暴戾无常,且极为刁钻忤逆,但其勇,却远胜于其他任何皇子。 储君之位,自然要给赵桓留着,但赵佶对于另一个“可能性”,也开始产生了兴趣。 此战,赵桓有勇有谋,若他亲自指挥易州军作战,大有可为。 就算无法击溃金兵,也能为太原府方向分担压力。 国战若胜,大宋便可延续,赵佶继续稳稳坐着皇位,岂不美哉? 况且,痛击金寇,与夺回燕云十六州相比,其功绩相当,足够令赵佶名垂青史。 童贯眼神流露出一抹诧异,他太了解赵佶的性格了,赵佶明显是被赵桓的骁勇给打动了…… 除了陛下,朝中主战派也必定会对赵桓产生浓厚兴趣。 难不成…… 定王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不!童贯眼神阴沉至极,暗暗咬牙,他绝不会放任赵桓壮大,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第141章 风向有变 绛霄楼一楼大堂,早已寂静无声。 陈香兰和周围的官邸千金,呆呆的看向校场。 心情从鄙夷转变为错愕,最后定格在震惊。 就算是亲眼所见,她们依旧不敢相信,赵桓竟然以五十破千甲,生擒郓王。 “这……这怎么可能?” 大堂里爆发出激烈的争论,官邸千金们的脸色难看至极,眼神更是充斥着震惊。 “定王赢了?!” “我肯定是眼花了,五十破千甲,开什么玩笑,郓王该不会是放水了吧?” “我也希望郓王念及兄弟之情放水了,可是……” “郓王可是皇家状元,六艺冠绝,怎么可能输给定王这个莽夫。” “莽夫……事已至此,你们该不会还觉得定王是莽夫吧?无论是阵法的运用,还是临场应变,都堪称绝顶了。” 众千金大呼不可思议,如果双方相差不大,兴许运气还能决定成败。 可是定郓双王之间,可是存在着足足二十倍的悬殊差距,这都能赢,就绝不是运气能够解释的了。 就算所有人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赵桓可以力挽狂澜,但事实摆在眼前,根本无从辩驳。 朱琏已经坐回椅子上,她亲眼目睹了整个经过,心中的紧张绝望已经被前所未有的骄傲所取代。 尽管脸上一如既往的处变不惊,但朱琏的心里,早已经掀起了万丈波澜。 “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但屡屡力挽狂澜,足以证明实力……” “王爷,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化如此之大。” 朱琏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她突然感觉一身轻松,定王府终于有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一旁的郑庆云,则脸颊赤红,捂着嘴,眼神无比崇拜的注视着赵桓。 因为太过震惊和兴奋,郑庆云半天都说不出话。 直到大堂里传来阵阵惊呼声,郑庆云这才回过神。 “姐姐,王爷赢了!” “王爷也太厉害了,这简直是……逆天而行啊。” 尽管没有得到朱琏的回应,但郑庆云仍旧激动地娇躯微颤,对赵桓的信任,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别说以五十破千甲,就算是现在赵桓直接带着这五十部下,与金国大军鏖战,郑庆云也坚信赵桓一定会赢。 就在这时,小钗的声音响起。 她瞥了陈香兰一样,昂着头,得意的不行:“陈小姐,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定王不行吗?” “现在如何?” 陈香兰脸颊瞬间涨红如血,她本来计划,只要定王输了比试,就可以趁机落井下石,逼着朱琏失态甚至动手。 到时候,陛下必定会严惩朱琏,等于间接打击了定王府。 可是现实却无情的打了陈香兰的脸,赵桓不仅赢了,而且还是力挽狂澜,赢得彻彻底底,令人无法辩驳。 陈香兰咬了咬牙,她此次来艮岳的任务,就是羞辱打击定王府。 哪怕是惨遭打脸,也只能抵死不认,当即涨红着脸,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 “郓王不远千里返京,舟车劳顿,肯定是疲乏到了极点,就算定王赢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哼,要我说,是定王胜之不武,若是再比一次,定王必输无疑。” 陈香兰本以为,自己这番话,必定会得到一呼百应。 可是整个绛霄楼大厅却静悄悄的。 她眉目微颦,连忙转身看向周围的官邸千金,结果却惊讶的发现,一众千金的眼神,竟然流露出浓浓的鄙夷。 而且这鄙夷,并非是冲着朱琏,而是冲着她陈香兰! 这是怎么回事?! 殊不知,就在赵桓赢下比试的同时,朝中风向已然大变,尤其是赵佶故意无视赵楷受伤一事,甚至没有配合童贯发难。 楼上的大臣们马上意识到,陛下已经被赵桓的骁勇所打动。 现在大宋正处于“由和转战”的风口浪尖上,陛下的态度至关重要。 既然连陛下都暗中欣赏赵桓这个铁杆鹰党,其余大臣自然是见风使舵。 一楼大堂的变化,自然是政风转向的延续。 这些官邸千金,可不是陈香兰的狗腿子,她们各自代表着背后的家族和立场。 得到楼上的消息,她们便毫不犹豫的倒戈相向。 “哼!陈小姐,你这就未免有点失态了吧?” “赢就是赢,哪有什么胜之不武?再说了,郓王携千甲围攻定王五十,难道就公平了?” “就是,愿赌服输,有什么好说的,撒泼打滚有什么意思?” “呵呵呵,亏你还是官邸千金,竟然毫无风度,真是把陈家的脸都丢尽了。” 面对一众千金的指责,陈香兰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前一刻,众千金还是她的拥趸,结果一转眼,就成了朱琏的人? 陈香兰脸颊瞬间苍白如纸,作为官邸千金,一旦风评招恶,以后也就休想再在汴京立足。 “你……你们太无耻了,当初不是说好了,一起对付定妃吗?!” “难道因为定王赢了,你们连自己的立场都改变了?” “一群墙头草!” 若陈香兰灰溜溜的跑掉,今日之事也就翻篇了。 她的一番话,直接点燃了众千金的怒火,瞬间变成了过街老鼠。 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千金,左手掐腰,右手指着陈香兰,厉声娇喝:“谁跟你立场同一了?” “本小姐代表的是背后家族,你算什么东西?” “你父亲虽然是朝中大臣,但以你们赵家的根基,也敢在汴京吆五喝六?” “哼,家父虽然只是从四品官,但我们刘家在汴京乃是公认的望族,少扯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呸!”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汴京这片地界上,官阶高,不代表着根基稳。 刚提拔上来的官吏,绝不敢得罪当地望族,否则转眼就会被排挤下去。 真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陈香兰处处“冲锋陷阵”,带头挤兑朱琏,单凭这一点,就证明陈家没什么后台,不过是炮灰罢了。 真正的老油子,都躲在后面,谁会傻乎乎的亲自去和定王府对峙? 第142章 燕乐之斗 陈香兰屈辱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众官邸千金,看朱琏的眼神,反倒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们纷纷堆笑,凑到朱琏身旁,举手投足,字里行间尽是恭敬。 “王妃殿下,莫要与陈香兰那种人一般见识。” “就是,纵观整个大宋皇族,唯有王妃殿下,最是大气,和那种撒泼打滚的小家子气较真,有失身份。” “呵呵呵,我早就看好定王,殿下能够嫁给定王,乃是福分呀。” “这话我爱听,大宋这么多王爷,论分量,任谁也比不上定王,陈香兰竟然处处挑拨王妃殿下,改嫁肃王,真是其心当诛!” 众女知道郑庆云将是王府后妃,对于郑庆云的奉承,也是不绝于耳。 “郑小姐,你虽是小地方出身,但进了王府,就等同于飞上了枝头,以后咱们可要多走动呀。” “汴京好玩的多着呢,闲来无事,我带您到处转转。” “以后谁敢再在郑小姐面前替教坊司,休怪本小姐不客气!” “谁提了?” 郑庆云天性单纯质朴,哪里受得了这种架势,当场觉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她能够在汴京立足,已经不易,哪敢奢望获得官邸千金的敬佩? 而这一切殊荣,自然是王爷所赐。 常言道,干的好不如嫁的好,这一句话虽有歧义,但在郑庆云身上却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郑庆云脸颊泛红之际,小钗却挡在郑庆云面前,把那些过分热情的官邸小姐隔开。 “后妃心性单纯,诸位小姐就饶了她吧。” 看到小钗这个碍事的东西,众小姐眼神尽是厌恶。 但考虑到现在定王府得势,而小钗又是朱琏的贴身侍女,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们也不好与小钗计较。 等众人的视线投向朱琏时,发现朱琏依旧面容清雅端庄,眼神静如止水,根本不受这般虚荣的影响。 身为王妃,这股定力,别说郑庆云,就连在场的官邸千金都暗暗感叹。 喜怒不形于色。 斯为泰山而不骄,汝为流水而不躁。 或许朱琏背后一地鸡毛,但论整个大宋最端庄大气的王妃,自然非朱琏莫属。 朱琏余光微动,瞥了陈香兰一眼,云淡风轻道:“陈小姐,坐下吧。” 朱琏没有落井下石,对陈香兰赶尽杀绝,令在场的官邸千金,又是一阵敬佩。 殊不知,朱琏这份从容和大气,反倒是对陈香兰最大的羞辱。 朱琏的言下之意,便是尔等鼓噪跳蚤,根本不配调动本宫的息怒,本宫甚至都不屑出手灭了你。 陈香兰垂头丧气的坐下,已经无地自容,而且所坐的位置,也从最醒目的前排,被排挤到了边缘角落。 在场的一众官邸千金,则很自觉的坐在三排。 朱琏傲首在前,郑庆云和小钗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御医已经赶到校场,紧急为郓王诊治,确定郓王只是胳膊脱臼了,众人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所有甲士,全部被扯了下去,整个校场,只剩下赵桓和赵楷这两个王爷。 赵楷捂着隐隐作痛的肩膀,脸色难看至极。 他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输给赵桓这个废物。 废物…… 现在谁还敢说赵桓是废物?就在刚才,这厮率领五十部下,大破千甲,生擒敌主将。 这股勇往直前,势不可挡的魄力,以及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骁勇,就连向来清高的赵楷都为之震撼。 他死死盯着赵桓,心里暗骂,难道他离京这段时间,赵桓得到了陛下的宠信,集天下名师教导,精学六艺?! 赵楷抬头看向绛霄楼,眼神竟有些落寞。 “果然,不在京中,天高皇帝远,哪怕是再受宠,这份关系也会逐渐冷落。” “谁整天在陛下面前转悠,谁才能得到恩宠。” 这份落寞,取而代之的是不甘与愤怒。 他返京是为了给郓王妃和肃王报仇,结果连自己都折进去了,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颜面尽失?! 就在赵楷酝酿报复之际,赵桓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老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老弟…… 听到这极尽蔑视的称呼,赵楷急火攻心,可是输了就是输了,他断然还不至于撒泼打滚。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赵楷脸上火辣辣的,低头冲赵桓行了一礼。 “王兄骁武难当,其勇已具哲宗先帝之风,兄弟我叹服。” “愿赌服输,之前许诺的一万两银子,小苑诗会结束后,就会送到定王府。” 赵楷暗暗咬牙,小苑诗会还有两场,若是能够拿下燕乐和品诗两关,就可反败为胜。 赵桓在京中文人圈子里,虽小有名气,但是与赵楷这个皇家状元相比,却差了好几个档次。 武斗落了下乘,便在文攻上找回场子! “小苑诗会由王兄亲手筹办,想必燕乐必是绕梁仙音,佳话美谈。” “赶巧,兄弟我返京,带回来一支乐坊,斗胆在王兄面前献丑。” 一万两银子入账,赵桓心情大好。 尤其是正面击败赵楷,朝堂主战派,必定会刮目相看,这对于将来部署易州,益处甚大。 若能在文攻方面,继续挫败赵楷,今日小苑诗会的收益,便可最大化。 想到这,赵桓自然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咧嘴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请老弟你先来。” “身为皇室状元,想必老弟的音律品味,也是极高的。” 狂吧! 你狂任你狂,待到跪地求饶之际,看你还如何猖狂! 就在小苑诗会第二场,燕乐场筹备之际,位于王都三十里外的官道上,一人六马正在稳步前进。 岳飞胯下战马,已经力竭而亡,他不得不徒步赶路。 相较于人迹罕至的荒野,官道虽然最扎眼,但相对的也会安全不少。 但岳飞心里很清楚,童贯麾下鹰犬,已经到了近乎癫狂的地步,就算是在汴京官道之上,恐怕也不会有所顾忌。 岳飞背着弓,左手牵着马,右肩扛着一根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步槊。 他双眼犀利如鹰,坚定不移。 “定王,属下定不辱使命!” 第143章 千里走单骑 此地距离京城太近,就算是童贯之鹰犬,也不敢大队截杀。 官道两旁,蛰伏着十几个杀手。 他们目光凶恶,犹如豺狼,死死盯着岳飞,只要岳飞走进伏击圈,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将岳飞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岳飞突然停下脚步。 在杀手们的警惕眼神注视下,岳飞把六匹驮马,绑在路边的小树上,紧接着把马背上装满人头的麻袋拆下。 距离京城只剩一步之遥,岳飞竟然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喂马休整? 蠢货! 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怎么一路从易州冲杀到汴京的,之前那些截杀岳飞的骑兵,居然连这种家伙都搞不定,更是蠢不可及。 杀手们隐隐冷笑,他们最怕的就是岳飞舍弃部分人头,骑上驮马,强行闯过去。 而现在,岳飞的举动,无异于正中杀手的下怀。 甚至无需等岳飞进入伏击圈,现在就可以冲上去,干掉定王的狼犬! 就在这时,令他们疑惑的一幕再次发生。 岳飞竟然扔下驮马,扛着步槊,自顾自的走到官道中间。 下一刻,犹如闷雷般的低沉嗓音,已经响彻官道。 “驮马已乏,无法再狂奔闯关。” “尔等潜伏于暗处的鼠辈,只管出来便是。” 听到这话,杀手先是一愣,紧接着狞笑不止。 很显然,岳飞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所以准备誓死一战,如此也好,倒是省了不少追击的麻烦。 顷刻间,十三个杀手,走出藏身地,从四面八方朝着岳飞靠拢。 杀手与战卒不同,他们身上并无甲胄,就连武器,都是以方便携带的刀剑弓弩为主。 岳飞被团团包围,却眼神无波,一路从易州冲回汴京,他早已经杀的麻木了。 “自我投戎以来,定真府猎辽狼,易州战敌寇,向来只与战卒搏命,并不善于与尔等宵小交手。” “数年戍守生涯,养成了出手必亡的习惯,若不能为诸位留下全尸,还请担待。” 听到这话,带头的中年男人,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不愧是定王圈养的恶狼,就算是身陷如此绝境,依旧大言不惭。” “放心,用不了多久,你的脑袋,就会和常胜军的贼首放在一起,一并掩埋。” 十三对一,而且都是个中好手,杀手们自然是稳操胜券。 就在他们继续向岳飞靠近之际,岳飞突然扔掉步槊,挽弓提箭。 嗡嗡嗡! 三声弦惊过后,岳飞面前的三个杀手,被当场射杀。 什么?! 剩下的十个杀手,脸色瞬间一变,身为杀手,他们自认可以悄无声息的干掉任何人。 可是直接现身,正面与岳飞为战,却被岳飞的恐怖箭术,当场镇住。 “杀了他!” 随着一声低喝,七个杀手抽出手刀,直奔岳飞而去,另外三个杀手,匆忙举起弓箭。 岳飞眼神锐利如剑,从他出手的那一刻,动作就没有停止过。 早在杀手现身之际,他就已经洞悉对方的人员配比,以及威胁缓急。 共有六人手持弓弩,无论对方箭术如何,都必须第一时间干掉,否则冷箭不胜防。 岳飞连杀三人后,无视冲来的七个杀手,提箭在手,重点射杀三十步外的弩手。 自幼锤炼的箭术,令岳飞早已经与弓箭浑然天成。 而且箭术,乃是一个战将,最起码的素质,若是做不到百步穿杨,提箭速杀,那就回家耕田吧,还打个锤子的仗。 纵使策马驰骋,上下颠簸,岳飞仍旧能在八十步外,射杀辽国骑兵。 此时,最近的杀手,距离岳飞已经不足五步,他仍旧铤而走险,提箭再杀一个弓手。 下一刻,手刀已经迎面劈砍而来。 岳飞侧身躲过,脚尖一勾槊柄,提槊在手,横扫而出。 槊柄直接抽在面前杀手的身上,将对方扫飞。 岳飞顺势往前一送步槊,抓住槊柄,又是抡圆横扫,将周围的杀手逼退。 由于遭到围攻,岳飞根本无法施展出步槊的真正优势,只能把步槊当成棍子用,左抽右扫。 周围的六个杀手,提着手刀,像是狼群一般,不断试探躲闪,每当岳飞后背有空档,便立刻扑上去。 岳飞无暇分心,只能不断挥舞步槊,与六个杀手周旋。 将面前杀手逼退,岳飞抓住机会,猛进一步,侧身躲过杀手的攻击,连冲几步,直接闯出包围圈。 不必再提防后背冷刀,这才得以喘息,岳飞不断后退,举着步槊,由抽打,改为刺击。 杀手也明白,面对岳飞这等骁将,再加上对方手持长兵器,贸然进攻,风险太大。 他们只能不断散开,扩大队形,企图再次包围岳飞。 但是他们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岳飞并非一味防守,随着杀手散开,岳飞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提槊挺进,直取面前的杀手。 那杀手大惊失色,一边后退,一边挥舞手刀抵挡,还是被岳飞一槊刺中胸口,当场毙命。 等剩下五个杀手,意识到情况不妙,准备再次合力之际,已经来不及了。 岳飞化被动为主动,反倒开始追着杀手打。 长兵器便是他最大的优势,再杀三人后,面前只剩下两个杀手。 就在岳飞准备一鼓作气解决战斗之时,突然感觉左肩一疼,紧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两步。 三十步外的弓手,一箭射中了岳飞。 没有甲胄保护,岳飞受到箭伤,瞬间卸力。 两个杀手抓住机会,猛冲而来,一人看向岳飞脖子,另一人砍向大腿。 岳飞挥舞槊柄,将左边的杀手扫飞,但右边已经来不及,他索性撂下步槊,腾空跃起,躲过攻势后,直接把杀手扑倒。 强忍着左肩传来的剧痛,依靠征战沙场练就的恐怖膂力,直接将杀手扼毙。 就在这时,冷箭再次袭来。 啪! 岳飞仰头栽倒,这次射来的竟是梅针破甲箭,箭头直接射穿了岳飞的护心镜,扎在胸口。 虽然不深,但却令岳飞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绷紧。 他迈步冲向官道,趁着弓手慌忙提箭之际,捡起撂在地上的弓箭,双方几乎是同时放箭。 第144章 大宋燕乐之风 岳飞和杀手先后中箭,一前一后倒了下去。 艮岳绛霄楼,燕乐场已经开始。 赵楷带回来的十二人乐坊,奏出气势恢宏的天籁,光是琴就有四把,奚、古、稽以及七弦,四种琴音交织在一起,既有清亮大气,又有自怨单于。 景钟磅礴,玉磐神秘,大埙厚重,小笛灵动…… 在乐师精湛演奏技艺下,一副情至深处,求而不得的爱情画卷,徐徐展开。 众人陶醉于美妙的音律之中,对这首《羡鸳曲》评价极高。 “不愧是郓王带回来的乐坊,这技艺,简直无可挑剔。” “珠玉在前,定王如何取胜?” “定王虽勇,但是在音律乐曲方面的造诣,明显与郓王有差距,竟让郓王先奏,有了这般令人动容的绝曲在前,就算定王之曲,伯仲之间,也落了下乘。” “好一首羡鸳曲,小苑诗会筹办至今,这首曲子,至少能入绝曲前三!” “定王如何能赢?” 六部大臣,因武斗场而风向转变,他们自认为客观公正的评价这场燕乐之斗。 郓王带回来的乐坊,明显是知名乐师,可谓是准备充分。 反观赵桓,自筹办小苑诗会以来,还从未听说过赵桓筹建过乐坊,若是临阵磨枪,想要胜过郓王乐坊,恐怕是难如登天。 楼下大堂,众千金也沉醉于羡鸳曲的天籁之中。 她们本就是怀春姑娘,品味着乐曲之中流露出的情深意切,不由心向往之。 “哇,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美妙的乐曲,这首羡鸳曲,绝对会成为京中脍炙人口的神仙曲子。” “郓王虽然输了武斗场,可毕竟是皇室状元,在音律文学方面的造诣,仍旧是大宋皇族之最。” “说的没错,想必郓王斟酌推敲了许久,才作出这首羡鸳曲,再以名师乐坊演奏之,当成称得上是绝曲。” “定王不该让郓王先行演奏,珠玉在前,如何能够盖过其锋芒?” “谁说不是呢,哎,这次定王可是失策了。” 听到官邸千金的议论,朱琏心里也有些担忧。 郓王六艺冠绝,年幼时,就曾参加小苑诗会,跟随宫里的乐师演奏,可谓是底蕴浓厚。 这首羡鸳曲,就连朱琏都为之动容,不谈政见立场,但凭此曲,郓王确实是大宋皇族首屈一指的才子。 至于赵桓…… 谋略勇武甚至诗词文学,都在京中有些名声,可是唯独音律乐曲方面,从未听说赵桓研习过。 就连平日生活中,也嫌少见到赵桓品味乐曲。 如今面对郓王的上乘之作,如何取胜? 不过…… 就算是输了,倒也无妨,毕竟赵桓已经率先拿下一城,输掉燕乐场,也只不过是一比一而已,双王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 届时,第三场的诗关,才是双王角逐胜负的关键。 郑庆云沉醉于美妙乐曲之中,当年家族兴旺时,她也经常听乐曲,偶尔还会自己上阵,轻扫琴弦。 但是以往接触的乐师,与郓王带回来的十二人乐坊相比,简直就是草台班子。 一首羡鸳曲,感情之深又大气恢宏,简直刷新了郑庆云对于音乐的认知。 她越是惊艳,就越是担忧赵桓的处境。 相较于朱琏的处变不惊,郑庆云则尽是小家子气,她的心眼很窄,不愿让赵桓的人生有半点瑕疵。 就算是希望渺茫,她依旧希望赵桓能赢。 “姐姐,王爷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如何?” 朱琏幽幽轻叹一声:“身为皇长子,自然通晓,但只能浅尝,不可细品。” 说白了,赵桓就是略通皮毛,哼哼几句还行,真要是摆开架势,写谱作曲,那就有点为难赵桓了。 一听这话,郑庆云顿时失望,忧心道:“那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第三场了。” “好不容易占得先机,马上又要输回去,好不甘心啊。” 一曲终了,在郓王的带领下,十二个乐师,起身冲绛霄楼行礼示意,立刻赢得满堂喝彩。 赵佶最是欣喜。 之前的武斗场,等同于替他铺垫了,国策之转变,虽说赵桓那逆子,依旧讨人嫌,但却歪打正着,合了赵佶的心意。 而这燕乐,则是纯粹投了赵佶的喜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少了舞姬倩影曼妙。 “朕辛苦了半辈子,不就是喜好点女色?那混小子,非要让朕玩纯粹的高雅,忒的无趣!” “美女与妙曲,才是绝配。” “难道朕连这点享受的权力都没有?” 赵佶心里虽然暗骂,但脸上依旧笑呵呵,毕竟郓王这首羡鸳曲,令小苑诗会的终于增添了一份雅致。 一直站在旁边,抑郁寡欢的童贯,终于等到了机会。 之前武斗场,让赵桓占了先机,他心里极度不平衡,却又无可奈何,谁让现在朝堂风向,朝着“主战”刮去? 就这时候,勇武者,自然能够讨得欢心。 而第二关燕乐,则是将赵桓踩在脚下的最好机会,同时也是唯一的机会。 毕竟赌局是三局两胜,若赵楷再失一城,赌局可就结束了。 不过童贯并不担心,毕竟在乐曲方面,赵桓拍马也赶不上郓王。 “呵呵,不愧是郓王,这乐曲造诣,简直是登峰造极。” “就是不知定王如何了……” “珠玉在前,可不要虎头蛇尾。” 这也正是在场所有人担忧之处,这首羡鸳曲极为惊艳,倘若赵桓整出一首俗腔烂调,大煞风景,必定会遭到陛下嫌弃,甚至愤怒。 小苑诗会好不容易整点文雅的东西,赵桓这厮,可不要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在众人注视下,赵桓抱着琵琶,带着一个歌姬,映入众人眼帘。 “就俩人?” 童贯难掩脸上笑意:“郓王的羡鸳曲何等大气,定王仅凭俩人,就像挑战十二人乐坊,未免有些天真了吧?” 赵佶也眉头微皱,凡宫廷乐曲,皆是气势恢宏,以此彰显皇威。 赵桓抱着噼啪,带着歌姬,该不会是要演奏民间小调吧? 此乃艮岳,不是教坊青楼,演奏乐曲可是要分场合的。 第145章 以立意为胜 朱琏心里咯噔一声,不由紧张的攥了攥小拳头。 赵桓虽然整天张口闭口全都是“兄贤弟恭,尊卑有别”,但纯粹是赵桓拿着鸡毛当令箭,为了打压郓王和肃王的借口而已。 以朱琏对赵桓的了解,这厮骨子里是看不起宫廷礼节的。 至今为止,连下跪参拜都不曾有过。 小苑诗会既是陛下最在乎的私苑,更是朝臣齐聚,倘若赵桓失礼,当着陛下和群臣的面,奏上一曲民间俗调。 那么无论赵桓如何骁勇,都只能被归类到“匹夫”之中,难以君天下。 反观郓王,大气得体,闻曲如人。 这要是输了,可不只是输了比试那么简单,依靠骁武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也会付之东流。 毕竟……朝臣可是很在乎“气势”的,不得体之人,只会糟人耻笑。 就在这时,赵桓已经坐定,作为皇子,轻扫琵琶对他来说不是难事,而且只是伴奏,曲调音律极为简单,只要赵桓不是故意搞事,便不会出岔子。 而面前的歌姬,才是重点。 经过赵桓的紧急培训,聪明伶俐的歌姬,已经基本掌握了曲风,以及赵桓想要的“感觉”。 但是当着陛下和权臣的面,独唱小曲,歌姬还是紧张的娇躯微颤,就连手心都隐隐冒汗。 为了防止歌姬自乱方寸,赵桓在身后善意提醒…… “若是唱岔了,小心龙颜盛怒!” 歌姬微颤,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紧张焦躁的心情。 楼上的童贯,不禁嘲讽起来:“王爷亲自拨弦?不知道打算为陛下,奉上何等天籁?哈哈哈!” 童贯暗骂赵桓愚蠢,若是指派歌姬演奏,就算是演砸了,也能把脏水泼到歌姬身上。 现在亲自上场,可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小苑诗会的性质,早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最初,小苑诗会乃是名流权贵结交攀附的平台,而现在,却成了朝政的风向标。 赵桓和赵楷在会上的一切表现,都会被朝臣暗中评价,直接决定了,日后在朝堂之上的份量。 赵桓也不理会童贯,手指在弦上轻拨了一下,清脆响声回荡在绛霄楼,等同于提醒众人噤声,演奏要开始了。 绛霄楼为之一静,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轻轻弹奏起琵琶,只要掌握了最起码的技巧,琵琶这种乐器,怎么弹奏,都不会太难听。 虽然二胡,才更适合接下来这首曲子,但赵桓这三脚猫的水平,还是别献丑了。 随着幽怨悲切的琵琶吟徐徐展开,歌姬深吸了口气,按照赵桓的事先安排,如泣如诉的幽幽歌声,逐渐传出。 “戏一折,水袖起舞。” “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起初,众朝臣,眼神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鄙夷。 这种民间小曲,听的实在是太多了,充其量只能称之为“雅俗共赏”,但是与皇家乐曲相比,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种自哀自叹的曲调,不堪大用,更是难登大雅之堂! 但是随着歌姬逐渐唱下去,众大臣逐渐觉得不对劲了…… 尤其是那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更是令朝臣眉头紧锁。 大宋正处于和战交替之际,推崇一切可以提振人心之事物。 赵楷的羡鸳曲,虽然大气,但通篇都是描写情爱,虽然感情细腻,却少了家国大义。 反倒是赵桓与歌姬,一弹一唱,虽是民间小调,但是为国心伤的大义情感,却无比真挚。 “好……好一个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朝臣眼睛大亮。 “没想到,区区一个歌姬,竟也心怀国事,这曲子虽然排场小,但其中蕴含的义,却极大!” “说的没错,郓王的羡鸳曲,乃是标准的皇家乐曲,胜在技艺和排场。” “而定王的曲子,虽然在规模气势上无法与郓王相提并论,但是却胜在其中深意。” “求而不得的感情,为国忧心的感伤,相得益彰,此乃上乘佳作!” 本来已经稳操胜券的赵楷,听到赵桓的曲子,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这首小曲,虽然悦耳,但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可是赵桓这个家伙,竟然将感情和国家大义糅合在了一起,尤其是……位卑未敢忘忧国,更是调动起了众人的爱国之心。 从技艺上,赵桓拍马都赶不上赵楷。 偏偏这厮投机取巧,立意太高,若是判赵桓输,岂不是与国策相悖? 别说赵楷,就连赵佶心里都破口大骂起来。 “朕这小苑诗会,乃是附庸风雅之地,你这逆子,非要把朕这最后一块清雅之地,变成争权弄势的角斗场!” “无论是技艺,还是排场,赵楷都是毋庸置疑的胜者。” “但朕却不能判赵楷赢,岂有此理!” 与此同时,位于一楼的千金们,尽是动容。 赵楷的羡鸳曲虽然宛如天籁,但是赵桓的曲子,却更能牵动人的心肠。 “情字难落寞,她唱须以血来和……天哪,好凄美……” “王爷此曲,虽谈不上精妙,但是其意,却令人动容。” 郑庆云捂着小嘴,眼神尽是感动。 “想不到,王爷竟然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就在这时,曲终。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起身放下琵琶,缓缓抬起手,一指坐在绛霄楼前堂的朱琏,气势十足道:“此曲,送给爱妃。” 一楼的官邸千金,瞬间炸了锅,她们看朱琏的眼神别提有多崇拜了。 朱琏也愣了一下,压根没想到,赵桓竟然会突然冒出这个幺蛾子。 朱琏的脸色瞬间涨红,鼻子泛酸。 身为朱家千金,朱琏始终都无法挣脱朱家的影响,总有一天,朱家会和赵桓剑拔弩张。 当那一天到来时,也就是朱琏离开之日。 她绝不会允许,自己成为朱家伤害赵桓的棋子。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宿命,朱琏才会接受郑庆云,毕竟总要有一个真心实意的人,陪在王爷身边。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第146章 一曲入心肠 这首曲子,宛如为朱琏量身打造。 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句句填词,直入心扉。 自从朱琏嫁入定王府以来,她就处处身不由己,就连最起码的相夫教子,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哪怕定王府欣欣向荣,日子越过越好,可是朱琏却总有一天要离开,这种悲戚想法,从来没有一刻动摇过。 只要有朱凤英这层关系在,朱家就可背靠郓肃双王,以及背后的王贵妃。 无论赵桓势头再生,也只能压制下面的两个弟弟,永远都无法做到,除掉二人,毕竟兄弟相残,乃是皇家之大忌。 朱琏以为赵桓不懂她的苦心,但是这首曲子,却诉尽朱琏的愁肠。 朱琏坚若磐石的心理防线,竟寸寸凋零,鼻子泛酸,若不是身为王妃,绝不能在公共场合失态,她恐怕早已泪满衣襟。 就在这时,一个官邸千金实在是忍不住了,走到门口,冲赵桓大声询问。 “定王,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赵桓清亮铿锵的声音,回荡在绛霄楼:“赤伶。” 赤伶? 伶乃戏子,赤乃……革命! 听到曲名,朱琏心头更是一颤,自从她嫁入定王府,就一直在逢场作戏,但是却心有不甘。 短短二字,却道尽朱琏心中的所有委曲求全。 王爷……什么都知道! 十年悲凉,并非无的放矢,王爷嘴上不说,却从未忽略过朱琏对王府的默默奉献。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万般委屈,全都值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一阵湿润,晶莹的泪滴逐渐酝酿出来。 就在泪滴即将垂落之际,小钗眼疾手快,第一时间从袖子里取出手帕,快步凑到朱琏面前,煞有其事的为朱琏吹拂眼睛。 “王妃殿下,有个小虫子飞到你眼睛里了。” 小钗一边为朱琏吹拂眼睛,一边不动声色的用手帕,为朱琏擦掉眼角即将溢出的泪水。 别说外人,就连郑庆云都没有察觉到朱琏的异样。 唯有小钗,十年侍奉,陪伴左右,早已经对朱琏了如指掌。 十年来,苦过累过更是委屈过,但小钗从来没有见过朱琏流泪,而这一点眼泪,便是彻底与过去的苦难和解了。 小钗打心眼里为朱琏高兴,王爷为王妃精心创作的这首《赤伶》,真正的为朱琏拂去了那故作坚强的伤痛。 此时绛霄楼,早已经被官邸千金们莺莺燕燕的声音淹没了。 一众千金,眼睛冒光,尽是羡慕和嫉妒。 遥想当初,艮岳举办筹资大会之际,赵桓就曾舍尽一切,护朱琏周全,这份真挚纯粹的感情,令人为之动容。 而今天,小苑诗会上,赵桓一首《赤伶》更是动人心肠。 官邸千金们此刻已经忘记了政治诉求,她们彻底折服于赵桓和朱琏的深沉感情之中,无法自拔。 “哇,想不到暴戾鲁莽的定王,竟如此浪漫……” “借助小苑诗会这个机会,为王妃殿下送上情歌?天哪,王妃也太幸福了吧。” “现在谁还敢说,王妃嫁错人了?莫说大宋皇族,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像定王这般,爱妻如命?” “呵呵呵,说的是呢,王妃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好羡慕,也不知道我的良人,在何方?” 听着周遭官邸千金的议论声,端庄大气的朱琏,脸颊竟然流露出一抹彩霞。 赵桓的这首情歌,直接剥掉了朱琏那冷若冰山的防备,唤醒了一丝女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郑庆云也打心眼里替朱琏高兴,她揉了揉有些泛酸的鼻子,眼神竟有些复杂。 “姐姐,实不相瞒,就算是出身官邸,我都以为,这辈子与郎情妾意无缘了。” “姐姐嫁入王府,成为皇亲国戚,更是要以国体王威为重,只能处处压抑真情实意。” “可是看到王爷与姐姐的感情,我才发觉,就算是身在帝王家,也是可以有真正的爱。” “恭喜姐姐,得一良人心,白首不相离。” 听到郑庆云这番话,朱琏反倒喜忧参半。 身为结发夫妻,成亲十年,还能有这般感情,这是何等幸运。 真正的爱……就算是对于朱琏而言,也是美好的不切实际。 可就是这么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得了良人心,但却未必白首不相离,朱琏心中充满不舍,可是她从赵桓身上感受到的爱意越强烈,就越是坚定了离开的想法。 她绝不会允许,朱家以她为刃,伤害夫君…… 就在楼下莺莺燕燕,所有人都陶醉于一首《赤伶》所展现的深沉爱意之际。 楼上也已经争得不可开交。 以童贯为首的一众大臣,态度无比坚决,认定郓王赵楷的羡鸳曲,没有任何悬念,获得燕乐场的优胜。 童贯据理力争:“今日虽然是小苑诗会,但陛下和朝中名流齐聚一堂,燕乐自然也应当是以宫廷规格。” “郓王的羡鸳曲,不仅感情至深,而且大气恢宏,无论技艺还是排场,都是宫廷乐曲中的佳作。” “倘若判郓王负,岂不是等同于,宫廷乐输给了民间小调?” 身旁的大臣们,纷纷附和,尤其是内廷官员,极力推崇郓王。 “请陛下明鉴,羡鸳曲才是上乘佳作。” “定王的赤伶,区区民间小调,难登大雅之堂,岂能彰显出我泱泱大宋的气势?” 与此同时,以翰林院学士张茂为首的官员,则极力推崇定王。 “羡鸳曲虽然大气恢宏,却只有小情无大义。” “赤伶虽是民间小调,但却以小情歌颂国之大义。” “孰重孰轻,孰优孰劣,还有说吗?” 面对张茂的当场对峙,童贯脸色阴沉至极,他冷冷注视着张茂,咬牙切齿。 “张学士,你可要想好了!此乃宫廷乐和民间小调之争。” 张茂岂会听不出,童贯言语之间的威胁? 明为乐曲之争,实则却是党派之争。 张茂区区一个翰林院学士,岂敢与堂堂媪相对峙?简直是找死! 殊不知…… 张茂根本不怵,因为大宋并不止一个权臣! 第147章 本王永远不会亏 自从高俅被扳倒,公相蔡京就已经开始注意汴京诸般事态。 在蔡京看来,以童贯的权势,想要废掉赵桓,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但结果却恰恰相反,在童贯一连串的攻势之下,定王府非但没有垮塌,还越战越勇,势头渐盛。 若是搁在以前,蔡京自然不必担忧,就算童贯搞不定赵桓,背后还站着一个赵佶。 对于赵桓的壮大,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理。 现在局势变了,随着岁币赎买燕云九州一事付诸东流,大宋国策已经开始朝着主战转向。 这个时候,赵桓这个铁杆鹰党得势,对于陛下的威胁已经不大。 甚至…… 陛下还会暗中提携赵桓,让赵桓奔赴前线作战,为他这个老爹,戍守边疆,巩固大宋江山社稷。 这一天到来,对于六相而言,却如同末日。 无论是六相联手,削弱皇权,压制皇族,还是这些年对赵桓这个皇长子的打压欺辱,都是赵桓疯狂报复的理由。 换言之,一旦赵桓得势,干的第一件事,必定是想方设法,先搞死六相! 六相与陛下,尚且能够互相利用,但与这位皇长子,却早已经到了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地步。 蔡京对童贯失望透顶,虽然人不在汴京,但已经派人,暗中给张茂发信。 让张茂想办法,从童贯手里夺权,然后再怂恿陛下,将他调回汴京。 只要蔡京回到汴京城,便可一鼓作气碾死赵桓。 有蔡京在背后撑腰,张茂自然毫不畏惧童贯,他竟一改往日的谦和,当场冷哼驳斥。 “这究竟是乐曲之争,还是大义之争,朝堂自有公论!” “想我大宋处处式微,还不是因为所有人都纸醉金迷,贪图享乐。” “就连宫廷乐,也早已经被情爱所荼毒,如今只能以民间小调,歌颂国威,何等可悲?” “位卑未敢忘忧国,诸位大臣,倒是把国难忘得一干二净了!” 面对张茂的厉声驳斥,童贯睁大了眼睛,尽是不可置信。 这个混蛋,究竟哪来的胆量,敢当面顶撞自己。 考虑到张茂的学士和内廷官员的身份,童贯马上意识到,张茂身后,必定有高人怂恿。 而这个高人,左不过六相之一! 六相虽然携手共同压制皇权,但彼此之间的关系,远谈不上紧密,属于在同仇敌忾的大环境下尔虞我诈。 携手夺大权,内斗夺小权。 童贯眉头紧锁,自他得势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不管张茂背后这个人是谁,一旦返京,势必会把童贯排挤下去,独揽大权,亲自对付赵桓。 或许赵桓会垮,但童贯肯定会垮在前面。 童贯岂会甘心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小苑诗会的燕乐场,已经彻底沦为党争的延伸,童贯决不能放手,必须坚决无比的争到底。 一时间,童贯携党羽,与以张茂为首的翰林院学士派,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一度演变成互相对着咒骂。 而酿成这场激烈党争的赵桓,却抱着肩膀,站在一旁,摆出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狗咬狗,一嘴毛。” “不管燕乐场的胜负如何,本王都可欣然接受。” 一首小曲,竟然把朝堂群臣,分化的如此严重,原本同仇敌忾,一起对付赵桓的内廷,率先撕破脸皮,互相攻伐起来。 燕乐场的优胜与否,对赵桓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政治目的已经达到,甚至效果远胜预期。 尔等或许能赢,但本王永远不亏! 高高在上的赵佶,脸色逐渐阴冷了下去,知道他大手一挥,守候在身旁的武德司卫士,当场把现场官阶最低的大臣,推出绛霄楼,杀鸡儆猴。 这场闹剧才终于消停。 赵佶冷着脸,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厌恶斥责起来:“你们可还有半点朝臣应有的风范?” “当着朕的面对骂,眼里可还有半点皇威?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菜市场吗?!” 皇族虽式微,但皇威犹在! 面对赵佶的呵斥,两派全都噤声低头,不敢再言语。 赵佶对于小苑诗会的兴趣,已经荡然无存,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定王的赤伶曲,以小情渡大义,心思巧妙,情感真挚,自然是上乘之作。” “但此次比试的是燕乐,郓王的羡鸳曲,才附和宫廷乐曲之规格。” “朕宣布,郓王优胜!” 随着赵佶宣布出结果,童贯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当场喜笑颜开,携带党羽,高声齐呼。 “陛下圣明!” 但就在这时,赵佶却补了一句。 “郓王虽胜,但只是基于规则,有小情无大义,单凭这一点,就落了下乘。” “反观定王,虽受制于规则,却情义并茂,这首民间小调,倒也称得上厚重。” “这场赌约涉及的一万两银子,朕替郓王出了。” “以此鼓励朝野,国难当前,万般皆以国家大义为重。” 赵佶这一番话,算是恰到好处,各给了双方一巴掌,又全都塞了颗甜枣。 以张茂为首的翰林院学士,自然是心满意足。 但童贯却不高兴了,脸色越拉越长,若不能完胜,那这胜利还有什么意义? 郓王心情更是沉重,表面上确实是他赢了,可是陛下竟然主动赐予赵桓赌金,分明是向天下阐明立场,相较于郓王,陛下更欣赏定王。 郓王这个获胜者还没动静,整个绛霄楼,反倒是回荡着赵桓的得意声音。 “儿臣,拜谢陛下圣恩。” 这句话,无疑再次赏了童贯和郓王之流一耳光。 输了的人,脑袋都快支棱到天上去了,赢了的人,却憋屈的想死。 看着赵桓装模作样的作揖行礼,赵佶心里尽是鄙夷。 “孽畜!朕对你如此宽容,竟然连跪拜都不肯。” “若不是国策有变,为了提振人心,朕岂会让你如此得意?” “不过话说回来,这臭小子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 赵佶判郓王胜,除了平息朝臣争斗,迎合国策之外,还有一层深意。 他想看看,第三场品诗关,双王拿出真本事来斗上一斗,这两个儿子,究竟谁更优秀。 第148章 岳飞闯京 同一时间,汴京城门处,一道刚毅挺拔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守将的视野里。 岳飞身中两箭,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但眼神却依旧无比坚定。 他牵着六匹马,驮着十二个麻袋,共计三百零七颗叛党人头,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城门而来。 守将大惊失色。 “岳飞?!他……他竟然活着撑到了京城?!” 守将之所以如此震惊,只因童贯早就交代过,倘若发现岳飞出现在城门,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此人灭掉。 但一直以来,守将却根本没当回事,毕竟童贯派出轻骑和杀手,一路阻击。 而根据探马回报,岳飞只带了两个人,十二匹马。 就算此人勇武无双,也绝不可能活着到达汴京。 可是眼前这一幕,无疑抽了守将一记响亮的耳光,岳飞不仅活着回来了,就连叛党人头都一并带来。 “这……这便是定王府的恶犬家丁?果然了得!” 一旦岳飞到达艮岳,童贯的大计必定受阻。 守将哪敢迟疑,震惊之余,连忙打发看守城门的士兵,以盘查为由,想办法将岳飞扣下,只要带离城门,便可轻而易举的灭了岳飞。 见岳飞身上插着箭,貌似狼狈不堪,实则杀气腾腾,一众守兵,心里既畏惧又敬佩。 我大宋血性未泯! 只可惜,奸臣当道,一群小卒子,哪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听命行事,不得不昧着良心残害忠良。 岳飞也注意到了朝着他靠拢而来的守兵,意识到童贯绝不会放他进城,岳飞不由长叹了口气,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强撑着身体没有垮下去,紧了紧手里的步槊。 想要杀穿城门,无异于天方夜谭,只怕是动手的瞬间,岳飞就会被守兵剁成肉泥。 但很多事,重要的不是成败,而是明知是死,也要勇往直前。 感受到岳飞的眼神流露出的凌厉杀气,守兵们交换了个眼神,取出大盾和长兵器,随时准备灭了岳飞。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阵笑声传来,打破了城门处的肃杀气氛。 陈钊攥着折扇,大笑着朝岳飞而来。 “岳兄,你可算是回来了。” 看到陈钊,岳飞不由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而守将则眉头紧锁,连忙挡住陈钊,沉声道:“陈公子,此人手持兵器,来路不详,为了京畿治安,必须将此人交给我等处置。” 守将的语气毋庸置疑,倘若这么白白放走岳飞,童贯那边如何交代? 陈钊却咧嘴一笑,满怀深意的打量着守将。 “你可知,此人乃是定王府的家丁?” 守将岂会不知?但为了扣押岳飞,他只能谎称不知,咬死了岳飞就是一个手持兵器,意图威胁京畿治安的暴徒。 陈钊也不着急,又问了一句:“那你可知,碰了定王府的人,王爷会如何处置你?” 此言一出,守将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赵桓在汴京的恶名,早已人尽皆知,这厮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凡是当初羞辱过朱琏和郑庆云的人,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童贯虽然心狠手辣,但毕竟是朝臣,做事需要在框架内进行。 就算是打击报复,也只会先降职。 但赵桓可就不同了,此人仗着皇长子的身份,有恃无恐,倘若扣押岳飞,甚至杀了的岳飞,只怕是转眼间,赵桓就会带着人冲来,血洗城门楼子。 最关键的是,现在朝堂风向有变,在这个节骨眼上的,与赵桓这个铁杆鹰党结仇,绝非明智之举。 就在守将暗暗权衡利弊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冷哼。 只见一个小太监,迈步走了过来,阴阳怪气的嘲讽:“王爷再大,难道还能大过大宋律法?” “守将肩负汴京治安,职责甚大,你区区一个翰林院子弟,就想压守将一头,岂有道理?” 童贯早就料到,赵桓会派人在城门接应岳飞,因此也提前派来一个小太监,再次监督。 倘若守将意志不坚定,便可直接出来,确保万无一失。 这小太监,明显是内廷的人,气势十足。 陈钊虽然奸猾,但却胆小,尤其不敢与内廷对峙。 小太监自然知道陈钊的德行,也懒得啰嗦,瞥了一眼守将,冷笑道:“将军,还愣着干什么?直接将此人押走严审!” 眼看着已经无力回天,就在陈钊心急如焚之际,又有一人,出现在城门处,正是教坊司色长王大全。 作为礼部之耻,教坊司在汴京,属于那种放屁都不响的部门。 历任教坊司色长,都是给权贵名流,溜须拍马的废物。 但王大全却不同,自从抱上了赵桓的大腿后,腰杆子越发硬朗。 他一把推开面前拦路的守兵,径直走到岳飞身旁,冲着岳飞一抱拳。 “岳兄,辛苦了。” “此一路,从易州杀回汴京,想必凶险异常,但若是能为定王成就大业,皆是值得。” “远了不敢说,在汴京城内,就算是六相,也休想碰你一根汗毛。” “请!” 有了王大全护航,岳飞不再迟疑,牵着驮马,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城内走去。 内廷太监一阵咬牙,厉声呵斥:“王大全,你区区一个色长,好大的排场!” 王大全瞥了内廷太监一眼,回忆着赵桓的行事做派,当即现学现卖。 “你一个烂屁股阴阳人,大呼小叫个毛,信不信老子一拳打爆你的狗头!” 什么?! 内廷太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该死的色长,好生大胆,竟然敢当众侮辱他这个内廷太监。 要知道,就连翰林院的人,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 “王大全,你找死!” 面对内廷太监的怒喝,王大全不由冷笑:“我乃朝廷命官,你他妈就是一个烂屁股阴阳人,当众对本官不敬,咱俩究竟是谁找死?” “妈的,我看你是去势没有去干净,再啰嗦,老子现在就帮你去去根!” “别以为有童贯撑腰,就有恃无恐。” “好像谁没点背景似的,就算到了内廷,定王也会大耳帖子抽你!” 第149章 重头戏 内廷太监被气的直哆嗦,自从他进入内廷以来,除了陛下和六相之外,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一旁的守将算是看出来了。 王大全和陈钊,赫然已经成为赵桓的左膀右臂。 陈钊这厮虽胆小如鼠,但架不住鬼心思甚多。 而王大全,则纯粹是赵桓的鹰犬,甚是凶悍,属于那种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往人脸上招呼的狠茬子。 都说赵桓习惯拿着鸡毛当令箭,殊不知,王大全和陈钊有过之无不及。 尤其是王大全,仗着背后有赵桓撑腰,现在连内廷都不放在眼里了。 什么明争暗斗,争权夺势,那是王爷和六相之间的事。 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作为下属,王大全只管无所避讳的执行赵桓的命令即可。 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慌个毛。 内廷太监脸色阴沉至极,冲守将低喝道:“把岳飞给我扣下!” 此言一出,陈钊立刻抓住话柄,冷哼道:“你也知道此人是岳飞,乃是王府家丁。” “我倒要看看,谁敢明目张胆的扣押王府的人。” “将军,你就不怕王爷来找你?” 陈钊和王大全,一唱一和,一个负责咬人,一个负责恶心人。 守将左右为难,他害怕童贯不假,但是更害怕赵桓那个疯子。 只要赵桓来到城门楼子,上至守将,下至守兵,恐怕都要被按在地上摩擦。 为了自保,守将只能咬了咬牙,转身看向内廷太监,摆出一副“都怨你”的架势。 内廷太监也意识到说错了话,脸色涨红。 “就……就……就算是王府的人,也不能手持兵器。” 话音落,王大全直接拿下岳飞手里的步槊,扔到内廷太监身上。 “现在呢?妈的,滚一边去!” 看着王大全和陈钊,一左一右护着岳飞,朝着城内走去,内廷太监气的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若是搁在以往,岳飞自然是打心眼里,瞧不上陈钊和王大全这种“狗仗人势”的家伙。 但自从跟随赵桓以来,岳飞的心态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救国之道,不在于过程,而在于结果。 想要助定王成就大业,不止需要岳飞和敢战士这样冲锋陷阵的铁血战卒,更需要王大全和陈钊这样,圆滑奸诈的狗腿子。 毕竟朝中奸佞甚多,只有比奸臣更奸,才能挡住朝廷内部射来的暗箭。 赵桓在京中,提携王大全和陈钊等人,就是为了挡住朝内险恶,让岳飞可以无所顾忌的冲锋陷阵。 如此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方能成就大业。 岳飞虽伤势严重,身体虚弱,但却感觉心里前所未有的充实,他坚定不移的相信,只要追随赵桓,必定能够力挽狂澜,挽狂澜于既倒! 同一时间,小苑诗会的第三关已经开始。 双王之争,乃是毋庸置疑的焦点,那些原本打算在陛下面前,大肆展现才华,博得好感的文人公子,直接坐起了冷板凳。 这个时候,谁敢去抢双王的风头? 绛霄楼下,万众瞩目的校场中央,摆下两方书桌。 赵桓和赵楷对弈,不久之前筹资大会上光芒异彩的赵桓,对上大宋皇家状元,这诗关,还没开始,就已经成为大宋的佳话。 那些坐冷板凳的文人公子,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看着场上的双王,也不由期待起来。 “这第三关,才是小苑诗会的重头戏。” “哈哈哈,说的没错,能够亲眼欣赏双王之争,也不虚此行了。” “什么双王之争,未免也太过夸大其词了,要我说,定王根本就不配与郓王对弈。” “就是,郓王可是皇家状元,反观定王,算什么东西?” “话不能这么说,想当初筹资大会上,定王也是大放异彩大,文采出众。” “就连陛下,都被定王压了一头,难道诸位觉得,陛下的文采,也泛泛而已?” 一众文人,不再言语了。 遥想筹资大会上,赵桓力压陛下,墨宝技惊四座,至今余韵尚在。 如果说赵桓是文人圈里的冉冉升起的新星,那么赵楷就代表着文人的领袖。 无论是新旧之争,还是双王之争,都极具看点。 就连赵佶,都对这第三关,充满了兴趣。 “诸位爱情觉得,这第三关,朕的哪个儿子,能够拔得头筹?” 童贯脱口而出:“回陛下,老奴以为,郓王之才学,根本无需质疑。” “郓王十七岁就高中状元,绝对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况且郓王得到了陛下的真传,想要拿下小苑诗会,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 这番马屁,算是拍到了赵佶的心坎里。 不过站在对面的张茂等人,脸色却有些难看。 什么叫做得到陛下真传?! 好你个童贯老贼,就算是到了最后一关,也不忘夹带私货。 若是天下人,都认可郓王得到陛下真传,将来拥立储君,岂不是也可顺水推舟? 张茂直接补了一嘴:“郓王之才学,确实毋庸置疑,但定王诗才惊艳汴京,也是事实。” “郓王虽在宫中生活短暂,且鲜少受陛下点拨,但依旧能够才高八斗,足见皇室血统之优越。” 对于这话,赵佶也甚是喜欢。 咱老赵家的血统,自然是极为优秀! 而且张茂此言,也暗含深意,一再强调血统论,无外乎是的暗示赵佶,长幼有序,不可乱了宗法。 赵桓乃是皇长子,只要他还在,就不能废长立幼! 童贯瞥了张茂一眼,已经暗暗酝酿打击报复的,殊不知,张茂心里也早已经安排好后路。 公相蔡京,一时半会无法返京,那么在这其间,想要抗衡童贯,就只能另辟蹊径。 拥护定王,制衡童贯,自然是最优选择。 此时楼下,也已经准备就绪,按照规矩,由陛下拟定题目,赵桓和赵楷作诗。 以速度和品质为衡量标准,说白了,谁作的诗,又快又好,谁就可以获得第三关的优胜。 这一关,不仅关乎赌约,更会影响二人在大宋文人圈里的声望。 第150章 天才还是窃贼 赵楷这个皇家状元,绝非儿戏,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赵楷的赢面更大。 唯独赵桓一副毫不在意的架势,甚至主动冲赵楷咧嘴一笑。 “老弟,本王身为长兄,自然不会以大欺小。” “为了避免胜之不武,每首诗都让你一盏茶时间如何?”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由于文学这种东西,每个人的品味都不同,因此这第三关,自然不可能一局定胜负。 以十首诗为准,每首诗由朝臣评断,多得者为胜。 面对赵桓的挑衅,赵楷不由轻哼一声,之前无论是武斗还是燕乐,输给赵桓,只能怪他准备不充分。 而这第三关,对于赵楷而言,简直就是量身打造。 他充满自信,就算是闭着眼睛,也可夺得桂冠。 眼下,赵楷在乎的,不是能不能赢,而是赢几首,最好剃赵桓光头,让这厮身败名裂才好! 就在这时,赵佶给出的第一个题面,已经由小太监挂在绛霄楼上。 一众围观的文人公子,摇头晃脑,整个校场,回荡着激烈的议论声。 “梅兰竹菊四君子?没想到陛下出的题竟如此简单。” “哪里简单了?若是咏叹其一,倒还好说,这分明是要一口气写出四首诗,涵盖四君子。” “往往越是简单的题目,越是麻烦。” “说的没错,以四君子为题作诗,但凡是文人,都可随口作上几句,唯有上乘佳作,才能如得了诸位的法眼,从根本上杜绝了滥竽充数。” “郓王的才学,毋庸置疑,关于四君子的诗句,更是数不胜数,此关,郓王赢定了。” “未必!平日里斟字酌句做出来的佳作,此时可派不上用场,临阵磨枪,恐怕会有变数。” “呵呵呵,那按照你的意思,郓王会输给定王?开什么玩笑!” 就在这时,赵楷已经提笔在手,泼墨于宣纸之上,犹如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转眼间,一首诗已经作出。 甚至无需品味诗句本身,光是赵楷这幅有如神助的洒脱风范,就已经赢得满堂喝彩。 “不愧是郓王,下笔如有神!” “这种题面,对于郓王而言,未免也太简单了。” “毕竟是皇家状元,千古以来,就出了这么一位奇才。” “你们看,定王竟然坐下了,这是在斟酌诗句?” “不对,这家伙……连二郎腿都翘上了,难道不想比了?”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注视下,赵桓靠在椅背上,压根就没有写诗的打算。 比试吟诗作对,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赵桓脑海里承载着元明清经典诗篇,随便摘出来一首,都是流芳后世的上乘佳作。 一场比拼下来,三万两银子到手,这钱赚的未免也太容易了。 反倒是赵楷,一口气连作两首诗,到第三首咏竹时,突然被卡住了。 他眉头紧锁,细细思量,脑海中接二连三浮现出的诗句,全都落于下乘。 唯恐天下不乱的赵桓,直接咧嘴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弟,不着急,慢慢来。” “咱们有的是时间,别为了写诗,把自己憋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本来赵楷的思绪就极为紧凑,受到赵桓的干扰,他的脑海瞬间风起云涌,唯独没有涌出诗句。 一旁的文人看不下去了,冲着赵桓大喊起来。 “定王,你自己破罐子破摔也就算了,若是影响别人,可就是你不厚道了。” “就是,若不是受你干扰,说不定郓王早就作完了。” “身为堂堂王爷,却如此低劣,恐怕不妥吧?” 遭到众人的口诛笔伐,赵桓脸上的笑意反倒更浓。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起身伸了个懒腰,冲长福使了个眼色。 长福会意,连忙跑到方桌旁,铺好宣纸,提笔在手,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一盏茶时间已经过了,本王要开始作诗了。” “看梅。” “横列春山翠帐开,几柱相映白皑皑。青烟未散月未上,放鹤亭边雪欲来。” “念奴娇?春雪咏兰。” “问天何意,到春深,千里龙山飞雪?解佩凌波人不见……” “新竹。” “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 “寒菊。”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离趣无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赵桓一口气,念出四首诗,整个艮岳为之一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的文人才发出阵阵惊呼声。 “定王这四首诗,可有出处?!” “没……没听说过。” “那个谁,你不是国子监的贡生吗?想必天下名篇早已滚瓜烂熟,定王这四首诗,你可曾听过?” “虽然这四首诗,无论是文风,意境甚至暗含的性格,都相差极大,明显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可是……恕在下从未听过这四首诗。” 在场的文人,既震惊又暗叹邪门,凡是赵桓作的诗,全都是这般大相径庭。 几乎所有人都怀疑,赵桓肯定是窃人墨宝,可是……却无人能够抓住赵桓的把柄。 赵佶也眉头紧锁,以他的诗词造诣,自然能够听出这四首诗,差别极大。 并且强烈怀疑,赵桓偷奸耍滑! 问题在于,没有证据支撑的怀疑,只能是怀疑。 他余光一瞥,以张茂为首的翰林院学士,眼神也有些不对劲,很显然和赵佶的想法一样。 不过张茂为了扶持赵桓,也管不了那么多,当即大声赞叹起来。 “好诗!好诗啊!” “不愧是定王,这才是真正的有如神助。” 童贯脸色阴沉至极,当即冲到围栏旁,冲着赵桓大喊起来。 “王爷,这些诗,真是由你所作?” 赵桓耸了耸肩:“不是我,难道是你?” 童贯一阵语塞,连忙看向赵楷,只见赵楷已经楞在了原地。 梅兰竹菊四首诗,难度不高,以赵楷的诗词造诣,稍加斟酌,就能够作出来。 可偏偏赵桓根本不给他任何斟酌的机会。 一鼓作气,四首诗,直接把赵楷给整不会了。 “赵……咳咳,王兄,你究竟是窃人墨宝,还是天纵奇才?!” 第151章 文曲星下凡 赵楷算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若是单独一首诗,自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诗文的数量上去了,互相参考比对,就很容易发现其中的差别。 且不说诗风差别大,就连诗句的质量,也差距的极为悬殊。 有的诗,只听一遍,就可以断定是绝世佳作,但同样是赵桓“作”的诗,却仅仅只能够到“佳作”的门槛而已。 这其中缺乏了大量的背景和心境的支撑。 不过好在,赵桓早就有了应对之策,想要打消众人的猜疑,最好的办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赵桓背着手,云淡风轻道:“若是诸位觉得本王,窃人墨宝,那就以咏梅为题,本王再临场作个几百首。” “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人都在,但凡是有一首诗存在抄袭嫌疑,本王就算是输了,如何?” 见赵桓如此自信,众人心里更是犯嘀咕。 尤其是定王,心情复杂至极。 赵桓这厮,太狂妄了! 一口气作出几百首诗,而且还都是咏梅?开什么玩笑,别说赵楷这个皇家状元做不到,就算是文曲星下凡,也未必能够成事。 就在这时,赵佶的声音响起。 “四君子为一题,还剩九题,胜负尚未可知。” “若是诸位觉得定王窃人墨宝,那么接下来的九题之中,必见端倪。” 虽然童贯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易州豪赌上,但是若能打压赵桓在文人圈里的威信,岂不是锦上添花? 为了拆穿赵桓“墨宝窃贼”的丑恶嘴脸,童贯当即下令,凡是能够找来的所有文官名家,全部召集到艮岳。 上至编撰,下至翰林院学士,足足三十多人! 这三十人,腹中拓有几千年的诗书文卷,如果连这三十人,都无法拆穿赵桓,那么就只能承认,赵桓确实是……文曲星下凡。 第一题,已经不用比下去,赵桓赢得毫无悬念。 赵佶给出的第二个题面,难度明显直线上升。 “题画?!” 看到题面,就连赵楷都不禁眉头微皱。 所谓题画诗,说白了就是在画卷上作诗,将诗、书、画三者巧妙结合,咏叹画中意境。 可问题是……需要题诗的画在哪? 赵楷心思敏捷,片刻之后,已经明白了赵佶的深意。 题画诗却不见画,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以诗为画,文字之中呈现出活灵活现的画面。 赵楷不敢迟疑,当即斟酌起来。 围观的文人,见赵楷竟然在低头构思,心里不由感叹,第二关就已经如此难度,也不知道后面的题面,又是何种等级…… 不愧是小苑诗会,皇家斗诗,这难度可比寻常附庸风雅大多了。 “你们看,定王又招摇起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赵桓再次成为整个艮岳的焦点。 一楼大堂内,郑庆云小脸红扑扑的,对于赵桓的崇拜,早已经达到了极点。 现在就算赵桓干出再出格的事情,郑庆云也绝不会有半点紧张。 她坚信,能够在诗词歌赋方面胜过王爷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姐姐,您看,郓王竟然开始原地渡布,神色焦急起来。” “大宋皇家状元,竟然被王爷逼得如此急躁,看来这第三关,王爷也势在必得了。” 相较于郑庆云的兴奋,朱琏却高兴不起来。 赵桓的诗才,却是优秀到了近乎“诡异”的地步。 但朱琏在乎的,可不是小苑诗会本身,而是……这第三关结束后,就是易州豪赌兑现的时间了。 若是不能在小苑诗会结束前,把二百颗叛党人头摆在陛下面前,只怕是小胜大输,等待定王府的依旧是蹉跎囹圄。 就在这时,赵桓的笑声,再次响起。 “老弟,什么情况?你不是皇家状元吗,怎么到了你最擅长的诗关,反倒是一首诗都作不出来了。” “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有损皇家状元的声望?” 由于赵楷在第一题承受的压力过大,导致他此时的思绪甚是混乱。 明明已经琢磨透了陛下的心思,却怎么也作不出像样的题画诗。 再加上赵桓一直调侃嘲讽,赵楷的头绪更乱了。 现场观望的官员和文人,也察觉到了赵楷不对劲,他们心里阵阵惊叹。 想不到,皇家状元,竟然被定王逼到这种地步,在最擅长的诗关露怯…… 童贯生怕赵楷一输再输,连忙打断赵桓的步步紧逼。 “呵呵呵,定王又何必嘲笑郓王?不如让我等欣赏一下,定王的墨宝如何?” “毕竟以定王的诗才,区区题画诗,根本不在话下吧?” “虽然定王先前墨宝,难以寻觅踪迹,但若是作不出像样的题画诗,就可以直接断定,王爷的诗才,乃是弄虚作假吧?” 一瞬间,现场所有的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 就连一楼的女眷们,心也都提了起来。 一个“弄虚作假”暗含无穷杀机,只要赵桓坐实了这个罪名,必定身败名裂。 别说储君之位,就连他这个王位,都未必能够保住。 见赵桓不吭声,众人的眼神逐渐鄙夷起来。 “难道王爷真是弄虚作假不成?” “凡是题画诗,都是以画作为参考,若是凭空作诗,又要彰显出活灵活现的画面,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定王不是已经赢下一城了吗?就算是第二题输了,也不打紧吧。” 一些隐藏在人群中的童贯鹰犬,已经开始起哄了。 现在对于赵桓而言,已经不是赢多少的问题,而是每一题都必须赢,否则就无法自圆其说。 赵桓岂会不明白童贯之流的险恶用心? 他也不啰嗦,脱口而出。 “碧水丹山映杖藜,夕阳犹在小桥西。微吟不道惊溪鸟,飞入乱云深处啼。” “不知道本王这首小词,能否入得了诸位法眼?” 童贯心里一沉,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桓依旧是出口成章,而且字字珠玑,皆是佳作,继续照这样下去,赵桓在天下文人中的声望,将势不可挡。 就连盖过皇家状元的风头,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152章 出口如神助 众人吃惊之余,又细细品味这首题画诗,越是琢磨,心里就越是惊艳。 “寥寥二十八个字,既有静态的溪水,小桥,山峰,夕阳和拄拐的老人。” “又有溪鸟惊飞的动作,老翁低吟,溪鸟啼鸣的声音。” “徐徐画卷,宛如在眼前展开,好一首杖藜惊溪鸟!” “这种精妙佳作,没有几个时辰的推敲,根本写不出来,王爷却信手拈来?” 童贯眉头紧锁,转身看向在场的编撰和学士,沉声质问:“此诗,可有来历?” 在场的编撰和学士,面面相觑,哪怕他们明知道童贯想听什么,也不敢在陛下面前扯谎,只能不约而同的摇头。 “从未听过此诗。” “也从未见过,与此诗,文风韵味相仿者。” “虽然与王爷以前所作的诗,存在明显诧异,但是无迹可寻,也只能称之为,定王墨宝。” 听到这话,童贯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赵桓佳作连出,照此下去,岂不是连皇家状元都要被比下去了? 童贯还想争取,可是当他看向陛下时,却发现陛下目有亮色,很显然已经开始欣赏赵桓的才学。 童贯就算是再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大煞风景。 向来不把赵桓放在眼里的赵楷,此时已经嘴巴微张,眼睛越睁越大。 “这厮,何时变得如此大才?” “微吟不道惊溪鸟,飞入乱云深处啼……随口之作,竟可精妙到这种地步……” “难道说,他一直在卧薪尝胆,为的就是厚积薄发?” 赵楷身为皇家状元,太清楚临场作诗,而且还是这种品质的佳作,难度有多大。 他心里压力倍增,甚至已经忘记了,此乃小苑诗会的最后一关。 李辞已经连下两城,只要再赢四首,胜负即分。 直到陛下的第三个题面展出,赵楷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一个情字,令天下人趋之若鹜。” “果然又是这种貌似简单,实则考究意境的题目,越是简单,越是麻烦。” 赵楷脑海中已经是一团乱麻,就在他整理思绪之际,赵桓的声音已经传来。 “什么?!” 赵楷一惊,连忙转身看去,只见赵桓背着手,傲立于校场中央,洒脱中饱含威严。 这股风范,令在赵楷为之诧异。 赵桓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这个弟弟留了机会,只要赵楷低头认错,兄弟之间的争斗,到此为止。 他现在的心思,全都在易州和金国身上,可没心情在汴京内斗。 怎奈何,给了这个臭弟弟机会,对方不中用。 既如此,赵桓也就不再留半点情面,一鼓作气将其清理出去即可。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此诗一出,艮岳为之一静,在场的文人,岂会不知此诗用情之深?! 赵佶直接起身,迈步走到围栏出,居高临下,重新审视着这个最令他厌恶的儿子。 “这个臭小子,果然一直在跟朕装疯卖傻。” “单凭此诗,朕愿称他为,大宋皇子之中,诗才最优者!” “好一个,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逆子,你可把朕骗的好深!” 一旁的翰林院学士,岂会看不出陛下眼神流露出的兴奋? 张茂见缝插针,连忙上前恭维:“定王大才,出口便是绝世佳作,试问天底下,何人能与之匹敌?” 这个马屁恰到好处,赵佶喜上眉梢。 一直以来,他之所以厌恶赵桓,只因此子太废,又是皇长子,属于那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类型。 有赵桓在前面挡着,纵使赵佶最喜欢的儿子,也注定难成气候。 可是如今,这个儿子所展现出来的一切,简直刷新了赵佶的认知。 无论是其才学,还是匡扶大宋的决心,都令赵佶极为欣赏赞叹,他已经毫无顾虑,当众显露出对长子印象之改观。 这一动作,看在童贯眼里,却犹如晴天霹雳。 赵桓决不能得宠,否则对他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童贯连忙上前,虚伪至极的奉承起来:“陛下出的三题,由浅入深,精妙绝伦。” “老奴斗胆,可否出第四题?” 赵佶对赵桓刮目相看,但却并不影响他宠信童贯,当即爽快应下。 “朕本来也就只准备了三题,既然媪相愿意出面,那接下来的题目,就由媪相权衡。” 感受到赵佶语气中流露出的信任,童贯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至少他还没有失宠。 童贯哪敢迟疑?他必须立刻灭掉赵桓这团越烧越旺的火,否则大计,必将功亏一篑。 “请定王和郓王听好,这第四题,请以春夏秋冬,各作一首!” 这一题,童贯早已经提前交代内廷的的人,拟写成诗,交给郓王府管家。 郓王只需照本宣科即可,就算赵桓依旧能做出诗,在速度上,也无法与郓王相提并论。 第四题,郓王必胜! 结果就在童贯念出题目的瞬间,赵桓的声音已经响起。 童贯心里咯噔一声,愣愣的注视着意气风发,甩袖洒脱的赵桓。 “天净沙?春。”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 “天净沙?夏。” “云收雨过波添,楼高水冷瓜甜……” “天净沙……” “天净沙?冬!” “一声画角谯门,丰庭新月黄昏……” 又是一鼓作气,连出四篇,整个艮岳已经彻底沸腾,无论是文人公子,还是朝中官吏,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炙热。 不谈赵桓背景,只谈诗才,恐怕整个大宋,也无人能出其右。 现场最震惊之人,当属赵楷。 就在他暗暗纠结,是按照童贯的安排,弄虚作假,还是依靠自身实力,光明正大的拿下比赛时,赵桓的四首诗,直接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此时,赵楷心中的清高傲慢,早已经被践踏的粉碎。 堂堂大宋皇家状元,站在赵桓面前,竟如此的可笑,别说对弈,甚至连被压得,连一首像样的诗都写不出来。 绛霄楼大厅,早已经被官邸千金们的尖叫声淹没。 第153章 逞一时之威风 “天哪,本以为武斗和燕乐就够惊人了,没想到这吟诗作对,才是定王真正的强项。” “就算是用文曲星下凡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吧?” “信手拈来,作诗犹如神助,别说郓王,纵观大宋……不对,往前寻三千年,恐怕也没有哪个文豪大家,能与定王相提并论。” “曾听闻,曹植七步成诗,李白斗酒诗百篇,而定王却是大袖一挥,绝世佳作滔滔不绝,比之曹植李白,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谁还敢说定王庸俗愚钝?真是天大的笑话,定王之才,旷古绝今!” “我……我可没这么说过,人家可是一直推崇,定王与王妃乃是天作之合,呵呵呵。” 听着周遭官邸千金的赞叹声,朱琏也不由呼吸阵阵急促,看赵桓的眼神,越发的明亮。 就算是王爷真的开窍了,也无法解释这番绝世大才。 童贯冲赵楷使了个眼色,示意赵楷别再发呆了! 赵桓已经拿下四城,还剩两题就可分出胜负,这是赵楷最后的机会,若是把握不住,将永远被赵桓踩在脚下。 “世事无常!” 童贯低喝一声,示意赵楷赶紧把事先准备的诗词念出来。 结果赵楷却没有任何反应,童贯连忙扭头看去,惊讶的发现,赵楷正呆呆的注视着赵桓。 很显然,赵楷已经被惊住了。 面对赵桓,以他最擅长的诗词歌赋,竟然需要靠作弊才能赢,这对于赵楷而言,不光是奇耻大辱,更是彻底将他的自尊心踩踏的粉碎。 与此同时,赵桓已经不急不缓的吟诵起来。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赵楷已经彻底放弃,他做梦都想不到,诗词造诣方面,和赵桓的差距竟然会大到这种地步。 童贯也脸色慌乱,鬼知道这家伙的诗词造诣,到底高到什么地步。 继续比下去,也只是增加赵桓在文人圈子里的威望罢了。 张茂见状,心头大喜,虽然他一直在帮赵桓美言,但是今日这场比试,就算是没有他在场,赵桓依旧可以轻而易举的赢下比赛。 这家伙……强的离谱! 见童贯没了动静,赵桓不由一阵好笑:“还有五题,请媪相继续出题。” 童贯恨得压根痒痒,却又拿赵桓毫无办法,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该死的小苑诗会,至少还有易州豪赌,可以将这混蛋置于死地! 那二百颗人头,赵桓无论如何也拿不回来。 “呵呵,定王天纵奇才,老奴佩服之至。” “剩下的五道题,已经不必出了,毕竟以定王的诗才,别说五道题,就算是五十道,又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童贯转身冲赵佶拱手作揖:“陛下,老奴以为,这届小苑诗会,定王乃是毋庸置疑的头魁。” 此言一出,整个艮岳为之沸腾。 现场围观的文人公子,虽然有着各自的立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赵桓诗才,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且就连童贯都松口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僵持? 一时间,惊艳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哈哈哈,定王果然赢了,我早就知道,以定王的诗才,普天之下,无人能出其右,这小苑诗会花落定王府,乃是实至名归。” “妈的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这叫爱之深责之切,你懂什么!” 见赵桓连斩三关,拔得头筹,郑庆云高兴地直攥拳。 “太好了!” “姐姐,王爷赢了,连郓王都输得体无完肤,从今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敢挑战王爷的文学造诣了。” “姐姐,你怎么不高兴?” 郑庆云惊讶的发现,朱琏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明明赵桓已经获胜,可是神情却变得比之前更加担忧了。 朱琏没有回答,眼神阵阵复杂。 小苑诗会,只不过是双王为了“声望”进行的博弈罢了,随着小苑诗会结束,真正的杀招才会体现出来。 不出朱琏所料,赵桓叉着腰,甚是嚣张的走向赵楷。 “就算陛下替你偿还一万两银子赌金,你还欠我二万,这二万两银子,何时送到王府?” 赵楷脸色阴晴不定,武斗和燕乐,他尚且能和赵桓过过招。 到了最擅长的诗词关,反倒是一首像样的诗都没有作出来,输的体无完肤。 难道不远千里,返回京都,尽是自取其辱? 就算赵楷再不甘心,此时也只能低头认怂。 “请王兄放心,明日一早,这二万两银子,就全部奉上。” 赵桓笑眯眯道:“输了二万两银子,眉头都不皱一下,不愧是所有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赵楷脸色一黑,这话明显是在讽刺他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毕竟二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以王府的排场支出,单凭俸禄,根本攒不下什么钱。 若是搁在以往,赵楷甚至都懒得解释。 但现在局势变了,赵桓在小苑诗会上大放异彩,已经成功获得陛下的欣赏,就连以张茂为首的翰林院学士,也成了赵桓的拥趸。 昔日的废物王兄,已经今非昔比。 赵楷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这二万两银子,自然是由本王和母妃一起筹措。” 母妃…… 赵桓咧嘴轻笑,字里行间尽是深意:“真羡慕你有个好母亲。” 言下之意,所谓大宋最有能力的皇子,还不是仗着母妃在背后撑腰?皇家状元,不过尔尔。 就在赵楷来到艮岳时,还意气风发,宛如众星捧月。 结果一转眼,已经无地自容,就连在场的文人公子,看他的眼神,都不在像昔日那般崇拜敬畏。 他心里虽然憋屈的想死,但是一想到,小苑诗会结束,易州豪赌期限已到,赵楷的心情顿时明媚了不少。 哼,纵使赵桓才高八斗又如何?还不是逞一时之威风,转眼就会被打回原形? 几乎是赵桓刚想到这,童贯的声音,已经从头顶传来。 “小苑诗会结束,定王,是时候兑现易州豪赌的承诺了吧?” “而二百颗叛党人头,何在?” 第154章 黎明前的黑暗 提起易州豪赌,朱琏瞬间如坠冰窟,她小脸苍白无血色。 莫说一个小苑诗会,就算把赵桓往昔的所有成就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个赌注的分量大。 只因这场赌局,是王爷和当今陛下的博弈。 一旦赵桓无法兑现承诺,他就会失去手里所有的筹码,从此沦为傀儡。 赵桓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可全都是皇长子这个身份,皇长子失势,意味着赵桓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由于陛下亲临艮岳,因此整个艮岳已经被完全封锁。 众人对于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但是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赵桓恐怕无法度过这一劫了,毕竟短短十日,往返易州,摘回二百颗叛党人头,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况且…… 童贯之流绝不会坐以待毙,就算赵桓真能办到,童贯也会派出杀手半路截击。 若是大队人马护送,就无法及时赶回汴京,反之,轻装上阵,安全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易州豪赌,赵桓已经输定了。 童贯迈步上前,貌似大义凌然,实则却杀机毕露:“陛下,期限已到,若定王不能兑现承诺,就应当定其欺君之罪!” 此时,赵佶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昔日废物儿子,在小苑诗会上大放异彩,武斗燕乐和品诗,连斩三关,拔得头筹。 单凭此大才,就足够让赵佶对其刮目相看,只可惜,君无戏言。 “定王,朕再给你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后,若还不能兑现承诺,朕就革除你王爵!” 革除王爵…… 别说定王府的人,就连在场看热闹的子弟,都错愕无比,这惩罚未免也太重了。 一旦失去王爵,赵桓这个皇长子,可就一文不值了。 这不仅关乎赵桓自己的荣辱,更关乎大宋的未来。 童贯阴笑不止,他认了赵桓这么久,终于等到了除掉这个混蛋的机会。 “陛下圣明!” 随着童贯一声高呼,现场所有的童贯党羽,纷纷展现出狰狞一面。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癫狂王爷踩在脚下。 赵楷虽不是童贯党羽,但是在除掉赵桓这件事上,目标却高度统一。 “王兄,恭喜你夺得小苑诗会头筹!” 这句迟来的贺喜,简直是杀人又诛心,赢了小苑诗会,却输了一切,这种蠢事,必然会成为整个大宋的笑柄。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已经面如死灰。 可是众人却发现,赵桓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反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爱特么谁谁”的架势。 “长福,瞧你写的这手臭字。” “本王还打算把墨宝变卖折现,现在倒好,全毁了!” 面对赵桓的斥责,长福一脸委屈。 “王爷,您找谁抄录不好,非要找小的我……随便从大街上抓来一个秀才,写的字比小的好看。” 赵桓随手把宣纸揉了揉,扔到桌子上,然后冲长福使了个眼色。 长福这臭小子,早已经变成赵桓腹中蛔虫了。 一个眼神,就知道赵桓要干什么,当即拿来一个香炉,还往里插了一炷香。 童贯直愣神,这算什么意思?示威?! 他知道赵桓很狂,却没想到,这厮已经狂到这种地步,到都架脖子上了,还敢如此张扬。 考虑到赵桓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童贯再也没有任何顾虑,直接迈步上前,居高临下的指着赵桓呵斥起来。 “大胆!无礼!” “就算是易州豪赌必输无疑,也不至于破罐子破摔,当着陛下的面,竟然摆出如此坐姿,分明是目无圣驾!” 一众狗腿子,自然连连附和。 “哼,像你这样的人,就算是在小苑诗会上拔得头筹,又有什么用?” “就是,身为王爷想要服众,不是会吟几首酸诗就够了。” “看看郓王,便知什么样的人,才配称得上王爷。” “堂堂皇长子,大宋定王,坐没个坐像,可耻!” 就在刚才,赵桓还赢得满堂喝彩,结果转眼间,就沦为千夫所指。 这可不只是贬低那么简单,而是代表,朝堂格局再次发生了陡变。 赵桓即将失势,任谁也可以对其颐指气使。 一众翰林院学士,眼看情况不对,刚要与赵桓割离,撇清关系,结果却被张茂给拦住了。 “先别急!” “定王向来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不到最后一刻,还不能下定论。” “先观望一阵再说。” 翰林院主战派噤声,等同于对童贯之流的纵容。 一时间,整个艮岳的指责声越来越大,就连围观的文人公子,也加入了批斗的阵营。 “王爷的文学造诣,千古无二,只可惜做人太差劲了!” “呵呵呵,身为王爷,连最起码的礼数都不懂,难道因为输了赌注,就要撒泼打滚不成?” “站起来!” “面对陛下,岂敢放肆!” 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赵桓终于把右腿从左腿挪了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赵桓认怂了之际,这家伙竟然……换了一下腿,把左腿搭在了右腿上。 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拖着脸颊,慵懒至极,压根就没把周围的奸臣和狗腿子们放在眼里。 “陛下给了本王一炷香时间,换言之,这炷香烧完之前,赌约还没有结束。” “都给本王把嘴闭上,不然后果自负。” 此言一出,文人公子瞬间没了动静,狗腿子也不敢再放肆。 反倒是童贯,仰头大笑:“哈哈哈,定王,你也只能逞一炷香的威风了。” “既然别人不敢说,我这个广阳郡王,自然要冒死直谏!” 说着话,童贯已经转身给赵佶跪下。 “陛下,此事已无关乎赌约,而是定王欺君罔上,光是革除王爵还不够,应当连降两级,贬为侯爵!” 别说大宋,纵观历史,也找不到几个被封为侯爵的皇子,更何况皇长子? 童贯这招极为阴险,他就是要借助易州赌约,一鼓作气把赵桓踩到底。 冠以侯爵的皇长子?滑天下之大稽! 第155章 绞杀之势 赵佶虽然欣赏赵桓的才学,可是对于这厮吊儿郎当的模样,却是深恶痛绝。 窝火之下,赵佶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童贯的建议。 “就按照媪相所言,待到一炷香燃尽,两罪并罚,废其王,贬为侯。” 嘶…… 张茂等翰林院学士,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可是在赵桓身上下了“重注”,怎奈何此人太不靠谱,转眼就被童贯斗垮了。 现在若是还不表态,等会可就来不及了。 张茂不再迟疑,代表翰林院主战派,当场翻脸。 “定王,还不给陛下跪拜行礼!” 起初,张茂还以为,他临阵倒戈,如同背刺赵桓一刀,赵桓必定暴怒,结果却发现,赵桓只是轻描淡写的耸了耸肩。 这意味着,赵桓压根就没把他当盘菜。 张茂脸色一黑,他本还打算借助蔡京之势,助赵桓一臂之力,怎奈何这厮太不识抬举。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了。 张茂也不啰嗦,直接看向站在对面,始终冷眼旁观,闷不吭声的礼部朝臣。 “难道礼部就没话说吗?” 礼部尚书双目微闭,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仿佛压根没听见张茂的质问。 身旁的礼部侍郎等重臣,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唯独从人群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周浦。 周浦一露面,无论是童贯还是张茂,心头都是一喜。 周浦可不会留任何情面,冷冷注视着赵桓,低喝道:“定王,甚是不得体!” “我不管易州豪赌,只在乎宗法礼数,你这般行径,岂有半点王爷该有的气魄?” “跪下!” 此时,童贯之流,翰林院主战派,以及礼部,竟然前所未有的合流了。 他们的共同目标,就是严惩赵桓。 面对半壁朝堂的围攻,赵桓却表面稳如老狗,心里更他妈稳! 童贯自然不必说,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置他于死地。 张茂这个墙头草,背靠蔡京,也不是什么好鸟。 三者之中,唯独礼部,只是单纯维护宗法而已,只要赵桓现在跪下去,礼部立刻就会退回去,根本不会跟赵桓纠结。 只可惜,赵桓天生骨头硬,跪不下去。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绛霄楼里跑出来三道倩影,正是朱琏和郑庆云以及小钗。 朱琏率先来到赵桓面前,本以为是来劝赵桓顾全大局,下跪息事宁人。 结果就连赵桓都有些意外。 朱琏仰头看向绛霄楼,不卑不亢的回敬:“整个艮岳,除了定王,还有谁真正关心大宋的未来?” “就这么一个实干的王爷,你们却联手羞辱他,大宋岂有不亡的道理?” 向来谨言慎行的朱琏,竟然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整个艮岳一片死寂。 赵佶直接起身,脸色冰冷至极,走到围栏旁,居高临下,眼神不善的注视着朱琏。 “若不是朕念及朱家和郓王府,就凭你刚才这番话,朕不仅能废了你的妃位,更可将你直接处死。” “本以为,你能督促定王奋进,事实证明,你令朕失望透顶。” 这番话极为严重,但朱琏不在乎,她知道,易州豪赌已成定局,今日定王府已经难渡此劫。 既如此,她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陪着定王疯狂一次就是。 “满朝文武,联起手来对付皇长子,岂有道理?” 这句话,算是彻底捅了大篓子。 赵佶最忌讳的就是皇长子的正当性,生怕坊间诟病他废长立幼,朱琏这番话,岂不是在暗示世人,定王今日受难,都是由赵佶暗中策划? 童贯本还想趁机把朱琏一块收拾了,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如此愚蠢,触及陛下逆鳞。 现在甚至无需童贯动手,陛下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不出所料,赵佶震怒。 “来人呐,将朱琏押入御史台!” 现场的武德司卫士,自然二话不说,迈步逼近。 小钗脸色煞白,连忙展开双臂,护在朱琏身旁,虽然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却依旧嚎哭着为朱琏求情。 “请陛下开恩,留王妃一个体面吧,御史台绝不是王妃该去的地方。” 不等赵佶开口,憋屈了一整天的郓王赵楷,趁势发难。 他直接一指小钗:“先把这个贱婢杀了!” 郑庆云见状,小腿肚子直抖,就连当初身陷教坊司,都没有这么惊恐过。 陛下震怒,郓王发难,半壁朝堂联手围剿定王,就连唯一能说句公道话的礼部,都抽身世外。 难道今天就是定王府的末日? 郑庆云擦了一把眼泪,看着迎面走来的武德司卫士,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大喊起来。 “先拿我开刀,我去黄泉路上等着王爷和姐姐。” 赵楷此时已经凶相毕露,所有的恩怨,今日一笔一笔全部算清楚。 郑庆云这个贱婢,不是赵桓一眼相中的后妃吗? 既如此,自然是要成全她。 “圣驾之下,大声喧哗,区区白身,不知死活。” “先杀郑庆云,后杀小钗,将朱琏押入御史台。” 下达了一连串命令后,赵楷故意压低声音,冲着赵桓狞笑不止。 “王兄,先前你好生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引领朝堂之风,党羽无数。” “现在看来,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稍有阻力,朝臣就忙不迭的与你割离,究根结底,你还是孤家一人。” “纵使你赢了小苑诗会又如何?拿什么跟我斗!” 赵楷一扫心中阴霾,兴奋无比,赵桓一垮,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子,大宋储君非他莫属。 就在这时,赵桓迈步走到三女身前,微微一笑。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有本王在,任谁也动不了你们一根汗毛。” “爱妃,没想到生死关头,你竟会如此维护本王,本王这心里暖呼呼的。” “还有你,庆云……你这丫头,平日里额侬软语,温柔如水,真遇到事的时候,却变得如此刚烈。” “小钗,本王就不夸你了,等以后给你寻个好夫家。” 朱琏攥着粉拳,薄唇轻咬,都什么时候了,赵桓竟然还有闲心打岔。 与此同时,十几个武德司卫士,已经到了眼前。 第156章 兑现承诺 武德司卫士只效忠于陛下,自然不会因为赵桓是王爷,就畏首畏尾。 “请王爷让开,莫要阻碍武德司执法。” 朱琏三女,已经做出了慷慨赴死的觉悟,纵使小脸苍白,依旧坚定不移的站在赵桓身边。 只要赵桓拒绝让路,或是企图拖延时间,武德司卫士都会毫不犹豫的把赵桓按倒在地,直接押走三女。 童贯和赵楷狞笑不止,赵桓今日已经输定了,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世,也救不了他! 如此绝境,赵桓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接一拳怼在武德司卫士的脸上。 这一拳力道不小,直接把面前的武德司卫士打的一个踉跄。 嘶…… 现场倒抽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定王疯了!” “面对武德司卫士,如陛下亲临,当着陛下的面殴打武德司卫士,定王难道活腻了不成?”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赵楷眼睛一亮,低喝道:“王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武德司卫士动粗。” “你眼里可还有陛下?” “身为皇长子,以下犯上,罪加一等!” 虽然只需要扳倒赵桓,就已经大获全胜,但是在见识到了赵桓的文武双全后,赵楷不介意直接弄死他,一劳永逸。 别说在场围观的臣子们,就连王府女眷,也因为赵桓这一拳,而吓得脸色煞白。 就算她们三人在劫难逃,至少赵桓可以活着离开艮岳。 这一拳下去,就算赵桓身为皇长子,也必然会被押入宗正寺严审。 可偏偏赵桓却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无视周遭时诧异震惊的目光,云淡风轻的一甩长袖。 “君无戏言,陛下给了儿臣一炷香时间,那就要遵守约定,倘若出尔反尔,岂不是令天下嗤笑?” 赵佶脸色铁青,眼神更是冷若寒霜,他好不容易对赵桓产生了些许好印象,顷刻间荡然无存。 “哼!朕自然不会碰你,但朱琏和郑庆云等女眷,却是罪不可恕!” 赵桓耸了耸肩,字里行间尽是洒脱:“王府女眷,乃是本王的命,若陛下对女眷不利,本王也没必要等下去了。” “这一拳,就是告诉诸位,想要染指王府女眷,需先从本王尸体上踩过去。” “易州叛党的人头,儿臣就当是送给陛下了,易州豪赌不作数,至于将来天下人如何议论陛下,那就不是儿臣能够左右的了。” 一旁的童贯隐隐冷笑。 赵佶也轻哼一声,眼神鄙夷至极:“香已过半,难道你还觉得能够兑现之前的承诺?” 面对周遭的不屑目光,赵桓却没有任何迟疑,傲首挺立,虽语气轻松,但态度却毋庸置疑。 “儿臣从不虚张声势。” “说摘下易州叛党人头,便一定会兑现,就算是有贱人从中作梗,暗下杀手,本王也无所畏惧,朗朗乾坤,人间正道不可逆!” 一番掷地有声的言论,令艮岳为之一静。 王府女眷不算什么,但赵桓的声望太足,若是处置不利,必定会遭天下人诟病。 这无疑与赵佶的明君之道相悖。 香已经快燃尽,就算是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 赵佶嗓音冰冷:“香尽之时,就是王府查封之际!” 陛下虽执掌天下生死,却又受制于诸多礼法和舆论,任何决定都需要审慎。 赵楷自然知道陛下的无奈之处,但赵桓气数已尽,他再也无需像以往那般假惺惺的兄贤弟恭了。 “赵桓,汴京和易州光是快马加鞭往返一程,就要四天时间。” “虎翼军乃是京畿禁军,虽是精锐,但却人生地不熟,至少要花几天时间,才能在易州立足。” “派一支常年驻扎在京畿的禁军,前去易州平叛,十日之内,摘下二百人头,送回汴京,此举无异于登天!” “别说本王不信,恐怕全天下人都不会相信。” “我劝你还是不要垂死挣扎了,身为堂堂王爷,不如留的体面!” 面对赵佶的嘲讽,赵桓却不以为意,直接冷笑反讽:“大宋的血性早已经被磨光了,尔等坐着尿尿的人,自然理解不了爷们的气魄。” 什么?! 就算是街上的地痞流氓,也没有赵桓嘴巴恶毒。 绛霄楼上的大臣们,皆是脸色阴沉狰狞,赵楷更是怒不可遏。 他气极反笑:“哈哈哈,难不成整个大宋,就剩你这一个男人了?” “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香已经几乎燃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大宋最铁血的王爷,如何力挽狂澜。” “究竟是成就不朽伟业,还是跳梁小丑,既见分晓。” 死局已定,满朝文武眼神险恶,犹如群狼环伺,已经迫不及待要将赵桓撕成碎片。 女眷则绝望悲凉,已经不对定王府抱有任何希望。 整个艮岳,唯有赵桓一人,傲立与校场中央,背着手,昂首挺胸,不动如山。 就在香即将燃尽之际,校场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启……启禀陛下。” “王府家丁,敢战士岳飞回……回来了!”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艮岳皆愕! 赵佶杀意汹汹的表情,为之一僵。 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童贯赵楷之流,更是目瞪口呆,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张茂后退了一步,脸色竟有些泛白。 郑庆云眼睛睁得老大,捂着嘴,已经说不出话。 朱琏藏在袖中的粉拳,骤然舒展开来,她缓缓转身看向赵桓,决绝赴死的眼神,被震惊与惊喜所取代。 艮岳还是艮岳,人还是那群人,但是气氛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童贯箭步冲到围栏旁,冲着卫士怒喝:“狗东西,你可看清楚了?若是欺君罔上,夷平尔等九族!” 艮岳卫士,哪敢有半点怠慢,连忙如实禀报:“教坊司色长王大全,翰林院子弟陈钊,已经护送岳飞到达艮岳。” “此时就在艮岳门外等候。” 嘶…… 童贯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尽是不可思议。 赵桓身边的恶犬,竟然真的在短短十日内,完成了这几乎不可能的壮举,而且还在层层阻击截杀之下,成功抵京。 第157章 护国志士 “不……这不可能……” 童贯脸色不断变换,时而煞白,时而阴沉,最后又涨红如血…… 赵桓在小苑诗会上连过三关之壮举,与易州豪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不仅成就了常人所不能成之事,还在童贯的暗中围剿之下,兑现了承诺。 这对于童贯而言,不仅是奇耻大辱,更是灭顶之灾。 一旦易州人头摆到绛霄楼,赵桓之势将不可阻挡,而赵桓得势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必定是整死童贯。 同样震惊的人,自然还要赵楷。 他本以为,借助今日这个机会,可以一劳永逸的除掉赵桓这个心腹大患,名正言顺的成为大宋皇长子。 可是所有的期望,终究付诸东流。 赵桓一旦兑现承诺,赢得可不只是陛下,就连赵楷也会一败涂地。 之前输给赵桓的二万两银子,交付之时,就是赵楷身败名裂之日! “十日内摘回叛党人头,这绝不可能!” “赵桓,你分明是派人杀良冒功,滥竽充数,企图蒙蔽陛下。” “我绝不相信,你能办到如此壮举。” 昔日的皇家状元,此时已经近乎疯狂,他才返京第一天,就被赵桓逼入了死角,这算什么?难道千里返京,纯粹是回来送菜? 赵楷不甘心,更不信邪,眼前这个废物王爷,岂能成就如此伟业! 童贯和赵楷不约而同的凶相毕露,恨不得现在就派人出去,把岳飞和王大全等人,斩尽杀绝。 可这里毕竟是艮岳,乃是皇家园林,就算以二人的身份地位,想要在这杀人,也绝不现实。 殊不知,赵桓对于岳飞的信任,从来没有半点间隙! 岳武穆,好样的! 赵桓虽遭朝堂群狼环伺,孤立无援,但此时此刻,他一人所展现出来的气势,却压到全场。 党羽盟友?去他妈的,老子一人就是一党! “杀良冒功?呵,人头都带回来了,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按照时间推算,距离这些人头被摘下,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天时间而已。 人头还没有完全腐烂,五官相貌可辩,只要拓下画像,去易州户籍地辨认即可。 赵楷的指责和栽赃,显得极为苍白。 赵桓已经不屑与赵楷辩驳,一双眼睛,凌厉如鹰,直射绛霄楼。 “陛下,为何还不召见岳飞?” 赵佶脸色难看至极,竟不由收紧了拳头,上次这么紧张,还是面对金人施压。 对于眼前这个逆子,赵佶真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此子大才,竟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恨的是忤逆悖佞,目中无人,连他这个父皇都不放在眼里。 守着现场这么多双眼睛,赵佶别无选择,只能大袖一挥:“召见岳飞!” 随着一声令下,校场大门缓缓推开,在众人的注视下,十道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为首者,正是满身伤痕,步伐飘摇,却眼神刚毅的岳飞。 王大全和陈钊,紧随其后,保驾护航。 再往后的七人,则是王府家仆,他们或是扛着,或是拖拽,将十二个血淋淋的麻袋,带入校场。 噗通! 岳飞双膝跪地,冲着赵佶叩首行礼:“小的拜见陛下。” 轻飘飘的行过礼后,等赵佶轻语回应,岳飞便立刻转身,面对赵桓,双手平伸,缓缓向内合拢,紧接着双手枕在额头,脑袋缓缓压了下去。 对着赵桓行了一个大礼。 “属下岳飞,不辱使命,携常胜军叛党人头,返京交差。” 赵佶心里暗骂,整个定王府,全他妈不是东西。 赵桓就够狂佞了,结果连麾下的家丁,都如此狂佞,对他行礼如此敷衍,对赵桓行礼却郑重其事! 若不是受制于礼法,岳飞根本不屑给这个昏君行礼。 整个艮岳,甚至说整个大宋,唯有眼前这位王爷,才值得他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赵桓直接伸手,将岳飞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岳飞身上插着的两根断箭,不由一阵心疼。 “岳飞,你此番返京,必定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本王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你且放心,本王将是你背后最稳固的靠山,助你在前线冲锋陷阵,痛击金寇!” 岳飞根本不在乎什么封赏,只需赵桓这一句话,就足够他鞠躬尽瘁。 “莫说九死一生,就算是马革裹尸,属下也绝不会辱没王爷的器重。” “此次返京,除了属下之外,还有两名敢战士同行,此二人为掩护属下,已经牺牲于半路。” “此二人,名叫刘普和赵飞龙,敌虽半百,二人向死逆行,死的决绝。” 纵使赵桓,也不禁动容,他深吸了口气,直接叫来长福。 “刘普,赵飞龙,为此二人立位,供奉于王府英灵祠。” “派人出去,不惜一切代价,为这两个烈士收尸,就算找不到尸体,哪怕是衣冠遗物也可,送他们落叶归根。” 长福重重一点头,替赵桓记下了这两位烈士的名字。 岳飞眼眶竟有些湿润,他们这些将士,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赏赐,如同赵桓这般,记下烈士的名字,供奉以香火,送他们的尸骨落叶归根,就是最大的恩情。 跟随定王,乃是岳飞此生,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赵佶眉头紧锁,目睹了整个经过,虽然对赵桓的悖佞恨之入骨,但心里却隐隐触动。 就在这时,朱琏竟冲岳飞欠身行了一礼。 “本宫代表王府,对你和敢战士,致以真挚谢意。” 岳飞拖着伤躯,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朱琏的一礼:“王妃不可!” “属下只是王府家丁,岂能受王妃之礼?” 朱琏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又感激:“若不是你拼死完成任务,王府恐怕已经蒙难。” “你不仅是王府的家丁,王爷最可靠的臂膀,更是大宋的脊梁和未来,本宫此礼,并非主仆之礼,而是大宋子民对护国将士行礼。” 岳飞自从投戎以来,从未流过一滴眼泪,但此时,却已经潸然泪下。 大宋还值得像他这样的志士,抛头颅洒热血,只因有定王府的存在! 第158章 大宋首王 郑庆云和小钗见状,也毫不迟疑,连忙给岳飞行了一礼。 岳飞身上还插着断箭,虽然血已经止住,但只要一动,牵扯到伤口,就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但岳飞不在乎,他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脸色涨红。 看着面前的赵桓和女眷,他激动地热血沸腾,定王府值得他付出生命守护,若定王府蒙难,大宋将再无任何净土。 赵桓让长福搀扶岳飞去疗伤,同时吩咐陈钊和王大全,把十二个麻袋,全部倾倒在绛霄楼下。 十二个麻袋,人头堆积成小山一般,经过清点后,赵桓也不禁斗志高昂。 岳飞竟然超额完成了任务,有此等良将相助,必成大事。 赵桓一撩衣摆,迈步上前,直面绛霄楼上的君臣,铿锵有力的嗓音,不断回荡在校场。 “请陛下过目,常胜军叛党人头,共计三百零七颗!” 整个艮岳一片死寂。 赵桓不仅兑现了他夸下的海口,而且还超额兑现,许诺的二百颗贼头,却变成了三百零七颗,足足多出了五成! 素有“六亲不认”之美称的周浦,此时也不禁眼冒精光。 “三百零七颗常胜军叛党人头?” “没想到定王竟真能创下如此壮举!” “只要此事传播开来,必定能够提振我大宋人心!” “定王虽桀骜不驯,但对于大宋而言,却是大宋当下不可多得的人才。” 周浦虽然弹劾赵桓如喝水,一天不参赵桓一本就浑身难受。 但是当赵桓完成惊世壮举之时,他也毫不吝啬对于赵桓的赞美。 对事不对人,此乃清流铮臣立身之本。 一旁的几个清流铮臣,纷纷点头。 “大宋对礼法无益,但对于大宋却是救命猛药。” “这也是为何,陛下可一味容忍他?” “单凭这三百零七颗人头,便是免死金牌。”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定王竟然真能兑现海口。” 整整三百零七颗人头! 满朝文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明白岳飞是如何将这些人头带回汴京的。 那些墙头草一般的文人公子,敏锐的意识到,就算今日童贯和赵楷联手,甚至还有张茂等翰林院学士的支持,想要扳倒赵桓,也已经是黄粱一梦。 他们第一时间倒向赵桓,眼睛冒光,击节赞叹。 “定王办到了!” “天哪,短短十日,往返汴京和易州,摘回常胜军叛党三百零七颗人头,此等壮举,大宋罕有!” “定王武功,不亚于哲宗!” “哈哈哈,有定王在,金人贼寇安敢染指我大宋山河?” “说的没错,区区金人,不足为虑。” 这三百零七颗人头的意义之大,甚至不亚于筹资大会那九十二万贯岁币。 大宋积弱,人心涣散,缺的就是一记猛药。 赵佶正是因为深知大宋外强中干,难以为继,才一味的妥协退让,倘若举国上下,同仇敌忾,他自然也会趁势成就“雄主”之伟业。 只要能够名留青史,无论是忍辱负重的仁君之道,还是武功盖世的武帝之路,赵佶全都欣然接受。 大宋朝堂风向已变,自上至下,都在朝着主战方向更迭。 眼前这些叛党人头,无疑是赵桓奉给朝堂最重的礼物,对于接下来的国策倾斜,意义重大。 纵使赵佶恨得压根痒痒,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也只能压下这股邪火。 他脸上的寒霜瞬间消解,强行挤出一抹颜不由衷的笑容。 “不愧是朕之长子,期限内兑现承诺,其谋略魄力,不亚于朕之当年。” “此三百零七颗人头,便是我大宋重铸武功的践行礼,再造我太祖盛世!” 一番豪言壮志过后,赵佶假惺惺的看向赵桓,摆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架势。 “王立下奇功,理应重赏,但之前的诸般不敬,朝臣皆看在眼里,功过相抵,朕便不再追究王府的罪过。” “王府可要三省吾身,莫要重蹈覆辙,辜负朕的栽培。” 赵桓同样装模作样的弯腰行礼,心里却阵阵骂街。 功过相抵?说的比唱的好听,究根结底就是一个抠门吝啬! 什么叫“栽培”? 你这个坑娃废爹,何时栽培过本王?趁着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脸上贴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一手指挥,斩杀了三百零七个常胜军叛党。 真他妈不要脸。 一旁的赵楷,脸上已经再无半点血色,因为太过错愕,脚下竟踉跄了两步。 他清清楚楚的听到陛下对赵桓的称呼。 王?! 没有任何前缀,单凭一个“王”字,就足够证明,赵桓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攀升至首位。 身为皇室状元,陛下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一直以来,这都是赵楷的专属称呼。 而现在,大宋首王之位,已经易主! 赵楷眼神尽是绝望,千里返京,非但没能报仇雪恨,反倒是一地鸡毛…… 他懊恼悔恨,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回京,可惜天底下没有后悔药。 张茂的表情也极为丰富,脸色时而苍白,时而涨红,张了张嘴,想要趁势溜须拍马,却又说不出口。 陛下称赵桓为“王”,称定王府为“王府”。 易州豪赌,无疑是把身家性命都压上去了,风险越大,收益越大,赵桓这一博,博来了大宋首王之地位。 易州之主,已经不可逆。 更是军事和文化,一把抓住,用不了多久,天下文人和满腔抱负的将士,都会成为赵桓的拥趸,此人地位攀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眼前这个“王”,就在不久之前,还是个连爱妃一件像样袆衣都置办不起的废物。 一众翰林院学士,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们压低了嗓音,冲着张茂咬牙切齿。 “张大人,此次判断失误,罪责在你!” “刚才为何不尽力压住我们,如今眼看着定王起高楼,我等却只能眼羡无缘!” “你乃是领头的,自然要负全责!” “看来主战派党魁之位,该易主了!” 张茂气的浑身哆嗦,这帮狗官,竟把所有脏水,全部泼到他一人身上。 第159章 清算之时 整个艮岳,心情最绝望之人,当属童贯! 赵桓之势已不可阻挡! 虽然赵佶明面上说功过相抵,不再封赏,但是按照易州豪赌的约定,整个易州都将成为赵桓的治下。 光是口头允诺,以赵桓的性格自然不会答应。 而且大势所趋,赵佶也必定以安抚赵桓为主,那么有两个官身,必不可少! 其一为“知易州事”。 知州这个官职虽然只有六品,却拥有实权,掌控整个易州大事小情无巨细。 换言之,一旦陛下册封赵桓为知州,那么赵桓就算是彻底在大宋站稳了脚跟,光是一个易州,就不可动摇! 其二则是“虎翼军节度使”。 节度使乃是从二品官职,品阶很高,但却是个荣誉性的虚衔。 虽然在权力方面,与知州无法相提并论,但进封节度使后,赵桓就不必亲自奔赴易州治理。 这个荣誉官职,本来就是赏给宗室和文武大臣等,最多者可领两三镇的节度使,同时也可因此获得特权。 如此一来,赵桓已经身兼四职。 官阶最高的是节度使,权力最大的是知州,还有教坊司主事,户部监察御史这两个官小权大的实职。 不知不觉中,赵桓竟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这些都是赵桓拉帮结派,党同伐异的资本! 感受到赵桓嘴角流露出的冷笑,以及一直想要把童贯排挤出汴京,回来主持大局的蔡京。 童贯不由后背发凉。 留在京中,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他不敢迟疑,竟当着陛下兴头上,连忙进谏。 “定王创下此等壮举,实乃我大宋之幸,想我大宋军心也必然得到提振。” “趁此机会,老奴愿立刻奔赴太原府,乘东风,组织兵力,阻止完颜宗翰的大军南下。” 赵佶岂会不知道童贯的心思?他这是怕了! 担心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半夜三更就被赵桓掐死在床上。 这份怯弱,令赵佶失望透顶。 倒是迎了赵桓那句话,诸般坐着尿尿的废物,如何助朕成就千古名君之盛名? 赵佶脸色一冷:“可。” 轻飘飘的回应,令童贯心里更是凉透了,他若是钉死在汴京,兴许还能得到赵佶的庇护。 如此急匆匆的逃离是非之地,躲避苟活,无疑是对赵佶的不忠,面对这种卖主求荣的货色,赵佶自然瞬间好感全无。 童贯暗骂失策,先前一时恍神,竟一步错,步步错。 开弓没有回头箭,童贯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整个艮岳,欢腾无比,所有人都沉浸在易州壮举的喜悦之中。 赵桓更是成为了现场绝对的焦点,无论是朝臣还是围观子弟,甚至就连官邸千金们,全都围了上来。 他们看赵桓的眼神,无比炙热崇拜。 唯独童贯,急匆匆的朝着艮岳外走去。 “该死的赵桓,竟然真的成事了,咱家……呸,本王暂且只能韬光养晦,待太原府经营妥当,自然要回来连本带利算清楚!” 童贯的步伐越来越快,总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现在的赵桓,完全可以趁着这股势头,一鼓作气的把童贯踩下去。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媪相,你这是要去哪啊?”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童贯一愣,转身望去,只见陈钊这个不是阴阳人,胜似阴阳人的家伙,正满脸阴笑的走了过来。 紧接着,身旁又冒出来一人,正是王大全。 童贯故作镇定,沉声道:“陛下进封我为广阳郡王,难道本王去哪,还需要向你一个小小子弟报备?” “滚开,再敢拦路,重重治罪!” 面对童贯的威胁,向来胆小如鼠的陈钊,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怂。 只因就在童贯跑路之际,陛下兑现了承诺,册封赵桓为易州知州,进封虎翼军节度使。 张茂那个墙头草,因为决策失误,也已经被翰林院学士踹下去了。 凭借陈钊和赵桓的关系,翰林院主战派的党魁,非陈钊其父莫属。 背后靠山如此之硬,那还怕个毛? “小的只是好心询问,生怕媪相走得太快摔了跟头,难道好心也要被苛责?” “媪相,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不知好歹!” 童贯眼睛睁得老大,身为大宋权倾朝野的六相之一,以往他咳嗽一声,整个朝堂都颤三颤。 而今,区区一个翰林院子弟,都敢当面讥讽他。 大宋的天,果然要变了吗?! 童贯为了尽快脱身,只能咽下这口恶气,他知道陈钊贪财好色,一身习气,当即从袖子里取出五百两银票,递了上去。 “你且退下,这五百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陈钊喜滋滋的接过银票,收尽袖子里,就在童贯如释重负的时候,陈钊却厚颜无耻的补了一嘴。 “这五百两银子,小的和王大全还有定王,三人分账,只怕分不均。” “媪相,你该不会是在故意挑拨我们吧?” “你若真有心花钱买路,不如凑个整,再拿一千两银子,每人五百两如何?” 听到这话,童贯气的直哆嗦。 陈钊这个狗贼,早已经和赵桓穿一条裤子了,占得好处何其之多,又岂会对这点蝇头小利感兴趣? “该死的狗东西,竟敢讹诈本王。” “来人呐,把这个混蛋押走严惩!” 不远处就有几个站岗的艮岳卫士,若是搁在以前,他们早就扑上来,把陈钊按在地上摩擦了。 但此时,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完全把童贯当成了空气。 其中一个卫士小声嘀咕起来,字里行间尽是鄙夷。 “还当自己是权倾朝野的媪相?定王得势,这老阉人还把陛下给得罪了,为了苟活,竟想马不停蹄的跑去太原府避难,真是找死。” “没了陛下的宠信庇护,他屁都不是!” 对面的卫士落井下石:“面对定王就已经如此狼狈,将来若是金人南下,岂不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陛下又岂会再指望这种只会争权夺势的窝囊废。” 就在这时,王大全已经一把薅住童贯的肩膀:“媪相,你干什么?你往河边走什么!” “快回来,危险。” 第160章 童贯出意外了 童贯已经六十多岁,再加上早已“去势”,身为阴阳人,雄性激素少得可怜,身体干干巴巴,尚且不足百斤。 被王大全薅住,犹如提溜小鸡子一般。 艮岳最多的就是层山叠嶂,水池河流,随便一处,都足够淹死童贯。 堂堂媪相,广阳郡王,何等的权倾朝野,却因一朝失利,权威骤减。 连童贯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遭到这般对待。 “混账,大胆!” “好你个王大全,咱家要夷平你的九族。” “吾乃陛下亲封广阳郡王,尔等安敢!” “艮岳卫士何在,殿前司禁军何在,还不将这大胆狂徒就地格杀。” 童贯歇斯底里的吼声,不断回荡在艮岳,听见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却无人理会。 易州豪赌,以定王府的全面胜利告终。 赵桓的“硬实力”已经很强,手里牢牢攥着易州方面的兵权,又有户部监察御史这个官职,掣肘户部。 翰林院方面,张茂失势,现在主战派群龙无首,必定要推立新的党魁,谁不知道,陈钊和赵桓的关系? 而陈钊其父,又是老主战派了。 再加上开封府尹赵石岩,与赵桓既是宗亲,又是拥趸,掌畿甸诸事。 可以说,在硬实力方面,赵桓现在唯一的短板,就是内廷和禁军,若是这两点可以弥补,他便有资格与六相正面叫板了。 “软实力”方面,先有筹资大会,后有小苑诗会,两大头筹,并且将皇家状元比了下去,赵桓在文人圈内的声望,已经不可动摇。 易州十七义士,易州豪赌两件大事,又足够让赵桓获得天下志士和良将的拥趸。 赵桓的目标无比鲜明,就是要在军事和文化两方面,站稳脚跟,而事实证明,他已经做到了。 陛下成其为“王”,足见其在京畿的分量。 童贯则令陛下失望透顶,此长彼消之下,没人会冒着与赵桓结仇的风险,帮助童贯。 只需捋清诸般利害关系,便可明白,就算童贯现在依旧掌控着大权,但赵桓已经可以直接对其展开打击报复。 在一众艮岳卫士冷眼旁观的注视下,童贯直接被王大全薅到河边。 考虑到童贯年轻时也曾文武双全,因此王大全没有急着把他推下去。 “媪相,你冷静点,别再挣扎了,我这是为了你好。” “万一你掉进河里淹着怎么办?” 说着话,王大全抓住童贯一条胳膊,直接夹在腋下,身体发力,准备直接把童贯的一条胳膊别断。 童贯吃痛,心中绝望,脸上却已经近乎疯狂。 “该死的狗东西,你竟敢如此对咱家,咱家要将你碎尸万段。” “我乃封疆大吏,对我不利,此乃滔天大罪,你可担待得起?” 王大全根本懒得跟童贯啰嗦,反倒是旁边的陈钊,咧嘴冷笑不止。 “媪相,别嚎了,好歹你也在朝堂叱咤几十年,临了,又何必如此撒泼打滚?” “你不是口口声声让定王留的体面吗?你高低也是个郡王,自然也该有郡王的体面。” “这些年,你在朝堂上党同伐异,残害的官员还少?” “王爷说过,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童贯自然知道,王大全属于会咬人的狗不叫,跟王大全叫板是毫无意义的。 他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陈钊身上。 “就算是我死了,朝中还有五大权相,他们绝不会放过赵桓。” “而且我一死,蔡京必定借机返京。” “公相四落四起,其势力在京中早已经根深蒂固,又岂是赵桓能够应付?” “倘若赵桓……咳咳……倘若王,愿放咱家一马,咱家愿与王,共抗此大敌。” 听了童贯这一席话,陈钊不由低笑起来。 权倾朝野的媪相,竟也有摇尾乞怜的一天,真是造化弄人。 他不答反问:“媪相可知,陛下为何册封王爷为户部监察御史?” 童贯眉头紧锁:“为何?” 陈钊眼睛微眯,精明奸猾之相尽显:“陛下原本打算册封王爷为工部监察御史,毕竟王爷行事果决,陛下想借王爷之势,敲打工部的造办们,中饱私囊要有个度。” “但王爷却通过显肃皇后,暗中让陛下改封王爷为户部监察御史。” “整个朝堂,都以为户部监察御史一职,乃是陛下以小职,安抚王爷,却不知,这一切都在王爷的算计之内。” 童贯眼睛睁得老大,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 宣和二年,蔡京被贬,逐出京都。 宣和六年,也就是去年,凭借六贼之一朱勔的势力,重新被启用,再次被册封为宰相。 蔡京虽然还没有返京,但是其妻兄,也就是小舅子,却已经升任户部侍郎。 “赵桓……早就想对蔡京下手?!” 听到童贯的惊呼,陈钊不由轻笑起来:“媪相还不算是老眼昏花嘛,王爷曾说过,六相有一个算一个,都休想善终。” “无论王爷是否继承大统,都会将尔等佞臣,一个接一个的干掉。” “尔等乱国蛀虫若是不死,大宋何以正国?” “现在媪相明白所有的摇尾乞怜,都毫无意义了?呵呵呵,只要有机会,王爷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死你!” 几乎是陈钊话音刚落,童贯的惨叫声已经响起,右臂被王大全直接别断。 光是这样还不保险,王大全薅住童贯的后脖领,对着其后脑勺又是一拳,这才一脚将其踹下河。 昔日权倾朝野的权相,如今却成了落水狗,在水里扑腾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陈钊脸上尽是狞笑,已经极具当年权贼们得势时的嘴脸,但他心里很清楚,定王不是陛下。 今日定王能够毫不犹豫的整死童贯,将来也会第一时间处死陈钊。 所以,陈钊既要兼具六贼这般奸猾,又要对赵桓绝对忠心,如此方能善终。 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艮岳卫士。 凡是接触到陈钊眼神的卫士,无不脸色煞白,连忙低头避开。 “媪相落水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救人!” 第161章 现世现报 艮岳卫士哪敢迟疑?他们连忙跑到河边,披甲执锐,并列排开,大呼道:“快救人!” “媪相落水了,快救媪相。” 嘴巴喊得甚凶,却不见任何人付诸行动。 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看守河岸,不准任何人靠近,过半个时辰,再下去把童贯的尸身打捞上来。 陈钊扬长而去,为了保险起见,王大全则站在不远处,冷冷监视着。 一众艮岳卫士吓得后背发凉。 “没想到……媪相就这么被灭了……这就是得罪了王爷的下场?” “咱们这位王爷,可比六相狠多了,至少六相党同伐异时,还要先在朝堂上斗垮对方,才会暗中下杀手。” “媪相……呸!童贯狗贼才被册封为郡王几天,就被扔进河里淹死了,要知道童贯手中兵权甚重,王爷就不怕因此引来动荡?” “怕个屁,我在艮岳当差这么多年,淹死在这条河里的人,可不止童贯一人。” “陛下早就对童贯不悦了,封其为广阳郡王,令其去太原府驻守,此乃明升暗贬。” “只要童贯一走,他和禁军的联系就会变得极为薄弱,诸般兵权,只限于太原府一地。” “这狗东西死在王爷手里,谁会替他报仇?太原府?禁军?哼,树倒猢狲散罢了。” “六相就算再得势,也终究是臣,天下大势还是掌握在赵氏手里。” 与此同时,童贯溺水的消息,已经在艮岳传开。 正一个人生闷气的张茂,得知童贯溺水,瞬间吓得脸色煞白。 陛下将童贯派往太原府,政治目的已经达到了,根本没必要再对童贯下手。 那么干掉童贯之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定王赵桓。 易州豪赌才刚出结果,赵桓被册封为虎翼军节度使,这官身还没捂热乎,就出手把童贯给弄死了。 这报复来的也太他妈凶猛凌厉了。 先前张茂曾率领翰林院学士倒戈,必定已经遭到赵桓记恨,童贯一死,只怕是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 要知道,童贯可是执掌大权,赵桓杀他的时候,都眼皮不皱一下。 张茂区区一个学士,杀起来,还不是杀鸡屠狗一般? 惊惧之余,张茂哪敢迟疑,快步跑到赵桓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王爷,下官先前一时昏了头,辨不清局势,还请王爷赎罪。” “从今以后,下官愿意为王爷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面对前来投诚的张茂,赵桓却咧嘴轻笑,主动伸手把张茂扶了起来。 “张大人,陛下还没有离开艮岳,你贸然跪本王,将陛下置于何地?还是故意来给本王找麻烦?” “可使不得。” 张茂脸上已无半点血色,这番话的言下之意,明显是让张茂回家等死。 他知道赵桓狠辣,却没想到,这厮一旦得势,就是排山倒海一般,新仇旧恨一起报,而且还报在当下。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去他妈的。 谁得罪了老子,当下就弄死! 张茂还想哀求几句,却被陈钊一把推开:“张大人,还是去恭迎公相返京吧” 公相…… 整个朝堂谁不知道,赵桓早已经站在了整个文官集团的对立面,张茂与蔡京的关系,就注定无法得到赵桓的宽恕。 而蔡京虽然被封为宰相,但是想要保住张茂,却不太现实。 毕竟赵桓势头太猛,就算蔡京回来,也要先避其锋芒,等风头过去再发难。 张茂低垂着脑袋,已经知道自己气数已尽,意志消沉的朝着艮岳外走去。 走到河边时,身后却传来一阵喊声。 “张大人,你是来救媪相吗?” 张茂看向不远处抱着肩膀的王大全,先是一愣,紧接着摇头苦笑起来。 他还天真的以为,可以回家等死,殊不知,赵桓得势的那一刻,他就走不出艮岳了。 艮岳卫士对视了一眼,当即上前,三两下夹住张茂,直接扔进了河里。 “大……大人,张茂营救媪相未果,也溺水了。” 正想办法挽回政治损失的翰林院学士们,再次听到噩耗,已经吓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凡是得罪过赵桓,且背景不够硬的人,全他妈要死在这。 有那胆小的学士,已经低声哀嚎起来:“我……我知道艮岳北边有一个淹没在荒草里的狗洞,不如……” 不等那人说完,就遭到一众学士的呵斥。 “我等乃是朝廷命官,岂能遁狗洞而逃?成何体统!” “此等有辱官威之事,也就你能干得出来!”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张茂带头搞事,定王自然要先把他这个刺头拔了。” “我就不信定王会把咱们全都杀了。” “话虽如此,可是……这可是定王啊,普天之下,还有他干不出来的事?” 此言一出,众学士不由沉默了。 莫说别人,就连蔡京朱勔等权相,做事都要有底线,唯独赵桓这厮,向来是杀伐果决,看谁不顺眼,有机会就直接搞死,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一个翰林院学士哆哆嗦嗦道:“定王该不会是……哲宗转世吧?就是为了回来,荡清朝堂奸佞……” “莫慌,此事未必无解。” “翰林院主战派,与定王的政见不谋而合,只要我等有诚意,王爷为了大局,也不会对我等动手。” “可是现在……咱们压根就见不到定王。” “谁说一定要见到定王?” “王妃殿下也在艮岳,而定王视王妃为瑰宝,只要通过王妃传话即可。” 众学士眼神大亮,好在他们来时,把自己的千金都带来了,纷纷捎话下去。 不多时,朱琏就被官邸千金们围的水泄不通。 各种莺莺燕燕的示好之声,不绝于耳。 “王妃殿下,您怎么还穿着这件破洞的袆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发下人,给王妃置办一件新袆衣。” “至少要以三千两银子的标准,金线珠钿!” “王爷乃是皇长子,大宋首王,王妃殿下的规格,自然也要高高的。” “别捣乱,你们懂什么,王妃殿下就是要以此破衣,警醒约束王爷。” “郑妃,家中可还有幸存的族人?不如全都迁至汴京生活吧。” 第162章 朝堂风向的延伸 “郑妃对汴京城不甚熟悉,以后咱们常走动,我带您在城里好生转悠转悠,能为郑妃引路,可是我的荣幸。” 朱琏自然沉得住气,她毕竟是豪门大户出身,这种阿谀奉承,自幼耳濡目染。 这些官邸千金的心思,她岂会不知? 不过是为背后的家族打掩护罢了,汴京千金子弟们的态度,都是朝堂风向的延伸。 相比之下,郑庆云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周围这些官邸千金,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她高了不知道多少档次。 可偏偏对她这个家道中落的戴罪之身,毕恭毕敬。 郑庆云既受宠若惊,又心生骄傲,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拜王爷所赐。 “诸位小姐太客气了……” 起初众千金,遭到朱琏的无视,还有些心灰意冷,没想到郑庆云竟然接茬了,她们自然是欣喜若狂,纷纷围拢在郑庆云周围。 考虑到现在的定王,已经平步青云,势不可挡。 而眼前这个女人,又是定王的心头肉,别说对方是个落魄小姐,就算是山野村妇,她们也会不遗余力的巴结上去。 “郑妃可千万不要觉得麻烦,若是以后在汴京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只管开口就是。” “没错没错,还有我!” “反正我们整日闲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好做,若是能够陪同后妃游玩,也算是一件正事。” “对了,郑妃回府的时候,劳烦您转告王爷一声,就说张茂出了事,翰林院主战派不可群龙无首,大家一致决定,推举陈钊父亲陈大友,担任翰林院主战派党魁。” 郑庆云也没有多想,毕竟这里可是汴京,政务上的事甚多,她捎句话而已,又不麻烦,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现场的官邸千金大喜过望,刚才还莺莺燕燕,好不热闹,转眼间又作鸟兽状,散了个一干二净。 她们生怕郑庆云后悔,自然是能有多快就跑的多块。 郑庆云心里还有些犯嘀咕,觉得这些官邸千金实在是太奇怪了,刚才还热情无比,怎么一眨眼就跑光了? 就在这时,一旁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傻丫头。”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这些官邸千金,都是翰林院学士的喉舌,她们所有的言论和态度,都是代表着各自的家族。” 郑庆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些官邸千金时而热情似火,时而又头也不回的走个精光。 “姐姐,我是不是闯祸了?” 郑庆云有些紧张,她生怕一个不小心,为赵桓惹来麻烦。 朱琏却眼神淡然,漫不经心道:“总要有人传话,你不传,本宫也要传,本宫不传,那些翰林院学士,该踩破王府门槛,抢破头去向王爷投诚了。” 确定没有闯祸,郑庆云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转身看向绛霄楼,眼神尽是迷茫。 “这些可都是朝中大臣啊,为何变脸比翻书都快?就算是街上的地痞流氓,恐怕也没有他们这般飘忽不定吧?” “明明之前还摆出一副要围剿王爷的架势,转眼又开始示好,真是奇怪。” 朱琏没有解释,毕竟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要由郑庆云自己去理解消化,唯有如此,方能真正成长。 与此同时,赵桓也被参会的文人公子,围得水泄不通。 一众公子哥,看赵桓的眼神,尽是炙热。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现在除了教坊司主使和户部监察御史这两个邪门歪道,终于有了正经官身。” “虎翼军节度使,这可是从二品官身啊!” “节度使算什么?真正有分量的可是知易州事!” “说的没错,成为易州的知州,意味着王爷算是彻底有了根基,再加上虎翼军节度使这个官身,便可获得虎翼军的效忠。” “现在的王爷,可是有钱有权有兵有地,今非昔比!” “呵呵呵,要我说,王爷手里最珍贵的,当属岳飞。” “岳飞……” 提请此人,在场的文人公子们,不约而同一阵沉默,眼神流露出难掩的光彩。 他们纷纷看向绛霄楼下,堆积如山的叛党人头。 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助赵桓创下此等壮举之人,就在不久之前,还只是易州的一个小卒子。 “王爷慧眼识珠!” “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有。” “若不是靠王爷发掘,现在岳飞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王爷好魄力,换做任何人,都不敢把如此重任,交给一个刚认识的卒子。” “卒子?!” “说你们耳目闭塞,你们还别不服气,定王派岳飞统领虎翼军,奔赴易州,能够肩负如此重任之人,又岂是无名小卒?” “京中各方势力,早已经暗中调查了岳飞的身份,此人乃是……敢战士!” 围观的文人公子,立刻分化成了两帮,一大半都眼神迷茫,对于“敢战士”这三个字,听都没听说过。 定真府位于天元府以东,易州以西,正好在两地之间,已经是北陲边境。 早在五代十国时期,定真府和易州,就是契丹与中原王朝争夺的焦点。 契丹主曾曰:吾能吞并天下,而为此人所扼! 当初正是有人死守易州和定真府,挡住了契丹的脚步,才使得中原王朝可以存续。 若是当年定真府和易州失守,恐怕早就没有今天的北宋了。 相较于那些对定真府一知半解的公子哥,现场另一部分文人却对“敢战士”三字如雷贯耳。 “怪不得此人如此骁勇!” “原来曾是定真府敢战士,那可都是抗辽精锐!” “岳飞年纪不大,投戎易州之前,已经在定真府充当敢战士,可见其骁勇,与生俱来。” “此人乃天生将才也。” “呵呵,这不是更能证明王爷慧眼识英才?” “那倒是!” 这群文人公子,生怕赵桓打击报复,无论说什么,话题最终都能扯到赵桓身上。 所谓的文人傲骨,不过尔尔,赵桓自然懒得与他们一般见识。 第163章 没干过就是没干过 就在这时,绛霄楼内突然传来召见。 赵桓这才得以脱身,在众文人炙热目光注视下,走进绛霄楼。 此时,整个绛霄楼只剩下赵佶和一众武德司卫士,其余的朝臣和翰林院学士,早已经离开。 “儿臣,参见陛下。” 在一众武德司卫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赵桓作揖行礼,尽可能表现的恭敬。 毕竟此次小苑诗会,他已经抓的盆满钵满,还顺势除掉了童贯,正所谓见好就收,没必要在大丰收的时候,跟赵佶对着干。 赵佶也不转身,冷冰冰的声音,不断在绛霄楼内回荡。 “童贯和张茂,相继溺水,朕想听你解释解释。” 赵桓早有准备,没有半点紧张,脱口而出:“什么?媪相和张学士溺水了?怎么会出这种事?” “艮岳卫士是干什么吃的?” 赵佶猛然转身,凌厉目光,恨不得要将赵桓撕碎。 “朕才是一国之君,艮岳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朕的耳目。” “以你今日之势,又何须遮掩?” “难道是敢做不敢当?” 面对赵佶一连串的质问,赵桓越发的无辜了。 “儿臣知道陛下一直对我心存间隙,觉得我又失皇威,一声王,也只不过是迫于形势罢了。” “在陛下的心目中,最优秀的儿子,永远都是郓王。” “无论儿臣做什么,都难以讨得陛下欢心……” 赵桓越说越委屈,正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眼前的亲爹,为了身后名,不知道憋着多少坏水,表面却摆出一副慈父的架势。 赵桓又岂能落了下风?演戏嘛,只要脸皮厚,谁不会? “纵使儿臣有万千不是,陛下又如何狠心,将这天大的罪过,扣在儿臣头上?” “媪相刚被册封为广阳郡王,正要奔赴太原府,组织兵力抵御金兵。”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媪相若是死于党争,诸般党羽,又岂能饶的了儿臣?” “张茂更是翰林院学士,正三品大员。” “就算是借给儿臣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对三品大员痛下杀手,毕竟……儿臣连只鸡都不敢杀,整个汴京的百姓都知道儿臣有多废……” 看着赵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催人泪下的真情流露,赵佶险些被当场气笑。 这个逆子是什么德行,赵佶岂会不知? 跑到朕面前演戏来了?若是一早就开始演,倒也就罢了。 平日里暴戾无常,数次顶撞于朕,现在才开始演戏,晚了点吧? 赵佶脸色越发阴冷:“看来你是抵死不认了?用不用朕把铁证摆在你面前!” 赵桓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摆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架势。 “若是有物证,儿臣就认。” “只是人证的话,儿臣抵死也不认!” “汴京城中,意图构陷儿臣者,不胜枚举,这艮岳也并非密不透风,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来指认儿臣,那儿臣岂不是太委屈了?” 这个臭小子,不光脸皮厚,没底线,最关键的是,撒的一手好泼。 童贯和张茂的尸体已经被捞了上来,能够指证赵桓的,只有艮岳卫士和陈钊王大全。 人证不作数,岂不是让赵桓逍遥法外?! 赵佶为了让赵桓承认,直接话锋一转,轻笑起来:“桓儿,你不必紧张,朕刚册封你为节度使,就算真是你干的,朕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朕只是看你够不够诚实,能否君天下。” 赵桓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儿臣没有杀人。” 赵佶压了压手,示意赵桓不必急着回答:“只要你承认,朕绝不会怪罪于你,君无戏言。” 你可拉倒吧! 公开场合,确实君无戏言,但是私下里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赵桓打死都不可能相信这个坑儿便宜爹的鬼话。 他把嘴咬死,就算今日赵佶说出花来,他都不可能承认。 见软的不行,赵佶只能来硬的,他脸色骤变,厉声呵斥:“你若再不承认,朕就废朱琏妃位!” 赵桓直接一挺胸膛:“那就请陛下,也废了儿臣!” “儿臣没有做过的事情,就算陛下如何逼迫,儿臣还是没有做过。” 赵佶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气极反笑,用力一挥袖子:“滚出去!” “儿臣告退……” 赵桓也不纠结,扭头就走,根本没把刚才的甜枣大棒放在心上。 望着赵桓的背影,赵佶不由轻哼一声:“嘴巴倒是真硬!” 一旁的武德司武尉,沉声询问:“只要陛下一句话,属下有无数种方式可以撬开定王的嘴。” 赵佶余光一瞥,平日里的平庸相尽消,取而代之的是凌厉如剑般的气势。 感受到赵佶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武尉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若不是看在武德司忠心耿耿,就凭武尉刚才擅自插手皇家事务,赵佶就可直接灭了他。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干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是了,手伸得太长,被砍断的可不只是手,还有脖子! 先前若是赵桓没有把嘴咬死,那么可以肯定,赵桓绝活不到月底。 杀媪相和朝中大臣,这罪名太大了。 不过好在……这逆子一如既往的难搞,软硬兼施,也是毫无动摇。 只要不是铁证如山,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说赵桓杀了童贯,也没有半点意义。 定不了老子罪的事,那就是没干过。 脸皮够厚,底线够低,行事够无耻,才能成就大事。 至少刚才赵桓的表现,赵佶还是颇为满意的,将易州交给赵桓,也未必就是坏处。 至于跟随了赵佶几十年的童贯,死了就死了吧,从那狗东西为了保命苟活,急不可耐的窜逃太原府,赵佶就已经对童贯再无半点留恋。 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名留青史,又要多少踏脚石? 赵佶……不在乎! 得知赵桓大摇大摆的走出艮岳,郓王赵楷同样坐立不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赵桓这个疯子,连杀童贯和张茂,竟然没有任何惩处?” “陛下那一声王,绝非逢场作戏。” “大宋的天,已经变了!” 第164章 门庭若市 郓王府,赵楷的喊声不断回荡着,在场的仆从侍女,还从未见过赵楷如此慌张。 唯有目睹了小苑诗会整个经过的管家,才知道赵楷究竟在恐惧什么。 他直接把所有仆人侍女全部赶了出去,直到整个前堂只剩下主仆二人,这才开始出谋划策。 “赵桓向来行事凶狠,如今得势,报复童贯和张茂,也在情理之中。” “但王爷可是皇子,论关系,既是赵桓的兄弟,又是连襟。” “任凭赵桓如何记恨王爷,都绝不可能对王爷痛下杀手,况且还有王贵妃坐镇后宫,王爷何须畏惧?” 自古以来,皇室自相残杀都是大忌。 赵桓就算再疯狂,也绝不至于同室操戈,因此管家这番言论,也不无道理。 赵楷的脸色依旧难看至极,他一把将面前的茶杯扫飞,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此起彼伏。 “该死的东西,难道你以为本王贪生怕死不成?” “本王担心的,是赵桓借助赌金一事发难,极尽羞辱之能事。 赵楷真正在乎的乃是“颜面”二字,毕竟这是他立足之本。 若是身败名裂,且不说与储君之位无缘,十有八九还会遭到软禁,毕竟他这个王兄,向来是睚眦必报,绝对会在允许范围内,展开最极致的报复。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眼神阵阵失神。 “赵桓究竟经历了什么?当初本王离京时,他还是整个汴京的笑柄,等本王再回来,已经成了大宋最猖狂暴戾的王爷。” 见赵楷愁容满面,管家主动献策:“今日参加小苑诗会之人,谁不知道童贯和长毛,是死于赵桓之手?” “陛下没有追究此事,自然是为国策着想。” “但若是王爷能够揭发赵桓,不必陛下出手,朝堂各方势力,恐怕也不会轻易饶了赵桓!” 此计甚是冒险,成了则矣,一旦输了,不仅会和赵桓结下死仇,更是会影响陛下的国之大计。 起初赵楷还有些犹豫,可是一想到今日艮岳发生的事,他心里就邪火骤起。 输给谁都能忍受,唯独赵桓那个废物不行! 此等奇耻大辱,有负皇室状元之盛名。 只要能把赵桓踩在脚下,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无妨! 赵楷瞥了管家一眼,冷冷道:“如今朝堂上下,皆是对此事三缄其口,除非铁证如山,否则想要严办赵桓,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既然提起此事,难不成已经心有韬略?” 管家阴险一笑,连忙凑到赵楷耳边,将对付赵桓的“良策”倾囊相赠。 赵楷阴郁的眼神逐渐流露出一抹亮色,当即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好计!” “王兄,别以为陛下封你为虎翼军节度使,我就拿你毫无办法,明日赌金奉上之时,就是本王与你清算之日!” “咱们走着瞧!” 相较于气氛压抑的郓王府,此时定王府却热闹非凡,前来祝贺赵桓荣升节度使的宾客,络绎不绝。 赵桓可没心情与这些墙头草,逢场作戏,他直接在后院躲起清闲。 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张着嘴巴,一旁的郑庆云主动把拨好的葡萄塞进赵桓嘴里。 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 朱琏不知何时出现在赵桓身后,轻哼一声:“王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踩踏了,你身为王爷,不去见客,反倒躲在这里,成何体统!” “难不成,你是让本宫出去抛头露面不成?”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赵桓,立刻规规矩矩的站起身,把石凳让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谄笑。 王府后院,没有外人,朱琏也不客气,直接坐在赵桓的位置上,脸色却不见好转。 她瞥了郑庆云一眼,没好气道:“你是王府将来的后妃,又不是侍女!” “看来本宫教你的礼数,你是忘得一干二净!” 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赵桓挨了一通数落,郑庆云也遭到牵连,说到底,在定王府里,朱琏还是毋庸置疑的主子。 郑庆云对朱琏向来是敬佩又畏惧,面对指责,只是低着头,也不敢应声。 赵桓连忙打圆场:“哈哈,庆云毕竟进府时间短,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一听这话,朱琏更气了:“哼!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论无耻,整个大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般之人!” 朱琏这所以如此窝火,只因先前在艮岳,赵桓明明有恃无恐,却摆出一副随时都要身败名裂的架势。 以至于……朱琏不惜触怒陛下,拼死维护。 她在汴京的一世英名,全被赵桓这个混蛋给毁了,现在整个汴京都知道,她朱琏也不是什么善茬。 甚至陛下可能因此猜忌,觉得是朱琏在背后怂恿,赵桓才会变成今日这般疯狂。 看着赵桓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朱琏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懒得跟赵桓浪费口舌,起身一甩长袖:“赶紧把宾客打发走,事后来见本宫!” 望着朱琏的背影,赵桓摸了摸鼻子,非但没有半点悔改,心里反倒窃喜。 去哪见朱琏?莫不是朱琏的闺房? 啧啧…… 一想到这,赵桓就兴奋不已,这么多年了,朱琏一直防他如防贼,如今终于有机会共处一室,他岂能不喜? 哪怕是被朱琏按在床上一顿摩擦,都值了! 就在赵桓偷笑之际,身边却传来郑庆云的幽幽叹息。 “果然……我还是让姐姐失望了。” 赵桓却挥了挥手,示意郑庆云不必在意:“爱妃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她骂你也是为你好,知耻而后勇就是了。” “至于礼数……狗屁,咱们王府不兴这个,你只管继续保持你的恶习便可。” 郑庆云眼睛里重新焕发光亮,她笑着轻“嗯”了一声,又拿起一颗葡萄,塞进赵桓嘴里。 看着赵桓吃的满嘴汁水的模样,郑庆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爷高兴,她就跟着高兴。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寻声望去,除了陈钊还能是谁。 第165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陈钊迈着阔步,咧着大嘴,意气风发,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封为虎翼军节度使的人是他! 瞧他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德行! 同行的还有王大全,他与陈钊正好互补,虽然都是奸诈阴险之辈,但行事作风却是天差地别。 陈钊色厉内荏,而王大全则低调阴险。 他们俩属于一个在前面吠叫,一个在后面负责咬人,但是话说回来,这俩人用起来,别提多顺手了。 赵桓也不应声,就这么似笑非笑的注视着陈钊。 陈钊虽对赵桓忠诚无比,但相较于敬畏,更多地却是畏惧。 毕竟赵桓嫉恶如仇,也深知陈钊是什么货色,不出意外的话,十有八九是要卸磨杀驴的。 而陈钊要做的,就是避免狡兔死走狗烹的局面。 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在赵桓面前,抱拳行礼。 “王爷荣升虎翼军节度使,官拜从二品大臣,能为王爷效犬马之劳,乃是属下的荣幸。” “请王爷放心,属下必定尽心尽责,为王爷排忧解难!” “凡是能令属下分心之事,一律敬而远之。” 赵桓眉头一挑:“比如呢?” 陈钊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为了尽心为王爷效力,属下决定……永不出仕!” 这份觉悟,倒是出乎赵桓的预料。 身为翰林子弟,登堂出仕,无疑是最有前途的选择。 而陈钊为了抱紧赵桓这条大腿,竟然甘愿永远不入朝堂?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陈家又不止陈钊这一个子弟,牺牲他一人,成就整个陈家,依旧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张茂一死,翰林院主战派的党魁之位,非陈钊父亲陈大友莫属。 再加上陈钊与赵桓的关系,陈家发迹,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 就算没有官身,陈钊依旧能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对于陈钊的鬼心思,赵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又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吧? 该让的利益,还是要让的。 相较于陈钊,王大全明显务实许多,他也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只要能为王爷办事即可。” “至于奖罚,全听王爷做主。” 此言一出,身旁的陈钊就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这个浓眉大眼,貌似忠良的家伙,嘴巴也太会说了,拍马屁不留痕迹! 照此下去,王爷身边的第一得力干将,岂不是要易主了? 不行!必须把这厮比下去才行! 陈钊当即改口:“属下愿为王爷奉献一切,不求回报。” 看着这两个家伙,暗中较劲的模样,赵桓心里就觉得好笑。 他先是冲郑庆云使了个眼色,等郑庆云离开后,这才轻描淡写的挥了下手,示意二人起身。 “陈钊,王大全,你们二人用不着在本王面前表忠心。” “纵使对天发毒誓,于本王而言,也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不值一提。” “本王看重的不是你们说了什么,而是干了什么。” “忠则加官进爵,锦衣玉食,叛则死无葬身之地。” “行事作风,圆滑多变这没什么,但若是成了奸臣佞党,本王杀尔等,如屠狗!” 陈钊和王大全对视了一眼,哪敢迟疑,不约而同的沉声回应。 “我等以助王爷成就大业为己任!” “绝不敢有半点私心,功名利禄,全凭王爷赏赐。” “说的没错,我们只要王爷的赏赐,这钱花着安心,除此之外,就算是一个铜板,我们也不敢产生半点邪念。” 赵桓的嗓音虽轻,但态度却很坚定:“记住你们自己说的话,不然将来有一天,突然被斩首,可别哭着问本王为何卸磨杀驴。” “我等左不过五六十年的寿命,只要本王重铸易州兵的骨气,就算本王百年以后,依旧会有将士,替本王诛贼平逆,尔等翻不了天!” 这已经不算是敲打了,而是明摆着的威胁。 言下之意极为明确,跟着本王好好干,好处自然少不了,若有私心,杀无赦! 对待这种奸猾多变的权贵子弟,就要一开始把话说清楚。 什么先打天下,后分蛋糕,全是扯淡。 蛋糕只有一块,都是本王的,其余的人,只不过是“打工仔”而已,干好了,加官进爵领高薪,干差了,就是一个死字。 二人岂会不懂赵桓的决绝? 他之所以如此暴戾果决,自然是为了终结大宋腐朽至极的官场,恃才傲物,结党营私的时代,将会成为历史。 陈钊和王大全,知道跟随赵桓,注定成不了童贯蔡京之流,但是只要家族兴亡,衣食无忧,也就够了。 二人再次一抱拳,摒弃所有杂念,正式成为赵桓的“爪牙”。 其实从他们严格执行赵桓的命令,直接溺死童贯和张茂,赵桓就已经对他们极为器重。 有此二人相助,赵桓才可放心大胆的与剩下的“五贼”掰掰手腕。 几乎是二人刚起身,赵石岩便出现在眼前。 赵石岩和此二人不同,既是宗亲,又是朝中大员,而且还怀有一颗匡扶宗室之心。 赵桓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一把搂住赵石岩的肩膀。 “哈哈哈,叔,你怎么来了?” 赵石岩一把推开赵桓的胳膊,皱着眉头,没好气道:“论辈分,我确实是你叔,但你毕竟是皇长子,而且咱们的关系,远没有那么亲!” “你我只管以王和臣相称即可。” “陛下封你为知易州事,特进虎翼军节度使,已经是一方执掌,不再是闲散王爷,以后切记谨言慎行。” “我可不想被周浦弹劾,扣上一个,里应外合,暗通款曲的罪名。” “今日借着祝贺的机会,我来见你,就是要提醒你,以后没有必要,别去开封府找我。” “咱们俩能少见面就少见面,有什么事,让陈钊和王大全去通知我就是。” 不愧是汴京首官,行事果然严谨。 赵桓现在有了实权,确实要注意影响。 以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天被周浦参个十本八本都毫不在乎,现在不一样了,一旦遭到弹劾,便会对易州产生影响,自然不可儿戏。 第166章 王妃闺房 赵桓与赵石岩三人交谈之际,一直暗中“盯梢”的小钗,把所有交谈内容,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朱琏。 小钗的脸蛋红扑扑的,止不住的感叹起来。 “真想不到,王爷竟然晋升的如此之快,就在不久之前,还是游手好闲的无用王爷,这才过去多久,已经官拜从二品……” “赵石岩前来拜访,自然就不必多说了,前堂的门槛都快被朝臣踩踏了,王府何时曾出现过这种盛况?” “王爷虽然行事乖张,令人难以捉摸,但却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兴许……王爷真是老天爷派下来,拯救大宋的呢?亦或者像坊间传闻的一般,王爷乃是先帝哲宗转世。” 很少在朱琏面前夸赞赵桓的小钗,实在是忍不住了,毕竟赵桓已经一再证明,王府未来的兴衰,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如果连赵桓都无力改变现状,那么定王府也好,大宋也罢,恐怕也就没什么好指望的了。 朱琏的内宅,严禁提起任何关于赵桓的事。 搁在以往,小钗肯定会遭到朱琏训斥,但这一次却朱琏却装作没有听见,就这么坐在桌旁,自顾自的喝着茶。 小钗太了解朱琏的性格了,想让她流露真情,简直比登天还难。 沉默就已经等同于接纳。 小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王妃也对王爷刮目相看吧?” 朱琏放下茶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小钗,你最近话有点多,莫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本宫不与你一般见识也就算了,可莫要蹬鼻子上脸,否则招致皮肉之苦,可别怪本宫不念及主仆情分。” 面对朱琏的威胁,小钗却丝毫不害怕,毕竟朱琏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根本舍不得惩罚小钗。 再说了,作为朱琏腹中蛔虫,小钗只是把朱琏想说却不愿说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而已,难道说实话也要挨罚? “嘻嘻,王妃与其惩罚奴婢,还不如好生敲打后妃一番。” “您都看到了,都是后妃把王爷给惯坏了!” “自从后妃进了王府,王爷甚至连葡萄都不用剥了,全都有后妃剥好送到嘴里,简直比母亲照顾孩子还要细致……” 感受到朱琏眼神流露出的不悦,小钗这才连忙打住话题,就算她跟朱琏的关系再亲近,说到底也是个奴婢,岂能在背后私自议论王爷? 朱琏轻哼一声:“滚出去!” 小钗哪敢迟疑,连忙低头行了一礼,忙不迭的跑掉了。 朱琏脸色严肃,却并未真的动怒,毕竟小钗对她而言,简直和亲妹妹一样,只是身为王妃,她必须维护王府的权威和规矩。 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听着院外传来的祝贺声,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朱琏心里不由阵阵唏嘘。 她本已经认命了,可是赵桓的突然转变,对于她而言,却像是暗无天日的囚牢里,终于射来一道曙光。 至少当下,朱琏终于可以一身轻松的生活了。 她刚要长长的舒口气,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柔和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该不会又是小钗那个丫头?” 就在朱琏心里暗暗犯嘀咕的时候,房门被直接推开了。 朱琏不由眉目微颦,小钗绝不会不敲门就擅自闯进来,究竟是谁? 在她紧张又气愤的注视下,只见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除了赵桓还能是谁? “嘿嘿嘿,爱妃,你找我?” 赵桓满脸谄笑,直接推门走了进来,顺手还把房门关上了。 紧接着,嘎达一声脆响,这货竟然还把房门给反锁了! 朱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赵桓又要搞什么鬼,但是身为王妃,自然不能露怯,当即故作镇定的质问起来。 “你锁门干什么?” 赵桓笑容更甚:“爱妃找本王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为了防止隔墙有耳,自然是需要小心谨慎一些。” 道理不错,但是感受到赵桓的奸诈表情,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她也懒得纠结,没好气道:“你晚上来就是了,现在王府里这么多客人,你身为王爷,不出去招待,岂不是失了礼数?” 赵桓一边向朱琏靠近,一边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招待个毛线!他们配吗?一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罢了,指望他们为王府出力,本王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 “爱妃,你到底想跟本王说什么?” 说话间,赵桓已经到了朱琏面前,明明他可以坐到桌子对面,却非要站在朱琏身边,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朱琏。 一时间,朱琏竟分不清楚,这家伙究竟是在向她施压,还是……故意使坏! “身为王爷,不可满口粗鄙之语。” “我叫你来,只不过是想提醒你,童贯之死,绝不会轻易罢休。” “郓王虽暂时拿你没办法,但是童贯之死,无疑是召蔡京回来的最好借口。” “另外,朱家恐怕也会……” 提起朱家,朱琏不由沉默了下去,一直以来,朱家都是她心里最无法忽视的痛。 无论当初把她嫁到王府,还是定王失势,明里暗里的怂恿她改嫁,都是把她当成了纯粹的政治牺牲品。 汴京发生了这么多事,朱家却没有任何动静,明知道朱琏身陷险境,那些血亲,却选择隔岸观火。 朱琏既失望又痛心,可是身为朱家的女儿,她又能怎么办? 而且朱琏断定,朱家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郓王垮台,那么蔡京和朱家就极有可能合流…… 一想到接下来定王府要面对的敌人,朱琏就感觉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闷得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朱琏感觉肩膀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按住。 她抬头迎上赵桓温柔又坚定的眼神,心里竟产生一丝悸动。 “多谢爱妃提醒,不过你只管放心,任何人胆敢染指王府,本王都将迎头痛击,绝不会有半点姑息。” “你只需安安心心当你的王妃即可,剩下的全部交给本王来处置。” 第167章 夫妻之实 如果这番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朱琏只会一笑置之,毕竟她要面对的,可是整个大宋最有权势的敌人。 但是面对赵桓,朱琏却深信不疑。 毕竟那些企图染指王府的人,或是死,或是被押入御史台,赵桓从未食言! 可这也正是朱琏纠结之处,蔡京还好说,可朱家毕竟是她的娘家…… 偏偏这时,朱琏感觉有点不对劲,肩膀上的手正在来回抚动。 这似乎已经超出了安抚的范畴,明显正在揩油! 朱琏余光一瞥,果不其然,赵桓的咸猪手,已经顺着肩膀向下滑去,只要一有机会,这个家伙就要乱来。 “趁我生气之前,你最好收敛一点!” “本宫早就说过,你我当众是夫妻,私下里,最好划清界限。” 朱琏虽然已经不讨厌赵桓,可她却不想让彼此深陷其中,将来若是面对朱家,闹出一处生离死别的戏码,徒惹眼泪,毫无意义。 既然要分别,那就坦然自若,潇洒转身。 赵桓收回手,但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在朱琏目光诧异的注视下,赵桓竟然直接转身走向床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朱琏气得不轻,当即娇喝:“你到底想干什么?” 平日里对朱琏畏之如虎的赵桓,此时竟一反常态,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外面太吵了,本王在此躲个清静。” “况且坊间传闻,本王与爱妃只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既然这么多达官显贵前来祝贺本王升迁,何不借此机会,解开误会?” 一听这话,朱琏不由沉默了…… 她薄唇轻咬,心里尽是愧疚,坊间的传闻,根本就不是误会,而是事实。 自从嫁入王府,朱琏和赵桓就从未有过任何肌肤之亲,看着赵桓那没心没肺的模样,朱琏突然醒悟过来…… 说起来,王爷也一直在为王府默默奉献。 若是换做旁人,面对这种窘迫的夫妻关系,无外乎两个结果,要么是吵得鸡犬不宁,直接分道扬镳,要么就是霸王硬上弓。 可赵桓却从未强迫过朱琏,而且还默默承受着坊间的非议。 对于最重视“声望”二字的王爷来说,此等非议,不亚于奇耻大辱。 朱琏默默把心一横,反正她余生的意义,都是为了王府而活,若是能够减少世人对王府的非议,就算是舍弃某些东西,又有何妨? 朱琏站起身,踟蹰片刻,还是低着头走到床边。 在赵桓的眼里,朱琏身体微微颤抖,脸颊鲜艳如血,呼吸都相当急促。 朱琏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身的变化,还以为自己一如既往的平静豁达。 “为了王府,我什么都肯做,连死都不怕,有何惧……夫妻之实?” “你若想要,我就成全你。” 赵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的看着朱琏,守了十年活寡的朱琏,竟然放下了心中隔阂?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过…… 日思夜想之事,马上就要成为现实,赵桓自然是兴奋无比。 一想到与爱妃成为真正的夫妻,赵桓就忍不住当场笑出声。 这声轻笑,对于朱琏而言,却是那么的刺耳,但是为了王府,承受这点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当听到身旁传来的窸窣声音,似乎是赵桓已经抬起手,并且朝着这边伸来。 向来豁达冷静的朱琏,身体瞬间绷紧,藏在袖子里的小手,也紧紧攥成一团。 明明还没有发生,她已经娇喘不止,毕竟在这方面的经验,她比普通小丫头片子丰富不到哪去。 堂堂王妃,竟然紧张的浑身颤抖,这要是传扬出去,她也就没脸见人了。 随着赵桓的手掌闯进视线里,朱琏猛地闭上眼睛,心想豁出去了。 本来就是夫妻,行夫妻之事,不是理所当然吗? 当赵桓的手指触碰到朱琏的肩膀时,朱琏整个人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哪怕是面对昏君佞臣的围剿,朱琏都不曾畏惧过,而此时却像是胆小怯弱的小丫头。 看着“真情流露”的朱琏,赵桓自然是极为欣喜。 但是下一刻,朱琏就睁开了眼睛,只因她察觉到赵桓的手掌没有胡乱摸索,而是就这么温柔又踏实的按在肩膀上。 朱琏鼓起勇气,缓缓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一幕,依旧是赵桓没心没肺的笑容。 “你……难道是在故意羞辱我?” “就是为了看我失态?” 朱琏咬着薄唇,委屈的眼眶都有些湿润,故作凶狠的盯着赵桓。 “哼,你赢了!不过内宅发生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被第三个人知道,我宁可一头撞死,哪怕是小钗都不行!” “你……哑巴了?” 看着朱琏慌乱无措的模样,赵桓却突然收回手,会心一笑。 “你是本王的爱妃,更是结发妻子,本王又岂能让你受半点委屈?” “不是你发自真心喜欢的事情,本王绝不会强求。” “那些碎嘴子喜欢议论本王?那就让他们议论个够,区区闲言碎语而已,不足为虑。” 朱琏猛地扭过头,故作随意,悄悄蹭掉眼角的泪珠。 没想到,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竟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朱琏暗怪这十年来,只顾着避开夫君,对这个最亲近的男人,反倒了解最少。 在朱家的手伸到汴京之前,朱琏愿意花时间,重新了解赵桓。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消解昔日的恩怨,你欠我的十年,都要加倍的弥补我!” 赵桓就喜欢这样聪明伶俐,又绕弯子的人。 什么冰释前嫌,说的比唱的好听,有了亏欠,自然就要弥补,等着对方大发慈悲,宽恕自己昔日的过失,不仅自私,更是无耻。 赵桓深吸了口气,眼神无比坚定,掷地有声道:“本王会用余生,弥补前十年!” “无论本王有何成就,也无论本王身边多了什么人,少了什么人,你在本王心目中的地位,都不会有半点动摇。” “休息吧,好菜不怕晚,本王愿意等你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朱琏痴痴的看着赵桓洒脱的背影,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 第168章 兄弟如仇人 朱琏没想到,在外行事作风暴戾果决的赵桓,回到府里,对待身边的人竟如此有耐性。 至少证明,朱琏没有嫁错人,哪怕这份释怀,足足迟了十年。 随着房门被关上,朱琏一扫往日的庄严,轻咬朱唇,脸颊泛着红晕,声音细不可闻:“你现在已经不欠我了。” 离开朱琏闺房的赵桓,一脚把面前的木凳踢飞,背着手,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妈的,谁爱当这个正人君子谁当,本王才不稀罕!” “闺房……都是有夫之妇了,还扯什么闺房,本王的颜面往哪放?”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赵桓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学什么不好,非学人家当什么狗屁情圣。 正所谓有花能折直须折,先上车候补票,本王连补票都省了。 面对童贯之流,杀伐果决,怎么一面对朱琏,就开始学人家装斯文,这要是传扬出去,本王还如何立足? 赵桓正窝着火,偏偏有那不知死活的往枪口上撞。 长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王爷,郓王来了!” 赵桓脸色没有任何好转,没好气道:“把钱带来了吗?” 长福看出赵桓不对劲,因此不敢绕弯子,连忙回答:“空手来的,还说小苑诗会上的博弈,不过是亲兄弟之间的玩笑罢了,当不得真。” 这话直接把赵桓给气笑了,现在才想起与本王是亲兄弟,晚了点吧? 除去陛下许诺代付的一万两银子,余下的二万两银子,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看着赵桓气势汹汹的背影,长福暗呼不妙,为了稳妥起见,他赶紧跑到朱琏门外,轻声呼唤。 “王妃殿下,您还是出去看看吧,王爷才刚被进封为节度使,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对郓王出手,恐怕不好收场……” 赵桓来到前堂,稳稳的坐在尊位之上。 几乎是刚坐定,早已恭候多时的赵楷就迎了上来,故作谦卑的对着赵桓行了一礼,假惺惺道:“恭贺王兄进封虎翼军节度使。”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楷觉得自己已经如此谦卑,作为兄弟,赵桓多少要给他几分薄面。 结果却出乎赵楷的预料,赵桓没有半点迟疑,直截了当:“你欠本王的二万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这话差点没把赵楷给噎死,他脸色时而涨红,时而惨白,不断用余光观察周遭,果不其然,周围聚集的朝臣,皆是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搁在以往,赵楷这个皇家状元却是很值钱,只要能够扳倒赵桓,将来的储君之位,非赵楷莫属。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 大宋已经由和转战,赵桓更是受陛下器重的铁杆鹰党,与其余皇子模棱两可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现在支持赵桓,明显比支持赵楷更有前途。 没有人站出来打圆场,赵楷的脸上更是挂不住,但是考虑到蔡京即将返京,再加上童贯之死,赵桓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一想到这,赵楷的心情瞬间平衡了不少。 “大丈夫愿赌服输,区区二万两银子,还不值得本王以声誉为赌注。” “请王兄放心,三天之内,本王自然把银子如数奉上。” 赵桓却不留半点情面,眉头一挑:“你的记性太差了,当初在艮岳可不是这么说的。” “念在兄弟情义,限你正午之前,把银子送到王府,否则我倒要让天下百姓评评理,难道王爷就能出尔反尔不成?” 面对赵桓的咄咄逼人,赵楷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个家伙,现在怎么如同刺猬一般?任谁沾上他,都要被扎的浑身是血。 二万两银子,对于赵楷而言,并非难事,他现在就能掏出来,但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好!既然王兄不念亲情,本王也不再啰嗦,正午之前,自然把银子送来,不过……” “今天乃是王兄的大喜之日,总不能给亲兄弟下逐客令吧?” 感受到赵楷眼神流露出的奸诈,赵桓心里很清楚,这厮必然是酝酿着坏水! 不过单凭区区一个赵楷,还入不了赵桓的法眼。 在赵桓饶有兴趣的注视下,赵楷背着手,煞有其事的在朝臣面前,来回走动。 “按理来说,今日不该提起此事,但媪相毕竟是封疆大吏,朝中重臣,如今却死的不明不白,若是不能为媪相沉冤昭雪,岂不是落天下人之话柄?” “王兄,你说呢?” 赵桓就知道,这小子要在童贯身上做文章,不过既然赵桓敢下手,自然不怕别人翻旧账。 他当即轻哼一声,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不愧是本王的兄弟,果然心胸仁善,但是话说回来,你愿意为童贯伸冤,不知被童贯所害的无辜之人,又有谁愿意为他们伸冤?” “还是说,在你心里,童贯的分量,远比那些无辜之人,更加重要?” 这番话,令赵楷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赵楷的计划很简单,先是当众掀起舆论,然后再把准备好的证据,拍在赵桓脸上,让他辨无可辨,继而令其身败名裂! 怎奈何…… 赵桓这厮,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厚颜无耻的站在道德制高点,反倒令赵楷极为被动。 “王兄所说的无辜之人……恐怕是空穴来风吧?” “媪相乃是巩固重臣,更是陛下的心腹宠臣,王兄全面否定媪相,岂不是在暗示陛下识人不慧,用人唯亲,枉顾江山社稷?” 在场的朝臣,看着针尖对麦芒的兄弟俩,很识相的选择了闭嘴。 这种时候,只管隔岸观火就是。 不过他们心里,却对于“童贯之死”极为敏感,毕竟童贯可是六相之一,这种大人物,却像是野狗一样,被赵桓按在水里溺死了。 童贯老贼确实奸佞,但是论暴戾,却拍马都不及赵桓分毫。 就在赵楷隐隐冷笑,觉得赵桓已经被逼入死角,无从解释之际,赵桓却直接站起身,大手一挥,甚是豪气道:“什么狗屁媪相,阉人就是阉人!” 第169章 蔡系入场 嘶…… 现场倒抽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就连赵楷都愣住了,根本没有料到,赵桓竟然如此癫狂。 童贯虽死,但其党羽尚在。 赵桓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避讳,对着尸骨未寒的童贯破口大骂。 而且还是骂人专揭短,打人专打脸,难道就不怕遭到童贯党羽的群起而攻之? 赵楷有意借机拉拢童贯党羽,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当即撕下伪善的面具,站在赵桓的对立面,大肆指责起来。 “王兄!你此言未免也太过分了!” “正所谓逝者为大,纵使媪相有千般不是,他已经死了,既如此,王兄又何必对着一个已死之人,如此刁难苛责?” “至于王兄先前,指责媪相残害无辜,你必须把此事说清楚,否则,就连本王都不答应!” 前来祝贺赵桓的朝臣中,有不少就是童贯党羽。 他们之所以来定王府祝贺,就是担心被赵桓这个疯子打击报复。 如今感受到赵楷的拉拢之意,他们自然是借坡下驴,纷纷站了出来。 “郓王所言极是!” “逝者为大,媪相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归天,又岂能遭到定王如此羞辱?” “务必请定王就此事,解释清楚,否则……” 不等童贯党羽说完,赵桓已经冷冷打断。 “否则怎么样?!” 被赵桓的凌厉目光一瞪,童贯党羽瞬间没了动静。 赵桓非但没有任何收敛,声量反倒更大:“逝者为大,也要分人,别说朝臣,就算是普通老百姓去世了,本王也会为其默哀。” “唯独童贯老贼,死不足惜!” “本王没有把他拖出来鞭尸,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尔等想让本王,敬童贯在天之灵?我看你们是没睡醒!” “若尔等一定要让本王对童贯之死发表言论,那本王只能说,死得好!” 赵桓这番话,虽然暴戾,却又暗藏巧妙,无论他如何咒骂童贯,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直接承认,童贯之死与他有任何关联。 还是那句话,除非特征如山,否则想让本王认罪,做梦! 至于赵楷今日来王府闹事,不用想也知道,这厮必然是买通了艮岳卫士。 只要他掀起舆情,将赵桓置于风口浪尖,到时候再被艮岳卫士一指证,就算定不了赵桓的罪,也足以令赵桓背负“残害封疆大吏”的罪名。 到那时,什么主战派主和派,根本不重要,只要是官吏,就会自动站在赵桓的对立面。 赵桓骂的还不过瘾,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童贯的险恶嘴脸。 若是对待这些权奸还要束手束脚,又如何告慰那些受到残害的无辜亡魂? 殊不知,赵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定王府管家进谏,赵桓为人狂暴,只要稍加挑拨,此人便会狂傲至极。 只要赵桓当众辱骂童贯,就等同于告诉童贯党羽,想要化干戈为玉帛,无异于痴人说梦,凡是童贯党羽,本王尽灭之,这无疑会激起童贯党羽的反抗。 而赵楷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获得童贯党羽之拥趸。 只要有人愿意继续支持赵楷,纵使赵桓再得势,想要扳倒赵楷,也绝不现实。 看着赵桓一步步走进精心设计的圈套里,赵楷心情大好。 此时,童贯党羽,已经直接走出人群,对着赵桓大声指责起来。 “你虽是王爷,也休想平白辱人清誉,你倒是说,媪相残害过谁?” “哼!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若定王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我等现在就前往大理寺,要求大理寺卿,彻查此案。” “一个人证做不得数,若是所有艮岳卫士一起作证,又当如何?” “说的没错,大不了鱼死网破。” 童贯之党羽,自然少不了朝中大臣,他们确实拥有与赵桓鱼死网破的本钱。 刚刚到达前堂的朱琏和郑庆云,正好目睹了赵桓与群臣之间剑拔弩张的一幕。 朱琏忍不住摇头感叹:“这个赵桓,难道就不能消停一天吗?”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何必闹得这般田地?” 别说朱琏,就连郑庆云都觉得匪夷所思。 童贯党羽专程来王府示好,只要赵桓稍加安抚,他们以后就会转而支持赵桓。 现在倒好,赵桓竟然主动树敌,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姐姐,赶紧上去阻止王爷吧,不然继续闹下去,只怕是喜事丧办……” 郑庆云心急如焚,反观朱琏,虽然气愤,却坚定无比的摇了摇头。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若是我们上去劝阻,事后,王爷反倒解释不清。”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竟然是户部侍郎韩木吕。 已经年过七十,满鬓花白的韩木吕,乃是蔡京之妻的兄长,自从蔡京被贬出京都,韩木吕的日子也不好过。 如今蔡京被重新启用,韩木吕也随之调任户部侍郎。 他虽然不待见童贯,但死人的价值,却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毕竟赵桓这个混蛋,杀了张茂,等同于向蔡京宣战。 韩木吕自然是要趁机,踩上赵桓一脚。 “定王向来行事猖狂,搁在以往也就算了,如今官拜虎翼军节度使,今非昔比,若是再口无遮拦,只怕不妥。” “童贯乃是朝中大臣,死的不明不白,若是掀起舆情,彻查此事,定王也难以脱身吧?” 韩木吕不仅代表着蔡京,更代表着蔡系大臣。 远了不说,光是蔡京的六个儿子五个孙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最次都是驸马。 其已故兄弟蔡卞,更是王安石的女婿! 蔡家的能量之大,超乎想象,也正因此,蔡京才会四起四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得到了韩木吕的支持,赵楷眼睛直放光。 合童贯余党,蔡系官员之力,想要绞杀赵桓,自然是轻而易举! 赵楷当即发难:“赵桓,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没动静了?呵呵,难道说媪相之死,真是你一手所为?” 此时,朱琏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赵桓撑不过这一劫,直接喜事丧办…… 第170章 睚眦必报 朱琏和郑庆云已经紧张的满手是汗,反观赵桓,却昂首挺胸,一副根本没把众人放在眼里的架势。 面对围攻,赵桓的气势不降反增。 “你们不是想要知道,遭童贯所害之人的名字吗?本王就成全你们!” “都把耳朵竖起来,本王只说一遍!” 在众人鄙夷不屑的注视下,赵桓大袖一甩,嗓音掷地有声,这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令陈钊和王大全等人,崇拜无比。 “元丰元年,童贯尚在宦官李宪门下,就残害宫女三人!” “崇宁元年,前往杭州任明金局供奉官,仗势欺人,迫害当地百姓刘王二人。” “随后,此贼仗着与陛下多有交往,在杭州愈发变本加厉,只因周姓男子,背后称其为阉人,便命人将其当街打死。” “周姓男子之家人,皆是难逃报复,其怀有身孕的妻子,一尸两命!” “不知诸位,这些可算得上无辜之人?” 熟读历史的赵桓,自然将童贯的旧时黑历史,扒的一干二净。 现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目瞪口呆。 年轻一辈的官员,对于这些旧案,几乎一无所知。 但韩木吕心里却一清二楚,正是因为知道赵桓并非空穴来风,他才愈发震惊! 要知道这些旧案,早已经被童贯刻意隐藏起来,除非当年的亲历者,否则鲜少有人知晓。 赵桓是从哪听说的? 一旁的赵楷,直勾勾的盯着韩木吕,光是凭借韩木吕的反应,就意识到赵桓乃是有的放矢,而非凭空胡诌。 邪门! 难道真如童贯生前所言,赵桓身边隐藏着一个极其恐怖的间谍组织? 否则,如何解释赵桓那近乎变态的情报能力? 只怕是……这个间谍组织,与武德司相比,也要尤甚之! 原本闹哄哄的前堂,瞬间一片死寂。 就连那些聒噪的童贯旧党,也没了动静。 而站在一旁观望的翰林院学士,则忍不住嘀咕起来。 “定王的情报来源未免也太恐怖了,这种辛秘,他都能搞到手,可怕……” “何止!定王看似狂躁暴戾,实则城府极深,这种陈年烂谷子的赃事,对于童贯而言不值一提,因此定王从不提及。” “但是现在童贯死了,这些事便可否定童贯,反正死人又无法辩驳。” “你们发现没有,还有一层算计。” “呵呵呵,不难察觉,定王只提童贯在野时的旧账,童贯进京任官时的烂事,却绝口不提。” “凡是京中发生的事,或多或少都有陛下干预,否定童贯,岂不是等同于否定陛下?” 众学士心如明镜,不止朝堂风向变了,赵桓的做派也在发生微妙的转变。 昔日的赵桓,简直就是个刺头,对峙陛下,咒骂朝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而诸般猖狂之举,其实都是在巩固赵桓的“鹰党”身份。 现在莫说朝堂,即便是在野,谁不知道赵桓是铁杆鹰党?有了标杆身份,自然就会有人拥趸。 此乃赵桓博取政治资本的手段。 如今赵桓的意图已经达到,他自然要转变风格,逐渐从逆子,朝着贤恭王爷过度。 能不得罪陛下,就坚决不得罪。 这也是为何,陛下对赵桓越来越有耐性,哪怕是逢场作戏,父子君臣二人,都要把戏演下去。 翰林院学士,可都是为陛下出谋划策,拟定圣旨的“智囊”,结合陛下的态度,便可窥见其中玄机。 在这一点上,他们比普通朝臣灵通多了。 众学士交换了个眼神,已经非常有默契的做出了决定。 六大权相已经被赵桓弄死一个了,剩下的五个,虽然依旧权势滔天,但相比之下,支持赵桓这棵拔地而起的大树,前途反倒更加明亮! 他们当即让开,把陈大友请了出去。 年过五十,在翰林院混了半辈子,越混越边缘的陈大友,突然借助赵桓这股东风,拔地而起。 陈大友现在睡觉都能笑醒,他暗叹有个好儿子,紧紧抱住了定王的大腿。 若是当初,派其他子弟结交定王,未必有今日这番成就。 陈大友赫然已经是翰林院主战派的党魁。 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指着一众童贯旧党,大声呵斥起来。 “怎么没动静了?!尔等不是甚为猖狂吗?” “呵!一群见风使舵的东西,你们也配来王府祝贺?厚颜无耻!” 在陈大友的带领下,一众翰林院学士,纷纷上前,对着童贯旧党破口大骂起来,拥王立场已经极为坚定。 赵楷脸色煞白,他没想到,精心设下的局,再一次被赵桓轻易破解。 他甚至都没机会让艮岳卫士来对峙。 韩木吕倒还算沉得住气,捋着胡须,故作深沉:“陈学士,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破釜沉舟,可就没有退路了。” 若是搁在以往,陈大友等人,自然是要掂量掂量。 但今时不同往日,赵桓已经一再证明其手段之高明,城府之深沉。 再加上赵桓干掉童贯,陛下竟然暗中给大理寺施压,不准彻查此事,就更能说明赵桓现在的分量。 全力以赴的支持赵桓,才能为将来谋取更大的政治利益! 陈大友直接一甩袖子,根本不给韩木吕半点情面。 “韩大人,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汴京这么多部门你不去,非要去户部,你难道忘了,王爷兼任户部监察御史?” 提起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身,韩木吕的脸色瞬间一变。 等他扭头看向赵桓时,映入眼帘的只有赵桓的冷笑。 “韩大人,你可要把账本藏好了,本王但凡是揪出一点把柄,也要把你脑袋拧下来,塞进裤裆里!” 粗鄙!粗鄙至极! 可偏偏韩木吕拿赵桓毫无办法,毕竟朝臣都已经“被动接受”了赵桓的暴戾做派。 现在若是赵桓突然变得斯文起来,众人反倒会不适应。 蔡京调回这个节骨眼上,韩木吕可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误了蔡京大计,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为了大局着想,韩木吕只能昧着良心,连忙冲赵桓行了一礼。 第171章 跟本王比背景 就连蔡京的“妻兄”都要避赵桓之锋芒,童贯旧党已然面如死灰。 “老臣今日来王府,只为祝贺定王升迁,除此之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与老臣无关。” “老臣为官半生,向来恪尽职守,料想王爷绝不会为难老臣。” 赵桓眼睛一眯,调侃意味浓厚:“既然是来祝贺,可曾带了伴手礼?” 韩木吕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看赵桓怎么死的。 结果非但没看成大戏,反倒顺手被赵桓甩了一个大耳帖子,憋屈的想死。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韩木吕脸色瞬间涨红。 “来……来的匆忙,竟忘了置办,还请王爷宽恕。” 赵桓也不啰嗦,一挥手:“那你还不赶紧回去置办!来个礼到人不到就行了,本王看见你就窝火!” 韩木吕气的想死,这么大岁数了,真怕一口气上不来,当场厥过去。 论暴戾,纵观整个大宋历史,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君和王爷,能与赵桓相提并论。 韩木吕灰溜溜的离开了,先前与赵桓唱反调的人,却全都傻了眼。 一众童贯旧党,吞了下口水,竟纷纷跪倒在地。 “求王爷赎罪!” “童贯已死,树倒猢狲散,我等皆是乌合之众,绝不会对王爷造成任何威胁。” “还请王爷宽宏大量,莫要与我等一般见识。” 赵桓脸上的笑意,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更加和善了! “呵呵呵……” 这番冷笑,直笑的童贯旧党背后发凉。 “长福。” “小的在!” “把所有跪在地上的官员,全都登记造册,一并送交陛下审阅。” 什么?! 童贯旧党目瞪口呆,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结党跪拜皇子,这可是皇家之大忌。 “求王爷饶命啊。” “此事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我等可就死定了。” 面对哀嚎不止的童贯旧党,赵桓却不为所动:“尔等可听说过一句警世名言?别特么给脸不要脸!” “本王一而再,再而三宽恕尔等,怎奈何尔等得寸进尺,一有机会就要咬本王一口。” “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啊!” “长福,把他们全都给本王轰出去,至于陛下如何惩治他们,可就不是本王说的算了。” 伴随着一阵哀嚎,童贯旧党,被长福带着家丁,直接耗着脖子领,全部扔了出去。 陈大友等学士,以及一直隔岸观火的官员,无不暗暗庆幸。 眼前这位王爷,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做……做事留一线。 别犯他手里,否则一有机会,就往死里整。 殊不知,赵桓早就在心里,用小本本把所有得罪过他的人,全部记下了。 拥有一个好记性,再加上睚眦必报的性格,此乃身为王爷或是国君,最起码的素质。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赵楷,早已经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先前赵桓呵斥童贯旧党的话,明显也是在暗示他! 赵楷紧张的手直抖,昔日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皇家状元,如今却被王兄吓得魂不附体。 “王……王兄,我……” 赵楷本还抱有一丝幻想,结结巴巴的求饶,结果接触到赵桓冰冷的眼神,他瞬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赵桓眉头一挑,沉声质问:“那二万两银子,什么时候送来?这眼看着可就要到正午了。” 赵楷面如死灰,他本还以为,赵桓一倒,那二万两赌金也就烟消云散。 结果…… 赵桓的记性太好了,始终惦记着这事儿。 想赖账?做梦! “请王兄放心,我这就回去筹钱!二万两银子,绝不会少一个铜板。” 一听这话,赵桓不开心了:“什么叫做筹钱?也就是说,你压根没准备这笔钱?” “赵楷,不是本王说你,身为堂堂皇室状元,怎能言而无信?” 虽说…… 皇家最忌讳同室操戈,但忌讳归忌讳,顶风作案者并不在少数。 而眼前的赵桓,明显就属于那种……敢想敢干的人。 一想到童贯像是野狗一样,被赵桓按在水里溺死,赵楷就腿肚子发抖。 他生怕去艮岳湖里跟童贯当邻居,慌不择言的辩解起来。 “我……我根本不用事先准备,光是肃王和母妃,就可为我筹集这笔钱。” 此言一出,站在旁边的翰林院学士,止不住的冷笑。 什么狗屁皇家状元,心理素质也太差了,赵桓还没把坑挖好,他就自己躺进去了。 这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赵桓直接被这个傻弟弟给逗笑了:“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周贵妃账面上的俸禄,每年两千一百石,再加上各种补贴,一年下来,满打满算也就一千五百两银子。” “除去吃穿用度,日常消耗,每年能够结余五百两银子都顶天了。” “这二万两银子,周贵妃如何帮你筹集?” “我倒是要把此事,禀报给显肃皇后,好生查查她!” 赵楷直接僵住,他没想到赵桓竟然这么狠,连他在后宫的母妃都不放过。 因为太过惊恐,赵楷不由后退了两步,结巴的更严重了。 “赵……赵桓,你别太过分!” “罪不及家人!” “母妃向来恪尽职守,你不可为难她!” 赵桓脸上笑容突然一失:“怎么,你心里还有家人二字?你对本王这个长兄下手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至于周贵妃,只怕是不会轻易息事宁人吧?” “本王先下手为强,合情合理!” 论后宫的背景,任谁再硬,也硬不过赵桓,他背后可是站着显肃皇后。 虽然周贵妃的身份也很高,显肃皇后不可能直接对她不利,但只要显肃皇后开始挤兑她,不出半个月,周贵妃就会手忙脚乱的露出破绽。 到时候再让礼部弹劾,革其贵妃之位,只要降到正妃以下,显肃皇后就可以直接捏死她。 这也是为何赵楷如此惶恐,生怕赵桓殃及后宫。 赵楷眼眶竟阵阵泛红,大宋三皇子,曾经最得势的皇子,竟快被赵桓逼哭了。 应付赵桓,甚至比应付金贼辽狼,还要凶险,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王兄不殃及后宫,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第172章 争王 朝堂之争,向来是你死我活,作为兄弟,赵桓已经给过赵楷机会了,当得上仁至义尽。 事已至此,赵桓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客气。 “距离正午,还剩半个时辰,二万两银子如数带来,携郓王妃,对本王爱妃,磕头道歉!” 磕头道歉,看似无足轻重,但也要看对方是谁。 就算是朝中大臣,给赵桓跪下磕头,也只能算是尊卑有序。 但赵楷却不同,他既是皇子,更是储君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这一跪,必定身败名裂,攀附于周遭的官员,自然也会树倒猢狲散。 赵楷已经别无选择,不仅赵桓已经获得了实权,翰林院学士也集体倒向他,而最有希望扳倒赵桓的蔡京,短时间内还无法回到汴京城。 光靠蔡京身边的蔡系大臣,想要解决赵桓,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韩木吕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整个定王府前堂,静悄悄的一片。 直到赵楷垂头丧气的离开,众人才如梦方醒,各种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赵楷完了……” “难怪之前在艮岳,定王没有急着对赵楷展开报复,原来定王就是在等着赵楷送上门。” “童贯死了,但是童贯旧党还在,赵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可惜,他的每一步都被定王给算死了。” “现在谁还敢说,定王愚钝?” “定王不仅暴力狂傲,杀伐果决,城府更是深如浩海,这种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细细回想起来,定王一路走来,赢一次两次是巧合,但每次都能赢,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众人看赵桓的眼神,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心里更是暗暗庆幸,没有成为赵桓的敌人,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同样惊讶的说不出话。 尽管她知道,赵桓让赵楷和朱凤英下跪道歉一事,政治意含要远大于报复出气。 但朱琏心里依旧感动无比,只因赵桓从没有一刻忘记过,当初朱琏在郓王府受的委屈。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旁的郑庆云,同样激动无比,因为她知道,赵桓绝不会让身边的人,受到任何委屈。 陈钊和王大全对视了一眼,眼神尽是炙热。 跟随定王,必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业! 正午时分,郓王府管家带着二万两银子,来到定王府。 赵桓让长福简单清点了一遍,就全部送到账房入库。 看着站在前堂门外的赵楷夫妇,赵桓眼神无波,语气更是已经不带任何亲情色彩。 “当初本王爱妃前往郓王府,受到无礼对待。” “以本王的性格,自然是要见血!” “但打碎骨头连着筋,就算本王再记恨你们,也改变不了血脉亲情的事实。” “记住本王的话,念经只许这一次,下次就该超度了!” 面对不怒自威的赵桓,赵楷已经彻底抬不起头。 在现场一众官员的注视下,赵楷噗通一声跪在赵桓面前,神情尽是恭敬。 “恳请王兄息怒,明日一早我便离京,王兄再也看不见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了。” 朱凤英早就被显肃皇后吓出了梦魇,若不是赵楷逼着她来,打死她都不肯踏入定王府半步。 如今她还敢有半点迟疑,连忙跑到朱琏面前,直接双膝跪地。 “我那日实属昏了头,并且已经吸取教训了,求姐姐赎罪。” 坐在赵桓身旁的朱琏,俊首端正,只是眼睛微微向下,俯视着昔日傲慢至极,如今却惊吓过度,已成魇症的妹妹。 朱琏的心情无比复杂,既有得到赵桓庇护的得意,又有对妹妹的不忍。 但纵使心里再纠结,朱琏也不会表露分毫。 她抬起手,轻轻一挥:“去吧。” 朱凤英如蒙大赦,赶紧转身回到赵楷身旁,夫妇二人相互搀扶着,不敢耽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钊注视着二人匆匆而去的背影,脸上尽是得意。 “一个是皇家状元,一个是朱家最受宠的千金小姐,好一个天作之合……狗屁!” “这大宋,只有一个人能称之为王,便是定王!” “只要有定王在,什么郓王肃王,全都翻不起浪花。” “至于朱家的千金,哼,那朱凤英桀骜刻薄,又如何与端庄优雅的定王妃,相提并论?” 其父陈大友,背着手,不动声色道:“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昔日的废……咳咳,昔日的定王,能有今日这般成就。” 陈钊咧嘴一笑:“父亲大人太谦虚了!” “当初王爷在筹资大会上,光芒万丈,大放异彩,父亲就已经料到今日之壮举。” “所以才会派我来结交王爷,父亲这一博,可是为我陈家博来一个似锦未来。” 陈大友笑着应下,心里却一阵窘迫,当初结交赵桓,也是无奈之举,毕竟陈家势弱,在翰林院根本就没有什么话语权。 而陈钊更是所有陈家子弟中,最怯弱的一个,也最不受待见。 陈大友只是单纯想让自己这个无所事事的儿子,找点事做罢了,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以后有了定王撑腰,陈家在翰林院的地位将无可动摇。 不过赵桓此人,太过杀伐果决,与他为伴,还要谨言慎行,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王威比之皇威,也丝毫不差! 在陈大友的带领下,一众翰林院学士,纷纷上前,对着赵桓拱手作揖,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恭喜王爷,荣升虎翼军节度使。” 这群老狐狸,精明得很,以“节度使”为幌子,实则是祝贺赵桓成为大宋名副其实的首王。 老三老四,全都被赵桓按在地上摩擦,其余皇子,不成气候。 再加上后宫有显肃皇后撑腰,至少短期内,看不到有任何人,能够挑战赵桓的位置。 众学士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定王府。 小钗和长福先是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定王府,终于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王府了! 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自然也能扬眉吐气。 第173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 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到了皇宫。 内侍余贵,将定王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于赵佶。 起初赵佶的脸色还有些难看,毕竟定王行事暴戾,若是真做出什么同类相残的事情,赵佶也必须痛下杀手,除掉这个逆子。 否则这厮今日可杀弟,明日便会弑父。 当得知赵桓并未太过为难赵楷,只是令其下跪道歉,便就此罢手,赵佶的凝重眼神顿时缓和了不少。 “哼,算这个臭小子知道轻重。” “朕也有心息事宁人,不愿将有限的精力,浪费在那个逆子身上。” “至于郓王,就让他如此来的,如何回去便是。” 提到赵楷,赵佶的眼神明显流露出一抹不悦。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一直以来,在赵佶的心目中,赵楷都是最值得骄傲的那个儿子。 本以为,他此番回京,能够杀杀赵桓的嚣张气焰。 结果却成了“自投罗网”,愣是把前半生积累的所有威望,败的一干二净。 赵佶不仅失望透顶,更是暗暗吃惊,没想到郓王与定王相比,差距竟有如此之大。 一旁的余贵,虽不如童贯那般权势滔天,但毕竟是长期侍奉在赵佶左右的忠仆,就连满朝文武都要对他以礼相待。 提起已经身死的童贯,余贵字里行间没有半点敬意,反倒尽是不屑。 “童贯一死,他身边的党羽,失去了遮阴大树,被定王一鼓作气全部收拾的利利索索。” “定王之势,当成陛下手中利剑,横扫四方,外灭强敌,内诛权奸。” “恭喜陛下!” 赵佶心情越发明朗,虽然他依旧不喜欢赵桓,但不可否认,赵桓确实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若赵桓得势,便可借其势,巩固皇权。 反之,若其失势,还可将其架上储君之位,背负亡国之君的骂名。 想通这些,赵佶脸上逐渐流露出了些许笑意,当他的视线落在余贵身上时,当即轻笑起来。 “余贵,你侍奉朕多少年了?” 余贵连忙回答:“已有十年光景了。” 赵佶不由感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朕的儿子们也长大成人了,怎奈何,一棵树上结的果,却大相径庭。” “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谁能君天下。” 余贵连忙为赵佶进言:“如今看来,当属定王。” 赵佶点了下头,示意余贵可以退下了,结果余贵前脚刚走,赵佶的脸色就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些年,余贵还算守规矩,除了通报诸事外,鲜少多嘴。 结果童贯刚死,余贵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顶替童贯,成为赵佶的心腹宦官。 而今,翰林院主战派,打算借定王之东风,乘势崛起。 余贵十有八九,已经和翰林院暗通款曲,否则又岂会如此笃定赵桓可君天下? “哼,朕还没打算禅让!” 话音落,武德司卫士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言不发,毕恭毕敬的往大门方向退去。 直到关上门,武德司卫士才转过身,快步朝着余贵追去。 一炷香后,余贵便被塞进麻袋里,紧接着往水缸里一扔,等余贵彻底没动静了,再将其尸体取出,擦干身上的水渍,伪装成的病发暴毙。 武德司卫士刚回到御书房,迎面传来赵佶的一声轻哼。 “不知深浅的东西!” 武德司卫士知道赵佶骂的不是他,但还是压下脑袋,拘谨无比的小声禀报。 “余贵已经处理掉了,届时按照规矩,将他厚葬。” 赵佶的好心情,全都被余贵给搅合了,杀了这狗东西,也算是变相敲打一下翰林院,免得手伸的太长。 余贵是宦官,翰林院学士是士大夫,不可类比,敲山震虎即可。 “公相到哪了?” 面对赵佶的询问,武德司卫士不敢有半点迟疑:“启禀陛下,公相年纪大了,路途又极为遥远,不敢日夜兼程的赶路。” “或许再有半个月就能到汴京了,不知是否派人前去迎接?” 赵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是自然,公相乃朕之心腹忠臣,岂可怠慢?” 武德司卫士连忙应下,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童贯一死,剩下的五大权相,心里就该犯嘀咕了。 赵佶就是要表现出对公相的器重和信赖,告诉所有人,干掉童贯,乃是赵桓暴戾,与赵佶无关。 痛失爱臣,赵佶心如刀绞,如此一来,所有的矛头就会全部指向赵桓。 这番算计,真是一步一个坎。 武德司卫士明白,这些年赵佶重用权奸,也是迫于无奈,毕竟六贼的势力早已经渗透到了汴京的方方面面。 一旦联起手来,就算是赵佶,也无法与之抗衡。 而今,有了赵桓这个冲锋陷阵的大皇子,赵佶自然是一扫往日的“昏庸麻木”,摆出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赵佶眼神微眯,流露出只有武德司卫士知道的深邃老辣。 “定王,你可要坐稳了大宋首王的位置。” “若你能替朕扫清障碍,巩固皇权,待朕百年之后,自然会将皇位禅让于你。” “否则……朕定要新账旧账跟你一并算清!” 此时坐在王府前堂的赵桓,正闭目养神,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 心里则暗暗盘算着时间,若是一个时辰内,宫里没有任何动静,那就说明赵佶并不打算插手。 定郓双王之争,也将就此落下帷幕。 站在旁边的郑庆云,也不敢打扰赵桓,连忙来到朱琏身旁。 “姐姐,王爷这是怎么了?” “自从把宾客送走,王爷就坐在这一言不发,怪吓人的……” 朱琏也摇了摇头,毕竟想要摸清赵桓的脉络,简直比登天还难,鬼知道他现在想什么。 赵桓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猛然睁开眼睛,目露精光。 “今晚,哪位爱妃侍寝?” 什么?! 提心吊胆的二女,听到赵桓这话,气的直攥拳。 尤其是朱琏,本还以为赵桓在担忧王府处境,结果……这家伙满脑子想的,全都是那点龌龊事。 若不是陈钊和王大全还在,朱琏非一耳光拍过去不可! 丢人现眼的东西! 第174章 军需药方 朱琏直接起身,轻哼一声:“庆云,我们走!” 站在门口的陈钊和王大全,选择性失明,直到朱琏远去,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陈钊连忙凑上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王爷打算何时去探望岳飞?” “先前属下去看了一眼,岳飞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为了护送常胜军叛党的贼首,岳飞身中数箭,虽然都避开了要害,但由于失血,再加上伤口没有及时处理,身体状况骤降。 先前赵桓没时间去探望岳飞,现在反倒不着急了。 他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有没有发烧?” 陈钊连连点头:“有!而且还烧得不轻!” 得到肯定的答复,赵桓基本可以确定,岳飞的伤口已经感染了细菌,如果不妥善处置的话,轻则截肢,重则丢命。 赵桓当即叫来长福,沉声询问:“大夫是如何给岳飞诊治的?” 长福连忙回忆了一下经过:“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跟平常治疗外伤一样,清洗伤口,敷药包扎。” 在赵桓的示意下,长福把大夫开出的药方拿了过来。 赵桓审视药方时,陈钊用手肘戳了戳王大全的胳膊,小声嘀咕。 “看不出来,王爷竟然还懂医术……” “这天底下,到底还有什么是王爷不会的?” 王大全目不斜视,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话忒多!” 这俩人虽然在给赵桓效力方面,配合的默契无间,但私下里却极为不对付。 陈钊嘴里“啧”了一声,看王大全的眼神,也是一百个不待见。 就在这时,赵桓已经把药方递给了长福,云淡风轻道:“确实是正经的跌打损伤药,但是光外敷还不够。” “去药铺,买二两银子鱼腥草,碾碎后挤压出汁,让岳飞直接喝下去。” “每次二钱,早中晚各一次,连服五天。” 据赵桓所知,鱼腥草乃是天然抗生素,本身无毒,也没有用药禁忌。 其中蕴含的鱼腥草素,在对付金黄色葡萄球菌方面有特效。 这种细菌一旦入血,就会导致高烧不退。 站在面前的长福,却一脸茫然。 “王爷……什么是鱼腥草?” 赵桓这才想起来,鱼腥草的名字有很多,不仅各地叫法不同,就连医书上记载的名字也大相径庭。 赵桓努力回想当初和老中医扯谈时得来的经验:“岑草,可曾听说过?” 长福摇了摇头,依旧茫然。 “那俎菜呢?” “臭菜?” “九节莲?” “我靠,难道非要让本王亲自去药铺挨个筛选不成?这鱼腥草用途广泛,药铺里肯定有,就是这名字……” “对了,蕺菜听说过吗?” 刚才还一头雾水的长福,直接一拍大腿:“嗨!原来是蕺菜,王爷,瞧您绕这一大圈子。” “小的这就去药铺,不过……未必能买得到新鲜蕺菜,保险点,再派人去山上采一些吧。” 赵桓觉得有道理,刚要下令,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长福,你去药铺的时候,不要多嘴。” “这鱼腥草能治外伤的消息,决不能走漏。” 长福立刻明白了赵桓的意图,咧嘴一笑,转身飞快的跑掉了。 陈钊反应也极快,连忙凑上前来。 “王爷,您说的鱼腥草……也就是蕺菜,这能治箭伤?” “正所谓杏李不分家,属下也曾研究过一段时间医术,蕺菜多是用来治疗中暑伏热闷乱。” “也有大夫,用来治疗痢疾。” “可从没听说过,蕺菜还能治疗箭伤。” 陈钊当然不敢质疑赵桓,但行医问药,需要严谨,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闹出人命。 况且岳飞可是赵桓的臂膀,但凡是有些许闪失,都将追悔莫及。 面对陈钊的疑问,赵桓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可拉倒吧,还杏李不分家,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凡是大夫,肯定都是文人,但文人却不一定是大夫。” “你研究的医书,恐怕就看了一个扉页,然后就扔了下了吧?不够丢人现眼的!” “天底下医书多了去了,行医问药,又是经验学。” “同一种药物,不同的大夫用法也不同。” “《日华子本草》中记载,蕺菜可治疗恶疮。” “《神农百草经》中载,可治痢疾。” “《伤寒杂病论》则说,可治疗蛇虫之毒。” “所以,你信哪本书?” 陈钊满脸窘迫,他所谓的研究过医书,只是顺口一说而已,哪料到赵桓才是真对医书有过全面的研究。 李逵遇上了李鬼,这场面别提多尴尬了。 好在陈钊脸皮厚,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嘿嘿,王爷说信哪本,属下就信哪本。” 赵桓轻哼一声,懒得与陈钊一般见识,语重心长道:“所有的医书都对,但记载的并不全面。” “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光看书不行,还要结合实践经验,摸索出属于自己的一套法门。” “本王可从来没说过,鱼腥草能治疗箭伤,你就把它当成一味辅药即可。” 赵桓说的玄而又玄,实际上是他自己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医书看了不老少,全都是囫囵吞枣,只是学到点皮毛而已。 若是结合西医,那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光是一个“细菌”就足够赵桓头疼了。 但不管怎么说,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表明鱼腥草能够起到抑菌的作用。 只要把这种天然抗生素,作为战备物资之一,便可极大的提高将士们的生存率。 毕竟箭伤不可怕,可怕的是伤口感染。 偏偏这年头,还没有细菌的概念,只要运用得当,赵桓便可狠赚一笔,既能利国利民,又能解决易州的财政问题,一箭多雕。 他看了陈钊和王大全一眼,沉声道:“蕺菜治疗箭伤一事,不可外传!” 二人虽然不明白赵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很识趣的点了点头。 “请王爷放心,属下没什么优点,就是嘴巴牢靠。”陈钊信誓旦旦道。 结果王大全直接来了一句:“属下根本就没长嘴,只会听,不会说。” 第175章 武力争夺 陈钊脸色一僵,用余光恶狠狠的盯着王大全,心里破口大骂。 深谙溜须拍马之道的陈钊,屡屡被王大全压上一头,大为恼火。 这个貌似憨厚死板的家伙,实际上心里坏水多着呢,简直闷骚到了极点! 为了把王大全比下去,证明自己才是定王身边第一能臣,陈钊连忙献策。 “恳请王爷把此事交给属下去办,属下保证,既能把足量的蕺菜带回来,又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听到这话,赵桓心里不由一阵感慨。 他还没开口,陈钊就已经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了,不愧是腹中蛔虫,用起来也太顺手了。 赵桓自然是信得过陈钊,当即把采办蕺菜的重任,交给了陈钊。 陈钊甚是得意,脑袋支棱的老高,不断用余光瞥向王大全,阴阳怪气的调侃起来。 “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莽夫。” “想要成就大事,唯有能人异士相助方可。” 王大全岂会听不出陈钊的弦外之音?无外乎在讽刺他无能。 王大全也不啰嗦,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朝中六贼,哪个不是能人异士?” 这话差点没把陈钊给噎死。 王大全这个混蛋,竟然把陈钊与六贼相提并论,要知道,童贯才刚被他们亲手溺死,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 陈钊心里惊慌失措,表面却摆出一副正气凌然的架势。 他一甩长袖,举手投足尽是正气:“我心中有日月,两袖括乾坤,举手投足尽是清风相伴,对王爷之忠诚,胜过青天白日,又岂是那般贼佞能够相提并论?” 赵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马屁拍的越来越过分,再扯下去,赵桓和陈钊都快变成千古明君贤臣了。 王大全也被恶心的不轻,不再与陈钊斗嘴。 不多时,长福就带着蕺菜回来了,按照赵桓的指示,捣碎成汁,喂岳飞喝下。 赵桓亲自前去探望,发现岳飞烧的更严重了,已经陷入昏迷。 赵桓不由长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只能等着岳飞自己扛过来了。” 看着岳飞眉头紧锁,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的模样,赵桓自然是心疼无比。 毕竟他麾下就这一员骁将,将来还指望着他,重铸易州军,与金兵决一死战。 同一时间,赵昆已经率领虎翼军主力,抵达了易州,并且成功与王犇等敢战士汇合。 自汴京而来的加急传令兵,将赵桓被册封为知州,进封虎翼军节度使的消息,告知了赵昆。 赵昆顿时兴奋无比,他攥着拳头,慷慨激昂道:“诸位都听见了,王爷已经是易州名副其实的主子。” “有王爷的支持,我等必能成就大事!” 现场瞬间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淹没。 王犇斗志高昂,双目犹如燃着熊熊火焰,他攥着拳头,转身看向一众敢战士。 “岳大哥所说非虚,王爷值得我等依靠,并且为之冲锋陷阵,血洒疆场。” “诸君可放开手脚,与金寇决一死战!” 当初在定真府效力的敢战士,有不少都闻讯前来易州投奔,加上原来的一批敢战士,人数已经超过百人。 这百余敢战士,齐声呐喊,所展现出来的气势,甚至不亚于千军万马。 “助定王,杀金寇,匡大宋!” “助定王,杀金寇,匡大宋!” 在敢战士的感染下,一众虎翼军将士,也逐渐燃起了斗志。 当初跟随赵昆离开汴京时,整个虎翼军上上下下的气氛,都极为压抑。 在他们看来,此行只怕是凶多吉少。 为定王效力,等同于自掘坟墓。 但是得知赵桓当机立断,直接把童贯干掉,并且令郓王下跪臣服,更是受封易州最重要的两个官爵。 一众虎翼军将士立刻意识到,为定王效力,将来大有可为! 他们的心态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赵昆能够感受到军中士气的增强,他把握住机会,直接与王犇商量,一鼓作气拿下易州首府,为定王扫清最后的障碍。 “易州腐朽不堪,定王虽势头强劲,但毕竟人不在易州,而易州军绝不会把权力拱手相让。” “而且根据以往的例子判断,一旦定王亲自来易州接收诸权,易州军势必会先下手为强,对王爷不利!” “故而,和平接收政权,乃是不切实际的奢望,唯有武力夺取,方为正道。” 王犇虽然是武夫,但能够成为敢战士,自然明白现在面对的战略痛点。 他极为赞同赵昆的意见,但同时又有些担忧。 “常胜军叛党,能够在易州招兵买马,自然是易州军行了方便,双方已经暗通款曲,相互勾连。” “此次易州豪赌,我等杀常胜军一个新兵营,此仇不共戴天,常胜军绝不会轻易罢休。” “若是稳步筹备,等同于给了敌人运筹的时间,唯有先下手为强,对叛党贼寇迎头痛击,才能快速掌控易州。” “但是……此计需要王爷首肯。” “毕竟王爷现在是虎翼军节度使,不仅要考虑军事,更要考虑政治……” 听到这话,赵昆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这笑声,直接把王犇搞得一头雾水。 赵昆摇头感叹:“听闻王兄,率领区区二十敢战士,就可正面击溃千余叛党,何等骁勇雄武?” “像你这般骁士,竟然纠结政治?哈哈哈,真是人不可貌相。” 面对赵昆的调侃,王犇脸色涨红,没好气道:“难道我说错了?” 赵昆挥了下手,示意王犇不必纠结,不答反问:“你难道忘了,我们是在为谁效力?” “定王!大宋首王!” “定王曾说过,政治的问题,根本不必我等操心,只需要经营易州,痛击金寇即可。” “只要对易州,对大宋有力,我等只管放开手脚去干便是。” “就算是把天捅出窟窿,也有王爷为我等撑腰,何惧之?” 这番话,甚是提气! 当初王犇等敢战士,就是受制于奸佞官僚,才饮恨退役,他们向来不惧怕强敌,最怕的永远都是背后的朝堂政治…… 第176章 岳父老泰山 赵昆看向一众敢战士,深吸了口气,自信无比的嗓音,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来时,王爷曾亲口对我说过一句话,这番良言,今日也赠予诸君。” “我等只需心无旁骛,争取战术和战略层面的胜利即可!” “王爷不在乎什么过程,他要的只有结果。” 这番话的弦外之音便是…… 都他妈给我放开手脚,干碎那帮狗娘养的贼寇,天塌下来,也有本王给你们顶着。 现场再一次被震耳欲聋的呼吼声淹没。 王犇攥着一双铁拳,眼神仿佛燃着汹汹烈焰。 自古以来,凡精兵良将,不死于战场,却死于朝堂。 这种可以肆无忌惮,把军事能力发挥到极致的特权,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如今,美梦成真,王犇自然是兴奋无比,他恨不得现在就领兵冲杀一番,率领众将士,为定王建功立业。 前来易州投奔的敢战士,更是目光炙热。 能追随这样的主子,乃是他们的荣幸,当初定真府受到的所有委屈与不甘,都将成为历史。 在赵昆牵头,王犇等人的积极策划下,武力夺取易州首府的计划,开始快速筹备。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也很实用。 整个易州上上下下,沆瀣一气,官员必定都是易州军的拥趸。 若是强攻城池,面临攻坚战,必定会造成大量死伤,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诱骗守官开门,一拥而上,杀溃里面的守军。 “派人前去传话,就说定王有意与常胜军商讨,屠戮新兵营一事。” “我将作为王爷的代表,前去洽谈。” “为了安全起见,只带二十人进城,料想对方不会拒绝。” “只要进了城门,我等便开杀,城外大军,急速驰援,只要夺下城门,易州首府就是囊中之物。” 王犇眉头紧锁:“此事太过凶险,应当由我去!” 赵昆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你是武夫,对方未必会信任你,我乃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商人,可降低对方的警惕性。” “当初随我一同进京的十七个北陲义士,英灵供奉于王府祠堂。” “就算是我身死其中,也能与众义士团聚,无所畏惧!” 感受到赵昆的决绝态度,向来鄙视文人的王犇,也不由肃然起敬。 就在众人策划武力夺取易州之际,一支由三十多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入了汴京城。 这支名义上的“探亲队”,正是由朱伯材率领的众族人。 尽管已经离京多年,但朱伯材仍旧气势十足,毕竟他老朱家,可不是什么一般二般的望族。 朱家的发迹不仅曲折,而且还充满传奇性。 朱家本不姓朱,而是姓崔,乃是平民出身。 崔杰早死,遗孀便带着女儿改嫁给了一个叫朱士安的男人,改随夫姓,随后生下朱伯材。 朱伯材的姐姐,被神宗选中,封为德妃,诞下的龙子继承皇位,便是哲宗。 直到德妃去世,才被追封为“钦成皇后”。 可以说,朱家之所以能够发迹,靠的就是朱伯材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 再加上朱伯材也争气,两个女儿,全部嫁给王爷,而且都是正妃。 最关键的是,这两个王爷,一个是皇长子,一个是皇三子,二子早夭,那么皇三子赵楷就是名副其实的次子。 将来储君之位,无论落在哪个皇子头上,朱家都能再出一个皇后! 也正因此“朱姓”在大宋的地位极高,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姓氏,能够比拟。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朱伯材做梦也想不到,家族内斗竟如此激烈,赵楷威严败尽不说,就连朱凤英都垮了。 他心中对定王府自然是怨恨无比,此次进京,就是要向定王府讨个说法! 朱家本就是开封府本地人,只因朱伯材和两个儿子,全部被封为节度使,这才拖家带口离开汴京。 况且朱家这个“外戚”力量太强,陛下也有意把他们往外推,免得成为大宋的第七贼。 朱家在城里自然是有宅邸,平日也不曾荒废,一直派人打扫。 朱伯材便率领众族人,前往祖宅。 由于此次回京,极为低调,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直到朱伯材率领队伍,抵达宅邸大门,消息才传出来。 长福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回府禀报。 “什么?我老丈人来了?” 正在研究,如何隐藏蕺菜药方的赵桓,直接撂下手上的活,连忙起身,让长福去准备礼物,前去朱家祖宅拜访。 朱琏闻讯赶来,眼神却极为复杂,她最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父亲此番返京,可不是来探望她这个女儿,只怕是一见面就要剑拔弩张。 偏偏赵桓又是个暴脾气,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请王爷特许本宫,先行探望,待父女团聚后,王爷再去拜访也不迟。” 赵桓细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人家父女还没见面,他跑去凑什么热闹? 当即点头应允。 朱琏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当即带着小钗和郑庆云同往。 几乎是朱琏前脚刚走,长福就凑了上来,语气显得有些沉重。 “那朱伯材向来宠爱朱凤英,如今朱凤英被吓出魇症,肯定已经把定王府视为仇人。” “若朱家人,借机对王妃发难,该当如何?” 赵桓直接往椅背上一靠,脸色瞬间一变,冷哼道:“我那个老丈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本王岂会不知?” “不过朱伯材行事向来谨慎,就算为难王妃,也只不过是言语之利罢了,自然不敢碰王妃一根汗毛。” “况且他们是妇女,打断骨头连着筋,本王若是直接与朱伯材来硬的,只怕王妃夹在中间为难。” 长福还是有些担忧:“那朱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 听到这话,赵桓直接仰头大笑了起来:“确实不一般,可惜也已经日薄西山。” “钦成皇后生了那么多公主皇子,结果呢?全都英年早逝。” “朱家现在也就是吃老本而已,不必忌惮!” “若朱伯材够清醒,便会明白,想要重振朱家门楣,只能依靠朱琏!” 第177章 有家难回 赵桓之所以敢让朱琏前往朱家,就是笃定朱伯材不会伤害亲女儿。 至于所谓的老朱家,赵桓其实并未太当回事,毕竟今非昔比,朱家早已经不是哲宗在位时的朱家了。 半个时辰后,朱琏和郑庆云的轿子便停在了朱家大门外。 朱琏迈步下来,看着熟悉的宅邸,往昔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 定王府距离朱家宅邸不远,但正所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不只是朱琏,任何一个嫁为人妇的女子,首要任务都是经营夫家,因此哪怕离得这么近,朱琏都不曾回来看过一眼。 听着院子里传出熙熙攘攘的声音,朱琏眼神尽是憧憬,但她心里却又很清楚,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她永远都不可能变回昔日的朱家千金。 同行的小钗,连忙上前,冲着守在门口的家仆喊了一声。 “去通知朱老爷,王妃回来了。” 本该毕恭毕敬的家仆,却面无表情,只是装模作样的拱了下手,算是行礼了。 “老爷说了,若是郓王妃回家,自然是要放上几挂爆竹。” 家仆故意不提朱琏这个大小姐,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朱琏早就料到会是这样,见小钗气不过,便伸手拦下,深吸了口气,故作平静道:“难道父亲连亲女儿都不肯见上一面?” 家仆没有任何迟疑,直截了当道:“朱家只有一个小姐!” 嘶…… 小钗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朱家竟然如此绝情。 朱琏闭上眼睛,眼眶不由一阵湿润,她这辈子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全都能坦然自若,唯独被亲生父亲拒之门外,令她心痛的无法呼吸。 就在朱琏准备转身离开时,郑庆云却突然拽住她。 郑庆云太清楚,朱琏在王爷心中的分量了,正所谓爱屋及乌,既然朱琏对王爷如此重要,哪怕是为了王爷,郑庆云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平日里温润如玉的郑庆云,只要遇到家人遭到欺负,便会展现出强硬的一面。 “你回去告诉朱大人,定王妃回家拜访,他不可拒绝!” “不然,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定王。” 面对郑庆云的呵斥,家仆反倒冷嘲热讽起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后妃吧?” “呵呵呵,现在叫后妃还早,毕竟你和定王还没有完婚,所以你充其量只是个婢女。” “在朱家门外大呼小叫,谁给你的勇气?” 此言一出,郑庆云小脸顿时涨红,她没多想,只是希望维护朱琏,结果这朱家根本不给任何面子。 朱琏苦笑一声:“罢了,既然父亲不想认我这个女儿,我也不必在此讨嫌。” “你且告诉父亲,若王爷来朱家拜访,可不要坏了规矩。” 这番话的言下之意,便是提醒朱家人,赵桓可不是一般的王爷,若是硬碰硬,后果不堪设想。 朱琏欲走,偏偏此时,背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妃驾到,老夫又岂能避而不见?” 朱琏动作一僵,连忙转身,只见门里站着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是其父朱伯材。 已经年过六十的朱伯材,已是老态龙钟之相,但犀利的眼睛,还透着些许往日的风采。 见到朱伯材,朱琏不由鼻子一酸。 想当初她嫁入定王府时,因为日子艰难,朱伯材不止一次,暗中给朱琏赛过银子,助她渡过难关。 只是自从朱伯材离京以后,情况就变了…… 不仅联络越来越少,这感情也是越发的生分了,如今父女重逢,却宛如陌生人一般。 朱琏忍着心酸,冲朱伯材欠身行礼。 “女儿,拜见父亲大人,不知父亲……” 朱琏本打算问候朱伯材,路途遥远,想必是舟车劳顿,可否歇息,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朱伯材打断了。 在朱琏诧异又心痛的注视下,朱伯材竟然拱手作揖,给朱琏还了一礼。 “老臣可不敢受王妃之礼!” “定王势头正盛,若是被他知道,老臣竟敢让定王妃行礼,岂不是要把整个朱家都灭了?” “老臣还想多活几年!” 说到这,朱伯材也不理会朱琏的痛苦神情,直接往旁边一站,做了个请的手势。 “恭迎王妃!” 在旁的家仆,也是昧着良心,心口不一的呼喊起来:“恭迎……王妃。” 但凡是朱琏还有点尊严,都该扭头离去,可她毕竟是朱家的女儿,若是就此离去,岂不是等同于恩断义绝? 朱琏强忍着心头的悲凉,迈步进入朱家宅邸。 朱伯材亲自引路,带着朱琏进入前堂,这里的一砖一瓦,全都承载着朱琏的儿时记忆,可惜却物是人非。 一路之上,家仆丫鬟,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对着朱琏品头论足,各种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呵,她有脸回来!” “对亲妹妹也能下得去这种毒手,真不知道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二小姐出手打了大小姐,也不会……” “去你妈的,你是不是跟定王府早已暗通款曲?” “就算二小姐有错在先,都是亲姐妹,多大的仇,才能伤至于此?” “二小姐都快变成废人了,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爷回京,都不见二小姐回家探望。” “谁说不是?就连郓王都遭了殃,刚回到汴京,脚后跟都没站稳就又走了,下次回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这一切,都是朱琏造的孽!” 听到家仆的非议,朱琏心如刀绞,她曾是朱家最受宠的小姐,更是被陛下选中,嫁给皇长子,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是现在,却成了过街老鼠…… 若不是这些年练就出来的过人心理素质,恐怕她早已经崩溃了。 来自于族人的诋毁非议,其杀伤力,远大于朝中政敌。 “请王妃上座!” 朱伯材字字句句全是恭敬,但却令朱琏倍感煎熬,她硬着头皮坐了下去,结果耳边不断传来族人的冷哼。 “不愧是王妃殿下,已经压根不把朱家放在眼里了。” “何止?连她亲生父亲,都要坐在她的下首!” 第178章 朱家凉薄 人走茶凉,这话一点都没错,昔日的朱家大小姐,如今却连最起码的尊敬都得不到。 一众家仆,恨不得戳着朱琏的脊梁骨,破口大骂。 而朱伯材就站在旁边,却袖手旁观,任凭朱琏受尽委屈。 朱琏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嫁给了赵桓,就罪不容诛? 当初陛下亲自缔结这门婚约时,朱伯材可是举双手赞成,整个朱家,更是沸腾许久。 可是如今,朱家上上下下都不认账了,只因……朱琏和赵桓,并未附和他们的预期。 难道,唯有成为言听计从的傀儡,或是……朱琏直接改嫁,他们才心满意足不成? 倘若真是如此,这个家,朱琏宁可不要。 就在这时,朱伯材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妃殿下,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朱琏再次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悲凉,面对父亲的冷嘲热讽,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应。 “自然是拜访家人。” 此言一出,周遭又是传来阵阵鄙夷之声。 朱伯材面无表情,冷冷回了一句:“王妃的家人,不是在定王府吗?” “朱家何德何能,敢攀附大楚定王妃?” 这番话,可谓是字字如刀,直插朱琏的心头。 就连郑庆云都听不下去了,天底下,难道真有如此绝情的父亲? 对于普通人而言,能够跻身汴京城,简直就是触不可及的奢望,可是对于这座城了解的越深,郑庆云就越是失望。 好一座……凉薄之城! 朱琏心头越来越冷,既然认亲无望,她也就不再抱有幻想。 此次回家,朱琏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尽可能的阻止,朱家和定王府之间的冲突。 朱家声名显赫,就连陛下都对朱家奉礼尤谨,追封德妃为皇后。 一旦赵桓与朱家发生冲突,远了不说,光是礼部,就绝对会站在赵桓的对立面。 无论是朱家笑到最后,还是赵桓技高一筹,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局面,对于朱琏而言,都堪称末日。 朱琏强忍着心痛,故作平静道:“父亲此番回京,若只是探亲,本宫自然不会阻拦。” “但若是以探亲为幌子,行报复之实,劝父亲谨慎三思。” 朱琏的好心劝阻,在一众族人听来,却显得极为刺耳。 前堂一侧,立刻传来一声怒喝。 “呵呵呵,王妃殿下,还真叫侄儿大开眼界!” “当初陛下将你许给定王府,自然是看在朱家的面子上,若是离了朱家,你又算得了什么?” “好一个忘恩负义,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站出来的人,正是朱琏的亲侄子,长兄朱孝孙之子,朱鹏。 朱伯材已经年过六十,朱琏和朱凤英都是朱伯材而立之年以后所生,因此朱琏虽然是朱鹏的姑姑,但二人却年龄相仿。 虽然辈分有差距,但二人却是儿时玩伴,关系极为亲密。 多年不见,好不容易重逢,昔日的情分却散了个干净,只剩下了剑拔弩张。 朱鹏根本不留半点情面,鄙夷目光,直射亲姑姑。 “哼!想当初,我朱家发迹,靠的就是奶奶改嫁。” “如今定王府既然得势,姑姑何不随夫姓,改而姓赵?” “在这大宋疆域,朱家的姓氏,可是万万不及赵姓。” 朱鹏这番话,只不过是纯粹的讽刺朱琏罢了,至于改姓为赵,想都不要想,皇族的姓氏,岂能是旁人能够染指? 见朱琏不言语,朱鹏更是变本加厉:“我朱家可供不起你这尊大神,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在朱鹏的带动下,本来就对朱琏充满怨气的族人,眼神更是透着怨恨。 偏偏就在这时,家仆前来禀报。 “老爷,郓王妃病倒了,暂时不能回家。” 此言一出,整个朱家前堂的气氛,瞬间冰冷到了极致。 自从朱琏开始逐渐脱离掌控,朱家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朱凤英身上。 只要赵楷被立为储君,朱凤英就是将来的大宋皇后,朱家便可再兴盛至少三四十年。 而现在,不仅赵楷被赶出汴京,堂堂皇家状元,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朱凤英更是形同废人。 这一切,自然是拜朱琏所赐! 郑庆云感受到周遭袭来的强烈恨意,她连忙站出来维护朱琏。 “你们怎能不分青红枣白?” “若非郓王妃对定王妃无礼,王爷又岂会出手教训?” “王妃没有追究以下犯上之罪,已经是宽宏大量。” 此时朱家人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辩解,尤其是朱鹏,直接冲着郑庆云厉喝一声。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定王府将你尊为后妃,不代表我朱家也要对你毕恭毕敬。” “只要没有成婚,你和定王就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系,若再敢在朱家发号施令,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感受到朱鹏眼神展现出来的腾腾杀气,郑庆云不由脸色一白。 但是为了维护朱琏,郑庆云没有被吓退,鼓起勇气,据理力争。 “难道我说错了?” “当初你们把姐姐嫁入定王府,不也是把姐姐当成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吗?现在却又把姐姐当成仇人,哪有这种道理?” “郓王妃就是朱家的掌上明珠,定王妃却沦为炮灰,这区别待遇未免也太明显了。” 郑庆云这番话,无异于直接揭开了朱家的遮羞布。 朱鹏恼羞成怒,指着郑庆云大声呵斥:“就凭你,也配对朱家说三道四?” “来人呐,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直接扔出去!” 朱伯材还算冷静,立刻挥手打断:“此女乃定王选中的后妃,虽未成婚,但若对她出手,必招致定王怒火。” 朱鹏非但没有任何收敛,反倒冷哼一声,眼神尽是不屑。 “爷爷,我堂堂朱家,何惧一个废物王爷?” “就算赵桓再得势,在我眼里,始终是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贱人,扔出朱家,以后不得再靠近朱家大门半步!” “等等,还有定王妃,一律轰出去!” 第179章 尊贵姓氏 家仆可不管那么多,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们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面对一众围上来的家仆,郑庆云紧紧攥着小拳头,明明紧张得不行,但却不肯退让半步。 身为定王府的一份子,她必须为王府二战。 就像朱琏一直做得那样,她以朱琏为榜样! “将我轰出去也就罢了,但你们若是胆敢对王妃不敬,必然招致王爷的怒火!” 朱鹏狞笑不止,赵桓现在确实势头很猛,但是想要把朱家踩在脚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赵桓之所以能够干掉童贯,只因童贯触怒陛下,若无陛下默许,只怕是现在赵桓早已经被押入宗正寺受刑了。 朱家则不同,无论是神宗时期的钦成皇后,还是哲宗,这可都是朱家的血亲! 赵桓胆敢砰朱家分毫,陛下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别看现在朝堂对于童贯之死,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但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赵桓正背负着童贯之死的巨大压力。 这个时候,赵桓必须低调再低调,直到童贯之死的余波散尽。 否则莫说陛下,整个朝堂都会将赵桓视为死敌!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所有人都有自私的一面,放任赵桓这等暴戾王爷肆意妄为,今日赵桓能杀童贯,明日就可能把屠刀伸向所有朝臣。 正是明白这些利害关系,朱鹏才有恃无恐。 他不相信赵桓有胆量,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与朱家硬碰硬。 一众家仆,仗着有朱鹏撑腰,根本没把朱琏和郑庆云放在眼里,他们一边靠近,一边发出阴笑。 “王妃殿下,郑小姐,是你们自己走,还是小的们帮一把?” “若是磕着碰着,可别怪小的们没轻没重。” 区区家仆,都敢当众威胁,可见朱家和定王府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郑庆云不肯退让分毫,但手心却开始冒汗。 朱琏也眉头紧锁,她太了解朱家人的脾性了,除去向来谨言慎行的父亲朱伯材之外,其余族人,性格都相当张扬。 尤其是朱鹏,自幼就仗着家族势力,桀骜不驯。 这家伙,还真敢让家仆,对她们出手。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阵惨叫突然从大门外传来。 朱琏心里先是一喜,紧接着咯噔一声,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赵桓……来了! 原本小脸煞白的郑庆云,紧张不已的眼神,立刻绽放出光芒。 只要有王爷在,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朱伯材则眉头微皱,对于赵桓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早有耳闻,虽然依靠朱家的显赫地位,可以无惧任何人,但架不住……赵桓是个疯子! 疯子做事,自然是毫无逻辑可讲,万一赵桓真在朱家大打出手,先不论后果,到时候整个汴京都会把朱家当成笑柄。 在众人神情复杂的注视下,朱家大门被一脚踹开,先是守门的家仆倒摔了进来,紧接着便是气势汹汹的长福。 赵桓双手各拎着一个礼盒,满面春风,照着长福的屁股就是一脚。 “本王跟你强调了一路,前来拜访岳父老泰山,一定要和声细气,千万不要给本王惹麻烦。” “你这臭小子,把本王的话当耳边风了不成?” 面对赵桓的训斥,长福配合的相当默契,挠头傻笑,退到一旁。 赵桓则迈着四方步,径直朝着前堂走来,这拙劣的演技,令朱伯材直皱眉。 赵桓的“爽朗”笑声,回荡在整个朱家大院。 “岳父老泰山,咱们可有好多年没见了,想死本王了。” “这不,刚听说岳父回京,本王就连忙吩咐长福,去置办了礼物。” “一斤糖,二斤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岳父一定要收下。” 说着话,赵桓直接把礼物放在门口的桌子上。 在场的朱家人,有一个算一个,脸色阴沉的吓人。 赵桓这个混蛋,不请自来也就算了,打了守门家仆也能忍,不赶紧想方设法与朱家消解恩怨,竟然一露面就来了个下马威。 一斤糖二斤油,这种礼物,放在平民百姓家中你,自然是厚礼。 但搁在朱家,就分明是故意膈应人。 其中还暗含一层深意,赵桓明摆着讽刺朱家,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在本王眼里,朱家不过尔尔,也就能配得上这点薄礼。 朱鹏刚要发怒,却被朱伯材抬手拦住。 朱伯材深吸了口气,强压心中怒火:“王爷有心了!” “既然是见面礼,老夫岂有不收的道理?” “不过……” 朱伯材话锋一转,瞥向侯在门外的长福,冷哼道:“还请王爷看好自己的狗,免得给主子惹出祸端。” 赵桓脸上笑意更浓:“岳父多心了,在汴京城,本王向来不怕所谓的祸端。” “再说了,不就是打了个看门狗吗?难道岳父要因此迁怒本王不成?” 嘶…… 好一个猖狂桀骜的定王,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赵桓这是分明没把朱家放在眼里。 朱伯材脸色越发难看,昔日的定王虽然废物了一点,至少逢人便笑,从不与人争执。 而今,定王得势,却宛如变了个人,比整个汴京城,所有皇子和权贵子弟绑一块,还要狂傲。 小人得志,说的就是这种! 朱伯材心中鄙夷至极,面无表情道:“王爷说的是!” “既然心意送到了,老夫就不送了。” 面对朱伯材的逐客令,赵桓直接无视,他可不像朱琏那般端庄优雅,只要赵桓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赵桓看着坐在上首,神情复杂的朱琏,不由咧嘴一笑。 “本王在府上左等右等,也不见爱妃回府,索性直接过来了,爱妃不会生气吧?” 朱琏自然是懒得理会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 赵桓也不纠结,先是瞥了一眼周围的家仆,又看向郑庆云,轻声细气的问道:“本王不在的时候,可有人对你不敬?” 此言一出,现场所有人的视线,纷纷汇聚到郑庆云身上。 郑庆云轻咬薄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已经等同于答案! 第180章 打你还需理由 赵桓之所以来的这么快,就是担心郑庆云被人欺负。 毕竟相较于朱琏这个名正言顺的王妃,说到底,郑庆云现在也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不出所料,若是赵桓晚来一步,郑庆云恐怕就危险了。 赵桓脸上依旧报以微笑,看向周围的朱家仆从,和和气气的询问起来。 “你们把郑庆云围起来,这是要干什么?该不会是……要对郑庆云动粗吧?” 现场的家仆,哪敢出声? 之前赵桓没来,他们仗着家主之威,有恃无恐,如今面对赵桓本尊,这心态又是另外一回事。 回京路上,关于赵桓的诸多凶残暴戾行径,众人早已耳熟能详。 连童贯都被赵桓按在水里,直接溺毙,更何况他们这群卑微的家仆? 朱伯材见状,也担心事情闹大,连忙呵斥一声:“都退下!” 众家仆如蒙大赦,瞬间作鸟兽状散了个干净。 见朱伯材还算识相,赵桓已经隐隐爆发的杀气,这才收敛回去。 “哈哈哈,还是岳父大人有格局!” “庆云,记住了,以后在汴京城谁敢欺负你,除了找本王之外,也可找岳父老泰山替你出头。” 言下之意,郑庆云要是掉一根汗毛,本王非把你这老不死的腿打断不可! 什么狗屁岳父! 赵桓此人,向来是将心比心,对他真诚者报以真诚,对他不善者报以雷霆。 要不是看在朱琏的面子上,赵桓根本不会跟朱家人啰嗦半句。 朱伯材脸色阴晴不定,却又拿这个癫狂王爷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朱鹏实在是憋不住了,猛地往前进了一步。 “好你个赵桓,竟敢来我朱家撒野!” “别人怕你,我可……” 不等朱鹏叫嚣完,赵桓已经直接打断,干脆利落道:“谁给你胆量,直呼本王名讳?” 什么?! 朱鹏直接一愣,他刚要发泄出来的满腹怒火,硬是被赵桓给堵了回去,差点没把朱鹏难受死。 赵桓却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念在你是本王的侄子,死罪就免了,长福!” 长福大踏一步,用力抱拳:“小的在!” “掌嘴三十,让这小兔崽子长长记性。” “亏他还是官宦子弟,难道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吗?既然家中无人教他,本王就好好管教管教他。” 朱鹏眼睛睁得老大,连忙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惊呼:“赵桓,你敢打我?” 赵桓当场大笑了起来:“敢?本王教训你,还需要涉及敢不敢的问题吗?” “就算你爹站在本王面前,本王也照修理不误。” “论官身,本王是虎翼军节度使,知易州事,户部监察御史,教坊司主使。” “论爵位,我乃大宋皇长子,首王也!” “你该不会是以为,本王会忌惮你一个小瘪三吧?” 小瘪三…… 朱鹏脸色时而涨红,时而煞白,身为朱家嫡长孙,竟然被赵桓当众指着鼻子骂小瘪三,这要是传扬出去,非被人笑掉大牙不可。 就在朱鹏愣神之际,长福已经扑了上去,对着朱鹏的嘴就是一巴掌。 啪! 声音那叫一个脆生,现在无需赵桓解释了,所有人都明白,赵桓究竟敢不敢了。 朱伯材也是怒不可遏,这个混蛋,竟然真当着他的面,对朱家嫡长孙动粗。 “定王,你不要太过分!” 赵桓就这么昂着头,也不言语。 啪! 长福又是一耳光抽了下去,这一巴掌,不仅打的朱鹏嗷嗷直叫,也打在朱伯材的心上。 为了护住嫡长孙,朱伯材哪敢再叫板,连忙改口。 “王爷息怒,论关系,鹏儿也是您的侄子,长辈教训晚辈自然是合情合理,但出出气也就够了,没必要真打够三十。” 赵桓依旧不予理会,他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暴戾王爷”人设,自然是要小心维护。 若是被朱鹏挑衅了,却连个屁都不放,岂不是人设崩塌?那以后还如何镇住朝臣? 就在这时,朱琏的声音传来。 “请王爷助手,小惩大诫即可。” 刚才还油盐不进的赵桓,听到爱妃的话,立刻抬起手,示意长福可以了。 见此一幕,朱伯材眼睛骤然睁大。 这……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朱伯材早就知道赵桓暴戾,而且还与朱琏极为恩爱,但赵桓直接把朱琏的话奉为圣旨,却把朱伯材给惊了一下。 在此之前,朱伯材之所以记恨定王府,就是觉得朱家千金,被赵桓这个废物给毁了,身为父亲,自然是痛心疾首。 可是当朱伯材亲眼看到赵桓和朱琏的感情,他的心情不禁变得复杂起来 如今赵桓得势,而且已然是朝野为之忌惮的暴戾王爷,偏偏这厮,还和陛下的国策不谋而合。 而朱琏无疑是朱家与定王府最重要的纽带。 就算赵桓再狂暴,只要他依旧对朱琏言听计从,就绝不会危害朱家。 想通这些,朱伯材的脸色瞬间平稳了下来,他决定再观望一会儿,以确定赵桓和朱琏并非逢场作戏。 朱鹏只挨了两巴掌,却已经嘴角流血,长福的大耳帖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更加愤怒,嘶吼声传遍大院。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紧接着猛地看向朱琏,咬牙切齿。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你乃是赵桓的帮凶!” “身为朱家大小姐,却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伤害二小姐,对家住不敬,还当众殴打于我。” “别人我不管,反正我要与你恩断义绝,以后在朱家,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朱琏眉头紧锁,也不言语,但心里却犹如针扎一般剧痛。 很显然,定王府与朱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朱琏不再奢望被朱家接纳,她缓缓起身,对着朱伯材深深地行了一礼。 “纵使父亲不认我这个女儿,但在女儿的心里,一直以父亲为榜样。” “以后我不会再回朱家,惹父亲嫌弃。”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朱伯材眼神闪过一抹涟漪,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旁的朱鹏则当场啐了一口:“赶紧滚,啰嗦!” 第181章 岳父你印堂发黑 面对冷漠的族人,朱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手腕却被赵桓一把攥住。 朱琏身体微颤,微微侧脸,避开赵桓的视线。 “我……我们回去吧。” 尽管没有任何眼神接触,但是光从朱琏紧绷的身体,赵桓就能感受到朱琏此时承受的强烈悲伤。 这个女人,纵使将最细腻的情感,深藏于心中,不愿向任何人表露分毫。 她满脸的不在乎,只是为了掩盖伤痛。 赵桓又岂能让心爱的女人受此委屈?毕竟他曾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朱琏过上好日子。 “不如,让本王与岳父谈谈如何?” 谈谈? 朱琏不由流露出一抹苦笑,朱家族人如此决绝的将她拒之门外,连血亲都尚且如此,更何况赵桓这个“外人”。 一旁的朱鹏,攥着拳头,咬牙切齿:“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滚!” “你已经不是朱家人了!” 赵桓不由轻哼一声,看向朱鹏的眼神,尽是不屑。 “怎么,朱家的人都死绝了,不然除籍这么大的事,岂轮到一个小小晚辈做主?”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朱鹏,瞬间被堵了回去。 纵使他再愤怒,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朱家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朱伯材生怕朱鹏乱说话,再招致赵桓的教训,当即使了个眼色,让家仆把朱鹏拽到一旁。 看着护妻心切的赵桓,朱伯材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感叹,十年时间,没有培养出一个像样的王爷,倒是令这夫妻二人的感情固若金汤。 既如此,朱伯材倒是要看看,赵桓究竟如何打动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直接跟着朱伯材进了内宅,屏退闲杂人等,只有一老一少对弈。 朱伯材也不含糊,开门见山:“不知王爷,打算如何保住王妃的朱家族谱?” 赵桓随手把房门关上,并未急着转身,就这么背对着朱伯材,隐隐发笑。 这笑声,令朱伯材眉头紧锁,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笑什么!” “若王爷打算对老臣威逼利诱,那么劝你死了这条心。” “早在神宗在位时,老臣就已经出堂入仕,任凭再大的场面,也见识过!” 赵桓根本不理会朱伯材的呵斥,不急不缓道:“岳父可知,明年乃是您的劫数?” 朱伯材侍奉过三朝天子,从未犯过任何错,足见其城府过人。 早在赵桓要私谈之际,朱伯材就已经把赵桓所有的路子,全都捋了一遍。 结果…… 赵桓一开口,一句令朱伯材措手不及。 劫数?! “王爷此言何意?” 在朱伯材迷茫诧异的注视下,赵桓缓缓转身,举手投足尽是自信。 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赵桓毫不避讳,直言道:“岳父你印堂发黑,明年……必死!” 嘶…… 朱伯材倒抽了一口凉气,直接被赵桓这番“暴论”给镇住了。 纵观整个大宋,也就没有任何人,会这么跟岳父说话。 朱伯材虽已年迈,但身体依旧硬朗,少说再活个七八年,赵桓此言,分明是咒他早死。 片刻震惊过后,朱伯材心中顿时升腾起一阵怒火。 “于公!老夫乃三朝元老,钦成皇后的兄弟,先帝哲宗的舅舅。” “于私!我乃是王爷的岳父。” “王爷竟当面咒老夫早死,我倒要看看,礼部群臣,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老夫把话撂在这,若不让礼部和宗正寺,严惩王爷之无礼,老夫便一头磕死在台阶上,血溅五步!” 朱伯材是真被气坏了,以他在大宋的身份地位,就连当今陛下召见他,都要礼让三分。 今日反倒被赵桓小儿,指着鼻子咒骂,岂有此理。 朱伯材怒气冲冲的要去礼部告状,赵桓却挡着门,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一脸嬉皮笑脸。 “怎么,岳父老泰山听不得真话?” 呵! 朱伯材怒极反笑,一甩袖子:“好赖话,老臣还能分得清,王爷还是把那副如簧巧舌收起来吧,任你如何辩解,也休想让老臣迟疑半分!” 像这种三朝元老,倘若真去礼部狠狠地告上一状,能不能告倒赵桓先不论,但绝对能让赵桓享受宗正寺一日游。 宗正寺那种鬼地方,谁去谁倒血霉! 赵桓之所以不慌,只因史书上记载,朱伯材死于靖康元年前后,最快今年,最晚明年。 至于朱伯材的死因,记载不详,但用脚指头猜都知道,肯定是因为背后支持赵桓,从而触怒圣颜。 毕竟赵佶挖空心思想要青史留名,除非大宋荡尽周遭强敌,否则立储赵桓,让赵桓背黑锅,永远都是备选方案之一。 想要掌控赵桓,就必须斩断赵桓与朱家的联系。 “岳父宝刀未老,活到八十岁不成问题!” “但岳父有没有想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朱伯材冷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 “一派胡言!” “老臣向来谨言慎行,陛下继承大统后,奉礼尤谨,岂会平白无故的猜忌?” “反倒是王爷,嘴巴可要把门,谨记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 进门之前,赵桓就已经料到朱伯材会是这般执拗。 想要说服这种老迂腐,自然需要下大功夫。 赵桓连发三问:“郓王是否垮了?” “本王是否春风得意?” “大宋是否转和为战,准备与金人决一死战?” 这三件事,天下皆知,但从赵桓嘴里说出来,还如此信誓旦旦,朱伯材就不得不深思熟虑了。 储君之位,最大的竞争者,就是郓肃两王。 这哥俩,排着队被赵桓修理的找不到北,现如今,不仅朝野公认,就连陛下都钦点赵桓为大宋首王。 而赵桓被封为虎翼军节度使,以及与金人决一死战,其实是一回事。 无外乎是表明,大宋国策,已经全面倒向鹰派。 种种迹象都暗示着,赵桓将来的势头,将不可阻挡。 偏偏,赵桓还有两个潜在背景! 其一,显肃皇后的养子。 其二,朱家的女婿。 权、威、名和势,一手掌控,眼下赵桓缺的只有一个钱字。 第182章 岳父大人 若是让赵桓继续壮大下去,早晚有一天,立不立储,就不是陛下能够左右的了。 只要赵桓振臂一呼,半壁朝堂拥趸,那位子……赵桓岂不是想上就上? 朱伯材脸色一变,对于那所谓的“劫数”,已经紧张大于愤怒。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赵桓立刻奉上猛药。 “名望,乃是朝堂立足之本,只要站稳了脚跟,权力自然接踵而至,权大则威严。” “但这一切,都是表象,真正能够屹立不倒的因素只有一个,便是势!” “背后家族的支持,便是身前可以仰仗的势。” “没有足够硬的背景,纵使如童贯一般,位极人臣,还不是说弄死就弄死?” “陛下真正在乎的,乃是本王背后的家族势力。” 朱伯材沉默不语,他混迹朝堂大半辈子,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赵桓已经不再拦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毫无王爷风范,但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势,却令朱伯材不敢小觑。 “显肃皇后,母仪天下,若得到她的支持,必然事半功倍。” “但说到底,显肃皇后与陛下,乃是结发夫妻。” “真要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根本用不着纠结,夫唱妇随,皇后殿下必定全力支持陛下。” “因此显肃皇后,根本构不成威胁。” “那么这个真正能让陛下寝食难安的势力,还需要本王点透吗?” 大门就在眼前,朱伯材却没有半点夺门而出的念头。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因为这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想当初,将朱琏嫁入定王府,朱伯材就已经做好了被打压的心理准备。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他本来寄予厚望的赵桓,竟然是个废物。 大失所望之余,朱家只能转而支持郓王。 相隔十年,赵桓竟突然崛起,而且势头之猛,令人始料未及。 先办高俅,后除童贯,就连郓王和肃王,都被赵桓按在地上摩擦。 这强硬的手段,狂风扫落叶般的做派,甚至远超当年预期! 相应的,当年朱伯材担心的猜忌与打压,也会随之死灰复燃。 想通这些,朱伯材后背竟一阵发凉! 若不是赵桓提醒,他还真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宫里的屠刀挥出来,整个朱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桓眼神何其毒辣,一扫便知,朱伯材已经慌了。 赵桓反倒不急了,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既然有劫数,自然也就有化解之法。” “就是不知道岳父老泰山……” 不等赵桓卖弄完玄虚,已经被朱伯材的冷哼打断。 “不必你多言!” “留给朱家的路,无外乎两条,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要么一条道走到黑,博一个拨云见日!” 随着郓王一垮,朱家除了全力支持赵桓之外,已经没得选。 但朱伯材依旧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混账东西,狂的没边,向赵桓低头,还不如直接杀了朱伯材。 偏偏就在这时,赵桓却端着茶杯,走到朱伯材面前,缓缓弯下腰,毕恭毕敬的向朱伯材奉上热茶。 “本王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岳父息怒。” “定王府与朱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岳父愿意冰释前嫌,今日朱家是本王的势,明日本王就是朱家的势!” 这话无疑打动了朱伯材,但是低头看了一眼赵桓手里的茶杯,这混球……刚才用的就是这个杯子,上面还挂着口水…… 明明举手投足尽是敬意,可观察细节入微处,却又全都是悖逆。 这厮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当年朱伯材没能把赵桓琢磨透,现在就更捉摸不透了。 “你给我起开吧!” 朱伯材一把将赵桓手里的茶杯推开,抬腿往椅子上一坐,没好气道:“你这混账,这些年可没少给朱家抹黑。” “想让老夫原谅你,做梦!” 这老家伙嘴上虽然凶,可是赵桓却注意到,朱伯材的脸色已经不如之前那般苦大仇深。 以赵桓的脸皮厚度,当然是主动贴上去。 “若岳父还不消气,要不然……本王跪下,给你磕几个?” “四个如何?” 朱伯材脸都快气歪了,看着赵桓那没正经的模样,他就来气。 “谁告诉你给活人磕头,磕四个?礼部知道,非把你身上的王袍扒了不可!” “况且老夫可受不起王爷跪拜!” 说到这,朱伯材长叹了口气,眼神中的气愤逐渐被无奈取代。 “十年变化太多……” “现如今,朱家能否与定王府冰释前嫌,重新缔结亲情,已经不是老夫能够左右。” “朱家族人,本就对你意见极大,偏偏你这厮一露面,就当众殴打朱家嫡长孙。” 朱伯材这个家主,也不好当。 他毕竟岁数大了,这些年虽然心里舍不得朱琏,但被族人胁迫,他也只能与定王府划清界限。 若是能与朱琏父女相认,朱伯材自然是满心欢喜,可是族人那边怎么办? 朱家开枝散叶,凡是族谱上的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要知道朱家可不是只有他这一支! 朱伯材的父亲朱士安,死后被追封为太保,再加上朱伯材的姐姐实在太争气,以至于上一代的朱家人,都跟着鸡犬升天。 朱伯材能左右的族人,不足三成,其余的族人,恨不得把赵桓吊死,以解心头之恨。 “哎!” “鹏儿为何如此记恨你们?还不是被他那些同宗兄弟挑拨的?” “你料理童贯旧党时,怎么也不问清楚,这里面有没有姓朱的?” 面对朱伯材的语重心长,赵桓却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别说姓朱,姓赵也不好使!” “想要匡扶大宋江山,还搞裙带关系,那本王干脆下乡耕田算了。” 朱伯材眼神微变,这厮虽然出口成脏,行事凶悍暴戾,但是对于大宋江山的赤诚,却无人能及。 乱世用重典,大宋疲软久了,还真就缺赵桓这样的一剂猛药。 说不定…… 他真能力挽狂澜,重振大宋昔日辉煌呢? 第183章 狂妄的朱家人 赵桓与朱伯材“交谈甚欢”之际,前堂的气氛却截然相反。 尽管朱琏坐在上位,但是在场的朱家族人,却压根没把她当回事。 几乎所有族人,全都围在朱鹏身边,就连管家都对朱鹏马首是瞻,仿佛朱鹏就是将来朱家的主人。 “呵,小少爷不必担心,老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是三朝元老,纵使赵桓说的天花乱坠,也休想动摇老爷的立场。” “况且赵桓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小少爷,朱家和定王府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就算老爷愿意退让,偌大的朱家也绝不会退让!” “您可是朱家的未来啊。” 面对管家的安抚,朱鹏直接冷哼一声。 “本少爷什么时候担心过?” “哼,什么狗屁关门私议,说白了还不是恬不知耻的攀附我朱家?” “就算赵桓是王爷又如何?没有朱家的支持,他就休想在汴京站稳脚跟。” 说到这,朱鹏瞥了一眼朱琏,阴阳怪气的冷笑起来。 “王妃殿下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非要派人把你们扔出去,才罢休?” “别等了!就算是等到最后,依旧是灰溜溜的滚蛋罢了。” 面对朱鹏的嘲讽,朱琏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却不断滴血。 想当初在朱家,朱琏和朱鹏的关系极为亲密,虽说是姑侄关系,但更像是姐弟。 到现在,朱琏都无法忘记,她带着朱鹏满院子疯跑的场景。 才几年没见,就已经物是人非到了这种地步…… 怎一个凉薄说得清? 朱鹏太清楚朱琏的性格了,就算是她心如刀绞,也不会表露出分毫。 针对朱琏的羞辱,简直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很难得到实质性的回应。 但是一想到刚才被当众抽了两个嘴巴,朱鹏心里就怨恨无比。 他必须要出这口恶气,否则朱家岂不是叫人小瞧了? 朱鹏视线一瞥,落在了站在旁边的郑庆云身上。 “上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下有教坊司出身的贱婢,凡是能嫁入定王府的人,都不是什么良人!” “赵桓的眼光,也是令人佩服无比,专挑这种下三滥的女子!” 教坊司出身的贱婢…… 杀人诛心,这番话对于郑庆云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她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出身,但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被卖进教坊司,乃是她一生的污点。 郑庆云不由攥紧拳头,小脸阵阵发白,眼眶更是隐隐泛红。 但是面对朱鹏的羞辱,郑庆云却没有辩解一句。 一旁的朱琏,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郑庆云这丫头,自己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愿意出头,只有赵桓和朱琏受辱时,这个温柔似水的丫头,才会勇敢的站出来。 朱琏知道,郑庆云是那种非常典型的小家碧玉,一切都为家人着想。 换言之,郑庆云甘愿把自己的荣辱,排在赵桓和朱琏之后。 朱琏又岂能让她受这等委屈?当即看向咄咄逼人的朱鹏。 “本宫虽念在姑侄情分上,不愿与你撕破脸,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本宫和后妃,若本宫再不出手阻止,王府威严何在?” 面对朱琏的娇斥,朱鹏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倒狂妄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一个姑侄情分,王妃殿下还记得自己姓朱?” “我劝你还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身为朱家长女,竟然帮着赵桓,打压朱家族人,乱我朱家大计,你也配姓朱?真是天大的笑话!” 多年不见,朱鹏的嘴巴竟然已经变得如此恶毒。 但是为了保护郑庆云,更是为了维护王府的权威,朱琏还是据理力争。 “我已是人妇,一切自然以夫家为重!” “莫说是我,就算是当今的显肃皇后,同样夫唱妇随,永远都将陛下排在娘家之前。” “我若是重娘家而轻王府,岂不是愧对圣恩?更是有违妻德!” “至于打压朱家族人,皆是有因有果,整个汴京人尽皆知,你有何须胡搅蛮缠?” 不等朱鹏开口,周围拥趸的族人和家仆,已经对着朱琏千夫所指起来。 他们瞪着眼睛,仿佛要把朱琏和郑庆云吃了才甘心。 “好一个大义灭亲!不愧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哈哈哈,原来王妃殿下,竟把公私分得如此清楚,既然王府是私,我朱家是公,那王妃就赶紧离开我朱家大门吧?” “真是天大的笑话,赵桓打压朱家族人时,你只需在旁提一嘴,赵桓自然会卖你面子。” “你宁可眼睁睁看着族人落魄,也不愿意施以援手,简直就是蛇蝎心肠!” “说的没错,最毒妇人心!” 纵使朱琏,面对族人的围攻,也已经招架不住。 赵桓从未直接打压过朱家族人,只因童贯的旧党中,有很多官员姓朱。 这些官员,并非朱伯材一脉,而是朱伯材堂弟朱伯平那一脉。 朱伯平靠着钦成皇后的关系,在汴京自然也是混的风生水起,免不了开枝散叶,五个儿子有四个在朝中为官。 其中有两个,就是童贯旧党,被赵桓顺手一起收拾了。 也正因此,朱家才对定王府的怨气这么大。 就在这时,现场的矛头已经开始指向郑庆云。 一众家仆,嘴巴甚是恶毒,专门揭短。 “后妃?狗屁!没有大婚,也敢称妃?” “就是,区区一个教坊司歌姬,竟然跑到朱家招摇撞骗来了。” “呵呵呵,赵桓眼神不济,认不清忠奸贤良,不代表我朱家也这么好糊弄。” “下贱胚子,还不滚出朱家?都把我朱家的地给踩脏了!” “哼,离得老远,我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狐媚味!” 自从郑庆云跟随赵桓以来,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任谁也不敢轻易羞辱郑庆云,只因她身后趴着一头猛虎。 这头猛虎,上吞权贼,下噬奸佞。 可偏偏……朱家人却毫无顾忌的恶语相向。 与其说,他们仗着朱家的背景,倒不如说……他们深知朱琏夹在中间,赵桓绝不会对朱家人下杀手。 第184章 任谁也不好使 面对众人的极尽羞辱,郑庆云眼眶通红,眼泪马上就要止不住了。 朱琏也小脸煞白,她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被赵桓给碾死了。 可偏偏站在对面的是朱家人,朱琏的娘家…… 赵桓纵使再愤怒,为了朱琏,也要咽下这口恶气。 见朱琏和郑庆云已经无地自容,朱鹏更是得意至极,在他看来,这便是朱家应有的实力! 什么狗屁王爷,说到底,还不是孤木难支? 铁打的朱家,流水的王爷,远了不说,光是朱伯材就熬死不知道多少王爷了。 就在这时,家仆匆匆跑来禀报。 “小少爷,老爷和定王……呸,和赵桓已经谈完了,正在往这边走。” 说到这,家仆故意贱嗖嗖的补了一嘴:“老爷一脸气愤!” 一听这话,朱鹏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不出所料,赵桓和朱伯材已经谈崩了,可以预见,接下来朱伯材必定会亲自把朱琏给轰出去。 刹那间,整个前堂都回荡着朱鹏的狂笑。 “哈哈哈!真是丢人现眼。” “我说什么来着?若是刚才就滚出去,兴许还能留点体面,现在你马上就要成为整个汴京的笑柄。” “等到爷爷把你从朱家族谱上除名,朱家和王府就彻底划清界限了。” 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是在意宗族身份。 朱琏脸色瞬间苍白至极。 族谱除名…… 到那时,朱琏不仅会成为笑柄,更是不配再当什么定王妃了。 就算赵桓能容得下她,礼部也容不下她! 要知道,族谱除名等同于背叛家族,大逆不道。 远了不说,光是周浦就会咬死这件事,宁可让赵桓去娶寡妇,也绝不会留着朱琏。 对于朱琏而言,被弹劾罢黜,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而且…… 还会因此,牵连王爷的声誉。 她缓缓合上眼睛,已经认命,正如她过去十年,每每深夜辗转难眠时,幻想出的末日一般。 噩梦,终于变成了现实。 “姐姐……” 郑庆云还是第一次看到朱琏如此绝望的模样,她想要安慰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同时天涯沦落人,郑庆云这个教坊司“贱婢”的身份,也比朱琏好不到哪去。 在朱鹏的带动下,整个前堂,不断回荡着众人的冷笑。 所有人都认为,朱琏完蛋了,连带着赵桓的声誉,也会受到重创。 与此同时,赵桓和朱伯材,一前一后穿过门廊,出现在前堂。 朱伯材往椅子上一坐,一言不发。 赵桓则看着脸色苍白的,身体微微颤抖的朱琏和郑庆云,马上明白了什么。 他也不啰嗦,轻描淡写的喊了一声:“长福!” 刚才一直被挡在门外,无法靠近前堂分毫的长福,终于挣脱朱家仆人的阻拦,冲了进来。 不等赵桓开口,长福就已经噗通跪倒在地,眼眶通红,紧紧攥着拳头,大声嘶吼起来。 “小的该死,没能保护王妃和后妃,请王爷重罚!” “刚才……这……这群……” 长福几次想要大骂畜生,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毕竟这些人,可都是朱琏的族人。 哪怕是为了王妃,长福也必须咽下这口气,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觉得窝囊。 就连当初面对童贯高俅之流时,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的长福,此时竟急的大哭起来。 “朱家人,极尽羞辱之能事!” “他们扬言要让王妃族谱除名,还羞辱后妃是……是教坊司……贱婢……” 听到这话,赵桓却一言不发,只是缓缓转身,眼神冷冽的注视着朱鹏。 朱琏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等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昔日的漠然。 不出所料,她再一次把所有苦痛,全都强行咽了下去。 “长福,退下,莫要与王爷说这些……” 长福急的直咬牙:“王妃殿下岂能受这等羞辱?!” 朱琏自然知道长福的忠心,但这里面毕竟涉及了朱家,她又能怎么办? 朱鹏见状,直接冷哼一声:“羞辱?放屁!难道现在大宋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王妃即将被族谱除名,等同背叛家族,大逆不道。” “郑庆云被官卖到教坊司,就算被捞出来,依旧改变不了她贱婢的身份。” “呵呵呵,我不光现在要说,哪怕是面对全天下人,我也绝不改口。” 朱鹏就是要当着赵桓的面,羞辱赵桓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唯有如此,他才能证明朱家在汴京的地位。 至于朝野盛传的暴戾王爷,朱鹏根本不在乎,毕竟他背后站着整个朱家。 就在这时,更令朱鹏猖狂的一幕发生了。 朱琏轻轻拉住郑庆云的手,迈步朝门外走去,好一个丧家之犬! 郑庆云擦掉眼角的泪水,扭头看向赵桓,苦涩哀怨道:“王爷……咱们回家吧。” “朱家人,毕竟是……王妃的娘家……” 赵桓没有回应,只是余光一瞥,刚才还懊恼悔恨的长福,瞬间站了起来。 作为赵桓的腹中蛔虫,只需一个眼神,长福就能洞悉赵桓的深意。 他兴奋无比,冲着朱琏一抱拳:“请王妃殿下赎罪!” “王爷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羞辱您,但有些事,不便王爷去做,唯有小的代劳。” 什么?! 朱琏脚步骤停,她猛然转身,却见长福已经冲了上去。 “王爷!不要……这里是朱家!” 整整保持了十年端庄优雅的朱琏,这一刻不禁失声惊呼。 郑庆云也吓了一跳,若是在朱家动粗,后果不堪设想:“王爷,求您了,咱们回家吧。” 面对二女的央求,赵桓却回以铿锵有力的低喝。 “自然要回!” “但不是现在!” “本王曾不止一次说过,任何人胆敢伤害本王爱妃,纵使是天王老子,也要将其碎尸万段。” “朱家?赵家也不行!”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不断击打着朱琏和郑庆云的心,面对霸道暴戾到了极致,却又爱之深沉的赵桓,二女竟不约而同的一阵呆愣。 第185章 形势在本王 朱琏的心情最是复杂,她不求回报,兢兢业业的为王府奉献了十年青春。 从不指望什么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只要能够家人和睦,安居乐业也就知足了。 可是…… 她又心知肚明,残酷的现实,绝不会像她希望的那般发展。 以至于这些年,朱琏总是提心吊胆,彻夜难眠,总担心家破人亡的灾难,突然从天而降…… 可是现在,看着霸道威严,不容任何挑衅的赵桓,朱琏却恍然发觉,她的家庭,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般脆弱。 仿佛只要有夫君在,任何危险灾难,都可迎刃而解。 朱琏那颗冰封已久的心,正在悄无声息的融化,看赵桓的眼神,也不受控制的多了一分温柔。 相较于朱琏的复杂情绪,郑庆云则是纯粹觉得幸福。 毕竟她的格局不像朱琏那般宽阔,无论是政治,还是家族利益,对于郑庆云而言,都毫无意义。 在她的心里,家人永远都排在首位。 被赵桓如此霸道的保护着,郑庆云犹如置身于暖阳之中,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就连朱鹏处心积虑为她造成的严冬,也被一扫而空。 而就在这时,长福已经与朱家仆从打作一团。 长福不仅是赵桓的心腹家仆,更是贴身护卫,这拳脚功夫自然是没的说,以一己之力,竟将十几个朱家仆从打的抱头鼠窜,惨嚎不止。 长福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奔着朱鹏而去! 朱鹏脸色时而阴沉至极,时而又阵阵惨白,他不断往后躲避,利用身旁的家仆,阻挡王座之下最凶猛的豺狼。 “该死的狗奴才,你他妈疯了?竟敢在朱家动粗!” “来人呐,都愣着干什么,一起上,把这个混蛋当场打死,本少爷管埋!” 朱鹏歇斯底里的喊声,显得极为苍白。 朱家才刚返京,院子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家仆,面对犹如疯狗一般的长福,根本无法阻挡。 在场的族人见状,纷纷对着赵桓大肆指责起来。 “赵桓!你竟敢纵容恶仆,欲伤我朱家嫡长孙,我等就算是告到天边,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混蛋,枉你还是朱家女婿,竟对朱家如此无礼!” “当初朱家真是瞎了眼,竟然会把大小姐嫁给你这样的货色。” 面对众人的指责,赵桓却不为所动,他背着手,傲立于朱家前堂中央,眼神冷冽如冬,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才想起本王是朱家女婿?晚了点吧!” “本王一再强调,不管是谁,胆敢欺负本王爱妃,就要承担本王之怒火。” “既然朱家人非要以身试法,那本王就成全你们!” “长福,本王问你,有人胆敢欺负本王爱妃,应当如何处置?” 长福一拳怼在家仆的鼻子上,直将那人打的鼻血飞溅,仰头栽倒。 他依旧不解气,呼哧呼哧的注视着在场众人,咬牙切齿:“胆敢对王妃不敬,死!” 赵桓眼神闪过一抹赞赏。 “说得好!” “不必在意朱家的身份背景,也不必在意朱家和定王府的关系,你只需替本王执法即可!” 长福转身看向赵桓,一脸茫然:“什么法?” 赵桓气势十足的厉喝,响彻朱家:“王法!” 犹如闷雷一般的嗓音,将在场的朱家人震得目瞪口呆,而长福则报以狞笑,像是野兽一般,不断扑向朱鹏。 有了赵桓的命令,长福自然不再有半点手下留情,凡是阻挡在面前的家仆,没有任何人能够在长福面前撑过两招。 而且这家伙,打人专打脸,拳头直奔对方鼻子或是眼窝,没一会儿,护在朱鹏面前的家仆,就被打的满脸是血,狼狈不堪。 朱鹏心惊无比,指着赵桓大吼起来:“赵桓,你难道真不把我爷爷放在眼里吗?” “今日之恩怨,我爷爷绝不会放过你!” 在场的族人,虽然惊惧,但只要一想到朱伯材也在现场,他们悬着的心也就落地了。 一时间,所有视线,全部投向朱伯材。 结果…… 一直冷眼旁观的朱伯材,竟然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此事,老夫不便插手。” 什么?! 朱鹏直接愣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家族长竟然打算……袖手旁观? 这怎么可能! 他一把薅住刚才禀报的家仆,厉声怒喝:“你他妈是不是耍我?” 家仆差点哭出来:“冤枉啊,小的亲眼所见,老爷怒气冲冲,一路不跟赵桓啰嗦半句。” 闻言,朱鹏重新审视朱伯材,发现他依旧冷着脸,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邪……邪门,爷爷明明如此忌恨赵桓,为何看着赵桓在朱家撒野,却不肯出手阻止? 难道说,赵桓抓住了爷爷的什么把柄? 不止朱鹏疑惑不解,在场的族人,也皆是目瞪口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们纷纷上前央求朱伯材。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纵容赵桓?” “赵桓虽然是王爷,可您也是三朝元老啊,咱们朱家何须畏惧他定王府?” “谁说不是?只要老爷出手,赵桓必定退避三舍!” 朱伯材眼神依旧冷漠,看着一众聒噪的族人,他心里尽是失望。 这么多族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明白朱家即将面临的绝境,而被他们视为死敌的赵桓,却是朱家唯一的希望。 若不能将朱家拨乱反正,将来必定家破人亡! 朱伯材毫无迟疑,冲着众人厉声呵斥:“放肆!竟敢直呼王爷名讳,谁给你们的胆量?” 仅凭朱伯材这一句话,就足以证明,定王府和朱家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此言一出,整个朱家前堂,瞬间一片死寂。 无论是朱家族人,还是家仆,全部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朱伯材,犹如做梦一般。 朱琏更是吃惊不已,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太过震惊,小手都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一旁的郑庆云,错愕道:“姐姐……我……我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令尊刚才,难道真是在呵斥族人?!” 第186章 只留半条狗命 朱家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 偏偏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响起:“长福,你在发什么呆?” 长福这才回过神,再次朝着朱鹏走去,这一次,现场的族人和家仆,再也不敢阻拦了,全部呆呆的站在原地。 毕竟他们已经意识到,家主朱伯材,并未站在他们这一边…… 没有朱伯材这个三朝元老的支持,他们这些族人,根本不值一提。 刚才还狂傲至极的朱鹏,此时脸色已经煞白,他做梦都想不到,本该全力支持他的爷爷,竟然会选择站在赵桓那一边。 这一定是……噩梦! 还没等朱鹏反应过来,长福的拳头已经招呼了上来。 砰! 只听一声闷响,朱鹏仰着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用双手死死捂着鼻子,但鼻血还是一个劲儿的顺着指缝流出来。 直到被鼻血呛的咳嗽不止,朱鹏才终于回过神,原来这一切并非梦境。 朱鹏不断吞咽着逆流倒灌的鼻血,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我……我乃是朱家嫡长子,大宋汴京最顶级的官宦子弟之一。” “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动粗,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禀明父亲,让父亲把你碎尸万段!” 事已至此,朱鹏竟然还敢妄言。 赵桓回以冰冷目光:“你父亲朱孝孙?朱家嫡长子?” “本王把话撂在这,若他回来,也如你这般狂佞,本王就让你们父子二人去阴间团聚。” 轰! 朱鹏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这个疯癫王爷,竟然连他父亲朱孝孙都不放眼里。 等等…… 赵桓刚才说什么?去阴间团聚……难道说…… 朱鹏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赵桓竟然要当众对他痛下杀手? 不!这绝对不可能!他可是朱家嫡长孙,就算是当今陛下,也不会如此雷厉风行,说杀就杀。 朱鹏连滚带爬的冲到朱伯材面前,一把抱住朱伯材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爷爷!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真要亲眼看着我被赵桓这个疯子打死不可?” “我可是朱家的嫡长孙啊!” 面对朱鹏的苦苦哀求,朱伯材虽然痛心,但是为了朱家的未来,他必须让这个狂傲的臭小子,吸取教训。 否则总有一天,朱鹏会为朱家带来灾难。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朱伯材会于心不忍,保护宝贝孙子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朱伯材竟然一脚把朱鹏踹开,厉声怒喝。 “死性不改的东西!当众对王爷王妃不敬,直呼王爷的名讳不说,还敢扬言要杀了王爷?” “你好大的胆子!” “莫说老夫保不了你,就算是能保,老夫也不会出手。” 说到这,朱伯材扭头看向赵桓,干脆利落道:“王爷可随意教训这孽畜,不过恳请王爷,留他一条小命。” 闻言,赵桓却眉头一挑:“若本王非要弄死他呢?” 什么?! 别说在场的族人,就连已经跟赵桓“暗中谈妥”的朱伯材,都愣了一下。 赵桓此人之狂暴,绝非儿戏,任何胆敢招致他怒火的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绝无姑息。 朱伯材决定放手一搏,希望朱琏能够劝下赵桓,也只有朱琏才能办到。 “好!” “若王爷盛怒难平,就算是灭了这孽畜,老夫也绝无怨言。” “兄丧弟及,自然会有其他孙儿,填不上嫡长孙的位置。” 听到这话,朱鹏彻底傻了,他根本无法想象,尊贵的朱家嫡长孙,与赵桓相比,竟显得如此一文不值。 直到这一刻,朱鹏才终于意识到,得罪赵桓的下场有多么严重。 朱家族人同样脸色煞白,连嫡长孙尚且如此,他们这些普通族人,岂不是要在赵桓的怒火下,粉身碎骨? 整个朱家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任何人,胆敢维护朱鹏,与赵桓作对。 赵桓看朱鹏的眼神,犹如看待一具尸体,尽是冷漠。 “长福,送朱家小少爷,归西!” 长福自然不会有半点迟疑,一个箭步冲到朱鹏身边,双臂一伸,从后面勒住朱鹏的脖子。 感受到强烈的窒息感,朱鹏竟忍不住泪流满面,他以为,可以仗着家族势力,与当今王爷分庭抗礼。 却不想……任何涉及定王府的事情,都绝无儿戏。 当朱鹏叱骂赵桓,侮辱朱琏和郑庆云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必死无疑。 赵桓跟身边的人,嘻嘻哈哈惯了,可不代表对待外人,也会如此!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连朱伯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赵桓说得出做得到。 他们终于想起,就在不久之前,赵桓把权倾朝野的童贯溺死。 堂堂媪相,尚且死如野狗,更何况区区一个朱家嫡长孙? 这!便是大宋首王之威! 就在这时,朱琏的声音响起。 “长福!住手!” 长福动作一僵,连忙看向赵桓。 赵桓脸上的冷厉神情,却没有丝毫转变,毋庸置疑道:“王妃宽厚仁慈,被亲情所乱,纵使明知朱鹏罪大恶极,也不愿痛下杀手。” “但本王可不管那么多,胆敢对本王爱妃不敬,必死!” 长福刚要继续下手,朱琏却快步来到赵桓身旁,一把抱住赵桓的胳膊。 尽管朱琏眼神包含幸福,但语气中却透着强烈的央求之意。 “请王爷息怒。” “朱鹏确实罪该万死,但他毕竟是妾身的血亲,恳请王爷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朱琏太了解赵桓了,一旦他发怒,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想要劝住赵桓,就算是朱琏也要使出全部力气。 一声“妾身”直接把赵桓心中的怒火,抚平大半。 在众人心惊肉跳的注视下,赵桓低头迎上朱琏挂着泪花的眼眸,凌厉气势为之一变。 “爱妃当真舍不得?” 朱琏胸口怦怦直跳,一扫往日的威严端庄,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妾身舍不得的是家族亲情……” 赵桓没有任何迟疑,轻轻用手指擦掉朱琏眼角的泪花:“那本王就依你,留他半条狗命。” 半条?! 第187章 挨打要立正 意识到赵桓依旧没有要放过朱鹏的意思,现场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朱伯材,手心瞬间尽是热汗。 难道…… 连朱琏都劝不住盛怒之下的赵桓?! 就在朱伯材一度以为失策,马上就要痛失爱孙之际,赵桓却转身看向了一旁的郑庆云,掷地有声的嗓音,接踵而至。 “无论郑庆云以前是何身份,从她踏入定王府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本王的后妃。” “任谁胆敢以郑庆云的过去羞辱她,本王都绝不会放过他!”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朱琏心头不由一沉,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赵桓不肯轻易放过朱鹏。 面对威严不容挑衅的赵桓,郑庆云瞬间小脸通红。 朱鹏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原来是因为她…… 郑庆云尽是感动,原来她在王爷心里的分量竟然如此之重,单凭王爷这番话,郑庆云死都值了。 朱伯材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冲朱鹏使了个眼色,心想这臭小子,竟然还在发呆,难道非要刀架在脖子上,才肯醒悟? 朱鹏这才如梦方醒,连滚带爬的来到郑庆云面前,磕头如捣蒜。 “请郑小姐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一般见识……” “若将来郑小姐与王爷完婚,便是定王府后妃,论关系,我可是您的侄子啊。” “求您雅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前一刻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朱鹏,此时竟然跪在郑庆云面前摇尾乞怜。 如果不是目睹了整个经过,郑庆云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做梦。 虽然郑庆云很讨厌眼前这个家伙,但考虑到这里是朱琏的娘家,哪怕是看在姐姐的份上,郑庆云也必须息事宁人。 她轻咬薄唇,眉目微颦:“你……你以后不要再这么欺负人了。” “再怎么说,王妃也是你亲姑姑,你怎么能对她如此无礼……” “哎!” “看在姐姐的份上,我不再追究你就是了。” 朱鹏如蒙大赦,苍白至极的脸颊,瞬间恢复了血色,连忙看向赵桓,只要赵桓点头,他的小命就算是保下来了。 赵桓根本没有理会朱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郑庆云身上。 这丫头的心肠实在是太好了……甚至好的过头了。 面对朱家人的种种羞辱,她优先考虑的竟然是朱琏,而非她自己,这种先人后己的性格,令赵桓不由暗暗心疼。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郑庆云虽不是草根出身,但毕竟只是小门小户,与汴京的诸多权贵相比,也算得上是“穷人”了。 也正因此,郑庆云要远比赵桓接触过的所有千金小姐,温柔贤惠,更识得大体。 不能为郑庆云出气,赵桓心里充满愧疚,毕竟赵桓曾夸下豪言壮志,决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伤害郑庆云分毫。 一旁的朱琏,看向郑庆云的眼神,尽是感激,心里更是默默的认下了这个妹妹。 朱琏暗中发誓,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帮郑庆云守住后妃的位置。 除朱琏外,唯一能够昂首挺胸走进定王府的女人,唯郑庆云一人! 既然二女都已经宽恕了朱鹏,赵桓也只能顺水推舟,他不由长叹了口气,低头蔑视着朱鹏。 感受到赵桓的不屑眼神,朱鹏后背阵阵发凉,但却强行挤出一脸谄笑。 现在整个朱家绑在一起,都保不了他,兴衰生死全在赵桓指间,他哪敢有半点不敬? 与此同时,朱伯材和一众族人的心,早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毕竟赵桓这厮的脉络,实在是难以摸清。 万一他翻脸不认账,不理会二女的宽恕,非要弄死朱鹏,哪怕是告到天边也没用! 毕竟…… 朱鹏直呼王爷名讳,并且当众扬言要杀王爷,此乃大不敬。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际,赵桓的声音终于响起。 “于公,本王就这么放了你,王府威严何在?” 朱鹏虽然猖狂,但也不傻,马上意识到赵桓的言下之意,连忙回应:“求姑父网开一面,饶恕侄儿这一次。” “侄儿知错了。” 既然朱鹏当众称呼赵桓为姑父,等同于重新维系了定王府和朱家的关系,赵桓自然也就不再跟他啰嗦。 “光嘴上知错还不够!” “本王要让你记在心里,一辈子都忘不掉。” 话音落,长福已经心领神会,直接迈步上前,反手一耳光抽在朱鹏的嘴上。 啪! 现场所有人,为之一惊。 尤其是朱家仆从,肝都在颤抖,昔日里高高在上的朱家嫡长孙,在定王面前竟如此卑微。 当众挨了一耳光,甚至连个屁都不敢放。 就在家仆震惊之际,朱鹏的声音响起,却充满谄媚。 “姑父教训的好,侄儿记住了,绝不敢再犯。” 挨了打,竟然还主动谄媚?! 这哪里还是嫡长孙,分明就是……狗腿子!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长福的大耳帖子已经接踵而至。 啪! 正手又是一巴掌,而且稳稳的打在同一个位置上,直抽的朱鹏嘴角渗血。 只要赵桓不喊停,长福就不会停手,就算把朱鹏满嘴牙都打掉,甚至当场打死,长福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长福知道自己在王爷身边的位置。 他既没有陈钊和王大全的“能力”,也没有岳飞的勇武。 作为赵桓的心腹近侍,他只需要把“鹰犬”的身份,做到极致即可。 长福的手,就是赵桓的手,长福的拳脚,就是赵桓的拳脚。 不是谁,都值得赵桓亲自出手,对付这种下三滥的货色,为了避免脏了赵桓的手,长福自然是勤恳代劳。 再吃一耳光,朱鹏惨叫一声,又马上赔笑。 “侄儿对辜负不敬,以下犯上,该打。” 啪! “啊!” “呵呵……” “玉不琢不成器,姑父的良苦用心,侄儿都感受到了。” 啪! “哎哟……” “姑父,侄儿的牙都快掉了,您就消消气吧,侄儿再也不敢了……” 朱鹏满嘴是血,却咧着大嘴,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上至朱伯材,下至家仆,全部心惊肉跳。 第188章 旁系夺权 这…… 这就是得罪赵桓的下场,就算保住小命,也要被扒掉一层皮。 众人不明白,为何朱伯材宁可看着亲孙子,被赵桓修理的满脸是血,也不愿意以岳父的身份开口求情。 但是这明显已经不重要…… 现在就算是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再站在赵桓的对立面。 当长福再次扬起巴掌,准备狠狠抽下去,把朱鹏的门牙直接打掉时,赵桓轻哼一声,长福的动作戛然而止。 好一个令行禁止,别说外人,朱琏心里都暗暗吃惊。 她没想到,赵桓和长福之间的主仆默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连她和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小钗,都无法与这对主仆相提并论。 赵桓的冰冷嗓音,不断回荡在朱家大院。 “都给本王记清楚了!” “定王府与朱家的唯一关系,在于王妃!” “若无王妃站在中间,就凭尔等肆意刁难,以下犯上,本王就能将朱家斩尽杀绝!” “谁再敢对王妃有丝毫不敬,定王府祠堂,既供的了大宋义士,也镇的住妖魔邪祟!” 面对赵桓铿锵有力,气势十足的喝令,朱家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朱伯材心情极为复杂,若是早在十年前,赵桓就有这般气势,他也不至于把筹码全都压在郓王身上。 看着今非昔比的废物女婿,朱伯材脸上火辣辣的,仿佛之前那些耳光,并非抽在朱鹏嘴上,而是打在朱伯材的脸上。 他心里也明白,赵桓看似狂躁,实则心思极为细腻。 当众教训嫡长孙,其实也是在警告朱伯材,定王府和朱家一荣俱荣,若是朱家再敢背后捅刀子,后果自负。 朱伯材对赵桓的暴戾行径,虽有怨气,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 他这个家主的话语权,已经逐渐被那些堂兄弟架空了,赵桓以雷霆手段,镇压住朱家直系,也是在变相帮他巩固家主的地位。 看着惨不忍睹的朱鹏,朱伯材冷着脸,刚要让他滚回后宅疗养,面前却传来一声低喝。 “赵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朱家嫡长孙,伤到这种地步!” 嘶……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朱家族人,齐刷刷的看向大门,发现几个男人,正迈步走进来,为首者,正是朱伯平的小儿子,朱淳! 靠着朱家的关系,年仅二十九岁的朱淳,已经官拜刑部员外郎,在年轻一辈的官吏中,混的风生水起。 当初被赵桓打压的童贯旧党中,就包括了朱淳的亲兄弟。 也正因此,朱淳一露面,便犹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反观朱家族人,心里却阵阵骂街。 “祖宗,你快收了神通吧,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 “定王眼看着就要息怒了,这个节骨眼上拱火,你是觉得朱家死的不够快?” “嫡长孙都被修理的利利索索,你来现什么眼!” 朱淳来势汹汹,压根没有注意到朱家族人的复杂眼神,直奔前堂而来。 之所以有恃无恐,只因背后站着一个靠山,正是户部侍郎韩木吕! 六大权相,虽然倒了一个,但还有五个! 蔡京即将归来,这个时候,朱家若是能够抱上蔡京的大腿,就算出不了皇后,依旧能够继续昌盛下去。 朱淳就是要与赵桓正面对抗,以展现出朱家的诚意,赢得蔡京的青睐。 看到被打得满脸是血的朱鹏,朱淳兴奋无比,他正愁无处发难,没想到赵桓竟然主动递刀子? 朱淳差点当场笑出声,强行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直接对着在场众人,兴师问罪。 “朱家族长才刚回京,就遭到如此对待,传扬出去,天下人如何看待朱家?” “难道这就是王爷,对待三朝元老的方式?” 说到这,朱淳视线一瞥,盯着朱伯材沉声质问:“大伯,你竟眼睁睁看着朱家嫡长孙,遭人殴打,却无动于衷,可还有半点家主之威?” 面对朱淳的指责,朱伯材脸色难看至极。 不出他所料,朱伯平一脉,开始借机夺权了。 只要奸计得逞,朱伯材就会被彻底架空,沦为朱家的扯线傀儡,而朱家的生杀大权,自然由朱伯平掌控。 朱伯材冷哼一声:“朱淳,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此事。” 一听这话,朱淳不由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没听错吧?” “亲孙子被人打了,你竟然要息事宁人?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伯,你老了,半点威严都没了,果然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家主之位。” 图穷匕见,几句话的间隙,朱淳的真实意图就显露了出来。 朱伯材脸色阴晴不定,他才刚回汴京,先是嫡长孙遭到修理,紧接着他这个家主,被亲侄子兴师问罪。 朱家的颜面算是丢尽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见朱伯材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朱淳更是得意,他瞥了一眼朱鹏,鄙夷道:“没用的东西!”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作为朱家嫡长孙,就要有长孙的魄力。” 朱鹏实在是被打怕了,看赵桓的眼神,尽是畏惧,哪怕是面对朱淳的教唆,他也不敢再对赵桓有丝毫不敬。 朱淳更是鄙夷:“哼!废物!” “本来我还打算,带着你一起拜入公相门下,出将入相。” “给你机会,你却不中用,滚一边去吧!” 朱淳懒得再理会眼前这群废物,视线一瞥,落在朱琏身上,当即阴阳怪气的嘲弄起来。 “哟,这不是王妃殿下吗?怎么还赖在朱家不走?” 周遭的朱家族人,差点哭出来。 这个混蛋,绝对是活得不耐烦了,对赵桓不敬,兴许还能留个全尸,胆敢去招惹朱琏,必定会被赵桓撕成碎片。 朱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面对朱淳的挑衅,朱琏却不为所动,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只要有赵桓站在身旁,任谁也休想刁难于她。 况且…… 早在多年前,朱伯材和朱伯平就已经兄弟不睦,如今关系更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第189章 家族大会 尤其是眼前这个朱淳,虽然和朱琏等子辈,年龄都大差不差,但是仗着辈分比朱鹏高一头,纵使欺负朱鹏。 每当朱琏出面维护,也会连带着遭到朱淳的戏弄。 定王府落魄这些年,朱淳最是落井下石,有事没事,就以探亲为名,侵门踏户,进入王府,当面羞辱朱琏。 面对朱鹏,朱琏还能念及亲情,而眼前的朱淳,就算赵桓痛下杀手,她也绝不会说半句好话。 赵桓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朱淳,他也想起来,这十年间,朱淳可没少来王府耀武扬威。 更是当着赵桓的面,屡屡羞辱朱琏。 若不是这段时间,朱伯平一脉极为低调,赵桓早把这孙子按在地上摩擦了。 今日竟然主动往枪口上撞?倒是省了赵桓不少力气。 朱淳脑袋越扬越高,背着手,自信非凡道:“以朱家的地位,本该是大宋最尊贵的家族之一。” “都怪大伯太过妇人之仁,才拖累了整个朱家。” “像定王妃这样的货色,就该早早族谱除名,斩断与定王府的所有联系。” 这些年若不是朱伯平一直从中作梗,以整个朱家胁迫朱伯材,他又岂会放任亲闺女而不顾? 是可忍孰不可忍,朱伯材当即厉声呵斥。 “混账!”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朱家的事务,还轮不到你一个晚辈说三道四。” 朱琏一愣,猛然看向朱伯材,她没有料到,向来冷漠的父亲,竟然会出言维护她。 朱伯材自然感受到了女儿的眼神,却不愿回应,毕竟他心中有愧,觉得这些年亏欠朱琏太多。 但这就是汴京,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面对朱伯材的呵斥,朱淳却报以冷笑:“侄儿说话直,还请大伯莫要在意。” “若你还把自己当成家主,那就把赵桓和朱琏轰出去,否则……呵呵!” “明日,家族大会上,可就别怪家父不念兄弟情义了。” 家族大会?! 莫说朱伯材,在场的朱家族人,皆是一愣。 “老夫何时说过,要召开家族大会?” 朱淳冷哼一声:“这次家族大会,乃是由家父筹办召开,早在大伯回京路上,所有在京的朱家族人,就已经收到信了。” “明日正午,家族大会如期召开,若是大伯不想参加,侄儿也不拦着!” 直接越过家主,举办家族大会? 这哪里是架空?分明就是直接夺权了! 朱伯材气的面红耳赤,若不是他这个三朝元老撑着场面,朱家岂能昌盛到今日?好一个卸磨杀驴! 朱淳早已不把朱伯材放在眼里,区区一个老骥罢了,已经日薄西山,不堪大用。 朱家的未来,自然是在他们年轻一辈的身上。 他昂着头,洋洋得意的冲赵桓示威,同时冲着站在身后的韩木吕,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大人可要赏脸,参加明日的家族大会。” 这馊主意,就是韩木吕出的,此时却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盛情难却。” 朱伯材这一脉的族人,全部义愤填膺,怒不可遏,要知道一旦朱伯材失势,他们也会跟着被排挤。 这种荣辱与共的时刻,众族人自然是要齐心对外。 可是…… 朱淳仗着有韩木吕撑腰,他们又能指望谁呢?! 等等! 他们突然想起什么,纷纷向赵桓投以复杂目光,就在刚才,朱鹏虽然被打的满脸血,但终究还是叫了姑父。 换言之,赵桓已经重新成为朱伯材的女婿,赵桓就是他们最有力的靠山。 有那心急的族人,刚要出言求援,却被旁边的人拦了下来。 “等等!” “王爷曾说过……定王府和朱家的唯一联系,只有王妃。” “求王爷,不如求王妃!” 众族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迈步上前,扑通扑通给朱琏跪了下去。 “求王妃殿下做主!” 这一幕,令朱琏有些措手不及,明明不久之前,这些族人还将她视为过街老鼠,结果一转眼,又把她奉为主子? 朱琏马上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拜赵桓所赐。 若非赵桓以雷霆手段,直接把这般族人给打怕了,吓软了,他们又岂会如此重视朱琏? 就连朱伯材都眉头紧锁,他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这把老骨头的荣辱,竟然需要朱琏维护。 可偏偏,这一切,都是朱伯材曾经期许的。 哪怕是丢了这张老脸,只要朱琏能够成为真正的王妃,也值了。 见众族人竟然央求朱琏做主,朱淳笑的前俯后仰。 “哈哈哈,我没看错吧?!” “你们求谁不好,竟然求这个废物?真是一群扶不起的阿斗。” “朱琏,我压了你十年,还要再压你下半辈子,你能奈我何?” 朱琏轻轻呼了口气,非但没有半点气愤,眼神反倒流露出一抹怜悯。 “既然明日召开家族大会,木已成舟,那我们家自然也要参加。” “至于你,恐怕是要缺席了。” 朱淳眉头一挑:“怎么,你打算对我如何?” “呵呵,若是你忘了,我便提醒你一下,我和朱鹏那个废物可不同。” “他纵使再金贵,也只是一介布衣。” “而我却是朝廷命官!” 朱淳仗着官身和韩木吕撑腰,有恃无恐,根本不相信赵桓敢碰他一根汗毛。 今日,他将一鼓作气,把朱伯材和赵桓全部踩在脚下。 那么明日,他父亲朱伯平就会在家族大会上,成为新任家主! 一时间,现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 就连韩木吕都不例外,为了防止赵桓乱来,他还故意提醒了一句:“王爷,你可要慎重啊!” “当初在艮岳,没人作证,今日有本官在,可不一样。” 面对朱淳的疯狂挑衅和韩木吕的威胁,赵桓不由露出了一贯的“和善”笑容。 朱琏和郑庆云不由对视了一眼,她们太清楚,赵桓这笑容意味着什么了。 “韩大人也是朝中老臣了,怎么越老越天真?” “本王想要碰他,难道还缺理由吗?” 韩木吕眉头一挑:“哦?王爷有何理由?” 赵桓回答的干脆利落:“公报私仇,如何?” 第190章 大宋第一好记性 公报私仇?! 在韩木吕的认知中,公报私仇,打击报复,自然是要暗中进行,绝不会有哪个疯子,动手之前先大肆宣扬一番。 偏偏…… 赵桓就是这样的疯子。 韩木吕心里一沉,脸上却故作镇定:“不愧是王爷,果然快人快语!” “但是身为王爷,公报私仇,恐怕过不了礼部那一关吧?” 赵桓耸了耸肩,满不在乎:“既然韩大人搬出礼部,那本王也想请礼部评评理。” “定王府落魄十年,朱淳一共登门一百二十七次。” “平均每年,几乎来王府十二次。” “王妃过生日时,这厮曾送上一只鳖,当做贺礼,讽刺暗骂。” “还曾当着王府所有人的面,喝骂王妃是扫把星。” “这些恩恩怨怨,够不够本王公报私仇的理由?” 赵桓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十年光阴所受的屈辱与无奈,尽在眼前。 只要思绪微动,桩桩件件,就全部浮现,自然是门清。 随着赵桓一番话说完,整个朱家一片死寂,气氛变得极为诡异。 这…… 这他妈什么情况?! 赵桓这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记忆竟如此恐怖,连朱淳等过几次门,干过什么,说过什么话,都记得如此清楚。 纵使是“过目不忘,记忆如神”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些事,就连朱淳自己都忘了,他的猖狂表情完全僵住,一脸诧异的看着赵桓。 朱琏更是惊异的捂住了嘴巴,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十年屈辱,朱琏自认为,记得比谁都清楚,而这期间,赵桓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废物罢了。 朱琏甚至从未指望过赵桓能够替她出头。 可是现在,朱琏却意识到,赵桓从未真的低过头,他只是在卧薪尝胆,暗暗记下那些恩怨,有朝一日,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一刻,朱琏终于明白,为何赵桓对她言听计从,将她视为心头肉。 十年心酸,赵桓皆是看在眼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动,顷刻间在朱琏的心头弥漫开来。 她竟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原来……王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 “若我这些年受的委屈,吃得苦,都是为王爷挡下了风雨,使得王爷可以韬光养晦,那就太值了!” 十年恩怨惆怅,一瞬间,烟消云散,朱琏彻底释然。 一旁的韩木吕也吃惊不已,这番有理有据,实在不像是空穴来风,胡编乱造。 可是…… 整整十年发生的事情,赵桓都记得如此清楚,未免也太……变态了! 不过韩木吕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就算这些黑料是真的,又有何妨? 时过境迁,又没有人证物证,单凭赵桓一张嘴,就想让大理寺定朱淳的罪名,无异于痴人说梦。 “呵呵,王爷好记性。” “只可惜,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不要再拿出来当借口了。” “若是王爷打算凭借这些理由,就可肆无忌惮的报复,才是真正的天真。” 赵桓早就料到韩木吕会这么说,眼神不由流露出一抹戏谑。 只要他想教训朱淳,理由还不多的是? “没人记得无妨,无人作证也没关系。” “只要本王记得就成!” “长福,过去抽他丫的,这十年间,他每来王府一次,就抽他一耳光,少一个都不行。” 见赵桓又要玩横的,韩木吕当即厉声呵斥。 “定王,做人不要太嚣张!” “你若敢纵容恶犬,伤朱淳一根汗毛,老臣现在就去大理寺告你!” “届时,宗正寺,大理寺,礼部,三堂会审,老臣倒要看看你能否招架得住!” 赵桓眨了眨眼睛,脸上笑意不减反增:“韩大人,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韩木吕轻哼一声:“老臣就事论事而已,王爷又何须撒泼打滚?” 赵桓语气骤然一厉:“好一个就事论事!” “那我就跟你把事掰扯清楚!” “三天之内,你家中突然多了一万两银子,如何解释?”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童贯一死,他的家底子,立刻就被蔡系党羽瓜分了。” “莫说是你,就连你那些侄子外甥都有份。” “别人我查不着,查你还是一查一个准!” 前一刻还刚正不阿的韩木吕,瞬间慌了神,脸色剧变。 他没想到,这种秘密,赵桓都一清二楚,难道说……户部官员,已经有大半都成了赵桓的拥趸?!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群户部子弟,暗中告密。 韩木吕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若那些户部子弟,真的投靠了赵桓,韩木吕还真不能碰他们。 况且赵桓顶着一个“户部监察御史”的芝麻官身,简直就像是在韩木吕脸上吐了口痰,别提多膈应了。 赵桓毫不客气,脱口而出:“给我滚开,不然我就先办你!” 韩木吕身后的狗腿子,还有些不服气,小声提醒。 “侍郎大人无需畏惧这厮。” “就算他是户部监察御史又如何?他只能向陛下汇报,根本就没有执法权。” 一听这话,韩木吕的眼神杀意腾腾,恨不得将那多嘴的狗腿子吞了。 那厮拍马屁不成,反倒拍到马蹄子上了,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韩木吕暗骂蠢货,今时不同往日,单纯一个户部监察御史不足为虑,但架不住,赵桓现在已经是从二品虎翼军节度使,更是知易州事。 二品大员参奏,无论成败与否,都足够让陛下记住韩木吕了。 最该死的是,童贯的遗产里,涉及了不少军费…… 礼部和大理寺不查,是给蔡系党羽面子,但赵桓若是把此事捅穿了,韩木吕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之前在定王府,韩木吕就已经吃了瘪。 如今在朱家,又被赵桓压得抬不起头,他憋屈的想死,却又无可奈何。 韩木吕这一软不要紧,朱淳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狗仗人势这话,一点不假! 没有蔡系党羽撑腰,借给朱淳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赵桓对抗。 偏偏此时,朱淳已经感觉到一双冷厉目光射了过来。 第191章 十年恩怨一朝清 朱淳骑虎难下,韩木吕一退,单凭他自己,想要压住赵桓,无异于痴心妄想。 可是一旦退缩,不仅会招致赵桓的雷霆报复,更是把整个蔡系党羽都得罪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 反正朱淳和赵桓早就已经水火不容,既如此,那就全面倒向蔡系党羽,至少还能博出一个前途似锦。 想通这些,朱淳瞬间镇定了下来。 “呵呵呵,定王不是要公报私仇吗?只要你一动手,下官就立刻前往大理寺!” “就算是没人作证,仅凭下官一人,也势必要告垮你!” 连韩木吕都退缩了,朱淳竟然还敢挑衅,可见朱伯平一脉,已经铁了心要抱上蔡系党羽的大腿。 若是换做旁人,自然是投鼠忌器,只可惜,他今日遇到的是赵桓。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竟然不急不缓的挽起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朱淳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 “坊间传闻,定王向来雷厉风行,要我看,纯粹是讹传。定王是外粗内细,知道打发那个死狗腿子,对本官动手,就算是王爷也保不了他。” “王爷亲自动手,就算摊上官司,也是性命无忧。” “不过我倒是要看看,刚刚升迁的定王,为了这一口气,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就在这时,赵桓清冷随性的声音已经响起。 “那也得先看看,你是否还有机会活着走进大理寺。” 几乎是话音刚落,赵桓已经一拳砸在朱淳的鼻梁上,只听“咔嚓”一声渗人脆响,朱淳直接仰头踉跄了数步,鼻血飞溅。 赵桓终于动手了! 朱家族人全部屏住呼吸,而韩木吕则隐隐冷笑,赵桓此举,正中其下怀! 他就是要搞臭赵桓在朝堂的名声,让所有企图拥趸赵桓的官员,全都看清赵桓的嘴脸。 这厮就是一个暴戾无常的疯子,跟在疯子左右,就要做好被疯子反噬的准备。 早就和韩木吕通过气的朱淳,果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 “你这个疯子,竟敢当众殴打朝廷命官!” “就算是王爷又如何?我要去大理寺告你!” 按照原定计划,朱淳没有任何迟疑,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扭头就往外走。 结果刚走两步,后脖领就被赵桓一把薅住。 朱淳脸色为之一变,他捂着鼻子,含糊不清的怒喝:“放开我!” “难道王爷还打算对下官动粗不成?” 赵桓也不言喻,照着朱淳的嘴巴又是一拳,直打的他牙齿松动,口吐鲜血。 他岂会不知,朱淳和韩木吕之流的祸心? 不过是想让赵桓摊上官司,搞臭他的名声,令朝中官员对他敬而远之。 殊不知,赵桓能有今天的成就,从来都不是依靠所谓的“仁善”。 作为公认的暴戾王爷,赵桓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只要跟在他的左右,就不怕被任何人欺负。 在众人心惊肉跳的注视下,朱淳被赵桓三拳两脚就打的瘫倒在地。 相较于粗暴的长福,身为皇子的赵桓,精通六艺,下手更是狠辣。 朱淳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在朱家大院。 站在一旁的朱鹏,早已经领教过赵桓的厉害,此时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堂叔”被赵桓修理的满地打滚。 朱鹏心里别提有多震撼了,并且彻底幡然醒悟,朱家确实有吸引赵桓的地方,只要支持赵桓,便可锦上添花,但这绝不是挑衅甚至对抗赵桓的资本。 王爷,终究是王爷,绝对权威,不容任何质疑。 朱鹏悄悄扭头看向朱琏,发现朱琏正首傲立,眉宇之间尽是冷漠孤傲。 昔日不争气的废物姑姑,如今竟已经如此威严! 什么朝臣权党,在朱琏面前皆是不值一提,只因赵桓这头猛虎,将她视为掌中瑰宝。 这份尊贵与从容,竟令朱鹏不由仰望。 心里的鄙夷不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尽是崇拜。 朱伯材一边听着朱淳的惨叫,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朱琏,感受到亲闺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朱伯材自然是欣喜无比。 兴许…… 这丫头将会继承钦成皇后之遗风,带领朱家,重新成为大宋最尊贵的外戚! 而在场的朱家族人,则纷纷攥着拳头,眼神无比炙热的注视着赵桓。 前一刻,他们还将赵桓视为敌人,此时却已经充满敬畏。 如此凶悍暴戾,不容挑衅的王爷,那是朱家的女婿,单凭这一点,就足够吓退所有企图染指朱家的牛鬼蛇神。 韩木吕的心情最是复杂,他本打算让朱淳受点皮肉之苦,让赵桓摊上官司。 事实证明,韩木吕严重的低估了赵桓的暴戾程度。 这家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奔着活活把人打死的节奏。 韩木吕必须保下朱淳,否则……以后谁还敢信任蔡系党羽? “王爷手下留情!” 韩木吕硬着头皮低喝一声:“朱淳乃是朝廷命官,王爷若是伤他性命,岂不是乱我朝纲!” 就在这时,韩木吕后背一凉,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来。 赵桓竟然左手抓着朱淳的头发,将半死不活的朱淳从地上托起来,犹如拎着小鸡子一般。 面对赵桓射来的冷冽眼神,韩木吕连忙低下头:“恳请王爷息怒!” 随行的蔡系官员全都傻了眼。 要知道,韩木吕可是蔡京的妻兄,背景何其之硬?结果三番五次被赵桓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赵桓语重心长的嗓音,虽然声量不大,却令所有人噤若寒蝉。 “朝纲国体,确实要正一正了。” “不知从何时起,王爷二字,在汴京的分量越发的无足轻重了。” “上至朝臣,下至子弟,都敢对王爷颐指气使,大肆挑衅。” “本王作为皇长子,理应担负起责任,为其余皇子和王爷,巩固王威,免得日后遭人欺负。” “韩大人,我是什么人?” 面对赵桓的质问,韩木吕哪敢迟疑,连忙回答:“您是王爷。” 赵桓眉头一挑:“王爷大,还是朝臣大?” 韩木吕已经冷汗直流:“自……自然是王爷大,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192章 三堂会审而已 对于韩木吕的回答,赵桓很是满意,当即看向朱淳。 “韩大人懂得这个道理,此人却不懂。” 话音落,赵桓手一松,朱淳便瘫倒在地,发出痛苦无比的呻吟。 现场所有人,全部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赵桓。 与此同时,感受到杀意的长福,已经转身跑出院门,再回来时,手里已经拎着一把长刀。 嘶…… 韩木吕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说……赵桓要杀了朱淳?! “王爷!您可要三思!” “纵使朱淳犯了天大的错,也应当由大理寺审理,王爷无权定朝臣生死!” 赵桓根本不理会韩木吕的喝止,接过长刀。 长福则搬来一条长凳,往大院中间一放,紧接着拖拽着朱淳,将他压在长凳上,如此一来,朱淳的脑袋就悬空,后颈完全暴露出来。 意识到赵桓要来真的,韩木吕惊得嗓音都变了。 “这里不是艮岳!” “你把朝臣当成什么了?!” 任凭韩木吕如何呼吼,都无法阻止赵桓半步,当赵桓把刀架在朱淳后颈上的时候,朱淳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浑身乱颤。 他歇斯底里的哀求起来:“王爷!下官知错了,请您高抬贵手!” “下官再也不敢对王爷不敬。” 赵桓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冷漠至极:“看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情况。” “定王府落魄了十年,你这厮来挑衅侮辱了十年,共计一百二十七次。” “在这期间,本王爱妃躲在内宅,掩面哭泣了多少次?” “你若躲在人群中,夹起尾巴做人,也就罢了。” “既然敢在本王面前聒噪,便新账旧账一起算清楚。” 朱淳眼睛睁得老大,尽是惊恐,他终于明白,先前赵桓所说的“公报私仇”意味着什么了。 十年积怨,一朝清算! 一旁的朱琏,心头猛地一颤,竟感觉浑身绵软,险些踉跄失态。 这些年,她躲在内宅偷偷哭泣,本以为无人察觉,却不曾想,赵桓不仅知道,而且还对她的委屈感同身受,并且牢记于心。 朱琏痴痴的看着赵桓,眼前这个男人,令她冰封已久的内心,顷刻间春暖花开。 这种仿佛置身于暖流之中,就连毛细孔都完全张开的感觉,难道就是……爱?! “定王,住手!” “刀下留人!” “疯了,你疯了!” 伴随着韩木吕和一众蔡系官员的惊呼嘶吼,赵桓手起刀落,鲜血飞溅出七八步远,朱淳当场人头落地。 韩木吕惊呆了,苦肉计演过了头,竟导致朱淳当场丧命?! 或许赵桓会因此摊上官司,但蔡系党羽也会遭到重创,只因他们眼睁睁看着朱淳被杀,却无法阻止。 蔡系党羽的威信,大打折扣。 朱伯材也愣住了,他知道赵桓暴戾,却没想到暴戾到了这种地步,一言不合,就对朝廷命官痛下杀手。 此时心里最震撼的人,当属朱鹏! 要知道,就在刚才,朱鹏还对赵桓百般挑衅,只因是朱琏的亲侄子,所以才留了一条小命。 反观朱淳,虽然是朱琏的堂兄,但关系只远了这么一丁点,就当场人头落地。 天哪! 朱鹏膝盖一软,竟吓得瘫坐在地,心里尽是惊恐和庆幸。 之前被长福甩了那么多大耳帖子,他非但没有任何怨恨,反倒对于赵桓的手下留情,尽是感激。 叮当…… 赵桓随手把长刀往地上一扔,发出的脆响,令所有人为之一颤。 “韩大人,你可以去大理寺状告本王了。” “不过记住本王的话,打官司归打官司,倘若胡搅蛮缠,借机泼本王脏水,纵使你官拜侍郎,本王也要把你脑袋拧下来!”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戾气,韩木吕眼睛睁得老大,竟吓得不敢出声。 自大宋建国以来,论王威之盛,无人能及赵桓分毫! 这家伙,简直把一个“王”字,发挥到了极致。 韩木吕呆呆的看了朱淳的尸体一眼,刚要转身离开,却突然想起什么,只觉得心口一沉,恐惧油然而生。 他连忙停下动作,面对赵桓,深深的行了一礼。 “老臣,告退。” 身后的一众蔡系党羽,见状也终于反应过来,赵桓这个王爷,和其余所有王爷都不一样。 他们哪敢迟疑,纷纷拱手作揖,对着赵桓毕恭毕敬的行礼。 “下官告退……” 赵桓面无表情,嗓音也不带任何情绪涟漪,仿佛杀一个区区朱淳,和碾死蝼蚁没什么区别。 “带上尸体,滚出去。” “以后定王府和朱家,乃是尔等禁地,想要踏足,记得提前申请,否则以侵门踏户,刺王杀驾论处!” 以韩木吕为首的蔡系党羽,全都低着头,不约而同的吞了下口水,他们心里很清楚,肆意挑衅王府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 无论是谁,胆敢对王爷不敬,必死无疑。 随着韩木吕等人离去,朱家的气氛却依旧紧张至极。 朱家子弟,朝廷命官,就……这么被宰了?! 别说本朝,纵观整个大宋,也从未发生过如此骇然的事情。 管家率先回过神,连忙张罗:“都……都愣着干什么?!” “赶紧清理院子!” “去酒楼置办大席,庆祝王妃殿下回家。” “那个谁,再发呆,小心老子踹你,王爷来家里这么久,连茶都不知道上,你是干什么吃的?” “快把王妃和郑小姐,请到内宅,前堂人多眼杂,莫要冲撞了两位王府贵人。” “快快快,都动起来!” 在管家的呼喊下,僵在前堂的朱家人,这才开始忙碌起来,所有人看赵桓的眼神,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桓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朱伯材身旁。 “岳父,可还满意?” 朱伯材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脸上却故作镇定:“王爷杀我族人,恐怕会受朱家所不容。” 赵桓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那就再多杀几个,直到朱家能容得下本王为止。” 这话差点没把朱伯材给呛死。 “咳咳……” “大理寺那边如何应付?” 赵桓压根没把大理寺放在心上:“区区三堂会审,不足为虑。” 第193章 夜入大理寺 若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朱伯材一定会觉得对方疯了! 看着门外正在清理血迹的家仆,朱伯材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朱淳被赵桓亲自斩首的画面。 他活了大半辈子,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复杂过。 朱家和赵桓,乃是互补关系,赵桓雷厉风行,煞威十足,暴戾王爷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却偏偏根基薄弱。 朱家虽然底蕴厚实,但门风却软了点,尤其是朱伯材,本该是汴京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可惜谨小慎微了半辈子,没人把他当盘菜。 一旦定王府和朱家结成坚固的血亲同盟,势必会成为汴京一股异军突起的力量! 至于朱淳被杀,朱伯材虽心情沉重,但却并未产生芥蒂。 毕竟这厮悖佞,羞辱他闺女十年,杀了才解气! 但是朱伯平那边怎么办? 明日就是家族大会,朱伯平肯定会裹挟朱家的所有族人,一起抵制赵桓和朱伯材,毕竟朱伯材这一脉,整体实力,只占整个朱家的三分之一。 似乎是看出了朱伯材的隐忧,赵桓云淡风轻的安慰起来。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就朱伯平那点手段,就算给他整个朱家,也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只要这里还是大宋的天下,那么朱家就只有一个主子,想要鸠占鹊巢?还得先问问本王答不答应。” 将熊熊一窝…… 朱伯材不由苦笑起来。 要知道,朱伯平可是朱家脾气最暴躁刚烈之人,就算年轻时,朱伯材都要避其锋芒。 如今这头凶暴异常的恶狼,到了赵桓嘴里,反倒变成了软蛋?! 朱伯材想不通,在赵桓心里,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称得上凶悍? “你既然是老夫的女婿,自然能够参加家族大会。” 说到这,朱伯材不由一阵自嘲。 就算没有女婿这层关系,以赵桓的性格,他想要参加,谁敢拦? 朱鹏那个桀骜不驯的小东西,还不是被赵桓三两下就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王爷虽势不可挡,但也不要小瞧朱伯平,毕竟他也是钦成皇后的兄弟。” “对他,决不能动粗。”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朱伯材不必担心,明日的家族大会,一切尽在掌控。 朱伯材却不抱太大希望,毕竟朱伯平性格暴戾,再加上小儿子被杀,与赵桓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况且…… 大理寺那一关,还不知道赵桓能不能撑过去。 见朱伯材起身离开,赵桓不由一阵郁闷:“岳父大人,就不准备夸奖本王两句?” 朱伯材有点发愣,不明白赵桓此言何解。 “老夫为何要夸奖你?你杀我亲侄子,我没有跟你翻脸,就已经不错了。” 妈的,这老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 若不是赵桓出手,朱淳都快骑到朱伯材头上拉屎了。 朱伯材又补了一句:“至于朱琏,你是她夫君,护着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把朱琏照顾得好,是你应该的。” “照顾不好,大不了让朱琏改嫁就是了。” 这话说得,若朱伯材不是赵桓岳父,他高低要上去怼他两拳! 但不管怎么说,能把朱琏送回家,赵桓心里悬着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至于大理寺那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 几乎是刚入夜,周浦就来请赵桓,去大理寺一叙,美其名曰喝茶。 这种事是躲不掉的,赵桓也不含糊,就这么背着手,跟着周浦直奔大理寺。 见赵桓一脸不以为然,周浦不由冷笑。 “王爷好心胸,杀了朝廷命官,竟还如此轻松自在,若是换做旁人,夜入大理寺,恐怕早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赵桓瞥了周浦一眼:“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在大理寺?” 周浦倒也实在:“一半一半。” “你若死了,便再也无人坏我大宋国体,乱我朝纲。” “但以后,恐怕就没人再和那般奸佞做对了。” 赵桓本打算伸手拍一拍周浦的肩膀,结果刚碰到,就被周浦一巴掌推开。 “别动手动脚!” 面对周浦的呵斥,赵桓依旧报以微笑。 整个大宋朝堂,唯独周浦对赵桓龇牙咧嘴,赵桓依旧不生气。 原因很简单,周浦也是满腔抱负,为大宋肝脑涂地的有志之士,就是这脾气臭了点。 赵桓尴尬的甩了甩手,语重心长道:“童贯都杀了,再杀个小小刑部员外郎,何足挂齿?” 周浦脸色阴沉,恶狠狠的盯着赵桓:“王爷眼中,可还有王法?” “童贯和张茂,皆是死在你手里,朝野皆知,只是没人查你罢了,等蔡京回来,势必要大做文章。” “如今又杀了朱淳,是不是明天就该杀下官了?” 赵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本王分得清黑白善恶,像你这种清官,就算本王再讨厌你,也不会碰你一根汗毛。” 周浦先是一愣,紧接着冷笑起来:“别以为这么说,等会上了堂,我就会替你说话。” “滥杀朝廷命官,这罪过之大,就算你身为王爷,也休想轻易脱身。” 周浦想要从赵桓眼神中寻找畏惧慌乱,结果盯着看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这厮的心里,真就没有“畏惧”二字? 就在周浦犯嘀咕之际,赵桓却笑了起来。 “若陛下真要办我,今夜就不是来大理寺了,而是宗正寺。” “我死了,谁帮陛下对抗金兵?” “本王分得清善恶黑白,陛下分得清轻重缓急,等秋后算账的时候,本王服服软就是了。” 周浦没吭声,心里却阵阵惊诧。 这个赵桓,不仅暴力疯狂,而且心机还极深。 今夜这么凶险的局面,都能被他一眼窥破。 而且…… 周浦敢断定,早在他去请赵桓时,赵桓就已经料到,朱淳那厮,杀了也白杀。 毕竟朱淳已经犯了大忌,就是当众挑衅辱骂赵桓。 现在的赵桓,可不是当初的废物,而是陛下钦点的大宋首王! 就算是想要给赵桓使绊,也得暗中进行,不可当面羞辱,否则便是对陛下不敬。 第194章 舌战群吏 赵桓前往大理寺一事,整个王府,唯有长福知晓。 长福在前堂走来走去,万分纠结,尽管赵桓不准他告诉朱琏和郑庆云。 可是大理寺那种地方,就算是清白之身进去,都要被扒掉一层皮,万一赵桓出了事,又该如何? 最后长福一咬牙,还是找到小钗,让她把消息转告朱琏。 片刻过后,朱琏和郑庆云就一路小跑着来到前堂。 看到长福,朱琏便气不打一处来,娇声呵斥:“若是王爷有何闪失,本宫唯你是问!” 长福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回应。 郑庆云连忙拉住朱琏的胳膊,心急如焚道:“王爷独自去了大理寺,肯定是知道,此一去,凶险无比,不想让我们担心。” “我们还是赶紧去大理寺吧!” 朱琏瞪了长福一眼,虽然气愤,但也明白,长福乃是赵桓的心腹,违抗赵桓的命令,已经下了莫大决心,又何必再苛责他? “长福,你速速前面带路。” “小钗,去账房拿一千……不,拿三千两银子。” “再打发人去开封府,把消息告诉赵石岩,他毕竟是开封府尹,与大理寺能够说上话。” 为了保险起见,朱琏又派人去通知陈钊,让他立刻前往大理寺。 陈钊鬼主意多,这个时候,兴许能够使上劲。 朱琏甚至一度想去娘家,恳请朱伯材前往大理寺捞人,可是考虑到今天朱家发生的事,父亲面对明日家族大会的压力,自身难保,又哪有余力去帮赵桓? 就在定王府鸡飞狗跳之际,赵桓已经来到大理寺门外。 站在大门中央,看着灯火通明的前堂,以及里面窜动的人头,赵桓不由一笑。 “这阵仗,可不像是三堂会审。” 周浦暗暗钦佩赵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魄力,但嘴上却冷冷回了一句:“王爷好眼力。” “今夜,除了宗正寺和大理寺,以及礼部之外。” “还有刑部,吏部,兵部,殿前司。” “共计七个部门!” “除此之外,还有吏部、兵部、礼部三位监察御史。” 好家伙! 尽管赵桓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但是得知这场夜审的阵仗,还是吃了一惊。 凡是有监察执法审判职权的官员,几乎悉数到场,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的节奏。 赵桓马上意识到,此乃陛下给他出的一个难题。 若赵桓连这场夜审都能撑过去,那么童贯、张茂以及朱淳之死,就可暂时积压,秋后再算。 反之,赵桓无力与大宋司法系统对抗,恐怕今夜,前脚离开大理寺,后脚就被扭送进宗正寺…… 毕竟陛下也要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周浦将赵桓带进前堂,自觉站到一旁。 七个部门,三大监察御史,整个前堂光是官吏,就有几十人之多。 所有视线,全部虎视眈眈的聚焦在赵桓身上,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整个大理寺的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哪怕是身处这种局面,赵桓依旧没有半点慌乱,就这么背着手,傲立于大堂中央。 都到了大理寺,还敢如此嚣张,吏部监察御史刘腾,直接来了个下马威。 他双目圆瞪,厉声怒喝:“你可知罪!” 赵桓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不答反问:“本王何罪之有?” 刘腾语气更冷一分:“滥杀朝廷命官,罪不容诛!” 赵桓眉头一挑,不卑不亢:“何为滥杀?本王出手,乃是精挑细选,绝无滥杀错杀。” 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员,无不露出一股冷厉凶悍的眼神。 刘腾气极反笑:“好一个精挑细选,犯下如此大罪,还敢信口雌黄。” “难道以为身为王爷,就可逍遥法外不成?” “今夜有宗正寺的大臣在场监审,只要定了罪,削爵罢官,在所难免,所以我奉劝你还是规矩一点!” 此乃大理寺重地,现场还有诸多宗正寺和礼部的官员监审。 就算背景再硬,也决不能在这里造次。 赵桓胸有成竹,自然也处变不惊。 面对咋咋呼呼的刘腾,赵桓直截了当道:“朱淳当众对本王不敬,以下犯上,本王出手惩戒,有何不妥?” “本王岳父,刚刚返京,本王与王妃前去迎接,朱淳在这个时候,跑到朱家闹事。” “羞辱朱伯材,辱骂王妃,挑衅本王,猖狂至极。” “本王倒是要反问刘大人一句,此等悖佞狂徒,该不该惩戒!” 刘腾脸色不改,嗓音更厉:“既然是惩戒,又何必取他性命?” 赵桓耸了耸肩:“本王下手一向如此之重,要怪就只能怪朱淳运气不好,栽在本王手里。” 他回答的越是轻松,就越是令刘腾恼火。 “朱淳乃是刑部员外郎,就算是反了天条,也应当交给大理寺处置。” “你滥用私行,随意处决朝廷命官,就是没把大理寺放在眼里!” 一听这话,赵桓不由笑了起来。 “刘大人注意一下你的情绪,你们深夜请本王来大理寺,乃是为了审理朱淳一案,莫要东扯西扯,本王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 赵桓处死朱淳,与大理寺有个毛的关系? 这个刘腾,分明是借题发挥,祸水东引,为了扳倒赵桓,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被赵桓当场戳穿祸心,刘腾一阵语塞。 同样是监察御史,刘腾显然不是赵桓的对手。 一旁的兵部和礼部监察御史,见状立刻接过话茬,根本不给赵桓任何喘息的机会。 兵部监察御史陈澄,直接冷哼一声:“王爷官拜知易州事,进封虎翼军节度使,行事却如此暴戾莽撞,如何能够率领易州兵马,抗击金兵?!” 赵桓眉头轻佻:“既然本王不够格,那不如由你出面,与金人促膝商谈,不战而屈人之兵,如何?” 这话差点没把陈澄给呛死。 现如今,想要对抗金人,以暴制暴,必不可少。 偏偏赵桓就是整个汴京,最暴戾的一个。 若是连赵桓都没资格对抗金人,那么纵观整个大宋朝堂,还有谁,有对抗金人的资格? 第195章 全都是亲戚 陈澄本打算,以赵桓不配领兵为由,废其兵权。 结果…… 一个照面,陈澄就已经败下阵来。 兼任礼部监察御史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浦。 冤家见面,周浦自然不留半点情面。 “那你殴打朱家嫡长孙,又如何解释?” “朱伯材乃是三朝元老,更是钦成皇后的兄弟,连当今陛下,尚且奉礼尤谨!” “不仅是王爷,更是朱家女婿,应当尤其注意影响才是!” 赵桓笑呵呵的看着周浦:“本王教训侄子,也错了?” “你也说本王乃是朱家女婿,既然是家务事,外人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周浦脸色一僵:“你身为王爷,一言一行,都关乎国威。” “礼部自然有权插手你所谓的家务事!” 赵桓早就料到周浦会这么说,当即反问:“那为何定王府落魄十年,却不见礼部扶持?” 这…… 周浦竟也无话可说…… 毕竟这里面的牵扯太复杂,就算是周浦有心扶定王府一把,但考虑到礼部的立场,他也只能袖手旁观。 见周浦半天不吭声,赵桓不由一阵好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双重标准?” “对本王有害的事,就算是家务事,你们都要插上一脚。” “反之,只要是对本王有利之事,你们又全都不吭声了。” “看来,这大理寺里面……也有坏人啊。” 三大监察御史,竟然相继败下阵来。 在场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官员,无不眉头紧锁,暗暗感叹,这小子果然难缠得很。 就在这时,刑部郎中突然来了一句:“这么说,王爷自认无罪?” 赵桓不假思索,铿锵有力的嗓音,传遍大堂。 “本王无罪,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今夜两寺三部一司,联手审讯本王,若是诸位沆瀣一气,定本王一个罪名,还不是手到擒来?”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吏部侍郎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指着赵桓低喝道:“你还有理了?!” “童……咳咳,朱淳之死,纵使你说破大天,也改变不了事实!” “滥杀朝臣,凡士大夫,皆不容!” “倘若人人都滥用私行,还要大理寺干什么?还要御史台做什么!” “越权就是越权,你……” 不等吏部侍郎说完,赵桓竟然一口承认:“没错,本王就是越权了。” 什么?! 吏部侍郎直接愣住,他哪里料到赵桓竟如此无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扣他的字眼。 “越权”二字,确实是从吏部侍郎嘴里说出来的。 赵桓顺势承认,等同于向所有人宣告一个事实,那就是……朱淳该死,赵桓只是越权处置了朱淳。 如此一来,就只能定赵桓一个“僭越”之罪。 考虑到赵桓身为王爷,又身兼多职,区区一个僭越之罪,完全就是不痛不痒。 吏部侍郎气的直哆嗦,脸色时而涨红,时而惨白。 他在朝为官这么多年,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见吏部侍郎灰溜溜的坐了回去,现场官阶最高的宗正寺卿张柬之,心里暗暗发笑。 参与夜审的所有官员,唯独张柬之,对赵桓没有半点敌意。 原因很简单,张柬之乃是显肃皇后的表兄弟。 张柬之深知,赵桓在显肃皇后心目中的地位,当年定王府最落魄的时候,张柬之都不曾对定王府有半点落井下石。 如今赵桓得势,张柬之窃喜都来不及。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而且很多党派,势力重合。 比如童贯和蔡京,这两大奸相虽然不睦,但是当年,蔡京能够上位,全靠捧童贯的臭脚,算是童贯一手扶起来的小老弟。 只可惜,蔡京翅膀硬了后,马上就脱离了童贯的掌控。 也正因此,蔡系党派中,还残留着部分童贯旧党。 相应的,赵桓得势,既对陛下有利,也对显肃皇后这个养母,益处甚大。 显肃皇后的地位越牢固,张柬之的位子,坐的也就越舒服,同时,张柬之还可反哺显肃皇后。 这也是为何,整个后宫,无一人敢跟显肃皇后作对,连宗正寺卿都是皇后的表兄弟,皇后面前动土,除非是活腻歪了。 见赵桓势头凶猛依旧,张柬之也就吃了颗定心丸。 “大理寺,夜审定王,乃是为了将影响降至最低。” “审理王爷,应当慎之又慎,既然此案因朱淳而起,那就围绕朱淳展开,莫要牵扯其他。” “否则,僭越的就该是诸位了!” 张柬之一发话,整个大理寺的气氛,为之一变。 吏部侍郎撇了下嘴,小声嘀咕:“谁不知道张大人和定王的关系?护短也太明显了。” 在场的官员,虽有怨言,但却没人愿意当面反驳张柬之。 赵桓更是得意,谁说本王在朝中无后台?这不是冒出来了吗?而且还是……宗正寺卿这么重量级的大臣! 赵桓竟当场笑出声,冲着张柬之一拱手:“张大人,等夜审结束了,不如去王府一叙如何?” “听说张大人喜欢喝茶?本王府上珍藏了一些上好的方山露芽。” 本来张柬之还心情不错,听到这话,脸色直接掉到地上。 心里暗骂,眼皮子底下还剑拔弩张,这厮倒好,竟然当着众大臣的面,大肆攀附! 而且…… 张柬之本来计划,暗中相助,结果赵桓一句话,直接就把他给卖了。 见张柬之气的不吭声,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昂着头,主动扫视着在场的众大臣。 “不就是越权之罪吗?本王认了!” “不知诸位,打算如何处置本王?” 主导夜审的大理寺少卿,脸色阴晴不定。 越权之罪,只能交由陛下裁决,到时候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看着赵桓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大理寺少卿就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张柬之在旁边盯着,若是过于为难赵桓,只怕是显肃皇后那边不好交代…… 最关键的是! 论关系,大理寺少卿还是赵桓的本家叔叔,他可没有大义灭亲的魄力。 里外里,全都沾亲带故,这怎么审?! 宗正寺卿和大理寺少卿,不吭声,礼部又向来中立,兵部和吏部纵使联手,也难成气候。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殿前司的态度! 第196章 七堂会审 殿前司在汴京的权限,毋庸置疑。 童贯活着的时候,对于殿前司的掌控力度,不可谓不大。 可以说,控制殿前司,就等同于掌控汴京半数以上的兵权。 按理来说,赵桓干掉童贯,乃是汴京公开的秘密,殿前司必定极力反扑,将赵桓消灭于萌芽之中。 但结果却恰恰相反。 殿前司自上而下,竟然全部缄默。 明眼人都知道,现在大宋朝堂的风向已经变了。 赵桓派出岳飞,短短十日之内,摘回常胜军贼首三百余颗,震惊朝野。 殿前司里面也不乏满腔热血的有志之士,对于赵桓雷厉风行,刚强霸道的举措,佩服之至。 同时,童贯一死,受益最大的就是当今陛下。 失去了童贯的掌控,再加上童贯旧党不堪大用,最关键的是蔡京没有及时赶回来,而蔡系党羽又受到赵桓的压制。 如此一来,殿前司的掌控权,就逐渐重新回到陛下手中。 这也是为何,赵桓闯出这么大的祸,陛下却没有公开表达任何不满。 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想要重新掌控殿前司,也绝非易事。 其中的顽固派,自然将赵桓视为仇敌。 只要殿前司愿意和吏部以及兵部,形成合力,便可以把赵桓这股嚣张气焰给压下去。 一时间,现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到了殿前司虞侯马初身上。 别看“虞侯”官职只有区区从五品,却官低而权大! 其权,在正任防御使之上,仅次于正副指挥使,乃是三衙管军之中的首位。 可以说,马初的态度,就代表了殿前司的立场。 马初能够坐在大理寺,自然是上面周旋的结果,只因他既不左,也不右,乃是最典型的中立派。 毕竟这场夜审,涉及皇长子,无论是过分纵容,还是刻意打压,都不妥。 马初作为中立派,自然能说上几句公道话。 “凡涉及皇室诸事,殿前司都不便发言。” “诸位大臣只管自行处置,无论结果是什么,殿前司都极力支持。” 这话…… 等于没说! 童贯一死,殿前司内部掀起惊涛骇浪,报国党和顽固派,正在激烈的内斗,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心思参与围剿赵桓? 兵部和吏部侍郎,瞬间泄了气。 而张柬之则笑而不语,这场夜审,正如他之前所料,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就是走走过场而已。 到时候陛下也可昭告群臣,朕不是没审赵桓,只是连大理寺都觉得,赵桓诛杀朱淳,顶多只是越权之罪。 搁在以往,越权之罪可严办,但现如今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总不能因为这种罪名,就让大宋失去一个能干之人吧? 大理寺少卿见状,也只好顺水推舟。 “朱淳以下犯上,虽罪该万死,但定王私自用刑,仍旧犯了越权之罪。” “按照大宋律例,应当将其收监,羁押三年!” “但考虑到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故而从轻发落。” “责令定王,一年之内,不得踏出汴京半步,倘若违禁,则重罚严判,以正律法森严!” 这个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 对于赵桓而言,他早已经把蔡京等五大权相,全部得罪了个透。 可以肯定,只要赵桓走出城门,绝活不过三天。 就算是有人八抬大轿,请赵桓出城,他都不会出去,该硬气的时候硬气,该软的时候软,才能长久不衰。 此等软禁惩处,自然合乎赵桓的心意。 而对于那些看赵桓不爽的官员,也算是没白跑一趟,只要赵桓认罚,甭管轻重,都能证明“律法之森严”。 将来惩办赵桓,也就有法可依,有理可据。 另外……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只要赵桓不离开汴京,就无法脱离陛下的掌控。 任凭赵桓如何疯狂强势,陛下一句话,就能弄死他。 只要陛下依旧大权在握,赵桓就很难摆脱“人质”的困境。 随着一众官员相继离去,整个大理寺,只剩下三人。 宗正寺卿,大理寺少卿以及赵桓。 大理寺少卿看着不知“畏惧”为何物的赵桓,不由长叹了一声。 “纵使童贯之流最强势时,也不曾像定王这般疯狂,当众处死朝廷命官。” “定王以后还是收敛些吧,照此下去,早晚会惹上大祸。” 此话,大理寺少卿,乃是以“宗族亲属”的身份,善意提醒赵桓。 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已经完全把大理寺当成自家后院的赵桓,自然明白大理寺少卿的好意。 不过他还是回了一句:“我大宋疲软太久,无论是金寇还是辽狼,都敢肆意侵犯大宋边疆,意图染指中原。”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之乎者也,有诸位大臣就够了,至于展露爪牙之事,则交给本王。” 大理寺少卿心情复杂,毕竟……赵桓这话不算错。 现在的大宋,确实太需要一个能够镇得住场面的人了。 这也是为何…… 大理寺少卿对赵桓,既讨厌又喜欢。 张柬之就实在多了,语重心长道:“暴戾和残暴,一线之隔。” “私自处死朝廷命官,便是残暴之举,已然犯了大忌!凡是朝臣,皆容不下你。” “以后若是再犯,纵使皇后殿下也保不了你!” 赵桓明白,张柬之能够坐在大理寺监审,自然是显肃皇后暗中发力。 这位坐镇后宫的养母,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知道了,本王以后下手轻点就是。” 看着赵桓敷衍至极的模样,张柬之就知道,这厮肯定是没往心里去。 张柬之苦口婆心道:“不是下手轻点,而是就不能对朝臣动手!” “想要铲除政敌的方法有很多,直接痛下杀手,乃是最愚蠢的方式。” 一听这话,赵桓顿时满脸为难:“但本王不喜欢玩心计,干净利落,全部快哉?” 张柬之气的直接站起身,厉声呵斥:“不喜欢也得喜欢,由不得你!” “若人人都与你这般,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成何体统?!” “你若再敢对朝臣下手,老夫就将你抓进宗正寺,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第197章 犯的就是大忌 张柬之撂下狠话,懒得再和赵桓啰嗦,甩袖而去。 连向来好脾气的张柬之,都被赵桓气走了,大理寺少卿不由摇头感叹。 “定王,你就长点心吧。” “你知道杀了朱淳一事,要有多少人在背后给你擦屁股?” 这场夜审如此“顺利”,自然是多方斡旋的结果。 赵桓装模作样的深思熟虑,然后一脸真诚的看向大理寺少卿。 “不如这样!” “以后你们负责擦屁股,本王负责冲锋陷阵,相辅相成,皆大欢喜,如何?” 大理寺少卿的脸色,瞬间臭到了极致。 他也不啰嗦,直接一抬手,指向大门:“你给我滚!” 真不是赵桓油盐不进,而是现在大宋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必须拿出最强硬的一面。 若是连赵桓,都跟诸般大臣一样,工于心计,那只会把赵桓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精气神,全部耗尽。 暴戾也好,残暴也罢。 赵桓就是要让全天下人知道,他这个凶悍到了极点的王爷,即将掌控易州,对金人迎头痛击。 他在朝堂之上的诸般斗争,都是为了给接下来的大战铺路,并且警告所有人,胆敢在战争上做文章,本王见一个灭一个! 在大理寺少卿的喝骂下,赵桓灰溜溜的离开大理寺。 早已经在门口守候多时的朱琏等人,见赵桓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朱琏下意识迎了上来,刚要伸手去拉赵桓,却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在府外,动作不由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朱琏却感觉身旁刮过一阵香风,紧接着就看到郑庆云毫无顾忌的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赵桓。 “王爷,您没事了?” “太好了!” “奴家和姐姐都快吓死了。” 郑庆云紧紧搂着赵桓的胳膊,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看赵桓的眼神,尽是柔情。 赵桓也伸手摸了摸郑庆云的脑袋,回以温柔笑意:“傻丫头,能扳倒本王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看着赵桓和郑庆云亲昵的动作,朱琏心里竟羡慕不已。 她注定无法像郑庆云一般,敞开心扉,全心全意的接纳赵桓,不顾世俗的眼光。 作为王妃,谁也无法动摇她高高在上的地位,但这份尊贵对于朱琏而言,却成了身不由己。 等郑庆云松开手,赵桓便主动敞开胳膊,一脸坏笑的看向朱琏。 “爱妃也来了?!来,让本王也一起抱抱。” 朱琏心里怦怦乱跳,脸色却依旧冰冷,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本宫又不是小丫头,还是免了吧!” 被朱琏无情拒绝,赵桓也不失望,毕竟朱琏能够出现在大理寺门外,就已经证明她牵挂着赵桓。 郑庆云的话,印证了赵桓的猜测。 “姐姐也很担心王爷,第一时间就派人联系了所有人。” 被郑庆云捅破心思,朱琏脸上的羞红一闪即逝,瞪了郑庆云一眼,没好气道:“就你多嘴!” 看着朱琏那副傲娇到了极点的模样,赵桓别提多喜欢了。 不过等他看向长福时,脸色又瞬间垮了下去:“臭小子,你竟敢违抗本王的命令?” “谁允许你把此事,告诉王妃的?” 长福早就做好了被惩罚的心理准备,被赵桓一喝,他直接跪倒在地,神情极为落寞。 “请王爷惩处。” 赵桓冷言冷语道:“罚你一个月工钱,以儆效尤,若是再敢阳奉阴违,打断你的狗腿!” 本来长福还担心,会被赵桓赶走,毕竟背叛王令,乃是大忌。 结果…… 竟然只罚了一个月工钱?! 长福惊喜万分,当即对着赵桓磕头如捣蒜:“属下领罚,谢王爷开恩!” 赵桓哪里舍得真罚长福? 毕竟这小子,可是赵桓最值得信赖的爪牙,况且他此次违抗命令,也是担心赵桓的安危。 最起码的好赖,赵桓还是分得清。 除了王府的人,陈钊和王大全,以及赵石岩也在场。 虚惊一场,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赵石岩冷着脸,没好气道:“我不是说了吗?以后没有大事,尽量少接触。” “诸如此类的事情,王府可自行解决。” 自从赵石岩重新执掌了开封府后,这脾气是一天比一天臭,对赵桓也是越发的敬而远之。 当然,这并不代表赵石岩卸磨杀驴,而是他位居高位,必须避嫌。 否则朝臣总是弹劾他,他也很难办。 不过赵石岩既然能亲自来大理寺,足够证明,关键时刻,这家伙绝不会掉链子。 赵石岩前脚刚走,陈钊和王大全就凑了上来。 陈钊眼睛发光:“王爷!您真是绝了!” “今夜可是七堂会审啊,这等阵仗,您都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来,绝对称得上史无前例。” 陈钊心中对赵桓的崇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王大全也觉得,赵桓能够虎口脱险,简直就是奇迹,要知道,今夜审理赵桓的官员,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而且……他们的权力很大,只要形成合力,甚至可以当场废黜赵桓这个王爷。 面对二人的炙热目光,赵桓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 “区区七堂会审而已,不足为虑。” “便是六部九寺内廷班直,全都到齐,又有何惧?” 赵桓这牛皮,都快吹上天了,反正吹牛又不用上税。 若是同样的部门,换上一批人来审理赵桓,结果必定截然相反。 好在,来的都是自家亲戚,而且跟赵桓也没有过节,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桓在家人和亲信的拥趸下,迈着四方大步,甚是嚣张的往回走。 夜渐深,同一时间的易州,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按照原定计划,赵昆率领二十名敢战士,成功进入首府城门。 进门的瞬间,赵昆便骤然发难,只因身后的二十个敢战士,全部身披重甲,必定会被对方责令卸甲。 “杀!” 随着赵昆一声令下,二十个敢战士,全部举起手中的步槊长刀,朝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守军杀去。 事发突然,当场就有十几个守军被干掉,一时间整个首府,锣鼓声大作! 第198章 奇袭易州首府 位于城门处的守军,足有五百多人! 城墙上二百,城下三百,光是赵昆周围二十步内,就聚集着超过百名守军。 其中不乏大量身披重甲,以防万一的战卒,他们手持步槊大斧甚至链锤,严阵以待。 只带了区区二十个敢战士的赵昆,但凡脑袋没有被驴踢,就绝不会在城门造次。 可结果却恰恰相反…… 面对敢战士的凶悍攻势,身披半甲或是无甲的士兵,纷纷向后退避,把战场交给重甲战卒。 但是他们这一退,却向重甲战卒释放了一个极为不好的信号,重甲战卒竟也开始向后退避! 本该被轻而易举镇压的敢战士,反倒得以喘息。 这些敢战士都是百战老兵,经验极其丰富,自然不必赵昆这个“门外汉”指挥,第一时间向内集结,极为默契的汇聚为两排。 他们以城门为依托,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吼。 “为了定王!为了大宋!” 仅仅二十个敢战士,却爆发出不亚于千军万马般的气势。 本就乱做一团的敌人,更是一脸骇然,阵脚大乱。 就在这时,赵昆已经跑到城门外,从怀里取出一支火折子,点燃身上的衣裳,然后用力挥舞起来,以火为号! 孤立于黑暗中的王犇,看到城门处摇曳的火光,立刻从腰间拔出牛角号,用力吹响。 下一刻,自王犇后方一里远的地方,冲出八十匹战马。 这些战马并未披挂甲胄,它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披挂整齐的敢战士,送到城门,增援赵昆。 敢战士自王犇身旁飞掠而过,直奔城门而去,盏茶间,急奔三里。 他们翻身下马,手持大盾和长兵器,鱼贯涌入城门。 随着援军到达,苦苦支撑的而是先锋死士,终于得以喘息。 如此一来,城门处就已经齐聚百名重装敢战士,面对勇武之躯和厚重铁甲组成的防线,城内守军无不骇然。 王犇紧随其后,率领虎翼军,向着城池稳步推进。 他站在队伍最前方,单手抓着槊柄,将步槊扛在右肩,每迈出五步,便会发出一声怒吼。 “杀!” 身后的虎翼军将士,跟随王犇,其声呐喊。 “杀!杀!杀!” 撼天动地的气势,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朝着城池笼罩而去。 位于城墙上的守军,听着催命符似的喊杀声,以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沉重踩踏声,已经吓得面如死灰。 “快!快去禀报将军,敌人大军来袭!” 传令兵连滚带爬的跑下城墙,一鼓作气来到知州府,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大人!将军!大事不好了,敌人诱开城门,大军来袭,城门告急。” 此时,知易州事陈奇和易州定远军安抚使周寿康,正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等着赵昆前来赔礼谢罪。 结果赵昆没等到,反倒等到了敌军奇袭的噩耗。 由于事发突然,陈奇被惊得直愣神,坐在对面的周寿康也吃了一惊,但好在立刻反应了过来。 啪! 周寿康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怒喝:“混账!” “该死的赵桓,竟然派人偷袭,来人呐,传我命令,将来犯之敌,斩尽杀绝。” 陈奇脸色难看至极,在此之前,他已经得到风声,赵桓被封为知易州事,已经是易州名副其实的新主子。 而陈奇则需返京述职,再做安排。 他在易州经营了这么多年,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岂能如此轻易就把这棵摇钱树,拱手让人? 陈奇和周寿康沆瀣一气,拒不听召,凡是赵桓派来的人,若是配合他们继续渔利,也就罢了。 若是胆敢夺权,便尽数干掉。 可谁曾想?对方竟然先下手为强,趁夜奇袭。 “周……周将军,这……这个赵昆竟如此大胆,赶紧将其灭掉,否则咱们可就全完了。” 看着陈奇脸色煞白,一副吓破了胆的嘴脸,周寿康心里就是一阵鄙夷。 不过他们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周寿康只能耐着性子安抚。 “知州大人莫慌,我城中守军足有三千!” “定远军可在两个时辰内,增援过来。” “况且还有高拖山的常胜军在此。” “就凭对方这点人,想要拿下我城池,无异于痴心妄想。” 见周寿康如此有底气,陈奇这才吃了颗定心丸,缓缓坐下身,平复着紧张的心情。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传令兵就再次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将军,敌人固守城门,我等难以攻克敌阵。” 什么?! 周寿康瞬间暴怒:“没用的东西!” “城中三千守军,难道连区区二十个人都拿不下?!” “就算是三千头猪,一人上去拱一下,也能把那群混蛋拱成肉泥。” 传令兵擦拭着额头大汗,连忙解释:“不是二十,而是百余。” “全都是重甲战卒,武器齐全,在城门洞里结成龟甲阵,左右两翼依托城墙,根本无法迂回绕后。” “正面硬碰硬,就连城中的甲士,都碰不过他们。” “这……这些重甲战卒,极为凶悍,似乎是当初屠杀常胜军新兵营的那群敢战士!” 听到“敢战士”三个字,周寿康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他知道赵桓招揽了一批,当年效力于定真府的敢战士,但人数只有二三十人而已。 虽精良彪悍,但人数稀少,因此不足为虑。 可是现在,却突然冒出来百余敢战士,周寿康头皮都开始发麻。 要知道,当年这些重甲战卒,可是能够正面扛住辽国铁林军和西夏铁鹞子冲击的骁士。 除非把这百余敢战士的体力耗尽,否则想要正面冲破敢战士的阵线,难于登天! 就在周寿康震惊之际,噩耗再传。 “将……将军,虎翼军已经推上来了,城门失守!” 周寿康犹如五雷轰顶,他没想到赵桓麾下大军的势头竟如此凶猛,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夺下了城门。 虎翼军乃是禁军中的一支精锐,全员甲士…… 一旦他们冲上城墙,将守军斩尽杀绝,城池陷落,便只是时间问题。 第199章 雷霆之势 定远军的支援,最快也要两个时辰,等援军赶到,整个城池都已经被虎翼军犁一遍了。 周寿康咬了咬牙,低喝道:“传我命令,击敌于街道巷弄!” 一听要打巷战,传令兵腿肚子都发软,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下达命令。 与此同时,城门已经彻底落入赵昆的掌控。 大批虎翼军甲士,登上城墙,开始重点清除城墙上的守军。 王犇接过指挥权,并未第一时间入城,而是巩固城墙防线,一旦定远军增援赶到,便以城墙为依托作战。 半个时辰后,王犇留下敢战士和一百虎翼军甲士,镇守城门,其余虎翼军甲士,全部进城。 面对精锐甲士,城中守军根本无法组成有效的抵抗。 虽说是最惨烈的巷战,但却更像是猫捉老鼠,凡是被虎翼军甲士发现的敌人,无不转瞬就被屠戮殆尽。 城中的重甲战卒,早就被打散,根本无法对轻甲部队提供掩护。 随着虎翼军的地毯式推进,大批守军,开始从北门窜逃。 王犇故意不在北门设防,就是要把溃兵从城里挤出去。 毕竟他们的目标是夺取首府,继而控制易州,而不是把敌人逼到绝经,做困兽之斗。 等陈奇得知守军早已经开始溃败,想要出逃时,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巨响过后,知州府大门被直接撞开。 惊慌失措的陈奇,直接被甲士薅住衣领,拖拽到院子里。 等陈奇抬头看向大门时,只见赵昆和王犇,一前一后的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陈奇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辩解起来。 “赵……赵义士,为何言而无信,突然袭击?” “下官已经知道定王被册封为知易州事,只要赵义士进了府,下官自然配合交接。” “这般大动干戈,绝无必要。” 面对陈奇的辩解,赵昆眼神却无半点动摇。 “你若真会乖乖交权,早在圣旨下达时,就该启程返京了。” “陈奇,我劝你就不要浪费口舌了。” “我乃是易州本地人,你是什么货色,我岂会不知?” “当初我们进京,就是你这厮与高俅狼狈为奸,害死我那十七个兄弟,现在他们的灵位,还供奉在定王府的英灵祠里。” “血债血仇,一并清算!” 听到这话,陈奇瞬间面如死灰,他做梦都想不到,赵昆这个废物,去了一趟汴京,竟然真的发达了。 当初根本不入陈奇法眼的跳蚤,只因抱上了赵桓的大腿,便一脚踩在了陈奇的头顶。 就在这时,周寿康也被擒获,一并押入知州府。 周寿康算条汉子,尽管刀架在脖子上,仍旧对赵昆怒目而视,厉声怒喝。 “混蛋!” “尔等偷袭易州首府,绑架朝廷命官,待我禀明陛下,定要将尔等夷平九族。” 刚才还萎靡不振的陈奇,听到这话瞬间支棱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色厉内荏的威胁起来:“我乃陛下亲封的知易州事,尔等若是胆敢碰我一根汗毛,便是弥天大罪!” 就算陈奇的知州官职已经被革,但只要他还没有和赵桓交接,就依旧是知州最高长官。 陈奇心里阵阵冷笑,他料定赵昆不敢对他痛下杀手。 得意之际,陈奇却惊讶的发现,赵昆从属下手中接过单刀,看待陈奇的冷漠眼神,犹如死尸一具。 “我……我是朝廷命官,你真敢杀我?!” “难道不怕被夷平九族?” “赵昆,你可要想好了。” 面对陈奇的一再威胁,赵昆却无动于衷,他擦了擦刀刃,冷哼一声。 “定王有令,只要于易州,于大宋有益,只管先斩后奏。” “诛杀尔等奸佞,等同于为大宋拔出毒瘤,挤出恶疮,有定王撑腰,何惧之有?” 什么?! 陈奇眼睛睁得老大,震惊无比的注视下,赵昆没有任何迟疑,手起刀落。 滚烫的鲜血,飞溅出七八步远。 一旁的王犇也不含糊,直接将大声喝骂的周寿康当场斩首。 在众人的注视下,王犇拎着陈奇和周寿康的项上人头,走出知州府,大声喝道:“知州和定远军节度使,拒不交权,与常胜军叛党沆瀣一气,已经就地正法!” “易州,乃是定王的易州!” “大宋,乃是赵氏的大宋!” “无论是谁,胆敢在此造次,格杀勿论。” 陈奇和周寿康被斩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定远军,原本打算攻城解围的定远军,瞬间失去了战意。 次日傍晚,在赵昆的安抚政策下,群龙无首的定远军,最终选择了投降。 前后不到六个时辰,赵昆和王犇就拿下了易州首富,将定远军缴械。 消息传回汴京,已经是两天后。 定王府。 赵桓坐在前堂,翘着二郎腿,看着易州传来的捷报,心情大好。 “岳飞,这个王犇,不愧是与你并肩作战的悍将,有勇有谋,未来可期!” 伤势已经好转的岳飞,站在赵桓身旁,沉声道:“王犇虽勇,但谋略不足。” “若不是有赵昆在旁督战,单凭王犇一人,难以成事。” “王爷眼光独到,知道赵昆此人可用。”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赵桓放下军报,扭头看向岳飞,眼神流露出一抹诧异。 “你怎么也学会溜须拍马了?” 岳飞眼神无波,依旧昂首挺立:“属下乃肺腑之言,绝无讨好之意。” “王爷只知道,王犇乃是属下旧部,就委以重任,这份信任,不仅属下感激之至,就连所有敢战士,也心悦诚服。” “我等原为王爷,鞠躬尽瘁,纵使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赵桓还要思量一番,免得被对方的糖衣炮弹给打迷糊了。 但是从岳飞嘴里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在赵桓感叹于身边终于有了一群能臣干将,暗暗得意之际,长福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王爷,赶紧去朱家吧,家族大会已经开始了!” 由于朱淳之死,影响较大,陛下为了安抚朱家,特意召朱家人入宫进谏。 因此家族大会不得不往后延期。 今日一早,朱伯平就纠集朱家族人,召开了家族大会。 第200章 苦京中权贵 赵桓若是不去朱家镇场子,只怕是老丈人会被愤怒的朱伯平生吞活剥了。 况且,朱琏已经先行回家,到时候朱家族人的矛头,免不了要指向朱琏。 赵桓起身伸了个懒腰,伸手拍了拍岳飞的肩膀。 “你再修养些时日,何时去易州,自己决定就是。” 对于赵桓这份无条件的信任,岳飞心中感激无比,能够为这种主子效力,乃是他的荣幸。 赵桓留岳飞在府里养伤,带着长福,准备前去参加朱家的家族大会。 结果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郑庆云的喊声。 “王爷,等我一下,我也要去。” 赵桓转身一看,为之一愣。 平日里穿着素雅的郑庆云,此时竟然换上了一身华贵的长袍,一身雪白,宽大水秀随风飘摇,外衬的衣裳,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这一身衣裳,虽然没有品级,但没有个几十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赵桓不由看呆了:“庆云,你这是……” 感受到赵桓的惊艳目光,郑庆云小脸泛红,羞答答道:“姐姐说了,奴家虽然还没有嫁入王府,但不能给王府丢了颜面。” “等……何时嫁入王府,再置办一身袆衣,先穿着这件长袍,将就一下。” 郑庆云虽然曾是官邸小姐,但毕竟是小地方的人,哪里穿过这么昂贵的衣裳? 她显得极为爱惜,两只小手始终抓着大腿两侧的衣摆,生怕垂到地上弄脏了。 本就温柔如水的郑庆云,此时看起来,更如“白云”一般温润。 一想到眼前的美人儿,是自己的女人。赵桓就不由自主的……兴奋了起来。 不过考虑到有正式,赵桓只好压下龌龊的想法,愧疚道:“也怪我!” “你来到王府这么久,竟然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给你置办。” “还是王妃想得周到。” 自从之前在朱家,郑庆云极力维护朱琏,朱琏对郑庆云的态度,就越发的温柔和善了,简直把郑庆云当成了亲妹妹看待。 朱琏能想着给郑庆云置办一身长袍,赵桓自然是打心眼里觉得欣慰。 郑庆云轻咬薄唇,小声道:“王爷不必自责,奴家有的穿就好了。” “王爷能把奴家从教坊司解救出来,还把奴家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呵护,奴家已经感激涕零了,哪还敢再奢求其他的?” 赵桓会心一笑,直接攥住郑庆云冰冰凉凉的小手。 这个动作,令郑庆云娇躯微颤。 若是换做朱琏,早就一巴掌把赵桓打开了,但生性温润的郑庆云,却并未拒绝赵桓的“冒犯”,就这么红着脸,默默依从。 赵桓攥着郑庆云的小手,牵着她,毫无顾忌的走街串巷。 好在赵桓是王爷,平民老百姓根本不敢直视他,就算是一些官宦子弟,也绝不敢当着赵桓的面指指点点,只敢窃窃私语,小声舆论。 “哟呵,不愧是定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与女子拉拉扯扯,而且好招摇过市,好生大胆!” “大胆又如何?你上去骂他啊!” “骂他?你敢吗?他能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呵呵,别说拉拉扯扯招摇过市,就算是左搂右抱,又能如何?谁让他是王爷,还是大宋最暴戾疯狂的王爷。” “朱家嫡长孙又如何?还不是被定王当众掌嘴?牙都快打掉了,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朱淳更是被定王一刀砍了。” “真想不到,昔日那个窝囊废,如今竟然变得如此躁狂,简直就是茹毛饮血的凶悍野兽!” “大宋积弱,也该多点兽性了!” “没错,听说定王已经被册封为知易州事,将来免不了要与金人对垒,到时候就连金人,恐怕都要忌惮定王三分吧?哈哈哈!” 听着周遭的议论声,赵桓依旧昂着头,我行我素,赵桓就是喜欢这些人看他不爽,又干不掉他的憋屈相。 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一阵细微的哀嚎声,飘入赵桓的耳中。 赵桓下意识朝旁边的弄巷看去,直接几道身影,拖着一个女子,匆匆消失在巷子深处。 赵桓眉头一皱:“光天化之下,还敢强抢民女?” 一旁的长福,神情复杂的回了一句:“最近……这种勾当可不少见。” 赵桓眉头皱的更深了:“怎么说?” 长福一脸无脑:“自从王爷掌控教坊司以来,所有歌姬,全部卖艺不卖身,这可……苦了城中的达官显贵。” 长福故意把“苦”这个字的腔拖得老长,暗示赵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没了教坊司这个稳定的“皮肉”来源,城中权贵,自然是另辟蹊径。 这种事,按说不归赵桓管,而是由开封府尹赵石岩负责。 “赵石岩是干什么吃的?” 见赵桓脸色难看,长福苦笑感叹起来:“王爷有所不知,这些女子,大多都是地方卖掉的穷苦女子。” “京中权贵也不能算是抢,而是强卖。” “有买卖契约在,赵府尹也不好管。” 这叫什么屁话?强卖和抢劫有什么区别?金人的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这群所谓的狗屁权贵,还有心思搞这种龌龊事! 赵桓偏要管上一管! “长福,去看看怎么回事,速战速决,免得耽误了朱家那边。” 既然赵桓都发话了,长福自然毫不迟疑,直接迈步跑进巷子里。 巷子的尽头,乃是城中望族刘家的后门。 长福连敲三下,一个贼头贼脑就顺着门缝弹了出来。 “谁啊!” 结果不等家丁看清楚来人,就感觉头发被对方抓住,紧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直接被踹飞了。 长福一脚踢开后门,闯进院子里,结果整个人为之一愣。 后门对着的未必就是后院……也有可能是训练场…… 几十个护院家丁,正在操练武艺,随着长福闯进来,现场的气氛一度有点尴尬。 见家丁已经开始聚拢过来,长福一边往后退,一边赔笑道:“兄弟们,你们继续操练,我就是探个路而已。” 带头的护院,拧眉瞪眼,厉声怒喝:“探到你祖宗头上来了?!” 第201章 丹书铁券 长福虽忠勇,但却不傻,面对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护院家丁,他就算再能打,也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就在这时,赵桓迈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护院家丁,一眼认出了赵桓,刚才还凶神恶煞,转眼已经换上了另一副谄媚表情。 “哪阵风把王爷吹来了?” “贵足踏贱地,整个刘家都跟着蓬荜生辉。” 面对家丁的奉承,赵桓无动于衷,直截了当道:“刚才被你们抓来的女子,带到哪去了?” 护院家丁的脸色又是一遍。 “王……王爷此言何意?小的怎么听不明白?” “什么女子……” 赵桓早就料到他们不会承认,索性直接冲长福使了个眼色,直接对刘家宅院进行搜查。 刚才还强壮镇定的家丁,瞬间大惊失色。 他连忙带着一众家丁,不断推诿阻拦,同时打发人,立刻去通知老爷。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不远处的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紧接着走出一个白衣青年,满脸不耐烦道:“吵什么吵!本公子的雅兴,都被你们吵没了!” 此人正是刘家大少爷,刘宇。 护院家丁哪敢迟疑,连忙冲刘宇使眼色,刘宇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三个外人。 认出赵桓,刘宇先是一愣,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他并未有半点胆怯,反倒昂着头,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定王。” “难道王爷就可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民宅?” “我倒是要去京兆府问问,王爷犯法,究竟是否与庶民同罪!” 刘宇就是要表现出强硬的一面,避免赵桓搜查刘家,若是发现“金屋藏娇”,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间,刘宇深深的看了郑庆云一眼。 那一身雪白长袍,随风飘摇的大袖子,以及犹如瀑布一般的乌黑秀发,简直就像是仙女下凡一般。 刘宇心里忍不住咒骂起来。 无论是朱琏,还是眼前的郑庆云,皆是出了名的倾城美人儿,怎么全都便宜了赵桓这个混蛋! 当初赵桓邂逅郑庆云,美其名曰一眼定情,实则就是色欲熏心,借着职务之便,强占歌姬罢了。 什么狗屁情真意切,打死刘宇都不相信,赵桓有这般风雅,他恨不得把赵桓直接干掉,霸占了朱琏和郑庆云才甘心。 刘宇下流龌龊的眼神一闪即逝,但还是被赵桓敏锐的捕捉到了。 赵桓可不想在这浪费时间,毕竟朱家的家族大会已经开始,他直截了当道:“今日本王有事缠身,你若将那姑娘放了,本王就当无事发生。” 这年头,买卖子女,乃是灰色产业,朝廷不鼓励这么做,但也并无明文禁止。 而且买家只能让被卖者出苦力,打骂尚可,但若是涉及到实质性的伤害,自然也是违法的。 什么正房夫人,因嫉妒小丫鬟,直接命人将小丫鬟杀了,纯粹是无稽之谈。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卖身契必须要经过官府公证。 如若不然,契约便不受法律保护,卖家泛滥不认账,拿了钱,扭脸又把子女要回去的例子,不胜枚举。 刘宇明知赵桓无权插手此事,越发的嚣张起来。 “没错!本公子确实带回来一个女人,但该花的钱,本公子一文都不少。”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何错之有?就算是告到京兆府,本公子也不怕。” 此事,确实比较棘手。 若无受害者状告刘宇,赵桓还真不能把刘宇怎么样。 刘宇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郑庆云,突然发出一阵嗤笑。 “没想到定王竟然舍得为郑小姐,置办这等行头。” “我们刘家,便是以养蚕起家,贩布发家,一眼就能认出,郑小姐这件衣裳,乃是由上好的蚕丝所织,少说也要五六十两银子。” “听说……” “现在定妃还穿着那件破袆衣?” “哈哈哈,想不到定王也是如此的喜新厌旧。” 此言一出,长福大为光火,整个定王府,谁不知道赵桓把朱琏视为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捂在手心怕摔了。 朱琏之所以还穿着那件破袆衣,乃是为了时刻提醒赵桓不要忘本。 这份贤惠和深明大义,尤其是刘宇这等货色能够理解? “姓刘的,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面对长福的呵斥,刘宇非但没有收敛,反倒变本加厉。 “怎么,戳到痛处,便当场翻脸?定王府也就这点气量!” “你若胆敢碰本公子一根汗毛,小心陛下夷平你的九族!” “莫说是你,就算是定王,也不敢碰本公子!” 说到这,刘宇还故意挑衅无比的冲赵桓一挑眉。 凡是汴京城的名门望族打,或多或少都有点来头背景,刘家便是其中的典型。 早在宋仁宗时期,刘家就因立下大功,或赐丹书铁券,也就是俗称的……免死金牌。 这玩意儿,可传代,却不能世袭。 换言之,也就是父传子,子传孙,过了孙子这一代,丹书铁券就无效了。 而且只免三死,常刑不加责。 说白了,偷鸡摸狗之类的刑罚,可以免除,若是犯了大案,比如谋财害命,依旧杀无赦。 任凭刘宇如何嚣张,只要他不犯错,赵桓就拿他毫无办法。 见赵桓笑而不语,刘宇还以为赵桓怕了,更是得意的没边了。 从他看见郑庆云的第一眼,就已经无法自拔。 此时更是毫无必会的将视线,投向郑庆云,上下打量起来。 长福厉声怒喝:“大胆!竟敢对后妃不敬!” 刘宇却轻哼一声,满不在乎:“后妃?叫的早了点吧!” “放心,本公子向来通情达理,既然郑小姐来到刘家,本公子又岂会怠慢?” 说罢,刘宇直接叫来一个家丁,耳语几句。 家丁转身跑走,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锦盒,随着盖子掀开,里面竟然放着一条上好的蚕丝长裙。 “这份薄利,送给郑小姐,免得到时候,定王府再冒出一个后妃,郑小姐以后连件新衣裳都没有,岂不委屈?” “定王舍不得花钱,本公子替定王花!” 第202章 挖王爷墙角 刘宇此举,无疑是讽刺赵桓抠门小气,对待自家女人都如此寒酸。 刘宇随手送出的一件蚕丝长裙,就价值一百两银子。 天底下的女人,哪有不喜欢新衣裳的? 郑庆云也不例外,她看了一眼蚕丝长裙,眼神闪过一抹亮色。 但喜欢归喜欢,郑庆云分得清楚好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刘宇的“好意”。 “多谢刘公子,但我是定王府的人,不受外财。” 刘宇眼睛一亮,心里暗暗感叹,这个女人,不仅长得漂亮,温柔似水,而且还恪守规矩,绝不越界半步。 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便宜了赵桓?! 考虑到郑庆云和赵桓还没有成亲,甚至八字都没一撇,刘宇瞬间动了心思。 若是能把王爷看中的女人,占为己有,岂不是一桩妙谈? 想到这,刘宇更是殷勤不断。 “郑小姐此言差矣。” “这哪里是什么外财?在下只不过是仰慕郑小姐的名声,送上小小薄礼而已。” 郑庆云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躲在赵桓背后,小声回应:“我……我哪有什么名声?” “前半生不过是地方小吏家的闺女,家道中落,所幸受王爷搭救,才免于受尽折磨。” “请刘公子不要再调侃我了。” 郑庆云心思单纯,对任何事的理解,都只能停留在表面。 若是遇到出言不逊,故意侮辱的人,她自然会勇敢的站出来,维护定王府。 但碰上刘宇这样阴阳怪气,口是心非的家伙,郑庆云就无法应付了。 甚至一度觉得,此人看起来不算坏。 只不过,任凭刘宇如何口若莲花,郑庆云都不为所动,绝不会给定王府惹来任何非议。 看着郑庆云这番真诚又谨慎的模样,赵桓心里自然是暗生喜欢。 至于刘宇的心思,赵桓也心如明镜。 这厮,不仅对郑庆云动了歪心思,而且还想借机转移话题,免得强卖女子的事情败露。 毕竟这种事,说得清叫做买卖丫鬟,说不清,就变成欺男霸女了。 丹书铁券赦免的罪,可不包括这一项! 长福已经压不住怒火了,拳头攥的咯吱作响,迈步就冲了上去。 “你这狗日的,竟敢觊觎后妃,找死!” 不等长福靠近刘宇,就已经被周围的护院家丁拦住了。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传说中的暴戾王爷,不过尔尔,遇到身怀丹书铁券的少爷,还不是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直接把长福按住。 为首的护院家丁,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长福管家,你乃是定王府的鹰犬,也算是主子身边的狗,岂能如此莽撞?” “伤了和气是小,若是伤筋动骨,那可就不好了。” 刘宇甚至懒得多看长福一眼,直接冲赵桓眉头一挑:“王爷守着教坊司,什么样的美人儿得不到?” “不如把郑小姐让给在下如何?” “作为交换,本公子愿意送上白银三千两,到时候王爷不就有钱给王妃置办新袆衣了吗?” 说到这,刘宇又看向郑庆云,眼神尽是兴奋。 “郑小姐进定王府也有些日子了,除了身上这件衣裳之外,还得到什么好处了?” “呵呵呵,跟随这种寒酸王爷有什么劲?” “不如从了本公子,本公子和定王可不一样,对自家女人,最是舍得花钱,你的下半辈子,必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郑庆云终于搞清楚了刘宇的意图,心里对他仅剩的一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赵桓则笑着拍了拍郑庆云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担心。 别说区区一个刘宇,就算是玉皇大帝,也休想把她从赵桓身边夺走。 “不愧是刘家长子,果然有魄力。” “你是自庆云进王府以来,第一个当着本王的面撬墙角的人。” 面对赵桓的感叹,刘宇丝毫没有嗅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语气变得更加尖酸。 “什么叫撬墙角?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郑小姐和定王甚至连媒妁之约都没有,天下任谁,都可以追求她,不是吗?” 赵桓并未反驳,毕竟大宋的人文风气,还比较开放。 寡妇改嫁,二婚三婚,婚前毁约,这些后世极为忌讳的事情,搁在大宋,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赵桓看了一眼锦盒里的蚕丝长裙,不由调侃起来。 “正如刘公子所言,只要庆云和本王还未成亲,任何人都有权追求她。” “不过这世上,像刘公子这般敢于虎口夺食者,恐怕不多。” “而且区区价值百两的礼物,就像博得美人一笑,未免太寒酸了点吧?” 见赵桓竟然开始讨价还价,刘宇更是有恃无恐。 他当场发生大笑起来:“哈哈哈。” “王爷就是王爷,好大的口气!” “论寒酸,本公子拍马都不及王爷分毫。” “至少本公子还送了一件价值百两的长裙,不知王爷送了郑小姐什么?” 说到这,刘宇突然话锋一转,指着郑庆云的衣裳,得意洋洋道:“实不相瞒。” “郑小姐身上这件长袍,正是出自我刘家的铺子。” “此乃定妃所赠!” “定王才是真正的空手套白狼!” 见刘宇咄咄逼人,处处挖苦赵桓,郑庆云连忙上前辩解。 “不是的!” “王爷出手救下我,我就已经感恩戴德,纵使是金山银山,也不及王爷对我的好。” “况且……” “王爷不是不舍得花钱,而是要留着钱,匡扶大宋。” 匡扶大宋?! 天大的笑话! 刘宇冷嘲热讽道:“筹资大会募集的九十二万贯岁币,尚且不能匡扶大宋,就凭定王那仨瓜俩枣?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是把整个定王府都卖了,也不及我刘家十分之一的财产!” 身为望族,商贾世家,刘家自然是腰缠万贯,至少在钱方面,跟定王府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甚至在刘宇看来,赵桓跟叫花子,没什么区别。 面对刘宇的嘲笑,赵桓非但不气,反倒来了兴趣。 “哦?” “那刘公子可敢跟本王打个赌?” “任凭你送出何等重礼,本王都可压你一头,你若输了,直接砸了丹书铁券。” 第203章 斗宝 身为望族子弟,刘宇自然知道赵桓的种种壮举。 就连当今陛下,都因易州豪赌,沦为赵桓的手下败将,但凡是脑袋没被驴踢的人,绝不会和赵桓这种“滚刀肉”博弈。 但是…… 单纯涉及金钱,刘宇没理由畏惧赵桓。 哪怕只拿出刘家十分之一的家底,都足够碾压一脸穷酸相的赵桓。 这种连给自己女人都不舍得花钱的家伙,根本不配成为刘宇的对手。 权衡过利害关系,刘宇当即满口答应。 “一言为定!” “倘若你输了,便将郑庆云拱手让给我!” 赵桓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不可能!本王绝不会把庆云当成赌注。” “若是本王输了,以后随你如何追求庆云,本王都不予阻止,如何?” 见刘宇犹豫不决,赵桓直接眉头一挑:“怕了?” 刘宇又岂会在郑庆云面前认怂?只要能够把赵桓踩在脚下,博得美名扬,不愁得不到郑庆云。 “谁怕了!就按照你说的,赌就赌!” “输了可不要不认账,呵呵呵,不只是郑小姐,若是以后王爷发现了倾城美人儿,都可与本公子赌上一赌,本公子照单全收。” 此言一出,周遭的护院家丁纷纷大笑起来。 这个所谓大宋最暴戾的王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到底,还不是要在大宋已有的框架下行事?遇到丹书铁券,他也怂! 意识到赵桓根本不敢出手动粗,一众护院家丁越发的放肆了,当场调侃起来。 “定王虽穷的叮当响,但眼光却没的说,无论是定妃,还是郑小姐,都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 领头的护院家丁,照着那人的屁股就是一脚,厉声提醒:“别他妈往定妃身上扯!” “郑小姐和定妃能一样吗?一个是歌姬出身,跟定王八字都没一撇,一个是名正言顺的正位王妃。” “胆敢调侃王妃,你小子是活腻歪了!” 那放肆至极的家丁,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生怕被赵桓当场碾死,连忙改口。 “小的绝无半点调侃之意,而是歌颂王妃!” 赵桓懒得理会这些小喽啰,他转身笑眯眯的看向紧张不已的郑庆云。 “放心,本王既然敢赌,自然是有十成把握。” 郑庆云对赵桓无条件信任,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旦赵桓输了,以后郑庆云身边岂不是多了个苍蝇? 就算刘宇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让郑庆云的立场有丝毫动摇,可她毕竟是王府的人,始终被追求者骚扰,只怕是好说不好听。 赵桓和朱琏自然不会嫌弃郑庆云。 可是……陛下和礼部又该如何? 他们绝不会允许像郑庆云这般招蜂引蝶的“浪蹄子”,嫁给赵桓,辱没皇室清誉。 一想到婚嫁之日变得无比渺茫,郑庆云就不由一阵黯然,但这毕竟是赵桓的决定,就算心中有所涟漪,郑庆云依旧重重点了下头。 “王爷,奴家相信你!” 感受到郑庆云那无比信任的眼神,赵桓心里暖烘烘的,他转身瞥了一眼压住长福的家丁,仅仅是眼神一厉,那些人就犹如触电,赶紧把长福松开了。 长福活动了一下筋骨,脸色依旧狰狞无比,不过却并未言语。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刘宇已经犯了大忌,竟敢把主意打到赵桓的女人身上,今日刘家必定要付出血的代价。 这小子,死定了! 由于刘家的后门敞开着,院内的动静,吸引了不少街坊前来凑热闹。 能够和刘家当邻居的人,自然也都是非富即贵。 他们挤在门口,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小声舆论着。 “什么情况?” “好像是……定王和刘公子立下赌约,刘公子输了,便砸了丹书铁券,定王输了,就任凭刘公子追求郑小姐。” “嘿嘿嘿,新鲜!刘公子为了小娘们,还真是能够豁得出去,竟然拿丹书铁券当筹码。” “也不能这么说,丹书铁券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是最后一代了,趁着最后利用一下,也无可厚非。” “要说有魄力,还是定王力压一头,竟然拿未婚妻当赌注,哈哈哈。” “你说是未婚妻就是未婚妻?可有媒妁之约?哼!你以为定王想娶谁就娶谁?没有礼部和宗正寺点头,定王谁也娶不了!” “再怎么说,郑小姐也是定王的女人,任凭别人追求,此时好说不好听啊。” “你操的哪门子心?看热闹得了!” 刘宇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脑袋也支棱的老高,别提有多得意了。 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刘某人看上的女人,就算是王爷的老相好,一样给撬过来! 在一众家丁无比崇拜的目光注视下,刘宇甚是豪气的大手一挥。 “那条蚕丝长裙不作数,说是送给郑小姐,就送给郑小姐。” “毕竟本公子,向来出手阔绰,尤其是对爱慕之人,纵使金山银山也舍得,不像某些人,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小气至极。” 刘宇连嘲带讽,恨不得把赵桓羞辱的无地自容,也好像郑庆云证明,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根本靠不住。 殊不知…… 他越是讽刺赵桓,郑庆云看他的眼神就越冷。 在郑庆云心里,这世上无外乎两种人,一种是好人,另一种是定王府的敌人。 很显然,刘宇就是后者! 就在这时,家丁又拿上来一个锦盒。 刘宇随手掀开盖子,门外瞬间惊呼连连。 “这是……催妆花髻?!” “天哪,好亮!莫不是由黄金打造?!” “上面竟妆点了这么多珠翠,不愧是刘家公子,这手笔也太大了!” 听着门外的惊呼声,刘宇得意无比,当即介绍起来。 “这套催妆花髻,原是本公子为将来的夫人所置办,只是因暂时没有心上人,便一直存在家中。” “此物由整整二斤黄金,千捶雕镂而成,上面镶嵌珠翠共十九颗。” “诸位都是明眼人,不知此物价值几何?” 门外立刻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至少五百两银子!” “扯淡,你也不看看做工!” 第204章 婚嫁之物 “光是这二斤黄金,就价值一百六十两银子,而真正值钱的是做工,光是那细致精湛的做工,就再加十两银子。” “这就是一百七十两了,上面的十九颗珠翠,才是真正的大头。” “五百两银子绝不止,至少八百两!而且像这种级别的催妆花髻,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光是请顶级工匠,就是个大难题,因此一千两银子也卖得出去。” 一千两银子的催妆花髻…… 这个刘宇,还真舍得在女人身上花钱。 要知道,就算是官宦或是贵族联姻,新娘佩戴的催妆花髻,也未必值这么多钱。 郑庆云虽然讨厌刘宇,但是看到珠光宝气的催妆花髻,还是被惊了一下。 反观赵桓却平静无比。 所谓的催妆花髻,其实就是新娘的头饰,刘宇的这套,确实值千两银子。 黄金是其次,主要是那些珠翠,虽然“种水”很拉胯,但样式却很少见。 这年头,玉翠值不值钱,与后世的“种水色泽”没有一毛钱关系。 好玉翠,讲究“美好古稀”。 美玉无瑕,品相完好,年代古老,稀奇珍缺。 这个赵宇,能够凑齐工料,连赵桓都不由暗暗感叹,这便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典型。 一时间,现场所有人的视线,纷纷汇聚到赵桓身上。 家丁直接阴阳怪气的嘲笑起来。 “如何?!” “定王可不要直接砸银子,那未免也太俗气了。” “这汴京之中,能够拿出一千两银子的人,多如牛毛,但能够造出这顶级催妆花髻者,却凤毛麟角。” “定王想要压我家公子一头,拿出的宝贝,光值钱可不行,还要有精良的做工,足够珍惜,以及寓意。” “呵呵呵,王爷若是拿不出来,也不必勉强。” 门外聚集的街坊,也不禁摇了摇头,觉得赵桓基本没戏。 或许定王府藏有宝物,但若是与婚嫁无关的宝物,就算是拿出来,也压不住刘宇。 除了刘宇这种,整天挖空心思研究娘们的人之外,正经人谁会花大价钱在家中储存婚嫁之物? 众人也纷纷开始劝解。 “王爷不必纠结,就算是输了也不丢人。” “这赌局也太不公平了,刘公子分明是有心算无心。” “就算是现在赶制催妆花髻也来不及,输定了。” 郑庆云也眉目微颦,连忙安抚赵桓。 “没事的王爷……大不了以后,奴家务必要不出府。” “奴家躲在王府里,刘宇总不能闯进王府里骚扰奴家吧?” 赵桓伸手摸了摸郑庆云决绝的小脸蛋,会心一笑:“傻丫头,那不成软禁了?” “本王岂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话音落,赵桓直接伸手把长福叫到身边,简单耳语几句,然后大手一挥。 “去,把销金盖头拿来。” “诶!” 长福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郑庆云反倒吃了一惊,呆呆的看着赵桓,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销金盖头与催妆花髻一样,乃是婚嫁时,男方所还的三礼之一。 除非到了婚嫁前夕,否则没人会提前准备这种东西。 王爷平白无故,怎会存有婚嫁之物?! 难道说…… 王爷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敷衍,真想把她娶进门,所以才…… 一想到这,郑庆云瞬间小脸通红,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心中尽是幸福。 偏偏此时,刘宇的嘲笑声,传遍整个刘家大院。 “哈哈哈!” “销金盖头?” “三礼之中,最便宜的一个?定王啊定王,不愧是你,果然是抠门到家了。” “像你这般斤斤计较之人,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你?也难怪王妃到现在还穿着破袆衣,任谁嫁给你,都要受尽委屈!” 刘宇的嘲弄并非空穴来风,毕竟销金盖头这种东西,就是一块红布而已,再金贵又能贵到哪去? 就算是通体用金线编织,重量也不过几两而已,况且盖头需要是红色,就算是皇后出嫁,都不可能用金色的盖头。 刘宇本以为赵桓还能支撑几回合,没想到,第一局就已经输的体无完肤。 “哼,跟本公子比财力,真是不自量力!” “郑小姐,你现在明白,嫁给谁才是真正的归宿了吧?” 面对刘宇的爱慕示好,郑庆云直接无视,她不喜欢被除了赵桓以外的男人,一个劲儿盯着。 所以索性整个人都躲到赵桓身后,避开刘宇的龌龊眼神。 不多时,长福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同样捧着一个锦盒。 赵桓亲手打开盖子,将里面大红色的销金盖头显露出来,冲郑庆云微微一笑。 “不必等太久,这条销金盖头就会用在你身上。” “它毕竟是新婚之物,所以只能看看,还不能碰。” 郑庆云捂着嘴,早已经感动的热泪盈眶,她做梦都想不到,赵桓早已经暗中把婚嫁之物都准备好了。 “王爷……” “奴家何德何能……” 刘宇装模作样的往锦盒里瞥了一眼,嘴巴都快撇到天上去了。 “搞了半天,就这?!” “怕是连十两银子都不值吧!” “郑小姐,你该不会被这种东西给忽悠了?” 面对刘宇的质疑,郑庆云温柔似水的小脸,顿时一僵,当即驳斥:“即便是一文不值,对我而言,也是无价之宝。” 一听这话,刘宇脸色瞬间一垮,心里暗骂,赵桓这个混蛋,究竟给郑庆云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把郑庆云哄骗的晕头转向。 不过无妨! 只要能把赵桓踩在脚下,将来时间多的是,他就不信俘获不了郑庆云的放心。 刘宇当即将矛头指向赵桓,冷哼道:“你输了!” 一旁的家丁,纷纷开始起哄。 “王爷跟我家少爷比什么不好,非要比财力,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哈哈哈,输给我家少爷不丢人!” “就这破玩意儿,别说少爷,连我都买得起!” “王爷娶妃,竟然就准备这种玩意儿?也不嫌丢人瞎眼。” 赵桓也不气,笑眯眯道:“看来刘公子不识货。” “你再好好看看。”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只能看不能摸,若是弄脏了庆云的盖头,小心本王把你的手剁下来。” 第205章 真心折现 刘宇的表情更加鄙夷了,他耐着性子盯着销金盖头打量了几眼,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心情逐渐沉重起来。 这条销金盖头,乃是金线和红线交错编织而成,虽然乍一看是大红色,但是被阳光一照,便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可谓是奢华又内敛…… 由于金线和纺线的硬度不同,这种交错编织的价格,要远比纯金线编织的还要高。 不止如此,在销金盖头的上方,还镶着一颗珍珠,周围还有七块指甲大小的圆润翡翠。 这条销金盖头,随便卖都价值一百两银子! 虽然价格和刘宇的催妆花髻没法比,但其精美的做工,还是令刘宇咋舌不已。 “不……不错!” “可惜与本公子的催妆花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定王,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纵观整个汴京,除了皇室用的嫁妆,无人能与本公子的催妆花髻相提并论。” 一听这话,赵桓不禁当场失笑。 “照刘公子此言,本王不算是皇室?”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刘宇,直接愣住,他再次将视线投向销金盖头,果然发现,表面用金线绣着一对龙凤图案。 “这……这销金盖头,是皇室规格?!” 刚才还嬉笑声不断的刘家大院,瞬间寂静无声。 光是那一对龙凤图案,就把销金盖头的档次提升到了极致。 任凭催妆花髻再昂贵,再精巧,也绝不可能与皇室嫁妆相比。 刘宇的脸色阴晴不定,论价值,他赢了,但论尊贵程度,却是一败涂地。 门外聚集的街坊,也不由议论起来。 “没想到,定王竟然真要将这歌姬出身的郑小姐,立为后妃。” “既然是皇室规格的盖头,就算本身价值不高,但论尊贵,却不是民间凡品能够相提并论。” “刘公子输的也太憋屈了。” “愿赌服输!之前不是说好了,只要压对方一头即可,又没说一定以价值论输赢。” “按照这么说,岂不是定王随便拿出一件皇室用品,都可压刘宇一头?那他还比个毛?” 刘宇憋屈的想死,哪还有之前那般从容不迫? 他一把将催妆花髻推开,恶狠狠的盯着赵桓,没好气道:“这才哪到哪?!” “王爷之前说了,只要是我拿出的礼物,王爷都可压我一头,换言之,比什么,由我说的算!” “王爷所用的婚嫁之物,全都是皇室用品,本公子甘拜下风。” “本公子不服!” “看本公子如何用雄厚的财力,将你砸死!” 已经有些恼羞成怒的刘宇,刚要下令,拿出第二件宝物,结果却被赵桓拦住。 赵桓看了一眼家丁盖上的锦盒,轻笑道:“送出去的才叫礼物,既然是礼物,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此言一出,刘宇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致。 区区一个催妆花髻,刘宇还赔得起,问题是……这礼物算是谁送的?! 岂不成了,花刘宇的钱,成就赵桓的心意? 一旁的长福,冷哼道:“刘公子,你若是胆敢反悔,便是戏弄王爷,丹书铁券免除的罪责,可不包括这个!” 刘宇心头一虚,他面对赵桓,唯一的优势,就是丹书铁券。 一旦超出丹书铁券的保护范围,赵桓动动小拇指,都能把他碾死。 纵使再不甘心,刘宇也只能硬着头皮,将锦盒递到赵桓手里。 赵桓则顺手把装有催妆花髻的锦盒,转送给郑庆云。 郑庆云哪里收过这么贵重的礼物,受宠若惊道:“王爷……这催妆花髻实在是太贵了,奴家恐怕承受不起。” 赵桓却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好承受的?你只管收下,就当是本王送给你的小礼物。” “至于大婚之日,所需的催妆花髻,本王自然会为你另行准备。” “本王又岂能,用别人的东西迎娶新娘子?” 郑庆云更是吃惊,价值千两的催妆花髻,竟然只是送给她的寻常礼物,根本不配用在她和赵桓的婚礼上。 因为太过激动,郑庆云呼吸越发急促,感觉浑身发烫。 她心头一动,当即转身走到院门,冲着站在外面的街坊,小声问道:“可有人愿意买下这套催妆花髻?” “这毕竟是刘家的东西,我留在身边,只怕会落人口舌,还是折兑成银子比较妥帖。” 一众街坊面面相觑,要知道这套催妆花髻,就算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完全可以当成传家之宝,母传女,女传孙,代代传承。 郑庆云竟然为了声誉,毫不犹豫的卖掉这等宝物,众街坊看她的眼神,越发的柔和了。 毕竟这种为了维护夫家,眼里不揉半点沙子的女人,确实有可敬之处。 街坊们都是不缺钱的主,当即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赶巧,年底我家有喜事,这套催妆花髻正好能派上用场。” “郑小姐,我这就打发下人,回家取银票,你且稍等片刻。” 郑庆云自然是连连点头。 片刻过后,便与买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将厚厚的银票塞进袖子里,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赵桓身边。 感受到赵桓的目光,郑庆云小声道:“王爷生气了?是觉得那好宝贝卖的便宜了,还是怪奴家擅作主张?” 赵桓摸了摸郑庆云的小脑袋瓜,微笑着摇了下头:“既然是你的东西,自然随你处置。” “卖了就卖了,以后本王给你置办个更好的!” 郑庆云羞答答的低下头,轻嗯了一声。 站在对面的刘宇,脸都绿了,他精心准备的宝贝,竟然被郑庆云扭脸就卖了。 刘宇只感觉心如刀绞,钱不是问题,问题是……郑庆云竟对他的一片真心,如此不屑一顾! 该死的贱货! 本公子一定要把你拿下,到时候将你折磨的生不如死,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清高的起来。 “来啊!把本公子的珊瑚山搬来!” 随着一声令下,四个家丁小心翼翼的搬来一座珊瑚盆景。 五颜六色的珊瑚,如同层山叠嶂,美不胜收。 “这座珊瑚树,乃是本公子去海边游玩所得!” “不知王爷手中有何瑰宝,能与珊瑚树相提并论?” 第206章 空手套白狼 由于汴京不靠海,再加上位于内陆,因此“海产”的价格相对都比较昂贵,再加上古人以“稀”为宝,珊瑚的价值自然毋庸置疑。 最上等的珊瑚,形似“群山”,次之如“树”。 刘宇这盆珊瑚树,处于两者之间,形似树,但已经兼具群山叠嶂之神韵,故而价值不菲。 门外看热闹的街坊,都是有钱有势之人,自然明白,真正的望族,比拼财力太过俗气,以“斗宝”的方式,彰显财力,这比装的才不留痕迹。 赵桓想要稳压刘宇一头,就必须拿出同样价值不菲且富有意境的珍宝。 “这种等级的珊瑚树,明面上的价格不超过千两银子,但却是有市无价,若是遇到喜欢的,就算是几千两银子也舍得。” “没错,城中专卖珊瑚的铺子,都是些几十上百两银子的小簇珊瑚,多是文人公子哥把玩的物件,与这种真正的珍宝,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么大的珊瑚树,大多都送给了朝中大臣,民间鲜少有收藏者。” “先前的销金盖头还说得过去,毕竟是婚嫁之物,就算定王府再寒酸,也不可能降下规格。” “可问题是,这珊瑚树乃是纯粹的奢侈品,至少我想不出定王手里有什么宝贝,能够压珊瑚树一头。” 这次,众街坊只是单纯觉得赵桓财力不够,根本不足以与刘宇掰手腕。 殊不知,先前赵桓抄了高俅宅邸,搞到不少好宝贝,本来是打算让陈钊逐步变现,将所得欠款,尽数充盈到易州,以作对抗金人之用。 但由于不少宝物,太过珍惜昂贵,而陛下又推行勤俭之风,这些珍稀宝物就变得极难出手了。 到现在为止,那些珠翠珍稀,还都由陈钊代为保管。 看着刘宇引以为傲的珊瑚树,赵桓不由笑了起来。 这一笑,反倒令刘宇更加恼火,他不明白赵桓这个寒酸王爷,究竟哪来的底气。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就不信,像你这样的穷酸王爷,能拿出比这棵珊瑚树还珍稀的宝物!” “想要认输就趁早,本公子还会给你留着些许体面,若是打肿脸充胖子,呵呵呵,必让你成为整个汴京的笑柄!” 面对刘宇的挑衅,赵桓非但不气,反倒笑意更浓:“刘公子别误会,本王只是单纯觉得惊讶而已,没想到这世道,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本王代替庆云,感谢刘公子又送上白银千两。” 刘宇气的直攥拳,一想到先前被卖掉的催妆花髻,他的心都在滴血。 难不成他珍藏的珊瑚树,也要被卖掉?! 不! 绝不可能! 赵桓这个穷酸王爷,怎么可能珍藏任何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在赵桓的示意下,长福搬来一个黑漆漆的大木箱,随着箱盖掀开,在场所有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珊瑚山?!” “何止是山,简直就是连绵不断的群山!” “天哪,定王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珊瑚?!” 现场所有人,震惊无比,只因赵桓搬出一座珊瑚山! 鲜艳如血的珊瑚山,目测至少有二十斤以上,随着被搬出来,摆在刘宇的珊瑚树旁边。 刚才还令人瞠目结舌的珊瑚树,瞬间黯然失色。 赵桓的珊瑚山,足足比刘宇的珊瑚树大了一倍有余,颜色也更加艳丽,要知道珊瑚这种东西,体积越大,形状越奇特,也就越值钱。 最震惊的人,当属刘宇。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确定赵桓拿出来的珊瑚山,的确是真货,心中的震惊更加强烈了。 “不!这不可能,你个穷酸王爷,怎么可能藏有这种顶级珊瑚?!” “这该不会是你偷的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赵桓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在刘宇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刘家大院回荡开,也惊醒了一众家丁,定王依旧是定王,任谁敢挑衅他的权威,都要付出代价。 一时间,众家丁脸色煞白,不敢再贸然搭腔。 刘宇更是被打蒙了,呆呆的看着赵桓,半天回不过神。 赵桓却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嘴脸:“大家都听见了,刘公子栽赃本王盗窃,就算是有丹书铁券,也于法不容。” “本王出手小惩,希望刘公子引以为戒。” 别说家丁,就连门外聚集的街坊,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刚才光顾着凑热闹,竟然忘记了眼前这位王爷的暴戾。 现场的气氛为之陡变。 刘宇更是脸色涨红,白挨了一耳光,他却挑不出半点毛病,只能怪他自己嘴欠。 就在这时,一旁的护院家丁,突然在刘宇耳边低语。 “少爷,当初前往高家送礼时,小的曾无意间瞥见过这座珊瑚山。” 听到这话,刘宇顿时眼睛大亮,当即冲赵桓低喝道:“我就说嘛,你怎么会有这种珊瑚!” “这座珊瑚山,分明是高太尉的东西,想必你是趁着抄家之便,中饱私囊!” 面对刘宇的指责,赵桓脸上笑意更浓,满怀深意道:“这么说,刘公子打算状告本王咯?” “不知刘公子有何证据?” 这…… 刘宇再次语塞,高俅都被关进御史台了,两个儿子,一死一残,整个高家与“家破人亡”无异。 这个时候,就算是打死高家人,也绝不敢出面指证赵桓。 没有证据,等同于诬陷。 不等刘宇捋清头绪,赵桓的大耳帖子已经再次扇了过来,直接把刘宇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赵桓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本王都警告过你了,没有证据,不可肆意栽赃本王,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还是说,你就是喜欢吃本王的耳光?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刘宇差点气哭,他这辈子还从来没受过这种羞辱,可是……丹书铁券只能免责“常刑”,诬陷王爷,明显不在其列。 连吃了两耳光,他心中怨恨至极,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刘宇已经彻底疯狂,声嘶力竭的嘶吼道:“还没完!继续斗宝!” 第207章 打肿脸充胖子 今日这场比试,已经从追求心上人,变成了个人恩怨,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刘宇也要对赵桓还以颜色! 就在这时,赵桓却突然一脸嫌弃的开口打断。 “若刘公子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宝物,不如由本王先来。” “不必比什么珍稀,只要你送出的礼物,比本王的贵重,就算你赢,如何?” 刘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桓究竟是有多蠢,才会说出这种话? 若是比新奇珍稀,刘宇还要浪费些力气,若是单纯比贵重,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碾压赵桓。 一时间,整个院子回荡着刘宇的狂笑。 “哈哈哈,就按照你说的!” “以价值定胜负!” 郑庆云心头暗惊,她不明白本来占据优势的赵桓,为何要扬短避长?单纯比财力,定王府如何能够对抗商贾世家?! 别说郑庆云不解,现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头雾水,不明白秦风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秦风却不理会周遭的异样目光,直接冲长福使了个眼色。 长福立刻拿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这玩意儿,也是从高俅官邸查抄来的,因为太招摇的缘故,至今都无法折现。 随着夜明珠一出,现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好家伙,这哪里是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分明比鸡蛋还要大!” “这绝对算得上是……稀世珍宝了吧?” “是不是稀世珍宝,不敢下定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颗夜明珠,都可以上贡给陛下了,少说也价值几千两银子。” “这场面未免也太夸张了,定王和刘公子拿出来的宝贝,一样比一样惊人。” “刘公子倒还好说,毕竟人家是商贾世家,家里自然有很多宝贝,问题是……定王怎么会有这么多好东西?”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凭什么王爷就不能有好东西?” 就在众人争执之际,刘宇的笑声再次响起。 “哈哈哈,搞了半天就这种货色?定王,你该不会太真的以为,价值几千两银子的东西,就能让本公子低头吧?” “滑天下之大稽!” 刘宇大手一挥,直接把他压箱底的宝贝拿了出来,乃是一幅画,而落款却极为惊人,竟然是……吴道子! 现场轰然,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吴道子的真迹?!” “不会吧?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稀世珍宝。” “若真是画圣的真迹,就算是万两银子,也卖得出去!” “天哪!这个刘宇,家中到底存了多少宝贝!” 赵桓也眼睛一亮,要知道吴道子,可是唐朝公认的画圣,他的真迹,随便一副都价值连城。 刘宇拿出这种东西,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就在刘宇得意之际,赵桓却一把将吴道子的真迹夺下,递给郑庆云,然后在刘宇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咧嘴大笑起来:“多谢刘公子的重礼。” 什么?! 刘宇彻底愣住,他光顾着跟赵桓一较高下,竟然把赌约规则给忘了。 任何参与斗宝的东西,都是送给郑庆云的礼物…… 换言之,他竟然把家中珍藏的至宝,平白无故的送给了外人,这要是被父亲知道,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刘宇瞬间慌乱无措,连忙改口:“这……这副吴道子真迹,我可没答应送人,王爷此举,岂不是巧取豪夺?” 赵桓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冷:“跟本王玩赖的?我就怕你经不住打!” 这话差点没把刘宇给噎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反悔,而且还是在赵桓面前反悔,哪有那么容易? 一想到家中压箱底的珍宝,就怎么拱手让人,刘宇的肝都在颤抖。 而门外聚集的街坊,早已经兴奋的浑身颤抖。 这副画圣真迹,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买下来,要知道,这种珍宝可是越传越值钱,完全可以成为传家之宝,子孙后代光凭这副画就受用不尽! 就在所有人都炙热无比的看向郑庆云时,郑庆云却小心翼翼的把画圣真迹卷了起来,然后交给长福。 “长福管家,这幅画太贵重了,先由你代为保管吧。” 长福也愣了一下:“郑小姐,您不打算……折现?” 郑庆云笑着摇了摇头:“不了,这种稀世珍宝,当然是要留着。” 早在画圣真迹出现时,郑庆云就已经注意到赵桓的眼神了,意识到赵桓对这幅画感兴趣,郑庆云自然不会轻易变卖。 赵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好不容易来到这个时代走一圈,总得给子孙后代留点什么吧? 吴道子的真迹?啧啧啧…… 多年以后,子孙后代必定会对赵桓感恩戴德,为有这样一位老祖宗而骄傲。 看着赵桓和郑庆云眉目传情的模样,刘宇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砸下大价钱,非但没有俘获芳心,还给他人做了嫁衣?岂有此理! 刘宇脸色狰狞,咬牙切齿:“轮到王爷了!” “不知王爷手中,有什么宝物,价值万两以上?” 赵桓笑而不语,长福则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厚厚一沓银票,啪的一声摔在箱盖上。 “一共一万二千两银子,可否压你一头?” 刘宇险些气的吐血:“银子算什么宝贝?!” 赵桓眼神戏谑:“赌约已经变了,刘公子难道忘了?现在比的是财力,你自己非要拿出传家之宝,本王有什么办法?” 什么?! 见过赖的,没见过赵桓这么赖的! 可偏偏刘宇拿他毫无办法。 今日刘宇已经亏大了,想要再压住赵桓,就必须拿出真金白银了,而且至少一万两千两以上。 他就算是再色欲熏心,也不会干出这种贻笑大方的事。 就在刘宇准备退场之际,赵桓的声音,却犹如梦魇,接踵而至。 “刘公子记性不好,本王就提醒你一下,你若是输了,就把丹书铁券砸了。” 刘宇心头咯噔一声。 一旦失去丹书铁券,赵桓一只手都能掐死他。 刘宇彻底慌了神,愤怒逐渐被恐惧所取代,现在他终于明白,跟赵桓叫板的代价有多大。 第208章 受害者出现 得罪赵桓,赔钱倒是其次,只怕是连身家性命都要折进去。 刘宇已经骑虎难下,要么往里砸钱,要么失去丹书铁券,被赵桓按在地上摩擦,而这必选其一。 刘宇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起来,几乎是硬着头皮,让家丁取来一万三千两银子。 催妆花髻,珊瑚树,画圣真迹,再加上这一万三千两真金白银……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刘宇已经被赵桓坑走至少两万五千两银子! 就算刘家是商贾世家,一年的净利润,也达不到两万五千两银子,换言之,整个刘家都因为刘宇的猖狂,付出了代价,这一整年都白忙活了。 赵桓自然毫不客气,直接收下银票,交给郑庆云。 看着郑庆云受宠若惊的收下银票,刘宇想死的心都有,他做梦都想不到,觊觎郑庆云,竟然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有这钱,什么样的天仙找不到?刘宇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让你他妈的猖狂,非要跟赵桓拧着来,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桓是谁?大宋第一等疯狗,逮着谁都要揭掉一层皮。 就在刘宇一度认为,噩梦即将结束时。 啪! 又是一声脆响,长福又拿出一沓银票,冷笑道:“这是二万两银子。” 刘宇双腿一虚,向后踉跄了几步,他眼睛睁得老大,尽是震惊。 这个穷酸王爷……怎么会这么有钱?! “不!不可能!定王府又不能经商,居然能一口气拿出三万多两银子?!” 看着刘宇呆若木鸡的模样,赵桓也不再戏弄他,逐渐显露出杀意。 “三万?你小瞧谁呢?” “少废话,要么继续给本王掏钱,要么就自废丹书铁券。”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连那些有权有势的街坊,都目瞪口呆。 “天哪,向来穷酸的定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钱?” “他可是连一件新袆衣,都不舍得给王妃置办啊,简直邪门。” “蠢货,还张口闭口的穷酸,若连定王都穷酸,你我又算什么?” “别忘了,现在定王身兼多职,知易州事,意味着易州大半财政都归定王管,还有教坊司这棵摇钱树……” 听到门外的议论声,刘宇面如死灰,他终于意识到,赵桓这家伙……闷骚到了骨子里! 明明已经腰缠万贯,却甚是低调,根本没人知道他早就发了。 赵桓看刘宇的眼神尽是不屑。 光是查抄高家官邸,赵桓就斩获十几万两银子,再加上册封为易州最高长官,那九十二万贯岁币,直接被赵桓以军费为由,硬抠出来三万两银子。 教坊司的收入,虽然最后都要进入国库,但那是年底的事情了,在此期间,教坊司的所有盈利,全部被赵桓攥在手里。 满打满算,赵桓现在可以一口气,拿出二十万两银子。 虽然这笔钱,仍旧无法和刘家相比,但足够打的刘家元气大伤。 甚至可以说…… 不算各种资产,只论现银,赵桓已经可以在汴京横着走。 刘宇止不住的后退,眼睛越睁越大,尽是恐惧。 “我……我家中只有一万多两银票……” “刘家的财力,整个汴京众所周知,我又岂会输给你?” “只是……我确实拿不出现银了。” 据刘宇所知,刘家在大大小小十几个钱庄里,总共还存着十万两银子,但这笔钱,只有他爹能动,更是维持整个庞大刘家运转的资金链。 就算借给刘宇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这笔钱的主意。 赵桓可不管那么多:“没有现银,就以物相抵!” “给你一盏茶时间,凑齐一万六千两银子,否则后果自负。” 刘宇狂吞口水,再次将视线投向郑庆云时,已经不带任何下流龌龊,反倒尽是畏惧。 这…… 这就是王府的女人,谁敢觊觎,死路一条! 刘宇一想到落入赵桓手里,腿肚子都转筋,他疯了似的冲家丁怒吼:“还愣着干什么?把本公子的珍藏,全都拿出来!” 家丁这才回过神,连忙去翻箱倒柜。 结果…… 这一乱不要紧,关押强卖女子的房门,竟然被打开了,那女子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手里攥着一把剪刀,对着周围的家丁不断挥舞。 “都给我滚开!” “谁敢上前一步,我就跟你们拼命!” 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蓝色碎花小袄,扎着鞭子,一看就知道是农家女子。 但是能够被刘宇看上的女人,自然俊美。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气势汹汹的盯着周遭的家丁,精巧的小脸紧绷着,娇柔身躯爆发出令人咋舌的凶悍。 好一个贞洁烈女! 周围的家丁全都呆住了,任谁也没想到,乱中出错。 刘宇更是脸色煞白,他仗着丹书铁券,知道赵桓不敢强行搜查院子,所以才有恃无恐。 如今丑事败露,只要女子提告,刘宇就完蛋了。 女子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周围的家丁并未直接扑上来,相反,他们全都僵在原地,好像在畏惧着什么。 女子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先是发现了刘宇,心头不由一沉。 结果却发现刘宇也满脸骇然,女子的心里更加奇怪了,最后视线一扫,落在赵桓身上。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很陌生,但却器宇轩昂,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 女子别无选择,只能豁出去了,噗通跪倒在赵桓面前。 “求先生救救小女。” 赵桓直接冷笑起来,这一笑,反倒是把女子吓得不轻,还以为赵桓和刘宇乃是一丘之貉。 殊不知,赵桓等的就是这一刻,若是无人提告,他还真不好对刘宇出手。 现在受害者出现了,无疑是正中赵桓下怀。 赵桓低头打量着女子,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鼓起勇气,娇声回答:“小女陈玉姝,今年十七岁,求先生救命。” 一旁的长福,笑了起来:“姑娘,站在你面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先生,你可听说过定王?” 定王?! 陈玉姝心头一颤,整个人当场僵住。 她家距离汴京不远,自然听说过关于这位暴戾王爷的事迹。 第209章 请王爷做主 对方不仅是皇长子,更是整个大宋有史以来,最暴力,最冷血的王爷。 就算是只手遮天的朝中大吏,一旦得罪了赵桓,都可能死无全尸。 陈玉姝终于明白,刘宇和一众家丁究竟在畏惧什么。 求助这位暴戾王爷,难道不会令她死无葬身之地? 陈玉姝后背阵阵发凉,暗叹自己的命为何这么苦,先是被刘宇掳来,现在又被大宋最凶残暴戾的王爷盯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老天爷为何要这么对她? 就在陈玉姝神情黯然,觉得自己刚离龙潭,又入虎穴之际,突然感觉手腕,被一只冰冰凉凉的细腻小手抓住。 抬头一看,只见一张俊美脸蛋映入眼帘,正是郑庆云。 在陈玉姝迷茫不解的注视下,郑庆云流露出一抹温暖笑意,轻轻将陈玉姝从地上拉起来。 “别害怕,虽然整个汴京都说王爷是个极为暴戾之人,但其实王爷对平民百姓却宽仁包容。” “王爷来刘家,就是为你而来。” 陈玉姝更加疑惑了:“为我而来?” 郑庆云会心一笑,温柔解释道:“先前王爷看到你被掳进刘家,生怕你遭遇不测,便一路紧随而来。” 陈玉姝偷偷瞄了赵桓一眼,不明白自己一个农家女子,何德何能让堂堂王爷,专程出手相救。 与其说是受宠若惊,倒不如说完全无法理解。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响起:“你可愿意提告刘宇?” 此言一出,刘宇瞬间后背发凉,一旦陈玉姝提告,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从强卖变成了掳劫。 且不说,丹书铁券即将在赵桓的施压下,被当场砸掉。 就算是有丹书铁券护着,也无法轻易脱身。 刘宇连忙恶狠狠的冲陈玉姝使了个眼色,赤裸裸的威胁起来。 在场的护院家丁,也生怕事情闹大,赶紧话里有话道:“陈姑娘,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我家少爷与你父亲签订的契约,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你若是反咬一口,我定要去你家中,好生说道说道。” 护院家丁的意思很明确,只要陈玉姝敢状告刘宇,便让她一家老小集体陪葬。 就在赵桓一度认为,陈玉姝会畏惧刘宇等人的威胁,不敢轻易提告,结果却出乎预料。 陈玉姝没有任何迟疑,紧紧攥着尖刀,义愤填膺的怒视着刘宇:“我从未答应签什么卖身契!” “分明是你们冲入家中,将我掳走!” 陈玉姝再次跪倒在赵桓面前,态度决绝:“求王爷给小女做主。” “这些人将小女掳走,尤其是刘宇,还欲非礼小女!” 刘宇彻底慌乱,直接指着陈玉姝,大声呵斥起来。 “放……放屁!” “本公子花了十两银子,从你父亲手里将你买回来,乃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至于非礼,你可有证据?” 陈玉姝攥着小拳头,脸色涨红,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刘宇。 毕竟赵桓来的太及时了,刘宇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忙不迭的离开了房间。 真要掰扯起来,刘宇确实没有非礼陈玉姝。 陈玉姝没办法,只能转身向赵桓求助。 “请王爷明鉴,家父是村子里有名的畜生,已经不止一次卖掉小女了。” “前几次,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把我卖给了附近的地主,得了十两银子,又扭脸不认账,去衙门状告地主。” “那地主畏惧衙差,不想事情闹大,被衙差索取银子,所以只能认栽,把小女给放了。” “家父便拿着银子肆意挥霍,花光了,又如法炮制。” “小女已经对家父死心了,只要能够还小女自由身,哪怕是把家父一起下狱,小女也认了。” 陈玉姝也不知道赵桓会不会替她做主,当即冲着赵桓连连磕头。 “若王爷不愿为了小女,得罪望族,那小女甘愿给王府当牛做马,将那十两银子还给刘家。” 郑庆云也是受到家庭拖累,才险些沦为歌姬,因此最能理解陈玉姝的苦衷。 “王爷若是方便的话,就帮帮陈姑娘吧。” 本来赵桓就是为了陈玉姝而来,就算郑庆云不开口,赵桓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直接伸手在郑庆云鼻子上点了一下,微笑道:“既然连你都开口了,本王岂有不管的道理?” 郑庆云小脸泛红,小声道:“谢谢王爷。” 陈玉姝更是惊喜无比,有了王爷撑腰,她便可逃离刘宇的魔掌。 在赵桓的示意下,陈玉姝爬起身,站到赵桓身旁,满眼尽是感激。 可是一想到,刘家乃是汴京的望族之一,实力极为雄厚,赵桓若是为了她与刘家结仇,再惹出什么事端,她可担待不起。 因此陈玉姝小声提醒:“王爷不必为小女节外生枝,小女愿去王府当侍女,换了工钱,还给刘宇便是。” 赵桓流露出一抹满怀深意的笑容,随口问道:“光两清就满足了?” “这厮对你图谋不轨,打断他的腿,让引以为戒一辈子,如何?” 陈玉姝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方可是望族公子,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上的人”。 而这种大人物,在赵桓面前,却犹如蝼蚁一般…… 直接打断腿?天哪,这位暴戾王爷,还真是和传闻中一模一样,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把人往死里整。 陈玉姝吓得硬是不敢回答。 刘宇自然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吓得连连后退,哆哆嗦嗦道:“本公子根本就没有非礼这个女人,王爷若是对我出手,毫无道理可依!” 赵桓直接一声冷笑:“你废什么话?” “本王只给了你一盏茶时间,时间已经到了,礼物准备好了吗?” 这番话,直接把刘宇打入万丈深渊。 他慌乱无措,结结巴巴道:“一万六千两银子,并非一笔小数目,请王爷再融通些时间,我一定凑齐!” 赵桓可没有那么多耐性,直截了当道:“那就是拿不出来咯?你输了,按照赌约,把丹书铁券立刻给我砸了,胆敢耍赖,你自己掂量掂量就是。” 第210章 本王要出手了 一万六千两银子,就算是对于刘宇而言,也是一笔巨款。 毕竟资产和现金,完全是两回事,别说是刘宇,就算是他爹也要紧锣密鼓的调集银子,绝不可能在一盏茶时间内,拿出这么多钱。 纵使刘宇再不甘心,也只能认输,就算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在赵桓面前耍无赖。 刘宇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吩咐家丁,去祠堂把丹书铁券给请出来。 所谓的丹书铁券,其实就是一块雕刻着铭文的黑色大铁皮。 刘宇双手举起丹书铁券,却并未履行承诺,而是不死心的耍了个小心眼,直接把丹书铁券递向赵桓。 “我输了,丹书铁券交由王爷处置。” 门外的街坊,对于刘宇的举动,颇有微词。 “这个刘宇,鬼心思真多!” “都输成这样了,竟然还敢耍小聪明。” “不过话说回来,丹书铁券毕竟是先帝御赐,定王岂能砸掉老祖宗的东西?” 听到门外的议论,刘宇低着头,脸上尽是得意笑容。 他就不相信,赵桓敢把老祖宗御赐的丹书铁券砸了。 只要保住丹书铁券,他今日便可全身而退。 结果…… 下一刻刘宇就感觉手上一轻,等抬起头时,发现丹书铁券已经被赵桓抓在手里,没有半点迟疑,直接砸在地上。 啪! 铁铸的丹书铁券,自然摔不破,但是落地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这玩意儿没用了。 整个刘家一片死寂,就连门外的街坊都被惊住了。 “不……不愧是定王,好魄力!” “哈哈,我就说嘛,这种小伎俩,岂能难得住王爷?”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遇到定王这样的莽……咳咳,这样的猛人,任何阴谋诡计都苍白无力。” 刘宇呆呆的看着丹书铁券,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难道赵桓这个疯子的字典里,就没有“忌惮”二字吗?! 连老祖宗的东西都砸,而且还砸的这么利落,纵观整个大宋,也就赵桓能干得出来。 就在这时,长福的冷笑声,将刘宇从震惊中拉回现实。 他猛然扭头看过去,发现长福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小子完蛋了。 等刘宇硬着头皮,一点点转过身,看向赵桓时,只见一个大耳光,迎面拍了过来。 嗡! 刘宇只觉得脑袋一阵巨响,整个人晕头转向,直接瘫坐在地上。 整张右脸,都被打的失去知觉了。 一直受到丹书铁券掣肘的赵桓,终于放开了手脚,从这小子觊觎郑庆云开始,赵桓就一直窝着邪火,现在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 不等刘宇回过神,赵桓紧跟着一脚,踢在刘宇的脸上,顷刻间门牙和鲜血一起飞溅。 刘宇被打的直发木,他终于亲身体会到了赵桓的暴戾。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遍布全身。 他哪还有之前的得意?捂着血流如注的嘴巴,一边往后退,一边含糊不清的求饶。 “求王爷息怒,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只要王爷愿意手下留情,那一万六千两银子,我依旧如数奉上。” 现在才知道低头认怂?晚了! 赵桓眼神冷厉,一边朝刘宇靠近,一边冷哼不止。 “本王和郑庆云确实还没有成亲,任何人都可以追求郑庆云,前提是,你们要承受得住本王的怒火。” “敢把主意打到老子的女人身上,你就要做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 刘宇彻底蒙了,在此之前,赵桓始终笑眯眯的,他还以为赵桓并不在意此事,却不料……这家伙一直在强压怒火,就等着砸掉丹书铁券,连本带利的算清楚。 意识到激怒了这头猛虎,刘宇吓得吱哇乱叫。 “快……快来保护我。” “拦住定王。” “你们这群废物,发什么呆?!” 面对刘宇的呼救,一众护院家丁却僵在原地,根本不敢上前帮忙。 开什么玩笑,没了丹书铁券保护,别说他们这些家丁,就算是朝廷命官来了,也会被愤怒的赵桓生吞活剥了。 陈玉姝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刘家大公子,何等尊贵的大人物,结果竟像是丧家之犬一样,被赵桓打的满脸是血,还不敢吭气。 这……这就是凶名远扬的定王吗?! 天哪,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凶恶暴戾! 陈玉姝心里阵阵感叹,她竟然一不留神,得到了大宋第一王爷的保护,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相较于温文尔雅,柔弱善良的郑庆云,陈玉姝这个小丫头,则是爱恨分明。 看着被赵桓按在地上摩擦的刘宇,她甚是解气,竟娇喝了一声:“活该!” “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女子,遭到你这畜生的糟蹋。” “今日有定王在,看你还如何嚣张跋扈!” 门外的街坊,全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敬畏。 “定王发怒了……” “这便是惹怒定王的代价。” “刘宇这个蠢材,仗着有丹书铁券,不把定王放在眼里,还敢觊觎郑小姐,分明是活腻歪了。” “丹书铁券一砸,这小子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切的喊声传来。 “请王爷手下留情!” 循声望去,只见族长刘贺海心急如焚的赶了过来,看到儿子快被当场打死,他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冲上来拦住赵桓。 刘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刘贺海的大腿。 “爹,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刘贺海恨铁不成钢的把刘宇踹开,暴怒厉喝:“你这个畜生,地上的祸不惹,非要去惹天上的祸。” “对定王无礼,你有几个脑袋够掉?!” 刘贺海懒得跟这个废物啰嗦,他赶紧冲赵桓拱手作揖。 “请王爷息怒,老夫教子无方,只要王爷愿意高抬贵手,老夫什么都能答应。” 这个刘贺海,倒还算比较厚道,兢兢业业,老老实实的经商,只可惜家门不幸,养出刘宇这种货色。 赵桓面无表情道:“本王无所求。”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直接把刘贺海打入冰窟,但是为了保住儿子,他也只能豁出去了。 “朱家正在举行家族大会,而老夫与朱伯平,交往甚密。” “只要王爷愿意饶犬子一命,老夫就跟朱伯平断绝来往。” 第211章 刘贺海的心思 刘贺海混迹在汴京这么多年,见过太多起起伏伏,连童贯这等宠臣,还不是转眼就树倒猢狲散? 丹书铁券已经传过三代,马上就要失效。 就算今日没有赵桓出手,随着陛下收回丹书铁券,刘家还能不能继续稳坐“望族”的位置,还是个未知之数。 时逢天下大变,这个时候什么也没有“站队”重要。 现如今,赵桓势头正猛,刘家若是乘上这股王霸之风,兴许家族运势还能再上一层楼。 刘贺海踢开朱伯平,选择西向赵桓投诚,并非单纯为了救子,更多的是基于功利考量。 赵桓终于来了点兴趣。 “既如此,那就请刘族长,亲自前往家族大会与朱伯平摊牌。” 赵桓可不会给刘贺海任何阳奉阴违的机会,朱氏家族大会就是最好的机会。 见刘贺海有些犹豫,赵桓不由眉头一挑,语气顿时犀利起来:“怕了?” “呵呵,看来是本王高估刘族长的诚意了。” “之前令郎许诺的一万六千两银子,以及对本王不敬的惩罚,此时此刻,一并兑现,概不拖欠!” 赵桓直接一挥手,长福迈步上前,伸手就要去薅刘宇,直接把刘宇吓得乱叫一气,死死抱着刘贺海的大腿不肯撒手。 刘贺海赶紧出手阻止:“王爷误会了,老夫绝无半点推脱之意。 “就算是要和朱伯平摊牌,也要准备好昔日的账本,才好当面对质。 “王爷先行一步,给老夫一炷香时间。”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桓自然也不会把事做绝,但是刘宇这小子,胆敢觊觎郑庆云,触怒赵桓的逆鳞,岂能如此轻易饶恕? 感受到赵桓的凌厉眼神,刘宇的腿肚子都打颤,连忙冲赵桓磕头道歉。 “求王爷息怒,我再也不敢对郑小姐起半点贼心。” “王爷开恩,王爷饶命……” 刘宇磕头如捣蒜,他虽是望族子弟,但给赵桓磕头,属于尊卑有序,赵桓受之无愧,到哪都说得通。 赵桓不理会刘宇,转身看向郑庆云,语气顿时变得无比温和。 “庆云,你可愿意放过这厮?” 郑庆云轻咬薄唇,对她来说,刘家发生的一切简直和做梦一样,赵桓的一言一行,甚至举手投足,都足够令郑庆云小鹿乱撞。 能够进入王府,简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为了守住这份幸福,只要是对赵桓有益的事情,郑庆云都不会有半点迟疑。 而宽恕刘宇,获得汴京望族之一的支持,对赵桓而言,自然是益处甚多。 想通这些,郑庆云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纠结,直接抱住赵桓的胳膊,甚是乖巧的点了下头,柔声细语的回应。 “奴家不会干预王爷做任何事,但若是可以的话,奴家还是不希望王爷过分杀戮。” “刘宇虽然可恨,但若是因此让王爷身陷囹圄,奴家也会难受。” 听到这番暖心的话,赵桓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除了郑庆云之外,还需要另外一个人的宽恕,那就是陈玉姝。 当赵桓的视线落在陈玉姝身上时,泼辣要强的陈玉姝,竟不由心头一阵颤抖。 她不畏强权,玉石俱焚的勇气,只不过是受生活所迫,说白了都是被逼出来的。 但这份勇气,搁在赵桓面前,却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连望族子弟都跪在赵桓脚下,磕头如捣蒜,陈玉姝区区一个平民女子,又有什么胆量在赵桓面前傲气? 陈玉姝赶紧低下头,显得格外小心拘谨:“小女不敢向王爷提任何要求。” “王爷出手相救,小女已经感恩戴德,下半辈子一定会当牛做马,报答王爷的恩情。” 看着前后反差巨大的陈玉姝,赵桓心里不由暗暗感叹,这丫头片子,倒是很识时务。 已经吓得噤若寒蝉的刘宇,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连忙冲着郑庆云和陈玉姝千恩万谢。 “多谢郑小姐高抬贵手,郑小姐之雅量,绝不亚于王妃殿下。” “陈姑娘,我该死,我不是东西,从此以后我绝不会再犯诸如此类的错误,请您一定相信我。” 刘贺海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一张老脸都快被这个孽畜丢尽了。 旁边的护院家丁想死的心都有,早知道赵桓如此凶悍,就算是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跟赵桓叫板。 尤其是为首的护院,狂咽口水,看向一旁的长福,顿时满脸堆笑。 “长福管家,刚才都是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你可千万被跟我们一般见识。” 长福虽然心里极为不忿,但考虑到王爷已经和刘家达成协议,他自然要以王爷的大局为重。 “哼!都给我滚一边去!” 护院点头哈腰,谄媚至极:“不愧是长福管家,真叫一个宽宏大量,我这就滚。” 长福昂着头,满脸傲气,放眼整个汴京城,也没有比他背景更硬的管家了,单凭“定王府”这三个字,就是骄傲的资本。 与此同时,朱氏家族大会,早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朱伯材坐在家主之位上,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早已经是惊涛骇浪。 他心里暗暗嘀咕:“这个赵桓,到底跑哪去了,怎么还不来?!” “究竟是身陷朱淳一案,难以脱身,还是……畏惧家族大会的凶险,当起了缩头乌龟?” “不……不会的!他可是赵桓,字典里就没有畏惧二字。” 朱伯材将全部赌注都压在了赵桓身上,赵桓不露面,他便六神无主,七上八下,下意识看向朱琏,见朱琏正首端坐,毫不畏惧朱伯平一脉,他这才稍稍心定。 也是! 赵桓那厮,一身恶习,暴戾成性,却唯独有一个常人所不能及的有点,就是爱妻如命。 就算赵桓不管朱家死活,也绝不会放任朱琏的安危于不顾。 如此看来,将朱琏嫁到定王府,也不失为一个正确的选择,至少关键时刻,有赵桓这个疯子能够出来镇住场面。 就在这时,朱伯平的低喝声袭来:“吾儿之死,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第212章 家族议会 坐在朱伯材左手边,披麻戴孝的老者,正是朱伯材的堂弟朱伯平。 他虽然只比朱伯材小了五岁,但看起来却至少相差十岁以上,若不是一头白发,简直和中年男人没什么区别。 朱伯平满脸怒容,一双眼睛包含怒火,恨不得将朱伯材一脉连带着定王府,全部碾成齑粉方解心头之恨。 在场聚集的几十个族人,其中九成都唯朱伯平马首是瞻。 随着朱伯平一声怒喝,众族人纷纷起身附和,立刻对朱伯材发起围攻。 “岂有此理!你们这是欺负我朱家没人?!” “朱淳虽不是嫡长孙,但也是直系血脉,你们却眼睁睁看着赵桓那个疯子滥用私行,害了朱淳的性命,真是家门不幸!” “哼,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要我说,朱伯材你和赵桓就是一丘之貉。” “说的没错,你千里迢迢的赶回汴京,还不是看赵桓势大,专门回来巴结?” “不久之前,你还将朱凤英和郓王视为朱家的依仗,这脸变得未免也太快了,难道这就是俗话说的有奶便是娘?!” 众族人的话越说越难听,他们可不在乎朱伯材的族长身份。 早在定王府落魄之时,朱伯材的家族权力就已经被逐步架空了,现在除了朱伯材自己这一脉之外,其余族人已经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说到底,这都是朱伯材自己造的孽,非要把朱琏嫁给赵桓,导致朱家足足浪费了十年的发展机会。 这已经不是众族人第一次向朱伯材施压了。 朱伯材还能沉得住气:“朱淳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在这吵闹又有什么用?” “退一万步说,若不是朱淳非要攀附韩木吕,又岂会惹来杀身之祸?” “那韩木吕是什么人?乃是蔡京的妻兄,岂是任谁都能轻易攀附的?一个没抓紧,轻则摔残,重则丧命。” 此言一出,朱伯平当场暴跳如雷,他直接起身,指着朱伯材的鼻子臭骂起来。 “放屁!” “无论淳儿做什么,你身为大伯都不该见死不救!” “少给我扯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杀害淳儿的人乃是赵桓,更是你的女婿,你这老匹夫脱不了干系。” “像你这种连亲侄子都可以见死不救的人,根本不配当朱家族长。” “今日我不光要废了你的族长之位,更要让你们为淳儿偿命!” 朱伯材被堂兄弟指着鼻子臭骂,就算是心理素质再强,此时也不禁悲愤万千。 相较于朱伯平,朱伯材之所以如此苍老,还不是整日操劳家族事务,给活活累成这样的? 眼前这些族人非但不领情,反倒把朱伯材视为仇敌。 这种仇者快亲者痛的场面,令朱伯材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朱鹏站了出来,他虽然曾误入歧途受人蛊惑,但在维护家族利益方面,却毫不含糊。 朱鹏攥着拳头,厉声呵斥:“叔公,你怎能如此对待我爷爷?” “若不是朱淳对定王不敬,定王又岂会……” 不等朱鹏说完,朱伯平已经冷哼打断:“你这个废物,还有脸站出来,真是人不要脸则无敌。” “亏你还是朱家的嫡长孙,被赵桓打的满脸是血,结果屁都不敢放一个,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给我滚一边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朱鹏脸色涨红,气的胸口发闷,却又无法反驳。 毕竟…… 他现在已经沦为汴京的笑柄之一了。 眼下唯一能够镇住局面的人,只有朱琏! 朱鹏连忙看向朱琏,眼神充满求助。 这种时候,朱琏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她不卑不亢直面盛气凌人的朱伯平。 “王爷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闹事?” “偏偏挑王爷不在,看来你们也知道吃柿子挑软的捏。” 朱伯平和一众族人,齐刷刷的将视线汇聚到朱琏身上。 尤其是朱伯平,心里怒火愈演愈烈。 这个女人就在不久之前,还一副寒酸相,需要娘家的救济,才能勉强度日。 如今却敢在朱伯平面前摆谱,真是该死! 而且朱淳之死,正是因这个扫把星而起,朱伯平恨不得将满腔怒火,全部发泄到朱琏身上。 “好一个定王妃,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就算十年间,朱淳与你不睦,但每次朱淳造访定王府,都是带着礼物去的,也算是变相救济。 “就算是养条狗,还知道报恩!” “若不是你这个丧门星在中间挑拨,淳儿又怎么会死?来啊,立刻把这个白眼狼从族谱除名!” 刚才还从容不迫的朱琏,此时心头猛地一慌。 她是朱家和定王府唯一的联系,一旦被族谱除名,就再也无法名正言顺的阻止朱伯平了。 “你们不要太过分!” “只有家父才有权利族谱除名!” 朱伯平不由一阵冷笑:“要么说你是个白眼狼呢?” “家族里的规矩早就改了,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除了朱伯材之外,只要超过三分之二的族人同意,我就可以代为行使族长的权力。” 什么?朱琏顿时慌乱起来,她知道朱伯平一直觊觎族长之位,却没想到朱伯平已经无迟到这种地步了! 这哪里是架空?分明就是直接夺权了。 就算是当初六大贼相最猖狂的时候,也不敢如此对待陛下。 朱伯平这分明是要骑到她这一脉的头上作威作福。 朱琏平复了一下心情,立刻看向在场的其余族人。 “你们分明是违背了钦成皇后立下的规矩!” 一个族内叔叔,直接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你也有配提钦成皇后?” “况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不如一个已经去世多年的死人?” 朱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帮家伙竟然敢对钦成皇后无礼。 朱伯材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声呵斥:“混账!” “一群数典忘祖的东西,为了争权夺势,连钦成皇后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第213章 夺权篡位 钦成皇后乃是立家之本,没有钦成皇后就没有朱家,这群混蛋,竟然利令智昏已故的钦成皇后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 面对朱伯材的怒喝,在场的族人却冷笑不断,朱伯平更是满脸鄙夷。 钦成皇后是朱伯材的亲姐姐,却只是朱伯平的堂姐,关系差了一层,钦成皇后死了这么多年,朱伯平心里的那点敬畏,早已经荡然无存。 想要靠一个死人镇住他,无异于痴心妄想! 朱伯平毫不客气,冷冷道:“若非因为你是钦成皇后的亲弟弟,我早就把你从族长之位踢下去了。” “像你这种迂腐无能的废物,根本不配领导朱家。”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朱伯平索性一转身,看向在场的族人,低喝道:“既然朱伯材从中作梗,不让我们除去朱琏的族谱,那就择日不如撞日,趁今天重新推选新族长!” 众族人一呼百应,纷纷表态。 “我推选二叔当新家主!” “论资历论辈分论能力,除了二叔,还有谁能够胜任族长之位?” “说的没错,庸才下去,贤者上!” “继续让朱伯材带领下去,朱家早晚会被拖累死,大家也不必觉得心虚理亏,这叫及时止损。” “呵呵,有什么好愧疚的?咱们没有追究朱伯材这些年干的丑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在众族人的拥趸之下,朱伯平昂首挺胸,无比得意。 他压根就没有过问朱伯材的意思,直接当选新任族长。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伯材,颓然坐回椅子上,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众叛亲离的这么彻底。 朱伯材这一脉的族人,也不由黯然失色,毕竟他们和朱伯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朱伯材失权,将来他们的日子恐怕也难过了。 朱伯平夺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朱琏这个扫把星除掉。 他直接大手一挥,嚣张道:“还愣着干什么?把族谱交出来吧!” “从今日起,族谱迁往老夫家中,以后朱家的大事小情,皆与尔等无关,全权由老夫做主。” 面对堂弟的逼迫,朱伯材已经连反抗的斗志都没了,就这么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朱鹏去把族谱请出来。 既然已经无力回天,那就赶紧把这群瘟神送走,恢复家中的清静。 朱伯平拿到族谱,翻出朱琏的名字,接过狗腿子递来的毛笔,脸上已经狞笑不止。 “以后就好好当你的王妃吧,不准再踏入我朱家半步!” “像你这种丧门星,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与朱家在无任何瓜葛。” 朱琏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两只小手紧紧攥成拳头,脸色更是苍白至极。 她没想到,好不容易赢得了父亲的宽容,最后却过不了朱伯平这一关。 一旦被族谱除名,只怕是用不了几天,在宗正寺和礼部的命令下,她这个丧门星就会被踢出恭王府。 朱琏不由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明明早就做好了身败名裂的准备,可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心里还是犹如针扎。 一直陪在朱琏身边的小钗,突然毫无征兆的冲了上去抢夺族谱。 “不准除去王妃殿下的族谱!” “王妃殿下向来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你们为什么非要这么对她?”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 朱琏心头一沉,连忙起身喝止:“小钗,回来!” 朱琏的反应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小钗冲向朱伯平,整个人如遭雷击。 要知道…… 小钗可是贱籍,比寻常丫鬟还要卑贱,决不能对家主有任何不敬…… 朱伯平本就因为丧子之痛而杀意腾腾,却苦于朱琏身为王妃,除了将她驱逐出朱家之外,再无任何报复之法。 看着冲上来的小钗,朱伯平心中大喜过望。 整个朱家,谁不知道小钗与朱琏情同姐妹?偏偏这死丫头是贱籍! 若是打死普通丫鬟,兴许还会背上官司,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打死小钗,却不必有半点忧虑。 朱伯平目露凶光,直接高举族谱,往旁边移了一步,趁着小钗扑空,抬起脚猛地提向小钗的后腰。 砰! 小钗重重摔倒在地,正吃痛,却听朱伯平厉声怒喝:“大胆婢女,竟敢对本家主不敬,来人呐,将这贱人家法处置!” 随着朱伯材一声令下,在场的同宗族人,自然没有任何迟疑,纷纷扑了上去,对着小钗便是拳脚相加。 柔柔弱弱的小钗,哪里经受得住这种摧残,转眼就被打的晕头转向,满脸是血。 朱琏就算再清高冷漠,看着情同姐妹的小钗被如此摧残,也再也绷不住了,站起身失声哭喊:“你们给本宫住手!” “若小钗有何闪失,本宫非与你们拼命不可!” 朱琏刚要冲上去营救小钗,却被两个同宗族人一左一右挡住。 二人冷笑不止。 “呵呵,王妃殿下请留步,若是磕着碰着,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堂堂王妃,想要什么丫鬟没有?何必为了一个贱婢生这么大的气?可不要气坏了贵体。” 朱琏眼眶红肿,紧紧攥着粉拳,想要直接把这两个碍事的家伙撞开。 可惜,以她的小身板,又如何能够撼动这些五大三粗的族人? 朱伯材也站了起来,大声怒喝:“你们这群混账!何必如此对待一个丫头?” “朱伯平,你分明是借题发挥!” 朱伯平冷哼一声,毫无顾忌的承认了:“我就是借题发挥,你能奈我何?” “我说过!吾儿之死,绝不可善罢甘休,必须要有人给他陪葬。” “我已是家主,难道还决定不了一个贱婢的生死?” “有本事你就去开封府告我,看看赵石岩会不会因为这个贱婢来抓我。” 朱伯材气的浑身哆嗦,却又无计可施,毕竟小钗的身份太过低贱,落入朱伯平的手里,自然是凶多吉少。 等朱鹏带着家丁,强行推开人群把小钗拖出来时,小钗已经浑身是血,不省人事。 “小钗!” 朱琏伤心欲绝,扑倒在小钗身上。 第214章 小钗去世 自从朱琏嫁入定王府,她就再也没流过一滴眼泪,此时却紧紧抱着小钗,放声大哭。 “小钗你醒醒……” “小钗,你不要吓我。” 朱琏抱着小钗用力摇晃哭喊,却于事无补,那群混蛋下手太重了,小钗浑身骨头都被打断了,口鼻不断往外渗血,虽然还没有咽气,却已经是弥留之际。 “不要……不要……不要……” “小钗你醒醒,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你可不能扔下我啊。” “以往本宫不该总是斥责你,你醒醒,本宫再也不骂你了。” “快睁开眼睛……” 朱琏声嘶力竭的哭声,回荡在朱家大院,但换来的却是无奈的叹息以及冷笑。 朱伯平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到底,他也是看着小钗这丫头长大的,多少也有点感情。 更知道小钗对朱琏有多重要,哪怕是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朱伯材也会保下小钗。 可惜他已经不是家主,树倒猢狲散,朱伯平一心要让小钗给朱淳陪葬,他根本无力阻止。 朱伯平看着奄奄一息的小钗,心中甚是解气! “死不足惜!” “幸亏这个贱种没有碰到族谱,否则老夫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接给她一个痛快,也算是便宜她了。” 听到这话,朱琏再也忍不住了,冲着朱伯平嘶喊起来。 “你为何如此歹毒?对一个丫头也下得去这种毒手?” 朱伯平仰头长笑:“哈哈哈,说得好!” “若老夫歹毒,你们又算什么?吾儿就算再不济,也不是这个贱婢能够相比的。” “让她给吾儿陪葬,乃是她的荣幸。” 见小钗还有喘息,朱伯平再露凶相:“贱人命还挺硬,这都不死?” “她意图抢夺族谱,乱我朱家根本,罪无可赦,直接把她装进麻袋里,乱棍打死!” 在朱伯平的眼里,小钗甚至还不如一条野狗。 见通宗族人拿来麻袋和棍棒,朱琏死死抱着小钗,咬牙切齿:“你们不准碰她!” “想要小钗的命,先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 朱伯平冷哼一声,眼神鄙夷至极:“这可由不得你!” “小钗虽是你的丫鬟,但却是朱家配给你的,她的名字还挂靠在朱家,说到底乃是朱家的财产。” “本家主现在把财产收回来,谁敢阻止?” “朱琏,我就是要当着你的面,碾死小钗,你不是王妃吗?有本事就阻止我!” 朱琏眼眶饱含泪水,恨恨瞪着朱伯平,却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怀里传来一阵微弱声音,朱琏赶紧低头发现小钗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顿时大喜过望:“小钗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 小钗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苦涩弧度,气若游丝道:“王妃殿下不要因为奴婢落泪……” “您是王妃……要注意威仪……” “奴婢能跟随在王妃身边,是奴婢的福气,就算是死,也不会看着王妃受这群败类的羞辱……” 朱琏瞬间泪崩,转身冲朱伯材失声大喊:“赶紧叫大夫,救救小钗。” 朱伯材早就看出小钗已经不行了,无奈安抚:“趁着小钗还有意识,多跟她说说话吧。” 什么?! 朱琏猛然转身,发现小钗双眼已经散神,嘴里不断发出低沉的吞咽声,那是鲜血不断倒灌进喉咙的声音…… “不要!” 看着朱琏嚎啕大哭的模样,小钗却无比感动的笑了。 身为奴婢,对主子如此重要,也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 “王妃殿下……莫哭……” 感受到小钗逐渐无力的手掌,以及那双缓缓闭合的眼睛,朱琏撕心裂肺的大哭了起来。 一旁的朱伯平,眼神不屑:“区区一个婢女而已,你这个王妃还真够丢人的。” “哼,别以为死了就完了。” “这个贱人,生是朱家的人,死是朱家的鬼。” “把这贱人的尸体带走,至于埋到哪里,老夫还没想好。” 朱伯平这个败类,竟然连祭奠的机会,都不留给朱琏。 同宗族人立刻上来抢夺尸体,朱鹏则带领家丁守在朱琏身边,与众人对峙。 “都给我滚开!你们若是对王妃不敬,定王必让你们好看。” 听到朱鹏的吼声,同宗族人非但没有半点顾虑,反倒更加嚣张。 和朱鹏同辈的朱驰,直接一脚踹在朱鹏的肚子上。 “给我滚开,妈的!” “废物东西,就凭你也敢在这大呼小叫。” “定王算个屁?他若是真这么厉害,又岂会让朱琏如此失态?” “呵,这个贱货乃是朱家的财产,就算是赵桓来了也没用。” “今日废了朱伯材的家主之位,这个决定简直太正确了,看看你们这副德行,王妃没有王妃的样子,嫡长孙没有嫡长孙的气量,竟然为了一个婢女哭哭啼啼,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 转眼间,朱鹏和一众家丁就被打倒在地。 朱驰一把抓住小钗的头发,用力往外拉扯。 朱琏心疼的惊呼不止:“放手,小钗都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朱驰直接啐了一口:“少啰嗦,想要厚葬这个贱人?做梦!” 就在朱琏快要抓不住小钗之际,现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朱家大门被一脚踹开。 整个朱家为之一静,所有人纷纷朝着大门看去,只见赵桓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朱伯平也被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惊了一下,但转眼就恢复如初,冷哼一声:“该来的终于来了!” 朱鹏捂着肚子,连滚带爬的来到赵桓身边,哀嚎道:“姑父……王爷,给我们做主啊!” “他们夺走了我爷爷的家主之位,还打死了小钗。” 什么?! 赵桓眼神一愣,猛地扭头看向朱琏,发现朱琏伤心欲绝满脸泪痕,而被她抱在怀里的小钗已经没了动静。 赵桓太清楚小钗对朱琏意味着什么了,看着昔日高傲端庄的朱琏,此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赵桓心里也不由一阵撕痛,伴随而来的还有滔天怒火。 “手上沾染小钗血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第215章 一个都跑不了 长福紧紧攥着拳头,咬着后槽牙,太阳穴青筋暴起,一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愤怒。 这些年,长福与小钗一起侍奉在王府,早已经培养出了家人般的感情。 看着已经咽气的小钗,长福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无需赵桓下令,他便默默转身,将朱家大门重重关上,并且直接反锁,因为他知道,以赵桓的性格,今日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势必要为小钗报仇。 一起来到朱家的郑庆云,轻轻抓住小钗逐渐失去温度的手掌,鼻子阵阵发酸。 自从郑庆云进入定王府,小钗不知道为她提供了多少帮助,甚至手把手教她王府里的规矩。 整个定王府,除了王爷王妃之外,郑庆云最敬重的人就是小钗…… 就在今天早上,小钗还笑着跟郑庆云商量,等着从朱家回来,就一起去置办胭脂水粉,却不曾想,这一眼竟是永别。 “小钗……” “他们为何要对你下这等毒手。” “你醒醒,不是说好了一起去逛胭脂店吗,你怎能食言?” 听到郑庆云的话,朱琏更是伤心欲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些年朱琏一直准备着为定王府慷慨赴死,结果到头来反倒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替她流尽了身上的血。 如果不是小钗舍命阻拦,此时朱伯平肯定已经落笔除名,彻底将朱琏逐出朱家。 朱琏抬头看向赵桓,尽管拼了命的坚强,但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王爷,小钗是替本宫承受了这些苦难。” 赵桓轻轻点了下头,嗓音坚定:“不必多言,就算小钗不是你的贴身侍女,本王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无论是谁,只要敢碰王府的人,本王必定施以雷霆!” 有了这话,朱琏心里也就有底了,她擦了一把眼泪,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小钗,接下来的一切只需交给赵桓即可。 被赵桓从刘家解救出来的陈玉姝,站在门口,目睹了整个经过,心情无比复杂。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陈玉姝绝不会相信,堂堂大宋王爷王妃,竟然会因为一个婢女的死,而伤心欲绝。 坊间传闻,赵桓乃是大宋最暴戾的王爷,但在陈玉姝看来,纵使赵桓再暴戾,他也是大宋最有温情的王爷。 现场所有人,全部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赵桓。 就连嚣张至极的朱伯平,此时都噤声了。 毕竟眼前这个疯子,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死在他手里的童贯,张茂和朱淳,哪个不是朝廷命官? 只要赵桓想杀朱伯平,普天之下没人能拦得住他。 朱伯材和朱鹏爷孙二人,同样紧张无比,但却并不畏惧,反倒暗暗期待,毕竟赵桓可是他们的人。 如果说今天有谁能够力挽狂澜,非赵桓莫属。 赵桓的犀利目光直接瞥向朱伯材,冷声质问:“岳父泰山,本王动手之前要先问清楚。” “若本王今日大开杀戒,将朱伯平一脉赶尽杀绝,你可会因此迁怒朱琏?” 此言一出,整个朱家的气氛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赵桓说了什么?大开杀戒?赶尽杀绝?为了区区一个卑贱的婢女?! 就连朱伯材都被惊出一身冷汗,他太清楚赵桓的性格了,此人绝不会虚张声势,一旦撂下狠话,必定会付诸行动。 倘若今日朱家真血流成河,这番惨烈内斗必定会成为难以抹除的污点,就连定王府也会招致灭顶之灾。 理智告诉朱伯材,决不能允许赵桓这么做。 可是…… 当他的视线落在朱琏身上时,却又犹豫了。 这些年朱伯材受到族人压制,明知道朱琏日子过的极为艰辛酸楚,身为父亲却不能伸出援手,简直枉为人父。 若是能为朱琏做点什么,至少也能弥补身为父亲的愧疚…… 朱伯材豁出去了,他迎上赵桓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眼神,一字一顿:“这些孽障,甚至对钦成皇后出言不逊,实乃数典忘祖的败类。” “既然定王愿意出手,为朱家清理门户,老夫定当承蒙此恩情。” 得到朱伯材的肯定答复,赵桓却轻哼一声。 这声莫名其妙的冷哼,令朱伯材既不解又畏惧。 殊不知,若是朱伯材拒绝,今日赵桓要对付的可就不只是朱伯平一脉了! 赵桓的冰冷目光一扫,所过之处,所有朱家族人无不避其锋芒。 “本王只给你们一次机会,愿意继续追随朱伯平的人,只管留在他身边。” “愿意弃明投暗者,跪在王妃面前。” 面对赵桓的最后通牒,一众同宗族人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留在朱伯平身边,就必须要承受赵桓的怒火,可是一旦跪在朱琏面前,等同于背叛宗族。 毕竟现在朱伯平才是朱家的家主。 就在这时,朱伯平仰头狂笑起来:“哈哈哈,你这个疯子把朱家当成什么了?” “朱家不仅有钦成皇后的在天之灵庇护,更是三朝元老,城中望族有一半,都是朱家的莫逆之交。” “况且老夫下令,对朱家自己的婢女施以家法,哪有你说三道四的份?” “赵桓,世人皆畏惧你的癫狂,唯独老夫不信邪!” “我倒要看看,你可敢与朱家玉石俱焚!”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一旦赵桓对朱家动手,上至陛下,下至宗正寺和礼部,没有一个会放过赵桓。 且不说赵桓不敢动手,就算他真豁出去了,朱伯平也不怕,能拉着整个定王府陪葬,也算是给淳儿报仇了。 见朱伯材如此有自信,在场的族人也就不再有任何犹豫,纷纷对着赵桓破口大骂起来。 “王爷又如何?此乃我朱家的家务事,哪轮得到你来做主?” “别人怕你,我们朱家可不怕。” “说的没错,像你这种疯子,竟然成为朱家的女婿,简直就是朱家的耻辱。” “你这厮不仅配不上朱家,更配不上王爷的身份。” “哈哈哈,你不是扬言要给那个贱婢报仇吗?来啊,让我等看看定王的魄力。” 第216章 皇长子之锐 赵桓虽然嗜杀但绝不滥杀,确定这些同宗族人里面没有无辜者,也就不再有任何顾虑。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距离赵桓最近的族人已经倒飞出去。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那族人重重砸在地上,原本闹哄哄的院子,瞬间一片死寂。 在众人震惊无比的注视下,那名被赵桓踹飞的族人,捂着胸口想要爬起来,结果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一张大脸苍白至极,额头布满虚汗,紧接着嘴角开始往外渗血。 也就是几个喘息的功夫,那族人便软绵绵的瘫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朱驰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蹲下身仔细一看,脸色瞬间剧变。 “二……二叔,赵桓踢断了他的肋骨,肋骨倒插进内脏,他死了……” 什么?!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觉得浑身汗毛炸立,眼睛越睁越大,尽是惊恐。 “开……开什么玩笑?!” “赵桓竟然真敢对我朱家人痛下杀手?” “这家伙不是个窝囊废吗,为何下手如此毒辣,一脚就把人踢死了?”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刚才还趾高气扬,同仇敌忾的朱家族人,瞬间慌了神,任谁也没想到赵桓竟然下手如此果决,而且一出手就要人命…… 从呆愣中回过神的朱伯平,瞬间暴怒,冲着赵桓怒吼道:“你这个疯子,先是杀了吾儿,现在又对朱家人下毒手,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面对朱伯平的怒斥,赵桓依旧面无表情,冷冷道:“你说的是哪个王法?” “若是大宋的王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若是本王的法,敢碰定王府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任凭遵循哪个法,你们今日也得死在朱家。”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戾气,朱伯平终于意识到,赵桓的一言一行都绝非儿戏,这个疯狂暴戾的家伙,绝对敢把在场的所有人赶尽杀绝。 情急之下,朱伯平连忙冲现场呆愣彷徨的族人,大声嘶吼起来。 “赵桓疯了!” “为了防止赵桓继续害人,立刻将其降服,至于是杀是罚,那是宗正寺的事,我们只负责把他扭送到宗正寺。”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们哪敢有半点迟疑,顷刻间一拥而上。 距离赵桓最近的族人,直接飞扑过来,结果还没有碰到赵桓,就被长福半路截胡。 早已经怒火中烧的长福,凌空飞脚将对方踹下来,照着对方的面门就是一通乱踢。 赵桓也不留半点情面,身为大宋皇长子,六艺精湛,若是连这群狗屁望族子弟都对付不了,那赵桓也就配不上“定王”二字。 郑庆云知道赵桓身手不俗,但自始至终从未见过赵桓全力以赴,而这一次,她终于看到真正暴怒的赵桓,究竟有多么凶悍。 赵桓的招式没有任何花里胡哨,一出手必定攻向对方的罩门,拳头专往鼻梁上招呼,腿脚专踢下三路。 这便是俗称的……一招制敌! 仅仅是几个喘息间,就有五个朱家族人被赵桓打趴下,全部蜷缩在地上哀嚎不止。 赵桓和长福,一主一仆,面对几十个朱家族人的围攻,非但不落下风,反倒追着对方打。 郑庆云被惊得捂着嘴根本说不出话,而机缘巧合成为定王府侍女的陈玉姝,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就是定王?!” “天哪,竟然比传闻中还要可怕……” 朱伯材和朱鹏爷孙,早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尤其是朱鹏,之前他还打算带着家丁,助赵桓一臂之力,结果却发现,根本轮不到他们出手。 赵桓带着长福,简直就是摧枯拉朽,横扫全场。 尤其是赵桓,无论面对任何人,都只一击,绝不会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朱鹏紧紧攥着拳头,脸色涨红,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崇拜。 朱鹏现在别提有多庆幸了,若是没有“亲侄子”这层身份,朱鹏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朱伯材同样眉头紧锁,他知道凡是皇子,文武双全乃是基本素质,赵桓的拳脚功夫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够相比。 但是一个人追着几十个人打,而且没人能够抗下赵桓的一击,这未免就太过惊人了。 对于这个女婿,朱伯材打心眼里变得敬畏起来。 一众同宗族人,已经彻底被赵桓给打蒙了,赵桓颓废窝囊了整整十年,所有人都以为赵桓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哪想到这家伙的武艺竟然这么高强。 本来还打算上去帮忙的朱驰,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忙不迭的躲到朱伯平身后。 “二叔,赵桓这个疯子,太恐怖了!” 朱伯平也惊得满头是汗,却强装镇定:“哼!他身为皇长子,自幼身边就名师云集,汴京城武功前十的高手,有一大半都是他的授业恩师。” “凡是皇子皆武艺高强,而赵桓之武艺,仅次于肃王。” “只可惜肃王是个莽夫,恐有一身武艺,却被赵桓按着头收拾,已经形同废人。” “现在整个汴京城,能够在拳脚功夫方面压过赵桓的人,恐怕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朱驰这才幡然醒悟,赵桓确实很废,但不是自幼就废,他也曾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自然要倾尽全力的培养他。 集大宋最顶级的文斗武攻,又岂是寻常之人能够与之抗衡?! 几十个同宗族人,有一半都被赵桓当场干趴下,剩下的族人则吓得浑身颤抖,腿肚子直发软,再也不敢靠近赵桓。 赵桓甩了甩双手沾染的鲜血,依旧是面无表情,那副愤怒到极致的冷酷模样,令在场宗人浑身冒冷汗。 “降服本王?笑话!身为大宋皇长子,若是被尔等拿下,我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朱伯平你不是想让小钗给你儿子陪葬吗?那今日,本王就让你们整个朱家给小钗陪葬。” 朱伯平紧紧攥着拳头,强忍心中的恐惧,咬牙切齿道:“老夫何惧你?” “你只管动手,老夫就以这条命,换你整个定王府!” 第217章 灭你何需拼命 朱伯平的吼声回荡在朱家大院,却无法得到任何回应,众族人实在是被赵桓给打怕了。 这个疯子不出手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绣花枕头,可是一旦出手,简直就是一头发疯的猛虎,任谁面对他,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得到族人的支持,刚才还气势十足的朱伯平,顿时破功,脸色阴晴不定。 他好不容易夺得家主之位,本以为从此就能傲视汴京,结果转眼就被赵桓打回原形。 赵桓可不会跟朱伯平啰嗦半句,直接迈步走了过去。 朱伯平瞬间满脸煞白,连连后退,心虚不已的低喝道:“赵桓,你真要为了一个贱婢跟我拼命不成?!” 赵桓不由冷哼:“对付你,还需要拼命?” 朱伯平差点没被赵桓一句话呛死,明明他已经是朱家的家主,却依旧入不得赵桓的法眼,真是岂有此理。 此时,现场所有人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朱琏,她此时的心情无比复杂,一方面希望赵桓能够为小钗报仇,另一面又不愿让赵桓对朱伯平动手。 毕竟朱伯平可是钦成皇后的堂弟,陛下哪怕是念及祖制礼法,都绝不会放过赵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门被人猛地撞开,乌泱泱涌进来一大群人。 上至殿前司,下至京中望族,这些人都是为朱伯平而来! 为首的殿前司武尉,看着倒了一地的朱家人,不由眉头紧锁。 “定王,你最好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同行的几位望族家主,也纷纷对赵桓展开围攻,他们指着赵桓大声呵斥。 “这大宋究竟是陛下的大宋,还是定王的大宋?岂能是你想杀谁就杀谁?” “朱家不仅是汴京望族,更是钦成皇后的族人,连陛下都要奉礼,更何况你一个皇子?” “你今日灭了朱伯平,明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们了?” “哼!朝廷里的大员们,不愿与你起争执,不代表我们也愿意任你宰割。” “你口口声声说要去易州阻击金兵,为何到现在还赖在汴京不走?难不成易州的豪言壮志,只不过是你争权夺势的幌子?” 无论是朝廷还是这些望族,早就看赵桓不顺眼了。 他们得知小钗被打死,便马上联想到赵桓必定发狂,特意前来阻止。 朱伯平不能死,否则开了这个坏头,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望族没什么了不起,只要手里的权力够大,就可以肆意屠戮。 今日是朱家,明日就是刘家,后天就是王家…… 就算是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这些树大根深的望族?! 得到众望族的支持,朱伯平瞬间得意无比,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赵桓,直接讥讽起来。 “你不是要杀老夫吗?为何还不动手?呵呵呵,你虽贵为皇子,但终究不是一国之君,连陛下对望族下手都要三思而行,更何况你?” “哼,这汴京之中,凡是与朱家有交情的,与公相有关系的,都支持老夫。” “无论是这份声望,还是钦成皇后的遗风,都是老夫的保命符,你若逆大势而行,必将粉身碎骨!” 见赵桓成为众矢之的,朱琏不由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黯然道:“王爷……罢了!” “若是小钗还活着,也绝不愿意看到你与整个汴京为敌。” “这口气,本宫咽下去了。” 看着昔日光彩照人的朱琏,此时却黯然神伤,赵桓岂能让爱妃受这等恶气?又岂能让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的小钗,含冤而死? 若今日不能为小钗报仇,赵桓还如何保护身边的人? 面对周遭同仇敌忾的不善眼神,赵桓没有半点忌惮,用手帕擦掉拳头上的血,随手扔掉,大袖一挥,铿锵有力的嗓音压过众人。 “本王向来小心眼,看不了爱妃受委屈,此事就算是你出言相求,本王这次也不答应。” “王府中人,乃是本王的逆鳞,谁敢碰一下,本王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说到这,赵桓看向郑庆云:“你陪着王妃,纵使天塌下来,也有本王顶着。” 郑庆云紧紧握住朱琏的手腕,柔声安慰:“姐姐,你便将此事交给王爷吧。” “王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任谁欺负你,王爷都要让他好看。” 朱琏眼眶再次湿润:“是啊,纵使天塌下来,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轻轻扶着小钗的脸颊,面向赵桓:“小钗,你好好看王爷是如何给你报仇的。” “咱们定王府受人欺负了十年,如今,再也不受欺负了!” 赵桓没有理会朱伯平,转身瞥了一眼殿前司武尉。 “你是奉了谁的命令,前来缉拿本王?” 殿前司武尉虽然脸色难看至极,却只能如实回答:“无人要缉拿王爷,属下来此,乃是为了维护秩序。” “但是还请王爷三思而后行,莫要因为一个贱婢而……” 不等武尉说完,赵桓反手一耳光抽了上去。 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朱家大院,伴随而来的还有赵桓的冰冷声音:“小钗是贱籍不假,但王妃视她如姐妹,无论是谁,再敢提贱婢二字,本王便把你们的舌头拔下来。” “本王抽你这一耳光,你服不服?” 武尉僵在原地,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王爷难道只因小钗,便殴打属下?” 几乎是话音刚落,赵桓正手又是一耳光。 啪! 武尉被直接打蒙了,他愣愣的看着赵桓,甚至都忘记了愤怒:“属下并未提及那两个字,王爷何故再次出手?” 赵桓眼神凌厉:“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你若是武德司卫士也就罢了,既然只是殿前司,谁给你的勇气,站着跟本王说话?” 武尉脑袋嗡嗡作响,他心里明白,赵桓想要整他,有的是理由。 好汉不吃眼前亏,武尉连忙单膝跪地,对着赵桓行了一礼:“请王爷息怒。” 赵桓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武尉,冷冷道:“本王就是因为小钗打你,如何?” 第218章 谁也保不了你 “朱家大院动了武,你又带着禁军而来,宗正寺没有定本王的罪之前,本王依旧是大宋皇长子,你若胆敢抬头看本王,便是有意刺王杀驾,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在本王面前,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武尉说话。” 殿前司武尉脑袋越压越低,他岂会不知赵桓向来言出必行?就算事后殿前司和宗正寺联手督办他,可他已经死在这了,一家妻儿老小又该如何? 上峰只是派他来维持秩序,犯不上跟赵桓这个疯子叫板。 想通这些,武尉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语气逐渐变得卑微:“属下罪该万死,求王爷息怒。” 不敢等赵桓回应,武尉已经用余光瞥向身后的卫士们:“愣着干什么?都给我退下!” “只要朱家大院不发生命案,尔等就莫要插手!” 连武尉都认怂了,其余卫士自然是借坡下驴,赶紧退到一旁,他们可不想被赵桓这个疯子记住。 之前艮岳卫士再三叮嘱他们,见了赵桓最好绕路走,否则就有可能去河里陪童贯。 众人亲眼看着殿前司武尉被赵桓打服,心里也不禁开始琢磨,想要压住这条狂暴的潜龙,怎么会如此困难? 赵桓缓缓转身,冰冷如霜的视线再次落到朱伯平身上。 “本王早就说过了,灭你根本就用不着拼命。” “就凭你这种数典忘祖,利令智昏的败类,也想跟本王玉石俱焚?你配吗?” “本王不仅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灭了你,还要让你知道,你根本就没资格让本王付出半点代价。” 朱伯平后背阵阵发凉,被赵桓那双冷冽的眼睛盯住,简直像是掉进了龙潭了一样,心里不受控制的颤抖。 但是考虑到现场有这么多望族支持自己,朱伯平心中的畏惧就瞬间消失了大半。 “呵呵,天大的笑话!” “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轻而易举碾死老夫的。” 不止朱伯平很好奇,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眼神疑惑的注视着赵桓,他们不明白,赵桓究竟是哪来的底气。 赵桓直接转身看向门口聚集的望族家主,毫不掩饰眼神流露出的鄙夷。 “你们是来支持朱伯平,还是支持蔡京,自然是心知肚明。” “先前的朱淳,今日的朱伯平,早已经成为蔡京的狗腿子,见到党羽受难,你们当然要沆瀣一气。” 被赵桓戳穿心思,为首的张朝云直接一甩袖子,满脸得意:“是又如何?” “与公相为伍,乃是大势所趋,不跟公相,难道跟你?呵呵呵,跟了你恐怕会死无全尸吧? “公相已经抵京,只是不屑来与你对峙罢了,已经前去祭奠媪相。” “你今日若是胆敢碰朱伯平一根汗毛,陛下饶的了你,公相也不会放过你。” 面对张朝云的威胁,赵桓直接冷笑出声:“本王连金国都不惧,何惧一个奸臣?” 张朝云眼睛骤然睁大:“你竟敢诋毁公相!” 赵桓懒得与他啰嗦,直接了当:“既然尔等要与本王为敌,本王也自然不会有半点客气。” “姓张的,本王会让皇后殿下,好生关照关照你女儿张才人!” 张朝云脸色瞬间一白,虽然他女儿才进宫一年,还没来得及往上爬,但是都已经打点好了,将来至少也是嫔妃。 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张家这些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见张朝云瞬间语塞,赵桓眼神更加不屑:“朱伯平和张才人,你自己选。” 张朝云的双手攥紧又松开,显得极为慌乱,朱伯平固然重要,但张才人可是张家的未来,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这个……” “朱兄,在下可不能拿女儿的命当赌注,请你理解。” 张朝云拱了下手,便低着头自觉退到了一旁。 朱伯平脸色虽然难看,但还算是沉得住气,毕竟现场的望族还有很多。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高俅在位时,凡是与户部和教坊司有过瓜葛的人,都给本王自觉滚到一边去,否则等本王腾出手来,一个一个的查办你们!” 赵桓身为户部监察御史,早就把户部那点烂事查的一清二楚了,谁挪用过公款,谁贪污受贿,谁谋财害命,皆在赵桓掌握。 若不是这帮混蛋关系错综复杂,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赵桓早就把他们办了。 正好易州缺钱,打土豪分田地也不是不行。 现场的望族家主直接跑掉一半,他们可经不起查,若是传到陛下耳中,今日不办他们,明日也得办他们。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望族,转眼只剩下一个。 朱伯平手心已经开始冒汗,在心里大骂这群混蛋太不讲义气了,刚才还信誓旦旦荣辱与共,转眼就把他给卖了。 不过看到剩下的最后一人,朱伯平反倒定了定心神。 因为这个人,乃是所有望族中实力最强的,怀有丹书铁券的刘贺海! “刘兄,你可要沉住气,决不能让赵桓这厮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只要逼退赵桓,我等共同为公相效力,将来必定大富大贵。” 面对朱伯平的引诱,刘贺海却不为所动,反倒眉头一挑。 “朱兄你怎能直呼王爷名讳?” 什么? 朱伯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刘贺海难道连你也……你们刘家可是有御赐的丹书铁券,何惧定王?” 刘贺海苦笑着摇了摇头:“丹书铁券?已经用来保吾儿性命了。” “而且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你称兄道弟。” 在朱伯平诧异无比的注视下,刘贺海从袖子里取出账本,扔到他的面前。 “我们这些年的生意往来,各种钱款进出,都在这账本上了。” “从此刻起,刘家与你再无任何瓜葛。” 刘贺海转身冲赵桓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多谢王爷饶吾儿一命,大恩大德,老夫没齿难忘。” “朱伯平残害王府侍女,分明是羞辱王爷,就算是被正法,也是他咎由自取。” “我刘家愿意为王爷证明,今日一切,都是由朱伯平引起,他才是罪魁祸首。” 一众朱家族人,眼神尽是呆愣,已经感觉脑袋不够用了。 第219章 墙倒众人推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伯材,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忍不住讷讷自语起来。 “这些年,老夫究竟错过了什么?” “若朱家早依靠这条潜龙,恐怕已经成为汴京第一望族……” 亲眼看到赵桓喝退众望族,甚至连刘贺海都直接倒戈,成为赵桓的拥趸,朱伯材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道赵桓如此强势,他又岂会白白让朱家浪费十年时间? 又岂会出现今日这种场面? 朱鹏的心情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作为朱家嫡长孙,他本打心眼里瞧不上赵桓,而现在对赵桓的崇拜却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攥着拳头,一双眼睛炙热无比,死死注视着赵桓的背影。 “爷爷,有姑父在这里,咱们有救了!” 莫说旁人,就连朱琏都被赵桓的手段惊得目瞪口袋,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就是赵桓与整个朱家为敌。 而现在赵桓却轻而易举将朱家踩在脚下……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否极泰来?十年忍辱负重,换来这一朝腾飞。 “小钗,你放心,王爷一定会替你报仇。” “只要有王爷在,就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朱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再哭泣,因为她知道赵桓一定会为小钗报仇雪恨。 朱伯平再也绷不住了,他朝着刘贺海声嘶力竭的怒吼起来。 “姓刘的,你竟然背信弃义!” “若不是有朱家提携,岂有你刘家今日的造化?” “像你这种卖主求荣的混蛋,早晚不得好死!” 面对朱伯平的咒骂,刘贺海却毫不在乎,甚至直接厉声呵斥。 “卖主求荣?朱兄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我刘家确实蒙受朱家的恩情,但你且听好了,我说的是朱家,而不是你朱伯平。” “朱伯材才是钦成皇后的亲兄弟,才是朱家真正的家主,你这厮厚颜无耻窃取朱家大位,还有脸在这叫嚣?真是无耻至极!” 朱伯平气的浑身哆嗦,咬牙切齿道:“公相绝不会放过你!” 刘贺海当即冷笑起来:“我今日既然站在这里,就不怕什么公相,因为我身后站着定王。” “定王和蔡京是如何对待身边之人,大家有目共睹!” “朱淳为了巴结蔡京,恬不知耻的给韩木吕溜须拍马,结果呢?还不是血溅五步!” 说到这,刘贺海伸手一指小钗。 “反观定王,纵使是府上的一个侍女,也会受到如此待遇。” “只要我诚心跟随定王,蔡京若是胆敢对刘家动手,定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尔等追随蔡京就是今日这番下场,蔡京根本就不会来救你们。”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仅令朱伯平呼吸急促,不由踉跄了几步,在场的同宗族人,甚至那些望族家主,脸色也变得怪异起来。 毕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 先是童贯又是朱淳,就连蔡京的妻兄韩木吕被赵桓按着头收拾,蔡京回来后却连个屁都不放。 跟随这样的人,也只有沦为当炮灰的份。 相比之下,赵桓虽然暴戾疯狂,但对待身边的人,却没的挑剔。 为了一个区区侍女,竟不惜要灭掉半个朱家,这是何等魄力? 而且还有陈钊,自从跟随了赵桓以来,在陈家的地位噌噌往上窜,就连其父陈大友都沾了大光,成为了翰林院主战派的党魁。 就连那个一无是处的王大全,因为有赵桓撑腰,走路都带风。 众望族家主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松动,甚至当场窃窃私语起来。 “大宋的天已经变了,追随蔡京,只怕是不像想象中那般光明……” “定王手里虽然只有一个易州,但身为皇长子,再加上拥有天下义士拥趸,综合实力自然无法与蔡京相提并论,但这势头,却是不可抵挡。” “不如……” “且慢!要我说,咱们还是先观望一阵再说,急于下注的后果,诸位已经领教过了。” “说的没错,若是得罪了赵桓,之前与高俅做生意留下的黑料,只怕是会被兼任户部监察御史的定王给查死。” “但得罪蔡京,也绝不是咱们能够承担得起。” “隔岸观火乃是最理智的选择。” 众望族派出一个的代表,连忙来到赵桓面前,拱手作揖,态度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定王,我等……” 不等对方说完,赵桓已经一甩长袖,将其喝退。 “本王现在没空搭理你们,只要你们别再来烦本王,过去干的龌龊勾当,本王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之,易州现在正缺钱,本王不介意收下你们的身家!” 众家主哪敢有半点迟疑,纷纷冲赵桓行礼。 “多谢定王宽宏大量,今日朱家发生的事,我等绝不会言语半句。” 他们不吭声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绝不可能冒着得罪蔡京的风险给赵桓作证。 赵桓也压根不指望他们。 朱伯平哪还有之前的狂妄,先是刘贺海,紧接着又是其余望族! 还没等他从错愕中回过神,之前还对他百依百顺的同宗族人,竟然哗啦啦跪倒一大片,一时间整个朱家回荡着族人们的哀嚎声。 “求王爷饶恕我等。” “我们都是被朱伯平逼的,若是有的选的,谁愿意当这个卖主求荣的败类?” “我……我可没有碰小钗一根汗毛。” “还有我!我就站在一旁看着,别说小钗,之前挤兑朱伯材……挤兑大伯,我都没插话,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朱伯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场的望族背叛他也就算了,毕竟他们连姓氏都不同。 而眼前这些同宗族人,可都姓朱啊! “你……你们这群混蛋,无耻败类,竟然跪地求饶,心里可还有朱家?” 之前还对朱伯平马首是瞻的朱驰,此时已经换了另一张嘴脸。 “二叔,这就是你不对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可不想跟着你一起送死。” 第220章 看着本王干掉你 什么?! 朱伯平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所有族人中,对他最忠诚的朱驰,竟然带头反他? “你这个混账,若不是老夫关照你,能有你的今天?” “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朱驰毫无愧疚,满脸理所当然:“这叫什么话?说得好像我没有给你出力似的!” “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得罪定王,你非不听。” “朱淳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底气,竟然敢跟定王斗。” “你与童贯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连童贯都被定王给……连童贯都死了,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朱伯平直接被气的急火攻心,捂着胸口踉踉跄跄,险些当场摔倒。 若是搁在以前,自然会有无数族人前来搀扶示好,而现在,剩下的所有族人都对他冷眼相向。 好一个树倒猢狲散。 朱驰可没心情打理这个老东西,他现在只想着活着走出朱家大门。 这厮厚颜无耻的跪在地上,直接用膝盖往前挪了两下,冲着赵桓磕头如捣蒜。 “求王爷明鉴,我等只是受朱伯平胁迫,乃是逼不得已,绝非诚心与王爷作对。” “无论王爷如何惩治朱伯平,我们都愿意为王爷作证,这一切都是朱伯平咎由自取。” “请王爷大人有大量,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看着摇尾乞怜的朱驰,赵桓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根本不屑于理会,直接瞥了一眼旁边的朱鹏。 “过来。” 朱鹏忙不迭的跑到赵桓身旁,满脸兴奋:“姑父,您有何嘱托?侄儿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会为您办好。” 赵桓也不啰嗦,直截了当道:“朱驰可参与了残害小钗?” 朱鹏想都没想,重重一点头:“就是他带的头!” 赵桓冷哼一声:“长福,杀了!” 朱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瘫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哀嚎起来。 “王爷息怒,小的该死,小的都是被朱伯平逼的。” “小的再也不敢了,哪怕是以后给王爷当一条看门狗都行,小的会对王爷忠心耿耿,比长福还要忠心。” 朱驰声嘶力竭的求饶听在赵桓的耳中,不过是嗡嗡聒噪的苍蝇罢了。 这厮带头害了小钗的性命,此事绝不容半点商量! 长福自然是毫不客气,一脚将朱驰踹倒,抓住他的脑袋用力一拧,只听“嘎巴”一声脆响,朱驰就没了动静。 赵桓的这番杀伐果决,令在场所有人皆是惊惧不已。 他们遭听说过赵桓的凶名,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朱鹏,你可还记得谁打过小钗?都给长福点出来,一个不留,全杀!”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响起犹如杀猪般的惨嚎,十几个对小钗动过手的族人,全部跪地磕头,声泪俱下。 “王爷饶命啊!” “只要王爷饶恕我一条狗命,我愿意披麻戴孝给小钗守灵三年,不……十年也行!” “我上有老下有小,求王爷网开一面。” 赵桓就这么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众哀嚎求饶的朱家人。 他唇翼微动,清冷的声音响彻朱家大院。 “本王不止一次警告过汴京城的所有人,胆敢把手伸向定王府的人,必死无疑。” “尔等把本王的话当做了耳边风?那本王就再好好给你们上一课,不过这次就要拿命来学了。” 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无疑颠覆了所有人的三观,原来王爷的权威竟然可以达到这种地步。 甚至……赵桓已经不亚于陛下之威。 长福的动作干净利落,那些已经被吓瘫的朱家人,一个接着一个被就地正法。 赵桓用余光瞥了殿前司武尉一眼:“本王为家眷报仇,可有理?” 殿前司武尉也是满头大汗,他哪里见过这种王爷? 就连向来雷厉风行的肃王,与赵桓一比,都显得无比温柔。 “小钗乃是朱家的婢女,怎么成了王爷的家眷?” 这个问题也算合理,赵桓脱口而出:“王妃已经认小钗作妹妹,小钗自然也是本王的妹妹。” 反正结义姐妹又无法论证,赵桓说是就是。 殿前司武尉自然不再纠结,脑袋压得更低了:“既如此……有理,属下会将这里发生的事,如实上报,绝不会添油加醋。” 赵桓缓缓转身,视线落在朱伯平身上。 意气风发的朱伯平,此时却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拥有绝对优势的自己,为何会输给赵桓,而且还输的这么彻底。 感受到赵桓杀意汹汹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小钗,朱伯平不由摇头苦笑。 “想我堂堂朱家家主,竟然会因为一个贱婢,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笑啊可笑!” “赵桓,你若真敢杀我,那就动手吧。” 朱伯平已经颓废,这个家主夺来还有什么意义? 赵桓则眉头一挑:“事到如今,你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本王杀你如同杀鸡!” “长福,去把朱伯平的脑袋给我砍下来,与小钗的遗体一起送到大理寺,我倒要看看,大理寺的官员如何评断此事!” 换做旁人兴许还要嘀咕一下,长福可不管那么多,只要是赵桓的话,别说朱伯平,就算是当今陛下,他都绝不会有半点含糊。 跟随这样的主子,长福这辈子已经值了。 长福从后腰抽出匕首,在众人紧张到了极点的注视下,猛地朝着朱伯平冲去。 就在这时,赵桓却一把抓住了长福的肩膀。 长福一愣:“王爷改变主意了?” 听到这话,朱伯平不由冷笑,说到底赵桓还是畏惧钦成皇后的的遗风,不敢对他怎么样。 朱伯材也连忙劝阻:“王爷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不必再对朱伯平下手了,此人已经废了。” 赵桓却直接取下长福手里的刀,迈步朝着朱伯平走去:“这老贼下令杀了小钗,自然应当由本王亲自出手,取下他的脑袋!” “朱伯平,你不是觉得本王不敢对你动手吗?” “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本王如何干掉你!” 第221章 清理门户 众人再一次见证了赵桓不容挑衅的权威,就连殿前司卫士心里都尽是敬畏。 剩余朱家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曾经他们自认为高赵桓一等,赵桓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所谓的清高,皆是朱家不切实际的妄想。 郑庆云已经紧张的手心冒汗:“姐姐……王爷该不会真的要亲自动手吧?” 朱琏目光感动中流露出些许惆怅,若非逼不得已,她又怎愿意见到朱家血流成河? “他可是王爷。” 听到朱琏简洁有力的回答,郑庆云便意识到,今天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朱伯平了。 站在一旁,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陈玉姝,早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只感觉三观被彻底颠覆了。 “天哪,王爷竟然为了一个婢女,对朱家新家主痛下杀手,简直不可思议。” 自从决定进入定王府,为奴为婢,偿还亏欠刘家的十两银子后,陈玉姝就已经做好了当牛做马的心理准备。 毕竟王府规矩多,她一个贫民家的女子,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可结果却恰恰相反。 只要是定王府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婢女,也将得到定王不遗余力的庇护。 对于摊上一个混账父亲,自幼命途多舛,受尽苦难的平民丫头来说,无疑找到了一个踏实的依靠。 陈玉姝心里不由激动起来,看赵桓的眼神已经不再畏惧,反倒逐渐炙热。 此时朱伯平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垮塌。 看着迈着稳健步伐,径直而来的赵桓,朱伯平开始不受控制的后退,脸色也越发的苍白。 “赵……赵桓,你就是个疯子!” “如此弑杀滥杀,难道就不怕背负千古骂名?” “你可是王爷,岂能如同草莽一般,视人命如草芥?” 赵桓眼神无波,嗓音坚定有力:“只要能荡尽大宋污浊,背负千古骂名又如何?”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大宋就是太软弱了,才处处遭人觊觎羞辱。” “倘若连我这个王爷都不能威压天下,岂有皇威?岂有国威?大宋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镇不住你们这群妖魔邪祟,如何镇住外邦蛮夷!” 赵桓掷地有声的嗓音,回荡在朱家大院,令众人无不面红耳赤。 大宋会有今日的困境,就是因为无止境的内耗。 而赵桓要做的,就是拨乱反正,重铸大宋之威。 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汹汹杀意,朱伯平的心态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是能够一命换一命,拉着赵桓陪葬,朱伯平觉得就算是一死也值了。 可是现在他却绝望的发现,他这条老命,对于赵桓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别说跟赵桓玉石俱焚,没有当地望族和同宗族人的支持,他今日的行为就不是“贤者上位”而是……谋权篡位! 就算赵桓真杀了他,也只不过是为朱家清理门户而已。 朱伯平不能死,否则他这一脉就彻底垮了,膝下的所有子孙,都将永无翻身之日。 他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朱伯材身上。 “大哥,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在这不成?” “我们可是堂兄弟,你就剩下我这最后一个亲人了。” 看着朱伯平一脸恳求的模样,朱伯材反倒更加坚定了修复与定王府的关系。 毕竟赵桓一出手,就直接把这个狼子野心的混蛋拿捏住,朱家的未来在于赵桓! “哼!” 朱伯材直接一甩袖子,眼神没有半点怜悯。 “亏你还记得我们是堂兄弟,身为长辈,却怂恿朱家族人干出这种数典忘祖的事情,你还有脸求饶?” “今日若不是定王来主持大局,老夫的家人岂不是都要被你踩到脚下,羞辱致死?” “你下令杀小钗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是这种结局?” 朱伯平知道想要得到大哥的宽恕已经不现实,他连忙转身看向朱琏,慌乱道:“朱琏,只要你愿意,想要多少侍女,老夫就给你买多少侍女。” “十个够不够?二十个也行!” 听到这话,朱琏的脸色瞬间冰冷到了极点,她甚至不屑多看朱伯平一眼。 “任谁也取代不了小钗。” “朱伯平,你不必再浪费心力了,你杀了小钗,犹如在本宫心上插了一把刀子,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间接伤害本宫?王爷岂能饶你!” 朱鹏见状,为了在赵桓面前表忠心,直接指着朱伯平大声呵斥起来。 “你不是不惧生死吗?怎么面对定王却被吓成了这副模样?我呸!”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族人,大声质问道:“刚才是谁支持朱伯平夺权,担任新家主的?都他妈给我站出来!” 在场的同宗族人早就吓得浑身冷汗,哪敢吭声。 更有甚者,直接往前迈了一步,连忙改口:“朱伯平篡夺家主之位,大逆不道,感谢定王为朱家清理门户!” 其余族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单膝跪地,朝着赵桓抱拳行礼,异口同声的大喊起来。 “朱伯平夺权篡位,数典忘祖,对钦成皇后不敬,死不足惜!” “朱家人感谢定王出手相助,为朱家除去此害!” “我等将会一起作证,今日发生的事,都是朱家的家务事,与外人无关。” 家务事…… 朱伯平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眼神阵阵呆滞,在族人的作证下,赵桓杀朱伯平和朱伯平杀小钗,并无本质区别。 朱家人不追究,就算是陛下都不能过问。 朱伯平彻底绝望了,他看着居高临下,蔑视着自己的赵桓,心里终于被恐惧填满。 果然,他根本没资格和赵桓拼命…… 赵桓也不啰嗦,缓缓抬起手里的刀,猛然麾下。 顷刻间整个朱家大院安静了,朱伯平血洒石阶,当场殒命。 吧嗒…… 赵桓随手把刀扔在地上,甚至没有多看朱伯平一眼,仿佛干掉这个老望族,跟杀死一只鸡没什么区别。 现场的众望族,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刘贺海率先反应过来,拱手作揖:“王爷为朱家清理门户,大义之举,老夫钦佩之至!” 第222章 王府葬礼 众望族这才回过神,他们明白,无论自家在汴京如何有威望,在这位暴戾王爷面前,仍旧不值一提。 为了活着离开朱家,他们哪敢迟疑,连忙附和刘贺海,纷纷作揖。 “此乃朱家的家务事,与我等无关。” “刘族长此言甚是,王爷大义!” “朱伯平谋权篡位,数典忘祖,于情理所不容,死有余辜。” 赵桓背着手,根本不拿正眼看这些所谓的狗屁望族:“既然与你们无关,那就不要在这啰嗦,都给本王滚出去!” 众望族如蒙大赦,面对赵桓的呵斥,非但没有半点怒意,反倒感激无比,纷纷退出朱家。 殿前司武尉也不傻,连忙一抱拳:“既然是朱家的家务事,属下也就不再插手。” “不过按照规矩,属下还是要将此事,禀报上峰。” 赵桓根本不回应,直接一抬手,意思很明显,麻利滚蛋。 朱伯材不由收紧拳头,心中隐隐兴奋,十年前的投资,终于有了回报。 他当即往前迈了两步,大声宣布:“厚葬小钗!” 朱琏却毫不犹豫的回绝:“不必了!请父亲将小钗的户籍除去,本宫会把她带回王府。” 意识到朱琏对朱家失望透顶,朱伯材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好点头答应。 “那就按照王妃所言,将小钗挂靠在朱家的户籍抹去,从此以后,小钗便不再是朱家人了。” “去准备马车和朱漆棺木,护送小钗回王府。” 半个时辰后,朱家能够使用的最高规格殡葬队组建起来,两匹高头大马牵引着一口朱漆大棺,在几十个家丁和哀乐队的护送下,缓缓朝着定王府进发。 站在路旁的百姓,对着马车指指点点,眼神尽是迷茫。 “这是哪位大户没了?” “什么大户!听说是……定王府的侍女,好像是叫小钗?” “开什么玩笑!这种规格的送葬队,竟然只是为了一个侍女?定王府是有钱没处花了吗?” “你懂什么?只要是定王府的人,就算是做饭扫地的老妈子,都配得上这排场。” “好家伙,真想不到,定王府竟如此重情重义。” “诸位有所不知,小钗乃是被朱伯平害死的,就在刚才,朱伯平连带着十几个闹事的朱家族人,全都被定王砍了,只因给小钗报仇。” “嘶……” 得知了来龙去脉的百姓,止不住的倒抽凉气,看向送葬队的眼神更是剧变。 这种事,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颠覆三观认知。 “那……那小钗不仅是侍女,而且还是贱籍,论身份地位,与我等相比都不如,王爷竟然会为了这个贱婢,在朱家大开杀戒?天哪!” “嘘!还敢称呼小钗为贱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若是被定王听见,非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不可。” “只要是进了定王府的人,甭管是不是贱籍,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能碰一根汗毛。” “朱伯平算得了什么?童贯还不是被……” “嘿!有什么好怕的?所有人都以为蔡京回来,一准让定王好看,结果呢?定王还不是在蔡京的眼皮子底下,把朱伯平父子给办了?你们看蔡京敢放一个屁吗?” “呵呵呵,咱们这位王爷,跟以往的任何一个王爷,都绝不可类同。” “说……说的没错,哈哈,有定王在,兴许连金兵都要对我大宋忌惮三分,看来我大宋的好日子要来了。” 朱家发生的事,轰动全城。 不止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眺望着徐徐前行的送葬队,感叹定王府的待遇惊人无比。 就连汴京的各路管员,都紧急凑到一起,商讨此事。 蔡家,几十个官员争得面红耳赤,拍案不断。 “岂有此理!真真的岂有此理!” “赵桓太放肆了,明知道公相抵京,也明知道朱伯平父子乃是公相的党羽,却依旧大肆杀伐,这分明是要故意与公相为敌。” “我等应当立刻前往大理寺,状告赵桓滥杀无辜,残害三朝元老,定他一个弥天大罪!” “呵,说得轻巧。朱伯平算什么三朝元老?他虽是钦成皇后的堂弟,但关系差着呢,若今日受害的是朱伯材,陛下必定震怒,至于朱伯平,呵呵呵,陛下恐怕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况且朱家人将此事定性为家务事,既然是家务事,自然由家法处置,哪里轮得到外人插手?” “听说就连城中的诸多望族,都对此事三缄其口,生怕招惹上定王,惹来杀身之祸。” “这个王爷,暴力至极,绝不可对他用强,只能用计谋算计之,这也是为何公相返京,并未与定王发生冲突。” “这叫什么话!我看你们分明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不成就这么放过赵桓?岂有此理!” 就在众人争执的面红耳赤之际,一声轻咳传来,原本闹哄哄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坐在上首,满头白发,面容慈祥和蔼的老者,正是六大权相之一的蔡京。 在众人敬畏无比的注视下,蔡京竟流露出一抹深沉笑意。 “老夫早在祖地,就已经听说了关于定王的种种。” “十年蛰伏,一朝勃发,其隐忍比之勾践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待这样的人,不可操之过急。” “我等皆是朝廷命官,岂能与这种疯子拼命?” 说到这,蔡京处变不惊的举起茶杯,轻轻吹拂上面的热气,举手投足尽是从容,仿佛在他眼里,赵桓就是个只会诉诸武力的小屁孩罢了。 童贯已经用命为他试错,他又岂能再走童贯的老路? 只要不与赵桓正面发生冲突,他这个王爷纵使再疯狂,总不能直接打将上门吧? 呵呵呵,私底下里想要整他,有的是办法。 “老夫刚得到消息,易州首府被直接攻破,上任知州和节度使被双双斩首,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赵桓就该掌控易州了。” “常胜军不是在易州吗?若能让赵桓与常胜军打一架,岂不有趣?”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眼冒精光。 “不愧是公相,果然足智多谋!” 第223章 蔡京的算计 “哈哈哈,赵桓不是一直自诩大宋救星吗?那么面对金兵之前,先把常胜军给平定了,也是合情合理吧?” “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倘若赵桓赢了,便是公相进谏有功,若是赵桓输了,自然是身败名裂。” “好一个一箭双雕,公相一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 蔡京听了一辈子的阿谀奉承,对这些溜须拍马自然已经免疫,不过这手驱虎吞狼之策,却是蔡京的得意之作。 他要让剩下的四大权相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他是如何擒住赵桓这条疯狂的潜龙。 “赵桓是吗?老夫压了你十年,一不留神,便让你冒出头来,但是想要一飞冲天,还要看老夫答不答应!” 同一时间,后宫西花厅,赵佶和显肃皇后结伴漫步于花丛之中,显得极为恩爱和谐。 香兰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只因她听说赵桓因为一个小小侍女,血洗了朱家。 那朱家可是钦成皇后的族人,若因此触怒圣颜,只怕是有赵桓好果子吃。 赵佶在池塘边站定,背着手,云淡风轻的提起朱家一事。 “今日定王在朱家可是闹出不小的动静,皇后可曾听说?” 显肃皇后眉眼带笑,柔声回应:“那孩子哪天闹出的动静不小?” “大宋这么多皇子王爷,当初此子最是能干,才被封为知易州事几天,就接管了易州,换做其他王爷,恐怕没有这个本事。” “呵呵,脾气是傲了点,但毕竟是陛下的儿子,子承父业,与陛下当年威严无二。” 显肃皇后这番话,既表明了对赵桓的器重,同时又安抚了赵佶。 赵佶的眼神果然缓和了不少:“话虽如此,但朱家毕竟是钦成皇后的族人,朕也要念及旧情。” “不过好在,今日之事,皆是朱家的家务事,定王更是朱家的女婿,家法处置谋权篡位的贼子,朕确实不便插手。” “但凭此事,朕倒是并不排斥定王的做法。” 赵佶毕竟是一国之君,打心眼里痛恨谋权篡位的狗东西,若是恣意纵容,朱家发生的事,岂不是有朝一日会发生到赵佶的头上? 因此赵佶对朱伯平之死,非但没有半点气愤,反倒暗暗称快。 “朱家的事,由朱家自己解决,倒是今日公相进言,既然定王已经接管易州,那么平定常胜叛军,也算是顺水推舟。” “朕知道定王打算在易州阻击金兵,压力甚大,可谁让昌盛叛军在定王的辖内?朕也无可奈何。” 限速皇后心头一沉,常胜军与辽国和金兵早已串通一气,就连朝廷数次派兵围剿都无功而返。 赵桓虽然已经接管易州,但毕竟是初来乍到,根基不稳。 无论是内政还是外敌,都足够赵桓头疼一阵,现在又要剿灭实力远胜于赵桓的常胜军,这不是把赵桓往绝路上逼吗? 可这毕竟是陛下的决定,显肃皇后就算再得势,也不能跟陛下唱反调。 她只能幽幽轻叹一声,希望赵桓能够咬牙渡过这一关,除了在心里为赵桓祈福之外,她其实能做的非常有限。 三日之后,小钗下葬,整个汴京又是一阵轰动。 像小钗这样的贱籍,就算用命如草芥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随便找张草席卷一下,扔到荒野也就是了。 可是小钗的排场,却不亚于官邸千金,哀乐队吹吹打打的声音,不断回荡在汴京城,浩浩荡荡的送葬队足足绵延了近百米。 百姓们觉得新鲜,都跑到街上看热闹,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不休。 “瞧瞧这排场,就算是真正的官邸千金,也比不上吧?” “那是,你也不想想这可是王府的侍女,而且还是整个汴京最护犊子的定王府。” “呵呵,真是有钱烧的,这场葬礼办下来,少说也要千八百两银子,有这钱干点什么不好,非要花在一个贱籍身上。” “话不能这么说,小钗可是定王妃的近侍,情同姐妹,有这排场并不稀奇。” “哈哈哈,新鲜!堂堂王妃,竟然和贱籍当姐妹,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你懂什么,这叫重情重义!别看定王暴戾疯狂,可是你们好好想想,自从定王得势以来,可曾欺压过老百姓?” “说的没错!定王虽暴戾,却是整个大宋足重情义的王爷,此乃我万民之福也。” 在一众百姓的注视下,出殡队伍逐渐离开街道,朝着城外而去。 赵桓专门花了二百两银子,从城外一个地主手里,买下事先修建好的墓塚。 赵桓和朱琏,亲自参加下葬仪式,包括城中的达官显贵都来看热闹。 毕竟王爷主持侍女的葬礼,这种事儿,别说大宋,纵使放眼古今也绝无仅有,有人感叹赵桓的情义,自然也有人嘲讽不止,觉得赵桓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 面对周遭的指指点点,赵桓毫不在意。 毕竟小钗为王府和朱琏奉献出了一生,若是赵桓因为小钗的卑贱身份,就无视其昔日的功劳,那未免也太混蛋了。 “开始下葬!” 随着赵桓高亢的嗓音,回荡在墓塚周围,长福立刻带人把棺木抬起,缓缓放入墓穴之中。 朱琏看着棺木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虽心痛无比,但对于赵桓的所作所为,却充满感激。 就算以后没有小钗护着了,只要王爷的心还在她身上,这世上就没人能够欺负她。 “王爷……谢谢你。” 从不言谢的朱琏这次却破例了,不仅亲口向赵桓表达感谢,甚至还轻轻拉住赵桓的袖子,这种举动,搁在以往,朱琏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 看着这个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的男人,朱琏早已经将赵桓视为至死不渝的夫君。 只是生性清冷淡薄的缘故,很多事她不愿意表达出来而已。 赵桓同样注视着棺木,不动声色的攥住朱琏微微颤抖的小手,语重心长道:“傻丫头,跟本王永远都不必说谢。” “你是本王的结发妻子,本王为你赴汤蹈火乃是天经地义。” 第224章 甄选近侍 朱琏幽幽低下头,虽没有任何回应,但是身体却不自觉的更加靠近赵桓了。 “小钗是个苦命人,跟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天清福都没有享过,她还没有成亲就……” 提起小钗,朱琏的嗓音就是一阵涟漪,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 小钗的死,对朱琏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这座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也轰然破碎。 赵桓心里很清楚,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安抚朱琏受伤的心。 唯有时间能够冲淡一切,而他要做的,就是默默陪伴在朱琏左右,与她一起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回到王府已经是正午,赵桓让人送朱琏回内宅歇息,同时下令为朱琏甄选侍女。 毕竟王妃身边岂能没有侍女? 凡是王府内所有侍女,年龄不超过三十岁者,全部有资格参加。 转眼间就有二十几人聚集在前堂。 这些侍女显得极为激动,因为过于兴奋,小脸尽是红扑扑的,她们知道赵桓对待自家人向来宽仁,因此毫无顾虑的议论起来。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厚道,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小钗一走,咱们反倒是有机会了。” “嘘!心里知道就行,说出来干什么,若是被王爷听见了,非把你赶出王府不可。” “若是能够成为王妃的近侍,便是一步登天。” “这话不错,看看小钗就知道了,这般轰动汴京的排场,也算是值了。” “也不知道谁的运气这么好,能够接替小钗的位置。” 就在这时,赵桓轻咳了一声,原本莺莺燕燕的前堂瞬间安静了下去。 说起来,赵桓还从未细致的了解过王府侍女的情况,现场甚至还有好几个脸生的新人。 让她们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后,赵桓便直截了当的说出甄选规则。 “王妃的近侍只选一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条件,只要尽可能的与小钗相像即可。” 听到这话,众侍女顿时眼睛冒光,纷纷自告奋勇。 “与小钗相像?嘻嘻嘻,奴婢不才,与小钗向来交好,小钗会的奴婢全都会,小钗不会的奴婢还会。” “王妃近侍,非奴婢莫属!” 若是搁在其他王府,这个侍女胆敢如此放肆,早就被打将出去了。 但赵桓却丝毫不在意,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圆脸侍女:“既然你如此有自信,你便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倘若有人侮辱王妃,你应当如何?” 圆脸侍女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自然是禀告王爷,让王爷做主。” 赵桓不由轻笑一声:“也算是个办法,只可惜,这并非小钗的做派,你不合格。”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叫小夏的侍女,连忙站了出来。 “若是奴婢,定要为王妃讨回公道!” 哦? 赵桓来了兴趣,笑眯眯道:“如何讨回?” 小夏攥着小拳头,眼神坚定道:“自然是对峙,对方若讲道理,便让对方赔礼道歉,若是不讲道理,便回来找长福管家去揍他!” 看着小夏信誓旦旦的模样,赵桓压抑的心情也随之缓和,不由爽朗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道理,可惜还不是小钗的做派。” 一听这话,小夏顿时泄了气,鼓着嘴小声问道:“那王爷说,若是换做小钗会怎么做?” 赵桓回忆着小钗的模样,也不由一阵黯然,毕竟那丫头已经是赵桓的家人了。 突然离去,赵桓自然也是处处不适应。 沉默片刻后,赵桓脱口而出:“若是换做小钗,便直接冲上去赏对方两耳光!” 本来还有些不服气的侍女们,顿时没了动静。 她们回忆着小钗舍命护主的决绝,心里充满敬佩,换做其余侍女,根本就没有这份坚决魄力。 “你们记住,王妃代表着王府的威严,绝不容许任何挑衅。” “就算你们不是王妃近侍,若是遇到王妃受辱,也要坚决捍卫,就算是把天捅出篓子,也有本王给你们当靠山。” “王妃代表着王府,而近侍则代表着王妃。” “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你们也就没资格成为王妃近侍。” 众侍女不由沉默了,毕竟这里可是汴京,她们就算对王府再忠诚,也没胆量对王府的敌人动手。 毕竟王府的敌人,皆是权倾朝野的达官显贵。 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本王再问你们一个问题。” “倘若遇到后宫贵人,对王妃颐指气使,你们又该如何?” 众女有了之前的经验,顿时七嘴八舌的回答起来。 “自然是上去打她!” “哼,胆敢侮辱王妃,便是皇后……咳咳,便是其他王妃也不行。” “奴婢也会和小钗一样,舍命护主。” 听到众女的回答,赵桓不由有些失望,很显然并不是所有侍女都是小钗,至少王府的侍女,无法顶替小钗的位置。 就在赵桓准备结束甄选的时候,一个略有陌生的嗓音传来。 “回来禀报王爷。” 赵桓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淡薄身影,竟然是之前从刘家救回来的陈玉姝。 感受到赵桓的视线,陈玉姝显得有些紧张,连忙低下头,揉捏起裙角。 旁边的侍女则笑了起来。 “先前王爷不是说了吗?遇到侮辱王妃的人,就要勇敢的维护王妃,你该不会是分心了吧,这都没听见?” “呵呵呵,等你回来禀报王爷,岂不是什么都晚了?” 众女虽然对陈玉姝还算和善,但字里行间却透着轻视,毕竟陈玉姝是农家出身,又没有在汴京侍奉的经验。 初来乍到,只能从最低级的杂役干起。 但赵桓却对陈玉姝来了兴趣:“回答得不错,遇到后宫贵人挑衅,就该回来向本王禀报。” 众女顿时鼓起小嘴,满脸的不甘心。 “王爷分明是故意偏袒陈玉姝!” “就是就是,明明我之前也说过回来禀报王爷,结果却错了,怎么到了陈玉姝那里,又对了?” “王爷的偏心也太明显了。” 面对众女的抗议,赵桓却笑眯眯的解释起来:“坚决护主和审时度势,缺一不可。” 第225章 小夏与玉姝 小夏是所有侍女里最活泼的一个,她竟然直接吐了吐舌头,撒起娇来。 “不听不听,王爷就是偏心,陈玉姝才刚来王府,连一些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哪里有资格侍奉王妃?” “况且陈玉姝还不摸底细,万一是敌人派来的奸细,直接派到王妃身边,岂不是把王妃置于危险之地?” “反正奴婢不服气。” 看着小夏一副怨妇的模样,赵桓非但不生气,反倒觉得这丫头很是有趣。 不过小夏并非撒泼,因为她的话都说在了点子上。 赵桓也不可能随便把一个新人派到朱琏身边,为了安全起见,赵桓自然是要好生筛查。 “陈玉姝,你刚才的回答不能算错,但也不算对,对错需要辩证来看,毕竟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可以一劳永逸。” “你且解释,为何后宫贵人侮辱王妃,需要先回府向本王禀报?” 陈玉姝曾亲眼目睹赵桓大开杀戒,深知赵桓的凶悍,心中压力甚大。 再加上周围的侍女,投来异样的目光,就不由变得更加紧张了。 见陈玉姝支支吾吾,赵桓不由一阵好笑:“之前在刘家的时候,你不是挺勇敢的吗?怎么到了定王府,反倒变得如此拘谨了?” 陈玉姝小脸通红,发出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 “这……这怎么能一样?” “刘家就算再有权有势,也只是望族而已,您却贵为大宋王爷,身份地位相差太悬殊了。” “只要王爷一个眼神,奴婢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况且,刘宇是要侵害奴婢,而王爷却庇护奴婢,因此奴婢敢于跟刘宇拼命,却不愿对王爷不敬。” 这番有理有据的回答,令赵桓甚是欣赏,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她时常被那个畜生父亲卖掉,这些年也没少游走于各个地主阔户的家里为奴为婢,自然见过世面。 小夏却撇了下嘴,一脸嫌弃:“真会拍马屁!” “才刚来王府,就已经开始对主子阿谀奉承了,这丫头以后可了不得,大家都小心点。” 被小夏这么一贬,陈玉姝的脑袋又低了下去。 她知道小夏是王府里的“老人”了,自从当年王妃嫁入王府,小夏就已经在王府里侍奉,而且与小钗的关系也非常好。 陈玉姝作为新人,自然不能和小夏起冲突。 赵桓看得出,小夏就是在针对陈玉姝,看在小夏的资历以及和小钗的关系上,赵桓也不阻止。 而且有小夏这么难搞的人在王府,也算是一个变相的保险,可以把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给筛出去。 “陈玉姝,你只管回答本王的问题就是。” 陈玉姝鼓起勇气,当着众侍女的面解释起来:“王爷和王妃的威严自然不容挑衅,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却要知道分寸。” “若对方没有官身爵位,便可直接出手教训,反之,就要由王爷亲自出手了。” “下人出手,对方势必要给王爷扣上一个御下无方的罪名。” 赵桓看陈玉姝的眼神越发明亮,继续追问:“假如蔡京即刻对王妃不利,回府禀告本王已经来不及,你该如何应对?” 陈玉姝眉目微颦,若有所思,片刻过后,她突然一攥拳:“那奴婢就和蔡京拼命!” 小夏听不下去了,娇声质问:“拼命?你可知蔡京是谁?那可是权倾朝野的六大权相之一。” “吹牛谁不会?” 面对小夏的质疑,陈玉姝深吸了口气,眼神流露出一抹坚决。 “奴婢觉得,如果杀了对方,或是被对方杀死,就变成了人命官司,无论对方是何身份,都要经由官府审理。” “而且此事就从王府的公事,变成了奴婢的私事。” “真到了那一步,想必王爷一定会暗中力保。” 赵桓对这个小丫头越发的感兴趣了,好奇道:“这些你都是从哪学来的?” 陈玉姝脸颊闪过一抹红晕,小声回应:“奴婢之前被卖到地主家里,都是地主婆子教给奴婢的手段。”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倘若实在是躲不过去,那就要一口气把事做绝。” “为了主子而摊上官司,主子自然也会想方设法保下忠仆。” “这些是奴婢的浅见,让王爷笑话了。” 不可否认,陈玉姝出入于地主阔户之间,倒是学了不少本事。 陈玉姝的能力,赵桓是不担心的,眼下唯一值得商榷的,就是陈玉姝是否忠诚。 这一点,短时间内无法验证,经过深思熟虑过后,赵桓决定让陈玉姝和小夏一起服侍朱琏。 小夏虽然刻薄傲慢了一些,但对于王府的忠诚却毋庸置疑,有她在旁盯着也稳妥些。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小夏,顿时欢呼雀跃,连忙跪倒在地,冲着赵桓磕头行礼。 见陈玉姝僵在原地,小夏当即瞪了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叩谢王爷呀!” 陈玉姝这才回过神,在众女羡慕无比的注视下,算是成为了朱琏的临时近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喊声。 朱鹏站在门外台阶上,显得拘谨又兴奋:“姑父,老爷子让我给您带个话,若是方便的话,今日去朱家把小钗的户籍改一下。” 这件事提早办好,也能了却朱琏的一桩心事。 赵桓当即应了一声,带着长福,跟随朱鹏前往朱家。 望着赵桓远去的背影,陈玉姝不由一阵纠结,她转身看向一旁叉着腰,神气无比的小夏,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夏姐姐,我才刚来府上,就成了王妃的人,王爷怎会对我如此放心?” 小夏白了陈玉姝一眼,没好气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小浪蹄子,怕是没少给王爷灌迷魂汤吧?” “我劝你摆清楚自己的位置,王爷的心里只有王妃和后妃,你可莫要在王爷面前发浪!” 陈玉姝小脸阴晴不定,她虽出身贫寒,但却一生要强,岂会干出这种出卖尊严的事情? 来王府为奴,也只是因为王爷救了她,并且替她偿还了刘家的十两银子而已。 第226章 混账父亲 况且就算陈玉姝再天真,也绝不会认为她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无数人仰望的王妃。 既然赵桓如此信任她,她自然要竭尽全力的报答赵桓。 因此明知道小夏看她不顺眼,陈玉姝也没有丝毫在意,而就在她准备跟着小夏前往内宅,拜见王妃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那嗓音极为熟悉,陈玉姝的小脸瞬间阴沉到了极点,缓缓转身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赖汉,正是她那个混账父亲陈培。 陈培也看到了站在前堂的陈玉姝,瞬间兴奋无比,连连挥手大喊:“你们看那就是我闺女,陈玉姝,哈哈哈,我没骗你们吧?” “玉姝,爹来了,还不赶紧让这些人把门让开,请爹进去坐坐?” “嘿嘿,爹这辈子都没进过王府,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多亏了我有个好闺女,我陈培算是发迹了。” 身高不足五尺,长相精瘦黝黑的陈培,在王府门外上蹿下跳,仿佛觉得陈玉姝进了王府,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也跟着扬眉吐气了。 殊不知,陈玉姝早已经对这个父亲厌恶到了骨子里,若不是受孝道掣肘,她早就和陈培断绝父女关系了。 小夏自然知道陈玉姝的来历,也明白眼前这个赖汉就是陈玉姝的父亲,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鄙夷了。 “你自己去料理利索了,莫要把不三不四的人,引到王府来,若是辱没了王府的清誉,我可饶不了你!” 面对小夏的斥责,陈玉姝只感觉头都抬不起来了,她只能黑着脸来到府门。 “你来干什么?!” 陈培毫不在意陈玉姝难看的脸色,满脸堆笑:“这叫什么话?若不是我把你送到刘家,你哪有福气攀附上王爷?” “如今发迹了,竟然把亲爹都忘了!” “进了王府,想必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吧?哈哈哈,爹自认身份低微,不敢进王府做客,只是……爹今日还没吃饭呢。” 听到这话,陈玉姝气的胸口发闷:“这才一天光景,那十两银子就挥霍完了?” 提起此事,陈培反倒来气:“下次我已经连本带利全都捞回来,这次实属运气不佳。” 陈玉姝当然知道这个混账父亲嗜赌如命,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厚颜无耻到了这种地步,前脚刚把她卖了十两银子,后脚就送到了宝局,输的一干二净。 陈玉姝有心厉声斥责,可是感受到小夏的不善眼神,她又实在不敢让这个混账在王府大呼小叫。 为了尽快把陈培赶走,陈玉姝只能从腰间取出她仅剩的一点钱,只有十个铜板。 “这钱你拿去吃饭,莫要再来王府叨扰了!” “若是被定王撞见,有你好果子吃。” 陈培接过十个铜板,先是一愣,紧接着直接扔到陈玉姝身上,当场恼羞成怒。 “十个大子?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连半壶酒都买不了,你这不孝顺的孽障,当初我就该把你扔进沟里喂狼。” “少给我哭穷,你现在都在王府当差了,岂会没钱?” “别忘了,你还没出阁,我还是你亲爹,只要我不点头,你就得给我老老实实滚回家去。” 摊上这么个爹,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陈玉姝气的眼眶含泪,她自幼要强,就算是面对地主乡绅的欺负,也敢拎着棍棒对峙,可唯独拿这个混账爹毫无办法。 有的时候,陈玉姝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这辈子活着图个什么劲? 托王爷的福,好不容易虎口脱险,得到王府的收留,结果转眼又被混账爹给赖上了,老天爷为何要这么对她?她的命也太苦了。 一气之下,陈玉姝竟看向门口的石阶,若不是担心弄脏王府的地,她已经一头撞上去了。 陈培却不管那么多,他指着陈玉姝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连你这条小命都是我给你的,女儿赡养亲爹,乃是天经地义!”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现在立刻给我拿出一两银子来,否则我就待在这不走了。” 一滴泪水从陈玉姝眼角滑落,她攥着拳头,无奈又气愤的盯着陈培。 “你就这么不盼着我好吗?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若不是王爷出手相救,我现在已经被刘宇给……你继续闹下去,王爷非把我赶出去不可。” “到时候,你是不是又要把我卖掉?” 陈培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变本加厉:“王爷出手相救?哈哈哈,那岂不是说,王爷喜欢上你了?” “那感情好,以后我可就是王爷的岳父了。” “你在王府的地位如此之高,要一两银子都少了,五两如何?” 就在陈玉姝急的直跺脚时,一道身影突然从身旁闪过,对着陈培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陈培打蒙了。 陈玉姝也愣住,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阵娇喝已经响起。 小夏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陈培的鼻子,娇声喝骂:“好大的狗胆,竟敢来王府喧哗,你有几个脑袋够掉?” “看在陈玉姝的份上,赶紧给我滚,不然小心我让人打断你的狗腿!”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陈培,直接蔫了下去,他虽然泼皮无赖,连地主乡绅的宅院都敢去闹,可这里毕竟是王府。 王府想要灭他,犹如碾死蝼蚁一般。 陈培心虚不已,自然不敢跟小夏叫板,他只能把气撒到陈玉姝身上,恶狠狠道:“你个不孝的畜生,这事不算完!” 见陈培还敢叫嚣,小夏直接转身冲护院家丁喊道:“来啊,把这个不开眼的东西,给我就地打死!” 一听这话,陈培瞬间吓得脸色煞白,哪还敢再啰嗦,扭头跑的无影无踪。 陈玉姝却坐在门槛上,不断抹着眼泪,委屈的不行。 小夏本来还想呵斥两句,但小夏也是平民出身,懂得其中的心酸,她对陈玉姝严厉,也只是让她摆清位置,尽心服侍王爷王妃,并非真的看她不顺眼。 毕竟大家都是从最底层熬上来的。 第227章 清算总账 小夏依旧冷着脸,娇声道:“别哭哭啼啼了,既然进了王府,就要拿出样子来。” “听长福说,你也算是有些脾气,敢和人拼命,怎么现在又变得如此软弱了?” “以后那混账来了,你就莫要出去见他,由本姑奶奶出去对付他!” 陈玉姝擦了一把眼泪,抬头看着神气无比的小夏,心里尽是感激。 她也终于明白,小夏并非真的刻薄,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 “我……我知道了,以后就麻烦小夏姐姐了。” 小夏一挥手:“那还愣着做什么?擦干净眼泪,跟我去拜见王妃殿下,刚才发生的事,莫要提及,引王妃心烦。” 陈玉姝甚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突然觉得,人人畏惧的定王府,反倒是汴京最有人情味的地方。 重新审视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陈玉姝不再拘谨畏惧了,相反,她觉得能够在这里为奴,乃是她修来的福气。 与此同时,朱家大院已经挤满了人,除了汴京本地的族人之外,就连一些离汴京稍近的“五服内”族人,也纷纷赶了过来。 原因只有一个,便是来拜见赵桓。 赵桓坐在上位,与朱伯材并肩,虽然论辈分,他是朱伯材的女婿,差了一辈,但论地位尊贵,朱伯材却比赵桓差了一截,如此一来,两代人并坐,倒也没人能挑出个不是。 经历了朱伯平一事,那些参与过闹事的本地族人,皆是拘谨无比。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赵桓当场给“办”了。 反倒是那些从外地赶回来的族人,相对放得开,不断对赵桓溜须拍马。 “我当初就说,大小姐能够嫁给定王,乃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更是我们朱家之幸,你们看,被我不幸言中了吧?哈哈哈。” “以后有定王在,我看谁敢在朱家造次!” “这十年间,我等没有前往定王府拜会,实在是不该啊!我提议,三天之后举行一场家宴如何?” “好主意!” “我也正有此意,这场家宴,一来可以巩固族人的关系,二来可以与定王府永修同好,三来也能让大小姐重温家族亲情。” “家主以为如何?” 感受到众人的殷切目光,朱伯材却反应平平,只因他心里清楚,赵桓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朱家的。 十年落魄无人问,一朝得势天下知。 锦上添花永远都比不上雪中送炭。 况且,朱家这些年没少对朱琏颐指气使,偏偏赵桓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想要修复定王府和朱家的关系,谈何容易? 因此相较于巴结,朱伯材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避免赵桓秋后算账。 朱伯材并未回应族人,而是转身看向赵桓,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不知定王以为如何?” 不出朱伯材所料,赵桓果然冷哼一声。 这一声哼,令刚才还喜气洋洋的朱家前堂,瞬间鸦雀无声。 众族人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后背跟着发凉,纷纷低下头,不敢接触赵桓的眼神。 片刻过后,赵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十年恩怨,诸位是一句也不提啊。” “天底下的事,哪有那么容易翻篇?王妃不屑与尔等一般见识,可惜很不巧,本王的心眼窄的很,以往的桩桩件件,本王可都拿小本给你们记着。” “想要冰释前嫌?本王给你们这个机会,前提是先把账算清楚!” 赵桓视线一扫,整个朱家前堂已经抬不起头,他也不啰嗦,直截了当道:“曾出言羞辱过王妃的人,给我站出来。” “主动些,若是等本王出手把你们揪出来,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决的了。” 赵桓就是要当面锣对面鼓,跟他们把昔日恩怨掰扯清楚。 一来是为了给朱琏出气,二来也可做到真正的“冰释前嫌”。 否则他们心里藏着事,赵桓也总憋着心思整他们,以后相处起来免不了尔虞我诈,阳奉阴违,那未免也太累了。 面对赵桓的强大压迫感,五个族人硬着头皮走到赵桓面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五个人死定了的时候,赵桓却轻飘飘道:“认罚还是认赔?” 五人面面相觑,为首者,小心翼翼的询问:“认罚怎么说?认赔又怎么说?” 赵桓耸了耸肩:“好说。” “认罚则每人打五十大板,认赔则每人赔偿五百两银子。” 五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异口同声道:“认赔!” 他们眼神中的恐惧与绝望,瞬间被兴奋取代,只花五百两银子,就可以和定王府修复关系,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 五人连忙吩咐下人,各自取来五百两银票,规规矩矩的交到长福手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退回原来的位置。 朱伯材心头压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只是赔钱,小惩大诫,已经是赵桓法外开恩了,这无疑也是定王府和朱家重归于好的奇迹。 他连连冲在场的族人使眼色。 众人也终于回过神来,不等赵桓开口质问,便主动上前认错赔罪。 “我以前太不是东西了,王妃回家探望,我竟然将她拦在门外,哎……这五百两银子便是买个教训,以后诸如此类,绝不敢再犯。” “多谢王爷宽宏大量,给我等改错的机会,别人不敢说,至少我以后将对朱家和定王府忠心耿耿。” “以后谁敢对王妃不敬,我第一个不答应!” 转眼间,长福手里已经多出厚厚一沓银票,莫测至少有一万两银子。 这笔钱,赵桓自然是分文不收,将全部交给朱琏,作为她迟到的嫁妆。 就在这时,朱鹏厚着脸皮凑了上来,相较于其他族人,朱鹏的认错态度更加诚恳,直接跪倒在赵桓面前,连磕三个头。 “侄儿听信谗言,闯出大祸,好在姑父出手教训,才令侄儿幡然醒悟。” “这一千两银子,是侄儿的全部家当,尽数奉上,以吸取教训。” 赵桓虽然不待见朱鹏,但看在朱伯材的面子上,还是一挥手:“你的银子就算了。” 朱鹏却态度坚决:“请姑父一定收下。” 第228章 直男的浪漫 朱鹏把银票双手举过头顶,眼神无比真挚诚恳:“侄儿听闻,至今为止,姑姑依旧穿着破袆衣,纵使定王府已经得势,仍旧不肯置办新衣。” “以此来惊醒和自省,侄儿对姑姑佩服的五体投地,愿意以姑姑为榜样,从此行勤俭之风以明志。” “钱财够花即可,多出来的都是虚妄,与其留在身边助长歪风邪气,不如全部交给姑父。” “毕竟姑父要在易州阻击金兵,花钱的地方很多,这也算是侄儿的一分心力。” 连赵桓都没有料到,朱鹏竟然改变的这么彻底,心里对他的厌恶也逐渐消散。 正所谓知错能改,还是好同志嘛。 赵桓不再推辞,冲长福点了下头示意收下银票,同时看着朱鹏,语重心长道:“本王虽睚眦必报,但过后就不再找补。” “只要你日后勤勤恳恳,知道上进荣辱,本王自然不会再对你如此严厉。” 这番话,对于朱鹏而言,犹如天籁。 他感激涕零,再次对赵桓行三跪九叩大礼,以彰显自己的痛改前非。 现场最高兴的人,当属朱伯材。 再怎么说朱鹏也是朱家的嫡长孙,自然不愿意看到朱鹏与赵桓变成冤家,从而惹来杀身之祸。 如今朱鹏终于回头是岸,还得到了赵桓的谅解,朱伯材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当即站起身,重新展现出笑意,嗓音也变得爽朗无比。 “王爷宽宏大量,朱家人应当谨记定王府的好,切记不可再以身试法。” “朱伯平一脉的血淋淋例子,愿不再上演。” “为庆祝定王府和朱家重归于好,三日之后举行家宴,也正式恭迎定王和定王妃回家。” 众人明白,赵桓对待敌人无比暴戾凶残,但对待自己人,却如春风般温暖,小钗就是例子。 能够成为赵桓的家人,这辈子也就有了依靠。 原本充满肃杀气息的朱家,再一次欢腾起来,所有人看待赵桓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炙热和敬重。 傍晚时分,郑庆云正在内宅陪伴朱琏,以消解小钗之死的哀痛。 小夏却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王妃殿下,刚得到消息,朱家三日之后举办家宴,恭迎您和王爷回家。” “哦对了,这是长福管家刚才送回来的银票,共计一万一千两银子,让奴婢交给您。” “说是朱家给您的赔罪之礼,希望您能不计前嫌,与家人重修同好。” 本来黯然神伤的朱琏,眼神终于重新燃起一丝亮色。 虽然小钗不在了,但只要有王爷在身边,她就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朱琏没有接,而是直截了当道:“把银子送到账房吧,本宫不存私钱。” “王府现在花销大,又要支持易州作战,昨日岳飞离京时,还带走了一万两银子,充盈军费。” “这个时候,一切以王府为重。” 小钗脸色有些为难:“王爷再三强调,这笔钱是朱家给王妃殿下的嫁妆。” 嫁妆?! 朱琏当场愣住,紧接着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当初她嫁入定王府,虽然排场也很大,但是朱家发现赵桓蠢笨窝囊,便瞬间改变了主意,并无任何实质陪嫁之物。 也正因此,朱琏过门的时候,其实非常寒酸。 或许赵桓不在意,可对于身为女人的朱琏而言,这始终是她的一个心结。 如今赵桓亲自前往朱家,不仅修复了定王府和朱家的关系,还帮她把嫁妆讨回来了,朱琏心里自然是感动无比。 郑庆云见状,连忙在旁宽慰。 “姐姐,你就把这笔钱收下吧,毕竟这是王爷的心意。” “之前在刘家,王爷也送了我好多贵重之物,不仅有可以作为传家宝的画圣真迹,还有好几万两银子呢。” “起先我也打算把钱送到账房,可是却被王爷严厉喝止了。” “王爷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单枪匹马面对满朝奸佞,万一哪天输了,身为皇长子虽不至于丢掉性命,但家道中落却是难免的。” “到时候王府被查抄,能否东山再起,就靠咱们的嫁妆了。” “陛下就算再狠心,也不可能把注意打到嫁妆上。” 朱琏恍然大悟,赵桓往她和郑庆云身上塞钱,乃是谋作后路之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既然如此,朱琏也就不再纠结,当即将那一万一千两银子尽数收下。 郑庆云掩嘴轻笑:“坊间对王爷的指指点点可不少,总是说王爷抠门,都不舍得给姐姐置办一件新袆衣。” “可是谁又知道,王爷私下里出手如此豪迈?” “一件新袆衣不过六七百两银子而已,可王爷送给你我姐妹的银子和礼物,只怕是已经快要有十万两银子了吧?” 朱琏点了点头,回想起赵桓对她的好,也不由会心一笑。 “王爷向来是做多说少,而且极为务实,能嫁给王爷,是你我姐妹前世修来的福分。” 听到这话,郑庆云脸颊一红:“姐姐言过了,我还没和王爷成亲呢……” 朱琏伸手拍了拍郑庆云的胳膊,柔声道:“这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纵使陛下不允,礼部不应,宗正寺不肯,也丝毫不会影响你和王爷的未来。” “王爷许给你的事情,纵使是刀山火海,也会兑现。” 郑庆云一阵提气,但紧接着又黯然起来,由于家庭背景不干净,想要名正言顺的嫁入王府,只怕是难如登天。 候在一旁的陈玉姝,看着朱琏和郑庆云幸福的模样,心里也尽是羡慕。 朱琏也注意到了这个新人,知道这是王爷选送来的,自然不会差,但仍旧产生一丝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 郑庆云帮着解释:“她叫陈玉姝,是之前王爷去刘家,顺带解救的苦命人。” 得知了来龙去脉,朱琏轻轻一点头,轻声嘱咐:“小夏与小钗乃是同年进府,以后你跟在小夏身边多看多学。” “你虽命途多舛,也见过些市面,但乡绅地主比不了王府,莫要失了王府的威望。” 第229章 大清早就拱火 王府里的一切都颠覆了陈玉姝的认知。 令整个汴京谈之色变的暴戾王爷,实则却重情重义,为了一个小小侍女,不仅血洗了朱家,更是举办了轰动全城的葬礼。 而高高在上的王妃,不仅美丽大方,更是心善随和。 就连即将嫁给王爷的后妃,都是个无比温柔的女人。 现在陈玉姝终于明白,为何这王府里的下人,一个比一个“难搞”,毕竟主子如此宽仁,那么自然要由下面的人,处置一些主子不便出手的事情。 无论是“大丫鬟”小夏,还是长福管家,都是王爷王妃身边的忠仆爪牙,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证王府的威严声誉。 陈玉姝渐渐明白了,王府的生存之道。 她暗暗打定主意,绝不辜负王爷王妃的信任和栽培,一定要在王府里活出个样。 次日一大早,朱家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办两天后的家宴。 拜赵桓所赐,朱琏孤苦无依了整整十年,终于能够再次名正言顺的回家了。 再加上朱伯平一脉被赵桓彻底灭掉,再无翻身之日,定王府和朱家终于迎来了皆大欢喜。 但促成这一切的赵桓,却突然跑了个没影,朱琏打发下人,几乎都快把整个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不见半个人影子。 “哼,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王爷,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长福,你给本宫老实交代,王爷究竟去哪了?” 朱琏已经逐渐恢复了昔日的威严,家主之相尽显。 由于这段时间,赵桓闹出不少动静,就连显肃皇后都派人出宫捎信,让赵桓低调些。 朱琏生怕赵桓再惹出什么事端,三令五申,家宴办完之前,不得赵桓离开王府半步。 结果…… 不出朱琏所料,赵桓嘴上答应的甚是痛快,结果一扭脸就跑的无影无踪。 朱琏气得不行,直接让人把赵桓最忠诚的狗腿子长福给揪了过来。 感受到朱琏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之气,长福哭丧着脸,头都抬不起来。 “王妃殿下,您这回可是冤枉属下了,王爷去了哪,属下一无所知。” 朱琏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你乃是王爷腹中蛔虫,岂会不知王爷去了哪?” “我看你分明是不老实!” “难道王爷是你的主子,本宫就不是了?” 长福把脑袋压得更低了,差点当场哭出来,放眼整个王府,长福甚至连王爷都不怕,毕竟王爷虽然暴戾,但向来讲道理,只要没犯错,王爷就绝不会为难任何人。 但长福唯独畏惧朱琏,甚至怕到了骨子里,只要朱琏一瞪眼,他便腿肚子抽筋。 “请王妃明鉴,属下绝不敢有半点欺瞒。” “今天一大早,属下就没有见到王爷,也曾问过其余侍从家丁,皆是一无所知。” 说到这,长福鼓起勇气抬头看了朱琏一眼,小声道:“王爷出门早,王妃殿下应该知道的更清楚才是。” 这叫什么话! 朱琏小脸顿时一红,心里又羞又愤。 如长福所言,朱琏乃是赵桓的结发妻子,共振而眠,同床而睡,赵桓就算是起来撒泡尿,朱琏都一清二楚,怎么会大清早就找不到夫君呢? 朱琏有些恼羞成怒:“你这该死的,竟敢调侃本宫,来呀,把这大胆奴仆,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啊?! 长福吓得直哆嗦,连忙趴在地上求饶:“王妃殿下息怒,就算是借给属下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调侃戏弄王妃。” “属下真不知道王爷去哪了。” 郑庆云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冲站在门口一脸为难的家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那几个家丁如蒙大赦,连忙拎着板子跑掉了。 打长福的板子?开什么玩笑,事后长福一定会打击报复,而且作为王爷的左膀右臂,若无大错,贸然打他,王爷那边也不好交代。 郑庆云轻轻拍抚着朱琏的后背,柔声安抚:“姐姐莫气。” “长福是什么人,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想当初大理寺夜审,王爷三令五申不许长福泄露,长福还不是硬着头皮告诉了姐姐?” “想必长福是真不知道,而既然长福都不知道,那么十有八九是王爷故意瞒着,不愿被人知晓。” 被郑庆云这么一安抚,朱琏的气果然消了大半。 她瞥了长福一眼,没好气道:“滚出去,看见你就心烦!” 长福哪敢迟疑,一口气跑出前堂,直到彻底脱离了朱琏的视线,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结果正好遇到端着凉茶的陈玉姝和小夏。 看着长福那副九死一生的架势,小夏便明白了什么,掩嘴偷笑:“又被王妃收拾了吧?活该,让你整天与王爷狼狈为奸,欺瞒王妃。” 说到这,小夏故意抬高嗓门,冲陈玉姝说道:“玉姝,以后离长福远点,王妃最是讨厌此人,你若离它近了,小心王妃连你一起讨厌。” 啊? 陈玉姝心里尽是疑惑,长福可是王府最忠诚的仆人,更是王爷的心腹,怎么会遭到王妃如此针对? 小夏看出了陈玉姝的不解,当即娇笑解释:“不必可怜他,要怪就怪他只把王爷的话当圣旨,对王妃阳奉阴违。” 长福一脸委屈:“小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乃是王爷的近侍,自然唯王爷马首是瞻,我倒要反问你一句,若是王爷王妃同时下令,你听谁的?” 这还用说?当然是听王妃的! 不过小夏精明圆滑,自然不会像长福表现得这么明显。 她直接朝着长福啐了一口:“呸,懒得理你,以后去内宅小心点,不然被王妃修理,我们姐妹可只会装作看不见哦。” “玉姝,我们走!” 看着小夏和陈玉姝扬长而去,长福不由背着手,苦笑不止。 照这样下去,内宅都快变成长福的禁地了,虽然委屈,但长福知道,王妃只是气他与赵桓狼狈为奸而已,倒不会真的修理他。 “王爷,都怪你,大清早的就拱王妃的火。” 第230章 郑庆云的暗雷 “到头来,还不是我受罚?” “您这大清早的,到底跑哪去了?连我都不带!” 长福满腹怨气,一个劲儿的发着牢骚,由于王妃在前堂,打死他都不敢靠近,只好一个人在府门处溜达。 同一时间的教坊司,赵桓高坐于大堂。 整个大堂已经被清空,除了赵桓之外,只有王大全和陈钊在场。 王大全嗓音压得极低,生怕隔墙有耳。 “启禀王爷,昨天属下清查教坊司歌姬的档案,发现了关乎后妃生死的大事!” 赵桓正是因为得知,此事关乎郑庆云才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悄悄来到教坊司。 见王大全的神情如此严峻,赵桓便知道,这件事小不了。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王大全从袖子里取出郑庆云的档案,递到赵桓面前。 “后妃虽然已经被除去歌姬贱籍,但户籍还挂靠在教坊司,只要户部那边的程序走完,后妃的户籍便可转入王府。” “这不是重点,考虑到以后需要更改户籍,属下便多了个心,专程去了一趟户部,查阅关于后妃的卷宗,日后王爷需要的时候,也好省些力气。” “结果却发现,当初对郑家的审办出了纰漏。” 赵桓眉头一挑,心也悬了起来:“什么纰漏?莫要绕弯子!” 王大全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根据记载,郑大人与金国暗通款曲,被扣上了一个卖国罪。” “陛下得知此事,极为愤怒,便下了圣旨,夷郑家三族,除了郑大人之外,其父母子女都要受到牵连。” “但是大理寺下的令,却又多了一道,官卖女眷。” 听到这,赵桓的心里咯噔一声,眼神越发凝重:“也就是说……郑庆云早该死在祖地,之所以来到汴京,乃是因为陛下和大理寺的命令下重了。” “这种例子,以前也有过,若是命令重复,则以陛下的圣旨为准。” “一旦此事被揭发,郑庆云就要被处斩……” 王大全艰难无比的点了下头:“如王爷所言,后妃的罪籍还没有洗清。” “陛下公务缠身,恐怕早已经忘记了郑家的事。” “大理寺和刑部,若非重查此案,也不会意识到其中的纰漏。” “后妃暂时是安全的,可是将来一旦言及嫁娶,必定要重新审慎后妃的户籍档案,到那时,必定东窗事发。” 赵桓不由沉默了,通常情况下,此事可大可小,他身为皇长子,舍下脸去央求,赦免郑庆云并非难事。 可现在的问题是,赵桓在朝堂的身份和立场极为敏感,他早就被剩下的五大权相给盯死了,就连陛下都与他心生间隙。 再加上郑庆云底子不干净,礼部和宗正寺也不会帮赵桓美言半句。 那么基本可以断定,一旦此事暴雷,郑庆云必死无疑。 赵桓深吸了口气,强行镇定下来,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郑庆云,不过眼下他必须搞清楚,除了王大全和陈钊之外,还有谁知道此事。 经过王大全的仔细回忆,调取郑庆云的户籍档案时,全程由户部子弟陪同,另外还去过刑部,但却没人知道王大全究竟去刑部干什么。 赵桓的心里直接凉了半截。 户部子弟虽然愿意配合赵桓,但毕竟有韩木吕在中间卡着,他们不可能完全效忠于赵桓。 至于刑部,那就更是赵桓的禁地了。 这么多眼睛注意到了此事,那么暴雷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当然,此事不怪王大全,毕竟他事先也毫不知情,而且正是他的细心调查,才会发现问题所在,提前做准备,总好过被敌人率先掌握,被打个措手不及。 陈钊反应向来机敏,转眼就洞悉了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 “韩木吕为了重新掌控户部,早已经在户部安插了无数眼线耳目。” “王大全出现在户部,其耳目眼线势必会第一时间通知韩木吕,而韩木吕又是个生性多疑之人。” “王爷,我们应当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番话算是说进了赵桓的心坎里。 虽然杀掉郑庆云,对赵桓的影响几乎为零,但只要能够在赵桓的心里插把刀子,蔡京和韩木吕之流,必定乐见其成。 就在赵桓绞尽脑汁,思索对策之际,教坊司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王爷可在?” “韩大人有请!” 赵桓不由苦笑一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王大全和陈钊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赶紧把后妃送出汴京!” 在二人看来,郑庆云这一劫已经躲不过去了,唯有将她偷偷送出汴京,兴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至于嫁入王府,成为后妃,那就不要想了。 赵桓却压了压手,眼神深沉而坚定:“若是如此行事,庆云必定伤心欲绝。” “本王曾向庆云许诺,一定会将她明媒正娶进王府,又岂能食言?” 陈钊眉头紧锁:“话虽如此,可名声哪有性命重要?” “韩木吕绝不会放过这个报复王爷的机会!” 以赵桓对韩木吕的了解,那个老屁股恨不得将赵桓生吞活剥,但是韩木吕没有直接将此事上报大理寺,那么中间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即便是刀山火海,赵桓也要替郑庆云闯上一闯! “陈钊,你速速前往王府,无论是谁要带庆云走,你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帮本王稳住,决不能让庆云离开王府半步。” “王大全,你去开封府找赵石岩,他身为京畿首官,有权调查旧案,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翻案的机会。” 既然赵桓态度如此坚决,二人自然也就不再言语,双双抱拳。 “请王爷放心,我等绝不辱使命!” 赵桓不再迟疑,迈步离开教坊司,在户部子弟的带领下,前去与韩木吕对峙。 与此同时,一个传令兵正从易州,快马加鞭的奔赴汴京。 易州首府,此时已经是喊杀声一片,高拖山率领的常胜军,直接对易州首府展开了强攻。 提前一步赶回易州的岳飞,亲自登上城墙,指挥防守。 第231章 易州战火 战斗已经持续了三个时辰,虽然敌军尚且无法越雷池半步,但城内守军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虎翼军和敢战士刚刚拿下首府,立足未稳,就算是已经军事接管了城中大小事务,但城中武备却极度空乏。 再加上常胜军来的迅猛,根本不给岳飞任何准备的时间。 与其说是守城战,倒不如说是遭遇战,岳飞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城墙。 “就算是拿命堆,也要守住城池,此乃王爷安身立命之本,更是大宋国运转变之地。” “我等就算是血洒疆场,马革裹尸,也绝不能辜负王爷寄予的厚望。” “可有人怯战?” 面对岳飞犹如虎啸般的质问,城墙上回荡着众将士如山崩海啸般的呐喊。 “战!战!战!” “为了定王,诛杀来犯之敌!” 听到众将士慷慨激昂的回应,岳飞甚是满意,拥有这样的虎狼之师,就算是物资再匮乏,纵使面对至强之敌,也有一战之力,更何况区区常胜军叛党? 岳飞背着弓箭,手持步槊,在城墙上来回奔走,既是查缺补漏,也是鼓舞士气。 同一时间,王犇则率领敢战士,死守首府最重要的城门。 身披重甲,随时做好与敌人短兵相接准备的王犇,不断拍打着身旁将士的肩膀,大声喝道:“都给我听好了!” “来犯之敌,乃是高拖山率领的常胜军叛党,而非金人。” “若是连区区叛党都应付不了,我们还有什么颜面,替王爷冲锋陷阵,抵御金寇?”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抵住城门。” 上百名身旁重甲的敢战士,根本无需任何事先准备,只需要人挤人的靠在城门上,便重达千钧,将城门牢牢的固定住。 任凭外面的敌人如何撞击,除非把城门直接撞碎,否则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赵昆也没闲着,他带着一队人马在城中来回奔走,既统筹后勤物资,也调遣城中精壮劳力。 虎翼军虽然自带不少仆从军,但是其中一大半都是作战单位,真正的后勤苦力,其实占比并不高。 这个时候,赵昆可没有时间跟城中壮丁好言相劝。 但凡是发现精壮者,便驱赶着去前线搬运守城器械,待到事后再与城中百姓解释缘由也来得及。 赵昆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一队队奔赴前线的壮丁,不断宣扬着定王之威望。 “我等奉定王之命来到易州,乃是为了与金寇决一死战,重振我大宋辉煌,令百姓安居乐业。” “今日常胜军叛党前来攻城,无异于毁我根基,乱我社稷,为了将定王的命令贯彻到底,我们绝不会后退半步,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待定王抵达易州之际,便是易州百姓迎来盛世之时!” 一个挤在队伍中的壮丁,满心怨气,在他看来,这些狗屁朝廷兵马与之前的易州兵没什么区别。 听着赵昆那鼓舞人心的话语,壮丁却暗暗作呕。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他索性豁出去了,冲赵昆大声喊了一句:“我没听说过什么定王!” “我只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现场维持秩序的士兵,听到这话,顿时满脸凶狠,抄起腰刀就要过去砍了那厮。 赵昆见状,猛拉缰绳,抢先一步拦住了愤怒的士兵。 “退下!” 把士兵喝退,赵昆居高临下,看着那口无遮拦的壮丁,非但不气,反倒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定王乃我大宋真正的救星,与你口中所谓的乌鸦,绝非同类。” 见对方不信,赵昆索性把赵桓在汴京的所有丰功伟绩,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高俅老贼,你们可知?已经被定王亲自扔进了御史台。” “童贯老贼,你们可知?直接被定王按在水里溺死了。” “先前城外被屠戮殆尽的常胜军新兵营,正是我等所为!” “现在你们相信,定王与那般妖孽宵小,绝非一丘之貉了吧?” 这年头,交通极其不便利,对于绝大多数百姓而言,几十里路,都足够老死不相往来了,更何况易州与汴京之间的距离? 再加上前任易州知事的可以打压隐瞒,易州百姓对于汴京发生的事,自然是一无所知。 当得知高俅和童贯,双双栽在赵桓手里,原本垂头丧气,徐徐行进的壮丁队伍,竟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无数双视线,齐刷刷的投向赵昆,眼神尽是震惊与质疑。 “你说什么?!” “高俅被扳倒了?什么时候的事?” “童贯死了?!那可是权倾朝野的封疆大吏,怎么会死?” “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汴京有定王这么一号人物。” “请大人细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周遭炙热的目光,赵昆也甚是提气,脑袋越扬越高,眉宇之间尽是傲色。 “定王赵桓,乃是当今皇长子,你们之所以没有听说过定王,只因这十年间,定王一直在韬光养晦。” “如今我大宋生灵涂炭,危在旦夕,定王不忍袖手旁观,已然出手,护我大宋社稷,保佑万民。” “现如今,定王已经被册封为知易州事,进封虎翼军节度使,乃是易州毋庸置疑的主子,能够在定王治下,你们的福气来了。” 听到赵昆这番话,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口无遮拦的壮丁,率先回过神,大声问道:“定王什么时候来?” 赵昆眼神闪过一抹满是希望的光芒:“会来的,一定会来!” “不过现在,定王以一己之力,抵挡着来自朝廷的全部险恶,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在易州放开手脚,与金兵浴血奋战。” “定王便是我们的守护神!” “相信我,你们一定会见到定王!” 先前被强行抓来的壮丁,心里想的事情,无外乎是如何逃跑,或是如何偷懒躲藏,以便活着回家。 但是现在,他们的心态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虽然从不曾听过或是见过定王,但赵昆为他们描绘的形象,却仿佛光芒万丈,无比伟大。 第232章 难解的劫 众人逐渐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眼神中或多或少流露出憧憬之色。 “灭高俅,杀童贯,剿叛党……这般行径,还真不是出自常人之手……” “兴许这位定王,真与满朝奸佞不一样。” “只怕又是昙花一现,那般奸臣佞党,岂会容许这样的人存在?” “你没听说吗?定王可是皇长子,除了陛下,谁能碰他分毫?” “万一他真是救星呢?” 就在这时,那个刺头壮丁突然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妈的,老子信了!” “这场仗,老子帮你们打了,但愿定王真是易州的救星,而非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响应,垂头丧气的壮丁们逐渐恢复了神采,他们的脸上不断绽放出希望之色。 “就凭定王杀了童贯,灭了高俅,我就愿意舍下这条命,帮定王守住易州城。” “说的没错,在此之前,可从未有人像定王这般豪勇!” “拼了!” 见壮丁们终于燃起了斗志,赵昆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毕竟这些壮丁的态度,直接关乎着后勤的质量。 赵昆紧紧攥着缰绳,目送逐渐远去的壮丁,大喊道:“定王并非易州百姓的救星,而是整个大宋百姓的救星!” 不等赵昆松口气,传令兵已经匆匆赶来。 “大人,岳将军令属下前来通知,敌军配比不正常,恐怕得到了金寇相助。” 什么?! 赵昆眉头紧锁,沉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等紧要关头,传令兵哪敢迟疑,连忙解释:“敌人的强攻部队,配有大量重甲战卒,每个重甲战卒身边至少有三个仆从军保护,大盾长矛弓弩一应俱全。” “整个先锋主力,至少五千人!” “换言之,其中少说有一千五百个重甲战卒,常胜军绝无此等兵力。” 赵昆脸色一变,如果只是寻常叛党强攻,只需按部就班的固守城池即可,来多少杀多少。 但现在情况却变了,敌军不仅装备精良,组织也极其言明,这绝非叛党拥有的战力,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正规军! 就算能够硬扛下敌人攻势,但接下来必定是层层围困。 而城中物资匮乏,时间一长,易州首府恐怕不攻自破。 赵昆当即下令:“速速派出传令兵,继续向汴京驰援,切记,不要去兵部,直接去找定王!” “告诉定王,我军主力作战部队,只有一个虎翼军,敢战士虽然骁勇但人数太少,敌众我寡,城中物资匮乏,继续后勤支援以及袭扰解围。” 随着命令下达,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有八个传令兵,从城墙密道爬了出去,先是徒步向外跑,等到了安全范围,再寻找就近的驿站领马。 易州已经被战火淹没之际,赵桓正在户部前堂与韩木吕对弈。 韩木吕掌握了郑庆云的黑料,觉得这一回吃定赵桓了。 因牢牢占据着主动权,韩木吕反倒慢条斯理起来,一边品着茶,一边敲打赵桓。 “王爷可知,猛虎与猎户的关系?” “猛虎虽凶,可撕碎挡在面前的所有敌人,但厮杀之法,无外乎扑、咬、抓。” “而猎户却有的是办法可以将猛虎置于死地。” “如今公相返京,不知定王接下来如何打算?” 赵桓既然来了,自然不怕韩木吕的阴谋算计,他耸了耸肩,接过仆人递上来的凉茶。 “韩大人可曾听过,一力降十会?” 韩木吕直接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事到如今,定王还是如此猖狂。” “倒也是,你若不狂就不是你了。” “只可惜,老夫已经掌握囚龙之法!” “现在老夫直接派人把郑庆云的罪籍递上去,你猜郑庆云人头落地,需要多长时间?” 韩木吕心里阵阵兴奋,自从他与赵桓交手以来,屡屡碰的灰头土脸。 如今终于抓住了把柄,自然是要好好发泄一下昔日的怨气。 重情重义,便是赵桓最大的罩门! 捏住了郑庆云的小命,等同于捏住了赵桓的耳朵。 赵桓自然知道,想要帮郑庆云渡过这一关并非易事,但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骑在王府头上作威作福。 面对韩木吕的挑衅,赵桓一如既往的洒脱自在。 “童贯一死,其余四大权相不在京都,尔等蔡系党羽,就算是用只手遮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如此权势滔天,对付本王,竟然还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呵呵呵,鼠辈就是鼠辈。” 韩木吕脸色一垮,他直接起身,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冲着赵桓咬牙切齿。 “事已至此还敢嘴硬!” “杀了郑庆云那个贱人,确实无法伤到王府分毫,但只要能让你承受锥心之痛,老夫便乐见其成!” “赵桓,你不是扬言,任谁也不能碰王府之人分毫吗?” “老夫就要让你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斩首示众,却无计可施。” 韩木吕约见赵桓,可不是为了跟他讨价还价。 先是羞辱赵桓,再处死郑庆云,也报朱伯平一脉之仇。 你杀我党羽,我便杀你爱人,合情合理! “来人呐,将郑庆云罪籍送交大理寺,严查严办。” “定王,老夫专门请你来,看着郑庆云如何死无葬身之地,你又能奈我何?” “这便是与公相作对的下场!” 赵桓知道已经没得谈了,所以他索性也就不再浪费口舌,直接起身,背着手往外走。 经过韩木吕身边时,赵桓突然伸手抓住韩木吕的肩膀。 韩木吕虽狂,但却不傻,他必须时刻与赵桓这只暴戾到了极点的潜龙保持距离,一旦赵桓展露獠牙,他这把老骨头,转眼就会被碾碎。 被赵桓突然抓住,韩木吕脚下不由一阵踉跄,强装镇定道:“老夫可不是朱伯平,王爷可敢杀一个户部侍郎试试?” 赵桓眼睛微眯,露出一贯的冷笑:“本王还没动手,你慌什么?” 韩木吕脸色一阵燥红:“谁……谁慌了!” 赵桓捏着韩木吕的肩膀,轻描淡写道:“相信我,庆云一定会长命百岁,而你,大限将至!” 第233章 引君入瓮 注视着赵桓的背影,韩木吕眼神一阵狰狞,他绝不相信赵桓能够保下郑庆云的小命。 赵桓前脚刚离开,一个蔡系党羽便出现在韩木吕身旁,神情同样阴狠。 “这个赵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猖狂,事到如今,竟然还敢威胁韩大人。” “哼,他若是下跪求饶,兴许韩大人一高兴,还会给他一个机会,现在等着回家办丧事吧。” 这话虽然解气,但韩木吕却并未被冲昏头脑。 他一甩袖子,示意党羽别高兴地太早。 “刚接到消息,常胜军已经对易州首府发动了进攻,想必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入陛下耳中。” “且不说,现在易州的地位与日俱增,就算是单纯为了讨逆平叛,陛下也会给定王以喘息机会,再怎么说,易州也是大宋的疆域。” “龙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闻言,党羽不由眉头一皱,嗓音压低:“韩大人的意思是说,陛下会以郑庆云的小命为筹码,迫使王爷平定常胜军?” 韩木吕端起茶杯,畅饮了一口,脸上的凝重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自信。 “郑庆云那个贱人,就算是被千刀万剐了,除了让赵桓心痛之外,再无任何意义。” “撑死了,也只能怪赵桓一个遇人不淑。” “但若是赵桓为了保下郑庆云,全力平定常胜军,才是真正的弥足深陷。” “呵呵呵,王大全那个蠢货,还以为自己细致入微,发现了郑庆云的罪籍纰漏,殊不知,这纰漏正是公相故意留给他。” “纵使赵桓再聪明,也绝不会发现,他正被一步步引入公相精心编制的陷阱。” 党羽眼睛睁大,尽是不可置信。 “我就说嘛!公相早就把与赵桓有关的一切,查了个底掉,怎么会遗漏郑庆云罪籍纰漏这种事?” “原来公相是故意放长线钓大鱼,引赵桓上钩!” “哈哈哈,不愧是公相,妙啊,太妙了!” 韩木吕的表情甚是得意,之前他还担心赵桓不会全力讨逆,如今有了郑庆云这个筹码,赵桓只能与常胜军死磕到底。 殊不知,常胜军早已经与金兵暗通款曲,不仅兵力众多,得到了金兵支持后,其装备也甚为精良。 就凭一个区区虎翼军,想要击败常胜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且不说赵桓斗不过常胜军,就算是赢了,也是两败俱伤,到时候哪还有力气应付金兵?兜兜转转,到了最后,陛下还不是要仰仗公相? 此计虽然凶险,一着不慎就可能导致金兵长驱直入,侵吞大宋疆域。 但是为了公相的利益,就算是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赵桓前脚刚离开户部,陈钊就迎面而来。 看到陈钊,赵桓心头不由一沉:“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王府守着庆云吗?” 陈钊一脸无奈:“王府来人了,而且是宫里的人,内侍太监让王爷立刻回去接旨。” 赵桓心里虽然有些犯嘀咕,但还是立刻跟随陈钊返回王府,不等进门,就与传旨的内侍太监相遇。 由于赵桓在内廷的名声极臭,再加上蔡京回来了,内廷官员更加不看好赵桓,因此内侍太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根本不拿正眼看赵桓。 “定王接旨!” “陛下有谕,命定王兼虎翼军节度使,一个月之内平定高拖山等叛众,若是不辱皇命,则可由定王选取一个名额,酌情特赦。倘若兵败,则除去其知易州事之职务。” 内侍太监高举着圣旨,冷冷注视着赵桓:“除了圣旨外,陛下还有一句口谕传给你。” “易州乃我大宋边陲重地,一旦出了差错,金兵必将长驱直入,侵吞我大宋腹地。” “若是因小失大,罪责缠身,就算你是皇长子,也难辞其咎。” “望定王自省。” 说完,内侍太监才把圣旨塞进赵桓手里,临了又补充了一句:“这句话,乃是属下个人赠予定王。” “为了一个将死歌姬,可不值得担此风险。” 赵桓想都没想,直接把圣旨塞进袖子里,虽然这个举动令内侍太监极为不满,但考虑到赵桓的为人,太监也不敢说什么。 赵桓又取出二两银子,递到太监面前:“定王府的事,不劳外人操心,这是赏你的鞋底钱。” 内侍太监看了一眼碎银子,根本没伸手接,一脸嫌弃:“二两银子?凡是京中官员,就算是九品小吏,也能拿出五两银子,定王还真是如坊间传闻一样,既暴戾又抠门。” “这钱您留着买棺材吧!” 内侍太监一刻都不想多呆,转身便走。 赵桓也不在意,把银子重新塞到腰间,咧嘴轻笑:“连这二两银子都省了。” 一旁的陈钊却脸色严峻:“王爷,郑小姐刚出事,陛下的圣旨就来了,分明是和蔡京串通一气,故意编排王爷。” “常胜军一事,必定内有算计!” 赵桓反倒轻松起来,展露出了爽朗笑意:“唯独这件事,陛下犯不着和蔡京串通。” “高拖山抵达易州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陛下恐怕做梦都想除掉这个叛贼,而今本王又掌控了易州,陛下借助本王之势,平定叛党,也是合乎情理。” “况且陛下手握武德司,耳目通天,知道庆云的罪籍纰漏,绝非难事。” “那特赦名额,就是陛下与本王的交易。” 陈钊依旧压力巨大,双拳紧握:“常胜军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桓笑眯眯的看向陈钊,反问道:“那你觉得,本王就是儿戏?” 这…… 陈钊瞬间语塞,据他所知,近十年来,凡是易州的官员将领,大多都选择与常胜军共存,几乎没有任何人真正卖力气平叛。 如果说,谁能干掉这支叛党,那么自然非赵桓莫属。 只是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不舒服。 赵桓看得出陈钊的忧虑,反倒宽慰起来:“有一件事,无论是陛下还是蔡京都算错了。” “就算没有庆云这档子事,本王依旧要平叛讨逆!” 第234章 敌我悬殊 易州乃是赵桓与金兵决一死战的前沿堡垒,想要挡住金兵,就必须将其打造成铁桶一般。 高拖山的常胜军一日不除,赵桓就一日无法真正的发展易州。 虽说一个月内击溃常胜军,时间紧了些,但赵桓坚信,他的伟业,绝不会被一群区区叛党挡住。 “高拖山?一个月之内,本王要让你人头落地!” 见赵桓如此有自信,陈钊也就不再言语,毕竟眼前这位王爷,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就在赵桓转身准备回府之际,却不由一愣。 郑庆云就站在门口,捂着小嘴,痴痴的看着赵桓。 很显然,郑庆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赵桓心里一疼,也不言语,径直上前将郑庆云的脑袋搂进怀里,柔声安慰。 “别怕,有本王在,没人能伤你一根汗毛。” 郑庆云瞬间泪崩,趴在赵桓的胸口上,双手紧紧抓着赵桓的衣裳,不住的抽泣起来。 “王爷为何不跟奴家言明?” “奴家不想拖累王爷……” 赵桓轻轻抚摸着郑庆云的脑袋,语气更加细腻柔和:“傻丫头,你可是本王未来的妻子,怎么能叫拖累?” “况且,这也不是你的错,乃是圣旨和大理寺之间出现了纰漏。” “说起来,还是你福大命大,若不是……” 赵桓没有再说下去,心里也充满感叹,看来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历史上关于郑庆云的记载寥寥无几,赵桓也只知道他有这么个老婆,而且还跟朱琏一起,在金国受尽屈辱,含恨自缢。 可是哪里料到,郑庆云的身世竟如此曲折离奇。 不仅全家都被杀了,就连她自己都险些沦为刀下亡魂,若不是机缘巧合,她被官卖进教坊司,恐怕已经和赵桓阴阳两隔了。 而且…… 对于郑庆云了解的越多,赵桓就越是觉得奇怪,总感觉郑庆云的身世比已知的还要扑朔迷离。 按理来说,陛下签发圣旨后,大理寺就不能再越权审理此案了,怎么可能出现命令下重这种低级错误? 难不成…… 陛下决意杀光郑家,大理寺却有人暗中保护? 想不通,更查不透,关于郑庆云的一切,除了已知的罪籍档案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就连郑庆云自己也极为懵懂,毕竟郑家蒙难之前,她一直都是深闺小姐,充耳不闻窗外事。 赵桓用力甩了甩脑袋,心里暗暗好笑。 想那么多干什么?就算郑庆云真是卖国贼的女儿,又有何妨? 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在赵桓的眼皮子底下,碰郑庆云一根汗毛。 “王爷……” 郑庆云幽幽抬起头,眼眶饱含泪水,楚楚可怜的仰望着赵桓。 “奴家最不希望见到的,就是因奴家而拖累王府。” “王爷将奴家救出苦海,已经情同再造,而且还对奴家这么好,奴家不忍心让王爷受一点点的拖累……” 赵桓轻轻拨开郑庆云略有散乱的刘海,抚摸着她白皙细腻的额头。 “你若心里有愧,就直接把本王当成夫君。” “夫君替妻子做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刚才还愧疚无比的郑庆云,顿时小脸泛红,赶紧低下头,羞答答道:“奴家可不敢。” “一日未成亲,王府就只有一个王妃,王爷也只有一个妻子,便是姐姐。” “奴家只要跟随在王爷左右,就已经很满足了。” 看着这个单纯真挚的丫头,赵桓心里也无比温暖,哪怕是为了郑庆云和朱琏,赵桓也要将金寇挡在国门之外! 未来盛世可期,但若是少了这一对佳人,哪还有什么意思? “我一定会明媒正娶你,相信吗?” 感受到赵桓眼神中的坚定,郑庆云小脸更红了,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这世上,奴家只信王爷。” 若不是有陈钊那个碍事的家伙,赵桓真想直接亲下去。 既然郑庆云已经知道了,再隐瞒也就没什么意义,赵桓当即召集所有人,着手准备平叛讨逆一事。 王府前堂,坐满了人,除了陈钊和王大全这对左膀右臂之外,就连朱家闻讯都派来了人,代表自然是朱鹏。 朱鹏眼神有些畏惧,语气都显得心虚:“那常胜军,光是正规军就有三万人,若是再算上招揽的各路新兵,恐怕能达到四万。” “单凭虎翼军,想要在一个月内平定常胜军,恐怕难如登天。” “姑父,要不然……您还是和陛下推了这个重任吧?实在不行,再争取两个月时间也是好的。” 若是搁在之前,赵桓早就把朱鹏轰出去了,但是念及定王府已经与朱家重修旧好,再加上朱鹏回头是岸,为了让他有所成长,赵桓便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你从哪得知,常胜军有三万正规军?” “听风就是雨,未战先怯,此乃兵家大忌。”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没脑子吗?” 被赵桓劈头盖脸一顿呵斥,朱鹏顿时面红耳赤,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旁边的王大全,搓着下巴,若有所思:“说是三万正规军,其实是把后勤和仆从军全都算上了,真正能打的作战部队,撑死了只有五千人。” “不过……就算是只有五千战卒,与虎翼军相比,也是三倍优势,依旧不容乐观。” 虎翼军虽然规模不小,但战卒只有一千五百人,而其中真正能够抗线的重甲战卒,还不到一千人。 单纯比人数,还没打,虎翼军就已经输了。 但战场之上,人数兵力只是决定胜负的因素之一,至少在赵桓看来,虎翼军与常胜军对垒,丝毫不虚。 赵桓翘起二郎腿,丝毫没有半点严峻,这份洒脱,令众人极为不解。 王大全忍不住询问:“难道王爷觉得,此战能胜?” 赵桓耸了耸肩,一脸势在必得:“把能字去了,此战必胜!” “若是连一个常胜军都拿不下,还打什么金兵?大家都洗干净脖子等死就是。” 陈钊和王大全对视了一眼,心想……是他妈这个道理! 赵桓的目标是金兵,岂能被区区一群叛贼吓住? 第235章 棋行险招 就在这节骨眼上,长福突然行色匆匆的跑了过来。 “王爷,易州传令兵送来紧急军情!” 片刻过后,一个浑身是血,精神萎靡的传令兵就被家丁搀扶着带了进来。 见到赵桓的那一刻,传令兵噗通一声瘫跪在地上,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属下终于活着见到王爷了……” “从易州回来的十几个传令兵,就活了我一个……” 为了传达军情,传令兵这一路跑回来,不仅要面临常胜军叛党的层层阻截,即便是到了汴京地界,还要遭到奸臣佞党的截杀。 好不容易进了城门,扭脸就被“请”进了兵部,军情还未说出口,就死于非命。 这个叫张腾的传令兵,拼了老命挣脱兵部的押送,抢了匹马,这才侥幸冲到定王府。 即便如此,兵部的人也不愿放弃,一路追到府门外,眼看着传令兵被带进前堂,这才悻悻而去。 看着经历了九死一生的传令兵,赵桓无比动容,直接起身迎了上去,亲自将传令兵从地上搀扶起来。 “辛苦了,兄弟。” 听到这声兄弟,传令兵更是当场泪崩,高高在上的王爷,竟然与一个卑微的传令兵以兄弟相称。 尽管这是传令兵第一次见到赵桓,却依旧坚定不移的相信了赵桓那些足够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 眼前这位王爷,确实与众不同! 传令兵擦了一把眼泪,强压下心中的崇拜与喜悦,连忙汇报军情。 “易州首府正在遭到常胜军的围攻,岳将军率领虎翼军正在坚守城池,尽管暂时还没有破城之危,但继续打下去,局势不容乐观。” “城中物资匮乏,而敌军甲士数倍于我军,就连攻城器械也一应俱全。” “赵大人希望王爷提前打算,并且立刻向易州派遣物资支援和一支能够袭扰牵制敌人的部队。” 说白了,赵昆要钱要粮又要人,这无疑给赵桓出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除了虎翼军之外,赵桓根本就没有其他部队,别说袭扰牵制敌人,就连后勤物资都送不上去。 而兵部层层阻截传令兵,可见早已经与蔡京串通一气,绝不可能借给赵桓半个大头兵。 赵桓与殿前司的关系也极为紧张,想要借调禁军也不现实。 很显然,易州已经陷入死局,除非岳飞能够抗住压力,依靠有限的力量击退常胜军,否则颓势已现。 陈钊和王大全都看出了其中的严峻,却并未言语,视线聚焦在赵桓身上,等着赵桓拿主意。 不出二人所料,即便是面对如此险境,赵桓依旧气定神闲,没有丝毫严峻感。 陈钊实在是憋不住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难道王爷还有扭转乾坤之法?” 赵桓坐回椅子上,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吩咐长福带传令兵去歇息吃饭,再赏十两银子,以滋嘉奖。 等传令兵满怀感激的离开,赵桓这才不急不缓的道:“有两件事,已经摆在台面上了。” “其一,常胜军必定得到了支持,而背后势力,十有八九是金寇。” “否则单凭常胜军,绝不可能具备如此规模的甲士和攻城器械。” “其二,赵昆刚拿下易州府,常胜军就汹汹来袭,可见必有人暗中指点,打我们一个立足未稳。” “因我军各方面都极为匮乏,常胜军虽战斗素质堪忧,但光凭着人数和武器装备,也足够压垮易州府。” 听到赵桓的一番分析,前堂众人的心早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一直坐在角落,闷声不吭的赵石岩,冷不丁来了一句:“重重受限,处处受敌,易州朝不保夕。” “王爷虽勇,只可惜孤木难支,得到易州不难,想要在易州站稳脚跟却难如登天。” “等王爷被革职,本官唯一能做的,便是保障王爷不受人欺辱。” 这番话丧气到了极点,受到赵石岩的影响,陈钊直接哀嚎一声:“我的命为何如此之苦?” “好不容易抱上王爷的大腿,眼看着就要平步青云,结果转眼尽是镜花水月。” “王爷,您可要坚持住啊,我们一家老小可全指望您了。” 陈钊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只因陈家和定王府早已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赵桓一垮,陈大友首当其冲,转眼就会被灭掉。 陈钊这小子虽然奸猾,却是出了名的胆小怯弱,易州府还没破,他就已经开始哭丧了,赵桓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直接把他的眼泪给吓了回去。 “再瞎嚎,直接把你扔出去!” “老赵你也真是,明知道陈钊胆子小还这么吓唬他!” 赵石岩轻哼一声,他自始至终都瞧不上陈钊,觉得这种人一旦得势,十有八九会成为童贯蔡京之流。 为了避免陈钊吓死,赵桓分析完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后,便直奔主题。 “易州之围,非但不是死局,反倒是我们的机遇!” 陈钊擦了一把眼泪,满脸疑惑:“机遇?王爷真会开玩笑。” 赵桓懒得与陈钊啰嗦,直截了当道:“陛下命本王一个月内平定高拖山叛众。” “倘若常胜军分散于各地,反倒拿他们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进行旷日持久的治安战。” “而今常胜军合力攻打易州府,我们便可迎头痛击,一鼓作气消灭敌军主力。” 一听这话,赵石岩忍不住冷笑起来:“说得轻巧,你连后勤物资都送不上去,如何消灭敌军主力?” 赵桓不答反问:“谁说守城就一定要守?本王为何要被常胜军牵着鼻子走?” 赵石岩眉头微皱:“何解?”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岳飞已经和常胜军交过手,其战力不过尔尔,只要改变战斗方式,便可扬长避短,抵消常胜军的优势。” “他们不是有备而来吗?那就干脆放弃防守,放他们进来,关门打狗。” 听到这话,赵石岩直接站起身,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胡闹!” “放着城池不守,主动和敌人打巷战,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 第236章 向死而生 别说赵石岩,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眼神尽是质疑。 正所谓上善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坚战永远都是最后选项,而且绝大多数攻坚战,都是围而不攻,耗到对方主动投降,因为一旦强攻,进攻方的伤亡率往往是防守方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虽然城中物资匮乏,但只要常胜军强攻,那么吃亏的永远都是常胜军。 赵桓竟然放着好好地城池不守,主动打开城门与敌人短兵相接,即便是门外汉也想不出这种昏招。 赵石岩的态度极为强硬:“我绝不会允许你下这道命令!” “你是王爷不假,但现在这么多人都和你绑在一条船上,你若是出了岔子,所有人都要跟你一起陪葬。” “你这是拿我们所有人的命去赌!” 就连陈钊和王大全都满脸恳请,希望赵桓可以三思而后行。 朱鹏直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眼看着家宴在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定王府蒙受大难,那朱家岂不成了笑柄? 赵桓深知此计极为冒险,但他既然说出了口,自然是胸有成竹。 面对众人的质疑,赵桓毫不在意。 “常胜军兵力数倍于我,后方又有金寇支持,纵使城中将士浴血奋战,挡住了敌人的攻势,敌人也可随时由攻转围。” “满朝文武巴不得本王折在易州,绝不会有半个兵丁支援。” “一旦易州府被围,才是真正的死局!” “届时,本王与岳飞的联系将被直接斩断,城中仅有的资源耗尽,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这段时间,常胜军可大肆在易州搜刮人力和钱粮,就算有那千分之一的几率,我们能夺回易州,这片土地也早已经被刮地三尺了。” “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全都耗在常胜军身上,拿什么抵挡接踵而至的金国大军?!” 刚才还态度强硬的赵石岩,瞬间陷入了沉默。 他光顾着考虑常胜军,却完全忽略了背后的金寇。 常胜军既然得到了金寇的支持,无疑已经成为了金寇的马前卒,岳飞与高拖山鏖战之际,金国恐怕也已经开始调度大军了。 金国巴不得易州死撑下去,等那点精气神被耗尽了,金国还攻打什么太原府?脆弱不堪的易州府,还不是一捅就破?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只不过是国战的序幕罢了。 大宋与金国的博弈,已经正式开始了! 赵石岩默默坐了回去,他低着头,不禁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讷讷自语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还是王爷看的长远,我险些就被蒙蔽了双眼,酿成大祸。” “易州早已经成为王爷和权佞的角斗场,纵使易州再不堪,再脆弱,那群贼佞也不会在乎。” “绝不能和常胜军耗下去,否则等于自毁武功,敞开边陲重镇的大门,令金兵毫无阻碍的长驱直入。” 听到这话,陈钊和王大全对视了一眼,也终于明白了赵桓的用心良苦。 陈钊眼神尽是崇拜:“我等还局限于易州府本身,王爷却已经看到了几个月后的境遇……” “不愧是王爷,走一步看十步,大智若妖也!” 就连向来拍马屁不留痕迹的王大全,此时都昂着头,大肆溜须起来:“谁说定王这只逞凶斗狠?” “哼!论计谋远见,那般宵小,在王爷面前屁都不算!” 朱鹏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看赵桓的眼神变了又变,他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回过神来的赵石岩,哪敢迟疑,连忙出言询问:“请王爷细说,开城迎敌之策!” 赵桓自然毫无遮掩:“易州府作为边陲重镇,其中房屋以石头建造为主,不惧火攻,因此城中纵横交错的街道,便是最好的防御工事。” “敌虽兵力数倍于我,但若是涌入城中街道,便无法施展开来,短兵相接的甲士,自然是旗鼓相当。” “无论是敢战士还是虎翼军重甲战卒,都可与敌人展开正面巷战。” “而其余仆从军,则可以依靠城中房屋进行埋伏袭击。” “巷战虽然惨烈,但只要我军化被动为主动,便可极大的缩短战斗时间。” 赵石岩眉头紧锁,心中再生一个疑问:“物资如何解决?” 赵桓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脱口而出:“虽是巷战,却并非化整为零,而是有节有序!” “以州府衙门为核心,将所有物资全部囤积其中,虎翼军层层设防。” “如此一来,即可依靠物资坚持一段时间,还可紧紧纠缠住敌人,让其不断往城内投送兵力。” 赵石岩的眼睛逐渐恢复亮色,看向赵桓时,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报团取暖,开始朝着崇拜转变。 “一旦双方纠缠在一起,常胜军就失去了战场主动权。” “而先锋部队,必定以甲士为主,甲士受困,常胜军必定不遗余力的救援和增援。” “进则添油加醋被不断消耗,退则甲士损失惨重,没有甲士支撑,其后续作战只能被动挨打。” “此策虽凶险,但却是眼下唯一可行之法!” 已经洞悉内情的赵石岩,直接站起身,毫不吝啬的冲赵桓作揖行礼。 “请王爷宽恕我昔日怠慢,王爷不仅是易州后盾,更是我大宋定海神针也!” “救易州等同于救大宋,自今日起,我将全力支持王爷,绝不再明哲保身,畏首畏尾。” 赵石岩毕竟是老油条了,岂会轻易信服赵桓? 自从恢复了开封府尹的职权,赵石岩的行事作风皆以自保为主,而今天,赵石岩则彻底敞开心扉,将赵桓视为唯一的追随对象。 这等能力压权臣,在政治上力挽狂澜,又用兵如神,细致入微的操控着整个大战略的人,纵观整个大宋,也找不出几个。 救宋之道,就在定王府! 陈钊和王大全见状,也连忙作揖行礼:“请王爷恕我等拙见,险些因愚钝,误了王爷大业。” 朱鹏更是激动地直攥拳,眼神无比炙热,跟在姑父身边,能学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第237章 生日宴 为了避免找到蔡系党羽的截杀,确保命令能够传达到易州,由赵石岩全权负责此事。 开封府每天都要往外签发无数信笺命令,只需将军令鱼目混珠其中,就可掩人耳目,送出汴京。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赵桓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毕竟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再加上棋走险招,想要迎接最好的结果,就必须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赵桓让陈钊和王大全,即刻开始筹备物资,并且开始招募家丁。 据赵桓所知,自从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以来,大宋皇子王爷的权力就受到了严格限制,养私兵这种事想都不要想,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一个谋朝篡逆的大罪。 就算赵桓也不敢顶风作案。 但凡是制度就一定有漏洞,所谓的私兵,其实指的是“甲士” 而护院家丁的限制就稍微宽松一些,至少以赵桓的身份地位,养个三四百家丁,完全没有问题。 “陈钊,物资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以军需物资和粮食为主。” “王大全,招募家丁一事,由你来操办,数量以三百人为准,只需记住三条。” “其一,必须人高马大,身高不能低于六尺。” “其二,必须是平民出身,不可有任何官府乡绅背景。” “其三,必须有一定的胆量魄力,凡怯弱之辈,一律不要。” 搞后勤,陈钊自然在行,因此满口答应了下来。 王大全却犯了难,大宋一尺合三十一公分,换言之,这些家丁的身高,必须在一米八六以上。 要知道,王大全已经算得上魁梧,也只不过才五尺有余,一米七而已。 而且凡是人高马大者,多是富户乡绅出身,毕竟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才能生出魁梧之躯。 平民老百姓,身高普遍五尺左右,上哪去找那么多六尺大汉? 王大全闷骚到了极点,虽然心中郁闷,但却并不会直接反驳赵桓,而是绕了个弯子。 “王爷招募这么多魁梧壮汉,就不怕遭到陛下猜忌?” 赵桓咧嘴一笑,不答反问:“你可知,枪弹分离?” 哈? 王大全一脸茫然:“枪弹分离?啥意思?王爷说的话太高深,属下愚钝,难解其中深意。” 赵桓当即解释起来:“换个说法,弓箭分离。” 王大全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光有弓没有箭杀不了人,这些魁梧壮汉只要不披甲,就只能是家丁,等到了易州再配备武器,摇身一变就会成为战卒。” 孺子可教也! 赵桓背着手,脑海中已经展开一个宏达的武备蓝图。 他不仅要助岳飞提前创建背嵬军,还要重铸敢战士,除此之外,王府的三百家丁也要能征善战。 在这乱世之下,唯有武力强悍者,方有话语权。 对待敌人就算是吐沫星子横飞,把嘴皮子磨烂了,也不如直接把刀片拍在桌子上好使。 见王大全似乎有些为难,赵桓甚是善解人意的问道:“有困难?若是有困难就直说,本王向来体恤下属,绝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王大全岂会听不出赵桓言语之间流露出的威胁?连忙重重抱拳,嗓音铿锵有力:“王爷交代的事,就算是刀山火海,属下也在所不辞!” “请王爷放心,属下就算是把整个汴京犁一遍,也一定会凑齐三百六尺家丁!” 对于王大全的积极工作态度,赵桓甚是满意,当即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可以去筹办了。 如此一来,整个王府前堂就只剩下朱鹏一人了。 不等赵桓开口,朱鹏已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请姑父放心,就算是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会把刚才发生的事,泄露出去半句。” 见朱鹏越来越上道,赵桓甚是欣慰,不禁流露出了长辈般的慈祥笑容,顺势把手里的茶壶放回了桌子上。 朱鹏同样不动声色的蹭掉手心渗出的冷汗,迈步凑到赵桓身旁,支支吾吾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桓见状,便随口问了一句:“有什么话?直说无妨,毕竟咱们是自家人。” 有了这句“自家人”垫底,朱鹏顿时有了信心:“姑父,您看……能不能把之前我上缴给您的一千两银子,退回来一些?” “不怕你笑话,那一千两银子是我的全部家当……” 前一刻还笑呵呵的赵桓,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垮了下去。 “送出去的钱,等同于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道理你可懂得?” 进了赵桓口袋里的钱,还想要回去?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朱鹏不死心,继续央求:“姑父明鉴,我要钱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姑姑。” 姑姑?朱琏? 本来已经准备起身离开的赵桓,顿时停下了动作,饶有兴趣的看向朱鹏。 “说下去,怎么回事?” 朱鹏连忙解释:“后天家宴,我准备给姑姑置办一份生日礼物,只是苦于囊中羞涩。” “我不仅是嫡长孙,更是姑姑的亲侄子,届时大家都送上礼物,唯独我双手空空,岂不是叫人笑话?” 生日礼物? 赵桓先是一愣,紧接着一拍大腿:“后天是朱琏的生日……我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臭小子,你怎么不早说?” 朱鹏满脸委屈:“姑父一直在为易州的大事操心,侄儿又岂敢用这种琐事烦扰姑父?” 放屁! 赵桓心里暗骂,天底下还有比老婆生日更重要的事? 不过也多亏了朱鹏提醒,否则赵桓一心扑在常胜军身上,肯定会把朱琏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想想,朱伯材选择举办家宴的日期,并不是一拍脑袋决定,而是打算借助朱琏的生日,喜上加喜,彻底扫清王府和朱家之间的阴霾。 赵桓直接拿出一百两银票递给朱鹏:“这一百两是本王个人赞助于你,礼物不必太贵重,心意到了就行。” 朱鹏千恩万谢的接过银票,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不知姑父打算送上什么礼物?” 赵桓没言语,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给朱琏举办一场轰动全城,永世难忘的生日宴,以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第238章 紧急朝会 随着赵桓开始行动,蔡系党羽便不再封锁消息,转眼间,常胜军攻打易州首府一事,就在汴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汴京百姓奔走相告,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大肆谈论易州战事。 “听说了吗?高拖山等叛众,已经开始攻打易州了!” “怎么没听说?现在城里都传遍了,高拖山来势汹汹,上万大军已经把易州府围得水泄不通,易州这回难了!” “我看未必,若是搁在以往,单靠那群废物易州兵,自然挡不住高拖山的大军,但是现在不同了,易州已经由定王执掌。” “定王虽凶,可毕竟孤木难支,单凭手里一个虎翼军,如何为战?” “没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缺乏援军和后勤的支持,定王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能够击败数倍于己的大军?” “哎!难道我大宋真的已经回天乏术?” 同样已经得到消息的赵佶,心头不由一沉,他虽然已经下令让赵桓平定叛党,但却没有料到,叛党竟然提前一步发动进攻。 而且根据掌握到的消息来看,高拖山来势甚为凶猛,易州府已经危在旦夕。 赵佶哪敢迟疑,第一时间召集群臣,连赵桓都被一并召进宫里。 赵桓穿过宫门,朝着大殿走去时,听到身旁传来阵阵私语,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就是蔡系党羽。 众党羽拥趸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那老者身形已经有些微微佝偻,仿佛随时都可能入土,而就是这样一个本该颐养天年的老翁,却是六贼之一的蔡京! 似乎是感受到了赵桓的眼神,蔡京笑眯眯的看了过来,貌似慈祥的面容下却尽是奸诈。 “老臣拜见王爷。” “多年不见,老臣都已经黄土埋到脖子了,反观王爷,却是越发的雄武过人。”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面对蔡京假惺惺的问候,赵桓也装模作样的点了下头,算是回礼了。 这份云淡风轻,看在蔡系党羽眼里,却成了傲慢无礼。 一时间众官员纷纷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 “呵呵呵,定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眼高于顶,目空一切,就是不知道这份傲慢还能持续多久。” “听说朱家后天要举办家宴?届时王爷王妃也要参加?” “易州告急,王爷还有心情举办宴会?还真是心大!” “坊间盛传定王心系天下,现在看来,坊间讹传果然不可信。” “这算得了什么?诸位可知,定王要娶死刑犯?哈哈哈,这才是真正的心大。” “那郑庆云不仅是歌姬,更是死刑犯,这种灾星,定王都敢娶?就不怕被她克死?” 此言一出,众官员哄然大笑,看赵桓的眼神皆是鄙夷戏谑至极。 见这群混蛋在郑庆云身上做文章,赵桓虽然很不爽,但这里毕竟是皇宫重地。 赵桓压下心中怒火,恢复了往日里的气定神闲,背着手,单枪匹马迎上一众蔡系党羽。 “其他王爷不敢干的事,本王敢干,其他王爷不敢娶的人,本王敢娶。” “诸位明知道郑庆云是死刑犯,却碰不了她一根汗毛,心里又是何滋味?” 说到这,赵桓眉头一挑,视线落在韩木吕身上。 “韩大人不是说,要让本王眼睁睁看着郑庆云被典刑吗?为何现在郑庆云还好端端的待在王府里?”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会叫的狗不咬人?” 韩木吕脸色瞬间涨红,他本以为郑庆云死定了,连大理寺都决定要重审郑庆云,结果陛下却与赵桓做了交易。 如今郑庆云的生死,已经与易州府绑定在一起。 至少在易州战事出结果之前,谁也休想碰郑庆云分毫。 这种被当今陛下打脸的感觉,自然是令韩木吕无地自容,尤其是看着赵桓那得意洋洋的模样,韩木吕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为了避免在蔡京面前露怯,韩木吕只能硬着头皮,不痛不痒的甩了下袖子。 “陛下命你一个月内平定常胜军,换言之,一个月后,郑庆云就见生死!” “奉劝你一句,不要太得意,小心到时候里外皆输。” “等你被革职,没钱给郑庆云筹备葬礼,本官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周遭的狗腿子纷纷狞笑起来,仿佛大局已定,郑庆云必死,赵桓必败! 赵桓非但不气,反倒笑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笑意,令韩木吕心里一沉,毕竟赵桓一笑准没好事! 不出所料,赵桓直接反问一句:“郑庆云与易州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韩大人笃定郑庆云必定蒙难,也就是说,韩大人认为易州必定被攻陷?” 韩木吕差点被呛死,就算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认。 刚才得意洋洋的蔡系党羽,也瞬间没了动静。 见此情形,赵桓不由仰头大笑起来,一甩长袖,潇洒转身而去。 望着赵桓的背影,韩木吕不由暗暗咬牙:“该死的赵桓,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公相大人,赵桓如此猖狂,等会面见陛下时,您可要好生教训教训他!” 蔡京背着手,反倒格外镇定:“何必与一只蹦跶不了几天的蚂蚱置气?” “你们只需要记住,等会见了陛下,莫要提及无关琐事,只需专心解决常胜军一事即可。” 听到这话,众人马上明白过来,蔡京是打算把常胜军这盘棋局做死,让赵桓绝无任何翻盘的可能。 大殿之上,文武大臣齐聚,赵佶此时可没心情绕弯子,直截了当道:“常胜军进犯易州府,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虽然剿灭常胜军一事由赵桓负责,但赵佶就算再昏庸,也不会轻易那江山社稷开玩笑。 这个时候集思广益,尽快平定易州战火才是正道。 在蔡京的授意下,韩木吕率先发难。 “启禀陛下,根据兵部掌握的消息判断,金人正在调集兵马,凡我大宋北境边陲诸州,皆面临空前军事压力,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余力去增援易州?” “况且平定常胜军,本就该由定王全权负责。” 第239章 舌战群官 在场的蔡系党羽纷纷附和,誓要把赵桓和常胜军彻底绑定在一起。 “定王乃知易州事,亦是虎翼军节度使,可谓是军政皆在手,如今易州出了乱子,自然要由定王负责。” “说的没错,当初可是定王扬言,要在易州与金人决一死战,如今还没有遇到金人,光是面对高拖山等叛众,就已经手忙脚乱,如何相信,定王能够护我大宋社稷?” “既然王爷连金人都不放在眼里,料想解决一个小小常胜军,绝非难事。” 赵佶岂会看不出蔡系党羽趁机党同伐异? 但是他并未出言制止,反倒也将视线投向赵桓。 “定王如何看待此事?” 面对周遭的不善眼神,纵使单枪匹马,赵桓也没有丝毫畏惧。 “平定常胜军一事,自然由本王负责,无需他人操心。” 听到赵桓这自信非凡的回答,赵佶反倒眉头微皱,语气不善的呵斥起来。 “说得轻巧!你若兵败,难不成让整个大宋与你陪葬?” “若是有可行之法,就赶紧说出来,少在朕面前故弄玄虚。” 既然陛下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赵桓也只给他一个交代。 “巷战!” 随着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一片哗然。 就连赵佶都直接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了许久,一声声怒喝才在大殿回荡开来。 莫说蔡系党羽,就连那些身处中立的官员,也纷纷对着赵桓指责起来。 “开什么玩笑!巷战?难道你打算把敌人引入城中,近身搏杀?” “胡闹!即便是门外汉,也干不出这种蠢事。” “虎翼军虽兵力不济,但只要固守城池,便可与常胜军持久周旋下去,打的时间越长,常胜军的损失就越惨重。” “攻坚战,优势在我,定王却要扬短避长,是何道理?” 韩木吕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冷笑起来:“亏下官还绞尽脑汁,结果王爷的制胜良策,竟然是这种昏招。” “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根据《武经总要》上记载,易州府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固守城池,等待增援,任何与敌人短兵相接的战术,都是愚蠢至极。” 听到韩木吕提起《武经总要》,赵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顿时捧腹大笑起来。 这一笑,反倒令闹哄哄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韩木吕眉头紧锁,疑惑愤慨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赵桓捂着肚子,喘匀了气息,这才稍稍收敛:“我大宋军事,真是成也《武经总要》,败也《武经总要》。” “什么阿猫阿狗,只要当了官,背几遍《武经总要》就觉得自己是合格的军事将领了。” “难怪大宋常年遭到外邦蛮夷的袭扰。” 这话等于直接打了所有文官武将的脸,毕竟《武经总要》可是所有官员的必修课。 韩木吕怒极反笑:“难道连《武经总要》都入不了定王的法眼?” 赵桓笑而不语,对于《武经总要》的了解,赵桓绝不逊色于在场的任何人,甚至已经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 《武经总要》创作于北宋建隆元年,小到针头线脑,大到排兵布阵,事无巨细,记载的极其详细。 其军事价值,甚至能与《孙子兵法》相媲美。 也正是因为有《武经总要》的存在,凡是大宋文臣,都能对军事问题毫不避讳的指手画脚。 可以说,纸上谈兵在大宋发挥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赵桓看向在场的一众“军事研究员”不由嗤之以鼻,当即驳斥起来。 “懂军事常识,不代表会打仗,会打仗不代表能打胜仗。” “《武经总要》只是让诸位懂得军事常识,开拓眼界,而不是神书,看上一遍就成了战无不胜的将军。” “本王倒是要问韩大人一句,你言辞凿凿的断言,继续打下去,优势在我,常胜军的伤亡会越来越大。” “你怎知,常胜军会一直攻下去?” “那高拖山是你的至交好友,作战前,先把所有战略计划全部告诉你,还是你能够未卜先知?” 见韩木吕支支吾吾,半天不吭气,赵桓直接冷哼一声,嗓音变得比之前更加有力。 “诸位想指点江山,还需结合实情,而非臆测!” “高拖山在易州活动许久,与前任易州知事和节度使,交往甚密,对城内情况了如指掌。” “这第一波强攻,乃是为了消耗城内物资,瓦解战争潜力。” “强攻不成,顺势转变成围困,只需几层,就可以把易州府围得水泄不通,苍蝇难飞。再把水源污染掉,不出一个月,易州府就得开城投降,就算是咬牙继续守下去,城内守军人困马乏,也只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韩木吕还想狡辩,却被蔡京拦住。 蔡京眉头紧锁,眼神复杂的注视着赵桓,他曾听说之前在艮岳演武,赵桓击败了十倍于己的郓王。 起初还只是以为赵桓运气好,而此时听到赵桓这番言论,蔡京立刻意识到,此子绝非等闲! 其军事造诣,甚至不亚于在场的真正武将! 蔡京强压心中惊诧,故作平静道:“固守确实无法解决难题,但主动开城打巷战,这风险也着实不小。” 赵桓早有韬略,自然脱口而出:“打巷战是为了争夺主动权,逼着常胜军速战!” “由于我军是主动求战,士气依旧强盛,高拖山就算再傻,也不会派二三流的仆从军进去找死。” “势必是以精锐甲士为先锋,进城扫荡。” “只要我军与常胜军甲士纠缠住,高拖山就只能不断往里添油加醋,到时候他想退都退不了。” “陛下不是命我一个月平定常胜军吗?” “照此战法,甚至不需要一个月,本王就能把常胜军打垮!” 静!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认为赵桓已经陷入绝境,却没想到,赵桓却反倒胜券在握。 这家伙……不仅政治手段极其硬朗,就连军事手段也如此铁血。 这还是当初那个废物王爷吗?! 第240章 两大壮举 这一刻,所有人都相信赵桓拿下易州的控制权,绝非是为了渔利,这家伙是真有能力与金兵掰掰手腕! 片刻诧异过后,大殿陷入激烈的争论。 “定王此策虽然冒险,但却不失为眼下最好的办法。” “胡扯!易州府扛不住常胜军的猛攻,岂不是等同于将易州府拱手相让?” “既然你有比定王更好的计策,倒是说出来,让我等开开眼!” “哼,我又不是易州知事,凭什么让我出谋划策?” “那就闭嘴!” 眼看众官员争得面红耳赤,赵佶心中甚为不悦,直到众人发现赵佶脸色难看,喋喋不休的争论才终于平息。 赵佶才不在乎朝堂之上的党同伐异,他只关心易州能不能守下来,常胜军能不能被剿灭。 “定王,朕不管你以何等策略治敌,你只需回答朕,有几成把握守下易州府,击败常胜军。” 赵桓没有半点迟疑,脱口而出:“十成!” 这个回答,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尽管众官员顾忌陛下,不敢大肆嘲讽,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 “十成?话说的太满,小心闪着舌头!” “真是天大的笑话,就算虎翼军固守城池,再有援军支援,也未必稳赢常胜军。” “孤立无援,敌众我寡,处处受限,竟还敢夸口必胜?” 赵佶也没想到赵桓回答的如此干脆,心情阵阵复杂,总感觉赵桓这话有吹嘘夸大的嫌疑。 “空口白话难以叫人信服,可有凭证?” 感受到赵佶的质疑目光,赵桓依旧胸有成竹。 “凭证便是陛下的特赦名额!” “只要儿臣击败常胜军,就可彻底洗清郑庆云的罪籍。” “哪怕是为了让郑庆云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嫁到王府,儿臣也绝不会输!” 现在赵佶除了相信赵桓,已经别无选择:“一个月内,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击溃常胜军,斩杀高拖山,朕就亲自降旨特赦郑庆云。” “不仅如此,朕还封她为县君。” 县君乃是女子爵位,虽然只是一个荣誉称号,但只要郑庆云受封,赵桓迎娶郑庆云将不再受阻碍。 赵桓自然是没有任何迟疑,满口答应了下来。 而在场的蔡系党羽,却发出阵阵阴沉冷笑。 “这个蠢货,竟然真的答应了,难道他没有听清陛下的话?一个月内不仅要击溃常胜军,还要斩杀高拖山。” “光是斩杀高拖山一事,就已经难比登天。” “赵桓这回完蛋了!” 现场最高兴的人,当属蔡京,他根本没有料到陛下竟然会给赵桓出这等难题,偏偏赵桓还答应了! 如果说之前赵桓承诺一个月内击溃常胜军,还有那么一丝可能性。 那么现在,赵桓已经彻底挖坑把自己埋了。 击溃常胜军和斩杀高拖山,这两大壮举缺一不可,试问普天之下何人能够办到?! 蔡京当即假惺惺的朝着赵佶行礼:“陛下英明!” 在蔡京的带动下,现场的众官员也纷纷附和,高呼英明。 赵佶已经把难题丢给了赵桓,便直接退朝离开,众官员结伴离去时,自然是对着赵桓指指点点,议论不断。 韩木吕别提多兴奋了,背着手,走路都带风:“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若要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 “一个月后,赵桓被革职查办,诸位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众党羽也是嘲笑不断。 “赵桓若是能够成就此等壮举,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个蠢货恐怕还不知道,高拖山早已经和金兵狼狈为奸,拥有金兵的支持,就凭区区一个赵桓,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大家等着看好戏吧,哈哈哈。” 离开皇宫的路上,文武群臣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赵桓。 哪怕是力求中立的官员,也对赵桓不抱任何期待。 汉白玉铺筑的御路上,赵桓孤零零的背影,显得极为淡薄,而这无疑更加助长了蔡系党羽的嚣张气焰。 殊不知,此时赵桓心情大好。 “没想到,此次进宫收获竟然如此丰厚。” “不仅获得了特赦名额,还令郑庆云受封县君,只要干掉高拖山,郑庆云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一想到这,赵桓竟不由笑出声。 这笑声自然引来不少鄙夷嘲讽。 “这家伙该不会是疯了吧?”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离他远点,莫要沾染了他身上的晦气。” “一个月后自见分晓,大家稍安勿躁,等着定王府土崩瓦解就是。” 众蔡系党羽纷纷甩袖,大笑着离开了。 而一直等在宫外的长福,见赵桓终于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 “王爷,王大全招揽了一批家丁,请您去检验。”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一阵诧异:“这么快?王大全的办事效率未免也太高了吧?” 长福脸色有些奇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敢提及:“总之……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大全这家伙,为了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投机取巧!” 投机取巧? 赵桓顿时更加感兴趣了,当即跟着长福前往教坊司。 由于赵桓在汴京没有地产,招揽来的家丁也无处安放,所以全部暂时安置在教坊司。 等赵桓来到教坊司,院内已经挤满了人,目测至少有五六十人,而且全都是彪形大汉。 从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来看,全都是社会最底层的穷苦百姓。 奇怪的是…… 这些人的身材全部达标,都拥有六尺身高! “王大全,你是从哪找来这么多壮汉?” 面对赵桓兴冲冲的询问,王大全却低着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竟然直接跪了下去。 “请王爷责罚!” “属下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投机取巧……若是王爷因此而动怒,属下也甘愿受罚。” 这叫什么话? 赵桓一阵疑惑:“你办事效率如此之高,本王为何要罚你?” 王大全脸色更加难看:“这些人……来路不正。” 第241章 粪霸 来路不正? 赵桓眉头微皱,一把抓住王大全的肩膀,没好气道:“这些人该不会是流寇盗匪吧?” 赵桓表面还算沉得住气,心里却慌得一批。 他现在的负面影响实在是太多了,郑庆云的生死,易州府的大战,以及除掉朱伯平一脉产生的余毒,使得整个汴京的视线,全部聚焦在他身上。 再加上周浦那个倔驴,始终憋着心思弹劾赵桓。 若是这个时候再和贼匪流寇扯上关系,万一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王大全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道,疼的一阵呲牙,为了避免被赵桓直接捏死肩胛骨,赶紧解释。 “王爷息怒,就算借给属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盗匪流寇勾结。” “这些人都是……都是……粪夫夜郎。” 说完,王大全赶紧低下头,已经做好了被赵桓一脚踢死的心理准备。 一旁的长福也眼神不善,丝毫没有为王大全开脱的意思,仿佛王大全此举,对王府而言乃是莫大的侮辱。 赵桓终于明白,为何长福和王大全会是这种反应。 由于大宋的城邦已经异常庞大发达,但是排水系统却依旧是古代城邦的通病。 庞大的人口,每日产出的排泄物是非常惊人的,若是不及时清理,很快整个汴京城就会变成臭不可闻的污浊之地,甚至还会滋生蛇鼠虫蚁,引发瘟疫等恶行传染病。 因此催生出了“粪夫夜郎”这个行业。 按理来说,这种社会最底层的脏活累活,只有穷苦百姓才愿意干,绝大多数粪夫夜郎,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都又瘦又小。 但是……问题在于,粪可是上好的肥料,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地主乡绅,都会花钱买粪,以便让农田增产。 挑粪反倒成了一个“朝阳产业”。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斗,继而催生出了一个名为“粪霸”的职业。 想要垄断任何行业,都需要过人的武力值,否则就无法服众,而平民老百姓无法系统性的磨练武艺,那么提升武力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拥有一个魁梧之躯。 王大全心里尽是愧疚自责,暗骂自己不该一时鬼迷心窍,把这群肮脏之人带到王爷面前。 若不是长福及时提醒,没有把这群人直接带到王府,否则王妃知道此事,非把他的皮扒了不可。 “属下甘愿领罪,请王爷惩治。” 看着王大全自责不已的模样,赵桓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描淡写道:“起来吧。” 王大全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抬起头仰望着赵桓:“王爷不怪属下,将这群污秽之人带到您面前,玷污了您的清誉?” 反倒是这番诚恳的话让赵桓皱起了眉头。 “你尽心尽责为本王办事,本王为何要怪你?” “至于污秽之人更是无稽之谈!” “他们虽然是粪夫,但也是靠着卖力气讨生活,不偷不抢,怎么就污秽了?” “相反,在本王看来,这些粪夫反倒是汴京城里最高尚的人。” 此时教坊司的歌姬,早已经在院子一旁挤满了,等着看热闹。 听到赵桓的话,一个叫小燕儿的歌姬,掩着嘴娇笑起来:“王爷真会说笑,这些粪夫怎么就成了高尚?” “他们甚至白天都不被允许进城,只有晚上和拂晓,才能进城挑粪。” “他们若是高尚,那汴京城里还有不高尚的人?” 一旁的歌姬,纷纷跟着调笑了起来。 “这么说,奴家们也很高尚了?” “是啊,连粪夫都高尚,咱们为汴京城带来多少欢声笑语,岂不是更高尚?” 见这帮歌姬如此大胆,竟敢明目张胆的调侃赵桓,王大全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都给我闭嘴!” “连王爷都敢戏弄,我看你们是皮子紧了!” 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歌姬知道赵桓不屑与她们一般见识,反倒敢壮着胆子调侃。 相比之下,王大全这个教坊司色长,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她们苦不堪言。 刚才还莺莺燕燕的院子,瞬间没了动静。 赵桓也不在意,背着手解释起来:“若是离了这些粪夫,不出三天,汴京城就会臭气熏天。” “不出半个月,便会污水横流。一个月后,蛇虫鼠蚁穿街走巷,三个月后瘟疫泛滥,人人自危。” “正是因为这些最不起眼的粪夫,大家才能保持洁净之身。” “明明做着最苦最脏的活,却只靠卖粪赚取微薄收入,你们说这些粪夫高尚与否?” 听到赵桓这么一解释,小燕儿歪着头想了想,小声道:“这么说的话……也确实算得上高尚。” “嘻嘻嘻,不过就算他们真高尚,恐怕整个汴京城,也就只有王爷一人知道。” “或者说,只有王爷一人在乎。”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毕竟自古以来就是笑贫不笑娼,越是勤勤恳恳卖力气的人,反倒越是遭人轻贱。 王大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在赵桓的示意下,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转身冲着一众粪夫低喝道:“王爷不嫌弃尔等卑贱,尔等还不感恩戴德?” 一众粪夫哪敢迟疑,转眼就跪倒一片,高呼王爷千岁。 不过他们看赵桓的眼神,却并非畏惧,而是炙热且崇拜。 赵桓刚才的一席话,他们听了个真切,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低贱,可偏偏赵桓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不觉得,反而说他们高尚。 高尚…… 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么好的词,居然能用到他们身上。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眼前这位王爷,虽然是大宋最暴戾恐怖的王爷,但唯独对待底层百姓却宽仁无比。 为首的粪霸孙贺,抬起头仰望赵桓,激动地直攥拳。 “小的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竟然能够见到王爷本尊,即便是死都值了!” 其余的粪夫也同样兴奋,一道道炙热的目光,全部汇聚到赵桓身上。 “我早就听说过王爷的威名,今日见到真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威严。” 第242章 沙子里的珍珠 “胡说!明明王爷本尊,比传闻中还要英明神武!” “连私塾都没上过,你懂个屁的英明神武?王爷这叫威严霸道!” “我……我就是这个意思,王爷霸道……” 几个粪夫竟然当着赵桓的面,大声争执起来,赵桓非但不怪罪,反倒觉得很有趣。 “都起来吧。” 见粪夫面面相觑,不敢轻易站起来面对赵桓,反倒是那些闲来无事,争着看热闹的歌姬主动安抚起来。 小燕儿白了孙贺等人一眼,娇滴滴道:“还愣着干什么?王爷都叫你们起来了,难道你们要违抗王令不成?” 看孙贺等人被吓得不轻,小燕儿奸计得逞,顿时坏笑起来:“放心吧,王爷虽然凶名远扬,可那都是对待达官显贵,若是遇到平民老百姓,王爷反倒比任何人都好。” 孙贺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强颜欢笑道:“看……看出来了。” “不知道王爷叫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是不是王府的粪满了?不能吧,我们每天都按时去清理,忘了谁家,也不敢忘了王府。” 见这些大老粗如此憨傻,歌姬们被逗得嗤笑不断。 赵桓本打算把这些叽叽喳喳的歌姬轰走,可是转念一想,自从下了禁令,不得出去卖笑,这些歌姬就只能待在教坊司,整日无所事事。 既然她们愿意看热闹,索性由着她们去了。 赵桓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孙贺:“今日叫你们来这里,并非挑粪,而是打算给你们些差事。” 孙贺眼神更加疑惑了:“王爷想让我们干什么?” 赵桓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你们可愿意来定王府当家丁?” 孙贺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硬是半天没回过神,直到被旁边的粪夫狠狠戳了一下肋骨,这才如梦方醒。 他呆呆的看着赵桓,迷茫无措道:“王府家丁?是王爷在戏弄小的,还是小的没睡醒?” “纵使睡得再糊涂,小的也不敢做这样的美梦。” 一旁的长福,见赵桓似乎对这些粪夫很满意,连忙站出来解释。 “你们没有听错,现在机会摆在你们面前,就看你们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只要进了王府,就是王府的人了,除了吃穿用度,以后在汴京地界,谁敢欺负你们,自然有王爷给你们撑腰。” “来是不来?痛痛快快的给个答复,莫要让王爷在此等着你们!” 现场的一众粪夫这才意识到,赵桓没有开玩笑。 众人片刻呆愣过后,竟然有好几个人,当场喜极而泣。 孙贺更是对着赵桓连磕三个头,好像突然被馅饼砸中了脑袋一样。 “给王府当家丁?这种好差事,小的们连想都不敢想。” “王爷不嫌弃小的们,小的们自然是感恩戴德。” “只是小的不明白,定王府挑选家丁,怎么挑到小的脑袋上了?” “小的就是一个……挑大粪的。” 赵桓也不解释,迈步走到孙贺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结实硬朗的肩膀,紧接着又捏了捏犹如钢铁一般坚硬的肱二头肌。 这都是常年出大力才能练出来的体魄。 最难得可贵的是,孙贺除了胳膊和肩膀极为强壮之外,身体却非常厚实。 由于是夏天,再加上孙贺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汗衫,顺着胸前的破洞就能清晰看到孙贺的胸膛和肚子,上面没有一块多余的肌肉。 敦实的胸膛,圆滚滚的大肚皮,这便是常说的“膀大腰圆”,妥妥的战争潜力。 越是这种粗脖子水桶腰的糙汉子,耐力越强,越适合披挂重甲,长时间高强度的作战。 相反,那些练得浑身肌肉的家伙,爆发力虽然很强,却根本无法在战场上抗线。 这就是为何,处于热带的非洲人,看似身材比例无比完美,却无法与来自温带和寒带的大老粗们进行集团对抗。 面对一脸疑惑的孙贺,赵桓脱口而出:“本王看上了你们的体魄!” “王府所需的家丁,绝非护院,而是披着家丁外衣的王府亲兵!” 孙贺恍然大悟,原来王爷是打算派他们打仗。 即便如此,孙贺依旧激动无比,像他们这样的底层穷苦百姓,别说这辈子,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都只能在底层挣扎,永远都不可能飞黄腾达。 而只要跟随在赵桓身边,他们的家族就有了无限可能。 孙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一头磕在赵桓脚边。 “小的这条命,以后就是王爷的了!” 其余的粪夫见状,也纷纷跪在赵桓脚边,以最淳朴的磕头方式,表达效忠。 赵桓身为王爷,自然受得了他们的跪拜,等粪夫磕完头,赵桓这才继续解释。 “光有体魄还不够,还要有过人的胆识,以及百折不挠的勇气。” “战场之上,最重要的素质无外乎三点,体力,士气以及实战经验。” “体力可以训练,实战经验可以积累,至于勇气,你们可具备?” 面对赵桓的询问,孙贺一巴掌拍在胸口上。 “小的别的没有,就是胆子大!” “从王府开始算起,往东三条街,所有的大粪,全都被我们给包了,别人为什么不敢来抢?还不是因为小的早把他们打服了?” “不是吹!小的当初带着两个兄弟,直接把城西那一伙几十个粪夫打的抱头鼠窜!” 看着孙贺得意洋洋的介绍着自己的丰功伟绩,整个教坊司再次笑成一片。 小燕儿捂着肚子,直笑的前俯后仰。 “哈哈哈,这个傻大粗,真是笑死我了。” “打跑了几十个粪夫,就吹嘘成这样,若是打跑的是金寇,你岂不是要吹嘘到天上去了?” “你难道没听说?当初王爷派出岳飞,短短几天时间,就灭了常胜军一个新兵营,砍回来几百颗脑袋。” “你可敢与岳飞相比?” 面对小燕儿的嘲笑,孙贺顿时满脸通红,他虽然不知道岳飞的来头,却听说过岳飞的壮举,他就算再狂妄,也不敢与岳飞相提并论。 但是为了能追随赵桓,孙贺也拼了,咬牙道:“金寇又如何?!” “只要王爷让我上战场,我便敢与金寇拼命!” 第243章 王府亲兵 很好! 赵桓要的就是这种敢打敢杀的勇气! “你虽然难以成为岳飞那样的骁将,但只要你忠于定王府,不仅你不用再当粪夫,你的儿子和孙子,也会彻底摆脱泥沼。” “待到成就大业,虎翼军的将领之位,必有你一席!” 本来孙贺就激动无比,听到这话,更是险些当场哭出声。 他死死盯着赵桓,咬着后槽牙,声嘶力竭的怒吼起誓。 “您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却知道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痛处。” “若是有选择,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继续挑大粪?” “小的愿意为王爷出生入死!” “既是为了报答王爷的知遇之恩,更是为了我自己的子孙后代,不用再挑大粪。” 其余的粪夫,同样紧紧攥着拳头,眼神炙热的注视着赵桓。 就算是卖粪,能够赚上一点钱,让家人不至于忍饥挨饿,可是他们走在大街上,就连普通老百姓都躲着他们走。 仿佛他们身上臭不可闻似的。 可是眼前这位王爷,非但不嫌弃他们,反倒要亲手栽培提拔他们。 粪夫们心里岂能不感激? 他们不懂那么多慷慨激昂的大道理,却明白,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顷刻间,五十多个粪夫的呐喊声,仿佛要把教坊司震塌一样。 “王爷千岁!” “我们再也不想挑大粪了,愿意为王爷建功立业。” 刚才还对粪夫嗤之以鼻的小燕儿,脸上的嬉笑逐渐消失了,她的耳膜都被这群糙汉子震得生疼。 其余歌姬也面面相觑,脸上甚至流露出了畏惧之色。 毕竟这些大老粗,全都拥有六尺身高,膀大腰圆,又是专门与人打架斗狠的粪霸,突然齐声呐喊,还真够吓人的。 赵桓眼神越发明亮,他要的就是这样的部下! 如果不是赵桓手里缺人,他还真想把这些粪霸,全部送给岳飞,助他尽早建立背嵬军,与金人铁骑一较高下! “王大全!” “属下在。” “你非但没错,反倒有功,这五十三个汉子,本王非常满意,全部留下了。” “再接再厉,把整个汴京城所有粪霸,全部网罗一遍,只要是这般魁梧的汉子,都给本王叫来。” “事后你去王府账房,支取五百两银子,此乃本王单独赏你的。” 王大全哪里料到,他竟然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即惊喜无比,连忙谢恩。 赵桓紧接着叫来长福。 “将这些汉子,全部登记造册,禀报宗正寺,正式成为定王府家丁。” “自今日算起,以后每个月给他们发五百文钱,此乃家丁之固定俸禄。” 听到这话,长福不由犯了难。 “这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一个月五百文,一年就是六两银子,他们足足有五十三人,已经超过三百两了。” “等日后继续招募家丁,光是发给他们的银子,每年就要小一千两。” “这么大的花销,是不是应该先通知一下王妃?” 赵桓一把捏住长福的后脖领,恼羞成怒:“你是本王的人,还是王妃的人?” “本王畏惧王妃,那是爱妻心切,你身为本王的心腹,也跟着畏惧王妃,那本王还如何用你?” 长福后脖领发凉,他这才意识到,险些给自己惹来多大的麻烦。 莫说王爷,就算是当今陛下,都要顾虑结发妻子,不可轻易动怒无礼。 但是王爷身边的人,则需要灵活处事。 长福哪敢再迟疑,赶紧点头如捣蒜:“属下知错了,绝不敢再犯,求王爷息怒。” 赵桓松开手,打发长福赶紧去办。 别说一年千八百两银子,就算是一万两,该花也得花。 花出去的钱才叫钱,留在手里,最后还指不定便宜了谁。 况且赵桓现在虽然缺钱,但更缺的却是人手,人力永远是最宝贵的资源,没有之一。 孙贺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脑袋直迷糊。 “月俸五百文……这便是王府家丁的待遇?!” “一年六两银子,即便是继续当粪夫,也赚不来这么多钱啊。” “兄弟们,跟着王爷有肉吃!” 随着孙贺一声呼喊,众粪霸纷纷攥着拳头,振臂高呼:“誓死追随王爷!” 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赵桓就能组建起一支强有力的王府亲兵部队。 就在他暗暗得意之际,却感觉旁边飘来一股醋味,转身望去,好家伙,墙边的歌姬们,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尤其是小燕儿,双手叉着腰,一副小怨妇的架势。 “王爷也太偏心了!” “这群粪霸,一年都有六两银子,奴家们整天在教坊司待着,可是颗粒无收呀。” “奴家可不是被官卖的,而是家中贫寒,父母把我送到官府,被选上来的,人家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其余歌姬也纷纷抗议。 “就是就是!王大全也好,陈钊也罢,自从跟随在王爷身边,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现在又多了一群粪霸。” “王爷莫不是喜欢男人?否则为何对奴家们如此小气!” “王爷说不许卖笑,奴家们便老老实实的待在教坊司,可每天这么干坐着晒太阳,也不是个事呀。” “要不然王爷把我们全都收了吧,我们也去王府当侍女,最起码还能领点钱。” 小燕儿胆子最大,竟然直接跑到赵桓身旁,一把抱住赵桓的胳膊,来回摇晃起来。 “求王爷收留。” 小燕儿这一出手不要紧,整个教坊司瞬间乱了套,所有歌姬全部扑了上来,直接把赵桓给淹了。 长福刚要上前解围,却被王大全拦住。 “长福管家,让王爷消遣消遣,何必急于阻拦?王妃又不在这。” 听到这话,长福不由停下了脚步,脸上不由露出坏笑。 “看来王爷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小子就是闷骚,肚子里的坏水比陈钊还多!” 王大全一抱拳:“承蒙夸奖。” “忠肝义胆者,有你和岳飞就够了。” “至于你们不屑干的事,就交给在下和陈钊即可。” 忠肝义胆…… 这话直接说进了长福的心坎里,他昂着头,别提有多得意了。 第244章 盘丝洞 赵桓发现长福和王大全竟然站在一旁看热闹,丝毫没有上来给他解围的意思,心里顿时气得不行。 这两个败类,眼睁睁看着赵桓掉进盘丝洞里,竟然不拉一把,这不是逼着赵桓犯错误吗? 没办法! 赵桓只能咬紧牙关,应对盘丝洞的考验,足足支撑了好几个回合,才心有不甘的败下阵来。 “你们赶紧放手,若是被王妃知道,非来收拾你们不可!” “本王可是向来洁身自爱,除了王妃和郑庆云之外,本王绝不会对任何女人产生兴趣!” 小燕儿白了一眼,娇嗔道:“既然王爷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为何还把奴家抱的这么紧? “您就不怕把奴家憋死?” 赵桓左手搂着小燕儿的肩膀,右手环绕着另一个白衣歌姬的小蛮腰,满脸正色道:“本王是怕你们摔着!” “你这丫头,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再说了,你们这么多人对付本王一个,本王连动都动不了,如何能够欺负你们?” 小燕儿与其他歌姬不同,她不是被逼良为娼,而是主动选上来的。 因为积极性极强,所以职业经验比其他歌姬,不知道高了多少座喜马拉雅山。 哪怕是面对赵桓,小燕儿都一点不怯。 明明满脸抗拒,小嘴都要撅上天了,可是双手却翻过来死死抱着赵桓的腰,仿佛一松手,赵桓就会跑掉似的。 好一个欲拒还迎! “王爷的嘴,骗人的鬼!” “明明之前夸下豪言壮志,说是我们只要乖乖待在教坊司,便让我们享清福。” “结果呢?我们可是好生听王爷的话,但王爷却出尔反尔。” “自从您当上教坊司主使,奴家们便颗粒无收,现在已经开始节衣缩食了。” “光是这半个月,家里就寄来好几封书信,催着我寄回去些银子,贴补家用,可是人家手里哪有闲钱嘛!”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钱? 赵桓故意不答反问:“你当了这么多年歌姬,难道就没攒下点钱?” 一听这话,小燕儿整个人都贴在了赵桓的胳膊上,抬起小手在赵桓鼻子上摸了一下。 这个大胆举动,已经是以下犯上。 但赵桓不在乎,长福也不在乎,那就没人在乎了…… 小燕儿一脸怨念:“王爷你自己闻,奴家用的可是最上好的胭脂水粉,与京中官宦千金乃是同款。” “这么一盒,就要二两银子。” “还有衣裳……” 说着话,小燕儿故意抬起手,显摆自己的袖子,结果袖子宽松,直接顺着手腕滑了下去,把整条白皙纤细的玉臂,完全展现在了赵桓眼前。 “光是这件外搭的衣裳,就要六两银子,可是蚕丝缝制的。” “至于这内衬……” 赵桓连忙按住小燕儿的手,这要是让小燕儿继续展示下去,赵桓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而且这丫头,极为诡计多端,看似不经意的勾搭举动,就连自认定力超群的赵桓,都被撩拨的心痒痒。 这种“高手”只当歌姬,未免太屈才了。 赵桓攥着小燕儿柔弱无骨的小手,不苟言笑,正气凌然道:“本王知道你们以前整日出入王孙贵族的官邸,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现在让你们降下标准,改穿粗麻衣裳,改用廉价水粉,自然是难为你们了。” “不如这样,本王提拔你为教坊司色长。” “以后教坊司的歌姬都归你管,其余的归王大全管。” 本来还满脸笑意的王大全,瞬间笑不出来了。 他暗中推波助澜,让赵桓掉进盘丝洞里,也算是变相的拍马屁。 结果……拍来拍去,把他这个色长的职位都快拍没了。 凭空多了个色长,王大全虽然依旧是教坊司毋庸置疑的二把手,但这地位可是蹭蹭的往下掉。 “王爷!” 王大全猛地一抱拳,铿锵有力道:“小燕儿为人奸猾,又是女流之辈,恐怕难以胜任色长一职。” “况且大宋还没有女色长的先例。” 奸猾? 听到王大全对小燕儿的评价,赵桓不由一阵好笑:“小燕儿奸猾,岂不是与你正好合拍?” 王大全脸色顿时涨红。 赵桓脸上笑意更甚,他岂会不知王大全是什么货色?道貌岸然说的就是他这种! 长福在旁憋着笑,你他妈不是喜欢拍马屁吗?这回拍到马蹄子上了吧?活该! 王大全哭丧着脸,小燕儿却乐开了花。 她紧紧抱着赵桓的胳膊,用力摇晃,都快把赵桓的肩膀腰脱臼了。 若不是小燕儿身上极为绵软,赵桓非把她一把推开不可! “哇,色长?” “王爷如此心疼奴家,奴家好开心,请王爷放心,奴家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可是……当色长,每年也才几十两银子的俸禄而已……” 这个小燕儿,简直就是个媚到骨子里的财迷! 不过赵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种想法甚多,且敢想敢说的人,倒也可用。 赵桓直截了当道:“你既然是本王私封的色长,自然不享有朝廷俸禄。” “你的俸禄,本王亲自给你发。” “每月十两银子,此乃基础俸禄,你若是干得好,还有额外嘉奖,上不封顶。” 小燕儿以前经常跟王孙贵族打交道,属于吃过见过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区区“十两月俸”而心动。 她真正感兴趣的是“上不封顶”这四个字。 “王爷打算让奴家做什么?” 不出赵桓所料,这小丫头片子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简单!” “你给本王开设一个文社。” “歌姬不是都闲着吗?全都去文社做工,端茶倒水也好,吟诗作对也罢,你根据歌姬的能力分配岗位。” “任何想要进入文社的人,都收取十两银子门票,除此之外,里面的笔墨纸砚和茶水糕点,一律免费。” “本王打算卖门票赚钱。” 小燕儿再次彰显出她异于常人的精明,听到赵桓这番话,她反倒平静了下来。 然后直接转身冲周围莺莺燕燕的歌姬,娇喝一声:“都让开!” “我现在已经是色长了,你们都得听我的!” 第245章 磨人的小妖精 新官上任三把火,小燕儿还没正式上任,这煞威就已经彰显出来了。 在场的一众歌姬,虽然不服气,甚至隐隐嫉妒吃醋,可是当着赵桓的面,她们自然不敢有怨言,只好依依不舍的松开赵桓,让出一条路。 小燕儿就这么紧紧抓着赵桓的手,堂而皇之的拉着他走进前堂。 砰! 前堂大门被一把关上。 没人知道小燕儿要干什么,唯独被抓进“母狼窝”的赵桓,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得意弧度。 倒不是因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沾沾自喜,而是小燕儿那滴流乱转的眼睛,令赵桓暗叹没有看错人。 明明已经没有外人了,根本无需再演戏,但小燕儿依旧扑进赵桓怀里,娇滴滴道:“王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赵桓眼睛微眯,脸上笑意越发浓厚:“怎么说?” 小燕儿轻咬薄唇,明明是在谈正事,但举手投足却尽是撩拨。 “不敢欺瞒王爷,奴家以前曾为高俅效力。” “奴家与城中的王孙贵族接触时,卖笑之余,总要打探消息。” “不止奴家,好多歌姬都是高俅的耳目眼线。” “王爷要创办的文社,其实与高俅一样,都是要在城中布下耳目眼线,对不对?” 这番话,完全说进了赵桓的心坎里。 赵桓现在最缺三样东西,人力,钱财以及消息渠道。 前两者都好解决,唯独这第三点,确实难办。 之前童贯一直怀疑赵桓手里掌握着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殊不知,连赵桓自己做梦都想创办一个特务机关。 没有准确且及时的消息来源,无论做什么,都始终慢人一步。 但是这个情报网,见不得光。 因为普天之下,只有陛下能够光明正大的掌控特务组织,其余任何人,若是明目张胆的创建特务组织,那都是与找死无异。 武德司耳目通天,想要在武德司的眼皮子底下打探消息,就必须秘密进行。 假借文社的外衣,让歌姬暗中与城中各方势力接触,继而旁敲侧击,打探情报,无疑是最好也是最安全的方式。 反正这里没有外人,赵桓索性也放开了。 他左手搂着小燕儿的蛮腰,右手在她鼻尖上一点。 “王大全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这丫头确实奸猾至极。” “不过你说的没错,本王就是要培养专属于自己的情报网。” “金兵正在调兵遣将,而金兵的探子,恐怕早已经把汴京渗透的千疮百孔了。” “但是本王碍于身份,不可私自蓄养兵马,更别提探子了。” “你们这群丫头,可是肩负重任,往大了说,甚至关乎本王的未来。” 之前郑庆云的错案,赵桓险些在韩木吕面前栽了跟头,就是吃了耳目闭塞的亏。 若赵桓真如童贯之猜想,手中拥有一个庞大的间谍组织,那么诸如郑庆云之类的事件,完全可以提前解决,防患于未然。 小燕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毫无顾忌的往赵桓怀里钻,撒起娇来。 “奴家本不敢提及旧事,生怕王爷知道奴家曾为高俅效力,狠狠的惩罚奴家。” “结果王爷根本不在乎,还提拔奴家为色长,这般疼爱,奴家自然愿意为王爷鞍前马后,尽心尽力。” “王爷放心就是,那些所谓的王孙贵族,只需喝几杯酒,便什么都招了,至今为止,奴家还没见过真正嘴硬的男人。” “嘻嘻嘻,若是有内廷的官员来了,就连圣旨内容,提前一天,奴家都能给王爷搞到手。” 我勒个去! 也不知道小燕儿这番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总之连赵桓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若小燕儿真有这种本事,赵桓即便是砸锅卖铁,也要重担培养她! 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长福的咳嗽声。 “王爷,您都进去这么久了,该出来了吧?” “小燕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您可不要犯错误。” 被长福这么一提醒,赵桓这才如梦方醒,低头一看小燕儿,发现这小妖精已经整个人钻进了赵桓的怀里。 不知不觉的犹如八爪鱼一般,把赵桓缠绕了个结结实实。 好家伙! 这丫头,果然不好对付,连赵桓都不知不觉的陷进去了。 “好了,我们出去吧。” 见赵桓清醒过来,小燕儿反倒一阵不甘心:“不嘛,王爷若真心疼奴家,就再多陪陪奴家。” 长福的声音再次传来:“王爷,大家都等着你呢!” 赵桓眉头微皱,为了尽快摆脱小燕儿,故作严肃:“少来这套,知道吗?!” “本王可不是随便的人!” “我命令你,立刻从本王怀里下去!” 小燕儿非但不松手,反倒搂的更紧了,竟然无比挑衅的冲赵桓一挑眉,示威道:“若是奴家抗命不从,王爷打算如何惩罚奴家?” “嘻嘻嘻,任凭王爷如何处置,奴家都不怕呢!” 纵使是两世为人,阅历极其丰富的赵桓,也从未见过如此磨人的妖精。 难怪当初连高俅都重用这丫头! 就在赵桓一度有些无计可施之际,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紧接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抬头望去,朱琏赫然站在门口,郑庆云站在左边,小夏站在右边。 三女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赵桓,差点没把赵桓当场吓尿。 小燕儿也吓了一跳,刚才还一个劲儿的纠缠赵桓,此时已经直接从赵桓身上跳下去,毫不犹豫的跪倒在朱琏脚边。 “奴家该死,求王妃殿下赎罪。” 朱琏脸若寒霜,自从她完全接纳了赵桓以来,反倒越发的眼睛里不容沙子了。 搁在以往,任凭赵桓如何风花雪月,她连理都不理。 现在,她想要掐死赵桓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明显! “小夏,把这勾引王爷的女人拖出去打死!” 朱琏最忌讳的便是赵桓走回头路,她好不容易熬出来,可不希望赵桓再沾染上吃喝嫖赌。 小燕儿吓得花容失色:“王爷救命啊。” 赵桓连忙起身,凑到朱琏耳边解释:“爱妃息怒,此女对本王极为重要,杀不得。” 第246章 正房夫人之威 赵桓这句话,算是捅了大篓子,朱琏的小脸瞬间冷的掉渣。 意识到说错了话,赵桓连忙攥住朱琏的冰凉玉手。 倒不是担心朱琏扭头跑了,而是怕朱琏一怒之下,直接把他掐死。 赵桓赶紧把朱琏拉到一旁,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得知赵桓与小燕儿的真实关系,朱琏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但眼神依旧很冷。 “既然是下属,又何必搂抱在一起?” “小燕儿既可以白天为你效力,自然晚上也行!” “你别以为我好糊弄,本宫只许你续娶一个后妃,可没说两个!” 赵桓委屈的想死,他除了抱着小燕儿,摸了摸腰肢和小手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嘛,怎么稀里糊涂的变成负心汉了? “我比窦娥还冤!” “我是什么人,难道爱妃还不清楚?” “即便是天仙下凡站在本王面前,本王也绝不会动心。” 朱琏轻哼一声:“你倒是没动心,净动手了!” “郑庆云的命有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还不容易熬出头来,你可莫要伤了她的心。” 原来朱琏是在为郑庆云鸣不平,赵桓心里顿时感动无比,对眼前这位正房夫人,更是肃然起敬。 不过话说回来,赵桓想要娶谁,需要层层审查。 陛下,宗正寺和礼部,全都要疏通,除此之外,还需要朱琏点头。 若朱琏不答应,赵桓就娶不了妻子,只能纳妾。 所谓的妾,名义上是小老婆,实际上就是婢女丫鬟,只要朱琏一不高兴,可以随时把妾直接打死,这便是正房夫人的权力。 最关键的一点,赵桓身为王爷,不便经商。 若非要做生意赚钱,就必须有人代劳,赵桓只管在幕后分钱。 毕竟自古以来“士农工商”阶级分明,连文人都极其鄙视经商,更何况堂堂大宋王爷? 凡名门望族,男人出仕,女人操持田产生意者,比比皆是。 或是由管家代劳,女人只管家中大小事务。 究根结底,赵桓无论想要赚钱,还是想要娶妻,都必须有朱琏相助。 “爱妃若是不相信,我现在就禀明陛下,辞去一切事物,咱们夫妻寻一处土地,归隐田园。” “即便是陪着爱妃,粗茶淡饭,男耕女织,本王也绝无怨言。” “这该死的汴京,处处是诱惑,纵使本王气节再高,也免不了遭人非议。” 看着赵桓自卖自夸,厚颜无耻的模样,朱琏心里的气也就消了七八分。 “哼,家宴在即,易州府局势危机,这个时候,你可莫要乱来。” “能够平安无事的度过这段时间,本宫就已经烧高香了。” 见朱琏终于消气,赵桓非但没有放松,心里反倒一阵酸楚。 即便这个时候,朱琏也丝毫没有提及生日一事,很显然,勤俭惯了的朱琏,根本就没打算过生日。 越是这样,赵桓就越不能亏欠朱琏,暗暗发誓,待到朱家大宴那天,一定要让朱琏成为整个汴京最幸福的女人! 就在赵桓暗暗勾勒生日宴的构思时,朱琏已经回到小燕儿身边。 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小燕儿,王妃之威,显露无疑。 “今日有王爷保你,也就罢了。” “但只许这一次,若是再让本宫知晓,你企图勾引王爷,我便让人把你扔进井里!” 小燕儿哪敢迟疑,连忙磕头如捣蒜。 “多谢王妃不杀之恩。” 赵桓见状,连忙冲小燕儿挥了挥手:“行了,赶紧走吧,把本王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好。” 小燕儿撅着嘴,满脸委屈,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赵桓一阵紧张,生怕被朱琏发现,直接要了她的小命。 “还愣着干什么!” 面对赵桓的呵斥,小燕儿更加委屈了。 “王爷,创办文社总得花钱吧?奴家哪有钱?” 原来是这么回事,意识到会错意了,赵桓老脸一红,直接让长福带小燕儿离开,回府支取银子。 就在这时,小夏站在门口,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院子里的歌姬,娇喝不断。 “都给我把眼睛放亮了,身子摆正了,王爷乃是万金之躯,岂是你们能够染指的?” “谁若是心术不正,想要攀龙附凤,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富贵命!” “王妃乃是朱家嫡长女,更是整个汴京所有王妃中,唯一有宮邸的贵人,如此才能与王爷永结同心。”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来历,也敢痴心妄想?!” 小夏甚是凶悍,直接把歌姬们骂的头都抬不起来。 这便是王府女人的厉害之处,王爷实力越强,王府女人就越是凌厉。 赵桓见状,也只是一旁看着,根本不予插手。 毕竟赵桓与朱琏夫唱妇随,赵桓凶悍时,朱琏便温柔,赵桓搞不定时,朱琏便会挑大梁。 如此,才能软硬兼施,始终保持王府的威望。 唯独郑庆云不在乎赵桓的所作所为,反倒害怕赵桓被苛责,连忙上前劝阻朱琏。 “姐姐别生气了,王爷毕竟是教坊司主使,整日与歌姬打交道,难免会有接触。” “姐姐在王爷心里的分量,普天之下,任谁也比不上。” “妹妹我,也断然不敢与姐姐相比。” 朱琏早已经把郑庆云当成了妹妹,轻轻拍抚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你呀,总是处处为王爷着想。” “王爷也需要有人时刻约束他。” “你没有在王府体会过苦日子,不知王爷以前是何等……” 朱琏把到嘴边的“败类”二字给咽了回去,她暗暗发誓,绝不会让赵桓重蹈覆辙,变回以前那般无用。 爱之深,责之切。 郑庆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她注定成不了朱琏这样的强大女人。 约束王爷的事,就交给朱琏了,而郑庆云只需要一心一意的为王爷好就是了。 郑庆云来到赵桓身旁,眼神尽是感激。 “之前在宫里发生的事,奴家已经知道了,王爷为了奴家承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奴家不知该如何报答。” 赵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相夫教子如何?” 第247章 陈玉姝的苦难 相夫教子…… 郑庆云小脸顿时红了个透,尽管无比羞怯,却还是点了点头,发出一声细微的“嗯”。 就在这时,赵桓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陈玉姝跑哪去了?” “小夏,陈玉姝为何不在王妃身边?难道是不合格,已经被赶回前院了?” 王府侍女,分了好几个等级。 等级最高的乃是贴身侍女,若是在王妃身边,便如小夏这般,地位不亚于长福。 若是在赵桓身边,便等同于妾。 贴身侍女下面,还有后院侍女,专门负责照顾王爷王妃的起居,干的都是些轻松细致的活。 再往下是前院侍女,最下等是粗使丫头。 陈玉姝若是被赶回前院,说明她在王府的地位,连掉两级,以后也只能领个微薄的工钱了。 提到陈玉姝,小夏不由叹了口气。 “王爷有所不知,玉姝这丫头,不仅机灵,而且胆大细心,王妃也非常喜欢她。” “可是……” “这丫头的亲爹,却太不是东西了,一有机会就来闹她。” “若是直接把那烂赌鬼打死,只怕伤了玉姝的心,若是不管,便会扰了王府的清静。” “所以,奴婢擅作主张,给了陈玉姝五百文钱,把她赶出王府了。” 得知真实情况,赵桓并未怪罪小夏。 毕竟小夏是半个贴身侍女,自从小钗死后,整个王府,就属她的地位最高,权力最大。 处置一个刚来的侍女,自然不算什么。 而且小夏的初衷,也是为了维护王府的清誉。 只是陈玉姝那丫头命苦,摊上个烂赌鬼父亲,隔三差五就被卖掉,如今被赶出王府,只怕是用不了几天,就又被卖到哪个地主家了。 像她这般贞烈的女子,恐怕活不了多久。 赵桓与陈玉姝也算有缘,决定再帮她一次。 送朱琏和郑庆云回王府后,赵桓便带上长福和刚刚招募的粪霸孙恒,去寻找陈玉姝。 “王爷,陈培那个混蛋,既然来了汴京找陈玉姝,想必在城里有落脚之处。” “像他这般烂赌鬼,住的地方,肯定离宝局很近,我猜大概在昌运宝局一带。” 听到长福这番话,赵桓当即前往昌运宝局。 宝局的规模很大,长福进去寻摸了一圈,很快就从赌友口中,问出了陈培的住处。 乃是距离宝局两条街的贫民窟里。 没错,汴京城内也有贫民窟,称之为“闾左”或是“寒窑”。 凡是住在贫民窟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家道中落,在城中做最苦最累的活,比如那些最下等的粪夫。 孙贺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因此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 “王爷,这里肮脏,您小心点。” 孙贺在前面引路,显得极为小心,即便是路上有脏水,都赶紧跑过去挡住,弯腰抬手请赵桓绕行。 堂堂王爷,突然来到这种低贱之地,简直就是史无前例。 殊不知,此时孙贺心里已经骄傲到了极点,若是老街坊们知道他进入了王府,还成了王爷的人,那还得了? 赵桓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劳动人民最光荣,王孙贵族吃的米,穿的衣,哪个不是出自劳动人民之手?” “若这里脏,那么本王的王府也干净不到哪去。” 赵桓毫不在意面前的脏水洼,直接抬脚迈了过去。 这一言一行看在孙贺眼里,不仅颠覆了三观,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单凭这些细微之处,他便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为赵桓干出一番事业! 有孙贺带路,赵桓很快就找到了陈培的住处。 乃是一间破木屋,说是屋子,其实和马棚差不多,四面漏风,周围还堆满了杂物。 像这样的房子,每个月也要二百文的租金。 这就是大宋首府,寸土寸金。 还没等靠近木屋,赵桓就听到一阵激烈的咒骂声。 “你个赔钱货,好不容易进了王府,这才几天,就被人赶出来了,真是个废物。” “我还打算跟你享享清福,结果反倒要我来养活你。” “刘家的十两银子不是已经还清了吗?你赶紧给我去王家,我可不养你这个吃闲饭的东西。” 赵桓眉头微皱,隔着墙上的缝隙看去,只见一个瘦瘦瘪瘪的老头,正在对着陈玉姝破口大骂。 陈玉姝就这么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腿,一声不吭。 一双眼睛痴痴的望着门外的水井,显然已经对生活彻底失去了希望。 屋外还站着三个男人,正对陈玉姝品头论足。 “呵呵呵,老陈,真看不出来,你个怂眉耷眼的老家伙,竟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早说啊,我还能再借给你五两银子,哈哈哈。” “你叫陈玉姝是吧?你爹前前后后借了我七两银子,只可惜他手气不好,半天就输光了。” “以后你就来我家服侍着,什么时候把钱还完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回家,很公平吧?” 说话的中年男人,一双眼睛不断在陈玉姝身上扫视,眼神尽是急不可耐的兽欲。 但凡是陈玉姝迈进王家的门槛,要么贞洁不保,要么横尸街头。 像她这样被卖掉的底层女人,就算死了,也无人问津,顶多陈培以此为借口,让王家再赔点银子罢了。 见陈玉姝不吭声,王诚身边的宝局伙计,不由冷嘲热讽起来。 “才去了王府几天,就变得如此清高了?” “难不成,定王把你享用完,就把你给踢出来了?哈哈哈,那赵桓也不是什么好鸟嘛。” 王诚和另一个皮肤黝黑的伙计,顿时大笑起来。 王诚满脸戏谑:“无妨。” “王爷用过的女人,我再接着用,也能沾沾王气不是?” 一直闷声不吭的陈玉姝,突然抬起头,攥着拳头,冲王诚三人娇喝道:“王爷才不像你们说的那般不堪!” “你们也配谈论王爷?” 陈玉姝被赶出王府,谁也不怨,要怪就怪她命不好,摊上陈培这样的混账父亲。 即便与王府有缘无分,她也不许别人诋毁赵桓。 可以为了家人,与天下为敌的王爷,岂是这群败类能够肆意评说?! 第248章 牲口老爹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赵桓很是意外,没想到陈玉姝都被赶出王府了,竟然还如此维护赵桓。 这丫头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硬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摊上了个混账父亲。 只可惜,生身父母没得选,摊上了就是命,再苦也得受着。 毕竟百善孝为先,若子女对父母不敬,轻则杖刑,重则斩首。 陈玉姝的一番话,直接把王诚激怒,他毫不顾虑站在一旁的陈培,直接迈步上前,一把抓住陈玉姝的头发。 “贱货,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王府的人了?” “你爹把你抵给我,你就是我王家的人了,再敢犯上,小心我打烂你的嘴!”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本老爷磕头道歉!” 陈玉姝双手捂着头,尽管头皮被拉扯的生疼,眼眶含泪,却始终不吭一声,以沉默对抗王诚。 陈培看着亲女儿遭人如此对待,非但没有上前阻止,反倒冷嘲热讽起来。 “你这死丫头,又不是第一次被卖,何必招惹这番皮肉之苦?” “别以为进了王府几天,自己就真的飞上枝头了,你还是最卑微最低贱的贫民之女。” “可别怪我这个当爹的不疼你,我前前后后给你寻了多少婆家?你一个都不应!” “既然你不肯嫁人,那我把你送到大户人家做工,也是合情合理。” 陈玉姝早已经对这个爹死心了,可是听到他的这番话,心里还是如针扎一般。 他所谓的寻摸婆家,说白了就是高价把陈玉姝卖掉。 见陈玉姝还不肯下跪,王诚反手一耳光抽了上去。 身材娇柔的陈玉姝,哪里承受得住这一巴掌? 当场便瘫倒在地,嘴角不断往外渗血,连后槽牙都被打活动了,纵使受到这般虐待,陈玉姝依旧不肯求饶,看向王诚的眼神,反倒比之前更加强硬了。 “就算你把我打死,我也不会跟你走!” 一听这话,不等王诚开口,陈培反倒先不干了。 他恼着脸子,恶狠狠的瞪着陈玉姝,似乎要把她吞了一样。 “这可由不得你!” “我欠了王东家整整七两银子,你若是不去,你爹我即便是砸骨卖髓,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陈玉姝紧紧攥着粉拳,哀声质问:“你为何非要去赌?” “自打我记事起,你便嗜赌如命,连我娘都被你给输掉了,若不是邻居接济,我早就饿死了。” “你输了几次?又用我抵了几次债,你自己还能记清吗?!” 面对女儿的质问,陈培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倒变本加厉。 “我是你爹!连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你少给我啰嗦,赶紧给王东家磕头道歉,乖乖跟他回家,否则你就是故意把亲爹往绝路上逼,你个不孝女!”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在陈培的观念里,已经没有了是非对错,更无礼义廉耻。 只要能换来钱,继续赌,别说卖女儿卖媳妇,即便是再伤天害理的事,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陈玉姝明知道陈培早就没了羞耻心,就算她磨破嘴皮子,也休想让陈培恢复半点人性。 她已经彻底失望,准备投井自尽时,却被王诚一把拽了回来。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老爷我可是在你身上花了银子,就算是死,也得先把欠我的钱偿清!”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王诚使了个眼色,两个狗腿子跟班,便一个抱住陈玉姝的腿,一个从后面夹住胳膊,准备强行把陈玉姝带走。 “你们放开我!”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从了你们。” 任凭陈玉姝激烈挣扎,却毫无意义,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抵抗三个壮汉? 就在陈玉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即将彻底绝望之际,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怒喝。 “连王府的人都敢碰,你们好大的胆子!” 现场五人,齐刷刷的循声望去,只见孙贺正攥着拳头,怒气冲冲的走过来。 赵桓故意让孙贺一个人去帮陈玉姝解围,以便借机检验孙贺的实力。 王诚经常出入此地追讨赌资,自然一眼认出孙贺。 “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臭挑大粪的。” “大白天的,谁家茅房没关好,让你给跑出来了?学人家英雄救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孙贺虽然是粪霸,但也只是活动在社会最底层而已,与王诚这种开宝局的真正恶霸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两个跟班也阴阳怪气的调侃起来。 “新鲜,区区一个挑大粪的,都敢在我们东家面前叫板。” “滚回去挑你的大粪,好好吃你那口脏饭,不该管的别管,免得把自己搭进去。” 若是搁在以往,孙贺自然不敢得罪王诚。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身后有赵桓撑腰,自然是谁也不惧。 “陈姑娘,你别害怕,今日任谁也休想把你抢走。” 陈玉姝眼神尽是迷茫,他甚至根本就不认识孙贺,不明白对方为何知道她的名字,又为何甘愿为她冒此风险。 “谢谢壮士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你莫要引火烧身……” “这些人都是开宝局的,绝非你能够招惹。” 就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陈玉姝也不忘为别人着想。 暗中观察的赵桓,不由点了点头。 “这丫头不错,放在王妃身边,绝对信得过。” “以后王妃的贴身侍女,就是她了。” 长福在旁笑着调侃:“王爷身边不也缺一个贴身侍女吗?” 赵桓照着长福屁股就是一脚,没好气道:“贴身侍女等同妾,你小子净出馊主意。” “王妃阉了我之前,我先把你阉了!” 长福揉着屁股,咧嘴嘿嘿傻笑。 就在这时,王诚已经松开陈玉姝,径直朝孙贺走去。 他压根就没把这个粪霸放在眼里,也不啰嗦,照着孙贺鼻梁就是一拳。 孙贺扭头躲过,回敬一拳,稳稳打在王诚的下颌,直接把王诚打了一个踉跄。 这一拳虽然不重,却把王诚给打蒙了:“你……你他妈还敢还手?” “你小子是真活腻歪了,兄弟们,给我废了他!” 第249章 威胁王爷 两个宝局伙计,撂下陈玉姝,张牙舞爪的朝着孙贺扑来。 孙贺毫不畏惧,就这么站在原地,与对方拳脚相搏,双方拳头互来互往,毫无章法,只有彪悍。 对于这些流窜于民间的恶霸,鲜少有人真正练过武,打架仅凭两点,体魄和胆识。 换言之,谁先扛不住对方的拳头,谁就输了。 孙贺人高马大,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但是随着王诚加入战斗,面对三人的围攻,差距很快就显现了出来,孙贺的鼻子和眼睛不断被老拳砸中。 鲜血顺着鼻孔和嘴角不断流出。 可就算如此,孙贺也毫不退让,依旧发疯般的挥舞着拳头。 连王诚都被这个臭挑大粪的惊了一下,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彪悍。 陈玉姝更是一脸茫然,她不明白,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为何拼了命也要保护她。 再一看早已经躲到墙边,暗中窥探的陈培,陈玉姝心里又是一阵苍凉。 关键时刻,亲爹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值得依靠,何其的悲哀? 就在这时,孙贺被王诚一拳打在鼻梁上,脚下一阵踉跄,直接摔倒在地。 三人抓住机会,对着孙贺便是一通拳打脚踢,孙贺只能双手抱着脑袋,苦苦支撑。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长福,不由撇了撇嘴,满脸嫌弃。 “这个粪霸空有一个彪悍强壮的体魄,打起架来却如此孱弱,面对三个人,就被打成这样,若是上了战场,面对金兵,岂不是以卵击石?” 听到长福的挖苦,赵桓却毫不在意,相反,他看向孙贺的眼神尽是赞赏。 “不会打架,可以学,耐力不足,可以练。” “这股不服输的气势,却难得可贵。” 眼看孙贺就要被打死,赵桓使了个眼色,长福便冲了上去,隔着还有七八步,就已经凌空跃起,一个大飞脚,正好踹在王诚的面门上。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王诚直接仰面重重摔倒在地。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着实把另外两个宝局伙计吓得不轻,还没等二人从震惊中回过神,长福的拳脚已经接踵而至。 身为王府管家,以及赵桓身边最忠心耿耿的爪牙,长福的武艺,自然不是这些恶霸能够应付。 长福的招式突出一个“稳准狠”,没有任何花里胡哨。 先是一拳打断其中一人的鼻梁,紧接着一个高扫,抽在另一人的脸上。 战斗转眼就结束了。 长福伸手把孙贺从地上拽起来,一脸嫌弃的调侃起来:“兄弟,你这身手还得练啊。” 孙贺被打的满脸是血,狼狈不堪。 但他却毫不在意身上的疼痛,反倒心里尽是愧疚自责。 在赵桓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恐怕已经没资格继续为王府效力了,他坐在地上,低着头止不住的长吁短叹。 而不远处的陈玉姝,早已经被惊呆了。 她一眼认出了长福,心中暗暗惊呼:“这……这不是长福管家吗?” “他为什么会跑到这来?” “长福管家与王爷向来形影不离,长福在这,难道说王爷也……” 陈玉姝连忙四处扫视,果然发现不远处的墙角,站着一个男人,正是赵桓! “真的是王爷……” “王爷为何会来这种肮脏卑贱之地?难道是因为我?” 因为受宠若惊到了极点,陈玉姝反倒一瞬间慌了神,呆坐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少。 既然被陈玉姝发现了,赵桓也就不再隐藏,迈步走了出来。 看到陈玉姝脸上红肿的巴掌印,赵桓眼神不由一冷。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好大的胆子!” 王诚三人虽然全部被打趴下,但伤得不重,此时他们已经重新爬了起来。 他们虽然在此地权势极大,但毕竟同样是社会底层,几乎接触不到达官显贵,因此根本不认识赵桓。 虽然从长福的身手可以判断,眼前这位器宇轩昂,不怒自威的男人,肯定小有来头。 但绝对不可能是朝廷的人! 原因很简单,那些达官显贵自视清高,绝不肯来这种肮脏破败的鬼地方。 面对赵桓的呵斥,王诚非但不惧,反倒更加嚣张。 “妈的,今天真是邪大门了,哪冒出来这么多吃饱了撑的混账。” 混账? 见王诚竟敢对赵桓出言不逊,长福眼神顿时显露出熊熊杀意。 若不是赵桓没有下令,他早就冲上去,直接把王诚当街正法。 这一幕,更加助长了王诚的嚣张气焰,很显然,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敢把事情闹大。 王诚用力擤了一下鼻子,把鼻血喷出来,摆出一副无比彪悍凶狠的架势。 “虽说不知你这混蛋是什么来头,但不管你是谁,到了这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敢打我,你今日必是走不出这条街。” “妈的,也不打听打听,昌运宝局在这片地界上的名声有多响!” 就在这时,昌运宝局的伙计已经闻讯赶来,足有十几人之多。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前来帮忙的赌徒。 若能趁机抱上王诚这条大腿,以后在城东便能横着走了。 伙计加上赌徒,足有三十多人,把整条狭窄破败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原本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贫民,见状吓得不轻,纷纷躲回自己四面漏风的家里,透过门窗上的窟窿,屏住呼吸注视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住在这的贫民,哪有不认识王诚的? 一时间,众人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怜悯。 “招惹上王东家,这家伙死定了!” “在东城,宁惹阎王,也不能惹王东家,阎王还能让他活到三更天,王诚身上可是背着人命案,当街就能要了他的命。” “死了也白死,没人敢给他作证!” “哎,这年头,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此时王诚的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一脸鄙夷的瞥了长福一眼。 “妈的,你不是很能打吗?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打趴下几个!” “还有你,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想要英雄救美,先他妈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第250章 毫无底线 这个节骨眼上,一直躲在墙角的陈培,竟然也冒了出来。 他非但不帮赵桓说话,反倒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 “我说你这人,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此乃我们家里的私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若想英雄救美,便帮我把那七两银子还了,若是没钱,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陈培看赵桓的眼神厌恶至极。 这帮混蛋,就能坏事,若真把陈玉姝救下,他何偿还欠下的赌债? 等他转身面向王诚时,又连忙换上了一副谄媚笑脸。 “王东家可别误会,我和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他自己没事找事。” 莫说旁人,就连王诚都打心眼里看不起陈培。 但想要名正言顺的霸占陈玉姝,还需陈培点头,所以王诚耐着性子,鄙笑道:“放心,本东家自然不会殃及无辜。” 说话间,王诚从袖子里取出一两银子,扔到地上。 “见你如此识时务,这是本东家额外赏给你的。” 陈培连忙弯腰捡起银子,塞进自己的裤腰里,整个人都变得满面春风了,对着王诚就是一通千恩万谢。 为了继续获得王诚的好感,陈培还故意转身冲赵桓挖苦起来。 “看见没有!” “王东家才是真正的阔绰,一出手便是一两银子的赏钱。” “你这厮连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学人家英雄救美,真是笑死人了。” “今日你惹上王东家,算你自己倒霉!” 陈玉姝心里直接凉了半截,现场这些恶霸赌徒,根本就不认识赵桓,或者说,他们这辈子都接触不到五品以上的官员,更何况堂堂大宋定王?! 王诚嚣张也就罢了,陈培这个蠢货,竟然也跟着落井下石。 区区一两银子,就把他的小命给卖了,简直无耻至极。 陈玉姝刚想出言提醒陈培,莫要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返,偏偏这时,赵桓的冷笑声响了起来。 “今日我算是大开眼界,一个“赌”字,竟能把人祸害到这种地步。” “太宗皇帝曾下诏,京城蒲博者,开封府捕之,犯者斩,开柜坊者,并其同罪。” “只有冬至,寒食,元旦三大节日,才开放三日,除此之外,其余时间参赌者,严惩不贷。” “结果在汴京城中,竟还有一座生意如此红火的宝局,此乃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王诚的狂妄笑声传遍整条街道。 “哈哈哈,好一个懂法的蠢材。” “你说的没错,城中严禁开设任何赌局,但老子就是开了,你能奈我何?” “整个东城,全都是我的人,谁敢去开封府举报,谁就全家死无全尸!” “就凭这群泥腿子,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我作对。” “反倒是你,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既然你活腻歪了,老子就成全你。” “给我打,料理了这个不开眼的东西,本东家请你们喝酒。” 此言一出,众伙计和赌徒顿时欢呼起来,他们看向赵桓的眼神,越发狰狞,仿佛眼前这“小白脸”,不过是送到他们嘴边的待宰羔羊。 就在这时,孙贺一口气跑到赵桓面前。 他咬着牙,攥着拳头,低吼道:“你们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面对粪霸的威胁,一众宝局伙计,眼神反倒更加鄙夷。 “那你就一起去死吧!” “找死,给我打!” 就在三十多个恶霸赌徒,准备一拥而上,教赵桓做人的时候,几个身穿便衣,其貌不扬的男子,以极为迅猛凌厉的势头,从巷口冲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冲在前面的三个恶霸,就已经被当场砍下了头颅。 鲜血四处飞溅,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在巷子里弥漫开来。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群,瞬间蔫了下去。 众人呆呆的看着那三具尸体,以及突然杀出来的几个持刀男子,全被吓得脸色煞白。 “杀……杀人了?!” “快报官,报官啊!” “报个屁,若是开封府派人来了,我们全都跑不了,别忘了,我们都是宝局的伙计。” 现如今乱世当道,原本严格禁赌的朝廷,逐渐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是自己找死,朝廷大多是懒得理会民间赌博。 但自从开封府尹抱上定王的大腿,导致汴京宝局赌坊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现在只剩下昌运宝局一个了。 若是被赵石岩知道此事,非把昌运宝局里的人斩尽杀绝不可。 王诚也被吓了一跳,虽然他身上也有人命案,但也只是携众动手,寄希望于法不责众。 而眼前这几个人,杀人如杀鸡,那叫一个利落。 王诚不由吞了下口水,故作镇定道:“你们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为首持刀挡在赵桓面前的男子,厉声怒喝:“有何不敢?!” “尔等以下犯上,死不足惜!” 以下犯上? 王诚毕竟是老江湖了,这话的味道明显不对,逐渐变得紧张起来:“你……你们是什么人?” 便衣男子冷哼一声:“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在众人的注视下,男子从腰间抽出一块腰牌,正是开封府武尉的凭证! “开封府?!” 随着王诚的一声惊呼,身边的所有伙计和赌徒,全部被吓得浑身哆嗦。 “难……难道说,开封府尹已经知道昌运宝局的存在,让你们来拿人?” “大人们,我就是在中间抽个水,可从来没有直接上赌局。” 王诚彻底慌了神,他这个为祸东城的恶霸,面对开封府的差人,直接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为首的武尉,眼神冷厉至极:“赵大人早就知道昌运宝局,本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待到所有赌徒全部汇聚其中,再一网打尽。” “尔等找死,竟敢意图伤害王爷,今日便将你们正法!” 王爷? 现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这种肮脏不堪的地方,为何会和王爷扯上关系。 而且…… 周围哪里有王爷的身影? 众人来回扫视,伙计和赌徒都是熟面孔,孙贺这个粪霸也有点名号,唯独站在对面背着手的男子,极为面生。 难道说他就是王爷?! 第251章 你是王爷 一瞬间,现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身穿常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竟然是当朝王爷? “你……你是什么王爷?” 一个赌徒目瞪口呆,痴痴的询问,丝毫没有意识到,旁边的开封府武尉,眼神散发出来的熊熊杀意。 赵桓背着手,面带笑意。 连他都没有料到,赵石岩竟然一直在派人暗中保护他,这些开封府武尉,出现的正是时候,不然又要赵桓这个王爷,亲自挽袖子上阵。 与这些赌徒恶霸互殴,未免有失王爷的身份。 赵桓自然不屑于理会这些嗜赌如命的败类,长福则一脸鄙夷的冲那赌徒低喝。 “见到定王,还不跪拜!” 那赌徒嘴巴越长越大:“谁……你说谁?!定王?” 随着“定王”二字响起,现场所有人如坠冰窟,他们虽然没资格接触赵桓,但对于赵桓的丰功伟绩,却是如雷贯耳。 “不会吧?这个男人是传说中的定王?” “天哪,定王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还愣着干什么?不想死的赶紧跪拜。” “卧槽,王爷就够惊人了,还是大宋最疯狂最暴戾的王爷?” 哗啦啦,整个街巷跪倒一大片,孙贺几乎是直接瘫了下去,他做梦都想不到,刚才意图围殴的对象,竟然是定王。 那些躲藏在家中,暗中窥探的贫民,也被惊得浑身颤抖。 事发地对面的民宅门后,趴着一个中年男人,此时已经浑身冒汗。 “儿他娘,快来看,那个差点被王东家打死的年轻人,竟然是王爷。” “而且还是……定王!” 一个同样人到中年的妇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天还没黑,你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这里是哪?定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中年男人急的直拍大腿:“不信你自己过来看,连开封府的武尉都来了,王诚完蛋了。” “只是邪门,孙贺那个挑大粪的,怎么和王爷走到一起去了?” 中年妇女脸色难看,心想这臭男人,真是越说越不像话。 王爷和粪夫结伴而行?天底下哪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她趴在门口往外瞄了一眼,当发现被开封府武尉保护在中间的赵桓,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天哪,好像真是王爷。” “旁边那个人真是孙贺?这个挑大粪的,怎么敢站在王爷身边?不想活了?” 中年男人煞有其事道:“何止,刚才孙贺还一直在保护王爷,瞧这架势,十有八九已经成了王爷的人。” “这个挑大粪的,肯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回一下子就发迹了!” 夫妇二人眼神尽是羡慕嫉妒。 整个巷子里最震惊的人,当属陈培。 陈培连连吞咽口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定王,那个救下陈玉姝的王爷。 而就在刚才,陈培还指着赵桓的鼻子,尖酸刻薄的挖苦讽刺。 一想到这,陈培脚后跟都冒凉气。 他连忙转身看向陈玉姝,却发现陈玉姝看赵桓的眼神,尽是感激,向来要强的陈玉姝,眼眶竟然暗含泪水。 陈培心里一阵活泛。 “难道说,自家女儿和王爷有一腿?!” “一定是这样,这也解释了,为何堂堂王爷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先前玉姝说过,她是被王府里的大侍女赶出来的,王爷王妃并未过问此事。” “很显然,王爷知道后,肯定狠狠收拾了大侍女,然后跑到这里,接玉姝回府。” “这么说的话,玉姝以后岂不是能够成为王府的后妃?最不济也是王爷的贴身侍女。” 脑补到这,陈培心中的恐惧已经被兴奋所取代,整个人激动的浑身颤抖。 他三步并坐两步,一头磕在赵桓面前。 “王爷可要给玉姝做主啊。” “我们父女俩,来到汴京讨生活,却遭到孙贺的欺压,刚才我也是被孙贺逼得没了法子。” 这家伙……果然无耻! 陈玉姝见状,连忙跑过来,用力把陈培拽开,娇喝道:“你莫要在王爷面前胡言乱语!” 陈培气的直咬牙,狠狠瞪了陈玉姝一眼,嗓音压得极低,凶狠威胁。 “你给我滚一边去!” “赔钱货!咱们家好不容易要翻身了,你可别坏了我的好事。” “能成为王爷的岳父,以后还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个混蛋,真是一点也不盼着你爹好!” 陈玉姝太了解陈培的德行了,她没办法,只能跪在赵桓面前。 “王爷若是因奴家而来,奴家受宠若惊,万般不配。” “王爷若是恰巧经过,直接无视我们父女就是,奴家绝不敢再奢望回到王府。” 这女人,越是坚强,越是招人心疼。 赵桓打心眼里同情和心疼陈玉姝,但是对于她爹,却厌恶到了极点。 长福最是善于察言观色,不等赵桓开口,便冲陈玉姝提醒。 “你是侍女,不可干预王爷,乖乖去一边看着就是。” 陈玉姝轻咬薄唇,不敢再多说半句,默默站在一旁。 赵桓瞥了陈培一眼,冷冷道:“等本王解决了其他人,再跟你谈。” 听到这话,陈培心中大喜,他今日必定陡然而富,平步青云! “小的遵命。” 陈培喜滋滋的退到一旁,然后昂首挺胸,摆出一副王爷未来岳父的架势。 赵桓自然是懒得理会陈培,目光在现场的赌徒身上一扫,不怒自威的嗓音,遂回荡在街巷里。 “尔等既然跟随宝局伙计一起来这里闹事,想必都是赌棍。” “但本王绝不会滥杀无辜,还是会给你们一个机会,给本王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一听这话,现场的十几个赌徒,顿时哭喊成一片。 “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 不等对方说完,赵桓冷冰冰的嗓音已经响起:“有老母亲还敢嗜赌?该死!” 话音落,武尉直接提着刀,将那赌徒斩首。 众人被吓得吱哇乱叫。 “我才刚成亲……” “那你媳妇跟着你,可是受了老罪了,杀!” 第252章 绝不姑息 随着一声惨叫,又有一颗人头落地。 王诚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双腿剧烈颤抖,裤子都湿了一片。 眼前这个王爷,就连当朝最有权势的大臣,都不敢跟他来硬的,只敢背地里算计。 得罪了赵桓,便是朝廷命官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这群触犯了法律的赌徒,在赵桓面前,只能像是鸡犬一般被屠宰。 “王爷饶命啊,小的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要养活。” 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苦苦求饶的赌徒,赵桓的眼神却始终没有半点涟漪。 “还敢拿家人裹挟本王!” “你们若是但凡有点良心,也不会放任家人的死活不顾,烂赌一通。” “像你们这样的败类,赌上头了,卖娘卖媳妇卖孩子,毫无半点人性。” “与其等你输惨了,回去卖孩子,本王先把你灭了!” “杀!” 咔嚓! 开封府武尉的刀,甚为锋利,砍人从不用第二下。 人头一颗颗的滚落,现场的血腥味已经极为刺鼻,如同炼狱。 宝局伙计和赌徒,已经吓得几乎精神错乱。 而躲藏在家中窥探的贫民,却暗暗拍手称快。 “杀得好!” “不愧是定王。” “这群混蛋,平日里除了赌博,便是偷鸡摸狗,谋财害命,若是被抓到开封府里,兴许还能让他们苟活一段时间,遇到定王,当场正法,大快人心!” “整日听说定王的凶悍,今日见到了真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 “遇到定王,算这帮畜生倒霉。” 住在东城的穷苦百姓,受尽了这群赌徒的欺压,早已经对他们恨之入骨。 如今终于有人来给他们做主,虽然血腥了点,但却依旧令他们热血澎湃,看待赵桓的眼神,尽是崇拜感激。 “王爷饶命,我跟朋友去宝局凑热闹,就赌了一次,来这里也是看热闹。” 赵桓眼神极为毒辣,尽管现场混乱,但确实见到这小子站在原地,并未跟随其他人冲上来。 赵桓瞥了孙贺一眼:“你可认识此人?” 孙贺点了点头:“回王爷的话,他就住在这条街,也是粪夫,乃是孝子。” “今日被卷进去,只怕是被朋友害了。” 确认那人并非赌棍,赵桓的脸色依旧严肃。 “念你是初犯,便饶你这一回。” “但是给我记住了,离赌桌远点,若是再敢赌,被开封府的差人抓住,本王亲自砍你的脑袋!” 那粪夫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一边哭一边笑。 “谢王爷不杀之恩,小的再也不敢了,以后离赌桌远远地,回家好好孝敬老娘。” 长福过去,一把薅住粪夫的衣服,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照着屁股就是一脚:“赶紧滚,别再回来了!” 粪夫捡回一条命,高兴地嚎啕大哭,头也不回的跑到了。 解决完了赌徒,接下来就是昌运宝局了。 “凡昌运宝局的伙计,全杀。” 整个街巷,再一次被杀猪般的嚎叫声淹没。 只可惜,死到临头再求饶,还有什么用?转眼间,宝局伙计就全部被就地正法,只剩下王诚一人。 接触到赵桓的眼神,王诚整个人已经蔫了,他知道今天已经必死无疑,不再奢望能够活命,便趴在地上,对着赵桓磕头哀求。 “小的有眼无珠,竟然没有认出王爷,罪该万死,求王爷只杀小的一人,莫要殃及小的家人。” 听到这话,赵桓不禁当场失笑。 “罪及家人?本王还没有那么残暴。” “待开封府派人去你家里,细致察查后,除了留给你家人生活的钱外,其余的不义之财,尽数充公。” “靠着开设赌局赚来的钱,终究不是你的!” “至于你对本王不敬,本王并不在意,毕竟杀了你就是,何必浪费心力与你置气?” 随着赵桓话音落,王诚自然也是难逃一死。 开封府的差人,回去叫来人手,把街巷清理了一遍,就直接带队去了昌运宝局,继续把该杀的人杀完,以正国法。 当赵桓看向陈培时,陈培的脸色变幻莫测。 时而因为恐惧而惨白,时而又因为兴奋而通红。 “多谢王爷给我们父女做主。” 看着陈培的无耻嘴脸,赵桓笑了:“长福。” “属下在,王爷有何吩咐。” 赵桓抬起手,一指陈培:“把他给我扔井里。” “遵命!” 长福和孙贺对视了一眼,直接上去把陈培扑倒,抬起来就往井口走。 陈培被吓得胡乱扑腾,哀嚎不止:“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我虽然参赌,可我毕竟是陈玉姝的亲爹啊。” “求您看在玉姝的面子上,饶了我一条狗命吧。” “玉姝,好闺女,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帮爹求求情。” 陈玉姝攥着拳头,欲言又止,显得无比为难。 一方面,她恨透了陈培,一方面身为女儿,她又实在无法看着亲爹被处死。 最终,还是为人子女的一面占据了上风。 陈玉姝有气无力的跪了下去,不断擦着眼泪,哀声道:“求王爷……放我爹一条活路吧。” “奴家无以为报,愿意替我爹去死,还她生育之恩。” 赵桓一抬手,长福和孙贺便停了下来。 赵桓主动把陈玉姝从地上拽起来,轻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不仅机灵,而且忠厚老实,最关键的是与小钗一样,该勇敢的时候,绝不含糊。” “若不是有这么个拖后腿的爹,莫说进入王府,你随便嫁个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即便被拖累的这么惨,你也依旧愿意奉行子女孝道?” 陈玉姝擦掉眼角的泪水,幽幽苦笑:“那有什么办法?为人子女,什么都能选,唯独父母选不了。” “若是不为亲爹求情,像我这般不孝女,又怎么配得上王爷的厚爱。” 赵桓眼睛一亮:“说得好!” “本王亲自指派你侍奉王妃,除了本王和王妃之外,没人能把你赶出王府。” 陈玉姝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呆呆的看着赵桓:“王爷已经救过奴家一次,如今又出手,奴家何德何能?” 赵桓轻描淡写的一笑:“本王就是看不得你这样坚强的女人受苦。” 赵桓没有言明,其实他在陈玉姝身上,看到了朱琏的影子。 第253章 重头开始 殊不知,赵桓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却令陈玉姝心头掀起万丈波澜,胸口更是怦怦直跳。 没想到眼前这位暴戾王爷,竟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看到赵桓对陈玉姝的态度,陈培更加坚信,王爷和他闺女有一腿。 侥幸保全了一条小命的陈培,依旧贼心不死,他跪在地上,假意痛改前非,声泪俱下的哭嚎起来。 “好闺女,玉姝,你真是爹的好闺女。” “我太不是东西了,以前竟那么对待你。” “我以后绝不会再靠近赌桌了,求你一定要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培坚信,只要女儿原谅他,王爷也会跟着原谅他。 而他这番声情并茂的催泪大戏,看在赵桓的眼里,却是那么的滑稽。 赵桓懒得在这种败类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眼神一冷,刚才还喋喋不休的陈培,瞬间没了动静。 “你是否悔改,本王根本不在意,是否戒赌,本王也毫无兴趣。” “你听好了,本王交代给你两件事。” “其一,天黑之前离开汴京城,若是让本王知道你赖着不走,便直接宰了你!” “其二,从现在开始,你没有陈玉姝这个女儿了,不得再以任何形式纠缠陈玉姝。” 说完,赵桓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扔到陈培面前。 “这五十两银子,算是陈玉姝与本王签订的卖身契,你女儿,本王买断了,拿着钱,滚蛋!” 面对威严霸道的赵桓,就算是借给陈培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造次。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银票,眼睛直冒光,足足五十两银子,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滚,我这就滚。” “王爷大恩大德,小老儿这辈子都忘不了。” 陈培捡起银票,赶紧塞进怀里,生怕被人抢了去,然后扭头就往巷口跑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陈玉姝一眼。 陈玉姝心里很清楚,别说五十两,即便是五两银子,这个毫无底线的亲爹,都会毫不犹豫的把她卖掉。 望着消失在巷口的陈培,陈玉姝没有半点悲哀,反倒觉得一身轻松。 她毫不犹疑的跪在赵桓面前,对着赵桓行了一个大礼,当再抬起头时,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小女多谢王爷再次出手相救,更感谢王爷高抬贵手,饶恕了家父一命。” “小女无以为报,愿为王府当牛做马,此生不嫁,以报王爷之恩。” 对于陈玉姝而言,赵桓犹如天神下凡一般,降临在她不幸惨淡的生命里。 不仅数次伸出援手,救她脱离苦海,更是唤醒了她对于余生的憧憬。 原来,她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去生活。 这份如山恩情,形同再造。 陈玉姝已经彻底把赵桓视为主人,暗暗发誓,用尽余生报答赵桓。 赵桓伸手把陈玉姝从地上拽起来,拍了拍陈玉姝那淡薄瘦小的肩膀,报以微笑。 “既然进了王府,就要拿出王府侍女应有的气势。” “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陈培的女儿,而是定王妃的贴身侍女。” 王妃的贴身侍女…… 陈玉姝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因为太过激动,不禁嚎啕大哭了起来。 长福本想呵斥陈玉姝失态,结果却被赵桓伸手拦住。 “让她哭吧,一次性哭个够,把前半生积攒的所有怨气和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如此才能真正洗去铅华,成为真正的王府侍女。” 本来陈玉姝就感激涕零,听到赵桓这番话,更是哭的泪流满面。 这辈子能够遇到王爷,是她最大的幸运。 就在这时,孙贺突然跪倒在了赵桓面前,表情尽是愧疚,垂头丧气道:“小的连三个赌徒恶霸都打不过,配不上王爷的厚爱。” “不用王爷开口,小的自己滚。” 孙贺曾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在赵桓面前好好表现,从此翻身,带着父母妻儿彻底摆脱贫民的低贱身份。 结果…… 摆在眼前的机会,却被孙贺白白错过。 粪霸终究是粪霸,就算再彪悍,也只能在最底层摸爬滚打,别说面对金兵,就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恶霸”,都足够让孙贺喝一壶。 看着孙贺懊恼不堪的模样,赵桓反倒一阵奇怪。 “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好端端的为何突然下跪?” 感受到赵桓眼神流露出的疑惑,孙贺也有点懵:“王爷……不嫌弃小的?” 赵桓顿觉好笑:“嫌弃你什么?挨了顿胖揍,还是挑大粪?” “本王若是想嫌弃你,还需要等到现在?” “这次挨了揍,下次揍回去就是了,若是被人揍了一顿就从此一蹶不振,那才是真正的废物。” 确定赵桓没有开玩笑,孙贺顷刻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一边起身,一边挠着后脑勺傻笑。 “请王爷放心,小的一定勤于锻炼,绝不再给王爷丢人。” 这就对了! 挨顿揍怕什么?这世上谁没挨过揍?就连赵桓年幼时,都时常被陛下修理。 没有挨过揍的人生是不完整滴。 赵桓把长福叫到身边,吩咐道:“孙贺连带着其余家丁,全部交给你了。” “你没上过战场,不要私自教他们技战术,免得误人子弟。” “唯一的任务,就是继续锤炼他们的体魄,传授他们武艺,我要让他们每个人,都能身披全甲,高强度作战一个时辰以上!” 听到这话,长福顿时昂首挺胸,显得极为自信。 “用不了多久,王爷就会知道,您身边不是只有敢战士!” “将来王府亲兵,战斗力绝不会输给普天之下的任何军队!” 赵桓用力一拍长福的肩膀,赞赏道:“很好,本王要的就是这种敢想敢干的魄力。” “二十天后,本王会进行初步验收。” 刚才还信心十足的长福,瞬间萎了下去。 “啊?!” “二十天?这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赵桓背着手,语重心长道:“本王也想循序渐进,问题是局势紧迫,不允许本王慢条斯理。” 第254章 玉姝回府 “易州府军情紧迫,而且是一环套一环。” “若是没有一支精锐部队,就无法对常胜军展开袭扰,既然无法撕开敌军的包围圈,军需物资也就送不上去。” “凡事有个轻重缓急,先锻炼他们的魄力,遇到常胜军叛党,别吓尿裤子,其余的以后再说。” 常胜军虽然是叛军,但由于规模庞大,又有金兵暗中支持,其实力不容小觑。 像敢战士和虎翼军这种精锐,自然不会把常胜军放在眼里。 但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常胜军依旧犹如沈渊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说白了,打不了精锐,不代表虐不了菜。 新兵初到战场,遇到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最考验的就是心理素质,一旦慌乱,便可能呈现出一边倒的屠杀。 长福虽然觉得,短短二十天,想要训练出一支劲旅,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随后陈玉姝被赵桓带回王府,看到陈玉姝回来了,小夏非但没有半点尴尬窘迫,反倒极为欣喜。 “玉姝回来了?也就意味着,王爷把你的拖油瓶处理掉了?” 所谓的拖油瓶,指的自然是陈玉姝那个无耻至极的爹。 “既然没了拖累,以后就尽心尽责的服侍王妃殿下。” 虽然小夏把陈玉姝赶出了王府,但陈玉姝却一点都不记恨,毕竟小夏身在其位,必须要保证王府内的清静。 “小夏姐姐,之前让你笑话了。” “这次回来,我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本来小夏就不讨厌陈玉姝,只是单纯觉得陈玉姝麻烦太多,拖累王府而已。 如今陈玉姝的事终于解决了,小夏自然轻而易举的接纳了她。 “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就不说这些了。” “你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去给王妃请安。” 在小夏的指引下,陈玉姝终于展露出了笑意,朝着后院走去。 小夏看着赵桓,不由掩嘴轻笑:“王爷是真舍不得玉姝,竟然亲自去把她带回来,这是何等的殊荣?” “单凭这件事,将来玉姝都能在王府里横着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府对玉姝有意思。” 面对小夏的调侃,赵桓直接一瞪眼,故作发怒:“臭丫头,连本王的玩笑都敢开,我看你是皮子紧了。” “长福,去准备一间独门小院,本王要单独教训小夏。” 长福连连点头,却转身带着孙贺去训练了。 小夏毫不畏惧,娇嗔道:“王爷可要谨言慎行,之前在教坊司,您还没有教训够小燕儿?如今又要教训奴婢,若是被王妃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教训谁。” 嘿!这丫头的嘴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燕儿那狐媚子,确实太危险,稍不留神,赵桓就可能酿下大错。 以后得少去教坊司才行。 结果刚想到这,陈钊就出现在王府门外,不断挥手:“王爷,您快跟我去一趟红燕馆,出大事了!” “咱们的女人,被人给扣了。” 什么?! 赵桓眉头一皱,心里暗骂,这一天天的,真不叫人消停。 他才刚回府,脚后跟还没站稳,就又要离开。 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小夏的提醒:“王爷可别忘了明日的正事,若是因为琐碎,耽搁了朱家大宴,王妃又要收拾你了。” 琐碎? 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也能叫做琐碎?看来小夏打心眼里鄙视那些歌姬。 赵桓没吭声,他自然不会忘记明日大宴,不过眼下,必须先把红燕馆的事情处理妥当。 走出府门,赵桓瞥了陈钊一眼,没好气道:“你刚才说什么?咱们的女人?” “谁他妈跟你是咱们?” 陈钊嘿嘿一笑,满脸谄媚:“属下说的是,教坊司的歌姬们,是王爷听岔了。” 赵桓冷哼道:“少来这套!我可告诉你,莫要把教坊司的歌姬当成器物,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尊严。” “她们都是本王的,本王全要!” 陈钊竖起大拇指:“以王爷的孔武之躯,应付那群蜘蛛精,自然是不在话下。” 赵桓脑袋扬得老高,心想那是,连一群小娘们都受不了,还有什么资格自称王爷? 不过话说回来,红燕馆到底出什么事了? 在赵桓的示意下,陈钊一本真经的解释起来:“小燕儿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长福不是给她支取了一千两银子吗?她扭脸就跟歌姬们分了,然后去红燕馆,非要霸占人家的地产。” “红燕馆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就把小燕儿和跟着去闹事的歌姬,全都扣下了。” 本来赵桓都挽起袖子,准备大打一场了。 结果听到这番话,差点被闪一个踉跄。 赵桓愤怒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极为谨慎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小燕儿带着歌姬去红燕馆闹事?”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红燕馆仗势欺人,故意扣下小燕儿,意图羞辱本王?” 陈钊脑袋摇的极为干脆:“这个真没有。” “红燕馆本就是教坊司的产业,后来被高俅霸占,又给转手卖了。” “红燕馆的现任馆主,虽然曾与高俅来往密切,但自从高俅倒了,馆主便谨言慎行,极为守规矩,而且每个月还主动向教坊司上缴税款。” “整个汴京城,就没有比红燕馆还规矩的买卖人了。” 这番话直接把赵桓给整不会了,若是遇到强敌,赵桓反倒干劲十足。 结果现在倒好,错在自己这边,那还去干嘛?难不成把脸伸过去让人家打? 见赵桓心生退意,陈钊连忙劝阻:“小燕儿毕竟是咱们的人,王爷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桓哭笑不得,他知道小燕儿很能折腾,却没想到如此大胆,竟光天化日之下,带着姐妹去抢人家地盘。 在陈钊的央求下,赵桓半推半就的来到红燕馆。 离得老远,赵桓就忍不住脸红。 人家馆主早就料到赵桓会来捞人,已经派人在门口恭候大驾了,光是迎接赵桓的歌姬,就有十几个之多。 排场越大,诚意越足,赵桓脸上就越是火辣辣的。 第255章 红燕馆 偏偏就在这时,一众歌姬发现了赵桓,齐声娇呼:“恭迎定王驾到。” 这一呼喊不要紧,大街上所有人,齐刷刷的朝着赵桓看来。 赵桓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到了洗脚城,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钊这个混蛋,还在旁边起哄:“王爷,您可不能认怂啊,若是被一群女人吓退了,传出去有损威名。” 若不是为了把小燕儿捞出来,赵桓早就扭头走人了。 没辙,他只能硬着头皮朝红燕馆走去。 “奴家们奉馆主之令,特意在此恭迎王爷尊驾,请王爷移步。” “馆内已经备下了上好酒水,今日不接客,整个红燕馆只伺候王爷一人。” “王爷瞧您脸上这汗,奴家给您擦擦。” “王爷,您躲什么?奴家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您不成?” “呀,王爷您小心点,差点把奴家撞倒了,王爷您的手抖什么?” 赵桓一阵口干舌燥,光是穿过大门时,周围的十几个歌姬,浑身散发出来的顶级脂粉香味,就把赵桓熏得晕头转向。 这群歌姬,可不比教坊司的丫头们差到哪去,一个比一个狐媚。 若不是赵桓定力超群,单在馆门处就已经沦陷了。 等赵桓转身看向陈钊时,气的差点骂街,这孙子竟然没进来,远远的躲在路边,冲赵桓挥手。 “王爷,属下在此候着您,您乃是教坊司主使,是汴京所有歌姬的顶头上司,您到了红燕馆,跟回自己家没什么区别,莫怕。” 怕?! 陈钊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字眼? 赵桓眼皮不由一阵乱跳,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红燕馆的构造较为特殊,乃是楼中楼,本身是一座巨大的木质结构阁楼,进门后,穿过走廊,便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天井。 四面全都是房间,共分三层,而且天井也被屋檐封死,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内有乾坤的格局。 自从赵桓下令,教坊司歌姬不得卖笑,并且严查汴京色户以来,红燕馆的生意可以用“爆棚”来形容。 不仅吸引了汴京半数以上的达官显贵,就连城中最顶流的歌姬,也纷纷前来投靠。 仅仅一个红燕馆所养的歌姬,竟不比教坊司少。 一层层栅栏上,挂着一串串粉红色的灯笼,还随处可见的装点着桃花纸花。 明明外面阳光明媚,馆内却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粉红色格调。 最令赵桓汗颜的是,足足上百个歌姬,站在四面八方的栅栏后面,或是笑眯眯的看着赵桓,或是居高临下的打量。 上百双眼睛,而且还是歌姬美女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赵桓,都快把赵桓给盯毛了。 教坊司算什么盘丝洞?! 这里才是真正的盘丝洞! 就在这时,一个红衣妙龄女子,映入赵桓的眼帘。 女子一头黑发盘在头顶,头上插满了珠钗,虽然都是最低级的规格,但乍一看之下,还是给人强烈的盛装奢华感。 女子长得也极为俊美,轻拂长袖,掩嘴娇笑,欠身行礼。 “奴家恭候王爷多时了。” “红燕馆李玉兰,见过王爷。” 赵桓吞了下口水,强压心中的紧张,故作平静道:“客套就免了。” “不如这样,你们把小燕儿交出来,本王带人离开,互相行个方便,如何?” 赵桓本以为,对方会顾忌他的王爷身份,痛快答应。 结果却恰恰相反…… 李玉兰媚笑道:“那浪蹄子带着一群死丫头,气势汹汹的跑到红燕馆,不由分说便让我们卷铺盖滚蛋。” “还说,此乃教坊司主使的命令。” “但红燕馆早就已经被高俅卖了,已经与教坊司无关,奴家好说歹说,那浪蹄子就是不依。” “一言不合,还大打出手,我们好几个姑娘都被她打伤了。” 说到这,李玉兰一拉袖子,露出雪白玉臂,上面竟有一道鲜红的抓痕。 “您瞧,奴家只是拉架,便被那浪蹄子狠狠挠了一下。” 好家伙! 刚才赵桓究竟错过了多少好戏? 一大群美女扯头发挠脸,滚成一团,我勒个去,这画面想想就刺激。 而且赵桓意识到,他严重的低估了小燕儿的胆量,这丫头,不仅主动当歌姬,还拉帮结伙打架,简直绝绝子…… “将人交给王爷,也不是不可以,不知王爷打算赔多少钱?” 这话差点把赵桓给逗笑了,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赔钱”二字。 “小燕儿也是为本王办事,整个汴京,所有色户全归教坊司管,唯独红燕馆单干,这不合适吧?” “既然你提到了钱,那本王就好好跟你算笔账。” “以红燕馆的规模,每个月上缴税款一千两银子,不多吧?” 此言一出,不等李玉兰回答,周围的歌姬不干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红燕馆上缴的税款,都是从她们的手里抠出来的。 每月一千两银子,开什么玩笑?她们还用不用活了? 一瞬间,整个红燕馆充斥着歌姬的莺莺燕燕。 “王爷太会欺负人了,专挑我们这些苦命女人下手。” “一千两银子?您怎么不去抢。” “就是,自从王爷下令,严查京中色户,奴家们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连像样的脂粉都不舍得买了。” “好不容易有红燕馆收留,讨口饭吃,结果王爷却要赶尽杀绝。” “那干脆肉偿好了!反正要钱,奴家可没有!” 不愧是汴京一等一的烟花柳巷,这些歌姬,可是真不含糊,说的话连赵桓都脸红。 赵桓背着手,故作威严:“你们哪来的胆量,敢在本王面前聒噪喧哗?” “以下犯上,小心本王治你们得罪!” 此言一出,算是捅了大篓子。 众女非但不怕,反倒像是蝴蝶群一样,直接朝着赵桓席卷而来。 “这尼玛,什么情况?” “本王的权威,竟然被无视了?!” 不等赵桓从震惊中回过神,李玉兰已经冷嘲热讽起来。 “王爷做的事,奴家们可都是有所耳闻。” “王爷亲自去东城救下陈玉姝,又为了小钗,对朱家大动兵戈,还亲自来捞小燕儿。” “奴家笃定,王爷绝不会为难弱女子。” 第256章 掌刑 红燕馆的歌姬也毫不畏惧赵桓的凶名。 “奴家们虽然头发长,但见识可一点都不短。” “汴京的王孙贵族畏惧王爷如虎,可是坊间却早已经流传着王爷的美名。” “王爷对待底层百姓,比那些所谓的达官显贵,可是宽仁多了。” “就是就是,若没有王爷的庇护和纵容,小燕儿又岂敢如此放肆?” “呵呵呵,想必王爷绝不会对我们这些弱女子动怒。” 感受到歌姬们妩媚的神情,以及无所忌惮的动作,赵桓顿时哭笑不得,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在坊间的名声这么好? 难不成,他精心打造的“暴戾王爷”人设,要因这些歌姬夜莺而破功? 赵桓可不答应!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本王是病猫不成?” “既然你们不肯交人,本王就自己搜,我倒要看看谁能拦得住我!” 赵桓撂下狠话,迈步就朝对面的房间走去,根据他的判断,关押小燕儿的地方,绝不可能是客房。 凡是烟花柳巷,必有给新人“立规矩”的特殊房间。 说白了,就是小黑屋。 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正前方楼梯下面的房间,乃是独门无窗,小燕儿十有八九就是关在那里。 见赵桓要硬闯,李玉兰也不是吃素的,一扫刚才的娇媚模样,左手掐腰,右手指着赵桓,娇喝道:“姐妹们,莫要让王爷乱来,若是磕着碰着,我们可担待不起。” “都给我好生服侍王爷!” 众歌姬早就跃跃欲试,随着李玉兰一声令下,她们直接扑上去,有抱着赵桓胳膊的,也有拽着赵桓大腿的,转眼就把赵桓围了个结结实实。 抱着赵桓大腿的白衣歌姬,故作娇态:“奴家身子骨弱,王爷可要怜香惜玉啊,您这一腿一脚,奴家可承受不起。” 身后搂着赵桓脖子的粉衣歌姬,一边莺莺燕燕的娇笑,一边煞有其事的威胁。 “奴家给王爷好生揉揉肩膀,嘻嘻嘻,你可不要乱动,否则奴家就掌握不好力气!” 被这群歌姬纠缠住,赵桓动弹不得,稍微用点力,就可能伤着她们。 但这样就想让赵桓就范,未免也太天真了。 趁着右边的歌姬不注意,赵桓猛地抽出胳膊,一把抓住左边歌姬的肩膀,紧接着往下一压,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啪! 声音那个脆生,直接传遍整个红燕馆。 刚才还喧闹不已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去。 惨遭赵桓“掌刑”的歌姬,楞在原地,过了半天才回过神,当即尖叫起来。 “王爷下手也太重了,这是要打死奴家呀!” 众歌姬没想到,赵桓下手竟然这么狠,都有些畏惧。 赵桓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凡是挡在面前的歌姬,一律处以“掌刑”。 啪!啪!啪! “快跑,王爷发怒了。” “妈呀,好疼,王爷的手也太重了。” “完了完了,今晚怕是要疼的睡不着了,王爷好讨厌,人家就站在旁边看着,怎么也挨了一巴掌?” 赵桓犹如猛虎冲进羊群,连环巴掌拍下去,只把这群肆无忌惮的歌姬,打的花枝招展,四处溃逃。 一时间,整个红燕馆回荡着尖叫和娇笑,彻底乱了套。 李玉兰哪里想到赵桓这么生猛,整个红燕馆的歌姬倾巢而出,竟然都降服不住赵桓,反倒被赵桓追的到处跑。 “你……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都拿不住王爷。” “平日里那股得意劲去哪了?不是扬言,即便是王孙贵族,在你们手里也撑不住三合吗?” “都给我稳住,把赵桓按住,不对……是把王爷伺候好!” 李玉兰好似监军,不断督促指挥着歌姬挡住赵桓,可是歌姬们的士气早已经崩溃,败局注定。 就在这时,李玉兰惊讶的发现,她竟然被赵桓给盯上了。 “不……不好!” 李玉兰刚想逃,却被赵桓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李玉兰,瞬间蔫了下去,一边往后退,一边挥舞着双手求饶。 “王爷饶命,奴家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一阵冷笑:“身子骨弱,还敢跟本王动手?” “若是你们只动嘴,本王就算再能言善辩,也斗不过你们这么多女人。” “你们非要扬短避长,逼着本王出手,那本王自然不会客气!” 赵桓根本不理会李玉兰的求饶,左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推,李玉兰便整个人原地转了一圈,由面向赵桓,变成了背对着赵桓。 随着后背被推了一下,李玉兰失去重心,直接半趴在楼梯上。 目标明确!赵桓毫不含糊,扬起巴掌,重重的打了下去。 “啊!” 整个红燕馆,回荡着李玉兰嘹亮的尖叫声。 看着李玉兰趴在楼梯上不敢动弹,赵桓甚是解气,这所谓的红燕馆盘丝洞,不过尔尔。 “本王连百万金兵都不惧,安惧尔等歌姬夜莺?” 就在赵桓洋洋得意之际,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红燕馆门外。 现场的歌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纷纷扑了过去。 “馆主救命呀,王爷的掌刑太厉害了,奴家们招架不住。” “哇,馆主,您终于回来了,若是再晚点,奴家们怕是要集体抱病歇息了。” 馆主? 赵桓眼神闪过一抹诧异,转身看向李玉兰:“你不是馆主?” 李玉兰揉着屁股,心里甚是记恨赵桓,故意借机讽刺挖苦:“奴家可从来没说是馆主,是王爷自己没问清楚。” “王爷,可别怪奴家没提醒你,若是馆主看到这番情景,绝不会轻易罢休。” “您还是赶紧跳窗逃命吧。” 赵桓脸上的诧异表情瞬间消失,紧接着冷笑起来:“跳窗逃跑?” “这普天之下,还没人能让本王如此狼狈。” “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位馆主,让你觉得,连本王都要退避三舍。” 见赵桓一意孤行,李玉兰也就不再强求,脸上却尽是幸灾乐祸。 赵桓背着手,朝着大门望去,只见从马车走下来一个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 第257章 李师师 女子上身披着白色外搭,下身是粉红色的长裙,乌黑秀发虽然盘于头顶,但只点缀了几片黄花,这番打扮,与现场奢华艳丽的歌姬相比,倒显得极为素雅。 至于女子的长相,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真他妈漂亮! 其艳,不输朱琏。 其柔,不输郑庆云。 弦月眉,睡凤眼,琼鼻朱唇,精致的五官与瓜子小脸相得益彰,这模样不像人间有,好似天上来。 就连女子的走路姿势都极为讲究,迈着轻盈小步,走路的时候,连头上的黄花小簪都不晃。 可见此女,时常出入王府贵邸,极为注重仪容仪态。 红燕馆主早已听闻,有人来此闹事,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见大厅内的歌姬,倒了一片,全都捂着屁股,一脸幽怨,馆主不由眉目微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来红燕馆闹事?” 面对馆主的询问,现场所有歌姬,齐刷刷的指向赵桓。 “馆主您看,就是此人!” “馆主可要给我们做主呀,他先是纵容教坊司的人来抢房子,现在又亲自跑来撒野。” “我们拼了全力也拦不住他,反倒被……被赏了一通掌刑。” 掌刑? 馆主眼神闪过一丝迷茫:“何为掌刑?” 面前的白衣歌姬,小脸瞬间羞红,往下指了指。 馆主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顿时冷了下去,在一众随从的拱卫下,馆主径直朝着赵桓走去。 本来还极为气愤,结果随着距离变近,馆主的心情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当来到赵桓面前时,馆主已经毕恭毕敬的欠身行礼。 “原来是王爷大驾光临,奴家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赎罪。” 馆主整日出入于王府贵邸,自然是一眼认出了赵桓,当初艮岳举办的小苑诗会,赵桓以少敌多,击溃郓王的场面,至今为止,馆主都记忆犹新。 赵桓背着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馆主,好奇道:“你认识本王?” 馆主淡然一笑:“整个汴京,谁不认识堂堂定王?” 赵桓眼睛微眯,故作深沉:“那可未必,听过本王名号的人,自然不少,但是亲眼见过本王的人却不多,而且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已经被本王埋了,坟头草两丈高。” “第二类,乃是本王的家人朋友。” “至于这最后一类,自然是看本王不爽,却又干不掉本王,只能躲藏在阴暗角落里,谋划着那点肮脏的阴谋诡计。” “不知,馆主属于哪类人?” 此言一出,红燕馆再次安静了下去。 现场的歌姬最善于察言观色,她们立刻听出赵桓这话的味道已经明显不对。 这个时候,若是再敢肆意妄为,以下犯上,那可就不是屁股挨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她们很识相的闭上了嘴。 就连李玉兰都眉目微颦,不敢再贸然开口。 唯独馆主还能沉得住气,以温柔笑容应对:“不知奴家可否属于第四类?” 赵桓眉头轻佻:“哪来的第四类?” 馆主的一双明眸闪烁着灵动光彩:“红颜知己。” “既没有家人那么亲近,又胜过普通朋友,不知王爷可愿意赏奴家这点薄面?” 这份处变不惊和从容应对,无疑印证了赵桓的猜测,此女不简单! 她能够成为红燕馆主,区别于教坊司之外,独立经营,却没有受到任何刁难,绝非偶然。 难道,此女身后站着蔡京? 毕竟除了蔡系党羽之外,整个汴京还有谁,能够让她的腰杆如此之硬。 为了搞清楚馆主的底细,赵桓反倒不急着捞人了,而是饶有兴趣的审视着馆主。 “红颜知己就算了,并非本王不赏脸,而是王妃管得严。” “王妃的娘家势力太强,本王可不敢开罪。” 此言一出,馆主直接拂袖轻笑起来:“王爷真会说笑,您若是真畏惧朱家,又岂会对朱伯平一脉大动干戈?” “呵呵呵,整个汴京城,能够让定王忌惮的人,可不多呀。” “究根结底,还是奴家入不得王爷的法眼。” 说到这,馆主轻轻一挥袖子,在场的歌姬便纷纷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躲起来。 整个大厅瞬间清净了,只剩下赵桓和馆主二人。 “既然王爷眼光如此之高,奴家也就不强求了。” “自奴家接手红燕馆以来,处处恪尽职守,谨小慎微,从未犯过任何错。” “王爷今日这般行径,恐怕说不过去吧?” 这番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的质问,反倒让赵桓高看一眼,若她与其他歌姬一样,只会撩拨男人那一套,赵桓绝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馆主可自行聘请大夫为歌姬诊治,若真有人伤着了,医药费本王全包。” “小燕儿虽然来此地闹事,但身为歌姬,柔柔弱弱,自然不会对红燕馆造成任何实际损失。” “倘若小燕儿身上有伤,本王也绝不会姑息。” “除此之外,本王不管红燕馆有谁撑腰,凡是京中色户,都必须统一听从教坊司的安排。” “从现在开始,本王正式接手红燕馆,你被解雇了!” 馆主刚进一尺,赵桓马上还其一丈。 馆主不由暗暗感叹,这位定王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凶悍,只要嗅到半点威胁,马上便显露出獠牙。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不过还在馆主心里甚是有底气,即便是面对赵桓,也不曾畏惧。 “王爷随时可以把小燕儿带走,奴家自然不敢阻拦。” “至于收回红燕馆一事,恐怕不妥。” 赵桓眉头一挑,眼神不善:“你敢不从?” 馆主迎着赵桓的煞气,不甘示弱:“王爷收回红燕馆之前,何不先去打听打听奴家的名字?” “奴家虽从不张扬,但也绝不怕人威胁。” 赵桓当场冷笑起来:“没想到,汴京还有姑娘这号人物,你只管把名字说出来,看看能否镇住本王。” 馆主也不含糊,脱口而出:“奴家贱名李师师。” 谁?! 赵桓表面稳如老狗,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红燕馆主竟然是大宋最有名的歌姬,李师师?! 第258章 汴京名妓 赵桓根本想不到,他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邂逅大宋最神秘传奇的女子之一。 李师师在汴京极负盛名,不仅是王孙贵族争抢的对象,而且和好几个“声名显赫”的大人物,皆有暧昧关系。 无论是梁山泊好汉燕青,还是宋江,都曾垂青过她。 但这些皆不值一提,就连当今陛下,也就是赵桓的亲爹,都对李师师情有独钟,甚至有传闻说,赵佶曾招李师师入宫,册封为李明妃。 不过此乃野史记载,真伪不可考。 至于李师师的死因,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她以身殉国,也有人说隐居老死,或是也被金人掳走北上。 因为出身和死因破朔迷离,再加上一世繁花似锦,使得李师师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宋奇女子。 赵桓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看向李师师时,眼神已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敌意。 毕竟李师师并非蔡京党羽。 “难怪李馆主如此有底气,原来背后站着当今陛下。” 李师师早就料到,赵桓此人口无遮拦,所以才提前让所有歌姬退下。 结果还是低估了赵桓的胆量,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点破她的背景。 “不愧是王爷,果然好魄力。” “既然王爷知道,红燕馆的背后站着陛下,不知可否独立于教坊司?” “难道王爷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一阵好笑,不答反问:“难道李馆主觉得,得到陛下的垂青,就可有恃无恐?” “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本王倒是要反问你一句,身为教坊司主使,本王何惧你一个小小色户?” “当今显肃皇后,乃是本王养母,本王需要在乎你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歌姬吗?” 若是今日,赵桓轻而易举的退让了,李师师反倒觉得奇怪。 毕竟眼前这位王爷,可是大宋最疯狂的王爷。 而且…… 赵桓说的没错,有显肃皇后撑腰,普天之下任何女人,都休想高赵桓一头。 不过她也毫不畏惧赵桓所展现出来的压迫感。 既然硬的不行,便转而有理有据的争辩起来。 “王爷口口声声说奴家是色户,分明是污蔑奴家的清誉!” “谁说红燕馆是烟花柳巷?此乃文社!” “自王爷下令以来,红燕馆便只卖笑不卖身,凡是来这里的客人,皆是王孙贵胄,文人名流。” “难道吟诗作对,附庸风雅也有罪?” 赵桓不由恍然大悟,难怪小燕儿会跑到这里闹事,合着是想鸠占鹊巢,花小钱办大事。 只要把红燕馆占下来,文社一事就水到渠成。 此举聪明是聪明,就是有点不太厚道。 若不是赵桓理亏在前,又岂会和李师师浪费这般口舌? “文社自然无罪,但你经得起查吗?” 面对赵桓的强硬态度,李师师反倒嫣然一笑:“奴家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即便是六部九寺联审严查,奴家也毫不畏惧。” 既如此,那赵桓倒要好好查一查红燕馆。 如果真像李师师说的一样,只有附庸风雅,没有酒池肉林,就算是让她独立经营也无妨, 但若是阳奉阴违,挂羊头卖狗肉,就算是有陛下给她撑腰,赵桓也绝不会姑息。 “本王今晚会再来一趟,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去把小燕儿带出来,本王要回府了。” 李师师眼眸微动:“今日之事,若是传入陛下耳中,王爷自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小燕儿等歌姬,恐怕就命途多舛了。” “王爷不是晚上还要再来一次吗?那就晚上再把人带走吧!” “玉兰,送客!” 李师师的突然变脸,倒是让赵桓有些措手不及。 李玉兰扭捏着腰肢来到赵桓面前,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尽是得意笑容。 仿佛在说,王爷又如何,在我们馆主面前,还不是要碰壁? “请吧,王爷。” “奴家们忙活了一晚上,累得不行,趁着还有时间,可得好生歇息歇息。” “王爷若是再不走,奴家可要宽衣解带了,呵呵呵,王爷来奴家的闺房里,自便就是。” 李玉兰这股子狐媚劲儿,若是说没有卖身,打死赵桓都不信。 可是见李师师如此自信,赵桓心里又忍不住犯嘀咕,难道汴京之中,真有这一方净土不成? “算了。” 赵桓不再纠结,是骡子是马,今晚上牵出来遛遛。 一直等候在门外的陈钊,见赵桓终于出来了,顿时满脸喜色的迎了上来。 “王爷,红燕馆里如何?” “此地,一般男人可是招架不住。” “当然了,王爷不是一般人,料想那帮小浪蹄子,绝不敢在王爷面前造次。” 发现赵桓是独自一人出来的,陈钊脸上的笑容不由一消。 “小燕儿她们呢?难道连王爷都碰壁了?” 赵桓看着陈钊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薅住他的衣领。 “妈的,你这厮果然靠不住,如此关键的时刻,竟毫不犹豫的把本王给卖了。” “将来遇到强敌,本王如何信任你?” 面对赵桓的呵斥,陈钊一脸委屈:“冤枉啊,属下只不过是见王爷太辛苦了,让您进去享受享受。” 享受你大爷! 赵桓垮着脸,没好气道:“光能看不能碰,能享受个屁?” “况且本王亲自下令,城中歌姬不得卖身,难不成本王会带头坏规矩?” 陈钊竟坏笑起来:“属下说的是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王爷想哪去了?” “什么卖身不卖身的,忒是俗气。” 赵桓眼神已经显露出汹汹杀意:“这个先不提,你怎么不早告诉本王,红燕馆的馆主是李师师?!” “你可知,此女与陛下的关系?” 陈钊点头如捣蒜:“整个汴京城,谁不知道李师师和陛下的关系?” “但是除了王爷之外,还有谁能把小燕儿给捞出来?” 赵桓气的不行,照着陈钊屁股就是一脚:“妈的,你平日里不是很精明吗,怎么这个时候开始犯浑?” “就算本王不来,李师师也会把小燕儿她们放掉,绝不会为难。” “本王一来,事情反而复杂了!” 第259章 蔡京的阴谋 陈钊也没想到李师师竟然如此强硬,连赵桓的人都敢抠。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人算不如天算,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纠结再多也毫无意义,只能硬着头皮,夜闯红燕馆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赵桓回到王府,第一时间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朱琏。 朱琏虽然不喜欢小燕儿,但小燕儿毕竟也是为赵桓办事,如今身陷囹圄,王府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一旁的郑庆云,得知缘由,不由紧张起来。 “王爷去红燕馆,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朱琏流露出一抹满怀深意的笑容:“危险?只怕王爷现在正偷着乐。” “红燕馆本就是汴京知名的烟花柳巷,如今更是囊括了汴京所有知名歌姬,可以说是一家独大。” “馆主李师师,更不是省油的灯。” “即便是和尚,只要被那群狐媚子纠缠住,也会清誉不保。” 啊?! 郑庆云吓了一跳,这个红燕馆果然凶险,她连忙拉住朱琏的胳膊,劝阻道:“既然如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爷去冒险。” 见郑庆云如此天真,朱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不必担心。 “放心,王爷顶多被红燕馆把魂勾走而已,并不会真的受什么伤。” 一听这话,郑庆云更加害怕了,毕竟赵桓是她的一切,她可不希望赵桓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 站在旁边的赵桓,此时已经窘迫的脚指头抠地了。 朱琏虽然不会直接指责他,但是这份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反倒令赵桓更加抬不起头。 而且眼看着朱琏的生日就要到了,这个时候,若是真出点什么岔子,那可就太对不起她了。 但是小燕儿被关在红燕馆,赵桓又不能见死不救。 万一李师师真把此事告诉了陛下,那么就算赵桓手段再多,也没有合理的借口,保下小燕儿。 毕竟小燕儿可不是王府的人。 为了让朱琏放心,赵桓拍着胸脯保证:“没有爱妃说的那么夸张,本王已经去探过路,红燕馆的歌姬,见到本王,皆是吓的噤若寒蝉,连个屁都不敢放。” “毕竟本王可是大宋定王,谁敢在本王面前造次?” “退一万步说,整个汴京,谁不知道爱妃在本王心里的份量?借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断然不敢与爱妃抢男人。” 朱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这番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只会作呕。 但从赵桓嘴里说出来,却很受用。 朱琏轻哼一声:“男人不是用来抢的,是本宫的人,本宫不争,不是本宫的人,本宫也不留。” “既然你要去红燕馆,本宫也不拦你,但有一言,你若是往王府里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可别怪本宫不客气。” 朱琏虽不会拿赵桓怎么样,但是想要捏死一个小小歌姬,还是毫无难度的。 赵桓自然是点头如捣蒜:“请爱妃放心,本王必定洁身自爱,绝不给那些女人任何可乘之机。” 郑庆云迈步上前,柔声提醒:“王爷一定要小心。” 如果说朱琏是王府装点门面的女主人,那么郑庆云就是贴心的小棉袄。 感受到郑庆云眼神中的担忧,赵桓当即安慰起来。 “傻丫头,本王又不是上战场,用不着担心。” “连朝堂上那些奸佞都拿本王没办法,本王还会栽在一群女人手里不成?” 郑庆云当然相信赵桓的能力,只是一想到,赵桓要去的地方,尽是些勾人魂魄的女妖精,心里就不免担忧。 而同一时间,赵桓要夜闯红燕馆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蔡京得知此事,顿时喜上眉梢。 “呵呵呵,这个蠢货,招惹谁不好,非去招惹李师师。” “此女乃是陛下的心头好,赵桓禁止歌姬卖身,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李师师没有受到牵连。” “现在赵桓竟然主动找李师师的麻烦,我倒要看看,陛下会如何处置他。” “还愣着干什么?速速联系内廷的人,将此事暗中吹给陛下。” 坐在旁边的韩木吕,同样满脸喜色,暗叹赵桓英明一世,糊涂一时。 自古以来,有多少英雄好汉,是死在女人的手下? 纵使陛下再大度,唯独李师师一事,绝不会姑息,赵桓这回算是完蛋了。 “看来用不着等到易州陷落,赵桓就会把自己玩死。” “这厮虽然有些政治手段,军事上也算能力过关,但在人情世故方面的经验,却低的吓人。” “除了户部和翰林院那几个货,整个朝廷还有谁站在赵桓那边?” “这厮早就把文武百官,里里外外得罪了个透彻。” “如今竟然又把注意打到了李师师身上,真是找死。” 蔡京端起茶杯,轻轻吹拂着热气,显得气定神闲。 “赵桓此人,不可盲目低估,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赵桓的所作所为,就是要树立他的暴戾形象?” 听到这话,韩木吕不由一愣。 “公相的意思是说,赵桓的残暴都是装出来的?” 蔡京已然看透赵桓的伎俩,当即冷笑起来:“千万不要小瞧赵桓,此人极为聪明。” “他势单力薄,身边没有半个支持,唯有依靠着皇长子的身份,强行博出政治资本,才有可能在汴京立足。” “说白了,他最大的优势就是王爷这个身份,若是没有此身份加持,就算是像我和童贯这等权臣,干了赵桓那些惊世骇俗的壮举,也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陛下就算再狠,也绝不会轻易杀自己的亲儿子。” 韩木吕恍然大悟,心里既震惊又痛恨。 “这个该死的赵桓,鬼心思还真多。” “如此说来,他以前的所有胡闹,都经过精心算计,权衡过利弊得失。” “看来常胜军必须加快攻打易州府的进度才行,不给赵桓任何喘息的余地。” 蔡京没有言语,这次赵桓夜闯红燕馆,就是除掉赵桓的契机! 李师师固然不会为难赵桓,但只要暗中推波助澜,便可将赵桓彻底埋葬于其中。 第260章 烟花三关 夜渐深,红燕馆却歌舞升平,赫然已经成为整个汴京最热闹的消遣场所。 尽管大敌当前,易州战火不休,京中层层禁令之下,还是有无数达官显贵,来到红燕馆以附庸风雅的借口,寻欢作乐。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随着赵桓的到来,瞬间安静了下去。 一双双形形色色的眼睛,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 “快看,定王来了……” “没想到他竟然真敢来,难道就不怕李师师背后的那个人?” “害怕?开什么玩笑,赵桓若是害怕,他就不是大宋最暴戾的王爷了。” “嘘,小声点,这厮可从来不跟人闹着玩,任谁沾惹了他,轻则被扒掉一层皮,重则便小命不保。” 现场的气氛变得极为微妙,达官显贵无不畏赵桓如虎,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反倒是歌姬们毫不在意,依旧笑脸盈盈。 因为她们知道,赵桓就算再凶悍,那也是对待官员,自然不会欺负她们这些弱女子。 就在这时,人群一阵躁动。 “快看,李师师出来了。” “哇,真的!不愧是汴京第一歌姬,果然美若天仙,难怪连那个人都对她垂青不已。” “妈的,你不要命了?连那个人都敢提,小心脑袋搬家!” “就是,我等只管饱饱眼福就是,可千万莫要胡思乱想,招致杀身之祸。” 一众达官显贵,对李师师又倾慕又忌惮,明明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却无一人敢出言轻佻。 毕竟李师师身后的靠山,实在是太恐怖了。 见赵桓如期赴约,李师师嘴角不由流露出一抹清爽笑意。 “奴家就知道,定王绝不会令奴家失望。” “只要定王闯过三观,奴家不仅放了小燕儿,还会亲自为王爷赔罪,不知意下如何?” 说话间,杂役已经开始往大厅搬运桌子,今晚赵桓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李师师虽不愿与赵桓结仇,但更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 只要能够让赵桓碰壁,红燕馆必定会成为天下文人的仰慕之地,到时候,生意必定更加红火。 赵桓今晚来红燕馆,可不只是为了小燕儿! “光是赔礼道歉恐怕还不够吧?” “不如以红燕馆为赌注如何?”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众贵客看赵桓的眼神,极为复杂,既错愕无比,却又透着意料之中。 现场立刻响起阵阵窃窃私语之声。 “赵桓果然是个疯子,竟然要霸占红燕馆。” “这怎么能叫霸占呢?愿赌服输,天经地义。” “话虽如此,可赵桓明知道李师师的后台是谁,还敢如此豪赌,就不怕惹祸上身?” “呵呵,你们难道忘了?定王和那个人,本身就有豪赌!” “还真是,定王和那个人可是父子,有什么好怕的?” “那可未必,你们是不知道枕边风的厉害,别说儿子,就算是结发妻子,都可能被枕边风给吹死,等着瞧吧,赵桓若真敢对李师师不利,必定会招致大灾!” 李师师反而最是平静,她早就料到赵桓会狮子大开口,因此也不在意。 “既然王爷要价码,奴家自然也要加,若王爷输了,就从此不得再过问红燕馆,任凭红燕馆如何做生意,哪怕是违法禁令卖身,也与王爷无关。” 李师师自然不会真让歌姬卖身,但她此举,却等同于直接把红燕馆的经营权,完全抓在手里。 只要独立于教坊司之外,李师师就可以依靠红燕馆,赚的盆满钵满。 钱,对于李师师而言,同样无比重要。 赵桓自然知道李师师的如意算盘,但却毫不在意,毕竟这是他拿回红燕馆最好的机会,而且不会因此得罪赵佶。 毕竟……天底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赵桓还真吃不准,李师师的枕边风威力究竟有多大。 赵桓也不啰嗦,当即一甩大袖:“请吧。” 见赵桓如此痛快,李师师不由暗暗赞赏,在众人的注视下,拂袖一指摆好的桌子,以及上面的笔墨纸砚。 “听闻王爷诗才造诣,堪称旷古绝今,就连郓王都在您面前输的体无完肤。” “今日可否让奴家开开眼界?” “就以这红燕馆随处可见的桃花为题,一盏茶时间内作出一首诗,若能得到满堂喝彩,便算是闯过了这第一关。” 赵桓的诗词造诣,早已经在汴京盛传开来,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李师师出的题,只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风雅为主,并非真的要为难赵桓。 赵桓自然也不含糊,装模作样的伸手从墙上摘下一朵装点的桃花,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骚气爆表的举动,立刻换来现场歌姬的阵阵躁动。 在众人暗暗期待的注视下,脑海里装满了元明清诗集的赵桓,自然是信手拈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赵桓的诗才,可是当这首《桃花庵歌》从赵桓嘴里吟诵出后,整个红燕馆还是陷入了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现场的气氛才被歌姬的一声尖叫打破,顷刻间,整个红燕馆被惊艳无比的感叹声淹没。 “天哪!好诗!好诗呀!” “这就是定王的诗才?简直太神了!” “好一首桃花庵!” 尽管今晚,赵桓其实是红燕馆的“敌人”,但歌姬们可不管那么多,她们兴奋不已,看赵桓的眼神尽是崇拜。 达官显贵虽然打心眼里敌视赵桓,但也不禁被这一首《桃花庵歌》给惊住了。 “我早就知道定王善于临场作诗,可是这诗才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吧?一出口便是这等上等佳作。” “何止是上等?分明就是旷世佳作!” “赵桓此人虽然令人畏惧,但不可否认,其诗才,纵观大宋也无二。” “对于别人而言的难题,到了定王面前,却成了开胃小菜,毫无难度……” 第261章 以桃花为题 原本气氛凝重的红燕馆,因为一首《桃花庵歌》顷刻间打开了局面,直接全场沸腾。 李师师细细品味着赵桓的诗句,越是回味,眼神就越是明亮。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若非王爷早有珠玉在前,一再证明临场作诗的神技,奴家还真不敢相信,这种品质的诗,竟是王爷信手拈来。” “奴家叹服,不过还请王爷写下来,有些咬字,奴家生怕理解差了。” “诗句内涵,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赵桓也没多想,提起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转眼就将《桃花庵歌》写在了纸上。 李师师接过墨宝仔细打量,不由点头赞叹:“王爷不光诗才登峰造极,字迹书法也是堪称上乘。” “有了王爷的亲笔墨宝,就算今晚把红燕馆赔给王爷,奴家下半辈子也吃喝不愁了。” 话音落,李师师已经将墨宝交给李玉兰,让她好生保管。 赵桓这才意识到,李师师摆下的第一关,分明是故意坑他的墨宝,这女人的心机果然深得很。 见此情形,在场的王孙贵族纷纷坐不住了。 一位身穿白衣的侯爷站了起来,冲着赵桓拱手作揖,显得极为恭敬,“不知在下,可否请王爷赐墨宝一副?” “在下愿出白银一千两银子。” 虽说赵桓在朝堂上的名气极臭,但赵桓的诗篇墨宝,却是公认的价值不菲。 倘若易州府陷落,赵桓被革职或是身死,那赵桓的真迹可就值老鼻子钱了。 在场的其余客人,也不甘示弱,连忙上前“请墨宝”。 “一千两银子就想买下定王的墨宝?永安侯爷也太抠门了。” “我可比永安侯爷有诚意多了,三千两银子,请王爷润个笔。”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衣,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直接昂首挺胸的站了起来,挡住了周围的达官显贵。 此人身上透着些许痞气,一看就知道是从地方上来的乡绅豪勇。 为了拍李师师的马屁,黑衣男人直接大手一挥。 “王爷的一首《桃花庵歌》可谓是应情应景,艳惊四座。” “我愿再花五千两银子,请王爷赋诗一首,就以李馆主为题,如此岂不是促成一桩妙谈?” 五千两银子…… 赵桓瞬间动心了,毕竟易州现在太缺钱,既然他的墨宝如此值钱,只要多卖几首诗,岂不是连军费都卖出来了? 但是转念一想,物以稀为贵,这种涸泽而渔,自断后路的法子,绝非良策。 赵桓当即拒绝:“本王的墨宝,岂是花钱能取来的?” “宝赠有缘人。” 此言一出,众达官显贵也只好悻悻作罢。 李师师嫣然一笑,话里有话道:“王爷不肯以奴家为题,难道是觉得奴家不配?”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必定妙语连珠,既拒绝舞文泼墨,又能给李师师一个台阶下,博得满堂喝彩时,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 赵桓背着手,一副正气凌然的架势:“国难当头,本王岂会为歌姬作诗?” 这话明摆着讽刺李师师是红颜祸水,所有人都觉得赵桓的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明明可以两全其美,却非要剑走偏锋。 招惹了李师师,对他有什么好处? 在众人紧张不已的注视下,李师师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竟流露出一抹赞赏神情。 “不愧是定王,果然快人快语。” “奴家虽然不曾卖身,但歌姬就是歌姬,事实胜于雄辩。” “王爷明明只需动几下手指,就可换来真金白银成千上万,却不屑于这么做。” “不仅清高,更是为了维护皇室之威严。” “奴家……叹服!” 本来达官显贵还对赵桓极为不忿,若是赵桓和李师师闹掰,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李师师那边。 结果…… 人家李师师都不在乎,他们跟着瞎操什么闲心? 红燕馆大厅里发生的一幕幕,全被站在门口的小夏尽收眼底,她连忙转身跑到对面的酒楼雅间,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朱琏。 “王妃殿下,奴婢就说嘛,王爷虽然行事暴戾了些,但那颗心却比金子还要真诚,别说区区歌姬,就算真是天仙下凡,都休想让王爷移情别恋。” 朱琏压了下手,示意小夏莫要聒噪喧哗。 “本宫又没说什么,你跟着紧张什么?本宫和庆云来红燕馆,不过是担心王爷惹上李师师,继而遭到陛下记恨。” “若只是舞文泼墨,倒也无妨。” “对了,你把王爷写的诗,再念一遍。” 提起那首《桃花庵歌》,小夏也眼睛冒光,尽是崇拜。 “王爷此诗,不仅精妙,而且朗朗上口,奴婢也只听了一遍就全部记下了,连奴婢都觉得,王爷十有八九是文曲星转世。” “不对,文曲星可没王爷那么凶悍,应当是杨戬转世,文武双全。” 小夏连忙把《桃花庵歌》又重复了一遍。 朱琏听后,不由顿首,眼神流露出一丝迷离:“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看来王爷心如明镜,只是我们难以揣测王爷的心境罢了。” “庆云,你觉得呢?” 此时郑庆云早已小脸泛红,她虽然略同文采,但是与赵桓的天纵奇才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得知赵桓轻而易举的闯过了李师师的第一关,还留下了一首惊艳无比的诗篇,郑庆云脸上尽是骄傲。 一想到将来,能够嫁给这样的男人,李师师心里就是一阵温暖。 “姐姐,不怕你笑话,我从来都没有揣测过王爷的心思,只要能和王爷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看着心思单纯的郑庆云,朱琏不由一阵轻笑。 若是换做旁人,郑庆云被人卖了,恐怕还在帮人数钱,不过好在她遇到了赵桓。 就在这时,小夏突然打断了二女的对话,小脸煞白,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 “王……王妃殿下,刚才我看到一个人从门外过去了,好像是……好像是陛下。” 什么?! 朱琏和郑庆云同时一愣。 第262章 选将 朱琏不敢怠慢,连忙让小夏去看仔细,等小夏再回来时,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张了。 “奴婢这回看的真切,隔壁的贵客就是陛下!” 陛下出现在这,自然是为了李师师。 朱琏的心瞬间悬了起来,眼下只能不断祈求,赵桓千万不要与李师师撕破脸,否则儿子和红颜知己的分量,究竟哪个更重一点,谁也说不准。 为了避免引起陛下的注意,朱琏和郑庆云不约而同的压低了声音。 而隔壁身穿便服的赵佶,坐的四平八稳,眉宇之间尽是洒脱。 自从赵桓异军突起以来,赵佶除了中间去过艮岳之外,就再也没有出过宫。 好不容易离宫,他自然是浑身舒坦。 武德司卫士却在旁轻声禀报:“启禀陛下,整个酒楼已经筛查了一遍,不相干的人全部清退了。” “隔壁的定王妃和其同行之人,是否需要清退?” 得知朱琏也在,赵佶不由一阵好笑:“定王妃虽然在艮岳之上,惹朕不悦,但不可否认,此女知书达理,恪守规矩,绝非轻易闹事之人。” “她来这,自然是放心不下赵桓,便由着她吧。” “对了,与定王妃同行的都有谁?” 武德司卫士如实回答:“除了两个侍女外,还有郑庆云。” 听到“郑庆云”这个名字,赵佶眼神不由流露出一抹深邃。 “定王能够尽心尽责处置易州的问题,也多亏了这个郑庆云,倘若定王真能斩杀高拖山,纵使宽恕此女,倒也无妨。” 说话间,赵佶从桌子上拿起刚刚送来的抄录诗句。 “又是定王信手拈来的佳作?”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哼!” 阅读完整首《桃花庵歌》后,赵佶直接把诗卷往旁边一扔,没好气道:“这孽障,也就在诗才方面,继承了朕的优点,除此之外,处处悖佞,真是叫人头疼。” “李师师乃是朕的红颜知己,倘若这逆子,非要对李师师不利,朕自然也不会姑息。” 武德司卫士闻言,直接交代下去,派了几个卫士乔装渗透进红燕馆。 毕竟赵桓暴戾,万一等会与李师师撕破脸,一刀把李师师宰了,那可就不是触怒龙颜那么简单了。 红燕馆内依旧热闹非凡,没人知道,对街的酒楼坐着何等大人物。 李师师点出二十个歌姬,回去换衣裳,同时介绍第二关的规则。 “听闻定王在艮岳,以少胜多,击溃郓王。” “奴家对于王爷的军事才能,记忆犹新,便借今夜,请王爷再现雄风。” “第二关,乃是奴家所创的博戏“选将”,与奴家对弈过的人,不出一手之数。” “而胜过奴家者,更是至今未有,今夜奴家倒是希望能够尝到一败。” 按照李师师的说法,选将其实就是类似于军棋。 区别在于,棋子用歌姬代替。 根据题目不同,游戏内容也千变万化。 在众人好奇无比的注视下,李师师脱口而出:“就以易州之战为题。” “王爷为首,奴家为攻,最后谁身边还剩下歌姬,谁就获胜。” 就在这时,二十个歌姬已经换好衣裳,分为黑红白绿四色。 二人身穿黑衣,代表“甲士”,赵桓和李师师各得一名黑衣歌姬,此乃手中重装部队,亦是王牌。 十人穿白衣,代表“轻步兵”,李师师分得八人,赵桓分两人。 四人穿红衣,代表“骑兵”,李师师分四人,赵桓为零。 最后四人穿绿衣,代表“弓手”,李师师分两人,赵桓分两人 如此一来,李师师身边共有十五个歌姬,赵桓只有五人,以模拟优势兵力攻城。 现场的客人纷纷向后退去,把大厅让开,二十名歌姬,分为两个阵营,各自站在赵桓和李师师面前,依靠先后站位,决定排兵布阵。 赵桓虽然不善于下棋,但却玩过无数“即时战略游戏”,这所谓的“选将”博戏,不就是真人版的即时战略吗?! 赵桓心里阵阵好笑,李师师不愧是北宋第一名妓,能够编排出这等文雅博戏,难怪会得到陛下的垂青。 至于她所谓的对弈之人,必定少不了当今陛下。 就连在场的达官显贵,都是第一次见到“选将”游戏,一时间掀起激烈的讨论。 “好一出选将,李师师真乃大宋第一才女也。” “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王爷只有五个歌姬,而李馆主却有十五个,足足是王爷的三倍。” “有什么不公平的?你们难道没看见吗?场上被拉出一条红线,代表着城墙,骑兵不可越过城墙。” “即便如此,李师师还有十一人,依旧足够碾压赵桓。” “哈哈哈,蠢材,游戏规则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这出游戏,模拟的就是优势兵力攻城,倘若兵力旗鼓相当,那进攻方岂不是必输无疑?” “今晚真是没有白来,我算是大开眼界了,待到回家,我也要编排一场选将,好好玩上一玩。” “不愧是李馆主,竟能发明出这等雅戏。” 同一时间,消息也传到了酒楼雅间。 武德司卫士在竖起的木板上,把黑红白绿四色布条,钉在板子上,以模拟红燕馆内的对弈情况。 赵佶一眼认出,这棋局,模拟的乃是易州战况。 因为赵佶曾和李师师对弈过三次,最后都输给了李师师。 “朕以为,易州之困局,已经无解,师师竟借此机会,再次上演易州之战,朕心甚慰。” “朕倒要看看,定王能否逆转乾坤。” 根据棋盘,赵佶便明白,赵桓和他的守城思路,相差万里。 赵佶每次都把甲士摆在最前面,抵挡着敌人最猛烈的攻势,而赵桓则把甲士藏在里面,竟把城墙完全暴露出来。 这也正好和赵桓的“主动巷战”策略不谋而合。 “你们觉得,定王有几成胜算?” 面对赵佶的询问,在旁侍奉的官员,连忙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只怕是不足一成,毕竟定王的对手,可是选将博戏的发明者,李馆主!” 第263章 上梁不正 “臣绝非奉承陛下,可是连陛下都无法战胜李馆主,更何况定王乎?” “此棋盘暗合易州战况,定王采取主动巷战之法,应对三倍于己的兵力围攻,极有可能被围歼之。” 听到众官员的想法,赵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朕也不看好这所谓的主动巷战,但定王乃是易州首官,易州之战,自然由他全权做主。” 一直静观其变的蔡京,适时补了一嘴:“易州之战关乎国运,不可儿戏。” “朝中九成以上大臣,都极力反对巷战之法,王爷就算是知易州事兼任节度使,也不可充当一言堂。” 韩木吕在旁附和:“自先祖皇帝建国以来,我大宋就有着言官无罪的规矩,任何情况下,都不可惩罚进谏言官。” “可是朝中不少官员,却畏惧于定王的凶悍,不敢在他面前畅所欲言,岂不是坏了宗法?” 赵佶岂会不知,这个大儿子在群臣之间的风评? 但赵佶却并不在意,他也不傻,自然知道,不少官员,纯粹是为了反对赵桓而反对。 不过为了安抚群臣,赵佶还是装模作样的询问起来:“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定王?” 一个兵部官员,哭丧着脸,委屈道:“臣倒是当面反驳过,可是……可是定王说……” 赵佶一挥手:“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那兵部官员脸色涨红,小声道:“定王让臣有多远滚多远,再敢啰嗦,还要让臣吃大逼兜。” “臣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何为大逼兜。” 在场的官员也是一头雾水,纷纷开始讨论,何为大逼兜。 赵佶都差点当场笑出来,他虽然厌恶赵桓,但不可否认,赵桓在对付言官方面,确实有一套。 有的时候,连赵佶都极为痛恨先祖皇帝立下“言官无罪”的规矩。 换言之,就算是金国大军杀到皇宫门外,朝中官员都可以依靠“言官无罪”这个免死金牌,肆无忌惮的大谈投降主义。 这对于士气的影响极为恶劣,偏偏赵佶又拿他们毫无办法。 现在有了赵桓这个极端到了极点的鹰派王爷,对于赵佶而言,绝非坏事。 “朕,自然会将群臣的建议,告诉定王。” “先看博戏。” 见赵佶对于赵桓的暴戾行径,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蔡系党羽心里便明白,想要搞垮赵桓,还得从李师师身上做文章。 “今日朕高兴,特许群臣放松一次,可自行为心中胜家下注,定王赔率五,李馆主赔率一,朕做东。” 赵佶除了舞文泼墨之外,最喜欢的活动之一,便是赌博。 说是“特许”,实则每个月都要有七八次特许,也正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宫廷之内都流行烂赌,更何况坊间? 大宋禁赌最是严厉,但赌博业却又是最发达的,实在矛盾讽刺。 为了讨好赵佶,除了像周浦这样的清流铮臣之外,绝大多数官员,都有参赌的习惯。 更有甚者,与赵佶赌博,一夜输掉三万两银子,最后不得不举债偿还。 在赵佶的带动下,酒楼里也一阵欢腾,众官员纷纷在李师师身上下了重注,少则几百两,多则上千两。 就连蔡京都压了一千两银子。 听到隔壁传来的参赌之声,朱琏忍不住摇头叹息:“当今陛下,带着群臣参赌,实乃古今罕有,大宋焉有不亡的道理?” 小夏和陈玉姝对视了一眼,赶紧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生怕朱琏的声音传出去,惹来杀身之祸。 郑庆云只觉得大开眼界:“难怪陛下时常与王爷豪赌,原来早就有这等习惯了。” 朱琏不由苦笑:“整个汴京,谁不知道陛下沉迷关扑博戏?月月举行的小苑诗会,最后都要演变成豪赌,只是今年被王爷搅了局,才没有赌成。” “现在有了机会,陛下自然是要狠狠地放纵。” 郑庆云只感觉像是听天书一样,在她的认知里,赌博乃是市井草民的勾当,没想到连当今陛下都沉迷其中。 偏偏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当小夏提心吊胆的打开房门时,竟然是一名武德司卫士。 “陛下命属下前来询问,不知定王妃打算压谁?” 什么? 朱琏心头一沉,小脸顿时垮了下去,她家中还供奉着北陲义士的灵位,岂能干出这种危害江山社稷之事? “本宫可没这个雅兴!” 面对朱琏毫不犹豫的回绝,武德司卫士却换了另一副嘴脸:“既然如此,属下就回去禀报陛下,王府禁博。” 说到这,武德司卫士深深的看了郑庆云一眼。 朱琏这才反应过来,郑庆云的生死,就由赵桓和陛下之间的豪赌。 倘若王府禁博,岂不是等同于,取消赵桓与陛下之间的约定? 为了郑庆云,朱琏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道:“本宫没钱,五十两银子,附和陛下的雅兴。” 武德司卫士直截了当:“以王妃的身份,至少一千两银子。” “王爷的赔率为五,只要王妃赢了,一千两银子,转眼变成五千两,岂不快哉?” 朱琏极为厌恶赌博,可是她又没得选,只能让小夏回府取来一千两银子,压在赵桓身上。 看着武德司卫士拿着银票离开,朱琏的心都在滴血。 “一千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真是造孽。” 郑庆云虽然也讨厌赌博,但是见朱琏如此心疼,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姐姐觉得,王爷必输无疑?” 朱琏轻叹了口气:“虽不愿承认,但王爷赔率这么高,说明他的胜率非常低。” “陛下和群臣,都是博戏高手,自然不会轻易干出赔钱的买卖。” 说到这,朱琏打发小夏去隔壁观望,就算是输,她也要知道是怎么输的。 同一时间,赵桓和李师师,在无数达官显贵的欢呼下,已经开始对弈。 李师师为进攻方,自然享有主动权,先行出手。 每次每个歌姬只能往前移动一步,若是只动一名歌姬,那么其余歌姬的步数,就可以累积到同一个人身上。 换言之,一名歌姬最多可以走十五步。 第264章 模拟战争 李师师毕竟是“选将”的发明者,自然深谙其道,她毫不客气,伸手一指位于大厅中间代表城墙的红线。 “白衣先登!” 随着李师师一声令下,其中三名歌姬,各自向前迈进五步,成功抵达城墙位置,由于城墙附近没有“敌人”,所以等同于这三名歌姬,直接攻陷了城墙。 已经搞清楚游戏规则的客人,无不嘲讽。 “呵呵呵,定王是没弄明白规则,还是故意犯蠢?” “竟然直接放过城墙,这无异于城门大开!” “若是我,就把黑衣歌姬放在前排,以一敌三,都可直接将那三个白衣歌姬灭尽。” “看来易州之战,由定王坐镇,形势不容乐观啊。” “谁说不是?连博戏都玩得这么丑陋,真到了战场上,简直就是送死。” 众人知道,这场博戏,其实就是模拟易州之战,因此对赵桓更加不抱希望。 李师师也不由轻笑起来:“凡是与奴家博弈之人,无不把黑衣歌姬摆在城墙之上,像王爷这般,扬短避长者,倒是头一次见到。” 面对众人的质疑,赵桓笑而不语。 轮到他下令了,因为只有五个歌姬的缘故,所以他累积只能走五步。 “绿衣左右各进一步,白衣和黑衣各退一步。”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两名代表着“弓手”的绿衣歌姬迈步上前。 按照跪在,绿衣歌姬距离敌人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就可以发动攻击。 李师师当场损失两名白衣歌姬,城墙之上,只剩下一名白衣歌姬。 虽然赵桓已经开始“杀敌”,但现场围观的客人,却依旧不看好赵桓。 “定王的胆量未免也太小了吧?天底下哪有让步弓手率先迎战的道理?若是搁在战场上,一个照面,步弓手就被杀绝了。” “藏着步战,消耗弓手?定王真乃奇才也,哈哈哈。” “天底下,也就只有定王,会把弓手当排头兵来用了。” 李师师也不禁眉目微颦,疑惑问道:“若是弓手尽数藏匿于街巷之中,不断以冷箭袭击,自然可以对轻步兵造成杀伤,但弓手缺乏近战能力,岂不是白白损失了远程力量?”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捧腹大笑起来。 这一笑,反倒把在场的客人,全都笑懵了。 “什么好笑的?” “王爷莫不是觉得自己输定了,笑自己不如女人?” “哼,你倒是说说,李馆主说的有什么不对?” 尽管赵桓已经止笑,但依旧笑脸盈盈的打量着众人。 “谁告诉你们,弓手无法近战?” “纸上谈兵也要有个限度,别以为看了几遍《武经总要》就会打仗了。” “你们可知弓有几力?箭头分多少种?一支弓箭的造价是多少?” “你们屁也不懂。” 面对赵桓的挖苦,众人面红耳赤,纷纷喝问起来。 “那你倒是说说,步弓手如何近战,抵御轻步兵?” 若不是为了获胜,赵桓才懒得在这群庸才身上浪费口舌。 “既然是易州之战,自然要结合实际情况,镇守易州府的主要兵力乃是虎翼军。” “众所周知,虎翼军乃是禁军,除了抗线的重甲战卒之外,几乎所有半甲战卒,都要操弓!” “拿起弓,他们便是步弓手,放下弓,换上长柄武器,他们就是半甲战卒。” “本王就是要让虎翼军以冷弓冷箭,在街巷之中,袭扰消耗敌军!” 众人被赵桓堵得哑口无言,毕竟禁军之中,确实没有专门的步弓手部队,都是战卒操弓,需要密集射击的时候,便卸下弓箭,需要支援抗线时,就要换上武器,与敌人近身搏杀。 至少在一线作战部队中,根本就没有专门的弓箭手。 倒是一些仆从军里,会配备一定量的弓手,但也都装备着副武器。 李师师轻咬薄唇,柔声道:“定王如何排兵布阵,都是定王的自由,诸位贵客,不必多言。” “绿衣各前进两步,红衣入城。” 按照李师师的指示,白衣歌姬继续留守城墙,两名绿衣歌姬,各行两步,而代表骑兵的红衣歌姬,可以“一步当两步”,因此直接二十步,闯进城内,歼灭了赵桓的其中一名绿衣歌姬。 现场瞬间欢呼沸腾。 “哈哈哈,赵桓输定了!” “刚开局,骑兵就已经进城了,赵桓怎么打都是输。” “不愧是李馆主,果然强。” “馆主加油,让定王知道您的厉害。” 看着损失掉的一个歌姬,赵桓不由暗暗苦笑,棋局就是棋局,根本不讲道理,骑兵入城,受到房屋街巷的限制,根本发挥不出实力,怎么可能一瞬间就灭掉他的一支战卒部队? 但规矩就是规矩,赵桓也不纠结,随着损失了一个歌姬,赵桓的累积步数,只剩下四步。 “绿衣歼灭敌弓手,后退四步。” 战斗不算步数,因此淘汰掉李师师手里登城的最后一支轻步兵后,赵桓的弓手则后撤到了己方轻步兵后方。 由于必须有一支部队在城墙上,其余部队,才能无视城墙,直接闯入其中 见自己的骑兵被单独困在城内,李师师赶紧下令:“一名白衣,前进五步,两名红衣,入城。” 此举乃是为了扩大对城池的占领。 一支轻步兵压住城墙,同时已有三支骑兵进入城内。 赵桓见状,直接前线推进,所有部队,往前顶。 李师师继续向城内增兵,同时骑兵原地镇守。 来回两次,赵桓的部队已经压到骑兵面前。 由于士兵不能后退,见状,李师师只能继续增兵,眼睁睁看着三支骑兵,被赵桓的部队围歼掉。 一口气损失了三支骑兵,李师师的眼神不由凝重起来。 “奴家好像已经明白王爷的意图了,依靠巷战,切断我军部署。” 赵桓笑而不语。 李师师发明了选将博戏,而赵桓则发明了这套巷战,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发明”。 因为按照历史记载,当初金人攻打汴京,虽然攻陷了城门,进入了城内,却被巷战折磨的生不如死。 第265章 三局同演 骁勇善战的金兵,遭到城内军民的不断袭击,最后损失惨重,不得不撤出汴京,改成政治施压,依靠大宋官员去制衡城中军民,最终才拿下汴京。 而当初坐镇汴京的皇帝,就是已经继位的赵桓! 论巷战,大宋士兵,乃是金人的祖宗! 棋局变化,同样在酒楼内上演,看着李师师的三支骑兵被瞬间全歼,上至赵佶,下至官员全都陷入了沉默。 常胜军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骑兵,能够冲入城中者,只有步卒。 一旦过于深入,受到城内房屋街道的限制,就会陷入混乱,甚至无法及时得到上峰的命令。 先锋部队越是深入,就越容易被消灭。 “原来定王的真正意图,乃是削弱常胜军的兵力优势。” “进入巷战,大军无法展开,真正能够短兵相接的士兵,不过千八百人,定王打算以虎翼军和敢战士的战斗素质,逐渐压垮常胜军的先锋。” “此法,确实可行!” 随着赵佶做出论断,整个雅间的气氛变得极为微妙。 有人暗骂又要输钱了,有的人却惊叹与赵桓的军事素养,心情最复杂的人,当属蔡京。 无论是当初歼灭常胜军新兵营,还是艮岳演武,都证明了赵桓的军事实力。 但是蔡京依旧想不到,如此困境,赵桓还能扭转乾坤。 若真让赵桓守住了易州,把易州变成了主战场,兴许还真能改变大宋国运! 因为决战于易州,后方的太原府就可高枕无忧,拿不到太原府,金兵就无法控制河北等地,鲸吞大宋的贼心,就变得遥不可及。 赵桓乃大宋的救星,却是蔡京等权相的灾星,决不能让赵桓成就大业! 蔡京暗暗派人前去干预棋局,只要赵桓输了选将博戏,陛下就会对他失去信心,从而着手影响易州战事。 而就在同一时间,易州府已经血流成河,宛如炼狱。 岳飞和高拖山各占易州府的三分之一,此时双方正在城中巷道,进行激烈的巷战攻防。 岳飞身边只有三个敢战士,却英勇无畏的作战于第一线。 面对推进而来的一支二十人敌军,岳飞直接一声令下:“动手!” 身边的三个敢战士,同时放箭,专门装备的破甲箭头,当场就将排头的三个敌人射杀。 虽然暴露了藏身地点,但岳飞却毫不畏惧,手持一柄步槊,带着三个身披重甲的敢战士,主动冲出民宅,对着面前慌乱无措的敌军轻甲步兵,便是一通砍杀。 其中一名敢战士,举起手里的陌刀,一刀下去,直接把对方竖着劈成两半,嘴里还发出震天怒吼。 “我等乃定王之军,尔等区区叛贼,安敢来犯!” “定王在,我等在!” 岳飞根本无视对方的反击,身披重甲,极为彪悍的往前顶,任凭敌人的长矛长刀劈在身上,手里的步槊,以最为朴实无华的方式,向前来回戳刺。 短短几个喘息之间,二十人小队,就被岳飞等四人诛杀过半,剩下的直接溃逃。 岳飞已经记不清,究竟诛杀了多少敌人,他只是近乎机械性的转身,带着敢战士换了一个房间,继续提弓蛰伏。 “将军,巷战已经持续了三天,王爷的援军什么时候会来?” 面对敢战士的询问,岳飞脸色刚毅,沉声回应:“没有援军!” 什么? 三个敢战士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杀了无数敌人,但毕竟双方人数相差悬殊,若是没有后援,胜负还尚未可知。 岳飞却眼神坚定无比:“从一开始,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唯有当自己已经死了,才能为定王流尽最后一滴血,守护大宋江山社稷。” “就算没有后援,我们也要站至最后一刻!” 听到岳飞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三个敢战士的眼神瞬间坚定了起来。 为了大宋,不值! 为了定王?值了! 惨烈的厮杀正在城中各处上演,而参与作战的士兵,九成以上都是虎翼军甲士,只夹杂着少量手持刀盾,在旁策应的仆从军。 而剩下的大部队,全部镇守在易州府邸周围。 府邸乃是核心,不仅是立足支点,更囤积了全部物资,绝不能丟。 虎翼军这边秩序井然,各司其职,或是参与防守,或是参与游击。 反观常胜军那边,却是一团乱麻。 已经站在了城墙上的高拖山,太阳穴都快疼炸了,这个粗狂的汉子,望着一片炼狱景象的城内,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而噩耗却不断传来。 “大将军,传令兵的消息送不下去,整个城中全都在打仗,传令兵还没找到我军,就先被敌军的游击部队给干掉了。” “大将军!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联系不上第三营。” “最后一次得到第三营的消息时,第三营已经被敌人甲士冲散了,不成编制。” 高拖山不是没打过攻坚战,每次双方在城墙攻防中消耗的差不多了,进城遇到巷战,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是…… 易州府的守军,几乎没在城墙上浪费多大力量,这意味着,高拖山面对的是无尽的巷战,一想到这,他就心情沉重无比。 “不用再找了,先锋部队一旦被冲散,就会被街道房屋分割开来,根本无法再汇合。” “现在能够联系上的先锋将领,是什么级别?” 面对高拖山的冷声质问,传令兵紧张的满头大汗。 “回……回大将军,但凡是个将领,几乎都联系不上。” 听到这话,高拖山心里凉了半截,先锋部队,肯定已经被困在了城中,受到无尽的伏击,只能死守民宅或是弄堂,如此一来,具有绝对优势的大军,反倒成了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偏偏…… 先锋部队都是甲士,虽然能坚持很久,但却无法脱身。 高拖山只能饮鸩止渴,下令继续往城内增兵,除了依靠兵力优势,压垮守军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该死的金人,自己不愿打易州府,让老子来打,结果被拖进巷战里,我日你大爷!” 第266章 战场的模样 常胜军的后续增援部队,排着密集队形,昂首挺胸的闯进易州府。 尽管其中一半士兵,都是刚刚进入战场的新兵,但凭借着庞大的军力,却天真的认为,从易州府破门的那一刻起,常胜军就已经胜券在握。 剩下的只不过是打扫战场,清理那些负隅顽抗的守军而已。 见队伍里的老兵,在监军的不断筛选之下,被从人群里揪出来,全部推到队伍前面去,一众新兵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看见了吗,老兵全被赶到前面去了,呵呵,这就是关系户,斩杀一人,便可得到十两银子,排头老兵一仗下来,都会摇身一变成为阔户。” “就算被监军抽走几两银子好处,那也值了。” “你们看,这街道都已经被咱们的人沾满了,看来城内守军已经快不行了。” “哈哈哈,兄弟们,等会能捞到多少银子,全看自己本事了。” 听到新兵的议论,监军冷哼一声,也没吭声,继续把那些躲藏在人群里的老油子揪出来,推到前面抗线。 这帮新兵,根本不知道战场上的厉害,一旦遇到敌人的迎头痛击,极有可能瞬间士气崩溃,一泻千里,继而令整个大军溃败。 老兵排头,士气不易动摇,继而可以保证队形完整。 但是看着前方乱七八糟的残垣断壁,以及犹如蚁穴一般的街道,监军心里也不由凉了半截。 这种巷战的惨烈程度,与攻坚战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旦进入交战区,就算再精锐的部队,也会被巷道分隔开,化整为零,到那时,唯一能够决定胜负的因素,就只剩下战斗意志和兵力人数了。 数百名监军在距离交战区还有百步时,就不再往前迈进一步,他们一字排开,手持刀盾,严阵以待,目视着这支由一千五百人组成的混合部队,朝着交战区推进。 只要进入战场,监军就可以转身离开了,因为双方焦灼在一起,根本无法脱身,要么战胜,要么战死。 支援部队别无选择,只能兵分八路,沿着巷道继续向内深入。 起初只有零星冷箭袭扰,但是随着深入,冷箭越来越多,队伍阵型开始涣散,最后上百人的队伍,被打散成一簇一簇的小部队,多则几十人,少则几人。 一个老兵见状,直接往墙角一靠,抱着刀盾,死活不肯再往里走半步。 随行的两个新兵见状,不由一阵鄙笑。 “兄弟,胆子忒小了点吧?才遭遇了几支冷箭,就吓成这样?” “大将军说了,斩杀敌首一颗,得白银十两。” “只要砍他十颗八颗脑袋,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这么好的机会,岂能放过?” 看着斗志高昂,光想着斩杀换赏的新兵蛋子,那大胡子老兵不由一阵冷笑。 “你们只管进去砍杀便是,我穷惯了,没有富贵命。” 见老兵没有半点斗志,两个新兵对视一眼,索性不再理会老兵,继续朝着巷道深处走去,寻摸着敌人的踪迹。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哪怕斩杀一个守军,都能过上一个舒坦年。 结果二人往里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等转过身时,二人当场愣住。 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守军。 这守军站在巷道中央,左手叉着腰,右手攥着一根步槊,好似门神一般。 最关键的是…… 这家伙浑身披挂重甲,乍一看之下,犹如一个铁罐头。 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巷道的另一边又冒出来一个守军甲士。 “这……这些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 “兄弟,拼了吧?” “拼……拼你大爷,没看见他们披挂全甲?” 二人一个紧紧攥着手里的步槊,另一个举着刀盾,不断吞咽着口水,紧张的浑身冒汗,先前还意气风发,得意洋洋,此时却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 这便是在战场上,与敌人面对面所产生的恐怖心理压力。 就在这时,那两个守军甲士竟然隔空交谈起来。 “好像是俩新兵蛋子,吓得腿都哆嗦。” “那就抓个舌头。” 堵住后路的甲士站在原地,防止二人逃走,另一名甲士,竟然扔掉步槊,从后腰拔出一柄小金瓜,迈着稳健步伐,朝着二人走去。 两个常胜军新兵只能咬牙拼了,其中一人举起步槊就往甲士身上戳。 只听“噹”的一声脆响,步槊直接擦着甲士的护心镜滑开了,只留下一层浅浅的痕迹。 战场之上,能够击败甲士的兵种,只有另一支甲士。 除此之外,什么轻骑兵,步弓手,马弓手,轻步兵,长矛兵……全都是扯淡。 虎翼军甲士,无视对方的攻击,强行贴近,抡起小金瓜,直接砸断了那人的腿骨。 伴随着惨嚎声,新兵倒地,虎翼军甲士挥舞着小金瓜,直接把新兵的两条腿砸的稀碎,最后直接把天灵盖敲碎。 解决了其中一人,虎翼军甲士看向另一人时,那人已经吓瘫在地,浑身哆嗦,裤子都湿了一大片。 虎翼军甲士一阵嘲笑:“老子有大半天没有见到老兵过来了,全都是你们这群新兵蛋子。” “老兵刚到交战区,一看到废墟,便什么都懂了,也就你们这帮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货,敢跑到这来。” “说吧,这次来了多少人?” 新兵已经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连话都说不利索。 战场之上,皆是无情,虎翼军甲士可没有雅兴安抚被吓瘫的新兵,直接一脚踢开新兵的盾牌,照着其裆部就是一锤。 “啊!!!” 惨叫声响彻街巷,但很快又被其他惨叫声淹没。 “来了多少人?”甲士又问了一遍。 新兵双手捂着裆,已经疼的背过气去了,浑身抽抽。 与此同时,另一个甲士也来到了旁边,从腰间拔出小刀,沿着新兵的脚指头往上剁。 战场之上,生死瞬间,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撬开敌人的嘴,下手自然不会太温柔。 “一千五……一千五!” 新兵声嘶力竭的喊声,回荡在街巷之中。 第267章 沙盘演武 新兵如实交代的同时,甲士也抡起金瓜,直接砸碎了新兵的天灵盖。 撂下两具尸体,两名甲士转身朝着府邸方向走去,他们已经作战了两个时辰,必须撤回去轮换歇息了。 相较于作战,真正快要把他们压垮的,反倒是身上厚重的甲胄。 “你杀了多少?” “六个。” “嘿嘿,刚才那俩,咱们平分,我搞定了九个,这便是四十五两银子。” “说起来,咱们的赏,好像没有常胜军多,人家是十两银子一个脑袋。” “他们十两有命赚没命花,咱们五两银子,却是实打实能装进口袋里。” “也是。” 经过不断的轮换,虎翼军甲士已经完全适应了巷战的烈度。 反观常胜军那边,由于不断往城内增派支援,进来的士兵又大多都是新兵,根本无法适应这犹如炼狱一般的战场。 此长彼消之下,足足过去了三天时间,常胜军都未能再往前推进一步。 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常胜军,却生生被拖进了巷战的泥沼里,进退两难。 易州府,如鲜血浇筑,血流汇聚成溪,溪并成河。 常胜军新兵像是草芥一样,被不断扔进战场。 而远在汴京的红燕馆,此时却热闹非凡,达官显贵依靠在柔软的毯子上,或是手持酒杯,或是有歌姬在旁侍奉,对着大厅中央的选将博戏,指指点点。 李师师损失惨重,但依旧占据优势。 此时两名绿衣歌姬已经占据城墙中线,黑衣歌姬,率领剩下的五个白衣歌姬,以及一个红衣歌姬,开始稳步向内推进。 “王爷虽用兵如神,善于以小博大,但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纵使损失了不少兵力,奴家依旧是你的两倍有余。” “只可惜受到场地限制,你无法像易州府那般,模拟巷道民宅阻敌,又如何击败奴家的大军?” 正如李师师所言,由于是临时选将,根本没有时间准备棋盘所需的道具,因此说是守城,其实更像是野战。 众客人见赵桓大势已去,纷纷调侃起来。 “王爷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是从一开始,就以甲士抗线,死守城墙,那么李馆主的骑兵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如此才能削弱李馆主的兵力。” “呵呵呵,现在城墙完全沦陷,守城战硬是变成了野战,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力挽狂澜?” “面对李馆主,王爷的好运恐怕用尽了吧? 局面虽然对赵桓极为不利,但他却毫不在意,反倒隐隐发笑,仿佛胜券在握。 “李馆主发挥优势兵力,强行推进,并无不妥,至少在场绝大多数客人,都会和李馆主做一样的决定。” “只可惜,你吃亏就吃亏在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仗究竟应该怎么打。” 李师师不由眉头轻佻:“王爷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便是,奴家也想看看,王爷如何再次展现出以少胜多的神技。” 众贵客纷纷调侃:“就是,别光嘴巴厉害!” “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失去城池优势,你还能以一敌二不成?” 赵桓一甩长袖,神情尽是洒脱,虽然敌胜我两倍有余,但优势在我! “以一敌二算什么?纵使以一敌三,本王也丝毫不虚!” 在众人不屑的目光注视下,赵桓伸手一指棋盘上的歌姬:“李馆主虽理论大于实际,但不可否认,明白各个兵种的优势。” “骑兵神速,甲士可以一敌三,弓手与轻步兵可支援辅助。” “既然明知道这一点,还敢意图围歼本王?真是蠢不可及!” 蠢? 自李师师成名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形容她。 不等李师师言语,在场的客人反倒坐不住了,纷纷指责赵桓。 “定王,你对待一个女人,何必如此嚣张?难不成玩不过了,就要口出恶言不成?” 听到这话,赵桓余光一瞥,犀利的眼神,落在那个黑衣县侯身上。 “玩?” “本王的将士,正在易州浴血奋战,尔等还有心思玩?” “大宋指望你们,必亡!” 面对赵桓的冷喝,那黑衣县侯瞬间面红耳赤,不敢再做声。 旁边的老国公看不下去了,连忙劝阻:“王爷不必上纲上线,真有本事,就击败李馆主。” “若是输了,纵使你口若悬河,也不解决问题。” “连棋局都赢不了,谁敢相信,你能守住易州府?” 众人纷纷附和。 “说的没错!由小见大,若是输了棋局,你就没资格再执掌易州。” “临阵换将虽然是大忌,但总好过让庸才指挥吃败仗。” 赵桓虽然不屑与这些酒囊饭袋浪费口舌,但他们这番话,与蔡京的政见不谋而合,必定是受到了蔡京的教唆。 而且有好几个客人,已经站起来,跑到棋盘旁边,直勾勾的盯着赵桓的一举一动。 稍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就立刻跳出来,大声指责赵桓坏规矩。 反之,若是李师师有不妥之处,他们却装作看不见。 棋局内外皆是压力使然,这也和易州的处境,相差无几。 不过单凭这点压力,就像压垮赵桓,无异于痴人说梦。 “由小见大?狗屁!” “会打仗的人,未必善博。” “赌徒善博,又有几个会打仗?狗屁不通的逻辑!” “不过本王依旧会赢,倒不是为了争这口气,而是单纯让尔等宵小知道,易州离了本王,谁也玩不转!” 赵桓之所以没把李师师放在眼里,只因李师师和绝大多数文官一样,只通理论,却偏离实际。 “李馆主,今日本王就教给你如何打仗。” “在你眼里,本王还有四支部队?” “呵呵,在本王眼里,本王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支部队!” 一支?! 李师师重新审视棋盘,惊讶的发现,赵桓手里的所有部队,全部聚集在一起。 甲士位于排头中阵,轻步兵一左一右,保护甲士两翼,弓箭手殿后。 虽然这支部队受到限制,每次只能前进一步,但却结成紧密队形,铸成一支混合部队。 第268章 甲士的意义 反观李师师这边,同样是甲士排头,但轻步兵则分成两翼,准备包抄赵桓,骑兵更是在远处伺机而动,准备偷袭。 步弓手更是压着城墙,无法靠近。 赵桓把所有手指攥成了铁拳,而李师师却把手完全撑开,准备包住赵桓的凌厉一拳。 “围歼!” 随着李师师一声令下,轻步兵开始向前压,继而收拢包围圈。 赵桓却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前进。” 由于赵桓是守军,可在城内自由活动,而李师师是进攻方,只能前进,所以李师师眼睁睁看着赵桓的部队,直接顶到甲士脸上,却无计可施。 单独一支甲士,无法应付赵桓的混合部队,一个照面就被干掉。 随着甲士被灭,李师师心里瞬间凉了一半。 就算是周围聚集的门外汉,都被惊住了,尤其是蔡京的狗腿子,纷纷指责赵桓不守规矩。 “李馆主的甲士,岂能被一个照面解决?定王,你耍赖!” “说的没错,那可是甲士,不是仆从军。” 不等赵桓回答,李师师已经摇头叹息:“王爷没有坏规矩。” “按照规则,甲士只能与甲士互换,或是以一敌三,应付其他兵种。” “王爷的麾下,已经形成混合部队,所有兵力聚集在一处,自然可以正面击溃我的甲士。” 李师师愿赌服输,自然没什么。 但是她主动为赵桓说话,却令蔡京党羽脸色难看至极。 赵桓可不想把一整晚的时间都浪费在这里,当即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你输了,第三关是什么?” 身穿白衫的蔡京党羽还不死心,咬牙道:“怎么就输了?” “王爷就算手里有甲士,能够以一敌三,也只不过等同于七支兵力。” “反观李馆主,还有五个轻步兵,两个弓手,一个骑兵,共计八支兵力,依旧优于你。” 赵桓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扫了蔡京党羽一眼:“连甲士都没了,还打个毛?” “甲士的作用是抗线,乃是战场上的中坚力量,也是战争的平台。” “其他所有兵种,都必须依托甲士。” “想要获胜,或许不需要甲士,但想要不输,就一定少不了甲士。” “弓手依靠距离优势,至少能够换掉李馆主两支兵力,剩下的步兵再相互抵消,本王剩下的甲士,就可以直接割草了。” 李师师摇头苦笑:“王爷说的没错……” “即便是选将博戏,甲士也是核心,乃是象棋里的车。” “这场博戏,是我输了。” 整个红燕馆一片寂静,众人不敢相信,作为选将博戏的发明者,李师师竟然输给了赵桓这个初玩菜鸟? 而这……还是棋盘粗劣,缺乏道具,对赵桓极为不利的前提下? 倘若棋盘完备,赵桓岂不是能够碾压李师师? “李馆主,难道真没救了?” 面对蔡京党羽的质问,李师师摇了摇头:“除非王爷自己犯错,否则我必输。” 听到这话,蔡京党羽瞬间失魂落魄的坐了下去。 李师师虽然输了,但看赵桓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明亮。 “不愧是王爷,用兵如神的美名,名不虚传。” “奴家只看过几遍《武经总要》对武器兵种有个粗略的了解,至于《孙子兵法》等巨著,也是略通皮毛。” “输给王爷,不冤。” 单凭李师师愿赌服输的洒脱性格,赵桓对她的印象就改观了不少。 “虽然象棋也暗合兵法,但终究差距太大,这选将博戏,倒是与战场极为贴切,算得上沙盘演武的精进改良版。” “再加上以美艳歌姬充当棋子,若是再有精美的棋盘造景,还真是王孙贵族之间的雅戏。” “李馆主确实冰雪聪明。” 得到赵桓的夸赞,李师师竟然眉宇舒展,嫣然轻笑:“王爷可是不怎么夸人,奴家惶恐。” 连李师师都对赵桓赞赏无比,在场的歌姬,自然是不再顾虑,纷纷跳着脚,冲赵桓大声赞叹起来。 “哇,不愧是王爷,连我们馆主都不是你的对手。” “不知王府可还缺后妃?” “嘻嘻嘻,我和郑庆云一样,都是歌姬出身,若是王爷不嫌弃,我也愿意给王爷洗衣做饭生孩子。” “喂,你若是去了王府,我该怎么办?后妃的名额就那么几个,哪里轮得到你?” 听着众歌姬莺莺燕燕的叫声,赵桓顿时头大。 这帮娘们,可比金兵还要难对付。 红燕馆对面的雅间里,气氛极为热烈,朝中大臣们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断定赵桓已经必输无疑。 “城墙已经完全沦陷,兵力相差一倍,甲士入城,其余兵力完全展开,已呈合围之势,你们告诉我,李馆主怎么输?” “早知道我就把全部身家压上!” “别提了,我也压少了,如此才能赚一千两银子。” “一千还不行?我才二百……” 蔡京看到棋盘局势,也是心情大好,这棋盘之象,暗合易州府。 赵桓输了棋局,等同于输了易州之战。 韩木吕也在旁边添油加醋,不断向赵佶拱火。 “陛下请看,李馆主已经控制住整个棋局,定王的兵力被压到一起,已经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这场博戏,本来就是模拟易州之战,定王使出的法子,也与巷战不谋而合。” “既然输了博戏,意味着王爷的巷战之策,尽是乱弹琴!” “请陛下即刻罢黜定王的官身。” “易州关乎大宋江山社稷,绝不能让定王继续胡闹下去。” 赵佶此时也已经动摇了,虽然他打心眼里,希望借助赵桓的势头,为大宋搏一个未来。 但朝堂上的风向,逆王而行,赵桓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输了博戏,唯有罢黜赵桓,临阵换将,才能安抚百官。 一直站在门外观望的小夏,跌跌撞撞的跑回隔壁。 “王妃殿下,不好了,王爷输了。” 得知结果,朱琏不由默默合上眼睛,无奈叹息。 “王爷已经尽力了,一千两银子,王府还亏得起。” 就在这时,小夏的声音再次传来。 “恐怕不止……” “陛下要拟旨,罢黜王爷。” 第269章 买一赔五 朱琏猛然睁开眼睛,眼神透着震惊与惊愕。 “什么?!” “小夏,你可看清楚了?” 小夏也慌了神,脸色苍白如纸:“奴婢也想看错,但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奴婢不认。” “在蔡京和韩木吕的怂恿下,陛下只能拟旨罢黜王爷。”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朱琏只感觉如坐针毡,她直接起身朝着胳膊房间而去,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会不会惊到圣驾。 郑庆云见状,也是阵阵心慌。 明明之前还好端端的,一转眼,王爷就要蒙此大难。 这就是汴京吗?连王爷都是如履薄冰,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朱琏和郑庆云站在门外,看着正在口述旨意,旁边还站着一个抄录圣旨的小太监,朱琏心里彻底凉透。 再一看旁边阴笑不断的蔡京之流,朱琏瞬间明白,今日红燕馆之争,正是蔡京等人联手做局! 郑庆云眼眶泛着泪花:“姐姐,王爷不会因此丧命吧?” 朱琏嘴角尽是苦涩,无奈摇头:“王爷乃是皇长子,就算是天大的罪过,也不会被处死,可是一旦被罢黜官身,失去权力,就会遭到软禁。” “对于王爷那样的人而言,软禁还不如死了。” 郑庆云心如刀绞,她恨不得现在就带着王爷,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 就在朱琏和郑庆云意志消沉,蔡京之流洋洋得意的时候,负责通报博戏的卫士,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启禀陛下,选将博戏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李馆主输,王爷获胜。” 正在口述圣旨的赵佶,戛然而止,他缓缓转身看向卫士,诧异道:“定王,赢了?” 卫士连连点头:“属下亲眼所见,李馆主被王爷废掉甲士后,便主动认输了。” 闻言,赵佶连忙转身,重新审视棋局,不由眼睛一亮。 “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定王就下了一盘大棋,他先是放开城墙,诱敌深入,再集结兵力,将敌人歼灭于城池之中。” “从李师师的轻步兵被灭的那一刻,胜利的天秤就已经开始朝着定王倾斜。” “压阵城墙的兵力,相当于常胜军控制城墙,而那三支骑兵,等同于常胜军的先锋。” “随后的兵力,只不过是源源不断的添油加醋,飞蛾扑火罢了。” 赵佶搓着下巴,仔细回想易州府的情况。 赵桓保存了全部虎翼军甲士,根本不跟常胜军在城墙上消耗,再在巷战中,依靠优势甲士,对常胜军展开惨烈的消耗战。 只要常胜军的精锐老兵被耗光,剩下的新兵,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虽然赵桓赢了李师师,这一点令赵佶颇为不悦。 但是易州方面的战略正确,却又让赵佶心里狂喜。 他当即大手一挥:“废旨!易州府,依旧由定王全权负责。” 看着太监把圣旨卷起来封存,蔡京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僵住。 明明已经胜券在握,怎么就稀里糊涂被赵桓反败为胜? 他仔细观察棋局,来来回回审视了数遍,却依旧不明白,赵桓是怎么赢得。 韩木吕也好不到哪去,满头雾水。 直到蔡系党羽之中唯一的武将,小声提醒:“甲士乃是核心,丢了甲士,李馆主就失去硬战的能力了。” “无法正面破敌,就只能被定王追着打。” “袭扰和游击,只能影响定王,但是起不到根本作用。” 蔡京这才明白,合着李馆主骚遍全场,被赵桓一波给推平了…… 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不断摇头叹息。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错过了……” “赵桓究竟是从哪学来的本事,竟这般用兵如神……” 韩木吕脸色虽然难看,却贼心不死,连忙在旁安抚:“公相莫慌,不是还有一关吗?” “最后一关,必定能致定王于死地!” 对! 还有一关! 蔡京咬了咬牙,暗暗打定主意,绝不能再放过最后一次机会,一定要在今晚把赵桓整趴下。 站在门外的朱琏和郑庆云,早已经愣住了。 她们本来还以为,今晚便是王府的落魄之时,没想到,赵桓竟然化腐朽为神奇,再一次以近乎诡异的方式,笑到了最后。 “姐姐,我不是在做梦吧?王爷竟然……赢了?” 郑庆云看着墙上的棋盘,讷讷道:“姐姐能看出门道吗?” 朱琏平复了一下跌宕起伏的心情,暗暗打定主意,决不能再让赵桓来红燕馆,这也太吓人了。 她看向棋盘,来回扫视了几眼,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王爷处处示弱,诱敌深入,然后一鼓作气灭掉了敌军的核心甲士,剩下的就是平推了。” 郑庆云不懂兵法,但却对朱琏的描述极为向往,眼神阵阵发亮。 “王爷也太厉害了吧?这都能赢?” “王爷以前是不是去戍守过边疆?否则怎么会练就出这般军事才能?” 问题恰恰处在这,赵桓年幼时被寄养在显肃皇后身边,长大了又被软禁,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军事。 况且大宋皇族最是忌讳王爷掌权,可以说,赵桓在军事方面,纯粹是白纸一张。 可偏偏这张白纸,却比朝堂所有文官都厚实。 至于赵桓的实力有没有超越武将,还需时间论证,但现在已经足够惊人了。 就在朱琏等四女如释重负之际,卫士拿着厚厚一沓银票,递到了朱琏手里。 “买一赔五,这是王妃那份。” 陈玉姝和小夏对视了一眼,看着朱琏手里厚厚的银票,只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天哪,这也太多钱了吧?” “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就赚了四千两银子?太惊人了。” “小夏姐姐以前可曾见过这么多钱?” 小夏也暗暗吃惊,紧张道:“虽然王府有钱,但我不是管家,所以接触不到,即便是对我来说,这些钱也怪吓人的。” 朱琏捧着银票的手,感觉无比沉重,虽然至今为止,赵桓对于她的生日绝口不提,但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还是令朱琏极为惊喜。 哪怕只是赵桓的无心之举…… 第270章 焚香论策 反观雅间内,早已哀鸿遍野。 除了像蔡京这种腰缠万贯的大臣之外,现场绝大多数的官员,都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倒不是真的穷,而是明面上背了不少债,俸禄都用来还债了。 至于灰色收入,见不得光,自然不敢轻易示人。 而品级相对较低的官员,则是真的濒临“破产”了,他们为了抱大腿,只能硬着头皮参赌,一来二去,俸禄输光了不说,还背着高利贷,早就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即便是当着陛下的面,不敢大声聒噪,却止不住的长吁短叹。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明已经赢定了,怎么就稀里糊涂输了?” “赵桓肯定耍诈了!这种局面,就算是交给朝堂的武将,也绝对赢不了。”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而且选将博戏,跟下棋道理相通,根本就没有作弊的空间。” “这回输惨了!整整一千两银子,本还打算支撑到下次发放俸禄,这回倒好,铁定要举债过日子了。” “还说呢!我这个堂堂五品官,都快把底裤都赔进去了,丢人啊!” 就在这时,众人注意到了站在门外的朱琏。 整个赌局,只有两个人赚得盆满钵满,其一是作为东家的陛下,其二自然就是朱琏。 一赔五,也就是说,朱琏整整赢了四千两银子! 一众官员眼红至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阴阳怪气的讽刺。 “好一个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王妃和王爷恐怕早就暗中通过气了吧?” “把恐怕二字去了,这分明就是他们夫妇做的局!” “定王先是示弱,最后突然力挽狂澜,收割我等的银子。” “真够无耻的!” 面对众官员的恶人先告状,朱琏也不在意,毕竟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又岂能堵得住? 再说了,她白赚了四千两银子,被人说两句,又算得了什么? 朱琏甚至懒得理会他们,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赵佶叫住。 “等会还有一局,王妃就不必离开了,一起助兴吧。” 朱琏脚步骤停,缓缓转身,冲着赵佶行了一礼。 “陛下有如此雅兴,就算借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扰了陛下的兴致。” “只是王爷最厌恶赌博,若是知道我参赌,只怕是会狠狠责罚,求陛下开恩,不要为难我了。” 听到这套说辞,赵佶不由哼笑起来。 “定王责罚你?” “此乃朕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王虽暴戾,但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只有你能逆毛捋他,他却不敢呲牙?” “你分明是在故意搪塞朕。” 眼看躲不过去了,朱琏别无选择,只好低头应下。 “请陛下息怒,我留下来助兴就是了。” 朱琏本打算带着身边三女一起进门,却被武德司卫士拦住。 武德司卫士故作谦卑的行了一礼,脸色却冷冰冰的,字里行间尽是毋庸置疑。 “王妃和郑小姐可进,侍女留在外面。” 圣驾之前,自然没的选。 小夏和陈玉姝只能留在门外,眼睁睁看着朱琏和郑庆云被关在屋内,虽然心急,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小夏反应快,连忙冲陈玉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去通知赵桓。 等陈玉姝跑到红燕馆时,第三关已经开始。 所有作为棋子的歌姬,已经全部退下,大厅正中央摆上一方书桌。 赵桓和李师师对面而坐,面前还各摆着一个铜铃,桌子中间还有一个香炉。 香炉很普通,但是插在上面的香,却经过改造,每隔一寸,就用黑墨做出记号。 一炷香被分为八段。 李师师柔声介绍起来:“想当初在艮岳,王爷为教坊司歌姬编排了一出戏。” “戏记得不清,但是唱段却记忆犹新。” “位卑未敢忘忧国……” “奴家虽是一介女流,但斗胆也心系家国,这最后一关,便与王爷论策。” “奴家先问,王爷后答,答对后反之。” “若是香烧到标记处,铃声还没有响起,等同于认输。” “三炷香,二十四段,求王爷不吝赐教。” 不可否认,这个李师师确实有很多“花活”,难怪能把赵佶都迷得神魂颠倒。 所谓的论策,其实说白了,就是辩论赛。 论口舌之利,赵桓还没怂过。 他看着近在咫尺,美若天仙的李师师,不由笑着陶侃。 “不愧是李馆主,总能想出令人眼前一亮的雅戏。” 李师师自然知道赵桓的为人,恐怕赵桓此时,已经将她鄙视到了极点。 而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赵桓,会对她如此不屑一顾。 李师师非但不气,反倒暗暗佩服赵桓,毕竟大宋羸弱,也该出一个铁腕强人了。 但是光有铁腕还不行,必须文武双全,才能挽大厦于将倾,而今夜,李师师就替陛下,把赵桓的深浅给试出来。 “王爷就不要调侃奴家了,易州之战,王爷艺高人胆大,一手主动巷战,令奴家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是不知,王爷在战略层面的认知,是否也如此独到深刻。” 此言一出,赵桓便明白,李师师绝非花瓶。 至少也是熟读兵书,对于军事层面了如指掌,也正因此,才能吸引梁山泊好汉的垂青。 李师师说的没错,易州之战,只不过是战术层面的较量。 能否上升到战略层面,还需要时间论证。 毕竟易州一天不平,就一天无法取代太原府的地位,任谁也无法肯定,金人到底打易州还是打太原。 就在这时,红燕馆歌姬点燃了香炉,意味着论策正式开始。 李师师早有准备,脱口而出:“金灭辽,只不过是眼前之事,金人中的良将谋士,必定数不胜数,自然明白太原府的重要性。” “王爷如何使得,金人放着太原,主攻易州?” “此不亚于,逆金之国策。” “恐怕只有诸葛神侯在世,才能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施展此等神迹吧?” 好一个李师师,字字珠玑,全都说到了点子上。 这分明是专门来针对赵桓,背后若是没有陛下推波助澜,打死赵桓都不信! 第271章 楔子对答 现场的客人,无不击节赞叹。 “不愧是李馆主,问的太好了!” “定王以阻挡金人为借口,掌控易州,前提是金人真的会进攻易州,倘若金人转而进攻太原,岂不是等同于让定王……占山为王?” “这叫什么话?他本来就是王爷。” “不懂了吧?汴京的王爷多了去了,手里无权,放屁都不响,定王手里捏着易州,权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与其他王爷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陛下都只用一个“王”字,来代称定王,难道你们还不懂里面的利害?” 那些一头雾水的客人,这才恍然大悟。 为了防止赵桓掌权威胁帝权,就必须对赵桓加以诸多限制,而搞清楚赵桓的战略意图,无疑是重中之重。 否则到时候,赵桓非但不阻击金兵,反倒调回头来,与金兵一起攻打汴京,最后在金人的控制下,当个伪皇帝,代管汉人疆域,玩笑可就开大了。 众人的质疑,更加坚定了赵桓的猜想。 今夜红燕馆这场局,必定是陛下暗中筹划,就是要借机试探赵桓。 越是这样,赵桓就越是不能输。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拿起铜铃,轻轻一晃,随着清脆的铃声回荡在大厅,赵桓不急不躁的清朗嗓音也随之响起。 “李馆主知道太原府的重要性。” “当今陛下和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原府的重要性。” “金人岂会不知?” “纵使本王用尽浑身解数,哪怕在易州堆满金山银山,美酒如海,美女如云,金人依旧会攻打太原。” “唯有拿下太原,方可灭我大宋,亡我汉种。” “而本王驻守易州,既要为太原府减轻压力,更要防止金人兵分两路,直扑汴京。” “所以,李馆主的问题,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面对赵桓的驳斥,李师师依旧从容,只因她心里早就已经有答案了。 无论赵桓怎么回答,只要他扬言,金人会放过太原府,这场焚香论策,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武德司卫士,第一时间把赵桓和李师师的对弈,如实上报到雅间。 与之前的选将博戏不同,第三关的焚香论策,改用楔子作为标记。 内侍省的官员,把论策内容精简后,抄写在木制楔子上,然后挂在木板两侧。 李师师名字下方的楔子,上书:“金人何故弃并取易,王可有良策?” “并”乃是太原府的简称。 蔡京当即赞赏道:“不愧是李馆主,一出口便直奔主题,这个问题,也是满朝文武所有大臣的疑虑。” 韩木吕连忙附和:“太原府素有龙城之称,更是北方最重要的屏障。” “一旦太原府失陷,便可攻占洛阳,封锁潼关,切断最精锐的西北军与汴京之间的联系。” “跟可与东来的大军,合击汴京。” “纵使有天大的诱饵,金人也绝不会上钩,必定死拼太原。” “可以说,攻打太原,乃是金之国策。王岂能乱金国策?” 蔡京和韩木吕就是在暗示赵佶,别给赵桓那么大的权力,把精力浪费在易州,根本没什么卵用。 唯有全力经营太原,方可阻敌。 而童贯已死,蔡京可顺势把手伸向太原府,到时候身为公相的蔡京,就是名副其实的六相之首,权倾天下。 就在这时,朱琏的清脆声音响起。 她看着楔子轻声念道:“太原必有一战,易州可左辅太原,右护汴京。” 郑庆云乃是小家闺秀,虽略同文采,却从未读过兵书,便小声问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朱琏若有所思,片刻过后,解释道:“王爷的意思是说,太原府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大战在所难免。” “经营易州,不是取代太原府的位置,而是可以减轻太原的防守压力,同时保护汴京,不被金兵突袭。” 郑庆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殊不知,二女的对话,正好说进了赵佶的心坎里。 他之所以没有理会蔡京和韩木吕,就是因为“右护汴京”四个字。 赵佶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流露出一抹满意神情。 “如此看来,易州确实重要。” “金人伐宋,绝不可能只来一路大军。” “北伐太原,东取汴京。” “王镇守于易州,确实拱卫汴京,阻敌于疆外。” 一听这话,蔡京和韩木吕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他们本想借助太原府的重要性,削弱易州的存在感。 结果……太原府再重要,还能比汴京重要不成? 赵佶心情大好,雅兴又冒了出来:“诸位爱卿,这一次觉得谁能赢?” 上一关输了钱的官员,直缩脖子,就算他们想要翻本,也没有资本了。 手里有钱的官员,却有点犯愁。 见识了赵桓的实力,处于理智,他们应该压赵桓才是,可是……这第三关的政治意味太浓。 有蔡京在旁盯着,谁敢往赵桓身上压银子? 那些倾心于赵桓的官员没辙,只能硬着头皮把银子压到李师师身上。 “臣觉得李馆主必胜,一百两银子小试牛刀。” “臣也压李馆主,一百两银子助助兴。” 见众官员垂头丧气,蔡系党羽瞬间支棱了起来,纷纷挥金如土。 “一百两银子?未免也太寒酸了,臣压李馆主一千两银子,定王虽洞悉易州的重要性,但却未必能够落于实处。” “说的没错!臣也早就看出易州的价值了,或者说,是个人都知道易州的战略意义,没什么了不起的。” “呵呵呵,定王妃打算压多少?” 陛下亲设的赌局,朱琏纵使心里厌恶,也只能随波逐流。 “小夏,银子就不必存了,都拿过来吧。” 在朱琏的呼唤下,房门被推开一条小缝,小夏顺着缝隙,把银票递了进来。 朱琏直接把五千两银子放在桌子上:“赢来的钱,终究是不踏实,即便是输了,也不心疼。” 韩木吕不由一阵冷嘲热讽:“定王妃好生阔气,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即便是朝中大臣都没有王妃这般魄力。” 第272章 王之所爱 “买一赔五,若是王妃赢了,岂不是五千两变两万五?” 朱琏虽然苦过委屈过,却依旧是大宋最有气场的王妃,面对韩木吕的挑衅,朱琏直接正首傲立,把韩木吕当成空气一般无视。 见朱琏不好对付,韩木吕心里暗骂一声贱人,便调转矛头,对准了郑庆云。 “也不知道郑小姐,卖几次笑,才能赚这么多钱。” 郑庆云脸颊瞬间一红,歌姬出身,永远都是她无法摆脱的污点。 虽然王爷和陛下已经有约,只要守住易州,陛下就封郑庆云为县君。 眼巴前,郑庆云依旧是歌姬,不争的事实。 见郑庆云无地自容,韩木吕更加得意,当即低喝:“本官问你话,你敢不答?” “请陛下圣裁,这贱人分明是故意轻视官威。” “而且在陛下面前还敢如此嚣张,更是轻蔑圣威!” 言官无罪,就算韩木吕说得再夸张,赵佶都不会驳斥他。 而且赵佶也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卑贱的女子,无视就是默许,默许就是纵容。 郑庆云生怕为王府招惹事端,只好低着头回答:“奴家……不曾卖笑,自然不知卖笑能赚多少钱。” 这个回答,倒是聪慧。 就连朱琏都暗暗称赞,郑庆云虽然出身卑微,性格又内向腼腆,但论冰雪聪明,却不亚于任何官邸千金。 韩木吕轻哼一声:“这么说,你只卖身咯?” 此言一出,雅间里顿时响起阵阵窃笑之声,众官员虽畏惧赵桓的暴戾,但看着赵桓的女人遭到羞辱,自然是乐见其成。 面对这般诋毁,郑庆云不由攥紧了粉拳。 她不在乎自己的声誉,但却生怕自己给王府抹黑,她岂会不知,韩木吕表面是羞辱她,实则却是羞辱赵桓。 “你一个户部侍郎,这么大的官,怎么能空口污蔑人的清白?” “奴家虽然被官卖,但却抵死不从,至今还是清白之身。” “若是奴家有半点肮脏,不必王爷开口,奴家自己就会消失。” 韩木吕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变本加厉。 “本官骂你,你若不服,可去吏部或是礼部告本官,还轮不到你自己辩驳。” “我看你就是没把本官放在眼里。” 无论郑庆云如何解释,都无法逃出韩木吕的圈套,毕竟韩木吕想整她,随便编个借口就行。 眼看着郑庆云就要被扣上一个“轻蔑官威”的罪名。 关键时刻,朱琏站了出来,冷声娇斥:“没把你放在眼里,又能如何?” “你还敢碰王的女人不成?” “韩大人,本宫劝你见好就收,莫要让王亲自来教训你!” 刚才还窃笑不已的官员,瞬间没了动静,他们太清楚赵桓的手段了,背后嘲讽也好,谩骂也罢,但决不能闯到赵桓的眼皮子底下。 韩木吕也差点被噎死,赵桓那厮可不讲道理,若是得知此事,还真敢冲过来,大耳刮子抽他。 “王……王妃好大的气势。” 韩木吕只能干巴巴的讽刺了一句。 朱琏却尽是不屑,鄙夷道:“本宫乃是王妃,若是面对你一个户部侍郎都要畏手畏脚,岂不是给王爷抹黑?岂不是真正的轻贱了皇室威严!” “本宫倒是想问问你,本宫身后站着王,面对你这个户部侍郎,可有嚣张的资本!” 韩木吕面红耳赤,他断然想不到,事到如今,连一个小小朱琏都对付不了。 这便是所谓的……夫唱妇随? 一旁的蔡京脸色难看至极,暗骂韩木吕没用,却又不愿亲自与朱琏对峙,毕竟现在还不是他和赵桓撕破脸的时候。 就连赵佶都看不下去了,冷哼一声:“压声,休要坏了朕的雅兴!” 随着赵佶一开口,韩木吕这才悻悻退了回去。 朱琏将郑庆云护在身后,不理会众官员的异样目光,只管看向楔子。 郑庆云眼眶泛红,在朱琏背后小声道:“谢谢姐姐……” 朱琏云淡风轻道:“你都叫本宫姐姐了,本宫又岂会看着你受欺负?”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不必把这些所谓的大臣放在眼里,你乃是王之所爱,他们岂敢碰你一根汗毛?” 王之所爱…… 郑庆云心头怦怦乱跳,只因赵桓爱她,即便是面对朝中大臣,也可安然无恙。 她上辈子究竟是修了什么福气,才能成为赵桓所爱?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下级官员,互相使眼色。 从这一刻,所有朝中官员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朱琏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无依无靠的落魄王妃了。 作为赵桓的结发妻子,朱琏是整个大宋,唯一能够自称“王妃”的人,而不需要加任何前缀。 这也意味着……以后谁也别想招惹朱琏,否则就等着王怒吧! 红燕馆的对弈还在继续着,赵桓的回答,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此时问答已经调换,改由赵桓发问。 赵桓毫不犹豫的晃了一下铜铃,嘴角竟然勾勒出一抹笑意。 “敢问李馆主芳龄?” 李师师已经把赵桓所有可能的问题,全部过了一遍,自认准备极为充分,来者不拒。 结果赵桓一开口,直接把李师师给问愣住了。 这…… 这叫什么问题? 李师师俊秀的小脸不由一垮,嗔怪道:“王爷可还记得,你我是在焚香论策?” 赵桓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你别管我问什么,我问你就得回答,不是吗?” 赵桓就是要把辩论赛,变成真心话大冒险。 毕竟他对眼前这位大宋第一名妓,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而且也想搞清楚,她的结局究竟是什么,解开这个千古谜团之一,不是很有趣吗? 周遭围观的歌姬,直翻白眼。 “王爷也太坏了,竟然借着这个机会,打探馆主的芳名,咦……” “王爷,您该不会是喜欢上馆主了吧?” “我看肯定是!毕竟馆主美若天仙,天下男人,谁不爱?”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李师师是陛下的红颜知己,但大宋的风气却极为开放,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第273章 师师如梦 当众向李师师示爱之人,多了去了。 大宋著名词人张先,晏几道,秦观,周邦彦等人,纷纷为李师师作诗作词。 什么《师师令》、《一丛花》、《生查子》……却特娘是写给李师师的求爱情书。 众人虽骚,但皆骚不过梁山泊宋江。 一首《念奴娇?天南地北》直接舔出了新高度。 赵桓只是问问李师师的年龄而已,用得着反应这么夸张? 歌姬们打心眼里喜欢赵桓,多是调侃嬉笑。 而在场的客人,却撇着嘴,直接把赵桓视为轻敌,眼神尽是敌意。 “定王,过了吧?好好一出焚香论策,硬是被你变成了联谊会,这不妥吧?” “就是!大家都等着讨论国策,你倒好,竟然借机打探李馆主的私房事,忒的无耻!” “这就是典型的滥用职权!”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李馆主和陛下乃是忘年交,你身为皇长子,岂能……岂能……我都没脸说!” 现场的男人鄙夷至极,暗骂赵桓太无耻。 别人追求李师师,顶多是妙谈,为了蹭蹭热度而已。 赵桓向李师师示好,岂不是父子共轭一女?无耻到了极点! 赵桓双手抱胸,根本不在乎周遭的讽刺嘲讽,一副爱他妈谁谁的气人表情。 “本王就是问一下年龄而已,若是李馆主不答,直接认输就是了,何须多言?” 李师师心头一动,难道说,赵桓只是单纯为了赢? 那就好办了! “奴家今年二十五。” 二十五?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赵桓的预料。 因为据赵桓所知,李师师这个人的争议极大,就连出生年月都众说纷纭。 按照时间推算,到现在为止,一个已经快六十多岁了,一个则是三十五岁。 结果真实的李师师,才二十五岁而已。 看来史料也不能全信! 李师师可不想跟赵桓纠缠,回答完,直接摇响铃铛。 殊不知,第二道楔子,已经挂在了雅间。 整个雅间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所有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楔子。 “不知姑娘……芳龄几何?” “奴家二十五……” 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赵佶,心想这回有好戏瞧了,赵桓分明是在作死,连陛下的红颜知己都敢追求。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赵佶竟自顾自的饮茶,压根没放在心上。 韩木吕一头雾水,刚要发问,却被蔡京用眼神瞪了回去。 “公相,您为何不让我去提醒陛下?” 蔡京没好气道:“有什么好提醒的?” “陛下若是责怪赵桓,岂不是等于连他自己也一并骂了?” “红颜知己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韩木吕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坐了回去。 赵佶身为一国之君,唯独此事,却极为苦闷。 通常情况下,赵佶看上的女人,只要一句话,就可带进宫里为妃。 但李师师毕竟是歌姬,礼部那边只需要走个流程,关键是显肃皇后要点头。 若是步子迈得太大,显肃皇后不仅不会点头,还会直接把李师师捏死。 皇后受到宗法祖制保护,又有宗正寺和礼部的支持,凡是“家务事”方面,赵佶都举步维艰。 赵佶看着楔子,只能自我安慰:“这逆子,只是单纯想赢而已。” “王府已经有了一个郑庆云,绝不可能再多一个李师师。” “有朱琏在旁守着,赵桓岂能肆意妄为?” 想到这,赵佶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 而此时,朱琏掐死赵桓的心都有。 “这该死的,果然管不住自己了,见到漂亮歌姬,便失去理智。” “咳咳……庆云,本宫不是说你,只是气不过而已。” 郑庆云会心一笑:“听说李师师美貌不可方物,乃是文人雅士和王孙贵族,竞相争抢的尤物。” “王爷血气方刚,动心是难免的。” 听到这话,朱琏尽是不可置信:“你这丫头,怎么还向着他说话?” “堂堂王爷,整日与一群歌姬打交道,成何体统?” “额……这句话也不是说你。” 郑庆云连连抚摸朱琏的手心,以作安抚:“姐姐对我的好,我都知道,自然不会误解。” “王爷先前声称要办文社,让小燕儿负责,就能知道,王爷是打算在歌姬身上做文章。” “此乃公事,绝非私事。” 闻言,朱琏不由叹了口气:“本宫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允许他与那般浪蹄子,肆意鬼魂。” “就怕公的变成私的……” “本宫苦守王府十年,太清楚男人的脾性了,在男女之事方面,根本靠不住。” “你嫁入王府是迟早的事,眼看王爷拈花惹草,难道一点都不在意?” 朱琏哪都好,唯独小心眼,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人无完人。 郑庆云正好反过来,虽无朱琏那般气势和才能,但只要是为了赵桓好,她什么都依。 “凡王侯将相,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就连我,都有娘和姨娘。” “王府势大,总得有人帮王爷操持着,单靠姐姐一人,肯定是力不从心。” 这话也对…… 而且朱琏从交谈中意外得知,郑庆云竟然不是嫡出。 姨娘,才是郑庆云的亲生母亲,但因为不是正房夫人,没有资格养儿育女,所以生了孩子,必须过继给正房夫人。 这还要看正房夫人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郑庆云就只能当丫鬟,连小姐都算不上。 而且凡是大户人家,只能有一个夫人,也只能有一个母亲。 叫亲生母亲为姨娘,叫正房夫人为娘,这也是庶出子女的无奈和可悲之处。 越是了解郑庆云的身世,朱琏就越是替她心疼。 也难怪赵桓总是把郑庆云捧在手心里,给她万般宠爱,毕竟这丫头,受了太多的苦。 与此同时,李师师的嗓音再次响起。 “定王镇守易州,金人集中力量攻打太原府,又该如何?” “王爷如何把易州变成次战场?分金人心神?” 这个问题,早在赵桓的预料之中,因此直接脱口而出。 “主动进攻!” 掷地有声的回答,再次震惊所有人。 第274章 假公济私 为了夺回燕云十六州,武力夺取,对于大宋而言并不陌生,但每次军事行动都是虎头蛇尾。 现在朝堂之上的主流政见,以守为主,只要能保证不再失去山河疆域,就是万幸。 至于那些还有反攻魄力的武将,要么是人微言轻,要么是受到文官压制,早已经被边缘化。 众人对赵桓的回答,嗤之以鼻。 “主动进攻?说得轻巧,你拿什么进攻?” “既然王爷如此有魄力,那你干脆把燕云十六州都拿回来吧。” “夸海口谁都会,问题是能否兑现,以现在大宋的处境,即便是全力防守都捉襟见肘,哪还有余力反攻?” “王爷该不会仅凭手里的一个虎翼军,就想进攻金国吧?你就不怕刚把兵派出去,家就被人抄了?” “没有个几万兵力,想要进攻金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面对众人的质疑,赵桓根本懒得解释,毕竟他对弈的目标是李师师,没理由也没义务为其他人指点迷津。 李师师刚要开口追问,赵桓却反手一指铜铃,表示接下来该轮到赵桓询问了。 没办法,李师师只好等下一回合。 赵桓再次露出惯有的坏笑,李师师心里一沉,意识到不妙,却无计可施。 “李馆主美若天仙,追求者数不胜数,不知可有垂青的人选?” 这个问题,明摆着是要把李师师往死角上逼。 红燕馆歌姬,无不倒抽凉气。 起初她们还因为赵桓的“权钱坏”而心生爱慕,结果听到这个问题,她们对赵桓的印象,瞬间跌到了谷底。 看赵桓的眼神,尽是敌意。 “王爷换个问题!” “奴家们把王爷当贵客,好生侍奉着,王爷岂能如此恩将仇报?” “本以为王爷是又坏又好,现在看来,是奴家看走眼了,王爷就是单纯的坏!” 众歌姬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只因赵桓这个问题,极有可能令李师师身败名裂。 倘若李师师的垂青之人不是陛下,那么必然会失去陛下的厚爱。 反之,那些追捧李师师的文人雅士,王孙贵族,也会彻底死心。 要知道李师师能够有今天的造化,靠的可不只是无双容貌和才华。 她出淤泥而不染,至今为止,还是清白之身,就连陛下对她,都是欣赏胜过欲望。 可以说,只要李师师回答,顷刻间就会绯闻讹传满天飞。 面对赵桓的阴招,李师师轻咬薄唇,眼神明显已经不像之前那般镇定自若。 “王爷与奴家光明正大的博弈,奴家自然是来者不拒。” “可王爷却屡屡用这种下作招式羞辱奴家,未免有失王爷的身份吧?” 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收敛,态度反倒变得更加强硬,仿佛非要把李师师搞臭一般。 “输不起了?” “规矩都是李馆主立的,本王可是一直严格遵守,问什么便答什么,反倒是李馆主,处处挑三拣四。” “若是李馆主不服气,也可随意问本王的私事。”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伺候的李玉兰实在是忍不住了,娇声质问:“那好,王妃和郑小姐,王爷更喜欢谁?” 众人瞬间眼睛冒光,暗叹李玉兰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太精妙了,赵桓肯定回答不出来。 结果却出乎众人的预料,赵桓没有任何迟疑,嘴角上扬,甚是洒脱。 “这个问题,算是本王送你的。” “孩子才做选择,本王全都要,王妃和后妃,本王一样爱。” 李玉兰绷不住了,没好气道:“这算什么回答?王爷耍诈,只能选一个!” 现场的歌姬和客人,纷纷附和拱火。 “没错,只能选一个!” “你敢选吗?” 赵桓眉头一挑,干净利落道:“有何不敢选?当下,朱琏乃是本王的结发妻子,本王当然更爱朱琏。” “有何不妥?” “待到郑庆云嫁过来,本王自然会一碗水端平。” 这番话有理有据,而且毫无遮掩,反倒令众人挑不出毛病。 李玉兰小脸涨红,赵桓越是洒脱,她就越拿赵桓没办法,正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 就在这时,赵桓伸手一指燃香:“快到时间了,若铃声不响,李馆主就输了。” “难道为了区区私事,李馆主连陛下交代的重任,都可怠慢?” 杀人诛心! 这话直接戳进了李师师的心口,原来赵桓什么都知道。 与其说,这场焚香论策的主角,是赵桓和李师师,倒不如说,赵桓对弈的人,自始至终都是陛下。 李师师的俊美小脸,时而涨红,时而苍白。 自她成名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挤兑到这种地步,初尝方寸大乱,便记忆深刻! 在众歌姬紧张无比的注视下,李师师深吸了口气,豁出去了,正要回答,却被赵桓抢先一步打断。 “算了,本王还是换个问题吧。” “李馆主喜欢吃什么?” 周围的歌姬险些被闪了个跟头,先是一阵呆愣,紧接着莺莺燕燕的嗔骂起来。 “王爷也太坏了,就会戏耍我们!” “王爷好坏!奴家好喜欢……” “吓我这一身冷汗,我还以为王爷真要败坏馆主,原来又是虚晃一枪。” “焚香论策结束了,王爷可要留下来,好好安抚奴家才行,奴家都被吓坏了。” 众歌姬虽然娇嗔不断,但无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若是李师师被败坏,那红燕馆也就完了,她们这些歌姬必定也会受到牵连,运气好点嫁到大户人家为妾,运气再好点,遇到个温柔善良的夫人。 反之,运气差点,那小命可就悬了,要么被夫人打死,要么沦落街头,最坏的是在“黑窑”里讨生活,任人蹂躏。 赵桓自然知道这些歌姬无依无靠,若是直接办了红燕馆,只怕她们就遭殃了。 至于教坊司,歌姬已经够多了,确实没地方再容纳这么多歌姬。 所以在考虑好安置办法之前,赵桓自然不会真的为难她们。 李师师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讨厌,有气愤,但更多的是感激。 幸亏赵桓放了她一马,否则红燕馆必定破落! 第275章 八卦王爷 李师师绝口不提“倾慕之人”,只希望这个话题尽快翻篇,否则把客人的好奇心勾起来,免不了会绯闻八卦满天飞。 “回王爷的话,奴婢最喜欢吃的东西,乃是水晶糕。” 赵桓听说过“水晶糕”,此乃南方送来的贡品,由于工艺复杂,除了陛下享用之外,也会赐给得宠的妃子。 连赵桓都没吃过的东西,李师师竟然品尝过。 亲儿子还不如一个歌姬重要…… 好在,赵桓也压根没把赵佶当爹,毕竟人家儿子多,多赵桓一个,少赵桓一个,根本不痛不痒。 铜铃声响起,李师师紧接着发问。 “王爷打算如何进攻金人?” “易州只有一个虎翼军,即便是面对常胜军,都要铤而走险,进行巷战。” “倘若王爷只派出小股部队袭击金人,且不说究竟能取得多少战果,就算真偷袭得手,金人又岂会因为这支小股部队而分心?” 说到底,李师师的问题核心在于,赵桓麾下兵力太少。 仅凭一个虎翼军,镇守易州就已经捉襟见肘,哪还有余力对金人造成足够大的威胁? 既如此,将易州打造成次战场的图谋,显然是无稽之谈。 赵桓的办法其实很简单,究根结底,无外乎两条路。 其一是扩军,其二便是提升军队战斗力,令虎翼军的战斗力,尽可能的接近敢战士。 倘若赵桓麾下有数千敢战士,甚至有自信,直接推到金国王都! 可就算是这么简单的办法,赵桓却不能说! 只因他是王爷,不能拥兵自重,一旦私自提升军力,势必会遭到陛下猜忌。 无论赵桓如何得势,都必须在陛下的容忍限度之内嚣张,一旦陛下心中的厌恶转变成杀意,就算赵桓也无法与帝权抗衡。 在李师师满怀期待的注视下,赵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兵力不够,战力来凑!” “本王麾下的虎翼军战卒,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即便是面对数万大军,也可拥有七成胜算。” “本王只需派出几百人,就可杀的金人丢盔卸甲,退守城邦。” 这个回答,不出所料的引发了全场唾弃。 蔡京安插在现场的狗腿子,直接站起身,冲着赵桓大声呵斥起来。 “滑天下之大稽!堂堂王爷,怎能如此口无遮拦?你分明是故意洗涮我们!” “即便是再狂妄的人,也绝说不出王爷这番话!” “请恕在下无罪,王爷这番话,非蠢既坏!” “说的没错,大宋边陲交到王爷手里,简直就是儿戏。” 金兵的战斗力毋庸置疑,这么多年打下来,大宋一直都是败多胜少。 而且大宋就算是胜,也只能在战术层面上获得一定程度的胜利,战略上几乎一直被金人碾压。 就凭赵桓那点兵力,冲到金国,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倘若赵桓真能打赢金兵,岂不是也顺带着,打了满朝文武的脸? 面对众人的指责,赵桓却满脸嬉笑,满不在乎。 “难道诸位觉得本王在吹嘘?” 身穿黑衣,名叫马波的蔡京党羽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声喝道:“岂止是吹嘘?简直就是没睡醒!” “焚香论策,一问一答,但必须令对方满意,岂能信口开河?” “我们这么多人被你牵着鼻子戏耍,真是岂有此理。” 马波这番话,算是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就连李师师都觉得赵桓太过分了,根本就没有正视焚香论策。 面对指责,赵桓本该收敛一些,结果却戛然相反。 在众人怒气冲冲的注视下,赵桓竟然直接抱着胸,翘着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摆出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嘴脸。 “无论是灭掉常胜军新兵营,还是镇压上任易州知州,亦或者是阻挡常胜军攻打易州府,这些战绩,难道还不能佐证本王的实力?” “你们觉得本王在吹嘘,那只能证明你们太弱鸡,自然无法理解本王的实力。” 好一个赵桓,简直狂的没边! 马波直接被气笑了:“没错,这些战绩确实令人眼前一亮,但是别忘了,你打的都是叛党穷寇。” “常胜军根本无法与金人铁蹄相提并论。” “单凭你空口白牙,根本无法让人信服。” 在马波的带动下,在场的客人纷纷指责。 “说的没错,这个回答根本无法让人信服,要么给出更有力的证据,要么就是你在胡搅蛮缠!” 赵桓根本懒得解释,直接靠在椅背上,当场开始摆烂。 这着实把马波等人气得不轻,他们只能转身看向李师师,纷纷要求判赵桓输。 “李馆主,还等什么?定王此举,绝非论策应有的态度,直接判他出局就是。” “定王分明是答不上来了,故意撒泼打滚,不必与他纠缠。” 李师师却摇了摇头,伸手一指红燕馆对面。 “诸位有所不知,这第三关,乃是奴家与对面的贵客,共同推敲定下的问答,是否判定王出局,还需对面的贵人点头。” 事已至此,李师师索性道出实情。 其他人或许不明就里,但是蔡系党羽可是一清二楚,陛下就坐在对面酒楼雅间。 虽然不便直接透露陛下的身份,但是却可以暗示。 他们当即大声宣扬起来。 “那位贵人,才是这场焚香论策的幕后题主,至于是谁,就靠你们自己去想象了。” “哼,总之这位贵人,实力绝不在定王之下。” “诸位不必顾虑,有那位贵人在,就算是定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马波径直走到红燕馆大门,冲着乔装打扮的武德司卫士行了一礼。 “请兄台代劳,前往雅间传达消息。” 见武德司卫士转身离开,马波更是得意,幸灾乐祸道:“定王,你完了!” “戏耍我们也就算了,连那位贵人都一起耍了,看你有几个脑袋够掉。” 此言一出,现场的客人立刻恍然大悟,能够决定赵桓生死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便是当今陛下! “天哪,陛下都来了?!” “这场焚香论策,果然不简单。” 第276章 焚香泡妞 雅间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赵佶看着楔子,而其余人的视线却聚焦在赵佶身上。 他们都在等待赵佶开口,因为按照楔子上的内容,赵桓已经输了。 这种撒泼打滚式的回答,简直就是把所有人都给耍了。 见赵佶良久不语,朱琏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一旦陛下盛怒,王爷依旧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心里忍不住感叹:“王爷,你怎么纵使让人如此提心吊胆?” “明明之前还对答如流,怎么突然就开始犯浑?” 就在这时,韩木吕的窃笑声传来:“王妃殿下,这局你输定了。” “老夫正好压了一千两银子,一赔五,等会你直接把银子给老夫就是,呵呵。” 现在的韩木吕,已经无孔不入,但凡是逮到一点羞辱王府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五千两银子虽然多,但还不值得朱琏心疼,她只是担心王爷被陛下惩处。 郑庆云看不透其中厉害,但却很聪明,只需要根据朱琏的反应,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就在蔡京已经准备起身,恭喜李馆主获胜之际,赵佶终于开口。 “继续比下去吧。” 什么?! 这个结论,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就连向来老谋深算的蔡京,都忍不住问了一嘴:“难道陛下相信了定王夸下的海口?” 赵佶背着手,云淡风轻道:“虽不可置信,但不得不信。” “公相可还记得,定王在朕面前夸下的所有海口,都已经如数兑现了。” 蔡京一阵语塞。 他不甘心的再次看向墙上楔子,仔细琢磨赵桓的回答,心里不由一沉。 “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陛下没有判赵桓输,根本就不是因为相信赵桓,而是……赵桓看似必输无疑的撒泼打滚,才是最标准的答案!” “若赵桓承认无力进攻金国,那么就无法把易州变成次战场,他所有扎根于易州的理由,自然也就不成立。” “而唯一能够进攻金国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扩军!” “但王爷扩军乃是大忌,这会严重威胁到帝权,恐怕赵桓刚决定扩军,陛下的大棒就已经挥到头上了。” 搞清楚了内因,蔡京不由暗暗苦笑。 这个赵桓,果然外粗内细,难以对付,现在回头看赵桓与童贯的争斗,童贯死在赵桓手里,真是一点都不委屈。 陛下明面上要的是痛击金兵,实际心里想要的,却是赵桓钉在易州,给汴京当挡箭牌,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无论赵桓做什么都是错。 偏偏…… 赵桓这个昔日的废物,竟然看穿了陛下的心思,每一步都走的极为正确,不留半点把柄。 那份狂傲暴戾和异于常人的癫狂,都是赵桓自保的伪装! 蔡京默默坐了回去,眼神已经变得越发严肃,不可否认,自从他成为公相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赵桓这么难缠的对手。 朱琏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韩木吕,不由轻哼一声。 “那五千两银子,韩大人恐怕拿不走了。” 韩木吕脸色涨红,也只能一甩袖子,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武德司卫士,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红燕馆。 “贵人宣布,论策继续,王爷的回答,勉强通过。” 什么?!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桓这种撒泼打滚的狗屁回答,竟然深得贵人之心? 开什么玩笑! 如果不是那位贵人,与赵桓向来不睦,他们真的怀疑,这场焚香论策有黑幕。 赵桓早就料到会是这样,说到底,易州如何发展,将来如何与金人作战,只能由赵桓先斩后奏,暗中进行。 想要得到陛下的支持?做梦! 那老家伙,防赵桓如防贼,岂会给他扩军的权力? 能给赵桓一个虎翼军,守着易州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都他妈算得上父慈子孝了。 赵桓越是表现得没有能力进攻金国,陛下也就越安心。 纵使赵桓手里的剑再锋利,也只能……指剑为盾。 “怎么着?连那位贵人都相信,本王麾下尽是以一当千的虎狼之师,你们还叫唤个毛?” “哪凉快哪呆着去,不然把你们全抓去易州当壮丁!” 马波脸颊涨得通红,像是被赵桓啪啪打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桓扭头看向李师师,轻笑道:“李馆主可以继续了吗?” 以李师师的聪明才智,自然是马上就明白了缘由。 她也不纠结,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桓拿起铜铃,果不其然又问了一个令李师师心跳加速的问题…… “不知今夜,李馆主可否赏脸,配本王喝杯小酒?” 众人皆骂赵桓无耻! 李师师做了个深呼吸,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不行!” 被李师师果断拒绝,赵桓不由悻悻一笑:“呵呵,这也算是个回答。” 李师师再次发问:“既然王爷军事才能如此之高,不知关于太原府,可有见解?” 赵桓同样干净利落:“没有,太原府又不在本王辖区,轮得到本王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这个女人坏得很,处处挖坑。 明知道陛下一直防备着赵桓,却一而再的让赵桓把手伸向军事领域。 换做别人,还真未必能够招架得住。 李师师倒也洒脱:“也是,太原不归王爷管。” 就在这时,铜铃声再次响起,赵桓的蔫坏嗓音接踵而至。 “不知李馆主什么时候有时间?” 李师师轻咬薄唇,竟然白了赵桓一眼,没好气道:“若是寻欢作乐,吃酒作诗,什么时候奴家都没时间!” 等李师师挖完坑,赵桓犹不死心,继续追问:“巧了!本王一直有时间,待焚香论策结束,本王送李馆主回家如何?” “有本王保护,没人能够近李馆主半步。” 李师师心里不由阵阵好笑,这个赵桓,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 时而凶相毕露,极具攻击性,时而又当场摆烂,现在倒好,竟然变成了厚颜无耻的追求者。 这家伙,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现场的客人都看呆了,究竟是有多无耻的人,才会把焚香论策变成泡妞大会?! 第277章 共轭一女 偏偏赵桓这个臭不要脸的,明知道李师师是陛下的红颜知己,竟然还如此上杆子。 果然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眼看着焚香论策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下最后一题。 李师师当即提醒道:“倘若王爷还问不倒奴家,那就只能算是平局了。” 想要赢?那还不简单! 赵桓当即坏笑道:“李馆主垂青之人,可是当今陛下?” 嘶……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有多惊人,而是赵桓太无耻了,竟然又把李师师不愿回答的问题,问了一遍! 虽然歌姬心里清楚,赵桓只是单纯想赢,可还是忍不住娇嗔起来。 “王爷也太坏了吧?明知道这一题,馆主不愿回答,竟然又问了一遍。” “你就不能换个问题?” “老用同一招,有劲没劲?” 赵桓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道:“招式不在新,管用就行,李馆主又没有规定,同一道题不能问两次。” “怎么样李馆主?马上就要到时间了,你可想好了。” “只要你回答出来,红燕馆依旧是你的,倘若不答,那红燕馆可就归教坊司了。” 这时,歌姬们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光顾着跟赵桓搭茬,竟然把赌约给忘得一干二净。 “馆主,你可不能输啊!” “这回彻底完了,这个问题简直就是馆主的克星。” “倘若回答了,来红燕馆的常客,至少会跑掉一大半,若是不回答,红燕馆就直接归教坊司所有。” “王爷非要把咱们挤兑死才罢休。” “哼,谁让你们与他拉拉扯扯?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李师师无奈叹了口气,她依旧不能回答,除了因为红燕馆的生意之外,主要还是不敢轻易与陛下扯上关系。 纵使天底下所有人,都认为李师师和陛下有关系,亦无妨。 只要李师师没有亲口承认,就仅仅只是讹传八卦而已。 可是一旦承认,李师师就会被皇后盯上,是死是活,全凭皇后心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师师缓缓起身,冲赵桓行了一礼。 “终究是王爷赢了。” 焚香论策正式结束,赵桓获胜,但现场却没有半点欢呼,反倒尽是嘘声。 “呸!为了赢真是不择手段。” “真不要脸,赢一个女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就是,有本事去赢金国,那我才敬你是个汉子。” “同一个招式用两次,没有他这么无耻的。” “我还真以为他好心放了李馆主一马,结果是放长线钓大鱼,最后一题,极尽羞辱!” 面对人人喊打的处境,赵桓却毫不在意,直接站起身,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势。 不过赵桓并没有马上收回红燕馆,而是笑眯眯的看着李师师,嗓音压得极低,只有彼此能够听见。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陪本王喝杯酒,红燕馆就还是你的。” 李师师看向在场失魂落魄的歌姬,不忍她们沦落街头,只能无奈点头。 “奴家依王爷就是了。” “请王爷稍等,奴家准备准备……” 李师师默然转身,带着李玉兰离去。 见赵桓没有收回红燕馆,众歌姬又惊喜又疑惑。 不等她们开口询问,马波已经忍不住了,大声质问:“王爷难道违背赌约,与李馆主做了什么交易不成?”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赵桓瞥了马波一眼,没好气道:“怎么哪都有你?滚一边去。” “本王是赢家,本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跟你有个毛的关系?” 马波差点被噎死,他确实没资格插手,只能将消息如实禀告蔡京。 蔡京脸色凝重,他没想到,赵桓不仅连闯三关,还和李师师眉来眼去,偏偏陛下毫不在意。 这一切,已经有点出乎蔡京的预料了。 看来“伐王大计”还需从长计议。 朱琏接过殿前司卫士递上来的两万五千两银票,也有点晕乎乎的。 前前后后还不到一个时辰,一千两直接翻了二十五倍,天哪,这比王府一年的俸禄还要多久。 朱琏就算再不爱财,也不由因这笔天降巨款而激动。 这就是无条件相信赵桓的结果! 郑庆云轻笑不止:“难怪有那么多人,上了赌桌,即便是倾家荡产也不肯回头。” “一千两银子转眼变成两万五千两,这暴利确实太诱人了。” “不过也多亏了王爷……” 朱琏平复了一下心情,把银票交给小夏,轻声回应:“王府禁赌,任何人胆敢赌博,都必遭严惩。” “本宫虽是无奈入局,但也绝不会私用特权免除惩罚。” “等回到王府,本宫就禁食三天,以儆效尤。” 郑庆云打心眼里佩服朱琏,虽然有些担心,但却并未阻止。 朱琏赢得盆满钵满,而现场参赌的官员,却输的头皮发麻,他们看向朱琏的眼神,既嫉妒又怨恨。 “那可都是我的俸禄啊!” “该死的,早知道我就压定王赢了……呸,不能压……压李师师顶多输钱,压定王可是要输命啊。” 就在众人羡慕嫉妒恨之际,武德司卫士的声音再次传来。 “陛下,王爷似乎和李馆主达成了某种交易。” “王爷并未收回红燕馆,李馆主则清退了客人,唯独把王爷留下了。” 韩木吕抓住机会,大声提醒:“陛下!定王分明是打算横刀夺爱。” 此言一出,赵佶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夺谁的爱?” 韩木吕脱口而出:“自然是夺陛下的爱。” 赵佶眼神冷若寒霜,厉喝道:“谁给你的胆量污蔑朕?罚你半年俸禄,降职半级!” 望着赵佶甩袖而去的背影,韩木吕直接僵在原地。 无论赵佶与李师师究竟有没有特殊关系,现在赵佶都必须避让,只因他决不能和赵桓共轭一女。 赵佶的目标是成为大宋明君,若是“父子共轭一女”的事传扬开来,岂不是成为天下笑柄? 区区一个歌姬,算得了什么?岂能与明君宏图相提并论?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终于如梦方醒,明白他们严重高估了李师师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第278章 真就只喝酒 韩木吕憋屈的想死,却又不敢表达不满,只能在心里咒骂。 被亲儿子抢了女人,往别人身上发泄怨气,算怎么回事? 有本事,把女人再抢回来不就行了? 蔡京脸色难看,倘若没有“妻兄”这层关系在,像韩木吕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早就被他一脚踢开了。 既然陛下已经离开,蔡京自然不会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至于伐王之策,还需从长计议。 夜已深,但红燕馆却没有丝毫恢复平静的迹象,客人离去,歌姬们也回房歇息。 被关押了一天的小燕儿,以及她的几个小跟班,却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直接拱进赵桓的怀里。 “王爷可要给奴家做主呀!” “这红燕馆真是太欺负人了,竟然把奴家关在小黑屋里一整天,差点把奴家吓死。” “她们明知道奴家是在为王爷办事,还如此放肆,分明是没把王爷放在眼里。” “王爷一定要狠狠地惩治她们!” 赵桓将柔弱无骨的小燕儿,从怀里推开,没好气道:“少往本王身上泼脏水。” “本王何时让你们来这里抢地盘?” “你这死妮子,胆子还真大,幸亏李馆主不与你一般见识,若是一纸诉状告到开封府,定你一个强取豪夺的罪名,你下半辈子都要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 一听这话,小燕儿直接站起身,掐着腰,好像示威一般,故意扯着嗓门,让所有红燕馆歌姬都听见。 “怕什么?” “奴家可是王爷的人,谁敢定奴家的罪?” “就连那开封府尹,都是我们王爷的亲戚,更是亲信。” 若不是赵桓已经成亲,非把小燕儿这个妖孽,当场就地正法不可! 瞧瞧,这说的都是人话吗? 连陈钊都没有小燕儿这么“狗仗人势”。 赵桓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他竟然开始有些理解陛下,权势越大,身边的人,脾性就越嚣张。 在小燕儿的带动下,其余几个教坊司歌姬,也纷纷开始发难。 她们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周围的客房,娇喝不断。 “有本事出来呀!” “你们不是很厉害吗?有王爷护着,我看你们谁敢再使厉害。” “连王爷的人都敢碰,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红燕馆歌姬也不是好惹的,还真有不少人推开门,站在栅栏后面,与教坊司歌姬隔空对骂起来。 “呸!一群不要脸的狐媚子,不就是仗着有王爷撑腰?牛什么牛。” “就是,在这汴京城里,谁还没有点背景?” “哼,就算你们使劲浑身骚劲儿,王爷也不会正眼看你们一眼,再敢往王爷身上蹭,小心王妃把你们全都宰了!” “呵呵呵,王爷,您可小心点,莫要被这群骚狐狸给迷了心智,若是犯了错,小心过不了王妃那一关。” 赵桓一脸无辜,你们骂你们的,怎么还扯到本王身上来了? 为了结束这场闹剧,赵桓当即低喝一声:“小燕儿,你们都给我消停点!” 小燕儿吓了一跳,见赵桓脸色不悦,这才悻悻退回到赵桓身边。 红燕馆歌姬见状,也纷纷转身回了房。 小燕儿最会察言观色,刚才还娇嗔咒骂,此时却又变得无比乖巧,蜷腿坐在赵桓面前,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王爷……奴家惹您生气了?” “奴家给您赔不是。” 说着话,小燕儿便整个人趴在赵桓面前,温顺到了极点,与之前的泼辣劲儿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赵桓叹了口气,无奈道:“少装可怜,本王确实生气了,倒不是因为你在这撒泼,而是把本王交代的事办差了。” “倘若换成陈钊来办,此时文社恐怕已经开张营业了。” 一听这话,小燕儿顿时紧张起来。 “求王爷再给奴家一个机会,奴家这次绝不会再出差错了。” 赵桓却一挥长袖,毋庸置疑道:“这不是过家家,输了还能重新再来。” “机会只有一次,既然你把握不住,本王自然要换人。” 小燕儿顿时抽泣起来,眼眶通红,而且这份儿愧疚与自责,不像是装出来的。 旁边的几个歌姬,也是一阵落寞。 她们本以为能够借此机会,成为王爷身边的人,彻底摆脱歌姬的身份。 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们现在旁边候着。” “奴家遵命。” 就在这时,二楼房门打开,只见一道白色千影,徐徐映入眼帘。 正是已经更衣的李师师。 虽说大宋的穿衣颜色有着泾渭分明的级别划分,像李师师这样的人,就算再有名,也只能穿青衣。 而素色衣裳,则没有限制。 李师师的一身白衣极为宽松,沿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竟真有几分仙女下凡的绝美气势。 就连自认已经对美女免疫的赵桓,都暗叹惊艳绝伦。 事实再一次证明,审美这种东西,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 什么唐朝以胖为美,狗屁!这分明是本末倒置,美不美跟胖瘦有什么关系? 见小燕儿等女坐在赵桓一侧,李师师眼神不由一阵诧异。 “王爷为何将她们留在身边?” 这话倒是把赵桓给问懵了:“为什么不能留?” “夜正好,你我坐下喝杯酒,难道还需要关起门来,偷偷摸摸不成?” 李师师也目露疑惑:“对啊,奴家确实要和王爷饮酒……” “等等……” “难道这花前月下,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王爷费了这么大力气,与奴家共处一室,真的只是为了饮酒?” 赵桓一拍大腿。 妈的,这误会闹大了! 之前赵桓还一头雾水,不就是喝个酒吗,何须大费周章的回房换衣裳? 现在看着李师师那宽松的白色长袍,赵桓肠子都悔青了,李师师理解的“饮酒”和赵桓所说的“饮酒”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此时的赵桓,简直比蟠桃园里只顾着偷桃的蠢猴子,还要憋屈。 李师师的俊首之上,本还有些伤感,结果得知赵桓心思如此纯洁,顿时拨云见日,喜笑颜开。 “是奴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279章 百面师师 李师师坐在赵桓对面,一双美眸,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不由感叹起来。 “坊间传闻,王爷暴戾,躁狂,疯癫,乃是汴京城最恐怖的人。” “可是在奴家看来,王爷却是汴京城最正直的君子。” “既已与王妃永结同心,便绝不会对其他女人产生兴趣,这份洁身自爱,真要让那些王孙贵族好好学学才是。” 面对李师师的盛赞,赵桓面带微笑,一一接受,心里却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你才是君子,你们全家都是君子! “玉兰,拿酒来!” “姐姐,来了!” 听到李师师的呼唤,李玉兰推开门,端着酒壶,沿着楼梯款款而下,表情也是极为惊喜。 红燕馆八大歌姬,也纷纷推开门,或是端着酒杯,或是拿着果篮,犹如蝴蝶一般,汇聚到赵桓身边。 李玉兰看赵桓的眼神无比明亮。 “王爷今日真是让奴家大开眼界。” “汴京自称君子者无数,但多是沽名钓誉,色令智昏之辈。” “王爷虽凶名远扬,却是真真正正的君子。” “奴家先替姐姐,敬王爷一杯。” 李玉兰倒满酒,仰头一饮而尽,将空酒杯放在桌上,眼巴巴的看着赵桓,眉宇之间尽是喜爱之意。 只可惜,王爷已经成家。 赵桓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他好不容易靠着凶残果决的手段,在汴京站稳脚跟。 结果一不留神,成了什么狗屁正人君子。 戏还是要演下去,赵桓只能硬着头皮,一甩长发,回忆着酸儒该有的气场,摆出一副坐怀不乱的架势。 “什么君子不君子,尊重女性,不是应该的吗?” 此言一出,众女顿时目露亮光,小脸也跟着涨红起来,纵使她们想破头也想不到,汴京最顶流的权贵,竟然如此正派,没有半点腐朽习气。 李师师也大为惊讶,拂袖掩嘴,赞叹道:“仅凭这一句话,奴家就愿结交王爷。” 说完,李师师也端起酒杯一饮而下,在旁侍奉的歌姬,连忙填满。 赵桓身为王爷,自然不必与她们对饮。 “巧了,本王留下饮酒,也正是有意结交李馆主。” “既然你有情我有义,岂不是一拍即合?” 李师师身为歌姬,酒量自然不俗,但此时脸颊竟然微微熏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酒劲太猛,还是被赵桓撩拨的。 “呵呵呵,好一个你有情我有义。” “王爷可太会撩拨人心了,明明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害羞。” “既然你我已是知己,那奴家可就直接点破了,料想王爷不会怪罪奴家。” 李师师轻轻点了下头,李玉兰便心领神会,直接带着歌姬们离开了。 至于小燕儿等人,她们是赵桓的人,自然不必退避。 “王爷的意图,奴家已经猜出七八。” “小燕儿所谓的文社,其实是王爷的耳目,可对?” 不愧是李师师,果然聪明! 赵桓毫不遮掩,满口承认:“没错,本王现在什么都缺,但最缺的,还是稳定的消息来源。” “汴京凡是有能力,有权势,有钱财者,皆对本王敬而远之。” “就连易州来的军情,都要先通过兵部,才能传达到本王耳中。” “只要兵部稍微做点手脚,本王便耳目闭塞,后果不堪设想。” “消息灵通,才可先人一步。” 见赵桓如此豁达,李师师脸上笑意更浓,举起酒杯,又是一口下肚。 说是对饮,其实光李师师在喝,赵桓却滴酒没沾。 “王爷不仅有野心,心思也极为缜密细腻,偏偏又没有半点妇人之仁,出手便果决干练,不给人半点喘息余地。” “难怪就连公相,都不敢与您轻易撕破脸。” “王爷没有收回红燕馆,是打算让奴家,帮您建立这个所谓的文社?” 赵桓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李师师很显然就是这种人。 “没错!” “以李馆主在汴京的声望,想要什么消息得不到?” “作为交换,本王可继续严查汴京色户,如此一来,所有客人,都会汇聚到红燕馆。” “本王得到有价值的消息,你赚的盆满钵满,岂不是双赢?” 李师师靠在酒桌上,托着腮,若有所思。 这个灯下微醺美人儿的画面,就连赵桓都不由一阵气血澎湃。 不过今晚他是来谈事的,这点自控能力还是有的。 李师师的托腮沉思,也并非真的在考虑什么,而是故意抻着赵桓,等着赵桓自己开口。 不出李师师所料,赵桓果然主动点破。 “李馆主与陛下也是知己,暗中与本王合作,若是被陛下知道,必遭清算。” “但常言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与本王共事,除了钱,本王还可以给你最想要的东西。” 听到这话,李师师眼眸微动,笑着问道:“王爷知道奴家想要什么?” 赵桓脱口而出:“身份!” 李师师嘴角微微上扬:“呵呵,王爷想多了,奴家现在已经名利双收,又何须什么身份?” 赵桓却依旧笃定:“就算你名满汴京,依旧是个器物,不是吗?” 一个“器物”,直接像是针一样,扎进了李师师的心里,直疼得她难以喘息。 就算她再有名,再有钱,也依旧无法摆脱歌姬出身。 她这辈子,登峰造极,也只能当一个妃子。 次一点,便是找个大户人家嫁了,为妾。 至于正房夫人?想都别想! 说到底,李师师永远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受人编排。 李师师合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换了一副神情。 作为大宋第一名妓,李师师最厉害之处,就是能与任何类型的男人,以最舒服的方式相处。 说的再直白一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她先前的落落大方,才华横溢,或是刚才的娇柔妩媚,全都是伪装,为了迎合赵桓。 本以为,赵桓和其他男人一样,已经不知不觉的陷入了她的掌控之中。 结果却发现…… 赵桓早就把她看透了。 第280章 军情告急 李师师的眼神逐渐平静坚定,就连语气都变得硬朗了许多。 “不愧是王爷,果然厉害,能看透奴家心思的人,可没几个。” “你说的没错,奴家越是得势,心里就越是空虚。” “纵使登峰造极,也只能当个小的,就连成为妃子,都要永远活在皇后的阴影之下,不敢有丝毫大意。” “奴家自然不甘心。” 看到李师师变脸,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惊讶,反倒更加欣赏喜欢了。 这种人,简直生来就是当“间谍”的材料。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赵桓直接开门见山。 “本王与陛下有约,只要能斩杀高拖山,便可封郑庆云为县君。” “李馆主应该知道,特赦也好,恢复民籍也罢,都是徒有其表,别人仍旧会抓住昔日污点不放。” “而一旦有了爵位,情况就截然相反。” “只要不进宫,你便可亲手掌控自己的命运。” 皇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权贵出身?县君根本不值钱,但是放在民间,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李师师果然动心,而普天之下,也只有赵桓能帮她赢得爵位,重新做人。 “王爷帮郑庆云获得爵位,乃是以高拖山的项上人头。” “为了奴家,又是以谁的人头?” 赵桓轻笑一声,往后一靠,云淡风轻道:“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了。” “你只需要帮本王做事,本王自然会兑现承诺。” “怎么,你信不过本王?” 李师师当即笑了起来:“奴家当然相信,否则也不会跟王爷聊这么久。” 在赵桓的注视下,李师师故意拉了一下长袍,暗示赵桓,他差一点就得到了汴京男人梦寐以求的珍宝。 赵桓心里很清楚,李师师可比小燕儿厉害多了。 此女犹如毒药,而且还是慢性毒药,不知不觉就会被她沁入骨髓。 为了避免犯错误,赵桓直接把小燕儿叫了过来。 “你回去准备一下,挑选一些精明的歌姬带来。” “以后一切听从李馆主的安排。” 小燕儿抓着赵桓的袖口,撅着嘴,可怜道:“奴家不想离开王爷,王爷行行好,把奴家留在身边吧。” “奴家给您捏腰捶腿,洗衣做饭。” 赵桓撤出袖子,没好气道:“你哪里是离不开我?分明是不服气,不愿意在李馆主手下做事罢了。” 被赵桓戳破心思,小燕儿顿时换了一张脸,嬉笑道:“王爷怎么这么了解奴家?是不是喜欢奴家啊?” 这群女人,能把王孙贵族玩的团团转,自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赵桓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都不会相信她们的情深意切。 “你虽然精明奸猾,但还是太嫩了,在李馆主身边多学多看,也能有所长进。” “李馆主早晚有一天会离开红燕馆,到那时,这红燕馆自然是你的。” 刚才还不情愿的小燕儿,顿时点头如捣蒜。 “请王爷放心,奴家一定会听从李馆主的安排。” 文社的事情安排妥当,赵桓便着手准备最后一件事情。 “李馆主,本王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料理,该给你的好处,本王自然不会吝啬。” 李师师已经对赵桓彻底敞开了心扉,毕竟在这种人面前,根本不用伪装,反而一身轻松。 “这就见外了,奴家为了正名,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更何况帮个小忙?” “王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就是。” 赵桓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明日就是朱家大宴,同时也是王妃的生日。” “本王要给王妃举办一场,轰动全城的生日大宴!”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师师当即笑着点头:“好说,一切交给奴家就是。” “若非亲眼所见,断然想不到,堂堂大宋王爷,竟会如此宠爱结发妻子。” “普天之下,任谁家的女子嫁给王爷,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这话也太过了! 但形容赵桓刚刚好! 赵桓厚颜无耻的点头承认,表示自己确实是天下第一好男人。 这股无耻劲儿,令李师师又是一阵娇笑,而且还是敞开心扉,没有半点虚假的笑声。 一切安排妥当,见天色不早,赵桓也就告别红燕馆,转身离开。 望着赵桓的背影,李师师眼神不由一阵向往。 “天底下形形色色的男人见了那么多。” “有意图颠覆天下的枭雄,有才华横溢的雅士,更有君临天下的国君。” “但是像王爷这样的男人,却是头一次见。” 站在身旁的李玉兰,笑着陶侃:“姐姐是喜欢上王爷了?” 李师师不答反问:“你不喜欢?” 李玉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偏偏又极为疼爱妻子,试问这样的男人,谁不喜欢?” “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王爷已经成亲,咱们也就想想而已,可不敢真动情。” 闻言,李师师不由轻叹一声:“是啊,任她天仙下凡,也动摇不了朱琏的正妃之位。” “倒不是朱琏有多大能耐,而是王爷不肯。” “行了,按照王爷的吩咐,筹备大宴吧。” 二女开始着手准备,赵桓也朝着王府走去,结果刚到府门,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竟然是赵石岩。 “赵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咱们都是在家人,以后来了不必顾虑,直接进府就是。” 赵石岩没搭茬,一把抓住赵桓的袖子,沉声道:“我可没时间跟你客套。” “易州跑回来的传令兵,没去兵部,直接找到我,易州告急。” 赵桓瞬间眉头紧锁:“怎么会?” “难道岳飞挡不住常胜军的攻势?” 赵石岩叹了口气,无奈道:“敢战士也好,虎翼军战卒也罢,对付常胜军绰绰有余,可问题是,敌众我寡,物资经不起消耗。” “一旦物资耗尽,纵使你麾下将士再能打,也只有引颈就戮的份。” 这正是赵桓的担心之处,易州府早就被上任知州给掏空了,余下的物资,根本无法支撑一场大战。 若是物资得不到补充,继续打下去,输的人一定是赵桓。 第281章 纯粹消耗战 虽然经过王大全和长福的不懈努力,京中粪霸里面的佼佼者,全部被筛选了出来,足有二百人之多。 但赵桓绝不可能轻易把这些未来的王府亲兵,赶鸭子上架一般发到易州送死。 空有彪悍的身躯和蛮力,还远远无法应付战场上的凶险。 胆量和经验,缺一不可。 而且现在易州府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别说新兵,就算是老兵想把物资送上去,都是九死一生。 赵石岩仿佛比赵桓还要心急:“易州战事绝非儿戏,陛下虽与你豪赌,但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易州府被攻陷。” “不如你立刻进宫,请求陛下派出大军,将物资送进易州府,以解燃眉之急。” 赵石岩虽然是个好官,但在军事方面,却是个门外汉,毕竟术业有专攻。 赵桓无奈苦笑:“若陛下真能派发大军,那还送什么物资?直接与虎翼军两向夹击,把常胜军给灭了就是。” “问题在于,易州府位于北陲,一旦大军进驻,金国必定会做出反应,只会加速宋金大战。” “所以陛下才一而再的强调,让本王无论如何都要守下易州府。” “想要获得额外援军,几乎不现实。” 除此之外,赵桓还有一个隐忧。 倘若陛下发兵守住了易州府,高拖山必定躲藏起来,到那时想要找到他都难如登天,何况诛杀? 一旦输了赌约,别提什么县君,郑庆云的小命都会不保。 赵桓也免不了被搁置削爵,王府只要失势,必遭蔡京雷霆打压,永世不得翻身。 听到赵桓的分析,赵石岩不由一阵绝望:“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易州府被耗死?” 赵桓一抬手,打断了赵石岩的话,沉声道:“还是那句话,谁耗死谁,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虎翼军确实缺物资,但常胜军那边肯定也不好受,兵力像是添油一样消耗着,这可都是高拖山立命之本。” “一旦被拖进巷战里,想要抽身,哪那么容易?” “只可惜本王手中无兵,否则有一万种方法,能玩死高拖山。” 赵桓话锋一转,沉声道:“想要治本,根本不现实,眼下只有尽可能的维系虎翼军的战斗力,继续耗下去。” 赵石岩连忙追问:“如何维系?” 赵桓心中已有眉目,直接把长福叫来,从账房支取了一万两银子,送往红燕馆。 “李师师就是易州府的转机!” “本王虽然人在汴京,但在天下义士之中的声望尚在,只需借助李师师的人脉,把消息散布出去,无论是义士相助,还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都可缓解燃眉之急。” 赵石岩立刻心领神会。 无论是从汴京出发,还是从北方粮储中转站拨付,运抵易州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物力,无疑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但只要有易州方向的义士或是民间团体,愿意相助,便可就地补充,自然是上上之选。 而眼下唯一让赵石岩吃不准的,就是赵桓在民间的号召力究竟有多大。 与此同时,正在为朱琏筹备生日大宴的李师师,接过长福递来的银票,不由一阵苦笑。 “王爷还真把我当成了免费的苦力,什么差事都一股脑的扔给我。” “早知他这么不客气,我就该把价码开的高一些。” “算了,帮他也是帮我自己。” “玉兰,给姑娘们交代下去,将易州府物资告急的消息,散布出去。” 李师师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一抹自信弧度。 赵桓找到她,算是找对人了。 李师师手里可不是只有一个红燕馆,凡是京中色户,或多或少都和红燕馆有联系,毕竟此地汇聚的歌姬,昔日可是遍布各行各业。 王孙贵族,达官显贵,自然不会替赵桓出力。 但是那些只能与色户接触的底层商人,可就不一样了,只要拿了好处,短短一天之内,就可传的全城沸沸扬扬。 两天出汴京,三天内,消息就可以抵达易州一带,就是这么快。 李玉兰虽听命行事,但还是忍不住发起牢骚。 “真替姐姐心疼,这么晚了,全城都歇息了,唯有姐姐还在替王爷操心出力。” “偏偏王爷又不知心疼姐姐。” 听到这话,李师师不由白了一眼:“王爷心疼王妃还来不及,心疼我做什么?” “我与王爷,仅仅是合作罢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瓜葛。” “放眼天下,能为我们姐妹正名的人,也就只有王爷了。” “好了,赶紧去办事吧,早些准备妥当,我们还能歇一会儿,不然明日有的辛苦。” 翌日上午,两件大事在汴京闹得沸沸扬扬。 其一是朱家大宴,其二便是易州告急。 汴京百姓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激烈的议论着。 “听说了吗?易州出事了!” “你才知道?早在数日之前,高拖山就开始进攻易州府了,只是朝廷没有承认,所以才没在坊间传开。” “高拖山率领数万大军,来势汹汹,听说还得到了金人的暗中支持,势要攻克易州,镇守易州府的虎翼军,已经陷入巷战。” “啊?!都打成巷战了,易州府岂不是丢定了?” “不懂了吧,此乃王爷有意而为之,就是要用巷战拖垮高拖山。” “既如此,为何易州还会告急?” “自然是物资短缺,难以持续作战,若是易州城内囤积了大量物资,又何必打巷战?直接依托城墙,跟常胜军鏖战即可。” “该死的高拖山,竟然和金寇狼狈为奸,早晚天打五雷轰!” 一众百姓捶胸顿足,大骂高拖山狗娘养的,同时又为易州府捏了一把冷汗。 毕竟易州距离汴京不远,一旦高拖山攻克易州,金兵前推,只怕是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与此同时,内廷也聚集着大量官员,正在商论此事。 韩木吕刚受到惩治,急于挽回损失,此时正眉飞色舞的高谈阔论。 “陛下为了稳住人心,三令五申,易州之战不得轻易散播,定王却偏偏与陛下作对!” 第282章 朱家大宴 “如今闹得人心惶惶,理应追究其责任!” 韩木吕的一番话,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一来是因为纸包不住火,易州之战的消息,早晚会传到民间,纵使赵桓提前泄露,也担不上什么罪责。 二来赵桓是个什么德行,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为了这点不痛不痒的小事,得罪赵桓那条疯狗,显然不值得。 反观韩木吕,倒是有点“没事找事”的嫌疑了。 韩木吕发现整个内廷竟然没有人响应他,不由老脸一红,甚是憋屈的缩了回去。 赵佶根本没有理会韩木吕,由于这里是内廷,而非朝会大殿,所以赵佶显得更加自在。 他攥着毛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时不时心不在焉的问上一句。 “诸位爱卿觉得,定王此举,可有何深意?” 蔡京拱手作揖,不急不缓道:“无外乎是投机取巧。” “定王自认在民间声望高涨,便故意将易州之战闹得沸沸扬扬,以此号召东北方向的民间义士,前往易州相助。” 众官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蔡京的论断。 赵佶则继续涂抹着他的旷世大作,抽出一点精力,讷讷自语。 “王在民间确实小有名气,若真能得到天下豪杰义士的相助,朕也欣慰。” “不过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有名了,也未必是好事。” 旁观的韩木吕,对蔡京佩服的五体投地。 三言两语,就令陛下开始猜忌赵桓! 今天赵桓可以凭借威望,令北方义士支援易州,明天岂不是可以号召天下人,反抗陛下? 就在这时,赵佶的声音再次传来。 “王在朕心中,一直都是最得意的儿子,又是皇长子,若无意外,将来储君之位,非王莫属。”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可不希望这个儿子,被民间的所谓威望给拖累了。” “不过眼下,一切以易州府为重。” 在场都是老油条,自然立刻明白了赵佶的深意。 其一是嫌赵桓名气太大,必须打压! 其二注意分寸,莫要一鼓作气把赵桓给打死了,若是赵桓倒了,还有谁能守住易州? 蔡京等的就是这句话,刀子直接就递了上去。 “今日还有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引来百姓颇多非议。” “便是朱家大宴!” “朱伯材虽然是三朝元老,可再怎么说也是臣,可是朱家这排场,却不是一般的大。” “如今国家危难,朝野内外盛行勤俭之风,朱家如此铺张浪费,不仅带了一个坏头,还有简约之嫌!” 说到这,蔡京看向站在人群中的周浦,沉声问道:“不知周郎中,如何看待此事?” 因为周浦的特殊立场,既保持中立,又看赵桓不爽,所以破天荒的得到了提拔。 已经升任礼部司郎中。 周浦自然明白蔡京的歹心,但又必须按照规矩办事,当即应声:“启禀陛下,公相所说非虚。” “早在数日之前,朱家就已经大肆宣扬,将所有族人尽数召进京中。” “若只是张灯结彩也就罢了,光是准备的宴席,就有足足八十道菜。” “这已经是严重的超出了朱家应有的规格。” “不过……” 周浦刚要提醒,朱伯材是三朝元老,应当予以优待的时候,就已经被蔡京打断了。 “周郎中可是清流铮臣的领袖,连他都这么说,足见朱家有多嚣张!” “分明是仗着定王之威,目空一切,连最起码的规矩都忘了。” 赵佶放下笔,接过太监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心溢出的汗水,轻描淡写道:“既然朱伯材忘了,那就由公相去提醒提醒他。” 蔡京连忙行礼:“臣,遵命!” 同一时间的朱家,已经热闹非凡,凡是五服内的族人,悉数到场。 只因今日乃是朱家与定王府重修同好的大日子! 只要不出意外,朱家今日就可以达成共识,将全力以赴支持赵桓,从此以后,赵桓身后也将多出一个世家宗族力量。 这无疑是双赢的局面。 朱琏盛装打扮,带着郑庆云和两个贴身侍女,在内宅招待女人们。 昔日那些根本不拿正眼看朱琏的夫人小姐们,如今却换了一张嘴脸,不笑不说话,恨不得把朱琏捧到天上去。 “王妃殿下真是好福气,现在整个汴京,凡是女人家,谁不羡慕王妃?” “就是就是!王爷之凶不亚于虎,可偏偏是胸有猛虎细嗅蔷薇。” “若是我能有这般如意郎君护着,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都愣着干什么?姐妹们有多久没有给王妃行过礼了?趁此机会,补上吧?” “说的是!姐妹们,赶紧的吧。” 内宅几十个夫人小姐,齐刷刷起身,对着朱琏欠身行礼。 朱琏面带微笑,一一应下,只是这心里却始终冷冰冰的,根本就没有把这些所谓的族亲,太放在心上。 倒不是心眼窄,而是应了那句老话。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她们哪里是尊敬朱琏?还不是看在朱琏身后的男人? 不过场面功夫还要做足,朱琏抬起袖子,在众女面前一扫,举手投足尽是优雅。 “小夏,玉姝,凡是内宅的夫人小姐,每人赏赐一颗定王府的银瓜子。” 宫里赏金瓜子,王府自然是赏银瓜子。 所谓的“瓜子”其实就是打上了标记的小疙瘩,不值什么钱,象征意义大过实际。 当然…… 宫里的金瓜子另算,毕竟是纯金…… 众女接过银瓜子,纷纷塞进腰间荷包里,欣喜不已。 有那好事的,当场便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昔日穷得掉渣,如今连银瓜子都铸造了,呵呵呵……” “唯有最得势,最有钱的王府,才会准备银瓜子打赏下人,看来王妃是真的发迹了。” “废话,抱上定王的大腿,岂有不发的道理?” “这话就有点难听了,什么叫抱大腿?人家是名正言顺的结发夫妻。” “我还不是因为羡慕嘛,当初谁能料到,废物定完会有今日这般造化?早知道如此,族里的姑娘怕是争破头的往定王府钻。” 第283章 名动京华 按说像郑庆云这样出身的女子,根本就没资格来朱家内宅。 朱家毕竟出过皇后,凡朱家女子都极为高傲,无论是当初最得势的朱凤英,还是嫁入定王府十年忍辱负重却依旧端庄不减的朱琏,都继承了钦成皇后的遗风。 朱家女子自然瞧不上歌姬,即便是对名动汴京的李师师,也是贬多褒少。 唯独看向郑庆云时,满心满眼尽是敬佩欣喜。 谁让郑庆云是朱琏认下的妹妹,更是赵桓亲点的后妃。 对于朱家族人而言,无论是抱上朱琏还是郑庆云的大腿,都可拉近与赵桓的关系,一步登天。 众女自然是极尽奉承迎合。 “郑小姐不愧是王爷看上的人儿,果然美艳绝伦。” “哪里是美艳绝伦?姐姐,你这叫用词不当!人家分明是花容月貌。” “就是,只有李师师那样的女人,才能用美艳来形容。” “呵呵呵,总之郑小姐亦是天生尤物,将来嫁入王府,余生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听说王爷为了给郑小姐求县君之爵位,不惜与陛下豪赌,以高拖山项上人头为筹码?” “好一个英雄为美人的妙谈。” 虽说众女言语间尽是奉承,但心里的羡慕,却是实打实的。 对于汴京的权贵名流而言,赵桓自然是凶恶霸道,谈之色变。 可是对于女子来说,却又是一等一的如意郎君。 远了不说,光是眼前的郑庆云,就是因为与定王相遇,才一飞冲天,落在枝头变凤凰。 郑庆云脸皮薄,哪里经得住这般糖衣炮弹? “我能进入王府,都是王爷的恩赐,我这心里始终感恩戴德。” “终于英雄美人儿……在我心里,王爷确实是英雄,可我却未必是美人儿。” 听到这话,现场辈分最高的朱家婶子,不由调侃起来。 “哟,郑小姐也太谦虚了吧?就您这姿色,还不算美人儿?” “那我们岂不都是不堪入目了?” “放眼整个汴京,单论容貌,又有几个女子能压得住你?” 郑庆云被说的更加害羞了,她倒也实诚,竟然真的当着众女的面,数了起来。 “姐姐端庄大气,万万不是我能相比。” “李师师艳压群芳,才是真正的倾城尤物。” “虽从未见过显肃皇后,但是听王爷说,若是退回去十年,显肃皇后之绝美容貌,可动京华。即便已经统领后宫,年岁渐长,依旧是美丽威严并存。” “我出身小门小户,自然不敢与京中真正的千金贵人们争芳斗艳。” 起初,众女只是奉承郑庆云,却没料到,此女深得定王宠爱,竟还如此谦逊。 众女对郑庆云顿时充满好感。 朱琏虽然也赞赏郑庆云的谦虚温润性格,但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 小夏和陈玉姝一直暗中观察着朱琏的反应,以便第一时间护主。 见朱琏似乎有些失望,二女立刻明白朱琏的心思,必定是觉得,郑庆云很难成为真正的王妃,永远只能给赵桓当小棉袄…… 毕竟这里可是汴京,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身为堂堂王妃,若不能独当一面,王府自然也就毫无威严。 不过小夏却很开心,无论现在还是将来,王府都只能有一个王妃,这更加证明了朱琏的不可取代。 内宅一片热闹,前院也不遑多让。 前来赴宴的族人和祝贺的客人,络绎不绝。 朱鹏等晚辈,站在大门处迎接客人,而赵桓和朱伯材等主人,则在大堂会见贵客。 凡是五品以下官员,或是侯爵以下者,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大堂。 而能够让赵桓接待的客人,自然是朝中大吏。 内廷来了不少人,蔡京也亲自到场,就连陈钊都蹭他老爹陈大友的关系,厚颜无耻的挤进了大堂里。 丫鬟看茶时,朱伯材不断冲赵桓使眼色,小声提醒。 “蔡京不请自来,恐怕是来者不善。” 赵桓咧嘴一笑,示意岳父老泰山淡定,朝中大臣不请自来,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管看他们如何演这出戏就是。 韩木吕这两天憋屈的想死。 先是在赌局上输了钱,又被陛下惩戒,掉了半级官,最关键的是……整个过程,蔡京没有帮他说一句话。 这导致很多大臣,都觉得韩木吕失宠了,原本身边熙熙攘攘,如今袖边却是冷冷清清。 巨大的反差,令韩木吕实在难以接受。 为了重新得势,成为蔡京的左膀右臂,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赵桓作对,向蔡京展示他的价值。 “自从艮岳的筹资大会结束,汴京可是很久没有这么喜庆过了。” “老夫前来沾沾喜气,敢情王爷和朱大人莫要见怪。” “不过……老夫至今搞不清,今日大宴的缘由是什么?” 朱伯材皮笑肉不笑,心里叹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蔡系党羽一露面,准没好事! 面对韩木吕假惺惺的询问,朱伯材也只能耐着性子回应。 “老夫离京多年,致使朱家与王府之间的关系,日益冷落,如今举行大宴,便是重修同好。” 听到这话,韩木吕煞有其事的长“哦”了一声。 “也就是说……没有缘由?” 朱伯材脸色一沉,语气也跟着生硬起来:“老夫不是说了吗?重修同好,便是缘由。” 韩木吕当即大笑出声:“这可算不上什么缘由。” “自陛下举办筹资大会以来,试问汴京大臣,可曾有人举办过这等规模的宴会?” “陛下早就说过,万事从简,国事为先。” “在这个举国奉行勤俭之风的氛围下,若无正当理由,朱家这般大操大办,恐怕不合时宜吧?” 朱伯材向来恪守规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韩木吕,只能端起茶杯,故作喝茶,实则提醒赵桓,好女婿,该你上了。 赵桓则靠在椅背上,一双眼睛,压根就没正眼看过韩木吕,始终在以批判性的目光,审视着朱家的俏丫鬟。 “确实是不合时宜。” 听到赵桓的话,韩木吕眼睛一亮:“王爷也承认了?” 第284章 姜还是老的辣 赵桓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承认了,又如何?” “不合时宜,不代表不合规矩。” “只要法无禁止,本王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管不着。” 前一刻还暗暗兴奋的韩木吕,下一刻又差点被呛死。 他在汴京当了半辈子官,谁都不怵,唯独畏惧赵桓,只因这厮太过猖狂,简直就是个刺头,只要不合他心意,轻则当面怒怼,重则直接问候对方列祖列宗。 正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赵桓粗暴利落的回应,韩木吕根本接不住,可是又不能退怯,毕竟蔡京就在旁边看着呢。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身为王爷,更应该身先士卒,起到表率作用。” “易州府物资告急,王爷却在汴京大操大办,挥霍无度,不仅无情更是无义。” 面对韩木吕甩过来的高帽子,赵桓想都没想,直接戴上了。 “韩大人真是为本王操碎了心。” “这场朱家大宴,本王确实花了钱。” “你猜怎么着?” “朱家没说什么,本王也乐意,陛下也没有禁止,偏偏有人不愿意了,在这里说三道四,犹如跳梁小丑一般。” 这话直接把韩木吕给激怒了,他猛然站起身,低喝道:“王爷,你说谁是跳梁小丑?” “你这分明是在侮辱朝臣!” “早在先祖皇帝在位时,就已经立下规矩,言官无罪。” “朝臣进言,即便是陛下,也不会当面驳斥,王爷却如此羞辱本官,难道连宗法祖制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大宋毁就毁在“言官无罪”这四个字上。 赵桓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见韩木吕搬出宗法祖制,在场又有一众内廷官员虎视眈眈,赵桓却丝毫不怯场,冷笑回应:“本王没说你有罪,你有说话的权力,本王听了不爽,自然也有大耳刮子抽你的权力。” 韩木吕脸色更加难看:“殴打朝臣,更是大罪!” 赵桓笑容更甚:“打是亲,骂是爱,难道韩大人没有听说过?本王这是疼爱你,岂能是殴打?” 韩木吕每次与赵桓对峙,都会被气的浑身哆嗦,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一甩长袖,既无奈又愤恨道:“你这分明是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赵桓胡搅蛮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为皇长子,尤其是对储君之位毫无兴趣的皇长子,胡搅蛮缠反倒成了特权。 老子就跳,你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用“废储”来威胁老子呀! 现场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赵桓简直就是韩木吕的克星。 这个朝堂老狐狸,每次都要被赵桓挤兑的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却又无计可施。 蔡京苦笑一声,对韩木吕最后一丝幻想,也终于破灭了。 继续让韩木吕对付赵桓,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蔡京当即轻咳一声。 这一声咳嗽,令整个前堂为之一静,所有官员的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蔡京身上。 这份官威,不亚于童贯巅峰时期。 就连赵桓都笑眯眯的看向蔡京,心里暗暗冷笑:“老家伙,你不是挺能忍的吗?终于憋不住,准备亲自出手了?” “本王等的就是你!” 蔡京自然知道,亲自与赵桓对峙,绝非明智之举,毕竟这个王爷太混账了。 可是身边的党羽,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朱大人乃是三朝元老,举办家宴,就算是超出规格,也可获得特许。” “抓住这点小毛病,大做文章,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这话自然是说给韩木吕听的,言下之意,你可以回去养老了。 韩木吕眼神彻底绝望,作为昔日蔡京的左膀右臂,他甚至连跟赵桓短兵相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赵桓给整死了。 处处失利,以至于蔡京对他彻底失去信心,这对于韩木吕而言,无异于仕途尽毁,只能黯然退场。 就在这时,蔡京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日朱家大宴,本是喜庆之事,但身为京官,该守的规矩却不能有丝毫差错。” “按照宗法祖制,文人集会,并无特殊限制。” “但武人集会,却有严格规定。” “不知今日有多少武将前来赴宴?” 蔡京口中的武将,并不是特指冲锋陷阵的骁将,凡是跟军事挂钩的官员,全都算在内。 朱伯材本就是吴康军节度使,朱家担任军事官职者,不下十余人。 就连赵桓,都是虎翼军节度使。 再加上一些不请自来的所谓客人。 这么算下来,朱家大院此时汇聚的武将,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这么多武将私下里聚会,打算干什么?莫不是要谋朝篡位?! 朱伯材手心已经开始冒汗,暗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蔡京一出手,便是蛇打七寸! 反观蔡京,压根就没把朱伯材放在眼里。 自始至终,蔡京的对手只有一个,便是赵桓! “定王打算如何解释?” 仅仅是一瞬间,现场所有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 这个问题答不好,轻则遭到陛下猜忌,重则直接问罪! 可偏偏赵桓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翘着二郎腿,腿还一个劲儿的抖,哪有半点王爷的气势?简直就是个街溜子。 “易州告急,本王专门借助朱家大宴这个机会,邀请诸位武将齐聚一堂,集思广益,谋划战略部署。” “不知这个解释,蔡京,你可还算满意?” 此言一出,现场倒抽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赵桓是否……直呼蔡京名讳? 上至陛下,下至群臣,皆是称呼蔡京为公相。 就算是蔡京最亲近的人,也是称呼他的“字”也就是“蔡元之”。 赵桓直接叫出“蔡京”二字,虽然身为王爷,并无不妥,可是却明摆着,没把蔡京当回事。 而且故意用身份,压蔡京一头。 蔡京也愣了一下,但转眼就恢复了平静,当初赵桓对付童贯时,甚至连名都不叫,讽刺其为“阴阳人”。 若是轻易动怒,就输了办成,蔡京自然不会轻易赴童贯的后尘。 他当即拱手应下:“王爷的解释,勉强合理。” 这份从容,连赵桓都不由感叹,这都不气?看来这老家伙,比童贯还难对付! 第285章 王爷的套路 赵桓这个回答的精妙之处在于,他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反正就算赵桓喘口气,都会遭到陛下猜忌,那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虱子多了不咬。 “蔡京……” 赵桓当着所有人的面,继续直呼蔡京名讳,而且越叫越顺嘴。 “易州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本王借助今日大宴,为易州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筹集军费,补充物资。” “与当初陛下在艮岳举行的筹资大会,乃是异曲同工。” “难道你连本王筹资助战一事,都要干预不成?” 面对赵桓的反问,蔡京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老臣不敢。” “王爷心系易州战事,老臣打心眼里佩服,也正好趁此机会,献上一点绵薄之力。” 说话间,蔡京从袖子里取出五十两银票,递了上去。 “老臣向来两袖清风,虽有心助王爷一臂之力,怎奈何囊中羞涩,这五十两银子,也是老臣的一点心意,希望王爷不会嫌弃。” 整个大宋众所周知的巨贪,竟然自称两袖清风?果然是人不要脸则无敌! 而且蔡京此举,还有一层用意。 别看只有五十两银子,但里面也包含了“人情世故”。 赵桓若是拒绝,便是嫌钱少,若是接受,就相当于欠了蔡京一个人情。 虽然此举,不会对赵桓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也足够恶心人了。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伯材,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感叹。 “定王和蔡京,果然是棋逢对手,你来我往,举手投足之下,尽是刀光剑影。” “你进我一吃,我还你一丈。” “换做旁人,恐怕无法在这二人面前,撑过三个回合,韩木吕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暗暗期待起来,不知赵桓会如何应对蔡京这个不伤人却恶心人的“小动作”。 赵桓再一次展现出,异于常人的行事做派。 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伸手拽出银票,塞进了袖子里。 蔡京眼睛一亮,貌似谦卑,实则嘲讽:“区区五十两银子,让王爷见笑了。” “不过就算银子再少,也是为易州战事添砖加瓦。” 赵桓岂会不知蔡京的鬼心思? 当即笑着回应:“莫说五十两,即便是五十文,那也是钱,本王自然照单全收。” “本王替陛下,谢谢你为大宋江山社稷的付出。” 此言一出,在场官员无不暗暗赞叹。 赵桓三言两语,直接把他的事,变成了陛下的事。 易州之战由赵桓全权负责不假,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到底,赵桓只是个“打工的”,陛下才是幕后大老板。 那么这五十两银子的人情,自然要由陛下承担。 不过前提是,蔡京有胆量让陛下蒙他人情! 蔡京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下去,连续两次交手,竟然全都无功而返,这令蔡京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堂堂公相,大宋六大权相之一,竟然斗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狗屁王爷? 这要是传扬出去,公相的威望,岂不是大打折扣? 蔡京不再试探,直接显露杀意:“听说王爷,号召天下义士,为易州输送物资?” “没想到,王爷在民间的声望,已经到了一呼百应的地步。” 朱伯材心里咯噔一声,很显然,蔡京是在暗示赵桓笼络天下人心,意图谋朝篡位。 这个罪名若是坐实了,那可就不是废长立幼那么简单了。 朱伯材连忙冲赵桓使眼色,示意他小心应付。 结果…… 赵桓这厮竟然依旧翘着二郎腿,没有丝毫紧张感可言。 “不知,你说说的声望,指的是什么?” “天下文人对本王诗才造诣的崇拜?还是热血志士,对本王灭掉常胜军新兵营的亢奋?” “亦或者,小苑诗会上,以少敌多,击败郓王,受到汴京百姓的追捧?” “就连汴京色户歌姬,都对本王充满敬仰。” “蔡京,你倒是说清楚了。” 众人啧啧称奇。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赵桓这么不要脸的。 他说的前三个壮举,确实在天下掀起了轩然大波,拥趸者众。 但是号称情圣,受色户歌姬的敬仰崇拜,纯粹是无稽之谈。 几个文官,直接坐不住了,冷嘲热讽起来。 “王爷未免太自信了吧?” “难不成,整个汴京的歌姬,全部垂青于你?即便是你貌比潘安,诗比李白,情比牛郎,也不至于受天下女子垂青吧?” “就是,脸皮也太厚了,别以为和李师师夜饮红燕馆,就真把自己当成了人见人爱的情圣。” 他们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只因在红燕馆,都有各自的红颜知己。 赵桓笑而不语,只是看着蔡京,无比挑衅的耸动着眉毛。 蔡京脸色已经有些阴晴不定。 就算他能未卜先知,也无法料到,赵桓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本想给赵桓扣一个“功高盖主,意图谋反”的罪名,结果赵桓这厮,竟然主动把帽子戴上了,而且还支棱着脑袋。 这招反其道而行之,当场把蔡京给整不会了。 已经失势的韩木吕,坐在末席,心里竟然一阵幸灾乐祸。 “蔡京,你不是觉得我没用吗?” “现在亲自对上赵桓,感觉如何?” “这个混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任谁也摸不清他的脉络。” “从你自认为已经摸清赵桓套路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站在陈大友身后,目睹全程的陈钊,已经对赵桓佩服的五体投地。 “爹!不提政治手腕,光是这口舌之利,普天之下,恐怕已经没人是王爷的对手。” “连蔡京,都输的如此狼狈。” “哈哈哈,咱们陈家能和定王府永结同好,真是下对了注。” 蔡京越是吃瘪,陈大友心情就越好,因为这无疑证明了陈家抱大腿,抱对了。 “钊儿,陈家的兴衰就看你了。” “你可要把王爷给伺候好了。” 陈钊一趴胸脯,自信无比:“请爹放心,我对王爷比对亲爹还好!” 陈大友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混账,说什么呢!” 第286章 朱家大动员 蔡京连番失利,就连身边的党羽都有些慌神,连忙冲蔡京使眼色,莫要被赵桓给绕进去。 赵桓这厮,最是善于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一旦陷入赵桓的思维逻辑里,便会被赵桓牵着鼻子走。 蔡京这才如梦方醒。 继续与赵桓纠缠下去,纯粹是自讨苦吃,必须想办法抓住赵桓的把柄,然后一击致命,方为上策! 就在这时,朱鹏跑了过来。 “爷爷,姑父,宾客都已经到齐了。” 朱鹏来的正是时候,朱伯材当即起身,云淡风轻道:“既如此,大宴就开始吧。” 前院的宾客,根本不知道大堂里的剑拔弩张,现场热闹非凡。 而所有人来到朱家的唯一目的,就是结交赵桓。 众人推杯换盏之间,张口闭口离不开赵桓。 “诸位,此次易州告急,对于朱家而言,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我们鼎力相助,帮易州府渡过难关,便可重新获得定王的信任。” “说的没错,锦上添花怎能与雪中送炭相提并论?” “现在维系朱家和王府的关系,乃是头等大事。” 酒过三巡,赵桓和朱伯材这才露面,本就热闹的前院,瞬间沸腾起来。 众人纷纷起身,冲着赵桓作揖行礼。 “拜见王爷!” 感受到朱家族人的炙热目光,赵桓心里也暗暗兴奋,单打独斗这么久,终于有了家族力量的支持。 这对于定王府的未来发展,益处不可估量。 赵桓倒也豪爽,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杯,冲着众人一推。 “无论是朱家族人,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既然齐聚一堂,以后就都是自己人。” “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诸位能与定王府,风雨同舟,共创未来。” “本王以茶代酒,敬诸位。” 由于赵桓在汴京的名声实在是太凶恶了,以至于在场的宾客,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而此时见到赵桓如此好爽大气,众人悬着的心也就彻底放下了。 “敬王爷!” 众人异口同声,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站在一旁的朱伯材,看到如此盛况,心里也不由一阵得意。 为了进一步修复朱家和王府的关系,朱伯材语重心长道:“想必诸位都已经知道易州告急。” “王爷麾下将士,虽然勇猛无当,杀的常胜军贼寇丢盔卸甲,扬我大宋国威。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易州府物资已经严重短缺。” “而易州,乃是王爷治下,更是核心利益。” “越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我们朱家人,就越是要坚定不移的与王爷站在一起。” “老夫在易州方面,实在没什么人脉,便只能以钱财相助。” 说到这,朱伯材使了个眼色,朱鹏立马抱来一个木匣子。 随着木匣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全都是银锭,虽然都是十两锭,但目测至少也有一千两银子。 朱鹏扯着嗓子,大声介绍:“这一千两银子,乃是我家老爷子,自掏腰包,资助易州之战。” 在众人的注视下,朱鹏直接把钱匣子放在赵桓面前,兴奋道:“请姑父收下,这笔钱,不只是为了姑父,更是为了易州和大宋江山社稷。” 既然朱伯材如此豪爽,赵桓自然不会驳了岳父老泰山的面子。 当即一挥手,侯在身旁的长福,便将钱匣子收下。 然后赵桓亲自冲朱伯材行了一礼。 “多谢岳父相助,待本王平定了易州叛乱,再与岳父好生畅饮一番,聊表谢意。” 朱伯材借坡下驴,轻捋胡须,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好说,眼下王爷自然是以易州为重。” 在朱伯材的带动下,现场的朱家族人,纷纷展现诚意。 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作揖行礼,满脸真诚。 “在下虽然囊中羞涩,但却喜好广交朋友,即便是易州一带,也有不少至交好友。” “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在下就可快马加鞭奔赴易州,联合当地的好友,将物资送往易州府。” 赵桓现在最缺的就是输送物资的队伍,当即给予白衣青年盛赞。 “好样的!” “这才是朱家族人!” “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赵桓的询问,白衣青年脱口而出:“朱炳”。 赵桓点了点头,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欣赏之意:“很好,本王记住你的名字了。” “何时奔赴易州,本王不给你设限,只有一言,越快越好。” “等你从易州府回来,本王亲自在王府设宴,专门为你接风洗尘。” 朱炳受宠若惊,紧接着昂首挺胸,满脸尽是骄傲得意。 “多谢王爷厚爱,我现在就奔赴易州!” 话音落,朱炳已经转身,快步朝着院门而去,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反倒深得赵桓之心。 众人见状,无不暗生羡慕。 “王爷亲自设宴,为朱炳接风洗尘?这是何等殊荣!” “朱炳虽然是五服内的族人,但关系却是最远的,在族内一直不受重用,若王爷真给朱炳接风洗尘,单凭这一点,朱炳的前途就不可限量。” “王爷的核心利益是易州,而朱家的核心利益却是王爷。” “谁能得到王爷的赏识,谁就能在朱家平步青云。” “那还等什么?!” 现场的族人受到鼓舞,急不可耐的表态。 “我虽然在易州没有朋友,但马上就可以拉起一支队伍,直奔易州。” “光有人还不行!我出钱,三千两银子!” “有钱未必就能买到粮食,毕竟需要就近采买,巧了,我认识好几个易州粮商!” “除了粮食,还有武器,尤其是箭矢,工部郎中欠了我一千八百两银子,我现在就让工部郎中还钱,拿不出钱,就想办法,给王爷拨付箭矢抵债。” “你们难道打算靠两条腿跑到易州去?老夫家中养了三十多匹马,可全部贡献出来。” “还有我,我也有十匹马。” “我有八匹!” 就算是赵桓此时也兴奋无比,光是动员一个朱家,就能产生这么大的战争潜力,易州困境将得到极大的缓解。 这可比单打独斗强多了! 第287章 送钟贺礼 位于前堂的蔡京,看着院外赵桓一呼百应的场面,表面还算沉得住气,心里却已经阴冷到了极点。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事实一再证明,赵桓这条潜龙一遇风云就会直冲天际。 昔日的定王府,就是囚禁这条潜龙的天牢。 而现在,赵桓却突破了枷锁,不仅正在逐步掌控易州,更是获得了朱家的全力支持。 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连曾只手遮天的六大权相,都无法再镇住这条腾飞的巨龙。 不过好在蔡京并非无计可施,他真正的杀招还没有用出来。 在蔡京的眼神示意下,蔡系党羽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不到盏茶时间,一个身穿绿色官服,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迈步走进朱家大院。 起初,众人并未注意到此人,依旧在向赵桓敬酒。 遭到无视,男子也不在意,双手合拢,冲着远处的赵桓自顾自的行了一礼,高呼道:“下官蔡征,特地前来为定王妃,做寿!” 此言一出,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朱家大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视线,齐刷刷的朝着男子看去。 能够站在朱家大院的人,哪个在汴京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众人一眼认出,这个身穿绿色官服,身为翰林院学士的男子,竟是蔡京的孙子之一,蔡征! 而且…… 蔡征姿态尽显谦卑,但言语间却尽是挑衅。 朱琏年纪轻轻,做的哪门子寿?! 四十岁以上的人过生日,才叫做寿,普通人二十岁到四十岁根本就不过生日,达官显贵则称之为“诞辰”。 若蔡征真是来祝贺,应当称为:“祝贺定王妃诞辰。” 年轻人做寿,既有“不三不四”的贬义,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咒朱琏早死。 可以说,蔡征一开口,就把赵桓给得罪了。 而且明眼人都知道,蔡征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赵桓深知朱琏的命运,按照历史演进,再有三年,朱琏就会不堪受辱而自尽。 尽管赵桓已经竭尽所能,改变朱琏的命运,但有人咒朱琏早死,还是直接触及了赵桓的逆鳞。 感受到赵桓的凌厉目光,蔡征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倒直起身,满脸笑意。 “下官仰慕王妃已久,趁着大吉之日,特地携重礼,前来为王妃祝寿。” “祝定王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词都是好词,但是从蔡征嘴里说出来,却全都变了味。 这还没完,蔡征一挥手,仆人就捧着一座小金钟,来到院子里。 这座小金钟,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却是由纯金打造,价值不菲。 “这座金钟,希望王妃能够喜欢。” 送钟。 送终?! 蔡征已经不是挑衅,而是赤裸裸的宣战。 朱家大院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到赵桓身上。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赵桓爱妻如命? 胆敢在赵桓面前如此诅咒朱琏,除非是活腻歪了,可偏偏……蔡征乃是蔡京的孙子,就算赵桓再暴戾,也绝不可能当着蔡京的面,手刃蔡京子孙。 朱伯材手心止不住冒汗,他太清楚赵桓的性格了,见赵桓脸上笑意尽失,眼神逐渐冰冷,生怕赵桓一怒之下,血染大宴。 不等赵桓开口,朱伯材便厉声呵斥:“岂有此理!” “蔡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诅咒王妃,信不信老夫现在就禀告陛下,严惩你这悖佞狂徒!” 蔡征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倒大笑起来:“既如此,朱大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宫告状啊!” “汴京城内的翰林院学士,多如牛毛,少我一个又何妨?” “即便是革职,你觉得我在乎吗?” 朱伯材一阵语塞,以蔡家的势力,就算蔡征被革职,依旧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而且只要蔡京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让蔡征,重新谋个差事。 可以说,朱伯材拿蔡征毫无办法。 蔡征也压根就没把朱伯材放在眼里,哼笑一声,懒得理会,视线落在赵桓身上,阴阳怪气道:“不知下官这份厚礼,王爷觉得如何?” 赵桓心里很清楚,蔡征来闹事,自然是受到了蔡京的指使。 派亲孙子来宣战?蔡京也算是下了血本。 赵桓上下打量着蔡征,明知故问道:“汴京的官员太多,一个小小翰林院学士,毫无名气可言,本王实在是认不出,不知你是何人?” 在场的朱家族人,心里一阵好笑,暗叹不愧是赵桓,一开口,就把蔡征踩到了泥地里去。 蔡征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转眼就恢复如初。 不急不缓的拱手自报家门:“下官蔡征,翰林院学士,公相之孙,不知可否入得了王爷的法眼?” 赵桓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蔑视着蔡征:“原来只是一个翰林院学士,本王还以为你是宰相呢。” 蔡征自然能够听出赵桓这番话的深意。 其一是警告蔡征,本王连你爷爷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你一个小孙子。 其二翰林院学士没有品级,既然来祝贺,那就要有个祝贺的样子。 蔡征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败坏赵桓的声誉,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就算付出点代价也无妨。 反正身为蔡京的孙子,当不当官,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蔡征动作利落,直接跪倒在地,冲着赵桓行了一个大礼。 “下官,拜见王爷。” 不等赵桓开口,蔡征已经直起身,轻描淡写的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仿佛毫不在乎赵桓的下马威。 “礼也送了,头也磕了,现在下官能否将礼物,送到王妃面前?”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王爷。” “这份重礼,可是凝聚了无数大宋子民的心血,唯有此物,配得上王妃的身份。” 子民的心血? 赵桓眉头一挑,沉声问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蔡征阴笑不断:“这座小金钟,乃是由城外百姓合力出资打造,共计六个县,涵盖数万百姓。” “总共花了十万两银子。” “礼重情义更重,王爷可不要拒绝了百姓的一番好意,哈哈哈。” 第288章 修庙风波 就算金钟很值钱,但是距离十万两银子,却天差地别。 蔡征的一席话,令赵桓更加疑惑,不明白这厮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偏偏就在这时,赵石岩突然来到朱家,看到赵桓站在台阶上,便径直走了过来。 “赵桓,出事了!” “刚才有人来开封府报官,说是近期一直有人,在以为定王修庙的名义,大肆敛财。” “上至乡绅,下至百姓,无一例外,全部要上缴泥瓦钱。” “数额之大,足有十万两之巨!” 赵桓不由眉头微皱。 赵石岩所说之事,与蔡征刚才的胡言乱语,竟不谋而合。 这意味着,蔡征一直在暗中谋划,为的就是借助朱琏诞辰之日,彻底败坏定王府的声誉。 自古以来,民间就有为王公大臣修祠建庙的习惯。 但只有真正的功臣良将,才能获得这等殊荣,出资者也以乡绅富贾为主。 蔡征搞这一出,无外乎是想给赵桓扣一个“劳民伤财”的罪名,令天下百姓唾弃。 几乎是赵桓刚捋清头绪,蔡征的声音就再次传来。 “这座小金钟,既是送给王妃,亦是送给王爷。” “待城外的定王庙兴建完毕,还请王爷亲自将这座金钟,挂在门楣之上。” “以定王之威,护我大宋万民。” 此言一出,现场愕然。 强行从百姓手里筹集十万两银子,为还在世的王爷建庙,这种事,也就蔡家人干得出来,这也太无耻了。 赵石岩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当即冲蔡征低喝道:“大胆!” “谁允许你私自向百姓募钱!” “十万两银子,这么大的数目,将致使多少百姓,食不果腹,妻离子散?” 面对赵石岩的呵斥,蔡征依旧昂首挺胸,也不回应。 一直坐在前堂的蔡京,此时却走了出来。 “赵大人,你好大的官威!” “修庙一事,乃是百姓自发,征儿虽参与其中,但也只是出了点力气而已,真要问责,不如你将汴京城外的百姓都抓到开封府,严加审问如何?” “再者说,百姓为王爷修庙,自然是因为王爷配得上,否则为何百姓不给本官修庙?” 赵石岩明知这一切,都是蔡家人干的好事,却又毫无办法。 毕竟负责“筹钱”的人,都是各县的官员,而这些官员,又仰蔡家人的鼻息。 至于老百姓,哪里知道究竟是谁在筹钱? 他们只知道,自己养家糊口的钱被人夺了去,用途便是给定王修庙。 那么这份怨恨,自然是要发泄在定王身上。 蔡家人此举,不可谓不毒! 这倒还算其次了…… 一旦定王庙真的开始大肆兴建,到时候像“劳民伤财,欺压百姓”等罪名,自然是一个接着一个往赵桓脑袋上套。 而就在蔡家人逐渐展露出凶狠獠牙之际,消息也传到了内宅。 “王妃殿下,前院有人来给您做寿。”朱家丫鬟在门外,小声禀报。 闻言,朱琏眼睛里闪过一抹异样目光。 今天确实是她的生日,可她毕竟才二十来岁,这生日不过也罢。 况且现在赵桓正在为易州战事殚精竭虑,朱琏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赵桓添堵。 朱琏只希望所有人都忘记她的生日,将全部精力投入易州府方向。 结果突如其来的祝贺,让朱琏有些措手不及。 偏偏屋子里都是女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什么?今天是王妃的生日?王妃殿下,您怎么不早说啊?” “请王妃赎罪,我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在去准备礼物,恐怕也来不及了。” “大家别慌,王妃向来勤俭,正是因为担心大家胡乱花钱,才闭口不提。”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心,竟然还记着王妃的诞辰。” 众女议论之际,郑庆云却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她连忙凑到朱琏身旁,压低嗓音:“姐姐,你听见刚才丫鬟说什么了吗?” “做寿?姐姐这么年轻,做的哪门子寿呀?” “是不是我多心了?总感觉……这话里处处透着挑衅。” 朱琏也意识到了,怀疑前院可能出了事,她当即带着郑庆云,迈步朝前院走去。 众女见状,也莺莺燕燕的跟随在身后。 等来到前院,朱琏一眼就看见了那座醒目的金钟。 大喜之日,却来送钟? 这哪里是祝贺,分明是来宣战!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正在与蔡家人唇枪舌战的赵石岩,已经负手而立,一言不发的赵桓。 朱琏意识到情况不妙,迈步走到赵桓身旁,轻声问道:“王爷,出了什么事?” 见朱琏来了,赵桓清冷的表情才随之缓和,露出一抹惯有的笑意。 “王妃还看不出来吗?自然是有人来找茬。” 赵桓回答的轻松利落,朱琏反而更加觉得情况不容乐观,当认出蔡征的那一刻,朱琏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蔡京的几个孙子里面,就属蔡征最是阴险狡诈。 这家伙来了,准没好事! 诞辰送钟的缺德事,也就蔡征能干得出来。 当听到赵石岩提及建庙一事,朱琏不由在袖子里偷偷攥紧了拳头,一股压力,瞬间笼罩全身。 郑庆云不知其中厉害,还一脸诧异:“给王爷修庙?蔡家人为何要对王爷这么好?” 听到这话,赵桓直接笑了出来,摇头感叹道:“庆云,你也太天真了。” “蔡家人要修的这座庙,乃是本王的墓冢。” 郑庆云一愣:“王爷,你可别吓唬奴家……” 站在旁边,义愤填膺的朱伯材,直接插了一嘴:“王爷没有吓唬你。” “虽说此事是蔡家人搞的鬼,王爷根本不知情,但所有的责任,却全都要由王爷来承担。” “百姓不知情,只认定王庙这三个字。” “官员虽知情,但是迫于蔡系党羽的淫威,只能助纣为虐。” “而陛下……根本不在乎来龙去脉,陛下只需要一个能够随时处置王爷的正当理由。” “郑小姐,你记住了,活着的神只有一个,便是陛下。” 郑庆云这才意思问题的严重性,倘若定王庙真修起来,王爷岂不是成了第二个神? 第289章 当众觊觎王妃 蔡征这一手也太恶毒了,不仅会令百姓记恨赵桓,就连陛下也可随时用“以下犯上”来惩治赵桓。 蔡征眼睛很尖,发现朱琏来了,不由眼睛一亮。 他心里暗暗感叹,不愧是朱家长女,果然拥有倾国倾城之姿,只可惜嫁给了赵桓这个混蛋! 若是朱琏未婚,蔡征说什么也要将此女拿下! “翰林院学士蔡征,仰慕王妃已久,特意前来为王妃祝寿。” 蔡征无视朱家人的异样目光,堂而皇之的来到朱琏面前,拱手作揖,摆出一副自认为潇洒的架势。 “除了小金钟之外,在下还额外准备了一件礼物,王妃可按照心愿,任选其一。” 只听蔡征说了一声“送上来”,两个仆人就一左一右,举着一个木质衣架走了过来,衣架上摆着一件华丽至极的袆衣。 纯金走线,镶嵌着璀璨的珍珠,这种级别的袆衣,已经仅次于宫中贵人们的服饰了。 更是宫外女人,能够接触到最高规格的礼服。 朱家人虽然对蔡征深恶痛绝,但看到这件袆衣,还是忍不住惊叹起来。 “这个蔡征,还真下血本啊!” “哼,毕竟是蔡京的孙子,自然不差钱。这家伙去翰林院,只不过是为了熬资历罢了。” “没错,翰林院学士多如牛毛,但只有各殿各馆的大学士才值钱,可以说,大学士才是普通官员和重臣的分水岭。” “蔡征到底要搞什么鬼?” “他该不会是觊觎王妃吧?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这回不一样,这家伙仗着是蔡京的孙子,显然没把王爷太放在心上,王爷就算再暴戾,也绝不会对蔡征痛下杀手。” “那这回可就麻烦了。” 朱家人眼神无不流露出一抹落寞,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今天这样的盛况,结果却被蔡家人生生打断了。 偏偏蔡京是当朝权相,只要陛下没点头,谁也不敢碰蔡京一根汗毛。 正是因为有蔡京的羽翼保护,蔡系党羽才如此猖狂。 朱琏却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厌恶,别说区区一件袆衣,就算是蔡征把整个汴京买下来送给她,她心里都不会产生半点涟漪。 “多谢蔡公子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至于礼物,怎么拿来的,就怎么拿回去吧。” “自本宫嫁入定王府以来,就从未收过外人任何礼物。” 被朱琏直截了当的拒绝,蔡征却毫不在意,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下官早就听说过王妃的美誉,身为堂堂王妃,却勤俭持家,一件袆衣穿到破洞都舍不得扔。” “虽然简朴,但却是大宋最有气势的王妃,谁若是娶了王妃,简直就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若王妃以后与王爷和离义绝,下官定要八抬大轿,将王妃娶进蔡家,哈哈哈,王妃如此旺夫,必能让我蔡家兴盛百世。” 所谓的“和离义绝”,与单方面的休妻不同,乃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合法离婚。 当然了,普通老百姓是没有这个权力的。 只有娘家势力极强的女子,才有资格向夫家提出“和离”。 但朱家势力再强,也强不过赵家,毕竟整个大宋都是赵家的,所以对于王妃而言,也没有“和离”这个选项。 蔡征这番话,纯粹是恶心调侃朱琏。 不等朱琏开口,朱家人已经不干了。 朱鹏指着指着蔡征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娘才和你爹和离义绝!” “你个混蛋,竟敢对王妃如此出言不逊,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打出去?” 面对朱鹏的呵斥,蔡征却阴笑不断:“就凭你这个废物?” “你倒是把我打出去看看?借给你一百个胆子!” “话说回来,当初你被赵桓打的满地找牙,如今却又对赵桓百依百顺,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朱鹏被蔡征骂的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 朱伯材见状,也黑着脸低喝道:“蔡家虽然权势滔天,但我朱家也不是泥捏的,你大闹我朱家大宴不说,还当众诋毁王妃,难道以为真没有人能治得了你?” 蔡征不由仰头大笑:“哈哈哈,朱大人真是老眼昏花,分不清好坏了。” “自王妃嫁到定王府以来,可曾过一天好日子?” “亲女儿如此拮据,你这个当爹的却不闻不问,我都替你害臊。” 就在这时,蔡京也开口了:“晚辈们之间的摩擦,朱大人不好插手吧?” 有蔡京撑腰,一众蔡系党羽,顿时引言怪气的嘲讽起来。 “朱家真是一辈不如一辈,想当年也是出过钦成皇后这样母仪天下的大人物,如今却只剩下了丢人现眼。” “若是钦成皇后在天有灵,也会为朱家子孙脸红吧?” “何止!朱家两位小姐都是王妃,结果呢?一个形同废人,一个节衣缩食,惨不忍睹。” “身为娘家,竟眼睁睁看着王妃受到这般对待,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杀人诛心,朱伯材被气的胸口发闷,却偏偏无法还嘴。 毕竟朱琏过了十年苦日子,而朱凤英受到郓王牵连,已经失势,这一切都跟朱伯材的弱势,脱不了干系。 娘家不硬,闺女的腰杆子就挺不起来。 见父亲和侄子,被蔡征羞辱的抬不起头,朱琏立刻娇喝一声:“蔡征,你太过分了!” “就算有你爷爷撑腰,你也休想骑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 蔡征直接冷笑回应:“王妃误会了,下官对王妃除了仰慕之外,可没有半点歹心。” “至于仰慕何时变成爱慕,那就看王妃何时与王爷和离了。” “我大宋从不以再嫁为耻,莫说再嫁,即便是三嫁四嫁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真宗皇后刘氏,仁宗皇后曹氏,以及当今的韦妃,皆是二嫁。” “王妃若是改嫁,又有何妨?” 蔡征这番话,就是说给赵桓听的。 他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就算你是王爷,又能奈我何”的架势。 蔡征倒要让天下人看看,这个号称无所不能的暴戾王爷,只不过是个连爱妃都维护不了的废物罢了。 第290章 闹了半天就这 就算朱琏再能沉得住气,面对蔡征的当众羞辱,依旧气的小脸怒红。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觊觎有夫之妇也就算了,竟然还当众说出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龌龊到了极点。 殊不知,朱琏越是气愤,蔡征就越是得意。 他不光觊觎朱琏,甚至还堂而皇之的将下流眼神,投向郑庆云。 凡是赵桓的女人,他全都要!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踩在赵桓的头上,让整个大宋的人都知道,区区一个王爷而已,在蔡家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郑小姐,你与王爷还未成亲,不如转嫁给我如何?” “在下不才,不仅比王爷出手阔绰,更比王爷玉树临风。” 此言一出,竟直接把赵桓给逗笑了。 蔡征眉头一挑:“王爷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赵桓没有理会蔡征,而是先怕了拍朱琏的肩膀,示意她不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紧接着又攥住郑庆云的小手,将她拉到身后。 安抚下二女,赵桓这才在众人的注视下,笑眯眯的看向蔡征。 “亏本王等了半天,本以为蔡家会有何等高明的手段,到头来,也不过如此而已,真是令本王大失所望。” “你们这些所谓的官宦子弟,难道就不能换点新鲜花样?也好让本王开心开心。” 看着赵桓云淡风轻的模样,蔡征也不由露出阴笑。 “下官也想看看王爷的手段!” 赵桓当即看向赵石岩,随口问道:“蔡征发动百姓为本王建庙一事,可归开封府管?” 面对赵桓的询问,赵石岩并未有任何迟疑:“凡畿甸诸事,皆在开封府管辖之内。” 蔡征早就料到,赵桓会扯到开封府,顿时鄙夷道:“此乃民间自发行为,非但无害,反倒彰显臣民团结,欣欣向荣之相,开封府也不可擅自干预,否则我就去礼部告你!” 朱鹏直接啐了一口:“无害?亏你说得出来!” “那些被你强征善款的百姓,都快被你害的家破人亡了,竟然还好意思扯什么狗屁欣欣向荣,难道你们蔡家人都是这般无耻?” 在场的其余朱家人也纷纷指责,结果蔡系党羽也卷了进来,双方展开唇枪舌战,谁也奈何不了谁。 眼看着局面就要失控,赵桓直接压了压手,院子里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本王只是先搞清楚管辖权而已,蔡公子不必在意。” 蔡征昂着头,自信非凡道:“下官当然不在意!” “王爷若是想从百姓自愿与否方面下手,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若是不信,王爷只管派人去查,看看汴京百姓,有几个愿意出堂作证,状告下官。” 蔡家势力攀枝错节,根深蒂固,普通老百姓自然不敢与蔡家为敌。 纵使被害的家破人亡,也只能忍气吞声。 否则蔡家有一万种方式,能让那些草民闭嘴。 看着蔡征那股得意劲儿,朱家人心里反倒有些惴惴不安,甚至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看来王爷已经落了下风……” “这个蔡征果然难缠,竟把王爷的所有路都给赌上了。” “不止如此!刚才蔡征当众觊觎王妃和郑小姐一事,王爷到现在都绝口不提,难道是示弱了?” “确实不是王爷的做派……” 听到族人的议论声,朱琏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且不说赵桓是否会在蔡征手里栽跟头,即便是赢了,倘若赢得不彻底,也难以恢复朱家的信心。 毕竟定王府若是无法展现出,对蔡家的碾压力量,所有隔岸观火的人,都得暗暗掂量,支持定王府这个选择,究竟是否正确。 就在这时,蔡征竟然无比挑衅的冲着郑庆云舔了下嘴唇,仿佛已经把郑庆云看做嘴边的肥肉。 只要他成功败坏了赵桓的声誉,接下来,便可以趁火打劫,窃取王府财富,夺取王府女人,占有赵桓的一切。 二女不约而同的看向赵桓,她们俩都已经急的胸口怦怦直跳,结果赵桓却一如既往的轻松洒脱,好像没事人一样。 赵桓背着手,慢条斯理的说着:“开封府确实不便直接插手此事,但有件事,蔡公子好像忽略了。” “蔡公子从百姓手中筹集的十万两银子,不知可否入账?” 入账? 蔡征眉头轻佻,不解道:“为何要入账?入谁的账?” 此言一出,赵桓直接露出一种看傻缺的眼神:“要么说你们这些文官,除了扯淡之外,一点正事都不干。” 站在旁边的赵石岩等人,遭到赵桓的无差别攻击,直接脸色一黑。 “王爷!说归说,别骂街!” “就是,我们正同仇敌忾呢,你可不能反过来给我们一刀。” “说清楚,谁整天不干正事?” 赵桓嘿嘿一笑,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直接装作没听见。 “这么大一笔钱,即便是民间善款,也要妥善处置,若是有人趁机中饱私囊,那么筹集善款就变成了非法敛财。” “查明数额,登记造册,在户部留下账底,免得出现纰漏。” “为了方便入账,这些银子需要先运送到户部。” “蔡公子还等什么?赶紧派人去搬运银子吧。” 刚才还满脸得意的蔡征,脸色逐渐冷了下去。 这笔善款,早就被他分批存进蔡家暗中控制的各大钱庄里了,如今突然要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只怕是处处为难。 而且…… 一旦银子到了户部,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韩木吕那个蠢货是户部侍郎不假,但赵桓却是户部监察御史。 说白了,韩木吕管不着赵桓,赵桓却能拿捏韩木吕。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蔡征绝不能答应入账监管! 结果他刚要狡辩,赵桓直接使了个眼色,赵石岩便毋庸置疑的低喝道:“本官以开封府尹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把民间善款,分毫不差的送进户部。” “待这笔善款全部入账,由户部监管后,本官自然不会再插手。” 蔡征那股得意劲儿,已经逐渐消失。 见蔡征半天不吭声,一旁观望的蔡京便明白,这小子恐怕要栽跟头。 第291章 轻松拿捏 蔡京自然不会任由亲孙子吃亏,直接冷哼一声:“整个汴京谁不知道王爷乃是户部监察御史?” “修庙善款全部运入户部,难道王爷就不会监守自盗?” “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放进户部,本相可不放心。” 赵桓早就料到蔡京会搅局,自接气定神闲的反问了一句:“蔡京,你在户部担任何等职位?” 见蔡京不吭声,赵桓又补问了一句:“难道你在开封府有职位?” 蔡京依旧不言语。 赵桓便不再客气:“既然你一不是户部的官员,二不在开封府当差,此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 放眼整个朝堂,还没有人敢这么跟蔡京说话。 蔡京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一甩袖子,冷喝道:“本相身为朝廷命官,任何影响朝政之事,都有权过问。”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脸上笑意渐浓:“影响朝政?看来咱们俩想到一块去了。” “大家都听见了,是蔡京亲口说的,募集修庙善款一事,将对朝政产生深远影响。” “既然如此,本王身为户部监察御史,更应该严抓此事!” “蔡征,本王给你两个时辰时间,把那十万两银子,尽数运到户部核查,若是胆敢阳奉阴违,故意懈怠,治你一个意图贪赃枉法,侵吞善款的罪名,不过分吧?” 术业有专攻,在找茬方面,赵桓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只要赵桓愿意,即便是从犄角旮旯里,也能抠出点漏洞。 更何况蔡征犯了一个所有贪官都会犯的毛病,看见银子就管不住自己的手,总想往自己口袋里塞。 蔡征哪还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他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个该死的赵桓,果然难对付。” “稍不留神就被他抓住了把柄,那双眼睛简直比鹰眼还毒辣。” 蔡征手心微微冒汗,不过仗着有蔡京在场撑腰,他倒还算沉得住气。 “这么大一笔钱,区区两个时辰,怎么可能运完?王爷分明是强人所难。” 赵桓就知道蔡征不会乖乖配合,当即冷笑起来。 “若是当做钱,十万两确实很多,但若是当成铁疙瘩,又能多到哪去?” “我大宋一斤兑十六两,换算下来,十万两银子不过区区六千多斤而已。” “车队行商,每次运送的货物,是这些银子的四五倍都不止。” “商队一日可行进数十里,本王给你两个时辰,将区区六千斤银子,从城外运送到户部,很难吗?” “我看你分明是借机推脱,想要趁机中饱私囊!” 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差点没把蔡征噎死,眼看着已经招架不住,蔡征只能向蔡京投以求助的目光。 殊不知,此时蔡京心里也极为郁闷。 蔡征虽然不是他最得意的孙子,但也绝对是出类拔萃的翘楚,怎么面对赵桓的时候,却如此不堪一击? 蔡京也无计可施,只能碰碰运气,故意把强调拉的很足。 “若是银子无法在规定时间内送到户部,王爷打算如何处置蔡征?” 面对蔡京的施压,不出所有人的预料,赵桓鸟都不鸟。 “自然是法办!” “区区一个翰林院学士,连品级都没有,再加上涉及百姓诸事,先把这小子抓到开封府审一套再说!” 赵桓的措辞极为考究,提到审讯时,用的是“一套”而非“一堂”。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只要蔡征进了开封府,必定是十大酷刑伺候。 蔡征的后背瞬间布满冷汗,为了保命,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跑到蔡京身边。 眼看蔡征露怯,赵桓的眼神更加鄙夷。 闹了半天,就这种货色,也想给本王使绊?怕是没睡醒! 周遭的朱家人,见赵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轻松将蔡征拿捏住,顿时信心大涨,纷纷嘲笑起来。 “哈哈哈,蔡公子,你不是自称玉树临风吗?为何现在却变成了霜打茄子?” “你跑什么?王爷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哼,像你这样自诩足智多谋的蠢材,王爷不知道办了多少了,竟然还敢往王爷面前撞,真是不知死活。” “蔡家孙子又如何?也就是童贯没有孙子,否则王爷必定给你打个小样,让你瞧瞧,得罪王爷的下场是什么。” 面对周围传来的嘲笑声,蔡征已经彻底破功,羞愤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眼下他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蔡京身上。 “爷爷,定王的手段,已不是孙儿能够应付的了,请爷爷亲自出手吧。” 闻言,蔡京也不由老脸一红,瞪着眼喝道:“没用的东西,本相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与赵桓对弈,你还太嫩了点,让你大哥出手,哪还有这么多事?” 蔡征哭丧着脸,委屈的想死:“大哥乃是保和殿大学士,乃国之重臣,若是出了岔子,岂不是重创蔡家?” “孙儿也是为了蔡家着想,替大哥承担风险。” 蔡京长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想要指望蔡征斗垮赵桓,已经不现实,只能力求止损了。 蔡京朝着赵桓一拱手,态度急转直下,和颜悦色道:“征儿年轻,不知深浅,竟妄图挑衅王爷。” “请王爷看在老臣的面子上,放征儿一马,正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连蔡京的姿态都放低了,朱家人更是得意。 尤其是朱伯材,自从六相揽权以来,他这个三朝元老就越发的不值钱,在朝堂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如今看着蔡京,在他的女婿面前低头,心里自然是无比痛快。 “朱家的女婿,理应如此!” 朱鹏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崇拜到了极点,恨不得直接顶替长福的位置,日日夜夜伴随赵桓左右。 “一出手便拿下蔡征,连蔡京都不得不低头,大家都看好了,这可是我的亲姑父!” 朱琏暗暗松了口气,扭头看向郑庆云,不由轻笑道:“看来是我们多心了,区区蔡征,根本不是王爷的对手。” 郑庆云小脸红扑扑的,下意识往赵桓身上靠了靠,只觉得安全感爆棚。 第292章 把你变成公公 所有人都在等待赵桓回应蔡京,若是赵桓真放蔡征一马,兴许定王府和蔡家也将会冰释前嫌?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蔡京。 “放蔡征一马?自然不是难事,但本王偏不放!”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暗暗惊了一下。 尽管不少人都猜到,赵桓不会轻易放过蔡征,毕竟这个蠢货,当着赵桓的面,再三轻薄朱琏和郑庆云。 但是却没有人料到,赵桓不仅拒绝的干脆利落,而且充满挑衅意味。 简直就是当众狠狠赏了蔡京一个耳光。 就连蔡京本人都有点措手不及,他知道赵桓很狂,但岂会狂到这种地步?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赵桓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蔡京,你千里迢迢赶回京都,不就是为了回来对付本王吗?” “以咱们俩的关系,所谓的斗而不破,欲扬先抑,厚积薄发,未免都太过虚伪了。” “你以为你是猛虎回巢?殊不知本王是关门打狗!” “正愁着不好对你下手,你竟然主动把亲孙子送了上来,那本王岂会客气?” 此时蔡京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他断然想不到,赵桓竟然会选择在这种场面,对他公然宣战。 这还没完,赵桓伸手一指蔡征。 “蔡京,你不是号称六相之一吗?本王倒是想看看,以你的手段和实力,能不能保下你亲孙子的小命。” “距离银子送到户部,还有一个半时辰。” “时间一到,便将他抓进开封府。” “本王自然不会当众动手收拾他,但到了开封府,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大宋最暴戾的王爷,再一次展现出了獠牙。 直到这一刻,蔡征才终于相信,关于赵桓的所有传闻,都是真的! 这家伙,一旦抓住机会,就会把对手往死里整,绝不留半点情面。 开封府可是赵桓的地盘,一旦陷入其中,不死也得扒层皮。 蔡征已经吓得双腿打颤,近乎拖着哭腔向蔡京哀求。 “爷爷,你可要救我啊。” “莫说一个半时辰,即便是一天半,孙儿也无法把银子运来。” “那十万两银子,早就交给钱庄发往各地了,咱……咱家里能不能凑出十万两现银?” 蔡京脸色铁青,反手一耳光抽在蔡征脸上。 “蠢材!” “就这点心理素质,也想斗赵桓?他三言两语一咋呼,你什么都交代了,我看你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这笔钱,莫说凑不出来,即便是能凑出来,也绝不会给你去凑。” “你当京中六部都是摆设不成?蔡家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么大的财富?若是陛下知道,你岂不是逼着我步童贯后尘?” 蔡京之所以如此愤怒,只因大宋局势早就变了。 搁在盛世,陛下根本不会在意臣子手里有多少钱。 而现在却是乱世,而且还是金国大军压境,国之将亡的关键时刻。 官员手里攥着大笔的钱,却不支援国难,即便是再受宠的官员,也会遭到陛下的记恨。 蔡征差点当场哭出来:“爷爷,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儿落入定王手里吧?” 蔡京气急,多少年沉淀下来的城府,全都被这个废物给拖累垮了。 他反手又是一耳光,打的蔡征哭嚎不止:“我一而再的强调,莫要多此一举,更忌节外生枝。” “结果呢?你听我的话了吗?” “羞辱王妃,轻薄郑庆云,除了让赵桓更加记恨你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若只是涉及修庙一事,赵桓兴许还会放你一马,你非要碰他的女人,触他的逆鳞,他若不杀你,他就不是赵桓了。” 蔡征已经彻底绝望,他本以为仗着有蔡京撑腰,便可有恃无恐,肆意羞辱定王府的人。 结果却忽略了一件事。 面对王爷,尤其是像赵桓这般得势又暴戾的王爷,别说他一个区区官宦子弟,就算是蔡京本人,都要礼让三分,以臣自居。 对上赵桓,等于对上半个陛下! 蔡京懒得再理会蔡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转身看向赵桓,咬牙切齿。 “王爷当真不放征儿?” 赵桓一手放在肚子前,摆出一副王爷该有的儒雅姿态,另一只手却挠了挠屁股,虎头蛇尾道:“本王不放,你能咬我?” 嘶…… 蔡京这辈子,从未动过这么大的火气,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赵桓碎尸万段,但此事已经落了下乘,他只能避其锋芒。 “既然王爷一定要与我蔡家结仇,那就来日方长!” “征儿,你莫怕,即便是去开封府,我也随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谁敢当着本相的面伤你分毫。” 赵桓直接勾了勾手指,朱鹏见状,连忙拿起蔡征送来的金钟,递到赵桓手里,满脸崇拜道:“姑父,长福不在,有什么使唤的事儿,您都让侄儿来办便是。” 赵桓左手拎着金钟,右手在朱鹏脑袋上抓了两下:“乖侄儿。” 在朱鹏无比兴奋的注视下,赵桓迈开步伐,走到蔡征面前,直接把金钟塞到蔡征手里。 “这座小金钟,蔡公子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 “你不是觊觎本王的女人吗?等到了开封府,本王把你阉了,我看看你还能觊觎谁。” 莫说蔡系党羽,就连朱家人都不寒而栗。 要知道,赵桓可从来不会虚张声势,他说要阉了蔡征,就一定会把蔡征变成公公。 蔡征为了保住命根子,哪里还顾得上蔡家的威望? 众目睽睽之下,蔡征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桓面前。 “求王爷饶命,下官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蔡京猛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世英名,全都被这个废物败尽了。 蔡系党羽也满脸震惊。 “小少爷,万万不可啊!” “你这般软弱,岂不是令蔡家威望尽失?” 蔡征抱着金钟,哭丧着脸:“去你妈的,老子可不想当太监!”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看着跪在赵桓面前摇尾乞怜的所谓贵公子,不由鄙夷起来。 “这种人,竟然也想让本宫改嫁?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自信,觉得可以把王爷比下去。” 第293章 立刻还钱 郑庆云抬起袖子,掩嘴轻笑:“姐姐不仅长得艳丽绝伦,还是公认的旺夫,正因有你默默支持,定王府才会有今天这般强盛。” “别说蔡征,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几个男人,会对姐姐不动心吧?” 听到这话,朱琏直接白了郑庆云一眼,没好气道:“这可不是你该说的话。” 朱琏没有过分苛责郑庆云,而是看向陈玉姝。 “这段时间,你一直侍奉在后妃左右,就属你与后妃接触最多。” “你虽是底层出身,难免带这些习气和狡猾,但本宫还是提醒你一句,莫要把这些习气传染给后妃。” “倘若后妃再说出不得体的话,本宫便掌你的嘴!” 陈玉姝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紧张道:“奴……奴婢记住了,请王妃息怒。” 郑庆云也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低头认错。 “姐姐,奴家以后三思而后言,绝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朱琏没有言语,算是警告郑庆云,身为王府的女人,不仅要注意仪态,更要注意言行。 什么叫天底下的男人,都会对朱琏动心? 这是后妃该说的话吗! 若不是念在郑庆云天真懵懂,朱琏早就让小夏,掌郑庆云的嘴了,真是不打不长记性。 朱琏和郑庆云的对话,赵桓全都听见了,愣是吓得不敢吭声。 这便是……王妃的威严。 正房夫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蔡征也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难怪赵桓视朱琏为心头肉,拥有这等旺夫又威严的夫人,任谁都要捧在手心里。 现在蔡征后悔羞辱朱琏,已经晚了。 但是为了保住命根子,他只能拼了命的往回找补。 “我这就让人把善款全部还给百姓,求王爷息怒,再给下官一个重新做男人的机会。” 赵桓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 一旦让这只猛虎显露獠牙,那么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死! 而且赵桓非要整死蔡征,并非单纯的报复,而是投名状。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赵桓与蔡京水火不容,必须得有一个人死在汴京。 不算是朱家,还是那些一直在观望的官员党派,都会坚定立场与赵桓共进退。 “事已至此,难道你还觉得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凡是被你强征了善款的村子,每个村派一个代表过来,就在朱家大院里,由本王监督,现场还钱。” 说完,赵桓便不再理会蔡征,直接转身走上台阶。 朱鹏为了跟随赵桓,简直把眼力价发挥到了极致,几乎是赵桓刚站稳,他已经把椅子塞到赵桓屁股下面了。 “姑父请坐!” 见朱鹏如此没羞没臊,站在一旁的朱伯材,也不由老脸一红。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不要脸? 郑庆云心里也啧啧称奇。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朱琏回来认亲,朱鹏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令人生厌。 结果被赵桓调教了几次,硬是变成了没脸没皮的小跟班,铁了心的要抱赵桓的大腿。 而站在大堂里,一直观望的陈钊父子,却有些忧心忡忡。 陈大友语重心长道:“钊儿,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免得被有心之人,抢去了位置。” “王爷身边只能有一个忠仆,便是你!” 陈钊直勾勾的盯着朱鹏,恨得咬牙切齿。 “该死的!” “先是王大全,现在又冒出一个朱鹏,王爷又不是香饽饽,怎么这么多苍蝇围着王爷转?” “现在的人,光想着攀龙附凤,真是恬不知耻!” 看着陈钊父子义愤填膺的模样,大堂里的其余官员,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这对父子,为何变着法的骂自己? 另一边,为了保住蔡征的命根子,蔡家派出的人策马疾奔,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各个村子。 长堰村的村民,甚至连田都不耕了,全都聚集在村口,时而嚎哭,时而叹息。 “这日子没法过了。” “家里留的二两银子,既是今年的花销,又是来年的种子钱,全都被征走了。” “还过什么过?等着饿死算了。” “老百姓就不是人?就活该被如此欺压?” “修的什么狗屁定王庙,分明是害人庙。” 就在村民绝望之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衣,好似家丁打扮的男子,策马而来。 离得老远便扯着嗓子大喊:“村长何在?!” “速速前往路口集合,有马车送你们进城,莫要耽搁,立刻动身,若是一个时辰内到不了王府,后果自负!” 年过半百的村长,紧张的直哆嗦,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王府?去王府干什么?” 家丁急的满头大汗,为了避免耽误时间,直接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王爷得知修庙一事,大为震怒,已经下了死命令,今天之内,务必把强征来的善款,尽数还给百姓。” “若是耽搁了,只怕我家公子……总之你立刻动身,若是因耽搁了进城,我家公子遭到王爷惩治,这份恩怨都算在你身上!” 家丁说完便转身朝着下一个村子跑去。 村长却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捋清头绪,等他转身看向村民时,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差不多,错愕中透着惊喜。 “你们都听见了吧?” “王爷让我去领钱……” 一个妇人激动的直掉眼泪:“原来王爷根本就不知情,一切都是蔡家少爷搞的鬼。” “我就说嘛,王爷的名声一向极好,怎么会干出强征善款,修建庙堂这种事,原来是有人故意陷害栽赃。” 村长也不由老泪纵横:“是啊,这位王爷对达官显贵极为凶狠,但是对百姓,却从未有多任何刁难。” “是咱们误会王爷了。” 夫人擦了一把眼泪,连忙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领钱啊。” “此事有王爷给咱们撑腰做主,不用怕!” 一众村民顿时来了精气神,七嘴八舌的吆喝起来。 “没错!那群狗官想要欺压咱们,还得先问问王爷答不答应。” “村长,你回来一定要讲讲,王爷是怎么收拾那个狗官的!” 第294章 这就是王爷 朱家大院内已是另一幅景象,蔡京早已经甩袖离开,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而蔡系党羽则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经过赵桓的验证,蔡征的能力和手段不过尔尔,属于那种看起来似乎很强,结果一捏就碎的货色。 但是在“没底线”方面,蔡征却没有令人失望。 为了自保,什么家族威望,个人尊严,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 此处此刻,蔡征正跪在赵桓脚边,满脸讨好,只要不去开封府,让他干什么都行,反正依靠蔡家的背景,就算是沦为全城的笑柄,又有何妨? 大不了离开汴京,继续当人上人。 来领钱的各村村长,紧张的浑身冒汗,眼前这些大人物,随便拎出来一个,对于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而言,都是堪比“天”一般的存在。 站在面前的人,不仅全都姓朱,而且都是汴京有头有脸的乡绅豪勇。 往里看去,又是一群下级京官。 虽说是下级,但全都比县令等级高…… 再往里则是老百姓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达官显贵,五品以上的官员多如牛毛,四品以上的大臣也随处可见。 视线移动到贴台阶附近,一众村长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 “想……想必那位老先生,就是朱家的家主,三朝元老朱伯材吧?这可是钦成皇后的兄弟啊。” “站在旁边那位是谁?” “刚才听大人们交谈,好像是翰林院大学士陈大友。” “翰林院大学士是多大的官?” “总之很大!” “哇!开封府尹我有幸见过一次。” “那位盛装打扮的女人,肯定就是王妃了吧?” “嘘!敢议论王妃,小心脑袋被拧下来。” 一众村长震惊之余,目光也不约而同的向中间移动,在达官显贵的拱卫下,一个身穿王袍的男子,垮坐在中间。 这家伙绝对是王爷,可是坐姿却连地痞流氓都不如,整个人完全贴靠在椅子上,左腿搭着右腿,脚尖还一个劲儿的抖着。 这么不成体统的王爷,必定是传闻中的定王! 村长们眼睛冒光,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赵桓,却还是激动地浑身颤抖。 关于赵桓的传闻,早就在民间传开了,尤其是汴京一带,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五六岁的竖子,就没有人不知“定王”二字。 最令他们兴奋的,当属跪在赵桓脚边的的蔡征。 这个搜刮民脂民膏,不顾百姓死活的败类,果然被定王修理的服服帖帖。 众村长纷纷跪倒在地,激动地热泪盈眶。 “草民拜见王爷,有王爷给小民们出头,小民们感恩戴德。” “如今年景不好,吃喝都成了问题,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为王爷修庙。” “等将来丰收了,小的们一定要供奉王爷的神像。” “大宋能有王爷,是我们这些小民几世修来的福气。” 看着赵桓如此受到百姓的崇拜,朱家人无不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架势。 就连朱伯材都不由暗暗感慨起来。 汴京之中,能够得势的人,要么靠攀附关系,要么靠血统背景,而无论哪种方式,都免不了恃强凌弱,令百姓闻风丧胆。 而赵桓却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除了最暴戾的王爷,最不成体统的王爷,以及最疼媳妇的王爷之外……赵桓恐怕又要多了一个头衔,便是最受百姓爱戴的王爷。 难怪就连陛下都忌惮王爷在民间的声望。 朱琏和郑庆云相视一笑,微微上翘的眉头,证明她们此刻有多骄傲。 在村长们的注视下,赵桓用力伸了个懒腰,甚至当众打了一个响亮的哈欠。 “本王在这眼巴巴的等了你们半天,你们也太慢了。” 村长们还以为赵桓生气了,脸上的崇拜瞬间被惊惧所取代,连忙趴伏在地上。 赵桓则懒洋洋的抖着脚:“即便是丰收年,也不必为本王修庙供像。” “我这个人懒,照顾家人已经用尽了全部精力,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当神仙去保佑众生?” “收成好了就多攒点钱,改善改善生活。” 说到这,赵桓伸手一指站在旁边的赵石岩:“这位是开封府尹,畿甸诸事都归他管,以后谁再敢向你们征收什么狗屁善款,直接去开封府告状即可。” “赵大人可是全天下最清的清官,自然会为你们出头。” 这个突如其来的马屁,把赵石岩拍的有些措手不及,脸上的神情又得意又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都听见王爷的话了?” “在汴京这片土地上,没人能够欺压你们。” 村长们知道赵桓对待百姓宽厚,却没想到如此接地气…… 他们不再畏惧,抬起头,满脸涨红的看向赵桓。 “小民们记住了,小民们也有靠山了,这靠山便是王爷。” 赵桓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揪住蔡征的耳朵,将其拉到面前,照着蔡征屁股就是一脚,直接给踹了出去。 “去给人家道歉!” “记住了,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蔡征哪敢迟疑,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村长们面前,卑躬屈膝,拱手作揖。 “诸位,下官再也不甘私自募集善款了。” “求诸位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下官一般见识。” 现场的村长无不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个人,可是蔡京的亲孙子,这么大的一个权贵,竟然被王爷一脚踹了出来,甚至还当众给他们这些泥腿子行礼道歉? 即便是做梦,他们都不敢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 杨树村的村长,不由吞了下口水,即便是有王爷撑腰,他也断然不敢在蔡家人面前摆谱,连连点头回应:“蔡公子严重了,小民可承担不起。” 蔡征心里一阵冷哼,算你小子识相! 他转身跑回赵桓面前,又换上了低眉顺眼的讨好表情。 “村民已经原谅下官了,求王爷开恩,放下官一马。” 赵桓耸了耸肩,没理会蔡征的求饶,而是冲朱鹏一挑眉:“去把长福叫来。” 一听这话,蔡征差点哭出来:“王爷,好端端的您叫长福做什么?” 第295章 留他一条腿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长福是赵桓的爪牙? 一旦长福来了,必定是要见血的! 蔡征的哭求,起不到任何效果,该来的还是来了。 长福冲着赵桓行了一礼:“王爷叫我?” 赵桓脸上挂着和蔼笑容:“有人当众轻薄王妃,应该如何处置?” 长福想都没想,反问道:“杀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暗暗惊叹,不愧是王爷身边的近侍,果然和王爷一样凶狠。 赵桓继续问道:“若对方是蔡京的亲孙子呢?” 长福依旧是干脆利落的回答:“蔡京本人也不行!该杀还得杀!” 嘶…… 蔡系党羽纷纷倒抽一口凉气,这就是赵桓养得恶犬,也太他妈凶了! 只要赵桓一句话,长福甚至会毫不犹豫的……弑君。 这就是“潜邸的忠仆”,将来若是赵桓登基,继承大统,长福最次也得当个禁军大统领。 赵桓若有所思,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算了,本王还是给蔡京留点面子吧,免得那老家伙去陛下面前哭哭啼啼,陛下一怒,本王免不了被臭骂一顿。” “留他一条腿就行了。” 蔡征顿时吓得吱哇乱叫起来:“之前不是说好了,我还了钱,道了歉,你就放我一马吗?” “王爷岂能出尔反尔?” 赵桓摊开手,一脸无辜:“本王确实放了你一马,不然你早死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不会不懂吧?” “本王再给蔡京一个面子,命根子和腿,你自己选。” 蔡征终于知道得罪赵桓的下场有多惨,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宁可当瘸子,也绝不当公公! “我……我选命根子。” 随着蔡征做出了选择,根本不必赵桓下令,长福就满脸狰狞的走了过去,抄起棍子,对着蔡征的右腿就是一顿砸击,刹那间,杀猪般的嚎叫,回荡在整个朱家大院。 蔡系党羽看着小少爷被如此对待,心里又怒又怕。 想要上前呵斥,但是谁也鼓不起勇气面对赵桓。 偏偏长福这个混蛋,向来把赵桓的话视为圣旨,下手没有半点含糊,直接把蔡征的膝盖打的细碎,绝无医治的可能。 “王爷,完事了。” 长福丢下棍子,在众人惊恐无比的注视下,冲赵桓行了一礼。 赵桓却不开心了,没好气道:“你这小子,最近有点散神啊,连本王的意思都理解不了了?” “本王说的是留他一条腿!” 长福先是一愣,紧接着再次拿起棍子,将半死不活的蔡征拖起来,先后将他的两条胳膊打断。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合着所谓“留一条腿”的意思,是除了那条腿之外,其余全部废掉? 别说蔡系党羽,就连朱家人看赵桓的眼神,都透着畏惧。 跟这样的人为敌,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 没人发现一脸镇定的朱伯材,竟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如果他不是赵桓的老丈人,如果他没有悬崖勒马。 估摸着此时的下场,比蔡征好不到哪去。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村长们,脸色时而煞白,时而涨红。 他们不仅见到了定王本尊,还亲眼目睹了定王如何惩治奸臣佞党,这份荣幸,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蔡征已经直接昏死了过去,赵桓冲僵在原地的蔡系党羽一挑眉。 “还愣着干什么?把你们的小少爷带走吧。” “哦,对了,来者是客,谁愿意继续参加大宴,本王必定好生款待。” 蔡系党羽早就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逃离赵桓的视线。 继续参加大宴?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不用客气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蔡系党羽手忙脚乱的抬着蔡征往外走,赵桓也终于起身,伸了个懒腰,迈步上前,一脚把小金钟踢飞。 叮当当…… 伴随着一阵脆响,小金钟飞出院门,落在蔡系党羽身边。 蔡系党羽哪敢迟疑,赶紧把小金钟捡起来,塞进蔡征怀里,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赵桓让长福把村长们带走,监督分发银子一事。 他自己则转身看向屏住呼吸的朱家人,轻笑道:“老鼠屎已经被本王清理干净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轰! 整个朱家大院彻底沸腾了,没有什么比亲眼看到赵桓压制蔡家,更能提振人心了。 现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王爷!” “大宋首王!” “我等愿为王爷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以后谁敢对定王府不敬,就是跟我为敌。” “哈哈哈,王爷在前,朱家在后,就算是蔡家又有何妨?我朱家就算再也出不了皇后,靠着王爷,也能百世昌盛。” “这叫什么话?王爷乃是皇长子,不出意外的话,王爷就是大宋将来的国君,王妃自然就是皇后。” “对……对啊!哈哈哈,我朱家又能再出一个皇后了!” 赵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既然已经是所有人心目中公认的暴戾王爷,那么就必须把“暴戾”进行到底。 令身边人敬仰,令敌人畏惧,岂不快哉? 郑庆云轻咬薄唇,眉宇之间尽是幸福,这辈子能跟随在王爷身边,前半生受的苦都值了。 她转身看向朱琏,柔声道:“恭喜姐姐,您与王爷一荣俱荣,王爷亲手缔造的这盛世,自然也有姐姐一半。” 这一次朱琏没有斥责郑庆云,只因朱琏心里也被幸福和骄傲填满。 守了十年活寡,能够换来今日这番花团锦簇,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庆云,我们回内宅吧。” 就在朱琏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阵高亢的嗓音,突然传来。 “奴家们奉王爷之令,恭祝王妃诞辰。” 什么? 朱琏先是看了一眼赵桓,发现赵桓满脸坏笑,她非但不气,反倒尽是感动。 王爷并未忘记她的生日…… 等朱琏转身朝着院门看去时,只见一朵朵鲜红的花瓣,随风飘舞,顷刻间将整个朱家大院覆盖,犹如下着动人的花瓣雨。 万里晴空,哪来的风? 自然是李师师雇人,在院外用力的挥舞着巨大的蒲扇。 第296章 王妃的新袆衣 挤在朱琏身后的朱家女眷,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无不发出惊叹。 “哇,好漂亮,稀稀疏疏的花瓣,简直就像是下雨一样。” “王爷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连这么浪漫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话说回来,王爷是从哪找来这么多花瓣?” “没听说吗?是红燕馆的李师师,帮王爷筹备的生日宴,红燕馆本就用花多。” “好羡慕王妃啊,能被夫君如此疼爱,这辈子真是值了。”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乐曲徐徐响起。 红燕馆歌姬本就能歌善舞,乐器自然也不在话下。 十几个歌姬,手捧各色乐器,排着队走进朱家大院,顷刻间,整个朱家大院被美妙的乐曲和花瓣雨所淹没。 这番场景,别说女人们,就连在场的朱家男人,都觉得惊艳无比。 “这幅场景,虽然与王室礼节无关,可是也太漂亮了。” “不懂了吧?王妃还太年轻,诞辰宴会不便大操大办,王爷此举,不仅能让王妃过上一场盛大的生日宴,还可避免礼部挑他毛病。” “没错,虽省去了所有大操大办的规矩礼节,但这排场,却不是一般的大。” “连红燕馆的李师师都来了,王爷究竟下了多少血本?” 朱琏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王爷不仅记着她的诞辰,更是暗中操办了这样一场令人耳目一新的宴会。 这份浓情爱意,令向来高冷的朱琏,也不由感动的稀里哗啦,就连眼眶都微微湿润。 郑庆云也一脸羡慕:“王爷对姐姐的爱意,真是叫人羡慕。” “将来肯定会在大宋史书上,留下一段佳话。” 就在这时,更加令朱琏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李师师带着一众歌姬,护送着一座衣架,缓缓朝着朱琏走来。 衣架上赫然挂着一件崭新的袆衣。 袆衣,本就是命妇六服之中,最隆重的一件。 即便是最低规格的袆衣,也要远远超过民间女子,能够接触到最奢华的礼服。 而这件袆衣,早在当初艮岳筹资大会之后,赵桓就已经在暗中准备。 由汴京最顶尖的十三个裁缝精心赶制,所选布料,所用点缀,也选用王妃能用之最高规格。 首饰花开十二树,并两博鬓,以深青织造,上以朱锦,下以绿锦,白玉双佩,玄组双大绶。 没人知道赵桓为了这件袆衣,究竟花了多少钱,但只要稍微识货的人,都可粗略估计,这件袆衣至少千两银子以上! 一件衣服,竟价值千两? 向来秉承勤俭之风的定王府,不奢侈则矣,一奢侈便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而且赵桓把所有钱都花在了刀刃上,这件袆衣的形制,做工,用料,甚至连上面的花纹,都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与皇后袆衣相比,唯一的差距,就只剩下上面的花纹规格了。 朱琏呆呆的看着眼前奢华到了极点的袆衣,她勤俭了半辈子,一件破洞袆衣,缝缝补补,穿了整整十年。 以此惊醒赵桓,时刻保持着谦卑勤俭之心,莫要忘本。 结果…… 朱琏的所有良苦用心,换回来的,却是一件奢华到了极点,足够令整个汴京城仰望的昂贵礼服。 虽然赵桓这个家伙,严重的违背了朱琏的初衷,可是朱琏的心里却感动的不行,哪有半点怪意?尽是幸福! 赵桓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朱琏。 “爱妃勤俭,本王甚慰,但堂堂王妃,就算再勤俭,也不能整日缝缝补补。” “本王之所以,一直没有给王妃置办新袆衣,就是觉得寻常袆衣,根本配不上爱妃。” “这件袆衣,便是本王送给爱妃的第一件礼物。” 第一件礼物?! 朱琏不由眼睛睁大,心里暗暗诧异,难道除了这件惊人的袆衣之外,赵桓还准备了其他礼物?! 不等朱琏从惊讶中回过神,李师师已经笑脸相迎。 “请王妃回内宅更衣。” 李师师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夏见状,赶紧扶住朱琏的胳膊,引领着朱琏往回走。 陈玉姝也极为惊喜,赶紧谢过李师师,从歌姬手里接过衣架,推着衣架离开。 毕竟王妃更衣,如此私密之事,只有近侍能够参与。 就算李师师名气再大,也绝不能靠近王妃的私密场所。 郑庆云见状,也赶紧回去帮忙。 在场的朱家女眷们,早已经羡慕的不行,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倾慕。 “该死!为何嫁入王府的人不是我!” “当初定王不得势,谁知道他今日会是这般模样?” “可恶,我到底错过了什么样的男人啊。” “朱琏的命也太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朱琏也受过苦,人家是用十年孤苦换来的今日幸福。” “说的没错,朱琏配得上这份盛宠。” “即便是当不了正房夫人,当个妾也好呀。” “哈哈哈,当妾?那和侍女有什么区别?朱琏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但凡是犯了点错,她会直接把你们的嘴打烂,还是别做梦了。” “怕什么?郑庆云不就快成为后妃了?我可是朱家小姐,难道还不如一个歌姬?” “嘘!郑小姐可不一样,你莫要再用歌姬诋毁她,若是被王爷听见,有你受的。” 众女争论之际,朱琏已经换好了袆衣。 袆衣乃是一大套,除了衣裳,还有内衬,以及头冠和鞋,再加上配饰。 随着朱琏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院子里剩下的只有惊叹。 “好漂亮!” “想不到朱琏盛装打扮之下,竟如此艳丽。” “废话,王妃平日里穿着朴素,也已经算是不可方物了,人靠衣装马靠鞍,如今换上这般奢华的礼服,自然是美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 “王爷暴戾威严又不失温柔,王妃端庄大气,如此看来,还真有几分神仙眷侣的感觉……” 莫说旁人,就连赵桓都觉得惊艳无比。 这就是……更换顶级装备后的朱琏?! 而且还是……本王的媳妇? 赵桓兴奋无比,暗叹今晚恐怕睡不着觉了。 第297章 生日礼物 “爱妃,你也太漂亮了。” 赵岑直接当众拉起朱琏的小手,眼睛阵阵冒光,恨不得现在就把朱琏抱起,直接回家亲热。 朱琏太了解赵桓了,一眼就看穿了赵桓的龌龊心思。 考虑到现场人多,朱琏并未点破,而是在赵桓手心里轻轻掐了一下,紧接着又白了一眼,暗示赵桓别太过分。 这一掐一瞥,小傲娇的模样,更是令赵桓心跳加快,不断的吞咽口水。 本王的正房夫人,本该如此! 端庄,大气,威严! 朱伯材也是第一次见到女儿盛装打扮,脸上尽是骄傲,当即大手一挥:“这些年,老夫不在京中,冷落了王妃。” “如今老夫打算弥补昔日的缺失,将朱家的三成家业,交于王妃,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搁在以前,朱家族人必定激烈反对,并且连带着朱伯材一起骂。 但现在,局势已经大变,王爷强势至极,王妃端庄优雅,能跟定王府结下如此良缘,朱家人也觉得脸上有光,心里尽是得意。 “既然是家主的决定,我等自然全力支持!” “没错,朱家本该弥补王妃。” “三成家产交于王妃,等同于和定王府彻底结下血盟,这对于朱家而言,自然大好。” “三成家产就换来王爷的羽翼庇护,这买卖值了。” 朱鹏更是攥着拳头,兴奋的浑身颤抖,眼神无比炙热道:“当初姑姑嫁到王府,嫁妆何等的寒酸?” “如今这三成家产,便是补上姑姑的嫁妆,我甚至觉得,三成都少了。” 朱琏轻咬薄唇,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夫君的盛宠,家人的支持,全都是朱琏梦寐以求的,而现在都成为了现实。 朱琏深知,此刻的繁花似锦,都会夫君所赐。 她眼眶泛着泪花,无比温柔的看向赵桓。 赵桓见状,则轻声安慰:“爱妃可不能落泪,你可是大宋最威严的王妃。” 朱琏鼻子一酸,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在,这才平复下澎湃的心情。 而且,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紧紧攥着赵桓的手,在赵桓耳边轻声道:“夫君……今晚我们行夫妻之礼吧。” 赵桓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猛地抬起头,目瞪口呆的看着朱琏。 朱琏即便再端庄优雅,涉及到“夫妻之礼”也不由面若桃红,眉宇之间尽是羞意。 但是朱琏并未回避,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值得她托付一切。 “夫君……不愿意?” 赵桓如梦方醒,满口答应:“当然愿意!” “哈哈哈,本王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即便是千军万马,也不如春宵一刻,而且最令赵桓感动的是,朱琏终于改变了对他的称呼,从王爷变成了……夫君! 夫妇二人相互凝视,心心眼眼尽是柔情。 看着这一幕,朱家人无不送上最真挚的祝福,郑庆云也替赵桓高兴。 而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李师师,则轻咬薄唇,眼神流露出一抹复杂深意。 李玉兰在旁小声嘀咕。 “王爷和王妃,倒也称得上神仙眷侣。” “像朱琏这般端庄大气的王妃可不多见,而像赵桓这般宠爱妻子的王爷,也是凤毛麟角。” “偏偏这两个人,就凑到了一起。” “尽管不想承认,可是……还真是羡慕呀。” 李师师没有回应,但心情却和李玉兰差不多,她这辈子见过太多太多的男人,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像赵桓这般令她心起波澜。 只可惜,她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为妾。 那么也就注定了,她和赵桓绝不可能有一丁点“未来”。 既如此,就干脆从一开始,掐死心里那点悸动的苗头。 在李师师的点头示意下,第二件礼物被送了上来。 不出朱琏所料,赵桓送的礼物,一如既往的延续了赵桓独特的风格,往好了说叫做实用主义,往难听了说,便是一身铜臭。 原本热闹非凡的朱家大院,因为这第二件礼物的出现,瞬间安静了下去。 只见几个男仆,合力推着一辆木板车,出现在院子里。 这种木板车,唯一的用处,就是运送货物。 可就是这样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却令所有人惊掉下巴。 木板车周围铺了一圈鲜花,而鲜花中间的位置,却是一个由银锭堆积而成的小山。 一枚枚崭新的银锭,在阳光的照耀下,都快把人的眼睛给闪瞎了。 清一色的五十两锭,目测至少有二百个银锭,这就是……一万两银子了。 而在银锭的最上方,还放着一个小木匣。 难道说…… 那些银锭都只是点缀而已?真正的礼物在匣子里?一时间,众人对于匣子里的盛放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礼物看起来未免也太直白了吧?” “你别说……汴京有钱人多了去了,可是还真就没有人直接拿银子当礼物。” “直接送银子,忒俗气。” “哈哈哈,大俗即大雅,大家都送奇珍异宝,反倒不显,而王爷反其道而行之,直接砸下真金白银,反倒让人眼前一亮。” “没错,王爷向来务实,才不在意这些细节。” “不过话说回来,也就王爷敢直接送这么多银子,若是其他王孙贵族,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子,免不了要遭监察御史的盘查弹劾。” “嘿!王爷自己就是户部监察御史,总不能自己查自己吧?” 赵桓的礼物,最是常见,反倒引发了剧烈的讨论。 赵桓脸上尽是得意,再哄女孩开心方面,赵桓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朱琏被这礼物,羞的小脸泛红:“夫君,你就不怕有人骂你招摇?” 赵桓昂首挺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怕个毛线!” “难道送珍珠玛瑙,奇珍异宝,就不用花钱了?” “还不如直接送银子实在,银子可是硬通货。” 朱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抬起袖子,遮住嘴巴,心里幸福无比,嘴上却埋怨起来。 “也就是王爷张狂惯了,若是换做其他达官显贵,你看礼部弹不弹劾。” “只是现在易州正是用钱之际,王爷还是把这些银子留着,支援战事吧。” 第298章 朱家后盾 瞧瞧,多好的媳妇! 这时候还不忘关心战事,人生能得此女,夫复何求? 赵桓满心满眼尽是赞叹,直接轻声安抚起来:“易州缺钱不假,但一码归一码。” “本王就算再心系家国,也不能一个劲儿的用自己的银子,贴补战事吧?” “家与国,本王自然要兼顾。” “若是爱妃实在不愿接受,不如这样,以后本王的钱用来经营易州,爱妃的钱则用来贴补家用,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朱琏自然是点头应下。 若是算上这一万两银子,朱琏的个人腰包里,已经有超过三万两银子了。 她轻声劝阻道:“王爷以后还是别送钱了,本宫手里的钱已经够多了,三万两银子,足够咱们花很久很久了……” 一听这话,赵桓不由皱起眉头:“此事恐怕有点难办。” 朱琏眼神诧异:“如何难办?” 赵桓也不解释,直接冲长福使了个眼色,长福立刻跑到木板车旁,将匣子取下,当众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张契书。 长福当即展开契书,当众念道:“朱门钱庄,东家定王妃朱琏。” 整个朱家大院再次安静了下去,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得老大,他们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刺激,已经感觉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朱琏更是当场愣住:“王爷……难道这个钱庄,才是你送给本宫的第二件礼物?!” 赵桓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爱妃向来勤俭,总是送你银子确实不妥,那本王干脆一次送到位。” 现场顿时响起朱家女眷的尖叫。 “天底下哪有这么送礼物的?” “那一万两银子算什么?王爷竟然直接送了一个钱庄!” “王妃也太幸福了吧。” “谁再说这礼物俗气,请直接用钱砸死我吧。” “就是就是,什么奇珍异宝,琴棋书画,与王爷送的礼物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直接送钱庄?不愧是王爷,对待王妃简直大方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现场众人的反应,令赵桓极为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过话说回来,这份礼物还多亏了李师师。 李师师直接靠个人关系,买下了一个钱庄,再把钱庄转让给朱琏,前前后后,也只花了一晚上瞬间而已。 以至于不少户部官员,迫不得已加了个夜班。 由此可见,李师师的人脉关系有多夸张,连赵桓都不由暗暗羡慕。 虽然这钱庄只是个空壳子,但只要把银子送进去,就可以开张了。 朱琏惊喜之余,不动声色的往赵桓身边靠了靠,小声道:“王爷真是好算计。” “你是大宋王爷,自然不能出面经商,便将此事交给本宫打理,说白了,钱庄还是为你服务,我说的对不对?” 不愧是王妃,果然冰雪聪明。 既然被点破了,赵桓也不隐瞒,咧嘴一笑:“这也是为了方便经营易州。” “毕竟王府终究是受到约束,若是账上有太多的钱,被查是小,万一遭到陛下的猜忌嫌弃,岂不是惹一身骚?” “有了钱庄,咱们就可以把钱存到钱庄里,再经过钱庄,向易州拨款。” 朱琏白了赵桓一眼,鄙夷道:“说到底,还不是隐藏财产,不想让人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钱。” “你这番操作,与奸臣没什么区别。” 赵桓却不以为然:“谁规定,奸臣才能吃香的喝辣的,好人就一定要过的穷困潦倒?” 朱琏懒得与赵桓拌嘴,这个钱庄,若只是为了王府,她绝不会接手。 但既然涉及到了易州,为了大局着想,朱琏也就不再推辞。 赵岑的一举一动,全都被整个汴京城看在眼里,今天对于朱家而言,无疑是十几年来最骄傲的日子。 朱家大宴还在继续,而朱家针对于易州的支援,已经紧锣密鼓的展开。 站在城门楼子上的守城士兵,看着一队队人马冲出城门从,目标鲜明的朝着西北方向而去,便意识到,汴京的局势有一次被赵桓搅动的风云莫测。 “这是今天第几批人马了?” “回校尉的话,已经是第六批了。” 守城的校尉不由一阵轻笑:“看来朱家和定王府已经彻底绑在了一起,否则也不会把定王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如此上心。” “朱家大宴还没结束,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派人前去易州支援了。” “现在汴京已经传开了,岳飞率领的敢战士和虎翼军,打的常胜军苦不堪言,若是连后勤物资都能得到补充,那么常胜军必败。” 大头兵疑惑不解:“虎翼军同为殿前司禁军之一,为何突然变得如此骁勇?” 守城校尉眼睛微眯,沉声道:“这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道理。” “定王这个伯乐,相中了岳飞这个千里马,而岳飞则是定真府敢战士出身,本身就极为骁勇。” “在岳飞的带领下,别说虎翼军,就算是随便一支军队,士气都可翻上一番。” 说到这,守城校尉不由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大宋将士,缺的从来都不是战力和武器装备,而是士气和优秀的指挥。” “若人人都能像岳飞这般骁勇善战,人人都能像定王这般,不遗余力的支持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我大宋岂会被外敌宵小,欺辱到这种地步?” “连我都想奔赴易州,杀个痛快了。” 周遭的大头兵,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也不由流露出向往。 能够跟随赵桓,对于军人而言,绝对是一种福气。 三天之后,易州府里的战事,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高拖山派出的敢死队,已经探明城内情况,知道守军的物资即将耗尽,只要继续打下去,胜利的天秤必定会向常胜军一方倾斜。 反正已经被巷战拖住了,高拖山索性破釜沉舟,毫无保留的向城内增派兵力,以至于街巷之中,到处都是常胜军叛党的身影。 尽管岳飞率领虎翼军,英勇奋战,但依旧无法挽回颓势。 无法得到粮食,就意味着将士们的宝贵体力,将成为一次性消耗品。 对于一线将士而言,一旦力竭,便意味着死亡。 第299章 易州府绝境 为了能够继续打下去,凡是除了战卒之外,无论是不是作战人员,一律消减粮食配额。 众人从最初的一天三顿饭,直接砍到了一顿饭,只维持最低限度的体力消耗。 赵昆为了节省粮食,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饭了,在此期间,饿了就一个劲儿的喝水,以至于在“撒尿”方面,勇冠三军。 为了避免直接晕过去,赵昆坐在椅子上,能不动就尽量不动,就连声音都尽量放低。 “咱们的粮食还能坚持三天,这还是最低限度供应的前提下,三天后,就会直接断粮。” “在这种高烈度的巷战之下,一旦断粮,直接等同于宣告战败,等待咱们的,将是常胜军单方面的屠杀。” “箭矢的消耗情况更加严重,现在全部储量,已经只剩下八百支箭,这还包括了从尸体身上拔下来的残箭,准头已经大打折扣。” “盔甲方面也不容乐观。” “虽说人在甲在,人亡甲失,但战卒披挂的重甲,磨损情况太严重了,有不少战卒的甲胄,就连护心镜都被砸凹了,护心镜一旦变形,连箭都防不了。” “还有……” 岳飞直接抬手打断了赵昆。 岳飞心里暗暗赞叹,赵昆不愧是商人出身,这后勤长官干的极为称职。 无论是物资消耗,人员损失,桩桩件件,罗列的都极为清晰。 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究根结底,易州府得不到物资支援,最多还能坚持三天。 三天后,人亡城失,继而易州沦陷,定王的大计将功亏一篑。 即便是这样的困境之下,岳飞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坚定不移的铿锵嗓音,不断回荡在府衙里。 “王爷绝不会放任易州沦陷,更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全部战死。” “即便是贼寇杀到府衙门外,就算战至一兵一卒,我也绝不会怀疑王爷。” 听到这话,赵昆不由长叹了口气。 “没有人怀疑王爷,如果不是王爷极力相救,我早已经死在了汴京。” “整个大宋,也没有人比王爷更加关心易州战事。” “但是蔡京已经返回汴京,陛下对王爷也极为不放心,朝廷方面必定阻力重重,王爷想要突破阻碍,将军援送到易州,难度可想而知。” 其实岳飞心里也很清楚,想要击溃常胜军,除非发生奇迹。 毕竟定王手里除了虎翼军和敢战士之外,再无任何兵马,这意味着定王根本无法派出后勤部队,就算是派来了,也没有足够的兵力保护后勤部队。 而且想要扭转易州府的颓势,至少需要五千石粮食,一万支箭。 箭还好说,毕竟路上不会发生消耗。 但若是想把五千石粮食送进易州府,就必须准备一万石粮食,以供后勤和护卫部队,在路上消耗。 除此之外,大队人马行进速度缓慢,真要抵达易州,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此战,横看竖看,都已经输定了。 唯一支撑着岳飞没有放弃的信念,仅仅是对赵桓的绝对信任。 就在这时,府衙大门外传来一阵喊声。 “换岗了!” 岳飞循声望去,只见三三两两的战卒,浑身是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踉踉跄跄的走进府衙。 已经休整完毕的战卒,则离开府衙,重新顶上去。 岳飞默默的数着人头,直到再也没有战卒撤回来,总共回来了八十几人…… 换言之,一次轮岗的时间,有二十几个战卒,牺牲在了街巷之中。 岳飞深吸了口气,眼神骤然坚定起来,他起身走出大堂,拿起立在门口的步槊,准备再次奔赴战场。 赵昆望着岳飞的背影,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若是王爷身在易州,凭借他出神入化的临场指挥,易州府绝不会如此惨烈。” “只可惜,上至陛下,下至群臣,没有一个人愿意王爷离开汴京。” “或许也就只有等到天下初定,王爷的实力能够与整个朝堂,分庭抗礼的时候,才会亲临易州吧?” “那一天……等得到吗?” 就在赵昆自言自语之际,一名敢战士,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大人,王爷军援到了!” 前一刻还愁眉不展,身心俱疲的赵昆,这一刻已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低喝道:“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敢战士显得极为兴奋,满脸涨红,攥着拳头道:“大人没有听错,王爷的军援已经到了城东!” “大人赶紧派人去接收物资!” 意识到这一切并非幻觉,赵昆心头狂喜,死气沉沉的眼神顷刻间光芒万丈。 “王爷……王爷竟然真的把军援送来了。” “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想那么多干什么,那可是定王啊,即便是做出再惊人的壮举,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赵昆不再迟疑,迈步就跟着敢战士往外跑:“快!快带我去接收物资!” 正在府衙大院里歇息的战卒和仆从军,本来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结果听到赵昆和敢战士的对话,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 他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赵昆跑出府衙,他们才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顷刻间,整个死气沉沉的府衙被激烈的欢呼声淹没。 “我们没听错,王爷真的把军援送来了。” “王爷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朝廷那些狗东西,岂会让王爷如意?” “你都说是狗东西了,既然是狗东西,又岂能拦得住王爷?” “哈哈哈,说的没错,咱们的靠山可是大宋定王,敢常人所不敢,能常人所不能的定王。” “有了后勤军援的支撑,老子要一口气杀光常胜军那群贼寇宵小。” “兄弟们,打起精神来了,等军援一到,填饱肚子,多杀几个常胜军狗贼,给王爷助兴!” 消息很快在军中传开。 已经连续作战六个时辰的王犇,正隐藏在废墟里歇息,一双眼睛早已布满血丝。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王犇立刻抄起骨朵,进入了战斗状态。 第300章 军援到了 王犇的步槊早已经折断了,箭射光弓绷断,全身上下的武器,只剩下了一柄骨朵。 骨朵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王犇究竟敲死了多少敌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护心镜已经被敌人砸凹,上面还有两个小洞。 护心镜的功能并非“挡”而是“弹”,依靠着弧度,可以把正面射来的箭矢,直接弹开。 可是一旦护心镜被钝器砸凹,弧度发生变化,就无法再把箭矢弹开,轻而易举就会被破甲箭射穿。 不过好在王犇命硬,连中了两箭,都被里面内衬的牛皮给挡住了。 除了护心镜,身上的甲胄遭到数不清的刀砍斧剁,甲片本身没有大碍,但是连接甲片的锁链,却被劈开,以至于甲胄乱七八糟的挂在王犇身上,已经极为松散。 即便如此,已经一整天滴水未进的王犇,依旧不肯撤下去休整。 他每多杀一个敌人,后方的压力就减轻一分。 而且他记得岳飞曾说过,凡是为王爷奋战过的人,绝不会白死,就算他牺牲了,家眷也会由王爷赡养。 唯一的懊恨,就是他没有力挽狂澜的实力,无法助王爷拿下常胜军。 就在这时,脚步声已经到了废墟旁,王犇猛地推开身上的瓦片跳了起来,双手攥着骨朵,朝着对方便重重砸了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对方直接倒飞了出去了,重重撞在墙上,整个右臂剧烈的颤抖,而手上的圆盾,更是被一击砸碎了。 若不是圆盾挡了一下,此人必定当场脑浆崩裂。 “武尉大人,是我!” 差点被误杀的敢战士,连忙表明身份。 发现差点误杀友军,王犇顿时大为光火,低喝道:“你他妈也是老兵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为何不提醒老子?老子还以为你是叛军,差点把你脑袋敲开!” 为了防止误伤,守军的暗号便是发出轻微声响,间隙为五个数一次。 王犇的神经本就绷紧到了极点,面对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在无法确定对方身份的时候,只能一律当成敌人处理。 敢战士摔着差点被砸断的胳膊,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窘迫道:“武尉大人恕罪,都怪属下兴奋的过了头。” 王犇依旧恼着脸:“你他妈兴奋什么?莫不是赶着投胎?” 敢战士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凡是有敢战士身影的地方,必定是血与火的战场。 因此凡是敢战士,脾气都极臭,沟通方式就是扯着嗓门问候对方的母亲。 被王犇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敢战士也毫不在意,连忙回答:“武尉大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王爷的军援已经到了。” 刚才还怒火中烧的王犇,瞬间眼睛一亮。 “当真?!” 敢战士重重一点头:“千真万确,赵大人已经前去接收物资了。” 王犇一砸拳头,低吼道:“太好了,不愧是王爷,竟真能突破层层阻碍,把物资送过来。” “给王爷卖命,值了。” “你在这顶住,老子要他妈回去歇着了。” 物资一到,扭转战局只是时间问题,王犇犹如吃了颗定心丸,从视死如归变成了战意高涨,而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回去吃饭睡觉,恢复体力,以及更换武器甲胄。 另一边的赵昆,已经抵达城东。 在墙根下方,有一个临时开凿出来的狗洞。 这个狗洞的重要性,胜过一切,因为这是易州府与外界取得联系,唯一的通道。 平时直接用浮土掩埋掉,免得被巡逻的敌人发现。 需要时,便掘开浮土,让传令兵顺着墙洞钻出去。 此时浮土已经被掘开,前来送物资的人,就站在墙内恭候赵昆的大驾。 见对方身穿麻衣,一副平民百姓的打扮,赵昆心里瞬间凉了半截,但还是问道:“你们带来多少物资?” 男人脱口而出:“三百斤豆子,五十斤猪肉。” 听到这话,赵昆直接愣住,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三百斤豆子?这就是全部军援?” “还有……你们历尽千辛,好不容易赶过来,带着猪肉做什么?为何不省去力气,多带些豆子来。” 城里都要断粮了,后勤竟然还有心思送猪肉,纯粹是脑袋被驴踢了。 而且王爷的军需物资,只有几百斤豆子,就这还不如不送! 这要是被将士们得知,将会重挫士气。 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竟然兴冲冲的解释起来:“诸位将士在城中浴血奋战,只吃豆子怎么成?” “若不是不方便携带,我便带来一整头猪了,吃了肉才有劲。” 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赵昆,听到这话,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可不像是后勤士兵能够说出来的话。 赵昆重新上下打量男人,发现男人手上并无刀枪茧,下盘也并不强壮,一看就知道不是士兵。 赵昆连忙追问:“你是什么人?” 男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乃是易州本地的小商人,名叫吴朋。” “因敬仰王爷的威名,得知易州府有难,便前来献上绵薄之力。” “这些豆子和猪肉,都是我自掏腰包买的,你们只管吃就是,不必念我的好,毕竟王爷和诸位将士,也是在为我们易州百姓浴血奋战。” 听到这话,赵昆的眼神瞬间缓和了下来。 没想到来到竟然不是后勤部队,而是易州本地百姓…… 能够得到百姓的支持,赵昆自然欣慰无比,可是这点东西,实在是不解渴。 就在赵昆有些哭笑不得之际,顺着墙洞又钻进来一个糙汉子。 还没等赵昆反应过来,那糙汉子就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你们这谁是当官的?” “俺带过来五百斤黍米,交给谁?” 赵昆直接一愣:“这位兄弟,你是……” 不等赵昆问完,糙汉子已经咧嘴回答:“俺听说了王爷的威名,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就是王爷,专程赶着驴车从定真府一路跑了过来。” “俺就是个杀猪的。” “你是当官的?赶紧把粮食搬进来吧,外面还有不少人排队咧。” 第301章 千呼百应 赵昆此时的心情,简直可以用跌宕起伏来形容。 前一刻还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这一刻已经浑身热血沸腾。 连定真府的百姓,都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助守军一臂之力,这份军民之情,令赵昆和随行的士兵,无不动容。 而且这杀猪糙汉子的话,对于赵昆而言,更是犹如天籁。 墙洞外还有前来相助的义士在排队? 赵昆立刻意识到,这肯定就是王爷向易州府提供军援的方式,他兴奋的直攥拳,连忙询问:“外面还有多少人?!” 糙汉子耸了耸肩:“俺哪知道?俺又不负责数人头,不过大眼一扫,应该有上百人吧。” “总之你们抓紧点,外面各种驴车牛车木板车,都快挤满了,若是被叛军发现,俺们就死定了。” 由于常胜军的全部兵力,主要集中在城内,以及城池南北两个方向,因此东西两向只有巡逻兵,并没有大队人马。 再加上城东地形复杂,灌木丛生,所以这些义士才能成功抵达城墙。 赵昆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眼神无比炙热。 “上百个义士,竟然有这么多人?!” “难道说,王爷的威名,已经远扬天下?一声呼吼,便有数不清的义士,纷纷响应。” 赵昆和随行将士,无不仰着头,脸上尽是骄傲。 无论将来能否成就伟业,只要能为赵桓效力,他们就已经骄傲无比。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赵昆不断击节赞叹:“就算每人只带来百斤粮食,上百个人带来的物资,也足够城里守军渡过难关了。” “而且天下义士前来相助,必定令我守军士气大振。” “只可惜都是粮食,缺乏军需物资,若是箭矢和甲胄也能补充就好了。” 结果话音刚落,墙洞里就钻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累的气喘吁吁,而且蓬头垢面,一看就知道,是不远千里,一鼓作气急行军冲来的。 这男人正是朱家大宴上,向赵桓毛遂自荐,决定亲自奔赴易州的朱家族人,朱炳。 短短三天时间,他一口气从汴京冲到易州,马都跑废了好几匹,终于及时赶到。 “箭矢?有!” “三万支,够不够?” 赵昆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做梦一样。 “义士何许人也?” 朱炳一屁股坐在墙根,气喘吁吁道:“朱家族人,奉王爷之命,特来相助。” “箭矢已经全都在路上了,第一批三千支,已经跟随我抵达易州府,现在就在城外,剩下的需要分批次运来。” “另外我朱家人,已经联系一切能够动用的易州力量,还包括临近的定真府和隆德府,都在快马加鞭的往这边赶。” “要真金白银,我朱家一时半会拿不出太多,但若是物资,想要多少只管说,我朱家包圆了。” 赵昆眼睛睁得老大,他断然想不到,眼前男子竟然是朱家人。 朱家乃是三朝元老,更是出过钦成皇后,亦是定王妃朱琏的娘家,其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 不用想也知道,这段时间,定王根本就没有闲着,而是直接以铁腕手段,把朱家给降服了。 有了朱家相助,易州之战,已经胜券在握。 “够了够了!这么多物资,别说击溃常胜军,就算是将来战争结束,重新经营易州,都可成为发家之本。” 说到这,赵昆一边吩咐手下,立刻调遣仆从军前来运送物资,一边冲朱炳等人作揖行礼,高声道:“在下赵昆,拜谢诸位义士!” “有天下百姓义士相助,必可助王爷力挽狂澜,挽大宋之颓!” 朱炳乃是为了“自家人”出力,自然义不容辞。 而那个叫吴朋的男人,则挠着脑袋,羞笑道:“我也是为了王爷,换做别人,我才不来。” 杀猪糙汉子也跟着憨笑起来:“俺也是。” 赵昆心里对赵桓的佩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干劲十足,亲自指挥着仆从军接收物资。 除了一直在轮岗作战的战卒之外,几乎所有兵力,都用来运送物资了,足足忙活了一天一夜。 原本空空荡荡的府衙和库房,直接被大量粮食和军需物资给填满了,最后实在是没地方放,索性堆砌在府衙大院里。 一众将士,望着堆积如山的物资,无不热血沸腾,斗志达到了极点,不断有人大声高呼。 “定王千岁!” 数日后,汴京定王府内,赵桓一如既往的没个坐相,翘着二郎腿,抖着脚,心不在焉的听着陈钊的汇报。 “在王爷英明神武,光芒万丈的领导下,各路义士和朱家的军援,已经相继抵达易州府。” “解决易州府的物资困境,多亏了王爷,以王爷的惊天功绩,将来必定青史留名。” 听着陈钊的珍珠翡翠连环马匹,赵桓却没有任何反应,早已经听麻木了。 他用力伸了个懒腰,云淡风轻道:“物资问题倒是解决了,但是距离本王和陛下的豪赌之约,也已经只剩下十天时间了。” “光守住易州府,击溃常胜军还远远不够。” “必须把高拖山的狗头拧下来,送到陛下面前才行。” “本王又不是神仙,如何能够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 一听这话,陈钊却不乐意了,言辞凿凿道:“王爷就是神仙!” “只要您稍显神威,高拖山就会跪地伏诛。” 站在旁边的王大全,沉声道:“陈钊,你差不多得了,连我都听不下去了。” “王爷是在世真神一事,你我二人知晓即可,不必宣扬的人尽皆知。” 果然,论拍马屁,万大全这种不留痕迹的隐藏屁,足够甩开陈钊几条街。 赵桓懒得理会这两个货,诛杀高拖山一事,关乎着郑庆云的未来,自然不能马虎。 不过眼下,赵桓更关心的,反倒是晚上与朱琏行“夫妻之礼”。 本来都说好了,朱家大宴当晚就把事办了。 结果亲朋好友太过热情,再加上朱伯材直接把三成家产,都送给了朱琏。 没辙,朱琏只好留在朱家小住了几日,把相关事宜办妥。 为了琐事,连“夫妻之礼”这种正事都给耽误了,赵桓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第302章 钱庄大火 赵桓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内宅,把对朱琏的十年亏欠,分毫不差的弥补回去。 只可惜,光天化日之下,技术层面不好操作。 若赵桓胆敢冒进,向来恪守规矩礼节的朱琏,非把赵桓阉了不可。 就在这时,朱鹏跑了过来。 “姑父,朱门钱庄马上就要开业了,你真不去看看?” “长福虽然是你的心腹,可毕竟是个下人,光靠他一个人顶着,只怕撑不起场面来。” 赵桓兴致缺缺,满脑子都是朱琏,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撑不起来就不撑,朱门钱庄只不过是王府用来洗钱……咳咳……区区一个中转站而已。” “低调点也不是坏事。” “再说了,礼部那帮老驴,尤其是周浦,恨不得直接睡在本王身边,时时刻刻把本王给盯死。” “凡是商业上的事,本王和王妃都不好出面。” 虽然汴京的达官显贵,几乎人人都有产业,却没有哪个人会傻乎乎的跑到台面上。 所有生意,全部交给家中亲信打理,或是管家,或是族人,总之不能亲自插手,只管躺着分红利即可。 朱琏是朱门钱庄的东家,而管家长福,则是朱门钱庄的掌柜。 见赵桓不肯到场祝词,朱鹏也就不再强求,嘴上却还在嘀咕着。 “朱门钱庄已经存进去八万多两银子了,说起来,也算是汴京数得上号的钱庄了。” “如今正式开业,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外人会怎么看待此事。” 刚才还心不在焉的赵桓,听到这话,直接坐直了身体。 “八万两银子?谁存的?反正肯定不是本王,本王全部身家都没这么多钱。” 虽然赵桓靠着卖画,以及抄高俅的老底,搞了不少钱,但是自从得到易州,赵桓终于深刻的明白了一句至理名言:“赚钱如吃屎,花钱如拉稀”。 为了经营易州,几万几万的往里砸,就算是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么消耗。 除了在生日宴上,赵桓送给朱琏的一万两银子之外,再加上朱琏自己的小金库,共计往里存了四万两银子。 那么另外四万两银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该不会是银子下崽了?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见赵桓对朱门钱庄的一无所知,朱鹏索性直接伸手一指陈钊。 “王爷还是直接问他吧。” 见陈钊一脸坏笑,赵桓不由眉头微皱:“怎么回事?还不老实交代!” 陈钊挠了挠头,窘迫道:“凡是钱庄,背后都有大人物做担保,背景越硬,实力越强,我们这些储户的心里自然也就越踏实。” “放眼汴京的钱庄,除了蔡系党羽控制的钱庄之外,背景最硬的,自然就是朱门钱庄了。” “属下自然不会和蔡系有任何瓜葛,那么把银子存进朱门钱庄,也就理所当然。” 原来是这么回事,赵桓恍然大悟,眼神却骤然一厉。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钱?” 四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陈钊这小子虽然时常中饱私囊,但却是在赵桓默许的框架下进行,与其说是中饱私囊,倒不如说是赏赐。 根据赵桓的初步估计,陈钊能拿出三千两银子就不错了。 现在突然冒出个四万,鬼知道这小子,到底暗中坑了赵桓多少钱! 感受到赵桓眼神散发出来的腾腾杀意,陈钊吓了一跳,连忙辩解。 “王爷息怒,即便是借给属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大肆敛财,更不敢把手伸进王爷的口袋里。” “属下只往里存了一万两银子,而且其中一大半,都是我们整个陈家的财产。” “属下的钱,只占很小一部分。” 听到这话,赵桓的眼神这才缓和下来。 倘若这四万两银子都是陈钊的,那么赵桓还真得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提前卸磨杀驴了。 陈钊不断擦着额头渗出的冷汗,心里暗暗哆嗦。 “王爷这还没登基呢,就已经展现出了不亚于陛下的威严……” “若是将来真的继承了大统,等待陈家的究竟是飞黄腾达,还是秋后算账?” 意识到赵桓善用奸猾之辈,但却绝不会轻信之。 陈钊当即打定主意,以后必须更加规矩才行,他是否得势不重要,重要的整个陈家的未来。 赵桓不再理会陈钊,沉声问道:“还有三万两银子是哪来的?” 一旁的王大全,赶紧交代:“属下往里存了三千两银子,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朱鹏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赶紧凑到赵桓面前,踊跃表现起来。 “姑父,到头来这事儿你还得问我。” “嘿嘿,我可是全程帮衬着朱门钱庄开业,从头忙活到尾。” “光是翰林院的学士们,就至少往里存了一万两银子。” “剩下的,都是其余朝臣和富商。” 赵桓眉头微皱,竟有些一头雾水。 “朱门钱庄如此低调,怎么还会吸引这么多人往里存钱?” “连翰林院和朝臣都来了。” 朱鹏咧嘴一笑,看赵桓的眼神尽是崇拜,为了把陈钊和王大全挤掉,朱鹏可谓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赵桓的心腹。 “别看那些朝臣,表面对蔡系言听计从,实际上心里都有自己的一副算盘。” “鸡蛋自然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把钱放在王爷这,等于放在了皇家钱庄里,普天之下,还有哪个钱庄比朱门钱庄更安全?” “至于富商,更是见风使舵,把钱存哪踏实,自然是存在哪。” 一听这话,赵桓不由开始嘬后槽牙。 他创办朱门钱庄的初衷,纯粹是为自身服务,顺便帮朱琏“理财”。 结果一不留神,竟然变成了公共服务。 白出力的事儿,赵桓可不干。 他当即没好气道:“本王帮他们看着银子,年底还要额外给他们利息,凭什么?” “去告诉长福,以后凡是存入朱门钱庄的银子,按照千分之一收取管理费。” “而且,想要把钱存在朱门钱庄,必须先通过审核。” “资历不够,背景不干净的,一律免谈。” “而且凡是贪污受贿的脏钱,一律没收!” 第303章 丑陋的资本家 朱鹏可不管赵桓此举,究竟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 他的目标是超越陈钊,追赶长福,成为赵桓身边最得力的干将。 凡是从赵桓嘴里说出来的话,甭管对错,直接当成毋庸置疑的圣旨即可。 朱鹏扭头就跑,生怕动作慢了,帮王爷传话的宝贵机会,被陈钊和王大全抢了去。 赵桓直接站起身,背着手,在大堂里走动起来,嘴里小声发着牢骚。 “千分之一的管理费,四万两银子,一年下来才能赚四十两,本王简直是活菩萨在世,大宋第一等善人……” “要不然稍微提高一点,收个十分之一如何?” “一年四千两银子,才配得上本王的身份。” 陈钊差点被这话吓死,连忙哭丧着脸劝阻。 “王爷,可不能啊!” “我陈家存进去的一万两银子,可是多少年积攒下来的老本,一年就被收走一千两,十年就空了。” “我们一家老小,还指望着这笔钱衣锦还乡。” 王大全的冷汗也下来了,但是却不肯当面反驳赵桓,打肿脸充胖子道:“王……王爷说多少就是多少……” 王大全的嗓音都在颤抖,这可不是心甘情愿的态度。 赵桓也就随口一说而已,别说十分之一,即便是百分之一,朱门钱庄的储户也会顷刻间跑得一干二净。 就在赵桓暗暗苦恼,不知该如何从储户身上狠赚一笔时,朱鹏腿脚甚是麻利,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姑父,您的话已经交代下去了。” 赵桓随口问道:“可有储户撤资?” 朱鹏擦了一把脸上的热汗,嬉笑道:“王爷的命令一下,非但没人撤走,存钱的人反倒更多了。” “原本门口还有十几个商人在观望,一听这话,也不犹豫了,又往里存了二万两银子。” “现在钱庄里的存银,已经达到十万两了。” “嘿嘿,除了王爷的朱门钱庄,普天之下还有哪个钱庄,开业当天,就能吸收这么多存银。” 赵桓心里暗骂邪门,难道门槛不够高?还是说这年头的人,都有受虐倾向? 见赵桓眼神疑惑,朱鹏连忙解释起来。 “那些商人说了,王爷设的门槛越高,把银子存到朱门钱庄,心里就越踏实。” “而且有王爷做担保,朱门钱庄绝不会像其他钱庄一样,今天把银子存进去,明天银子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取银子,还要提前支会钱庄,短则等待三五日,长则等待一个月。” “把银子放在王爷这,自然是随存随取,极为方便。” 赵桓老脸一红,干笑了两声,厚颜无耻的接受了商人们的盛赞。 其实…… 就在刚才,赵桓都想好这笔钱怎么花了,先给易州拨款两万,再去置办些田地…… 随存随取?该死的随存随取! 朱鹏兴奋道:“王爷,赶紧开分号吧,不然只有一个朱门钱庄,这么多钱根本没地方放啊。” 钱庄开业的第一天,就被储户逼着开分号?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赵桓想都没想,一口拒绝:“开个毛!” “一万两银子,一年才赚十两银子,开个分号,少说也要投入几百两银子,本王才不干这种亏本买卖。” “就这一个钱庄,爱存不存!” 陈钊和王大全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感叹,天底下哪有像王爷这么做买卖的? 凡是干钱庄行当的人,都巴不得把分号开遍天下,吸收的银子越多越好。 反观赵桓,竟然满脸的不情愿,仿佛银子多了烫手一样。 陈钊试探性的提醒了一句:“王爷,您是不是……不懂钱庄?” 赵桓眉头一挑:“这么说,你懂?” 一听这话,陈钊顿时有了底气,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在朱鹏和王大全满脸嫉妒的注视下,得意洋洋的介绍起来。 “王爷可知,为何钱庄白白给储户照看银子,还要额外支付利息?” 赵桓耸了耸肩:“这个我懂,拆东墙补西墙嘛。” 陈钊咧嘴坏笑:“王爷只说对了一半,有个东西叫做……银票。” “只要朱门钱庄的名气足够大,存取银子方便,那么天底下的人,都会承认朱门钱庄的银票。” “到时候储户来取银子,除非有特殊要求,否则根本就不用给银子,只需交付银票即可。” 听到陈钊这么一分析,赵桓当场茅塞顿开,兴奋的直拍大腿。 对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众所周知的银票,其实存在历史并不长,而源头就在北宋。 因为北宋的商业极其发达,别说跨国贸易,就连跨海贸易都极为成熟。 大宗交易的时候,每次都携带大量现银,着实不方便,银票自然也就应运而生。 之前赵桓也用过银票,只是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开了钱庄,赵桓才终于意识到,银票的价值有多大。 见赵桓终于来了兴趣,陈钊立刻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若是钱庄里有十万两存银,就算是最保守,也可以兑换成五万两银票。” “换言之,留五万在钱庄内应急,剩下的五万,以银票作为担保,可由王爷自行支配。” “用别人的钱,做自己的买卖,岂不快哉?” 赵桓曾最痛恨资本家,结果现在他自己反倒成了资本家…… 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行当,说到底,最重要的是必须有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否则把存银亏进去,那可就麻烦了。 可是其他钱庄都是靠放贷,吸百姓的血,才能做到稳赚不赔,赵桓自然不屑这么干。 陈钊知道赵桓不可能压榨百姓,所以连忙献策。 “现在金人扣关,虽然北方民间贸易依旧频繁,但大宗交易却越来越少。” “而南方的航运依旧如火如荼,王爷可走航运这条路,直接把分号开到南方。” 赵桓眉头一挑:“怎么,你又懂了?” 陈钊昂首挺胸,甚是得意的瞥了王大全和朱鹏一眼,仿佛在说,你们这两个文盲,想要跟我斗还嫩点。 “航运并非稳赚不赔,最怕天灾,出一次事,就可能赔进去几万两银子。” “但相应的,也极为暴利,只要成功跑几次,就能把本赚回来。” 第304章 大掌柜 陈钊并非汴京本地人,祖籍在秀州,准确来说是秀州上海浦,或者说是上海镇。 陈家祖上,本就是依靠航运发的家。 大中祥符二年,由于彼时的上海已经极为繁荣,真宗皇帝便在上海镇设立了专门的税收机构,上海酒务。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陈家开始接触仕途,后来上海市舶提兴司设立,陈家便在其中担任要职,直到陈钊的爷爷被调任汴京,陈钊一家才跟着北上。 可以说,放眼整个汴京,就没有比陈家更懂航运的了。 毕竟“服务航运贸易”,可是陈家的老本行。 赵桓根本没有料到陈钊这个马屁精,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既然有专业领域的人才,赵桓自然不会放过躺着赚钱的机会,当即起身走到陈钊身边,拍抚着陈钊的肩膀,毫不吝啬的予以肯定和夸赞。 “跨海贸易,确实是个好买卖,只可惜本王是典型的北方人,对于航运知之甚少。” “现在有你相助,所有的问题都不成问题了。” “陈钊,你可真乃本王之臂膀也。” 此言一出,陈钊感动的稀里哗啦,眼眶饱含热泪,恨不得直接跪下给赵桓磕一个。 他攥着拳头,激动道:“王爷,您知道属下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属下敢在这放下豪言!” “天上地下,就没有比属下对王爷还忠诚的人,属下愿栖身于王爷羽翼庇护之下,助王爷万丈光芒,普照大宋江海山河。” 站在一旁的王大全和朱鹏,看向陈钊的眼神尽是羡慕嫉妒恨。 任谁也没想到,朱门钱庄一开,这家伙反倒有了用武之地。 眼瞅着陈钊就要成为王爷帐下第一人,万大全和朱鹏心急如焚,脚指头都快把鞋底抠破了。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人无完人,即便是本王也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不善经商。” “航运虽然暴利,但风险也极大,倘若由本王操盘,只怕是连底裤都会赔进去。” “所以本王决定,将航运一事,全权交由你来打理。” “上至资金调配,下至人员任用,事无巨细。” “本王只需要年底分个红利即可。” 陈钊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只因他听出这话的味道,似乎有点不对劲…… 陈钊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而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王爷所说的全权负责,是字面意思还是……” 不等陈钊问完,赵桓已经直接打断:“本王不是说了吗?除了分红之外,本王一律不管。” 一旁的朱鹏妒火中烧,嘴里小声嘀咕:“姑父也太信任陈钊了吧?” “像陈钊这样奸猾阴险之辈,绝担不起这等信任。” “姑父,您三思……” 就在朱鹏意图上前劝阻的时候,王大全伸手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普天之下,唯有陈钊才能担此大任。” 朱鹏嘴巴长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向王大全,不明白这家伙翻脸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 明明刚才还一脸苦大仇深,现在又无条件的全力支持陈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朱鹏捋清头绪,陈钊已经委屈的差点哭出来了。 “请王爷明鉴,属下可担不起这等重任。” “想要发展航运,不往里砸个几万两银子,想都别想。” “建造一艘能够远洋的海舶,光是底船就要三千多两银子,加上船帮和船舱等基础物件,才算是能够出海的裸船,如此就要七千两银子。” “事先准备货物,以瓷器、茶叶和绸缎等为主,又要砸进去几千两银子。” “而且出海一次就要一年半载,少说要雇佣上百船员,吃喝拉撒又是一大笔钱。” “抵达目的地,还要上下打点……” “为了避免遇到海盗,随船的护卫也必不可少……” 说着说着,陈钊眼睛里已经开始泛起泪花:“最少也要二万五千两银子,才能出海,这么大一笔钱,属下可负担不起。” 看着陈钊一脸生无可恋,朱鹏这才明白,为何王大全声称,普天之下唯有陈钊才能胜此重任。 朱鹏瞬间喜笑颜开,跟着王大全站在一旁看起热闹来。 赵桓则板着脸,拍打着陈钊的肩膀,没好气道:“你小子是不是傻?” “这么大的买卖,可算是给你们陈家积攒下了家业。” “每年只需要给本王分五成红利即可,剩下的利润,还不是都进了你的腰包?” 啊?! 五成利? 陈钊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王爷,您这要是要把属下往死了逼啊。” “您一文钱都不出也就算了,还要平白分走五成利,属下即便是对王爷再忠心耿耿,也不能把整个陈家都搭进去。” “即便是狮子大开口,也没您这么夸张。” 看着陈钊恨不得一头撞死的苦闷模样,赵桓心里暗觉好笑,当即调侃起来。 “本王有意把你培养成王府大掌柜,事实证明,你这小子根本靠不住。” “本王这个伯乐,已经站在这了,就是不知千里马所在何处。” “算了算了,航运一事暂且先放下,以后有了可靠的人才,再提也不迟。” 陈钊的心情可谓一个跌宕起伏。 原本已经跌入谷底,此时却又直冲云霄。 “王爷……您刚才说什么?” “王府大掌柜?!” 赵桓轻哼一声,鄙夷道:“本王以一己之力,支撑整个易州战事,何其艰难?” “有蔡京在中间卡着,陛下对本王又一直心存芥蒂,京中六部全特娘的装死,钱从哪来?还不是要靠本王自己赚。” “只是有礼部和宗正寺约束,本王不便直接涉足商道,王府未来的诸般生意,都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大掌柜,出面打理。” “长福虽然忠诚不二,但在做生意方面却有些牵强。” “本王说的这些,你可都明白?” 陈钊点头如捣蒜,愧疚的泪流满面:“能得到王爷如此栽培和信任,属下感激涕零,航运贸易所需本金,我陈家全包了!” 第305章 生财之道 陈钊之所以愿意出钱,承担航运的巨大风险,全都是因为“大掌柜”这三个字。 只要易州还在打仗,赵桓就始终缺钱。 战争乃是最恐怖的吞金巨兽,从开打之前就要进行大量的投入,作战中持续消耗,战后重建或是赔款,又是一大笔钱。 连一个巨大的帝国,都可能被一场战争拖垮,更何况个人? 究根结底,赵桓想要打仗,横竖离不开一个“钱”字,既然指望不上朝廷,那就只能发展自己的生财之道。 航运只是其一,将来王府的产业,势必要触及方方面面。 光是一个“贸易”,就涵盖了跨海贸易,跨国贸易,漕运等。 一旦王府的产业全部建立起来,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大,可想而知! 赵桓所谓的“躺着收五分利”,等于变相把五分利,留给了下面的人,而大掌柜自然能够从中拿到大头。 换言之,王府和陈家的利益将彻底绑定,一荣俱荣! 二万五千两银子虽多,但若是能够与王府结下血盟,绝对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陈钊暗暗发誓,即便是倾家荡产,也要帮赵桓把航运买卖给干起来。 殊不知,赵桓心里有着自己的衡量。 将朱门钱庄发扬光大,便可反哺其他产业,航运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赵桓如此重用陈钊,就是为了让这家伙,把心思都用在商业上。 若是一直留在赵桓身边,即便始终是一介布衣,将来也必然会干预政治。 到那时,以赵桓对陈钊的了解,可以笃定,这厮必定是个巨贪,比起蔡京童贯之流,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其将来搜刮民脂民膏,倒不如直接靠着做生意把这小子喂饱。 陈钊自然知道赵桓的良苦用心,他站起身,擦了一把眼泪。 “属下这就回去,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父亲,即可召开家族大会,筹措资金。” 赵桓挥了挥手,示意陈钊可以退下了。 几乎是陈钊前脚刚走,朱鹏就凑了上来:“姑父若是想涉足商界,完全可以由朱家操办,何必把大掌柜这么重要职位,交给一个外人?” “姑父别多想,我不是要挑拨离间,只是单纯看陈钊不爽而已。” 面对朱鹏的疑问,赵桓直截了当的回了一句:“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一脸呆愣的朱鹏,扭头朝着内宅走去。 过了许久,朱鹏才挠着脑袋,苦闷费解道:“我哪句话说错了?” 王大全摇头感叹:“你是王妃的亲侄子,而王爷是皇长子,只要易州战事一切顺利,将来王爷势必继承大统。” “定王府乃是王爷的潜邸,所有的一切,都会带进宫里。” “而你则会成为……外戚!” 听到这,朱鹏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赵桓乃是大宋王爷中的异类,不仅暴戾疯狂,而且冷静理智的可怕。 普天之下,能够得到赵桓完全信任的人,只有区区四人。 朱琏和郑庆云以及长福,最后便是岳飞。 即便是陈钊和王大全,也只能算是得力干将,绝对称不上心腹。 赵桓这个最不像王爷的王爷,反倒……最像国君,他希望朱家很强,但又绝不希望朱家太强。 毕竟朱家的宗族势力太大,疯狂起来,连家主都可以直接废掉。 这样的外戚,一旦得势,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朱鹏想要跟随赵桓左右,只能尽量让自己成为长福,而不是成为陈钊。 朱鹏连忙冲王大全作揖行礼:“多亏了王兄指点迷津。” “我们朱家,依靠王妃,注定会成为大宋最尊贵的宗族,这就够了。” “至于实权,不敢奢望。” “以后咱们兄弟俩,可要多走动啊,同仇敌忾,对付陈钊那个狗贼!” 面对朱鹏的真诚拉拢,万大全却轻哼一声,提不起半点兴趣。 “咱们还是各玩各的吧,驱虎吞狼这一招,对我没用。” “陈钊确实是个烂人,但你也不是什么好货,除了长福之外,王爷身边只能有一个忠臣,也只能是我!” 望着万大全的背影,朱鹏不由暗暗感叹。 “姑父身边怎么这么多妖魔鬼怪!” 对于陈钊和王大全以及朱鹏三人的明争暗斗,赵桓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什么帝王权衡之术,赵桓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是单纯觉得好笑而已。 至于朱门钱庄那边,门口拴着长福那条恶犬,自然没人敢去闹事。 红燕馆文社,也有李师师坐镇。 航运贸易,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妥,光是准备海舶就要一年半载,急不得。 就在赵桓梳理着头绪,确保没有什么纰漏的时候,一阵非议,引起了赵桓的注意。 循声望去,只见墙边站着两个小侍女,正眉飞色舞的聊着八卦。 “陈玉姝去洗衣房已经五天了,一点回来的征兆都没有,恐怕是没戏了。” “毕竟是底层出身,一身的习气,都把后妃给带坏了,王妃只是罚她去洗衣裳,已经算是给王爷留足了面子。” “是啊,毕竟是王爷带回来的人。” “这个陈玉姝,哪都好,唯独习气太重,根本就不是个伺候人的料。” “这叫什么话?她不伺候人,难道让人伺候她不成?” 二女聊得正起劲,突然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呼吸声,扭头一看,差点吓死。 赵桓侧着耳朵,都快贴到侍女脸上了。 “呀!王爷?!” “奴婢该死,再也不敢偷懒了。” 两个小侍女低头认错,显得极为紧张。 赵桓却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慌什么?王妃又不在。” “陈玉姝被赶到洗衣房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名叫小桃的侍女,连忙解释:“前些日子陈玉姝私自带后妃离府上街,被王妃抓了个正着。” “后妃被禁了足,陈玉姝则被罚去了洗衣房,这都过去五天了。” 赵桓这几天一直在关注易州战事,对此内宅发生的事,自然是一无所知。 得知郑庆云和陈玉姝受罚,赵桓虽然心疼,却不敢直接向朱琏求情。 毕竟朱琏才是内宅的主人,就连赵桓都得看朱琏眼色行事。 第306章 做自己就好 不过赵桓在了解情况后,还是第一时间推开了郑庆云的房门。 本以为郑庆云会十分委屈,结果眼前的一幕却令赵桓大跌眼镜。 正在被禁足的郑庆云,非但没有吃半点苦头,反倒舒舒服服的躺在藤椅上,旁边摆着新鲜甘甜的瓜果,身后还站着小夏,正在给她揉肩。 赵桓楞在门口,心里感叹,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混吃等死的日子,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见到赵桓突然出现,郑庆云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把裸露在外面的两只纤纤玉足藏到裙摆下面。 此举倒不是为了防备赵桓,而是担心被仆人看见,免不了又要被朱琏惩治。 “王爷,您怎么来了?” 看着郑庆云羞答答的模样,赵桓不由一阵好笑:“这是本王的府邸,本王为何不能来?” 郑庆云的小脸更红了:“王……王爷误会奴家的意思了。” “自从离开朱家后,王爷就一直公务缠身,再也没来过奴家房间,此时突然回来,奴家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易州战事操心费力的赵桓,确实忙得焦头烂额,就算是回到内宅,也是倒头就睡。 连当王爷都如此辛苦,若是将来真继承了大统,前朝后宫相隔甚远,想要和爱妃们见一面,岂不是难比登天? 这也是赵桓抵触储君之位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郑庆云脸颊羞红,低着头很是难为情,她是小地方出来的,在她的家乡,风气远没有汴京这么开放。 也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才能放松些,结果却被突然闯进来的赵桓撞见。 虽说二人已经私定终身,可毕竟还没有行“夫妻之礼”,被赵桓看见身上的部位,哪怕只是一双玉足,也使得郑庆云面红耳赤。 赵桓的洞察力何其敏锐,一眼就看见了郑庆云脚掌侧面的一抹红色。 不等郑庆云反应过来,赵桓已经单膝跪地,左手抓住郑庆云的脚踝,右手扶住脚掌,仔细观察起来。 赵桓洒脱惯了,自然觉得没什么,但是这个举动对于郑庆云而言,震撼性何其之大! “啊?!” “王爷,您这是干什么?莫要折煞奴家。” 郑庆云想要起身,结果赵桓只是抓住她的玉足往上一抬,郑庆云便失去重心,重新躺回了藤椅上。 “慌什么?本王只是给你检查一下脚,又不是要吃了你。” 赵桓不理会面红耳赤,浑身绷紧的郑庆云,仔细观察后,果然发现郑庆云的小脚被磨红了一片。 “既然鞋不合脚,那就换一双,王府虽然现在用钱的地方多,但也不至于连一双新鞋都买不起。” “小夏,你乃是内宅的近侍,为何连后妃都伺候不好?” 面对赵桓的训斥,小夏反倒一脸委屈。 “这可怪不了奴婢,这双鞋穿起来本就不舒服,乃是用来给后妃学习仪容仪态的工具。” “而且还是王妃殿下,从朱家带回来的。” “王妃嫁到王府之前,穿着它可是遭了好久的罪。” 赵桓当然知道,朱琏也是为了郑庆云好,希望郑庆云可以拿出后妃该有的姿态,将来正式嫁过门,也不至于遭人诟病。 毕竟后妃代表的可不只是自己,若是出了差错,礼部或许不会直接找后妃的麻烦,但绝对会参赵桓一本。 可是看着郑庆云洁白无瑕的小脚,被磨的通红一片,赵桓就忍不住心疼。 “这规矩不学也罢。” “大不了以后,凡是正式场合,皆由王妃出面,后妃只管活的自在些就是。” 朱琏的威严端庄,乃是与生俱来,不是勤学就能学会的。 而且朱琏吃了那么多的苦,赵桓本就心疼,他可不希望郑庆云把这些苦再吃一遍。 见赵桓如此关心自己,郑庆云瞬间被幸福感所包围。 可是脚掌被赵桓攥在手里,而且还是当着小夏的面,郑庆云不由呼吸阵阵急促。 “王……王爷对奴家的好,奴家都记在心里。” “可姐姐也是为了奴家好,奴家不想让姐姐失望。” “虽然有王爷护着,城中的坏人不敢拿奴家怎么样,可是嘴巴却始终不饶人,即便是不敢当面议论,私下里也是非议不断。” “奴家曾为奴为妓,此乃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叫奴家贱人,奴家其实心里都知道。” “姐姐对奴家如此严厉,就是希望奴家能够摆脱昔日的污浊,抬起头来,堂堂正正的做人。” 朱琏的一番苦心,郑庆云不仅知道,而且心怀感恩,赵桓也颇为欣慰。 但有些话,赵桓还是要说出来,省的这丫头走弯路。 “你永远都成不了第二个朱琏,你可知道?” 郑庆云用力点了下头:“奴家知道,而且……奴家还知道,王爷根本就不希望奴家成为第二个姐姐。” “王爷只想让奴家做自己。” 既然郑庆云什么都懂,那赵桓也就没必要再浪费口舌了。 一旁的小夏,反倒撅着嘴,不开心了。 “王爷如此心疼后妃,怎么也不见你去哄哄王妃。” “王妃整日顾前顾后,内宅被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还不是因为吃了苦,流了汗?” “连奴婢都看不下去了。” 没想到,区区一个侍女,都敢数落赵桓,真是反了! 赵桓直接白了小夏一眼,没好气道:“你懂什么,本王这是在攒大招!” 哈? 小夏一头雾水:“何为大招?” 赵桓脸上顿时写满了期待:“总之晚上就知道了,你个小丫头片子,莫要胡乱打听大人的事,免得玷污了你那纯洁无瑕的心灵。” 听到这话,小夏顿时明白了什么,当即放肆无比的娇笑起来。 “我知道了!” “嘻嘻嘻,难怪昨天王妃让奴婢把床都换了,不止,连被褥都一并换成了新的。” 哦?! 有这等事! 赵桓心中大为赞叹,不愧是王妃,果然是事无巨细,心思周到。 赵桓不禁对今晚将要发生的事情,更加期待了。 十年孤守,就看今朝! 第307章 王府的蛀虫 郑庆云也听出了端倪,小脸瞬间羞的通红,她可没有小夏那般洒脱,什么话都敢说,当即低下头,不敢搭话。 突然她又想起什么,连忙抬头看向赵桓,小声道:“王爷能否给玉姝求求情?” “玉姝是个好姑娘,对待奴家极为真诚,奴家敢担保,玉姝绝没有任何坏心思,只是有些时候言行举止,入不了姐姐的眼。” 对于这件事,赵桓也颇为无奈。 陈玉姝是个什么样的人,赵桓比谁都清楚。 可问题在于,朱琏恪尽职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府着想,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 陈玉姝乃是半路出家的和尚,根本没有系统性的学过皇家礼仪,自然是错误频出。 朱琏没有直接把陈玉姝轰出内宅,已经是给足赵桓面子了。 “等会本王去洗衣房看一眼,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本王吹吹枕边风,这事儿应该就翻篇了。” 此言一出,房间里再次回荡着小夏的娇笑。 “哈哈哈,也就是王爷能说出这种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才是王府真正的主人。” 赵桓也不想和小夏贫嘴,可问题是这丫头每次说的话,赵桓都想怼她两句。 “王妃不是主人,谁是?” 小夏吐了吐舌头,俏皮道:“也是,整个王府上上下下,都要听从王妃的命令,就算以后有了产业,也要由王妃拍板做主。” “王爷不仅是皇长子,更是陛下钦点的大宋首王,何等的尊贵?” “王爷可是将来大宋的主人。” 赵桓懒得和小夏啰嗦,直接转身朝着洗衣房走去。 洗衣房也分内外,外房盥洗仆人的衣物,内房自然是盥洗王爷王妃的衣物。 同是洗衣房,但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陈玉姝被罚去了外房,赵桓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叱骂声。 “你是干什么吃的?这点衣服,到现在都没洗完,真是个吃干饭的废物。” “别以为在内宅干了几天,就真把自己当成王妃的心腹了,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来路!” “内宅的侍女,都是自幼学习礼仪规矩,再看看你,笨手笨脚,除了会惹王妃心烦,你还会干什么?” “若不是王爷把你带回来的,我早就拿竹板抽你了!” 赵桓眉头一皱,如果不是亲自来洗衣房,他还真不知道王府里也有如此“厉害”的人。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衣,头戴小帽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左手攥着茶壶,右手拎着竹板,摆出一副总管的架势。 赵桓依稀记得,此人确实是前院的杂务总管。 随着王府得势,便招募了一批新的仆人,此人就在其中,好像叫什么……全贵。 而此时正被全贵叱骂的陈玉姝,则蹲在木盆旁,卖力的搓洗着衣裳。 陈玉姝本就是穷苦出身,这种粗活累活,自然可以轻易胜任。 可问题在于,全贵给她分配的任务实在是太繁重了。 整个外房,七成仆人的换衣衣裳,足足三百多件,全部扔给了她。 来到洗衣房五天,她除了睡觉吃饭,剩下的时间都在洗衣裳,可即便如此也才洗了一半而已。 面对全贵的叱骂,陈玉姝既不还嘴,也不委屈,只是默默的低着头,搓洗着根本就洗不完的衣裳。 陈玉姝越是不吭声,全贵就越是来气。 “瞧你那德行,一点眼力价都没有,闷葫芦一般,难怪总是惹王妃心烦。” “到了这,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学规矩,否则小心我要你好看!” “哼,真是个穷命,跟你那个赌鬼爹一样!” 如果全贵只是嘴巴刻薄一些,赵桓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小夏也好不到哪去。 正是因为这些“难搞”的人存在,王府才被人敬畏。 可是往人心窝子里戳,而且人格侮辱,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桓刚要出言呵斥,却见陈玉姝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栽进了水盆里。 还没等赵桓反应过来,全贵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陈玉姝的头发,将她从水盆里拽了出来。 紧接着抄起竹板,重重的打在陈玉姝的肩膀上。 “你个没用的东西,故意跟我在这使坏!” 冷不丁挨了一竹板,陈玉姝痛呼一声,结果却招致全贵更加凶狠的殴打。 竹板一下下的抽在陈玉姝的后背上,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咒骂。 “贱骨头!”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有本事你就把衣服脱了,向王爷展示你身上的伤痕。” 陈玉姝吃不住痛,终于开口哀嚎起来,却并非求饶,而是大声质问:“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王妃殿下说了,只要把侍女的衣裳洗完就可以回去了,我是内宅的近侍,岂能给男仆洗衣裳?” “你分明是故意刁难我!” 见陈玉姝还敢顶嘴,全贵更是怒火中烧:“我就是刁难你,你能如何?” “之前我让你跟王妃美言几句,把我妹妹调到内宅,你却眼高于顶,根本不理会我。” “我可是杂务总管,有求于你,乃是你的福气,你这贱人才来王府几天,就敢如此嚣张。” “落在我手里,我自然要让你好看!” 说到这,全贵拿起竹板,对着陈玉姝的小腿就是一下。 力道不重,可是却疼的陈玉姝直抽凉气。 原来全贵为了刁难陈玉姝,故意不给她小凳,以至于陈玉姝一直蹲着洗衣裳,双脚早就麻的失去知觉了。 但她就是不肯求饶,更不肯求救,生怕被王爷知道后,回去怪罪王妃。 陈玉姝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遭到全贵如此欺负,她再也忍不住了,对着全贵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 “你找死!” 疼痛令全贵瞬间失去理智,举起竹板,准备对着陈玉姝的后脑狠狠敲下去。 就在这时,手腕却被赵桓一把抓住。 “谁敢插手老子的事!” 全贵猛地转身,怒不可遏的嘶吼着,结果看到站在面前,满脸冰冷的赵桓,瞬间恢复了理智,紧接着整个人一软,当场吓瘫了。 浑身湿漉漉的陈玉姝,半跪在地上,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赵桓,向来坚强的她,竟委屈的掉眼泪。 第308章 尽管给本王刁蛮 “王爷……” “奴婢又给您丢人了……” 陈玉姝见到赵岑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告状或是叫屈,而是心怀愧疚低头认错。 陈玉姝心里也明白,她是承蒙王爷的厚爱,才能成为王府侍女,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多少人都看在眼里。 每犯一次错,都相当于给王爷抹了一次黑。 被全贵如此羞辱刁难,陈玉姝却始终不吭一声,并非不敢反抗,而是不愿反抗,她觉得辜负了赵桓的信任。 这丫头懂事的让人心疼。 赵桓语重心长道:“本王早就说过,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去告诉我。” “你既然是本王带进来的,自然由本王负责。” “难道你以为,在这里默默受苦,就算是维护本王了?” “我定王府的人,从不受人欺负,你也是逆来顺受,就越是给本王丢人。” 面对赵桓的训斥,陈玉姝的脑袋压得更低了。 就在这时,赵桓直接把竹板扔到陈玉姝面前,嗓音威严凌厉:“全贵是如何打你的,你便如何打回去。” “本王看重你,就是因为你有着王府其他侍女,所不具备的勇气。” “什么狗屁规矩,以后不必再学,你就是你。” “若是可以肆意受人欺负,你又如何接替小钗的位置?哼!小钗在世时,即便是京中的官宦千金都不敢轻易开罪她!” 听到赵桓这番话,陈玉姝如梦方醒,她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向赵桓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王府,所有人都希望陈玉姝可以知书达理,与其他侍女一样,悉心温柔的侍奉着主子的衣食住行。 唯独王爷,却始终希望陈玉姝能够保持初心。 是啊! 王府里的所有侍女,全都知书达理,体贴入微,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她需要做的是接替小钗的位置,成为王妃身边的爪牙。 陈玉姝脸上的委屈与愧疚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捡起竹板,看向全贵的眼神越发犀利。 全贵早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他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玉姝姑娘,你……你可不能怪我啊。” “毕竟我也是听命行事,让你来洗衣房学规矩,乃是王妃的意思。” “你若是对我出手,就是违背王妃的命令。” 见陈玉姝不为所动,全贵连忙转身冲赵桓哀求。 “求王爷开恩,饶恕属下这一回吧,属下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看着全贵可怜兮兮的模样,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怜悯,反倒毫不犹豫的抬起手,一巴掌抽在全贵的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全贵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后槽牙都喷了出去。 “苦劳?你也配说这句话?” “王府落难时,可曾有你?你才来王府几天就有苦劳了?” “本王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你小子如何仗势欺人,定王府绝不允许出现你这样的败类。” 全贵彻底绝望,他怎么都想不到,尊贵无比的王爷,会亲自跑到洗衣房这种地方来。 激怒王爷,连朝中权臣都要被拔掉一层皮,更何况他一个仆人? 虽然院子里有不少仆人侍女,但是却没有几个同情全贵的。 毕竟这厮,自从成为了杂务总管后,可是没少欺负其他仆人侍女,今日撞在了王爷身上,算他活该。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玉姝,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连报仇的勇气都没了?” 陈玉姝攥着竹板,咬着牙,直接朝着全贵的脑门敲了下去。 啪! 先是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杀猪般的嚎叫。 竹板太薄,再加上陈玉姝一介女流,根本就没有开颅的力气,所以卯足了劲儿敲下去,也只是打的全贵龇牙咧嘴,痛呼不已,却并不会危及生命。 “你这该死的!” 陈玉姝不断举起竹板,重重的抽打在全贵身上,发泄着连日来积攒的怨气。 “就是因为我不肯帮你传话,你就如此羞辱凌虐我?我凭什么要受你的气。” “王妃罚我来这里盥洗衣裳,我自然不敢迟疑,但再怎么说,我也是内宅侍女,就算是要打,也是小夏出手,哪里轮得到你!” “这几日,你对我所有的刁难羞辱,我原原本本的全都还给你。” 陈玉姝彻底爆发了,不断挥舞着竹板,一下下的抽打在全贵身上,任凭全贵如何求饶,都无法得到陈玉姝的丝毫原谅。 这才是赵桓记忆中的陈玉姝,敢跟任何人拼命的彪悍丫头。 朱琏让陈玉姝学规矩,自然也是好心,但是磨掉陈玉姝的戾气,让她变得和其他侍女一样,却未必是好事。 就在这时,小夏闻讯跑了过来。 她是内宅的总管,见陈玉姝正在修理全贵,便马上明白,这一切都是赵桓的意思,也就不再干预,只管一旁看着。 赵桓则瞥了小夏一眼,冷冷道:“内宅侍女都归你管,既如此,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准碰内宅侍女一根汗毛。” “你可知,本王如此区别对待内宅侍女,是何原因?” 小夏冰雪聪明,自然马上明白:“内宅侍女,都是王爷和王妃的贴身心腹,更是朝夕相处的家人一般。” “既然是家人,自然要相互维护。” “而且……若是内宅侍女心里有了怨气,便随时都可能对主子不利。” 没错! 这就是为何,凡是府邸都要分前院和内宅。 凡是能够进入内宅的仆人,都是主子的心腹,倘若心里有了怨气,这些内宅侍女,随时都可以下毒,把主人给毒死。 毕竟主人的衣食住行,都要经过这些内宅侍女的手。 赵桓再次抬起手,一指陈玉姝,冲着小夏低喝道:“王妃既然能把后妃当成妹妹对待,你自然也要如此对待陈玉姝。” “倘若陈玉姝再受人欺负,本王就先惩罚你!”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夏,此时却低着头,不敢有半点搭茬:“奴婢记住了。” “以后谁敢再欺负玉姝,我便撕烂了他!” 第309章 夫妻不睦 听到赵桓的一席话,陈玉姝感动的稀里哗啦,能够得到赵桓的庇护,她已经死而无憾。 就在这时,一个小侍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桓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求王爷饶我大哥一命吧。” 赵桓一眼认出,这小侍女乃是王府的“老人”了,早在王府落魄时,她就伺候在左右。 只可惜内宅不需要太多人,所以她才没有选进去。 赵桓盯着小侍女,没好气道:“难怪这狗东西能够成为杂物总管,你在这里面出了不少力吧?” 一听这话,小侍女瞬间脸色煞白。 小夏见状,连忙跑到赵桓身边解释起来。 “请王爷不要怪她,她和奴婢还有小钗都是姐妹,杂务总管的职务,是小钗许给她的。” “如今小钗不在了,奴婢和长福便商量了一下,将这职务交给了她兄长。” 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桓立刻意识到,全贵想把妹妹塞进内宅,并非是事先串通,而是哥哥盼着妹妹好,好心办坏了事。 即便如此,赵桓依旧盛怒难平,他这辈子最记恨的就是什么狗屁人情世故。 赵桓一抬手,陈玉姝立刻停了下来,而全贵已经被打的直抽搐。 “小夏,你和长福,一个是内宅大侍女,一个是管家,自然有职务调派委任的权力。” “但本王最讨厌任人唯亲。” “王府无小事,这种靠着攀关系上来的人,如何能够尽心打理王府?” 小夏自知此事理亏,因此也不辩解,只是低着头领罚。 赵桓直截了当道:“将全贵赶出王府,永不得录用!” “其妹不知情,故而不罚。” “至于小夏和长福,用人不善,不罚不足平人心,罚没小夏三个月工钱,长福半年工钱,以儆效尤。” 小夏哪敢迟疑,连忙应下:“奴婢心悦诚服,以后绝不敢再犯。” 小侍女见哥哥没有丢掉性命,已经感恩戴德,连连跪地磕头:“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在场的侍女仆人,虽然没有任何反应,但心里却对赵桓的处罚,极为支持。 毕竟很多王府的老人,都还在前院忙活着,凭什么一个刚进府没几天的人,就能直接爬到杂物总管的位置? 身居高位也就算了,竟然还仗势欺人,如今被逐出王府,自然是活该。 赵桓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现场的侍女仆人,语气冷厉道:“凡是在王府担任职务者,若是才不配位,都给我小心点,只要被本王揪出来,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 “至于想把家人塞进王府,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 训完话,赵桓便不再迟疑,直接一挥手,示意陈玉姝可以离开洗衣房,返回内宅了。 小夏见状,也赶紧跟着陈玉姝一起离开。 结果刚走出洗衣房,小夏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玉姝有些措手不及:“小夏姐,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可别吓唬我。” 小夏不断擦拭着眼泪,又是委屈又是畏惧:“王爷向来对外强硬,对内和善,今天却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我都快被吓死了。” “而且……而且……” 小夏泣不成声,像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一般。 在陈玉姝的一再追问之下,小夏才终于解释起来:“王爷罚我,自然是在警告王妃。” 听到这话,陈玉姝不由愣了一下:“警告王妃?!” “不会吧……” “王爷向来将王妃视为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无比宠溺,怎么会怪王妃?” 小夏却擦着眼泪,无比笃定道:“你不懂!” “王妃吃了太多的苦,生怕今日王府的成就,变成镜花水月,所以她谨小慎微,生怕任何人出错。” “强加给咱们的这些规矩,也都是王妃苦怕了。” “王爷敲打我,便是提醒王妃,莫要太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玉姝恍然大悟,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王爷将矛头指向了……王妃。 不一会儿,小夏就把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琏。 自从朱伯材将朱家三成产业交给朱琏后,朱琏便忙得焦头烂额,光是一笔笔的乱账,就足够让她头疼了。 得知陈玉姝被全贵刁难羞辱,王爷动怒,朱琏不由长叹了口气,合上了账本。 “王爷除了让玉姝回内宅,还说了什么?” 小夏连忙回答:“王爷似乎……不希望陈玉姝知书达理,陈玉姝越彪悍越刁蛮,王爷就越喜欢,还说只有这样才能保护王妃和后妃。” 朱琏若有所思,片刻过后,她不仅摇头苦笑起来。 “既如此,那就是本宫错了。” “去把玉姝叫来,本宫有话跟她交代。” 等陈玉姝被叫到内宅书房,朱琏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质问道:“你把全贵给打了?” 陈玉姝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低着头承认了。 “全贵欺负奴婢,奴婢气不过。” 朱琏又问道:“你是侍女,全贵是杂务总管,侍女打总管,岂不是以下犯上?” 这话很严重,不出意外的话,下一刻陈玉姝就会被拖出去,直接打个半死,扔出王府。 面对最讲规矩的王妃,陈玉姝后背发凉,但依旧没有半点犹豫掩饰。 “若是再来一次,奴婢还是会打他!” “奴婢是内宅的人,更是与王爷王妃朝夕相处的人,岂能受人欺负!” 就在小夏暗暗为陈玉姝捏了一把冷汗时,朱琏冰冷的脸色却恢复了笑意。 小钗的回答,令朱琏很满意。 其一,她将殴打全贵一事,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字不提赵桓。 其二,即便明知是错,依旧选择一条道走到黑。 这丫头,倒是具备了小钗一半的厉害。 朱琏低下头,继续看着账本,轻描淡写道:“本宫不希望王府的侍女仆人,因不守规矩,而给王爷惹来事端。” “御下无方,乃是本宫的失职。” “不过……” “王爷说得对,贴心的侍女已经够多了,也该有一两个逆骨。” “以后只要你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单纯只是有些不好的习气,本宫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310章 夫妻密谈 意识到朱琏根本就没有惩罚自己的意思,陈玉姝受宠若惊,连忙低头行礼:“王妃厚爱,奴婢受宠若惊。” “后妃那边……” 不等陈玉姝说完,朱琏已经直截了当的打断:“你是侍女,郑庆云是后妃,不可混为一谈。” “规矩可以不守,但必须要懂,若是有朝一日,陛下或是宫中贵人召见她,她连逢场作戏都不会,岂不是转眼就香消玉殒?” 陈玉姝明白了朱琏的良苦用心,便不再为郑庆云求情,毕竟这是成为后妃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陈玉姝退出书房,站在门口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小夏也跟了出来,竟然兴奋的满脸通红。 陈玉姝一头雾水,明明之前小夏还哭哭啼啼,怎么一扭脸又变得如此开心? 似乎是看出了陈玉姝的疑惑,小夏当即解释道:“王妃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何等的高傲?” “本来我还担心,王妃会跟王爷对峙下去,结果却没想到,王妃悬崖勒马的如此之快。” “看来是我多心了,王爷和王妃的感情,根本不是咱们能够揣摩的。” 这么一提醒,陈玉姝才意识到,向来高傲威严的朱琏,竟然会毫不犹豫的低头认错。 看来当王爷动怒时,即便是王妃也要避其锋芒,尽可能的安抚王爷。 这份进退有度,令陈玉姝佩服的五体投地。 难怪朱琏是定王府毋庸置疑的主人! 正在统计账务的朱琏,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头也不抬道:“堂堂王爷,却鬼鬼祟祟,岂不是叫人耻笑?” 别看之前在洗衣房时,赵桓甚是霸道威严,真面对朱琏时,该怂还是要怂的。 赵桓咧着嘴,没脸没皮的走了进来。 “爱妃真是神了,竟然已经到了听声辨人的地步,若是潜心练习,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武林高手。” 朱琏懒得跟赵桓扯皮,没好气道:“少打岔!” “你若是心里有怨气,只管来跟本宫说,你是王爷,本宫还能不依你?” “你当众处罚小夏,岂不是让本宫下不来台?” “还是说……” 朱琏冷不丁抬起头,满怀深意的注视着赵桓:“你觉得本宫跟娘家走得太近了,故意在敲打本宫。” 赵桓一屁股坐在朱琏旁边,一张椅子挤下两个人,别提多别扭了,但赵桓非但不觉得难受,反倒满心欢喜。 不过他脸上却委屈的不行。 “天大的冤枉!” “本王敲打谁,也绝不会敲打爱妃,若是没有爱妃,哪有本王的今天?你可是定王府一等一的大功臣。” “卸磨杀驴的事儿,本王可不干。” 朱琏轻哼一声:“少来这套,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你是什么人,我岂会不知?” “卸磨杀驴这种事,对你而言,只怕是信手拈来,驾轻就熟吧?” “不过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本宫自然不会插手,但是内宅的事情,你以后也少管。” “你是王爷,不该为这些琐事分心。” 听到这话,赵桓感动的稀里哗啦,有这样的贤内助,何愁王府不盛? 赵桓不动声色的搂住朱琏的肩膀,发现朱琏没有挣扎,胆子变得更大了,直接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娇躯入怀,赵桓心里美得冒泡,脸上却一本正经。 “凡王府诸般杂务琐事,自然都由爱妃做主,换做任何人,本王都不放心。” “至于爱妃对庆云的良苦用心,本王也明白,就是玉姝……” 不等赵桓说完,朱琏便直接打断。 “本宫都知道了,你莫要啰嗦。” “以后这种事,你直接来找本宫就是,不好再亲自出手处置。” “难道是易州战事已经结束了,你才有这么多精力,为一个侍女伸张正义?” 虽然被朱琏一通数落,赵桓心里却热乎乎的,正是因为有了朱琏的默默支持,赵桓才能心无旁骛的经营易州。 不过提起易州,赵桓却有些犯愁。 “这场仗无论怎么打,本王都赢定了,可问题在于,与陛下的约定之期就要到了,高拖山却还活蹦乱跳……” “本王恨不得现在插上翅膀,直接飞到易州,一刀捅了那个狗娘养的。” 见赵桓出口成脏,朱琏虽然眉目微颦,却也没有理会,毕竟她早就习惯了赵桓的不拘小节。 “王爷和本宫说这些做什么?” “本宫一介女流,若是对战事说三道四,岂不是要惹王爷嫌弃?” 赵桓眼睛一瞪:“这叫什么话!爱妃可是才女,若是有好主意,本王自然是洗耳恭听。” 朱琏终于展露出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夫君……咳咳……王爷。” 赵桓一拍桌子:“就叫夫君,不必改口!” 朱琏脸颊瞬间熏红,尽管她已经完全接纳了赵桓,可是叫了十年王爷,突然要改口叫夫君,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马上就要行夫妻之礼,若不改口,也极为不妥。 她只能忍着娇羞,小声道:“夫君在易州方面,长期来看是缺钱,短期来看是缺人。” “孙贺等王府亲兵,虽然正在加紧训练,但短期内根本不堪大用。” “若是现在,有一支奇兵,能够偷袭常胜军后方,即便是刺杀失败,也可与岳飞形成夹击之势,化被动为主动,彻底扭转战局。” “只要常胜军一乱,便可死咬着高拖山不放,一直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这些赵桓自然明白,可问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上哪去搞这样一支骁勇善战的奇兵? 心里气馁,但赵桓却故意摆出一副目瞪口呆的嘴脸:“不愧是爱妃,全都说到了点子上!” “爱妃不仅是商界奇才,更有将相之才!” 朱琏红着脸,直接啐了一口:“呸,少拍我马屁。” “这些你肯定早就琢磨透了,本宫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爹当了这么多年节度使,可不是白当的。” 一听这话,赵桓反倒更加疑惑:“岳父老泰山不是吴康军节度使吗?吴康军远在天边,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吧?” 朱琏白了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怎么现在这个时候犯起糊涂来了?” “不是还有我大哥吗?” 大舅子朱孝孙?右金吾卫上将军? 赵桓一拍大腿,妈的,怎么把大舅子给忘了! 第311章 小姨子 金吾卫上将军,以前可是非常值钱的大员,官拜从二品,相当于宫中禁军统领,地位甚至在大将军之上,掌宫中内外巡警烽侯水草诸事。 但是北宋因为有特殊的“文抑武”传统,金吾卫上将军一职,反倒成了“无职掌”的武散官。 真正负责宫中内外防卫的,乃是殿前司和武德司,像金吾卫上将军这样的职位,荣誉性质反倒大于实际作用。 虽说朱孝孙手中的实权少得可怜,但再怎么说,也是从二品的环卫官,让他帮忙凑点人手绝非难事。 不过赵桓和朱孝孙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就连朱家大宴,朱孝孙都没有参加,这意味着朱孝孙压根就没打算和定王府冰释前嫌。 朱琏自然明白其中的难处,当即为赵桓出谋划策。 “现在朱鹏对王爷言听计从,只要王爷开口,朱鹏必定会不遗余力的劝阻他父亲。” “而且本宫猜测,大哥之所以没有来参加家宴,十有八九是因为朱凤英。” 当初王府落魄时,朱孝孙虽然没有来探望过朱琏一次,但也从来没有落井下石过。 如今朱凤英落难,朱孝孙自然也不会落井下石。 说起来,这个大舅子也是个极为厚道的人。 朱琏的言下之意,只要朱鹏和朱凤英一起说情,朱伯材念在亲情的份上,必定会出手相助。 而现在的问题在于,朱凤英已经彻底落魄,不仅记恨王府,更是对赵桓恐惧成魇,又岂会帮赵桓说情? 赵桓直接拍着胸脯表示,此事交给他即可。 离开书房后,赵桓第一时间找到朱鹏,得知来龙去脉,朱鹏非但没有半点为难,反倒兴奋无比。 他终于对赵桓有用了,只要能助赵桓打赢易州战事,一脚踢开陈钊,成为赵桓的左膀右臂,指日可待。 想到这,朱鹏立刻满口答应下来:“请姑父放心,若是我爹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朱鹏别太激动。 “本王与陛下的约定之期,已经迫在眉睫,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长跪不起。” “为了尽快获得兵马,最好是你和朱凤英一起去找你爹。”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朱鹏,瞬间蔫了下去。 “若是去求我爹,倒还好说,可是小姑的话……” 赵桓自然不会为难朱鹏,当即轻描淡写道:“本王自然会和你一起去找朱凤英。” 听到这话,朱鹏的神情更加错愕了,他连连挥手,一脸畏惧道:“求姑父手下留情。” “虽然小姑以前挺不是东西的,可毕竟是我亲姑姑,现在郓王已经离开京都,小姑也已经失势,已经再也无法兴风作浪,求姑父开恩。” 朱鹏明显是误会了,赵桓自然不会对一个已经失去威胁的女人斩草除根。 如今定王府和朱家已经结下至亲血盟,赵桓就算再疯狂,也不可能毫不顾忌朱家的感受。 况且,这也是为了朱琏。 毕竟朱琏已经重归朱家,但是因为朱凤英事件,还是有不少族人对朱琏心存芥蒂。 若能彻底化解朱家和族人的隔阂,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此事不在于本王,而是在于朱凤英自己,就看她能不能抓住本王给她的机会了。” 朱鹏不傻,马上意识到了赵桓的深意,当即兴奋道:“姑父,我给您带路,这边请!” 就在赵桓和朱鹏前往郓王府的路上,郓王府内却是一番萧条景象。 昔日大宋最有权势的王妃,当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朱凤英神情木讷,坐在内宅的藤椅上,晒着太阳,眼神早已经暗沉无光。 自从赵楷败给赵桓,头也不回的逃离了汴京后,朱凤英的地位就是一天不如一天。 昔日成群结队拥趸的朱家族人,也一哄而散。 现在没有任何人,胆敢冒着得罪赵桓的风险,对朱凤英伸出援手。 莫说自家人,即便是蔡系党羽都觉得她毫无利用价值,直接将她视为空气。 眼下,朱凤英只能依靠着王妃的身份,苟延残喘着。 至于报复…… 朱凤英连想都不敢想,赵桓那个家伙实在是太恐怖了,可以说整个汴京城内,除了当今陛下之外,就属赵桓最令人胆战心惊。 只要赵桓不来找她的麻烦,她就已经烧高香了。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小侍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失声惊呼道:“不好了,定王来了。” 刚才还一脸木讷的朱凤英,听到“定王”二字,整个人几乎是从藤椅上直接弹了起来。 一股强烈的恐惧感瞬间遍布全身,脸色也苍白到了极点。 “完了!这回真的完了。” “这个煞星终究还是来找我了。” 朱凤英双手紧紧抓着椅背,因为太多恐惧,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别说现在整个郓王府就她一人,即便是郓王在京,又有什么用? 郓王和肃王两兄弟,捆在一起都不是赵桓的对手,一个被赶出汴京,另一个躲藏在王府内,至今不敢冒头,生怕意外撞见赵桓,被赵桓按在地上摩擦。 现在凡是汴京王爷皇子,听到赵桓的名字,腿肚子都打哆嗦,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谁若是招惹上这个煞星,被修理一顿都是轻的! 郓肃两王的下场,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就在朱凤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度快要吓破胆之际,小侍女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定王身边还跟着大少爷,此时正在前堂等着。” “定王还说了,郓王不在,若是王妃不想见客,定王这就离开。” 朱凤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暴戾恐怖的赵桓,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客气? 只要赵桓愿意,即便是他直接打将进来,让朱凤英当众跪地磕头,又有谁能够阻拦他? 而且更令朱凤英惊讶的是,朱鹏竟然也来了。 意识到不对劲,朱凤英鼓起勇气,哆哆嗦嗦的问道:“定……定王来找我,所为何事?” 小侍女吞了下口水,小声道:“没说,不过定王好像不是来找王妃麻烦的。” 闻言,朱凤英眼睛一亮:“何以见得?” 第312章 虎落平阳 小侍女回忆着刚才见到赵桓的情景,同样显得很紧张:“定王没有直接闯府,而是在府外让下人通报。” “下人哪敢让定王等待,便赶紧将定完请到大堂。” “而且其间,定王与小少爷有说有笑,奴婢们并未察觉到半点怒气。” 朱凤英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尽管不知赵桓究竟为何突然造访郓王府,但即便是再害怕,朱凤英也不敢避而不见。 万一再把赵桓给得罪了,以后在汴京可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快!快带本宫回去梳妆,莫要失了态。” 朱凤英不敢有半点怠慢,在侍女的帮助下,仔细梳妆打扮,甚至换上了袆衣,可谓是盛装打扮。 等来到大堂,见到赵桓时,朱凤英心里又是一阵哆嗦,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 “妹妹见过王爷。” 看着朱凤英竟然穿着袆衣,以如此高的礼遇接见赵桓,赵桓心里不由一阵好笑。 看来朱凤英是真被收拾利索了,否则也不至于一见到赵桓,便吓得面无血色。 对于这个小姨子,赵桓其实也颇为无奈。 按照他的性格,直接灭掉了事,免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可她偏偏是朱琏的亲妹妹,看在朱琏的面子上,赵桓才留她一条性命,这本身就已经违背了赵桓的“规矩”。 不过在赵桓看来,一日为敌,终身为敌,想要洗白,哪有那么容易? 即便朱凤英都被挤兑到这种地步了,赵桓依旧肚子里直冒坏水,趁机敲打。 “郓王不在,家中有男人造访,你身为堂堂王妃,非但没有避而不见,反倒盛装打扮。” “莫不是春心泛滥了?” 面对赵桓扣下来的这顶大帽子,朱凤英直接吓瘫,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嚎哭起来。 果然!赵桓腾出手来,准备见她连根拔起了。 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睚眦必报,不留任何余地。 现场的侍女仆人也吓得浑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赵桓一怒之下,血洗郓王府。 唯有一旁的朱鹏,明白赵桓只是在试探朱凤英而已。 朱凤英哭得极为伤心,不断用袖子擦着眼泪。 “我已经知道姐夫的厉害了,求姐夫就放妹妹一条生路吧。” “郓王已经吓得不敢再回京了,妹妹与当年的姐姐一样,也要在府中守活寡。” “我朱家的女人,如此可怜,姐夫怎下得去手。” 昔日的朱凤英有多可恨,今日就有多凄惨,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既然朱凤英已经受了报应,而且因为过度惊吓,再也升不起半点异心,放她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 而就在赵桓准备说明来意之际,大堂外却传来一阵哀嚎声。 “你们干什么?怎可擅闯王府,这可是死罪!” “啊!” 随着一声惨叫,郓王府仆人被直接一脚踹倒,紧接着几个蔡系党羽,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叫骂声此起彼伏。 “死罪?你定我一个死罪试试!” “郓王都跑了,还在这跟我摆阔?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哼,公相已经返京,就算是礼部和宗正寺也得低调行事,死废物,你该不会以为,礼部和宗正寺里面没有我们的人吧?” “大宋首王早已经易主,失去陛下的信任,郓王府现在已经一文不值。” “赶紧他妈的还钱,老子上个月为了哄陛下开心,眼巴巴输了好几百两银子,郓王欠我的五百两银子,必须马上还清。” “还有我的六百两!” 一群仆人连忙上前劝阻,结果免不了遭到债主的一阵拳打脚踢。 虎落平阳被犬欺,郓王府的处境,即便比起当初的定王府,也好不到哪去。 毕竟当初赵桓只是被软禁而已,而今日,郓王府却拥有了一个像赵桓这么强大的敌人,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落难王府,去得罪赵桓。 只是…… 赵桓的脸色却很是难看。 王爷皇子之间的争斗,充其量也只是人民内部矛盾,就算赵桓再记恨朱凤英,也轮不到其他人来动手。 赵桓当即冲朱凤英眉头一挑:“怎么回事?” 朱凤英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擦着眼泪,绝望道:“自从夫君逃离汴京,昔日的债主,隔三差五就要来府上大闹一番。” “他们已经根本不把郓王府放在眼里,我也去礼部告过状,可是……” “除了周浦之外,根本没有人理会我。” 赵桓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前段时间,周浦像是疯了一样,一天弹劾赵桓好几次,原来是为了郓王府。 只可惜,周浦就算已经升迁,因为是清流铮臣,在朝堂向来是孤立无援。 除了大家需要利用他的时候,否则平日里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 赵桓早就习惯了被周浦“每日一参”。 就连陛下都嫌他烦,奈何宗法祖制规定,言官无罪,所以陛下也只能躲着他。 至于郓王府欠钱一事,不难理解,毕竟陛下喜好热闹,为了哄陛下开心,满朝文武有一半都是潜在的赌徒,郓王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赵楷拍拍屁股走了,他媳妇可就惨了。 赵桓不愿替朱凤英出头,但是帮她摆平债务,等会让她去找朱孝孙说情时,也不必蒙她人情。 “郓王府欠了他们多少钱?” 朱凤英失魂落魄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欠这些人二千两……” 赵桓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银,便冲瑟瑟发抖的侍女说道:“这二千两银子债务,由定王府承担,直接让他们去朱门钱庄讨债即可。” 朱凤英抬起头,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我没有听错吧?姐夫,你打算帮我偿还债务?” 赵桓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不必心怀感激,本王也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 朱凤英瞬间泪奔,心里狂喜,赵桓今天来到郓王府,非但没有找她麻烦,还帮她平事,她这辈子第一次对朱家身份,如此有归属感。 即便是没有郓王护着,只要跟姐姐冰释前嫌,依旧可不受人欺负。 第313章 王爷大哥 郓王府的侍女仆人,也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自从郓王失势,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几乎所有仆人都冒出了另谋高就的心思。 只可惜,王府好进不好出,明知留在这里毫无前途可言,也只能硬着头皮守着破落王府。 而现在,赵桓竟然愿意扶郓王府一把,简直就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撕破了所有人心中的阴霾。 一个小侍女心冲冲的跑了出去,冲着债主大喊道:“郓王府欠你们的债,全都由定王府出,你们去朱门钱庄讨债吧。” “这可是……” 不等小侍女把话说完,带头的男人,已经一耳光抽在小侍女脸上,直接将其打的晕头转向,当场瘫倒在地。 打人者名叫刘羽,虽然只是刑部的一个书吏,但是在京中经营多年,凭借着人脉关系,早就攀附上了蔡系的大腿。 凭借刘羽的背景,虽说面对赵桓,依旧是腿肚子打颤,可是对付郓王府,还不是手拿把攥? 小侍女被打的晕头转向,痛呼不止,刘羽却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 “你个小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想让我们去朱门钱庄闹事,然后被定王灭掉?这种驱虎吞狼的招数,我早就玩腻了。” 小侍女捂着浮肿的脸颊,满脸泪痕,委屈不已的辩解。 “奴婢没有骗你,是真的,这是定王亲口说的。” “不信你们就去朱门钱庄试试,肯定能拿到钱。” “定王和我家王妃虽然有仇,可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怎么说,我家王妃和定王妃也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如今郓王妃落难,定王妃身为姐姐,自然是要拉一把的。” 见小侍女还敢信口雌黄,刘羽一把抓住小侍女的头发。 “我即便是再蠢,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定王妃和郓王妃确实是姐妹,但定王之暴戾,大宋无二,谁若是得罪了他,根本就没有冰释前嫌的机会。” “再敢耍心机,小心我打掉你的牙。” “赶紧还钱,老子只认郓王府,少扯什么债务转移那一套,老子不认!” 同行的另外几个债主,也是抱着肩膀,满脸冷笑。 他们虽然站在赵桓的对立面,但心里很清楚,整个汴京城,只有蔡京才有资格直接和赵桓博弈。 就算他们有蔡系撑腰,腰杆子再硬,也不会傻乎乎的去往赵桓眼前撞。 见对方根本不信,小侍女只能哭啼啼的指向大堂。 “王爷和王妃就在大堂,不信你们自己去看就是。” 刘羽眉头一挑,压根没把小侍女口中的“王爷”往赵桓身上想,还以为是郓王赵楷偷偷跑回来了。 他非但没有半点忌惮,反倒更加鄙夷。 郓王早已经不是昔日的郓王了。 而且郓王肯定是偷偷跑回来的,他若是胆敢造次,刘羽直接将此事告知赵桓,便可借刀杀人,将这什么狗屁王爷置于死地。 刘羽当即一脚当小侍女踢开,大摇大摆的朝着前堂走去。 “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王爷欠了钱就不用还了?岂有道理!” 几个债主跟着刘羽嬉皮笑脸的走进前堂,压根就没把前堂的人放在眼里。 穿过大门,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椅子上,盛装打扮的朱凤英。 不过此时朱凤英显得极为心虚,时不时朝着上位瞥上一眼,似乎坐在上位的人能为她撑腰似的。 刘羽轻哼一声,视线平移,朝着上位看去。 那一身王袍极为熟悉,果然是赵楷回来了吗? 就在刘羽准备大声呵斥,让赵楷还钱时,话到嘴边却噎住了,因为他发现这位王爷的长相好像有些不对劲。 那如剑一般凌厉的眉毛,如鹰一般深邃的眼眸,皆是令刘羽心惊肉跳。 坐在面前的人,竟然不是赵楷,而是赵桓! “那小侍女竟然没有说谎,定王竟然真的在郓王府里。” “这怎么可能?定王即便是来了,也应该是收拾朱凤英才是,为何会心平气和的坐在这?” “难道真如侍女所言,定王看在定王妃的面子上,放了朱凤英一马?!” 刚才还迈着四方阔步,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刘羽,认出赵桓的瞬间就直接吓瘫了,当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不……不知王爷尊驾在此,下官险些冲撞了王驾,罪该万死,请王爷恕罪。” 另外几个债主直愣神,随着刘羽跪地磕头,几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哪敢有半点迟疑,也跟着刘羽一起跪了下去。 “属下罪该万死,请王爷恕罪。” 目睹眼前一幕的朱凤英,心情无比复杂。 赵桓这个王爷……才是真正的王爷啊,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与赵桓相比,汴京的其他王爷都显得那么不称职。 一旁的朱鹏,本来已经看不下去了,几次想要冲出去与刘羽等人拼命。 再怎么说,朱凤英也是他的姑姑,他又岂能看着自家人被欺负而无动于衷? 结果还没等他出手,这几个货见到赵桓,瞬间就吓得摇尾乞怜,朱鹏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算这几个混蛋识相! 不过朱鹏倒是更希望他们在赵桓面前嚣张一番,赵桓出手直接捏死他们,岂不更加解气? 殊不知,赵桓也颇为无奈。 他都已经考虑好如何收拾这几人了,怎奈敌人对方跪的太快,以至于赵桓都有些措手不及。 “你们可还知道这里是哪?” 听到赵桓轻飘飘的嗓音,刘羽都快吓得腿肚子转筋了。 汴京有三等王爷,最下等便是郓王这种,直接吓得逃出京都,有家都不敢回。 中等为碌碌为为的逍遥王爷。 上等则是那些被寄予厚望,有权有势的王爷。 而赵桓……不属于这三等! 因为他不是王爷,而是陛下钦点的“王”。 一字之差,却是相差千里! 刘羽哪敢回答赵桓的问题,就在他心里暗骂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的时候,赵桓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本王虽与郓王有过节,但身为皇长子,维护王威乃是分内之事。” “你们胆敢在王府造次,说吧,想怎么死!” 第314章 痛改前非 本就噤若寒蝉的刘羽,听到这话,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眼前这位王爷可绝不会虚张声势,他要对方三更死,对方绝活不过四更天。 为了保命,刘羽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不尊严了,直接慌不择言的哀嚎起来。 “若是知道王爷在此,就算借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来这里放肆。” “求王爷把下官当个屁一样放了吧。” “对了!下官和郓王府之间的债务一笔勾销。” “不止!王爷一路从定王府走到郓王府,足足走了两条街,何等劳累,下官愿奉上五百两银子,为王爷买些补品。” “请王爷以后千万不要如此操劳了,累在王爷身上,痛在下官心里。” 这马屁拍的,竟不输陈钊。 赵桓心里既鄙夷又好笑,对方虽然是蔡系党羽,可毕竟是小喽啰,而且认错态度如此良好,他自然不会真把对方给捏死。 不过身为皇长子,赵桓不仅要维护定王府的威严,更要保护其他兄弟姐妹。 毕竟汴京城,可不止有郓王和肃王这样的货色。 公主倒还好说,而那些不得势的皇子,其实日子过的都挺难的。 赵桓虽然很想收下那五百两银子,但理智却告诉他,就算是再穷,也绝不能收敌人的一个铜板。 “你这厮,不仅在王府内放肆,还敢当众贿赂本王。” “朱鹏,你说若是长福在此,会如何处置他们?” 朱鹏顿时一砸拳头,兴奋道:“侄儿明白了!” 伴随着刘羽等人的嚎叫,朱鹏直接扑上去,回忆着长福那条恶犬的凶狠模样,对着刘羽等人便是一通拳打脚踢。 直到几人全部瘫在地上,几近昏厥,朱鹏才在赵桓的示意下停手。 “把这几个东西,都扔出去。” 在赵桓的命令下,郓王府的仆人瞬间底气十足,直接将刘羽等人拖了出去。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凤英,对赵桓的恐惧已经彻底被崇拜所取代。 对她而言,刘羽等人简直就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险些将她逼疯。 结果赵桓一来,几句话就把刘羽收拾妥当,更是像垃圾一样清理了出去。 朱凤英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郓王府的尊严竟然会被赵桓守住。 她看向赵桓的眼神,越发的复杂。 论关系,赵桓不仅是朱凤英的姐夫,更是连襟,同时……既是亲人又是仇人,现在又变成了恩人。 朱凤英彻底迷茫了,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赵桓。 “姐夫……若我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吗?” 感受到朱凤英胆怯又真诚的眼神,赵桓不由轻叹了口气。 “本王还是那句话,你之所以现在还能坐在这,只因你是朱琏的妹妹。” “按照本王的性格,唯有将你除掉,本王才能安心。” 听到这话,朱凤英瞬间面如死灰,眼眶泛起泪花。 即便如此,朱凤英也不怨恨赵桓,她累了,受够了整日活在恐惧中的生活。 就在朱凤英一度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为曾经犯下的错还债时,赵桓却话锋一转。 “不过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念在血脉亲情的份上,本王愿意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错过了,便连本带利的跟你算清楚!” 朱凤英连忙擦了擦眼泪,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恢复了血色。 尽管她很想让赵桓也饶恕郓王,可是却根本没有胆量说出口。 朱凤英心里很清楚,赵桓能够饶恕她,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又岂敢再奢求其他? 至于逃离汴京避难的夫君,虽然返京之路遥遥无期。 但朱凤英已经知道,赵桓并非六亲不认之人,只要展现出足够的诚意,得到赵桓的信任,那么夫君返京,也并非不可能。 朱凤英直接站起身,冲着赵桓行了一礼:“请姐夫放心,凤英绝不会辜负你的善意。” “我会竭尽全力,弥补姐姐,祈求得到姐姐的原谅。” 确定朱凤英已经痛改前非,赵桓也就不再耽搁,当即起身离开。 至于向朱孝孙说情一事,自然会有朱鹏转述。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赵桓便一刻不停的往回赶,毕竟今晚,可是赵桓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赵桓回到王府时,正好天黑,迈步走进内宅,正准备去找朱琏,结果看到内宅竟然张灯结彩,不由为之一愣。 “小夏,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赵桓的疑问,小夏甚是得意道:“奴婢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内宅装扮成这样,王爷喜欢吗?” 喜欢?喜欢你妹! 赵桓最讨厌的就是“仪式感”三个字。 随心所欲,随性所为,才是赵桓的做派,而一旦任何事情与“仪式感”三个字沾上边,就瞬间变了味。 此时内宅不仅挂着红灯笼,就连窗户上都贴着大大的“喜”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赵桓大喜的日子。 不幸中的万幸,这一切都是在内宅悄悄进行,若是被外人知道,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怎么,王爷不喜欢?” 见赵桓闷闷不乐,小夏也微微邹起了眉头。 “王爷和王妃虽然已经成亲十年,可是至今都未行夫妻之礼,这关系总有些名不副实。” “王妃殿下独守空房十年,简直和没成亲一样。” “今夜乃是王爷与王妃,第一次行夫妻之礼,也算是弥补了当年的洞房花烛,如此一来,大婚才算完整。” 本来赵桓还有些不情愿,结果听完小夏的一席话,反倒满心愧疚。 他确实需要好好弥补朱琏。 结果赵桓刚答应,下一刻就后悔了,陈玉姝竟然捧着一身婚服,出现在赵桓面前。 “请新郎官更衣。” 论玩,还是这些丫头片子会玩,居然连婚服都准备好了,向来处变不惊的赵桓,不由得老脸一红。 “差不多得了,你们还真打算重新办一场婚礼?” 小夏扬着眉毛,煞有其事道:“难道不应该吗?还是说,王爷觉得麻烦,根本不想与王妃行夫妻之礼?” 赵桓把脸一板,没好气道:“不就是洞房花烛吗?谁怕谁!” 第315章 花前月下 赵桓换上婚服,在小夏和陈玉姝一脸坏笑的注视下,朝着朱琏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的刹那,淡淡的檀香迎面扑来,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的烛火,将房间映照的如梦似幻。 坐在床边的朱琏,同样一身华丽婚服。 不过与赵桓身上的大红色婚服不同,朱琏的婚服竟是翠绿色。 这种宋朝特有的色彩搭配,让赵桓不由联想起一句至理名言,红配绿赛狗屁…… 赵桓连忙甩了甩脑袋,把那些杂七杂八的荒唐想法清理出去,深吸了口气,仔细端详着近在咫尺的美娇娘。 尽管朱琏戴着盖头,但是那双脚并拢,十指并拢放在小腹前,端庄优雅的坐姿,还是不禁令赵桓浮想联翩。 这堪比艺术品一般的身段,令赵桓甚至有些不忍下手。 就在这时,盖头下传来朱琏轻飘飘的声音:“难道夫君打算一直这么看下去?” 被朱琏这么一提醒,赵桓这才回过神,连忙怀着澎湃的心情迈步上前,结果刚伸手抓住盖头,大腿就被朱琏狠狠掐了一下。 “不急的时候,便一味的站在原地发呆,新机的时候,又不管不顾。” “究竟让我说你什么好?” 埋怨之余,朱琏伸手从旁边拿出一根秤杆递了过来,柔声道:“用这个。” 赵桓还是第一次进洞房,哪懂得那么多风俗礼节! 在朱琏的指点下,赵桓耐着性子将秤杆沿着盖头下方探进去,然后轻轻将盖头挑开。 随着朱琏的盛世容颜映入眼帘,纵使是朝夕相处,赵桓仍旧不由自主的吸了口气,眼神尽是惊艳。 官宦之家出身的朱琏,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就算日常生活中,那股强大的气势,也足够令绝大多数女人,黯然失色。 如今身披婚服,盛装打扮,再加上弦月眉和烈焰红唇,简直将“华丽”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说,郑庆云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那么朱琏就是九天翱翔的彩凤。 见赵桓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朱琏脸颊顿时涨红,连忙扭开脸,娇羞道:“都看了十年,还没看够?” 赵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莫说十年,即便是一百年也看不够!” 这个回答令朱琏更是心跳加速,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却非要搞得像是新婚燕尔一样,讨厌…… 即便是洞房花烛夜,朱琏也放不下与生俱来的架子,她注定无法像郑庆云那样,敞开心扉,无所畏惧的拥抱心爱之人。 “十年前,嫁给你的只有一具无魂躯壳,今天,本宫连带着这颗心,也一并给你了。” “你若是胆敢辜负本宫,本宫便……” 不等朱琏威胁完,赵桓已经一口回绝:“不可能!” “即便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烂,我也绝不会辜负爱妃,毕竟为爱妃创造幸福的生活,便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动力。” 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并非只是单纯肉麻的情话,而是发自肺腑的誓言。 毕竟赵桓知道靖康之变后,朱琏受了多大的苦。 赵桓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避免这一天来临。 殊不知,就算赵桓不这么说,朱琏也绝不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赵桓的所作所为,朱琏皆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值得朱琏托付一切,那么非赵桓莫属。 正是因为深爱着赵桓,所以朱琏才不希望留下任何遗憾,经过这场短暂的洞房花烛夜,她才算是完整的嫁给了赵桓。 见赵桓光顾着看着自己发呆,朱琏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平日里嘴巴厉害得很,处处占便宜,结果真到了关键时刻,反倒开始冒傻气。 朱琏只好含羞带怯的提醒:“你若继续傻站着,天都快亮了。” “还是说,你嫌弃本宫人老珠黄,已经提不起兴致?” 在这个人均十四五岁就成家立业的年代,已经二十三岁的朱琏,确实算不上稚嫩,但和人老珠黄却八竿子打不着。 况且…… 对于赵桓而言,这个年级才正和他的胃口。 “嘿嘿嘿,爱妃此言差矣,这就好比吃饭,若是粗茶淡饭,三两口吞下倒也无妨,而面对世间最精致的菜肴,若也是狼吞虎咽,岂不是暴殄天物?” “成亲十年,本王还没有如此细致的观察过爱妃。” “今晚,咱们有的是时间。” 什么叫有的是时间! 朱琏脸颊红的滴血,心里暗骂,这个家伙,说出来的话总能让人面红耳赤,偏偏他还摆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这是最可气的。 朱琏可不想跟赵桓扯什么“情调”,她白了一眼,娇嗔道:“本宫累了,随你!” 说完,珠帘便抬起纤纤玉足,直接一拧身子,背对着赵桓往床上一趟,摆出一副“本宫懒得理你”的架势。 都这个时候了,赵桓若是再浪费时间,那就是纯粹的脑袋被驴踢了。 赵桓吞了下口水,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随着娇躯入怀,整个人都是一阵心旷神怡。 朱琏也没有拒绝,只是低着头,脸蛋通红,将脸埋在赵桓的怀里,明明很是害羞,却还是不改傲娇。 “哼,本宫还真以为你要打退堂鼓呢,那样也好,本宫也能躲个清静。” “今夜过后,本宫就是王府名副其实的正房夫人了,只会比以前更加严厉,到时候你可莫要后悔。” 赵桓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这叫什么话?爱妃本就是王府的主子,何必强调?”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小夏的声音传了进来。 “那个……” “需要奴婢进来帮忙吗?” 帮忙?赵桓一愣,心想这种事还有外人帮忙的道理?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这年头贴身丫鬟和主人是同住在一起的,即便是行夫妻之礼的时候,也形影不离。 往好听了说是在旁边打辅助。 往难听了说……则是在必要的时候,顶替女主人的位置,接力侍奉老爷。 朱琏非但不在意,反倒主动询问:“王爷需要小夏进来吗?” 第316章 干柴烈火 赵桓虽然对封建社会的繁文缛节深恶痛绝,但是常言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如此人性化的习俗,还是应当予以保留的嘛。 而且小夏那丫头,虽然蛮横了些,但长相也没的挑剔。 最关键的是,贴身侍女等同半个妾,就算真让小夏进来打辅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会引来任何非议。 不过考虑到,今夜对于朱琏很中不要,所以赵桓还是忍痛拒绝了。 “本王已经有爱妃和庆云了,心满意足,不会再对任何女人产生兴趣。” 听到赵桓的回答,朱琏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极为满意。 “这还差不多。” “小夏,你可以走了。” 感受到朱琏眼神流露出的得意,赵桓表面稳如老狗,心里却早已慌得一批。 这……该不会是考验吧? 肯定是! 刚才若是没有经受住诱惑,洞房花烛转眼就会变成负心汉批斗大会。 赵桓可不敢再耽搁下去,谁知道朱琏还会使出什么手段,他顺势往朱琏身上一压。 朱琏顿时娇喘一声,脸颊瞬间红成了桃子,双目饱含春水,羞怯又倔强的与赵桓四目相对。 此时此刻,夫妻二人相顾无言,一切又在不言中。 当赵桓轻轻吻下的瞬间,朱琏轻嗯一声,眼神变得越发迷离。 平日里深入分心的威严王妃,此刻却突然变得热情似火,仿佛积压了十年的委屈与怨气,顷刻间全部释放了出来。 这种巨大的反差,连赵桓都有些始料未及。 赵桓反倒觉得有些心疼,并且暗暗发誓,用余生来弥补朱琏曾经受的苦,让她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夫君……你要怜惜本宫。” 赵桓还是第一次看到朱琏表现出如此胆怯的一面,既觉得可爱,又觉得心疼。 一门之隔,小夏正竖着耳朵仔细倾听屋内的动静。 “终于开始了吗!” 小夏先是眼睛一亮,紧接着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只因坊间那些谣言都将不攻自破! 见小夏如此开心,一旁的陈玉姝反倒面红耳赤。 “小夏姐姐,咱们这样不好吧?” “羞死个人了!” 陈玉姝出身贫寒,压根不知道王府里的规矩这么多,连行夫妻之礼的时候,都要有人在旁边伺候着。 那种事,不是应该非常私密才对吗? 小夏却满不在乎,嬉笑道:“你懂什么,王爷和王妃成亲十年,却未行房事,你知道坊间有多少闲言碎语吗?” “现如今,谣言不攻自破,咱们这些当下人的,理应为家主高兴才是。” “再说了,身为内宅侍女,伺候王爷王妃行夫妻之礼,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说到这,小夏明知道陈玉姝羞于此事,却还是故意调侃。 “你可是后妃的贴身侍女,等将来王爷与后妃成亲,洞房花烛的时候,你不仅要在旁伺候,还要尽心尽力才行。” 尽心尽力…… 陈玉姝瞬间满脸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陈玉姝不吭声,小夏反倒变本加厉,故意使坏:“后妃生性柔弱,而王爷有天生彪悍,嘻嘻嘻,到时候后妃招架不住,你一准要替后妃分担压力。” 陈玉姝连忙捂住小脸,胸口怦怦直跳,紧张道:“小夏姐姐,你别说了!” 看着陈玉姝羞不可耐的模样,小夏奸计得逞,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偏偏就在这时,名叫春花的侍女,突然跑了过来。 “小夏姐姐,府外有人求见,有急事找王爷。” 小夏也没多想,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人?” 春花连忙回答:“好像是红燕馆的人。” 起初小夏还面带笑意,结果一听说是红燕馆的人,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当即一口回绝:“王爷忙着呢,不见!” 她心里忍不住暗骂,红燕馆那些浪蹄子,什么时候找王爷不行,非挑这个时候,真是气人。 作为朱琏的近侍,即便明知红燕馆在为王爷办事,可她还是一百个不待见。 春花有些为难:“对方似乎很急……” 小夏眼睛一瞪,没好气道:“再急也不行!今晚乃是王爷和王妃的大日子,即便是天塌下来,也得往后捎着。” “有什么事,先去找长福,若是饶了王爷王妃的好事,我非带人去把红燕馆拆了不可。” 见小夏态度如此坚决,春花便不再敢啰嗦,赶紧转身去找长福。 陈玉姝心有不安,小声劝阻:“要不然还是跟王爷说一声吧,万一坏了王爷的大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小夏却满不在乎:“我不是说了吗?天大的事,也没有王爷和王妃现在的事大。” “放心,即便是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与此同时,红燕馆内已经是一片狼藉,凡歌姬无不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言语半句。 而大堂内,数十个兵丁正在肆虐,就连李师师都被捆绑收押。 太常寺少卿李纲,此时正坐在大堂中央,翻阅着红燕馆里的账本名录,发现红燕馆内各色歌姬足有百余人,眼神尽是怒火。 “易州战火不休,金兵即将挥师扣关,如此生死存亡时刻,京中色户还如此猖獗,大宋岂有不亡的道理?” “将红燕馆歌姬,尽数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李师师眉目微颦,出言何止:“奴家们犯了什么罪?为何要将我们收押入监?” “即便是收押,也应当是教坊司或是开封府大牢。” 李纲瞥了李师师一眼,毫不掩盖眼神流露出的鄙夷:“你若再啰嗦,本官现在就让人掌你的嘴!” “没有直接杀了你们,已经是法外开恩!” 感受到李纲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李师师心里幽幽叹息。 从她选择与赵桓合作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失去陛下这个靠山,惨遭秋后算账,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眼下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赵桓,可是派去王府求援的人,至今没有回来。 等她们被押入刑部大牢,就算赵桓想要捞人,也绝非易事。 就在这时,小燕儿娇喝道:“我是教坊司的人,你敢抓我,王爷绝不会放过你!” 第317章 杀姬祭旗 李纲倒也痛快,直接伸手一指小燕儿:“将这妮子放了。” 说到这,他扫了一眼在场的歌姬,气势十足道:“还有谁是定王的人?” 他倒不是畏惧赵桓,而是单纯觉得,犯不上和赵桓那样的疯子纠缠。 此行,他的目标是李师师。 只要将李师师收监即可,至于其他歌姬,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否则李师师前脚刚跟赵桓“夜饮”,后脚就被收押,就算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此事与陛下脱不了干系。 除了小燕儿在内,共计十个教坊司歌姬被松绑。 小燕儿仗着有赵桓撑腰,并未离开,而是站在李师师身边,冲着李纲示威。 “想要抓人,总得有个名目吧?” “不知李馆主犯了大宋那条罪名?” 面对小燕儿的质问,李纲却轻哼一声,不耐烦道:“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打着什么算盘。” “想要拖延时间?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若不是看在定王的面子上,你也得去刑部大牢走一圈!” “趁着本官没有改变想法之前,立刻消失!” 说完,李纲便不再理会小燕儿等歌姬的聒噪,直接大手一挥,示意手下将李师师和红燕馆歌姬全部押走。 李师师确实没有犯法,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死干净的! 大宋堕落到今日这番田地,就是因为放情纵欲。 如今金兵压境,若是再不正国体,大宋必亡。 李纲就是要以莫须有的罪名,除掉李师师这个红颜祸水,以扶大宋清风。 就在小燕儿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李师师即将被押走之际,红燕馆门外闪出的一道身影,令小燕儿眼神大亮。 “长福管家,你来的正是时候,王爷在哪?” “快让王爷给奴家们撑腰呀,李少卿欺负人!” 长福直接抬手拦住兵丁,沉声道:“李馆主乃是王爷的红颜知己,还不把人放了?” 众兵丁深知长福乃是赵桓的爪牙,哪敢轻易造次,对视了几眼,只能转身看向李纲。 李纲心里暗叹一声,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定王府的人一来,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不过李纲今夜绝不会无功而返,他当即背着手走到门口,气势十足道:“你虽是王府管家,但充其量也只是个下人。” “本官办案,你敢拦?” 长福向来是软硬不吃的主,面对李纲的威胁,他毫不在意。 “大人办案,小人自然不敢阻拦,但必须给个名目,小人好回去向王爷交差。” 李纲轻哼一声,不屑道:“你能不能交差是你的事,与本官何干?” “王爷乃知易州事,兼任虎翼军节度使,充其量也只是地方官,而非京官,本官无论做什么,都不必向王爷禀报。” “本官劝你还是赶紧闪开,莫要给王爷惹是生非。” 李纲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临危受命被召回汴京,就是为了拨乱反正,归拢人心,抵抗金人大军。 长福自然知道李纲不好惹,但心里却明白,李师师对王爷极为重要,决不能让李纲带走。 “李大人说了这么多,究根结底,还是李馆主没有犯法。” “难道李大人,打算以莫须有的罪名,扣押李馆主不成?” 李纲心中尽是不耐烦,当即眼睛一瞪:“即便是强扣,又能如何?” “来人呐,将此人赶走,若是再敢阻拦,一并下狱!” 眼看着连长福都拦不住李纲,李师师眼神不由闪过一抹黯然,只要进入了刑部大牢,她必定香消玉殒。 大战前夕,杀一个名满汴京的色户祭旗,确实是笼络人心,提振士气的好法子。 就在李纲准备带人强行离开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谁啊,这么嚣张,连本王的红颜知己都敢碰。” 此言一出,整个红燕馆为之一静。 李师师眼神中的哀怨瞬间一扫而空,王爷终于来了,意味着她已经化险为夷。 众红燕馆歌姬纷纷兴奋无比的尖叫起来。 “太好了,王爷来了。” “哼哼,奴家们的靠山来了,看你们还敢放肆。” “怎么停下了?有本事把奴家抓走呀,你们这帮欺软怕硬的混蛋。” 小燕儿最是兴奋,迈着小碎步跑出大门,直接扑进了赵桓的怀里,撅着嘴,委屈巴巴道:“王爷可要给奴家做主,您看,奴家受了多少苦。” 小燕儿故意把袖子拉下去,露出微微有些泛红的手腕。 其实压根没什么伤,但小燕儿却摆出一副痛哭不已的表情,正所谓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小燕儿自然深谙此道。 赵桓轻笑一声,伸手揪住小燕儿的后脖领,直接将她拎到一边。 “行了,别嚎了,你这丫头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 赵桓懒得理会小燕儿,转身看向长福,没好气道:“完蛋玩意,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难道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本王亲自出马?” 被扑头盖脸一通呵斥,长福满脸委屈:“王爷明鉴,此事真不怪属下,人家可是太常寺少卿,朝中大吏,没有王爷的命令,属下哪敢动粗?” 还敢狡辩! 赵桓对着长福屁股就是一脚:“敢碰咱们的人,即便是当朝宰相,也只管大耳刮子抽上去,天塌下来有本王给你顶着。” 站在对面的李纲,自然听到了赵桓的狂妄之语,心里暗叹,这厮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的乖张癫狂。 不过就算赵桓来了,李纲依旧没有放弃的打算。 他随意拱了拱手,算是行礼了:“王爷并非京官,不可阻拦本官办案,请让行。” 这番话中规中矩,既无挑衅,也无讽刺,可偏偏还是把赵桓给惹毛了。 要怪就怪李纲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今夜乃是赵桓和朱琏的洞房花烛。 行完夫妻之礼,本有整夜的时间温存,结果李纲这一闹,赵桓提着裤子就跑了过来,心里这叫一个窝火。 “妈的,良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懂不懂?” “话说,你谁啊?这么狂,连本王的红颜知己都敢碰。” 赵桓上下打量着李纲,表示压根不认识此人,料想是刚从地方上调回来的官员。 第318章 守城悍将 李纲早就知道赵桓的癫狂行径,结果赵桓一开口,还是令李纲满脸阴沉,心想这哪里是什么王爷?简直连街溜子都不如。 李纲本来还对赵桓有些敬重,毕竟这家伙确实办了不少实事。 而此时对赵桓的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背着手,眼神瞬间流露出不屑目光:“下官太常寺少卿李纲,区区一个四品官,恐怕是入不了王爷的法眼。” “不过也无妨,现在汴京城内,妖魔邪祟横行,王爷不知下官,下官也能独善其身,未必是坏事。” 先前李纲客客气气,却将赵桓惹恼。 而现在字里行间尽是鄙夷讽刺,反倒令赵桓眼睛一亮,瞬间肃然起敬。 只因眼前此人与赵桓渊源颇深。 靖康之变,金兵包围汴京,就是这个李纲与赵桓齐心协力,号召全城军民,将金兵击退。 赵桓继承大位后,更是重用李纲,封其为兵部侍郎,尚书右丞。 可以说,李纲便是赵桓的肱股重臣之一。 只可惜,满城皆是投降派,李纲这个主战派反倒成了异类,自然遭到排挤打压,被多次罢免后,含恨而终。 李纲和太原保卫战中,死守太原府八月之久,身中几十枪,最后投河壮烈牺牲的李禀一样。 本可以力挽狂澜,结果都因为投降派而屈辱落幕。 李纲已经做好了和赵桓对抗到底的心理准备,结果下一刻,令李纲措手不及的一幕发生了。 刚才还呲牙要咬人的赵桓,竟然毫无征兆的合拢双手,对着李纲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原来是李少卿,失敬了。” 现场围观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赵桓给整蒙了。 什么情况?! 就连已经年近半百,人生阅历极为丰富的李纲,都险些被赵桓给闪了一个踉跄。 他眉头紧锁,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难道王爷是在羞辱本官?” 赵桓双手垂落,身板挺直,看向李纲的眼神尽是真诚。 “李大人乃肱股重臣,更是大宋的脊梁,本王就算再混蛋,也绝不会羞辱李大人。” “相反!” “谁若胆敢对李大人不敬,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若说赵桓暗藏祸心,偏偏眼神又无比真诚,根本不像是逢场作戏。 李纲彻底迷茫了,他根本搞不清楚赵桓究竟在耍什么手段。 原本叽叽喳喳的红燕馆歌姬,也纷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赵桓也不在意众人的异样目光,快言快语道:“本王早就听说过,李大人乃是铮臣,心系大宋江山社稷。” “在这个关键时刻上,李大人能够赶回汴京,与我赵氏皇族并肩作战,本王拜谢!” 李纲眉头紧锁,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癫狂王爷,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又是假。 刚才这家伙还像街溜子一般出口成脏,结果一扭脸,又变得如此铿锵有力。 这种虚虚实实,变幻莫测的性格,还真叫人摸不清脉络。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异于常人的性格,才使得赵桓能够异军突起,在犹如角斗场一般的汴京城里站稳脚跟。 “王爷言重了,下官蒙受国恩,在大宋危亡时刻,挺身而出,乃是分内之事,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反倒是王爷,能够以一己之力,挡住汴京的群魔乱舞,才叫人佩服。” 李纲也是个痛快人,既然赵桓笑脸相迎,他自然也不会黑脸相待。 面对李纲的赞叹,赵桓却挥了挥手,云淡风轻道:“说来惭愧,本王深陷于政治漩涡之中,难以抽出心力,真正的为国效力。” “现在大宋最缺的,正是像李大人这样的干吏。” “倘若多几个有骨气的官员,敢于直面金人的压力,我大宋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番田地。” 赵桓和李纲虽然相差了二十多岁,但却颇有几分不打不相识,意气相投的意味。 或许这就是忘年之交。 李纲对赵桓的印象,也越发明朗了,眼前这位王爷,狂是真的狂,至于是不是真癫,那可就说不准了。 赵桓注意到被捆绑起来的李师师,连忙向李纲说情。 “李大人有拨乱反正,荡清污浊的决心,本王也极为佩服。” “但李馆主乃是本王的知己,不置可否通融一二?” 李纲也不是迂腐执拗之人,他当即反问:“王爷力保李师师,总得有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吧?” “还是说,王爷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垂涎李师师的美色?” “红颜祸水,说的就是她这种,还请王爷自省!” 听到这话,赵桓便马上明白,李纲来抓李师师,绝非个人恩怨,而是单纯的想要拿李师师祭旗而已。 而且此举,陛下肯定已经默许,否则李纲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由于现场人多眼杂,赵桓直接迈步上前,附在李纲耳边,将广布眼线一事告知。 李纲眉头紧锁,心中啧啧称奇。 倒不是因为赵桓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培养间谍,而是……这家伙竟然把这么重要的秘密,直接说了出来? “王爷就这么相信下官?难道不怕下官转眼就去揭发你?” 赵桓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本王绝不会看走眼,李大人并非宵小,而是救国英雄!” 李纲不由大笑起来:“哈哈哈,王爷太自信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连堂堂王爷都不自信,那我大宋岂不是上上下下都成了窝囊废?” “易州的事,下官也多有耳闻,深知王爷救国心切。” “既然如此,下官就卖王爷一个面子,暂且放过李师师。” 李纲一挥手,随行的手下便将红燕馆歌姬尽数松绑,并且自觉退去。 李师师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冲赵桓行了一礼:“多谢王爷出手相救,奴家感激于心。” 看着李师师并无大碍,赵桓也就松了口气:“麻烦李馆主收拾一间房,本王与李大人有事相商。” 片刻过后,红燕馆二楼房间,除了赵桓和李纲,再无外人。 赵桓开门见山:“李大人能否拿下汴京兵权?” 第319章 忘年之交 赵桓一开口,再次把李纲给问愣了。 就算是快人快语,也得有个限度,先前一开口,便把培养间谍网一事,直接抖搂了出来,现在又直接扬言谋取兵权。 李纲算是看出来了,赵桓这家伙,只要一开口,必定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就拿下兵权?” “王爷与下官初次见面,就谈及这些耸人听闻的话题,未免也太过了吧?” “就算王爷信任下官,下官也未必信任王爷。” “毕竟王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名声,早已经众所周知,若王爷想为李师师报仇,下官前脚许诺,王爷后脚就去大理寺揭发,下官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你是王爷,我是太常寺少卿,私下密谈本就不合规矩,所以,还请王爷谨言慎行。” 赵桓可不管那么多! 他虽然已经得到了朱家的全面支持,又有赵石岩坐镇京兆府,可说到底,手里没兵,这腰杆子就始终硬不起来。 偏偏京中兵权,基本都掌握在殿前司手里,而殿前司和蔡京的关系又太过暧昧。 这么说吧! 现在赵桓每想得到一个兵,都得从蔡京手里抠出来,何其艰难? 李纲的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赵桓自然要把握住这个珍贵的机会。 在李纲好笑又谨慎的注视下,赵桓起身亲自为李纲倒茶。 “李大人都知道本王的为人了,应该也明白,本王从不报隔夜仇,因为仇人当天就被弄死了。” “若本王相对李大人不利,根本用不着弯弯绕绕,直接来硬的就是,反正现在易州战事焦灼,陛下离不开本王。” “纵使犯了天大的罪,陛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这,赵桓把茶杯端起来,塞到李纲手里,还顺带着拍了拍李纲的手背,动作极其肉麻! “现在正值危亡时刻,咱们可没时间慢条斯理,互相试探。” “政党合作,其实就和搞对象没什么区别,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拜拜。” 这话直接把李纲给整笑了,他见过不着调的王爷,却没见过赵桓这么不着调的王爷。 可是细细品味,赵桓的话,虽然粗糙低劣,却又透着几分……大智若愚的味道。 李纲也不言语,就这么笑眯眯的注视着赵桓,看看赵桓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初次见面就谈合作,确实唐突了些。” “不过本王就是喜欢弯刀对着瓢切菜,讲究个干净利落。” “你拿下兵权,本王做你背后的男人,保证让你免于政治打压。” “说白了,本王在后方运营,你只管冲上去即可。” 李纲再也绷不住了,赶紧把茶杯放下,生怕拿不稳掉到地上摔了。 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王爷这套话术,还真是让下官大开眼界。” “普天之下,绝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像王爷这般口无遮拦,却又暗藏深意。” “既然王爷如此痛快,下官也就不再端着了,你我打开天窗说亮话。” “就算你把易州打造成铁桶一般,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金兵随时可以直插汴京,想拦也拦不住。” “区别在于,易州若强,可拦腰截断金兵后援,使其先锋孤立无援。” “而想要与易州夹击金兵,汴京城就必须上下一心。” “但问题是,众志成城只不过是美好的幻想而已,有那群软骨头盘踞在朝堂之上,只会坏事。” 赵桓一拍大腿,兴奋的直接站起身,大声感叹:“李大人和本王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没错,朝中软骨头窝囊废太多,听到金人的名字,腿肚子都打哆嗦,指望他们坚定立场与金人拼命,无异于天方夜谭。” “骁勇善战的铁血将领,竟然要听从一群软骨头的号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纲也眼神大亮,觉得与眼前这位癫狂王爷,简直就是相见恨晚! 尽管李纲比赵桓痴长二十多岁,而且尊卑有别,但在李纲的心里,却更愿意把赵桓当成意气相投的挚友。 如果连这都不算一见如故,还有什么算? “先不谈兵权一事,若朝堂沆瀣一气,王爷打算如何应付?” “要知道,言官无罪,人言可畏。” “即便现在国策主战,可毕竟还没真打起来,等见识到了金人的骁勇,恐怕风向大变只在弹指间。” “届时,朝堂怯战成了主流,纵使我等喊破喉咙要与金人决一死战,也会立刻淹没在怯战的浪潮之中。” 这一点赵桓早就想过了,或者说,他最不怕的就是什么狗屁言官无罪。 赵桓斗志高昂,语气更是掷地有声。 “他言任他言,李大人只管办事即可,谁若吵着你,本王便大耳帖子抽他丫的!” “对付那些所谓的言官,最好的办法,不是与他们辩驳,而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毕竟一张嘴,敌不过百战嘴,只要开口辩驳,就势必被动。” “你只需要相信,无论朝堂风向舆论如何,只要有本王在,就没人动得了你。” 感受到赵桓的自信,李纲也大受鼓舞。 他当即站起身,从赵桓拱手作揖,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下官此次返京,本不报太大期望,毕竟奸臣当道,蔡京之流依旧只手遮天。” “但如今有了王爷助阵,下官信心倍增。” “下官可以把话放在这,只要王爷能守住下官背后,那么身前之事,就不必王爷操心!” 赵桓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直接再给李纲吃了一颗定心丸。 “现如今,本王身边已有朱家,翰林院主战派,开封府,如今又有李大人加入,即便是在朝堂上与蔡京对抗,本王也有信心不落下风。” “为了应付接下来的浩劫,咱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你必须一个月内,拿下三成兵权!” 李纲一愣:“一个月?恐怕难如登天!” 赵桓也不含糊,直截了当:“有本王助你,并非不可能。” 既然赵桓如此有信心,李纲自然是舍命陪君子:“好!下官就与王爷……疯上一疯!” 第320章 白雪如真仙 赵桓与李纲志气相投,竟当场立下盟约,等二人走出房间,已经是子夜。 整个红燕馆静悄悄一片,就连向来习惯了“夜间觅食”的歌姬都歇着了。 赵桓送走李纲,心情大好。 有了李纲相助,赵桓等于向兵权迈进了一大步,只要手里有了兵,他就有了可以直接向金人叫板的底气。 “看来老天爷,也知道本王创业艰苦,特地给本王送来绝顶人才。” “不过只有李纲一人,稍显美中不足。” “若是能与太原府的李禀搭上线,那么左右整个靖康之变的关键点,就全部攥在了手心里。” 除了易州之外,太原府也始终牵动着赵桓的心。 太原府可是大宋的命脉,而镇守太原府的李禀,曾孤立无援苦守八个月之久,最后身中数十箭,投河自尽。 这是何等的壮烈,何等的无奈? 赵桓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这些惨剧的发生。 他苦心经营易州,除了与金人决一死战之外,最大的原因,便是既可以拱卫汴京,又能对太原府提供支援。 李家没有孬种!李纲和李禀,本王全都要! 就在赵桓背着手,畅想着笼络人才的大计之时,身后却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嗓音。 “王爷觉得……” “奴家与李大人,谁更重要?” 这话问的,似乎透着那么点怨气,还略带醋味? 赵桓转身看向身披薄纱,美的不可方物的李师师,不由咧嘴一笑:“李馆主是怨本王没给你撑腰?” “李纲对本王极为重要,更是将来面对金人的中坚力量,所以就只能让李馆主受点委屈了。” “不过你放心,本王许给你的爵位,绝不会食言。” 李师师拉了拉衣襟,流露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奴家信得过王爷。” “只是身为一介女流,在这种国家危亡时刻,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爷与李大人,初次见面便可立下盟约,何等痛快?” “反观奴家,承诺为王爷打探消息,可到现在为止,文社还是八字缺一撇。” “奴家是不是……太没用了?” 看着李师师幽怨的模样,赵桓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大晚上,别来这套。” “李馆主是什么人,本王心里有数,你可不是喜欢装可怜的人。” “这些手段,留着对付那些王孙贵族,对本王可没用。” 被赵桓一语戳破,李师师轻咬薄唇,柔声道:“王爷怎知奴家逢场作戏?万一是真的呢?” “纵使再坚强的女人,一旦遇到心仪的男人,也会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试问天下女人,谁不愿受人怜爱?” 赵桓直接调侃起来:“怎么,李馆主对本王动心了?也是,像本王这么优秀的男人,哪个女人不爱?” 噗嗤…… 李师师直接被逗笑了,那份哀怨神情也一扫而空,她摇头感叹:“想要在王爷面前正经一点还真难。” “不过说真的,王爷真不怪奴家做事太慢?” “毕竟你让李大人一个月内夺权,何等神速,奴家这慢条斯理的,与王爷雷厉风行的性格真是格格不入。” 赵桓却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术业有专攻,不可类比。” “想要拿下兵权,就必须秋风扫落叶。” “而李馆主是搞情报工作的,自然要步步为营,小心使得万年船。” “等等!” 赵桓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睁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师师:“你连本王都盯?!” “刚才本王和李大人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李师师抬起袖子,遮住小嘴娇笑起来:“字字句句,没有半点遗漏。” 好家伙!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赵桓心里这个气:“你这丫头,竟然先拿本王练手,知道了本王这么多秘密,可没你好果子吃。” 丫头? 李师师愣了一下,自从她扬名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她为丫头。 对于如此轻佻的称呼,李师师非但不觉得讨厌,反倒有些喜欢…… 她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赵桓,不知是不是受到小燕儿的影响,竟然产生一种绝不会出现在她心里的念头,那就是撒娇。 “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奴家?难道还要封奴家的口不成?”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连李师师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种矫揉造作的姿态,若是被李玉兰看见,非嘲笑她半辈子不可。 赵桓哪知道李师师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道眼前这个女人,正在挑衅他的王威。 “你当本王不敢?” 话音落,赵桓已经双手抓住李师师的腰肢,轻轻往上一抬,李师师便整个人浮空。 还没等李师师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赵桓扛在了肩膀上。 李师师顿时面若桃红,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这里是红燕馆,上百双眼睛盯着呢,王爷可莫要乱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威胁! 赵桓换了个姿势,将李师师往空中一扔,犹如棉花一般柔软轻盈的李师师,直接飞到半空中。 刹那间,整个红燕馆大厅回荡着李师师柔媚的笑声。 等娇躯落下时,又被赵桓稳稳接住。 “还敢挑衅吗?” 面对凶神恶煞的赵桓,李师师只感觉心头怦怦直跳。 李师师这辈子见了究竟多少才子豪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可无论见谁,哪怕是当今陛下,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可唯独被这个癫狂王爷,如此戏弄,却心起万丈波澜,难以平复。 以至于鬼使神差的再次说出,跟她性格极不相符的话:“还敢!” 赵桓顿时更加凶狠:“好呀,今夜本王不把你收拾服帖了,就不是大宋首王。” 顷刻间,李师师犹如飘摇的白雪,亦如飞天的仙子。 可无论李师师如何飘摇翻飞,最终都会稳稳落进赵桓怀里。 她从未产生过一丝一毫的不安全感。 赵桓和李师师都没有发现,几乎整个红燕馆的歌姬,全都趴在门后,偷偷窥探着。 门缝后的李玉兰,忍不住感叹:“姐姐还是第一次如此开心……” “只可惜,生不逢时,错过良人,才欢愉的时光,也终究是梦幻泡影。” 第321章 内宅秘事 翌日,定王府内宅书房。 身穿一袭翠绿常服的朱琏,已经投入了繁重的账务之中。 不过与之前相比,朱琏却丝毫不觉得辛苦,执笔轻盈,嘴角若有若无的微微上扬,整个人可谓是神清气爽。 伺候在旁的小夏,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窃笑。 起初朱琏懒得理她,可是这死丫头越发的放肆,到了后面,甚至直接笑出声来了。 啪! 朱琏将毛笔拍在砚台上,冲着小夏娇斥道:“你这死妮子,莫不是在嘲笑本宫?” “你若是皮子紧了便直说,本宫让人给你松松。” 小夏稍稍收敛,但是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奴婢哪敢嘲笑王妃殿下,奴婢是在为王妃高兴呀。” “整整十年,王妃终于苦尽甘来。” “如果小钗还活着……” “咳咳。” 小夏连忙打住了话茬,生怕提起小钗,惹得朱琏伤心。 不过如果小钗活着的话,肯定也会为王妃高兴,没人比小钗更清楚,这十年来朱琏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委屈。 无论是王府还是后宫,女人得不得宠,就看行房事的频率。 虽然赵桓对朱琏的爱,根本不受限于此,可是十年分房异梦,对于任何女人而言,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现在朱琏的人生终于完整了,小夏不仅自己高兴,还替小钗的在天之灵,一起高兴。 就在这时,小夏凑到朱琏身旁,神秘兮兮的小声询问:“王妃殿下,昨夜可一切如意?” 朱琏虽端庄大气,可再怎么说也是女人,房中秘事,自然羞于谈及。 被小夏这么突然一问,朱琏顿时脸颊泛红,杏目微瞪,示意小夏适可而止。 小夏却不肯放弃,煞有其事道:“奴婢乃是王妃的贴身近侍,不仅要照顾王妃的衣食住行,还要为王妃分忧解难。” “此时这般交谈,只是闺房密语而已,除了王妃和奴婢之外,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就连后妃和玉姝,奴婢都不会告诉她们。” “所以王妃殿下只管放心大胆的与奴婢讲就是。” 说到这,小钗便转身将房门关上,甚至反锁。 作为贴身侍女,了解主人的房事内容,也是职责所在。 朱琏自幼学习贵族规矩礼仪,自然明白,可是要将昨晚发生的事,说给其他人听,她还是不由脸颊发烫。 酝酿了好一阵,朱琏这才稍稍平复了心中的羞怯,嗓音压得极低,以确保只有她和小夏能够听见。 “如意倒也如意,顺利……倒也顺利。” 听到这话,小夏顿时笑了起来:“王妃等于啥也没说。” “算了,还是奴婢问,王妃回答吧。” “王爷是温柔以待,还是凶猛难当。” 朱琏的小脸蛋更红了,她轻咬薄唇,纠结了好一阵才羞涩无比道:“凶……凶猛难当。” 见朱琏如实回答,小夏顿时露出满意的表情,笑着感叹:“不出奴婢所料,王爷就是王爷,凶猛如虎,辣手摧花。” 一听这话,朱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暗骂,这个死丫头,都是从哪学到的这些刁钻词汇,真是羞死个人了。 小夏却一本正经道:“王妃殿下是游刃有余,还是难以为继?” 妈呀! 这怎么回答?! 朱琏已经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她实在是难以启齿,便连连挥手,示意小夏到此为止,不要再问了。 结果不出所料,小夏果然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煞有其事道:“王妃现在不答,等以后王爷继承了大统,进了宫,每每行房事之际,都会有很多侍者在旁记录,事后还要询问诸多细节。” “奴婢也是想帮王妃提前适应。” “只有知道了各种优缺点,才能对症下药,帮王爷和王妃排忧解难。” 朱琏幽幽叹了口气,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何赵桓如此排斥继承大统了。 一旦进了宫,哪还有什么私密可言? 朱琏轻咬薄唇,一改往日的威严,面红耳赤道:“起初觉得难以为继,后来便游刃有余……” 说完这话,朱琏赶紧低下头,假意打量账本,呼吸却变得越发急促。 被小钗这么一番盘问,现在朱琏满脑子都是昨晚发生的事,既羞不可耐,又心向往之…… 她不知道该感慨,这些年错过太多欢愉。 还是该忌惮赵桓的龙精虎猛,辣手摧花…… 小夏则细细记下了赵桓和朱琏的房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起来,王爷和王妃确实是天作之合。” “不仅恩爱无比,就连房事都如此顺利。” “看来以后,不必奴婢在旁侍奉,王爷和王妃也能很好的完成房事呢。” 说到这,小夏便咧嘴一笑,浑身轻松道:“那以后行夫妻之礼时,奴婢就在门外候着吧,等王妃有需要的时候,奴婢再进去。” 虽然小夏是在夸奖朱琏,能够完美的应付王爷,可是朱琏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身为王妃,她受得了苦,镇得住场面,管得了内务,可唯独在房事方面,却羞的不行,这便是她最大的弱点。 好在小夏终于结束了盘问,朱琏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她好不容易再次恢复了王妃的威严,故作得意,实则心虚道:“本……本宫又非弱女子,一个人也可令王爷心满意足。” “你和玉姝,以后还是去帮庆云吧,庆云柔弱,只怕是招架不了。” 小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连点头:“王妃所言极是,后妃柔弱,到时候免不了奴婢们出力。” 殊不知,此时陈玉姝就趴在门外偷听。 郑庆云显得极为紧张,不断小声劝阻:“玉姝,莫要偷听王妃的密语,若是被王妃抓住,又要教训你了。” 陈玉姝已经听得差不多了,便蹑手蹑脚的离开书房,带着郑庆云回了屋,赶紧把门关了起来。 陈玉姝虽然面红耳赤,羞涩无比,但是为了帮郑庆云打探内幕,她还是豁出去了。 “王爷甚是凶悍,后妃以后可要小心了。” 啊?! 郑庆云小脸瞬间通红,揉捏着衣角,显得极为紧张。 第322章 中立之党 陈玉姝将刚才偷听到的重要细节,一五一十的告知郑庆云,并且提醒郑庆云尽早做准备,莫要以后行夫妻之礼的时候,败了王爷的兴。 根据陈玉姝从小夏口中得知,房事对于王公贵族而言,可是关乎着一生的大事。 倘若以后赵桓继承大统,进了宫,那么房事更是生死攸关。 夫妻之礼,除了释放平日处理政务积攒的压力之外,更是关乎子嗣家族的昌盛与否。 上至皇后,下至嫔妃贵人,只要令夫君不满意,那么短则几个月,长则一生,都不会再安排同房。 不能侍寝,则意味着失宠。 除非家庭背景极硬,买通内务府,强行安排房事,否则基本这辈子就完了。 若妃子天生娇柔,而夫君又如狼似虎,偏偏双方又无比恩爱,这种情况下就要仰仗贴身侍女了。 贴身侍女可为妃子代劳,应付房事。 这也是为何,妃子的贴身侍女大多极为蛮横张扬,毕竟给她们撑腰的,往往不是身后的妃子,而是……陛下或是王爷。 小地方出身的郑庆云,哪懂这么多规矩? 经由陈玉姝的打探,郑庆云不由捂着嘴,吃惊不已:“虽然我不担心王爷会因为房事而冷落我,可是若不能让王爷满意,岂不是太过失职?” “我会努力的!” 说到这,郑庆云抓住陈玉姝的小手,一脸真诚道:“玉姝,你到时候可要帮我呀。” 陈玉姝小脸红的滴血,但还是鼓起勇气点了点头:“放心吧,奴婢与后妃一条心,绝不会让王爷离开后妃房间时,又半点不愉快。”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对将来发生的事,既期待又紧张。 此时正全心全意扑在易州战事上的赵桓,哪里知道,他与朱琏一夜春宵,竟导致内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朱琏和郑庆云倒还好说,下面的内宅侍女叽叽喳喳个不停。 除了研究夫妻之礼的内容外,就连关于王府嫡长子的讨论,都越发高涨。 “昨夜,王爷申时进入王妃的房间,戌时才出来,待了接近三个时辰呢!” “自从进门,动静就没停过。” “哇,好强!” “看来用不了多久,王府嫡长子就该来了。” “说起来,王爷和王妃的年龄都不小了,到现在还膝下无子,坊间尽是非议,其他王爷的子嗣,都已经开始满街乱窜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咱们王府也马上就有嫡长子了。” 一想到赵桓和朱琏已经彻底“圆满”,一众内宅侍女便打心眼里高兴。 赵桓哪里知道,他和朱琏的私事,早已经成了内宅最火热的谈资。 此时,他正在接见一位重要客人,大舅子朱孝孙! 朱鹏和朱凤英不辱使命,成功化解了赵桓和朱孝孙的间隙,还直接把朱孝孙给请来了。 四十多岁的朱孝孙,显得极有气势,浓眉大眼,四四方方的国字脸,光是往那一坐便正气逼人。 能够成为环卫官的人,又有哪个是贼眉鼠眼之辈? “朱将军,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硬要说的话,也就是本王曾出手教训过贵公子。” “现在定王府和朱家已经结为血亲之盟,我们之间那点小恩怨,早就该烟消云散了,不是吗?” 面对赵桓伸出的橄榄枝,朱孝孙却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对赵桓谈不上恨,但也绝不喜欢,顶多是知道赵桓很难搞,所以尽量躲远点而已。 现在赵桓主动找到他,意识到躲不过去了,朱孝孙索性顺应形势。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王爷不必客套,我乃朱家长子,亦是朱琏的大哥,就算我们十年不曾来往,依旧无法改变血亲关系的事实。” “王爷现在又高抬贵手,放了郓王妃一马,我一个小小环卫官,又有什么资格摆谱?” “有什么需要我办的,只管开口就是。” “能力所及,自然不在话下,若是超出能力范围,那么也请王爷不要为难。” 简单几句话,赵桓就听出朱孝孙的立场有多坚定,他是铁了心的要当中立派,什么烂事也不掺和。 既不得罪赵桓,又不愿与蔡系为敌。 安安心心的当他的环卫官,混到功成身退,便是万事大吉。 赵桓又不是宋江,绝不会强人所难。 既然朱孝孙没有深入结交的打算,赵桓也不强迫他,直截了当道:“朱将军可否给我五百人?” 朱孝孙已经猜到赵桓要干什么了,毕竟现在整个朝堂都知道,赵桓和陛下的赌约将近,而高拖山依旧活蹦乱跳。 这个时候,赵桓最缺的就是人手。 朱孝孙也不遮掩,直截了当道:“五百人,不多不少,刚好足够惹怒蔡系。” “我虽是朱家人,但保大家之前,还要先顾全小家。” “别人都仰仗王爷的羽翼庇护,我却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 “五百人不可能,三百人以下有的谈。” 这位难得一见的大舅哥,虽然处处拒赵桓于千里之外,但也是个痛快人,丁是丁,卯是卯,不会整虚的。 说实话,赵桓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至少不用互相猜来猜去。 “好,那就三百人!” “你开个条件吧。” 见赵桓这么痛快,朱孝孙也不啰嗦,干净利落道:“这是我第一次帮王爷,也是最后一次。” 赵桓顿觉好笑:“也就是说,老死不相往来?” 朱孝孙摇了摇头,眼神却非常坚定:“只当亲戚,绝无利益瓜葛。”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桓也就不再纠结,当即起身冲朱孝孙一拱手:“就随了朱将军的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朱孝孙回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朱孝孙毅然决然的背影,赵桓不由轻声感叹:“抽身世外,也不失一种策略。” 长福挠了挠头,疑惑道:“那这个朱孝孙,究竟是聪明,还是蠢?” 赵桓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话说你小子,把本王交代的事办妥了吗?” 第323章 亲自披挂 长福将视线从朱孝孙身上移开,煞有其事道:“王爷交给属下的事情,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孙贺等人已经全员到齐,随时都可检阅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效。” 长福办事,赵桓放心。 半个时辰后,教坊司大院,以孙贺为首的三百个粪霸,已经在院子里整齐排开,严阵以待。 这些粪霸,可都是王大全废了老鼻子劲,才筛选出来的精壮汉子。 三百人,清一水儿的彪形大汉,平均身高五尺九寸,最高者达到六尺一寸。 换言之,这群家伙,都是一米八到一米九的大汉,即便是在后世,这种身高也远超平均值了。 再经过长福的一番操练,昔日的粪霸,已经初具虎狼气势。 不过…… 他们现在还算不上虎狼,充其量只是豺狼。 豺狼也好,终归是狼。 赵桓已经事先清空了教坊司,因此肆无忌惮的低喝道:“若本王现在派你们上战场,可有胆量?” 话音刚落,众粪霸便异口同声的低喝:“为王爷,死亦何惧?” 很好! 赵桓要的就是这股气势,到了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胆量,若无胆量,任何技巧都毫无意义。 “既如此,今夜便随本王奔赴易州!” 此言一出,刚才还气势十足的粪霸,瞬间露出措手不及的呆愣神情。 他们还以为赵桓是说着玩,任谁也没想到,竟然是来真的! 别说粪霸,就连长福都被惊得一个踉跄,他转身看向赵桓,眼睛睁得老大。 “王……王爷,你刚才说什么?奔赴易州?” “您可收了神通吧,王妃要是听到这话,倒是不能拿你怎么样,但肯定会把属下的脑袋拧下来。” 长福觉得赵桓一定是犯病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胡话? 赵桓可没有开玩笑,经过他的苦思冥想,最终判断,想要拿下高拖山的脑袋,除了他亲自领兵杀向易州,偷袭高拖山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而派出精锐部队,与岳飞里应外合,两向夹击高拖山的计划,已经赶不上形势了。 距离期限,只剩下不到十天时间。 唯有轻装上阵,星夜兼程,奇袭易州,方能化腐朽为神奇。 偏偏赵桓麾下能打仗的人,全都被困在易州府里,至于李纲,他虽然和赵桓已经暗中结盟,但明面上依旧是京官,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为赵桓办事。 所以思来想去,除了亲自上阵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赵桓没有解释缘由,而是直接向长福下达命令。 “本王刚从朱孝孙手里借来的三百人,只不过是个幌子,为的就是吸引蔡系党羽的注意力。” “等这三百人来了,你便佯装整备训练,如此一来,蔡系党羽才会相信本王依旧在汴京城内。” “今夜本王便乔装打扮,以挑粪运送夜香为掩护,随孙贺等人一起出城。” “武器装备方面不必操心,本王已经事先安排陈钊和王大全,靠着贿赂兵部官员,已经筹备了一批甲胄。” “本王离京这段时间,你切忌不要给老子说漏了嘴,否则等本王回来,有你受的!” 见赵桓筹备的如此周密,显然冒出这种想法,并非一朝一夕了。 长福惊得浑身冒汗,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赵桓竟然要亲自去易州,宰了高拖山。 这还……真是定王的做派! 天底下就没他不敢干的事请。 长福哭丧着脸,胆战心惊道:“王爷这一去,少说七八日,多说……” “这么长时间见不到王爷,王妃那边该如何搪塞?王爷分明是把属下架在火上烤。” 赵桓眼睛一瞪:“你还敢发牢骚,本王要你是干什么吃的?现在就是需要你出力的时候。” “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总之稳住王府,否则王府一乱,本王外出的消息必定走漏,到时候,本王休想活着回到汴京。” 长福心里很清楚,赵桓做出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改变。 没办法,长福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可是一想到赵桓离京这几日,要独自应付王妃,长福的就腿肚子转筋。 赵桓不理会长福,转身看先孙贺,眉头一挑:“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要为本王出生入死吗?现在机会来了,如何?” 由于事发突然,孙贺还处在懵逼状态中,此时面对赵桓的询问,孙贺直接把心一横,咬牙道:“王爷放心!就算是死在战场上,属下也会死在王爷前面。” 孙贺转身看向其余粪霸,低喝道:“王爷不嫌弃我等出身卑贱,大力提携,我等又岂能让王爷失望?” “我们卑贱也就算了,绝不能让子孙后代也步我们的后尘。” “谁若是怕死,现在就给我滚蛋,留下的,随王爷赴死!” 三百个粪霸,没有一人退缩,自从他们成为王府亲兵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为王府慷慨赴死的觉悟。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摆脱底层身份。 “我等随王爷赴死!” 三百个粪霸,不敢放声呐喊,避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但是他们压抑低沉的咆哮声,反倒更具气势。 赵桓眼神同样坚定,嗓音掷地有声:“谁若是能够活着回来,便再也不是粪霸,而是王府亲兵!” “将来若本王继承大统,你们便是潜邸的人,大宋未来的御前侍卫!” 虽然赵桓对储君之位深恶痛绝,但不可否认,这个大饼,确实能够激发起这些粪霸的斗志。 “御前侍卫……” 孙贺攥着拳头,眼神光芒大盛,恨不得现在就跟着赵桓在战场上搏杀一番。 三百粪霸的士气,更是达到了顶峰。 赵桓让众人进行最后的准备,自己则返回王府,陪着朱琏和郑庆云吃了午饭,饭桌上欢声笑语不断。 二女根本就想不到,赵桓马上就要离开汴京,奔赴易州。 入夜,赵桓按照原定计划,来到后院,换上杂役的衣裳,从后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一炷香时间后,与孙贺等人汇合,一起推着运粪车,缓缓朝着城门走去。 由于运粪工都是熟脸,所以守兵简单盘查了一遍就放行了。 第324章 绞肉炼狱 离开城门后,赵桓便带着孙贺等人,在城外的树林潜伏下来,等着后续粪霸离城。 直到戌时,三百粪霸才分批次,陆陆续续的集结起来。 赵桓当即带着众人,前往陈钊预留的物资储藏点。 此地距离汴京城不远,乃是方圆三十里内,唯一的义庄。 义庄里摆着十几口大棺材,将棺盖推开,里面便是整整齐齐的甲胄和武器袋。 孙贺看到棺材里的东西,惊的半天说不出话。 “王……王爷。” “这可都是最好的步人甲,兵部突然少了这么多步人甲,岂不是要炸锅?”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孙贺不必担忧:“陈钊买通了兵部官员,自然有人打掩护,而且咱们只是暂借,用完还要还回去。”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一共是三百套步人甲,每人可分到一套。” “这回咱们可没有后勤,奔着拼命去的!” 孙贺心情极为复杂,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该兴奋。 眼前这些步人甲,随便拿出来一套,都足够孙贺运几年粪车了。 别说普通人,就连一些在役士兵,恐怕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种精良重甲。 只有在第一线浴血奋战的战卒,才有资格披挂。 殊不知,赵桓手里还有不少拼凑起来的背嵬军重甲,以及虎翼军留下来的禁军重甲。 不过这些甲胄,都存放在王府里,为了避免被蔡系的耳目发现,只能舍近求远。 义庄里除了重甲之外,还有大量长短兵器,却唯独没有弓箭。 毕竟箭术需要长时间的训练,赵桓这些二半吊子,就算用箭,也造成不了多大的杀伤。 索性直接舍弃弓箭,全员近战。 “都别冷着了,陈钊已经买通各路盘查关口,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汴京城一带。” 在赵桓的指挥下,三百粪霸将武器甲胄全部取出,塞进麻袋里,再一股脑的堆在马车上,外面盖上稻草进行简单伪装,便朝着北方而去。 次日傍晚,赵桓才终于到达预定的驿站。 陈钊早已经安排了人手接应,见到赵桓,行过礼后,立刻把准备好的马匹带了过来。 “启禀王爷,这一百三十匹马,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一匹都找不到了。” “除了这些私马之外,倒是找到了些驴和骡子。” 为了掩人耳目,赵桓也是操碎了心,凡是能够引起注意的东西一律不要,就连交通工具,都能从地主乡绅手里买灰色私产。 三百人勉强每人分到一匹,这个时候也别管是马还是骡子,能骑能跑就行。 离开汴京后,盘查的关口少了许多,赵桓的行进速度自然也就上去了。 与此同时,易州府的战事已经平息了两天。 高拖山就算是再傻,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站在城墙上,望着一片狼藉的城内,双目已经布满血丝,咬牙道:“不用犹豫了,城内守军必定已经得到了物资补充!” “我军的死伤速度,由高到低,又由低到高,城内守军的战斗力已经恢复,继续打下去,只会把老本都拼光。” “这该死的巷战,已经让我军元气大伤。” 一旁的副将也颇为绝望,本来在不计损耗的进攻下,守军的活动空间,已经被压缩到了州府一带,不足城区的两成。 可是最近几天,守军的活动范围竟越来越大,反倒是己方开始节节败退。 副将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守军已经被完全困死,探子眼线也没有发现大宋后勤部队的踪影,守军是如何得到物资补充的? 难不成,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大统领,若是我们现在退了,那可就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到这话,高拖山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不然还能怎么办?” “我们已经快被巷战拖垮了,士气早已崩溃,而且……自始至终,守军的仆从军和后勤部队都没有投入进战场,作战的都是精锐战卒。” “敌我战损,保守估计都有一比二十!” “二十个新兵都干不掉对方一个战卒,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高拖山悔恨不已,当初新兵营被灭掉时,他就应该明白,此次进驻易州的军队,乃是骁勇善战的精锐作战部队。 就在三天前,手下拖回来一具守军尸体,看到对方身上的甲胄,高拖山心里都凉了半截。 若是早知道城里有敢战士,打死他都不会与对方展开巷战。 要知道,这些当初效力于定真府的敢战士,可是杀的辽兵都抱头鼠窜。 尤其是在巷战和山地战等小规模作战中,简直就是索命恶鬼一般的存在。 “哎!” 高拖山又叹了口气:“敢战士早已经解散了,为何会成规模的出现在易州府?难道真像传闻说的那般,定王已经将敢战士尽收麾下?” 副将没有亲眼见过敢战士,但这惨烈的巷战,却令他对“敢战士”这三个字,恐惧成魇。 “不退,我们肯定会被巷战拖死。” “若是退了,我们已经元气大伤,东山再起绝非一朝一夕,而且还会失去金人的信任,到时候面对大宋和金人的同时围剿,只怕是……” 尽管副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高拖山却心如明镜,就算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插翅,逃离这该死的绞肉炼狱,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 他早就没有退路了。 “眼下只有听天由命,看看我们和守军谁先垮了。” 岳飞这边的情况也极为严峻,经过清点,还剩下六十个敢战士,三百多个虎翼军战卒,这便是全部精锐。 至于仆从军和后勤,面对这种惨烈到了极点的巷战,其实能够发挥的作用很有限。 一旦精锐战卒全部死光,那么指望仆从军,除了拿命往上填,与对方陷入纯粹的消耗僵持之外,绝不可能再取得半点优势。 至于后勤……压根就打不了仗,其中有一半都是苦力壮丁。 岳飞站在州府大门处,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不禁感叹:“若再无变化,等常胜军卷土重来,我方人少,必定先垮。” “王爷,既然你连物资都送来了,为何不再送来一支奇兵,趁乱偷袭高拖山后方?” 第325章 互为绝境 赵昆不知何时出现在岳飞身旁,他背着手,同样审视着府外的残垣断壁,感慨万千。 好好一座城,彻底成了废墟,就算是打赢了易州保卫战,将来重建城池,也要花不少银子。 而这一切的压力,全都承载在赵桓的肩膀上。 “我等在前线冲锋陷阵,王爷在朝堂上搏击四方。” “正是因为有王爷在后方的默默付出,才使得我们能够放开手脚,专心作战。” “王爷能把物资送来,已经是化腐朽为神奇,我们不能再指望王爷出手,力挽狂澜了。” “倘若事事都要依靠王爷,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岳飞当然知道赵桓此时顶着多大的压力,但是城内的精锐战卒已经所剩无几,局势依旧不容乐观。 说到底,守军吃了人数太少的亏,死守城池已经捉襟见肘,根本就没有额外人手,对高拖山发动致命一击。 岳飞看透了局势却把握不住,这也是他最无奈之处。 另一边,高拖山把能够联系上的士兵全部召集到了身边,经过清点,他麾下的全部大军已经不足万人。 这场惨绝人寰的巷战,不仅拖垮了士气,更是消磨掉了高拖山的所有自信。 眼下,如果说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拿下易州府,那么就只剩下集结全部力量,一鼓作气的与守军进行决战。 经过两天的休整,高拖山麾下的九千多士兵,结果只剩下了八千多。 短短两天时间,足足叛逃了五百多人。 尽管监军不遗余力的阻截镇压,可是怯战溃逃之火,已经在军中熊熊燃起,无法再轻易熄灭。 高拖山知道不能再等了,否则用不了几天时间,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底,就会一哄而散,化作泡影。 上午巳时,随着高拖山一声令下,除了身边的五百护卫之外,几乎全部兵力都投入了战场。 八千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城区涌去,虽说新兵占据了大部分比例,但光是凭借这庞大的规模,还是对守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岳飞亲自披挂上阵,率领虎翼军战卒,依托残垣断壁严阵以待。 王犇则率领敢战士,在右翼布防,与岳飞协同作战。 守军也已经精锐尽出,三百六十名最精锐的战卒,披挂全甲,手持长兵器,脸上尽是慷慨赴死的决绝。 “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敌虽二十倍,我等往矣!” “为了定王,杀!” 几乎是敌军刚露面,岳飞便发出一声震天怒吼,手持长柄大斧,带着麾下的虎翼军战卒,主动朝着敌人推去。 定王麾下将士,绝不怯战,纵使明知是死,亦要死在进攻的路上。 岳飞身边的三百战卒,分散于各个街道弄巷,他身边只有不到二十人,而“堆砌”在这条街道上的常胜军士兵,却足有二百余人。 整整十倍差距,但是面露胆怯的却是常胜军一方! 经过物资补充的守军,已经更换了崭新的重甲和武器,而且经过休整,体力和精力都达到了顶峰。 岳飞身披背嵬军将校铠,手持长柄大斧,犹如势不可挡的战神,每迈出一步都气势逼人。 身后的二十个战卒,同样身披最精良的步人甲,武装到牙齿,或是持槊,或是扛着大斧,甚至还有令人望而生畏的狼牙棒。 清一色的彪形大汉,全员全甲,皆是长重兵器。 反观常胜军这边,能凑齐半甲的士兵,都不足三十人,其余的新兵,甚至连轻甲都混不上。 常胜军最能打的重甲部队,早就在连日惨烈的巷战中,消耗殆尽了。 在这种情况下,常胜军除了用人命往上填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看着气势骇人,稳步推进而来的守军战卒,排头的常胜军士兵直接慌了神,他们紧紧攥着手里的长矛,不断吞咽着口水,腿肚子一个劲儿的打颤。 怯战溃逃的念头,在每一个排头兵的脑海中浮现,可惜,左右是墙壁,后方不仅有拥挤不堪的己方士兵,还有手持大刀弓箭,虎视眈眈的监军。 现在想逃都没地方逃,排头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直接逼的狗急跳墙,只能豁出去了拼命。 “别……别怕,咱们人多,就算十个打一个都有富裕。” “妈的,离我近点,队形别乱!” “等会儿一起上,谁他妈赶跑,老子日你们祖宗!” 由于街道狭窄,排头兵只有九人,他们互相咒骂,互相依靠,决定生死与共搏一个富贵未来。 当岳飞到达面前时,排头兵几乎同一时间刺出长矛。 长矛具有长度优势,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所有长矛都刺中了守军战卒。 只可惜他们站在原地,单凭胳膊前后小幅度摆动发出的力道,根本无法破甲。 下一刻,岳飞直接用身体往前硬蹭,将碍事的长矛挤到一旁,手中的重兵器犹如砸稻谷一般,朝着排头兵挥了下去。 仅仅是一瞬间,九个排头兵全部被当场砸死。 后方的长矛,犹如刺猬一般朝着岳飞等人疯狂戳刺,怎奈何刺猬遇上了穿山甲,无往不利的长矛阵,简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一些老兵,举起长矛往岳飞等人的面门戳刺,结果却绝望的发现,岳飞等人乃是真正意义上的“武装到牙齿”。 头部除了头盔之外,还带着眉庇,面具,盆领等等护甲。 这就是全甲的威力,能保护的地方全都护住了。 岳飞双眼如炬,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像是一个无情的杀戮猛兽,不断重复着单调的动作,举起大斧,劈砍下去。 有重甲防护,他根本就用不着躲闪规避面前的攻击,只需要一味地杀戮即可。 排头兵成片的倒下,仅仅是一个照面,就有三十多人被当场劈死,根本没有任何招架能力。 这便是重甲战卒和轻步兵,摆开阵仗正面搏杀,所产生的碾压性结果。 若非高拖山已经别无选择,他再蠢也不会让轻步兵和重甲战卒正面对抗。 第326章 定王来也 一边倒的战斗,同时在各个街道弄巷上演,战卒的数量越多,杀戮越快。 即便是三五人的小队,依托墙壁,也能将面前几十个敌人杀崩。 似乎……形势大好,只要继续打下去,就可以一鼓作气将敌人全歼。 但问题在于,高拖山派出全部兵力,就是逼着守军决战,岳飞麾下战卒已经所剩无几,也只能硬着头皮决战,否则继续游击,面对汪洋一般的敌人,必定会被围攻歼灭。 此刻的形势有多好,等体力耗尽后,岳飞等人的情况就会有多惨。 打仗靠的就是一鼓作气,精锐重甲战卒的这口气能坚持多长时间,直接决定了战斗走势。 就在城内浴血奋战之际,没有人注意到城外一支奇兵,正潜伏在五百步外的树林里,伺机而动。 赵桓成功在决战之夕赶到了易州府。 麾下的三百粪霸,正在紧锣密鼓的披挂甲胄。 赵桓已经披挂完,一身威风凛凛的步人甲将校铠,矗立在林间,由于对城内情况不明,赵桓没有配备步槊长矛,而是手持一柄三尺长的骨朵。 若是高拖山身边还有残存的重甲部队,骨朵的杀伤力,要远大于锐器。 当然,选择骨朵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轻便。 节省体力,永远都是重甲部队最核心的宗旨,哪怕是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有可能导致力竭被围殴致死。 一双躲藏在眉庇下方的犀利鹰眸,冷静的审视着城墙上的情况。 根据视线所及判断,城墙附近零零散散只有几百人,而且周围并未见到大股后备部队。 这说明,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双方不得不派出全部力量,背水一战。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赵桓举起骨朵,身后的粪霸立刻会意,心照不宣的开始执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们将事先准备好的驴车和骡子车,牵引到树林前,然后所有披挂完整的粪霸,纷纷爬到驴车上。 赵桓也无比笨重的爬上一辆骡子车,用力一挥手中犹如“指挥棒”般的骨朵,三百粪霸在牲口车的运送下,朝着城墙逼近。 由于城墙上的敌人,全神贯注的盯着城内,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身后冒出来一支全员重甲的奇兵。 直到车队距离城墙不足二百步时,城墙上的护卫才无意间发现身后的情况,顷刻间失声惊呼起来。 “奇袭!奇袭!” 正在督战的高拖山,听到护卫的喊声,转身向城外一看,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目测数百个重甲战卒,正乘坐牲口车,朝着城墙狂奔而来。 “该死!” “这支部队是从哪冒出来的?!” “快防守!防守!” 纵使是身经百战的高拖山也慌了,他身边的护卫亲兵,全都是半甲,已经没有一个重甲战卒。 面对突然杀出来的重甲敌人,若是不赶紧组织防守,守住攀登城墙的阶梯,那么等待高拖山的便是死路一条。 既然被发现了,赵桓也就不再缄默,当即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下车,徒步推进!” 三百粪霸,连忙拉住牲口,纷纷从车上跳了下去,由于之前的三百多步,全部由牲口代劳,所以粪霸的体力依旧充沛。 在赵桓的率领下,三百粪霸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朝着城墙逼近。 见此情形,高拖山更是面如死灰。 他一眼就看见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赵桓,毕竟将校铠的辨识度最高。 “来者不善!” “以牲口代步,到了城下才徒步,这群战卒不亚于城内守军,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绝不能让他们冲到城墙上,否则都得死。” 高拖山身边的亲兵,慌乱无措的涌向城墙阶梯,做出死守之势。 此时城门早已经形同虚设,赵桓根本不理会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带着粪霸穿过城门,进入城内,然后兵分两路,朝着城门楼子两侧的阶梯而去。 孙贺始终紧跟在赵桓身边,充当护卫,见赵桓要往上走,孙贺从后面一把拽住赵桓的肩甲。 “王爷殿后,我等先登!” 赵桓却用力一抖肩,甩开孙贺的手,低喝道:“你们没打过仗,纵使一直在磨炼胆量,但初到战场,只怕是会士气受挫。” “本王先登,尔等随本王进攻即可!” 说完赵桓便不再理会孙贺的阻拦,将骨朵往腰间一插,从另一边拔出一柄更短的小金瓜,同时接过粪霸递来的单手盾,踩着阶梯便往上走。 上方的常胜军亲兵,还未开打就已经红了眼,看着全副武装,逐渐逼近的赵桓,死守阶梯口的亲兵,不断朝着赵桓射箭。 箭矢噼里啪啦的射在圆盾和甲胄上,转眼间,赵桓就如同刺猬一般。 只可惜,这种打遭遇战的下力短弓,根本就无法对赵桓造成实质杀伤。 浑身插满箭矢的赵桓,直接顶到最上方,七八个亲兵立刻举起长柄斧和步槊,对赵桓劈头盖脸的一顿乱砸。 赵桓高举圆盾,挡下了最猛烈的攻击,转眼圆盾就被砸碎。 赵桓抓住机会,猛地往上一冲,手里的小金瓜对着面前亲兵的腰部就砸了过去。 一寸短一寸险,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亲兵根本没有察觉到小金瓜,就被直接砸碎了盆骨,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声。 赵桓疯狂的挥舞着小金瓜,转眼三人就被赵桓砸趴下。 不过小金瓜精于破甲,但却无法破阵。 赵桓一个没站稳,竟直接被亲兵用步槊给戳翻了,整个人失去重心,沿着阶梯滚了下去。 好在孙贺眼疾手快,侧着身用肩膀往上一顶,这才帮赵桓稳住身形。 “王爷,接着!” 身后遍布整个阶梯的粪霸,以接力的方式,将一根长柄斧递了上来。 赵桓把小金瓜插回腰间,双手攥着长柄斧,再次顶了上去,连续两次兜头劈砸,便将眼前的亲兵打溃。 赵桓踩着最后一层阶梯,猛地往上一迈,整个人便登上了城墙上方。 孙贺见状,眼神尽是炙热,兴奋大吼道:“王爷先登,万夫莫当!” 顷刻间,整个城墙回荡着粪霸的其声呐喊。 高拖山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盯着面前身披将校铠的男人:“王爷?!” 第327章 斩杀高拖山 “难道说……” 高拖山犹如五雷轰顶,原本还打算放手一搏,结果猜出对方的身份后,瞬间失去了战意。 高拖山杵着手里的战斧,右手指着面前的先登勇士,惊慌失措,结结巴巴道:“他……他是定王!” “那个男人是赵桓!” 赵桓与赵佶的易州豪赌,早就传开了,高拖山也有所耳闻。 就在不久之前,高拖山还觉得这豪赌极为滑稽,压根就没把赵桓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看来,纵使赵桓有通天本领,也只能坐镇汴京,绝不可能取走他的项上人头。 而现在,赵桓竟然犹如神兵天降一般,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止如此! 这个男人,不仅和传闻中一样残暴,更是能够先登城墙,拥有万夫不当之勇。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在高拖山心头弥漫开来。 保护在高拖山周遭的亲兵,也全部愣了一下。 他们本以为,眼前这个先登勇士,必定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结果却颠覆他们的三观认知,此人竟是传闻中的大宋定王。 大宋何时出现过这么能打的王爷?! “这就是定王?传说中的定王!” “他不是在汴京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易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若是蔡系知道他离开了汴京,必定会派人半路截杀他,除非……没人知道他到了易州。” “难道说,定王千里奔袭,就是为了取下大统领的项上人头?”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众亲兵既震撼又恐惧,他们只觉得三观被彻底颠覆,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像赵桓这么疯狂的人。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堂堂大宋王爷,突然出现在叛党面前,本该令叛党趋之若鹜才是。 可结果却恰恰相反,赵桓的出现,对于常胜军的士气,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就连高拖山身边的亲兵,都彻底慌了。 赵桓可没有自报家门的习惯,趁其乱,要其命! 直接撂下长柄斧,再一次拔出骨朵,迈着稳健步伐,直奔高拖山而去。 此时孙贺等人才刚刚登上城墙而已,看着已经朝敌人冲去的赵桓,无论是孙贺,还是剩余的粪霸,皆是大受鼓舞。 “王爷勇猛无当!” “不愧是王爷,竟单枪匹马将敌人震慑的阵脚大乱。” “哈哈哈,兄弟们,为王爷效力,我等必定会干出一番大事业。” 伴随着阵阵惊叹声,赵桓抡起骨朵,以挥舞“棒球棒”的方式,直接砸在面前的叛党脸上。 先是头盔飞出,紧接着便是渗人的骨头断裂声,那叛党的颧骨都被赵桓一骨朵打碎了。 紧接着便是一通乱砸! 赵桓虽然精通皇室六艺,但却并不拘泥于形式,他的一招一式可以用“丑陋至极”来形容。 什么大开大合,兜头爆捶,都是些内行看了直摇头的粗暴且丑陋的打法。 但不可否认,很实用。 赵桓每一次挥舞骨朵,都是照着对方的命门,或是直接把对方的头盔砸凹,连带着震伤脑袋。 或是重重的砸在肩甲上,将对方的肩胛骨震断。 凡是被赵桓放倒的敌人,没有一个死掉,但却全都满地打滚,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直到赵桓再一次挥舞骨朵,由下至上,以打“高尔夫球”的姿势,稳稳砸在敌人的裆部,所有人瞬间后背发凉,并且如梦方醒…… 赵桓不是打不死对方,而是故意不打死。 城墙上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对于负隅顽抗的敌人,又是一次灾难性的士气打击。 就连对高拖山忠心耿耿的亲兵,都出现了溃逃的情况。 孙贺等人见状,也不去理会那些被赵桓打残打伤的亲兵,纷纷换上钝器,跟着赵桓往前一顿乱砸。 与此同时,从后方包抄的粪霸也已经逼近。 高拖山已经无路可逃,眼下只能跳墙,结果低头一看,彻底绝望,城墙下面早就蹲着五个粪霸,正手持小金瓜和短斧,严阵以待。 高拖山面如死灰,自从他起事以来,还从我被人逼得如此狼狈。 偏偏就在这时,周围剩余的三百多个亲兵,竟然开始投降。 人数相当,但是士气却天差地别。 任谁也没有勇气与赵桓对抗。 见敌人开始扔掉兵器,跪地投降,一直闷头攻伐的赵桓这才停了下来,他扛着骨朵,浑身是血的沐浴在阳光下,不像是战神,倒像是煞神。 “本王夸下的海口,还从未有食言过。” “说了一个月拿下你的脑袋,就是一个月。”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狂暴之气,高拖山不由艰难无比的吞了下口水,他知道已经功败垂成,今日必死无疑,但却不想死得这么窝囊。 “若不是被巷战拖垮,我又岂会如此轻易的落入你手中?” “你若真是盖世豪杰,就给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 “可敢与我斗将!” 面对高拖山的誓死一搏,赵桓想都没想,干净利落的答应了:“没问题!” 赵桓不顾孙贺等人的阻拦,直接丢给高拖山一把短刀。 “卸甲吧。” “你我二人以血肉之躯,手持短刀互搏,看看谁的命硬。” 高拖山绝望的眼神终于恢复一丝斗志,若是临死之前能够拉赵桓当垫背的,也算是死的轰轰烈烈。 纵使功败垂成,依旧能够留下身后美名。 高拖山将身上的甲胄一件件卸下,然后捡起短刀,低喝道:“王爷还等什么?卸甲,与我一较高下!” 赵桓缓缓将骨朵从肩膀上挪下来,然后卯足了劲儿,直接朝着高拖山砸了过去。 “我卸你奶奶!” “身为堂堂王爷跟你斗将,你配吗?” 高拖山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他做梦都想不到,赵桓竟出尔反尔。 可惜他已经卸甲,面对赵桓砸过来的骨朵,根本无法阻挡,胸骨被直接砸断,整个人瞬间软了下去。 赵桓撂下骨朵,从高拖山手里把短刀掰了出来,搞搞举起,冷喝道:“区区叛贼,也想体面?” “本王恨不得将尔等逆贼,碾成齑粉!” 话音落,赵桓已经重重挥刀,顷刻间鲜血飞溅,高拖山人头落地。 第328章 常胜军溃散 赵桓之暴戾,再一次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直到高拖山的项上人头被赵桓拎起来,众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孙贺艰难无比的吞了下口水,虽然他早就知道,赵桓杀伐果决,可是如今亲眼见证定王之威,心里依旧震撼无比。 “不……不愧是王爷,下手如此干净利落。” “常胜军贼首在王爷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若王爷早一天来易州府,兴许战斗早就结束了。” 身后的众粪霸,同样睁大了眼睛,眼神尽是炙热崇拜。 在他们的心里,赵桓已经是无敌一般的存在。 普天之下,就没有赵桓办不到的事。 赵桓将高拖山首级高高举过头顶,冲着一众亲兵怒喝道:“首将已死,尔等还不跪地伏诛!” 面对赵桓所展现出来的恐怖气势,众亲兵哪还有半点战意,纷纷跪倒在地。 孙贺第一时间派人将眼前的俘虏缴械,同时命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脱掉甲胄,胆敢磨蹭者,直接赏其一刀。 一众俘虏手忙脚乱的卸掉甲胄,跪在赵桓面前,不断磕头求饶。 “求王爷放我们一条生路。” “高拖山已死,常胜军完了,求王爷给我们一个解甲归田的机会。” “只要王爷留我一条狗命,我这条命就是王爷的了,愿为王爷出生入死,肝脑涂地。” “求王爷开恩啊。” 面对众俘虏的苦苦哀求,赵桓的眼神却没有半点涟漪。 这群叛党绝不可能解甲归田,大概率会落草为寇,或是另起炉灶。 这种溃兵流寇对百姓的危害性之大,不可估量。 至于将他们收为己用就不可能了,赵桓对他们的忠诚度,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在众人噤若寒蝉的注视下,赵桓直接拎着高拖山的人头,转身离开,同时看向孙贺的眼神骤然一厉。 孙贺立刻会意,等赵桓离开后,他便举起手里的短斧,低喝道:“杀光!” 已经被缴械卸甲的降兵,面对武装到牙齿的重甲战卒,根本无法进行任何抵抗。 顷刻间,整个城墙上哀鸿遍野,求爷爷告奶奶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犹如修罗炼狱一般。 高拖山的亲兵,全部被杀光屠尽,无一人幸免。 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乱世用重典,在大宋江山危在旦夕的时刻,必须强硬再强硬,才能为大宋续命,所以他绝不可能对敌人产生一丝一毫的善意。 片刻过后,孙贺浑身是血的来到赵桓身边,兴奋无比的禀报:“全都杀光了!” “起初属下还以为到了战场必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松。” “早知如此,连遗书都不用留了。” 看着孙贺志得意满的模样,赵桓却眉头一皱,语气变得异常严厉。 “轻松?” “高拖山身边为何只有几百个护卫?还不是因为绝大多数兵力,都已经在巷战中耗尽了?” “多少守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才用生命为我们换来这一刻的奇袭敌后。” “你该不会觉得,拿下高拖山都是你的功劳吧?” 面对赵桓的训斥,孙贺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只觉得自惭形秽,连忙低下头。 普天之下就不存在轻松的战斗,孙贺等人不用死,只因已经有人替他们死了。 若无守军的惨烈牺牲,不断累积优势,哪还有孙贺此刻的得意洋洋? “王爷的教训,属下谨记于心,以后绝不敢再犯。”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把高拖山的人头扔给孙贺,转身朝着城外走去。 他压根没有进城支援的打算,目的达到,便第一时间踏上归途。 倒不是薄情寡义,不顾守军的死活,而是高拖山一死,剩下的叛党群龙无首,用不了多久就会溃散,就算赵桓不进城,这场仗也已经赢了。 而且赵桓带着这么多人,就算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十万火急传令兵,一旦他的行踪泄露,蔡系党羽势必不惜一切代价半路截杀。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必须尽快赶回汴京才行。 除了城墙上留下了一大片尸体之外,赵桓仿佛根本就没有来过一样,他带着三百粪霸,乘坐牲口车,极为低调从容的原路返回。 易州府城内却已经乱了套。 正在与守军鏖战的常胜军士卒,迟迟接不到上峰的命令,只能乱糟糟的各自为战,虽然还能打,却无法再推进一步。 众将官更是方寸大乱,早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失去了与高拖山之间的联系。 没有高拖山把握全局,统筹指挥,他们群龙无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打,夺下一个巷口后,便只能在原地驻守死撑,期待着下一步调派指令的到来。 岳飞此时也一头雾水,他早就感觉到不对劲。 敌人虽然没有撤退,但是进攻却已经停滞不前,见此情形,岳飞还以为敌人又要重新组织,再次发动猛攻,便立刻派人向赵昆传令。 精锐战卒已经撑不住了,眼下只能派仆从军往里填了。 而就在岳飞和赵昆等人,准备与易州府共存亡之际,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却突然席卷整个易州府。 混杂于街巷中的叛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彻底失去了组织。 与此同时,不断有声嘶力竭的哀嚎声传来。 “后营遭袭!首将被斩!” “大统领死了……” 监军闻讯,没有第一时间组织兵力,而是扭头就跑。 毕竟监军向来最遭人恨,失去了指挥,绝大多数士卒干的第一件事,并非溃逃,而是先把监军宰了出气。 所以监军第一时间逃跑,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监军都跑了,前方士卒自然也就一溃千里。 岳飞拄着长柄斧,与身边仅剩的六个重甲战卒相互扶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望着溃逃的敌军,只感觉这场胜利来的太突然了。 “高拖山被杀了?必是有奇兵偷袭后营。” “可是为何这支奇兵没有进城,与我们一起夹击残党?”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这支兄弟部队,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第329章 易州守住了 就在这时,赵昆闻讯跑了过来,他攥着拳头,双目炙热如火。 “听说高拖山被斩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岳将军,难道是你派出的奇兵?” 岳飞摇了摇头,眼神同样迷茫:“城中人手不够,不可能是我们的人,肯定是从外面支援来的兄弟部队。” 一听这话,赵昆满脸迷茫:“兄弟部队?咱们哪有什么兄弟部队?” “王爷虽然在汴京步步为营,可是受到蔡系的压制,一直无法触碰到兵权。” “除了虎翼军之外,王爷手里再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兵卒。” 就在二人面面相觑,疑惑之际,王犇已经率领十几个敢战士,一路追杀溃兵到了城墙处。 王犇扛着已经卷刃的长刀,气喘吁吁的冲上城墙,准备直接截断生路,将残存在城内的溃兵一网打尽。 结果他前脚刚登上城墙,后脚就整个人愣住了。 城墙之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尸体…… 从散落在地上的甲胄可以判断,这些尸体都是高拖山的亲兵护卫,而且他们临死之前,全部被缴械卸甲。 王犇立刻明白,这些人并非战死,而是遭到了屠戮。 “这群亲兵都是老兵,战力不俗,为何会死的如此窝囊?” “普天之下有什么人能够让他们士气崩溃,束手待毙,死得如此窝囊?” 就在王犇暗暗吃惊之际,一个眼尖的敢战士已经发现了端倪,连忙冲到死人堆里,拽起一具无头尸体。 “武尉大人!” “现场唯独这具尸体遭到了斩首,而且身边还散落着将校铠,恐怕此人就是高拖山了。” 高拖山?斩首? 王犇猛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兴奋的浑身颤抖。 “是王爷!” “王爷来过这里,亲手斩杀了高拖山!” 此言一出,一众敢战士顿时目瞪口呆,他们互相对视,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本已经筋疲力竭的王犇,此时却精神抖擞,兴奋的直跺脚。 “哈哈哈!绝对是王爷!” “也只有王爷才能将这群狗贼震得肝胆俱裂,跪地伏诛。” “王爷与陛下立下的豪赌,便是取走高拖山的项上人头,算着日子,期限将至,王爷便亲自奔赴易州,摘走了高拖山的狗头。” 就在这时,敢战士竟然在城墙的箭垛后面,发现了一个躲藏起来的亲兵护卫。 “武尉大人,搜到一个活口。” 闻言,王犇眼神大亮,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那亲兵面前,大声喝道:“老实交代,我便给你一个痛快。” “你可看见了?究竟是不是王爷!” 那亲兵早已经吓得肝胆俱裂,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亲兵便面如死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王爷……大宋定王……” “大宋最残暴的王爷……” 虽然亲兵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但王犇已经确信,偷袭后营,斩杀高拖山,扭转战局者真是定王。 就在这时,亲兵颤抖的嗓音再次传来。 只见亲兵直勾勾的盯着登墙的阶梯口,讷讷道:“定王先登,万夫不当,杀人如麻……” 本就兴奋无比的王犇,听到这话,更是激动地浑身颤抖,铁拳紧握。 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燃烧着汹汹的崇拜之火,但同时又极为懊恼,暗骂自己为何没有早来一步,竟错失面见定王本尊的机会。 “该死!就差一步,便能见到王爷了。” 众敢战士同样震惊。 “先登之人,竟然是王爷?” “凡能先登者,无不适所向披靡的悍将,没想到,王爷坐镇汴京,养尊处优,竟如此彪悍。” “难怪岳将军对王爷如此死心塌地,现在谁还敢怀疑王爷的能力?” “文可朝堂搏击奸臣佞党,武可披甲乱军取其首级!这便是我们为之效力的定王!” “定王并非安定享乐之意,而是……武定乾坤!” 敢战士向来崇拜强者,尽管他们甚至连赵桓的面都没见过,但是对赵桓的崇拜却已经达到了极点。 就算赵桓现在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持剑自刎。 王犇仿佛感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脱掉甲胄,一口气从城墙跑到府衙,将城墙上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岳飞和赵昆。 得知赵桓千里奔袭,取敌将首级,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赵昆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睛冒光道:“我就说!王爷绝不会放任易州不管。” “只可惜,王爷来得快走得也快,错过了拜见王爷的机会。” 岳飞缓缓合上眼睛,长舒了口气,尽管并未像赵昆那般反应激烈,但心中却早已经掀起万丈波澜。 他能够为赵桓效力,此生已经无憾! 片刻过后,岳飞缓缓睁开眼睛,沉声道:“王爷既然没有进城,说明他急于回京,料想是担心蔡系阻截。” “王爷来易州一事,绝不可外传!” 赵昆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岳将军此言极是!” 赵昆强忍激动,故作平静的下令:“我军已无力追击溃兵,将城内清扫干净即可,速速休整,向兵部禀报战况,尽快为虎翼军补充兵员物资。” “若是金兵趁我军空虚来犯,后果将不堪设想。” 战斗结束了,但真正的战争还没有开始,金兵才是虎翼军真正的敌人。 …… 汴京,定王府。 身处前堂的朱琏,已经坐立不安,赵桓已经失踪小十天时间了,为了避免引发动荡,朱琏没敢声张,可是她的心却始终悬在嗓子眼上。 “长福!王爷到底去哪了!” “易州豪赌期限已到,陛下已经召王爷进宫履约,若是王爷再不露面,便是欺君之罪。” 朱琏气的不行,可是长福这个混球,对赵桓实在是太忠诚了,就算身为堂堂王妃的朱琏,都无法撬开长福的嘴。 此时,长福想死的心都有。 赵桓让他自己找理由搪塞朱琏,问题是……朱琏太聪明了,总能抓住漏洞,当场拆穿。 最后被逼得没办法,长福索性不扯谎了,把嘴一闭,摆出一副“拒不合作”的架势。 连小夏都看不下去了,娇喝道:“长福,你倒是说呀!难道想急死王妃殿下不成?” 第330章 履约之期 长福默默承受着空前压力,一旦赵桓有个什么闪失,那么他知情不报,必定是万死难辞其咎。 可是王爷已经下令,不得对任何人提起他去易州一事,即便是王妃也不行。 长福只能咬紧牙关,坚定不移的执行王爷的命令。 就在朱琏无计可施之际,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嗓音:“宣定王妃觐见!” 突如其来的召见令朱琏心头一沉,她明白陛下已经龙颜大怒,今天定王府总得有一个人进宫面圣。 小夏惊慌失措道:“今日就是履约之日,朝堂之上必定暗潮汹涌,蔡系党羽更不会放过这个打压王府的绝佳机会。” “王妃想个理由推掉便是,千万不要进宫。” 朱琏虽是王妃,但也是一介女流,就算是陛下召见,也可推辞,只要让传旨太监回去说明情况即可。 赵佶虽然昏庸,但却并非暴君,对待文官尚且宽容,更何况儿媳妇? 即便是推了,料想也不会触怒龙颜。 可有些是光躲着是没用的,该面对还是要面对。 朱琏深吸了口气,已经下定决心:“本宫身为正妃,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不能退缩。” “既然陛下召见,那本宫就去说明情况,免得王爷背上欺君之罪。” 见朱琏执意要进宫,小夏的心里瞬间凉了半截,可是她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不断祈求王爷赶紧回来。 朱琏经过一番盛装打扮后,便在小夏和长福的护送下,跟着传旨太监朝皇宫而去。 到达宫门时,朱琏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转身看向长福,语重心长道:“既然你不肯背叛王爷,本宫也不逼你。 “你只需告诉本宫,王爷是否安好即可。” 赵桓前往易州偷袭高拖山,本就是险象环生的冒险之举,若说没有危险,那未免也太假了点。 但是长福坚信赵桓一定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只因赵桓不会扔下朱琏和郑庆云不管。 长福攥着拳头,沉声回应:“请王妃放心,即便是刀山火海,王爷也一定会回到您身边。” 听到这话,朱琏不由合上眼睛,她已经猜出赵桓去了易州。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朱琏看破却并未点破,她现在也只能顺应天意,进宫之前,朱琏最后嘱咐了一遍。 “今日王府有难,本宫已经让玉姝带着后妃,前往开封府躲避。” “倘若无法履约,你便想尽一切办法,护送庆云离京,从此隐姓埋名,安度余生。” “本宫则留在这里,为王爷殉葬。” 说完,朱琏便在长福和小夏满眼泪水的注视下,毅然决然的朝着宫内走去。 片刻过后,太监的喊声回荡在大殿之上。 “定王妃进宫觐见。” 虽然满朝文武都低着头,但所有人都在用余光打量着朱琏。 置身于庄严肃穆的朝会大殿上,朱琏却没有任何畏惧,她并没有穿上赵桓送给她的那件奢华袆衣,而是披着遭无数人嘲笑过的破洞袆衣。 迈着轻盈步伐,于豺狼虎豹的环伺中,步步挺进。 就连高坐皇位的赵佶,都不由在心里暗暗称赞,朱琏确实是德才兼备,莫说在王妃之间攀比,就算是站在后宫嫔妃贵人身边,也绝不会有半点逊色。 反倒是赵桓那个逆子,有些配不上朱琏。 “妾,定王妃朱琏,参见陛下。” 因皇室女子都佩戴着繁重的头冠,因此只行跪礼不磕头。 朱琏双膝弯曲,轻轻点在地上,身体却挺得笔直,嗓音轻柔却又不失体统:“陛下万福。” 单凭这份得体,就令赵佶十分满意,这才是皇家女子该有的威仪。 再加上朱琏没有推诿,应召进宫觐见,也令赵佶颇为赞赏。 还是那句话,赵桓那个混小子,配不上朱琏! “朕召你进宫,你可知所为何事?” 朱琏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易州之约。” 赵佶虽喜欢朱琏,但也只能恨屋及乌,直接冷哼一声:“王曾夸下海口,一月之内拿下高拖山项上人头。” “今日就是履约期限,为何王却迟迟不肯现身?” “此事,既是朕与王的父子之约,但也关乎江山社稷,乃国之大事,若王无法履约,那就该轮到朕履约了。” “不仅要定他一个欺君之罪,还要对郑庆云施以典刑!” 朱琏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因此并未有太大的反应,这份坦然,反倒招致指责。 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乃是蔡京五子,同样也是正五品的宣和殿侍制蔡條。 所谓宣和殿侍制,说白了就是赵佶的“顾问”,除了公务之外,连带着诗词歌赋,寻欢作乐,也一并帮赵佶出谋划策。 蔡京乃是宰相,权势滔天,那么蔡條这个侍制自然也就极为值钱,甚至可以直接上殿参与政事。 他既有蔡京这个亲爹当靠山,又得到陛下的恩宠,说起话来自然是底气十足。 “履约之日已到,定王却迟迟不肯现身,分明是知道海口已经无法实现,便躲藏起来,竟把女人推出来当挡箭牌,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没有直接下令查封定王府,已经是皇恩浩荡,定王妃面对陛下,竟如此气定神闲,难道是把国之大事当成了儿戏?” “还不赶紧低头向陛下认错,以换取陛下的宽恕?” 既然已经有人带头了,周围的奸臣佞党自然也不会有丝毫客气,纷纷开始对朱琏进行围攻。 “你既然上殿,就该为定王受过,还不叩首认罪!” “哼,定王不是向来豪气干云吗?怎么关键时刻,反而躲到女人身后了?皇室的威严,都被定王给败尽了!” “还不赶紧给陛下磕头认错,难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对定王抱有幻想?” 面对众蔡系官员的施压,朱琏也不由收紧粉拳,心里的压力倍增。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磕头认错,否则一切都将成为定局。 王爷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就在这时,蔡條再次奉上重击:“圣驾之下,还敢如此傲慢?陛下应当治其大不敬之罪!” 第331章 处死朱琏 整个大殿充斥着蔡系党羽的声音,这也意味着,只要进了朝堂,就没有任何人能够与蔡京分庭抗礼。 朱琏无法与蔡系党羽辩驳,所以她只能以沉默对抗。 可她越是沉默,就越是坐实了“傲慢”之名。 原本打算为赵桓争取时间的朱琏,转眼就已经被蔡系党羽逼入绝境。 关键时刻,反倒是整个大宋最痛恨赵桓的人站了出来。 周浦铿锵有力的嗓音,竟几乎盖过蔡系党羽的声量。 “王妃本可以不进宫,却依旧登殿觐见,已经足够展现出诚意,怎么到了诸位大人嘴里,反倒成了傲慢?” “而且诸位大臣联手欺负一介女流,算什么本事?” “难道这朝堂之上,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 周浦虽然严格执行着对赵桓的“每日一参”,但他对赵桓并无敌意,只是秉公执法而已。 而且身为礼部郎中,他绝不可能看着王妃受到欺压而袖手旁观。 对于周浦的仗义执言,朱琏自然是心存感激,但很显然周浦的声量不够大,根本无法对朝堂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蔡系党羽也毫不意外,毕竟周浦这家伙,向来是不识时务,属于那种惹急了连陛下都参的愣头青。 他们虽然觉得周浦讨厌,却也没人愿意跟这家伙纠缠,直接无视即可。 蔡條轻哼一声,根本不理会周浦,继续冲着朱琏发难。 “君无戏言,国无小事,既然定王无法履约,而王妃又如此傲慢,恳请陛下直接降罪严惩!” 周围的蔡系党羽纷纷附和。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赵佶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定论,毕竟一个月内斩杀高拖山这种事,即便是用难比登天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赵桓若能完成此等壮举,必定会令人心大振,对于大宋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反之,若赵桓无法履约,那么也未必是坏事! 赵桓不仅会彻底沦为傀儡,在民间积累的威望也将化为泡影。 反正常胜军已经被巷战拖垮了,到时候只需要派兵去接手易州,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这番算计,自然是少不了蔡京的功劳。 赵佶故意装模作样的看先蔡京:“不知公相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蔡京会心一笑,迈步上前,拱手作揖:“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国事不可儿戏,若是因为定王是皇长子就一味姑息,恐怕难以服众。” “为避免天下人诟病,应当一切按章程处置。” “削去皇长子王爵,革去一切官职,降为侯爵,除此之外还应当对郑庆云执行典刑。” 赵佶和蔡京早就通过气了,自然是对蔡京的提议一律采纳。 “那就按公相的建议,按章程办事!” 就在赵佶即将下令之际,蔡京却突然补了一句:“请陛下降旨之前,先将郑庆云缉拿归案。” 此言一出,朱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朱琏的反应,蔡京看在眼里,心中不由隐隐冷笑。 朱琏虽然聪明,可惜还是太嫩了,朱琏把郑庆云转移到开封府,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尽在蔡京的监视之下。 现在蔡京只需要把郑庆云揪出来,既可以给朱琏按一个“窝藏罪犯”的罪名,还可以顺带着把赵石岩也给解决了,夺回开封府,一箭数雕! 朱琏自然明白蔡京的险恶用心,立刻冲赵佶求情:“请陛下开恩,饶恕郑庆云,哪怕是念及与王爷的父子亲情。” 这番话正中蔡京下怀。 不过蔡京向来不喜欢亲力亲为,哪怕是在打压政敌这方面,他也更习惯于躲在幕后。 蔡條自然明白父亲的心意,当即对着朱琏低喝道:“朝堂岂是讲情分的地方?” “我看你分明是在当众怂恿陛下,徇私枉法!” “其心当诛!” 朱琏知道蔡系不会放过自己,但是只要能够保全郑庆云就够了,她既然来到皇宫,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可是下一刻,朱琏便心灰意冷。 赵佶同样眼神不善,冷声呵斥:“朱琏!你真是令朕太失望了。” 蔡條借机添油加醋:“启禀陛下,臣曾亲眼看到,定王妃将犯人郑庆云送到开封府。”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开封府尹与定王瓜葛颇深?定王妃此举,分明是故意包藏嫌犯,致大宋律法于不顾,欺君罔上,徇私枉法,大逆不道!” “臣以为,应当废了定王妃,将其赐死,以儆效尤!” 蔡條凶相毕露,想要处死赵桓自然是难如登天,但是想要除掉朱琏这个贤内助,却易如反掌。 只要朱琏一死,赵桓就失去了最大的臂膀,到那时,朱家也会和赵桓分道扬镳,岂不是一劳永逸? 赵佶虽然很喜欢朱琏,但是为了身后名,更是为了巩固皇位,牺牲一个朱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大胆朱琏,明知朕与赵桓立下赌约,你竟然还敢私自转移嫌犯,简直是罪加一等,不可饶恕!” “来人呐,将朱琏押入御史台,严加审问!” 朱琏脸上瞬间毫无血色,眼前这位陛下,除了对名声和权力感兴趣之外,已经毫不在乎血脉亲情。 事已至此,朱琏除了接受命运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不过…… 她能走在夫君前面,也未必是坏事,至少可以提前去奈何桥等候夫君。 就在武德司卫士上前,准备直接将朱琏拿下之际,殿外却突然传来小太监的喊声。 “启禀陛下,定王进宫觐见。” 什么?! 赵佶一愣,下意识看向蔡京。 蔡京也眉头紧锁,他本以为赵桓已经认命,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敢露面? 无妨!反正赵桓从朱孝孙那借来的三百精兵,到现在都没有出城。 就算赵桓有通天本领,也绝不可能做到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就算赵桓来了,也只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蔡京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隐隐冷笑道:“既然定王来了,那就请陛下连同定王一起处置吧。” 众蔡系党羽附和狞笑,在他们看来,赵桓已经完蛋了,任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也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第332章 定王进殿 “宣定王进殿!” 随着太监的声音响起,满朝文武不约而同的朝着殿门看去。 蔡系党羽隐隐兴奋,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今天过后,赵桓就将彻底身败名裂,赵桓的所有功名利禄都将付诸东流。 而那些将全部身家都压在赵桓身上的党羽拥趸,也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整个大宋官场都会明白,站在蔡系的对立面,下场将会有多么惨! “呵呵呵,亏他还算个男人,没有一直躲在女人身后。” “该不会是来和朱琏殉情的吧?” “哼!管他是何动机,履约之日已到,大局已定,纵使他是大罗金仙下凡,也休想扭转乾坤。” “削爵革职查封,赐死朱琏,典刑郑庆云,铲除所有政治同盟,今天赵桓所珍视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这就是得罪咱们蔡系的下场。” “王爷又如何?大宋朝堂,依旧使我们文官集团的天下!” 蔡系党羽窃窃私语之际,周浦等清流铮臣的脸色却阴沉了下去。 尤其是周浦,他虽然对赵桓“每日一参”,但心里也很清楚,他根本无法对赵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弹劾也好,奏本也罢,都只是按照规章办事而已。 但是在周浦的心里,他却极为支持赵桓的政见。 大宋底层将士并不缺血性,无论是易州的虎翼军,还是定真府的敢战士,亦或者太原府的李禀部队,都足够证明这一点。 说到底,还是大宋的官场朝堂太软了! 这些文官整日只知道争权夺势,党同伐异,于国万害而无一利。 如今冒出一个赵桓,搅动朝堂风云,兴许能为大宋官场带来一次影响未来国运的革新。 可是现在,赵桓却遭到陛下和蔡系党羽的联手绞杀,而且大概率是无法躲过这一劫了。 周浦虽心急如焚,可他的声量实在是太小,根本无法左右局势,除了默默扼腕叹息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现场心情最沉重的人,自然当属朱琏。 朱琏望着殿门,整颗心已经悬了起来。 “夫君,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为何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 “陛下已经和蔡京暗通款曲,对王府的绞杀之势已经形成,除非带回高拖山的项上人头,否则绝无任何反败为胜的可能性。” “既然你要躲,那就躲到底,妾身先行一步,纵使在奈何桥上等你百年,亦无怨无悔。” 朱琏虽然知道赵桓去了易州,但是对于斩杀高拖山一事,却并不抱太大期望。 就在朱琏神情落寞之际,那道熟悉的身影,逐渐映入眼帘。 高坐皇位的赵佶,也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赵桓。 满朝文武的目光,也全部汇聚于赵桓身上。 随着赵桓走近,蔡條的目光逐渐流露出了疑惑之色。 赵桓的身体显得无比臃肿,而且……这家伙上殿觐见,竟然没有穿王袍,而是身披一件简陋到了极点的粗布麻衣。 虽然搞不清赵桓到底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但是众人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赵桓进宫之前,肯定早就被武德司搜身了,确定他没有危险,才会放他进来。 当赵桓穿过殿门,进入大殿的一瞬间,众人竟然闻到一股异味。 “好臭!” “定王,你身上为何如此恶臭难闻?” “身为堂堂王爷,竟如此不修边幅,可还有半点王爷该有的威仪?” “成何体统!” 蔡系党羽早已经急不可耐,赵桓登殿的瞬间,他们便展开了围攻。 就连周浦都眉头紧锁,赵桓身为王爷,必须注意衣冠得体,任何败坏王威的做法,都会招致严惩。 可是现在,赵桓不仅身穿粗布麻衣,身上恶臭难闻,就连头发也乱糟糟的,就算是用蓬头垢面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周浦几次想要出言呵斥,最后都忍住了,毕竟定王府现在面临的压力太大了,周浦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定王府继续雪上加霜。 周浦不言,在场的礼部官员索性也不吭声。 就在半个时辰前,赵桓才赶回汴京,得知朱琏已经被召进宫,赵桓来不及梳洗便第一瞬间赶了过来。 此时看到朱琏站在大殿之上,神情落寞,身边还站着几个武德司卫士。 赵桓立刻明白,在此之前,朱琏必定替他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他既心疼又庆幸,心疼的是苦了朱琏,庆幸的是他终于及时赶了回来。 赵桓不理会蔡系党羽的叫嚣,迈着稳健步伐走到大殿中央,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双目坚定如鹰,高声道:“儿臣,参见陛下!” 这股与生俱来的煞气,就连赵佶都有些不愿意直面。 赵佶这么多儿子里面,就属赵桓最暴力最疯狂,有的时候连赵佶都会半夜惊醒,生怕有朝一日被赵桓给……弄死。 不过猜忌终究只是猜忌,只要赵桓没有触及赵佶的底线,赵佶就不会轻易对这个儿子动手。 赵佶平复了一下略有震撼的心情,故作平静道:“你还知道来?” “期限已到,既然你无法履约,朕便按规章办事……” 不等赵佶说完,赵桓便直接打断:“请陛下先告诉本王,为何本王爱妃身边会有武德司卫士?” 此言一出,蔡條直接指着赵桓厉喝道:“大胆!竟敢打断陛下的话!” 赵桓根本不惧,余光一瞥,冷冷道:“言官无罪!尔等可以在朝堂之上鼓噪,难道本王说话就成了有罪?” “好一个只准佞臣放火,不准清官点灯。” 蔡條脸色阴沉不定:“你……你说谁是佞臣!” 赵桓轻哼一声,鄙夷道:“你们蔡家都是奸臣佞党。” 这话瞬间引爆朝堂,众蔡系党羽纷纷对着赵桓大声叱骂起来。 “你这是栽赃!” “竟敢当着陛下的面,无限我等朝臣,定王你太狂妄了!” 赵桓不为所动,一开口,犹如闷雷般的嗓音便直接将蔡系的声音压了下去。 “本王麾下将士在易州浴血奋战,尔等在朝堂结党营私,皆是大宋蛀虫!” “你们最好祈求本王这辈子都得不到大理寺的官身,否则把你们全都干掉!” 第333章 开开眼界 赵桓的言论一如既往的粗暴,可偏偏“言官无罪”并不只是奸臣的免死金牌,赵桓同样可以依靠此法,前提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国着想。 权势滔天的蔡系党羽,竟被赵桓一句话,顶的面红耳赤,这么多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毕竟除了赵桓之外,还有谁会在朝堂之上,当着陛下的面,扬言要干掉半数朝臣?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一旁的周浦却暗暗赞叹,不愧是定王,一露面便将蔡系给压了下去。 蔡系众口,却抵不过赵桓一张嘴。 遇到赵桓这样的狂暴王爷,可不是光靠人多势众就能占到便宜。 蔡條不服气,刚要辩驳,却被蔡京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眼下大局已定,犯不着跟赵桓争辩口舌之利。 见蔡系党羽没动静了,赵桓不由轻哼一声,懒得理会这些权奸,再一次将视线投向赵佶。 “本王爱妃身边出现武德司卫士,难道陛下打算处死朱琏?” 面对赵桓的质问,赵佶竟有些心虚,毕竟现在的赵桓可不是单枪匹马,他身后还有开封府,翰林院,朱家,易州…… 面对这个处在暴怒边缘的儿子,赵佶身为一国之君,竟也冒出了避其锋芒的念头。 直到蔡京轻咳了一声,赵佶这才镇定下来。 纵使赵桓实力再强,也都是赵佶给他的,何必畏惧? “朱琏意图包庇罪犯郑庆云,朕按规章办事,有何不可?” “反倒是你,莫不是在质问朕?” 从赵桓看见武德司卫士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怒火就已经燃了起来,对待眼前这位父亲,已经没有什么敬意可言了。 连老子的女人都想杀?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爹! “难道陛下就不能被质问?” 被赵桓直接回怼一句,赵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他已经感觉到赵桓身上的煞气有多强烈。 蔡系刚要斥责,周浦就往前挺了一步,蔡系只好缩了回去。 质问陛下,并非不可。 周浦就经常纠缠赵佶,非但没有被惩治,官职反倒越坐越高。 朱琏看着父子二人已经剑拔弩张,连忙上前,轻轻拉住赵桓的手。 “夫君莫要动气,是妾身有错在先,陛下只是按章办事。” 见朱琏竟然为自己说话,赵佶暗暗松了口气,还是那句话,他很喜欢朱琏这个儿媳,只是迫于政治需要,不得不痛下杀手。 至于赵桓这个逆子,在民间的声望实在是太高了,恰巧大宋又处于危亡时刻,这个时候,没有正当理由,赵佶是不敢轻易动赵桓的。 感受到朱琏冰冰凉凉的小手,赵桓下意识往回缩了下手。 “爱妃离我远点,我身上脏。” 朱琏却会心一笑,丝毫不嫌弃:“妾身是你的结发妻子,又怎会嫌弃你呢?” “夫君能回来,妾身就已经很知足了。” 看着朱琏如此懂事,赵桓顿时觉得这辈子值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让朱琏受委屈。 当即冷冷瞥向武德司卫士,低喝道:“虽然尔等是听命行事,但你们最好祈求,今日本王会被定罪。” “若本王全身而退,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武德司卫士心里暗骂,我们招谁惹谁了?赵桓这家伙也太疯狂了,但凡是离朱琏近点,都要招致赵桓的怒火? 赵桓近乎癫狂的言行举止,堪称大宋罕有,上至赵佶,下至群臣,犹如架在火上烤一般,既愤怒又无奈。 周浦知道不能再继续闹下去了,否则朝堂之威严,可就要被败坏尽了。 他立刻迈步上前,沉声道:“若王爷能够履约,郑庆云就不是罪犯,王妃将郑庆云送往开封府一事,也与包庇罪犯无关。” “反之,便可再加上咆哮朝堂,目无圣驾的罪名,严惩定王。” 周浦能够一碗水端平,已经算是在帮赵桓了。 赵佶和蔡系也觉得只能这么办,否则继续吵下去,根本吵不出什么结果。 赵佶一挥手:“退下。” 随着武德司卫士退下,朱琏心中的担忧已经一扫而空,就算今日无法渡过难关,只要有夫君在身边,那么她就什么都不怕。 蔡條直接发难:“周大人所言极是,若王爷无法履约,那就公事公办。” 赵桓知道朱琏不嫌弃自己,但还是往旁边挪了一步,与朱琏拉开距离,免得身上的污物弄脏了她。 赵桓眉头一挑:“今日确实是履约之日,但只要太阳还没有落山,本王就没有违约。” “你们在期限之内,就想给本王定罪,不守规矩的是你们。” “倘若本王履约,不仅陛下要信守诺言,尔等也要给本王爱妃行礼道歉,以宽慰爱妃受到的委屈。” 朱琏轻咬薄唇,看着凌厉至极的夫君,整个人已经被浓浓的幸福感包围。 蔡條低喝道:“应该的!不过距离太阳落山,只剩下小半天,王爷打算如何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 整个朝堂,没人相信赵桓能够履约。 就连朱琏和周浦,都认为赵桓办不到。 众蔡系党羽再一次得意起来,冷笑不止,在他们看来,赵桓除了猖狂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即便是借给赵桓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离开汴京半步。 否则以蔡系的实力,想要灭了赵桓,犹如碾死蝼蚁一般。 既然赵桓无法离开汴京,而岳飞赵昆之流,又被困在易州府内,还有谁能帮赵桓去偷袭高拖山? 即便是偷袭了,又如何确保一定成功? 究根结底,取高拖山首级一事,几乎不可能实现。 蔡系党羽的聒噪声再次回荡在大殿内。 “既然定王如此有自信,那就赶紧把高拖山的项上人头呈上去,给陛下过目。” “高拖山横行北境这么多年,朝廷大军数次围剿都无功而返,就凭你也想拿下高拖山?呵呵呵,好大的口气。” “你麾下的虎翼军,光是镇守易州府就已经捉襟见肘,哪还有余力去讨伐高拖山?” “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要履约吗?让我等开开眼界!” 第334章 首级奉上 “我看你分明是猖狂惯了,已经认不清自己的能力了。” “料想你也拿不出高拖山的项上人头,还敢在朝堂之上言辞凿凿,真是不知可谓。” 看着一众蔡系党羽,犹如结伴的犬群一般对着自己狂吠,赵桓只觉可笑。 这就是大宋的朝堂! 群魔乱舞,朝纲岂能不乱?社稷岂能不亡? 就在这时,朱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与以往的威严端庄不同,此时此刻的朱琏显得无比温柔。 “纵使夫君无法履约,亦无妨。” “奴家先走一步,在奈何桥畔等着夫君,即便是到了阴曹地府,奴家也愿与夫君携手共白头。” 谁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看着发妻毫不犹豫的共赴生死,赵桓心中自然感动无比。 如果是以往,赵桓早已经抬起手,轻轻抚摸朱琏的脸颊,但是这一次,赵桓的手却始终垂落着。 只因他的手太脏了,满是污物,不忍弄脏朱琏那张白皙如雪的盛世容颜。 朱琏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反倒对赵桓更加倾尽一切。 “爱妃多心了。” 赵桓微微一笑,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本王说过,绝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难道爱妃都忘了?” “还是说,爱妃觉得,本王会食言?” 感受到赵桓眼眸闪现的霸道爱意,朱琏的心猛然一揪,暗暗惊叹:“难道说……夫君真的办成了?!” 就在这时,赵桓已经转身看向周遭犹如挑帘小丑一般的佞臣。 “一群蠢货!” 铿锵有力的贬低,直接令喧闹的大殿安静了下来。 众蔡系党羽死死盯着赵桓,觉得赵桓只不过是临死之前的狂吠罢了。 结果下一刻,赵桓毫不遮掩的嘲笑声已经响起。 “此乃朝堂,大宋最重要的场所,唯有经过殿前司和武德司的层层搜查,才能进入宫门。” “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何本王蓬头垢面,衣冠不整,武德司却肯放行,允许本王登殿?” 这话直接把蔡系党羽给问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尽是疑惑之际,赵桓铿锵余力的嗓音,已经回荡于大殿。 “因为殿前司和武德司知道,本王这一身布衣,胜过世间最华丽的王袍!” 话音落,在众人震惊无比的注视下,赵桓抓住肩膀用力往外一拉,只听“刺啦”一声,身上肮脏不堪的布衣被直接撕了下来。 这一刻,众人才终于明白,为何赵桓的身体看起来臃肿怪异。 原来…… 那身布衣,只不过是伪装! 随着布衣被撕下,穿戴于其中的战甲,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甲片勾挂连环,护心镜耀眼夺目,束腰捆扎着虎躯,虽然只是半甲,但却处处透着彪悍煞气。 赵桓身上的战甲同样污浊不堪,呈现出深褐色,结合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众人立刻意识到,赵桓身上的污浊,全都是鲜血凝固腐烂的残留。 而最令众人吃惊的是,赵桓的后背绑着一个同样污浊不堪的布袋! 布袋圆圆鼓鼓,不难猜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桓,除了震惊,更多地却是畏惧。 赵桓拆下布袋,解开袋口,伸手从里面拿出一颗已经腐烂的人头,直接往地上一扔。 “你们不是要高拖山的人头吗?本王给你们带回来了!” 赵佶僵坐在皇位上,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人头,他自然不知高拖山长什么样,但是心里却无法升起半点质疑。 整个朝堂最了解高拖山的人,自然是兵部的官员。 兵部郎中眯眼观瞧,虽然人头已经腐烂,但是五官依旧可辨。 片刻过后,兵部郎中吞了下口水,因为太过吃惊而有些结巴:“陛……陛下……” “这死人头……确凿是高拖山的项上人头。” 轰! 整个大殿瞬间炸了锅,众官员爆发出激烈的议论。 “兵部郎中的话,做不了假,既然兵部说此乃高拖山的人头,就一定是。” “定王竟然真把高拖山给宰了?” “这怎么可能!高拖山远在易州,王爷却在汴京,相差千里,难不成王爷真能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 “不不不……这不可能,想要杀高拖山,就必须先消灭掉他身边的大军。” “杀高拖山等于灭常胜军,除非此时常胜军已经完了。” “这就更不可能了,我们早就兵推了无数次,敢战士虽然勇猛无当,虎翼军战卒虽然精锐,可毕竟人数太少,依靠巷战只能和常胜军耗的两败俱伤。” “易州府守军,根本就无法穿越战区,直取高拖山,必须要有奇兵从后方偷袭高拖山的,才能将其击杀。” 此时蔡條已经绷不住了,他不肯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冲着赵桓近乎嘶吼。 “就算这是高拖山的人头,但你哪来的兵!” “你跟朱孝孙借的三百人,全都在城内,根本就没有离开汴京半步。” “至于你训练的那群粪霸,这才几天?根本不堪大用。” “若想成事,必然有人借给你精锐战卒,究竟是谁!” 蔡條的怀疑不无道理,以易州的混乱局势,只有精锐战卒才能直捣黄龙。 赵桓手里那点人,全都陷在了易州城内,已经把他逼得不得不向朱孝孙借人,他哪还有什么狗屁精锐战卒? 在场凡是有兵权的官员,无不连连摇头摆手,表示与此事绝无任何瓜葛。 赵佶也彻底蒙了,他虽然曾冒出过一丝的期许,希望赵桓能够力挽狂澜,大振士气,可是每每细想下来,都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奢望罢了。 可是现在,赵桓却真真实实的办到了。 人头都扔到面前了,还能有假? “王究竟是如何办到?难道真如蔡侍制所言,你私自向其他官员借调精兵?” 这可不是小事,王爷手里的实权是严格受到限制的,任何私自调兵行为,都可视为谋反。 蔡條咬死了赵桓私自调兵,就是为了给他扣一个谋反的罪名。 到时候,喜事丧办,岂不痛快! 第335章 千里神行 在赵佶的询问下,赵桓不由冷哼一声,冲蔡條一挑眉:“谁告诉你,本王去猎杀高拖山,还需要借兵?” “朱孝孙那三百兵,只不过是为了迷惑尔等的障眼法罢了。” “自始至终,本王的底牌都是那三百粪霸!” “又是谁告诉你,粪霸打不了仗?” “你身为侍制,想必是把《武经总要》背的滚瓜烂熟了吧?那本王问你,对重甲战卒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蔡條脱口而出:“自然是体力。” 结果刚说完,蔡條就意识到不对劲,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体力?! 那些粪霸虽然不懂打仗,但可都是彪形大汉,力大无穷。 他们根本就用不着训练,光是披挂上重甲,往那一杵,即便是最精锐的轻步兵,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只要有老兵或是战将,带着他们往前冲,士气不阻,他们就可以发挥出巨大的战争潜力。 “这不可能……常胜军贼首,一代枭雄,最后竟然会死在一群挑大粪的泥腿子手里?” 蔡條讷讷自语,依旧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就算他们能打仗,谁带他们打仗?难道你还能凭空变出老兵战将?” “等等……” 蔡條的眼睛越睁越大,死死盯着赵桓身上的污浊甲胄,失声惊呼:“别告诉我……你去了易州!” 本就神经紧绷的官员,听到蔡條这话,再一次发出阵阵惊叹。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赵桓说,他身上的破布衣和战甲,胜过世间最华丽的王袍,连武德司和殿前司都放行,破例让他登殿。 这身战甲,便是赵桓在易州淤血作战,亲手斩杀高拖山的凭证! 赵桓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甚是不屑的注视着蔡條,甚至有些失望,他若是输在这群货色手里,那还有什么资格称“王”。 “汴京城外对本王而言,确实很危险,但你们该不会以为,本王真会一直躲在城里吧?” “还是说,你们觉得本王高贵威严惯了,受不了民间疾苦?” “本王随着粪车进出,从尔等眼皮子底下经过,尔等也毫无察觉,真是可笑。” 满朝文武只觉得匪夷所思。 赵桓不仅在短短十天内,横跨千里宰了高拖山,而且他还是乔装成粪夫,随着粪车进出。 这种退一步可吃得苦中苦,进一步可嚣张至极的家伙,真是王爷?! 莫说大宋,纵观前朝千年更替,恐怕也没有任何一个王爷,能与赵桓相当。 兵部官员看赵桓的眼神,已经逐渐变得炙热起来。 “定王千里神行,斩杀贼首于旦夕之间,扬我大宋之威,不愧是王!” “大宋万里江山,国君之下第一人也!” “陛下之子,龙子也,本该如此神威。” 众兵部官员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夸赞赵桓,他们纷纷跪倒在地,冲着有些茫然的赵佶齐声高呼:“恭喜陛下,得此神龙之子,壮我大宋之威!” “陛下深知定王之才,循循善诱又大力扶持,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才使得定王展现今日之神威。” “我大宋有陛下之明君,王爷之悍将,大破金寇,指日可待。” “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夺回燕云十六州,重铸大宋盛世,必能成就千古名君。” 就在前一刻,赵佶还犹如被架在火上烘烤一般,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势。 毕竟这个儿子……实在是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结果兵部这一跪,赵佶的腰杆瞬间挺了起来,就连心态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说……说得好!” “一切皆在朕的预料之中。” “王有今日之威,朕只不过是稍加点拨而已。” 赵佶可不管那么多,谁能助他成就千古名君之美名,他就重用谁,栽培谁。 赵桓易州一战,可以说直接令赵佶的心态,产生了质的变化。 重用赵桓,也未尝不可! 若能再铸辉煌,那么挟持傀儡皇帝,找人背黑锅的计划,就可以彻底抛弃了。 毕竟赵桓再盛,也只是王爷,更是他的儿子,赵佶却能安坐皇位,再享几十年盛世,岂不美哉? 蔡京何其老奸巨猾?发现赵佶看向赵桓的眼神越来越明亮,他不禁暗叹不妙! 只有赵佶忌惮赵桓,蔡京才能继续当只手遮天的权相。 一旦这父子俩开始穿一条裤子,等同于蔡系的末日。 “陛下!” 才蔡京的示意下,蔡條赶紧上前进谏:“就算定王能够成就此壮举,履行了约定,但却依旧有不臣之心。” “粪霸仗着身材彪悍,力大如牛,确实能打仗,可问题在于,他们使用的重甲从何而来?” 此言一出,朝堂再次安静了下去。 赵佶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越来越强悍的大儿子,有朝一日将他从皇位踹下去。 他连忙顺着质问:“王所用甲胄,究竟从何而来?” 赵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自然是花钱租的。” 什么?! 这个回答,差点把蔡條闪了一个踉跄,就连赵佶也愣住了,这算是承认了盗用甲胄,还是没承认?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赵桓却轻描淡写的耸了耸肩:“本王要打仗,手中无甲用,花钱租点甲胄,又有何妨?” “本王已经让人把所有甲胄送回了兵部,不信可以让兵部回去查。” “至于本王身上的这套将校铠,等到离宫后,自然会还给兵部。” “何必露出这等眼神?难道本王连租用甲胄的权力都没有吗?” 赵桓的一番话,差点没把众人给噎死,租用甲胄……亏他想得出来,这也太刁钻了。 就连处心积虑栽赃赵桓的蔡條,都有点蒙,他哪里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盗用甲胄,愣是说成了租,偏偏他用完之后,又把甲胄还回去了,除非兵部告他盗用,否则还真不好治他得罪。 等蔡條看向兵部官员时,兵部官员已经纷纷附和:“王爷就是租用,绝无任何盗用私藏之心,请陛下明鉴。” 兵部又不傻,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下面的官员收受贿赂,私出了甲胄。 真要追查下来,兵部官员都没好果子吃。 第336章 封赏家眷 兵部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他们虽然不敢轻易与赵桓为伍,但是让他们白白给蔡家出力,故意与赵桓为敌,也是想都不要想。 自从赵桓异军突起,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在汴京城内刮起一片狂暴之风,大宋朝堂的格局不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至少局势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明朗。 现在所有人都有点看不清未来格局的走势,那就索性当骑墙派,隔岸观火。 蔡條的最后一击,依旧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就连蔡京都沉默了,他根本没有料到赵桓竟然会冒险离开汴京,千里奔袭,斩杀高拖山。 纵使蔡系党羽在朝堂之上,仍旧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大党。 可是他们组成的铜墙铁壁,却根本无法困住赵桓这条搅动风云的狂龙。 除蔡系党羽以外,朝堂官员看向赵桓的眼神,无不流露出钦佩叹服之色。 蔡系党羽的声量越来越低,最终被淹没在了此起彼伏的惊叹与盛赞之中。 赵佶被接踵而至的马屁拍的龙颜大悦,看向赵桓的眼神也越发柔和,甚至当着蔡京的面,毫不吝啬的称赞起来。 “王之谋略,略逊于先祖皇帝。” “王之神勇,颇具哲宗遗风!” “王之才学,深得朕之教诲。” 三声“王”,三句长叹,已经表明赵桓在易州府的所作所为,已经深得圣心。 当然赵佶这番话,还有另外一层深意,那就是在暗示赵桓,你是朕的儿子,别老跟着朕唱反调。 朕如此器重于你,等朕百年之后,大宋江山都是你的,你要学会当一个乖儿子。 赵桓自然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并且亲切在心里进行了问候,去你妈的! 用得着本王的时候,就是朕的好儿子,用不着的时候,便大谈逆子孽畜。 父慈子孝的场面,永远只能存在于美好的回忆中。 当赵佶意图处死朱琏的那一刻,父子之间的恩怨,就已经到了无法消解的地步。 什么迫于政治压力,不得不让心爱的人沦为牺牲品的大道理,在赵桓这里一文不值,毕竟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自家媳妇儿。 若是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那还救个毛的国!毁灭吧,赶紧毁灭,累了! 不过有了赵佶的珠玉在前,众官员再也没有任何忌惮,纷纷对着赵桓开启了疯狂点赞模式。 “本官早就料到,区区高拖山,在王爷面前只不过是蚍蜉罢了,王威一出,顷刻间化为齑粉。” “试问诸位,王爷夸下的海口,何时没有兑现过?” “什么叫海口!亏你还是士大夫,怎么说话也不知道过过脑子。” “就是,若是旁人扬言要斩杀高拖山,自然是大夸海口,但这番话从王爷嘴里说出来,只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 “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够在短短十日内,千里奔袭,斩杀叛党首将?” 就在这时,兵部郎中突然迈步上前进谏:“启禀陛下,臣以为,王爷立下这举世奇功,壮哉我大宋之威,除了履约之外,更应封赏,以激励天下有志之士,护我大宋江山社稷。” “只是陛下早已赐王,封无可封。” 所有官员都知道赵佶的底线在哪,荣誉称号随便封,可是实权官职差遣之类的,想都别想! 现在赵桓担任知易州事,就已经是赵佶的极限了,想要再封实权,就更加无法掌控赵桓了。 因为兵部郎中知深浅,所以赵佶并未有任何反应,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既无法再封赏定王,不如重赏王府妇人。” “臣以为,册封定王妃为国夫人,以滋嘉奖,更显示陛下皇恩浩荡。” 妇人封号,分为内外命妇。 众所周知的什么“诰命夫人,淑人,硕人……”等都是外命封号,涵盖官宦妇人。 而皇族内廷的贵妇们,想要封赏,便是内命封号。 国夫人便是第一等,其下还有郡夫人,郡君和县君。 赵佶按约赐封郑庆云为县君,其实就是赐予内命封号,也正因此,赵桓才会如此爽快的答应。 因为这样已经等同于,将郑庆云视为“准皇家成员”。 将来郑庆云嫁入王府,自然是水到渠成。 不过县君乃是最低一等,而国夫人则是最高一等。 虽然国夫人,大多是封给宫内有突出贡献的妇人,比如嫔妃和皇帝的乳娘之类。 但是以赵桓的功绩,其结发妻子自然配得上国夫人的称号。 兵部郎中提起此事,其实是代表众官员,试探赵佶的口风。 若赵佶不允那就算了,若是允许,众官员便会顺杆往上爬。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佶若有所思,他也明白,这是众官员在帮他找台阶下,以消除刚才险些处死朱琏所致怨气。 像这种荣誉封号,赵佶一般不怎么看重,眼下他需要稳住赵桓帮他镇守边陲,用一个不值钱的荣誉封号,换取赵桓的浴血奋战,自然是一笔划算买卖。 “众爱卿以为如何?” 这话其实就等于答应了,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众官员自然借坡下驴,纷纷上前进谏。 “定王神威盖世,扬我大宋国威,如何封赏都不为过,重封定王妃为国夫人,合情合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赵佶甚是爽快道:“既然是众望所归,朕自然也要顺应人心。” “传朕旨意,即刻册封定王妃为秦国夫人。” 众官员纷纷大呼皇恩浩荡。 朱琏却站在原地,心情极为复杂,就在前一刻,她还差点被明正典刑,结果这一刻,却成为了第一等内命国夫人…… 可谓是直接从十八层地狱,一鼓作气冲到了凌霄宝殿。 这巨大的心理差距,就算是向来处变不惊的朱琏,也不由一阵心跳加速。 尽管按照规矩,她还是行跪礼谢恩,但是心里对所谓的皇恩浩荡,却没有半点感激。 毕竟这一切,都是赵桓帮她挣回来的,即便是要谢,也是谢自家男人。 领完封,她站直了身体,一身破旧袆衣却难掩她宫外最尊贵的光芒,依旧是那般的高傲威严。 但唯独看向赵桓时,眼神却又温柔到了极点。 第337章 国夫人 朱琏笃信,只要有夫君在,即便是泰山崩于前,也可坦然面对,因为夫君不仅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反而还会给她这世间最大的荣华富贵。 尽管朱琏从未索求,赵桓却还是塞给她,只因她是赵桓的女人。 给予发妻一切,已经成了烙印在这个男人骨子里的本能。 这时赵佶的声音再次响起:“传朕圣旨,特赦郑庆云,册封其为安阳县君。” “封敢战士岳飞为,正五品虎翼军防御使,进封武略郎。” “封易州防御战协同指挥赵昆,正五品虎翼军都指挥使,进封武义郎。” “特许虎翼军扩编至两万,恢复敢战士都编制。” “另赐定王府,可养丁三百。” 赵佶不仅履约,而且还捎带着对赵桓进行了实质性的奖励,虽然没有任何金银财宝,但却都是实实在在的权力。 虎翼军扩编至两万,也就意味着,赵桓手里至少可以捏着两千重甲战卒,六千以上的仆从军。 到时候战卒与仆从军协同,赵桓将拥有一支足足八千人的作战部队! 至于敢战士恢复编制一事,则令赵桓有些不满。 即便是当初在定真府时,敢战士也只是私募部队,根本就没有编制,如今更是成了赵桓手里一支不受约束的虎狼私兵,就算用“特种部队”来形容其,都一点不为过。 结果现在赵佶将其纳入编制,说白了就是不允许赵桓有半点私兵,任何兵马都需要受到朝廷的约束。 而王府兵丁三百,则是纯粹的顺水推舟,反正那三百粪霸,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王府亲兵了。 与其让赵桓巧立名目,暗中搞小动作,不如直接一并纳入管理。 虽说很不爽! 但也确实解决了赵桓无兵可用的燃眉之急,他完全可以把虎翼军拆分成两支部队,一劳永逸的解决被人包饺子的风险。 在周浦的不断眼神示意下,赵桓这才百般不情愿的冲赵佶行了一礼。 “臣谢陛下圣恩。” 赵佶自然看出了这个儿子心中的怨气,不过他却不在乎,反正易州之战结束,高拖山已死,赵佶已经心满意足。 赵桓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连朝臣都沉浸于大振国威的喜悦之中。 整个朝堂,唯独蔡系闷声不吭,脸色难看至极。 这次博弈,以蔡系的满盘皆输告终,这个时候若是再往赵桓身上泼脏水,那就有点“不识抬举”的嫌疑了。 童贯之死,尚且历历在目,蔡系再傻也不会傻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让陛下生厌。 赵佶龙颜大悦,难得展现出如虹气势,兴奋道:“将高拖山人头,悬挂于城门外示众。” 随着人头高高挂起,城门立刻聚集了大量围观的人群,正对着人头指指点点。 “这是谁被杀了?” “每年都有不少人被斩首,但是悬挂首级示众的事可不多,唯有罪大恶极的人才有这种待遇。” “按理来说,行刑完就该立刻示众才是,可是你们看,这首级都已经烂了,说明斩首已经有阵子了。” 就在这时,由兵部出具的告示,终于张贴在了城门旁。 识字的人瞬间围了上去。 “哦,原来被斩首的人名叫高拖山。” “高拖山是谁?没听说过啊。” “什么?!高拖山?这个遭到斩首示众的人是高拖山?你们连高拖山是谁都不知道?” “怎么,此人来历不俗?我们应该知道吗?” 由于这年头消息不灵通,就算是像高拖山这样的“大人物”,依旧有无数人听都没听说过。 而那些知道高拖山的人,既气愤又鄙夷。 “高拖山的常胜军,为祸易州府已经多长时间了,你们竟然一无所知?” “无知也要有个限度!” “等等……我跟你们纠结这些干什么?高拖山作为常胜军贼首,居然被杀了?” 众人连忙继续阅读告示,当得知来龙去脉后,城门一带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定王千里奔袭易州,斩杀了高拖山?” “定王?竟然是定王的手笔?” “废话!除了定王之外,还有谁拥有这等恐怖的实力?” “哈哈哈,不愧是定王!想当初定王与陛下立下豪赌,一个月内取回高拖山的项上人头,我们还以为是痴人说梦,结果……” “难怪王爷一点都不心急,在这期间干了这么多大事,原来是早就胜券在握,眼看着期限将至,这才跑了一趟易州,将高拖山的贼头带了回来。” “整个朝廷都拿高拖山毫无办法,结果定王一出手,高拖山立刻伏诛,这就是定王!” 现场的百姓激动地不断收紧拳头,眼神无比炙热的盯着布告,仿佛亲临易州战场,目睹了赵桓的英姿一般。 随着布告贴出,赵桓斩杀高拖山一事,犹如刮起一阵狂风,顷刻间吹遍整个汴京。 与此同时,开封府后院,毫不知情的郑庆云,已经坐立不安,她几次想要返回王府都被陈玉姝给拦住了。 陈玉姝苦口婆心的劝阻:“后妃莫慌,今日之事一定会有转机,我们要相信王爷。” 郑庆云急的眼眶泛红:“我不是不相信王爷,而是放心不下姐姐。” “姐姐被召进皇宫,必定会遭到蔡系党羽的围攻,而我却躲在这里,弃姐姐于不顾。” “不行!我绝不会逃走,我要与王府共存亡。” 陈玉姝虽然也很担心,可是保证郑庆云安危,毕竟是朱琏交代给她的任务。 “后妃殿下,求您冷静点,如果连你都落入蔡系的魔掌里,岂不是辜负了王爷王妃的一番苦心?” 郑庆云自然不愿意辜负赵桓和朱琏,可就算是粉身碎骨,她也绝不会独自一人苟活。 而且自从进入王府以后,她就被赵桓和朱琏保护着,如今王府落难,若是再因为她,背负一个“窝藏罪犯”的罪名,就算是侥幸苟活,她下半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玉姝,你别说了!” “我虽然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流之辈,但也绝不会弃家人于不顾!” 第338章 神威盖世 “玉姝,你立刻给我把路让开,我命令你!” 郑庆云的态度无比坚决。 偏偏就在这时,府外却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郑庆云就看到一个传旨太监,在禁军的保护下,强行闯到后院。 “你们不能进去!” “没有府尹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后院半步,都给我出去!” “胆敢擅闯开封府,等府尹大人回来,保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开封府的差人极力阻拦,却根本无济于事。 传旨太监无视威胁,在郑庆云面前站定,由于郑庆云还不是后妃,只能穿戴普通服饰,再加上传旨太监没有见过郑庆云,因此根本认不出,眼前这两个女人,究竟谁才是正主。 太监当即沉声问道:“郑庆云何在?” 陈玉姝心里瞬间凉了半截,她虽然也很紧张,但是为了执行朱琏的命令,保全郑庆云,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替郑庆云背下黑锅。 “我便是郑庆云!” 见陈玉姝竟然为自己挡箭,郑庆云心里一阵感动,可是,已经有太多的人因为她而受到牵连,郑庆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她而死。 郑庆云第一时间拉住陈玉姝,毫不畏惧的注视着传令太监。 “我才是郑庆云,此女只不过是我的贴身侍女而已。” “我在这里已经恭候多时了,你们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为难我姐姐。” 听到这话,传令太监却眉头微皱,没好气道:“贴身侍女?” “你还没有嫁入王府,哪来的侍女?” “丫鬟!你只配拥有丫鬟,记住了!” “料想你就是郑庆云无疑了,不愧是小地方出来的,竟如此不懂规矩,也就是咱家,若是换做礼部官员,非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还有……” “咱家可不管你和定王妃私下如何称呼,在明面上,不准称呼定王妃为姐姐,咱家说话不好听,但都是实在道理,你不配!” 被传令太监劈头盖脸一顿训斥,郑庆云的心情极为复杂,她不明白这太监为何如此“苦口婆心”。 既然是来抓她的,直接将她收押即可,何必教给她这些皇室规矩? 就在郑庆云疑惑之际,太监已经取出圣旨。 “王,神行千里,斩杀常胜军叛党首贼,将其首级奉于陛下,创举世奇功。” “奈何王之爵位已经登极,封无可封,酌情封赏家眷。” “特赦郑庆云,除去其一切罪籍,封安阳县君,虽无食邑,也无俸禄,但大宋内命爵位,非常人所能得,已是破格恩赐。” 等传令太监念完圣旨时,郑庆云和陈玉姝早就愣住了。 传令太监也不予理会,直接将圣旨高举过头顶,故作威严道:“还愣着干什么?接旨!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郑庆云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她缓缓举起双手,甚是木讷的接过圣旨,整个人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传旨太监背着手,没好气道:“既然是已经受封内命爵位,以后就要懂点规矩,莫要再像以前那般肆意妄为。” “这番话,乃是礼部郎中周浦,托咱家转告你,你可要记住了。” “若是日后宫内有召见,失了仪态,坏了规矩,你的生死也就在弹指一挥间。” 郑庆云心里尽是感激,倒不是感激传旨太监,而是朱琏。 这就是为何,朱琏一直逼着她学习宫廷礼仪。 平日里可以不遵守,但需要用到的时候,绝对不能不会。 看着郑庆云一脸茫然无措的模样,传令太监也懒得理她,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原本已经打算舍命掩护郑庆云逃走的开封府差人,全都愣在了原地,他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郑小姐被册封为县君?这是不是意味着……王爷已经斩杀了高拖山?” “这还用想?连圣旨都到了。” “十天前,我还见过王爷一面,十天后,高拖山就死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啧,那太监不是活了吗?王爷神行千里,斩杀高拖山,犹如探囊取物。” “我只知道王爷很暴戾,没人敢招惹他,却想不到……王爷除了暴戾,还如此勇武。” “勇武个屁,勇武只能说明能打,而王爷神行千里,狂奔至易州,十日间就杀了个来回,必定是策马奔腾,此乃骁武!” 勇武只是用来形容步战超群,而骁武则是形容“全才”。 唯有步战和马上功夫皆登峰造极,才能配得上“骁武”二字。 追溯往昔,不论指挥能力,单凭个人战斗力,配得上骁武者,无外乎霸王项羽,武圣关羽,董卓,吕布等…… 在众差人心里,王之神勇,虽然暂时还无法与霸王武圣相提并论,但比之能够“左右开弓”的董卓,以及人中吕布,已经毫不逊色。 大宋孱弱,突然出现一个如此彪悍神勇的王爷,众人犹如久旱逢甘霖,别提多畅快了。 郑庆云和陈玉姝也面面相觑,她们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后妃,你不用躲了,王爷回来了,而且还是带着高拖山的项上人头。” “我就说嘛,王爷承诺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过?” 郑庆云捧着圣旨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由于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她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王爷……” “你竟然真帮奴家除去了罪籍,册封为君……” “这天底下,究竟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 陈玉姝这才反应过来,兴奋道:“后妃,您现在可是安阳县君了,有了爵位,便是贵族。” “陛下封你为君,也就相当于默许你嫁入王府。” “恭喜后妃!” 经由陈玉姝这么一提醒,郑庆云这才如梦方醒,她捂着嘴,因为太过激动,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奴家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县君……” “爹,娘,你们在天有灵,也可含笑九泉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女儿了。” “而这一切都是王爷赐给女儿的……” 就在这时,赵石岩也闻讯跑了回来,作为京官,他自然参加了刚才的朝会,亲眼目睹了赵桓的神威,一把年纪了,却依旧兴奋的浑身颤抖。 第339章 轰动全城 “郑小姐,你还在耽搁什么?赶紧回王府迎接王爷!” “你已经是安阳县君,从此以后,再也不必受到父辈旧怨的牵连,你可以堂堂真正的走在太阳下了。” “本官今天算是开了眼界,普天之下,纵观大宋古今,能够称之为王者,唯你男人也!” “千里神行,取敌首级于旦夕之间,此壮举,必定千古留名。” “你也会跟着定王,留名史书。” 别说郑庆云,就连现场的差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赵石岩如此激动。 他们无法想象,刚才在宫里,赵桓归来,究竟是何种壮观的景象。 郑庆云连忙收起圣旨,冲赵石岩行了一礼:“多谢大人相助,庆云感激不尽。” 赵石岩连连挥手:“这不算什么,本官与定王本就是同宗族人,你与定王已经私定终身,自然也是本官的族人,本官又岂会见死不救?” “莫要啰嗦了,快回王府,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定王就该回府了。” 郑庆云擦掉眼角激动的泪水,重重一点头,转身看向陈玉姝,欣喜道:“玉姝,咱们回家。” “王爷回来了,纵使天塌下来,咱们也不怕。” 就在赵石岩派人护送郑庆云回府时,李玉兰推开红燕馆大门,娇喘连连的跑进大厅。 这会儿正是大白天,而红燕馆的歌姬向来昼伏夜出,此时馆内自然安静无比。 李玉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大喊:“姐姐,定王出现了!” “十日!他整整躲藏了十日,本以为是当了缩头乌龟,没想到却是奔袭千里,直接把高拖山给宰了。” “陛下已经履约,封朱琏为国夫人,封郑庆云为安阳县君。” 哗啦啦…… 李师师一把推开房门,迈步走了出来。 之前正在歇息的李师师,穿着一件极为淡雅的白色长衣,此时突然闯出来,可谓是春光乍现。 不过好在此事并非营业时间,馆内只有女人,并无异性。 李师师顾不上整理衣裳,一双倾城美眸,惊讶不已的注视着李玉兰。 “你说什么?!” “王爷……杀了高拖山,完成了那不可能的壮举?” 这些时日来,除了朱琏和郑庆云之外,最煎熬的人就是李师师,毕竟她已经决定放手一搏,与赵桓结为同盟。 结果刚缔结盟约,赵桓就失踪了。 李师师免不了往坏处想。 一旦赵桓垮了,就该是陛下和奸臣对她清算的日子了,到时候别说她,整个红燕馆上上下下所有歌姬,恐怕都难逃一死。 而现在,李玉兰带回来的消息,对于李师师而言,不可谓不惊喜。 别惊醒的人不只是李师师,几乎所有歌姬都推门走了出来,前一刻还无比安静的红燕馆,瞬间充斥着叽叽喳喳的声音。 “王爷办到了?” “太好了!” “我就说嘛,王爷绝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切,你算什么呀?瞧你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封为县君的人是你呢。” “哇,王爷竟然真能把郑庆云变成贵族,而且还是……内命爵位。” “这么说,郑庆云算半个皇室成员了?” “哎呀,等郑庆云和王爷大婚,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室成员,到那时,岂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呜呜呜,好嫉妒,为什么不是我?我比郑庆云差在哪了?” 众女既震惊又羡慕,毕竟在她们看来,郑庆云也是歌姬出身,这辈子都休想轻易摆脱卑贱的身份和污点。 结果呢? 郑庆云不仅成功“上岸”,而且还摇身一变,成为了皇室成员,这巨大的差距,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众歌姬心里除了羡慕便是嫉妒,并且暗暗发誓,下次赵桓只要敢来红燕馆,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将赵桓拿下。 “哼!王爷不是对王妃忠贞不渝吗?到时候姑奶奶生米煮成熟饭,我看王爷当不当这个负心汉。” “哇,这招也太绝了吧?不过我喜欢,嘻嘻嘻……” “你们这么多人,就不怕把王爷给整垮了?一群不要脸的小浪蹄子,都给我闪开,让我先上。” 现场最高兴的人,自然是李师师。 毕竟赵桓曾亲口向她承诺,有朝一日,必定会让她受封爵位,成为贵人。 如果说以前李师师还有些怀疑,那么此时此刻,她对赵桓已经深信不疑。 “只要是王爷说的话,就一定会变成现实。” “姑娘们,红燕馆文社,今夜便开张了,这算是送给王爷的一份接风礼物。” “都打起精神来,莫要让王爷失望。” 众歌姬对“文社”非但不排斥,反倒极为期待。 毕竟红燕馆从色户变成文社,意味着她们再也不用宽衣解带,博那些臭男人一笑了。 李玉兰也极为欣喜:“姐姐,不如等会咱们也去王府,为王爷送上祝贺吧?” 虽然李师师很想去王府,但再三权衡后,还是摇了摇头。 她不由苦笑一声:“算了,你我毕竟见不得光。” “况且王妃不喜欢我,还是别去讨人嫌了。” 听到这话,李玉兰不由一阵黯然,她不明白,朱琏能够容得下郑庆云,为何就容不下李师师? 而且朱琏对李师师的厌恶,可以用“根深蒂固”来形容。 只要朱琏还是王妃,李师师就休想踏进王府半步。 李玉兰想不通,李师师却明白朱琏的苦心,毕竟王府已经有了一个郑庆云,绝不能再有一个李师师,否则王府岂不是变成了歌姬的后花园? 到那时,王爷也会沦为笑柄,被人当成只对歌姬感兴趣的花心王爷。 说到底,朱琏也是为了维护王威,才对京中的所有色户歌姬,如此深恶痛绝。 正是因为李师师明白,所以她才不记恨朱琏,反倒理解朱琏的用心良苦。 “玉兰,我们把文社办好,就是对王爷最大的回报。” “至于王府,以后我们还是离那远点吧。”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师师眼神闪过一抹落寞,可是回想起那夜,她在赵桓的手中,犹如翩翩仙子一般,体会到此生最刻骨铭心的欢愉,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第340章 王府女人唱双簧 已经被封为县君的郑庆云,一如既往的站在府门处,依靠着门框,时不时踮起脚尖,向着街口眺望,好似望夫归来的小妇人般。 等了许久,街口终于出现一群人,郑庆云眼睛不由一亮,她赶紧迈着小碎步迎了上去。 “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看着被长福和王府家丁,紧紧保护在中间的朱琏,郑庆云显得极为激动。 “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蔡系党羽有没有为难姐姐?” 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朱琏,此时却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危机过去了,就没有必要再让郑庆云担心。 全程护送朱琏的长福,却激动地紧紧攥着拳头,兴奋道:“后妃!您是没有见到王爷登殿时的场面,王威震慑全场,就连满朝文武都震惊不已,称王爷为……” “龙子一怒,千里神行,诛杀贼寇,荡尽邪佞。” “昔日,朝中官员对王爷之暴戾多有诟病,而今,王爷之暴戾,已成为无数人顶礼膜拜的煞威,可摄贼寇也!” “就连……就连周浦那个死倔驴,今天都破天荒的没有弹劾王爷。” “这意味着连礼部都默许了王爷之暴戾。” 听着长福眉飞色舞的介绍着赵桓的举世壮举,郑庆云听得心潮澎湃,没能亲眼目睹王爷之威,也算是一种巨大的遗憾了。 就在这时,朱琏却轻哼一声,眼神不善的看向长福。 “你亲眼见到了?” “道听途说,还有脸在这聒噪!” 面对朱琏的训斥,刚才还兴冲冲的长福,瞬间蔫了下去。 很显然,朱琏依旧记恨他的知情不报。 长福低着头,愧疚道:“属下深知此事令王妃殿下不悦,但属下也别无选择,只能维护王爷之大计。” “如今大计已成,即便是被王妃殿下严惩,属下也认了。” 说着话,长福单膝跪地,谦卑道:“属下领罚。” 长福明知道赵桓去易州冒险,却知情不报,这令朱琏大为光火,不过考虑到这家伙,乃是王爷最可靠的臂膀,朱琏就算再气愤,也不可能真的惩治他。 不过朱琏咽不下这口气,当即轻哼道:“罚你半年工钱,你服不服?” 长福没有任何迟疑,连连点头:“属下心悦诚服。” 朱琏算是出了这口气,轻哼一声,不再理会长福,转身而去。 毕竟以朱琏的性格,只罚半年工钱,已经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不过等长福抬起头时,却惊讶的发现,朱琏走了,郑庆云却没走。 郑庆云温柔宽仁的浅笑,悠悠抬起手,陈玉姝立刻递上一张五百两银票。 郑庆云将银票递到长福面前,柔声安抚道:“这五百两,是我代替姐姐赏给你的,以嘉奖你尽心尽力辅佐王爷。” 朱琏与郑庆云姐妹重逢,本该带郑庆云一起回府,但是却故意把郑庆云留下,其实就是默许郑庆云赏赐长福。 罚是罚,赏是赏,一码归一码。 见长福有些迟疑,郑庆云宽仁道:“拿着吧,你为王府肝脑涂地,又岂能让你吃苦?” 朱琏和郑庆云,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倒是配合的默契无间,既立下了规矩,又能让人心悦诚服。 长福不再推辞,接过银票,感激无比的看着郑庆云:“多谢后妃。” 郑庆云回想起之前传令太监的提醒,便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没有与王爷成亲,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后妃了。” 本来长福还想辩解,现在郑庆云已经是县君了,嫁入王府也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过转念一想,正是因为郑庆云已经成为准皇室成员,反倒越要恪守规矩。 稍有违规,到时候面对礼部和宗正寺的联合执法,还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长福当即改口:“谢小姐!” 虽说郑庆云的称呼,从后妃降级到了小姐,可是她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自信,因为她已经不必躲藏在王威羽翼之下,可以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站在汴京城的土地上了。 郑庆云回到前堂,见朱琏正在喝茶润口,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姐姐,王爷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难道中间出了差错?” 朱琏放下茶杯,示意郑庆云不必担心:“王之壮举,震撼朝堂,免不了被陛下叫到内廷,问询细节。” “不必担心,王爷已经成家,不便在宫中停留太久,入夜之前就会回来。” 听到这话,郑庆云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一想到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她便暗暗激动。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父子难得单独相处,但是却并未出现任何“父慈子孝”的场面。 本来赵佶还想跟赵桓掏掏心窝子,弥补父子之间的隔阂。 结果…… 父子犹如八字相克,聊了没几句就杠起来了。 御书房里没有外人,连侍奉太监都没有,父子二人也彻底放飞了自我。 赵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赵桓便破口大骂:“你这个逆子,不要以为立下大功,就可以有恃无恐,朕随时都可以废了你!” “不就是让你迎娶香兰吗?又何难办?” “香兰乃是皇后近侍,嫁给你,难道还委屈你了不成?” “朕没有说不让你娶郑庆云,只是让她延后而已,你急什么?” 赵佶的想法很明白,赵桓现在已经名震天下,他把皇后近侍嫁给赵桓,不仅喜上加喜,而且还能在赵桓身边安插个眼线,更加直观的掌握赵桓的动向。 面对乱点鸳鸯谱的赵佶,赵桓毫不示弱,冷哼道:“陛下何时这么关心儿臣的私生活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陛下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你也不想想,朱琏的眼神何其毒辣,香兰嫁入王府,只怕是活不过半个月!” “你整天就不能干点正事吗?不是乱点鸳鸯,就是吟诗作对,还重用奸臣佞党,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嘶…… 赵佶又气又惊,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自从他登基以来,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第341章 乱点鸳鸯 尤其是看到赵桓一脸不以为然的架势,赵佶更是窝火,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逆子就地正法! 可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愤怒,他这个大儿子,虽然躁狂,确实有真本事的。 现如今,所有皇子王爷之中,赵佶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反倒只有赵桓。 偏偏就在这时,赵桓非但不知收敛,反倒变本加厉。 “若陛下实在没事干,就把蔡系党羽连根拔除,上至蔡京,下至其族人,全部斩杀屠尽,绝无冤假错案。” 这番话,已经有裹挟朝政,意图控制赵佶的嫌疑了! 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早就被赵佶干掉了,可偏偏这个人是赵桓。 而且赵桓又是向来以“口无遮拦”著称。 现如今朝堂之上,有两个人的言论可以直接无视,其一是周浦,其二便是赵桓。 这俩人的性格,虽然八杆子打不着,但是在令人讨厌方面,却出奇的一致。 赵佶没有搭茬,冷哼道:“迎娶香兰,不是你能决定的,更不是朱琏能决定的。” “此乃朕与皇后的共同意思,你敢抗命?” 嘿!赵桓还真敢! 他刚刚立下大功,这个时候就算是一国之君,也别想碰他一根汗毛,否则必定会被悠悠众口的吐沫星子淹死。 至少短期内,赵桓谁也不惧! 眼看着赵桓就要反驳,并且极有可能让赵佶下不来台,赵佶的反应倒也快,立刻岔开话题。 “皇后召你进宫,你自己去和皇后说吧!” 说完,赵佶便起身一甩袖子,准备撤退,结果刚走没两步,身后就传来赵桓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 “陛下,你的画没拿。” 赵桓指着御书案上的绝美花鸟画,故意扯着嗓子大声提醒赵佶,字里行间透着满满的讽刺之意。 赵佶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刚离开御书房,赵佶便气的一阵咬牙:“这个逆子,朕早晚……” 狠话还没说完,赵佶便咽了回去,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朕养出这么个儿子,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看着赵佶被气走,赵桓甚是解气,心里暗暗嘲讽:“你不是推崇言官无罪吗?本王就让你好好吃一吃言官无罪的苦!” 言论自由是好事,但大宋自有国情在,外忧内患的时候还搞什么言官无罪,这是生怕误国愚臣和卖国贼不够多! 奸臣佞党能说,赵桓自然也能说,而且还要比他们说的更加肆无忌惮。 不多时,赵岑就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皇后寝宫。 之前还嚣张至极,一进门便换了一副嘴脸,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母亲!” 赵桓见到显肃皇后的瞬间,便直接跪倒在显肃皇后的脚边,故作激动。 “儿臣想死母亲了。” “若不是这些时日,陛下拦着,不让儿臣进宫,儿臣早就来探望母亲了。” 赵桓将“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其他皇子都称显肃皇后为母后,赵桓却甚是不要脸的直接称之为母亲。 而且…… 他压根就没有进宫探望显肃皇后的想法,直接把脏水都泼到了赵佶身上。 本来显肃皇后还想发怒,见赵桓如此识相,便将到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只是不痛不痒的轻哼一声。 “你这不孝子,理由还是一如既往的多。” “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日日夜夜盼着你进宫似的。” “你斩杀叛党贼首于千里之外,威震大宋,本宫自然为你骄傲,但是你顶撞陛下一事,却令本宫极为不忿。” “纵使是关起门来,私下密谈,你身为儿子,也应当对父亲恭恭敬敬才是。”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眼睛睁得老大:“母亲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您派人监视陛下?” 显肃皇后抄起身边的桂花糕,便砸在赵桓的脑袋上,虽然不疼,但压迫感却极强。 “本宫何需监视陛下?” “乃是陛下派人来告知本宫,你这逆子,先是对陛下不敬,现在又诬陷本宫。” “来人呐,将这畜生,埋到后苑!” 转眼间,几个侍女便走了进来。 这些侍女可不一般,全部面无表情,眼神冷厉,一看就知道心狠手辣。 赵桓自然知道,显肃皇后不会真杀他,但还是故意摆出一副委屈嘴脸。 “母亲饶命。” “儿臣心里也很委屈,陛下的嘴巴也太快了,儿臣后脚还没到,他前脚就已经派人来母亲这告状了。” “陛下分明是故意让母亲修理儿臣。” “不过……” “只要是母亲,儿臣是任打任骂,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见前朝叱咤风云的赵桓,一进后宫便如此乖巧顺从,显肃皇后的“母亲之威”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甚至在显肃皇后的心里,早已经把赵桓当成了亲生儿子。 几个武侍女也很识相的退下了。 显肃皇后高坐凤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乖儿子,而且是只对她乖巧的儿子,既气愤又喜欢。 明明很想大嘴巴子抽他,却又舍不得下手。 “解释解释吧,为何不肯娶香兰?” “香兰乃是本宫近侍,又是你儿时玩伴,可谓是青梅竹马,难不成离宫多年,你已经把香兰的好都忘干净了?” 香兰就站在旁边,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却透着哀怨。 她深居后宫,接触的人,要么是贵人,要么就是太监,唯有赵桓这一个真正的男人。 早在情窦初开时,她就已经芳心暗许。 只是这里面夹杂的政治利害太多,她根本不敢对赵桓有半点期待。 而今,形势变了。 赵桓已经名震朝堂,独一份的威严霸道,就连蔡系党羽都要避其锋芒。 这个时候,显肃皇后将她许给赵桓,无疑是恰到好处。 可偏偏赵桓却不肯,香兰心中尽是幽怨哀叹,终究是新人胜旧人,有了朱琏和郑庆云,赵桓早已经忘记了昔日的香兰姐姐。 香兰暗暗下定决心,若不能嫁给赵桓,她也绝不会出宫随便嫁人,大不了在宫里熬到老,当个老嬷嬷。 赵桓偷偷看了香兰一眼,心里也尽是愧疚。 第342章 皇后是我娘 “儿臣若能娶到香兰姐姐,是儿臣的福气,怎奈何王妃那边无法交代。” “王妃已经被封为国夫人,又是儿臣的结发妻子,她知道香兰是母亲的近侍,也必然会将香兰视为宫里的耳目眼线。” “到那时,只会害了香兰。” 这番话有两层意思,其一,朱琏掌握着王府的生杀大权,别说香兰,只要朱琏愿意,甚至可以随时杀了已经被封为县君的郑庆云。 结发妻子的权力与威严,毋庸置疑。 其二,香兰进入王府的途径不正,赵桓就是在提醒皇后,别往王府安插眼线,否则去一个,死一个…… 赵桓和香兰确实有感情基础,但她毕竟和显肃皇后朝夕相处了十几年,主仆关系不可撼动。 这便是麻烦的地方,香兰百分之百会给显肃皇后传递消息。 显肃皇后眼神闪过一抹冰冷,倒不是因为朱琏,而是赵桓这臭小子,竟然直接戳破了她和陛下的心思,一点面子都不留。 “怎么,朱琏这个国夫人,难道连本宫的人都敢碰?” 这话已经透着火药味了。 赵桓这次并未认怂,而是深吸了口气,直截了当道:“她谁的人都敢碰。” 显肃皇后眼神越发冷厉:“哪来的底气?!” 赵桓脱口而出:“因为她是儿臣的妻子,儿臣便是她的底气。” 整个寝宫一片寂静,赵桓和显肃皇后相互对视着,仿佛已经要迸发出火花了。 与其说是皇后与王爷之间的对峙,倒不如说是……母亲与叛逆儿子的较劲。 就在这关键时刻,香兰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启禀殿下,奴婢斗胆插嘴。” “定王妃刚受封国夫人,这个时候就赐婚,确实不合时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陛下要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 “而且王爷向来爱妻,自然不可能允许定王妃受辱,此事还是以后再提吧,莫要伤了家人的和气。” 此事,貌似是在贬低郑庆云,将郑庆云排在香兰后面。 实则却是冲着朱琏去的。 毕竟朱琏是朱家人,又步步高升,爵位已经仅次于宫中贵人,这个时候压一压朱琏,变相敲打一下朱家,自然是合情合理。 可偏偏中间有个赵桓卡着,想要敲打朱琏,就必定会触怒赵桓。 就在这时,赵桓突然站了起来。 这一个举动,直接令整个寝宫都险些乱了套,香兰还以为赵桓要扭头离开,赶紧上前劝阻。 “王爷莫要发浑,皇后殿下也是为了你好,母亲哪有不为儿子着想的?” 一群武侍女也纷纷跑了过来,她们当然不敢对赵桓动粗,只是赶紧把殿门堵住,不让赵桓离开。 就连显肃皇后都瞬间眉头紧锁。 以赵桓现在的成就和声望,他想躁狂,任谁也拿他没办法。 赵桓对显肃皇后的敬意,纯粹是因为“母子之情”。 一旦赵桓黑着脸离开寝宫,也就等同于,母子之情到此为止了,从今以后,赵桓绝不会再踏进后宫半步。 这个家伙,连陛下都敢讽刺挖苦,皇后的命令对他恐怕连个屁都不算。 今非昔比,昔日的孱弱皇子,如今已经是大宋神威王爷…… 就在这时,赵桓却突然咧嘴一笑:“你们这是干什么?本王只是单纯跪的膝盖疼,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而已。” “难道你们以为,本王会和母亲翻脸?”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本王的母亲!本王究竟有多不是东西,才会对母亲不敬?” 赵桓狂是狂了点,但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显肃皇后虽然政治立场有待商榷,但对赵桓却一直是发自真心的好。 这也是赵桓将显肃皇后是为母亲,最重要的原因。 赵桓笑眯眯的看着显肃皇后,没脸没皮道:“娘,我站起来没事吧?” 娘…… 显肃皇后明明正在气头上,结果被赵桓的一声“娘”直接给叫破功了,她险些失笑失态,当即摇了摇头,掩盖笑意,无奈叹息道:“你可真是翅膀硬了,不是当年在本宫面前讨巧的时候了。”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本宫懒得管你。” “还有,以后叫本宫母后,莫要叫什么母亲,更不要叫娘,本宫可不止你这一个儿子。” 被赵桓这么一闹,寝宫内的肃杀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赵桓耸了耸肩,不管不顾道:“我就是要叫娘,这样才显得亲。” “其他皇子叫母后就好,只有我才有资格叫娘。” 显肃皇后翻了下白眼,虽然满脸鄙夷,心里却极为受用。 见母子之间转眼就化干戈为玉帛,香兰不由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你若叫娘,殿下岂不是成了你一个人的母亲?若是被宗正寺知道……” 不等香兰说完,赵桓便直接打断:“宗正寺算个毛?” 香兰哭笑不得,显肃皇后更是听不下去了,没好气道:“滚出去!” 赵桓当即行了一礼:“儿臣告退,娘万福。” 香兰刚想送赵桓离开,却被显肃皇后叫住了:“他若心里有你,你不去追,他也会回来接你。” “若心里没你,纵使你倒贴,他也不会把你当回事。” “安插眼线一事就算了吧,就算你进入王府,也会被朱琏盯死,但凡露出半点马脚,朱琏都会要了你的命。” “纵观大宋,定王是最不像王爷的王爷,而朱琏……却是最像王妃的王妃。” “你与定王能否有姻缘,看天意吧。”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香兰也就不再纠结,她望着赵桓的背影,轻咬薄唇,心中暗暗感叹。 只怕是耽搁久了,就越发的配不上王爷了。 一直等候赵桓的小太监,见赵桓终于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小太监把声音压得极低。 “启禀王爷……王贵妃有请。” 王贵妃? 郓王赵楷和肃王赵枢的生母,她闲着没个球事,找老子做什么? 赵桓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去。” 小太监早就料到赵桓会拒绝,连忙解释:“王贵妃绝无任何强求之意,只是希望能见上王爷一面,请王爷百忙之中抽空,务必赏脸。” 第343章 帝姬 这话说得也太卑微了,这还是当初仅次于显肃皇后的王贵妃吗? 不难理解! 郓王和肃王都他妈废了,她这个母亲的处境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此时约见赵桓,自然也是为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 赵桓原谅朱凤英,乃是看在朱琏的面子上。 至于赵楷赵枢两兄弟,赵桓没有直接弄残他们,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还想怎么样? “本王说了不去,你耳朵赛驴毛了?” 赵桓一把揪住小太监的耳朵,瞪着眼睛,恨不得要把小太监吃了一样。 现场随行的太监可不止一个,就连总管和副总管都远远地监视着赵桓,毕竟这位王爷太生猛了,他们生怕赵桓在宫里干出点出格的事。 而且…… 任何达官显贵,有幸进宫,都是对宫内的太监客客气气,生怕这些太监背后给他们穿小鞋。 可赵桓却不管,直接当众教训小太监,其余的太监只能眼巴巴看着,连个屁都不敢放。 毕竟赵桓不是朱琏,朱琏之威,乃是赵桓之威的衍生。 朱琏不会轻易对太监动粗,但赵桓可是真能让人,趁着太监出宫公干时,直接把他们塞进麻袋里活埋了。 小太监吃不住痛,连连求饶:“王爷息怒,小奴也是听命行事,绝不敢有丝毫对王爷不敬之心。” 旁边几个太监低着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就在这时,皇后寝宫里走出一个武侍女,本以为是驱赶赵桓,莫要扰了皇后的清静,结果却对着那小太监的脸上就是一耳光。 “死远点去!” 这一巴掌,直接表明了皇后的立场,定王在后宫,有本宫罩着,谁敢对我儿子不敬,后果自负。 那小太监直接吓得瘫跪在地上,泪流不止。 赵桓看着小脸铁青的武侍女,顿时来了兴趣:“这位小姐姐,有没有兴趣去王府当差?王妃和后妃身边正缺一个护卫。” 武侍女白了赵桓一眼,没好气道:“王爷连自己母亲的墙角都挖?” 赵桓故作一本正经:“小姐姐长得太漂亮,本王情不自禁。” 武侍女在后宫犹如鬼见愁一般的存在,任谁见到她们都要绕着走,如今反倒被赵桓当众调戏,她非但不觉得讨厌,反倒羞涩起来。 毕竟后宫……没有男人。 武侍女红着脸,又狠狠的刮了赵桓一眼,小声道:“若王爷真喜欢奴婢,那就等二十年吧,待奴婢出了宫,便嫁给王爷。” 见赵桓瞬间变成了正人君子,武侍女直接在心里呸了一声,男人都一个样,臭不要脸。 赵桓背着手往宫外走,经过正副总管身边时,赵桓直接眉头一挑:“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王爷?” 俩总管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他们虽然在心里破口大骂,但表面却不敢展现出丝毫脾气。 就在赵桓准备离开时,副总管提了一嘴:“王爷真不去见王贵妃?” “王爷与郓肃二王心存间隙,但又何必牵连崇德帝姬?难道连这位妹妹都不要了?” 崇德帝姬…… 赵桓的脚步骤然停住。 所谓“帝姬”其实就是公主,而且还是蔡京出的馊主意,建议赵佶仿照周朝的“王姬”,改“公主”为“帝姬”。 这个特殊的称号,存在时间并不长,也就十年左右。 之所以说是馊主意,只因为“帝姬”与“帝饥”同音,甚至有不少官员诟病,这个改称为大宋带来了灾厄,也正因此,到了南宋便马上重新改回了公主之称。 赵桓之所以停下,只因崇德帝姬确实是他年幼时,与他关系最好的妹妹。 可是据赵桓所知,崇德帝姬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这也是为何赵桓从未想过探望崇德帝姬的原因。 赵桓缓缓转身,眉头紧锁:“帝姬……如今过的怎么样?” 副总管当即回答:“原本是好的,如今却越来越坏。” “倒不是因为王爷与兄弟不睦,而是染了病,每况愈下。” “若不是因为帝姬已经虚弱的出不了宫,恐怕早已经来见王爷了。” 听到这话,赵桓心里不由一阵感叹,虽然时间上有些出入,但染病即将去世,倒是并未偏离历史轨迹。 赵桓想都没想,伸手一指总管:“你去禀报陛下,本王要去探望崇德帝姬。” 说到这,又一指副总管:“你前面带路。” 虽然赵桓的举动极为无礼,但二人却毫不在乎,只要赵桓愿意去见崇德帝姬,自然会看在帝姬的面子上,去见一见王贵妃。 崇德帝姬本是与王贵妃同住一宫,因染上怪病久治不愈,因此被搬到了专门收治染病贵人的寒香阁。 此时寒香阁内,只有卧病在床的崇德帝姬,以及侍奉在身边的小侍女春月。 “咳咳咳……” 崇德帝姬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昔日美丽大方的帝姬,如今却面色蜡黄,眼窝深邃,颧骨高突,气喘吁吁,已然命不久矣。 一旁的春月,整日擦着眼泪,既替帝姬心疼,又为自己的命运悲哀。 她毕竟是照顾过染病贵人的侍女,等帝姬去世后,她也必然会被扔到冷宫,去伺候那些犯罪的妃子。 “奴婢再去给帝姬烧点水,润润喉兴许能好点。” 由于寒香阁没什么人,就连热水都不能及时喝到。 赵妙清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强烈的窒息感,折磨的她生不如死,她无数次冒出自我了断的念头,可是一想到还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大哥,便不忍去死。 只想临终前,再见大哥一眼。 相较于赵楷和赵枢两位亲哥哥,反倒是赵桓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她更好。 自从她生病以来,赵楷和赵枢从未来探望过她一眼。 虽然赵桓也没来,可是……她却并不恨赵桓,毕竟她也很久没有大哥的消息了,只知道这些年大哥过的也不容易。 “咳咳咳……” 赵妙清又是一阵干咳,只觉得眼前不断冒着金星,而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赵妙清还以为是春月回来了,便苦涩提醒:“不用再忙活了,这病便是一早一晚的事,就让我去吧。” 第344章 兄妹重逢 赵妙清合着眼睛,根本就不知道走进来的人是赵桓。 自从赵桓走进寒香阁,就被眼前荒凉破败的一幕所震惊,即便是亲眼所见,也很难现象,这种满是落叶,墙壁斑驳的地方,是皇宫內苑。 凡是被送到这种地方的人,大抵都是一个等死。 赵桓暗暗为崇德帝姬捏了一把冷汗,很难想象她这段时间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而且在这种地方,甚至连个看守都没有。 赵桓就这么未经禀报,轻而易举的走进了内宅。 当看到躺在床上,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女人时,赵桓的心猛然揪了一下。 尽管已经多年不见,但赵桓依旧一眼认出,眼前这个惨不忍睹的女人,正是他最好的妹妹崇德帝姬! 来的路上,赵桓已经跟副总管打听清楚了。 早在三年前,崇德帝姬就已经染病,由于久治不愈,再加上病灶难测,恰巧当初伺候崇德帝姬的侍女也突然暴毙。 显肃皇后担心崇德帝姬身染上了时疫,便下令将她搬到了这,与其说是静养,倒不如说是软禁隔离。 也不怪显肃皇后不近人情,毕竟时疫在皇宫可不是小事,一旦大规模爆发,即便是皇后也承担不起这个代价。 崇德帝姬能够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不过…… 赵桓心里却反倒一阵庆幸,本以为是恶疾缠身,但是能够坚持这么多年,说明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 这年头的人,很大一部分并不是被病魔要了命,而是染病后得不到针对性的医治,继而拖垮了身子,最后心力衰竭而死。 赵桓轻轻走到床边,越看越是心疼。 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是除了一早一晚之外,中午还是很热的。 但崇德帝姬身上却盖着厚厚的被子,因为不断被捂出虚汗,整个人看起来蓬头垢面,已经没有半点帝姬的威仪。 赵桓没有任何迟疑,伸手抓住被子的一角,直接将整条被子掀开。 顷刻间,一股刺鼻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鬼知道崇德帝姬已经多久没有沐浴过了,就连贴身衣物都已经被长时间沉积的汗渍,染成了深黄色。 除此之外,整个内宅都充斥着一股骚臭味。 这是因为侍女担心帝姬受风,不敢让她去外面出恭,屎尿盆就这么放在屋子里。 再加上这里疏于打理,不断有蚊虫飞进来…… 若非亲眼所见,赵桓绝不相信,他的妹妹竟然生活在这种肮脏不堪的环境里! 由于被子被突然掀开,赵妙清惊了一下,赶紧睁开眼睛,发现站在面前的人并不是春月,而是一个男人,她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你……你是谁?” “这里是內苑,怎么会有男人?” “我乃帝姬,你怎敢对我无礼?” 赵妙清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一双眼睛诧异又惊慌的注视着赵桓。 尽管心心念念的大哥就在眼前,赵妙清却已经认不出来,毕竟这些年,赵桓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就算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就在这时,春月听到赵妙清的声音,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发现内宅竟然出现一个男人,而且还把帝姬的被子掀开了,春月又惊又怒。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这里是皇宫內苑,除了陛下之外,任何男人都不得靠近。” “天哪,你竟敢对帝姬无礼,我这便去叫人拿你!” 春月嘴上威胁着,却不敢离开半步,毕竟帝姬现在虚弱至极,怎能让她与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陌生男人独处? 见男人不理会自己,春月连忙转身冲着门外大喊起来:“来人呐,有人冲撞帝姬,快将这大胆贼子拿下。” 整个寒香阁空荡荡的,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守在大门外的副总管和一群小太监,自然听见了春月的声音,却无动于衷。 就在春月心急如焚之际,赵桓却缓缓转身看向春月,面色阴冷,沉声道:“整个寒香阁,只有你一个侍女?” 春月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但是感受到对方那双凌厉的眼睛,她便知道,此人来历不凡。 “是……是又怎么样?这里是內苑,我劝你好自为之。” 面对春月的处处威胁,赵桓却并不生气,而是云淡风轻道:“崇德帝姬被当成时疫隔离,你伺候帝姬虽然劳苦功高,但其他宫阁却不会再要你,即便是运气再好,也只会被送到冷宫,伺候罪妃。” “看在帝姬的份上,我可以送你出宫,至于是嫁人还是另做打算,看你自己。” 说完,赵桓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春月。 春月看了看赵桓,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五百两银票,整个人已经彻底迷茫了。 明明眼前这个家伙大胆至极,却又不像是坏人…… “怎么?你不打算出宫?” 面对赵桓的询问,春月顿时纠结起来:“这……这里是皇宫,纵使你权势再大,又岂能随意决定我的去留?” 赵桓也不解释,迈步走到门口,冲着大门方向低喝道:“进来。” 在春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大门被推开,副总管快步而来。 春月一眼认出副总管,心中震惊,副总管在后宫的地位何其之高,为何会对这个陌生男人马首是瞻? 不等春月回过神,副总管已经在赵桓面前站定,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王爷有何吩咐。” 王爷?! 春月再次一愣,她呆呆的看着赵桓,惊讶道:“难道您是郓王?或是……肃王?” 在春月的认知中,唯有帝姬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才有可能来探望帝姬。 而且王贵妃在宫里的地位很高,靠着这层关系,确实能够令副总管谨慎对待。 偏偏这时,副总管却冲春月使了个眼色,沉声道:“你这死丫头,真是有眼无珠,还不赶紧给定王行礼!” 定王? 眼前这个男人,并非郓肃二王,而是……大宋皇长子,定王爷?! 病入膏肓的赵妙清,也是整个人呆住。 第345章 大哥的变化 由于赵妙清和春月都已经被隔离,对于外界发生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在春月的记忆中,定王是众多王爷中混的最惨的。 她虽然知道定王和帝姬的关系,却从来没有指望过,定王能够来探望帝姬。 结果到头来,亲哥哥们没有来,反倒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来了。 春月只觉得匪夷所思,定王在后宫的分量为何会如此之重?连副总管都对他马首是瞻? 副总管见春月发愣,生怕赵桓发怒,连忙说情。 “这丫头搬入寒香阁已经许久,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请王爷莫要责怪。” 见副总管如此唯唯诺诺,春月更是目瞪口呆。 赵桓却轻描淡写道:“念在她伺候帝姬有功,本王打算让她提前出宫,安置余生,不知可否?” 这不合规矩! 但副总管却不敢说半个“不”字,当即点头如捣蒜:“这点小事,老奴会去办妥,请王爷放心。” 春月再次呆住,眼睛睁得老大,尽是震惊,定王一句话,竟然就能决定宫中侍女的去留?! 难道说定王得势了? 副总管再次瞪了春月一眼,没好气道:“还不谢王爷!” 春月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她虽然伺候了帝姬多年,但是过的却极为苦闷,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她并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帝姬身边,而是把握住机会,毫不犹豫的逃离这个富丽堂皇的监牢。 “奴婢谢王爷大恩。” 春月跪倒在地,激动地热泪盈眶。 谢过赵桓,春月又磨蹭着膝盖,转身冲着赵妙清磕了几个头。 “请帝姬原谅奴婢的薄情,奴婢真的一刻都不想在宫里待了。” 赵妙清虽有些不舍,但既然春月有这等造化,她也不愿意毁了春月的余生,便点头默认了。 副总管当即叫人,将春月带出寒香阁,然后冲赵妙清轻声提醒:“帝姬不必担心,王爷是专程来探望您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喊老奴便是,老奴去门外候着。” 说完,副总管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赵妙清眼神复杂的注视下,赵桓转身回屋,却并没有急着与赵妙清相认,而是默默弯腰,把屎尿盆搬出去倒掉。 又端来水盆,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赵妙清脸上的汗渍污浊。 赵妙清身体还有些微微颤抖,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心心念念的大哥,竟然真的来了,而起与以往的任人拿捏不同,如今的大哥,就连后宫总管都要唯唯诺诺,不敢有半点不敬。 赵妙清虽然不知道这些年宫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要大哥把日子过好了,她就心满意足了。 “老天爷开眼,终于让我见到大哥最后一眼。” 赵妙清眼眶逐渐湿润,她注视着阔别重逢的大哥,却发现大哥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身子壮硕伟岸,双目坚定如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威严。 若不是大哥的脸上,还依稀透着年少时的影子,赵妙清绝无法把眼前这个威严霸道的王爷,与记忆中那个胆小懦弱的大哥联系在一起。 就在赵妙清痴痴的打量着赵桓时,赵桓也终于开口了。 “妹妹,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不知道你还……” 话到嘴边,赵桓又把“活着”二字给咽了回去。 “是我不好,这些年竟然都没有来看你一眼,你放心,既然我知道了你的处境,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一定会把你治好。” 听着赵桓悲伤且坚定的话语,赵妙清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瞬间汹涌决堤,豆大的泪珠不断顺着脸颊滑落。 她咬牙支撑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回报。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浅浅的…… “大哥你还记得妹妹,这就好了。” 赵桓的心里也猛然一颤,关于昔日兄妹情义的点点滴滴,瞬间涌上心头。 他放下毛巾,毫不在意赵妙清身上的脏污,轻轻将犹如棉花一般的飘轻的妹妹抱起来,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你有多久没晒过太阳了?” 赵妙清泪如雨下,自从她被隔离在寒香阁,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如今大哥来了,而且丝毫不嫌弃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将她用力抱在怀里,这种久违的轻轻,令赵妙清那颗早已经麻木死寂的心,顷刻间迸发出了生机。 她没有拒绝赵桓的好意,轻轻依靠着大哥的胸膛,感动之余,却又下意识说了一句。 “御医说我不能见风……” 赵桓却脱口而出:“狗屁!” “相信我,你没什么大病。” 听到赵桓粗暴的话语,赵妙清先是一愣,紧接着却又会心一笑,多年不见,大哥果然变化很大。 她不管了,只要能依靠大哥,纵使见风而死,又有何妨? 赵桓抱着赵妙清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享受着傍晚最后一缕柔风,与此同时,静静地观察着赵妙清的情况。 无论是那双重新迸发出色彩的眼眸,还是平静稳定的呼吸,都证明赵桓的猜测没有错,赵妙清的病不重,之所以看起来病入膏肓,纯粹是被无知拖累的。 宫中御医,未必就医术高明。 据赵桓所知,被御医治死的皇族,甚至皇帝都比比皆是。 但奇怪的是,这些御医往往都能善终,就比如明朝有个刘文泰,连续治死两个皇帝,本该凌迟处死,结果也只是被发配而已。 至于这里面夹杂了多少政治斗争,便不得而知了。 而且御医是无法直接给后宫女人治病的,什么隔帘把脉都是扯淡。 通常情况下,贵人生病只会让侍女,把病症描述给御医听,御医按照经验抓药,由侍女带回去给贵人服用。 整个治疗过程,御医和贵人乃是零接触,此举主要是为了防止给陛下戴绿帽子,毕竟御医都是有根之人。 也正是因为得不到有效治疗,被病情拖垮的后宫贵人,简直不要太多。 赵桓不是医生,但却是久病成良医,从赵妙清的种种迹象来看,她确实是染了时疫。 但这个时疫只是传染病,而非瘟疫。 说白了就是感染了流感病毒,并且伴随炎症。 第346章 流感 再结合赵妙清生病时,身边一个侍女暴毙,基本可以断定,那侍女出宫公干,被宫外的人传染了,又把病毒带回宫里,传染给了赵妙清。 侍女体弱,再加上得不到有效治疗,依靠身体硬抗,持续高烧导致内脏衰竭,故而暴毙身亡。 而且…… 赵妙清一直盖着厚被子“捂汗”,这也和治疗感冒发烧的方法类似。 传统认知中,只要出一场大汗,就可以降低体温,殊不知,这种方法是非常危险的。 厚被子本来就闷,再加上出汗后,毛细孔都被汗水堵死,体热反倒散发不出来,进而增加风险。 至于很多人捂汗后康复,兴许……真正起效的,并非捂汗,而是服用的药物。 确定了赵妙清的大体情况后,赵桓的心也就落地了。 “人是没有那么脆弱的,绝大多数病症都可以自愈,前提是不要乱搞,导致雪上加霜。” “妙清,你信我吗?” 面对赵桓的询问,赵妙清轻轻点了下头:“我只相信大哥。” 眼看着天色已经转黑,气温也开始降低,赵桓便抱着赵妙清回到屋子里。 不出所料,天黑后,赵妙清的身体果然开始发烫。 这种持续反复的发烧,赵妙清能够支撑下来,足够说明她的身体其实“很强壮”。 得知赵桓要给赵妙清治病,副总管生怕出事,便连忙将此事汇报给了赵佶和显肃皇后。 原本冷冷清清的寒香阁,顷刻间挤满了人。 不过都是赵佶和皇后派来的人,多是侍女,就连太监都不允许进入。 因为赵桓已经快把赵妙清扒光了,只剩下必需的贴身衣物。 凡是贵人,都不可能靠近寒香阁,更何况赵佶和皇后?而且这些派来的侍女,也必定要被隔离一段时间,生怕将时疫带出寒香阁。 看着赵桓的大胆行径,为首的女官,不由眉头紧锁。 “王爷可是自己在干什么?” “此事若传出宫,不仅会为皇室抹黑,更是会为定王府招致无妄之灾。” 面对女官的质问,赵桓却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你是担心本王把崇德帝姬治坏,还是纯粹担心皇室声誉受影响?” 这话直接把女官给噎住了,两者皆有,但又不能回答,毕竟无论怎么答,都有可激怒赵桓。 来之前,显肃皇后就提醒女官,赵桓与赵妙清关系极好,见到赵妙清这般模样,必定大为窝火,莫要在这个时候招惹赵桓。 知子莫若母! 本来已经准备发飙的赵桓,见女官很识相的沉默,只好按住火气,专心为赵妙清治病。 “大哥,我冷……” 听到赵妙清的声音,几个女官和侍女,纷纷议论起来。 “御医说过,帝姬的病不能招风,要注意保暖发汗,唯有如此,才能缓解帝姬的病情。” “王爷反其道而行之,就不怕帝姬冻出个好歹?” “分明是乱弹琴!” “虽说帝姬已经染上时疫,可毕竟是陛下的女儿,若是出了个闪失,谁能承担这个责任?” 赵桓却懒得理会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 赵桓把温热的毛巾浸湿,开始仔细擦拭赵妙清的手心脚心,以及额头耳后等毛细血管丰富的部位。 同时细心的安慰解释:“妙清,你忍一忍。” “你现在觉得冷,并非真的冷,而是你的身体已经分不清冷热了。” “等体温降下去,身体恢复了对温度的正常感知,自然就不会再觉得冷。”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降温。” 赵桓所采用的物理降温,搁在后世,只不过是基本常识而已。 由于赵桓用的是温热水,而且每次都把毛巾拧干,在赵妙清身上擦拭过后,只留下薄薄一层水分,转眼就蒸发掉了。 而水分蒸发时,则会带走大量热量,如此反复擦拭即可。 也就是持续了一盏茶时间,赵妙清的娇躯就不再颤抖了,就连苍白的嘴唇都逐渐恢复了红润。 刚才还尽是质疑的女官,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赵桓只是用水擦了擦身体而已,结果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的赵妙清,便出现了“回春”的迹象?! “帝姬,您觉得如何?” 面对女官的询问,赵妙清轻轻的呼了口气:“已经不冷了,身体也没有之前那么沉了。” 赵妙清的回答,立刻令寒香阁产生激烈的议论。 “这是什么情况?帝姬竟然真的开始恢复了?” “御医们都酥手无策的病症,为何王爷只是简单擦了擦身体,便手到病除?” “难道王爷还懂医术?” “王爷的文采早已名震天下,正所谓杏李不分家,王爷虽然不是杏林中人,但懂点医术,似乎也不难接受。” “这是懂点医术的问题吗?这分明是……悬壶妙手!” 就在这众女官叽叽喳喳之际,赵桓已经停下了动作,随手把毛巾扔进水盆里。 “去让御医开一副消毒去火的药,在另外准备一副伤寒药。” “伤寒药每日三次喂服,消毒去火药,每日喂服一次,不再发烧后即可停服去火药。” 见一众女官楞在原地,赵桓不由眉头一挑:“需要本王说第二遍不成?!” 女官这才回过神,赶紧转身去抓药。 剩下的女官,虽然对赵桓的医术惊讶不已,但是看着赵妙清整个身体完全暴露在外,生怕她冻着,便连忙提醒。 “帝姬的烧已经退了,是不是先给她把被子盖上?” 赵桓点了点头:“是要盖上,不过把这冬被扔了,去换上松软透气的薄被。” “帝姬的病,并无大碍,只要按时服药,补充营养,便可自愈。” 说到这,赵桓看着肮脏不堪的房间,再次皱起眉:“把房间打扫干净,出恭时去茅房解决,莫要再在房间里捂着!” “如此恶劣的环境,帝姬就算是没病,也得捂出病来。” 此时女官已经对赵桓深信不疑,自然是不敢迟疑。 经过这番折腾,夜已深,赵佶得知赵桓还没有出宫,便将总管叫了过来。 “寒香阁那边如何了?” 第347章 禁足半月 由于赵桓已经成年,夜晚出没在后宫绝非小事,总管不敢有半点怠慢,连忙将寒香阁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赵佶。 “启禀陛下,王爷似乎懂些医术,正在帮帝姬治病。” “就是手法有待商榷,还请陛下定夺。” 正在低头写诗的赵佶,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什么手法?” 总管手心已经满是汗水,紧张道:“听女官说,王爷将帝姬的大半衣裳褪去,只留下了贴身衣物,以温热毛巾擦拭帝姬的身体。” 赵佶轻哦了一声,看着笔下墨宝颇为得意:“女官为帝姬擦拭身体,这有何妨?” “你也是老人了,怎么也变得小题大做?” 总管默默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回答:“给帝姬擦拭身体的不是女官,而是……王爷。” 刚才还自鸣得意的赵佶,脸色瞬间僵住。 眼看着就要完成的大作,也因为骤然而停的笔锋,导致墨淌毁了整幅作品。 整个御书房死一般的寂静,总管紧张得都快瘫下去了,就算陛下再玩物丧志,依旧是一国之君,弹指间就可让人粉身碎骨。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佶的声音才终于再次响起。 “治好了?” 总管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回答:“确实有好转。” 本来已经处在暴怒边缘的赵佶,眼神终于缓缓平静了下去:“既然有好转,就说明王确实懂医。” “医者仁心,又是兄妹,自然无妨。” “此事,你除了跟朕说过,还曾向谁提过?” 总管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岂会不知赵佶的心思? 这番话暗藏的杀机有多汹涌,总管心知肚明! 他没有任何迟疑,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此事老奴只向陛下汇报,再无他人。” “所有去过寒香阁的太监,无一人进入其中,更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那些女官和侍女,老奴会去警告她们。” 赵佶轻哼一声,随手把被墨汁毁掉的大作扔开,重新铺纸填磨,貌似漫不经心,实则杀意腾腾。 “只需警告女官,其余侍女全杀了。” 虽然赵佶心里明白,赵桓只是救妹心切,而且担心女官阳奉阴违,表面答应用赵桓的法子,背地里却继续遵循御医的嘱咐,所以赵桓才亲自动手。 可这种事一旦传出宫门,必会成为民间秘闻谈资,赵佶可不希望皇室沦为笑柄。 总管离开后,赵佶却并未急着舞文泼墨,而是坐在龙案后,忍不住犯嘀咕。 “御医束手无策的恶疾,只是擦擦身子就好了?” “究竟是那群御医太蠢,还是王之医术惊人?” “哎,这臭小子,到底隐瞒了朕多少事情?” 由于已经太晚了,赵桓看着徐徐睡去,面色恢复红润的赵妙清,悬着的心也彻底落下,就不再耽搁,命令女官好生侍奉,便默默离开了寒香阁。 至于王贵妃的召见,也只能暂时搁置一旁,若不是为了赵妙清,赵桓根本不会冒险夜留后宫。 赵桓是狂,不是傻,万一后宫出点什么事,作为除了陛下之外,唯一的“正常男人”,赵桓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朱琏和郑庆云越等越心慌,眼看着天色已经黑透,赵桓还没有回来,她们心里已经产生无数个不好的念头。 终于,长福的喊声传来。 “王爷回来了!” 二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相视一笑,连忙迎了上去。 几乎是赵桓刚迈步走进前堂,郑庆云便扑了上来,一把搂住赵桓的胸口,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王爷终于回来了,奴家等的好苦啊。” “求王爷再也不要把奴家一个人丢下。” 坚强了许久的郑庆云,见到赵桓的瞬间,便方寸大乱。 她紧紧搂着赵桓的身体,仿佛一松手,赵桓就会离她而去似的。 赵桓一手轻轻扶住郑庆云,一手则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傻丫头,本王岂会扔下你不管?” “本王只是离开几天而已,办完事不就回来了吗?” 赵桓说的很轻松,仿佛千里奔袭,斩杀高拖山,只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 郑庆云仰起头,梨花带雨的仰望着赵桓,看着那张刚毅又温柔的面庞,不由破涕为笑。 “王爷竟然真办到了。” “普天之下,或许也只有王爷能办到。” 赵桓一阵疑惑:“你说的是哪件事?” 郑庆云泪眼未干,却已经面若桃红,既幸福又崇拜:“所有事。” 十日神行千里,斩杀叛党首将。 依靠易州那点守军,拖垮常胜军。 以及帮郑庆云获得县君之名。 无论是哪件事,都足够震惊天下,流传成一段佳话。 而这万丈光芒,皆汇聚于赵桓一身,偏偏这个男人,还是郑庆云未来的夫君,此时此刻,郑庆云心里已经骄傲得意到了极点。 朱琏虽然亲身经历了朝堂的凶险,却同样没有从震撼中彻底平静下来。 “夫君……” 听到朱琏的声音,郑庆云的反应比赵桓还快,赶紧松开胳膊,退到一旁,满脸羞红道:“请姐姐莫要怪罪。” 毕竟朱琏才是正房夫人,郑庆云竟然率先与迎接王爷回府,这已经是越界。 若是换成小肚鸡肠的夫人,只怕是以后有郑庆云好果子吃。 幸好朱琏大气,不在乎这些琐碎小事。 朱琏轻轻一点头,示意郑庆云不必紧张,她并不在意,然后迈步走到赵桓身旁。 本以为会是甜言蜜语,结果却出乎赵桓的预料。 朱琏小声威胁道:“王爷虽立下奇功,但擅自离城,以身涉险,别以为本宫都忘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你休要登本宫的门!” 啥玩意儿?! 本王立下这么大的功,不奖励也就罢了,竟然还惨遭重罚?! 赵桓顿时委屈不已:“爱妃的惩罚太重了,请高抬贵手,本王以后改还不行?” 朱琏娇哼一声:“改完再犯,那改不改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看在你给本宫挣来国夫人的爵位,以后来本宫的居处,就不必经过小夏通报了。” 这还差不多! 第348章 当王爷的好处 虽说朱琏的门进不去了,但咱不是还有郑庆云吗? 不过转念一想,赵桓还是决定再忍一波。 大宋的女人开放,但不是放荡,况且郑庆云乃是将来的后妃,而不是小妾,因此未婚之前同房,虽说无人敢对赵桓说个不字,但终究是不合规矩。 为了避免留人口舌,更是为了不让郑庆云的人生再出现瑕疵,赵桓还是决定当特么的正人君子。 君子哪有那么好当的? 堂堂王爷,竟然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跑到书房挑灯夜战,好在天气还不冷,能扛得住。 结果朱琏和郑庆云都暗暗心疼,赵桓正在规划易州重建的蓝图时,书房门被推开了,小夏和陈玉姝低着头,红着脸,一前一后来到赵桓面前。 二女羞答答的异口同声:“王妃后妃,派奴婢来侍奉王爷。” 看来当王爷的好处,还是很多的嘛,至少“那方面”的生活还是很丰富的。 小夏和陈玉姝的长相自然没的挑剔,能够成为王府内宅侍女,又能差到哪去? 不过赵桓现在可没有雅兴,随口回了一句。 “本王去了一趟易州,有些乏了,就不必了。” 惨遭拒绝,二女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 小夏吐了吐舌头,也不纠结,反正她已经是朱琏的贴身侍女,这种事情,将来躲都躲不掉,索性直接告退,回去陪朱琏了。 陈玉姝则热了一壶茶,送到赵桓面前。 见赵桓正在画着极为复杂的建筑图,陈玉姝不由一阵感叹:“王爷是在准备重建易州府?” “估计又要花不少银子吧?” 赵桓嘴里咬着笔尖,歪着头思索着以前在网上看过的要塞图,同时心不在焉的回答:“打仗就得花钱,这才是开始而已。” “重建易州府,筹备战争物资,补充兵源,新兵训练,军饷开支,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偏偏我那个坑儿老爹,一文钱都不给我拨,还说什么,养不起军队就别养,继续在城里当逍遥王爷。” “我可去他大……” 不等赵桓把最后一个“爷”字骂出口,陈玉姝已经吓得赶紧捂住赵桓的嘴,意识到越界,又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王爷还是如此的口无遮拦,幸亏这里没有外人,若是这话被传扬出去,那还了得?” 看着陈玉姝的聪慧模样,赵桓不由一阵好笑。 “怕什么?当着陛下的面,本王也敢这么说。” “什么恃才傲物,功高盖主,本王靠的就是功高盖主站稳脚跟。”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在陛下和朝臣的心里,本王现在大抵相当于董卓。” “董卓你知道吧?” 陈玉姝笑着摇了摇头:“董卓是什么人?肯定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吧。” 由于《三国演义》成书于元末明初,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脍炙人口的三国时期书籍,因此这种历史名人,对于百姓而言,还是极为陌生的。 大宋重文轻武,只是现定于士绅贵族阶级而已,无论哪个时代,知识都是与普通老百姓绝缘的。 若是不玩了命的干活,讨生计,别说荡漾在书本的海洋里,只怕是明日就要荡漾在蛆虫的海洋里了。 “董卓其人,算不上英雄,但绝对是枭雄。” “你只需要记住此人,很能打就行了。” 尽管绝大多数人都极为鄙视董卓,但赵桓却坚定不移的认为,在武力值方面,董卓绝不输给吕布,甚至胜之。 单凭史书记载的“骁勇”和“左右开弓”两点,即可! 盛世的明君,乱世的枭雄,赵桓将董卓当成标杆,绝不是因为董卓贪财好色。 绝!对!不!是! 陈玉姝不懂那么多,她只知道接下来,王府又要花很多钱了。 “原来养一支军队需要这么多钱啊?” “光靠王府的积蓄,早晚也会坐吃山空,王爷为何不赶紧想法子赚钱呢?” 这话说到了赵桓的痛处。 他怎么不想?做梦都想! 只可惜,成也王爷,败也王爷,身份地位太高,再舔着脸去涉足商道,就未免说不过去了。 眼下能不能搞到钱,主要寄托于两个人,其一是陈钊,其二是朱琏。 陈钊的跨海贸易,虽然短时间内无法见效,可是一旦干起来,就有了稳定收入,再也不必慌了。 而朱琏则会成为王府产业的东家,包括跨海贸易,朱家赠送的产业,全部都要经她手打理。 算了,想这么多烦心事干什么? 办法总比困难多。 赵桓继续扑在易州府重建上,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连赵桓自己都不知道。 只知道醒来以后,躺在朱琏香喷喷的床上。 “啧啧,说是半个月内禁止入内,这不还是心疼本王吗?” “看来只要本王脸皮够厚,这禁令不过是形同虚设。” 就在赵桓洋洋得意之际,门外却传来朱琏的娇哼。 “臭得意什么?还不赶紧起床出去见客。” 赵桓翻了个身,一脸不耐烦:“大早上的,见的哪门子客?谁啊,这么不开眼扰人清梦,小心折寿。” 此言一出,赵桓算是捅了篓子。 朱琏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把门一关,就要动手收拾赵桓。 “谁这么不开眼?我爹!” “你刚从易州回来,立下奇功,除了我爹,谁会赶早来给你祝贺?” 我勒个去,原来是老丈人。 面对朱琏准备直接“刀了”他的眼神,赵桓哪还敢有半点牢骚,赶紧起床更衣洗漱,屁颠屁颠的跑到前堂。 说好了是岳父老泰山一人,结果好家伙,估摸着朱家一半的族人都来了,直接把前堂挤得水泄不通。 赵桓一露面,现场直接炸锅。 “王爷来了!” “哈哈哈,王爷神勇无当,简直堪比霸王在世。” “就连陛下都说,王爷有陛下之材,哲宗之勇,先祖皇帝之略,这是何等之高的评价?” “王爷绝对配得上!” “咱们朱家有王爷这个女婿,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宋第一豪族,哈哈哈。” 赵桓笑着点头回应,心里却阵阵鄙夷。 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 霸王在世?这得有多膨胀,才敢跟霸王项羽相提并论? 第349章 招揽门客 朱鹏搓着手,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兴奋到了极点:“恭喜姑父,击溃常胜军,斩杀高拖山。” “侄儿对姑父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请姑父无论如何,也要将侄儿留在王府,侄儿愿为王府充丁三年,只要我爹不逼着我回去继承家业,我便一阵留在王爷身边。” 家丁和家仆不同。 能够成为王府家丁的人,要么是像长福这样的心腹,要么就是沾亲带故,或是被赵桓亲自选中的人,比如岳飞和赵昆。 朱家乃是王妃的娘家,朱鹏作为嫡长孙,给王府当家丁,虽有屈才,却并无不妥。 而且现在,能够成为定王府家丁,乃是无上的荣耀。 远了不说,光看看眼巴前的这些人。 岳飞和赵昆,不仅打赢了常胜军立下大功,还全都被封官。 长福就更别说了,现在简直就是王府的大掌柜,手中权力极大。 就连那三百个粪霸,因为被赵桓看中,都成为了初战既巅峰的铁血战卒。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定王府已经是所有人默认的“潜邸”,给赵桓当家丁,等于一只脚已经踏进权力的中心。 这么大的诱惑,岂能不让朱鹏心动? 朱伯材自然是乐于看到朱鹏跟随赵桓左右,就连朱孝孙都选择默许,他就算再中立,也不能耽搁儿子的前程。 现场所有朱家人,汇聚于王府,除了祝贺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希望把自家孩子,塞进王府。 只要获得赵桓的青睐,将来出将入相,岂不是水到渠成? 唯独赵桓有些犹豫,他压根就没打算扩招家丁,毕竟现在的人手已经勉强够用了。 再说了…… 朱鹏这小子,除了跟陈钊学了一身拍马屁的功夫之外,还有什么优点? 赵桓横竖愣是没看出来,而且赵桓最讨厌的就是裙带关系,万一请个大爷回来,岂不是把王府的人心都搞散了? 可是感受到众人炙热的目光,尤其是朱伯材,仿佛只要赵桓拒绝,他马上就去找朱琏告状。 明着拒绝肯定不行,赵桓索性耍了个小心眼。 “易州战事初定,但易州府却因巷战毁坏严重,急需重建。” “而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至今还没有着落。” “将来与金兵作战,所需的后勤支援,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光出不进,王府实在是难以为继。” “偏偏本王又不懂商贾之道,故而希望请一些家塾教师,传授本王一些生财之道。” 朱家人又不都是傻子,自然能明白赵桓这番拐弯抹角,罗里吧嗦的话,其实总结下来就四个字。 招揽门客。 家塾教师,说白了就是门客。 朱伯材生怕孙子的家丁之名落空,连忙插嘴询问:“这么说,王爷现在无意招募家丁,只有招揽门客之心?” 赵桓故作深沉道:“既是门客,相处起来自然也灵活。” “本王是这么打算的,只要是通过考试者,每人每月五两银子,挂定王府门客之名,无召见不得擅自靠近王府。” “若是能力出众者,可在王府暂住,随时供本王差遣。” 朱伯材听明白了,赵桓这是打算广招门客,但是门客分为两个等级。 府外门客属于临时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府内门客则相当于半个家丁,专门为赵桓提供服务。 虽然直接进入王府充丁已经不现实了,但若是能给朱鹏混个府内门客的名额,倒也不错。 朱鹏再次激动起来,只要能够进入王府,别说当门客,就算是当杂役,他都愿意。 “姑父!你每个月给门客发五两银子,这也太多了。” “换做是侄儿,就算给王爷白干,侄儿都愿意。” 本来赵桓还面带笑意,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垮下去了:“说什么呢?” “本王给你们发钱?开什么玩笑!” “听清楚了,是你们每个月给本王五两银子!” 刚才还充满期待的众人,瞬间愣住了,他们活了半辈子,可从来没听说过,门客给家主交钱的。 合着,给王府当门客,既要出力还要出钱,完全是自备干粮? 这要是换做其他家主,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但搁在赵桓身上,众人虽惊,却挑不出半点毛病。 “每月五两银子,一年下来六十两,就能成为王爷的人,似乎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把似乎俩字去掉!花这点小钱,就能在王府镀一层金,将来无论走到哪,都可以昂首挺胸,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呵呵呵,单凭“定王”二字,就值万金。” “咱们现在就有“定王妻家人”这个头衔,大宋那么多世家豪族,哪个看到咱们朱家人,不得先矮一头?” “只要能把定王二字,加到自己的履历头衔里,别说一年六十两,即便是六百两都不多!” “这叫履历镀金,花钱混资历,你们懂不懂?”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朱伯材突然小声冲赵桓嘀咕了两句。 “不如这样,老夫直接给王爷六百两银子,乃是其他门客的十倍,王爷直接把朱鹏收为府内门客,如何?” 赵桓根本没有料到,朱伯材这个浓眉大眼貌似忠良的家伙,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贿赂女婿,赵桓嘴里不由啧了一声。 “开绿色通道?” “不是不行,但本王也很为难,岳父老泰山又不是不知道,本王向来公私分明,决不允许任何暗箱操作……” 不等赵桓说完,朱伯材就补了一句:“三千两,一次性买断,王爷点头,朱鹏就是王府的人了,明日老夫就让人把钱送到朱门钱庄。” 赵桓义正严词道:“成交!” 妈的,朱鹏虽然一无是处,但架不住有个好爷爷,而且这爷爷还是三朝元老,忒有钱了。 朱鹏得知老爷子已经帮他内定了名额,顿时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哈哈哈!诸位,在下现在已经是定王府内门客,莫要出去乱说,一切低调行事。” 周围的朱家人嫉妒的眼眶泛红,可惜他们却不像朱伯材这般财大气粗。 第350章 自备干粮 不过他们还是有机会的,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搞点一手情报,至少能够赢在起跑线上。 “王爷,你说的考试究竟是什么?” “虽说挑选门客,本就该考试选拔,以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但是想给王府当门客,还得自备干粮,那这考试该如何制定?” “每年六十两银子,非乡绅大户者,根本拿不出这笔钱,从一开始就把平民百姓给筛出去了。” “同时又要兼备才干,又筛出去一大批,到最后又有几个人能通过考试?” 这些赵桓当然都考虑过了,现阶段他最缺的就是钱,因此暂时还不能广罗天下贤士。 但也不能完全朝钱看齐,不然招募了一群富家子弟,仗着有赵桓撑腰,出去欺男霸女,为非作歹,那赵桓这一世英名可就全毁了。 门槛是高了点,但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 “考试分为三关,初选,笔试,面试。” “初选比的是德,只要是做过善事,并且有人能够证明,便可获得初选资格,届时长福会安排人手,在汴京各地摆下十二个小亭,派人检验,凡是通过者,即可来城里,参加笔试。” “笔试,测的自然是才能,注意了,是才能,而非文采。” “凡是通过笔试者,便获得府外门客的资格,然后统一进行面试。” “由本王亲自主持面试,只要面试通过,即可成为府内门客。” “期限为一个月,过时不候。” 得知考试内容,朱家人顿时激动起来,他们虽然参与过党争,但是私下里对待百姓还是很好地,毕竟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显恭皇后的名声。 在他们看来,朱家子弟直接参加笔试即可,而且有很大一部分会成为府外门客。 赵桓招揽门客的消息,很快就传扬了出去。 本来汴京百姓就因为易州一战,人人热血沸腾,此时得知定王府要招揽门客,自然是激动无比。 由于期限只有一个月,参加选拔者,注定只有汴京和周边地区。 可即便如此,前往汴京应试者,仍旧是络绎不绝。 已经开业的红燕馆,平日里客人就不少,如今借着招揽门客,更是火爆异常。 无数聚集于红燕馆的富家子弟,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豪言壮志。 “若是王府招家丁,我还得考虑考虑,毕竟家丁太受约束,本公子富贵惯了,干不了伺候人的活儿。” “当门客就好多了,既能进入王府,平日里又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哈哈哈,王爷在易州之壮举,简直绝了,堪比文武双曲星下凡转世,将来必定能够继承大统,若是能够成为王爷的门客,便等同于是潜邸门客!” “说的没错,一个月才上交五两银子,就大概率能得到潜邸门客的头衔,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都别高兴太早,能不能成为王府门客,还得先通过考试才能下定论。” “本人向来乐善好施,初选早就过了,就看接下来的笔试和面试了,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通过笔试就万事大吉。” “也不知道笔试会考些什么,王爷好像说过,不考文采,除了文采,能有什么值得考?” “该不会是……商贾之道,排兵布阵,技巧工艺,奇门遁甲之类的吧?” “还真说不定!王爷虽然才高八斗,文采冠绝,甚至连陛下都曾在书画方面输给王爷,可是王爷似乎不怎么待见文人。” 站在二楼的李师师,看着正在激烈讨论的人群,不由温婉一笑。 李玉兰和小燕儿,一左一右的站在李师师身边,同样面带笑意。 相较于李师师和李玉兰的从容自若,小燕儿则是一如既往的傲娇。 她双手环胸,靠在栏杆上,嬉笑着嘲讽起来:“都说色户卑贱,要我说,这群富家公子哥也高贵不到哪去。” “天底下哪有门客给家主钱的?花钱给人家干活?还这么上杆子?真是贱骨头。” 李玉兰摇了摇头,无奈笑道:“让你多积累些学识眼界,你却整天研究怎么勾男人,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莫说五两,即便是五十两,一年也才六百两,愿意自备干粮者,也大有人在。” “原因无他,单凭定王二字,足矣。” 小燕儿虽然鄙视这些应试者,但提到赵桓,脑袋便支棱了起来,毕竟她可是教坊司的人,更是赵桓亲自插在这的小管事,心气自然高。 “那是,我们家王爷,光靠一个名字,都足够威震天下了。” 李玉兰眉头轻佻:“王爷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真不要脸!” 小燕儿切了一声,用同样鄙夷的目光回敬:“你也好不到哪去,昨夜做春梦,还直呼王爷追奴婢呀,以为我没听见吗?” “整日故作清高,实则骨子里也是个浪货。” 李玉兰哪里知道自己竟然会说梦话,顿时羞的满脸通红,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你说谁是浪货?” “信不信我撕烂了你!” 小燕儿自然不甘示弱:“说的就是你,少吓唬我,姑奶奶可不是吓大的。” 见李玉兰和小燕儿又吵起来了,李师师也不管,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文社开业有一段时间了,可曾打探到有价值的消息?” 李玉兰白了小燕儿一眼,懒得理会她,转身看向李师师。 “回姐姐的话,无外乎是一些调兵遣将的消息,而且与王爷皆是无关。” “硬要说有什么关联的话,之前来红燕馆闹事的李纲,最近似乎被调到殿前司去了,而且与殿前司的几位高官,颇为不睦。” 李师师自然知道李纲和赵桓的关系,不用想也知道,李纲肯定是去夺权了。 “有没有关于太原府的消息?” “王爷似乎对太原府很感兴趣,尤其是李禀。” 李玉兰若有所思:“倒是没有,自从蔡京死后,太原府那边就没什么动静了。” “而且太原府事关重大,陛下不可能让王爷与李禀有任何接触。” 闻言,李师师嘴角上扬,轻笑道:“王爷能不能与李禀接触,自然是要看咱们的本事了。” 第351章 门客笔试 与此同时,赵妙清正坐在寒香阁的院子里晒太阳。 伺候在旁的女官,心里尽是不可思议。 就在不久之前,赵妙清还朝不保夕,听说宗正寺都已经开始筹备后事了,结果经过赵桓的诊治后,竟然枯木逢春,转眼就恢复了大半。 “帝姬,您在这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却始终一言不发,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女官的声音将赵妙清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窘迫道:“不知大哥为何再不来看我了?” 原来是想大哥了。 女官当即笑着解释起来:“王爷现在可是个大忙人,尤其是这些时日正在招募门客,一时难以抽身,兴许等忙完这一阵就来了。” “帝姬不必担心,当初王爷知道你在寒香阁,想都没想就过来探望你。” “大家都能看出来,王爷与帝姬的兄妹情谊,绝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有丝毫减少。” 虽然只是一番宽慰人心的话,但赵妙清依旧很高兴。 她心心念念的大哥,终于再一次出现在身边。 但是高兴之余,又流露出些许难过,毕竟从女官口中,赵妙清已经得知,郓王和肃王因为得罪大哥,已经遭到了严惩。 就连母妃都受到牵连,在后宫的地位与日剧下。 “两位兄长与大哥究竟有什么矛盾?为何会闹到这幅田地?” 女官不便对王爷之间的恩怨说三道四,便换了个说法:“无论他们有什么恩怨,只要有帝姬在中间调和,肯定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赵妙清无奈苦笑一声:“这些话,是母妃让你跟我说的?” 被赵妙清当面戳穿,女官虽有些窘迫,但却并未否认。 “王贵妃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王爷能够原谅朱凤英,乃是看在朱琏的面子上。” “可是又有谁,能够让王爷放过郓肃两位王爷呢?”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帝姬了。” 赵妙清没有言语,毕竟她根本就没有料到,昔日的懦弱大哥,如今竟然会变得这么强悍,只要一想起,这段时间,大哥创下的种种壮举,赵妙清就兴奋的睡不着觉。 她现在最希望的便是再见大哥一面。 只可惜,在病情完全治愈之前,她还不能离开寒香阁。 “大哥招募门客,现场肯定很热闹吧?” “如果我也能去看热闹就好了……” 就在这时,招募门客的笔试已经开始,赵桓已经命人将考题,贴在了王府大门外。 无数应试者,聚集在考题前,摇头晃脑,绝大多数人都对考题一头雾水。 “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三三五五七七……我怎么越读越糊涂?” “王爷怎么不考吟诗作对?这么多数字,简直和看天书没什么区别。” 现场一大半文人,看考题的眼神尽是迷茫。 而精通算术的应试者,则背着手,昂着头,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平日里只知道吟诗作对,但凡是遇到点算术题,便一头雾水,这便是我大宋的文人?” “哈哈哈,大宋文人只知道吟诗作对,简直是丢尽了文人的颜面。” “就是,连算术题都读不明白,也敢自诩文人?” 面对嘲笑,那些只精通吟诗作对的应试者,瞬间面红耳赤,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便当场辩驳起来。 “你们懂,那你们说,这题目是什么意思?” 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衫的公子哥,笑的更厉害了:“看来诸位公子,不仅不懂算术,连官话都说不好。”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献丑,将考题翻译成白话。” “考题为算术题。” “有一堆物品,三个三个数剩两个,五个五个数剩三个,七个七个数剩两个,求这堆物品的数量?” “懂了吗?哈哈哈,瞧你们那德行也知道不懂。” 尽管绿衣公子已经帮忙翻译成白话了,可是众公子哥反倒听得更加迷糊。 他们中有一半都是士绅子弟,家中产业自有族人打理,一心只想扑到仕途上,因此压根就没打算学什么算术。 如今面对赵桓给出的算术题,他们除了大眼瞪小眼之外,自然毫无头绪。 一个姓刘的胖子,满脸堆笑的凑到绿衣公子身边。 “兄弟,既然你这么懂算术,不如告知我答案如何?我有重礼相送。” 听到这话,绿衣公子脑袋更是快要昂到天上去了:“我自然知道答案,但也未必会告诉你。” “王爷若是知道有人作弊,把我牵扯进去,岂不是当门客不成,反倒要挨一顿毒打?” “再说了,什么重礼不重礼的,咱家有钱,不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说完,绿衣公子便扬长而去,在场懂算术的公子,也纷纷勾肩搭背,得意洋洋的离去做题。 只剩下一群大眼瞪小眼的文人。 由于这道题并不难,短短半个时辰,就足有上千张答卷,从而各渠道汇入王府。 赵桓也懒得看过程,只需要查看一番答案,确定无误就算是通过了。 毕竟只要是懂算术的人,大把时间都花在做学识上,根本就没时间跑出去欺男霸女。 小小一道数学题,直接把所有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全部筛除。 通过笔试者,足有三百多人。 长福看着厚厚一沓答卷,不由露出难色。 “王爷,这也太多了吧?若是挨着面试,您岂不是啥也不用干了?” 赵桓自然早有韬略,云淡风轻道:“凡是通过笔试者,都已经算是府外门客了,不过想要获得面试资格,就必须附加一题。” “不过先把上一题的解法公布出去,免得有人不服气。” “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支,七子团圆正半月,除百零五使得知。” 长福作为管家和大掌柜,自然是懂算术的,听到赵桓将解法归纳成歌诀,不由眼睛冒光的。 “不愧是王爷,好生精妙!” 赵桓压了压手,表示基操勿六,若是连这点小题都搞不定,那三年大学时光就真学到了狗肚子里。 第352章 天关星客 随着长福把布告再次贴出去,聚集在周围的应试者立刻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好一首简洁易懂的算术歌诀,王爷终究是王爷啊!” “哈哈哈,我谁都不服,唯独佩服王爷。” “恭喜诸位,现在都已经是府外门客了。” “同喜同喜,以后我等依附在王府大树之下,就算是同门好友了,可要互相帮扶啊。” “说的没错,咱们现在都是自己人了。” 一众通过笔试的应试者,聚集在一起,已经形成了小圈子,而周围落选的文人,也只能干瞪眼,眼神尽是羡慕嫉妒恨。 就在这时,长福再次贴出一张布告。 “想要获得面试机会,就要再答对一张附加题?” “题目是什么?” “天关星客之因。” “哈?!” “什么是天关星客?”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能够通过算术笔试的应试者,已经是文人中的翘楚了,但是赵桓的一个“天关星客”还是难倒了大片才学出众的门客。 只有极少量的门客,看到题目后,瞬间露出了喜悦之色。 “我明白了!只有奇才,方可进入王府!” “除了文学之外,还要精通算术和天文,这入选难度,简直比朝廷纳贤还要难上数倍。” 这回轮到府外门客满脸懵逼了,若只是考算术,他们都有自信获得面试资格。 结果…… 赵桓直接甩出来一道天文题,这尼玛的跨度也太大了,怎么答?! 半个时辰后,长福再一次把答卷送到赵桓面前,却只有寥寥二十张。 连长福都对此题极为感兴趣,毕竟他只懂算数,对天文则一窍不通。 “天关星客,伏观客星出现,其星上微有光彩,黄色。”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赵桓将审完的答卷,全部塞回长福手里,云淡风轻的一笑:“就是有人发现,天上出现一颗黄色的星星,闪现了一会儿就消失了,将其称之为客星。” “所谓客星,就是来做客,不长留。” 别说长福,就连闻讯赶来凑热闹的陈钊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桓。 “王爷还懂天文星象?!” 赵桓却耸了耸肩:“很难吗?” 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再一次令众人瞠目结舌。 陈钊连忙追问:“这二十个人,答得都大同小异,究竟有没有通过的?” 赵桓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一个答对的都没有。” “他们虽然对天文有过研究,但却不深,本王问的是成因,他们只是回答了观测而已,属于答非所问。” 此言一出,长福不由满脸苦笑:“这么说起来,岂不是没人有资格成为府内门客?” 赵桓却笑了笑:“虽然都没答对,但也算是通过了,毕竟此题太过为难他们了。” 虽然这个时代的天文学非常发达,但也只是相对的发达而已。 对天文星象有着详细的记载,不代表能够明白成因,至少要等到以后发明了天文望远镜再说。 所谓的“天关星客”其实就是“超新星大爆炸”。 他们能知道有这回事,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可以说这二十个门客,都已经是绝顶人才。 赵桓招募府内门客,其实有私心。 如今赵桓身边,严重缺乏顶尖的实干型人才。 陈钊和王大全以及长福,都属于管理型人才,而岳飞和赵昆则属于军事人才。 可以说,赵桓的人才储备缺口,依旧很大,正好可以借助此次招募门客,填补空白。 这二十个顶尖门客,既然精通算术和天文,说明他们都是“研究型人才”。 比如天文星象,可以反哺跨海贸易,甚至行军打仗。 而精于算术,则可依靠统计大数据,计算出商业行为的最优途径。 建立“天机阁”的念头,已经深深的扎根于赵桓的脑海之中。 不出意外的话,这二十个门客,将会成为天机阁的基础班底,在不就得将来,发光发热。 但是眼下,赵桓还需要亲自对这二十个门客进行面试。 面试地点选择在红燕馆,也能顺便给红燕馆的文社进行一次免费宣传。 红燕馆的大堂被完全清理干净,摆下了二十一个方桌。 只要是通过了笔试的门客,都有资格参加,以至于整个红燕馆被各地赶来的门客,挤得水泄不通。 “王爷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原本闹哄哄的大堂瞬间安静了下去,所有视线全部汇聚到大门方向。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身穿白色常服的赵桓,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片刻寂静过后,现场立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是王爷!真的是王爷!” “终于见到本尊了,哈哈哈,就算只能当府外门客,此行也值了。” “这就是神行千里,斩杀常胜军首将的大宋定王。” 站在二楼的李师师,看着再次出现于眼前的赵桓,心头不由微微一颤,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何每次见到赵桓,心里都会产生一股异样感受。 在一众炙热目光的注视下,赵桓阔步走到大堂中央,很自然的坐在上席。 紧接着一挥手,获得面试资格的二十个门客,便在赵桓面前入座。 二十人作揖行礼,异口同声道:“拜见王爷。”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无须多礼,举手投足展现出来的洒脱气质,令在场的门客更是心生崇拜。 “诸位不仅是文人,更精通算术和天文,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今天这场面试,便是对你们最后的考验,凡是能够通过者,都将成为府内门客,与本王共创伟业。” 共创伟业这四个字,对于二十门客而言,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他们本就清高,若是换做其他王爷招募门客,他们恐怕理都不理。 但是得知赵桓的种种丰功伟绩后,他们则放下傲气,慕名而来,而事实证明,他们没有白跑一趟。 光是赵桓给出的笔试两题,就足够证明赵桓的学识,绝非其他外强中干的王爷能够相比。 就连那个号称皇家状元的郓王,与赵桓相比,也顷刻间黯然失色。 第353章 门客面试 郓王在文学方面的造诣毋庸置疑,可是赵桓却才高八斗,精通算术,通晓天文,在行军打仗方面,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赵桓这种“全才”,自然能够获得众门客的仰望。 就在这时,身穿墨绿长衫的公子,主动冲赵桓行了一礼。 “笔试第一题,王爷给出的歌诀,令属下叹服。” “但是第二题,天关星客,王爷却并未给出直接答案,不知可否借此地,请王爷解惑一二?” 绿衣公子心里其实很清楚,他的答卷,只不过是回答了观测结果,却并未回答成因,自然是有些答非所问的嫌疑。 赵桓却给了他面试的资格,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其余所有人都答错了。 现场的另外十九个门客,也瞬间坐直了身体,满脸期待的看着赵桓。 赵桓本不打算深究此题,毕竟初衷只是考他们的学识积累而已,若是非要给出个前因后果,别说他们,就连赵桓都做不到。 毕竟天文学是一个宏大的课题,赵桓又不是专业的天文学家,贸然谈论,只怕是有误人子弟的嫌疑。 不过见门客如此期待,赵桓又不愿意泼他们冷水,索性浅尝即止。 “天关星客,既是客星一闪即逝,那么不难猜想,乃是星陨所致。” “之所以以前从未观测到这颗星辰,乃是因它距离我等生活的土地太过遥远。” “星陨所绽放出来的璀璨光辉,经过几万甚是几十万年,才终于照耀在大地上,故而只能观察一瞬间的灿烂。” “星陨之璀璨,穿过宇宙无垠黑暗,横跨万年,只为在世人面前展现出一瞬间的光辉。” “既悲凉,又浪漫。” 听到赵桓的解释,整个红燕馆为之一静。 任谁也没有想到,赵桓竟然把天关星客,描述的这么美丽,而且还顺带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在场的门客和歌姬,对于天文学一无所知,只能听个热闹。 而二十门客,却是听得热血沸腾。 他们双目绽放出明亮光辉,显得极为兴奋。 尤其是绿衣公子,紧紧攥着拳头,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尽是崇拜。 “《皇帝掌握占》载,客星不犯毕,明盛者,主国有大贤。” “《赵清献公集》载,妖星遂见,仅及周稔,至今光辉未退。” “诸多记载,都只是观察到了客星出天关,却从未有人能够说清其中缘由。” “王爷竟对天文星象钻研如此之深,星陨之光辉,穿过万年无垠,落入我等眼眸,何其壮哉?又何其绝美?!” “王爷之学识,之眼界,之才能,令属下叹服。” 赵桓的一番话,对于不懂天文的人来说,自然是犹如天书一般。 因此他们根本不明白,这番话对于二十门客而言,意味着什么。 仅凭赵桓的解释,就可以青史留名! 面试还没有开始,二十门客已经对着赵桓行礼,毕恭毕敬的异口同声:“王爷之才,我等叹服。” 二楼的李师师,见到这一幕,看赵桓的眼神更是微微变化。 迄今为止,赵桓在文采,政治和军事方面展现出来的才能,已经力压整个赵氏皇族。 而现在,就连算术和天文,等只有鲜少官员涉猎的知识面,赵桓都展现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学识。 现场不断回荡着歌姬和门客的窃窃私语。 “王爷懂的也太多了吧?” “废话,这可是王爷!” “经由王爷这么一说,连我这个门外汉都明白了,什么是天关星客。” “万年一瞬的璀璨,虽然壮丽,可是王爷的解释,才更令人叹服。” “不过话说回来,前人只是观察到了天关星客,为何王爷却能弄清缘由?” 这个疑问,自然是所有人的疑惑。 绿衣公子也恰巧问出了这个问题:“属下斗胆一问,王爷是如何研究出天关星客的成因?” “既然是万年无垠之遥,以肉眼自然难见星陨之壮丽,难道王爷只根据横跨万年的光辉,就能判断成因?” 这就是说多错多! 说得越多,要解释的也就越多。 赵桓为了尽快结束这个华丽却又没什么太大意义的话题,便直接给出一个结论。 “本王自然是亲眼所见星陨之壮丽!” “不过这需要天文望远镜,此物制法极为困难,本王耗尽十年时间,才制作出一座,却也意外损毁。” 天文望远镜?! 这个时代虽然能够造出极其复杂的“水运仪象台”,用来辅助观测星象,但是对于“望远镜”却一无所知。 毕竟世界第一个望远镜的发明,还要等四百年。 不过亦无妨! 毕竟赵桓提起了天文望远镜,那么一定会制造,绿衣公子看赵桓的眼神无比炙热。 “纵使属下无缘成为府内门客,也愿意穷其一生,为王爷重建天文望远镜,以亲眼观测星陨之波澜壮阔。” 赵桓笑着点头,心里却暗暗骂街。 妈的,这饼画的有点大。 别说天文望远镜,就连普通望远镜都搞不出来! 光是最简单的镜片,就能把赵桓难死。 赵桓不敢再继续探讨下去,连忙岔开话题:“天文望远镜非一朝一夕所能建造,眼下还是先面试吧。” 众门客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赵桓也不啰嗦,直截了当的问道:“燕云十六州,至今未能尽数回到汉地,不知诸位可有办法,恢复我汉地版图?” 这个话题,永远都是大宋人才最关心的事情。 毕竟燕云十六州,一直是汉人心里的痛。 二十门客早已经在心里,将此事推演了无数遍,纷纷回应。 一个身穿浅绿色衣裳的公子,直接站起身,扶着袖子,自信非凡道:“金人兵强,我大宋兵力也不弱,武力夺回,虽然风险大,却是最快的方式。” “我宋之所以屡屡兵败,问题并非出在将士身上,而是统兵之人意志不坚。” “回溯以往战争,我军有数次机会可制胜,皆因指挥不当,导致兵败。” “易州府巷战,化腐朽为神奇,若有王爷督战指挥,必能拿回故土!” 第354章 天机阁 这个回答,瞬间赢得满堂喝彩。 能够站在红燕馆的门客,又有哪个是庸才?他们自然明白,大宋屡屡兵败,问题出现上面,而非下面。 要知道,大宋的重甲战卒,甚至能跟敌人的重骑兵硬碰硬而不落下风。 若是有一个合格的指挥统帅,必定能够将大宋的兵力完全发挥出来。 不等赵桓开口,又有一个白衣公子站了起来。 “武力争夺只是其一。” “只要动兵,就必然有胜负,我大宋积弱,已经无法再承担几次败仗了。” “依我之见,大宋的问题,是内大于外。” “我大宋的财力,蔑视于天下,为何不能将钱财用于实处,反哺国力?还不是因为奸臣佞党太多,将大宋的财力尽数吸走,中饱私囊?” “乱世用重典,需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肃清运动,诛尽天下佞臣!” 起初众人还以为,整个白衣公子是个温和派,内政治理大于厉兵秣马,结果却恰恰相反。 这个斯斯文文的家伙,比绝大多数鹰派还狠。 只怕是蔡京之流听到这话,都要吓得睡不着觉了。 就在这时,绿衣公子也一甩长袖:“依我看,不过是顺逆之相罢了。” “正所谓顺中有逆,逆中有顺。” “观之先秦,因地处蛮荒,处处逆境,反倒兵强马壮,不断积蓄国力,一出阴山便横扫六合,这便是逆中有顺。” “反观大宋,承平百年至今,繁重昌盛,处处都是顺,而顺则必生逆。” “人人只知贪图享乐,早已失去了血性,一遇强敌,便手足无措。” “如今再处逆境,如何逆中取顺,既决定大宋之生死。” 其余门客也踊跃发言,几乎把大宋所有的顽症,全部给点了出来。 再加上他们都是赵桓的门客,压根就没什么好顾虑的,有什么说什么便是,就算现场有蔡系党羽的眼线,迫于赵桓的威严,也不敢放半个屁。 而所有人的言论,可用一个词来总结,便是乱世用重典!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响起,现场瞬间安静了下去。 “本王以为,想要力挽狂澜,第一步便是,废黜言官无罪的宗法。” 众人知道赵桓向来口无遮拦,却没想到赵桓一开口就要废祖制。 门客之狂,与赵桓之凶相比,反倒相形见绌。 绿衣公子眉头紧锁:“王爷要废祖制,得罪的不仅是满朝文武,更是天下文人,毕竟言官无罪,对于所有文人而言,都是利好。” 赵桓按着膝盖,缓缓站起身,用力舒展了一下筋骨。 貌似洒脱,实则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红燕馆。 “所谓言官无罪,则意味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可以肆无忌惮的充斥朝堂。” “其中不乏愚笨奸佞之言。” “本王质问诸位一句,若天下百姓,皆可参与朝政,我大宋可否富强?” 二十门客异口同声:“若如此,大宋必亡。” 赵桓点了点头,云淡风轻道:“百姓忙于生计,根本无暇分心研习政治军事,故而无法胜任治国。” “同理,若官员只知道争权夺势,对治国行军一窍不通,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我大宋处于威望之际,已经承受不了言官无罪所营造出来的虚假盛世,唯有精英治国,强人治国,方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 “观天下诸国,哪个王朝之兴盛,不是因为出现了一个强人?” “又有哪个国家的衰败,不是因为出现了昏庸之辈?” “想要靠强人自己浮出水面,所要克服的阻力何其之大?更非一朝一夕。” “唯有废黜言官无罪,封住那群奸臣佞党的嘴,方可让强人崭露头角。” “此举虽然也有弊端,奸臣佞党会以此党同伐异,但眼下除了刮骨疗伤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待到国家安定,再恢复言官无罪的礼法,亦无妨。” 朝令夕改虽然令人唾弃,但大宋自有国情在,连公主都可以随便改成帝姬,又能随便再恢复回去,那么更改宗法,又有何妨? 二十门客纷纷吸气,他们看赵桓的眼神,并没有因为“废黜言官无罪”而有丝毫暗淡,相反更加明亮了。 因为他们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要救国救难,绝非说说而已。 “我等愿誓死追随王爷!” 二十门客发出气势十足的喊声。 这场面试,令赵桓非常满意,他有意将这二十门客尽数收入麾下,当即道:“本王将建立天机阁,为本王出谋划策。” “诸位府内门客,都将成为天机阁的一员。” “天文星象,算术物理,诗词歌赋,行军打仗,无所不纳。” “本王有意,不知诸位如何?” 二十门客全员通过,已然成为府内门客,更是潜邸门客! 这已经是无上荣誉,而现在,赵桓所要建立的天机阁,更是令众门客热血沸腾。 说白了,这天机阁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内廷,翰林院和国子监”的集合体。 外加工部和兵部的功能。 赵桓打算将手里所有的力量,浓缩进天机阁里,这二十门客,自然会成为赵桓的左膀右臂。 绿衣公子眼睛明亮,兴奋道:“属下愿为王爷,更愿为天机阁,肝脑涂地。” 其余门客也纷纷斗志高昂的表态:“王爷乃我大宋之救星,我等皆化作王爷脚下基石。” “一腔抱负,有处施展,实乃大幸!” 这场面试已经圆满成功,赵桓心情也大好,当即无比豪气的一挥长袖。 “二十门客,将作为天机阁的核心骨干,为本王分忧解难。” “本王不随意干预你们,府外门客上缴的银子,全部充当天机阁的运营资金。” “除此之外,凡天机阁所需,本王无所不包。” “本王眼下便要交给你们第一个任务,便是重建易州府,将其打造成北陲第一要塞。” 以绿衣公子为首的门客,纷纷行礼,斗志高昂道:“请王爷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虽然天色已黑,但赵桓还是立刻让长福去置办宅院,为天机阁提供场地。 第355章 二十门客 由于面试并非封闭进行,当天夜里,红燕馆发生的一切,就事无巨细的传到了赵佶的耳中。 虽然对于赵桓如此高调的招募门客,赵佶心生厌烦,但是对于“废黜祖制”一事,却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甚至…… 赵桓这番话,完全说进了赵佶的心坎里。 若是能把“言官无罪”这条该死的宗法废了,赵佶手中的皇权,自然会再上一个台阶。 在赵佶的默许之下,短短数日之间,天机阁就被建立了起来。 为了方便,赵桓花了大价钱,将王府隔壁的宅院给租了下来。 以绿衣公子周博宇为首的二十门客,经过简单准备,并且寄回家书,告知家里,自己短期内不会回去,需要留在汴京辅佐定王后,便紧张的投入到了易州府重建的繁重工作之中。 赵桓把已经规划好的建筑图,交给天机阁,而接下来统筹物资,劳工雇佣等等一系列繁杂的准备工作,自然就由天机阁负责。 天机阁内忙得焦头烂额,赵桓则坐在王府前堂,翘着二郎腿,嚼着葡萄,那叫一个逍遥惬意。 起初陈钊和朱鹏还有些妒忌,觉得赵桓过分器重那二十门客了。 结果发现赵桓直接当起甩手掌柜,二人又庆幸无比。 幸亏有这二十门客,否则重建易州府的繁重任务,就该落在他们俩的头上了。 陈钊一如既往的发挥溜须拍马的品格:“王爷简直神了,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就招揽了大批人才。” “这二十门客都是实干之士,小到诗词歌赋,大到治国理政,就没有他们不懂的。” “可以说,此二十人的价值,胜过千军万马。” “王爷真是捡到宝了。” 赵桓很不喜欢“捡”这个字眼,若是宝贝这么好捡,你们怎么不捡一个看看? 赵桓之所以能够做到一呼百应,广纳贤士,还不是因为之前苦哈哈的积累? 不过有一句话,陈钊却没有说错。 这二十门客若是运用得当,确实堪比千军万马。 当然了,最关键的一点还在于,有了“免费的劳动力”,赵桓就可以安心当他的甩手掌柜了。 “陈钊,你小子别光顾着拍马屁,跨海贸易搞得怎么样了?” “现在易州府最缺的就是一个字,钱!” “本王估计,至少需要几十万两银子,才能把这个巨大的窟窿给填上。” 刚才还眉飞色舞的陈钊,一提到钱,瞬间蔫了下去。 “绝不是属下故意推脱,而是跨海贸易前期准备实在是太耗时间了。” “所说已经决定租用远洋海船,可是租的终究是比不上自己的,所以开工建造依旧不可马虎。” “如此双船并进,这钱可是花海了。” “而且就算是船和货物准备好了,这一来一去,少说也要一年半载。” 赵桓算是听明白了,现在压根就别指望跨海贸易能够赚到钱。 而且就连朱门钱庄,都被跨海贸易给绑住了,根本不敢再额外从里面拿钱。 朱家产业又是个细水长流的行当,根本无法在短期内获得大量资金。 就连易州方面的税收都不能指望,毕竟上任知州已经收过税了,若是赵桓再动手,岂不是成了揭地皮?非把当地百姓逼死不可。 一旁的朱鹏,自然知道赵桓的为难之处,连忙献策。 “姑父!要不然我回家再要点钱?” “多了不敢说,一万两万应该没问题。” 听到这话,赵桓感动的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朱家虽然是妻族,可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人,赵桓就算是再心系天下,也不可能用自己的钱去填补这个无底洞。 赵桓直接挥手拒绝了朱鹏的好意:“就算是把整个朱家都卖了也不够。” “行军打仗是整个大宋的事,个人就算再有钱,放在国家层面上,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几十万两银子的缺口,足够把王府和朱家全部榨干。” “究根结底,想要度过燃眉之急,就必须先想办法,把陛下手里的岁币给抠出来!” 至今为止,赵桓都没有忘记那九十二万贯岁币。 留在陛下手里,早晚是肥了奸臣佞党,还不如拿出来加强国防。 但是赵佶把这笔钱捂得实在是太严实了,任凭赵桓磨破嘴皮子,他都不肯贡献出来一文。 可见,赵佶赎买九州的心还没有死透。 这也意味着,赵佶的意志其实并不坚定,一旦将来战事受阻,只怕是赵佶转眼就会抛弃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继续采取他的绥靖政策。 就在这时,周博宇前来汇报工作进度,恰巧听见了赵桓和陈钊的对话。 “属下这倒是有一策。” 赵桓眼睛一亮:“哦?说来听听。” 周博宇当即放下手里的文书,丝毫不怯场的款款道来:“陛下不肯给钱,说白了还是因为不够重视易州。” “在陛下看来,反正易州也挡不住金兵,倒不如直接提升汴京的防卫力量。” “但想要改变陛下的想法,又难如登天。” “那就不如干脆另辟蹊径。” “属下可亲自奔赴一趟太原府,佯装要与太原府进行军事协同,陛下必定会有所紧张。” “毕竟太原府的军事地位,绝非易州府能够相比。” “只要陛下不愿王爷与太原府有任何联系,那么主动权就到了王爷手里,随意王爷开价。” 听到周博宇这番话,赵桓瞬间茅塞顿开。 好一招无中生有! 谁说掌握谈判资本,必须手里有牌?没牌可以创造牌! “你这番话倒是给本王提了醒。” “若是派你去,恐怕说服性不强,倒不如本王亲自去一趟太原府。” 此言一出,陈钊顿时紧张起来。 “王爷三思!” “蔡系党羽狼子野心,一旦知道王爷出城,必定会暗中痛下杀手。” “就算是带着精兵强将,王爷的安危也无法保证。” 赵桓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只要你们不说,谁知道本王出城了?” 意识到赵桓又要故技重施,陈钊顿时满脸紧张。 偏偏这个时候,一声娇喝传来。 “你若敢出城,本宫便跟你翻脸!” 第356章 臭脾气 朱琏的突然出现,令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赵桓虽然表面镇定自若,王爷之威严不打折扣,心里却慌得不行,毕竟自己的这个大老婆,气场实在是太强了。 陈钊和朱鹏一看情况不对,就准备脚底抹油,压根就没有半点忠心护主的勇气。 结果二人刚扭过头,朱琏那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站住!” 二人犹如被点了穴一般,立刻僵在了原地。 朱琏绝不会在任何情况下,当着其他人的面呵斥赵桓,但是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朱琏就是要反着来,以宣誓阻止赵桓离京的决心。 被朱琏的冰冷眼神盯住,陈钊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低头行礼。 “属下不知王妃在此,冲撞了王妃,还请赎罪。” 朱琏无视陈钊的示弱,迈步走到他身边,绕着转了一圈,凌厉的目光犹如母老虎审视猎物一般。 “你若是在府外,本宫自然管不了你,但是只要进了王府的大门,本宫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 “王爷前往易州府所需的甲胄,都是你暗中筹备的,也就是说,你从头到尾一清二楚。” “明知王爷要去冒险,却知情不报,我看你分明是想让本宫变成寡妇!” 面对朱琏展现出来的恐怖压迫感,陈钊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他心里阵阵哀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赵桓和朱琏这对夫妇,简直一个比一个凶狠暴戾。 为了避免被朱琏直接埋进后花园当肥料,陈钊哭丧着脸看向赵桓。 “求王爷三思,太原府距离汴京有千里之遥,谁也不能保证中间不会出岔子。” “王爷的安危,不仅关乎着王府的兴盛,更关系着易州府军民的生死。” “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陈钊一边哀求,一边不断冲赵桓使眼色,希望赵桓见好就收,若是激怒了王妃,或许不会对赵桓怎么样,但是赵桓身边的人可就惨了。 况且前往太原府,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蔡系党羽又不是傻子,必定是吃一堑长一智,层层设防,这一次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汴京,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连朱鹏都赶紧劝阻:“姑父难道真安心把姑姑和郑小姐留在汴京?” “虽说现在姑父的实力与日俱增,可是放眼整个汴京,唯一能够镇住蔡系党羽的人,也就只有姑父一人而已。”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姑父,您可不能走啊。” 陈钊和朱鹏不遗余力的劝阻赵桓,不仅仅只是迫于朱琏的压力,更是打心眼里觉得前往太原府过于危险。 赵桓没有辩驳,因为不用想也知道,整个定王府连带着朱家,绝不会有一个人支持赵桓的决定。 而就在赵桓“孤立无援”之际,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博宇双目如焗,嗓音更是铿锵有力,根本就没有因为朱琏的尊贵身份,而有丝毫胆怯。 “属下以为,王爷不仅要去太原府,而且必须立刻动身。” “易州之战刚结束,金兵必定蠢蠢欲动,留给易州府重建的时间本就不多,岂能在此拖拖拉拉?” “若是因小失大,耽搁了战事甚至国运,诸位岂能担待得起?” 朱琏自然知道,眼前身穿墨绿长衫的男子,乃是赵桓刚刚招募的府内门客。 而且还创建了什么天机阁。 但她却没有料到,此人竟然敢于当众驳斥她。 不等朱琏开口,朱鹏先不干了,他直接抬手指向周博宇,厉声呵斥:“放肆!” “你才刚进王府,就敢顶撞王妃?好没规矩!” “去太原府一事,本就是你的提议,我看你根本就是没安好心,你该不会是蔡京派来的奸细吧?” 听到这话,赵桓脸色一沉,不过却并未出言呵斥,而是看向周博宇,期待着周博宇如何应付朱鹏这个沾亲带故的族人。 周博宇接下来的话,顿时令赵桓刮目相看。 “你只管泼脏水,我若是辩解半句,就不配辅佐于王爷。” “你与陈钊和王大全三人,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也就罢了,毕竟有些事,确实需要你们这样的人出面处理。” “但是我等进入王府,乃是来干实事的,可不是来和你们进行口舌之辩。” “以后,你休要踏入天机阁半步!” 朱鹏被气得不轻,刚要回敬,却发现了朱琏的眼神暗示。 朱琏心里很清楚,像周博宇这样的实干之才,是不能怠慢的,毕竟周博宇等二十门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府的未来着想。 就在这时,周博宇又将矛头指向陈钊。 “陈兄虽然巧舌如簧,心思细腻又奸猾,但也是个有才之人,不仅通晓商贾之道,而且也颇有学识。” “你只需替王爷分忧即可,至于王爷去不去易州府,此乃大计,岂能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身为下属,最重要的便是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若连你都能左右王爷的决策,那我等二十门客,现在就退出天机阁,这意味着王爷也不过是昏庸之辈,根本不配得到我等的肝脑涂地。” 陈钊脸色涨红,几次想要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与朱鹏那个愣头青不同,圆滑老练的陈钊,是绝不会在赵桓的面前跟周博宇争吵。 况且周博宇说的没错,他确实有些越界了…… 无论赵桓去不去太原府,都不是他应该插嘴的,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听命办事。 毕竟有童贯这个前车之鉴,陈钊必须吸取教训。 周博宇怒怼完朱鹏和陈钊,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视线竟然落在了朱琏身上。 “王妃殿下爱夫心切,可以理解,但首先请王妃殿下明白,您是贤内助,而非王爷成就大事的阻力。” “面对王妃殿下,属下能够说的只有这些。” 周博宇作为实干之才,虽然直来直去,但也并非莽夫,他只是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猜哑谜上而已。 对于朱琏的提醒,点到即止。 第357章 世家子嗣 朱琏眉目微颦,虽然有些不悦,却并没有怪罪周博宇。 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周博宇这番话,对于朱琏而言,无异于当头棒喝。 赵桓确实把王府的大权交给了她,但这也是基于夫妻之间的信任。 正如周博宇所言,身为妻子,最忌讳的就是成为夫君创业路上的绊脚石。 就算她的出发点是好的,爱夫心切,但也绝不能因为妇人之见,就限制束缚赵桓,这无异于自取灭亡。 想通这些,朱琏不由摇头苦笑,心里暗暗感叹起来。 “在这方面上,庆云比本宫还要拎得清。” “那丫头,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却是大智若愚,心如明镜。” “明明刚才在门外,她也听见了王爷要去太原府的话,却什么都没有说,扭头就走。” “纵使再心疼,也分得清楚公与私。” 朱琏深吸了口气,非但没有动怒,反倒冲周博宇微微一点头,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周博宇的批评。 “周公子所言极是,是本宫妇人之见,险些误了王爷的大事。” “就连皇宫都分前朝和后宫,王府也该如此。” “本宫只需要管好家务事便可,若是越界,干预王爷的大事,便是不守妇道了。” 说到这,朱琏转身看向赵桓,满脸歉意的屈身行礼。 “是本宫心急了,请夫君莫要与本宫一般见识。” 赵桓高坐在家主之位,面容祥和,透着亲近与权威,微笑着点了点头。 “爱妃能够进退有序,为夫也颇为欣慰。” 殊不知,在那张处变不惊的面具之下,早就喜不自胜,周博宇等二十门客,果然是宝贝。 像他们这样专心做研究的实干之才,自然没心思理会“人情世故”那一套。 以后有了周博宇打掩护,赵桓岂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就在赵桓暗爽之际,周博宇突然来了一句。 “王爷为何不给王妃回礼?” 哈? 没等赵桓反应过来,周博宇的眼神已经微微一变:“王爷精通文学算术,天文军事,该不会连最起码的礼仪都没有吧?” “我等虽然醉心于研究,但同样也自幼受儒学熏陶,对于礼义廉耻看的还是很重的。” 赵桓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周博宇这家伙……该不会是和周浦一个路数吧? 都是那种认理不认人的死倔驴脾气? 赵桓阵阵郁闷,迫于周博宇的压力,只好起身给朱琏回了一礼。 周博宇这才语重心长道:“王妃殿下知荣辱,懂进退,坐镇王府,实乃王府之大幸也。” “有这等贤内助,王府何愁不盛?家族何愁不睦?” “王爷虽然不拘小节,但也善于听取下属的意见,同样难得可贵。” “仅凭王爷王妃的做派,我等为王府效力,便心甘情愿。” 赵桓笑着回应,心里却暗暗骂街,这周博宇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怎么一副老学究的做派?将来若是入仕,绝对比周浦还要难搞! 不过好在赵桓压根就没有让他入仕的打算,老老实实的在天机阁当苦力吧! 朱鹏撇着嘴,看周博宇的眼神要多鄙夷有多鄙夷,小声嘀咕道:“装什么蒜!” “年级不大,倒是挺会摆谱,我们朱家可是三朝元老,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对我们朱家人指指点点。” 一旁的陈钊,连忙小声劝阻。 “他还真有底气。” “你知道他爷爷是谁吗?” 朱鹏撇着嘴,不以为然道:“谁啊?再厉害,还能有我朱家厉害?” 陈钊之所以没有反驳周博宇,就是因为他知道周博宇的家世,见朱鹏如此不屑一顾,便连忙提醒。 “他爷爷是周寿。” 周寿? 朱鹏眉头紧锁:“听都没听说过!” 陈钊耐着性子解释:“你当然没听说过,毕竟周寿只不过是秀州知录。” “但是周博宇的太爷爷,你肯定听说过,名为周敦颐。” 刚才还一脸不屑的朱鹏,表情瞬间沉了下去,看周博宇的眼神变了又变。 “这家伙是周敦颐的重孙?难怪如此有底气。”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世家子弟,也不至于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朱家吧?” 赵桓早就发现二人在窃窃私语,也不阻止。 早在面试时,赵桓就已经查过周博宇的身份了,他的太爷爷周敦颐,可是北宋五子之一! 理学思想的开山鼻祖,更是文学家和哲学家。 《周元公集》和《爱莲说》等著作,都是出自周博宇太爷爷之手。 也正因此,赵桓才能忍受周博宇的臭脾气,而且让周博宇领天机阁,也是不二之人选。 周博宇压根就没把朱鹏陈钊之流放在心上,他冲赵桓一拱手,沉声道:“言归正题!” “属下之所以说,王爷应当立刻前往太原府,自然是因为金兵不会给王爷太多喘息的时间。” “而想要掩人耳目,秘密出城,显然不现实。” “既如此,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王爷轰轰烈烈的去,堂堂正正的回,只要蔡系党羽有所顾忌,就绝不会贸然对王爷出手。” “以进为进,一进再进。” 不愧是周家人,这脑子果然活泛。 所谓的以进为进,指的是无中生有,而一进再进,通俗来说就是得寸进尺,再通俗点……蹬鼻子上脸。 元符三年,蔡京曾任端明殿学士兼任知太原府。 换言之,蔡京在太原府当过官,虽然已经相隔二十多年,就算蔡京在太原府贪赃枉法过,但证据也早已经掩埋于历史洪流之中。 不过这不要紧! 赵桓就是要以“严查蔡京”为由,前往太原府。 如此一来,若是路上赵桓出了岔子,蔡京就洗不掉“杀人灭口”的嫌疑。 只要赵桓去了太原府,就能跟李禀搭上线,商议将来共同抵御金兵。 到时候心急的人,可不只是赵佶,凡是与太原府有利益瓜葛的人,都会如坐针毡。 想让赵桓远离太原府?可以,掏钱! 九十二万惯岁币也不全要,拿出一半来增加易州府的军备预算,这不过分吧? 赵桓兴奋道:“周博宇,你特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第358章 高效团队 由于金人随时都可能大军压境,赵桓立刻让陈钊着手安排,前往太原府所需的车马。 至于天机阁,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辅助易州府的重建。 必须抢在金兵扣关之前,将易州府彻底要塞化。 赵桓即将离京的消息,很快就传扬开来。 “父亲,好消息,赵桓那厮终于要离开汴京了!” “哈哈哈,只要他敢踏出城门,我们随时都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蔡條兴冲冲模样,蔡京却面无表情。 “你现在才知道?” 面对蔡京的反问,蔡條不由一愣,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父亲大人为何愁眉不展?赵桓出城,对我们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在城里,咱们奈何不了他,可是一旦出了城,便是我们蔡家的天下。” “就算他把那三百个粪霸全都带上,也休想活着回到汴京。” 蔡京直接轻哼一声,懒得绕弯子,直接把大理寺交给他的密函,扔到蔡條面前。 蔡條展开密函,看到里面的内容,眉头越皱越深,最后一巴掌将密函拍在桌子上。 “这个该死的赵桓,也太无耻了!” “父亲大人任知太原府,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赵桓竟然把这种陈年烂谷子的事都翻了出来。” 蔡京虽然恨不得将赵桓碎尸万段,但此时心中却充满无奈。 “这厮大肆宣扬,前往太原府调查昔日腐败案,倘若路上出了岔子,本相便脱不了干系。” “以赵桓今时今日在民间的威望,天下悠悠众口,非用吐沫星子把本相淹死不可。” “暂时不要碰他,等金人大军压境,赵桓的末日也就到了。” 根据蔡京掌握的消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做最后的粮草物资筹备。 最快一个月,最慢两个月,金军就会开赴战场。 而此时,易州府一片狼藉,且不说城池破败,就连虎翼军都急切的需要补充。 即便拥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蔡京也绝不相信,易州府能够挡住金军铁蹄。 只要易州府一完,赵桓也就完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赵桓势头正盛,没必要与其搏命,只需隔岸观火即可。” 既然连蔡京都这么说了,蔡條也就不再纠结。 蔡條话锋一转,沉声道:“就算不能对赵桓下手,我们也应该禀明陛下,解散天机阁。” “这天机阁虽然才刚刚建立,但是其潜力却不容小觑。” “共有府内门客二十人,府外门客三百人。” “而且这三百二十人,最次的都是乡绅子弟,在地方上有钱有势,而府内门客中的周博宇,更是周敦颐的重孙子。” “拥有这么一群实干之才的相助,赵桓的实力,必定再上一个台阶。” 连蔡條都注意到了天机阁的非同小可,蔡京自然也明白其中暗含的利害。 但问题在于,这些人都是赵桓的门客,而非家丁。 陛下虽然忌讳王爷皇子擅养门客,但却并无明文条款禁止,赵桓那厮疯狂起来,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又岂会在乎陛下是否忌讳? 就算真告到陛下面前,没有明文条款支持,最后也只能无疾而终。 蔡京压了压手:“天机阁确实是个隐患,但是在找到恰当理由之前,也只能暂时观望。” 蔡條不死心,又劝了几句,但蔡京始终不愿意冒险对天机阁出手,蔡條无奈也只能转身离开。 返回内廷的路上,蔡條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父亲未免也太过忌惮赵桓了,难道是因为数次碰壁,已经心生怯意,不敢再和赵桓硬来?” “看来童贯之死,对父亲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蔡條越想越不对劲,这段时间李纲被调往殿前司,不仅与殿前司几位大人相当不睦,而且大有夺权之势。 赵桓和李纲眉来眼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倘若赵桓再和王禀勾搭上,等于控制了汴京,易州和太原的兵权。 到那时,就算金军打过来,以赵桓的暴戾做派,也势必会依靠手中兵权,大搞一言堂,将其余声音强行压下去。 “不行!绝不能继续放任赵桓胡作非为下去了。” “父亲,既然你不敢对赵桓动手,那就由我来替你做这个决定。” “该死的赵桓,你此次去太原,我定要让你有去无回。” 蔡條双目燃起熊熊杀意,立刻开始筹备“诛王大计”。 同一时间,天机阁正在以极其惊人的效率运转着。 以周博宇为首的二十门客,虽然平均年龄才二十几岁而已,但由于自幼受到家门熏陶,做起事来极为干练。 赵桓趁着陈钊筹备车马之际,任命周博宇为天机阁的阁主,直接受赵桓的指挥,同时,天机阁的诸多事宜,则全权由周博宇负责。 其下的十九门客,则是天机阁的核心成员,分别负责军事推演,物资统筹,财务统筹,商业发展,武器研发五个部门。 只要这五大部门如何建立,赵桓并不过多干预,他只需要把钱给到位即可。 “演武部”和“统筹部”以及“财务部”三大部门,相辅相成,短短两天时间,就交给了赵桓一份极为详尽的易州重建计划。 从物资筹备到人员调动,事无巨细,一应俱全。 尤其是周博宇,还与演武部的三个门客,单独拿出时间,把历年易州的天气记录都查阅了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易州无雨。 不受天气影响,那么易州府的重建工作,将会更加顺利。 赵桓捧着厚厚一沓重建计划书,简直像是捡到了宝一般,高兴地嘴角一个劲儿的往上翘。 他一个人的能力就算是再强,也搞不定这么多繁杂细致的工作。 如今有了天机阁的辅佐,无论干什么,都将事半功倍。 “王爷,易州重建所需的第一笔钱,财务部已经统计出来,共需三万七千两银子。” “这笔钱耽搁不得,将会分批次,运送到易州,王爷何时能够把钱筹齐?” 第359章 五大部门 三万七千两银子,赵桓脑瓜子都嗡嗡作响,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批资金。 想要把易州完全要塞化,鬼知道还需要多少钱…… 赵桓虽然心痛,但是该花的钱,他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现在朱门钱庄,还有一万两银子可以动,剩下的二万七千两,全都从王府账上出。” “钱财调动方面,你直接去找王妃即可。” 钱虽然是个大问题,但相比于易州面临的困境,反倒是最不成问题的问题。 周博宇继续汇报。 “除了易州府重建之外,还有两件事。” “其一是虎翼军的扩建,其二是王爷前往太原府的安全保障问题。” “虎翼军扩增两万,这已经相当于一厢的规模了。” “招募兵源,新兵训练等费用,已经包含在三万七千两银子里,但只能维持一个月,后续还要加大投入。” “虎翼军经过惨烈的巷战,甲胄严重损耗,现在还有大批的重甲,需要轮换回京修复。” “武器甲胄方面的缺口很大,这笔钱从哪出?” 赵桓感觉太阳穴都鼓起来了,以前他一个人精力有限,能够顾及的事情自然也不多,只知道缺钱,至于缺到什么地步,却并没有一个细致的概念。 而现在经过天机阁“财务部”的精确计算。 光是重建易州府所需的第一批人力物力,就足足需要二万两,扩增兵源,新兵训练又要一万七千两。 除此之外,甲胄的缺口必须立刻补上。 重甲至少一千套,轻甲五千套。就算大宋制甲工艺已经非常完善,但一套完整的重甲,仍旧需要四十两银子。 即便是最便宜的重甲,也需要三十两银子。 这一千套重甲的缺口,又要三万多两银子…… 再加上那五千套轻甲,以及各类长重兵器,短兵器,弓弩箭矢,守城器械…… 赵桓越想越是头皮发麻,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周博宇都吓了一跳。 “这么多钱,都让本王一个人掏?扯淡!” “长福!” “长福,你死哪去了?” 听到赵桓的怒吼,长福赶紧跑了过来。 “王爷,出什么事了?” 赵桓攒着拳头,咬牙切齿:“立刻去户部要钱,妈的,户部那帮狗官胆敢推卸,本王今天非把户部的屋顶掀了不可。” 长福连连挥手,安抚处在暴怒边缘的赵桓。 “王爷莫急,户部官员已经派人支会过属下了,若是王府扩建虎翼军需要钱,户部可拨付一万两银子。” “条件是,王爷别去户部闹事。” 才一万?打发要饭的呢?! 赵桓眼神凶悍不减:“本王不要钱!” “易州的重甲缺口,就由户部给补上,除了新甲之外,轮换下来修缮的重甲,所需工费,也要由户部出。” “老子的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只是让他们出点钱而已,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把本王惹急了,直接抓他们去前线打仗!” 长福擦了擦额头冷汗,满脸陪笑:“属下这就去户部洽谈此事。” 看着赵桓怒不可遏的模样,周博宇反倒暗暗赞叹,为这样的王爷效力,自己的一腔抱负也有地方施展了。 虽说现在银子的缺口还很大,但周博宇已经不担心。 “接下来就是王爷的安全问题。” “根据演武部的推演,就算蔡京顾忌影响,不敢轻易对王爷动手,但是蔡系党羽未必就一定会按兵不动。” “只要有一人急功近利,就可能对王爷造成不可估量的威胁。” “因此属下已经发函,把武尉王犇和敢战士调了回来,与孙贺和一百亲兵,共同保护王爷的安全。” 赵桓直接伸手搂住周博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周,虽然你来到王府的时间不长,但你办事,本王放心。” “既然演武部已经推演过,那么本王再多带几个女人,会不会出现什么不可预计的影响?” 听到这话,周博宇不由眉头微皱:“王爷打算带谁?” “若是王妃,那么劝王爷趁早死了这条心,王妃乃金枝玉叶,绝不可能跟你出去冒险。” 虽然赵桓很想带着老婆出去散散心,但考虑到此行凶险,家里还有一大堆事需要朱琏处理,只能暂时委屈她了。 “后妃行吗?” 赵桓现在已经极为依赖天机阁,毕竟有了这个极致高效的精英团队相助,很多事赵桓都可以直接无脑发问,根本用不着自己浪费心力。 周博宇依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郑小姐刚被册封为县君,已经等同于默认嫁入王府,将来也是身份尊贵,不容闪失。” “而且王爷此行乃是公干,不可因为女眷而分心。” “若王爷实在担心路途枯燥,红燕馆不是有很多歌姬吗?任王爷挑选。”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咧嘴一笑:“李师师如何?” 周博宇身为天机阁主,自然已经知道赵桓和李师师的关系,当即点头表示支持。 “李馆主见多识广,而且人脉遍布天下,若是跟随在王爷身边,倒也是一个助力。” 赵桓也是这么想的,之前李师师就派人告诉赵桓,她与王禀也有私交。 到时候见到王禀,由李师师出面撮合,肯定事半功倍。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人员和车马调配完毕即可。 由于敢战士正在往回赶,所以赵桓又等了足足四天时间,确定敢战士已经到了城外,赵桓便不再迟疑,立刻与朱琏和郑庆云道别。 临行之前,朱琏轻轻整理赵桓的衣裳,一改往日的威严,柔声提醒:“此去一路千里之遥,若是遇到危险,王爷莫要逞强。” “本宫与县君还在家里等你回来。” 赵桓一把搂住朱琏,兴奋道:“爱妃放心,最快一个月,本王就能回来。” “有敢战士和亲兵沿途护送,那些鼠辈想对本王不利,必须出动大队人马围剿,谅他们也没这个胆量。” “等本王给你带一些太原府的土特产回来。” 朱琏虽不反抗,但还是白了赵桓一眼:“本宫才不稀罕你的什么破土特产,本宫只要你全须全影的回来!” 第360章 夫君远行 看着朱琏的小傲娇模样,若不是陈钊等人都在周围看着,赵桓非狠狠地亲下去不可。 郑庆云正蹲在赵桓腿边,悉心的为赵桓把鞋带绑在腿上。 尽管赵桓一再强调,这种小事,他自己能够胜任,用不着郑庆云如此卑躬屈膝。 但郑庆云却非常坚持。 她绑完左腿,往旁边挪了一点,又开始绑右腿。 “奴家虽担心王爷的安危,打心眼里不希望王爷出城。” “但奴家也明白,大丈夫志在四方,尤其是像王爷这样的男人,不可能永远的龟缩在汴京城里。” “既然王爷早晚都要离城,那么走的时候就洒脱些,莫要因为奴家而有丝毫牵挂,扰了心智。” “奴家和姐姐在府里等着王爷回来……” 郑庆云终于绑好鞋带,小心翼翼把裤腿放下去,起身的时候用小拇指,悄无声息的蹭了一下眼角。 “这话……奴家不该说,可又实在是忍不住。” “王爷可一定要回来,你若是在路上除了岔子,奴家便追随你而去。” 郑庆云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赵桓心里流过阵阵暖意。 他直接伸手,捏住郑庆云精巧的小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不出所料,郑庆云的眼角早已经被泪水湿透。 看着晶莹的泪珠,不断在郑庆云的眼眶里打转,赵桓不由一阵心疼。 “本王还是那句话,能够要本王命的人,还在娘胎里修炼。” “此次去太原,充其量只是远游,速去速归。” “你以后不许再说那些晦气的话,你的下半辈子,还有享不尽的清福。” 说到这,赵桓突然咧嘴一笑:“放心,本王去太原,一切是为了公干,绝不会拈花惹草,带回来个小妾,惹二位夫人厌烦。” 本来二女的情绪还很低迷,听到这话,郑庆云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朱琏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滚滚滚,赶紧滚。” 朱琏推着赵桓往外走,即将离开大门时,她又从背后一把抱住赵桓,嗓音竟有些颤抖:“夫君,你赶紧滚到太原,但也要赶紧滚回来。” “本宫……离不开你。” 赵桓鼻子一酸,刚要安慰,朱琏却已经松开手,转身回到郑庆云身边。 二女同时挥了挥手,示意赵桓赶紧走,生怕自己等会后悔,舍不得赵桓离开。 赵桓深深的看了二女一眼,暗暗在心里发誓,朝中奸佞也好,金人大军也罢,都无法阻止本王让你们过上神仙日子! “我们走!”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王大全和朱鹏,一左一右跟着赵桓身边,孙贺带着一百亲兵,护送着赵桓朝城门而去。 从王府到城门这段距离,暗中窥探的眼线不计其数。 赵桓非但没有半点顾虑,反倒昂首挺胸,迈着阔步,摆出一副甚是嚣张的姿态。 “一群只会躲在阴暗角落里觊觎的鼠辈,看吧,看本王如何力挽狂澜,救大宋于将亡!” “待本王站在权力顶峰的那一刻,就是尔等妖魔邪祟荡尽之时!” 城外的远行车队已经集结完毕。 几乎是赵桓刚露面,一个五大三粗,仿佛人熊一般的彪悍家伙,便横冲直撞的来到赵桓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敢战士武尉王犇,拜见王爷。” “王爷千岁!” 王犇激动无比,他终于见到赵桓本尊了,直接跪在赵桓脚边,连磕三个响头。 不等王犇抬头,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落在了王犇的肩膀上。 赵桓亲自把王犇从地上拽了起来。 上下打量了几眼,眼神同样很是兴奋。 “你就是敢战士武尉王犇?岳飞和赵昆,数次在信中提起你。” “难怪你能率领敢战士,在易州府街巷之中,坚守这么久,果然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此次保护本王前去太原,辛苦了。” “若不是前线需要先锋猛将,本王真想把你留在身边,充当贴身护卫。” “无妨!等易州重建完,本王要培养你当易州第一骁将,定要让你青史留名。” 王犇哪里料到赵桓对他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因为受宠若惊,整个人都有点发蒙。 就在这时,赵桓的视线已经朝着同行的三十个敢战士看去。 “诛辽狼,破叛党,御金寇。” “你们都是好样的,若本王手里再有几百个像你们这样盖世无双的战卒,敢直接杀向会宁府,砍了完颜晟那个狗日的!” “不过话说回来,光派你们冲锋陷阵,实在是暴殄天物。” “等回来以后,本王会上书陛下,凡是敢战士,一律册封为副尉。” “战时浴血杀敌,闲时训练新兵。” “虎翼军只需要有你们一半的战斗力,本王就知足了。” 三十个敢战士,纷纷攥着拳头,眼睛冒光,心中对赵桓的崇拜,已经到了极点。 他们早知道赵桓的凶名,乃是大宋第一暴戾王爷,同时又不拘小节。 至少每次岳飞和赵昆提起赵桓时,都是满嘴盛赞。 如今终于见到王爷本人,他们发现昔日的盛赞,根本不足以形容王爷的光芒。 堂堂大宋王爷,竟然如此重视他们这些最底层的战卒,而且没有半点架子,单凭这一点,他们就愿意心甘情愿的为赵桓去死。 赵桓抓住孙贺的肩膀,一指面前的敢战士。 “看见了吗?这群浴血百战老兵,都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作为王府亲兵,你们绝不能输给敢战士,记住了吗?” 孙贺自然听说过敢战士的大名,就是眼前这群家伙,带领着虎翼军战卒,在巷战中打垮了常胜军。 虽然他们人数少,但是在这场大战中,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为正是因为他们的勇猛无当,才能始终带动虎翼军的士气,一直战斗到底。 想要与敢战士比肩,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 但孙贺依旧斗志高昂,重重一点头:“请王爷放心,王府亲兵一定会超越敢战士。” 很好,赵桓要的就是这种决心。 “王犇,归队。” “遵命!” 王犇兴奋无比,赶紧带着敢战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第361章 进发太原 当赵桓走到车队时,中间一辆最是奢华的马车上,一前一后走下来两个女人。 正是李师师和小燕儿。 “王爷!” 小燕儿见到赵桓,犹如苍蝇嗅到了荤腥,那叫一个情不自禁,张开胳膊就往赵桓身上扑。 “王爷好狠心,把奴婢丢在红燕馆,那么久也不知道去探望一下奴婢。” “奴婢都想死你了,每每入夜便辗转反侧,不能寐。” 小燕儿紧紧抱着赵桓的腰,恨不得一头扎进赵桓的怀里。 李师师则优雅曼妙的走到赵桓面前,微微欠身行礼。 “奴家拜见王爷。” “奴家早就想离开京都,偷几天清闲了,此次去太原府,正合心意。” “红燕馆那边有玉兰坐镇,不会出什么岔子。” “接下来的一路上,奴家就全凭王爷照顾了。” 不等赵桓开口,小燕儿便撇着嘴,没好气道:“李馆主怎能让王爷照顾你?是你照顾王爷才对。” 李师师早就习惯了和小燕儿的相处之道,也不生气,轻笑道:“我与王爷,谁照顾谁,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赵桓貌似在抚摸小燕儿的脑袋,实则却是在暗暗发力,企图把小燕儿从身上扒拉开。 结果这死丫头,好像狗屁膏药一般,一旦黏上,甩都甩不开。 没辙,只能由着她去了。 赵桓和李师师相视一笑:“本王又不是富贵的废物,何须人照顾?” “不过若是李馆主需要本王照顾的话,本王也绝不会推辞。” 感受到赵桓色眯眯的模样,李师师却没有丝毫羞怯,毕竟她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应付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 “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那就干脆和奴家共乘一辆马车吧。” 一直跟李师师不对付的小燕儿,听到这话,竟然也无比支持。 “没错!王爷跟奴家们一起吧。” “嘻嘻嘻,这样奴家也能更好的侍奉王爷。” 小燕儿松开赵桓,屁颠屁颠的跑到马车旁,挑来车帘,摆出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 赵桓又岂会畏惧? 当即迈步走了进去。 浩浩荡荡的车队,随即朝着太原府方向进发。 敢战士开路,亲兵殿后,除了赵桓所乘坐的马车之外,还跟着二十辆马车。 除了同行的朱鹏和王大全所乘之外,其余的马车,全都是用来运送物资。 光是各类甲胄武器,就足足装了十马车。 上到重甲,下到箭头,一应俱全。 剩下的马车,则是一些衣物和食物。 为了保障赵桓的安全,王犇特意派出三个敢战士,骑马先行,在三个不同的方向,距离车队五里远,进行策应放哨。 由于目标鲜明,而且不必经停,因此行进速度很快。 短短五天时间,就抵达了邢州,距离太原府只剩下两天路程。 赵桓没有进邢州城的打算,直接在城外临时驻扎休整,明日一早,再启程前往太原府。 七月按说还没有到冷的时候,但今年的凉意却来的比往年都早。 汴京还是夏末,邢州却已经秋风萧瑟,所有人都不得不加了一层衣裳。 赵桓最是舒服,他躺在柔软的马车里,正呼呼大睡着。 尽管赵桓一而再的禁止,但小燕儿还是屡屡抗命,趁着赵桓睡着,便紧紧搂着赵桓的腰,仿佛不嫁入王府誓不罢休一般。 李师师则蜷腿坐在旁边,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越发深邃。 小燕儿见状,小声调侃道:“李馆主难道也有心事?” 听到这话,李师师不由微微一笑:“为何我就不能有心事?” 小燕儿撅了噘嘴,看李师师的眼神既羡慕又嫉妒:“李馆主结交天下文人志士,无论走到哪,都有人夹道欢迎。” “就算是没有王爷,也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反观奴家,这辈子也只能依靠男人了。” 李师师何其聪敏,立刻就听出了小燕儿的深意,当即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跟你抢王爷。” “也犯不着抢,毕竟你永远都不会嫁入王府。” 小燕儿顿时不乐意了,松开赵桓的要,坐起身,气冲冲的看向李师师。 “连郑庆云都能嫁进去,凭什么我就不行?” “论姿色,我也不比郑庆云差多少嘛。” 李师师笑着摇了摇头:“你虽然精于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却还是太过天真了。” “郑庆云确实曾当过歌姬,但却是处子之身,并未遭到任何玷污,而且她是官宦千金。” “就算是小地方的官家,而且还是戴罪之身,依旧无法改变身份阶级。” “你呢?农户出身吧?” 这番话对于小燕儿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殊不知,对于小燕儿的无奈与苦楚,李师师感同身受。 毕竟她也出身卑贱,若不是遇到贵人,也绝不会有今天的造化。 可是这造化,也已经到极限了,若是没有赵桓助她一臂之力,她也永远无法再往上迈进一步。 这世道,向来是很残酷。 有些人努力一辈子,也不如别人有个好出身。 即便是赵桓也一样,如果他不是皇长子,只是一个普通皇子,那么那些癫狂行径,足够让赵桓死几百次了。 所有人都不承认出身的重要,但出身却又是一道实实在在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连赵桓招募的那些门客,都是士绅阶级…… 普通老百姓,只有投戎这一条路,用命去换富贵。 赵桓压根没睡着,听到李师师和小燕儿的对话,他心里也颇为感慨。 从古至今,甚至……未来,只要有人的地方,无论发达进步到何种地步,出身阶级都是无法改变的潜规则。 有一个好出身,便可少奋斗几十年。 就连赵桓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而就在赵桓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时,马车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音。 紧接着便是王犇如同闷雷一般的低吼。 “敌袭!” “贼寇千人,距离车队只剩下不到五里,速速披挂御敌!” 马车里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李师师和小燕儿不约而同的看向赵桓。 赵桓则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坐了起来,挑开窗帘,冲正好赶过来的孙贺问道:“夜袭者,可是当地匪患?” 第362章 贼匪大军 面对赵桓的询问,孙贺不由一愣:“夜袭者确实是当地贼匪,王爷怎么会知道?” 赵桓当然不会未卜先知,这还要得益于天机阁演武部,已经把沿途可能遇到的所有危险,全部推演了一遍。 按照周博宇的说法,邢州匪患严重,虽然都是些乌合之众,绝不敢轻易袭击军队,但也不得不提防蔡系党羽暗中推波助澜。 结果还真就被周博宇给说中了。 因为事先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赵桓丝毫不慌,直接把一条胳膊搭在车窗上,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千人规模的贼匪,这已经不能算是匪了,而是叛党。” “倘若邢州真有叛党,王禀必定会派兵剿灭,所以可以断定,这千人贼匪,只不过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罢了。” 说到这,赵桓看向窗外满脸崇拜的孙贺,轻描淡写道:“对方可有马匹?” 孙贺摇了摇头:“没有……” 赵桓又问:“可有甲胄?” 孙贺再次摇头:“应该没有,按照敢战士哨兵的说法,这伙贼匪的速度很快,如果披挂甲胄,速度必定会大打折扣。”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既如此,可有破甲武器?” 面对赵桓一连串的询问,孙贺仿佛只会摇头一般,机械性的回答:“好像也没有吧?” “若是装备了破甲武器,那么没理由不配备甲胄。” 赵桓脸上的笑容更甚,直接冲小燕儿一招手:“来,把本王的干果拿来。” 本来小燕儿还有些紧张,见赵桓如此轻松洒脱,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似的,顿时显露出了笑意。 赵桓接过一罐干桂圆,直接扔嘴里咬开,依靠灵活的舌头将果肉分离吞下,皮和核则顺着窗户吐了出去。 “还愣着干什么?去刷战绩啊!” 哈? 孙贺一脸诧异,他虽然曾跟随赵桓,参与过易州府猎杀高拖山,算是投戎既巅峰。 可说起来,这场巅峰之战水分很大。 毕竟他们是重甲打轻甲,而且还有赵桓这个勇猛无当的骁将充当排头兵,激发他们的士气。 跟着赵桓推了上去,然后就赢了…… 此时要亲自负责一场防卫战,而且还是夜袭,再加上敌我差距足有十倍。 缺乏实战经验的孙贺,还是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 结果…… 赵桓压根就没把这千人规模的贼匪放在心上,仿佛冲过来的不是亡命之徒,而是一大群待宰羔羊。 见孙贺还在发愣,赵桓恨铁不成钢,直接拿起一个干桂圆,扔到孙贺脑门上。 “说你傻,你就不聪明!” “这群贼匪,可是送上门的功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杀的越多,你的履历就越漂亮,将来对你大有好处。” 经过赵桓这么一点拨,孙贺这才回过神,他赶紧转身,将亲兵分为两队,一队留下来保护车队,另一队则直奔敌袭的方向。 等孙贺到达预定的御敌位置时,王犇早已经披挂完毕,肩膀上扛着一根长柄斧,单手叉腰,摆出一副准备大杀四方的架势。 见到孙贺带人来了,王犇不由一挥手:“用不着帮忙,你们回去保护王爷即可。” 王犇的自信,令孙贺有些费解:“武尉大人,虽然敢战士骁勇善战,可是三十人打千人,足足有三十多倍的差距,这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吧?” “咱们一起联手,兴许……” 不等孙贺说完,王犇就直接打断:“你们实战经验太少,不会节省体力,万一累垮了,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若实在想作战,那就殿后,若是有漏网之鱼,便交给你们处置。” 王犇并非盲目自信,而是哨兵已经摸清了这伙贼匪的情况。 无战马,无甲胄,无破甲,简直就是一群特么的三无产品。 这样的乌合之众,别说一千,只要敢战士还有体力,可以从白天杀到晚上,再从晚上杀到白天,无穷无尽的杀下去。 甲胄和破甲武器带来的巨大优势,可不是光凭人数和战斗技巧就能弥补的。 就在这时,只听阵阵渗人的怪叫声从远方传来,循声望去,便见密密麻麻的贼匪,正犹如浪潮一般朝着这边涌来。 孙贺心头顿时一紧,毕竟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咿咿呀呀的乱叫,气势极为唬人。 可是等孙贺看向王犇时,却发现王犇竟然把长柄斧插在地上,摘掉头盔,用力抓挠着瘙痒难耐的脑袋,压根就没有大战前夕的紧张感。 不止王犇,其余的敢战士也是满脸轻松,有说有笑。 “刚才放哨的弟兄说了,这伙贼匪足有千人之多!” “哈哈哈,那感情好,我等手里又能多积攒些人头了。” “只可惜,这些贼匪的脑袋不值钱,不像是重甲战卒,一颗脑袋就值好几两银子。” “虽说不值钱,但毕竟是送上门来的,就当是额外发了点小财。” 敢战士的从容洒脱,简直颠覆了孙贺的认知,同时也清晰的意识到,王府亲兵和敢战士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么大…… 此时贼匪大军距离车队已经不足三百步。 负责此次诛王大计的贼首,名叫张二河,人送外号铁胡子,混迹在邢州一带已有十几年,以凶狠残暴著称。 虽然通常情况下,张二河不会去找军队的麻烦,但这次雇主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只要干掉赵桓,便可获得白银五千两。 张二河直接把本地能够联系上的贼匪,全部召集了起来,组建成了本地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匪军。 看着自己犹如汪洋一般的大军,张二河满脸尽是傲色。 “呵呵,大宋首王?有史以来最暴戾的王爷?” “今天老子就告诉你,什么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 “老子麾下千余兄弟,就算是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 “兄弟们,亲手斩杀赵桓者,赏白银五十两!” 在重金的诱惑之下,贼匪们变得更加疯狂,尤其是发现挡在面前的护卫,只有区区几十人,纷纷成竹在胸,觉得这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 第363章 割草 众贼匪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声,这叫先声夺人,还没开打就用气势震住对方。 若是遇到胆小的人,光是听到这怪叫,就已经吓破了胆。 贼匪纷纷攥紧手里的武器,远程武器自然是猎弓,而近战武器则以三种为主,分别是朴刀,哨棒和闷棍。 大宋禁武,对民间武器有着严格限制。 贼匪除非抢劫县城武备库,否则能够搞到的武器,大抵也就这几种。 大名鼎鼎的“朴刀”其实就是柴刀加长棍。 毕竟柴刀乃是生活所需,不在禁武名录之中,所以柴刀乃是行走江湖的首选兵器。 若是需要过关时,便将柴刀背在身上,遇到盘查,便说是用来砍柴。 而需要打斗时,则将柴刀固定在长棍上,转眼就成了长兵器,威力大增。 相较于钻法律空子延伸出来的朴刀,哨棒就更是脍炙人口的民间武器了。 所谓哨棒,便是在长棍上方钻一个洞,挥舞起来会“呼呼作响”,防止从背后偷袭,可给受害者预警反应的时间。 闷棍就没那么厚道了,不打孔的棍子就是闷棍,挥舞起来不声不响,一棍子下去就要人的命。 另外绝大多数山匪,都有不同程度的披甲。 但由于甲胄的工艺极其复杂,所以山匪的“甲胄”只能靠发挥想象力了。 往身上绑几块木板也算是甲,挂一块破铁皮也是甲,更有甚者,参考了《武经总要》自己发明“纸面甲”,可惜缺少工艺支持,究竟是甲还是“寿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些都不重要! 在贼匪们看来,光是凭借他们巨大的人数优势,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干掉赵桓。 双方距离已经不到百步,一直懒懒散散的王犇,终于戴好头盔,双手攥紧长柄斧,摆开了战斗姿态。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站在原地别乱动。 毕竟身披重甲,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造成不必要的体力浪费。 贼匪的喊声已经清晰可闻。 “去死吧!” “赵桓的项上人头,我们收下了。” “杀赵桓者,重赏五十两白银。” “老子娶妻生子,就靠你的脑袋了。” 看着乌泱泱的贼匪,孙贺已经开始有些手心冒汗,当双方接触到一起的瞬间,局势瞬间明朗,孙贺的表情也直接僵住。 王犇举起长柄斧,往下这么一劈,一个贼匪就当场毙命。 周围的三十个敢战士,大抵重复着机械单调的动作,不躲不闪,任由四面八方的武器攻击自己,全凭重甲硬抗,然后手里的长重武器,每一次劈砍,都会有一个贼匪血溅当场。 也就是一个喘息的空档,就有超过五十个贼匪被当场干掉。 大批贼匪犹如浪潮一般涌向敢战士,然后犹如草芥一般被收割着。 一根根箭矢,平射而出,叮叮当当的射在敢战士身上,要么被甲胄弹飞,要么钻个小洞,根本伤不到敢战士分毫。 朴刀从上而下,重重的砍在敢战士的头上,只听“咔嚓”一声,头盔只是留下点痕迹,而劣质朴刀柄则直接断裂。 相较于朴刀,反倒是哨棒和闷棍对敢战士的威胁大一点。 也就仅仅一点而已。 毕竟只要力气够大,哨棒和闷棍可以当成钝器使用,但是面对不断劈砍而来的长柄斧,偃月刀,凤嘴刀,眉尖刀,狼牙棒,戟刀…… 究竟有几个贼匪,可以硬扛着长重武器的攻击,将棍子敲在敢战士身上,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双方都坚定不移的认为,这场战斗结束的会很快,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千余贼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敢战士站桩输出,干掉了上百人。 而贼匪士气崩溃的速度,永远值得信任。 从悍不畏死的冲锋到瞬间崩溃逃散,也就是几个喘息的时间,甚至连中间过度都没有。 “这……这还打尼玛!” “快跑!” “撞铁板上了,没得打,保命要紧。” 三十个敢战士往那一站,肩并着肩,手持长重武器,犹如铁甲刺猬一般,除非用攻城器械直接砸开,否则几乎可以说免疫任何攻击。 就算是同样的重甲部队,想要打败敢战士,都得面对面互相劈砍消耗。 至于所谓堪称“战争艺术”的各类游击骑兵,还是算了吧,面对结阵的重甲战卒,上去就是送菜。 张二河站在不远处,听着前面传来的喊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对方就那么点人,怎么会发出如此嘹亮的哀嚎声?” “前面什么情况了?” 面对张二河的询问,勉强充当监军的悍匪,已经吓得腿肚子发软。 “老……老大,撤吧,对方虽然人少,可是一个照面就干掉我们百十人……” 张二河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你是不是在跟老子扯淡?” “老子上千人,岂会打不过区区三十人?!” 悍匪都快哭出来了:“不信你自己看!” 就在这时,浩浩荡荡的贼匪大军,已经开始四散而逃。 张二河终于看清楚了战斗区域的惨状,三十个敢战士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没有挪动分毫,而周围却躺着大片的尸体。 一股寒意,直接沿着张二河的脚后跟窜到天灵感。 “这……这……” 因为太过震惊,张二河结结巴巴,愣是半天说不出话。 如果不是贼匪们士气崩的快,张二河毫不怀疑,这三十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杀光他引以为傲的贼匪大军。 孙贺也同样震惊无比,虽然最近他在恶补各类兵书,但是亲眼目睹实战产生的震撼性,还是令孙贺的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历史上有那么多以少胜多的战例。 骁将率领一群精英到了极点的战卒,面对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仆从军,还真能从头杀到尾…… 就在孙贺发愣之际,王犇的喊声突然传来。 “孙贺,快把弓箭拿过来。” 孙贺这才回过神,赶紧带着同样一脸震惊的亲兵,把自己的弓箭拆下来,送到了敢战士的手里。 下一刻,孙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百步穿杨。 第364章 实战教育 王犇手持上力硬弓,以平射的方式,直接把远在五十步外的张二河一箭放倒。 孙贺再一次被惊得头皮发麻! 但王犇毕竟是武尉,技战法高超,箭术绝顶,这也能理解。 问题是…… 其余的三十个敢战士,与王犇相比,箭术竟然丝毫不差。 三十步内的敌人,全部是一箭放倒,三十步意外的敌人,也能精准射中,但能否射中要害就看运气了。 像敢战士这样的精锐战卒,仿佛专门为杀戮而生。 眼看着贼匪已经逃远,王犇这才把弓箭扔回到孙贺手里,冲着一脸木讷的孙贺咧嘴笑道:“发什么呆?走吧。” “这群乌合之众,甚至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连打扫战场都省了,留着他们在这喂狼就是。” 孙贺吞了下口水,呆呆的看着王犇:“武尉大人,你们为何会如此强悍?” 王犇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若你和我们一样,除了吃喝拉撒,便是永无止境的训练,你也会变得这么强。” 说到这,王犇看了一眼孙贺腰上的箭筒,以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道:“箭矢乃是非常重要的战争资源,不可肆意浪费。” “若是无把握精准射杀,那就不要乱射,不然等以后补充箭矢的时候,王爷保准是要骂娘的。” 这番话,既是经验之谈,又是在提醒孙贺,赶紧把箭术练起来,若是做不到精准射杀,以后王爷恐怕连弓箭都不会给他配。 毕竟造一支合格的普通箭矢,都要七十文钱。 而造一支异形箭或是火箭,更是需要几百文钱。 箭如雨下?随缘箭法?这种败家子,就算是不死在敌人手里,也会被自己的上峰按在地上摩擦。 孙贺大受震撼,等他回到马车旁,准备告诉赵桓战斗已经结束,并且是单方面屠杀时,赵桓却抢先一步质问。 “你宰了几个?” 孙贺大脸涨红,支支吾吾道:“没……没来得及上手,武尉和敢战士一个照面就把贼匪杀崩了。” 听到这话,赵桓顿时露出一抹“给你机会你不中用”的表情。 “没有机会近身肉搏,总能射死几个吧?这群贼匪,甚至连甲胄都没有。” 孙贺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属……属下箭术不精。”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挑帘跳下马车,照着孙贺屁股就是一脚。 “妈的,跟本王玩呢?” “近战也不行,箭术也不行,你们到底是亲兵卫队,还是仪仗队?本王养你们,是摆着好看?” “幸亏来的是贼匪,若换成正规军,本王指望你们,怕是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孙贺被骂的抬不起头,其余的王府亲兵也自惭形秽。 他们凭借着易州之战,自鸣得意,觉得已经是赵桓手里的王牌卫队,结果今天晚上,却被敢战士狠狠地上了一课。 若他们的敌人是敢战士,表现的恐怕也不会比贼匪好到哪去。 赵桓虽然恼火,但也明白,这群家伙与敢战士相比,只能算是装备精良的新兵,言重缺乏施展磨砺。 说白了,只会打顺风局,无法像敢战士那般逆境翻盘。 “两个月之内,给我把箭术拿捏起来,我也不要求你们百步穿杨,五十步内能够射杀敌人即可。” “不然老子给你们把弓箭全没收了,你们不配用弓箭!” 箭矢不能肆意浪费,但也不能沦为摆设,不然还不如把弓箭节省下来,留给真正的战士。 毕竟很多将士浴血奋战,打到后期箭矢耗尽,就只能凭借一腔热血近身肉搏了。 从夜袭发生,到贼匪被杀崩,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孙贺却仿佛受到了精神洗礼一般。 原来……仗是这么打的! “王爷,什么也不说了,属下这就带着亲兵去训练。” 孙贺转身看向一众亲兵,咬牙切齿道:“身为王爷的贴身护卫,却连箭都不敢射,你们不嫌丢人,我丢嫌丢人!” “都他妈给我滚去练箭!” “以后不管你们干什么,每天必须拿出半个时辰练箭,谁若是胆敢偷懒,老子打死你们!” 虽然遭到孙贺一番臭骂,但亲兵却并没有怨念,反倒尽是惭愧。 一百个亲兵立刻分为三队,一队站岗,一队歇息,一队训练。 赵桓将王犇叫到面前,看着强壮如牛的王犇,赵桓不由背着手感叹道:“刚才那种情况,就应该让亲兵上。” “毕竟用贼匪练手,最适合不过了。” “若是什么敌人都被你们给杀了,那亲兵岂不是白跑一趟?” 王犇摘下头盔,挠了挠油滋滋的脑袋,窘笑道:“临行之前,岳将军再三嘱咐,一定要保护好王爷的安危。” “若是王爷掉一根头发丝,岳将军该拿我开刀了。” “不过既然王爷发话了,以后但凡是全甲以下的敌人,都让亲兵去应付。” 赵桓搓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亲兵缺乏实战经验,就算是面对半甲敌人,也有可能出现死伤。” “这样吧,半甲以上的敌人,交给敢战士,半甲以下者,交给亲兵。” 说到这,赵桓突然问了一句:“刚才杀了多少?” 王犇若有所思:“没数,估摸着有一百多人。” 赵桓也不啰嗦,转身冲着不远处的马车喊了一嗓子:“王大全,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 车门推开,王大全低着头,快步走到赵桓面前,连忙单膝跪下。 “让……让王爷见笑了,这还是属下第一次遇到真刀真枪的战场,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赵桓伸手一摸王大全的裤子,确定没有吓尿,这才咧嘴大笑起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慌了也实属正常。” “你去拿一百两银子交给王武尉,一颗人头一两银子,分发给敢战士。” 一听这话,王犇连连摇头:“不必了,保护王爷乃是属下的职责,况且这些贼匪,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敌人。” “一个贼匪,怎值一两银子?” 赵桓却很洒脱:“你们是本王手里为数不多的精锐战卒,本王自然要予以优待。” 第365章 报复性追杀 作为一名合格的管理者,该花的钱一定不能省。 尤其是像王犇这样给自己卖命的忠诚卫士,更要给予重视和优待,毕竟赵桓的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若是为了省点小钱,与他们斤斤计较,其实是在给自己的小命标价。 敢战士分到银子,无不喜上眉梢,他们虽然都是“杀戮机器”,但也都有七情六欲,谁不希望自己和家人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谢王爷的赏。” 一众敢战士看向赵桓的眼神透着炙热,异口同声的道谢。 赵桓却挥了挥手,云淡风轻道:“这不是赏,而是你们应得的。” “你们只需要记住一件事,跟随在本王身边,只需要发挥你们的长处,其余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你们操心,本王自然会给你们办妥。” “上至娶妻生子,下至衣食住行,本王我所不包。” 本来敢战士对赵桓就无比崇拜,听到这番话,更是暗暗激动。 身为浴血战卒,能够追随这样的领袖,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学以致用,无论是对于文人还是武将,都是幸甚。 就在这时,一个敢战士拖着一具尸体来到赵桓面前。 “王爷请看,此人佩戴腰刀弓箭,身上还挂着几块甲胄,就算不是贼匪的头领,也应该是小头目了。” 赵桓发现,此人的后背插着一支破甲箭,虽然伤势不致命,但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随着对尸体的细致检查,果然在其怀里发现一张密函。 看到其中内容,赵桓不由笑了起来。 “虽然密函没署名,也没有明确的指向性,但是根据字里行间透露的消息来看,必是蔡系党羽所书。” “本王的项上人头,竟然价值五千两银子?呵呵,不愧是蔡系党羽,还真能下血本。” “不过话说回来,亏本王还期待了许久,以为蔡系党羽会雇佣何等凶悍的杀手,结果竟然是当地匪患?” “失望!” 由于这封信当不了证据,赵桓索性随手扔掉,用力伸了个拦腰,再一次把孙贺叫了过来。 孙贺还以为又要挨骂,便低着头,等待王爷的怒火降临。 结果赵桓却轻描淡写道:“本王这个人,向来是睚眦必报,既然这群贼匪,想要靠着本王的项上人头博得富贵,本王自然也要予以回应。” “这对于你们而言,也是一个训练的机会。” “在此地停留三天,三天内,给我摘回三百颗贼匪人头。” 说到这,赵桓故意提醒王犇:“敢战士不得出手帮忙,报复行动,由孙贺等亲兵全权负责。” 孙贺本来就憋屈的想死,接到赵桓的报复指令,瞬间燃起斗志。 由于孙贺和亲兵箭术不精,他索性把弓箭都卸了下来,双手重重一抱拳。 “请王爷放心,属下绝不会再让您失望!” 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孙贺等亲兵,王犇却有些担忧。 “启禀王爷,剿匪乃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这些贼匪不仅能熟悉地形,而且散如尘沙,隐匿性极高。” “别说咱们这些外地人,就算是本地官府,也不愿意轻易剿匪。” “毕竟这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赵桓却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本王可没说过要剿匪,本王只是单纯要报复而已。” 报复…… 王犇看向赵桓的眼神发生了微妙变化。 这一晚上,赵桓始终待在马车附近,受到敢战士和亲兵的保护,以至于连王犇都忘记了眼前这位王爷,曾奔袭千里,斩杀高拖山,神武莫当。 此王,在京都只能算是暴戾,而一旦离开京都,便彻底沦为“残暴”。 胆敢偷袭赵桓?祖坟都给他们刨了! 赵桓转身登上马车,直接往柔软的垫子上一坛,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李师师,看赵桓的眼神也流露出些许炙热。 “看来汴京城并非王爷的保护伞,而是囚笼。” “王爷离开汴京,要害怕的人不该是王妃和后妃,而是那些潜在的敌人。” “奴家能够亲眼见证王爷的雄风,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雄风? 赵桓嘴角上扬,坏笑道:“那晚在红燕馆,你不是早就见识过本王的雄风了吗?” 那晚在红燕馆,李师师被赵桓露在怀里肆意拿捏的记忆,瞬间迎上心头。 见多识广而处变不惊的李师师,竟然脸颊泛红。 或许这时间,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让李师师显露出小女人的一面。 坐在一旁的小燕儿,醋味十足。 “奴婢还没见识呢!” “王爷不是要在此地逗留三日吗?时间如此充裕,不如也让奴婢见识见识王爷的风采,如何?” 赵桓眉头一挑,一把将小燕儿揽进怀里,没好气道:“自打离开汴京,你就处处挑衅本王。” “看来不收拾你一顿,你是不知道老实了。” 赵桓的愤怒,正中小燕儿的下怀,顷刻间马车里娇笑声不断。 与此同时,孙贺则带着亲兵,开始对本地贼匪进行不留余地的追杀。 他们本就是苦力出身,脚力自然不俗,就算是没马,单凭两只脚,也足以将那些溃散的贼匪追的抱头鼠窜。 为了便于行动,孙贺等人没有披甲,但贼匪的士气已崩,根本没有胆量反击,再加上孙贺等人尽数手持长兵器,依旧能够形成碾压局面。 当天夜里,就有二十几个贼匪被孙贺追上,当场被捅死。 杀着杀着,孙贺就逐渐习惯了杀戮,眼神也越发坚定了。 只可惜,贼匪一味躲藏,想要把他们全部揪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赵桓下达的任务是三天时间杀三百,但是到达期限后,孙贺等人也只杀了九十几个贼匪。 他将所有脑袋全部砍下,堆放在营地里,并且单膝跪下,等待着赵桓的降罪。 “属下无能,只揪出不到百人。” 赵桓拍了拍孙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剩下的人头先欠着,以后慢慢还。” “此次追杀贼匪,可获得了什么心德?” 第366章 言传身教 孙贺是个粗人,他哪里会总结什么心德?但是面对赵桓的询问,又不能不回答,便硬着头皮总结。 “早知道这帮狗日的如此之弱,用不着敢战士出手,属下就能杀崩他们!” 赵桓当场笑了起来,耐心向孙贺传授实战经验。 “贼匪对于百姓而言,是一群豺狼虎豹,极难对付。” “但是对于正规军而言,却又会遭到单方面碾压。” “除了武器装备和训练的差距之外,还有士气的影响。” “只要无所畏惧,就算是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也可掰掰手腕,相反,若是未战先怯,纵使装备精良,也只有被人屠宰的份儿。” 说到这,赵桓看向王犇,随口问道:“敢战士乃是步兵战卒,为何能够与重骑兵正面对抗而不落下风?” 王犇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们不就是骑着牲口?和普通重甲战卒有什么区别?” 赵桓嘴角上扬,轻笑道:“没错!重骑兵的作用很纯粹也很单一,它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一举击溃敌军阵型。” “但全盛状态下的重骑兵,根本撕不开重甲战卒结成的密集阵型,反倒会因为坐骑受限,遭到重甲战卒的反杀。” “排兵布阵,先后有序,这是一名合格将领所具备的基础素质。” “想要攻破敌阵,就必须先派重甲战卒上去消耗,待双方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派出重骑兵一锤定音。” 战场上只有无敌的指挥配合,从没有无敌的兵种。 从战术上蔑视敌人,从战略上尊重敌人。 别看那群贼匪皆是乌合之众,仿佛面对敢战士只有被屠杀的份,但若是人手一把破甲弓箭,并且手持长重武器呢? 就算没有甲胄保护,依旧可以凭借人数优势,把敢战士耗光。 敢战士虽然彪悍骁勇,但也必须有仆从军的保护。 赵桓背着手,对着孙贺循循善诱道:“你作为本王的亲兵护卫,要学会审时度势,合理的利用战场环境与敌我优劣。” “本王派你们追杀贼匪,就是让你们明白,灵活运用战术,什么样的穷寇能追,什么样的穷寇不能追。” “这群贼匪,便是能追,但若是这群贼匪士气崩的没有那么快,那就不能追。” “王犇仅仅凭借对方的士气和武器装备,就能判断出对方的来历,你也要向王犇看齐才行。” 面对赵桓事无巨细的教导,孙贺受益匪浅,原来打仗的学问竟然这么多。 难怪赵桓前一刻还躺在王府的藤椅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下一刻已经杀到易州府,砍掉了高拖山的脑袋。 原来赵桓凭借的不只是勇武,更是对战机的把握。 以后像这样的实战演习,不会太多,王府亲兵必须尽快提升战斗力,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精兵才行。 就在赵桓借机练兵之际,消息也传到了太原府。 “启禀大人,定王已经于三日前到达邢州,不日就可抵达太原。” “不过……中间出了岔子,邢州当地匪患严重,王爷遭到袭击。” 听到下属的禀报,王禀却没有丝毫在意。 这个三十七岁,半辈子都在跟军事打交道的北方汉子,对大宋朝堂今时之腐朽嗤之以鼻。 京中官员皆是一丘之貉! 就算是立下无数奇功,早已名震天下的赵桓,在王禀看来,也只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毕竟至今为止,赵桓都没有前往易州府上任。 而像是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汴京城里。 王禀绝不相信,一个没有亲身考察过当地情况的人,能够治理好易州那个烂摊子。 所谓大宋首王,不过是沽名钓誉! 因此得知赵桓遇袭,王禀反应平平,反正邢州不归他管,就算赵桓死在邢州,也与他无关。 见王禀继续慢条斯理的喝茶,压根就没把邢州的事放在心上,下属不由眉头微皱,小声提醒道:“世人皆知王爷此行,目标是太原府。” “邢州距离太原府已经很近,若是王爷出了岔子,只怕是……” 不等下属说完,王禀已经直接一口回绝:“怕什么?” “我乃太原守将,怎可擅离职守?” “况且王爷身边有卫队保护,若是连区区贼匪都能对王爷构成威胁,那这个王爷未免也就太无能了。” 下属连忙解释:“若是有大队人马护送,自然没有问题。” “可是……王爷并未劳民伤财,身边只有一百个亲兵和三十个敢战士护送。” “而偷袭王爷的贼匪,却有上千人之多。” 听到这话,王禀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微妙变化。 他虽然对党争嗤之以鼻,但也立刻听出了端倪,上千人规模的贼匪,这哪里还是贼匪?分明就是叛党。 单靠贼匪自己组织是不现实的,这其中必有奸臣佞党,暗中推波助澜,为的就是除掉赵桓。 一百对一千,十倍的差距,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王禀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在定王只带了少量护卫,没有大摆排场,便派些人手前往邢州。” “不过……” “王爷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毕竟等我们的人到达邢州,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下属生怕赵桓之死,会引发太原府的动荡,因此不敢迟疑,连忙转身去调兵遣将。 结果还没走出大门,一个传令兵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大人,刚得到消息,定王已经离开邢州,朝着太原府而来。” 闻言,王禀眼神闪过一抹诧异:“王爷脱险了?” “难道说邢州当地驻军前去救援?” 传令兵连忙回答:“邢州方面未动一兵一卒,王爷单凭随行的护卫,就杀溃了贼匪。” 王禀知道贼匪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善于游击对峙,却打不了硬仗。 可是双方毕竟有十倍差距,就算赵桓的护卫再骁勇,也只能做到两败俱伤。 而失去护卫,赵桓最理智的选择应该是返回汴京,而不是继续冒险前进。 王禀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问道:“王爷的损失如何?” 传令兵脱口而出:“未损一兵一卒,正面击溃贼匪,当场斩百余人,后又报复追杀近百人。” 第367章 诛王杀手锏 听到传令兵的回答,就算是常年驻守太原府与强敌对峙的王禀,都不由愣了一下。 “百余护卫,杀溃千人贼匪,若是精锐战卒当然能够做到,可是无一人阵亡,这就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等等!” 王禀突然想到什么,眼神瞬间一变。 “意图除掉王爷的佞党,自然清楚王爷的护卫力量。” “若王爷身边全都是重甲战卒,那么想要凭借贼匪杀掉王爷,就必须给他们配备破甲武器。” “而现在,这些贼匪被杀的血崩,必定是缺乏有效破甲的武器。” “那些佞党绝非如此蠢笨,除非……那伙贼匪的作用,只是单纯拖延王爷的步伐,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经由王禀的分析,下属也立刻嗅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邢州未动一兵一卒,十有八九是在给某个力量让路,而这股力量便是除掉王爷的杀手锏。” “能够正面击败重甲战卒的力量……必定是正规军!” 听到这话,王禀心头顿时一凉,他连忙站起身低喝道:“快快去查,太原府驻军可有擅自调动者!” “若发现谁敢擅离太原,前往邢州,就地正法!” 王禀已经有些心神不宁,如果朝中佞党买通了太原兵,半路截杀赵桓,那王禀必定会遭到牵连。 他不是怕担责,而是大战迫在眉睫,太原府绝不能出现任何动荡。 否则这将危害整个大宋。 不多时下属便匆匆跑了回来:“启禀大人,各驻军并未有人轻举妄动。” 得到答复,王禀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心里又产生了更加强烈的疑惑。 “既然这股力量不是太原兵,那会是什么人?” “总不能是……金兵?” “金兵……” “不好!” “定王屡屡坏金人大计,金人必定已经对定王恨之入骨,只怕是已经派出死士,潜入邢州,准备除掉王爷这个铁杆鹰党。” “只要定王一死,满朝皆是软骨头,金人稍稍施压,便可达到战略意图,以最小的代价,谋取大宋江山。” 虽然王禀不愿插手朝堂党争,但又不可否认,满朝文武确实没有比赵桓还硬的骨头了。 如果赵桓死了,对于金人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哪怕是为了阻止金人得逞,王禀都必须派兵救援。 “速速调兵,前往邢州营救定王!” 同一时间,赵桓已经到达邢州沙河县,距离太原地界仅一步之遥。 但赵桓却下令停止前进。 王大全疑惑不解:“王爷,咱们已经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了,眼看着就要到太原了,为何又停了下来?” “之前遇袭,足以证明蔡系党羽灭王之心不死,唯有尽快抵达太原,在王禀的保护下,方可安心。” 赵桓却背着手,站在土坡上,审视着前方的隘口。 穿过沙河县的官道,近在咫尺,但官道两侧却各有一座陡峭山峰,形成峡谷之势。 这简直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连你都知道,蔡系党羽亡我之心不死,本王又岂会不知?” “蔡系党羽再傻,也不会把所有的赌注,压在一群乌合之众身上。” “那些贼匪,只不过是个前菜,真正的重头戏就在眼前。” 王大全脸色一沉,扭头望向不远处的隘口,不由紧张起来:“王爷的意思是说……前面可能有埋伏?” 赵桓嘴角上扬,流露出轻松笑意:“不敢说有十成把握,至少也得有八成。” “本王身边的护卫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是孤军,身边没有仆从军的保护。” “若是手持大盾,则战斗人员锐减。” “反之,没有大盾的保护,敌人自上而下,自两翼,自前后,形成全方位的夹击,必定会遭到全歼。” 旁边的朱鹏,本打算跟着赵桓出来见见世面,结果一路上净提心吊胆了。 得知前面可能有埋伏,朱鹏哭丧着脸道:“姑父,要不然咱们绕路吧?” 不等赵桓回答,王犇已经指着两侧的山峰,沉声道:“若是绕路,至少要多花五天时间。” 朱鹏吞了下口水,紧张道:“多五天就多五天,咱们能活几十年,还怕浪费这区区五天时间?” “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比丢了命强不是?” 赵桓伸手拍了拍朱鹏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以后少跟陈钊来往,别的没学会,懦弱胆小倒是学了个通透。” “你一边呆着去。” 随着碍事之人被轰走,王犇迈步来到赵桓身边,无所畏惧道:“不如属下派两个踏白,先行侦查。” 所谓的“踏白”其实就是“斥候”。 唐以前称之为斥候,唐成为“捉生将”,宋则称之为“踏白”。 凡能够成为踏白者,都是非常骁勇精锐的侦察兵。 赵桓直接摇头拒绝了王犇的提议。 “隘口险峻,若其中真有埋伏,必定是拥有破甲能力的战卒。” “山中层层设防,踏白进入其中,只是送死而已。” “先原地驻守,把武器装备都准备好,随时迎战,另外派踏白在周围活动一下,侦查一下地形地貌,以及附近的居民情况。” 王犇领命而去,两个时辰后,于傍晚时分,按照赵桓的吩咐侦查完毕。 王犇亲自汇报:“由于此地乃是官道,附近的村庄很多,少说也有两三千人。”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轻叹了口气,他本还打算直接烧山,把里面的妖魔邪祟一把火烧干净。 既然周围住了很多百姓,那么烧山的念头自然就没了。 而且根据王犇提供的情报,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兵卒,这更加印证了赵桓的猜测,隘口之中必有埋伏! 蔡系党羽已经提前把周围碍事的兵卒清空了,免得到时候打起来,突然有人来支援赵桓。 赵桓干脆伸了个懒腰,云淡风轻道:“那就再逗留一段时间,强闯是不可能的,本王又不是傻子。” “看看究竟是本王心急,还是山中贼寇心急。” 赵桓转身钻进了马车里。 正如赵桓所料,隘口之中隐藏着一支由女真人,契丹人和渤海人组成的混合部队。 第368章 术虎忽鲁 这支部队虽然只有二百人,但装备却极为精良,从重甲战卒到步弓手,再到火器兵和专门手持大盾的仆从兵,可谓是一应俱全。 领兵之人,乃是一位“谋克”,也就是俗称的百夫长。 是个名叫“术虎忽鲁”的三十岁汉子。 术虎乃是姓,而忽鲁则有威武之意,若译成汉名,则是“董武”。 术虎忽鲁站在山间,眺望着远处已经升起营火的定王行帐,眼神不由闪烁着如同野狼的阴冷目光。 站在旁边的副将,同样神情冰冷,双目透着浓浓的杀意。 此时二人正在用女真语交流。 副将沉声道:“谋克大人,赵桓肯定已经发现了我们,继续埋伏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不如现在杀出去,消灭大汗的心腹之患!” 术虎忽鲁双手环胸,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定王行帐。 “之前的汉人贼匪,足足有上千人,却没能杀死一个定王护卫。” “宋国的叛徒在信中提到过,护卫队中存在三十个敢战士,这些人是宋国最强大的战士,轻敌只会让我们蒙受巨大损失。” “你作为契丹人,应该听说过敢战士。” 副将点了点头,眼神竟流露出兴奋之色,似乎是跃跃欲试。 “他们确实是强大的战士,但却是孤军,绝对挡不住我们的进攻。” “谋克大人,这里是宋地,王禀随时会派人来支援赵桓,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术虎忽鲁也明白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作为完颜宗翰派来的奇兵,他们肩负着为大金消灭宋国鹰党的艰巨任务。 只要干掉赵桓,大金就可以减少战场上的损失。 宋国的软骨头皇帝,根本不敢跟大金打到一兵一卒。 “平原野战,虽然会蒙受巨大的损失,但是赵桓的脑袋,值得我们冒险。” “整理武器装备,一个时辰后,消灭赵桓!” 坐在马车里的赵桓,并未和小燕儿腻歪,他靠在车窗旁,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敢战士和护卫整理武器的清脆声音,时不时传入赵桓的耳中。 小燕儿很识相,没有在这个时候打扰赵桓。 李师师则闭目养神,她不知道能否顺利抵达太原府,但既然出来了,就只能把性命寄托在赵桓身上。 夜,亥时。 位于行帐五百步外的踏白兵,听到山上传来的脚步声,第一时间转身跑回行帐。 “如王爷所料,山中确有贼兵,已经下山袭来!” 赵桓当即挑帘而出,目光坚定,立刻下令:“准备御敌!” 早已经蓄势待发的众将士,纷纷开始披挂甲胄。 王犇和敢战士全员重甲,武装到牙齿,手持长重兵器。 而以孙贺为首的王府亲兵,却并没有选择充当战卒,而是改成了辅助军。 除了二十个手持大盾者,披挂重甲外,剩余的八十个亲兵直接后撤。 与此同时,李师师和王大全等人,也跟着马车向后撤去。 在敢战士的帮助下,赵桓同样披挂上阵,一身压箱底的背嵬军将校铠,虎体遮严。 除了眼睛之外,再无任何部位裸露在外。 他将马匹拆掉,将马车固定在原地,迈步站在马车上,身边插着一根步槊,腰间横跨一把小金瓜。 身旁还有两个手持大盾的亲兵保护。 术虎忽鲁带领他麾下的混合部队,推进到距离赵桓不足五十步的距离,终于停了下来。 看到敢战士已经结阵,身边还有大盾兵保护,术虎忽鲁不由低喝一声。 “果然是一场硬仗,大家都做好为大汗牺牲的准备了吗?” 二百金国勇士发出犹如群狼般的嘶吼声。 “砍下赵桓的脑袋,献给大汗!” 由于他们说的都是女真语,赵桓根本就听不懂,不过就算是猜也能猜出来,肯定是战前动员之类的。 就在这时,金国部队里突然传来一阵汉话,说话之人正是术虎忽鲁。 单凭他通晓汉话,就足见其在金国,也是“精英人才”。 “定王爷,你屡屡破坏金宋友好,非要把宋国置于战火之中才罢休?” “不如效忠大汗,为大汗攻城略地,开拓疆土,青史留名。” “你们汉人最喜欢的不就是青史留名吗?” 面对术虎忽鲁的挑衅,赵桓也不吭声,毕竟黑灯瞎火的,他又站在大盾后,隐去了身形,再加上相隔五十步,对方想要发现他也非易事。 这个时候回话,等于给了对方“斩首”的目标。 赵桓又不傻,岂会在战场上逞口舌之利? 见对面静悄悄的一片。术虎忽鲁的眼神竟流露出一抹钦佩,看来这位大宋最暴戾的王爷,名不虚传。 沉默,既代表着死战。 术虎忽鲁也不再浪费口舌,随着一声令下,二十个火器兵冲到阵前,直接对着已经结阵的敢战士发动了攻击。 一个个霹雳火球,在空中划出道道弧线,落在敢战士面前。 轰隆隆! 顷刻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破了沙河县静谧的夜色。 不断炸现的火光,将黑漆漆的战场照亮。 霹雳火球爆炸时激射而出的碎瓷片,噼里啪啦的击打在大盾上,看似气势十足,实则没什么卵用。 要知道,即便是到达后世的火枪时代,重甲单位依旧是战场上的中流砥柱。 这些碎瓷片,撞击在盾牌和重甲上,顷刻间化为粉末,根本就无法造成实质性的杀伤。 躲藏在盾牌后的赵桓,不由一阵好笑。 “看来大宋的火器,对金人造成了不小的震撼,为了熟练掌握火器,连这种小规模作战都有火器兵的身影。” “在本王面前玩火器?简直是班门弄斧!” 一通狂轰滥炸,敢战士的脚步都没有挪动分毫。 下一刻,火器兵又掏出不少“突火枪”,对着敢战士一通乱射。 所谓的突火枪,虽然原理上已经趋同火枪,都是依靠火药爆炸推动弹丸,但是受限于工艺和对火器的理解。 突火枪根本不能称之为枪。 不出赵桓所料,一轮射击下来,依旧无法撼动敢战士分毫,简直比挠痒痒都不如。 第369章 战术指挥 术虎忽鲁压根也没打算靠着火器杀伤敢战士,毕竟火器在对付轻甲敌人时威力巨大,但遇到重甲战卒,除了挠痒痒之外,几乎没什么作用。 想要破敌,还得脚踏实地,一捶一捶的砸上去。 术虎忽鲁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他并不打算和敢战士硬碰硬,而是下令向两翼运动,贴脸包围敢战士。 反正重甲战卒行动缓慢,先天缺乏突进的能力,就算贴脸包抄,敢战士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包围。 王犇第一时间见招拆招,让二十个手持大盾的王府亲兵,分散开来,将所有敢战士保护在中间。 紧接着低喝一声:“交错补位!” 由于二十个盾兵,想要保护所有敢战士,站位必定非常松散。 如此一来,就需要敢战士自己想办法,弥补阵型上的缺口了。 每一个盾兵身后都站着两个敢战士,低着头,双目向前,只把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以“肩吞护甲”面向敌人。 同时第三排的敢战士也如此站位,尽可能将容易遭到攻击的部位,藏到前排敢战士的身后。 术虎忽鲁见状,毫不吝啬对于敢战士的赞赏。 “不愧是易州最精锐的战卒,即便是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依旧能依靠娴熟的阵法弥补。” 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只要敢战士的阵型一乱,便是挨宰之时,而找到破阵缺口,对于术虎忽鲁而言,只是时间问题。 术虎忽鲁敏锐的发现,盾兵和敢战士的甲胄,存在着差异。 这意味着,盾兵并非敢战士,而是协同防守的仆从军。 术虎忽鲁当即一声令下:“步弓手和火器兵,主攻敌盾兵!” 十几个步弓手,立刻抽出破甲箭,将弓与箭搭在一起,却并未急着拉开,毕竟张弓非常损耗臂力。 步弓手一手攥着弓臂,一手捏着箭羽和弓弦,箭头向地。 一双双敏锐如鹰般的目光,死死注视着面前的盾兵,伺机而动。 与此同时,火器兵则将仅剩的几个霹雳火球扔向盾兵。 霹雳火球在脚边爆炸,尽管盾兵将脑袋抵在盾牌后面,还是被霹雳火球炸的身形晃动。 王犇见状,厉声怒喝:“站稳了!” “金寇意图乱我阵型,莫要上钩!” 盾兵强行稳住阵脚,但是火器兵的进攻已经接踵而至。 他们举起手里的强弩,直接朝着盾牌平射,而射出来的东西,并不是箭矢,而是“通锥”和“霹雳箭”。 所谓的锥桶,其实就是一根长铁钉,后面绑着火药,其中还混合了桐油和黄蜡。 通锥虽然无法射穿盾牌,但却能稳稳的扎在上面。 随着药包引燃,一团团火光崩现,桐油和黄蜡附着在盾牌上,持续燃烧着熊熊大火。 霹雳箭,同样原理简单,箭矢加药包。 区别于通锥,霹雳箭的药包并不会爆炸,但是会发烟! 顷刻间,盾兵就被火焰和浓烟吞噬。 火焰倒是其次,最主要是的烟,盾兵被呛的剧烈咳嗽,要不是肩甲被身后的敢战士紧紧抓着,早就被熏趴下了。 即便如此,还是有盾兵被熏得弯腰躲避浓烟,结果被金兵的步弓手抓住机会,抬手便是一箭。 就算是破甲箭头,能够射穿的部位其实也很有限,若是射在护心镜或是肩吞等部位,同样是挠痒痒。 但是射穿眉庇和面甲已经足够了! 一个盾兵面部中箭,当场发出一声哀嚎,鲜血不断顺着面甲的缝隙往外溢出。 后方的敢战士见状,直接扔下步槊,躲过盾牌顶了上去,其余敢战士则将被射伤面门的亲兵拖到后方。 受到火器兵的牵制,盾兵接二连三被步弓手钻了空子,其中两人被射穿眉庇,一人被射穿了“掩膊”,也就是胳肢窝。 这些金兵步弓手箭术极准,对排头兵的威胁极大。 不过术虎忽鲁想要拿下敢战士,依旧需要凭借巨大的耐心才行。 若是没等到破阵就发动强攻,仍旧会面临巨大的损失,他必须一口口把敢战士的龟甲阵啃开。 躲藏在马车上的赵桓,将战场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单凭敌将占据了主动权,就可以断定,来者必定经验丰富,所以就算是赵桓也不敢轻举妄动,先耗着再说。 他暗暗观察敌人的配置情况。 由于是小规模交战,双方人数都不多,因此可以轻松看透双方战力配比。 这伙金寇,都是“游击佬”。 专门负责小规模渗透破坏截杀等任务,战斗方式和经验都极其丰富,这也是赵桓有史以来遇到过最难缠的对手。 他们共有二十个重甲战卒,二十个步弓手,十个火器兵,五十个仆从军,剩下的一百人全都是轻甲长兵器。 只要敢战士的阵型一破,金寇重甲往上一压,已经把敢战士包围的轻甲部队,就可以凭借手里的长兵器,对敢战士进行围攻,胜负很快就能分出来。 敢战士就算再能打,也打不过这种混合部队。 不过好在赵桓手里还有八十个亲兵! 敢战士已经把金寇拖住,这八十个亲兵,便是反败为胜的关键点。 这个时候,若是亲兵精于箭术,一轮平射就足够把对面的轻甲部队打残。 “妈的,回去都给老子练箭,练不死就往死了练!” 赵桓恨铁不成钢,不过好在……除了弓之外,赵桓还带了另一种远程武器。 弓便于携带,且灵活多变。 而弩的优势则在于,上手门槛低。 八十亲兵已经准备完毕,并且趁着敢战士吸引敌人的机会,已经推进到了距离战场不足百步的位置。 在赵桓的言传身教下,王府亲兵同样结阵。 二十名亲兵身披半甲,手持盾牌,在两翼设防,剩下的六十个亲兵,分为三排,每排二十人。 第一排为射手,负责杀敌。 第二排负责上箭,第三排负责开弓。 一切准备就绪,赵桓不再拖延,当即怒喝一声:“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二十个神臂弩同时击发,百步距离,直接将金寇的轻甲部队,放倒五人! 第370章 三段射击 一轮射完,排头射手直接把神臂弩往后一扔,顺势接过已经开弓上箭的神臂弩,对着金寇又是一轮平射。 转眼间又有六人被射倒。 本来已经胜券在握的术虎忽鲁,遭到神臂弩的突然袭击,瞬间眉头紧锁。 同时,他也听到了赵桓下令的声音。 仅仅是一瞬间,术虎忽鲁就做出了反应。 “重甲压上,不许敢战士移动半步!” “仆从军掩护步弓手,反击敌弩兵!” “轻甲部队,分散突进,消灭敌弩兵!” 术虎忽鲁下达了一连串命令,每一个指令都无比正确,但却正中赵桓的下怀! 如果术虎忽鲁的兵都聚集在一起,他的每一个命令都可以第一时间传达到战卒耳中。 而现在,部队分散开,术虎忽鲁的命令就出现了延后性,换言之,术虎忽鲁的高效指挥优势将被逐渐抹平。 原本一对一的鏖战,瞬间演变成多点开花。 为了防止敢战士反推,二十个金兵重甲战卒,全都压了上去,意图拦住敢战士的步伐。 可惜,金兵重甲人数少,而且盾兵都分出去保护步弓手了。 挨了半天揍的敢战士,终于转守为攻,盾兵开始向内收拢,挤压金兵重甲的活动范围。 王犇则站在盾兵身后,高举长柄斧,朝着金兵身上劈砍。 “给我打!” “憋屈了半天,轮到咱们反击了。” “速速消灭敌重甲,支援亲兵部队!” 金兵重甲虽然人高马大且骁勇,却劣势到了极点,毕竟敢战士有盾兵的保护,防护力比金兵重甲高了一个台阶,又几乎形成二打一的局势。 尽管重甲之间的战斗,往往“又臭又长”,但事实是金兵重甲已经被压制住,根本抬不起头。 步弓手那边也收效甚微,毕竟双方互射,又都有盾兵的保护,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朝着王府亲兵突进的轻甲部队,同样也遭到了弩兵的射击。 由于王府亲兵采用的是三段射击,只要箭矢足够,射击几乎没有间隙。 绵密的箭矢,令金寇的轻甲部队损失惨重。 好不容易冲到三十步距离时,却听耳边传来一声怒喝。 赵桓直接手持步槊,在两个盾兵的保护下,杀了过来。 术虎忽鲁见状,也立刻朝着赵桓走来,不断发生怒吼:“定王爷,将首级留下!” 看着朝这边走来的术虎忽鲁,赵桓不由一阵冷笑:“百步距离,你先慢慢走着吧!” 赵桓无视身披重甲,动作缓慢的术虎忽鲁,他像是一只猛虎,直接插入敌阵,手中步槊不断朝着周遭轻甲敌人戳刺。 尽管对方分出不少人对付赵桓,可惜赵桓身披的将校铠实在是太硬了,又有盾兵保护,简直就是个固若金汤的铁罐头。 戳刺类武器,单凭膂力,想要戳穿将校铠,绝非易事。 钝器的威胁虽然大,但却被大盾挡下。 赵桓带着两个仆从军,竟势不可挡,一路乱杀。 同时金寇的大股轻甲部队,已经冲到弩手面前。 可惜,单方面的屠杀并未出现。 王府亲兵纷纷扔下手里的神臂弩,取出副武器,直接反攻了上去。 大家都是轻甲,人数相当,自己这边还有重甲盾兵,谁怕谁?干就完了! 如此一来,整个战场直接打成了一锅粥。 赵桓唯一无法应付的,便是敌人的步弓手。 不过好在步弓手只有二十人,自己这边披甲率极高,顶着箭矢作战,也不是不能打。 就在赵桓干掉第五个长矛兵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死!” 不等赵桓转身,术虎忽鲁手里的长柄斧已经横扫而来,若是劈中赵桓的后腰,就算不破甲,都能把赵桓砸趴下。 好在关键时刻,盾兵帮赵桓挡下了这一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长柄斧重重劈砍在盾牌上,虽势大力沉,却根本奈何不了盾兵。 毕竟这种“铆铁木立盾”可以轻松教绝大多数战卒做人。 趁着术虎忽鲁攻击落空,赵桓调转方向,拼尽全力将步槊刺向术虎忽鲁的胸口。 “叮”。 一声脆响过后,赵桓气的直骂街,步槊戳在术虎忽鲁的胸口上,直接被护心镜给弹开了。 下一刻,术虎忽鲁又举起大斧,兜头朝着赵桓劈砍下来。 再一次被大盾防住,赵桓反手刺击,奔着术虎忽鲁的面门刺去,结果对方只是一扭头,用头盔迎上步槊,直接化解了赵桓的反击。 舍命搏杀竟变成了回合制,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互相磨对方的血皮。 盾兵也不敢轻易合击,毕竟周围还有敌人的步弓手虎视眈眈,他们俩必须以保护赵桓为首要职责。 术虎忽鲁不光拿不下赵桓,甚至对盾兵都毫无办法。 这种铆铁木立盾,直接贴地,连脚都砍不到,只能往盾兵脑袋上劈,但盾兵只需要一低头,就能躲过攻击。 赵桓夹在中间,抓住一个机会,步槊直奔术虎忽鲁的“掩膊”刺去。 术虎忽鲁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槊尖还是顺着掩膊的缝隙扎了进去。 剧痛顺着腋下传来,术虎忽鲁瞬间泄气,再也无法对赵桓造成任何威胁。 赵桓一击得手,自然是乘胜追击,对着术虎忽鲁便是一通乱刺。 由于术虎忽鲁腋下受创,已经举不动大斧,俩盾兵见状,也露出了獠牙,拔出腰间的金瓜小锤,就准备上去结果敌人首将。 结果其中一人刚离开大盾的保护,就被一箭放倒。 箭矢准确无误的插在眉庇上,直接把盾兵的右眼都射穿了。 也就是十几步外的一个步弓手,活像是个战神,左手操弓,右手不断从箭筒里抽箭,也就是一个喘息的档口,就连射出四箭。 赵桓和另一个盾兵只能赶紧缩回大盾后面。 “看见了没有?这尼玛才叫步弓手!” “凡是箭术高超者,都是战场上的精锐,光是开弓就需要过人膂力,撂下弓箭换上长重武器,一样能打。” 都这个时候了,赵桓还有心思给亲兵传授作战经验,身边的盾兵哭丧着脸:“王爷,这个兄弟死了。” 赵桓理都没理那具尸体,冷冷道:“战场上本来就会死人,等打完了再祭奠牺牲的弟兄也来得及!” 第371章 金国名人 那个神准弓手,将赵桓逼了回去,为了营救术虎忽鲁,将弓背在身上,从地上捡起双手长刀,弯腰朝着这边快速冲来。 由于身披轻甲,所以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术虎忽鲁身旁。 “谋克大人,我们已经拿不下赵桓了。” “咱们的重甲战卒,已经快被敢战士消灭了,快撤退吧。” 术虎忽鲁用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腋下,虽然不甘心,但却不得不接受现实,这场遭遇战,他已经输了。 如果只有敢战士,那么术虎忽鲁就算赢不了,也绝对输不了。 毕竟敢战士笨重,他甚至可以利用步弓手慢慢消耗掉敢战士。 但问题是,除了敢战士外,现场还有大量的王府亲兵。 这场仗已经打不了,术虎忽鲁只能果断选择止损。 “撤!” 随着一声令下,术虎忽鲁便在下属的拱卫下,向隘口撤去。 撤退之际,术虎忽鲁死死盯着赵桓,眼神除了愤怒还夹杂着钦佩。 “赵桓,你若不死,必是我金国的心腹大患。” “咱们来日方长!” 赵桓虽然正面打赢了这场战斗,但是却因为缺乏追击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寇撤退,根本留不住他们。 “王爷,你没事吧?” 王犇率领敢战士回到赵桓面前,见赵桓攥着步槊傲立在面前,身边还躺着不少金寇轻甲士兵,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王爷不仅指挥能力卓越,就算是亲自上阵,都如此骁勇,难怪岳将军对您如此佩服。” 赵桓没有急着理会王犇,确定金寇已经走远,不会再杀回来了,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直接往地上一坐,一边拆除甲胄,一边有气无力道:“骁勇个屁,都快累死我了。” “这伙金寇,训练有素,就算是一个普通步弓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若不是咱们带了神臂弩,兴许就折在这了。” “这等精英强敌,流窜于境内,确实是个大麻烦。” 赵桓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就算对方折损近半,但剩下的百人,仍旧能够对任何军民设施,造成巨大的威胁。 只怕他们……诛王不成,转而施行三光政策,祸害本地百姓。 就连身经百战的王犇,都对这伙金寇给予了高度评价。 “对方只有二十重甲,却能拖住我们那么久,久攻难克,足见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而且交手的时候,对方破口大骂,我听到了好几种语言。” “除了女真人,应该还有契丹人和渤海人。” “还有,我隐约听到对方主将,好像是叫术虎什么的。” 术虎? 赵桓顿时眉头微皱,难怪这么能打,原来是术虎部落出身。 金国的部落有很多,而赵桓印象最深的部落之一,就是术虎部落,只因这个部落尽出猛人。 以两千兵力,大破三万南宋军的术虎高琪,便是出自这个部落。 敌将把赵桓视为心腹大患,赵桓同样也对术虎部落的人,欲除之而后快。 赵桓当即冷冷道:“以后凡见到姓术虎的人,见一个杀一个!” 感受到赵桓突然散发出来的煞气,王犇既敬畏又叹服。 王犇突然对大宋的未来充满信心,今天这场遭遇战,已经足够证明,赵桓在金人心中的分量。 只要赵桓还矗立在大宋的土地上,金人便忌惮三分。 赵桓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会宁府,金国大汗完颜晟,已经召集群臣“研究”赵桓。 如今,赵桓这个名字,在金国朝堂之上,可谓是如雷贯耳。 群臣纷纷进言。 “陛下!赵桓先是破坏金宋友好,令即将到手的九十二万贯岁币灰飞烟灭,重创了我们的军费。” “又在易州府,杀了高拖山,令宋国边军士气大振。” “这个人已经是我们金国的心腹大患,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他。” “只要赵桓死了,宋国剩下的软骨头,根本不值一提,将跪伏在我们金国的铁蹄下俯首称臣。” 完颜晟轻描淡写的问道:“你们的意思是主攻易州?” 此言一出,群臣立刻拒绝。 “陛下不要因为一个赵桓,影响了整个战争部署。” “易州的战略重要性,远远无法与太原相提并论。” “赵桓就是吸引我们攻打易州,如果真去了,不就中了他的圈套?” “而且最好是能在动兵之前就除掉赵桓,否则在赵桓的号召下,宋国军队肯定会全力反击。” “宋国军队很能打,缺的是一个合格的指挥。” “当年如果不是宋太宗急功近利,傅潜和孔守两位东西班指挥使,恐怕会直接打垮镇守幽州的辽兵。” “宋国的文官,自诩精通兵法,但全都是绣花枕头,让他们指挥宋军,就算装备再精良,到了他们手里都成了废物。” “而现在突然出现一个赵桓,恐怕宋军战力提升的不止一星半点。” 金国朝堂早已经达成共识,赵桓不仅是个铁杆鹰党,还精通指挥谋略,易州之战就是铁证。 遇到这种对手,只能智取,不能强求,否则是会吃大亏的。 完颜晟当然明白这一点,但也正是最为难的一点。 “如果换成其他人,宋国的官员就会替咱们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但赵桓不同,宋国的官员拿他毫无办法。” “他是宋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皇长子,就连宋国皇帝都要对他避其锋芒。” “想要除掉这样的人,光靠外力还远远不够。” “让他像宋仁宗时期的面涅将军狄青一样,被自己人废掉,才是正途。” 完颜晟的头脑非常清楚,如果正面强攻宋国,必定会产生巨大损失,如果以最小的代价开拓疆土,才是一个合格皇帝应该考虑的事情。 赵桓就是挡在完颜晟面前最大的障碍,如果可行,他甚至愿意用宋国剩下的九州,换取赵桓的脑袋。 九州失去可再取,主动权在完颜晟手里,而想要杀赵桓,却难上加难。 撼宋易,撼赵桓难…… 以九州换定王的计划,在完颜晟的操纵下,有条不紊的展开。 第372章 携棺同行 与此同时,赵桓击退术虎忽鲁后,成功通过沙河县隘口。 次日就与前来接应的太原兵汇合。 有了太原兵的保护,接下来的路便可高枕无忧,两天后成功抵达太原府。 王禀处于礼节,还是亲自出城迎接了赵桓,结果一见到赵桓的车队,王禀就愣住了。 这支车队很奇怪,竟然携带着足足五十七口大棺材! 蜿蜒如龙的棺材,看得人心里发慌。 王禀连忙冲护送赵桓的校尉滕颖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王爷带了这么多棺材?” 在王禀一脸诧异的注视下,滕颖竟然对着赵桓的车队肃然起敬。 “大人,这些棺材都是战死的王府亲兵。” 什么?! 王禀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以赵桓的身份地位,竟然愿意把战死的将士带在身边? 这对于任何军人而言,都是莫大的激励。 无论赵桓是真心实意的爱兵如子,还是逢场作戏,都可以证明赵桓确实和传闻中一样,绝非“凡人”。 沙河县一战,敢战士依旧是无一人阵亡,但赵桓却痛失五十七个王府亲兵,伤亡过半。 其中有一半,都是因为被箭矢射中了刁钻部位,最后活活流血而死…… 赵桓恨不得化身华佗,却也依旧是无力回天。 毕竟这年头,非战斗减员一直是个迈不过去的坎儿。 赵桓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牺牲的亲兵,一直带在身边,然后让他们落叶归根。 为此,他掏空了沙河县的所有棺材铺,才勉强凑出五十七口大棺材。 孙贺也在这一战中受了伤,不过好在箭矢只是顺着甲片的缝隙钻了进去,伤口不深,紧急进行了剜肉消毒,伤势才没有恶化。 那些金寇弓手,所使用的箭矢,全都涂着作料,或是剧毒,或是粪汁。 只要被射中,就算当下没什么反应,事后也会死于伤口恶化。 这便是遭遇精锐部队的后果,打赢了也要付出巨大的损失。 赵桓挑开车帘,缓缓走出马车。 王禀见状,立刻迎了上来。 “下官王禀,拜见王爷。” “下官已经听说,王爷在沙河县的遭遇,已经派部队前去围剿那伙过境金寇。” 听到这话,赵桓直截了当的反问了一句:“派了多少人?” 王禀一愣,他只是客套安抚而已,没想到赵桓还当真了,当即不由露出窘态。 “先行派出三百人,等后续……” 不等王禀说完,赵桓已经直接打断:“那就不用你了,这个仇,本王自己报便是。” 赵桓之所以一眼看出王禀心不诚,自然是因为对这伙金寇的了解。 邢州多山,别说消灭这伙精英金寇,就算是剿匪,都需要投入大量人力。 想要消灭一支百人规模的山匪,至少需要投入上千人,光是搜山就足够令人头痛。 而想要消灭这支金寇,理想状态下,恐怕需要几万人才行。 需要五百人才能对金寇形成优势,同时又要覆盖邢州,布下天罗地网,如此耗费人力物力,那就没必要浪费力气了。 跑了就跑了吧,纵使赵桓现在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虽然赵桓和王禀一见面,就貌合神离,但王禀却不在乎,反正他的任务是镇守太原府,讨好王爷这种事,他不擅长,也没必要。 不过见到赵桓身边雄壮勇武的敢战士,王禀还是忍不住感叹起来。 “不愧是王爷手里第一战卒,若太原府也能有这样一支精兵就好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有敢战士同行,为何王爷的护卫还能折损这么多?” “难道是在沙河县隘口,遭到了伏击?” 面对王禀的质疑,赵桓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敌骁勇善战,本王险些吃亏。” 骁勇善战? 听到赵桓对金寇的评价,王禀反倒打心眼里有些鄙视赵桓。 这个所谓的暴戾王爷,不过尔尔,遇到金兵正规军就马上被打回原形了。 “呵呵,金兵骁勇?下官镇守太原这么多年,也曾与金兵交过手。” “金兵虽有大量骑兵,但无论是攻坚战,还是野战,我大宋部队都有胜之把握。” 连王犇都听出王禀话语中流露出的讽刺,当即呵斥。 “王大人好大的口气!” “我们在沙河县遭遇的金寇,全都是百战老兵,精于游击恶战,且是混合加强的小股精锐部队。” “自火器兵到重甲战卒,一应俱全,且拥有两倍于我方的人数优势。” “换做王大人,难道就能轻易击溃敌军?只怕是妄想吧!” 王犇才不管他是什么鸟的官员,反正有赵桓撑腰,他谁也不惧。 当面驳斥王禀,算不了什么。 王禀非但不气,反倒眉头一皱:“难道王爷遭遇的不是普通过境流寇?” “按理来说,装备如此精良的部队,根本无法出现在邢州才是。” 王犇轻哼一声:“这就要问问你们这些当官的了!” 一直以来,王禀都以为赵桓遭遇的是大股过境金兵的围攻,而且是以轻步兵为主。 如此,才能依靠敢战士击溃之。 结果现在,王犇却告诉他,赵桓遭遇的是精锐混合部队,连火器兵都有…… 在这种劣势条件下,赵桓还能做到以损失三分之一兵力的代价,击溃敌人,就已经堪称完美了。 王禀眼神越发严肃:“你们对这支部队,还了解多少?” “摸清了底细,就算是代价再大,也得把这支精锐敌军消灭掉,否则对于境内而言,危害甚大。” 王犇轻哼一声,没好气道:“只知道敌主将姓术虎。” 术虎?! 听到这个姓氏,王禀再次一愣,眼神更是极具变化。 “出现在我太原府境内,率领精锐部队,善于游击,而且还姓术虎,难道是……术虎忽鲁?!” 赵桓眉头一挑,简单描述了一下术虎忽鲁的身高体型,由于敌将带着面甲,因此不知其具体相貌。 但凭借这些,王禀还是当场断定:“不会有错了,王爷遭遇的金寇,正是术虎忽鲁!” “此人乃是完颜宗翰的亲随,号称完颜宗翰麾下第一勇士!” “王爷竟然击退了术虎忽鲁?!” 第373章 第一谋克 王禀看向赵桓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作为太原守将,术虎忽鲁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王禀最清楚不过。 此人虽不是统帅之才,从未指挥过千人级别的战斗,但是作为术虎部落的“谋克”,他在敌后渗透,游击破坏等战术层面的能力,却极为强悍。 凡太原守将,或多或少都吃过术虎忽鲁的亏。 在王禀的认知里,同等兵力的情况下,想要击败术虎忽鲁,无异于天方夜谭。 欲灭术虎忽鲁,就必须派出三倍以上的兵力,围而歼之。 但现在,赵桓在兵力比术虎忽鲁少一半的情况下,竟然击溃了术虎忽鲁?! 也难怪王禀会如此诧异。 王禀虽不愿卷入党争,更不愿受制于赵桓,但是对于赵桓的实力,却依旧当场给出了高度评价。 “易州之战,证明王爷在战略层面上的强大指挥能力。” “下官本以为,王爷只是统帅之才,没想到,竟还是骁将。” “遭到术虎忽鲁的伏击,人数劣势的情况下,却能以较小的代价击败术虎忽鲁,王爷在战术层面的造诣,也同样令下官叹服。” 说到这,王禀看了一眼赵桓身边雄壮彪悍的敢战士,不由好奇问道:“王爷身边以重甲战卒见长,不知究竟是如何击败术虎忽鲁的混合部队?” 赵桓此行来太原府,就是为了拉拢王禀。 既然王禀问了,赵桓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光靠重甲战卒,自然打不过术虎忽鲁。” “本王虽然带的人不多,但各类武器甲胄却一应俱全。” “光是神臂弩就带了一百五十架,弩箭三千支,最高可支持三十三个射手,采取三段射击法。” 自从弩弓发明以来,三段射击法就已经出现。 弩弓虽然门槛低,但开弓还是要花费不少力气,随意凡是善于使用弩弓者,三段射击都是基础要领。 不过赵桓针对三段射击法进行了部分改进优化。 排头射手,既然可以做到“射之即抛”,那么最后一排负责开弓的亲兵,就必须做到无缝连续开弓。 就算是天生膂力超群,也无法做到持续开弓,开不了十个弩弓,双臂就该酸痛难忍了。 而神臂弩也分上中下三力。 上力神臂弩射程可达到四百步,采取双臂甚至三臂增力,单纯靠人力开弓已经不现实。 而赵桓使用的神臂弩,则是下力,射程只有百余步,但是开弓上箭的速度快,不过由于体型过小的缘故,所以无法用脚开弓。 赵桓索性把开上力弓的工具,优化精简后,用在了下力弓上。 每个负责开弓的亲兵,身边都摆放着一个绞盘。 利用手摇杠杆,便可轻易将弩弓拉开,因此可以持续开弓。 而中间的亲兵,则单纯负责传递,将前排用过的弓弩递到后方,再把后方开好弓弩配上弩箭,交到射手面前。 可以说,赵桓能够击败术虎忽鲁,弩手部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王禀搞清楚了赵桓的战术战法后,眼神已经尽是钦佩。 “辅以工具,持续开弓,以支持三段射击法,绵密压制敌军。” “难怪现在军中不少将领,私下里都称王爷为军神……” “王爷担得起这等名号!” 说话间,王禀已经冲副手使眼色,示意副手赶紧把赵桓刚才说的全都记录下来,他也要根据赵桓的思路,优化自己的弩手部队。 王禀越发贪心,他当即追问道:“术虎忽鲁身边带着火器兵,不知王爷如何看待火器兵?” 这句话算是问对人了! 赵桓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清楚“火器”的威力。 当即脱口而出:“下限无限低,上限无限高。” 王禀眼睛一亮,心想赵桓果然对火器也有独到见解。 他当即抱拳行礼,不耻下问道:“请王爷再指点一二。” 为了获得王禀在军事方面的支持,赵桓自然是不吝赐教。 “以当今的火器,也就只有在守城战中可发挥一定作用,遇到野战,火器兵除了扰敌,以及打击新兵士气之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拖累。” “霹雳火球之类的炸物,根本无法撼动甲胄。” “而突火枪更是鸡肋,战场之上,因箭矢造价昂贵,需要做到精准击杀,也正因此,无论是步弓手还是马弓手,对于敌军而言,威胁都更大。” “相反,突火枪根本没有所谓的准头可言,既然是随缘枪法,那么就根本无法与弓箭相提并论。” “就连破甲方面,突火枪都无法与破甲箭相比。” “因此火器需要因战适宜,攻坚守城战可用,行军则尽量少带。” 无论是战术指挥,还是对武器的理解,王禀都已经对赵桓心生佩服。 军神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不过同时,王禀心里又有些疑惑。 听说赵桓对《武经总要》向来是嗤之以鼻,又为何能够对当下武器了解的这么透彻? 还是说…… 王爷只是唾弃那些将《武经总要》视为捷径的文官,其实私下里,王爷早就把《武经总要》翻烂了。 就在这时,赵桓再次抛出一个颠覆王禀认知的理念。 “火器受限与铸铁工艺,若能将铸铁工艺提升一个档次,火器之威力也将倍增。” “以突火枪为例,因其枪管材质是竹子,注定无法装填过多火药,威力自然也就大打折扣。” “倘若将竹子换成铁管,甚至百炼铁管,便可多塞火药,威力骤增。” “若是能再控制弹丸飞行轨迹,使得随缘弹丸,呈一条直线飞出去,提升精准度,那么突火枪顷刻就能取代弓箭。” 听到这话,王禀顿时兴奋起来:“既然王爷深谙此道,不如就地改进突火枪如何?” 赵桓却笑着摇了摇头:“本王不是说了吗?受制于铸铁工艺。” “想改进突火枪,等于把一条蛇变成龙,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 虽然赵桓也很想打造火枪,利用代差碾压金兵,可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火枪的部件看似少,实则工艺却很复杂。 第374章 知识宝库 光是一个“弹簧”就足够折腾了。 就算花大价钱硬造出一把火枪,终究是无法批量装备部队,那么也就只能沦为玩物。 据赵桓所知,就算是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步枪,都无法轻易打穿士兵的胸板甲。 甲胄之所以退出战争舞台,并非是因为防护力不够,而是……太他妈沉了! 甲胄和火器,就如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火器威力越大,甲胄就堆的越厚,最终把士兵压垮。 王禀好似发现了宝库一般,他恨不得现在就让人摆下桌凳,当场把赵桓视为老师,好生请教一番。 当下,他又把注意打到了王府亲兵身上。 “王爷!您招募的这些亲兵,为何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升这么大的战斗力?” “下官感觉,这些足月兵,比我们这不少经年老兵都要能打……”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得意道:“想知道?不如去你邸上,促膝长谈如何?” 刚才还兴致冲冲的王禀,瞬间熄火。 他岂会不知,赵桓这番话,已经等同于向他伸出橄榄枝。 想要保持中立,撇清关系,那么除了公干之外,绝不能有任何私下里的接触。 王禀想都不想,牵强一笑:“促膝长谈有的是时间,王爷一路而来,不仅舟车劳顿,还打了硬仗,还是先行歇息才是。” 赵桓同样面带笑意,心里却阵阵唾弃。 白嫖完本王的战争理念,需要你出力的时候,却开始往回缩,什么东西! 不过赵桓此行,势在必得,所以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至于练兵之法,不是赵桓故意藏宝,而是说了也没用。 赵桓受制于兵权,无法大规模练兵,所以他针对王府亲兵的训练方法,都是小股精锐练法。 说白了就是当成特种部队去练。 且不说赵桓亲自披甲上阵,带着他们去易州参加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实战演习。 光是砸下重金,采办的各类齐全武器甲胄,就不是寻常部队能够比拟。 甚至连敢战士,都没有王府亲兵富裕。 这也是为何,每次王犇看到孙贺的箭筒,都羡慕的流口水。 那箭筒里,各类箭矢一应俱全,光是那些箭矢的总价,都已经超过五两银子! 在王禀的安排下,赵桓带领队伍,顺利的入驻了太原府的驿站。 本来按照规矩,赵桓需要直接住进太原府邸,不过赵桓不希望离开自己的亲兵卫队,所以婉拒了王禀的好意。 临别之前,赵桓叫住王禀,真诚道:“劳烦王大人,帮本王准备一个空院子,停放牺牲亲兵的棺材。” 王禀自然没有二话:“请王爷放心,这点小事,下官还是能办好的。” 帮赵桓将棺材安置好后,王禀这才回到府邸。 他前脚刚坐下,后脚副手就凑了上来。 “大人,经过这番接触,您觉得王爷此人如何?” 王禀接过茶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全才也!” “论打仗,只怕是大宋无一人能与之比肩。” “论文采,王爷早已经名声在外,一副墨宝,甚至可以卖到几万两银子之巨。” “论谋略,满朝文武被他压得抬不起头,就连陛下都要避其锋芒。” “论心性……就连本官都从未见到,像他这样的人。” 王禀对赵桓的评价,已经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副手可从未见过王禀如此夸人,但也觉得赵桓受之无愧,他不由干笑两声:“属下也从未见过,谁会带着一大堆棺材四处跑。” “自古以来,扬言不放弃一个麾下士兵的将领,比比皆是,但即便是百年不遇的良将,也只是说说而已。” “唯有王爷一人言出必行,整整五十七口棺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赶尸回乡的道士……” 听到这话,王禀不由大笑了起来:“此人,确实和传闻中一样,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话说回来,王爷之学识,可以用经天纬地来形容。” “若我能得到王爷一成学识,此生都受用不尽。” 副手连连点头:“王爷确实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一不精。” “据说,现在文人圈子都传开了,所谓的天关星客,乃是超新星大爆炸所致,一瞬的光辉,穿过万年无垠黑暗,来到我等眼前。” “现在各界为人,简直将王爷视为大宋第一等文豪,顶礼膜拜。” “对了……大人您可知,什么是超新星?” 王禀直接气笑了:“我又不是学士,哪懂什么天文星象?” “趁着王爷来太原这段时间,你多派些人,好生从王爷口中多学些本事。” “术虎忽鲁出现在太原,意味着完颜宗翰就要来了。” “若能提升我军力量,将来金寇大军压境,也可予以痛击!” 说到这,王禀忍不住又深深的感叹了一声:“王爷一人,胜过千军万马!” 与此同时,驿站内,赵桓站在房间中央,双臂平伸。 小燕儿则温柔无比的帮赵桓宽衣,一边把外衣拖下来,将里面的护心镜拆掉,一边拿出更加舒适的常服,给赵桓换上。 而李师师则坐在对面,丝毫不避讳。 “先前王禀前来迎接,王爷为何不让奴家出面接触?” “奴家与王禀的私交虽然不深,但也算是聊得来。” 赵桓笑着摇了摇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王禀此人,现在只关心太原府的安危,不愿卷入党争,本王逼得越紧,他退的就越快。” 李师师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王爷离京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不好在太原过于拖沓,不然王妃和县君该担心了。” 李师师说的很委婉,其实是在暗示赵桓,别墨迹,赶紧回京都,连术虎忽鲁这样的悍将都来偷袭他了,足见他在金国的分量已经有多重。 赵桓听得出,却不在意:“术虎忽鲁不来截杀本王,想要拉拢王禀,反倒要费不少手脚。” “说起来,本王还要谢谢术虎忽鲁。” “这家伙已经暴露,那么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易逃出国境,所以只能继续在邢州和太原一带活动。” 第375章 轰动太原 “若本王是术虎忽鲁,深陷于敌国境内,那就干脆放弃逃离的念头,尽可能多的搞破坏,帮大军积累优势。” “看着吧,术虎忽鲁很快就会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候,王禀自然会来求本王出手,消灭术虎忽鲁。” 见赵桓如此有自信,李师师也暗暗心定,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难道王禀没有能力消灭术虎忽鲁?” 赵桓嘴角上扬,直接发出一声轻笑:“术业有专攻,王禀是统帅,专门负责大规模作战,把控时局和整体战略。” “特种作战,不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王禀想要消灭术虎忽鲁,少说也要调动上万兵力。” “百倍于敌?人力物力的消耗何其之大?岂不是太亏了?” “所以,王禀唯一能做的是堵,而不是歼。” 李师师虽然也懂一些军事常识,但是却自认连赵桓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她看着赵桓,不由笑着感叹起来:“王爷才刚到太原,就已经把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都琢磨透了,难怪坊间都说您是军神。” 对于这个称呼,赵桓受之有愧,论军事造诣,他拍马也赶不上巅峰时期的卫青,霍去病,巅峰岳飞,白起等超级大佬。 当然了,愧不愧的另说,反正赵桓脸皮够厚,当场接受了“军神”的绰号。 已经换好常服的赵桓,背着手,得意洋洋道:“本王不是军神,还有谁敢自称军神?” 看着赵桓厚颜无耻的模样,李师师不由掩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道在王爷心里,就没有廉耻二字可言吗?” 赵桓切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廉耻多少钱一斤?” “若廉耻有用,朝廷就不会有那么多软骨头。” 听到这话,李师师直接反问了一句:“难道朝堂就没有一个好官吗?” 赵桓竟当场长叹了一声:“纵观整个朝堂,九成以上都是好官……” “只可惜,好官不等于能臣。” “朝堂之上,爱民如子,两袖清风,心系家国的官员,比比皆是,可他们依旧是软骨头……” “这才是大宋朝廷真正可悲之处。” 据赵桓所知,朝堂之上绝大多数铁杆投降派,其实都是好官,下场也都极其壮烈悲惨,投敌者乃是少数。 他们只是固执己见的认为,向金国示好投降,才是为大宋续命的唯一办法。 就好比那些打压主战派,甚至不择手段党同伐异的官员,很多都以身殉国。 当谁也无法说服谁的时候,那就只能党争了。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官员虽然看赵桓不爽,却并未对赵桓出手,因为他们也明白,赵桓是在帮大宋续命。 李师师痴痴的看着赵桓,心里对赵桓的钦佩越强烈,爱慕之情也就越浓厚。 “王爷,您的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对于世间诸事,竟然全都看的如此透彻,简直大智若妖。” 赵桓咧嘴一笑,也不解释。 心想本王脑袋里装了什么?自然是九年义务教育,五年高等教育,再加上两年的社会毒打。 小燕儿满脸桃红,明明只是临危受命,伺候赵桓的出行起居,却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赵桓的贴身侍女。 明明衣服都换好了,她却还是从后面,把双手从赵桓腰间伸过,磨磨唧唧的摆弄着赵桓的束腰带。 一张滚烫的小脸,更是贴在赵桓的后背上,各种占赵桓的便宜。 “王爷之才,旷古绝今,奴家只是伺候王爷,都觉得三生有幸呢。” “时候不早了,王爷是不是要歇息了?奴家给您侍寝。” 赵桓看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大太阳,直接把小燕儿的手拉开,没好气道:“你这是逼着本王骄奢淫逸啊!” “难怪王妃一直不喜欢你。” 啊?! 小燕儿顿时紧张的不行:“王妃殿下不喜欢奴家?不会吧!” 赵桓轻哼一声:“怎么不会?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整日变着法的腐蚀本王的高尚情操,王妃自然将你视为祸害。” “想让王妃喜欢你,你就得拿出点正能量来,不要整天总想着把本王侍寝。” 这番话本来是用来吓唬小燕儿,结果却大大的失策。 小燕儿茅塞顿开,眼睛直冒亮光:“奴家明白了!” “以后奴家也要督促王爷才行呢!” 赵桓暗叹了口气,懒得理会小燕儿,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王爷,您去哪?” 李师师和小燕儿几乎异口同声。 赵桓头也不回:“去为牺牲亲兵做法事。” 李师师当即起身:“奴家陪王爷一起。” 安置牺牲亲兵的院子,距离驿站不远,等赵桓到达现场时,王大全和朱鹏已经筹备的七七八八了。 院子挂上了灵幡,连当地的道士都请了过来。 门外聚集了大量围观百姓,见赵桓朝院门走去,一个眼尖的公子哥,顿时兴奋无比的大喊起来。 “快看!那个身穿浅蓝衣裳的男人,便是定王!” “之前艮岳举办筹资大会,我曾亲临现场,一睹王爷之风采,哈哈哈,没想到王爷竟然真的来太原了!” “哇,这就是定王?果然器宇轩昂。” “为何王爷一到太原就要办白事,这是给谁办的?” “听说是来的路上,遭遇了敌人,随行护卫战死了几十人。” “没错,我也看见了,王爷进城的时候,带着好多棺材,原来里面都是牺牲的护卫啊。” “天哪,王爷竟然一直把牺牲护卫带在身边?还要亲自给护卫举行法事?!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王爷?” “少见多怪!你们可知,定王府里设有英灵堂,里面供奉的,乃是当初死在汴京的十七位义士?” “爱兵如子,义气千秋,不愧是定王!” 门外的百姓越聚越多,毕竟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王爷给牺牲护卫办白事的,既觉得新鲜,又佩服至极。 因为这场法事,赵桓抵达太原府的第一天便轰动全城。 无数文人义士,慕名前来,只为能够看定王本尊一眼。 而同一时间,太原府的一处据点,却遭到了袭击。 第376章 讹诈本王 太原东南方向,与辽州相望的盘陀寨,于夜间遭到术虎忽鲁的偷袭。 他派出渤海人,秘密潜入寨中,摸掉哨兵三人,随即带领主力,冲入寨中最大的营房,将来不及反应的驻军,砍杀于通铺之上。 寨中锣声大噪,而另一队契丹人则采取火攻,点燃了寨中的营房,顷刻间寨中燃起熊熊大火。 术虎忽鲁率领麾下百余人,左右冲杀,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把常年驻守在盘陀寨的三百多守军,斩尽杀绝,逃生者不过十余人。 术虎忽鲁在寨子里大肆劫掠,补充完武器装备和食物后,立刻撤出。 但是他没有选择立刻隐匿起来,而是直奔太原府而去。 术虎忽鲁依旧没有放弃他的任务。 诛杀宋国定王,为大金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当盘陀寨遭袭的消息,传到太原府,已经是次日傍晚。 王禀怒火中烧,连下两道命令,派出上千人,前去搜捕术虎忽鲁。 但愤怒之余,王禀又明白,这千余兵马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想要消灭术虎忽鲁,无异于天方夜谭。 尽管王禀已经动了心思,但却不愿言明。 反倒是副手,直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大人!术虎忽鲁大闹太原,若是不尽快将其消灭,不仅会严重威胁本州百姓的安危,还会进一步动摇守城将士的军心。” “倘若消息传到汴京,只怕是玩忽职守的罪名是躲不掉的。” “完颜宗翰已经开始集结大军,现在太原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眼下唯有王爷能够助大人,消灭这伙金寇。” 王禀眉头紧锁,沉声道:“本官无意卷入党争。” 副手连忙劝解:“此事关乎大宋江山社稷,与党争无关。” “就算蔡系党羽非要将大人视为王爷的拥趸,那就干脆随他们的愿!” “大人也看到了,王爷的实力和宽仁,追随王爷,绝对是明智之举。” “而且王爷向来主张,易州和太原协同防守。” “将来金军压境,有王爷的支持,也算是多了一个保险,不是吗?” 王禀顿首沉思,若是能与赵桓在军事方面,暗中扶持,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 蔡系党羽不会坐视不理,当今陛下也必生猜忌! 毕竟军事结盟,简直就是触及陛下逆鳞。 王禀最厌恶的就是政治,可是却又无法摆脱政治的影响。 思来想去,为了保险起见,王禀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反问道:“王爷去哪了?” 不等副手回答,一个士卒便匆匆跑了过来,紧张不已的大喊道:“大人,出事了!” “王爷不见了!” 什么? 王禀顿时眉头紧锁,低喝道:“一群混账,还不赶紧派人去找,若是王爷在太原府出了任何差错,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与此同时,太原府长青酒楼的二楼雅间,赵桓和同行的李师师等人,正被酒楼伙计严密的控制在雅间内。 赵桓此时的心情,可谓是哭笑不得。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影响,赵桓带着李师师和小燕儿,以及孙贺,乔装打扮后,在太原城内闲逛起来。 一来是为了领略太原城的风貌,二来是为了观察城防布局。 而后随便找了个酒楼,准备填饱肚子,结果任谁也想不到的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站在门口的掌柜,捏着山羊胡子,冷笑不止。 “敢在长青酒楼闹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外地人,既然非要往铁板上撞,那我就给你们立立规矩!” 由于赵桓几人穿着极为低调,酒楼掌柜还以为眼前的四人,乃是外地来的土包子,因此眼神尽是鄙夷不屑。 孙贺作为贴身护卫,自然是据理力争。 “谁闹事了?你把话说清楚!” “我能只是来吃个饭而已,是少给银子了,还是吃了霸王餐?” “难不成太原府的人,都是如此不讲道理?” 掌柜直接啐了一口:“少特么来这套,讲道理?你也配!” 说话间,他伸手一指地上打碎的杯子:“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个杯子乃是前朝越窑青瓷,随随便便都能卖二两银子。” “土包子,屁也不懂!” 孙贺脸色铁青,低喝道:“一个酒楼,用的哪门子越窑青瓷?我看你们分明是故意讹人!” 此言一出,算是捅了娄子。 掌柜的瞬间凶相毕露,咬牙切齿:“讹人?老子就他妈的讹你了,你能如何?!” 现场的酒楼伙计,手里攥着菜刀擀面杖,一副要冲进雅间,好好教训这几个土包子的架势。 孙贺满脸怒红,刚要出手,却被赵桓拦了下来。 像这种黑店,赵桓也是第一次遇到,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进门时,赵桓就已经发现这家酒楼生意很差,整个大堂只有一桌客人,而且还是官差。 起初只是以为单纯生意差,所以没在意。 此时被掌柜堵在雅间里,赵桓才明白,原来这是一间黑店。 用低廉的古董瓷器,充当行货,专门讹诈外地人。 赵桓本来就因为牺牲了五十七个亲兵而悲伤窝火,此时掌柜的主动往枪口上撞,赵桓自然不会轻饶了他。 不过赵桓并未直接表露身份,而是故意露怯:“不就是二两银子?赔你就是,用不着如此大动肝火。” 这番话,正中掌柜下怀。 他更加坚信,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肯定是外地来的土包子。 既然是外地人,而且还有点小钱,那自然是逮着蛤蟆攥出团粉来! “谁告诉你陪二两银子就行了?” 赵桓眉头轻佻:“不是你自己说,这是前朝越窑青瓷,价值二两?” 掌柜甚是嚣张,自觉已经吃定眼前这个外地人了。 “蠢货,懂不懂什么叫做古董?” “这只越窑青瓷杯,并非单只,而是一套二十四只。” “废一只,整套全废。” “你可知,为了凑齐这套青瓷杯,我们东家费了多少心力?” “没有一百两银子,你们休想走出酒楼半步!” 第377章 太原土太子 一百两银子对赵桓而言真不多,毕竟现在赵桓可以算得上是,整个大宋最有权势和财力的王爷了。 当然,仅限于王爷这个圈子。 众所周知……贪官污吏才是真正的“隐性富豪”。 不过一百两银子,对于老百姓而言,却是一个天文数字。 北宋虽富裕繁荣,但有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但只要是君主专制,老百姓就不可能富裕。 再加上此时,受到战争和货币贬值的双重影响,通货膨胀已经非常严重。 一个普通精壮劳动力,年收入在十到十五贯钱之间。 看似很多,但还要刨除吃喝拉撒,以及通货膨胀的因素,老百姓一年能结余一二两银子就不错了。 换言之,长青酒楼掌柜,一开口就要讹走普通老百姓一辈子的储蓄。 遭到对方明目张胆的讹诈,赵桓依旧不急,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给了掌柜的底气。 “想让我赔钱?当然可以。” “不过钱给你了,这套所谓的青瓷杯,是不是就归我了?” “先把剩下的二十三个青瓷杯拿过来。” 掌柜没想到眼前这个土包子,竟然还敢还嘴,直接朝着地上狠狠吐了口浓痰,气势又强一份。 若是换做其他人,光是面对掌柜这气势,就已经被吓得面如死灰。 “拿你妈!” “赶紧把银子交出来,不然老子让人打断你的狗腿!” 孙贺捏着拳头,若不是赵桓没有下令,他早就扑上去,直接将掌柜乱拳打死了。 赵桓对掌柜的靠山越发感兴趣了,故意摆出一副讲理的模样。 “去把你们东家找来。” “一个杯子就要一百两银子?你们这分明是黑店。” 被骂黑店,掌柜的反倒大笑起来:“哈哈哈,找我们东家?这可是你说的!” “等我们东家来了,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掌柜的使了个眼色,不多时,一个身穿绿色长衫的年轻男子,便出现在雅间门外。 掌柜昂着头,洋洋得意道:“这位就是我们的东家,张谦!” 掌柜报出自家东家名号时,仔细观察赵桓的反应,见赵桓眼神无波,更加肯定赵桓不是本地人。 否则光是听到张谦这个名字,就足够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赵桓就这么坐在餐桌旁,倒也算客气,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张谦说了一遍。 最后,赵桓还补了一句:“一个杯子就要赔一百两银子,未免也太多了。” 几乎是赵桓话音刚落,张谦就冷笑起来:“谁告诉你是一百两银子?” “这可是上好的越窑青瓷,五百两银子,少一个子都不行。” 此言一出,掌柜和伙计顿时大笑起来,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戏谑无比的打量着赵桓。 尤其是掌柜,可谓是嚣张到了极点。 “蠢货,若是你见好就收,只花一百两银子就可以全身而退。” “结果你这厮犯贱,非要找我们东家,哈哈哈,现在得花五倍的价钱,才能走出酒楼大门。” 就在这时,张谦却突然一抬手,打断了掌柜。 自从他进门,就已经注意到了李师师和小燕儿。 张谦虽然也是“吃过见过”的人,自认阅女无数,但是眼前这两个美女,却令他暗暗惊艳。 尤其是那个身穿白衣,外搭粉色披肩,墨发盘髻,自始至终坐在靠窗位置,笑而不语的女子,简直是美到了骨子里。 张谦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土包子,身边能有这等美女同行,想必是有些来头。 不过到了太原府,就算是权势再大,也只有在他面前低头做人的份儿。 “若是没带够钱,倒是可以用人抵债。” “这位白衣小姐,至少可抵三百两。” “那个红衣丫头,可抵一百两。” “如此,你只需再给本东家一百两银子,今日就可以全须全影的走出大门。” 听到这话,向来荣辱不惊的李师师,不由当场笑出了声。 尽管李师师掩着嘴,笑不露齿,美的不可方物,但张谦还是察觉到了笑声中暗含的鄙夷。 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张谦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笑吧!笑个够!” “等会到了本东家的床上,有你哭的时候。” 面对威胁,李师师不由摇头轻叹:“张东家,你可知挑衅猛虎是什么下场?” 张谦轻哼一声:“我就是猛虎!” 话音落,连小燕儿都笑了起来,而且还是捂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咯咯咯的声音,不断回荡在酒楼。 二女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光是笑,就令张谦如遭羞辱。 掌柜的见状,连忙上前护主,恶狠狠的瞪着二女。 “我们东家看上你们,是你们的福气,竟然还敢出声挑衅,真是不知死活。” “在太原府,还没人敢这么对到我们东家!” “还不赶紧过来,陪我们东家回府,去床上好生给我们东家赔罪。” 这掌柜的出言污秽不堪,不过好在李师师和小燕儿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受影响。 也就是朱琏不在,倘若让朱琏听到这番话,自然是要将这主仆二人塞进麻袋里,活活摔死不可。 赵桓的声音终于响起,却透着感慨。 “回府?即便是普通官吏的住处,也只能称之为邸。” “看来张东家,乃是官宦子弟,而且家中官身还不小?” 赵桓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毕竟刚才一楼大堂,只有官差在此吃饭。 面对赵桓的询问,张谦昂首挺胸,根本不屑回答赵桓。 反倒是掌柜的,得意道:“算你还有点见识。” “我们东家,乃是知太原府之子,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 王禀只是太原府的守将,并非首官。 以大宋重文轻武的习惯,真正的太原首官,自然是知府。 如果赵桓没记错的话,知太原府乃是……张孝纯。 太原府被金兵攻破后,张孝纯叛降于金,出任“伪齐”丞相,但又和南宋藕断丝连,至于其究竟是忠于大宋,还是彻底投诚金国,并无定论。 难怪张谦如此嚣张,作为太原府的土太子,他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第378章 霸占李师师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他今天算是运气好,竟然直接撞上了张孝纯的儿子。 将来一旦发生战事,王禀是需要听从张孝纯命令的,若是能够借机把张孝纯给搞掉,岂不是意外收获? 在张谦和一众狗腿子的注视下,赵桓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 紧接着在众人不屑鄙夷的注视下,赵桓笑眯眯道:“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随身携带这么多钱。” “不如让我的随从,回下榻的驿馆把钱拿来。” 听到这话,张谦不由仰头大笑起来:“呵呵,说你是蠢材,你还别不服气。” “就你这点心思,本公子会看不出来?” “你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出去找人罢了,我倒要看看,在太原府,谁敢保你!” 说到这,张谦直接伸手一指孙贺:“赶紧滚蛋!” 孙贺倒也痛快,迈步就往外走。 唯恐天下不乱的掌柜,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可别说我们东家没给过你机会!” “一炷香时间,若是还见不到银子,这两个女人,就归我们东家了。” 感受到张谦和掌柜的下作眼神,李师师却回应以柔笑。 那甜美的笑容,令张谦怦然心动,他暗暗打定主意,今天就算是不要那五百两银子,也必须要把这个女人搞到手。 小燕儿则趁机调侃:“张公子,你若是把我们带回家,只怕是散尽家财也养不起我们呀。” 这话直接把张谦给逗笑了。 他一甩长袖,摆出一个自认为豪气的架势。 “身为知太原府之子,只要我愿意,纵使散尽千金,也只不过是一念之间。” “别说你们,就算是真的仙女下凡,本公子也可游刃有余。” 小燕儿顿时露出一个坏笑:“既然公子这么有钱,为何还要开黑店?” 张谦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狠狠的盯着小燕儿,咬牙切齿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贱货!” “竟敢借机羞辱本公子!” “一炷香,就一炷香时间,时间一到,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燕儿直接往赵桓胳膊上一靠,拍打着胸口,气死人不偿命道:“人家好怕怕哟。” 张谦恼羞成怒,却不跟小燕儿斗嘴。 而是直接转身看向赵桓,咬牙切齿道:“我原本打算,只将这两个女人收下,便饶你一命。” “现在本公子改变主意了。” “今天有三件事,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改变不了。” “其一,这个女人,必将成为本公子的床上新欢!” 张谦指着李师师,毫不避讳字里行间的垂涎,紧接着又指向小燕儿。 “这个贱人,等本公子玩够了,便将她赏给下人,让她人尽可夫!” 最后张谦指向赵桓:“至于你,银子得拿,腿也得打断!” 啧…… 赵桓后槽牙发出一声怪响,同样有些忍俊不禁。 他在汴京混了这么久,满朝文武都快被他收拾利索了,没想到地方上的公子哥,反倒比朝中大吏还要嚣张。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不过好在,赵桓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一视同仁,什么苍蝇老虎,只要惹到他,一律干掉。 赵桓此时背着手,一言不发,任凭张谦嚣张,就是在等长青酒楼被包围,免得到时候有漏网之鱼。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东家,出事了!” “外面突然来了一队兵卒。” 听到这话,张谦不由眉头微皱:“这点小事,何必惊动兵卒?让他们散了吧。” “这长青酒楼乃是本公子的地盘,里面有几十个伙计,都是好手,没人能威胁到本公子的安危。” 张谦下意识认为,这些兵卒都是他的人。 毕竟这里是太原府,他们张家的天下,下至衙差,上至战卒,都是他们张家的属下。 结果伙计却把脑袋摇的好像拨浪鼓一样。 “公子,好像不是咱们太原的兵。” 听到这话,张谦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什么意思?” “这里是太原府,怎么会有外地的兵?” 伙计吞了下口水,紧张解释:“这些兵卒……不对,这些战卒,全都人高马大,最矮的都有六尺,尤其是带队之人,身高恐怕有六尺半,简直就是个巨人。” “而且他们全都披挂着重甲,从甲胄样式来看,不是步人甲。” “小的没见过这种甲胄。” 张谦的眉头越皱越深,现如今,太原府唯一的外地兵卒,只有定王的随行卫队。 等等…… 难道说?!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张谦,脸色瞬间苍白到了极点。 他艰难无比的转身看向赵桓,眼睛睁得老大,尽是震惊。 “难……难道你是……定王?!” 此言一出,整个长青酒楼瞬间一片死寂。 最是嚣张的掌柜,当场踉跄了一下,双手扶着门槛,看着他口中的土包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门外攥着擀面杖和菜刀的伙计,个个面如死灰,腿肚子打颤,皆是活见鬼的表情。 就在这时,在楼下吃饭的官差,连滚带爬的跑了上来。 “张公子,敢战士怎么来了?!” “刚才摔了杯子的人,该不会是……” 官差的话戛然而止,他瘫在雅间门口,呆呆的看着赵桓,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之前王禀带队迎接赵桓时,官差需要提前清场,维持秩序。 他们亲眼见过赵桓的长相,自然一眼认出。 “王……王爷!”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楼下便传来一阵沉重的踩踏声。 只见伙计口中的巨人,噗通噗通的跑了上来,正是王犇。 披挂敢战士全甲,武装到牙齿的王犇,往雅间门口一站,那股难以抵抗的煞气,便将现场的伙计吓得魂不附体,当场就有几人瘫坐在地上。 王犇却不理会众人,直接冲着赵桓一抱拳。 “王爷!长青酒楼已经围死,苍蝇都飞不出去。” “属下听孙贺说,这里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讹诈挑衅您。” “想必以王爷的性格,今日不会轻易作罢,所以属下只是围了酒楼,并未开杀。” 第379章 嚣张的敢战士 并未开杀…… 王犇的一席话,令所有人如坠冰窟。 要知道,光是张谦等人限制赵桓的人身自由,并且意图对他不利,这个理由就足够让赵桓将他们斩尽杀绝了。 赵桓却不着急,冲王犇使了个眼色,王犇便很自觉的站到一旁。 赵桓则背着手走出雅间,也不理会张谦等人,迈步下了楼。 众人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赵桓究竟要干什么。 不过等李师师从张谦面前经过时,则好心提醒了一句:“我刚才说的猛虎,其实是王爷。” “不过看来在太原府,张公子才是真正的虎。” 紧随其后的小燕儿,坏笑道:“张公子,你不是要霸占李师师吗?现在正是好时候,何不出手,一举拿下?” 李师师…… 得知对方的身份,张谦想死的心都有。 他身为张孝纯之子,曾去过汴京,自然也听说过李师师的大名。 那可是……当今陛下的红颜知己啊! 赵桓走到一楼大堂,直接在中央位置坐下,旁边的几个官差,吓得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赵桓则从桌子上抓过一把干果,一颗一颗的丢进嘴里,翘着二郎腿,云淡风轻道:“开始吧。” 话音落,一个伙计就被王犇薅着后脖领拎了下来,直接往赵桓面前一扔。 伙计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小的眼拙,没有认出王爷尊驾,求王爷饶小的一条狗命吧。” “小的就是个伙计,掌柜的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全都是掌柜的!” 伙计毫不犹豫的把掌柜个卖了个干净,毕竟坐在他面前的男人,可是大宋最暴戾的王爷。 但奇怪的是,今天赵桓的心情却格外的好,至今为止,都没有流露出半点怒意。 殊不知…… 越是这样,等待众人的下场就越是悲惨。 赵桓压根都没理会眼前的伙计,而是转身看了一眼李师师和小燕儿。 “要不然你们俩先回吧,免得等会发生的事,刺激到你们的小心脏。” 李师师笑着摇了摇头:“奴家不怕。” 小燕儿更是昂着头,得意道:“奴家更不怕!” “王爷离开汴京,身边没有个知心的伺候着,奴家便是王爷的贴身侍女。” “既然是贴身的,自然是要时时刻刻跟在王爷身边。” 这话说得倒是很合赵桓的心意。 王犇撂下那伙计,便转身上了楼,紧接着孙贺迈步走了进来。 之前孙贺穿着常服,顶多是个魁梧汉子而已。 此时已经披挂上了甲胄,因为体魄强壮的缘故,所以看起来也极为凶悍威严。 孙贺单手拎刀,直接将伙计踹躺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下一个!” 楼上的王犇,听到孙贺的声音,随手抓过一个吓瘫的伙计,顺着楼梯踹了下去。 二人配合的默契十足。 那伙计摔下楼,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孙贺一刀砍掉脑袋。 “下一个!” 张谦看着伙计一个个被扔下楼,时不时听到楼下,挥刀剁骨发出的响声,他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再也没有“太原土太子”的气势了。 今天算是李逵遇上了李鬼。 他这个土太子,撞在了“真太子”的枪口上,纵使再权势滔天,也只有被痛宰的份儿。 张谦惊慌失措的冲王犇大喊。 “我……我爹乃是知太原府,张孝纯!” “这里是太原,难道你们连我爹的面子都不给?” 面对张谦外强中干的质问,王犇手上不停,继续往楼下扔伙计,然后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张孝纯?知太原府?很厉害吗?” “童贯都被王爷按在艮岳湖里,像是野狗一样淹死,难道你爹比童贯还厉害?” 张谦犹如五雷轰顶,直接瘫坐在地上,只剩下发抖了。 赵桓在汴京的种种壮举,天下人无所不知,张谦自然也如雷贯耳。 连汴京那些封疆大吏,见到赵桓都绕路走,他爹区区一个知太原府,在赵桓眼里,恐怕连个屁都算不上。 倒霉催的! 赵桓才刚到太原府,他还没来得及去拜见,就把赵桓给得罪了。 张谦猛地转身看向掌柜,咬牙切齿:“老子被你害死了!” 掌柜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就这么靠在墙上,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昔日的伙计,像是猪狗一般被王爷亲随屠宰着。 此时王禀已经得到消息,带队赶到长青酒楼。 见酒楼已经被敢战士围了,王禀便知坏事了。 他刚要迈步往里跑,就被敢战士一把推了回去。 “王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想惊扰王驾?” “没有王爷召见,便规规矩矩在外面等着!” 敢战士可不管那么多,别说王禀,就算是武德司卫士来了,没有赵桓点头,也一样进不去。 他们只忠于赵桓,只要赵桓一声令下,就算杀入宫中,夺得皇位,也是眉头不皱一下。 王禀的副手,见敢战士如此不留情面,当即低喝:“你们太过分了!” “说到底,你们只是易州的兵,连禁军都算不上,竟敢对王大人如此无礼。” 敢战士瞥了副手一眼,然后……鸟都不鸟。 副手满脸怒红,刚要继续呵斥,却被王禀拦了下来。 “没用的。” 王禀轻叹了口气:“这些敢战士,都是死士,只听王爷的号令。” “而且有王爷撑腰,他们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简直就是……专属于王爷的武德司卫士。” 将副手劝下,王禀只能好声好气道:“麻烦你们进去通报一声,下官前来求见王爷。” 敢战士昂着头,冷冷回应:“得罪了王爷,只有死路一条,王大人就不必浪费口舌了。” “想要进去,要么王大人在这里喊叫,兴许王爷能够听见。” “要么杀光我们,从大门闯进去。” 王禀合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尽是无奈。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而眼前这些敢战士却正好反过来。 有赵桓撑腰,他们简直狂傲到了极点,恐怕就连武德司卫士,都没有他们这么张扬。 第380章 身边皆虎狼 王禀心里暗骂,这个张谦,仗着他爹是知太原府,横行霸道惯了,如今竟然有眼无珠的撞到赵桓面前,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王禀早就看不惯张谦了,但为了能让太原府维持现状,专心应付金兵,王禀还是竭尽所能的力保张谦。 既然进不去,王禀索性站在门外大喊起来:“请王爷息怒!” “张谦小儿有眼无珠,死有余辜,但是还请王爷念在其父乃是知太原府的份上,留他一条小命。” “只要王爷肯高抬贵手,无论是下官,还是张大人,都会心怀感激。” 王禀这番话有两层意思,其一自然是求情,其二则是暗示赵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倘若赵桓真杀了张谦,也就与张孝纯结下了死仇,到那时,无论赵桓想要太原府提供何等帮助,都会一律免谈。 本以为,赵桓会为大局着想,结果现实却狠狠打了王禀的脸。 酒楼大门被推开,走出来的人却不是赵桓,而是孙贺。 孙贺将已经斩落的脑袋,一颗颗的扔到王禀面前。 别说王禀被惊了一下,就连街道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孙贺一鼓作气扔出来十颗脑袋,站在台阶上,用麻布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丝毫没有把王禀放在眼里。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难道王爷身边就没有夺命的夜叉了?” 感受到孙贺身上展现出来的煞气,王禀不由眉头紧锁。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亲兵卫队的队长,曾是卑贱的粪霸出身。 但此时此刻,王禀却丝毫不敢小瞧孙贺,正如孙贺所言,他们就是赵桓身边凶狠的爪牙,夺命的夜叉。 王禀连忙一抱拳:“孙队长,请您务必向王爷美言几句,收起屠刀。” 孙贺却轻哼一声,冷冷回应:“事已至此,王大人竟然还有闲心,帮这些狗东西说情?” “王大人身为太原守将,城防治安诸事,全都归你管。” “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现长青酒楼这样的黑店,你也难辞其咎。” “难道因为酒楼的东家,是张孝纯之子,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哼!关心张谦之前,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等王爷料理完这些狗东西,自然会去找你。” 王禀的心情已经沉到了谷底,就连一旁的副手都没了动静。 他们虽然知道激怒赵桓的后果非常严重,却没想到,王之一怒,足以颠覆整个太原府格局。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王禀还和赵桓交谈甚欢。 结果一转眼,就被赵桓的下马威给“罩了进去”。 而这一切,自然都是拜张谦那个混账纨绔所赐。 现在别提让赵桓帮忙剿灭术虎忽鲁,只怕是太原府要先承受王怒之惩戒。 就在王禀已经不抱期望之际,街道上却响起阵阵欢呼声。 “杀得好!” “该死的长青酒楼,没少坑害我们。” “府里的官差,别说铲除这黑店,甚是早已经成了长青酒楼的打手,每次出了事,都是站在长青酒楼那边。” “呵呵,谁让长青酒楼的东家,乃是张孝纯的儿子?” “现在王爷来了,谁的儿子也不好使!解气,痛快!” 听到百姓的呼声,王禀竟有些自惭形秽,就算他满腔抱负,但是面对张谦的胡作非为,也只能袖手旁观。 而现在,终于有人能够为民除害,他却为了保持现状,意图保护张谦那个祸害。 就在王禀无地自容之际,人群突然被推开,闻讯而来的张孝纯,指着把守酒楼大门的敢战士怒喝道:“退下!” “尔等竟敢在太原府造次,可曾将本知府放在眼里?” 不出众人所料,就算是张孝纯依旧惨遭敢战士的无视。 张孝纯怒不可遏,当即冲王禀下令:“还愣着干什么?将这些大胆狂徒的武器都下了!” 几乎是张孝纯话音刚落,现场就响起一阵“叮叮锵锵”的声音。 一众敢战士没有任何迟疑,第一时间戴上眉庇,提起武器,做出了战斗姿态。 还没等张孝纯反应过来,两名手持刀盾的敢战士,已经抬起了单手盾,重重的撞击在面前太原兵的脸上。 砰砰! 只听两声闷响,遭到盾击的太原兵便口鼻喷血,一头栽倒在地,其中一人当场昏迷,另一人也被打的迷迷糊糊,站都站不起来。 无论是张孝纯还是王禀,都没有料到敢战士下手竟如此果决。 他们明明只有三十人,身在太原府,却依旧敢于先发制人,这究竟是狂妄,还是勇猛无当? 本来街道就因为张孝纯的出现,陷入一片寂静。 随着敢战士蓄势待发,甚至直接打趴下两个距离酒楼太近的太原兵,现场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王禀带来的上百个太原兵,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种紧要关头,敢战士非但没有半点顾虑,其中一人反倒举起手里的长柄斧,直接朝着面前的兵卒砍去,同时冷哼道:“退下!” 那兵卒举起手里的盾牌挡了一下,整个人踉跄了两步。 这还并非特例! 这三十个敢战士,面对数倍于己的太原兵,不断主动攻击,凡是距离酒楼五步之内的太原兵,全都遭到敢战士暴力无比的驱赶甚至殴打。 太原兵也彻底怒了,冲着敢战士大吼不止。 “你们太猖狂了,这里是太原,不是易州!” “区区三十个人,也敢在太原府闹事?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便杀光尔等。” “敢战士又如何?难道你们能够以一敌千不成!” 面对太原兵的叱骂,敢战士的回应则更加干脆,抄起手里的武器,就往对方身上劈,直接将百余太原兵逼退到十步之外。 就在这时,王大全和朱鹏也闻讯赶来,身边还带着仅剩的四十三个王府亲兵。 尽管王府亲兵损失过半,但剩下的人,非但没有半点意志消沉,反倒士气更加高涨。 只因赵桓将战死亲兵的棺材带在身边,不离不弃。 第381章 谁也不好使 相较于一身重甲的敢战士,这四十三个王府亲兵则身披半甲,或是手持刀盾,或是带着大盾。 更有甚者,直接拎着好几个箭筒,背着十几把弓箭,简直就是个人形运输车。 王大全和朱鹏,虽然之前被术虎忽鲁吓得不轻。 但二人属于“外战外行,内战内行”。 对付金寇或许没什么勇气,但对付自己人,那可是一个顶俩。 二人也披挂着半甲,王大全手里攥着一根小铁锤,直接往酒楼门口一站,指着张孝纯便破口大骂起来。 “狗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面对王大全的呵斥,张孝纯脸色难看至极:“我乃知太原府,你竟敢当众辱骂本官?!” 王大全直接啐了一口,鄙夷道:“骂你还是轻的!” “你个老东西,教子无方,纵容孽子为祸一方,竟敢欺负到王爷头上,真是找死。” “身为父亲,更是太原府首官,你不知自省检点,居然还敢带兵来向王爷施压,我看你分明是有意刺王杀驾。” “有本事你就调集太原兵,杀光我们,若是不敢。我便替王爷,敲碎你的狗头!” 万大全虽然只是教坊司的色长,但毕竟是京官,见过大场面,面对张孝纯丝毫不虚。 朱鹏作为赵桓的外甥,更是张扬。 “张孝纯!你带兵包围王爷,此事等我们回到京都,咱们原原本本算清楚。” “别以为有蔡系党羽给你撑腰,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你这个老小子死定了!” 面对王大全和朱鹏的呵斥,张孝纯大为光火,可是身旁的王禀,却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王禀算是看出来了,赵桓今天就是要借题发挥。 要怪就怪张谦那小子找死,闭着眼往赵桓面前撞。 若今日事情闹大,太原府必生变数。 “张大人,以定王的行事作风,绝非虚张声势。” “难道你真要将刺王杀驾不成?” 张孝纯虽有心,却无胆。 毕竟赵桓有充足的理由干掉张谦,倘若张孝纯为了护子,伤到赵桓一根汗毛,那么他这个知太原府也就做到头了。 可是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就这么被赵桓给宰了。 张孝纯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定王分明是故意栽赃诬陷本官!” “本官何时与蔡系有过牵连?” “他就是要借此机会,将我踢出太原府,以军权接管太原。” 张孝纯一眼就看穿了赵桓的心思,甚至当众戳破这层窗户纸,可惜却没有在现场掀起太大的波澜。 毕竟…… 赵桓之心,路人皆知。 他就是要堂而皇之的踢开张孝纯,又能如何? 张孝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王禀身上:“王大人,城中刀兵相向,为了确保王爷的安危,应当让所有人缴械,护送王爷回下榻驿馆!” 听到这话,王禀不由一阵苦笑。 “难道张大人觉得,我没有想过这个法子吗?” “没用的。” “您看,别说缴械,就算是靠近酒楼,都必定会在城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有敢战士在场,王禀和张孝纯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避其锋芒,要么就死斗。 张孝纯豁出去了:“我偏要进去,就不信他们敢杀了本官!” 结果张孝纯刚迈开步子,朝着酒楼靠近,一名敢战士就举起手里的狼牙棒,兜头就往张孝纯脑袋砸了下来。 要不是孙贺反应快,一把将张孝纯拽了回去,这一棒下来,张孝纯必定脑浆崩裂,当场毙命。 敢战士的疯狂和果决,连张孝纯都大受震撼。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王禀拿这些敢战士没办法,这些虎狼根本就吓不住,并且对赵桓极度忠诚。 只要赵桓一声令下,他们甚至会毫不犹豫的屠尽太原府。 就在张孝纯一度绝望之际,又有十几颗人头被孙贺扔了出来。 张孝纯浑身发抖,一双眼睛拉回扫视,寻找着儿子的脑袋,发现儿子并不在其中,这才松了口气。 孙贺则站在台阶上,冷冷瞥了张孝纯一眼:“张大人,回去准备后事吧,马上就轮到你儿子。” 张孝纯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他儿子沾上了赵桓,必死无疑,张孝纯这个太原府首官,什么都做不了。 “儿啊,你说你去招惹赵桓干什么!” “那家伙并非真龙,而是恶龙!” 酒楼大堂里,赵桓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却根本不予理会。 反正有敢战士守着,就算是苍蝇都飞不进来。 小燕儿看着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地板,就算是再见多识广,也终究是个女人,直接跑到角落里,哇哇的吐了起来。 李师师也眉目微颦,她知道赵桓很凶,却还是远远的低估了赵桓的暴戾程度。 时至此刻,已经有超过三十个人,排着队在赵桓面前被斩首。 整个大堂都被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灌满。 而赵桓却依旧翘着二郎腿,自顾自的嗑着干果,别说皱一下眉头,甚至连胃口都没有被眼前的血腥画面影响。 云淡风轻之间,血流成河,这就是大宋定王的绝对权威! 酒楼伙计已经杀光了,王犇一手拎着张谦,一手拎着掌柜,来到赵桓面前。 二人遭已经被吓傻了。 尤其是张谦,他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王禀和父亲都来了。 可是来了又能怎么样?根本无法从赵桓的恐怖梦魇之下,将他保下来。 这就是得罪赵桓的下场! 赵桓让人三更死,那人绝活不到四更天。 砰砰! 王犇随手将二人扔到地上,二人犹如烂泥一般瘫在赵桓面前。 赵桓却没有理会二人,而是扭头看了一眼,同样被吓傻的官差。 然后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官差刚才吃的酒菜。 “你们没有的俸禄是多少?” 为首的官差,哆哆嗦嗦道:“回……回王爷的话,小的年俸为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银子,合每月一两银子。 赵桓哼笑一声:“这点钱,也敢如此胡吃海喝?光是那盘鹿肉,就要上百文钱吧?” “这一桌连菜带酒,没有个三五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区区官差,竟也如此豪迈?” “都杀了!” 第382章 圣旨急诏 此言一出,几个官差瞬间嚎哭成一片,他们真是躺着也中枪。 几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王爷饶命。” “这些饭菜都是酒楼免费提供,小的们不必花钱。” “掌柜的说了,只要我们在这帮他们看着酒楼即可。” 赵桓眼神没有丝毫变化:“那你们更该死!” “朝廷雇佣你们,乃是为了公家办事,你们却成了私人的打手。” “滥用职权,徇私枉法,死不足惜。” 在官差歇斯底里的哀嚎声中,人头落地,再一次被孙贺顺着大门扔了出去。 张谦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心里只剩下了恐惧。 料理了官差,赵桓的视线落在掌柜身上。 仅仅是被赵桓盯住,掌柜的就双腿打颤,竟当场小便失禁。 赵桓似笑非笑,打趣道:“你之前不是很嚣张吗?为何现在却是这般模样?” “狗仗人势,人势不管用了,便夹着尾巴,吱哇乱叫?” “你这样的货色,本王见得多了。” 面对赵桓的训斥,掌柜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区别在于死法而已。 其他人只能算是从犯,给个痛快即可,而眼前的掌柜,赵桓自然是要格外关照。 当即一挥手,孙贺便心领神会,抓着掌柜的头发,将他拖出酒楼。 “王大全,此人既是酒楼掌柜,也是张家的家丁,今日一切皆因他而起。” 王大全走过来,正反抽了掌柜的两个耳光,然后一脚将掌柜踹到张孝纯面前。 “张大人,这个狗东西是你的家丁,王爷将他还给你了,算是给你个面子。” 张孝纯看着瘫在地上的掌柜,脸色阴晴不定。 他现在还有个屁的面子,赵桓若真给他面子,放出来的就不是掌柜,而是张谦。 这分明是在打张孝纯的脸。 不过话说回来,张孝纯对掌柜自然是恨得压根痒痒。 如果不是这个狗东西有眼无珠,讹诈到赵桓头上,他儿子又岂会蒙此大难? 张孝纯死死盯着掌柜,咬牙切齿道:“来人呐,将这厮塞进麻袋里,软棍子打死!” 所谓的软棍子,其实并非棍子,而是用布拧成绳,四尺长一寸粗,抽在身上,伤害不大,没有半个时辰,根本打不死,相当于小刀子割肉。 由此可见,张孝纯真是恨这厮到了极点。 周围目睹了整个经过的百姓,同样被吓得脸色煞白,壮着胆子窃窃私语。 “天哪,定王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酒楼都被他杀绝了,连那些徇私枉法的官差,都被顺手解决了。” “恐怖?这叫为民除害!” “你们什么时候听过,王爷对平民百姓下过手?” “嘿,你这么一提醒,好像真没有。” “什么叫好像!王爷对百姓向来和善,唯有对这些祸国殃民的狗东西,才会展现出凶残暴戾的一面。”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害怕了,杀得好!” “说的没错,王爷是在为民除害,真叫个解气。” 现场百姓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大呼杀得好。 张孝纯的脸色虽难看,却并未制止,毕竟赵桓这个家伙好像拥有魔力一般,无论走到哪,都会得到当地百姓的鼎力支持。 此时此刻,酒楼里只剩下张谦一人。 接下来被扔出来的人头,就该是张孝纯的儿子了。 偏偏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张孝纯和王禀对视了一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传令兵策马而来。 “请定王接旨!” 接旨?! 张孝纯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喜。 “哈哈哈,太好了!肯定是陛下生怕赵桓大闹太原府,急召他返京。” 王禀也深深地松了口气,如今能够掣肘赵桓的,也就只有圣旨了。 张孝纯急不可耐的冲着酒楼里大喊:“王爷,还不赶紧出来接旨?这回你出来也得出来,不出来也得……” 不等张孝纯说完,话音就戛然而止。 在他不可置信的注视下,传令兵翻身下马,托举着圣旨,竟然主动朝着酒楼跑去。 接下来的一幕,更加令张孝纯头皮发麻。 那群敢战士…… 果然连圣旨都敢拦,有赵桓撑腰,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不过好在王大全反应快,第一时间挥了挥手,示意敢战士闪开。 传令兵顺利走上台阶,似乎是没有得到赵桓的允许,所以也不敢贸然进去,只是隔着门大喊道:“王爷,陛下急诏,让您十日之内赶回汴京。” “军费一事可谈。” “另外还有一句口谕……” “王爷,小的可就在这传达了……” “王击溃术虎忽鲁一事,陛下已经知晓,若王能生擒术虎忽鲁,押送回京受审,陛下便额外给你拨付五万贯军费。” 距离赵桓遭遇术虎忽鲁,已经过去了六天时间。 对于十万火急传令兵而言,六天跑个来回,并非难事。 张孝纯不禁摇头苦笑,只感觉他这个知太原府真是白当了。 这哪里是圣旨急召?陛下就差直接摸着赵桓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好儿子,你就消停点吧,爹怕了你还不成?” 在众人紧张不已的注视下,赵桓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赵桓往台阶上一站,现场便瞬间安静到了极点,所有视线,全部汇聚在赵桓身上。 有人紧张的浑身发抖,自然也有人兴奋的满脸通红。 而张孝纯的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紧跟在赵桓身边的王犇,手里抓着张谦的头发,不过好在,张谦还没有被斩首,此时正弯着腰,极为顺从的跟在王犇身边。 见到张孝纯,张谦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却不敢出声去救。 赵桓随手接过圣旨,看都不看,直接递给身旁的李师师。 李师师接过圣旨,浅笑道:“王爷给奴家做什么?” 赵桓耸了耸肩:“送给你了。” 李师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人得到圣旨,都是放在祠堂里供奉起来,王爷也太不把圣旨当回事了吧?” 第383章 花钱买命 什么圣旨不圣旨的,说白了不就是一块破布? 赵桓真正感兴趣的,自然只有军费。 陛下拨付给虎翼军的军费,少说也得有个二三万贯。 若是再把术虎忽鲁带回去,又能再得五万,这便是七八万贯,足够解决易州府的燃眉之急。 赵桓瞬间心情大好,暗叹此行太原没有白折腾。 “一个术虎忽鲁,竟能值五万贯!” “不愧是完颜宗翰的亲随,果然值钱。” 尽管陈钊留守汴京,但赵桓身边依旧不缺溜须拍马的声音。 王大全作揖行礼,煞有其事道:“陛下既然愿意拨付军费,那么至少也得三万贯起步。” “恭喜王爷,豪揽八万贯军费!” 一旁的朱鹏,竟厚颜无耻的与王大全一唱一和。 “王大人此言差矣,现在能够确定的只有三万贯,王爷想要揽货八万贯,就必须把术虎忽鲁拿下。” “现在还八字没一撇,提前恭喜王爷,未免操之过急吧?” 王大全脱口而出:“术虎忽鲁竟敢伏击王爷,按照王爷的行事作风,自然要让这厮死无葬身之地。” 朱鹏连忙接住话茬:“也是,竟敢意图刺杀王爷,就算没有陛下的圣旨,王爷肯定也会令其化为齑粉!” 这番话,既给赵桓拍了马屁,也暗示提醒了张孝纯。 连术虎忽鲁得罪了王爷都是死路一条,你儿子胆敢讹诈王爷,光靠你那张老脸想要保下那孽畜,无异于痴人说梦。 张孝纯自然听出这两个“王府爪牙”的言外之音。 很显然,想要保下张谦,就必须流点血。 不过张孝纯却喜上眉梢,之前他一度绝望,认为今日铁定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终于有了保下儿子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而且张孝纯心里很清楚,将赵桓从酒楼里召出来的不是圣旨,而是军费! 唯一能够让赵桓动心的东西,只有一个字,钱! 张孝纯连忙迈步上前,结果站在赵桓身边的敢战士,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 张孝纯惊了一下,赶紧退回来,不敢再轻易靠近赵桓,连忙隔空喊道:“王爷开个价吧,下官出多少钱,才能买回吾儿性命?” 赵桓自始至终都没有鸟张孝纯一眼,此时听到有利可图,赵桓瞬间喜笑颜开,转身看向站在对面心急如焚的张孝纯。 “张知府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跟本王说一声?” “哈哈哈,虽然你儿子今天得死,不过本王还是很希望能跟张知府成为朋友的嘛。” 究竟是多么无耻的人,才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 别说张孝纯,就连一旁的王禀,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既有好笑,又有无奈。 张孝纯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够保下儿子的性命,舍去这张老脸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王爷非要下官跪地磕头不成?” “王爷就别戏弄下官了,只要您肯留吾儿一命,下官多少钱都肯花。” 赵桓竟然真的当众斟酌沉思起来,嘴里甚至还时不时嘟囔一两句:“该要多少钱合适?” 王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感叹道:“王爷!张大人,你们若是想要讨价还价,不如去个清静地方。” “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百姓,难道就不怕落人口舌?” 赵桓耸了耸肩:“本王怕个毛?” “本王乃是为了给易州将士筹措军费,修补甲胄,购买箭矢,抵御金兵,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张谦这臭小子,可以光明正大的为非作歹,难道本王为国操心费力,还得偷偷摸摸的不成?” “岂有道理!” 王禀直接被赵桓怼的哑口无言,结果等他看向周围的百姓,却惊讶的发现,百姓看向赵桓的眼神更加炙热了。 甚至有一些年纪大的老妪,竟然直接跪倒在地,远远地对着赵桓顶礼膜拜。 “传闻是真的,王爷肯定是真君降世临凡!” “王爷肯定是在世之神!” 王大全和朱鹏见状,连忙冲着那些下跪朝拜的老妪老翁大喊道:“别胡说!” “大宋唯一的在世之神乃是陛下。” 只可惜二人的声量再大,也无法阻挡百姓的热情。 不断有百姓冲着赵桓大喊。 “王爷说的没错!凭什么那些祸害可以大摇大摆,真正为国为民的英雄,却要偷偷摸摸?” “就是!别说当众讨价还价,就算王爷现在派人,把太原府的府库搬空了,我也不会觉得王爷私吞。” “如果连王爷都是中饱私囊的祸害,那大宋就没有清官了。” “哼,王爷一副墨宝就能卖几万贯钱,又何须徇私枉法,贪污受贿?” 眼看着百姓越吹越玄乎,连赵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的墨宝确实值钱,但正所谓奇货可居,真要一天一副的往外卖,用不着几天就臭大街了。 赵桓没有明着回应张孝纯,而是伸手拍了怕张谦的脑袋,微笑道:“张大人,本王向来说话直,你可别往心里去。” “以这小子的行事作风,恐怕自从你当上知太原府,他就没少祸害乡里,搜刮民脂民膏吧?” “你我同朝为官,也算是同袍好友,本王就给你开一个友情价。” “让这小子把所有侵吞的不义之财,全部吐出来,然后在此基础上额外罚款一成。” “本王就饶了这小子,如何?本王够仗义吧。” 张孝纯脸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桓这哪里是说话直?分明是把张孝纯的脸,打的啪啪响。 在场的百姓,看向张孝纯的眼神,要多鄙夷有多鄙夷,他这些年的官威,可算是一次性败尽了。 张孝纯无奈道:“下官确实不知这逆子闯了多少祸,毕竟下官忙于边陲安危……” 不等张孝纯说完,赵桓便抬手打断,示意你个老小子,少来这套。 王禀也尽心尽力,也没见他的亲属为祸一方。 纵容就是纵容,少特么扯淡! 赵桓懒得在张孝纯身上浪费时间,伸手照着张谦脑门就是一巴掌,当着张孝纯的面打他儿子,张孝纯硬是不敢言语半句。 第384章 豪揽万贯 “张公子,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坑了多少钱。” 此时张谦已经完全被吓蒙了,只要能够逃出赵桓的魔掌,无论让他干什么,他都绝不会有半点推诿。 面对赵桓的询问,张谦不敢有半点隐瞒,哆哆嗦嗦道:“回王爷,家中有账本……” “经年累月的账,根本无法记清,大概有个……十万贯。”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笑了,直接冲张孝纯大声喊道:“张大人,你儿子可是个巨贪啊!” 现场瞬间炸了锅。 所有百姓皆是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向张谦。 “什么?!十万贯?!” “天哪,这家伙到底贪了多少钱?” “哼!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爹是知太原府,乃是本地首官,他这个公子爷,还不是想贪多少就贪多少?” “即便是他把府库搬空了,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张孝纯直接闭上了眼睛,他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只怕是此事传扬到陛下耳中,不必赵桓出手,陛下就会先宰了他。 十万贯……这个孽畜! 赵桓也不啰嗦,直截了当道:“张大人,还等什么?加上罚款,你们张家欠本王十一万贯,赶紧回去筹吧。” “本王就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见不到钱,你儿子人头落地。” 说完,赵桓便不再理会张孝纯,背着手冲孙贺轻声道:“见不到钱,或是太原兵敢轻举妄动,直接砍了张谦。” 孙贺用力一抱拳:“请王爷放心,除了您的命令,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够让张谦活着离开。” 虽然这些属下,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瑕疵,但是在忠诚方面,却令赵桓十分安心。 赵桓当即在百姓炙热目光的注视下,带着李师师和小燕儿,潇洒而去。 张孝纯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回家查儿子的账,除去张谦贪污受贿,坑蒙拐骗剩下的五万两之外,连带着张孝纯的棺材本,也只凑到六万两银子。 剩下的巨大缺口,张孝纯无论如何都补不上。 但是他还有一个办法! 他亲自带着银子,来到赵桓下榻的驿馆,噗通一声跪倒在台阶外。 双手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了下来。 “下官教子无方,令那孽畜犯下滔天大罪,无颜面对太原父老。” “纵使倾尽家财,也只凑到六万两银子,剩下的缺口实属无力偿还。” “下官自知已没有资格,担当知太原府,请王爷作为担保人,向陛下请辞,允许下官告老还乡,退出官场。” 张孝纯心里很清楚,他儿子犯了这么大的事,等陛下开始追查他的时候,他们父子都得死。 与其闹得满门绝户,倒不如提前身退。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孝纯抬头看去,却发现走来的并非赵桓,而是李师师。 李师师双手接过张孝纯的乌纱帽,温婉一笑,轻声道:“王爷答应了。” “张大人虽然教子无方,但也算是干吏,如今闹得一个晚节不保,也实属可惜。” “王爷不忍心看你露宿街头,便只收下不义之财和你的乌纱帽,至于那一万贯家财,张大人就留着养老吧。” 就在李师师转身之时,张孝纯连忙追问了一句。 “倘若没有吾儿之事,王爷是否还会来对付下官?” 李师师微微上扬的嘴角满怀深意:“童贯和蔡京,都曾在太原府当过官。” “张大人夹在奸臣中间,想要片叶不沾身,恐怕难了点吧?” 说完,李师师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张孝纯也终于明白,无论有没有他儿子搞事,赵桓都要把他从太原踢走,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一个不信任。 不过有赵桓给他担保,再加上将家财留给他,对于张孝纯而言,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李师师把乌纱帽摆在赵桓面前,柔声道:“王爷为何会放过张孝纯?这不像是王爷的作风。” 正靠在窗台上,强行被小燕儿捏腰捶腿的赵桓,不答反问:“本王是什么作风?” 李师师脱口而出:“杀伐果决,而且毫不留情。” 赵桓直接笑了出来:“那你可就误会本王了,其实本王心地善良,能不杀就尽量不杀。” 李师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赵桓的脸皮实在是太厚了,刚要辩驳,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细细想下来,好像……赵桓还真的不嗜杀。 毕竟童贯死后,赵桓并未清洗童贯党羽,而且每次都是只杀该杀之人,几乎不会牵连旁人。 或许也正因此,赵桓纵使暴戾又癫狂,但是在京中,却并未引发太大的反弹。 见李师师似乎明白了“杀”的精髓,赵桓当即解释起来。 “世人皆说本王暴戾,倘若本王真的暴戾无常,嗜杀成性,满朝大臣早就联起手来罢黜本王了。” “本王出手,向来是精准打击,灭童贯就只杀童贯,对付蔡系党羽,也才采取防守反击,谁招惹本王,本王就干谁。” “如此一来,满朝文武虽知本王不好惹,却又不愿联手对付本王,反倒希望本王可以除掉他们的政敌。” “杀人也是个技术活。” “就好比今日,本王清理了长青酒楼,连官差都一并收拾了,却能获得百姓的拥戴。” “但唯独放走张谦这个祸害,则是为了给张孝纯留一个体面。” “张孝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令他家破人亡,以后谁还愿意真心为大宋效力?” 李师师自认精通官道,但是坐在赵桓面前,却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稚嫩。 眼前这位暴戾王爷,看似猖狂,却外粗内细,大智若愚。 他每杀一个人,都必定是利大于弊,既可以敲山震虎,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好处,一箭双雕。 反之,赵桓就不会轻易举起屠刀。 “王爷,奴家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见李师师竟然也会犹豫,赵桓便知道她想问什么,当即笑着摇了摇头:“本王对皇位没兴趣,至少现在没兴趣。”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王现在需要专心经营易州府,与完颜晟好生掰掰手腕。” 第385章 拉拢王禀 当皇帝好处很多,相应的弊端也很大。 赵桓身为王爷,想要出一次城都极为不易,等继承了皇位,便会被彻底困在皇宫之中,哪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到时候面对铺天盖地的国事国策,纵使殚精竭虑也难以应付,更别提抽出心力,疼媳妇过日子。 李师师轻咬薄唇,看赵桓的眼神越发温柔:“王爷怎会如此清楚奴家的心思?” 赵桓咧嘴一笑,厚颜无耻道:“因为本王懂你。” 李师师脸颊竟然泛红,她却并未扭头回避赵桓的视线,胸口怦怦乱跳道:“您是陛下口中的王,奴家是一介卑贱歌姬。” “九天翱翔的真龙,怎会懂草雉之心?” 赵桓坐起身,身体前倾,拉近与李师师的距离,盯着呼吸越发急促的李师师,笑眯眯道:“龙性最淫,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你说是为什么?” 于红尘中飘浮数载,自认已经处变不惊的李师师,竟然被赵桓给挑拨的羞怯无比! 这个男人,他太会了! 也只有他能把咬文嚼字与污言秽语,如此自然的契合在一起。 偏偏还不让人觉得厌烦。 李师师娇羞之余,又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扭开脸:“能够配龙者,或是如王妃那般的威严端庄的凤,或是郑庆云那样温柔体贴的鸾。” “官宦千金,名门之后,巾帼英雄,不胜枚举。” “天上神鸟无数,纵使真龙视线落在凡尘上,看到的也只有青鸟白鹤,断然看不到草丛里扑棱的稚。” 李师师从未有过任何自卑心,但是在赵桓面前,她却又难掩这落寞黯然的情绪。 世间唯有眼前这个男人能成全她,能造就她,能疼爱她,却也是唯一的……触不可及。 赵桓的心思就纯粹得多,他单纯是害怕朱琏弄死李师师而已。 王府已经有一个歌姬出身的后妃了,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 所以赵桓的撩拨,点到即止。 一旁的小燕儿,早就妒火中烧,直接扑在赵桓和李师师中间,打断了二人。 “王爷!” “您就一点都不顾及奴家的感受吗?” “奴家才是您最贴心的那个。” 小燕儿双手掐着腰,嘴巴撅的老高,一副小怨妇模样。 殊不知,就算是李师师能进王府,小燕儿都进不去,毕竟小燕儿的“经验”太丰富了些。 就在这时,朱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姑父,王大人求见。” 赵桓正好趁机摆脱了小燕儿的纠缠,迈步走出房门,一屁股坐在石桌旁。 之前王禀还极为清高,对赵桓若即若离,此时却已经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对着赵桓行尊卑之礼。 “下官不请自来,叨扰王爷,还请赎罪。” 赵桓摆了摆手,示意王禀不必在意,一指石桌对面,等王禀坐下,便抢先一步问道:“王大人现在是太原府首官了,不必再有什么顾虑纠结了。” “本王不喜欢绕弯子,就直说了。” “此次离京来太原,若只是为了搞掉张孝纯,以及讨要军费,这些利好还完全无法满足本王。” “本王的想法很简单,易州府和太原府应当结成军事同盟,无论哪里被围,对方都应该派兵增援。” 见赵桓压根不提之前在长青酒楼的过节,王禀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至于赵桓的胃口,确实是出奇的大。 这家伙一露面就把太原府首官给踢走了,连带着张家的买命钱,以及陛下许诺的军费,其中八万两银子已经揣进兜里。 若是能再把术虎忽鲁擒获,那就是一口气豪揽十三万两银子。 这么多钱,对于赵桓而言,也只是刚解渴而已…… 王禀也不知道该心生佩服,还是该忌惮畏惧。 “军事同盟一事……” 王禀刚要表态,就直接被赵桓给打断了。 “本王都不怕,你怕什么?” “若是触及陛下逆鳞,陛下也会对本王出手,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王禀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可是……” 赵桓根本不给王禀说话的机会,嘴巴犹如机关枪一般。 “可是个毛线!” “金人知道太原府有多重要,只要攻打,必定是大军压境,难道你指望其他驻军来支援你?” 深知历史进程的赵桓,太清楚王禀的下场有多壮烈了。 朝廷也好,各路驻军也罢,根本靠不住。 想要救国,就必须先具备自救的手段。 “本王愿意给你兜底,你他妈还各种推诿,有劲没劲?” 果然! 赵桓说着说着,自己反倒先急头白脸,开始大动肝火了,嘴巴越来越毒,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眼看着赵桓就要指着王禀的鼻子,开始骂他不知好歹了,王禀连忙挥手打断。 “既然王爷把该说的都说了,下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正如王爷所言,天塌下来,有王爷顶着,下官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明面上,下官依旧按照朝廷的指示进行布防,等危机来临时,下官自然会与王爷站在一起。” “眼下,下官最担心的还是术虎忽鲁。” “这支游击精锐,一日不除,下官寝食难安。”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王禀别担心:“术虎忽鲁可值五万贯,即便是看在钱的份上,本王也不会放过他。” “放心,本王离开太原之时,必定会把术虎忽鲁带上。” 有了这话,王禀的心也就落地一大半。 尽管赵桓才刚刚大开杀戒,但王禀看赵桓的眼神,却越发的平静,因为他知道,赵桓并非真的疯子。 “下官还有一事……” “不知王爷可否再传授一些火器方面的心得?” 火器确实是野战鸡肋,但守城的时候,却能发挥奇效,所以王禀最感兴趣的就是提升火器威力。 这种事,真不是赵桓不帮忙,而是冶炼工艺达不到,就算满脑子都是构图也没用啊。 到时候炸膛,把自己崩死,那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赵桓搓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一拍大腿:“告诉你一个生活小妙招。” “以铁水倒模铸球,尽可能的厚,往里塞入火药和助燃物以及铸铁碎屑。” 第386章 夜袭驿馆 “众所周知,内部压力越大,药量越多,爆炸的威力就越大。” “不过铁球一炸,极有可能炸成两半,杀伤力太差,而飞射而出的铁屑才是主要杀伤手段。” “唯有铁屑,才能对甲胄产生一定威胁。” “瓷片太脆,碰到甲胄会瞬间成为粉末,根本无法破甲。”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玩意儿炸轻甲以下有奇效,遇到重甲战卒,还得用最朴实无华的方法,一锤锤的往上敲。” 发明武器,乃是工部和弓弩院南北作坊的任务。 王禀虽善于使用武器,却并不懂制造改良。 他之前还纳闷,霹雳火球爆炸后,重甲战卒站在原地跟没事人一样,这破玩意儿给重甲战卒挠痒痒都嫌威力小。 经过赵桓的点拨,他才终于明白,原来是瓷片速度太快,反倒会把自身崩碎。 说白了,就是以卵击石…… 王禀当即兴奋道:“我这就下令,让府内工匠改良霹雳火球。” 赵桓耸了耸肩,随王禀喜欢,反正他对这个时代的火器,没什么信心。 一来是受限于冶炼工艺,二来是火药威力不足,三是缺乏化工产业。 手搓热武器这种事,赵桓想都不敢想。 与其把精力浪费在生产火器方面,倒不如集中所有精力,打造出一支攻无不克的甲士部队! 这个时代,没有甲士摆不平的战斗,如果有,那就是甲士不够多。 次日傍晚,太原府长堎铺遭袭的消息,传到城内。 与之前盘陀寨遇袭一样,驻守长堎铺的十个守兵,以及妻儿老小等家眷,全部被屠杀干净,无一幸免。 王禀心急如焚,赵桓却不着急。 不出赵桓所料,当天子时,传令兵再次匆匆进城,距离太原府不足三十里的六安铺再次遭到袭击。 依旧是鸡犬不留…… 赵桓根据遇袭寨铺据点的路线,基本可以推测出,术虎忽鲁的下一次袭击目标,乃是太原府西南二十里的长宁铺。 “王犇!” “王爷,属下在。” “带着敢战士,去六安铺以逸待劳。” “遵命!” 在王禀的支持下,王犇等敢战士,分别乘坐六辆驴车,驮运着武器装备,直奔六安铺而去。 而同一时间,与驿馆直线距离不到三百尺的简陋客栈内,术虎忽鲁和三个契丹人,六个渤海人组成的敢死队,已经在整理武器。 早在两天前,术虎忽鲁就已经兵分两队。 他因为精通汉语,又在城内有内应,因此带着九个部下,混入城中。 术虎忽鲁的目标很明确,斩杀赵桓! 虽然此次偷袭,就算是成功了,术虎忽鲁也会死在城里,但是只要能够杀了赵桓,为金国除掉这个心腹大患,纵使死无全尸,又有何惧? 术虎忽鲁把甲胄部件,一个个的塞进麻袋里,取出眉庇,擦了又擦。 “兄弟们,今夜就是我们报效国恩的时刻。” “杀了赵桓,扫清障碍,大金铁蹄会为我们报仇雪恨。” “记住了,不要被任何事干扰,我们的眼里只有赵桓。” 身边名叫萧禾的契丹人,将两把小金瓜塞进自己的麻袋里,沉声道:“请谋克大人放心,我们今夜将会誓死完成任务!” “敢战士已经离开驿馆,现在驿馆只剩下四十三个王府亲兵。” “今夜不仅是我们为国效忠的时候,更是宋国失去赵桓的丧期。” 术虎忽鲁重重一点头,环视其余几个手下,深吸了口气:“出发!” 在术虎忽鲁的带领下,十人乔装成民夫的模样,将武器装备藏在麻袋里,推着木车朝赵桓下榻的驿馆而去。 在此期间,虽然遭到了一队夜巡卫士的拦截,但是看到木车上粪桶,以及术虎忽鲁的巧燕善辨,终究还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当十人抵达驿馆所在的街道时,他们进入旁边的弄巷。 开始从麻袋里取出甲胄,互相帮助披挂。 十个娴熟的精锐老兵,只花了不到半盏茶时间,就全员披挂完毕。 他们身上只有甲胄和武器,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此行,他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十人排着队,缓缓靠近驿馆,速度很慢,一是为了节省体力,二是为了避免发出声响。 不出所料,当他们穿过巷子,出现在驿馆下方时,立刻就被守夜的亲兵发现了。 深夜披甲执锐?必定是来者不善! 亲兵第一时间敲响腰间的小锣,原本只点着夜灯的昏暗驿馆,瞬间灯光大亮。 术虎忽鲁的眼神没有任何动摇,低喝道:“杀!” 他一马当先,无视从屋檐上射下来的箭矢,几步来到门外,手里的狼牙棒,重重的砸在木门上。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木门被一棒砸开。 砰! 术虎忽鲁极为彪悍,直接用肩膀撞开缺口,迈步走了进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把步槊就刺了过来。 术虎忽鲁歪头,用头盔挡住步槊,转身往前挺进两步,将亲兵逼到死角,举起手里的狼牙棒,兜头砸了下去。 那穿着轻甲的亲兵,当场毙命。 剩下的九个金国战卒也相继走了进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后院,赵桓的住处! 顷刻间超过十个亲兵,从各处冲了过来,手持长重武器,意图对峙。 只可惜,有心算无心,亲兵根本来不及披甲,保护最齐全的也只是披着轻半甲,剩下的几乎是穿着布衣。 由于距离近,再加上亲兵仓皇迎战,拿的都是长刃武器。 术虎忽鲁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硬扛着亲兵的长矛步槊,拉近距离,手里的狼牙棒一下一个,势不可挡。 其余九个金国战卒,也依靠手里的大斧和双手大刀,疯狂的砍杀着亲兵。 从睡梦中惊醒的赵桓,刚要开门出去,就被孙贺给推了回来。 “王爷!夜袭!” “敌重甲,您不要出来!” 孙贺砰的一声将房门拽上,冲着后院十几个正在匆忙披挂的亲兵大吼道:“勤王!勤王!” “速速披挂!” 前堂的亲兵,拼了命的抵挡术虎忽鲁,却遭到无情屠杀。 光是术虎忽鲁一人,就杀了足足六个亲兵! 第387章 金国死士 守夜亲兵和住在前堂的亲兵,不断赶来,又不断死掉,用生命诠释何为飞蛾扑火。 重甲所产生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 经过一番激烈乱战,守兵这边已经血流成河,而金国死士却还没有发生减员。 其中一个渤海人,被一锤打在脑袋上,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 但是过了一会儿,那遭到重击的渤海人又站了起来。 造价高昂的头盔,为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理论上,大锤的重击可以直接让甲士毙命,无论敲在任何部位,都可以造成极为明显的杀伤。 但理论终究是理论,生死搏杀的战场上,永远绕不开一个问题,那就是……混乱! 尤其是甲士作战,必然是双方挤做一团,近身搏杀。 这意味着,很多长重武器很难施展开,更难发挥出全部威力。 也正因此,金国死士可以硬抗亲兵的攻击,而亲兵缺乏防护,只需被击中一下,就可能当场丧命。 前堂和守夜的亲兵,纯粹是在用生命帮后院的亲兵争取披挂的宝贵时间。 “兄弟们,挡住敌人!” “王爷就在我们身后,绝不能让金国死士靠近王爷半步。” “啊……” “拖住,就算是我们死光了,王爷也会给我们报仇。” 驿馆不断传出的激烈喊杀声,很快就将巡夜的太原兵吸引了过来。 只可惜,非战时,几乎没有任何士兵会披挂重甲。 毕竟那玩意儿实在是太沉了。 身披轻甲和半甲的巡夜太原兵,意识到赵桓遭袭,不敢有丝毫迟疑,第一时间参与救援。 但他们却连大门都冲不进去。 两个契丹人守在门口,一个手持步槊,不断向外捅刺,控制巡夜太原兵和自己的距离。 另一个手持长柄斧,凡是有靠过来的太原兵,便是兜头一斧。 仅仅两个金国死士,硬是挡住了二十个巡夜太原兵的进攻,甚至连续反杀了三人。 而且巡夜太原兵的战斗意志并不强,尽管他们手里拥有长武器,却不敢冒险舍命搏杀。 一门之隔,已经犹如炼狱。 在亲兵们舍命搏杀之下,之前那个遭到重击的渤海人,再一次被放倒。 三名亲兵,抡起手里的大斧和锤子,对着渤海人一通乱砸。 就算是身披重甲,一旦倒下,并且遭到围殴,那么很快身上的甲胄就会被劈开。 原因很简单,攻击地面目标,实在是太好发力了! 亲兵只需将武器举过头顶,再重重砸下去,威力比劈砍战力目标强上一倍都不止。 术虎忽鲁第一时间挥舞狼牙棒,打死一个亲兵,往前一杵,将另一个亲兵撞成重伤。 最后一个亲兵,被身旁的萧荷一槊捅死。 等他们将倒下的死士救下时,那死士身上的甲胄早已经被劈开了,而且好几处胸甲,已经被砸的严重凹陷,渤海人已然毙命。 出现减员,术虎忽鲁立刻厉声低喝:“速度解决战斗!” “诛杀赵桓,莫要让亲兵拖住!” 就算是屠杀,也极为损耗体力,此时术虎忽鲁都有点喘,他必须尽快杀入后院,取下赵桓的首级。 一旦体力耗尽,他们这些锐不可当的战卒,就会沦为被动挨打的铁罐头。 此时赵桓正坐在屋子里,眼神冷厉到了极点,有条不紊的捆绑着护腿。 赵桓早已养成两个好习惯。 其一,他绝不会轻易远离自己的亲兵卫队。 其二,就算是睡觉时,他的房间里也必然摆着一套重甲。 听着外面越来越激烈的厮杀声,赵桓脸色越发铁青,就连他都没有料到,术虎忽鲁竟然会混进城里,主动来偷袭自己。 虽然愤慨,但转念也就释然了。 太原毕竟是金国的重点关注目标,城中必定已经被大量探子渗透。 既然有内应,那么术虎忽鲁混入城中就并非难事。 “裙甲!” 赵桓终于绑好护腿,冷冷低喝一声。 小燕儿连忙双手抱着裙甲,放到赵桓面前。 此时小燕儿已经紧张的脸色煞白,但是却并没有惊慌失措,依旧在帮助赵桓披甲,这个“临时贴身侍女”还算称职。 赵桓拉起裙甲两侧的系带,将裙甲贴在腰上,李师师和小燕儿连忙抓住系带,使出全身力气,从赵桓身后把裙甲扎紧。 “裈甲!” “鹘尾!” “拕泥遴!” 赵桓每低喝一声,小燕儿就取来一个甲胄部件,有一些她也不认识,好在李师师见多识广,赶紧指出来。 “保护前胯的甲片就是裈甲。” “那个,绑在屁股后面的是尾。” “附在鞋面上的是拕泥遴!” 在二女娇喘吁吁的辅助下,赵桓终于将下半身的甲胄披挂完毕,接下来便是上半身。 小燕儿赶紧去取“胷甲”。 李师师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前堂和后院之间的大门被撞开。 一个身高六尺半,虎背熊腰,彪悍到了极点的金国战卒,凶悍无比的闯了进来。 此人正是术虎忽鲁! 术虎忽鲁手里的狼牙棒沾满了大量肉屑,从武器到甲胄,几乎全都被血浸透了,像是一尊从阴间杀出来的煞神。 “这就是……我们大宋的敌人?” “还没有开战,就已经如此惨烈……” 赵桓眼神无波,一边接过小燕儿递来的胷甲往身上挂,一边冷冷道:“没开战?其实早就已经开战了。” “不是只有到了战场上,两军对垒才叫开战。” “战前的情报谍战,试探,暗杀等铺垫,同样你死我活。” 李师师虽然懂得很多,但却都是理论知识,如今亲眼看着惨烈的战场,也不由浑身发凉。 究竟什么样的战士,才能挡得住眼前这尊逐渐逼近的煞神? 砰! 术虎忽鲁扔掉手里的狼牙棒。 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挥舞这种重武器了。 萧禾见状,立刻送上一柄凤嘴刀。 虽然凤嘴刀也是长重武器,不比狼牙棒轻到哪去,但由于发力方式不同,因此挥舞起来,没有狼牙棒那么费力。 第388章 侍女取甲 看着一众气喘吁吁的金国死士,已经披挂完毕的孙贺,双目充血,死死咬着后槽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紧了紧手里的长柄斧,死死盯着术虎忽鲁,低喝道:“你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更是意图刺杀王爷。” “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面对孙贺的挑战,术虎忽鲁的眼神没有产生丝毫涟漪,只是麻木无比的回了一句:“你不配当我的对手。” 话音落,术虎忽鲁深吸了口气,再一次带领身边的九个死士,朝着赵桓的房间冲来。 此时,连带孙贺在内,只剩下二十个王府亲兵! 赵桓出了一次汴京,携带的一百亲兵,已经战死八成。 而剩下的二十个亲兵,又能活下来多少人? 孙贺暴怒,直接挥舞着长柄斧,朝着术虎忽鲁的脑袋劈去。 术虎忽鲁根本不躲,迎头挺进。 就在即将被劈中的前一刻,萧禾举起手里的盾牌,强行给术虎忽鲁挡下了这一击。 下一刻,术虎忽鲁手里的凤嘴刀,已经劈在了孙贺的肩膀上。 砰! 巨大的力道,直接把孙贺劈的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刀刃已经劈开了孙贺的肩吞,但却被卡住,无法再深入分毫。 术虎忽鲁根本没有浪费力气拔刀,旁边的萧禾,举着盾牌,直接将孙贺撞开,被卡住的凤嘴刀自然而然就抽了出来。 其余亲兵不断向术虎忽鲁进攻,但却被剩下的八个金国死士牢牢挡住! 双方都是重甲,铁罐头互拼,也就意味着战斗将变得冗长笨拙,无法在短时间内让对方减员。 金国死士确实已经消耗了大半力气,继续打下去,必输无疑。 但是在他们死光之前,绝对能够掩护术虎忽鲁冲到赵桓面前,诛杀目标! 术虎忽鲁脚步不停,目标鲜明,一脚踹开面前的房门。 此时赵桓还差头盔,面甲,眉庇,肩吞,掩膊等部件没有披挂。 面对突然闯入的术虎忽鲁,小燕儿不由尖叫一声。 “完了,这回死定了。” 李师师也往后一靠,整个人顺势跌坐在床上。 唯有赵桓,眼神已经冷酷至极,他好不容易招募的亲兵,竟被术虎忽鲁屠杀大半,此仇已不共戴天! 术虎忽鲁也眼神坚定无比,二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仿佛要激起火花一般。 “赵桓!去了阴间也要记住我的名字!” “我乃术虎忽鲁!” “为报国恩,诛杀宋国定王,为我大金扫清障碍!” “去死吧!” 术虎忽鲁举起凤嘴刀就往赵桓身上砍,由于赵桓还有三分之一的甲胄没有披挂,他根本不敢硬抗这一击,赶紧往旁边躲闪。 凤嘴刀贴着赵桓的胷甲一侧划过,竟带起一片火花。 由于步槊立在门口,距离较远,再加上房间狭窄,恐怕施展不开。 赵桓索性放弃了主武器,往旁边挪动一步,从架子上抄起小金瓜,侧着身,趁术虎忽鲁再次举刀之际,猛地贴身顶了过去。 随着近身,术虎忽鲁手里的凤嘴刀就无法再产生威胁。 赵桓用肩膀顶着术虎忽鲁的胸口,挥舞着小金瓜,不断砸在术虎忽鲁的袍肚上。 砰!砰!砰! 沉闷密集的响声,不断在房间内回荡。 术虎忽鲁的反应也极快,他第一时间扔掉凤嘴刀,伸手摸向后腰的单手斧。 结果手敢抓住斧柄,赵桓就展现出一股不属于王爷应有的力量,竟直接把术虎忽鲁顶到墙上。 短柄斧被墙壁夹住,术虎忽鲁一时抽不出来,而袍肚则不断遭到赵桓的重击。 “嗯……” “赵桓,你是宋国唯一有资格当我对手的人!” 术虎忽鲁不断发出闷哼,虽然他宁折不弯,但金瓜锤穿透袍肚,造成的钝器伤,还是真真实实的影响到了术虎忽鲁。 赵桓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犹如愤怒的猛虎一般,恨不得要将术虎忽鲁撕碎。 “你不是第一个想杀本王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本王将用你的脑袋,祭奠我那些死去的弟兄。” 术虎忽鲁双目圆瞪,怒吼道:“你好像搞错了,我才是来猎杀你的饿虎!” 话音落,术虎忽鲁猛地一个头槌,直接将赵桓撞开。 术虎忽鲁带着头盔,而赵桓却来不及带头盔,竟直接被术虎忽鲁撞得晕头转向。 下一刻,单手斧已经朝着赵桓的脖子砍来。 赵桓下意识举起胳膊,利用护臂挡了一下,用力甩了甩头,稍稍恢复清醒后,趁着术虎忽鲁举斧攻击之时,再一次侧身顶了进去。 当肩膀撞在术虎忽鲁的腹部时,赵桓没有用小金瓜击打,而是直接双手抱住术虎忽鲁的腰,右腿往下一伸,强行把术虎忽鲁绊倒。 倒地的瞬间,赵桓已经骑坐在术虎忽鲁的身上,小金瓜犹如雨点一般落在术虎忽鲁的身上。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直到小金瓜砸在护心镜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噹”声。 几乎失去理智的赵桓,才清醒过来。 而身下的术虎忽鲁,依旧保持着双臂护着面门的姿势,刚才赵桓的攻势绵密胸闷,却收效甚微。 就在赵桓准备转而攻击术虎忽鲁的面门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等赵桓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翁的一声,整个人直接侧面摔了出去。 及时赶到的萧禾,依靠单手盾再次发挥出了奇效,一个盾击,直接把赵桓给打蒙了。 术虎忽鲁已经累的无法自己起身,萧禾干脆扔掉武器,专心给术虎忽鲁当仆从军。 他用力将术虎忽鲁从地上拽起来,低喝道:“谋克大人,快杀了赵桓,我们快挡不住了。” “越来越多的太原兵赶来。” 几乎是萧禾话音刚落,王禀已经带着一队重甲战卒,踩踏着压迫感极强的沉重步伐,成功抵达驿馆。 能够充当重甲战卒的士兵,不分驻区,不分级别,全都是精锐。 因为光是抗线这一条硬性规则,就不是普通士兵能够胜任的。 相较于久攻不下,且死伤惨重的巡夜太原兵,太原的战卒一到,瞬间扭转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