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黑化了》 计芙X李意之(1) 计芙又跟她的未婚夫婿李意之吵架了。 说得确切些,是她借生辰一事朝李意之发火、无理取闹。计芙的生辰还有两月,李意之早就在动手准备她的生辰礼,他答应好给她斫一张琴,其实琴已做得七七八八,只不过是琴弦讲究,他又十分挑剔,进程慢下来许多。 计芙借此发作,一股脑儿推打着他的胸膛,让他滚开。 李意之的面色起初很精彩:他先是愣住,约莫是难以想象计芙近来愈发胡闹,连“滚开”这样的话都能挂嘴上;随后又露出不悦之色,凤目微凛,计芙都以为他要动怒了,可他纤长的睫毛垂了好一会儿,重又露出如以往般温和的笑。 “是我不好,”他不将计芙打他的事往心里去,甚至还把她抱得更紧,“我保证,待你生辰那日,将琴双手捧上。” 李意之生得很美,凤目轻挑,白面玉冠,尽管男生女相,脂粉气却不重,因为他平常不爱笑,家中又极为推崇佛理,身上总有一股厚重的檀香味。他只有对着计芙才露出和煦的姿态,这无可挑剔的皮囊让计芙更难听的话又咽了回去。 死人,计芙在心里偷偷说。 他是个死人而已,不会生气、不会难过,一点意思都没有。 无论计芙做多么无理取闹的事,李意之总是温温柔柔地抱着她,好像他能包容她的一切。 虚伪、做作……死人! 计芙忍受不了这样沉闷的李意之,她难以想象跟他成婚后的日子该多么乏味枯燥,一眼就看到头了,这不是她想要的。 丫鬟给她买的话本子里,夫妻分明不是这样的,真正相爱的夫妻难道不该有说不完的话题,一个眼神就能互通心意,平日里有吵有闹吗?李意之不懂她,计芙也不喜欢他,她想要的是勇敢抛下一切所追逐的那种爱情。 转机来得倒很快。 很快就要科考,各地学子进京赶考,京城内的茶楼成了学子们最爱去的地方,他们围在一块儿赏诗论对,哪怕计芙不去刻意接触,也时不时能听见隔壁桌的书生谈话。 其实计芙是想去认识认识他们的,她读过不少书,论文采未必不如他们,但丫鬟劝住她了。 “小姐,你是有婚约的人。”丫鬟用词委婉。 即便风气再开化,独身女子主动去认识一帮陌生男人,传出去也不像话,计芙就算存心要气一气李意之,也总要想着家里的颜面,只好作罢。 沉默了一会儿,计芙又说:“意之哥哥博览古今,懂那么多大道理,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 丫鬟迟疑:“也未见得,哪有男子能有这样大的气度?” 计芙听罢,忽然计上心来,霎时站起身,理了理衣裙,带着丫鬟就要去见李意之,却在拐角处撞到一陌生男子。 “唉哟唉哟……”男子被撞在扶手的柱子上,吃痛几声。 计芙要好一些,丫鬟小青搀扶住了她,只是计芙腰间的佩囊落在地上,还不等小青弯腰去捡,男子已经先一步弯下腰。 “这佩囊上的字绣,绣得像是百年前王瑜的笔迹……”他盯着佩囊半晌,才想到不是自己的东西,讪讪一笑,递到小青手中。 计芙稀奇:“这就是王瑜的笔锋,绣娘照着模样缝在了我的佩囊,不会有错。” 男子更为惊叹:“少有人爱王瑜的字,姑娘家更少,今日是巧了。” 话至一半,他才想起什么:“在下慕容安,不知姑娘是?” 计芙跟小青对视一眼,小青不断摇头,计芙狡黠一笑,绕过慕容安:“有缘再告知你。” 坐马车去李府的一路上,计芙都心头欢快,她想象着李意之这一回会不会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又想到慕容安,她摸了摸佩囊,其实佩囊是李意之送她的,计芙再不喜欢李意之,也承认他送的许多东西都合她心意,衣裳、首饰,有一大半都是他挑选的。 待到了李府,计芙脚下生风去了李意之院里,下人告诉她李意之在佛堂诵经,很快过来,计芙也不着急,坐在厅内品茶静待,她在心里简直要笑出来,顽劣的想法压抑不住。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李意之过来了。他在家中穿得要随意些,宽服薄衫,翠青的碧色,鸦发被一根木质的簪子别住,唇不点而朱,可他的双目中情绪很淡,让人生不出半分旖旎心思,直到与计芙对视,李意之才微微一笑。 “怎么忽然过来了?” 他见计芙额上还有薄汗,拿出帕子替她轻轻擦拭。 “我先前去茶楼了,”计芙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生怕错过任何变化,说,“意之哥哥,我听他们品茶论道好有意思,我也想,可不可以?” 替她擦汗的那只手,握着帕子,顿在她面颊旁边。 李意之看了她好一会儿:“你是女儿家,诸多不便,传出去也对你名声有损。” 计芙早有后招:“我可以女扮男装呀!意之哥哥,你会应允我的,对吧?我只是跟他们喝喝茶,读几句诗罢了……” 话音刚落,只见李意之收起帕子,微微仰起了脸,低眼看她,计芙顺着他修长的脖颈,再看到他的脸。二人能有婚约,是因家境相当,李意之也自小什么都有,他想要的早就被满足了,自然很少露出其他神色,只有唇角稍稍绷紧了些。 此刻,他沉默不语地盯着计芙,不知在想什么。 计芙真以为他要发火了,可最后,李意之还是长叹一口气,帮她理了理发髻。 “若要去,也只能白日去,记得找几个丫鬟跟着,我终归是放心不下你。” 计芙要气晕了。 死人,这个死人! 计芙X李意之(2) 计芙想看他生气的模样,哪怕只一回也好。 她十岁那年与李意之相识至今,如今八年过去了,从未见他与谁说过重话。他现今接手家事,计芙背地里打听,也只听说李意之赏罚分明,行事有度,只按规矩行事,虽不爱笑,也从来没有发过火气。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面对她近乎无理的要求,还能淡然处之。 除非他根本不在意自己。 计芙被自己的念头气到了,李意之观察到她的目色变化,问她:“怎么了?” 计芙抓起他的手,逼问他:“意之哥哥,你是不是心里头没有我?” “为何有此一问,”李意之诧异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若心里没你,何必……” 何必什么呢?他为她做的事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要挑哪件事说来。 “你迟迟不娶我。”计芙故作气恼。 “不是答应你了,还要与伯父伯母商量个好日子。”李意之噙着笑,给她顺气,“你玩心这么重,再悠闲些时日也好。” 计芙仍然不依不饶:“什么好日子,我还要等你多久?” 李意之抿了抿唇:“来年开春吧。” 他凑近计芙,衣服上沾染的檀香气让计芙一时出神,李意之附在她耳边问:“芙芙很想与我成亲?” 计芙扑倒他怀里,含糊着说话:“想。” 不想,她不想。 她不想嫁给李意之,不想一辈子面对一个内心毫无知觉的丈夫,计芙甚至怀疑过,李意之是否内心有什么残缺?常话说人无完人,可他处处做到极致,要不就是不正常,要么是装得太好了。 总之不是心里没有她就好。 她不愿跟李意之在一起,嫌他无趣,却无法忍受李意之也这样对她。 计芙很清楚,这样的行径很坏,可李意之不会生气的。 今日虽得了李意之的应允,让她女扮男装出门游玩,可没有见李意之生气,计芙半分喜色也无,兴致全无回了自家,一连躺了几日,才让小青给她寻了身男子短打,将脸擦得灰扑扑出门。 茶馆里还是很热闹,计芙靠在一旁听他们闲聊,她前几日很想结交些朋友,比闷在闺房好,可今日真往旁边一站,却忽然没了那个念头,好似她的玩闹在李意之那头没见成效,连带此事本身也失去了一切乐处。 小青很害怕,心惊胆战生怕被认出来,轻声劝:“小姐若是烦闷,咱们就回去吧。” 计芙摇头,在空桌旁落座,缓缓说:“来都来了。” 哪怕只是看看风景也好,计芙宽慰自己,让小二送来上好的茶,小青左看右看,又道:“咱们去李府吧,李公子一定愿意陪小姐解闷……” “不去。”计芙想也不想。 小青悻悻住嘴,她家小姐隔叁差五就要生李公子的闷气,个中缘由五花八门,已不忍细究。 计芙独坐至黄昏,终于看完了街景,带着小青准备归府,却在茶馆门口又遇到一灰衣男子,着实有几分面熟。 对面见到她,显然也有同感,二人诡异地互相打量了半晌,终于,男子瞥见她腰间的佩囊,惊喜道:“是你!” 计芙也低头看佩囊,李意之送她的物件,上头的字迹是王瑜的……到此,她才算想起来面前这人是谁。 “慕容安?”计芙有点累了,话语中没什么气力,“你怎么在这儿?” 慕容安往楼上看了一眼:“自然也是来品茶。” 他又悄声问:“在下冒昧,姑娘今日怎么做此打扮?” 计芙随口道:“一时兴起罢了。” 慕容安听出她不愿多讲,点点头,继续聊起上回的事:“王瑜的画作太出名,反倒没什么人在意他的字,实在是可惜!姑娘好眼光。” 计芙看他痴痴呆呆,回他:“也不怪旁人,王瑜九成的功力都在那幅百宴图上,寻常人模仿他的画都要耗尽一辈子,再加上王瑜行字不多,即便有几首诗词,也流传甚微。” “不错,”慕容安颔首,赞同道,“且王瑜的诗词晦涩,想必原本是不愿外传的。” “《十五日关山闻见》要稍好些。” “在下心头最爱就是这篇,”慕容安喜形于色,侃侃而谈,“这是他最易懂的词,愿为世人所读。” 不对,计芙在心里拧眉摇头,这篇词恰恰是王瑜最隐秘的一作,之所以写得直白些,是因为要给他的妻子看,王瑜的妻子并不精通这些,只是勉强识字。 假如是李意之,绝不会说错…… 计芙朝慕容安微笑道:“今日天色已晚,先回了。” 慕容安愣愣看她往马车走,又叫住她:“等等,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原来自己还没有说名字,计芙撩开马车的窗帷,告诉他:“下回,下回若是再遇见,我就告诉你!” 她不信世上能有这样巧的事,存心不想让他知晓,省得日后惹出乱子。 马车疾步奔回府,计芙人还没下去,远远就瞥见李意之早已在下头等她。 走近了,就能看他看得更清楚。男人身姿挺拔,温柔秀美,他不似上回在家中那样随意,身上的石青色长袍摇曳而下,隐约可见银线交错,云纹薄带系得紧实,腰身瘦削而有力。李意之就是这样的好相貌,他稍作打扮,面庞即刻就显出了摄人的清艳之色,凤目向计芙望来,眼波如水,整个面上都仿佛美玉一般泛着萤光。 计芙登时就腿软了,一来是被他看得莫名心虚,二来是她知晓李意之这样打扮是为了什么。 下马车时,李意之伸手过来,计芙仅仅犹豫了一瞬就搭了上去。 “还想让人去寻你,所幸你回来得早。”李意之主动开口说话,带着她往里走。 “我爹我娘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别急。”他从容不迫地拉着她,俨然在自己府中一般。 计芙也真是吓昏了头,听说还有一个时辰,终于放松:“差些就被他们撞见了。” 小青早就吓破了胆,快步往计芙的院里去打点,此刻唯有他们二人。 李意之侧过脸,说:“不用担心,此事被发现也是我的过错,不会让他们责罚你。” 计芙X李意之(3) 计芙进了自己院里洗漱更衣,没大半个时辰出不来,李意之没有跟过去,他独立于屋檐风铃下,看着下人进出收拾。 一向跟在他身边的常喜手脚轻快地跑过来,跟李意之行了个礼。 “公子,派人暗中护了一路,计姑娘自个儿坐在茶楼好半天,也没见跟谁说话。”常喜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李意之颔首,并不意外,计芙一向玩心很重,但那股劲头儿每回都撑不了多久,得了回话,他的双目不自觉又缓和一些,开口已问起别的:“计伯父身子不好,让人炖的汤药如何了?” 常喜还没去过厨房,且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时停住步子,说道:“公子,计姑娘坐了一下午,是没与人说话,但回来路上遇见一书生模样的男人,似是认识,二人聊了几句。” 李意之盯着自己的手,稍稍闭目,才冷静道:“都说了什么?” “太远了,听不清楚,不过二人隔着好远。”到底是小青也在,不至于胡闹到什么地步。 常喜答完,半晌没听见李意之吩咐,偷摸着抬眼,便见自家公子美玉般的脸庞上神色全无,像是出神。常喜是清楚公子脾性的,公子总冷着脸,为人却十分好说话,对计家姑娘也是一等一的上心。 恐怕是拈酸吃醋,常喜没太当回事儿,不在这碍眼,行了个礼,就去了厨房。 李意之仍在走神发呆。 天逐渐沉了,暗影浮动,稀疏月影照在他的脸上,计芙来时,就见他月下独立,衣带轻扬,她驻足看了一会儿,才出声叫他。 “意之哥哥,在想什么。” 李意之犹如大梦初醒,按捺住心头陌生的焦躁,望向计芙。计芙提着裙摆,乌发挽成云髻束得高高的,露出光洁的额头,刚出浴不久,不用涂粉也面若桃李,杏眼中含着氤氲水雾,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意之,将他最后一点阴沉的情绪都抚平了。 “你今日出门,我有些放心不下。”他坦诚相对。 计芙站到他身边去,说:“我又不是孩童,放心不下什么?” 李意之犹豫再叁,仍是想听计芙自己告诉他今日遇到了哪些人,他一手握着她,正要说话,门口传来哄闹声,原是计芙的爹娘归府了。 计芙的父亲计恒英身子骨不好,这些年时常外出寻医问诊,家中不少账目早就是计芙自己看着,父母对她营生的本事不操心,操心的是贪玩的性子。 而计芙的母亲宋琬向来陪同,她年轻时生下计芙,也病了许多年,这几年岁数大了,反而身子骨硬朗起来。二老回了家,计芙便扑上去喊人,二人见女儿在家中气色极好,各自都放了心,看向在一旁站着的李意之。 “意之,你这孩子,”宋琬打量了一眼厅内的摆设与宴席,了然,“这都是你着手打点的吧?” 李意之笑了一笑,没有接话。 李意之父母早亡,祖母还在世,这几年已病得糊涂。他从小品行就好,众人都看在眼里,年少时受了计家人不少照拂,如今对两位长辈尽心尽力,再加上本就有婚约在身,二老早就把他当自家人看。 计芙无法轻易摆脱李意之,也有这一层关系在。 这一回外出看诊,父亲好像身体好了不少,计芙暂且抛下脑中杂念,众人欢欢喜喜用了顿饭,席间提起婚期,计恒英道:“这回的大夫很是厉害,几服药下去,感觉人就有劲了。先前说订在来年开春,我看差不多,意之,去让媒婆算个讲究日子吧。” 为了爹娘,为了一直照顾她的李意之,计芙知晓自己应当听话完婚。 她作出娇羞的神态,偷偷垂眼叹气。 二老用过饭,还要喝药,就先行回房,让计芙代为送客,计芙跟李意之并肩往外走,晚风微动,新月如芽,淡薄的月色笼在李意之身上,他今夜似乎心情不快,计芙早已察觉,只是没有多问。 可最终,她还是主动开口:“意之哥哥,今日的事,多谢你。” 李意之淡淡地应了一声,他的嗓音一向悦耳,包含对她的无限纵容,今夜却有些不同,夹杂着些许失落。 他忽而问她:“芙芙对我只有多谢?” 计芙愣了:“我不懂。” “你懂,”李意之握住她的手,缓和了语气,“罢了,今日出去玩得可开心?可有结识到朋友?” 计芙心虚了。 她说:“没有,我只是自己品茶,那群书生愚笨,我与他们没话说。” 李意之松开她的手,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反问:“当真?” “意之哥哥,我不会骗你的。”计芙扬起笑颜,主动抱他,“你忙得厉害,想太多了,回去好好歇息。” 李意之的容颜隐在夜色中,她听到他温柔的回答:“好,芙芙,我信你。” 计芙X李意之(4) 从小到大,李意之不是没有心烦意乱的时候。 他被祖母带大,祖母时常带着他读些佛经,因此李意之的性情本就沉静些,只是祖母与他中间隔了一辈,做不到万事俱全,他不得不逼迫自己早慧,学会安抚自己烦躁的心思。 烦躁也是因计芙的干系。 他太在乎计芙,十五六岁,情窦初开之时,这种在意让他措手不及,不论计芙是哭了还是笑了,都让他胸腔翻涌出异样的情绪,不知该如何应对。 于是他在府中寻了间静室,就在院旁的竹楼内,不许任何人靠近,李意之每日简衣入室,自己闷着看两个时辰的书,多数是在抄经,或是练字,如此待了两年,他在计芙面前再未有过失态的念头,于是两个时辰改为一个时辰、半个时辰。 今日一回去,李意之照旧先是入浴更衣,随后披着水色薄衫,抱着书往静房去。 在他院里当差的是个叫常乐的下人,李意之示意他不用跟过来,他说:“我今夜歇在静室,不用来了。” 常乐目送公子离去,心道,公子今日一定心情差极了,他已许久没有睡在静室。 李意之走进静室,竹楼内陈设简陋,除了宽长的书桌稍阔绰些,就唯有一张床、一张凳,和几盏油灯作伴。他坐在桌边,借着灯细读手中的书,却久久没有翻页。 他在想计芙,种种猜测让他内心不安,索性合上书,解衣上床。 是的,他喜欢计芙,随着年岁增长,这份喜欢愈发浓烈,尽管计芙这段时日对他刁蛮任性,丝毫不影响他的喜爱,李意之愿意纵容她,可是,她为什么要骗他? 李意之在内心对自己要求很高,不允许自己怀疑计芙,他认为夫妻间就该互相坦诚信任,即便计芙说谎,也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他不该逼问她,所以面对她撒谎时,他让自己冷静,甚至后退一步,更为温柔地答复计芙。 可是他真的能做到心底毫无波动么?此刻夜深人静,李意之将压抑的、阴沉的念头放出一些,扪心自问,他不是圣人。 他不想计芙和别的男人说话,哪怕一句。 胡思乱想了半晌,终究是理性占了上风,又念起分别前计芙主动抱他的那一下,李意之整个人放松下来,告诫自己不要疑心,计芙心底也是有他的。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这天夜里,李意之梦到了计芙,她穿着夜里的那件襦裙,头发乱遭遭的,整个人哭红了眼躺在他怀里,二人身下一片湿濡,贴在一块儿。 “意之哥哥……” 她主动启唇,朝他亲吻过来。 朦胧的梦境,她的眼里尽是爱意,李意之贴到她唇边,喊她:“芙芙,芙芙,你心里有我的。” 计芙娇笑几声,果然点头。 …… 李意之醒后,面上浮起难堪与羞愧,他一边收拾床褥,一边自责。 做这种梦,他自认为轻贱玷污了计芙,二人做过最多的事就是抱在一块儿,从未像梦里那样。他不清楚计芙对他有没有这些念头,但李意之是男人,这种梦境是不可控的,情窦初开时最盛,他第一回梦见时,半个月不敢见计芙,罚自己吃了月余的斋素,日日在菩萨面前认错。 如今知晓这种梦乃是人之常情,他还是自责。 往后一连数日,李意之没有再去见计芙,不是他不想,只是她的爹娘刚回府,理应让他们一家人多待几日,李意之自己手头也有商铺要处理,除开大小事务,要照例去看祖母,祖母神智不清,身体尚可,李意之总要陪她走走。 祖母不太认得他了,只记得以前的事。 “计家丫头呢,计家丫头怎么没来?” “祖母,芙芙前几日刚来过。” “你……你是谁?”老人家花着眼,左看右看,“我孙儿呢,跟计家的小丫头去玩儿了?” 李意之苦笑:“是啊,我方才见她们两个进了书房,祖母,我陪您去找吧。” 如此过了五六日,李意之出府整理画舫的账本,常喜跟在他身边,原本正睡眼惺忪地打瞌睡,忽然瞥见船上一个人影,大喊一声:“公子,是他!” 李意之正在低头看账簿,闻言抬起眼望去,只瞥到一白衣男子站在船头,负手而立。 “就是他,上次跟计姑娘说话的那个。” 听得此话,李意之不由多看了几眼,越看越好笑,先前几日的担忧一扫而空。并非李意之自大,而是此人与自己相差太多,实在无法比较。 李意之不看重皮相,但要说他不知道自己生得好看就太虚伪了,计芙对他这张脸也是不加掩饰的喜爱。 他不自觉地笑了:“不必管他。” 常喜也附和:“小人猜测那天也就是碰巧,这种凡夫俗子怎么……嗯?公子,那是不是计姑娘?” 计芙X李意之(5) 计芙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遇到慕容安。 她数日未出府,今日是来船上取画像,计家的游船画舫不少,唯有这一艘是当真用来作画赏景之用。计芙抱着画卷,正倚在栏边,打眼又跟慕容安对视上了。 事不过叁,世上竟有这样的巧事,想到自己上回不愿给名字,计芙原本想着要走,却被慕容安给叫住了。 他显然很是羞恼:“姑娘未必太看不起人了些。” “我怎么看不起你?”计芙转过身。 “不愿告知名号,还屡次欺瞒,实在是……”他甩了甩袖子,懊恼,“实在不知哪里惹到姑娘了。” 计芙扬了扬下巴,看他生气的样子。瞧吧,这才是寻常人,被她耍了会气会怒,哪里像李意之那个死人一样没点反应? 她改了念头,朝慕容安盈盈一笑:“我是女儿家,总要避嫌。不过能遇上你叁回,可见你我二人真是有缘。” 慕容安本就对她多有好感,又听她话中歉意,便借坡下驴接过话:“既然有缘,姑娘可否说实话了?” “自然,”计芙仅思考了一刻,说,“我叫宋芙蓉。” “芙蓉?”慕容安望向外头的湖水,念道,“七月芙蓉生翠水……你的名字倒与眼前丽景很是相称。” “多谢。” 计芙笑眼看人,她的面容清婉,肤色光洁白皙,弯眉杏眼,每回笑起来格外惹人,慕容安一时看呆了,发觉自己的唐突,连忙后退,道:“若是姑娘得闲半日,不若在下请你品茶观景?” 这船就是她家的,账簿还是她在管,究竟谁请谁?计芙面上不表,故作惊恐:“怎么好让公子破费。” 慕容安只说:“一些茶钱,算不上破费。” 计芙多打量他几眼,进京赶考的书生大多都有书童跟随,慕容安虽没有书童,但他举手投足不像清贫人家,至于穿衣用物,跟李意之定然比不了,比下还是绰绰有余。 她不再推脱,点头应了,二人坐在画舫里,慕容安见她抱着画卷,问:“姑娘是来取画的?” 计芙颔首:“来为家母取画。” 慕容安未觉意外,只说:“听闻这间画舫有不少名家真迹,每年开春时才会摆出。” “慕容公子也可来看。” 慕容安摇了摇头:“若是未能考取功名,我也留不到来年开春……” “公子何须自谦,我见你颇有文采,”计芙睁着眼说瞎话,她根本不晓得慕容安肚里有多少真墨水,“你眼界不俗,定会高中,我信你。” 慕容安喜上眉梢,只当计芙对他心存好感,毕竟二人屡次巧遇,实在是天定之缘。 他想多了些,计芙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的好感,她只认为二人很有缘分。 连续遇见叁回,还真有些像话本里的故事。 计芙没有坐太久,寻了个由头先回岸上,今日陪她出门的是丫鬟云香,云香不认识慕容安,憋了许久,终于问:“小姐,那人是谁啊?” 计芙睨她一眼:“你回去问小青不就知晓了。” 云香懵懂道:“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你已经与李家公子快成婚了,怎么能与外男牵扯?还编个假身份,那人若发现你骗他,加以报复,又要惹不少闲话……” 论做事,云香比小青细心,可她就是太唠叨,计芙就怕她这一点,赶忙打住:“云香,你别念了,那书生怎么可能发现我骗他?”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呀!”云香认死理。 计芙刚想回话,就见李意之身边的常喜守在马车旁,朝她行礼。 “计姑娘,公子请你上马车。” 计芙X李意之(6) 计芙今日出门一切从简,乌发挽起斜入一支珠钗,脸上不沾脂粉,身上是一件月蓝色的云丝褙子,毫不张扬,但色泽与暗纹都是极讲究的。 雪色的抹胸与下裙上没有多余绣案,长度只到她脚踝,计芙利落地提起裙子,上了李意之的马车。 马车很宽敞,一进去就闻到淡淡的墨香味儿,随后又被小牖里吹来的凉风冲淡。李意之坐在小案边,搁下手中的毛笔静目看她。 几日不见,他的目色多了些怪异的审视,计芙并没有放在心上。 四周收拾得过于洁净,计芙一时不知该坐哪里,李意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吧。” 计芙未曾多想,轻轻坐在他身边,偏脸看他。 “意之哥哥今日也来画舫?” 李意之合上账簿,“嗯,都已看过了。” “这几日我在府中,爹娘常说起你有多好,兴许是想你了,不如今夜我们去你府上?” 计芙自顾自说话,全然没发现李意之在出神,等了许久没听见他出声,她才奇怪:“你怎么……” 李意之忽然拽着她的手腕,随后整个人压在她身前,迫使计芙不得不被困在逼仄的角落里。 她的背隔着薄薄的衣服,贴在马车的壁上。 好冷,计芙忍不住蜷缩起腰身。 李意之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计芙从他脸上读不出任何情绪,他并没有表露动怒的迹象,手却紧紧抓着她。 计芙从他的脸看向他雍雅修长的手,皱眉,小声问他:“意之哥哥,怎么了?” 直到此时,计芙都没有感到害怕,她根本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李意之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他一点点冷静下来。 跟计芙一起长大,计芙的性情他是了解的:自利自私是她的本性,随后才是娇气、任性……李意之过去不在乎那些,即便她一些无心的恶意会伤害到他人。 她可以做很多坏事,可是,和外男牵扯,为此骗他,这不可以。 他柔和了目光,松开手,将她拥入怀中,呼吸相近,他歉意道:“芙芙,这几日我心头挂念你。” 计芙不大相信这话,还是反手抱着他的腰。 “刚才不是说了,晚上我与爹娘去你府上一同用膳。” “好,”他温声,将她放开一些,清艳的脸庞上不知为何没有血色,李意之说,“我先前来时,见到你在跟一个男人说话,可是你最近结交的朋友?” 计芙惊讶:“你看见了?” 李意之反问:“芙芙不想让我知道?” “没有!”计芙想也不想,“我与他又没什么。” 说罢,计芙立刻反咬一口:“你做什么管着我,我们还没有成婚,难不成跟你在一块儿就不能与旁人说话了?” 李意之微微摇头:“是我不好,我信你,芙芙。” “自然是你不好!”计芙凶他一句,还要给颗糖,装出少女娇羞的模样,“不过,你拈酸吃醋,也是因为在意我,我都明白。” 李意之笑得温柔:“我担心你被有心之人骗了,往后……来路不明的人,少来往为妙。” “我不会再见他了。”计芙肯定道。 她心里并没有底气,慕容安先前问她何时再见,她没有答复,谁知会不会又见到他? 但李意之丝毫不会怀疑,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点了点头。 计芙X李意之(7) 夜里用过膳,照旧是李意之送计芙回去。 李意之素日里滴酒不沾,只有陪两家长辈用饭才会少饮些许,故此,他的酒量并不好,今日夜里喝了两小杯,潮红色迅速浮在他的面颊上。 马车里,他的目色仍然清明,但先前他支着下颌闭目,险些睡着,计芙叫醒了他,他才勉强回神。 计芙见过旁人醉酒,有人喝得昏头,便要大吵大闹,作风极差。而李意之喝多了也不过是话更少,他怕出错,计芙跟他说话,他只醉眼望她,与平时寡默端庄的模样比起来,平添几分风情。 她偏要跟他开口:“意之哥哥,琴怎么样了?” 李意之静坐于侧,在心中斟酌了许久:“我让人去亳州寻琴师来挑弦,过段时日才到。” 听他语态如常,计芙内心失望,灰心之余,又恼他,不由道:“回回问你都是这样说,可见意之哥哥并没有把我放心上。” 李意之喝了酒,头晕发疼,仍旧耐着性子哄她:“芙芙如此娇气,我自然要把世上最好的送给你,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你把我说得这么好。” “不是我将你说得好,”借着酒意,他的嗓音更轻和,说的话也多了些不加掩饰的情意,“芙芙本来就好。” 计芙抱着膝盖,一时无言。 借月看他,李意之白润的皮相上好像披了一层雾,天色朦朦,可他那漂亮的眼中,诚恳是骗不了人的。他的头发散开,落在肩头,马车里光线幽暗,计芙坐到他旁边,闻到厚重的檀香味,她叹气后朝他笑了笑。 李意之太好了,抛开家世容貌,他的性情也教人挑不出错,还把她也当作观音供奉。 可计芙是世俗人,哪有菩萨的善心。 她挑起他的一缕发,问他:“既然我好,你怎么没有事事听我的?” 李意之不解其意,作出询问之色。 “我让你陪我用些椒麻油鸡,你都心不甘情不愿。” 听到计芙这句话,李意之霎时移开眼,缄默良久。 她在心里觉得好玩儿。 坊间常言人轻口重,计芙打心底瞧不上这句话,吃个东西,还分人的轻贱?她在吃食上并不讲究油盐多少,凡是好吃,她都能下肚。李意之不一样,他家中虽不至不沾荤腥的地步,但吃得很清淡,计芙若不去,他桌上摆的定然是白水灼虾、白水菜心。 椒麻油鸡这四个字,他恐怕就与最后一个沾边,计芙是见过的,李意之在家中喝鸡丝粥,整鸡去腥,白水下锅,至多加些红枣,煮熟后去皮撕肉,添到白粥里,盛到碗里都找不出什么油水,她尝过一回,半分味道都没有。 计芙存心作弄他,给他吃油荤之物,李意之吃了两口就不动声色放下筷子,她都看在眼里。 被她逼问,李意之思索着说辞。 他听起来还有点内疚:“自小吃的都是那些,猛然吃得口重些实在不爽利,芙芙要是喜欢,我回去后让小厨房改了。” “别——”计芙制止了。 她跟李意之的不同,又怎么仅在吃食上?口欲能更换,性情如何说改就改,计芙本就是玩笑话,无意较真,连连摇头,可见李意之满面真诚,又忍不住继续逗弄他:“意之哥哥,要不然你去道观修仙吧。” 他冷情冷性,没有世人的喜怒哀乐,仿佛是个死的,计芙心道他去修仙必然有一番作为。 李意之凤目微闪,看向她:“……佛道两家,并不相同。” 计芙改口:“那你出家做和尚。” 他凑近她:“我若是出家,就不能娶你,芙芙不是想嫁给我?” 计芙从前是真心想嫁给他,今时今日变了念头,她不好明说,只是颔首:“是我忘了,和尚不能娶妻。” “怎么能忘……”他神思不清,在她耳边呢喃,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芙芙。”他一只手撑在她身边,和她面面相对,唇几乎要贴到一起。 春心萌动的少年男女,又自小有婚约,一时压不住火气,也不奇怪。李意之与计芙曾经意乱情迷亲过一回,是计芙探脸过来,就一下,微风拂面般,难再捉摸,她后头又贴到他身上,李意之将她推得很远,不敢再逾越。 后来二人只当无事发生。 今夜明月沉沉,李意之念起计芙瞒着他的那些事,一丝阴霾浮在眼底,马车里太昏暗,计芙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儿。 气息缠在一块儿,他的鼻梁与她的相触,若即若离,这般情景,再发生别的也是水到渠成,她忽然心跳如鼓,抱住他,羞怯地喊了声:“意之哥哥。” 做些什么吧!做个凡夫俗子吧,再内敛、再自持,也该改改了,她默许一切,李意之何必要端在天边上,冷眼观人呢? 等了许久,李意之的气息果然压了下来——却是将她一把抱起,扶着她重新坐好。 他转身去点琉璃灯,借着火光,计芙僵硬地坐在边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恢复了清醒与克制,先前旖旎就像是她的臆想。 李意之甚至着手替她理了理微松的衣领,敛眉低目,道:“今夜饮酒,难免失态,芙芙不要气我。” 马车已到了自家门口,计芙还是如同见鬼似的看他,李意之颇有误解,以为她是生气自己的逾越之举,计芙恨他不懂,咬牙下了马车,气得直跺脚。 计芙×李意之(8) 计芙被气得厉害,入浴上塌后便一直瞪眼躺到翌日天明。 日头很高,云香在外头踌躇许久,还是计芙唤她:“进来。” 云香屏息进屋,举起红木托盘,欣喜道:“小姐,李公子差人送了胭脂过来。” 计芙坐起身,看云香把托盘放到床边案上,伸手拿起一盒。盒中的脂粉细腻,带着幽香,她用指腹轻轻一触就染上了薄薄的桃粉。 云香以为小姐这是喜欢,谁料计芙忽而变了脸,甩手就将胭脂一股脑儿通通扔了出去。 “都拿走!别让我看见他的东西!” 金贵的物件被甩在地上,香粉撒得到处都是,混成一团,发出过盛的香气。云香不敢说话,外头的小青听到动静,连忙进屋帮忙收拾,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小姐又是为了什么朝李意之发火。 计芙一直是很好说话的主子,她好玩乐,平日与丫鬟们结草为绳贴在一块儿玩闹,一点架子都没有,唯独跟李家公子吵架,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至于究竟为何闹起来,这么些年,下人们实在是不想深究,总之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又躺了一炷香的功夫,计芙起身洗漱更衣,处理好府中事务,见过父亲母亲,又将庄子上送来的收成册子与账簿看了。她叫来管家,坐在书桌后吩咐了不少事,事无巨细,大到家中在郊外庄子的生意,小到夏末闷热,娘亲用的茶叶该换成甜糖炖梨去去火气。 管家见她一脸凝重,不由问:“小姐要上哪儿去?” 计芙冷着脸:“我要去山上住上小半月,替父亲供经求佛。” 说去就去,管家出了书房,即刻命人收拾起来。此次出门计芙摆了十足的阵仗,去郊外宁安寺住上半月,她带了五六箱的用物,前奴后仆跟了数十人,一路上宝马香车,嬉笑不断,生怕旁人不晓得她去了哪里。 宁安寺建在山顶,宽敞的园林被隔成了香客居住之处,计芙在园林的南边儿买了个院子,平日不常来,但总有人收拾着。 院里的摆设不能和她家中比,山中图个悠静,屋子里竹枝横斜,晨光疏落,花鸟相迎。计芙躺在小楼中,一上山,就称自己病了,见不了人,让丫鬟传话给李意之。 病自然是没有,心头火气却一直攒着,哪怕到了山上,计芙也没有摆出什么好脸色。她每日起得很早,浓妆艳抹才去佛堂,人靠衣装的话不假,这几日她金簪鸦发,玉带锦衣,红袖缠身,环佩玎玲,冷着脸往佛前一站,外人不敢靠近。 小青看了几日,她偷偷跟云香说:“小姐这样看起来还挺像李家公子。” 在一块儿这么久,些许神态就相似了,只是往常计芙爱笑,而李意之是那个冷脸的。 云香叹气:“李公子面冷心热,咱们小姐……” 要说面热心冷,也不大恰当,云香思来想去,不愿议论自家小姐,只说:“小姐自有她的脾性,否则哪儿能将家中事务牢牢管在手里。” 又过两日,计芙照旧在佛堂诵经,她不信佛,只求个巧意,日日默读上小半个时辰,今日忽发奇想,收起佛经后求了一签,签文上小小一行:喜袭自间一点黄,诏书摧子入朝门,从今显达皆荣贵, 日待天颜阴宠光。 子宫,上上签。 计芙不信,也懒得求解,正要起身回院里,恰听迟疑一声:“宋姑娘?” 唤她宋姑娘的恐怕没有旁人了,计芙歪着头,睨到大堂口的慕容安,他被云香和小青拦在了外面。 “让他进来吧。”计芙只瞧了一眼,重又看向手里的签文。 慕容安走了进来,跪在一旁的蒲团上,忍不住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今日玉面红唇,系带薄裙,格外美艳,芙蓉出水后,发出摄人的光芒。他喉头微动,低声说:“宋姑娘,你也来祈福?” 先前就与他巧遇过叁回,计芙本就满腹不快,再见到慕容安,没有了玩闹与惊讶的心思,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过脸和他说话:“世上有这样的巧事,怎么我到哪里都能遇见你?” 若是有心,想要打听出她是谁并不难,计芙讥讽他,慕容安却跟听不懂似的,难为情地别过眼:“在下也觉得巧。兴许是老天暗中相助,在下与姑娘才有这般缘分……” 好啊,一介书生,还敢说和她有缘分,计芙可不吃这套:“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是谁?” 慕容安瞧了眼外头虎视眈眈的云香小青二人,又想到不远处的香车,老实道:“你说你是宋芙蓉,我便相信你。不过,我几回遇见姑娘……见你气度雅贵,就连身边的丫鬟都如天宫仙子,宋姑娘想必身份不俗,只是不愿告诉我。” 计芙说:“你既然清楚,还敢与我说话?” “既是有缘,为何不能与姑娘相谈?”慕容安着急起来,“在下从不唐突姑娘,圣人言发乎情止于礼,我若是去人之欲,才是有愧天理。” 她无动于衷地看着慕容安。 “你倒是会说大话,”计芙话锋一转,“只是,我早就有婚约了。” 慕容安惊在原地,反复问了几遍:“当真?” 得到默认,慕容安失魂落魄跪坐在蒲团上,他几次抬眼,见计芙形容凄冷,鬼使神差地开口问:“姑娘是因婚约之事……心头不快吗?” 计芙低低笑了:“你脸皮真厚,如今知晓我有婚约,就不该再问。” 慕容安被说得无地自容。 计芙又在心里自怜,她自认凄惨,李意之不懂她,身边侍女也认为她发脾气是无理取闹,爹娘固然宠爱她,却也把她当不懂事的孩子看,世上竟没有一个懂她苦楚的人。她蹙眉哀声,说:“你看这铜像,再看墙壁上的画,不过是有色无味。” “我那未婚夫婿,就像这壁上花,天上月,总之不像个活人。” 慕容安似懂非懂,见她几欲落泪,心疼不已,慌忙安慰她:“我见姑娘灵气伴身,秀敏可人,与这般男子并不相配。” “可婚约早就定下了,我能如何?”计芙揉了揉眼,眼尾见红,“让你说,什么样的男子与我相配?” 慕容安臊红了脸,支支吾吾:“要懂你心意,投你所好,还要……还要……”后面的话,他再说不下去,耳根都红通通的,“还有五日科考,我在后院客房住下温习功课,姑娘若是有烦心事,这几日可倾诉于我。” “好呀,”计芙问他,“你什么时辰有空?” 慕容安受宠若惊:“只要是姑娘找我……” 计芙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再逗他,跟他约好见面的时辰,领着云香和小青回去。 行至半路,云香和小青钻入了马车,云香撩起薄幔,半合上窗牖,凉风混着山中的潮湿气息,吹了进来,外头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计芙往外瞧了一眼。 “下雨了。” 计芙×李意之(9) 雨天山路难行,计芙回去的一路上,未再见到多少香客,山上人烟罕至,新雨绵绵。 住院里吃食并不比在家中差,因计芙无所事事,带来的厨子反而更用心地烧饭备菜,午时蒸了蟹肉排骨,另有羊肉用猛火烤熟,夹在炙好的胡饼中,素炒胡瓜,白灼绿菜,备了碗豆腐雪羹,还配上梅盐解腻。 计芙难得独自在外,不用被爹娘或李意之管束着,松快之余,将胃撑得有些难受。 她漱口喝茶,又站起来踱步消食,过了半个时辰,胀痛才消了下去,人身上痛了,哪怕不是紧要毛病,也总觉着乏累,计芙没有更衣,回了竹楼,倒头就睡在宽塌上。午后的空山伴着淅沥雨声,偶有凉风吹散燥热。 睡得很沉,醒来时,山雨早就停了,计芙在塌上呆坐良久,云香给她倒茶来漱口润齿,细细观察计芙的面色,不敢说话。 睡时觉着屋内凉爽,醒来后反而腾起一股莫名燥意,计芙起身往外走,想吹吹风解困。 谁料走到廊下,便见一人立于竹枝下,端美秀雅,似玉无瑕。 真是活见了鬼,计芙情愿是自己眼瞎瞧错了,李意之怎么会过来?她已说了自己病重不宜见人,这还是雨天……雨天呀,一不小心就将他的仪容吹乱了,李意之不是最好风仪,下着雨还跑来山上见她?难怪方才云香不敢吱声,原是怕她发作。 她瞪眼的功夫,李意之已慢步走到她跟前。 “芙芙。” 男人穿着雪青色的长衣,绀色羽衣,格外素净,连刺绣都没有,通身唯一的装饰只有那根细细的腰带,将他的腰身裹得紧而窄,他连领口都层层捂得严实,但借着腰肢的弧度好像能窥探到他修长的身躯。 再看那张脸,还是清艳含笑,好像一尊雕像,找不出错来。 “你怎么来了?”计芙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慌张。 李意之疑问:“我为何不能来?” 计芙张了张嘴:“……我病了。” 她面颊粉润,唇色若桃,怎么也瞧不出病气,李意之静声立着,了然。 “你还未消气。” 她究竟在气恼什么?李意之原本只当她心头不愉拿他开刀,这也不是一两回,今日看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又揣摩了一会儿,靠近她,小声,“那日夜里是我轻浮,吓到你了。” 计芙简直跟他无话可说。 她一忍再忍,口不择言道:“就是你轻浮,我被你吓得厉害,不愿见你。” 计芙把这话说出来,根本就是胡言乱语,可李意之当真了,他还站得远了些,美人面上哀而自疚:“是我不好,不该饮酒乱事。” “知道就滚!”计芙再也受不了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抄起手边的杯子就往他身上扔,上好的瓷器碎了一地。 “我不愿见你这样,板着脸,做给谁看?”她自己发作,还先委屈上了,眼泪直掉,“出家去吧,你去当你的神仙吧,别跟我搭话,我以后都不要见你!” “芙芙……”李意之最不舍得她哭,上前要安慰,计芙又扔了东西来,转身将房门重重甩上了。 竹园里一时只听到山风穿堂之声,掺杂着屋里断断续续的呜咽,四周的下人们都被计芙的举措惊在原地,谁也不敢说话。 李意之同样吃了一惊,计芙这样发火还是头一回,她究竟为了什么与他闹成这样?又一句话不肯说? 思来想去,他理了理衣裳,叫来云香和小青二人,先是问了计芙究竟有没有生病,两个小丫鬟都将脑门摇得飞快,李意之放松些,又问计芙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可曾遇见什么人。 云香回:“小姐每日去大佛堂诵经半个时辰,回来后就赏景习字,作画读书。” 小青嘴巴一张,本要说那书生之事,又被云香暗自掐了掐胳膊,连忙改口:“小姐还……胃口极好,今日撑了许久。” 李意之听出小青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完,他没有为难两个下人,丰神如玉的脸庞隐约有一些寒意。 这股寒意,在佛堂的沙弥告知他实情时,彻底化为霜冷。 他站在佛堂的侧边角落,听闻那书生再度出现,还与计芙相谈许久。 “好,”李意之气极之余,反而生出一丝笑意,只是声冷如切雪般,又喃喃念了一遍,“好极了。” 计芙X李意之(10) 计芙在房里待了一阵,直到外头没了动静才推门而出。 雨天身上黏腻潮热,浑身不自在,她在浴池中泡了许久,总算闷闷不乐地穿好衣裳打算外出。 院里静得可怕,天色早已暗不见光,却又不是全然的漆黑,泛着诡谲的青墨色,看得人心口发闷,随风摇晃的竹叶沙沙作响,院落里点着灯,却一个人影都找不到。 “小青,云香?”计芙唤了一声,无人作答。 奇怪,方才入浴前还看到她们两个,这会儿怎么不见了?计芙又等了一会儿,没了耐心,只当她们是去了后院放水。她回屋披上霜色云帛,拿着团扇,一手撑起雨伞,低头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从竹院走到偏房的香客所在,不用走山路,四处砌好了石道,计芙独行至院门口处,脚底下实在硌得慌,她又喊了声:“云香!” 四处只听到她自己的声音回荡,空寂得让人害怕,细雨被山风吹拂,冷冷地砸在她手背上。 雨势愈发凶猛,狂风甚至吹落了树叶,竹林里阴森诡异,计芙伸了伸脸,打消了前去赴约的念头。 “唰唰——” 有什么东西忽然从树干上落了下来。 计芙看不清楚,往前走了两步,待看清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啊——啊啊——!!” 躺在地上的是一具尸体,她并不陌生,正是慕容安。今日在佛堂,她还跟他说了话,然而此刻,他已闭着眼,唇色发紫,满脸是血,惨死在了她的竹院前。 他的脖颈处有一道很长的刀口,计芙只看了一眼,吓得摔坐在地上,油伞也落于一旁的林道,她顾不得捡起来,提着裙子就往回跑。 她的头发和衣裳都湿了,檀色长裙黏在她腿上,就好似鬼魅拉着她,让她走得很慢。雨夜幽寒,幸而院里的堂灯还亮着,还不等她松口气,就见李意之站在烛光曳曳的廊下。 凤眼仍旧温柔,素衣羽氅,他从容含笑,正在等她。 计芙怕得疯了,扑上去就抓着他说:“我看见外面有……有人死了!” 李意之闻言,拿出帕子,一点点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 “是么?”听见死人,他一点也没有惊讶,反而轻声细语,“芙芙原本要去哪里,又是想去见谁?” 计芙忽而僵在原地,身躯似木,抱着她的那只手传来的只有寒意。她的杏眼凝着面前人,漆黑的瞳孔有一瞬涣散,不自觉已淌下热泪。 她不敢说话。 李意之却拉着她的手,带她往外走:“芙芙不是想见他么,我替你带来了。” 计芙拼命抽回手,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要害死他!你为什么……你怎么能……” 她吓得唇瓣失色,不住颤抖,见了尸体已经足够怖人,更不用说李意之忽然变了个性子。 计芙鼓起勇气,抬眼重新看向李意之,他站在台阶上,姿容依然清雅,但那张脸孔再也不是和煦微笑。这幅完美的面具终于有了裂痕,一丝丝一寸寸,将他崩塌失控的心绪表露出来,他眼底的神情甚至称得上阴鸷。 “你疯了?”计芙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喃喃自语。 李意之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重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屋里。 “芙芙淋雨了,别受凉发热,”他竟然说,“我舍不得。” 计芙惊异之余,逼迫自己冷静,云香和小青不见,院里的其他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李意之定是想好了要杀人。他早就知道慕容安的存在,一直按捺不表,直到今日才动手,是因为午后她的发作让他误会了吗? 无论如何,此时只能跟他软着来。 李意之正在房里点灯,计芙的房内有两盏荷叶连枝灯,燃起来后房内明光近昼。 计芙望着他侧容挺秀的鼻梁,分不出他的心情如何。 她说:“意之哥哥,我们可以好好说话的,你不必如此。我不喜欢他……” 李意之伸手拿起屏风上缎子,替计芙缓缓擦干乌发。 “芙芙,”他垂着眼睫,喜怒难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这么聪明,猜得到他的别有用心。” “可你还是为了他骗我。” 计芙没想到他看得这么明白,哑口无言,良久才哭着说:“我没有想要害死他……意之哥哥,你……你让云香回来见我吧,是我错了,我这就跟你回去。” 李意之轻声道:“芙芙跟我留在这里也好。” 他靠近计芙,一只手将她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抬起,似玉般纤长的手指拉下她臂弯处的披帛,又一点点挑开她长裙后的活结。 “你身上湿着,擦干再慢慢说。” 计芙X李意之(11)H 多么缠绵的夜,云母屏风上的人影纠缠在一起,难以分离。 计芙已躲到宽塌上,李意之手上动作很轻,她不知什么时候,罗裙已被他解了下来,薄薄的中裤被雨水打湿,沾在她腿上,隐约可见纤长的腿。 “意之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在他幽暗的目色下发抖,“你别这样对我……我,我好害怕。” 听不到他的回应,计芙蜷缩起身躯,想要避开他的手,李意之干脆制住了她的手腕。 轻薄柔软的云罗外裙广袖宽长,不必褪去,他轻轻推动,已露出她赤裸的肩膀。 李意之很耐心地将她身上的水珠一点点擦干,手掌隔着一层布和她贴在一块儿。 计芙不怕跟他有夫妻之实,她根本就不在乎,从前还期盼过,可她怕反常的李意之,怕杀过人的李意之。 他不一样了。 擦去她臂上的水珠,李意之的手搭在她黛青色的抹胸之上,计芙怕得厉害,胸口剧烈起伏,李意之不由看了一眼。 “你这么爱撒谎,这会儿倒句句实话。”他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真的在怕我?” 尾音低了下去,轻得像自言自语,计芙点点头,又哭着否认:“不,不是,我……放我走吧,我们回去好不好?” 李意之笑了声,替她身上最后两件衣物脱了下来,计芙不安地闪躲,她想遮掩自己的躯体,挣扎中一脚踢在他的腹上,李意之闷哼一声,继续帮她擦净身体。 出门之前已洗过,除了雨水,并没有脏物。计芙的肌理自然白皙,不过因为情绪起伏,她的身上泛着桃李之粉,艳色撩人。浑圆、高耸的胸脯,两个奶团圆而饱胀,顶端是嫣红色,纤细腰肢下引出柔软而肥艳的臀部,平时穿着长裙,竟难以察觉。 李意之拖着她的肉臀,面无神情地伸着手臂,从她的锁骨开始,一点点胸口、酥乳,又握着她的脚踝,替她把腿上都擦得干净。 方才湿冷的酮体已变得干燥甚至燥热,计芙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有本能的羞耻。 两腿被迫开着,露出一条红艳艳的肉缝,旁边饱满的阴唇上挂着水珠,李意之扔去帕子,徒手摸了一把。 “啊……”计芙惊喘一声,“这里不用擦了,你……” 他用拇指按于阴唇上,揉挤片刻,雨水是擦去了,但更多的清露从细缝中流出,滴在卧榻上。小小的阴蒂被快感激发,肿得如珍珠大小,李意之随意蘸了些水,食指揉在上头,阵阵磨人的酥痒很快将计芙弄得舒爽。 可她又很清楚这不是欢好的时机,男人的手并不粗暴,可终究是另一个人气息,他压下身,穿着衣服和她紧密相融。 “这里,擦不干净。” 他忽然撤离手指,计芙以为他要放过自己,但李意之却猝不及防将手指探入了她的肉穴中。 “啊啊啊——不要,不要,求你了,意之哥哥我真的错了啊啊……” 两根手指一齐进入她的甬道,被撑开的滋味不好受,更奇异的是身下被外物入侵,那种不适感计芙无法形容,无论他的动作多么轻缓,都让她无法忽视他在肆意侵占。 秀丽温雅的修长手指被她身下的小口吸附,方才的细缝已经被撑出小洞,内壁柔软紧致,一下又一下地吸吮着,毫不吝啬地喷薄出透明淫液,将他的手掌打湿。 明明舒服得不行了。 明明腰都在自己扭,贴着要他的手指。 李意之曲起长指,在她最柔软的地方种种抠弄,计芙忽然伸出一只手掐在他肩膀上。 “别……”是抗拒的话语,可她的声音却细弱不堪,气息飘忽。 与之相反的,是淫穴内疯狂的收缩与吮吸,李意之不得不微微用力抽出手指。 他的手指已经被计芙的淫水打湿,恍惚间,计芙看见他望着那双手,神情似乎很怜悯。 凭什么……凭什么杀了人还能心安理得,露出这种悲天悯人的样子?计芙含着泪想,她正要说话,却只见李意之含住了他的食指。 刚才进过她身下的手指,和她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他用舌头一点点舔舐过去,就好像能知道其中滋味。 另外的手指也被爱液涂抹上了水光,李意之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伸出舌头,极富耐心地舔食。 换个人做,场面定会很滑稽,可他就有这样的本事,哪怕是发疯,都美得像天上仙人。 李意之清艳的面容被烛火照出十二分的诡异,他眼下潮红难消,但只看他的神色,一定误解他在用什么人间珍馐了。 计芙看得发呆,她想不到李意之能疯成这样。 “芙芙,”良久,他放下手,伏在她身上,凝着她,“你的小穴,擦不干净啊。” 他怎么会说这种话,计芙睁大眼,李意之却掐着她的下巴,跟她说:“你自己尝尝吧。” 那夜的吻终于补了回来,湿润的唇舌掠夺了她全部呼吸,两条湿软的舌头相缠,李意之存心要把她的淫液喂到她自己口中。 计芙X李意之(12) 李意之伏在她肩头,鸦青的长发落在她雪色柔嫩的躯体上。 口中的唾液难以分辨,计芙哭得看不清面前之人,她幻想了无数次的亲热与初夜,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发生。泪垂于睫,李意之伸手帮她抹去,松开唇,好心问她:“怎么哭成这样?” 计芙百感交集,本能地骂道:“你装什么傻,惺惺作态!” 她终于瞧清楚,李意之到此时仍然衣衫整洁,不染纤尘。可刚骂完,计芙又后悔自己的言行,生怕李意之报复,只好拉过塌上的薄毯,试图遮盖自己的身躯。 李意之极快地握住她的脚踝,将人拉回了自己身下。 “别动,”他轻柔地告诫,“可以骂我,但不要惹我生气。” 说罢,他解开自己的腰带,瘦削的腰身被宽大的羽衣遮掩,散发出的是他衣襟内熏过的檀木香,和房内甜腻的味道染在了一块儿。李意之穿衣裳不像计芙随意,他尤为忌讳露出自己的肌肤,这样闷热的天,羽衣之下他还穿了件水蓝中衣,最里面才是轻薄的里衣,裹在他身上,计芙一眼就看见他精瘦有力的腰。 她别开眼,李意之未曾注意到,他犹豫再叁,还是隔着一层里衣抱住了她。 计芙琢磨一会儿,恍然大悟,忍不住讥讽:“天啊,李意之,你还不明白我为什么骗你?” 身子都是热的,湿濡滚烫,心却忽然冷了,李意之露出阴鸷的神情,无言看她。 “你……你简直虚伪到让我想吐,”撕破了脸,好似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计芙一面说一面落泪,“你是人,可你尚有七情六欲?说钟意我,又何时露出过你的喜怒哀乐?无论我多么任性,你都笑脸相迎,你明知我与外男来往,还作出大度的样子。好啊,既然你忍得,忍一辈子好了,今夜这样发疯又是为什么……既然发了疯,做出这样的事,却连赤裸相对都不愿,情欲让你羞耻?为何?为何如此?” 她不懂。 李意之倒越听越伤心,原先是被欺骗的愤怒,听完她的话,一时只觉万千哀冷浮上心头。 “我对你好,敬你爱你,反倒好出了错,成了我不对?” 分开她的腿,李意之一点点推挤而入,弯翘的龟头极为敏感,他暗自咬紧牙关,将脸埋入她的胸乳中。 “你滚……”被忽然进入,她叫骂着,仍然在哭,痛楚、伤心、难过与害怕,计芙从未流过这样多的泪水。 肉穴内的紧致让两个人都吃了苦,李意之当真被她气疯了,扶着她的腰,泄愤般直入甬道,顶至胞宫。 计芙果然又嘤嘤哭叫,嫩逼跟着流水,李意之低声喘气,不想露怯,更在她耳边诉说:“你骂我又如何?淫水先是弄湿了我的手,又把我的……” 他思索了一刻要不要将话说出口,迟疑的一点功夫,计芙只觉身下已由痛楚转为了磨人的饱胀,她眉眼舒展开,虽还在落泪,却明显不疼了。 “芙芙把我的鸡巴也弄湿了。”他轻声说,腰身跟着开始挺动。 肉刃在她的水逼里出入,起初他很怕自己会射出来,每一下都很克制,龟头与壁肉贴在一起,分不清是穴壁吸着龟头还是马眼在蹭骚穴。不过这会儿都分明了,他动得快一些、剧烈一些,这狭小水润的嫩逼就抽搐得厉害,就是没有高潮,也能夹得他忍不住闷哼。 计芙根本没想到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荤话,她被顶得失神,难以冷静思考。 李意之将肉棒整根撤出,前端圆而饱满的头部贴着她的穴口轻蹭,计芙实在忍不住:“哈啊、往上一点……” 他偏不让她如愿,一整根又被她的泛红的嫩屄吃了进去,计芙爽得直哆嗦,腿也绷紧,夹在了李意之腰上。 “你说得对,我是对你太好了。”他喘着气,汗顺着脖颈流到玉白的胸膛,鸡巴整根埋在她里头,李意之缓了一缓才说,“我对你不好,你反倒扭着腰,缠着我不放,用下面的淫穴吃着我的鸡巴。” 计芙无力反驳,用余力去打他的肩膀,甚至扇在他的脸颊上。 李意之不管不顾,一下又一下撞在她胞宫处,黏腻的爱液混着前精,流淌到塌上。 “别顶,别顶了啊!!”计芙不受控地抬起腰身,尖叫,“要进去了,进去了,操到最里面了。” 他不想就这样射出来,遂抽出肉棒,将她翻身跪趴,握着她丰满的臀,再度进入。 计芙想逃走,李意之把她了拉回来,手指按在她的阴蒂上。 “我说过,别再惹我生气。” 生气和哀冷分不清哪个更多,他挺腰以后入的姿势抽插,肉棒上带着她的水,全根进出。李意之并不熟练,心中种种情绪让他无暇思考,依靠本能,他抓着她臀上的淫肉,捏出红印。 计芙只感觉自己到了极限,试着放松身体,可肿胀的阴核被玩弄,被迫抽搐吸含着盛怒中的肉棒,她连哭都哭得断断续续。 “别肏了啊……我……” 李意之打断她的话:“叫哥哥。” 计芙忘记了今夜的一切,她只想得到极乐的解脱。 “意之哥哥……我不行了……” 她瘫软在塌上,唯有臀部高高挺翘,李意之被高潮的肉逼夹得难以忍受,他紧紧抱住计芙,精液缓缓射在她的胞宫。 兴许是太兴奋,射得太多了,他拔出时,精水与淫水糊在她的穴口,李意之面无神色地看着,肉刃又有了反应。 “从前种种,是我压抑自己,又太纵容你。”他有了结论,恢复往常的怜惜。 李意之吻了吻她的唇,抱着神志不清的计芙,借着穴口的湿润,温柔挺入。 “往后,我会把对你的喜爱,就这样慢慢告诉你。” 计芙X李意之(13)H 计芙被李意之整夜困于怀中,难耐泣哭。 身下被勃然之物撑弄,花户淋淋,湿热肿胀,极乐之余总萦绕着今日的骇人所见,眼前一会儿是血红尸身,一会儿又是李意之那张神清骨秀的脸。 在这样的折磨下,她原本是睡不着的,后头实在太累了,计芙哭得眼皮沉重,李意之按着她的肉臀,停腰深入再浅浅退出,射得很浅,温热的精液和她的淫水在穴口堆积,淅淅沥沥滴落,计芙甚至以为自己溺了出来,她受不得这般羞辱,抬手恨恨地往他脸上打,收回时却没了气力,软软垂下去。 说不清二人是在欢好还是打架,李意之面上顶着红肿指痕,唇角也被计芙咬坏了,她忽而斗志昂扬,忽而又楚楚落泪讨饶,一时晕死过去,李意之不大适应。 他望着她,目色哀伤怜爱,终于停下一切荒唐,拾起一旁的软巾替她擦干下身。精水在甬道内堵了许久,李意之轻轻将她的穴口擦干净,一时隔一时又从里头流出来点,他很有耐心,等里头不再淌水才披着衣服起身,抱起计芙往浴房走。院里她的下人都被换走了,跟过来的都很有眼色,备了水就不见人影,只有李意之和计芙两个人共浴。 计芙睡在他怀里,面颊光洁,泛着薄薄红晕,李意之多看了一会儿,将她洗得浑身香馥,才抱上马车睡觉。夜里计芙醒了好几回,她被噩梦魇住,惨死的男尸,李意之绵里带针的那些温声细语,她在梦里发出尖叫,惊醒过来,抓着李意之的衣襟发抖,李意之本就睡不着,每回她醒来,他就拍拍她的肩头温和安抚,脉脉温情,直到将人再哄睡过去。 计芙再醒来时,没有听见前几日的鸟叫声,她已不在山上。 着眼一看,这居室逼仄,无窗亦无光,跟山间的宽敞磊落大相径庭。内里一张宽敞柔软的床,床幔厚而密室,计芙滚了两圈才摸到床沿,软着腿下床。她两股酸痛不适,再加上人刚醒,站着想了许久才有动作,推了推门。 门居然开了,明媚的光照进来,计芙愣住。 她以为李意之会把她关在这小屋,严加酷刑,没想到他毫无这个打算。门外也是一个竹房,不过比起庙里的还是要讲究些,摆着几排书架,计芙的对面正对着一扇竹窗,两页打开,透进暖烘烘的光,扑洒在她裙角,只要她愿意,踏出一步就能走出这屋子。 没错,她可以回去,可是云香和小青都不在她身边,下人们不知被李意之怎么了,父母应当还没听到消息吧,慕容安……慕容安的尸首如何处理了?因为她的任性和自私,所以把慕容安害死了? 李意之对她的了解和算计能到这般地步,他无需在这门上落锁,二人彼此相熟,他给的枷锁无形却沉重。 计芙如鲠在喉,甩门又躺回床上。 不一会儿果然有小丫鬟来伺候她漱口更衣,计芙直接问她:“李意之什么时候过来?” 丫鬟看起来才十一、二岁,好似什么都不懂,头发还黄黄的,她紧张道:“少爷一早就去别庄了。” 计芙见她这样,也不多问,只在心里冷嘲,李意之此人一颗心能分成几片用,和她折腾了一夜还有精力去别庄处理宅务!她坐回凳子上,后背却早已生出寒意。 比死更可怕的,无疑是等死的过程,计芙焦躁不安地在房里翻身,她让丫鬟拿了本书来,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李意之终于在城门落下前乘月而归。 他一身玉色长衫,沾着夜里的冷意,眉宇间有淡淡的厌倦疲惫,凤眼里含着潋滟水光,看向计芙时,依然体贴温柔。 “丫鬟说你整日不肯进食,”他坐到她身边,抬起她的脸,“还在怕?” 计芙使劲掐他清瘦的手腕,反问:“你不怕?” 李意之松开手。 “我杀他时,一点难过和触动都没有。”他说罢,又不甚在意地笑了,“看他的血流出来,还有几分痛快。” 计芙怔怔落泪:“你祖母盼你做个仁慈的郎君,她若知道了,会难过的。” “我不在乎。” 李意之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衣裳,计芙眼睁睁看着那件玉色的羽衣落于地面,又见他伸手拉开腰带。 衣襟敞开,光洁白皙的胸口还有她昨夜反抗的血痕,她可没心软,恨得连皮带肉想要杀了他。 计芙绝望于他的麻木,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任由李意之将他抱在怀里,问:“我身边的人在哪里?慕容安的……你如何处置?” 李意之安抚她,轻啄她的唇角,一只手握着她的胸乳,捏着红艳艳的奶尖。 计芙嘤咛一声,李意之又吻到她的锁骨。 “他们很好,嗯,包括那个穷酸书生。” 他将计芙抱起来,撩开她的裙摆,没有多做前戏就紧紧结合。 热乎乎的鸡巴喂到她穴里,计芙难以吞咽,被撑得不停喘息,窄紧处吸得李意之抬了脸,露出纵情的神色。 他一向面貌端方最好姿仪,可现在,在这昏暗的房中,李意之抱着她,渴求她,他的欲望在她体内结成可怕的恶果,眼中也只有纵情享欲,宛如海棠倾仄,艳丽逼人。 “芙芙,好紧。” 计芙主动抱他,想要自己好受些,李意之的本心不是让她吃苦,他含着她的舌头,湿濡的唾液让她哼唧起来。 见她好受,他却不愿放过她,依旧吻着她的唇,计芙被颠得欲仙欲死,她今日还未见过他身下那东西,只是坐在上头也晓得其中厉害,又圆又粗的弯翘顶开壁肉,研磨宫口。 计芙要疯了,她拼命想要扯开李意之最后一件里衣,却被他制止。 她恢复些许清明,问:“慢些……昨夜你弄在里面了?” 李意之捻弄着她的酥乳,按着她的腰往下,“芙芙不喜欢我那样宠爱你?” 计芙失声:“啊啊啊……我,我若是有孕……嗯。婚期还久,你不能……” “婚期提前了,很快,芙芙就会嫁给我。” 他猜到她要说什么,和她十指相扣,又含住她一根葱白玉指舔了舔。 这疯子!计芙又出了一身汗,干脆不跟他说话,李意之却迫切地想要她的回应。 他停了动作,将人压在身下,握着她的脚踝叫她两腿并拢弯曲,肿胀微红的肉棒在她的穴肉上磨出更多水。 “芙芙想不想与我成婚?” 计芙懒得骗他:“……不想。” 李意之应声,肉刃忽而冲了进去,这姿势让她难以招架,被肏到宫心,当即就哭了出来:“我真是……啊啊,我看错你了,你这卑鄙小人……淫贱,无耻。” 他只当没听见,还将她的一只白皙玉足握在掌心,湿热的吻从她脚踝到了足尖,最后含住她的雪趾缓缓轻舔。 计芙X李意之(14)宫交,失禁 玉足被红艳的舌头的含吮,这荒唐的作态让计芙惊叫来。 “滚,滚开。”扭捏含糊的嗓音,已不是羞恼,而是恐惧,此事冲破了她的底线,叫她面上燥热。 纤足挣动,踢在他脸上,趁他微松开力道,又使劲踢在他胸口,李意之嘶声,肉棒在她体内又进一寸。 “真的要我走?” 宫口近乎要被顶开,可又不想被他继续玩弄两只雪足,计芙割裂般地泣诉,心底矛盾。 “不许再弄了,别舔……”那根肉刃撤出一些,半留在她体内,计芙又不满足地挺腰,“啊啊啊,意之哥哥。” 甬道的底端是无尽空虚,瘙痒入骨。 被迭着腿,阴唇肥润,小穴里径道弯曲,最痒最软的那一片外凸,只要插在里头就能蹭到,操出一股股水儿。 她喊他哥哥,李意之很欣悦,眉梢处是压不住的情动,伸手又按着她的腰。 “再喊一声。” 计芙把脸别开,她看着房内的窗幔,决定顺从他,哭着说:“意之哥哥,慢慢来好不好?我怕疼。” 本就不是粗暴的人,得到她的娇声示好,李意之揉着她的胸脯,全然退出,重新挺入。 慢而磨人,碾挤着花心,龟头仿佛被数张小口吸吮着,吮咂出了青筋,比起昨夜,他的动作要更熟稔,更游刃有余,不再像昨天那般初初进入就咬牙忍耐。 “这样舒服么?”他询问她,计芙点头又摇头。 她拉着他的手遮在小腹上,轻声告诉他:“舒服的,就是……好涨,唔啊,意之哥哥动一下,都、都要撑坏了。” 计芙主动示好,定然是别有所图,李意之不仅不在乎,还颇为配合地将性器往里顶了几分,充血的地方嵌合在一起,一呼一吸都是要命的快意。他稍停下抽插,认真问她:“怎么进去?” 听得此问,计芙只觉浑身冷汗,他几回在胞宫入处顶撞已让她溃不成军,真进去还得了?更何况计芙自己也不晓得答案,她对性事不过是略知一二。 于是楚楚可怜道:“昨夜那样了,都不能……想来是进不得。” 李意之轻咬她的耳垂,低声撩人:“是不是芙芙没放松,不肯让我肏到里头?可是这会儿吸得我正舒爽,裹着我到你肚子里不是滋味更好?” 计芙吓白了脸。 见她如此,李意之忽然撤出性器,湿淋淋的水擦在她大腿上,他起身拿来水玉色羽衣,随意披在身上,再将她横抱而起。计芙方才被肏得头晕目眩,近乎赤裸地又被他抱到外面,竹房幽凉,放在平日里是惬意,但她不着寸缕,难免发寒,于是整个人更往李意之身上贴。 她伸手摸到那根巨物,李意之顿住脚步望了她一眼,抱着她下了楼,不必点灯,自有莹莹明月扑洒在二人身上。 计芙的手还在他的性器上,她还没仔细看过,这根肉蛇的外貌不算可怖,通身粗涨,色若红蜡,此刻沾着水,看起来很漂亮,底部略有些青筋。顶端也干干净净,糜艳的肉粉色,小孔一直在流水,滴在她手上,像是精液,又没那样乳白厚重。 好奇驱使下,她又摸了摸,果然一股精水从里面流了出来,李意之舒服得喉结滚动,将她压在案上,重新将鸡巴满满当当插了进去,两处卵蛋贴着她的阴唇。 计芙指尖颤抖,她伏在桌面,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在李意之府上的竹楼里。 她晓得他有这么一处静室,只是从前不关心罢了,而此刻自己正被他困在怀里一再插弄,计芙嘤嘤叫起来:“意之哥哥,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在这里肏……” 李意之重重地往她胞宫内挤,满意地看她流下极乐的泪水,他笑了声:“从前我想待芙芙好,不愿对你说重话,不愿发火,才在此处静心念经,芙芙是如何待我的?嗯?故意惹我生气,还是与别的男人牵扯给我看?” 计芙慌忙说:“意之哥哥,你饶了我,芙芙是喜欢你的——啊啊,轻一点,轻一点呀啊。” 清楚她在说谎,所以才会生气,李意之揉着她的阴蒂,感受她的小逼收夹,淫液如泉般浇落在她膝下软垫上。 “这种事,我早有想法,但我不舍得,”李意之话到一半,突然不可思议道,“莫非芙芙是怨我不解风情么?” 计芙无颜回答,她已经小死过,乌黑的发贴在酮体上,身子任他玩弄,总不好尊严都被他践踏。 李意之当她默认,腰腹的冲撞更无章法,语气却哀伤冰冷,隐含怒意:“你想让我抱你,吻你,甚至是这样用鸡巴插你的淫穴,直说就好了。” “我没有!”她恨不得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这些话。 高潮数回的甬道尽头变得松软酥麻,渴望着更激烈的性交,他的每一次肏弄都在宫交边缘,计芙几乎崩溃,只能不停重复“没有”,李意之也不好受,他不肯射出来,龟头已经挤入狭小宫口,但她死死用肉屄夹着,不肯再放他进去一寸,李意之只好吻她的额头,告诉她。 “你没有,我却有,就在这竹室里,我想着与你新婚夜该如何温情脉脉,又怕吓坏你,只好抄写经书让自己静下来。”他清美的面上,如今笼上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如她所愿,他入了凡尘,七情上脸。 “别怕,芙芙,我们有的是功夫,我要你的淫水沾在我的脸上、身上、手上,还要你的逼水打湿这竹楼的每一处,回应我过去的欲望。” 兴许是他的话刺激到了她,计芙放松了戒备,顶端涨硬的圆形龟头便插入了她的胞宫,李意之餍足地将自己插在她体内,和她融为一体。计芙失去了理智和清明,李意之吻她时,她主动伸出舌头,唾液相融,气息交互在一块儿,热乎乎的,彼此含着对方的舌尖。 滚烫的鸡巴在干她的子宫,居然可以进得这么深,计芙在他怀里,失神地说:“意之哥哥,里面要插坏了……哈啊……” 不过……无所谓了,计芙舒服得落泪。 李意之也没想到插到胞宫内这么刺激,他强行忍住射意,计芙已经被弄得像一滩烂泥,整个人都抱着他,两腿大开迎合着,他只动了十几下,计芙就如受了委屈般大哭出声,李意之本以为她疼,低眼一看,只见计芙的尿孔微张,透明的液体从里头一股一股往外喷,竟是失禁了。 “意之……”她哭着叫他,却没说出话来,想也知道是丢人丢大了。 李意之堵住她的唇,吃弄着她的舌头,又顶了几回,才将浓白精液全部喷洒在宫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