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盐池(1v1)》 第一章再遇(1) 马路边上,刚从律师事务所走出来的郭以安四处望了望,听到了一声汽车鸣笛声才看到了街角熟悉的车牌号。 他抱着公文包走过去刚打开后座的门,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就说:“今天你坐副驾驶。” 郭以安疑惑,但仍旧照做,系好安全带之后转眼看身旁的女人,一身黛蓝色的薄纱长裙,带着墨镜,红唇无奈撇着靠在窗边。 “走吧,材料都给你准备好了,看看能不能不上法庭解决吧。”郭以安装好自己的律师名片,待会儿还得递给对方。 乔筱然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说:“等一个人。” “谁啊?” “高衡。” 她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郭以安都愣了愣,他继而不怀好意地笑:“你发疯了,找他?” 她白了郭以安一眼,但戴着墨镜对方也看不到,她便说:“是我家老太太嘱咐的。” 乔筱然和老公闹离婚已经有一个月了,两个人只有一个领养的孩子,但财产分割是个大难题,所以各自请了律师,准备随时谈不拢就上法庭。 郭以安家和她家也算是有十年交情,这些年很多家里的法律事务,乔家也都是交给郭以安来处理的,所以乔筱然也很自然地找了郭以安。 今天是自从分居之后乔筱然和丈夫季恒的第一次见面,她中午准备出门时,她妈从房间里走出来唠叨着:“你待会儿去接以安,多等十分钟,高衡他就在以安事务所周围工作,我跟高衡说好了,你把他也带上。” 结婚叁年后,乔筱然再听到高衡的名字,她穿鞋的动作停了停,垂首说:“我是去谈离婚,带的是律师,我带警察做什么?” 乔母不屑地说:“你们俩见面哪一回不是差点打起来,带阿衡去就是怕你吃亏,你记得接上啊,不许忘了。” 她没法拒绝,只能在这儿接着等。 “你们俩多久没见了?”郭以安问。 “叁年。” 正好结婚的这叁年。 当年结婚的时候,乔父坚持要让他视若亲子的高衡坐在亲属那一桌,乔筱然记得自己和季恒交换戒指的时候,在一大堆彩色泡泡里,她隐约看到了漠然的高衡的脸。 咫尺之间,她那时真的怕他发疯。可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在新人敬酒时也平和看着她和季恒,将酒水一饮而尽,微薄的唇像是挤出的笑,说着“新婚快乐”。 乔父在她结婚叁个月之后就去世了,高衡虽然仍然常去她家看望乔母,但每一次都跟她错开了,从未见过。 她烦躁地抓了抓散开的长发,郭以安扬了扬下巴让她看看对面。 对面马路上,二十八岁的男人穿着白色T恤和一件灰色外套,宽松的裤子没有遮住他的长腿,高大的身形和干净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和二十二岁那年没有任何区别。 乔筱然把电话扔给郭以安:“给他打电话,让他就在马路边等,我调头过去。” 郭以安无奈抬手,嘟囔着“真矫情”。 乔筱然听到后座的门打开又关上,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已经落座的人,一瞬间与高衡四目相对。 默默不成语,却又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是下一刻又都马上移开视线。 这车上只有郭以安表现得最为自然,他对高衡笑说:“果然,我前天说请你吃饭你都不肯,还得是老太太才能叫得动你。” “你那个案子都是正常程序,没必要请我吃饭,我今天刚好休假,老太太既然说了,我肯定得听。” 沉稳微哑的嗓音倒是不同于从前,淡漠太多。 “话是那么说,还是得谢谢你一直帮我看着我当事人。”郭以安叹道,瞥了一眼毫无交流的两人,悻悻然也闭了嘴。 第二章别搞他 他们约在一个咖啡厅见面,叁个人进去之后就发现对方只有两个律师到了,乔筱然当即就冷了声音问:“季恒人呢?” “季先生临时有生意出差了,所以这次先由我们来跟乔女士谈谈。”对面的律师微笑道。 乔筱然打开手机的时候,郭以安为免尴尬就先上前去跟对方律师握了握手,带着乔筱然和高衡落座的时候听到乔筱然冷笑了一声。 “出差,谁家出差是上游艇出海玩儿啊?”她随意问了一个她和季恒都认识的朋友,就看到了季恒半个小时前在游艇上发的照片。 对方律师略显尴尬,郭以安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先别着急。 孩子的抚养权季恒倒是完全不在乎,但结婚叁年两人共同的投资、经营还有两家公司生意上的来往都是一笔混乱的账,季恒没来,给律师的要求就是一步不让,乔筱然听了几句就觉得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法庭上……” 她这个“见”字还没说出口,又被郭以安拽坐下,郭以安笑看着对面律师:“我们都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难堪,所以我还是建议和当事人当面谈。就算真的上法庭,这夫妻俩因为吵架叁次报警,你当事人还有一次家暴的记录,恐怕真上去了,对公司的形象和他本人都伤害很大,还是请他再考虑考虑吧。” 乔筱然没等他说完就提包走人,郭以安和高衡对视一眼就赶紧跟上。坐回车上的时候,郭以安唠叨着:“你不要那么急,你到底是想尽快离婚还是为了钱可以耗上几年啊?” “耗上几年?”她皱眉。 “那不然呢,我手里有两桩离婚的,一个叁年,一个五年,分个财产拉拉扯扯这么久了还没解决,你别一时冲动。”郭以安说完也骂起了季恒,浪费他一晚上的准备。 乔筱然喝了口水,墨镜一直未曾摘下,她握着方向盘才冷静了一会儿。 “家暴,是怎么回事?” 坐在后座的人突然开口,让乔筱然脊背微僵。 郭以安撇撇嘴:“哎,就是这俩经常吵架,吵着吵着就要动手。以前都是互殴,结果上回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单方面挨打了。” 说这话的时候,郭以安没有任何同情的意思,尽量憋着笑意,被乔筱然瞪了一眼。 郭以安多说几句,她就要被迫在高衡面前暴露她这几年的破日子了。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他打了我一掌,我正想打回去,结果被他打得头撞上了门,轻微脑震荡。” “病情如何?”高衡淡淡问。 “没事了。”她莫名觉得冷淡的语气里有几分亲近,心中不适就启动了车子,一路无言把高衡送到了他家楼下。 他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温和说着:“今天也没帮上你们什么。” “不是你的错,我都什么都没做成。”郭以安劝了一句。 高衡下车后,门一关上,一直紧绷着的郭以安也放松下来,叫乔筱然在下一个路口把他放下。 他才关上车门,又忍不住敲了车窗。乔筱然把车窗摇了下来,郭以安就对她笑说:“现在是关键的时候,公司那边儿我倒是不担心,虽然我对你这几年的自控能力还是很佩服的,但不得不多提醒你一句,不要在这个时候做出任何影响自己利益的事。” “直接点儿。”她外头看着郭以安。 郭以安指了指高衡消失的方向,真诚微笑:“别搞他。” 听到这叁个字的时候,乔筱然心一沉,继而摘下墨镜,对着郭以安平静说了五个字。 “我去你大爷。” 第三章初遇 按理说,乔筱然和郭以安认识,要在他和高衡认识之前。 但郭以安和高衡是政法大学的同学,也当了四年室友。郭以安作为为数不多知道他们俩关系的人之一,从他们俩开始不清不楚,就一直跟乔筱然说“悠着点儿”。 “你为什么不跟他说?”乔筱然不理解。 “因为他是正常的,你不正常。”郭以安说完就被她踢了一脚。 乔筱然的爸是做房地产起家的,但现在胜桥公司的业务重心已经转移了。 但剩余的房地产项目这两年事端也多,乔筱然在外面处理了一天相关事宜,大概是天气太热,回家之后才拿出电脑,就趴在桌上昏昏然睡过去了。 这段日子烦心的事太多,偏偏是累极才能睡着。 或许是高衡的出现成为了她新的烦心事,她浅睡时的梦境里,出现了初次相遇时的高衡。 乔父和高衡的父亲曾经都是警察,应该是在乔筱然十岁的时候,她父亲辞职下海创业。 经历了五年的艰难,乔父的生意才走上正轨。 乔筱然第一次见高衡是在十七岁那一年,她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她父母亲切热拢地握着一个少年的手,温柔问着他想吃什么。 乔筱然知道爸爸一直在资助几个学生读书,那一年是高衡高考完,她那时候还能拉着书包带站在那儿,坦然地叫一声“高衡哥”。 那时的高衡比起平和自如,或许更多的是尴尬,他有些局促地应对着她父母的过度关心。 后来她知道,高衡的父亲和她爸曾经是同事,后来不幸因公殉职了。但在和乔父共事的过程中,乔父有一回差点被黑社会报复,是高衡的爸爸救了他,所以乔父一直把高衡的爸爸当作恩人。 这些年乔父一直帮助着这对孤儿寡母,在高衡上大学之后,两边的关系就越来越亲近。 乔筱然那时不知道那么多内幕,只知道那天吃饭的时候,高衡帮她端菜,和她脚尖相对地靠近时,闻到她修长的手指间淡淡的味道皱了眉。 他睫毛很长,刚毅的气质却又性情温和,接过她盘子的手就这么愣着。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甜甜笑着仍旧叫着“高衡哥”。 她爸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说着让高衡去她房间帮她看看卷子,明年就要高考了要好好努力之类的话。 高衡从她包里轻易拿出一包烟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四目相对。 “别告诉我爸,他会打我的。”乔筱然求饶,拉着他的手臂眼巴巴望着他。 “可以,戒了。” 她当然立刻就答应下来,想着他怎么管得着她戒不戒。 她失策了,那一个暑假高衡几乎天天都来她家报道,帮她补课,每天在她房间的不同角落,搜走了她所有的烟。 这个梦有些奇怪,上一刻还在十七岁,下一刻她就又觉得到了二十岁那一年第一次窝进他怀里的时候,那种感觉熟悉而又让她胆战心惊。 她是被吓醒的,恍惚才发现自己在床上,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她头疼着下了楼弱声说着:“秦姨,帮我拿杯蜂蜜水来。” 她才走到楼梯一半,就听到她妈爽朗的笑声,继而就是对她的责怪:“哎呀你这孩子,衣服也不穿好就下来了,家里有客人的。” 乔筱然方才觉得难受,换了吊带睡裙想着下来吃点东西,被她妈一提醒,睁眼看到了坐在她妈身边的高衡。 高衡的视线很快礼貌地从衣冠不整的她身上移开。 更过分的样子曾经都是常见的,他现在的反应让她忽然莫名脑子里浮现了“装纯”两个字,她尴尬应了一声就上楼换了身衣服。 —————— 现在每天晚上十点和早上七点半更这样子 求猪猪~满50加更 第四章不拒绝 坐在饭桌上等待的时候,趁着只有她们两人,高衡握着水杯开口:“我以为你今天不在。” 她有自己的住处,一般只有周六才回这边,今天是周日,她只是在周围处理完事情实在难受得厉害所以懒得回自己的公寓了。 “嗯,我是临时过来的,你不用在意,”她松垮绑着头发,盯着那杯蜂蜜水许久问,“是你把我弄到床上的?” “嗯,阿姨进去的时候发现你睡着了,让我过去帮忙。” 当时高衡在门前犹豫了片刻,看到趴在桌上的消瘦身影时轻柔地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比起叁年前,她又瘦了一些。 乔筱然完全不理解这叁年自己不在的时候,乔母到底怎么就跟高衡那么熟悉了,甚至还帮着介绍起给他相亲的事。 “诶,我以前做老师的时候那个同事的小女儿,上回她们来看我的时候你也在的,你觉得……”乔母说着,又看乔筱然垂着头只顾着吃饭,责怪道,“你也不帮着说句话。” 乔筱然茫然抬头,心里堵得慌疲惫说:“妈,你女儿在办离婚,在说亲这种事情上,我开口不就晦气了。” “你这孩子……” 吃完饭之后,乔母本来是要叫司机送高衡回去的,乔筱然看着时间,自己也得回一趟公司,就把这差事给接下来了。 在车上的时候乔筱然重新涂上红唇,遮盖住她苍白的唇色,高衡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如果我妈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你不用管她,直接拒绝就好了。”乔筱然说道。 “你是指上次陪你去谈离婚的事,还是今天相亲的事?”他问。 “都是,你不想去就直接拒绝,别惯着她,年纪大了事儿也多。” 高衡望着前方马路:“我没想拒绝。” 她揉了揉额头:“如果你觉得看我的离婚笑话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的话,也行吧。” “我也不想看你的笑话。” 这叁年,高衡面对她似乎只有平静这一个表情,却忽而一笑。 “你记得你结婚前跟我说过什么吗?” 乔筱然心头一紧,牙根都在泛酸的时候听到他说:“其实我真的希望你说到做到的。” 下车的时候,他解了半天的安全带,乔筱然想起上回郭以安就说那个卡扣有点儿不对,就凑过去帮忙。 两双手在方寸之间手忙脚乱,解开的时候,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抬首望向了他脖下被遮住的肌肤。 脑子里是郭以安的声音,别搞他。 她嘴角一撇。 他下车之后,乔筱然开车到了另一个街道临时停了一会儿,头靠在方向盘上闭上眼。 她妈总是有很多奇怪的要求和想法,在她要结婚的时候,她爸的病也越来越严重,一度到了离不开医院的程度。 那这个婚礼上就缺了一个把她交给新郎的男性亲属。 “让阿衡来吧。” 她妈在医院跟她爸提议道,让正在削水果的她割掉了手上一块皮。 彩排的时候,高衡来了。 季恒对这种彩排的热情不大,但也无奈地练习了一个下午。 一个下午,把她交给季恒这个动作,高衡重复了很多次。 坐在休息间的时候,她补着妆跟在喝水的高衡说:“你可以拒绝我妈的。” “这毕竟是叔叔阿姨的心愿。”高衡喉结微动。 相顾无言良久后,他才又问:“你……真的确定吗?这个人。” “确定啊,”似乎觉得这叁个字还不够,她边描着眉毛边说,“我会过得很好。” 笔直站在门前的他点了点头,走过来轻柔地帮她整理好头纱。 “很漂亮。”他说。 好在婚礼现场的时候,乔父还是来了。 婚礼仪式后休息的时候,她问高衡一般什么时间去看她父母。 她听完后点头说:“那我们错开吧。” “好。” 他从来不拒绝他们家的要求。 此时的乔筱然终于把头从方向盘上抬起来,一掌报复似的打在方向盘上,激烈刺耳的响声在夜晚的街道回响。 第五章没必要 在办公室里看完给集团下面一个日化用品品牌做的新的产品宣传广告,乔筱然第一次对新来的助理发了火。 她把资料往桌上一拍,吓得助理一言不发,她冷静了之后说:“算了,跟你也没关系,去跟市场部那边说一声,换一家广告公司做。” 市场部的主管很快就来到了她的办公室,话说得为难,但意思也很清楚。因为乔父在的时候,和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交情很深,相关的工作都是委托过去的,换,就是坏交情。 “主体业务暂时不变,但这个新的子产品线广告必须换一家公司做,他们公司改了叁次没什么区别,别的事我来处理。”她指着跟新产品线定位完全不同的广告宣传海报,眼神冷静却含着怒气。 遗留下来的一些关系人情,往往是令人头疼的。 看了一眼时间,今天幼儿园只上半天的课,她忙忘了,就给郭以安打了个电话:“有空吗?现在去帮我接一下孩子,半个小时后我让人去你事务所把她领回来。” 郭以安吐槽着:“你真行,好吧,我现在过去。” 新来的助理是个刚毕业的女生,叫袁素,和气友善,眉眼弯弯是最温婉的长相,但做起事来还算干净。早上乔筱然发了火,但袁素此刻也没表现出什么害怕的样子。 “乔总,现在对方公司突然出了点状况,下午的会议取消了。”袁素说着。 那她倒是可以自己去接孩子了。 她点头,在车库的时候遇到了另一家公司的女老板。跟她不一样,这女老板是自己白手起家的,现在四十多岁,前两年也才和一起创业的老公离婚。 见到她之后女老板问:“听说最近在办离婚?” 乔筱然抬头“嗯”了一声,拉开了车门。 “为什么离啊?感情不和?” 乔筱然想了一下,回道:“利益不合。” 女老板看了她一眼,跟她对视一笑。 到了郭以安事务所下面的车库时,她拿出手机,看到郭以安刚刚发的消息时,没忍住给他回了一句“你大爷的”。 郭以安说他本来都到了幼儿园了,但他一个当事人临时出了车祸,他着急去看情况,直接把孩子扔给了在附近的高衡,现在让她去高衡家接孩子,还贴心地附赠了高衡的具体住址。 她怀着怒气发动了车子,到高衡住的小区的时候发现外面下了雨。 她车上没伞,这车库还不直通高衡那栋楼。 什么狗屁规划设计,这房子怎么卖出去的。 她心里骂着,不得不冒雨跑了出去。 在门前迟疑了很久,她听到了里面些微的欢笑声,最终还是敲下了门。 看到落汤鸡一样却还是尽力保持着坦然大方的乔筱然,高衡愣了愣,放她进了门。 这房子的风格的确是高衡的样子,冷暖相宜,色调虽淡但选取的家具线条柔和,整个房间不至于太过冷淡。 四岁的小女孩正站在沙发上蹦蹦跳跳的,看见她之后软糯糯叫了声“妈妈”,没穿好鞋就跑到她怀里来。 女孩叫乔茵,扎着两束小辫子,抱完她就又跑去拉高衡的手:“叔叔帮我把娃娃补好。” 是个线开缝的玩偶娃娃,高衡看乔筱然为难的样子问:“你带了多的衣服吗?” “在车上。” “忙吗?” 她说:“暂时没事。” 她本来想劝乔茵回去之后再解决娃娃的事,但乔茵已经趴到高衡身边眼巴巴等着,死活不肯走。 “这个得缝一会儿,你去洗个澡吧,我给你找身衣服换上,别感冒了。”高衡说。 乔筱然本来想拒绝,但打了个喷嚏,乔茵就反反复复念叨:“妈妈要换衣服,感冒了就不是好妈妈了。” 她无奈妥协,进了客卧看到摆在床上的一身运动装就说:“我就借你放在这儿的这套吧。”说完就开始脱衣服。 “我这儿有两件女装你再看看……” 高衡看门只是半掩着就直接推了门进来,手里攥着两件衣服。眼前的人脱了衬衫背对着他,长长的卷发被雨水沾湿后潮湿地披在苍白的后背,她反手攥着内衣扣本来想解开的动作也凝滞住,瘦弱的腰肩在昏暗的房间里却白得骇人。 “对不起,我放这儿。”他垂眸把衣服放在门口的椅子上。 “没必要。”她走向他拿走他手中的衣服,光着脚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去了隔壁的洗浴间。 没必要说对不起。 在他这儿她仍然会忘记关门,随手拿他的衣服换上,是她自己没改掉习惯。 第六章自作多情 十七岁第一次见过高衡之后,那个暑假对乔筱然来说没有多重要,但足够烦人。 高叁,再到去外地读大学,她和高衡的接触没这么多。 直到大二那年的暑假,她在一座海滨城市租了个房子想待两个月度假,正在那边实习的高衡是被她爸妈嘱咐来多看顾她一点的。 她真的挺不是个人的,她那天发了烧,高衡来她家照顾她,她才好一些,就起身在正在厨房切菜的高衡面前拿出了一包烟。 这是一种示威,为叁年前葬身在他手下的无数烟魂。 本来高衡在她眼里像是大学里那些喜欢打篮球的男生,他很高,平时也爱运动,可以一手把她抱离地扔出厨房。 但那时刚下班的人还穿着正装,衬衫袖子挽起,穿着围裙在案板上忙碌,身形比例被勾勒得一览无余。 听着他温和嘱咐着她一些生病的注意事项,还有平时应对蚊虫的策略,这种说教难得让她不觉得扫兴。 她趴在阳台上看着海景,高衡叫了她很多次进屋吃饭她也不答应,听到他脚步声靠近才转过身,夹着一根烟弯弯手肘。 在他要提溜她进屋时,她含着烟,却将另一头戳在他唇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在他们的呼吸间蔓延。 “抽吗?”她狡黠笑着,穿着紧身吊带上衣,细弱的肩带搭在她薄肩上,白皙的皮肤被晒得有些发红,他眼中是相宜的瘦与丰腴,是面前女人不怀好意的调笑,是他见过最不知好歹的挑衅。 一开始高衡还端着,毕竟他们兄妹相称。 她不喜欢在家里穿鞋,他就一次次提着拖鞋到她面前逼她穿好。 这种场面再一次发生的时候,她光着脚直接蹭上了他的小腿,然后双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跟他身躯贴合。 “我现在要回房间,我不想穿鞋,抱我回去。”她靠在他颈下说话,看着他一寸寸肌肉紧绷起来。 她被抱回房间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接吻。 显然她想要的不止如此,惩罚式的撕咬之后,她反手想去解扣子的手是被他拦下的。 “乔筱然,别拿我当做你叛逆的筹码。”他捉着她不安分的手,最后安慰着给了她一个在嘴角的吻,拧了拧她的腰叫她赶紧去吃饭。 现在她换好衣服走到客厅的时候,乖乖穿着拖鞋。 靠在沙发上的高衡温柔笑着,刚给玩偶缝好了线,还逗着乔茵,趴在他身边的孩子咯吱笑。 “谢谢,”乔筱然开口,然后问,“你家里有女装?” “朋友寄存在我这儿的几件样衣。”他回答着,将乔茵绘本给她收整进书包。 “你今天不上班吗?”她才想起这事。 “昨天离职刚办下来。” 这事乔母也没告诉她,乔筱然皱眉:“那你现在是……” “准备跟人合伙创业。” 这条路好熟,好像是她爸的标准路线。 乔筱然想起她爸当初一起步就就所谓合伙人坑了大半家财不禁皱眉问:“人靠得住吗?” “这个人,叫李寻寅。” 乔筱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说起来家里也是资本雄厚,但唯一的问题是,这个李寻寅是个私生子,再雄厚跟他关系不大。 “他这种人多半有些赌徒心理,你还是要防着一些。如果他真的能听进你的话,你们俩倒是挺互补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絮絮叨叨,临走在门前补了一句,“缺投资吗?” 他蹲下身体贴地给乔茵穿着鞋,抬头看她时只淡淡回应:“暂时不用。” 算她自作多情。 第七章改行 把乔茵安顿在车上后,乔筱然边开车边柔声问:“茵茵啊,你跟高叔叔很熟悉吗?” 看起来他们俩不会是第一次见面,乔茵不是那么听话的小孩,至少不是跟不熟悉的人能够如此亲近的小孩。 乔茵抱着娃娃坐在后排低着头,她奇怪:“怎么认识的。” 过了很久乔茵才低声害怕说:“外婆家。” “之前你怎么都没跟妈妈提过啊?” “因为不让提,”乔茵拉了拉玩偶的长耳朵看向乔筱然,“妈妈,别告诉高叔叔,我把这件事讲给你听了。” 他不让提的。 悟出这一层之后,她笑:“他不让你说,你还是说了,这是为什么啊?” “因为不能撒谎,但是我们也要信守承诺,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我不能骗妈妈。” 乔茵刚才低着头把玩偶揪来揪去就是在纠结这件事。 “嗯,茵茵要记得,说谎说多了,之后你再怎么真心实意,别人都不会信了,”乔筱然看着雨刷在车窗摇晃,恍神片刻,又恢复专注沉声说,“你高叔叔最在意这件事,所以你下一次好好告诉他,你已经告诉我了。否则这种事多了,他也不会理你了。” 乔茵懵懵懂懂“哦”了一声。 把乔茵放到乔母那儿之后,乔筱然接了个电话,是从国外运进来的一批家具因为船半路出了问题,不能在原定的港口卸货。 “你去问问海关的人这个手续怎么处理。里面一套家具是过几天的家具展要用的,看看时间够不够,来不及的话这套家具得问别的城市的代理借一下。”她说着。 正抱着乔茵玩儿的乔母忽而开口:“在咱们这边的港口吗?之前阿衡在海关那边还认识几个人,你问问……” 把电话挂了之后乔筱然无奈说:“他刚辞职,人走茶凉的事你也不是不懂。” “这不至于,不过是点小事,普通的交情帮忙说说也好处理。” “妈我求你件事儿,别支使他支使得这么随便行吗?我这儿还在打听,实在来不及了再说好吗?”她语气急了几分。 乔母对她这个形容显然不满意:“这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乔筱然看了看一边表情怯怯的乔茵,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一点,就不再纠结此事,说着“有事”先离开了。 郭以安对于这几天他的大爷屡次被问候感到很不满,他那天以为乔筱然是找人来接乔茵,所以放心大胆就让高衡把孩子领走了,谁知道她是自己去的。 “他辞职的事你知道吗?”中午临时约郭以安出来吃饭的时候,乔筱然阻止了郭以安想继续的抱怨。 郭以安点头:“知道啊。” “他跟李寻寅怎么认识的?” 实话实说,乔筱然对后者的印象不太好,可能是因为有次竞标项目,她输给了这个人。倒不是说有多不甘心,只是对那个人的手段有点不放心。 “他干经侦,上回是李寻寅他哥,有正当名分的那种,犯了事进去了,李寻寅去处理的时候跟他认识的,怎么了?”郭以安夸着这次挑的餐厅不错。 她擦了擦手敛眸:“没什么,你多看着点儿,别被人卖了。” “只要不是卖给你们家,他会长心眼的,”郭以安喝下最后一口茶,笑得讨打,“对了,季恒呢,还没回来?” “昨天下午到的,晚上我去堵他,你跟我一块儿。” 郭以安“啧”了一声,又念叨:“昨天我爸让我今天去找你家老太太,说老太太的小姐妹之前被人骗去搞投资,现在坐实是被诈骗了,要找我问事儿。哎,我就先去啦。” “嗯。” 乔筱然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先去了公司的会议室,市场部说上回她说要另找的广告公司已经给了份提案,今天下午会过来。 走进会议室看到高衡站着俯身摆弄电脑的时候,她还是愣了愣。 她的视线又落在了坐在一边的人身上,是李寻寅。 高衡看到她的时候,也在愣神,会议室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寻寅,他起身跟乔筱然问好:“没想到乔总亲自来了,之前见过的。” 她礼貌问候了一番,看向高衡:“你这改行跨度稍微有点大了吧。” “一些尝试。”他答道。 也是,本来他对他之前所学的就没太大热情。 第八章故事 家具家居相关的产品,也是乔筱然公司比较主要的业务。这次的新产品是旗下一个叫XTORY的品牌的,以前主打的是饮品杯产品。 因为品牌一开始被推出来的时候,就贴着另类时尚标签,这么多年外观设计倒是保持了水平,但功能性上就逐渐跟不上市场需求,另类的风格也不再适应现在的趋势。这次算是一个转型的尝试,新设计的一批咖啡杯走了简洁干练的风格,主要定位在城市白领身上。 提案的讲解是高衡,乔筱然做着记录,目前看来他们的宣传路线是符合她预想的,做讲解的他条理清晰,看起来没有半分不自在。 她在听完之后点点头:“你们那段线下活动的设计我觉得是可行的,等合适的节日时候可以推出来。” 高衡喝着水,以前帮着处理事情,他跟她公司里的许多人也打过照面,多多少少是交情,此刻他也不方便多说话,剩下的就都交给李寻寅了。 李寻寅笑说:“这个线下活动我们也是根据XTORY的品牌沿袭设计的,这还是高衡提醒我的。当年这个品牌能火起来,是因为一次在情人节时候的线下活动吧,那个活动我听说过,是乔总还没进公司的时候就策划设计的。” 不提,她都没将两件事对应起来。 她摸着指甲说:“的确,你们有心了。” 散会的时候,李寻寅和高衡多留了一会儿,跟乔筱然和市场部主管落实着后续的安排。 事情要结束的时候,李寻寅才收拾好所有东西,犹豫着笑说:“我也不是多嘴,开会之前听到您公司的人讲了讲目前这个品牌的经营状况,单就经营来看,其实这个品牌线完全停产或者重建或许比在现有的基础上改良,更有用。但看起来乔总对这个品牌感情很深,连广告提案都专门来听,所以不愿意放弃吧。” “或许只是我觉得改良比完全放弃更好吧。”她笑答。 李寻寅觉得她话语不太善意,就又退一步说:“毕竟您最了解情况,考量也更全面,我多嘴了。当年这个品牌做起来的那场线下情人节活动,我的确是印象深刻,乔总当时怎么想到那个方法的?我们现在也得多学学这些思路啊。” 高衡在一边收拾着东西,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直没有动静,唯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皱了皱眉。 她没错过那些表情,对上李寻寅便笑一声:“实话,当时真没想过效果会那么好,因为我那时候只是假公济私,借着那个活动,跟人表个白。” “表个白?那么大动静啊。” “是啊,二十出头的时候追求爱情,总是天崩地裂的。”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乔筱然给熟人发了个消息,问着李寻寅他们家现在到底什么状况。 之前她以为高衡跟人创业是给人做法务,现在看来他不对劲,李寻寅也不对劲。之前李家老爷子已经给了李寻寅不少机会了,他也做过不少大项目,但现在怎么看起来像是从头开始的样子,这种小场面也亲自来了。 只是她还没得到任何消息,袁素就突然给她打了个内线电话。 “乔总,咱们还没离婚呢,现在我都进不了你办公室了是吗?” 门才刚被推开,她就听到了这阵让她烦心的声音, 第九章冲突 一身正装的男人有着和他轻挑语气不相配的端正外表,季恒看了一眼乔筱然就坐到会客的沙发上,看起来沉静。 乔筱然握着笔转了转,看着他身边的一名律师问:“只带了一个人?” “不够吗?”季恒问。 “不是,只是怕待会儿打起来你没人手。” 季恒笑出了声:“你还真是够记仇的。” 乔筱然催了催郭以安,起身坐到季恒对面,看着他身边的律师拿出了一迭文件。 “这是我的意向,你先看吧。你该得的,我也不打算欠你什么,早弄完早了事。” 她扫了一遍说:“前面两页都没什么可讨论的,但这叁家公司的分割,我不同意。” “既然是我们一起弄出来的公司,我也没说完全不给你补偿。你开价,合理一些,公司归我,我折价给你。” “这话,也是我想说的,你拿钱,我拿公司。”乔筱然把文件放在桌上。 他们对于财产分割最大的争议点也就在这儿,有叁家公司算是他们一起创办的,是从叁年前就开始布局的新产业领域,对于现在都在找新出路的乔筱然和季恒来说,公司远比钱更重要。 乔筱然听着季恒身边的律师滔滔不绝开始从这叁家公司的出资结构和实际运营情况开始分析,得出季恒对这叁家公司的所有权争夺上占据更大的优势的结论。 她看着时间,想着郭以安到底哪儿去了。 那个律师不再说话之后,她微点头:“这次请的这个,比上回请的聒噪。” “话都是一样的话,你这回总该听懂了。”季恒不理会她的嘲讽。 “那你也早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如果你不肯退让,就让你的人带着这套说辞,咱们闹到底。”乔筱然平静说着这句话。 季恒笑了笑,起身靠近她所坐的沙发背后,捏着她的肩说:“想跟我缠缠绵绵下去的愿望那么强烈啊?” “手,拿开。”她试图去拽开季恒的手,他纹丝不动,反而俯下身来笑问:“茵茵是不是被你带回你家去了?我应该还是有权利去看看她的吧。” 她反手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里就剩下了空调的风声。 乔筱然被季恒拽着要摔在门上的时候,预想中的疼痛被轻柔的拥抱取代,她后背撞在刚进门的人身上,被身后的人扶住了腰。 在季恒说着“发疯啊”又朝她走来的时候,她身后的人轻轻把她推到一边对着季恒说:“你也发疯想在这儿动手?” 乔筱然愕然看着去而复返的高衡,还有跟在他身后大汗淋漓跑进来的郭以安。 郭以安一进来,看到季恒脸上的红印子就尴尬一笑:“怎么,又动上手了?” 郭以安陪着季恒和那个律师商讨起了之前他们拿出的那份文件的细节,刚刚拉扯的时候乔筱然手臂被季恒的戒指划破了,她就先去办公室单独的盥洗室把渗出来的血珠擦掉。 高衡倚在门上给她递酒精,默默不语看她补妆。 她洗着手盯着水池却说道:“那个策划是你自己做的吗?” “团队做的。” “你还记得当年那场活动。”她扯出纸巾擦着手上的水迹。 “记得,”高衡想着刚才李寻寅还特意问她那件事,又接着说,“李寻寅不知道内情所以多嘴问,你别介意。” “为什么介意?他毕竟在夸我,怎么,那天的活动办得不好吗?”她目光扫过镜中有些颓然的自己,将废纸扔进垃圾桶后靠在水池边与高衡相对而视。 他是欲言又止,平静得一如往昔,最后扯起一边嘴角:“活动挺感人的。只是那天你是给季恒表白,但现在你们在离婚,我怕你不愿意听到从前的事。” 池子里的水正一点点从管道流下去,发出细微的响声,她绯红的指甲轻轻扣在水池边上,忽而低头笑。 “哪怕在那场表白前十个小时,我还在跟你说情话,也感人吗?” 第十章认真 良久,高衡答道:“嗯,你一直分得很清楚。” “什么很清楚?” 他不再答话,即使答案在他们之间早就是清清楚楚的。 玩,和认真。 他一直觉得她分得清楚。 所以他们可以不清不楚叁年,什么事都做尽了,她的不告而别也不会让他生气,因为在他看来,即使他们在一起叁年,他们之间也毫无瓜葛,他不该生气。 李寻寅在楼下等了高衡许久,看到他坐上了车才问:“没事吧?” “看起来没事,现在他们已经坐下来聊了。”高衡系好安全带说。 他们两个才从大门离开,就看到郭以安火急火燎往里跑,撞了个正巧,从郭以安口中知道季恒在楼上之后,高衡放心不下才跟上去看看。 “还真是谁家都不安宁。”李寻寅叹气。 “你家怎么样?”高衡问。 李寻寅轻笑一声,启动了车:“管他怎么样,跟我什么关系。” 郭以安到了之后,乔筱然也不似方才那么不耐烦。刚才季恒律师所说的每一条,几乎都被郭以安给顶了回去,袁素进来给他们加了两次茶水,郭以安总算把话说完,保持着一贯的笑容说:“我该说的也都说了,要不季公子您和您的律师,再商量商量?” 乔筱然给郭以安的底线就是只能把主要业务是远程教育的那家公司让出去,郭以安仔细算了算季恒手里的牌,只要这两个人真的能坐下来好好谈,还是有协商的余地的。 但郭以安到现在都弄不懂,这两人到底为什么一见面就打,连带着他多次无功而返。 今天的状况要好些,季恒答应回去再考虑考虑,毕竟这叁家公司的取舍的确是一个问题。 季恒带人走了之后,郭以安才松了口气躺在沙发上,看到乔筱然手臂上的伤痕:“没事吧?” “没事,小划痕。”她不以为意说着。 “我这天天给你们家做牛做马了。”郭以安整理着公文包说着。 他接着抱怨着:“今天我去给你妈的小姐妹解释她被诈骗的这笔钱很有可能找不回来了,那个被骗的老太太说着说着就聊起了你的事。你也知道现在跟你们家和季家稍微熟悉点儿的都知道你们闹腾着,你妈表情可差了。” 乔筱然开始头疼了,这意味着乔母又要开始关心她了。 “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乔筱然皱眉。 “这事儿啊主要也得怪你自己,谁让你当年给季恒表白的事闹得这么大,当年季恒在外面可没少吹嘘你追他时候的操作。现在闹掰了,大家说起来也就唏嘘嘛。什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之类的,你懂就好。”郭以安揉了揉耳朵。 她冷笑一声:“坟墓个鬼,我跟他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骨灰盒。” “大白天说话这么瘆人,”郭以安抖了抖,“那你当年搞那么大动静干嘛?” “所以你们所有人都觉得那次的事,我是为了季恒做的?”她喝了口茶盯着透亮的窗外。 郭以安关上电脑:“不然呢?以当时的情况,你不是为了季恒,还能是为了高衡?” 她把小茶杯放在手心,感受着温热微烫的杯壁贴合着手心。 “是啊,”她凝神望着窗外,“为什么不能是为了他。” 正在装电脑的郭以安手滑,差点把电脑摔在了地上。 她确实分得很清楚,玩,和认真。 但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人会相信,她在认真。 第十一章夏日(1) 年夏天,乔筱然本来是准备好好晒太阳的,她从小肤色就太苍白,苍白得跟纸一样,她不太喜欢这个样子。但是她没想到有一小半的时间,她都只能待在家里。 高衡接到电话到医院找她的时候,她还穿着一身泳装,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被包扎起来的脚,在一旁怄气。 在海边玩儿的时候,她看到波浪层迭的海面上多了个求救的身影,她下水帮忙救人的时候,脚被海里的异物割出了一条长伤口,缝了好几针。 当时被割伤后,皮肤被割破的疼痛紧跟着咸海水浸进伤口,疼得她手都要跟着麻了,好不容易才上了岸。 打了破伤风之后,她看着医生跟高衡交代着这段时间的注意事项,拉扯着绷带显得很不满。 她这脚,得有段时间不能下地了。 她是坐在轮椅上被他推回去的,到家门前还有段楼梯和长坡,从医院带出来的轮椅上不去,他只能背着她慢慢往上走。 “前两天自己游泳都差点把自己淹了,今天救人没出事吧?”他低声问着。 她抱着他脖子,想着今天快到岸上的时候,她腿抽筋,抱着求救的孩子,一个浪猛地打来,一瞬间感觉自己也失去了力气往下坠,呛了好几口水,腿疼得要命又用不上劲儿。 要不是旁边有人帮衬着拉她,她真得掉下去了。 “没有,前两天只是个意外。”她嘴硬。 两天前周末,高衡给她收拾着屋子,看她穿好了泳装要出门,嘱咐她“小心点”。 “一起去。”她扔了一条新买的泳裤给高衡,看他微怔在原地。 她承认她是有私心的,比如看看内在。 不白不黑,宽肩瘦腰,腹肌分明。 她戴着墨镜看他下了水,用墨镜遮挡了自己一直紧跟着他的视线,看他跟隔壁来度假的一家人说说笑笑间,就去海边泳池帮人教孩子游泳了。 “你有给人带孩子的癖好吗?”乔筱然下水之后站到他身边问。 高衡扶着正在扑腾的小孩,看着她嫌弃的表情笑说:“你跟他的确没什么分别,都挺小孩子的。” 她勉强一笑:“我才不会这么扑腾。”说着就往远处游去。 但她忘了自己没怎么热身,像是想证明自己,却游远出去。 所以当高衡带着救生圈把抽了筋瞎扑腾求救的她拉回去的时候,她是尴尬的。 她全身湿漉漉的,太阳一晒皮肤上的水珠是干干净净了,只有头发还湿润着搭在她后背上,还得听他低声的训斥。 那天也是他背她回去的,趴在他赤裸的背上,她无精打采地把头埋进他肩膀。 “小孩。” 高衡在笑她躲避周围人注视的样子,她听得怒气顿生,双手锁住他喉咙,轻轻把唇贴在了他裸露的背部。 那也不算亲吻,她只是捉弄一般,把温热的唇贴上去,还换了好几个地方,灼热的气息让他背上的肌肤生痒。 “乔筱然,你无聊吗?”他扶着她的两条腿,手也用劲更甚。 她低声笑起来,咬了他肩膀一口,不再捉弄。 养伤的日子里,背她这个动作,他已经很熟练。但有意无意的,他总能感觉到背上的人在亲吻他的后颈,或许只是靠在他肩上无意识蹭到的,她不解释什么,他也没多问。 被乔筱然救下的那个小孩的父母来了好几回,平时高衡上班的时候,那家人也会来给乔筱然送饭。 就这样,一向不屑跟小孩相处的乔筱然,只能把大半的时间花在跟那个被救的孩子玩耍上。 养伤的大部分时候,她都很听话的,因为不想伤口在裂开,否则她连剩下不多的日子都享受不了阳光了。 有一次她听到高衡在给她爸妈打电话,说着她现在很听话,没有乱跑,也不会再下水产生危险。 “我受伤了你就好交差了,再也添不了麻烦了。”她看着脚,略有些烦躁它的不争气。 “比你活蹦乱跳的时候确实容易了很多。”高衡承认,现在逼她好好吃饭,不许熬夜,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背她去厕所的时候,她故意把一只手往他衣服底下伸,直接拍在他腹部。 “乔筱然。”他皱着眉。 “呐,出不了门看不了帅哥,总得要找点儿弥补,”她说得理直气壮,但在他威胁今晚上给她做青椒炒青椒的时候,绿了脸,缓缓把手拿了出来,老老实实说,“摸一下就够了,我知足了,不捣乱了。” 偶尔她还是会偷袭他,抱他的腰,拽他衣服。一开始他会在她碰到他的时候立刻拧着她的手给她扔回去,后来就一个冷眼,把她逼得自己收回手。 第十二章夏日(2) 乔筱然健康的时候,高衡是不用每天都来的,但现在出了事,他每天要多通勤两叁个小时来照顾她,晚上回来的时候总是八点了。 那天他到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没有灯光,床上也没有人。 好不容易安生了一段时间,这人又开始作了。 他这样想着,给平时来照顾她的那户人家打了电话。 “什么?孩子也不见了,他们俩在一块儿?”高衡听到对面的消息的时候,头更疼了。 好在那户的家长给孩子带的电子手表上有定位,高衡就先循着定位找了过去。 看到乔筱然坐在轮椅上和那个孩子在海边路灯底下数钱的时候,高衡急促的心跳和喘息才停了停。 这寂静的只有蚊虫的角落里,他的到来很容易让剩下两个人意识到。 “跑出来干嘛?”高衡问。 乔筱然歪着头指了指那小孩:“给我小弟出气。” 在这片区域度假的人家不少,待上一两个月的,几户人家之间也都熟悉起来。 那小孩实在是个闲不住的,从物业那儿打听出了地方,批发了一批海边游泳的小用具,比如手机密封袋、能入水的橡胶玩具之类的,在周围售卖。 然后昨天他带着卖剩下的小黄鸭玩具回家的时候,被周围几个大孩子给抢了,连卖出去的钱都被抢了。 所以乔筱然今天特意跟那孩子一道给他做保镖,果然又碰上了那群大孩子。 “你这个样子,威慑住那群人了?”高衡看着乔筱然还包裹着的脚说。 “没有啊,他们还笑话我来着。但我说我要告诉他们爸妈,他们就跑了。”乔筱然加入了他们这个小区的业主群和这片区域的度假群,给那群大孩子拍了照片就要去寻人,就把那群孩子吓住了。 蹲在一旁的小孩终于数好了钱,递了一张十块的纸钞给乔筱然说:“这是姐姐的,我要回家啦。” 高衡推着乔筱然先把那孩子给送了回去,上楼的时候高衡问:“你们这是,在合伙做生意吗?” “算吧,进货地点和进货单我帮他确认,售货渠道我来开拓,他负责偶尔跑腿。”她趴在他肩上吃着刚买来的冰棍。 “你缺这几个钱?” “不缺啊,玩嘛,反正没事。”她嘟囔着。 路灯把阶梯上的两个人影拉得很长,一天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最后的力气都用在背她回去上,在夜色安宁的微弱海浪声里他低声说:“你这习惯真是改不掉了。” “什么习惯?” 他叹了一声:“没什么。” 乔筱然瘪瘪嘴,拍了拍他的肩,说着“张嘴”。在他狐疑着张开双唇的时候,把她没咬过的冰棍一角塞到他嘴里。 “我没传染病,你别嫌弃呗。”她看他又皱起了眉。 他把嘴里的冰凉含了许久,咽了下去。后颈上,刚在冰棍上磕过的冰凉的唇,又贴了上来,让他发烫的皮肤瞬间被激得刺痛。 她睡着了,满身的粘腻渗汗,她仍旧靠在他肩上,安宁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