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反派竟是我亲弟》 第1章 糟践 江善善披着薄被窝在陈旧的床上,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寒意沁人,整个房内,唯一能取暖的地方也就这一处。 只是这样的天儿任她如何裹缠,也留不住几分温热。 昏昏沉沉间,就听门吱呀一声打开,半大的少年带着一身湿气进来,又将外头的风雨挡在身后。 江善善睁开眼看着这个晚她半炷香出生的弟弟江明轩。 触及到他手中的碗,紧了紧本就不厚的被子。 也是倒霉,自己不过做了场小手术却遇上机器故障导致手术失败,醒来就成了这大兴朝权势滔天的江家庶女,还是个连亲爹都不敢认的庶女!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原主的生母,原本也是个高门贵女,只可惜家族受了牵连,得了个全族流放的下场,一朝尝尽冷暖。 而她那渣爹又因贪图她娘的美貌,不仅打通关系私藏了她,还生下一对儿女,搁那时,这事儿若是被捅出去,不吃个挂落也要杖责贬官。 是以为了名声和仕途,她那渣爹便只对外说她们姐弟是族里的孩子,因双亲早逝才接过来照料。 如此不仅担了份仁善的名声,还避免了一桩祸事,可谓是两全其美。 思及此,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渣爹渣就算了,这些年没管过他们不说,还放任他们被府中践踏,说是亲戚主子,可平日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 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这不,原主不过是秋冬着了凉,硬是不给请大夫看病,拖来拖去,就把她给拖来了。 正想着,少年已经拂去身上的寒气,来到床边。 “别躲了,快喝药!” 江明轩白皙的脸上稍显稚嫩,虽眼下有些青黑,却丝毫不影响这副精致俊秀的模样,不难看出,再过几年会是何种的玉树风流。 而此刻,这还未长成的少年正盯着她。 江善善睨了眼黑乎乎的东西,抵触明显,“能不能不喝,我觉着我好多了。” 若是忽略她浓浓的鼻音,他或许也就信了。 “不能,你今日还烧着,必须再喝几副。” 江明轩油盐不进地将碗递过去。 江善善咬了咬舌头,还要再喝几副? 可她现下真觉得从嘴到胃都是苦的,实在难以下咽。 见她僵持不动,少年将碗又递过去些,态度执拗。 江善善眼睛一翻,却是瞥见他湿了鞋的双脚,一路过来都是淌着水的脚印。 这还是秋冬,她窝在床上都觉着冷,更别说湿了鞋袜的他。 江善善叹了口气,认命地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将碗接过。 见她听话,江明轩神色微松,才十四岁的少年,唯一的亲人差点儿病死,到底是怕的,眼中忍尽是脆弱的细细担忧。 连江善善这样的人几天下来都有些不忍,一口气将药灌下肚,她干呕了声,硬是把反到喉咙口的汤药又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一边的江明轩忙地接过碗,替她拍着背。 “阿姐再忍忍,等桃红提了饭就回来了。” 用完饭大抵就会好受些。 江善善好容易忍住胃里的恶心,听到这话,又差点呕出来。 原主记忆中,拜他们的渣爹所赐,江家给他们的饭,连喂猪的都不如。 现在天冷了,都是残羹剩饭也就算了,将就吃吃也能过,到了夏日里,还经常有些馊的了。 也难怪原主这几年总是生病,都是给糟践的! 正想说话,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捣鼓声,“这都几天了,还装着呢,我告诉你们,赶紧给我起来把这些衣裳都洗干净了,不然主子们怪罪下来,当心我抽你们。” 一个掐着腰的妈妈进来就指着他们一顿炮轰,唾沫星子乱飞。 随之而来的冷风吹得两人身体一凉,江明轩立即挡在江善善面前,寒声道:“谁让你进来的,阿姐还病着吹不得风,这些衣裳我和桃红自会去洗就是。” 江家对外说是收养他们,内里自然不会真的把他们当成主子,平时做这些杂活早已是家常便饭。 只是从前江善善一直自己揽下,不让弟弟做这事儿,现在病了,江明轩和原就伺候他们的丫鬟自然揽下了这活。 不然,只怕她便是病着也得被揪起来干。 江家可从来不是白养着他们的! 接收了原主记忆的江善善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是以,她看这老妈妈的眼神也更加不善,无他,只因为他们姐弟这几年来所受的苦有一半都来自于她。 说的好听是他们院里的管事妈妈,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上头派来的一条狗。 不至于真的弄死他们,却想尽了法子来折腾他们。 “我要是没记错,这些浆洗的衣裳应该是浆洗房做的吧!什么时候,江家还有让主子跟下人一样干活的?” 原主是会做,但她绝不可能! “哟,怎么?”妈妈惊奇地咧开嘴角,刁钻又刻薄:“江家能给你们一口饭吃就不错了,你们倒好,还真把自个儿当成主子一天天儿的可劲折腾?” 一想到这几天她逢赌必输,肯定是这病秧子拖了她的运气,就忍不住一阵来气。 狠狠呸了声,指着他们,“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两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主子,就你们也配?” 江善善冷冷地抬眼。 “住口,你敢再提我娘,我杀了你!”江明轩双眼通红,死死地瞪着她。 老妈妈嗤笑,不仅不拿他当回事,反而揪着他娘继续说:“你以为你娘是什么好东西?长得一副狐媚相,你姐姐就跟她一个德性,将来也是……” 砰—— ????只听哎呦一声,老妈妈便倒地不起。 江明轩迈开的脚步一顿,愣了愣,看向不知何时下床来的江善善。 “阿姐……” 江善善双眼冰寒,尽管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可这一脚力道却生生踹断了这老妈子的小腿骨。 此刻,她连反应都来不及,只觉得小腿一阵剧痛,差点儿疼的她昏死过去。 “你、你们,杀人啦……杀人啦……碧落院里两个要杀人啦……” 她一边抱着腿撒泼捶地,一边老泪纵横,倒不是演,而是真的越来越疼。 江善善按住想要上前堵住她嘴的江明轩,凉薄的嘴角勾起,“你尽管叫,这是什么地方,妈妈比我更清楚,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来个救你的人。” ------题外话------ 新文启航,之前事情太多了,拖到现在才发,让大家久等了哦!在此鞠躬,感谢集美们的等待,爱你们~ 第2章 祸患 地上打滚的妈妈被她眼中的寒意一惊,到底有些怕了:“你们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是大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秦妈妈的表亲,你们、你们要是敢动我,她一定不会饶了你们。” 江明轩听到这话,眼底暗了暗,心里那股意动也在此刻犹豫不决。 大夫人身边的人…… 他想着,攥紧了手。 肩上传来几下轻拍,他抬眸望去,只见自家阿姐已经走到了这老妈妈的跟前。 “大夫人,秦妈妈?” “哼!你知道怕了吧?竟然还敢对我动手?”老妈妈觉得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又得意起来,阴狠地指着她:“没教养的野丫头,回头我就去大夫人跟前告你们一状,让你们……” “不,恐怕你没那个机会了。” 江善善带上几缕笑意,只是那笑意说不清的寒凉。 她平生最讨厌别人说她有娘生没娘养了,说这些话的人又算个什么东西? 老妈妈心脏一缩,这下才意识到了不对,她想要挪着身子后退,却被江善善一脚踩住了小腿,只听硌吧一声,腿骨彻底断了。 “啊啊——” 顷刻,杀猪般的惨叫响起,江善善眼眸微眯,“正如我所说,你就是叫的再响,也不会有一个救你的人。” 她似是不信,抖着身子朝江明轩看去,“小畜……轩哥儿,救我轩哥儿,我好歹也伺候你们好几年……”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江明轩原本犹豫的心却更加坚定了。 他们所受之苦,所遭之辱,多数都来自这个老货,今日天更是。 想着,他看向江善善,“阿姐,事情已经这样,万不能放过她了,你去歇着,我来……”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江善善抓着嚎叫的老妈妈砰地一下按到地上,直接将人撞昏了过去。 一滩血从老妈妈头下溢出,看样子就知撞得不轻。 即便不死也得重伤。 做完这一切,江善善确实有些脱力,她刚起身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幸好江明轩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才没让她摔地上。 “阿姐,不是说了我来处理么!”江明轩回过神关切道。 “别废话了。”江善善在他搀扶下坐到床上,苍白着脸道:“她还没死,院门前有个池塘,这下雨天的,失足落水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她的话江明轩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这老货自然是不可能再留了,不说她这么侮辱自己生母和虐待他们,就伤了她这点,只怕放回去也是个祸患。 现下他阿姐还病着,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想到这里,他目光坚定,“我去处理,阿姐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他说完就过去拖着那老妈妈,虽然年纪不大,可到底是个小子,平时又干过粗活,是以费了番功夫就弄出去了。 一出门就看到了提着食盒靠在墙边的桃红。 他顿了下,心底浮起些许意动,却在下一刻尽数打消。 “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弄出去。”桃红放下食盒,竟是与他一块拖起了人。 想到什么,江明轩什么也没多说,默许了她的动作。 池塘边,两人使劲将人丢了下去,在沥沥不停的雨水中,泛着水花的池子很快便恢复原样。 片刻,桃红又将那一大盆衣裳端来一块儿撂了下去。 拍拍手,“走吧!这破地方这么偏僻,只怕要让人发现还得不少天。” 江明轩点点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从他眼前不断滑落。 眼中神色也几经变幻,最终定格在桃红的脸上。 “你若敢背叛我和阿姐,我一定会将你抽筋扒皮,做成天灯!”他低声道。 桃红脸色一黑,这白眼儿狼。 她索性屁股一扭,才懒得和他废话,转身回去换衣裳。 不久,等桃红和江明轩再回到屋里,只见江善善已经又弱不禁风地裹了被子窝着,哪里还看得出她之前的彪悍样。 桃红将提着的食盒往桌上一撂,拍了拍身上的寒气。 “什么破地方,每回下雨路都溢水,刚换的鞋袜又湿了。”她撅起嘴,苦恼地盯着自己的鞋头。 江善善看着穿着半旧银红比甲的少女,只见对方眉间嫌弃之色丝毫不掩。 “江家也就面上瞧着富贵,内里不知都烂成什么样了。 听说后头府里要办事儿,近日开始采买了不少好东西,连下人都多了些赏赐,到时候咱们应当也能好过几日。” 江善善听得神色淡淡,她现在对自身的处境再清楚不过。 好过? 只是能吃上些人家的剩菜罢了。 “行了,少说些,阿姐身体不好。”江明轩上前将地上的血渍擦干净。 “什么少说些,你们知道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江家作践死。”桃红掐着腰,清秀的脸上气鼓鼓的,双眼圆瞪,“我要是你们,自个儿不好过,他们也甭想好过。” 江善善抬眼,打了个哈欠,“那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毒死他们?” 桃红一噎,眨了眨眼睛,随即无所谓地点头点,“也不是不行啊!” 反正这府里上下没几个干净的东西。 都死了最好。 “他们若死了,我们也活不得。”江明轩淡淡地接了句。 江家人生与死,对他来说意义本就不大,但自己和阿姐不能死。 说话间,他打开食盒,脸色倏地冷了下去。 拢共两盘菜,一盘上头飘着油腥,也不知是什么剩了多少天的,要是吃了指不定要闹肚子。 另外一盘,叶子都烂了,还搁着几个发黑的窝窝头。 平日也就算了,现下他阿姐还病着,怎能再吃这些? “看我做什么?”桃红撇着嘴角,“他们给的饭菜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她翻了个白眼,自己也都好几天没吃饱了。 之前还能吃上几口,现下所有的银钱都拿去买药了,连混口吃的都难。 江明轩小脸憋得通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什么,他扔下食盒。 “你这是做什么,今日可只这一顿了。”桃红气道。 “这种东西阿姐怎么吃?” 他们是江家大爷亲生子女的事只少数人知晓,府里多数人都只当他们是寄养的亲戚,没人拿他们当主子,自然也从未尽心过。 从前生母在时还好,虽然出不得这院子,可他们母子三人能在一块儿也知足了。 只是近些年,府里的人确实在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题外话------ 没啥别的要求,就是盯上了你们的票票~ 第3章 反派 桃红叹了口气,倒也没坚持,毕竟这里还有个病秧子,哪能跟她一样糙。 也是冤孽,旁的人都跟着主子吃香喝辣的,再差也不愁吃穿,偏偏只有她在这儿守着两姐弟,要不是上头指定了她,她早拍拍屁股走人了。 想着,她瞪了他们一眼,“那你自己找东西吃吧!我可没那本事了。” 说完,自顾自地收拾了食盒出去。 江善善没所谓地弯了弯嘴角。 这丫头倒是有些憨,一身的小脾气,也不知谁给惯的。 想着,她按了按发晕的脑袋,这病病歪歪的身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好。 “明轩,不必麻烦,刚喝了药我也吃不下什么。”她裹好被子躺倒打算再睡会儿。 听她这么说,江明轩张了张嘴,随后垂下眼帘,教人瞧不出神色。 “我去给阿姐寻些吃的。”闷声说完,他拿过碗低头离开。 门被带上,隔绝了外头的冷风。 江善善把脑袋缩回被子里,闭上眼渐渐模糊了意识。 另一边,江明轩撑着伞离开身后有些破败的院子,双脚被冷意浸满却是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只攥着伞柄的手愈发用力。 再看那双眼中,只余一片幽深,和着那灰蒙蒙的天,直教人心头发紧。 不一会儿,他避开人来到一间屋子前敲了敲,声音清冷。 “明修!” 下一刻,门被打开。 里头也是个半大的少年,只比他稍高些,衣着不是太好。 “明轩?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 ??江明轩抿唇:“有没有吃的?” 少年闻言立马点头:“我留了两个馒头,你先进来。” 江明轩却是拒了,他担心阿姐,得尽快回去守着才放心。 少年也猜到了他的心思,没再多说,匆匆去拿了留下的馒头递给他,低声道:“五姐可好些了?” 他也只是个二房的庶子罢了,除了平时里能偷偷留口吃的,什么也做不了。 这几日看着素来要好的兄弟为了姐姐的事东奔西走求人受尽冷眼,心中极为难受。 难道他们就不是江家的人吗? 何至于如此! 江明轩接过两个早已冷掉的馒头,只点点头,“多谢!” “你我还客气什么。” 虽然他们只是族亲,却比那些所谓的兄弟姊妹强多了。 目送他离去,少年不久又重新关上了门。 回到院子,江明轩拿着馒头去看江善善,却发现人已经睡下了,他将馒头搁在桌上,又去拿了纸笔继续抄书。 江家不给他请大夫,他只能自己抄书凑钱,再让桃红偷偷出去买药,连日来就没好好歇息过。 等到天微亮,江善善睁开眼只觉得身子松快许多,想到梦到的那些画面,她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一时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直到目光落在烛火下的那道清瘦的身影上。 意识才算是真正回笼。 她做了个梦,梦里这个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又喜欢装老成的少年竟然是个后期的大反派男配,而她则是为他证道早死的炮灰姐姐。 虽说这个炮灰作用有点大,但这也改变不了她是炮灰的事实。 至于反派弟弟,说他灭了几个家族都是轻的,人家狠起来连皇帝都砍。 要不是男女主光环实在太大,这大兴朝恐怕都不复存在。 但没有人是天生的反派,尤其是江明轩这样的少年,其实反派黑化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就是她这个姐姐的死。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叹,果然每个黑化的反派都有着惨绝人寰的经历,而她这个便宜弟弟更甚。 现下这糟糕的处境就不说了,两年后她还得为了保护弟弟不受辱,甘愿被江家送作他人玩物,最后一箭穿心死在他面前。 作为反派最重要的亲人,她的死就是导致他黑化的转折点。 再加上心上人背叛又害得唯一好兄弟为了救他被仇人马踩如泥。 他便连最后一点儿感情也抛弃了,朝堂也不过是他翻云覆雨之地。 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可惜,就是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最后还是败给了男女主光环,被两人设计砍下头颅,挂在城墙上告慰天地。 思及此,江善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若是个陌生人,她只当是个无关的梦罢了,顶多惋惜些。 可穿来这么些日子,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普通的梦,更准确的说是他们的未来。 想到这里,她心下微沉,江明轩对她这个姐姐确实是视作唯一,而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况且,日后的大反派现下还只是个青涩的少年。 这个少年不仅有着副极好的相貌,笑时还会露出左边和她一样的酒窝。 在她病的这期间每日都会想法子哄着她吃药,也会为了给她治病,不眠不休地抄书卖钱。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在她死后却变成了人间修罗,可想她的死,究竟给他带来了什么。 神与魔之间也只是一步之遥罢了。 江善善想到自己那一世,身处在社会底层的她,的确也不能算是个多好的人。 但好在她生活的世界是自由平等的,她虽过的不算好,但比起这个弟弟,她可能要幸运许多。 不过现下来到这里,就说不清是幸还是不幸了。 毕竟如今这处境,她毫不怀疑,就这样下去,她和这便宜弟弟能不能活过这两年都是个问题。 是该想个法子了,毕竟原主的经历,她是不可能再重蹈覆辙的。 裹着被子起身,刚走到桌子前替他盖上,就见江明轩睁开了眼。 “怎么在这儿睡?”她自然而然道,随意看了眼他抄的书,眉头微扬。 这弟弟不仅人好看,字更是漂亮。 “阿姐醒了,可还有不舒服?”因着刚醒,他声音还有些绵软沙哑。 让江善善想到了上辈子养过的奶猫,神色更为柔和。 “没有,睡了这么久觉着好多了。” 江明轩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少年面容隽秀精致,虽才睡醒,却眼神清亮,唇红齿白,怎么看也不像什么会搅得天下不安的大反派。 只见他起身放好被子,又收拾了桌上的书籍纸张。 “这有两个馒头,阿姐一天没用过东西,将就吃些吧!” 江善善听他这么说,才看到一旁放着的馒头,拿起捏了捏,一脸无奈。 第4章 撺掇 这玩意儿说是能砸死人她都信,硬成这样怎么吃? 瞧出她的嫌弃,江明轩又想到她刚病愈,想来是没胃口的。 “回头我让桃红给你买些米糕,现在将就些吧!” 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样?改善生活真的刻不容缓。 毕竟他们在江家只是个“穷亲戚”,哪有资格挑挑拣拣的。 ??看了眼这便宜弟弟,“你也没吃吧?” 江明轩刚想说话,便听到肚子咕噜咕噜地想了起来。 他脸上微窘。 “我……” “一起吃吧!” 说着,江善善拿了一个塞进他手中,自己则是恨恨地咬了口馒头渣子。 总有一天,她会大鱼大肉吃个够,一辈子再也不用愁。 腹中有点东西后,精神也好了许多,江善善打发了便宜弟弟回去歇息。 总归还是个孩子,她再坏也不至于继续压榨,况且还是个全心全意对她的弟弟。 趁着精神不错,雨势渐歇,她披着衣裳在院子里随意看了看,这儿虽有些破旧,可该有的都有。 院子分为东西两头,她和桃红住的是西头,东头则是弟弟的。 墙角有一块花圃,还有一口养着睡莲的大缸,甚至连小厨房都不缺,不过早已布满了灰尘,只一个在用的药罐还算干净。 她摇摇头,想起记忆中这院子便是关着原主母亲三人十余年的地方,眼中有些凉意。 这男人啊! 若能遇着个好的一辈子也就还好,遇上了不好的,这不,连命都得搭进去。 天色大亮,将近午时又落起了雨。 江善善倚靠在房里的窗子前,看着不远处弥漫的雾气。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他们连过冬的棉衣都没两件,哪能抵御这样的寒气。 “哟,今儿个能起来了,身子大好了?”提着食盒的桃红收了伞,随意靠在廊柱上。 江善善闻声,转过头,“再不好,怕是下回就得躺棺材板了。” 桃红一听,一脸惊奇,“原来你还知道啊?” 江善善一噎,自发地闭了嘴。 这丫头挺好的,就是偏偏长了张嘴。 “怎么不说了,我还以为你这鬼门关走一遭想开了,改明儿就毒死他们去。”桃红打趣着道。 “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撺掇我去下毒。”江善善一阵无语。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万一真干了呢! “哼!我这是提醒你,再不支棱起来,你们姐弟俩就真的要死在这江家了。” 桃红翻了个白眼,真是替这姐弟俩操碎了心。 江善善没回应,只扬了扬下巴,“今儿个有什么吃的?” “馒头和酱菜。”桃红打开食盒道。 江善善闻言,瞧见了热乎乎的白面馒头和一小碟酱菜,她微微惊讶。 这样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已经算好的了。 这些日子他们吃的都是残羹剩饭,哪有热乎的吃。 看向桃红,却注意到她昨儿个头上还戴的一朵簪花现下却没了踪影。 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桃红虎着脸,“看什么,还不快吃,也亏得你好了,再病下去咱们都别活了。” 说完,她丢下话去叫江明轩。 江善善勾唇,面冷心热的丫头。 毕竟也是陪着原主姐弟几年了,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可惜死的早。 没过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过来,比之前几日,歇息好了的江明轩气色也好看了许多。 江善善多瞧了几眼,病了这些天,她还没仔细照过镜子,不过瞧弟弟这模样,姐姐自然也不会差。 三人用完饭,桃红收拾了食盒出去,江明轩拿着抄好的书跟上。 “这些你拿去换点钱,再给阿姐带块米糕。” 江明轩把书递给她。 “饭都快没得吃了,还想着吃米糕。”桃红翻了个白眼,却是没拒绝。 “阿姐喜甜,最怕苦,这回一病都快瘦没了……” “行了行了,我去!” 桃红最怕他卖可怜,接过东西转身就走。 真是欠了他们姐弟的。 人都走了,江善善闲着没事,正打算再四处转转。 她印象中,姐弟俩是不能离开这座院子范围的。 从前是生母不给出去,后来是有人看着,这两年也不知还有没有再盯着了。 走到院门口,她伸头望了望,外头并没有什么人。 因着院子偏僻,连过往的丫鬟婆子都没有,不过要是离开的话,无论去哪儿都得经过前头那座拱门,多数会碰上人。 看来,只能等府里办事的时候趁着人多眼杂,再寻个机会出去看看了。 “阿姐?” 身后传来江明轩的声音。 江善善回头,果然又见这便宜弟弟端着药。 “阿姐怎么出来了,身体还没好透,当心又着凉了。” 江明轩满不赞同道,顺便将碗递给她。 “我不是好了吗?怎么还要喝这玩意儿?”她一脸嫌弃地皱眉。 “再有两副就没了。” “我一副都喝不下。” “桃红今儿个带米糕回来,你不是最喜欢那些个甜糯味儿吗?” 江善善冷哼,她会喜欢那东西? 片刻后,她将空碗递给他。 江明轩眼中浮起笑意,他就知道阿姐没法拒绝。 其实江善善并不单纯是因为米糕的原因,只是这几日实在没别的吃的了。 她按下干呕,又朝便宜弟弟询问了些事,说起来,他们姐弟十几年生活在这个小院中,难道就真不想出去吗? 见她问起这个,江明轩神色微暗,“这两年他们看的不严,只要不走远,都无妨。” 闻言,江善善也放下了心。 不是真的只能窝在这座院子里就好。 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听话安分的主儿,再者还有人对他们虎视眈眈,想要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 晚些时候,桃红果真揣着包米糕回来了,是隔着油纸包都能闻见的香味儿。 江善善看的眼睛都直了,连她自个儿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落到这步田地。 “另外还换了一两二钱银子,应当够咱们这几日吃口热乎的。” 也就比原先好些。 听了这话,江善善塞满米糕的嘴里顿时不怎么香了。 “院里不是有小厨房么!不能自己做着吃?” 桃红一脸无辜,“谁会做?” 第5章 狼狈 江善善一噎,看着她,又转向低头去看书的便宜弟弟。 “我自小就被卖给人牙子,转手了好几回才在江家落定,你不会以为我会这些吧?” 桃红一脸理直气壮。 她要是会,也不至于自己也跟着肚子了,毕竟她连补个衣服都勉强。 况且,用厨房也得有钱采买啊!大厨房那些人,怎么可能还给他们分食材。 好吧!江善善高看她了。 原以为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是人是鬼都会这些东西。 没想到,还得靠自己。 真是人生无常! 几日后,天色放晴,江家一早便热闹起来,听说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府里这回请了不少人,就连身在宫中的贵妃娘娘也专门派了人来祝贺。 江家这些年能够成为新贵,也少不了这位贵妃的功劳。 江善善琢磨了会儿,她记得这贵妃是老夫人唯一的嫡女,当年进宫后一步步夺得帝宠,并且还为当今诞下了六王爷。 说不清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这些年,可谓是荣宠不衰。 而江家也水涨船高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总之,像桃红说的毒死他们是不可能的了。 走到院子里,她朝正在晒被的桃红伸出手。 “拿来!” “什么?”桃红一脸警惕。 江善善睨了她一眼,言简意赅。 “钱。” “你要钱做什么?”桃红赶紧捂紧了腰包,“这点儿钱顶多还够咱们吃几顿热乎的正常饭菜,你还想做甚?” 做甚,当然是去有用啊! 难不成坐吃山空,等这点儿钱用完了再吃猪食。 见着桃红死活不肯给,江善善也不再废话直接上手,纠缠许久好容易才将钱袋子扯了过来。 “哇,咱们就这点儿钱了,你好歹留点儿下来,不然今天的饭都没得吃了。” “放心,我有法子,今儿个回来保管让你们吃上好的。” 江善善心情颇好地揣上银子潇洒离开。 坐在地上的桃红一脸郁郁地理了理乱发,转眼就看到了站在廊下的江明轩。 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这么看着她胡闹?那可是咱们全部家当,她这一出去,万一撞见那些人,少不了要挨罚。” 江明轩神色未变,垂下眼道:“阿姐这几日一直都在念着外头,她从前就想出去,现下让她去看看又何妨。” 他也想开了,总拘着她确实不是个事儿。 毕竟像她说的,她不想死也死在这座院子里,况且…… 江明轩眼眸微深,也是时候,让他们姐弟露个面了。 桃红气结,“你可真是心大,万一江家人逮到她了呢?就她那副德行,折腾两下说不定就没了。” 江明轩闻言,睨了她一眼,“他们若是敢动阿姐,今日这寿也不必做了。” 江家今儿个来的皆是京中权贵,谁不知道他那好父亲的贤名,他阿姐不笨,出去也好,至少那群要脸的人明面上不会如何。 其他的他自会安排。 …… 再说江善善,这边儿混进人堆里装作打杂的丫鬟,跟着来回偷吃了不少东西。 等到过完嘴瘾,就寻了机会偷偷溜走,也是今日人多眼杂,不仅有府里的下人,还请了帮工。 再加上底下也没几个人认得她,所以还真让她顺顺利利地在后院走了一遭。 因着做寿,府里还有咿咿呀呀的戏班子正开腔唱着,热闹的不行。 江善善避开人群,顺着墙边走去,穿过月洞门,直到在一排屋后的大树前停下。 从大门出去是不可能的,思来想去也只能翻墙了。 反正这地方也没什么人。 好在她这副身子虽虚弱了些,却足够灵活,等她好容易爬上树挪到墙头,就听见一阵水声,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清。 江善善喘着粗气,好奇地眸子一垂,登时愣住了。 恰巧,里头的人也察觉到不对劲,水声缓缓停下,抬头瞧了过来。 四目相对,江善善目光狠狠一颤,颇有些尴尬,“那个……此处风景略、略秀丽,您继续?” “小贼放肆——” 怒声登时响起,差点儿掀翻了房梁。 只听那声音便晓得对方是恨不得生吞了她,吓得江善善一个激灵拽断了树枝。 扑通一声,屁股着地,好在是落到了墙外,听到里头传来嘈杂声,她不待犹豫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就跑。 虽身形狼狈了些,可到底顺利逃脱。 另一头,从净室出来的顾渊气得眼尾泛红,匆匆整理好衣裳,对着面前赶来的人就是一顿斥骂。 “你们偌大一个江府,却连个小毛贼都能放进来,这就是你们的江家的待客之道?” 被揪过来的下人哪里知晓发生了什么,还真以为是府里进了贼,当即赔罪道:“顾三公子息怒,是小的看管不力,今日惊扰公子,还请公子恕罪,小的马上就召集人手将贼人抓回来。” 顾渊咬牙,抓回来? 想起那胆大妄为的小贼,他气得脸上一阵臊热。 不,这事他要亲自来! 这厢,江善善穿过几个胡同来到街上慢慢走着,一双眼忍不住打量起来。 整齐规范的街道上,商铺酒肆林立,茶馆中文人骚客正捧场说书的,一阵拊掌中,也不知是谁的笑声放荡不羁,直传到了隔街。 商贩铺子应有尽有,江善善看的目不暇接,偶尔与路过的酒楼中卖唱的商女对视,谁知对方不仅不闪避,反而捻着琵琶朝她眨了眨眼。 端的是明媚娇俏,爽朗开放。 可惜的是江善善并未停留,在路过一家烧饼铺后,总算看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门前挂着大大的赌字,勉强也能认得。 想要改善生活就离不得一个钱字,而要论来钱最快的地方,自然是非这里莫属了。 门口的打手见她这样的姑娘过来,也不稀奇,毕竟大兴民风开放,进赌坊消遣的又何止他们男人。 只不过江善善瞧着穷了点,但模样却是很不错的,上赶子来送,他们自然不会阻止。 顺利进了赌坊里头,一时间,嘈杂的盅骰声,牙牌声纵横交织着,江善善随意睨了眼,步子愈发轻松。 在一桌骰子前站定,江善善看了会儿,扔出一块银角压在小上。 抛着一锭金子的人顿了顿,朝她看了眼,毅然放在了大上。 “姑娘,你是新来的吧!这押注呢!不能光看它开的多。” ------题外话------ 新书期间,大家多多评论留言,顺便留下票票再走呀~ 第6章 歪心 江善善睨了一眼身旁的人,是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秀目丰神,姜粉的衣裳瞧不出什么料子,但也不是寻常模样,料想是哪家娇养的富贵少爷出来玩了。 果然,离他不远处正站着几个人,虽不突出,却带着一股练家子气。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习惯,她没说话,身边的少年却像个话唠,喋喋不休道:“这一桌连着三把都是小,不可能再是了。” 说完,还拍拍胸口,“你信我!” 江善善被烦得不行,只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哦!” 少年:“……” 下一刻,盅盘打开,两人目光皆被吸引了过去。 “二二一小。”庄家一开口,赌桌上立即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可能啊!明明都开这么多把小了,怎么还是小?”少年趴在桌子上,气的不行。 江善善并未理会,她的耳力不会听错。 身为一个曾经的资深“赌棍”,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甩开这个话痨少年,她又游走了几桌,赢多输少。 …… 江家,门庭若市,车马不息,就连宫中贵妃也派了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六王爷过来祝寿。 江老夫人很是高兴,金服满钗,红光照人,尤其是六王爷左一个外祖母,右一个外祖母地叫着,甚至亲自搀扶,给足了她和江家的脸面。 任谁见了都要夸赞一番好福气,对江家老夫人也更加敬重。 “母妃无法亲自过来给您老人家祝寿,特意让孙儿带来了贺礼,祝外祖母您身体康健,天伦永享!” 六王爷说道,命人将贺礼抬了上来。 楠木精雕的六扇绣绘屏风,每一扇都用金丝线为底绣着花开富贵,这样的工艺,非宫中莫属。 可见贵妃有多重视娘家。 一时间,来祝寿的人纷纷奉承起来,江老夫人听得别提多高兴了。 有了六王爷开头,其余人也将贺礼呈了上来,只是越到后头,礼也越轻。 江明修就是在这时过来的,他抱着怀中的画卷上前,作为江家二房的庶子,他自然排在那些人后头。 若是在平日,他是无法轻易见到江老夫人的,毕竟她一向只将府中嫡出的当个数。 其余在她眼里,不过跟下人没两样。 只是今日不同,毕竟是过寿,当着人面场倒也不会赶走他这个庶出的孙子。 江明修走上前,不知是谁绊了他一脚,一个不稳竟是摔到了江老夫人等人跟前,怀中的画卷也随之摊开。 厅内一时寂静,江老夫人看着他,眉头隐隐微跳。 若不是看着人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早命人拖下去了。 “这是观音像?”六王爷目光微闪,“你画的?” 他这话显然是在问江明修了。 二房夫人见此,忙地上前道:“老夫人息怒,六王爷息怒,这孩子哪里会画什么观音像,这是……” 她说着,突地瞧清了画,一时语塞。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幅画的功底,六王爷更甚。 只见他弯腰亲自捡了起来,眼中露出欣赏。 倒是看不出来,一个庶子也有这样的才华。 “回、回六王爷,这幅画是明轩弟弟让我带来给祖母祝寿,并非是我所作……”江明修战战兢兢地回道,低着头。 “嗯?” 六王爷闻言顿了顿,明轩是谁? 他不知道,厅内却是有人知道,只见大夫人听了这话,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顿了顿,只见她上前,扬起温和的笑意:“六王爷,那孩子是府里的亲戚,因着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今日便没过来。” 这么一解释,众人当下便明白了,原来是那个借住在江家的孩子。 江老夫人脸色稍缓,只是这观音像哪怕再得六王爷称赞也没让她有一丝兴致瞧上一眼。 只想快点打发了这孩子。 可有人却偏偏不让她如愿。 “这幅观音像功底不错,若是个少年,倒真是有些才华。”一个公子说道,顺带点评了番观音像。 六王爷不置可否,直接将画给了他。 有好奇之人上前瞧了眼,纷纷点头,虽然这点才华不算什么,可若放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就很是突出了。 毕竟江明修瞧着最多十四五岁,比他小的弟弟,可见也大不到哪儿去。 “你说画这画的人叫江明轩?”六王爷单独拎了江明修问道。 看了眼江老夫人和盯着他的大夫人,江明修缩了缩脖子,“是,明轩弟弟不仅画作的好,字也写的极好。” 说起这个,他双眼透着崇拜,亮晶晶的。 六王爷好笑,却是没有再多问,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还不足以让他上心。 虽有几分欣赏,却无用。 可他不上心,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 尤其是大夫人,她让二夫人继续招待客人,自己则是寻了个借口离开。 偏厅内,江家大爷过来,一身朱红锦袍,带着几分酒气却红光满面,春风得意:“什么事儿,你这个时候把我叫来?” 前头还等着他应酬呢! 大夫人脸色微沉,“碧落院那儿怎么回事,那个江明轩竟然在这样的日子冒头了,他想做什么?” “明轩出来了?”江大爷愣了愣,脑中一时有些恍惚。 “你想他出来?” 大夫人目光锐利,扯了扯嘴角,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大明显的讽刺。 “别忘了,他的身份!” 这是敲打也是提醒。 闻言,江大爷脑中的回忆散去,徒然清醒,笑了笑,揽着她:“说什么呢!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温言哄了会儿,总算让得人消了气儿,也得到了答案。 “不过是送副画罢了,毕竟他也是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略过道:“不过一个孩子,连院子都出不得,今日母亲大寿,想来他也是孺慕长辈罢了。” 大夫人皱眉,别过身去,却不如他这样轻松。 那个女人的孩子,她可是从未放心过,今日这一出总教她觉着不是什么好事。 安分了这些年,突然冒出头来,难保不是在打什么歪心思。 第7章 折断 见她神色依旧不见好转,江大爷只得道:“你若实在不喜,便远远打发到庄子上吧,没的再给你添堵。” 闻言,大夫人扬了扬眉,“你舍得?不要名声了?” “比起你,这点名声算什么,况且旁人知晓我养了他们这些年,说起来已是仁至义尽,便是打发了他们,也没人会多说什么。” 早些年他的确需要这些,毕竟于他仕途有益,也凭借这些步步高升,谁不知晓他仁善正直,是良师益友的典范。 如今以他的身份地位,这名声自然也就不再如当初那般重要了。 大夫人被他好一番哄着,渐渐地也就彻底消了气,不过也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因着客人多,她也不好再揪着不放,只得放了他。 收拾了番,再回到客厅她依旧是那个端庄得体,温柔和善的江大夫人。 只在伺候老夫人更衣时,才似是不经意道:“母亲,碧落院那两个孩子可要带来瞧瞧,妾身觉着他们竟然送了画来,想必是想拜见您的。” 江老夫人闻言,立即就皱起了眉头,“不过两个“亲戚”罢了,既身子不好,就别让他们出来了。” “是……” 大夫人垂眸松了口气。 试探的目的达到,她自然也不再多说。 庶出就是庶出,一向重规矩的老夫人又怎会放在眼里。 即便在人前冒了头又如何,便是长了翅膀,她也能将它折断。 更衣过后,大夫人扶着江老夫人去了戏台前听戏,几个小辈也随之被请了过来陪客。 一番热闹自是不提,而另一边不知何时被堵在墙角的江明修,此时正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踢他的人似是不解气,又狠狠踩了脚,使劲碾着。 “……小野种长能耐了,之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现在成哑巴了?” 穿着鹅黄红底褙子的蛮横少女低垂着眼,目光扫了身旁两个家丁,下一刻,江明修便被提了起来。 他尽量不看面前的人,只咬紧了牙关。 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怂样,江秋月鄙夷更甚,“听着,往后再让本小姐碰见就打断你的腿,省的总去不该去的地方。” 说完,她冷哼一声才在丫鬟的催促下,带着家丁离去。 若非祖母那边传唤,她才不可能这么容易放过这小野种。 一个庶子也敢到祖母跟前出风头。 给他脸了。 等他们走远,江明修这才慢慢爬起来,靠着墙缓了会儿。 他擦掉嘴角的腥甜,随后起身一步步挪回院子。 门口处,一道身影快速地掠来,见到他,眼中浮起冰寒。 “是谁动的手?”江明轩扶住他,“江秋月还是江明晖?” 见他眼睫颤了颤,却是不肯说,江明轩须臾间也淡了语气。 “罢了,无论是哪个,都没有意义。” 总有一日,他会让他们跪下来惭愧。 “你交代的事,我都做了,不过那副画没到老夫人手里。”江明修低着头道。 “到不到她手里本就没所谓。” 他要的也根本就不是老夫人的关注,而是让人记得,江家还有他们这两姐弟。 江明轩没有将自己的心思多说,看着他身上的伤,只道:“对不起,今日让你受累了。” “没有的事,有没有你,都一样……” 江明修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可就是明白才更加愤怒。 江家不将庶子当人看也是因为江老夫人,当年的老太爷偏宠庶子,差点儿让庶子继承家业,令得她和儿子几乎失势。 后来还是贵妃进宫得了宠,这才保住了他们,之后老太爷过世,府中便成了江老夫人的天下,在她手里活下来的庶子庶女,还真没几个。 即便嫁了人的,也都短命的很。 江明轩了解这事,自然不会主动往她跟前凑,他的目的,不过是走到人前罢了。 扶着江明修回屋躺下,他嘱咐伺候的小厮好生照料,这才回了碧落院。 桃红已经等了许久,见他回来,立即上前道:“我方才去打听了下,你姐姐跑的没影儿了,这要是再不回来,天可就晚了。” 江明轩顿了顿,皱起眉头,“阿姐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这样,我去找她,你看着院子。” “别了,还是我去吧!你不能再露头,回去好好待着。” 桃红将他推回去,自己跑了出去。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她还真是操劳的命。 被他们念叨着的江善善此时赢得盆满钵满后,终于收手。 她掂了下怀中的银子,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去。 坐桩的人看了她一眼,遂隐晦地朝场子里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他们这地方三教九流都有,一个姑娘家揣着这么多银子,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 离开赌坊,江善善余光睨了眼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几人,唇角微勾。 左拐右拐地,几人跟着江善善一路走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直到前头没路了才停下。 两个流痞见此,堵在了出口。 “小姑娘,你还挺识相的,既然如此,哥几个也不为难你,把钱交出来就放你走,如何?”高个儿的开口道。 两人不怀好意地朝着江善善走去,却见对方转过了身。 他们这才又仔细地打量起来,若说方才还没动那些个心思,现下瞧清了人,可就有些不一样了。 江善善虽看着年纪不大,十三四岁的模样,可胜在肌肤如雪,容貌精致,尤其是一双灵动的桃花眼,极为勾人。 两个大男人这一瞧,如何能不起心思? 喉头滚了滚,其中矮的那个搓搓手道:“妹妹若是想留些,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让我们哥俩儿……” “让你们什么?”江善善扬眉,背着双手歪头道。 模样倒真像个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 听她这么说,矮个子的小眼一亮,“只要你好生伺候我们哥俩一回,这银子,你留一半儿如何?” 江善善勾唇,眼中凉薄,“好啊!那两位哥哥要我怎么伺候呢?” “这……” 两人相视一眼,露出了猥琐笑容,急不可耐地就扑了过去。 “妹妹不会,哥哥来教你啊……” 第8章 惦记 砰地一声。 江善善用包着银子的布包猛地怼脸砸去,对方甚至连反应的机会也无,当即脑袋开花晕死过去。 紧接着又一脚踢中另一人的命根子,在他张口之际反手砸晕。 一套下来,也就几个呼吸间的事儿,江善善喘了口气,只觉得胳膊酸疼无比。 有点儿用力过猛了,往后还是得好好练练才行。 想着,她勾起嘴角一脚踩爆了前头那人的命根子,直疼的他再度昏死过去。 碾了碾鞋底沾上的污血,她不屑地哼了声。 丢人现眼的东西也敢跟她黑吃黑。 离开巷子,江善善心情不错地在回去路上提了只烧鸡,又打包了盒糕点。 殊不知,留在巷子里的两人也在不久后被处理干净。 楼阁上,等着消息的人听了手下来报,微扬了扬眉。 薄唇轻启:“有趣……” 下头的人拿不住他的意思,再想开口,却见他只挥了挥手。 江家胡同里,江善善依着记忆刚走几步,便突地眼前一花被人压在了墙上。 怎么回事,难道有两波人?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立即就软了声道:“好汉饶命,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 不论如何先认怂再说,女子报仇,一辈子不晚! “弱女子?” 一道低沉又带着几分轻笑的声音传来。 听这声音,她顿了顿,只觉得耳朵都开始酥麻起来。 什么人,声音竟这般好听? 可惜她现下被按在墙上,就是想扭头,也被制住。 随着脚步声靠近,钳着她的人也适当地松了松。 “小贼,可算逮着你了。”低缓的声音再度响起,顾渊看着眼前发愣的人,扯了扯嘴角。 不枉费他带人在这儿堵了一下午。 江善善此刻正看着面前的人有些走神,只见这人骨架匀称,身形颀长,面容白净隽秀,眉眼更是精致得处处都透着股冷冽的矜贵。 墨发玉带,锦缎缠身,就是她这样见过各色美男美女的人,都不禁要吹一吹眼前这人的长相。 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赌坊的人啊! 见着她眼中的疑惑,明显是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顾渊气笑了,这一笑,原本就出众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容色,“怎么,中午才见过,这就记不得了?” 江善善闻言回过神,眨了眨眼:“中午?” 她看着面前的人眉眼,好像……确实有些面善? 脑子里扒拉扒拉,总算是回想起了午时那段插曲。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扫了眼对方的下头,这一切落在顾渊眼里,气得差点立刻想捏死她。 “放肆!” 顾渊抬手,江善善立即反射地闭上眼,只是这一下到底没落下来。 此人忒地无礼,却偏偏是个女人。 “这双眼睛若不想要了,本公子就替你剜了它,如何?” 江善善一个激灵,抬眸就对上了那双正盯着她的凉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怀疑眼前这人干得出这事儿。 脑袋瞬间清醒,她扬起笑意,“这就不必了吧?我那会儿其实什么都没瞧见,这位公子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小女子一回如何?” 顾渊神色凉薄,扫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江善善觉得头疼。 这个人好看归好看,可这心眼儿也太小了点,不就不小心看了眼嘛! 吃亏的是她才对吧! “这样,你要是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一个江家隐瞒已久的秘密。”她眼珠一转说道。 “哦?江家隐瞒已久的秘密?”顾渊嗤笑。 就这么个穷酸的丫头,能知道什么? 江善善见他没有拒绝,立即活络了心思道:“其实,江家那对收养的姐弟乃是江大老爷的亲生儿女。” 顾渊神色淡淡,明显对江家这种情债不感兴趣。 “你知道,他为何隐瞒这事儿吗?”江善善勾唇,“因为那对姐弟的母亲若是暴露,江家也会有麻烦。” 这句话令得顾渊微顿,睨向她,悠悠道:“你与我说这些,就不怕引火烧身?我若是江家哪个亲戚,这些话就足以让你性命堪忧了。” “可你不是啊!”江善善是知道的,江家紧密的亲戚中,可没有这号人。 且,眼前这人明显不是六王爷,再加上她说的话对方也不是无动于衷,便让她更加肯定了。 不是江家的人,她怕什么?而且,还能顺带坑江家一把,报报这些年的仇。 无论如何,都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毕竟京中这些世家里,关系错综复杂,真当江家能一手遮天? 果然,只见顾渊眯起眸子,使了个眼色,钳着江善善的人立即放开了她。 揉揉酸疼的胳膊,江善善有些不高兴。 本来就有些拉伤,再加上这么一出,胳膊更疼了。 “你说的是真的?那对姐弟的生母是何人?” “这可不能告诉你。”江善善抬眸笑道。 一旁的随从闻言又想动手,可顾渊却制止了他。 “你想让本公子放过你,凭这无从佐证的几句话,可不够。” “我说的是真是假,这就要看公子你了。” 江善善意味深长。 她睨了眼顾渊,勾起唇,果然,江家虽然势大,但嚣张多年也遭不少人惦记着。 眼前这人她虽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可瞧着他腰间刻着顾字的玉佩,便也猜到了几分。 顾家,京中能排的上面儿的,大抵就是靖国公府顾家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公子! 似是在考虑她的话,顾渊思索了番,到底让随从让开了路。 江善善双眼一亮,提好手中的东西,她道:“公子若是需要其他消息,往后也可寻我,不过……” 顾渊睨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见此,江善善也不介意,提着手中的东西径自道:“不过,得拿些好处交换。” 她要的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可对她来说却如同救命。 顾渊瞧见她手中的东西,好似也明白了。 江善善也不管这交易到底算不算达成,见他们不再阻拦,提脚就跑。 远远地瞧着她再度轻车熟路地翻上墙头,顾渊默了默。 这还弱女子? “公子,您就这么放过那丫头?”随从不解,“如此无礼,不若问江家要过来让她好生吃些苦头。” 第9章 报仇 顾渊摇头,收回目光道:“给她些教训也不无不可,不过,现下有更有趣的事儿了。” 随从想了想,“您是指……” “看不出来?”顾渊嫌弃地转身离去,“这丫头恐怕就是江家收养的那对姐弟。” 江家如此隐瞒一双庶出儿女的身份,多年来只对外宣称族中之人,看来其母的身份确实不一般。 且,能够让如今的江家也惹上麻烦,就不得不令人在意了。 “派人盯着他们,我倒想瞧瞧,江家隐瞒的究竟是什么。”顾渊轻慢道。 不过一群靠着女人上位的伪君子罢了。 随从应下,只是对于江善善还是很不喜,这般失礼的女子,合该给个教训才是,怎能轻易放过。 难不成,自家公子瞧着那丫头有几分颜色,就心软了? …… 看着天边儿的余晖,好容易找对路的江善善松了口气。 总算赶在天黑前回来了。 刚一进门,江明轩就迎了过来,“阿姐!” 快步走近,他上下看了看,见着江善善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 “阿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了哪儿?不是说不走远吗?” 一连几个问题,江善善知晓他担心自己,便耐心道:“就转了圈,今儿个府里办事,管的不严,我便趁机溜出去了趟。” 她说着,扬了扬胳膊上挂的烧鸡还有怀中的一盒糕点。 在江明轩讶异的目光中,塞进他怀里,解释了今日的事儿。 听到撞见了顾家的人,江明轩眸子微闪。 “靖国公府?”他低声道:“靖国公府顾家一门忠烈,府中五子皆是人中龙凤,将来必前途无量。” 江善善不以为意,“前途无量也得有命去享才是。” 不等江明轩反应,她回到房里拎起茶壶倒了杯冷水。 眉头皱了皱,江明轩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阿姐莫喝冷水,我去烧一壶来。” “算了,不急这一会儿。”江善善拦住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打算与他说了。 毕竟是亲弟弟,以后的计划也不可能靠她一人完成。 听着自家姐姐的打算,江明轩一时失神。 原来不仅是他考虑到了如今的处境,连向来天真的姐姐也考虑到了。 这一病,到底让她长大了,不过,却更令他不是滋味儿。 门被关起,他点燃屋里的蜡烛,烛火映着他略带几分稚嫩的面容,一双眸子幽深沉静。 “阿姐,这些事儿原本不该让你操心的。”她该在他的保护下,一生平安喜乐才对。 “这是什么话?”江善善敲了敲桌面,正色道:“我们是姐弟,有困难自然要一同面对。” 况且,江家可不会放过他们中哪一个。 江明轩笑了笑,掩下眼中的复杂,“我知阿姐一直以来都想出去瞧瞧,但还请阿姐再等等,明轩保证,往后江家一定再困不住我们。” 少年许下承诺,就如她梦中一般。 他也的确做到了,只是江家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又怎会轻易放过他们二人。 而江善善可不想再步原主的后尘。 她只道:“阿姐相信你,但不相信江家。” “江家……”江明轩抿唇。 “江家如此待我们,这些债可不能轻易了了。” 她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说江家不会放过他们,就是她,也不会放过江家。 正如桃红所说,江家上下一家老小都烂到骨子里了。 江明轩自然不会反对,这也是他想做的,该说不愧是姐弟,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没有犹豫,他将自己的计划大略说了遍,听闻他早已着手布局,江善善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反派就是反派,还是个少年便有如此心机手段,难怪后期能搅弄天下风云。 她眼带欣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么聪明的孩子,合该是她弟弟。 “江家这些年风头太盛,早已是他人眼中钉,我们不妨好好利用这点,主动出击。” 虽说她如今还没完全熟悉江家,不过知道的也不少。 只要见到人,都能对上号。 再者说,世人都爱捧高踩低,更别说京都这样的地方,若是江家真有个什么,谁不想踩一脚? 只不过,最麻烦的还要属宫里那位。 但若是圣宠不衰的贵妃倒了,江家这样根子浅的,又能撑几时? “阿姐近日还是莫再出去了。”江明轩担忧道,“傍晚时,池塘里的已经被打捞出去,恐怕等送完宾客就要来人了。” 江善善闻言,扬了扬眉。 竟然没有立即派人过来么!也是,毕竟今日府中大喜,出了这样的事儿,恐怕都在想法子瞒着呢! 思及此,她笑出了声。 这寿宴也是真晦气! 江明轩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看着天色已然暗下,他眉头微皱。 “阿姐回来时可迎着桃红了?” 江善善摇头,“没有啊!她去寻我了?” 似是想到什么,江善善坐直了身子。 两人目光相对,立即起身去寻。 院里院外翻了个遍也没见着人影,就在两人想出去打听时,桃红黑着脸回来了。 一见着她,掐腰便开始数落起来。 那张嘴叨叨个不停,鸡都没她能叫。 江善善被吵的恍惚了片刻,随即一个布包递到她眼前,挡住了视线。 桃红顿了顿,气不打一处来,“干什么?” “打开看看喽!”江善善探出脑袋道。 她不情不愿地接过,“哼!别以为说好话我就会……” 声音卡住,只见她瞪大眼睛看着手中打开的布包。 一个个胖嘟嘟的银元宝和银块,简直快亮瞎了她的眼。 “这、这是……” 她对着光照了照,又拿起一块银角咬了口。 江善善看着自家弟弟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颇为得意,“怎么样,这些够我们日常嚼用了吧?” “够了够了。” 最开心的要属桃红了,她紧紧抱着包裹拉着两人回房关好门窗。 “这么多银子,哪儿来的?”说着,她一脸怀疑地看着江善善,“你不会出去坑蒙拐骗了吧?” 不过,就算是这样,银子到了她手里也不可能再还回去了。 见着江明轩也看着自己,江善善白了她一眼。“说什么呢!这可是我正经赚来的。” 赌也是正经路子不是? 第10章 暴露 听了她的解释,两人都有些惊讶!江明轩倒是没多问什么,在他眼里,江善善做什么都是对的。 至于桃红,早抱着银子不知去哪儿了,这么多银子,得藏好才行。 晚上几人就着冷掉的糕点和烧鸡草草用过饭。 江善善将打算启用小厨房的事儿说了,倒是没遭反对。 现下银子也有了,私下里再弄些食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总比从前吃不饱穿不暖的好。 …… 弯月当空,不一会儿便被云层掩埋。 坐在梳妆镜前的人闭上眼任由身后的红雨替她按着头皮,不轻不重的力道,让她微微放松。 “爷还没回来?” “回夫人,您沐浴时前头打发了人来,说是大爷吃多了酒,已经在前院歇下了。” 菱花镜里的人掀开眼帘,“让人仔细伺候着,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钻了空子。” “是……” “碧落院怎么还没消息?” 红雨皱眉,也颇为奇怪,“今儿个您吩咐后,奴婢便让人去寻黄妈妈了,只是一直还未有消息。” 说起来也有好几日没见过人了。 大夫人烦躁地摆了摆手,许是因着提到碧落院,她又想到了那人。 “明儿个打发人去瞧瞧,不行就换了。” “是。”红雨退后,扶着她起身。 翌日,正院出去的小丫鬟跑回来,匆匆行过礼后,顾不上再多,立即道:“夫人,碧落院的黄妈妈没了。” 正在吃茶的大夫人顿住,搁下了茶碗,“怎么回事儿?” “回夫人,据说是前几日雨大落水了,今儿个才浮上来。” 大夫人皱眉,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若是旁的地儿也就罢了,一个老妈妈而已,没了便没了。 可事情偏偏扯上碧落院。 她睨了眼身边的大丫鬟红雨,“你带人过去瞧瞧。” 红雨领命福了福。 大夫人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微微沉思。 碧落院里,江善善和江明轩两人脸色都不大好。 桃红一早就消失不见,院里晾晒的衣裳也落了一地,不得不让他们多想。 “怕是人被带走了。”江善善低声道。 江明轩闻言,心中微沉,第一想到的是他们的事儿会不会暴露。 倘若桃红撑不住刑罚给说了,那他们…… 胡思乱想之际,江善善按在他的肩上,道:“不能让桃红留在他们手中。” 江明轩抬眸,冷芒划过。 江善善见此,忙解释道:“我是说得把她带回来,可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江明轩愣了下,神色恢复如常,她松了口气。 这弟弟不怎么好带啊! 不管怎么说,先想法子救人要紧。 姐弟俩寻了无人送饭的借口找了看门的婆子,还好是个面善的,瞧见他们俩,婆子先是四周望了望。 瞧见没其他人,这才道:“门前的池塘出事儿了,府中正忙着,现下哪里还顾得上你们,且乖乖回去待着吧!” 这婆子也在附近看了好几年的门了,平日虽不敢惹麻烦接济他们,但也不曾欺负他们。 江善善微笑,拿了块银子塞进她手中,“妈妈可否帮我打听打听,我那丫头如何了,您也知道,我身边就这么一个伺候的,那黄妈妈又向来几日都不见一次人。” 听见她提起黄妈妈,看门的婆子立即压低了声音,“姑娘快别提了,出事儿的可就是黄妈妈。” 瞧见江善善面上惊讶,老婆子更肯定了。 这俩孩子可怜见儿的,哪里会做那种事,其他人尽会瞎猜。 紧接着她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人都泡白了,抬出来时我还瞧了,也亏得天儿冷,不然那味儿。” 她唏嘘着,再看他们,眼中带了些怜悯。 “那秦妈妈可不好惹,你们要当心些,这死的是她表姐,恐怕……” 后头的话她虽未明说,可姐弟俩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远远地见着一群人过来,老婆子立即将两人推进了院子,自个儿好好站着。 人未到声先至,呼天喊地的声音直吵的人头疼,尤其是江善善,瞧见带头的老妈妈身后跟着抬的担架,脸色一沉。 真当碧落院没人了?抬个死人就过来。 “阿姐。” 江明轩看着那盖着白布的担架,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冷芒。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你们今儿个不说实话,我便告到夫人那儿,你们合谋害了我的老姐姐。” 秦妈妈掐着圆腰指向他们,“早知道你们狼心狗肺,可怜我的老姐姐就这么没了,好毒的心思呐!” 一边拍腿一边哭着,声音尖锐又刺耳。 不仅江善善姐弟,就连其他人也退开了些许。 江善善被吵的烦了,冷冷地看着她,“人死了关我们何事,你一口一个我们是凶手,有什么证据?难道她在你耳边告诉你了?”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秦妈妈立即吓得一个激灵。 江明轩眯起眸子,“哼!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合谋害死了她,那你倒是说说我们为何要害死她?她又是怎么死的?” 秦妈妈一噎,转了转眼珠子,只道:“我那老姐姐头上那么大块伤,不是你们做的,又是谁?” 说到这里,她挺起胸膛,“定是你们害了她,再将她扔进了池子里。” 江善善闻言,面上虽不显,可心里却对这秦妈妈多了几分忌惮。 看来她也明白那老婆子平日里都是怎么对他们,才会一口咬定就是他们做的。 不得不说确实如此,但那又怎样,她会认么? “她是怎么死的,不是你我一张嘴就能判定,不若请个仵作来验验,好还我姐弟一个清白。” 秦妈妈闻言,气黑了脸,江家昨儿个才办完大喜事,今儿个就死了人请仵作,这让旁人如何想? 江善善自然也是看中了这点,江家这样的人家,哪里会公正不阿呢! 出了这样的事,恐怕只想着遮掩罢了。 他们固然会有些麻烦,不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没有脸面可要,江家却有。 料定他们不会请仵作,便是请仵作,江善善也不怕。 是以,她更无所畏惧了。 江明轩也站在自家姐姐身边表示支持,瞧见两人这模样,刚带着人进门的红雨顿了顿,随后走近。 秦妈妈一见着她,立即迎上前,“是红雨姑姑啊!您怎么亲自来了。” ------题外话------ 傍晚出门买快乐水时在路上看到一对满头白发的老爷爷老奶奶,老爷爷骑着三轮车收废品,老奶奶就坐在他身边靠着他肩膀依偎着,满脸笑容。 该怎么形容呢! 那时夕阳下的满头银发,真的很好看!!! 第11章 记恨 闻声,江善善朝来人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长着一张容长脸,肤白清秀,算不得多漂亮,却胜在气质沉静。 红雨看了秦妈妈一眼,淡淡道:“夫人听闻此事,特意交代我过来瞧瞧。” 说着,她朝两姐弟微微点头。 以她的身份,面对江家收养的他们来说,这样的礼已经足够了。 江善善也不在意这点,比起俗礼,她在意的则是她这个人。 许是有了靠山,秦妈妈腰杆子也硬了不少,趁机进言:“红雨姑姑,您可要为我那老姐姐做主啊!” 她边嚎边说着,为了证明,还命人掀开了担架上盖着的白布。 红雨只睨了眼,面色不变,再朝姐弟俩看去,只见两人已经扭过了头。 “像什么样子。”她不重不轻地训斥道。 秦妈妈以为冲撞了她,立即又盖好白布。 “红雨姑姑,我这老姐姐死的这样惨,定是教他们给害了,这伤可不就是证据,您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江明轩眸子微暗,气道:“那伤又能证明什么,前几日雨下得那样大,她自个儿摔下去了也怨我们?” “我呸,怎么旁人不摔就她摔了?我看分明就是你们心中有鬼,硬是抵赖。” 秦妈妈可不管究竟是不是他们,反正死咬着他们就对了。 红雨皱眉,在秦妈妈不停地催促声中,看着姐弟二人,“将他们带到柴房关着,等我禀明夫人再说。” 江善善没有说话,只悄悄拉了拉自家弟弟,按住了他。 他们不反对,可秦妈妈却觉得不满,嘀咕道:“这不痛不痒的关着算什么,至少也得动个刑才能说实话吧?不若将人交给我……” “秦妈妈!”红雨加重了语气,有些不耐,“五姑娘和六少爷到底是主子,究竟如何也得由夫人下令。” 这话一出,秦妈妈也只好闭了嘴。 只是也记恨上了他们。 “等等。”江善善看向红雨,“我的丫鬟呢?你们一早就抓了人,不会私自动刑了吧?” 红雨闻言,朝秦妈妈看了眼,淡淡道:“回头把人送来,我一块儿审。” 秦妈妈气结,恨恨地瞪了江善善一眼,才不得不应下:“是!” 两人被红雨带走,一路上江善善都在暗暗打量着她,等到了柴房,她才道:“请红雨姑姑明查,我们姐弟清清白白,还望您莫要冤枉了好人。” 红雨神色淡淡,移开眼并未回话,只命人打开柴房将他们关了进去。 听着脚步声走远,江明轩这才露出担忧,“阿姐,若是他们审问起来,你只管说不知便好,其他的交给我。” 江善善微笑,寻个块干净的木柴坐上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怕什么,江家还真能吃了咱们?再不济,明面上也是他们收养的族人。” 说到这里,她嗤笑一声,如果可以,她还真不想和江家挂上钩。 江明轩点点头,希望计划不要被打乱才是。 至少现下不行。 毕竟他们还无立足之地。 想着,他余光睨了眼自家姐姐,耳边又想起幼时母亲嘱咐的话。 他会好好保护阿姐! 正院里,红雨将审问后的结果禀报了大夫人。 歪在榻上的人身上盖着貂毛大氅,一只手撑着脑袋,神色散漫。 “也就是说,黄妈妈确实是失足落水?” 红雨垂眸,“是,头上的伤奴婢寻人瞧过,不像是袭击导致。”顿了顿,她继续道:“湖里还有木盆,前几日大雨,黄妈妈提着衣裳,若是失足落水砸到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大夫人没出声,一只手轻拍着腿,见此,红雨也安静地站着。 良久,才听她道:“我若说是他们呢!” 红雨皱眉,“恐怕不妥!” “嗯?”大夫人睨向她。 “夫人,江明轩凭借一幅画已然教人有了印象,若是突然出什么事儿,难保不会有人借此给江家寻不快。” “那你的意思是我还不能动他了?难不成,我真要替那个女人养他们一辈子?” 大夫人气得坐起身,屋里伺候的丫鬟立即有眼色地退下去,将门带好。 红雨上前跪在她榻前,安抚道:“夫人息怒,江家如今富贵滔天,再加上宫里那位圣宠不衰,已然是不少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真教有心人利用这点损坏江家利益,那老夫人哪儿您便不好交代了。” 大夫人听到这话,一口气憋得慌,可到底冷静了些。 “夫人莫急,奴婢知晓您心中不快,不过两个孩子,在府里还不是任您捏扁搓圆,来日方长,何须如此心急。” 说着,她轻声道:“这么些年您都忍了,再忍一时又何妨,总归两个孩子,养不养得大,养大了又如何还不是您说了算。” 大夫人闻言,突地就想到了老夫人,总算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来日方长?”她笑了笑,恶毒尽显,“确实,太容易折了也没意思,得让那个女人好好看着她这双儿女怎么下去陪她。” 红雨垂眸,微笑道:“夫人高兴就好。” 大夫人似是想到什么,心情舒畅,抬起红雨的下巴,“我记得秦妈妈与黄妈妈有些干系?该怎么做不必我教了,嗯?” “是,奴婢明白。”红雨应下。 等她从正房出来,秦妈妈立即上前,“红雨姑姑,夫人怎么说?” 见着红雨脚步不停,她殷勤地跟上去,只听她道:“夫人将事儿交给了我,既然审问不出什么,府里也不好真对他们动刑。” 秦妈妈脸色微变,“红雨姑姑,那两个小杂种一看就不安分,您和夫人可不能教他们给骗了。” 她拦住她,喋喋不休地道:“我知道您和夫人心肠好,还养着那种女人的孩子,可这俩小杂种可不是个念情的,您千万不能手软。” 红雨眼底微暗,“我自是知晓,夫人的意思是,就让他们在柴房先关个几日,往后由你替了黄妈妈的位置吧!” “什么……”秦妈妈脸色一白,“这、这怎么使得,我可是在正院伺候夫人的,怎么能去伺候那两个小杂种呢?” “秦妈妈!”红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缓声道:“夫人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正院这头也不会亏待了你,月例照旧。” 第12章 卖主 果然,一听这话秦妈妈便明白了,放下心来,“我怎能不懂夫人的意思呢!您放心,这件事儿我保证教您们满意。” 红雨颔首,“去将那个小丫头一块儿提进去关好,莫得动静太大,惊动了老夫人。” “是是是,我这就去吩咐。” 秦妈妈笑开了一张老脸,红雨则是神色淡淡,不发一言径自离去。 见着她走远,秦妈妈脸上的恭维也撤下来,撇撇嘴。 “装什么清高,还不是个靠卖主求荣爬上来的东西。” 她啐了口,扭着屁股离开。 坐在柴房依偎取暖的姐弟俩突地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桃红就这么被扔了进来。 见她脸色惨白,也瞧见了十指被用过刑的痕迹,江善善心头一跳,起身探去。 桃红费力地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在地上躺平,“扶、扶我起来,我还没死呢……” 江善善一瞬,弯起眉眼,微微松了口气,却是真心高兴。 “哟,还挺能扛的?” “我藏了那么多钱,怎么能死?”桃红虚弱地横了她一眼,想到那些银子,她双眼也多了几分神采。 江善善:“……”这就是传说中的要钱不要命? “你和他们都说了什么?”江明轩蹲下身小声询问。 桃红气结,都这时候了,还觉着她会背叛他们不成。 见她扭头不答,江明轩有些急,毕竟事关姐弟二人,正要再问,江善善却按住了他。 “好了,桃红能回来就够了,让她歇歇。” 姐姐都发话了,做弟弟的自然不能不给面子,江明轩也只好按下性子。 几人这一关,便整整关了两日。 直到第三日,门被打开,气焰嚣张的秦妈妈才袖着手进来。 见着三人埋在稻草里,用四周的木柴挡风歇息,心中不免得意。 几个小畜生敢害了她姐姐,不磋磨死他们,她就白活了。 “大夫人开恩,暂且放了你们,走吧!跟我回去。” 说完,也不管他们听不得见,转身就走。 江善善掀开眼帘,抿了抿干裂的唇瓣,低头看向昏睡的桃红。 已经病了一个,好在江明轩底子好,不必她操心,不然她可顾不了两个。 江明轩皱着眉头,“阿姐,这老虔婆什么意思,难道她……” “先回去再说,桃红耽搁不得。” 说着,她使劲将人托起来,跟江明轩一块儿总算把人带回来了院子。 东厢里,秦妈妈挑挑拣拣地扒拉着屋里的东西,见着没有一样值钱的,不免脸色更差了。 “那狐狸精难道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她嘀咕着,却听脚步声传来,江善善已经回来了。 目光凉凉地落在四杂乱的东西上,未语。 见此,秦妈妈却毫不在意,趾高气扬道:“黄妈妈不在了,往后便由我看顾你们,我和她不一样。” 秦妈妈掸了掸袖子的灰,上下挑剔地看着江善善,眯着眼道:“我的眼里,可揉不得半点儿沙子。” 江善善睨向她,微微勾唇,“是么,可我这人向来娇贵,眼里不仅揉不得半点沙子,更听不得任何犬吠。” 秦妈妈面色一变,“小贱人,你敢说我是……” “秦妈妈莫不是忘了,你不过是江家养的一条狗,而我姓江,你是奴,我是主,什么时候江家的奴隶也敢和主子叫嚣了?” 江善善背着双手,嗤笑地看向她,“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嗯?” “你?”秦妈妈气笑了,瞧着眼前还没她高的臭丫头,简直想撕烂她的嘴,“你尽管逞嘴上风头,待过个几日,有你求我的时候。” 她放下狠话,推开人离去。 倒不是不想动手,只不过她到底是正院待过的,明面上自然不会落下什么把柄。 教训一个小丫头而已,她有的是手段。 江善善没有拦着她,不是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只不过,鹿死谁手还未定呢! 瞧见自家弟弟匆匆赶过来,她神色微缓。 “阿姐,她没怎么着吧?” “放心,凭她还没那个本事。” 安抚了自家弟弟,她询问起桃红的事,“瞧着府里也不会给咱们请大夫,上回我喝的药不是还剩了一包,你且去煎了给她服下。” 江明轩意识到她话中的含义,询问道:“那阿姐你呢?” “我有其他事儿做。” “阿姐,现下不宜出府……” “我知道。”江善善拍了拍他,“我想法子弄点吃的去。” 她可不指望那老虔婆能好好地给他们送饭吃。 最糟糕的是,这破地方,有钱都没处花。 想着,她自顾自地离开,瞧见乱七八糟的屋子,江明轩眼神冰冷,随即想到什么,转身跑出去。 果然,等他回到房里,也是一片狼藉,桌上的书,睡觉的床铺都被扒拉的凌乱不堪。 他将门关上,缓缓来到桌前坐下,不紧不慢地将书摆好。 天色渐晚,碧落院里果真没人送饭,黑灯瞎火的,又破又旧,若不是其中一个房里亮着灯,都要以为是什么鬼宅了。 江善善拉了拉院门,才发现被人锁了,她嗤笑,老东西真以为能困住她? 麻溜地翻进院子,她揣了揣鼓鼓的肚子。 房里,江明轩端坐在桌前写字,微弱的烛光映着少年的面庞,隐隐现出几分往后的风彩。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目光温软,“阿姐!” “桃红怎么样?”江善善走近,从怀里拿出两个足馅儿的大包子。 “死不了。”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撑起身坐在床头,“是不是有包子,我快饿死了。” 她身子骨到底比江善善强些,不至于一场病就起不了身,下不来床。 江善善微笑,拿着一个递了过去。 桃红接过立即埋头就啃,差点儿没噎着。 别说她,就是自己那会儿摸到厨房时,扒拉到食物吃相也没好到哪儿。 这糟心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她只是想每顿都能吃饱饭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实在不行,咱们逃吧?”桃红缓过来,提议道。 “逃?” 江善善一时没表态。 坐在桌前的江明轩却是顿住了,垂下眼帘。 “不妥!” 话音落下,两人皆看向她,只听江善善道:“我们不熟悉京都,那点儿银子,又够我们活过几日?连通关的文牒都没有,又能去哪儿。” 闻言,江明轩松了口气。 第13章 难缠 桃红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能咬唇沉默。 “况且,就这么逃走,也太便宜江家了。”江善善看了眼自家弟弟。 逃避不过是下下策罢了。 说不准江家正巴不得他们逃走,好捏个罪名,悄悄弄死他们呢! 既然如此,还不如待在这里主动出击。 隔日天未亮,院子里就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原就几日没歇息好的几人也被吵醒。 出来一瞧,只见秦妈妈正指使着人端了一盆又一盆的衣裳过来。 想到从前那婆子使的手段,几人脸色沉下,江明轩攥紧手,冷冷地看着这些人。 “江家是连浆洗房都没了吗?这阖府上下的衣裳是全端来了吧!” 秦妈妈冷哼了声,“江家能好心收留你们姐弟已是格外恩典,难不成你们以为真能像主子一样,什么都不做,白吃白喝地供着你们?” “我们从未多拿过江家一丝一毫,吃用皆是自己做活换来,何来白吃白喝之说?” “你们做的,哪里比得了江家给你们的。”秦妈妈不屑地撇撇嘴。 待人将东西都放好,她冷眼睨着几人,“这些衣裳,今儿个得全部洗好晾好,若是出了一点儿差错,主子那儿可不好交代。” 说完,她带着人扭身就走。 到底气不过,江明轩踢翻了这些衣裳。 “江家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桃红苍白的脸上也气出了红晕。 从前几盆还好,现下都快堆成山了。 恐怕浆洗房的衣裳都给抱过来了吧! 这老虔婆果真难缠。 江善善打了哈欠,转身摆摆手,“先回去补觉吧!” 桃红立即跳脚,“你怎么还睡得着的?” 可人家哪里理她,房门一关,听不见。 江明轩吐了口气,冷着脸朝她道:“你也回去吧!这儿我来。” 桃红的手都还包扎着,确实不宜下水,那老婆子这一出分明就是针对他们姐弟二人。 虽气,但现下还真没法子。 日上三竿,江善善睡饱了才从房里出来,一眼就看到正打着水的江明轩。 院里有几盆洗好的衣裳搁着。 江善善走过去,“你还真听她的,自己洗了?” “又不是没做过,忍得一时风平浪静。”江明轩淡淡道。 反正将来总有机会还回去。 江善善看着面色平静的弟弟,心里暗暗想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的是一点儿没错。 “行了,别洗了。”江善善在他身边坐下,按住他的手。 深秋的天儿,井水是温的也捂不热这双手。 她垂眸看了眼,自家弟弟的手十指纤长,骨节分明。 “你这可不是做粗活的手。”她拿出帕子将他上头的水擦干。 江明轩皱眉,可他不做,刚病愈的阿姐就要做。 桃红又伤着…… “行了,你现在赶紧去多写几副字给我。”江善善拉着他起身,催促道。 “阿姐要字作甚?” “小孩子别多问……” 江明轩:“……”他们不是一样大吗? 折腾一番,江善善揣着江明轩写的几首诗悄悄出了院子。 临走时,她又带从桃红那儿要了些银子,碰到看门的婆子,她就塞了块。 “妈妈通融一回,我这头出去一趟,寻个活命的机会,不会太久。” 一听这话,看门的婆子以为她是受不住秦妈妈的磋磨,想去寻求帮助,便更可怜她了。 “好孩子,你出了这门儿别朝前头走,往西绕一圈再走,傍晚之前必须回来。” 江善善忙道谢,算是承了她的情。 见她应下离去,看门的婆子握着手里的银子,也朝另一头走去。 轻车熟路地翻出墙,江善善顺利离开了江家。 街上,她四处打听了番,最终走进了一家书斋。 “洗砚池,应该没错了。”她深吸了口气走进去。 里头冷清的不像是书斋,倒像是杂物间。 许多书落了灰不说,还大多老旧,唯一的优点就是整洁,属于旁人看一眼都不会进来的那种。 里头的掌柜正懈怠地打着盹儿。 江善善走近,敲了敲桌子。 “掌柜的,请问这儿可招学生?”说着,她余光朝帘布后望了眼。 被吵醒的掌柜打了个哈欠,眯眼瞧了瞧,摆手道:“我一个都养不起,还收什么学生。” “掌柜的,先别急着拒绝,我家中有一弟弟,自小聪慧过人,早些年在我娘的教导下也算有几分学识。可惜因着身份从未请过先生,上过学堂,您不若看看他的写的字再作打算,如何?” “从未上过学堂,请过先生?”掌柜的有些不信。 且瞧这姑娘说的,怕是母亲也不在了。 这样的,再聪慧又能如何? 江善善见他正要拒绝,立即将带着的东西拿出来。 “掌柜的您瞧,这是家弟拙作,收不收,您都点评几句如何?” 原想拒绝,掌柜的却瞥见那纸上的字儿,就这么犹豫了下。 “月出乌云里,人入阳曦后……”他念了两句,突地顿住。 看了眼江善善,再看下头两句,有些惊讶。 “掌柜的慢慢看,这儿还有几张。” 江善善不放过机会,忙地又摊开另外两张纸。 这下,掌柜的也不说什么了,倒是认真看起来。 先不说几首诗,单说字已是极好的了,笔锋挺拔,苍劲有力。 片刻后,他抬头道:“这真是令弟所作?” “那还有假,我亲眼看着他写的,墨迹也都是新的。” 掌柜的点头,只还是拒绝了她,“若真是令弟所作,确实有几分才华,不过,小店不是私塾,并不招手学生。” 江善善愣住,目光再度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帘布后头。 “那,掌柜的可否卖我几本书,好让家弟多学学。” 掌柜的点头,有个好苗子,虽收不了,可赠几分方便还是可以的。 且瞧着丫头衣着朴素,就当是送了,结个善缘。 “要什么自个儿挑吧!”顿了顿,“无需银子。” 江善善弯起唇角,“多谢掌柜的。” 随即,她来到满是灰尘的书架看了看,捏着鼻子道:“您这儿有余公所作的《千兵法》吗?” 话音落下,掌柜的倏地抬头,似是没想到她会知晓这本书,看了眼身后的帘布,他神色如常道:“一个读书的,要什么兵书。” “谁说书生不能武?”江善善背着双手,目光看向他,清亮如泓。 “家弟不仅志在四方,更在天下,天下不安,家何安?无家,何以效国?” 掌柜的被她一番说辞震住,胡子颤了颤,却是没有反驳。 “姑娘是如何知晓此书?” 此时,帘布后却传来一道声音,缓缓问道。 第14章 欺人 江善善闻声,朝帘布后恭敬道:“家母曾说有幸见过半部兵法,对余老也颇为推崇。” 话音落下,书斋内一时寂静了下来,最惊讶的要属掌柜了。 旁人不知道这兵法是什么来历,他不可能不知道,只见帘布后的人沉默,他只好道:“敢问令慈是……” “家母姓林,至于名却是不便透露。” “林?” 掌柜的愣住,似是想到什么,刚想回头禀报,便瞧见帘布掀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者,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江善善。 而后者也正看着他。 比她以为的要年轻些,虽是满头华发,可面容瞧着最多也就花甲之年,若不出意外再活个十几年也不是不可能。 几人都未出声,片刻后,直到老者开口:“你母亲……” 知晓他想问什么,江善善道:“家母已故去六年,如今只剩我和弟弟相依为命。” 老者恍然,“她当年竟没有死么!” 这句话不得不引人深思,江善善仿佛明白他的意思,默认了。 “后院有壶茶,你去泡上。” 掌柜的回过神,看了眼江善善,应下离去。 老者示意江善善跟着自己,走到帘布后的席间坐下。 这一下午,江善善有问必答,直到几盅茶水凉透,这才打算告辞。 “先生若能收下家弟,必然不会教您失望。”她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老者笑了笑,其实从他现身的那刻起,便早已下定了决心。 “你如此聪慧,倒是与你母亲一样。”他说着,提笔写下了几行字交给她,“若是你弟弟能答出这些问题,我便收了他。” 江善善双眼一亮,立即接过道谢:“多谢先生!” 离开书斋,她揣着怀里的纸张如获珍宝。 虽说提前了两年拜师,但想必这些问题也难不住自家那聪明弟弟。 心情大好,江善善连回去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紧赶慢赶,直到斜阳西下她才回到江家巷子前,一眼就瞧见了伫立在前方的那道身影。 淡蓝的衣衫,广袖长袍,身姿风流。 即便还未瞧清面容,便已能窥出那隽秀模样。 江善善眉眼弯起。 “这不是顾公子么!怎的在这儿?”她走过去明知故问道。 “放肆,在公子面前不得无礼。”随从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一脸防备。 江善善一双眼在顾渊身上,哪里注意到其他人,径自道:“顾公子出现在这里,该不会只是恰巧路过吧?” 被无视的随从见她不理自己,顿时气鼓了脸。 顾渊垂眸看着她,没有多废话,“你母亲是谁?” 江善善笑了,“这可不能告诉你,顾公子,你也知道这个秘密有多重要,我又怎能轻易告知于你。” 说着,她掸掸身上的袖子,“我和弟弟如今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江家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也不是不知道。” 顾渊了然,想起自己查到的消息,也明白了她的意图。 随从一听这话,立即意识到江善善这是在吊着他们,气不打一处来。 “你休想威胁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才不会上当呢!” “你想要什么?”顾渊淡淡道。 随从惊讶,扭头朝他看去,一脸的不赞成,“公子!” 江善善微笑,“以顾家公子的身份,想要我弟弟再画幅观音像应该不难吧?” 确实不难,且瞧她如此心急,恐怕正遇到了什么麻烦,否则又怎会轻易将生母的事情透露。 “顾公子放心,我一个弱女子对您可没什么威胁,我想要的只是能和弟弟好好活下去罢了。”江善善低声道:“至于其他的,我可不会在意。” 这句话意有所指,顾渊闻言扬了扬眉,“你就不怕知道太多,小命不保?” “顾公子光风霁月,不萦于怀,又怎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儿,再者说,我也算有几分价值,若为公子所用,岂不是更好?” 随从一听这话,哪里还站得住,立即又凑上来道:“公子,此女狡猾如斯,万不可轻信……” “有你什么事儿。”江善善一脸不耐烦地将人拍走,再看向顾渊,“顾公子,您觉得如何?” 顾渊淡淡地睨了眼随从,略微颔首,“可!” 随从心里苦,这妖女竟然三言两语就蒙蔽了自家公子啊! 江善善得到满意的答案,也不再耽搁,匆匆道:“江二爷的庄子有问题。” 说完,她已经跑远,眼看着她熟稔地翻上墙头,顾渊移开眼带着随从离去。 路上,随从一脸不满地撅起嘴:“公子,您不会真信那个女人吧!她到底是江家人,万一……” 是给他们下套呢!况且能够背叛自己的家族,必然也会背叛他们。 “你去查查庄子的事儿,那丫头往后再说。”顾渊吩咐道,将人撂在马车外头径自离去。 随从看着尘土飞扬的路上已然空空如也,愣了愣。 他是被丢下了? 另一边,江善善回到碧落院,看门的婆子见到她立即将她拽了过去,“我的小祖宗,你总算是回来了。” 说着就急急地将她塞进院子,“赶紧回去,一会儿红雨姑姑和秦妈妈就过来了,可不能叫她们瞧见。” 江善善还来不及回应,就被推了进来。 不过想起老婆子口中的红雨姑姑,心中多了几分计较。 院子里,此时已经晾起了不少衣裳,就连桃红也没闲着,正打着水,见到江善善回来,她哼了哼,“求到人了?这破地方还有谁能救咱们?” 江善善见两人手冻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 “咳,求人不如求己。” 桃红:“……” 江善善不再看她,上前替了江明轩的活儿,将剩下的衣裳晾了。 院外,红雨带着两个小丫头,身边是一脸不满的秦妈妈,只听她嘟囔着:“这样的小事儿何须你我一块儿,没的耽搁时辰,也不知那两个小野种活儿干完了没有。” 红雨顿了顿,到底没说什么。 走进院子,她看了眼开门的婆子,随即看向里头的人。 “哟,倒是真干完了?”秦妈妈端着架子过去,挑剔地看了眼晾晒的衣裳,突地扯下一件扔在地上,“这洗的什么,重新洗。” 看着辛辛苦苦洗的衣裳又脏了,桃红气红了眼,刚想冲上去理论,却被江明轩拦下,只见他冷冷地盯着那老虔婆。 “秦妈妈,我劝你莫要欺人太甚!” 第15章 试探 “欺人太甚?”秦妈妈掐着腰,一脸嚣张气焰,“我就是欺你了又怎么着?” “秦妈妈!”红雨皱起眉头,不赞同道:“莫要做的太过,免得旁人说我们两家苛待他们。” “哼!”秦妈妈不满,她老姐姐的仇还没报呢! 苛待?不过是洗几件衣裳罢了,真要苛待还在后头呢! 见着劝住秦妈妈,红雨看了眼姐弟二人,朝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这是两箱珠子,三日内串好,大夫人尤爱珠帘,既然江家养你们多年,也该是时候尽尽孝心了。” 两个丫鬟上前将手中的箱子放下。 秦妈妈一副得意模样,忽地,眼珠子一转,有了打算。 江善善睨了眼箱子,让桃红打开看了眼。 珠子倒是没问题,不过…… 她看向红雨,“这么多珠子,三日太短,红雨姑姑可否通融下,多宽限两日?” “嫌短?”秦妈妈冷哼,“做不完就不许睡觉,没听红雨姑姑说了,这是大夫人要的东西,你们也敢懈怠?” 闻言,江明轩看向红雨,袖中的手掌无意识地攥紧,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垂下。 红雨并未答话,更别提宽限两日了。 江善善原也就是试探,不过结果不大满意就是。 只见她淡淡地丢下话,“秦妈妈,这几日你住下看着他们,三日内,必须交出珠帘。” 秦妈妈闻言一喜,立即应了下来。 见着她要走,顺道儿让她嘱咐小丫鬟将她的东西送来。 这破地方,她可不指望有什么被褥给她,至于江善善等人的,破破烂烂,她也瞧不上。 红雨没说应下也没拒绝,只带着人离去。 江善善见秦妈妈已经开始打量几间房,目光就要落到她房间,立即道:“秦妈妈不若跟我一块儿睡吧!自打黄妈妈没了,这几日我总能梦见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我床头,我都好几夜没歇息好了。” 这话一说出口秦妈妈哪里肯? “黑心的蹄子,你做了亏心事,不怪我老姐姐跟着你。”说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一阵冷风吹过,呼呼直响。 几人面色微变。 秦妈妈下意识地哆嗦了下,心底有些打鼓。 难不成,她那老姐姐的魂儿真在这儿? 这么一想,立即转身就要离开,谁知外头的门竟然锁上了,“谁锁的门?快给我打开,打开听见没有?” 她拼命拍着门,可任凭她如何叫唤也无人应答。 江善善勾起唇,得逞地笑了笑,一转头就看到两个面色不大对劲儿的人。 她忍住笑,轻咳了声,“放心,我胡诌的。” 桃红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显然不大信了。 刚刚那阵冷风,怎么说都太巧了吧! 难保不会真有个什么。 “行了行了,今晚桃红和我睡。” “我不要!” 桃红立马拒绝,抱着双臂抵死不从。 江善善眯起眸子,“那你是想和秦妈妈睡?咱们总共就三间能住的房儿,难不成你要我的让给她?” 桃红闻言,一时犹豫起来。 后头还是江明轩拍板,让她和自家姐姐睡,毕竟两人一块儿有个照应。 瞧着两人也被自己吓住,江善善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看了眼还在折腾的秦妈妈,拉着两人回房。 至于地上扔着的衣裳,她睨了眼没有多在意。 “这个拿去好好琢磨,将答案写下来给我。” 她拿出从书斋带回来的纸张递给自家弟弟。 江明轩接过,好奇地看了眼,“这是什么?” 说着,瞧见上头的字,认真看起来。 见此,江善善也不打搅他,瞥见他冻得红肿的手,便轻声离开。 桃红收拾了被褥搬到江善善房里,见着里头没人,灯却点着,不免好奇地寻人,结果在小厨房里头看到了人影儿。 此时江善善正提了水烧着,木柴也是现成的,倒不必担心,反正院子里还有些枯木够用。 “这些水是你一个人提的?”桃红惊讶地看了眼满满一大锅水,惊奇道。 火光映得江善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眉目如画,娇俏清丽。 桃红看的一时有些失神。 江善善点头,“不然还有谁?鬼啊?” 一句话令得她徒然回神,立即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随即快步蹲到江善善身边,怎么也不肯离去。 江善善被她胆小的模样引得发笑,两人就着火烤着,倒也暖和了几分。 热水烧好,她亲自端了盆递到江明轩房里,又取了些火种搁在他身边。 正专心琢磨题目的江明轩感觉到一阵暖意,遂也瞧见了自己身边的火盆。 “阿姐,你弄这个作甚?”他皱眉,木柴只够平日烧水用,哪里能供他们用火盆的。 江善善微笑,示意他暖暖手,“放心,这些都不是事儿,回头我寻个机会弄些碳就是。” 说着,不给他多说的机会,让他好好琢磨答题后,径自离去。 这会儿,折腾累了的秦妈妈也走了回来,心中怒气冲得她脑袋一阵阵疼。 哪个贱蹄子,竟然敢把她锁起来,莫不是红雨那丫头故意的? 这会儿天儿都已经暗了,竟然也不晓得给她送被褥来。 江善善瞧见她,立即换了表情,轻飘飘道:“秦妈妈……” “谁啊?” 突然出声,秦妈妈吓了一跳,伸头一看,原来是江善善。 “死蹄子,你是故意吓我不是,不会好好说话?”她掐着腰,真是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江善善似是也吓了一跳,看了眼廊间昏黄的一盏孤灯,开口道:“我方才瞧见衣架后站着一人,以为是你,便唤了声,哪知你也不回我,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我哪儿知道。” 说完,也不管她什么个反应,扭身就跑回自己屋里,房门随即一关。 院里传来一阵捣鼓声,脚步凌乱,也不知道碰了什么东西,扑通一下。 江善善在房里笑弯了腰。 殊不知,秦妈妈却是在外头晕死了过去,身边是只巴掌大的头骨。 头骨不是别的,而是江善善在墙角顺手捡的狗头骨。 夜间昏暗,秦妈妈真因着起先那阵古怪的阴风本就心里发怵,这会儿又听江善善说衣架旁有人,她哪里不怕? 自己刚从衣架那儿经过,哪有什么人影,这一急,慌忙跑路间便踩到了什么东西,摔在一个头骨前,定睛一看,便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屋里头,桃红趴在门缝瞧了会儿,啧啧惊叹,“还真就这么晕了?” 说着,她想到什么,道:“那咱们的晚饭怎么办?这院门被锁了,又要饿一夜吗?” 江善善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乎乎的茶水,喝了口,直暖到了肚子里。 只见她抬眼轻笑:“放心,今晚必定有人送饭过来!” 第16章 噩梦 为了印证她的话,桃红一直关注着院门,约摸半个时辰后,还真教她给等到了。 此时,晕死过去的秦妈妈已经被江善善拖到了房里。 这儿原先是桃红住的,不大,地方也陈旧。 没有被褥的床上,秦妈妈像个死猪一样躺着,江善善揉捏着胳膊,若不是自己力气够大,还真拖不动。 想了想,她转身去房里提了壶水淋在床上,这么一出,便是不吓死这老虔婆,也冻死她。 做完这一切,江善善出去就迎上了来送饭的看门婆子。 见到她,婆子笑了笑,“五姑娘,这是你们的晚饭,还有秦妈妈的。” 她将两个食盒递过来,眼馋的桃红早就闻到香味儿,立即接了过来,也不嫌重。 “谢谢婆婆,交给我就好。” 江善善笑看了眼,遂朝婆子道:“我送婆婆出去。” “可不能劳烦姑娘。”婆子立即摆手。 “婆婆无需多礼,我只是想问些事儿罢了,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出去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老婆子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下。 院外,江善善看着天上的弯月,周围是漆黑的夜色。 只听她道:“往后我打算自个儿在院里生火做饭,少不了要出去几趟,还望婆婆通融通融,替我看着点儿。” 说着,她将一锭银子塞进她手中。 老婆子犹豫,这接不是,不接也不是,真真令她头疼。 “五姑娘,府里的规矩,你们是不能……”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又怎会知晓。”江善善握着她的手拢好银子。 “只要婆婆行个方便,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于我们姐弟也是恩惠,否则再这么下去,我们指不定要被磋磨死的。” 老婆子想到这些年看到的,恻隐之心微动,到底同意了。 只要江善善不被人抓住,旁人就发现不了。 更何况…… 两人商定好后,老婆子又问了几句秦妈妈的事儿,江善善只道:“前头瞧见她回房歇息了,一会儿我把饭递过去。” 说着,也不再多留,转身回了院里。 正在老婆子锁门之际,突地又听江善善道:“劳烦婆婆带个话,惭愧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老婆子一惊,抬眼望去,只见门缝里的人已经走远。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忙地锁好门快步离开。 夜深之时,一处小阁内,昏暗的身影映在窗子上,烛火微微跳动。 “她是这么说的么!”女子带着斗篷,垂下头去。 另一道声音嗫嚅应道:“是,您说,她是不是知道了您……” 女子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后,起身道:“按她说的做吧!” “是。” 步出小阁,女子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渐渐消失在夜里。 翌日,江善善被一阵拍门声吵醒,只恨不得去剁了外头的人。 “开门,贱蹄子,你给我把门打开,我知道你在里头,快出来——” 实在受不了的江善善推开缠在她身上的桃红,阴沉着脸去一把拉开了门。 没想到突然失力,秦妈妈一个不稳摔了进来,这让原本就头重脚轻的她一时没能爬起来,只觉得眼前冒着金星。 不过,她立即就找到了江善善的位置,指着她就骂起来,“臭丫头,是你对不对,昨晚故意拿我那老姐姐唬我,又害得我摔晕。” 江善善皱眉,“你有毛病就去治,瞧你这副德性,见鬼了不是?” “臭丫头,你还敢……” “什么摔晕了,昨晚不是你自个儿回房歇息么?还不准我们吵着你。” 秦妈妈愣住了,惨白着脸,显然不信,“我何时说过这些?” 她死死地盯着江善善,见她神色自然,不像是胡侃的模样,一时又有些摸不准了。 再想到自己醒来跟前那一滩水,莫名有些发寒,竟生生打了个冷颤。 江善善见此一脸不耐,“行了,昨晚好容易睡个好觉没梦到黄妈妈,说起来,秦妈妈你果然是个有福之人,我也就不计较你一大早闯进来的事儿。” 说完,她踢了脚歪在地上不动人,“快滚,再不滚我就将你扔出去。” 虽说昨晚确实睡了个好觉,不过也和桃红一块儿穿了不少珠子,还得补补觉才行。 秦妈妈抖着唇,一面不信她没捣鬼,一面又怕自个儿真的撞邪,尤其是她昨夜也做了一宿噩梦。 这么一想,脑袋便更迷糊起来,浑浑噩噩地爬起来,也不知去了哪儿。 江善善嗤笑,没再管她,房门一关又爬回了被窝。 院子里,秦妈妈好容易叫开了门,推开看门的婆子就是一顿数落。 “要死了你个老东西,敢把我锁在里头,我若是有个什么,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老婆子哪里敢跟她呛声,只听着不敢抬头,秦妈妈咒骂了会儿见着无趣,只得先放过了她。 回到原先的住处,一路上碰见的人见她面色惨白,神情恍惚,想问又不敢问。 再加上碧落院那儿又刚死了人,多有忌讳,是以,在看到秦妈妈准备置办祭品后,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时间,碧落院闹鬼的传闻便开始了。 不过两天功夫,已经疯传开来,就连大夫人也听说了这事儿。 正房里,她看着已经穿好的珠帘,眼神微冷。 “那两个小贱种倒是能耐。”她嗤笑一声,命人将珠帘拿下去。 “秦妈妈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听说那院子不干净?”接过红雨亲自泡的茶,她询问道。 红雨低头,“说是前个夜里遇着不干净的了,也不知梦魇还是什么,第二日就病了,现在也没好,这不,出来就立即准备祭品了。” 听到这里,大夫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你去查查,别乱了府里的规矩,整日神神叨叨的。” “是……” 红雨垂眸应下。 从正房退出来,她便转身去了秦妈妈那儿。 一进屋,一股子檀香和着烧纸的味儿便扑面而来,红雨捂着鼻子扇了扇,“秦妈妈?” 正跪在蒲团上的睁开眼,惨白的脸色,一双三角眼黑沉沉的,红雨瞧着便觉着不适。 “秦妈妈,你作甚弄得乌烟瘴气的。” 说着,她径自过去打开了窗子,将味儿散了些。 念着经的人停下,似是认出了她,略微放松,“是红雨姑姑啊!你怎么来了。” 再抬眼,只见红雨已经穿过烟雾到了跟前,似是带了一阵外头的风,略微有些腥湿。 第17章 失心 “秦妈妈。”红雨靠近,捻了捻袖子,轻声道:“你便是要祭拜黄妈妈或是别个死去的人,也得出去再说,在府里万一冲撞了主子,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听着她的话,秦妈妈一时却没有反应,浑浊的双眼中明暗交织,最终定格在红雨的脸上。 “表姐……不,你是小翠?” 秦妈妈瞪大双眼,突地惨叫起来。 外头经过的人只听得一阵怪叫便是翻箱倒柜的扑打声。 待察觉不对进去一瞧,只见秦妈妈披头散发地掐着红雨的脖子,双眼圆瞪,龇牙咧嘴不停地嘀咕着什么。 而地上的红雨已是不省人事,众人哪里还不明白。 “秦妈妈着魔了,快救人呐!”不知是谁喊了声,屋头开始纷乱起来。 发狂的秦妈妈非是一般人能控制的,愣是两个粗使婆子合力才制住她。 那些个力气小的丫鬟早被甩到一边儿去了。 与此同时,消息也递到了大夫人那里。 待她过来时,一屋子的乌烟瘴气,秦妈妈被压在地上,面目狰狞,连手指都生生抠出了血,哪里还有平日那威风的模样。 心底有些疑惑,她皱起眉,转而看向一旁正替红雨医治的大夫,“我这丫鬟如何了?” 大夫叹了口气,“这命算是保住了,若再晚个几刻,便只有收尸的份儿。” “这般严重?”大夫人惊讶一瞬,在大夫的再三肯定之下,又让他替秦妈妈诊断了番。 得到失心疯的回答,大夫人心中也打消了几分疑虑。 难不成碧落院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夫人,这儿乌烟瘴气的不好闻,奴婢还是扶您回去吧!”身边的丫鬟出声提醒了她。 大夫人回过神,点点头匆忙离去。 一下午,她都被碧落院的事儿扰得不安,心中总觉着哪儿不对。 瞧见身前的丫鬟忙碌着,她想到红雨,便点了小丫头去好生照应。 不多时,江大爷回来,瞧见眉头深锁的自家夫人,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夫人。”他坐到一旁唤了声。 大夫人睨了眼,“怎的这么早回来?” “衙里今儿个正好无事。”江大爷见她没有询问的意思,便继续道:“今儿个正巧遇到靖国公府世子,他托我一件事儿,我不好拒了。” 说到这里,大夫人终于正眼看他,“什么事儿,还需得和我说道?” 江大爷想了想,将顾溍所求之事说了遍,大夫人听完,脸色微变。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一副观音像罢了……” “难道东京就没了旁人能画,非要那江明轩来画?” 她不信。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说是送子观音,若是能得个聪慧的少年亲自作画,也能讨个吉利。” 对于靖国公府,江大爷还真不好拒绝,先别说国公府夫人是七王爷亲姨母,而七王爷自小体弱多病,文弱不堪,自然不会是六王爷拦路石。 最重要的是,靖国公府手中的权势,就连六王爷也要想着拉拢的,江家就更别说了。 如今这么个小小的请求,总不好拒了人家不是。 大夫人也知晓这点,才更是憋闷,一个十几年都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突然就在老夫人大寿上露了“面”还教人记住了。 如此,怎能教人不怀疑是不是早有预谋。 可这话她不能在江大爷面前说,总归拒绝不了,也只能应下。 “回头我吩咐下去,教人去办。” 江大爷咳了声,“顾世子求得急,希望时日内能见到轩……那孩子将画送去。” “什么,还要他亲自送去?”大夫人抿紧了唇,一脸不可置信,“不过一个寄养在江家的“亲戚”,只因一副画顾世子竟还要亲自见?” “顾世子成亲也有一两载了,这世子夫人一直没动静,难免有些心急。” “可这么多人,为何偏偏非要他去?” 江大爷只得解释,人家本就是看中了江明轩少年才华,那副画他也瞧过,确实称得上是副好画。 至少在自己这个年纪是远远不及的。 不愧是他和……的孩子啊! 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意动,他膝下只一个正室所出的嫡女,偏偏自己母亲又不将庶出当回事儿,可惜了江明轩这孩子。 好说歹说,江大爷总算说服了自家夫人,这事儿也就定下了。 翌日,正院便来了人,江善善见着不是红雨,而是个二十来岁,名唤青蒲的丫鬟。 见她站在院外说明来意后,江善善不动声色,未等江明轩回答便替他应下了。 “靖国公府世子要求十日内作好此画,届时,会亲自查验。” “多谢告知,我们省得了。” 青蒲看着两姐弟,挥挥手命人将作画所需之物放下,便带着人准备离去。 临走前,她朝院内睨了眼,见到满院贴着符纸,心头一阵发怵,立即收回了目光。 见着几人背影越走越快,江善善勾唇,看着手中接过的东西,想到那人,呢喃道:“还算守信用嘛!” 江明轩凑近,“阿姐,这画……” “无碍,你安心画出来就是。”江善善将东西交给他,拍了拍手,“我前几日交给你的题可答出来了?” “答是答出来了,只是我也不确定究竟答得对不对。” 毕竟除了生母,以及她留下的书,他并未经受过其他人教导,那些问题也只能自个儿琢磨。 相比之下,江善善却是不担心,向他拿了那些答案后,揣着就离开了院子。 看门的婆子好似没瞧见她一般,照旧地锁好门。 离开江家,江善善租了辆骡车马不停蹄地赶往书斋,瞧见她,掌柜的也不惊讶。 自顾自地去后院泡茶,而她也是来到了帘布后恭敬地朝着里头的老者行了一礼。 “答出来了?”老者目光和善地道。 江善善将几张纸呈上,“家弟所答皆在此,还请先生您过目。” 老者没有说话,只笑了笑接过。 半个时辰后,就在江善善快要坐不住时,老者才放下纸张,道:“你平日都读过什么书,你母亲可有留下什么话?” “平日……不大喜欢读书。”江善善斟酌着回答。 也许原主会,但她就算了吧! 果然,听到这话,老者讶异了一瞬,但到底没多纠结。 “至于母亲留下的话。”江善善看了眼老者,道:“幼时只常听母亲叹命运不公……” “命运不公。” 老者呢喃着,一瞬想起了许多,目光苍凉。 第18章 过分 过了许久,只听他道:“你弟弟老夫收下了,好孩子,且将这个带回去吧!” 江善善面露喜色,恭敬地接过老者递来的玉佩,珍重地放入怀里。 犹豫一瞬,她将自己姐弟二人在江家的处境又透露了几分,提到江大夫人的作为,老者明显皱了皱眉。 “她竟如此么?这么多年,真这般待你们二人?” “先生觉得江大夫人如何?” “老夫曾听闻过,温婉贤淑,嘉善纯良。”他叹了口气,“却不知竟会如此。” “人心难测,本就不容易看清。” 他点点头,没有质疑江善善的话,毕竟任谁也瞧得出她确实过的不好。 只心疼,这么大点儿便已有如此认知,想她母亲当年也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老者将准备好的另一份东西也递给了她,嘱咐道:“平日多有不便,你们要自个儿当心。” 江善善接过,“是,先生!” 从书斋离开,老者独坐良久才唤来了人。 掌柜的过来,轻声询问,“先生,有何吩咐?” “想些法子,多帮帮这孩子吧!” 老者起身离开,孤零零的背影更显萧瑟。 出了书斋的江善善走了段路来到大街上,心头的一大桩总算得以解决,不禁也松快了几分。 想着,她抬头就瞥见了头顶上大大的赌字,这步子也迈不动了。 是缘分吗? “好容易出来,不摸两把实在可惜啊!” 再说了,多赢点钱也不错,毕竟她缺啊! 说服自己后,脚步一转便踏进了赌坊。 一中午,江善善游走在各个赌桌前,大杀四方,很快,她的身后便跟了一群人抢着跟她下注。 这般场景,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这让江善善也颇为困扰。 原还想着再赢些,但这些人跟着自己未免太高调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打算赌完最后一把准备离开。 只是刚收了钱准备离去,谁料一错眼就见一个穿着朱红袍子的少年气鼓鼓地过来,凑近她,一巴掌拍在她身后的桌子上。 “是你,我说今儿个怎么这么倒霉,原来都是教你赢了去。” 少年看着她身上快塞满的银钱,简直眼都红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赢这么多呢? 江善善对这人完全没有印象,不过对方好似认得自己? 将快凑到眼前的脸推开,她站好身,淡淡道:“你谁?” “你不认得我?”少年不敢置信。 江善善疑惑,“我该认得你?” “你……” 这句话彻底打击少年对自己的信心,连他都不认得,也对,毕竟是平民百姓,但他们分明上回才见过的。 那个赢了一晌午的人,他记得可清楚了。 “我不管,不认得就不认得吧!不过既然你能赢的这么多,就陪我再赌几把。” “呵,哪儿来的娇气少爷,你说陪你就陪你,凭什么?” 江善善一脸不耐烦,绕过他就走,谁知这小子却是不肯放人,立即又挡在她跟前。 “本公子说让你走了吗?”输了一中午,这会儿也来火了。 凭什么旁人都能赢,他从来都是输? 尤其是眼前这个,十赌九赢,而他十赌十输。 太过分了! “你确定要拦我的路?”江善善面色冷了下来。 眼前的少年穿着体面,长得也细皮嫩肉的,尤其是双颊还有着两坨不怎么明显的肥膘。 怎么看也是个讨喜的,没想到脾气倒是霸道。 谁给惯的? “我不管,你不陪我就别想出这赌坊!”少年掐着腰,颇为得意。 再者说,若不是他,这姑娘哪能在这儿赢这么久。 现在他提点要求不过分吧? 江善善只听着他的话冷笑,“我现下要回家,你再不让开别怪我打你啊!” “打我?” 少年惊愕地指着自己,似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他看了眼周围的人已尽数退开,明显都不敢招惹自己。 可现在却有个姑娘说要揍他。 长这么大,除了一个人外,还没听谁说敢揍他的。 当下,他不仅不退,反而挺起身子上前,“那你打我啊!你打啊!本大爷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哪个敢打我的。” 眼见着少年越来近,江善善气笑了,东京的纨绔子弟喜好还真特别。 求她打,那她不满足他岂不是太不近人情? “怎么,不敢了吧?方才不是还说打我,你来呀!你来呀!”少年扬着下巴。 那贱兮兮的模样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听人提这么犯贱的要求!” 江善善点头,突地一拳捣在他眼上,“本姑娘满足你!” 话音落下,又是一拳。 一边一个,正好对称。 少年被打的后退几步,晕乎乎地看着她,神色震惊。 她……居然……真的敢揍他? “大胆!” 有人呵斥道,下一瞬江善善的位置便被插了把刀,而她则是闪到了一旁。 见着情况不对,她立即钻入一旁看好戏的人群中,像条滑溜的鱼,制造了场混乱后,脱身离开。 而满场找她的那几个护卫被人群阻拦,一时不慎已是失去了她的踪影。 “给我、给我追回来……”被扶着的少年命令道,随后又加了句,“别伤着她。” 这场混乱持续并不久,躲在后头的东家瑟瑟发抖,哪怕赌坊里的桌子被破坏不少,惊走大半客人也不敢责怪半分。 不知道的都以为这少年只是个哪家的纨绔,知道的便晓得其身份。 那个女娃子竟敢打了这尊大佛,恐怕离死也不远了,只希望不要连累了赌坊才好。 他真是心里苦啊! 再说江善善,原以为出了赌坊能甩掉那些人,哪里晓得对方竟然穷追不舍。 她绕了两条街也没将人甩掉。 实在跑不动了,她扎进一家茶楼原想着从后门逃走,结果回头一看身后的尾巴已经进来了。 不得已,她只得朝楼上跑去,这样的雅间那人该不会随意闯进来了吧? 想着,她拐了个弯儿走到最里头别在门口观望,突地,肩上多了只手,还没等她看清来人就被别进了屋里。 摔在地上,她一抬头就瞧见了近在咫尺的利刃,寒光闪过她的眸子,令得她屏住了呼吸。 “好汉饶命,无意路过还请恕罪!” 她举起双手,这才发觉自己误入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第19章 惊艳 只见屋内静谧如斯,从纱帘后飘来阵阵淡香,隐约还可见两道身影端坐其内。 其中一个似是转头看来,江善善立即垂下了眸子。 “我真是无心的,外头有恶人追我,我才……” 她刚想动一动,便又被按了下去,同时身边的两把利刃也离她更近了。 江善善后背冒出冷汗,直把赌坊那个小子给骂了个遍。 见着几人不为所动,想要再说,却听敲门声响起。 “小的是齐王府侍卫,领命追逐一女子到此,请问贵人可有瞧见可疑之人。” 这说的不就是她嘛! 江善善转了转了眸子,前有狼后有虎,今儿个走了什么运啊? 见着屋里并未回应,外头的人再度开口,“贵人,还望通融一二。” 齐王府,到底不是一般权贵,侍卫虽语气恭敬,可也表明了态度。 江善善不敢出声,心口突突跳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纱帘后的人影动了。 伴随着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只见绣着云纹的蓝缎锦靴从江善善眼前走过。 袍角甚至拂过了她撑在地上的手,轻轻痒痒。 吱呀—— 门打开,外头的侍卫见到人,抬手行了一礼,“顾三公子!” 闻言,江善善立即抬起头望去,她被两人押在一旁,并未露出身影。 只是外头的侍卫怕是已经察觉到了,余光频频朝着儿探来。 顾渊没有理会望向自己的目光,只淡淡道:“这儿没有可疑之人,更没有齐王府要的人。” “顾三公子……”侍卫欲言又止。 “改日,我会亲自和齐王殿下解释。” 他都这么说了,侍卫自然也不能不识趣,更何况房里还有一个贵人,倒也不是不能得罪,只是不便得罪。 思及此,侍卫只好暂且放过了江善善。 待到门重新关上,顾渊的目光也终于放到了地上的人身上。 “连齐王府都敢招惹,好大的本事。” 江善善一噎,她哪里知道对方是什么齐王府的人啊!更何况,还是什么王爷。 就那德性,哪里像个王爷了?当然,她更不敢说自己还揍了对方。 这么一想,还真不得了。 万一那个看着不太聪明的小子再找上她,岂不是完蛋了? 见着他就要离去,江善善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顾渊面色一变。 一旁的两人似是也没想到这一出,愣神间,就听她道:“你就这么抛下我了吗?好歹,好歹我们也有过……” “住口,你胡说什么?”顾渊怒斥,腿动不了,便伸手就要将她掰开。 江善善哪里肯,这可是唯一的救命稻草金大腿,怎么能放? “你居然凶我?”她眼中闪出泪花,“顾郎,你不要我了吗?即便我家世不好,可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休得胡言!” 顾渊扯不开她,只能低头警告她,江善善原本闪着的泪花就这么落了下来。 四目相对,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里好似盛满了哀怨,半怯不怯,惹人怜惜。 看的一旁的两人也犹豫地收起了武器,眼神飘忽。 原来三公子是这样的三公子…… 顾渊气得眼角微跳,突地一使劲推开江善善,哪知后者没个准备,慌乱中不知抓住什么,倒了下去。 一时鸦雀无声,连一旁的两人都眼皮颤了颤,收敛气息,悄悄退开。 等江善善察觉不对,低头看向手中缠绕的带子,心中一凉。 苦着脸:“我、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呵……” 顾渊冷笑,看着她的目光中,已经布满寒意。 “咳咳……”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伸出,撩开了纱帘。 里头的人从中出来,只见他披着斗篷,身形清瘦颀长,面容虽略显病态,却鬓若刀裁,修眉朗目。 一身白袍如玉,墨发如瀑,端的是温润高贵,气质绝尘。 两个随从抬手行礼,并未多言。 再看江善善,正楞楞地盯着他,满眼惊艳,这一幕,令得萧玄邑微微勾唇却是没有计较。 “阿渊,这位姑娘倒是有趣,可不能欺负了人家。” 声音低缓带着点沙哑,江善善回过神,立即点头,“就是就是,他天天欺负……” 后头的话音还未落下,收到顾渊瞪来的目光,立即又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一回。 萧玄邑轻笑,摆摆手,带着两个随从开门离去,末了,还体贴地替他们带好门。 完了…… 眼睁睁地看着门合上,江善善眸子轻转,只得抬手将腰带奉还,可怜兮兮道:“我这也是没法子了,顾三公子会原谅我的吧?” 顾渊没有回话,扯过腰带径自绑好,遂睨向江善善,二话不说拎起她就走。 “你要做什么?”江善善惊愕,见他推开门,便死活扒着门框不肯走。 可顾渊哪里会再由她,回头低声道:“你若是想我把你交给齐王就继续扒着,他的人可就在楼下。” “卑鄙!”江善善恨恨地松开手。 顾渊冷哼,拎着她便从后门离开,一路来到马车前,将人扔了上去。 随从见着他这番模样,又注意到他松散的衣襟,一时瞪大了双眼。 “去别院!” 车厢里,江善善重重地摔在垫子上,只听得这声吩咐,马车便行驶了起来。 她起身就想蹿出去,可顾渊又将她按了回去,眼中似是淬了冰。 “我抛下你?” 江善善一颤,立即道:“不是,是我记错了。” “我不要你?” “没有,你不要我,我要你啊!” “你真心喜欢我?” “我……顾三公子貌若潘安,绝世无双,谁不喜欢?” “呵,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简直鬼话连篇。 顾渊冷笑地松开她,拂了拂衣襟。 若非看在她上回提供的消息已被证实,他早就忍不住捏死这丫头了。 江善善也似是感觉到对面之人的低气压,聪明地不再开口,默默蜷缩在一边。 随着马车越走越远,终于在一处别院前停下。 江善善被拎下车,心头一缩,“你带我来这儿作甚,我还要回去,看不到我回去,我弟弟会急的。” 顾渊哪里理会她,拽着人就扔了进去。 “吩咐人看好她,若丢了唯你们是问!” 撂下话,便头也不回地去了书房。 目睹一切的随从面色苍凉,身躯晃了晃,哀叹道:“完了,真教这妖女给迷惑了。” 第20章 造孽 眼见着江善善被几个婆子押了下去,护院伸头望了望,打听起来,“阿武,这姑娘是什么人,怎么好像与三公子……” 后头的话他没有明说,意思却明了。 “别提了,公子教她给迷惑了。” “这……”护院吸了口气,“那该如何处置?” “问我作甚,公子不是说了,看好了就是。” 护院似是明白地点点头。 很快,消息便传回了靖国公府,倒不是别院出来的,而是七王府亲自递来的消息。 厅堂内,靖国公夫妇和一众人被这个消息狠狠惊了惊。 “老三当真欺负了人家姑娘?”靖国公有些不大相信。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自己清楚,平日里眼睛恨不得长到天上去,相看了不少也没见瞧上一个。 这会儿竟然瞒着府里偷偷欺负了人家姑娘,这算个什么事儿? “老大,你们兄弟几个平日走得近,可知是哪家的姑娘?” “父亲,我倒是没听说过这事儿,二弟呢?” 世子顾溍回应道,抿了口茶水,思及前几日托他的事儿,心底却是有了数。 正歪在椅子里没个正形的顾清更是不知道了,“三弟整日神出鬼没,我哪儿晓得,不过,若是大伯和大伯母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去查查。” 这话提醒了靖国公夫人,她搁下茶碗,青蓝的瓷碗将她涂着蔻丹的手指衬得更为白皙纤柔。 只听她侧眸唤了身边的妈妈,“你去趟别院瞧瞧那姑娘是哪家的,模样如何,性子如何。家世差点儿都无碍,人一定要瞧好。” 毕竟七殿下递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也是胡闹,这还大白日的,竟然就带人去了别院,若传出去,可不教人议论了。 再喜欢也不能这般。 于是乎,厅内几个人皆抱着看戏的心态等着消息,就连向来闲不住的顾清也生生在府里坐了一下午。 别院里,江善善被关在房中,让她惊讶的是,这儿的人非但没有虐待她,听她说饿还送了好多吃的。 且待她吃饱后又是送热水,又是送衣裳的。 她不是被囚禁了吗? 虽有疑问,可江善善从来不亏待自己,满意地洗漱干净,她坐在床上看着几个婆子收拾着。 “顾渊去哪儿了?”她询问道。 婆子闻言,惊讶她竟然敢直呼主子的名儿,不过也对她在公子那儿的的身份更有了底。 福了福:“公子还在忙着,恐怕要晚些时候过来,姑娘若是累了,不妨先歇息会儿。” 江善善点点头,见着这婆子对她态度不错,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只见她扬起笑意道谢,本就出色的容貌这会儿换了身衣裳打扮下,更显得娇嫩俏丽,尤其是那双眼,水灵水灵的。 连婆子看了都觉着可心,就是年纪似乎有点儿小。 啧啧,公子真是欺负人。 不过这可不是她一个下人敢置喙的,锁好门离去,江善善见着确实没有放了她的意思,便瘫倒在床上。 谁知这一倒便没爬起来过,实在是太舒服,太暖和了。 穿来这么久,她还是头一回睡这么好的床和被褥,滚了几圈后便陷在被窝里沉沉睡去。 傍晚,待到顾渊终于处理完事务,吩咐随从,“安排下,递个帖子到齐王府,明日我亲自登门拜访。” “是……” “那丫头如何了?” 随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说的是谁,立即道:“小的已经命人看好了,公子放心。” 听他这么说,顾渊颔首并未多言。 “公子,您打算如何处置江姑娘?”随从忍不住询问,丝毫没发觉自己的称呼也变了。 这一问,倒是令顾渊犹豫了,对于江善善,他还真没想好如何处置。 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不说头一回便瞧了他……顿了顿,略过脑中那日的画面。 就说今日,不仅在殿下和侍卫面前泼他脏水,一通胡言乱语,更是胆敢扯他腰带,总之必须给她个教训。 一个姑娘家,这般不自重,放是没那么容易放了,且吓唬她几日再说。 好教她长个记性,别见着什么人都往上扑,眼睛都瞧直了。 殿下岂是她能肖想的。 想着,他又嘱咐了句,“派人给她弟弟那儿递个消息。” 随从眼珠子溜了溜,看着他的眼神又变了。 啧,连人家弟弟都考虑到了,还说不是被迷惑了。 “是……” 恭敬地应下,见他没再吩咐,随从便退了下去。 离开别院时,他瞧了眼停在门口的马车,疑惑地挠了挠头,“这不是府里的车么!” 怎么没听说有哪位主子过来了? 不等他再想,摇摇头,还是赶紧办事去。 此时,江善善的房门口多了个人,看门的婆子一脸苦相,“公子吩咐了,可得伺候好姑娘,不准任何人接近。” “我是奉了国公爷和夫人的命,便是公子来了,也得让开,快些开门!” 来的妈妈不怒自威,且搬出来了国公爷夫妇,这哪儿是她一个别院伺候的婆子能挡得住的。 不得已,她只好开了门。 徐妈妈提步进屋,一眼就见到了床上睡得香甜的江善善,不待她走近瞧清人,便听到身后传来顾渊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徐妈妈怎的来这儿了?” 顾渊过来,见到他,两人都行了一礼。 此时,睡得迷迷糊糊的江善善也睁开了眼,方才便觉着吵,没想到人还挺多的。 撑起身,被子滑落,几人扭头看来,下一刻皆愣在了原地。 江善善里头的衣裳不知何时开了襟,香肩半露,再配上她这粉颊含春,慵懒娇弱的模样,便是英雄也要折了腰,很难不教人多想。 果然,徐妈妈立即明了,再看向愣住了顾渊,哪里还用问,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真是造孽哦! “你们?” 江善善神色清明起来,刚开口,却瞧见顾渊突地扭头就走。 眨眼间便只余下袍角。 她疑惑,便想下床询问,只见徐妈妈忙地走来,按住她,“好姑娘,外头冷快别下床了,当心着凉。” 江善善看着又冒出来的一个面生妈妈,虽疑惑,却还是乖乖地窝回了被窝。 徐妈妈见她如此乖巧,这才打量起来,这一瞧便愣了愣,眼底微微划过一丝疑惑。 这长相…… “姑娘多大了?”她神色如常道。 【感谢尼姑打赏的一万起点币,每次都能看到你真的很暖心,也感谢上本书过来的亲们,之前做志愿拖住了,虽然开书迟了点,今天才刚改签约状态,不过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新书,非常感谢~】 第21章 认怂 “十四了。” “十四啊!” 徐妈妈抿唇,见她声音有些干哑,便让一旁的婆子去倒杯水来。 “家中都有哪些人,父母姓甚名谁啊?” 对于这些问题,江善善却是连最基本的诚实回答都不行。 只能道:“母亲姓林,父亲……姓江。” 其余的却是不愿多说。 徐妈妈点头,姓林便对上了,这般看来还真有可能是…… “你且喝口水润润,我去瞧瞧郎君。” 说完,她暗示了下婆子好生伺候,自己则是出去寻到了正站在廊下的顾渊。 “三哥儿,你这也太胡闹了。”徐妈妈走近,是满脸的不赞同。 顾渊皱眉,“我自由分寸。” 不过关她几日罢了,不至于伤她。 “再怎么喜欢,也得过个正经路子,怎能就这般带到别院藏起来,若是教外人知道了,还不得戳你脊梁骨。” 原本并不在意的话,越往后听越不对劲,顾渊疑惑地看向她,“徐妈妈何意,我不过是……” 他说着顿了顿,思及江善善与自己份纠葛,一时半会儿还有些说不太清。 这信沉默便更让徐妈妈肯定了。 只见她摇摇头,“你也不必解释,这事儿国公爷和夫人都知道了,殿下什么都说了。” “殿下?他说什么了,我与江姑娘当真没……” “三哥儿不必掩饰,我都懂。”徐妈妈拍拍他的手。 到底是看大的孩子,他喜欢的哪有阻止的理儿。 说完,也不管顾渊是何反应,掉头就走。 “等等,徐妈妈,殿下都说什么了,我与江姑娘并非是你想的那般。”顾渊想解释。 可徐妈妈哪里还听他的狡辩,自顾自地离去。 真是,从小看大的孩子,一惯口是心非,几个哥儿没一个省心的。 眼见着人离去,顾渊觉得有些不对,什么时候他与江善善是那样的关系了。 他沉着脸又走到房门口,正好瞧见已经穿戴整齐的江善善出来,两人毫无征兆地遇上,四目相对,皆愣了愣。 不期然地,他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裳,有些不大自在地移开目光,都是谁自作主张给她换的。 没规矩。 “谁让你出来的?” “怎么,你还真打算关着我?” 江善善看了眼天色,已经暗下,再不回去可就来不及了。 “我已派人给你弟弟送了消息,这几日就在这儿反省思过。” “那怎么行,我还有事儿呢!” “你现下出去,就不怕齐王府找上门?”顾渊冷笑,“只要人家一句话,江家便能即刻将你送出去。” 闻言,江善善面色不大好,跟吞了个苍蝇一样。 谁能知道那小子竟然还是个王爷呢! 齐王,那不就是皇帝亲侄子么! 因着是兄长唯一的骨血,皇帝不仅将他当成亲生的养,更是让他世袭罔替。 若说皇帝最喜欢的是六王爷,那么最宠的便是这齐王了,难怪如此嚣张,求着她揍。 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想着,她看向顾渊,“我突然觉得这儿也挺好的。” 起码人身有保障。 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怂,骨气这东西,偶尔带上就好。 顾渊勾唇,那眼神不言而喻。 还算她识相。 转过身,他道:“江二爷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以你们姐弟的身份,又是如何得知这样的事?” 见他问起,江善善一脸了然,她就知道他不是单纯地为了帮她才将带回来的。 这样正好,有交易才能愉快相处。 “我不仅知道他的庄子有问题,我还知道江家在贩卖私盐。” 顾渊突地转身,一把抓住江善善的手腕,神色微凝,“此话当真?” “我说的真假,顾三公子你难道没数吗?” 江善善微笑,她知道的又何止这一点,江家的确从上到下都烂到骨子里了。 况且,他们以为江家短短十几年间如何到了今日这般模样,光靠江贵妃一人? 这里头自然少不了江家暗地里的勾当,尤其是近些年,毕竟六王爷争储,打点需要的东西又岂是能估量的。 顾渊凝视着眼前的人,对于这个消息震惊过后便也接受了。 若是江家,确实能干得出来这些事。 “怎么样,要不要合作,你给我提供帮助,我给你提供消息。” 江善善歪头道,给他时间考虑。 正巧后头的婆子过来,瞧见两人挨得极近,便没好意思再往前,只扬声道:“公子,姑娘,可要备晚饭?” 顾渊睨了眼后头的婆子,松开手,“跟我来!” 江善善一听便知有戏,立即跟了上去,回头还不忘朝婆子摆摆手,给了回应。 与此同时,徐妈妈快马加鞭回到靖国公府,脸上已没了之前的松快。 到了厅内,她神色如常,将从别院带回来的消息说了遍。 众人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么说,三弟果真藏了人家姑娘,姓江,是哪个江家的?” 顾清撑着脑袋道,京都姓江的不多,可别是江贵妃家。 那样就有好戏看了。 “这个奴婢还未来得及问,不过瞧着三哥儿很是喜欢人家。”徐妈妈隐晦地说道。 靖国公夫妇心中明了,后者又仔细询问了一通江善善的事儿,其他人见此也都散去。 此时,徐妈妈才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只那姑娘的容貌奴婢瞧着有六七分似从前的林姑娘。” 靖国公夫人手中的茶碗一颤,“你说什么,像谁?” “像从前的林家四姑娘。” “芝兰?”她眸子微睁。 “是……” 靖国公夫人惊愕不掩,片刻后,她盯着徐妈妈道:“你再将她的事儿说一遍,还有,她真亲口说自己母亲姓林?” “是,奴婢绝没有听岔,就是不知其父是何人,姓江,京都姓江的也不多,可要奴婢去查查?” “你暗地里查查,最好仔细些,若真是芝兰的女儿……” 国公夫人低声嘱咐了几句,徐妈妈点头应下。 待到说完话,国公夫人思绪有些乱,挥退了其他人独自坐着。 “难道真是芝兰的孩子……”她摇摇头,“可她当年不是死了么!” 这些问题无人回答她,只融入了寂静的黑夜。 …… 江家,碧落院内,江明轩自从见到突然蹿出来的人递来的消息,便一直站在江善善的门口。 眼见着天色已然黑下,却终究没等到人。 桃红看不下去了,“她一夜不回来,难不成你要等她一夜?赶紧去歇息吧!好好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儿,那个红雨可还没死呢!” ------题外话------ 新书期间,麻烦大家多多留言,投点票票给本书哦!感激不尽,么么~ 第22章 指责 夜幕下,江明轩眉头皱了皱,并未回应她的话,只道:“阿姐从未离开过。” “靖国公府不至于为难她,她在那儿应当无碍。” “是么……” 江明轩低低道。 桃红叹了口气,这姐弟俩,也真是教人头疼。 一个夜不归宿,一个执拗固执。 “那个秦妈妈如今得了失心疯,红雨也差点儿被她掐死,这些事碰到一块儿很难不教人怀疑咱们。”桃红裹了裹身上不厚的衣服,“你准备如何,碧落院恐怕已经被人盯上了。” 如今院子整日锁着也不全是坏事,至少隔绝了一部分人的视线。 对于这个问题,江明轩早有预料。 毕竟这是走到人前的必经之路。 “明日你出去拿饭,有机会将我屋里那本诗集交给明修,他知道该怎么做。” 桃红见着他没忘了正事,总算松了口气。 至于江善善,能被顾家人带走还是人家顾三公子,指不定在哪儿吃香的喝辣的呢! 该担心的是他们自己才对。 翌日,顾渊一大早便没了身影,至于江善善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外头似乎又冷了些,就连风也冷冽了许多。 等到傍晚也不见顾渊回来,倒是等来了斜着眼瞧她的随从。 罢了,等不来正主儿等到他的随从也还行。 “阿武是吧,我有件事想托你……” “想都别想,我是不会上当的。” 阿武抱着胳膊,别过脸去。 江善善脸色一黑,“替我去买几床被子,几筐碳送到我弟弟手上,否则往后就别指望再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消息了。” 阿武立即转过头,“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居然威胁我。” “那你去不去?”江善善扔了两锭银子给他。 她昨儿个赢了不少,够她挥霍一段日子了。 阿武气鼓鼓地接住,不情不愿,“若非你还有用,我家公子才不会理你。” 江善善点头,“那真是可惜了。”她眨眼,“我还就有用。” “哼!”阿武说不过她,只得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倒不必担心他会阳奉阴违地拿钱不办事,毕竟事情关系到他主子,为了主子利益也不会耍这些小手段。 况且,靖国公府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能够跟在顾渊身边伺候的,怎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落他脸面。 是以,江善善完全不担心。 事实上,阿武不仅照办了,还很是迅速地办好了。 趁着夜色,送这些东西来的人又翻出了江家。 江明轩和桃红看着屋里堆的被子和碳,甚至入冬的衣裳也各有两身,后者是高兴了,可前者明显想歪了。 “顾家把阿姐当什么了。”他可不觉得对方会无缘无故地给他送来这些东西。 再加上江善善又离开了两日,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听了他的话,桃红也有些犹豫,方才的喜悦也淡了些。 “顾三公子不是人称最有君子气度的公子吗?应当不至于吧……” 江明轩睨了她一眼,冷着脸离去,惹得桃红莫名其妙。 “什么嘛!”她说错了吗? 顾渊可是京中公认的惊才绝艳,不仅他,顾家哪个公子单拎出来不是吊打旁人家的哥儿。 这样的家世和人品,应当不会对江善善做什么的……吧? 她有些不确定,不过手里的棉被却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 靖国公府,满屋寂静,众人自打顾渊回来便一直盯着他,目光各不相同,直看的顾渊眼角微抽,却还是忍了下来。 “咳……” 最先出声的是靖国公,他抬手让人重新上了壶茶来。 “老三,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莫要学外头那些纨绔,不三不四的。” 这算是指责了。 顾渊扫了眼屋里点头附和的众人,生生给自己气平静了。 他木着脸:“父亲教诲的是,儿子谨记在心!” “嗯,这就好。”靖国公说完,端起茶不再说话。 至于靖国公夫人则是笑了笑,什么话没有,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那眼底的深意。 见此,顾溍只好起身打了圆场,联合几个兄弟将人带了下去。 一离开正院,几人便三三两两地追问起来。 “好啊三哥,二哥都还没个相中的,你倒是快,何时带回来给咱们见见呀?” 顾家老四顾沼一手搭在顾渊肩上道。 “拿开!”顾渊掸掸衣襟,“七殿下误会了,我与江姑娘并非是你们想的那般。” “误会?我倒是听说三弟你将人带回去当个宝儿的伺候着,啧啧,若是缺什么就说,兄弟们给你补上。” 顾清一惯没个正形,还是凑热闹的成分居多。 被他们这么一说,顾渊原本觉着没什么,可再想想,到底有些不大自在。 严格来说,江善善确实被伺候的很好,虽说与他本来的意思相悖。 只是这样的错误现在再去纠正未免有些掩饰的意味,便也只能搁着了。 “她是江家的人。” 这话一出,顾清眉头微扬,因着意料之中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顾沼就不同了,张圆了嘴巴,眼珠转到顾渊身上,“那咱家岂不是要棒打鸳鸯了?” “什么棒打鸳鸯,还没到那步呢!”顾清顽笑归顽笑,他自然是相信自家兄弟的。 起初不过是想凑凑热闹罢了。 “好了!其他的稍后再论,先说说究竟是什么回事儿。”此时,身为世子,也是他们中大哥的顾溍开口了。 几人寻了处说话的抱厦,命人上了茶,端来了炭盆。 顾渊在几人目光下,将之前的事说了遍,谁知听完后却神色各异。 顾沼最小,最先忍不住询问:“三哥真与那江姑娘没什么?”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一向眼睛长在头顶的顾三公子,竟然会容一个女子近身,怎么说都不大寻常啊! 很显然,顾溍和顾清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想的却是没有直接说。 前者问道:“所以,先前的消息是江姑娘提供的?” 顾渊颔首。 “我倒是好奇她母亲是何人了,令得她如此憎恨江家。” 顾清翘着腿,明显有些意动。 要知道,万一江家垮了,她身为江氏女,也好不到哪儿去。 当然,只是万一。 “倒也是个苦命的,生母早亡,生父又不认。”顾沼撇撇嘴,“没想到江家竟如此对待那双姐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题外话------ 嘤嘤嘤::>_<::都没有推荐票的嘛~ 第23章 猜测 “不过靠着女人上位罢了,能有什么家风规矩。” 顾渊淡淡道,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对江家的不屑。 要说他为何如此厌恶江家,还要从近些年江家人仗着贵妃和六王爷的势谋取私利,更为了拉拢人心不择手段。 甚至连军中也渗入了不少蛀虫。 再这般下去,社稷堪忧。 几人对他的话颇为赞同,江家是个什么样,不必他们说,京中有些底蕴的世家都知晓。 只是江贵妃如今风头太盛,他们只能暂避锋芒,甚至虚与委蛇。 几个兄弟相继离开,抱厦里只剩下顾溍和顾渊两兄弟,前者这才好好询问起江善善的事。 “……你又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主儿,当真只是为了她手中的消息?” 顾渊面色淡然,“大哥觉得还有别的?” “不是大哥觉得,是殿下都这么说,要是真没什么,也说不过去不是。” 说着,顾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之前你去江家贺寿,难不成就是那会儿识得了她?” 顾渊顿了顿,没有否认。 顾溍眼中带上了笑意,虽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回想起来也知那日自家弟弟回府后的黑脸。 他以为是自己把这事儿推给他惹他不快了,现在看来里头还有些他不知道的趣事儿。 不过碍于自家弟弟的面子,他没有当面询问,拍拍他的肩头,留下句似是而非的话便起身离去。 顾渊默了默,懒得理他。 回院子的路上,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别院瞧瞧,就见院门口正站着徐妈妈。 瞧见他过来,快步迎上前,“给三公子请安,夫人在头等您,快进去吧!” “母亲过来作甚?”顾渊有些疑惑,却加快了步子。 次间里,国公夫人坐在炕上,身边是替她捶着腿的丫鬟,见他进来,丫鬟不必吩咐,起身行过礼悄悄离去。 “母亲!”顾渊见礼道。 “回来了,过来坐!”李氏直起身,面上有些许疲惫。 “母亲主持中馈如此劳累,有什么事儿派人来唤就是,何须亲自过来。” 说着,顾渊倒了杯茶奉上。 李氏顿了顿,接过道:“确实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母亲请说!” “那位江姑娘……” “母亲,我与江姑娘真的清……清白白,并无龌蹉之事。” 李氏闻言笑了笑,安抚道:“母亲明白,母亲就是想瞧瞧那位姑娘,听说是个苦命的,不若改日带到府里走动走动。” 说着,她想起一件事,“还有个弟弟是么!姐弟俩倒是苦命。” 顾渊有些奇怪自家母亲为何关注江家姐弟,不过思及她那难琢磨的性子,倒也没多问。 “过几日江姑娘的弟弟会前来送画,届时让他们姐弟一块儿便是。” 得了回复,李氏满意地点点头,见着时候不早,也不再多留,叮嘱他早些歇息后便带着人离去。 而被困在别院三天了的江善善不得已写了封信给弟弟报个平安。 顺带连玉佩也一块儿送了出去。 递信的还是阿武,虽不情不愿,可接到自家主子的吩咐,也不得办好这些事儿。 只是他才刚出门便被拦了下来,看清马车里头的人,忙跪下行礼,“小的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李氏坐在马车里,目光睨向他怀中,“江姑娘让你送了什么出去?” 阿武愣了愣,“这……”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夫人也是为了三公子着想,且不过是查看一番,不必担心。”徐妈妈在一旁说道。 既然这么说了,他自然不敢再藏着掖着,只好拿了出来。 徐妈妈接过呈到李氏面前。 李氏摸着信封,想了想,用车里备用的火折子烤了烤,轻而易举便打开了信封。 信的内容她没看,只是拿起那块玉佩时脸上的神情已然绷不住。 徐妈妈担忧地唤了声,“夫人?” 阿武不敢抬头,也瞧不见她的神色,只能等着。 良久,才见到重新封好的信封被递了回来,阿武接过在得知徐妈妈没问题的肯定后,松了口气离去。 马车里,徐妈妈进来唤了声,“夫人,那玉佩……” 作为伺候了她几十年的老人,自然也不陌生。 “没有错,是夫子的手笔。” 李氏低低道。 徐妈妈微惊,一时猜测纷纷,可没见着人,确认身份,一切到底不过是猜测罢了。 …… 江家,江明轩看着手中的信封,眉头微皱。 在看到里头的信件时,这才松了口气,可神情依旧不见喜悦。 桃红看的撇嘴,“我就说嘛!人肯定没事儿,偏你瞎担心。” 说着,她拿起那块玉佩,瞧不出什么材质,似玉非玉,通体墨黑,光泽却极好,中间刻着一个轩字。 很明显是给江明轩的,她顺手就替他戴在了腰间。 “别说,这玉佩戴的倒还真有几分气势。” 江明轩看完信,目光触及信角下的猫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听到桃红的话,这才低头看向腰间挂着的玉佩。 想了想,摘下收了起来。 “诶,怎么收起来了?” “这东西暂且不宜见人。”想到信中阿姐吩咐的,他道:“你也不许对旁人说起。” 桃红虽不明所以,不过也不是什么傻子,点点头应下。 “那现在那些被褥衣裳你肯用了吧?” 江明轩顿了顿,睨了她一眼。 桃红早已自觉地套上了新衣,屋里的被褥也都换了新的。 别说,这两日是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默认了她的话,江明轩便没再管她。 与此同时,外头也渐渐流传起江家这对被收养的姐弟,弟弟才华过人,才十四岁便于书法丹青上有了不小的造诣。 更令人称赞的是,诗词歌赋也同样令人惊艳。 “……我辈如敝履,不见上青天。” 这是来自一个寒门学子的喃喃之声,却道尽了现下的景况。 如今的朝廷再也不复当年,佞臣当道,奸妃惑君,无数学子不得志郁郁而终。 江明轩的诗里,恰恰便写出了这点,因此引起了不少共鸣。 这么一来,即便他从未露过面,也在他人心里有了一丝印象。 虽说只是小部分。 顾渊将手中的诗集扔下,面色淡淡:“的确有几分才学,不过多是空谈罢了。” ------题外话------ 新书期间,大家多留点票票呀!感谢亲们~ 第24章 嫌弃 在他眼里还太稚嫩,不过考虑到江明轩的处境,也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俩姐弟一个比一个不安分,该说不愧是一家子么! 回到别院,顾渊问起江善善,“现下在做什么,平日里如何?” 伺候的妈妈闻言有些尴尬,小声道:“回公子,江姑娘她……现下还未睡醒,平日里……” 想到醒了就吃,吃完就躺的人,她犹豫,“吃、喝、睡?” 顾渊脚步突地顿住! 看向她,“吃喝睡?” “是……”妈妈硬着头皮道。 顾渊沉下脸,带头走去,刚到门口,想了想,还是敲了门。 咚咚几声响起,被窝里的人皱了皱眉头,翻个身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敲了好一会儿都没声,顾渊只得忍了怒气,睨了眼伺候的妈妈。 后者立即低头退开。 只听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也惊动了睡梦中的人。 江善善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妈妈过来,不满道:“不是说了不用叫我用饭,饿了我自己会醒。” 妈妈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随即侧开身,江善善定睛一看,原来如此。 她就说谁敢踹她的门。 拥着被子坐起身,她打了哈欠,“这一大早的过来作甚?” “一大早?”顾渊吸了口气,“妈妈告诉她几时了。” “午、午时一刻。” 江善善惊讶了一瞬,原来都这么迟了啊! 不过她刚起,对她来说就是早上,没错。 “说吧!你寻我作甚?” 把她扔在这里几天,鬼影也不见一个,她可不认为这厮会无缘无故地过来看她。 “收拾下,我让阿武送你回去。” “你肯放我离开了?” 江善善双眼一亮,顾渊睨了她一眼,颇为嫌弃。 “替她洗漱干净!”丢下话,他立即转身就走,一刻也不肯多待。 妈妈听话地应下,立即去准备热水。 江善善撇嘴,不过…… 她揉揉眼,似是摸到了什么东西,遂沉默了下去。 从别院离开,江善善看着颇为不舍的妈妈,笑了笑,“妈妈不必如此,有缘自会再见。” “是,那姑娘保重,千万照顾好自个儿。” 时日太短,江善善这瘦弱的身子骨即便经过这几日的滋补,也没见胖多少,不过气色倒是不错,这会儿又穿着合身的绸裙,瞧着便觉得俏丽。 似是想起来这点,妈妈又赶紧转身拿了个包袱过来递上,“这都是给你准备的衣裳,带回去穿吧!” 江善善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别院伺候的妈妈竟然如此贴心,笑意里也不禁多了几分真心。 “多谢妈妈,您保重!” 一旁的阿武等得不耐烦,又催促了声,妈妈不便多说,只点点头应下。 临走之际,江善善听着阿武的唠叨,回头看了眼别院门口,果然没有那道身影。 “……明儿个我会拿上帖子上门,你们姐弟无需多言,只需跟着我离开便好。” 阿武嘱咐道,看了眼神游的江善善,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你说就是了,我听着呢!”江善善揉了揉耳朵。 阿武气鼓鼓地盯着她,继续道:“我们公子如此帮你,连齐王府的事儿都给你兜了,你可别不讲良心。” 江善善闻言微顿,睨了他一眼,“什么叫不讲良心?我与你们家公子不过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你……枉我家公子待你这般……” “那还不是我用情报换来的?” 这话堵的阿武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此刻他真怀疑自家主子的眼光。 怎的就瞧上了她,还放在别院命他们伺候了好几日。 哼! 一路上,阿武似是生气了,也不再开口,倒是让江善善清净了不少。 正好也给了她空子思索接下来的事儿。 此次过后,他们姐弟必然会被江家注意到,所说从前他们是刻意忽略,那往后便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了。 想起原主前世的遭遇,她抿了抿唇沉思着。 巷子里,马车缓缓行驶着,只中途下来个人,待马车远去,巷子里也没了旁的身影。 翻过墙头,江善善小心翼翼地绕了偏僻的小路朝碧落院走去。 院门依旧锁着,看门的婆子正揣手打着盹儿,待她走近才发现来了人。 “五姑娘?”她惊了惊,忙看了眼四周,遂赶紧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不必她询问,便倒豆子似的将这几日的事儿都说了遍。 江善善楞楞地进了院子,半天才回头看了眼又锁好的院门,摇摇头,“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阿姐?” 抬眼便瞧见江明轩朝自己快步走来,几日未见,江善善瞧着他依旧单薄的衣裳,皱了皱眉,“我托人送来的新衣怎么没穿?” 江明轩看着她,摇摇头,只道:“阿姐,顾家可有欺负你,你这几日过的好不好?” “好着呢!就是担心你。”江善善见他不愿回答,也没强迫。 “我听说那个秦妈妈彻底疯了?还误伤了红雨?” “她们如何不干咱们得事,阿姐不必再担心她们会来寻不快了。” 江善善扬眉,她当日走的急,也没多打听,难不成这事儿是自家弟弟的手笔? 但又觉着不可能,再怎么,正院也不是现在的他们能伸手的。 “阿姐,观音像已经画好,你可要看看?” 江明轩说着,拉着他就来到自个儿房里,果然,只见桌上摊开着一幅画,未经装裱,显然便是那副观音像了。 江善善上前查看了番,目露惊艳。 这送子观音像笔笔传神,莲座上的观音慈眉善目中多了几分瑰丽,却又不失端庄大气。 尤其是身边两个童子童女,尤其可爱。 江善善不禁夸赞,“这样的好画,送出去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画中的话音有几分眼熟。 不待她再想,只听江明轩道:“阿姐若是想要,往后我也替你画幅,保管比这个更好。” 江善善顿住,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打趣。 正巧,门口伸出了一个脑袋,桃红看着两人,“你可算回来了,我琢磨着,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按不住你这弟弟了。” “嗯?” 桃红扒着门框,将这几日吃的冷待都说了遍。 江善善好笑,“那些钱都是我赢回来的,且放心用就是。” 说着,她想起来自己怀里还揣了不少,一并拿了出来。 还未等她搁下,只见一阵风掠过,桃红抱着银子双眼泛光,正色道:“五姑娘和六少爷放心,奴婢一定替您保管好银子,人在钱在,人亡钱留。” 说完,又一阵风似的掠走。 江善善:“……” 发生了什么? ------题外话------ 我发现每次写完章节都要想好久章节名,纠结的要死,太可怕了::&gt;_&lt;:: 第25章 敲打 江明轩对桃红的反应较为平淡,他一点点收起观音像,眸色微深,“听说明儿个靖国公府来人接我们,阿姐,你见过国公夫人吗?” 他低低道。 “国公夫人?”江善善摇头,“我自然是没见过的。” 她不过是被顾渊那厮关在别院几日,哪里去见着人家堂堂国公夫人。 听她这么说,江明轩也没有再多问,只替她细细讲起顾家的关系。 江善善惊奇地看着自家弟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娘从前都有说过,只不过你没仔细听罢了。”江明轩垂下眼道。 “是么?” “嗯……” 剩下的三言两语说完,他便收好画,同她一块儿出了房门。 正在此时,院外响起一阵声响,看门的婆子打开院子,只见两个丫鬟捧着东西进来。 见到两人只略侧了侧身,算是行过礼。 “老夫人命我们送了两身衣裳来,明儿个头一回出门,万不能给我们江家丢脸。” 其中一个丫鬟说完,径自朝着江善善的厢房走去。 里头,桃红刚藏好银子,颇为不满地看着闯进来的人。 丫鬟只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在房里打量了会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着冷飕飕的。 她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这会儿江善善也跟了进来,目光在那两身衣裳间划过。 只听那丫鬟开口,“江家养了你们姐弟这些年也算仁至义尽,明儿个去靖国公府,五姑娘和六少爷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江善善扬眉,这是来敲打她咯! 看了眼自家弟弟,见他面无表情,便有些好笑。 江家人的嘴脸未免太难看,这些年究竟怎么待他们的,谁都看得见,怎么还有脸说仁至义尽。 “不知你们说的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是什么?”江善善走到桌前坐下,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抬眼道:“是不该说你们这些年拿我们当奴隶使唤从不曾认过我们,还是……十几年都不得出院门半步?” 江善善的话让两人脸色微变。 “五姑娘,这些话可使不得,你们姐弟二人出生在江家,这十几年来江家给你们庇护,即便……有些许不足之处,可你们到底也是江家养大的。” “哦?意思是,我还要感谢你们了?” 丫鬟颔首,“养育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我明白了!”江善善笑了笑,慢慢转着茶杯,“这位姐姐说的对,养育之恩,确实当报!” 只不过怎么个报法,就难说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听着江善善最后一句话,总觉得有些不适,又考虑这儿出过事,两个丫鬟便不想再留。 “总之,五姑娘和六少爷考虑清楚,毕竟你们往后还要依赖江家过活,我们老夫人最是注重颜面,若是惹了她不喜……” 后头的话,不必多说他们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完,两人便匆匆离去。 江明轩看了眼两人消失的衣角,转过头道:“这是江老夫人的人。” 听他的语气,完全没有一丝对本该是他祖母的人有一丝感情,仿佛再寻常不过。 江善善点头,“看样子是的。” 说着,她笑了笑。 原以为会是江大夫人敲打她,没想到竟是老夫人亲自出马。 哼!人老成精。 “这两个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府里哪个下人都得给她们几分颜面。” 桃红伸头道。 江善善扬了扬眉,“钱藏好了?” 桃红抿唇,“当然,除了我,谁也别想找到。” 说着,尤其防备地盯着她。 江善善懒得跟她计较,谁能想到身边竟然养了个财迷呢! 百无聊赖地扒拉了下两个丫鬟送来的衣裳,新倒是新,可比了下,明显不是专门给她们准备的。 “这衣裳你拿去处理了吧!”她扔给桃红。 以她这性子,换几分钱也是好的。 果然,桃红高兴地接下。 …… 翌日,靖国公府果真早早来了人,碧落院也头一回敞开了院门。 江善善与江明轩带着画由两个小丫鬟带着出去,与候在路上的一行人碰了头。 瞧见众人围绕在中间的黄衣少女,江善善眸色深了几分。 待走近些,也看清了人,年纪约摸二八上下,体态婀娜,姿容说不上多惊艳,但也算不错。 再加上持着一股子姿态,倒也瞧着端庄秀丽。 “二姑娘,五姑娘和六少爷到了。” 丫鬟福了福身道。 江媛这才微微转头朝两人看去,目光触及两人,皱了皱眉头,尤其是江善善,莫名教她不喜。 移开眼,她道:“靖国公府规矩森严,祖母怕你们不懂事儿坏了规矩,特意让我带你们过去。” 说完,睨了眼身边的丫鬟,后者扶着她先行离去,至于江善善姐弟俩则是被落在后头。 两人皆未出声,各自思考着什么。 直至府门前,江媛带着丫鬟自己上了一辆车,江善善与江明轩也是同乘稍次些的马车。 阿武骑着马在头领路,似是还在生气,暗暗瞪了眼江善善。 马车里,江明轩挑起窗帘看了眼外头,秋冬的天儿风有些大,却带来了不同的味道。 身后远去的江家府门也在视线中渐渐模糊。 这就是江家之外么!与他幼时看到的并没有什么改变。 许久,帘子放下,江明轩一回头便瞧见自家姐姐双眼带着笑意地盯着他,顿了顿,淡定道:“阿姐盯着我作甚?” “外头好看吗?” 江明轩抿唇,淡声道:“无甚差别。” 装! 江善善笑了笑,没拆穿他。 想起江媛,她道:“二姑娘是不是与六王爷有婚约在身?” 江明轩想了想,“府中有过传言,可外头应当并未明说,六王爷如今未曾定下任何婚约,想来是有人压着。” 这个人可能是江贵妃,也可能是皇帝。 江善善了然,难怪她梦里江媛嫁进了六王府,只不过…… 正想着,马车已然停下,阿武在外头敲了敲车厢,“江五姑娘,六公子,国公府到了。” 江善善率先起身撩开车帘,阿武扭头哼了哼,朝她伸出胳膊。 没等她搭上,身边的江明轩趁机跳了下去,亲自将她扶了下来。 随后,他看了眼阿武略微颔首,“有劳了,家姐不喜外人靠近。” 阿武:“……” 第26章 禁忌 说完,他将画也抱在了怀里。 前头的江媛眼中有些不耐,却并未多说什么,朝迎接的妈妈道了声谢后,便带着姐弟两人进府。 路上,抱着画的江明轩被世子长随单独带走,江媛与江善善则是被带到了花厅。 迎她们的是一个约摸双十的女子,挽着发,一身红色袄裙,未语先笑,眉目如画,瞧着十分可人。 江媛见到她,眼中微微有些失望,却周全地见了礼,“世子夫人安好。” 江善善跟在后头屈了屈膝。 “快不必多礼。”周氏扶了下,对着两人道:“都坐吧!今儿个母亲身子不适,倒是不便带你们去拜见了。” 江媛微笑,“无妨,难得来国公府一趟,陪世子夫人说说话也好。” 周氏颔首,遂朝江善善看去,“这位是江五姑娘吧?” 江善善还未出声,江媛却替她回道:“是,五妹性子怯懦,不喜说话,失礼之处您多多包涵。” “这是哪里的话,我比你们也大不了几岁,唤我一声姐姐就好。”周氏眼中带着笑意,“都当自家姐妹处,不必拘礼。” 说着,命人去换了茶水来,又多上了几盘零嘴儿放到江善善手边。 国公府的下人瞧着都还不错,并未因她的身份就使脸色,反倒像是伺候江媛一般无二。 正与周氏闲聊的江媛睨了眼悠闲地吃着茶的江善善,心中对此有些不喜,更不屑。 堂堂国公府未免太过随意了,不过一个破落户也这般照顾。 想着,她道:“听闻国公府有处专门养鸟儿的园子,不知可有幸去瞧瞧?” 周氏挑了挑眉,“这有什么难的,不过里头也就养了几只鹦哥画眉罢了,你若不嫌无趣我便带你过去。” “怎会嫌弃,我最是喜爱这些,可惜祖母年纪大,禁不得吵闹,不然我也是要养几只玩玩儿的。” 两人说着起身,一旁的丫鬟婆子立即跟着准备。 江媛拢了拢披风,朝江善善温柔道:“五妹,你且乖乖待在这儿,我与周姐姐去去就回。” 江善善沉默不语,好似真的木讷怯懦一般。 其实只要不说话,还真有些欺骗性的。 “五姑娘不去么?”周氏含笑看着,朝江媛询问。 “周姐姐恕罪,五妹胆小怕生,今儿个能出来一趟还是祖母特意嘱咐,若是跟着我们到处走动,怕是不便。” 听她解释了几句,周氏也没多说,只吩咐了两个丫鬟婆子留下看顾。 待到两人离去,江善善这才吐了口气,放松身子陷在椅子里。 晃了晃脚,她拈起一块香甜的马蹄糕放入嘴里,顿时乐开了花。 江媛想着怎么甩掉她,殊不知她才是懒得跟她在一块儿。 大冷天儿的非要出去浪,在屋里喝喝茶,吃吃点心不香吗? 想着,她又塞了块红豆酥到嘴里,腮帮子一下一下鼓动着,双眼放光,活像只偷吃的仓鼠。 刚到门口的人见此一笑,故意放重了步子。 听到声音,江善善抬眼,只见门口走来的妇人正朝她笑着,那双凤眼尤其令她熟悉。 再看对方的年纪和穿着,便也猜到了几分。 “你吃你的,不必停下。”李氏说道,在主位上坐下。 江善善眨了眨眼,饶是脸皮再厚,被人家主人盯着,也有些不好意思。 况且…… “让夫人见笑了。”江善善起身行了一礼。 “无妨,坐下说话吧!”李氏抬手,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她。 就在江善善刚坐下时,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差点儿惊得她再弹起来。 “芝兰何时去的?” 江善善倏地抬起眼帘,眼中是来不及收回的惊愕。 李氏见此,也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她看了眼身边的妈妈,后者点点头去将门关了起来,清了不必要的人。 屋内一时静默。 江善善没想到靖国公夫人竟然认得自己的生母,她之前的梦里大多都是与江明轩以及男女主有关,也没提及这样的事儿。 倒是大概有过靖国公府的画面,可那也是只言片语。 这会儿对方竟然能直接叫出了这个十几年无人提及的名字,着实让她有些惊讶。 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了。 想到这里,她眼眸微沉。 似是瞧出她的防备,李氏并未计较,只道:“我与芝兰有几分渊源,年轻时也常走动,你不必担心,你们姐弟的事儿我并未透露出去。” 江善善抿唇,慢慢地擦拭着手指,“不知夫人有什么目的?” “你小小年纪,防备之心如此重,看来芝兰会在江家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李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可否如实相告?” 光她自己查出来的,不足以还原当年真相,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事,又为何变成现在这般,都还是未解。 江善善并未轻易相信她说的,要知道原主生母林氏一族,当年被牵连进谋反的大案里无一幸免,该死的死,该流放的流放。 便是到了今天,当年的案子依旧是众人口中的禁忌。 然而现下这位国公夫人竟然询问起她的母亲,一时间,江善善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她沉默,李氏也没催促,只略回忆了番,轻声道:“你母亲当年乃是京都一绝,且是才色双绝。” 她笑了笑,看着江善善还稍显稚嫩的面容,与记忆中的人渐渐重叠。 “那时候,人人都艳羡于她,不仅是因着她的才色家世,更是因为她还有个青梅竹马,名动天下有着第一公子的未婚夫。” 惊,还有这事儿? 她怎么不知道? 江善善眼睫动了动,耳朵也竖了起来。 “你也许从未听闻过此人,因为他正是当年那桩谋反案的源头。” “薛家……” 江善善不自觉地呢喃了句。 李氏闻言看向她,“不错,当年薛家获罪入狱,林家也遭了难,后来十岁以上的男儿皆被斩首,其他人流放边疆,你母亲当年明明逃过一劫,如今却不知为何有了你们。” 江善善闻言默了默,还有什么原因,她那渣爹贪图美色,动用手段私藏了她娘呗。 想到这里,她道:“江誉是我生父,对于母亲的事我知道的不多。” 江善善想了想,“自有记忆以来,我们姐弟便一直被关在一处院子里,不准与他人来往,甚至连江家都不敢认我们,这其中的缘由夫人您应当知晓。” 李氏朝她点点头。 “那你母亲是何时去的,可有给你们留下什么话,或是……什么东西?” ------题外话------ 本书目前正在青云推荐,大家多多留言互动,投点票票,每天追更到最新章节等等,都是以后推荐的关键,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爱你们~ 第27章 不该 江善善眸子微动,道:“娘身子一直不好,去的也突然,并未留下什么话,至于东西……” 瞧见李氏眉头微皱,她摇头,“除了几件衣裳,便是几样首饰了,且这些年也用光了。” 听到她的话,李氏心中虽失望,却也没有多少意外。 也是,那个东西又怎会在这两个孩子身上,若真是如此,恐怕江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犹豫了一瞬,她到底没开口解释,毕竟知道的太多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收敛起心中所想,她又盯着江善善看了会儿,才叹口气准备离开。 “往后若是有难处,只管来寻我。”李氏留下话,嘴角微扬,“即便是三郎欺负你,也可找我做主。” 江善善愣了愣,想到自己做的事儿,难得的窘了下不敢看她。 李氏轻笑一声,随着门声响起,主仆二人渐渐远去。 不久,便有丫鬟进来换了壶茶,又重新上了零嘴儿点心,可江善善却是没了胃口。 她从李氏方才的话里得到了几个消息,第一,她与原主生母确实有些渊源,究竟好坏还难分。 第二,当年的谋逆案牵连甚广,恐怕没那么简单。 第三,那桩谋反案或许与一件事,一样东西有关,而原主生母可能是知情者。 且这个东西或是事对他们来说很危险。 江善善想着,将梦里的情景又过了遍,在想到林家还有“小猫”两三只时,顿了顿。 辽东那个地方啊! 梦里的江明轩似乎并没有选择与林家那几人相认。 成为反派之后,他哪里还有什么亲情爱情友情,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先屠城后屠帝,若不是男女主光环实在太大,还有他们什么事儿啊! 而此刻,正被她心里念叨着的江明轩正坐在水榭里。 明明只是一处摆设简单的水榭,却处处透着精致华贵,低调内敛。 江明轩垂着眼帘并未多看,他对面则是坐着靖国公世子顾溍,见他十分守礼,小小年纪便已会察言观色,遮掩自己。 再对比下自家与他差不多大却猫憎狗嫌的五弟。 算了,不能比。 “这幅观音像我收下了,有劳你花上几日功夫赶出来。” “不过举手之劳,世子言重了。” “与你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意义非凡。” 其实这么说也有些过了,毕竟求画一事还是顾渊来托他的。 但人家画出来便是一份心意,他自然得尊重。 “我这儿有些书,从前用剩下的,若不介意,回头可送与你研读。” 对于江明轩来说,若直接给他银钱是在侮辱他。 但,若是书的话…… “多谢世子!”他没有拒绝,微微欠身道。 顾溍微笑,伸手扶了下,他长得本就隽秀,再加上性子温和,又是家中长兄,平日照顾弟弟惯了。 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至少江明轩并不讨厌。 中午靖国公府留了饭,江媛推辞不过只好留下了。 江善善因心中藏着事儿,便依旧作木讷模样,倒是教周氏看了好几眼。 至于江明轩,顾溍不仅留了饭还考究了他的学问。 要知道他们得到的消息,这两姐弟是从未上过学堂,正经读过书的。 可越考江明轩越让他惊讶。 那些连自家小五学起来都颇为吃力的东西,他竟能轻易明白且熟记在心。 看着面色还带着几分稚嫩却淡然的江明轩,顾溍深吸了口气。 不行,不能想了,再想要忍不住揍弟弟了。 待过了晌午,江媛到底从国公府得了只玄凤鹦鹉,这才打算带着姐弟二人告辞。 水榭处,江明轩也辞别了顾溍,临走前,他突地回身道:“家姐性子天真,若哪里得罪了贵府五公子,还望贵府海涵,若有错,我这个弟弟代她道歉。” 说完,他抬手一礼,目光划过某处,随后跟着领路的长随离去。 顾溍默了默,随后朝着身后的隔间道:“都听到了?” 说着,不得不感叹一下这江家小子的敏锐。 怕是早知道了隔间有人,且还是顾渊。 这番话分明就是对他说的。 隔间门口,顾渊悠悠地迈了出来,不咸不淡道:“心思颇深!” 顾溍眼神漂移地睨了他一眼,端起茶堵住自己的嘴。 忍住,万不可得罪了亲弟弟。 从水榭出来,江明轩迎着冷风眯了眯眸子,也吹散了自己许多思绪。 靖国公府,果真名不虚传…… “夫人!”长随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 江明轩抬头看了眼便跟着行礼。 “这是江家的六公子吧?”李氏抬手,“不必多礼了。” “是!” 长随跟着介绍了番,李氏虽听着,目光却一直落在江明轩身上。 比起江善善,江明轩与她虽是同胞姐弟,但男孩子多少长得偏硬朗些。 却不难看出他像母亲。 李氏不好耽搁他们,只略微打量了会儿后,便放他们离开了。 临走前,哪知李氏又派了妈妈过来,给三人都送了礼。 江媛江善善都是一只水头十足的镯子,江明轩则是一套文房墨宝。 “我们夫人说,她身子不适未能接见小辈,这些个小玩意儿便让你们带回去玩玩。” 江善善姐弟两人不语。 江媛看着丫鬟呈上来的镯子,眼中则是多了几分笑意。 “夫人何须如此客气,这般我们下回倒是不好意思来了,请妈妈代我谢过夫人。” 妈妈颔首,“江二姑娘的话奴婢一定带到。” 说着,瞧见江善善也收了礼,这才叮嘱他们路上慢些离去。 马车里,江媛的脸色也终于淡了下来,她看了眼玄凤鹦鹉,嫌弃地将笼子踢到一边,又拿过那只镯子。 虽是水头极好,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一个低下的破落户也和自己一样。 睨了眼身边的丫鬟,“知道怎么做了?” “奴婢省得。” 作为贴身大丫鬟,自然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 待回到江家,几人下车后,江媛并未多看一眼两人,径自离去。 至于留下来的丫鬟便端着架子来到江善善跟前,看了眼她藏镯子的怀中,伸手就去拿。 “这种东西,可不是你一个破落户配拿的。” 江善善一把钳住她,本就思绪凌乱,这会儿更是不耐烦了。 “敢在我面前动手,你找死?” 第28章 阴影 “大胆,我可是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你一个低下的破落户竟敢这么与我说话。” 说着,她想要抽手却试了几次不得劲儿,反而手腕越来越痛。 “你、你给我放开……” “破落户?”江善善笑了笑,“原来江家的人是这么看待我们的。” 虽说她早就知晓,可区区一个丫鬟也能对他们呼来喝去,实在是……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心情不好! 她只要心情不好就有人要倒霉了。 丫鬟见着抽不出手,又疼的厉害,她一个不稳实在抓不住拿装着镯子的小匣子了。 只听啪嗒一声,匣子落地,里头的玉镯哪里经得起摔打,应声而碎。 丫鬟瞠目结舌,只觉得这声音像是砸进她心里。 一时脑袋嗡嗡的。 江善善只睨了眼,挑了挑眉,“你居然敢摔坏靖国公夫人送的镯子,好大的胆子!” “你,不、不是我,明明……明明是你攥着我手,弄疼我了我才不小心……” 说到这里,她立即反应过来,“是你这个破落户砸的,关我什么事。” “我砸的?”江善善笑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为何好端端地砸了它,且还是靖国公夫人送的。” 说着,伸脚踹在她的膝盖窝上,迫得她跪了下去。 丫鬟有些慌了,原也没想过要毁了它,不过是想拿回来罢了,毕竟一个破落户,怎能要这等贵重之物。 只是没想到摔了,若是一般人送的,实在不碍什么事儿,可这是靖国公夫人送的。 现下毁了,她必要担这份责的。 没法子了,只能抵死不认。 “我分明只是想拿来瞧瞧,你便不准我碰,硬是摔了它,反倒赖在我头上,我这就请二小姐做主,让她评理去。” 说着,她刚起身背上却是一重,硬生生又被踩了下去。 扑倒在地,手掌恰好按在了那碎了的镯子上。 眼前突地出现一只半旧的干净布鞋,只见那只脚抬起就这么踩在她的手背上。 “啊——” 江明轩低垂着眼眸,并未松开脚,只声音淡淡,“捡起来!” “你……” 丫鬟苍白着脸,抬头却撞进了他漆黑深沉的眸子里。 浑身彷如坠入深渊,通体拔凉。 她颤了颤,手指也不听使唤地动了起来,见此,江明轩才收回了脚。 再看那只手,几块碎玉扎进了手掌,底下已是殷红一片。 她颤颤巍巍地捡起镯子捧好,江善善也松了脚,看她捧着的碎玉镯子,想了想,还是收了回来。 “做奴就要有做奴的样子。”她拈起一截镯子看了眼,斜睨向她,“别学那些个短命的,作恶太多,当心损了阳寿。” 丫鬟捧着自己的手,咬了咬唇。 江善善对她一个丫鬟兴趣不大,就算要做什么,也得她们身后的正主出现,因此她招呼了声自家弟弟后,便离开了。 走在后头的江明轩不经意地回过头,眼中幽深。 那大抵是这个丫鬟有生以来最难以忘却的阴影了。 她连滚带爬地跑开,从未想过,不过是想拿捏两个破落户,竟会阴沟里翻船,将自己弄成了这般。 不行,她得回去将此事报给主子。 那两个破落户,绝不能轻饶! “阿姐,我以后定给你买更好的镯子。” 听着江明轩的安慰,江善善忍不住嗤笑,“你当我是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东西,一个镯子而已,我并未在意。” 甚至她若是想,这只镯子根本坏不了。 她看着天边暗沉的云色。 不过是想主动出击罢了。 同原主一般,她不想再被困在那一处小小的院落里过活。 她要堂堂正正地活在天光下! 回到院子,江善善将那碎了的镯子扔给桃红这个财迷,让她处理了自己玩玩。 想要修复是不可能的,不过弄几块以后点缀下首饰什么的,倒是可以试试。 “明轩,我有话同你说。” 唤住了刚想回房的弟弟,江善善径自进了屋里。 桃红识趣地退下,顺便将那套看着不错的文房四宝收了下去。 两姐弟在桌子前坐定,江善善没有隐瞒,将李氏的与她说的话都与之说了。 甚至连自己的猜测也没有隐瞒。 “所以!”江善善看着江明轩,“娘当年去时,可有对你说过什么,你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 江明轩面色未变,摇摇头,“娘那时候病重,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又怎会留下什么话。” 至于东西,除了几件旧衣裳,其他也都被那些人翻过不知道多少遍,索性后来他一把火烧干净了。 听他这么说,江善善有些怀疑,但打量了会儿自家这弟弟却根本套不出什么。 啧,小小年纪! 也难怪江家到死都不放过他们。 罢了,无论有没有,或者东西是什么,那都不是现在她该关心的。 “你说,靖国公夫人和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要不回头打听打听?” 江善善撑着下巴道,目光不由地放到自家弟弟脸上。 说起来,他们俩是双胞胎,长得也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男孩子眉眼更为锋利些。 能看的出来,她那个渣爹也不是个丑的。 记忆中模糊的模样到底看不仔细。 江明轩被她盯的莫名其妙,不过也未在意。 只想了想,道:“林家当年也是手握实权的将门,与京中各世家有所往来交好并不奇怪。” “也对,不过我听说娘当初还有个什么第一公子的未婚夫,青梅竹马。” 江明轩歪头,“这个娘倒是没有多提过,不过此人我知道,当年就是因为薛家才牵连了这么多人。” 说这句话时,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怨,恨,怒,可这些都无用。 他也知道,最该怪的是当今,是那些奸佞。 但,若是没有薛家,他娘应该不会这般,哪怕没有他们也好。 否则,以他娘的傲骨,又岂会委曲求全多年最后香消玉殒。 回过神,江明轩抬眼就见到凑近的姐姐,顿了顿,疑惑:“怎么了?” 江善善双眼弯成了月牙,极为好看。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明轩知道的真多。” “咳……这些娘当初都有提过的,你也在。” 江善善微愣,“是么!那我怎么不记得,我都在做什么?” 做什么? 江明轩看着她,还能做什么。 幼时天天翻土种花,泥巴捏人儿,哪回不是满身满手的泥巴回来就抱着他蹭,看书从来都坐不住,讲课大多都在睡。 明明是同胎双胞,怎么区别就这般大呢! 第29章 侥幸 江善善好似也翻出了记忆中那些画面,轻咳一声略过这个话茬儿。 从屋里出来,江明轩看了眼已经暗下的天色,点点白色从空中飘落下来。 他微微一顿,立在廊下许久,身后是昏黄的烛火,照亮了里头的人,也照亮着这一方世界。 正院里,大夫人皱着眉头,从江媛回来,她便等着她来回话,在知道靖国公夫人根本没露面时,她虽心中可惜却也没多说什么。 “那两个孩子……” “你说那两个破落户?” 江媛把玩着涂着蔻丹的手指,比了比,满意一笑。 “娘总询问他们作甚,若不是这回世子求画,我都不记得咱们府里有这两个人。” 她是江家大房唯一的嫡女,如今江家掌权的又是他父亲,自然尊贵,是以,那样低下的破落户怎能往她跟前凑。 “我是说,你觉着他们如何?”大夫人无奈道。 “什么如何。”江媛有些奇怪,随即想到那两姐弟出众的模样,警惕地看向她,“娘不会是想过继那个……” 她一时想不起叫什么,还是身边的丫鬟提醒道:“江明轩。” “怎么会,为娘有你一个就够了。”即便要过继,也决不可能是江明轩。 看到大夫人立即做出保证,江媛神色稍缓。 虽说她们大房没有男丁,可有她不就够了? 况且,待她日后嫁进六王府,或许……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抹娇羞,眼底是对某处的渴望。 回过神,她继续道:“总之,我不喜欢他们二人,往后这样的事儿别找我了,大哥平日里忙,就让二哥去。” 说完,便打算起身离去,大夫人刚想说什么,就见帘子被打开,一个婆子禀报说是江媛的丫鬟一手血地跪在外头求见。 江媛一听,立即让人带了进来。 杏儿一进来扑倒在江媛和大夫人面前,哭着道:“夫人,小姐,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江媛瞧见她手上的血,脸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夫人看了眼遂皱起眉头,碍着是自己闺女的人,便忍着没发。 “小姐,那两个破落户太嚣张了,咱们江家给他们吃给他们喝,可是他们却羞辱小姐。” “你说什么,细细说来。”大夫人出声道。 “是……”杏儿垂着眼,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遍。 只不过抢镯子换成了看镯子,她摔的也成了江善善摔的。 江媛听完冷了脸,“她居然敢……” 凭她的心思,自然知道自己的丫鬟去做了什么,但江善善的做法便是对她的挑衅。 “来人,叫几个妈妈去给我把他们押过来。” “不可!” 江媛闻言,不可置信地回头,“娘,您也听见了,难道要阻止我吗?” 大夫人抿唇,使了个眼色让人将杏儿带了下去。 “这件事交给娘。”顿了顿,她安抚道:“他们到底记下江家名下,若传出去咱们苛待他们于江家名声有碍。” “那就这么算了?您也听到了,那个叫江善善的说了什么,打狗也得看主人,我看她是一点儿也没把我放在眼里。” 江家的庶出哪个不是当养个畜生,更别说他们与江家毫无干系的破落户了。 见她不依不饶,大夫人沉了声音,“阿媛,收起你的脾气,别忘了,你可是要嫁进六王府的,如此沉不住气,往后如何成就大事!” “我……” 江媛咬了咬唇,只得不情不愿地认错,“是,女儿知道了。” 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遂又拉着她安抚,“你且回去,这事儿娘来处理。” 尽管不愿,江媛还是被送了回去。 见此,大夫人叹了口气。 这性子当真是没学到她半点儿。 “都教我给惯的!”她按了按眉角叹道。 妈妈笑眯眯地给她换了杯热茶,道:“咱们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能不惯着么!况且二姑娘又是女儿家,就得娇养着才行。” “说是这么说,可她都多大了,再不收收性子,往后哪能坐的住那个位置。” “有您和江家看着呢!再说了,宫里那位可是咱们二姑娘嫡亲的姑姑。” 听她这么说,大夫人总算好受些,遂说起江善善两姐弟的事。 “明儿个你让红雨走一趟,将他们带过来。” “夫人要见他们?” “总归会见的,早晚而已。” “是。” …… 翌日,天地间已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江善善看着走在前头的人,又睨了眼沉默的弟弟,突然道:“红雨姑姑的伤好了吗?” 走在前头的人微顿,侧首道:“多谢五姑娘关心,已经好了。” “哎呀!那秦妈妈真是歹毒,竟然想掐死你,也亏得你福大命大,哦?” “五姑娘说的是,只是奴婢称不上有何福气,不过侥幸而已。” “红雨姑姑这就不对了,能活下来一次,就能活下来两次三次,你说,这不是福气是什么?”江善善笑着道。 前头的人声音好似平稳,只道:“……承五姑娘吉言。” 江善善弯唇,有些可惜他们在后头走,没能看看红雨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走了许久,几人终于到了正院,江明轩回头看了眼来时的小路,不屑地抿了抿唇。 院子里,姐弟俩站着,红雨则是亲自进了正房,有婆子立即替她打了帘。 “夫人,五姑娘和六少爷已带到,正在外候着。” 歪在炕上的大夫人抬眼,身边的妈妈见此将她扶了起来。 “还愣着作甚,快去带进来!”她训斥了顿屋里的丫鬟。 话落,立即有人领命而去。 江善善原以为他们要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上不少时间,为此来之前特意将里头夹了皮子的衣裳穿上。 这样虽看起来穿的单薄,实则也没有多冷,更比他们之前的衣裳好太多了。 只是没想到,这位大夫人不按理出牌。 两人被领进正房,一进屋子,扑面而来的便是那暖烘烘的香风。 屋内婆子丫鬟数人并候着,陈设精致华贵,绕过两边百宝阁间的珠帘便是临窗的大炕。 上头,一位穿着朱红色锦衣绣裙的妇人正坐在上头,约摸三十多岁,皮肤白皙,保养得宜。 两双弯眉淡描,朱唇琼鼻,未语先含泪,算得上是个温柔美人儿。 “给大夫人请安!” 江善善垂眼,带着弟弟朝她行了一礼。 ------题外话------ 新书期间,大家踊跃留言哦!我需要你们的票票,感谢大家,鞠躬~ 第30章 警惕 “快快起来,到这儿来坐。”大夫人吸了口气道,立即让人搬了绣墩放在面前。 江善善抿唇,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稳稳地坐下。 江明轩顿了顿,也跟着坐了。 丫鬟妈妈们看了眼大夫人,似是没想到这两姐弟就这么全坐下了。 当真失礼。 江善善却不管她们怎么想,反正什么半坐,规矩的,又没有人教她,她怎会知道? “谢大夫人。”她扬起笑意。 虽只有十四岁,可她近日吃的好,愣是长了一截,脸上也有了些肉,再加上本就常年不出门,捂得白皙无暇,光是这肤色便净透得少有人能比。 更何况,还有这样的容貌。 毕竟,京都第一美人的女儿,又能差哪儿去。 眼中同样有此想法的大夫人和妈妈相视一眼,前者按了按眼角,柔声道:“无需多礼,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们了。” “大夫人言重,江家能给我们姐弟一口饭吃,一处棚子避雨已经是恩赐了,又怎会委屈。” 大夫人闻言,脸色僵了僵。 “即便我们姐弟同下人一般整日做着粗活讨生,可毕竟江家庇护了我们,让我们不必与街边的乞儿一般,无处安生。” 江善善笑了笑,目光真挚,“所以,我们姐弟是真的感谢江家和大夫人,往后若有机会,定当衔草结环,以报恩德!” 江明轩低下眸子遮住了眼中的笑意。 一旁的妈妈听得浑身难受,“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怎么了,我说的话不对吗?”江善善疑惑,好似真的不懂一般。 妈妈气得冷了眼。 可偏又说不出个反驳的话来。 大夫人见此,忙安抚,“都是孩子,心中对我有怨也是应该。” 她说着,朝红雨吩咐了声,清了不必要的人。 江善善安然地坐在原地,别说,屋里头是真暖和舒服,又有地龙,又有熏香的。 真讲究。 “善善啊!”大夫人开口,“我能这般叫吗?” “大夫人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反正不过是一个名儿罢了。” “好孩子。”她看着江善善的面容,突地又红了眼,“这些年我知道你们过得不好,若是想怪我、怨我便怪好了,我都受着。” 一旁的妈妈看不下去了,“夫人,怎么能怪您,明明他们的事儿是老夫人吩咐的,您也是没法子……” “不,是我没照顾好他们,到底辜负了他们母亲的托付。” 听到这里,江明轩倏地抬头,大夫人注意到他,扯了扯嘴角,“你们还不知道吧!其实我和你们娘亲是自小相识的闺中密友,当年林家牵扯进那样的案子里,我只得尽了力将她救出来安置在府里。” 说着,她有些难以启齿道:“原想着待风头过了就将她偷偷送走,只是没想到大爷他……” 对于他们的生父是江家大爷的事,其实一直都知道,毕竟当年林芝兰在世时,江家大爷还是去过几次的。 只是府里知道的下人不多罢了。 但几个主子间心里可是都清清楚楚的。 大夫人这一番话下来,便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那两人身上。 这般,也消除了些他们对她的敌意。 江善善和江明轩相视一眼,果然,两人看似都放松了些警惕,软化了身上的刺儿。 实则这番说辞到底信没信,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尤其是江善善,原主会被她骗,但她可不会。 想了想,她冷下脸道:“夫人,江大爷的事儿,您不必同我们姐弟说。” 见她如此,大夫人只得点点头,眼眶却依旧红着,“这些年,是我亏欠了你们的,但你们也知道,老夫人最是不喜庶出,是以……” “我明白,夫人不必多说。” 见着江善善被她的话牵着走,对大爷和老夫人明显不满,甚至说是敌意也不为过。 终是满意一笑,拉着她和江明轩的手拍了拍,“好孩子,且再忍些日子,我定当为你们筹谋筹谋。” 江善善目光微闪,虽未应声,却等于默认了她的话。 反倒是江明轩有些不安,但碍于外人在,又不好开口说什么。 接下来,大夫人又询问起江明轩来,去了国公府一趟,又见到了世子,自然要过问一番。 得知是世子亲自接见他,大夫人笑了笑,“靖国公府世子爷是个风光霁月的公子,他既然能对你有几分欣赏,便好好把握这样的机会。” 江明轩低头应下。 一番话下来,大夫人尽显温柔,尤其是对两姐弟这样自小没有父母的孩子。 若是一般人,要不了几次就要全身心地信任对方依赖对方了。 再到最后,便能将他们生吞活剥了去。 想到这里,江善善勾了勾唇,目光不经意间扫了眼盯着他们的红雨,后者却缓缓垂下眸子。 “好了,我不便久留你们,不然老夫人那里……”大夫人说着,不自然地略过,只道:“且回去吧!有什么事儿记得与我说。” “我便是帮不到你们,也能给你们指个路。” 大夫人说着,看了眼红雨。 两姐弟起身行了一礼,默不作声地跟着红雨出去。 临走前,江善善回头看了眼,大夫人还在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们。 她抿了抿唇,转头离开。 直到两人打开帘子,消失在眼前,她才收起了方才的神情,淡淡地接过茶呷了口。 “你觉着这两个孩子如何?” “奴婢觉着那个弟弟不像是个好相与的,姐姐倒是瞧着蠢笨多了,应当不足为虑。” 大夫人眯起眼,点点头,“他若好相与,便不会有此一事了。” 说着,她嗤笑一声,“会咬人的狗不叫,且看看那个孩子究竟想做什么吧!” 妈妈低头,“夫人放心,不过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必定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对此,大夫人只是扯了扯唇角。 从正院出来,江善善也如换了个人一般,只见她背着双手,朝前头领路的红雨道:“红雨姑姑,你说大夫人真是我娘最要好的手帕交吗?” “大夫人说的并没有错。”红雨淡淡道。 “那……既然如此,为何还会亲自将最要好的朋友送到自己的丈夫床上呢?” 红雨闻言突地顿住,转过身凌厉地看着她。 “五姑娘慎言!”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还有月票,嘎嘎嘎,有空多多留言评论哦!爱你们,鞠躬感谢~ 第31章 痛恨 “怎么,我说错了吗?”江善善停下脚步,笑看着她,“红雨姑姑,我真的说错了吗?” 红雨脸色几经变幻,最终冷漠下来。 她看着眼前两人,“五姑娘,若是想要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就不要太聪明,需得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话最好烂在肚子里。” “否则,没有人能够庇佑你!” “我们姐弟又何曾有人庇佑过。” 江明轩眸子黑沉沉地看着她,红雨愣了愣,抿唇:“江家远比你们想的要复杂,安分点儿吧!” 至少在有能力自保之前…… “前头的路不远了,五姑娘,六少爷,我就不送了。” 说着,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江善善吸了口冬天这冷到肺里的空气,缓缓吐出后变成了白雾。 也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 “咱们这位红雨姑姑脾气还真大。” 看似顽笑的话,却没有一丝顽笑的意味。 江明轩看了眼自家姐姐,有些不满,“阿姐,你究竟在试探什么,难道你还觉得红雨那样的人,会对你我有什么好意不成。” “安心,你我在江家孤立无援,若是有个人能……” “不可能!” 没等她说完,江明轩便打断了她,“阿姐,她不可能,她那样的人。” 似是想到什么,他抿紧了唇,眼中露出一丝恨意。 且还是彻彻底底的恨。 江善善见此,也不再多说,比起旁人,当然还是自家弟弟比较重要。 两人朝着碧落院走去,这次不怎么愉快的谈话也就此打住。 路上,几道凌乱的声音将他们吸引,江善善拉着弟弟回避了下,从影壁处看去。 只见几个家丁正钳着满脸伤痕的一个小子压在地上,而他对面则是一个穿着锦绣年岁差不多的少年。 因着背对着,虽没瞧见长相,可听那声音便教人难以产生好感。 “跑啊!”锦衣少年得意地伸脚抬起地上的人下巴,“小畜生,害得爷找了这么久,看你这回还躲不躲。” 说着,就朝家丁吩咐:“给爷把他的腿打断,看他往后还跑不跑。” 地上的人恐惧地睁大眼睛,立即挣扎起来。 “不要,不要,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跑了,求四少爷饶了我。” 听着他求饶的声音,锦衣少年和几个家丁哈哈大笑起来。 趴在地上的江明修将头埋起来,尊严在恐惧面前,是真的一文不值。 因为,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庶出,就因为他是庶出!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的身份,也无比痛恨这个肮脏的江家以及这里的人。 可是,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听见没,这小畜生求饶呢!”锦衣少年笑够了,可却没想放过他。 只见他朝一个家丁挥了挥手,“爷思来想去,还是打断你这条狗腿比较好,省的下回找你麻烦。” 江明修睁大眼睛,挣扎中,被人紧紧钳住,连嘴也教堵上了。 在看到一个家丁拿了棍子过来时,他眼中终于溢出晶莹。 救救他,谁能救救他…… 是谁都好。 只要能救他…… 影壁后,江善善抓住将要冲出去的自家弟弟,好容易将他按下,小声道:“你现在出去,非但帮不了他,还会害了他。” “难道就这么看着?阿姐,明修他帮我良多……” “我知道,别急,我也没说不帮。” 江善善见安抚住他,虽看了眼周围,从大花盆里捡了块石头,掂了掂,猛地朝那锦衣少年的后脑扔去。 砰地一声,锦衣少年脸上的笑意倏地顿住,只见下一瞬,他的后脑便涌出一股温热。 抹了抹,一手鲜红,不待他说话,两眼一翻直直倒地。 几个家丁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江明修,立即去扶起自家少爷。 见到一头的血,简直吓坏了。 而江善善早在石头扔出去后,便拉着自家弟弟跑了。 做了这样的事,当然不能留在这里。 而她下手也有分寸,不至于真的置人于死地。 就在他们乱成一锅粥时,江明修也偷偷地溜走,他回头看了眼毫无知觉的江明晖,眼底划过一起阴鸷。 如果,如果死了就好了。 刚走没几步,就被人突地扯进了小路径里。 他反射性地抱起脑袋,蜷缩着,哪知一直以为的殴打并未出现。 “安心吧,这里没人要揍你。” 江明修闻言,立即抬起头,今日的冬阳并不暖,甚至冰冷刺骨,和着那冷冽的风。 可这一刻,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暖流缓缓游进他的四肢百骸。 令得呼吸有了温度,眼前也多了种颜色。 江善善见他发愣,笑了笑,露出一颗酒窝。 “打傻了?” “阿姐别闹!” 江明轩蹲下将人扶起来,总算让得人回过了神。 “五……五姐,明轩。”江明修轻唤了声,垂下满是伤痕的脸。 江善善听着他的称呼顿了顿,其实说起来她应该是妹妹才对,不过因着对方庶出的身份,并且还是妓子生的,当时并没有人在意。 而他的生母也死在难产之中,是以没有什么人记得他到底是哪天,什么时辰出生。 正好江善善姐弟也在那几日落地,后来等他们再大些,便随便给他排在了他们姐弟中间。 说起来,都是苦命人罢了。 “明轩,带他回去处理下。”江善善看着满身伤痕,走都走不稳的少年,吩咐道。 “不、不必了。”江明修想要挣开,“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这样回去等死么?” 江善善不再多说,朝自家弟弟看了眼,便带头走去。 只见江明轩对江明修说了什么,后者这才同意。 回到院子里,江善善让桃红将她上回带回来的药酒拿出来,说起来还是她那次扭到胳膊用过的。 “别的伤药暂时没有,药酒倒也不错,先用着吧!” 说着,她让两个小子自己去屋里捣鼓。 “多谢五姐。”江明修小声道谢。 桃红伸头看着两人扶持离去的背影,啧啧摇头,“又是哪个,打的这样狠。” 听她熟稔的语气,也知道这样的事是常发生的了。 江善善伸出一根手指将她的头抵回去。 “我需要你替我做件事!” 桃红身子一僵,遂沉默地看着她。 ------题外话------ 今天做了个噩梦,梦里看到了不可描述的电影,老香港那种,然后我正要仔细看到那女主的脸时,眼皮突然被什么打了一下,把我打醒了,然后我睁开眼就看到一只黑白的东西从眼前蹿了出去。 绝对不是我的猫,当时我就吓清醒了,一直到现在心里还毛毛的,可怕~ 最后求个票票,快来快来安慰我,胆子快吓破了嗷…… 第32章 动人 只见江善善靠近她耳边低语几句,桃红顿了顿,眉头放松。 只要不是又要钱就好说。 不过…… “咱们这般,会不会太招人眼了?” “招人眼又怎么了?”江善善吐了口气来到廊下站着,“都不知道能活几年,何不痛痛快快地做些想做的事。” “呸呸呸,这说的什么丧气话,要死也是他们死。” 桃红撅嘴说道。 江善善只笑了笑并未作答。 到底听了她的吩咐,桃红隔日一早便寻了个空子溜了出去。 小厨房里,江明轩带着江明修来烧水,经过一晚上的休养,后者身上脸上的伤瞧着虽更显眼,实则却是好了太多。 江明轩瞧他衣裳单薄,甚至还给了他一套新的。 两人个子相差不太多,倒也能穿。 “我该回去了,一夜未归,若是他们寻我,恐怕……” “不必管他们,你只安心住下即可。” 江明轩笃定的语气让得他犹豫了一瞬,心中挣扎。 若是可以,他也想留下,即便什么都没有,但他真的很想。 “放心,他们暂且顾及不到你,凡事有我和阿姐在。” “五姐……” 江明修抿唇,抱着腿窝在灶门前,眉眼微松。 看了他一眼,江明轩嘴角扬了扬,他也不知何时开始,自家姐姐已经成了再不需他操心的人了。 反而能够给他人依靠。 也不算坏事吧! 另一头,从后排屋出了江家的桃红按照指示来到一家离得最近的茶馆,在说明来意后,便被领到了后院。 不多时,待她出来,后院的人也离开了。 采购好需要的药品,桃红路过一家点心摊子,难得大方地要了几块香甜的米糕揣上,连嘴角都洋溢着笑意。 有钱就是腰杆子硬。 …… “她倒是多事,自身都难保,还管这些个闲事儿。” 消息递到靖国公府内,顾渊忍不住嗤笑。 阿武站在他身后,偷偷觑了自家主子一眼,“公子,您不会真要帮她吧?” 顾渊没回他,只是眯起眸子摩挲着手中的杯盏。 见此,阿武哪里还不明白,鼓着脸颊道:“公子,您是做大事儿的,怎能将心思耗费在一个后宅女子身上。” 这不妥! 要知道,他们公子可是在前两年的边境之战中,以十五岁的年纪便一计大破十万敌军,令得敌国上下都忌惮不已的存在。 如此惊才绝艳的公子,怎能为一个后宅女子所耽搁。 更何况,自家公子已经为她分了不少精力了。 “去办!” “公子?” 阿武不可置信地睁大圆溜溜的双眼。 可顾渊也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气,说了便不容人劝。 唉,难挺哦! 两天后,江明晖的伤稳定下来,二夫人便腾出手来寻人。 只是在原先的后罩房并未瞧见人,问了住在四周的奴仆也说几日未见。 这下便惹恼了她,伤了她的儿子,还敢躲起来,当即命人去寻。 二房正间里,从太学赶回来的几个哥儿聚在一块儿,在看过江明晖后,才询问了这事。 二房的嫡长子江明珏也是江家最年长的哥儿,知晓自家弟弟平日里什么脾气,听着二夫人添油加醋地说,不免也皱了皱眉头。 “……不过一个庶出的玩意儿,竟敢以下犯上,伤了你们弟弟,那后脑破了那么大的口子,当真是毒辣。” 二夫人哭着道,江家几个小辈连忙哄着。 江明珏看了眼自己嫡亲的妹妹江秋月一眼,遂移步到门外。 “究竟怎么回事儿,他真敢跟阿晖动手?” “大哥管他敢不敢,反正阿晖受伤是真。”江秋月撅嘴,“大哥,那小畜生留着太碍眼了,你给我把他撵出去吧!” 说着,她想起来这几日刚发卖了一批下人,拍手道:“干脆将他同下人们一块儿卖了,让他做倌儿去。” 江明珏轻敲了敲她脑袋,“都谁教你的东西,女儿家家的。” “大哥~” 江秋月扯着他的袖子摇晃,“咱们家总共就两个庶出,还都是我们二房的,不怪祖母偏心大房三房,每回好东西,都是紧着他们先。” “胡说八道,长辈的事儿那能容你置喙。”江明珏肃着脸道。 可江秋月知道自家哥哥素来疼她,也不怕,只撅了噘嘴。 “好了,他到底是咱们江家的人,若真给发卖了,传出去咱们也立不住脚,更遭人指点。” 说着,他哄道:“乖,你若想教训他,便尽管玩玩儿,这番话却是不能再说了。” “哦……” 见她不高兴,江明珏只能命长随去将带回来的东西送来,好哄她开心一番。 等再回到厅内,几个兄弟便围了过来,江明珏安抚自家母亲,“这事儿我会派人去查,定将他找出来,母亲且安心看着阿晖就是。” 二夫人按了按眼角的泪水,点点头。 伤心是真,毕竟是自己的幼子,心中自是恨毒了那庶出的小畜生。 哪里还管是不是他动的手。 迁怒,向来没那么多道理可言。 …… 碧落院内,江明修不安地想要出去,可惜院门锁了,他也不能随意进出。 今儿个从桃红带回来的消息中他已经知晓江明珏他们回来了。 他怕是逃不过这茬儿,但至少不能连累了旁人。 想着,他主动去寻了窝在小厨房烤火的江善善。 瞧见他,江善善并不意外。 “想走?” 江明修顿了顿,拘谨地低下头,“他们回来定然会找我,不能连累了你和明轩。” “你想不想报仇?” “什么?” 他楞楞地抬头,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江善善勾唇,朝灶门口里添了根柴。 火烧的旺了些,映照她的脸和那一双白皙纤细的手。 只听她道:“如果有机会,你想不想报仇?将这些年的欺辱统统还回去。” 江明修眸子微微睁大,喉头也不自觉地滚了滚。 若说没想过那是假的,无数个日夜,他都在怨恨着,甚至日子久了,已经分不清怨恨的是自己的身份还是江家这些人,亦或是他自己。 而现在有人竟和他说,报仇! “我……我只是个庶出……” “庶出又如何?” 江善善朝他招了招手,江明修没有犹豫,上前蹲下。 一只手便捏起他的下巴,抚过伤处,引起一阵刺痛,令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想要躲起狼狈的自己。 但,耳边却响起了这辈子听过最动人的声音。 “我说能,便能!”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票票,记得多留言评论,鞠躬么么哒~ 第33章 告诫 江明修眼睫颤了颤,震惊地看着她,几次张嘴,喉头却像是被卡住,似的,怎么也出不了声。 想么? 是想的。 他在这样的蛊惑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见此,江善善满意地勾起唇。 灶门口里,火光跳了跳,响起一道干柴炸裂的声音。 等江明轩再见到两人时,就瞧见江明修乖乖地提着茶壶跟在自家姐姐身后。 “原来你和阿姐在一块儿,我还以为……” “以为他出去了?” 江善善笑了笑,招呼他们两个进了屋里。 “放心好了,只要没人说,他们想要找到这里,还有几天。” 毕竟碧落院可是哪个主子都不愿意来的地方。 只因老夫人极为不喜这地儿。 如此,江明修倒真的在碧落院躲了几日。 而京中,也渐渐传起了一些言论。 收到消息的江家大爷回到府里,立即就到了大夫人跟前询问。 得知事情始末后,他颇为不喜地皱起眉头。 “老二家的又干这种事,说了多少遍,想要欺负人就关起门来让下人们把嘴巴闭紧了。” 一想到今日几个御史来询问他,就更生气了。 “你去将这事儿处理干净,万不可给人留下把柄,如今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六王爷,若是出了差错,谁也担待不起。” 大夫人惊讶,“这事儿好端端的怎么传到御史耳里了?” “我怎的知道,你顺道查查,是哪个下人没管住嘴巴,趁早都换了。” 大夫人忙地应下,心中也疑惑不已。 府里的下人早就被她换过不知多少次,江家的事儿也甚少能外露,怎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儿,还被御史知道了。 原还想再问问,谁知老夫人那儿来了人请江大爷过去,大夫人心中微紧。 “你且按我说的去做,母亲那儿我过去便好。” 江大爷拍了拍她的手道,闻言,大夫人松了口气。 “是……” 见人离去,她立即带人去了二房,“红雨,那个江明修还没找到?” “回夫人,奴婢正要禀报,已经找着了,只不过人在碧落院。” 大夫人脚步顿住,“碧落院?” “是,估摸着是前几日就跑进去了。” “他们相熟!” 肯定的语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什么,眼底冷芒闪过。 在去二房的路上,她心中便一直在想这事儿,太巧了,偏偏又闹到了御史跟前。 若是真追究起江明修,那势必要教人抓到把柄。 好一个阳谋。 到了二房,大夫人突地朝红雨道:“去将人好好地接出来,孩子家家的,打打闹闹都是常事。” 红雨明白她的意思,低头道:“是!” 看着大夫人离去,红雨带着两个丫鬟朝碧落院走去。 院门依旧落着锁,看门的婆子见到她,立即迎了上来,“红雨姑姑,今儿个怎么来了,可是有事儿?” “把门打开。” “啊?”老婆子飞快地看了眼她身后的两个丫鬟,点点头:“是……” 里头,已经听到动静的江明修揪紧了衣摆,不多时,就见红雨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 屋里,江善善正撑着脑袋好似在等她,红雨睨了眼站在江明轩身后的人,朝他们颔首一礼。 “五姑娘,奴婢奉大夫人之命,过来接五少爷回去。” “哦?” 江善善看了眼神色紧张的江明修,道:“可我见着五弟便觉亲近,想多留他几日好陪着我弟弟玩玩儿,不行么?” “五姑娘,奴婢只是奉命前来,您若是想留五少爷,大可去亲自同大夫人说。” “是么,那我回头再去请示大夫人。” 江善善笑看着她,“还有什么事么!红雨姑姑?” 闻言,红雨垂下眼,“大夫人说,请五少爷立即跟奴婢回去。” “我若说不呢?” “五姑娘,还请您莫要为难奴婢。” “红雨姑姑这话怎么说,什么为难你,我不过是想留个弟弟,还要大夫人同意不成?” 江善善起身,来到红雨跟前,看了眼她身后警惕着的两个丫鬟,不屑地收回目光。 “我们姐弟平日里就出不得这院子,不仅要为奴为婢地干活儿,还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红雨姑姑,如今我不过是留个人都要如此大动干戈,难道,我们姐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么?” 红雨倏地掀起眼帘,“五姑娘,这话使不得。” 屋里还有其他人,听了这话也都神色各异,虽没说什么,可到底不妥。 红雨心下微沉,只得道:“五姑娘的话奴婢会带到,就且告退了。” 说着,她微微一礼后径自离去。 两个丫鬟忙地跟上。 江明修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背后已然湿漉漉的了。 可他看向江善善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好了,这下至少还能再安静几日,其他的事,往后再说。” “是……” 江明修高高兴兴地应下。 江善善顿了顿,勾起唇。 出了碧落院,红雨脚步略快,两个丫鬟都有些跟不上,气喘吁吁地道:“红雨姑姑,您能不能慢点儿。” 话音刚落,红雨倏地转过身,两人差点儿撞到她身上,吓了一跳。 “红、红雨姑姑……” 红雨脸色不大好,看着她们,抿了抿唇道:“若想活命,就不要胡乱猜想,不该说的话,就永远别说。” 两人愣了愣,来不及多想,立即应下:“是,奴婢省得了。” 闻言,红雨颔首,至于她们究竟是不是真的懂了,就不在她的考虑之中了。 毕竟,已经告诫了不是。 等回到正院,红雨将两个丫鬟支开,招来一个妈妈,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者应下后,便跟着两个丫鬟后头去了。 从二房出来的大夫人脸色发青,身边几个亲信也都不敢多言,只低头扶着她离开。 大夫人和二夫人本就面和心不和,这是谁都清楚的,但没想到二夫人今日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甚至指桑骂槐地说她是个生不出儿子,没福气的。 这如何能忍? 见她气得不轻,扶着她的妈妈都能感觉到手臂被死死捏着,不免担心她,“夫人,您莫要为了这等人气坏了身子,她这是故意刺儿您呢!” 第34章 处理 大夫人脚步顿住,“为了她?” 只见她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不过就是生了几个哥儿,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夫人说的是,要奴婢说,她便是生再多都无用,咱们家姐儿才是最好的,往后一府可都要看您脸色行事的。” 就如当今贵妃一般。 听着妈妈恭维的话,大夫人脸色稍缓,继续朝前走去。 似是想起什么,她才发现身边红雨还未回来,不免问了起来。 “奴婢回头着人去瞧瞧。”说话间,已经到了正房。 她们口中的人正迎着寒风候在门口,瞧见大夫人,立即上前。 不待对方开口,红雨便道:“夫人,出事了。” 大夫人眸色一厉,挥退了其他人,只带着妈妈和红雨进了屋里。 “怎么回事儿,说清楚!” 红雨将之前的事说了遍,随后犹豫道:“奴婢担心那两个丫头多想,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便让人看起来了,还请夫人发落。” 大夫人皱着眉头,想起今日大爷说府里的消息传了不少出去,这一听,不免就想了许多。 难道自己眼皮子底下真的出了不少眼线? 思及此,她看向红雨,“你确定那个丫头对此有所怀疑?” “奴婢不敢确认,也嘱咐过她们闭紧嘴巴了。只是,近日府里的确有些流言,恐怕不得不教人多想。” 大夫人抿唇,也明白了。 至于那些流言是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一旁的妈妈也出声道:“夫人,只有死人才会闭紧嘴巴,那两个丫头无论是不是旁人的眼线都决不能再留。” 大夫人点点头,看向红雨,原本想张口吩咐却又顿住,最终交给了自己更信任的妈妈。 “你去办,万不可再留下纰漏。” “是,奴婢定将此事处理干净。” 因着府里的事儿外露,如今老夫人都开始对她不满起来,若是再出什么纰漏,那府里的平衡就要打破了。 这是她决不允许的事情! 红雨垂着头,并未插话,待妈妈出去后,大夫人也看向她。 对于已经放在身边多年的人,若抛开那层关系,她是十分满意的。 精明能干,却又从不逾越半分,处处妥帖的不行。 从前她就羡慕那个人身边能有个这样能干的帮手,后来自个儿有了果真都不一样了。 这十几年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 “那两个孩子大了,看来也有自己的心思了。” 她感叹了句。 红雨神色淡淡,“总归只是两个孩子,若夫人您不喜,往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处理了便是。” 这句话成功逗笑大夫人,她拉过红雨的手拍了拍,“我果真没看错你。” 红雨不置可否。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二房的事,就让他们自个儿头疼去,该说该做的我都没落下,便是老夫人问起,我也立得住。” “可,这般恐怕就要和二房撕破脸了。” 大夫人冷哼,“你当我真想与她整日虚与委蛇的?”说着,她不屑地道:“不过是生了两个儿子罢了,现下风光而已,且看往后我怎么治她。” “夫人说的是,二夫人素来娇惯蛮横,撑不起府中中馈,即便蹦哒得再欢,老夫人也不会将中馈交给她的。” “是这么个理儿。”大夫人颔首。 老夫人固然喜爱二房的两个嫡子,毕竟是这小辈一代中的门面,可,将来真正能决定命运的,还得是她们家阿媛才是。 想起这个,她问了句,“六王爷近日可有邀阿媛出游?” “回夫人,近日王爷公务繁忙,只派人来了书信问候老夫人及众人。” 闻言,大夫人眉头皱起,自老夫人寿辰过后,便没再瞧见过人。 如今竟然这么久也不见来看看江媛,到底让她有些不满。 不过,想到近日府里传出去的事儿,又有御史盯上了江家,倒也没多说什么。 总之,六王妃的位置,他们江家势在必得。 该和老夫人商量商量了,最好今岁入宫参拜就将婚事定下。 名正言顺,她才能放心! …… 小屋内,两个被堵住了嘴绑着的丫鬟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一面摇头求饶,一面向后挪去。 直到退无可退,脖子上立即多了根麻绳将她们牢牢套住。 妈妈袖着手,看着两人被手底下的粗使婆子缠的即将断气,这才沉声道:“你们也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下辈子投胎记得生个好人家。” 两个丫鬟死死瞪着她,再过片刻,便都渐渐没了生息。 两个婆子气喘吁吁地等了会儿,这才松开手。 “陈妈妈,都断气儿了,您看看。”其中一个婆子说道,让开了位置。 妈妈闻言,上前探了下,果真已经没了气儿。 另一个也同样,她便挥挥手让她们抬下去。 “寻个人少的时辰,从后头抬出去,莫教人瞧见了。” “哎!您放心便是。” 两个婆子忙应下道。 陈妈妈见此,也不再久留,匆匆回去复命。 夜里,两个婆子一个一个地将人抬出去,累的气喘吁吁的。 没想到刚走到一半,就见道上一个提着灯挡住她们的身影。 “是谁在那儿?”其中一个婆子压低声音,厉声呵斥道。 斗篷下的人抬了抬手,灯笼也照亮了她的脸。 “是我!” “呼,原来是红雨姑姑啊!” 两个婆子放下心来。 “这是那两个丫头?”红雨上前看了眼被裹着的人,询问道。 “是,陈妈妈亲自吩咐的,年岁都不大,也不知犯了什么错。” “咳……” 见其中一个婆子话多,另一个婆子咳了咳,暗示了下。 红雨并未介意,只拿了包银子出来,放到丫鬟的身上。 “她们原是跟着我的,只运气不好,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儿,劳烦给她们买副薄棺,好好安葬了吧!” 两个婆子看了眼那包鼓鼓的银子,终是点头应了下来。 随着红雨离去,到底有些好奇,便悄悄谈论了几句。 “大夫人那儿不该知道的事会是什么事儿,竟然一次要处理两个。”其中一个婆子说道,“莫非,真与那两姐弟有关?” 另一个婆子闻言,忍不住好奇了,“那两姐弟什么事儿?” “你不知道?”其中一个婆子遂说了起来。 静谧的夜里,便是一点儿声音都会放大,两人的声音也足够清晰地传到了耳里。 任谁都没发现,白布裹着的手微微动了动。 ------题外话------ 最近在推荐上,大家多多留言投票哦!爱你们,鞠躬感谢~ 第35章 犯蠢 翌日,二夫人被请到了映辉堂,面对的是老夫人难得的怒火。 要知道,她本就仗着自己生了江家这一代嫡长孙而引以为傲,平日里说是恃宠而骄都不为过。 这头一回被下面子,不得不说心中确实委屈不快,尤其是看到一旁还坐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大夫人。 她抽泣了几声,委委屈屈,“儿媳知错了,可儿媳也是担心阿晖,这件事难道就因为外人说几句就算了?” 而且不仅算了,还要将他安安稳稳地带出门。 她做不到,就是带个乞丐,她也决不会带那个卑贱的庶子出去。 见她嘴上认错,可人还执拗着,老夫人也气不打一处来。 “你胡闹什么,若是此事给了旁人攻坚六王爷的借口,我唯你是问。” 炕几被老夫人拍得直响,二夫人见此,也瑟缩了下。 “母亲,这种小事怎么可能牵扯到六王爷,况且还是我们江家的家事。” 她不以为意,弱弱道。 老夫人被她这一番言论气得头疼,不懂就罢了,也不求她能掌事,只要安安分分待在内宅便好。 可怕就怕她不懂还犯蠢! 大夫人隐晦地勾起唇角,装模作样地安抚道:“母亲别气,当心身子,二弟妹久居内宅不知世事,往后您多教教便是。” 这话就有些侮辱人了,二夫人一听,果真冷下脸,若不是还在老夫人跟前,她必然要刺她几句的。 哼! 这生不出儿子的女人,惯会装。 “行了,这件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同意也得同意。”老夫人揉了揉额头,朝身边的大夫人道:“那个孩子就交给你了,总之要尽快让此事平息下来。” 牵扯到六王爷和江家利益的事情,即便是亲孙子,都得靠边站。 看了眼还不服气的二夫人,她摇摇头。 老二媳妇儿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聪明。 老大媳妇儿也什么都好,甚至让她极为满意,就是这肚子。 想着,她叹口气。 罢了,往后…… “行了,老二媳妇儿下去吧!近日莫再去寻那孩子的麻烦,待过了这阵子,你想怎么折腾都随你,现下,你必须给我安分下来!” 二夫人闻言,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是,母亲!” 说着,她看了眼大夫人,垂下眼帘。 本就是敲打她,见此,老夫人也不再多留,挥挥手赶紧让她下去了。 大夫人则是还留在身侧伺候着。 “近日府里都梳理干净,别再教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流言传出去,没的坏了江家的名声。” 老夫人呷了口茶,淡淡地说道,却令得大夫人眼皮子微跳了跳。 “是,媳妇儿省得了……” “碧落院的两个孩子,你之前说怎么打算的来着?” 听她提起,大夫人立即道:“儿媳觉着那两个孩子已经渐渐大了,尤其是丫头,出落得极为水灵,不若早些寻个人家嫁了。” 大夫人挑了挑半白的眉,以她过来人的经验,不难瞧出自己这大儿媳妇儿的心思。 只是,她并未阻止,一个庶女罢了,是死是活有什么干系,便是庶子,也没大碍。 毕竟她也不缺孙子孙女。 “等开了春,你带她走动走动,也好为六王爷增些助力。” 这意思很明显了,大夫人哪有不应的理儿,懂事地接了话。 “儿媳明白。” 至于江明轩,她并不担心,姐弟情深,有江善善在手,还怕他能翻出什么花么! 因着这件事,江善善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不仅从前锁着的院门开了,就连他们姐弟也得了话,不用再拘在院子里。 最让他们惊讶的是竟然还有人给他们送了衣裳,一日三餐也不再像从前,虽说也没多好,但至少能吃得下去。 碧落院里,看着拿回来的饭菜,江明轩眉头紧皱,并没有什么胃口。 倒是江善善,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坐下就吃。 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将饭菜塞进嘴里,桃红咽了咽口水。 “没毒吧?”她盯着江善善问道。 呵…… “有,吃完就暴毙!”江善善白了她一眼。 闻言,桃红立马端起饭碗横扫起来。 江善善见着自家弟弟和跟着他也一动不动的江明修,道:“快吃吧!他们还需要我们的时候,是不会做什么手脚的。” 江明轩紧了紧手掌,想说些什么,却见自家姐姐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到底端起了碗筷。 见此,江明修也跟着动了起来。 用完饭,屋里只留下姐弟二人,江明轩也不再憋着,直接道:“阿姐,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突然这么做,定是想从你我身上讨些什么。” 江善善颔首,这她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清楚她们究竟要的是什么。 只不过,她看了眼自家尚且还带着些稚嫩的弟弟,到底没将那件事说出来。 关系到自己,恐怕他还沉不住那股气。 “我托顾三公子替我办了些事,江家迫于某些因素对我们有所改变也是正常。” “什么事?” 见他询问,江善善将早已打好的草稿说了遍。 听完,江明轩冷冷一笑,对江家这股做派极为不屑。 “他们以为这点补偿就够了?这些年我们吃的苦可不是几件廉价的东西就能偿还的。” “这是自然,他们未免太想当然了,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们除了江家便无依无靠嘛!” 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江家可想而知会变成什么样,又会遭遇什么。 想着,江善善也认真考虑摆脱江家的可能。 对外,他们本就只是来投靠江家的亲戚,纵然离开,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得名正言顺地离开,不落人口实,她是无所谓,可江明轩往后走仕途却不能落下忘恩负义的骂名。 啧,头疼! 想到这里,她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见她准备离去,江明轩忙抓住她询问,得知她要出去,揪着她的袖子几次张口就是说不出话来。 一张脸也憋的通红,目光游移。 难得见到自家弟弟这般不好意思的模样,江善善笑开了,“想和我一起出去?” 江明轩抿唇,到底点了点头。 “啧,想出去就直接说嘛!”江善善摸摸他的头,“跟我来。” 正经出门还要经过批准,她可不是喜欢麻烦的人,是以,当江善善轻车熟路地带着弟弟来到那颗树下的时候,后者明显懵了懵。 已经利索地爬上去的江善善低头,“不会爬树?” 江明轩:“……” “呐,那边还有个狗洞,不会爬就钻吧!” ------题外话------ 大家记得追更到最新章节哦!请多多投票留言,鞠躬感谢,么么哒~ 第36章 倒霉 江明轩身子一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不远处的狗洞,深吸了口气。 记住,这是亲姐! 他木着脸,极不熟练地磕磕绊绊,在江善善的帮助下,到底爬上了墙头。 墙头并没有那么高,虽说也不矮,但有了准备跳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在江善善的带领下,江明轩跟着她一路穿过几条巷子来到街上。 一时间,仿佛隔了个天地,身后灰白之色褪去,入眼的是各色各样的事物。 那些熙熙攘攘的声音无比吵闹,可却不令人厌烦。 看着像是头一回进城,表面瞧着淡定,眼珠子一刻也不停的自家弟弟,江善善拉着他一路走过,给他介绍起来。 听着她声音缓缓,灵动又清脆,江明轩对从前听过的事物都有了具体的印象。 等他们走过几条街,已经满手吃的喝的,江善善还雇了辆驴车拉着他们。 吃着手中金黄的乳酥,江明轩喉头微动,目光在路过的街道划过。 这就是母亲口中所说的万年芳树起祥烟,钧天歌吹,遍锦街香陌么! 繁华不过京都。 当真是…… 骄奢淫逸。 驴车渐渐来到偏离街道的僻静之地,只听江善善出声,江明轩这才回过神来。 “劳烦你未时后再来接我们。” 江善善朝车夫说道,并给了他一块银角。 车夫忙地应下。 倒不必担心他会跑,毕竟这时候的人还是诚信为上。 抱着一堆东西,江善善朝自家弟弟招呼了声便径自走去。 洗砚池门前,里头的掌柜瞧见她立即就迎了过来。 “江姑娘,这是……”掌柜打量着江明轩。 “学生江明轩,见过掌柜。”他低头行礼。 掌柜的回过神,“诶,都快进来,快进来。” 迎了两人进到书斋,掌柜朝帘布后通报了声,遂拉开帘子。 江明轩知道,这是哪位收他做学生的夫子,虽未曾见过,可凭那几个题试便能窥得几分。 他停直腰背进去,先是行了一个大礼,遂恭敬道:“学生拜见夫子。” 老者端坐在案几后,捋着胡子,眼中盛满了笑意。 江善善听着里头一人一句的对话,朝掌柜的打了个招呼后,便自己离开了。 因着出来的还算早,现下也有空子做做其他事。 比如…… 赌坊里,这日又出现了一个大杀四方的女子。 只是这女子也给赌坊留了点儿面子,一家赢了几圈后,便又换了一家。 令得去赌她的人白白跟着绕了一大圈儿。 终于,赌桌前两眼放光的江善善被一群人围了起来,身边也瞬间被清空。 她一抬头就瞧见一道花花绿绿的身影走到了对面,大开大合地坐下,一脸嚣张自得。 啧,她都换了不下五家了,到底还是跟上来了。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啊!”少年咧嘴笑的都快看不见眼睛。 江善善睨了眼周围的人墙,索然无味抛了抛面前的银子。 “你想怎么样?”经过上回,她已然知晓了对方的身份,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 而瞧他三番五次地找她,应该也不会贸然伤她,就看对方想要什么了。 少年听她这么说,双眼瞪得雪亮,坐直了身子道:“跟我赌!” “赌?” “对。” 江善善扬了扬眉,目光流转间,便有了打算。 “赌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这么做未免有些失礼了吧?” 她睨了眼周围的人,对面的少年也就是齐王却是摇头,“我若把人撤了,你再跑了怎么办?” 江善善:“……”她像这种人吗? 齐王盯着她不说话,最终江善善让了一步。 见她同意,也不知身后的人从哪儿拖来一张椅子给她,不客气地坐下后,她看着对面颇为激动的少年,悠悠道:“说吧!你想赌什么,怎么赌?” 十四五岁的少女,明明长了张清艳艳又乖巧的脸,可这一在赌桌前坐下,气势立马就上来了。 连带着楼上甚至远处看好戏的人都多了几分好奇。 只见齐王脸上的笑意更大了。 喜欢吗? 喜欢。 高兴吗? 那是相当高兴。 他混迹赌场这么多年,从小输到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厉害的人,尤其还是个女子。 无论玩什么都能赢,这世间真有这样神奇的人? “都来一遍,如何?”很快,他给了回答。 虽是询问,可并不会真的要她同意,只听他话音落下,已经有侍卫准备好了各种赌具。 江善善淡淡一笑,直勾勾地盯着他,“待会儿别哭哦!” “放肆——” 齐王身边的侍卫刚想斥责,只见自家主子抬手,不得已,只能又退了下去。 “姑娘请!”齐王笑眯眯地道。 江善善也不跟他客气,看了眼桌子上摆好的骰子,拿起盅忽地一扫便将骰子带了进去。 这一手令得齐王双眼闪光,他果真没看错人,找到宝了。 顷刻,江善善按定骰盅,对面的人也停了下来。 齐王迫不及待地开了盅,“五二五,大。” 这个点数,够大了吧! 他一脸骄傲地扬起头看向对面。 江善善勾唇,是够大了,不过不是最大的。 拿开盅,桌子上的点数也露了出来。 “豹子。” 站在二楼的人轻声道,他身后的仆从刚想询问,就见底下真的开出了豹子。 仆从微微惊讶,“爷怎的知道那位姑娘摇的是豹子?” 华衣男子只略扬了扬嘴角并未回答。 下头,江善善已经和对面脸色不大好的人换了几套赌具。 但接下来无论玩什么,齐王都是输,脸色也从起初的喜气变成了青黑。 一个时辰后,江善善耐心用完。 比之烦躁更甚的是震惊。 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倒霉蛋。 更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连都输不掉。 明明都放那么多水了。 最后一局骨牌,江善善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地牌,眉头微皱。 她悄悄睨了眼对面的少年,少年面容隽秀,鼓着一脸奶膘的包子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莫名有些好笑。 恐怕也只有祖坟被刨才能有这样的运气了。 简直差到没边。 扔下骨牌,她并未翻开,只道:“这最后一局,往后别再烦我,之前的事,也得一笔勾销。” 齐王正恼着手中的牌,闻言立即抬头,“还没开牌,你怎么就知道你赢定了?” 江善善:“……” 她看向周围的侍卫,谁知他们也都默默地移开脸。 最后一副牌还用开? 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算出来的么! 齐王似是终于看懂了她的意思,愤怒地扔下牌,指着她。 “把她给我带回去!” 江善善脸色一变,不等她动作,双手已经被擒,反剪在身后。 楼上的两人微动,仆从看向自家主子,“爷,可要出手?”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呀,看完新书字数少,大家也可以看看我已完结的老书哦!爱你们~ 第37章 嚣张 华衣公子想了想,遂摇头,“齐王虽不着调,但不至于真的欺负一个女子,再看看。” 仆从应下,“是……” 底下,江善善被带走,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并未反抗。 前头还气鼓鼓走着的人突地回过身,瞪着她:“你说,你是不是出千了?” 江善善眼一睁,随即猛地推开身边的人,怒道:“你说什么,我出千?” 她揪住齐王的衣襟,周围的人刚想动,就见齐王抬手按了下去。 对于自己被拎住的事,他是一点不在意。 “不然你怎么每把都能赢?” “那是你手气太差。” “可你之前也是。” “那是我技术好。” “那就是出千!” 江善善要气死了,咬牙盯着面前的人,哪里还管他是什么齐王狗王的。 他可以怀疑她的人品,但不能怀疑她的赌品。 “咱们再来,一个个来。” 她扫着周围的人,松开了手中的衣襟。 齐王双眼放光,高兴的不行,“这可是你说的,不准耍赖。” 江善善冷笑,固然知道他玩的什么花样,但还是进了这套。 无他,只因自信! “本姑娘今儿个不让你们光着出去,跟你姓!” “别嚣张,本王就不信你能赢得了我们这么多人。” 两人谁也不让谁,大街上,齐王直接命人将一旁的茶馆清了,赌具也准备齐全。 江善善睨了眼,抬起下巴,“就赌你最擅长的,本姑娘今儿个奉陪到底!” “好!” 齐王拍手,立即选了骰子。 茶馆内,江善善一人面对齐王以及那不下二十人的护卫。 很快,这儿的消息便传到了七王府,听着下头人来报,萧玄邑难得笑了开来。 他看向坐在对面盯着文书并未抬头的人,道:“阿渊,你这位……江姑娘?” 他笑了笑,着实有意思。 顾渊有些无奈,终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我与她不是……” 说着,顿了顿,其实说是他的人也没错。 “可要去瞧瞧?阿烨喜欢胡闹,别冒犯了人家。”萧玄邑询问道,说是询问实则已经吩咐了起身。 顾渊见此,只能妥协。 有什么好瞧的,那丫头向来不安分,这回正好给人逮到,也不知能不能脱身。 两人上了马车出府,萧玄邑颇有兴致地摆了盘棋,对面的顾渊看了眼,拈了黑子。 “那座庄子的事盯紧了么?” 顾渊顿了顿,落下颗子,抬眼道:“殿下准备何时动手,人已安排妥当。” “不急,总要人赃并获才是。” “他们每月十六会将人运出去,初五会收一批进来。” 正如江善善所说,江二爷的庄子的确有问题,那里长期贩卖人口,无论男女,甚至孩童。 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好看。 这些人用来做什么,不必问也知道,最重要的是朝中还有些官员牵扯其中。 毕竟,有些独特癖好的人也不是没有,而这,就成了六王爷的手中棋子。 啪—— 萧玄邑棋子落下,看了眼对面的人,“阿渊,你分心了。” 顾渊扬眉,见着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绝路,索性破而后立,又活了过来。 见此,萧玄邑笑了笑。 看来表弟这死鸭子嘴硬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不一会儿,马车停下,不必吩咐,原本堵住的街道早已被清了开来。 茶馆内,不仅齐王赌红了眼,连他身边的侍卫也都脸色惨白。 已经输的脱了外衣的则是被赶到了门外,几张桌子拼凑的上头,银子佩刀,衣裳,总之能换钱的都堆上了。 街道两边看好戏的也不少,就等着齐王何时能输光腚了。 萧玄邑和顾渊到的时候,就看到齐王已经押上了自己镶宝石的腰带,鼓着一张包子脸,眼都红了。 侍卫们见到两人,立即跪了下去,“参见七王爷。” 可惜声音再大,里头的人也听不进去。 “小小小,这局一定小。”齐王趴在桌子上狠狠地盯着骰盅,仿佛要捏碎了去。 剩下的几个侍卫苦着脸,匕首都掏了出来押在他身上。 骰盅一开,齐王双眼圆睁,下一瞬就跳了起来。 三个一,谁还能比他小? “哈哈哈……” “转运了转运了。” 他萧玄烨终于转运了。 就连侍卫们也大大地松了口气,不敢置信地看着七王面前的点数。 几人眼中露出迟疑,反而之前赌红眼的也都冷静了下来。 难道从小输到大的齐王殿下,真的要赢了? 不会吧不会吧? 江善善睨了眼,扬了扬眉,“我还没开,你未免高兴的太早了。” 齐王一脸得意,说是红光满面也不为过。 “我可是三个一,你再小还能有我小?” “为什么不能?” “啊?” 齐王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你说什么?” 江善善勾唇,“我说为什么不能?齐王殿下,你高兴的太早了。” 随着她的骰盅掀开,里头叠起的骰子也露了出来。 最上头的是一。 已经有人看出了门路,纷纷议论起来。 随后,江善善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一颗一颗地将它们拿下,摆好。 无一例外,都是一,只是,按规矩确实比齐王的点数要小。 齐王兴头过去,整个人像是霜打了茄子似的。 焉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他嘴里呢喃道,神情恍惚。 此时,萧玄邑和顾渊走了上来,见到这头一片凌乱,后者脸色微冷朝江善善看去。 可人家却低头数着钱,半分眼神也没给他。 “阿烨,闹够了就早些回去。”萧玄邑说道。 齐王听到声音,抬头就瞧见七王爷在跟前,他泄气地坐下,鼓着脸不理会。 早已熟知他的脾气,就连皇帝都只能惯着,更别说他们这些堂兄弟了。 江善善正打算将那条镶着宝石的腰带收起来,不知从哪儿伸出一只手将它按住,她扯了扯,对方却愣是不肯松手。 抬头一看,就见冷着脸的一尊煞神搁在面前,她撇撇嘴,“哟,是顾三公子啊!” 顾渊睨了眼她扯着腰带的手。 江善善瞪眼,“这是我赢的!” “松手!” “不要——” 他刚想开口训斥,就见江善善双眼一亮,竟直勾勾盯着自己,顾渊心头微跳,莫名有些不大自在起来。 “你……” ------题外话------ 大家端午安康啊!多吃几个粽子,斗斗鸭蛋哈哈 第38章 心虚 “江姑娘,这腰带可否归还?”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迅速收回神思,再看向江善善时,已经彻底冷了眼。 萧玄邑带着几分笑意,眸色浅淡却透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而也正是这份疏离才更令得他吸引人。 江善善便是其中之一,只是,“这腰带可是他自愿输给我的。” “我愿用这只扳指换,如何?”萧玄邑褪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一旁的顾渊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萧玄邑。 江善善眸子微动,却是并未开口地,径自思索着。 见此,他只好低声道:“那腰带是御赐之物,你若得了也没半分好处。” 说不定还会惹来祸端。 这句话他没说明,可江善善懂了,她撇撇嘴,朝他们身后看去,只见那齐王还鼓着脸生气。 不免觉得有些瞧不上。 果真惯的无法无天,哪像自家弟弟…… 等等,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果然,一瞧天色早已过了未时,她来不及多想,拿过那只扳指就道:“既然是贵人您开口了,我便给你个面子好了。” 说着,她赶忙收拾了东西,能带的就带,不能带的便往顾渊和萧玄邑面前一推,“便宜点儿,再给个五百两这些东西就赎回去吧!” 萧玄邑扬眉,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忍了忍,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 倒是顾渊,黑着脸吩咐长随给了她张交子。 江善善顿时笑靥如花,收好钱放在胸口拍了拍,只觉得无比安心。 “劳烦贵人和顾三公子同这位齐王好好说说,往后可别再来纠缠了,不然我可不保证下回他还能剩些什么。” 嚣张地丢下话,江善善头也不回地出了茶馆。 被清了道的街上虽围了不少人,但都不敢靠上来,只纷纷打量着她,私语着什么。 里头,萧玄邑将腰带扔给侍卫,侍卫有眼色地替自家还生着气的主子系好。 “这就输不起了?”萧玄邑好笑地看着齐王,又低声咳了咳。 萧玄烨在外人面前拉不下脸,可在自家堂兄弟面前却没了顾虑。 神色怏怏地趴在桌子上,伸出手,“七王兄,你说为何我的运气就这么差呢?” 何止差,他自五岁起混迹赌场,只要跟赌字沾边儿的,他就没赢过。 怪不得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连赌运都这般差。 明明每回都觉得能赢的来着。 萧玄邑不好安慰他了,怎么说呢!自己这个堂弟在这点上确实无人能及。 是以,再多安慰的话,都显得虚伪。 “行了,早些回去,今日这一出怕是又要传到父皇耳里了,当心又要挨训。” “训就训,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萧玄烨嘀咕着,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着这件事。 他不信,他不信这辈子都赢不了一局。 想着,眼中露出一抹亮光,朝顾渊道:“顾三,你识得她,快给我说说她是哪家的姑娘?” 因着他上回有意阻拦,再加上他也并未追查,是以并不知晓江善善的身份。 听他询问起,顾渊抿唇,到底吐了几个字。 这厢,江善善正火速赶往洗砚池,谁知半路却杀出个挡路的。 见着被拦下,她看了眼对面长相俊美的华衣男子以及他的随从,谨慎道:“这位公子,我应当没有得罪过你吧?” 她现下对长得好看的男人已经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只见华衣男子勾唇,不待随从说话,径自道:“失礼了,在下只是有笔生意打算与姑娘合作。” “生意?”江善善竖起耳朵,防备也淡了些,“请问公子是……” “我家主子是侯家这代的掌舵人,天下商行三分之一出侯家,姑娘,你走运了。” 随从很是骄傲地说道。 别说,江善善还真惊讶这点,竟然会碰上这样的大人物。 不过…… “有什么事儿能不能下回再谈?”江善善诚恳地说道,倒是令得两人微愣。 “我还要去接弟弟,已经过了时辰,再不去怕是要来不及了。” 侯陌了然,眼中溢出几分笑意,拦住了想要说话的随从,只道:“姑娘下回若得了空,可前往玲珑赌坊报个信儿,侯某扫榻以待。” 江善善郑重地应下,对于这样尊重别人的人,自己也该给予同样的尊重。 道别后,她不忘留下姓氏再匆匆离去。 随从看向自家主子,“爷,这位江姑娘会同意么?” 侯陌轻笑,眉眼中自是一股不同的风流肆意。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闻言,随从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也是,只有傻子才会跟钱过不去。 再说江善善,好容易赶到洗砚池,江明轩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见她平安归来,心头压着的大石总算才卸下。 “小公子等不到姑娘就不肯走,愣是在门口站了一个时辰呢!” 掌柜说道,顺便递了杯热茶过去。 江善善道过谢,遂觑了眼自家不说话的弟弟。 “路上耽搁了,今儿个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封了一条街。” “哦?有这事儿?” “那可不,害得我绕了老远的路才过来。” 掌柜的恍然,难怪呢! 江善善等于解释了自己的迟归,再看向自家弟弟,果然后者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驴车呢?我让他未时过来接你,怎么不见人?” “你没回来,我便让他先回去了。” 江明轩开口,遂与江善善进去道了个别,这才离开书斋。 江善善有些心虚地笑了笑,“那再去租一辆好了。” 反正她不差钱。 江明轩垂眼,目光在自家姐姐腰上别的匕首扫了圈,又注意到她怀中鼓鼓。 联想她每回出来干的事,不难猜出这回又去做了什么。 “阿姐是如何知晓夫子的?” 猝不及防的询问,江善善愣了下,遂立即道:“当初听娘提到过。” “是么!那阿姐又是怎知夫子在此处?” 他都不晓得呢! 江善善:“……” 她深吸了口气,对江明轩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梦见的。” 江明轩微微睁大了双眼,一时未语。 “我想,也许是娘给我托梦,才让我想起她从前有过这样一位师长。” 江善善颇为深沉地看着自家弟弟,“阿轩,你需要这样一位夫子,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娘!” ------题外话------ 大家有什么意见记得评论留言哦!顺便再求一波票票,爱你们~ 第39章 牺牲 果然,听她提起生母,江明轩抿紧了唇,也不再追问这点。 见此,江善善松了口气,拉着他赶紧往江家走。 殊不知,在她身后江明轩则是纵容地弯了弯眼角。 自家姐姐有秘密的事,他其实一早就发现了,只不过从未点破罢了。 这般也好,免得遭人欺骗,也能教他放心些。 回去时天色已经暗下,江善善又购置了一些东西,两人背着翻上了墙头。 也幸好这处不常有人来,除了宴客开放,其他时候甚少有人。 这样僻静的地方,倒是真方便了江善善,尤其是对于巡查的规律早已熟知。 待两人回到院子,迎上来的江明修总算松了口气,相比之下,桃红却是淡定许多。 “小厨房里头能用的我都洗刷干净了。” 接过两人带回来的东西,桃红翻了翻,见都是开火用的佐料。 再看另一个包袱,笑眯了眼。 晚上又能多吃些了。 “今儿个可有人过来?”江善善径自倒了杯热水,坐下慢慢喝了口。 登时,一阵暖意便驱散了外头沾染的寒气。 舒爽无比。 “除了看门的婆子一直观望,倒是不见其他人。” 桃红说着,提起另一件事,“这两日府里因为那些流言似乎换了不少人,忙里忙外,听说还有打杀了的,夜里都能听见哭声。” 江善善顿了顿,动作闹得这么大? 她朝自家弟弟看了眼,后者却乖巧地垂眸喝茶。 好似与他无关一般。 笑了笑,她询问道:“今儿个腊月二十了吧!” “是,府里在太学的那几个都回来了,就准备二十三的祭祀呢!” 桃红说道。 她到底经常出去走动,还是能听到不少消息的。 更何况,江家这几日发生的事儿是瞒也瞒不住。 这中间,什么都不知道的江明修只能听着,在听到江家那几个都回来时,明显颤了颤。 江善善恰好注意到,“五弟不必怕,他们有没有那个空子寻你的麻烦,还是未知。” 江明修闻言,惊讶地抬起头看她,不大明白这话何意。 而江善善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但跟着他们这么久的桃红,却心中有了数。 恐怕过不了多久,江家就要乱了。 不过,与他们无关。 想着,她高兴地继续数着江善善掏出来的钱,一一扒拉好抱去藏了起来。 接下来,正如江善善所说,江家根本无暇顾及江明修一个庶子,只因二房出事了。 比起已经是二品枢密院参政的江大爷,江二爷只是个从四品的少府,可他虽官位不高,却是与朝廷财货挂钩。 这其中的门道,不必明说也晓得。 而这回出事则是牵连到了拐卖良家子上,被御史一封奏折参到了御前。 几乎是不给江家丝毫反应的机会,这事儿就像大风刮过一般,不出两日街头巷尾便人人都在议论。 江家,丫鬟仆从等人皆行色匆匆,不敢再停留半分交谈。 整个府内都弥漫着一股厚重的压抑。 随着夜里一阵惊呼声响起,各房立即点了灯,请大夫的请大夫,侍疾的侍疾。 那府里灯火亮得连一向偏僻的碧落院都看得清清楚楚。 房内,江善善看着自家弟弟练的字,不时看一眼窗外。 “你说,这老太太是真病还是假病,折腾得可真够大的。” 坐在桌前的江明轩并未抬头,只道:“不论真假,目的达到就好。” 因着年关,这事儿成了朝中一大重务,原本能早早得了假过个好年,这下也都被弄得不少人都赶着办公。 这么一来,对江家更为不满了。 而听闻江老太太病倒的第二日,六王爷便登门了,据说是皇帝亲自派他过来。 这一出,令得观望的众人心里也有了数。 果然,江家还是圣宠不衰啊! 这个节骨眼儿能上六王爷过来,这不是明摆了要罩着江家。 至于那些已经呈报的证据,也都被压了下来。 书房内,江誉和六王爷眉头紧皱,前者突地眸子一利,道:“如此,就只有牺牲胡氏的娘家了。” 胡氏是江二爷的正妻,胡氏的娘家自然也免不了跟江家,以及六王爷扯上干系。 闻言,六王爷脸色微沉,“我不知他们竟然做出这等事,舅舅,从前我便说过不义之财不可取,二舅这回实在……” “你也别怪他。”江誉解释道,叹了口气,“你不是不知道,官场之中复杂难辨,处处都需打点。” 六王爷顿了顿,知晓他们这是为了自己,可,见到那些呈上来的东西,到底觉得难堪。 “殿下不必担心,此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必不会连累殿下。” 六王爷垂眸,片刻后,摆摆手道:“罢了,二舅母那里,就劳烦舅舅和外祖母多看顾点儿了。” “是,殿下放心。” 六王爷没有打算久留,再去看过江老夫人后便准备离去。 正巧,江媛也红着眼过来,瞧见他,缓缓行了一礼。 “阿媛见过殿下。” 六王爷微顿,伸手扶了她一下,见她双眼通红,弱柳扶风,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别怕,老夫人定然会无碍的。” “殿下……” 江媛抬头,眼睫的泪珠要落不落地,更惹人心疼,六王爷叹了口气,抬手替她抹去。 见此,江媛眸子亮了亮,遂想到什么,又黯然下去。 “之前祖母说……三妹她……”说着,她咬了咬唇。 六王爷明了,只道:“我的婚事母妃早有打算,至于三表妹……我会求母妃替她寻户好人家。” 听他这么说,江媛总算松了口气,明眸中映出一抹光彩。 六王爷却是没再多说,安抚好她后,便带着人离开。 跟着他的侍卫最后回头看了眼,低声道:“殿下,二姑娘还在看您。” 六王爷脚步未停,只警告道:“莫做无用之事。” 侍卫惊讶,再思及他这些日子的有意疏远,心中有了猜测。 只不过这样的事,可不是他能开口打探的。 另一头,见到江媛过来,侍完疾的大夫人看了眼她身后,遂拉着她去偏厅问话。 “如何,见到殿下了?” “见是见到了,但女儿觉着,殿下好似不如从前与我亲近。” 江媛咬唇,思及方才匆匆几句,心头有些杂乱。 ------题外话------ 新书期间,大家的支持就是我的最大的动力呀!请多多投票留言,爱你们,么么~ 第40章 双赢 “这怎么说?”大夫人立即询问,“那二房事怎么说?那个女人可是存了心思的,万不能让她得逞。” 江媛摇头,忧心道:“殿下说娘娘会替三妹择门好亲事。” 但她注意到,六王爷并未提及自己与他的事。 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疏远,她心中也开始急迫起来,将此事与大夫人透个底,也好早做打算。 大夫人自然明白,拍拍自家闺女的手,只让她放心即可。 江家可是贵妃的娘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这些年来,她能在宫中步步高升,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江家可谓是功不可没。 现在不过一个妃位罢了,还如此吝啬犹豫不决,甚至妄想起别的心思。 哼!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回到老夫人身边,大夫人支走了屋里其他人,只留了个老妈妈在伺候。 听到动静,床上的人睁开眼,疲惫之色难掩。 “殿下回去了?”开口的正是病倒的老夫人。 大夫人弯腰,亲自扶起她,给她垫了个大引枕,这才回道:“是回去了,本是让阿媛送送,只是……” “怎么?” “殿下好似有意与阿媛疏远了,也不再似从前亲近。”大夫人说着,低声道:“母亲,阿媛的婚事自您上回提过,贵妃娘娘一直都没给个准话,如今外头已是议论纷纷,说贵妃已经有了旁的六王妃人选。” 老夫人闻言,眸色一厉。 江贵妃是她唯一的嫡亲闺女,江媛更是自己的亲孙女,这门婚事怎么看都是最好的。 一来保证了江家几十年后的富贵,二来孙女将来嫁进皇家,也能给身为贵妃的女儿添一大助力。 怎么看都是双赢的事,怎能教旁人破坏了去。 “她不过一时糊涂,你且放心,阿媛只会进六王府的门,六王妃的位置谁也夺不走。” 有了她这句话,大夫人总算放心了,喜极而泣,“媳妇儿多谢母亲,您为阿媛考虑的这些,我们母女都铭记在心,定会好好孝顺您。” 老夫人点点头,并未计较她的小心思,对她来说只要江家好就够了。 “行了,你去好好盯着府里的事儿,老二媳妇儿是个不靠谱的,老三媳妇儿更是不顶事。”提起这两个人,老夫人一阵头疼。 至于四房如今并不在京中,即便在也多是忽略的多。 “你管束好府中之人,莫再出了乱子,阿媛也不小了,等我病好就进宫谢恩,与贵妃将婚事提上日程。” “是,媳妇儿明白了。” 大夫人又小心地伺候着她喝下汤药,这才恭敬地退下。 心头一大事落下,她连回去的步子都轻松了不少。 因着年关,府中也忙碌不堪,加上又少了大批人,一时间有些忙不过来,大夫人只能从娘家借了批人过来。 至于新买的丫鬟什么的,还得调教些日子才能用。 如此,也就造成了碧落院现下已无人看管的情景。 自打江善善带着江明轩爬墙出去后,两人后来是愈发嚣张了。 若不是这几日雪太大,甚至每日都要出去趟。 不过,两人出去的勤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小厨房是搞好了。 现下想吃什么,也不必看府里大厨房的脸色,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吃人家的残羹剩饭。 喵~ 窗台上落下只奶黄色圆滚滚的猫咪,听见声音,江善善立即起身去抱了进来,顺便解开它脖子里的锦囊拿出里头的纸张。 随手撸了几下,便拈了只小鱼干给它,自己则是看起了纸张中的内容。 坐在桌前看书的江明轩只觉得空气一沉,抬头看向脸色不大好的姐姐,道:“又是顾三公子来的信?” 江善善抿唇,将纸张递给他。 看完后,江明轩便随手丢进了炭盆里。 “皇帝为了贵妃当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明知朝中牵连者众多,竟然还如此护着江家。” 这样色令智昏的人,有什么资格配做国君! 江善善瞧见了自家弟弟眼底的恨意,并不奇怪。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抬头,只听她道:“皇帝要保的人,咱们也没法子,不过,总归还是有些收获的。” 从顾渊的消息中来看,江家是打算牺牲二夫人的娘家来保全江家,或者说是江二爷了。 思及此,她冷笑了声。 这才哪儿到哪儿,既然拐卖人口,用那些人贿赂官员都不能让江二爷定罪,那么下次,就看那皇帝还能不能再保得了。 毕竟,贩卖私盐可不是小事! 而她知道的,也远比江家自己人知道的多。 屋里的猫儿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留下一些小鱼干的碎渣。 江善善看了眼外头,“明儿个过年,想必江家人是不会想起我们的。” 江明轩没所谓,他从未把江家放在心上,自然不会有任何期待。 唯一能让他在意的,大概就是阿姐和报仇了。 又是几日过去,天色放晴,久违的太阳也出来了,照得地上的雪都泛着夺目的光彩。 江家也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个年关,而随着过完年,东京城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御街一带已经搭起了彩棚,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尤其是关扑上,无论吃的用的,江善善带着江明轩都赌到了不少好东西。 因此,惯会装稳重的江明轩这会儿也活泼了不少,好东西看的眼花。 这还只是个开始,等他们再过个几日出来,又是一番景象。 御街不仅张灯结彩,歌舞百戏杂剧说书不胜枚举,简直叫一个花团锦簇。 江明轩看着眼前的盛景,好一番克制才让自己不至于沉醉其中。 原来,娘亲说的灯会竟是这般热闹。 万家灯火,满城锦素,再繁华不过了。 只可惜,这样的盛世之下,却是一个德不配位的昏君坐拥。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敛去了眼中的沉迷。 “阿姐,我们……” 他一回头,却见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当下心头一惊,忙地就去寻人。 “阿姐,阿姐?”他推开挡在眼前的人,正要跑远,就听到一阵吆喝声,回头扒开一堆挤在一块儿的人群,果然在里头发现了自家姐姐。 江善善正将坐庄的推开,自己上阵,还没杀几盘,就被自家弟弟按住了。 回头一看,就见江明轩抿着唇,好似生气地看着自己。 “咳,你看完了啊?”她目光游移了下,笑眯眯地道:“要不要来两把,很好玩的。” 江明轩倒是不反对她玩这些,只不过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就扔下他呢? 正要说话,就见一人来到跟前,行了一礼道:“姑娘,公子,我家主子有请两位上楼一叙!” 第41章 冒险 上楼? 江善善闻言,抬头朝街边的楼上看去,只见一个肩上披着紫貂毛大氅的身影坐在窗边,即便被挡住了大半张脸,可不妨碍她认出对方。 显然就是上回半路遇到的男子,此时见自己看向他,正微微颔首。 眉头微扬,倒是有几分容色,就是不知道想与自己谈什么合作了。 去见见也无妨。 见她应下,江明轩拉了拉自家姐姐,“阿姐。” “去瞧瞧,反正也无事。”江善善拍了拍他,率先跟着笑眯眯的随从进了酒楼。 江明轩也只好跟上。 虽不知自家姐姐从哪儿认识了这些人,但也只能自己多看着点儿了。 两人被领到雅间,里头的人早已备下酒菜。 见他们过来,抬手示意落座。 江善善不客气地拉着弟弟坐下,径自倒了两杯热茶。 见此,侯陌眼中浮起笑意,抬起手中的酒杯,“江姑娘胆色过人,看来对侯某很是放心。” 话音落下,他便察觉到一股凌厉的冷意朝自己射来,侯陌一顿,对江明轩露出的敌意并未放在心上。 江善善弯唇,搁下茶碗,“侯公子若想害我,不必这么麻烦。” 况且,她并没有什么值得对方下手的。 是以就更好奇他想与自己谈的生意是什么了。 这么想着,便也问了出来。 侯陌自酌着,目光不期然地就落到了江善善身上。 要说知晓她还是因为手底下的人来报,说是一个丫头赢了他们整个赌场的庄家。 他起初有些意外,便教人去瞧瞧,哪知底下那些个自作主张,未免出事他便派人跟上处理。 只是没想到对方处理的手段极为果决,他只好收拾了那个烂摊子。 再后来,便是那现下在各个赌坊都知晓的名声了。 更何况,敢将当今最受宠的齐王赢得一个子儿都不剩。 她也是头一个。 想着,他道:“江姑娘赌技京中怕是难有人出左右,不知可曾想过与我们合作。” 江善善扬眉,原来是看中了她的赌技,怎么说呢! 并不意外吧! “怎么个合作法?”她询问道。 侯陌温雅一笑,眉眼间若春风拂过,教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除了更警惕的江明轩,江善善也颇为欣赏地看着他。 “由江姑娘坐庄,收入三成归你。” 江善善扬眉,面上虽冷静,可心里却翻滚了几回。 要知道,一个赌坊一日内收入最少都是几千两的起步,更别说侯家这种地方了,几万两都有可能。 这一开口就三成,也就说,她往后岂不是坐着就有这么多,那么多的钱了? 回过神,她看着侯陌,不得不怀疑他的用意了。 “咳,侯公子,你既然识得我,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吧?一个江家的穷亲戚,可不是每日都能出门去坐庄的。” 即便她能想法子出来,可日子久了,她的身份迟早会暴露,届时江家定不会不管。 倒也不是怕他们,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们撕破脸罢了。 毕竟自家便宜弟弟还羽翼未丰,不宜冒险。 侯陌颔首,却道:“可江姑娘不正因如此,才更需要这笔生意么!” “你说什么?” 江善善眸色淡了下来,无意间有了丝压迫感。 侯陌却是不怕,雅间里除了他们三人,就连随从都退下了。 “江姑娘与江公子都是不甘寄人篱下之人,既如此,侯某的这笔生意与你们来说,最是合适不过。” 他温和地笑了笑,看着两姐弟,“有一物傍身,才不至被人吃干抹净,江姑娘,你说呢!” 江善善抿唇,一时未接话,倒是江明轩警惕地盯着侯陌。 “你知道这么多,若传出个什么,就不怕得罪了江家?” 侯陌目光下滑,落到杯沿上,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眸光,淡笑道:“侯某是个商人,商人重利,更何况,江姑娘值得侯某去冒这个险。” 当下朝廷腐败,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就凭侯家在商界的地位,江家没必要为了两个穷亲戚与他不死不活。 是以,早有打算的侯陌并不担心这点。 况且他也看得出来,这对姐弟本就另立门户之心,他不过顺水推舟一把,从中获利罢了。 江善善闻言,倒是真的思索起他的话来。 这个橄榄枝无疑是当下最好的,毕竟任何时候都缺不得钱财二字。 顾渊可以帮她别的,但不能直接给她送银子,况且那厮总阴晴不定的,哪天不高兴说不定自己就没了。 还是钱财来的实在。 想着,她便答应了下来。 “阿姐!”江明轩不太赞同。 一来自家姐姐是女子,又长得这样好看,长期出入赌坊到底危险。 二来,眼前这个侯公子实在太过可疑,分明是查过他们的底。 如此,就不得不谨慎些了。 毕竟他们…… 知道他想的多,江善善安抚地拍了拍他,“放心,侯公子可是出自天下商行之首的侯家,又素来得人称赞,想必不会使些卑鄙手段行事。” 见着她意已决,江明轩也不再阻止,只垂下眸子轻抿着唇。 听着两人说话,侯陌但笑不语,只是拍了拍手,随即便有人进来将拟好的契约递上。 江善善接过看了眼,契约是五年,她想了想,要求减到三年,且由于身份她不是每日都能出去,是以日子也定为每月至少十日都在。 对于这些要求,侯陌只看了她一眼,便同意了,遂亲自提笔重写了份契约。 至于分成,江善善并未多要,人要知足,切记贪得无厌。 见着没问题,两人便亲自画了押。 侯陌不愧是个商人,接下来不仅好好招待了他们,还陪着吃了不少酒,当然,江善善和弟弟并未喝就是。 分开时,已经过了晌午,侯陌敲定往后联络的地儿,便先行告辞了。 他这种大忙人,能分出这些时辰来陪他们,已是极大的诚意。 见他离去,江明轩警惕不减,“阿姐,其实你不必如此急切,再等等,我也可以……” “明轩,江家不会给我们等待的时间。” 江善善知道自家这个弟弟明白自己的用意,但,她没有那个时间等他慢慢成长了。 已经过了年,开春她就要…… 想起记忆中的画面,她撑着下巴的手紧了紧。 与此同时,侯陌与江善善姐弟接触的消息也被递到了顾渊跟前。 “侯陌,侯家!” 他气笑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票票和支持,大默溪永远爱你们~ 第42章 利用 什么人都敢去招惹,且还偏偏是侯陌,当真是活腻歪了。 “她回去了?” 阿武听他问起,立即并住脚恭敬道:“听说在酒楼一直未出。” 话音刚落,他就瞧见自家主子已经起身大步离去。 愣了愣,忙地拿起大氅跟上。 紧跟着顾渊的脚步,总算没有落下。 “公子,您不是还有事务要处理吗?七王爷那里……” 话说到一半,就见自家主子冷冷睨来的目光,他立即识趣咽下了原本的话。 顾渊收回目光,心中更是烦躁。 江善善,这个女人就没有哪天是安分的。 酒楼中,江善善也准备下去逛逛,要知道晚上的御街可是更为绚烂。 华城锦绣,江河不息。 带着江明轩瞎逛间,看他买了不少小东西准备带回去,不免觉得好笑。 即便装的再像大人,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旁的这般年纪的人,都还在玩闹中,而他却要早早地筹谋生存。 江善善不止一次感慨过两姐弟的命,真是不大好。 见江明轩挑了几个面具,江善善看中了那个猫脸的,正准备开口却猛地被人扯走。 江明轩闻声立即回头,没走两步便被阿武拦了下来。 “江公子,我们公子只是想与江姑娘说几句话,耽搁不了多久的。” 看着眼前的人,江明轩自然认出来了对方的身份。 他看向自家姐姐的方向,面色不大好,“你们靖国公府都这般不知礼数?” 阿武闻言,气瞪了眼,“说谁不知礼数呢?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顾渊顾三郎。” 江明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移开了步子离他远些。 若不是知道顾渊不会伤害自家姐姐,他才不会理会这个矮子。 没错,阿武在他眼中就是个矮子,和刚十五岁的江明轩差不了多少。 但看他的年纪,定然是比他大的。 阿武似是看懂了他眼中的鄙视,简直气得不行。 果然,江家不管是姐姐还是弟弟,都一样讨厌。 而此时的江善善正被拽到了巷子里,因着四处张灯结彩,倒也不显得阴暗,反而多了股烂漫风情。 她揉揉被拽疼的手腕,翻了个白眼。 亏得眼前这厮长得人模狗样,不曾想这般粗鲁。 她果然还是喜欢温柔的。 “侯陌怎么回事?”顾渊低头淡淡地看着她。 “什么怎么回事?”江善善不在意道,遂反应过来,“你派人跟踪我?” 顾渊不置可否,并未解释什么。 “侯家五年之内便坐上商行第一把交椅,侯陌更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你与这种人打交道,嫌命长?” 江善善冷哼,总比跟他打交道,总担心什么时候挂掉强吧! 尤其是他身边还有个摸不清的七王爷,虽说她喜欢看脸,可也惜命。 “我可是正大光明契约了的。” 顾渊气笑了。 这个傻子,当真是不明白侯陌代表什么。 他吐了口气,问她:“你们谈了什么?” 江善善立即防备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顾渊咬牙,恨不得…… 罢了,若不是母亲有交代多看顾点儿他们,他才懒得管她这么多。 “侯陌不仅是一介商贾这么简单,他与朝廷也有着众多联系,前一代屹立近百年的皇商,就是倒在他手里。” 江善善惊讶地张圆了嘴。 “他才多大?”看不出来啊! 一个侯陌,再加上眼前的顾渊和自家弟弟,她身边都是什么卧龙凤雏? 一个比一个狠。 顾渊没有回答她,见她听进去了,便继续道:“无论你与他交易了什么,都要万分小心,他这个人能利用的,都会利用个彻彻底底。” 江善善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也没什么,不过是看中了我的赌技,让我去坐庄罢了。” “你竟敢如此莽撞?” 顾渊眼眸微眯,差一点儿就想敲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头都是什么了。 这般轻易就被人套了进去,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将她卖了? 江善善现在想想也有些拿不准,但谁让她需要呢! 况且,她也不是个傻的,活了两辈子还怕玩不过他一个古人? 好容易插科打诨蒙混过关,顾渊瞧着也没那么气了。 江善善这才主动提起江家的事。 “如今皇帝明显偏心着江家,或者说六王爷,我看,想扳倒他们,不容易哦!” 顾渊睨了她一眼,转身朝巷子外走去,江善善见此立即跟上。 “我觉着要不你还是换个法子吧!江贵妃不倒,动江家实在难。” 毕竟当今皇帝是个昏君,为了美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更别说包庇江家而已。 固然会失去臣心,可人家在意么? 不在意,还能少一个和他作对的臣子,不要太高兴。 顾渊脚步未停,只道:“祸从口出。” 淡淡的警告,江善善闻言只撇了撇嘴,却也收了话头。 其实她一直挺不明白的,江家和江贵妃到底哪儿得罪了靖国公府。 怎么好像靖国公府与之有仇一样。 要说夺嫡也是个理由,可七王爷自小身子羸弱,连子嗣都不一定能有。 皇帝传位给谁也不会传给他,这也是为什么七王爷这么多年能置身事外的缘由。 因为,没人把他当对手。 一个病弱王爷,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掉,这样的人怎能成威胁呢! 是以,几个王爷非但不会将他当成对手,反而想方设法地与之交好拉拢他。 可就是因为如此,江善善才想不通身为七王爷表亲的靖国公府为什么要对付江家。 这点,就连她梦中也知之甚少。 莫非是…… 找死? 正想着,几道追逐声传来,江善善猝不及防地就被撞了下,扑在一旁的人怀里。 紧接着脚背一痛,不知是谁踩了她一下,生疼。 顾渊下意识地揽住人,且并未立即推开。 只见道路瞬间被人挤满,紧挨着他们,皱了皱眉,只好带着江善善往边上挪去。 这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最热闹的时间段,自然人流比之前要多的多。 两人被挤来挤去,很快便偏离了一开始的地方。 阿武几人看到,虽急但也没法子。 “喂,你再踩几下,我的脚就要废了。” 江善善是真的哭了,眼里的泪花作不得假。 她起初还以为是谁,没想到是跟前的人,走三步踩一下。 再这样下去,她还能保住自己的脚吗? 顾渊闻言惊愕,低头看去,正巧便撞进了那双含着泪花的眸子里。 一寸秋波,眉眼盈盈。 也不知是谁的呼吸,乱了繁世,揉碎了灯火。 第43章 恼怒 江善善眨了眨眼睛,身后仍有接踵摩肩的人群,而眼前独却一人。 糟糕。 太近了…… 此时,人群里难出一颗脑袋,尤其是看到顾渊后,一个劲儿地就挤了过来。 “三哥——” 顾家老五那张灿烂的脸上扬满了笑意。 江善善也随着他的挤冲,被身后的人撞了下,磕到身前的人下巴上。 只觉得嘴唇一麻,下一瞬痛觉恢复。 顾渊也没想到会这样,下巴上冰凉温软的触感让他恍惚一瞬,还来不及反应便又离开了。 江善善只觉得嘴唇流过什么,刚想抬手,就见顾渊沉了脸,立即抓住她,“别碰,破了。” 江善善睁大眸子,她就说怎么有股腥味儿。 顾渊拿出帕子替她捂上,再抬眸时,眼中的冷意朝自己那已经挤到跟前的五弟看去。 顾洺脸上的笑意一顿,这才看清他怀里竟然还有个人。 且还是个姑娘,又捂着嘴,莫非…… 一个激灵闪过,他立即明了,看来自己是打搅他们了,于是还没说上话便转身就走,顺道带上了自己好容易挤过来的哥哥顾沼。 此地留不得! “咱们走什么,三哥不是说忙,怎么又出来了。” “三哥说的话你也能信。” 顾沼:“……” 两人的声音飘远,人也消失在灯海里。 顾渊这才低头看了眼江善善,遂挡开人群避到了街巷里。 这波人是去看舞龙舞狮灯会,挤也是一时,过不了多久就会通些,到时路也好走。 江善善还捂着泛疼的嘴唇,她能感觉到已经肿了,再看看手帕,上头果然有不少血迹。 “方才是你弟弟?”她虽背对着,可不妨碍听到了。 顾渊点头,“对不住,回头我让他给你赔罪。” 江善善哼了哼,没说什么,不过也松了口气。 方才那情形……其实被撞下也挺好。 不至于让人迷失在那烟火里。 “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考虑到嘴唇的伤,她再继续逛也不合适,便打算告辞。 顾渊张了张口,还不等他说话,就听江明轩的声音传来。 两人抬眼望去。 “你对我阿姐做了什么?”江明轩气喘吁吁地奔过来,推开他,把自家姐姐护在身后。 阿武也追着来到跟前,他原是想回怼两句,可一瞧两人,喉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有点理亏怎么回事儿? 自家主子怎么就不知道收敛点儿呢! 烦人。 江明轩此时正气恨地瞪着顾渊,尤其是看到他下巴上的两颗牙印,神色微冷。 “顾三公子,你未免太过分了。” 顾渊看了眼江善善,并未解释什么,面对像只狼崽子一般的江明轩,他只淡淡道:“乳臭未干的小子,既想护着你姐姐就将她看紧些,别什么人都凑上去,免得到时候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说完,他转身不忘吩咐道:“送他们回去。” 阿武双脚一并,“是,公子!” “不必了,我们自己会走。”江明轩拒绝他,立即拉着自家姐姐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渊嗤笑一声,等他们走远,这才朝两人离去的背影看去。 果然是个只会意气用事的臭小子。 “阿武!” “是。” 他刚开口,阿武已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地追着两人身后跑了。 顾渊:“……”算了,他自己回府吧! 本是热闹的夜市,现下似乎也没那么热闹了。 刚开年的天儿倒是有些冷。 拉着江善善离开的江明轩走了老远才停下,回过身看向自家姐姐,“他对你做了什么?” 江善善顿了下,鼻尖莫名回忆起了股极淡的墨香,目光游移一瞬。 “也没什么,就是人太多,不小心撞了下,把嘴撞破了。” 江明轩闻言,瞪大了眼睛,“他竟敢欺负你。” “都说了人太多不小心撞得。”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是我撞得他。” “哦……” “那他没欺负你吧?” “你看我像是能被人欺负的样子吗?” 江明轩飘忽了下,这谁知道呢!万一那厮瞧自家姐姐长得好看,起了什么坏心思。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就是了。 不管如何,他一定会保护好阿姐。 任何人敢欺负她,他就是死也要剥了对方的皮。 两姐弟解释清楚,江明轩又看了她的伤,见到帕子上那么多血,当即拉着她就去找大夫。 另一边,顾渊坐上马车命车夫回府,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自然也就没发现车夫怪异的眼神。 直到回到府里,他本是想去书房继续处理公务,可总是静不下心,索性命人摆了酒水坐在烧了地龙的水榭里对月自酌,连下头人窃窃私语之声也没多去注意。 半夜累了便索性歇在了水榭。 他不知道,等到后半夜回来的兄弟二人早将他的事宣扬了遍。 以至于翌日,府里都在等着他。 因着前一晚喝了些酒,顾渊比平日迟起了两刻钟,草草梳洗一番后便去了厅堂用饭。 顾家人口不多,是以早晚都在一块儿用饭。 等到顾渊一脚刚踏进来,一家子十几口人的双眼便都朝他看了过来,神色各异。 顾洺胳膊碰了碰顾沼,后者抿唇一脸惊讶却又果然如此的表情。 察觉到不对,顾渊仍旧如平日一般行过礼后,径自坐下。 端的是淡定自若。 靖国公夫妇简直没眼看,尤其是兄弟妯娌间打趣的眼神。 终于,在靖国公轻咳一声后,“都用饭吧!” 话音落下,纷纷动起筷。 期间,时不时落在顾渊脸上的眼神令得他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又是烦躁又是恼怒,更无奈。 一家子没个正常的! 用完饭,顾渊连茶都不吃了,立即甩掉他们离开。 刚踏出门槛,就听自家父亲幽幽的道:“三郎,你下巴的牙印顶着给谁看呢!” 随即几道笑声再也憋不住了。 到底是自己儿子,靖国公不忍他继续丢人。 而顾渊只脚步顿了下,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仔细看,与平日好似并无两样。 “啧,你提醒他作甚?”李氏看热闹不嫌够。 靖国公无奈。 只得眼神示意:好歹也是你儿子啊! 李氏一脸没所谓,她儿子又怎么了,跟她看热闹有干系么? ------题外话------ 求票票呀求票票~咿呀咿呀哟~ 第44章 栽了 靖国公一脸无奈。 自家夫人又不做人了。 “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小五说的姑娘是谁?” 靖国公近日也闲了,难得也起了八卦之心。 说到这个,顾洺可来劲了,他立即挪到靖国公跟前添油加醋地说了遍。 昨晚没说清的,都捋了遍,听到自家儿子竟与人家姑娘当街相拥,不免感叹。 “老三好手段啊!” “那可不,都不教我过去,还瞪我呢!可凶了。” 几人闻言笑了起来。 顾洺才十三岁,年纪小,自然不懂长辈和哥哥们的揶揄,只挠挠头不解。 “可惜那位姑娘是江家人。”顾清说道:“若不是就更好了。” 李氏扬眉,并未说什么。 “江家确实有些麻烦,不过三郎若真喜欢,也不是不行。” 顾二爷说道,他是不太在意出身的。 况且江善善不过是身份差了点,顾渊虽是长房靖国公的儿子,但并非长子,是以妻子的身份并没有那般苛刻。 这也是为什么靖国公夫妇并未插手的缘由。 顶多往后面对江家是麻烦了点。 但这在靖国公府这里并不是事儿。 顾家几个小辈也纷纷点头,他们自然也没有那等酸臭书生间的门第之见。 “说起来,我上回特意寻阿武打听过那个江姑娘与三哥的事儿,你们猜怎么着?” 顾洺又开始卖弄起来,别说,一厅的人还就给他勾起了好奇心。 等他低声说完几句话,众人皆愣了愣,二房三房夫人揶揄地看向李氏:“大嫂,怪不得三郎这孩子转性了,原来是身子都教人看了。” “莫不是还天天追着人家负责吧?”三夫人眼角笑出了泪花。 不是她们忍不住,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李氏也唏嘘不已,自家儿子什么德性她不是不清楚。 她就说怎的无缘无故地就看上了人家,旁人不清楚,她这个做娘的可是明白。 一向傲气得不行的顾渊可从未将那些贴上来的女子放在眼里。 自家从未吃过亏的儿子,就遇上这么一次,还被看了身子,怎能不放心上。 啧,就是死傲娇,偏偏还喜欢嘴硬。 而他们口中的人,此时正坐在书房,面前是让阿武拿来的镜子,拇指摩挲着经过一夜,已经淡了不少牙印,眸色深了深。 至于家里那一窝不正经的老少,他并未放在心上。 跟他们较真才是跟自己过不去。 扣下镜子,他看着满桌还未处理的公务,想到的却是旁的事。 “阿武!” 随着他话音落下,门被打开,阿武走了进来请示,“公子有何吩咐?” “安排人盯着侯陌和江姑娘。” “是。” 阿武应下,等了片刻不见自家主子再出声,他只得抬头看去。 得,走神了。 “咳,公子,还有何吩咐?”他提醒道。 顾渊垂眸,随意地翻开了些文书,道:“昨日不小心踩伤了她,你替我送些药过去。” 顿了顿,补了句,“从我库里取。” 阿武心中小小惊讶了一瞬,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毕竟这些日子他已经看开了。 “是。”他应下后,见他挥手,这才放心地离去。 出了门儿,他立即快步奔出院子。 大消息大消息,三公子这回是真栽了。 药送到江善善手里时,她正抱着脚疼的发抽。 经过一夜,被踩踏的脚背已然都青紫了,一碰就疼。 这回是嘴也磕着,脚也伤了。 是以,看到桃红拿进来说是顾渊命人送来的药,她撇撇嘴。 还算有点良心。 相反,桃红却神色复杂。 几次张口,终是道:“那个……还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大合适,还是收敛点儿吧!” 江善善涂着药的手顿住,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 “我是说真的,虽说江家也不见得会给你寻门好亲事,不过也不能自个儿乱来啊!” “行了行了,我与顾渊什么都没有,昨儿个只是意外撞到了。” 桃红仍旧不大相信,不过还是道了句,“总之一切小心行事,可别教人抓了尾巴。” 江善善:“……”说的好像她真的有奸情似的。 连她自己都快信了。 不理会她,江善善看着自己白白嫩嫩的小脚,继续涂抹着药,别说,这药起初凉随后便是热乎乎的,感觉也没就那么疼了。 直到桃红出去,她才收起一脸的无所谓。 清冷的房间,唯有一个炭盆在燃烧,让她察觉到自己与顾家那样的人家有着何种差别。 随手送的药都是珍品,更别提那样如鸿沟般的身份了。 况且,旁人不知道,自己却是知道的。 她和弟弟不仅是江誉那个人渣的庶出子女,且生母还是罪身。 这样的身份,连她自己都瞧不上,更别说旁人了。 真是糟糕透了。 推开那些瓶瓶罐罐,她蒙起被子让自己陷入沉睡。 一连好些日子,都未再出过门,知道她有伤,江明轩几人也都每日过来看她。 直到某日,江善善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身下一股潮湿。 想到什么,她爬起来一看,果真是来了葵水。 没记错的话,这是头一次吧! 有气无力地唤来了桃红,见到床上的殷红,立即明了。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既高兴又担忧。 “躺着别动,我去打点儿热水过来。” 桃红别的不行,做事儿还是干练的。 江善善听话地窝着,等一切都收拾好,她便又困了。 十五岁才来葵水算是迟了,也是之前这副身体太过瘦弱,如今养好了,也多了几两肉。 桃红看着闭上眼,一脸疲惫懒散的江善善,红嫩的唇瓣,相貌精致,耳边碎发显得她娇弱秀美。 这般模样,恐怕再待在江家不是什么好事了。 她捻了捻被子,轻声退下去。 正月十五过后,天儿也开始回暖,江善善过了那几日精神头也恢复了。 她本想出府按照约定去坐庄,不过一大早却被正院来的人拦住了。 看着眼前送来的衣物和首饰,她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 大夫人身边的丫鬟青蒲睨了眼她,并隐晦地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道:“五姑娘,这是夫人送的,特意命奴婢来伺候您换上,今儿个夫人要去赴宴,吩咐奴婢带上您呢!” 江善善眸子微沉,“赴宴?”她想到什么,询问道:“赴哪家的宴?” 第45章 要挟 “您去了就知道了。”青蒲微笑,遂亲昵地拉着她坐下,将衣饰搁在一旁。 “夫人心疼五姑娘,不忍您一直困在院子里,便私自做主带您出去走走。” 青蒲拨弄着那些衣饰,甚至连胭脂水粉都准备好了。 江善善只看了眼,便收回目光,“恐怕要对不住夫人的厚爱了,我这几日身子不适,不好走动,况且明轩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这个您不必担心,夫人一会儿会派人过来接管院子,也不怕六少爷往后无人看顾了。” 青蒲颇有深意地拍了拍她。 江善善抿唇,她若是听不出来这话的含义,就白长了个脑袋了。 只是江大夫人好算盘,竟然拿江明轩要挟自己。 还接管院子,哼! 难怪原主前世会走到那个地步。 青蒲的话并非玩笑,不一会儿已经陆续来了丫鬟婆子,甚至惊动了江明轩。 看着急急走来的弟弟,她垂下眸子,“我知道了,那就劳烦青蒲姐姐准备吧!” “阿姐,这是怎么回事?”江明轩进来,只看了眼青蒲便问向自家姐姐。 江善善微笑,“大夫人说要带我出去赴宴,担心你在院子里照顾不好自己,就派了些人过来。” “我何须她们照顾,院里有桃红就够了。” “六少爷,五少爷也在此处,桃红只是一个小丫鬟,早就听说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哪里会伺候人。”青蒲笑道:“若不然,奴婢这就让人将五少爷接走,您这儿就少放几个人。” “那就……” “不必了!” 江善善阻止了江明轩说的话,她看向门外望着他们的江明修,道:“院子里有桃红一人确实不能放心,不过这些人也只是暂时的,等我回来她们便离开,你说是吧!青蒲姐姐?” “这……”青蒲一时不敢答应,毕竟夫人吩咐的可不是暂时。 她是要将这对姐弟彻底掌控在手心。 显然,江善善看出来了。 她冷下脸,“既然青蒲姐姐不愿,那我也不好出门了,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弟弟,离开一步我都不放心,若是夫人执意带我出门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到时候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别怪我。” 青蒲微愣,心中计较一番,显然是不可能将人留下了。 况且夫人的交代是一定要将人带出去,这么看来,留人的事只能往后放放了,眼前安抚住人才是。 想到这里,她扬起笑意,“这都说的什么话,奴婢也没说不同意。” “哦?那青蒲姐姐的意思是……” “等您回来她们再撤出去就是。” 江善善颔首,算是应了,“那就劳烦姐姐替我拾掇拾掇。” “这是奴婢该做的。” 青蒲看向江明轩,“六少爷,此处不大方便,还请您出去等着。” 江明轩没理她,只看着自家姐姐,“阿姐,大夫人要带你去赴什么宴?在哪儿?都有谁?” “六少爷,夫人不过是带五姑娘去府尹家赴人家的百日宴,您不必如此紧张,晚些时候,奴婢定当将您姐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青蒲没好气地解释道。 听她这么说,江明轩明显不信任,只看着自家姐姐,要多执着就多执着。 仿佛说不服他,就不肯出这个门儿。 见此,青蒲只好让江善善自己说。 “好了,青蒲姐姐都这么说了,想来也不会将我这么大个活人给弄丢了,明轩,你先出去吧!” 姐弟俩有自己的默契,江明轩看着她,默了默,到底转身出去了。 屋外,他看到了江明修欲言又止,垂下眼帘带着他离去。 跟着江明轩身后,江明修低着头,“对不起,又是因为我。” “不关你的事,她们是冲着我来的。” 之前确实有想过将他送出去,那是因为在他心里,姐姐才是最重要的,便是他自己都要往后排。 可显然,那些人的目标是他,即便江明修被带走,她们依旧会找其他借口看着他。 是以,自家姐姐才会阻止他将那话说出口。 江明修心情低落,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还是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们。 “别想那些了,早晚有一天,我要他们付出代价。”江明轩说道。 顺着他的话,江明修看了眼把守着院子的几个丫鬟婆子,桃红正在和看门的吵嚷着什么。 看样子,是打算将她与他们隔开。 江明轩想到这里,目光暗了暗。 真是太没用了,连这点小事都得受人掣肘,什么时候才能报仇。 屋里头,青蒲替江善善上过妆,再换上新衣裳,这次的衣裳不再是那些个不合身的了。 黄底粉花色缎面袄裙,将才十五岁亭亭玉立的少女衬得愈发娇俏清丽,一把纤腰掐得教青蒲都眼红。 看着微施薄妆便已经有了难得姿色江善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盈盈如水,似清似媚。 若是年纪再大些,知事些,还不知多少人得醉在里头。 青蒲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家夫人没有早早地对这两姐弟出手。 就凭这样的相貌,确实有不小的用处。 着重地替她突出眼妆,青蒲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走吧!可别让夫人等久了。” 她扶着江善善起身道。 镜子里的人眼睫轻垂,并未出声。 到了门外,江明轩和江明修正站在廊下,桃红一脸不满地被一个妈妈带着。 而众人在见到江善善第一眼便被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似是都没想到,关在碧落院里长年不出来的人竟会长成这个模样。 这里头,唯独江明轩,眼中被愤怒填满。 他攥紧手掌,也明白了大夫人想要做什么。 令人作呕的心思,可恨,也该死! “阿姐!”他不顾阻拦来到跟前,“大夫人带着这般模样的阿姐出去,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青蒲此时已没了笑意,脸上是高高在上的冷凝。 “六少爷,该说的奴婢都说了,您还是不要捣乱的好,否则又要累得五姑娘替你周旋。” “青蒲姐姐,我听不得有人对我弟弟不敬,不然我一个心情不好,可不知道会做什么。” 江善善可不会对她客气,闻言,青蒲虽气却也只得乖乖闭嘴。 毕竟现在江善善还有用处。 第46章 交代 见她退下,江明轩依旧冷着脸,“阿姐,你身子向来不好,今儿个风大还是别出门了。” “无碍,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听话!” 她拍拍少年的肩。 江明轩看着她,片刻后,终是妥协。 擦肩而过时,姐弟俩各自垂下眸子。 青蒲松了口气,毕竟若是江明轩真闹起来,还得有得麻烦。 带着江善善离开院子,里头的人也被暂时看管起来。 她们没有再去正房,而是从侧门出去,上了辆马车。 就在马车离开江家巷子时,暗中有人也将消息递了出去。 摇摇晃晃不知多久,等终于停下时已经到了中午,正是热闹的时候。 她一下车就瞧见了站在一辆华贵马车前的大夫人,后者目光落到她脸上,瞳孔微缩。 “夫人。”青蒲带着她行礼道。 大夫人这才回过神,扬起笑意,“这一身真是好看,瞧瞧,便是这么随便收拾收拾,都跟个仙女儿一般了。” 江善善低下头,实在不想附和,只能作羞怯模样。 大夫人见此,意味深长地伸出手示意了下,江善善顿了顿,上前扶住她。 府尹门口早有等候的妈妈,亲自将她们引进去,又送到宴客厅。 大夫人带着江善善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一个个殷勤地上前攀谈,对于长袖善舞的大夫人来说,自然如鱼得水般自在。 恭维一番后,有人便询问起来,“这姑娘是……” “我们家的五姑娘,年纪到了,我带出来走动走动,省的在家闷坏了。” “原来这就是五姑娘,还是江大夫人您体贴小辈。” “哪里的话,都是自家孩子,还能不疼?” “说的是……” 一番闲话下来,众人也差不多把江善善的事儿打听清楚了。 是江家的亲戚没错,可惜的是父母早亡,还有一兄弟,又长得这个模样,这福气看起来不大好。 许多起了心思的,也都打消了下去。 大夫人似是早就料到般,也不介意,只带着她四处游走闲谈。 江善善发现,今儿个来的几乎没有与她同龄之人,要么是群孩子,要么都是成过亲的。 目的不言而喻。 看过府尹家抱出来的小子,众人好一番夸赞,待到宴席过半,大夫人也有些累了,去更衣的空子便命江善善老老实实坐在一处小厅内等她回来。 离去后,大夫人朝青蒲看了眼,见到后者微微点头,她勾了勾唇角。 小厅内,有丫鬟送来茶水点心,正要捧给坐着的江善善,哪知脚下一绊,手中的茶碗就要朝她泼去。 眼见着茶水就到跟前,江善善瞬间起身转开,并将那个丫鬟结结实实地绊倒在地。 啪嗒一声。 如此,那一杯茶非但没有泼到她分毫,且还全让这丫鬟打翻了,溅得满袖子满手都是。 还好是不太烫,否则可不得脱层皮。 江善善眯眼看了下一时哎呦着爬不起来丫鬟,立即转身就走。 至于大夫人的交代谁还管她。 “你,你不能走……”丫鬟见她要出去,忙地就要去拽她。 江善善冷笑,回头,“我为何不能走?” “我……”丫鬟看了眼门口,有些急了,只好道:“江大夫人吩咐过,五姑娘头一回出门,让奴婢好生看着,莫让您乱跑。” “那你等会儿便告诉她,我不是乱跑,我是觉着闷了去透透气。” 说完,她将小厅的门打开,反手就从外扣上。 看了眼左右的长廊,她选择朝人多的那头走去,正巧碰见一位府尹家的管事妈妈,便上前道:“这位妈妈,我身子有些不适,伯母现下又走不开,让我来寻您替我带个路好出府回去。” “这就要回去了?”府里妈妈惊讶,只晓得她是江大夫人带过来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这会儿听说她身子不适,便懂了几分,“要不奴婢替您寻个地方先歇着,再命人给您送套衣裳过去更换。” “不必了,方才已经请示过我伯母,正好也觉着累了,又不好多打搅她们,还要劳烦妈妈带个路了,或指个丫鬟也成。” 听她这么说,妈妈总算应了下来,让她亲自带路是肯定不行的,她这会儿也正忙着,至于点个丫鬟就省事儿多了。 这不,随手唤了丫鬟过来,吩咐几句便让她们离开。 江善善看了眼身后,随后笑开,见着带路的小丫鬟时不时地看向自己,还特意送了她个笑脸。 小丫鬟脸上一红,脚步更轻快了。 而此时小厅内的丫鬟怎么叫也没个人,毕竟原本就是个清净点儿的地方,又得了吩咐早早清理了四周。 又急又慌之下,突地听到门被打开,她一看立即就白了脸。 后头如何暂且不说,从府尹家一路出来的江善善总算松了口气。 她找到来时的马车,吩咐车夫:“夫人让你先送我回府。”顿了顿,加了句:“尽快!” 车夫眼神一转,好似明白了什么,“是,五姑娘且上车。” 江善善点头,没有多废话,直接爬了上去。 说是尽快就真的尽快,哪怕江善善早有准备,可还是觉得颠簸的难受,坐的也不舒服。 这样的破马车也就是给府里的婆子们平日出用的,跟大夫人的马车根本不能比。 若不是距离远,又不熟路,她宁愿自个儿走回去。 也不知马车行驶了多久,突地,车身剧烈摇晃了下,若不是反应快,里头的江善善差点儿就撞到了脑袋。 “怎么回事?”她掀开车帘,明显不快。 车夫正蹲下查看,懊恼道:“五姑娘,这轮子断了,恐怕得劳您下来坐坐,我去寻人来修。” 江善善一脸不耐,闷不吭声地下了车,左右看了看,见到已经在离江家不远的街市上,便道:“我自个儿回去吧!你留下慢慢修。” 她才懒得等下去。 车夫想说什么,又看了眼车轮只好应了。 “明明出门前才查看过,怎么就断了。” 难道是跑得太快? 江善善没有理会嘀咕着的车夫,去了趟府尹府中,她确定了一件事,现下得赶紧回去和自家弟弟商量。 路过江家后巷,突地一旁茶楼的后门打开,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随即又被迅速关上。 江善善捂住猛跳的心口,缓了缓,瞪向眼前的人,“要死啦!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题外话------ 大家尽量不要养文呀!每天动动小手翻到最新章,爱你们~ 第47章 饶恕 里头站着两人,其中一人在她出声时便悄悄退开。 而另一人则是眉头微皱地看着江善善,片刻后,嫌弃地扭过头,扔给她一块帕子。 “上什么妆,丑死了。” 江善善接住盖到脸上的帕子,莫名其妙,“哪里丑了?明明很好看!” 她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自信的。 顾渊听得却是冷了脸。 这个愣子。 “江大夫人带你出去没安好心,往后莫再与她出门,好好待在你的小院子里,有什么消息就来这里找人递给我。” 江善善扬眉,“这儿是你的地盘?” 她一边说着,一边擦了嘴上唇脂,一双唇被擦揉得更为娇艳了。 顾渊移开眼,轻轻嗯了声。 江善善打量了番,这个茶楼是老早就在的,因着离街最近,又是在这样的地段,平日里生意还算不错。 顾渊竟然说是他的,那显然不可能是近日才搞到的。 看来顾家藏的也够深呐! “我确实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说着,她又道:“放心,不会让你白帮我,我用别的消息跟你换。” 顾渊没有反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江大夫人今儿个带我去府尹家赴宴,目的是想将我送到一个人渣手中。 那个人你或许认得,他是左右卫上将军,刘洋。” 江善善看着顾渊沉思的模样,笑了笑,“上将军刘洋乃殿前侍卫,只忠于皇帝,看似刚正不阿,油盐不进,任谁想拉拢都不得其法,实则啊……” 她想到什么,心底涌出一股恨意。 “他最爱美色,但不是一般的美色,而是像当年有着第一美人之称的林芝兰那样的美色。” 顾渊倏地抬眸,看向她,心底突地有了猜测,“莫非你……” “靖国公夫人竟然没告诉你吗?”江善善嗤笑。 身为林芝兰的女儿,长得再怎么,也有五六分像她。 江大夫人就是知道这点,才会带着她赴宴,想安排场“美妙”的邂逅。 只可惜,早知道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的江善善并未入她的套。 恐怕现下都要气死了吧! 顾渊凝视着江善善,好一会儿才道:“此事,我会帮你,但江大夫人决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就是我的事了,你能帮我解决刘洋就好。”说着,她顿了顿,道:“亵渎母亲不可饶恕,如果日后有机会,我想亲自取他的命。” 顾渊颔首:“可!” 江善善扬起明媚的笑意,“那就多谢顾三公子了?” 被她的笑眼一晃,顾渊看向一旁,矜持地点点头。 “你的消息呢?” 江善善没有多废话,道:“刘洋府中有一位姬妾曾是艳冠江南的花魁,她真正的身份是敌国的细作,就算不是细作,也绝对与敌国脱不了干系。” 话到这里,她也不再多说,宁错杀不放过,就凭这点也不该留着那个女人。 正想离开,手腕却又被人扯住,她疑惑,“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说着,她挣了挣手。 顾渊没有松开,而是盯着她,露出疑惑,“你是如何知晓这个消息的?” 江善善心中微转,弯起唇道:“我在江家,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你是说,江家也知道?” “不然呢?你当我神算子,能未卜先知?” 顾渊松开了,也不再拦着她,此刻他想的是江家竟然也知道这件事。 且知情不报,不得不让他往深处想。 就这样,江善善挣脱了没空子再管她的顾渊,开了门悄悄离去。 阿武见此,这才走了过来,“公子?” “先回府。” “是!” “那江姑娘这里……” 顾渊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留下话:“多派几个人看着。” 阿武应下,遂撇撇嘴。 看的这么紧,也禁不住人家会跑啊! 走到侧门,江善善光明正大地叫开了门,瞧见看门的婆子一脸疑惑地打量着自己,便扔了快银子给她:“往后有劳烦妈妈的地方,还望行个方便。” “这……我、我可不敢……” 婆子立即就要推回去。 江善善却是轻轻一笑,又塞了块,“妈妈不必担心,只是劳烦您往后多说两句话罢了。” “这……” “此处平日走的都是下人,碍不着主子什么事儿的,妈妈又何必亏待自己。” 婆子听她这么说,到底偷偷收起了那两块银子。 说起来她也是刚换上来看门儿的,上头也交代了不少,她也对江家是忠心的。 不过忠心也不妨碍她赚些小钱不是。 江善善见她收下,便也离去。 回到院子里,她看着依旧守在里头的丫鬟婆子,吩咐道:“你们可以走了。” 见她这么快就回来,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丫鬟道:“青蒲姐姐呢?没她的吩咐,我们可不敢乱走。” “怎么,我一个主子的话,还不如一个仆人管用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五姑娘莫要误会。” “误会?”江善善上前,看着挺起胸,比她高的丫鬟,“你们赖在我的院子里还不听我这个主人吩咐,一个个心比天高,不懂尊卑,还叫误会?” 从她回来,几人瞧见她可是没行过一个礼。 这么一说,几人立即难堪地垂下眼,一时不知该不该行礼。 正好闻声出来的江明轩几人也走了过来,看到自家姐姐平安回来,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 “阿姐,不必管她们,她们想在这儿便在这儿吧!反正人多些晚上也多点儿人气,免得……” 后头的话他没说完,只自顾自地拉着自家姐姐回屋去了,并让桃红将除他们自己住的外,所有屋子都给锁上,不让其他人进去。 这时,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这才想起前些日子那些个传言。 一个个面色微变。 而江善善几人此时正坐在屋里喝着热茶,她看了眼自家弟弟以及江明修和盯着自己的桃红。 “咳,今儿个没去赌,桃红你先去瞧瞧晚上吃什么。” 桃红闻言,一脸失望。 “天儿还早,怎么不赌两把再回来。” 嘀嘀咕咕起身,她听话离去。 江善善:“……” “那个……我也去瞧瞧。”江明修不等江善善开口,起身就追着桃红就跑。 两人离去,江善善也不再藏着掖着,将今日的事与江明轩说了。 只听啪嗒一声,杯子砸碎在地。 江明轩气得双眼通红,“她怎么敢,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江善善看了眼那碎了的杯子,将自家弟弟按在凳子上,悠悠道:“所以,我想了个法子,让江大夫人没空管我们,也替她圆个多年求而不得的梦。” 求而不得的梦? 江明轩疑惑。 ------题外话------ 感谢亲们的票票,爱你们呀~ 第48章 东风 第48章东风 在自家弟弟疑惑的目光下,江善善低语了几句,只见后者惊愕一瞬,随后便接受了。 “此事当真?” “那还有假,我可是亲眼看到,听到的。” 江明轩信了,对于自家姐姐,他本就没有怀疑,况且,正如桃红所说,江家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早就烂透了。 再出这样的事儿也不令人多意外。 只是心中到底有些复杂,倒不是对那个所谓的父亲有什么期待,而是更替生母不值罢了。 “我会寻个机会,将这件事透露出去,宅子就这么大,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江善善越想越激动,已经能预料到日后江家一团乱的场景了。 这样才有意思不是么! 想算计她,那也得有那个本事。 …… 天色渐晚,从府尹府中赴宴回来的江大夫人脸色阴沉,连带着青蒲也吃了冷脸,这会儿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那个小贱人倒是胆子大,竟敢偷偷溜走。” 回到正房里,江大夫人一坐下就劈头盖脸地骂了青蒲一顿。 “……一点儿小事你都做不好,竟然还能让人跑了,我要你何用!” 江大夫人气得咬牙,青蒲一看立即跪了下去。 “夫人息怒,奴婢也不知她竟会自个儿溜走,且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江大夫人气得要命,“人进去了就剩个丫鬟,那样的货色,脱光了扔在人家跟前都不会多看一眼,我要的是那个小贱人,明白吗!” 青蒲心里苦,只得应下,“是,奴婢下回定万无一失。” 江大夫人冷哼,算是消了些气。 一旁的妈妈见状,立即端来了茶水奉上,好言宽慰了几句。 “夫人,青蒲办事您是知道的,不说多妥帖,可从来没出过错,这回那丫头私自溜走,怎么好像提前知道了您的做什么似的?” 听她这么说,大夫人也奇怪了起来,按理来说这事儿除了身边的人,应当没人知晓才是。 她目光扫过两人,青蒲立即摆手,“夫人,奴婢忠心耿耿,可不会背叛您。” 大夫人点头,她娘老子一家都在自己手上,自然不可能。 至于妈妈,这是她的心腹就更不可能了。 “红雨在做什么?” “回夫人,奴婢这几日一直盯着,没出过库房,还在清点册子呢!” “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泄露消息了?” 妈妈迟疑,这还真不能肯定,但她们身边是定然没有的。 不说已经清理几遍的人,就连最有嫌疑的也被看的死死的。 如此,几遍再不想承认,大夫人也只得将这事归结于江善善的运气了。 只是可惜,她布置了许久,好容易才将刘洋引去赴宴,却给一个小丫头片子打乱了计划。 眼眸微眯了眯,有些恼怒起来。 也不知下回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接下来几日,江善善成功将院里那几个丫鬟婆子撵走,便迫不及待地打算了起来。 她拉了桃红这个嘴上没门儿的叮嘱一番,又去院外找到以往看门的婆子。 见到她,婆子心头直突。 “五姑娘又来做什么?” 她实在怕了她,从前给她看门儿天天提心吊胆,这会儿不看了,还是提心吊胆。 她老婆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瞧妈妈说的,我不过是闲着无事,正好近日听到个消息,想来问问。” “什么消息啊!我老婆子就一个看门扫地的,哪知道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江善善看了眼四周,见着桃红在后头的花丛路过,心下有数了,便道:“听说三房的七少爷其实是江大爷和三夫人行了苟且之事留下的儿子……” 她话还未说完,婆子便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神色大骇,“我的小祖宗,这是谁跟你说的,这样的事儿也敢造谣,不要命了?” 江善善眼珠子溜溜转,扒开了她的手,甜甜一笑,“前儿个去树底下捡柴,不小心听到两个老婆子说的。” “那两个婆子呢?是哪房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她们走的方向似乎是离三房不远。” 妈妈脸色不大好看,且不论此事是真是假,那都是一万个不能说的。 也是府里近日换的人太多了,都没个规矩,连主子的事儿也敢乱嚼舌根子。 “五姑娘,您还是乖乖回院子里去吧!往后这话可不能再说,否则便是大夫人也保不住你。” 江善善装作认真地点点头,心中却是不屑。 大夫人保她,天大的玩笑。 不过,见着目的已经达到,江善善也就没再继续,转身就走。 等她身影消失,妈妈才松了口气,就这么一会儿,冷汗都吓出来了。 只是,这事儿需不需要上报呢! 犹豫了会儿,她拖着扫帚慢悠悠地边扫边走,并未注意到,花丛后隐去了一块衣角。 夜里万寂,偏僻的小楼内,妈妈看着裹在漆黑斗篷下的人,将白日的话说了遍。 “……这么大的事可不得了,要知道祸从口出,万一给三房,大房知道了,那五姑娘可就惨了。” 斗篷下的人无动于衷,“我知道了,这事你不必管。” “可若是查到五姑娘头上……” “不会的!” 说完这句话,披着斗篷的人已然起身,只余下尾音浅浅飘荡着。 没过两日,府中私底下便渐渐传起了一件事,一会儿说三房的七少爷不是三夫人亲生的,一会儿又说是两人抱养的。 最后一个就更厉害了,因着三房的七少爷读书好,甚至比府里几个哥哥更加聪慧,便有人说是江大爷的儿子。 至于母亲是谁,看看平日最矫揉造作,喜爱打扮的三夫人就知道了。 难保不会做出那等不为人知的腌臜事儿来。 于是,这几个言论渐渐地酝酿开来。 一直守在院子里的姐弟两人也静悄悄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阿姐如何确定此事就一定能传开?” 江明轩越想越觉得似乎有人在帮他们。 否则又怎会如此顺利。 江善善微笑,拨了拨面前准备好的碎银子,只道:“这府里的东风又何止一处,随便借借不就是了。” 还真以为江家有多团结一致呢? 自私自利的人,嘴脸又岂是能看的。 (本章完) 第49章 开路 第49章开路 江明轩了然,嘴里喃喃道:“不知江老夫人这回能不能真病了。” 上回二房出事,后头又被皇帝压下去,虽牺牲了二夫人的娘家,但总归是将二房撇干净了。 病重的江老夫人自然也渐渐好了。 只是这回…… “想多了,这府里的事,那只老狐狸怎会不知?” 江善善收起碎银起身,准备出门去赌坊瞧瞧,毕竟过了这么久,也该去兑现了。 见她要出去,江明轩也跟着起身,说什么都不肯让她一人。 没法子,江善善只能带他一块儿去了约定好的赌坊。 一失踪就是半个月,如今兑现契约过来,便立即惊动了侯陌。 “江姑娘可让侯某久等。” 雅间内,一道闲散的身影转了过来。 对于这个男人,江明轩第一眼看到就是防备,警惕心从未放下过。 江善善眼中浮起笑意,颇为欣赏地打量了下,对于这广袖长袍,玉冠儒带的打扮,还是很吃的。 尤其是面前这人长得还不一般。 “这不遇到了些麻烦,才耽搁了这么久,让侯东家久等,是我的不是了。” 说着,她行了一礼。 侯陌侧身避开,抬手请了他们入座。 “江姑娘说的麻烦可要侯某帮忙?虽说我只是一介商贾,但也有那么几分人脉。” 江善善微微惊讶,似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当下道:“不必了,多谢侯东家的好意,江家的事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侯陌点点头,倒了两杯茶。 “若是有需要,可尽管开口。” “那就多谢了。” 没有忘记今儿个来的目的,江善善与他商议起来坐庄的事。 侯陌将在京中的赌坊地点都交给了她,看到十几座排的上名号的,江善善心中咬碎了银牙。 这货怎么这么有钱嘤嘤嘤~ 原来世人说的日进斗金都是真的。 “这些地方你随便挑,我已吩咐下去,只要你到便会安排好一切,其他无需担心。” 侯陌温声说道。 “你准备就让我阿姐这样过去?”江明轩看着他,又瞥了眼自家姐姐,意思明了。 侯陌笑了笑,目光只略微在江善善面上划过,道:“是我考虑不周。” 说着,他朝长随低声吩咐了几句,长随退下,很快便着人带了几套衣裳过来。 “嗯?”江善善抬眸看去,“这是……” “江姑娘到底是官家姑娘,平日里在赌坊玩玩无碍,不过坐庄确实有些不妥,往后可换上这些衣裳,戴上面纱行事。” 侯陌说完,看向江明轩,“江公子觉得如何?” 江明轩看向自家姐姐,他如何不重要,还得看姐姐怎么说才行。 如此,江善善只得起身,让侯陌吩咐人带她下去更衣。 雅间内,江明轩并未再开口,侯陌也自顾自地斟茶自饮。 不一会儿,一身白衣飘飘,带着面纱的江善善回来,那裙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叠了好几层,每层都有着银绣暗纹,走动间如浮光流动,煞是好看。 至少江善善就特别喜欢。 侯陌勾起唇角,眼中也是满意之色。 “怎么样,好不好看?”江善善露出的眼眸弯了弯,朝自家弟弟一眨。 江明轩抬起下巴。 他的姐姐,自然是最好看的。 不过这样的衣裳,会不会太显眼了些? 不等他多想,江善善已经开口,“这身衣裳不错,其他的也都是我的?” “当然,往后来此,一应俱全。” “这个好,带路吧!今儿个本姑娘要让他们一个字儿都不剩。” 江善善自信地说道。 侯陌颔首,吩咐随从将他们带下去。 江明轩寸步不离地跟着。 要说赌坊这种地方,其实人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 好点儿的,像是侯家直辖的赌坊,也是水深的很。 里头更是混杂了各方的人。 江善善一出现便有人接应,将她请到了庄家座上。 周围人见到突然出现一个姑娘,纷纷望了过来。 待侍从解释后,众人也明白了,女赌徒不少见,女庄家倒是头一回见。 “小姑娘行么?别让你们赌坊赔惨了。” “瞧着年纪不大,可别输得哭鼻子了。” “要不咱们让让人家,哈哈哈……” 听着这些调笑声,江明轩沉下脸,他的阿姐怎能在这种地方! 早知道就不该让她签下那个契约才是。 他虽气,但也不是什么不懂事儿的,知晓若毁约坏了自家姐姐的事并不妥,是以,只得先忍着。 江善善倒是不在意,她在这种地方混多了,什么人没见过? 戴着面纱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二话不说,抬手就将桌上的骰子全扫进了骰盅里。 “哟!” 这一手令得赌桌前的人有了几分兴致。 能来这里的人自然都不是什么缺钱的,当下便开始下注。 江善善一把按在桌上,身子略微前倾,“本姑娘纵横赌场……许久,从未失过手。” 说着,她敲了敲桌子,“今儿个开始在侯家名下赌场坐庄,这头一天便给你们个机会,若是有人能赢我,桌上的钱赌坊分文不要,诸位今儿个的赌资也全免了,算是给我开个路,怎么样?” 话音落下,人群中登时哗然。 一时间,连别桌的人也都围了过来,纷纷议论起来。 “主子,江姑娘这样怕是不太好吧!若赔了,那要损失不少的。” 楼上站着的随从对身前的人说道,目光也紧盯着下头。 侯陌神色自若,一双眸子轻掩,将里头的人也遮了半分。 “她虽年纪不大,但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随从闻言,略微惊讶,虽不知自家主子为何这般相信一个小姑娘,不过还是没有多问。 江善善这番造势就是为了能坐稳这把椅子,毕竟签了契约,总该拿出几分本事来。 况且,她是来赚大钱的! “若是赢不了呢?”有人问了。 江善善朝他们扫了眼,“若是赢不了,你们自然得愿赌服输,该如何便如何,总归是不亏,我们赌坊也不会多要你的。” 那人闻言,点点头,确实如此。 当下,下注的人越来越多。 江明轩惊讶地看着这些人,再看看自家气势凌人的姐姐,一时间心中莫名激昂。 他姐姐才不会输。 一定能赢! 当下,掏出个银锭子,压在了庄家上。 江善善回头看了眼,眸子里带上笑意。 臭小子挺上道儿。 (本章完) 第50章 乱套 第50章乱套 “买定离手,落子无悔!” 江善善露出的眸子扫了眼,随即在众人的叫嚷下打开骰盅。 三个六。 上来就是豹子通杀,不得不说这一手确实漂亮。 因此之前还对她有所怀疑的人,这下也没了声音,反而因为她的赌术激起了斗志。 这么多人,没道理玩不过一个小丫头。 于是乎,只见玩骰子这桌人挤人,银子也是越堆越多。 楼上的两人收回目光,随从也赞叹地点点头,“主子,这位江姑娘当真是有两手啊!” 侯陌轻笑,他看人从来不会出错。 “吩咐下去,接下来的日子,为她好好造势,务必将名声打出去。” 随从双眼一亮,“是!” 果然,他就说自家主子不会无缘无故与他人签订下那样好处的契约,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他已经能看见往后这一行,侯家独大的场面了。 晚些时候,赌场依旧热闹着,不缺乏有输红了眼的人,江善善见着对方不听劝,便让人轰了出去。 觉着差不多,江善善便带着江明轩打算回去。 至于分成的事儿,待赌坊算好账便会着人给她送来。 不说别的,这态度是真体贴。 尤其是他们回去的路上,还有马车专人护送。 到了江家后巷,两人提前下车,“到这儿就行了,你们回去吧!” 车夫和打手应了声,没有多问。 两人从侧门进去,看到自家熟门熟路地扔了块银子给看门婆子,江明轩顿了顿,“阿姐,那个婆子真的能放心吗?” “当然不行了。”江善善笑看了他一眼,“但任何人在自己的利益面前都是自私的,她是江家的仆从不错,却不妨碍她多赚点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毕竟这婆子家里可是有两个赌棍呢! 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敢做就表明有法子能拿捏住。 回到院子,桃红立即迎了过来,江善善拿出自家弟弟怀里的一大包银子扔给她。 “府里情况如何,正房那头可有什么动静?” 抱着一包银子正笑的合不拢嘴的桃红摇头,“正房没动静,不过三房今儿个打死了两个人,三夫人也闭门谢客了。” “哦?” “听洒扫的丫头说,大夫人那儿安静的很,仿佛不知此事一般。” 江善善与江明轩相视一眼,前者笑了笑。 越是安静,就越是不对劲。 看来,有好戏看了。 …… 映辉堂内,老夫人脸色深沉地倚在炕桌上,面前是回话的妈妈。 “老大媳妇儿还执拗着?” “是,非要您给个说法,如今中馈也不管了,府里的人也没个约束,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乱套了。” 妈妈也愁得慌。 闻言,老夫人脸色更不好了,“哼!不过一个女人,也值当她如此。” “老夫人,这再继续下去,对江家名声实在不妥,大夫人这般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谁让她自个儿生不出儿子。”老夫人说着,也叹了口气。 “她什么都好,唯独这一点,当初老三媳妇儿的事出来,我不是没想过将人悄悄处理了,但谁让她有了,我也就听天由命,她若生了个哥儿,我便饶她一命。” 也是运气好,老三媳妇儿偏偏还就生了个儿子。 因此,也更加有恃无恐了,这些年不仅未与大儿子断了这段孽缘,还更加变本加厉。 也就是她在暗处兜着,否则早就不知道闹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老夫人又是一阵头疼,指望三儿子更不行,软蛋一个,连自个儿婆娘都看不住。 都是冤孽。 “老大呢?还宿在外院?” “是。”妈妈连忙回应,“已经好几日没回正房了,那日与大夫人闹得不欢而散,中间还……还见过一回三夫人。” “简直混账,都什么时候了!” 老夫人气得直拍桌子,恨铁不成钢。 若不是大儿子是唯一能支应门庭的,她都想干脆打个半死得了。 “老夫人息怒,这事儿已经这般,当务之急是安抚好大夫人,否则,亲家那边儿也说不过去不是。” 妈妈赶紧端茶奉上,“奴婢这两日都截了好几封信了,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哼!让老大自个儿惹得祸自个儿去清理,实在不行,将老三媳妇儿交给老大媳妇儿处置。” “您又说气话,这三夫人若是交给了大夫人,七少爷将来怎办?” 说到老夫人的弱点,她这下也没声儿了。 “大房无子,那两个见不得人的不说了,三夫人生的可是嫡出,虽说不是从大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可到底占了个嫡字。”妈妈低声说道。 老夫人面色稍缓,是啊!她当初也就是看在这点儿上才留了老三媳妇儿。 人不争气,肚子倒是争气。 大房无子一直是她心头的一个疙瘩,从前还会着急,但自打老三媳妇儿生下老大的儿子,她也就放下了。 闭了闭眼,老夫人思考了下,道:“明日递个牌子进宫,我去见见贵妃。” 妈妈听她这么说,立即懂了,“那大夫人那儿……” “你就告诉她,我会带阿媛一块儿过去,一笔写不出个江字,究竟孰轻孰重,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是!” 待到消息传到正房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整个人都不太好的大夫人听着妈妈的传话,心头麻木。 想她韩芠自从嫁进江家,便呕心沥血为江家打算,勤勤恳恳地打理着偌大一个江府。 上老下小,内里内外无一不妥帖,更是连自己多年的姐妹都能送出去。 说句江家能有今日至少有她一半的功劳都不为过,可就是这样,江家还将她耍得团团转。 简直欺人太甚! “大夫人,大夫人?”妈妈唤了几声,叹气道:“您知道,老夫人向来都是站在您这边儿的,至于三夫人,那就是个痴儿,当不得数,您万不可因着她气坏了自己。” 韩氏冷笑,“当不得数?那就让老夫人现在将那个女人和那个野种勒死,我便信了这话。” 妈妈大惊,“这……大夫人您这是何必,三夫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再者说,此事若真闹开了,您面儿上也不好过。” “我面儿上?我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大夫人抬手就砸了手边的茶碗。 啪嗒一声,碎了一地。 “早在你们把我当傻子待的时候,我这张脸就丢尽了!” ??昨晚手指被门夹掉了块肉,流了好多血,然后我舍不得那块肉,又把它贴回伤口了,过了一夜,它又长上去了,很好,没浪费~ ? ???? (本章完) 第51章 愤怒 第51章愤怒 “大夫人消消气儿。” 妈妈忙退了几步,不敢再上前,又朝其他人使了眼色,让她们赶紧劝劝。 韩氏扫开上来的人,便是平日里最得脸的红雨青蒲等人,此时也没了法子。 见此,妈妈只好道:“大夫人,老夫人今儿个已经递了牌子进宫,打算带二小姐一块儿过去,顺道将她的婚事定下来。” 韩氏冷冷地看向她,只听妈妈继续说道:“大夫人,比起三夫人那母子,二姑娘的婚事才是重中之重,您应当知晓的。” 听她这么说,韩氏只觉得可笑,之前千求百求就是不肯落实这婚事,原来是在这儿等她。 不愧是老夫人啊! 她堂堂正正嫡出的女儿竟还没有一个只带了把儿的奸生子重要,如今更成了她拿捏自己的软肋。 这些年她卑躬屈膝地侍奉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韩氏攥紧手,极度愤怒之下,反而是冷静了下来。 妈妈见她听劝,也就放心多了。 “奴婢说的话,您好好想想,老夫人疼您还来不及,总不会去害您,更别说二姑娘了。” “妈妈的话我记住了。”韩氏心中冷笑,“二姑娘那儿我会打点好。” “哎,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恕不远送!” 妈妈脸色一僵,却也是没法子,只行了一礼便离去。 出了正房,她摇摇头,都什么事儿啊! 屋里头,韩氏将扫落眼前的摆设,一把扑倒在炕上,泪流满脸。 青蒲和红雨各在一旁劝着。 看到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差要昏过去,红雨立即道:“夫人,您可不能倒下,二姑娘还指着您呢!若在这个时候倒下了,那这婚事老夫人怕是就要重新思量了。” 韩氏一听,硬是撑着口气挺了过来,青蒲见此,忙地去吩咐了外头的小丫鬟沏壶茶来。 “红雨说的是,夫人,老夫人摆明了想拿此事威胁您,咱们为了二姑娘,也不能再与她硬碰硬。” 两个丫鬟说的她都知道,可知道和看得开是两回事。 她韩氏嫁入江家近二十载,自问从未有过对不起她们的地方,可如今…… “到底是没一个靠得住。”她自嘲。 红雨垂下眼帘,握住她的手,“夫人,越是这个时候,您越得振作,只要二姑娘能顺利嫁进六王府,将来总有一日,江家便是您说了算。 至于那两母子,您届时想怎么处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韩氏看向她,扯了扯嘴角,“可我又要等多久,我现下只要一想到她们,我就……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 她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她注定只能想想,她知道只要有老夫人在的一日,那两母子就能安安稳稳的。 “夫人,事儿要一件件做,急不得。”红雨拍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三爷这些日子被老夫人支走并不在府里,可总有回来的时候,咱们不妨让他们狗咬狗。” “是啊是啊!奴婢也觉着红雨说的有道理。” 青蒲附和道。 韩氏闭了闭眼,是了,她不能让仇人快活,凭什么只她一个人受苦。 那个贱人,总有一日,她要她不得好死。 没有人能够在她手中抢夺什么,谁都不行! 想到这里,她抹干眼泪,看向青蒲,“去二姑娘那儿把孙妈妈叫回来。” 青蒲看了眼红雨,咬了咬唇,应下。 待她出去后,韩氏倚靠在炕上,嘲弄地看着红雨,“你心中可是在笑话我,笑话我也有今日。” “奴婢不敢,奴婢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夫人多虑了。” “是么?” 韩氏看着她,见她依旧十年如一日的平淡,便有些索然。 “一转眼,你在我身边也有十五年了,这江家你也看到了,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她扯了扯嘴角,挑起红雨的下巴,眼含深意,“我身处其中,你也是,他们亦然!” “奴婢明白,奴婢只会侍奉您左右,不会有第二个主子。” 韩氏没说话,只松开了手。 “我不想再看见大爷有任的种留下,此事,你办得到吧?” 虽是疑问,却根本不给她任何说不的机会,红雨低头,“是,奴婢定当竭力为您分忧。” 韩氏满意地颔首,等到孙妈妈回来,不必她出声,红雨便自行退下了。 “妈妈……” 韩氏见到自己最亲近的奶妈妈,忍不住涌出心中的委屈,扑到了她怀里。 孙妈妈心疼地揽住她,一阵叹息。 “乖,不哭了,这男人啊就是如此,看开点儿吧!” 韩氏闻言,将她抱的更紧了。 “妈妈,我不要看开,我要他们付出代价,如此玩弄于我,羞辱于我。” 孙妈妈哪有不应的道理,“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儿来。” 听她这么说,韩氏总算有了底气。 倒了杯热茶,孙妈妈哄着她喝下,随后将她继续揽着,“奴婢都听说了,二姑娘那儿也安抚好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唯独你,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正因如此才该立起来,方能保你们母女安然啊!” 韩氏点点头,“妈妈,这件事我总觉得传的太快了,你帮我查查,究竟是谁在背后下手,若是那个贱人故意而为……” 孙妈妈微顿,摇摇头,“不大可能,那贱人虽平日里骚浪,但面儿上却不敢做什么,她与大爷如此多年,不至于现在才来这么一出。” 说完,她想了想,“奴婢觉着,二夫人才更有可能。” 毕竟她们之前才与二房有过龃龉,依着二夫人那小心眼儿的性子,不是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二房有那个心思。 当然,也不排除三夫人自导自演,想上位。 可孙妈妈到底没说出来,因为即便真是她,江家也不可能让她上位,反而会掩埋此事。 贵妃的娘家,可丢不起这人。 “那就靠妈妈了,总之若是揪出这生事的人,我定要她好看。” “是,奴婢记下了。” …… 二房,正幸灾乐祸地吃着果子的二夫人胡氏现下真是高兴的不得了。 这连日来的好戏可谓是精彩纷呈,总算让她得了乐子了。 很快,出去打听消息的丫鬟步子匆匆回来,立即禀报道:“夫人,奴婢打听到,老夫人打算带着二姑娘进宫了。” “你说什么?”胡氏笑不出来了,气得一把摔了果子,“都这样了,那老东西还要捧着大房的丫头片子?” 她家秋月到底差哪儿了! ??听说我这块贴上去的肉等伤好了就会掉下来,唉,失算了,到头来还是得少块肉。大家别忘记多投点票票哦!鞠躬嘻嘻(*^▽^*) ? ???? (本章完) 第52章 管教 第52章管教 几个丫鬟嗫嚅着不敢搭话,胡氏恼怒地瞪了她们一眼,“更衣,去映辉堂。” “是……” 丫鬟们利索地替她打理好,便扶着她出了门。 一路来到映辉堂,胡氏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令得老夫人简直没眼看。 听着她吵吵嚷嚷的声音,老夫人百般头疼,“够了,你再闹也不可能,阿媛的婚事是我与贵妃一早就说好的,至于秋月,江家不会委屈了她。” “母亲,为了江家,为了贵妃和六王爷,我连娘家都牺牲了,如今不过给秋月求个妃位,难道都不行吗?” “我知你胡家委屈了,发配路上江家早已打点好,不会真教你胡家惨淡收场。至于王爷的婚事,这哪是说改就改的。” 胡氏明白了,这根本就从未想过给他们二房,什么不能更改,都是借口罢了。 “大房都出了这样的丑事,贵妃怎会同意?”不知不觉,她便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老夫人闻言,神色一厉,“住口,谁准你胡说八道的,不想好了?” 胡氏撅嘴,“您若真疼我们,真为了二房好,王爷这婚事就不该只落到大房头上。” “你……” 老夫人简直是被她气个半死。 她是看好二房,但大房也是永远越不过去的嫡长,哪怕明面儿上没个嫡出的哥儿。 但,往后江家是兴是衰,都系在了大房身上。 便是为了这点,六王爷的正妃也得给大房。 至于这胡搅蛮缠的胡氏,她实在懒得应付。 “你若想让秋月给人做妾我也不拦着,若不想,就给我乖乖回去,少惹些事儿。我能护得住你一时,可护不住你一辈子!” 带着警告的话重重敲在她的心头。 胡氏微愣,喏喏地不敢出声,她也知道自己暗地里的小动作瞒不过老夫人,可,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心。 她想要的是正妃的位置,可不是什么侧妃。 老夫人见她冥顽不灵,便也不再多说,挥挥手让妈妈将她赶回去了。 被“请”出来的胡氏气恨地扯了扯帕子。 老东西,就是偏心。 …… 碧落院内,听到消息的江善善忍不住笑的开怀。 早知道江家内里不成样,没想到这么不经挑,还有二夫人也是蠢得刷新了她的认知。 坐在她对面的江明轩给江明修布置完课业,一回头就瞧见自家姐姐得意的模样。 他弯起嘴角,有了打算,“阿姐,想不想让这潭水再浑些。” “哦?你有什么好法子?” 江明轩颔首,遂凑近她耳边说了几句。 江善善眸子一亮,拍手道:“这个好,以大夫人的手段,知道了此事定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 “阿姐就等着看好了。”江明轩自信满满。 江家还是越乱越好! 翌日一早,老夫人带着江媛进宫了,而留在府中的大夫人则是在确认了什么消息后,一脸铁青地带着人去了二房。 胡氏知晓她过来,分毫不畏惧,不仅如此,还更为挑衅了。 远远地便听见闹哄哄的一群人,她歪在炕上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等瞧见人,更是不紧不慢地扬起下巴,“哟,今儿个吹的什么风,把我们大夫人给刮来了。” “胡氏,都是你捣的鬼?”大夫人过来,冷冷地看着她。 “什么我捣的鬼,嫂嫂这话我怎么不明白呢?” “不明白?” 大夫人一把拽过被五花大绑堵了嘴的婆子,扔到她面前。 “这下可明白了,要不要听她亲自说说?” 胡氏眸子微闪,便冷哼一声。 “不过一个奴仆,能证明什么?” “好一个死鸭子嘴硬。”大夫人吩咐人将门关上,自己的人则是守在外头。 见此,胡氏直起身子,“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老夫人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若动了我,王爷也不会放过……” 啪—— 大夫人抬手就是一巴掌,将她的话扇在喉头里堵着。 胡氏则是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瞪向她,“你、你敢打我?” 身边刚想上前的丫鬟妈妈也被控制起来,胡氏见此,恨毒了她。 “打你又如何?”大夫人睨了眼她的那些个丫鬟婆子,嗤笑,“既然二弟管教不好你,那便只能由我代劳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我可是江家二夫人,我连娘家都为六王爷牺牲了,你敢这么对我?” “那又如何?在这个府里,我管你牺牲了谁,只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犯到我头上。”大夫人将她拎起来甩到地上。 “啊……”胡氏气急,攥紧手爬起来就朝她扑去,“你简直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大夫人身边的人立即挡开她,胡氏当下又是抓挠又是撕扯,将青蒲的衣袖都扯裂了。 一番不要命的做法,还真教人难以制住她。 见着就要扑到跟前,大夫人抬手又是一巴掌,随后扯着她的头发迫得她抬起头,“你想和我斗,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我便是今儿个杀了你,江家也不可能舍弃我!” 胡氏想要将她的手挣开,闻言,睁大了眸子,“你、你若是敢动我,二爷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还有明珏也不会放过你。” “哼!你应该庆幸自个儿会生,不然就凭你做的这些,我有的是法子弄死你。”大夫人冷笑,遂将她推开。 胡氏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这下才发觉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咬唇,狼狈地看向大夫人。 只见她依旧是那个模样。 高高在上,装的比谁都清高,谁不知道她私底下手脏的很。 可她现下不敢说了,只得捂着脸将这笔账记下。 大夫人不是没瞧见她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只不过并未放在眼里。 “往后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儿,若再让我抓到什么,我就让二弟将你送到庄子上去。” 胡氏震惊地看着她。 “你凭什么?” “那你就试试,看我能不能做到。”大夫人嗤笑,“一个连家族都没了的女人,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价值。” 这句话像把刀子一样插进胡氏的胸膛,将她一直以来害怕的东西硬生生摆到了眼前。 令得她顿时萎靡了下去。 (本章完) 第53章 豪气 第53章豪气 尽管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可这就是事实。 若是还有娘家,大夫人又怎敢如此欺辱她。 若是还有娘家,又怎会争取不到一门婚事。 见她颓败的模样,大夫人使了个眼色,命人松开那些人。 此时,即便没了束缚,她们也不敢动了,一个个畏惧地看着。 大夫人无心再收拾这些小喽啰,便踩着高贵的步子,在一众丫鬟婆子的拥护下离去。 一个胡氏而已,她从未放在眼里过。 离开二房,孙妈妈回头看了眼,不免有些担忧。 “夫人,咱们这么做,等老夫人回来,她必定要告上一状的。” “随她告,拿阿媛的婚事来威胁我,岂知也会成为我掣肘她的地方。” 毕竟婚约一旦定下,按照老夫人的脾气,定会请皇帝下旨,她是江媛的母亲,即便闹得再狠,江家又岂会动她。 孙妈妈想明白这点,不禁放心了许多。 大夫人带着人去二房的事,被一直关注着的江善善姐弟知道,他们想过大夫人会报复,只是没想到报复的如此迅速直接。 “看来对付大夫人,二夫人还真是不够看啊!” 江善善捏着下巴道。 毕竟没了娘家,虽说儿子是府里的嫡长子。 可这家里真正掌事的是大房。 “那位三夫人倒是合适,论家世比大夫人只高不低,论容貌亦然,只可惜如今龟缩起来不肯露面了。” 江明轩惋惜,看样子确实还没玩够。 江善善摇摇头,现下不能指望这位三夫人,不过这般也够了。 至少府里能因此事闹上不久。 先不说长辈,小一辈们就得打散。 “好了,今儿个不是打算去书斋,快走吧!早去早回。” 听她这么说,江明轩立即收拾东西跟上。 这回他们租了驴车,将自家姐姐送到赌坊隔壁的酒楼,便继续朝着书斋行去。 这是江善善要求的,自家弟弟还稚嫩着,想要和这些个魑魅魍魉对抗,还需磨炼磨炼。 原主前世他是因种种原因被逼着一夕成长,而现下有她在,可以不必那么极端。 也算是个好的开始吧! 江善善弯起唇角。 从酒楼换好衣裳,她便被领到了赌坊坐庄。 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只是等她再看到某个熟悉的那张脸时,便有些头疼了。 赌桌依旧被清空,那个浑身上下都透着嚣张气焰的少年大大咧咧地往那儿一坐。 不知道的,真以为他多厉害似的。 当然,论身份的确厉害。 “你又来做什么,上回没输够?”只露出一双眼的江善善说着,还撇了眼他身边的护卫。 接到她的目光,护卫们目光各自游移开来,就是不看她。 毕竟大冬天输的连衣裳都不剩,着实挺丢人。 “别这么紧张嘛!我今儿个可是来给你捧场的。”他笑的极为灿烂道。 别说,萧玄烨作为一个王爷,有这样的爱好可以说是王爷中的奇葩了。 毕竟在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忙着搞事业,就他整日带着帮护卫不是吃喝玩乐就是吃喝嫖赌。 江善善有些苦恼,跟这种身份的人打交道,实在是头疼。 尤其这个人还是赌运奇差的萧玄烨,让她想放水都没机会。 想到这里,她纠结了下,“要不,你还是算了吧?” 萧玄烨脸上的笑容顿失,板起脸,“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江善善:“……”被发现了? “不是我瞧不起你,实在是……” “哼!我不管,总之今儿个只能我坐在这儿。” 他要真这么说的话,确实也没人敢不长眼地凑上来。 江善善只能由着他了,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点点桌子,“说吧!想玩点儿什么?” 对于这人傻钱多的王爷,其实也不是不可以陪他玩玩。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果然,听了她的话,萧玄烨又扬起了那张灿烂的笑脸。 “老规矩老规矩,各来一样。” 说着,他迫不及待地撸起袖子就要大干一场。 江善善面纱下的唇角弯起,看向萧玄烨的目光温和如水。 一个时辰后,齐王笑不出来了,身边的护卫也一个个颓丧起来。 两个时辰后,齐王命人又去搬了箱银子来。 赌坊内不少人挤在周边,虽不敢靠近,可不妨碍看热闹。 萧玄烨盯着手中的骨牌,气得脾脏疼。 等江善善开了牌,就更疼了。 片刻后,他扔下骨牌,抱着胳膊一脸不豫。 “还来吗?”江善善在这儿坐了一下午,说实话,有点累。 萧玄烨鼓着脸颊,看了看,犹豫着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技?” “嗯?”江善善疑惑。 “就是……你玩什么都能赢,不论与何人,鲜少有失手的时候,究竟有什么秘技?” 说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为了赢她,他可是特意派人观察过的,别想糊弄了事。 哪知江善善当真点头承认了。 萧玄烨惊愕。 “什么秘技?” “想知道啊?” 江善善笑了笑,戴着面纱的脸虽看不见,可那双眼却是盛满笑意,弯弯的极为讨喜。 萧玄烨伸头,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究竟是什么秘技,你教教我,往后我罩着你,如何?” 这次换成江善善惊讶了,她看着对面的齐王,自己什么身份,她应当是知晓的,说这种话,难道就不怕麻烦加身么!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 “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这可是我吃饭的本事,其实是不外传的……” “师傅!” “啊啊?” 江善善惊愕地瞪大眼睛,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却见萧玄烨直接拖了椅子哼哧哼哧地坐过来。 “师傅,只要你肯教我秘技,往后这京城你横着走!谁敢说你的不是,本王打断他的蹄子。” 萧玄烨拇指指着自己,豪气万丈。 还有这好事? 江善善回过神,其他人似是也刚从震惊中缓过来,几个护卫纷纷出言相劝。 “主子不可,江姑娘乃是女子,又身份……” “住口!本王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一边儿待着去。” “主子……” “嗯?” 萧玄烨板起脸的模样其实还是颇有威严的,当下,那两个侍卫也不敢再说,咬牙退到一旁。 等他转过脸看向江善善,又是一副笑容灿烂的模样。 搓搓手:“师傅?” ??求票票哟~每次看到老书辣么多人投票,我都想把她们揪过来投这本书去,哼唧~ ? ???? (本章完) 第54章 死结 第54章死结 江善善抽了口凉气,不太确定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吧?真的要……拜我为师?” “当然!” 这还能有假么? 他萧玄烨平生最爱博戏,偏偏运气又奇差,现下好容易碰到个这么厉害的想跟人家学两手,谁阻止他,他就跟谁急。 天王老子来了,江善善也得做他师傅。 很好,感受到他的执拗,江善善心下有了计较。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勉为其难就教教你吧!” 面纱下的嘴角好心情地扬起。 萧玄烨闻言,双眼放光,“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他已经能想象到往后自己大杀四方,威震赌界的模样了。 “不行!” “啊?” 画面突然消失,萧玄烨楞住,只听江善善道:“天不早了,我该接弟弟回府去了,明日吧!明日巳时初我还在这里等你。”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萧玄烨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人,只能点点头答应了。 江善善也没多留,命人记好那些钱财入账,自己则是打算离去。 等她去了隔壁酒楼换好衣裳,一出门竟然还看到齐王在那儿等着。 见她出来,后者脸上扬起灿烂的笑意,“师傅的弟弟在哪儿,我让人去帮你接。” “不必了,他在夫子那儿上课,夫子不喜外人打搅,还是我亲自去的好。” “这不行,你一个姑娘家乱跑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如何是好。” 萧玄烨义正言辞。 可江善善却怎么都觉着这货眼里不仅仅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而正如她所想,江善善在齐王眼里就是:行走的秘技。 更是他往后翻身的全部希望。 是以,绝对不能出一点事! 虽说江善善拒绝了他,不过萧玄烨还是派了人悄悄护在她身后。 等她接了弟弟告别老夫子,这才乘着驴车往江家去。 一路上,早已注意到自家弟弟有心事的江善善贴心的没有出声,也尽量放低了自己的存在。 等江明轩思绪回笼,才看到已经到了江家后巷。 两人下车,等进了侧门江善善才道:“今日夫子教的东西很难?” 江明轩顿了顿,摇头,“也不是很难。”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跟输了百千两似的。” 江明轩沉默,“阿姐,你说我们真的能从江家的手心逃出去吗?” 江善善脚步顿住,回过头看着他,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将来会成为反派的弟弟身上看到迷茫和不自信。 须臾,她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太稚嫩了。 也是,离原身死也还有一年,他还没经历过绝望,一夕之间蜕变成那个搅弄天下风云的存在。 想着,她伸手按在那只低垂的脑袋上,揉了揉。 “不用担心,无论江家多么权大势大,难以抗衡,我身为姐姐都会与你同在!” 江明轩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背着斜阳的那张脸,橙红碎光下,她眉眼温柔,眸子似是盛满了不知名的东西,那种东西奇异般地安抚了他,并令他为之信任。 片刻后,江明轩深深点头。 果然,只有阿姐是会与他一直在一起的,只要阿姐还在,他便也不会再怕。 见着自家弟弟恢复往日的神采,江善善也松了口气。 两人继续朝院子走去,“今儿个夫子同你说了什么吗?” 对于自家姐姐,江明轩没有隐瞒,他点头,“夫子和我说了京中势力分布,而江家已然是个庞然大物。” 不仅仅如此,其实他们报仇最大的阻碍便是宫中的贵妃和如今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六王爷。 只要扳倒了他们,江家自然不足为惧,到时候多的是人想要出手。 可问题就在于江家身后的两人,想要越过他们对付江家实在太难,更别说再扳倒背后有皇帝支持的贵妃和六王爷。 就像个死结,一环扣一环,缠绕着,剥离不开。 除非……一刀全斩了。 这个想法只在他脑海里闪过一瞬便消失了,对于他来说,江家依旧是目前重中之重。 让他尤为焦急的是,他们已经开始打江善善的主意,即便他们以身份来作筏子想要脱离江家,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们姐弟。 甚至还会往他们姐弟身上泼脏水,自己是无所谓,可江善善是女子,若是名声有碍,往后不好嫁人…… 想了许多,江明轩吐了口气,还是要考取功名,自立门户才好。 “阿姐,我……今年想下场试试。” 江善善惊讶,倒是没有阻止,只问道:“夫子怎么说?” “夫子已经给我报上去了。” “哦?这不是很好么?我的弟弟生来就是人中龙凤,童生而已,自然不在话下。” 江明轩眼眸微睁,他原本是不怎么自信的,尽管夫子说他未免不可一试,但多少还是有些没底。 江善善的这一席话却让他感觉到心潮澎湃,犹如干裂的树木突然注入生机。 霎时枯木逢春! “阿姐真的相信我能考过?”说着,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可我之前都没正经上过学堂,也没有夫子教导。” “娘从前不是就一直在教你读书写字么!还经常说些我都听不懂的,既然她那么厉害,你又那么聪明,考个童生而已,绰绰有余了。” 江明轩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欢欣过,即便是夫子同他说这些话,都没有自家阿姐说的让他自信。 他一定会好好努力,然后带着阿姐离开江家! 少年在心底暗暗发誓,之前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江善善看着弯了弯眼眸。 这才对嘛! 这才是反派该有的自信,畏畏缩缩有什么用,干就完了。 回到碧落院,江善善看着似是摇着尾巴跑来桃红,随手抛给她一个钱袋子。 桃红摸了摸,打开一看,双眼差点儿瞪出来,“一千两?” 怎么这么多? 江善善背着双手,下巴微扬,“往后想买什么买什么,不必省着,本姑娘有的是钱。” 没看错,这就是底气。 桃红一下高兴的晕乎乎直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发财了。 喵~ 一道奶萌的猫叫吸引了江善善的注意,她蹲下接住从墙头奔下来的猫儿,撸了撸下巴,随后将它抱回了房里。 从它脖子的锦囊中取出信笺,快速扫了一遍之后,将它置于火盆之中焚灭。 “怎么会死了呢!” 燃起的火光中,江善善无意识地呢喃着。 ??真的感谢集美们能喜欢这本书,不多说了,我先跪为敬,票票交出来嘿嘿嘿~ ? ???? (本章完) 第55章 恶毒 第55章恶毒 “谁死了?” 江明轩进来,见到自家姐姐出神,便多问了句。 江善善摇头,“上将军刘洋的那个花魁姬妾死了,暴毙!” “阿姐怀疑是谁动的手脚?” “不好说,不过顾三公子来信,刘洋将此事算在了他们头上。” 江明轩很快便明白过来,那位顾三公子前两年在边境待过,此次又调查到那个姬妾身上。 对方难保他不会发现什么,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那个姬妾暴毙。 就是不知道上将军刘洋在里头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了。 想到这里,他道:“阿姐,我怀疑这个刘洋未必和敌国没有干系,就算没有,也能让他有。” 对于能铲除一个敌人,尤其是还是会对自家姐姐产生威胁的人,他当然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 至于他究竟是不是冤枉。 这重要吗? 江善善也是这么想的,按照原主前世,她觉着那个刘洋不至于一点儿不了解枕边人。 如今梁子已经结下,倒不如直接做绝了。 当下,她让自家弟弟准备回信。 至于为什么不是她写,她觉着看了人家的字后,自己有点儿拿不出手。 等猫咪吃完了小鱼干,江善善把信笺给它装好,这只猫儿懂事地蹭了蹭她的手,随即一溜烟地从窗户蹿了出去。 三两下就爬上了墙,身姿矫健的很。 “听说这只猫是异国血统,在有些小国经常用来培养成信使,它们异常聪明,极为擅长追踪和躲避。” “这么厉害?” 江善善惊讶,说起来她其实也看不出那只猫什么品种,个头不大,奶黄色,也不像常见的橘猫。 不过,确实很聪明就是了。 看来自家弟弟在老夫子那儿学到了不少,见识都长了。 正要再说,就见桃红急急敲门进来,睁着双大眼,“二姑娘回来了,还带回了圣旨,现在全府人都要去接旨呢!” 江善善与江明轩相视一眼。 还真快。 两人随意换了身衣裳,带上江明修跟着桃红过去。 江家此时已经乌压压跪了一片,他们便寻了个外围的位置跪下。 来宣纸的是一个白眉的内官,扫视了一眼众人后,询问了句,便开始宣读圣旨。 内官语气不紧不慢,等他停下已经是一盏茶之后了,最前头的老夫人和搀扶着她的江媛,几个儿子儿媳则是排在了后头。 内官笑眯眯地将圣旨奉上,江媛双手恭敬地接过,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直染红了脸颊。 众人陆陆续续起身,纷纷上前恭喜,就见内官的态度也更比从前和蔼。 江善善在远处眯眼看着,无意上前恭维,她带着两个弟弟悄悄离去,只是才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下了。 看着眼前走来的黄衣少女,江善善眯了眯眸子,注意到身后的江明修发抖的身形,便移了半步将他挡在身后。 “你就是江善善?” 江秋月原本不认得她,虽听闻过他们姐弟,可几乎没见过什么模样。 因此这会儿见到,除了那张脸让她看不惯外,人也莫名讨厌。 她又看向江明轩,果然,教人喜欢不起来。 “把江明修交给我,你们可以走了。” 几人皆是一顿,尤其是被点到名的江明修,神色惶惶地低下头。 正待他想站出来,却听江善善开口。 “不知三姑娘要明修弟弟作甚?” 江秋月不满,“让你走就走,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本就是耐性不足的人,这会儿看她也跟看江明修没两样了。 “本小姐给你机会了,可怪不得我。” 说着,她朝家丁使了眼色。 江善善并不惊讶她会这么做,只是在那几个家丁上前时,先身后的弟弟们一步,出手将他们撂倒。 本就是几个不超过二十岁的小子,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真的多厉害。 江善善很轻易地就扭断了他们的手骨,踢伤了他们的腿。 几人跪地哀嚎。 再看江秋月,她阴沉地掀起唇角,“我最讨厌和我动手的人了。” 回过神的江秋月柳眉倒竖,怒火中烧,“你敢打本小姐的人?” 说着,她抽出腰间挂着的鞭子,没错,江家这位三姑娘和旁人不一样,她平日里就喜欢玩软鞭。 “五姐!” 江明修忙地上前将她挡住。 他知道这鞭子有多疼,所以才不能让她挡下。 江明轩亦然,站到了前头。 “好啊!你们倒是姐弟情深,既如此,本小姐就成全你们。” 江秋月抬手就甩了过去,鞭子带着破空声朝三人抽来,江善善看着身前的两人无奈,本想带着他们避开,却见江明轩抬手捉住了鞭子。 那道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做不得假,实实在在打到他了,可也被他攥住了。 “你、你给我放手!”江秋月动了动,却是抽不回来。 “你年纪不大,心倒是挺恶毒。”江善善看了眼,面无表情,却是真的生气了。 江秋月冷哼,鄙夷地瞪向她,“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置喙我?” 江明轩眸子微沉,江家人果然都令人讨厌的作呕。 见着江秋月还在想着争夺鞭子,江善善伸手一个巧劲儿就将她扯了过来。 揪住她的衣襟,“什么东西?”江善善冷笑,“本姑娘活这么久,你还是头一个敢跟我说这话的。” “你,你不过是我们家一个穷亲戚,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她见着他们人多,自己的家丁又已经趴下,忍不住恼怒起来。 一帮废物。 因着她是偷偷带人过来的,连丫鬟都没跟着,这会儿被制住,连个去报信儿的人都没有。 可恶的穷丫头。 江善善靠近,吓得江秋月忍不住后仰,一边扒拉着她的手,声音尖细,“你想做什么?” 那几个家丁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正要离去,却被江明轩拦下。 明明没说话,却带着一股令人畏惧的气势,想要离去的家丁咽了咽口水。 到底跟平日欺负庶子不一样,他们也从未接触过这两姐弟,不知脾性。 “六少爷,三姑娘可是二房嫡出姑娘,你们这样不太好吧!若是主子怪罪下来,你们可担不起。” “哦?二夫人都叫大夫人打怕了吧!还有那个心思来过问我们小辈的事儿?” (本章完) 第56章 欺辱 江明轩的话讽刺之意简直不要太直白,一瞬间就令江秋月失去理智。 这是这两日来,二房唯一耿耿于怀的耻辱。 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推开江善善,可惜明明用足了力气,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穷丫头,你给我放开——” 江善善手臂纹丝不动。 “听到没有。” 江秋月怒火中烧地瞪着她。 瞧着她闹腾的模样,江善善原本想动手打晕了事,不远处跑来个丫鬟,似乎是江秋月身边的。 远远地瞧见他们,便喊了人。 “哼!穷丫头,你给我等着,看我母亲怎么收拾你。”江秋月显然也听到了,朝她得意道。 江善善见此,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怎么这么蠢,这么蠢居然还妄想跟江媛争。 谁给她的勇气? 突地觉着索然无味,江善善松开手,江秋月一时不察,挣扎的力道收不住,整个人便往后倒去。 绊了好几下,才一屁股摔到地上,模样不得不说有些狼狈。 此时,二夫人胡氏也带着人来到跟前,看到自家闺女如此,忙地让人扶起她,想也不想地就吩咐妈妈将几人拿下。 “反了天了真是。” 只可惜,还未等她们靠近,江善善便将她们踢开。 两个妈妈当即哎哟着退开。 “二夫人,您这么做不太好吧!”江善善面无表情。 江明轩和江明修也上前,一左一右挡在她身边。 胡氏立即瞪起眼珠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夫人做事,轮得到你来置喙?” 江善善:“……” 该说不愧是母女么?说的话都一模一样,这胡氏蠢,还教出了个更蠢的女儿。 不过,见着两次被人说成东西,也的确够让她生气了。 “二夫人,我虽不是府中的正经出来的姑娘,但好歹也是江家实打实的“亲戚”,您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让人来抓我,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不分青红皂白。”江秋月揉着磕到的胳膊,告状道:“娘,她们欺负我,还动手打我,尤其是这个江善善。” 最好把她抓起来卖到窑子里去。 胡氏拍拍她的手安抚,遂盛气凌人地看着江善善三人,“你无父无母没人管教,本夫人也不怪你,今儿个就让我手下的妈妈替你父母好好教导教导!” 说着,她看了眼江明轩和江明修,眼中不屑。 “我劝你们掂量掂量自个儿,我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再不识抬举,你们就都给我滚出江家。” 江善善奇怪,“什么时候,江家的规矩由二夫人来定了?” 她勾起唇,看向她身后过来的一帮人,道:“大夫人,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胡氏惊愕,立即转过头,果然就瞧见大夫人韩氏正淡漠地看着她。 登时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可她又不愿意服软,便咬着牙回头瞪着江善善。 小小年纪心眼如此多,真是教人不喜。 果然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 韩氏收回目光,睨了众人一眼,颇为不喜道:“不知道今儿个什么日子么!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说着,就将矛头指向了胡氏,“你也是,作为长辈却跟几个孩子计较,也不嫌丢人。” “我用得着你来教?”胡氏不服气,立即怼了回去。 不论是因为今儿个二爷在家,还是老夫人从宫中回来了,总之她的腰杆子也硬了不少。 韩氏眯起眸子,冷笑道:“是么!那我可要跟老夫人和二弟好好说道说道了。” “你……” 胡氏咬牙,知晓把柄被她抓在手里,再继续下去也无意义,便攥住一脸不忿的江秋月,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待到她们离去,大夫人这才看向江善善,面色柔和,“方才吓到了吧!不必担心,你二婶近日有些糊涂,往后避着点儿就是。” “可这平日都在一个府里,哪里是我们说避开就避开的。”说完,江善善朝她福了福,“还没恭喜大夫人和二姑娘,要不了多久,二姑娘就要做王妃了。” 江大夫人扬眉,近日的阴霾总算在这一天散去些。 “你这孩子,可是羡慕了?”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 江善善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也借此避开了她的手。 大夫人顿了下,并未计较。 两人于上回赴宴的事都只字未提,至于江善善知不知道其中内情,对大夫人来说也并不重要。 总归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就是。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江明轩和江明修,两个少年似乎也比去岁高了些,且,与江善善感情不错。 这样也好。 毕竟有弱点,才好拿捏不是。 “好了,府里事儿多,我也不便耽搁,你们都回去吧!”说完,她也由妈妈扶着离去。 江善善没有说什么,只在后头多看了眼红雨。 转身之际,余光交错。 三人并没有再停留,一道回了碧落院。 而大夫人此时却是询问了二夫人的去向,知晓她去了映辉堂,二话不说就转道过去了。 厅堂内,江家几个爷自是不在,府里小辈们也都因着这几日的事未在聚集过。 此时也就方便了二夫人哭诉。 韩氏还未踏进门就已经听到了那呜呜咽咽的声音。 “您说我好歹也是她的弟妹,府里正正经经的二房夫人,她就当着下头人的面儿让我没脸,我还要不要活了?” “婚事让她就让她了,如今在小辈们面前也这般对我,到底女儿要做王妃了,也不将您和我们放在眼里……” 老夫人听着头疼,都什么事儿啊! 她不过进宫两日,怎么就闹成这般,真是一个都不省心。 “你……” 她刚想开口,就见竹帘卷起,韩氏冷着脸进来。 “咳,老大媳妇儿。” 二夫人一噎,吓得立即缩了缩, 韩氏未语,只大步走到二夫人面前立即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这巴掌又狠又快,众人竟是皆未反应过来。 胡氏被打的懵了,其他人也懵了。 胡氏咬破了唇,死死地瞪着她,“韩芠,你怎么敢如此欺辱我?” “我欺辱你?”韩氏冷笑,“便是我欺辱你又如何?” 她道:“那也是你自、作、自受!” ------题外话------ 不出意外的话,本书下月初应该会上架,目前数据不太好,拜托大家多多支持哦,鞠躬~ 第57章 缭乱 胡氏脑子一嗡,看着如此强势的大夫人,从前那个温婉样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简直可笑! “你莫不是以为女儿做了王妃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别忘了,大房还有两个忌讳的存在。” 大夫人眼眸微寒。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我大不了鱼死网破!”胡氏也是豁出去了。 “你们够了!”老夫人头疼地叹了口气,“我不管你们底下闹成什么样,总之若是威胁到江家,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她同时敲打着两人。 大夫人抿了抿唇,面色变幻几许,到底软了语气。 “是。” 胡氏则是冷哼。 不管怎么说,自己与她的梁子是结下了,从前还能做做表面功夫,现下便是多看一眼都觉着烦。 “老二媳妇儿先回去吧!近日无事就不必过来请安了。” 老夫人发话,胡氏再不服气也只得忍下。 见她脸颊明显肿起的巴掌印,老夫人看了眼身边的妈妈,后者会意,扶起胡氏后轻声退下。 大夫人并未阻止,这也让妈妈松了口气。 “好了,坐下吧!”老夫人没好气地道:“这人打也打了,气儿也出了,还有什么不满的?” “媳妇儿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还跑到我这儿打人?” 老夫人哼了声。 这回的事儿确实是委屈了她,但为了江家不得不做。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眼大夫人已经十几年未有过动静的肚子。 怪只怪,她命里无子。 “我知你心中不满,但如今阿媛的婚事已经下定,你这个做母亲的应当替她想想才是。” 老夫人说着,顿了顿,“莫搅和的府中不得安宁。” 大夫人心中嗤笑,又来了,又同她说些什么大义了。 “母亲这些话应当多与胡氏说,若非她三番五次挑拨使坏,我又怎会如此。” “她眼皮子浅,拎不清,难道你也想学她不成?”老夫人不大赞同,“你可是宗妇,要拿出宗妇的气度来。” 这句话这些年已经不知说过多少回了。 大夫人垂下眸子,心中虽厌烦至此,却面上不显。 见她似是听进去了,老夫人也不再多说,能想明白便好,想不明白总有一日也能明白。 她挥挥手让大夫人下去。 得了令的韩氏福了福,没有丝毫犹豫地退了下去。 门外,送二夫人离去的妈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却是没有进去。 瞧见她,妈妈行了礼道:“大夫人慢走。” 韩氏没说话。 待她离去,妈妈明显松了口气。 回到厅堂内,妈妈见老夫人似是又犯了头疾,忙地上前替她按了按。 “老夫人莫要思虑太多,如今咱们府里要多出一位王妃,甚至往后可能……您应该高兴才是。” “我哪里高兴的起来。”老夫人摇头,“府里没一个省心的。” 这话妈妈可不好接,只能沉默地替她按着头穴。 心中微叹。 再说回到二房的胡氏,久久等不到二爷回来,便派人过去催了几趟。 直到天色暗下才看到人,这一晚二房可谓是闹得鸡飞狗跳,连几个孩子都听到动静赶了过去。 一直观望着的桃红得了消息,立即跑回院子告知江善善。 “……听说二爷脸都被抓花了,三姑娘和几个少爷愣是拉都拉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想想也有可能,毕竟二夫人确实泼辣。 江善善看向自家弟弟,“接下来府中有的乱,你趁这个机会多出去几趟备考,缺什么和我说。” 江明轩点头,其实他也不缺什么,但凡能想到的,无论是姐姐还是老夫子都已经替他准备了。 思及此,他心中也更加坚定。 童试而已,他不可能考不过。 “阿姐不必担心,倒是你,大夫人她……” “我会注意的。” 姐弟俩默契地没有再多说。 等到第二日出门,江善善没有先去赌坊,而是来到了江家后巷那间茶楼的后门。 她敲了敲,不久便有人开门将她带了进去。 茶楼不是多好的地方,一大早的也没几个客人,店小二将她一路引至雅间,进去一看,里头却已经早有人等着了。 江善善有些惊讶,“顾三公子这么早?” 撑着脑袋闭目养神的顾渊掀起眼帘,只抬了抬下巴让她坐下。 “今儿个要去坐庄?” 江善善不知他为何询问这个,也不奇怪他知道。 点点头,“是,每月至少去十日。” 她才做这个没几日,名声便已经传出去了,如今几个赌坊里有不少人都知道侯家来了位战无不胜的女赌神。 长此以往,届时全京城都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侯家可不会放过造势的机会。 江善善不明白这点么? 不,她很明白侯陌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并不介意这点。 “刘洋的事,你准备如何,姬妾暴毙,恐怕为的也是想将自个儿摘出去,说不准他和敌国也有牵扯。” 顾渊闻言抬起眸子看她,不期然地便撞进了那双水灵灵的眼中,登时如水拂过心头。 莫名缭乱。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只道:“我让父亲写了密折,将此事原委大多说清,已经递给皇上了。” 江善善眸子一亮,面上扬起笑意,更衬得她眉目灵秀,面容姣好了。 对比顾渊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现在的少女确实更有了少女该有的模样。 若是再长开些,应当风姿更甚…… 意识到这点,他突地回神,却听对面的人疑惑道:“顾三公子,你脸有些红,不舒服吗?” 顾渊心头一跳,面上却淡然自若。 “有些热症,不碍事。” “哦!多注意身子才是,倒春寒可不得了。” “嗯……” “刘洋的事你也别太急了,他毕竟是御前之人,如今可能跟敌国扯上干系,即便真是清白的,皇帝也不可能再放心让他在身边待着。” 江善善对他这份尽职尽责的心颇为感激,毕竟要不是她说出了这事,他也不会牵扯进来。 不过若是真能除掉刘洋这个人,那对顾渊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至少,那个七王爷是一定的。 虽然不明白一个病秧子为何有这个心思,不过不妨碍他们各取所需。 “哦对,六王爷和江媛的婚事定下来了。”她双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道:“江家又要更进一步了呀!” 顾渊扬眉,轻笑一声。 “你这心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江家结了什么不共戴天,非要你死我活的仇怨。” “怎么不能呢!” 江善善笑意不减,眼中却没了纯粹。 第58章 气运 第58章气运 顾渊顿了顿,却是没有再问,他或许也猜到了什么,只不过出于尊重,并未刨根问底。 他想着,道:“若是有机会离开江家,你们姐弟不妨早做打算。” “离开?”江善善当然想,不过不容易。 这事得好一番谋划呢! 抬起眸,她笑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 将自己所知晓的消息告知后,她又厚着脸皮留下吃了顿饭,江善善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顾渊站在窗子前,直到那道身影消失,这才收回目光。 跟在他身后的阿武提议,“公子,可要去七王府?” 眼下刘洋的事儿正紧张着,公子定要去七王府商议的。 “不,跟着她。” “是……啊?” 阿武楞楞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他瞧见自家公子淡淡瞥来的目光,立即懂了。 他下去备车,心中悔恨不已。 早知道就不问了。 可恶,自家公子又被耽误了。 江善善离开后便去街上逛了逛,顺道找了个不起眼的小乞丐聊了会儿,事后留了块银子给他。 虽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不过顾渊猜想定是与江家有关。 待到过了中午,她才慢悠悠地打算去赌坊。 等顾渊也跟着到赌坊时,江善善已经换了衣裳开始坐庄了,这个时候,那些兢兢业业想发财的赌棍早已经到了。 要说他们其实从未在江善善手里讨过好,能赢旁人就是赢不了她。 可对这群赌棍来说,越是如此,就越想赢一回。 毕竟,这里缺钱的可不多,尤其是来找江善善赌的。 从骨牌换到骰子,她颇为轻松地应付着众人,甚至还秀了不少技巧。 骰子在她手里能玩出花来,骨牌在她眼中更是毫无遮挡。 她能算清楚每对牌的点数,也能让骰子听她指挥。 阿武跟着顾渊看的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好、好厉害…… 不行,他怎么能夸别人呢! 正想朝自家公子说什么,扭头却看到他正目光专注地盯着下头的江善善。 这个时候,他说什么,恐怕自家公子都听不进去了。 阿武心里苦。 突地,底下传来一阵骚动,顾渊眯了眯眸子,阿武也朝底下看去,却见正是齐王府的人。 “公子,看来传闻中齐王真的拜江姑娘为师了。” 他们其实已经收到消息了,毕竟可是一直都有派人盯着。 顾渊看着底下对江善善献殷勤的齐王,皱了皱眉。 “日后多注意些。”说完,便打算离去。 正如来时一般,走的也悄无声息。 阿武愣了下,跟上道:“公子是担心齐王殿下有意接近江姑娘?” 顾渊睨了他一眼,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傻。 阿武觉得自家公子的眼神不大对劲,但他又不敢开口询问。 不过,若是齐王真是有意而为,那就不单单是江善善的事了。 要知道,有可能还是冲着他家公子和七殿下来的。 这么一想,阿武有些心惊,莫非齐王已经站队了? 底下的人没有他们这么多心思,江善善说教就教,此时的萧玄烨双眼放光,每回拿回来的筹码他都觉着再满足不过。 他这辈子,不,他长这么还没见过自己面前能赢回来这么多钱的。 虽说不是他来赌,可他现在是坐在江善善身边的。 “师傅,这点数到底要怎么控制?为何你想摇什么便是什么?” 他极为眼馋地看着她又通杀了遍。 江善善露出的眼睛弯了弯,遂说道:“这摇骰子呢是要靠耳力和你的手相互配合。” 萧玄烨立即坐好倾听。 “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先记清楚开始的点数,而后从你摇的次数以及手法可以判断出你的骰子间撞了几次,或者该如何去撞。 只要清楚碰撞的次数依着稳固的力道,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点数。” 说完,江善善亲自操演了几遍,每遍点数都不同,却是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众人:“……”真当他们是韭菜呢! 割过一茬又一茬儿。 萧玄烨看的震惊不已,便是他从前找过的那些赌技好的,也没有江善善这般厉害。 他的眼光果然不错。 后头,江善善又带着他玩了骨牌,如果说摇骰子需要技术,那么骨牌就容易多了。 花了一下午时间,她终于教会萧玄烨如何记牌,算牌,待到差不多时,她清了赌桌亲自试验。 洗牌的是其他人,按照江善善的吩咐,萧玄烨紧盯着那些牌,记住它们的位置。 只是,待看到那些牌发到他手里时,他面色就有些臭了。 显然,江善善也没想到这家伙的运气会这么臭。 一连三次都是抓了烂牌,她颇为唏嘘地摇摇头。 “我说,你们家该不会是刨了谁家的祖坟吧!这运气实在不应该啊!” 天潢贵胄,气运怎么也不应该差成这样。 萧玄烨丧气地扔下牌,挥退了其他人,自己动手将牌揽了过来洗。 “我哪知道,我父王母妃早早就没了,若说他们真刨了谁家祖坟,那我也不知道啊!” 他似是毫不在意地说道,反正也没见过所谓的父母。 江善善啧了声,复又盯着他看。 萧玄烨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扭捏地挪了挪屁股。 “那个……本王虽然长得好看,不过你也不能这么一直盯着吧!” 就……怪不好意思的。 江善善:“……” 无语地白了他一眼,道:“我观你面相不差,但却似是漏福之气。” 拨弄着骨牌的萧玄烨不解,“漏福?” “有机会好好问问家里人吧!是不是有什么仇家,对方可能破坏了你的福运。”她说着,伸手随意拿副骨牌翻开。 即便是盲选,也依旧比他手中的牌大。 见此,萧玄烨沉默了。 江善善觉着时辰差不多,该去接弟弟下学了,她朝这个便宜徒弟招呼了声便离开赌坊。 萧玄烨没有动,似是在思考着她的话。 护卫见此,上前请示,“殿下,可要属下查查江姑娘的底细?” 他挥挥手,“不必了,我又不是不知道。” 无论是顾渊还是七王爷,他又没打算掺和进去。 当然,也不需要他去争什么! 只是,倒是那几句话确实让他有那么几分在意。 看着自己的双手。 因为破坏了他的福运,所以才运气如此差么…… 眼帘掀起,他吩咐道。 “回府!” (本章完) 第59章 烂账 江善善来到洗砚池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江明轩还在与老夫子说着什么,她便未去打搅,只自己在书斋里逛着,抽了几本书看。 掌柜的依旧打着盹儿,总归一天到晚也没几个人会来。 正在江善善看着手中的《异域志》时,掌柜的敲了敲柜桌,随后朝帘布后指了指。 她没多想,折了书页后便过去了。 里头,江明轩跪坐在老夫子下首,她行了个礼便跪坐在他身边。 “夫子,您叫我?” 老夫子点头,沧桑的双眼也不知藏了什么,只道:“老夫听闻你与齐王走的相近,可有此事?” 她看了眼自家弟弟,不用猜也知道消息来源于他。 “是,齐王他……与我有些志趣相投,所以见过几回。” 老夫子没有介意她说话保留,沉默了会儿,叹口气。 “你们可知齐王的父亲是前准太子,只不过后来死于敌国毒害,太子之位这才轮到如今这位。” 江善善没有多少惊讶,毕竟这事儿她也知道一些,不然之前就不会留下那句话。 倒是江明轩颇为惊讶,立即就想了许多。 任何可疑之事阴谋论都不为过。 “夫子是觉得,现在的齐王那混不吝的模样都是他的保护色?” “老夫不能断定这点,但你们姐弟若与他走的太近,必然会进入当今的视线。” 他叹了口气,“羽翼未丰时,当万分小心呐!” 江明轩眼睫动了动,躬身道:“学生谨记教诲!” 老夫子点头,他看着江明轩,等过两日下场考个童生,他也该着手布置了。 其实,若非他不能露面,最好现下就将这两姐弟接出江家。 只是,要对上江家着实棘手了些。 从书斋出来,江善善都还在考虑着齐王的事,她从梦里知道的,这位逍遥自在的齐王似乎在后期就没怎么出现过了。 最后一次大概是未曾留下子嗣便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病逝。 因着作风有碍皇室威严,便低调地一笔带过。 想到这里,她哼笑了声。 齐王的父亲曾是差点儿立为太子的人,也是当今的亲兄弟。 啧,看来又是一笔烂账呢! “阿姐在想齐王的事吗?”江明轩侧首看着自家姐姐。 江善善没有否认。 “与他相交确实带着危险,不过,也不失为一大助力,尤其是在咱们与江家对上时。” 虽说皇帝可能只是表面宠着齐王,但他的身份在这儿,至少他不会打自己的脸,落人口实。 不然,也不会装了这么多年。 江明轩明白了她的意思,在他看来还是太过危险,他也明白自己的姐姐为何如此筹谋,不过是因为他还太弱小。 在这个世道上,弱小即是原罪。 在看过了外头更广阔的天空后,他便再也无法安然居于那处小小的院落。 而他的心,必志在天下! 春夜喜雨,倒春微寒。 夜晚的齐王府内,异常安静,只偶尔间传出几道咳声,伴着雨夜似也不那么清晰。 烛火将屋内的两道身影映照的朦胧不清,低语中,茶香四溢。 即使屋里烧着地龙,萧玄邑身上也依旧披着大氅,只是比起平日苍白的面色,现下在烛光中多了几分气色。 坐在他对面的是顾渊,低垂着眼帘看完手中的东西后,便撂进了一旁的火盆里。 见此,萧玄邑轻笑,淡漠的眉眼也多了些许神采。 “如何,为了你的小情人,如此费功夫,值不值得?” “我与她清清白白。” 这句话不知说过多少次了,但就是没人听进去。 顾渊无奈。 “呵~” 萧玄邑虽只笑了声,可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你看谁信? 顾渊也懒得再解释了。 “圣上既已派人秘查刘洋,那便不能让他们毫无所获。” “啧,那刘洋究竟怎么招惹你的小情人了,竟惹得你如此大费周章地算计?” 说起这个,萧玄邑着实好奇。 自己这个表弟少年成名,前两年更是立下少有人能比肩的军功,要说眼光,他绝对是最高的那个。 毕竟无论是世家千金,还是皇亲国戚,亦或是艳名远播的花魁淸倌儿。 他从未有看得上眼的。 倒不是在意身份,靖国公府虽说有男不过四十无子不可立妾的规矩,但却是不要求门当户对。 比如现在的世子夫人便是小门户出生的将门之后。 至于顾渊这样又不是嫡长的,便要求更低了。 只要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世差些都无妨。 而江善善,家世确实不怎么样,不提也罢,但人么! 长相也过得去,若是再长两年确实有些姿色。 所以,究竟是如何得了这眼光挑剔得不行的人青睐? 萧玄邑好奇,但也不会特意去打听,自然也不知道在江家那段相遇。 只是提到这个,顾渊不怎么自然地避开了目光。 “殿下是不是闲了,若是闲了就多看看六王爷的动向,有不少人都盯着那侧妃的位置。” “我看他作甚,难不成我也娶个?”他摇摇头,俊美的脸上泛着一丝笑意,“谁敢嫁个随时可能病亡的王爷。” 顾渊抬起眼,认真地回道:“如果你愿意,还是有不少蠢货的。” 萧玄邑:“……” 他都看不上那些蠢货,难道他就看得上? 这人怎么尽不干好事儿呢! “行了,他如今风头正盛,谁敢明着触他霉头,便是其他几个也要暂避锋芒。” 而他因着毫无威胁,才在朝中得了些权利,但依旧不够看。 “况且,只要老六不犯错,其他人也抓不到机会动手,只能任由他壮大。” 也就这回江家出了点儿事,可有皇帝和贵妃在,他是一点没沾上。 毫无疑问,便是贩卖私盐之事捅出来,恐怕皇帝也不会多在意,顶多再舍弃一些人保全他的好儿子。 “总得一步步来,他便是再喜欢六王爷,若是纰漏多了,也只会消耗他的恩宠,更别说朝中可不是皇帝的一言之堂。”顾渊安慰道。 “虽不是他一言堂,不过百官也拿他没法子,且老六确实比其他人出众。”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够容忍贵妃造作,容忍江家嚣张的缘由。 只因为六王爷萧玄祯确实有才能,堪重负。 尤其是在当今昏庸之下,萧玄祯便是他们的希望。 可即便如此,他也得与之一搏。 想到这里,萧玄邑眸子暗了暗。 他不能后退! ------题外话------ 又到了求票票的时候,宝子们多给点,就靠你们啦,鞠躬感谢~ 第60章 清醒 “既然事情已经敲定,明儿个早朝我会安排人弹劾刘洋,将证据呈上。” 顾渊开口道。 烛火在此刻跳了跳,暗了些。 萧玄邑回过神,扬起凉薄的嘴角。 “你送上去的证据他是不会多信的。” “我知道,不过是个引子罢了,真真假假谁又能真的分清。” 顾渊见着夜色已深,不打算再久留。 “我该回了,殿下也早些歇息吧!” “外头雨势不小,不若就歇在府里?” “不了,明儿个还有旁的事。” “哦?”萧玄邑轻笑,“又是你那小情人?” 顾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起身不作回应。 反正说再多,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听进去。 在他即将踏出门之际,身后人传来声音。 “那位江姑娘起初就撞破了我们会面,难保她不会听到什么,猜到什么。” 萧玄邑目光淡淡地注视着门口的背影,“阿渊,她知道的太多了。” 顾渊抿唇,垂下眼道:“她与江家不共戴天,并非我们的敌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阿渊,若她落在敌人的手里……” “不会,我安排了人。” “嗯?”萧玄邑眸子轻转,勾了勾嘴角,“是么,你就这么肯定她不会泄露什么,若是你不忍心,我可以代劳。” 顾渊深吸了口气。 “别动她!” “理由呢?” “我会管好她。” 说完,他打开门带起一阵春雨寒风,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萧玄邑看着门复又关上,这才撇撇嘴。 嘀咕道:“还说清清白白,瞧这护犊子的德性。” 睡得正香的江善善也莫名抖了抖,迷迷糊糊打了个喷嚏。 梦里都有人想她。 真是烦恼。 …… 翌日,天色不怎么好,灰蒙蒙的还落着小雨,教人凭生惫懒。 江善善努力数次,依旧没能胜过那小小一床被子,被它牢牢地封印在床上。 要不……今儿个就不去赌坊了吧! 反正昨日已经赚过钱了。 这么想着,窝着窝着又睡了过去,连正房来人传唤也没能叫醒人。 大夫人见着派去的人又是一个人回来,不免冷了眼。 “怎么,她一个小丫头还摆起架子来了,连我都请不来她。” 小丫鬟苦脸,立即跪下不敢抬头。 “夫人息怒,桃红说五姑娘还在歇息,不准人打搅,奴婢也进不去。” 闻言,大夫人烦躁地挥挥手,随后唤了青蒲过来。 “我不管她是醒是睡,总之抬也要给我抬过来。” 青蒲得令,福了福道:“奴婢遵命!” 很快,小小的碧落院已经来了三回人了。 好容易能跟着睡个懒觉的桃红是不胜其烦。 披着衣裳起身挡在青蒲和两个粗使婆子面前。 “姑娘还睡着呢!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搅,你们有什么事儿等姑娘醒了再来。” “大夫人有要是命五姑娘过去,你这丫头连个轻重缓急都不分,当心下回我就给你发卖了。” “你威胁谁呐?”桃红挺起胸膛,“我签的又不是死契,况且当初聘我的也是原先的那位夫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算要卖,也轮不到她来。 桃红可不怕这点,如今又不愁吃不愁喝的,还能有钱藏,她才不怕呢! “你……” “嗯?” 青蒲气绿了脸,索性也不再与她废话,便直接扬声道:“五姑娘,五姑娘,夫人有令命你即刻去见她,若再不起身,奴婢就要带人闯进去了。” “喂,你怎么这样?”桃红掐着腰将她挡住。 青蒲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就听一道声音幽幽出现。 “什么事?” 冷风拂过,双腿狠狠一夹,她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江善善正扒在门边,双眼黑沉沉地望着她们。 不仅她,就连桃红和另外两个婆子也是一惊。 尤其是碧落院原就流传着一些不好的传言,再加上这又是阴雨天儿,破旧的院子也更加昏暗阴沉。 不怪她们吓一跳。 “五、五姑娘醒了……”青蒲僵硬地笑了笑,后退几许,“夫人有令命你即刻去见她,还请五姑娘赶紧洗漱洗漱吧!” 几句话说的也恭敬了不少。 江善善慢吞吞地点点头,随后盯着她,隐在暗处,神情木楞地关上门。 青蒲差点儿站立不稳,捂着胸口一口气儿喘了好几下。 随即赶紧地远离了房门口,站在廊下的风口处,任凭风吹雨打,也不再上前一步。 桃红撇撇嘴,也转身进屋去了。 里头,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江善善,得到她一个白眼,这才放下心来。 “我说你方才也真够吓人的,我都不知道你何时出现的。” 别说青蒲,就是她也吓了一跳。 江善善面无表情。 “往后我再睡觉,你就让她们院子都进不来。” “哦……” 任谁睡个回笼觉被来回吵醒都不会高兴,尤其是她起床气还不轻。 于是乎,她慢悠悠地收拾好出去,一路上也是冷着脸跟着青蒲到了正房。 里头,大夫人面色微淡,瞧不出什么,一旁伺候的红雨也低着头。 江善善草草地行了个礼,看的大夫人虽不喜,却依旧未出口训斥。 “知道今儿个传你来是为什么么!” “还请夫人明言。” 大夫人搁下手中的茶碗,双眼紧盯着她,“今儿个我接到下头的消息,秦妈妈清醒了,你可知她清醒后第一句话是什么?” 江善善面色不变,疑惑道:“秦妈妈说什么,与我何干?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哦?那你是不承认下毒害她咯?” “我下毒?”江善善莫名其妙,“夫人,我好端端地下毒做什么,况且她说我下的什么毒,几时下的,毒又从哪儿来?” 大夫人见她不像是撒谎的模样,心中也有丝疑惑。 可这并不能排除她的嫌疑,至于毒哪儿来的,她身边不是还有个经常出入府中变卖东西的丫鬟么! 她自然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眼里,不过既然秦妈妈是她的人,如今又出口指证她,怎么也要查一番。 “你既这么说,那便搜查一番吧!身正不怕影子斜,到时候也能还你个清白。” 江善善扬眉,原来是打的这主意。 况且,突然要搜查她的地方,莫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第61章 后怕 “夫人不过是听一两句下人的胡言乱语就要给我按个罪名,未免有失公允吧!” “你若清白,又何惧她一两句话?” “一个不够清醒的疯婆子而已,她的话有什么可信度么?”江善善嗤笑,“况且,秦妈妈之前不是还又要杀人,又要自杀的,难保不是想对付我才说这话。” 大夫人皱眉,秦妈妈的情况她自然也知晓,自己还留着她就是想知道究竟他们姐弟俩私底下藏了什么秘密。 是以,对于是他们下毒弄疯了秦妈妈的事,她还真就信了。 “不搜查一番安抚人心,府里难以太平,善善,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莫要教我为难。” “可您这是为难我!” “我知你委屈,可这事儿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恐怕就不是什么搜查就能了的。” 大夫人悠悠道:“你们动手打明辉的事儿,我也可以当作不知道。” 江善善眼皮跳了跳,果然,能掌控一个后宅的女人,都不可小觑。 她抿唇,同意了这事。 “想要搜查也可以,不过我要跟着,不然谁知道有人会落下什么东西,栽赃陷害。” 大夫人颔首,她的目的本就是搜查。 结合这姐弟俩近日来的变化,她忍不住心中有了个猜想。 若是真的,那于她来说便是大功一件。 大夫人很快便安排了人过去,甚至让孙妈妈和红雨一道跟着。 由此可见对这事儿有多重视。 走在回去的路上,江善善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在思考着。 难道他们手中还有什么东西吸引她不成? 一路回到碧落院,雨又大了些,几人淌过水洼,连着鞋子都湿了。 江善善无奈,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想出门的缘由。 看到她回来,江明轩几人在孙妈妈等人的身上转了圈,询问道:“阿姐,这是做什么?” “那疯癫的秦妈妈说我们给她下毒,这不,夫人命人来搜查呢!” 江明轩眸子微暗,“一个疯癫的婆子说的话又岂能相信?” “六少爷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秦妈妈已经好了,若是夫人不秉公处理,那往后在府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孙妈妈站出来说道,看了眼江门窗紧闭的善善的屋子,朝身后吩咐:“先从五姑娘的屋子搜吧!都仔细些,可别碰坏了什么东西。” “是。” 几个丫鬟婆子吩咐道。 江善善并未阻止,反而按下了想要阻止的江明轩。 她看着自己的弟弟,两人目光交换了下,后者微顿了下,摇摇头,江善善也松了口气。 自己没有什么东西可藏,就怕弟弟有,不过现在确定他也没有便放心了。 “孙妈妈,这是……”一个丫鬟抱着个匣子出来道。 众人看到里头有些银锭子,粗粗算了下,至少四五十两,还有些零碎的银块。 桃红一把扑了上去抱在怀里,极为防备:“怎么,有钱犯法吗?” 孙妈妈脸色一僵,“不犯法,只不过这么多银子,你们是怎么来的,若不说清楚,我可是要交给夫人定夺的。” “这是我弟弟没日没夜抄书换来,不行么?” “抄书能换这么多钱?” “我弟弟虽不说一字千金,可也是难得的好字,怕是府里其他几个少爷,都不及他。” 江善善笑道:“换这些钱,难道不值么?还是说,江家这些年给过我们什么钱了?” 这话堵得孙妈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匆匆略过这话头。 毕竟江家如何对他们的,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孙妈妈在她这里碰了壁,便将气撒在了其他人身上,“还愣着做什么,继续搜。” 说完,她也走了进去。 屋子依旧是那个老旧的屋子,除了被褥换过之外,其他都与之前差不多。 甚至连女儿家梳妆打扮,装饰屋子的东西也无。 她亲自搜查了床铺和衣柜,以及一些容易藏东西的缝隙,很可惜,一无所获。 桃红就抱着匣子紧紧地盯着她,以免对方想从他们这儿带走什么。 另一边,去搜查江明轩屋子的红雨在屋里走了走,看着其他几个人翻箱倒柜,她则是四处打量了起来。 那些手札,练的字都被她一一翻过,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微微柔下了眸子。 “怎么样,这头如何?” 孙妈妈进来道,打量了遍,瞧见她手里的东西,也过去查看了眼。 待他见到上头的字,着实愣了下,起初还以为是江善善那丫头夸大其词,可这会儿瞧见确实反驳不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复杂。 这样的境遇之下,次子都能这般,该说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么! 她压下心中浮起的些许担忧,很快将屋子搜查了个遍。 不仅如此,就连桃红原先的房间和厨房都没放过。 见着一无所获,孙妈妈倒也没多少失望。 原本那什么证据就是顺带的罢了。 “孙妈妈,可有找到什么证据啊?”江善善懒散道。 外头的雨不见小,天色也微暗,她已经点了上灯,此时正将众人的神色映在眼下。 孙妈妈找不到证据,自然也没了理由再继续搜查。 以她的话说,其实倒想将墙也凿开的。 不过现下不合适。 “看来秦妈妈的事确实有误会,今儿个打搅五小姐和六少爷了,是奴婢的不是。” 她福了福道,却不提大夫人。 江善善冷笑,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道疯疯癫癫的吵闹声传来。 几人出去一看,只见门口奔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身上被淋得透透的,瞧见他们就直直扑来。 “贱蹄子,你就是不肯放过我,非要我去死是吧?” 众人这才认出这疯癫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秦妈妈。 只见她模样狂躁不已,看到人影就蹿过去。 江明轩见此,一把拉开了江善善,带着她到安全的地方。 秦妈妈没抓到她,却因他们躲避开来而抓到了一个丫鬟,登时吓得对方直叫。 “啊——救命啊——” “别过来,我不是凶手。” “贱蹄子,你就是要我死,你来啊!你来啊!” 哪知秦妈妈抓住人不是要掐死对方,而是拿着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 她的眼中已是灰白一片,都教人疑惑到底看不看得见了。 孙妈妈和红雨被护着避开后,拍了拍心口。 “不是一直关在后罩房么,谁给放出来的。”红雨皱着眉道,面上瞧着一阵后怕。 不远处,江善善听到这话动了动眸子。 ------题外话------ 大家多多留言哦!有什么问题可以留下评论,我会看着回复哒~ 第62章 推翻 “准是哪个惫懒的东西,看我回去不卖了她。” 孙妈妈眼见着秦妈妈拖着那个丫鬟翻滚到廊外了,立即招呼人。 “都愣着作甚,还不把人给我拉开带回去。” 几个粗使婆子相互看了眼,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是……” 秦妈妈虽疯癫了,可力气不小,众人合力才将她制服,再看那被骑在身下的丫鬟,早已经吓晕了过去。 好容易将秦妈妈扭送出去,孙妈妈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晦气。 前儿个不是才清醒了,怎么又疯了,看来这婆子也没什么用处了,回头还是让夫人早些处理了才是。 孙妈妈隐晦地抿了抿皱褶的嘴角,朝江善善道:“今儿个惊扰五姑娘了,回头我会如实禀明夫人。” “孙妈妈这是都搜查完了?” 闻言,她顿了顿,只好道:“是……” 江善善嗤笑,这声笑讽刺之意明显。 “孙妈妈既然什么也没搜到,那就记着,这儿虽小虽破,却也是我的地盘,若是下回再来个什么名义对我这儿肆意妄为,别怪我不给你们脸!” 孙妈妈气青了脸,“五姑娘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连夫人都敢忤逆?还是说,你是不将妈妈我放在眼里!” “我有什么理由要将你放在眼里么?” “你说什么?” “你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想来也是最了解我们的事儿,你说,我需要将你放在眼里么?” 江善善说着,凑近她,“妈妈莫不是忘了,韩家出身的你,甚至你的夫人,从前见到我娘时都是什么模样。” 孙妈妈呼吸一窒,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 红雨见此,上前道:“五姑娘,今日确实是场误会,改日我会亲自赔礼道歉,还望您和六少爷原谅则个。” 说着,她微微低头。 江善善冷哼,背过身去,“都快滚吧!下回再吵我,我就真的毒死你们。” 孙妈妈一口气没接上来,正想与她掰扯,便被红雨拦住,耳语几句总算是劝住了人。 等她们走后,江明轩朝自家姐姐看了眼,“阿姐,今夜雨不会停!” “嗯,我知道。” 两人四目相对,只有彼此才知晓是什么意思。 碧落院外,被红雨拖着出来的孙妈妈甩开她的手。 “行了,我自个儿会走。” 红雨撑着伞,朝她靠了靠,“孙妈妈,咱们往后行事还是当心些的好,这两个孩子可都不小了,若是真让他们传出些什么,对夫人和江家都不好。” 听到这里,孙妈妈眼神一厉,“她敢!” “他们怎么不敢,光脚不怕穿鞋的,除非现在就让他们消失。” 孙妈妈一愣,朝她看去,心下也对她这狠毒的心思刮目相看。 原本还觉着她会顾念旧情,没想到她竟是最绝的那个。 红雨似是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捻了捻鬓边的碎发,“妈妈不必如此看我,最不想要他们活着的,其实应当是我才对,毕竟……” 孙妈妈了然,哼笑了声。 “这倒是,谁让她们的母亲是死于你之手呢!” 红雨勾起唇,垂下了眼帘。 孙妈妈也没再继续,悠悠地往前走。 她没有注意到,落后半步的人那攥着裙角的手已经变形。 等回到正房,孙妈妈带着红雨一块儿进去禀报,随后红雨自觉退下。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朝孙妈妈道:“那处地方真就毫无所获?” “回夫人,奴婢亲自搜查,确实没有任何可疑之物,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暗室什么的。” “那不可能,碧落院是我亲自挑的。” 大夫人皱着眉头,想到又是白忙活一场,不由地有些烦躁。 “那个女人究竟将东西藏哪儿了,难不成并不在她身上?” 说着,她又立马推翻了这个可能,“不,最后一个见他的只有她,东西一定在她身上。” 孙妈妈也在思索着,不过并无头绪,只得摇摇头。 想起来另一件事,她脸色沉了沉,“夫人,这两个孩子奴婢怕养虎为患,您难道真的要任由他们长下去?” “嗯?怎么说?” 孙妈妈将他们对自己不敬的话说了遍,随后又将红雨的话也复述了下,听到这里,大夫人笑了笑。 “她说的也没错,若是那两个孩子知道了,必然不会放过她。”说着,她弯起红唇,愉悦道:“这样岂不是更好?既然得不到那东西的下落,就让他们互相掣肘,若东西真在那两个孩子身上,就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孙妈妈抿紧了嘴,她还是觉着太过冒险,且她们都看错了,说不定最难缠的不是那个小子而是江善善那丫头。 不过看着自家夫人大抵是不会听劝的,从前还好,可自打大爷和三夫人的事儿出来后,夫人的性情也变了不少。 且两人到现在还怄着气,互不相见,不得不令人担忧。 等说完了秦妈妈的事儿后,孙妈妈也就不再顾虑,只等这两日雨停了好安排。 …… 寒夜冷寂。 两道身影趁着夜色利索地避开巡夜的点儿,来到后罩房这片地方。 这儿住的都是不得脸的下人,疯癫的秦妈妈便被关在此处,因着神志不清,还专门有人看守。 只是这样的雨夜,众人下午又才被折腾完,夜里不免就偷懒了些,将人一锁便不再过问,任她闹腾去 两道身影徘徊一阵,便跟着声音锁定了最里头的一间屋子。 其中一人很轻易地就打开了门上的锁,两人一起钻了进去。 屋里头昏暗得只能模糊地看到人,待走近了,才将拱在被窝里的人看清。 “许久不见了,秦妈妈,不,其实下午才见过。” 穿着暗色衣裳,浑身湿淋淋的人扯下面巾。 她身边的人也随之露出了真容。 正是江善善姐弟。 只是秦妈妈好似并不认得他们,冷哼一声,“你们又想来勾我的魂儿,想都别想,我定要活它个百八十年,熬死你们。” 江善善嘴角微抽,嗤笑了声,“真不知道你是真疯还是假疯呢?” “阿姐,不必跟她废话,这种老虔婆活着就是个麻烦,还是死了省事儿。” 说着,他四处转了转,包裹着绸布的鞋子并未在原就凌乱的地上留下多少泥印。 他找了几条腰带系在一起,绑的极为结实。 再看江善善,正俯身盯着秦妈妈。 “你不是一直说是我杀了你那老姐姐么!” 秦妈妈愣了愣,迟钝地看向她。 只听江善善低声轻笑。 “其实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未免她孤单,我今儿个就送你去见她!” ------题外话------ 我发现评论区的集美太可爱了哈哈哈~多谢宝贝们支持哦,爱你们~ 第63章 设计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根布条也穿过了她的脖子,将她牢牢套住。 江明轩收紧手中的布条,扬手从床头的上角挂住,秦妈妈也因此跌了下来。 江善善看着她瞪大眼睛想要挣扎起身,却不敌江明轩收紧的力道。 “嗬……嗬……” 她两眼翻白。 “要怪就怪你偏偏得罪的是我,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说完,退开几步,未免她挣扎时纠缠到自己。 江明轩也没有丝毫手软地干脆使出了全部力道。 雨声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屋瓦和窗户,期间夹杂着一道轻微的异响。 不知过了多久,床边的人已经没了动静,江善善淡淡地看着,朝一旁道:“回去吧!” 江明轩点头,将秦妈妈伪造成自缢后,便退开了。 “可惜没法从她嘴里套出些什么,她跟了大夫人那么久,想来知道的应当不少。” “没时间了,若非赶巧,我们恐怕连亲手结果她的机会都没有。” 说话间,两人谨慎地察看完外头,便钻入了黑夜中。 江明轩紧跟着自家姐姐,雨夜虽冷,可他的心和身却觉着异常火热,甚至沸腾。 黑暗中,一双眼也随着两人的消失而收回目光。 碧落院内,姐弟俩在厨房间里升了火烧锅热水,顺便将鞋子上套的特殊处理过的绸布扔进了灶里燃烧殆尽。 这么一身湿哒哒地回去肯定不行,虽说院里其他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半夜出去做了什么。 是以,等热水烧完,两人一前一后分开清洗了下,换上之前备好的干净衣裳,这才回了屋子。 江善善倒是很轻易地就裹紧被子睡了,隔了一床的桃红也睡得深沉。 …… “明轩?” 回到屋子的江明轩看着惊醒的江明修默了默,道:“怎么还不睡?” “雨声太大了,一时睡不着。” 他看了眼他湿漉漉的头发,惊讶:“你去沐浴了?” “嗯,一时难眠,便泡了个澡。” 江明轩摸索着把灯点上,烛火照亮了他隽秀的眉眼,眸光如泓。 “吵着你了?” “没有,总归也睡不着。” 说着睡不着,却打了哈欠,江明轩笑道:“若睡不着,不若背背书?” 江明修想了想,掀开被子下床。 屋里的灯直到天明才熄,第二日依旧是阴雨天儿,不过雨势已经停下,只偶尔丢下几滴,一阵一阵的。 今儿个主子们起的都迟,孙妈妈也难得多赖了会儿被窝,也就在这时,却听下头人传来消息,当下便套了衣裳匆匆出门。 后罩房内,秦妈妈住的屋子已经围满了人,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婆子见此,立即上去呵斥了顿,这才将人散开。 “……今儿个早上人进来送饭瞧见的,恐怕昨夜就死了。” 迎她进去的婆子躬身说道。 孙妈妈横眼扫去,“昨夜?那为何今儿个早上才知道,看着她的人呢?” “昨夜雨大,后半夜原本看守的婆子挨不住了,见她冷静下来便回了房里,谁知道……” “行了,将看守的婆子带来,我亲自问话。” “是……” 孙妈妈看到了秦妈妈,不得不说死相瘆人,毕竟但凡被吊死勒死的,都好不到哪儿去。 她差看了眼周围,又动了动那根腰带做的布条,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发现。 在她身边惴惴不安的婆子道:“她平日不是自杀就是想杀旁人,也将她们折腾的够呛。” 孙妈妈皱眉,她自然也知道,只是前几日才清醒,又突然犯病,如今还自缢了,怎么想都觉得怪。 像是设计好一般,可,会是谁呢! 她脑海里出现两个身影,不过却又觉着不大可能。 别说后罩房离那偏僻的地方有些距离,就说中间还隔着个门,入了夜是落锁的。 而那两个能自由穿梭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只是,若不是他们,那难道秦妈妈真是自缢? 她查看了番,到底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又问道:“门锁都查过没有,可有什么不妥?” “都查过,一切如常,昨儿夜里也不像是有人来过。” 孙妈妈闻言不语,待审完了看门的婆子,又让人去检查了内宅的门锁,得知都没异常,这才让人收敛了秦妈妈。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竟什么也没做成就这么去了。 回到正房后,孙妈妈将此事与大夫人禀报了番,大夫人皱了皱眉头,只觉得晦气。 “早知该挪出去的,死在府里,没的还教人以为是我动的手。” “您清清白白的,管她们说什么。” 是了,在她们眼里,秦妈妈的命并不算什么,只有有用的人,才值得她们另眼相看。 “夫人,虽说秦妈妈多数死于自缢,不过奴婢还是觉着多留个心的好。” “嗯?你的意思是……” “碧落院那两姐弟我可不放心,昨儿个秦妈妈才去过,今儿个就没了,这也太巧了。” 大夫人闻言,思索了番。 “你都查过没有?” “查是查过了,可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你打算如何?” “奴婢想着一会儿挑些东西过去,就当是昨儿个的事赔罪,顺便去试探试探。” 大夫人同意了她的请求,只道:“早些回来陪我看看嫁妆册子,阿媛的婚事才是最要紧的。” “是。” 孙妈妈领命离去,等她到碧落院时,江善善等人已经醒了,倒是比昨儿个早。 桃红按照吩咐硬是将她们拦在门外,自己进去通报了才放她们进来。 没别的意思,主要是看孙妈妈带的东西挺多。 不好总让人替他们拿着不是。 等到了屋里,桃红眼睛盯着孙妈妈几人手里的东西,细细打量。 连两个丫鬟都觉着她这幅德性上不得台面,不免挺直了腰背,带了丝倨傲。 哼! 土包子。 “孙妈妈又来作甚?”江善善没有起身,懒懒地裹着被子靠在床头看书。 只是普通的游记,倒是没引起什么关注。 孙妈妈看了眼床前的鞋子,忽略昨日的不快,笑道:“昨儿个惊扰五姑娘和六少爷是我的不是,这些东西还请姑娘收下,就当是赔罪了。” “哦?”江善善放下书,伸了懒腰,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腕,“东西我收下了,没别的事你们可以走了。” 孙妈妈脸色一僵。 ------题外话------ 今天接到通知,1号要上架了,喔~宝子们,记得留几张月票给我呀!不说话就当你们答应了哦⊙?⊙! 第64章 毁了 “五姑娘这是还生我这个婆子的气呢?”她自顾自地在凳子上坐下道。 “孙妈妈有话不妨直说,你一进来便四处打量,究竟在找什么?” 江善善抬眼,目光颇为冷淡。 “还是说,昨儿个你没搜查清楚,还想再来一遍?” 孙妈妈被她这番话堵的心口一阵发闷,这张嘴也不知跟谁学的,这么不招人喜欢。 “五姑娘说笑了,奴婢只是瞧着您这儿东西太旧,想着要不给您换换……” “那是再好不过,我先谢谢妈妈了。” 江善善毫不犹豫地接话道,孙妈妈笑容勉强地深吸了口气,遂也不打算再试探,直接道:“昨夜秦妈妈没了。” “嗯?秦妈妈?”江善善疑惑,“她不是昨儿个还挺能折腾的么?怎么,又是被我给“毒”死了?” 听她这么说,又看她不像是早已知晓的样子,孙妈妈心中的疑虑也打消了不少。 “是自缢。” “自缢?”江善善嗤笑,“一个疯癫的婆子,还知道自缢,不是说有人看着,这人都死了?” 孙妈妈抿唇,避而不语,只是听了这话,更是确定此事与她无关了。 且,心中另一个想法也深了些。 “昨夜骤雨难歇,看守的人没个注意。”说着,她叹了口气,“也是造孽了,偏偏来这院子伺候的人都出了事儿,大抵是真不干净。要不,还是让我和夫人说说,给你们挪个院子吧!” 江善善闻言,立即警觉起来,想给她们换地方,打算更好地监视还是什么? 她冷下脸:“不必了,我和弟弟从小在这儿长大,这里更是我娘留下的地方,我们是不会走的!” “五姑娘不妨考虑考虑,这儿到底偏僻了些,六少爷今年也有十五了吧!我瞧他写的一手好字,不去族学可惜了。” 这样的暗示,她怎会听不懂? 可惜,江善善从未打算将自己的弟弟送到那样的地方。 别人不清楚,她可是明白的很,同样的错误,没有第二次。 “妈妈不必多说,我弟弟就这样正好,族学什么的,哪里是我们这样身份的人能肖想的。” 孙妈妈没想到她会拒绝,“五姑娘……” “好了,妈妈不必再说,我是不会和我弟弟分开的,碧落院很好,既然江家这么些年没管过我们,希望以后也不要多加干涉。” 说完,她抬了抬下巴,表示送客。 孙妈妈脸色微沉,只得站起身来,再看了她一眼后,这才拂袖愤愤离去。 剩下的两个丫鬟忙不迭地就要跟上,却被桃红拦下,将她们手里的东西全扒拉下来后,推着她们出门。 “不送!” 门砰地一声关上,两个丫鬟气得够呛。 这什么人呐? 有礼数吗? 吃了一肚子气的不止两个丫鬟,同样孙妈妈也气的不轻。 只不过这一趟也没算白来,至少确认了这两姐弟与秦妈妈的事无关。 她始终不相信秦妈妈是自缢,在她看来,必然有人动手灭口,而缘由,若她猜的没错,恐怕与那毒有关。 只是,究竟是何人呢? 将身边的人都过了遍,还是没多少头绪。 又或者,是其他房的? 想的入神,她也就没多注意路,因此迎面便匆匆跑来的人撞上。 雨天路滑,两人惊呼一声便双双摔倒在地。 “哎哟喂我的腰,哪个天杀的不长眼,会不会看路?” 孙妈妈捂着老腰,一看对面是张熟悉的面孔,气结,“吴大管家,您这是做什么哟,匆匆忙忙的。” 随即赶紧推了推扶着自己的丫鬟,“还不快去将人扶起来。” “是……” 丫鬟过去费力地搀扶着。 吴大管家年纪约摸花甲,这一摔着实不轻,当下便觉着身上不得劲儿了。 他忍着疼,抽气道:“外头出事儿了,快,快带我去禀告老夫人。” “外头出事了?”孙妈妈心头跳了跳,“什么事儿这样急?” “事关大爷,赶紧的,可别磨蹭了。” 若是平日,吴大管家兴许有那个闲心应付应付,唠嗑两句,现下可真没那个功夫。 听他这么说,孙妈妈哪有不上心的,大爷可是她们夫人的夫君,若是出事儿,大房哪里能好。 她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是亲自同另一个扶着他朝映辉堂走去。 到了映辉堂,老夫人得知大管家求见,没二话便放了进去。 孙妈妈却是候在外头,焦急地等着自家夫人。 内堂里,老夫人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差点儿一黑坐立不住。 “你、你说老大和老三媳妇儿的事儿传出去了?” 大管家点头,顾不上身子疼,道:“现下京中都在骂大爷,宫里传来消息,此事陛下早朝都亲自过问了。” 老夫人这个气啊! 她江家现如今是个筛漏子吗? 怎么什么事儿都能传到外头去? “你与我好好说说,外头究竟是怎么说老大与老三媳妇儿的。” 大管家犹豫,嗫嚅着道:“说大爷不知廉耻,背德信义,强占弟妹。” 其实真话要比这难听多了,但他不敢说啊! 可饶是如此,老夫人也还是气得够呛。 她抖着手,一巴掌拍在炕几上,“毁了毁了,我江家这么多年好容易挣的名声,都教他给毁了。” 她这个恨呀! “老夫人……” 大管家刚想劝慰,就听门口传来大夫人过来的声音。 他艰难地起身打算朝进来的大夫人行礼,却见一只杯子擦过他的脑袋朝着大夫人摔去。 啪嗒一声。 杯子落在地上四分五裂,里头的茶水也在大夫人的身上留下一片深色。 孙妈妈大惊,忙地上前跪下,“老夫人息怒,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对夫人动手呢!” “你看看你掌的中馈,打理的宅子,都教人钻成筛漏子了,什么事儿都能往外捅,江家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老夫人劈头盖脸地一阵怒骂,终于令得大夫人回过神来。 她又惊又怒,咬牙朝大管家看去,“究竟怎么回事儿?” 吴大管家哆哆嗦嗦地将事情原委说了遍,忍不住抹着头上的冷汗,又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位置。 只见大夫人听完冷笑一声,“他自个儿做的腌臜事,现在倒是怪我头上来了,有本事他当初就别偷人。” 【感谢大家的支持哦!希望上架时,你们依然在,比心~】 第65想 透心凉 老夫人瞪眼:“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那些事母亲一直都知道,却把我当傻子待,如今事情兜不住了,又来怪我头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大夫人韩氏红了眼,泪珠一颗颗往下掉,看的孙妈妈是心疼不已。 她虽也赞同这番言论,可对方毕竟是江家的老夫人,拧不得啊! “夫人……”她暗自拽了拽了她的衣袖。 好在老夫人也冷静下来了,她横了眼吴大管家,后者立即爬起来退下去。 孙妈妈本想留下,可屋里其他人相应离去,她也不得不跟上。 内堂里便只剩了这婆媳俩。 老夫人看了眼韩氏,缓缓开口。 “我知你心中有怨气,但现下不是怨谁的时候,你是江家的媳妇儿,江家好不了,你也好不得。更重要的是,阿媛的婚事,若她的父亲品行有亏,这个六王妃还怎么坐得稳?” 韩氏窒了窒,却是倔强着不肯低头。 “圣旨都已经下了,我不信皇上还能收回成命!就是江家丢的起这个人,皇上也丢不起。” “愚蠢!” 老夫人拍案怒斥道:“你知道盯着六王妃位置的人有多少,你以为江家就是不可替代? 如若不是我舍了这张老脸,这桩婚事真会落在阿媛头上?” “那我有什么法子,他不要脸和弟弟的女人苟且,还生了个野种,这都是有凭有据的事,还能怎么办?” 韩氏痛哭,这些日子没人知道她的苦,甚至这些年,她也饱受折磨。 可那人还是死性不改。 “你出面澄清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到!” 老夫人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不可能!”韩氏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让我出面澄清,还不如直接弄死那母子俩省的往后再被人拿捏,以此攻讦江家。” “你,你竟是狠毒如斯,明琪可是老大膝下唯一的哥儿,你竟要他去死?” “唯一的哥儿?”韩氏冷笑,“母亲莫不是忘了,我们大房可不止他一个哥儿。” 老夫人经她一提醒,自然是想到了江明轩,不禁脸色僵了僵。 “那不一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罪女官妓生的,怎能做老大的儿子。” “那一个奸生子就可以了?” “明琪可以过继,届时就是名正言顺的长房嫡孙!” 韩氏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直气得发抖。 好一个老夫人,竟是早就打起了这样的主意,难怪从前总是让那野种在她跟前露脸。 原来是为了这一天。 她冷笑,“不可能,想要过继,除非我死,否则大房就只有阿媛一个孩子。” “你……” 老夫人眯起凌厉的一双三角眼,道:“韩氏,阿媛的王妃位置虽说已经定下,可做不做得稳还是另一回事,江家也并非只她一个姑娘。” 韩氏掀起眼皮,到了今日,她算是与这老夫人彻底撕破脸皮了。 既如此,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六殿下待阿媛情深义重,必然不会辜负她。” “哼!情深义重?”老夫人笑了,目光怜悯,“这世上最信不得的,便是男人的深情,若真有,我是什么,林氏是什么,你又是什么?” 韩氏抿唇,即便再怎么欺骗自己,可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连当初是京都第一美人的林芝兰也不过成了无人过问的枯骨,又怎能期待男人的深情。 她闭上眼,扭过头去。 “你的日子还长着,阿媛更是,长房没有嫡子本就矮了一筹,若是能过继明琪,往后阿媛也有个依靠。” “还是说,你想长房的一切到时候无人继承,白白送给二房?” 大夫人睁开眼。 二房? 更不可能! “你瞧,你自个儿生不出,如今有个现成的,老三媳妇儿再怎么不好,可明琪到底是他的儿子,往后定然要顶起长房的。” 老夫人声音缓和下来,颇为轻柔道:“阿媛以后入了王府,少不得还要江家帮衬,不论是老大,亦或是老身我……” 她的意思已经明了,当然,若是韩氏真的不识好歹,那如她所说,江家不止江媛一个闺女。 她换不得,但可以让她“病逝”,姑娘罢了,江家不缺,左右再填个上去,不碍事儿。 而韩氏的心思,她也不是不知道,无非是想靠着六殿下,若能再诞下个一儿半女的最好。 可她不知道,她若不想阿媛那孩子留下血脉,她又怎能留下。 毕竟,这江家还是她的江家,贵妃不仅仅是贵妃! 韩氏听懂了她的意思,可就是听懂了,才更觉得更心凉。 江家人难道就真的都没有心吗? 她这二十年来为江家尽心尽力,如今女儿却成了他们手中拿捏自己的软肋。 那可是她的亲孙女啊! 此时此刻,她心底一直以来埋藏的恨意如波涛般汹涌而出,却又被她死死地压住。 垂着眼帘,正在等待的老夫人只听她道:“我明白了,我会按您的意思去做,但过继之事,必须等到阿媛诞下王爷的子嗣再说。” 老夫人淡淡地掀开眼皮,微微点头,“你能想青春就好,我可以答应你,等明琪过继了,老三媳妇儿就交给你处置。” 毕竟,往后的长房嫡孙不能有个带着污名的生母。 韩氏闻言,冷笑地扯了扯嘴角,并未接话。 老夫人知晓她有气,也没怪罪,只道:“后日太师府办了春宴,你和老三媳妇儿过去,记住了,一切以江家利益为重!” “是……” “下去吧!” 韩氏闻言,转身就走。 待她出了门,外头守着的妈妈才进来,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疲惫道:“大夫人近日要替二姑娘备嫁,府里的事儿忙不过来,你去二房知会一声,往后庶务分她一半,多帮衬些大房。” 妈妈心思转了转,躬身应下,“奴婢遵命。” 看来,府里是要变天儿了,原本大房的权利被分二房分去,难免要重新整顿手底下的人脉。 这一下就有的争了。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大夫人又怎能斗得过执掌江家半辈子的老夫人呢! “那三房那里……” “等她出来,就让她跟在老二媳妇儿身边帮衬吧!” “是。” 妈妈明白,这是平衡几房势力的同时,也给三夫人一道保障。 就是不知道这道保障能持续多久。 ------题外话------ 上架了,宝子们看你们的了~ 第66章 动摇 “一会儿你就去将明琪接到我这儿,往后我亲自教导。” 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老夫人这才挥挥手让她退下,自己则是需要静静。 江家近日接二连三出事,实在是太蹊跷了,让她不得不怀疑背后是有人在操纵。 如今几位王爷虽不如六殿下,但也不是多安分的,不是没有可能针对江家,从而损害六殿下的利益。 只是,能在江家之中推波助澜,又知晓这么多辛秘,究竟是谁呢? 想着,她深吸口气,不论是谁,都不得不采取措施了。 知道这么多,绝不能放过她。 脑海中,她将自己身边的人都过了遍,不免觉着谁都有可疑之处。 …… “阿姐是什么时候布的局,阵势如此之大。” 江明轩看着猫儿送来的消息,说不惊讶是假的。 他竟不知自家姐姐已经做了这么多。 江善善勾唇,朝他眨了眨眼,“消息确实是我放出去的,不过阵势可不是我造的,我也没那么大本事。” “那是……顾三公子?也不对啊!” 江明轩思索着,递来的消息上头顾渊可没提过。 “不是他可还有别人啊!比如,那些想当六王妃却没机会的人。” “阿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如此?” 他看向自家姐姐,双眼澄澈。 “非也非也。”江善善摇摇手指头,“我又不是神算子,怎么可能早就知道,当时不过是想给江家添些麻烦罢了,谁知道对方这么狠。” 若是这个档口,她和弟弟的身份再爆出来话,那江誉这个伪君子可就真能扒下来一层皮了。 可惜,不值得! 她可不想将自己绑死在江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忒不划算了。 她还想着以后离开江家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呢! 江明轩听了他的解释,也就没再多问。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家不好过,他们就好过了。 “行了行了,明儿个考试赶紧温书去,别多想了。” 江善善将人打发走。 而刚从宫中被放回来的江家大爷江誉确实不好过,不仅多年营造的美名遭到打击,还被圣上训斥。 若非看在贵妃的面子上,只怕他连官位都要降一降。 如今还只是面壁思过几日,若是真的教外人查清这件事,那他就真的要声名狼藉了。 思虑间,他想了太多,便径自朝老夫人的映辉堂走去。 在他说话前将自己的打算说完,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看着他:“从前你怎么混账我不管,从现在开始,将这些破事儿都给我处理干净,江家,绝不能动摇!” 江誉神色一凝,立即应下,“儿子明白!” 说着,到底松了口气,毕竟他之前已经打算放弃那母子俩了。 现下能保住也好。 只是妻子那边麻烦些,不过女人而已,哄哄也就完事了。 正打算退出去,老夫人却幽幽道:“碧落院那两个你打算如何?” 江誉身子一僵,犹豫道:“母亲,那两个孩子应当不妨事儿吧!” “别忘了他们的母亲是谁。” “可那都过了多久了,便是圣上也会多计较的。” “从前不会,现下呢?” 老夫人瞪着他,江誉一噎。 如今这个档口,若教人得知此事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母亲的意思是……” “依我看,处理干净吧!免得留下后患。” “可是据儿子所知,他们被靖国公府所识,若是突然消失,恐怕不妥。” 老夫人闻言皱眉,有这事儿么? 她朝一旁的妈妈看去,后者点点头,这下她便拉了脸。 “韩氏究竟在想什么,这么多年还留着这两个祸害,早知道当初就该掐死了他们的。” 江誉低下头,抿唇不语。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话也不知骂谁,不过也谁都不敢回话。 从映辉堂出来,江誉沉默良久,终是朝着正院走去。 这是这么多日来,他头一回回来,对于他的出现,正院并未大惊小怪。 甚至是韩氏都不意外。 正房里,江誉瞧见坐在炕上绣花的韩氏,顿了顿,坐了过去。 “怎么突然绣这个了,都这么晚了,当心伤着眼。” 韩氏低着头瞧不起清神色,也并未回话。 江誉一时有些尴尬,只得吩咐丫鬟换了盏新茶。 “咳,柳氏的事儿母亲和我说了,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他说着,看了下依旧毫无反应的韩氏,继续道:“当初也是吃醉了酒,将她成你了,后来……” “后来便索性一错再错,甚至有了江明琪那个孽种?” 韩氏终于出声,却是极为讽刺地嗤笑道。 江誉觉得又气又臊得慌,但偏偏又说不得。 “这事儿是我的错,我认,母亲那儿你也知道,她看中那孩子,既然你也应了,那便就这么着吧! 回头阿媛出嫁,我会多贴补你们些,还有碧落院那两个孩子,你也可将他们打发到庄子上去,或是送回族里。” 一口气说完,他也不想再待下去,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他着实也腻了。 尤其是见过了别的颜色的女人,只能说风韵犹存的韩氏,已经令他难以花多少心思了。 从前哄着,那是相安无事正风光时,现下处处都是事儿,他也难有那个耐性。 思及此,他起身就想离去,韩氏却出声道:“阿媛到底是你的女儿,亦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念及这父女之情,保护好她。” 说到最后,隐隐带着泣声,也多了分脆弱悲怜。 江誉皱眉,心中有了数,也对老夫人的擅自决定感到有些头疼。 “不论母亲说的什么,阿媛是我的孩子,决不会让她出事的!” “多谢……” 韩氏颤声回答。 江誉没说话,而是直接离开了。 待到韩氏再抬头,眼中哪里有一丝泪痕,沉静的眸子冷然而幽深。 那藏在绣花布下的手指早已被扎血淋淋的,可她却好似不知道疼一般。 毫无波动。 盯着门口良久,她转头,命人唤了红雨过来。 不一会儿,一道声音响起:“夫人,您唤我?” “过两日我会带着柳氏出门,届时那个孽种就交给你了。” 第67章 叛变了 红雨惊愕,看了眼同样愣住的孙妈妈,道:“夫人,这恐怕不妥,若是老夫人怪罪您,届时对二姑娘……” “她只想着拿阿媛威胁我,可她没想过我手里同样有两个人能威胁到她儿子。” 这下连孙妈妈也忍不住了。 “夫人不可,这个时候动他实在不妥,往后咱们有的是机会,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犯险。” 韩氏皱眉,似乎并不为所动。 红雨只好道:“妈妈说的是,夫人,您即便为了报复,也不能拿这事儿来说,若那两个孩子底细暴露出去,大爷纵然有罪,可您,以及二姑娘也得受牵连。” “那你们说如何?”韩氏甩开手中的针线,攥了一手血,“他们欺我辱我,如今还要我带着那个贱人出门还他们一个清白。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趁着孙妈妈焦急地替她处理伤口,红雨想了想,提议道:“夫人,碧落院那两个留着实在不妥,不若早些处理了好。” “奴婢也赞同!”孙妈妈难得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大夫人想也不想地就拒了,“不行,在没得到那东西的下落前,他们还不能死,况且,能让那老婆子忌讳的人,绝不能出事。” 说着,她就对红雨道:“听着,我要他们活着,不仅如此,你还要让他们知道老夫人可是一直都想要他们的命,在这府里也只有我能保住他们。” 见她如此执着,红雨不得不应下,“是……” 孙妈妈叹了口气。 自家夫人从小到大什么都好,就是太执着,认准一件事就不回头。 任谁劝说都无用。 要她说,那两个孩子早早除了也好,不然她总觉着不妥。 可惜夫人注定不会听她的。 这一夜,江大爷与大夫人不欢而散的消息没有瞒过府里的人,也因此,在第二日二夫人在老夫人的扶持下,拿下府中一半中馈的事,众人也渐渐起了小心思。 对于此,韩氏虽不甘,却也只能认了。 二夫人则是欢欢喜喜地理着中馈之事。 几日后,江善善接了考完试的弟弟回洗砚池,为了他,连齐王百般缠磨拿重金砸她坐庄都被推了。 心痛,但值得! 坐在书斋里,江善善利索地泡了茶,让掌柜的无茶可泡,悻悻而去。 “怎么样,可有把握?” 茶香在春日里似乎更为浓郁了,也令江明轩放松下来。 面对自家姐姐的询问,他认真想了想,点头:“并不难,应当是能过的。” 闻言,坐在上座的老夫子也笑了起来,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江明轩过了童生,他也该着手安排了,毕竟留在江家也越来越危险! “你们两个将这个签了吧!”老夫子拿出两张文书放到案几上。 江善善好奇地拿起看了眼,神色古怪:“十万两?什么东西值十万两?” “我说有就有,别啰嗦,签了吧!” “可是……这可是相当于卖身契,我总该问清楚了再签吧?” “你这丫头,老夫还能真将你们卖了不成?” “那万一呢?十万两若拿不出来可就要在您铺子里打一辈子杂了。” 正说着,江明轩这铁憨憨却是直接按了手印,快到江善善都来不及阻止。 她麻木地看着罪魁祸首。 我弟弟怕不是个傻的? 江明轩疑惑地看着她。 真的没毛病吗? 江善善咽了咽喉咙,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冲动埋藏于深渊。 老夫子笑眯眯地睇了眼,催促道:“你不签,我怎么将你们从江家弄出来?想来,那些人也不会为了你们花费十万两赎契。” 江善善:“……”法子还有很多种,也不是非要这般。 至少不应该…… 但她的反抗无效,就连亲弟弟都叛变了。 “阿姐,快签了吧!”江明轩亲自递上那张文书。 江善善一口气没接上来。 震惊,亲弟弟竟逼我签卖身契? 她严重怀疑他们才是一伙的。 最后,江善善面对双重压迫,也只得含泪按下了手印,将自己卖了。 老夫子利落地收起文书,随后正色道:“回去后当万分小心,江家老夫人虽上了年纪,但也是个极为狠辣的,你们的存在已经足以威胁到江家了。” 姐弟俩应下,事实上他们这两日确实偶尔会在吃食中发现一些东西,不会立刻致命,但终究不干净。 是以,都已经自个儿做吃食了。 起初还以为是大夫人忍不住终于对他们出手了,没想到却是这老东西。 江善善不高兴地咬了咬嘴里的软肉。 从书斋离去,姐弟俩坐着驴车慢慢地消失在巷子里,老夫子透过小窗看去,叹了口气。 两个孩子安排好了,接下来便是他自己的身份了。 多少有点难啊! 他缓缓看了眼不远处的火盆。 …… 回到江家时,后巷处停了辆马车,江善善认出车夫,吩咐了声自家弟弟,便朝着马车走过去。 江明轩下了驴车后,多看了几眼,却没说什么。 随着江善善走近,马车里的人走了下来。 墨蓝的袍子,上头看似简单,却内藏暗纹,广袖锦带,华贵俊美。 当然,这俊美指的是人。 “顾三公子,今儿个特意过来又为何事啊?” 她抱着胳膊,随意地靠在墙上。 顾渊扫了眼她凹陷的腰肢,秀美的弧度很难不引人注目,便挪了两步站定。 “刘洋已下狱,只不过圣上念及旧情并未处死,而是罢了官职,流放百里。” 江善善沉下脸,“通敌叛国的罪名都能轻轻放下,那凭什么别人就得抄家灭族?” 顾渊皱眉,“慎言。” “哼!咱们这位皇帝可真是能干,良臣不知死了多少,奸佞却成了宝。” 虽是这么说,可声音到底低了下去,气呼呼的模样异常鲜活生动。 顾渊收回目光,道:“流放日子定在三月中旬,可有兴致与我走一趟?” 江善善双眼大亮,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有有,这个必须有。” 这顾三郎果真靠谱,竟真的能搞垮刘洋那样的人渣,难怪这几日都不见消息,看来忙的不轻。 想到这里,她站直身子,眉眼弯弯道:“三公子辛苦了,我这儿有个消息正好递给你。” 唇角矜持地微微扬起,顾渊低下头,侧耳倾听。 “嗯?” ------题外话------ 求月票呀求月票,大家多多评论留言呀!不要让我们评论区的小可爱一个人熬夜刷评,太辛苦了~ 第68章 你死我活 江善善心口颤了颤,立即稳住神思,不适地摸了摸耳门。 啧,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 “咳……” 她看了眼对面的人,道:“尚书列曹陈侍郎和明威将军家的姑娘都是百里挑一的出众,虽说明威将军是个闲职,但他的夫人可是出身江北第一商贾,这两人是江贵妃特意为六王爷挑的。” 顾渊明了,他颇为惊讶地看着江善善,“你的消息如此灵通,江家还有什么能瞒得过你么?” “那可多了去了。”江善善立即警惕地收敛心神。 可不能教这厮套了话。 顾渊颔首,将她的话记下,转眼看了下还候在不远处的江明轩,他想了想,嘱咐道:“你在江家万事小心,若需要什么便送信与我。” 江善善露出笑颜,“能得顾三公子承诺,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多谢了!” 她装模作样地欠了欠身。 “算你识趣。” 江善善:“……” 眼见着人转身回到马车上,她撇撇嘴。 傲娇什么。 她也转身就走,不带回头一下的。 刚到碧落院,桃红就哒哒地冲了过来,双眼亮得可怕。 “我跟你们说,今儿个江三爷回来了,你们猜怎么着,二话没说就同江大爷打起来了。” “有这事?”江善善笑道:“江三爷不是被老夫人远远地调开了吗?” “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消息,几天几夜加程赶回来的。” 要说这江三爷其实实在是软蛋一枚,平日里干啥啥不行,只会摆弄些琴棋书画什么的,偏偏文采又不够,只得了个闲职。 在家中连院子里的事儿都是老夫人做主,就差没吃喝拉撒都报备了。 对于花容月貌,又因为是继室的缘故比他小上许多的妻子,自然也是更为疼爱,尤其是在对方给他生了儿子之后。 如今得知儿子不是自己的,妻子还与自己的哥哥有着苟且,软蛋也硬了几分,愣是冲回府打了一架。 “……江老夫人当时气坏了,命人拖开时,两人都没了人样,也是活该,人前江家刚澄清,人后两兄弟打的你死我活。” 桃红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这事儿是二房干的?”江明轩询问。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干这事儿的人当真缺德。” 嗯,缺德得教人喜欢。 江善善颇为赞同。 此时,映辉堂内,江誉和江三爷江昇正被人护着坐在对面。 起初的劲头儿过去后,江昇回过味儿来,也有些怕了,但他看到自家母亲也在,便又挺起了胸膛。 老夫人脸色黑沉,从一言不发的二夫人胡氏,和看不出神色的大夫人韩氏脸上掠过,最终落到两个儿子身上。 “其他人都下去吧!” 随着她的吩咐,大夫人带着人转身就走,见此,本想留下来看戏的胡氏也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 倒是江二爷被留了下来。 因着劝架,他脸上也多了几道印子。 “今儿个在这就把话说清楚,老三,你的媳妇儿不要也罢,过几年母亲再替你物色个更好的。” 江昇抿唇不语,老夫人只得道:“如今外头的事儿还没处理干净,你们倒是自己又打起来了,岂不是教人看了笑话?” “我的笑话还不够多吗?”江昇扭过头去。 “你还委屈了?若不是你看不住媳妇儿,会有这事?我一把年纪还天天为你们擦屁股。” 老夫人气得狠狠拍着桌子。 江二爷立即安抚,“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都是自家兄弟,一个女人罢了,三弟会想通的。” 江昇一听这话不干了,“说的好听,你让二嫂跟旁人生个孩子试试?”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她要是敢我立马打死她。” “你就会猫哭耗子,假惺惺。” “嘿,反了你了?” 江二爷忍不了,撸起袖子揪着江昇的衣襟拖起来,眼见着又要打起来,却见江誉猛地起身砸碎了面前的茶盏。 热水溅了两人一身,连带着江昇的脸也被碎片划了道狠,再抬眼看到自家哥哥那阴沉冷漠的双眼,不禁打了个激灵,冷静下来。 江二爷也有些发怵,虽没江昇表现的那般明显。 手中却不由地松开了衣襟。 “折腾够了?”江誉冷冷地看着两人,“折腾够了就给我安分点,再闹我就将你们踢出去,江家不是缺不得你们。” 这句话不仅是对江昇说的,江二爷也包括在内,自己房里的人做了什么,他不会不知道。 是以,这会儿也有些心虚。 嘴里嗫嚅着,到底没说出口。 老夫人瞧着,并未阻止,这才是江家之主该有的样子! “请恕儿子先行告退。”江誉说完,漠然离去。 期间没再看兄弟二人一眼。 正是他这样的平静,才让人心慌。 江二爷就不说了,能背靠江家,如何又肯离开,难道也要像老四一样被踢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他都这么想,就更别说百无一用的江昇了。 唯唯诺诺地请过罪,老夫人也没再怪他们。 “老大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若伤到根本,就是我也保不住你们。” “是,儿子明白。” 江昇虽憋屈,可也无奈,事情都这样了,他还能怎样,就是去杀了那个贱人,都没路子。 不想再回三房,从映辉堂出来,他索性就去了外院住下。 而江二爷回去后,也警告了番自家婆娘。 胡氏不满,她也并不打算放手,男人之间有男人解决的法子,女人之间自然也有女人解决的法子。 内宅啊! 还得是她们说了算。 …… 春日烂漫。 院子里晒着被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天儿就突地暖了起来。 桃红打着哈欠,靠在廊上,任由那带着懒散的春光照在身上。 直舒服到了骨子里。 屋里,江明轩在教江明修读书写字,屋外,江善善正在捣鼓着一根根小圆管。 脚边还躺了只四仰八叉的猫儿,翻着白白的肚皮,一起一伏,睡得好不自在。 最后一根弦管绕好,江善善把自己捣鼓的东西绑在了手腕上,她看了眼四周,发现正眯着眼睛打瞌睡的桃红,眸子一亮。 抬手对准了她。 ------题外话------ 上架第一天,这成绩也是差到没边儿了,震惊,我是不是已经不适合阅文这个平台了~ 第69章 你行不行啊? 咻地一声。 入木三分。 桃红立即惊醒,双眼圆瞪着缓缓抬头,一瞧是根比柳杖大不了多少的铁针,再看向朝自己一脸得意的江善善,哪里还不知道她干了什么。 怒火中烧地起身,她攥紧拳头,“你竟然拿我当靶子?” “说什么胡话,我分明拿那根柱子试验。” 江善善一看不对劲,立即起身就跑。 桃红也不困了,追着她在院子里绕了好几圈。 屋里的两人抬头从窗子里看了眼,嘴角上扬着。 这吵吵闹闹的春日也不觉厌烦。 赔了罪,又说了一通好话,这才将桃红哄好。 哼! 死丫头脾气不小。 “瞧见没有,有了这东西防身,就不怕被人暗算了,回头我给你们一人整一个更精致的。” 江善善伸出手腕给几人看,一边拽着他们介绍着用法。 江明轩用力将那根铁针拔下,看了眼洞口,这样的威力确实可以伤人,甚至出其不意能要人命。 “又是顾三公子给你的?” “差不多吧!” 江善善点头,她自己设计再托他打造好的,可不就是他给的。 江明轩没说话,将铁针递给她放回那一排排圆管里。 “我要出去坐庄了,你们在府里别乱跑,尤其是明修你,如今二夫人掌权,若给她碰见可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了,我不会出去的,五姐也要当心。” 江善善点头,临出门前,她又托原先看院门的婆子照看些。 只要不出去,二夫人也不敢真的找上门来。 至于二房那两个小混蛋,更是不敢沾这传说中闹鬼的地方。 总之因为这个那个的缘由,碧落院已经成了不祥之地,一般人都绕着走。 离开江家,她顺道将猫儿放到了茶馆的后门。 等到赌坊,桌子面前已经坐了一人,这会儿正鼓着脸不高兴地看着她。 “哼!到底只是徒弟,不及你弟弟半分,几日来见都不肯见我。” 齐王萧玄烨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摆弄着骨牌,神色懒散,说话却是阴阳怪气。 江善善笑眯了眼,“哟,乖徒儿生气了?” “我哪敢啊!毕竟弟弟最重要嘛!” “咳,是为师的错,你也知道我在江家不好过,出了这么多事,差点儿都没机会见到你了。” “嗯?” 萧玄烨坐直身子,“怎么回事,他们欺负你了?” 谁给的狗胆,敢动他萧玄烨的师傅? 两句话间,他已经想好怎么弄死对方了。 江善善沉吟,“差不多,就是下下毒什么的,还好我机灵,不然过段时日,你就可以给为师准备棺材了。” “岂有此理,堂堂江家竟然欺负一个女子,不行,我去替你讨个公道。” 他齐王的人,从来只能欺负旁人,哪有让旁人欺负的道理。 江善善摆摆手,“不急不急,时候到了自然有你发挥的地儿,现在来看看你这几日可有偷懒。” 齐王闻言,身子一僵,又坐了下去。 这回他可就萎靡多了。 自打他听说自己可能被诅咒了之后,便回去扒拉了下,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至于仇家,这个谁知道呢? 不说他早死的父母,就说他自个儿长这么大也得罪了不少人,只不过对方拿他没法子罢了。 毕竟,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犯到他跟前。 最重要的是,他这几日无论怎么练,连下人护卫都会了,而他硬是没赢过一局。 若非人太多,又跟了他这么久,他都想杀人埋尸了。 生气! 江善善好笑,拿过他面前的骨牌重新洗了下,桌子前立即就围了一圈人。 她应付着这群赌鬼,一边朝萧玄烨道:“有没有想过去寻个高人看看?” “这……不至于吧?” 赌运差而已,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只赌运差,其实都差那么点,只不过赌运尤为明显。 江善善这句话倒是真的提醒了他,只是当今皇帝是最不信这些的。 他若想找,还得私下里悄悄去寻。 “我知道个地方,里头有个道士道行高深,最擅堪舆之术,于命理也有些钻研,不若找他试试。” “哦?师傅竟然信这些?” “为何不信?”江善善随手开了牌,吃下银子,道:“任何存在都有它的道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信。” 就比如她自己。 萧玄烨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当下,就追着问了名姓,以及所在的位置,打算寻个日子去会会,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一下午,齐王都跟在江善善身后,无论她玩什么,自己则是在一旁算着牌,看着点。 渐渐地,两人都发现只让他看不上手,其实还是能勉强算出几副牌的,即便是骰子,他也能听出些许门道了。 可但凡他自己一碰,就准输。 如果不是知道他死的早,她都要以为这是什么背负了天下重任,就等着逆袭的家伙了。 霉成这样,也是绝无仅有。 “好了,天色不早,明儿个再继续。” 江善善收手,换了人坐庄。 萧玄烨跟在她身后,“如果不能自个儿玩牌,还有什么意思。” “先练好技术吧!就你这样的即便没有这身臭运气,在赌坊也不够看。” “这不是刚学么,总有一日我能赢遍天下所有的赌坊。” “志向远大,祝你成功!” “多谢师傅……” 萧玄烨喜笑颜开,这的确是他的野望之一。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儿。”江善善说道,目光抬起,与立在楼上的那道身影相对。 侯陌朝他微微颔首一笑,依旧清贵俊美,温和有礼。 萧玄烨自然也看到了那人,皱了皱眉头。 师傅不是顾三……的么? 这厮笑成这样,莫不是想截胡? 好歹算是亲戚,这不能忍。 眼见着江善善上了楼,他回过神想跟上,想了想,还是招了个护卫过来:“你去给顾三送个消息,就说他女人要给人家拐跑了,快些过来。” 护卫惊奇地看了眼江善善和侯陌消失在拐角的身影,郑重地应下:“属下这就去!” 说着,立即奔出赌坊。 萧玄烨摸着下巴,想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但又碍着江善善不大好意思派人去偷听。 只能等顾渊这个正主过来。 于是乎,齐王护卫在靖国公府找到顾渊时,顾渊兄弟二人正在书房和靖国公说着什么。 听到护卫的话,三人都是一愣,神色各异。 “嗯哼!”靖国公率先回过神,看了眼自家不争气的小儿子。 “三郎,你行不行啊?” ------题外话------ 感谢牙牙,戳瞎你的狗眼,还有叼毛作者我自己,以及li和其他宝子的月票,不出意外,你们将是我以后的动力了~ 第70章 干票大的 怎么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想当年,他可是…… “咳咳……”顾溍忙低头喝了口茶,也顺利阻止了自家父亲作死。 顾渊冷漠地扫了他们一眼,心中略显烦躁。 “三公子,殿下的意思是让您赶紧过去。” 护卫不嫌事大地催促道。 “这样啊!”靖国公恍然点头,正色道:“那三郎赶紧过去,一个小小商贾,可别将你比下去了。” “爹您若是老糊涂了,就早些让位给兄长!” 省的整日尽不干点人事。 顾溍一噎,喉咙里的茶水差点儿喷出来,也亏得反应快又咽了下去。 这火怎么就烧到他身上了呢? 他这回也没说什么话呀! 顾渊不想理这就喜看热闹的哥哥和令人头疼的父亲。 原本的事务也没法继续了,气得起身拂袖离去。 齐王护卫见此,忙地跟上给他带路。 顾渊睨了他一眼。 他什么时候说要去了。 多管闲事。 而靖国公正气得胡子直颤,等他走了,揣起手骂道:“这个大逆不道的孽子,竟然这么对他老子。” 太气人了。 还不讲理。 “父亲,我若是三弟,早晚也得给你气死。”顾溍抚着噎到的胸口一脸无奈道。 靖国公冷哼,横眼看他:“老夫一日不死,你们这帮兔崽子就别想骑到我头上。” 是儿子就得从小按着捶,多磨炼着,不然等他老了不能动了,可不就没机会了吗? 没看隔壁的退位的老将军,连吃什么都得看儿孙的脸色。 还是小时候没打服他们,威严不够,如今给小辈们骑到头上了。 多丢人? …… 赌坊内。 锦衣公子才踏进这吵吵嚷嚷的地儿便皱起了眉头。 正是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候,人自然也多的很。 夹杂着各种味道,教人不大适应。 “三公子,我家殿下在上头等你。” 护卫引路道。 顾渊倒是没说什么,只任由他带路。 二楼最里间的屋里,江善善与侯陌相对而坐,面前的案几上是摊开的几副牌。 牌是她特意做的,不同于现下那马吊牌,而是她的时代兴起的东西。 “这种牌玩法也多,二十四点,金花,斗地主,总之现在的赌坊真论起玩还不足以称为第一,即便是侯家的场子。” 侯陌点头,这倒是,赌坊做的再好,其实对于赌徒来说都一样。 真正能吸引人的,是赌坊的本身,可这样的赌坊多的是。 但,若是他们赌坊推出这些新博戏玩法,那就不一样了。 短时日内,绝无旁的赌坊能越过他们去。 想通这点后,他看了眼一旁的字据。 “十万两。”他笑了笑,依旧温雅,“江姑娘这价钱可真不一般。” 江善善弯起双眼,现下没戴面纱,如雪般的锦缎绸纱罩在她身上,更衬得人清丽娇美。 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打着桌面,“侯东家此言差矣,十万两而已对你来说可不算什么。” “十万两确实不算什么,但也不是个小数目。” 侯陌抿了口茶水。 “可若是这几种玩法推出去,赌坊的利润至少能翻三倍,侯东家,十万两对于日进斗金的赌坊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吧!” 侯陌笑了,清润的声音令人如沐清风。 他看着面前睁着大眼,直勾勾等着的回复的人,略作思索道:“确实如此。” 江善善闻言,笑眯了眼:“那这事儿……” “不知江姑娘可有兴趣入股?” “入股?” 侯陌颔首。 江善善伸手偷偷拧了把大腿肉,疑惑。 不是做梦? 一直到从屋里出来,江善善还未回过神,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 她就这样……发了? 这可是她曾经努力一辈子都没做到的梦啊! 突地,眼前奔来一人,她立即收住脚才没撞上。 “师傅,你做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出来?” 齐王伸头打量了下。 嗯!那小子看来还算安分。 江善善扬眉,“你怎么还没走?” 说着,她目光突地注意到一旁伫立的身影,惊讶:“顾三公子怎么在这儿?” 顾渊原是侧身而立,闻言,略微回首,并未回她,而是看向了她身后出来的那个人。 侯陌颔首一礼,不卑不亢:“顾三公子。” 顾渊收回目光,朝江善善道:“过来。” 江善善:“……”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不过还是走了过去,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回去。”说完,他率先转身。 江善善一头雾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刘洋还是江家? 想到这里,她顾不上其他人,立即跟上。 侯陌淡淡地看着,唇角的弧度未变,见此,萧玄烨得意地过来道:“看到了吧?本王劝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江善善是本王罩的!” 侯陌朝他一礼,“王爷多虑了,小民与江姑娘只是生意往来,并无其他。” “哼!最好是这样,别以为有副好皮囊就可以骗小姑娘了,本王的师傅可不吃这套。” 大概……吧? “是……”侯陌应下。 萧玄烨敲打完,便带着护卫昂首挺胸地离开。 侯陌侧身恭送。 对于一介商贾来说,这样的皇亲国戚自然是得罪不起的。 当然,他也无意交恶。 待到他们都消失在赌坊,随从才开口:“爷,看来这个江姑娘真的不简单,短短时日内,能够引得齐王与顾三公子庇护,甚至七王爷也可能……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个人。” 侯陌眯了眯眸子,眼中带了丝笑意。 “还是爷有眼光。”随从也颇为高兴。 马车里,江善善舒服地靠在车壁上,马车和它的主人一样,带着淡淡墨香,舒适宜人也不觉得颠簸。 “究竟是什么事儿,怎么到赌坊找我了?” 顾渊倒了两杯茶,稍顿,推了一杯到她跟前,“三日后,随我出京。” “嗯?这么快,不是说得半个月么!” 他一开口,她就知道了是哪件事。 “迟则生变,原是想等他走远些,不过我接到消息,敌国之人似是有异动,恐会截人。” “敌国之人。”江善善惊讶,“难道说,刘洋真的通敌卖国?” “难说!” 江善善端起杯子呷了口茶,觉着不错,便慢慢品着。 “那这次行动,岂不是有危险?” 顾渊抬眸,在湿润的唇瓣上滑过,以为她在担心,便出言安抚:“有我在,自会保你安危。” 江善善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谁需要他保护了。 “我的意思说,咱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干票大的,让他们有来无回!” 顾渊顿住,看向她。 ------题外话------ 感谢牙牙和kaka的月票,虽然不能挖出我的心给你们看,但是可以表达我的心,么么么么么么~ 第71章 杀机 “怎么了吗?”江善善眨眨眼,伸手在脸上和嘴角都抹了抹。 身上也看了下,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顾渊收回目光,淡淡道:“到了,下车!” “……哦……” 江善善莫名其妙地被赶下车,看着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去,摇摇头。 “世家公子难道就这德性,不能好好说话?” 哪有赶女孩子下车的道理。 哼! 没风度。 骂骂咧咧地进了侧门,她扔了个银锭子给看门婆子,“这几日碧落院似乎不太干净,你问问有没有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婆子捧着银锭子眼睛发直,忙地点头,“哎!我这就“打听打听”去。” 江善善勾唇,这婆子虽然见钱眼开,但是个聪明的。 办些小事也算得力。 当然,不能要求忠心就是了。 回到碧落院,她将此事与自家弟弟商议了下,“……我们得寻个借口出去,就拿上香请福如何,反正碧落院不是一直被传不干净么!” 江明轩没有异议,只是对于刘洋的事有些担忧。 “此事牵连敌国之人,到底危险,不若还是让我跟顾三公子去吧!阿姐你等我消息就好。” “不行,我要亲自取他的项上人头!” 看着毫不犹豫就拒绝的江善善,江明轩略微惊讶:“阿姐?” “对于肖想过娘的人,我想亲手解决。” 江明轩想到母亲,遂也不再阻拦。 其实,江善善原本可以不用带着自家弟弟的,不过她要离开,独自留他一人在府里到底放心不下。 毕竟现在可不是梦里,他们身边已然处处暗藏杀机。 谁知道她离开,江家那老婆子会不会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未免有个万一,还是带着的好。 当然,另外两个拖油瓶也不能落下。 不然等他们回来说不定人就没了。 决定好后,也不再犹豫。 江善善第二日便主动去了正房请安,且还是大张旗鼓地,毫不掩饰目的。 一路走来,连洒扫的丫鬟都知道碧落院不太干净,里头的五姑娘要去寺里烧香拜佛请菩萨回来保佑呢! 到了正房,江善善经过通报进了里头,见到大夫人便将来意说明。 看到她眼下的乌青,以及略微苍白的脸色,韩氏皱了皱眉。 “起先我便说让人给你挪个院子,那儿太偏,也旧了,你不肯。” “多谢夫人好意,但我和弟弟住惯了,实在不想挪地方,只是这两日总梦见娘亲,心慌的厉害,也不知是不是在给我托梦。” 韩氏闻言,手指微白。 “这样啊……”她勉强笑道:“都做了什么梦,既是你娘,该不会害你才是。” “我也不大记得了,就记得她一直吐血,说的什么话却是忘了。” 韩氏眸子微沉,朝红雨看了眼,遂端起茶道:“既如此,就让你红雨姑姑安排吧!” 说完,她没心思再应付她,低头吃茶。 江善善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送她出来的是红雨,江善善看着她笑道:“又要麻烦红雨姑姑了。” 红雨依旧淡漠着脸,“五姑娘言重,夫人吩咐,便是奴婢应该做的。” 两人说着话,便回到了碧落院。 江善善看着院子里的几人,“我们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马车也不需要太多,两辆就够,红雨姑姑瞧着安排吧!” 说完,她朝自家弟弟走去。 “你确定要这个时候出门吗?”红雨在她身后说道。 江善善没有回头,“姑姑的意思是……” “你应该知道,府里有人想要你们的命,这个时候出去可不什么好选择。在府里,至少夫人不想你死,还能保你几分,外头可就说不准了。” “府里和外头有什么两样吗?” 她回头,看着红雨,“姑姑觉得府里就安全了?” 红雨抿唇,垂下眼。 “大抵姑姑觉着,只要人不死,就无碍吧!”江善善冷笑。 见她不再理会自己,红雨站了会儿,这才离去。 江明轩看了眼她消失的背影,眼中厌恶毫不遮掩。 “阿姐不要太相信她了,她与那些人不过都是一丘之貉。” “我省得,收拾下东西,咱们顺便在外头多住几日。” 她还有些事要安排。 听到可以出门,桃红和江明修也高兴,尤其是前者,现下出不去,都换成她看家门,又要看着她的钱,实在闷得慌。 “我去把钱都带上,不然那些个不要脸的说不定又来搜屋子。” 桃红想起这个,立马就跑去收拾了。 事关钱财,必须她亲自动手才行。 至于江明修,本来就没什么,也就几身衣裳,随便裹了带上就行。 正房里,红雨回来禀报了番,大夫人听了只略微点头。 “夫人,他们这回出去,难保老夫人不会动手,可要提前安排?” “不必,既然那老东西这么想要他们的命,就顺水推舟好了。” 红雨指尖微动,“夫人的意思是……” “姐弟俩,我总要拿捏一个在手,才好让另一个听话不是?”韩氏够了勾唇。 “可是,他们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罢了,能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韩氏摇头,轻笑道:“咱们这两个孩子可不一样,能够瞒着我,瞒着府里考了童生,你说他有什么用?” 红雨惊愕地抬起头,“夫人是说,六少爷他……可他不是没上过族学,请过夫子么?” “是啊!可就是这般,他都能考个童生,再继续是不是秀才,举人都能一试?” “这……若是这般,那夫人何不早些除掉他,以免将来给您添麻烦。” “哼!我看你是自己担心他会报复吧!” “夫人……”红雨低下头。 韩氏冷哼,也懒得和她计较。 “那老东西不是一直与我作对,如今还将权利分散,意图以制衡之道来控制我,那我便替她养个仇家出来。” 想到这里,她冷笑,“你说是一直想要他们姐弟的命,甚至害了他姐姐的人可恨,还是我这个帮他的人可恨?” 江善善是江明轩的软肋,同理,后者亦然。 无论他们之中哪个出事,都会对老夫人恨之入骨。 她要的便是这个。 既然江家不仁,也别怪她不义。 届时,只要她的女儿能为六殿下诞下子嗣,江明轩又能威胁到江家,还怕她不能翻身将他们踩在脚下么! 江家而已,凭什么这么待她? “去,将消息送到他们跟前!” ------题外话------ 作者一般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就是想要你们的月票,推荐票,评论,总之有的都给的那种,嗯,就这样(=^▽^=) 第72章 酸言酸语 入夜,春风微凉。 烛火稍稍摇晃,在江善善的脸上留下一晃而过的明暗。 她将调整好的暗器绑到江明轩手腕上,教他使用的法子。 “阿姐给我,你用什么?” “你比我更需要它。” “我是男儿,明明你才更需要……”江明轩拗不过她。 “男儿家家的,出门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江善善笑眯眯地道。 这是什么说法? 江明轩摇头,也不再争论,“阿姐说,那老东西真会动手吗?” “十有八九吧!我们死了,才能死无对证,威胁不到江家。” “看来大夫人是想坐山观虎斗了。” “虎?”江善善上下扫了眼清瘦隽秀的弟弟一眼,“你这浑身上下,哪点跟虎搭边儿了。” 小雏鸟一个,还没成雄鹰呢!就敢比作虎了。 即便是虎也是个小奶虎。 江明轩被她说的面上一红。 他会长大的! “明儿个启程我们都警醒着点儿,在城内他们不敢动手,出了城可就不一定了。” 她们要去的是城外几十里的凉山寺,不是什么护国寺那样的大地儿,又是在山中,并不好走。 但也确实方便之后行事。 “顾三公子呢?”江明轩询问。 “他已经出发了,难不成专门等我们一块儿?”想起那日被赶下车,她哼了哼,“人家可是个大忙人,哪有空子管我们。” 江明轩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却并未说什么。 江善善还要捣鼓旁的东西,便让他先回去歇息了。 烛火前,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翌日一早,两辆马车在江家侧门出发,渐渐没入街市。 映辉堂内,倚在炕上的老夫人微瞌着眼,手中捻着金丝楠木的佛珠。 “老夫人,人已经出发了。”妈妈打了帘子进来,看了眼她手中捻着的佛珠,轻声道。 话音落下,微瞌着的双眼便掀起了一条缝,遂又闭上。 “你安排吧!离远着点儿,别教他们脏了江家的名声。” “是,奴婢这就去办。” 老夫人慢悠悠地嗯了声,遂没了声音,若不是手还在动,便真教人以为睡着了。 妈妈又悄悄地退下。 黄昏之际,两辆马车才在一座山脚下停住,下一瞬,钻出几道身影蹲在路边连声呕着。 头一次坐这么久,马车又颠簸,江善善成功地捡回了从前就有的毛病。 晕车! “呕……” 她吐了口黄疸水,整个人都不好了。 桃红也苍白着脸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有。 不是吐不出来,是路上吐光了。 一个传染俩,连带着江明轩和江明修脸色也不怎么好,也就两个赶车的车夫还算稳,却是怎么也不肯回头看他们。 接过自家弟弟递来的水壶漱了口,江善善苍白着脸看向山顶隐隐露出的寺庙。 “这山不高,路却不好走,马车就停在底下吧!” 反正说什么,也不能再坐了。 总归东西也不多,一人一点儿就带上去了。 几人没有反对,将马车里的东西收拾了便跟着上山。 两个车夫则是留在原地安置马车,后头再跟上。 离得远了,江明轩才回头看了眼,朝江善善道:“阿姐没事吧?可要弄些药吃?” “不了,赶紧到寺里歇歇就好。”说着,看向前头抱着一堆东西,却爬得飞快的桃红,也加紧了步子。 到底是抱着钱财,就是不嫌累。 虽说那些重金都被换成了交子。 好容易到了山顶,寺里的小沙弥迈着双短腿飞快地奔来。 夕阳之下,光溜溜的脑袋都泛着金光。 “几位施主有礼。”小沙弥双手合十道,脸上带着明亮的笑容。 江善善微微弯下身,“小师傅,我们是专门来拜佛的,想在此住几日,可能安排?” 小沙弥闻言双眼一亮,“当然可以了,几位施主跟我进来吧!” 说着,他转身带路。 “施主,就你们四位吗?” “后头还有两个车夫在安置马车,迟些上来。” “那小僧先带你们进去见过主持。” “有劳小师傅了。” “不敢不敢~” 小沙弥欢快地迈着小短腿,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给她介绍着寺里的几个殿宇。 这座寺庙有些年头了,平日里香火并不鼎盛,自然没有金碧辉煌的样子,不过好在够干净,随处可见几个挑水扫地的僧人。 年岁都不大。 江善善笑眯眯地听着小沙弥清脆软糯的声音,心情也好了几分。 这儿确实是个不错的避世之地。 够清净。 除了晨钟暮鼓,大抵也没有再多的吵闹了。 “师傅,山下来了几位客人,想在寺里住几日,我带他们过来见您。” 门外的小沙弥朗声说道。 里头木鱼声顿住,遂响起了道声音:“进来吧!” “是。” 门打开,江善善和弟弟率先进去,两人朝主持行了个佛礼。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坐。”白眉白须的老和尚回了一礼,遂看向二人。 待看清二人,只见他顿了顿,道:“几位施主不像是山下镇上的人。” “我们从皇城来的,您也看到了我们没什么钱,也去不起别的大寺庙,这儿清净,正好合适礼佛。” 小沙弥听出她在说寺里穷,不高兴地鼓起脸颊,老和尚却不生气,“心中有佛便有庙,几位施主不嫌弃,便再此住下吧!” “那就多谢师傅了。” 江善善笑道。 老和尚吩咐小沙弥带他们下去,刚走几步,江善善回头道:“师傅,这山上人烟稀少又僻静,开了春怕是会有野兽出没,晚上还请吩咐寺里的人锁好门窗才是。” 老和尚看向她,“阿弥陀佛,老衲多谢施主好意。” 江善善颔首,她倒是不怕寺里出事儿,毕竟这座寺庙还挺坚挺的来着。 分了禅房,江善善和桃红住一块儿,江明轩和江明修住一块儿,两边只隔了堵墙,过个门就能到。 “终于可以歇息了。”桃红将包袱往大通铺上一扔。 整个人也躺了上去。 江善善则是在屋里转了圈,禅房只有前头有两扇窗子,后头没有,门栓也不是什么多结实的。 多晃几下就松了。 啧,穷地方。 还好她都习惯了,不挑。 ------题外话------ 今天刚考完试,从别的城市回家晚了,只来得及更一章~ 第73章 她,卑鄙? 检查完毕,她回头想说什么,却见铺上的人已经呼呼大睡,头下枕着包袱,看着就像死都不带动一下的那种。 她摇摇头,扯了被子扔她身上。 晚间,直到她洗漱完进了被窝,桃红还睡得死死的。 一整日下来,确实累得慌,她几乎刚沾被窝就睁不开眼了。 糟糕,这被子味道不对劲。 会……封印人…… 意识陷入黑暗,江善善歪头睡了过去。 乌云过月。 地上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绕开巡夜的僧人,翻过院墙落在一处门前。 两人交换了个手势,遂有一人掏出个竹管朝着门缝里头吹去。 黑暗中,莫名的花香渐渐弥漫开来,铺上的人依旧睡得死死的。 过了会儿,门栓被撬开,两道身影悄悄靠近,看到铺上模糊的身影以及那鼾声,心下大定。 “带出去扔到后山,明儿个就能看见尸骨了。” “不在这儿处理了吗?” “不妥,佛门之地不宜杀生。” “是么!” “当然,万一查……” 等等,两人觉得不对,等他们转头却只看到银光微闪,脖子瞬间一凉。 “你……”一人指着她,瞪大眼睛想要说什么。 可喉头里涌出来的东西将他的话堵住,再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你竟然没中迷香?” 另一人捂着被割伤的手臂,方才他反应快些,也只是险险躲过,可还是被划伤了手臂。 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伤口火辣辣的刺痛。 他咽了咽口水,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这里结果了她,免得再生事端。 毕竟他不相信,一个小姑娘能干得过他一个练家子。 方才只是没防备罢了。 “看来,本想让你死的体面点儿,偏偏不知好歹。” 他抽出背后的刀,只是刚动就发觉手臂一软,紧接着心口和腹中都开始绞痛起来。 江善善勾唇,似是欣赏般地看着那道渐渐跪下去的身影。 她转身,将烛火点亮。 火光照亮了她的眸子,鼻尖正裹着湿漉漉的帕子,同时也照亮了屋里的一切。 江善善眼神漠然地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蒙面人,以及跪在那儿看不见脸色,却不好过的家伙。 “两位好歹同路一日,辛辛苦苦将我们姐弟送上山,作为答谢,我便做主送你们一程可好?” “你、你竟然下毒?”跪着不肯倒下的人死死地盯着她。 “卑、鄙!” 江善善闻言,弯着的嘴角立即一平。 “卑鄙?” 她上去就是一脚将人踹翻,遂蹲在他面前。 “谁给你的胆子,敢说我卑鄙,嗯?”她用手中的匕首拍拍他带着面巾的脸。 “杀人者人恒杀之,要怪就怪你们不该犯到我头上。” 说着,举起匕首就要收割了他的命,却听到声响,起身隐到门后。 江善善看了眼已经毒发,却想张口说话的人,眸子眯了眯。 本来可以做干净的,谁知道还有别人。 这是把她当成蝉了? 门被一只大手推开,外头的人一眼就看到地上的狼藉,当下一惊。 难道他们来迟了,人已经没了? 这可不行,上头吩咐过,得抓活的。 来不及多想,他就朝床边走去,却被注意门口一道身影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跑……跑了……” 毒发的人话音落下,终于是咽了气。 原本他们根本不惧一个小姑娘,但谁让对方不仅偷袭还比他们卑鄙呢! 给刀子抹毒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也是他们命不好。 而被他提醒的大汉也注意到了跑出去的身影,立即就追了出去。 江善善头也不回地拉开院门就跑,只不过他没跑隔壁弟弟那儿,免得被一网打尽,而是跑到了僧人住的院房。 没记错,那个小沙弥就是走进了这院子。 她来不及多看,对着一张门就踹了过去。 “救命啊!” “杀人了——” 那门也不经踹,老门没换过,这么一脚竟是就倒了下去,轰隆一声惊醒了众人。 江善善就着月光就去大通铺上揪了个迷迷糊糊坐起来的身影。 “师傅救命,有人追杀我。” “啊?” “你……女施主?” “啊啊啊啊……是个女的。” 窸窸窣窣全是穿衣裳的声音。 “阿弥陀佛,施主快放手,小僧罪过罪过……” 最初的凌乱过后,几个僧人已经反应过来出去查看。 而隔壁听到动静的武僧早已和人打起来了。 院子里登时亮了起来,江善善这才看见自己揪着的人是个十岁出头模样的沙弥。 这会儿正红着脸,一脸苦相。 她收回目光追着已经打到院外的几人,身后的沙弥却上来劝道:“施主别过去,师兄们很厉害的,当心误伤了。” 江善善笑了笑,见着沙弥扭头不敢看她,道:“小师傅放心,我有分寸的,多谢!” 说完,便抬脚跟了出去。 “阿、阿弥陀佛……” 院外,拿着棍子的武僧们已经将那大汉团团围住。 “施主夜闯我寺,惊扰我寺香客,究竟意欲何为?”拿着棍子的僧人摆起架势。 “若是不说清楚,小僧便只能留下你了。” 大汉阴狠地盯着他们,原也只是个亡命之徒,今儿个接了吩咐来办事罢了,没想到会惊动这些僧人。 也就七八个,若不然就都杀了吧! 然后一把火烧了这寺庙。 正打算着,已经握紧了手里的刀,却听一道声音传来:“师傅千万别放过他,他已经杀了两个人,还想杀我。” “放屁,老子去的时候那两个已经死了。” “就是你,我都看见了。” 江善善气死,竟敢说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放屁。 果然,还是找机会弄死他吧! 已经有人去查了江善善的院子,回来后朝那领头的武僧禀报了番,只见后者神色凝重。 “看来,你要留在本寺了!” 武僧话音落下,其他人便一致起阵将那大汉困在阵中。 江善善虽看不懂他们的阵,却能感觉到威力不小,一个接一个打得大汉措手不及。 很快便挨了几下。 好容易寻了个喘口气的机会,此刻眼中已是满目震惊。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山寺,竟然卧虎藏龙。” 大汉神色凝重,看了眼躲在后头的江善善,眼中狠厉划过。 ------题外话------ 感谢牙牙宝子的月票哦!开心开心~ 第74章 算了,不装了 “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屋里那两个人就死于她之手。” 众人一惊,不免有人看向她。 江善善退了步,“不是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杀的了两个人呢!” “她用毒,身上肯定还有凶器。” “我没有,分明就是他想扰乱视线好逃走,师傅若是不信,尽管来搜就是。” 说着,江善善伸开手,几个看向她的僧人立即转过头,离得更远了,嘴里还阿弥陀佛个不停。 大汉气得想吐血,这娘儿们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啊! 明知道这群光瓢子不可能搜身,还让人家搜。 “臭娘儿们,老子今儿个就先宰了你!” 大汉挡开一个僧人,不顾被打断了一只胳膊的手,就朝着江善善猛扑过去。 眼见着就要扣上她的脖子,江善善只得亮出了匕首。 只要他敢碰到自己,就肯定得划伤,现下这么多人,江善善可不惧他。 果然,大汉见到匕首便立即停住,不敢碰到一下。 那匕首上有什么他不用想都知道。 毕竟房里那两个血都是紫黑紫黑的。 “你们看,我说的可有错,那两个人不是我杀的,凶手是这个臭娘儿们。” 大汉指着她道。 寺里的僧人自然也看到了,一时犹豫起来。 江善善撇嘴,“算了,不装了。” 僧人:“……” 好、好歹再装一下也是可以的…… “无论是不是我杀的,你们闯进我的院子,想要我的命是真的,难道我就不能还手?” “你……” 大汉语塞,毕竟她说的是真的,但是,“我只是要带走你,不是要杀你。” “阿弥陀佛,事情如何稍后再论,但施主夜闯我寺必须得留下!” 说完,领头的僧人大喊一声“布阵”,僧人们便又将他围住了。 没断手的时候就不是对手,断了一只手就更不可能是这群光瓢子的对手了。 很快,大汉被僧人的棍子以扭曲的姿势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江善善看着,眼中露出笑意。 现下整个禅院都亮起了灯火,很快便有人取来了绳子将人捆得结结实实。 那大汉嘴里骂骂咧咧地,就这么被带下去了。 “施主受惊了,原先的禅房不便再住,让清一带你去别的禅房歇息吧!” “哦好,对了,我的丫鬟可能中了迷香,麻烦你们叫醒她,若实在叫不醒就算了。” 反正死过人的地儿睡一夜,应该也没什么的……吧? 僧人应下,随后白日里见到的小沙弥便迈着双短腿过来了。 江善善扬眉,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摸了把,“原来你叫清一啊!真可爱。” 清一拍开她的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男女授受不亲,施主请跟我来吧!” “噗……” 江善善笑弯了腰,看着矮冬瓜似的小沙弥,摇摇头。 “小东西,男女授受不亲不是这么用的。” “啊?” 小沙弥是个好学的,当下便绷不住了,小脸疑惑,“可是师兄们就是这样说的。” “那是师兄们,你呢!五岁有没有?” “嗯,我已经五岁整了。” “所以还是个小屁孩呢!” 两人身影远去。 另一边的禅院内,江明轩和江明修眉眼冷漠,两人将方才藏在门后的尸体拖到后门,顺着山路扔了下去。 “江家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好吗?非要我们的命。” 江明修情绪低落,在看到今夜来杀他们的人时,他心中那些隐秘就像是突然点燃了一般。 明知道自己无比弱小,却还是妄想着那个梦…… 从来没有一刻,那么想。 “他们是冲着我和阿姐来的,却是连累你了。” “不,他们根本没想让我活着。”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本就是个庶子,对江家来说连条狗不如,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呢! 江明轩没再安慰他,大抵也是觉得不需要了。 “走吧!寺里的和尚虽说阿姐无碍,但那些人……” 他抚着手腕上江善善亲自替他绑上的暗器。 倒是多亏了这东西。 等见到江善善时,她已经换了禅房,桃红中了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僧人们也不便挪动,便只能扔那儿了。 至于地上两个死相不大好的人,则是被僧人们不知带去了哪儿。 折腾这大半夜,江善善确实也有些累了。 见她打了几个哈欠,江明轩确定她无碍后便离开了。 这一觉睡下去,就直接到了下午。 等她再睁眼时,就看到一张放大的阴森又诡异的脸庞。 “啊——” “哎哟!” 江善善一脚踹过去,但听到声音便知道是谁了。 “要死了你,睁眼就吓我?” “我……我真要死了。” 桃红气哭,揉了揉发疼的胸口,控诉道:“你把我和死人放一块儿,让我睡了一夜,太过分了。” 天知道她一早起来看到地上的两滩血,心都没声儿了。 若是,若是他们真出事了可怎办。 但是,根本没有。 不仅没有,那血还是贼人的,直到听了小师傅说才知道,她竟然和死人睡了那么久。 还是两个。 想到这里,她委屈死了。 “你走也不叫我,哪有你这样做主子的,就知道自个儿跑。” “我不跑万一他抓了你要挟我,到时候咱们岂不是都完蛋?” “嗯?是……这样吗?” 桃红犹豫,好像也对哦! 江善善起身,自个儿穿好了衣裳。 “拿五百两交子给我。” “你想做什么?” 听到钱,桃红立即抛开了原先的问题,警惕起来。 “师傅们昨夜替我们又是抓贼,又是保护的,咱们添个香油钱不过分吧?” “那、那也不用这么多吧……” “我昨晚可是差点儿死了。” “好吧……” 桃红哼哼唧唧地去将包袱掏出来,背着她拿了张交子出来。 江善善见不得她这扣扣搜搜的熊样,一把扯过。 啧,真跟个只想进不想出的貔貅一样。 “行了,收起那副德性,钱多的是,保管让你以后能天天躺着数钱。” 桃红闻言,双眼竟是燃起熊熊烈火般:“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桃红立即笑开了脸,她已经能想到往后日日躺在金窝银窝里头的罪恶模样了。 钱,都是钱…… 片刻后,她砸吧砸吧嘴。 唉,人生啊! 果然无趣。 ------题外话------ 宝子们,你们这样不行啊!年纪轻轻的就学会跳订了,哼唧~ 第75章 偷袭 她矜持地藏好包袱,遂缓缓走了出去。 江善善看不懂她这又耍的什么,也懒得去管。 她要准备的是今日与顾渊的会合。 拜见过老方丈后,她将交子给了他添作香油钱,又摸了把笑的异常可爱的清一,便辞别了他们。 山脚下的马车还在,不过能驾车的车夫却没了,好在寺里的和尚们也要去官府备案,便替他们送到了镇子上。 雇了两个车夫,他们又在下一个镇上落脚。 阿武等了两天,才终于将人等来,看到他们也总算松了口气。 再不来,他就等不下去了。 “江姑娘,咱们今夜就出发便只要明日就能赶上公子。” 阿武盯着江善善,意思明了。 “不行,夜间赶路太危险,还是明儿个一早再说。”江明轩赶在姐姐说话前回话。 “可是再等下去,公子他们又要走远了,我们等得,旁人可等不得。” “我们要休息,他们也要休息,不差这一晚。” “你……” “好了,别吵了。”江善善看了眼已经暗下的天色,拿了个包袱过来,“现在就出发!” “啊?”阿武愣住。 “啊什么,还不带路?” 阿武立即回过神,仰首挺胸地看了眼沉默的江明轩。 只听江善善道:“明轩,你们就在这儿等我,至多三五日我就回来。” “可是阿姐,我不能跟你一块儿去吗?” 江明轩上前几步。 “你也跟我去了,他们怎么办,若是家里那个老东西再派人来,他们怎么躲得过?” 江善善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原本身高相差不大的姐弟俩,已经变成了一高一矮。 “他们就交给你了,姐姐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的人。” 江明轩抿唇,沉默不语。 自家姐姐做的决定,他一向没法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纵马离去。 站在后头的江明修和桃红不敢出声。 作为累赘还是少说点话的好。 他们懂! 离开镇子,江善善跟着阿武连夜赶路,累确实累了点,不过还能接受。 天色将明,阿武和江善善已经到了艳阳城,赶在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内进去。 在一家客栈内找到人,江善善也很快见到了顾渊。 对比就算在外头也是一身素锦贵气逼人的顾三公子,江善善这一身惹了尘埃,灰头土脸的模样可就邋遢多了。 “先下去梳洗歇息,他们要赶在下一个城镇还得补给打点一番。” “那些人还没有行动?” 顾渊摇头,“他们跟了一路,不知打算何时动手。” 江善善将他的话记下,遂跟着人去了为她准备的上房梳洗。 赶了一夜路,她草草洗了个澡就趴在床上歇息了,连送来的饭菜也没去用。 到了中午,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快速地换上衣服出来。 顾渊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江善善没有多问,跟着他,这次阿武也在,拉来马儿后禀报道:“我们的人已经先去盯着了,公子,这儿离京都已经不算近,他们恐怕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此处临近水路,他们十有八九会在到下个城镇前动手,再从水路撤离。” 顾渊说着,吩咐道:“派人去水路盯着,做好准备。” “是。” 阿武应下,随即拿出根炭笔写了张纸条,只听他吹了个悠长的口哨,便从天空中飞下一只传讯鹰落在他绑着护腕的小臂上。 江善善在一旁看的羡慕不已,同时也对阿武这个跟屁虫有了个新的认知。 也是,能够跟在顾渊身边的人,又怎会是一般的随从。 传讯鹰飞走,顾渊几人也策马离开,他们走的小路,只要保证不跟丢就好。 至于官道上押着刘洋的几个捕快也是不急不慢地走着。 他们多少都有收到消息,知道该怎么做。 又是一夜过去,这回他们则是在一处破旧的寺庙落脚。 大抵是地方太“好”,几个捕快也提高了警惕,两人看守,两人去准备吃食。 片刻不离开刘洋。 身为主角儿的刘洋却是不担心,该吃吃,该喝喝。 到了夜里歇息,也是睡得比谁都快。 四个捕快轮流守夜换班,上半夜平安无事,就连跟着躲在庙后的江善善也忍不住眯了过去。 乌云盖月。 惊醒她的是一道道破空声,江善善一睁眼便看到庙里头多出了几个黑衣人。 高大威猛,手持弯刀。 再看刘洋,身上戴着手铐脚铐正被压制在角落,看守他的是个捕快头子。 “看来消息没错,你果真勾结敌国。” “哼!事到如今,随你们怎么说。” 刘洋是个方脸的中年男子,浓眉虎眼,在看到那个几个敌国之人时,微眯了眯。 究竟有没有勾结确实只有他自己清楚。 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且是没有任何回头可能的路! 突地,捕快头子横刀在前,挡住了一个人的突袭,那可怕的力道让得他也颇为吃惊。 再看对方,则是退了一步才勉强站稳。 “没想到会是名满天下的李捕头亲自押送,真是失敬。” “你们胆敢勾结我朝中人,意图不轨,就不怕两国开战吗?” 李玉说话间,分心看了眼几个兄弟,见到他们明显力有不逮,便握紧了手中的刀。 到了这个时候,刘洋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他只需要留着人头交差即可。 想着,反手就朝身侧的人斩去,下一瞬,弯刀打退了他。 方才说话的敌国之人接过飞回来的弯刀,立即就与之战在了一块儿。 刘洋冷笑一声,趁着这个空隙刚准备逃走,就被顾渊逮了个正着。 而他带来的人也成功救下了受伤的几个捕快。 江善善目光放在刘洋身上,果真与自己梦中的模样重合。 一想到这个人就是原身噩梦的开始,她就忍不住心中的那股杀意。 阿武已经抽刀劈向了他,顾渊则是站到了他们身后,封锁了位置,也防着旁人来碍事。 李玉和那个领头之人打的难分难解,虽略胜一筹,可想要抓住他却是没那么容易。 正在这时,周围突地涌入一批人,顾渊立即将江善善拽了过来,挡住一人的偷袭。 “是敌国的人,他们什么时候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江善善惊愕。 ------题外话------ 感谢牙牙,llllngfjd宝子的月票,渣作者会继续努力,写出更好的故事~ 第76章 气吐血 顾渊眉头微皱,反手捅死一个,带着她换了个地方。 “恐怕水路那边出事了。” 这些人想要混进来不容易,唯一的可能就是走水路。 “刘洋身上一定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绝不能让他们离开。” 顾渊说道,看向江善善,让她一会儿跟好自己。 为了不拖后腿,她自然没有异议。 只是刘洋身上到底能有什么,值当敌国耗费这么大力气过来。 江善善是第一次见到平日里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持剑杀人。 她想起来,这人是三年前便能一计大破十万敌军的存在,更是出身靖国公府。 果然,人不能全看表面。 “是顾渊!” 带头的敌国之人双目狠狠地盯着那道衣袂飘飘的身影。 随即,他干脆抛下难缠的李玉就朝顾渊扑去。 “先杀顾渊!” 得了令的人也不再管其他人,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而身处人群中的人依旧游刃有余,不经意间便要人性命。 “公子,接枪——” 远处传来道声音,紧接着便是一致的马蹄声,火把在黑夜里犹如明灯,照亮了来人。 一柄长枪穿破人群,顾渊捅死一人伸手接过耍了个花枪正好迎上扑来的敌国头领。 一枪敲在对方的胸口,即便格挡住,也还是被打飞了出去。 江善善微张着嘴,惊艳地看着他们,准确地说是看着顾渊。 马蹄南去,草青尘飞,长枪如虹剑如霜。 这才是传闻中的顾三公子么! 原来这厮竟然这么厉害。 她想到了自己头一回与他见面的情景,是不是该感谢他当初没一剑劈了自己? 分神间,再看过去,顾渊已经又与那人战在了一起。 敌国那些人被后头来的人围住,连靠近都没法子,江善善也被移到了保护圈内。 她看到那柄插在地上的长剑,双眼一亮去拔了过来。 找到刘洋的身影,江善善勾起了唇。 “刘将军好本事,敌国如此费心想要将你救出去,难不成你身上有什么藏宝图不成?” 被阿武和其他人一同制住压在地上的刘洋闻言朝她看去,触及她面容的一瞬,顿了下,只觉得有些面善。 阿武眼中一厉,一刀拍向他的脸,将他打歪。 吐出口带着牙的血水,他狠狠地瞪着他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们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 江善善扬眉,“挺有骨气?只不过你这骨气却没能用在自己的家国上,而是做了敌国的走狗。” 刘洋目露凶光,却不解释什么。 江善善冷哼,找准地方,抬手就朝他刺了一剑。 软肋最痛,她就专找这几个地方捅。 几下过后,硬是铁汉子也忍不住变了脸。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刘洋双目通红,若不是被压制着,他都想自己捅过去了。 江善善勾唇,“杀了你,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说着,她手中的剑移到他的腿间,“听闻刘将军最喜美人,恐怕也是早就知道那个细作的底子,却还是留在了身边吧!” 刘洋冷汗直冒,立即不敢动弹。 “啧啧,刘将军也算是为了美色,连命都能不要的了,可惜,你不是英雄!” 说着,她一剑刺下。 “啊——啊啊——” 阿武几人咽了咽口水,扭过头去,面色隐隐发白。 江善善的动作也引起了顾渊和另一人的注意。 敌国首领看到背对着他们的几人,心知刘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想将人带走是不可能的。 中原有句话叫做及时止损,看来是时候放手了。 “顾渊,你给我等着,总有一日,我辽国总有一日,要踏平你们大兴。”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命活着回去!” 顾渊没有犹豫,下令对这些人围剿,连李玉都出手帮忙,留下了好几个人。 而其他人正护在那名首领身边,准备撤退。 只是面对顾渊和李玉两人联手,他们终究抵抗不住,只能断后。 “主上快走……” 只见这些人不要命地朝着两人冲去,妄图拦住他们。 李玉被确实他们他们拦住,顾渊则是越过了这些人枪指命脉。 千钧一发之际,那名首领歪了下身子,任由枪尖没入肩胛骨,但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趁着这个空隙,又有两人不要命地冲来,将顾渊堵住。 不得已,他只能抽回枪抵挡。 那名首领见此,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就要离去。 “喂!” 不知从哪儿传来个女人的声音,他一回头就见一道破空声传来。 凭着本能他侧过身去,却还是被划了脸颊。 若是再慢些,说不定脖子就穿了。 他抬起眸子看着那个脸上露出些许可惜,却又在下一刻笑靥如花的女子。 “哎呀!差一点点呢!” 敌国首领瞬间气得想立即就杀了她,刚想说话,就觉得伤口不对劲。 他一抹伤口,看到血已经泛黑,当即气得吐血。 “你们中原人简直卑鄙,尤其是女人。” “可恶,可毒!” 江善善脸色古怪,怎么都说她卑鄙? 武力不够,计谋来凑难道有问题吗? 可惜那名首领骂完便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她不知道,对方还朝自己嘴里塞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解药。 总之能用的都用了,才勉强能逃走。 又呕了口血,身后已经再无一人跟来,他对中原人更恨了。 尤其是顾渊和中原女人! “怎么办,让他给逃了,不过能让这么多人为他断后,看来身份不一般呢!” 江善善来到顾渊身边说道。 “若我猜的没错,应当是耶律小王子。” “耶律小王子?” “耶律尔,辽国国王最疼爱的小儿子,经常混迹边境,以商人作掩。” 江善善点头,“可惜没抓住他,不然能向辽国换不少钱吧?” 顾渊闻言顿了顿,没告诉她,若遇上这种人最好是立刻杀了。 因为,他有预感,将来必定会在战场上见到对方。 亦如他想杀自己一般,他对其也不会有任何留手。 解决了那些人,顾渊来到刘洋跟前,看着已经被折磨的没了人样的血人,他睨了眼一脸无辜的江善善。 后者目不斜视。 第77章 你最好了 李玉安置好受伤的兄弟后,上前行了一礼:“卑职多谢顾三公子出手相救。” “李捕头不必多礼,此事本就由我接手,上头已经下令,只需带回刘洋的人头即可。” “可是方才那些人好像……” “无论是什么,只要他们得不到就够了。” 李玉看了眼刘洋,又想着他们也的确接到过此类命令,便拱手退了下去。 江善善虽没看着这边儿,可耳朵却竖得老高。 “可还活着?”顾渊问道。 阿武迟疑地点点头,“还有口气。” 说完,他看了眼江善善,心下决定,往后定要恭敬些。 至少,不能得罪! 顾渊提起那把剑,随后交到了江善善手中。 “做什么?” “不是要他的命?” 下一瞬,顾渊握着她的手挥剑斩去。 只听一声脆响,刘洋的头颅便滚落在地。 两人衣裙,甚至鞋面都沾上了血水,可江善善却无暇顾及。 她抬头看着身后的人,从漆黑的眸子到那坚毅的下巴。 血腥味儿很重,但,她的鼻尖却满是他的墨香。 淡淡的,却好似盖过了世间百味。 江善善低下头,目光落到与他相握的手上,那双手从第一次见她便知道有多好看。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她原以为这是双染墨沾香的手,没想到亦能枪定乾坤。 待分开,她还有些恍惚。 “留下几个人善后,其他人去追耶律尔。” “是。” 顾渊吩咐好后,阿武也牵了两匹马来,看了眼两人道:“其他马分给李捕头他们了,只余下两匹……” 李玉几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尤其是另外几个捕快,是以分了两匹马给他们倒也情有可原。 顾渊没说什么,率先翻上了马,再看阿武,不比顾渊慢多少,上了马后眼里便就只有别处的风光。 因此,江善善剩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顾渊,见他朝自己伸出手,这才松了口气。 就怕他还记仇,像上回一样给她赶下车。 若是不带她走,这破地方她可没勇气一个人走回去。 搭上他的手掌,一个用力便跃了上去,落在他的身后。 顾渊顿了顿,这才一夹马腹在前后的火把照耀下冲了出去。 江善善眯起眸子,夜里的风有些冷,她便缩了缩,也顺带搂紧了身前的人。 起初不觉得累,可这会儿正事干完,一连几日的疲惫便霎时涌了上来。 终于,在她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哈欠后,头一歪,睡了过去。 感受到身后的人气息沉稳,连脑袋也挂在了他的脖子间,顾渊只好缓下了马速。 他侧首吩咐,“火把给我,你们先去安排歇息的地儿。” 阿武看了眼倒在他身上的身影,点点头,留下火把。 待他走远时,回头一看,只见两人一马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黎明之下,火光也多了那么几分暖意。 那一日,顾家的暗卫都看到了自家三公子从马上抱了个女子下来。 动作轻缓,连带着他们都收了气息,生怕吵到他们。 …… 春阳明媚。 江善善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全身都疼,尤其是腰部往下,两条腿都直抖。 到底是体质不行,回头还是得多练练。 换好床头新准备的衣裳,她看了看,这素淡却精致的料子,一看就知道是谁准备的。 打开门就看到守在门口的一人,不等她说话,对方便道:“三公子在您左边那间房。” 江善善咽下喉头的话,她也没想问顾渊啊! 她只是问问有没有吃的,一两天都没好好吃过饭,她的快饿死了。 慢悠悠地朝着左边那间房走去,敲了敲,很快,里头传来一道声音,江善善走了进去。 身后的门也被人悄无声息地又关上。 “我睡了多久?是你给我带回来的?” 她在顾渊对面坐下,看到两盘糕点和茶水,不客气地夹了几块囫囵咽下。 顾渊听到声音,抬眸看了眼,遂拿出块帕子给她。 “也就一日,我不带你回来,难道你想宿在路边?” 江善善一噎,悄悄噘了噘嘴。 “刘洋的事就算结束了?” 说真的,她起初是真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地斩下刘洋的头颅。 毕竟她也听到了敌国的小王子好似想得到他身上的某样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她当时只折磨了人,却没有干脆杀了的缘由。 只是…… 想到这里,她看着顾渊的眼神,充满了星辉。 “谢谢!” 顾渊顿了顿,并未答话。 没一会儿,便有敲了敲门,随即一阵饭香扑来,江善善的肚子瞬间咕噜咕噜地叫着。 来人将饭菜搁下,便立即退了下去。 江善善这会儿何止是双眼充满星辉,简直都冒光了。 “三公子,果然你最好了。”说着,她不客气地端起碗筷埋头就吃。 她没发现,对面低头看着文书的男人双唇轻抿,连耳尖都泛着微红。 “对了,我们现在是在哪儿?”江善善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 “离渡头不远,怎么?” “是东门渡吗?” 顾渊扬眉,颔了颔首。 江善善立即笑弯了眼,她咽下最后一口饭菜,用帕子擦了擦,道:“你想不想再干票大的?” 顾渊抬眸,“什么?” “江二爷贩卖私盐就是从这个渡口落脚行运,我知道他们的仓库在什么位置,正好你有人,我们不如……” “你之前不是说私盐被运到凉城了吗?” “呃……那、那个他们不止一处地方,还有好几处呢……” 江善善意识到什么,立即低下头吃茶,不敢看他。 顾渊冷漠地看着那只脑袋,好一会儿,才吐了口气。 “说吧,在什么位置!” 江善善立即道:“一个村落,整个村子明面儿上都是以打鱼为生,时常将河鲜运往各地贩卖,其实那些所谓往来生意都是私盐的落脚点。” “只要打听打听,哪处有这样的村子,就着重查探,定然能找到位置。” 顾渊敲了敲面前的长案,遂进来一人恭敬地待命。 “按照这个,尽快查出位置。” “是!” 看着人进来又去,江善善羡慕不已。 世家公子就是好,做什么吩咐一声就有人办好。 哪像她,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 ------题外话------ 感谢月色被打捞小宝贝的月票哦,其他宝子们有票给票,无票留言,爱你们么么哒~ 第78章 不省心 “除了此处,还有哪里有他们的仓库?” 江善善回过神就听他询问道。 谁都有秘密,之前没说全那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和利益着想,现下嘛! 看在他帮自己杀了刘洋的份儿上,告诉他也无妨。 想了想,她道:“我只知道最大的三处,这个渡口一般是运去边关地区,告诉你们的那是南下地区,也是最大,最富饶之地。” 她特意说明了下,以及这两个的具体位置。 顾渊淡淡听着,没有反应。 江善善撇撇嘴。 这小气鬼,还跟她计较上了。 “至于最后一个,其实我不知道位置,但约摸是巴蜀之地。不过,即便我们能找到这几处地方,但只要不捣毁他们的私盐制作地,他们依旧能东山再起。” 顾渊在她说完,也记录完了,将她所说的都保存好,这才道:“这次便放过你!” 江善善转了转眼珠子。 “那个……渡口这个地儿,见者有份,反正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咱们不如处理了它?” “你疯了,这可是私盐。” “就因为是私盐,我才这么说。” 江善善身子前倾,靠近道:“他们利用此道牟利多年,可不是小数目,必定藏有大量财物,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 顾渊看着她不语,江善善也毫不退让。 两人僵持了会儿,到底是顾渊让了一步。 “你且回去,待我想想。”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江善善哼了声,起身离开。 顾渊按了按眉角。 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来人!”他唤了声,吩咐道:“盯紧她,若有动向立即来报。” “是。” 江善善回到隔壁屋,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 这么好的机会,不吃下这波,便宜了他人多亏啊? 做人得有点追求才是。 这么一想,她又去问看门的人要了纸笔准备给自家弟弟写封信。 原本想着三五日就能回去,现下怎么也得办完事再说。 “麻烦你找阿武帮忙送给我弟弟。” 她将信递给门口的人道。 那人立即恭敬地接过,也不废话,转身就走。 江善善见此,伸了个懒腰后,又回房歇下。 深夜,一道鬼魅的身影悄悄打开了窗子,从里头扔下一根布做的绳索。 这道身影纤细敏捷,正是江善善。 正如她白日里所说,机不可失,既然顾渊犹豫不决,那她就自己搞。 就算吃不下那么多货,她也要毁了它,让江家损失一大笔。 想要她的命,就得断一臂。 要不了他的臂,就要他的财。 总之,有仇一定得报! 冤冤相报才能痛快。 江善善跳下客栈,稳稳地落在地上,只是没走几步就被拦住了。 月光下,那道披着披风,高瘦且修长的身影正淡淡地看着她。 为什么能看清神色,大抵是因为这感觉太熟悉了? “咳……这么巧啊!”江善善笑了笑,“三公子也出来赏月吗?” 这尴尬的…… 阿武都不忍直视了,扭过头去。 同时,也在心底佩服起自家主子来,竟然能算得出她今夜的动向。 “不巧,专门等你而已!”顾渊漠声道,随即转身。 “那个……你听我狡辩……” 江善善正想挣扎一二,就听前头的人传来声音:“还不走?” “哎?来了来了。” 她立即狗腿般地跑过去,步子欢快不已。 顾渊能动手那是再好不过,毕竟跟着他有肉吃。 原先打算毁了那些东西,现下也用不着做最最坏的打算了。 有他在,必定能全吃了。 谁让他是顾渊呢! 月色皎皎。 一行人在黑夜里来到一处村庄,不多时,便分散开来四处查探。 江善善揣着手蹲在一处树后,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件披风,挡住了寒风倒也不冷。 这大半夜不睡觉还瞎溜达的,也就只有他们这种不干好事的人了。 “此处是最后一处极有可能的地方,若是再没有,恐怕就要明日往远了搜查。” “不可能,一定在附近,他们不会离渡口太远,货本就见不得人,更不敢在路上耽搁,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运走。” 江善善笃定道。 其实他们从晚上出来就顺着白日里查探过的几处沿河的村落一处处查找了。 只是,好像并无收获。 “确定们搜查的毫无纰漏吗?” 面对江善善的询问,一行十几个人都有些犹豫。 “这……村子黑灯瞎火的,也并未看见什么其他东西,这几个村子都不是什么有钱的,院门也不会关几个。” “说的是,前头村子还有几声狗叫,这两个别说狗叫了,夜猫都没一只。” 阿武点头道。 照他说,这一夜白忙活罢了。 “回去!” “回第一个村子。” 两道声音同时道,江善善就着月色看向同样朝她投来目光的人,微微一笑:“这些渔民几乎都是一个家族的人,又是以打鱼为生,一穷二白的,平日里自然不会养些狗来看门防盗。” 也就是说,只有有需要的村子,才会专门养些狗警惕着。 且,若她没记错,之前那个村子养的狗还不只一两条。 他们稍微弄出点动静,便有此起彼伏的犬吠。 当时怕被发现,顾渊的人还不敢靠的太近。 如今再想,可不就是有猫腻? 一行人快速回到之前路过的一处村落,再远处观望过后,阿武过来禀报道:“公子,村头村尾都养了两只狗,若是不先弄掉这些畜生,我们也不好进去探查。” “处理掉,若是查明这个村子干净,就留下些钱财。” 当然,若是不干净,这些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阿武得令,立即就准备了弓箭,约摸半刻钟后,几人便解决了那几只警醒的狗。 连声呜咽都没来得及。 江善善跟在顾渊身边走进村子,四处张望着,遂扯了扯他的袖子,“不对劲,有点安静过头了。” 这回不必顾渊吩咐,包括阿武在内的一行人便翻进了几家院内查看。 “公子,没人。” “公子,其他地方也是。” “原来是个空村,那就更可疑了。”江善善说着,想起什么,又立即道:“不对,村子是明面上的,他们一定有暗室。” ------题外话------ 大家多多支持正版哦!渣作者就靠你们了(>д<) 第79章 私吞? 顾渊朝阿武吩咐,“再调一批人来。” “得尽快,恐怕他们已经察觉了,最好再在附近搜查一下,以免有别的暗道出口。” 江善善说道。 对于这个,她可太了解了。 狡兔三窟,这些人怎么可能只有一处出入的地方。 顾渊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显然是同意了的观点。 阿武得了令,立即下去办。 好在用传讯鹰调人也快的很,至于其他人则是被派去搜查别的出入口了。 江善善跟着顾渊,身边还有两人跟随左右。 他们走进村中的一座稍大的院落,整个村子依旧安静的诡异。 火折子的光照亮了眼前,这个院子有着生活痕迹,墙边还晾了洗干净的衣裳。 由于太过安静,导致他们的气息便异常清晰。 突然,江善善走不动了,她拉了拉垂在地上的披风衣角,回头小声道:“喂,你踩我披风了。” 举着火折子的一人闻言,立即后退。 “属下该死!” 江善善摆摆手,刚想说话,却见四周倏地一下亮起了灯火。 整个院子也清晰地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些泛着冷芒的刀子。 江善善立即攥住顾渊的袖子,躲到他身后。 别误会,她可不是装什么柔弱,而是寻个庇护的地方好猥琐偷袭。 顾渊没有动,而是看向了四周出现的人,虽是一身普通民众的打扮,但身上的气息却是练家子的。 看来,真的找对地方了。 此时,打量着他们的领头之人也开口了:“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又是如何找到了这里,但你们没机会再出去了。” “口气不小,不过一群宵小之辈,也敢妄言。”收起火折子的一人说道。 手掌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就等着自家主子下令了。 “哼!”领头的抖了抖脸上的横肉,“杀了他们,女人留下。” 说着,一双眼落到江善善露出的半个脑袋上。 虽说方才没看仔细,但他也瞧见了个大概,是个漂亮女人。 顾渊面色不便,只眼中冷意更深了些。 “此处是江茂的私盐行运地?”他问道。 满脸横肉的头子眯了眯眼,显然不打算回答,直接吩咐人拿下他们。 如此,不用猜也明白了。 顾渊看了眼身后的人,抽出长剑劈开一人砍来的大刀,也在对方身上留下笔直的一道。 江善善移开眼,若是再入三分恐怕就一分为二了。 她识趣地自己寻了个地方蹲着,时不时放个暗器补一刀。 倒是让那两个护卫省事不少。 至于顾渊,人家早提剑朝那头子砍了,不大的院子很快就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火把掉落在院门上,也将四周点燃。 很快,增援的人到来,二话不说朝冲了进去。 那满脸横肉的头子被顾渊毫不留情地砍掉一只手踩在地上。 阿武上前看了眼,禀报道:“公子,村外的林子里有两处密道,有运输痕迹,属下已经派人追去了。” 地上的头子一听,挣扎了下,“你们到底是谁,既然知道我身后的人是江家,你们就不怕得罪了他们吗?” “得罪?”顾渊脚下用力,“我便是得罪了又如何?” “呃、你……” “这座院子应当有密室,赶紧找找。” 江善善说道,率先进了屋子。 头子眼睛一瞪,来不及说话便被阿武堵了嘴。 顾渊跟在江善善身后,两人查探一番,在堂屋的角落发现空心之处,掀开后果然是一处密室。 江善善两眼放光,倒是没先下去,而是由护卫探路,两人才跟下去。 顺着台阶到了下头,江善善很快便看到密室内放着一箱箱东西。 不必吩咐,护卫便去打开了,“公子,是青盐!” 护卫划开袋子尝了一口道。 顾渊上前,吩咐人将所有箱子打开,密室很大,俨然是将整个村落的底下都挖空了建造的。 这也足以证明这些私盐的数量。 而江善善这会儿早跑别的地方了,她查看了番,只找到一处疑似屯放财物的地方。 为什么说疑似,只因剩下的几个旧箱子里还剩些珠子之类的小东西。 看来是提前运走了,还真是谨慎,他们不过派人查探了番就引起怀疑,将财物转走。 看来其他地方之后收到消息,会更加谨慎防备了。 不过,这和她可没关系,总归眼前就这一笔可捞。 “如何?”顾渊不知何时过来,站在她身后。 两人的影子在烛火下交叠,莫名染了几分暧昧。 他只看了眼,便收回目光。 “应当走不远,财物不少,他们即便提前也不会比我们快多少,站在去追来得及。” 顾渊颔首。 “这批私盐你打算怎么处理?交公可是会惹不少麻烦的,私吞嘛!”她转了转眼珠子,“你得分我一点儿,不多,两成就好。” 这些私盐,即便分两成也够她在京中买个像样的宅子了。 顾渊眼含笑意,虽没解释会如何处理,不过却道:“少不了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江善善拍手,高兴得不行。 时隔一辈子,她终于又体会到了富有的快乐。 在后头人来接手此处后,江善善便和顾渊上去了。 阿武此时还在看着那名头子,见到自家主子,将审问出来的消息禀报了番。 “确定此事属实?”顾渊睨了眼猛地点头的头子一眼。 阿武将他堵住的嘴放开,“据他所说,确实是此地县令派人接应。” 说着,他犹豫道:“公子……” 涉及到县官,他们的确不能随意进去打杀了事。 是以,此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稳妥行事。 可顾渊下句话却惊呆了他。 “此地县令发现敌国小王子踪迹,被人灭口,与私盐一事有何相关?” 阿武愣了下,额上冒出冷汗。 “公子说的是……” “我都招了,你们也该放过我了吧?”头子见顾渊信了他的话,也松了口气,“只要你们不杀我,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你?”顾渊淡淡地扬了扬眉。 头子失血过多,苍白着脸,“是,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必!” 顾渊话音落下,挥手一剑便利索地抹了他的脖子。 ------题外话------ 感谢llllngfjd,旺呀旺财两位宝子的月票,也感谢其他宝子的推荐票哦!爱你们,鞠躬~ 第80章 比她还狠 江善善在一旁看的脖子一凉,咽了咽口水。 她决定一件事。 往后即便与这厮有所分歧,甚至不再志同道合地作为盟友。 至少不该得罪了他。 更不能与之结仇。 要知道,这厮比她还狠。 折腾了大半夜,虽说还未见到钱,不过已经有了下落,再说这些私盐也还在。 江善善不担心顾渊会言而无信,因此,在对方提出派人送她回客栈时,她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至于他们要去做什么,她也很聪明的没有多问。 这一日,她的梦里花开锦绣。 待到她醒来时,顾渊等人也早已回来了。 似是一夜未歇,如玉的面上多了几分疲倦,偏偏又是刚沐浴完的模样。 微湿的长发随意挽着,一身淡蓝锦袍宽松舒适。 也多了些肆意随性。 江善善不敢多看。 见着下头人送来吃食,便厚着脸皮留下了。 “咳,怎么样?东西追到了吗?” “食不言寝不语!” “哦……” 她只得端起碗恨恨扒饭。 一顿饭用完,下人收拾了出去。又奉上茶水。 顾渊慢悠悠地吃了茶,才开口:“你要的,过几日我会命人送给你。” 江善善看着他,道:“你还有旁的事要做?” 顾渊颔首,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是黄昏,“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 “那你呢?做什么,可有危险?”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询问起了,虽说不该打听。 听了她的话,顾渊眸底微荡,只道:“不会有危险,有些事需要收拾干净。” 江善善松了口气。 这就好,不然她的钱岂不是要飞了,到时候她到哪儿要去? 看着顾渊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她也心头微松,笑了起来。 黄昏的斜阳就这么照在两人之间,将对面的人染上层金纱。 那微笑的模样带了丝莫名的甜意,眼眸中,全是他的倒影。 亦如当初一般。 又说了些话,见着顾渊略微困倦,江善善也不再打搅,起身告辞。 临出门前,她踏出一只脚,微微转头,朝他略微松开的胸口睨了眼,“顾三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身材真好?” 说完,她立即消失在门边。 顾渊从愣神中回过味儿,低头慢悠悠地将衣襟理好。 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小色猫~” 至于为何说是色猫,那头一回见便扒着墙头偷窥他的模样,可不就跟个野猫一般。 …… 翌日,江善善睡得多了,起的也早。 知道自己今儿个要回去,想了想还是将手腕上的暗器取了下来。 原本就做了这两个,一个给了自己弟弟,这个还是这回顾渊带来的。 现下他要去办别的事,难保不会遇到危险,还是留给他比较好。 至于她自己,自保的法子还是有的。 是以,当她拿着暗器递给他的时候,顾渊却是拒了。 “我已吩咐人加急赶造了一批,这个你自个儿收好!” “啊?” 江善善该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么? 也是,这么好用的东西,他不多打造些才怪。 啧,早知道当初就谈个价钱了。 亏了! 既然人家不需要,江善善也没勉强,又戴了回去。 分别在即,她跟着护送她的一名护卫上了马车,随后朝着还立在窗口身影看了眼。 微微抿唇。 没多说什么,她放下窗帘。 顾渊眼中,江善善那张隐入车内的脸也在远去。 阿武跟在他身后,想说什么,又不敢再说。 等他终于收回目光,才开口道:“公子,可以启程了,京都那边七殿下也已安排妥当,等江家察觉到不对,至少还得一段时日。” 没错,他们此次的目的并非只是这一个私盐行运点,另外两个也不打算放过。 对于已经掌握了他们的暗号的顾渊一行人,想要在短时日内瞒过江家以及六王爷的人,还是能做到的。 江善善也不知自己这回透露的消息竟会让得未来的江家大动干戈。 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后悔。 江家如何与她何干,若是有机会,她还要补几刀呢! 回到原先的镇子上,再见到自家弟弟几人,江善善只觉得心安。 笑眯眯地看着围在自己身边几人,她道:“都没事,我就是去跑跑,给人带带路罢了,这不都好好地回来了。” “明明说好三五日就回,这下都快十日了,也不说清楚去干嘛!” 桃红噘着嘴道。 江善善将从城里买来的一些零嘴儿扔给她,哄道:“这不是不便多说嘛!你们也知道,那是顾三公子,人家办事可是领了圣谕的。” 行吧! 众人也就没了异议。 “五姐一路累了吧!还是先梳洗下,歇会儿再说。” “嗯,还是明修贴心。” 江善善拍拍他的肩,少年羞赧地挠挠头,突地,背脊一凉,他迷迷糊糊地朝明轩看去。 后者收回目光,抿紧了唇。 没关心他们其中的小道道,江善善的确累了,不过看了眼还留在此处的护卫,她道:“我已经到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多谢!” “公子吩咐过,让小的将您送回府,往后有任何事也可尽管吩咐。” “哦?” 江善善求之不得,她可是早就眼馋顾渊的这些护卫还是暗卫的了。 “那就劳烦你了。”她笑道。 护卫不敢看她,只低垂着眼帘,“不敢当,姑娘准备何时启程?小的去准备。” “不急,明日下午吧!” 正好天黑前能到下一个镇子,慢慢回京。 护卫得了令下去,也不知要准备什么,总之江善善没再管。 倒是江明轩看着离去的护卫,眼中若有所思。 一般公卿世家之中豢养的暗卫和随护是不会轻易与人的,更别说还是靖国公服出来的人。 他见着自家姐姐打发走明修和桃红,便坐了下来。 “阿姐,你和……顾三公子究竟怎么回事儿?” 江善善听他提起顾渊,脑中下意识地浮现金主两个字。 “咳咳,什么怎么回事儿?” “阿姐,他没欺负你吧?” “想什么呢!”江善善敲了敲他的脑袋,“我不过是帮了他一个大忙,甚至还分到了部分钱财罢了。” 她想着,她对顾渊来说,姑且算是个得用的人吧? ------题外话------ 再嚎一嗓子,有票留票,无票留言~ 第81章 以色事人 虽说她这么解释了,可江明轩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毕竟,哪有将自己的护卫送人的。 不过怀疑归怀疑,不得不说当下顾渊对他们来说的确助益良多。 待他往后有能力,定会还他这些人情。 好容易打发走弟弟,江善善松了口气,将自己扔在床上。 刚一接触便皱了皱眉,这客栈没有之前睡的好。 硬邦邦的,褥子也不软和。 到底只是镇上,不能与城里比。 翌日,江善善一行人慢悠悠地登上车准备回程。 原本一日的路程,硬是走成了三两日,不过也有好处。 这一路上他们所到落脚之处皆有人打点好,吃的住的比原先精致舒适数倍。 看来顾渊给的人确实挺有用嘛! “陈七,我们回府了,你会去哪儿?” “江姑娘,公子命我保护你,往后我会在那间茶馆落脚,有吩咐您只管去哪儿找我就好。” 江善善点头,这两日他们已经混熟了,说话也没原先那般死板客气。 “那能不能拐道去一趟西城,我想看看一位夫子。” “是,姑娘。” 进了皇城,陈七便朝江善善指示的路行去,约莫半个时辰后,在一家书肆前停下。 掌柜的这回不再是懒散的模样,看到姐弟俩下车,欲言又止。 “夫子可还在里头?” 江明轩询问,能见到自己的夫子,面上也多了真实的笑意。 掌柜的点点头,目光掠过他们身后的几人,才道:“夫子前几日受了些伤,长话短说,莫扰了他歇息。” 两人闻言来不及多问,尤其是江明轩,急急进了里头,江善善只好吩咐其他人在外候着,自己也跟了进去。 她原以为只是些许小伤或是什么的,毕竟人年纪大了,总归有几个毛病。 只是当看到老夫子脸上缠着的纱布时,心头一窒。 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般,沉默下来。 “夫子怎会伤到面?”江明轩皱着眉头,脸上尽是关切。 老夫子倒是神色淡淡,脸上的伤其实挺痛。 “也不是什么大事,前段日子不小心跌到了火盆里头,这就烫伤了,过些日子就能好。” “跌到火盆里头?”江明轩明显不信,他其实更怀疑是什么旁的原因。 他又不傻,相反很聪明,方才情急,现下冷静了,稍一想便能明白。 老夫子是他娘亲的夫子,林家当初卷入了谋反案中,想必身为她的夫子,也遭了些难。 更何况,那些人还在寻找一物。 他不想教人认出也是常情。 只是如今因着他们姐弟,不得不出现,才会有了这伤。 想到这里,他心头五味杂陈,更添烦闷。 “夫子其实不必这样的,您便是不露面,我们自己也可以从江家脱身,无非是麻烦些罢了。” 但他们还有时间不是。 江善善说道。 老夫子却并不在意,“躲了这么些年,老夫也想瞧瞧外头了,如此正好。” 姐弟俩沉默,都这么说了,再继续就显得矫情了。 他们明白老夫子这是为了什么,心中感念。 从书肆出来,掌柜的没精打采地挥了挥手,算是送他们离去。 江善善掀开车帘朝赶车的陈七道:“回头可能替我买些补品送过来?” “是,江姑娘尽管吩咐。” 江善善点头,随即朝靠在车厢里头装睡的桃红伸出手。 半晌没动静,她只好朝她胳膊拧了把。 “拿来!” 桃红噘嘴,她正想着事儿呢! 慢悠悠地打开从不离手的包袱,她掏了张交子出来,虽然肉疼,但也没法子。 江善善颇为满意,塞到了陈七面前。 到了江家时,她们堂堂正正地从侧门走,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其他人耳里。 回到院子才换下衣裳,便有丫鬟来请他们姐弟过去。 “不知这位姐姐是哪个院子的?” “奴婢是大夫人院子里刚提上来的二等丫鬟修竹。” “哦?倒是面生,家生子吗?” “奴婢老子娘是夫人庄子上的,因着院里人手不够,便调了我来。” 江善善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平平无奇的长相,至多算白净。 大夫人的人竟然对她知无不言? 想不清缘由,她只得摇摇头搁下。 只要不是什么刁奴故意给他们姐弟找事就好,往后她可大发慈悲留这样的人一命。 到了正房,江善善进去朝大夫人微微一礼,“夫人,您找我?” 不过一段时日未见,韩氏的眼角已经多出了几道细纹,面容也不似当初那般端庄秀丽。 反而多了几分疲惫。 她打量了眼完好无损的江善善,暗了暗眸子,“我也不与你弯弯绕绕的,就直说了吧!” 江善善扬眉。 “老夫人在你们出城后派人跟了过去,我想你们也知晓是为了什么。” “夫人的意思是……” “如今你们平安回来,想必已经成了她眼中钉肉中刺,从前不会做的,并不代表往后不会做。” 韩氏看着江善善,“在江家,只有我能帮你们,护着你们!” “那么,夫人想要什么呢?” 韩氏神色微闪,她想要什么,自然是那个东西。 可这急不得,得慢慢来才是。 “你很聪明,你弟弟亦是,我可以助你弟弟科考入仕,但你……” 她身子朝后倚去,在心中将那个打算过了好几遍,才终于决定下来。 不过是暂时的罢了,即便这丫头有几分姿色,但她的阿媛也不差。 至多到时候再处理了就是,左右一个不起眼的丫头,没了也就没了。 “五月里阿媛就要嫁入六王府,同入王府的还有其他两个侧妃,届时,你跟着阿媛进去。”韩氏看着她道。 她的意思很明了了,想让她去给六王爷做妾,不,甚至可能是连妾都算不上的,以色事人的床奴。 而她的作用,就是为了替江媛笼络住六王爷的心罢了。 江善善明白这点,心中气笑了。 暗着抓不住她,就干脆明着来了。 她这是料定了江明轩就是她的软肋? “夫人未免太想当然了。” “你说什么?” 韩氏抬眼,神情冷了下来。 “我说夫人你未免太自信了。”江善善面无表情,“我弟弟的事情就不需要你过问了,当然,我的事更不需要!” 第82章 剁了它 “放肆——” 屋里的妈妈呵斥道。 韩氏眯着眼睛看她,“江善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要知道,在江家谁都想你死,只有我能保住你们!” “是么?这里的谁可是也包括夫人你?” “江善善!” 韩氏拍桌,“你不要冥顽不灵,入了六王府有什么不好,届时阿媛有的,你也有,只要你们姐妹齐心协力,定然能过的好。” “这是夫人觉得,我可不想。” “难道你不管你弟弟了吗?” “他难道没手没脚,需要我时时刻刻抱着不放?” 江善善毫不退让,硬是顶着韩氏的威压,发出了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气势。 “江大夫人,到了如今这时候,你我也没什么好装的了。从前你们没管我和明轩,往后我江善善如何也不需要你们安排。” 说着,她扫了眼屋里头可以算得上忠心的几人。 “还有,让你的人最好管住手脚,否则别怪我剁了它!” 韩氏猛然回神,遂眉眼一厉,“你最好想清楚……” “不劳夫人操心!” 江善善懒得再与她废话,提裙便走。 看的妈妈是气得不行,当即道:“夫人,这丫头忒地不知好歹,还是按奴婢所说,直接将她捆了带出去调*教一番,回头待二姑娘出嫁了再送到她身边。 反正也就是个暖床的东西,不必疼惜,按着那些地方的法子调*教几月,不信她不听话。” 妈妈说完,又骂了一番江善善不知好歹。 屋里头青蒲听得头皮发麻,低着头不敢吭声。 至于红雨和一个新提上来的修竹就更沉默了。 “确实不知好歹,给她脸不要,也莫怪我不念旧情!” 韩氏说道,睨了眼妈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越快越好。” 她们等得,江媛的婚期等不得。 两个侧妃人选必定都是六王爷可以倚重的人家,是以,她的阿媛决不能输。 从正房出来,江善善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肺气炸。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么气过。 竟然想把她送去做那种东西。 简直做梦! 想作死,她倒是可以先成全她。 因着走的急,也没看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一下子便撞上了去。 “哎哟,谁这么不长眼?” 江秋月差点儿摔倒,立即瞪向眼前的人。 江善善闻言默了默,眼眸幽深。 “原来是你这个穷丫头。”江秋月抽出腰间的鞭子,“我看这回没人能救你了吧?” “你确定要和我动手?” “哼!穷丫头而已,没我们江家,你早就跟个街边乞儿一样了,竟还敢跟本姑娘作对,自寻死路!” 江善善笑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确实是自寻死路。” 敢一个人和她对上,是真不怕死啊! 随着话音落下,鞭子也带着破空声抽来。 江善善只侧过身,抬手随意地缠绕起鞭子,下一瞬,用力一扯。 江秋月本就是个花架子,下盘不稳很轻易地就被扯了过去。 只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扣上她的脖子,轰地一声。 江秋月整个人被砸得茫然,从脑后传来的剧痛让她立时恐惧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她掰着那只死死掐着她的手挣扎道。 江善善勾唇轻笑,只是这笑意却带了股深入骨髓的冷。 “想干什么?当然是干我想干的事了。” 她扯起她的头发将她拎起来摔到石墩上。 “啊——” 江秋月当即脑袋开花,殷红的血水从她面上落下来,很快便模糊了她的眼。 “做人呢!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很,因为嚣张的人一般都短命!” “我娘……一定不会放过你,江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娘?”江善善嗤笑,“你娘啊!也注定是个短命的。” 江秋月睁大眼睛。 在她眼中,只有最后的那张带着冷漠的笑意。 咚…… 江善善松开她的头,慢条斯理地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沾到的血。 远处似乎是传来了丫鬟的呼叫声。 看了眼假山池子,江善善想了想,将人拖了过去,丢进去前,她靠近江秋月的耳边笑道:“你最好祈祷自己还能活着,接下来我们好慢慢玩儿!” 说完,她将她的上半身子扔了进去。 血水染红了池子。 看了眼江秋月只小幅度地挣扎着,随后便她收起帕子,慢悠悠地绕了路离去。 至于江秋月到底能不能活,她怎么会知道呢! 既然对方这么喜欢玩儿,那她就好好陪她玩玩。 一次不够,就两次。 总有够的时候! 回到碧落院,江善善把帕子扔给桃红去洗。 见到上头的血,她疑惑地看着她。 “放心,不是我的。” “哦!” 桃红点头,不是她的就好,至于其他的,她才不管那么多。 从外头进来的江明轩看到桃红手中的帕子,“阿姐去做什么了?” 他朝自家姐姐询问道。 江善善刚洗完手,径自倒了两杯茶,“也没什么,就是碰到了个不长眼的,教训了顿。” “江家人?” “喔~” “江秋月还是江明晖?” “我能遇着谁呢!” 江明轩明了,看来是江秋月了。 “阿姐受伤了?”他说着,眼底阴沉? “当然没有,就江家这几个还不够看,那血不是我的。” 江善善龇牙笑了起来。 听她这么说,江明轩也放下了心,不管是谁的,只要不是她的就好。 其他人的死活他可不会管。 “大夫人唤你去说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老夫人对我们下手的事儿,她想拉拢我们罢了。” “拉拢?” 江明轩嗤笑,她也真敢想。 该说是有魄力还是蠢呢! …… 晚间的碧落院一片温馨,相对的,二房却是愁云惨淡。 江家二姑娘遭人谋害,被发现时几乎没了气儿,经过好一番抢救才勉强吊回口气。 这件事甚至连老夫人都惊动了,亲自到了二房探视。 当然,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打压大夫人。 二房院里,匆忙赶回来的江明珏找到自家只知道哭的母亲,询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什么叫阿月不行了,到底伤着哪儿了?” 胡氏看着回来的儿子,如今丈夫靠不住,只能靠儿子了,“明珏,你妹妹她……她叫人害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让我看看你们的小手~ 第83章 越看越糟心 江明珏紧紧皱着眉头,顾不得太多,更是烦这哭哭啼啼半天说不出几句话的模样。 他扯了江秋月的奶妈询问,“谁害的,伤着哪儿了,现下如何?” 奶妈一脸悲痛,“大少爷,姑娘头教人打破了,丫鬟们发现时,淹在池子里已经快不行了。” 江明珏冷下脸,“是何人所为?” “奴婢不知,只知丫鬟发现时,就姑娘一人,池子里都是血,那恶人真真歹毒。” 奶妈自知看护不力,跪了下去乞求处罚。 若江秋月真有个什么,她还怎么活。 她不如也死了算了。 江明珏没有理会她的哭求,而是朝自家母亲看去,“您派人搜查了吗?在府中犯案必定走不远,妹妹她成日跟着你遇到过什么人,或是与何人有仇怨,都审过了吗?” 二夫人胡氏被他问的一噎,顿了顿说不出话来。 这些日子她分了府中一半权利,正是风光的时候,自然也忙。 江秋月出事儿,她也是刚知道,自家闺女又是个闷不住的,跟着自己学中馈嫌闷也不是第一次偷偷跑开了。 往常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了她,毕竟自个儿正忙着,哪有功夫天天盯着她。 只是这回却不想遭人谋害了去。 想到这里,她哭哭啼啼道:“我、我原是在账房查账,一回头发现她又偷跑出去了,便着人去寻……” 江明珏听着,眼神也跟着冷下。 他这个母亲实在顶不住事儿,永远只有眼前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 只听这么只言片语,他便晓得妹妹出事,她到底在做什么。 因此,心中更凉。 “母亲还是回头跟父亲解释吧!” 说着,里大夫也出来了,一脸愁容,“这脑袋的伤倒也不算致命,只是伤过又溺了水,能留口气儿已是万幸了。” “那……我妹妹她可能……”江明珏脸色白了白。 “若是能挺过三日,能苏醒还好,不然,便听天由命吧!” 大夫摇摇头道,遂开了几副药留下。 胡氏一听,脚下一软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当下,堂内又乱了起来,江明珏看的头疼,挥手让人将自家母亲扶了下去。 越看越糟心! 他进去看了眼整个脑袋都包包裹起来的江秋月,惨白的面容,泛青的唇。 “阿月放心,哥哥一定给你报仇。” 不论是谁! 吩咐人好好照看,他离开后寻到了吴管家,“三姑娘身边的丫头呢?都提过来。” 江明珏是江家的嫡长子,再者又是最出息的一个,他的话自然不敢不听。 吴管家立即应下去吩咐。 不一会儿,江秋月院里的人便都带过来了。 两个大丫鬟也是最先发现江秋月的,除却她们,还有两个二等丫鬟,两个小丫鬟,并两个个粗使婆子和一个奶妈妈。 奶妈冯氏这会儿还跪在角落,其他人见着是江明珏则瑟瑟发抖。 要说二房她们最不惧的其实是二夫人,看着不好相与,但最是好哄。 最怵的则是大少爷江明珏,江家重点栽培的嫡长子,早已跟着江誉学着处理事务的手段。 不得不说,对于这些下人还是很有威慑的。 他目光扫着这些人,道:“三姑娘这几日去过哪儿,与什么人见过,今日在哪儿出的事都给我说清楚。” 众人一个哆嗦,哪里敢隐瞒,便都一字不落地说了遍。 江明珏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原本自己妹妹就在议亲,父亲和自己都已经看过那人,只等着下聘订下定下。 知晓自己妹妹娇气,便让母亲带着管束些,教她中馈。 结果倒好,做母亲的整日只知道与大房争来争去,根本不过问闺女。 他真是要被自家这母亲气死了! “……至于仇怨什么的,三姑娘脾气不大好,除了那个庶出的五少爷,便是上回起过争执的碧落院那两姐弟。” 大丫鬟艰涩道:“平日里、下人,下人们也有挨过罚的。” 这话说的隐晦,但江明珏知晓自家妹妹的性子,便也懂了。 但他的心思却放在了碧落院的两姐弟身上。 上回弟弟被人砸破了脑袋,似乎与那庶子有关? 思及此,他看向吴管家,“带上人跟我去趟碧落院。” 吴管家闻言,犹豫起来,“这……大少爷,碧落院的两姐弟一向都是大房管的,您若是直接带人过去,恐怕不妥。” “怎么,我妹子被人所害,我连拿下个亲戚都不行了?” 说着,他冷声道:“我不管后宅里头大房和二房究竟闹的什么,总之我妹妹的事不能不管!” “这……要不老奴去通禀声大夫人再……” “你去便是,有什么事儿我担着!” 说完,他便去点了几个家丁小厮跟上。 吴管家一瞧,颇为头疼。 想了想,不仅给大夫人递了消息,还派人去寻了江誉。 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他自然知晓碧落院里两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虽说侄子是江家的嫡长子,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不是。 离得老远,碧落院外洒扫的婆子便瞧见了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她忙地朝院里正在晾晒衣裳的桃红递了消息,便腿脚利索地走开了。 屋里头,桃红忙地拽着江善善道:“大少爷带着人过来了,一看就不像好事儿,怎么办怎么办?” 江善善被她晃得头晕,一巴掌将她拍开。 “来就来,我还能怕了他不成?别一副没出息的模样。” 说着,她理了理袖子起身出去。 门口,江明轩和江明修也出来了,几人相视一眼,看向进来的一群人。 领头的是一个十八九岁年纪的人,青灰色的锦袍,长得倒也端正,甚至因着一身的书卷气,带了几分俊逸。 这便是江家的大少爷,江明珏了。 他进来后,先是扫了眼江善善姐弟,便将目光落在了江明修身上着重打量。 因着他的视线,江明修没由来地颤栗了下,避开眼神。 江明珏眯了眯眸子,看着他更可疑了。 “三姑娘今日在园子里被人袭击,有人瞧见你们当时出入过那里,不知你们作何解释?” ------题外话------ 感谢牙牙的月票哦⊙?⊙!爱你,么么~ 第84章 败坏 江秋月被袭击了? 几人惊讶,包括江善善都是。 居然真的活下来了啊! 而江明轩和桃红想起下午见到的帕子,心中过了遍则是有了底。 不论是不是江善善干的,他们都得不知道。 江明珏看着几人讶异的神色,心中烦躁。 而另一人江明修却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对于自家弟弟妹妹对这个庶出的兄弟心中不满,平日里总欺两下的事,他自然都是清楚的。 虽说江明修看着就是个懦弱的模样,但谁知道他碰见落单的自家妹妹会如何。 是以,他绝不能放过江明修。 便是错了,也只能说他命不好。 “看来你们都不承认了,那就都带回去,我一并审问。” “江大少爷凭什么抓我们,又凭什么审问我们?” 江明轩开口道,他比江明珏小,自然矮上不少,可那气势却不输他多少。 见他阻拦,江明珏冷笑:“凭什么?就凭我是江家的大少爷,而你们,一个庶出,一个寄居在我江家的人,也敢质问我?” “寄居?” 江明轩抿唇,“我们虽是族里搬来的,但也是堂堂正正的江家人,你只凭着自己是大少爷的身份,就要将我们带去审问,谁给你的权利?” “我便是权利,你就算不服也得憋着!”江明珏不屑地看着他,遂吩咐下去。 那些家丁小厮得了令就要动手,只是才刚靠近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看够了的江善善这时才上前,睨了眼这些人,“江大少爷,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抓人就抓人?” 江明珏淡淡地看着她,虽对这个面容略出众的堂妹有些惊讶,但不足以他改变想法。 亲戚没有亲戚的自觉,实在教人讨厌。 “我记得你是叫江善善?” 他听自家妹妹提过两嘴,如今见了,除了脸确实教人喜欢不上来。 江善善点头,“江大少爷,三姑娘的事我们也才刚知晓,这儿也没有你怀疑的那人,有那空子来啰嗦,不若多排查排查三姑娘究竟还有什么仇家。” “三姑娘最是天真乖巧,怎会有仇家!” 对于自己妹妹的名声,他是一点儿也不能放任他人败坏。 “是不是与你们有关,待带回去仔细盘查便知。”说着,他又看向江善善,“听说你今儿个下午从正房出来经过园子了?” “是又如何?难道江大少爷怀疑我吗?” 江明珏打量了一眼。 江善善年纪比他妹妹还小,个子也是,看着纤细又柔弱,但方才那一脚能将小厮踹开,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他现下对谁都持有可疑态度。 “那就看究竟是不是你了。” 江善善闻言轻笑,歪过头朝他身后道:“大夫人听听,咱们江大少爷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闻言,江明珏朝身后看去,果然就见到大夫人带着一众仆从过来,他神色暗了暗。 对于碧落院这两姐弟有了一丝疑惑。 不过两个族中亲戚,之前都是放任自流,如今他不过来拿人,竟然令得大夫人亲自过来。 难不成,妹妹的事并非个人,而是大房的阴谋? 想到这个可能,江明珏捏紧了手掌。 若真是如此,就太可恨了。 再怎么说,都是自家人,因着长辈的事牵扯到小辈身上。 未免太过! 他的眼神在大夫人走近时,已然冰冷。 而韩氏并未多看,只扫了眼显得逼仄的院子,道:“此处我记得大爷和老夫人当初便吩咐过,府中之人不得随意入内,怎么,如今我不管家了,你们便连大爷和老夫人的命令都不听了?” “小的不敢。” 原先跟着江明珏的那群家丁小厮立即跪下。 到底积威已久,大夫人还是有些地位的。 吴管家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也趁着这个空当,看了眼江善善两姐弟。 果真不愧是那位生的,面貌就是出众。 “大伯母这是何意,难道阿月的事就这么算了?万一真是他们其中之人做的呢?” 江明珏咬牙。 韩氏也知道了江秋月的事,她皱了皱眉头,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小辈,虽没多少亲近,可也不曾有过多少不满。 她道:“此事我和你母亲自会派人去查,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没看江秋月和江明晖这两个刺头儿平日里都不敢来这儿。 怕是一回事,还有就是老夫人和江大爷都下过明令的。 他们再娇纵,也还是听长辈话的孩子。 如今江明珏直接越过她,带了人来这里,不得不说是逾越了。 面对她的强硬,江明珏忍了忍,终是道:“大伯母,还望您念在阿月也是您看大的份儿上,让我查清此事!” 韩氏闻言,看向他:“你如何确信是他们?” “阿月只得罪过他们,江善善今日从正房出来,似乎也路过了园子。” 听到这一点,韩氏朝江善善看去。 下午确实在她那儿回过话人便离去了,若算算,差不多也是秋月遇袭的时候。 “大夫人,你觉得是我吗?”江善善笑盈盈的话将她思绪打断。 只听她淡淡道:“还没证据,我不会乱下定论。” 更何况,江善善还有用处,即便真是她,也不能是她! “此事就交给吴管家去查,若是你不放心,可在一旁盯着,但碧落院却是不可再来了。” “那他们……” “便先关在院子里,若有了证据再审不迟。” “大伯母,这未免太草率了,阿月可是连命都快没了!” 江明珏不肯松口,他看着主仆几人,目光遂到了江明修和那个小丫鬟身上。 “既然大伯母不让侄子将碧落院的人带走,那这个小丫鬟和江明修总该可以吧?” “不可能!” “你说什么?” 江善善冷哼,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两人也因着她的话,微微松了口气。 “我院子里的人,怎能说让你带走就带走?别说你是江家的大少爷,就是江家的大老爷在我这儿都没用!” “放肆!”大夫人轻声呵斥,“不可胡言!” 江善善没将她的话放耳里,只道:“江大少爷听到了?若还不走,我不介意“送”你出去!” 江明珏脸色黑沉,而韩氏也朝着吴管家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好叹了口气,来到他跟前。 “大少爷,莫教老奴为难了,请吧!” 主要这地方真不是小辈该接触的,若换个地方的人,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题外话------ 有票留票,无票留言,大家多多支持正版哈,阅文已经够凉了,再去看盗版我就活不下去了呜呜x﹏x 第85章 又疯一个 江明珏沉默地看了眼韩氏以及一院子的人,遂拂袖离去。 这里只他一人,能够帮他的二夫人现下还不知道几个人伺候着。 半点不顶事儿! 离开碧落院,他朝身后看了眼,神色微暗。 “你回去盯着,听听可有说什么。” 他点了自己身边颇为机灵的小厮道。 小厮没有多言,立即应下。 院落里,吴管家带着人散去,只余下大夫人和带着的妈妈。 她目光划过,落到了江善善身上,“今日之事,你做的也太过了。” “夫人说的什么?” “旁人不知道,我不会不清楚,你从我那儿出来,怕是遇上了秋月吧!” 江善善惊愕,“夫人也能乱说,我是路过园子了,不过可没遇见过谁。” 大夫人不信,在她看来,即便不是江善善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总归是这院子里的人。 “你不承认也罢,总之此事我能帮你压下,自然也能……” “夫人,江秋月死了,对你来说不是一举两得么?”江善善道:“既能让二房绝了入六王府的心思,也能打击二夫人。” 韩氏微眯了眯眸子,“我何时这么说过。” “说没说不要紧,重要的是怎么想的啊!” 江善善余光睨了眼门口,声音不大不小道:“善善提前祝夫人能顺利拿回权柄!” 韩氏冷哼,知晓她这分明是在耍小心思。 “我说的事你最好考虑清楚,在江家可没你选择的余地,你若乖乖听话,你身后这几个都能相安无事,若不然……” 韩氏的意思明了,说完便带着妈妈离去。 天黑了,她也不大想留在这里。 院门被锁上,江善善撇撇嘴,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弟弟正盯着自己。 几人默契地回到房里才开口:“阿姐做的?” 江善善倒杯茶饮下,随意道:“碰巧遇上了。” 江明轩抿唇,自家姐姐行事越来越大胆,再待下去,恐怕江家也不能容。 “她若死了便死了,若死不了,对你不利,阿姐怎的还留手?” 江秋月的院子可不是安置秦妈妈那等奴仆的后罩房,他们能找过去,却不能随意进江秋月的院子。 想要灭口还麻烦了些。 “临时起意罢了,留着又何妨,她那么喜欢玩儿,这回我就陪她好好玩玩儿。” 再说了,现下大夫人可不想她栽在二房手里,必然会阻拦他们。 况且,说不定还能坐山观虎斗呢! 江善善想到这里,露出贝齿笑了笑,眼中满是兴味。 江明轩叹了口气。 而听着他们说话的另外两人则是心中各有所思。 最明显的就是江明修了,听到是江善善动的手,他心中浮起一股隐秘的痛快。 江秋月要死了,他怎能不高兴? 那个从小就欺辱他的人就要死了。 嘴角上扬,他看着江善善的眼神都亮了许多。 另一边,回到正房的大夫人眉头紧皱。 接过红雨端来的茶水呷了口,她道:“去我私库拿着滋补的药材给二房送去,顺便再打听打听,秋月那孩子到底如何了。” 红雨躬身应下,“是……” “夫人,那丫头若没了,对我们也有好处,否则二房总不死心。”妈妈心情不错道。 韩氏摇头,“也不能这么说。” “夫人的意思是?” “她若真死了,确实如此,可没死就更好了,无论是碧落院里的哪个,有了江秋月这个证据在手,还愁他们不能乖乖听话么!” 妈妈一听,瞬间明了。 也是,有了这个把柄在,那几个孩子便再也跑不掉了。 届时搓扁捏圆还不都由她们! “那……之前的打算可还照旧?” 听她问起,韩氏想了想,道:“计划照旧,秋月的事总得有人顶着,否则二房也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将人弄出去了,便握在手里,谁知道她是生是死。” 妈妈点头,赞同笑道:“夫人说的是。” 当天夜里,送去碧落院的吃食中,便有一张纸条出现在馒头里。 江善善看着手中的馒头,想起这是看门的婆子送进来的,让她一定要将馒头吃完。 这么干硬的东西,谁吃啊! 她将菜都吃完,随后打开纸条,看了眼上头写的东西,冷笑了声。 想对她下黑手,还真敢呢! 这种事情,从来只有她能做。 用完饭,她去寻了自家弟弟,“过几日我若突然不见了,你莫要声张,只用寻得机会出去时替我去赌坊说一声,我多歇几日再去。” “阿姐要去哪儿?他们让你出去?” “不让就不能出去了?” 江善善没有明说,未免弟弟不准她冒险。 “总归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到时候你别听江家人胡说就是。” 江明轩疑惑,心中猜想她是不是又打算瞒着自己什么,刚想追问,就见自家姐姐又一溜烟儿地跑了。 罢了,明日再问也不迟。 谁知到了第二日他再问,得到了依旧是江善善的敷衍。 同时,他还看到了她又拿出之前买的杂七杂八的瓶瓶罐罐开始捣鼓。 一连几日过去,直到看门的婆子带来消息,说是二房的姑娘醒了。 听到这话,她隔着门透过缝隙询问,“哦?看来这条命当真保住了啊!” “命虽保住了,可人不大好。” “怎么说?” “听说醒来都不认得人了,疯疯癫癫的,对了,听说跟之前秦妈妈一个样,还有人说是撞邪了。” 看门的妈妈煞有其事地道。 当然,她没提的是,外头说是碧落院带来的脏东西教江秋月给撞见了。 总之说来说去,就是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江善善没有在意,又疯了一个啊! 想到什么,她轻笑一声,“多谢妈妈了,您去忙吧!” “哎!有什么事儿您再唤我,这院门我估摸着过不了两日就能开了。” 江善善没说什么,只应下了。 至于院门开不开,她还真不在意,反正又困不住她。 若是可以,倒想瞧瞧江秋月是不是真的疯了。 与此同时,二房院子里,已经归来的江二爷和二夫人胡氏几人正听着大夫的诊断。 “究竟是什么缘由,难道真是伤到脑袋了?” 胡氏现下真是后悔不已。 大夫摇头,收起了银针,“三姑娘这伤是其次,主要还是溺水过久导致脑袋受损。”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看到宝子们的鼓励啦!加油加油~ 第86章 过不去 胡氏一听,眼前一黑又要晕倒,江二爷和江明珏哪里还顾得上她,只抓着大夫问道:“可还能治好?” 说这话的是江二爷。 “难呐!”大夫叹了口气,“能捡回条命已是幸事,想治好,老夫没有这个能耐,还请二爷另请高明吧!” 另请高明? 这京都他的医术都是排的上名号的,甚至比多数太医都厉害。 那里还有比他高明的人,或者说,一定就能治好。 想到这里,江二爷心中说不清是心疼女儿,还是恼怒一桩婚事就此作罢。 屋里又吵又闹,他听着烦,索性就离开了。 剩下的江明珏恍惚良久,才开口道:“劳烦大夫多想想法子,我妹妹她还小,若是真这样下去……” “老夫只能尽力而为,江家这么大,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小姑娘,往后还是多看顾些吧!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是,多谢大夫提点。” 看大夫摇摇头,也不再多说。 大户人家哪个没有阴私,他也不便说太多。 江明珏派人送走了大夫,又让下人将主不了事的二夫人扶走。 一下子,屋里终于静了下来,他看向抱着被子蹲在床上发愣的江秋月,艰涩道:“妹妹……可还认得我?” 江秋月没有回应,只目光失神地不知在看着什么。 江明珏一脸心痛。 “是哥哥没用,不能替你讨回公道,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阿月放心,哥哥一定努力替你报仇,不管是大房还是碧落院那几个,都……” “啊啊啊——” 江秋月突地怪叫起来,捂着头,神色惊恐。 这模样吓得江明珏一愣,连忙让丫鬟按住人,可是这疯癫的模样哪里是说制住就能制住的。 更别提两个新调来的小丫鬟。 江明珏见此,只好亲自连人带被一块儿制住,安抚道:“阿月不怕,哥哥不说了,不说了,你乖乖地不要叫,这儿不会再有人害你。” 江秋月也不知听懂没有,她疯狂了一阵后,泄力般地瘫倒。 神色依旧糊涂。 嘴里却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别杀我……” 江明珏闻言神色一暗,心中大痛。 他几乎可以确定是大房下的手了,之前从未想过,长辈们的恩怨,竟然牵扯在了小辈的身上。 还下手如此歹毒。 更重要的是,他作为一个哥哥,竟然无法替自己的妹妹报仇。 好一个大房,好一个大夫人。 若是真教江媛嫁入了六王府,往后得势,江家哪里还有二房说话的地儿。 何况,她们连自己的妹妹都能下手,可见毫无顾忌。 想到这里,江明珏冷下了眸子。 既如此,也就别怪他了。 …… 春夏里,斜阳高远,晚风微甜。 自打前几日院门打开,江善善便经常出来溜达,给足了对方机会。 可一连几日下来,却不见人动手。 想到这里,她折了朵月季在手中把玩了会儿。 “怎么还不动手呢!”语气颇为无趣。 晚风拂过,忽地,她停下脚步,弯起了嘴角。 下一瞬,一个闷棍将她敲晕。 江善善倒在地上,手中的花朵被一只鞋踩烂。 “快快,将人拖走。” “从后门,尽快送出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江善善只觉得自己似乎被扔到了马车上,晃晃悠悠地带了出去。 车厢里除了她,还有一个身上满是浓烈香气的人,江善善忍了许久才好容易控制住打喷嚏的欲望。 马车从江家后门离开,随之一道身影也跟了上去。 天色黑下,江善善索性眯了觉,再醒来时,正感觉到有人将她扛起。 “当心些,这样的好货,可别碰坏了。” 尖柔的声音听着约摸三四十岁,江善善悄悄睁开眼瞥了下,立时又闭上。 辣眼睛! 画的什么鬼妆容。 难怪身上都熏人。 被扛到一间房里,那声音尖柔的女人命人将江善善放到床上。 看着眼前一副好容色,甚至难找几个能比的丫头,女人啧啧轻叹。 “这皮肤水灵的,这长相,谁见了能不喜欢?” 女人捏了捏她的手,又捏捏她的脸,遂再想往下时,江善善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她迷茫道。 女人见她睁眼,双眼掠过一抹惊艳。 哎哟喂,这双招子可真怜人。 “姑娘醒啦!”她扬起笑意,脸上的粉肉眼可见地裂开了缝。 江善善被吓到的心缓了缓,移开眼去。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儿?” 她眼中露出怯懦和彷徨。 女人见此,拍了拍她道:“姑娘莫怕,往后妈妈我便是你的亲人,给你依靠了。” “这是何意?我有亲人,我有弟弟的。” “那些都是过去了,往后啊!你只有我鹂娘一个亲人。” 江善善推开她的手,倔强道:“我不要,我是江贵妃娘家的五姑娘,我要回家!” “五姑娘?”鹂娘奇怪,不是说只是小门小户的丫头么! 不过,都到了她手中,管她是什么五姑娘六姑娘的呢! 都得给她听话。 “好了,你从前是什么,我可没兴趣知道,从现在开始,你便是……”她说着,从上到下看了眼江善善,道:“卿卿!” 这等卿本佳人,让她栽培一番,假以时日还不得名动四方? 鹂娘已经能看到往后财源滚滚的样子了。 想到这里,她对江善善的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和善。 “马车走了一夜,想必你也不舒服,且好好歇息吧!回头我们启程南下。” “南下?” “不错,你乖乖听话,最多两年,妈妈我保管让你成为江南第一美人儿!” 在她看来,江善善虽年纪不大,可显然已经明白自己是什么人,又是在哪儿了。 能没歇斯底里地哭闹已经让她高看一眼,不必挨皮肉之苦总归是好的。 不然,她也舍不得。 江善善抓到关键字,默了默,往床里靠去。 低落道:“妈妈能告诉我是谁卖了我吗?不瞒你说,我原是江家五姑娘,府里还有一亲弟弟……” 鹂娘闻言,摇头叹息,大家族的腌臜事儿她可见多了。 这姑娘也是可怜见儿的。 但是没法子,她收了钱就得办事。 人这辈子,最不能跟钱过不去。 第87章 守孝如何? “别多问了,往后你好好跟着我,不会亏待了你,什么劳什子的五姑娘,她们若真当你是自家姑娘,哪会卖给我!” 鹂娘说完,便起身吩咐人送些吃用过来。 待人走后,江善善窝在床上,哪里还有什么怯懦,她伸手敲了敲床沿。 叩叩两声落下。 下一瞬一道身影便落在眼前,江善善朝上头看了眼,原来躲在这儿。 “帮我查查她们是哪儿来的,还有多少和我一样的人。” 既然是个老鸨,手里就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一定很有钱吧? 陈七应下,遂又问起,“江家那头姑娘可要给他们递个信儿?” 他指的是江明轩他们。 江善善想了想,还是得递,虽说之前就打过招呼,但万一她那弟弟疯起来怎办。 想着,她在房里头扒拉扒拉找出备用的笔墨纸张。 他们所在应当是什么宅子,不像是一般的客栈,笔墨也比那些客栈的要好些。 可再好的笔墨到江善善手中都一个样。 陈七看着她落笔写下的字,默了默,似是没想到。 听说江姑娘的弟弟才学连世子都夸赞不已,尤其是丹青。 该是自小跟着生母学的。 只是两姐弟这相差未免太大了…… 江善善吹干墨迹折好,递给沉默的陈七,“给你,又要麻烦了。” 她笑道。 陈七回过神接下,“没有的事,姑娘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江善善颔首,对陈七十分满意,当然,对他的主子也是。 江南,她想起来,似乎顾渊也在南方? “顾渊在哪个位置?” 陈七抬头,“公子行踪并未透露,不过我可以联络其他人问问。” “那你帮我问问。” 江善善笑了起来,说不定还能给他一个惊喜。 陈七若知晓她这么想,恐怕只会说一句喜没有,惊倒是真。 要知道,自己得知这个计划时,也是反对过的,甚至已经去了信,只是江南离京都到底还有些距离,没等到回信,他们就已经在这儿了。 随后,陈七按着江善善的吩咐去探查了番,将这个可以算作据点的地方摸了个清。 走了一夜,他们已经离开京都三十里了,现下所在的是一个城镇,靠着京都倒也算繁荣。 在他们所落脚的宅子隔两条巷子便是街道,夜里更声都听得极为清晰。 如鹂娘所说,她乖乖听话,便没亏待她,甚至一切用度都是最好的。 江善善在这里吃饱喝足,又换了漂亮的衣裳,两日来不仅被伺候的好好的,还有人给她“上课”。 “今儿个就启程南下了,你准备准备,这回咱们换个好点儿的马车,你也能舒服些。” 她这年纪,上回跟着赶了一夜路,便腰酸背痛了两天,缓到现在还觉着累。 不过也不能再耽搁了,那边的人可是说了,要尽快将人带走。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屑。 人已经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人,哪里还轮得到她们指手画脚。 舒舒服服地坐上马车,江善善也改变了原本想要端了这里的计划。 嗯,免费的顺风车,等到江南再端了不迟。 就这样,她们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半个月终于到了江南。 她不知道,江家在她消失后,不久也陷入了内乱。 碧落院。 江明轩站在窗边,看着四月的雨急骤落下,而后天色又放晴,微风一吹,消去了丝许闷热。 桃红端着饭过来,这些日子她们都在院里自己做饭吃,江善善走时,可谓什么都安排好了。 如今掌厨的竟然是江明修。 从前没瞧出来,一向腼腆的他还有这本事。 看着窗边的身影,桃红叹了口气,“过来用饭吧!你再担心,她也不会回来,能没事儿就好。” 陈七命人递来的消息他们也收到了,否则,指不定江明轩就要发疯。 就这样,他还是做了不少冲动的事。 比如三夫人前几日突然“病”死在了床上,江家大爷和大夫人为此大闹一场。 下人们明白的都说是有人给三夫人下了药,以至于她淫乐而死。 而这下*药的人是谁,自然就不必多说了 江大爷也是惨,床上突然死了个人,听说事后也偷偷寻了大夫。 大房这一出事,这回倒是捂严了些,不再像之前传的满城风雨。 只是三夫人的丧礼也只能草草办了,这不,今日正好是头七。 三夫人的娘家柳氏在京中也算权贵,可对于她的死,明知有蹊跷,却也不敢深究。 说白了,没脸! 江明轩来到桌子前坐下,沉默地端起碗用饭。 待他吃完收拾了,桃红才道:“三房的七少爷近日又跑去大房闹了一通,江老夫人那边拦都拦不住。” 说到这里,她笑起来。 也不知是真拦不住,还是有人不想拦住。 大房和三房,二房和大房,这段日子,这些瓜吃的她都有些撑了。 江明轩思索着,开口道:“你说,江老夫人若是死了,江家兄弟都赋闲在家守孝如何?” 桃红震惊得下巴差点儿合不拢。 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会开玩笑吧!她若死了,这府里岂不就是大夫人的天下了,到时候,咱们可不好过。” 就现在这般,他们几房斗得你死我活,互相掣肘挺好的。 似是被说服,江明轩点头,“也是!” 但是,她们敢卖了他姐姐,还是到那种地方,他不能忍! 早晚有一日,他也要她们尝尝那滋味。 这么喜欢卖人,就让她们千人枕,万人尝。 江明轩眼底露出猩红,过了许久,才压下这股戾气。 这时候,他是真心感激顾渊。 至少,他留的人保护了姐姐! …… 江南好风光,锦绣山河,人杰地灵果真名不虚传。 江善善从马车里撩开帘子看了眼,街道上来往的俊男美女多不胜数。 人间四月天,正是最美的时候,可不要出来好好玩儿么! 更何况,大兴朝民风开放,没回一出游,看对眼儿的男男女女可不在少数。 “这就是扬州城吗?”江善善好新奇地打量着,“路边的白色花叫什么?一路过来都是。” 像雪一般。 鹂娘颇为得意地看了眼,道:“那是琼花,属我们扬州为最,可别被迷花了眼,往后有你看的。”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是真发觉这丫头好调教,教她什么就学什么,比其他带过来的省心多了。 不必弄得她满手血,也添晦气。 ------题外话------ 感谢克敏感不需吃宝子的月票,还有其他集美的票票和支持,哇咔咔,你们要的感情戏来了哦⊙?⊙! 第88章 他气疯了 到了一处花楼后门,鹂娘率先被扶下了车,扭着腰吩咐下人仔细些照看着江善善。 应着要求戴了面纱的江善善也跟着下车,前来扶她的是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长得白皙秀致,也算有几分颜色。 打量了眼江善善,她垂眸道:“奴婢蔻儿,给姑娘见礼了。” 江善善颔首,没有多言,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家花楼。 并不如她在街边或河中看到的金碧辉煌的模样,这家花楼比之稍次些,但也不算多低档。 难怪鹂娘这般捧着她,只差没当亲闺女宠。 想来,是将她当成了摇钱树。 等到了花楼里,鹂娘安排好其他事儿这才过来,顺带敲打了众人一番。 “你们都给我仔细伺候着卿卿,若她伤着一点儿,我都剥了你们的皮。” “是!” “往后,卿卿的吃穿用度要最好的,我不管你们平日都有什么小心思,总之在这儿都给我收起来,甭觉着能争上一争,你们不配!” 这话一出口,令得众人心中一凌。 只见鹂娘说完话,又朝着名为卿卿的姑娘看去,笑花了脸道:“卿卿,摘下面纱见见人吧!往后莫教她们冲撞了。” 江善善扬眉,顺着她的话摘下了面纱。 她今日上了妆,乌发堆叠,柳眉红唇,眸光潋滟多清媚。 虽才十五岁,可身形正是抽条的时候,一身蓝紫色的浮绣锦纱裙子,将她纤腰衬得不盈一握。 个子不算高,却削肩长腿,身形玲珑。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她的骨相美就不说了,皮相也是顶尖儿的。 不说在场的人,就是四大花楼的花魁,便也只是胜在了年纪上的风情罢了。 有眼色的已经明白了鹂娘的打算,便率先站了队。 “这位妹妹果真是好姿色呢!”一个绿衣的女人说道,朝鹂娘福了福,“要恭喜妈妈了。” 见她识相,鹂娘很是给面子地颔了颔首。 其他人也心思各异地开口恭喜,顺便与江善善报了名儿。 江善善只略勾着唇,将众人的脸色收尽眼中,却并不回话。 难免就给了人清高孤傲的印象。 见着她没多少心思,鹂娘也不勉强她,到底是权贵家中出来的,难免有些脾气。 她不怪,反而更喜欢了。 命人将她送到花楼后处单独的院落里,连声教人好生伺候歇息着,这才带着人去处理其他事儿去。 要知道,这次带来的可不止她一人,不过她最特殊罢了。 跟着随侍的蔻儿来到院子,江善善打量了下,不大,但挺精致。 坐到房里后,蔻儿朝她询问,“奴婢先去沏壶茶来,姑娘可要用些吃的,回头让人送来。” “你看着准备吧!对了,给我打些热水,我想洗漱一下。” “是。” 蔻儿躬身退下,态度也比起初恭敬了许多。 她一走,窗子便打开了一条缝,陈七的声音响起,“江姑娘……” 他眼中有着纠结。 正想躺倒的江善善坐直身子,“怎么?” “公子这几日碰巧也到了扬州……” 闻言,江善善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你不会说,他也在附近吧?” 陈七目光不敢看向她,避开道:“这个……应该快了吧……” “什么快了?” 江善善还想再问,只见窗子突地关上,她扑过去想揪住人,却见窗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什么快了,你倒是说清楚啊!”她嘀咕着。 不知怎么回事,眼皮跳了跳,她按住,心中有些打鼓。 应该不至于……吧? 她又没做错什么,也不是多大的事。 嗯,应该! 坐回床上,现下再想休息却怎么也闭不上眼了。 总觉得心里突突的。 索性起身在房里走了走,打量了下,在看到那块有人高的大菱花镜时,忍不住惊叹。 这磨得也太光了吧! 虽说不如她现世那般清晰明亮,可也算上乘了。 只是这么大镜子,都够容纳两人照的了。 等等,两人…… 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以至于没发现门被打开,从外头进来的人。 满心怒气的顾渊脸色可以说是这段日子最差的了。 就连当初面对十万敌军都没这么差过。 他一进来就看到了镜子前发愣身影,待上前,对方竟然还没发觉。 顾渊气笑了。 声音冷的像是淬了冰渣子。 “就这么喜欢?” 江善善徒然回神,从镜子里除了看到自己惊愕一张脸外,还有另一个她熟悉的黑色身影。 她猛地转身,眸子里藏不住惊愕,眨了眨,确定自己不是眼花或是妄想。 顾渊看到她羞红的脸颊,面若芙蓉,水眸潋滟。 那双好看的红唇正惊愕地微张着,贝齿轻露。 “你、你真在这儿?”她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只觉得…… 纷乱,欣喜,期待,这一切似乎都结合成了另一种感受。 说不清,道不明。 “我不该来这儿?” 顾渊触及她眸子的瞬间,心中的怒气竟一瞬都变了味儿。 他走近,眸子微垂着看着眼前的人,江善善后退了步,背后抵上镜子。 抬头忍不住惊讶。 这是…… 镜、镜咚? “江善善,我留给你的人,就是这么用的?” “你听我……解、解释。”她滚了滚后喉头,“我这是打算黑吃黑,然后再掌握一些江家对我不利的证据回去就……” “你的胆子一向很大,用我的人,做这等事,你知不知道花楼意味着什么,嗯?” 顾渊抬起她的脸庞,拇指在她唇上捻过。 明明神色平静,眼底却好似暗藏了深渊般的风暴。 “给人瞧过没有?” 他的气息扑到江善善的面上,更让她热了几分。 “在花楼露过脸……”说着,她不适地想要推开身前的人。 顾渊却猛地掐住她的腰肢,抵到镜子上,“江善善,你怎么敢!” “我、我也没怎么,再说回头我就推了这花楼。” 那些不该留的人也不会留下去。 顾渊简直气疯了,他不眠不休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与她同时到这儿。 结果就瞧见她这打扮的什么鬼样子? 还让其他人瞧见。 “江善善,你真是好样的!” “干嘛!我不就是借用了你的人,麻烦了点嘛!大不了回头赔你损失唔……” 她睁大眼睛看着俯下身的人。 脑中一瞬停止了转动。 ------题外话------ 大家多多支持哦!发甜饼啦~ 第89章 许她肖想! 混合的气息在两人间弥漫、纠缠。 片刻后,顾渊微微松开些,低垂着眸。 “江善善……” 身子颤动不已,被他低声唤着的人正失神地望着他。 眼中迷茫。 顾渊眸色微深,在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占有,以及更深的东西。 闭了闭眼,他看着站不稳的人,随后扯了垂纱罩在她身上,将她抱起。 失重感传来,江善善立即搂住他的脖子,“顾渊?” 蒙在垂纱里的人只能模糊地看到他的脸,却分不清什么神色。 而顾渊也只紧了紧怀中的人,低声安抚了句,江善善本想说话,却不知怎么后颈一麻,没了意识。 随后,他从屋里出来,外头已经被他的人控制。 陈七站在几个亲卫中与他人一样不敢抬头。 “姑娘如何吩咐的?” 淡漠的声音与平日并未有何差别,只少许几人察觉出了里头的风暴,更紧了背脊。 “回公子,姑娘原先打算放了被拐卖以及贱卖的人,其他人因着手中都不干净,看轻重取其命,留下老鸨。” 当然,他们的钱财也不会留。 顾渊垂眸看了眼怀中的人,遂淡淡道:“花楼的人都喂了药送远些,其他人一个不留,往后陈九留在姑娘身边,陈七自去领罚。” 陈七闻言,松了口气。 “是!”两人应下。 抱着江善善登上马车,顾渊这才揽着人,疲惫地闭上眼。 不久,马车行至一处院落停下,他抱着怀中的人下车,从始至终未教他人经手过一下。 连上前接应的婆子都避开了。 “准备热水和衣物。” “是……” 婆子应下忙地吩咐下去。 对于一早接到消息的她来说,知晓主子抱着的是什么人,便也更小心翼翼了。 到了一应准备俱全的房里,将人放下后,垂纱也被拿开。 站在不远处候着的婆子偷偷睨了眼便又飞快地垂下眼皮。 不怪主子如此大动干戈。 这般容色。 顾渊没去管其他人所见所想,他亲自就着热水替江善善卸了妆容,露出原本清丽娇妍的面容。 眉目如画,即便没有妆容打扮,也是好看的不行。 何须再去让污浊之物沾脸。 唇上的口脂也被吃的差不多,他摩挲了会儿,指尖留下一丝眷恋。 待卸了干净,他才起身:“替她更衣。” 婆子不敢怠慢,几步上前应下。 “奴婢遵命。” 再看自家主子时,他已经大步离去。 微微松了口气,她这才仔细打量起江善善。 肤如凝脂,媚态不显却娇憨,这般香甜沉睡的模样更是毫无防备,一把纤腰长腿便想教人把玩在手折下去。 也不知自家主子如何忍的下。 摇摇头,她动手开始收拾起来。 江善善这一觉睡得极为舒服,连日来赶路的疲惫都积累成了休眠。 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饥肠辘辘地醒来。 刚一恢复神思,便鬼使神差地抚上自己的双唇。 那时的触感和气息似乎犹在眼前,让她脸颊微热。 怎么突然就……就这样了呢? 咬着唇,她偷偷往被子下缩了缩。 不过,好像感觉也不错,顾家三郎呢! 那么多人肖想的对象,没想到给她捡了便宜。 胡思乱想了一通,把自己都给折腾热了,正想坐起身下床,便瞧见一只脑袋悄悄探过来。 见她醒来,愣了愣,遂朝外吩咐了几句,转过头笑道:“姑娘可算醒了,饿不饿,奴婢这就让人将吃的端来。” 江善善坐在床上,虽不识得这婆子,不过还是点点头。 婆子过来躬身一礼后便下去准备了。 江善善一身慵懒之意,连带着眸子也漫不经心地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名勾人。 顾渊进来时便瞧见如此,他朝身后的婆子睨了眼,抿唇并未说什么。 江善善也是刚见到人,还有些不大自然,她紧了紧被上的手。 想着打算说什么。 “歇息好了?”顾渊开口道:“可还有哪里不适?” “嗯……就腰背还有些酸疼。” “那便不必起身了,一会儿迟些易克化的东西,再歇歇。” “哦……” 不起便不起了吧! 只是,江善善偷偷觑着在床前锦杌上坐下的人,轻轻咬唇。 “那个……我们……”她犹豫着道,做都做了,再想当作从前一般是不大可能的。 况且,她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人。 想到这里,她轻咳一声,道:“你当时为什么亲我?” 顾渊凉了眸子,“为什么?身为我的人,你竟敢瞒着我去那种地方,江善善,你可考虑过后果?” 江善善没理会其他,而是注意到了那几个字,奇怪道:“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见她迷迷糊糊,却又藏不住一身的娇媚。 顾渊微眯着眸子,身子倾向床上的人。 江善善只觉得那股好闻的墨香又靠近了,一抬眸便撞进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 幽深得几乎要将她拽入里头。 不自觉地后仰想要避开,却被眼前的人一把捞住,按在身前。 下巴抬起,她看着人,只听他道:“初初便冒犯了我,瞧了我的身子,不是我的人,你还想做谁的人,七王爷,还是齐王,亦或是侯陌?” 江善善震惊,她什么时候肖想过这些人了? “你别胡搅蛮缠,我承认七王爷确实好看,但我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毕竟第一次见她可是真切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意。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齐王就跟弟弟一样,毛长没长齐了都不知道。 而侯陌,她可没想过跟那样满身算计的人有个什么。 “所以,你对我是有过非分之想了?” 理解她话中的意思,顾渊心情也变好了起来。 眼中藏了笑意。 江善善一僵,遂想到了自己见过的东西,脸色绯红。 “没有,绝对没有!” “呵,许你肖想。” 顾渊扬了扬下巴,一副清高自得,而唇角的弧度却不知不觉上扬了几分。 江善善微窘,这下解释不清了。 听着身前的人轻笑声,丝丝缕缕钻进耳朵里,令得她心头酥麻。 长得好,家世好,人也好,连声音还都这么好听。 罢了,她也不吃亏。 主动埋进他的怀里,令得禁锢着她的人微愣,遂温柔了眸子。 ------题外话------ 感谢,神冥绝的打赏和月票哦,爱你~ 写到这里,我也基本确定了男主走向哈哈,一开始其实我也在七王爷和侯陌身上犹豫过的。 第90章 死傲娇 入了他的怀,可就再跑不掉了。 “你给我记住了,你这儿已经打了我的标记,若往后敢让其他女人沾上,我便先剐了她,再捅了你!” 江善善想了想这厮之前霸道的模样,抬起头不甘示弱道。 顾渊扬眉,矜持应下,“可!” 什么嘛! 江善善翻了个白眼,这厮的回答怎么总跟人求着他应下一般。 哼,死傲娇! 屋里头的婆子不知何时早已退了出去,待到里头传来吩咐声,她这才端着吃食进来。 熬得正好软糯清香的糯米粥,再配了几个爽口的小菜。 顾渊亲自盛了碗递给她。 江善善这回是真切体验了把被贵公子服侍的滋味。 美! 用完饭,江善善起身换了衣裳,看到比往日紧致花哨了些的衣裙,心中有些奇怪。 不像是顾渊的眼光啊! 不过,也挺好看的,她换完衣裳便去外头找到人。 看着她从初夏中走来,衣袂荡起轻快的弧度,整个人娇嫩的如同花骨朵一般。 张扬却不声张,嚣张却不跋扈。 整个人是明艳的鲜活,潋滟的春光。 顾渊失神一瞬,在人来到眼前时,却及时收回神思。 “顾渊,那家花楼怎么样了?我还有重要的事儿没办。” “你不都安排了好了?陈七已经办妥,回头让人把你要的送来。” “咦,这么快啊!”江善善高兴起来,“那花楼经营的财库呢?” 顾渊闻言,想了想道:“你很缺钱?” “当然了。” 顾渊微愣,似是没想到她如此坦白。 “我在江家过的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身份这么尴尬,从前吃的喝的都没有,三天饿六顿的,更别提……” “对不住!” “嗯?” “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顾渊也想到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瘦瘦小小的,模样虽精致漂亮,却太过苍白脆弱。 偏偏极为灵活动人。 想到这里,他朝她伸出手,“不是想知道花楼的财库么!我都教人搬过来了。” 江善善双眼一亮,立即搭上他的手,被他牢牢掌握在手心。 “顾渊你真好。”不骗人,她确实喜欢。 顾渊勾起唇角,牵着她将她带到了一间屋子。 打开门时,一个个箱子整齐地排放着,顾渊命人打开,只见里头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看的人眼花缭乱。 江善善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一个花楼而已,没想到也有不少外头稀罕的珠宝。 也是,来往的客人哪个不是出手阔绰,有钱就砸。 江善善看的欢喜,却不贪婪。 顾渊见她高兴的模样,心情也很是不错。 “这些都是我的吧?”江善善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顾渊哪里会跟她抢,颔了颔首。 江善善双眼一亮,“那能不能帮我运回京都,回头我买个宅子,把它们藏起来。” “你想买宅子?” “嗯!” “我在京中也有几处空宅,送与你就好。” 江善善咽了咽口水,这就是世家公子的豪气吗? 京都的宅子也说送就送? 想了想,她摇头,“不行,你若送给我不大好,我出钱买吧!不过你得给我便宜些,多了我心疼。” 顾渊轻笑,知晓她顾虑的是什么,并未阻止,算是应下了。 “好,你说多少便多少。” 江善善笑的得巧,活像个机灵的吞金兽。 不多时,有人将一副画了押的呈词送来,江善善一看不是陈七,便有些奇怪。 “怎么不是陈七,他去哪儿了?” 顾渊睨了眼低着眸的人,后者这才道:“小的陈九,往后留在姑娘身边,与陈七换班。” “哦!那陈七呢?” “他还有别的指示,先行回京了。” 江善善点头,她还没好好谢谢人家呢! 这一趟出来,也多亏了他一路安排保护,可是省了她不少事。 虽说计划都是她出,不过,陈七也功不可没。 想到这里,她将这一路的事儿都与顾渊仔细说了遍,为此,还特意准备了一箱珠宝给陈七。 她对自己人一向慷慨。 闻言,垂着眸的陈九悄悄看了眼自家主子,心底为陈七庆幸。 只听神色淡淡的人道:“是么!” “当然了,陈七办事妥当,往后我还能再借用吗?” 她眨着眼睛问他。 顾渊扯了扯嘴角,“小聪明。” 他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江善善不傻,相反很聪明,从醒来没见过陈七,一问也三番五次推脱便察觉到了什么。 是以,才会有了方才一问。 在她仰着头期待的目光下,顾渊到底允了。 “吩咐下去。”只淡淡的一句话,陈九便如释重负。 他朝两人躬身应下,“是!”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感谢江善善的,自己的堂兄能够免于一难,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退下后,他立即传了书信出去。 而陈七回到京中领罚时却突然被叫停时的感受自然不提。 这厢,在江南又逗留了十来日后后,顾渊才带着江善善回京。 回时的马车比之前不知要舒服多少,一路上还都有人打点妥当。 是以,江善善这一趟南下不仅没受罪,还隐隐长了些肉。 当然,都是长在该长的上头。 “私盐的事儿,你都处理妥当了?” 车厢里,江善善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团扇摇着,迷迷糊糊打起了哈欠。 四五月的天儿已经开始热了起来。 正坐在案前看着书信的顾渊闻言,没有抬头,径自道:“差不多了,只剩东边,想来也快了。” 他去了南方,而东边自然就派了其他人过去。 半天没听到动静,等他再抬起头时,却见对面的人已然趴在角落沉沉睡去。 呼吸清浅,容色妍丽,长长的乌发落在身后,半掩着不盈一握的腰身,往下是凹陷着优美弧度的地方。 再往上则是…… 确实长了些肉,他想,可以再养胖些。 到了京城时,已是日落西山,江善善还未醒,顾渊便吩咐了声转道去了别院。 这还是江善善第二次过来,距离上次已是半年前。 迎接他们的还是从前那位妈妈,看到顾渊怀中抱着睡得迷迷糊糊江善善,一时笑眯了眼。 轻声道:“公子,屋里都收拾好了。” ------题外话------ 话说,要不是我偏心了,有可能男主真不一定呢!毕竟好看的配角是我的,男主是女主的~ 第91章 惨烈 顾渊颔首,垂眸看了眼仍旧未醒的人,进了屋将她放到床上。 妈妈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放轻了动静。 捻好被出去,顾渊只匆匆吩咐了声便去了书房。 与此同时,靖国公府和江明轩也收到了消息。 后者暂不提,前者却是多了几分心思。 晚膳后,一家子坐在厅内吃茶,听着别院来的小厮禀报,便开始叽叽喳喳说起来。 “三郎这是又将人带回去了?听说还是一块儿南下回来,莫不是求人家负责求到了?” 说话的是二夫人,最喜看热闹,她话音刚落,自家儿子顾清便拍手,“可不是,听说上车下车都是亲自抱着,不教人看半分。” “啧啧……” 众人一阵牙酸。 靖国公和夫人李氏却淡定。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什么德性,说好听点这是体贴,其实就是护食。 自己的东西,不论是人还是物,都不给旁人碰。 也不知怎么就养成了这德性。 “可是,三哥若想娶江姑娘,恐怕江家不好弄啊!”顾洺说道。 倒不是说江家不同意,恐怕只要国公府透露出这个意思,江家就能将人打包送来。 只是,江家是贵妃的娘家,就怕往后难断这层关系,以此拿捏江善善。 更何况还有个弟弟在人家手里。 “据我所知,江姑娘姐弟有意脱离江家,本也就是亲戚,若她弟弟能支应门庭,应当没问题。” 顾清晃了晃脚道。 这歪在椅子里没个正形的模样,又教二夫人训了顿。 “江家暂且不论,重要的是她们姐弟如何脱离江家,不论怎么说,江家确实养了他们十几年,在这上说不过去。” 顾溍看待问题要深层些,他隐隐觉着他们应当有自己的计划。 他们若贸然出手,恐怕也不妥当。 厅内众人议论起来。 靖国公也皱了皱眉头,要说江家,他确实是看不上的,当初那事儿吃相又难看,这么多年全靠个女人。 都说江家大爷江誉为人风光霁月,如何礼贤下士。 实则不过是会在御前拍马溜须罢了。 一根裙带,不知提溜了多少人上来 实在教人不耻! “江家不足为虑。”李氏突然说道。 “哦?”靖国公看向她,凑近道:“怎么说?”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他人正在议论也没听他们说的什么。 “你问这么多作甚?管好你的儿子就成,这些事我自会打算。” “那这不也是儿子的事儿嘛……” 李氏斜睨了他一眼,成功将他的嘴堵住了。 她眉头微锁,思索的却是另一件事儿。 夜色更深。 翌日一早,靖国公府出去了一辆朴素的马车,低调地绕过两条街后,在一家书斋前停下。 一个戴着幕离的人下来,走进了这家书斋。 “要什么自个儿瞧。”掌柜的打着哈欠说道,连头也未抬。 戴着幕离的人伸手,一块墨玉在她手中出现。 掌柜的顿了下,抬头看去。 透过幕离只隐约瞧了个轮廓。 “夫子在吗?” “这……” 掌柜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却听帘布后传来声音。 “进来吧!” 戴着幕离的人收回手,朝他身后走去。 里头,老夫子正在烹茶。 幕离摘下,只见那人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师傅!”她唤道。 抬起头,赫然便是李氏。 老夫子顿了顿,目中一痛,“唤我夫子就好。”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相信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哪里配做师傅,更别说与父相提并论。” 他连他们的尸骨都找不到。 “师傅言重了,这并非您的错,而是……” 李氏抿唇,在触及到老者脸上的伤时,垂下眼帘。 手掌收紧。 她想起年轻时的模样,名满天下的当世大儒,又是兵法大家的余公收了七个弟子。 他们皆是百里挑一的人才,脱离家族入了余公门下,一起学习一起成长十年。 下山归家后,多数也各自闯出了名头。 其中最盛的便是薛家薛晏,在辽国大破雁门关之际,一计坑杀对方二十万大军。 只一个惨烈形容。 这一战不仅保住了雁门关,更让辽国元气大伤,恢复了十数年,期间摩擦不断,直到前几年又被顾渊坑了次才又归于平静。 而余公门下的七人却在此后死的死,伤的伤,如今也就剩下一她人。 源头,便是当初大破辽国的《千兵法》。 这是部由薛晏与其未婚妻林芝兰一同所著作的兵书,上头不仅记录了兵法阵图更配了武器图。 这样的宝物,不仅敌国觊觎,本国之人也更甚。 也因此,才有了薛家当年的惨案。 余公门下七人也并未逃脱,李氏能存活也只是因为她不曾露过面,又是家族自小养在山中的孩子,离开山门的早些,换个身份便掩藏了起来。 只是,身份可以掩藏,从前却不可以。 那些岁月,那些记忆已然成了这对师徒难以忘怀的伤疤。 历历在目,日日痛恨! “师傅能找到小师妹的一双儿女,徒儿很是庆幸。”李氏抹去泪,收起了往日那些回忆道。 老夫子却摇头,眼中露出了丝笑意。 “并非是我找到他们,而是他们找到了我。” “哦?” 李氏有些惊讶。 在与老夫子谈过后,才失笑道:“那个孩子瞧着的确聪慧,与当年的小师妹真像。” 老夫子也露出怀念,他叹了口气,看着昔日的徒弟,如今的靖国公夫人。 “你找到这儿来,不是来与我相认的吧!” “是,今日过来是想问问师傅,对那两姐弟可有安排?” “你不好好做你的国公夫人,牵扯进来做什么?” “不敢瞒师傅,阿渊与善善那孩子关系不一般,我就是想坐视不理,恐怕他也不会同意。” “顾渊?”老夫子似是没想到。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这位徒弟,“常慧,我不管你如今嫁得哪家人,权势如何鼎盛,但再怎么说,他们是你师妹的孩子。” 李氏双目圆睁,气恼道:“师傅,我是嫁人了,也身在权势之中,可我并非是那等连自己孩子都利用的人。” ------题外话------ 大家的支持,就是渣作者的动力,请不要怜惜地砸票吧,爱你们~ 第92章 双面刃 她是真生气了,也只有在这样的长辈面前,堂堂的国公夫人才有这般小脾气。 老夫子深深叹了口气。 不怪他这般,实在是当初的祸事给他的打击太深了。 人本就是贪婪之物,更非圣贤。 谁又能保证,历经这么多年的人,会初心不变? “罢了,你如何作想,我自是管不得,这两个孩子,若往后有机会,也请你施以援手,老夫在此替若水谢过!” 若水是林芝兰的小字。 李氏闻言,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她也懒得再解释。 不信拉倒。 老古板! “不必您说,我自会相帮。”她没有将当初自己为他们做的事说出来。 都过去了,也没什么意义。 “师傅明说了吧!这两个孩子,您作何打算?”李氏说道:“韩芠那个女人虚伪至极,瞒着我们藏了芝兰许久,还留下了两个孩子。” 老夫子眯起双眼,脸上的伤已经结痂脱落,若不是极为熟悉的人,想来过了这么多年也认不出他。 “我准备将他们接出来,以夫子的名义养育他们。” 说着,他看了眼自己这唯一留下的徒弟,若是可以,他自是希望能有这么个助力的。 权势是个好东西,虽说也是个双面刃。 得到他的回复,李氏心中也有了数儿。 又与老夫子说了会儿话,听他守口如瓶地不肯透露往后的打算,气得李氏只恨不得像从前一般给他喝最烫的茶水。 烫死他! 不久后,李氏离去,老夫子看着窗外的天色,艳阳高照。 另一边,江善善从别院出来,与上次不同,这回是顾渊亲自送她回去。 “齐王那里我已招呼过,必要时也会为你撑一撑腰。” “他现下还是整日泡在赌坊里?” 提起齐王,江善善眼中也多了丝笑意,毕竟赌运这么差的,她也是头一回见。 顾渊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唇间轻抿。 “除了这些玩乐之地,他还能去做什么。” 他说这话时语气极淡,也不知是嘲弄还是真的随口说说。 江善善没有细细琢磨,只道:“你说江家瞧见我突然回去了,会有什么反应?” 她弯唇轻笑的模样极为狡黠,活像个得了便宜的猫儿。 骄傲地舔舔爪子,以示威风。 顾渊眼中化开了一丝柔情。 “你只管闹,其余不必担忧。” “那往后就靠顾公子你罩着啦?” “可!” 江善善嬉笑,扯了扯他鬓角的垂发,顾渊无奈,只能纵着她闹腾。 到江家时,江善善整了整衣饰下车,而顾渊则是也跟了下来。 他们所在的是江家府门外,命人敲开门后,门房看到他颇为惊讶。 “不知顾三公子到访,失礼,小的这就去通禀,请三公子进来吃口茶,稍候片刻。” 顾渊淡淡颔首,矜贵内敛,又带着几分傲气。 江善善跟在他身后,袖子的手悄悄勾了勾他的小指,却被他一把握住,余光轻溜了眼。 啧,贵公子的派头果然不得了。 都不正眼看她了。 到了内堂,两人被请到上座,江善善平日里自然是没机会来的,更别提坐在这里。 有丫鬟上了茶来,低着头却暗自打量着她们。 江善善大方地露出面容,怕她看不清还抬了抬。 丫鬟立即福身,站到后头去。 不一会儿,江家大爷便过来了。 只见他一身藏蓝袍子,广袖博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形匀称,面上蓄了须,长得倒也有几分俊秀风流。 是了,若没几分长相,如何能勾得三夫人与他暗通款曲,珠胎暗结还诞下一子。 至于她的母亲,就不必提了。 江善善听着他们的声音,垂下眼帘。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江大爷,原身所谓的父亲。 怎么说呢! 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 “这、这位是……”与顾渊招呼后,江誉便注意到了他身后的人。 那张脸,难道是…… 顾渊微微侧身,将人露出来,“这位姑娘是谁,江大人不知么?” 江誉心下微惊,一时疑虑重重。 “顾某在城外碰巧遇见了这位姑娘,当时她一身狼狈,又称自己是江家姑娘,我便顺带了她一程回京。” “城外?”江誉疑惑,他按下心中见到这个名为侄女,实则为女儿的人,笑着道:“怎的在城外,可是又胡乱跑出去玩,跟丢了奴仆?” 说完,他就朝顾渊道谢,“既然是三公子遇见,还要多谢你将人送回来了。” 顾渊扬眉,却是道:“江大人,据我所知,江姑娘可不是自己走丢的。” “这……” 江誉目光微闪,他起初那么说,也是怕后宅的腌臜露出来。 江善善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城外,要说没猫腻也不可能,但无论如何,江家的利益最重要。 便是江家自己人动了手,也只能掩盖过去。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恼怒。 谁动的手,也不知料理干净,若是送走了便送走了,竟然还教人能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若是哪个仆妇没看顾好,你只管道出,我让你大伯母为你做主。” 江誉说着,眼含微光地看向江善善,带着不易察觉的警告。 江善善勾唇,“好啊!那就请大伯父将大夫人身边的孙妈妈找来,她勾结其他人将我卖了的事儿,还请大伯父做主。” 江誉脸色一僵,飞快地看了眼顾渊,心中颇为不满。 自家的腌臜事竟然就这么当着外人说出来,当真是不知轻重,一点眼色也无。 想着,他颇为尴尬道:“三公子,这事儿我一个男子不便插手,还是交到后宅处置吧!” 说完,他就要吩咐下人将江善善带下去。 顾渊却抬手阻止了,“江大人,方才江姑娘说过,大夫人身边的人勾结他人将她卖了,也幸而遇着了我,此事,我回来的路上,已经替江姑娘递了呈词,想必府尹也该接了这案子。” “什么?”江誉大惊,面上的儒雅再也维持不住。 他惊愕地看着顾渊,又看了眼江善善,“你们,准备报官?” “一介奴仆敢卖主子,这事儿恐怕也不是私下能理清的,倒不如交给官府去查。” 第93章 谁给他的脸? 顾渊一句话堵了他继续周旋的可能,也惊得江誉气息不稳。 下头的人早有眼色地去禀报了各房主子。 江善善在一旁看着自己这位父亲。 不得不说,的确渣到没边儿了。 女儿被卖了,不想着缘由,倒是第一时间推脱出去。 江誉稳住心态,思虑了良久,才道:“今日就多谢顾三公子了,只是此事关乎江家,又是后宅之事,不便对外言说。” 说着,他看了眼江善善,“又是个女儿家,若传出去到底于名声有碍,还请顾三公子谅解。” 顾渊颔首,并不意外,他只是看向江善善。 后者对他点点头,表示一切早已安排好了。 且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善善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明明只是普通的话音,顾渊却听出了一丝勾人的意味。 目光相对,眼底是缠绕着的情意。 他微微抿唇,按下微荡的心头,朝江誉告别后,便离开了江家。 倒不是他不想留下来,只是到底是江家的事,江善善也想自个儿处理。 再对上江誉时,后者脸色就没那么好了,他看着江善善,隐隐透着怒气,“你怎能让他报官去,如此江家往后怎么做人,你的名声也不要了?” 江善善奇怪,这人怎的这般不要脸? 这么多年没管没顾过他们姐弟,这一相见,竟然就端着个父亲长辈的架子。 谁给他的脸? “大伯这话就岔了,我被府中刁奴卖了,凭什么不能报官?难道就因为我和弟弟只是江家的“亲戚”,而非江家自己人?” 她咬重了亲戚两个字。 江誉被她说的心中一堵,几次张口就是说不出话来。 她是什么身份,又究竟是不是亲戚,双方心中都有数。 这些年他的确没再见过他们,可幼时林芝兰还在时,却是偶尔也会见到的。 是以,他听到她这番话也知晓这是心中有怨。 思及此,他叹了口气,缓了声音道:“善善,我知你心中对我……有所不满,但此事关乎江家与你的名声,大意不得。” “我的名声,我的名声怎么了?”江善善奇怪,“我是被顾三公子所救,是不是清白,他自会替我作证。” “胡闹,你一个女子被卖,传出去往后还怎么嫁人?” “那我就不嫁!江家养不起我,我自己可以养自己,往后也不劳江家操心。” “你这说的什么话?” 江誉看着江善善一脸倔强又带着三分傲气的模样,一时有些恍神,仿佛回到了当年与林芝兰多次争吵的时候。 喉头艰涩几许,他直接道:“总归你也无事又得顾三公子相救,此事便作罢,回头我亲自提了那奴仆过来给你出气,你这就跟我去官府撤案。” “不可能!” “你说什么?” 江善善冷眼看着他,“大伯,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那奴仆背后是谁吧?” 江誉脸色微沉。 只听她嗤笑道:“我不仅知道她背后是谁,还知道都有谁参与其中。” “毕竟,老夫人可一直不想我们姐弟活着,不是么!”而她之后也会为她们送上份大礼。 江誉大惊,“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重要,端看她们怎么做。” 江善善话音落下,门口也出现了一道身影,身边奴仆搀扶,丫鬟随侍,极为金贵。 能有这样的派头的,除了江家老夫人,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后头进来的,还有大夫人,二夫人。 这一进来,便占了大半厅堂。 江善善独身孤立,面对着这些人,面上却丝毫不怯。 甚至,特意打量了下因为老夫人。 确认过了,是她想搞死的那种! “江善善?”老夫人精明的双眼落在她身上,微微眯起,“听说你报了官?” “我不该报吗?” “状告何人?” “自然是卖我的人。” “哦?” 老夫人看了眼大夫人身边低着头的孙妈妈,好整以暇。 “听说卖你的刁奴是孙妈妈,既是老大媳妇儿身边的人,韩氏,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这些日子,她虽未明着针对这个昔日极为看重的大儿媳妇儿。 但,分权掣肘是真,只不过,自打老三媳妇儿“病故”,她心中对韩氏也是极为不满的。 偏要在这个时候,就不能多等等,失去了柳氏,柳家与他们也就没那么亲近了。 如今就剩个孩子,人家还不一定认。 着实将她气得不轻。 如今若是能看到她损失个左膀右臂,也是极为乐意的。 众人目光皆落在大夫人身上,可江誉却想张口对老夫人说些什么,只可惜,对方并不给他机会。 “韩氏,你身边的奴仆竟敢卖主子,此事你若不给个说法,往后在府里如何能服众?” 大夫人终是抬眼,不着痕迹地扫过江善善,眼神微冷。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掌也紧紧攥着。 “孙妈妈之事,我并不知晓。” “大夫人一句不知就算了,未免太过草率,人是你的,做的事你却不知。” 江善善走了几步上前,站到离她不远处,“难道说,除了夫人你,还有谁能命令得了孙妈妈?” 一时间,众人心中各自有了猜测。 当然,知晓此事的二夫人眼神微闪,隐晦地朝老夫人看了眼。 她们二房是源头不错,可没想到老夫人也参与其中。 该说不愧是老狐狸么! 竟借着大夫人的手将人处理了,只不过,却没处理干净,还又让人找回来了。 韩氏抿唇,她不开口,江善善却不放过,“既然大夫人不想说,那就劳烦大伯命人过来当中审问吧!这可是您方才亲口说的。” 江誉一时难言,顾虑着韩氏。 他与韩氏之间是有不妥,近日尤甚,可夫妻是一体的,他还没想过要让自己的夫人惹上这事儿。 毕竟,女儿将要嫁入王府,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 可他不说话,韩氏也沉默,孙妈妈却主动跪了出来。 以头点地,面对着江善善。 “是奴婢的错,奴婢认,此事无关夫人,还请五姑娘莫要胡乱牵扯。” 说着,她隐晦地觑了眼上首坐着的老夫人。 江善善扬眉,眼中笑意更甚。 看来,是做好决定了啊! ------题外话------ 看到大家的票票和留言啦!感谢集美们的支持,么么~ 第94章 你个毒妇! 而她这道目光,却让几人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江誉想也不想地就厉声呵斥,“住口!” 江善善并不理会,“妈妈为何要卖我,在我印象里,我似乎与妈妈并无过多交集,也无仇怨。” “您是没有,可我也只是一个仆从,所做的不过都是按命令行事罢了。” “我说了住口,既然是妈妈所为,那就移交官府,这件事也到此为止。” 江誉怒道,话却是对着江善善说的。 他希望这个孩子能有点眼色,见好就收。 否则…… “大伯说的什么,即便我不说,回头到了府尹那儿,妈妈还是要说,难道我这个当事人还不能问清楚了?” 说着,她目光绕了一圈,“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不得告人的秘密?” “官府那儿我自会处理,此事就到这儿,来人,将人绑了给我……” “哟,江大人这是准备包庇谁呢?还没审清楚就准备私自处理了?” 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众人一看,只见外头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便是那传闻中混不吝的齐王。 以及他身后跟着的差役。 江誉眼皮跳了跳,直觉这混世魔王今儿个突然过来不是什么好事儿。 众人起身行礼,江誉拜过后,正想说话,却听齐王竟朝着江善善道:“师傅,今儿个有什么事尽管说,本王在这儿都给你兜着,谁敢欺瞒,打死了事。” 说着,坐在方才江老夫人坐的上首,扫了众人,“不拘是谁!” 江善善与他交换了个眼神,看到他灿烂的笑脸,也弯起了唇角。 好一条金大腿,早知道当初她就早打那两拳了。 “多谢王爷!”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 回头一定多交他几招看家功夫。 齐王抖了抖腿,“说什么谢,赶紧的,本王在此,直接审!” 他身边还跟着衙门的差役和记录案册的主簿。 江誉看的满头冷汗。 面对顾渊,面对其他人他都不会多担心,可眼前这是齐王。 皇帝最疼爱的亲侄子,要星星不给月亮,闯了多大祸都能揭过去。 按理来说,他身为江贵妃的哥哥,江贵妃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嫔妃,齐王应当多少给他点面子才是。 可,那一声师傅,是真当真的么? 他心头有些发凉,又看了看脸色微沉,却还摆着架子的自家母亲,又有些头疼。 厅内众人神色各异。 主动站出来,江誉朝齐王道:“王爷,此事下官已经审清,这刁奴害主,是万不可留的,还请王爷即可将人拿下送去官府。” “大伯,孙妈妈可还没说出幕后指使是谁呢!” 江善善开口道。 江誉闻言,背着齐王,冷然地看着她,“一介奴仆,不过是从前有些旧怨罢了,也是我疏忽,平日里该多关心些你们姐弟,往后我记着,定多看顾你们!” 江善善扬眉,这是打算拿捏着她弟弟来要挟? 可惜了,她还真不怕。 “大伯的好意,我们还真消受不起,毕竟,我怕没命去享。” 老夫人一听,立即不满,“哼!牙尖嘴利,你大伯母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 “我有没有人教,难道老夫人不知道?” 江善善不想在这些事上扯下去,径自看向孙妈妈,“孙妈妈,当初我被卖时,听闻指使之人另有其人,不知是谁?” 孙妈妈看了她一眼,正想开口,却听江誉信含警告:“孙妈妈,想清楚了再说话,有王爷在,你可别想蒙混过关。” 江善善不屑地嗤笑,目光也落在孙妈妈的身上。 事到如今,想要退缩已是不可能了。 况且,从她主动出来的那一刻,就没了退路,若不然,韩氏只能白白折了这么个臂膀,往后还要面对老夫人和江誉的问责。 江家大夫人这个位置究竟还保不保得住,江媛还能不能嫁入王府,可就难说了。 是以,孙妈妈没有退路,韩氏更没有。 “奴婢辜负了老夫人的信任,罪该万死!” 孙妈妈以头点地道。 “放肆,竟然胡乱泼脏水,老夫人也是你能攀咬的?”老夫人身边的妈妈呵斥道。 孙妈妈抬头,“奴婢所说句句属实,二夫人因三姑娘受伤,便逼着我家夫人将五姑娘和六少爷交出来,我家夫人自是不肯,老夫人便命我将五姑娘打晕弄出府再……溺死。” 众人闻言脸色一变。 就是江善善也扬了扬眉。 她朝韩氏看了眼,心中感叹。 不愧是能在江家与那老东西周旋了这么多年的人,看来,也留了后手。 “简直胡说八道,我为何要弄死一个丫头。”老夫人气得直抖。 至于是为了什么抖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孙妈妈冷静地看着她,仿佛知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她落下泪来,“老夫人心疼三姑娘,便一直视这两个孩子为眼中钉,奴婢当时不忍心五姑娘就这么没了,这才卖了她,让她远远离开。” 齐王听得一脸古怪,他只知道自己师傅被卖了,听到这事儿时,他觉得有人打了他的脸。 他堂堂齐王的师傅,竟然教人给卖了,谁敢信? “这么说来,你还救了本王的师傅咯?” “奴不敢,奴卖了主子,自认有罪,不敢狡辩。” 齐王冷哼一声,“看来这件事已经明了,江老夫人,你有什么话说?” 老夫人神色淡淡,只道:“一派胡言,殿下不会真信了这老奴的话吧!为了她的主子,可真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假甘愿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日日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孙妈妈果决地誓言终于令得老夫人神色大变。 就是韩氏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可一想到缘由,便红了眼,心头绞痛。 妈妈…… “你,你简直……”老夫人指着她,双眼狠厉,又指向韩氏,“你个毒妇,竟和贱奴构陷于我。” 她当初吩咐的明明是自己的人,可这话她却不能说出来。 江善善看了出好戏,心下感慨。 “看来,这才是水落石出了。”虽然也不尽然都是真的。 不过,目的达到,接下来就是结果了。 “既然老夫人这般不喜我们姐弟,又觉得三姑娘受伤是因着我们,那我们姐弟也没必要留在江家了!” 第95章 看不惯又干不掉 闻言,韩氏目光立即朝她射去,转念间,也终于明白了她的用意。 原来目的不仅是想斩断她的臂膀,打击老夫人,而是,脱离江家。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你这孩子说的都什么话,不过一场误会,你要惩治奴仆也给你惩治了,至于老夫人,此事虽不妥,可毕竟年纪大了人也糊涂。” 江老夫人一听便知晓她是个什么心思,心下又气又恨。 可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若江善善姐弟当真脱离江家,那他们的身份就没了保障。 当年的人虽差不多都死的死,走的走,可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来。 届时身份一旦揭露,对如今的江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给江家添堵。 绝不能放他们离开。 不仅老夫人这么想,江誉,以及二房也这么想。 这时候,哪里还管什么后宅里的尔虞我诈,当然是一致对外。 “善善啊!都是一家人,这事儿即便是长辈的不对,可你毕竟是江家人,且又是个姑娘,明轩也还小,万不到支应门庭的时候。” 二夫人胡氏温声细语地劝道,“今儿个有齐王殿下在此,也能做个见证,老夫人有不对,可毕竟是长辈,其中又有误会,难免行事不妥,就让她给你赔个不是可行?” 让长辈给小辈赔不是,这对于江老夫人来说脸可就丢大发了。 要知道,她可是六王爷的亲外祖母,便是六王爷在此,也要哄着她,让着她的。 而如今让她给江善善这孽女赔不是,她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脑袋都嗡嗡直响。 可为了江家,她偏偏不能拒绝。 只是,看向江善善的目光更为隐晦阴毒了。 看够了戏的江善善意犹未尽,这种他人看她不爽,却偏偏又弄不死她的模样,还真是令人倍感舒爽。 不过她要的可不止这样。 目光直视齐王,她道:“今日之事是不是误会我不知道,不过往后我却是没法子再待下去的,谁知道今儿个是卖了我,明儿个是不是就要了我们姐弟的命。” 齐王迷糊着脑袋,装作深以为然点头。 “此事绝无可能!”江誉皱着眉头道:“都是误会,母亲年纪大了,难免偏听偏信身边刁奴之言,善善,你们姐弟还小,就这么离开,旁人又要如何看待?” 这是将老夫人糊涂的事儿钉死了,也坐实了她的所作所为,江善善快笑死了。 “那是你们的事,我只知道这江家太危险,我们姐弟待不下去。” 江誉想也不想地就训斥,“胡闹,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你们才多大,外头又没个长辈,离开江家,往后如何能过好?” 江善善闻言,摇摇头,“大伯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们姐弟并非没有什么长辈,且即便离开江家,也能过的很好,至少性命无虞,也不必在这府中如奴如仆一般。” “你又在胡说什么,你们哪里来的长辈,你们是我江家看大养大的……” “老朽不才,他们姐弟二人的长辈,我倒可以担几分。” 江誉的话被打断,恼怒地看向门口,见之江明轩几人扶着一个老人带着仆从进来,他冷眼睨向管家,“我们江家何时什么人都能进来了?” “冒昧打搅,是老朽失礼了,只是听闻我这两个学生正遭人迫害,心中实在难忍,便登门叨扰。” 吴管家苦着脸,小声道:“是顾三公子的人送进来的,小的这……” 根本拦不住啊! 江誉一听,脸色漆黑。 顾三顾三,又是他。 江明轩没管其他人,即便是所谓的父亲就在眼前,他也没多看一眼。 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姐姐,看到她比之前还白净灵秀,好似还长些肉,多日来的担忧终于放下。 甚至隐隐红了眼,有些委屈。 江善善也在同一时刻看向他,眨眼轻笑。 姐弟两人的小动作也没其他人多看,众人的目光而是都放在了这个突然出现的老者身上。 尤其是韩氏,她盯着老者,脸上的伤疤有些难看,她没有多究,只是心中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有了丝不好的预感。 “老朽去岁收了这两个孩子为学生,多日教导后,明轩也考中了秀才,不曾埋没他的才学。”老者朝齐王道:“还请殿下做主,老朽在京中也有家书斋,养两个孩子还是不在话下。” 快睡着的齐王立即打起精神,道:“好,非常好!” 江善善眼角微抽,眯了眯。 “哼!我江家的孩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养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残翁,如何能教好我江家子弟。” “我家夫子乃甲午年进士及第,未接官而归乡做了夫子,如今虽年迈,可相信教导一个少年还是绰绰有余的。” 书斋常年打盹儿的掌柜此时也无比骄傲地挺起胸膛,不卑不亢地说道。 众人脸色不太好看了,一个进士确实是够,可,江善善这两姐弟可不是一般人。 哪能给出去? “不可,你虽是夫子,却终究不是江家人,哪有江家还在,江家子弟却给外人养的道理。” 无论如何,江誉咬紧了牙关,就是不松口。 可他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以亲戚之名养着他们罢了。 江善善嗤笑,见不得他们这虚伪的嘴脸,直接道:“大伯,说起来我们虽在江家十几年,可过的连奴仆都不如,若不是遇见夫子,恐怕我们早已饿死在了那座小院里。” “胡说八道,你们是我江家正经的姑娘少爷,怎会饿死。” “是饿不死,但绝对活不下去。” “善善!” 江誉咬牙,眼角轻跳,她抖出来的事儿也教其他人变了脸。 老夫人冷笑,“瞧瞧我们江家养了这十几年,都养出了什么?白眼儿狼,红口白牙地就污蔑,当真是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江善善鄙夷,这老东西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养?你们的养不过是我阿姐快病死也不给请大夫,吃的喝的都是下人剩下的东西,还有寒天腊月也洗不完的衣裳。” 江明轩每每想到那场可以说是绝望的一场病,他对江家人的痛恨就更多一分! 第96章 江家危矣! 有朝一日,他定要整个江家人鸡犬不留! 这肮脏的一族,本就该消失才对。 他的声音响彻在堂中,就是齐王也听进了耳里。 想起初见江善善时的模样,再对照如今,确实他都快不记得当初是什么模样了。 只是那时的模样的确是个穷丫头。 哪像现在,瞧着便教人心生欢喜。 这才是姑娘家该有的模样嘛!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确实,本王初见师傅时,的确衣衫破旧,瘦弱不堪。” 原本想借江善善如今模样堵一堵的胡氏,此时好容易将话咽了下去。 幸好没开口。 江明轩看着众人嘲弄一笑,尤其是对江誉,“江大伯,说到底您也只是亲戚罢了,我母亲当初走投无路才投奔了江家, 这些年我们姐弟也在江家当牛做马偿还这份“恩情”,如今我已能够自立,还请江大伯放我们姐弟离去,我二人也既往不咎。” 说着,看了眼又想说话的老夫人,道:“毕竟,母亲当年似乎也给了江家该给的东西,那些东西,当世十不存一。” 知晓他说的是什么,老夫人脸色微变,她抖了抖唇,抿得死紧。 江明轩这些话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在座之人,估计也就齐王不知,其他人却心知肚明。 那些东西是什么? 自然是林家的东西,江家的底子为何能在这些年就堪比一些世家大族? 显然,少不了江善善姐弟的母族。 当年林家虽被牵连,但林芝兰却保住了一些根本,那些古籍孤本几乎全在她手中。 只是被人出卖,终究没能逃离这漩涡。 江家做了什么事,他们自个儿清楚,是以,当江明轩说出来时,他们才会变了脸。 江家为何要阻止两姐弟离开? 自然是因为怕身份暴露,而如今,怕江明轩将身份暴露,他们又不敢再继续。 犹如一个死结,除非哪一头先舍弃才能断了这结。 江老夫人胸口更闷,她死死地揪住衣襟,心中想的却是不能再留着这两姐弟。 否则,江家危矣! “大伯还有什么想说的么?”江善善笑意盈盈地问道。 其实,若是他们姐弟不是以亲戚的名义养在府中,而是庶出子女,那今儿个他们还真走不掉。 毕竟,生父还在,父族未倒,哪有儿女交出去养的道理。 便是到了公堂,也不可能站住脚。 但,偏偏江家作茧自缚,给了他们脱离的机会。 要知道亲戚,也是外人。 江誉又不敢承认他们,更不敢提及林芝兰。 又如何能阻止他们? 道义,理儿可都在她这边。 江誉沉默良久,终究颓废地低下头去,看的韩氏心急如焚。 “爷,这不能……” “住口!” 江誉呵斥,将她的话打断,韩氏只得沉默下去。 江家如今丢人已经丢到外头了,上座还有个齐王。 自己的母亲妻子是真嫌自己事不够多,三番五次地给他找事儿。 如今逼得亲生儿女都不能认,还抖出了这么多年如何对待他们。 江誉只觉得心累,真是……妇人害我! “你们……走吧!”他闭了闭眼,终是说道。 江善善勾唇,见之目的达成,心中也颇为松快。 与自家弟弟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闪动的希望。 “好了,既然此事已定,那这婆子本王也带走了。” “慢着!” 江誉抬起头,先是看了眼江善善姐弟,随后再看向齐王,跪下道:“殿下,还望看在我母亲年岁已高,爱护小辈心切的份儿上,一时糊涂做的事,请殿下宽厚。” “这……”齐王看向江善善。 殊不知,正是他这样的动作,令得江誉脸色更加灰败。 他竟不知,自己的儿女何时识得齐王这样的靠山,若是早知道,早知道…… “此事是老夫人所为,若说什么原谅,我确实做不到,也算我欠江家的,从此恩情恩怨,一笔勾销,我们姐弟往后,与江家再无瓜葛!” 江誉苍凉地看着她,满目悲情。 “何至于此,善善,即便你们离开江家,也永远是我江家的孩子,我……” “别了,我们可受不起。”江善善讽刺道。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看中了她的价值,又想利用她来搭上齐王和靖国公府的线。 啧,所以说,这江家人的身份还真令人头疼。 甚至作呕! 江善善不欲再说,看着老夫子几人,以及自家弟弟,道:“江家的东西,我们分文不要,不必收拾了,就这么离开吧!” 反正该带出去的应该都已经带出去了。 几人自然都听她的话,将将要离去之际,胡氏却看到了躲在后头的江明修,立即阻止,“等等,你们可以走,江明修是我江家的人,二房庶出的哥儿,怎能一起带走?” 江明修被这声呵斥惊得颤了颤,他乞求地看向江明轩和江善善。 他不想留下,留下就会死…… 他不要。 “我,五姐,六弟,我、我想和你们一起走。” 他鼓起勇气,眼中期盼浓烈,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勇气。 “混账东西,我江家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胡氏讽刺地看着他们,“人家那是有齐王撑腰,又有进士养,你呢?你有什么?” 江善善和江明轩皱眉,他们自然知晓江明修留下来会是个什么下场。 “夫子,不知您可再收个学生?”江明轩开口道:“我这位……兄弟虽说识字晚,但也算聪慧,绝不会辱没您的声名。” 老夫子捋了捋胡子,却是没有立即回应。 江家其他人对江明修倒是没所谓,一个庶子罢了,能消失,老夫人不知有多高兴。 只胡氏,还有着私仇才不肯罢休。 江善善想了想,道:“书斋也缺个人打扫,夫子不若收下了明修,一同教导。” 她自然知道老夫子的顾虑是什么,他们姐弟与他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至于江明修,他怕往后牵连了他罢了。 只是,这种可能她会让它出现的。 “请、请夫子收下学生,学生愿当牛做马来报!” 他跪下磕头道。 看的胡氏双眼一狠,正想说话,就见自家儿子匆匆进来,朝她摇摇头,又面露焦急地看向江誉。 ------题外话------ 怎么说呢!上架已经半个月了,阅文是真凉,我不算个好作者,也比不了中上层的大神,这大概这也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本书了,且字数不会多。 本来想好好写个故事,然而许多不尽人意的事情,有些无奈吧! 这本书我写的时候会好好写,但可能会缩短很多,尽量几个月内快点写完了。 第97章 出笼 见他如此,江誉哪里还管江善善他们,只想先恭送齐王这位魔王离开。 免得再掺和进江家的其他事情里来。 而老夫子最终还是收下了江明修,带着几人,落在齐王身后一同离开。 带走的还有孙妈妈。 胡氏看的是愤恨不已。 “吃里扒外的东西,走了就别回来,我江家权当没有你这个人。” 一个庶子,看他寄人篱下怎么过活,到时候,别回来求她。 没了江家的庇护,也不像江善善姐弟有齐王撑腰,真以为这江家是他一个庶出随便就能走的? 瞧着吧! 往后有他受的。 堂中之人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老夫人,方才就一直不舒服,现下连开口都觉得胸中刺痛。 江誉上前扶住自家母亲安抚,今日确实是没法子了,才会说那些话,令得她颜面扫地。 可他又何尝不是。 “韩氏,你们先下去吧!”他吩咐道,打算再与自家母亲商议商议江善善的事。 毕竟,有个齐王,还有个顾三在身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让她与江家断了。 而待韩氏她们走后,江明珏也忍不住了,看了眼老夫人,也就未有隐瞒。 “大伯,出事儿了,咱们江家的私盐驻地被人捣毁了。” “什么?” 江誉听得双手一抖,差点儿站立不稳,“怎么回事,驻地怎么会?” “父亲已经赶过去看了,不止一处,是三处都毁了。” 江誉听得只觉得心头如坠冰窖,一时间所有的可能都想过。 他最怕的,还是皇上发现此事,这样的手笔,难道…… 噗—— 两人闻声大惊,只见老夫人突然呕出鲜血,颤着嘴,抓住江誉的手道:“一、一定要让殿下,处理干净,万不可让江、江家……” “我知道我知道,母亲您别说话了,大夫呢?快去请大夫。”他急得朝江明珏说道,“拿我的牌子,再去太医院请人。” 老夫人一定不能有事! 江明珏应下,立即去办。 和江誉的想法一样,祖母可不能有事,否则他们就得丁忧。 江家若错过这几年,那六王爷身边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江明珏请太医的事情众人很快就知道了,听闻老夫人不好,一时都跟着心惊胆战起来。 将缘由都归咎在了江善善姐弟上。 就是他们气得老夫人呕血。 后头如何暂且不论,再说江善善一行人离开江家后,只觉得风也温柔,云也温柔,哪儿哪儿都舒服。 而江家不远处,一辆马车正候着,见他们出来,车夫恭敬地提醒了里头的人,拉开车帘。 江善善看到顾渊从上头下来,锦袍被风撩起一片衣角,纷纷落落。 而立在风中的人如玉似竹,眉目疏朗,淡淡地注视着他们。 仿佛等了许久! 萧玄邑背着手哼哼唧唧地看了看,扬着头道:“顾三,这回我可是帮了你们一个大忙,要怎么谢我?” 顾渊睨了他一眼,抬手作礼,“多谢殿下相助!” “哼!一句话就想打发我?” “改日琼楼设宴,还请殿下务必赏脸。” “这还差不多。”萧玄邑一脸得意道,遂朝江善善道:“师傅,既然顾三在此,我就不多管闲事儿了,凡事找他就成,我罩着!” 江善善含笑应下,“多谢乖徒儿,过两日咱们赌坊见,这回为师教你几手看家本领。” 一听这话,萧玄邑立即双眼放光,搓搓手,“我想学那些个新玩法,我这些日子怎么也琢磨不透。” “没问题!不仅如此,我还教你出千抓千的手段。” 想玩还不容易,多的是花样。 萧玄邑听完,晕晕乎乎地离去,满心满眼都是她画的大饼了。 对于此,顾渊并不在意,只看着几人道:“宅子已收拾妥当,我送你们过去。” “这么快?我还打算去夫子的书斋落脚几日再慢慢收拾呢!”江善善惊讶道。 顾渊顿了顿,将他们引上车,“书斋多有不便,也不定住的开,宅子都是现成的,早晚都一样。” 江善善点头,说的也是。 他们先扶着沉默不语的老夫子上车,再是姐弟俩跟上,桃红本想坐前室去,不过江明修却抢先一步,让她跟着坐车厢里了。 顾渊骑了马,坐在一旁的马背上只淡淡睨了眼江明修。 对于他的身份,他也清楚,而他会跟着江善善姐弟倒也不奇怪。 一行人离开,身后的江家愈行愈远,江明轩透过窗帘看到那座并未见过几次的府门渐渐缩小,又抬头看向今日尤为碧蓝的天空。 几只鸟儿结伴飞过,在天边划过几道痕迹。 鸟儿,也有出笼的一天…… 到了东城一处宅子前,江善善一下车便惊讶地看了眼正从马背上跃下的人。 这宅子,说是朝廷四五品官的私宅她都信。 一行人进了里头,三进三出的宅子,虽不如世家大族那般,可精致宜人,亭台楼阁,花园小筑皆有。 不仅江善善喜欢,桃红更是高兴地先去逛那花开的正盛的园子了。 宅子里还有不少奴仆恭敬地等候,没主子吩咐,他们连头也不敢抬。 老夫子看到这里,心中也有了数。 从顾渊毫不避讳地御马护在马车边将他们送到这里,他就知道了,这小子是真动了心思。 只是,不容易啊!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两姐弟,想到他们的身份,又有了另一层顾虑。 先不说顾家那样的人家待她如何,就说她的身份,到底与江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愿这一代的小辈,能顺顺利利吧! 想到这里,他坚定了从此严厉教导江明轩的打算。 只有他撑起来了,才能护着自己,护着姐姐。 才能走到那个高度,做到那件事! “这宅子也太好了,确定要卖给我吗?”江善善拉着顾渊到一旁低声道。 这比她去过的那座别院还精致几分。 “自然,这处宅子是我的私产,你尽管放心。” “可是,这样的宅子,还是东城这个地段,不便宜吧?” “给你半价。” “真的?” 江善善瞬间心动,她看了眼已经钻到花园里的桃红,再看看认真打量着宅子的自家弟弟。 咬牙确定了下来,“好,多少钱,你从我那些……里头扣。” 她决定了,就是天价,她也得买下来。 主要、主要是她……弟弟喜欢。 没错! 第98章 贪欲 顾渊看着她的眼中浮起笑意,细细碎碎的,不知揉进了多少浅淡的温柔。 “你那些宝贝我都给你放库房了,至于我的那份,暂且搁着,用时再取便是。” 江善善没觉着有问题,当即点头应下。 随后,顾渊将地契和宅契都交给了她。 江善善立即宝贝似的收起来。 宅子的下人此时也都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领到了眼前。 在见过众人之后,便又各自散去做该做的事。 桃红不知何时伸出头来,“姑娘,咱们去看看院子吧!” 她对这儿可谓是满意的不行了。 没想到,她桃红也有翻身的那天。 果然,跟着他们有肉吃。 至于前些年跟着他们的苦,她都忽略了,眼前最重要。 顾渊没有多留,在一切安置妥当后,便离开了。 斜阳下,他离去的背影挺拔修长,衣袂飘飘,连带着几缕发丝扬起。 江善善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心头也不知怎么的,热热的,涨涨的。 “阿姐,这里往后真的是我们的家吗?” 江明轩手中折了支开的正好的粉白芍药。 家? 江善善心中咀嚼着这个字,遂轻轻地笑了。 肆意张扬,明艳动人。 “不错,这里往后便是我们的家。” 江明轩双眼明亮,将手中的芍药递过去,道:“阿姐辛苦了,往后就交给我吧!” “啊~”江善善接话过,在已经比她高不少的脑袋上揉了揉,“弟弟长大了呀!” 从她在路上得知他对江家动手后就知道,弟弟终究还是那个弟弟。 即便比她梦中的年纪小些,也能将事情做的漂漂亮亮。 且够狠! 毕竟,听说江大爷已经不行了,这也意味着大房想要再有孩子已经不可能。 唯二能传宗接代的血脉便是他和那个三夫人留下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弯起唇。 江家还有得乱呢! 这才刚开始罢了。 在宅子里住下,江善善亲自也给老夫子和掌柜的挑了间,离得江明轩兄弟最近,临着水榭,又清净又凉快。 下人都是调教好的,不必她们操心便已经安排妥帖。 待用过饭,桃红便下去熟悉院子了,江善善姐弟三人则是坐在老夫子面前聆听。 “……江家一事暂且搁下,短时日内,他们也做不得什么,现下重要的是明岁的秋闱。” 江明轩心有所感,朝自家姐姐望了眼,道:“夫子的意思是,让我明岁下场?” 江善善愣了愣,“这么早?” 要知道江明轩今年才十五岁,生辰也才迷迷糊糊过了,明年也就十六岁。 这么早就参加科举,万一出现什么变故呢! 就是梦里的江明轩,也是在她死后,沉寂了三年才一飞冲天,中了探花。 老夫子沉吟,早是早了点,不过也能一试。 如今脱离江家,谁知道他们在背后会如何,若姐弟俩没个底子,只有被欺负的份。 尤其是江善善,女儿家终究要嫁人的,若兄弟争气,门面也能好看些。 最重要的是,江明轩必须赶紧成长起来! 他有预感,这朝堂并不平静,也许…… “从今日起,你要好好努力,你们是善善的兄弟,与她同气连枝,水涨船高。” “是!” 江明轩与江明修两人应道。 江善善却是莫名其妙,不过也没有多说。 她其实向来不会靠他人,能自己动手的,都自己动手。 毕竟,现在她多少也算个小富婆了。 至于门面什么的,她是不在意的,不过若是有也不会拒绝。 “对了,夫子,您那个进士及第的身份是真的?” 想起之前听到的话,江善善询问道。 梦里她好像没有注意到这点。 “自然是真的,否则怎么经得住查?”老夫子抖了抖胡子。 他可不会在这上露出什么破绽。 江善善对这位夫子不禁佩服了些,确实,能隐姓埋名藏在京中这么多年,无人发觉,到底还是有些手段的。 说完话,江善善先行离去了,江明修看了看,也随着她离开。 至于留下的江明轩看着阴郁了不少的老夫子,心下有些疑惑。 “夫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老夫子回过神,抬头看向他的瞬间突地恍惚了下,仿佛看到自己昔日最得意的徒儿,亦如这般,优雅沉静地坐在对面。 他轻眨了眨眼,再回神,目光也落到了江明轩的脸上。 少年修眉长睫,一双桃花眼与江善善如出一辙,但却不似姐姐那般与母亲像了六七分。 隽秀的面容只些许像母亲,些许像…… 他想到这里,将他与江誉比了比,总觉得不大像。 心头有什么划过,他未来得及抓住,便听眼前的人道:“夫子若担心学生科举一事,还请夫子宽心,学生定当竭尽全力。” 老夫子闻言,点点头,又摇头,“也不全是,还有……” 想了想,他到底没说出口,还太小了,过早让他接触未必是件好事。 再缓缓吧! 总归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 他不是等不得。 “这里没有旁人,你与我说说,当年你娘可有留下其他话?” 江明轩眼睫轻颤,“娘她……让我永远不要信任江家,若有机会就带着阿姐离开。” 最好隐姓埋名平平安安过一生。 可他没有说出这句话,他的心中好似有团火,他想看着它在这朝堂,在这天下漫延开来。 老夫子听着他的话,一时有些唏嘘难过。 这是受了多少苦,才会如此怨恨江家。 想到这里,他也无意再说下去,挥挥手让他离开。 江明轩起身又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在他离开后,掌柜的也过来了,换过茶,叹息道:“夫子,莫伤了身。” 老夫子按了按发红的眼眶,吐出心口的郁气。 声音微哑:“阿禄,替我给辽东那边去封信,找找他们的下落。” 掌柜的惊讶,“夫子是说林家那个小子?” “将来明轩入仕,总有一日会走到那步,林家若没人,如何站得住脚,薛家又怎么翻案。” “可,当今圣上恐怕不会同意翻案,当初可几乎屠尽了相关之人。” “当今不行,那就换一个!” 老夫子沉郁的眼中露出不加掩饰的狠决。 他的六个徒儿都因他们的一时贪欲牺牲,也是时候该还了! 第99章 马踩如泥 “五姐……” 夜晚的微风将少年的声音吹散,可还是落到了江善善耳里。 两人正一前一后走着,闻言,她正回头,“怎么了?” 眼中没有一丝不耐,仿佛鼓励般地等着少年说出想说的话。 江明修低下头去,断断续续道:“以、以后我也来保护五姐……” 江善善眼中浮起笑意,“叫错了。” 江明修立即抬头,一时间想了许多,眼中受伤。 “这里没有五姐,也没有六弟,只有姐姐和弟弟。” 听着她的话,提起的心终于又落下,江明修红了眼眶。 “是。”这次回答的响亮多了。 少年眼中纯粹明亮,与梦中那有些神经质的模样不再有一点儿相似。 江善善收回带着笑意的目光,想到了梦里他的结局。 马踩如泥! 那个背叛他们的姑娘是谁来着? 她回忆了下,将答案收起。 回到院子,江善善也颇为惬意地打量着,白日里只匆匆看了眼,现下烛火阑珊,看着精致的屋子,更添几分喜爱。 这里是属于她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江善善眸子一凝,将床后折腾的人揪了出来。 “你又在做什么?”她颇为无奈,还以为是进了什么小毛贼。 桃红忙的一头汗,扯了扯衣裳让她松开,手里还抱着个小箱子。 “当然是把钱藏好了,咱们现在住这么好的地方,万一有人盯上了,来偷怎办?” 放在她屋里被偷的可能也不小,毕竟现在下头有小丫鬟了,万一丢了呢! 思来想去,还是藏在江善善屋里吧! 她这么凶悍,谁敢来偷? 江善善无语的很,“咱们现在有库房了,你将这些都放库房去,往后钥匙交给你,你来打理。” 说着,她将下午顾渊给自己的一串钥匙拿出来扔给她。 “正好你无事,明儿个起,就把库房的东西一样一样清点清楚,记录在册。” “库房?有很多钱吗?”桃红的注意力都在这上。 江善善笑了笑,略作思考:“应该够你数的吧!” 够她数? 这还得了? 桃红立即抓紧钥匙塞进怀里,看了看屋里没其他人,这才低声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得现在就去看看,人多眼杂的,万一少了呢!” 说着,她哼哧哼哧地抱着小箱子离去。 看她自个儿忙的不亦乐乎,江善善摇摇头。 以后让桃红管家倒是不错,这贪财的德性,也不怕会吃亏。 折腾了一整,江善善有些累了,正想着去吩咐人打水给她泡个澡,就见一人进来行礼道:“姑娘,热水已备好,可要沐浴?” “妈妈?”江善善听到声音颇为惊讶,“您怎么会在这儿?” 今日见了府里的下人们,并没有她才是。 妈妈抬头笑道:“是公子将奴婢送过来的,往后就伺候姑娘您。” “他怎么不早说……”想起顾渊,她心头有些泛甜。 等等,不能想了,想多了腻得慌。 “那往后就劳妈妈费心了。” “不敢当,奴婢就是个伺候人的奴仆,姑娘金贵,都是应该的。” 更何况,这八九不离十就是未来的三奶奶,她可不得伺候好了。 有了熟悉的人在身边,江善善也没那么多陌生感了。 到了一旁的净室后,褪了衣裳坐在热水里,也颇为放松。 身后是为她洗着长发的妈妈,未免她冷,一瓢瓢热水时不时地淋在她身上。 妈妈看着桶中的人,肤白如玉,这些日子养的不错,该长肉的地方也长肉了。 不过,还不够。 她心中有了想法,是以,等江善善第二日睡到大中午醒来,便看到了一桌令人食指大动的饭菜。 不仅荤素皆有,还有盅药膳似的汤,闻着喷香。 见着来替她更衣的是妈妈,江善善好奇地看了眼屋内,“桃红呢?” “那丫头在库房呢!听说一夜没睡,早上唤她用饭,还不准任何人进去。” 妈妈一边替她理好衣裳,一边说道。 江善善自己拧了巾帕洗漱,随后才坐到桌子前。 饭香入胃,人也清醒了不少。 果然,她两辈子最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人生本该如此,能当吃喝不尽的咸鱼,谁还想去努力呢! “这是什么,味道不错。”吃完一碗汤,江善善好奇地问道。 妈妈笑眯眯地接过碗,又盛了半碗,“是滋补的汤羹,对身子好,往后你就知道了。” 江善善点头,只当她关心自己,毕竟从前见着她时也是这般,总让她多吃点这个,多吃点那个的。 是以,她也没发现妈妈笑的意味深长。 用过饭,又跟着妈妈将宅子好好逛了个遍,差不多也消食了。 现下江明轩和江明修正在夫子那儿读书,她也不好前去打搅,便吩咐了声不必跟着,自己点了马车出门。 来到赌坊,依旧是每日不减的喧闹声,甚至因着新出来的玩法比从前更甚。 她一过来,侯陌那边就得到消息了,是以,当他来到时,坐在赌坊里的人四周也围满了赌徒。 长长的赌桌上还有几个人,都是赌坊的常客,有钱有权,平日里运气和技术也都不错。 这样的人是赌坊最不愿意得罪的。 “主子,看来这些新玩法还得是江姑娘亲自上阵才好玩。” 平日里,可不见这么多人围在一桌上。 侯陌只淡淡地勾了勾唇。 “不过近日的生意确实翻倍,假以时日,定能成为这行的独一份儿。” 长随笑着道。 侯陌的目光依旧落在下方的那道身影上,不仅如此,也偶尔扫过离她不远的几处地方。 眸子微深。 看来传闻不假,顾渊对江善善当真存了心思。 这般也好,甚好! “回头请她上来。”留下话,侯陌便毫无眷恋地收回目光。 长随应下,转头吩咐了声,也跟上去。 江善善一圈儿结束,赢了不少,也让桌上几个人起了胜负心,只可惜,她坐庄的时间有限,约定好下回再玩,便跟着前来请她的人去到楼上。 雅间里,江善善朝里头的人微微颔首,“多日不见,侯东家容色更甚了。” 侯陌轻笑,霎时如阳春白雪,温水如流。 “多谢江姑娘夸赞,不知比起顾三公子如何?” ------题外话------ 前面齐王名字写错了,已经改了,幸亏自己又翻了遍哈哈~ 第100章 都别想好 江善善一噎,看了眼他带着笑意的眸子,分不清他究竟是什么心思,可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了。 “三公子天人之姿,我一见便心生欢喜,不可比。” 侯陌扬眉,得到了并不算太意外的答案。 他长的不差,论容貌绝对算得上教人惊艳的那种,非要说的话,其实比一般的世家公子更像世家公子。 即便是个众人皆知的商人,但身上不仅没带一点铜臭味,反而风度翩翩,优雅从容。 更有那股子文人墨客才有的书香傲气,偏偏又内敛许多。 这样的人,对于一般人来说极具吸引,要不然,也不会每年想要结亲的人数不胜数。 甚至官宦之家都不计较他的身份,也想争这个女婿。 只可惜,江善善不是一般女子,她见过好看的人也多,对于顾渊,只能说对的时间,遇到了他。 那便就是他了! 不过,她可不认为今儿个侯陌请她上来是为了拿自己和顾渊比较的。 “侯东家找我来是为了……” “分红。” 侯陌拿出一个匣子递给她,见到江善善一双猫眼儿似的专注明亮,盯着匣子,不禁微微一笑。 “你看看,桌上有账册,可对下数。” “不必了,我信东家,侯家这么多产业,不至于小家子气,拿这点东西忽悠我。” 侯陌轻笑,“确实如此!” 江善善将匣子放到一边,“不知东家可在其他地方推行了这些玩法?” “还在准备,如今能摸透这些玩法的人,除了你还没有旁人,是以,接下来还要江姑娘你多费心了。” “这个无碍,我会替你单独训练一批人出来。” “多谢!” “你我之间利益合作,无需如此客气。” 侯陌点头,是了,利益合作,一开始便是如此。 往后,亦然! “有件事,正好想要拜托东家,不知可方便?” 江善善想了想道。 侯陌颔首,“江姑娘所托,侯某定当尽力。” “东家人脉广,识的人也多,不知可不可以帮我把江家的事在各官宦世家中透露?” 她不想满城皆知,毕竟这种事做的多了反而不好。 要知道,江家毕竟也是外戚。 她暂时还不想惹那位关注到。 侯陌没有推拒,这种事于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了。 甚至可以做的更好。 只是…… “江姑娘不怕江家报复么?据我所知,他们可不是什么多宽宏的人。” “报复?”江善善笑了笑,“他们若想闹,那我便奉陪到底。” 左右她手中还有着证据,那老鸨以及那张画了押的口供,她可都还留着呢! 真以为她会应了江誉的,放过那老东西? 做梦! 她从来就没想放过谁,江家都别想好。 现在,她就等着那老东西跳出来蹦哒,到时候她再顾念旧情,却被逼无奈,不得不拿出证据大她的脸,给她致命一击。 届时,就算不被气死,也绝对到死都不好过。 想到这里,她阴测测地笑了笑,更何况,她还掌握着一个秘密。 对江老夫人来说绝对不能公开,只待她查证后,将证据收集好,便可令她身败名裂。 嗯,最好再死不瞑目。 不然对不起她娘。 侯陌没有打搅她沉浸在思考中模样,只觉得表情鲜活的江善善,看着更可爱。 这般模样,大抵是又在憋着劲儿使坏。 江家! 他低垂着眼帘,藏起了一丝暗芒。 “总之,接下来要麻烦你了。”江善善收回神思道。 端起手边不知何时放好的茶饮了口,回味醇香。 “好说,侯某定不负所望。” 见他应下,江善善也颇为感激,约他改日同聚后,便不再多说,带上匣子离去。 看她走远,侯陌也收起了笑意,神情又变得长随再熟悉不过的淡漠沉郁。 长随小心翼翼地想要收起江善善用过的杯子,侯陌却注意到上头还带了个淡红色的口脂。 小小一个,不由地就让人想到了她垂首吃茶的模样。 有些乖巧。 “放下吧!”他突然道。 长随闻言微愣,却没有多问。 离去的江善善刚出赌坊就碰见了火急火燎赶过来的齐王。 她看了眼天色,“这都日落了,你才过来,早没收到消息?” 她来赌坊可是逃不过他的“耳朵”的,也从未避开过。 往日里,不管在哪玩儿,只要听到她的消息,准来找她,不过今日等了下午都不见人。 做什么去了? “还不是宫里不知怎么收到的消息,说我打压江家,硬是给我拖在那儿……”训了顿。 当然,后头的话他没说出口,更没说出自己与六王爷吵起来的事儿。 也就是吵的皇帝头疼了,才将他们都赶出来。 这不,一出宫收到她的消息,就过来了,可惜还是没赶上。 看着他焉焉的,江善善拍拍他的肩,“走,回去先教你几手。” 萧玄烨立即抬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是新玩法?那个梭子什么的?” 他已经眼馋许久了,可上手就输,赌坊里也没什么玩的好的人。 江善善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他可是急得抓心挠肺的。 不然,怎会就巴巴地跑去江家快速处理了那些破事儿。 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出去多赌几把来的有意思。 江善善带着这兴奋的萧玄烨回到家,正是用晚饭的时候,便叫人多备了些。 萧玄烨挑剔地看了看宅子,勉勉强强入眼吧! 不过地段儿确实不错。 “往后师傅若住腻了,也可搬到我齐王府去住,我的府邸可比这儿大多了,好看多了。” 那可不,齐王府是什么地方,她这儿是什么地方? 能比吗? 与众人用过饭,除了江明修拘谨了些,其他人都像寻常一般。 江善善带了早已急不可耐的萧玄烨在厅堂中摆了桌子和牌具。 见着说的规则有趣,又从未听过,老夫子也带着两个学生凑了凑热闹。 当然,也暗中观察了下齐王。 他对这个人多是听闻,没接触过,倒是他父亲。 想到那位前……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唏嘘。 当真是时过境迁。 几轮过后,看着齐王运气差的连江明修这个丝毫不懂赌术的都赢过,唯独他。 一时无法形容。 难道传闻中的齐王当真是只沉迷吃喝玩乐的无知小儿? ------题外话------ 感谢神冥绝的的月票,还有大家的鼓励,我努力给这本书有个好的完结~ 第101章 好大的醋味儿 想到这里,他再朝萧玄烨看去,只见对方几欲红着眼盯住揭开的牌,那模样,与那些赌红眼了的赌徒没两样。 他眼角一抽,收回了目光。 不想再看,也没了兴致。 意兴阑珊地离开,几人竟也没发觉,气得他都不知说什么好。 疯玩了大半夜,江明轩和江明修最先撑不住,待他们回去歇了,江善善看着劲头还足的齐王,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 “好像……换牌了?”他不确定道。 实在是江善善的动作太快,太自然了。 “不错,中间换了张,所以你这局依旧是输。” 她的牌不算最大,可萧玄烨的牌一定比她小。 将双方的五张牌摊开一看,果然如此。 当真就没有一点儿意外。 “我说你,上回说要找的道士可找了?” “派人去了,只是人家似乎出去云游了,还不知道何时回来,破道观也没两个人。” 萧玄烨浑不在意地说道,自己动手洗了牌准备发。 哪知江善善摆手,打了哈欠,“明儿个去赌坊再玩吧!” 听她这么说,萧玄烨只好放下了。 却是意犹未尽。 “你说,你真的能看到我气运差?” “是啊!旁人都有三分紫气,更别说你这样的天潢贵胄了,可你,一丁点儿都无。” 江善善扫了眼他的面容道。 还是个早死的相。 “那怎么能肯定,是有人……”他顿了顿,“报复我?” “这个嘛!看你面相咯!” “面相?” 他这师傅还会这个吗? “你这面相初看富贵顶天,可却只是浮于表象,且有两处凶险,一是幼时,双亲尽散,二是气运差,恐怕活不过三十岁。” 她的话音落下,就见萧玄烨惊讶地张着嘴。 就连守在不远处的护卫皱了皱眉头,自觉察看了下周围,确认没什么人后,才过来。 “江姑娘,方才您说我家殿下活不过三十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 “你如何能肯定,我家殿下可是王爷。” 平日里不说走哪儿都有护卫,而且,天家人谁敢动? “王爷又怎么了?还有皇帝呢!” 江善善一句话堵了回去,护卫一噎只好道:“在下只是说,我家殿下身份如此尊贵,又怎会活不过三十。” “有时候,就是因为太尊贵,才会适得其反。” 护卫倏地抬头,眼中明明灭灭,“姑娘你是说……” “嘘,我可没说,你们得自己去查,自己去看。” 萧玄烨老半天才吭声,“那你说夺了我气运的事,可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你明明是富贵至极的面相,可却从中切断,若不是还有个王爷的身份,恐怕你这么多年沉浸玩乐也早就败光了家产。” 话头一转,她继续道:“可偏偏你还有供应。” 护卫和齐王一起沉默。 这说的倒是不差,齐王原本的家产也不少,足够他挥霍,可他博戏从来没赢过,长年累月地输下去,也总有见底的时候。 皇帝待他如亲子,自然不能看着他掏光了家底,时不时就要赏赐一番。 都说齐王风光,得帝宠,然而这个位置实则不是那么好坐的。 “行了行了,天儿也不早了,真有疑问,还是得找到那茅山道士才行。” 江善善打着哈欠,又对他们说了安排的房间在哪儿,便自己先离开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齐王若聪明点儿也该提起警觉了,毕竟若是可以,她也不想他成为梦里的那个短命鬼。 她离去后,护卫却是纠结了。 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这神神叨叨的话,可不信,自家主子这运气又真的太邪门儿了。 信,却又有诸多疑问。 萧玄烨看着桌子上的牌,随手翻了个。 不出意外,又是无用的一张。 “加派人手搜寻那道士的踪迹。”无论江善善透露的是什么,但至少他气运差是真的。 更何况,他也想搞明白,究竟有没有人夺他的气运。 护卫领命应下。 “主子,可要回王府?”这里离王府也不算太远。 萧玄烨摇头,“这儿挺好的。” 虽没那么多人伺候,但也省事儿。 翌日,除了刻苦读书的江明轩兄弟,其他人不意外地又睡到了日上三竿。 江善善更是,赌坊她一般都下午才去,因此从早上到中午,可谓是无所事事。 “姑娘,公子来了,正在花厅等您一块儿用饭呢!” “他怎么来了?何时来的,等了多久?” 一连几个问题,妈妈都笑眯眯地回道:“一早便过来了,见您睡得香便没教打搅。” 江善善有些心虚,也就是说人家等了她一个早上了。 “下回,下回也可与我通报一声的。” 她想到自己的起床气,应当是没问题的……吧? 想着,她洗漱快了些,随后来到花厅就见到了随意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她快步过去,“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没旁的事儿吗?” 如今这个节骨眼儿,江家也应该收到私盐的消息了,他应该很忙才对。 从手中书信中抬起头的人看着她,眸色淡淡:“昨儿个齐王在这儿过夜了?” 江善善一愣,“点点头,昨晚太晚了,就让他们睡到外院去了。” 顾渊没说什么,却明显不怎么高兴。 他都没留过夜。 恰巧,过来的主仆二人也听到了这话。 “哟,好酸的醋味儿啊!”萧玄烨走了过来,大摇大摆地在顾渊对面坐下,抖了抖腿,可欢乐了。 顾渊睨了他一眼,“刚从宫中出来就有心思去赌,也不怕六王爷再告你一状。” “哼!想告我状的还少了?”他什么时候怕过,在意过了。 看着多了几分打扮的江善善,他眼前一亮,夸赞道:“师傅今儿个真好看。” “那我昨儿个不好看?” “都好看。” 齐王露出一嘴的大白牙笑的灿烂。 顾渊虽没说什么,可看向江善善的目光也多停留了几分。 用过饭,齐王便带着护卫离去,约定好下午在赌坊见。 江善善看向正在泡茶的顾渊,行云流水般地冲泡好一盅茶,连室内都溢满了茶香。 原本略燥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你不忙吗?”她一手撑着下巴,眼睛勾勾地望着他。 第102章 妄想 “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顾渊将一杯茶推给她。 江善善忍不住发笑,双眼弯弯,更添明艳。 “还真醋了啊?” 顾渊端起茶的手顿了顿,淡淡道:“没有!” “喔,那就好,想也是,咱们得顾三公子,又怎会是如此小气之人呢!” 杯子搁下,顾渊抬眸就撞进了那双含笑的眸子里,心中的不得劲儿便在此刻也都突然散去。 江善善笑了笑,遂挪了挪身子坐到他身边,挨着他,“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能来我可高兴了,虽说会给你增添麻烦。” “不麻烦!” “嗯?昨儿个我就听说了,顾三公子与我这个江家赶出来的穷亲戚不清不楚呢!” “你我之间是否清白,又何须他人置喙。” 顾渊从未将那些人放在眼中。 江善善好笑,“就不怕我玷污了你的名声?” “莫要妄自菲薄,你是我顾渊心仪之人。” 更何况,他若怕,就不会亲自送她回府,又将她接到此处。 这些事,他从未避讳过众人,也表明了态度。 他顾渊喜欢的女子,没必要遮遮掩掩。 他担得起,也负责得了! 江善善可爱死了他股傲娇的劲儿,脑袋搁在他肩上,娇笑道:“有顾三公子在真好。” 这句话也令得顾渊眉峰舒展,总算散了一早的郁气。 “往后出门让你的丫鬟跟着,莫要一个人出去。” “怎么了?” “江老夫人呕血,昨儿个已经请了太医,这会儿江家还有大夫不断出入。” “哦?该不会说是我们给气的吧!” 江善善抬头,眼中盛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顾渊没有回答,只道:“今日,六王爷也过去了。” “嗯?”江善善明白了,“你怕他会对我不利?” “六王爷惯会做表面功夫,倒不至于对你一个女子出手,不过其他人可不一样。” 让她带上那个凶巴巴的丫鬟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毕竟京中,因着他来的或许也有。 想到这里,他道:“伺候的人可够,不若我再调两个有些拳脚功夫的丫鬟过来。” “这倒不必,人多也麻烦。” 顾渊颔首,并未勉强。 江善善现在思考的是江老夫人,她其实在想,若是弄死了她,江家似乎也得沉寂个三年的。 随后又摇摇头,在江家时就没机会,如今离开了,就更没机会了。 罢了,暂时也不必管他们,江老夫人这般,该着急的是他们才对。 想起另一件事,她看向顾渊,“对了,你与齐王关系不错?” “还行,七殿下与他最是交好。” 江善善闻言点了点头,也是,若不然当初又怎会在齐王输的差点儿只剩条裤子时,替他解围。 思及此,她道:“齐王运道这么差,你们所有人难道就没怀疑过吗?” 闻言,顾渊眸色微变,候在不远处的妈妈已经有眼色地命其他人下去了。 “善善,莫要牵扯到那些事中,当今可不是江家。”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江善善正色,或许顾渊,不,顾家真的知道些什么。 她看似楞楞地点头,也侧面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狗皇帝果然还是狗皇帝! 难道真要看着这个算得上乖巧的徒弟早死? 想到这里,她忧心忡忡。 有些舍不得! “我也就是说说,毕竟他运道差成这样,我也是头一回见,太不正常了。” 江善善到底没说自己已经撺掇着齐王去找道士问命了。 说了太麻烦。 顾渊淡淡地看着她,片刻后,微不可见的浮起一股无奈。 拿她没法子。 “不是要去赌坊?”他看了眼天色道。 江善善嬉笑,“你若是没事儿,不如跟我一块儿去玩玩,教你新博戏,很好玩儿的。” 想了想,顾渊没有拒绝。 除了江家私盐的事,大多他已处理好。 今日本就是陪她,去哪儿都无妨。 于是乎,下人们只见顾渊扶了江善善坐进马车,自己则是御马车旁护着。 从宅子里出来,一路上便有不少人闲话议论着,连路过的酒馆茶楼上头,也都开了窗伸出几个脑袋。 其中,顾家几个兄弟也在。 顾清带着两个弟弟,他倒是只随意睨了眼,可那两个不仅伸出了大半个身子出去,还吹了个口哨。 见着人家远去,又忙地要去凑热闹。 “二哥二哥,咱们跟上瞧瞧呗,三哥竟然一点儿都不避讳,可真有魄力。” “嗤,你以为你三哥是谁,他想做什么,几个人阻止得了?” 不是吹的,顾渊这名字在敌国能让咬牙切齿,在本国也能让人咬牙切齿。 顾清喝了口酒,扔下银子,“还不走?” 顾沼顾洺立即高兴地跟上。 来到赌坊旁的茶楼换好衣裳,戴好面纱,江善善先行从后门去了赌坊。 一早就在等她的齐王,还有些赌坊的常客已经准备好场子了。 就等她入座。 “姑娘可教我们好等,还以为你不来了。” “李老板说笑了,我坐庄可从不会不战而逃。” 留着山羊胡的高瘦之人大笑,“哈哈哈,姑娘有魄力,请吧!” 江善善颔首一礼,她没让齐王也下场,这回赌的大,他若下场,那就是冤大头了。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徒弟,不能干这事儿。 在他们开始发牌后,顾渊也到了赌坊的二楼,垂眸看着下头。 他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人,同他一样注视着下面的人。 “三公子就这么将她暴露在人前,不怕她的身份泄露,让那位知道么?” “侯东家知道的真多,你呢!接近善善又有什么目的?” 听他亲昵的叫法,侯陌只笑了笑,“侯某只是一介商贾,能有什么目的,三公子多虑了。” “若你真是普通商贾倒还好,可你是么?”顾渊讽刺地睨了他一眼,“怎么,前皇商还无法满足你的胃口?” 侯陌面色不变,“商人重利,自然不嫌多。” “我不管你究竟想要多少,总之别碰到我头上。” “三公子真觉得顾家能护得住她?” “护不护得住,那是我说了算,还是说,你一介商贾也敢妄想?” 侯陌抿唇,目光与顾渊毫不避讳地相视着。 一时间,两人身边也更加静默。 第103章 不亏 片刻后,侯陌率先移开眼,“三公子说笑了,侯陌从未妄想过。” 顾渊冷淡地收回目光,“最好这样。” 两人不再说话,顾渊也没那个心思去理会侯陌究竟在想什么。 他只是盯着下方的身影,眸底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柔色。 直到三个悠悠哉哉过来的身影,侯陌让出了位置,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顾清走到顾渊跟前,胳膊拐了拐自家兄弟,“阿渊,这就是你不肯跟我们一块儿去玩的理由?” 被他拐得晃了下,顾渊伸手掸掸衣服,道:“你们过来作甚?” “碰巧在街上瞧见,就过来看看咯!毕竟我们三郎携美游街,可是羡煞旁人。” “就是就是,如今传的最风流的人,就属三哥你了。”顾沼说道。 他身后的顾洺伸出头,“不对,是六王爷才对,你没听说么,江家姑娘身为正妃还没嫁进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侯府庶女就要先嫁了。” 顾渊扬眉,目光虽盯着下头的人,可依旧分出了一丝注意,“什么时候的事儿?” 顾清惊讶,“你不知道?” 想到这几日顾渊在做的事,便了然笑道:“也难怪,就昨儿个听说的,好像是……那女子差点儿被算计,六王爷正好救了她,为着人家清白,只得将人迎进门了。” 就因为这事,被人说成英雄救美,如今都在津津乐道。 顾洺点头,甚至他知道的更清楚些。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顾渊也了解了这事。 他看着底下江善善又赢了那些人,微微勾起唇角。 “那位侯府的庶女不正是六殿下的心头肉么,胆敢算计她,还正好将他们提前弄到一块儿了。” 顾清一听便明了,嗤笑道:“江家竟然能干出这等蠢事?” 还真不教人失望啊! 顾渊扬眉,可不是。 顾沼和顾洺这会儿正看着江善善翻牌,瞧着目不转睛,满脸疑惑。 “二哥三哥,江姑娘的牌好似……不大对啊!” “哦?”顾清闻声看去,不一会儿,嘴角抽了抽。 他不知道,江善善竟然还会换牌。 若非他们眼力好,就普通人一般都瞧不出来。 看她还时不时地朝齐王耳语一番,不禁看了眼自家兄弟,“阿渊,江姑娘与齐王关系不错?” “师徒而已。” “喔,这样啊!” 顾清看热闹不嫌事多,继续道:“还有那位侯东家……” “你想说什么?”顾渊终于不耐,看向他。 顾清摸摸下巴,俊逸的模样多了几分痞坏。 “可要看紧点儿,别到嘴的鸭子到时候飞了,给他人嫁衣。” “无聊!” 顾渊扭过脸去,不再理他。 也不管身边另外两个凑热闹的声音,突地,他看到七王爷身边的人避开人群朝他走来。 身边的几人注意到,也都适当地收起调侃。 只见这人对顾渊耳语一番,后者眉头微皱,神色也沉了沉。 “此事朝中有何对策?” “殿下请您过去商议。” “我知道了。” 顾渊再看了眼江善善后,对顾清几人道:“我有要事先行离去,你们回头替我送她回府。” “包在我们身上,你自去便是。”顾清笑眯眯地道。 其他两人也点头,巴不得他离开。 虽说几人喜欢闹,不过还是能教人放心的,顾渊没作他想,跟着来人离去。 顾洺见此,摩拳擦掌道:“二哥,咱们也下去玩两把?” 顾清没有反对,其实他看了这么会儿,也挺心痒的。 于是乎,待江善善看清上场的三人后,古怪地朝齐王道:“他们几个,是顾渊的兄弟吧?” 她好似远远见过一回。 萧玄烨点头,虽然不知道这几个家伙想的什么心思,不过可不能欺负了自家师傅。 “你们几个,就不怕靖国公知道了教训你们?” “大伯管这事儿作甚,再说了,我们这是同……江姑娘玩儿,又不是旁人,输了也不亏。” 江善善扯起嘴角,不亏? 要知道,她这里押的最大,没见前几个都输的冒冷汗,这还是自己将牌换了,让他们少输些的后果。 “既然想玩就玩吧!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哦!” “放心吧!我们有的是钱。”顾洺扬着脑袋道。 江善善勾唇,来她这儿的哪个没钱? 一个时辰后,顾清看着手中的牌沉默,顾沼顾洺两人一脸菜色地以头点桌。 只有齐王乐得找不着北。 “从前笑我,这回知道我师傅的厉害了吧?” 就他那回输的差点儿连裤衩儿都不剩,被京中各世家在背后好一番嘲笑。 可是最丢脸的一回了。 顾清放下手中的牌,神色有些郁闷。 他知道江善善这回没有换牌,然而就是这样,他们也没一个能玩过她的。 竟然能将点数都算到,仿佛所有牌在她手中都是没有遮挡一般。 “行了,正好我也该回去了。”江善善不打算再继续。 已经傍晚,回家要紧。 听她这么说,趴着的两人狠狠松了口气。 真怕再来一圈,让他们输得一文钱不剩。 离开赌坊,她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人,莫名其妙。 “你们不回去吗?齐王都回去了,你们跟着我作甚?” “咳,阿渊让我们送你回去。” “哦,他人呢?” 难怪没看见他了。 “暂且有事,我兄弟三人送你回去也是一样的。”顾清笑眯眯地道。 江善善没有再说什么,也默许了他们跟着。 而另一边,到了七王府的顾渊见到坐在长案后的人,行了一礼后,便上前跪坐下。 “怎么突然要来结盟,人到哪儿了?” 萧玄邑抬起头,微尖的下巴,面上一惯冷漠。 “文书交到父皇手上时,距离他们出发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半个多月……”顾渊眯起眸子,“也就是说快到了。” 萧玄邑颔首,“朝中派人探查了,明儿个就能有消息。” 说着,他看向顾渊,“还有一件事,父皇打算让你和萧玄祯接待辽国使臣。” “我?”顾渊嗤笑,“确定要我过去,就不怕适得其反?” 要知道,辽国人恨他可是比恨死对头都甚。 让他接待前来结盟的使臣,分明就是打人家的脸。 第104章 结亲 “你以为,没有你他们就真的安分?我怀疑,结盟根本就是个幌子。前些日子边境才打了场,如今就来结盟,恐怕来者不善。” 顾渊扬眉,“所以让我同六王爷一起接待使臣,是谁提出的?” 萧玄邑沉默一瞬,道:“是父皇!” “陛下真是算计,都这个时候了,还要逞威风。” 提起这位皇帝陛下,萧玄邑这个做儿子的都有些头疼。 拎不清。 无论是在女人还是家国大事上,都是这般。 “你准备准备,他们安分还好,若当真存了别的心思,就将他们留下。” 顾渊神色微闪,“我知道了。” 离开王府,他便使了人去查辽国使臣的下落。 不过三日,皇城外便已经出现了一支外国使团。 迎接他们的是六王爷和顾渊。 两人不论家世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但,却教人生生黑了脸。 那如同刀子般的目光落在顾渊身上,偏偏后者一脸没所谓,举止从容优雅,风度翩翩。 若不是见过此人手握长枪驰骋沙场的模样,还真教他给骗了。 什么鬼的世家公子,分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使臣中领头的中年男子好容易才将身上那股冲动压制住,强迫着自己扭过头,与萧玄祯见过礼。 “早就听闻贵国六王爷盛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大兴后继有人,未来必定是位出色的国君。” 这句话令得六王爷神色微变,只好道:“本王只是个王爷,至于国君只有父皇一人,阿鲁保前辈莫要弄错了,否则,父皇若怪罪下来,谁都担不起。” 萧玄祯不紧不慢地说道。 阿鲁保不大清晰的用中原话又说了句什么,随后看向身侧:“这是我们的小王子耶律尔。” 扎着两个大辫的耶律尔目光皮肤略黑,却身形高大,面容硬朗,一双鹰眸在萧玄祯身上扫过后,便直直地盯着顾渊。 后者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自顾自地陪站着,气得他差点儿没直接拔刀。 不过好在还记得任务是什么,到底忍了下来。 中原人都是这么眼睛长在头顶上,简直可恨。 一行人被迎进皇城,随后在带领下经过一番番查验,才终于来到天子跟前。 天子如今不到五十,可面容清瘦,身架也不够宽大,但好歹做了几十年皇帝,威严却是有的。 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即使再不情愿,辽国的使团也只能乖乖行礼。 皇帝眯眼,“你们大王的何谈书我已看过,通商可以,但那些要求不可能。” 阿鲁保闻言,不慌不忙地道:“我们此次前来,是带着十足的诚意,为此我们大王希望能与贵国结亲。” “结亲?”皇帝诧异,他并未收到消息说结亲。 不过,这个提议却是让他真的思索起来。 若是结亲的话,看来辽国也不是真的想开战了,也是,双方休养这些年,辽国又两次元气大伤,难说真的敢开战。 只是,若结亲的话,他身边可没有合适的公主,只能从宗室中挑了。 而随着阿鲁保的话音落下,耶律尔也站了出来。 皇帝看到辽国小王子,不得不怀疑对方来结盟的真实性。 这件事没有立即定下,但这群使团却住在京都住下了。 下了朝后,皇帝便召集了重臣商议。 对于辽国的目的,各有各的看法。 一时争辩无果,直吵的皇帝头疼。 另一头,离开朝堂的六王爷与顾渊难得多交流了会儿。 两人走在宫门外的主道上,萧玄祯眉头深锁,他不是个蠢得,相反,颇有才能。 至少对于辽国的目的,想到的会更深层些。 “无论如何,他们明知我们没有合适的公主,却依然求娶,怎么也不像是打算结盟态度。” 说着,他看着顾渊,“你与他们打过交道,可知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顾渊余光微动,道:“辽国向来不惧我大兴,又怎会眼巴巴地跑来求盟。” 萧玄祯满意点头,是了,正如他所想。 但就是这样才更令人担忧。 说他们想开战,边境的确蠢蠢欲动,虽说前几年才被打怕过,但不能指望一条狼会记得疼,就看着食物不敢碰。 辽国亦是如此,他们从不怕疼,哪怕打了这么多年,依旧未放弃侵略过。 “三年前你重伤辽国,按道理来说,他们若想开战,也不该这么快恢复元气。” 萧玄祯有些忧心,他们知道的消息太少了,这几年的和平让他们忘记了曾经流过的血。 顾渊见到自己的马车,便抬手与身边的人作别,萧玄祯见此,就想邀他一同吃个茶。 “不若去我府中坐坐,正好辽国的事我想与你再谈谈。” “恐怕今日不行,我派出去的人已经递回了消息,还请殿下见谅,改日再登门详谈。” 萧玄祯一听,也不阻止了,“这样,那你快去,我等你的消息。” 顾渊颔首,遂上了马车。 看着他离去,萧玄祯又朝身后的宫门看了眼,神色复杂。 回到府中,顾渊便进了书房,瞧见自家兄长与父亲已经等候多时,便直接道:“父亲,边境可有异报?” “并无,近日辽国倒是安分的很,想必就连皇帝也当真会考虑结亲的事。” 只是哪里还有合适的公主,若真的要结亲,怕不是要从宗室国王公大臣家中挑人和亲去。 这明摆着的套,谁愿意啊? 但就怕他们这位皇帝又糊涂。 “辽国此次前来目的不纯,我怀疑他们只是来探探大兴的底,父亲,还是让边境加强防范些的好。” 顾溍朝自家父亲说道。 靖国公沉吟,微微点头,他们都能看出辽国的目的,皇帝,应该也能看得出吧? 他不确定的想着。 “父亲!”顾渊想了想,道:“辽国可能真正想要结盟的并不是我们。” “嗯?” “我派人打探过,飞鹰也传来消息,辽国与他们素来敌对的人今年一场战都未开。” 靖国公惊愕,“你是说,他们已经结盟了?若真是如此,大兴岂不是又要开战了。” 这才和平多久? 第105章 做什么梦? 是不是要开战,还不能妄下定论,但,辽国人心怀叵测却是真的。 顾渊的沉默显然也认同了这个可能。 意识到这点,靖国公叹了口气。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倒还好,就怕这做君王的糊涂,到时候别真送出去一个“公主”和亲,还是得盯紧点儿。 …… 烈日炎炎,撑着伞的桃红一面拿帕子扇着,一面将伞抬高,撑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身上。 “我就说这天气不能出门儿,你非拉我出来。”桃红吐了吐气,只觉得背后都汗湿了。 不知不觉已是六月的天儿,江善善也是刚醒觉,朝她身边站了站。 “你不是喜欢钱,今儿个带你去赌坊收钱不好?” “收钱?” 桃红一听,立即正色,“赶紧走吧!天怪热的。” 江善善任由她拉着自己走进一旁的酒楼。 换好衣裳,两人从后门去了隔壁的赌坊。 正是苦夏,赌坊却比外头凉快不少,因此里头的人就更不愿意出去了。 一群一群地窝着,不是看就是跟赌,好不热闹。 江善善来到赌桌前坐下,有眼色的庄家已经给她让了座,甚至还端来了冰镇的酸梅汤。 “你跟着这位管事上去结账,收的银子都拿去存好,记得保管好册子。” “放心吧!钱的事就交给我。”桃红拍拍胸脯。 江善善只露出的双眼弯起,朝她颔首。 桃红这才高高兴兴地跟着一个管事离去。 今儿个正好是拿分红的日子,让喜欢精打细算的桃红去,也省了她回头再跑一趟。 这么热,还是早些回家躺着舒服。 玩了圈牌,江善善有意带新人,后头便只在一旁指点。 换了桌骰子,她一时手痒便上去秀了把,引得略熟悉她的人一脸哀嚎。 “我说姑娘,您可好好待在旁边那牌桌吧!来了这儿,咱几个可不得输的什么都不剩了。” 江善善睨了他一眼,“我放点儿水不就成了,都是老熟人了,怎会教你今日输光了出去?” “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 一时间围过来的人也多了起来,江善善随意摇了摇,点数控制的不大,倒也让这些人赢了几把。 不管外头如何,赌坊却着实热闹,连外头都能听到里头的叫喊声。 正闲逛的一行人也被吸引了过来,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走了进来,转了几圈后,在一处人挤人的赌桌前站定。 “耶律小王子,这等混杂之地不宜久留,你若是想玩儿,不若本王安排个画舫游湖……” “你们中原的女人,为何戴着面纱,难道见不得人?” 萧玄祯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只见耶律尔虽与他说话,可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赌桌后那道妍丽的身影。 白色纱裙,身形窈窕,即便看不清面容,也能感觉到是个美丽的姑娘。 萧玄祯只看了眼,便收回目光,“许是有什么不便才会戴面纱。” 这点他不说,耶律尔其实也看得到,赌坊中又不是没女人,那些正玩的上头的妇人并无遮掩面容的习惯。 耶律哼笑一声,拇指抚过脸颊上那道并未完全消失的疤痕。 他认出来了,尤其是那双眼。 江善善手中的骰盅打开,毫无意外又是她赢,笑眯眯地命人收了面前的银子。 “不是说放水,怎么又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江善善慢悠悠地捡起骰子扔进盅里,“我前头可是让你们赢了不少,再放水,恐怕东家要怪我的。” “嘁……” 众人甩甩袖子,才不信她的鬼话,谁不知道她是这赌坊力捧的人,东家都要给她几分颜面的。 “这位姑娘这么厉害,不若我来试试?” 只见众人被分开,从后走出个人,梳着两根辫子,一看便不是中原人。 在他身后,还有两个同样打扮的,以及,离得不远那道不算陌生的人。 江善善挑了挑眉尖,打量了眼,对面前这可以说是有些放肆的目光颇为不喜。 而且,辽国人? 目光落到对面的人脸上,顿了顿,脑中闪过什么,不等她再想,只见那人扔出了包金子,道:“我与姑娘赌,赢了,这金子就都是你的。” “若输了呢?”江善善睨了眼,目光淡淡。 “输了?”耶律尔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那姑娘就是我的。” “你在做什么梦?”江善善白了他一眼。 耶律尔笑意顿住,拦住正准备呵斥她的两个随从。 “你知道我身家多少,拿这么点金子,想与我赌钱也就罢了,还想赌我?” 江善善戴着面纱的脸即便没露出,眼中也是明显的不屑。 “做什么梦?你们辽国人,都这么没见识吗?” 这番话称得上是羞辱了,果然,那两个随从听不下去,就想出手教训,可偏偏耶律尔按住了他们。 他一双鹰眸落到在江善善身上,极具侵略性。 “是在下的不是,那就换成别的,比如,你若输了,就摘下面纱如何?” 江善善一时没回答。 耶律尔见此,了然道:“难道姑娘不敢与我赌?还是说,中原人,都这么胆小?” 他目中无人的模样,惹恼了赌坊里的人,本就对这个外来人有着不喜与敌意。 这会儿就更没好脸色了。 “我来与你赌。”一人站出来说道,“一个大男人,何必为难一个姑娘家。” “好啊!你的话,就赌你的脑袋,赢了,金子拿走,输了脑袋留下。” 这番话令得对方一惊,“你……” 耶律尔没将他放在眼里,只盯着江善善。 目的明显。 不远处人皱了皱眉头,身边的随从低声道:“殿下,耶律小王子这样我们可要阻止?” “此处百姓居多,未免引起骚乱,暂且莫要轻举妄动。” 耶律尔再怎么嚣张,应该也不会真的在这里要他大兴百姓的性命。 他的目的只是那个女子罢了。 且看看再说。 江善善也知道这点,她朝站出来的人颔首道谢,“这位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他想赌我就跟他赌,也好让他输的心服口服,免得总在我们大兴撒野,跟没人治得了他一样。” 第106章 结个鬼的盟 话音落下,众人拍手叫好。 “说的不错,蛮夷之人也敢到我大兴撒野,姑娘,可要好好治他一治。” “对,治他!” 众人支持道。 江善善勾唇,虽未出声,不过却直接拿起了骰盅。 “怎么赌,你说。” 耶律尔不在意他们的指点,见着目的达到,也拿了个骰盅在手。 “就比大小,我赌大。”耶律尔说完,动手摇了起来。 这玩意儿他曾经混迹中原边境那个城中都有见过。 也玩过不少次,毕竟鱼龙混杂之地,最是好打探消息。 他不能说精通,但一定不差。 江善善只扫了两眼,心中便有了数。 两个骰盅一同落下,江善善抬手,“远来是客,你先请!” 耶律尔哼笑,也不啰嗦,直接开盅。 “五四五,大。”他朝江善善道:“该你了,姑娘。” 这一下,不仅刚刚赶到的侯陌放心,就连赌坊里熟知她的人也放下了心。 果然,江善善一开盅便是三个六。 “很可惜,我比你大。”她没什么意外地道,命人将那包金子收下。 “不过一局而已,再来。”耶律尔又拿出包金子,这回的分量比之前那包还多。 他放在桌上,道:“赌注还是一样,这回我赌小。” “小?”江善善没有反对,直接拿起骰盅。 白送的金子,不要白不要。 不过,因着这不是一惯的赌大小,恐怕普通的点数无法放心。 思及此,她手腕一甩,几息过后,轻轻搁到桌上。 整个过程淡定自若,明明是下等的赌博,在她手中却行云流水,仿佛什么高雅之物一般。 反观耶律尔,摇的正起劲,最后一把扣在桌上,手掌微缩,连桌子都颤了颤。 不远处观察的几人眉头微皱,尤其是侯陌。 江善善睨了眼桌子,以为力气大就能赢了? 天真! “这回,请姑娘先开吧!”耶律尔说道。 江善善没有犹豫,打开骰盅,只见两个骰子叠在一起,另外一个则是尖角靠着,其他地方不沾桌子。 也就是没点了。 众人见此,一阵喝彩。 江善善伸出两根手指,将一个骰子拿下,只见叠在一块儿的两个骰子竟然还都是一点。 再怎么样,也没有能比她更小的了,不得不说这手确实漂亮。 萧玄祯分了些注意到她身上,淡淡吩咐道:“回头查查这姑娘的来历。” “是。”随从领命。 “看来,这是你最小的点数了?”耶律尔看着江善善道。 “难道还有比我更小的吗?” “就是就是,这可是最小的了。” 众人应和道。 耶律尔舔了舔嘴角,鹰眸暗沉,“不巧,在下的或许更小些。” “不可能!”江善善不觉得还有比自己点数小的。 即便也都是一点叠在一块儿,也不可能有她小。 若是平常,确实如此。 但,耶律尔打开的骰盅里,三个骰子都碎裂开来。 也就是说,一点数也没有。 喝彩声戛然而止,赌坊内一时寂静下来。 “怎、怎么会这样?”有人咽了咽口水,不禁出声。 江善善也愣住了,她看着碎裂的骰子,心中只想骂爹。 这种事儿都有? “姑娘,愿赌服输,摘下面纱吧!” 耶律尔盯着江善善提醒道。 江善善沉默,说真的,她不想服输。 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见她不语,也不动弹,耶律尔没耐心了,“怎么,姑娘难道是想耍赖不成?” “你破坏了骰子,难道就不是耍赖?” “你们赌坊难道还有这规矩?”耶律尔冷笑,“既然姑娘不想自己摘,那在下就帮你一把。” 说话间,一把匕首已经朝她射去。 快的来不及阻止。 只见江善善面纱落下,跟着落下的还有一缕青丝。 场中响起些许抽气声,不为别的,只因江善善的容貌实在是好看。 白色的暗纹纱裙不仅没有抹消她的明艳,更因那白皙如玉般的肤色,以及秀丽的面容添了一抹俏丽。 美人怒目,却风姿绰约。 正要上前阻止的萧玄祯听到身边人耳语,突然顿住了步子,目光看向落在江善善身后的那道身影。 “姑娘,没事吧?”陈七神色凝重,暗自戒备。 而此时,江善善正心头砰砰直跳,匕首的锋利划断面纱带子时,也划断了她的发丝,仿佛那道利刃带过的冷意犹在耳边。 她抹了把耳际的碎发,冷下眼,抬手就想使出腕间的暗器。 “不可!”侯陌快步过来按住她的手。 “让开,不然连你一块儿射。” “他是辽国小王子,此次前来是为了结盟,若伤了他……” “那又怎样,难道该忍他?” 还结盟,结个鬼的盟,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两国,几年后更甚,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居然这个时候来结盟,简直就是笑话。 倒不如现在就将人永远留在这里,省的放虎归山。 侯陌几乎制不住她,再加上陈七的阻拦,将将要脱手,只见耶律尔大笑,一个纵跃,踏着桌子就来到江善善跟前。 侯陌将人挡在身后,“耶律小王子,你太失礼了。”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侯东家。”耶律尔认得他,也不过是因他有些生意涉及到他们辽国。 但,并不代表他要给他面子。 两名随从也极有眼色地上前隔开侯陌和陈七,哪怕赌坊里的打手过来,也敌不过这一身蛮劲高大威猛的辽国人。 陈七心下着急,他已将消息传了出去,只要拖到主子过来就好。 耶律尔鹰眸落在江善善身上,见到那张他怎么也忘不掉的脸,当日的憋屈总算散了些。 “可恶的女人,这次跑不掉了吧!” “哼!丧家之犬也敢在我面前吠。” “你说什么?” 耶律尔沉怒,伸手就要抓她,只是江善善可不会干站着,抬手就射出暗器。 早有防备的耶律尔闪身躲过,“你以为我还会上当?” “是么!” 江善善扬手就是一把粉末撒出,耶律尔见此,立即后退捂住口鼻。 其他人也纷纷远离,不敢靠近。 见到江善善转身就跑,耶律尔一急,扔出弯刀就砸向她的腿弯。 “啊……” 江善善低呼,单膝不由地跪到地上,只觉得腿弯生疼,冷汗直冒。 耶律尔微顿,心知自己下手重了些,不过想到刚刚吸了些粉末,便想上前将人逮住要解药。 门口进来的人正巧看到这一幕,拔出身边之人的佩剑,手腕一转便打向耶律尔伸出的手。 ------题外话------ 感谢克敏感不需吃,还有月色被打捞的月票,感谢其他集美的支持,鞠躬~ 第107章 只是个教训 唰地一声。 剑刃划过,耶律尔及时躲过,却低头看了眼被割开的袖子。 皮肤上隐隐作痛。 不等他反应,一道身影近前,抽出方才插入没入楼板间的长剑,抬手就朝他劈去。 佩刀不在,他只能慌忙躲过,一时脚步凌乱,更是憋屈。 “顾渊,你难道想两国开战吗?” “开战?” 顾渊冷笑,站在江善善面前,却发现她满头冷汗,站不起身。 手中长剑握紧,“开战又如何,辽国在我大兴皇城伤人,又何曾将我大兴放在眼里,便是在此留下你,也不是不行。” 耶律尔脸色难看,手臂也滴滴答答地开始落下血珠。 看到这里,萧玄祯不再犹豫,带着随从上前劝道:“顾三,有话好好说,耶律小王子毕竟是来结盟的……” “这就是他伤人的理由?更何况还是个女子。” “我方才只是一时情急,谁让她撒了毒粉。”说到这里,耶律尔想起自己吸了两口,忙地就要解药。 江善善就着顾渊的手起身,靠在他身前,淡淡道:“只不过是普通的香粉罢了,也就是你们辽国人才会觉得是毒粉。” 果然,萧玄祯的随从从地上拈了些放在鼻尖,微微点头确认了她的话。 见此,耶律尔咬牙。 又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 “竟然都是误会,那便收手,至于这位姑娘,我可酌情补偿一二……” “不必了。” 顾渊打断他的话,“她不需要你的补偿,至于受的伤,待我砍下耶律尔的手再说。” “你敢,我们小王子可是来结盟的。” 那两个跟着耶律尔的随从此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护着他道。 顾渊冷笑,不必他吩咐,国公府的人已经上前朝那两人动手。 萧玄祯一惊,只得避开他们后退,免得被波及。 顾渊将怀中的人放在椅子上坐好,提剑就朝耶律尔劈去。 两方人登时将赌坊闹的七零八落,这下里头的人都一窝蜂地涌出去。 即便找来了官差,也不敢掺和进去。 侯陌叹了口气,来到江善善身边,看了眼她受伤的腿,“江姑娘,你的伤怎么样?不若我先扶你去后头看大夫?” “不必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她虽与他说话,可目光却看着顾渊。 她的确生气,尤其是腿受伤后,她怀疑都折了。 侯陌神色复杂,可还是劝道:“此处不安全,还是我……” “姑娘?” 桃红抱着个小包袱从边上挤过来,看到她这模样,立即怒了,“怎么回事,谁敢动我家姑娘,你们不是说姑娘身边有人护着吗?” 她这话越过支支吾吾的管事,直接刺向了侯陌。 “你怎么回事儿,连我家姑娘都看不好,做什么东家?” 说着,她将小包袱挂在身上,蹲下身询问了江善善的伤势。 侯陌被这么一番轰炸,也有些愣神。 不,或许是愧疚和难堪居多。 他的确没保护好她,比起真刀实枪跟耶律尔动手的顾渊来说,他也只能动动嘴皮子。 甚至,都无用! 桃红心疼地看着江善善受伤的腿,甚至撒气似的踩了踩那把刀。 “什么辽国小王子,阿猫阿狗都能来欺负人了,大兴没人了不成?” 桃红怒骂道,随后又掐着腰朝打的火热的两人喊着,“顾三公子干他,打断他的腿,我家姑娘可不能白受。” 顾渊好似听到了般,不仅一剑挑破耶律尔的衣襟,脚下更是攻向他的腿。 狠狠挨了一下,耶律尔有些不稳地踉跄了下,遂死死地瞪向桃红。 “以这个臭丫头,以后别落到我手上。”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顾渊一个扫腿踢翻他,也就是他反应快,身手敏捷,不然下一瞬就被利刃贯穿了。 狼狈地躲闪开来,耶律尔真是气的要死。 “顾渊,我也没怎么伤他,你不要太欺负人了。” 谁知顾渊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反手就刺,“你还想怎么伤她?” 耶律尔愤怒,他的确嚣张,但并不是想真的在大兴人面前杀人。 况且,他也根本没想现在就杀了那个可恶的女人。 终于,在他破罐子破摔之下,被他打断条胳膊,顾渊才总算被萧玄祯拦下。 “好了好了,耶律尔毕竟是辽国派来结盟的,多少给点面子,否则父皇那儿也不好交代。” 萧玄祯按住顾渊,又低声道:“那位姑娘的伤要紧,我看她好像不怎么好。” 这句话也成功地让他收起了剑。 耶律尔咬牙看了眼萧玄祯,简直都要吐了。 虚伪的中原人,刚才不站出来,等他被打完了才出来。 果然,跟顾渊一样令人讨厌。 已经收了剑的顾渊没有立刻离开,他双眼冷漠,似是透着无尽的寒意。 盯着耶律尔,“这次只是个教训,若再敢伤她一分,我必取你项上人头。” 耶律尔的两个随从气得连辽国话都冒出来了,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却被顾渊的人拔刀警告。 眼见着又要打起来,萧玄祯忙地命人分开他们。 这回是真不能再打下去了。 耶律尔有错在先,顾渊又打伤了他,正好抵了,便是皇帝也不会过多责罚。 毕竟,在天子脚下闹事,也是变相地打大兴的脸。 由顾渊教训一顿不为过。 安抚好双方,见着顾渊头也不回地朝江善善走去,萧玄祯总算松了口气。 只见他朝耶律尔抬了抬手,便要带他去看大夫。 而耶律尔没有理会替他打抱不平的两个随从,只是目光直直地看着顾渊他们。 只见他走到江善善跟前,弯腰小心翼翼地避开腿伤将她抱在怀中,随后带着人离开。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萧玄祯眼里,令得他若有所思。 而顾渊抱着江善善离开的事,也被不少闻风赶来的人看在眼里。 起初不信的,这下也信了。 医馆中,由女大夫看过伤后,拿了些药和木板替她包扎上。 “半个月内最好不要有大动作,你伤到了骨头,没断已是幸运了,得好好养着。” 女大夫说完,熟稔地替她上了药,稳好木板包扎起来。 掀开帘子进来的顾渊显然也听到了这话,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沉了。 第108章 旧怨 朝女大夫道过谢,顾渊将一直闷不吭声的江善善抱起放到医馆外头的马车上。 因她的腿伤,动作都轻的不行。 “可是还疼?”顾渊坐下问道。 江善善眨了眨眼,摇摇头又点点头。 疼自然是疼的,但比起疼,她更生气。 这还是她头一次吃亏。 “莫气,以后若有机会,我必替你取他性命。” 江善善倏地抬眼,“不要!” 顾渊微愣,只听她咬牙切齿,仿佛一只凶残的小野猫,憋着能咬断人脖子的劲儿,恶狠狠地道:“我要亲自取他的性命!” 顾渊眼中浮起笑意,她都说了,哪有不赞同的理儿。 只见他颔首应和,“好。” 江善善冷哼,扭过头去,不让他瞧见自己痛得快扭曲的脸。 打腿弯,是真的疼。 回到宅子里,顾渊将江善善安置好,便来到院子里嘱咐了几句,桃红手里还提着那把罪魁祸首的刀。 他只看了眼,便没再去注意,而是朝妈妈吩咐了些话。 其实瞧见江善善受伤回来,她便满心焦急了。 对顾渊说的话自然是满口应下。 吩咐完后,妈妈便进了屋里伺候,顾渊则是看向不知何时跪在地上等候发落的陈九。 沉默片刻,他终是道:“看护不力,二十鞭。” “是!” 陈九得了令,立即就要下去领罚,临走之际,他想起来一样东西,从怀中掏出呈上。 “公子,这是姑娘被斩落的发,小的都捡回来了。” 顾渊伸手接过那用帕子包在一块儿的几缕青丝,握在手中。 陈九默不作声的离开,去领了罚。 可即便那二十鞭落在身上,也无法让他原谅自己。 屋内,妈妈哭的眼睛都红了,和桃红一块儿将辽国人和耶律尔翻来覆去骂了个遍也不见解气。 “依我看,朝廷就该直接派兵去将辽国给灭了,省的留着他们不安分,年年侵犯我大兴。” 妈妈义愤填膺道。 “就是,也不知道咱们这位皇帝怎么想的,辽国结盟?”桃红嗤之以鼻,“鬼才信他们。” “可不是,狼子野心,能结什么盟,恐怕就等着背后捅我们一刀呢!” “妈妈说的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江善善听了不少,颇有些讽刺地开口,“就连你们都知道辽国不可信,可咱们的朝廷似乎不这么想呢!” 想到今日见到的萧玄祯,她的眸子暗了暗。 六王爷亲自作陪,可见皇帝还有那个心思,即便没有,得了这么个机会,也是想的。 果真懦弱无能,昏庸无道。 “朝廷也都是吃闲饭的。”妈妈没开口,桃红却是忍不住嘀咕了句。 随即,她又看向江善善的腿,“姑娘这腿半月内都不宜动弹,至少也得养一个月,难道朝廷不给个说法吗?”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你家姑娘我自己讨这个说法。” 桃红噘嘴,果然,朝廷都是一帮吃闲饭的。 屁用没用。 这么想来,还是顾三公子不错,至少场子给找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又看到了扔在地上的那把刀,“对了,姑娘,这刀怎么办,看起来有些名贵。” 刀柄上嵌了颗红色的宝石,刀鞘也雕着复杂的图腾。 江善善接过打量了眼,看不大懂也就没理会,而是拔出了弯刀。 寒光幽幽,锋利的刀刃吹毛断发。 “刀不错。”江善善扒拉看了两眼后,随手放回去,“让人给我熔了。” “啊?” 桃红一脸惊讶,不过倒也不是不可以。 谁让这玩意儿砸了她们家姑娘。 妈妈看着刀也不喜,更何况是这么危险的东西,让桃红赶紧带下去后,她才抹抹眼,“奴婢去给您准备晚膳,这受伤了可得吃的精细些。” 也不管院里并未离去顾渊,她一头钻进了厨房。 天色黑下,顾渊英雄救美的事情也传遍了京都,甚至连皇帝也听了六王爷亲自禀报,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耶律尔在他的脚下欺负他的百姓确实不对,顾渊揍他不亏,只是就怕影响了结盟。 万一那个小王子怀恨在心,故意报复呢! 已经快五十岁的皇帝眉头深锁,清瘦的面容上一片愁云。 今晚怕又要睡不好了。 见他如此担忧,六王爷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都忍了下来。 皇帝最不喜人质疑他的决定,更不喜人反驳他,哪怕是父子也不例外。 这一夜,不少人难眠。 翌日,天才蒙蒙亮江善善就被疼醒了,一看正是妈妈在给她换药,顾渊正背对着站在不远处。 “你昨晚没回去?”她开口询问,声音是刚睡醒时的绵哑。 闻声,顾渊转身朝她走来,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掠过,抬手将她耳边的发丝理好。 “今日得进宫听宣。” “昨儿个的事,会连累你吗?” “不会,皇帝不至于真……到这程度。” 即便皇帝真糊涂,百官也不会不管,毕竟大兴如今可离不了靖国公府。 甚至是他顾渊。 辽国人畏惧的,只是他罢了,而并非大兴。 这般,如何选择,皇帝自然知晓。 江善善点点头,沉默下去。 顾渊一早过来只是送药的,随后便进宫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药效果好些,江善善在又睡了个回笼觉后,腿也不那么疼了。 她是在傍晚见到的齐王,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 僵着一条腿的江善善略嫌弃,“你这是逃荒去了,弄成这样?” 萧玄烨坐在她躺的竹椅旁,又喝了几口茶水,这才道:“差不多吧!我听说你的腿是那什么小王爷打的,怎么回事儿,他竟敢在赌坊对你动手?” 说着,不由地看了眼她的脸,莫不是见色起意? 该死,连他萧玄烨的师傅都敢动。 只恨昨儿个不在。 “不过是有些旧怨罢了,哪里知道他认出了我来,便死揪着不放。” 至于是什么旧怨,她则是没详说。 又问起他,“你这一身风尘是从哪儿赶回来的?” 提起这个,萧玄烨双眼一亮,“师傅,你说的那个道士我找到了。” 江善善摇着扇子的手顿住,“哦?人你带回来了?” ------题外话------ 感谢火影冰心,疏影暗香以及克敏感不需吃几位宝子的月票,感谢你们和其他小伙伴的支持,鞠躬~ 第109章 一线生机 “这倒没有,那老道士说什么不屈权势,不涉什么争斗的,总之屁话一大堆。” 江善善点头,想想也是,那个道士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愿牵扯进这样的漩涡中也是人之常情。 “那你问了他没有,你的运道怎么回事儿?” 这也是萧玄烨巴巴来找她的原因,只见他看了眼四周,让伺候的人都离远了些,这才道:“师傅,我当真被人诅咒了?” 叫他如此,江善善差不多也猜到了什么,她点点头,“那个道士怎么说的?” 萧玄烨纠结片刻,试着把那道士的话复述了遍。 “……说我是被夺了气运,不仅如此,且命格被改,成了天煞孤星之命,注定无运道加持,且命中大凶。” 若是从前,他定会对这些嗤之以鼻,自己堂堂齐王,天潢贵胄,,怎会这么惨。 可是,现下也有点摸不准了。 那老道士说的似乎都对的上,他的确如此,至于命中大凶,则是指他短命。 这还得了? 他要是真的短命,那岂不是以后就没得赌了?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他怎甘心做个短命鬼? 不行不行! 他还没赢遍天下,决不能死。 “师傅,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先跑回来问她。 江善善思索片刻,道:“命格能改,应该也能再换吧?那道士既然这么厉害,看得出你到底被做了什么手脚,那是不是也能替你破了这命数?” 萧玄烨闻言,突然醒神。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他那会儿听了这些只觉得脑中混沌,乱七八糟地就跑了。 只想着回来问问师傅,哪怕说说话也好。 只是想到什么,他又苦了脸。 “可惜那道士不愿跟我回来,便是我询问他法子,恐怕也多半推脱不说。” 他这么说,显然是与那道士纠缠过。 江善善沉吟,见他一脸丧气的模样,又觉这命数实在可怜。 怎么说也是她徒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等死。 “拿笔墨来,我写几个字你回头带给那老道士,问问他,可有这种事儿。” 萧玄烨忙地应下。 不一会儿,江善善将写好的纸条放入锦囊中递给萧玄烨,“不要打开看,不然就不灵了,若他看了之后肯跟你回来,就领到我这里。” 至于来了这儿,想要再忽悠不就容易多了么!不怕忽悠不到,就怕没那个机会。 “好,那我回去换身衣服马上就出发。”萧玄烨立即应下。 “等等,你这么急着往外赶,皇帝不会起疑吗?” “他们忙着结盟的事儿,哪里有功夫管我,再说了,我都安排好了,只是去赌几日罢了,不碍事儿。”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毕竟,嗜赌如命的齐王到处找赌坊玩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江善善见此,也放下了心。 而回去之后的萧玄烨也只来得及洗个澡换身衣裳,随后便又坐了马车出城。 如他所说,这个时候,哪怕皇帝知道了他的行踪,也没空子多管他。 两日后,萧玄烨在一处乡下的城镇上找到了又换了地方的老道士。 他依旧背着桃木剑,身上的灰色道袍洗的发白,行囊里还装了不少小东西。 面容清瘦,却印堂光亮。 他正掐指算着方位,朝天际看去,一眼便瞧见了正朝他行来的萧玄烨,不由叹气。 “怎么又是你,我说了,我不能掺和你的事,且你命中该有此劫,注定的。” 萧玄烨对他这嫌弃的样不满地嘟了嘟嘴,随即掏出带来的锦囊,“我师傅让我交给你的,若是可以,还请你跟我回去。” 老道士看了眼,对他态度倒也算不错,若非他的命格涉及太大,一不小心更改天下之主的局势,他倒也不是不可以帮帮他。 毕竟萧玄烨虽是个王爷,但经常混迹市井,倒是没有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 他是混,但不坏,反而比旁的王爷贵族更容易亲近。 只要对他的胃口,别说道士了,就是骗子他都能结交。 老道士到底接过了锦囊,打开看着纸张上的字。 借尸还魂? 萧玄烨见此,将江善善嘱咐的话说了遍,“我师父让我问问你,可有这种事儿?” 老道士沉默良久,甚至掐指算了算,一时皱眉一时恍然,最终神色凝重。 “敢问你师父是何人?出自哪派?” “什么出自哪派,我师父她是江家的姑娘,可不是你们这些道士道姑的。” 不是门派的人,那难道是…… 老道士神色一正,“这位姑娘在京城?” “当然,你若愿意,可跟我回去见见,正好……” “既如此,老道就与你走上一趟。” 萧玄烨原本准备了一大堆的话就这么没了发挥的余地,不禁古怪地看了眼他手中的锦囊。 他有些后悔没看看到底写了什么东西了。 失策! 带着老道士回京,这一次倒是慢了不少,原是想带着他好生招待招待,只是这老道士只吃路上人赠的粗茶淡饭。 萧玄烨撇撇嘴,也懒得和他计较。 又过几日,总算到了京城,一回来被召到了宫里,无法,他只能让自己的亲信偷偷将人送到江善善那里。 老道士见到江善善时,正是傍晚浮云成霞,落日余晖之际。 江善善躺在一颗树下的竹椅上,独自一人悠闲地喂着池子里的鱼。 转过脸时,面容也清晰地落在老道士眼中。 只一眼,他便瞧出了端倪。 “姑娘,你……” “道长安好。”江善善颔首一礼。 “姑娘所言之事,是出自本身?” 江善善微笑,这道士果真有真本事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认了,道:“据闻茅山道士无乱不出,既然道长下山,必定是有乱的地方。” 老道士没有否认。 “若我说,将来这乱的地方,可以避免,不知道长信不信?” “实不相瞒,老道也是为此事而来,半年前,老道窥得天机,带着一线生机之人现世,若加以引导,可阻止乱世到来,避免生灵涂炭。” 说着,他定定地看着江善善,“而拥有这一线生机之人,老道找了许久,走了大半个中原,就是没想到……” 明珠蒙尘。 他原以为是在乡野之地,若是找到了便收个徒,助他救世。 却没想到,人还是在这富贵窝里。 第110章 大凶 也是一叶障目。 老道士叹了口气,却又欣慰。 江善善不知他想的那么多,也没去纠结他的话,只论起萧玄烨的事与他道:“道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齐王原本的命格被改,那是否也能改回去呢?” 老道听了,却是摇头,“他的命格气运自幼被夺,已经改不回去了,且命中大凶,注定有此一劫。” 起初他遇见那小子时,便听他嘟囔着这些词,还想着是哪个同行与他说的。 没想到竟是从这儿听得。 想到这里,他又多说了些,“镇压他命格之物,必定是以三代血亲之力,夺他运道的,也离不开血缘之人。” 可谓是阴毒至极。 江善善神色凝重,坐直了身子道:“难道就没法子更改吗?” “命格已成,老道也无法扭转。” “道长,齐王无辜,他是天生富贵,又生在皇室,沾染龙气,本不该如此才是。” 老道士叹了口气,他对齐王印象也不错,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他不像这乱世可寻天命之人更改,而是命格被压制,气运被夺走,他若出手只会遭到反噬,改命不成,反而会害了他。 倒不如让他好好过完这些年,待去后,他替他做个法,好生超度。 看他这模样,江善善心头一凉,难道真的没法子了吗?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 老道士见她如此,也有些不忍心,只得再掐指算了算。 改不了命格,但若好过一点还是可以争上一争的。 只是,等他再算时,却出现了些许变化,他神色微凝,又算了遍。 “姑娘可否告知生辰八字?” 江善善扬眉,道:“葵亥年,辛巳月壬寅日,寅时三刻。” 她报的是自己的生辰日子。 老道士算了算,又结合齐王的生辰八字,到了最后,干脆席地而坐,从布袋中掏出了罗盘。 在地上简单地画了个阵后,便开始演算起来。 江善善不禁身子前倾,看了几眼。 可惜她只懂皮毛,看不懂这复杂的演算。 过了许久,老道士才停下,不禁大感欣喜。 抬起头,双眼发亮,“姑娘,他与你本不该有所交集,可如今你们却有师徒名分,冥冥之中,给了他一线生机。” 果然是天命之人,这样的造化不仅能改变自身,还能惠及他人。 江善善心中微动,“也就是说,他还有希望是么?” “不错。”老道士点头,“但,老道改不了他的命。” 还是改不了么! 江善善失望地垂下眼,下一瞬,却又听他道:“但姑娘你能。” 她倏地抬眸,“什么意思?” “姑娘乃天命之人,既给了他一线生机,便可帮他脱离命数。” “那要怎么做?” “找到压制他命格和夺他气运之物破坏掉,再以亲缘之血浇筑生辰八字,重塑命格!” “亲缘之血?重塑命格?” “不错,亲缘之血也就是他血缘之人,越近越好,越多越善。至于命格重塑,也只能如此了,他从前的命格已被破坏,不可能再拿回来。” 江善善了然,不过心底那个心思也放下了。 老道士不愧是有点儿东西的人。 “那我要如何找到压制他命格的东西,天下这么大,不可能一寸一寸找吧?” 老道士点头,“此物需得他三代内亲缘之物压制,老道若没算错,在西边。” “西边?”江善善想了想,难道是西郊皇陵? 她将这事记下,只等着回头与萧玄烨仔细说说。 有法子解决就好,毕竟如今这位皇帝的位置,本不该属于他才对。 若齐王能脱离原先的命运倒也好,届时推翻当今也多了份助力。 江善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当然不可能安分守己。 做这些事自然也都有着目的,救徒弟是真,打算推翻当今也是真。 谁让未来她弟弟也要做呢! 既然都要做,那不如早点儿打算。 况且,就当今皇帝,根本不配那个位置。 不然又怎会有十几年前那些惨案发生。 至于老道士说的什么天命之人,她却是没多放在心上。 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江善善请老道士在府中住下,后者没有拒绝,似乎确定了她天命之人的身份后,也不打算离开了。 对此,江善善巴不得。 毕竟他可是几年后算出乱世将近,天下动荡,还要拼命去拯救的人。 她的梦中,这老道士最后牺牲在城门前。 敌人踏过了他的尸体,也破开了大兴的防线。 至于她弟弟,屠了一城的人。 可以说,这老道士与自己弟弟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论怎样,能留下他也是好的。 晚间,顾渊过来时,也询问起了老道士的事儿。 “怎的突然带了个道士回来?还留在你府中。” “这位道长是有真本事的,你可不要小瞧他。” “哦?” 顾渊检查了她的腿伤,这才问道:“什么本事?” “嗯……算命测字,还有堪舆之术,怎么不算本事呢?” 顾渊被她气笑,敲了敲她的额头,“少跟齐王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善善捂住额头,一只眼闭起吐了吐舌头。 应该说齐王跟着她捣鼓才对。 “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辽国人的事如何了,还赖着不走呢?难不成非得娶个公主回去?” 顾渊听她提起这个,脸色微沉,只是避免她多想,便只道:“拖不了几日,他们本也不是冲着求娶公主而来。” 江善善闻言,扯了扯他的袖子,靠近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想开战?” 顾渊不动声色,“没有的事,你听谁胡说八道。” “我猜的啊!”江善善当然不会说自己梦到的,她道:“辽国无缘无故的,哪里会来结什么盟,保不准就在憋着坏,准备侵犯大兴呢!” 梦里的大战虽还要几年,不过这期间小打小闹的战事可不少。 况且,梦里没有这次的结盟,也许某些事已经发生了改变。 比如,她想先弄死那个耶律尔。 “在想什么?”顾渊见她走神,便问了句。 “在想怎么弄死耶律尔……” 江善善也没有防备,等话说出口她才反应过来,一时有些尴尬。 “我就说说。”她挪了挪屁股道。 ------题外话------ 感谢人各有志2008,克敏感不需吃,li的月票,看到你们的支持很开心,还有大家,非常感谢,鞠躬~ 第111章 命运的毒打 顾渊没说什么,却是纵容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知道他上回想从刘洋那儿得到什么吗?” “刘洋?”江善善想起来当时那批人紧追着不放的场景,想了想,“刘洋身为御前将军,能接触的自然都是皇帝身边的事。” 说着,她双眼一亮,“莫不是皇帝什么秘密?” 顾渊无奈地将她抱起,以至午夜,该歇息了。 江善善还没得到答案,她哪里肯就这样睡觉,即便被抱到了房里,她也揪住顾渊的袖子不肯放手。 “说话别只说一半啊!你倒是说清楚,他到底在找什么。” 以他的话来看,想是已经知晓了辽国人在找什么。 被她缠的不行,顾渊只好道:“布防图,兵部之前有官员与刘洋私交不错。” 其他的话他没再多说,因着牵扯到一些官员,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大清。 江善善双眼圆睁。 布防图? 她脑中闪过什么,一时恍神。 难怪了。 难怪梦里的辽国能够大破雁门关,连拿几座城。 原来是布防图被泄露,这就对的上了,若刘洋没有死,他们也不知道布防图被泄露。 辽国再突然发难,可不就是她梦里的模样。 那被大兴将领死守的城门,填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的城门,却原来,都是毁在自己人手上。 这么说来,她的弟弟江明轩后来疯了一样杀了那么多官员,也不仅是替自己报仇。 也许,本就该杀呢? 见她怔忡,顾渊安抚了几句,令得她回过神来。 江善善咬唇,“今晚要不要在府里歇息,这么晚了回去也折腾。” 有些事她想弄明白,然后再与他细说。 受到邀请的顾渊心头突地加快了律动,他轻咳一声。 妈妈便正巧伸头道:“那奴婢去替公子收拾下屋子,再备水梳洗。” 得到顾渊颔首同意后,妈妈又不见了踪影。 江善善心里装着事,倒是没多注意,只是又询问了些布防图的事。 不过可惜,顾渊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只知刘洋藏的那份布防图至今未有消息。 此事,他还是经过辽国人这次过来暗地里都在动作,寻找什么东西,才查出来的。 也因此,成功阻止了皇帝考虑选位公主和亲的事。 想到这里,顾渊目光落在身边的人身上,又想起那日耶律尔在宫宴上要说出的话。 尽管知晓对方是故意而为,但还是按不下心中的杀意。 江善善只觉得顾渊突地身子紧绷了瞬,等她看去,烛光下的人依旧是芝兰玉树般的贵公子。 她弯了弯唇,顾渊这么厉害,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能打的辽国几年不敢露头,想来也一定能挽救未来的颓势吧? 只恨梦里不能给她多点提示,只寥寥几句带过靖国公府。 不过,顾渊和顾家都这么厉害,一定没问题! 待妈妈过来禀报一切准备妥当后,顾渊也不再继续久留,嘱咐她早些歇息,便离开了。 江善善点头应下,可转头就让妈妈带她去找江明轩了。 “这么晚,少爷怕是也歇下了吧!不若明儿个再唤他过来说话?”妈妈提议道。 江善善哪里等得了那么多,“前几日不是说他中了暑气,我得去看看好了没有。” 妈妈:“……”为何前几日听到时问都不问? 不仅不问,还说暑气而已,消了就好。 江善善自然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况且中暑而已,谁没中过? 妈妈拗不过她,只得让她好好坐着,自己去请江明轩。 这么晚了,当然不能让她一个腿脚不便的四处走。 是以,当江明轩温完书已经洗漱准备歇下时,听说自家姐姐找他,想也不想地就披了衣裳过去。 妈妈见了摇摇头。 这俩姐弟,真是一个德性。 “阿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江明轩进了屋就问。 江善善正坐在桌子前写写画画的弄着什么东西。 瞧见自家弟弟过来,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我的伤没事儿,就是想问你些东西。” 听她这么说,江明轩松了口气,拧了拧还湿着的头发。 妈妈也眼尖地拿了块巾帕给他,自己则是退到了外间候着。 “明轩,你说若是有人泄露国家机密,该怎么办?” 江明轩看着她,一时无言。 他才十五岁,家国大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连科举都没考上呢! 难道说,阿姐是想考验自己? 泄露机密,他认真地想了想,眼底划过一抹幽光,斟酌了番道:“这样的人,自然不能留,越早除去越好。” “还有呢?”江善善抬眸,“若是你,发现牵扯的不止一人,即便有人可能还是无辜的。” 江明轩觑向自家姐姐,回答的愈发小心了。 “无辜之人,当然要查清了,虽说不能放过奸佞,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他说完,停直了胸膛,自认为回答的并无错处。 江善善却是默了默。 果然,这个时候的弟弟,没有经历命运的毒打,还做不到之后六亲不认那样。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那你说,若是御前将军得到了边境布防图,而这布防图又是从兵部泄露,你会如何?” “布防图这等机密大事,又怎会轻易泄露?”江明轩虽未参政,年纪也小,但并不傻。 江善善只好道:“那个刘洋便偷偷存了布防图在手,只是人已经死了,东西也没了下落,辽国人暗地里还在寻找。” 她一说,江明轩便明白了。 “原来如此,那这等泄露机密之人,就罪该万死了,这么早就让他死了,倒是干净。” 若是他…… “这布防图下落不明,那你觉得他会藏在哪儿?” 江明轩闻言,终于控制不住表情了。 他苦恼,“阿姐,我才十五岁,也从未见过刘洋,不认得他……” 简而言之就是,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问顾渊都比问他妥当吧? 他叹了口气,只觉得姐姐对他的信任,也是甜蜜又苦恼的负担。 江善善自然不知道他想的这么多,只是觉得既然梦里自家弟弟都能杀了那么多人,尤其是兵部被血洗,必然也是查到了这个消息。 她想知道,弟弟知道布防图的存在,会想到哪里。 第112章 最不可能 这个问题着实困扰了江明轩许久,偏偏江善善也不着急,就等着他回答。 慢吞吞擦着头发的江明轩认真思索起来,过了会儿,道:“那个刘洋若是有亲近之人,可仔细排查,但我觉着我们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江善善点头,不错。 “或许,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最可能的地方。” “嗯?” “刘洋身为御前将军,常在宫中行走,接触机密的机会确实多,布防图这种东西,他即便得到了,恐怕也不敢带出去放在身上。” “你的意思是说,它可能还在宫里?” 江明轩皱起眉头,“只是有可能罢了,毕竟阿姐不是说,布防图还没找到。最难想到的地方,既然都没有,那最不可能的地方呢?”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把握,只不过也是个猜想罢了。 或许,刘洋的布防图根本没有带到宫外,毕竟外头怎么藏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但若是在宫内呢? 即便那些人想要,谁敢闯进去探查? 而刘洋手中藏有布防图的事,当初皇帝他们又并不知情。 那么最好的藏匿地点,不是自己身上,更不是家中,而是巡防最严密的宫里! 江善善惊喜地看着自家弟弟,她就知道,弟弟脑子也好使,果然经他这么一说,的确大有可能。 “你说的对,确实如此。”江善善赞同地点头。 江明轩也松了口气,看着自家姐姐赞赏地瞧着自己,他还有些羞涩。 没有询问她为何来问自己,也没有去纠结顾渊在其中的作用。 不过,他想到了自家姐姐提过的兵部,只觉得都是一群饭桶。 布防图这样的东西也能泄露,兵部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整个朝中又还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摇摇头,他收住神思,左右也不是他该想的事情。 见着江善善又低头写了什么,他忍不住看了两眼,见着都是人名,便没继续探究。 离开后,江善善仍旧在桌子前忙活到深夜,直到妈妈催了好几遍才上床歇息。 翌日,顾渊过来看江善善,听闻人还没醒,不禁黑了脸。 “昨夜又捣鼓什么了,不是让你看着点儿,早些歇息。” “您走后,姑娘又唤了明轩少爷过来说话,奴婢也拦不住啊!” 妈妈苦着脸道。 顾渊摇头,也只先行离去,只等处理完事务后再过来。 江善善没想到自己一觉又睡到了大中午,若不是桃红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她恐怕还不想醒。 想到昨夜整理出来的东西,她立即起身询问了番,得知顾渊不在,便只好等他回来再说。 从算盘中抬起头的桃红看着又懒散地躺倒在榻上的人,撇撇嘴,“这就离不得人家了,若真是几日不见,会不会如隔三秋呢?” “怎么可能。”江善善摇头,“最多如隔三月罢了,没那么夸张。” 桃红一噎。 她还能说什么? “对了,这个月的月钱,我能不能提前支出来?” “怎么,你还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府里什么没有,缺什么自己报备就是。” 桃红扭捏了下,“就是需要……给我一个长辈上点供奉。” 江善善顿了顿,摆摆手。 她知道桃红并非江家的家生子,来江家之前也是有家的,只不过亲人死了,这些年也没想过离开他们。 “若是要出去,自己吩咐声套个车。” “好。” 桃红声音欢快起来。 听着她窸窸窣窣地收拾了算盘,不久便开门离去,江善善这才翻了个身,面朝门口看去。 脚步声已经远离,她似是想到什么,勾了勾唇角。 小丫头真以为她看不出来。 出了门的桃红到底没用车,她步行走到街上去了家卖烧饼的铺子。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姗姗来迟的人。 只见一个戴着草帽,又是独臂的中年男子将肩上的柴放下,交给铺子的人换了十几文钱,这才看向桃红。 “你怎么来了?” 桃红噘了噘嘴,与他离开,只是向来嘴巴厉害的她,也没了顶两句的心思。 “我提前支了些月钱,你拿回去用。” 说着,她将钱袋递给他,里头鼓鼓的,看样子存了不少。 男子见此,却是没接,“你留着吧!好好地跟着他们,以后没事不要来找我。” “怕什么,现在都离开江家了,谁还会盯着不成。” 男子不赞同地看着她,桃红扭过脸去,不要就不要,她自己留着花,一分不给他,饿死他们。 “回去吧!京城人多眼杂,你如今更不方便再见我。” “泽叔,那你们,难道也不见见他们吗?” “不见了,他们过得好就行。” 男子说完,大步离去,桃红见此,还是追了上去,将钱袋塞进他手中。 “你不需要,旬叔也需要,他的命可都得药吊着呢!” 说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扭头就跑。 待男子再想去追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死丫头,跑的还是这么快。”他叹了口气,炎热的夏日,汗水滴到眼睛里,只觉得刺目腌痛。 这京城更是! …… 屋里,妈妈朝榻上打着瞌睡的江善善禀报:“姑娘,桃红回来了,好像买了些吃用。” 江善善睁开看似迷蒙的双眼,笑了笑,“这丫头素来贪嘴,回头给她再涨些月钱吧!免得还不够她出去偷吃的。” 妈妈闻言,也笑了起来。 桃红这丫头虽说没什么规矩,但性子直,也忠心。 加之一直跟着姐弟俩吃苦过来,她倒是也多纵容几分。 平日里该她的活儿,也多是让小丫鬟去做,喜欢钱便让她管着库房,日日算个够,看个够。 江善善弯着唇,没有在这事儿上多纠结。 尤其是等顾渊来了,她赶紧就将昨晚江明轩的话与他说了遍。 犹豫良久,还是拿出了她删删减减,写出来的名字。 梦里的事也不是事无巨细地都记得清楚,也只有这些。 她只是在梦里听过自家弟弟又杀了谁谁谁。 或者哪个又犯了事儿。 “我想起来这些人或许有些瓜葛,布防图泄露,这些人也难说都做了什么。” 顾渊看着纸张上的名字,有些知晓有些却没听过。 “这是哪儿听来的?” “我说江家,你信吗?”江善善认真道。 顾渊:“……” 你看他该信吗? ------题外话------ 感谢克敏感不需吃的月票哦,感谢支持我的每位集美,爱你们,鞠躬~ 第113章 各异 江善善也知道这个借口太漏洞百出了,但是没办法,她总不能说自己梦里看到的,有未卜先知之能吧! 就算他信,但她也不想说。 总而言之,顾渊还是收下了这份所谓的名单。 江善善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的顾渊,近日来他忙于公事也不见歇息,又来回奔波,眼见着都清减了些。 “你若忙的慌,就不用日日来我这儿,左右我在府里也不会丢了。” 顾渊摇摇头,“无碍,都顺路,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况且,耶律尔还没走,他如何也放心不下,再加上江家又开始作妖,和亲的事情,并未结束。 若辽国人硬要如此,拿两国开战作筏子,难保当今皇帝不会妥协。 而这个人选…… 他看着江善善,目光落在她愈发娇艳俏丽的面容上,抿紧了唇。 接下来几日,江善善发现,顾渊不仅没听她的劝,反而日日留宿在她府里,虽说两人没什么,但架不住外头人怀疑。 就连桃红都听了不少,据说一些不好的流言还是从那个江家传出来的。 气得她张牙舞爪的恨不得去撕碎了那乱传之人的嘴。 “他们分明就是记恨着咱们离开江家的事儿,尤其是大夫人和那老东西,手段脏的很,最喜干这事儿了。” 江善善倒是还淡定的很,她躺在竹椅上摇着扇子,一旁的矮几上是齐王带来的水果。 冰过后,很是解暑。 “名声而已,从我离开江家的那刻起,就已经有了觉悟,况且,他们即便嚣张又能嚣张几日?” 连私盐基地被捣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敢声张,再加上这些日子频频犯错,令得皇帝都颇有微词。 目前是兴不起什么浪的。 反倒是顾渊,对外头那些流言并未阻止,甚至极为放任,便教她有些奇怪了。 “哼!都说你将那老东西气吐血了,怎么不见她干脆两腿一蹬进棺材去。”桃红嘟囔道。 江善善笑了笑,没作答。 没死也好,死了,后头就不好玩儿了。 远远地看着齐王和老道士一前一后走来,她朝桃红道:“去将这盘水果也端给明轩他们。” 桃红看了眼远处走来的两人,没说什么,端起那盘诱人的水果就走。 萧玄烨来到跟前,自顾自地在一旁凳子上坐下,老道士行了一礼,也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 江善善颔首回礼。 “师父,道长所说的西边,莫非是西郊皇陵吗?” 想来跟他们皇室有关的,也只有那处有可能了,且埋得都是他祖宗。 江善善也觉得是西郊,但不一定是皇陵。 齐王的父亲也葬在西郊,有单独的陵墓,但压制他命格的东西,或许也与皇陵脱不了干系。 “你先想法子去探探你父亲的墓,看看有什么异样。”说着,她看向老道士,“这件事还要拜托道长您了。” “无妨,这点小事老道还是能做到的。” 而且此事也确实离不开他,毕竟得知道对方用的什么法子,他才能破了这阴毒的之术。 萧玄烨一听是要探自己亲爹的墓,一时有些踟蹰,但想到自己的命数,他又不得不去做。 而且,还要瞒着其他人。 等被发现,他应该不会被打死吧? 萧玄烨心中想道。 …… 七王府内,顾渊与萧玄邑相对而坐,面上是这几日刚画出来的路线图。 “刘洋作为御前将军,平日里能去的,无非这些地方,歇息的卫所,用饭的大堂,陛下身边以及前殿。” 顾渊指了几个地方。 萧玄邑却是摇头,“陛下身边不可能,前殿更不可能,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可能将一个东西藏在那几个地方。” “那便是平日歇息之地了,但当初陛下不是没让人搜查过卫所,并无所获。”顾渊想着,目光紧盯图上画出来的几个地方,心中有了想法。 片刻后,萧玄邑皱眉,“你让我同你进宫搜查?父皇不可能同意的。” 他摇头拒绝。 “殿下,布防图事关江山社稷,即便如今想要换防,可这么多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定好的,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最重要的是,如今辽国人经常出入皇宫,万一让他们先一步找到,对朝廷来说便是不小的打击。 而边境,也恐怕不知要牺牲多少人。 萧玄邑圈起手轻咳了两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同意了。 只是,此事也瞒不了皇帝了。 是以,在两人入宫后,便将猜测和盘托出,坐在御案后的皇帝眉头紧皱。 这些日子,他已经为辽国结盟的事头疼死了,如今知晓他们意不在此,却还天天来逼他,不免就有几分恼怒。 再听到他们的目的是找刘洋那张布防图,便更恼了。 “岂有此理,当朕的皇宫是随便就能探的么!”说着,他看着病弱的萧玄邑和顾渊,“既然你二人已有眉目,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如今边境布防都还未来得及换,务必不能让辽国人得手。” 萧玄邑和顾渊一同应下。 “是,陛下!” “咳咳,咳……”萧玄邑努力捂住嘴,将后头的咳嗽尽数咽下。 皇帝眉头刚舒展,缺又听到自家儿子的咳声,想到他的病,心中也有些不忍。 “老七若身子不好,就回去多歇息,左右还有顾家小子,他能干的紧。” 最后一句话怎么也不像夸赞,再联想到近日的事,顾渊低下头去。 打伤了辽国小王子皇帝确实没罚他,也就做做样子训斥了顿,辽国人虽不服气,但没法子,先动手伤人的是他们小王子。 再加上还有着旁的目的,便只能忍下来了。 “咳咳……多、多谢父皇关心,但儿臣本就无能,如今有了机会能为父皇分忧,儿臣,咳……儿臣也想替您做些什么。” 听完萧玄邑的话,皇帝眼中微动,仿佛也多了丝温情。 这确实是他最无能的儿子,自小落水后便一直病弱,这些年都靠着名贵药材吊着。 如今都这样了,还想着为他分忧,不得不让他感叹,也多了丝愧疚。 当下赏赐了好些药材,又许诺若是真找到了布防图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论功行赏。 萧玄邑和顾渊领命,低下头的瞬间,神色各异。 第114章 旧党 因着得了准许,顾渊在宫内行走也名正言顺,萧玄邑身子不好众所周知,但因着这件事,却坚持到底。 一连几日下来,哪怕热晕了,也不放弃。 得知此事的皇帝心情复杂,但并未阻止,只是每日让人多送了几碗凉汤过去,太医院也随时候着。 几日无果后,顾渊也并未放弃,从宫中出来,与萧玄邑一同坐上马车。 车内,后者终于神色放松,连咳声也少了许多。 “这几处都找过了,一定还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萧玄邑皱着眉头,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几案。 顾渊低头看着图,突地想到个一般人都不会在意的地方,只是,若不是天色晚了,倒能立即去瞧瞧。 “明儿个再说吧!还有两处地方,或许有可能……” 他低声道。 萧玄邑颔首,想到辽国人的动作,突地嗤笑。 “父皇其实根本没必要怕辽国,论兵力,我大兴其实区区蛮夷能抗衡的,论治国,我大兴能臣武将不计其数。” 虽说埋没了不少,但依旧不是那等粗俗无礼的蛮夷能比。 “阿渊,你说……” “殿下慎言!” 似是知道他将要说出口的话,阻止了他。 收起图,他掀开车帘看了眼,已经到了东街。 见此,本想说什么的萧玄邑也只好停了下来。 难得他有几分豪言壮语,又这么被噎回去了。 难受。 目光掠过东街的地方,他扬起眉,淡淡道:“又要去江姑娘那儿?” 顾渊放下车帘,并未否认。 萧玄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悠悠开口,“听说这次的主意是她弟弟出的,若有空,可带她弟弟给我瞧瞧。” “殿下,明轩还小,不宜掺和进来。” “你想到哪儿了,我不过是好奇这两姐弟罢了,能在江家手中存活下来,江贵妃竟然还未动手,你说他们还有什么令江家忌惮的。” 顾渊皱眉,有些隐秘知道的人不多,但碰巧他是其中之一。 只是,他却不愿深想。 无论如何,他总会护着她就是。 见着顾渊不愿回答,萧玄邑不免觉着无趣。 情这个东西,难道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他睨了眼眉眼比之从前少了些许锋利的表弟,不免也有些好奇。 他身子弱,太医都说活不了几年,更别提娶妻了,谁也不愿嫁个没权没势,说不准哪天就蹬腿的王爷。 这么多年,更是连女色都不曾近过,是以,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做情爱。 不过看着顾渊,他觉着这东西既能改变人,也就太过危险。 还是不沾的好。 “过几日,六王爷娶侧妃,你可去?” “不去!”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你给我随便随份礼就好。” 萧玄邑点头,“娶个侧妃也这般大张旗鼓,甚至请了我们这些兄弟,看来这回江家是真惹恼了他。” 正妃还没进门,就被压了一头,恐怕也要成笑话了。 顾渊对这件事也清楚的很,毕竟听说他们顾家也掺和了一脚。 “江家原本就是个笑话。”早年江老太爷的事儿,可不是所有人都忘了。 萧玄邑不置可否。 等到了地方,顾渊头也不回地下车离去。 见到他回来,江善善觑了眼,知晓今儿个又是没收获的一天,只好亲自泡了杯茶递给他。 顾渊看着泡得微老的茶叶,叹了口气,还是喝下。 “其实找不到也挺好的,你们找不到,他们也找不到,朝廷再加快换防,边境也不一定真的会出事。” 至少这几年应该不会吧! “找不到才不安心,布防图即便换防后无用了也不可泄露。” 不然若有人摸透了边境要塞,各地驻防,那也是朝廷不小的打击,甚至,长期以往更加危险。 江善善也不晓得他想的这么多,倒没继续纠结。 刚想说些别的,却见妈妈进来递了张帖子,说是江家送来的。 江善善奇怪,“那群人脑子有问题了?给我送帖子。” 说着,她打开描金的红色帖子看了眼,却是江媛的喜帖。 撇撇嘴,将帖子扔下。 “见到侧妃先进门,这就坐不住了,江家真是眼皮子够浅的。” 顾渊睨了眼那张请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不用理会,江家一向不安分。” “是么,听说成婚会很热闹呢!” “你想看热闹,我带你去六王府看便是。” 江善善笑了起来,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么一来侧妃先入门,人家又是六王爷真正的心头肉,以后有的江媛受了。 毕竟,什么庶女逆袭,再与真命天子经历重重困难,最后登上大宝,说的可不就是这位么! 江善善想到这里,又想起那个背叛了自家弟弟投入六王爷怀抱的白月光。 她身子前倾问道:“顾渊,你知道荆州刺史崔安吗?” “荆州刺史?”顾渊还真没有印象。 见他摇头,江善善倒也没说什么。 “问他作甚?” “没什么,就是听说他有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儿,漂亮的紧,堪称荆州一绝呢!” 顾渊:“……” 秉着少说少错的规矩,他并未开口说什么。 只是,荆州一绝他不知道什么样,但,京城一绝已然初显。 目光掠过江善善,遂又想到什么,耳根微红。 傍晚时,老道士过来告知他要出门,江善善看了眼天色,道了声万事小心。 老道士谢过,在看到顾渊时,略顿了顿,到底没说什么,举步离去。 见他背影消失,顾渊盯着江善善,“你与齐王又打了什么主意?” 江善善目光游移了下,正色道:“是他们自己要去什么西郊拜祭先祖的。” “东庙祭祀将近,他们去什么西郊祭祖?” “东庙祭祀?” 江善善抓到关键词,脑中闪过什么,道:“这种祭祀,皇帝会亲自去吗?” “不出意外,应当会。” “也就是不一定咯!” 江善善突然灵台清明,她记得梦里这个时间点,她差不多就在这前后被送进了刘洋府里。 然而,真正让她记得时间的不是这个,而是震惊朝堂的一起刺杀案。 据说是薛家旧党! ------题外话------ 感谢神冥绝的月票哟,感谢大家支持,么么哒,鞠躬~ 第115章 逼问 只不过,这场刺杀终究以失败告终。 皇帝根本没有亲自去祭祀。 代替他的是六王爷,因着这场刺杀六王爷身受重伤,皇帝震怒,将那些所谓的薛家旧党尽数除尽。 不仅如此,朝中不少早年与薛家有过往来的世家,也被排查,甚至连坐。 所以说,那群前去刺杀的人根本就是送人头罢了。 只是,薛家旧党,原也与她没有关系,但,似乎老夫子与之关系匪浅。 想到这里,她打算回头探探口风。 不清楚江善善想的什么,不过顾渊也留意了几分齐王,打算回头派人盯着一二。 两个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可别惹出什么大事来。 翌日,江善善难得也跑到了书房听着老夫子上课。 因着有她在,江明轩和江明修也更加用功了些。 到了中午用完饭,江善善便请了老夫子独自说话。 水榭里,风凉快了许多,和着茶香。 老夫子行云流水般地将茶泡好,江善善看着面目虽毁,但一身儒雅,却不失潇洒的老夫子,心中也没了顾虑。 “夫子知道薛家还有旧党遗留吗?” 老夫子突地顿住,抬眼看着她,“缘何问起此事,薛家应当没人才是。 当初不仅薛家,就连亲族也被诛了个遍,即便留下旧党,恐怕也不会再露面。” “是么!”江善善心中有些失望,原来夫子与那些旧党并无联络。 这就难办了啊! “近日听顾渊提起,似乎发现了疑似薛家旧党的人在城外出现,朝廷恐怕不会放过这些线索。” 老夫子闻言,面色凝重。 这么多年他都未曾听过薛家还有什么人,这个时候却出现。 难道是为了什么目的? 正想着,江善善又道:“如今东庙祭祀将近,朝廷必定会彻查此事,严加防守。” 老夫子心头咯噔一下,想到了一个可能。 若薛家旧党真的还存在,那这个时候出现,会不会是为了东庙祭祀? 如今皇帝也不似前些年身强力壮,这两年又曾多日罢朝养身。 难保不让人起心思。 想到这里,他忧心忡忡,连着下午授课,也短了一个时辰。 两兄弟不明所以,只好自己回去温书。 老夫子唤了书斋的掌柜回来,他看着眼前的人,叹了口气。 “有件事,你代我去办吧!” 掌柜的没有多言,抬手一揖。 隔日,书斋关门,里头的掌柜要去省亲,便出了城。 江善善看着心不在焉的桃红,让她去送盘水果,结果她端出去又端了回来。 倒个凉茶却变成热茶,差点烫死她。 没法子,只能让她安安稳稳坐下了。 “昨儿从水榭回来你就总是走神,怎么,是听到什么话了?” 桃红立即警觉,摇头道:“没,就是近日看了几本话本子,偏偏只写了上部没下部,也不知那话本中的女子告御状成了没有。” “是这样啊!”江善善点头,碰巧手里拿的就是下部,她随意道:“成了,不过也去了半条命。” “哦……” 桃红随意应付了声,恐怕根本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江善善话本移开,露出只眼睛,将桃红复杂的神色尽收眼中。 弯了弯唇。 起初她还真没想到,原以为这丫头是自家那位母亲留下的人,或许有些小秘密,但无伤大雅。 不过似乎有些出入? 联想她这两日说过的话,除了自身,其他没对她设防,听到了什么才如此,也都有了答案。 正在桃红满心纠结,惶惶时,突地听到江善善说:“薛家还有多少人?” 她一惊,眼皮抖了抖。 “啊?薛家?”她本想糊弄过去,可已经长大的江善善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好忽悠的孩子了。 她直直的目光透着洞察一切的自信,那双极为好看的眸子,此时沉静下来,也如深渊般令人窒息。 “薛家旧党在何处?”江善善又问了句。 如果说上一句是试探,那现下便是肯定了。 原来,桃红不是与她母亲关系匪浅,而是与薛家有瓜葛。 母亲曾经的未婚夫家,江善善想了想,脑补出了些狗血。 同时也感叹,她的这位母亲当真胆子够大的。 搁下手里的话本,她看着低头咬紧牙关不说话的桃红,侧身撑起脑袋。 “我昨儿个的话想来你也听到了,如今朝廷不知从哪儿得到了薛家旧党的消息,正准备围剿。” 说着,她伸手挑起桃红的下巴。 “你若说了,可保他们一命,不说,等他们在祭祀上刺杀皇帝,可就都要没命了。” 桃红瞳孔一缩,颤了颤,摇头。 江善善见此,只好松手。 “我从不知,你竟然是薛家的人,那么这么多年隐藏在我们姐弟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若你不说,我也不能留你了。” 桃红睁大眼睛,气道:“我可没有害你们,没吃没喝的时候,都是我在为你们打算,我要是有异心,你们还能活到现在?” “这倒是。”江善善极为赞同地点头。 毕竟是她娘留的人,他们姐弟多少待她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到底说不说?如你所见,我又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他们,反而是先得了消息,想法子让他们活下来。” 可桃红还是摇头,不是她不信任江善善,而是毕竟消息来自顾渊,他又是朝廷的人。 万一,万一连她也骗了呢? 江善善见她如此,也气得不轻。 “你既然不肯说,那就给他们带个话,让他们千万别在祭祀的时候行刺,否则不仅连命都要丢,说不定还连累我们。” 说完,她翻过身不再理她。 这死丫头也是犟。 她难道会害他们不成。 好歹也算她娘的旧识,她不至于。 不过显然桃红是不知她心中所想的,不说就是不说。 但给他们递消息,她却是慎重考虑了下。 只觉得联络不成,不联络也不成。 其实这些年她到江家后,见他们的次数屈指可数,恐怕幼时住的地方也又迁了。 想找也找不到,只能去等。 可她担心的是怕自己的作为泄露了他们的行踪,毕竟江善善心眼儿太多。 她不信会不盯着自己。 第116章 都杀了? 某些方面来说,她还真看的通透。 江善善自打与她说过这些话后,虽未再提起,不过却在盯着她。 知晓她防备过甚,才暂且搁下。 宫中。 顾渊从官房的屋顶中取出一个嵌在梁上的匣子,若非亲自上去查看,凭借在底下还真看不到。 萧玄邑连咳了几声,才勉强止住,“这就是那份布防图?” 顾渊查看了番,没异常才打开。 他看了几眼,确定无误后,朝他颔首,“确实是布防图。” 说着,递给了他。 萧玄邑明白他的意思,却没要,这东西本就不是他找到的,功劳也不该是他拿。 更何况,他也就是个陪着而已。 顾渊却有自己的思量,两人离得近,只听他低声道:“你拿着,对我们才是最好的结果。” 萧玄邑眉头微动,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两人等到下朝后来到皇帝跟前,将东西呈上。 原本折腾了这些日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皇帝看到布防图真的找到了,大喜之下也有些激动。 “竟真的找到了,确定是刘洋藏的布防图?” “回父皇,儿臣确认过确实是布防图不假,而且此图在卫所官房梁中找到,除了刘洋,恐怕也没其他人了。” “好,好好好。”皇帝大喜,看着自己这个病弱的儿子,想了想,有了打算。 他将布防图搁在手边,随后道:“老七和顾家小子,这件事你们二人功不可没,与朝廷社稷有功,说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萧玄邑低头拜下,“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心愿,若说赏赐,儿臣惟愿盛世之下,国泰民安,父皇永寿,千秋万代。” “臣也只是尽了本分,不敢求赏。”顾渊跟着说道。 皇帝满意地笑起,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像是第一次好好注意过这个儿子。 他感叹了会儿,道:“这样的功绩不给赏倒显得朕小气了,这样,老七身子不好,朕也不能教你做多少事儿,即日起便入礼部挂职。” 萧玄邑接令,神色并未有欣喜之意,依旧淡然自若,带着病气的模样是与他记忆中极为相似的面容 皇帝收回神思,再看向顾渊,“至于顾家小子,哼,将辽国人尽快打发走的事,就交给你和老六了。” 既然布防图已经找到,辽国人也没有再留的必要,什么结盟和亲的事,他现在是听到就头疼。 这些日子都快烦死了,连后宫都去的少。 真真是恼人! 萧玄邑和顾渊接令,片刻后才退下。 东西已经找到,剩下的事就不归他们管了。 离开宫门,两人坐在马车中,萧玄邑看着册子,上头是皇帝又赏下的珍贵药材以及一些绫罗绸缎,金银财宝。 不仅讽刺地勾起唇。 “天子坐久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个父亲,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能够维系他们关系的,也不过是利益罢了。 顾渊神色淡淡,“这样也好,感情多了,也麻烦。” 萧玄邑闻言点点头,也是,若像六王爷一般得皇帝宠爱,恐怕他也活不到这么大。 “不过此次能够入礼部挂职,也是好事一件,殿下要好好把握才是。” “我知道,不过你……”萧玄邑欲言又止。 皇帝让顾渊与六王爷一块儿共事,明显有意让他与六王爷交好,最好能够沦为他用。 毕竟顾渊可是代表了靖国公府,有顾家在,六王爷的位置能更加稳固。 其他那几个不怎么安分的,才能忌惮着。 至于他,他一个病弱又无权无势的王爷,不知哪天就登天了,要人脉有何用? 不如都给他的宝贝儿子。 难为他为了最宠爱的六子,是什么也考虑到了。 想到这里,萧玄邑轻笑出声。 顾渊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殿下不必担心,国公府并没有与之为伍的心。” “我知道,我只是在笑这位六王兄,生来就什么都得到了,轻而易举!” 顾渊沉默。 到了东街,一惯自己回府的萧玄邑,这次却跟着顾渊下车。 又不能将他撵回去,便只能带了他。 得知七王爷过来,伤差不多好了大半的江善善也颇为惊讶。 等见到人,刚想跪下行礼,却被他抬手拦住。 “你有伤在身,就不必行礼了。”身着银白华服的男子伸出纤长白皙的手,声音低沉。 苍白的面容俊美又精致,令得江善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让一旁的顾渊颇黑了脸。 萧玄邑见此,微微勾唇。 这回泡茶的换成了妈妈,难得能入口。 “七殿下来府中是有什么事儿吗?” 江善善询问。 本来就是想凑凑热闹,不过经她问起,倒是想起来她还有个弟弟,而此次找到布防图也是经他提醒。 这么想着,便道:“听闻令弟聪慧,又极擅丹青,不如唤过来瞧瞧。” 他是王爷,再无权无势,那也是皇亲。 看似询问,其实还真没给人拒绝的权利。 江善善朝顾渊看了眼,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吩咐桃红去将人叫过来。 不一会儿,江明轩跟着桃红过来,见到萧玄邑,低头对他和顾渊行了个礼。 “明轩参见王爷,见过顾三公子。” 少年青衣,长发半束,长得是隽秀精致,文雅清朗。 只垂下的眼帘里,暗藏锋芒。 萧玄邑淡淡地打量着,与江善善对比了下,姐弟俩长得倒是好颜色,也难怪顾渊这般挑剔的人,见到了都走不动路。 他一双凤眼流转,温润又高贵,气质绝尘,抬手间,敛了一身风华。 “平身!” 江明轩闻言,起身后站定。 “多大了?”萧玄邑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询问起来。 “回殿下,十五了。” “平日里都读什么书?” “四书五经。” 两人一问一答,倒也和谐,江善善趁着这个空当,朝顾渊疑惑地眨了眨眼。 顾渊安抚地朝她颔首,遂带着她去了外头。 江善善一出来就忍不住询问,“七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突然召见明轩做什么?” “许是……惜才吧!” “惜才?” “布防图找到了,如你弟弟所说,就藏在宫中。” “这……还真找到了啊!”江善善感叹。 如此,梦里的自家弟弟所为也都有迹可循了。 “那既然如此,那些牵扯其中的官员如何处置?” 顾渊扬眉,想到她给的份名册,问道:“你觉得该如何?” 江善善疑惑,“难道不该都杀了吗?” 顾渊:“……” 皇帝现在都不敢这么做。 ------题外话------ 感谢人各有志2008,世纪末的水水水的月票,还有我爱我家的打赏哦,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117章 不得善果 他抬手揉揉江善善的脑袋,没说什么。 只见她一脸茫然。 “怎么,难道皇帝就这么打算放下了?布防图泄露,他不会以为只有刘洋自己能做到吧?” “能处置的已经处置了,不过只是个别罢了。” 江善善明白了,意思是该处置的都还没处置。 她笑了,这样的朝廷活该差点儿被她弟弟掀了。 顾渊见她生气,也未多解释。 不久,萧玄邑从堂内出来,两人见此行了个礼。 临离去前,他突地对江善善道:“令弟是个不错的,好好栽培!” 说着,目光滑过顾渊。 两人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善善目光微闪,弯唇道:“多谢殿下夸赞!” 萧玄邑颔首,带着细微的咳声离开。 “七殿下这是打算收用明轩吗?”江善善与顾渊走在园子里,想起萧玄邑的话,不由问道。 她确实挺欣赏这位七王爷,但,他是个短命鬼啊! 总有一天要病逝的。 他们姐弟若将未来压在他身上,着实不太明智。 顾渊沉默了一瞬,只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殿下……” “嗯?” “没什么。” 他回过神,说起别的,“祭祀在即,辽国人应当会在之后离京。” 江善善双眼一亮,“哦?有具体日子吗?” “还没定,过后再知会你。”顾渊眸光划过一丝暗沉。 既然布防图找到,大兴就更不能派人和亲了。 而耶律尔也必须死! 顾渊有信心,只要他不死,未来三十年内,辽国都休想踏入中原一步。 江善善此时心思已经飞远,心中想了几十个法子将那厮置于死地。 晚些时候,顾渊用过饭才回了国公府,毕竟布防图找到,也得回去商量商量后续对策。 见他一走,江明轩便找到了自家姐姐,此时天还未黑下,又没了太阳,连风都凉快了些许。 江善善躺在花丛间后的躺椅上,吃着餐后瓜果。 江明轩挤走打着扇子的妈妈,接过扇子亲自打着。 “阿姐,七王爷是不是想要招揽我?”说这话时,他的眼眸异常灿烂。 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风发和骄傲。 江善善抬眼,一时却没说话,倒不是不想说,而是她突然透过眼前的少年,望见了那个狼狈失志的同一个人。 差不多的年岁,却截然不同。 她知晓他的抱负,也清楚他们这些文人该有的傲气和壮志。 只是,想要施展这些,就必须推翻现在的朝政,以及掌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那个人。 当然,这些条件的前提是,他能有这个机会。 人不怕做不到,而是怕没机会。 现在,他有了这个机会,人却不是好人选。 这也是江善善纠结的地方。 选择能上位的六王爷,这根本不用想,若选择他还不如再死一遍。 其他人,更是与虎谋皮,梦里的江明轩就是例子,尝尽了苦才走到那一步。 只是到底敌不过主角光环罢了。 她收起神思,道:“七王爷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他对你很是看好。” 江明轩得到肯定,立即笑了起来。 “但是阿轩,七王爷的病,他恐怕活不长的……” 江明轩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的火热一下子犹如浇了盆冷水,急转而下。 他冷静下来,低声道:“他身为王爷,整个朝廷乃至天下,难道就没有医好他的法子吗?” 那样的人,若死了多可惜! 江善善摇头,至少她知道的,是没有。 江明轩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总算想明白了一点,道:“但是阿姐你并未阻止七王爷见我,甚至与国公府来往甚密,是不是也代表着,你在赌?” “怎么说?”江善善弯唇。 “你决不会与六王爷和江家有任何牵扯,除却齐王,也不见你与其他人往来,难道阿姐不是也看好七王爷么!” “确实如此。” 江善善没有否认,但这只是没法子的事罢了,所以她在赌,赌七王爷能活到上位的时候。 即便上位后……到时候,他们姐弟也能稳固了,再不必怕任何人。 江明轩自然是不知道她的打算,不过见她能支持这件事,也就放下了心。 至于之后的事,等走到那步,未必没有更好的法子。 …… 西郊,乾安陵内。 两道身影躲过守陵人的驻防,来到墓室中。 穿着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萧玄烨跟着老道士走了几个方位,终于受不了这阴森森的地方,不肯再走。 “道长,我爹的墓里到底有没有啊?若没有我们就早些回去吧!” 他还是头一回在这半夜三更的来墓里。 “嘘!” 道长神色凝重,他跃到墓室的最高处看下去,遂恍然大悟。 见他神色不对,萧玄烨也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只见道长落下,眉头紧皱。 “道长……” “你知道,这墓室是什么局么?” “啊?” 萧玄烨哪里懂这些,只不过听说这儿是风水好地方,毕竟皇家墓地,哪有不好的呢! 老道士却是摇头,“从外头看,确实是风水好地,依山傍水,但坏就坏在墓室内刻着天火,所谓水火不容。” 说着,他又带着他指着墓室顶部,“再以天亡局镇压,所谓天亡局也就是以二十四位有着举世凶名之人对应二十四星宿,布满墓室。” 萧玄烨听得迷迷糊糊,但依旧觉得不一般。 “所以说,这就是道长说的改了我命格的东西?” “不,你的命数并非在此处,但这布局之人不但想要更改你的命数,甚至要让你父亲这一脉生生世世,永不得善果。” 萧玄烨震惊地看着他,一时无法接受。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可他跟着道士真的将那二十四个有着凶名之人的雕刻找到时,像泄了气一般,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不远处是他爹的棺椁,按照太子的规格,异常庄严华丽。 是仅次于帝王的棺椁。 但,此刻他只觉得讽刺。 自小将他宠上天的伯父,说是亲儿子也不为过,却背地里要他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可笑他还一直…… 萧玄烨心神恍惚,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头一痒,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118章 受损 老道士正在查看棺椁,闻声立即上前将他扶住,一看吐的是精血,便心知不好。 这样的墓室对旁人来说没什么影响,但对他来说却是夺命的东西。 若再来几次,少不得要耗掉他不少寿命。 思及此,他将萧玄烨背在身上,灵巧地避开可能触及机关的部分,悄悄离开墓室。 盖着乌云的月色将他们的形迹掩埋。 翌日,江善善就接到了消息。 她没有多说,从库房里拿了些顾渊和侯陌平日里派人送来的名贵药材,便命人套了马车离开。 与她坐在车里的桃红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猜想着什么。 江善善白了她一眼,“放心,不是为了薛家那些旧党。” 桃红不信,但她不觉得江善善能找到人。 是以,等她们到了城外一处破庙看到双眼禁闭,面色苍白的萧玄烨时,桃红才知道原是因为他。 “道长,齐王如何了?”说着,她将包袱递给他,“你要的药材我都带来了,你看看可少,若不够我再去拿。” 老道士扒开翻看了下,点点头,遂拿起自己采的几味药准备去煎上。 “他情况不重,但心神受损,也折损了些寿命和精气,需得好好修养几日。”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去西郊陵墓了吗?” “唉,正因如此,才这般。”老道士叹气,“罢了,回头再与你详说。” 江善善点头,看着他去煎药。 不知过了多久,老道士捏着萧玄烨的鼻子将温热的药喂下,看的江善善和桃红都移开了眼。 幸好萧玄烨没清醒。 这哪是喂药,分明是灌药。 “他何时能醒?” 要知道,这回行动萧玄烨没带一个护卫,若真出了什么事,她和道长都难辞其咎。 “今日便能醒来,只不过会虚弱几日,待养好了精气才能恢复如初。” 江善善松口气,遂询问起道长此次的行动。 桃红在一旁听了个明明白白,心下不由地震惊。 狗皇帝果然是狗皇帝,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还要自己的亲弟弟一脉生生世世不得善果。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江善善也神色凝重,这比她想的还要阴毒。 亲兄弟,究竟是什么仇怨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甚至牵连子孙后代。 “那这个局可有破解之法,齐王该不会真的要应这个命数吧?还有更改他命格的东西,可找到了?” 一连几个问题砸下去,老道士却不觉得厌烦,一一道来。 “若想破了此局,唯有销毁陵墓,至于齐王的命格,老道猜想,或许在另一处。” 乾安陵他查过,并没有,而夺他人命格和气运,不仅需要双方的生辰八字,身上之物,更需要嫡亲三代内的东西。 而放置这些东西最好的地方,是掠夺之人今后永眠之地。 想到这里,他朝江善善道:“皇帝的墓已经建好了吧?” 江善善立即反应过来,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皇帝的墓,这哪是容易探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还真是比她去做个好人还难啊! 不过,这事儿都做了,也不能半途而废。 皇帝陵墓而已,只要能弄死他,推翻了,不就随便进了么! 还好,总是有希望的。 几人就着带来的干粮将就吃了些,等到下午,萧玄烨果然醒了。 只是人看着恹恹的,精神头确实不大好。 将人带上马车,一行人这才往回赶。 因着萧玄烨如此,她不敢将人送回去,毕竟齐王府人多眼杂,还不知道有多少皇帝的耳目。 送回去,只会让他知道异常。 于是,人也就这么在她府里住下养身子了。 安置好他们后,江善善带着桃红朝自己院子走去。 她突然道:“是不是没想到当今皇上,会做出这种事?” 桃红见她说起,认真想了想,“是没想到,不过却不稀奇,那狗……那位都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了,再做出什么也不奇怪。” 江善善注意到她的叫法,够了勾唇,“行了,我也不试探你了,你只要知道,我也想推翻当今,灭了江家就成。” “推翻当今……”桃红这回惊讶了,“你真的这么想?” “怎么?”她不行么? “你要啥啥没有,你怎么敢想的?”桃红想不明白。 江善善:“……” 这人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懒得理你。”她背着双手,径自道:“总之我就想告诉你,我对薛家旧党没别的心思,至于祭祀之行也是我给他们的劝告,你若真心为他们好,不想连给他们收尸的机会都没有,就让他们别去!” 说完,她回到房里砰地一声关上门。 就是可惜没摔到她的鼻子。 桃红险险收住脚,撇了撇嘴,倒真的考虑了起来。 她的确与薛家旧党有干系,现下又听闻此事,其实已经心中难安好几日了。 再经过这么一说,到底没忍住,匆匆离开。 与此同时,也刚得到消息的顾渊坐在几个兄弟间,刚想起身去江善善府里瞧瞧,就被顾清拖住了。 “三弟又去哪儿?你如今一天天儿的都不着家,莫非是打算办事儿了?” “办什么,喜事儿吗?” 顾洺看热闹不嫌事多地凑上来道。 顾渊扯开顾清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优雅矜贵:“少管闲事,有空多管管自己,二婶可是给你挑了不少人家相看。” “啧,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清没意思地撒开手,歪在椅子里。 这京城果然太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看来,也时候出去游历一番了。 几兄弟自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不过就算清楚也会不清楚。 身为长兄的世子顾溍这会儿也叫住了顾渊,想了想道:“江姑娘的伤可好了?你之前对外头的传闻并未澄清,总不好真坏了人家名声,听说他们有个师长,寻个合适的日子,请他们过府一叙吧!” 说完,他又特意提醒道:“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顾渊颔首,“我知道了!” 见他离去,顾溍叹了口气,弟弟长大了,都没有小时候听话了。 想着,他扫了圈没有小五的身影,打算去捶两顿。 书念不好就算了,武也练不好,将来如何独当一面。 是弟弟,就不能惯着! ------题外话------ 感谢神冥绝的打赏哦⊙?⊙!爱你~还有其他宝贝的票票和支持,鞠躬 第119章 不像话 江善善见到顾渊过来,并不奇怪,他若是没有齐王的消息才叫奇怪。 去看过精神萎靡的萧玄烨后,顾渊想到下面递来的消息,多了几分思量。 “西郊出什么事了?”思量想去,他也不明白萧玄烨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善善脚下踢着石子,遂走上了鹅暖石铺就的地面。 斜阳下的花园子里,百花娇艳,相映成辉。 她撩了撩被风拂到眼前的碎发,垂下眸子:“怎么说呢!算是中了套吧!” 顾渊微顿,中套? “齐王最是得帝宠,若他出事,皇帝少不得要彻查一番。” “这不是还有你么!你都知道了,难道没帮着遮掩过去?” 被她猜中了的顾渊顿了顿,只好道:“也就是现下没人管你们,等辽国人一走,祭祀结束,若再这般,少不得要被发现。” 江善善没所谓,这又不是怕被发现就不去做的。 但她略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现在就将齐王的事与他说。 总之,凭他的脑子,也总会发现可疑之处。 “过几日,可有空子?”说这话时,顾渊的目光也扫过她的腿。 行走如常,看来是已经都好了。 “怎么,顾三公子是想约我做什么吗?”江善善脑中想了许多可能,但绝对不包括见家长。 只见顾渊颔首,并未否认。 “都有空,只要是你约。”她笑道。 明媚的笑容娇软又温柔,金色的碎光铺洒在她身上,从眉眼到唇,直至落入心底。 顾渊忍不住勾住她一缕撩起的长发,细软的如同她一般,竟是缠绕上了他的手指。 黑白分明,却更显暧昧。 江善善愈发潋滟的眼尾扫过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遂顺着他的纠缠靠近。 顾渊想也没想地揽住她的腰身,低下头,做了早就想做的事。 情难自禁这个词,他从前只会嗤之以鼻,但如今…… 却深有体会! 花园里的两人相拥着,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端着葡萄过来的桃红恨恨地转身。 呸,真晦气! 动不动就黏黏糊糊的,烦不烦人。 她桃红又伤到眼了。 …… 夏日炎炎,燥热难耐。 这几日,顾渊安排下去后,便派人送了不少衣裳首饰过来,直让江善善都挑花了眼。 不过想到与他的约会,便又乐意至极。 就是太华丽了。 江善善在十几套做工精致,面料上乘的的衣裳面前,好容易选了件冰蓝色锦纱披的,好看,且比起其他的也不是那么高调。 她记得从前顾渊的眼光似乎偏素淡的,去了趟江南就换了。 莫不是觉得那边的衣裳比京城好看? 想到有这个可能,她觉得是时候在衣服上花些精力了。 这日,她花了一个早上打扮好后,在妈妈的搀扶下缓步走着。 纤腰楚楚,云鬓动人,端的是容色无双,便是妈妈这样活了半辈子的人,也是难见到这样的。 她笑眯眯替她理了理胸前的抹胸,“又小了些,回头妈妈再给你做几件。” 江善善应下,说起来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没高多少,但别的地方却长了不少。 这也是她极为开心的。 “桃红年纪小,恐怕应付不来其他事儿,还是奴婢跟着吧!” 江善善没有反对,也是,若是妆容花了什么的,妈妈还能补,桃红却只能洗。 还是带着妈妈放心些。 到时候给她寻个舒服的地儿吃茶听书,等她约会完了再接她。 一切就绪,江善善被扶着出了房门,不能大步走,她也很苦恼。 好在平日里不穿这些,不然可不得急死。 到了门口,她没想到也遇到了将要出门的老夫子和两个弟弟。 微微惊讶,“你们也要出去?” 这几个不是整日关在家里死读书么? 老夫子闻言,却是瞪了他一眼,“不像话,我们如何能不去?” 江善善懵了懵。 什么不像话? 她难道打扮的不端庄么! 妈妈见此,立即道:“夫子和两位少爷先上车吧!我扶着姑娘。” 江明轩看了自家姐姐一眼,点点头,神色却是有些复杂。 至于他身后的江明修只匆匆看了眼,便又低下头不敢再看。 江善善莫名其妙,尤其是上车后,与老夫子他们的马车一同离开。 这好像不是约会。 哪有约会还拖家带口的? 想到这里,她问向妈妈,“顾渊呢?” “公子应当在府门前等您,姑娘不必紧张,一切如常就好。” “府门?” 江善善觉得似乎弄错了什么,直到到了靖国公府,才确定了所想。 但人已经下车了,总不能再钻回去掉头走掉吧? 尤其是府门前的顾渊已经过来,他同自家兄长站在一块儿,两兄弟皆是人中龙凤,一个气度华贵,一个优雅从容。 朝老夫子行过礼后,顾渊看向她。 “我亲自带你进去。”他伸出手,眉眼褪去了清冷,带上了一丝温柔。 他今日也穿的极为讲究,靛青色的锦纹湖绸,金丝裹边,玉带加身。 不拿剑时优雅从容,拿剑时锋芒毕露,原就长得极为出众,这般更显矜贵,教谁都忍不住侧目。 江善善极快地收回神思,装作没有人发现她的走神。 将手递到了他的掌心,两人靠近后,她才问道:“怎么回事儿,不是约会么,怎么到你家了?” 顾渊扬眉,“父亲母亲想见见你,便让我安排,你知道,父母之命我也没法子拒了。” “是么?” 江善善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虽只看到了下巴,不过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总觉得那双眼里一定有阴谋。 前来接应的丫鬟妈妈们跟在他们身后,而世子顾溍则是领着老夫子他们。 步入靖国公府,依旧是上回她见过的那般大气恢宏,不愧是世家勋贵,又是武将。 靖国公府不仅精致,且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从他们进门开始,一段路一个消息的便递到了正厅里。 里头坐着顾家上下三房人,小辈里年纪最小的两个频频伸头去往。 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裙,五岁左右的女娃娃奶声奶气地拽着自己的哥哥,“五哥,三嫂嫂长得好看吗?” 顾沼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好看了。” 女娃娃双眼一亮,“有多好看?” “喔……跟你三……跟我一样好看。” “哦。” 女娃娃收起表情,冷漠地转过身去。 第120章 活着不好么? 顾洺不乐意了,将她拉回来,黑着脸道:“你这什么意思,难道五哥我不好看?” 女娃娃学着自己见过的三哥一般,冷漠地斜睨着他,“好不好看,你自己没点数吗?” 就算是她亲哥哥,也不能这般不要脸皮吧! 家里哪个拎出来不比他好看? 亏得有脸说的。 顾苗不想理他,扭着屁股就凑到正在说话的三夫人跟前,钻到自家娘亲怀里打探着消息。 几个夫人也都随她。 不一会儿,外头响起一片脚步声,靖国公夫人李氏这才与妯娌纷纷坐好,待到老夫子先进来,她忍不住起身就要上前,却生生落后于靖国公。 “久仰夫子大名,今日可总算将您盼来了。” 靖国公的姿态摆的微低,且以小辈的身份给他见礼。 老夫子见此微顿,看了眼李氏后,还礼道:“不敢劳驾国公爷,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靖国公笑了笑,他颇具威严,这一笑却又缓和了他的严肃,反而看着亲厚不少。 等他目光落在后头的江善善身上,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一紧。 他想到之前小辈们的提醒,脸上笑容便更温和了些,就差没抽了。 “这是姐弟几个吧?”他笑道,满意地点头,“都过来坐吧!” 李氏想要去扶老夫子,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遂又很快恢复,待到靖国公正式地将自己的兄弟,长子介绍完,她这才朝江善善介绍起顾家的女眷。 江善善一一还礼,到了最后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身上,她还送了个从腕上褪下来的宽镯子。 这镯子似铁非铁,倒像锡铁,雕刻着几只张嘴的猫猫头,镯子可以调小也可以拉大,极为方便。 女娃娃瞧着非常有趣,一时便扣起了猫猫头。 江善善立即捂住她的手,女娃娃抬起头,眨巴着一双大眼歪头看着她。 其实自从她进门,小丫头便一直盯着她了,眼中闪着光芒,小脸也红扑扑的。 要不是三夫人交代过她不准乱开口,只怕现在已经叫出口了。 “这个手镯非常有趣,呐,只要按下这个机关,里面就有短针射出来,可以麻痹坏人。” 顾苗一听,惊喜又好奇,“真的嘛!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可以了,不过……”话未说完,她一把按住她对准顾洺的小胳膊。 吓得快要滴出冷汗来。 方才听介绍,这小丫头是三房的,和顾沼,顾沼一母同胞。 可这毫不犹豫对准亲哥哥的姿势,真的是亲的吗? 而正与顾溍顾清几人说着什么的顾沼莫名觉得背脊一凉,他不适地扭了扭,以为是厅内太热淌的汗多了,又让让加了两盆冰。 反正又冻不死。 而碰巧注意到见她们的顾渊挪了过来,看到镯子不大赞同,“给她个彩娃娃就够,你将这个给她,她也用不到。” “彩娃娃多没诚意啊!”再说了,又不是她亲自准备的。 早不知道是来国公府,她可是除了人,什么准备都没有。 若是连给小丫头的礼都敷衍,也就太说不过去了。 是以,她毫不犹豫地褪下了刚做好没几日,打算试验的镯子。 而且小丫头瞧着也喜欢的紧。 府中有个专门养动物的院子,里头也有猫儿,是以她很是喜欢。 再说了,她怎么用不到? “三哥坏,苗苗能用到。”她皱着鼻子道:“苗苗这么可爱,要是有坏人拐走我,我就能用这个打他。” 江善善赞同地点头,“不错,苗苗说的对。” 得到认同的顾苗对着江善善就是一个大大笑脸。 顾渊拿她没法子,小丫头虽小,嘴巴却不饶人。 他也不想多说,只道:“莫惯着。” 顾苗立即不满,噘起嘴,立即屁颠屁颠地跑去跟李氏告了一状,看的顾渊脸色一黑。 这丫头真烦! 李氏暗暗瞪了眼自家儿子,让他收敛点,随后又朝江善善招了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脚边的锦杌上。 被扔下的顾渊只好坐回兄弟中间,见他明显吃了瘪,顾沼忍不住笑道:“三哥,怎么了,这是被三嫂抛下了?” 顾渊端起茶的手顿住,带着寒光,犹如高山孤雪般的目光抬起,淡淡地朝他扫去。 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眼,便令顾洺汗毛炸起,立即就要躲到顾洺身后。 那知顾洺才错肯为他挡着,屁股一挪就坐到了另一边。 笑话,弟弟作死关他这个哥哥什么事。 不要什么都拉他下水。 活着不好么? 片刻后,哭唧唧的顾洺缩到了角落,若不是顾溍这个兄长看不下去,勉为其难假惺惺地劝了两声,估计顾洺连哭的地方都没了。 依旧看热闹的顾清晃了晃脚,笑的眼睛都眯起。 这回靖国公府这般正式地请江善善等人过来,自然是为了婚事。 顾家不是什么做事畏缩的人,别说江善善是个见不得光的庶女,便是什么穷苦人家,名声毁在儿子身上,也会给个交代。 当然,主要还是儿子喜欢。 做长辈的,自然要为之筹谋。 况且女方又是个不错的,他们自然不会如同那些个虚伪的人,仗着自个儿有个官身家世什么的,便觉着谁谁都不配自家儿子。 多大的脸? 又不继承皇位! 是以,当靖国公提到两人的婚事时,江善善震惊了。 而老夫子竟然也拿出了张庚帖,上头是她的生辰八字。 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她怎么不知道? 震惊的江善善木着脸,听几位夫人打趣,一时后悔没有半路跳下车。 李氏看着眼前的江善善,忍不住轻触了下的脸颊,后者回过神看她。 “只是想起了你母亲。”李氏目光温和。 一旁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不知她们的渊源,一时有些好奇,“嫂嫂与她母亲是手帕交,不知她母亲是何人,竟能生出这样标志的人儿来。” 说话间,都自主地忽略了江家。 三夫人闻言,也好奇起来。 两人都是别地嫁入京城,自然也不识得从前名盛京都的两人。 但,听是听过的。 不过无论是李氏还是江善善,都不会将林芝兰告知她们。 李氏笑了笑,信口拈来道:“幼时我身子不好,送到山中别院静养,正好结识了看顾我的亲戚家的姑娘,便是她母亲。”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有票票的多投几张哦,月底了,月票马上清零了,别忘记啦!!! 第121章 看走眼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难怪国公府不论江善善的身份。 两位夫人心中也都有了数。 只有江善善晕乎乎地听着她们说话,时不时地看向顾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单独谈完话的靖国公和老夫子似乎也说通了什么。 这场亲事虽说碍于时局同意最好,但老夫子还是询问了江善善的意向。 若她不想,他亦不会强求。 在众人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他们时,江善善很是认真地想了想。 平心而论,她才十五岁,虽说在这个时代,她这年纪嫁人的都有,但对她来说还太小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确喜欢顾渊那厮。 她又向来随性惯了,考虑过其他因素后,也点了头。 顾家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家。 无论从哪方面都合适。 见她同意,自然是皆大欢喜,一时间,厅内又热闹的不行。 而一直关注着江善善的江明轩此时也垂下了头,有些低落。 他原是想着,等再过几年挣分功名,届时再风风光光地把阿姐嫁出去。 他会努力往上爬,而有他在的一天,便没人敢欺负她。 只是,好像并不需要了…… 不,他们是最亲的人,不会不需要对方的。 江明轩从失落中脱离出来,脑子里也在分析着当前局势。 他知道李氏和自己母亲的关系,甚至是知道她想要什么。 想到这里,他稳了稳神。 中午用过饭,众人又一块儿吃茶说了会儿话才纷纷离去。 因念着家中还有个伤患,江善善没有选择多留,扶着老夫子打算回去。 落在后头的江明轩朝身边的江明修耳语了番,后者点点头悄声离开。 路上,江明轩突然想起来要添置些笔墨,便先下了车。 茶楼内,李氏慢悠悠地吃着茶,不久,就等到了给她递消息的人。 “你这孩子,有什么方才不能在府里说了,非要出来说。” 江明轩先是行了一礼,遂直起身,少年如青竹隽秀,长身玉立。 已颇有风姿。 “在府里说,恐怕会给夫人添麻烦。” “哦?”李氏笑了笑,“那我倒是要听听了。” 她歪在圈椅里,身旁是为她打扇的妈妈。 江明轩略扫了眼,道:“我知道夫人所求为何物,也知此物在何处。” 李氏弯着的嘴角渐渐拉平,柳眉微皱:“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世人梦寐以求的《千兵法》在江贵妃手中,而下半部的《百器谱》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难道你……”李氏似是想到什么,惊愕地看着他。 林芝兰从前就有过目不忘之能,如今看来,这本领也被很好地继承了下来。 李氏笑了,她笑的有几分感慨,几分伤怀。 “世人都在追寻,我也不能免俗,但我并未想过对你们姐弟动手。若是担心你姐姐,大可不必如此,我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小辈。” 更何况…… 江明轩垂下眼睫,说是这么说,但他除了自家阿姐外,并不能信任任何人。 他抬手,作揖道:“阿姐往后还望夫人多担待了。” 李氏又气又好笑。 活了半辈子,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个小辈敲打。 这要是搁在以前,她非得先抽一顿不可。 “你母亲从前都还要叫我一声姐姐,怎么说,我也是你们长辈,你到好,不仅不唤我一声姨,竟还威胁我。” 李氏不知要该怎么说了。 不愧是那丫头的孩子,胆子不小。 江明轩闻言,很是给面子地道:“还望李姨恕罪。” 李氏一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看走眼了,原来弟弟藏的这样深。 想到这里,李氏眼底却多了分欣慰。 这般也好,就这样才能活得下去。 “行了,你也不必再想这么多,善善既然做了我国公府的未来媳妇儿,我国公府自然有理由护着她。” “多谢夫人。” “嗯?” “李姨。” 李氏这才哼了哼,挥手将他撵走。 再说下去,她怕是气死。 而另一边,刚到家门口的江善善几人一下车就看到了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 正奇怪是谁,就见里头下来了一人,江善善眯起眸子。 看着在红雨的搀扶下落到地上的人,只听对方道:“给五姑娘请安。” “别,我可不是你们家什么五姑娘,红雨,我与江家已无往来,还请你记清楚了。” 红雨顿了顿,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身边的人。 江大夫人神色复杂,她看着如今的江善善,一身华裳,衣饰名贵,出入皆已有了官家姑娘的规格。 之前从未想过,被关在那里的丫头,也会有这样的一日。 尤其是如今还与靖国公府结亲了。 果然,当初留着就是个错误。 心里想着,面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小舍简陋,不适合江大夫人。” “你这孩子,我好心好意过来给你递请帖,难道还要拒之门外?”她看了眼有路过的人,道:“怎么说,我也是长辈。” 江善善好笑,长辈? 哪门子长辈? 正想回怼,却见老夫子掀开车帘,道:“进去说吧!总不好教人看了笑话。” 江善善抿唇,既然老夫子都这么说了,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看了眼身边的妈妈,让她去安排,自己则是扶着老夫子进去。 “夫子让她们进来作甚,直接打回去不就好了。” “任性。”老夫子教训道:“你如今将要与国公府定下亲事,往后一言一行都要注意着些,当初离开江家众人本就颇有微词,你若真将她们打回去,不就坐实了他们的污蔑之言。” 江善善才不在乎,她…… 好吧! 还真不能一点儿不在乎。 到了厅堂,老夫子在主位坐下,江大夫人坐在客位。 待下人奉上茶后,韩氏才道:“下月二十八是阿媛的出阁日子,你既是她唯一的姐妹,我们希望能有你送嫁……” “江大夫人糊涂了,江媛的姐妹可不是我,我不过是寄居在江家的亲戚罢了,如今离开江家,就更算不得什么唯一的姐妹了。” 她笑了笑,道:“要找,还请江大夫人找自家的姑娘去。” 第122章 躁怒 韩氏面色不变,只道:“你这孩子,难道真打算不认自己的父亲不成。” 江善善好笑,“难道你们认过我?” 韩氏避开这个话题,“听说国公府有意下聘,已经在准备了,善善,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儿,这样的大事竟瞒着我们。” “江大夫人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话?”江善善冷下脸。 当初离开江家都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如今竟还好意思上门套近乎。 要脸? 这样直白地下她面子,韩氏一时还真有些忍不住摔了手中的杯子。 但她想到六王爷的交代,却又不得不忍了下来。 “从前种种皆有因果,如今你已经得到你想得到的了,何必再揪着不放,况且,往后你若出嫁,江家也会是你的后盾。” “不需要,我可不敢高攀,江大夫人还请回吧!” 韩氏抿唇,见着她这里说不通,便看向了正在闭目养神的老夫子。 说起来,她不是没查过此人的底细,虽说一切正常,但她总觉着这人不简单。 还有那家书斋,她派人去过,里头的掌柜出了城便消失了。 要说没有古怪,她才不信。 原本她是不想再管江善善的事,只等女儿出阁,她好布置以后的路,保证她们母女的利益。 至于这两姐弟,若是有机会,她自然是除掉的好。 前提是,得知那东西的下落。 只是如今六王爷急于拉拢顾家,尤其是顾渊,是以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思及此,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温和,对老夫子道:“夫子,善善这丫头还小,您说说,一个娘家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国公府那样的地方,真的会容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老夫子睁开眼睛,连带着脸上的疤也动了动,韩氏有些不适地微微移开眼。 “善善有没有娘家,就不劳夫人操心了,左右还有我这个夫子,往后还有明轩。” “老夫子说的是,可您不过一介白衣,明轩也还小,如何撑得起门面?” 韩氏看了眼江善善,道:“若你愿意,我可亲自去向六王爷提一提,让明轩入读国子监。” 这句话,她说的极为自信,不仅是对自己有这个能力,也是觉得江善善这样为了弟弟肯拼命的,定然不会拒绝。 只是她没想到,江善善竟会想也不想地就拒了。 听着她毫不犹豫的声音,韩氏张了张口,“你可明白国子监代表着什么,多少人家挤破了头也进不去的。” “哦,那我们明轩就更不能进去了,免得挤破头。” 他们这样的身份,入了国子监难保不会受欺负,她可不是那种明知还故犯的人。 国子监而已,当世大儒都在眼前,还去什么国子监找罪受? 韩氏黑了脸,却不是因为她拒绝自己,而是若这事办不成,六王爷那儿不好交代。 想到这里,她不禁悔恨起来,早知道当初就将她好好地留在府里了。 只要人捏在手中,还怕不听话么! 老夫子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江大夫人请回吧!” “你们……”韩氏胸口起伏不定,任由妆容再怎么精致,这会儿也遮不住她铁青的面色。 只见她起身,冷冷地看着两人,道:“今日机会已经给你们了,总有一日,你们会知道,没有人护着,在这京城究竟有多难。” 老夫子淡淡道:“这就不劳夫人操心了。” 韩氏冷笑,“好,当真是好!”说完,她朝江善善道:“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但你不要忘了江家养你这些年,你们母子三人也是在江家的庇护下才得以生存。” 江善善皱眉,“你想说什么?” 韩氏勾起唇,眼尾轻掀,“你娘当初离去,可是我替她收敛的。” 江善善目光冷下,这句话不仅落在了她的耳里,也落在其他人耳中。 尤其是刚回来的江明轩,他快步上前,死死地盯着她,“你说什么,你把我娘的……怎么了?” 韩氏见到他也回来,扬了扬眉,却是没有回答。 她只对江善善道:“总归还是江家出去的姑娘,江家不会拦着你。” 这话意有所指,说完后,她便也不再管他们,由红雨扶着离去。 江善善按住想要追上去的江明轩,她盯着两人的背影,不知在想着什么。 厅内,老夫子率先出声,“江家何其卑鄙,竟连已故之人的尸骨都不放过。” 如今还要拿来利用,当真是可恨! 江明轩攥紧手掌,他想到当初的许多事,江家的欺辱,来自身为父亲的漠视,以及母亲的死。 他以为离开江家自己也能解脱了,反正日后他定会灭了江家。 但他似乎高估自己了。 他等不到日后。 默不作声地离去,这也是他头一次不愿意与自家姐姐多说。 江善善心情也不大好。 江家这回就是给她下套了,非得要她回去,只怕也不是什么单纯地给江媛送嫁那么简单。 她想起曾经江大夫人的打算,却又觉得不可能。 如今六王爷明显想着拉拢顾渊,她与顾渊又有这层关系在,怎么也不至于插上一脚。 否则,也就别想拉拢了,结仇还差不多。 那这回江家非得她回去的理由是什么? 同样有着担忧的还有老夫子。 不仅仅是担心江善善,更是担心江明轩。 因想着江家的事,江善善回头便找了陈九,多日不见人,倒是模样白了许多。 她拜托对方去查查江家近日的情况,陈九二话没说就应下了。 “对了。”她叫住陈九,“你替我送个消息到……承恩侯府的三姑娘手上。” 陈九疑惑,“承恩侯府?” 他不记得江姑娘与之有所往来啊! 不过倒也没多问,在江善善低声说了几句后,他领命退下。 与此同时,回到江家的韩氏将受的气也撒了遍,连带着红雨和青蒲都吃了冷脸。 自从韩氏身边的奶妈妈被衙门押走,秋后就要问斩,现在她的脾气是愈发收不住了。 隔几日就要发一通火,起初江大爷还会来看看,如今是一步也不曾踏入这正院。 江媛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自家母亲屋里一地的狼藉,她担忧地上前,“娘,你又发脾气了?” 听到她的声音,韩氏突地回过神来,赶紧拉她去了干净的次间。 “不是让你好好在院子里备嫁,怎么又出来了。”她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勉强压下心中的躁怒。 ------题外话------ 感谢世纪末的水水水,li的月票,还有其他亲们的支持,给你们个大大的抱抱~ 第123章 薄命 江媛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地狼藉,以及这些日子府中越来越多的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尤其是在那两姐弟的事上。 她是即将出阁的姑娘,如今生母名声这般,教她往后还如何见人? 想到这里,她心中生出了一丝不满。 “娘,您能不能少发些脾气,如今除了红雨和青蒲,还有谁敢近身伺候您了。” 她忍不住抱怨着。 韩氏眉头微跳,“你管这些做什么,她们怕我才好,怕我才不会忘记这后宅掌权的是谁。” “娘,您以前不是这样的,难道就因为那两个……”她从别人口中已经得知了真相。 韩氏闻言看了过来。 江媛只得道:“我知道父亲做的不对,既然那两个人已经离开江家,您何必再管他们,还要江善善来给我送嫁,娘,我不喜欢她!” “胡闹,这是殿下的命令,你只管备嫁就好,别的不必操心。” “可是,为什么殿下非得要她,舅舅家不也有合适的人吗?” “因为她说不定会嫁入靖国公府。” “什么?” 江媛惊愕,嫁入靖国公府? 靖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就那一个见不得光的庶女也敢肖想? 她抿紧了唇,对江善善的厌恶更甚了。 果真是个狐媚子,仗着有几分姿色,便使尽了手段攀附。 六王爷想要拉拢顾家的心,她是知道的,但什么人不好,偏偏是那个江善善。 她的存在,不仅让她父亲变了,也让她母亲变了。 也因此,她更为厌恶甚至憎恨。 韩氏缓了缓抽痛的头,道:“我知你心中不喜,但为了殿下,为了你自己,也要好好做这表面功夫。” 江媛咬唇,不应下也不拒绝。 “若看不惯,往后再寻机会除掉就是,犯不着这个时候糊涂,以免惹了殿下不喜。” 韩氏的劝慰还是有用的,江媛明显也妥协了下来。 是了,她现在要为自己的地位和母亲的地位做争取。 如今老夫人病中,一直时好时坏,府中中馈又渐渐回全部回到大房。 这是好事。 只要等她嫁入六王府,再将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东西清理了,往后谁敢欺负她们母女。 先嫁进去又如何,她才是未来的六王妃,甚至可能…… 想到这里,她觉得心中的郁气总算疏散了许多。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的,努力让殿下喜欢。” 韩氏轻拍了拍她的手,对她肯听劝也是欣慰不已。 从正房离去,江媛到底没忍住指了人去打听打听江善善的下落。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见此,一时有些踟蹰。 江媛皱眉,“怎么,你是知道那丫头什么事儿?” “姑娘,奴婢奴婢没见过她几回,但奴婢的表姐在正院做事儿,听过听过那么几句与王爷有关。” 江媛不以为意,但事关六王爷,她倒也问了出来,“说吧!都听了什么。” 丫鬟瑟缩了下,并未立即开口。 见此,江媛有些不耐,“赶紧说,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不是,这事儿夫人下过令不准对外言说,奴婢怕……” “直说就是,我是你主子还是母亲是你主子,赶紧的,出了事我担着。” 丫鬟咬唇,两个都得罪不起,只得看了看四周,遂低声道:“之前那两人还在府中时,夫人似乎有意让五姑娘陪嫁,送给王爷……” “你说什么。”江媛死死地盯着她,“送给殿下?” 丫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也是只听说,不过后来五姑娘被、被拐走,再回来就离开了,此事想必也不了了之。” 江媛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气红了眼。 什么被拐走,依着她母亲的手段,恐怕是做了什么。 说不定,已经被送到了殿下跟前,只是碍于国公府又送回来了。 一件事,一旦有了开头的猜测,后头也就顺理成章。 难怪殿下要她们亲近江善善,莫不是想,想…… 江媛只觉得心中怄的要死。 殿下见过了那狐媚子,难保不惦记着,连她爹这样的都暗地里背着偷吃,还留下那两三个野种。 殿下又是未来要登极之人,就更没顾忌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院子。 想到几日后就是侧妃进府的日子,更是难安。 六月底,炎夏也多了分苦味。 六王府热热闹闹地办了场喜宴,纳的是承恩侯府的三姑娘。 江善善去赌坊路上时还见过轿子,隔着人群远远望了眼,地上都是金箔铜钱,将几条街都堵住了。 没法子,她们只能绕道走。 看了几眼的桃红缩回头,撇嘴道:“仗势都快赶上娶正妃了吧!也不知江家人会不会气死。” 别的热闹她倒也没多少兴趣,可江家就不一样了。 有热闹必须看,若是能落井下石就更好了。 江善善慢悠悠地吃着冰镇的西瓜汁,满足地叹口气。 “会不会气死不知道,不过六王府以后有的热闹了。” 身为逆袭女主一般的人,再多像江媛这样的青梅竹马都无用。 毕竟,人家可是六王爷的真爱,再加上什么红颜知己,江媛这样的早就排到最后去了。 若安分,尚能留一命,不然也是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后头热闹远去,江善善也到了赌坊,她今日没去换衣裳,只戴了面纱,身边跟着桃红和陈九。 赌坊内依旧人声鼎沸,与外头不相上下的热闹。 有人注意到她,立即上前打了个招呼,江善善也乐得与他们寒暄。 “姑娘有些日子没来,伤可好了?那辽国人当真可恨,竟对你个姑娘动手。” 江善善笑眯眯地回道:“蛮夷之辈,又怎会知晓礼数。” 这人当日也是维护过自己的,她自然态度亲近许多。 “黄掌柜可要来两把,我今儿个不坐庄,可陪你来几圈儿。” “诶,别了别了,黄某底薄,比不得李东家他们,输不起,输不起。” 他摇摇手,苦着脸拒绝,随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 江善善见此,遗憾地叹了口气。 一个能玩儿的都没有。 来到二楼,管事的早已等候多时,见过礼后,道:“姑娘,人都在这儿了,这些日子按您的吩咐训练,倒也有几分模样,您看看,再指点指点?” 第124章 虚伪 江善善没有拒绝,屋里正好摆了长桌,她坐下后,便有人开始洗牌发牌。 桃红见到将牌玩的天花乱坠的模样,瞪圆了双眼。 因着普通的纸张做不到那样的韧性,是以赌坊内做的牌是用柳树打薄做的。 一面浅浅刻着数和花纹,倒是正好。 江善善陆陆续续指点了些众人的技术,又让陈九提笔写了些她的心得。 完事后,她看向管事,“你们东家呢?” 管事恭敬道:“近日有货仓出事儿,东家赶去处理了。” “哦,那有说何时回来么?” “这……少则月余,多则三月吧!” 管家说着,又道:“不过东家吩咐过了,侯家名下所有的赌坊您都可看管,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下去就是。” 江善善扬眉,还有这好事儿? 不过,要去两三月这么久,难道侯家的生意出事儿了? 因着涉及侯家的机密,她没有多问,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赌坊内训练出来的人按照她的标准还不够放出去,但如今也没那么多时间犹豫了。 要知道多少人眼红侯家这些博戏玩法,有机会当然要先走一步。 因此,江善善回头就将这些人分派了出去,每人都是侯家出来的人,签过契书,倒也不怕背叛。 这日,江善善还未来得及出门,就被一张帖子拦下了,她看到落款之人,弯了弯唇。 西城半月湖中,几艘画舫飘荡其间,隐隐透出几声丝竹管弦之音。 其中一艘画舫内,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一个极尽优雅,清丽脱俗,一个明艳动人,眉眼尽是潋滟风姿。 秦蒻看着眼前的人,微微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探究。 “江姑娘给我递这个消息,是想做什么?” “秦侧妃是六殿下的心头肉,我自然不愿与你起什么冲突,只是江家总想拿捏我意图给你与殿下之间造成困扰。” 江善善笑了笑,“我便想着,能不能让侧妃帮帮我,毕竟,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秦蒻摇头,“江姑娘误会了,我与江家……并非是敌人,都是六殿下的人,应当齐心协力才是。” 江善善嗤笑。 她最是瞧不起这等虚伪之人,若真是这么想,又何必给她下这个帖子,约她来这儿。 “多余的试探还是免了吧!”江善善没什么耐心了,“江家与六殿下的关系你也知晓,江媛再怎么说,也是殿下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 秦蒻面色不变,却是没有打断她的话。 那柳眉似蹙非蹙,平添几分忧愁的模样,甚是怜人。 只可惜,江善善不是个多情的人。 “侧妃能保证,你与殿下之间,就一定能胜得过人家自小长大的感情么!更何况,江老夫人还活着,江贵妃怎么说也是江家人。” 是了,真正算是孤立无援的,是她秦蒻才对。 只有六王爷的宠爱,但人都有色衰爱弛之日。 因着她先进府,江家必定已经将她视为眼中钉,江媛又是正妃,还是贵妃的娘家侄女。 她能想到,以后在府里的日子定不好过。 见她指尖捏得泛白,江善善慢悠悠地端起茶水呷了口。 “秦侧妃好好想想,趁着现下,殿下对你也是真心实意地爱重。” 江善善说完,便吩咐人靠岸。 秦蒻看着她在画舫靠岸后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 她只道江善善是想借六王爷的手亲自打压江家,当然,这其中最关键的是她。 只是,若真的与江家对上,她如何能在江贵妃手中生存下去。 王爷,也不能违背自己的母亲啊! 能顺利嫁入王府,已经是江贵妃最后的退让了,也是她这么多年来努力的结果。 而她也绝不要再像前世那般,为他人做嫁衣,最后只能抱憾离世。 江善善回到府里,便没再去管这件事,总之该做的都做了,机会也给了。 若不识抬举,也只好她亲自动手了。 “桃红还没回来?”江善善看了看屋里不见人影,便询问了句。 妈妈摇头,“一早便出去了,恐怕要晚些时候回来。” 江善善想了想,没有再问。 当夜,六王府内便忙活了大半夜,直到天色将明,才歇了下来。 秦蒻柳若无骨般地倚在萧玄祯身上,如玉的肌肤上遍是暧昧的红痕。 她一双藕臂抱紧了身下的人,细细地说着什么,不一会儿,便直掉金豆子。 萧玄祯皱眉,“胡闹,这都是什么事儿,江姑娘是顾渊心上人,我怎可能……” 说着,他哄着秦蒻,“我的心意你不是不知,这件事是她们糊涂,你放心,我定不会教你委屈。” “你与她自幼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我一个外人如何比得上。” 秦蒻翻下身,背对他过去。 萧玄祯只好将她揽在怀里,细细安抚,“别闹,你知道的,我从来都只将她当成妹妹,只是父皇赐婚,这事更改不得。” 秦蒻咬唇,背对着身后的人,也教他看不清自己的神色。 但她只道,萧玄祯对江媛也不止兄妹之情,人是会变得,尤其是这个人还将会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而她有的,只是萧玄祯的心罢了。 翌日,六王爷亲自去了趟江家,表面上是去探望江老夫人,实际上却是在敲打江大夫人。 这还没成岳母,就已经将手伸到了他的后院,若是成了以后还得了? 是不是往后他去谁的院子,都要看她的脸色。 一番话下来,说的韩氏脸色煞白,立即就跪下认错。 到底是未来六王妃的生母,他不好太过,只能放过这回。 “舅母,有些事儿不该管的,就莫要多此一举,我让你交好江姑娘,可不是让去你结仇,去给我添麻烦。” 韩氏白着脸,嗫嚅着应下。 “我知道了,请殿下原谅,只是殿下如今一颗心都在秦氏女身上,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免担心。” 萧玄祯皱眉,有些无奈,他本就对江媛没有过多的男女之情。 只是到底是外租家的人,一块儿长大的妹妹,他也不能真绝情地不管不顾。 “阿媛入门便是正妃,我不会教人怠慢她,该有的也都不会少一分,舅母大可放心!” 韩氏低下头,放心? 若男人能放心,便没这么多事儿了。 ------题外话------ 月底了月底了,大家不要吝啬地投票票呀!爱你们~ 第125章 送死 虽说敲打过大夫人,但毕竟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因此,萧玄祯隔日便命人送了些东西前来赔罪。 江善善看着妈妈铺满了一桌子的珠宝玩意儿,拿起一颗小儿拳头般大小的明珠。 “不愧是皇帝最疼爱的六王爷,出手就是阔绰。” 妈妈赞同地点头,“六王爷自小得皇帝宠爱,除了齐王,可就是最疼他了。” 说着,她悄声道:“因此,也有人说皇帝有意让六王爷继承大统,但朝中大臣多数只观望着,靖国公府这样世家更是。” “既然如此,何不立太子呢!” “这……奴婢就不知了,不过说起来,当今继位以来,还真没立过太子,即便是皇后嫡子,当初也还没来得及立为太子就夭折了,这么多年,东宫无所出,皇后身子也不好,除了大日子别的时候已不再露面。” 江善善了然,所以说,这么多年不立太子,其实也是为了平衡势力罢了。 而且当今皇后,那不就是个摆设么! 如今后宫权势都到了江贵妃手上,皇后不过是个虚名。 说起来,这位皇后似乎也没多长日子了。 江善善正想着,桃红一阵抽气声将她的思绪给打乱,抬眼就瞧见她扑到桌子跟前,双眼放光。 “这、这是哪位菩萨送来的?”她打开礼单一看,原来是六王府。 当下便拉平了嘴角。 “你来的正好,这些搬到库房登记造册吧!” 说着,她又看向妈妈,“对了,我这么收了,应当不妨事儿吧?” 妈妈笑眯眯地道:“无碍,即便您与三公子定下亲事,但也还是江家出来的。” 收了六王府的赔礼,也能迷惑他们的视线。 江善善点头,见着妈妈退下去了,她才看向桃红,“事情如何了,你这一消失就是两日,当真胆大包天,以为不会有人查你?” 桃红噘了噘嘴,把玩着一匣子的南珠,低声道:“你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江善善扬眉,“我骗你有什么好处?薛家旧党与我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你……” “怎么没关系?”桃红倏地抬头,“他们可是、是……” “是什么?” “是……夫人的故交。” 桃红好不容易自圆其说,心中却纠结的要死。 她没发现,江善善略带深意和探究的目光。 “总之,若是夫人在,定不会不管他们的。” “哦!她是她,我是我,她的故交又不是我的,我能给你们这个消息,不让他们去送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桃红闻言,又急又气,却偏偏无法明说,直急得团团转。 江善善不理她,自顾自地坐下等待着。 片刻后,桃红终于下定了决心,朝她道:“我带你去见两个人吧?” “谁啊!不说清楚我可不去,毕竟想要我命的人,还不少。” 桃红气得掐着腰,“你还不相信我吗?这么多年,我可有害过你们姐弟一分?” 江善善好似赞同地点点头,“也是,那就当给你个面子吧!” 听她这么说,桃红松了口气,又道:“只能我们两个去。” “嗯?” “反正你那么多暗器,随便带几个,该有谁敢碰你。” “那可不一定,万一我身边出了个内奸呢!” “你会不会说话?”桃红气道,干脆报她名儿得了。 江善善见她吃瘪,瞬间浑身舒畅。 难怪这么多人嘴欠,真是相当舒服。 不过,既答应了她,江善善也没想反悔,况且这本就是她一手促成的结果。 别看她表面上嫌弃的要死,根本不在乎,其实对于薛家旧党还是有几分心思的。 当然,这心思不是因为是她娘什么故交,而是她需要这些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世间还有比薛家旧党更恨当今皇帝的么? 若能把握好,他日说不定就能给朝廷致命一击。 是以,对于很可能在梦里死于这次祭祀的薛家旧党,她不介意救他们一命。 两人套了马车离开,江善善也是才知道桃红不知何时学会的驾车。 不过这大夏天儿的,有人给她驾车,总比自己动手的好,就是烦了点,逛了几条街,还驼了一大包药材。 车厢内,冰盆里的冰渐渐融化,热气也越来越多,江善善干脆撩开了车帘让风吹进来。 这么一瞧,竟然都已经出了城。 她看着马车越走越偏僻,直到远处升起袅袅炊烟,霞光万里,照着天际结伴飞过的麻雀。 桃红在一处村子前停下,赶了一路马车,她又热又累又渴,若不是准备了一坛的冰镇酸梅汤,她怕是都要晕过去了。 这活儿果然不是她能做的。 将马车停在村外的一棵大榕树下,又找了些青草和水喂了马,桃红这才抱着那一大包药材,领着江善善进了村子。 她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即便村子里现下没几个人,但还是有人认出了她。 不知出于什么,却都没上前招呼,反而盯着她身边的江善善一个劲儿地瞧。 神情怎么说呢! 有点儿复杂吧! 江善善心中猜测着什么,直到两人走到村尾的一座院子,桃红似是鼓足了勇气,刚想敲门,就见门突地被打开。 里头断臂的男子目光深沉地扫过她们,最终落在吓了一跳的桃红身上。 “谁让你把她带来的?”男子脸上明显有些怒气。 桃红知道他应当是在她们进村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不过,来都来了,她才不怕。 略微往后退了步,道:“我说了你不信,那我只好把她带来了,让她亲自和你们说。” “胡闹,你知不知道这多危险,一不小心……” “你们的事难道就不危险?”桃红想也不想地就顶了回去。 男子气结,眉头死死皱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能一样吗?” 两人堵在门口,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江善善听得头疼,一巴掌拍在门板上,“这位大叔,你们就这么喜欢赶着去送死?” 男子一顿,眼中闪过许多东西,随后才慢慢地落到她脸上。 一时失神,竟是没来得及回话。 第126章 和她有一腿? 江善善有些不耐,皱起眉头想要提醒,就听里头传来一道轻咳声,光听声音便知如何孱弱。 她朝男子的身后望去,只见堂屋门口正倚着个人,身形消瘦且单薄,面色蜡黄,一看便知是个常年缠绵病榻的。 “你怎么出来了?”断臂男子顾不得与她们说话,忙过去将人搀扶住。 桃红也顺势进了门,再反手带上。 江善善默不作声地打量周围,院子不大,主屋就两间带个灶房,院里还有口井,旁边是刚洗好的菜。 看样子之前是打算做饭来着。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这样一个寻常的山村院子里,竟然会在墙边靠着几把兵器,以及一些器物的部分。 她只扫了眼,便晓得是什么。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打量院子的同时,也有另一个人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 等她察觉到那道视线并未收回时,看了过去,只见那病弱的男子目光温和,朝她勉强笑了笑,“都进屋来坐吧!” 他都发话了,断臂的男子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先将他搀扶了进去。 堂屋内,只几张简陋的凳子摆放着,唯一的椅子则是坐了站立不稳的病弱之人。 江善善看着凳子倒还算干净,没客气地坐了下来。 桃红放下那一大包药材,本也想跟着坐下,却被断臂男子瞪了眼,只好噘了噘嘴站到后头去。 “方才……姑娘说的话,沈某都听到了,只是沈某不明白,姑娘是如何得知皇帝今年不会前去祭祀。” 他的声音沙哑,语气缓慢,明显气虚不足,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江善善见他对自己态度还算不错,也多了几分耐心。 “如何得知就不便透露了,总之今年的祭祀皇帝肯定不会去,他会派六王爷代替他。” 说着,她看着两人,“若你们真的动手了,只会有去无回,到时候,这一个村的人,都要受牵连。” 断臂男子一惊,刚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人拉住,只听他道:“我如何能信你?” 江善善扬眉,“你们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姑娘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们的身份见不得光,作为薛家旧党,只要一冒头便是死路一条。” 病弱男子笑了,“姑娘就不怕我们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将你永远就在这儿?” 他虽病弱,但眼眸深邃,黑沉的仿佛不见一点光。 更难辨他的喜怒,就好像这句话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一般。 江善善弯唇,当真一点儿也不带怕的。 “你们不是我娘的故交么?况且自小就将桃红弄到我们身边,却又不伤害我们,反而护着我们,难道就因为我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就要将我弄死?” 病弱男子靠在椅背上,笑的咳了好几声,直到断臂男子劝不住冷下脸,才缓了缓,只是更虚了些。 “你说的是。”他承认了,但却不说哪件事。 也或许都是。 “你很聪慧,长得也好,可以说说,今日来此的目的么?” 江善善注意到他说的长得好并不是指她的容貌,更像是夸她这个人。 不过,目的嘛! “是桃红非要带我来的,毕竟你们不肯信她。” 病弱男子却摇摇头,“你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 江善善顿了顿,看向病弱男子,这才正了正面色。 桃红和断臂男子虽有疑惑,却也没出声打搅。 “您说的是。”江善善承认了。 随即,她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我知道你们不满当今持政,甚至想要他的命,正好我也是,或许我们可以合作一下。” 断臂男子惊讶地看着她,又看了眼桃红,沉着脸。 病弱男子道:“如何合作,我们这样的人,随时都有被发现的风险,不知哪日就命丧黄泉,你难道不怕被牵连吗?” “推翻皇帝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敢想,还怕什么牵连吗?”江善善笑了笑,“该担心的是两位肯不肯帮我才对,若两位看在与我娘是故交的份儿上帮我,我也定会帮助各位谋得所愿!” 两人呼吸一顿,似是都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和手腕。 推翻皇帝,他们都做不到,她也真是敢想。 该说,不愧是…… 看着两人神色皆是复杂一片,不知在想着什么,江善善也没有逼他们立即同意。 只是,如今的时局,她相信他们会明白怎么选择才是最好的。 身为薛家旧党的他们见不得光,而她身在京城又能给他们提供消息,必要时还可庇护他们。 怎么说都是笔不亏的买卖。 桃红是心动的,但皇帝怎样与她无关,她想要的是自己熟悉的人能够好好地活下来。 否则,也不会在听说了祭祀的消息后,选择告知他们。 为的不过是不想让他们去送死罢了。 “泽叔,旬叔。”桃红忍不住开口,“姑娘很好的,连江家都被她捏在手里,一定能帮助你们,更何况她还是……” “住口!”断臂男子呵斥道,目光微闪,飞快地睨了眼江善善。 “待我们考虑一二吧!”病弱男子想了想,又道:“就以祭祀之事为限,若到时候真如你所说,那我二人便由姑娘吩咐。” 断臂男子闻言,惊愕地看向他,“沈旬,孩子不懂事儿,你也跟着瞎闹吗?” “阿泽,姑娘说的没错,若此次祭祀去的不是皇帝,那我们再想要接近他就更难了,最早也要等到明岁的祭祀。” 而他们若去了,没杀死皇帝也会暴露身份,便活不得。 如今有江善善这样能够掌握京中消息的存在,于他们而言也是好事。 “可是,当初夫人交代过……” “我们做到了不是么?”病弱的人脸上一派淡然,“是姑娘主动找到了我们。” “他们还小!”魏泽梗着脖子道。 沈旬淡淡一笑,看着江善善,“无妨,我相信他们,更相信夫人。” 听着他们的对话,江善善眉尾扬了扬。 这意思是相信她娘,连带着也相信她咯? 难怪看她的目光总让她觉得怪怪的,莫不是,她娘与这人之间有个什么? 这么一想,再看向那沈旬,突然发现这人病弱不假,脸色也不好,但骨相却是极为不错的。 想来康健时,也称得上英俊。 江善善突然就来了兴趣,“你这么推崇我娘,不会是和她有一腿吧?” ------题外话------ 感谢火影冰心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支持,月底啦!谢谢你们的陪伴哦⊙?⊙! 第127章 羞愧 屋内一时鸦雀无声,除却江善善,几人皆是震惊地看着她。 好像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般。 尤其是沈旬,一口气没缓过来,竟是噗嗤一口血喷了出来。 “咳咳……你、你胡说什么,我、我是咳咳……” “别说了,你还想不想活了?”魏泽一只手扶住他,忙朝桃红道:“快给他拿药,在屋里。” 桃红立即转身离去。 江善善见他们喂药的喂药,安抚的安抚,忙的团团转,心虚移开视线。 “咳,咱们不是带了许多药材么!赶紧看看现下可用的上。” “对,泽叔,我们带了不少药材,都是能帮旬叔的。” 桃红说着,去打开了包袱。 魏泽过去看了看,确实是平日里用的上的药材,甚至有几味较为珍贵,非重金买不到。 他叹了口气,有些挫败。 服了药丸,又喝过热水,沈旬心肺间的疼痛这才缓轻,他抹了抹身上沾上的血,皱起眉头。 “日后这种话莫要再说了。”他看着江善善,语气满是无奈,“林夫人是……我最尊敬的人之一,我对她并没无任何非分之想。” 这下就连魏泽也惊讶了一瞬,目光游移地瞥向一旁。 江善善扬眉,看了眼魏泽,这可跟他说的不太一样啊! 沈旬无奈,只得摇摇头。 多了解释不清,索性也就不再开口。 眼见着天色暗下,他朝魏泽道:“去收拾下屋子,这么晚了,赶回城也来不及,先让她们住下。” 桃红看向江善善,见她没有反对,便跟着魏泽一块儿去收拾了。 “乡野之地简陋,今日就委屈姑娘了。”沈旬朝江善善说道。 “无妨,我之前在江家住的,也不比这儿好多少。” 闻言,他默了默,“你们是江家的人,过的苦了点,但总归能活下去就好。” “是挺苦,不过活不活得下去可就不一定了,若不是我前不久带着弟弟离开江家,恐怕都能给我收尸了。” “不会的,江家再如何,也不会动你们,况且……” “况且什么?”江善善嗤笑,“你不是他们,又怎知他们所想。” 沈旬见她如此,大抵也猜到了她是恨江家的,心中泛苦。 若是当初将他们带走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模样。 不,更多的可能是都得一块儿死。 原本想着,祭祀之行凶险,他们此生大概不会见到他们了,没想到还有机会。 许是上天眷顾吧! “这么多年没能顾上你们,对不住!”他目光温和,带了些长辈看晚辈的宽容。 江善善扬眉,看了眼他病弱的身子,再想到那个断了一臂的魏泽。 这两人伤残病弱都占了,自顾不暇,还怎么顾得上他们。 况且,若不阻止,此次过后他们也没以后了。 似是察觉到她眼中的意味,沈旬有些羞愧。 他和魏泽这般,确实顾不上他们,跟着他们朝不保夕,还不如留在江家,至少如今看来,当初林芝兰的决定是对的。 他欣慰地想着。 屋子收拾好后,沈旬也起身回了房里,他本就身子孱弱,加之又吐了血,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比平日好多了。 说他缠绵病榻,是真的多数都起不来身的。 江善善来到收拾好的屋子里,倒也干净整洁,不过带着挥散不去的药味儿,想来原先应该是沈旬住的。 只不过她们过来,便让了出来,自己则是去和魏泽挤一间。 桃红端着茶水进来,想问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那个……”她转了转眼珠子。 江善善随意拿了本木桌上的书翻了翻,“嗯?” 桃红噘嘴,这人怎么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自觉点说出来,还得自己开口问。 很显然,江善善就是不打算主动说。 桃红只能磨磨唧唧地道:“旬叔都同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你不知道么?”江善善睨向她。 桃红气鼓鼓,“那你怎么想的,泽叔和旬叔不容易,他们虽说未顾上你,可他们也尽力将我送到了江家。” 江善善了然,“我会庇护他们,只要他们不自个儿跑出去说自己是薛家旧党,就不会有事。” 桃红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只要能平平安安地就好。 晚上就着粗茶淡饭吃了些,见江善善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两人也松了口气。 桃红在一旁得意,“早说了她能吃下,馊了的饭她都吃过,更何况这些野菜。” 这话一说出口,两个大男人皆是一愣。 气氛沉默下去。 唯有江善善跟个没事儿人一般,喝完了粥。 “本就是江家见不得光的庶出,过的不好也不奇怪。”她淡淡说完,便起身离开。 魏泽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沈旬则是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桃红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在江家的苦她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 这才哪儿跟哪儿。 最主要的是,她还跟着一块儿受了这些年的罪。 院子里,看到她蹲在墙边摩挲着那些个器物,魏泽叹了口气,朝身边的人道:“听说她也爱折腾那些器物,跟林夫人还真像。” 他们在这之前已经听桃红说了不少,对于想要害他们姐弟的江家,也是恨得不行。 碍于身份,他们就连靠近京城都不大敢,十天半个月去一次打听打听消息已是冒险。 要知道,他们曾经可是重犯,碰上巡查的捕快都得避着。 又怎敢轻易接触放在江家的姐弟二人。 对于他们来说,不知道他们才是最安全,最好的。 可如今不仅知道了,还找上了他们。 想避已是不可能。 “祭祀之行,取消吧!” “你说什么?”魏泽惊愕,“你当真要取消,往年都不曾换过人,如今好容易金吾卫中有了空子,狗皇帝也老了,若是这回不动手,还要再等多少年?” 沈旬摇头,“姑娘的消息未必有假,她与靖国公府三公子将要定亲,消息定然也是从那儿出来的。” “那万一朝廷故意混淆视听呢?”这个时候,他不得不猜测一些不好的事情。 “阿泽,我知你报仇心切,我亦然,但若是能够不做无谓的牺牲,我也是乐意的。” 毕竟,不止他们两个人。 ------题外话------ 感谢黄粱梦已醒,尾号8969和9269的月票,月底啦!这个月感谢大家的陪伴,爱你们~ 第128章 想法 “什么叫无谓的牺牲?”魏泽双目赤红,他抚上自己的断肢,“难道你忘了吗?你的伤,我的胳膊皆是拜狗皇帝所赐。” 沈旬面色不大好,他捂住心口,那里有道陈年旧伤,没日没夜地折磨着他 甚至令他命不久矣! 他又何曾不想报仇雪恨,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那些兄弟,挚友。 默默地咽下一口腥甜,他道:“你我若是就为了报仇就这么死去也不失为一条归宿,可既然姑娘出现了,且需要我们,难道你不想看看他们究竟能走到哪步么!” “她需要我们?你当真觉得她一个姑娘家,能够推翻狗皇帝?”魏泽心中也是犹豫的。 沈旬摇摇头,“能不能做到另说,但姑娘如此聪慧,她能找到这儿来,想必也是算好了的,敢收拢我们,应当有所依仗。” “依仗?难道是顾家?” “不一定,我们的事情可不是透露出去的,否则顾家也讨不了好。” 当今最是疑心,任何与薛家有干系的,都逃不了一番猜忌。 顾家即便是功勋世家,也不例外。 魏泽想了想,倒是没有之前那般反对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若为江善善所用,也是应该。 …… 月上柳梢,靖国公府内,顾渊收到陈九递来的消息,知晓了江善善的下落。 白日里突然只带着一个丫鬟出城,他自然放心不下,便派人远远跟着。 知晓她是陪着丫鬟回乡,便未打搅,不过到底还是让下头去查了番。 翌日,从村子离开的桃红很是不舍,她们站在榕树下看着前来相送的魏泽,村里的人似乎也比昨日看到的多了些。 “泽叔,要不你和旬叔跟我们回京吧!” 沈旬身子不好,常年缠绵病榻,需要用药吊着。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去京城养着,毕竟那儿买药也方便。 可魏泽却是拒了,看了眼江善善,他道:“我们身份太危险,不宜进京。” 这样对她对自己都不好。 江善善并未勉强,她看了眼这个村子,比别的村子似乎要穷苦些,想了想,让桃红将备用的碎银都拿了出来交给他。 魏泽惭愧,明明他才是……却要一个孩子施以援手。 离开后,江善善果不其然在半道上遇到了陈九,赶车的也换成了他。 马车内,桃红这些日子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心头的大石落下,人也欢快了不少。 等回到府中,见着没旁人,便立即问道:“姑娘,我们往后能常过去看看吗?” “怎么,你想他们死早点儿?”江善善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真以为京城安全,别想着我,就是我身边才更不安全。” 一句话成功堵住想要反驳的桃红。 她失落地低下头。 魏泽和沈旬一个伤残一个病弱,自她有记忆起便跟着两人长大,将他们当成了最亲的人,自然不想他们再过的这般凄苦。 毕竟幼时跟着他们东躲西藏的那些日子,她真的不想再回忆,也不想他们再经历。 江善善知晓她心中所想,但现在还不合适。 “再等等吧!” “什么?” “再等等,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们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京城!” 桃红睁大了双眼,楞楞地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的话,这样的事,当真可能出现? 要知道,魏泽和沈旬其实还是朝廷通缉的钦犯。 光明正大。 除非皇帝死了,新皇大赦天下才有这个可能吧! 桃红虽觉得不大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心中期待着。 看见江善善已经背着手抛下自己远去,桃红立即跟上。 奇怪,明明比她还小,怎么越来越有气势了呢! 江善善一回到院子,就迎来了江明轩,他走的有些急,额上还冒着汗。 姐弟俩上回不欢而散便没有多说几句话,这下她一回来,委委屈屈的弟弟便过来道歉了。 消失一夜,他当真以为她还在生自己气。 因此,一晚也没怎么歇息,又熬的眼底青黑。 江善善想了想,决定并不隐瞒薛家旧党的事,便让他进了屋说话。 桃红这回很是有眼色地下去准备茶水了。 坐下后,江明轩不敢看自家姐姐,只道:“阿姐不肯原谅我吗?” “原谅什么,你又没错。” “可是……” “我离开是有原因的,不关你事。” 她虽这么说,可江明轩却不怎么信。 直到江善善将薛家旧党的事与他说了遍。 “薛家?”江明轩眯了眯眸子,眼底泛过一道冷意,“阿姐是说,桃红是薛家的人安排在我们身边的?” 不用猜就知道这厮在想什么,她挥挥手,“他们并无恶意,桃红这么多年一直跟着我们,是什么人你也清楚,再者说,若真有问题,娘也不会留下她。” 提到生母,江明轩这才打消心底那股意动,不过对于她的信任却是不再。 “阿姐,你可有想过,他们本就是想利用你我,否则又怎会瞒了这么久,偏偏在这时候教你发现。” 江善善身子一僵。 不,这其实不怪他们。 “咳,因为我算到了些东西。”她一本正经地道。 江明轩疑惑,更加不信了。 “又是那老道士?”他抿紧了唇。 前头那个整日跟老道士搅和一块儿的,当初可是被抬着回来,这两日才能蹦能跳。 显然,在他眼里,已经将那道士当成了神棍。 江善善含糊地回了句,紧接着又道:“总之,薛家旧党未必不可用,咱们现下正好底子薄,收拢他们也无妨。” 江明轩眉头皱的紧紧的。 他还能说什么,自家姐姐都已经决定了,他总不能再跳出去反对吧? “那你说他们与娘关系匪浅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手中有些器物,好像是出自娘之手。”她不大确定地道。 毕竟当时她查看的时候,确实和她梦中的记忆有些对的上。 只不过太多太杂,她也有些分不清,但一定有关系。 再加上他们对林芝兰的态度似乎很是……亲近? 也不对,说亲近,但也带了些恭敬。 是了,江善善想通这点,突地有了个想法。 第129章 纷争 “明轩,你说我们会不会不是江家的种?” 她看着自家弟弟道。 江明轩惊愕,“阿姐胡说什么,难道你觉得娘会做那种事不成?” 他黑了脸。 阿姐的脑袋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 见他气急败坏,江善善立即不再提这事儿。 不过既然原本的反派自己都不知道,那应当是不可能了吧? 毕竟她见过的梦里也没说过他不是江家人。 想到这里,她还微微有些可惜。 姐弟俩又说了些话,随后,江明轩这才打算离开。 刚出门正好瞧见端着茶水过来的桃红,他等着人到了跟前,余光睨了眼屋里的人,见她并未注意外头,便开口道:“若我阿姐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你在意的那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桃红睁大双眼,立时气得肺疼。 她哪里不明白他这是在敲打自己,但,这也太没良心了吧? 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恨不得将茶水掼他头上。 气呼呼地进了屋,就看到一脸笑意的江善善,这么一想,哪里还不知道她是听到了那话。 “你满意了吧?”她噘嘴,撂下茶水。 而正回去的江明轩来到水榭,里头正是等候着的老夫子。 见他回来,老夫子搁下手中的书询问,“平安回来了?” “是,让夫子担心了。” “无妨,这丫头也是个看不住的。” 老夫子说这话时,自然也是想到了他们的母亲。 “可有说去了哪儿,往后无事还是莫要孤身走动的好,两个丫头,如何防得住有心之人。” “是,学生回头就将您的话转告阿姐。” 老夫子点点头,旁的但也没再多问。 这两日,原本在休养的齐王也好了,再加上祭祀将近,他也回了自个儿府里。 不过每日还是会来江善善面前走一圈儿,商量着下次的行动。 有些东西,只有亲眼看过才会相信,才会推翻以往的认知。 而他更是。 老实说,他对权利二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生来就是权贵,又不用操心家国大事。 他只要能玩自己喜欢的事物就好,可他不想要并不代表别人就可以夺走,偷走。 是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亲手破坏掉对方的算计。 看着萧玄烨下定决心的模样,江善善欣慰一笑。 还好,不是那种傻的天真之人。 “祭祀没两日了吧?听说每年皇上都会亲自主持,王公大臣也得随后。” “这种事我又不是我负责,我哪儿晓得。” 萧玄烨无所谓地摇摇头。 “那,皇上还好吗?”江善善试探道。 哪知他头一扭,“不知道,我没进宫。” “你往常不是经常进去陪你的皇帝伯伯?” 萧玄烨脸色一沉,道:“以后不会了。” 听他这么说,江善善也未勉强,看来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 如果能确定前去祭祀的人到底是谁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想起好几日未见的顾渊,都快把他给忘了。 回头,她就让陈九打听打听顾渊近日都在忙什么。 总算等到这话的陈九,为自家公子默默地叹了口气。 …… 七王府内,萧玄邑眉头微扬,朝对面的人道:“辽国人怎么突然就要走了,莫不是得了消息?” 顾渊颔首,“不排除这个可能,看来咱们朝中还有漏网之鱼。” “也是本事,辽国的细作都侵入我大兴皇城了。” 这话说的极为讽刺。 “若他们已经知晓我们要动手,那就得加快行动了。” “你准备怎么做?”萧玄邑想了想,“不能死在大兴,否则会有开战的风险。” 顾渊自然明白,不过不在大兴境内,动手便也失了几分把握。 毕竟耶律尔也不是阿猫阿狗,他是辽国最受宠爱的小王子。 更是下任的辽王。 “此事我会安排下去,不过,祭祀之事,听说皇上召见了殿下?” 萧玄邑见他说起这事,并未隐瞒,道:“不错,他想让我辅佐萧玄祯去主持祭祀。” 说着,他扯了扯嘴角,仿佛天生凉薄,怎么看都是一副讥诮模样。 顾渊没再说什么,只是将疑惑收进心底。 从七王府离开,顾渊回府放了几个消息出去,做下一步打算。 耶律尔不能死在大兴境内,那就死在他们辽国的疆土上好了。 一直忙到云霞淡去,弯月当空,顾渊这才收起笔,下一刻就听陈九过来禀报。 “……姑娘问公子都在忙什么,似是多日不见,甚是挂念。” 陈九低头说道。 闻言,顾渊冷冷一笑,挂念? 是才想起他来吧! “明儿个我会过去下聘,让那头准备准备。” 陈九立即应下,“是!” 待他离去,顾渊又去了正院求见自家母亲,得知聘礼已经准备妥当,只差对大雁,他便明白了。 当下,他带了几个人出了城。 翌日,京中人人都知道靖国公府三公子亲自打了一对大雁前去下聘。 一路提到江善善的府门口,高调的不行。 厅堂内,已经递上婚书的李氏恭恭敬敬地与老夫子说着话。 “您看看,婚书已经印了章,官府都已备过案,至于婚期由您定夺,我们阿渊可以等。” 老夫子对这话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自然不可能放任顾家现在就将江善善娶回去。 如今时局未定,天下大势不清,恐怕还有不少将起的纷争。 他并不希望江善善踏入无法回头的地步。 他们在说着话,另一边,江善善几人也在院子里看着被捆住腿的大雁。 “啧啧,真大,这么一只应够能吃不少顿的吧?” 江善善抹了抹嘴角。 刚寻过来的顾渊脚步一僵,冷冷地扫了眼差点儿忍不住发笑的阿武。 走过去,他道:“你若想吃,我回头再给你打几只。” 但这两只有着旁的寓意,最好还是择个良辰放了。 江善善闻声立即回头,就看到顾渊站在自己身后,而一旁的江明轩和江明修竟都未提醒她。 一时恼羞,他瞪了眼两人,这才对顾渊道:“我就说说,看它们长得这么好……” 不吃可惜。 两只大雁身子缩得更紧了。 顾渊无奈,朝见礼的两兄弟点点头,遂主动拉了江善善走开。 他今日特意穿了身极为华贵的宝蓝色暗纹袍子,广袖玉带,面容俊美,端的是君子如玉,优雅似竹。 江善善看了眼自己身上色系相近,却浅了些的衣裙,微微一笑,“三公子多日不见,怎的又俊了不少?” 顾渊脚步微顿,眼尾就朝她撩了过来。 “喜欢?” ------题外话------ 感谢神冥绝,人各有志2008,牙牙的月票哦!月初就看到你们,太感谢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