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奸臣》 第一章 天注定 渝州,下班后,董亮骑着电动自行车兼职做代驾。 嘣!一辆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大奔将董亮连人带车撞飞十余米,人车俱毁。 此时晚上刚过十点,路上还有不少车辆,两旁道路上亦有不少行人,大家都被这突如起来的车祸吓懵了。 片刻的静默后,人群突然像是被炸开锅一样,尖叫四起。 原来倒在血泊中的董亮突然站了起来,一小半脑袋已经没了,像是从地狱归来复仇的恶灵,一步一步朝大奔走去。 恐怖如斯。 董亮感觉自己生命正在急速的流逝,不知道人群为何发出这样的尖叫,他整个人昏沉沉的,没有多余的想法。 此刻他最想的是捡回自己的手机,将它格式化,或者彻底损坏。 比起死亡,他更害怕手机里那些小视频流传出去。 要留清白在人间! 老实人,已经是自己遗留给世界最高尚的声誉了。 终于,董亮抓起了手机,狠狠的摔碎后,轰然到地! 诈尸了!人群传出呼啸的尖叫声。 咚! 咚! 咚! 当董亮被鼓声唤醒后,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纯白的空间内,在还没等他消化完所有的事,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 你将前往顺治十五年,作为清朝的奸臣,不得改换阵营!让大明再次一统天下。 啥? 董亮还在纠结于自己的手机是否被彻底损坏,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自己手机里的浏览记录,搜索记录、观看记录等会不会被技术恢复?然后作为遗物被整理出来送给自己的父母时,此刻脑海中突然传出这样一句无厘头的声音。让董亮本能的怀疑与畏惧。 但下一秒董亮所有的怀疑都消失了,只剩下恐惧,头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然后他四面八方都变为了镜子,董亮清晰看见了没了小半脑袋的自己。 明显的超自然事件! 在董亮陷入极度恐惧后,镜面消失了,痛苦消失了。很明显,这是对董亮的怀疑所展现出的一种惩戒行为。 所以,董亮必须认真的思考刚才那句话的含义,穿越到清朝?作为内奸,暗中匡扶大明,还有不得暗中改换阵营? 作为看过不少网文的董亮不由诽谤道,清穿不都是造反吗?你叫我作个奸佞是个什么操作?不用弘扬正能量? 还有这个时间还有大明?对于历史知识仅限于网文,电视剧,游戏的董亮来说,对于顺治那一段历史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以他浅薄的历史知识,他还以为明朝这时已经彻底完蛋了呢。但既然不知道是系统,还是什么存在,说要暗中匡扶大明,那么这个时候南明还在。 问题是这个怎么匡扶?南明据说是低血压患者之友,只要看过南明那段历史,血压蹭蹭往上涨。指望那堆烂泥能上墙,开什么玩笑?以李定国的才能手把手都匡扶不了,我怎么匡扶?除非让我成为南明那个皇帝,再给我一些近代枪炮才有一丁点的可能。 更何况自己只能作为清朝的内奸,对了!还不是顺治!这让我怎么搞?我最多做个秦桧,来个议和,让我把整个清朝的领土割让给大明?但凡顺治还有一点智商,但凡清朝的八旗猛将是个碳基生物,会让你这么搞? 董亮心中不停盘算,要是没有其他金手指,自己毫无胜算。但他也不敢撂挑子,否则刚才的镜子套餐再来一下,自己完全承受不了。左思右想没有半点头绪后,董亮破罐子破摔,打算着彻底躺平。反正自己看样子差不多已经死了,穿越到清朝能活一天是一天,吃喝玩乐,坐等大明与自己完蛋,要是有个余力,再随手杀两个汉奸恶棍就行了。 打算躺平后,董亮平静下来了,想起了自己的亲人,也不知道父母和哥哥能不能接受自己死亡的噩耗。好在有哥哥在,父母多少还有一些盼头和牵挂。自己被车撞死了,应该是对方全责,那车好像是奔驰,保险应该买的挺贵的,应该能赔一大笔钱吧! 此时,董亮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对那道神秘的声音喊道:“您能让撞我的奔驰酒驾吗?” 如果是酒驾,对方应该会赔的多一点吧!但随后董亮否定了这个想法,算了,还是不要酒驾的好,要是酒驾,哥哥和二老肯定不会要赔偿,一定会执意送车主进监狱。 何必与钱过不去呢······父母都是农村的,哥哥早早辍学,生活也比较拮据,他们很需要这比钱。董亮心情无比的低落,想起了已经好久没见到父母,过年的时候,怕回老家,来到渝州后又特别想家。 所谓城市容不下肉身,故乡容不下灵魂就是这个道理。 就在董亮心情低落的时候,那道威严的声音又响起了。 “奸臣自然要与昏君搭配,鉴于此次难度,你可以选择以下皇帝附身于顺治,注意附身不带有记忆,只有相似的能力与性格相同。” “胡亥、司马衷·贾南风、刘子业、高纬、陈叔宝、杨广、赵佶、赵禥、朱祁镇。” 好家伙!这些都是旷古烁今的名字,类人群星闪耀。 作为网文爱好者,董亮立马就发现了陷阱。居然将千古一帝的杨广混入其中,谓是用心险恶。 选了杨广,南明怕是死的更快吧? 只是奇怪了!亡国之君那么多,这些个选项也太少了,比如崇祯怎么没有?仔细想了想,董亮明悟了,大部分亡国之君是大势已崩,皇权完全旁落,天数使然,非战之罪。像那汉献帝、曹髦、元善见之类的完全没任何机会。 而眼前这几位,用篮球话术就是这几位都有单核带队夺冠的经验,是能把盛世带亡国那种。太康之治、开皇之治、仁宣之治这种天胡开局都能搞崩盘,上下五千年也出不来几个,可谓经受住了历史考验,大浪淘沙中才凸显了这几位极品,仔细想想,杨广的入选似乎也说的过去,毕竟他的战绩太过硬核,想黑都难。 而在这类人群星闪耀的群体中,董亮一下子就相中了司马衷·贾南风,没有其他原因,个人素质太重要了,像赵禥为什么能入选这个天团?那是因为在皇帝这个群体中,傻子就像漆黑中的萤火虫,是那么鲜明,那么出众,五千多年也才出了这两个宝贝,再加上司马衷那组人多,附送送了一张s卡贾南风,一下子比较优势就显性出来了。 同时董亮也盘算着自己的任务艰巨,同志越多,机会也就越大。最关键的是,他隐约觉得,胡亥没有赵高,朱祁镇没有王振很奇怪。这些都是历史著名的双子星组合,没理由司马衷是一对,而他们不是啊!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的使命,隐隐约约觉得若是选了他们,怕是要让我做赵高、王振。 要是开局天阉,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这可是深坑,万万不能跳。 于是董亮果断说道:“我选司马衷·贾南风!” 那道威严的声音又传来:“他们对你具有一定的好感度与依赖度。并且两年内你可以选择用历史上其他皇帝附身明朝皇帝朱由榔。” 董亮听后顿时眼睛一亮,信心大涨,这样操作才有些胜率。要是秦皇汉武、唐宗明祖这类人物附身,自己只需小小的助攻便能完成任务。于是他急切的问道:“可以选那些人附身?” “胡亥、刘子业、高玮、陈叔宝、杨广、赵佶、赵禥、朱祁镇。你选择谁附身朱由榔?” 什么? 听到这句话时,董亮心顿时全凉了。好比落魄到讨饭时,还要把破碗都给抢走。这算什么事嘛! “明朝势越盛,清朝势越衰,同时你的名声越坏,你可选择的范围就越广!皇帝的素质也就越高。” 话音刚落,董亮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第二章 就这样来了 顺治十五年,顺天府京师,二月二十六。 春寒刺骨,不比寒冬来的差。无论是内城的满人,还是外城的汉人已经记不起上一个暖冬是什么时候了。 事实上广义的小冰河时期,贯穿了整个元朝直到清末,而狭义上被视为灭亡明朝的罪魁祸首的小冰河,从万历十三年算起到乾隆三十五年才结束。(注:王绍武《中国的小冰河时期》) 多灾多难的京师百姓经历了朱明,随后的李自成与满清的多重剥削与镇压后,民生更加困苦,尤其是脑后的辫子更是让人屈辱难堪,在生活得到一丝喘息的时候,不免的念起了前朝的好。 事实上在明末他们的生活也不见得好,但总之活了过来不是。与其说是怀恋前朝,不如说是厌恶现在。反正他们厌恶也好、喜欢也罢,命运都由不得他们选择。 如同此时从床榻上苏醒的董亮,他的命运同样无法逃避也无法选择。刚刚苏醒的他还在消化原本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记忆时,就被一位中年妇人抱住了,那妇人哭哭啼啼,只顾在董亮耳边念叨:“我的儿,你终于是醒了,可把额娘吓坏了。” 从脑海里那残存的记忆,董亮知道这个夫人就是这具肉身的母亲戴佳氏。只是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动容,只觉得她有些吵。 这具身体里的记忆如同电影一般被董亮一一读取,他就像一个旁观者,站在上帝视角下审视着这些记忆,无法带入其中的情绪。 只是这妇人毕竟也算这身体的母亲,董亮尽管无法带入情感,但也不好推开,只觉得有些尴尬和荒诞。 毕竟凭空多了一个阿玛和额娘,还有一堆兄弟姐妹,再加上那莫名其妙而又无法拒绝的“任务”都让董亮始终处于懵逼状态。 哭了许久,戴佳氏见董亮始终是木讷的表情,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身旁的大夫,作为京师有些名气的大夫,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大夫急忙回答:“夫人,六爷病体初愈,应该没有大碍,只需要养心精气。” 戴佳氏闻言便明白了,搽干了泪水,扶着董亮躺下。 “我儿好生休息,晚上你父回来后,切不要逞强!” 董亮脑海里瞬间就闪过了那个满脸胡须、凶神恶煞的父亲觉尔察·达尔岱。乃是努尔哈赤的开国五功臣的安费扬古的儿子。镶蓝旗人,只可惜达尔岱才能平庸,家势没能壮大,还有些颓废。至今还是个甲喇额真,管着镶红旗的部分旗务,正三品。 至于为什么镶蓝旗的人管着镶红旗的事,乃是皇太极以来不断加强皇权的结果,各大旗主到了现在只剩下名义,具体事务都是由皇帝派来的固山额真也就是都统,管理着各旗的军政事务。 顺治七年皇帝念及安费扬古的功劳,封了达尔岱一等阿达哈哈番的爵位,这个爵位汉名乾隆朝的时候才定下,轻车都尉。正五品,也不是世袭。 总之董亮这个便宜的阿玛既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算小人物。对于自己接近大清的权·力中心帮不上什么忙。 而眼前的这个妇人乃是达尔岱的正室,戴佳氏,也是镶蓝旗人,从姓氏上可以得知这是汉人抬旗入籍的姓氏。 董亮正处于不知所措的情况,听闻戴佳氏有走的意思,急忙说道:“我想静一静”想了想,董亮再加了一句:“我没事,额娘。” 毕竟占了这肉身,于情于理,董亮总不能断绝关系。况且没有这身份做掩护,他怎么做大清的秦桧?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地地道道的鞑子居然满门心思的想颠覆大清,是个碳基生物都不会往这方面想,这便是董亮祸乱大清的最坚实的依仗,清国就算在他手上败坏了,人们也只会觉得他菜,绝对不会怀疑他的忠心。 戴佳氏听到董亮的言语顿时舒了一口气,昨日儿子纵马打猎,马匹受惊,摔破了脑袋,现在看来脑子没有摔坏,起码能认得自己这个娘。于是吩咐一旁的侍女春枝好生照顾便离开了。 董亮打量了屋内的陈设,虽然家具雕工了得,也都是用上好的木料打造,但总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唯一让他感到舒心的便是床头绑着的香囊,淡淡的幽香让人心神平静了些。 家里除了达尔岱外,还有一个大哥明岱,在关外做着家传的佐领,也就是八旗的基本单位牛录的军政长官,乃是安费扬古自己的部队,属于清国的原始股东,这支部队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觉尔察家世袭的职位。二哥博尔金也在京城做着七品的城门校。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庶出的四哥,没有做官,三哥,五哥都夭折了,董亮后面还有两个庶出的弟弟,都没成年。同时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同胞姐姐,一个庶出的姐姐,此外还有两个庶出的妹妹。而自己则是在侍卫处做着九品的笔帖式。 这一家离清朝的权·力中心还远着呢,现在已经是顺治十五年了,从这局身体的记忆得知,大明已经差不多完蛋了。现在既没时间,也不可能搞些发明创造引起上面的注意,从而进入权力核心,且不说董亮会不会,就算会,他也不能搞啊,搞出这些不是帮助清国稳定统治吗?面对这种局面,如何祸乱大清,暗扶大明,董亮完全没有招。 要自己能完全投靠一方,或者自立那该多好!不管董亮看的那些高端或者低端的网文,又或者那些论坛键政爱好者措施。不论有没有可行性,总归有个方向,发动底层,搞好群众基础,发展火器,强军建制,再搞几个发明创造,聚集财富。再加上自己儒雅随和,与这个世界视百姓如牲口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一定能够的收买人心,董亮越想越兴奋,仿佛王图霸业只在挥手之间。 艹! 一想到这些自己通通都做不了,董亮愤恨之余不由的拍腿猛喝! “六爷,您怎么了?” 一道脆生生的话让董亮猛的意识道自己屋内还有人。 原来是侍女春枝,在他思考的时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董亮不得不佩服一下人家的职业道德。刚才戴佳氏在时还满脸哀容,悲痛欲绝。走后就立马平静,停止哭泣。反正主子什么心情,她就得有相应的情绪应对,绝不越矩,乖巧的让整个人毫无生气,像个工具。 第三章 一个小小的展示 春枝生的还算标致,算不上美丽动人,只能说小家碧玉。从记忆里董亮自然知道这侍女是什么秉性,也不敢过分亲近,怕吓到她,凭白惹出一些是非来。 “给我倒杯水。还有让田豹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春枝心里嘀咕一句,这位爷从来都自称六爷,很少有自称“我”的时候,今天怎么了?念头一闪而过,随后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主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不做她想。老老实实的出门叫人了。 田豹是家里的包衣,头脑灵活,精通满汉双语,在普遍文盲的觉尔察家,算得上排名前五的高级知识分子了,是董亮的贴身长随。找他过来是想让他帮自己出出主意,怎样才能升官,好接近皇帝。 眼下董亮毫无头绪,只得期望着先见着顺治,取得皇帝的信任,做了大官才有力量去颠覆大清。 可自己作为一名九品的笔帖式是没有资格见到皇帝的,只有先升官,至少得有上朝资格,才能见皇帝,可以自己浅薄的资历,要升官只有见了那个被司马衷附身的皇帝才能升官。 总之,升官才能见到皇上,见到皇上才能升官。 简直是陷入某种悖论,与无限套娃中。 这也太坑了! 再加上这已经是顺治十五年了,去年孙可望投降满清,今年清廷就准备让吴三桂攻入云南了。要是再耽搁些日子,黄花菜都凉了。 一想,这世界,满满的绝望。 “六爷,奴才给您请安了,您有什么事吩咐奴才去办?”田豹进来打千跪地。 董亮虚扶一下,示意他站起来回话:“我想升官,怎么办才行?” 田豹听到了当场石化,陷入懵逼状态,自己没听错吧? 当主子的问奴才怎么才能升官?我还想问怎么才能当主子呢! 田豹诽谤的同时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谋取三管家的事败露了?这位爷用话在敲打自己呢?可这位不像是这么有城府的,以他的性格知道了,直接扇两个耳光就是了。田豹心里诽谤,脸上却谄媚的说道:“主子,奴才智短力薄,您要奴才上刀山下火海还成,但事关您的前途,奴才只怕误了六爷的谋划,帮不上什么忙。这事您不如直接与老爷商量。” 董亮也懵逼了,自己也是糊涂,达尔岱多少也是三品武官,戴佳氏娘家那边也有些势力,与其自己乱打乱撞,不如直接去求他们。之所以没想到此处,到底还是因为董亮没拿他们当亲人看待。 想到此处,董亮下床穿衣径直去找戴佳氏,风风火火,可急坏了一路跟在后面的春枝与田豹。 刚进戴佳氏的院子,便有院内的吴嬷嬷迎上来,董亮没有理会,径直入屋了。戴佳氏看着额头有些虚汗的董亮,顿时气不打一处,指着春枝和田豹说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六爷的?把这两个狗奴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董亮听闻并不惊慌,戴佳氏有什么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冷静的说道:“额娘是想要奴婢替主子做主吗?这些都是我的要求,与她们无关,再说了,儿子大病初愈,身边也要贴心的人照顾,把他们打死了,儿子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戴佳氏诧异的望了望董亮,如果是之前,董亮大概也只会嬉皮笑脸的求自己放过或者打哈哈将这事饶过去,断不会这样心平气和与自己讲道理。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母子之间哪能事事讲道理,这样做反而生分,再说了儿子这般讲道理,反而显现出了做娘的不是,戴佳氏此时有些不悦。 “硕古莽,你这是要挟额娘?” 硕古莽,就是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 董亮听着戴佳氏语气,心想坏了,但没办法,自己没法带入这母子之情,自然也无法进入自己原来的角色的节奏。 但戴佳氏也只是口嗨嗨,皇帝都没这么大阵势,稍有不如意就随便打杀奴婢。何况田豹是正经包衣,有户籍的,有门路是可以入仕当官,主家并没有限制的权力,包衣并不是贱民,上三旗的包衣社会地位等同于一般旗人,归内务府管。像田豹这般下五旗的包衣地位要差点,但也绝不是可以随意打杀的。后世醇亲王因琐事囚禁八十多名包衣,被告发后,被道光下令贬为郡王,这可是****!都因此受到责罚。 到是春枝,属于家奴,没什么人权,死了也就死了。但春枝也是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哪能像扔抹布一样就丢了。 戴佳氏如此做派也仅仅是想体现自己爱子心切,并不是真心想杀了这两个奴婢,而以往这个时候,董亮嘻嘻哈哈,吴嬷嬷再求个情,戴佳氏有了台阶,顺势就免了责罚,即能体现主母的宽宏大量,又能让奴婢领了董亮与吴嬷嬷的情。而春枝与田豹也会因为惩罚骤然降低,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圈转下来,没人受伤,大家都有光明的结局。 这便是贯穿几千年的权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莫不如此。在场几个人未必都明白这其中的深意,只是千百年来,有样学样,这样驭下总没错,所谓驭嘛,就是把人当做畜生一样训练,随意打骂之余,再扔两根骨头,巴浦洛夫式的条件反射。 在这万恶的旧社会,随处都是权力的展现。我不随意要你小命,便是对你的恩典,日积月累,等级森严就如同牢不可破的思想钢印,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 但偏偏董亮这个棒槌,他不懂,或者说还不适应这个规则,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眼见事情有些脱缰,董亮只得路径依赖,岔开话题,嘻嘻哈哈,露出一个不太熟练的笑容:“额娘,我有事和您商量。”说着就把戴佳氏扶进了屋。 戴佳氏白了董亮一个眼神,然后又眼神示意了吴嬷嬷。吴嬷嬷点头,恶狠狠的对春枝与田豹说道:“这次夫人宽宏大量饶了你们一命,还敢有下次,一定将你们这贱婢打杀了事。” 春枝与田豹磕头谢恩,劫后余生,心里美滋滋。 第四章 封建大家长 进屋落座后,董亮一本正经的对戴佳氏说道:“娘,我想升官,最好能做个朝官。” 戴佳氏听后一喜,董亮之前虽然不算纨绔,但也是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如今终于知道奋发图强了,于是开口鼓励道:“我儿有此心,便是极好。”却并没有给什么建议。 “可是我力有未逮,舅舅、外公那边有没有什么门路?”董亮急切的问道,不是他不知道循序渐进,而是时不我待,要是明朝那皇帝死了,自己也就彻底完蛋了。 戴佳氏皱眉,心想这孩子怎么如此毛躁,开口有些不悦道:“你这孩子!你舅舅在山东当差,莫非你想出京外放,离开额娘?” 董亮悻悻一笑,毕竟自己这求官的姿态难堪,只得将自己勉笑挤出来:“我这不是想问问外公在京里有什么故旧吗?” 戴佳氏有些气闷,能活动的话早就活动了,你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那个不想升官?你一个未及冠的毛头小子,有个九品的笔帖式做,都是家里花了大力气才讨得的差事,尤其是看着董亮天真的笑容,觉得这孩子今天有毛病,戴佳氏心里更加气闷:“笑的不错,下次不要笑了,你回自己院子休息吧!” 董亮无奈探口气,看来家里是指望不上了,笑容立马消失了,如川剧变脸一般。他对这个世界还没彻底融入,始终有种抽离感,对他而言,现在如同一次真实体验的游戏而已,于是董亮原本闷烧的性格,在这里完全释放了,思维发散,毕竟在这里他也不想再做老实人了,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要是能拜个大人物做干爹就好了。” 嗯? 戴佳氏怀疑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声呵斥道:“你这孽障!说什么胡话!是埋怨你阿玛额娘无能?未能给你谋个好前程?” 董亮顿时慌了,连忙狡辩道:“不是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戴佳氏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气的直发抖:“来人呐,把这个畜生捆起来,家法伺候!” 董亮顿时吓尿了,这回哭腔有些情真意切:“娘,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这是吴嬷嬷过来扶住了戴佳氏,一边给董亮使眼色,让他快点跑,一遍劝解:“夫人息怒,六爷有口无心,您就不要放在心上。” 有口无心? 呜呜! 戴佳氏突然哭了出来:“他都说了,这是他的心里话,你个没良心的畜生,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我和你阿玛对你不好吗?你一个还未及冠成家的毛头小子,家里使了大把银子,拉了大把脸面给走关系,通门路才让你有官做,你二哥长你十三岁,到现在也还是七品的城门史。我们有什么亏待你的,你良心被狗吃了?要拿话来呛你娘!” 董亮跪在地上,并不打算跑,知道戴佳氏是刀子嘴豆腐心,跑不跑没什么两样,对于戴佳氏的哭声也没多少愧疚,一来自己真的不是有意拿话来呛。二来戴佳氏也不是真的伤心欲绝。最后就在前几天,不,就在昨天,我妈也还不是你······ 但这种情况,董亮也只得先安抚戴佳氏,先把错给认下来:“娘责罚的是,孩儿一时鬼迷心窍,没注意说话的方式,让娘气急攻心,孩儿该死。” 作为戴佳氏的幺儿,董亮一直是备受宠爱的,这样下跪认错是从来没有的,见到董亮做到这个地步,一时也就气顺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奴仆喊道:“老爷回家了!” 戴佳氏连忙擦干眼泪,收拾妆容。 而此时,跪在地上的董亮被吓懵了,脑海中,那狂暴的父亲形象此刻越来越清晰,董亮感觉暴风雨快要来了,脑海中的皮肉之苦,越发真切了,后背都感觉的到火辣的疼痛了。 达尔岱一见门,就看见戴佳氏眼泪婆娑,然后又看到跪倒在地的董亮,手里的马鞭没有如往常一般交给仆人放好,而是攥的更紧了,直接问道:“怎么回事?又是这臭小子惹你生气了?” 戴佳氏勉强笑了笑,说道:“老爷,咱们儿子长大了。知道奋发图强。今儿来妾身这里就是想给自己谋划一个好前程。” 达尔岱没有言语,夫妻多年,戴佳氏是什么性情他一清二楚,再加上今日在营中被上司呵斥了两句,心情不忿,看着这个平日里懦弱浮夸的儿子心情很不好,手中的鞭子捏的更紧了,咄咄逼人的问道:“听说你从马背上率了下来?” 董亮没有回答,他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回答不回答,结果都是一样。 你说是,他说你枉为安费扬古的孙子,骑个马都能摔,来,吃两鞭子长涨记性。 你说不是。他说你翅膀硬了,竟然敢撒谎了,来,吃两鞭子长涨记性。 你说明缘由,说那天是因为不小心才摔的,他说,好哇,居然都敢顶嘴了,敢忤逆我,来,吃两鞭子长涨记性。 反正结果都一样,还费那劲说什么? 见董亮没有回答,达尔岱更是愤怒:“硕古莽,你还记得你是安费扬古的孙子,达尔岱的儿子吗?整日不好骑射,尽跟着汉人厮混,沾染汉人越发懦弱了。来,吃两鞭子长涨记性!” 啪! 说着扬鞭抽到了董亮身旁,将屋内众人吓得直哆嗦。戴佳氏连忙抱住了达尔岱:“老爷!硕古莽大病初愈,可经不起你几鞭子!” 说着戴佳氏冲着董亮吼道:“快滚回你的屋去,好好反省!” 董亮这回学乖了,有了戴佳氏做掩护,忙着起身一溜烟就跑了。 这回他终于真真实实体会封建大家庭,比起这个,自己老爹扇两巴掌的行为简直是慈父。 一念此,董亮又想家了,像泄了气的气球,没精打采的。 晚饭期间,董亮病愈的消息传开,二哥、二嫂还有一些个弟弟妹妹来董亮的院子里嘘寒问暖,董亮以身体不适,随意的敷衍几句后,便让春枝将晚饭端来,在卧室里用膳。 月明星稀,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孤独感前所未有的朝董亮袭来。 第五章 夜话 夜里,戴佳氏与达尔岱夫妻俩在被窝里说着体己话,与白天暴虐的形象不同,晚上达尔岱像一个温顺的小猫,靠在了戴佳氏的肩上。 戴佳氏口中有些不善:“爷,您可别把在军营受的气带回家,你在军营受了委屈,可别拿咱们儿子出气!” 达尔岱此时也没了平日暴躁的样子,乖的像只猫,说道:“我这不是吓唬他吗,从小到大,我只失手打过他两次。” 戴佳氏用手指着达尔岱的眉间说道:“亏你记得有两次!事不过三,不说这些了,硕古莽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振作之心,这孩子没什么耐心,这次要不遂了他的愿,我怕他以后再无上进之心。” 达尔岱点头:“我省得,明儿我去找王爷探探门路。实在不行外放谋个好差事。” 戴佳氏听到这里心中一紧:“可我舍不得!最好是在京里给他寻个好差事。妾身既希望这孩子上进,又希望他能平平庸庸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达尔岱心中叹道,那有这么容易,嘴上却是安抚妻子:“嗯,我尽量,要是老王爷还在就好了。” 老王爷指的是襄蓝旗旗主,庆亲王济尔哈朗。 夜里,经历了离奇一天的董亮,横竖睡不着,面对自己的终极任务,他是毫无头绪,也毫无信心。于是赌气想彻底摆烂,躺平认输,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春枝······”董亮厚着脸皮叫着自己的贴身大丫鬟,所幸天黑看不到他此刻涨红的脸。 春枝披着外套,以为董亮的病情有些反复,急忙起床来到床前。 “六爷,您是哪里不舒服?” 月光透过窗户,只能隐约看到春枝的身形,夜深人静,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的暧昧与急切。 春枝的气息隐隐透过来。 董亮有些上头,急忙说道:“你离我远点。” 春枝不明所以,有些害怕,这个距离在以往的几年都不会引起主人的反感,而现在这种改变可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这个万恶的旧社会,自己一个微小的错误就会换来无法预知的危险。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思慢慢后退了一步,乖巧的跪地。 “那个,你能不能叫婉如过来一趟。” 婉如是硕古莽的小妾,毕竟硕古莽十八岁了,早该完婚了,但不巧他未过门的妻子前年死了,于是对方将其妹妹又嫁给了硕古莽,但也没有姐姐前脚去世,妹妹后脚就嫁过来的道理,所以一来一去就耽搁了两年,流程大半都走完了,再有俩月就要完婚。但硕古莽十八了,多少算一个满洲贵族,有两房小妾也不是什么大事。 婉如的父亲是明朝官员,兵败被杀,她被卖入了青楼,去年硕古莽与别人争风吃醋高价赎了下来。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也十分貌美。 董亮反正决心摆烂,再说了,自己也不能有什么好名声,这便宜不沾是王八蛋。 春枝到此时也终于明白了董亮刚才的奇怪的举动是为什么。但她依旧不明白,如果六爷刚才一时被自己身子所迷,直接要了便是了,为何要自己离他远一点?难道是心疼我?更或者尊重我?春枝摇了摇头,绝无这种可能!自打她记事起,这十几年所见,有那个男人拿女子当人看的?女人生来命苦,便是天潢贵胄,公主格格也无一例外要远嫁蒙古苦寒之地。 董亮见春枝没有开口说话,以为天色太晚,自己的要求太过强人所难,不尊重人,有些惺惺,毕竟新世纪的青年,这种事情怎么好强开口。于是不再说话,准备翻身侧睡。 “六爷,您大病初愈,索取无度会伤了自己的身子,要是夫人知道的话,奴婢的命是小事,万一疏远您母子二人的感情,女婢万死难安。” 董亮正是心烦气躁,听到这话也有些上火,脱口就来:“还没开始就叫索取无度?靠!那我这样憋着,就不伤害自己的身子?” 春枝听后,连忙磕头:“六爷您别气坏了自己身子。奴婢这就去叫婉如姨娘。” 董亮听后更是郁闷,这话说的,搞得自己像是色中恶鬼似的:“别去!” “你,打盆热水来,我洗澡清醒清醒。” 春枝听了,更是害怕,在这时的健康观念来看,大病初愈就洗澡与自杀无异,毕竟这个时候的保暖措置较差,这个世界洗澡,万一风寒感冒了,那可不是小事。所以在春枝看来董亮这是借着自己的身子处置自己,要命那种! 春枝此时哭腔都出来了:“爷,您切莫伤害伤害自己身子,要是奴婢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请六爷明示!” 董亮听到哭声顿时有些慌了,毕竟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不管有理无理,男人大度一点总没错。但他也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只得愣在原地,仔细想想自己那做错了。 一想便通了。 自己已经穿越了,已经来到了这万恶的旧社会,一句话就掌控许多人的祸福生死。再结合自己脑海中残存的记忆,便理解春枝此时的心态了。 “我没事,你去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董亮温声细语的安抚。春枝总算安定下来,便磕头去外屋入睡。但她始终不放心董亮,怕他再整出什么事端来。这六爷醒后好像变了许多,又好像没变。她仔细听着主屋里的动静。 稀稀疏疏,里屋像是春日里凹槽里杵苞米的响声。 春枝瞬间脸就红了,作为董亮的贴身大丫鬟,许多日子还要服侍主人与她的侍妾,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让自己去叫婉如姨娘,毕竟对于这些人来说,侍妾也好,丫鬟也罢,与一个物件没什么两样。为什么宁愿自己劳心劳力,不去劳烦其他人。 一定是怕夫人责骂!尤其是今天接连顶撞了老爷和夫人后,六爷必然是不想此时得罪夫人,宁愿自己辛苦些。春枝想到这里,心里安定些,毕竟能弄清主子的想法,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生存技能。 “六爷~” 靠! “什么事?”这小丫头也太······鬼鬼祟祟的,董亮有些郁闷。 “六爷大病初愈,切莫伤害自己的身子,奴婢蒲柳之姿,必然入不得六爷眼,但奴婢可以代劳!” 董亮瞪大眼睛,豁然坐起,然后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床前的春枝。 未曾的设想的道路。毕竟在记忆里硕古莽从未要了春枝,这也贴身丫鬟,主要是因为春枝姿色比起自己两房侍妾差了许多,但也正是如此,才被戴佳氏派来做硕古莽的贴身大丫鬟,春枝这种行为算不上出格,这其实也是职责范围内。 春枝作为一个年满十七的丫鬟,在董亮眼中使唤她做一些家务都有一种犯罪的感觉,更何况这种事情,当然是拒绝了。 董亮本想大声呵斥,但大···大···大! 这床梁上的香囊也太大了。 第六章 将天赋带到慈宁宫 第二日,旭日初升,董亮已经心如死灰。 他悔恨自己的不克制,一个无法克制自己的人怎么能做大事? 作为一名男性,自己怎么就不能矜持一下。皮带太松了,也是有违男德不是? 于是从哲学上,从生物学上,进入漫长的贤者时间里董亮做了一个深刻的反省。 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些东西在破碎。 自己已经不纯洁了,成为这万恶的旧社会中的一员,劫后余生外有种彻底解放的感觉,或者说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经过昨天一夜,他彻底想明白了许多。 只要思想一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董亮看了看自己的下身,这历史级的天赋,让他想起了嫪毐,薛怀义等等幸臣。 这么棒的身体,不用来报效国家,沉迷于儿女情长实在是太过浪费。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朝春枝问了一句:“太后仙寿几何?” 董亮做出了决定,将天赋带到慈宁宫。 反正是要做清国的秦桧,这点委屈算什么,记忆中太后好像也没有太老······董亮决定走最艰难的路。 只是就算自己要做嫪毐,也没人引见啊。 这时春枝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没有开口说话,董亮微微抱歉说道:“你休息下吧,改天我正式纳你过门。” 董亮无颜面对春枝,话还没说完,径直穿衣逃出屋了,去前厅用早点了,多少面皮还是有点薄。 一路上董亮想着嫪毐的事情,记忆里嫪毐好像是天赋异禀在大街上用天赋转车轮被吕不韦发现,从而引进给赵姬的。 难道自己也要在大街转车轮? 车轮自己可以转?可吕不韦在哪里?要是没有吕不韦,自己天天在街上转车轮,转个两三年还没人引进,那成什么了?要是太后没看中,被哪些老嬷嬷惦记上,那可全完了。 不知不觉间,董亮来到了前厅。 满人入关十多年,有些规矩并不那么严,董亮到的时候,达尔岱与戴佳氏已经用过早点了,却是专门在等董亮。 “我与你阿玛商量了,借着你大病初愈,你阿玛在春熙楼摆了几座酒席,请了一些故旧,你到时候再席上好好表现,给诸位大人一个好印象。”戴佳氏率先开口,对于能够轻易说动达尔岱,戴佳氏还是有些骄傲向儿子邀功。 董亮诧异的看了看戴佳氏,又看了看低头一脸严肃的达尔岱,有些吃惊,居然就这么轻易的为自己跑官了?春熙楼可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在那里摆上几座酒席,可要耗费不少。一桌怎么也得二十来两,要知道达尔岱身为正三品甲喇额真年俸也就130两。 看来满脸胡须的莽夫也是舔犊情深,百姓爱幼儿果然没错。 经过昨天的波折,董亮自然知道一些分寸,说少错少,自己也没指望达尔岱能替自己跑多大的官,但不管如何,这份情,他只能认了,只是低头说了声:“谢谢额娘,谢谢阿玛。” 董亮的乖巧让达尔岱有些不自然,心想这孩子果然长大了。但欣慰并没有流露出来,反而是一脸严肃的说道:“今晚给老子表现好点,不然扒了你的皮!” 董亮应声点头,心却飞到了好远。经过昨晚的突破底线,思想滑坡的董亮已经彻底解放了,对于自己的前途也有了一些想法。 有清一朝,能够私下接近皇帝的,除了太监就是御前侍卫。御前侍卫作为皇权的延伸,在清朝替代了很大一部分太监的职责。 只是这御前侍卫原则上只挑选上三旗,也就是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三旗的勋贵子弟。除了上三旗,还有世职子弟可以,狭义上比如大哥明岱才有资格。但也仅仅是原则上的,这不几天前,镶蓝旗的巴柱代由二等侍卫升为参领,也就是甲喇额真,巴柱代之前可啥也不是。 这世道就是你跟我提规章制度,我都想笑。 而负责管理、选拔侍卫的便是侍卫处,侍卫处的头头便是领侍卫大臣,由皇帝的心腹亲信担任。恰巧董亮就是在侍卫处担任笔帖式,主要职责就是记录以及翻译满汉文件奏疏。 领侍卫大臣,正一品,上三旗每旗两人,共六人统领。但领侍卫大臣常常不满六人,前些年只有伊尔登与索尼二人,这些年才陆续补入鳌拜、苏克萨哈、爱星阿等人。 董亮的目标的就是三等侍卫,正五品,在大内行走能够拿有不少机会接近皇帝,或者·····太后。而董亮现在则打算去侍卫处入值,打探一下口风,跑一下门路。 在家里账房那里预支了二十两月例后,董亮叫来了田豹,还有一个叫魏河的长随,是董亮手底下难得的有些文化的人,此外还有两个小厮。 “什么?借钱?”田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董亮大张旗鼓将他们叫来居然是借钱?如此不讲武德的主子,不说见,连听都没听过,他们几个给觉尔察家卖命不说赏赐,现在居然还要被敲骨吸髓。 四人互相看了看,只觉得今日匪夷所思外,还进退两难。 不借吧,毕竟是主子开尊口,拉下脸来向下人借钱,而且据说还有借据。 可借吧,兜里的确没几个钢镚,几百文还不够这大少爷一顿酒钱。 董亮见几人面面相觑,觉得不至于啊,年例、月例才领多久?就没钱了,还是说怕自己赖账? 局面如此尴尬,还是田豹机灵,连忙下跪说道:“小的身家性命都是六爷的,怎敢劳烦六爷说个借字。还请六爷给些时日,小的这就去变卖家当,几个破铜烂铁也还等当些钱。六爷您千万不要嫌弃。”话里话外突出就是一个字难,咱们做下人都难到这个地步了,你做主子的就高抬贵手吧。 然而董亮听了很是欣慰,开口勉励道:“嗯,有这份心最好,有一文钱是一文!” 田豹······ 魏河······ 小厮······ 就在几人在风中凌乱之时,董亮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田豹的话无疑给董亮提供某些线索,或者思路。他进屋,翻出几张鍥书。然后朝几人招手:“走吧,今儿我去侍卫处入值。” 魏河上前说道:“前些天,老爷都给六爷请好假了,六爷不在家休养几天?” 董亮随口敷衍:“能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福报,受点伤算什么?” 田豹与魏河尴尬点头,以为董亮这是在讽刺他俩,不再出口,默默的跟在董亮后面。 第七章 得加钱 清军入关后,鞑子将内城的居民赶出去了,都由满人居住,可满人于经商营生不擅长,所以沿街商铺大多还是让包衣或者租给汉人经营。 侍卫处在皇城内,董亮说是去入值当差却并没有往皇城方向走,而是走向了外城。 与内城的肃穆规整不同,外城则是另一种景象。混乱而又病·态的繁华,叫卖声、哭声、嬉笑声、人声鼎沸,酒楼飘向气味,巷子里的美酒,沿街的小吃散发的气味,达官显贵马车飘散出来的香味,士卒走夫的汗味等等混杂在一起,让顺治十五年,永历十二年的京师似乎忘记了早春的严寒。 在内城规规矩矩的田豹几人到了外城就如同蛟龙入海,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一样,个个昂首挺胸,趾高气扬。横冲直撞将挡在前面的行人不断撞开。不少老者被撞到在地后,还被田豹当场碎了几口。 董亮见状也不废话,给田豹屁股上来了几脚,让他专心带路后,几人明显收敛了不少。董亮也没过多苛责,反正这世道,这都是正常操作,要是为了这种事情大动干戈,那么一天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尽处理这些破事,放眼天下到处是压迫与不公道,是管不过来的,至少现在管不过来。 而田豹这几人的眼力也尖,对方稍微装扮正式些,就绝不招惹,冲撞的都是些苦哈哈。 用田豹的话来说,咱一天辛辛苦苦的伺候主子,要是不把这些气撒给那些苦哈哈,找些平衡,一天怎么能有好心情、好状态伺候主子? 而这些苦哈哈也是一样,一天到晚在外受了气,总得找地方撒,回家了,老婆孩子就得遭殃喽。 而作为主子的董亮也需要在外逢迎上官,回家也要伺候父母,也需要平白无故的受些鸟气。上官呢,需要逢迎的则是皇帝,稍不注意,脑袋搬家。总之在这套系统里,每个人在接受压迫的同时,也在压迫着别人。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全天下最爽的自然就是皇帝。但皇帝自然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他最爽,也得无时无刻的不在体现他的难处与苦衷。 最关键的还有不少人信了。 “皇上命苦啊!” 这不,俩个士绅装扮的在茶楼大声说道,嘴里隐隐有些哭腔。 “为国家操劳半生,竟然还要面对丧子之痛。据说皇上他为此几天不吃不喝,舐犊情深可见一般。” “是啊!不容易!皇上也是命苦。”周围有不少人附和。 前日董鄂妃所生的皇四子夭折了,皇帝据说痛哭倒地,这些天变得浑浑噩噩的。 董亮翻了一个白眼,对于这种拍虚空马屁的奴才很瞧不上。但对于变得浑浑噩噩的皇上,他此刻很是牵挂,谁也不知道此时皇帝已经被李代桃僵了。 而智商下线的顺治将迎来他最忠诚的部下。 “一群谄媚小人!”田豹看到董亮翻起白眼,知道董亮不爽那些人,于是在一旁不屑的说道,事实上他对那些人没什么意见,纯粹是在捧哏。 田豹见董亮笑笑不说话,知道捧哏不能这么没水平,得说出个一二三来,继续解释道:“要不是刚才内务府的公公在旁边酒楼,这群小人会这样说,要真心疼皇上,怎么不割了卵进宫去伺候皇上?” 董亮大概是被田豹的义愤填膺的模样惹笑了,毕竟田豹在董亮的记忆中也是这类人,这极其反差的形象让董亮不禁对他灵活的道德标准感到敬佩,打趣说道:“进宫不是割个卵就行的,前明的时候,不少幸进之徒以为割了卵就能进宫飞黄腾达,导致民间私自阉割之风盛行,皇帝不得不下诏禁止私自阉割,但这样还是屡禁不止。你信不信要是割个卵就能进宫,这些人当街就能给自己来一刀。” 田豹也不是真的气愤,此刻恰到好处谄媚的说道:“一眼通透人心,六爷真的是目光如炬,奴才浅薄了。” 魏河与其他两个小厮也纷纷谄媚。 董亮没有理会,来到一处糕点铺,准备收买人心。 他准备给每人买个包子····· “包子多少钱一个?” “菜馅两文,肉馅五文。” 尼玛,这么贵,对于准备买官的的董亮来说,现在每一分钱都弥足珍贵。 “馒头呢?” “一文。” “来四个馒头,不,两个馒头!” 分着吃多好,有有福同享,正是增加同僚感情的契机。 当董亮将半个馒头塞到每人手里的时候,几人当场石化,不知道董亮此举是作贱这些奴才呢,还是作践他自己。 咋了,给你觉尔察家当包衣和奴才与当乞丐没什么两样?半个馒头,糟蹋谁呢? 董亮看到四人的表情,知道他们的心情,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抠门小气?没办法,我也有我的难处!最近我寻求晋升,很缺钱!这也我拉下脸找你们借钱的原因,我知道你们看不上这半个馒头,当这是我眼下能挤出的所有!虽然只是半个馒头,却是我的整个真心。你们放心,等我熬过这劫,大把荣华富贵等着你们。” 这车轱辘的话说的真没多少水平,但就这些话搞得四人眼泪汪汪,没办法,在这不把人当人社会,许多人连表面的尊敬都没有,更何况是虚假的真心。 田豹他们四人会分辨不出几句真心话?当然能,在就这虚假的真心话,在他们过往的日子都是奢望。 主子的安抚?当然也有,还不少,但那也就是居高临下的赏赐,绝无这种平等许诺与对话。 田豹这时扇了自己两耳光:“主子心善,奴才与主子一荣俱荣,奴才之前是脑袋进屎了,做奴才的不知道体谅主子,是奴才罪该万死。”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三两银子,双手奉给董亮了。 魏河几人见状也从兜里掏出些碎银与铜板。 董亮有些怔了怔,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一处巷子。扔下一句:“你们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来。” 巷子名为杏仁巷,里面的牙行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各色各样的人都能卖到,当然大多是妇女儿童,一部分家境贫困,被逼无奈,自愿被卖的,更多则是拐卖过来,严刑拷打之下,不得已签订卖身协议。硕古莽另一位侍妾,孟三娘就是从这里买过去。 依着记忆,董亮很快就找到了牙行的掌柜,被引至包间。 对于这种人间恶地,董亮本不愿多做停留,对于那些哭声,也只得置若罔闻,能在京城做这种买卖的,背后没有通天的背景那时不可能的,目前也没有能力涤荡此间鬼魅。 没有多做寒暄,董亮直接开门见山拿出卖身契。 “这些都是我家的家奴,都是些精壮的汉子,素质很好,要不是我遇到了急事,也不会卖给你!”董亮表情很是不舍。 的确不舍,刚才人家还给董亮几百个铜板呢。反正董亮眼前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搞钱、卖官。等见到皇上了,一切好说。到时候董亮翻脸不认人。谁敢拿人?反正鞑子不讲武德,这事大家都认,内城住的那些满洲贵族的房子哪家不是抢来的?只赖个账,与那些虫豸相比简直是大善人。 至于牙行背景通天,再通天能通到哪里去?反正自己要做秦桧,并且名声越差越好,怕个球。 之所以要卖这几个奴婢,原因在于这几个好卖啊,容易卖出价钱。 在封建社会,成年男子这种生产力很少流入到这牙行的,多是些妇孺,或者半大的男孩。主要是贵,成年男子可是宝贵的生存工具,这劳动力不比骡子牛马差,所以价格也比妇孺要高。 再则,觉尔察家的奴才多少见过一些市面,懂些规矩,素质比那些苦哈哈确实要高出不少,要是识字,那就更好了。所以掌柜对于这桩生意也是乐见其成的,低眉顺眼的说道:“六爷!我知道六爷是遇到急事了,并且六爷一定能够逢凶化吉。可是您开价实在太高了。” “六个人,七十两,这也太贵了。除非你再加个人!”(注,引《中国历代契约汇编考录》雍正十一年汪松如买奴的一张卖身契,卖身人得银六两为例。以及宋家兴,《清代奴婢制度的普遍化》) “谁?” “魏河。” “谁?”董亮顿时拉高了声调,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你难道不知道?那可是我的心腹亲信!” “得加钱!” 第八章 忠诚的部下 一刻钟后,董亮神清气爽的拿着八十两银子走出了巷子,约定十天以后交割,否则支付一百两。 鍥书上白纸黑字的,牙行也不怕董亮耍赖,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官司就算打到皇帝哪里,也是占理,再说了,这牙行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出了巷子,董亮抵达了他忠诚的奴才面前,幽幽的看着四人,眼光在田豹身上停留了片刻。 田豹红光满面,今天似乎与主子关系更近一步了。 董亮却是暗道,可惜包衣,不能买卖的。 “晚上回家后,府里有几个坏车轮,你们修好一个,放在我车上。嗯,中轴正常大小,和我这手腕差不多大就可以了。”董亮未雨绸缪,眼下还没呢到哪一步,但事先准备总没错。 这种小事,机灵的田豹一定会办的妥妥帖帖的。 卖奴婢只是开胃小菜,董亮现在要干的便是去借高利贷,专为他们这种买官人提供的一种金融服务,也就是传说中的京债。 京债源至唐朝中后期,源远流长,实乃一文化魁宝。败坏吏治,历朝屡禁不止,顺治十年,皇帝更是明文下旨,一旦发现借京债的情况,一律不得到任。但借贷之风,任然屡禁不止,无他,京债的病根在官场贪墨横行,而不在高利贷上。因借京债而升官发财的比比皆是,被查处的则缪缪无几。(注:江晓成《清代的京债与地方吏治》)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顺治朝,京债的放贷人主要是满人,而借贷人主要是汉人官员,像董亮这种八旗子弟不说没有,但还是少见,到了怡祥钱庄,听到董亮的来历,很快掌柜就来接见,被引至内院,还逢上了茶,而田豹几人则留在了外面。 董亮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笔帖式的委任文书拿出,证明自己的身份。 听闻是安费扬古的嫡孙,掌柜神情复杂,悲喜交加。 悲的是,不能收过高的利息了,平常京债年息都在60%,个别的甚至百分之百,乃至百分之千,在人情社会里,这一切都看的都是交情、家势。 大清律基本照搬了大明律,在高利贷也做出了规定,年息最高不过36%,并且无论借贷时间多长,利息不得超过本金,且不得利滚利。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大清这样一种皇权、吏治环境下,多的是操作绕过律法。 首先是本金,有九扣、八扣,乃至三扣一说,所谓九扣也就是借90两算作100,也就是砍头息。三扣呢就是借30两当做100还。 而现今的行情京债大多是五扣,除此之外,还有转票一说,就是两三个月后,将原票据销毁,重新立一张票据,将之前的利息、本金一律计入本金算利息。 更有甚者在清中期,康熙,乾隆年间,还有带肚子一说,也就是放贷人扮做借贷人的长随,一同赴任。当时放贷人的主体已经专为民人了,尤其以山西商人最多。可别看虽然有这官民之别,有时候也是能逼死人的,乾隆十五年,黄陂县典吏任朝恩,因被债主逼迫甚急,直接上吊死了。 当然这些都是对付汉人官员的手段,对付满人则又是一说了。一些名声不好的,钱庄是直接拒绝的,多少都不贷给你。 所幸,硕古莽没有欠债不还,骄横跋扈的名声。 这对董亮来说这是一笔丰厚的遗产。 尤其是听闻董亮谋求的是正八品的山东盐引批应所大使一职后,掌柜的眼睛更亮了。心中对这笔买卖更有数了,但董亮所求甚多,有五千两白银之巨,这种事情,他必须得向主子汇报,还得打听董亮的虚实才能放款。 出了怡祥钱庄,董亮直接去了下一家,总之各种高利贷来者不拒,不管是钱庄还是私人只要敢放,董亮就敢借,不管五扣、六扣,就是一扣、二扣董亮也照借不误。 四个忠心的部下,也是跟着董亮跑遍了一整天,身上钱被董亮掏空不说,连午饭都没得着落。要不是那半个馒头,还真不一定能撑到晚上董亮去春熙楼赴宴。但几人也没话说,因为董亮一整天也没吃饭。 春熙楼内高朋满座,董亮饿的虚浮,倒真有几分病态的样子,有气无力与各位大人见礼,这场宴会的主角无疑便是通政使喀愷,清初是正二品,位列九卿之一,负责奏疏转呈,没有明朝那般显赫,但消息灵通,地位清贵,宴会中理所应当的绝对主角。也不要嫌弃这位位高不权重,要是实权二品官员则未必会卖达尔岱的账,最主要的是为一个九品的笔帖式求官绰绰有余。 其他那些官员则是捧场凑数的,作为长辈上司,董亮也不好表现什么的,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很饿,但身在主桌,也不好大肆吃喝。 达尔岱与喀愷先是吹捧了对方先祖的丰功伟绩后,便开门见山,委婉的表达了此次的目的。毕竟入关没多久,那些个繁文缛节的还未浸淫日久,谈话做事多是直来直往,对于为董亮求一个通政司八品的知事还不手到擒来。 对于硕古莽这种通满汉的人才,顺治朝还是少有的,没见到今日赴宴的满人都是用满语交谈,会汉话没多少,更别说会汉字了,董亮虽然不是很精通,但也要看和谁比。 若不是董亮太年轻,考满还未结束,靠着熬资历,有生之年混个五品官还是有不少希望的。 宴席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由于董亮大病初愈,也没人灌酒,落得个清闲自在。 喝醉后,达尔岱自然得带着喀愷进行下一场活动,那地方也不好带着儿子去,便让董亮自己回家,其他作陪的工具人则该滚蛋就滚蛋。 董亮整个宴席上并没有吃太多东西,并未饱餐,于是叫来店小二耳语了几句,店小二带着疑惑与震惊拿来了食盒。 楼下饥肠辘辘的四人,见董亮下楼,顿时哭了。真的哭了,终于可以回家吃饭了,这种挨饿的感觉已经有好多年没体会过了。 董亮手里提着饭盒,招呼着四人上了自家马车后,直接打开了食盒。 “大家都没吃饭吧,这是酒席上剩的一些菜肴,大家别嫌弃,一块吃吧。” 马车内,黑灯瞎火的,董亮拉开车帘,只能隐约看清人脸,至于是什么菜就不得而知,四人饿的昏天黑地,也顾不得礼节之类的,直接就胡吃海喝起来。 本来预想中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在众人吃完第一口就停止了,他们惊愕的发现,董亮也伸手,往食盒里拿出羊腿开始大口咀嚼。 董亮见四人愣神与震惊,嘻嘻一笑:“你们发呆,这羊腿我就笑纳了。” 接着董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本想在酒楼大堂与你们一块吃,哪里灯火通明,不像这里两眼一抹黑。但我怕丢了面子,就在这马车上将就一下。” 推食食之,此乃国士之礼,几人顿时泪眼朦脓。 董亮一遍说着,一遍吃喝,马车里隐约有哭声传来,他不以为意,打了个饱隔说道:“别哭,你们还没到哭的时候······” 第九章 人心 觉尔察府上,宛如正在董亮院子内的一处厢房里看望春枝。宛如今年十七,明媚动人,衣服也将她的身段勾勒的曲线蜿蜒,左侧杏眼有颗泪痣,加上那无时无刻不再暗送秋波的桃花眼,明明正常的交谈,却给人一种风情万种的感觉。 董亮要纳春枝的消息在这院子里自然以极快的速度传播,董亮院内的丫鬟表面上自然是奉承讨好,其他院子里的奴婢则是漠不关心,但更多则是在背后咒骂一声,狐媚子。生了也不算好看,就靠一些歪门邪道取悦主子。 宛如对春枝没有任何看法,反而有些高兴,她这身份注定是侍妾,对于硕古莽也没什么感情,谈不上什么争宠。而春枝做了侍妾,自己吃穿用度又不会少了半毛钱,反而能让一位命苦的少女过上相对富足的生活,何乐而不为。 春枝喉咙受伤了,倒是能说话,可是粗声粗语,非常不美,所幸闭口不谈。宛如一脸敬佩的望向春枝,在她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平时你都是这么勇敢的吗?” 春枝羞红的蒙住了脸。 宛如倒不是特意过来取笑春枝的,真的是本着敬佩的心情过来的:“我带了些枇杷露过来,你每天喝点,对喉咙好。这次后,你名分也算定了,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了。咱们做女人的可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春枝明白了宛如的心意,郑重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有丫鬟进来禀报:“宛如姨娘,六爷让你过去一趟。” 此刻天已经黑了,有了昨夜的经历,春枝自然知道董亮叫宛如过去是做什么,有些担心这位府里公认的好心肠会吃亏受伤,此刻也不顾自己嗓音有多难听:“姨娘,你要小心!” 宛如呵呵一笑,轻轻的刮了一下春枝的鼻子:“以后叫我姐姐,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的。”转过身后,脸色顿时平静下来,走向了董亮的卧室。 一进门,宛如就面带雀跃,扑倒了董亮的怀里。嘴里娇嗔道:“爷,我想你了。” 第一次面对如此热忱的美女,董亮手足无措,宛如身上的脂粉香气,一波又一波朝董亮冲击而来。 闷烧的男孩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这让董亮本能的有些退缩。 不行,不能让对方看轻了。 董亮觉得在爱情面前要保持理智,于是自以为冷静的董亮将宛如掰开,让她坐下。事实上无处安放的双手,以及不断蠕动的喉结以及彻底出卖了董亮。 董亮彻底沦陷了!见色起意的他第一次相信了一见钟情。 宛如玲珑心窍,看出了董亮的异样,这种表情她第一次在董亮身上见到。作为从青楼的花魁,她怎会不明白董亮的表情动作意味着什么。 这不像硕古莽以往的风格。 宛如若有所思的说道:“硕古莽,你怎么了?”直呼姓名是他们私下的爱称。 董亮被这一声硕古莽,彻底浇醒了。继而心中有些愤懑,屌丝心态泛起,嫉妒如此美丽的女孩子最初相遇的人却不是他。 董亮低沉的情绪被宛如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至于为什么会错。是硕古莽的称呼到底在什么地方冒犯了董亮?这都不得而知了。宛如只得按照平日的路子讨好。 “爷,您累了一天,上床我给你揉揉吧。” 宛如越是如此讨好卖乖,董亮越是气愤,心想这鞑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费心。生气归生气,但还是经不住宛如温柔绕指。 董亮趴到床上,宛如一边按摩,一边说些自己在书上看到的趣事。 一声不吭的董亮给宛如传到了某种错误的信号,让宛如越说越有兴致。让董亮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真的爱硕古莽?” “你爱的不过是他的家势与地位!” 宛如被搞蒙了,你不就是硕古莽吗?再说了,你这臭鞑子,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想给你做小妾?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宛如继续赔笑:“爷,你是不是要奴家将心掏给你看?” 董亮闻言便知道自己失言,自己生哪门子闷气!人家又不知道你穿越了。再说了,占据了人家男人的身体,还打算睡人家,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 正在自我检讨时门外有丫鬟传报,魏河求见。 董亮纳闷,这么晚,魏河找自己做什么?没吃饱? 带着疑惑,董亮到了院子里去见魏河。董亮还未说话,魏河便跪倒在地,将怀里的木盒呈给了董亮,口中说道:“奴才知道主子最近要做大事,所以打算将所有的家当买了。加上这些年的积蓄,总共七两五十文献给主子,以全我们这段主仆之情。” 魏河跪地,心中翻滚,对于今日之事还是放不下,董亮去杏人巷,还有今天大肆借债的事情让魏河从蛛丝马迹中探得了一丝真相。他也不确认,但总得赌一赌,今天归家后,他便将自己的猜想与接下来的做法对自家妻子说了。 妻子不解,大哭:“东家都把我们给卖了,你还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做什么?有你这么贱的吗?” 魏河无奈:“生在这个世道有什么办法,生生世世为奴,我们是逃不过主子的手掌心的。唯一希望的是我的肝脑涂地,能换的他良心发现。加上我感觉六爷好像有些不同了,今天买与我们馒头,还与我们一块分食残羹。” 妻子讥讽:“不过是收买人心之举,半个馒头,一餐剩饭就将你给收买了。” 魏河有气无力的说道:“不然呢?我不装作被收买,他便会觉得我人心不足,便会觉得我们这些人是白眼狼,生为贱种,你有什么办法!万一事情为真,这些钱你也留不住,万一是我多想,就当花钱买平安。” 魏河不断回想,双手有些颤抖,一声不吭,仿佛等待命运的审判。 董亮如同当头棒喝,第一次认真端详着魏河,这个人,这个被自己当做游戏npc的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世界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董亮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无奈苦笑。如没有这枷锁,带着这些人反了这鞑请该多好。 “对不起!”董亮郑重道歉。 魏河大哭,情不自已。 “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糟。若天意成全,十天之后,万事平安,你我都会迎来不同的人生,若不成,你去关外投奔我大哥,放心,没人敢去关外索人。你回去吧,这钱我收了,我现在真的很缺钱。” 魏河走后,董亮久久无言,径直坐在了屋檐下。 第十章 借钱活动 滴答! 滴答! 下起了小雨,屋檐的水珠聚集滴落地板。 宛如出来为董亮披上了外衣。 “爷,回屋吧,小心着凉!” 董亮没有说话,拉着宛如与他一同坐在了屋檐下面。 宛如不敢说话,董亮神情很专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这个男人,她从前陌生,现在更陌生了。 过了一会,宛如小声说道:“爷,我冷!” “把屋里的被子拿出来”董亮随意着说了一声,不知道对谁说话,家里的奴仆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进屋为董亮带了一条厚厚的被子。 二人裹着被子,就这样看着小雨稀稀疏疏的落下,听着屋檐下一滴一滴的水声。 谁也没有说话,天地间只有雨声,宛如倚着董亮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是个好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宛如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了床上,她昨夜睡得格外的好,无意间撞见了这个男人柔弱的地方,她觉得自己与董亮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宛如看着身旁的董亮,见他面红耳赤,以为是自己昨夜撞见了董亮的软弱的情绪,才让他这样羞涩。她轻轻的吻了吻董亮的额头:“爷,奴家不会乱说的。” 董亮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那你借我点钱!” 用早膳的时候,董亮在戴佳氏哪里讨要了两匹上等的丝绸,作为上门的见面礼,上什么门,自然是自家岳丈的门。 反正婚事是板上钉钉,虽然还未成婚就亲自上门于礼不合,但谁叫自己是满人,汉人的规矩礼仪可以不管。 至于上门做啥,自然是借钱! 直到董亮带着五百两银子出门,未来的老丈人布喀达都如坠梦里。 这都叫什么事,未来女婿上门借钱,自己居然还给了。 为什么会给,因为董亮说的好有道理,好些真诚,让他无言以对。 说为了给小女一个美好的未来,为了不辱没他西林觉罗家的名声,九品的笔帖式太过轻慢了小女,为了谋求一个好前程,所以来老丈人家借钱买官。 至于为什么不向自己觉尔察家要钱。 那是因为,二哥和大哥当官都没要家里的钱,为了家庭和睦,兄友弟恭,自己不忍心向家里借钱。 总之董亮一番掏心掏肺就差下跪了的表演,彻底征服了布喀达,觉得董亮好有上进心,便神使鬼差的将钱借给了董亮。 借完钱后,董亮去了一趟侍卫处,一来是探探门路,二来是借钱。 董亮今天主要的目标是二等侍卫泰禾,他到没什么权力能直接提拔自己,但谁叫他有一个牛逼的叔叔,苏克萨哈。也就是康熙朝四大首辅,如今的议政大臣、领侍卫大臣之一的苏克萨哈。董亮的目标就是苏克萨哈,让他提拔自己为正五品的三等侍卫。这样时常在宫内当差,遇到顺治的概率非常大。 今天董亮觉得侍卫处的同僚好生冷漠,口舌说干,也只借来十来两银子。好在董亮并不气馁,一直在侍卫处等着泰禾换班。 “爵爷,今儿小的请你去藏花坊消遣一番。还望爵爷赏脸。”董亮照着记忆里的语气神态,恭维着泰禾。 泰禾世袭着拖沙喇哈番,也就是云骑尉,正五品,是清朝爵位的基础。 泰禾撇了撇董亮,他其实不想与董亮一起去勾栏,无他,董亮天赋太强,他自卑。而青楼呢,他段位不够,诗词音律一窍不通,汉语都说的不利索,那些花魁莺莺燕燕的,反而不畅快。 还未等泰禾回答,董亮就悄悄塞了二百两银子给他。泰禾一看,便知道董亮是有求于他,于是不再惺惺作态,直接说:“你银子带够没?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种时候,董亮怎么会不答应,连忙说够了够了。 泰禾得到董亮肯定的答复,顿时就和董亮勾肩搭背,哥俩好的走了。出了侍卫处,各自吩咐自己长随小厮向家里报备,说今晚可能不回家了,让他们各自回去报平安。 一路上,泰禾忍不住眉飞色舞的说道:“兄弟,哥哥今天带你去的地方,是天下最妙的地方了。” 董亮不明所以:“怎么个妙法?爵爷。” 泰禾嘿嘿一笑:“只要是你想要的,都有。”说完,泰禾便闭目养神,像是回味无上妙境。 董亮见泰禾不说话,也不多言,骑马跟在了泰禾后面,一路向南出了永定门。 京师的城墙完全隔开了两个世界,那繁华的都市仿佛骤然收声,留下一道沉默寡言的城墙,城墙上是斑驳的历史。 城外还有人烟,此时约是傍晚时分,红霞与黄昏的日光将人染上了一层独特滤镜。 刚出城门便有乞丐在乞讨,董亮略微瞄了一眼,蓬头垢面,也不知是男是女,只能辨认出有不少小孩。 泰禾骑术很好一路前行,董亮勉强跟在后面,在一个急转弯处,却不住的传来马的嘶鸣声与哭声。 “该死的贱种!”泰禾用满语大声叫骂。原来是转弯时官道上突然出现的几具尸体让马匹受惊,尸体旁有小孩不住的叫唤:“娘!娘!” 一声声有气无力,甚至没有眼泪,只有不住的悲凉。 泰禾抽出马鞭抽到的小女孩的脸上,小女孩应声倒地,鲜血直流,身体不断的抽搐,气息微弱的喊道:“娘~娘~” 待泰禾正要继续抽打其他人时,董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要做什么?”泰禾愤恨不解的声音传来。 董亮压抑住自己的悲悯,赔笑道:“爵爷你抽死了这几个贱民,却没人收尸,待会回来的时候岂不还要败坏你的兴致,本来高兴的日子,何必呢。” 泰禾想了想,深以为然,然后拍马折返,往永定门方向走了。 董亮以为泰禾与自己置气,心想这事情黄了,却不后悔,只是言语间不断找补:“爵爷你莫生气。” 泰禾哈哈一笑:“爷我心善,见不得这些穷人。”说着便到了永定门城下,劈头盖脸的骂了守门的绿营兵。 “尼玛的!路上那么尸体,也不派人去收拾一下,这是天子脚下,万一因此起了大疫,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杀的!” 为首的刘把总认识泰禾,连忙陪着笑脸说道:“爵爷教训的是,我这就亲自去处理。嗨!这每天都死人,弟兄也拖不过来,好几个兄弟累的瘫倒在地。” 董亮皱眉道:“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去处理。爵爷今天有高兴的事办,切莫影响了爵爷的心情。”说完董亮扔了五两银子给那把总。 刘把总见状,叫了几个人屁颠屁颠的跟在董亮后面,去处理尸体了。 泰禾不想多做停留,董亮却担心那女孩的安危,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悄悄嘱咐刘把总道:“别让那女孩死了,爵爷今儿高兴,别让他触了霉头。” 刘把总自然拍着胸口应承了下来。 董亮一路上心不在焉的跟着泰禾来到一处别院外,不,更准确的说是一座迷你城。比一般院子的墙都要高,有两丈。但大小,董亮估摸着只有一座六进院子那么大。 第十一章 馒头 城门上写着应天。 下马后,泰禾意味深长拍着董亮说道:“你不错!心善。” 董亮有些慌乱,以为秘密被撞破,旋即又反应过来,心善而已,算不上什么大错。 接着泰禾又说道:“咱满人像你这样的不多。” 董亮不明所以,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了,这只是泰禾单纯觉得自己可交。在这个乱世,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满人比永定河里的王八都多。 心狠手辣从来都不是什么可贵的品质,发狠杀人在这世道谁不会?反而是自己这种看起来心善懦弱的人渺渺无几。 所以与人交朋友,你是希望你朋友是心狠手辣之辈,还是善良之辈?无论好坏,只怕选择都大致相同。 谁不希望自己结交忠义之辈,更何况善良总比心狠手辣好忽悠,好拿捏。 面对泰禾的话,董亮只是笑了笑并不搭话。 不一会儿,里面有人出来,看样子怕是不过三旬,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倒是大义凛然的样子。 “二爷,今儿又来了?我和你说,最近我又买了一些人,保管比上次演的更加逼真,里面真有前明犯官之女,花了我好大力气才调教成功。”泰禾家中排行第二,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这样称呼。 泰禾抱了抱拳头,兴致有些高昂:“七爷,今儿有什么新鲜的角儿?” 那人也不搭话,饶有兴致看了看董亮。 这种场合,董亮只得伏低做小,率先开口道:“家父镶蓝旗甲喇额真达尔岱,在下觉尔察·硕古莽,侍卫处笔帖式。” “詹事府洗马,费尔伦”费尔伦礼节性的微笑回答道。 尼玛,从五品的官来做老鸨。 董亮被费尔伦的官职吓了一跳。这詹事府还是清贵之所,只比翰林院稍差,直接服务于皇帝或皇子,平时也就编编书,过问一下朝堂大小实务。比国子监之类的还要来的清贵,与这老鸨画风完全不对。 “今儿,新增乞丐与捕快两个角儿,二爷寻那个。” 泰禾兴冲冲的说道:“乞丐!”然后冲着董亮说道:“哥哥我先进去了。”说着迫不及待进入城门。 感情是大型cosy,只不过荤素不忌,真会玩。 泰禾进去后,费尔伦嘻嘻笑道:“二百两。” 我靠,青楼的花魁一晚也才几十两银子,抢钱啊! “不服?小老弟只要去过一会,保证觉得物超所值。”费尔伦对于自己的产品十分有信心。 董亮老老实实掏出二百两银票,对于变换身份这种事情没有兴趣,毕竟现在他就是在cosy,扮演硕古莽:“我就不进去了。” 费尔伦有些不死心:“汉人有句话叫,妻不如妾,妻不如偷。我这里面,保管让你偷的爽。” 董亮突然像是被什么触动一样,一瞬间想到了宛如,然后那点闷气荡然无存,扪心自问,自己这样算不算偷?宛如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别人的老婆。 费尔伦见董亮楞在了原地,以为被说动了,继续鼓动道,进去后,你会变幻身份,里面的女人只要你有本事,都可以······ “多谢七爷美意,可是卑职没钱了。”董亮言不由衷的说道,心里却是想到了宛如以及戚三娘。 “没钱你可以去借,去偷,去抢嘛!”费尔伦不以为意。 这番暴论非但没引起董亮错愕,反而让董亮有种眼睛一亮的感觉。 “你谋求外放的山东盐使,五千两怕是不够。我给你一万两,九扣,两分息。还可以给你指路。外放这种事,苏克萨哈大人实在有些杀鸡用牛刀。我介绍的人收费保证比苏克萨哈大人便宜。”费尔伦不疾不徐的说道,看到一脸惊愕的董亮。他又是淡淡一句:“怡祥钱庄是我在打理。” 我尼玛,董亮再次震惊,接着他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试探的问道:“房产、地契你敢收吗?” 费尔伦惊讶的盯着董亮看了好久,有些嘲讽道:“可以,不过不是我收,我给你引进一个人,我要一成的中介费。” 董亮有些拿捏不准:“可否透露那家?” 费尔伦指了指天边越发鲜红的晚霞。 董亮一看,顿时觉得此事靠谱。 “那抢又在什么地方抢?”董亮继续发问。 费尔伦不置可否的说道:“当然是山东了。” 董亮听到此路不通后,便在此询问:“这里一般要玩多久。” “一天一夜。” 大家都是聪明人,加密通话也可以明确传达各自的意思。 “那我明天早上再来,还有七爷您这里卖馒头吗?我出线。”董亮决定回家了,等泰禾玩爽了,明天再让找他商量引见苏克萨哈的事情。现在回去的路上,正好给那些乞丐带些吃的。 费尔伦有些惊讶:“吃野食啊!” 董亮想了想,点头,“嗯。” “好!”然后费尔伦敲门向里边的小厮耳语了几声。 不一会一名艳丽的女子走了出来。 然后董亮与费尔伦大眼瞪小眼。 董亮:“馒头呢?” 费尔伦:“这不就是?” 董亮······ 费尔伦······ “我要的是真馒头,可以吃的那种。” “这个也可以吃啊!” 董亮······ “一文钱一个那种。” 费尔伦这才恍然大悟,有些惊讶问道:“你要那玩意干什么?” 董亮:“吃!” ······ 一阵沉默后,董亮与费尔伦对于刚才加密通话的信心严重不足。 于是董亮开口道:“我说的地契是指,地契上面的名字不是我,但也不是我阿玛的。反正也是抢的。”董亮这是打算崽卖爷田,去把家里的地契偷来卖。 费尔伦:“晚霞是指正红旗巽亲王。” “那就好”董亮点头,也只有这种权贵才敢做这样的事情,来不不明的地契也敢收。至于卖了之后怎么面对达尔岱?那可就不知道了。反正卖了再说。 夜晚还没完全降临,董亮提着一大包馒头赶回了永定门,给那些乞丐钱,指不定被那些大头兵抢了,给馒头至少能饱餐一顿,至于以后,董亮同样管不了。 回来时路上的尸体被清理赶紧了,不知道是被烧了,还是被埋了。路边的妇孺少了一些,不知道去了哪里。 没有哭声,只有一群麻木的人等着死亡,董亮将馒头放在她们面前时,也无人磕头谢恩。 第十二章 名字 董亮沉默不言,这些人只想进城讨一个活法,然而天子脚下,怎会让这样一群来临不明的人进城,万一是敌方奸细怎么办? 刚才那个小女孩奄奄一息,血虽然被止了,但看起来奄奄一息。 董亮扭过头不忍细看,这世界越真实,他越癫狂。 待她们吃完手中的馒头,董亮下定决心吗,冲着这些妇孺说道:“我带你们进城!” 人群中这次终于开始泛起活气,有人开始在给董亮磕头谢恩,冥冥之中,董亮感觉少了些什么。 董亮将刚才那个小女孩,以及一个老妇扶上了马,缓缓走近了永定门。 刘把总朝董亮抱歉示意:“这位爷,这是干什么?” 董亮:“我想让她们进城,城门费我出。” 刘把总摇头:“这位爷,你有这个心,可谓是大善人,可是我劝你一句,还是不要这样做,万一这里面有逃人,可是天大的事情。” 董亮沉默了,清初的逃人法可谓臭名昭著,残忍至极。 所谓逃人便是旗人圈地的时候被强制或者自愿卖身为奴的佃农。因为不堪主人的折磨和压榨,悄悄逃亡。收留逃人的人不仅全家会被流放,家产也会被没收,全部给予逃人的原主人,不仅如此,左右邻里也会被连坐。而且窝藏逃人的无论是总督还是小吏,不管是在职还是致仕,一经查出,绝不姑息,因为逃人表达着整个满洲的利益,连皇帝在这个问题也必须严肃对待,靖南王耿仲明就是因为窝藏逃人,被人告发,在江西自杀。连藩王都畏罪自杀,可见逃人法执法之严。(注,熊磊《三维解构顺治朝逃人法》) 但董亮怕了吗?怕个球! “你只管放行,将这些人都记录在案,出了事,我负责。” 刘把总见董亮决心已定,便不再劝阻,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自己只是当差,撇清责任就行了,何必多事呢。 董亮将人带进城,为小女孩和几个病妇女找好医馆,又买了一些馒头,分与众人吃,便走了,这种情况客栈也不敢收留,董亮直接将这些人带到了位于城西的一座天主教堂。西堂在京师不算最大的教堂,但也算靠前。 作为急于发展信徒的天主教,面对这些流民还有乞丐可是来者不拒,再加上汤若望这个德国传教士很受顺治宠幸,赐正二品通政使衔,太常寺卿同时掌管钦天监,甚至私下称汤若望为发码,满语祖父的意思(注:黄一龙《耶稣会士汤若望在华恩荣考》)同时与诸多大臣交好,在清朝也算一号人物,所以百官对于天主教一些事情大家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董亮在西堂外教了这些妇孺一些简短的英文,例如,呕,麦谷德。阿门之类的。并严肃说道要想活命就必须信上帝,进了教堂后,董亮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董亮说什么她们就说什么。 在这个时候,这些妇孺哪怕是魔鬼也照信不误,哪里还在乎什么上帝不上帝的。 董亮进了教堂,向上帝的神像做了一个祷告的姿势,后面的妇孺也有想学样跟着董亮做。 牧师艾德华一脸慈悲的看着众人,董亮此时心中有些意外,我靠,我给你们天主教发展这么多信徒,怎么是这个表情,不说欣喜若狂,喜出望外总应该吧。这种职业表情怎么回事,天主教从万历大规模发展到现在,也只有万多人,自己一下子就带来了三十个人,怎么就这待遇?于是用着自己差不多已经忘记的英文烧了两句。 “iloveyou,mygod” 此语一出可谓石破天惊,虽然对于上帝有些语出不敬,但多少年了,英国人艾德华没听过这么地道的英语,虽然这英语既不地道,也不纯粹,但在万里他乡,这声音足以勾起他许多回忆。于是艾德华遂将董亮引为知音,但董亮现在那有闲工夫和他扯这些,与他攀谈两句,扯了几句英法百年战争,亚瑟王,还有含蓄的表示了一下天主教的三位一体理论,顿时让艾德华感觉此人便是上帝赐予自己的神启,也是此番在东方传教的关键。 见到越发狂热的艾德华,而安置妇孺的目的也达到了,董亮表示自己最近比较忙,改天再来唠叨,随后留下地址与自己英文名,理查德泰森,便离开了。 回到家,已是亥时,董亮直接去了宛如的闺房。 一进门,感觉全身疲惫的董亮直接躺在了床榻上,宛如在一旁小心的说着应承的话。 “给我唱歌个曲来听吧。” 宛如咬了咬牙,今儿从魏河哪里打听到董亮是与上司出去应酬了,想了想,取来了琵琶,咿呀的开始唱。 声音婉转动听,让人一下子就沉浸在歌声里了。 “昨日尚书,今朝参议。荣华休恋,归去来兮。远是非,绝名利,盖座团茅松阴内。更稳似新筑沙堤。有青山戏酒,白云伴睡,明月催诗。” 伴随着曲调的婉转,曲调里、词句里那不可言语的哀愁让董亮有些迷醉,过了半响,宛如温暖的身子靠了过来,已经褪去了外衣。 “这是元曲大家云庄先生的词,说的是官场倾轧,不如田园悠闲······” 宛如声音婉转,一句一句给董亮解释。 汉语对于满人来说无疑是一门外语。不学无术的硕古莽的汉语与学识就是这么学来的。这种学习效率让董亮不禁感叹,要是自己读书那会有这么先进的学习方法,保管自己能成为语言小天才,也不会让英语成为自己的弱项,影响了高考成绩。 “妾身再为爷唱一曲······”宛如魅惑的声音萦绕在董亮耳边。 闻着幽香,听着仙音,董亮如坠梦境。 董亮骤然起身,气息有些紊乱,口舌发干问道:“你写的?” 宛如噗嗤一笑笑了出来:“妾身才疏识浅,这是白朴先生的大作······爷你这么多话做什么?做要紧的事情吧。”对于董亮不知道元曲四大家,她毫不意外,故意把紧字咬的重,风情无限。 “你叫什么名字?真正的名字。” 第十三章 苏克萨哈的刁难 董亮突然的发问,让宛如错愕。董亮的眼神明亮而真挚,身体却坚硬如铁,如此反差的形象,让宛如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主观上是纯洁的爱意,客观上生物繁衍的本能。 宛如进府已经快一年了,无论是老夫人的轻辱,还是下人那疏远恭敬中的鄙夷,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她,仿佛她生来便是名叫宛如的花魁。 这些年的辛酸苦辣让她对突如其来的尊重与幸福抱着本能的怀疑,她已经对真心不抱有希望了。 宛如搬弄着眉间的风情说道:“说这些做什么······春宵苦短。” 董亮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道:“以后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你叫我董亮罢!” “为什么?”宛如好奇的问。 “我给自己取了表字,董亮。硕古莽,字董亮,你以后就称我表字。” 宛如笑出了声:“爷,且不说你们满人没有表字一说,就算有字,字为名的补充或者拓展,你这完全是两个不相干,哪有这样的。” “那我号董亮,硕古莽,号董亮。”董亮十分认真的表情,让宛如也认真了起来,看着董亮那期许的目光,宛如怯生生的喊了声。 “董亮” 董亮一把抱住了宛如,这个名字仿佛将他拉回了过去,找回了自我,过了许久才松开。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李如锦” 那一夜董亮与李如锦褪下了彼此的壳。 —— 第二天一早,董亮早早出城,去应天别院等候泰和。 泰和出来的时候,腿是飘的,走路都不利索,要不是董亮帮忙,上马都费劲。与身体的虚弱不同,泰和的精神昂然亢奋,显然对昨晚的经历非常满意。 趁着这个满意劲,董亮又咬牙塞了一百两银票给泰和,然后将自己的意图说给泰和,想请泰和事先与苏克萨哈提及自己谋求三等侍卫的事情。能问清价格最好,没问清也行,到时候帮忙引见便成。 只要苏克萨哈愿意见自己,那边说明这件事情能办成,无非是银子多少的事情。 拿人钱财,再加上昨夜事情又办的利爽,泰禾自然也满口答应。 得到答复后,董亮手里还剩些银子,便去买了一支山参与一套昂贵的礼盒,山参一般货色,但礼盒高档。将山参这么一放,立刻显得高端大气。准备交给戴佳氏,让她代为送给自己的外公,戴佳氏回娘家后,好调虎离山,去偷地契······ 回家后,田豹立刻就禀报了董亮,说是有好几家的钱庄的伙计今儿一早来过,说是掌柜有请,让董亮去钱庄一趟。 董亮知道自己的款项下来了,借了高利贷,银子也差不多够了,山参估计用不了了。于是将山参交给田豹,并不进屋,心急火燎的带着魏河他们离开了。 跑了四家钱庄,两处私人,共计两万两千银子,至于利息,董亮懒得算,恶鬼遇到阎王了,到时候看谁豪横。 拿到银子后,董亮的底气顿时足了,这么多钱,叫阎王给自己推几圈磨都成,搞个侍卫来当当,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董亮来到侍卫处后,一问泰禾,果然苏克萨哈同意见自己。 交接时,泰禾话有未尽之意,这种时候,断不能吝啬,多的都去了,也不差这点,董亮旋即又给了泰禾五百两银子。 泰禾满意的点了点头,扔下一句话“老实点!”拍了拍董亮的肩膀便走离开了。泰禾有心结交董亮,却也只是将对方当凯子来耍。 董亮心中有些不爽,尼玛,牵线搭桥就收了我快一千两银子,还不给个利索话,这账我记下了。 正诽谤间,苏克萨哈遣人叫董亮来见。侍卫处也没有给领侍卫大臣的独立办公的地方。但宫内地方大,苏克萨哈也不讲究,直接拉着董亮去了一个还未修缮的院子,半天没个人影经过。 苏克萨哈身形并不高大,白面少须,给人观感与出尘的道士差不多,与满洲那种奸狠的凶蛮的形象不同。当然苏克萨哈以奸告多尔衮起家,相比于其他从尸山血海爬上来的满人,走的算是幸臣的路子,有此形象也不奇怪。 面对同行及前辈,董亮自然得仔细的打量观察,看能不能从对方学个两招,很可惜,在那张寡淡的脸上,董亮并没有找到什么过人之处。 苏克萨哈面对董亮有意无意的窥视有些在意,却不发作,一来是这种打量并不是很出格,二来看在钱的面子上。 苏克萨哈缓缓说道:“你是达尔岱的六子吧,虽然是襄蓝旗的,但也算是世职功勋,有资格入选侍卫,先拔耀你为闲散侍卫。至于三等侍卫从来是陛下圣心独断,我只能是在开列的时候,将你的名字放在前面,替你美言几句。还有老夫提醒你,陛下最近经历丧子之痛,朝政之事也不想频繁过问。” 苏克萨哈先把自己的能做的先说出来,也不怕董亮赖账,随后就负手而立。 董亮见状连忙奉上一万五千两银子:“谢大人抬爱!小人才智浅薄,唯有一腔热血报效陛下,望大人能给小人寻个机会,让小人就近伺候皇上。成与不成,都是小人的命数福缘。” 苏克萨哈皱眉,这几日皇上都躲在乾清宫内,他一连几次求见都不成。这让他心浮气躁之余又有些恐惧,眼下董亮的话无疑将他的情绪点燃了,皇上是你这卑贱之人想见就见的?想到此,苏克萨哈恨恨的说:“此时还要与吴大监分说。” 听到苏克萨哈这话,董亮心就凉了大半,原本想留点钱在身上,趁机塞给吴良辅,这个在顺治朝权倾一时,也是清朝前中期权力最大的太监手中。眼下看来是不成了,这苏克萨哈狗曰的分明是不榨干自己誓不罢休。 此时董亮也终于明白了泰禾那句“老实点”的意思,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被敲了竹杠,入了套。泰禾与费尔伦熟悉,董亮这会大致借了多少银子,泰禾是清楚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董亮老老实实的递上五千两,闲散侍卫也成,也算有名义在宫内行走,到时候再见机行动。 苏克萨哈很诧异董亮如此的温顺,毕竟弄个闲散侍卫花不了太多银子。 闲散侍卫乾隆年间改为蓝栩侍卫,正六品官,这种自己职权范内的事情,一般的行价在五六千两银子左右。普通人碰到这种情况,一般人都撤了,毕竟领侍卫大臣有六个。这事又不是只有他能办成。 董亮心里也是苦,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急切在一些人眼中是破绽百出,可是没办法,时间不等人,要是慢慢筹划,黄花菜都凉了。更何况领侍卫大臣,也只有苏克萨哈自己能快速接触到,其他几个,没有门路,有钱也找不到菩萨拜 见董亮又递上银票,苏克萨哈看了看四周快速的将钱收下,眼下他心情正不好,刚才董亮那并不出格的目光,让苏克萨哈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纯粹是在欺负人。 于是苏克萨哈抱着调教的心态,像训鹰犬一般,朝董亮勾了勾手指,待董亮靠近,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耳光,口中大喝。 “好你个狗胆,敢买官求官!贪污行贿。” 第十四章 逃亡 苏克萨哈准备敲打一番后,再安抚董亮三等侍卫的事情自己会尽力帮他办。 同时这也是在向董亮表态,你送的钱,我很喜欢。但你送钱的态度,我不高兴。 董亮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懵了,继而彻底大怒,尼玛,给你送钱,还扇老子耳光?待董亮准备出手了结这厮时。突然想起了城外的那些难民,又想起李如锦,也想起了春枝。 他压下了所有的怒气,也明白是自己的行为暴露了软弱,,处于爆发的边缘,狠狠的说:“我也是功勋之后,这大清的江山也有我们祖祖辈辈为皇上留下的血肉。你如此轻辱我,我定要在皇上、太后那里讨要个说法!我这就去午门外伏阙,让咱八旗子弟评评礼。”午门也就是紫禁城的正大门,朝臣上朝或是办公都要走此门的。 苏克萨哈被董亮突如其来的强势吓到了,心道有些遭了,要是董亮真是这样莽上去,自己一定吃不了好。 从皇太极开始到乾隆,皇权一直在不断膨胀,一方面是权力的自发性,另一方面,清国那种原始的民·主集中制度一直存在,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议政王大臣会议,清国大事,无论大小都由王公贵族讨论决定。多尔衮也是借由这个机制窜取了权力。所以亲政初期直到现在,顺治面对王公大臣只要一有机会便会大肆惩戒,以达到收权的目的,历史上代善的子孙也会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被夺爵。所以顺治才会用内三院的汉人大臣制衡满清勋贵,用宦官吴良辅做哪些见得光的事。所以不用想,事情闹大了,苏克萨哈明白自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董亮将话说道了这个地步,让苏克萨哈道歉显然是抹不下这个脸的,直接楞在哪里。到底还是欺负人贯了。 没有直接动手,已经是董亮最大的忍耐,董亮见苏克萨哈无动于衷,自己钱也被掏空了,本来就烦躁的他顿时一个耳光就招呼上去了,然后发疯似的,将苏克萨扑倒在地,扯坏他的官袍,将自己的银票抢了回来。 整个过程,苏克萨哈是懵逼的,不真切的,大脑没来得及过多反应,就让董亮把钱抢了回去。 抢了钱后,董亮犹不解气,继续给了苏克萨哈来个几耳光,反正都到这地步了,也不怕得罪,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正想继续施暴之际,董亮突然感觉背后有人,然后警觉了起来,却发现四周并没有人。此时董亮也恢复理智了,考虑怎么收场,首先最应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董亮扔了一千两银票,仍旧抱着一丝幻想,算是医药费,同时二话不说直接跑了。 直到董亮有逃跑的迹象,苏克萨哈才反应过来,气的脸色发紫,浑身发抖,也顾不了什么,只想威胁狠狠出一口恶气:“孽畜!你竟敢辱没上司,不怕株连九族吗?” 话刚一落,董亮就停住了,然后恶狠狠的转身。 苏克萨哈见董亮异状,以为董亮要杀人灭口,下意识的后退:“你想怎么样?” 董亮指了指苏克萨哈,放狠话道:“你他妈别瞎比比!诛九族,那是谋反和欺君才有的大罪。你算那颗葱,抽你几耳光就要诛九族?你比皇上还大啊!我看你是想造反。” 苏克萨哈被董亮的虎狼之词吓了一跳,没顾得上董亮话里对自己的人身攻击,连忙甩锅道:“你放屁,我没说过这句话!” 见苏克萨哈耍赖,董亮也不废话,扔下一句:“那老子今天也没见过你!”说完撒腿就跑,要是被苏克萨哈以什么别的罪名抓住,落入他的手中,董亮别想有活路,但只要抓不到,苏克萨哈就不敢声张此事,只会从别的地方找补。 首先,此事本来就是苏克萨哈做的不对,官司真打到皇帝那里,谁的处罚更大还不一定,其次他还被小了自己无数级的下官打了,这话说出去,名声威望全部扫地。以满清此时的风气,有多少人会服他?只要他圣誉一衰,绝无什么好下场。最可怕的是,皇帝不知怎么回事,连着几天不见他,这圣誉有多少也难说了。 苏克萨哈干吼了两声来人啦,也没人来,瞬间就冷静下来了,心想着岂容你这畜生蹦跶一会,看我之后怎么将你千刀万剐! 说着便整理好自己的官袍,慢慢悠悠的前往侍卫处,务必将一切安排妥当,最多明天,一定要董亮生不如死! 董亮逃出侍卫处,一步钻上了马车,然后冲着田豹与魏河吼道:“快!出城!”心里也一阵后怕,毕竟对方是顺治宠臣,权倾朝野,要是当时自己被制住了,便是横死当场的结果。 而危机到现在还没解除,苏克萨哈会从什么地方出招,董亮不清楚,但他知道现在解决的方法也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诉求,如何见到皇上。有苏克萨哈这个毒蛇盯着,自己最多只有几天的时间活着,不,甚至只有几个时辰。只要苏克萨哈寻个理由,将他抓住,就能让他不明不白的死在牢中。而董亮作为侍卫处的笔贴试,找个公事上的借口太容易了,找到一点漏洞,便可直接下令拿人。 “六爷,我们出城做什么?”田豹与魏河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从董亮慌慌张张从侍卫处跑出来到现在,董亮一直躲在马车不出声。 董亮骤然揭开了车帘,盯着二人,想要看清这二人究竟是赤胆忠心还是卖主求荣。他拿出了一万两,顾不得二人的惊愕说道:“我得罪了人,不知道能不能渡过此劫,你们回家将锦儿还有春枝接出来,到登州停留两日,若我能平安,则会派人去接你们,若没有消息,你们坐船一路南下去广州,然后出海去南洋!这些钱你们每人四千两,余下的给锦儿与春枝。” 田豹与魏河听到这样的话,吓的顿时瘫倒在地,田豹脑子灵活问道:“主子!不要吓奴才,有老爷夫人在,必不会有什么事的!”他这是在借机提出自己的疑问以及隐隐为董亮提出办法,你光安排自己的侍妾跑路是怎么回事?你爹、你娘不管了?还有你有两个侍妾,锦儿是哪个?最关键的是,你爹好歹是正三品的武将,有兵权的,这种事你不找他们商量,直接跑路是什么鬼?总之一肚子的疑惑。 魏河经历过被卖,对于董亮的疯狂和找事有一定的免疫,对于锦儿是谁,根据这两天情况,八成是宛如姨娘。他与田豹有所不同,身份不同,所以对于这件的态度也就不同,所幸直接问道:“奴才这就去接宛如姨娘与春枝姑娘,但是到了登州,主子如何与奴才联络?”魏河这时将最大的疑惑说出来了,大家都没去过登州,怎么联络? “你们去住登州最大、最好的酒楼,托名董二住下,这样寻人就方便了。还有此事是我私事,不会连累额娘与阿玛的。” 田豹这时开口:“主子,既然这样,宛如姨娘与春枝姑娘没有必要去登州了。”是啊,既然不会波及达尔岱,护你几个侍妾就不是什么大事。 董亮没有开口,因为无法开口,这事按照常理是不会波及,但万事哪有按照常理进行,按照常理,大明还不会灭亡呢?万一有事,达尔岱一家谁还顾忌的了宛如与春枝,所以得先安排她们跑路,这个时候去和达尔岱商量,没什么用不说,万一达尔岱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比如将董亮绑了去向苏克萨哈请罪,你怎么办?千万不要以为这是玩笑,因为比起家族几十人的存亡,一个人的性命实在无足轻重。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是有很大概率发生的。 所以董亮也不搭话,将二人赶下马车,没入人潮,他要死中求和。 第十五章 无法翻身 侍卫处,苏克萨哈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对于这名帝国的掌权者之一,今日所受的屈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楚的。 苏克萨哈琢磨着,董亮大小也是个官,还是旗人,笔帖式是属于文官,归吏部管辖,自己肯定不能随意找个理由构陷杀了。 要是做得不好,反而引火烧身,在清初这个政治氛围,稍有不甚就是杀身之祸,八大*****岳拖就是因为在一次酒席上,将弯弓朝蒙古王公贵族砸去,就因为这个举动差点被皇太极杀了,最后降爵幽禁。 还有清初的大臣赫舍里·额尔德尼巴克什因为被自家奴仆密告暗藏珠宝,竟然就被努尔哈赤杀了全家。 而另一边,莽古尔泰将自己亲娘杀死,竟然不了了之,生杀夺于皆在皇帝一念之间。虽然天下权柄集于皇帝,但人的精力有限,认知也有限,收到的信息同样有限,甚至失真。所以清国疆土万里,皇帝不可能过问所有事物,也不可能保证收到的信息都是准确的,更不可能洞悉每一件事物。这便有了臣子活动的空间。 所以对于苏克萨哈要冤杀一名九品官员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仅仅是有些麻烦而已,这个麻烦是指当场弄死不容易,但之后找个借口,杀之如同杀鸡般容易。在此之上要亲手虐杀折磨一名九品官更是困难,这个就需要时间和精力去布置了。 苏克萨哈先是将心腹叫来,让他派人去寻找董亮公文处理上的一些纰漏。 继而将泰禾叫来,让他去打听董亮最近几个月的动向,然后让他罗列一些罪名。 以清律的严苛,大罪或许没有,但一些小罪简直是数不胜数,不说别的,就是董亮最近几天借京债,请泰禾去飘就是不小的罪状。至于什么虐待下人的不用想,肯定存在。还有使用楠木家具也是一条万能罪状,顺治去年下的旨意,全国禁止砍伐楠木,但现在有些权势的家里,谁家没有几件楠木家具,至于你说这些家具是之前卖的,但对不起,你自己拿出证据自证清白。 可以说这世上就没有不违法的旗人,普遍性违法,选择性执法那是从商鞅就流传到清代的国粹。 没过多久,最多只有两个时辰,董亮近三个月的活动轨迹,以及大大小小二十条罪状就呈现在了苏克萨哈面前。 有了这些罪状便可递交吏部与都察院,让其议罪,但董亮是旗人,管理具体旗务的是副都统,正好镶蓝旗副都统与苏克萨哈交好,同时与达尔岱交恶,想来这个环节不会出什么问题。 苏克沙哈仔细看着这些罪状,代入董亮,想着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翻盘。思索一番后,觉得其父达尔岱哪里是个隐患,怎么说都是功臣之后,世领牛录的勋贵,是满清统治的基础柱石之一。 而且觉尔察家在今朝还是比较显赫的,但偏偏都与袭爵的达尔岱一家交恶,但打狗还要看主人,怎么都是觉尔察一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万一达尔岱拼死一搏,还是能发出不少能量的,最关键的是,要想诬陷一名三品参领,短时间肯定不够,而且后患无穷。 苏克萨哈想了想,吩咐泰禾去寻找那天董亮领进城的妇孺,让自己的家奴混入其中,然后逼着那些妇孺做伪证,诬告董亮窝藏逃人,再以此作为要挟,震慑达尔岱,让他不要参合此事,意思此番只要你一个儿子的命,余者不纠,否则让你全家被抄,流放宁古塔。 做完这些步骤,苏克萨哈斟酌再三,还觉得不放心。于是他准备了五千两银票,准备去见吴良辅,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太监。 还有最重要的一环节便是拿人,一定要由自己的人去逮捕。苏克萨哈想了想,决定见过吴良辅后邀请镶蓝旗副都统觉尔察·逊塔到府上一叙。这位不仅是镶蓝旗副都统,还是工部尚书,还得喊达尔岱一声珐玛(爷爷)的人,可是恨达尔岱恨的要紧。 万事俱备,苏克萨哈想不出董亮能有什么活路,最迟明天,最早今天晚上,一定要董亮死无葬生之地! 田豹与魏河各自揣着五千两银票,你望我,我望你,都没有开口,这种事情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是老老实实按照董亮的吩咐呢?还是禀报老爷?但无论如何选择必然会得罪一方。 达尔岱与董亮之间如何选择似乎也不言而喻,事实上田豹也不准备按照董亮意思去办,开玩笑,自己是正经包衣,只要达尔岱不倒,自己没有多大危险,何苦去趟董亮的浑水。于是他很自然的将自己的五千两交给魏河:“此事我自然是要禀报老爷,但也不能辜负六爷的一番情谊,这钱你拿着,我在这里坐一个时辰,你要做什么我不管,然后我会去衙门寻老爷,老老实实告诉他老人家发生的一切。” 魏河领着钱,心潮翻涌,沉重的点头,没办法,这条命已经被董亮给卖了,这船他是不敢下的,只有拿命去赌一赌。 魏河递了一千两给田豹:“万一天有不测,贱内就劳烦田爷照看了。” 田豹拿着一千两阴晴不定,心想万一是天塌之祸,达尔岱一同倒霉,你叫我照看也无用啊,若只是董亮倒霉,魏河的妻子也是属于觉尔察家的奴婢,生死不得自由,我只怕也无力照看。虽然如此,田豹看着小心谨慎,儿女俱夭,年的不过四十就梁斌斑斑的魏河,心叹也是苦命人,于是接过银票,开口说道:“我会尽力!” 魏河此时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自己何尝不知道没有什么用,权当给自己买个安心,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反正乡梓尽毁,就算客死他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是六爷亲口跟你说的?” 李如锦责问之际,心中的惶恐与失落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她闭上眼睛,漂亮的睫毛在空中不住的抖动。 就在昨晚她以为自己能获得新生,以为受了这么多苦,上天终于眷顾了自己,自己所遇的人是值得托付的良人。但偏偏一切都那么短暂。 反正也是苦命一生,李如锦一声叹息,随意收拾了几件衣服便离开跟着魏河离开了。 马车上,春枝早已经收拾完成,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如同一次寻常的郊游。 李如锦第一次羡慕春枝,这个哀大莫过于心死的女人,无论什么样悲惨的命运降临在她身上前,都不会有太大的波动,而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对这个世界还抱有一丝期待,这也正是她现在异常悲痛的原因。 马车启动了,轻微摇晃后便是一路的平稳,车内的气氛异常沉闷,春枝已经闭上眼睛,李如锦不好打扰。对未来的惶恐不安中还有一丝不甘,尤其是窗外的叫卖声,人流声,勾起她的思绪,她咿咿呀呀开始哼起了小调。 乃是乐府小调。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瑇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鸡鸣狗呔······ 曲子还未唱完,马车便停下了。 第十六章 红衣胜雪 魏河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宛如姨娘,您在这等会,我去钱庄换些银子与铜钱,路上用着方便些。” 这声“宛如”突然将李如锦惊醒了,她突然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信息,她急匆匆的朝窗外问:“你将与六爷分别时的情形仔细说给我听!” 魏河复述一遍离开时的情形,李如锦便发现事情不对。 “他没通知老爷夫人?” “没有!” 听到这里,李如锦鼻子突然有些酸楚,一瞬间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董亮的情谊,她清晰的感应到了,这么些年,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爱意与珍惜,可惜知道的时候已是无力回天之局。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自己一个弱女子还能做什么?想着情不自已,以至于哭了出来。 “姨娘莫要悲伤,六爷吉人天相,说不定是虚惊一场。”马车外,魏河传来安慰的话。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李如锦悲切的语调传出。 “姨娘不要辜负六爷的一番情谊,且不说奴才不知道六爷在哪里,就算知道了,你找到他又能如何?” “我只是想看他一眼,向他道别!” 马车外没有声音传来,魏河一声不吭的进了钱庄,过了一会,马车启动了。 沉默之外还是沉默。 不一会马车便到了城门,城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严格盘查出城的人。 李如锦心中恐慌之际,以为事情败露,要求回到府上,魏河却很镇定,说是身份已经准备好了,让她不要担心。果然,当城门的兵丁看到一个汉人带着两个女人出城,什么都没问,直接让她们出城了。 出了城门。李如锦将脑袋探出马车外,望向京师,第一次对这个吃人的城市有些眷恋。 心中千转百回,李如锦也只能幽幽叹息,也罢,缩回脑袋,闭上车帘。然后望向了始终没有睁眼的春枝。 她睫毛上有水痕。 —— 老老实实等魏河离开一个时辰后,田豹才动身前往镶红旗的旗务衙门,找到了达尔岱秉明了事情的起末,连魏河给自己一千两银子的事情都说了。 达尔岱听到这消息,勃然大怒,气急败坏,像是要吃人一般,无名的邪火只好朝田豹撒去。框的一个耳光就朝田豹扇来,痛骂道:“你这个狗奴才,那畜生惹到了谁?你怎么不拦着!” 虽然实际情况是侍卫处不是他这个包衣能进的,但此时田豹不敢狡辩,只是跪下磕头。 达尔岱踹了两脚,也冷静下来,急忙告了假。然后叫田豹回家知会戴佳氏,让她回娘家避祸。 接着朝自己的包衣长随吼道:“去!挖地三尺,也得把那个畜生给找回来!老子要活剐了他!还有那几个贱妾奴婢,一个也不要放过!” 达尔岱明白当务之急是要弄明白董亮到底犯了什么事?得罪了谁?怎么个得罪法。于是直接骑马去了侍卫处,想弄明白情况。 结果到了侍卫处,达尔岱连门都没能进去。 事到如今,达尔岱明白了事情的厉害之处,连自己也进不去,那畜生怕不是得罪了内大臣,亦或者狗胆包天,得罪领侍卫大臣?领侍卫大臣可全是议政大臣,那可是清国实打实的权贵,清国大小事务都由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决定,再将结果上呈皇上定夺,比那些闲散的宗室王爷还要可怕。翻云覆手之间就是人头滚滚。 想到这里,达尔岱就冷汗淋漓,这种厉害时刻,他就必须找粗腿抱了,如今清国最大的腿是顺治,他抱不到,其次是太后,他也抱不到,再次便是议政王或者议政大臣了,他勉强能抱到,但不知道谁有用?能替他化解眼前这场危机。 达尔岱眼下没有破解之法,只好先去找镶蓝旗的旗主简亲王,求他疏通打探消息,先得把得罪哪路神仙给弄清楚。 夜里,当刑部的都捕司正式到府上拿人,达尔岱也见到了苏克萨哈的包衣带来的迷信,得知这畜生竟然将苏克萨哈给打了,那可是议政大臣,领侍卫大臣,护军都统,直接掌管一旗的军事的实权大人物! 达尔岱心想觉尔察家完了,气的两眼一黑,当场昏了过去。 今晚的京师有些不平静,刑部督捕司的人,正白旗也就是苏克萨哈的兵丁,还有达尔岱的长随家奴满世界的在寻人。 京师的形式,董亮是看在眼里的,到了晚上他也不敢去住客栈酒楼,他也不清楚白天自己所做的事情会不会有效果,但事已至此,只好孤注一掷。上个月,罗讬被授予宁南靖寇大将军,已经南下出征云南贵州了。要是再拖上一拖,什么都晚了。 今晚住不了客栈,但总得找个地方休息,需要养足精神对付明天的翻盘,想了想董亮去了西堂。 西堂为了发展信徒,这里不时施粥还有盖了几间棚子,聚集着一些流民还有乞丐,还有一些输光所有的赌徒,也有一些是来寻亲的人,但亲人出现意外,没有了落脚的地方。 这年头,大家都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活下去,也没有谁自寻麻烦上前搭话。六间窝棚中都有一盆火炉,教堂里不时有人出来添加木炭,大家自觉地分成几类人,乞丐跟乞丐聚一窝,落魄的与落魄的在一起,一时困难的与一时困难的待在一起。也没人自报家门,大概按照衣服光亮程度来区分,一切都凭自觉,若是走错的了地方,也没有人多说什么,只要你能忍受的了白眼。 作为暂时避难的,董亮自然没去衣服与精神面貌最好的那处窝棚。而是选择了次一点的地方,窝棚内火盆周围的地方已经没了位置。 董亮也无所谓,随意寻一个地方,劳累了一天,他一屁股坐下,安心闭目养神。他今晚其实也不至于如此落魄,身上有银子总有地方可以去的,比如那些暗窑、流娼,或者那些赌场,京城三教九流,总有只认银子不认王法的地方,花些钱总能够找个地方睡觉的。 但董亮为什么神使鬼差的来到这个地方?这大概是他对于明天,并无必胜的把握,如果明天他稀里糊涂的死了,这里大概是他唯一能留下痕迹的地方。 穿越这些日子以来,尽是些破事,只有这里才能体现他的一丝善心,董亮将良心留在了这里。 天公不作美,此时竟然开始飘起了小雪,天气急速开始冷了起来。 寒夜微火,混乱肮脏的地方,这里聚满了求生者与失败者,被整个世界遗弃的人,那些卑贱的人此刻不得不挨近着身子抵御寒冷。 好在董亮身上穿的厚实,也不计较别人挨拢,挨过今晚是没问题的,只是感觉有些孤寂,董亮下意识卷曲着身子。 这时人群突然有些慌乱,有些口哨声和下流的话响起,董亮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睁开眼睛。 一抬头,红衣胜雪,泪眼婆娑,却是玉人当前。 第十七章 反转 惊讶与喜悦的情绪瞬间冲爆了董亮的头脑,吐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李如锦收起了眼泪,扬起了下巴,略带傲娇的说道:“君落难之日,妾乘人之危,想用真心换真心!” 董亮一把抱紧了李如锦,感动之余只觉得恐惧一扫而空,明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再害怕,没想到良心留在这里,真心也系在了此处。他久久没有说话,然后拉着她消失在了雪夜。 玉人在前,自然不能让她与自己挤炸窝棚里。 得寻个地方住。 “没想到你竟然带我来这里了!”李如锦苦恼之余,又有些好笑。 董亮非常抱歉:“对不起!锦儿,今天是在没有办法,总不能让你和我挤窝棚吧!” “可这地方!”李如锦捂着脸,一路上的情话所积蓄的浪漫在此刻荡然无存。原因无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我和你说,这情况是要加钱的!过夜多带了一个人,这活儿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艳魅的女人在一旁说道。 董亮略带尴尬和歉意看着李如锦,然后拿出一两碎银子给了那女人。 “巧姐,麻烦你出去寻个地方住吧。” 巧姐拿着银子,脸上顿时红光满面:“那好,爷!隔壁正在忙活,我去看我姐妹那边能不能加个人,这落雪的天气,我也不好去太远的地方。万一等会······” 董亮不耐烦巧姐喋喋不休,让她出去。 可走到门口,巧姐就回来了,脸色为难道:“爷,不是妾身不信你,我这满屋子物件都在这里······你们放心,就当没我这个人,我打个地铺就好了。”俨然是不放心董亮,怕他将屋里这些财物带走。 李如锦此时悄悄在董亮耳边说道:“董郎就留她在这里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她走漏了风声也不好。”两人情到浓处,称呼自然也变了。 董亮想了也对,也就不再反对巧姐留在这里,打好地铺,吹灭灯火,董亮抱着李如锦小声的问道:“锦儿是如何知道我哪里的?” 李如锦看着董亮的眼睛,气息喷撒在董亮嘴鼻上:“那夜,董郎在梦里说了许多话。” 两人小声说着情话,在这寒冷的雪夜感受到了彼此的温暖。 屋子隔音不好,隔壁传来咿咿呀呀奇怪的声音。 李如锦摸了摸董亮的嘴唇。 董亮发出压抑的沉闷声。 窗户是紧闭的,窗沿上积雪不断的抖落,过了许久终于不再抖动,重新积满了雪花。然而积蓄能量后,屋顶上落下了一叶瓦片,在雪夜里闷然无声,接着是第二片,哐当,脆玉的声音传来。 哐当! 哐当! 每一个瓦片的坠落都在巧姐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让她浑身很难受。 风声依旧,严寒席卷着京师。 良久,巧姐颤声问道:“爷,外边太冷了,声音又太大,我实在难熬,我上床暖和暖和怎样?” 董亮:“滚!” 过了一会儿,瓦片声音再次传出,巧姐再次喊道:“真的冷,奴家不骗你!” 李如锦光洁的胳膊伸出被窝试了试,的确冰寒刺骨,小声的说道:“真的有些冷······” 董亮想了会,郑重说道:“那好,你上来吧,我可是正经人,你要对我毛手毛脚,我可要报官!” 巧姐被冻了也顾不上许多,只得点头称是,心中不断的诽谤,就你?还正经人,旁骛无人的,房子都快塌了! 很快巧姐上了床,身上确实冰凉,睡在了另一头,紧紧抱住了董亮的脚,想获得温暖。 脚上的柔软,让本想大声呵斥的董亮良心发现,这大冷天的,心想她也不容易。有容乃大,决定包容一下对方。 半夜里,又有瓦片坠落。 巧姐声音打颤:“爷,加我一个吧,我不要钱。” “不行!”董亮严词拒绝。 再过了一会,巧姐说道:“爷,我给你钱,你加我一个吧。” 董亮呵斥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董亮获得了道德上的满足感。 昨夜,自己经受住了考验! 这万恶的旧社会,到处是引人堕落的陷阱,好在自己意志坚强,连带着对于今天的成败多了一分把握。 吻别李如锦后,董亮沿着雪地,一步一个脚印走向了尚方院。 苏克萨哈此刻在府上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十八道精美的早点,十八名美婢战战兢兢的在一旁伺候。 待吃的差不多了后,苏克萨哈微微侧头问道:“达尔岱还在院内跪着?” 管家连忙回答:“是,老爷,天还没亮就来的,已经两个时辰了。” 苏克萨哈点了点头,对于达尔岱在院内跪着的做法比较认同,要是达尔岱在自家大门外跪着,被御史告发,自家肯定不好受,达尔岱如此伏低做小,便是表明了立场,绝不会鱼死网破,想要私下处理这事情。 苏克萨哈走到了院内,院子的积雪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只有达尔岱膝盖下面还有些积雪。 “那畜生抓到没有?”苏克萨哈一脸戏虐的问道。 达尔岱身上,眉毛上都是雪,嘴唇冻的发紫,颤颤巍巍的说道:“没,没有,大人。请大人高抬贵手。” 说着达尔岱那冻红的颤抖双手伸进了衣袖,将一张地契取了出来,身体的机能让他的双手竟然不能拿捏一张地契,地契掉在了地上,达尔岱急忙去捡,然后不知哪来的风,将地契吹跑,达尔岱磨动着膝盖,爬行着想要抓住地契,那地契可是觉尔察家在京师的住宅。 达尔岱不断爬行这,终于抓住了地契,然后突然一只脚,连手带着地契将他踩在了地上:“我问你,那畜生抓到没有?” 苏克萨哈暗暗用力,让达尔岱发出一声惨叫。 “这是我家的祖宅,能值个五六万两银子,还请大人放过犬子。。” 哈? 苏克萨哈不敢置信的望向达尔岱。 “放过那畜生?你可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还有你家窝藏逃人,你有什么脸面替那畜生求情,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达尔岱没有开口,只顾着磕头,窝藏逃人,也要有人信啊,他与那逃人非亲非故,为什么要窝藏? 他觉尔察家是缺少奴才还是缺少牲口? 至于董亮得罪了苏克萨哈,达尔岱只觉得顶多是言语间冒犯了苏克萨哈,他一个九品笔帖式能有什么能量去得罪苏克萨哈,自己破财免灾,献上祖宅也够了。 苏克萨哈见达尔岱没有言语,也知道逃人法对于满人没有多大杀伤力。反正也只是打算让达尔岱置身事外,准备见好就收,于是松开脚,示意旁边管家收好地契。 管家低头,也不敢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神情严肃,再怎么他也是奴才,不敢僭越。当他准备拾起地契时,却发现达尔岱的手死死的按在了上面,达尔岱扬头问道:“大人可是放过了犬子?” 苏克萨哈脸上死寂的可怕,突然哈哈大笑:“安费扬古要是知道他的儿子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只怕死不瞑目!你儿子,死定了,谁也留不住!我说的。” 噹!突然间,苏克萨哈府上的大门被硕大的圆木撞开,一排排披甲的士卒杀气腾腾的鱼贯而入。急着一张孔武有力,嗜血张狂的脸迎面走来。 鳌拜! 苏克萨哈看到这阵势懵了,心想难道是那畜生又招惹大案,牵连家人?要来自己府上拿人? 鳌拜却戏虐的看着苏克萨哈缓缓说道:“皇上口谕,苏克萨哈狼子野心,勾连宫闱,图害皇嗣,实乃天神共弃,万民共愤,即刻捉拿!交由议政王大臣会议论罪。” 第十八章 皇帝也躺平了 皇嗣? 怎么可能?苏克萨哈太清楚刚刚夢了的皇四子在顺治心中的地位,刚刚出生就被顺治大赦诰书,誉为朕之第一子,可谓恩宠倍至。一旦被怀疑与其死亡有关,诛九族可不是开玩笑的。 苏克萨哈大骇之下,只顾得大喊:“不可能!我要见皇上!” 鳌拜冷笑,此时虽然诡异,但他与苏克萨哈速来不合,此刻不由的幸灾乐祸的说道:“皇上已经开了尊口,见与不见,结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 福临很害怕,偌大的宫殿,每天堆积如山的奏折,以及无数人伏阙跪地等待圣裁的场景。这些都让他害怕,因为他不懂啊。 福临只觉得脑袋像是被灌满了浆糊,以前转瞬即通的事情,现在他需要思考很久才能明白。 这种无力感让他很害怕。 那堆积如山的奏疏仿佛一张血盆大口要吞噬他的灵魂。于是他逃避,将自己关在屋子不见任何人,可是每天那些在宫殿外面磕头请安,那些等待皇帝答复抉择的官员让他无所适从。 尤其是昭圣太后布木尔泰昨天抱着病躯来看望福临后,让他更加心情沉重,亲生母亲抱着病躯劝自己福缘自有天数,皇子新夢,也勿要沉疴自己,要保重身体。要以国事为重、万民为念,早日处理朝政。这让福临感动之余又倍感惭愧。 军国大事成为他想要逃避却不得不面对的事情,但他无力面对。福临逼着自己拿起奏疏,回想着以前自己怎么处理国事的,但很快他就沮丧的放弃了。 奏疏里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在泄愤式的撕毁几份奏疏后,福临也躺平了。 好在昨夜董鄂妃来了,记忆中那个温婉动人,谦和温良的董鄂妃带着哭腔与狰狞的面容来了。 她先是动情的回忆起与福临的朝朝暮暮的感情,又痛惜前不久失去的孩子,那孩子是她的一切,而这一切被上天残忍的夺取了。 不,不是上天夺取的,是有人背后指使,阴谋图害的,昨夜董鄂妃的弟弟费扬古府上得到一封秘密的投书,直言加害她儿子正是以皇后为首,苏克萨哈尾随的一小撮团体的阴谋。 投书上没有多少真凭实据,但董鄂妃一瞬间就相信了。 因为真假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契机发泄她遭遇的一切。 儿子死的那一天,董鄂妃万念俱灰,感觉心中那被自己压抑的人格一瞬间就破土而出占据主导,扭曲嫉恨而又无所顾忌。 所以今天她来了,决定利用顺治对自己感情,以及幼子新丧的怜惜与补偿,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要当皇后,也有机会当皇后,只需要自己临门一脚便可大功告成。上月因为太后生病,作为太后的亲侄孙女,皇后却不闻不问,是她不日不夜贴身照顾,太后才得以病愈。 顺治因此认为皇后有违孝道,决意废后,交由诸议政王、议政大臣讨论废后事宜。 但那时董鄂妃却拒绝了,一是性格使然,二是那笼罩深宫几十年的阴影让她畏惧不前,那就是太后布木尔泰。 而前几日皇后亦病重,又是自己,没日没夜的照顾才得以病愈,在董鄂妃看来这个丑陋,愚钝,量小的女人哪一点比的上自己?哪一点值得母仪天下? 就因为是太后的亲侄孙女? 她不服,她要争! 董鄂妃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以往不争不抢,事事忍让,顺治爱极了,如今却是嫉妒张扬,霸道武断,同样很受福临喜欢。 有些人注定是天生一对。 这么多天来,终于不是让福临拿主意了,而是有个人替他拿主意了,而这个人偏偏还是他从心里喜欢,认定的人。这样“确定”的感觉让福临很幸福,仿佛终于卸下那沉重的负担,开开心心的做了一个人。 所以董鄂妃的要求的事情,他一件不差的答应了。 要立她做皇后,福临答应了。 要杀了苏克萨哈,福临也答应了。 —— 苏克萨哈图害皇嗣被抓了,很快在京师引起了剧烈的政治风暴,苏克萨哈是谁?乃是议政大臣,领侍卫大臣,八旗都统。是参与清国治理的实权大人物,满人之中擎天巨柱般的人物。 内城大觉寺,戴佳氏从昨日得到达尔岱的回娘家避难的通知后,并未回家,如果娘家能帮觉尔察家,不用她这个妇道人家开口,都会帮助。 如果帮不了,自然也没人尊重一个女人的意见。戴佳氏所幸来到这佛寺面前,诚心祈祷,期望能逢凶化吉。 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不知道,没人与她说,只得自己派嬷嬷去打探消息,到了傍晚终于知道了是自家的幺儿出事后,戴佳松了口气,自家那小子能惹什么事?大不了是争风吃醋,惹怒哪家大人物家的公子,大不了破才免灾,最严重的不过发配宁古塔,反正是从辽东出来的,他大哥也在辽东,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相比于白天的大厦将倾,此刻的凶险显得无足轻重。 然而在今早,吴嬷嬷在大街上捡到一份传单交由她看后,戴佳氏被吓得直接昏死过去了。 上面写着“苏克萨哈图害皇嗣,行巫蛊之术,隔绝中外,臣觉尔察·硕古莽,安费扬古嫡孙冒死启奏,望朝中忠义人士,上书陛下,直达天听,臣有证据当面呈上。” 事关天家,稍有不慎便是诛灭九族之祸,谁不害怕?更可怕的是这传单满大街到处可见。想遮掩都不行。 而董亮此刻正在尚方院的大牢里坐牢,也就是后来的慎刑司。 本来一开始兵丁还没认出董亮,待董亮秉明来意,前来举报苏克萨哈图害皇嗣后,终于惊动了尚方院的总管大臣客占泰。 客占泰二话不说直接叫兵丁把董亮赶走。 废话,且不说董亮空口无凭,尚方院是关押旗人官员的地方,也不是受理案件的地方,到这里来举报完全是有病。 再说了苏克萨哈是什么人,议政大臣,议政王大臣会议上如果某些与皇帝相左的意见,皇帝也会认真重视。如此权势的人物,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倒了? 事关天家,这种事情能避则避,又不是尚方院的职责,所以客占泰这锅率的异常轻松。 没想到,董亮不安章法,当即就给对方扣了一个苏克萨哈同党,隔绝中外的罪名,把客占泰吓的不轻,也气的不轻。 让兵丁给董亮几个耳光后,扔进牢里后,就决心将这事知会苏克萨哈。 董亮挨了两个大嘴巴,嘴角渗出了两道鲜血。却像没事人一般面无惧色的冲着牢里的狱友打招呼。 在董亮看来,这尚方院的监狱是个多好的地方啊。 第十九章 气杀 反正事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事若不成,这点罪名不够他塞牙缝的。事情若成了,那么董亮来着就有两个目的。 一是就堵苏克萨哈,看能不能再栽赃嫁祸,把苏克萨哈的罪名做实。 二是来交朋友的,未雨绸缪,能在这里坐牢的,那都是贪赃枉法玩的贼遛的,这些人对于败坏大清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牢里都是犯事的旗人官员,除开董亮,监牢里共有五人。 “老哥,你犯了什么事?被关在这里。” 面对这种自来熟,牢里的满人对自己前程忧心忡忡,自然没有多少兴趣搭理董亮。 董亮见大家都不热情,反正是琢磨将这些人收下当狗,直接开门见山:“我和你们这些虫豸不一样,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出去,换苏克萨哈那烂货进来。我是想,咱们也算是一起同过铁窗,难得缘分,以后我发达一定不会忘了提携你们。” 众人听这货竟敢惹恼苏克萨哈,言语间也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心想既是瘟神又是傻子,于是纷纷躲避董亮,没有一丝眼神的接触。 董亮见状也无奈的说道:“都是些怂货,听到苏克萨哈就怕成这个样子,我告诉你们,苏克萨哈死定了,密谋图害皇嗣,枉费皇上那么信任他,狼心狗肺,简直天地难容。” 听到图谋皇嗣,这几人也来了兴趣。 “哪个皇嗣?”这几人也被关了些日子,对于外界的信息自然也不是很清楚。 “皇四子!” “啊!”牢里五人纷纷吸口凉气。他们再闭塞,也知道皇四子对于皇帝特殊的地位,那可是就差直接下诏承认的清朝继承人啊。 居然死了?苏克萨哈竟然参与这件事,那看来也是死的透透的。 “在下隆多巴,镶黄旗,曾任营造司管事大臣。”这时一位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主动开口,俨然是有些想法了。 董亮听到对方是营造司的管事大臣犯事,眼中精光炸现,仿佛发现一块宝玉一般,营造司管理宫廷的修缮,一般都是贪钱才会进牢房,敢在皇帝眼皮底下贪钱,说明没什么底线,见钱眼开,无疑是董亮需要的人才,这以后提拔作为管理军粮的大臣,那不得把清军坑的死死的? 除此之外,董亮希望找到一些贪生怕死,纸上谈兵,转进如风,专业卖队友的军事人才。单纯的烂人好找,但如果名声太烂了,其他队友对此肯定有防范,效果也就大打折扣。 最顶级的无疑是被包装成专业人才的草包,各自专业术语章口就来,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仿佛不大用他就天理难容,最重要的是胆子大,冒着杀头的风险也敢贪的那种,队友董亮来说无疑就是国士之才。 而眼前这一位有潜力,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贪钱,这最基本的素质无疑是过硬的。 这也是董亮来尚方院的原因,镀个金,结交一下监狱里的人才,万一以后得势,这里便是他的人才储备基地。 但向监狱里捞人也得有个说法,不能太明目张胆,人都不认识,就把人从监狱里捞出来重用,是个人都会怀疑董亮别有用心。所以董亮来这里就是制造一个理由。 因为咱几个在监狱里交情深,我一朝得势,就把兄弟弄出来重用,这不合理吗? 简直是太合理了,在讲究亲亲相隐的社会,这个理由太正当,甚至还有一层义薄云天的滤镜。 所以董亮来这里坐牢实在是一步妙棋。 唯一遗憾的是,这里不是那种大监狱,一个屋关个百十人那种。 董亮热情的握住了隆多巴的手,亲切的说道:“你我一见如故,不日我出狱后,必不忘今日相识,定会为兄弟洗刷冤屈。” 隆多巴对于董亮的热情很不习惯,总觉得对方灿烂的笑容背后有什么阴谋,但所谓伸手不大笑脸人,面对董亮的热情,隆多巴只得热情回应:“多谢兄弟了。”同时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只是,兄弟你既然弹劾苏克萨哈,怎么会进了这里?” 董亮哈哈大笑,面对如此严肃的问题,自然是打哈哈过去:“今日有幸,遇到诸位兄弟,不如我们结为异性兄弟,如何?苟富贵,不相忘!你们不啃声,就当默认了。” 短暂沉默后,面对董亮的聒噪,一位年轻的黑炭男子终于忍不住,对着身后的老者说道:“阿叔,我忍不住了,让我上去揍这家伙一顿!” 奶奶的,咱们亲叔侄,凭什么让你一句话就成为了兄弟? 就在这时,监狱里走来了一个人,让众人沉默之余,纷纷惊愕。 苏克萨哈! 苏克萨哈竟然被关进来了。 此刻众人看望董亮时,俨然觉得董亮身后闪过一层神圣的光环。 “老狗,快进来!让爷爷教训你一下。” 董亮率先挑衅苏克萨哈,生怕他没发现自己。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苏克萨哈看见董亮,顿时发狂,但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眼神幽幽,深不见底的说道:“是不是你这畜生狗急跳墙,诬告于我?” 董亮哈哈一笑:“老狗,你有胆子做,为什么没有胆子承认?” 苏克萨哈怒斥道:“你放屁!” “他急了!他急了!说道痛处了是吧。”董亮用眼神审视四周众人,俨然是在单方面在宣布自己胜利。 作为在互联网长期冲浪,从无数杠精中杀过来的的董亮来说,这种颠倒黑白,搞人心态的话术可谓轻车熟路,但苏克萨哈那见过这种?气不打一处出来,咆哮道:“畜生!老夫今日活剐了你!” 啪! 一口浓痰直抵苏克萨哈脑门。 啊!啊!啊! 苏克萨哈俨然气疯了,抓住牢房外面的铁栏拼命的摇晃:“放老夫进去!今日老夫要活剐了你!” 始作俑者,董亮此刻跑到了牢房最里处,躲避苏克萨哈的口水攻击。 但作为上过战场的苏克萨哈那可能这么没品,吐口水还击呢。 “杀人啦!苏克萨哈要杀人灭口啦!苏克萨哈图害皇嗣,要杀人灭口啦!”董亮在里面边跳边喊,将苏克萨哈最后一丝理智给弄没了。 “你这畜生!竟然污蔑老夫!放我进去,我要杀了这小贼。” 站在旁边客占泰旁边的鳌拜此刻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切,对于董亮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自然不会有什么欣赏,但对于苏克萨哈的丑态他倒是很有兴趣。 眼看着苏克萨哈快要被气疯了,鳌拜未免生出事端,直接示意客占泰将苏克萨哈关到另外一间牢房。 两个狱卒将气疯的苏克萨哈直接拖到了旁边一间单独的牢房。 “好啊!客占泰,你生为人臣,竟然敢伙同苏克萨哈隔绝中外,图害皇嗣。如今在鳌拜大人面前竟公然给予苏克萨哈方便!你是欺我大清无人了吗?” 鳌拜作为领侍卫大臣,董亮自然见过,一眼就认出了,看见苏克萨哈被关进来了,董亮心里稍微有底了,此刻也有恃无恐的说道。 客占泰心中一跳,急忙否认:“你血口喷人,我客占泰向来忠于皇上,且容你这小人挑拨!” 董亮对于自己挨了两耳光的事情还没忘记:“我来此举报苏克萨哈密谋,你不向皇上奏报,二话不说就关我进牢是何用意?还有派人掌嘴,想封我的口,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客占泰此刻慌了神:“我没有,这里不是弹劾的地方,所以······” “好啊!”董亮拍手道:“奸臣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事关天家,你如此做派分明就是心中只有官职,而没有皇上!不是你的事,你就不管吗?” 如此诛心之言出口,不说客占泰,就连鳌拜都悄悄撤步,远离了客占泰。 客占泰此刻快要哭出来了,想表明心迹,于是望向鳌拜,像是抓住救命秧草:“鳌拜大人,你要为小人做主啊” 鳌拜此刻冷冷的说道:“老夫已经将罪犯带到,客占泰你好生看管,老夫回旨去了。”急忙甩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董亮见鳌拜离开,戏虐的望向客占泰:“苏克萨哈图害皇嗣,你竟然如此优待,将他单独关押,我倒要看看你家有几个脑袋够砍!” 面对董亮这种不讲武德的混蛋,客占泰此刻心里也是发虚,想要服软,于是招手让董亮来到牢房铁栏旁,悄悄说道:“贤侄,咱们大水冲了龙王庙,咱家侄媳的舅舅也是镶蓝旗人,改日我请你去春熙楼······” 然而董亮完全不领情,突然大叫:“好哇!狗胆包天!竟敢收买我掩盖图害皇嗣一事!” 我草!客占泰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心中不停的低估,这小畜生究竟想做什么?他当他是谁?他说什么,皇帝就信什么? 客占泰此刻不愿惹出什么是非,这混蛋如此颠倒黑白,定然是有所企图,眼下先答应他再说,万一事有不成,定要这小畜生生不如死,他脸上笑嘻嘻,心里mmp:“贤侄,有什么让叔做的,尽管开口。” “叫我董亮先生!”董亮才不愿让这种人占便宜。 第二十章 天心难测 “什么?”客占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董亮,董暗的,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叫我董亮先生!”董亮冷冷的坚持。 这!客占泰实在拉不下这个脸,你那根葱?且不说你还没告倒苏克萨哈,就算告到了又如何,老子在尚方院当差,与你井水不犯河水。犯得着这样? 董亮见对方没有说话,也不再坚持,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今天过后,老子让你喊两声爹,你绝不敢只叫一声。 “我来这里这里只为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tmd公平。他苏克萨哈凭什么单独一件牢房,我要与他一间牢房!”董亮图穷匕见,直接说明诉求。 艹!客占泰翻了翻白眼,至于吗?为了这点事,吓了老子一条,心中不断吐槽的同时,也笑脸相待,让人将苏克萨哈提过来,与董亮关在一起。 在狱卒去押苏克萨哈时,董亮冲着牢里的五人说道:“眼睛都给老子放亮点,苏克萨哈这等恶贼,人神共愤,待会你你们向皇上尽忠的时候了。” 客占泰在一旁有些尴尬,稍稍提点:“出了人命,大家都玩完。”说完就出去了,留下两名狱卒防止意外,他也不信董亮敢打死苏克萨哈,再说了苏克萨哈多少是上过战场的,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 苏克萨哈进来后,看到董亮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董亮也不说二话,一脚踹了过去。 屋里的五人仍旧没动,董亮寄吧谁呀!就算他能告倒苏克萨哈,关他们屁事,他们犯的事是要皇上亲自赦免才能行。所以几人都是冷眼旁观。 董亮也无所谓,拳怕少壮,苏克萨哈年近五十,身形也不高达,要是还弄不赢,董亮也不想混了。 过了一会。 mmp,不愧是上过战场了,董亮心想自己还是有些轻敌了,一时间竟然不相上下。 “狱卒,狱卒!快来把这残害皇嗣之徒拉开!” 两名狱卒从一开始就在牢房外密切注意着占据,有了董亮的招呼自然就鱼贯而入,他们这些小虾米谁都惹不起,自然希望双方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于是很痛苦的将苏克萨哈与董亮拉开。 董亮见苏克萨哈被两名狱卒架起,一个偷袭,直接踹裆! 啊! 苏克萨哈惨叫传出,痛的说不出话来。 把牢里的几人吓得倒吸了几口凉气。 蛋也不知道碎了没有。 “老狗,你死定了,我说的!”董亮脸上有些挂彩,刚才一阵对殴,也出了心中闷气,再加上这一脚,也不再找苏克萨哈麻烦了。 苏克萨哈这一生那受过这等委屈羞辱,仇恨从牙缝挤出:“你阿玛今天才真的像一条老狗,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你一名,狗贼,你别以为你赢了,就算皇上一时被妖言迷惑。我身为议政大臣······” 话还没说话,就被董亮一脚踹在脸上了:“什么寄吧议政大臣,在我眼里连狗屎都不如,早些年间你还在长白山里捡狗屎吃,摆什么谱。” “老狗,你记住,你我私人恩怨已清,老子杀你,是为了这天下,这万民。” 噗嗤! 五人中有人忍不住笑出来了声。 心想这货哪来的脸说为了万民,为了天下。 董亮恶狠狠的盯着那人,也不多说,这苏克萨哈该死!罪不在己,残民害民之举罄竹难书。在通州跑马圈地可少不了他,那些土地的原主人,不下百十人都死于他的屠刀之下。 这些话,董亮一时没忍住说了,以后他就不打算说,也不能说了。毕竟名声对他而言如同毒药,就算十恶不赦的人他也只能以私愤的名义杀掉。 —— 乾清宫内,福临迫不得已坐在了御座上,听说自己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他很生气,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直接下旨处死那个叫苏克萨哈的人便是了,但太后让他当堂面审,说是非曲直自有天论,事关天家,对方又是议政大臣,需要给对方一个体面,不能因为一纸密告就武断决议。 太后作为福临心中最亲近的人之一,她的话在福临心中有着很重要的分量,根本没考虑这件案子背后的意义。这件案子背后指向皇后,也暗暗指向了太后,事关清国的国本,一旦触碰便是惊涛巨浪,太后这般做法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大公无私,明典正刑,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大家都以为是皇帝与太后角力,纷纷噤若寒蝉,不敢趟进这趟浑水里。 太后统领后宫多少年了,她的影响力绝对不仅仅局限在后宫,要知道太后是从皇太极,多尔衮那种血雨腥风时代熬过来,并最终胜出的人,她本身亦是清国的象征之一。大清有这大好局面,太后是有功劳的。 而顺治为了集中皇权,限制满洲贵族的权力,大肆启用了汉人与绿营,用内院制衡议政王大臣会议,已经引起许多王公的不满,公然那种,清朝多少王公贵族的家眷是姓博尔济吉特氏,以此为纽带,有多少人暗中倒向太后有谁知道?但好在顺治的政治手腕是合格的,也算压得住局势,即使如此,任然暗流涌动。 历史上顺治临终前下罪己诏,未必不是向孝庄服软的意思。 如今皇帝借由四子夭折悍然向苏克萨哈发难,被朝中不少人解读为这是皇帝新一轮的集权运动,要对皇后动手,甚至要对太后动手的信号。 但事情诡异的在与,这清国的议政王大臣里没有一个人得到皇帝或者太后哪怕一丝的暗示。 这种政治事件,自己居然没有一点消息,要知道这种事情不应该事先向自己的心腹通气吗?虽然皇帝与太后母子一体,万一事情闹得不可收场,要兵戎相向,不是因该事先准备,以防不测吗?这无疑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比如索尼在家接连捏碎了两个茶杯。 爱星阿连干了五碗稀饭。 这些表现都是无法参与愤怒,以及无力参与的恐惧 并且这事情骤然发生,大家也没有时间串联,互相通气。都不知道是自己没收到消息还是大家都没收到,让这些议政王大臣纷纷怀疑这事以苏克萨哈为引子,刀子是不是要顺势落在自己身上。 再看看坐在御座上的皇上,一脸不懒烦,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微笑,甚至主动让了太后一子,没有让内院与三法司协同办案,如此自信的表现,无不预示着顺治对于这场审判的绝对控制。 各位议政王大臣纷纷打量着对方,想从对方的肢体语言中解读出一些特别的意思,这些人中谁是帝党谁是后党? 而对方总是一副茫然的神态,让诸位议政王大臣一无所获,最关键是的tmd倒霉的居然是苏克萨哈,他可是铁杆帝党! 这究竟是个什么局面?众人心中满是问号? 向太后发难,不应该朝明显倾向太后的人发难吗?比如户部尚书车克。 难道是苦肉计,弃车将军?用一个苏克萨哈向太后发难?可是皇上与太后根本没有这么大矛盾啊,他们可是亲母子,在许多时候是可以看做一体的,只是在具体事务,具体操作上有分歧,母子虽然暗暗较劲,但都是自家的事情,绝不会像这样拿在台面上说。 皇帝不可能这么弱智,出这么明显的昏招,肯定是在下大棋! 诸位议政王大臣,越是分析越感觉这水深不见底,而御座上皇帝那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众大臣纷纷都有一个念头。 天心难测! 第二十一章 下大棋 福临之所以笑,那是因为董亮用他炙热的双眼表达忠诚。他从一个深韵权谋的帝王变为了厚道的傻子,别人对他笑,他自然要从情绪上给予回应。 董亮健硕的身躯,干干净净的面庞,让福临一见便倍感亲切,这是这段时间里,除了太后与董鄂妃后,第三个让自己有这样感觉的人,所以一下子福临觉得董亮说的都是对的。 妥了!当董亮看到福临第一眼时,对方那智慧的眼神,让董亮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真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好皇帝! 站在董亮的立场上,这一刻便是将遇良才,君臣相遇的光辉时刻,但如果有史书记载那么恐怕就是王八对绿豆,看对眼了。 二人公然在朝堂上,眉眼传情。 对此,诸位议政王大臣,纷纷当做没看到,因为硕古莽一个无名小卒,太过于无足轻重,他背后一定有人。他们将所以注意都投入到皇上身上,猜测皇上如此做派一定有他的深意。 至于深意,诸位议政王大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纷纷感受到了皇帝对自己的智商压制。 恐怖如斯。 因此诸位议政王大臣惴惴不安,纷纷告诫自己待会千万不要跳进坑里,要明哲保身。朝堂奇怪的陷入一种平静之中。 然而这种平静随着本案的另一个主角苏克萨哈的上场被打破了,诸位议政王大臣变得不安与愤怒起来。 苏克萨哈的脸上不说被打的鼻青脸肿,裆部那暗红的血迹,无疑让众位议政王大臣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苏克萨哈在怎么也是议政大臣,竟然被滥用私刑,落得如此下场,那以后且不是在座各位都会遇到类似的遭遇。 于是几乎是,齐刷刷的一片,几十个脑袋磕在了地上。 “微臣斗胆!请斩硕古莽!皇上还未论罪,便滥用私刑!” 董亮与福临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 但董亮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直接狡辩道:“我倆是互殴,他技不如人被打倒在地,关我屁事!你看我脸上不也被苏克萨哈一拳打青了?他算不上滥用私刑?” 爱星阿直接跳了出来,怒斥董亮,从大清律法,到行为逻辑,一条一条的斥责董亮胡说八道。 说的是声泪俱下,有礼有节。 然而爱星阿一番操作注定落空。 福临表示,我听不懂······ 董亮将福临的表情看在眼里,众大臣看见福临沉默不语,面容寡淡,以为是帝王心术,雷霆之怒蕴于心间,春风拂面表于面容。但董亮知道这完全是听不懂的状态,像极了自己上英语课时的状态。 是时候开始表演了。 董亮准备拂刘海,学着电影里的经典动作,却发现自己额头半根毛没有,想到自己身后鞭子,怒火顿时就满了,想到了中华民族苦难的经历,正义感buff直接加满,径直站了起来大声呵斥。 “你们这群虫豸,眼里只有自己!没有皇上!苏克萨哈是什么人?残害皇嗣,密谋天家,狼心狗肺之人。这样的人受了点伤,你们不拍手称快,反而替他说话?不要以为你们心中那点小心思,皇上不知道?无非就是” 董亮本想着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类的话,但是鉴于福临的智力水平,很快就否决了,直接说道:“无非就是苏克萨哈是自己的同类,皇嗣死不死没关系,重要的是自己的面子,自己的利益。根本没把皇帝看在眼里。” 一番操作,将众位大臣吼的一愣一愣的,甚至没注意董亮直接站起来,御前失仪的事情。 对于董亮的驳斥,众大臣根本不打算驳斥,因为不值一驳。 倒不是说董亮胡说八道,而是一些正确的废话也说的这么慷慨激扬,至于吗? 他们就是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但这是很正常的表现。 是啊,天下是你皇帝的,但你治理天下众需要人啊,牲口还分三六九等啊,都是这待遇,大家凭什么替你爱新觉罗卖命?且不说天下是这群人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就说给你爱新觉罗家当奴才就这待遇? 然而福临并不觉得,反而觉得董亮说的很对。缓缓开口说道:“还是你贴心!” 皇上! 众多议政王大臣大惊失色,这直端端的表面立场,完全是要摊牌的节奏。到了这个他们以为的关键时刻,诸位议政王大臣也不敢表现过于强势,因为他们并不清楚刚才与自己一起磕头的同僚,有几个是皇帝的内鬼,会不会与皇帝合伙起来布置一个陷阱,让大家往里面跳? 真到了要害地步,忠臣的面子、体面那算个屁! 要知道在皇太极时代、四大贝勒时代,一开始,大家可是坐在一起开会的。到后来南面独坐,再到后来座位都没有了,然后到现在需要跪地听旨。 满清短短几十年,就从努尔哈赤朴素的明主制度,发展到了雍正的封建君主集权巅峰仅仅只用几十年,一方面是满清历代君王的努力,但另一方面,也是中国的文化氛围,思想意识自发的内卷,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中华卷了几千年,最不缺的就是想当官的,多的是舔狗,只要能当,那是什么底线都能抹掉的。可以不要座,只要跪着。 反正你不当有的是人当,在中华,只要危机出现,那么一定会认为是集权不够,于是按照路径依赖,出现清国这种变态的皇权是毫不意外的。 所以造成了到了最紧要关头,诸位议政王大臣你看你,我看我,竟然没有一人吭声! 董亮在福临面前,张来手臂将众臣挡在皇帝面前,脸上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发出自己政治宣言,大声吼道:“如果大清最后只剩一个忠臣,那边是我,觉尔察·硕古莽!” 声音不断回响在乾清宫,从远处看,端的是大义炳然,忠心耿耿。 福临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的背影,心中不禁一暖。 大清有孤忠啊! “皇!皇上!”苏克萨哈此时艰难发出声音。 董亮却突然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人形布片,大声吼道:“苏克萨哈你可认得此物?” 苏克萨哈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董亮就抢先说道:“被说到要害地方了吧!这个就是你图害皇嗣的证据!这是你我互殴的时候,我从你怀里抢过来的。你处心积虑的将这个布片小人假象成皇嗣,然后行巫蛊之事。” 如此不要脸的话,低劣的栽赃嫁祸,自然没人相信,福临也不相信,因为他听不懂,不知道什么是巫蛊之事。但董亮是面对群臣说的,屁股对着自己,明显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无所谓了,懒得去想。 众臣也是冷笑,这小子是昏头了吧,竟敢拿屁股对着皇帝,只怕下一秒就被拖出去杖杀。 众臣的冷眼旁观,让董亮直觉自己的伎俩只怕被这些大清精英看的一清二楚,群臣之所以现在束手无策。住主要的原因皇帝已经变了,不是他们原来认知里的皇帝,用以往的方式应对顺治,自然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这才让董亮抢了先机。 董亮深知这种情况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要快速了解此事。 于是董亮转身直接跪倒在地,不装了,直接说道:“皇上,苏克萨哈图害皇嗣证据确凿,请皇上下旨让奴才办理此案,全权负责,纠出苏克萨哈党羽、同伙,还皇上一个安宁,给世人一个公道。同时念及苏克萨哈的平日功劳,陛下仁心,此案只诛祸首及党羽,不牵连家人。” 福临很满意董亮的做事方法,直接告诉自己该怎么做,不玩那种虚头巴脑的,于是满意的点头:“准奏!” 众大臣傻眼了,尼玛,这是什么鬼魅操作,前一秒还在大声呵斥,后一秒就跪地接旨了。中间不要逻辑衔接?这跳转谁能接得住? 诸位议政王大臣心中虽然有一千个疑问,但并没有人出生反对,一是顺治余威尤在,二是他们对这道旨意还真没什么话说。 帝党与后党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没有的,只有诸位议政王大臣情感上的偏向。 偏向福临的“帝党”自然将重点聚集在苏克萨哈的党羽身上,再加上办案权在自己方手里,皇上既然弃车将军,图谋甚大,俨然是要下大棋,此刻不好打乱皇帝布置。还有不祸及家人,明显是皇帝在给帝党打信号,意思是还记得大伙的功劳,稍安勿躁。 后党更没有话说,目前为止,只是苏克萨哈这个铁杆帝党倒霉,管他们屁事。要查苏克萨哈的党羽,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也没什么意见。 至于苏克萨哈呢?在意的人当然有,比如说老觉尔察家两位优秀子孙,达尔岱老对头,大清议政大臣,觉尔察·都尔德以及觉尔察·逊塔,这两位看到董亮疯魔一般的表现,害怕再折腾抗议一下,苏克萨哈会被董亮搞得满门抄斩,自己也有引火上身的危险,所以眼下选择暂避锋芒。而对于董亮,仍旧有些小噱,认为眼前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入了皇帝青眼,让他填入阵眼,风暴还在继续酝酿,得先退一步,先把全局看清楚再说。 拳头得先收拢才好蓄力打出。 至于兔死狐悲?笑话,从小我就看出,苏克萨哈那不太聪明的样子。我这么聪明,洞察时局,揣摩人心,会是苏克萨哈那种蠢货? 于是乎,董亮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场会议稀里糊涂的就结束了。 第二十二章 十八道圣旨 苏克萨哈一案就这样暂时落下帷幕,董亮振奋的同时也有些失落,振奋的原因自然是搞掉苏克萨哈,自己开始进入清国的核心权力层。失落着在于这一切来的如此的轻松,权力在这个时代能够如此轻易的压服一个人。 董亮原本为了今天做了许多准备,比如昨天,他花了许多银子让人去想那些议政大臣、朝堂高官投递秘信,虽然许多信件根本没有进入那些权贵府上,但也成功六家。 再比如那个布片小人,乃是董亮千辛万苦搞到了一些绿矾,写在颜色相近的布片上,绿矾遇水会显示成红色。原本董亮将这个拿来做自己的杀手锏,为了防止被狱卒搜身带走,他将布片缝在了自己袖子内。 本打算在议政王大臣会议大显身手,无奈抵不过福临轻飘飘的两个字“准奏”。 这世道你若不变成权力的样子,权力也会把你弄成他想要的样子。 这些思绪一闪而过,董亮先将苏克萨哈的事情扔到一边,对于能够接近福临,并向他施加自己的影响,董亮还是振奋远大于失落,毕竟自己身上还有终极任务,还有迫在眉睫的危机没有解决。 南明快撑不住了,怎样才能让南明撑过这最危险的时光,而现在需要做的便是让自己合法、制度性保障的留在福临身边,换句话就是升官。 所以诸议政王大臣走后,董亮也是不顾礼仪,一把握住了福临的手,包含深情的说道:“陛下,这两天受苦了!有微臣在,陛下从此不必理会那些麻烦了。” 顺治一瞬间眼就红了,总算,总算有人懂我了,眼眶有些湿润:“爱卿知我!” 吴良辅在一旁张大了嘴巴,今天真是癞蛤蟆屁股朝天,开了眼了。 接着董亮说道:“请陛下屏退左右,微臣有心里话对陛下说。” 福临自然是满口答应。 哐当! 大门关闭后,吴良辅呆立当场,从福临对董亮的态度,他闻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皇上对这小子明显不一样,皇帝的注意力只有那么多,有人多了,就有人少了。 “还好,外臣不可能一直陪伴君前,我的位置与外臣不同,陛下总需要身边人照顾。”吴良辅安慰自己道。 但很快乾清宫就出了一道旨意。 “觉尔察·硕古莽公忠体国,实心用事,擢升二等侍卫。” 一个时辰后,第二道旨意发出。 “觉尔察·硕古莽才智卓绝,智勇超群,清廉自守,不世之材,擢升一等侍卫,尚虞备用处管理大臣,大理寺卿。” 再一个时辰后,第三道旨意发出。 “觉尔察·达尔岱忠臣功勋之后,忠勇纯良,沉稳贵重,授议政大臣、特进正红旗固山额真。” 再一个时辰后,第四道旨意发出。 “迁镶蓝旗瑚济寨第三佐领移镇京师,牛录额真觉尔察·明岱锐猛无敌,忠心日月可鉴,擢升火器营翼长。迁觉尔察·博尔金为镶蓝旗第三佐领牛录额真。觉尔察·阿古岱为永定门城门校······选觉尔察·爹岱、觉尔察·呈睿为三等侍卫,乾清宫行走。” 然后第七道旨意时,吴良辅下岗失业了,他的位置被另外两个太监代替了。 ······ 一连十八道旨意,老觉尔察家见着有份,人人有官当,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旨意内容五花八门,除了给觉尔察家求官,还有平反冤狱的,还有复起南党党魁之一的龚鼎孳为刑部直隶司郎中并理京畿道御史,正白旗都统、副都统,杭州将军督查院刑科事,还有莫名其妙的给索尼加官进爵,等等烂七八糟的事。 一连串操作,让清国整个朝臣都陷入巨大的疑惑与猜疑中。 十八道旨意足足三天才颁发完毕,这也意味着董亮留宿宫中,与福临形影不离,整整三天。 而十八道旨意没有一道旨意是关于处理苏克萨哈的。事件的源头现在还关在牢里,好像被人间遗忘了一般。 然而董亮忘了,世人却没忘。 董亮着一段毫无章法的打发,彻底把朝臣搞懵了。 从事后的反应来看,似乎皇上和硕古莽对苏克萨哈并没有什么意见,皇四子的事压根都没提半分,那tm苏克萨哈裆部被踢烂事怎么回事? 什么仇什么怨? 难道有什么私人恩怨在里面。 接着从宫里传出的一道皇室丑闻瞬间引爆了整个京师。 顺治、硕古莽、苏克萨哈之间的三角恋导致的仇杀的消息不胫而走。 众人觉得荒谬之余,细细一想有觉得里面的逻辑挺自洽的。 你想啊,硕古莽与皇帝三天三夜形影不分,同塌而眠,据传宫里不时传出淫·笑声。汉哀帝与董成嘛,皇帝好个男风,正常的狠。 再加上前几天一个小太监看见硕古莽与苏克萨哈在宫内幽会,硕古莽动情之时当场就把苏克萨哈的衣服撕坏了······ 两条信息一结合,朝臣瞬间又想起了苏克萨哈一把年纪还白面少须,不成想是有这个癖好。而硕古莽为什么偏偏踢爆他的卵也就有了新的解释。 尼玛,对于这种事情,汉臣与满臣的反应截然不同。 汉臣不以为然,毕竟这事历史上太多了,不说历史书上,就是前明,乃至现在,明间好男风也司空见惯。 大家玩玩而已,又不结婚,反应这么大干嘛? 满臣则是大姑娘上花轿同一回,纷纷鄙夷唾骂苏克萨哈与硕古莽的同时,却不约而同悄悄的刮起了胡须。 这场政治风暴似乎是以一场闹剧收场了。 处于风暴中央的却董亮后知后觉,对他而言,麻烦才刚刚开始。 把视线拉回那一天,董亮拉着顺治的手,说着心里话。 “陛下这些日子受委屈了,有微臣在,陛下只管顺从心意,麻烦的事情交给微臣去做。” 福临含笑点了点头。 董亮接着又说:“陛下这些日子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福临眼睛一亮,这些天都快闷死了,他脱口而出道:“爱情果然知道朕的心意。” “那微臣陪陛下玩玩游戏。” “什么游戏?”福临来了兴趣。 “石头剪刀布!”董亮真诚的说道,傻子嘛,越是简单的东西越上瘾,毕竟稍微复杂的游戏,董亮怕顺治玩不明白。 “怎么玩?爱卿快教教我!” 玩法很简单,傻子都学得会。 很快福临就沉浸在了这个游戏中,那种掌控万物的感觉很快就回来了,每一次胜利都让福临狠狠的提了一口心气,仿佛要把这些憋屈的感觉统统赢回来。而董亮也很识趣,没有一直输,毕竟全凭运气的游戏,只要不刻意还是有一定的游戏体验的。 有输有赢无疑让福临很快沉浸其中。 玩了半个时辰,福临还乐此不疲,董亮却渐渐感到无趣,有一瞬间他真感觉对方能玩到天荒地老。 好在这东西也要耗费体力,一个时辰的时间也让福临累的够呛,趁着休息的时间,董亮直接说道:“陛下,微臣斗胆像你求个官,好方便进宫陪陛下玩乐。” “好啊,你要什么官?”福临爽快的答应了。 “二等侍卫!” “准奏,你去让吴大监拟旨吧。” 第二十三章 东厂雏形 “谢,微臣斗胆让领完旨后,让吴大监去家里再宣读一遍,好让微臣在家里显摆显摆。”董亮的目的倒不是去显摆,而是去给家人报平安。 对于达尔岱居然彻底放下脸面去找苏克萨哈求情,董亮心情很复杂。 那口是心非的父爱,此刻他是能清晰的感受到的,但如何回应,他却有些迟疑,毕竟他的目的是要毁了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有达尔岱的故旧,有达尔岱的理想,有他的家乡。 董亮怎么敢对达尔岱投入感情?甚至连呆在身边也不敢,他决定了,此番归府后,便要搬出去住了,这或许就是做内奸的无奈吧。 人啦,毕竟是复杂动物,朝夕相处,怎么会不产生感情?不如山水相隔,相看厌厌。 至于宛如与春枝,很不幸她们只能做董亮的小妾,很幸运她只是董亮的小妾。待到山河变色,汉家尽复衣冠,作为汉人,她们会迎来一个光明的未来。 或许吧。 待董亮去找吴良辅拟旨时,直接塞了一千两给吴良辅。 吴良辅受宠若惊,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眼前这位已然飞黄腾达,将来会达到何种权势不敢想。 于是吴良辅连忙推迟:“呦!六爷,这可使不得,咱们都是为圣上办事,你这是做什么?” 董亮也赔笑道:“这不,真有私人的事劳烦你!” 吴良辅一听,以为董亮诚心结交,心想自己的地位稳住了,脸上挂着笑,虽然嘴上推迟,但那张银票却泥入大海,消失在了他袖口里。 “不敢,不敢,只要老奴能办的,一定替六爷你办到。” “嗯,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确实有两件事,一呢,去贵人坊柳絮街找一个叫李如锦的姑娘,那是我的爱妾,麻烦你派人向她报一声平安,让她回府。二呢,麻烦你派人在京城到登州的路上,找到名叫魏河与春枝的人,一个是我心腹,一个是我爱妾,如果路上寻不到,那就一直南下,前往登州,找当地最好的酒楼,找一个叫董二的客人。” 董亮说的很认真,吴良辅眉头却微微皱起,被除了皇帝之外的人使唤,他还真不习惯。但眼下也得暂避董亮的风头,点头称是。 福临休息够了,董亮自然又得马不停蹄的伺候,这次董亮换了一个花样,向福临借了两个夜明珠,一人一个,用来玩做玻璃弹珠玩。 这种玩法趣味性果然比剪刀石头布好多了,多了一些技术性操作,福临当然也是在兴致昂然的玩着。 然而董亮却深表忧虑,福临之所以现在如此信任自己,除了对自己有着不可明说的亲切感与依赖感外,无外乎鲜新而已,毕竟这些天都把福临给憋坏了,换做别人做这些,一样能让福临信任倍至。 好在这个世界上,暂时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皇帝变成傻子了,要是被其他人发现,自己对皇帝的优势就不像这样明显了。 不说别的,就论伺候人,哄皇帝开心,玩这些弱智游戏,董亮拍马也赶不上那些专业的太监。待那些太监或者皇帝身边的人知道皇帝的秉性后,变着法子哄福临,福临只怕会乐不思蜀,将董亮彻底忘了。 所以董亮现在需要做的,先把关键位置拿到再说,以福临对自己好感,短时间也不怕赖账。 然后找一些新的玩法,只有董亮能够陪玩的项目,这个董亮暂时没有思路,或者不断提高福临的阈值,让福临对游戏都失去兴趣,大家都没得玩。 最后呢,也是最关键的,如何利用这次机会,破坏吴三桂与罗讬征讨云南的军事行动。 现在清国高层一大票军事精英,又是伐明紧要关头,一些小心思肯定会被拆穿,自己起点太低,短时间内也做不了清国的最高军事统帅,阻力太大了。 要不学学朱祁镇,唆使福临御驾亲征?果断的在云南送了。可是那种凶险之地,如何保证自己的小命? 而且明朝的皇帝是永历帝,董亮是不相信,就算来个清朝版的土木堡之变,永历帝能取得最终胜利。而即使是送了,坐镇京师的太后会迅速联合众议政大臣选出一位皇帝,到时候局势如何真不好判断。 眼下孙可望已经降清,将贵州、云南的兵防布置交给洪承畴与兵部了,洪承畴在湖南督战,想在这份情报上做文章太难了。 艹!想到这里,董亮不由的大骂,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结果发现居然对局势没什么太大的帮助,怎么不令人沮丧。 要是吴三桂与罗讬突然暴毙那该多好! 这个念头一起,董亮瞬间就有了一个思路,那就是借由苏克萨哈这件事,掀起大狱,将罗讬与吴三桂弄进监狱干死。 虽然这件事很难办,毕竟满朝文武与太后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任由董亮临阵先杀大将,,必须找个合理的借口,将案子做成铁案,好堵住悠悠之口,毕竟现在皇帝还是有足够的威望的。 前方道路黑暗,只有一丝光亮,董亮必须握住。 于是第二封旨意董亮准备从这个方面入手,大理寺作为三法司之一,即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拥有案件的复核权。一般来说,都察院负责官员案件的初审与复核,刑部负责民人案件的初审与复核,二者初审定下罪名与处理结果,交由大理寺复核,没有异议,便将结果告知都察院与刑部,直隶以外的交由各地办理,京师的无论大小都由皇帝决定。 如果大理寺对初审结果不同意,则需要交由皇帝裁决,或者将案件发回原处再行审理。 三法司的流程大致是这个,但在每一个时期具体流程会有一些变化,三法司的职权大小也会发生变化,有时候初审与终审都是都察院的,其他二位沦为摆设,有时候则是刑部居上,其他作为陪衬,具体都是按照当时皇帝的具体意志。 像大清律基本承袭大明律,明明是部条文法律,但在具体操作的时候,搞成了案例法律。 每条罪状都是以皇帝以往的判决结果作为法律解释。活生生从大陆法系搞成了海洋法系(注:胡祥雨《清承明制与清初三法司审判权格局的变迁》) 可见在封建王朝,皇帝真正的做到了言出法随。 说到清初,刑部则占据了三法司的绝对主导,垄断了审判权。眼下大理寺卿作为正三品官员,有没多少实权,不是太显眼,董亮正好先占据这个位置,然后再把审判权转移过来。 董亮此刻最想的是复刻魏忠贤的路线,搞个东厂,皇权特许,想抓谁抓谁,想定什么罪定什么罪。 于是董亮又想到了粘杆处,作为清朝的情报结构,在历史上完全没有存在感。官方名字叫尚虞备用处,负责护卫皇帝的出巡与娱乐,在顺治朝真的只是负责出巡与娱乐,具备特务机构性质是康熙朝的事情,作为热爱江南的皇帝,几次出巡让粘杆处的权力极剧扩大,拥有了特务机构的性质。 而粘杆处的管理大臣无定品、无定员,董亮顺势要了,不会引起太多关注,现在也还没谁能从这里联想到东厂。 董亮觉得悄无声息的先把草台班子搭起来。 于是第二封旨意便下达了。 第二十四章 兵权 陪着皇上用完午膳,第三个时辰,董亮开始给福临讲起了童话故事。 董亮嘴上说着,心中却沿着东厂路子,开始发散思维,粘杆处以后建立了,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自己凭啥说杀就杀,他们不会反抗吗?他们的法制精神这么强吗? 董亮粗略一想便知答案是否定的,他们之所以不敢反抗,是因为粘杆处代表朝廷,代表皇帝,他们背后是皇帝的意志,是拥有最多资源,最多兵员的皇帝,所以他们不敢反抗。 低层逻辑还是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但要是他们知道皇帝是傻子后,这种威慑还有多少呢? 所以得手握兵权! 都统作为一旗的军事民政长官,是眼下清国的核心战力,必须握紧。八旗都统一个萝卜一个坑,好在苏克萨哈被自己搞下去了,镶白旗的都统空了出来,不占是王八蛋,所以第三道旨意发出了,将原正红旗的都统转任镶白旗都统,位置空出来留给达尔岱。 旨意刚发出,太后就遣人送来了一张虎皮与人参,虎皮乃是皇太极亲手所猎,人参到没有什么稀奇的,乃是长白山普通人参,太后说皇上政令频出,怕皇上太过操劳,所以送了两样物件让皇上郑重身体。 董亮读出了潜台词,虎皮意为江山,人参意为人民,意思是清国打江山不易,统治基础还不是很牢靠,皇上所作所为要对得起清国列祖列宗,不要肆意妄为,八旗兵权乃重中之重,要慎之又慎。 太后此番倒不是说警告,而是一番劝诫,顺治御极十五年,清国从入关到吞并大半个中国,虽然前面多是多尔衮的功劳,但威望还是有的,用人、罢人太后一般不会提什么意见。 太后这一番操作,没有给福临提醒,倒是给董亮提醒了,前面自己如何幸进都无所谓,一旦面对兵权,则要慎之又慎,因为这触及到了清朝的根基。 在顺治大肆任用汉人制衡议政王大臣会议制度后,那些心怀不满的满洲大臣自然只能将目光投向太后,清国两大政治口号,满汉一体之外还有一个便是首崇满洲,顺治占了一个满汉一体,那诸位议政王大臣自然要把太后推向首崇满洲。这不是什么阴谋的政治团体,而是自然而然的政治倾向,而为了大清的稳定,太后也必须扛起这大旗,如果太后不扛,那么这些议政王大臣便会自发寻找另外一个可以扛起大旗的人,这是客观的政治需求。所以为了大清江山,为了爱新觉罗,太后不想扛,她也必须扛。 而事关八旗的根基,八旗都统,太后于情于理便要表达关注。 这关注就是一种政治表态。 说到底还是因为达尔岱威望不够,军功也没多少,从甲喇额真,跳过副都统梅勒章京直接做了一旗之主的固山额真,多少让人不服气。 董亮心想自家底子过于薄弱,就算坐火箭也需要加注燃料点火才能起飞,就算能起飞,以老觉尔察家那帮人的素质,吃喝瞟赌还行,搞政斗那是门外汉的门外汉。所以除此之外还需要盟友,盟友如何选择也是个难题,太强大了怕吞了自己,太弱小了没什么鸟用。 而盟友的形成需要政治互信,董亮现在一步也不敢离开福临,需要连通里外,故而第四道圣旨,就是为了拉拢盟友做铺垫。想到这里,董亮叹了一声可惜,明明有天然的盟友,可惜现在不禁老死不相往来好互相敌对。 安费扬古成活的有三子,硕尔辉、阿尔岱、达尔岱。 安费扬古事后却是小儿子达尔岱袭爵。其余各支皆不满,相继交恶,不同于达尔岱的沉寂。阿尔岱的儿子都尔德在随后伐明的、战争中大放异彩,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南明第二个皇帝隆武帝就是被都尔德斩杀的,于顺治八年位列议政大臣。 硕尔辉一脉也有牛笔的人,他的孙子逊塔现在工部尚书,镶蓝旗副都统,同样位立议政大臣。 可以说老觉尔察家就属袭爵的达尔岱混的最差,偏偏也就他能代表觉尔察家,怎么不令人恼火? 对于这两家用不了,董亮很惋惜,有机会,他是愿意和这两家和解的,开玩笑,加上现在达尔岱的正红旗。 都尔德的正黄旗护军统领,专管一旗军事与副都统同级。上三旗不设都统,由皇帝亲领,所以正黄旗护军统领其实与其他旗都统差不多。 逊塔为镶蓝旗副都统,在八旗中的三旗有很大的影响力。要是这三家和解,那真是除了爱新觉罗家外第一家族。这也正是太后劝诫的缘由。虽然现在三家不合,但毕竟是一家的,都是安费扬古传下的血脉,和解并非不可能。 董亮盘算着自己眼下立足未稳,这种敏感的事情还是不能做的。 所以觉尔察家这个联盟是暂时被放弃了,那么除此之外的,满清其他勋贵呢?议政王大臣里,拉拢那些,打压那些? 细细盘算下来,好像即不需要拉拢,也很难打压,议政王大臣里全都是自己潜在的政敌,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想要收下当狗,那是没有可能的。而拉拢是需要付出筹码的,以现在觉尔察薄弱的根基,再付出筹码给议政王大臣级别的盟友直接会导致力量失衡,谁主谁从还不一定。 满人不行,董亮的目光自然转向了汉人,那些明明位高却不权重的汉臣。虽然顺治朝也有内阁这玩意,但相比于议政王大臣会议,那是完全不够看的。原则上议政王大臣只能由满人担任,范文成作为第一个汉人议政大臣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这些人基本都是前明大臣投降满清的,虽然骨头软,可搞党争是一把好手,明末的东林党与阉党之争甚至蔓延到了顺治朝,成为南北党。 在顺治朝,北党党魁冯铨被御史弹劾的罪状之一便有依附魏忠贤,给魏忠贤修生祠。 真是天大的笑话,个个搞党争都搞魔怔了,改朝换代了还拿前朝的烂事来说。作为智商正常顺治与满清文武,自然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不闻不问。 马德,你依附明朝的魏忠贤,关我清朝什么事。 而两党的人生目的就在于干掉对方,等于是管你天荒地老,洪水滔天,换了马甲继续干就完事了。 阉党摇身一变,变为了北党,东林党则成为南党了,可惜顺治十年随着南党党魁陈名夏被杀后,南党全面溃败,掀不起半点风浪。 作为接受正规网文教育的董亮自然恨东林党恨的深入骨髓,认为这是灭亡大明的罪魁祸首之一,但作为清朝的秦侩,董亮表示需要的就是这种人,多多益善。 一旦斗起来,就如同疯狗,不咬死不松口。 将南党作为自己潜在的政治盟友后,董亮现在继续与外面取得联系,。这盟友不是单方面宣布就行的,不说别的,你得给南党信号,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愿意投奔你。 所以第四道圣旨除了是大肆封赏达尔岱一家外,为的找到一个能连通里外的人。 侍卫便是最好的人选,入选侍卫需要十三岁以上,十八岁以下,好在达尔岱能生,他大哥明岱能生,二哥博尔津也能生,四哥也不错。 够资格的竟然有七八人之多,这些人个顶个的蛀虫,优秀的好吃懒做,优良的杀人放火。 一比较,硕古莽简直是活菩萨、大圣人,难怪达尔岱与戴佳氏之前千辛万苦给他弄了个笔贴试来做,倒也不完全是宠爱幺儿的缘故,而是在觉尔察家鸭立鸡群的过硬素质。 董亮连这些人名字都记不全,甚至年纪都有可能记错一两岁,眼下这个节骨眼只要能够听懂人话就行了,所以不论嫡庶将自己一个侄儿、一个弟弟都拔擢为三等侍卫,传递消息。 第二十五章 宛如 当李如锦再次踏足觉尔察家时,感受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待遇,吴良辅派人找到她,并将她送回府时,已经是董亮第二段圣旨到达之后。 由礼仪院的张太监陪同,觉尔察家破天荒的让李如锦从大门进门,并被请进会客大厅内。沿路上,大大小小的奴婢纷纷带着比菊花还灿烂的笑容伏低做小,甚至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嬷嬷都跑过来服软认错,甚至吴嬷嬷都过来说了两句体己话。 更为夸张的是,戴佳氏居然让她在大厅落座,陪她说了好一会话。夸奖她在董亮患难之际,任然不离不弃,同甘共苦。 并暗示这个选择会让她一生受用无穷,但凡董亮有一分权势,她便有了一分富贵。 这让李如锦惶恐之余,更多感到迷芒。 她的人生好像迎来的巨大的改变,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她的身份已经注定了她的上限。 富贵也好,贫贱也罢,她都只能作为爱董亮的小妾存在。 她的一腔情愫都已倾注到了董亮身上,这些无论董亮是何身份都改变不了。 然而很快,这种迷芒就被驱散了,她在这座府上分到了一处独立的院子,院内的奴仆任自己挑选。在院子内她就是天,就是一切,可以暂时忘记自己是个奴婢的身份,以李如锦的名义活着。 李如锦兴奋的走遍院子每一处屋子,一处主殿,一间书房,三间厢房,两处偏厅,还有一处小厨房,一名嬷嬷,两个贴身大丫鬟,四个小丫鬟,两个婆子,一个厨娘,这配置与博尔金的正室差不多了,在这府上的女主人里,只有戴佳氏以及明岱的正室比她稍高。房间还没走遍,奴仆也还未挑选,第三道旨意便来了。 她赶紧去大堂接旨,待她到了大堂时已经乌央乌央的跪倒了一大片人,有了之前两次经验,香案之类的都是现成的,礼节之类的也驾轻熟路。 戴佳氏看到李如锦过来,便招呼她在前面跪下。 从这个下跪的这个位置,李如锦很快的了解自己如今在觉尔察家的地位,仅在达尔岱,戴佳氏,明岱嫡妻,明岱嫡子、博尔金嫡妻,以及达尔岱其余子孙之后。连达尔岱的小妾,四爷的生母都排在自己后面。 第一奴婢,李如锦很快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众人纷纷猜测这次董亮会升什么官?莫不是年纪轻轻就要做侍郎了? 毕竟这次前来宣旨的是司礼监的副总管,可是宫内的三号人物,规格这么大,官一定不小。当宣布达尔岱为议政大臣、接任正红旗固山额真时,觉尔察家每一个人都当场失控,浑身颤抖。 开玩笑这可是议政大臣,八旗都统啊!在个人权力上基本已经到顶了。在清初这个环境里,比什么尚书更有权势。 达尔岱更是当场失态,短短一天,他可谓从地狱到天堂,此刻手上的伤与膝盖还没好,旨意的内容好像这世界最好疗伤药,将他的痛苦从里到外彻底治愈了。 旨意宣读完毕,达尔岱领了旨后他与戴佳氏抱头痛哭,这一生所有憋屈都在这泪水中,顺着脸上的沟壑,被冲刷走了。 院内的其余人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如果之前的两道旨意,他们还只是作为旁观者,与有荣焉,期盼董亮飞黄腾达后未来的某一天提携一下老觉尔察家人。 那么现在他们便能清晰的意识到董亮权势的恐怖,这一天仅仅几个时辰便到来了,翻手之间,就将他老爹抬到了如此高位,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只要董亮有意愿,随时都能让他们坐地起飞。 老大、老二、老四媳妇感受更加强烈,连带着对于李如锦又多了一分重视。 田豹此时更是懊悔不已,对于自己的愚蠢与短视更是悔恨。早知道六爷办的是这么大的事,就算他把自己给卖了,也要为六爷肝脑涂地。此刻田豹对已是魏河羡慕嫉妒恨,有了这番际遇,魏河又有文化,摆脱奴仆身份,当个官是有很大希望的。 对了,魏河现在怕还不知道六爷已经渡劫成仙了,与春枝姨娘还在路上担惊受怕,这可是个人情,董亮腿有太多人抱了,轮不到他,只能找到了身边的人的腿抱,田豹脑袋转的飞快,打算立马请示老爷与宛如姨娘,带些人去拦截魏河的马车,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这个想法刚一蹦出,田豹就立马意思到不妥,琢磨着宛如姨娘此刻是否希望春枝姨娘回来?自己不要糊里糊涂的把宛如姨娘得罪,有了昨夜的同甘共苦,可以预见宛如姨娘必定比春枝姨娘受宠。算了,还是顺其自然,不再多惹事端了。 众人思绪纷飞,却无人注意还在一旁等候的大太监,李大忠,一般这种大喜事得打赏前来宣旨的大小太监,不能让报喜的白来一趟。 但院子内几十号人,似乎只有李如锦注意到了无人打赏这事,寻思着眼下老爷与夫人这般失态怕是不行了,院里够身份的便是明岱媳妇叶赫纳拉氏。 本来明岱在辽东祖地做官,按照汉人的风俗,媳妇自然得代替自己孝敬父母。但满人没有这风俗,无奈京师繁华,叶赫纳拉氏更愿意留在京师。 明岱与叶赫那拉氏属于政治联姻,双方之间并无多大感情,他们之间也早有了三名子嗣,后继无忧,明岱又不缺女人,在辽东纳了三房小妾,美滋滋的过着小日子,所以除非叶赫那拉氏主动要求,明岱也就乐于她住在京师。 叶赫那拉氏此刻一门心思都放在要拉拢李如锦身上,对于李如锦的眼神暗示,她错义为李如锦频频向自己眨眼示好,表示这个奴婢很开窍嘛。 李如锦无奈只好将目光投向了明代的嫡长子觉尔察·阿古岱。虽然这个是烂人,但没办法,眼下只有他有资格。 阿古岱以为李如锦对自己暗送秋波,急忙避嫌,低头不语,这种时候他哪敢对董亮的女人有一丝想法。 李如锦摇头,这一家子,除了酒囊饭袋,还真找不出什么形容词。半刻钟了,太监李大忠还没走,这么明显的意图,居然没人发现。 李如锦其实错怪这些人了,这些人中也不乏有人注意到这件事了,可是要么没身份,要么没钱。 对,没钱,这种大太监来一次怕不是要几百两,他们那里敢露头。 这种时候,李如锦也不敢僭越,老爷夫人哭的太伤心,不好打扰,大家现在都还在跪着,她也顾不得礼节,冲着拉着叶赫那拉氏,压低声音说道:“少夫人,前来传旨的公公现在还没得喜钱。六爷昨日料想会有这种事,所以在妾身这里放了些银两,以便老爷夫人,还有少夫人支取。” 说完便递上五百两银票给叶赫那拉氏。 叶赫那拉氏长相平凡,但那双死鱼眼在府上有很强的杀伤力,凡是被盯了,肯定没有好果子。此刻打量李如锦居然异采连连,难得从她眼中折射出一丝敬畏。 是的,敬畏。昨天来府上抓人的兵丁那么大阵仗,谁都知道董亮闯了大祸,怕有覆巢之祸,而董亮居然不放心老爷夫人,悄悄把自己的两房宠妾藏起来了。 这种诛心之举要不是戴佳氏压着,怕是戚三娘也会受到池鱼之灾。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昨天那事,董亮连自己阿玛额娘都信不过,除了薄情寡义外,恐怕真的害怕到了极点。 所以昨天李如锦说董亮能预料到今天这种事情完全是扯淡,顶多是将身上的银子放在了他她身上。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叶赫那拉氏敬畏,以她的认知,这五百两怕是董亮的全部身家了,这个世道,敢将自己的身家财产都放在他人身上,结发之情也不过如此。 以董亮如今的权势,要是强行扶正李如锦也未尝不可能。到了董亮这身份权势,联姻似乎对他用不大。 “妹妹有心了!”叶赫那拉氏破天荒的用了这个称呼。 李如锦有些惶恐,没想到平日里凶悍的少奶奶竟然如此和善,赶紧躬身表态:“奴婢不敢!少夫人切莫折煞奴婢了。” 叶赫那拉氏脸上含笑,对于李如锦姿态十分满意,到底没有蹭鼻子上脸,也客套说道:“你是六爷至爱,宛如妹妹也不要自轻,以后我们多走动走动,西街的胭脂铺改日我邀你一起去。” 李如锦听到一声“宛如”便知道温情脉脉之下,也不过是尊卑有序,仗势攀附而已,为自己刚刚以为少奶奶和善的幼稚想法而自嘲,同时把姿态放的更低了,心中却没了半分尊重:“奴婢谢谢少夫人提携!” 第二十六章 酒囊饭袋 李如锦与叶赫那拉氏跪在地上的对话,隔的近的自然都听清楚了,对于李如锦所表现的姿态称赞不已。 毕竟代入自己,面对如此际遇,很难不飘。 府中自觉有点地位的人纷纷打算以后与李如锦多亲近,多走动。 但这种场合也只有二少夫人有资格参合,也是亲切称呼着宛如妹妹,说是某天要拉她去郊游踏青等等。,李如锦小心的应承着,心中已无半点波澜。 叶赫那拉氏打发李大忠后,达尔岱与戴佳氏还在哭,众人也不好离开,只好继续跪着。 李大忠收了银子也并不急着走,以董亮这个架势,他估摸着这地方自己以后会常来,李如锦给叶赫那拉氏递银子的动作,他自然也看在眼里。 废话,李如锦隔着叶赫那拉氏好些距离,得经过别人之手才能将银子递到叶赫那拉氏面前,除非瞎子,谁看不见。 而他也从礼仪院的张太监那里知道了关于李如锦的一些传闻,此刻也是有心巴结,毕竟对于他们这种人对于皇上的一举一动是非常敏感的,所以做的事情也比其他人来的更为夸张,更没有底线。 李大忠来到李如锦面前讨好的说道:“宛如姨娘,劳烦您去扶您家老爷夫人去休息休息,杂家估计啊,明天这圣旨还得来,不要让达尔岱大人与夫人累坏了身子。” 有了李大忠的抬举,李如锦便有了资格去搀扶达尔岱与戴佳氏了,这可是宫内的第三号人物,在吴良辅权倾朝野的顺治朝,借着吴良辅的权势,平时里,达尔岱这种能与李大忠能说上几句话就算祖坟烧高香了。 李如锦靠近跪在一旁表面上对着戴佳氏说,其实呢是对着达尔岱说道:“今天拔云见日,老爷夫人要注重自己的身子,切忌大惊大喜,六爷忠孝仁义,定然不忍心看老爷夫人如此。六爷虽然骤得圣恩,但一些地方也需要夫人与老爷提点,老爷新得圣恩,也得保重身体为皇上分忧,让那些图害天家之辈不敢靠近,觉尔察家今时不同往日了,老爷更要慎重。” 李如锦说的委婉,却是提醒达尔岱,你儿子还在宫里,苏克萨哈还没死呢,趁着这股劲,得想办法互相传递消息啊。 达尔岱听懂李如锦的话里的意思,勉强停止了哭声,对于董亮这个侍妾有如此见识也是惊讶不已,不愧是在那种形势下敢与自家儿子共患难的女子,有此贤内助,何愁家业不兴? “你很好,硕古莽有了你帮衬,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达尔岱便上前招呼李大忠,又悄悄塞了些银子给他,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说自己与宫内某某太监交好,请李公公代为照顾。 然后又请李公公给自己带几句话给董亮,都是些场面话请求传达,要害的信息哪敢让平日没有多少交情的李大忠传递。所以拜托李大忠,下次传旨的时候让那个与自己交好的公公跟随着队伍来。 虽然这事多少犯忌讳,但达尔岱也顾不了什么了。因为按照正常逻辑这第一道圣旨,就应该是如何处理苏克萨哈,是诛九族,还是杀头,得先定调啊。 居然一连三道旨意都没有对苏克萨哈的处罚。在达尔岱看来这说明,董亮遇到了点麻烦,或是证据不足,或是阻力太大,没能说服皇帝,第一时间彻底搞死苏克萨哈。皇上哪里指不定也有什么难处,才这样大肆封赏,转移注意力,再行雷霆一击。 苏克萨哈可是议政大臣,不彻底搞死,达尔岱实在难以心安,现在与董亮打配合的时间到了,也就顾不得犯什么忌讳。 李大忠又得了贿赂,心满意足的走了。 达尔岱在大堂内左思右想,左摇又看,一窝子的酒囊饭袋,这种关键时刻居然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气的又拿出自己的马鞭虚空抽了几鞭。 没办法,只有吩咐自己的长孙阿古岱去通知他二叔,让他抱病请假几天,赶紧回来商量大事。 对于如何栽赃一名议政大臣,达尔岱是真的没什么经验,是的,栽赃嫁祸,不仅他这样认为,但凡对朝局有一定认识,基本智商合格都认为这是栽赃嫁祸。 因为苏克萨哈没道理图害皇嗣啊,他图什么?作为顺治的宠臣,他喝了多少假酒才要谋害顺治最宠爱的皇子。 野心膨胀,参与立储?可是顺治才二十出头,春秋鼎盛,他那些娃娃才多少岁?都没到立储的年纪,再说了当今皇后她没孩子,他老婆也不是博尔济吉特氏,最关键的是,太后对这个侄孙女也不是太满意,准备让其他博尔济吉特氏替代她的后位,苏克萨哈脑门子抽什么风,才要跟着皇后去做这事。 图什么? 这也是那天议政王大臣会议处置苏克萨哈,居然没有任何波澜就通过了。 帝党表示,皇上不可能如此没脑子,一定是在下大旗,我等千万不要冲动,打乱了皇上的部署。 后党表示,这样的操作,只有苏克萨哈受伤的世界,为什么要反对?开局自毁一车,不管你如何下大旗,优势在我! 这也是达尔岱着急的原因,完全处于迷雾状态的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安,生怕自己的议政大臣,八旗都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 博尔金这两天很不好过,作为内城崇文门的城门校,本来是混吃等死的一本正经,却不成想自家六弟竟然给自家惹了这么大祸害。 当听说硕古莽得罪的是苏克萨哈后,吓得他想要直接跑路,好在达尔岱还算镇定,勉强把场子给压下来了,原本战战兢兢去入值当差,却在路上听说苏克萨哈被抓了,随后又听说硕古莽被封了二等侍卫。 这些消息一件一件轰炸过来,让博尔金来不及思考,只得在恍惚间收了同僚好多祝贺与邀请。 接着又传来董亮出任一等侍卫、大理寺卿后,博尔金知道老觉尔察家要发迹,总算可以在其余阿尔岱与硕尔辉那两脉面前抬头做人,博尔金正计划着那天去两家显摆狠狠出口恶气,自己的大侄子阿古岱来了。 带着父亲被封为议政大臣,正红旗都统的消息来了,这让博尔金恍如梦幻,自家发迹的太快让他很不适应。 听闻达尔岱让他请假回家,有事商量后,博尔金二话不说,当场就请假回家。长官这时哪敢不许,巴结都来不及,立刻多给了博尔金两天假。 待出了城门,博尔金准备快马扬鞭时却被阿古岱拉住了。 “叔,这么急干嘛?我有一个好地方,新来了一批人,咱找个地方快活快活?” 第二十七章 阿古岱 博尔金对于阿古岱话毫不意外。 作为京师有名的风月场浪子。 每个月的月例保证在第一天就花完了,剩下的日子坑蒙拐骗,想尽一切方法弄钱来办那事,但凡身上还有值钱的物件都拿去贡献给窑子了。 穷的连裤子都没有了,这个真的不是夸张,阿古岱身上这裤子就是借博尔金的。 作为觉尔察家的嫡长孙混成这副鬼样子,博尔金并没有瞧不起阿古岱。 这孩子虽然有万般不好,但有一个底线,让博尔金肃然起敬,那就是绝不借钱去办事。也绝不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每天准时回家吃饭。额,这个嘛,虽然可能因为他没钱吃饭,才这么老实。 总之比起他的儿子,阿古岱身上简直散发着人类的光辉,因为他的儿子有一个外号叫赌狗。四大天王中的赌 小小年纪天天泡在赌场,追赌债的天天跑到自家衙门要账不说,那混账更是偷家里的东西悄悄的卖了拿去赌。气的达尔岱连同博尔金抽了他们父子俩好几鞭子。 这也是博尔金三十一了却不住外宅,回老宅与父母挤在一起的原因。同样的这也是他被达尔岱抽鞭子也不离家的原因。 博尔金认为也只有自己父亲达尔岱的鞭子才能管得住自家那讨命鬼。 所以面对阿古岱如此奇葩的发言,博尔金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感到愤怒。 自家大侄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单纯的想蹭瞟而已。 每次阿古岱带他去逍遥,都说是他请客。但作为京师有名的快枪手,每一次博尔金的裤子还没脱完,阿古岱就完事了,然后提起裤子就跑了。 博尔金刚开始还替阿古岱心疼,觉得大侄子这么快,亏到姥姥家了。以为阿古岱是为了享受那人生的长河,才不停的做,以至于恶性循环。 直到某一天,博尔金把这些想法告诉阿古岱,阿古岱哈哈一笑说:“叔,你大错特错,男人那么累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那最后一下,你一个时辰只能办一次事,而我却能办十次!我的快乐是你的十倍。” 博尔金觉得好有道理,无言以对。 所以现在面对阿古岱奇怪的请求,他任然心平气和的说道:“你珐玛发话了,大事要紧,我们快点回家。” 一天瞟到两腿打颤的阿古岱哪里明白达尔岱的用意。 阿古岱一脸严肃的对博尔金说:“叔,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你以为我就是想蹭票?错了,我的叔!珐玛领完圣旨后,高兴一阵后,却是拿着鞭子在空中狠狠抽了几鞭子解气。这明显是看到六叔这么出息了,一比较,觉得我们这些儿孙不堪,所以想拿咱们撒撒气! 这么些年了,觉尔察家尽出些贵物,四大天王,名震京师。达尔岱一天不抽几个人,浑身难受,每天用马鞭抽人,完全形成了肌肉记忆。 博尔金或许不了解时局,但他了解达尔岱,听到阿古岱的话,他觉得有些道理,知道回去肯定少不了两鞭子。 事情嘛,肯定是有事情找他商量,当这两鞭子肯定逃不脱,博尔金瞟了瞟阿古岱,不过好在有这善良的大侄子,与他在一起,一定能替自己吸引最大的火力,说不定这鞭子就落不到自己身上。 话虽如此,博尔金任然没有松口:“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你珐玛断不会如此的,肯定有事商量。” 阿古岱苦口婆心的劝道:“就是因为大喜的日子,珐玛不得抽两鞭子冲冲喜?咱们晚一点回去,正好避过这风头。等珐玛这劲儿过去,咱这鞭子说不定就可以混过去。再说了,咱们叔侄能有什么能耐替珐玛分忧?早回去,晚回去有什么区别?” 博尔金颇有意动,任然没有松口,阿古岱见博尔金犹豫,再三追问缘由,博尔金缓缓给出了答案:“身上没钱。” 阿古岱大腿一拍:“嗨!我说什么事呢?咱家今时不同往日了,珐玛做了议政大臣,六叔做了大理寺卿,找个地方白票还不容······” 话还没说话,阿古岱就发现博尔金不见了,然后冲远方飘来一句话。 “快上马,咱们路上细说!” 半个时辰后,博尔金哼着小曲,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不用想,他的大侄子肯定完事在等自己。 老鸨一脸谄媚的将一袋食物递给了阿古岱:“爷,您要的快餐我给你准备好了,便宜坊的烤鸭,您收好。” 阿古岱没想随意一说,老鸨就痛快的答应了,这殷勤献的让阿古岱有些心慌,为了避免老鸨有过多的期待,给自己惹麻烦,阿古岱提前打预防针说道:“王妈妈,我珐玛与六叔新得到皇上重用,我六叔最疼我了,好处以后绝对少不了你,你以后打官司,有我六叔在,保管你不会吃亏,但这些都不是现在,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六叔得先做出点成绩,你懂得!” 王妈妈听了眼睛越发光亮:“呦!我的爷,瞧您说的,老奴那是贪图这些,纯粹是因为爷您,自从有了您的推荐,我这店里的生意越发的好,要不是这几天忙,老奴都准备亲自去府上拜会您啦!您千万别跟我客气。” 阿古岱接过东西,对于王妈妈的话不置可否,嘴上客套的说:“好说,好说。”然后招呼着博尔金离开。 一路上,二人春风得意,心情大好,白票总是让人愉快的。 这地方短时间内他们叔侄俩是不会再来了,白票嘛,自然是不负任何责任,万一这老鸨真的要求他们替她办事,那岂不是找死。 达尔岱哪里不用说了,一题指定是两鞭子。 董亮呢,不好说。 以博尔金对董亮的了解,这小子完全是条咸鱼,虽然没什么大的恶习,但毫无上进之心,以后大理寺衙门里的事情肯定就是扔给下属去做,求他办事还真的发憷。但偏偏就是这小子得到了皇帝青睐,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他有什么我没有发现的优点,于是他将头转向了阿古岱,这个硕古莽的领路人。 “大侄子,你与你六叔一起混过,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优点?” 阿古岱不假思索的说:“大!” “什么大?” 阿古岱随意的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 “他可以把车轮子套上去转动。” 博尔金彻底震惊了,然后瞬间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许多事情都能解释通了。比如有一次他们一起骑马,老是觉得后背咯的慌。 二人随后又讨论了一些事情,恍恍惚惚间,便到了府上。 他们还没进门,达尔岱的咆哮声就响起了:“你们两个畜生,跑那里去了,都快一个时辰了,爬也该爬回来了!先吃我两鞭子长涨记性!” 第二十八章 贵物们 博尔金声泪俱下,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阿玛!是孩儿错!我回来的时候阿古岱硬要拉我去风月场所,我不许,他苦苦哀求,我想到是月末了,心一软就借了些给他。” 阿古岱顺势跪倒在地,对于这种甩锅,他也不狡辩,只要有请他办事,再大的锅他也愿意背。 达尔岱长叹一声,这群畜生!要不是这些年自己极力压着,指不定惹出什么祸端来,饶是如此,也时不时给自己来个惊喜。一脸恨其不争瞪了博尔金两眼:“你呀,就是心软!你侄,你儿都是让你给惯坏的!” 说着达尔岱顺势给了阿古岱一鞭,阿古岱一声惨叫,脸色煞白,不停的在地上抽搐。 博尔金对此既不感到同情,也不感到愤怒,在他看来,要不是达尔岱时不时给阿古岱来几鞭子,让阿古岱不得不卧床养伤,以阿古岱的频率,以阿古岱的喷射量,指不定早就失联,见了佛祖。 卧床之余,即可养伤,又可补补身子,一举多得,想到这里,博尔金只觉得达尔岱父爱如山,不,爷爱如山。 达尔岱见状,知道阿古岱身体弱,只用了两分力,也不再抽打,但心中的怒火得不到发泄,这鞭子抽的不得劲,非要抽出去不可,这时机灵的大管家,端出一个盘子,上面有三个牌子。 达尔岱随意一翻,牌子上面写个“四” 博尔金心中一叹,四弟要倒霉了。 不一会,家丁就把一个醉醺醺的人拖了过来,乃是觉尔察家四大天王吃喝,瞟赌中的喝,觉尔察·呈祥。 达尔岱一鞭下去,心情顿时舒畅了,看都不看倒地痛哭的呈祥,冲着跪地的博尔金喊道:“快起来,跟为父到书房,有事情交代给你去办。” 呈祥被抽了一鞭后,不住的哭喊:“娘!娘!我痛,快给孩儿点酒,止止痛!” 博尔金心中一阵同情,在他看来,四弟的做法有些不太聪明。 要是董亮在场的话也会这样认为,以他的观点来看,这完全是妄想用魔法防御抵御物理攻击。 博尔金跟着达尔岱脚步去书房的途中,看到在庭院里练武的八弟觉尔察·呈睿,年满十五岁的呈睿生的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圆,老实憨厚,一看就抗揍。 博尔金隔着远处给了呈睿一个大大的赞:“好样的,八弟!” 呈睿浓眉大眼,爽朗自信的冲博尔金说道:“谢二哥!” 博尔金有说了声:“你去前院看看,大侄子给你带了好东西。” 一片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祥和场面。 前院内,阿古岱看到呈睿来了后,立马停止了抽搐,站起来一脸的殷勤的说道:“八叔来了!我给你带了烤鸭!”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烤鸭,还是温热的,显然是阿古岱的体温,呈睿感动的泪眼婆娑:“大侄儿,你人真好!” 平常家里,这种妾生的儿子,与嫡长孙之间地位差距还是比较大,远没有觉尔察家这样和谐。 阿古岱微笑,并不搭话,心想啊,八叔,你得多吃些肉,你这身体还得再练练,年纪又还小,还是不怎么抗揍。以后你大一点,我带你出去见识一下世间美好,有了你分担火力,我的日子会好过多了。 呈睿烤鸭还没完吃完,第四道圣旨来了。 大家轻车熟路,按照流程很快跪好,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什么?阿古岱去永定门做城门校?那可是京师的主大门,正六品武官啊,什么?呈祥那个酒蒙子竟然也混了个尚虞备用处正九品笔帖式?还有那个爹岱是谁?听描述好像是明岱的第三个孩子,家里排行老四,竟然做了三等侍卫,可是他不叫这个名字啊! 这也不怪董亮,觉尔察家太能生了,而且这些兔崽子又经常在外野,不回家,名字董亮是真记不住,他只记得明岱家的大儿子叫阿古岱,于是按照abcd的排序,给排名第四的取了个爹岱。 直到圣旨宣读完备,觉尔察家的这些人还是有些不真切的感觉,毕竟自己是哪块材料,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数的。 达尔岱自觉自己属于护犊子那种,但看到这封圣旨后,还是觉得太过夸张,老觉尔察家是真做到了人人有官当。平日里自己也没少做公器私用的事情,但做到这个地步,第一次让达尔岱对于公器私用这四个字的危害有了一定的思考,不由为清国前程担忧了。 过犹不及啊,六子那小子还是太年轻,不懂韬光养晦,如此烈火烹油,万一被政敌抓到了家里其他人的把柄,是件很麻烦的事,这年头连坐是平常的事情。达尔岱又看了看自家的一群贵物,这哪是万一啊?他们就是把柄本身。 把这些人弄去做官,不全身都是破绽? 达尔岱此时在心中诽谤董亮的粘杆处是不是什么破烂收容所,什么人都收?就博尔金那崽?十足的赌棍,拿去做官干什么?还有自家老四,能做什么官?换个地方喝酒? 就在此时,酒蒙子呈祥突然诈尸般站起来,仰天长啸,长苏一口气:“这么些年,终于轮到我上场了吧。” 呈祥话还没说利索,就被达尔岱一巴掌扇到在地:“上你嘛呀!上!”话刚一出口,达尔岱就后悔了,看到一旁呈祥的生母张氏正幽怨看着自己。 达尔岱恶狠狠瞪了一眼:“看你生的贱种!” 张氏收起了所有情绪,默默的上前搀扶呈祥,眼神明暗交应,花了三个呼吸才调整好情绪,扬头看着达尔岱,面带微笑:“老爷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达尔岱继续放狠话:“要是你再敢偷偷拿酒给这畜生喝,我连你一块抽!” 达尔岱环顾四周,被他眼神扫到的人,自觉低下了头,然后直接命令道;“阿苏尔你从今以后就叫爹岱,硕托叫币贷,博尔金,你通知你家关在柴房里的畜生,他以后就叫佘岱,爹岱还有老八立刻入宫当差,如果将你们将硕古莽的话记错半个字,回来就领老子两鞭子长涨记性!” 爹岱与呈睿作为家中为数不多的老实孩子,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 “博尔金,你拿着我的请柬去请龚鼎孳,让他来府上一叙,悄悄的,不要引人注意。但也不能太寒碜,觉得我觉尔察家轻慢了他。” 董亮通过与达尔岱结识的太监传出消息后。达尔岱认为圣誉正隆,一些忌讳的事情也不怕,所幸懒得商量,直接吩咐。 董亮向达尔岱暗示皇上要启用龚鼎孳,要达尔岱先拉拢作为盟友,稍有政治头脑的自然知道要重用南党的信号,但为何重用南党?要知道随着南党陈名夏被处死后,看似北党大获全胜,但顺治对于党争,甚为厌恶,北党之中多人也被申斥,党争之祸渐渐平息。 那么现在,掀起党争对皇帝有何好处?是皇帝在权衡着什么? 达尔岱没有那么大政治智慧参透后面玄机,事实上也不可能参透,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董亮在乱枪打鸟。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怎么搞死苏克萨哈,让自己的议政大臣落袋为安。 所以他直接拉着呈睿与爹岱说道:“见到硕古莽后,你问问他,苏克萨哈那边要我们怎么做?” 第二十九章 不一样的待遇(今晚还有一更) 饶是达尔岱千叮万嘱,尤觉得不放心,将呈祥还有那个几个准备去粘杆处的岱叫过来吩咐道:“我只说一句,你们几个是去了粘杆处后,要是恶习难改,老子我直接抽死他!” 这几个是觉尔察家中最废物,最恶劣的,比如说明岱家老二,现在叫币岱,性情恶劣不说,家里奴仆被其打死几个,还送给他老爹一顶帽子。 与明岱的小妾野合,被发现后,气的明岱从辽东赶来差点把这畜生给杀了,但好歹是儿子,没忍心下手,最终将他锁在柴房里监禁,最后还有将气撒在那小妾身上,据说是杀了扔野外。 这个才是觉尔察家最大的败类,董亮之所以用他当官,原因嘛,自然是想把他当做耗材一般用了了事。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董亮要搞吴三桂总得找个理由,吴三桂这些年都在外面打仗,京城都没回来过,你说他与苏克萨哈勾结图害皇嗣,那也得有人信啊。这可是手握兵权的藩王,在明朝没灭之前,满清是不会允许董亮对其出手的。 所以董亮准备将这货安排到吴三桂军营,以币岱的短视、愚蠢,他就不相信吴三桂能忍得住他?只要动了,死了董亮就有理由了。 你说私人恩怨不能影响军国大事,董亮表示,咱觉尔察家做事就这样,以权谋私。 不服?你反了大清啊! 不敢?那老子就弄死你! 总之这个在别人看来十足的废物人渣,却是董亮手中最重要的棋子,就是要用币岱去恶心汉奸军阀。 达尔岱怒吼训斥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这些混蛋也不傻,知道达尔岱虽然吼的那么大声,心情却不错,比如博尔金的长子佘岱,甚至直接拒绝去粘杆处报道:“珐玛,孙儿还是不去了,你都开了豹子了,还让我们下注,这不明摆着让我们去死吗!” 对于两句不出赌字的佘岱,达尔岱直接怒火攻心,一巴掌扇去了:“孽障?你以为这是过家家?你六叔让你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佘岱也哭了:“珐玛,人这运气不可能一直烂下去,我都输了那么多了,你不让我上牌桌回本,你还不如杀了我。” 达尔岱也是无奈,既不可能真的杀了这孽障,又没闲工夫与他瞎扯,语气难得的软下:“至少当差的时候不能乱搞。” 佘岱见达尔岱难得软下去,死猪不怕开水烫跪下抱着达尔岱的腿说道:“珐玛,你今天再给我俩钱让过过瘾,否则去当差的时候,我怕胡思乱想,心不在焉的打乱了六叔的步骤!” 啪啪,又是两耳光,达尔岱也是无奈,心想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一窝烂种! 无奈之下给了佘岱二十两,有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币岱做比较,这孙子还不算最差的。 总之在苏克萨哈被处决之前,得让这些畜生安生一点。做完这些,达尔岱只觉得浑身被掏空了一般。 阿古岱见佘岱有了钱,便上前勾肩搭背:“三弟,哥哥带你出去耍耍!” 佘岱白了一眼:“没兴趣!” 阿古岱嘿嘿一笑:“我和你打赌,你赌我今天能出几次?你如果输了,哥哥不要你钱!你赢的话,这条裤子归你。怎么样,这赌局划算吧。” 对于这种穷的连裤子都没有的人,佘岱自然是不想和他赌。 达尔岱看见二人勾肩搭背,不禁感叹,这数来数去,还是长孙让他省心。 达尔岱知道这个长孙的情况,月初,钱一准花光,然后坑蒙拐骗,他本想停了阿古岱的月钱,但被戴佳氏阻止了,说阿古岱只有这么一个爱好,要是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整天憋着,指不定会惹出其他祸事,达尔岱转念一想,觉得戴佳氏说的挺对。 达尔岱也想着给阿古岱纳几个小妾,然后断了他的月钱。让他在自家屋里躁,不去外面毁了他觉尔察家的名声。 阿古岱死活不肯,说玩自己家的女人和自己动手有什么区别?也绝不去勾搭良家妇女,说着和偷有什么区别? 纯粹的让人肃然起敬。 但阿古岱毕竟是嫡长孙,达尔岱与戴佳氏还是想着要拯救的,打算硬桥上马,直接给他纳妾。但想到阿古岱院里稍微像点样子的家具都被拿去卖了,住所干净的连仆人都不如,只有一个硬板床,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至今房里没有一个奴婢服侍,怕阿古岱拿去卖了。要是给他纳妾,指不定也会被卖了。所幸就算了,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月中、月末时不时给阿古岱点赏赐。 “阿古岱过来,拿些钱去卖条像样的裤子,去永定门守门可别丢了咱觉尔察家的脸。” 阿古岱美滋滋拿着手里的三十两银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佘岱,哥俩顿时达成了一致。 看着二人兴高采烈的出去,达尔岱自然知道那俩货出去做什么。 阿古岱肯定不会拿钱去买裤子。但他总不能说,阿古岱,珐玛给你些钱让你去窑子耍耍?他达尔岱多少还要点脸。 对于被偏爱的嫡子嫡孙们,老四呈祥的诉求显然就没能得到什么关心。 嫡子、庶子嘛,在达尔岱心中完全是两个不同物种。只是爱喝酒而已,比起其他那些觉尔察们所作所为,他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恶习,无非就是府上养了一个闲人而已,觉尔察家也不缺那点酒。但即使是这样,他所受的责罚却不比那些贵物少半分。 张氏把呈祥带进了自己院子,从床底偷偷拿出酒来,却是用夜壶装的,以此来逃避吴嬷嬷的检查,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当张氏把酒递给呈祥时,呈祥用认真表情的说道:“姨,我以后不会再喝酒了。” 对于觉尔察嫡子嫡孙,甚至董亮来说,戴佳氏作为一个母亲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对自己子女是千好万好,但对其他人就是另一番面孔了。 在这时代,呈祥的娘只能是戴佳氏,作为小妾,自家的孩子称呼自己只能是姨。在这四下无人的环境,呈祥依旧不敢称呼张氏为娘,可见戴佳氏的霸道与凛冽。 张氏一把抱住了呈祥:“我的儿,你振作起来便好了。”然后突然想起什么,跑进屋去,拿出木盒,里面有一支玉钗。 “这玉钗是你姥姥留给我的嫁妆,待会我给宛如姨娘送去,让她以后在六爷哪里给你说些好话。” 呈祥苦笑一声:“姨,你还是不要去,当妾的以后是什么待遇,娘你最清楚了。你与宛如姨娘走的太近不好,以后大妇入府,指不定会因此记恨与你!” 张氏一阵迟疑,想了一会后觉得不妥:“娘知道你心疼我,但这么做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大家都这么做,我不做,反而得罪了宛如姨娘,六夫人进门是以后的事。但眼前宛如姨娘才是正主,我只要做的不出挑就行了。” 呈祥一想便苦笑:“儿子浅薄了!” 张氏看着自己儿子这样更是心疼:“我家麒麟儿,这些年苦了你了。我儿天资虽高,但你酗酒成性这么多年,许多想法是空中楼阁,你要脚踏实地,多看书,多学习知道吗?” 呈祥郑重跪倒:“谢母亲教诲!” 这声称呼可把张氏吓坏了,左右看了又看,疑心病似的检查了好几遍,才敢抱着呈祥哭。 第三十章 误会 燕郊,空山无鸟鸣,冰霜结千里,一处梅林,枯枝横生,显然很少有人打理,梅林中央却有稀稀疏疏两三根竹子,竹子一旁都有一处火炉。 在南方常见的竹子,因为气候的原因,在北方却很难存活。能在严寒的北方活下来,既是细心打理,也实属不易。可见主人的向南之心。 此处幽静,却并不冷清,一片朗朗的读书声让这里充满了烟火气。 天寒鼓柁生悲风,残年白头高浪中。 地经江徼饱焚掠,夜夜防贼弯长弓。 荒村叶落寡妇泣,山田瘦尽无耕农。 男逃女窜迫兵火,十年不见旌旗空。 昨夜少府下急牒,军兴无策宽蜚鸿。 新粮旧税同立限,入不及格书驽庸。 有司累累罪贬削,缗钱难铸山为铜。 朝廷宽大重生息,群公固合哀愚蒙。 揭竿扶杖尽赤子,休兵薄敛恩须终。 这诗说的是,江边岁暮天寒,触目皆是荒凉。清廷入主中原已有十余年,地方上却依然饱受兵火盗贼之苦。 人民或死或逃,民生凋敝,田地荒芜,而朝廷依旧穷兵黩武,为维持战争所需,甚至还捐杂税严限追逼,致使哀鸿遍野。诗人重心长地建议统治者要休兵薄敛,警醒严刑苛政的统治者不要逼民为盗。 若这些良民赤子无以为生揭竿而起,损害的正是统治者自身的利益。仁政爱民,是为民,也是为己。 这首诗的主人便是龚鼎孳。 他的身份有很多,比如前刑部侍郎,南党党魁之一,江左三大家之一,还有此时无可争议的文坛领袖。 然而后世能记住他的身份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贰臣”。 博尔金听不懂这诗,但看到遍地孩童,他还是惊掉了下巴。靠,这人混的也太惨了,好歹是做过刑部侍郎的人,现在居然做起了孩童的开蒙老师。 这种穷酸最好离他远点,六弟和阿玛找这人做什么? 博尔金前呼后拥,十余骑人马呼啸而来,为首的是带路的兵丁,一入梅林就撞翻一个孩童,所幸没有被马蹄践到,只是头皮摔破,而带路的兵丁眼皮都没眨一下,莫说撞伤,以往就是撞死也有不少。 这一番操作惊的这些孩童四处逃窜,毕竟还是天下初定,许多人对于刀兵的印象并不远。 一青年学子立于马前,用满语说道:“书香之地,望诸位兵爷收拢刀兵,此地并无贼人,乃是定山先生的住所。” 龚鼎孳,号定山。 博尔金听到这是什么定山先生的住所,立即调转马头,骂咧咧的抽了旁边带路的兵丁一鞭子:“马德!连个路都认不到,要是耽误了咱觉尔察家的大事,定取你狗命!” 带路的兵丁,一脸委屈,辩解道:“没有!” 啪!又是一鞭子,博尔金大声呵斥:“当然没有!这里没有那个啥子龚鼎孳!” “不是!”带路的兵丁想纠正博尔金的思想! 啪!又是一鞭子,博尔金用鞭子直接纠正了他的行为。废话!这里肯定不是龚鼎孳的家。 这三鞭子抽下去,带路兵丁被抽的皮开肉绽,头昏眼花,要是还有几鞭子小命肯定不保,所以依着求生本能转身骑马逃窜。 这一逃,更加肯定了博尔金的想法,马德,老子最恨知错不改的人!这尼玛方向都相反了,还在狡辩什么“没有”、“不是”之类的。心想这畜生早点纠正路线,也不止挨那几鞭子。现在倒好,白白耽搁老子的时间!不知道要耽误多久的功夫,只怕老子回去要挨阿玛几鞭子了。 想到这里,博尔金尤不解气,仗着自己的马好,轻松追上了带路兵丁,又是啪啪两鞭子。 “错了······”那两鞭子抽到了带路兵丁的头上,兵丁的神志都有些不清醒,本想说:“错了,二爷,你不要打了,这里就是龚鼎孳的家。”这些话还没说的出口。 就又是两鞭子直达天灵盖! 错了!你当然错了!搞错路了,批话还这么多!博尔金最恨知错不改的人。 “我······艹” 啪!又是一鞭子,这下那多嘴的带路兵丁就再也没说话了,纵马一路狂奔。 这样就对了嘛!这人啦,就得调理。对于自己御下有方,博尔金正想着在心里夸奖自己两句。 前面的带路兵丁面对悬崖,没有拐弯,竟然准备一跃而过,然后自由落体! 吁!博尔金急忙拉住马头,自己马好可以控制的住,有的就不那么幸运了,直接坠落悬崖,魂归故里了! 博尔金呆在眼底,看着眼前的悬崖怔怔出神!天空中有乌鸦盘旋而过。 嘎!嘎! 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博尔金一字一顿的说道:“可恶的明狗奸细!居然布置陷阱,差点让我等跳崖!阴险至极。”博尔金很快的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竟敢暗算于我!要不是老子马好,定会为国捐躯了。” 博尔金环顾四周,兵丁直接的底下了头,不敢与博尔金眼神接触。 过了好一会,博尔金见兵丁还是垂头丧气,缓缓说道:“满桂为了生擒奸细,以身殉国了。此番我定要秉明朝廷,给他讨个千总的追封,三百两的赏赐。” 那个倒霉的士兵总算以他的死为他祖坟冒了点青烟。 博尔金见自己的许诺让士气稍稍恢复了。然后问道:“那个龚鼎孳的家到底怎么走?” 四顾无言,又有乌鸦嘎嘎作响,不知道就不知道,知道的也不敢说了。 这种沉默让博尔金越来越尴尬,双眼一横,随便指了一个兵丁问道:“你说!龚鼎孳家怎么走?” 那兵丁直接吓尿了,翻身下面,跪地磕头:“佐领,卑职真的不知啊!”说着竟然不顾同僚在一旁,直接从兜里掏出十两银票,呈给博尔金。 博尔金大呼:“你这是做什么?”然后眼疾手快将钱收起了。 兵丁乖巧的站起来为博尔金牵马。 博尔金见有意外之喜,故技重施,准备再来一番,然后剩余九名兵丁直接跪倒在地:“卑职真的不知!” 博尔金被将军了,法不责众,心中不禁急呼,怎么就没忠心的人呢?我的心腹在哪里? 要是这些兵丁会读心术,就会立马告诉博尔金,他的心腹在悬崖底下······ 旁边牵马的兵丁这时小声的说道:“卑职知道,那个地方与我们刚才去的地方很像!容易迷路。” 博尔金大喜,对牵马的兵丁垂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在我身旁做事。” “阿桂。” 第三十一章 对话 有了前人用血泪铸成的教训,阿桂进入梅林后,自觉的翻身下马,老老实实的步行进入。 再次进入时,梅林不闻读书声,孩童也不见身影,只有深处别院外,一中年男子迎门而立。 恍然间,博尔金真的以为这和之前不是一个地方。 阿桂彬彬有礼的冲那中年文士问道:“敢问是龚鼎孳,龚侍郎家吗?我家主人镶蓝旗佐领觉尔察·博尔金求见。” 龚鼎孳温雅清和,连称愧不敢当:“在朝,孝升不过一九品孔目,在野,不过一闲云野鹤的山人,不敢枉称侍郎,贵客远来,还请到寒舍喝杯野茶去去春寒!” 博尔金点头,吩咐兵丁在外守着,他一人入屋。 兵丁老老实实的上马在外面伫立,沉默无言,外人一看颇有肃杀之气。 别院内典雅的布置,博尔金自是不懂,但经过之前的波折,他知道做事要沉稳,得先等别人把话说完。 落座后,双方稍稍客套了一番,博尔金说明了来意:“我阿玛议政大臣,镶红旗固山额真达尔岱请龚先生到府上一叙。” “正红旗固山额真?”龚鼎孳于顺治十三年被贬值后,心灰意冷,专情诗文,对于朝局不再像以往那般热衷。所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他一慨不知。 见到龚鼎孳有些疑惑,博尔金直接说道:“四个时辰前,我六弟被封为一等侍卫,粘杆处管理大臣,大理寺卿。三个时辰前,我阿玛被封为正红旗都统。两个时辰前我被封为佐领。”这话说的直白,也来的到格外震撼。 龚鼎孳意识到这家是皇帝新晋的宠臣,如今邀请自己前去怕是想要自己效力,龚鼎孳对是否前去一半一半,一来是他功名之心还没彻底湮灭,二来他对自己的定位是为民请命的朝廷命官,若无朝廷重用,他这一介书生有什么用?但是要他直接投奔一个什么路数都不知道的宠臣,他还没觉得自己掉价到这步。 “将军可否让老夫考虑几日再作答复?”龚鼎孳天人交战,觉得还是先弄清时局再做打算。 博尔金压着性子到现在,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只是请先生往府上一叙,具体的事情还要阿玛与六弟与你细说。是敌是友在我觉尔察家没有第三条路。” 话说道这个地步,龚鼎孳原本有些动摇的心思此刻便坚定了拒绝的念头,开玩笑,老夫好歹是前刑部侍郎,你这是什么请人的态度,他现在还是朝廷命官,他不信对方敢公然对自己动粗,这和谋反有什么区别?大不了是让自己永远做冷板凳,反正现在也是做冷板凳,降无可降。 “鄙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孔目,但每日案牍积压,也需要费时费力的处理,将军府上鄙人只怕无缘观瞻。” 听到龚鼎孳直接拒绝,博尔金脸都绿,在加上之前英勇就义的兵丁,博尔金更加无法淡定,直接骂道:“曹尼玛,你要是个守节之臣我还敬你三分。你身为明臣投靠李自成不说,后来又投我大清,整一个三姓家奴、首鼠两端的小人,到老子面前摆着这个谱?你比那苏克萨哈如何?他得罪我觉尔察家后,现在就在大牢等着被抄家灭族。你最好现在就跑,老子现在回城给你弄个逮捕文书,看是你跑的快,还是逮捕文书下来的快!” 龚鼎孳被骂的一阵红一阵青,听闻苏克萨哈竟然被下了大狱,他也是一阵惊愕,对方虽有吹牛、扯虎皮的行为,但与苏克萨哈敌对,还能全胜,看来对方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自己还要再评估评估。 至于被博尔金指着鼻子骂,这事对于龚鼎孳来说不算鲜新,他被皇帝指着鼻子骂过,被同僚骂过,被满人骂过,被汉人也骂过。但威慑力十足,鞑子的刀锋他可见了不少,他从来就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汉子。 “两个时辰,请将军容山人准备两个时辰,整理下仪表,与夫人知会一声。” 博尔金冷笑一声,对于软骨头的龚鼎孳评价又降了一分:“一个时辰,老子在外面等你一个时辰。”说完直接出去了。 龚鼎孳神色阴晴不定,转身前往里屋。 里面有几名年轻的学子正在焦急等待,对于刚才鞑子纵马行凶他还是心有余悸,刚才不知怎么回事,鞑子居然折返跑了,他们乘机遣散了孩童,现在鞑子去而复返,他们还弄不清楚是什么场面。 “定山先生,那将军来此何意?我听见他自称觉尔察家的人,莫非是逊塔尚书家的?” 龚鼎孳没有搭话,直接对着众人问道。 “你们知道苏克萨哈下了大狱的事吗?” 一名青年蓝衣文士开口,俨然是刚才用满语劝阻博尔金的人:“今早在城里听过这个消息,据说是苏克萨哈暗通宫闱,罗织党羽,图害皇嗣。” 蓝衣文士叫唐甄,字铸万,浙江举子来京师参加今年的春闱,已经考试完了,就等着放榜,百无聊赖之下,便四处寻访京师名士。仰慕龚鼎孳的文名便来此请教,这两天一番交流下来,便觉得龚鼎孳只是才情了得,政治观,经济观都只是一些老调重弹的观念,于经世致用并无什么大的才华。 龚鼎孳一听就知道不对劲,急忙问道:“铸万,你可知道是哪名皇嗣?难道是皇四子?” 唐甄点头。 龚鼎孳一阵沉默,这事他越琢磨越不对劲,感觉一头雾水。苏克萨哈谋害皇嗣,这说不通啊,难道真的是因为得罪了觉尔察家?可觉尔察家有这么大的能量? 想了一阵,龚鼎孳觉得脑壳疼,所幸就不想了:“来人自称是议政大臣、正红旗都统达尔岱之子。大理寺卿硕古莽之之兄,让我去他府上一叙。” 唐甄一整恍然,拿出了放在怀里的纸片,递给龚鼎孳,赫然是董亮印发的那些传单:“今早我从街上捡到的。看来此事八九不离十,这硕古莽与达尔岱因此得到皇上的重用。” 龚鼎孳笑了笑,对方不在朝堂,有些信息不知道,苏克萨哈是不可能参与这事的,或者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苏克萨哈下狱,一定是因为其他事情缘由,绝无可能是因为陷害皇嗣。但他并不准备把这内情告诉这些学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太早知道,反而不美。像唐甄,此子聪慧异常,见识超群,可就是有些离经叛道,八股文做的也不怎么样,做学问是一把好手,当官则差了好多。 抱着考教之心,龚鼎孳问道:“那你们觉得我该不该接受他的邀请?” 第三十二章 见解 龚鼎孳的话语一落,学子们便纷纷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大多数学子纷纷委婉的表示不应该去,原因无他,满汉之别,为一个满清皇帝效力,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了。为了一个满清大臣效力,且不说这是结党营私,就说对方身份是一个幸臣,不值得龚鼎孳这位文坛执鼎者折节。自古幸臣都没什么好下场,何况攀附幸臣的人呢? 龚鼎孳对此微笑不语,说到底这些人还是太年轻,历朝历代那些重臣那个不是幸臣?若被冠以幸臣者不过政斗失败而已。 发动神龙政变恢复李唐的张柬之算不算幸臣?六十四岁才得圣恩,一入朝短时间便是秋官侍郎(刑部侍郎)。 十二岁位列宰相的甘罗算不算幸臣? 不简在帝心,任你如何有经天纬地之能,包藏宇宙之志,只能在茅舍中长吁短叹,坐看山河变迁。不说贾谊、冯唐,就算能添为命官,不遇圣恩,到头来不过一州县之任,还要受到上司的欺压,这种情况心中的抱负如何能实现。 至于攀附满臣,南北党争之时,明面上是南北二党势若水火,短兵相接,实际上。那个不是靠着背后的满人以自固,当真以为凭几个汉臣能掀起党争? 但龚鼎孳并不准备纠正他们“幼稚”的想法,这些立志上辅君王,下安黎明的理想的确会让人时不时的冒出一些傻气。 可也正是这些傻气催生出来的气节与操守是龚鼎孳可望而不可及,是难能可贵的东西,这些东西他曾经有,后来失去了,失节投清是他这辈子永远也抹不开的污点。也正是这污点,让他对名节,声誉格外的看重,也正是这羞愧的心理催生了他之后一切行为的动机。 变节投清的污点时刻鞭策着他,这也前几天年,他任职刑部侍郎期间,屡屡以职权回护汉人,且屡次为反清遗民脱罪,从而得罪顺治,被以钦差的名义,贬迁粤东,在此期间他并没有收敛行迹,保护善类,提携后生,为民请命,与粤东士子主动结交,这才使得他被世人广泛谅解,并得到广泛赞誉的原因。 否则以他身为贰臣的身份,且身处士论苛酷的明清之交,何以能公举为文坛领袖? 所以他龚鼎孳如何忍心苛责这些士子冒出的傻气。 人群中唐甄迟迟没有开口,俨然有不同的想法。对于这个青年,龚鼎孳又是爱极,又是叹极。抱着考教心思他把目光投向了唐甄。 唐甄知道龚鼎孳的用意,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起身打开一扇门窗,这里可以看到博尔金的人马。 “诸位请看,这对人马来之前,兵丁纵马行凶,队列不振,包括那名将军在内十三名将士只能说凶狠,不能说强军。现在不过一刻钟,刚才那名领头纵马行凶的兵士已然不再队中,剩余十一名将士,队伍肃穆威严,令行禁止,俨然是百战精锐之师。短短一刻钟,这将军便能逞凶列队,让这些人俯首贴耳,颇有治军之才!” 众人循着他目光,果然看到窗外的兵士老老实实坐在马上,既不啃声,也没半点不耐烦,这不正是兵书上所说的百战之师吗? 而且从听将军的口气说,似乎觉尔察家是以他六弟为尊。能让一个有名将之风的兄长俯首听命,这能耐只怕不是什么寻常幸臣。 唐甄见龚鼎孳神色有些异动,便继续开口:“更何况先生志向乃是安抚黎民,整顿朝纲。呆坐于此,于事无补,只要以苍生百姓为念,管它入身之阶为何物?而许多人也需要先生的回护才能周全,所以学生认为先生应该受邀。” 如果以上帝视角观之,唐甄这分析可谓笑掉大牙,南辕北辙。但要知道唐甄在后世可是号称明末清初四大思想家之一的人,学识不凡,思想深邃,政治上最早提出了纳税人的概念。 他认为天下家国这个概念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百姓相信国家这个概念,正是这个理念在维护和巩固这个国家。 国家的财政,军队的兵饷是百姓缴纳的。 朝廷也是因为百姓认这个朝廷,朝廷才得以存在,反之则不存在。 不是当官的在养这百姓,是百姓在养他。 他主张工商皆本,肯定了商人的社会价值,并认为商人的地位并不比百姓来的低,并开始认真严肃的研究了经济规律。 他甚至喊出了,自秦汉以来,帝王皆为贼也的口号,可谓这个时空少数的觉醒者之一。 唐甄之所以得出这个啼笑皆非的答案,是因为人的认知、经验、以及所接受的信息是有限的,乃至于人的理性也是有限的,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正确的圣人明君,人们以为正确的也只是人们以为的。人们总结的规律也只是人们以为的规律。 所有规律定理都离真理还有距离。 而清国这个扭曲怪异的政体能够自洽的运行两百多年,是因为没有聪明人解构这个社会吗?非也,是人们预先设定了一条颠簸不破的真理。在这天真理之下再多的推演,再多的补充,再多的解构只能是渐行渐远。 这条预设的真理便是儒家纲常,皇权天授。 唐甄的细心观察,没有打动龚鼎孳,他大笑道:“铸万观察入微,一肚子经世致用的学问,可惜八股文做的不太好。老夫进来之前已经决定受邀,没有什么理由,只是被那将军直接威胁了,我爱惜自己的小命,不得已答应于他。以后你们进了官场切记,要说服于人,道理是没用的······我和你们说这些,不是想要你们变得如我这般圆滑。而是要你们知道,要先谋身才能谋事,不要存着书生之见。许多事情可以在曲中求,只要守住心中的操守,能忍之事便忍,不能忍者则遁。以后你们遇到这种事,遭遇阻碍了,不要觉得社观念崩塌了,便一了百了,要留存有用之身,以待来时。这天下一直如此,世事污浊,抱着仁爱之心便可了。” 一番肺腑之言,学子纷纷动容,朝龚鼎孳见礼。 唐甄不以为然,却感受于龚鼎孳的情真意切,最终没有反驳,执手见礼。 第三十三章 远近 辞别了那些士子,龚鼎孳到了后院与自己的爱妾顾横波道别。 作为秦淮八艳之一顾横波生的是国色天香,今年三十九,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一举一动无不媚态横生,风情万种。 她这些年沉迷于诗书工画,学问越发深邃,将整个人的气质收敛的从容大气,端庄典雅,偏偏不经意间透露出的那一丝媚态风情,让人痴迷。 “夫君此番得用,怕是要劳行于案牍之间。妾身整理文集,怕是要更忙了。”顾横波懒散说着,然后附身收集散落的桌上的文稿,宽大的衣袍在俯身间,能从领口看到惊心动魄的风光。 龚鼎孳有些异样。有些责备的说道:“天气这么冷,夫人如此穿着,怕是会风寒!” 顾横波俏皮的撇了撇,手指抚摸着自己嘴唇,嘴角的笑意将的媚态无限的放大:“屋里烧了地龙,内火旺盛,夫君不觉得吗?” 龚鼎孳冒着粗气说道:“那佐领只给了我一个时辰,刚才又耽搁了许多。” 顾横波转身蹲下,捡起地上的笔,龚鼎孳望向了窗外的远山,昨日雪夜,让山体雪白无暇,底间山谷幽幽,核心处有一温泉,故而温度比其他地方都来高,不曾有积雪,让山谷周围露出褐黄的土地,山谷周围有稀疏的几颗常青树,傲雪挺立,树木映衬着褐黄的山谷,形成了强烈的色差,让人有了一窥究竟的冲动。积雪融化,雪水沿着山谷流淌,漫过山谷周围的树苗,将树苗冲刷的七零八落,散落在山谷周围不成形状。 龚鼎孳政坛失落,这些年寄情山水,如此美景,他自然常常踏足,想到今日过后,这样悠闲的日子便会少了,他此刻更想亲自踏足,细抚河山。 所谓拜迎长官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案牍于劳行,不如徜徉在山水之间。放下政务,学一老农,卷起裤脚,走入山谷,融化的雪水与泥土混合,让道路变得泥泞,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辛。但山水的妙境,催促他加快脚步前行,唯恐落后一步,那美丽山水风光就会消散不见,越往里面走,山谷的温度就越高,在加上道路的泥泞,不一会他额头上冒出了细汗。他每次起脚,都会带起泥水,溅落在自己的身上,无休无止的前进,让他终于抵达了山谷最核心的部位,也看到了最美丽的风景,里面是一口天然的温泉、温度骤然的升高让温泉上面的雪水融化的更加彻底,山谷里面形成一道壮观的瀑布。 龚鼎孳伸手取了一瓢瀑布山泉,有泥土的微微的鲜咸。 良久后,顾横波慵懒的躺在书桌上,口中娇嗔说道:“里屋里有几个士子看妾身的眼神很有轻浮。” 龚鼎孳嘿嘿一笑,不以为意:“人心之中的鬼魅魍魉时刻都在滋生,只要恪守心中良知,这些鬼魅魍魉也只能自生自灭。再说了,你生的如此,又有名声在外,有片刻一二迷醉,那也是人之常情。” 顾横波歪头调笑道:“夫君醉心心学,以为这些是人之意气,无关根本。那妾身就这一身出去,看能不能让这些学子致良知。” 龚鼎孳知道顾横波是调笑,笑骂一声找打,将脏了的衣服换了便出门去了。 出门后,博尔金见龚鼎孳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衣物,又看见龚鼎孳上马车时,双腿打闪,态度诚惶诚恐!因而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博尔金心中虽然对这些读书人那些三辞三让的臭毛病不以为意,非要吓唬两句才老实。但见对方如此庄重的行为,明显是给觉尔察家面子。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郑重的向龚鼎孳道歉。 龚鼎孳对于博尔金这位有名将之风,又知错能改,能屈能伸的儒将大生好感,连带着对觉尔察家家风更有些期待,毕竟是能培养博尔金如此良玉的豪族,想来家风不差。 —— 乾清宫内,当第四道旨意下达后,董亮着实体验了一把权力的快感,他对于权谋的认知基本来自于网文与电视剧,对于权力只有一个模糊的认识,他知道在明清,皇帝的权力很大,但同样权力也有边际。 但边际在哪里,他不知道,发出这么多旨意后,他终于知道原来权力的大小不看官职,只看与权力的距离。 谁离权力越近,谁就越有权力。 吴良辅不过一五品的宦官,为何能够权倾朝野,无非是他离皇帝近,可以利用自己的位置影响到皇帝的决策从而获得权力。 那皇上呢?权力那么大的皇帝,他是离权力最近,还是他就是权力本身? 董亮模模糊糊有了些认识,但说不清道不明那最关键的东西,使得他对于权力整体认知的逻辑不能自洽。 没人教导他,他也不敢向任何人请教,更没有时间翻阅史书寻找答案,一切都需要他自己领悟,而且这个时间不能太长。 现在董亮只知道,要想获得权力,他就不能离开皇帝。 怎样才能名正言顺的留在皇帝身边呢? 能够寸步不离留在皇帝身边的只有皇帝的妃子和太监。前一种不能做,后一种不会做。 那么便需要妃子和太监作为盟友。 太监呢,吴良辅必须拿掉,权倾朝野这么多年了,树大根深不说,最关键的是董亮需要占据他的生态位。 正好干掉吴良辅及其党羽就能空出多余的位置,用来赏赐给盟友与自己了。但是换掉吴良辅后,换谁上来呢?能确保新上来的人不会成为下一个吴良辅? 想到这里,董亮知道,最关键的来了。 他需要改革政体。但问题的关键是他对吴良辅手中的十三衙门根本没有系统性的认识。 想开刀无处下手。 不仅对十三衙门没有系统认识,对于清国整个政治架构,他也没有认识啊!在没有百度与知网的年代,要弄清这里面的道道,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 现在只能让自己的盟友暂时顶上,渡过这关键阶段后再说。 董亮接着把目光投向了妃子,潜在也是唯一的人选那便是董鄂妃。作为上天赠送的s卡,不要董鄂妃说,董亮也会千方百计的把她扶到最重要的岗位。 但董亮需要董鄂妃,董鄂妃可不一定需要董亮,董鄂妃是坏不是蠢。 毕竟摊上这个傻子皇帝,谁不想独占? 董亮能让董鄂妃完全霸占皇帝吗? 到时候只能在互相角力中,寻求平衡了。 福临这状况瞒不了多久,得需要盟友帮自己尽力遮掩。 看来是时候见见董鄂妃了。 第三十四章 瞬间明悟 从与福临的对话中,董亮知道他答应封董鄂妃为皇后的事了。 封皇后,董亮一百个支持,可是封皇后是需要主持大典祭天的,众目睽睽之下,这种场合难保顺治不会露馅,风险可谓极大,必须自己地位稳固后才能这样搞。 而这件事福临已经答应董鄂妃了,自己不能从中作梗,否者董鄂妃要是知道这事了,这还没建立起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 真尼玛坑!董亮脑袋都想大了,太累了,脑子高速运转的同时,还要应付福临,并且没有任何帮助,没有任何经验。 董亮现在不敢放心让董鄂妃与顺治相见,或者说他不放心将顺治交给任何人。到现在乾清宫内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全部被董亮以皇帝的名义打发走了。 好在第四道旨意从乾清宫发出一个时辰后,觉尔察家的精英到了,暂时能替自己顶一顶了。 爹岱与呈睿,两人一见面立刻乖巧的见礼。 “六叔!” “六哥!” 董亮从记忆中自然知道这两是什么货色,没有被他们的乖巧所蒙蔽,爹岱属于那种坏的没有特点的人,让董亮无法产生什么记忆点,以至于连名字都搞不清楚。 总之吃喝瞟赌样样来,偷鸡摸狗事事做,但都是浅尝辄止,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单纯的没素质而已。 呈睿呢,到没别的,就是单纯的笨而已,智商属于正常人,但属于最差那一挂。 这两人在董亮的记忆里,这已经是觉尔察家最精锐的部队了。 董亮让呈睿留下陪福临玩乐,两个低智商说不定能擦出什么别样的火花。 爹岱呢,让他先后去粘杆处与大理寺,他要透过爹岱对粘杆处和大理寺施加影响,以此来判断朝堂对自己的态度。 事情也简单,就单纯的让他去这两个衙门调一调卷宗,以及衙门人员名单。 “手不能经常抠鼻屎,不要随地吐痰!要有个正样!”董亮再三告诫爹岱,让这个没素质的人注意形象。 爹岱当场吐了一口痰,拍着胸口说:“踏马的,六叔!侄儿最烦不讲卫生的人了。你放心,我保证不给您丢脸!” 董亮也当场给了爹岱一脚:“曹尼玛,把这痰搽了。再随地吐痰,老子叫人把夜壶挂在你脖子上,让你吐个够!” 爹岱赶忙赔笑:“六叔,我的亲爹,你教训的是!” “滚!” 爹岱连忙退后,对于挨打丝毫没有介意,作为觉尔察的子孙,这点打骂简直是春风拂面,心中不停窃喜,是真的六叔,没有被哪个妖怪附身,这踢人的脚法错不了。 但是踢完人的董亮瞬间就后悔,心想万一爹岱从此养成了爱讲卫生,注重个人形象的坏毛病了怎么办? 把这些人培养成高素质人才不是给清朝稳定统治吗?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董亮将爹岱叫了回来:“六叔刚才鲁莽了!侄儿,听叔一句话,你要做你自己。吐几口痰算什么?这大清也是咱觉尔察家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还容不下咱们几口痰?随便吐,别往人身上吐就行了。” 爹岱顿时哭了:“六叔,你真比我亲爹还亲。侄儿知道你说的是反话,放心,我侄儿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说完还给董亮磕了两个头,然后泪眼滂沱的走了。 搞得董亮无话可说。 一个个的,都不听话,还好有八弟! 打发走了爹岱,董亮拉过呈睿语重心长的交代:“皇上前些日子忧心政务,又伤心皇嗣离去,所以这几天放空一切,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这个时间内,他会进入一种元婴的状态。” “元婴你知道吗?” 呈睿认真的点了点头。 董亮看到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啥也不知道。 于是继续扯下去,就是要这种状态,用各种高大上的名词包装一个简单的概念。 “元婴就是让自己精气神退回到了婴儿状态,达到先天之境。所以这段时间内,皇上会表现的如同一个八岁的孩童。” 董亮故意绕的烂七八糟,就是让呈睿似懂非懂。 “注意是像一个八岁的孩童,而不是,是。皇上需要一段修行才能让自己到达元婴状态,而这个八岁孩童呢,就是这个最终目的的一个必要阶段,你懂了吗?” 呈睿果然老实点头:“明白,就是像傻子一样!” 董亮直接楞在了原地,这孩子,咋这么睿智呢? 饶是如此,董亮还是抱着一丝疑虑说道:“不能这么说,八岁孩童虽然没有发育完全,但你不能说他傻,你,知道了吗?” 呈睿狠狠点头:“知道了,就像我一样!” 董亮一阵欣慰,心想要是满清八旗都像八弟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有了呈睿的加入,董亮暂时有时间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让董鄂妃做事实上的皇后,但暂时还不给名分,这样就不用去祭天了,增加风险了。 于是董亮哄着福临写下了第五封圣旨。 就在上个月,顺治就以皇后有违孝道,没有服侍太后,而废掉了皇后的中宫笺奏等项。 中宫笺奏也就是宗室朝臣的命妇每个月以及庆典时向皇后上呈的奏疏贺表,皇后就是通过这些笺奏连同外朝,施加自己的影响力。 同时也是通过中宫笺奏管理后宫的,由皇后口述,女官记录,再盖上凤印,在后宫内,其法律效力等同于圣旨,是皇后最重要的政治手段,废掉了这个,母仪天下也就无从谈起。 清朝后面为什么没有后宫乱政,就是因为之后的皇后都没有了这项权力,皇后被隔绝在了中宫,想知道个消息都不容易,也就无从谈起干政了。 而乾隆更是丧心病狂的废掉了亲蝉礼,要知道这可是农耕社会象征男耕女织的织,皇帝劝耕,皇后劝桑,两千年都未改变的风俗,因为亲蝉礼会让皇后接触外臣、命妇,就被乾隆给废了。 总之对付皇后就两字,隔绝,没想到还真有奇效。这也说明了,几千年风俗习惯在绝对权力面前就是个屁。 也是,圣人还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呢。在大清头都剃了,其他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礼节拥有灵活的底线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回旨意,董亮便是要董鄂妃事实上拥有皇后的权力,董鄂妃已经是皇贵妃了,位格上升无可升,所以旨意上说让董鄂妃统领后宫,中宫笺奏交由董鄂妃处置,同时让皇后搬离慈仁宫,让董鄂妃住进来,并且封董鄂妃的弟弟费古杨为一等侍卫。 圣旨写好,盖上印章,这次就由董亮前去宣旨,在清朝侍卫与宦官的职能差不多,宣旨也不算出奇。 董亮原本以为按部就班的见面,却彻底改变了他的策略 当董亮见到董鄂妃那一刹那,只觉得亲近异常,接着便是惊呼董鄂妃的容貌。 李如锦是董亮见过最漂亮的女人,那么董鄂妃优胜李如锦三分。她的面部的线条将锐利与柔和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给人一股知性清新的感觉,给人的感觉不是高高在上的冰山,而是巧夺天工的冰雕,同样让人不忍触碰,却没了那高不可攀的感觉,只想摆在案桌前静心观赏。 如果硬要类比后世明星,那便是苏菲玛索,身段更好的苏菲玛索。 董亮急忙收敛心神,这董鄂妃生的再美丽,自己万万不可与之有什么身体上的纠葛。 来到此间好几天了,董亮自问心智还是比较坚定,面对各自诱惑还算能清醒。 只有一点他不敢保证,女人,尤其漂亮的女人,在身负暗扶大明这种地狱级任务时,董亮可不敢挑战他的软肋。 董鄂妃生的如此美丽,与之发生关系,董亮难保不会动真心,到时候怎么忍心将董鄂妃推到前台做哪些祸国殃民,血溅脏手的事情呢。 董亮一遍又一遍回想起了那天在城外所见的流民,生民倒悬,自己万不可一念之差。 想到这里,董亮进入了贤者时间,自觉光环加持,看待美人如同红尘枯骨。 看着匍匐在地上听旨的董鄂妃,看着她神色丝毫不掩饰的狂喜,董亮终于确定了这位不是传闻中温婉的董鄂妃了。 她变为了如同贾南风一般善嫉、疯狂、短视的女人。 一想到这样的女人成为了事实上皇后,董亮瞬间觉得身上的担子减轻了许多,只要能保证她的权势,再加上后宫内还有太后,董鄂妃定然不能容忍,只要自己稍加挑拨,不,根本不用挑拨,二者肯定能撕个昏天暗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二者实力太过悬殊,就算成为了皇后,太后一根指头就能压死她。 得想办法增加她的势力啊。 怎么增加? 轰! 董亮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恍然大悟。 靠,为什么要和董鄂妃成为盟友?自己加入她的阵营不就行了! 自己诉求是什么? 不是做什么清国的权臣,而是颠覆大清!这不,一个名正言顺,破坏力强大的人型核弹就在眼前。 为什么要拼死拼活冲杀在前面?有这位挡在前面,自己只需要稍稍使力,把董鄂妃顶到前面去搅风搅雨,自己在后方躺平享受人生即可,他不香吗? 自己才不做什么第一幸臣,只需要做皇后党第一干将就可以了,毕竟自己现在毫无政治号召力,强行上位,费时费力。这样做,便不会那么显眼了,有皇后这杆大旗,做事方便多了,自己权势没少半分,还可以拉董鄂妃背锅。 一举多得! 第三十五章 认亲 董鄂妃接完旨后,心情大好,再加上本就对董亮有着莫名的亲近感,又是宣旨大使,所以准备重重赏赐。 “你便是那个一日四旨的硕古莽?本宫看你还算是个忠厚老实的人,赏你几件东西,替本宫好好照顾皇上。” 董亮见时机到了,原本还有在挣扎的内心,瞬间下了决定,没办法,接下来做的事情过于难堪,董亮不停的在心中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借口。 就当是为了天下苍生才这样做的吧。 董鄂妃东西还没赏赐下来,董亮就坡下驴大礼参拜:“奴才叩谢皇后娘娘!” 董鄂妃听见皇后二字,喜色再也兜不住了,自己虽然离皇后还差一小步,但就这一小步,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有这皇帝身边宠臣公然支持自己,董鄂妃对于董亮的观感就更好了,口中谦让道:“莫要多舌,本宫现在还不是皇后。” 董亮偷偷看了看董鄂妃的神色,心中顿时有底了:“奴才这人愚笨,认定的事情别人再教也改不过来。在奴才眼里,除了皇后娘娘,这世上便再也没人有资格称皇后了。” 董鄂妃轻声的笑了出来:“可别这么说,宫里人多嘴杂!万一传到太后哪里,便是不美。” 董亮磕头:“就算在太后面前,奴才也是这般认为的。此事与皇后娘娘无关,太后怪罪下来,是奴才认死理,就算太后杀了奴才,奴才也绝不后悔。” 如此直白的效忠,让董鄂妃楞了楞,心中对于太后畏惧之余,更有些愤恨,但面对董亮投过来的橄榄枝,董鄂妃毫不犹豫的接住了,心想不过一老太婆,我还真不信了。 董鄂妃屏退了左右,留下两个心腹,对着董亮叹气:“要是其他人都像你这样忠心便好了,你在外面也不要这么叫,万一让那些小人告发,少了你这等忠臣孝子,本宫便是孤家寡人了。” “皇后娘娘凤仪天下,怎么会少了忠臣孝子,不过是畏惧他人,不敢表露心迹而已。皇后娘娘说臣是忠臣孝子,忠臣奴才认,但孝子,恕奴才大胆,皇后娘娘让奴才有一股莫名的亲近感,如同我额娘一样。” 董亮此时彻底不要脸,居然想认董鄂妃做干,妈,一来是想拉进关系,二来是想借董鄂妃一个董字,正大光明的将自己改名董亮。 董鄂妃只大董亮一岁,董亮如此赤裸裸,让董鄂妃有些招架不住,毕竟这个也太荒唐了,有些迟疑的说道:“这恐怕不太妥吧!” “姑姑!奴才仰慕鄂硕大人,斗胆追认鄂硕大人为干爷爷。” 董鄂妃见董亮说道这个份上,也不拒绝:“那便依卿所言。” 董亮大哭,奶奶的终于可以不用叫硕古莽这个鞑子名字了,此刻真情实意的哭到:“侄儿董亮拜见姑姑!” 董鄂妃还没接受董亮如此跳跃的节奏,董亮就从兜里掏出了三千两银票:“侄儿知道姑姑在宫内用度紧缺,侄儿新承皇恩,家资不丰,这是侄儿的一片心意,姑姑切莫推迟。” 董鄂妃见到三千两银票,此刻真正的有些动容,亲爹也没董亮这样体贴啊,虽然贵为皇贵妃,但吃穿用度,的确有些紧张,董亮这三千两终于让董鄂妃从心底认可了这个侄儿。 “好侄儿,走近些,让姑姑仔细看看你的模样!” 董亮泪眼婆娑的走近,然后跪倒在了董鄂妃的脚跟前,抬起头,与眼睛微红的董鄂妃相对。 “这些日子,姑姑辛苦了吧,一想到太子薨逝对姑姑的打击,臣肺腑难忍。以后但凡有什么需求,尽管差人告诉侄儿,侄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谁敢欺负姑姑,就先从侄儿尸体上踏过去!” 董亮这些话,彻底将董鄂妃搞决堤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情不自禁一把抱住了董亮的头:“我那可伶的孩儿,他们好狠的心!还不到四个月,就天人相隔了。” 好闷,好香董亮的dna动了,知道这样下去会出问题。于是借着董鄂妃的话,挣脱董鄂妃的怀抱,指天发誓:“侄儿向天发誓,定要找出谋害太子的真凶,无论是谁,就算诛灭九族,侄儿也要诛灭此獠!” 董亮如此大胆甚至狂悖的言论让董鄂反而有些犹豫了,毕竟她对那孩子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情,只是那孩子乃是自己成为皇后最大的依仗,如今没了,迁怒于人罢了。再加上太后的余威,让董鄂妃暂时还不敢与太后硬碰硬。怕董亮冲动,于是急忙安抚董亮:“你切莫冲动,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董亮当然只是口头宣言,现在他哪有本钱与太后作对,只是在董鄂妃面前立一个忠肝义胆的人设。 “侄儿谨记姑姑教诲?姑姑可有一二得用之人,奴才现在在圣上面前还说的上几句话,可以为之谋个好前程。” 董亮现在也是无奈,身边的人起点太低,就算扯着头发往天上拽,也需要好一些时间。董鄂妃那边就不一样了,他有个哥哥鄂汉做着一等侍卫,舅舅做着正三品的官,继母更是姓爱新觉罗,这些人只要稍一提拔,便能占据重要位置。要想迅速形成一个党羽,只靠董亮认识的那些歪瓜裂枣完全不够看。 董鄂妃怔怔的看了看董亮,有这等能量不想着提拔自己的人,却事事想着她,他实在是太好了。 一时间她情绪莫名的看着董亮。 董亮不明所以,以为董鄂妃感动,趁热打铁说道:“宫内有什么不开眼的奴才惹了姑姑,告诉侄儿,侄儿去收拾。” 皇后、太后,董鄂妃心动默念,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想了想还真没有,一进宫就被宠爱倍至,哪有什么不开眼的奴才敢惹。看到董亮如此狂热的眼神,好像不说个奴才,有些对不住他。 吴良辅,董鄂妃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这人。严格说起来吴良辅也算冤枉,毕竟宫里还有太后,皇后又是太后亲侄孙女,他只能做到不偏不倚。但在已经膨胀起来的董鄂妃心中,一开始没把自己当做皇后,那就是居心叵测。毕竟有董亮这个模范在,其他人的那点奉承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吴良辅权倾朝野那么多年,董鄂妃自然不愿董亮平白无故的招惹他。 董亮见董鄂妃面色犹豫,直接说道:“是不是吴良辅那个狗奴才?” 不是董亮会读心术,用屁股想想也明白,能够经常在董鄂妃面前晃悠,而又没办法拿捏的,只有吴良辅这一个人。 而董亮这也是故意诱导,毕竟吴良辅自己一定要搞掉,现在拉着董鄂妃做虎皮,何乐而不为?既能达到自己目的,又能在董鄂妃面前露一手,体现自己的存在感与能量。 不待董鄂妃反驳,董亮直接开口道:“这个天杀的奴才,狼心狗肺,侄儿定然要他死不瞑目!” 第三十六章 皇后党 “不要莽撞!毕竟那奴才在宫里这么多年······”董鄂妃担心董亮冲动,让事情不可收拾。 到了这个时候,董亮哪里还会让事情脱缰,直接说道:“侄儿谢姑姑关心!”既不保证能杀吴良辅,又没说不杀,直接拿话将董鄂妃堵住了。 然后董亮把话转向了另一头:“姑姑可召集命妇进宫,事后把名单交给奴才后,奴才寻个时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董鄂妃颔首,事关重大,自然要与家里商议,朝臣不能非昭不得进入后宫,但拥有中宫笺表,可通过朝臣的夫人传递消息。随后董鄂妃又指了指身旁的宫女:“你以后就跟着硕古······” 话还没说完,董亮直接纠正:“董亮,侄儿董亮!” 董鄂妃深深看了董亮一眼:“你以后便跟着董亮,伺候他如同伺候我一般!知道了吗?” 那宫女磕头谢恩:“奴婢碧疏谨记在心。” 然后董鄂妃指了指那宫女,交代董亮:“以后她就是你房里的人了,千万不要以为是我的人,便骄纵于她,该打则打,该罚则罚!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通过她告诉我。” 完了董鄂妃怕董亮误会又解释道:“这不是本宫要监视你,有些话不能经过第三人耳。” 这宫女升的美貌异常,大约相当于0.8个李如锦,有了这个随时能与董鄂妃联系的眼线,董亮也求之不得。 “侄儿董亮谢姑姑赏赐。”董亮再一次给董鄂妃加强影响,希望她以后不会叫错名字。 自此,董亮在空中楼阁的基础上,硬造出了一个皇后党,党魁常务副皇后董鄂妃,主要成员:董亮,一等侍卫费扬古、鄂汉、达尔岱、明岱。然后没了,甚至除了董亮,其他人算不算都还得打个问号。 首先,是个党就得有最终目标,前进方向。要是董亮告诉这些人最终目标是搞垮大清,第一个将董亮绑了打杀的便是董鄂妃,笑话,这国都亡了,她做这个皇后有什么意思? 第二个便是达尔岱,老子议政大臣的待遇还没享受,你就要搞亡国,你看达尔岱会不会拿马鞭抽死董亮。 所以在搞垮大清这个事情上,董亮是彻头彻尾的独行者。 董鄂妃或许在客观上,事实上会造成大清败坏,但在主观上,思想上肯定希望大清繁荣昌盛。 所以这个口号一个字也不能提,非但不能提,董亮还得把自己包装成忠君爱国的人。 那么皇后党次一级的目标呢?干掉太后,让董鄂妃独霸后宫呢?董鄂妃或许会同意,独霸后宫她当然愿意,但干掉太后,以她目前的野心,只怕是不敢。 但只要有独霸后宫意愿,一山不容二虎,就必然与太后起冲突。并随着董鄂妃权势的稳固,野心也会不断滋生,到时候肯定敢这么敢,历史上贾南风什么不敢干?杀个太后心里任何负担。 至于达尔岱,费扬古之类也不会愿意,为什么要干掉太后,且不说太后在清国权贵心中的地位,就是干掉太后也没有现实利益呀。 清国现在的两个政治高低,一个是满汉一家,一个是首崇满洲。以满清的人口国力,如果不与汉族的地主阶级躏合,是控制不了中华的,不大量接收、任用降清的汉族官员,整个无法治理不说,其合法性也是不足的。并且由于满清军纪不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民族民族矛盾是尖锐的,再加上多尔衮的留头不留发,满清的统治基础在目前是脆弱的,所以皇帝不得不学汉语,重汉习,将满汉一体的口号天天挂在嘴边,以缓和民族矛盾,所以皇帝必须占据满汉一体这个政治高地,才能让爱新觉罗的统治继续下去。 但这种口号势必会伤害满清政权的根本,那就是八旗勋贵的利益,权力就那么多,官位就那么多,每分给汉族官员多一点,满清勋贵就少一点,最关键的是,打了这么多年仗,享受一下生活也会被皇帝动辄纠小辫子。不就杀个人,放个火吗?皇上至于喊打喊杀? 想当年更恶劣的事情都可以做,为什么夺了中原,占据天下,反而不行呢?这大清的江山也是咱们这帮老骨头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凭什么要把利益分一部分给那些软骨头的汉人? 满清中一些明事理,懂政治的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满清最不缺的就是只懂得喊打喊杀的大老粗,他就是不明白,就是不解,就是有怨言,这个时候他们是需要一个组织接纳他们这个想法的。 所以有意或者无意,太后顺势占据了首崇满洲这个政治高地,让这些人有个发泄的地方,以平衡全国的政治。母子两是斗而不破,甚至说不定是联合演戏也说不准,谁知道呢? 达尔岱未必就不是心有怨言的这批人,以达尔岱的观念,要不是汉人占据那么多官位,他不一定止步与正三品的武官。 争权夺利他举双手赞成。干掉太后,只怕也会打个疑问号。 但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暂时团结在董鄂妃的周围,借助皇帝的权势,等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后,就很难放手。到时候与太后发生冲突,只要利益受损,什么忠诚都是狗屎。说不定董鄂妃喊出诛杀太后的口号后,第一个递刀的就是达尔岱。 所以董亮现在能树立的最高旗帜就是让董鄂妃当上名正言顺的皇后,这样才能让老觉尔察家与董鄂家紧密的团结在董鄂妃手下。 但现在太后不一定反对董鄂妃成为皇后,一来木已成舟,前面顺治都铺垫好了,她侄孙女行为确实不端,再强硬反对,直接伤了与皇帝的感情不说,还会被说成过河拆桥,控制宫闱。 砸的?皇后非得让你的蒙古人亲戚来当,咱们满洲的人不行? 你侄孙女是和你亲,可就不敢贴身照顾你。人家董鄂妃钱两个月,不辞辛苦亲自服侍才让你重病得愈,才造成了董鄂妃对皇嗣的疏忽,以至于夣了。 于情于理,太后都不能在明面上阻止了,只得暗中使力。 而董亮的工作就是要借由苏克萨哈一案,攀扯其他人,让董鄂妃与太后的矛盾摆在明面,为以后的工作埋下引子。 只要一上车,想下车就没那么容易了,到时候一冲突,再加上董亮在一旁散风点火。让董亮来一个借壳上市,那时乐子可就大了。 至于现在为什么没搭理苏克萨哈,那是因为董亮在宫里抽不开时间,苏克萨哈必须由他亲手审理,才能按照他想要的方向的发展。 经他人之手,这事情肯定烧不到罗讬、吴三桂他们那里去,也烧不到太后脚下。 拜别了董鄂妃,爹岱一脚从粘杆处与大理寺办完差回来了。 粘杆处名义上属于吴良辅管,自然不会为难爹岱,顺利的从那里取回了卷宗。 但大理寺哪里却碰到了软钉子,被大理寺典薄厅的一个正七品的主薄给顶了回来,说是于程序不符,这里只有大清的臣子,没有什么叔侄。你爹岱是三等侍卫,是给皇帝当差的,不是硕古莽的家奴,也不是大理寺的官员,无权调取卷宗。 第三十七章 朝廷与百姓 爹岱从见到董亮一直在给他打小报告,说那主薄如何的狗眼看人低,如何看不起觉尔察家。 董亮当然知道他所做的不合程序,粘杆处之所以这么顺畅就办理此事,那是因为吴良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耻小人,公器私用,权力·寻租,主要对他有利,哪管什么程序不程序的。 而那个主薄呢,以爹岱这种毫无素质的人去办事,只怕一上来就口吐芬芳,随意吐痰,有骨气估计都受不了。对此董亮则一脸微笑的表示:“侄儿莫急!看叔怎么收拾那人。” 于是即刻下旨,将那主薄变为九品的孔目。之所以这么做,为的就是立威,就是要让大理寺知道这一亩三分地是他董亮说了算。 至于那主薄万一是一身正气的清廉官员,董亮会不会误伤善类。待董亮主持大理寺后自会查清,如果是,当然是想个法子让这人去州县做父母官,当个县令或知州,给当地百姓一丝踹息机会。 绝对不能让这种人留在中央,万一得到重用,这清朝的统治岂不是要稳固几分? 至于安抚百姓,也会让清国的统治稳固,董亮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两相其害取其轻,不能因为要做清国的奸臣就把自己的底线给丢了。 他祸乱的是清廷,而不是清廷治下的百姓。尽管很多时候这两件事互为表里,但董亮会积尽全力勿伤百姓。 触碰底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人嘛,总能为自己找到开脱的理由,哪一次决定不能找出一万个迫不得已的原因。 一旦董亮为了暗扶大明,祸乱大清,不得不去做一些残民害民之举,那么很快就会迎来一个严肃的拷问? 自己好好的清国权贵不做,去费七八力匡扶明朝做什么?就算明朝复国成功,承认自己的功绩,在明朝能有在清朝的权势? 所以在面对这个民生问题时,董亮宁愿冒着任务完成不了风险也绝不去触碰底线。 当旨意写完时,董亮让爹岱前去宣旨,爹岱在一旁顿时哭了,心想这六叔人实在太好了,这么给自己撑腰,简直比亲爹还亲。 于是第六封旨意便是关于处置一个小小的八品官,但威力却比前几张圣旨还要来的强烈,这说明皇帝公然的在给董亮撑腰。这旨意所透露的政治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这封旨意写完,已经是夜晚,在让呈睿陪同顺治完乐一个时辰后,董亮便让呈睿离开,福临现在奇货可居,董亮暂时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福临的虚实,只有在感觉自己地位稳固后,董亮才考虑将福临交给董鄂妃,毕竟董亮也不可能三百六十五天与福临形影不离。福临这状况迟早会暴露的,能拖一天是一天。 董亮现在很期待龚鼎孳这位前南党党魁能给自己带来多少人脉,让皇后党快速成型。毫无政治经验的董亮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当龚鼎孳来到觉尔察府时,看到一位身着华袍的男子正坐在大门的台阶上与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男子勾肩搭背的交谈,很是好奇。 当从博尔金口中得知那华衣男子居然是觉尔察家嫡长子阿古岱,那粗布麻衣的下人乃是府上一名奴仆时,龚鼎孳眼中散发出强烈的精光。 觉尔察家的嫡长子居然对一名奴仆如此礼遇客气,家风一定是宽仁友爱的和善之家。 龚鼎孳忍不住当场向博尔金夸奖了几句。 听得博尔金是一脸尴尬,连忙催促龚鼎孳赶快进门,他害怕晚了一步,阿古岱那货会说出什么难堪的话。 阿古岱那货只要是能请他办事,让他当场叫爹都可以,才不管什么奴仆不奴仆的。 好在今天府上贵物出去当差的当差,出去寻欢的寻欢。有点身份的女人们则挤到了李如锦院里献殷勤了。府内为之一空。 府内顿时让人感觉冷冷清清的,但给龚鼎孳却有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觉得达尔岱虽然是鞑子,不通文墨,但也算还是个知雅趣的人,于是又将觉尔察家的评价拉高了几分。 达尔岱虽然瞧不起汉人,但对于董亮千叮万嘱的事还是放在了心上,更何况这背后隐隐透露出皇帝的意志,所以达尔岱还是很客气的说道:“龚侍郎,我得皇上恩重,添为正红旗固山额真,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旗务上了,朝廷的事我不是很清楚,现在我代硕古莽问你一句,你想做什么官?二品以下任选。” 饶是龚鼎孳有些准备,还是被这直白的开场震慑了,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敢问都统,是这是令郎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不知道!但你可以试着回答,等圣旨下了之后,硕古莽还有事情问你。是硕古莽问你!”达尔岱最后强调那一句,无非就是赤裸裸的暗示结党,这官是我觉尔察家给你求来的,不是皇上赏赐的。 面对如此巨大的筹码,龚鼎孳动摇了,但仅仅是一瞬间,他就有了决议。如此大的筹码,怕不是要他做寻常事,龚鼎孳觉得,大概率会让自己到苏克萨哈一案中,去冲锋陷阵,与苏克萨哈对杀。面对这种满人权贵之争,汉人参合进这种事,事情一有不顺,有很大概率被当做替罪羊。 龚鼎孳想到于此,心中一动,站起身来朝达尔岱执礼:“山人闲云野鹤贯了,且才智衰退,怕是有负圣恩,有违都统美意了。” 达尔岱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开口说道:“硕古莽说了,不让龚侍郎你做肮脏的事。” 这一句话,董亮没说过,只说让达尔岱不惜一切代价先拉此人上船。 但这种敏感的时刻,不仅达尔岱,朝廷上上下下,除了董亮,哪个最为关心的,不是苏克萨哈一案?所以达尔岱能猜测到龚鼎孳的顾虑也不出奇,但话又没说明,只说没做肮脏事,没说不碰苏克萨哈一案啊。 作为政坛老狐狸,党争一把好手的龚鼎孳,最擅长就是寻找别人话语中的漏洞,达尔岱这个大老粗,论心眼那里斗得过龚鼎孳,龚鼎孳只是淡淡一句:“鄙人一生磊落,有所为有所不为,肮脏的事山人不会做,皇上也不会要臣去做,令郎想必也不会让卑职去做。”就把事情给顶了回去。 一句话用了三个称呼代指“我”,也间接的表面自己立场。 对达尔岱称山人,意思是作为个人干不了这事,你不要拿对待小人的方式对待我,多少还是给我点尊重。 对皇上用了臣,除了应有之意外,还有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一层道理,意思是皇帝做事尚且要立个牌坊,你觉尔察家光天化日之下嚷嚷着做什么肮脏事,未免也太失水准了。 最后对董亮用了一个卑职,则表明了合作的意向,但首先呢,你得把话说明,筹码合适了,我龚鼎孳也乐意上船。 达尔岱听明白龚鼎孳话里的意思,心中不停诽谤,这汉人的心眼也太多了,要是把这份心思多用在战场上,也不会被我大清杀的片甲不留。但事情被龚鼎孳挑明了,达尔岱也干脆,直接开口:“苏克萨哈一案,硕古莽自己动手,不会让其他任何人插手,龚侍郎只需要一心为公便行了。” 三十八章 党羽 达尔岱之所以敢这样承诺龚鼎孳,在于另外一个逻辑,这个逻辑普遍存在于满人之中,那就是嘴皮子不如刀把子硬。 万事先答应再说,到时候事情怎么发展可由不得人反悔。 至于满人什么尿性,龚鼎孳会不知道?但是知道他也会这样做,他今年四十多了,可经不起太多的蹉跎。 事实上当他走出茅屋,上了觉尔察的马车时,他就知道自己大概率要趟这趟浑水。 在龚鼎孳的认知里,要启用南党的是皇上,不是他觉尔察家,他觉尔察能决定的无非是自己官职大小,先借着觉尔察家重新和皇上搭上线才是紧要事。 这些满人或许知道耍刀弄枪,但却不懂政治,政治充满了妥协和背叛,能够一路结伴的政治盟友太少太少。 这也是他之所以先表态拒绝的原因,无他,拿捏身价,先诈他一诈,几句话的功夫,自己就凭空得到了偌大筹码,何乐而不为? 有了达尔岱这个“承诺”龚鼎孳完全可以洞若观火,如果事有不顺,他宁愿罢官,也不会参合此时。要是觉尔察能有较大的胜算,那他肯定是要入局的。 能干掉一个满洲大员,龚鼎孳知道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政治声望,那是他不能忍受的诱惑。 刷声望,升官最快的捷径是什么?自然是踩着前辈的尸体上位。 夏言能上位,是因为他干掉了杨廷和,严嵩能上位,是他干掉了夏言。不说前朝,就说苏克萨哈能快速上位,难道是因为他那些军功?并不是,是因为他讦告多尔衮,还是一个死了的多尔衮,所捞取的巨大声望。 对方之所以抛出来这么大的筹码,看中便是他任职刑部侍郎的经历,他硕古莽出任大理寺卿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对方抛出这么大的筹码,龚鼎孳接着自然要投桃报李说道:“山人历任刑部侍郎,在邢名上有些经验,让我回刑部任职吧。”选择这个职位,一为了与董亮打配合,二嘛也是因为好刷声望,这苏克萨哈牵扯皇嗣,看样子便是要掀起大案的节奏,先把关键位置站住了,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 龚鼎孳说完以为会与达尔岱拉扯几句,没想到达尔岱直接给了他一张纸:“什么官名,什么职权,你自己写下。此外硕古莽还说了,你可以保举五人,无论他做什么官,咱家都能保证他官升一级!” 达尔岱开口的气魄,把龚鼎孳吓了一跳,筹码越高,风险也就越大,同样的他也就越兴奋。如果这个承诺成真,那么自己只需振臂一呼,就能迅速在一夜之间聚啸成党,毕竟当时南党那么多人,烂船还有三两钉,尽管职位不高,但仍有许多人在朝中任职。 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龚鼎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在宣纸写下了刑部直隶司郎中,外加一些节制。 “明公给我一些时间,我得先联络旧人,看看对方心思。” 达尔岱收起宣纸,如同握住一张投名状,对于龚鼎孳一声明公也不置可否,雷厉风行的说道:“博尔津,你做个车夫,为龚郎中驱车访友。”这是要将龚鼎孳彻底打上觉尔察家烙印。 “你要去那几家,先和我说说,待会好让圣旨去寻你!”这句是董亮特意交代,一定要对龚鼎孳说。 对于什么事情最能装逼打脸,经过无数爽文熏陶的董亮自然一清二楚。 直接让龚鼎孳去人前显圣,势必能让南党刮起一阵飓风。 龚鼎孳脸色涨红,已经可以想象自己老友为自己高兴的场景,也可以想象自己去打旧日仇敌的脸,会是多么精彩的表情。 让人一遂心中所愿,让人一惩心中恶气,人生这样机会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达尔岱见龚鼎孳如此表情,也是纳闷这句话居然有如此效果,心中不由的对想到这个法子的董亮产生了好奇,这浑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董亮有意收龚鼎孳的心,达尔岱也不贪功,直接说道:“这是硕古莽事先要求对你说的。” 龚鼎孳没有说话,郑重写下了几个名字,便和博尔津出去了,消失在了夜色中。 —— 博尔金做了车夫,再加上十二人的骑兵卫队,阵仗也不小。 马车上,龚鼎孳很想放声大笑,此刻他最想做的便是去曾经的政敌家,在政敌嬉笑嘲讽中,他古井无波,任凭风浪岿然不动,待其说完,便向他下了一个命令,其人不解,这时圣旨到达,绝地翻盘,那是对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他很想这样做,但他没选择这么做。龚鼎孳想着现在还不是彻底放松的时刻,待老夫在苏克萨哈一案大放异彩后再出来大杀四方。 今天达尔岱急切的样子,明显感到时间紧迫,他不想在达尔岱与董亮面前表现出因私费公的行为。 他第一家选选择了陈之麟家。 原南党党魁之一的陈之遴。 陈之遴海宁望族出生,去年初以原官流流辽东,年末被召回京师,仍认大学士,不过半年光景,两鬓已经斑白。 老友重聚,纵有千言万语却无语凝咽。执手互看泪眼。 “孝升!” “彦升!” “年初才于京蒲送你,半年之景,竟是白发苍苍垂老之态,辽东苦寒,却是一丝一毫都吹到你的心里了。” “我原本以为此生已客死他乡,埋骨异域!没想到天恩浩荡,竟还能在一睹京师繁华,倒是孝升你,久不出庐,还以为你从此寄魂魄于山水云天,邀明月于黄粱浮生。今日来此是为老友一聚,还是何如?” 龚鼎孳苦笑:“原本有许多话要与你说······愿不负我俩半生搀扶之情。” 陈之遴沉默良久:“孝升,我有一句,不知?” 龚鼎孳眼神决然:“彦升,我亦一句,君当听否?” 而人沉默不语,继而大笑,眼泪浸出,终于罢声,互相道别。 到了大厅门楣。龚鼎孳去而复返,一脸郑重的对陈之遴说道:“浮生若梦,吾不敢言天下,此番前去只为生民,不为社稷,君可信否?” 陈之遴昂然:“信君今日之态,然世事难料,你又何苦卷入是非。” 龚鼎孳肃容:“吾不想百年后,青史修笔,能言着,竟只有“反复”二字。” 陈之遴面有不忍之色:“君此番求名,我图存身。名声者,死而壮尔!何苦来哉!” 龚鼎孳大笑:“我亦偷生之辈,但时机天降,不忍弃舍,但求一心安尔。” 二人叹气,互相道别。 临即大门,互相回首,皆苦笑尔,虚空一辑,遂不相见。 出了陈之麟的门后,龚鼎孳心意阑珊,对于人前显圣还是装逼打脸都不感兴趣,按部就班的联络南党残部。 第三十九章 标点 多年老友分道扬镳,龚鼎孳的心情低落可以理解,唯一振作的是圣旨下来后,与其余老友相庆贺。 前来宣旨的是李大忠,呈睿也作为宣旨的副使跟随前来。 李大忠要玩赏钱后,故意拉着门外的博尔金闲扯了几句,为了就是给呈睿与龚鼎孳创造单独的空间。 谁叫呈睿不认字呢,要是识字就没这么麻烦了,让他作为宣旨大使就行了,哪像现在还要卖给李大忠一个人情。 鉴于呈睿的智商,董亮也不敢让他直接带话,害怕语意错误,所幸直接给龚鼎孳写了一封信,让呈睿转达。 作文文坛领袖,书法大家,龚鼎孳看到董亮的字,直摇头,转念想到董亮满人的身份,也就作罢,能识字都算凤毛麟角了,更何况会写呢。 内容很短,但是条例十分清晰,并且还用了标点,让语意更加明确。这标点龚鼎孳越琢磨越觉得有趣,也越觉的用处颇大,书籍普遍使用标点的话,会大大减少歧义,一些开蒙的书籍使用,也会大大降低阅读难度。 龚鼎孳越看越心惊,觉得这小东西抛出去,必定会引起一场文学革命。四书五经各有读法,也各有解法,这标点抛出去,各大学派一定会争破脑袋让自己的版本成为通行的标识,这比开几场延经大会还要来的好。 如此看着,龚鼎孳出神了好一片刻,呈睿心想六叔果然厉害,都说这汉人学问高,没想到我叔短短几十个字就把这人给震住了。但时间不能耽搁太久,还要急着回宫复旨呢。 于是呈睿好心的提醒道:“大学士,这时间紧迫,上面的问题你不用全部回答。只回答最紧要那个?” 在清初的文化风气里,常常称呼有学问的官员为大学士,只能算小小的雅惠,并不过火,龚鼎孳对这个称呼到没有什么多余想法,而是好奇这人居然会认为自己答不出这几个问题? 看着装扮也是个三等侍卫,五品官,与自己现在这个郎中差不多,能给自己暗中传送信件,想必是硕古莽的心腹,以后跟着硕古莽混,也算同党,可不能让他小瞧了:“差爷说笑了,只是想到一些妙处,走了神而已。” 呈睿一脸鄙视的说道:“那还不是我六哥写的精妙,要不你能让你考虑这么长时间?” 听到这位也是觉尔察家的弟子,龚鼎孳更是起了争强好斗之心,一定要扭转这人的观念,不然到时候天天让他他觉尔察家乱说,坏了他名声不说,这官路多少会受些影响的。 “敢问差爷齿序?” “我排行老八。” “八爷,你这话说的一半一半,硕古莽大人的问题确实发人深思,但在下琢磨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上面这些个小点。由此想到了它许多妙用。” 呈睿有些不屑:“那还不是我六哥厉害,否则以前怎么没人想到这个小方法?” 说着无心听者无疑,龚鼎孳沿着这个思路想,瞬间就明白许多事情,难怪这小东西没有大规模推行。 千百年的时间,肯定有无数人想到这个方法,但为何最终没有流行下来,无他话语权的问题。 在父权社会与祖先崇拜的文化氛围里,在孝悌作为这个社会的普世价值里,如何保障老人或者父辈的权威? 答曰,知识垄断,经验垄断。就好比西方的教皇与主教会垄断对于圣经的解释权,沙漠教圣贤默罕默德坚持口述《古兰经》绝不写在纸上一样。 对圣典的解释权,往往比圣典更有力量。 不搞标点,也正是保障孝悌这个价值观的主要基石。 都能从从书上明白这么多道理了,明确知道先贤说了些什么。那要你这些思维能力、行动能力普遍不如年轻人的老人做什么? 虽然基于人伦情感,肯定不会让老人物理消失,但起码你得从那个权威的椅子上下来! 想到于此,龚鼎孳推广标点的兴趣瞬间就被扑灭。接着他才认真开始看信件上的内容。 内容有三,一:明末党争严重的原因?本朝党争为何渐渐平息? 二:十三衙门的来龙去脉? 三:标点能否推广? 用白话写作,短短几十个字,在加上创造性的使用了问号,使得这些白话说携带的信息量并没减少。 看到上面的内容,龚鼎孳有些奇怪,到不是这些问题奇怪,而是好奇董亮为何要提出这些问题? 猜测出题人的意图,可谓是官场老狐狸的必修之课了。 问题不难,龚鼎孳瞬间就想到了答案。 核心就一个,废除科道官员对票拟的封驳权。 所谓的票拟便是朝廷官员的奏疏上交后,由皇帝的秘书机构内阁,在每一份奏疏后面写下对于这封奏疏所提问题的建议与意见,再送由皇帝审阅,皇帝觉得意见不可以,便要发回内阁让他们重新票拟。 皇帝如果觉得这些意见可行,没有问题,便交给司礼监批红,那么这些意见就会成为朝廷的正式文件与命令再交由六部九寺,还有下面行省,州府具体执行。 那么这些已经批红的奏疏由谁从司礼监拿出来,然后再转交给六部等部门呢? 那便是六科給事中。 他们可以比六部的堂官先一步看到票拟,甚至可以以不符合某某制度将这已经批红的奏疏驳回。朝廷的机密几乎让这群七八品的官员尽数知道,然后勾连御史,然后以此攻击内堂官乃至内阁,搞得朝廷是乌烟瘴气。 而清朝在顺治十一年,废掉了六科給事中的封驳转呈之权后,这些中低阶官员无从知道机密事要,自然就只能从一些皮毛流程之类的攻击,对于大佬简直是隔靴搔痒,构不成威胁。 而这些背后的大佬在无法利用这些炮灰般的科道官员后,党争之祸便渐渐平息了。 没办法,总不能大佬赤膊上阵,亲自弹劾对喷吧!要知道弹劾是有风险的,不是御史之流弹劾上奏,弹劾不成功,你自己得走人。或者皇帝留中不发,平息事端。 这样一搞,没有十足的把握那个大佬敢亲自上阵? 这不像七八品科道官员,折了也就折了,不心疼。新科进士随便一提拔便是七八品,更何况翰林院和詹事府还有一大批嗷嗷待叫的耗材,不勤快点用,我怕朝廷装不下。 哪像大佬,至少二品起步,这个要是折了,得费好大的劲儿才能重新爬上去,而且高阶实权的官位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跌倒了再想爬起来那就是千难万难了。 有鉴于此,大佬纷纷表示要慎重,能私下交易的私下交易,能搞密室政治的就密室政治,实在无法调和了,才赤膊上阵。 所以有清一朝,除非皇帝故意纵容,如索额图与明珠之争,否则党争是搞不起来的。 第四十章 裁撤十三衙门 至于十三衙门的来龙去脉就更简单了,满清还在关外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十三衙门,是吴良辅为了揽权,忽悠顺治,废掉内务府,参照明朝二十四衙门,重新组建的衙门。 龚鼎孳作为文坛大佬,挥毫间洋洋洒洒用了三千字完成,考虑到董亮的文化水平特意用了平实的语言,甚至破天荒的加了一些标点。 当董亮拿到这封信,感叹道有了这么一位熟悉政务的大佬,许多思路果然就清晰了许多。同时也感叹,要想制止党争,解决的方法决然不是分权,而是集权。 将权力集中在最顶层,不给下面一点汤。 可见在这封建时代,许多问题的解决方法最终都会指向集权,也只有集权才会让这个国家机器运转的更加顺畅,难怪历朝历代解决什么危机,最终都会加强中央集权,简直是路径依赖,没改了。 党争的原因明白了,董亮自然准备依葫芦画瓢,恢复科道官员的权力,至于什么用理由和借口? 当然是苏克萨哈一案啦! 苏克萨哈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账做了如此灭绝天理的事情,明明证据(传单)散的满大街都是,居然没有一个官员向皇上告发,可见你们这些个内三院大学生,六部尚书,乃至于议政王大臣都是酒囊饭袋。 就是因为你们阻塞了言路,才造成如此惨剧,所以恢复诸科道官员的权力很合理吧! 一想到党争的事情搞定,董亮心情就大好,心想一定要让满清大臣沉浸式的感受一下明末的党争氛围。 是时候给这些议政王大臣上点对抗了。今年开科取士,有那么多进士,是时候让他们整顿一下满清的官场了。 要么躺平,不做事,不管事。事情不做就不会错。 只要你做事,就别怪我大清依法治国了,反正以大清律的严苛,挑刺还不容易? 董亮此刻在心里咆哮,百官们!都给老子彻底卷起来,看看在这个修罗场谁能笑道最后。 党争的事情搞定,接下来就是吴良辅了,杀之如同杀鸡般简单,董亮之前担心的关如何裁撤十三衙门问题,在了解其前因后果后,董亮的担忧彻底消失了。 他取代吴良辅的生态位看来阻力没有多少。 毕竟吴良辅干的?他就干不的?怎么说他都是一位地地道道满清功勋之后,对比吴良辅这个汉人太监。八旗勋贵的接受度就大的多了。 所以董亮决定将十三衙门变为内务府,并且将内务府管理大臣给索尼,以此做为交换,然后以小吞大,将都虞司并入粘杆处,然后独立出来,单独找一块地办公,并由皇帝直辖。 一般一个案件完成,需要侦察、抓捕、审判、关押这四个流程,要想重建东厂,必须要将整个流程形成闭环,不假于人手,才能拥有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权力。 目前这四个权力都是分散的,甚至每一个权力都有几个部门同时领导,互相制衡。 现在握在董亮手里的只有大理寺这个名义上的审判权,这个审判权董亮准备在所谓的皇后党成型后再转移。至于侦察和抓捕,那就在陪同皇帝出游的时候,慢慢的抓在手里。 皇帝出游,不得暗中先派探子探底?不得有护卫保护皇帝安全?不成立一支专门的队伍抓捕刺客?万一有明朝探子和刺客怎么办? 至于谁是探子谁是刺客,那就得由董亮说了算,这侦察与抓捕的权力不就落到了董亮手里? 至于关押,对不起,事关朝廷机密,这犯人得我们粘杆处亲自关押审问。如此办几个答案后,让粘杆处的侦察、抓捕的权力实际上存在,等到百官适应了,再正式通过法律诏书将这个权力名正言顺的握在手里。 而最后一个关于标点的问题,龚鼎孳就没有回答了。 对此董亮也不在意,事后自己找个机会亲自问他就是了。 干掉吴良辅后,替代人选董亮早就找好了,那便是李大忠,此人和觉尔察家人接触比较多,大家对这个人印象比较好。 其实自从董亮进宫以来,哪个太监对董亮的态度不好?这些人见风使舵那可是刻在基因里了,否则无法在这个地方生存。 董亮对着李大忠稍加暗示,对方就立刻给自己跪下磕头,那虔诚的嘴脸,那真诚的誓言,要不是呈睿偷偷告诉董亮,龚鼎孳打赏给李大忠的钱,一文钱都没分给他,董亮差点就信了。 于是董亮悄悄的给李大忠立入了耗材的名单。心想着下次有事就拿你背锅了,鉴于你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小命倒不会要你的,但司礼监这个位置你得辞职滚蛋。 打定主意后,董亮立马全身心陪顺治开始打桌球了,为了打造这个物件,可把内官监的太监忙坏了,台球桌和球杆倒是好造,可是台球就麻烦了,最开始用的是玉石,可以太脆,没两杆就碎了,于是董亮就丧心病狂让人用大理石做,找了几百个太监不吃不喝的磨,这才到了天黑才堪堪弄好。 这么新鲜的玩意,简单的规则,福临自然畅怀大笑。 董亮在福临心情最好的时候,冲着福临说道:“皇上你说,苏克萨哈在宫外怎么就能图害皇嗣呢?据说,吴大监经常收苏克萨哈的钱给他办事,奴才怀疑这里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奴才觉得应该······” 董亮按照以往的套路,准备自己把事情给定下来。 福临却突然郑重的向董亮说道:“爱卿有什么事就直说,不用非得挑朕高兴的时候才说,我信爱卿,咱们游乐的时候就游乐,不要管其他事。吴大监陪伴朕这么多年,说实话,朕舍不得。” 听到这话吗,董亮心里狂跳了两下,认真看了看顺治,说道:“吴大监向来忠心耿耿,臣知道,可是人言可畏,宫内都这样传遍了,我怕吴大监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臣斗胆替吴大监求个恩赏,让吴大监去盛京疗养一段时间,顺便为陛下修修行宫,等他修好了,咱们再去盛京玩耍,再一块见他。” 对于被董亮长期蛊惑洗脑的福临来说,能离开紫禁城去外面的世界游玩,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这已经成了他最大的梦想。 福临呆呆着想着以后去盛京游玩的场景,憧憬道:“真羡慕吴大监啊!能早早的离开这里,去盛京玩耍,想必他知道后,会很开心。” 董亮疯狂点头,附和道:“想必吴大监接道圣旨后,会开心的哭出来吧!” 第四十一章 知道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董亮一招手,远远在外的御用监的那几个太监就过来了。 董亮口述,承旨太监手写,完事后,福临一句:“依卿所奏。”然后掌印太监一用玺,圣旨便写好了。 一口气写了三份圣旨。 一呢是处理吴良辅,以及裁撤十三衙门恢复内务府的圣旨。 二呢是封索尼做内务府总管的圣旨。 三呢便是恢复诸科道官员的封驳权。 然后吩咐李大忠去传旨,太监最知道怎么治太监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李大忠肯定是第一时间将吴良辅送走,断不会让他有接触皇帝的机会。 吴良辅接到这封奏疏到没有开心的哭了,而是气极了笑了。 世间最痛苦的时刻,无疑就是舔狗发现女神真相,醒悟的那一瞬间, 吴良辅对董亮从今早一直舔到天黑,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但吴良辅倒霉,受伤的只有他自己,快乐的却是大家。 当圣旨抵达索尼府上时,索尼除了叩谢圣恩外,竟然忍不住仰天长叹,终于,皇上将那个权阉给弄走了。 被一个太监骑在头上的满清贵族此刻也不由的开怀大笑,痛饮几杯,同时高呼皇帝圣明。 苏克萨哈一案的阴霾被彻底扫空了,内务府重新恢复,索尼担当大任,这皇帝的操作大家目前能看懂一点。 咱满人好日子到了。 汉臣呢也是高兴的居多。 一呢,这个吴良辅上上下下没几个喜欢他的,满臣自不必说,汉臣呢,魏忠贤的事还记得呢,自然对这种权阉没有什么好感。 这不按照真实的历史,吴良辅过两个月就会被弹劾,牵扯了一大片官员,顺治也顺势免了吴良辅的官,让去了一个寺庙当差去了。 二呢,党争消停了四五年了,他们都不怎么得劲,恢复了诸科道官员的权力,让大家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 对于诸科道官员来说,党争是修罗场,同时也是名利场,要是一旦弹劾成功,搬到大佬,那政治声望那不刷刷的来?那官不得蹭蹭往上升?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三道圣旨发完,已经是深夜了,福临亢奋了一天了,早早的睡着了。 董亮自觉的担起了国家的重任,在得到福临的准许后,董亮开始查阅了奏疏,看到堆积如山的奏疏,董亮心想果然要将乾坤决于一手,大权不旁落,这勤奋是必不可少的,要想集权,不被下面的人糊弄,那就得996啊。 福临一份奏疏都没处理过,董亮粗略一算这些天,这两三千份奏疏,少的有五六百字,多的有上万字。光看完这一晚上就不要想睡了。再加上还要做出判断裁决,那么这一天是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的。 这些奏疏又臭又长,又没有标点,还是繁体字,董亮看着都有些吃力,更不提分析了,好在每一份奏疏后面都有票拟。对照前后,董亮能明白个大概,但他不熟悉具体流程和事务,每一份都看的异常吃力。 干!写的这么弯弯绕绕的做什么? 要不要让皇上下旨,责成这些官员以后少用些修饰手法,有事说事,再加上标点,一目了然。 转念一想?算了,还是不要了,写的这么明白,福临万一能看懂,那就麻烦了,更可怕的是万一因此提高了清朝的行政效率,那大明不是死的更快? 所以非但不能这么做,反而要鼓励官员把奏疏写的又臭又长,晦涩难懂,生僻字那更是要鼓励,一词多意那更是人才,用的越多,升官越快,最好让那些大学士都弄懵,务必让清朝行政效率慢如蜗牛。 但这么多的奏疏,不能一直这样积压,今天已经发出了不少圣旨,证明皇帝陛下开始上班办公,怎么奏疏不处理,光给那个硕古莽升官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些奏疏必须处理一部分,让人们相信皇帝已经正常工作了。 关键是怎么处理,董亮倒是想到了一个简单的方法,那就是蛊惑顺治,在奏疏后面闭着眼睛随意的打上勾勾叉叉。很省事,半个时辰就搞定了。 这种事,前几天还可以这么糊弄,时间一长了,完全一样的事情,你给出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见。这皇上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除此之外,这样明确的表态,万事事情做错了,谁的锅?所以处理奏疏,要做到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 也就是,事情做好了,就是皇帝领导有方,他的功劳。事情做差了,肯定是下面大臣的锅,皇帝的批示,你还没理解清楚啊。皇帝不是这个意思,是你非要这么做的,那肯定是你的锅,没跑了。 有什么是模拟两可的呢?自然是“知道了”。 事情我知道了,你可以按照票拟去办。办好了,自然皇帝乾坤在胸。办差了,那就是我只是说知道了,可没承认你这票拟上面的意见事正确的,谁叫你做了?好好把锅背好吧。 这个后世广为知晓的梗,其始作俑者正是清朝的皇帝。 真的把权术玩的明明白白。 有了这个思路后,董亮就找出福临以前批示的奏疏,认认真真的开始临摹他的字迹。 就三个字“知道了” 临摹到半夜,董亮心想着明天还要继续陪着顺治玩乐不能熬夜,于是就着李大忠送过了的被子,打地铺睡了。 没办法,福临这小子,忘记了给董亮安排住处。董亮也没多想,等到意识到这个问题时。福临已经睡了,只得让李大忠抱两床被子将就将就。 第二天,董亮给福临出了这个注意,果然便被顺治采纳了,福临虽然脑子变笨了,可写字属于肌肉记忆,倒也没变的生疏。 三两下便签下数百份奏折,然后扔笔不干了,董亮也不强求,反正这代表皇帝已经开始理政了,百官们接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至于那些剩余的奏疏,慢慢签呗,反正也没人敢催促皇帝。 议政王大臣与内三院的大学士见到堆压许久的奏疏终于开始有回复了,纷纷松了口气,皇帝久久不表态,他们还以为皇帝对议政王大臣和大学士有意见了。 但当这些奏疏分发到各院部时,众人纷纷傻眼了,这“知道了”是什么鬼?到底是同意票拟呢还是不同意。 不过很快就有学识渊博的汉臣跳出来表示,这事嘉靖皇帝也干过,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你们按票拟办就行了,不过后果难说。 嘉靖皇帝这么干,很快就被御史朱衣怼了,然后改了,但面对顺治大家就犹豫了,毕竟鞑子刀快,有事他真敢砍。 不过也有不怕死的决定上书劝诫皇上,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的为国为民还是以直邀名,奏疏里表现的都是忠心日月可鉴,皇上这样批示,明摆着是怠政,再这样下去了大清要亡! 劝诫的奏疏递上去便石沉大海了,过了七八天,才发回来,上面依旧写着知道了三个字。 有头铁还不死心,依旧上书,无论是情真意切,还是勃然大骂,回复都是“知道了”。 众人被弄得没脾气,表示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大家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大伙散了吧。 董亮一早陪皇帝用过膳后,便干劲十足的让福临开始下诏书,并且广而告之的告诉大家自己认了董鄂妃为姑姑,现在自己改名叫董亮了。 一时间把大伙搞得不知所措。 这事怎么说呢,太tm搞了,这都哪和哪啊,完全不沾边啊。 但董亮对这事特别认真,哪个太监宫女叫错了,一次呵斥,两次就罚俸,对于已经彻底变成董亮狗腿子的李大忠来说,教训几个太监宫女那还不是简单的事,于是在此之后,再也没人叫董亮硕古莽了。 第四十二章 许诺 关于硕古莽改名董亮消息一大早就从宫内飞出了紫禁城,大家对这种奇闻怪谈很感兴趣,纷纷在心中痛骂董亮的无耻之外,也羡慕董亮又报上了一条粗腿。 董鄂妃自从被顺治抢进宫后,就恩宠倍至,一个皇贵妃册封仪式便要大赦天下,要知道这是连册立皇后都不曾有过了待遇。 董鄂妃孩子刚一出生,顺治欣喜若狂,立刻昭告天下,不顾前面还存在的三个皇子,说这是朕之第一子。 就在上个月专门让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废后事宜,顺治就差在董鄂妃脑门上印上专宠二字。 这种事情,虽然得罪了太后,但议政王大臣也不愿意违背顺治的意愿,毕竟顺治这理由无可挑剔,在孝悌作为普世价值观的世界里,有违孝道,那真是十恶不赦的罪名。这皇后废了也就废了,太后影响再大,也没能大到扭曲伦理纲常的地步。 同时人们也在感叹传闻董鄂妃性情温和,与世无争的性子看来是假象,再但考虑到董鄂妃的丧子之痛,现在谋取后位皆在情理之中。 除了达尔岱与戴佳氏,夫妻俩连着好几天都没说话了。 在董亮借由搞掉吴良辅与裁撤十三衙门产生的影响,现在宫里宫外已经没人敢小瞧他了,毕竟涉及到体·制改·革,有很概率上史书的。 一个早上就连下了好几道圣旨。 先是让龚鼎孳推荐的官员全部升职。 再让董鄂妃举荐的官员升职。 之后呢,则去了尚方院把自己狱友全部捞出。 最后以皇帝的名义,在大内召见了龚鼎孳。 在见龚鼎孳之前,董亮先派人打听了龚鼎孳事迹后,董亮就觉得这人有意思,骨头是真的软,头也真的铁。(注:李小荣《龚鼎孳与顺康朝之政治风云》) 在满汉相争的敏感话题上敢公然要皇帝不要光喊满汉一体的口号,要落到实处,要不偏不倚的处置满汉相争的话题。 面对明朝遗民的事情上,也尽量维护,甚至对于剃头的事情也敢嚷嚷两句,而他交往的朋友多是不仕清朝的文人。 这些表现给人的感觉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但只要刀一架在脖子,一准跪地求饶,然后继续头铁。 面对这么一个人,董亮心情是复杂的,这属于守序邪恶还是混乱善良?总之这样的人用它,不能把他当做耗材,也不能当做国士,万一这人有宰辅之才呢,把清国治理的国泰民安,他岂不是罪大恶极。 那把他当做尖刀?作为党争的工具人?可做刀很难有善终,这样做对龚鼎孳有些不公平。董亮最后一合计。还是算了,这种人还是不要把他当做棋子,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能耐,走一步算一步吧。 见到龚鼎孳的第一面,董亮就直接问道:“龚先生敢问昨天亮的书信中提及标点的事。为何你没有言语?” 龚鼎孳刚开口:“觉尔察大人!” 董亮立马纠正:“称我董亮即可!” 龚鼎孳试探性说了一句:“董大人?”然后看到董亮一脸享受的模样,心想这人太不要脸,把自己的姓氏抛弃的如此彻底,还甘之如饴。看来能做幸臣也是需要莫大的能耐的。这不要脸的程度,有几个能办到? 面对董亮这个问题,龚鼎孳也是比较尴尬,因为这答案太过诛心,把大家都面皮都扯下来了。只得扯淡说道:“龚某觉得大概是标点加上去,太过突兀,比较难看。且标点粗鄙,恐有学之士不屑于此。” 董亮也听出来了此人言有不尽,也没工夫琢磨他的心思,到了他这地位,应该是其他人揣摩他的心思,他只需要把握好皇上和董鄂妃的心思就行了。 “标点之事,亮会推行下去,此事利国利民,幼童开蒙,学子奋发都用得上这个。” 对于董亮开口就是忧国忧民,龚鼎孳毫不意外,古今内外,哪个人不会拿着虎皮做大衣,那个人不会试图站在道德的高地,就是那泼妇骂街,也会拉几个人过来评评理,他们这朝臣更是如此,无论动机再肮脏,只要一出口,那便是家国天下,黎民百姓。 “此事艰难,四书五经,各家均有侧重。众口难调,想要有定论,恐费时费力,也不一定成型。” 董亮洒然一笑:“这有何难?亮可指定龚先生用标点重编经典,以作科举正途!” 此话一出,龚鼎孳再也站不住了,差点跪下了,因为董亮用不以为然的语气,道出了他们这些读书人的至高追求。 所谓读书人的三不朽,立功,立言,立德,立德乃是周公、孔圣那种制定纲常的人的专属,千百年来除了孟子,其他人想都不要想。那么退而求其次,立言便成为了读书人的最高追求。 立言不是写两本书就叫立言,而是诠释经典,并得到士林广泛认可,影响后世文脉的那才叫立言。 王安石变法之所以遭旧党那么歇斯底里的反对,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王安石用新学作为科举的考试范围,这种掘其他学派的根基的事情,当然会遭到强烈反对。 但这事要是能办成了,那便是第二个朱熹,要进文庙陪祀孔子,享受万世香火的。 董亮要能知道龚鼎孳内心的想法,一定会翻白眼,促之以鼻,鬼你个万世香火! 再抱着儒家典籍兜圈圈,过个两三百年,被西方的科技与思潮一冲击,孔老二的神像指定会被推到,被人吐几口吐沫。 现在有多敬他,到时便有多恨他。 其实关人家孔夫子什么事?孔夫子的学说,被后世多少人掺杂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仲舒搞什么天人感应开始,把阴阳家的东西缝进了儒家里面。到后面宋朝公然喊出六经注我的口号,纷纷把自己的学说塞进儒家这个框架里,再到明清把心学、实学也参合进去。 孔夫子要活到今天,面对儒学这个孩子,肯定会说,这娃虽然长的像我,但指定不是我的。 这娃的身体里面的都不知道被隔壁老王搀进了多少基因,整一个转基因物种。要是还认他,那真有鬼了。 但那时,被西方科技锤瘫的读书人,肯定没闲工夫剥离这些真真假假的学术,不管三七二十一,这口锅肯定结结实实的扣在孔老二身上,反正死人不会说话。 这也是董亮轻飘飘的扔出这个话题的原因,对于诠释儒家经典这个事,他还真没放在心上,去文庙分那几块冷猪肉,爱谁谁去。 而且这事董亮还不是随口说说,真有五六分把握能干成,因为清国的实际统治者,满清鞑子才不管这学那学的。只能能享受荣华富贵,你让他信天主教都成。 董亮看着龚鼎孳张嘴结舌,面红耳赤,知道这句挠到他的痒处:“你若全力助我,此事亮全力助你!” 龚鼎孳再也站不住了,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直接下跪表忠心:“董大人但有吩咐,卑职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董亮结结实实的扶起了龚鼎孳说道:“未来的儒学文宗,亮可担当不起。龚先生现在不需跪,以后也不必跪,你我同朝为官,结伴同行,当为社稷,当为苍生。” 龚鼎孳寂然无声,乾清宫内空无一人。直至春风来袭,门楣传出咿呀之声。龚鼎孳才回过神来:“孝升之前小噱了大人,大人气量非凡,雅量容人,定能成就非凡之事。” 第四十三章 狐疑 董亮哈哈大笑:“还是龚先生这等学识的人会拍马屁,亮是什么人,自己最清楚,我不过中人之姿,能位添此列,全靠皇上圣恩,世事艰难,唯有砥砺前行。奸孽贪弊之辈横行于朝堂,忠孝纯良之人久不能伸其志。你我位例三法司,正是肃清朝纲之时,切不可有存身之念。” 董亮暗示龚鼎孳上奏弹劾几条大鱼。那些官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弄掉几个,他们怎么上位?随后董亮正色道:“皇上口谕,龚鼎孳学问不错,人很好!” 福临可以忽悠他,但不能捏造事实哄骗他,效果虽然差不多,但程序一定要正确, 龚鼎孳名义上还是皇帝召见的,事实上也的确是董亮请求福临下旨招来询问政务的,只是那时福临玩得正在兴头上。董亮建言福临,随意说两句话让自己传达,打发走龚鼎孳。 福临想了半天,才有对龚鼎孳模糊的影响,便随意说了这两句。 龚鼎孳得到了这圣喻,琢磨了半天,想当然的将学问不错理解为推广标点,人很好便是忠臣不惜身的意思,意思是要自己大干特干。于是雷厉风行的就回家写好了奏疏交了上去。 接下来董亮还要去接见自己狱友,这些人董亮连名字都记不清楚,还是拜托李大忠才搞清楚。 这人倒是全捞出来了,可是之前的官职已经被其他人占了,官复原职不要想了,暂时给几个人弄个闲职,反正满清有许多职位是不定员的,而且只有满人能担任。 更何况这几个还没来给董亮拜码头,鬼知道有几个真心实意,当董亮想依葫芦画瓢,再次请示福临见几个人时,福临直接罢工了,表示想专心玩乐。 对此董亮也只能干瞪眼。 福临虽然智商低,但是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诉求,尤其是不太想见外人。对此董亮也无奈,他留在福临身边虽然能发号施令,可是要让权力具现,就必须离开福临。 粘杆处原本才三百多人,董亮扩编到了一千二,这些缺员,董亮必须亲自挑选培训,要将这个自成系统武装人员,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以后就算福临的情况被发现,太后临朝,董亮也有底气说话。 福临的拒绝也给董亮提了醒,董亮必须加速布局,在极尽全力与福临玩了几局蛐蛐后,董亮哄着福临,将案件终审权,从刑部移交到了大理寺。 刑部案件议罪后,必须交给大理寺复核后才能实行,如果大理寺不同意审查结果,可以将案件打回重审,刑部重新议罪,再交由大理寺,大理寺同意,则各州府发回原籍处理,大理寺不同意则交由皇上裁决。 大理寺一跃变成了与刑部相当的实权部门。 然后再给鳌拜、索尼、爱星阿等加封了一个云骑尉。清朝所有爵位的晋爵都是以云骑尉为基础的。 获得两个云骑尉,就晋爵为骑都尉;骑都尉再加封一个云骑尉,就为“骑都尉兼一云骑尉”;骑都尉再加封两个云骑尉,就晋爵为为三等轻车都尉;一等轻车都尉再加封一个云骑尉,就为“一等轻车都尉兼一云骑尉”;一等轻车都尉再加封两个云骑尉,就晋爵为三等男爵。以此类推,直到一等公。 董亮这么做当然为了是换取支持,但有没有效果,有没有必要董亮就不知道了,反正又不是拿他自己东西赏赐给别人,崽卖爷田心不疼。 等这道旨意下达后,董鄂妃突然求见,这种事情董亮自然不可能隐瞒,要是董鄂妃以后知道董亮私下搞小动作,不让她见福临,以她的小心眼指不定怎么嫉恨董亮。 所以董鄂妃这个请求自然通过太监准确无误的传递到了福临耳边,对此福临当然没意见。 董鄂妃见了福临后便开始撒娇。 “皇上,臣妾一天没见到皇上就好想你,你想不想臣妾?” 福临面露难色,对于这种问题他依从本心说道,望向董亮说道:“有爱卿陪伴,朕很快乐,并不是很想爱妃,只是偶尔会想起。” 董鄂妃顿时哭哭啼啼的说道:“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好,惹皇上这么嫌弃吗?” 福临急忙摆手:“不是的,爱妃,硕古莽这两天给朕准备了好多新奇玩意,一会我带你去玩,保证让你乐在其中。” 董亮站在一旁,一脸心虚,福临在变傻之后也分别见过太后与董鄂妃,作为一个行为能力,语言能力都还在的君主,又没受过伤,暂时是没有人会把福临往呆傻方向去想的,只以为是福临伤心皇子过度,变得神思衰竭,神游物外的。 要不是董亮占了天机,也不会从这方面想,毕竟这个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这种事情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或许可以骗过别人,但时间一久,朝夕相处,肯定会露馅。 好在自己已经上了董鄂妃的船,就算董鄂妃知道实情后,也会像董亮这样隐瞒,毕竟代行皇权,这诱惑太大了,有几个人抵得住? 但晚发现一天,董亮就多一天优势,这种时候董亮自然要在一旁引导道:“陛下,奴才昨天拜了娘娘做姑姑,现在改名叫董亮了。” 福临眼睛一亮:“这个鲜新,那爱卿你岂不是成了朕的侄儿,要叫朕一声姑父了?” 董亮打蛇上棍道:“那奴才以后就斗胆称皇上为姑父了!” 福临摇头:“你叫我一声姑父,我岂不是要给你赏钱?以后就不能陪我玩了”在福临简单的大脑里,晚辈是不能与长辈玩的。 董亮也收回了之前的话,毕竟他也觉得拗口:“是奴才孟浪了,奴才以后还是叫你陛下吧。” 福临满意的点头:“这才对嘛!” 董鄂妃一脸狐疑的看着二人,心想这么多天了,皇上的状态怎么还是不对? 正想着福临一把抓住了董鄂妃,带着她看遍了自己心爱的宝贝,滑滑梯,台球桌,蛐蛐罐等。 董鄂妃对这些哪有兴趣,但看着福临这么兴致勃勃,只能赖着性子陪福临玩了,但完了半个时辰就招架不住了。 实在是太无聊了。 董亮在一旁看着,心想完了,董鄂妃看出来了。 董鄂妃趁着福临游玩的空隙时间悄悄拉着董亮,却是问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这些天,你就和皇上做了这些?” 董亮点了点头。 “没做别的?” 董亮觉得莫名其妙:“嗯,陛下偶尔玩累了,侄儿会给陛下说几个故事。” 董鄂妃一脸震惊问道:“没了?” 第四十四章 同宿 董亮昨晚留宿乾清宫的事情,迅速传遍整个京师,人们纷纷以为董亮做了顺治的男宠了。 董鄂妃初一听不以为然,陪伴了顺治两年多了,在她的印象中,顺治从来没有流露出好男风的倾向。而且董亮长的也不柔美,没有媚相,反而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形象,完全不敢想象他雌伏的模样。 但事情越传越真,越传越离谱,把什么苏克萨哈也牵扯其中,说的有板有眼的,让董鄂妃不由产生了一丝怀疑,以及愤怒。 毕竟侄儿变情敌,这不是谁都可以接受的。 所以才特意跑过来撒娇,探探虚实。 作为当事人的董亮自然不知道有这种离奇的传闻传了出去。见董鄂妃不信,以为是她意有所指,于是说道;“陛下有时玩着玩着突然大哭,把侄儿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安慰陛下,但过不了多久,陛下就好像会忘记所以,变得异常亢奋,想要玩乐。” 董鄂妃一听顿时就信了,眼角有些酸楚,喃喃念道:“皇儿之死对陛下的打击还是太大了,想要以此麻痹自己,忘记痛苦,可是皇上,你不知道臣妾也痛苦。” 董亮见董鄂妃自动合理化这件事后,继续引导:“姑姑切莫痛苦,陛下在姑姑面前如此做派,想必是想姑姑如他现在这般快乐无忧。” 董鄂妃掩面,擦拭泪水:“陛下!你待臣妾实在太好了。” “姑姑,陛下这样的确能忘记烦恼,可是侄儿陪伴这两天却感觉陛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董亮给董鄂妃打一个预防针,让她事先有准备。 “勿要担心,陛下过些日子便会好的。”董鄂妃此时反而安慰董亮道,在她眼中,以往英明睿智的顺治根本不可能有痴傻的可能性。 “你好生伺候陛下,切莫让陛下惊忧。” 董亮哭丧着脸,故意叫屈道:“能伺候陛下是奴才的福分,可是陛下神武非凡,奴才一个人陪着陛下玩乐,身体却有些受不了。” 董鄂妃俨然同意董亮的说法,刚才陪福临玩乐半个时辰便觉得有些累,而董亮赔了福临快两天了,倒是难得的忠心,于是鼓励道:“你莫要叫苦,这机会其他人还求之不得呢,待本宫回宫后赏你一些补品便是了。” 董亮见董鄂妃有要走的趋势,生怕她反悔,急忙送客:“那侄儿先谢姑姑的补品了,对了,姑姑将名单带来了没,等陛下清醒的时候,侄儿替这些大人美言几句。” 董鄂妃点头,悄悄将名单给了董亮后便走了。 董鄂妃的名单上面,能堪大用的便是董鄂妃的哥哥一等侍卫鄂汉,董亮想了想决定给这人弄个巡抚,此人风评一般,是个浪荡公子,有很大概率是草包,先弄到福建做个巡抚,一来先占个位置,二来给郑成功送点福利。 打算着做个半年就把他弄回来升官,然后派个更大的坑货过去当巡抚,最好是能把武器粮草都贪墨的猛人。 第二个便是董鄂妃的舅舅爱新觉罗·郭达,真的就是叫郭达,乃是努尔哈赤长子褚英那一脉的人,是董鄂妃继母的爷爷的孙子,关系比较饶,虽然不是亲的,但总之也算得上舅舅。 前年犯错被顺治从贝勒降为了贝子。这种地地道道的皇亲国戚怎么大用都不为过。苏克萨哈空缺的那个领侍卫内大臣。董亮就准备让这人担了。 第三个才算得上是董鄂妃的亲舅舅,乃是董鄂妃继母的亲弟弟,爱新觉罗长元。其生母是太后的族人,博尔济吉特氏,老婆也是蒙古人。 没办法爱新觉罗与蒙古人普遍联姻,要想找一个完全与蒙古没有瓜葛的皇亲国戚是困难的,非但皇亲国戚,满清一等一的功勋之家,哪个与蒙古人没有联姻?这也是太后的权势表现之一。 虽然都有蒙古亲戚,但官位只有那么多,为了权力地位,父子相残的事情都不是罕见的事,更何况老娘妻子,这人想搭上董鄂妃的线往上爬,也不奇怪。 此人可用,但也需要防一手。 眼下朝廷没有多少官职空缺。只有等龚鼎孳弹劾奏疏上来了,才好安排,这人也算是皇亲,至少得正二品起步。 其他人呢都是一些小虾米,再怎么升官也影响不了朝局。 下午的时候,董亮又布置几处闲棋,也不知道有用还是没有用,反正有权利不用白不用。 傍晚之时,董鄂妃又来了,打扮的明艳动人,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那股劲儿让董亮不敢直视。她此番过来自然是来抓奸情的。 董亮则以为董鄂妃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正准备向董鄂妃坦白时,董鄂妃却是想急迫的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福临对她还有没有兴趣。 这种时候,董亮自然不方便呆在乾清宫内,但又不想这样轻易的离开了。 福临就像一场赌局中,董亮握着的最后一份筹码,即舍不得抛下,又必须抛下,否则这场赌局董亮永远无法赢下。 本来董亮以为董鄂妃今晚会留宿乾清宫,但过了一个时辰,却得到福临召见的消息。 董亮来到乾清宫后,见到董鄂妃随行的太监和宫女都还没走,大感意外,这办事中途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能做什么? 董亮反复回忆了那天,确认自己选择的是司马衷而不是高玮。 要是来个玉体横陈,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怎么办? 正在董亮疑惑之际,福临一把抓住了董亮:“爱卿总算来了,快陪我玩几局桌球。” 董亮松了一口气,心中也不禁狐疑,问道:“陛下,娘娘呢?怎么不让她过来陪陛下玩。” 福临摆了摆手:“她知道什么?就知道盘我!还是你和你玩舒心。” 董亮略有一丝尴尬,也有一丝庆幸,福临不好色,只知道玩乐,这无疑是对董亮利好的,要是福临一心扎进美人窝,董亮怕不久就会被董鄂妃踢出局。 君臣二人高高兴兴的玩了几局,让福临忍不住放声大笑:“还是和你玩最开心。” 声音响彻整个乾清宫。 董鄂妃此刻已经醒了,站在屋檐下幽幽看着君臣二人。顿时生了一股闷气,缓缓朝福临走来请安:“陛下玩的这么开心,到显得臣妾是多余的人,那臣妾回宫了。” 话里的醋味,让董亮莫名其妙。转念一想便有觉得通了,好比之前他有一个哥们,异地恋,女朋友好不容易来一次,却溜出来叫自己去网吧开黑一样,是个女的滋味都不好受。 对此董亮只能感到抱歉,但为了维护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政治同盟,董亮决定还是要找个机会解释两句。 福临点了点头:“可惜爱妃不喜欢打球,否则我们三个一起玩那该多好!” 董鄂妃此刻心情更是不好了,心想玩你个球,脸上依依不舍的说道:“陛下,那臣妾告退了。” 董亮见董鄂妃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了,顾不了僭越开口说道:“奴才只有一些偏才,能陪陛下走下去的,只能是娘娘你。” 董鄂妃听到董亮话里的意思,顿时清醒了不少,对呀,陛下又不好男色,自己吃哪门子醋,又不是一个赛道的,瞎担心什么,只要皇上能专宠自己一人便可。 董鄂妃告辞后,福临又拉着董亮玩到了半夜,这次福临居然记得给他安排住处了,竟然就是乾清宫内的龙床。 第四十五章 无语 董亮这次是比较抗拒的,但好在自己从小和哥哥一起睡,回到老家也是如此,倒也没有很别扭。扛不住福临的请求,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福临听完几个故事,很快就睡了。 龙床上似乎还能问到茉莉花香,董亮知道那是董鄂妃身上的香味,昨天董鄂妃抱住了他的头,董亮闻过。又想到了这床上之前的战况,董亮便睡不着了。同时也知道自己该离开大内了,尼玛,要是天天陪着福临睡觉,董鄂妃非把自己剐了,算上董鄂妃赏赐给自己的宫女碧疏,自己已经有三房小妾了,不好好安抚她们,留在宫里做什么? 第二天,当龚鼎孳把奏疏递上时,饶是董亮有准备,也不禁被他的大手笔给吓一跳,好家伙。 一个内阁大学士冯铨,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裔介,刑部汉人尚书白允谦,刑满人侍郎阿思哈,吏部满人左侍郎禅代,右通政使戴明说。 好家伙个个都是大鱼。 对于如此给力的龚鼎孳,董亮都恨不得抱起来亲两口。 对此董亮当然毫不犹豫唆使福临在奏疏上写下一个“可”字,并且下旨将案子交由大理寺议罪。 事情搞定后,董亮急切的通知董鄂妃,今天他就要正式把福临交给董鄂妃了,他好全力办案,祸祸这些满清权贵。 为此,董亮害怕董鄂妃招架不住福临玩乐之心,特意留下了呈睿这个能和福临脑电波对路的人。 “陛下,奴才这就出宫,将这些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收拾干净后再进宫陪皇上。” 福临很不舍,疑惑说道:“爱卿把事情交给其他人做就行了。” 董亮欲哭无泪,都是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填上:“陛下,奴才此次出宫,一是为了惩治这群宵小,二是为了给陛下出巡扫清障碍,毕竟有许多人是坏心眼,见不得皇上玩乐,非要把陛下捆在紫禁城内才甘心。” 福临也是感叹:“是啊,我最怕就是接见那些大臣,说一些完全听不懂的话不说,还非要我说些什么。” 董亮对此灵机一动:“陛下可以下诏,说为了给四皇子积阴德,决心修炼闭口禅。对外,陛下不用说一个字。” 福临拍手称快:“好哇!爱卿这个法子好。” 董亮又补充道:“要是非说不可,陛下只需要说知道了便可。” 福临一听心情大好:“还是爱卿你贴心,最懂朕的心思。” 搞定了福临,董亮就等着董鄂妃到来,与她交接。 董鄂妃再次风风火火的赶来时,打扮的比昨天要妖艳,将自己白哲锁骨都露出来了,她对于董亮的离宫,很是开心:“侄儿安心前去,有本宫照顾陛下,必定万无一失。” 董亮见董鄂妃毫不掩饰的想要独霸皇上,也就没有说出福临的真实状况,反正到时候她自己便会知道。 “皇上不喜生人,姑姑还得时刻陪伴在陛下身边,太后也惦记着陛下的身体。”董亮提醒董鄂妃,宫里还有太后,不要让她的人近身。 然而说太后,太后就到。 正当董亮放松准备离宫后,却突然有太监过来传召,太后让皇帝过去一叙。 对此福临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去见自己亲娘,他没有任何推迟的借口,但这可吓坏了董亮,太后之前已经召见过皇帝一次,没有发现端倪,这一次不知道会不会露馅。 太后为什么召见福临,董亮猜测估计有两个原因,一是福临下令修闭口禅,这可是不得了的动作,作为顺治的亲娘,当然会关心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二呢便是龚鼎孳这次动作太大,这么搞一定会朝野震动的,太后当然也有理由过问一番。 这种事情,董亮根本无法阻止,反正皇帝金口玉言,木已成舟。 太后就算发现福临的情况,也需要些时日来调整。 而董亮寻思着自己赶快把苏克萨哈一案搞定,将吴三桂,罗讬弄死才是正事,只要等大明缓过这口气,自己可以再慢慢和这些满清权贵斗法。 这次会面,董亮别无办法,眼下只能尽量让福临蒙混过关,只得小声告诉福临:“陛下,容奴才多嘴,百善孝为先,太后凤体初逾,不能耗费多多心神,什么事情你只管答应便可,切不可运太后争执。” 以福临的逻辑能力,语言组织能力与太后争辩只会暴露出他真实的智商,而不管什么只管答应,则只会让人猜测态度问题。 你和别人交谈,无论你说什么,他都只管说是是是,对对对,你肯定以为别人是口是心非,没有什么交谈的兴趣了。 那股阴阳怪气的味道与帝王心术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希望能以此蒙蔽太后。 董亮呢则是耐心等待福临见完太后,看会发生什么事情,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需要对症下药,才能确定下一步做什么,而现在也没人敢催促着董亮离宫。 董鄂妃也楞在原地,董亮心里有鬼,反常的没有搭话。 然而董鄂妃却率先开口说道:“本宫听说你昨夜留宿宫内。” 董亮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我这两天那天没留宿宫内。 “嗯,陛下与侄儿抵足而眠,谈了许多事情。” “没发生什么其他事情?” 董亮奇怪的了,抬头看着董鄂妃问道:“姑姑认为能发生什么其他事情?” 董鄂妃被董亮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这是在问他人的床·事,如此赤裸裸的说出来,作为一个女人先天是弱势的。 “没,没什么。” 董亮看着董鄂妃这妖娆的一身,一本正经的说道:“姑姑与陛下伉俪情深,如胶似漆本是应该,但陛下这几天忧思过度,姑姑要注意陛下的身体。” 昨天顺治向董亮哭诉了好几次,董鄂妃在塌上那股疯劲儿,让他吃不消,很害怕。 董亮心想要是董鄂妃不节制,把福临的身体搞垮了,没了福临的恩宠,他铁定完蛋,所以他这是在委婉的劝诫。 董鄂妃听懂董亮话里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也有些不悦:“你这嘴,倒是什么都敢说。” 董亮见董鄂妃有些情绪,安抚道:“姑姑专宠于陛下,这是侄儿的心愿。侄儿的心意,姑姑难道还不明白吗?不管是谁,只要敢阻拦姑姑登临凤座,侄儿一定与他不死不休。侄儿倾家荡产,抛妻弃子,掏心挖肺也要保住姑姑的后位!侄儿敢指天发誓,若有半句假话,硕古莽不得好死!” 反正硕古莽死的不能再死了,拿他发誓,董亮毫无心里负担,心想老天爷,你可看到了,这些都是硕古莽说的,关我董亮什么事?再说了,他是真心实意的希望董鄂妃做皇后的,也不算假话。 董亮的掏心掏肺无疑震慑到了董鄂妃,在古代指天发誓往往有神圣的味道,董鄂妃又想到董亮是主动示好,几乎毫无保留的在帮助自己,而自己反而莫名其妙的对他产生一丝敌意。 一想到这里,董鄂妃既羞愧,又感动,觉得很对不起董亮,再看看董亮这血气方刚的样子,就算与皇上有私情,那也是被迫的,反而是个可怜人。 “侄儿的心意,姑姑明白了,是姑姑想错了,姑姑对不住你。” 对于董鄂妃莫名其妙的道歉,董亮不明所以,但看到董鄂妃的表情。他知道两人心中的芥蒂消失了,于是回应道:“姑姑永远不要对侄儿说对不起,姑姑无论对侄儿做什么事,侄儿都毫无怨言!” 嘭!嘭!不知怎么的,董鄂妃心狂跳了两下。 他对我真的是太好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他是为了什么? 董鄂妃想了许多。 董亮也默然无语。 二人并肩站立,只有风声。 第四十六章 太后与福临 董亮与董鄂妃陷入了一种奇怪而尴尬的氛围里,谁也不好意思率先打破沉默。 他们就这样一直站立,想等待着某些自然而然的契机到来,从而破坏这种气氛。 但很遗憾,没人敢上前打扰他们。 随着时间越长,这种打破沉默所需要的勇气也就越大。 两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 慈宁宫内,太后本布泰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走动,大病初愈的她不愿久卧病床,她脸色苍白,却是让她玉盘般的脸多了几分珠圆玉润的感觉,唯一可惜的事,脸上却出现了几颗斑点,虽然无伤大雅,但已经让本布泰一连两个月都没看镜子了。 今年四十五的岁的她虽然风韵犹存,但多年的后宫独尊,让她的气质整体感觉比较肃然。 她在宫内走动了一会,太监进来禀告皇上到了,布木泰示意宫女将自己扶下坐着,然后隔着帘子与皇帝说话,虽然病体已经痊愈了,但她依然不想皇上有任何风险。 “孩儿给母后请安。” “陛下,坐吧。” 福临本想开口询问本布泰的身体,但本布泰却率先开口:“陛下思念幼子,哀家知道,但万里江山却需要陛下操持,闭口禅一事希望陛下三思。” “是,是。” 本布泰大喜,但本着维护皇帝的权威,又说道:“然而君无戏言,皇上既然已经下旨了,便不可轻易收回,否则朝令夕改,天下会无可适从。” 本布泰到底是教出顺治与康熙的女人,在明清风云突变的局面下,让两度幼主登基的满清平安渡过了危险的交权期。并且让顺治和康熙这两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君主没有养成半点懦弱的习气,反而英姿勃发,自律自省,成为了政治手腕娴熟的君主。 顺治虽然算不上雄主,但也半点不差,也就早死,还没成长到最后。康熙在顺治这个年纪,也是毛毛躁躁的,搞出了三番之乱,差点断送大清江山。 顺治和康熙一个六岁登基,一个八岁登基,又都有权臣把持朝政,这原本是大明的大好局面,却没有抓住,反而让满清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在这背后起到关键作用的,显然就是本布泰,乃是当今世上一等一的政治家。 而政治家不是政客,与那些争权夺利的政客不同,政治家往往会从全局出发,做出取舍,只要能达到目的,绝不贪恋权位。 否则以本布泰的权势,两度垂帘听政、把持朝政的机会她都没有要,而是片叶不沾身,将国家完完全全交给了她认为最该交与的人手中。看似没有实权,但影响力又无处不在。 而这样一位恐怖的政治家绝对不会因为皇帝的退让就窃喜,她心中忧虑是清国的江山,能够劝说福临不要朝令夕改也就不奇怪了。 福临谨记了董亮的提议,一本正经的回到:“是,是,是” 本布泰听出一丝别样的情绪,福临如此反常的一句也不争辩,她自然以为是福临口是心非,阴阳怪气,这个时候她知道不能用强,柔声道:“我儿的心情额娘明白,你是额娘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母子连心,丧子之痛,额娘怎么不明白,小时候你但凡生病,额娘的心就像被人纠了一般。那孩子出生之时,我病榻之身,无缘相见,想来十分惹人怜爱。但我儿,你要明白,你不只是某一个人的父亲,你是九五之尊,是天下君父。所谓君父便是全天下人的父亲,这天下人需要你的谆谆教导,你怎么能因为偏爱就闭口不言呢?” 福临:“对,对,对。” 本布泰哀叹:“你有此心便好,两个月吧,你下旨两个月后端午,你亲自祭祀屈原,并以此在天坛祭祀大清的历代忠臣,既可安那些汉臣的心,又可安满臣的心,你闭口禅一事也就顺势揭过了。” 原本一件消极的政治事件,被本布泰借力打力,搞成了凸显了顺治仁善的政治人设不说,还顺势安抚了满汉人心,方方面面做的滴水不漏。 福临:“对,对,对。” 本布泰皱眉,这皇帝态度有些玩味,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谗言,让母子离心,于是小心翼翼说道:“秀淑那孩子忠孝纯良是挺不错的,也是她昼夜服侍,哀家才能挺过这劫。陛下想立她做皇后,哀家也不反对,只是哀家那侄孙女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只是冲龄未娴礼节,况且皇后素来慈爱宽仁,她尊号虽可废,其他进项切不可轻慢。” 本布泰在废立皇后方面做出了重大让步,本想福临会满心欢喜。 福临:“是,是,是。” 本布泰眉头皱的更紧了,皇帝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但事情到了关键地步,她也不可能让步:“苏克萨哈案子被有心之人挑拨,隐隐指向哀家,议政王大臣会议也已议定罪名,哀家也不便多说什么,但事关重大,怎么也该世人一个公道,需令三法司协同办案,不可牵连无辜。” 福临:“对,对,对” 本布泰叹气,顺治一番阴阳怪气,事情虽然都没反对,但母子感情明显出现裂痕了,为了避免裂痕加大,本布泰果断中止了这场对话:“吾儿厌了为娘,也罢,我就不多嘴了,冯铨的案子你看着办吧,哀家乏了,你且退下吧。” 福临:“儿臣告退,母亲保重身体。” 福临走后,本布泰幽幽看着他背影说道:“儿大不由娘啊!” 乾清宫内,福临的到来让董亮与董鄂妃很是庆幸,随时打破沉默。 “皇······” “陛······” 二人异口同声,二人互相望了一眼,董亮停顿不再言语。 董鄂妃开口:“陛下,太后凤体恢复的怎样?” “恢复的不错,额娘虽然没与我说很长时间,但听她的语气,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接着福临拍了拍董亮的肩,兴奋的说道:“爱卿交的方法果然有用,我事事顺着额娘,额娘果然没生什么气,说了两句就去休息了。” 董亮好奇的问道:“说了什么?” 福临将本布泰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情况却是悲喜两重天。 董鄂妃自然是狂喜,太后都不反对,她这皇后宝座已经死死拿到手里了。 董亮则是愤怒至极,眼看着事情要办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横生枝节,真想现在冲进慈宁宫,一刀了解了太后。 有了太后的插手,要想把火烧到吴三桂和罗讬哪里只怕不容易。 好在还有冯铨几人,董亮心中发狠,我就不信了,东边不亮西边亮,就不信弄不死吴三桂和罗讬。 董亮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宫外了,现在是将自己的影响力辐射到宫外了。 第四十七章 闯祸 董亮离开紫禁城,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粘杆处。 这时手下没有得用的人才的短板凸显出来了,现在粘杆处有三百人,还差九百人缺,按照旨意可以去各大军营挑选兵卒、补充。 但怎挑选兵卒,还有日常管理成了老大难问题了,董亮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而且董亮一进粘杆处,粘杆处负责庶务管理的头等侍卫吴德礼便上前禀告,说币岱进粘杆处的第一天就和三等侍卫的上司发生冲突,双方斗殴,都有负伤。 董亮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冷冷的说道:“因何事发生冲突?” 吴德礼一年尴尬,他现在还摸不清董亮的脾气,但依据传闻,这位应该是护短的主,没看到一个大理寺的主薄顶了他侄儿两句,便被贬为九品孔目了,但他实在看不下去觉尔察家那两个贵物,只得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双方都是因为私人的事情发生一些小摩擦,倒是币岱少爷看起来瘦弱,却没想到一身武艺,竟然与本处公认第二勇士罗克铎打了个平手。” 董亮一听觉得有些诡异,记忆里这货一直被关在柴房里,面都没见多几次,没听说练过什么武功,莫非是家族培养的秘密勇士? 想到这里,董亮吩咐。 “你把他们两个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当币岱与罗克铎站在一起时,一个一米六的瘦猴,一个一米八的蛮彪大汉。罗克铎脸上有几道抓痕,币岱的右脸肿的像个猪头一样。 董亮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用屁股想也知道吴德礼看似在平息事端,其实是在有意维护罗克铎。 以币岱那身板,若不是罗克铎忍让,能抓伤罗克铎?必然是币岱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罗克铎没忍住,当场发怒,揍了币岱。 董亮示意二人退下,向吴德礼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德礼盯着董亮的神色,一字一顿斟酌说道:“币岱少爷今日来了兴致,在衙门内找了几个兄弟玩骰子,又喝了一些酒,在钱财上与人有些争执。今天正好又是罗克铎值班,故而与币岱少爷在语言上有些冲突。所以······” 听到这里董亮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问道:“币岱与人赌钱是不是赖账了?” 吴德礼听到这里,不禁吐槽,您还自己自己侄儿是个什么货色啊,刚来第一天就把粘杆处闹的是鸡飞狗跳,再加上觉尔察家其他几个人帮腔,粘杆处这上上下下是憋了一肚子火。 董亮见吴德礼没说话,沉默也是一种回答,心中有了答案,然后叫觉尔察家的贵物一个一个来说说事情经过,也是借机考察这群贵物一番。 第一个来的董亮的姐夫,具体是几姐夫董亮也记不清了,名字也搞不大清楚,只记得姓王。 “王姐夫,币岱是怎么回事?我想听听自家人怎么说的。” 以董亮之前的地位,叫他一声姐夫都是抬举,本就一个汉军旗的白身,取的也只是觉尔察家的庶女,更何况董亮如今的地位,这一声姐夫叫的他是飘飘然。 此人也不敢托大,殷勤的说道:“六爷,这上上下下都狗眼看人低,咱觉尔察家不过是借了别人几两银子,那个什么罗克铎也不知哪里借来的狗胆,竟敢呵斥币岱少爷。咱虽然虽无缚鸡之力,但哪能让币岱少爷受欺负,也上去帮衬了两句。” 董亮心中冷笑,到底只是帮衬两句,你要是敢上前去帮架,我还敬你几分,现在一看不过是个品性低劣的怂货,做个耗材都费劲,暂时养着吧,看看以后能不能废物利用。不过为了打造自己护犊子的人设,董亮还是忍着恶心,握着了王姐夫的手说道:“没想到姐夫还有大勇,咱觉尔察家就该这样团结。你先下去把佘岱叫来。” 没一会,佘岱进来,一脸堆笑,俨然王姐夫对他透露了董亮的态度,此刻也是横行无忌的说道:“六叔,tmd二哥不就是要借那夯货几两银子吗?又不是睡了他老婆,那罗克铎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不过今天这手气也是邪门,用了些手段竟然也抵不过那夯货的手气!这粘杆处上上下下也没个脸色,就昨天给咱们觉尔察家叔侄几个接风洗尘后,居然都没什么表示。不过那夯货运气真tmd好,那么穷,还取了那么美貌的老婆。” 以佘岱的水平,说话没有条理,是正常的事情,董亮整理后,便知道事情大概经过了,一定是昨天接风洗尘的时候,币岱和佘岱这两祸看中了那个倒霉蛋的老婆,于是今天想设局,合伙坑那人的钱,逼人家写下拮据,然后利滚利,最后逼人家出卖老婆,罗克铎大概是看不过去了,帮忙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被这两兔崽子嫉恨上了。 董亮依旧没有表情,旁敲侧击的问道:“那人的老婆有多漂亮?” 佘岱一听,顿时贱笑道:“六叔啊,漂亮道不是什么国色天香,而是那感觉,那气质,让人忍不住想怜爱一番。” 董亮呵呵一笑:“你也是赌场老手,怎么会失手?” 佘岱万分懊悔道:“今天也是见鬼了,那夯货连开了几把豹子。我再怎么做手脚也禁不住豹子通杀啊!” 董亮点了点头:“侄儿先下去休息,去把你四叔叫来!” 佘岱乐哈哈的下去了,临走时还向远处的罗克铎示威了一番。 呈祥面色惨白,嘴巴不时的抽搐,俨然是酒瘾犯了,但居然也忍住了,没喝酒。 董亮见到清醒状态的呈祥也是稀奇,记忆中这个人就没醒过。今天居然没喝酒,眼睛微亮,冲呈祥热情的说道:“四哥,难得见你清醒啊。” 呈祥恭敬的行礼:“六爷!” 董亮连忙罢手,拉住呈祥的手说道:“自家亲兄弟,叫这么生分做什么?叫我六弟便行了。” 呈祥拱手:“谢六爷,谢六弟抬举,不过衙门内,容卑职称您一声硕古莽大人!” 董亮急忙说道:“错!错!六哥,我已经拜皇后娘娘为姑姑了,如今改名叫董亮,你要是一定要这么称呼,叫我董大人便可。”董亮对呈祥的表现啧啧称奇,呈祥不过一正常人的表现,但在贵物遍地的觉尔察家居然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呈祥神色莫名,想到宫内传出的消息,心中对董亮突然产生了一丝同情,他也是身不由己啊,连自家姓名都敢用。 “董大人,卑职认为,不能在此事上助长币岱的气焰······” 董亮连忙制止呈祥的话,该怎么处理他自有定计:“四哥先不说这些,说说这些天,这群小兔崽子都做了什么吧!” 第四十八章 惩罚 呈祥盯着董亮,见董亮神色有些严峻,似乎不像佘岱说的那样无底线袒护他们,他是真的想做一番事,于是他赌了一把,赌的便是董亮是一个明事理人。 “其一,币岱入衙门的第一天便以你的名义收受贿赂。 其二,在衙门纵酒行凶,这两天共打伤两名杂役,此事佘岱有参与。 其三,聚众赌博,逼人参与,佘岱有参与。 其四,目无上司,公然辱骂顶撞上司,拒不执行差事。 其五,目无法纪,强抢民女,见色起意。 其六·····” 董亮血压已经升高了,制止了呈祥继续说下去。 “召集粘杆处今日所有当差入值人员,到校场集中,今日要让大家见识见识我董亮!” 咚! 咚! 咚! 衙门的鼓声响起,一年都不曾响起几次的鼓声,让粘杆处众人慌慌张张的跑到校场集合。 众人站的笔直,勉强成了队形,毕竟是清初,武备还没废弛。 然后他们发现校场的高台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条马鞭。 众人猜测此时可能就是这几日名震京师的幸臣硕古莽,不过听过这人昨天又攀附上了董鄂妃,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要了,改名叫了董亮。 人家董鄂妃姓董鄂,要改名也该叫董鄂亮啊,改名董亮什么意思?做董贤啊? 对于这种幸臣,几人羡慕之余,最多还是不屑,毕竟清朝立国不久,满清崇尚的还是军功居多。 董亮前侧还站在五个人,这极几人大家都认识。 币岱与佘岱,觉尔察家两个混世魔王,粘杆处这上上下下谁不认识? 还有一个呈祥,倒是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惹事,如此反常的形象,众人怎么不打听是为了什么,稍稍一打听,便弄明白了缘由,纷纷感叹,到底是庶子,腰杆不硬。 此外便是两个苦主一个名叫刘凌的汉子与三等侍卫罗克铎。 众人看着币岱与佘岱趾高气扬的神情,再看看刘凌与罗克铎紧张到浑身颤抖的模样。不由的猜测刘凌与罗克铎要倒霉了,心中同情之余,更多是嘲讽。 你说你俩,惹那两个魔王做什么?对方的叔叔可是连苏克萨哈与吴良辅都能办掉的狠角色,惹不起还躲不起? “我叫觉尔察·硕古莽,蒙皇上天恩,娘娘厚爱,现在改名董亮。” 随后董亮用马鞭指了指币岱和佘岱。 “这两个孩子是我从小看在眼里长大的孩子,是咱觉尔察家的嫡孙!” 果然! 台下众人纷纷感叹,这社会有狗屁什么公道!什么都抵不过一个牛逼的家势! 币岱和佘岱的头扬了更高了。 呈祥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刘凌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心中也懊悔不该贪图那些残羹剩饭,昨天粘杆处的官员宴请觉尔察家几人,他作为普通的士卒,虽然不得入内,但罗克铎向来体恤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士卒,于是让他收拾剩饭,刘凌便顺势让在酒楼周围做缁衣工的妻子过来帮忙收拾剩饭打包。没成想被那两混蛋看中了,当场就开始调戏,还好罗克铎大人在一旁周旋,才逃过一劫。 没想到今天这二人又强拉自己过去赌钱,自己扭不过,也打算破财免灾,打算把自己身上的钱都输出去,让昨天的事就此揭过。 没想到今日手气太好,竟然赢了许多,却被那俩混蛋嫉恨,要强拉着自己些借据,又是罗克铎大人替自己解的围,没成想却害了人家。 刘凌心中悲苦,本就不知该如何报答罗克铎的恩情,现在又拖人家下水,一时间难以自处。 罗克铎心中也是懊恼,他并不后悔替刘凌解围,懊恼的是刚才自己为什么没打死那个畜生。 董亮绕着二人打量了一圈,将他们的神情都收入眼中,缓缓说道:“我大哥远在关外,二哥忙于公事,因此对这两孩子疏于管教,别人都说这俩无可救药,我却心疼的紧!因为他俩是我觉尔察家的牺牲品!我大哥、二哥要是多一点关心,我多一点照顾,他们会成这样?” “我觉尔察家的人犯错,只有我觉尔察家的人处罚,容不得外人插手半分!” 董亮骤然指向了刘凌与罗克铎,然后厉声问道:“你们说说,他们该不该罚!” 人群寂然无声。 敢怒不敢言,愤恨难当! 但有不少趋炎附势之徒,开始附和道:“该!” 董亮大笑,却是说了另外一件事:“你们知道吴良辅为什么会滚到盛京去?” “得罪我了吗?” 董亮摇头:“他没得罪我,反而事事迎奉于我!” “那我为什么要让他滚到盛京?” 众人的心被吊道了嗓子眼了,粘杆处原属于十三衙门的下属机构之一,匍匐于吴良辅巨大阴影之中。在场的那个人没感受过吴良辅的滔天权势?那是被他看一眼都会做几天噩梦的存在。 他们当然想知道吴良辅这个权倾朝野的权阉为什么会突然失势。 董亮平静说道:“无他,我看他不顺眼而已。”短短几个字,如同平底惊雷,让人骤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是比权势滔天的吴良辅更为可怕的存在。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算什么?那是一眼可定自家几辈子福祸的人。 “吴良辅尚且在我眼里如同猪狗一般。他们惹了我,你们说,他们该不该罚。”董亮声音没有之前亢奋,却让在场的众人重如山岳,压的人踹不过气来。 “我再问你们一遍,他们该不该罚!” “该~” “该。” “该!”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众人纷纷歇斯底里怒吼,唯恐自己声音不够大被董亮嫉恨! 董亮放声大笑,一抬手,世界骤然收声。 然后一抬手,啪!啪! “他们当然该!” 众人纷纷愕然,因为鞭子抽到了币岱与佘岱身上。 币岱与佘岱惶恐不安的看着董亮,声音打颤的说道:“六叔!” 董亮微笑,将食指轻轻放在了嘴边。 嘘! 币岱与佘岱被董亮这温柔的气势,慑到六神出窍,他们自觉,眼前的六叔比珐玛要可怕的多! “呈祥,你将他俩的罪行再复述一遍。” 呈祥也被这骤然转变的画面的给吓到了,震慑于董亮惊人的气势之余,又隐隐有些期待。 “其罪一,公然索贿。 其罪二,酗酒闹事。 其罪三,聚众赌博。 其罪四,目无上司。 ······ 其罪十,目无法纪。” 呈祥每说一个字,都在粘杆处众人心中产生了巨大风暴,那是一种惩恶扬善般畅快,是一个名叫公道的价值观得到巩固的喜悦。 董亮将马鞭扔给了呈祥,然后跪在台前,说道:“我说过,觉尔察家的人只能觉尔察处置,我还说过,我很心疼这两个孩子,他们成为这样,做叔叔的我也有责任。” “四哥,一条罪状一鞭子。我替他们受罚,你使劲的打!” 第四十九章 人心 粘杆处的众人被这突如起来的转变吓懵了,呈祥却是一瞬间想到了曹操割须代罚,以收将士之心的故事。 币岱与佘岱也被这鞭子吓傻了,纷纷哭喊道:“六叔,不要!何必这样啊,这些不过······” 这二人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董亮冷冷的瞪了一眼,吓的不敢开口。 吴德礼与罗克铎额直接下跪道:“大人,何必如此,这样二位少爷何以自处?我们何以自处!” 董亮依旧冷冷一眼。 刷刷! 校场众人齐齐下跪,他们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但下跪总没错。 “六哥,行刑吧。” 呈祥无声,一鞭又一鞭。 每一鞭都仿佛抽在了众人心中,他们不知道董亮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借着自己受罚处置刘凌、罗克铎二人? 可是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为了币岱与佘岱?众人完全不能理解这二人有何资格让董亮替他们受罚。 没人敢发问,没人敢出声! 四周的旷野仿佛只剩下鞭子抽开皮肉的声音。 渐渐的他们只觉得凝重,继而敬畏那个跪在台上的男人。 鞭子抽完了,董亮背上血迹斑斑,呈祥扔掉马鞭,立马扶了董亮起来。 董亮的模样有些狼狈,却无人小噱于他,他如同受伤的雄狮缓缓打量着众人,众人被气势所逼,纷纷低下了头。 “我已替我侄儿受罚了,你们可有不服?” 服! 众人齐声道,力道却有不足。 接着董亮举起了马鞭,狠狠的抽了罗克铎一鞭子。看着一声不吭的罗克铎,冷冷的说道:“你打伤我侄儿,我抽你一鞭子,你服不服!” 罗克铎垂下了头:“卑职服。” 董亮点头,随即正色道:“罗克铎忠于职守!行侠仗义,特晋为二等侍卫!你可服!” 罗克铎傻傻的愣着了原地,吴德礼却一脸狂喜,跑过来摁住了他的头:“还不谢谢董大人!” 罗克铎继而狂喜,不住的磕头热泪盈眶的说道:“卑职,卑职心服口服,从此唯大人马首是瞻!” 董亮大笑,朝场下众人问道:“你们服不服?” 服! 声音震慑云霄。 “大人英明!” 人群不知谁这样叫了一声,继而被越来越多的人效仿,最终汇聚成了一股洪流。 呈睿看着台下的一切,这是眼睁睁的在他眼前发生的一起,短短半个时辰,董亮从只身入营到尽收其心,只用了半个时辰。 这如何不令他炫目,令他折服? 然而董亮却远没有结束的打算,他一抬手,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了。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升呈祥、币岱、佘岱为三等侍卫。” 如同一碰冷水,安静的沸水顿时冷却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不服,但这里老子做主!谁叫他们是我的家人呢?” 董亮停顿下来,巡视着四周,见众人纷纷秉然,激昂的说道:“但今天老子来到这里,是想认下你们这群人做兄弟!做了我的兄弟,那便是我的家人!只要你们有一颗忠孝之心,那便是我的家人!” “你们,有吗?” “有!” 人群彻底陷入的癫狂! 毕竟相比于赏罚分明的上司,他们还是更希望有个霸道的爹护着! 币岱和佘岱那个鬼样子,董大人尚且如此维护、偏心眼,那么我们这些忠义人士只要能效忠董大人,董大人能不护犊子吗? 有了董大人护犊子,在这大清国不得横着走? 董亮再次举手,人群安静下来了。董亮却是手一软,转身埋怨起呈祥,笑道:“四哥,你这鞭子也不知道偷些懒,我这背上现在还疼!” 人群顿时一阵哄笑。董亮这一声埋怨,非但没有折损他的权威,反而大大拉进了与众人的距离,自家人嘛,敞开心扉说事,有点小心思、小埋怨反而更能增进感情。 此刻大家对董亮是即敬又爱,都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看,以表其畏服。 呈祥此刻脑子是一片空白,对于自己的肤浅感到惭愧,之前才哪到哪呀!现在这粘杆处,上上下下哪一个不对董亮敬若神明,有爱若神明。 以董亮现在的人望,就算现在叫这群人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怕人人都争先恐后,还绝不泄密,誓死忠诚那种! 当然这些有时效性,以后若不继续添柴加炭,这火怕是会慢慢熄灭。 而董亮现在当然是继续施恩。 “吴大人!给弟兄们每人二十两银子,最先开始叫服的那几个,每人多发十两!” “大人英明!” 人群再也控制不住了,就算董亮喊停也停不下来那种,有人喊道嗓音沙哑仍在嘶吼。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合规,恩赏升迁,朝廷自有制度,远不是董亮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情,但这个时候,谁敢阻止?谁会阻止? 本该制止的吴德礼,现在叫的声音最大! 大人英明,就是这厮带的头,他道不缺这几十两银子,而是缺一个护犊子的爹! 他现在看董亮的眼神,那是一片慈孝之心。 总之本该是制衡董亮存在的吴德礼,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董亮的形状。 待人群稍稍冷静,董亮向吴德礼询问道:“粘杆处还差九百人缺,你有什么章程没?” 吴德礼这时恢复冷静说道:“大人,咱们粘杆处的待遇有些低,要找些好手,怕需要些时日!” 董亮以为听错了:“什么?待遇低?” “是的,咱们粘杆处的兵丁是按照马甲的标准来的,每月2两银子(注:定宜庄《清代八旗驻防制度研究》)” 董亮皱眉:“最高的标准是多少?这件事归谁管?” 吴德礼:“前锋,每月4两,咱们粘杆处虽然人事独立了,但财权还在内务府。而这人员待遇本是由圣上定夺,但圣旨上没写明,再加上咱们又兼并了都虞司,大部分事情都还在交接阶段,内务府多有推诿。” 董亮了然:“索尼暗中使坏?” 吴德礼不敢言语。 董亮笑了笑,往台下招呼道:“来二十个弟兄,内务府那群王八蛋竟敢欺负到老子头上了,你们现在居然还是马甲的待遇,走,咱去给你们要到前锋的待遇,再要几万两办公用费来花花。” 人群顿时争先恐后,唯恐选不上二十人,董亮见状随意指了指,然后背上的疼痛传来。 这时下面有机灵的兵丁急忙说道:“大人背上有伤,小人会抬轿子,不如让小人陪着大人去。” 董亮大笑:“劳烦这位兄弟了!” 董亮话声刚落,众人就去抢轿子了,原本四人轿子,被搞成了八抬大轿。 众人浩浩汤汤去了内务府,内务府的衙门在紫禁城内,紫禁城内非诏不能进,更何况是坐轿呢。 刚才大家一脑热,健步如飞,只顾着抬轿子,就变成这么一个尴尬的情况,其实在途中未必没人头脑清醒过来,可是听到轿子里呼噜声,在路上也没有那个不开眼的人敢去叫醒董亮。 到了紫禁城门口,自然就得停轿了。 这种情况还得是呈祥出面。 第五十章 审问 吴德礼恭维的喊了声:“四爷,您去叫叫叫董大人?” 呈祥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妥,要是这事情处理不好,董亮刚才好不容易积累的威望可能会泄掉大半。然而他此时并不想叫醒董亮。 故意装睡,混过这个关卡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呈祥又不敢替董亮做主,让粘杆处众人折法回去,这的确陷入了两难。 进退两难的呈祥恶狠狠的盯着刚才提议坐轿子的壮汉,也拿不准这人是不是恶意使坏。因为刚才在校场大家确确实实是陷入了狂热,当时连吴德礼都没发现问题,更不说其他人了。 那壮汉被呈祥恶狠狠的盯了盯,顿时吓到瘫在了地上,连忙磕头,也不敢求饶。 那壮汉用力过猛,让董亮被这磕头声惊醒了。这几天他的精神都是紧绷状态,到了轿子上才有一二片刻踹息时间,便睡着了。 董亮拉开轿帘,见到那壮汉把头都磕破了,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呈祥左右看看,便悄悄上前,在董亮耳边低语了几句。 董亮哈哈大笑,对那汉子说:“你起来,你忠心,但又不够赤胆忠心。我相信你让我坐轿,是体恤我,所以升你一级官!” 那壮汉闻言欣喜若狂,准备再给董亮磕头时,却听见了一个“但是”。脑袋顿时就僵在那里了。 “但是,你之后明显发现了这件事不妥,可能会给我带来麻烦。但你害怕自己受到责罚,便闭口不言。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事真的会给我带来麻烦,你难道能置身事外,免于处罚?你这行为,不忠也不智。所以我不会将你留在身边,且将你平调入其他衙门。” 那壮汉闻言,一时悲喜莫名,这升官平调,怎么说也不是件坏事,但他却感觉有一扇大门彻底向自己关闭了。 那壮汉泣不成声,跪地哭泣:“董大人······” 董亮罢手,制止那人哭声。 粘杆处兼并都虞司,此时还叫御膳监,管理着上三旗的武官的遴选,调个衙门,不是难事,董亮吩咐吴德礼说道:“吴大人,这件事,你去办,就当做平常调任,有问题找我,不要打击报复。” 接着董亮对着那壮汉说道:“你我缘尽于此,不再是我兄弟,安心去吧。” 然后董亮下轿,对着剩下的众人说道:“你们继续抬轿,我们入城!” 紫禁城的守门的侍卫此刻不能装作看不见了,只得硬着头皮过来,对董亮恭维的说道:“董大人,非昭不得入内。您有陛下御赐的乾清宫骑马,进入大内只需通报,但这些人,恐怕就不行了。” 这种忠于职守的侍卫,董亮自然没有意见,心中还有一丝敬佩。但他今天就是来破坏规矩的,他以后坏了规矩多了去了,得先让这些人适应适应。 “也好,我有事找索尼,你让他出来见我!”董亮这句说的无耻且霸道,索尼官比董亮大,他一个小小的三等侍卫怎么可能让索尼屈尊降贵来见董亮。这不是难为他吗? 那侍卫此时也是哭丧着脸说道:“大人莫要难为小人了,索尼大人不是卑职能请的动的。还是让卑职为你引路,去见索尼大人吧。” 董亮笑了笑,不容拒绝的说道:“给你一刻钟,你去叫索尼。” 那侍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城门外的骚动,终于引起了守卫此门的护军参领的注意,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情况,装聋作哑逼不得已才出面。 护军参领乃是正三品的官员,每满洲旗选十人,蒙古四人,共112人作为掌管宿卫宫禁的武官。 满清这些人别看职权没多大,但随便拉出一个便是三四品的官,比永定河的王八还多。 这人董亮有模糊的影响,好像是泰禾的亲戚,叫黑柱。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苏克萨哈的族人。 黑柱也是听到到了董亮对索尼语出不敬,所以才出来平事,以期抱上索尼的腿,让他家渡过此劫,如果有可能还可以搭救苏克萨哈。 “索尼大人公务繁忙,硕古莽大人如果真有事情,本官这就去通报。” 听到这话,董亮心里别提有多痛快,要是都像那侍卫那样,董亮还真抹不下脸欺负老实人,但是这人这么跳脱,还和苏克萨哈有关系,那就别怪董亮使用手段了。 董亮招了招手,示意那人过来,这样的手势无疑很侮辱人,像是召唤阿猫阿狗一般,黑柱脸一阵青一阵白,很想发作,可是董亮到现在还没露出什么破绽,或者说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比如说聚众攻击宫闱。如果做了,他就可以以谋反的罪名,堂而皇之的斩杀董亮,将祸患彻底摆平。 但问题是董亮没有,只能说态度嚣张,有一些小错。而一些小的逾举,黑柱也不可能小题大做,将董亮打杀在这里,开玩笑,这是皇帝的宠臣,将他打死在这里,自己全家老小都要陪葬不说,这里在场的众人一个也逃脱不了,他手下的士卒疯了才会听他的命令。 所以明知董亮这是在侮辱人,黑柱不敢与他翻脸,不得不舍下面子过去。 黑柱不能纠董亮小错,但董亮却可以,待他靠近,董亮缓缓说道:“我拜娘娘为姑姑,现在叫董亮,皇上也承认了此事。你叫老子硕古莽,是不认娘娘呢?还是不认皇上?” 啪!啪! 董亮突然就是两个耳光,将黑柱打懵了。 董亮收手,待黑柱清醒后,继续又是两个耳光。 黑柱勃然大怒,瞬间拔出腰间的刀。 空缺突然凝固。 董亮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想满门抄斩就试试。” 黑柱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言语被董亮拿住后,手中的刀变得僵硬。 正是这个瞬间,粘杆处还有守门的士卒冲了上来,一窝蜂将黑柱按在了地上,只余币岱楞在原地。黑柱犯浑,守门的士卒可不傻,怎么可能跟着他葬送自己的性命。 “此人胆敢无视皇上与娘娘,实在狂悖之极!按律当诛!”董亮的声音也不大,却让东华门的守卫噤若寒蝉。 “先把此人的官皮扒了再说!” 很快黑柱的官服便被扒了下来,董亮将黑柱的腰刀捡起,惊的呈祥急忙抱住了董亮,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此人虽然被董亮用话拿住了,但毕竟是天子近卫,就算是谋反,也得天子下诏,明典正刑,董亮如果在此手刃此人,与谋反无疑。 董亮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轻轻的说道:“四哥,我自有分寸。” 呈祥见状松开了手。 董亮用刀身抽到了黑柱的脸上。 一下、两下,直到将黑柱的脸上抽出了两道血痕才罢手。 “你刚才拔刀是做什么?我记得你是苏克萨哈的同党,是不是参与了苏克萨哈图害皇嗣一事?是想杀人灭口,掩盖这滔天罪行?” 董亮的语速不快不慢,却如同恶魔的低语,几句话就抽干了黑柱的灵魂,让他惊恐至极:“大人,我没有!小人刚才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董亮轻轻的笑了笑:“你犯了罪,自有大清律在。我能恕什么罪?不过正好我主审苏克萨哈一案。吴大人,还请你帮忙用纸笔记录一下。” 此行来的冲忙,吴德礼自然没带纸笔,董亮见到吴德礼的窘状,又是一刀子抽到了黑柱的脸上,鲜血直流。 “就用这血,用他官袍写。” 吴德礼心里一抖,慌忙上前,用手指就着黑柱脸上的鲜血开始写。 “我问你,苏克萨哈图害皇嗣一案,你参与了没有?” 黑柱此时已是六神无主,慌忙说道:“董大人,没有啊,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图害皇嗣一案!” 董亮来了兴趣,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根本没有图害皇嗣一案?苏克萨哈是被冤枉的?” 接着董亮将头转向吴德礼说道:“将这句话记录在案!” 黑柱听到董亮这样问,知道这里面蕴含了巨大的风险,虽然依着他的认知,苏克萨哈图害皇嗣根本是无中生有,但此案已经被皇上定案,并且通过了议政王大臣会议。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 “大人,卑职真的不知道啊,苏克萨哈一案自有皇上定夺,小人根本不知道啊!” 董亮听到不住的鼓掌说道:“黑柱说,他对苏克萨哈图害皇嗣一事漠不关心。将这句话记录在案!” 黑柱听后,只觉得灵魂出窍,他做梦也没料到董亮会这样理解他的话,如果他承认自己不关心皇嗣被害,那么不忠不义的帽子铁定会扣在了他头上,皇上的儿子都被害死了,你还不漠不关心?这不就是心里没有皇上,没有大清吗? 黑柱只顾着磕头,不住的哀嚎道:“大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的意思是,苏克萨哈一案,小人并不知情。” 董亮这时蹲在地上,轻轻的问:“你的意思是,苏克萨哈虽然图害了皇嗣,但你作为他的族人,并不知情,对吗?黑柱大人。” 黑柱死死看着董亮。 董亮面无表情,如同盯着一副尸体一般看着他。黑柱知道只要自己答是,那么这件事情很可能就会过关,但也意味着自己间接的帮助了董亮作了伪证,承认了苏克萨哈图害皇嗣一事。 如果自己不答应呢,黑柱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话会被董亮曲解成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说不是,那很有可能陪着苏克萨哈去见阎王。 黑柱瞬间想到了许多事情,有一瞬间是苏克萨哈对自己的提拔与恩重,还有一瞬间是自己的妻妾孩子。 天人交战。 两股思想在黑柱脑中不断纠缠冲突,仿佛要将他的脑子挤爆了一般。 嘭!的一声,黑柱只觉得自己思绪被炸散了,只留下麻木的身躯。 “是······” 第五十一章 拒绝 董亮轻轻拍了拍黑柱的肩膀,满意他的回答。 “看来你对皇上还是有几分忠心的。” 说完董亮便扔下黑柱,径直入门,侍卫不敢发一言。 董亮轻轻招手,示意粘杆处的众人跟随入内。 东华门的守卫,纷纷背转了身,做鸵鸟一般不敢看董亮一行人。 那三等侍卫,在董亮进门后,却是径直跪在了门口,将腰刀解下,放到身前,张开了双手,挡住了众人。 吴德礼被侍卫的气势震慑到了,不敢上前。 董亮叹了叹,满清在这一亩三分地的东华门就有如此恪尽职守的人,确有几分王朝开创的勃勃生机。 “皇上令我组建善扑营,这些人是我带给皇上过目的。” 董亮哀怜此人,给了这个人一个理由。 那侍卫听后,竟然哭了,低声说道:“谢大人!” 董亮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卫:“卑职宁唯事。” 众人鱼贯入内,宫内的太监宫女好奇的打量这些人。粘杆处的人则纷纷挺起了胸膛,丝毫不把这些天子家奴放在眼里。 吴德礼带路,大家径直前往内务府,却没想内务府的门口,索尼摆上了香案,头上戴孝跪在了香案前。 还没等董亮近身,索尼却是说道:“本官正在为皇嗣祈福,觉尔察大人不如一同前来。” 董亮眯了眯眼睛,本想来找索尼的麻烦来立立威,没想到被这老狐狸先将了一军。 索尼祭出了哀思皇嗣的大旗,董亮不得不接,但香案前却没有蒲团,只有索尼膝盖下面有。 董亮也不讲究,直接往索尼身边一挤:“总管大人,麻烦你让一让。”然后径直磕了三个头。 “臣董亮,娘娘天恩,许奴才叫了一声姑姑,姑姑每次念道四皇子您啊,就泪流满面,说若不是许多狼心狗肺之徒暗害皇子您,也不至于让娘娘与您骨肉分离······” 董亮一上来就扯了一些家长里短的屁话,彻底将这庄严肃穆的气氛搞黄了,然后站了起来,退到一旁,静静的看着索尼怎么表演。 索尼被董亮这么一搅,自然不能像董亮那般鬼哭狼嚎失了体面,董亮在东华门外的所作所为,自然有人通报他,知道董亮来着不善,于是想接着哀思四皇子,把董亮耗在这里,跟他跪一天,磨掉他的锐气再说。没想到董亮开场就整出四皇子的老妈董鄂妃,还暗中自抬身价,借着认董鄂妃为姑姑的事情,把追思会搞成表哥对表弟的哀痛。 索尼的谋算落空,自然不可能做缩头乌龟,光自己跪在这里干耗着,那样即使董亮没办成事,这威也立了,也是踩在他头上,所以他此刻不得不整出些正经的祷告词体面收场。 等索尼念完,董亮在旁边不屑一顾的说道:“这文采也不咋地,这种场合应该用满文啊,索尼大人。皇嗣乃是咱们满人天生的贵种,想来听不懂你说的话。” 索尼心一黑,满文本就是不成熟的文字,类似于拼音一样,对许多表意很模糊,怎么可能用满文做出什么有文采的祭文。 经过短短的交锋,索尼知道耍无赖玩不过董亮,于是便站了起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董亮强压自己一头,但面对董亮这种幸进之臣,也不可能得罪的太狠。于是求和式的说道:“董大人,有什么事,咱们入内细说。” 董亮本想再支棱两句,但看到内务府的侍卫不自觉的提了提手中的腰刀,想了想还是算了。 对方可是在多尔衮如日中天的时候敢和鳌拜带兵闯入武英殿支持福临的主,以多尔衮当时的权势都无法强杀他,自己现在还差的多,谁叫对方在八旗之中有威望,握有实打实的兵权。 达尔岱现在也是一旗都统,但要是他命令正红旗的手下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脏事,你看正红旗下面那些副都统,参领会不会鸟他?甚至达尔岱要做什么危害皇上的事,危害大清的事,他下面的人保准第一个跳出来将他押送大牢。 索尼与鳌拜这样的就一样,那功劳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是皇帝一纸诏书,便能一撸到底,权势全无的那种人。 对此董亮表示现在皇上集权还不够,要是换了雍正年间,再大的权势的臣子,皇帝说杀就杀,没谁敢嚷嚷两句。 索尼这番求和的姿态,董亮也不敢做的太过火,这里不是他的主场,况且今日通过黑柱,威已经立了,就不用再拿索尼开刀,强行出头,可能会适得其反。 索尼对于董亮配合也比较满意,用手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毕竟这种幸进之臣谁也不想得罪,没办法,这两天他才上任,面子既是里子,在属下面前也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风。 董亮吩咐内务府的两个太监说道:“你们给我兄弟找个地儿,茶水点心伺候着。” 太监们对皇权的敏感比索尼强多了,像索尼这样的大臣面对皇上还可以支棱两句,他们这些太监那完全是生杀决于皇上一手之中,毕竟有吴良辅那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他们可不敢得罪董亮,再说了内务府只考核太监品级,具体领导还是李大忠,这种时候他们只能站董亮了。 索尼对此只能默认了,这内务府虽然重新恢复了,但权力完全达不到之前的状态,不仅仅司礼监还保留着,尚膳监也被分了出去。不过内务府属于索尼兼管,他的主要权势还是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八旗都统。这内务府的权势完全是意外之喜,分权就分权。 进了府,到了大厅,二人落了座,索尼屏退了左右,他实在怕董亮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毕竟那天在议政王大臣会议,还有今天他是结结实实的领略到董亮的嘴臭。 没了人,董亮自然也没有装x的必要了,对于他这种完全借由皇帝权势上去的人,威风既是抖给别人看的,也是必要的,本来就没几个人把你当几根葱,你要是低调一点,别人指不定会怎么糊弄你。 权力嘛,从来都是动态的,会自发向外扩张,都是在不自觉中一点一点试探着自己的边界。遇到狠的便缩回去,遇到弱点便伸过去。 “索尼大人,我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只为给我兄弟们讨口吃的,这粘杆处以后负责陛下的出游,关系天家颜面,待遇怎么都不能低,所以还请索尼大人按照前锋的标准给粘杆处的士卒发放钱粮。” 有了吴德礼的提醒,董亮知道了前锋不仅仅是每月比马甲多二两银子,前锋每月除了饷银,还有二十二石米。一人双马的配置,并且每月还有马乾草料,按照今年的标准,春冬有草豆处每匹月给豆九斗,草三十束,每束重七斤。无豆草处月给乾银一两,夏秋有放青处,月给乾银五钱,无放青处月给乾银九钱。 比之马甲,这待遇完完全全是两个阶层,所以粘杆处在听到董亮给他们升前锋后,会有如此的狂热的表现。 索尼一阵沉默,长吁短叹,却是说起朝廷的收支:“非是本官不愿帮董大人这个忙,董大人可知顺治十四年军费支出达到了二千四百万两,而岁入不足两千万两,光是军费尚且溢出,这还不包括百官俸饷,河道修缮,各地赈灾,就说那乾清宫,皇上几次想修缮,但都念及国事艰难,至今未动工。董大人,为皇上计,为天下计,恕老夫不能给你开这个口。” 第五十二章 开口 索尼这句话给了董亮巨大的启发,倒不是索尼如何的忧国忧民,而是董亮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视的一个社会学道理,这个道理已经在后世得到了普遍的认同。 那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些初中政治教科书上经过千锤百炼的内容,他怎么就给忘了呢。 自人类明文诞生以来,自钱这个概念提出后,经济或者说财政一直是各朝各代的重中之重,明末为何那样困难,那是因为明朝的财政彻底的崩溃了。 军饷都发不出,你不亡谁亡? 至于你说崇祯为什么不杀杀杀,抄家呢? 事实上崇祯还真这么干了,能杀的都杀了,不能杀的自然是杀不动了。因为当时整个社会的钱最终都流到统治阶级手里去了,你不可能杀你自己,没了这些人的支持,你崇祯不过一匹夫,谁还当你是个皇帝?至于说联合百姓,那更是笑话,百姓被你的百官、太监炸的一滴油都没了,倾家荡产,卖儿卖女都给你交税了,你还要人家怎么支持你?用爱发电,饿着肚子给你当兵? 想到这里董亮醒悟了,败坏一个国家是如此的简单,只要破坏他的财政可以了,但这种事情一旦开始,想要回头就太难了。 一个简单的举措,那就是给百官大幅涨薪,给士兵大幅涨薪,给宗室涨薪,总之一句话,就是发钱。再加上减免百官藩王的田赋,滥爵滥赏,破坏国家的税基,这种邀买整个统治阶级的事情,相信基本没有什么阻力。 如此一来,不出几年,清国的财政必然崩溃,再无回天之术,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董亮几乎是豁然起身,想冲进乾清宫,向福临面呈此事,但刚走到门口,看到天边阴云密布,董亮沉默了,继而退了回来,无力的坐下。 整个过程,让索尼不知所措。 董亮之所以颓然坐回座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这样做清国固然是亡了,但百姓基本上也会差不多死在这种乱政之中,一个简单的道理,朝廷入不敷出,会向谁开刀? 自然是百姓,自然是加税。 现在赋税让百姓本就苦不堪言,食不果腹,要是还要增加赋税,以鞑子的心狠手辣,那真的是末世浩劫。 这是董亮希望看到的吗?这是董亮愿意面对的吗? 当然不是。 一想到民生之多艰,自己又受限于“天命”不得挣脱,董亮心情就无比的烦闷,大明自然要救,可要是天下给了大明,依然还是这个尿性。那么董亮会问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是什么? 就是单纯的给百姓换个主子糟蹋? 索尼看到董亮脸色煞白,额头渗出汗水,自己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心中有些慌了,急忙叫来太医。 太医院本就属于内务府管,衙门就在隔壁,所以不一会,立马就来了两名太医。 那两名太医正要上前替董亮搭脉,董亮伸出了手,示意太医退到一边。 索尼见董亮能说话,心中稍定。 董亮稳了稳心神,艰难的说道:“听索尼大人所说,本官想起了朝局艰难,陛下娘娘夜不能寐,一时黯然神伤,难以自己。也难得索尼大人一片拳拳爱国之心,故而下官希望索尼大人带头上书,董某相随,不取片叶于朝廷,捐家舒国难。上解君父之忧,下舒百姓之苦。” 对于董亮突然来这么一手,索尼措手不及,让自己带头不要俸禄,且不说事情能不能办成,若真能办成,他索尼绝对在朝堂混不下去。这种事情他肯定要把自己摘出去,偏偏董亮说的是如此冠冕堂皇,还不好明面拒绝,偏偏又还有两名御医在场,稍微说错话,这事便会广为传播,所以此时还必须慎重处理,索尼大义凛然的说道:“若于事有补,索尼何惧这点微薄的俸禄。但军国大事不是这样能轻易解决的,要从长计议,稳扎稳打。” 董亮却不管不顾,光棍的说道:“世事艰难,哪能一蹴而就?能走一步是一步,能挤一分是一分,我等臣子自要全力以赴,方不负陛下所重!” 索尼见董亮越说越离谱,似乎想将这件事敲定下来,心中有些慌了,这事纯属费力不讨好,这事要是成了,他索尼固然难以在百官面前难以立足,那他董亮就能?半毛好处没有,反而惹来一身骚,董亮这样搞纯纯有病。 董亮能伤敌一千,自损一千自有他的底气,这不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将索尼逼到了绝境:“我等自要粉身碎骨以报陛下之恩,切不可有一丝杂念。亮光明磊落,无私无党。在亮的眼里,唯有陛下娘娘,没有同僚。亮只做孤臣、纯臣!” 索尼被董亮的话拿住了,他董亮作为一个幸进之臣,自然可以做孤臣,但他索尼不行啊。 董亮见索尼进退两难,再度加一把火,起身说道:“亮这就去乾清宫,向皇上面呈此事,皇上英明神武,索尼大人如此表态,陛下一定会有嘉奖赏赐的。” 咚! 董亮的话让索尼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要是这事成了,百官的俸禄被削了,独他索尼加官进爵,索尼不敢想象他会面对什么样的疾风骤雨,只怕弹劾他的奏疏每天都能将他给埋了,自己毫不容易恩养的属下,只怕也会与自己背道而驰。 而董亮也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作势要走,急的索尼只能将事情全部应承下来:“董大人,且慢,事有亲疏急缓,此事急不得,倒是粘杆处事涉天家颜面,比照前锋的待遇倒也值得斟酌” 听到索尼的承诺,董亮心想你早点答应不就行了,非要装x,非要拿朝廷大局来压我,那我就真的替大局考虑,你不就软了? 旁边那两名太医,哪里当面见过朝廷大佬交锋,吓的战战巍巍。 对于太医这种技术官僚,董亮很重视,以后真要对太后下手,有一死心塌地的太医,下毒也会简单许多。反正这两人作为董亮有意拉来的观众与见证人,使命也算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密室政治,谈谈如何分赃,这事自然不会传于外人耳。 于是董亮声细语的让二人下去了。 “索尼大人国之柱石,有您这句话,我待粘杆处一千二百名士卒先谢过大人!对了,皇上还令我组建三百人的健扑营,还请索尼大人一并按照这个标准许了。” 第五十三章 黄泉路 索尼没想董亮的胃口这么大。 那健扑营按照诏书的意思是,组建一批会相扑,杂技的表演人员给皇帝表演,一听就是下九流出身,能给个马甲的待遇就不错了。这种完全不合理的要求,索尼肯定要拒绝“此事怕有不妥,前锋乃是国之猛卒,怎能轻易给健扑营那些卑贱之人?” 董亮呵呵一笑:“不瞒索尼大人见笑,健扑营乃取乐皇上,在亮看来并无卑贱之说,不巧,亮也打算入健扑营做一卒子,为皇上取乐,做一示范,希望告诉天下,能让皇上开心,那便是这世界最重要的事情,自身卑贱与否到还是其次。这不,我粘杆处今天来的这些人,也是准备兼职健扑营,博皇上一笑。还有陛下让我们粘杆处另外选址办公,这前期还得批个五万两银子做筹备工作。” 相比于董亮索要的编制待遇,那五万两银子简直不值一提。索尼惺惺一笑,董亮自损于此,他能说什么,只能苦口婆心的说道:“董大人,非是本官推诿,这一千五百人的前锋标准,国库与内库都拿不出!” 董亮见火候差不多了,不想在这小事上多做纠缠,粘杆处要想死死握在自己手中,明面的待遇要,最关键的是董亮私人的财货也要能保障。要养私兵,不自己掏银子怎么可能? “我知道索尼大人的难处,这样,你给亮一句实话,你能给多少名额?” 索尼看了看董亮,知道说少肯定不行,咬了咬牙说道:“一千!” 董亮光棍说道:“好!粘杆处就按索尼所说的一千!那健扑营呢?” 什么?索尼说的自然是连同健扑营在内一共一千,哪想董亮如此不讲武德。但饶是如此,董亮的态度比之前软化了好多,粘杆处居然没要足一千二百的满额。对此索尼心中虽然有些不爽,但也不是太芥蒂,毕竟董亮让步了,这说明他索尼的话对方还是给予了一定的尊重的,于是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数额:“一百五!” 董亮点头,真诚的说道:“我信索尼大人,你这样说,我也不多争取了,毕竟咱们同朝为官,莫要伤了和气。” 索尼好像第一次见到如此和颜悦色的董亮,自然忙不迭口的答应:“一定!一定!” 董亮告别了索尼,然后将消息告诉粘杆处众人,众人一阵欢呼,对董亮更加死心塌地的佩服。这满清一等一的领侍卫内大臣在董亮手里都吃瘪,这说起来就与有荣焉。 出了内务府,董亮自然要将这些人带到乾清宫,毕竟这些人是以健扑营的名义入宫的,怎么也得去乾清宫向福临报备。 然而到了乾清宫,董亮却尴尬的楞在门外。董鄂妃此刻正在里面陪着福临,无暇分身。 等了一刻钟,里面还没完事,听门外的太监讲,从董亮出宫后,福临就没下过床,这种时候也没人敢前去通报打扰。 董亮也是无奈,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处理,自然不能耗在这里,于是向太监要了一张纸,将此事写下来了,然后让太监寻个时间递给福临与董鄂妃,然后就光棍的走了。 惊的吴德礼说话都结巴,劝董亮留下等皇上召见。 求见皇上却擅自离去,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但看董亮不以为然的表情,在众人心里,这比什么贬迁吴良辅,压制索尼带来的震撼要大得多。 这说明董亮与皇上的关系,已经突破了君臣的界限。这种在满清的历史中找不出一列先例,比起这个,吴良辅,索尼之流的圣宠算个屁。 对于董亮有恃无恐的底气,再加上此情此景,吴德礼自然忍不住想起了那个传言。 传言难道是真的? 一时间,吴德礼有些患得患失。 出了紫禁城,东华门外,黑柱任然跪在哪里,神魂像是被掏空一般。 董亮路过后,轻轻拍了拍了黑柱的肩说道:“黑柱大人,你告发苏克萨哈有功,官服虽然扒了,但前程还是有的。” 黑柱豁然抬头,神情莫名的抬头看了看,然后犹如行尸走肉般的回家了。 出了宫,已经到了申时,董亮便放弃去大理寺提案审理苏克萨哈了,决定回府休息。 粘杆处的人也各自回家,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炫目,让粘杆处的人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特别是有不少包衣出生的士卒再看到自家老爷时,以往那种畏服消散了大半,反而产生了其他想法:“牛笔什么呀,有我们董大人厉害吗?” 回府的路上,董亮看着神情不自然的币岱,自然知道他是害怕自己责怪他之前没上前制止黑柱。 对于这种无德无品,打死过府上奴婢的人渣,董亮自然已经安排好了他的去处。 “侄儿,你说叔我今天为什么要替你受过?” 币岱见董亮和颜悦色的对自己说话,本来还有些害怕的情绪现在一扫而空,亢奋的说道:“自然是收那些贱皮子的心,但是以侄儿的愚见,六叔完全不需这样做,有皇上盛宠,这些人要是不听话,只需要几鞭子就行了。” 董亮故作幽叹道:“侄儿你是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嫉恨于我,说我董亮不过一幸进之臣!没有军功在身,朝中大臣虽然嘴上服,但心中不服。也不知道谁能替我分忧。” 话说到这里,觉尔察这些人无不踊跃表态,纷纷表示,自己能替董亮分忧。 这条黄泉路,是董亮特意为币岱准备的,自然不会让其他人插足,他没理会其他人,苦口婆心的对币岱说:“我觉尔察家子弟承平日久,血气消磨,我左看右看,觉得侄儿你还有些行伍之气,这次朝廷发兵云南,准备一举覆灭南蛮,正是立功的大好机会,但无奈先机已失,只得事后派你去,但不是去罗讬将军那里,而是去吴三桂那里。” 说到这里董亮招币岱过来,俨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其他几人见董亮对币岱的态度纷纷羡慕不已,恨不能以身相代,但此只能纷纷走远。让董亮单独给币岱交代机密。 币岱的心也是嘭嘭乱跳,做梦也没料到董亮会如此器重于他,一股士为知己死的念头不断涌现。 “皇上几次三番悄悄对我说,不放心吴三桂这个首鼠两端的小人,担心吴三桂得了此番灭国大功更加难制,常常是茶饭不思。皇上对我说的话乃是机密,不要对第三人说,你知我知便行,以后若是泄露,我也绝不会承认的。此番六叔派你去吴三桂军营负责后勤,希望你不要堕了觉尔察家威风,能立些功劳。记住你后面站着觉尔察家,站着你六叔,万事不要担心。” 币岱听到事涉皇上,只觉得如果能办好,一定是条金光大道,心中火热之极,对董亮的恩德更是无以为报,只得不住的磕了几个响头。 董亮拍了拍币岱的肩膀,暗示道:“六叔骤然得用,手里缺银子,希望侄儿此去能有些斩获。”如此表态自然是希望币岱能胆大包天,把吴三桂的军饷给贪污了。 币岱此番胸口拍的噗噗作响;“六叔放心,此去贵州,就算是棵稻草,侄儿也会把它榨出油。” 董亮怕币岱误会自己的暗示,继续胡扯道:“皇上在修禅,你是知道的,我与皇上亲近,身上自然沾上了些功德因果,你又是我最亲近的侄儿,切记不要做一些有损天和的事情,有损陛下的修行。如果我听说你做了,就算再难舍,我也要亲杀了你!” 币岱被董亮杀气腾腾的话吓到了,急忙说道:“六叔放心,此番侄儿前去只为建功立业,只招呼吴三桂那贼子。” 第五十四章 回府 董亮见币岱开窍,终于笑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让币岱前去贵州,可谓一举多得。 币岱此去虽然能恶心吴三桂,但大概率会被吴三桂找到借口杀了。开玩笑,以币岱的智商能斗得过手握重兵,正在行征伐之事的藩王? 但董亮毫不担心,耗材嘛,自然不怕折损。死了就死了,吴三桂此举还替自己收拾了家里的垃圾,何乐而不为。 至于万一币岱这小泥鳅能搅动大局,贪墨军需,谎报军情,畏战避战将吴三桂弄得损兵折将那更是天外之喜。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董亮要收拾吴三桂,自然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经过今天这件事,谁还不相信董亮最疼这几个侄儿? 那么为心爱的侄儿报仇,弄死吴三桂这没有问题吧。至于怒弹劾董亮因私废功,不顾朝廷大局,枉杀藩王,以至于天下不稳。 废话,我董亮就是这等短视,睚眦必报的小人!有此做法当然不奇怪。 至于弄不死吴三桂,那也不要紧,毕竟手握重兵的藩王,不是一道圣旨就能杀的。 历史上洪承畴几次暗示吴三桂不要弄死永历帝,养寇以自重!但吴三桂不知吃了什么药,一门心思做舔狗,义无反顾的逼死了永历帝。 但经过这件事,董亮倒是要看看,朝中有个一门心思弄死他吴三桂的顺治第一号宠臣在,吴三桂还敢不敢死心塌地的为清朝卖命? 这笔买卖,无论结果如何,董亮都稳赚不赔,一想到此,董亮就心情大好。 回到府上,董亮自然被觉尔察家的人上上下下围的水泄不通。 纷纷上前奉承,讨好卖乖,那些话别提让董亮有多肉麻。 董亮被奉承了好一会,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路的尽头是李如锦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董亮心情激动一把抱起了李如锦。 光天化日之下,李如锦脸红到了耳根,悄声对董亮说道:“董郎,这里这么多人不好。” 董亮此刻也是志气高昂,得意道:“怕个球。” 这时达尔岱干咳了两声,打断了董亮的甜蜜攻势。对于这个儿子他现在是万般满意,唯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儿子居然不姓觉尔察了。 这事涉及董鄂妃,达尔岱也不好多说,随着太后不反对董鄂妃封后的态度传开后,是个人都知道董鄂妃离皇后宝座只差一个仪式了。一个深受皇帝宠爱的皇后,那以后的权势也不敢想象。所以董亮改姓,他真不好说什么,嚷嚷几句都不行。 而现在达尔岱很不习惯面对董亮,毕竟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他可以随意呵斥打骂的儿子了,而是权倾朝野的帝后宠臣,千千万万的话语,最后只是平淡一句:“回来就好!” 董亮放下李如锦,虽然对于达尔岱没有过多感情,但是还是很感谢那日他冒着风险去苏克萨哈家为自己求情。 “阿玛,谢谢!” 达尔岱听到董亮这句话很不自然,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儿孙战战兢兢的面对自己,如此平等的父子对话,却是第一次。他奇怪自己没有反感董亮的不知礼数,反而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现在是如此的高兴。他扯动了好几次嘴唇,终究没能说出些什么。 戴佳氏悄悄抵了抵达尔岱,见达尔岱没有反应,只好自己上前抱住了董亮:“我的儿,你没事就好!前几天可把额娘吓坏了。” 董亮回应:“我没事,额娘。” 接着戴佳氏仔细摸了摸董亮的脸,神情有些复杂的问道:“我儿这几天在宫里可好!” 董亮忙不点头回答:“陛下和姑姑都待我极好。” 戴佳氏有些心疼,为了避免董亮尴尬,急忙避岔开话题:“额娘今天特意把春熙楼的厨子请到了府上,我儿待会要多吃点。” 董亮点头,他的确是有些饿了,今天家里准备宴请皇后党重要成员,现在离开席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他准备多和李如锦温存一会,这几天事情够乱的,他需要休息一会儿。 “娘,这几天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一会儿开宴了,再叫我过来。” 戴佳氏悄悄掐了掐董亮,瞪了瞪董亮:“猴急什么?待会府上有客人要来,你得过来招呼。” 董亮心里一合计,知道晚上皇后党的重要成员要来,这可是他早上出宫特意交代爹岱通知达尔岱筹备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马虎。 “也好,那我在偏厅休息一会,今日实在太累。”董亮背上还有鞭伤,办事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一闲下来,便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痛,但好在府上有不少治疗鞭伤的好手好药,比如自己的长随田豹就是治疗鞭伤的一把好手。 呈祥这时悄悄来到了董亮的身边,小声说道:“六弟,我扶你进去吧!” 董亮看了看呈祥,这人啊就怕比较,币岱与佘岱那混账现在正在眉飞色舞的向众人描述今日神奇的经历,丝毫没有关心过董亮的背伤,对此董亮也没有任何情绪,要是他们过来关心自己,那反而不自在。 耗材嘛,以后用了便是。 倒是对于呈祥,董亮此刻才真的有些刮目相看,小声而真诚的说道:“谢四哥。”原本想让田豹进来给自己治疗的心思便换了,以呈祥多年挨打的精力,治疗鞭伤只怕也是轻车熟路。 就这样,呈祥扶着董亮进了偏厅,惊的觉尔察府众人对呈祥纷纷刮目相看,纷纷羡慕他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抱上了董亮的粗腿。 戴佳氏神情莫名,准备嘉奖呈祥的生母的时候,却发现张氏不见了。 待董亮进入偏厅,把袍子脱下,身上的鞭伤顿时让李如锦泪如泉涌,惊呼道:“董郎,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刚才怎么还要抱我!” 董亮呵呵一笑:“一看见锦儿,身上所有的痛苦就消失了。” 李如锦这时那有心情和董亮调笑,泪眼婆娑的说道:“我这就让田豹把要带进来。” 正在这时,有丫鬟进来禀报:“六爷,张姨娘求见。” 董亮看了看呈祥,笑着说道:“我的药到了,快请姨娘进来。” 张氏提着药箱提进来,看到董亮躺在塌上,背上已经被李如锦用衣物挡住了,这时男女之防还是严谨的,光着膀子见父亲的小妾,于礼不合。 董亮趴在塌上说道:“姨娘,多谢了,恕晚辈失礼了,不能起身见礼。” 张氏连忙称道:“哪里,六爷客气了,妾身这就告退。” “锦儿,代我送送姨娘!” 李如锦将张氏送到门口后,便让李如锦留步了。 “宛如小姐且留步!六爷还需您照顾,妾身自己离开便是。” 随着董亮权势一天比一天高,再加上今天的表现,瞎子也看得出董亮对李如锦非常宠爱,连带着张氏连“姨娘”都不敢喊了,怕李如锦不高兴,但也不敢喊夫人,于礼不合不说,主要只怕被以后进门的六少夫人嫉恨。所以不明不白叫了一声“小姐”却是将李如锦当做觉尔察家的女儿来喊,倒也不算冒失。 李如锦此时一门心思在董亮的身上,送到门口礼数也到了,自然不肯多做纠缠:“姨娘慢走,恕宛如不能远送!”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董亮的呼声:“四哥,轻点,痛!” 李如锦连忙跑回屋,准备从呈祥的手中抢过药膏替董亮涂抹,却被制止了。 “锦儿,就让四哥抹吧,他有经验!” 董亮开了一句玩笑,呈祥只得赔笑了两声,这个玩笑对他而言并不好笑。 李如锦此时猜测董亮的伤是在宫里得的,为了避免尴尬也不敢问董亮怎么受的伤,只得在一旁干捉急。 然而只涂抹了一会,董亮就听到屋外呼天喊地的惨叫声,以及阵阵哭声朝董亮袭来。 那哭声不下百十人,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到大。 第五十五章 对比(今天三更) 这哭声搞得董亮莫名其妙,府上有人死了?正待他这样想时,戴佳氏就扑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董亮背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差点昏厥了过去。 “我的儿啦!疼不疼?” 说着戴佳氏一脸愤恨的站起身,狠狠的扇了呈祥几个耳光。 呈祥呆在哪里动也不敢动,任凭戴佳氏打骂。 而屋外跪着一大片,哭声震天响,董亮甚至还隐隐约约听到大嫂乌拉那拉氏的声音:“犬子顽劣,害了六爷······这个狼性狗肺的东西,简直不是人!” 这场面搞得像出殡一般,董亮自然要阻止,不顾疼痛与戴佳氏的拉扯,走到门外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都给我起来!大喜日子,这么哭也不嫌晦气?” 乌拉那拉氏勉强占了起来,刚要说话,董亮就制止了,猜也能猜到,这是币岱与佘岱刚才没脑子,眉飞色舞的把校场的事情说了出来,大家得知董亮为了他俩挨了十鞭子,这才引起如此巨大的轰动。 就在此时,达尔岱也拿着马鞭过来了,后边是仆人抬过来的币岱与佘岱,背上两道血痕,口中不住的哀嚎,达尔岱这次俨然是下了死手的。 见人也差不多到齐了,董亮说道:“想来大家也粗略的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我这俩侄儿,疏于管教,做叔叔的也有责任,今天借由这十鞭子替之受过,一来稍扶我心中愧疚,二来也希望我侄儿能痛改前非,三来也借此尽收将士之心!你们说这本是三喜临门的事情,你们为何这样哭?亮不过受一皮肉之苦,能换得家宅安宁,子弟奋发,将士用命,足矣,愿矣!” 董亮豪情奔放的演说,将自己衬托的是光芒万丈,此刻觉尔察的人觉得此刻自己不仅在权势上被董亮压的踹不过气来,就连人格道德上也被董亮碾压的体无完肤,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自行惭愧。 乌拉那拉氏收起了眼泪,朝董亮深深鞠了一恭:“六爷此番令妾身惭愧至极,妾身管教无方,让犬子连累了六爷。” 董亮连忙虚扶了一下:“嫂嫂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我也疼爱这侄儿的紧,此番正是考虑提拔他进入行伍,一来磨练志气,二来也盼他为我觉尔察家建功立业。” 达尔岱听到董亮自称觉尔察家,顿时眉开眼笑,同时又扫了那贵物一眼,气的又是一鞭子。 “你这畜生!知道为何要打你!” 币岱此刻委屈的紧,心想六叔都不计较了,珐玛还大题小做,心肠也太狠毒了,而这几鞭子打的却是结结实实的,让他不敢多嘴。 “孙儿不该做错事,连累六叔······” 话还没说完,达尔岱准备又是一鞭子,董亮急忙阻止,这币岱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耗材,肩负着恶心吴三桂的使命,哪能让达尔岱打死在这里。 “阿玛,侄儿幼冲之年,经不起你几鞭子,还需慢慢劝勉才是。” 达尔岱听到董亮这样说,也是一阵气急,都不知道该怎么与币岱这畜生说他哪里做错了。 乌拉那拉氏这时开口道:“你这畜生,还不知道你哪里做错了?之前的事不计较也就罢了,但你回府后,可曾关心过你六叔的伤势?枉你六叔这么心疼你,这么教导你,但凡你还有一点良心,你就应该······” 币岱做的太不像人样,以至于他亲娘乌拉那拉氏都羞于出口,顿时急哭了。 到了这时,币岱终于醒悟,哭喊道:“六叔!我,我。” 董亮懒得听这些,脸上却是温言细语:“我们两叔侄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田豹,快带二位少爷下去疗伤!” 田豹得到董亮呼唤,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被董亮惦记,骨头顿时轻了二两,连忙招呼小厮将币岱与佘岱抬了下去。 “大家散了吧,待会家里还要来客人,切不可马虎。” 众人听到董亮这样吩咐,顿时觉得全身充满干劲,纷纷想在董亮面前表现出忠勇的一面。 偏厅这里只留下了达尔岱与戴佳氏。 这人呐,最怕比较,经过币岱与佘岱的衬托,这呈祥的品性如同圣人一般。 达尔岱走到呈祥面前,轻声勉励道:“做的不错!”便离开了。 呈祥顿时泪如泉涌,这么多年,第一次受到父亲的嘉奖怎么不令他不能自己。 戴佳氏则一脸尴尬的站在一旁,她刚才气急了扇了呈祥几个耳光,如今想来的的确确是自己做错了。但多年的威福自用让她抹不开面道歉,这一切自然被董亮看着眼里。 “四哥,额娘刚才也是爱子心切,急火攻心,希望四哥不要往心里去。” 呈祥此刻还在百味陈杂,连忙收拢情绪,冲戴佳氏说道:“母亲教训的是,也是孩儿不知轻重,不敢有片刻的怨望。” 戴佳氏尴尬的点了点头,说道“嗯,你们兄弟二人能齐心合力,我很是高兴。”心里却想着如何回头好好嘉奖一下张氏来找补。 李如锦此刻也悄悄摸摸的出去了,她知道这是增进兄弟二人感情的时候,这觉尔察家眼看着只有呈祥能稍稍得用,李如锦当然乐见其成。 董亮躺在床上,却是没事人一般说道:“继续,四哥!” 呈祥不发一言,不知在想着什么。 抹着,抹着董亮突然问道:“四哥,你有什么梦想吗?” 呈祥被问怔住了,他不明白什么是梦想,梦中才敢想象的事吗?如果是这个意思,那么就是现在,就在此时。 董亮见呈祥眼中闪烁着星光,自己下意识闪躲了下,继而又抬起头说道:“我不久后就会搬出去。” 呈祥不明所以,随即想到了以董亮如今的权势,觉尔察府距离紫禁城似乎也太远了,搬到皇城内居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董亮感到高兴至于,又有些小小的失落。 董亮又说:“地址我物色好了之后,在旁边再给你买一栋府邸,你与张姨娘到时候就搬过去住吧。” 搬出去住?这个问题呈祥重来没有想过,一直以来他们母子两畏缩在这觉尔察府小心翼翼的活着,从来没敢想过自己能成家立业。董亮突然抛出这个选项,让他措手不及,但别人送他东西,出于本能他说道:“谢六弟。” 第五十六章 温柔乡 药已经差不多抹完了,董亮起身温言道:“四哥先回院休息会吧,待会客人来了,还需你迎来送往。” 呈祥一听,脸上闪过兴奋的红晕,今天来府上的客人据说都是最近得用的大人物,自己能与之接近,将来仕途想必会走的更稳当。 董亮见到呈祥红晕,心中叹道,到底是被压抑的太久,一朝富贵了还不知道怎么得势,于是小声提醒道:“四哥,平常礼节尽到了即可,你是我四哥,不需要对谁点头哈腰。” 呈祥心中被董亮的话烙的滚烫,有些恍然道:“多谢六弟提醒,我必然不会让咱觉尔察家出丑。” 董亮呵呵一笑,虽然他经常把觉尔察家挂在嘴边,却只是为了作秀,打造自己护犊子的人设而已。 呈祥走后,又有丫鬟进来禀告,戚三娘与碧疏求见。董亮一听脑壳有些疼,这个时间段又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实在不知怎么面对这两个名义上小妾。 碧疏作为联络董鄂妃的通道,自然要亲近。 但戚三娘这个作为硕古莽遗留的问题,董亮真的不知该怎么处理,理吧,董亮现在又不缺女人,对戚三娘也殊无感情。不理吧,又不能让人家年纪轻轻的就守活寡。 董亮寻思着找个机会,解除她的奴籍,让她寻个正经人家嫁了,可以董亮现在的权势,估计没谁会愿意离开他这根粗腿。但不管怎样还是试一试。 “去把锦儿喊进来。”待会晚宴还要耗费许多心神,董亮想好好放松,自然是找李如锦。 丫鬟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董亮独宠李如锦道这个地步,一路小跑出去召唤李如锦了。 李如锦到了门口,看到一脸尴尬的戚三娘与碧疏,戚三娘与李如锦熟悉,自然热情的打了招呼。 碧疏自持是董鄂妃的亲信,宫里出生,见过大世面,对花魁出生的李如锦有些瞧不上,但礼数上没有亏欠,不咸不淡的说了声:“宛如姐姐安康。” 李如锦回了礼,对于董亮的做法也有些无语,这不是把她放在火上烤吗?有了之前门前一抱,李如锦无需再向觉尔察府展示她有多么受宠了。董亮这样肆无忌惮的独宠于她,不用想,肯定会家宅不宁的。 “两位妹妹稍安,在这等一会,六爷估计是有事要吩咐于我,一会便会召见。” 李如锦微微致歉后便进屋了。 “锦儿快过来给我揉揉额头,陪我说会儿话。” 还没进门,董亮的声音就急切的传来。 李如锦扶额,娇嗔道:“董郎,两位妹妹还在外面呢?你不见见?可别冷落了她们!” 董亮有些尴尬说道:“现在光天化日,我不知和她们说些什么。” 李如锦微微有些脸红:“董郎的话只能晚上说?” 董亮一把抱住了李如锦的身躯,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说道:“我本来不是这个意思,可你这样说,我就想了!” 李如锦好奇的问道:“想什么?”话刚一出口,随即明悟了,红到耳根,小声呢喃道:“晚上再说,一会就要开宴了,你如此勇猛,一时半会又结束不了。再说了俩位妹妹还在外面呢。” 董亮有些急切,头不住的乱拱道:“让她们离开便是。” 李如锦被董亮的话说的心痒痒,一想到门外二人幽怨的眼神,为了以后董亮的后宅安宁,还是忍住了诱惑说道:“我去把二位妹妹叫进来吧,都是董郎房里的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董郎不想说,叫她们过来给你捏捏腿,锤锤肩也是好的。” 董亮也有意动,觉得李如锦说到对,自己在里面逍遥快活,让两个美女在外面等,实在有些欺负人。 “那好吧,让她们进来吧!” 戚三娘模样倒是标准,一个大美人的称呼怎么都当得上吗,但一比较李如锦与碧疏就差些火候了,她已经差不多快一个月没见到董亮,硕古莽虽然将她与宛如纳进门,却也没碰几回,放在家里的大美人不碰,偏偏喜欢去那些窑子寻那些有过生育的妇人鬼混。 戚三娘当然知道原因,有些东西过犹不及,没有相应的章法,反而是一种诅咒。 她记忆中的董亮本就模糊,现在细看董亮,血气方刚的同时多了些温润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一个匹夫。 “三娘与碧疏请坐。”董亮到底还是舍不得把这两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当仆人使唤,勉强保持住了身形,正襟危坐的说道。 “六爷吉祥!”二人见了礼后,便规规矩矩的坐在董亮前面。 这种气氛,董亮就算有些亲近,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一对一缠绵的情话是浪漫,一对多缠绵的情话是浪·荡。 显然到现在董亮还自认为是个品德高尚的人,有些事情梦里想想也许刺激,但真叫他做,他做不出来。 换句话说,封建主义对他的腐蚀还不够。 李如锦此刻站在董亮身后为他揉着太阳穴,她不想在戚三娘与碧疏面前表现的太过强势,只是安安静静的揉捏,不发一言。 碧疏在宫中待了几年,勾心斗角的事情见的多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对她而言简直是小场面。 “六爷背上的伤还疼吗?要不要躺在榻上休息一会儿。” 这个提议当然好,董亮自然满口答应。 于是自然而然的董亮头枕在李如锦的大腿上,李如锦继续为他揉捏太阳穴。碧疏则替董亮按摩大腿与豚部。 不亏是宫里伺候人的,这手法让董亮是相当的舒坦。 “谢谢碧疏。” 碧疏在董亮背后柔声的说道:“奴婢整个人都是六爷的,还说什么谢。” 这样的话,董亮听了很高兴,同时有些心虚的抬头看看李如锦,这样的小动作,让李如锦觉得很可爱,笑出了声,手指轻轻弹了董亮的脑门一下:“六爷看我做什么?这事还轮到妾身说什么。” 董亮尴尬的牢头,不经意瞥见了戚三娘正羞涩的低着头。原本以为的三个女人一台戏的修罗场没有发生,反而异常和谐。 董亮心想着这万恶的封建主义倒也不是坏的那么彻底。 第五十七章 我要打十个! “三娘过来给我捏脚吧” 董亮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生怕戚三娘感到不合群才如此说的。 此番美景。他寻思着要是能顺利解决掉吴三桂和罗讬,让大明与清朝暂时陷入僵持阶段,每天泡在这温柔乡里,也是美滋滋。 想到这里,董亮心里舒畅、全身放松与三个女人拉起了家常:“锦儿,你还有家人在世吗?” 话问道这里,董亮突然感觉自己太阳穴的上的手一滞。 “父亲殉······死后,母亲被人羞辱,投井自尽。我与弟弟离开的时候,哥哥还挂在城门上,还有······” 董亮骤然起身,心情沉重难忍,他不想让自己愤怒的面孔见于他人,来到了窗边站立,而窗户是紧闭着的。 “三娘,你呢?” 戚三娘没想到董亮突然问起这事,有些惊慌失措,稍稍整理下情绪便开始说道:“应该还有人,前年我们从山西逃荒,到了宣化就走不下去了,娘把自己给卖了,得了八升小米。爹背着三弟,大姐背着我,到了房山大姐饿死了,爹没有办法把自己典卖了,也求着主人家把我和弟弟也给买下,主人家不愿意,爹求了一宿,不要小米,只求给我和弟一条生路,主人家心善,把我和弟弟介绍给了一牙子,卖到了京师,到底还是京师好,弟转眼就被卖走了,我也遇到了六爷您。” 戚三娘的话很平淡,没有半点情绪的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董亮的肩膀耸动了几下,到底没有发作,几人也见不到董亮的脸,只余背后的伤口在沉默。 过了好一会,董亮又问道:“碧疏你呢?” 碧疏此时却是比戚三娘更加慌张。 作为汉军旗能够参与小选的人家,家境自然殷实,父亲也是小官,这种人间惨事轮不上她。 就是进了宫后,有分到伺候了董鄂妃,也没受到太大的欺压,。 一路顺遂的走过来的她虽然不明白人间疾苦,但也知道自己与戚三娘和李如锦格格不入,与现在的氛围格格不入,但她向来聪慧,也不会让场面尴尬:“上天不公,让二位兰心蕙质的二位姐姐受到如此磨难,妾身这等愚笨的米虫却是幸运。在家有阿玛疼爱,在宫里有娘娘庇护,在这里又有六爷怜惜,妾身惭愧。” 董亮声音高了几分:“贵贱自有天数,福祸却依人定,比起锦儿与三娘,我又何尝不是幸运之人。” 三女听到董亮如此自谦的说法,纷纷想出言安慰,却被董亮阻止了。 他转过身,脸上没了半分愤恨悲痛,重新挂上了笑容,一脸轻松的说道:“待我办完苏克萨哈一案后,便遣人替你们寻亲,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戚三娘与李如锦听后。再难自持,顿时哭了,满怀感激。 “六爷!” “董郎!” 董郎呵呵一笑:“我最怕见到美人哭了,有我在,你们便不会受到欺凌。” 碧疏在一旁沉默,没有被董亮表面的轻松与笑容骗到,因为她一直注视着董亮,他攥紧的拳头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李如锦停止了哭泣,对董亮说道:“那妾身不哭了,董郎今天要做什么,妾身无不答应。” 董亮过来搂住了李如锦,调笑道:“感情锦儿之前还有什么没有答应的?你藏了什么招式,尽管说出来了。” 这话一说,房间内悲苦的气氛顿时消散,只余下暧昧。 李如锦娇羞的跺了跺脚,没有回答。 董亮看着三女,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随后又打消了。 戚三娘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碧疏又未经人事,容不得他胡来。 董亮此时也不想待在这里了,怕自己把持不住,寻个理由,到院子四处走走。但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家里的丫鬟与婢女还算正常,顶多是殷勤了许多,还算在能理解的正常范围内,但府上的包衣与小厮,一个个看到自己都捂着屁股走路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背身背对自己。 董亮纳闷之际,看到了阿古岱正在与下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对于这个侄儿,董亮印象深刻,于是招呼道:“阿古岱过来!” 阿古岱一看是董亮在喊他,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叔,您找侄儿什么事?” “府上最近是不是请了四川来的厨子?放了许多辣椒,让府上的人吃不习惯?” 辣椒是明末传入中国的,此时已经普及到了许多地方,但京师的人不习惯辣椒,很少有人将它作为调料放入菜中。 董亮以为是大家捂着屁股是吃了辣椒的缘故,才有此一问? 阿古岱却是答非所问的开始痛骂下人:“这些奴才都是白眼狼,没一个忠心,叔不过是神武了些,就怕成这样!”阿古岱的声音很大,有没对着人,显然属于aoe,群伤。 董亮听的不对劲,问道:“这关老子神武什么事?” 阿古岱媚笑道:“叔,你别担心,我认识几个朋友,有些胆子大的小相公也可以······” 越听越不对劲,董亮打断了阿古岱的话,他自然知道小相公指的是什么,继续问道:“什么小相公?老子什么时候找过相公?是不是你在背后造谣?” 阿古岱一脸委屈的说道:“不是啊,叔,不是我说的,外面都传开了,真不是我?” 董亮更加疑惑了:“什么传开了?你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说给我听听。” 阿古岱见董亮的脸色有些不善,小心说道:“外面都说你搞苏克萨哈,是因爱生恨,属于情杀。” 董亮一听天雷滚滚,这都哪和哪呀,这事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阿古岱见董亮神色越来越不善,以为董亮不想奸情被撞破,更慌了:“叔,这事真不是我传的,前天开始,这京师哪个茶馆不在说这件事?” 董亮瞬间觉得是有人背后搞鬼,针对他在散布谣言,难道是苏克萨哈那边的人? 不对啊,这事把苏克萨哈也牵扯进去了,谁会犯抽散布这种谣言?而这谣言又没有什么杀伤力,顶多是败坏他董亮的名声。 但这无中生有的谣言为什么会流传这么广?难道清朝就有腐女,还泛滥成灾了? 阿古岱见董亮一脸疑惑,摸不着董亮在想什么,关键这事牵扯皇上,他可不敢乱说,只能暗示说道:“这事就是叔您留宿皇宫后,开始传出的。又有人说那天看到你撕坏了苏克萨哈的衣服······” 听到这里,董亮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离谱的谣言,居然有大把的人信。没想到败坏自己名声的竟然是自己。 此事虽然不是无中生有,但流传这么广,一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要是自己作为皇帝男宠的影响深入人心的话,自己的政治形象一定会被矮化的,不利于自己树立威信,毕竟谁会服一个做那事的男人。 凡事都有代价,这也是董亮在乾清宫内玩弄权势的代价。 奈奈的,这招还真恶毒,这脏水泼的,你还不好洗,毕竟你留宿皇宫这事是真的,还一连两晚,很难不让人朝哪方面想。 这种事你不能辟谣,会越描越黑,只能用行动证明他董亮是钢铁直男。 所以为了自己的政治形象,为了大明能够起死回生,为了黎明百姓,董亮必须证明他好色,而且不是一般的好色,是色中恶鬼那种。 董亮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今晚他要打十个! 第五十八章 给的太多了(今天三更) 然而董亮不知道,这注定是一条艰难的路,当他打出威名后,想要以拳会友的拳师会如飞蛾扑火般前来。 专业的事情自然要找专业的人,董亮吩咐阿古岱:“你去给我找十个姑娘,动静越大越好。嗯,找些姿色好的,现在我口味换了,你知道的。” 阿古岱一听,胸口拍的噗噗的响:“叔,你放心,侄儿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董亮递给了阿古岱两千两银票。 阿古岱却不接,疑惑说道:“叔,你确定你说的十个,不是一百个?去勾栏哪里用的了这么多银子?” 董亮一听,脸顿时就黑了,心想自己也是,忘了阿古岱是什么货色,高档的青楼他哪里进得去?成天厮混在低端场所。 而董亮要打出动静,打出风采,洗刷自己男宠的恶名,自然要寻求明星效应。 在这个时代,青楼的花魁差不多就是这职能,但花魁不是有钱就能办的,得会些诗词,得花前月下,甚至夸张的还有三媒六聘等繁琐的流程。 毕竟人家在明面上就不是卖的。 清朝顺治废了教坊司,就不承认官·妓的存在,也规定了官员士子不得押妓,违者杖六十。 所以你去和花酒,听个小曲可以,要做其他的,对不起朝廷法度不允许。 至于姑娘因为仰慕你的才华,和你春风一度,那就是两情相悦,怪不得的别人。而你说花钱了,那也对不起,这钱是酒钱,还有姑娘唱得好,打赏的钱,和那事没一点关系。 你见过那个花魁亲手接过银子? 虽然这有立牌坊的嫌疑,但青楼总是挂羊头卖狗肉也不是。 你名义上还得研究诗词、唱曲跳舞。而姑娘们经过内卷,诗词歌赋,吹拉弹唱也得样样精通才能在青楼混出头。 而这人只要读了书,眼界自然就开阔,自然会鄙视粗浅的皮肉生意,想寻求精神上的共鸣。而越是这样矜持,士子官员就越疯狂追捧,这一来一回,花魁的什么风流韵事就会广为传遍。 所以董亮要想造成轰动效应,洗刷自己的恶名,就必须找花魁。 或者挑战难度更高的昆曲名角,要泡个名角花旦,难度不亚于追后世的明星。 但董亮现在在清国也算一号人物,如此权势,花魁们再矜持,用些手段对方也招架不住,但这种事情最好是花钱,如果仗势欺人,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董亮决定将这事交给从不仗势欺人白票的阿古岱。 “去,将京师最好的花魁都请到一个地方,这件事你和爹岱去办,能使银子的使银子的,这两千两是定金,想来也够了,不够再回来知会我。” 这种美差阿古岱自然是满嘴答应。 董亮看到阿古岱欢快的背影,怕他误事,又叫回了他,提点道:“别给我办砸,否则给你吉尔放长假,送你宫里当太监。” 阿古岱顿时觉得下面凉飕飕的,哭丧着脸说:“叔,你是知道的,侄儿给你办的事那件有差过?” 董亮想了想还真是,于是安慰道:“此事对叔来说十分重要,不是我想办那事?而是为了天下,你懂吗?” 阿古岱连忙点头,心中却有些鄙视,什么时候叔也这么虚伪了?心中诽谤着,脚下却是健步如飞,跑出去给董亮办事了。 —— 晚宴快要开始的时候,董亮到了大门百米外相迎,本来以他如今的地位,无需这样做,这些繁文缛节董亮并不在意,要是能通过放低姿态让皇后党更有凝聚力,董亮何乐而不为? 原本呈祥想与董亮一起在门外迎接,但被董亮回绝了。 董亮这样做,别人会觉得特有面子。 但以呈祥如今的地位这样做,会被认为是理所应当,不会获得什么政治资本反而会被人所轻,这与董亮的情况完全相反。 卑贱之时需要自强自重,富贵之后则需要折节下交,虚怀如谷。 第一个来到人是龚鼎孳,轻装简行,坐着一头毛驴,后面跟着一个小厮就这样来了,一副名士风范。 董亮远远看见龚鼎孳来就走了过去,亲切的说道:“龚大学士果然名士风范!神彩令亮心折。” 龚鼎孳被董亮那句大学士挠的痒痒的,不知道是董亮的政治承诺,或者只是一句尊称。 “董大人少年英雄,更是英气逼人,雄姿勃发!” 文化人拍马屁就是不一样,董亮哈哈一笑:“龚大人学识渊博,亮正有一事相求,我最近想读一读史书,但又怕书籍晦涩难懂,劳烦龚大学士用标点整理出来给我阅读如何?” 史书浩瀚如烟,给它注上标点,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龚鼎孳几乎下意识的以为这是顺治的意思,但一想到董亮想要推广标点的决心,龚鼎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史书浩瀚晦涩,董大人如若想推广标点,孝升以为当从三字经开始。” “龚大学士误会了,亮只是单纯的想读一读史书,尤其是晋书。”对于那段历史,董亮不是很清楚,自然想通过史书,更加准确的把握好福临与董鄂妃。 “龚大学士若是觉得麻烦,替我找一二饱学之士注上标点亦可。” 龚鼎孳很是疑惑,毕竟满人读书还是很少见的事,更何况是专业性很强的史书,但是不管怎样,董亮喜欢读书,无疑对他们这些皇后党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所以龚鼎孳没有半分犹豫,当场就答应了。 董亮很满意龚鼎孳的态度,这个南党原魁首资历、人脉、忠心都不缺,简直是董亮当下最好的选择。对于这种人,董亮自然不玩虚的,直接抛出报酬:“我已经向皇上建言让你入内三院,兼刑部尚书。” 饶是龚鼎孳有些准备,在听到董亮如此巨大的筹码时,心脏几乎在砰砰狂跳。因为这权势,几乎已经是汉臣能做到的最顶层了。面对董亮如此赤裸裸的拿官位砸人,龚鼎孳完全沦陷了。 “孝升无以为报,以后定唯董大人马首是瞻。” 董亮点头:“此事应该八九不离十,但是要等待冯铨结案后才可!” 这事也不单单是董亮施恩,也是龚鼎孳拼命弹劾的报酬。 龚鼎孳此刻还在陷入一种亢奋之中,直到来到大门口呈祥接见后,方才如梦初醒,心中也不有些埋怨,好像自己每次见到董亮,都会处于一种失态中,完全是一副跪舔的模样,没有半点文人风骨。 没办法,谁叫每次见面,董亮给点实在太多了,每次都拿功名利禄狠狠都砸他头上,让他随时都处于一种惊愕失神状态中。 想到此节,龚鼎孳决定这风骨不要也罢。 第五十九章 面子 第二个前来赴宴来便是董鄂妃的弟弟,如今的三等伯,一等侍卫费扬古。 年仅十四岁的他,却是少年老成,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骑马前来,后面跟了六名家丁,还有一辆装满货物的马车。 对于这位贵客,董亮则需要谄媚了。没办法,既然想打着董鄂妃名义做事,把董鄂妃拉过来顶锅,不付出一些代价是不可能的。 这便是代价。 “小舅快请入内,到了仆这里,与回自己家有什么区别?哪里需要带什么礼物!”对于称呼费扬古为小舅,董亮心里是膈应的、抗拒的。但还是没办法,作为袭爵董鄂家的继承者,董鄂妃的亲弟弟,这些都是必须的。 费古杨礼数也周道,并没有骄狂,下马与董亮见礼:“不敢董大人如此称呼,此次前来赴宴,略备了薄礼,都是老家的特产,还望董大人笑纳。” “小舅哪里话?在宫里我得姑姑照拂。这小舅喊得是真心实意,倒是你这声董大人,喊得仆是有些折寿。但咱们满洲汉子,也不需那些繁文缛节,打今儿其,咱们各论各的,我喊你声舅,你叫我声哥。怎么样?” 这······ 哪怕再是少年老成,费扬古遇到董亮这些招数,也完全没折了,尼玛,这称呼还能这样玩? 见费扬古还在懵逼中,董亮也不废话,将这称呼定下来,我叫声舅舅,还我一声哥,我还觉得亏了呢。 对于这位以后的满清名将,董亮没有任何想法,费扬古今年才虚岁十四,要等他得用,清国早就毛都不剩了,如果要是他能得用,清国还没灭亡,哪董亮早就毛都不剩了。 这声称呼权当喊给董鄂妃的,证明咱董亮是真真切切的尊重你董鄂家,没拿当外人。 “小舅快来,哥给你引路。” 迷迷糊糊中,董亮就将费扬古带进门去了。 接着董亮打起精神,迎接下一位客人,还是董鄂妃的哥哥,鄂汉,董鄂家的嫡长子,却没能袭爵,京城四恶之一。 原因嘛,自然他老爹鄂硕自然是怕这位把家业给败光了,也怕这位给董鄂妃带来祸患。 鄂汉胆大包天,横行无忌,嘴里没有把门的,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是个正常的人都不敢让这人袭爵。 对于这种品性恶劣的人才,董亮自然是想把他放到最重要的岗位,福建巡抚,三品一等侍卫转为从二品的巡抚,也不算太夸张。 这种人最好面子,董亮自然要给足了。 “大舅!” 董亮又喊了一个让自己恶心的称呼。 鄂汉骑着一匹马,后面跟着浩浩汤汤的二十多个小厮,横行无忌贯了,小厮竟然都带着短刀,也没备什么礼物,光棍一条就来了。 尤其是听到董亮这声称呼后,更是趾高气扬了,也不下马,直接在马上回话道:“硕古莽这声称呼真是叫到我心里去了,有了你和我姐在宫内一起伺候皇上,这清国以后谁敢不听咱们董鄂家的话。” 这话说的无礼、蛮横且愚蠢。难怪鄂硕会将爵位传给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半大孩子,也不传给已经快三十岁的鄂汉,稍微有点权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就这一小会儿,董亮已经被恶心的不行了,这货要是当了巡抚,那福建的官场,指定会被整的欲仙欲死。郑成功遇到这样的对手那不得风卷残云,光复福建。 董亮站在那里半天,也不回答,就眯着眼睛盯着鄂汉。 鄂汉被盯的很不自在,刚开始有些愤怒,继而又有些犹豫,他明白董鄂妃和费扬古对自己是厌恶的,要是没有董亮帮衬,他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是一等侍卫。 侍卫处四五十岁的侍卫都的是,这些可是从十几岁开始就一直在宫里当差,花了大半辈子时间迎奉上官与皇上都没能升上去。 要不是他老爹鄂硕一开始准备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他连一等侍卫都混不上。 所以面对董亮意味深长的沉默,鄂汉也有些慌了,但到底是面子大过天的人,此时也拉不下脸说些服软的话。 此时爱新觉罗·郭达也到了,董亮直接扔下了鄂汉,跑到郭达身前恭维道:“贝子爷能赏脸前来,咱觉尔察家蓬荜生辉!” 郭达翻身下马,拱手道:“硕古莽果然少年英才,风采照人。” 郭达虽然态度亲切,但话中又不乏挪逾,对此董亮也没办法,他既然做了幸臣、弄臣名声就别想好。 对于这种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他还真不能直接甩脸子。但原本想要将领侍卫大臣给他的心思此刻也已经熄灭了,除非董鄂妃自己找顺治下旨,否则董亮绝口不提这件事。 董亮悻悻的笑了笑:“贝子爷也真是会开玩笑,亮哪来的脸说风采照人。能风采照人的,当今世上只有姑姑一人。” 这种直指天家的事,郭达也不便开口,只能干笑两声。 董亮做到自己应有的礼节便行了,对于郭达刚才的冒犯,权当是耳边风,以后有机会弄死几个宗室,到底要让这些野猪皮的后代知道,什么天潢贵胄都是狗屁。 “贝子爷请进吧。” 郭达见董亮的态度稍稍冷却下来,心中也是有些懊悔,自己今天来这里就是准备折节下交,这下把正主得罪了,自己来赴这个宴会的意义便没有了。但作为皇亲国戚,对方又是幸进之徒,郭达还是拉不下自己脸,一腔邪火无处发泄之时,看到不远处还骑在马背上的鄂汉。 总算找到出气筒了。 “你小子给老子滚下来!” 郭达一吼,鄂汉顿时就慌忙下马。 “你这排场,比老子都大!是想做什么?” 一物降一物,鄂汉顿时就哭丧着脸:“舅舅,我这不是想着不要堕了咱董鄂家威风吗?这人越多,不是越给觉尔察家面子吗?” 听到这话,董亮住不住了,之前没找到机会收拾鄂汉,这时也不再惯着他。 “我董亮不认你这个人,一等侍卫鄂汉请回吧,觉尔察家不欢迎你!” 郭达听到董亮这样说话,顿时来了兴趣,心想董亮居然不怕得罪董鄂家的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静观事态发展,准备如果董亮吃瘪后,自己就给他找回场子,以此缓和刚才的不快! 鄂汉听到董亮如此明目张胆要赶他走,面子完全挂不住了,愤愤的说道:“你敢得罪我董鄂家?” 董亮笑了笑:“你代表不了董鄂家,我说的。这清国的也不是你说的那样,是董鄂家说了算。你说,这句话万一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你该如何自辩?” 第六十章 上报 鄂汉听到董亮把他之前大逆不道的话抖了出来,心虚的看了看郭达。 郭达对此也没什么表示,鄂汉什么尿性他不知道,再混账的话也说过,反正这事他两不相干,要等董亮落了下风才会决定出手。 郭达的无动于衷无疑给鄂汉传达了错误的信息,让鄂汉以为郭达是站在自己身边的,于是大着胆子说道:“你不过一卖屁股的,有什么了不起?” 此话一出,鄂汉连同后面的小厮都笑了起来,郭达也笑出了声。 觉尔察家的人一时也手足无措,毕竟被人杵到了软肋。 董亮面红耳赤,似乎很是着急的说道:“你胡说八道,我卖屁股给谁了?” 鄂汉看着董亮出丑,此事更是得意的说道:“自然是皇上!” 董亮瞬间恢复了正常,大声向后面的呈祥说道:“四哥,将刚才的话记下来,我拿要进宫给皇上瞧瞧。” 此话一出,鄂汉顿时慌了神,诽谤皇上,他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甚至还可能牵连董鄂妃。 郭达也是色变,这件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就大条了,他自持身份,想在一旁劝说,心想董亮应该给自己这个面子。 “鄂汉胡说八道贯了,硕古莽不要往心里去。” 董亮没有理会郭达的话,指了指鄂汉身后的小厮说道:“他笑了,他笑了。”然后用手指了指郭达:“他也笑了!” “凡是笑了的人,一个不漏,上报给皇上!” 此话一出,郭达也慌了,顿时吼道:“你这奴才胡说八道什么?” 董亮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我只说你笑了,陛下会怎么想?怎么理解,是陛下的事!你想阻碍天听?” 郭达顿时摆手:“我,我没有!” 董亮摆手:“你这种人,恕我不敢招待。万一以后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怕血溅到我身上。” 说道这里,董亮终于有些情绪了:“tmd,给脸不要脸。自己犯贱怪不得别人,自己作死就更怪不得别人。” 郭达正要发作之时,达尔岱从大堂里面冲了出来,抱住了他:“贝子爷息怒,犬子无知,冒犯了你。” 然后朝董亮吼道:“硕古莽,快过来给贝子爷道歉!” 达尔岱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只是听佘岱跑过来告诉自己董亮与郭达起了冲突,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达尔岱首先便道歉了。 郭达见达尔岱的态度,心里滋生了不小底气。 董亮对此完全不惧,皇权之下,这些闲散的宗室都是狗屎。 “阿玛,此人诽谤皇上,咱家最好离他远一点。” 达尔岱听到事情扯到顺治身上,表情一疆,心里有些发虚,不动声色离开郭达后退了一步。 郭达见董亮图穷匕见,非要将他望这件事里扯,怒不可揭的说道:“你个狗崽子,是非曲直,容不得你胡说八道,我怎么诽谤皇上了。” 董亮懒得和这人扯淡:“你侮辱我倒也罢,我叫你一声舅爷,是敬娘娘,不是敬你!我拜娘娘为姑姑,这事我自会和娘娘细说,让娘娘做主。给你两天时间,你自去找娘娘去说情,看今天这个事,娘娘是什么态度。” 说完后,董亮再次强调:“让你向娘娘去说情,只对你!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郭达听到此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是皇亲国戚不假,可手里没兵也没权,还被皇上所恶,让自己降爵。所以这才拉下老脸走董鄂妃的路子,看能不得到重用。而眼下将董亮得罪的紧,他也是懊悔,苏克萨哈、吴良辅哪等权势都被董亮办掉,他真发起恨来,自己算那根葱。 董亮没有搭理郭达,继续对着鄂汉说道:“本想在皇上面前举荐你为福建巡抚,但依你这副德性,只怕一个把总都是多余的,至于你说我向皇上卖屁股这件事,我会原原本本的上奏皇上,谁也救不了你,连娘娘也不能,我说的!” 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 董亮到不如何的生气,他也知道以现在自己的根基还有名声,投靠自己多是无能愚蠢之辈。 这些货色有这样的表现,他也不奇怪。 所以鄂汉,他今天一定要收拾,鄂汉本来也不受董鄂妃的待见,否则爵位怎么会落到费扬古身上,这玩意,不把他弄怕,他是不知道自己信啥! “四哥,刚才的话记录下来了吗?” “记录下来了。” “在后面写上你的名字,代表你在现场,阿玛你也写一个?去把里面的客人叫出来,一并在这上面签字。然后现在让人去把爹岱叫回来,让他把这些话带进宫里,给皇上看,给娘娘看。” 董亮话说完,没人怀疑董亮不敢这样做,对比他强办苏克萨哈与吴良辅,这简直不算事。 鄂汉此时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完全忘记了该如何行动。 此时费扬古与龚鼎孳已经出来了,呈祥向这二人简单叙述了事情的经过,静待着二人的反应。 龚鼎孳已经死死打上了董亮的烙印,自然假模假样的问一句:“这些话你们都是亲耳听见了?” 觉尔察家的人高声喊道:“听到了” 龚鼎孳得到回答一口答应了下来:“那好,老夫便签上名字吧。” “我也签上吧!”费扬古在一旁淡定的说道。 董亮心想不亏是康熙年间的名将,这眼光格局完全不一样。 有了费扬古的签字,鄂汉被处置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此时此刻鄂汉终于醒悟过来了,原本就不服费扬古,此刻更是大吼道:“费扬古你吃里扒外的东西,连同外人陷害兄长!阿玛不知被你惯了什么迷魂药,把爵位传给你,我才是嫡长子啊!” 费扬古也不与鄂汉争辩,冲着董亮说道:“董大人,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吧,劳烦你让人带我倒府上四处走走!” 董亮看着十四岁的费扬古如此沉稳,面对鄂汉的辱骂也不为所动,心道一声厉害。 “二哥,劳烦你陪小舅还有龚大学士在院内走走!” 博尔金点头称是,便引着费扬古进府了。 董亮见事情解决了,他还要招待其他客人,难得废话直接说道:“来人啦!今天府上设宴款待贵客,将闲杂人等赶走!” 觉尔察家的府上的家丁听到董亮的吩咐,早就看鄂汉不顺眼了,田豹带头率领家丁如狼似虎的朝鄂汉扑了上去。 “闲杂人等走开!” 家丁动作虽然来势汹汹,但嘴上任然留有余地。 鄂汉哪里受过这等委屈,看见田豹扑了过来,一时间气血上涌,用马鞭狠狠抽了田豹两鞭子,朝自己的长随吼道:“竟然惹到老子头上,不想活了,来人啦,把这些狗奴才给我剁了!” 第六十一章 真正的无法无天 鄂汉的长随抽出短刀,竟然真的朝觉尔察家的家丁砍去,觉尔察家的家丁没带武器,瞬间就被砍到在地几个。 一见了红,达尔岱顿时就怒了,高喊道:“府上的人都死了吗?抽刀子,将这几个杂碎给老子剁了。” 郭达也被惊到了,急忙喝到:“小畜生!你要做什么?” 现在大家都上头了,根本没人鸟他。 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董亮反应过来,拉着达尔岱后退。觉尔察家自然有常备的武力,府中的兵丁见状立马冲出。 还有几名弓手也随之射出几枚箭,鄂汉的长随有几人应声倒地,觉尔察家持刀的家丁如饿虎扑食般的冲了过来。 “留活口!” 正当大家头气血上涌的时候,董亮一句话就将众人浇醒。 鄂汉的长随以为得到了某种承诺,手上的动作就变慢了,三下五除二就被觉尔察的人止住了。 “先把家里受伤的人抬进去,去请郎中救命要紧。”董亮首先想到的是伤员。 觉尔察家受伤的人很快就被抬了进去,但不一会就有人过来禀报,有两名家丁已经断气了。 董亮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说了一句:“厚葬,抚恤。” 然后继续冷冷的发言:“把鄂汉和这些人绑起来!” 此时,下一位客人已经到了。 董亮勉强露出了几分笑意,上前迎了过去,来人是自己的狱友隆多巴,如今任二等侍卫。 侍卫系统作为满人的福利体系,一个三等侍卫便是五品官,进可攻退可守,可谓满人刷仕途的不二人选,不少满人从这里晋升,也有不少满人犯错,皇帝轻拿轻放,让其在侍卫处避风头。 “老兄弟,当时我怎么说的?说苟富贵勿相忘,你看老哥我没忘了你吧!” 隆多巴虽然脸上堆笑,眼睛却在瞟着地上正在被五花大绑的鄂汉与长随,再加上地上的血迹,隆多巴心中更是闪过无数的猜测,隐隐觉得事情不妙,胆战心惊的回答道:“卑职谢大人提携!” 董亮笑了笑,亲切的说道:“咱们老哥俩说什么客套话,愿意的话叫声老哥便行了。” 隆多巴比董亮大了二十多岁,但董亮让他叫一声老哥,无疑是抬举。隆多巴心中虽是高兴,但注意力还是被地上的人消耗大半了,在加上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居然是郭达贝子。 他是怎么了?脸上的神情怎么那么怪异,想必也是来赴宴的吧,如此贵客,觉尔察家怎么将他当做空气一般? “谢大人抬举,但卑职福分薄。” “哎,咱们满洲汉子管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董亮正说着,见鄂汉被五花大绑起来。 董亮随意吩咐道:“拿我腰牌,去宫内净事房请个手艺好的公公来,把鄂汉给煽了。” 此话一出,隆多巴顿时吓了一跳,作为京城四恶,又是董鄂妃的哥哥,他当然知道鄂汉是谁,这人可是董鄂妃未来的皇后的亲哥哥呀,煽了?董亮的胆子也太大了,这真的不会有事? 郭达也被吓傻了,他知道董亮胆子大,但没想到董亮的胆子这么大,这人再该死,那也是董鄂妃的哥哥,明典正刑可以,私下把人煽了?娘娘会放过他? 达尔岱也懵了,董亮刚才让家丁留活口,他以为是董亮顾全大局,避免与董鄂妃交恶,没想到董亮居然如此大胆,要在这里把人给煽了? 今天可是所谓的皇后党聚会的日子,要当着众位宾客的面把“皇后”的哥哥给煽了?这多少让人感到有些荒诞。 达尔岱多少还是有些理智,连忙劝阻道:“硕古莽,不要冲动!” 董亮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阿玛,我自有分寸!去宫里请敬事房的公公时自会秉明娘娘,相信娘娘会给我一个公道。” 鄂汉听到这话,顿时大喊大叫起来,但由于口中塞着布条,听不出什么声音。 董亮皱眉,让人把鄂汉嘴里的布条取出来。 “你个狗奴才!不怕被娘娘千刀万剐吗?我艹你八辈祖宗,想死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鄂汉不断厉声咒骂,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恐惧,小时候他可没少欺负董鄂妃与费扬古,他被剥夺董鄂家的继承资格是董鄂家一致的决定,换句话说董鄂妃也是同意的。 今天他在这里闯了祸,董鄂妃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煽他倒不至于,但要他欲仙欲死那是一定的。所以鄂汉不断搬出董鄂妃,想以此吓住董亮。 鄂汉的骂声别提有多难听了,达尔岱都忍不住想剁了这杂碎,但想到他毕竟是未来“皇后”的哥哥,没有当场发作。 董亮眯了眯眼睛,二话不说,捡起地上那些长随扔掉的短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将鄂汉的耳朵削掉了。 啊! 鄂汉惨叫让众人打了一个冷颤。 达尔岱见董亮已经动手,哀叹一声,悄悄站到了董亮身边,不再说一句话。 董亮蹲下,附身看着不断在地上打滚的鄂汉,轻轻的说道:“清醒点了没有?傻狗!” 鄂汉这时再也不敢骂了,只是恶狠狠的盯着董亮。 董亮根本不管鄂汉的眼神,平静的说道:“你说你要艹我八辈祖宗,可惜了,我祖宗都不在这里,你要真有兴趣,我送你下地府,你自去会会我觉尔察家的祖宗。我现在呢,本着敬重娘娘,你家祖宗我就不打主意了,但你有老婆吧?” 董亮的话诡异荒诞,但此时没人多说一句,都说鄂汉无法无天,董亮今天就要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无法无天。 “四哥,去粘杆处把弟兄都叫来,给我把鄂汉的家给抄了,把他婆娘弄到这里来,你要干我家先人,我则只干你家婆娘,这不过分吧!” 呈祥被董亮的话吓了一跳,这样做完全是打董鄂家的脸啊,鄂汉这种货色抓进牢房,慢慢折磨,用不着为了他董鄂妃撕破脸。 “六弟,不要冲动!犯不着这样。” 董亮突然提高声音:“四哥,我说了,去粘杆处。”董亮当然不会在大街上做出这事,且不说鄂汉的老婆是个无辜的人,单说这些满洲女人也没几个颜值在线的,董亮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击溃鄂汉的心防,单纯的是吓唬吓唬他。 “鄂汉诽谤皇上,目无君上,先让粘杆处把鄂汉家围起来,如此狂悖欺君的话,一定是事先组织好的,他家里人一定有共犯,去把鄂汉的老婆押过来,我在这里亲自提审!” 第六十二章 拨云见日 董亮给了呈祥一个从程序上说的过去的理由。 呈祥得到这个借口,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这样做便省去了许多麻烦,而且效果也差不多。并且给了一个糊弄人的理由,他现在就怕董亮连糊弄都不愿意糊弄。 呈祥离开前往粘杆处后,董亮便叫人把鄂汉的长随抬过来,趴在鄂汉的面前。 刚才就是这厮冲的最凶,觉尔察家死的那个家丁就是这人下的毒手。 那人的嘴也被堵上了,全身被捆住了,只能从鼻腔中发出嗯嗯的叫声。 “多来几个人,把这人按住了,把他的头慢慢的割下来。是慢慢割下来,知道吗?” “还有,把鄂汉的头给我按地上,我要他亲眼看着。” 说着董亮又对鄂汉说道:“别闭眼,你一闭眼,我保证你身上会少个物件。” 董亮的话让众人心里一哆嗦,真的够狠,够病·态,但没人多说一句话,反而觉得理所当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又是奴婢贱种,杀了有什么关系? 家丁听后也没半点迟疑,不过杀个人罢了,这世道见得多了,不过慢慢个倒是觉得鲜新。 董亮吩咐完了这些事,转身一脸轻松的继续招呼隆多巴。 “老兄弟?老兄弟!” 董亮喊了两声,隆多巴任然楞在原地。 隆多巴真的被吓傻了,他哪里见过这样无法无天的气焰,这可是董鄂妃的哥哥啊!董亮都敢这样玩!这大清还有谁能制的住他? “老兄弟?”董亮再叫了一声,见隆多巴仍然神游天外,不得不轻轻的拍了他一下。 这一拍不要紧,隆多巴一个哆嗦惊醒了过来,得知董亮叫了自己几声没有回应,吓得直接跪下了:“大人恕罪,小人一时迷糊。” 董亮赶紧扶起了隆多巴,略有责怪的说道:“咱们兄弟这么生分了?你是觉得老哥我做的不对?” 隆多巴听到后更是惊慌,唯恐董亮嫉恨:“不是,小人!” “叫老哥!” “老哥,老哥!”这时候董亮就是让他叫老爹,他都愿意。 “老兄弟,老哥我这人最随和了,你不要怕,进府好好休息一会吧!” 啊! 一声惨叫传来! 接着从喉咙里挤出惨叫声。 不要啊! 董亮这边说着话,那边家丁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就在鄂汉眼前,一刀刀的,慢慢的将他长随的头割了下来。 鄂汉彻底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坏了,被长随的血溅了他一脸。他这辈子虽然杀过许多人,老人小孩,妇女壮汉都有,但都是远远的下令,让长随动手,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贴近死亡!从来没有看到如此恐怖的景象! 他的心防被彻底击溃了。 鄂汉不住的磕头道:“小人知错了!求董大人饶小人一命,小人做牛做马也愿意。” 董亮觉得有些烦:“聒噪!来人,将这人的嘴堵上!” 接着董亮如同变色龙一般,转身对隆多巴微笑道:“我这人特随和,老兄弟不要在意这贱货。影响了咱哥俩喝酒的心情。” 隆多巴看了看地上恐怖的场景,再听到董亮说他随和,怎么都觉得有些违和,但现在董亮说他是如来活菩萨,他都会点头称是。 “随和!随和!” “来人!将隆多巴大人请进府里!” 招待完隆多巴后,董亮看到鄂汉的嘴被堵住后,还在不住的磕头求饶,见这厮彻底被杀傻了,知道达成目的,便吩咐道:“来人,去把四哥给我叫回来,这家就暂时不抄了。” 达尔岱彻底放松下来了,这事圆满落地,让他对董亮又有新的认识,眼前这个儿子,他只觉得陌生的很,没有半点从前懦弱的模样。 董亮现在的所表现的手腕与强悍,正是他以前对硕古莽的期望。 但现在他的儿子成为他所期望的人后,他却开心不起来,反而有些恐惧。 新的客人又来了。 来人是爱新觉罗·长元,董鄂妃的亲舅舅。本来前年就应该袭爵镇国将军的,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得到册封,不知道是恶了皇上,还是恶了董鄂妃。 “舅爷!”董亮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不敢,不敢,董大人自是认了娘娘,我可不敢妄称为你的舅爷。” 长元客套间,发现那个不断跪地磕头的人有些眼熟,好像自己的外甥,地上也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而不远处,贝子郭达傻傻站在那里。 而这里的人除了董亮,好像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董亮见长元神色迷茫,抱歉的说道:“鄂汉诽谤皇上,辱我先人,杀了家仆。亮一时气氛,便出手教训了他,其中详情,我一会细细说与舅爷听。” 长元本就厌恶鄂汉,见董亮将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心中也是一快:“这王八蛋不知天高地厚,董大人教训的极是,只是贝子爷那边······” 董亮淡淡的说道:“亮不欢迎这人,辅国公快请入内,不要让这些东西脏了您的眼睛。” 辅国公在清朝宗室爵位中是镇国将军上一级,董亮见此人上道,便直接给予了报酬。 长元一时间被董亮不欢迎郭达与辅国公两条信息搞得不知所措,惊喜交加。 达尔岱见董亮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面,便上前招呼道:“辅国公,快随我入府上,我与你细说。” 长元还没彻底搞清楚状况,就被达尔岱请进了府。 郭达就在不远处,眼睁睁的目睹这一切,见到董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时间也悔不当初,知道自己要是再码不下脸,指不定会被董亮怎么收拾。 今天在这里见识了董亮的手段后,他是真不敢与他作对了,于是舔着脸过来赔笑道:“董大人,我一时口误,冲撞了董大人,还请董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董亮见郭达服软,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这些贱皮子,给脸不要脸,无胆匪类,贪权怕势,你越是谦卑,他越是得势,你越是强硬,他越是畏服。 “在下小小一大理寺卿,哪能担得起贝子爷赔罪。” 郭达尴尬的赔笑:“董大人哪里话,您有圣上庇护,可比我这空头贝子强的多。” 董亮撇了撇郭达,懒得和他继续纠缠,毕竟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有这样的态度也够了:“贝子爷既然这样说,亮有一事相求” 郭达见董亮松口,满口答应下来:“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替董大人办了!” 董亮见状,隔空一喊:“来人啦!将刚才记录鄂汉狂悖的纸拿来,贝子爷给咱觉尔察家主持公道了。” 佘岱立马小跑过来,递上了纸张。 董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签个字吧,贝子爷!” 郭达瞥了瞥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不断的磕头捣蒜的鄂汉,心想这货这次是彻底完了,他爽快的落笔后,董亮的脸终于拨云见日。 第六十三章 投靠 “佘岱,请贝子爷进去吧!好生招待》” 事情到这里,觉尔察家的人心中石头总算彻底落地了,董亮这来来回回几次操作,彻底让府里上上下下彻底畏服。 本来一个天大的隐患,被董亮瞬间抹平不说,反而凭空多出许多威望。 而手段不过是一个恶仆的性命,鄂汉的一只耳朵而已,以鄂汉今天所做的事情来说,这点惩罚简直是皮毛。 但就是这点惩罚,刚才让他们感觉到天都快要塌下来一般窒息感,那种前所未有的威压,让众人大气都不敢踹一口。 觉尔察家包括今天来的这些客人见识到了董亮的手段后,只怕以后都会唯董亮马首是瞻,而董亮在期间所用的手段,众人更是反复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董亮深不可测。 要是董亮知道这些人想法,他一定会嗤之以鼻,在不久前他还只是一个社畜,哪有短短几天就成长为权谋高手的道理。 那给人天塌般的窒息感不过是董亮真的准备把这天捅塌,不是吓唬他们而已。因为在董亮心里这国家,这权势就是个屁,无知无畏,所以至刚至阳。 接着董亮让人找来一个门板,把哪张纸贴上去,准备来一个客人就让人把名签了。 反正接下来基本都是些小虾米,量他们也不敢掀起什么风浪。 鄂汉此刻还在磕头捣蒜,董亮见到地上的人头也不禁犯恶心,此人虽然死有余辜,但他对侮辱尸体并不敢兴趣,于是吩咐道:“把这人的头连同身体找个地方葬了,其他长随抓到后院内,出手杀人的,弄死便事了。伤人的,咱们的人伤在哪里了,便在他身上依样开个口子,生死不管!” 说着董亮指了指鄂汉:“将这人的裤子脱了,绑到石狮子上面。老子要煽他,可不是说说而已。” 有了鄂汉这个人形广告以及那张纸条的投名状,这个所谓的皇后党还真真的生出了一些组织度。 但凡来了一个官员,看到这一切,了解原委后,谁还敢小瞧董亮? 不过今天来这里的,不止有受邀的官员,还有前来赔罪的,泰禾。 这个苏克萨哈的侄子,曾经坑过董亮的二等侍卫的男人,泰禾本来以为自己亲自前来赔罪,再加上奉上五千两银票作为补偿,这事基本上就平了。但看到鄂汉的惨状后,他再也生不出这样的心思了。 “六爷,小的之前被屎糊了脑袋,冒犯了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泰禾的姿态放的很低,弓着身子不断的赔罪。 那五千两银子,对董亮的诱惑还是比较大的,这在任何朝代无疑都是一笔巨款,而且泰禾这货虽然黑吃黑,当时坑了自己一把,但董亮也没有听说他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他要冤杀苏克萨哈不假,可他并不愿意牵连无辜。 董亮故意板着脸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贿赂我吗?你认为我是那种以权谋私之徒吗?还是你想拿这些钱,为苏克萨哈这个丧尽天良的人开脱?朝廷的法度你有没有放在眼里?皇上和娘娘你有没有放在眼里?” 泰禾早知道会被董亮刁难,有了心理准备,没有被董亮吓住,再说了今天从宫里传出消息了,太后让三法司会同处理苏克萨哈一案,皇上也同意了,这明显是给苏克萨哈一案定调子,不要大肆牵连,所以泰禾才有胆子来求情。 “六爷,您贵人多忘事啊,前些日子您借我五千两银子,我现在还给您!” 董亮被泰禾的话弄懵了,这小子平时没这么机灵啊。不过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这种飞来横财,董亮自然是准备笑纳。 “可我记得不是五千两啊!”董亮虽然准备饶过泰禾,但还想继续炸一炸他身上的油水,就像泰禾对他做的那样。 泰禾今日是抱着破财免灾的心思来的,做了十足的准备,身上虽然还余有银两,但故作为难的说道:“董大人,这些钱都是小人典当自家房屋田地,再借了亲朋好友许多才勉强凑出来的。小人真的拿出什么钱了!” 董亮板着脸说道:“那你准备欠债不还?” 泰禾哭丧道:“可是小人眼下只有这些,要不董大人您说个数?小人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还上大人的钱。” “那我记不清了,我这几天有些忙,等哪天记起了再知会你一声。你去那张纸上签个名吧!”说着董亮就大张旗鼓的把钱收下了。 泰禾也松了口气,董亮既然收了银子,就代表他接受破财免灾。接下来无非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他怀里现在还有两千两银子,寻思着应该够填饱董亮的肚子了。 当泰禾就近去签名后,看到纸张上的内容和签名,震惊至极,心想这鄂汉这罪名不死也得脱成皮,这罪名,这签名,要不是董鄂妃的哥哥,怕是要夷三族。 泰禾走后,董亮寻思人差不多要到齐了,就差几个人了,虽然是小虾米,但今天戏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那能半途而废。 然而下一个出现的既不是皇后党的人也不是来求情的,而是跑来投靠的。 那人约莫四十多岁,是个汉人,一见面居然就是大礼参拜:“董大人,卑职赵宣,顺治六年进士,听闻董大人今日宴请同僚,特来拜会,略备了些薄礼。也不敢厚着脸讨杯酒水喝,只是仰慕大人的苍生之念,来此聆听大人的教诲。” 听到这人是进士出身,董亮心中一亮,这是高素质人才啊,比起今天遇到夯货,更显得对方鹤立鸡群。对于这第一个投奔自己的进士,不管对方多酒囊饭袋,为了千金买马骨,他也得重用啊。 董亮亲切的握住了赵宣的手:“赵大人客气了,赵大人一表人才,令人如沐春风!现居何职啊?” 赵宣虽然很不习惯董亮的握手,但董亮如此姿态还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传闻这位骄横霸道,听其言行倒是一个折节下交,温文尔雅的君子,虽然不远的鄂汉在不断提醒他,这位其实也没那么温文尔雅。但以董亮如今的权势,对他这样笑脸相迎,真的让人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卑职太常寺汾祠属丞。” 董亮不知道这官做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级,但一听这官职就知道是个闲差,中了那么多年进士,连翰林院都没进去,肯定是三甲出生还是吊尾那种。 “恕亮孤陋寡闻,这汾祠属丞几品官?” 第六十四章 韭菜 “回大人,从八品。” “我看你仪表堂堂,两鬓却有霜白之态,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亮一片爱才之心,不愿见你蹉跎日久,改天我上书皇上,让你去翰林院任职,且先做个检讨吧!” 董亮决定先观察观察此人,要是清正严明,那就外放做一个大县的县令。 要是品性恶劣,那就提拔他到中央重要岗位。 要是庸庸碌碌,那便让这人在翰林院、国子监之类做个清贵的官员便是了。 在董亮翰林院检讨不过是一个从七品鼻屎大的小官,实在不值一提,但在赵宣眼里却是超耀提拔,直接跳过正八品,并且到了翰林院这种清贵的地方,简直是祖坟冒青烟。 赵宣激动的又打了一个千:“卑职定当结草衔环,以死相报今日大恩!” 董亮得到士子相投,心情也是大好:“赵翰林劳烦你去哪张纸上签个名,鄙府今日也略备酒水薄宴,望赵翰林赏脸入席。” 赵宣听到董亮如此抬举他,激动异常,今日到场的据说还有皇亲国戚在场,那可是平日连见都难得见上一面的大人物。 至于签字,这个简单。此刻就算让他签个生死薄他都敢,但当他看清纸张写的是什么的时候,觉得这玩意和生死薄没什么两样。毕竟涉及董鄂妃,可不是他这个小虾米敢涉及的,但既然答应了董亮,他也不敢反悔,没看见董鄂妃的哥哥都绑在哪里,他要是不签,去贴石狮子的就是他了。 赵宣神情恍惚签完字,被人引入府中后,半刻钟不到,又来了一个投靠董亮的进士。 情况和赵宣差不多,对此董亮也是一个翰林加入席签字套餐相送。 这人前脚刚说完,后面又有人前来投奔! 董亮看着这阵势,有些纳闷,自己难道真有王霸之气?但他又隐隐约约觉得这些人的长随怎么有些相似,难道自己脸盲? 话分两头,泰禾告退后,转过一个街道的一个二进院子,这里离觉尔察府非常近,却不在觉尔察府的观察范围内。 院子里聚集了一帮人,看穿着都是些有身份的人。 院子里有几辆马车,装满了货物,让这并不宽敞的小院显着更加拥挤。 这帮人在露天坐着,厨房里不时端出茶水点心供奉,却是要收钱,一杯茶水三两银子,比熙春楼的茶水还要贵。 他们也不介意嫌价昂物廉,比起今天的目的,这些都可以忍受。但他们在这里坐了许久,什么进展都没有,渐渐有些怨言了。 组织这些人,还有卖茶水的都是同一个人费尔伦。 怡祥钱庄的明面上的打理人,董亮最初的借贷者。 费尔伦此刻并没有第一时间安抚众人,而是在一旁仔细听着泰禾说话,费尔伦不断的点头,然后又拿了一些纸笔在记录什么。 等泰禾说完,费尔伦整理了一下,便出头对众人说:“诸位都是满腹经纶的才智之士,无奈未有门路,以至于明珠蒙尘。” “这位觉尔察大人的名字大家这几天大家想必也是如雷贯耳,新得皇上盛宠,搬倒苏克萨哈,裁撤吴良辅与十三衙门,可谓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你们要想前程似锦,投靠这位觉尔察大人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其他门路早就塞满了人,你想进门不仅要使银子,还要把其他人挤出去才有机会。但这位大人不同,根基浅薄,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只要你们稍稍得用,还怕没机会?而今天呢又是这位觉尔察大人出宫的第一天,正是宴请同僚的时刻,如此良机?你们摸着自己的娘心说,得到这些消息,我收你们每人五十两,贵吗?” 原来台下这些都是苦无门路的小官,今天不知怎么的,被费尔伦通知到了这个地方,说是有一场大富贵等着自己,但开价要五十两银子。 这都是有钱没有门路,或者胆大包天的人物,被费尔伦这么一说,顿时就意动了,心想比起自己的前途,五十两算个屁,而这费尔伦的口碑在他们这些借京债的人眼中不错,所以一合计就来了。 费尔伦掌握怡祥钱庄和几个青楼窑子,消息灵通,掌握了大量的客户资源,知道那些人急于升官,知道那些人身上有银子,所以经过他一番分析,精准投放广告,瞬间就召集四十多个韭菜。 光前期就收了差不多两千两银子,再加上贩卖这些茶水点心,又进账了几百两银子。 而这些韭菜经过费尔伦一顿分析,纷纷觉得这钱花的值。 接着费尔伦说:“而现在差不多快要开宴了,这觉尔察大人差不多快要进府了,错过了这个机会,你们以后要想接近这位觉尔察大人那可是千难万难了!” 说道这里,台下轰动了,有人在人群吼道:“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说着人潮就要开始涌动。 费尔伦嘿嘿一笑:“想死的,现在就去!鄂汉你们应该知道吧!乃是董鄂娘娘的哥哥,就因为说错话,被这位觉尔察大人捆在石狮子上毒打,听说还要待会还要派人把他给骟了。”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有些天方异谈,匪夷所思。 这鄂汉他们都有所耳闻,京城四恶,以前仗着董鄂妃受宠,老爹又是内大臣,在京城横行无忌,无恶不作。现在居然被那位觉尔察大人如此羞辱?这等于是公开打脸,董鄂妃不管吗?董鄂家不管吗? 这位觉尔察大人的权势已经夸张到这个地步?不可能吧!那董鄂娘娘听说不久就会被封为皇后,那位觉尔察敢这样做?怕不是费尔伦唬我们的吧。 费尔伦看到人群的骚动,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们要是不信,尽管去,说不定待会就能得到与鄂汉一样的待遇,被绑在石狮子上。鄂汉会不会被骟我不清楚,但我敢保证,你们一定会被骟!要你你们觉得自己有两个卵子尽管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谁敢异动?纷纷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是进是退。 见火候到了,本着为不得志官员服务的费尔伦提出了解决方法:“但是我知道这位觉尔察大人喜好还有禁忌,保证你们不会说错话,还有一定概率得到这位觉尔察大人的认可。但这个消息呢,我只提供给出价最高者。时间有限,大家报价吧!” 当然费尔伦也没忘了自己的老本行,割韭菜的刀法很是娴熟:“此外还有一个消息免费告诉你们,阿古岱你们知道吧!就那种人,都被这位觉尔察大人委以重任。可见这位觉尔察大人求贤若渴,你们要是自觉比不过阿古岱,那就算了!对了,要是没钱!可以向我借,并且最我只收他八扣的钱。” 第六十五章 竞价 “开始吧,晚了,觉尔察大人就要进去了!” 费尔伦的话像一根引信,彻底引爆了人群,阿古岱是什么货色,作为京城有名的窑子达人,可谓是一大笑话,就那样的人都能得到重用,可见这觉尔察家缺人到什么程度了。众人盘算着,咱这素质一去,顿时鹤立鸡群,那不得是刘备对诸葛亮的待遇? 于是众人像是丧失理性一般。 “我出两千两!” “三千!” “五千!” 这些人好像钱不是自己的一样,只顾着喊出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的数字。 的确这钱也不是他们的,反正今天可以借钱嘛!就算双手空空,也可以喊两声嘛,一本万利。仿佛只要敢开口,只要能见到那位觉尔察大人,通天大道,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一万!”终于有人丧心病狂的喊出了这个价格,人群顿时安静了。 费尔伦知道这人底细,是个进士,家里是江南的富商,肯定有偿还能力。于是他便趁着众人短暂失神,敲定了这笔买卖。 “好!赵宣大人就你了,时间不等人,快过来,我提点你几句。” 赵宣现在还处于狂热之中,犹如斗赢的雄鸡,高傲的看着众人,费尔伦哪能让他浪费时间呢,他还计划着多搞几轮。 费尔伦拿着出早已准备好的借据,只需填上金额,签字画押便可了。 “赵宣大人,你边签字,我边和你说,你去之后,千万不要叫什么觉尔察大人,要叫董大人知道吗?” 赵宣疑惑道:“为什么?” “没时间了,别问为什么,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做便可以了。” “哦!” “字签这里!” “恩,签好了。” “我只借一万,为什么上面写了一万四千五百两银子?” 费尔伦白痴的看着这人:“这一万四千五百两银子,分为两部分。两千两银子和一万两千五百银子,咱们先说这一万两千五百两银子怎么来的,你知道什么是八扣吗?关于董大人的信息你要花一万两买吧!” 赵宣点头。 费尔伦接着说:“但是你没有这么多钱。现在你需要借一万两,恰巧呢,我有一万两借给你。但这一万呢是八扣,也就是说只能按照八成的银两给你。那么你要真真切切借到一万两银子,需要名义上借一万二千五百银子。” 赵宣还是不明白,直觉上就是我在你这里借了一万银子买消息,用得着那么花里胡哨的吗? 费尔伦见赵宣一脸痴愚的模样,心想这人算术这么这么低? “注意这里的我不再是我,已经从债权方变为放贷方!” 赵宣依旧摇头,觉得费尔伦不地道,坑他银子。 费尔伦无奈,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一把拉过了自己长随王二。 “现在你要花一万两银子到我这里买消息。但是你没有一万两,恰巧王二有银子,你要向王二借一万两,但王二与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借你银子呢?总得吃点利息,吃点回扣,这很合理吧!” 赵宣家里做生意的,瞬间明白了:“恩,很合理。” “因为是八扣,所以你写了一万两千五百两的借据,实际得到一万两银子,这很合理吧!” “合理!” 费尔伦点头,心想这人也不算太笨,一点就透,然后让王二拿出一万两递给赵宣。 赵宣看到手里的一万两银票后,那一万两千五百两的账目顿时就一目了然了。 然后费尔伦伸出手说道:“赵宣大人,别忘了,你还要花一万两银子从我这里买消息啊,这可是通天大道,一万两不算多吧。” 赵宣看了看手里的一万两银票,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这钱还没捂热,就跑了,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费尔伦收下这一万两银票,也看出了赵宣的心思,毕竟一转眼,毛都没捞着,就欠了一屁股债,心里肯定不好受,而那两千两就是为了防止这一情绪滋生的产物。 他循循善诱的说道:“你去见董大人,怎么可能两手空空?不得准备好礼物?我这里有一座金佛价值一千两银子,此外还有一些礼品,保证值个一千两!” 赵宣心想,还是费尔伦大人贴心,这个都想到了,看到一旁准备好的一小马车的货物,这钱花出去总算见到实物了,心情顿时就顺畅了。 “你见了董大人之后,姿态一定要放低,要表现的家庭和睦,爱护子侄,但不要太过刻意,稍微提及便可。同时,一定要注意!你要表现的爱民如子,知道民间疾苦是怎么回事,如果有乐善好施的经历,一定要说出来。” 赵宣听后,感叹道这一万两果然花的值,要是不事先提点,谁会想到这个幸进之臣居然会关心民间疾苦? 费尔伦见赵宣一脸了然的表情,就知道这笔买卖妥了,于是贴心的让王二和两个小厮暂时做了赵宣的车夫,将这批货物送到觉尔察府。 赵宣愉快的走后,费尔伦心情也更愉快了,转眼间就赚了这么大笔银子,他怎么不高兴。 趁着这个热乎劲儿,费尔伦准备第二轮的拍卖,在他认识里,这人一旦陷入集体中,就会降智,只要稍稍煽动,这人群就像着了魔一般疯狂。这也是他一定要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原因,要是单对单,这一个个人精,那会轻易被他蛊惑,毛都没有就欠下了一屁股债。 而人群中他的几个托儿早已摩拳擦掌的重新准备好了。 依费尔伦这几天的分析,按照他的法子,前去求官有四五成会成功,他只需要有一个成功,那今天他就能全身而退。 毕竟人家成功了,你没成功,那就不是我情报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这赵大人去了,我估计马上就会成功,那位觉尔察大人估计没多少时间在外接待,咱们要抓住机会,等赵大人成功后,立马就补上去。” “五百两!”人群经过刚才轮却时间,稍稍恢复了些理智。 “一千两!”但费尔伦的托儿哪会让场子冷却下来。 “一千二!” “一千五!” 这轮儿,无论拖儿如何使力,热情始终不高,毕竟大家都还在观望。 费尔伦无奈,当有人喊道一千八百两的时候,就及时的叫停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当他准备与这人签下借据时。没想到这人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两千两银票,可把费尔伦气坏了。 不过作为职业的买卖人,费尔伦的脸上始终堆满微笑,这人总有油水可榨,便说道:“李大人,你不能空手去啊!今天去觉尔察府的人个个都备上重礼,你空手而去,那位觉尔察大人以为你是消遣他,有什么后果我可不敢想!” 第六十六章 加我一个 那人一脸为难:“可现在没时间,我手上也只有两百两!” 费尔伦嘿嘿一笑:“可以找我借啊,我这里备好了许多份礼物,有三个档次,两千两一档,一千五两一档,一千两一档,您要哪个档次礼物,我借给你钱到我这里买,只收七扣的钱。” 那人依旧为难,再花两千两,只怕自己会无以为继。 费尔伦这是说道:“李大人,你都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要是不备礼物,恶了那位觉尔察大人,且不是更亏了?” 那人觉得对,于是写下了一张二千五百八十两的借据,借了一千八百两银子,还有利息没算,加上手里的两百两,买了一份礼物,就等着赵宣办完事后自己补上。 就在此时,有个跟随赵宣的小厮跑了回来,大声急呼:“赵大人被当场升为了翰林院检讨!” 轰隆! 天空似乎有雷声在响动。 那小厮话音刚落,人群顿时陷入了狂热。 “六千两!” “六千五百两!” 费尔伦见到众人争先恐后的出价,心想鱼饵上钩了,可以稳坐钓鱼台了,看这架势今天至少要进账三万两! 而他租下这间院子不过花了二两银子,还不够一壶茶钱。一想到这些白花花的银子进账,他就忍不住悠然的吹气口哨。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视银子为生命的他,会劝人远离高利贷。 接着第二个小厮跑来说道:“赵大人被请入府中同席!” 空气顿时更加焦作了。 有的人嫌麻烦直接喊道:“一万两!”那人本以为喊出这个数字后没人再敢跟价。 然而马上他的声音就被淹没了。 “一万两千两!” “一万三千两!” “一万五······” 费尔伦见人群有失控的迹象,客人失去理智,喊高了,还不了也是个麻烦事。于是他急忙敲锤“喊一万三千两的过来,我给你交代事情。” 按照这个疯狂的家势,费尔伦怕有人丧心病狂的喊出两万两的价格,喊的倒是爽快了,但拿什么还呢?本着风险管控的精神,费尔伦及时叫停了竞价。一万三千两银子,再没有门路,用这些砸个五品官也够了。 那个喊一万五千两银子的还不服,嚷嚷着费尔伦不公平,费尔伦见状只好把这人拉到一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千万不要冲动。 但那人任凭费尔伦怎么劝说,怎么否定自己的职业,都不肯让步。 费尔伦见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决定不再阻拦,想让这人插队优先。 但喊一万三千两的人又不干了,说费尔伦已经落锤,要言而有信。 正当二人争吵之际。 第二个人的小厮也跑回来了:“李大人被当场升任正七品太常寺博士!” 又是官升二级! 这个消息无疑让人群的躁动再难抑制。 “一万八钱两!” “一万九千两!” 费尔伦见状只得站出来,苦口婆心对大家劝说高利贷危害:“诸位冷静一下,你想从我这里借高利贷,只为六七品的小官,何苦·······” “曹尼玛!快点给我消息!”刚才出价一万三千两的人,显然不满费尔伦长篇大论。 “对呀,谁他娘想听你扯淡,快点借钱,别婆婆妈妈的!” 费尔伦第一次被人威胁放高利贷,不放不行!心里也不禁疑惑,我tm这是在做善事? 全情激愤下,费尔伦知道自己再扯一些没用的,一定会被挨打!于是飞快的把情报给了喊出一万三千两银子的那人。 本来也没几句话,几个呼吸就交代完了,那人也不看借据,闭着眼睛就签了。 那个喊一万三千两的如同中了彩票一般,兴高采烈让小厮押着马车冲了出去。 那个准备喊一万五千两银子的无比遗憾,仿佛丢了几万银子一般哭丧着脸,恶狠狠的对费尔伦说道:“一万五千两,我排第四个啊,快把借据拿过来,我先签了。” 这高利贷放的完全没有成绩感啊,费尔伦十分纳闷这些人这么疯,刚才就连自己的托儿都没插的上嘴,这世界怎么了? 那个喊一万五千两的人要是能听到费尔伦的心里话,一定会对他嗤之以鼻,他费尔伦作为满人,还背靠着简亲王。自然对清初这种政治氛围,社会氛围不了解。他们这些没有靠山的汉人官员安全感仅比狗高上几分。 他们固然是图能官升两级,可最重要的是为了能报上董亮粗腿,进入董亮那个党派的核心团体。董亮骤然得用,权势滔天,但根基薄弱,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会产生多大的政治真空。 这前一个投靠和后一个投靠那待遇这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今天来之前他们对于这个认知还比较模糊,只知道皇上最近宠幸一个叫硕古莽的人,这个人干掉了苏克萨哈与吴良辅,很得皇上宠幸,其余消息一概不知。 那么随着董亮随意封官许诺,拉人入伙的行为的出现,这个认知就无比清晰了。 作为厮混了大半辈子的底层官员,对权力的渴望与谄媚那可是深入骨髓的,董亮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是奇货可居的存在。 而这一切,随着第三个、第四个人被封官许愿的得到实现,被大家上升为了公理一般的认知,那么现在大家对于谁前谁后的问题就无比严肃了。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火烟味。 于是人群迅速分化成几个小团体,或是由籍贯,或是由衙门。总之剩余的三十多人迅速被划分了为了五个小团体。 而竞价在此刻就尤为激励。 那价格让费尔伦都有些胆战心惊。 三万两! 人群中终于有人喊出了这个天价。 竞价成功,这人押着一马车的礼品出门后,不一会他们小团体的其他成员便出去了。 原来是拼团! 这几人是打着一起去的主意,难怪敢喊那么高的价格,这一伙足足有七个人!这平均下来每个人不足四千两,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剩下的人也不敢轻易效仿,毕竟这乌央乌央的人,万一惹得那位觉尔察大人不满呢! 但今天的官职好像打折促销一般,很快董亮照单全收的消息传来。费尔伦也是满脸疑惑,这位董大人还真挑食,什么货色都敢用,什么官都敢许诺,朝廷有那么多空余的官位吗? 他看着院子内剩下的两辆马车,知道自己以前的那个玩法不管用了。于是高调的向大家宣布:“诸位,想必大家也看明白了,这位董大人今天是海纳百川,见人就收。看着这个形式,在下也心热,决定也去董大人府上讨杯茶水喝。所以这个消息呢,我写在纸上,你们后面是合计着一起去呢,还是单个去,我不管,反正这个消息我最后卖一次!你们出价吧!” 第六十七章 认亲 听到费尔伦突然宣布自己也要去凑个热闹,众人也不奇怪,毕竟这个阵仗,千古难逢,送个礼就能官升两级,谁不眼热? 余下的人群纷纷交头接耳,很快就商定好了对策。 经过一番竞价,最后出价一万两的时候,没人加价,费尔伦见状知道是这些人达成了一致意见,大家一起去。 他们本可以把价格压的更低,但怕费尔伦反悔不许,所以定了一个一万两的价格,剩下的还有二十多个人,平均算下来五百两不到。 费尔伦既然决定多趟条路,那么这些以后的同党自然不能得罪太狠。 “大家手里如果能凑够一万两银子,那么交上来,剩余一辆马车的货物我也送大家了,不单独收钱了,我走后一刻钟,王二自会将情报说给你们听。若不够你们大家凑凑,能凑多少是多少,我都认了。” 众人见费尔伦爽快,也凑了七千两银子给他。 费尔伦捏着七千两的银子,押着马车,前往了觉尔察府。 对于费尔伦,董亮自然记得,毕竟这世上的第一笔高利贷就是在他手上借的,还有那创新十足的cosy,这些闪耀的记忆点,自然让他记忆深刻。 费尔伦见到董亮首先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张借据。 “怡祥钱庄我只是代为打点,董大人这张欠条我无权处理,这是卑职自掏腰包,为大人平了账。” 董亮对于费尔伦这种歪才本就有收揽之心,这人又是如此上道,董亮更是决定结交。 至于费尔伦之前把自己的信息透露给泰禾的事情,这在董亮看来无伤大雅,稀疏平常。因为当时董亮与之并无交情,他这么做完全在情理之中,顶多是没有职业素养、泄露客户隐私的表现。 这种微小的道德瑕疵,在董亮的队伍里简直不值一提。 董亮收下借据,并没有撕掉,而是收到了自己袖子里:“你这番是求官还是求势?” 在董亮看来对方背靠着简亲王,又打理着怡祥钱庄,并不缺权势。 费尔伦心中早有定论直接说道:“都求,都不求!卑职现在只是小小五品詹事,虽然有门路活动,但紧要的官职都有人占了,卑职有的是银子,只升官职,不升权势,对卑职而言并无用处。而简亲王虽然地位尊崇,但如今无兵无权,卑职只能借势不能仰仗。卑职此番前来是抱着见着菩萨就烧香的态度。” 董亮笑了笑:“倒是个实诚人。实权的官职我这也不多,不过见你知趣,可来我粘杆处,赏你二等侍卫,帮我处理事情。” 二等侍卫乃是四品武官,董亮打定要用此人,自然不想他左右横跳,直接把他弄到粘杆处,打上自己的烙印,到时候让他挣脱不了自己的掌控。 费尔伦有些意动,这粘杆处只是负责皇上出游的机构,就算合并了御膳监,负责了宫里的饮食与上三旗武官甄选,这权力也不见得有多大,但入了粘杆处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能长随董亮左右,有机会面见圣上。但是一旦去了粘杆处,打上他的烙印,以后六祸福难料了。 “卑职做做生意还行,护卫皇上,只怕不是这块材料。卑职倒是仰慕达尔岱大人许久,这些天我特意回家翻了翻族谱,发现论辈分,我应该称达尔岱大人为表叔。董大人若不嫌弃,替我向表叔约个时间,晚辈自有薄礼呈给达尔岱大人。” 费尔伦这转进如风的风格,董亮似曾相识,原以为这人有些才学,没想到钻营的功夫也了得。 这多了一个表哥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董亮自然满口答应了:“此事还需我阿妈点头,但我与表哥一见如故,想必祖上却有姻缘。既然都是自家人,快进府与我两位兄长小叙片刻。” “既然都是一家人,这迎来送往,都是我的本分。董大人·····”费尔伦故意说得慢,一次试探董亮的真实态度。 “还叫什么董大人,叫我一声六弟便可。” 费尔伦见董亮说的真诚,便大刺刺的应承下来了:“如此我却却之不恭了,六弟啊,你这两天都在宫中,对宫外的消息不是很联通,以现在您的权势,只需振臂一挥,羽翼自丰,现在您又如此礼贤下士,我怕朝野非议!” 董亮一听费尔伦与他谈论朝局,便来了兴趣:“那依表哥,亮该如何做?” 费尔伦一本正经的分析道:“表哥这点才智,哪能在您面前班门弄斧。我只能说说当前之事,我觉得今日宴会,六弟你折节下交做的够多了,再到外面迎来送往反而过犹不及。” 董亮一听觉的有些道理,反正今天的有分量的客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这个点还没来的,多少有些观望局势,首鼠两端的意思。 “那好,你与我一同进府吧,我留四哥在外面招待即可。” 费尔伦此刻面色红晕,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表哥有个不情之请,望六弟应许。” “什么事?” “表哥这点攀附权势的心思,想必六弟一望便知。所以我想在外面与四哥一起迎来送往,借一借咱觉尔察家的势,人前显贵一把!” 董亮见费尔伦说的真诚,便满口答应下来了。 费尔伦此时又说道:“本来不该我说这句话,因为我也添为此列。我最近风闻许多仕途无望之徒,想到咱觉尔察家寻寻运气。不知待会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与四哥怎么做?” 董亮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将他们全部请进来!” 费尔伦说道:“六弟爱才之心,表哥汗颜,但我听闻人数不少,怕龙蛇混杂。要不这样吧,咱们把这些人的礼物收了,再把名字记下来,今天六弟有贵客招待,也顾不过来,改天您有时间再召集他们归来一一甄别。” 董亮迟疑道:“这样不好吧,人家大老远的过来,连杯茶水都喝不了,英雄不问出处,我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费尔伦一计不成,便又说:“那把他们请进偏厅,我去招待便可,今天贵客临门,要是与这些人一同入席,我觉得有些不妥。” 董亮想了想也是,今天的宴席有大学生,有皇亲国戚,要是让他们和一些八九品小官坐一起,一个两个还没什么,要是十多个,你叫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那也好!” 第六十八章 客人 董亮叫来呈祥,向他了介绍费尔伦,然后提点了他们等会要注意的事项后便进府了。 费尔伦则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向呈祥介绍了自己主要情况,一是拉近乎,二是打预防针,当呈祥听到费尔伦是放高利贷与开窑子时,在加上他贵为詹事府五品詹事时,呈祥一阵错愕,心想六弟用人果然不拘一格。 随后那一群大冤种来了,押着一马车礼品来了。 当那二十多个官员过来看到,费尔伦陪着觉尔察家的人站在那里招待客人时,顿时傻眼了,纷纷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他们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这费尔伦之前还和他们搀和在一块,转眼之间就自称觉尔察府的人,和那位觉尔察大人的四哥,兄弟相称,代表觉尔察府迎客了? 呈祥见场面有些诡异,那些人的眼光不时瞟向费尔伦,用疑惑的眼神朝费尔伦望去。 费尔伦略有尴尬的说道:“四哥,这些人我都认识,是我的顾客。” 呈祥由于知道了费尔伦放高利贷和开窑子,以为费尔伦说得是这些,也就不奇怪了,心想这场面的确令人尴尬。 而那二十多个人,见费尔伦直截了当在觉尔察家门前说自己是他的客户,纷纷以为是觉尔察府在合伙坑他们,心想着这钱打水漂了,一时间敢怒不敢言。 费尔伦则恰到好处的出面说道道:“我六弟,大理寺卿说了,大家远道而来,他深表感谢,大家先把礼物放下,随我进府喝杯茶水吧。” 这句话让众人瞬间从地狱到天堂,纷纷眉开眼笑,空气中顿时散发出快活的气氛。 心想这几百两银子花的师尊是太值了。 觉尔察府上骤然多了计划之外四十号人,酒水菜肴自然不够,费尔伦这时又跳出来了,说自己在附近有个小店,店里有的是茶水、点心,足够应付这些人。 对此董亮还能说什么?这么细心周到,自然是大加赞赏,直接拉着他到达尔岱面前,暗示达尔岱认了这个亲戚。 达尔岱也看到费尔伦献上的一万两银票,顿时觉得这人亲切异常,当场认了这个亲。 随后费尔伦又表示,今天这些送了礼物太杂,表叔要是觉得不好处理,他路子广,可以代为处理,价钱保证让大家满意。 达尔岱有了这一万两银子打底,自然对费尔伦一百个放心,看了礼品清单,虽然都比较昂贵,但都是市面上常见的东西,并不稀奇,于是就答应了费尔伦的请求。 费尔伦眉开眼笑之际。 那二十多个大冤种在偏厅看着同样的茶水点心,有些反胃。 这些东西他们吃了一下午,不反胃才怪。这些人纷纷感叹,这官场早一步和晚一步那真是天壤之别,你看前面那几个因为早出手的缘故,就被请到了主厅用餐,而他们只能到这偏厅用餐,也不枉他们花费巨资博取晋身之姿。 但大家毕竟都进了觉尔察府,以后也算是所谓的“皇后党”,不算是孤苦伶仃的孤魂野鬼了,有大腿可以抱,比起这些,这些茶水点心算什么?大粪都能来两口。 好在觉尔察府现在多多少少也算豪门,负责招待偏厅客人又是知冷热、敏感的呈祥,哪能见这边的客人受到如此冷落。 府上的丫鬟小厮今天也见到了呈祥与董亮的亲密,对待以往的小透明“四爷”的吩咐也尽心的应承下来。 让呈祥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有些欲罢不能。 不一会,呈祥或是让小厮去街上直接采购堂食,或是让各房各院的私人厨房,加班加点也弄出了许多热菜,也让偏厅餐桌上渐渐丰富了起来。 加上觉尔察府上的嫡孙佘岱也过来与他们一同用餐,这面子里子都到位了,大家遂忘记了刚才微小的不愉快,对觉尔察家大唱赞歌。 而正厅,有了董亮今天的立威,正厅的客人无不小心的应承着董亮的话,董亮也不是喜怒无常之人,他本性也算温和的人,这种场合上礼数也尽到了,但无人再敢小觑他。 他说的每一个字,大家都小心应对,除了郭达与费扬古身份特殊,不用过多言语,在此的都是在官场多年打滚的人物,马屁那是舒舒服服的给董亮拍到位了,说道兴尽处,大家会心一笑,郭达与费扬古也会赔笑两声,一时间宾主尽欢,董亮也有些飘飘然了。 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权势是多么的美艳而不可方物。 但是他这种陶醉很快就被戳破了,阿古岱此时办完了事,额头上还有些虚汗,跑到董亮耳边悄声说道:“叔,我问过了,只有两家花魁愿意,其他几家任我如何的说,都不愿意。” 董亮有些疑惑:“你没报我的名字?” 阿古岱一脸尴尬:“报了!”原本有些青楼他一开始用银子砸,人家有些意动。但阿古岱一报出董亮的名声,竟是直接拒绝了。 董亮见阿古岱的神色,脸顿时就垮了,大概猜到了其中缘由,不由愤恨说道:“玛德!都是些给脸不要脸的贱货!” 郭达听到这话,虽然知道董亮是无心之失,但还是尴尬的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董亮心情虽然郁闷,但两名就两名,今天人多,效果也最好,于是开口说道:“大家难得相聚,本想趁这机会,酒宴过后,邀大家去青楼玩乐一番,没想连这些人都嫌我名声差,不愿做我的生意。既然都是贞洁烈妇,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助她们从良,涤荡世间淫·邪之风!” 众人先是一愣,多少心中也有些了然,董亮做了这皇帝男宠,人家以为你喜欢小相公,不愿意做你的生意也是自然,当开门迎客,这些花魁居然敢拒绝皇帝新宠,多少没有眼力价,被惩罚了也是活该。 费尔伦作为青楼的同行,此时也站出来为董亮排忧解难:“六弟,表哥不才,有一去处·····” 董亮还没等费尔伦说完话,就直接拒绝了,费尔伦的勾栏虽然新奇,但名声不响,董亮又不是真的想去票,而是为了洗刷自己的恶名,当然拒绝了。 “来人呐,笔墨伺候,我要上疏皇上!” 众人一惊,不明白董亮这点小事就要上疏皇上。 大人都有些奇怪,这道奏疏怎么上?莫非让皇上下旨,学那柳三变,奉旨飘昌?那不成了天下笑柄了吗?皇帝不会有意见吗? 董亮见大家一脸疑惑的样子,边写边解释自己的内容。 “董亮不才,见京城官员、士子押技之风盛行,坊间多有丑闻传出,以至于败坏我大清官员形象,进而摸黑我大清的形象。为了涤荡此风,还世人一个积极向上的风气,所以奏请皇上于粘杆处设立清乐司,清理乐户,专门负责监督管理青楼、勾栏等一干风月场所,针对官员士子押妓行为,开展一场扫黄打非的专项行动!” 第六十九章 清乐司 前面的话大家都明白,心道董亮这盛宠简直是吓人,这衙门说成立就成立。 只是这样搞下去,大家都没得玩,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为了出一口恶气,有些得不偿失。 还有这扫黄打非是什么意思?完全听不懂。 董亮越写越兴奋,熟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反正他这奏疏递上去,不用走议政王大臣与内三院,而是可以直接递给顺治。只需派人将奏疏送进宫单独转交给呈睿,呈睿再转交给福临,并说这是董亮的奏疏的就行了。 “清乐司设郎中一名,正五品,管理侍卫两名,正四品,主薄四名·····”接着新成立的衙门,董亮又新增了一些官位与编制。 “清乐司另行招募兵丁三百,嬷嬷一百名。兵丁按马甲待遇,嬷嬷按奉仪待遇。” 董亮没有按最高标准,那是懒得又去内务府扯皮,而为什么要招募嬷嬷呢,那自然是负责监督,兵丁守在青楼大门外,负责排查有无官员士子,而嬷嬷呢,则贴身跟随花魁,看花魁有无偷偷接待官员士子。 青楼的客人主要就是士子官员,普通百姓那里消费的起。至于那些富商,看到青楼这个阵仗,那里还想去找不自在,自然避之不及。 董亮可以想象要是随时都有嬷嬷在一旁监督,那青楼的生意就别想做下去了。 而奉仪虽然是正九品的官职,但多少是个官,与那些杂役不可同日而语。 “扫黄打非期间,官员士子一经发现,杖二十,官降一级,士子剥夺功名。”原本发现官员押妓,是杖六十,以清朝的板子,十板子都能让人归西,六十板子都只是说说而已,基本没人因为押妓而被打板子。 板子虽然大幅下降,但最致命的是官降一级,这个白纸黑字写上的,就没有多少回旋空间了。 这也是董亮试探性的将监察百官的权力往粘杆处塞,用如此儿戏的方式,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若人手短缺,无法监察各青楼、勾栏等风月场所。可派遣暗访人员,念国家财政困难,故暗访人员无定员、无定品、无定俸望社会有识之士,无论贵贱,皆踊跃参与,涤荡世风!” 此言一出,大家都忍不住拍了大腿。 妙啊! 这暗访人员由粘杆处说了算,上面写了无论贵贱,那说明文武百官也可以作为暗访人员进入青楼、勾栏监察。 这等于是合法飘窗牌照,而且不限量! 待这什么的扫黄打非严打几个月,再偷偷的将这些暗访人员身份拿到市场上去一卖。 那银子,那不得花花的来,而且这身份还可拿去行贿! 想到此关节的费尔伦那里还坐得住。 “卑职不才,愿意自荐清乐司郎中!” 费尔伦的话刚出,顿时像捅了马蜂窝,如此美差,那个人不想去做?做了这官,不但可以白票,还有大量白花花的银子进账,谁不眼红? 大家纷纷踊跃自荐,搞得董亮微微得意。 他这个建议最利害的地方,倒不是暗访人员这个提议,更是对于风月场所的鉴定。他故意模糊化了风月场所的标准,只说乐籍女子经营的地方叫风月场所,妓·女虽然基本都是乐籍,但乐籍女子不都是妓女,那些在酒楼说书卖唱,甚至一些戏曲的戏子都是属于乐籍。 而一旦被清乐司认定为风月场所,那么清乐司就有执法权了,甚至更为延伸的是,一旦扫黄打非严格执行,那些青楼、勾栏的女子也要吃饭,店里做不了,她们会怎么做? 新客肯定是没有了,但老鸨手里握有大量的熟客,为了生存,许多人肯定会选择上门的。 那么这些上门的地方,可不可以认定为风月场所,哪怕是官员的家! 董亮见大家都没发现这里面的厉害,而是关注暗访人员,心中当然得意。 这道奏疏形成旨意下达后,基本都没有什么阻力。可能大部分官员都当做董亮争风吃醋的无赖行径,等到旨意真正的落地,董亮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所以这清乐司前期的创建肯定要亲力亲为,交到完全放心的人手,这些新投靠的人,万一发现其中猫腻,又生出二心,那就不好办了。 或者心狠手辣,逼得那些风月场所的女人没有活路,那也不好,细说来,那些都是苦命的人。 所以董亮决定把这个职位交给阿古岱,阿古岱虽然作风不良,但从不仗势欺人,做清乐司郎中正好。 “你们今天也看见了,我这侄儿阿古岱忙前忙后,为我操劳,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可谓忠孝至极,他贵为嫡长孙,其他人都做了五品的侍卫,他却只做了六品的城门校,说起来是做做叔的疏忽与不对,所以这个郎中,我属意我家侄儿阿古岱。当然了这事需要陛下圣裁,我等只是推荐。” 众人听董亮这么说,纷纷熄灭了心思,郎中做不成,下面的侍卫自然也难做,因为侍卫是特属于满人的特权,汉人官员做不了,而今天在场的满人大部分都是有身份的,自然不可能屈居阿古岱这人之后,只有下面的主薄的主官,今天投靠的那几个汉人眼热,董亮也就顺势赏赐了出去。 阿古岱骤然听到董亮的抬举,那感动可谓掏心掏肺,做了清乐司郎中,能够无所顾忌的白票,他这毕生心愿也算完成了,就算是死了也愿意。抱着董亮的腿差点哭到昏厥。 达尔岱见阿古岱如此失态,也有些尴尬,让人将行将阿古岱拖了出去。 董亮大笔挥洒完后,把佘岱叫进来,让他把这封奏疏直接送进宫里。 这个在董亮看来不值一提的举动,让在场众人纷纷羡慕不已,同时也对董亮的权势有了直观的认识。 普通的奏疏那能如此轻易的就到了皇上跟前,得先交到内三院票拟,如果事涉满人,那就得送到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好,再交给皇上阅览,皇上同意,司礼监批红后,还要诸科道官员再核查一遍,他们觉得不违规才可以,若是觉得违规,还要再发回议政王大臣会议或者内三院重新票拟。 最快的流程也得五六天,稍微一拖沓那就奔着十天半个月去了。 那能像董亮这样直抵御前。 第七十章 牧民 当然能够直抵御前不是特旨董亮的权力,而是粘杆处的权力,粘杆处由皇帝直管,所以粘杆处的事情是不需要经过内三院与议政王大臣会议的。 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这个粘杆处管理大臣不是什么闲差,搞不好会成为像明朝司礼监那样厉害的部门,甚至于内阁也不是不可能。 封建社会权力从来都是看与皇帝的远近,就拿现在大家以为,六部尚书的权力仿佛天生就这样大。 实际上,尚书最早只是少府的属官之一,六百石的小官,与尚衣、尚官、尚食、尚浴、尚席统称为六尚。 尚书负责整理文书与奏疏,是照顾皇帝的起居的近侍,相当于皇帝的私人秘书。 汉武帝的时候让宦官担任此职,然后再选择一些信任的朝臣做侍中,组成了内朝,成为了帝国实际上的决策机关。(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 而侍中在当时也不过一加官,可见从来没有什么官职是天然具有权利的,权利大小从来都是看与皇帝亲近,就明朝的内阁而言,最开始也是皇帝的秘书,正五品的官,只是后来权利逐渐扩大,几乎与宰相相当。 所以以皇帝的宠幸,粘杆处发展成为内阁或者司礼监完全有可能的,只可惜董亮还不懂这些,在他心中,中央机关还是天然具有权威性的,在他的认知里,粘杆处最高的模板只不过是东厂而已。 但他也算歪打正着,以清初这个政治环境,他想往内阁或者司礼监发展发展,必然要塞进满清的王公贵族才能成型,否则绝无可能。 你要让粘杆处成为内阁和司礼监,而主官又只有你一人,那不成了摄政王了吗?那满清贵族到时候就要问你的刀是否锋利了。 此事既罢,众人对董亮的奉承更加认真了。那马屁拍的,几乎让董亮忘记了之前因为花魁产生的不快。 大伙奉承了好一会,呈祥派人过来,向董亮禀报了偏厅的情况,董亮这次想起,还有一处客人在偏厅,于是与主厅的客人打了些招呼,便前往偏厅招待。 偏厅的客人听到董亮要来,大家纷纷翘首以盼。 董亮喝的微醺,他也不知道偏厅有多少人,过来一看,好家伙,二十多个人,坐了四桌。 “董大人,安好,卑职见过董大人!” 甚至还有一两个不要脸的口称道:“奴才见过董大人。” 董亮满目望去,虽然这些鞭子有些碍眼,但大都是汉人,兴致更加高昂,但转念一想,这些明明是汉人却仕清廷,不是汉奸是什么? 想到这里,董亮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继而董亮又想到,天下大势,大多数人不过是随波逐流之辈,当鞑子的刀架在你脖子上,当一家老小需要你维持生计时,自己还是否有自己想象的哪样勇敢? 短短数息,董亮的脸一变再变,别扭至极。 事实上除了欺负鞑子时,董亮心情顺畅,什么时候他心里不别扭?而且因为喝酒的缘故,董亮此时再难保持城府,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众人见董亮的脸阴晴不定,纷纷屏气凝神。 那正在斟酒的手就这样凝在空中,即不敢放下,又不敢放任自流。 那吞咽在口中的食物即不敢咀嚼,又不敢吞下,腮帮鼓起。 时间仿佛被人施了法术一般,被凝固了。 烛火忽明忽暗,仿佛随着董亮的情绪不停摇曳。 待到董亮走近,简单一句“大家请坐。”便解除了时间法术,法力的源泉叫权力。 董亮找了椅子随意一座,说道:“不用拘谨,我们随意聊聊。” 此言一处,在场的众人哪敢随意聊聊,但也不能冷场,于是自发的开始拍马屁,董亮在主厅听过了龚鼎孳等南党的高级马屁,再来听这些低劣的奉承话,便觉得了无生趣。 “你们挨个挨个的说,都是哪里人,在哪个衙门当差。”董亮随意指了指面前这座。 “便从你开始吧!” 那人一听心中顿时火热:“小的黄友德,高邮人,现任光禄寺良酿属丞······” 董亮见这人言谈不像是读书人,于是问了一句。 “那年的进士?” 黄友德一阵尴尬,支支吾吾的说道:“卑职不是进士出身。” “举人?” 黄友德更尴尬了:“小人也不是举人。” 董亮更奇怪了,又问了一句:“萌补?” “小人也不是?” 当官就那几条途径,董亮更奇怪了:“那你是怎么当官的?莫不是军功?” 黄友德左看右看:“小人捐纳出生。” 这下董亮更好奇了,他记得捐纳不是乾隆年间才大肆盛行的吗?顺治朝就开始了?可也没听谁说过啊。 黄友德见董亮满脸疑惑,便说道:“这是陛下特旨,没有形成定例。” “哦!” “那花了多少银子?” “二百两,九品顶戴。” “这么便宜?”董亮惊呼,毕竟二百两就能买个官了,这也由不得他惊呼。 董亮现在正三品的官职,他这些日子行贿受贿都是以千两银子记,忽略这两百两银子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可是再是巨款,这两百两也太低了,能从一介草民做官,在封建社会都不是阶级跨越,而是物种跨越了。 在这个时代只有当个官,才算有点基本人权,普通百姓在统治者眼中和牲口没什么区别,都属于能都提供价值的动物。 而当官在古代也被成做为天子牧民。 所谓牧,就是牧牛、牧羊的意思,这些都是直晃晃的摆在世人面前的,只是许多人不愿相信罢了。也有些人觉得这个牧字不好,改称父母官了。 不过在三纲五常的体系下,这个父母也是十足十的恶心,而且还在道义上占了高地,欺骗性极强,而所谓的父母官也不是当官的像父母一样疼爱自己的意思,而是要像孝顺父母一样孝顺当官的。 父母官本来就这个意思,只是有许多草民会错了意,以为是前一层意思,才闹出了许多笑话,比如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个别官员在意平民,不是他多么的良心发现,而是自己的政绩与百姓挂钩,毕竟在皇帝眼里百姓如同财产,是纳税的主体,你做官做的差,导致财产损失,那肯定是你的罪过。反而言之,你当官只要让财产在总体上增值,那么在局部损坏一些财物那是没有问题的,是要嘉奖的。 所以两百两银子就能从财物变为财物保管员,怎么不令董亮惊讶。 第七十一章 问答 黄友德也是有苦说不出,两百两银子是顺治明旨下达的,自然做不得假,但九品顶戴不等于九品官职。 二百两银子只是买了九品的政治待遇,实际上没有任何实职。 但就这多少人抢都抢不赢,还要贿赂主办此事的人,前前后后多花了将近五百两银子,才得到这个顶戴的。 这事细说下去,顺治其实是被糊弄了,但这些话能对董亮讲吗?这是皇上宠臣,万一对顺治提起此事,掀起大案,那得多少人头滚滚。 “二百银子也不便宜了,大人可知一两银子能买多少升米吗?” 董亮知道这里的米不是指大米,而是指栗米与高粱,是北方人的主粮,大米作为奢侈品,只有达官显贵才能经常食用,甚至小麦都是作为经济作物在种植(黄玉玺《清代直隶地区粮食波动及其应对研究》) “贵者如小麦,一石大概三两,一两有三十三升,贱者如高粱,一石大概一两五钱,一两有七十五升。” 董亮此话着实把在场的大家给震住了,在大家的印象中这等满清勋贵,又是皇上宠臣,又如此年轻必然眼高于顶,夸夸其谈,不会对百姓生计如此了解。 黄友德也是想借这个问题,体现自己庶务精通,知道民间疾苦,不是夸夸其谈之辈。没想到失算了,还给了董亮极为露脸的机会。 “董大人对百姓生计如此了解,令人敬佩!没错,就拿栗米来说,一两银子能让一个壮汉饱食两月有余,二百两银子,再寻些果蔬杂食,可让一家五口勉强渡过一年。” 董亮又问:“所以一家五口的口粮就能让你从白身做官?” 这话虽然满足大家对于满清贵族不当人命的印象,可也令在座的人都不好受,在场的人那个没行贿过? 他们当然知道两百两银子算个屁,都不够请人去清馆潇洒一回。但官方就那个价,他们自然不敢将潜规则拿到明面上来讲。 董亮见众人面有难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此刻酒劲上来,说话有些不利索,却是说起了自己另外一件事,也算是为自己正名:“之前我拿一万五千两找苏克萨哈求个五品官,被他起了歹意,想强我,抢我银子。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不必遮掩,你给我说说,你做这个官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众人尖起耳朵听到董亮说什么苏克萨哈起了歹意,以为知道什么内情,纷纷恍然大悟。不怪他们,乃是这事是最近大街小巷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话题,怎么不令他们好奇?不过当事人就在这里,大家都不敢表露任何情绪,纷纷当做没听见。 黄友德也面露难色,董亮如此问,他还不吐露实情,只怕会恶了他,于是小心说道:“前前后后差不多,花了八千两银子?” 什么? 董亮听闻黄友德花了八千两银子只做了九品官,比之前听到的二百两还要震撼!还要离谱! 这他娘的中间是花了多少冤枉钱啊。 “怎么会这么多?可是有人收钱不办事?” 黄友德听董亮这样说,心中的委屈顿时涌现出来的。 他家乃是经商人家,被各路神仙盘剥的苦不堪言,便升起打不过就加入他们的想法,于是一门心思专营,从高邮一路专营到了京师,虽然还是九品官,但至少从一个空白的顶戴有了确切的官职,还是京官,期间赔了多少小心,喝了多少小心,甚至小妾都送了两房出去,终于换来了眼前的官帽。 董亮见黄友德泪眼滂沱,知道触及到了他的伤心处?终于有些怒了,他最烦这些黑心中间商了。 “想必你们其他人也差不多吧!这些虫豸败坏我大清,致使你们这等贤能之士遗于野。你们的官,我估计大多是闲职,花了这么钱出去,又没有进项,想必过的艰难吧!” 董亮这话说到大家的心坎里去了,让大伙只觉得要是大清都是董大人这样的官,想必一定是国泰民安的盛世景象吧! “回大人,卑职家里略有薄产,又经营了些生意,日子还能顶得住。” “卑职也是!” “小人家里也差不多。” 董亮见七七八八,几乎有一半的人家里都是经商的,觉得有些新奇,细细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只有经商才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又没有师座同年,一看就是韭菜、肥羊属性,所以才会被人欺负的这么惨。 了解到这种情况,董亮大喜。 这些人简直是上天带给自己的礼物,他要养私兵,自然要动私财才行,而要聚集大量财富,自然要经商,而现在这么多经商的人才就在眼前,又都有官身在,简直是完美的白手套。 这些人在其他人眼里都是随意榨取的对象,但在董亮眼里却是未曾发掘的璞玉,于是便存心拉拢。 “你们的情况,我大体都知道了,粘杆处要新设立清乐司,还有大理寺也差了许多属官。你们有兴趣都可调入我麾下。”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高兴起来,大理寺他们知道,作为三法司之一,最近又有了复核权与单独的审案权,可谓是权柄极大的实权部门,与他们的清水衙门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只是不知道这清乐司是什么衙门,待董亮将清乐司的职权说给他们听后,反响却并不强烈,因为这些人都不怎么缺钱,缺的是政治地位,与正厅客人完全相反。 董亮见大家对清乐司没有兴趣,想了想便知道缘由了,但大理寺不可能塞进去这么多人,而且这人一多了,便让董亮多了一些底气,他也不想见破烂就收,寻思不如趁现在考考大家。 “邢名之事你们可了解?” 众人见董亮是考教的语气,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于是纷纷想努力表现,以求被董亮青睐。 “只是不知大人要考教我们什么?”题目出的太宽泛,他们自然无从答起。 董亮也有些尴尬,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倒是知道现在的一些法律,也看过两本侦探小说,关键是这清朝的法律他不清楚啊?硕古莽的记忆中也根本内有大清律存在的银子。 最关键的是他去大理寺当差,不是为了伸张正义,而是为了冤枉人。自然也不会去专研大清律。 但气氛都拱到这里来了,不说点啥,好像对不起大家。 “比如啊,我是比如,有一个官员,哦,是明朝的官员,我知道他作奸犯科,但没有证据,你们说这应该怎么办?”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松了口气,不就是栽赃嫁祸吗?这事简单! 于是一个真敢问,一个真敢答,就在这小小偏厅里,决定了一个帝国大员的命运。 第七十二章 生意 “敢问大人,这人是贪赃枉法呢?还是杀人放火?或者是密谋造反!” 听到这个回答,微醺状态的董亮的眼神焕发出光彩,这聪明的人很多嘛! “嗯,都有,但主要怀疑他密谋造反。” 董亮这个头一开,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建言。 “往他家里埋些盔甲,或者一些违禁的物品。” 至于什么违禁的物品大家会心一笑,不就龙袍玉玺套装,史书不常看,戏文总要看吧,那些个造反的野心家不都是这样干的吗? 这些人之所以这么敢说,那是因为苏克萨哈在世人的眼中那已经是死透透的了,毕竟连议政王大臣会议都确认了苏克萨哈的罪行。 对于一个已经拔掉牙,隐隐一些的老虎,大家都乐意痛打落水狗。 接着人群中又有人说,买通他家的仆人或者心腹告密。 还有说雇些乞丐告状等等。 反正是五花八门,众人的思绪完全被打开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高声道:“这些都是小事,最关键的是,要让天下人相信,要让陛下相信。”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沉默了,真当陛下是傻子?这些操作没人会看出来,提醒皇上? 董亮听到这个回答,觉得这人是个人才。 “你叫什么名字?在何处任职?” “小人何大为,举人出生,现为顺天府吏目。” 董亮恍然大悟,原来是和胥吏经常厮混在一起的人,难怪能看到问题的关键,这种懂实际操作的人自然要放在身边。 “你先到大理寺任评事,帮我结了苏克萨哈一案,再委你重用。” 何有为一听自己升到从八品,激动异常:“卑职定当以死相报恩公今日提拔之恩。” 董亮点头,缓缓说道:“我这人,不看能力,只看忠心与否,你们都说说有什么方法能试出在场之人的真心。你们现在不必回答,今晚回去写个条子,明天交到大理寺就行了。” “还有我缺银子,想做些生意,不知道大家有什么可以教我!” 黄友德见何有为率先得到重用,嫉妒不已,明明是自己先被大人点中的,心想此刻不拿出点真本事,哪能让贵人另眼相待。 “这等商贾之事,哪能让大人操持,小人在老家做棉布生意,大人可占两层干股,其余交给小人打理便可。” 黄友德此话一出,好像捅了马蜂窝一般。 我靠,你个不要脸的,你以为只要你家有生意?在场的谁家还没做过生意呢。 “大人,小人桂林的,家里做蔗糖生意,愿意献三成干股给大人。” “大人,小人浙江的,家里造纸的,愿献······” 眼看大家都陷入内卷之中,董亮不得不出手阻止,这种占人家产的事情,他当然不愿意,穿越者的骄傲他还是有的。 “大家静一静,我是真的想做生意,尔等家业,自是自家披荆斩棘艰苦奋斗而来,不需如此。” 众人正欲辩解,董亮就制止了,他需要大钱,这些小生意他瞧不上。 “我知道你们的心思,商贾之事,自古被人所轻,你们是想借着我的名头,行些方便之事。既然拜在我门下,这些都是小事,无需如此!” 众人一听,也不知道是演技高超还是真情流露,反正一个个都泪眼婆娑,就是家里没事生意的,也不得不暗中掐了自己的大腿根,流了两滴泪。 “大人对我们真如同再生父母!” 董亮连忙制止了,这等马屁他不想听,原本他打算奏请福临在天津开设口岸,专与海外做生意。 但现在海上的商路被郑成功的舰队控制,董亮毫无办法。 通过南洋与西方沟通做生意的想法暂时搁浅了。 并且这事只怕以后也困难,因为自己总不能为了商路消灭郑成功,这离自己的终极目标是南辕北辙。 海外通商不成,那便只能国内了,可是以现在的小农经济,百姓都是穷鬼,没有钱财进行贸易。那就只能做达官贵人的生意了。 做什么董亮还不清楚,但知道想要发财,做垄断生意是简单的。 可问题又来了,利润高的行业朝廷早就垄断了,而且垄断了两千多年,从汉武帝开始就盐铁专卖,知道要把控制民生,将利润高的行业捏在自己手里。 至于穿越者三件套,玻璃香皂火药,董亮懂原理,可是要造出来,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技术难题,而且短时间内不可能大规模生产,无法立刻产生暴利,这完全跟不上董亮养士兵的做事的节奏。 所以董亮现在是真心求教,看大家能不能群策全力,替他想个好方法。 众人见董亮是真心想做生意的,纷纷建言献策,但说来说起,靠谱的无非就两个,一个是盐,一个是高利贷。 可以盐巴被官府牢牢把控,让自己贩卖私盐,不是不行,而是没有可靠的人手。 至于高利贷,董亮深恶痛绝,但钱庄是个好想法,搞金融自古都是暴利,这个行业董亮比较满意,但唯一的遗憾就是缺少本钱与人脉。 黄友德见董亮听到大家的建言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就知道这位爷,一定是不满意变现速度太慢了。 于是他小声的提醒道:“大人,小人有一老乡,是高邮巨富,也想捐纳,可惜没有门路。” 此话一出,董亮顿时醒悟自己真是守着个金山讨饭,同时心中也有些懊悔,之赏赐了多少官职出去,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被自己糟蹋了。 董亮脸上顿时出现与醉酒不同的红晕:“对!你说的不错!我大理寺、粘杆处正要广纳天下贤才,你有熟悉的朋友尽管可以介绍给我。” “还有我提醒你们,我这次是广纳贤才,你要是敢收中介费,坏了我的大事,我定要你们好看!事成之后,我自会按比例赏赐给你们!” 众人一听董亮还准备和大家分赃,心里顿时火热起来,哪敢不应,心中迅速锚定了几个目标,都是有钱找不到菩萨拜的主。 董亮心想一个五千两,十个就是五万两,百个就是五十万两,商人自古以来空有财富,没有地位,这些韭菜不割怪可惜的,最关键的是人家求着被割,也算是互利互惠了。 今年就先定个小目标,给清廷输送两百个人才。 百万两,养支精兵应该够用吧。 “还有我只说一句,这官都是京官!”这种行贿上来的人,董亮自然不可能放到地方上祸害百姓,先祸害大清吧。 “对了,要是有合适的,忠心的,抬旗也不是不可能商量!” 第七十三章 教训 又一个重磅炸弹抛出,但效果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八旗作为清国的统治基础,既具有民族属性,又具有阶级属性,能够入旗,不仅生活能够得到保障,后代也是衣食无忧。并且以后出仕相比于其他非八旗官员也会极具竞争力,有些官职只能满人担任,升迁转职时范围也要大的多。 比如大理寺卿,按照正常程序,汉人大理寺卿只能由太常寺卿、府尹、光禄寺卿、太仆寺卿、左佥都御史这些官员升任。 满人则在此基础上,詹事、太常寺卿、左通政、大理寺少卿这些官员也有升任大理寺卿的资格。 当然董亮属于特旨升迁,不在此列。 如果说当官还只是本人这辈子阶级跃迁,那么抬旗就是连同后世子子孙孙一同阶级跃迁,世世代代铁杆庄家,直到把清国啃食完毕。 也正是因为抬旗这影响力实在太大了,在场的众人心里都有点数,知道自己够不着,就算能够着,代价也太了,所以也就没有多大心情。 董亮见大家的兴趣不高,也不强求,现在他就想把卖爵鬻官这个生意好好做下去,标准化,流程化。 “你们想升官转职的,找黄友德。” 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公之于口的,就算董亮也得稍微装装样子,找个机灵点的黑手套。 偏厅的客人安抚好后,董亮再次转到主厅,这边的人都是有身份的,这卖爵鬻官的事情自然搞不下去,最主要是三四品以上的官为就那么多,不好走量。 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董亮的奏疏和答复同一时间到了,奏疏是福临批了一个“可”,董鄂妃则给了董亮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回复。 随后董亮又问:“净事房的公公来了么?” 待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董亮了然,顺势结束了宴会,召集宾客前往门前观礼。 当走到大门时,董亮发现原本光着屁股的鄂汉,此时已经裹上了一件大衣。董亮回过神看了看达尔岱,他默然的神情显然已经告诉了董亮是谁下达的命令。 早春严寒,达尔岱显然是怕鄂汉光着屁股半夜,冻废了。让已经平息的事情不可收场。 对此董亮不置可否,恩威并施是御人的不二选择,本来一般情况下是老大唱红脸,副手唱白脸。但达尔岱与董亮位本父子,如此做来,也是恰当。 在场之人也怕董亮真的把鄂汉给煽了,把场面搞得不可收场,毕竟董鄂妃的话是小惩可以,大诫则要斟酌再三,纷纷委婉的劝谏,戏唱到这个地步,也没有虚张声势的必要了,董亮表示自己知道轻重后,大家就闭口不言了。 董亮让人将鄂汉口中的布条取下来,想鄂汉指了指一旁的公公,说道:“你的是我已经原原本本告诉娘娘了,娘娘依旧让净事房的公公来了,这其中的意思你应该清楚。” 鄂汉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又在外面吹了半天的冷风,已经被折磨的苦不堪言,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小人,小人知道,大人只要今天放过小人,小人定当做牛做马,以死相报。” 董亮闻言说道:“你这身体,操性,在我看来做牛、做马都是不合格的,公公手艺好,你忍耐一下便好。” 鄂汉听到董亮这话,好像回光返照一般大喊大叫:“大人,大人,只要愿意放过我,怎么做都行!你不是要干·我老婆吗?她可以的,我可以的。” 董亮听到这虎狼之词,仿佛对于鄂汉的无耻重新认识了一番,在场的众人也纷纷侧脸,这些听了,简直是脏了自己的耳朵。 “你老婆又不是绝色,我没兴趣!” 鄂汉仿佛抓住了救命秧草一般:“大人,我老婆皮肤可好了,乃也大。” “住口!”董亮见这人越说越离谱,真是活灵活现的变现了什么叫色厉内荏,这种小人连调教的兴趣的都没有了。 “这么说吧,今天你必须再留下什么物件!”随后董亮让人重新把布条塞进鄂汉的嘴里。然后对一旁的太监耳语了几句。 太监得令后,忍不住嗤笑了两声。 董亮对左右也笑言:“他物件短小,皮那么长,也是无用,帮他割短吧。” 众人闻言皆洒然一笑,路过鄂汉的时候,也不掩饰自己的嘲讽。鄂汉的威风经过此夜算是被彻底扒了下来。 董亮告别众人后,进了大堂,却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叫来了那几个岱。 几人战战兢兢的站在了董亮面前,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得董亮要训话,他们对董亮其实并不害怕,而是害怕一旁的达尔岱。 董亮自然也知道,达尔岱在这里他也放不开手脚,于是劝说达尔岱回院休息,达尔岱今日也有些累了,对董亮交待了两声,说他们要是犯错了,只管狠狠的抽两鞭子就行了。 博尔金也在一旁帮腔,说自己的孩子只管往死里打就行了。 董亮的的确确也打算教训他们几个,向达尔岱与博尔金保证说:“阿玛,二哥你们只管回去,我的确要教训这几个混账。” 见董亮不再袒护那几个畜生,达尔岱与博尔金也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说吧,你们今晚哪里做错了!”董亮气氛凝重的坐在太师椅上发话。 这语气,让原本放松的四人顿时紧张起来了。 他们不断回忆今晚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想了一遍都觉得自己没错,反而有些委屈,今天中午和下午,董亮如此袒护他们,鼓励他们,甚至奖赏他们,都让他们心中憋了一口气,那就是一定要向六叔证明自己已经痛改前非,纷纷收敛自己的本性,待人接物也尽量做到礼贤下士,就算心里不爽,脸上也保持和董亮一般的微笑。 比如阿古岱今天出去给董亮办事,竟然没有抽个时间去窑子里耍耍,要知道以他的效率,完全可以播种好几回了,前前后后跑了十多家青楼问价,直到入席,连口水都没喝。 币岱也委屈,他被达尔岱鞭打后,就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哪也没去,甚至连仆人也没打骂,他甚至也想学佘岱那也出去待人接物,可是他老娘乌拉那拉氏不许啊。 佘岱也是,今天下午自己不顾鞭伤的疼痛,出门迎客,对每一个客人都是笑脸相迎,开席的时候,甚至主动到了偏厅去坐。他心自己晚上的表现,孔夫子也不见得这么善良吧,不表扬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挨批? 爹岱更是委屈的想哭出来了,他今天一口痰都没吐,一口都没有!什么挠裤裆,弹鼻屎从他身上绝迹了。 董亮见到这几人委屈巴巴,当然知道他们今晚做的好,但就是因为做的太好了,才让董亮不满意,你们要是从此痛改前非了,还怎么做耗材? 想到这里,董亮霍然起身,背着手,俨然一副气急的模样:“你们一个个是不是觉得特委屈?” 第七十四章 改变 爹岱听到敬爱的六叔如此怒吼,眼泪顿时就出来了,委屈异常,口中却还说道:“没有,侄儿不委屈!” 董亮越想越气,怒不可揭的说道:“我给你们升官,处处给你们面子,犯了错,既不打骂,也不责罚,袒护你们!鼓励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在人前低三下四吗?是为了你们在那些繁文缛节面前克制自己的欲望?是为了让你们委屈自己去讨好别人吗?” “不是!” “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们做你自己啊!” 四人听到董亮这些话心中如同遭遇一记重锤,心中的堤坝瞬间被重锤摧毁,感动如同洪水般从堤坝涌出,一发儿不可收拾。 说着董亮走到了每一个人的身前,想找出他们的闪光点,让他们认清自己,做回自己 “阿古岱!” 可是才第一个,董亮气壮山河的演讲就卡壳了,这人的特性太明显了,在董亮的记忆中关于阿古岱的回忆只有那些事,他此刻总不能说阿古岱你瞟的好吧。 阿古岱一脸期待的望着董亮。 沉吟了片刻,董亮才缓缓说道:“你办事很快!我很欣慰。” 说完董亮就不去管他,接着第二个,币岱,董亮一想币岱做的那些事,顿时觉得自己精神受到强烈的污染,这他娘的是绝对黑域,有个毛的闪光点。 董亮觉得脑壳痛,先略过了币岱,走到了佘岱面前,果然这人是要对比的,有了币岱这个绝对黑域,佘岱仿佛全身上下都闪烁出了人性的光辉:“佘岱,你输了那么多钱,也算救济了他人,心地善良,我很高兴。” 然后是爹岱,这个侄儿与阿古岱一样,本来就没在耗材名单里,但谁叫他们今天待在一起了呢,要教育就全部教育,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董亮随意就夸奖的两句:“爹岱你什么都做的很!,吐两口痰算什么?今儿大喜日子随意吐,就算往贝子碗里吐两口痰都没关系,叔替你撑腰了。记住,要做你自己!” 三个侄儿听到董亮的话,哭的七晕八倒,六叔从小到大第一个给予他们这种全方位的鼓励和温暖的人。心想这叔,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上辈子自己是把黄河给弄清了吧,才有如此福报? 然而董亮的注意力此刻没在他们三个身上,看着眼前张红了脸的币岱,董亮知道最困难的考验来了。 币岱那无比期待的眼神,让董亮对自己的语言能力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找不到他的优点呢?就算一坨屎也可以滋润花草,为什么我就是找不出? 董亮脑里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头脑风暴,最后董亮向命运妥协了,隐隐约约看着像一个人型的币岱说道:“你成型了啊!” 也不知道币岱将这话理解成了什么,总之他也哭了出来,叔侄五个就这样抱着哭了,董亮也废了好大力气,悄悄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半天,才勉强挤出了几滴眼泪。 “痛!” “谁掐我!”爹岱吼道。 董亮尴尬的收回了手,难怪我没什么感觉。 见气氛也差不多了,董亮抽出了四千两银票,说道:“每人一千两,去瞟,去赌,去······总之今晚要彻底放纵自己,这一千两不花完,不准回来!” 四人哭的更伤心了,董亮也伤心了,四千两啊!为了让这几人不忘初心,他也是废了大力气的。最关键的是阿古岱与爹岱根本不用这么多,但为了保持平衡,董亮也狠心扔了两千两银子。 董亮原本打算这几人稍一推辞,自己就顺势拿回两千两银子。 没想到四人拿着银子恭恭敬敬的给董亮磕了三个响头就出去了,董亮看着四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要是花不完,回来还我也行!” 不知道是董亮说的太小声了,还是四人走了太急,隔的太远,总之这句话没有任何回应。 董亮自讨没趣,决定回书房看书,史书再难啃,他也准备好好研究司马衷的本纪。 大街上,意气奋发的阿古岱正准备痛快的去玩耍一番,但走到窑子时,他突然想起了董亮对自己的“器重”和鼓励,觉得六叔如此器重自己,谆谆教导自己。 自己一定要痛改前非才能对得起自己敬爱的六叔。 阿古岱把董亮刚才在大厅的一番话,自动的理解为一种激将法。 看吧,六叔,虽然你拿了一大把银子刺激我,但要让你看看,今日的阿古岱已非昨日的阿古岱! 我已不在是我。 阿古岱心中想着一狠心,便借道路过。 突然京师的上空有烟花响彻天地,窑子里面的姑姑纷纷出门,兴奋着望向天空的烟花,与同伴一同兴致勃勃讨论哪家的烟花最漂亮。 阿古岱孤身一人,路过繁华的街道,炫彩的京师,只单形影,心中却是莫名的轻松与振作。 自己终于战胜了自己。 于是他来到一家当铺,准备赎回自己的裤子,重新找回自己。却没想到当铺里发现里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佘岱。 “三弟,你来做什么?” “大哥呢,你又来做什么?” “赎回自己的东西。” 兄弟二人说完,笑了起来,与街道上空那绚丽的烟花融合道了一块。 轰隆! 今晚也不知是什么节日,烟花炮竹连绵不断。 当铺的伙计出来,兴奋的说道:“二位爷,听说那鄂汉被硕古莽大人给煽了,大伙儿高兴。您二位爷是觉尔察府上的少爷能给我们讲讲事情的经过吗?” “好啊!” 与兴致冲冲的京师百姓不同,与振奋激动的阿古岱与佘岱也不同,无所事事的爹岱走在京师,找了一家客栈蒙头睡觉,他决定明天进宫当差的时候,请李大忠找人教教自己的言谈举止。 兄弟三人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只有币岱一人在努力,认真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要是董亮知道后,一定会欣慰的表示,还是币岱贴心。 至于其他几人,也并未就此改变,几天过后,又恢复如初。 人都有片刻的感动,只不过有的人把这感动化作了源源不断的动力,从而改变了自己。而有的人则把这感动当做了消耗品,泪水干涸之后,便不复存在了。 几人虽然从行动上都没有多少改变,但有的人却改变了一点点,就是那么一点点让人有了向善之心,便是人性的分野了。 第七十五章 还是太善良了 董亮挑灯夜读,在书房中翻开厚厚的晋书,这本史书无论在排版、字体、间隔上都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阅读障碍。 尤其是在今夜他又喝了些酒,头脑有些昏沉,只读了千把个字,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好在酒意让他忘记了背上的疼痛,他才睡得如此的安好。 李如锦进门,见到已有微微鼾声的董亮,叫来两个小厮,准备把董亮扶到床上休息。 当小厮的手碰到董亮的时候,他突然惊醒,迷迷糊糊说道:“书呢?书呢?” 当他看清李如锦和两个小厮时才自嘲道:“锦儿,你先回房休息,待我粗读一遍后再去陪你。” 李如锦有些心疼的说道:“爷,天色已晚,你今天喝了酒又受了伤,不管什么书,明天再读吧!” 董亮罢手,苦笑道:“时不我待,锦儿莫要再说了。” 李如锦听罢无奈,只好尊重董亮的意见出去了,可是不过一刻钟,书房内又传来微微鼾声。 李如锦微微叹气,不知董亮为何如此用功,于是再度叫醒了董亮。 “爷,读书讲究的是久久为功,差个一两个日子不要紧的,你先回房休息,妾身在床上给你念书如何?” 董亮微微清醒,觉得这个法子好,便同意了。 李如锦的文学功底自然比董亮要强,晋书的基本意思她还是能明白的,但书中史家曲笔,背后逻辑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就是这粗略一读,让董亮发现自己玩的都不是事,这哪是给大清国找不自在,就这绵软无力的,简直是在刮痧! 根据晋书上记载,晋惠帝第一个月便大封群臣,大赦天下,但转眼第二年,贾南风就联合楚王司马玮、淮南王司马允发动对于太后一党的政变。 杀太傅杨骏、杨骏之弟卫将军杨珧,太子太保杨济,中护军张劭,散骑常侍段广、杨邈,左将军刘预,河南尹李斌,中书令蒋俊,东夷校尉文淑,尚书武茂,都灭三族。初九,大赦罪人,改年号。贾后假借皇帝诏令,废皇太后为平民,迁居金墉城,祭告于天地宗庙。杀太后母庞氏。 司马衷与贾南风的组合仅仅第二年,朝中大佬基本上都被杀的七七八八了,就连太后都被废,饿死于金镛城,这破坏力属实惊人! 不过当时皇太后杨芷不是司马衷的亲娘,与现在的情况不同,贾南风这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凶策。 以如今对比,董鄂妃再怎么对太后不满都没有力量发动政变,贾南风在外有藩王,内有老爹的贾允的势力支持下经过一年的发育的才敢动手,以如今董鄂妃的势力,想要对太后动手,那得再发育几年才行,那还得是在不发现福临变傻的情况下。 最关键的是如今天下未定,福临是弱智的消息传出,太后是可以联合议政王大臣会议废立皇帝的,而顺治膝下也有子嗣,再立并不困难。 而贾南风是怎么保证大权不旁落的呢,太子在当时很有名望,传言司马炎也是“好圣孙”才把江山传给白痴司马衷的。 贾南风又没有儿子,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皇帝把江山传给太子,于是她找个时机强行将太子灌醉,让他写下: “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中宫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当手了之。并与谢妃共要,刻期两发,勿疑犹豫,以致后患。茹毛饮血于三辰之下,皇天许当扫除患害,立道文为王,蒋氏为内主。愿成,当以三牲祠北君。”的字句。 因酒醉而有一半的字不成字型,贾南风又修改了,最终将字句交给司马衷和各宗室,称司马遹谋反,最终废掉了他的太子地位,与他三个年幼的儿子都囚禁在金墉城,又杀司马遹生母谢玖和司马虨生母蒋俊。 并且宫中只要有怀孕的妃嫔,一定会被贾南风找个借口杀掉,导致连贾南风的亲族贾模都看不过去,密谋推翻她,可见她当时人神共愤到何种地步。 由于没有儿子,贾南风迫切的需要一个孩子稳固自己的权势,常常大臣私通,甚至洛阳城内体貌端庄的男子都被她的心腹悄悄带进宫中圈养,玩完之后,全部杀死。一时间洛阳城内,稍微俊俏的男子都人人自危,不敢随意出门。 这样一对比,董亮还是太善良了。 董亮觉得在门阀士族都还强大的西晋,贾南风都敢这样玩,在君权极度膨胀的明清没理由玩不下去。 他唯一的阻碍就是太后,要是没有太后,董亮自信不出两年一定能把清朝搞灭亡。 但有太后这个人望、手段、法理都是一等一的存在这难度倍增,属实难搞。再加上八旗这一帮骄兵悍将的存在就更难搞了。 一对一、单对单董亮都不怕,但太后如果有了八旗支持,自己必死无疑。 得像个办法干掉太后。 下毒? 自己虽然掌握御膳监,可是要下毒那是天方夜谭,因为太后那边的人事他根本插不进手,都是太后的心腹,又有试毒太监在,这个想法根本不切实际。 要是能找个机会近身该多好。 一想到近身,董亮瞬间就想到了嫪毐,吊里下毒,定能一发入魂。 可是太后霜居多年,也不曾有过找男宠的传闻。 难道是诱惑不够! 董亮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条件,心中哀叹,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必要的时候要牺牲自己的身体了。一定要让自己的身体天赋传遍整个京师,传到大内。 所以去青楼会会花魁,不仅仅关系道自己的名声,也关系着整个民族的未来。 想到这里董亮决定好好保养这个民族英雄。 哎呀! 不一会李如锦手里的书掉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董亮对于昨天的读书的效果还是比较的满意的。 如果以后都是这样的读书方法,董亮相信自己对于二十二史很快就可以粗读一遍,唯一可惜的是李如锦能做的只能将史书翻译出来,其中历史细节董亮无法得知。 要是有一个能精通史书的红颜那该多好啊,他一定特爱学习。 在董亮刚要出门去大理寺时,田豹跑来告诉他,黑柱昨夜在家中上吊死了。 董亮怅然若失。 “为了何事?” 田豹看着董亮情绪低沉,小声说道:“听说是因为愧对苏克萨哈······” 董亮哦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下葬?” 田豹低头:“奴婢不知。” “悄悄去打听一下吧。” 说完董亮看着雾眼朦胧的京师,心中异常沉重。 第七十六章 初审受挫 不知不觉来到了大理寺,董亮有了昨天赫赫凶名,大理寺自然无人敢惹他,纷纷前来献殷勤,但他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苏克萨哈,没有多少兴趣招呼他们。 董亮期望着能早点通过苏克萨哈收拾吴三桂与罗讬,他也能早点有喘息的机会,好多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慢慢理顺。 比如挑选粘杆处的兵丁,比如合并御膳监,比如筹建清乐司,比如卖爵鬻官等等,顺便他还想好好享受一下腐朽的封建生活。 董亮今天特意将呈祥与币岱待在身边,一个是为了言传身教,一个是为了刷声望功绩升官。 苏克萨哈案由于是大理寺主审,尽管董亮的官职最小,但他还是坐在了主位。 刑部的代表是议政大臣,弘文院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图海。 都察院的代表是左都督御史能图。 从这人选上都能看见满清王公贵族对于此案的重视。 董亮刚开始对于太后派出这两人协助审理苏克萨哈一案,觉得很怪异。 因为这两人按照当时人们的普遍看法是切切实实的帝党。 图海家势普通,不过三十多岁就从一笔帖式升为内阁大学士兼刑部尚书,显然是极得顺治宠幸的,不过他的日子最近也不好过,因去年的浙江乡试作弊案,顺治以他拟罪太轻,有徇私舞弊的嫌疑,所以革去了他少保、太子太保等加衔。 这事图海的确冤,他和江南士子八竿子打不着,犯不着去包庇,而且处罚也完全是按照大清律进行的,只不过他一贯提倡减少酷刑、主张窄刑量法,对于江南士子没有一棍子打死,因此恶了顺治。 太后让这样一位来协助审理案件,从政治站位来看不合理,但从施政主张来看又是合理的,让董亮一时摸不准太后的脉。 而都察院的能图同样是笔帖式升上去的,同样名声都不错。简直就是小一号的图害。 面对这两个人,董亮知道今天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把钦犯苏克萨哈押上来。” 不一会苏克萨哈被押上来了,他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但并不邋遢,辫子和衣服看的出都是整理过的。 苏克萨哈似乎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一般,十分平静,站的笔直,静静的注视着董亮。 “苏克萨哈,你可知罪?” 苏克萨哈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跪地道:“臣知罪!” 图害不待董亮问话,开口道:“罪在何处?” 苏克萨哈傲然挺立:“罪在国有妖孽,罪臣身为天子近侍,未能洞察秋毫,防患于未然,滋使奸孽横行于朝!” 董亮笑了笑:“那你说说哪个是妖孽?” 苏克萨哈并不搭话,对于这种下套,他是不会上当的,之前被董亮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现在是不会再露出破绽了。 董亮左右看了看说道:“你看这人是不是在诽谤朝廷?天子圣明,诸位大人又忠孝果勇,海晏河清,天下大定,你这样昧着良心说话,心不会疼吗?如此诽谤朝廷,抹黑朝廷!是不是想进而抹黑圣上?” “你这心也太恶毒了!” 苏克萨哈大笑道:“海晏河清?天下大定?南蛮苟延残喘于云南,将士挥洒热血于边疆。生民困苦,节衣缩食奉于军资?敢问这位大人何来海晏河清?何来天下大定?” 董亮心想你说的对!但你不要再说了,惊堂木一拍:“好你个尖嘴猴腮,伶牙俐齿。南蛮不过须臾可灭,百姓富足,自愿奉上家资攻伐伪明!你如此狡辩,我看是想抹杀我大清励精图治这十几年的功绩,来人呐!给我用刑!” 对于苏克萨哈的大言晃晃,董亮就当放屁。要不是他知道苏克萨哈圈地虐杀,奢靡腐朽的生活那个不是搜刮民脂民膏来的,还真的被他这大义凛然的话给哄骗了。 他的目的并不是将苏克萨哈说的哑口无言,痛哭流涕以改前非。他要的是把苏克萨哈朝吴三桂引去,所以这些细枝末节他并不在意。 董亮的话说完,大理寺的衙役提着板子就准备上来。 “慢着!”图海喝到。 “根据大清律,犯官在审讯期间,可以自辩,不可私自动刑!” 董亮纳闷了,大清律有这么人性吗?于是他问了一旁的大理寺少卿李梦晨。 “有这个规定?” 待得到答复后,董亮沉默了,大清律基本承袭了大明律,按照明文正典,法律在保障官员人权方面做了许多规定,如果严格按照程序、按照法律,要想冤杀一个官员是很困难的。 但仅限于官员,草民不在此列。 可封建社会哪来的法治,都是人治,要不是太后施压,满清王公贵族又达成了不胡乱牵扯的共识,哪怕把大清律拜在董亮面前,董亮都可以任意拿捏苏克萨哈。 但现在太后与皇帝几乎已经明旨下达,让苏克萨哈一案止于他自己,如此双重压力之下,董亮并无多少周旋空间。 董亮见到苏克萨哈那得意神情,气不打一处出来,悄悄对着图害说道:“图害大人,此人狂悖之极,图害皇嗣,我想按江洋大盗审理,不用刑,此人怕不会招!” 图害微微点头:“董大人说的即是,此人的确狂悖之极,但还算有一份忠心,他已经全招了。” 董亮听不明白:“全招了?招了什么?” 图害:“图害皇嗣,苏克萨哈承认图害皇嗣是他一人做的。” “什么?” 董亮在心里惊呼,他娘的,他怎么就招了呢?如此干脆的招供,他还怎么把事情扯到吴三桂上面去? 再说了,他手里还有黑柱的供词还没呈上,就招了? 能图见董亮满脸震惊,便让人将苏克萨哈的供词承了上来,说道:“董大人,苏克萨哈一案已经由议政王大臣会议定罪了,本来就是无可辩驳的事情。我们三法司现在主要工作是如何处理苏克萨哈,是斩首还是凌迟或者其他。” 董亮见二人默契的表现,心中的疑惑顿时解开了,难怪太后派这二人前来,苏克萨哈死罪难逃已经得到朝野公认了,一个苏克萨哈死了也就死了,但事情要至于此,不可牵连甚广。这同样是朝野上下的共识,所以太后才找来有公正之名的图害与能图协同审理此案。让天下人,文武百官,王公贵族无话可说。 而让图害来协同审理此案,又是大言煌煌,让人无法反对的事情。 事实上《大清律》就是图害审定的,基本承袭了大明律,只删除了一些大明律的酷刑,如长枷,匣床,又毁掉了镇抚司昭狱的全部酷刑刑具,此外增加了关于逃人的法条。 可以说清国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满人有他律法,图海如果不站自己,从法律上、从程序上董亮就别想达成目的。 可图海为什么要同意自己牵连吴三桂,现在正值伐明关键时期,就算吴三桂真的有大逆不道的事情,也要哄着他先把明朝给灭了再说。 一想到这其中关节,董亮就脑壳痛。饶是如此,董亮也只能尽量搅,把水搅荤了再说。 “图害皇嗣,量你一个人也不敢!说,你还有什么同党!要是招出同党,我还可以上书呈奏你的功劳,说不定皇上就开恩,免了你的罪呢!” 第七十七章 动刑 苏克萨哈闻言又是一笑:“敢问这位大人,你是想让我招出谁呢?说来我听听。还有陛下孝悌,怜爱皇嗣。罪臣行巫蛊之术,暗害其子,陛下又岂会免罪?又岂能免罪!你如此信口开河,是想陷陛下于不悌?其心可诛!” 淦!董亮听到苏克萨哈反将一军,顿时觉得不妙,知道自己还是小瞧了苏克萨哈,要不是自己占了先手,作对厮杀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你有哪些同党,自然就招出哪些同党,图害皇嗣的罪臣党羽名单也是你可以讨价还价的吗?” 苏克萨哈眼睛快要喷出火了,深呼吸一口才缓下来:“罪臣说了,是我一人所为!” 董亮惊堂木一拍:“还敢包庇!来人啊!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图害这时没有出面阻止,心想着要是苏克萨哈这点都受不了,他也不会接受自己的提议,用自己的死换取家族的平安。 况且这董亮与苏克萨哈明显有仇,要是不让他把这邪火出了,指不定会捅出多大乱子。 董亮见图害与能图没有阻止,心中一喜,直接对衙役说道:“给我狠狠打!” 苏克萨哈被拖下去后,并没有什么情绪,坦然的趴在地上,闭上了双眼。 一板下去,顿时血肉模糊。 图害一声不吭,让人又呈上了一份证据:“董大人请看,这是苏克萨哈近一年的行止,有公文、书信,还有同僚、仆从等人口供,这事确是他一人所为。” 董亮看着厚厚一册,悚然一惊,这些东西居然在一夜之间就做好了,作为清朝刑名祖师爷,有图海操刀,这些罪证想必从逻辑到证据方方面面都无懈可击。 而此刻苏克萨哈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了,这才第七板,照这样打下去,不用说二十板,再多打几下苏克萨哈肯定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血泊中,苏克萨哈突然笑了起来,“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 相比于腰斩,凌迟,死于公堂私刑之下,无疑是他最理想的结局了。 “停!”董亮想到其中厉害,急忙叫停。 然后他见到一旁图害与能图微微叹气,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苏克萨哈已存死志!一般用刑反而是遂了他的心愿。 他是要借由苏克萨哈掀起大案,他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算什么事? “先押下去吧!单独一间牢房,不要让他死了,我不管用什么方法,别让他死在牢房中,就算是雷劈死的,你们也跟着苏克萨哈去死吧。”董亮吩咐衙役道。 案子办到这里,再审苏克萨哈根本没有什么意义。现在唯一的机会便是说服图害与能图,让他们相信有个惊天的阴谋团体正在颠覆大清。这个阴谋团体包括吴三桂与罗讬,清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铲除吴三桂与罗讬已经刻不容缓了。 董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图害大人、能图大人,你们知道陛下为什么要卑职主审此案吗?” 图海也看不清什么表情,他对于苏克萨哈与董亮有私情也半信半疑,因为以他对顺治和苏克萨哈的了解,这种事情并无多大可能。 而按照苏克萨哈私下向他坦承的说法,是董亮行贿不成,恼羞成怒诬告与他。 可这说发同样也经不起推敲,这董亮明显是皇上暗中布下的一枚棋子,早就受到皇上的器重。怎么可能需要向苏克萨哈行贿?当大家是白痴吗? 这也是所有人想破脑袋想不出的结症,董亮为什么要诬告苏克萨哈,之前二人无冤无仇,董亮怎么就突然发疯似的诬告苏克萨哈?而皇帝为什么偏偏信了这鬼话? 排除所有不可能,就算答案再匪夷所思,那也是真相。说来说去,还是皇上、苏克萨哈、董亮三角恋的说法靠谱些,起码逻辑自洽,起码也有一些“证据。” 所以当董亮问他想不想知道这其中缘由,图害当然想啊,但他也知道,董亮大概率会扯淡,于是不咸不淡的说道:“我的确不知,请董大人赐教。” 事情到了关键地步,董亮也顾不得什么隐患,直接拿福临做掩护:“陛下多次告诉我,图海与能图最懂朕心,纯良忠厚。所以我也才敢把实情吐露给二位大人,陛下不放心吴三桂,根据多次密报,吴三桂有不臣之心,怀疑吴三桂与朝中大臣有勾结,苏克萨哈也是其中之一。” 董亮边说边打量二位的神色,没想到二位也在打量他的神色,几人短暂的眼神交锋后,董亮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再说确有其事。 图害微微惊讶,说道:“吴三桂首鼠两端,确有二心,朝野上下皆知。但他有不臣之心则言过其实,入关以来,他若是存了此心,那么多机会摆在他面前,要反早反了!不用等到现在,毫无回旋余地。再说了,就算他真有异心,他营中有监军,有固山额真候墨尔根与李都统,又有罗讬大人、赵布泰大人在侧,想反他也没那个胆!” 听到图害的分析,董亮也不惊讶,因为按照正常逻辑,吴三桂也不可能现在反,董亮见搬出顺治也无济于事,就不打算继续把顺治搬出来了,万一让人怀疑顺治变了个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汉人皆不可信!吴三桂那贼人早晚必反,祸害大清!”董亮也不管不顾,势要把脏水往吴三桂脸上泼。 这时能图插话道:“董大人所言极是,但我大清丁口不足,要想取天下,必要驱汉人为先卒。吴三桂、尚可喜等品行低劣不打紧。也正因如此,其他汉人不屑于投效其人,这些人要想保住荣华富贵也必须依附在咱满清身上。” 听到这里,董亮知道自己再也忽悠不到这二人了,这人啊,谁又比谁笨呢,能混到这个地位的人,哪个不是审时度势的人精。 要是像之前议政王大臣会议那样面对一群人,董亮反而还一点点胜算,毕竟董亮董亮凶焰在前,敢做出头鸟的没有几个,或者说把出头鸟解决后,后面的人自然也生不起反对之心了。 董亮正感叹着,门外突然衙役进来禀报,安亲王岳乐来了。 第七十八章 岳乐 听到岳乐这个名字,董亮心里一突。无他,此人现在满洲的地位,隐隐只在顺治与太后之下。后世顺治去世的时候,还想着把皇位传给他,但被汤若望给劝住了。 这岳乐虽然是爱新觉罗,但不是皇太极那支的,而是阿巴泰的儿子,此人年纪轻轻不是三十三岁却是战功赫赫,去年才被进封为亲王,并且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 成为了清国事实上的首辅,又有军权在身。 岳乐的嫡福晋是博尔济吉特氏,不过两年前已经去世了,现在续弦纳拉氏,家势却是一般。作为清初有名的改革派,岳乐大胆启用汉人、停止圈地,为清国入关后在中原立稳脚跟做出很大的贡献。 他的支持是顺治权势的重要依仗,是满洲军中威望最盛的几人之一,同时太后也对此人多有赞赏。 这样一位全方位无短板的人,董亮自然有些惧,此人虽然是顺治的臣子,实则是满清的股东之一,虽然占比很小,但到底不是奴才的身份。 岳乐风采俊朗,沉稳睿智还未进入大堂,声音早早就传来:“本王没打搅诸位大人审案吧。” “王爷吉祥” “王爷吉祥” 还没等众人行礼,岳乐就出声道:“大家不必多礼。公堂之上,国法最高。你等只需秉公执法,无需在意贵贱远近。” 董亮回话:“是,王爷。苏克萨哈一案基本已经审理完成,只有几个疑点还未完全厘清,尚需······” 岳乐大手一挥,制止董亮说话:“怎么审案是大理寺与三法司的事,本王不想管,也管不着。只知道我大清创业艰难,先辈筚路蓝缕,三代心血才如今局面。天下混元就在眼前,要是谁敢阻碍大局,我岳乐与之不死不休。” 此话一出,图害与能图秉然,董亮则闭口不语。 岳乐接着看了看董亮,抚慰道:“硕古莽少年英才,能入皇上法眼,既幸运也辛苦,大家暂且相忍为国,为陛下赢获天下吧!” 董亮不想放弃这最后机会:“卑职已拜娘娘”董亮此刻也没有什么办法,单纯是想把董鄂妃拉出来顶缸,暗示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是董鄂妃指使的。 接着岳乐又是一言,将董亮楞在当场:“陛下今天已经下旨,册封董鄂妃为皇后,三日后于太庙举行大典,告祭列祖列宗。” 艹!董亮此刻忍不住想骂粗口了,这前脚刚失利,后院就失火了,董鄂妃如此急不可耐想必是发现了福临异样,想早点落袋为安。 作为天然的盟友,董亮自然支持董鄂妃做皇后,可是他又不想福临暴露在大家面前,每暴露一刻钟,就多一刻钟风险。 他原本的计划是想等自己的权势稳固,能控制朝局,再册封董鄂妃。但董鄂妃显然不这么认为,做了皇后她才名正言顺,能把触角从内宫伸到外朝。 岳乐见董亮面色有些发白,便说道:“如此喜事,硕古莽不应该高兴吗?” 董亮闻言,知道刚才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犯了错,于是瞬间改换面孔,变得兴高采烈。 这些变化自然逃不过岳乐的眼睛:“苏克萨哈既然已经提审过了,本王有些话,想对董大人说,不知是否方便。” 对于岳乐突然的尊称,董亮有些惊疑不定,说道:“王爷叫我阿亮便可,实在担当不起董大人这个称呼。王爷既然有吩咐,卑职定当遵照。” 说着董亮就从主审的案桌前下来,退到岳乐一旁。 岳乐口中琢磨着阿亮二字,觉得有些味道,便小声说道:“阿亮雄姿英伟,正是马上取功名的时刻,不必在意一时盛宠。皇后娘娘与陛下阴阳交际,天道纲常全都占据了。” 董亮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和岳乐感情是在开导他,把他之前的脸白想成了吃醋。 淦!这男宠看来是洗不清了,谁叫自己连续三天夜宿乾清宫呢,这些都是自己揽权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董亮对此也只能是尴尬的笑笑。 岳乐见安抚完全没有起到作用,又叹气道:“世人都说阿亮你器小量狭,睚眦必报。但我不这么认为。” 董亮有些意动:“不知王爷这样看重卑职。” 岳乐说道:“当日你在议政王大臣会议上说只诛苏克萨哈,绝不牵连他的家人。那时我就知道阿亮绝非器小之人。你有一二难言之隐,我也清楚,只是青史斑斑,你若真能建功立业,必少不了你一笔。想那卫大将军,破龙城,复河套,定漠北。时人或有一二人讥之,但巍巍千年,谁又敢小瞧于他?” 老子当然不是器小,反而很大,董亮心中愤恨,对于岳乐拿他与卫青作比,他心中更不是滋味。 虽然对于卫青,董亮非常敬重,但在此时此景,就让董亮有些愤恨了。对于卫青,苏轼曾经写过“若青奴才,雅宜舐痔,踞厕见之,正其宜也。”以古喻今讽刺卫青靠着裙带关系,攀登高位的同时,也借此骂骂宋朝的武将。 岳乐拿卫青说事,是宽慰董亮不必在意皇帝宠爱,劝他建功立业的意思,换一个人可能对岳乐的体贴感激涕零,但对于董亮完全是相反的效果。 对此,董亮当然有些反感了说道:“王爷谬赞了,可是卑职有些后悔了,苏克萨哈罪恶滔天,陛下若想夷族枭首,卑职也只能俯首听命。” 岳乐见碰到了一个软钉子,也不气恼,也不争这一时,只拍了拍董亮的肩说句:“好自为之”便离开了。 董亮站在了原地,通过岳乐的话,他无疑认意识到了此时清朝官员大部分人的想法,在苏克萨哈、冯铨、白允谦、阿哈思等大佬接连下马后,一切求稳为先。但由于这一切都是皇帝下旨,他们不敢公然违抗,他也只能通过施压董亮,借此表面自己的立场。 一个早上接连在苏克萨哈、图害、能图、岳乐手里吃瘪,此时董亮心情的恶劣可想而知。 遭遇这么挫折,倒不是因为董亮的水平如何底下,而是难度太大,只要对方不犯错,任凭董亮怎么翻滚使力,结果依然不会有什么变化。 现在怎么办?逼供苏克萨哈?现在苏克萨哈一心求死,反而要小心翼翼防止他自杀。 做伪证?图害与能图看着呢?再说了做什么伪证,苏克萨哈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根本不用他做伪证。 至于作伪证将事情扯到吴三桂哪里,岳乐的态度,乃至八旗的态度摆着这里,董亮正要强行把事情牵扯到吴三桂哪里,一定会搞得满朝接怒,达尔岱都不一定支持他! 到时候一定会惊动太后,会找到顺治当面陈情。 到时候无论是那种结果,董亮的计划都会落空。 发现福临是傻子,董亮必定横尸当场! 没有发现,那福临既然会同意董亮和董鄂妃离谱的要求,那么一定会同意太后的要求,那吴三桂还是杀不成。 毕竟谁都知道,现在哄着吴三桂灭了大明最为重要,至于灭了之后,你要做怎么对付吴三桂,他们就不管了。 可是大明都灭了,董亮他还会存在吗? 无解!董亮想的脑袋都抓破了,还是一无头绪。想来想去,竟然还是逼供苏克萨哈风险最小,也最有可能。 ------题外话------ 需要配角龙套的,在书评讨论区报个名。 第七十九章 小妾 至于苏克萨哈一心求死,董亮也无所谓,他相信有些东西是比死亡更为可怕。 苏克萨哈最在意什么? 权势,地位,名声,女人?家庭? 这一切董亮都不得而知,现在他迫切的需要了解苏克萨哈这个人,明白他最在意什么,最害怕什么,这样才能对症下药,逼供苏克萨哈。 于是董亮就对着图海与能图说道:“苏克萨哈罪大恶极,先把他家抄了,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要了解一个人,自然得先去了解他居住的环境,以及近距离观察苏克萨哈的家人。 图害与能图此时当不愿意再生波折,于是强烈反对董亮的提议,说案件已经由议政王大臣会议审理,三法司复核了。苏克萨哈谋害皇嗣铁证如山,没有必要再去找新的证据了。 董亮知道在程序上辩不过图害他们,只能使用自己的杀手锏,请旨。 由三法司联合上奏,由于是满人的事,这事又得先通过议政王大臣会议。 事情一拖,又会生变。 董亮没有办法,只得通过粘杆处单独上书,让顺治下旨让他抄家。 对此图海与能图只能干瞪眼。 圣旨很快就下了,让董亮带上粘杆处的人去抄家。 对此董亮还带上了新任的大理寺评事何大为,图害对此也嚷嚷了两句,说圣旨是让粘杆处的人去抄家,没让大理寺去。 董亮无奈,只好以大理寺卿的身份放了何大为半天假,然后让他以私人的身份跟随自己前往苏克萨哈府上。 粘杆处的人很快到了苏克萨哈府上,与鳌拜的兵丁交接过后,董亮与吴德礼等人便直接入内。 苏克萨哈府上的人在经历最初慌乱后,很快便安静下来了,她们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如今不过是靴子落地了,反而平静了。 董亮把苏克萨哈府围起后,再把所有的人集中在一起后,下令所有人禁止不动。 吴德礼很快就把府上人员的花名册整理好了。 董亮翻开一看,好家伙,十余名妻妾,七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苏克萨哈的几个侄儿和亲属。 这一家人也不少。 “他的妻妾子女全在这里?” 吴德礼回话:“禀大人,逃了两名小妾和三儿子达启。那两名小妾被抓回来了,达启则不知所踪。” “知道了。”董亮对此毫不奇怪,苏克萨哈被抓那天起,府上就被鳌拜派兵围了起来,他儿子能逃脱这里,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厉害,肯定是有人不忍苏克萨哈绝后,偷偷放跑了一个。 “所有的东西暂时不要动,我先去他的书房看看,他的小妾是那些人?” 吴德礼一指,董亮便从那些莺莺燕燕的人群中随意挑了一个出来。 “你知道苏克萨哈的书房在哪里吗?” 那女子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 “那你带路。” 董亮与何大为还有那名女子走后,粘杆处的兵丁心照不宣微微一笑,心想这董大人的日子真是美滋滋,男女通吃。 那女子只管在前面带路,董亮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何大为也一言不发,脸色煞白。 待走到书房门口,董亮对那女子说道:“可以了,你在外面候着,没有我吩咐不能进来。” 何大为听到这话,脸色更白了。 那女子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声音打颤的说道:“大人,我会死吗?” 董亮诧异的望着她:“你想死吗?” 那女子不明所以:“妾身自然不想死。” 董亮说道:“那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做吗?” 那女子好像抓住了救命秧草,急忙说道:“我愿意,无论大人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董亮又问:“苏克萨哈对你好吗?” 那女子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苏克萨哈与人勾结,你知道是谁吗?” 那女子一脸茫然,摆头。 “那你留在这里吧!” 董亮短短一句话,让那女子忍不住颤抖,声音带着哭腔说道:“但凭大人做主。妾身有一样东西给大人,还请大人与我入内。” 董亮不解:“何物?” 那女子说道:“大人随我进屋便知。” 董亮点头答应了。 何大为如释重负,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进屋后,那女子却是没有说话,她十分自信自己的身材,将外袍轻轻一抖,从她肩上掉落,露出里面的单衣。 董亮见后,叹了口气:“把衣服穿好吧。” 那女子跪在地上:“妾身冒犯了,是妾身不美吗?” 董亮随意找了一个椅子坐下:“你很美,但我此刻没有心情。” 那女子又咬牙说道:“大人不喜欢女子吗?妾身后面也可以,不比男人差。” 又回到了那个该死的问题,董亮有些气恼的说道:“我只喜欢女人!但不想在这里,知道吗?” 那女人点头,又问道:“那大人叫妾身做什么?” “苏克萨哈与吴三桂有勾结你知道吗?” 那女子沉默片刻,说道:“妾身照办的话,大人能给妾身一条活路吗?” 董亮点头,那女子大喜,还是忍不住对董亮说道:“大人真的不试试吗?妾身做什么都可以。” 董亮摆手:“我又不是色中饿鬼,就算真的对你有兴趣,也不是在这里,更不是在今天。你为何反复纠缠此事。” 那女子涨红了脸:“不是妾身纠缠,而是大人您的神威显现了。” 董亮看了看自己高昂的下身,无奈的说道:“你话说的那么露骨,我又是血气方刚之身,正常现象。但这不代表我想要你,明白吗?” 那女子嘟嘴,俨然不信。 董亮没办法,总不能告诉她,这是人的激素在起作用,大脑并不能控制身体的一切,二十左右的年纪谁的枪不会随意支棱? “会写字吗?” 那女子点头。 “我说你写。” 那女子找到纸张笔墨,边听边写,很快一封状告苏克萨哈的举报信写好了,签上了女人的名字,柳絮,盖上了手印。 写完柳絮说道:“大人准备如何安置妾身,是流放宁古塔吗?那与死没什么区别。” 董亮注意力全在这封举报信上,他知道这个其实并无多大用处。他现在面临的是程序以外的压力,就算是铁证如山,真有此事,岳乐与太后也会按下此事。 董亮心想要他现在手里有两旗人马,那该多好,那么他就可以冒着巨大风险强杀吴三桂。 吴三桂会不会死,他不知道,但一定会反,这就足够了。 第八十章 插曲 董亮要完全掌握一旗军政,那也很不容易,就算他现在让福临下旨,强行上位,做一旗都统,手下那些骄兵悍将也不会服他。 没有军功打底,谁会服你,可军功从何而来?那自然是在明军身上刷,这个董亮完全做不到。 这一切又形成能力一个死结。 董亮此刻完全神游物外,对于柳絮的问话,他想也没想就说道:“我得查明你犯过什么罪?若没有罪,你自去寻一男子嫁了便是。” 柳絮哀怨说道:“我身为苏克萨哈的小妾,又如此构陷于他,只怕没人愿意娶我了至于犯罪,妾身一个小女人,被父亲卖入这里,哪里能犯什么罪。” 董亮思考如何牵连吴三桂始终不得其法,于是暂时放弃了,这女子大胆敢言,董亮觉得有趣于是说道:“你是想我收了你?可是苏克萨哈这府上漂亮女人这么多,不算他的小妾,就算那些奴婢都生的极美,我是不是也要一块收了?” 柳絮反问道:“有何不可?大人如果有此善心,那真是这些女人的福分。” 董亮觉得奇怪,如此荒·淫无度的做法,怎么就心善了。 柳絮见董亮表情奇怪,于是说道:“大人难道以为流放宁古塔,比做您的奴婢要好?” 董亮当然知道流放宁古塔,这些女人只怕有一半会死在路上,对于这些女人如何安置,董亮自有他的打算:“谁说要把你们发配宁古塔?” 柳絮奇怪:“那大人会如何处置?” “我会让人审查你们是否犯过罪行,比如打杀奴婢,有的话,该砍头砍头,该流放流放!” “如果没有呢?” 董亮笑了笑,然后像外指了指:“自然赏赐给我的手下,外面那人是我的心腹,才学可以,模样也算端正。还有我粘杆处也有许多才俊,正可以婚配你们。” 柳絮闻言心中有底了:“妾身替府上的这些姐妹先谢过大人了,其他姐妹有这些归属,自然是良配。但我却不同!” 董亮笑道:“有何不同,功夫最好?技巧最好?” 柳絮微微一红,说道:“是也不是,倒不是妾身自命清高,觉得外面的大人配不上我,或者一心攀图高枝。而是妾身今日与大人说了这么多露骨的话,大人今日身体又有了反应,与大人便沾染了因果,大人今天或许没有心情,但万一日后又觉得可惜了怎么办? 外面的人是大人的心腹,我若嫁与他为小妾,大人与自己的下属该如何自处?万一忍不住,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抵不过大人的威逼利诱,东窗事发,大人不是白白失了人心吗? 便是大人能克制自己,不与妾身行那苟且之事,可这心魔在心里日积月累,就真的不会坏了大人与下属的情谊吗?” 这一番话将董亮说了尴尬不已,因为柳絮说的还是有一些道理的。只不过将男人那点龌龊的小心思摆在了明面,让人不适应而已。 柳絮接着又说:“所以妾身觉得将我嫁与外面那位大人不妥,而大人也不必嫌弃妾身非完璧之身,大人把妾身养在外面即可,不必入大人家门,哪天想了,来寻妾身便可。” “若是大人有哪曹孟德的癖好,妾身可以找一个普通汉子嫁了,与他商量让他做一个挂名的丈夫。” 听到如此操作,董亮吃惊之余,身体又有意动了,但还是嘴硬道:“假人妻罢了,没有真人妻有意思。” 柳絮笑道:“妾身不说名实,大人如何知道真假?” 董亮又道:“这对那男人太过残忍了。” 柳絮看了看董亮,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她认真说道:“怎么会残忍?这世上娶不到媳妇的人多了去,妾身如此美丽,他若不对妾身用情,和捡便宜有什么两样?即便用了情,妾身也有言在先,如何残忍了?哪有吃到嘴里又临时反悔的道理!” “再说了,妾身嫁过去,会带一笔嫁妆,即便妾身不与他做,他本就找不到媳妇,用这些钱给他纳小妾,有什么残忍?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谁不愿意?大人若不信,去大街问问,只怕愿意的人从这里排到了午门。” 董亮败下阵来,心想这女子说话怎么如此有道理。但他今天被太多人教育了,不想落入下风,于是板着脸说道:“你把这天下男人想的也太坏了,我就与你打个赌,把你养在外面。你看我会不会碰你!” 柳絮跪倒在地,笑道:“这场赌局妾身应了,只是大人身为男子汉,妾身身为小女子,妾身想为自己增加一些筹码?大人答应吗?” “什么筹码?” 柳絮没有说话,而是走过来,跪倒在了董亮正前。 嘭! 董亮的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椅子,另一只手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墨砚。 停! 柳絮不依不饶,低头奋进。 董亮奋力将她头搬开。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他是来做事情的,是来寻找苏克萨哈的弱点的,怎么能在这里耽搁时间呢! 董亮起身,来不及整理自己仪容,从袖里掏出手绢递给了柳絮。 “柳姑娘,把你口水擦一擦吧。” 柳絮接过手绢,说道:“大人如此神武,倒是妾身占便宜了。只是大人这样,真的不打紧?” 董亮有些生气了:“我有事要办!你先出去吧。” 柳絮董亮真的有些生气了,不再停留,起身告退了。 董亮整理了自己的衣物,冲着窗外喊道:“大为,你进来吧!” 何大为进来后,看到董亮顿时慌了,真的慌了,直接跪倒地上。 “大人饶命!” 董亮不明所以,但看了看自己下面。 淦!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董亮尴尬找个椅子坐下,解释道:“刚才那女子守寡太久,我不忍心她守活寡,稍稍安抚了下,你别怕。” “我有正事问你。你做过吏目,有没有认识能模仿别人字迹的人?” 何大为听到董亮说正事,终于松了口气:“小人倒是认识,这人善于临摹别人的字迹,但只有八成像,做不到以假乱真。” 董亮心想八成像便够了,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真能以假乱真又如何,别人还是不信! “此人靠得住吗?” 何大为说道:“此人昨夜与卑职同在府上饮酒,应该靠得住,但我不敢打包票。” “何人?” “赵宣、赵大人!” 第八十一章 试探 董亮大喜。 “拿我手书,你去翰林院将他叫来。” 何大为领命出门后。董亮便在书房中认真翻看,寻找苏克萨哈的翻阅的书籍、写过的信件等等。 从这些字里行间里,董亮隐约琢磨到了苏克萨是那种人,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又把柳絮叫了进来。 柳絮这回很老实,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苏克萨哈是个什么样的人?尽量客观,优点缺点都可以。” 柳絮沉默了好长时间,缓缓说道:“善嫉,气量狭小,狠辣,好奢靡,老谋深算,对待家族子侄,晚生后辈到还不错。” 董亮皱眉,与自己的猜测有些出入:“你去告诉吴德礼,让他把苏克萨哈府上的人都叫到这里。” 柳絮点头称是。 过了一会儿,苏克萨哈府上的人都集中到了书房外面,有他的子侄,有他的小妾,还有府上的奴仆。 每个身份董亮都挑选三人,让他们一个一个进来,描述苏克萨哈是怎样的人。 在苏克萨哈的子侄中,苏克萨哈或成了最慈祥的父辈,或成为了十足的杀人的恶魔。 每个都在揣测这董亮的态度,按照自己的理解,投其所好。董亮皱眉便狠斗苏克萨哈,董亮眉头舒展,便隐隐透露苏克萨哈的各自好。 苏克萨哈成为了一个工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没人关心。 但这么多人对质,总有些事情描述的截然相反,董亮就会让那几人当面对质,不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的,描述同一件事情有出入,不论对错,所有人当场就会打十个板子。 如此几次,基本就没人敢公然撒谎。 因为一个编造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支撑,不断的编造下去,逻辑总会自行崩溃的。 而事实永远都是事实,只需要如实说便可以了,没有什么风险。他们只能在细节上尽量暗示董亮。 而这些在样本足够大的情况下,并没有什么用。 与苏克萨哈的子侄不同,家中的奴仆对于苏克萨哈基本都是恶语相向。纷纷状告董亮苏克萨哈不把他们当人看。 甚至拿美貌的婢女当活痰盂等等变态的事情都一一抖出,打杀奴仆更是不在少数,苏克萨哈的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被指责的最多,说是有好些奴仆生生被他活埋。 当然相比指责主人家,奴仆之间互相举报就更多了,谁偷过钱财,谁悄悄下药毒死小妾肚子的胎儿等等事情不一而足。 董亮都让呈祥在一旁记录,准备事后彻底摸清事情来龙去脉后,再行决定。 通过苏克萨哈府不同人的描述,结合苏克萨哈的书信文稿等,董亮大概了解苏克萨哈的软肋,苏克萨哈最在意是什么?生前身后名而已。 要想彻底摧毁一个人,只需让他最在意的东西在他面前彻底破碎便行了。 但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后,董亮并不轻松,因为就算摧毁了苏克萨哈,让他做伪证,冤枉吴三桂,有了岳乐的公然表态,这份证据也难公之于众。 如果强行以顺治的名义强行推动,只怕到时候清朝权贵会团结到一起,逼宫顺治,到时候该怎么办? 虽然这一切没有多大作用,董亮任然决定去做,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有些事情,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按照常理,满清还应该在长白山捕鱼,怎么就入主中原了呢。 赵宣很快就被带到了苏克萨哈府。 董亮让他先入座,吩咐人给他泡了一壶茶,看他心神不宁,俨然是对于此行有了一定的猜测。 “赵大人,想必你有了一定的猜想,今日亮遇到了一件难题,只需你帮我写封信,既是帮了我,也是帮了皇上。” 赵宣脸色更白了,故作镇定的问道:“什么信?” 董亮没有回答,把苏克萨哈的书信、笔记送到了赵宣面前。 “若你帮我做了这件事,三年内,我保你升到侍郎!” 赵宣听到这话,没有丝毫的欣喜,脸色反而更白了,以董亮如此权势尚且需要抛出如此巨大的筹码,只怕不只是要赌上自己一条命而已,而是要自己赌上全族的性命。 董亮见赵宣没有回答,停顿了一会说道:“我可以信你吗?赵大人。” 赵宣指天发誓:“无论董大人对卑职说了什么,或者卑职做了什么,出了这道门,卑职一概不认,一概不记得!” 董亮试探道:“如果是欺君呢?” 赵宣此时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卑职可以拒绝吗?” 董亮没有回答。 赵宣放弃了最后的幻想,恭恭敬敬给董亮磕了一个头说道:“待会刀俎加身,还望大人让卑职死的痛快些!” 董亮长叹一声,知道了此人的底线:“你起来吧,不是欺君,让你以苏克萨哈的名义给吴三桂写一封信。” 良久沉默,赵宣深深的望着董亮:“卑职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董亮:“你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赵宣苦笑:“也是,卑职自视甚高了,只是卑职有一肺腑之言想讲与大人听。” 董亮能猜到大概内容,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讲吧。”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卑职是汉人,心中虽然有大清,但亦有汉人,吴三桂该杀,却不是此时!” “为了天下一统吗?” 赵宣摘掉了自己的顶戴,跪地道:“为了天下苍生!” “如果从李闯从贼算起,天下已有数十年分崩离析,又加上天灾肆虐,苍生离乱,田园荒芜。卑职家乡钱塘,柳永笔下的东南盛行、三吴都会如今已是鸡梁狗窦,庭生葵谷,白骨露于野了。百姓实在太苦了,请大人念及苍生,让兵甲入库,马放南山,养民生息吧!” 如此肺腑之言,自然也打动了董亮。 “赵宣啊,赵宣,我不知你此番话是真心居多,还是避祸居多!但如果我说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天下苍生,你信不信?我可以指天发誓!” 赵宣磕头,说道:“卑职信。” 董亮认真盯着赵宣,摇头道:“不,你不信!” 赵宣咬住了嘴唇,问道:“大人真的是为了苍生?” 董亮大笑:“果然是书生,心中固然一腔热血,也有苍生之念,可惜,一遇挫折,便泄气大半。” 赵宣脸色煞白,承受不了董亮的压力,想找个台阶被董亮戳穿了。 “我董亮向天发誓”董亮说着却见赵宣神情怪异。无奈改了称呼,继续说道:“我硕古莽向天发誓,今天所为皆是为了百姓福祉,天下安定,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纸笔都在这里,赵大人根据苏克萨哈的文风、字迹好好写吧。这事不一定用到,你且安心吧!” 赵宣听到这里,突然将笔一扔:“恕卑职无礼,既然不是必要,卑职能否拒绝,待大人必要的时候,卑职在行······” 董亮摇头叹道:“文人软弱,诚不欺我。” 听到这里,赵宣再难自持,争辩道:“大人此话有失偏颇,卑职固然软弱,可天下不是没有刚硬的文人!” “在哪里?” 赵宣没有说话。 董亮又是叹气,知道赵宣是何意,正直刚硬的文人在哪里?自然是在鞑子刀下,成了路边尸骨。 “也罢,也罢!念你敢与我争辩,就不难为你了!” 赵宣狂喜:“卑职谢过大人!” “慢着,我不让你写,但你要找人替你写,你擅长临摹,一定有自己的圈子,你不做,应该有人能做吧?” 赵宣听闻色变,为难道:“大人,他人做与我做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事情败露之后他死还是我死的问题!百姓依然会遭此劫难!” 董亮微笑:“你合格了!且回去吧!不日我会让你出任州县,希望你能记住今日,你是如何与我据理力争的,日后就算官场倾轧,你也不要心灰意冷,要始终心存百姓。” 第八十二章 流民 “寿阳去年遭遇了蝗灾,现在还没缓过来,你且去那里任知县。大户官吏皆可杀,我为你撑腰。只需让百姓把这口气给我吊住了,拖到秋收。我没多少银子,先支你两万两,从附近州县买些粮食吧,虽然杯水车薪,但亦是我能做之事。” 赵宣郑重行礼,直到此时他才确认这位董大人并不像传闻那样飞扬跋扈,那样蛮横无理,乃是真正有颗怜悯仁善之心。 想到这里赵宣拿起了纸笔,一挥而就,董亮凑近一看,俨然是苏克萨哈写给吴三桂密谋的信。 “国蕃为何改变主意了?” 国蕃乃是赵宣的字,出自诗经《大雅·荡之什》“四国于蕃,四方于宣”意思是以藩国为屏障,做天下的墙垣。 赵宣答道:“大人拳拳爱民之心,卑职认为大人此番自有思量,故而从之。” 董亮哈哈一下,拿着这封书信,却是当面将它撕掉。 赵宣不解:“大人为何这样做?” “此一时彼一时,既然准备以国士用你,自然不会让你行险!” 赵宣一片感动:“小人才德浅薄,大人何至于抬爱至此。” 董亮罢手:“你既知我心,有一二精通临摹之人,可告诉我。” 赵宣沉声道:“通州有一人,精通此道,不过其人是前朝遗民。” “遗民正好,他不知我跟脚,必然以为此信能祸乱我大清,他何苦不从?” 赵宣一想便明白董亮说的对,于是顺势就写了一封介绍信,交代具体地址和长相后便告辞了。 通州属于顺天府,离这里并不远,此去只有二十多公里,京畿地区,道路方便,骑马急奔,半个时辰便可到。 苏克萨哈一案到现在仍然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法,董亮也想出去透透气,会一会此人,看能不能在途中得到灵感,彻底解决此事。 百骑之队,浩浩汤汤从东便门出去,却在京师与通州的州界停了下来。 董亮站在州界,看着眼前的景象。 明明是中午,他却感受到了这辈子最寒冷的气候。 州界上,一处临时营帐中,不断有清兵骑马冲出,十人组成了一小队。纵马张弓,捕杀逃亡的人。 董亮远远望着,看到这些人杀完即走,然后下一支人马见到还有活动的人便上前补刀。 董亮眯着眼,将一旁的呈祥吓了一跳。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他已经知道董亮眯着眼睛意味着什么。 “进营!” 前锋罗克铎一马当先,拿出了粘杆处的腰牌后,守卫不敢阻拦,董亮径直去了主帅营帐。 此处的主帅乃是顺天府的守备,王匡义。见董亮神色有些不善,又从前锋罗克铎哪里知道此人就是粘杆处的管事大臣董亮。 面对这位传闻之中喜怒无常的主,王匡义小心应承道:“大人莅临此处,不知有何指教?” 董亮黑着脸,指了指外面奔腾的兵丁,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王匡义听到董亮问这事,神色顿时就放松下来了:“禀大人,卑职正例行组织扑杀流民。” 董亮听到“例行”二字,知道这是正常公事,心中虽然有些猜想,但心中的怒火却并没有减轻多少。 “这些人为何不给口饭,让他们去做苦役?浪费箭矢做什么?” 王匡义无奈道:“大人,没有这么多粮食啊!” 董亮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了:“我之前在远处看了一下,不过几十人。连这点口粮都没有?你在诓我?” 面对凶名赫赫的董亮的质问,王匡义腿吓得一软,半跪在地解释道:“大人,若不是顺天府例行扑杀流民,何至于这有这么点人来!这扑杀流民非是卑职擅作主张。而是历朝历代的成列!这些流民也多是心术不正之辈!听口音多是从山西逃灾过来的,不去河南,不去陕西,非要跑到京师做什么!” 听到“历朝历代”董亮的怒火消散大半,继而是一股彻底的无力感。 王匡义见董亮神色松下来了,知道这位大人不是故意找茬,只是不清楚其中原委,只是出于一片善心因而责备于他,想到这里王匡义耐心的解释道:“大人您想想,京师首善之地,要是允许流民入京,怕不过月余,就有流民数十万流民闻风而来,一遇天灾人祸,只怕天下受灾之人都会往京师跑,漕运本就吃力,如此下来,不仅流民得不到救助,连京师也怕有危险啊!陕西、河南、山东之地大城虽然也会定期扑杀流民,但乡野之间并无阻拦。就像水一样,你往一处挤便是水灾,你要是从周四漫开,那便没有多大危害。” 听到这些,董亮心里异常难受,无力的说道:“你起来吧!” 王匡义起身见礼,继续说道:“幸好还是初春,去年的流民大半都熬不过冬天死了,尸体处理起来也不麻烦,要是夏秋之际,会麻烦的多,水、旱、蝗基本都发生在那时,稍有不注意便是大祸,尸体也不像现在可以等个几日再处理。” “不要说了!”董亮制止了王匡义说话。 “我家里缺奴婢,你这两天就不要杀了,留在此地,我会定期来领人。”虽然杯水车薪,但董亮也不可能装作没看见,从怀里掏出一万两递给了罗克铎。 短短不过半日,三万两银子就没了,并且这些银子从程序上说是内务府拨给粘杆处办公的,董亮并不能随意处理。 董亮吩咐罗克铎道:“你找两名兄弟留在这里,协助这位将军,这钱你用来买些粮食。”他的吩咐虽然逾矩,不合制度,但王匡义也不敢多嘴。 接着董亮又掏出了一千两递给了王匡义:“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匡义单膝跪地:“卑职知道,卑职只管把人带到这里,大人不必赏赐。” “拿着吧,我给你好处,你不能拒绝。”董亮坚持道,这世上没有光做事,不给好处的道理。 王匡义看着银票,犹豫再三说道:“大人一片仁心,小人佩服。只是卑职害怕这流民之中有逃人或者奸细。” “这天下没有谁有胆子朝我要逃人,至于奸细,我粘杆处只会鉴别。”董亮这话说的虽然大气。 但在清国真正的权势排名中,敢找他要逃人的还是有的,而起还不少,比如岳乐,比如那些*****。 这种场合没人敢戳破这个牛皮,非但没人戳破,反而隐隐有些敬佩。 王匡义叹道,吩咐左右:“去把那些妇孺带进来吧。” 第八十三章 纠结 王匡义话一说完,不一会儿,便有十多名妇孺,衣衫褴褛的跪在董亮面前。 王匡义低声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些妇孺卑职实在下不去手,便故意留了个口子,让她们越过了州界,没想到她们却赖上了我一般,跪在我营外,让卑职给她们一条活路。” 见到此状,董亮终于知道,那日自己在京城外为什么会见到那么多行乞的妇孺,而男子却基本没没有。 感情是一些良心发现的守备故意放进去的。 “都留下吧!”董亮说道。 “罗克铎,派人去詹事府找一个叫费尔伦的人,让他在京城外,替我寻一处农庄,安置这些人。” “走吧!”从经营道现在,不过短短两刻种,董亮便感到周身严寒,疲惫不堪,不愿在此久留。 董亮刚走到了营帐门口,又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于是转身回头问道:“你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王匡义躬身道:“卑职王匡义,大人若是想抬举卑职,那卑职可能要叫大人失望了。” 董亮不解问道:“为何?嫌我名声差?” 王匡义身子垂的更低了:“卑职不敢!只因为就算大人想要抬举卑职,卑职也无法做的更多,做的更好了。能做这些,也不是卑职多心善,而是杀的麻木了,总要找些其他乐子。” 王匡义非常理解董亮此时的心情。 他最初知道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是如董亮一般愤怒,也是如董亮一般抱着能救一人是一人的态度做。 但这些事情经历太多过后,他知道他救不了任何人,也明白了,任何人也救不了这世道,就算皇帝也不行。 他救的那些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虽然忠心,但这世界上只要能给口饭吃,并不缺少忠心的人。 更何况人一旦吃饱了,什么忠心的不忠心也就成为了利益的考量,比如他曾经救过的不少人就悄悄的逃了,不知道是逃回了老家还是其他地方,总之是弃他而去。 对此,王匡义也不如何的愤怒,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在剧烈的发泄情绪后,最终也只会化为平淡。 所以在他看来像董亮这样大人物如果是因为他的“心善”而提拔他,期望他在更高的官位上,有更大的空间,从而救助更多的人。 那么他的结局注定是悲剧。 像董亮这样的贵人,如果是寻常权贵纨绔子弟还好,这事就当在路边扔给乞丐几个铜板一样,没当回事,权当是个乐子,满足一下自己的道德而已。 最怕就像董亮现在这样,年少气盛,骤得高位,以为能得走到今天,都是因为自己能力,认为人定胜天,迫切想要改变这个世道 到了最后发现自己所作所为对这世道毫无影响时,信念破碎之余,一定会迁怒于他。 这种人,王匡义是不敢有过多的交集的。 董亮看着这人,一时无法看透他的秉性,以为对方是嫌弃自己的名声,也就不再强求,他鼓励道:“有一份热,便发一份光,世事艰难,谁也无法料到最后的结局,且行且做吧。你很不错,从你的言行我看得出来,曾经应该也是抱着理想信念的人。破碎之后,你也没有背道而驰,更没有苛责同类。我不一定能做到你这样,但怎么说,青春好作伴,我才这等年纪,总要找些事情来做才行。” 王匡义楞在了原地。 董亮走后又传来一句:“对了,这些事情,以你的名义去做。”他疾驰而去,留下了心潮起伏的王匡义。 不过才行至几里,董亮就发现又有十几人中箭,倒在血泊中,有男有女,有大有小。 其中有一人虽然胸口中箭,但还有一口气,救是救不活了,却多少可以留下几句遗言,于是董亮翻身下马,让人将这人扶好坐下。 “都到了这里,为何不去通州呢?” 董亮心中哀怜,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人神色惨白,失血过多,显然已是油尽灯枯,已经听不见董亮的话了,口中喃喃念道:“皇上,皇上乃是君父,是君也是父,我们进京去父亲哪里讨口饭吃,有,有什么罪?这样对待我们,你们不怕皇上怪······” 最后那个“罪”字没有说得出口,那人便没有气息,这番话想必他一路上对许多人讲过,对官兵讲过,对同伴讲过,对自己也讲过······ 董亮愕然无语,冷风袭来,将空气中的血腥味灌入他的耳鼻,一时间竟呛的他眼鼻酸楚。 “这些苦哈哈,脑子有病吧!一个个的,都想把皇帝当成自己的老子,我看这些人不是当儿子有瘾!是想先当儿子再给其他人当爹吧!” 币岱在一旁口出狂言,竟也让董亮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董亮吐出一口浊气,此情此景,有些话更咽在他心中,不吐不快:“皇上是君父,是天下所有臣民的君父,这些话,所有人都在说,书上这么说,当官的这么说,士绅们也这样说。有的人信了,有的人没信。信的人不去理论他,可不信的人就是聪明的吗?” 话说道这里,董亮再难说出口。 听不明白的,以为董亮这是在借机警告大家不要听信币岱的虎狼之词,大家还是要忠君爱国。 听明白的,则更加难受惶恐不安,要是君父都不可信,那该相信什么?自己的上司,那些当官的?还是那些书生口中的圣人? 董亮不知道他今天的这番话改变了一些人。 同时也让他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苏克萨哈一案进展不顺利,那么他就打算亲自挂帅出征,事到如今,太后与董鄂皇后肯定不会允许顺治御驾亲征,董亮只能亲力亲为。 而此去他大概率会死在战场。 但世道如此,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董亮一路如此这般想,不断给自己下决心,但到了通州城他又改变了主意,自己这般求死,虽然能让大明多苟延残喘几年,对世道却并无什么改变,大明如果真的能够最终获胜,无非是多打几年仗,多交几年响,多死一些人罢了。 事情纠集到这里,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董亮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举步维艰。 第八十四章 一天 通州良马乡。 今天是开心的一天,张老铨扛着锄头,嘴里叼着麦草哼着戏文,早早的结束了一天的农活。 “都做了赵老爷的老丈人了,张老铨,你个狗曰的没出息,还来学我们刨土做什么?” 一路上,土地的庄稼汉冲张老铨打着招呼。 张老铨神清气爽的说道:“莫要嚼舌根,我家翠儿只是给赵老爷做小妾。”他嘴里说的谦虚,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莫非你家翠儿还想嫁过去做太太?有个小妾做,就是你家烧了八辈子高香了。张老铨,你也太小气了,这么大喜事,也不请我们喝酒?” “对呀,张老铨,请大伙去喝两盅?” 周围劳作的人纷纷附和道,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杵着锄头休息一下。 张老铨知道大伙是开玩笑的,作为一年也喝不上几回酒的苦哈哈,自然不可能请这么多人喝酒。 接着又有人起哄。 “张老铨,你叫赵老爷赏你两吊钱,把你婆娘给赎回来的撒,晚上也有个人暖被窝。” 去年通州遭了蝗灾,为了活下去,张老铨不得已把自己老婆典卖出去,做了典妻。 所谓典妻就是把妻子租借给别人,约定时间再赎回,一般是一年或者三年。 这种事情虽然有违礼法,但底层人活都活不下去了,自然也不会管这些。 典妻源自汉朝,成熟于宋朝,在明清发展到鼎盛。 贫穷给人带来的不仅仅是饥寒交迫,衣不蔽体,而是贫穷导致的生存压力,会让人们做出许多违背公序良俗与人伦的事情,会不断的摧毁自我的价值观。 就算以后挺过这道关口,也会陷入自我的不断矮化之中。 这些穷人当然知道典妻和绿毛龟没什么两样,只是人都是逼得没有办法才走到这一步,做不下去的自然都被饿死了,活下来的都是能耐力强的人。 一代代刷选下去,统治阶层见到把农民逼得卖儿卖女、典妻为奴,都没危及到自身统治,当然是加大力度继续躁下去,直到最后天下的总体崩溃。 别人那样说他,张老铨也不以为意,只是呵呵一笑。毕竟他老婆是典当给别人生孩子去了,还算是个好去处。 同村的张大河就没这么幸运了,自己婆娘没找到一个好人家,债主逼的急,只好典卖到窑子一年。这样一比较,幸福感油然而生,张老铨不由的又哼起了小曲,对着之前那人还嘴道。 “老子才不想你那样,天天去爬疯婆娘的墙,也不怕人家把你咬坏了。” 众人听到这话,嘿嘿一笑,臊的那人没说话了。 张老铨这话的杀伤力还是比较大,比较趴疯婆娘的墙不是某一个人的事,而是普遍的事情,大家都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大伙都门清。 见大伙纷纷偃旗息鼓,张老铨不由的更加得意,走路都是大摇大摆的。心中不由的念道起了赵老爷的好。 赵老爷看中了自家女儿,便将去年自己因为蝗灾所借粮食的债给销了,无债一声轻,张老铨顿时觉得生活有盼头了,现在就指着两年后,老婆儿子热炕头的神仙日子了。 快到了家中,张老铨发现自家院门大开,心里顿时一紧,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到不怕家里遭了贼,而是担心自己的三岁的儿子狗娃被人抱走。 倒也不能怪他心大,将三岁的儿子锁在屋里,独自去做农活。而是家里实在没人了,又舍不得儿子在野外吹冷风,才出此下策。 再加上张老铨又委托了邻家刘老太婆时不时过来看一眼,这才敢放心大胆的出门,再说这世道连自己都养不活,谁还会去偷个三岁孩子,凭空多张嘴巴。 道理虽然是这样,但狗娃是张老铨的心头肉,凡是就怕万一。 张老铨把锄头横在了身前,边走边喊:“张阿婆!”他害怕万一遇到贼人了,他这几声也能引起邻里的注意。 终于在临近的时候,从门扉中,张老铨看到了熟悉的声影,他看到了赵老爷家的大管家。 张老铨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还没等他进门,小翠声音传来:“爹!爹!你让我回来吧。” 张老铨浑身一抖,连忙冲进去,看到女儿全身绑紧被踩到了脚下,那双赤红的鞋子让张老铨的眼睛不敢往上打量。 “爹!爹!救我!” 小翠声嘶歇力的哭喊非但没有激起张老铨的勇气,他反而跪倒在地说道:“赵老爷开恩,小翠他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饶了她了吧。” “爹!你让我回来吧,把我卖给其他人也行,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小翠十三岁,嘴角的血迹和脖子上露出的血痕让人一望便知她这几天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张老铨看在眼里,也顾不上心疼,转过身哐哐朝自己女儿磕了几个头:“女儿呐!不是爹狠心,都怪爹没本事,实在活不下去了,你跟着我,我也养不活你,到赵老爷家不管怎么说,还能填饱对子!” “爹!你在做什么?你起来啊。”张老铨的儿子狗娃从屋里跑了出来。 三岁的狗娃不明白下跪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那是被欺负的行为。 到底是不想做儿子面前丢下做父亲的尊严,张老铨急忙站起来,抱起儿子说道:“乖!狗娃,爹在和姐玩游戏呢?快进屋,爹给做的风车呢?去里面玩,不要出来。” 正当张老铨要抱着狗娃进屋时,赵老爷家的家丁张贵二挡住了张老铨的去路。 “跪着!” 张老铨应声跪地。 狗娃这时说道:“爹,我看见娘了,在屋里。” 这时小翠哭声也传来:“爹,女儿真做不下去,老爷要我和我娘一同服侍。” 张老铨心中失神,将狗娃抱得更紧了,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情,他心中也是六神无主。 他好奇,妻子被典卖到了隔壁县,怎么就到了赵老爷府上。 赵老爷这是发话了:“张老铨你把女儿已经卖给我了,她私自跑了回来,按照契书,我可以退人的。去年咱乡里遭了蝗灾,是我借给你八斗粮食,让你撑过蝗灾的,白纸黑字的,乡里乡亲都看见的。你还不起,我也没说什么。你说你把你家两亩土地抵押给我,先还一部分,我也同意了。但是翻过年坎,你还还不起,我同样没多说你什么,只要你把女儿卖给我。这同样是乡里乡亲可以做见证的。” “张老铨,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张老铨被赵老爷说的痛哭流涕,跪下磕头道:“赵老爷对我大恩大德,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赵老爷这时嘿嘿一笑:“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心态软了,这样把你把你屋子借给我一晚就行了。我这人最讲究公平,也不白要你的,给你五文钱,立个契书!租你屋子一晚。” 张老铨这时连忙抹干眼泪,堆出笑脸说道:“要的,要的!小人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福,才遇到赵老爷您。” 赵老爷哈哈一笑,对着自家的家丁说道:“来人啦,把这小蹄子给我抬进来,这母女俩有意思。” 第八十五章 蛊惑 张老铨如遭重击,灵魂仿佛被抽空,说不出话来。 赵老爷看着张老铨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随口说道:“你老婆刘氏也在屋里,等会要不要进去参观参观?” 张老铨顿时就被吓哭了,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情,他哪敢想,结结巴巴的求饶:“赵老爷,您高抬贵手,再怎么说她也是小翠的母亲。” 赵老爷开口道:“母亲?我不知道啊,你已经把你老婆给典当出去了,我是花钱从别人手里又赎过来的。跟你没任何关系。” 张老铨咬了咬牙,挡在了赵老爷面前:“赵老爷,没这么欺负人的!你要是真看上了她娘俩,算小人求求您了,不要当面,我怕小翠面薄,会寻短见。” 啪!啪! 还没等张老铨说完,张贵二两巴掌就把张老铨煽醒了。 “给给脸不要脸,别搅了老爷的雅兴!” “诶!别这么粗鲁!”赵老爷脸上堆笑,责备了一下张贵二。 “就是这样才有情趣,要是小翠和刘氏尽心服侍,我还没这个雅兴呢!” 哈哈! 张贵二和其他两名家丁顿时发出嬴荡的笑声。 张老铨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直到屋里传来惨叫声和鞭打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急忙抱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狗娃跑了出去,他不想让儿子目睹这人伦惨剧。 狗娃的手中拿着风车,在张老铨的怀着,风车迎风转动,比平时更加猛烈,狗娃望着风车发出咯咯的笑声。 天真的儿子,不韵世事的快乐,让张老铨更加坚定保护狗娃的决心。 他抱着儿子不知跑到多久,直到感觉踹不上气,才停下。 这时狗娃的声音弱弱的传来:“爹,我饿!” 这就话仿佛像魔咒一般,将张老铨带回那混乱不堪的记忆中,原本上有二老,左右兄弟姐妹四人的六口之家,有十亩黄土,也算安康和顺。 没想到老天不开眼,年年天灾欠收,朝廷又不肯减免税赋。就是因为一口吃的,姐姐、妹妹被卖了,弟弟也饿死了,整个家都被拆的七零八碎的。 想到这里,张老铨一巴掌就煽到了狗娃的脸上。 “吃!就知道吃!少吃几顿会死啊!” 狗娃哭声大作,委屈的看着张老铨。 张老铨心一疼,反复煽了自己几个巴掌,哭道: “都怪你爹是个废物!废物!” 张老铨抱着狗娃伤心的哭了好一会儿,寒风袭来,他又怕儿子受凉,把自己的大衣解下给狗娃围上。 “何人在此哭闹?” 一声呵斥,把张老铨从悲伤的情绪中拉了出来,他揉眼一看,才发现自己跑到了石井山,不远处有几位士子,正在赏景阔谈。 张老铨认定其中一人,是村里的陈秀才,陈章华。 陈秀才显然也认出了张老铨,向他打招呼道:“张老铨你何故在此哭闹?还是抱着自家儿子?” 张老铨强颜欢笑:“没什么,打扰了秀才公以及诸位文曲星老爷的雅兴了。小老儿这就离开。” 说着把自家狗娃抱的更紧了。 “狗娃,别哭,爹这就带你回去弄吃了。” 陈秀才见张老铨说的这样可怜,冲着自家书童说道:“去,把这半壶酒还有馕饼给他父子俩送过去。” 张老铨也不推迟,接到食物和酒水,给陈秀才鞠了好几个躬后,就地把食物和酒水与儿子分食起来。 陈秀才见张老铨也不急着走,知道他还有事,或是想继续讨要些酒水,或是有话要说。 对于这情况,陈秀才都没什么兴趣,他就住在这个村里,各家的基本状况他也大体了解。 虽然各有各的难处,但总体上都是怂包一群。 “沛乎兄,还有诸位兄台请随我往这边走。”说着陈秀才就要引着大家走开。 张老铨心里有些急,他有一肚子委屈要述说,虽然眼前这个陈秀才大家都敬而远之,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心善的人,见对方要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秀才公,还请秀才公给小老儿做主。” 陈秀才停下,微微冷笑,问道:“是谁欺负你了?看你这模样,只怕不是村里的汉子。” 张老铨不回答。 陈秀才又是一声冷笑:“又是赵老爷?我这里有宝剑一把,可以送给你。你若是怕对方势大,村上受他欺负的人又不少,你自去联络结社,找我做什么?赵老爷与我无冤无仇,更何况我又不是当官的。如何管得了你们。” 张老铨闻言便哑口了,这便是村里人对他敬而远之的原因,成天喊打喊杀,前年隔壁村才有人受他蛊惑,带领村民杀了恶霸士绅,第二天就被官兵下来擒住了,全家都被砍头了,那人还被凌迟了,行刑的时候,村里可有不少人去看热闹。 便是不聚众闹事也不成。 去年自己村子里的张老三也是受了陈秀才的蛊惑,由于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没有聚众闹事,而是自己拿着一把柴刀想去了结了赵老爷。 可赵家高门大院的,赵老爷出入也至少四五人,张老三那里有机会近身,自己拿着一把柴刀冲上去,三两下就被赵老爷的家丁给解决了,张老三的兄弟气不过,便去告了官,可官差下来调查一番,赵老爷屁事没有。 反而是张老三与他兄弟被赵老爷秋后算账,被逼的卖儿卖女,上梁自尽才肯罢休。 所以面对陈秀才的建议,张老铨那敢接茬,他陈家家大业大,又欺负不到他头上,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秀才见状觉得无趣,便呼朋唤友离去了。 走了几步,这群士子领头的曲浩然便讥笑道:“但凡还有一口屎吃,这些人是万不敢反抗的,就算敢反抗又如何?铁骑大炮之下,皆是飞灰湮灭。” 曲浩然乃是前朝遗民,少年天才,崇祯年间顺天府的解元,本来中个进士还是有很大希望的,母亲却死了,没成想为母亲丁忧三年后,没等到春闱,倒是等来了李自成。等来了多尔衮。 山河沦陷,大半家产也被夺走了,心灰意冷之下,也不出仕清朝,在家里闲了下来。 但到底是以前通州数一数二的豪族,他不出仕,家中也还有其他人出仕,勉强算是保住小半家业,容他整日游山玩水。 曲浩然在通州一代名气极大,这话一说后,众人有些尴尬,因为曲浩然这话可不仅仅是在讽刺张老铨。 他们这些人个顶个哪个没有清朝欺负?家产那个没有被满清的王公贵族侵吞过?也不见举起大旗造反,反而一个个都去考清朝的秀才、举人去了。 陈秀才被曲浩然话呛到,辩解道:“隔壁的陈黑虎也不算白白牺牲,他虽然被凌迟了,但之后他们村的士绅就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欺负村民了。” 第八十六章 世道 曲浩然听到这话,也不反驳,大家都是不得志的遗民,发发牢骚而已,用不着事事较真。 “那个张老铨我见过,去年我来这里寻你,让他带路坑了我几文钱。我能记得他,他却不记得我,只怕这种事没少做。”曲浩然这番话无疑给了众人一个很好的话题。 众人纷纷指着小民奸滑,分享自己被村民所骗的经历,说道最后,大家都累了,表示这世道就这么着吧,你能怎样? 还不如放纵享乐一番。 于是大家兴致勃勃的去了陈秀才家,他家中有几名美姬,算是专门用来招待与自己趣味相投的文人骚客。 傍晚当赵老爷兴尽后,来到了家宅中,被告知富察·葛丹正在他后院享乐。 赵老爷一听并没有什么情绪,他费尽千辛万苦把女儿嫁给葛丹做小妾,正是要借他富察家的权势,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翻脸呢,只要不是他的正妻,其他女人不过是些货物罢了。 也就是赵老爷还算有些家底,能把正妻当人看,要是穷苦人家,正妻也不过是货物罢了。 古汉字中,妻通帑,本就有货币的意思。 葛丹流连忘返他还求之不得呢,更何况后院有些女人本就是为葛丹做准备的。 赵老爷本想去书房,等葛丹尽兴后再去,没想到葛丹却让他去后院见自己,俨然是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 赵老爷见葛丹没拿自己当外人,心中一喜,一路小跑去了。 到了后院见到葛丹衣冠整齐,赵老爷还隐隐有些失望,但他不敢把这失望表现在脸上,像是哈巴狗见到主人一样,兴奋的说道:“奴才见过主子。” 葛丹嗯了一声,俨然是同意了这个自称。 这可把赵老爷给美的呦,觉得祖坟冒青烟了。 “我来这里是让你在你们村里按照这个生辰八字找几个孩童。多了不要问,你只管把人交给我,还有,不要把事情闹大了。要把那些泥腿子给我按下去,懂了吗?能办到的话,我可以让你女儿受孕,给咱富察家传宗接代。” 赵老爷一听心中虽然狂喜,但他知道这差事并不好做。葛丹要孩子做什么,他自然是有一些猜想的,就是拿那些孩子身体上的某些物件做药引或者炼丹,总是被选中的孩童只有死路一条。 “奴才一定不会让主子失望的。” 第二天,当张老铨发疯了一般满世界的寻找自己的孩子时,赵老爷把翠儿退回给了张老铨,并且让张老铨还债。 张老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那里还有心思管自己的女儿,然而赵老爷却不管这些,一定要张老铨还债,否则要把他剩余的一亩地还有房子拿来抵债。 一旦失去了房子土地,那就只能给人当长工,稍不如主人意,那就有可能沦为流民。张老铨哪里肯干,只顾着给赵老爷磕头,让他宽限几日。 赵老爷见火候差不多,让张老铨帮一个忙后,所有的账就一笔勾销。 这种时候,张老铨自然满口答应。 于是赵老爷从流民之中找了一对母子嫁给张老铨,还给了张老铨两石粮食,让他好生照顾这对母子,也就是给张老铨重新找了一个老婆和孩子,算是一种补偿。 如此直白的暗示,让张老铨知道自己狗娃肯定是被赵老爷拐去了,至于拐去做什么,张老铨不敢想。 赵老爷当面,张老铨不敢反抗,待赵老爷走后,张老铨要死要活要上吊,可把周围邻居都惹来了。 见人越来越多,张老铨胆气越来越足,去厨房拿起了菜刀说是要找赵老爷拼命,说是要为自己儿子报仇。 这可吓坏了周围邻居,怕被牵连,连忙抱住了张老铨劝说道:“你又没证据是赵老爷拐去的,就算去州衙打官司,也吃不得好。并且就算你把赵老爷杀了,你又能得到什么,无非是被捕快抓了去砍头,这样一来,你张老铨家可就绝后了。再说了赵老爷不是给你娶了一门媳妇吗?看那妇女也年轻,再生一个不就是了?还白捡一个八九岁大的儿子,过两年就可以下地了,白捡一劳力,有什么不好?并且小翠也回家了,去过大户人家,长了见识,肯定有许多人想娶翠儿。到时候又是一笔彩礼。你张老铨脑袋是被驴踢了才要这样。” 邻居苦口婆心的劝说,张老铨干吼了两声便接受这个现实,其实在赵老爷又给他找了一门媳妇时,他就没了那个心思。 之所以演这么一出,是为了证明给外人看,他张老铨不是乌龟王八蛋,是响当当的汉子,要不是有人拖,他指不定就血溅五步了。 村民各回各家后,张老铨看到家里的两石粮食,心中宽慰极了,细细用脸摩擦着这些栗米,嘴角勾勒出甜美的微笑,仿佛陷入令人陶醉的梦幻中。 只是门栓上还插着给狗娃制作的风车,独自在风中旋转。 风轻轻拂过,风车断裂,坠入泥土。 张老铨埋头在这些栗米中哭了出来。 至那以后张老铨再也没哭过,也没笑过。 不知道过了三天还是两天,总之从那天后,张老铨记对于时间已经不敏感了,只知道多活一天是一天。 在记不大清具体的日子里,有个人来到他屋里找他。 见打扮应该是士子模样,张老铨木然的磕头。 那士子正是曲浩然,他今天是来告诉张老铨狗娃的消息,本想以狗娃的死激起张老铨的血性的,但见到张老铨这幅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种世道,能麻醉自己也是一种幸福,于是他留下了一壶酒便准备离开。 宁静的村庄突然尘土飞扬,轰隆轰隆的声响似乎要震慑大地。 曲浩然脸色一脸,作为见过战场的人,他知道这是骑兵飞驰的响声,不但他如此,村民显然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纷纷闭门不出,呼喊亲友。 张老铨抱着哪壶酒没有起身,还是新来的妇人警醒,赶紧去关好大门,让张老铨与贵客去屋里避祸。 曲浩然与两名书童都是骑马而来,这种情况也不敢贸然出去,但万一真有匪类,这些马匹也会暴露他们。 正当犹豫之间,张老铨家的门被敲响了。 听到敲门声,大家心里顿时松了一口,能够敲门证明至少不是土匪,顶多是催响的官差,虽然后果差不多,但至少没有性命危险。 张老铨把酒给了夫人,让他去房里躲着,不要出来,自己去开了门。 “敢问是张老铨家,我是曲先生的朋友,不知他有没有来你家做客?” 迎面的自然是董亮。 第八十七章 曲浩然 董亮风尘仆仆,一身疲惫,但英气逼人,后面又是军阵严明的骑兵,让人不敢直视。 张老铨把路让来,直接在一旁跪下:“小老儿不认识什么曲先生,但是确实有一人在我家中做客。” 张老铨这一让,董亮自然能看见院中坐着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心中猜测这人多半就是曲浩然了,也是赵宣给自己介绍的人。 董亮先扶起了张老铨,抱歉说道:“打搅老丈了,你先起来坐下,我与曲先生说几句话。” 张老铨木然坐下。 此刻曲浩然已经起身,躬身等待,这等阵势,对方显然是京城极为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董亮说表现出来的礼貌,从进门到现在,董亮没有表现出一丝倨傲,没有一点失礼。 甚至专门来寻他,却没第一时间找他,而是在一个无关紧要的百姓身上表现自己的礼贤下士。 能做到这种地步,曲浩然猜想莫不是京城哪位王爷,莫非是安亲王岳乐? 之所以这么猜测,那是因为曲浩然明白,越有权势的人物,越不需要刻意表现自己的权势,尤其差距越大越会如此,他们的狰狞和獠牙只会展示同等阶位或者稍弱于他们的人眼中。 下面的看之,都是一副活菩萨的面孔。 一句话就能决定底层人几辈子的祸福,再欺负就没意思了,无非就是磕头认错。 这种事情对于骤然上位的人或许乐此不疲,但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王公勋贵却没有多大兴趣,因为从小到大,朝他们磕头的人多了去,能欺负的人多了去了,再去欺负一个苦哈哈,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反而表现出礼贤下士,能从这些苦哈哈身上捞取一些名声之外,还能满足自己道德上的优越感,何乐而不为、 而这人如此表现,要不是满清的皇子都没成年,就算说董亮是太子,曲浩然都不觉得奇怪。 当然满清入关不久,许多王公贵族还沉迷于欺负苦哈哈的低等乐趣中,不解其中奥妙,还是再等个百把年,汉人那些虚伪的礼节已经学的七七八八,一个个的摇身一变,人模狗样,成为了圣君贤臣。所以曲浩然才会把范围急剧缩小,锁定在安亲王岳乐身上。 待董亮安抚好张老铨后,直接朝曲浩然拱手道:“鄙人董亮,这里有赵国蕃的书信,要请曲先生帮个忙。” 曲浩然听闻有赵宣的书信,有些不明所以,这人是南方人,与他交情并不深,不知让这位贵人专门带信是何缘故。 带着迟疑曲浩然接过信,并未拆开,而是直接说道:“但凭贵人吩咐,只要山人做得到的。” 董亮奇怪:“你不拆开信看看?” 曲浩然笑道:“我与国蕃交情并不深,能让国蕃写这封信,一定是国蕃不能拒绝的人,那便也是山人不能拒绝的人。” 董亮一听,这人有趣,也通透,有心考教道:“可是我听国蕃说你是前朝解元,却不愿出仕本朝,想来是不愿为我们满人效劳,那现在为什么愿意帮我?” 曲浩然笑道,并不说出实情,而是给了一个无比正确的说法:“大人礼贤下士,能如此礼遇贫苦百姓,想来是个贤能之主,只要是为了黎民百姓,又何须在意什么满汉之别。” 董亮一听这话,竟然找不到什么逻辑漏洞,这个理由真的是太正确,无可挑剔,简直和戏文里将遇良才一模一样,但他偏偏不信! “但亮让先生帮的忙却说不上什么光彩。” 曲浩然微微躬身:“只要是为了天下苍生,些许手段也无伤大雅。” 这些年他也遇到不少想要招揽他的满人,面对这种情况,曲浩然一律答应。 按照他的思维,鞑子刀块,你逞能做什么?就是史可法殉国了,又能怎样?而且你连屁都不是,连个万民称颂也办不到。 但又极为厌恶鞑子怎么办?硬的不能来,当然来软的。 诸葛亮不好学,赵括总好学吧。 总之,曲浩然的应对方法就是拿钱办小事。 能不办事就尽量不办事,能躺平就尽量躺平,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公事是能推就推。 要是一定要摊派任务,那就张口天下苍生,闭口江山社稷,但出的注意越离谱越好,完全没有可可行性。 总之会让人一瞬间想到赵括,夸夸其谈,胸无点墨,如此几次,肯定就会被鞑子轰走。 最后就是既没有为满人做什么事,也没出什么主意,又没有惹怒满人,招来杀身之祸,还赚了些酒钱,何乐而不为。 唯一的缺点就是名声坏了,如此几次,他志大才疏,当代赵括的名声传了出去,也就再也没人请他出山,或者逼他入仕了。 曲浩然摸了摸自己的光亮的头顶,心想头都剃了,还在乎什么名声,真在乎名声的,早他娘的死了。 董亮对于曲浩然如此配合也是愣了愣,这么干脆,让他心里有些不踏实,不过转念一想,就是让这人伪造一封信而已。 能就能,不能就不能。 “曲先生既然这么干脆,那亮就先谢过了,曲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能办的我尽量去办。” 曲浩然微微一笑,这种场面他见多了,以前请他出山的,无不是像董亮这么夸下海口,但当他真的提出要求后,那些人的都像吃了苍蝇,别提有多难受了。 “山人也是已是冢中枯骨,生平无所求,只有一件事,抱憾终身。” 董亮闻言:“先生单说无妨!” “山人有一青梅竹马,被人抢去为他人妾。那人权势滔天,大人办不到也无妨,就当山人说几句梦话。” 董亮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先生但说无妨,只要那人不是皇上,都好说!” 曲浩然一听对方比自己吹牛还厉害,此人自称为“亮”,那肯定不是皇亲国戚,顶多是下面议政大臣或者哪些贰臣能都嫡子嫡孙,于是他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说道:“乃当今议政大臣爱星阿。” 董亮一听,心中一喜,看来今天不但能牵连吴三桂,还能顺带弄死爱星阿,实在可喜可贺:“哦,是他啊,好办!无非就是加一个名字而已,你现在就手写一封信,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到去爱星阿府上接你的心爱之人。” 曲浩然彻底懵了,这人是谁?吹牛不讲究基本法吗? 董亮见此人模样,拉着他到了院子一角,十分诚恳的说道:“吴三桂或许办不到,但弄死爱星阿那是板上钉钉。” 第八十八章 问题 董亮的声音十分小,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 但在曲浩然的耳中比天雷还要响亮,明明能听清楚董亮说的每一个字,但他怎么就像听天书一般听不懂呢。 董亮也不怕曲浩然告密。 这种事情,就像克苏鲁神话一样,有些事情,你一知晓,往往就意味你被注视,是一种十分危险的行为。躲避还来不及,怎么敢四处宣扬呢? 二者段位相差太大,董亮大言无忌的说道: “我这番前来是想先生仿照苏克萨哈的笔迹写一封书信,信是写给吴三桂的,内容就是他们如何图害皇嗣,密谋造反的,当然你也可以在信中提及爱星阿。” 曲浩然顿时被这话吓得一哆嗦,这可是诛九族的事情,怎么会不哆嗦,随后就是兴奋,那种触及灵魂的畅快。 “真的是吴三桂?”曲浩然呼吸都有些急促,作为明朝遗民他太知道吴三桂的重要性,要是没有三顺王,这大明至少能保住半壁江山,也不至于像现在,剃发易服,天下沦丧! 这人是谁?有这么大能量?简单的书信勾连,真的可以除去吴三桂?太后不管?八旗王爷不管? 一瞬间,诸多疑问,闪过心间。 董亮可不管曲浩然的疑惑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嗯,的确是吴三桂,先生只管写,别的不用管,不会有人找到你的。” 曲浩然看着门外军阵严明,几十人的部队,心想你都这样大张旗鼓的来找我了,事情败露后,政敌只要不瞎,肯定能找我的。 董亮见曲浩然的眼睛望外瞟了瞟,脸上有些发烫,他这样做,也是用了手段的,不想空手而归。 “先生请放心,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再说了有亮在,也没人敢拿先生怎么样?还有你就不想你那青梅竹马?” 吴三桂难办的关键在于他关系着满汉关系,天下大势,八旗上上下下都不想在这关键时刻逼反吴三桂。 但爱星阿就不同了,权势再大,威望再高,和苏克萨哈也差不多,与皇上而言不过一奴仆,顶多是过程麻烦了些,但要弄他还是能行的。 所以董亮才抛出爱星阿,诱惑曲浩然。 曲浩然听到是顺治的意思,顿时觉得自己智商被蒙蔽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顺治要干掉吴三桂的理由,但也正是这句皇上,让他隐约明白了面前这人是谁? 莫不是传闻中顺治的男宠? 这顺治莫非是汉哀帝,为了一个男宠要置江山于不顾,可是我怎么听说这顺治很宠爱董鄂妃啊,不好男色啊? 通州毕竟与京师是两座城,有些消息传递的并不是那样快,他对董亮的影响还停留在两天前,顺治大肆封赏觉尔察家那里,昨天董亮的显赫战绩显然还没传到这里来。 董亮见曲浩然不断陷入震惊中,也不想多做唇舌,冲着罗克铎说道:“把笔墨还有那些文稿拿进来。” 然后董亮对张老铨说道:“老丈,我进屋借你桌子一用。” 张老铨:“小人家贫,没有桌子。” 董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罗克铎:“去借张桌子来,记得给人家钱。” 罗克铎点头。 很快一张桌子就搬了进来,然后董亮拉着曲浩然进了屋。 一见面,董亮就看到一个妇女和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还有一个约莫十三岁的女孩,卷缩在墙角。 董亮见她们神情恐惧,那女孩脖子上和脸上还有些伤痕,觉得有些怪异,安抚道:“抱歉,此番打搅了,但还是得让几位先出去,我借用此地一下。” 那女孩看样子应该是张老铨的女儿,董亮虽然注意到了,也没多在意,这姑娘的亲爹在这,他不好多说什么。 更何况董亮现在最在意的是书信,所有的事情,都要把此事处理好了再说。 曲浩然直到董亮把苏克萨哈的笔记文稿拿与他看,让他按照对照苏克萨哈的笔迹、语气给吴三桂写一封信后,他才确定这事是真的。 他心中对于顺治指使这事将信将疑,但万一此事是真的呢?吴三桂就算不死,也会与清廷离心离德,这天下只靠满人,他们坐的稳吗? 曲浩然越想越兴奋,一想到天下大乱,他就兴奋不已,于是不待董亮发话,他自己就干劲十足开始查阅苏克萨哈的文稿了。 然后他就发现一个问题,问了董亮。 “敢问大人,可有吴三桂的书信文稿,既然是信件,那么就应该是寄给吴三桂的,这信还留在府中,有些不合常理,最好是有吴三桂的字迹,山人模仿他的笔记给苏克萨哈写信密谋造反最好。” 问道这个关键问题,董亮顿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但木已成舟,他也没有吴三桂的笔迹,也没办法得到,甚至他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这种暗中通信,一般是要盖私人图章的。 否则只有白纸黑字,也不足取信于人。 这两样他都没有。 淦!一想到这个问题,董亮就心累。 “你就当这封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去就行了,信的开头你可以这样写,长伯兄(吴三桂的字)上次收到你的来信,如何如何。” 反正也是诬陷,反正议政王大臣会议也通不过,反正太后也不会相信,反正所有人都不相信,凑合着用就行了。 但这样的伪证,总比莫须有来的强吧。多少能给诸位议政王大臣一个理由。 于是董亮把活扔给了曲浩然就出了屋子,到了院子。 张老铨家连把椅子也找不出来,董亮也不讲究,直接搬了一个草凳子坐下。 现在还是初春,在加上这几年的气候,坐在院子里也看不见远处山峰上的绿色,张老铨木然的坐在那里,那妇女抱着孩子蹲在院子的角落,而那女孩则双眼无神的站在院子中间。 明明院子里有许多人,却没有半点生机。 直到此时,董亮才发现这几人的神情有些异常,平民对于官差天然有些畏惧,这董亮是知道的,但他们几人说表现的却不是畏惧,而是一种丧失所有希望的空洞。 “老丈,这个村里的收成还好吧?能不能填饱肚子?” 张老铨答道:“回大人,收成都好,百姓都能吃饱肚子,都念着皇上的好,念着朝廷的好。” 董亮看着这家徒四壁的家庭,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张老铨也回答了一句废话。 “你种的是自己的地?还是别人家的地,租子是多少?要纳的税赋是多少?辽响还在征吗?你们有什么说什么,我是很大的官,可以直接和皇上说话那种,通州这些官在我眼中和你们别无两样,知道吗?” 第八十九章 抓捕 张老铨看了看董亮,心潮起伏,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这几十年的官官相护让他看透了,这个贵人或许可以给自己解决眼前的困难,但他拍屁股走人后,留给自己只会是更大的麻烦。 “小人自家有地,也租了赵老爷家的地中,租子还行,百姓们都能承受的了······” 董亮的话对于张老铨或许没有什么触动,但对于小翠的触动很大,正是十三四的年纪,那会轻易向命运低头啊,就算鱼死网破,她也要赵老爷不得好死。 “大人!您给民女做主啊!” 董亮见到小翠的表情,心道果然,说道:“有什么冤屈,只管说来,瞧见外面的士卒吗?只要我一声令下就算县令也能立马抓来,砍了便是。” 小翠听到董亮如此说,顿时觉得有了依靠,情绪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然后开始痛诉赵老爷那禽兽般的行为。 董亮眯着眼,想了许多事情,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活的不如牲口是怎样一回事,冲门外厉声说道:“罗克铎,去把人给我抓来!” 罗克铎询问:“一人还是全家。” “全家,那些家丁一个也不要放过,以窝藏逃人的名义。妇孺可以留下,把其他人都抓过来,再慢慢甄别。” 罗克铎领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老丈!还请带路。” 张老铨呆呆的望了望董亮,见他面无表情,点头便随着罗克铎上马了。 要不是现在是关键时刻,怒火中烧的董亮连窝藏逃人的理由都不用找,但既然准备糊弄,那么就要把事情办好。 “来人啊,写一份卖身契约,时间落款一个月以前。” 接着董亮对那妇女说道:“大婶,还请你把名字和籍贯说清楚,这里是一百两,当做是你的卖身钱。” 那妇女见到这阵仗,哪敢不答应,再说卖给豪族为奴几乎算是她和孩子最好的出路了。 做完这一切后,董亮没有因为替生民做了一回主而有半点成就感,甚至连高兴都没有,天子脚下的通州都有这样的恶事发生,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这些麻木、匍匐的百姓深深刺痛了他,若果是以前他还会指责这些百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那么在他掌握权力,可以随意诬陷一个人后,这点心思早就湮灭。 以前他还有一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热血莽撞,当他真正坐在这个位置才知道,个人与朝廷做斗争那种无力感。 哪些人心存异志,哪些行为可能造反,以董亮的视角一望便知,并且这些帝国的精英可以提出许多方案应对这些危机。 这些方案经过几千年的淬炼,早已经堵死了一切漏洞,想造反成功,难如登天。 那么后世造反为什么能够成功呢?那是因为官僚阶层堕落了,那是因为帝国最高权力阶层必须吸干这个国家最后一口鲜血才可以苟延残喘,在这条破船上,人人心怀鬼胎,都像跳船登岸,让整个国家的应急处理机制漏洞百出,从而才让其他人有了可乘之机。 在古典封建权力模式中,皇帝、官僚、百姓,这三者只要两两联合就能将另外一个压的死死不能翻身。 而魔幻的地方在于,在这种模式下僭主(指通过阴谋或者武装政变上位的篡夺者)与百姓是天然的盟友。 这些僭主的上位,往往会做出许多有利于百姓的决定,以此收买人心,巩固地位,压制官僚阶层。 破坏者成为了建设者,而建设者中又诞生了其他破坏者,如此循环往复。 —— 罗克铎很快来到了赵府大院。 赵家守门的奴仆看见来势汹汹的甲士也不敢阻拦,只是拼命的往里面跑去报告赵老爷。 罗克铎的马长驱直入,直接驶入了大厅,将一块大堂的门板都撞碎了。 赵老爷此时在正在大厅与葛丹商量事情,还在恶趣味的商讨如何玩弄女性时,罗克铎如同神兵天降,直接出现在了他面前。 罗克铎此时前面还坐着张老铨,这让赵老爷感觉荒诞的同时,也减轻了他的恐惧。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罗克铎就宣布了他的死刑:“你家窝藏的逃人,现在正式抓捕你,家里所有男丁先打入大牢再说。” “大人,冤枉啊!” 聒噪!还没等赵老爷的话说完,罗克铎一鞭子就抽到他脸上。 就在赵老爷被一鞭子抽懵,鲜血直流之时,外面的甲士已经骑马冲了进来,抽出腰刀,吼道:“所有人全部到前院集中,你们窝藏逃人,只是被流放,还有一线生机,要是藏起来那就是拒捕!那时可别怪爷的刀不锋利了!” 就在士卒杀气腾腾抓获男丁之时,一道声音呵斥道。 “慢着!你们那个衙门的?天子脚下你们竟敢随意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罗克铎有些犹豫,这人说的是满语,看模样也应该是满人,指不定是哪家少爷。 然而旁边的币岱却不废话,直接就是一鞭子,抽到葛丹的脑门上:“你是那个裤裆露出的鸟?有你说话的份吗?来人啦,先把这人给抓起来。” 对此罗克铎当然没话说,反而觉得飞扬跋扈的币岱做的,于是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俨然将主导权交给了币岱。 币岱对此也是当然不让,居高临下的看着葛丹,第一次从道德上审判别人,让他欲罢不能。 葛丹快被气疯了,从小到大哪里受到过这等侮辱和对待,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个不开眼的狗东西,知不知道我是谁!” 币岱顿时来了兴趣,嘻嘻一笑:“待我把你老娘曰了,你就知道我是你爹了!” 葛丹冷冷一笑,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当他说出自己的家世时,对方会如何痛哭流涕的跪倒在自己面前,任自己蹂躏。 “富!察!家!” 葛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模样着实把币岱给逗乐了,俯身在马背上笑的前俯后仰,都快摔下马去了。 粘杆处的侍卫也忍不住笑了,大家都是混四九城的,你要是个爱新觉罗还可以横横,一个什么富察家有什么资格在觉尔察家面前用这个语气说话。 葛丹见到众人的反应,以为对方只是营里的丘八,不知道其中的深浅厉害,于是赖着性子说道:“我阿玛乃是护军统领费雅思哈。” 币岱听后更是笑得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在地上滚来滚去,嘴上基本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你,你他,你他娘的是不是要笑死我!” 葛丹见报出自己爹的名字后,对方任然是这个反应,心有些慌了,他本来下意识的后退,直接就甲士按在了地上。 葛丹这时彻底的慌了:“我爹可是正二品。”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币岱,这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道:“来,来人,把这孙子,这孙子给我堵上。” 待兵丁将葛丹的嘴巴堵上后,币岱缓了一会才说道:“爷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你这孙子在逗人笑上,还真有点本事。” 说着说着,币岱猛的将刀抽出砍向了葛丹的耳朵。 第九十章 青天 币岱本想模仿董亮劈鄂汉那一刀,到底是纨绔子弟,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一刀没有砍得稳,反而将葛丹的面皮削丢了一块。 币岱见状骂咧咧的说道:“他娘的,晦气。把这孙子给放了,让他去搬救兵,明天你要是不来咱们觉尔察府上磕头,老子让我六叔抄你的家!” 葛丹听到觉尔察家似乎想起了什么,身体吓的如同筛糠一般抖动。 赵老爷见到葛丹都是这待遇,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大人看中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吩咐要小的去办,您只管开口,小的就是拼了命也要替您办了,但是小人确确实实没有窝藏逃人。” 罗克铎冷冷一笑,指了指张老铨:“他儿子哪去了?” 赵老爷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知道自己绝无活生的机会,他看着在一旁木然的张老铨,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 他疯狂的朝张老铨磕头说道:“张爷,张爷!我的亲爹,我的确对不住您,但是杀死你儿子的不是我!是葛丹,是他这个畜生逼我的。我也是有苦衷的,他淫·我妻女,夺我家产,大家都是苦命人,您就放我一马,求求您向这位军爷求求情,放过我这条性命吧,我把家产给你,全部家产都给你,屋子、田地、还有通州城里所有的商铺都给您,您来当老爷,我给你当奴才,我妻女也任凭您使唤,求求您,求求您让这位军爷高抬贵手吧!” 张老铨被赵老爷说的有些意动,正准备开口时,罗克铎在一旁冷冷的对着赵老爷说道:“张老铨儿子下落,你不说,想必已经死了吧。你现在求谁也没有用,能掌握你的生死的,只有我家大人。” 张老铨见赵老爷吓得不敢吱声,最终也没说出自己儿子的下落。这一刻,张老铨确认自己儿子已经死了,他努力想挤出几滴眼泪,却怎么也办不到,或许在他心中这个儿子早已经死了。 “全部押走!”罗克铎冷冷的说道。 币岱这时开腔,有些急不可耐道:“罗克铎,你先走!我听说这赵夫人也无恶不作,我这就去后院教训她一翻。” 罗克铎装作没听见,转身把赵老爷押走。 当赵家的男丁被押到张老铨家的门口时,那里已经站满了村民。 尤其是大家见到赵老爷凄惨的模样,以及他的那些狗腿子帮凶身上无不是血迹斑斑时,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强烈的喝彩。 赵老爷和他的狗腿子路过时,村民纷纷捡起石头砸向他们。 “苍天有眼,你赵家也有今天!” 村民大声急呼,发泄着心中被压抑许久的情绪,然后不知那个机灵鬼,突然跪地高呼道:“谢谢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 有了一个人开头,很快就有其他人效仿。 很快村民们就齐齐跪倒在地,隔着张老铨家的围墙,山呼青天。 曲浩然此时已经写完信件交与董亮,他饶有兴趣的打量董亮,看看在这种万民称颂的场合中董亮会如何反应。 他应该陶醉于这汹涌的民意之中吧,毕竟这种发自真心的人望是很容易让人迷失的。 曲浩然如此想着,却发现董亮神情复杂,没有片刻的迷醉。 董亮起身,走到了门外。 村民见到正主,更加疯狂,山呼之声更加壮观。 面对匍匐在自己面前的百姓。 董亮想沐浴在万民的敬仰中。 他想做力挽天倾的大英雄。 他想做为生民立命的大圣人。 然而他知道不能,许多激荡人心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他也没好意思让这些村民不许跪,也没信口雌黄的说要给他们一个公平。 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天命”,注定了公平正义不应该以他一个满清大贵族的口中发出,他现在承诺给这些公平正义,如果最后没有实现,那且不是彻头彻尾的人心骗子吗? 而最可怕的是如果实现了,是想这些村民在明军攻来后以身殉国吗?毕竟董亮能给他们公平正义,但明军就很难说了。不难猜想明军真的到来后,这些人是何立场? 一想到这里,董亮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命运带来的无力感,这些村民是清廷的奴隶,而自己何尝不是命运的奴隶。 “此人窝藏我觉尔察家的逃人,罪该万死,将这人砍了便是。” 董亮有气无力说出这话后,便想离开。他计划着留下罗克铎收尾,远离此地,毕竟他的战场不在这里。 董亮这一切的行为,让曲浩然大觉意外,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怎么都要说几句令人热血沸腾的话,不会像董亮这样平淡如水。 这白白的人心不赚白不赚。 董亮的行为举止都符合他的胃口,有鉴于此,他便存了两分效力之心。但他细嚼内中缘由,又觉得董亮令人琢磨不透,还需再试一试。 曲浩然见董亮要走,便急忙拉住他说道:“大人没有沉迷在这舆情人心之中,令人佩服!” 董亮见此人说的奇怪,反问道:“曲先生,这是何意?” “大人若是被这几句话架住,存了为民奔走之心,那便是万劫不复了!” 董亮听到这惊人之语,对于这位曲浩然顿时来了兴趣,不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徒,还是真有才学之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不是你们儒生的毕生追求吗?为何要口出狂言,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博取官位吗?” 曲浩然微微一笑,并不觉得董亮是在羞辱他,正色答道:“这些百姓最是狡猾了,什么都不想付出,只是磕两个头,喊两声青天大老爷,就妄想得到公平正义。” 接着曲浩然的眼神锐利,一字一顿的说道:“要是公平正义这样容易,我早就把头磕烂了!大人没有掉进这陷阱,足见大人不是那种求名虚伪之辈!” 董亮大受震撼,这些话,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虽然这与他理念冲突,但听得出来,这是他的孤愤心血之言。 此地人多嘴杂,董亮不想在这里讨论这些,便开口相邀:“亮虽然不赞同先生说的话,但还是希望与先生促膝长谈,此地繁闹,不如望府上一叙。” 曲浩然听说董亮不赞同他的话,顿时低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能的知己,他决定纠正董亮错误的观念。 “大人想必是觉得生民困苦,没有奋起反抗的力量,因而懦弱温顺也是无奈之举吧。” 董亮下马,郑重作揖问道:“难道不是吗?” 第九十一章 豁然开朗 曲浩然笑了笑:“大人身居高位,锦衣玉食贯了,如果您是外乡人,没什么身份,在此村生活几日就会明白了,这些人的獠牙只是藏好了,但并不是没有,牛羊虽然温顺,虽然有益,但毕竟也是畜生!” 董亮听后心里很不舒服,毕竟与自己价值观相冲突,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先生太过苛责百姓了,他们固然是动物,但豺狼就不是动物吗?” 曲浩然摇头:“财狼之害,世人皆知,不必赘述。大人将财狼与牛羊简单对立了,财狼之害,并不能佐证牛羊无害!” 曲浩然见董亮闭口不语,以为他意动,于是拉着董亮走到村角一处茅屋中,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被铁链锁住了。 “大人知道这女人是谁吗?” 董亮摇头。 “她本是流民,神志有些不正常,在他丈夫死后,便被这些村里的男子欺辱,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大部分。大人给了那些村民公道,可想过给这个女人一个公道吗?” 董亮心情复杂,木然物语。 “大人又知道是谁给女人一口饭吃,让她没有饿死?”曲浩然反问道。 董亮小声的回答:“那些村民?” 曲浩然冷笑:“刚开始是,但后来遭了灾,便没人给这女人饭吃了。她之所以没饿死,是赵老爷每天都叫人送饭过来。” 董亮大受震撼,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赵老爷?” 曲浩然呵呵一笑:“大人是怕杀错人了?以为这赵老爷有难隐之言,是个好人。错!赵老爷这么做,当然是怕自己赢人妻女后,那些苦哈哈没有发泄之处,害怕村民暴动。这女人他看不上,给口吃的,就当赏给村民。还能借此抓住村民的把柄,自己就算做了恶事,村民也不敢声张。” 董亮不知为何,悄悄松了口气,曲浩然见状又拉着董亮去了下一个地方。 是一座桥梁。 “这桥是赵老爷私自出钱修的,这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老爹刚死,接过家业后,这赵老爷自然想着振兴家业。 按照一般的教育,自然想着修桥铺路,乐善好施,邀买人心,雇农才会努力劳作,从而家业振兴。 可是当他被当官的欺辱夺产后,醉酒之际抢占村上中意许久的娘子,惶恐之际,一番赔偿恐吓后,他家男人居然就此揭过。 尝到甜头后,这赵老爷发现自己根本不用对这些村民这么好,就算做出再匪夷所思的举动,这些村民只要有口饭吃,依然不会暴动。 就算暴动,诛其恶首,把其家产分给其他村民后,村民便只会拍手叫好,然后天下大吉,岁岁平安! 没有领头的后,一盘散沙,谁还敢在他赵老爷面前说个不字? 这赵老爷固然罪该万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可是发展如今这地步,可以说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董亮沉默,缓缓说道:“村民未必是在拍手叫好,只不过敢怒不敢言。” 曲浩然反问:“结果有区别吗?” 听到如此暴论,沉默良久董亮豁然想起了什么,这不就是“平庸之恶”吗?这个在二十世界才诞生的新生哲学,居然在此时就有了萌芽,让董亮大为震撼。 这天下像曲浩然这般觉醒的能人只怕不再少数,但依然让世道败坏自此,甚至眼睁睁看着中华文明滑向深渊,直到被西方列强打醒,继而又彻底否定过去。 “平庸之恶”似乎也在这些先贤人杰身上得到了验证。 他们难道不知道封建君王的危害吗?他们一些人其实是知道的,但在一声声的圣君明主的美梦之中迷失了自己。 想通后,董亮坚定说道:“我知先生所说的意思了,有时候不反抗也是一种罪恶,可是先生,真的反抗后,你想过代价吗?先生所作所为,不也是没反抗吗?” 曲浩然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喊道,眼角有泪水在滚落:“所以我该呀!活该剃发易服,活该做那亡国奴!” 这道声音震慑山谷,却没有惊起片刻风浪,在远处便寂然无声,无人听闻。 董亮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在他看来这人虽然孤愤怪异,但说到底还是口硬心软,要是真的对百姓有那么大的怨气,那他早就做官,淹没良心,与满清那些财狼一道鞭挞黎民了。 董亮思考着曲浩然形成如此偏激的想法,完全可能是哀怨自身,空有一身才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山河破碎,无能为力。而偏偏那些有才有位者忙于内斗攻讦,所以理想破灭后,只剩下一副怨恨的躯壳。 张老铨又何尝不是这样,就算能手刃仇敌又如何,做过就是做过,那个时候他没有挺身而出保护妻女,那个时候他没有匹夫一怒,反而与仇敌握手言和。 就注定他腰杆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然而悲哀的是,在见识过真的地狱后,成为行尸走肉,麻木的活着。 那是因为他们心中还残存着一丝人性与善良。 要想不这么过,不想只剩一个躯壳,麻木的活着。只需要抛弃自己内心最后一丝耻辱与人性,加入这场残暴的盛宴,去分食其他人的尸首,饱餐一顿,告慰自己那千疮百孔的灵魂。 对此董亮能说什么,能做什么,他不能以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别人。经历了生活所有的磨难后,依然初心不改,赤诚真心的只能是极少数人。 曲浩然发泄心中情绪后,才恍然发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满清勋贵,自己如此愤世嫉俗,自然是将矛头指向了满清,脸上顿时有些后怕与惶恐。 董亮看出了曲浩然的担忧,宽慰道:“先生不必介怀,人如浮萍,只能随波浊流,如果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又能做什么?” 曲浩然此时清醒过来,董亮可以不计较,但他必须遮掩,自我保护说道:“大人胸怀宽广,令人心折,如果能重来,山人必将用尽一切办法杀了崇祯老儿!” 董亮笑了,看出来曲浩然的言不由衷,调笑道:“你怎么杀?是在冲进皇宫,还是往饭菜里下毒?” “下毒”二字刚一出口,董亮色变,一瞬间联想到某处,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笑的声嘶力竭。 原来方法是如此简单,所有疑略在此刻豁然开朗。 自己想的还是复杂了。 曲浩然见董亮狂笑不已,不知是什么情况,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被看穿了,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等待。 董亮朝曲浩然深深鞠了一恭,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一句话,成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关键。 原来根本不用费劲心机的去陷害吴三桂,只需要以顺治的名义赐下美酒,告慰前线将士,就能瞬间瓦解这一番攻明的势头。 不但吴三桂哪里可以赐酒,罗讬哪里,赵布泰哪里都可以赐酒!一网打尽! 这天下谁能想到皇帝赏赐的御酒居然是毒酒? 第九十二章 理由 毒杀吴三桂看似儿戏。 其实是当下困局的最优解,甚至唯一解。 阴谋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打破常识,利用信息差做局。 作为中国极少的从权臣手中收回权力的傀儡皇帝,宇文邕是怎么从亲叔叔宇文护手中收回权力的呢? 便是在平常时节,邀请宇文护看望太后,然后在路上冷不丁用藏在怀里的玉珽猛拍宇文护的后脑勺,当场打死,从而收权。 作为罕见的傀儡皇帝翻身的案例,宇文邕知道阴谋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不假人手。要是他费尽心机收买朝臣,收揽心腹,慢慢积蓄能量,早就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阴谋能够成功,出其不意是必要的。 汉献帝给曹操赐酒,曹操是不会喝的。曹奂给司马昭赐酒,司马昭是不会喝的。元善见给高洋赐酒,高洋同样不会喝。 但反过来,曹操给张辽赐酒,张辽肯定会喝,司马昭给贾允赐酒,贾允也肯定喝。 而现在吴三桂与顺治的关系,便是合着两利,分则两伤。在伐明的关键时刻,顺治没有半点理由毒害吴三桂理由,而吴三桂也没有半点要反顺治的理由。 并且这酒也不单单是赐给吴三桂,而是前线所有将士,罗讬,赵布泰等等所有人都会赐一样的酒。 没人会从酒里有毒这方面去想,毕竟这后果与顺治抹脖子自杀没什么两样。 更何况中华几千年的历史,就没这样的例子,本着历史惯性,与常识的依赖,也不会有人怀疑酒中有毒。 又比如那曹爽为何明明在还有优势情况下,信了司马懿的鬼话,投降了 因为在那个年头指着洛水发誓,是很神圣的政治宣言,在司马懿之前千百年的时间里,无人违背。 曹爽信了也就不足为奇,哪想到司马懿打破了千百年的常识,偏偏就出尔反尔。 这个与董亮在酒里下毒没什么两样。 谁也预料不到,顺治已经变成痴呆,幕后操刀这一切的是几百年后的灵魂,并且身为满人处心积虑的搞垮大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董亮到来对吴三桂而言意味着天罚,无力阻挡。 如果董亮用其他方法冤杀吴三桂,且不说这是诬陷,就算吴三桂真的要反,在这紧要关头,清廷也会哄着他先把大明给灭了再说。 董亮如果以顺治的名义强行下旨,诛杀吴三桂,这旨意不出京城就会被太后以及文武百官给堵回来,并且会与顺治当面对质,劝他收回成命,到那时,顺治痴呆的事情暴露,董亮就绝无生还的可能。 所以酒里下毒是目前破局的最优解,也是唯一解。 这样的搞法虽然大概率成功,但都是一锤子买卖,只能用一次。 可以预见,这次事件成功后,臣子无论如何是不愿接受皇上的赐酒,而皇上的赐酒从这件事起多一份君要臣死的意味。 三路大军伐明,如果将领全部被这毒酒所杀,清朝肯定元气大伤,说不定会被明军找准时机,一战覆灭,顺势夺回南方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只是出了这等惨事,清廷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出罪魁祸首,顺治他们不敢,董亮只怕会凶多吉少。 要想全身而退,董亮得事先铺垫,罗讬才出京师不久,还有时间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贵州,得先找个背锅的与正当理由赐酒。 想到这里,董亮只觉念头通达后,神清气爽,如释重负,如此一来自己又多了许多时间布置了。 眼下他打算留下罗克铎与呈祥收尾,让他们通知都捕衙门,也就是专门管逃人的衙门过来交接。 按律窝藏逃人罪犯的家产,要充与逃人的原主人家,这是皇帝将满清勋贵的权力集中后的补偿之一,没有任何书面活着口头的承诺,只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所以被整个帝国严格执行。 而原来赵家的土与,奴仆变为觉尔察家的后,就不用缴纳税赋了,这一部分可以用来见减免此地百姓的负担。 赵家的女人,是良家子的放还回家,其余的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的打发一些钱粮,让其自寻生路。 村口那铁链女子,则吃喝供着,但不许有人再去欺凌了。 交代完这一切后,董亮便启程回府,然后与曲浩然告别:“先生以后若是需要我帮助,只管来京师觉尔察府找我董亮便可,在下先告辞了。” 解决吴三桂的方法虽然找到了,董亮虽然感觉一身轻松,但手里的活可没减少,这前期铺垫需要他去做大量的工作。 就说一个,顺治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赐酒,找个什么理由?让天下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还有什么毒能够无色无味,入喉既死? 还有毒杀吴三桂,罗讬之后,自己怎么才能全身而退,这背锅的人找谁?必须够分量,必须得有一个服众的理由。 还有就算有背锅的,又怎么确保怒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那可是清国大半的军事精英,就这样全部横死,是个人都会发疯! 自己要不要找条退路,逃出海外,以备不测? 董亮一路思索着回到了京城。 回府后,董亮见到正门乌泱泱的一大片人,看着模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概是来求人求事的。 什么叫门庭若市,董亮这才直观的感受到。 他家大门口比菜市场都还拥挤。 董亮一出现,大家自然蜂蛹过来,看着阵势比见到如花似玉的姑娘还要饥渴,急得护卫抽出刀来大声呵斥,这些人这醒悟过来眼前这位是什么主。 于是纷纷乖巧异常,没有半点声音。 像极了入学军训被教官呵斥的模样。 精神连续紧绷了这么多天,董亮自然想好生放松以下,现在什么苏克萨哈的都可以放在一边无足轻重。 眼前这些人,董亮自然也不想理会。 守门的田豹见董亮回来,屁颠屁颠的过来为董亮牵马。向董亮大体汇报了这些人是做什么的,有的是来求官的,有的是来认亲的,有的是来送干股的,有的是来赔罪的,五花八门的。 对于荷包急速清空的董亮,对于来送干股的,董亮自然笑纳。 吩咐田豹,送干股一律应许,求官的让他们找黄友德。 赔罪的一律改为赔钱,一千两起! 认亲的一律滚蛋。 空口白牙的凭什么来认亲?要是能供奉几万两,干儿子是勉强可以认的。 董亮这些话是大大方方的告诉田豹的,人群虽然激动,但到底不敢骚动。 看着田豹费力的记着自己吩咐的事项,董亮突然响起一件事。 “魏河呢?春枝呢?还没找到?” ------题外话------ 明天应该就要上架,没办法追读不给力,三江是彻底没戏了,偏偏明后天,对我而言又有一场很重要的考试,抽不出时间来。好在周易惨淡的新增收藏让我意识到pk必败,所以这两天拼命的准备了些存稿。 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总之扑街让我认清了自己,早做了存稿。 就这样。 明天最高十更爆发,求订阅,订阅没有。一毛五的首订,还请大家支持一下。具体的晚点上架感言会说。 上架感言 中午十二点就要上架了。 好些读者在此时都会询问,能否完本。毕竟上架之前收藏还没过万,都隐隐闻到了太监的气息。 对此,我也如同那些即将开房的男生一般,信誓旦旦的说会完结。 但是情种还是渣男,总要最后一刻才知道。 过程很爽,结局有力,这就是我的追求。 我是真的准备好好写一个故事,并且将这个故事包装成一件商品买卖。 顾客多了,自然会想着迭代升级,不断更新质量、服务。 如果顾客太少,本来按照投入的时间、精力,切了才是及时止损。 但谁叫我又抱着技术研发的心态在写呢,就当为下一本积蓄笔力,也会好好收尾的。 再加上我这几年水逆,运气不好,会珍惜那微不足道的一丝机会。 这不,明天、后天于我而言有场很重要的考试,是抽不出多少时间。 但在商言商,我珍惜这个机会,珍惜你们这些读者。既然是将作品当做商品在售卖。我自己的问题自己会克服,不会丢给客户。 明天依然十更爆发,请大家看在我码字到深夜份上,订阅不成,来个首订吧,一毛五分钱,就当买个彩票了。 赌我能为你们带来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 故事进行到这里,还没进入剧情的张力期与爆发期,我是很有信心让之后的剧情比现在好的多,也请诸位给我一点鼓励与支持,在此先谢了。 以后更新每天四章,状态好就五章,状态太差就三章。 晚安,睡觉! 祝自己考试顺利,祝自己前程似锦。 第九十三章 孤臣 田豹神情有些怪异,低头小声说道:“主子,这事是老爷和宫里的李公公在操办,奴才不太清楚。” 董亮皱眉:“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这么多天没有消息了,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想这魏河不会见钱眼开,拿钱跑了吧。 这样的话春枝就危险了,更甚至他伙同春枝一起跑了。毕竟对于春枝来说,这个少爷除了欺负她就是让她跑路,完全没有什么感情,为什么要听他的话,跑去南洋? 这样也好!董亮在心中自我安慰,明白那夜自己不过是苦闷难捱,对于春枝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感情。 那些钱权当付那夜的风流费了,从此两不相欠。 “你再组织一些人去寻找,他们或许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还有魏河的老婆也别亏待了。”董亮心中所想,自然不会说与外人。 田豹听董亮提及魏河的老婆,明白董亮有些想法了,低声回答:“奴才这就去办。” 对于董亮来说,田豹的办事能力只能说中规中矩,暂且先讲究用着吧。 至于那天田豹将自己的行踪告诉达尔岱,董亮也并不介意,那只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反应,不必太过介怀,毕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忠心。 他从不怕人背叛,因为他也在背叛别人。 不聋不哑,不做当家,许多事情太多较真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觉尔察府与外面是两个世界。 董亮一进门,府中顿时炸开了过,变得喜气洋洋,像是预先排练了许久的表演节目,几乎在一瞬间,所有人都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六爷回来了!” “二少爷回来了。” 小厮们迅速通报。 然后丫鬟们纷纷行礼。 币岱人模狗样,狐假虎威的走在董亮后面,对于币岱放走葛丹的事,罗克铎自然告诉了他。 董亮也没多说什么,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富察家又跑不了,要收拾那些变态也不急于这一时。 到了大厅,董亮发现达尔岱在里面正在与一中年男子交谈。 那中年男子见到董亮到来,主动行礼:“卑职正黄旗佐领素丹参见董大人。” 董亮颔首,微笑道:“不知素丹大人来贵府何事。” 素丹尴尬答道:“鄙人弟弟葛丹在良马乡冒犯了贵府公少爷,特来赔罪!” 董亮一听是葛丹的哥哥脸顿时垮了下来,冲着外面的田豹喝到:“田豹,你胆子真大,什么鸟都敢放进来!” 接着他怒气冲冲对着素丹说道:“你那弟弟呢?赶紧杀了,还有你家那个变态叔叔也赶紧找根房梁上吊便是!还有,你家家产赶紧献上一半!······” 达尔岱听到董亮这么说,顿时尴尬异常,干咳了两声对董亮说道:“硕古莽,你过来一下,为父有些话要对你说。” 董亮恶狠狠的盯了盯素丹,意思是你死定了,把原本成竹在胸,以为化解此事的素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达尔岱拉着董亮来到了一旁的偏厅小声说道:“硕古莽,你这次做的有些孟浪了!你可知他父亲、叔叔是谁?” 董亮皱眉:“管他是谁,惹了我觉尔察家就是一个死,何况一个护军统领,有什么了不起,再厉害比得过苏克萨哈?” 达尔岱叹气道:“他爹费雅思哈此刻正在广西跟随赵布泰大人攻伐伪明。他叔叔济席哈原本是正红旗固山额真,此刻也正在跟随罗讬大人前往贵州的路上。为了大局,此刻万万不能动他家,否则军心不稳!动摇大局!” 董亮听到这里,心里忍不住狂笑,这币岱还真的给了自己一个大大惊喜,放跑葛丹这条小鱼,竟然引来了这两条大鱼上钩,董亮此刻恨不得在币岱光亮的脑袋上亲两口,真舍不得让这小子和吴三桂一块喝毒酒。 所以达尔岱说什么大局,董亮心想我要的就是破坏大局,恶狠狠的说道:“我管他什么大局!只知道他惹了我心爱的侄儿,那他就该死!” 达尔岱见董亮冥顽不灵,气恼道:“那个畜生有什么值得维护的,你这番放过他家,正好可以让济席哈帮助你爹完全掌握正红旗!再说了币岱也砍了那谁一刀,咱家本就不吃亏,平白赚了这么一大便宜,你还想怎样?” 董亮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有我在,谁敢不服您?您列个名单,我找个借口都杀了。敢小瞧我觉尔察家,老子让他生不如死!” 达尔岱气急道吼道:“杀,杀,杀,你就知道杀!正红旗几乎一大半都不服你爹,难道全要杀光!” “杀光就杀光!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年头还怕找不到几个武官?” “你!简直冥顽不灵!”达尔岱急火攻心,大吼道:“拿我鞭来!” 董亮见状不由说了一句让达尔岱清醒的话:“阿玛,这事我会呈奏皇上!” 短短一句话,就让达尔岱彻底清醒了,眼前的儿子已经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硕古莽了,而是言必自称董亮凶名赫赫的天子宠臣。 想到这里,达尔岱好像瞬间衰老了几分,有些哀求的说道:“老六,咱家虽然得到陛下盛宠。但这朝廷上上下下哪个不眼红心热?你如此张扬的,会给自己平添许多麻烦的!” 面对达尔岱近乎哀求的劝谏,董亮沉吟了片刻,真正的目的他当然不能对达尔岱讲,但有必须给他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想了想,董亮还是觉得把锅甩到顺治头上,故作长叹道:“阿玛,我何尝不知道热火烹油的道理!但陛下乃一代雄主,我得了这般宠幸,便只能做孤臣!” 达尔岱骤然一惊,按照董亮的说法,说的好听点这是把他当做酷吏在用,说的难听一点,便是夜壶了。 无论董亮现在如何得势,那么结局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这里,达尔岱声音有些颤抖:“我儿!你为何不早说······” 看着达尔岱炙热的双眼,董亮有些于心不忍,低头小声说道:“已经注定的结局,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嗨!嗨!达尔岱顿足,连叹两声气。 “这富贵不要也罢!” 董亮没有理会达尔岱,径直来到大厅,走到素丹面前。 “我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你不要逼着我动手,到时候可就不是这点代价了!” 素丹满脸惊恐:“大人!舍弟年幼无知,您有何苦······” 董亮不耐烦的打断他话的,说道:“不是你弟,是你富察家!懂吗?” 素丹听到董亮真的是想对付他富察家,满脸不可思议的说道:“家父与家叔正在前方浴血杀敌,大人就算再公报私仇,也要为大清想一想!” 啪!董亮一个耳光就煽去了。 “你在教我做事?你富察家是个什么东西?敢代表大清?快滚!老子没闲工夫听你瞎扯!” 素丹摸了摸自己血红的脸颊,咬牙切齿的说道:“卑职告退!”势要打定主意与董亮硬扛到底,他就不信了这大清他董亮能一手遮天。 素丹走后,董亮看到在一旁惊呆的币岱,见左右无人,柔声说道:“乖侄儿!你做的很好,莫怕!这富察家的底细就交由你去摸。” 币岱一脸喜色,无不感动的说道:“侄儿一定不负六叔嘱托。” “但是!”董亮脸色骤然一愣,将币岱吓得直哆嗦。 “你去赵家后宅爽乐,居然不事先请示我,你就这么想喝头汤?” 面对币岱这种货色,自然不能讲什么道理。赤裸裸告诉他有什么他觉得的好事,第一个响起的应该是他董亮。 币岱闻言知道自己错了,扇了自己两耳光说道:“叔,侄儿猪油蒙了心,下次一定让六叔你先!” 董亮微笑:“还敢有下次,老子把你给煽了!” 币岱被董亮突如其来的凶狠吓住了,暖和的大厅似乎变得冷冽起来。 此刻达尔岱失魂落魄从偏厅出来到了大厅。 董亮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乖侄儿,去吧!” 整个大厅肃杀的气氛一冲而散,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币岱被董亮变化的态度搞得欲仙欲死,又看到了达尔岱过来,如同老鼠见到猫,只想快速的逃离,根本没有时间思考董亮变脸为何如此这样快。 达尔岱此时也没兴趣理会币岱,任由他逃离,来到董亮面前说道:“硕古莽,要不你自请外出,独领一军,远离京师这个是非之地。” 董亮见达尔岱还没从自己刚才胡扯的话走出来,不想再见到达尔岱这副模样,决定先避一避:“阿玛,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还有事,要去苏克萨哈府上。” 说完董亮飞快的逃离,他毫不担心达尔岱为了此事心情一直低沉。因为董亮这个理由细细一想就知道是胡扯。 他董亮要是做孤臣,招惹南党做什么?认董鄂氏做姑姑做什么?太多的行为存在漏洞。 也就达尔岱政治智商不高,毕竟他前几十年的时间都耗在觉尔察这群贵物身上,政治经验没有得到锻炼,倒是臂膀因为每天都抽鞭子,变得孔武有力,被董亮一忽悠就信了。 这事过几天达尔岱就会自己想明白的。 想明白后,董亮也不怕达尔岱秋后算账,到时候董亮还是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推给福临与董鄂氏,表示自己就是一打手,其中深意哪会明白。 到了苏克萨哈府,吴德礼等人还在忙活,见到董亮来了,就把刚刚整理好的账册拿给董亮看。 “大人,这浮财统计好了,黄金一万八千两,白银五十二万零五百两,铜器九百三十斤,绸缎七万匹,棉布十二万匹,玉器珠宝二十箱。田地与商铺、宅子则还没统计出来。” 董亮拿着花名册,纳闷道:“才这么一点?” 第九十四章 抄家典产 吴德礼心里顿时一突,连忙开口道:“大人,这财产是大伙一起清点的,的的确确只有这么多,卑职绝对不敢中饱私囊!” 董亮看了看吴德礼,随口说道:“没事,积少成多!再多抄几家便可以了。你再仔细算算到底多少,这上报朝廷可一分都能出差错!” 吴德礼冷汗直流,心中琢磨着董亮到底是什么意思,领着账本与同僚小声议论了几次后,便开口道:“大人,的确有些出入,我们新列出一份账册,大人请过目。” 董亮点头,再一看账册,上面写着: 黄金一千两,白银十二万零五百两,铜器一百斤,绸缎两万匹,棉布两万匹,玉器珠宝两箱。 少的那些自然就变成了董亮的私产了,董亮看到这账单仍然有些不甘心说道:“这苏克萨哈没想到还是个惊天巨贪啊!” 吴德礼听到董亮这话,心中忍不住冒嘀咕,这还多啊!苏克萨哈当这么多年议政大臣,这点财产报上去,只会让天下觉得这人绝对是清官! “大人,再少,我怕朝野非议!”吴德礼此刻也不避嫌,也没法避嫌,直接说出来了。 董亮叹道:“我这不是怕苏克萨哈爆出这么多财产,给咱大清的脸上抹黑吗?要是让天下人觉得咱们清国的议政大臣都贪污受贿,那岂不是会质疑咱们文武百官都是贪污分子吗?不能因为苏克萨哈一个人,就败坏咱们清国文武百官的整体形象!你知道吗?” 吴德礼咂舌,这回是彻底的服了,能把这事都扯圆了,相比之下赵高的指鹿为马算个屁啊。 最后吴德礼心一横,交出了自认为最心狠的一份名单。 白银两万两!其余的都抹掉! 但董亮见后犹嫌不足,大笔一挥,写下白银三百六十两,正好是一品大员两年的俸禄。 吴德礼拿着这这账单,呆住了。 这尼玛,有人会信?皇上会信? 董亮嘿嘿一笑,当然没人信,但我就喜欢他们咬牙切齿还拿自己没办法的表情。再说了这些银子得送一份给董鄂皇后,还得用来练兵和赈灾,真的没有多少。 “先给弟兄们每人一百两银子,大家都是兄弟,拿的银子都是一样的,知道吗?”对此,董亮也不忘敲打吴德礼。 “不是我要亏待你们,而是我定下的规矩,大家必须遵守。你们可有从别的地方找补,我可以给你们每人一个名额,无论是谁,官升一级。你们可以自己用,也可以拿去卖也行,我不管!” 要让粘杆处迅速成为他董亮的士兵,最重要的是要打破朝廷的恩赏体系,要让粘杆处的晋升发财都系于董亮一人之手。 并且还有有意制造粘杆处与其他衙门的摩擦与差异,让他们与整个清朝军队格格不入,这样他们才会更需要董亮。 “京师若有民怨极大的豪产之家,你们可以暗查证据后交给我,我秉明皇上,事成后二八分成!” 董亮有意纵容这些人横行无忌,要让他们明白,跟着自己吃香喝辣,离开自己人人喊打。 吴德礼听到这话,呼吸顿时急促,试问天下还有什么比抄家能更一夜暴富的呢! 满清入关十多年,有百万家资的不在少数。抄个两三家就足够董亮挥霍这几年的。 接着董亮又问道:“这府上的人都审清楚了吗?” 吴德礼闻言很不理解董亮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他从来都不相信董亮是良善之辈,按律全家流放不就行了? 就算董亮看中什么人,悄悄从名单上划去不就行了吗?搞这么多事做什么? 本来抄家的事情就够杂了,人手不够,这不还要审理四百多人的罪行,更是捉襟见肘。 并且这四百多人,还要分成四组单独审理,他们又不像董亮从大理寺调过来的那些官员那么专业,可累坏了粘杆处的人。 粘杆处的那两组只能根据府上的人互相检举,按票数把名字排列下来。 董亮自然不奢望其他人明白自己的苦心,谁会相信一个卖官鬻爵,贪赃枉法,横行霸道,夺人家产的人是个好人? 他也知道短时间要想厘清苏克萨哈府上众人的罪行那是痴心妄想。 但他偏偏又不愿枉杀一人。 所以才会让四组人独立审案,将四组名单重合的人流放宁古塔,其他人则法外开恩。 四组人,两组大理寺的,两组粘杆处的。 名单重合的部分有十三人,有苏克萨哈的嫡妻,两名宠妾,三个儿子,两个侄子,五名豪奴,手上皆是沾了好几条人命的主。 董亮原本准备将这些人全部上报砍头,但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这些人渣不能浪费了,于是他吩咐佘岱悄悄买来一斤砒霜。 既然打算下毒解决吴三桂,自然得保证万无一失,最好让赐给吴三桂的酒水无色无味。 古代靠谱的毒药基本上只有砒霜,砒霜是否无色无味,董亮不知情,也不可能自己实验。 并且实验毒药这种事情也要事先保密,要是让全天下都知道董亮在找无色无味的毒药,事发之后,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 所以这种事情最好不要经粘杆处的手,或者巧立名目,用其他事情来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粘杆处虽然对董亮忠诚没有问题,但这些都是基于忠于满清的大框架之下。毒杀吴三桂,罗讬,赵布泰这种事情是个头脑正常的满人都不可能答应的。 所以董亮能用的,只能是觉尔察府的人,大家绑在一根绳上,不可能中途跳车吗,并且府上的人又好忽悠。 有鉴于此,董亮特意从觉尔察府调来了长期跟随自己的小厮,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所以他把苏克萨哈府上一处院子,用来关押这几名毫奴,并且派觉尔察府上的人看守,粘杆处的人不能靠近。 五名豪奴先是被集中在一起,董亮当众把一人砍头,吩咐把尸首拿去喂狗,顿时将其他四人吓得魂飞魄散。 单纯被砍头还能寄望来生,这被吞入狗腹那可是永世不得翻身了。他们如何不恐惧?对董亮的条件那是百依百顺。 第九十五章 毒药 董亮把剩下四人分别关押,然后告诉他们,每人吞咽一点混合砒霜的酒水,让他们仔细说出砒霜的味道。 说出味道后,便可以金汁催吐,运气好能留下一条小命,运气不好死后,也能入土安葬。 如果乱说,与别人的话对不上,那也如先前那人的待遇。 四人听了这话,如何不答应,比起被狗吃,这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很快,董亮就得到了答案,砒霜入酒后,有一股淡淡的咸味。 听到这个消息,董亮微微叹气,果然要找到无色无味的毒药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砒霜用在饭菜里下毒正好,用在酒水里却不合格。 四人死了一个,董亮按照承诺,让人将他抬下去安葬。 而剩余三人,董亮自然不能打算放过,把她他们当做做实验小白鼠,继续实验。 在董亮的记忆中,自然界剧毒的植物不在少数,他知道便有水毒芹、蓖麻,夹竹桃等,只是提纯方法不得而知,需要董亮自己提炼。 蓖麻可以提炼后世特工最爱的蓖麻毒素,而且这原材料随意可见,只是这提纯肯定不是单纯的蒸馏或者研磨,好在还有时间,可以一步步慢慢来。 而水毒芹生长在东北,也比较容易寻找,夹竹桃则生长在南方,这些植物可以用培育花种的名义,让粘杆处的人与觉尔察府上的人四处寻找相似的花朵栽种,以掩人耳目。 饶是如此,这派遣之人也需要绝对心腹,董亮本计划着让四哥呈祥去做,但想到他还有另外重要的使命,也就算了。 这两样毒物就算找不到也无所谓,先可以试着提炼蓖麻毒素。 对此董亮告诉剩余三人,他们只需要再实验两次便可以放他们走,并且在实验之前,酒肉、女人都可以满足他们,还可以赦免他们家人的罪行,免于被流放。 作为案板鱼肉,剩下三人只能答应。 做完这些已是深夜,董亮打算就在苏克萨哈府休息,苏克萨哈这占地二十余亩的宅子,董亮是准备霸占了。 就在准备就寝时,碧疏却从觉尔察府赶来求见,董亮问讯便知是董鄂氏找他有事。 果然碧疏进府后,告诉董亮,皇后董鄂氏让他明日进宫,有事相商。 董亮知道福临的情况,董鄂氏大概已经发现了,应该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吧。 碧疏说完这一切,娇羞的站在那里,却是不肯主动告辞。 董亮觉得好笑之余,也不免觉得对不起她,若不是必要,他是不愿招惹良家女子的。 因为他怕留情,怕自己“天命”在身,以后会不得好死,连累其他人。 董亮拉着碧疏的手说道:“我名声不好,朝廷上下欲除我而后快的人不在少数,只怕你跟了我,以后会不得善终。你若反悔,我让姑姑召你回去,换个人来吧。” 碧疏不明所以,以为是董亮故意试探,诚恳的回答:“六爷有皇上和娘娘庇护,定会福寿延绵的。” 董亮苦笑,又不能把实情说与她听,摸着她的脸说道:“碧疏,你可真是苦命的人哟!” 大手传递的温度让碧疏脸颊发烫,羞涩说道:“有六爷疼爱,碧疏命不苦!” 董亮刮了刮碧疏的琼鼻,温柔的说道:“也罢,你以后就快乐的活着,无所顾忌的活着,要抱着活一天抵过活别人活十天的心态享受当下,以后遭遇不测了,也别怪我!” 如此含情脉脉的话,碧疏那里受得了,只觉得董亮与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快速融合,不分彼此。 董亮看到碧疏的眼神,知道她彻底沦陷,说了一声:“作孽哦!”便把她抱上了床。 半夜,碧疏也摸着董亮的脸,无限温柔的说道:“爷,您这么神武,想必也很懊恼吧!” 董亮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说他,知道碧疏被吓倒了,毕竟有些超出想象。 “碧疏,你也不必自责,尽心尽力就可以。第一次都这样,往后便好了。” 碧疏摇头:“爷,您如此怜惜别人,怕出人命。只怕会很难······” 董亮笑了笑,抱着碧疏说道:“傻丫头,睡吧!别瞎想,以后便会好起来的。女人连生孩子都可以,你担心个什么劲啊!” 碧疏一听知道自己是一时被董亮的气势所惧,听到董亮的解释后,便恍然大悟。 “是妾身想岔了,爷既然这么说,妾身也不怕了,想试一试。” 面对这种勇敢的女孩,董亮能说什么,只能默默为她提供历练的平台。 第二天一早,董亮便急匆匆的入宫,他权力的源泉来自福临,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李大忠就急匆匆的跑过来,说有人上书弹劾董亮结党营私,构陷忠良,巧立名目,夺人家产,要杀董亮以谢天下。 对此董亮头也不回的问道:“谁上的疏?” “御史,李凌阳。”李大忠答道。 董亮“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道:“把他奏疏找出来,我亲自呈送皇上!” 对于这样僭越的无理要求,李大忠自然是无不允许。 董亮对于这些弹劾毫不在意,只要福临不在奏疏上同意,这些奏疏就是个屁,而且只用一个小小的御史弹劾,说明对方还只是在试探阶段,远没有剑拔弩张。 最关键的这幕后主使不跳出来,鬼知道是谁。 反正这旨意就留中不发,给外界一个错误的信号,把大鱼钓出来后,再一网打尽。 董亮在路上一边思考,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乾清宫。 当他看到福临的模样后,顿时觉得晴天霹雳,觉得天似乎要塌下来一般。 福临本来就瘦弱,现在整个人更是瘦了一圈,用骨瘦如柴来形容毫不夸张,在加上他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像极被毒品掏空了身体的模样。 “是谁?谁把皇上害成这个模样的!”董亮大声急喝,此刻他是真情流露,眼泪不知不觉就流出来了,毕竟没有了福临,他连屁都不是。 福临看到董亮,也如同看到救星,抱住他说道,哭道:“爱卿!爱卿救我!” 第九十六章 负重前行 董亮闻言更愤怒又伤心:“陛下莫怕,有臣在!定不能让人损你分毫!” 接着董亮又冲站在一旁的呈睿吼道:“到底是谁?八弟!” 呈睿尴尬的干咳两声。 董鄂氏荣光焕发的从乾清宫内走出,手里还端着一碗鸡汤。 一瞬间,董亮就明白了,感情是被董鄂妃榨干了。 福临看见董鄂氏顿时吓的两腿一抖:“爱卿,皇后实在凶猛,朕招架不住,你帮帮我,快替朕想想办法。” 董亮闻言也觉得尴尬,这种事情怎么帮。但看着福临的情真意切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形,董亮咬牙。 要想皇帝岁月静好,必须有人替他负重前行。 董鄂氏看到董亮前来也有些尴尬,将鸡汤递给身边丫鬟,然后冲福临说道:“陛下,可否允许我与侄儿说两句话。” 福临听到董鄂氏不再缠他,心中大喜,巴不得董亮能替他应付董鄂氏,满口答应,生怕董鄂氏反悔。 “皇后自便,不用管朕,你尽管与爱卿多待些时间。” 董鄂氏闻言,便将董亮引至僻静的地方,由于有了之前的念头,董亮觉有尴尬和怪异。 到达一处偏殿后,董鄂氏立马愁容满面,没有了之前的容光焕发的模样:“陛下这两日都没有清醒,你说陛下这病何时能好?” 董亮故作震惊:“确有此事?姑姑。” 董鄂氏杏眼一瞪,煞是好看:“本宫会拿这种事情骗你。” 董亮若有所思说道:“侄儿前天离开的时候,陛下一天少说也有一两个时辰清醒,莫不是这几天,陛下的饮食或者作息紊乱了,才让陛下的病更加严重。” 董鄂氏闻言更是尴尬,她之所以如此心急火燎,倒不是她瘾如何的大,而是身处后宫,她本能的需要一个孩子给自己安全感。 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二者相辅相成,要想权势稳固,尤其是她被册立为皇后之后更是如此。 现在董亮这么说,隐隐是在指责她无休无止的索取,把顺治榨干了,让他的病情加重,对此董鄂氏也是稍稍有些自责。 董亮见董鄂氏脸色为难,温声说道:“我知姑姑难处,但姑姑诞养皇嗣不足四月,我怕姑姑身体承受不住。” 董鄂氏见董亮没有公开指责她索取无度,反而站在她的立场上为自己分析,心中微微感动:“还是侄儿怜惜姑姑,知道女人不容易。” 董亮这时连忙说道:“为了姑姑福寿万年,为了陛下身体,侄儿斗胆请姑姑节制。姑姑风华正茂,陛下神武锐猛,姑姑不必急于这一时,多些时日定能诞下太子。” 对于董鄂氏急切想怀上龙种这件事,董亮是极力赞成的,不仅仅在于这可以稳固董鄂氏的权势,更在于董亮有了借福临之手赏赐毒酒给吴三桂的名义。 皇后怀孕,以顺治对于董鄂氏的宠爱,大赦天下都不足为奇,更别说赐酒与百官同贺,正正当当的理由,必然不会让人生疑。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杀鸡取卵,把福临给弄报废了。 董鄂氏见董亮明目张胆的参与立储,心中更是感动。 董亮见气氛差不多了,从怀里掏出二十万两银票:“这是侄儿抄家所得一半,姑姑现在宫中威福自用,必然少不了银子。” 董鄂氏见到这白花花的银子,心神有些动摇,看着董亮说道:“侄儿如此这般贴心,姑姑倒是没有什么可以赏你的。” 董亮闻言立马指天发誓:“侄儿硕古莽此生必定为姑姑鞍前马后,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姑姑说这话,反而让我们姑侄俩情分说淡了。”用硕古莽发誓,董亮毫无心里负担。 董鄂氏扭转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幽幽说道:“本想在我董鄂家寻一女子嫁你,亲上加亲,但听说你有婚约在身,此事只能作罢。” 要不是董鄂氏提醒,董亮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便宜老丈人,并且还曾经去人家那里借过钱,如今自己得势了,还没给人半点好处,实在不应该。 “姑姑不必挂怀,有碧疏在,侄儿已经感恩涕零了。” 董鄂氏叹道:“她再好,可惜也不是咱董鄂家的人。” 董亮闭口不言,不愿纠缠此事,缓缓说了一句诛心之言:“但愿陛下能够恢复如初。” 董鄂氏听到董亮的话,心中顿时有些慌了,是啊,福临要是不能恢复,一直是这样呆傻的模样,她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陛下真是命苦!” 董亮不把话说透了,有些话最好自己领悟。 董鄂氏见董亮沉默,想到一些可能,脸色越来越惨白,她强行登临后位,恐怕已经恶了太后,要是没有皇帝庇护,又没有子嗣,她都不知自己如何才能在这深宫中活下去。 而现在处于大清的关键时期,福临痴呆的事情暴露后,太后只怕会联合议政王大臣将顺治彻底架空,进而专心培养福临的子嗣,待他子嗣成年后,顺治怕是会变为太上皇。 想到这里,董鄂氏慌张之后,便下了狠心。 “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董亮却明白董鄂氏说的是什么意思,见董鄂氏很快就下了决断,心中感叹,不愧是能搞出八王之乱的女人。 “侄儿必当誓死护卫陛下周全,护卫娘娘周全。” 见董亮明确表态后,董鄂妃微微松了口气,不是孤军奋战就好。 “可是宫里人多嘴杂,我没办法一直让陛下不见外人。” 对此,董亮早就有了腹稿:“可以以宫中发生天花,害怕传染的名义,让陛下外出避痘,去承德或者天津,有了几个月的缓冲,姑姑定能怀上太子,那时回旋余地就有了。” 董鄂氏听到董亮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暗,继而有些愤怒。 清军入关后,天花在京师泛滥,波及大内,许多人都是死于天花。 京师勋贵子孙甚至包括皇子夭折了那么多,就是因为天花横行。 而顺治因为天花前往承德避痘早有成例,屡有发生,并不稀奇。 董亮见提起天花,董鄂氏就愤恨难忍,顿时有了猜测,哭出声响拱火道:“娘娘命苦!” 董鄂妃恨恨说道:“侄儿若不提醒,我都忘了我那可怜的儿怎么死的!既然如此,我便以其人之道换治其人之身。” 第九十七章 避痘 她儿子死于天花,她自然是知道,只觉得上天不公,偏偏让自己儿子得了此病,而董亮提起避痘二字,让她骤然想到,皇太后得了天花,是她不畏巨大的风险,贴身伺候,太后才得以病愈,这也是太后的侄孙女不敢上前伺候的原因。 要不是董亮提到传染二字,她都没把自己儿子的死与太后的病联系到一起,如今恍然大悟,自然是对太后的恨意越发深厚。 既然太后做的出,董鄂氏想干脆一了百了,真的将天花带进宫里,将太后与皇子都弄死算了,这样一来,就算皇帝痴傻,她也可以垂帘听政,大权独揽。 董亮见董鄂氏的脸变了再变,有心提醒她,这天花得了便不会再得,皇三子玄烨已经得过天花,是弄不死他的,董亮现万不知董鄂氏如他一般大胆,想要弄死的竟是太后。 董鄂氏不知道董亮已经猜出了许多事情,这种机密事情,她也不敢告诉董亮,毕竟事关太后,天下没有几个人有这几个胆子。 “姑姑有些累了,侄儿你先退下吧。” 董亮见董鄂氏突然要赶自己走,有些诧异,想了想说道:“在侄儿心中,除了陛下,就是娘娘最大,无论娘娘要侄儿对付谁,无论她地位再尊崇,侄儿一定万死不辞!” 董鄂妃看着董亮,有些不确定,就如同董亮不敢告诉董鄂氏他要毒死吴三桂一样。 这种事情真的不敢假于人手。 思索间,董鄂氏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扶额苦笑,太后得过天花,自然没用,刚才自己一时怒极攻心忘了这事。 董亮见董鄂氏神色放松,知道她想明白了。 “这些日子,娘娘切尽量让陛下与外人少做联系。侄儿这两天有些动作,希望姑姑给予照顾。” 董鄂氏颔首,福临要是能好起来那自然无碍,要是不能好起来,她害怕太后与百官将顺治变痴呆的罪责推到她身上。 家中没人靠得住,现在他就指望着董亮能够大权在握,让她有些底气,直面太后。 董亮告别董鄂氏,陪着福临玩耍两个时辰后,在福临依依不舍的挽留中离开了。 他手里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有了董鄂氏在宫中配合,董亮决定加速揽权,在所有权力中,唯有军权才是根基,要是董亮现在完全掌握两旗人马,他敢公然喊出与南明议和的政治口号,而不是现在畏畏缩缩,小心发育。 达尔岱威望不够,没有军功在身,正红旗表面听他的调度,可一旦涉及站队这种严肃的政治问题时,他手下有多少人站他这一边还是未知数。 经过这两天董亮不断预热,给粘杆处加码,下面兵丁的银子都发了两轮,还将苏克萨哈那些漂亮女婢都是赏赐给了下面大头兵,可把京城的八旗子弟羡慕坏了。 粘杆处的那帮人一想到那些女人曾经伺候过苏克萨哈,现在来伺候伺候自己,那感觉别提多爽了,攻速明显加快了。 而这些人嘴里又没有把门的,大肆宣传,让整个八旗子弟都羡慕不已。 董亮之所以拖了两天,才打算把粘杆处的编制补齐就是这个道理,要让整个八旗都知道能进粘杆处,那是祖坟冒青烟。 并且董亮挑选粘杆处的兵丁时,决心一定不要挑选那些骄兵悍将,人家就算得到重用,也只会觉得是自己能力强,与董亮没有什么关系。 他反而特意挑选那些受到排挤的八旗子弟,虽然兵源质量上差了点,但至少保证了忠心。 上三旗董亮只挑选三百人,他把主要目标盯在了汉军旗,蒙古八旗,以及下五旗之中。 每个人都必须是他当面亲自挑选的。 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受到董亮如此青睐与恩赏,那效忠之心别提有多高涨了。直到半夜,董亮才堪堪挑选完毕。 回家的路上,董亮在马车中便睡了过去。 到了觉尔察府,刚下马车,田豹便将昨日送干股的商家名单整理出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他之前借高利贷的债主们也纷纷送上借据。 董亮忍着疲倦,大致瞄了一眼,便收进衣袖,没有得力助手就是这样,要事事亲力亲为。 还没等董亮踏进门槛,田豹又说,有个叫曲浩然的前来拜访,已经安排在了厢房中。 董亮想了想,决定还是见一见,明天自己依旧有一大堆事情处理,粘杆处倒是人选倒是搞定了,还有都虞司,还有清乐司没有搞定,只有今夜有些时间。 皇城内一片寂静,此刻打更人路过,曝出了现在已是丑时。 曲浩然被人从被窝里叫了起来,来到董亮的书房。 “先生抱歉,在下最近都没有时间,所以深夜冒昧打扰先生” 曲浩然初见时,对于董亮一口一个先生、在下,还觉得没什么,可到了京城。听到关于董亮的种种传闻,曲浩然才知道这一句先生是多么的珍贵,眼前这位主是敢阉皇后亲哥的人,飞扬跋扈,横行无忌,能心平气和对别人说话都是莫大的赏赐,一时间曲浩然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这便是人设低的好处,做正常的事,都会受到额外的嘉奖。 “不敢妄称先生,大人若是非要抬举,叫山人表字沛乎便可。”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董亮虽然在外表现的粗俗不堪,但多少是受过现代系统教育的人,基本的文学素养还是有的。 “文丞相千古英烈,沛乎以此表志,似有宁折不屈的追求。” 曲浩然此番前来,是隐隐觉得董亮的行为举止怪异,浑身是个谜团,再加上此人执意构陷吴三桂。 毕竟能够离间吴三桂与清朝,对于天下局势意味着什么,大家都一清二楚。让他觉得有可乘之机,所以想来出谋划策。 “不敢,表字乃是师座所取,鄙人一生行径怕是要玷污此字。”曲浩然口中谦虚,实则是在暗中打量董亮。 董亮一脸疲倦,不愿过多寒暄,问道:“沛乎兄前来,可是有事教我?” 曲浩然说道:“书信一事,鄙人觉得还有一些瑕疵,特意前来斧正。”曲浩然来了京师,他十分好奇,这个京城百姓口中十恶不赦的奸臣,为何在良马乡有那样的表现。 第九十八章 考教 大忠似奸吗? 不对呀,构陷苏克萨哈,企图冤杀吴三桂,这可和大忠似奸没有半毛钱关系,感觉就像是要存心败坏大清江山一般,半点掩饰都没有。 可这人顺治宠臣,又拜了皇后为姑姑,权势可谓是如日中天,把大清败坏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思来想去得不到答案,曲浩然这才有了入府拜访的决心。 董亮此刻已经有了解决吴三桂的方法,自然不需要用这低效的方法,也为自己的行为找了补充:“我思来想去,觉得那吴三桂固然可恶,但我大清此时需要他出力,所以决定暂时忍耐,书信一事就此揭过。” 曲浩然却是不信,如此简单的道理,哪里需要思来想去。要是真的为了大清,这想法从一开始就不该冒出来,明显是个借口。 “大人答应山人,替我夺回所爱不知现在是否可行。”曲浩然任然在试探。 董亮哦了一声,说道:“最近我有点忙!暂时腾不出手,不过先生放心,这个月内,保管让爱星阿人头落地!你要是急的话,我写封书信给爱星阿,替你讨回所爱,如何?” 董亮对于曲浩然这种明朝遗民抱有极大的耐心,他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心怀鬼胎,反而希望他与什么白莲教,天地会,甚至南明有勾连。 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以让他去做,一些消息可以让他传递。 曲浩然也是光棍说道:“如此谢谢大人抬爱。” 对于董亮这种直接索要小妾的行为,爱星阿不一定答应,二者如果因此爆发冲突,死伤一两个鞑子那不更好。 这时,董亮又试探道:“我有一心事,不知沛乎能否为我解惑?” “大人但说无妨。” “朝野上下嫉我,我欲揽兵权以自保,沛乎如何教我!” 面对董亮如此大言无忌的话,曲浩然心中狂跳,在野多年,他也有指点江山的意气。 “令尊乃是正红旗都统,大人何必舍近求远?” 董亮说道:“我阿玛没有军功在身,将士多有不服。” 曲浩然暗暗颔首,董亮有如此认识,证明其人不是草包,那么他的许多所作所为就值得玩味了。 “大人得陛下宠幸,何不让陛下下旨······” 还没等曲浩然说完,董亮就摇头,他老爹达尔岱不能收服军心,他同样不能。这个年头军功为先,董亮光凭顺治宠幸就蹭蹭上升,是没有多少人服他的,而董亮也没时间分化打压,慢慢收服。 董亮见曲浩然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论调,虽然觉得有些失望,但还是决定再试一试,万一是此人掌握的信息不充分,影响了判断呢? 于是董亮将他了解的朝野局势,还有自己手中明面上握有筹码告诉曲浩然,让他给自己出出主意。 曲浩然见董亮如此认真,自己也兴奋了起来,毕竟对方是顺治宠臣,能够间接影响天下大势的,自己如果能够影响董亮,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也能凭借绵薄之力撬动天下。 对此曲浩然也难得认真,开始思考。 良久之后,他给出了答案:“痘症横行,陛下时有避痘之行,粘杆处负责陛下出游,大人可借此揽权。” 听到这里董亮顿时来了兴趣,鼓励道:“说下去!” 曲浩然见董亮一点就透,俨然是之前就有此想法,更是进对董亮产生了好奇。 “粘杆处定员一千二,看起来多,但实际上护卫途中,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 董亮会心一笑,此人胆子很大嘛!暗示董亮故意制造些不大不小的意外,捉襟见肘便可秉明皇上要求增额。 曲浩然见如此虎狼之词董亮都没有阻止,更加肆无忌惮的说道:“此外,还可以以探查险情,打探情报的名义,增加外勤人员。” 听到这里董亮眼神又是一亮,看来自己是捡到宝了。 “沛乎有合适的人可以替我招揽。” 见到董亮直接递出橄榄枝,曲浩然微微犹豫便答应了,在他眼里董亮胆大包天,利益熏心,自己在旁蛊惑,有机会激起此人的不臣之心。 “卑职定当竭尽全力。” 董亮见如此顺利也光棍,说道“那良马乡赵家的庄园田地可以拨给你,此外我再给你五万两银子,筹备此事。你若想出仕,我给你抬旗当侍卫,若是不想,就以我幕僚的身份行走天下。” 曲浩然见董亮用人如此不疑,也是震惊,这完全就是把粘杆处外围独立的人权财权给自己,没有一点防备,不怕自己把明朝的探子招揽进来,他虽然在心中如此猜忌,但仍然装作受宠若惊的表情:“卑职定当以死相报。” 董亮见他表情有些浮夸,心中暗暗好笑,也不戳破,真诚而激动的说道:“能得沛乎效力,当浮一大白!不如今晚咱俩抵足而眠如何。” 曲浩然也听说了董亮全部的传闻,哪里敢和董亮睡,急忙推迟道:“多谢大人抬爱,卑职好呓语,只怕打搅会大人清梦。” 董亮故作可惜道:“如此也罢!” 曲浩然又说道:“大人,卑职以为,以皇上对大人的信任,想收揽兵权很容易,唯一重要的是,大人能得几分军心。” 董亮听明白了曲浩然的弦外之意,意思掌握军队人数没什么用,关键是掌控度。 董亮笑了笑,这人胆子还真的是大,这种犯忌讳的事情也敢说出来,交浅言深,实为大忌,今天能交谈到这个地步便可以了,有意为这次谈话降温。 “这兵都是皇上的兵,我为陛下掌刀,不在乎刀有什么想法。” 曲浩然一阵愕然,没想到董亮会突然说出片场话,顿了顿又说道:“大人,您除了粘杆处,还掌握着都虞司,可成立打牲队,在全国各地为陛下狩猎山珍,八十一人为一队,每省三队。” 董亮皱眉说道:“每省三队,太过分散,食之无味。” 这个法子虽然名义上可以掌握近三千人的兵力,可是分散全国,一旦有变根本没什么用。 曲浩然见董亮如此回答,心中有底了:“辽东物产丰富,天南海北的口味想必陛下也不甚满意,陛下思念故土风味,以后可以将打牲队集中在辽东。” 第九十九章 思路 这个思路与董亮一贯的思路差不多,先把台子搭起来,把大义拿下来,其他的再慢慢调整,这个方法之所以无往而不利,关键在于皇帝的无条件支持。 董亮深深的看了曲浩然:“陛下如是不许呢?” 曲浩然两手一摊,说道:“若无圣眷,一切不过是镜中花。那就只能在行伍中立威立功才能实握军权。” 董亮面无表情,对于曲浩然总体还算满意,战略无误,只是不知道其人在实操中如何。 “你先下去,尽快把粘杆处的外围人员组建起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以最快的速度把粘杆处的触角京畿地区。” 曲浩然拱手:“敢问大人,最快是多久?” 董亮伸出一根手指头。 曲浩然皱眉:“一年怕是太短了。” “一个月!”董亮淡淡的说道。 什么?要让他一个毫无经验,毫无班底的人在一个月组建一个情报组织,那是天方夜谭。 董亮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就是要逼曲浩然乱搞,最好把什么白莲教、明军吸纳进来。 以董亮对曲浩然的了解,这人对清楚明显不爽,可是对于明朝也没多少怀念,纯粹一反贼,偏偏又没贼胆。所以他要避一避他,就算事后不成,曲浩然没有这些门路也不要紧,这纯粹是一步闲棋,能不能有收益无所谓。 二人简短的互相试探后,都明白了对方心怀鬼胎,决定了互相合作,也没有继续深入下去,因为不清楚对方心怀鬼胎到了何种地步,这种事情只能慢慢试探,不可公之于口。 第二天一早,董亮就到了粘杆处训练这些嗷嗷待哺的兵丁。 随着苏克萨哈抄家的数目正式公布后,朝野弹劾之声那是此起彼伏,连侍郎这种级别的官员都公开下场弹劾董亮,可见董亮做的有多离谱。 紧随着,顺治下旨将苏克萨哈的宅院赐给董亮后,这种声音逐渐有些小了,皇帝如此公然的为董亮撑腰,下面的臣子还是比较畏惧的。 然后皇帝再次下旨,苏克萨哈除了嫡妻,三名子侄外,其余人皆被赦免,免于流放,充做董亮的奴仆。 这下子反对的声音更小了,毕竟连苏克萨哈的至亲都没完全被牵连,那么也就预示着苏克萨哈一案的范围也仅限于此了。 皇帝如此高举轻放,诸位议政王大臣也就偃旗息鼓,除了苏克萨哈的死党旧部外,反对之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苏克萨哈究竟是何处置好像也没人关心了。 无非就是怎么死,皇上开恩那就是一杯毒酒,一尺白绫,正常情况就是砍头,最极端的就是凌迟了。 大家对此并不关心,就如同爆炸性的新闻一般,大众还有百官已经在苏克萨哈一案上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与关注度,这案件拖拖拉拉的好几天了,难免审美疲劳。 与外界的纷扰不同,董亮到了粘杆处就一头扎进去不出来了,新加入的这些人都是他董亮精挑细选的,忠诚度是没问题,关键是这些人能忠到何种地步。 要是有一天董亮要调转矛头,杀太后,杀大臣,这些人是否会跟随? 董亮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会,觉得如果有皇帝诏书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如果有皇帝诏书,那么董亮与议政王大臣与太后的矛盾就是内部矛盾,是争权夺利,是能赢得理解与支持的。 但万一皇上被爆出是白痴呢?那么董亮的合法性遭受质疑呢?这些人是否还会坚定如一的支持自己? 董亮模拟着,如果自己处于最糟糕的环境,该如何破局。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想法,鉴于他的时间并不多,最后决定将自己与福临绑定在一块,以顺治的名义给粘杆处的众人洗脑。 毕竟在很大程度上,董亮可以代表福临,效忠顺治也就是效忠董亮,最关键的是这样洗脑宣传,在当前阶段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隐患,可以现在就开足马力进行高强度洗脑,毕竟忠君爱国那是天经地义,谁都不可指责。 但这事的隐患在于,谁控制了顺治,谁就掌握了这支力量,目前能够掌控顺治的,除了自己就是董鄂氏与太后了。 董鄂氏与自己是盟友,暂时安全。 而太后如果知道顺治是痴呆后,多半是会选择架空福临,册立储君,让议政王大臣辅佐,或者分享皇权。 而那个时候,董亮就可以打着“天诛国贼”的旗号,顺理成章的清君侧,还政于皇帝。 所以董亮在挑选兵源时,除了受排挤外,他还有一个重要的选材标准便是,看起来好忽悠,当然不一定是傻大个,相当一部分是志大才疏,自持甚高,易燃易爆的青年。 而关于如何洗脑,董亮没有经受过这样的教育,只能从后世传销的模板进行改造。 首先是忆苦思甜,但董亮在找了几个兵丁询问其家境后,便放弃了。 因为这些人不管怎么受排挤,怎么受欺负,都是八旗子弟,最差的也是包衣出生,又是处于帝国高速扩张期,比起芸芸众生他们日子好过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忆苦思甜便成了无根之木,强行搞下去只会刻舟求剑,徒增笑话。 出师不利,董亮微微有些沮丧,但很快振作下来了,忆苦思甜搞不下来,那就只好给他们画大饼了。 而在这个时代,以这些人的文化水平,所谓画大饼无非就是升官发财,你要跟他们扯什么理想,扯什么修身齐家,人家也不认这个。 大伙来这里,只想升官发财,但这个董亮已经做到了,并且兑现了一部分承诺。再继续画大饼,有点画蛇添足了。 董亮再次无奈,心想要是能招募苦哈哈当兵,他就不会这么无奈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在这封建时代要想彻底改造一支军队,没有思想启蒙是行不通的。 只想着升官发财的军队,上限不高。 有鉴于此,董亮只好退而求其次。 只能从外形上先改造,务必让粘杆处士卒的衣服迥异于其他军队,先让这些人从衣服上开始与大清隔离。 所以董亮特意花费重金,定制一套明黄的兵服,意味天子近士,与八旗,绿营灰黑的衣服完全区分开来。 第一百章 收银子 然后董亮着重宣扬皇恩浩荡,同时也表达了粘杆处的士兵都是他的兄弟,都是一家人。 并且反复强调了泽袍之情,兄弟之义,对内要兄友弟恭,对外要同仇敌忾,要是让他发现,粘杆处的人在外看到兄弟落难,不出手相助的,他董亮第一个饶不了他。 总之在洗脑大业没有思路的时候,董亮暂时用皇恩浩荡与兄弟之情让整个粘杆处处于沸腾与狂热之中,暂时将他们捏合成了一个整体。 当然如果后续没有强心针注入,这狂热便会慢慢消散,内部矛盾也会滋生。 搞定粘杆处后,董亮现在要做的就是着手接收都虞司。 都虞司是之前叫做尚膳监,乃是负责宫廷宴会以及膳食的,董亮把这个部门要过来,自然一开始就是心怀鬼胎,打着对太后下毒的心思要过来的,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以及揽权,又塞进了上三旗武官遴选的开列的权力,改名都虞司后并入了粘杆处。 这尚膳监人员多是太监宫女,粘杆处的办公地点又远离皇宫,合并一事自然也就落下了。 而现在董亮又在里面塞进了打牲队,让这都虞司的职权和管理更显得混乱了。 董亮在见过原尚膳监首领王成恩后,问了一些具体的事物后,便觉得有些无趣。本想将老太监撤掉,换其他太监上位。 但王成恩伺候人的功夫实在了得,塞了董亮三万两银子,并且又将尚膳监采购权的油水交给董亮来分配后,董亮瞬间改变自己的想法,觉得此人是个人才。 反正要对太后下毒是天方夜谭,拿人钱财,董亮也就顺水推舟许了王成恩待在原地不动。 并且经王成恩一介绍,才发现这尚膳监本就在辽东有几百人的“牲丁”,负责捕获山珍海味以供宫廷。 所以董亮让福临下旨扩大打牲队的规模,半点风浪也没激起。 在接下来是原本十三衙门负责遴选上三旗武官开列的官员,这些人对于董亮奉承的也是厉害,也是塞银子,送商铺,送宅子,送女人。 搞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这样会来事,董亮很快就被腐蚀了。 并且在董亮表示要他们要从内务府搬出去与粘杆处一起办公的时候,这些人都表示非常支持。 甚至为首的官员图额真还贴心的表示粘杆处现在的办公地点太小了,正巧他在附近也有一处府邸可以献给皇上,以作粘杆处办公地点。 粘杆处现在的办公地点是原明朝定国公府,住人倒是合适,但现在变成一千多人的衙门,便有些拥挤了,而原定国公府旁边亦是一栋六进院也有十余亩,现在归粘杆处了,这办公的地点,顿时就开阔了起来。 董亮被这人的豪爽给感动了,把自己的财产捐献给国家,在什么时候都应该得到嘉奖。 于是当即表示,要给皇上请旨,给他升官。 但图额真却拒绝了,表示不愿离开董大人,原为其足下一小卒。 今天这些人,一个个的乖巧,让董亮在粘杆处的烦恼消散了许多。 董亮问及图额真的家势,才知道这人是议政大臣,遏必隆的亲侄儿。 这遏必隆他爹额亦都与安费扬古同为开国五功臣,能混成清初第一世家,不在于他的功劳最大,而是他能生,下面有十六个孩子都没夭折。 这些人中有军功名望者达十人之多,个个都是二品以上的官员,其家势可想而知。 额亦都的爵位被幺儿遏必隆继承,有些侄儿年纪比他都大,又多如牛毛,不可能个个能照顾到。所以遏必隆哪里,图额真连口汤都喝不了,自然想着跑到董亮这里拉关系。 最关键的是他和董亮还真能扯上关系。 图额真他爹阿达海是二等侍卫,随着达尔岱的爹安费扬古征战哈达部战死了,这种泽袍之情在古达还是比较重的。 董亮听到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连忙称呼了一句世兄,说了几句场面话,二人顿时就勾肩搭背,兄弟情深,顺势收下此人。 经过这几天董亮不断作妖,清国上上下下都默认了董亮这一号人物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圣眷不衰,那么投靠董亮的人会越来越多,质量也不像之前那样都是一些歪瓜裂枣。 这图额真虽然不是什么大才,但至少是个循史,与吴德礼差不多,具体庶务能替董亮安排的明明白白。 搞定完都虞司后,福无有至,还没出门,费尔伦与鄂汉又跑来送钱了。 董亮之前让费尔伦在京城郊外替他买下一处农庄安置那些流民妇孺,费尔伦不仅没要董亮的钱,反而又送了一万两,对此,董亮已经没有了之前那样激动了。 今天送银子的人太多了,搞得董亮只能记住“万两”以上的人以及没有送礼的人。 而那些送不了上万的,也不是人家甘愿做大冤种,没眼力劲,实在没有那财力,当然也有一部分随波追流,送个小钱,就是为了避免被董亮“记住”,意思意思而已,不是真的要投靠董亮。 那些送万两以上的也不傻,都知道原始股的珍贵,要上船就趁早,要投资也趁早,这些钱就当在董亮心中买个排名而已。 并且皇上也年轻,只要不出意外,他们投资董亮,至少还有十多年的富贵可言。 对此董亮也是照单全收,巴不得对方把家产都送给自己,这投入的越多,以后改换门庭的成本也就越大,因为改换门庭以为着之前对董亮的投资全部打水漂了。 有些人为了避免钱打水漂,只能一门路子跟董亮走到黑。 所以面对费尔伦的殷勤,董亮照单全收外,还要大肆宣扬,这是我表哥。 费尔伦见董亮在都虞司众位同僚面前称呼自家为“表哥”顿时有些飘飘然,他本是借董亮的权势挣银子,那成想董亮贪图的是他身家性命,要把他彻底绑上战车。 无利不起早,董亮知道了费尔伦的一些秉性,如此殷勤,知道他肯定有事,细细询问,却是把他难住了。 第一百零一章 堵门 原来费尔伦是准备从那些妇孺中挑选一些妙年少女去他那应天别院,这种逼良为昌的事情,董亮自然是不允许的。 费尔伦:“大人,短短不到两天,我哪里就收拢了上百名流民,京畿地区本就人多地少,那农庄实在养不活这么多人,大人总不能一直掏银子养她们吧。” 董亮思索一阵:“可以让她们织布种桑。” 费尔伦苦笑:“大人,且不说北方很少产桑丝,就是这一手织布技术,也需要时间才能熟练上手,更何况,有些人也愿意做这事。我那院子都是达官显贵,也不需要每天陪客,只是被人看中才会做那事,再说这些女子正要卖入大户人家,或者与人为妾,还不是过的同样的日子?” 京城周边几乎没有荒土,被八旗圈地的圈地,被士绅占据的占据,所以流民就算能够进京,最终的归宿也只有买与为奴,或者买与为妾。 董亮有心弄出一些产业提供就业,但他现在空有想法没有技术,清承明制,匠人有匠户,流民之中虽有匠人,但逃进来的都是一些妇孺,基本没什么技能可言。 “我自有计划,暂时先养着。” 董亮看着费尔伦失望的表情,决定安抚一下:“你放心,改天我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两句,让他去你应天别院一行。” 费尔伦被董亮的大饼撑到了,兴奋之余还有些后怕,要是皇上去了他哪里,固然能让应天别院名声大噪,但他只怕也会打入弄臣的行列,永世不得翻身。 他虽然喜欢银子,但更喜欢低调的挣银子,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那苏克萨哈名下的那些商铺可以交由你打理,你占一成干股,具体的事务你找吴德礼商量。” 费尔伦眼神转了一圈,觉得有利可图,便领命答应了。 董亮转眼望了望鄂汉,在董亮与费尔伦交谈期间,这货居然老老实实的站了半天,没说一句话。 “你来做什么?” 董亮淡淡一句。 鄂汉立马点头哈腰,俨然像是被驯化的狼狗,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张银票,经过那夜,他对董亮有了一股灵魂上的恐惧。 董亮看了看上面的“万”字,表示很满意,心想早这样,当初何必会吃了那么多苦头。 “有什么事?” 鄂汉满脸堆笑:“大人那天教训了一下小的,让小的有了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虽然手段粗暴了些,但这个世道,若不是至亲好友,谁会费七八力的教训你,望你改过自新,望你好呢。小的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孝敬您。” 董亮满脸震惊的看着鄂汉,满是疑惑,这小子这么会说话?没看出来啊!居然将自己那天的行为解释为教育,有点功底。 对此董亮一副望子成龙,语重心长对着鄂汉说:“你能理解我的苦心便好了!我也是真的望你成材,才不负姑姑所托。” 鄂汉点头:“若是能跟随大人左右,是小的的福分。” 鄂汉舔的让董亮于心不忍,于是便点头道:“那好,正巧我这有件难事,需要拜托你,费雅哈思家儿子惹了我,你和我侄儿币岱好好查查他家,老子要他全家的命!” 面对董亮突然的重托,鄂汉狂喜不已,心想花这三千两从费尔伦哪里买情报真值,急忙答应:“小的必不负大人所托!” 看着鄂汉飞奔而去的身影,董亮心想有了鄂汉与币岱的黄金组合,他都为费雅哈思一家的命运担忧。 —— 富察家。 素丹住在家中,正与家中的长辈商量着怎么把大门外那个瘟神送走,从昨天到现在,币岱就在他家大门外拉屎撒尿。 是真的拉屎撒尿`······ 他们还不敢派人出去打扫,出去一个就被币岱抓住一个严刑拷打,让他们作证富察家枉杀人命。 对此富察家虽然上本参了董亮与币岱,但奏疏石沉大海,没个回音。 素丹望着首座上的叔父,富察·多尔坤,隐隐有些不满,就是他迷信方士,听了那些人的鬼话,按照生辰八字,找了一些幼童练了血丹才引出了如此恶事。 早些年间,多尔坤以血丹贿赂吴良辅,说是能返阳补肾,重回周天。富察家因此得了吴良辅许多照顾,找的又是些苦哈哈的孩子,没惹出什么乱子,因此富察家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多尔坤对于币岱也是气的发疯,却毫无办法,尤其是听说对方是董亮最疼爱的侄儿后,他更是手足无措。 这京城哪个不知道董亮护短的名声?要是敢伤了币岱一根头发,那董亮指不定会发什么疯。 有苏克萨哈这个血淋淋的例子,还有那吴良辅不明不白被贬斥盛京,谁的心里不怵? 议事厅的空气异常的沉闷,素丹无奈的说道:“要不,再去派人询问那畜生要什么?” 说道这里,多尔坤更是郁闷狂躁,想他一个太常寺卿,正三品的朝廷大员被一个无耻下作的小人堵在府上,不能出门当差,也是奇闻。 倒不是币岱如何人多势众,把富察家给围了,实际上币岱也只有十几个随从,根本不可能把富察的门都堵住。 多尔坤之所以不出门,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想从后门出去。 他一出大门,币岱就一股脑的向他冲来,说是要吃惩治恶贼,抽出腰刀乱砍,富察家的人自然不敢与他短刀相接,硬是被币岱堵住了。 偏偏这种货色,富察许给他的银两、女人居然也不要,就要来嚷嚷抄他家。 “不能在这样继续下去了,再有个三五日,我富察家的脸都要丢尽了!”多尔坤当机立断,他也是怕夜长梦多,怕时间久了,这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就不妙了。 “来人!去把那畜生给我绑进来再说。” 素丹觉得有些不妥:“叔父,这人毕竟是硕古莽的侄儿,我怕······” 多尔坤罢手:“绑他进来又不是要把他怎么着,好吃好喝供着,女人、钱财任他取!只是让他不要在我富察家大门做哪些事就可以了。谅他觉尔察家也说不出个什么!还有那葛丹那边问清楚了没有?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畜生?” 第一百零二章 评价(第十更!求订阅) 素丹一听心情也是异常难受:“那一刀砍的有些深,四弟现在还在养伤。问了他几次,都是一样的回答。” 多尔坤听到这里,头也是大,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是如何得罪了觉尔察家,按照葛丹的说法,董亮是为了替一个叫张老铨的村民做主,从而盯上了他富察家。 初听这个答案时。多尔坤觉得荒谬,他董亮是什么人?以前还不清楚,但这几天,清国上上下下那个不知道他董亮是一个无耻小人。 为了攀附权势,大好男儿,不惜雌伏。 甚至数典忘祖,抛弃觉尔察的荣耀,甘做董贤,自名董亮。 卖官鬻爵,妄想通过一个黄友德就能蒙蔽所有人。 嚣张跋扈、结党营私,护短枉法等等,这些行为单独拉出那一条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小人,何况是集合了这么多恶行的人。 但现在有人告诉他,董亮其实是一个为民请命,心地善良的好人,多尔坤只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 这样一个人会因为一个汉人就与他富察家结仇? 多尔坤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更何况那董亮还扬言要抄他的家,把大哥与二哥这两位还在前线作战的大将打下大狱。 这总不可能是皇上的意思吧! 在京师,此刻与多尔坤抱有同样疑惑的人不在少数。 安亲王府,岳乐正在府邸宴请索尼、图海与能图三人。 岳乐此举一来是表示关注苏克萨哈一案,二来也是邀请这些最近与董亮有过交集的人,谈谈他们对董亮的看法。 作为京师最近急速蹿升的政治新星,作为皇帝眼下的实际代言人,他们对于董亮的关注那是一刻也没少。 只是这董亮东一囊头西一锤,让他们摸不清这位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前天还要死要活想在苏克萨哈身上掀起大案,这两天转眼就像忘了个干净,反而是去招惹富察家,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酒过三巡,岳乐放下玉筷,屏退左右,向三人问道:“大家对着硕古莽有何看法?” “伪善!”图害微微一想便得出这个结论,作为刑名专家,他其实颇有种技术官僚的特性,只专注于眼前事。 岳乐对于这个评价有些意外,倒不是诧异这句评价的“伪”,而是诧异这个“善”字,好奇问道:“怎么说?” “老夫与他接触前日一个时辰,与传闻中的飞扬跋扈不同,从他踏进大理寺那一刻起,无论是同僚还是下属,他都一副彬彬有礼,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残暴狠毒!苏克萨哈不销说,但从他对付皇后娘娘那哥哥的手段来讲,便不是纯良之辈。” 岳乐笑了笑,如果是几天前,他或许与图海的看法差不多,然而从这两天他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这硕古莽还真叫人意外。 “就在前天,硕古莽在通州让一守备开了个口子,让那些妇孺流民进来,并且还买了一处农庄专门安置她们。而硕古莽之所以对付富察家,我听闻是为了给当地一农户做主。” “这两件事,你们怎么看?” 图海听闻这两件事后,犹自不敢相信,他本想在点评什么,但一想到与董亮接触时间不长,抱着实事求是的态度,闭口不言。 而作为都察院副都御史,能图就直言不讳了:“还是图海大人那句伪善贴切,不过是公子哥发善心,寻个乐子而已。与寻常人丢跟骨头让狗儿撒欢一样的道理。想必也正是他沾染了这些汉人习气,才令陛下如此青睐。” 岳乐看了一眼能图,他能理解能图为什么对董亮如此愤愤不平,无他,作为御史督察,有监察百官职权,最恨的就是吏治腐败,董亮公然卖官鬻爵,他当然视作眼中钉。 而宴会上沉默寡言的索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无知无畏。” 岳乐一听哈哈大笑:“英雄所见略同,不过我与索尼微微有些不同,他非无知无畏,而是知而无畏!” 图害皱眉:“他这无畏从何而来?陛下?” 岳乐眼中闪过茫然:“或许吧······” —— 富察家,正当多尔坤下定决心绑币岱进府时,奴仆慌慌张张跑进来了:“三老爷,大少爷,不好了,那鄂汉和币岱带着人正在撞门,想冲进来。” “鄂汉?”素丹诧异的问道。 “可是皇后娘娘的哥哥鄂汉?” “是,主子,奴才与那鄂汉打过几次交道,是他没错!” 素丹与多尔坤一脸茫然与震惊,这鄂汉不是被董亮煽了,在家养伤吗?怎么会和觉尔察家的人搅合到一块? 自那董鄂妃被册封为皇后后,这鄂汉虽然再怎么不堪,那可是确确实实的是国舅,地位尊崇。还真不好像拿捏币岱一般容易。 其实多尔坤也是被气昏头,币岱虽然下作,但也是二等侍卫,正四品,还真不是什么小瘪三。 只是他这些行径比小瘪三还小瘪三,又整天不去上班当差,就守在富察家门口叫骂撒野。 嘭!嘭! 门外传来剧烈的撞击声! “他们来了多少人?”多尔坤惊疑不定。 “三十来人!”奴仆报了一个让多尔坤安心的数字。 但没一会,外面鄂汉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来人啊,给爷去卖点火油来,老子今天烧了这狗窝。” 多尔坤听到后,双眼崩裂,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敢!” 素丹看到多尔坤如此模样,也暗自吩咐奴仆从后门出去,再去军营把情况告诉济席哈的嫡子西安。 西安掌握着三千步兵,他爹济席哈毕竟是议政大臣,镶白旗固山额真。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人物。 这已经是第四波人了,身为步军翼尉的西安每次都只是回复“知道了”便再无下文。 多尔坤今天实在是受够了,他大侄子与他素有间隙,要看他出丑,他偏不低头,派自己的人去请他。 他倒要看看,到富察家的大门被烧,这个侄子还坐的坐不住。 他也不信鄂汉一个外戚敢如此狂悖,真的以为没人能收拾他。 “让他们烧!火势一起你们便冲出去,把人给我拿住了!”多尔坤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几个侄儿都对他隐隐有些不满,这是可以看得出来,但他今天偏偏就要拉着富察家一起出丑。 第一百零三章 府邸(四合一,八千字) 多尔坤在心中也暗自发狠,不要怪我有私心,你素丹不也是包庇你家弟弟葛丹!抱有私心? 要是把葛丹扔给觉尔察家处置,怎么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三老爷,奴才为你添茶水。”这时一旁的包衣见多尔坤身旁的茶水空了,恭敬的说道。 本来一句平常的请示,但谁叫现在多尔坤正处于怒火中烧,顺势就把茶杯砸到那奴才头上。 “不开眼的东西,拉下去,给我张嘴!”那奴才也不求饶,重重的给多尔坤磕了两个头,便被拖了下去。 啪啪几掌下去,那奴才嘴角很快就被抽出血丝。 掌刑的奴仆抽完后,给那受刑的奴才递上了手帕,仿佛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受刑奴才接过手帕很快擦干了血迹,彼此之前没有半点怨恨。 都是奴才,例行公事,何必怨怼呢。 二人一人跪着,一人站着,远远看着多尔坤,虽然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但看到他踱步走来走去,几十年的伺候,自然熟悉多尔坤平静了下来,便安心了许多。 “你可真勇!三老爷正在气头上你也敢招惹上去。” “要是不让三老爷把气给撒出来,憋到最后,指不定会出人命!” 掌刑奴仆问:“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故意犯错,让三老爷狠狠责罚你,彻底把这邪气给灭了?” 受刑奴仆:“没用,你看过不了多久,三老爷的脾气又会蓄满,反正我已经顶了一次了,不会再上去了,我要再招惹上去,指定会没命。” 掌刑奴仆:“那怎么办?就这样等着?” 受刑奴仆:“是啊!等国舅爷把门烧了,咱们的人冲取出把人给制服就好了。” 掌刑奴仆:“那鄂汉不是被煽了吗?才过两天就好了?宫里公公手艺有这么好?要是这样我都想割了进宫。都是受气伺候人,还不如伺候最大的主子。” 受刑奴才:“想必是吧!那公公可是崇祯皇帝时就在的,割了几十年,手艺早就出神入化了。你要是真的进宫做公公富贵了,可别忘了提拔一下兄弟我。” 门内二人小声的天南海北的胡扯着。 门外鄂汉与币岱也在商量对策。他们二人已经在商量待会进府后,如何分赃,商讨着那个人的老婆归谁。 币岱虽然和鄂汉这样说着,但心里实在有些打鼓,毕竟是一个议政大臣的家。 这不明不白的烧了他家大门,他还是有些怵的,就在十天以前,他在京师连屁都不是。董亮再怎么给他鼓气加油都需要时日的。 币岱这两天虽然只是在门外胡闹,并没有忘记董亮的吩咐。搜查富察家的罪状,什么叫搜查,他不懂。 以他的经验与人生阅历,搜查就是把人抓了,严刑拷打一番,让他自己承认。 至于什么是证据,他也不懂,认为证据就是口供,毕竟十多年来,达尔岱让他认错,从来都不用收集人证物证,从来都是在鞭子下面拷问。 有样学样,所以币岱这两天实际上是来要人的,让富察家交出葛丹,他严刑拷打一番,这罪状自然就收集好了。 但这富察家偏偏不交人,他无奈之下,只好不分昼夜的把人堵在里面,粘杆处昨天都在董亮那里训练,半个人都没分给他。 币岱只好去觉尔察家借人,但是动静太大,被达尔岱发现了,让他悠着点,不要做过分了,所以这两天他就只敢在门外撩拨。 谁叫鄂汉这货竟然来了,作为那天的亲历者,币岱自然看不起这怂包。 但鄂汉今天就是抱着证明自己的心态而来,哪能在币岱面前认怂了,于是二人不断拱火,互相抬价,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这个说你这些天就拉了这么点?还是稀的!完全没有拉出气势。 于是当众表演一番,却是只露出了鸟,其实醉温之意不在酒,是想借此宣扬他鄂汉的物件没掉。 对此币岱自然是鄙视至极,阴阳怪气一番,气的币岱当场让人拉了一粪车泼在富察家大门上。 币岱见自己完全落入下风,于是说这个算什么,看老子的,老子敢撞门,直接杀进去! 可怜那些家丁,强忍着臭气熏天的大门,力气自然也使不上来。到底是没有撞开大门,虽然这门没有撞开,但这面子给币岱找回来了。 鄂汉今天本就是为了让觉尔察家刮目相看而来,自然不肯落入下风,表示撞个门算什么?他敢放火! 而不远处,西安一直守在一处酒楼高处的包间内,静观事态发展。 见到鄂汉真的要放火烧门,大惊之下,便命令自己手下的步兵冲出去,阻止事态恶化。 正当鄂汉提着火油在门外叫嚣之际。西安的步卒突然冲出来,百余名训练有素的步卒,对付这些家丁自然是手到擒来,三下五初二就将鄂汉与币岱的家丁制住了。 “你们是那个衙门的兵?是想造反吗?知道老子是谁吗?”鄂汉举着火把叫嚣道。 币岱也不甘示弱的叫嚣道:“老子乃是觉尔察币岱,董亮是我六叔,你们不怕被抄家灭族赶紧把我家奴才给我放了!”他说着就抽出腰刀,朝那些步卒砍去。 步卒见状连忙出刀硬抗,币岱全身破绽,只顾着挥刀乱武,步卒却不敢伤他,且战且退,愣是被他杀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可把在一旁观战的鄂汉羡慕坏了,他手里没有刀,只有一根火把,杀过去知道很快就会被制服,只能干看着币岱大显神威。见币岱已经杀了个七进七出,还解救出了一个家奴后,心中更是抓狂。 币岱的刀虽然半点血没沾到,但这种万千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令他沉迷,边砍边喊道:“畅快!畅快!” 那些步卒也是憋屈,换做是其他人,币岱挥刀第一下就是死人了,但眼前这位爷不说杀,连伤都不敢伤分毫。 他们敢这样做已经是很忠心西安的表现了,就算西安下令杀币岱,他们也不敢。 西安此时还在高楼观战,不曾露面,只要不烧他富察家其余无所谓。 他早就看迷信方士的多尔坤不顺眼了。 倒不是恨他如何滥杀无辜,而是恨他沾染汉习,信了什么汉人道士,你要是信真道士也还罢,关键是这道士还缝合喇嘛教、长生天,搞得四不像,这就让他更不喜了。 “大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让弟兄们下狠手,先把人给制服了?”手下的军官实在看不下去自己步卒这样吃瘪,便上前献策道。 西安看着这人半天没说话,只是冷不丁说了句:“你是不是想我富察家全族的性命?” 那军官吓的直接跪下了:“卑职不敢!只是怕这样下去,弟兄们的命是小,大人家的名声是大!久久不能拿下,依旧会有些风言风语的!不过两个纨绔子弟,只是制服而已,不会伤他们分毫!” 西安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真蠢?还是包藏祸心?那鄂汉乃是一等侍卫,正三品!那币岱也是二等侍卫,正四品!又是天子近卫,比老子还高半格!” 说到这里那军官冷汗直流,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现在这情形,幸好对面那两个主不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否则他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是逃不掉的!想到那两位后面站着的又是以护短著称的董亮,还有已经成为皇后的董鄂妃。稍有不慎,这条命就要交代到这里了!甚至还会祸及妻儿。 想到这里,那军官顿时有些哭腔:“大人,那现在怎么办?” 西安冷笑:“就这样磨,等那二位爷玩累了便消停了。他辱我家门在先,我们这样做也是自保,事情扯到皇上那里也有说法。莫怕!” 那军官听到这里,心中稍安。但过不了一会,不禁连他,就连西安的脸色就剧变!鄂汉响声震天,声音传到了这里。“你们这些狗东西,还不把人给我放了,信不信我一把火把自己给点了!” 鄂汉说着把一桶火油浇到自己身上!又是举着火把,顿时把在场的众人吓的魂飞魄散! 这鄂汉要是被烧死在这里,不管什么原因,在场的,包括富察家肯定逃不过一个抄家灭族的命运。 这可是皇后的亲哥哥,当朝国舅! 被你们逼的举火自焚,这后果大家都不敢想象。 那些步卒顿时吓傻了,直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币岱见状,立马冲进人群将那些家丁的绳索给砍开。 比起那些步卒,鄂汉的家丁显然更怕,解开绳索后纷纷跪在地上哭诉道:“国舅爷!为了奴才们这些贱命使不得啊!这些人也不值得您以死相逼,爷,您把火把放下,奴才求你了!” 事情搞成这样,币岱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也有些害怕了,也软声出言劝阻:“国舅爷,使不得啊!” 鄂汉见币岱都被自己“降服”了,那种功德圆满的感觉直冲脑门!让他飘飘欲仙,欲罢不能。 如同一个瘾君子,那能抽一口就戒了的道理。 他下定决心,今天还就要把事给办成了!于是他在门外冲着富察家里面的人喊道:“再不开门!老子就把自己给点了,你富察家逼死国舅,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币岱见鄂汉玩真的,有些失控,也有些吓傻了。 过了一会儿,富察家的门还没打开,里面又见不到外面的情况,以为是鄂汉在吓唬他们而已,反正他们做梦也不敢想象,鄂汉真的敢这样。 这事说破了天,不就是富察家葛丹与多尔坤两条人命,何必呢? 但这件事对于鄂汉来说,完全不是这样,自从那夜后,他便发现其他人虽然对他依然恭敬,但眼神里的那种害怕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难以言说的戏虐。 这对于他来说,与死没有两样! 而今天,鄂汉在这里,好不容易从他人眼中又看到了那种惧怕的眼神,怎么肯便宜放手? 这些惧怕于他而言是一种新生。 此时西安也冲了过来,火烛无眼,就算鄂汉没有这个胆子,万一手抖,漏点火苗下来,也是同样的结局。 “国舅爷,还请放下火把,万事好商量!” 鄂汉瞥眼问道:“你是哪个鸟?” 西安此时哪里还顾忌的了言语上的侮辱,哀求道:“我乃步卒营翼尉,济席哈乃我阿玛。” 鄂汉骂咧咧的说道:“操!你来的正好,让人把人打开,我要进去抓······,币岱,那个人是谁来着?” 币岱连忙说道:“葛丹!”没有敢提多尔坤,一是怕事情又起波折,二是想改天自己带着粘杆处的人来抓,不能让鄂汉把事情包圆了,自己还是要找回面子的。 西安一听只是为了一个葛丹,顿时松了口气,于是对着里面大喊:“快点开门,让国舅爷进去!” 里面的仆人一听是西安的声音,纷纷松了口气,富察家的大门这才大开。 鄂汉见状,忍不住放声大笑,那畅快,只觉得人生无憾! “来人呐!把那个叫葛丹的给老子揪出来,老子要当众骟了他!” 素丹一听脸色剧变,冲着鄂汉说道:“国舅请息怒!请容卑职为您细细说来!” 鄂汉朝素丹吐了一口痰,恶狠狠道:“曹尼玛,别多逼逼,在多说一句,老子把自己点给点了!” 西安在一旁黑脸,冷冷说道:“去把葛丹给我拖出来!” 对于这个跟着多尔坤厮混在一起的堂弟,西安自然也看不上,比起富察家全族人的性命,一个葛丹实在不值一提。 素丹听到西安如此冰冷的话,也是不顾一切顶了上去,冲着蠢蠢欲动的奴仆吼道:“谁敢!” 随后素丹又转向西安冷冷说道:“大哥,此事难道就让我弟一人抗下来?” 鄂汉在一旁早就不耐烦:“还有谁,你只管点出来!” 西安面色一寒:“你有能耐,让葛丹把全族的人名字都点出来。步卒营的将士听命!把葛丹给我拖出来!” 步卒营的士兵不是富察家的家奴,自然不用理会素丹,鱼贯而入,直接将素丹晾在了一旁! 素丹气的手发抖,左右看了看却见到多尔坤的身影不见了,忍了好久,终究还是咽下了,到底不忍见到直接弟弟的惨状,转身进屋了。 很快葛丹被拖出来了,被五花大绑捆着,口中也塞着布条,俨然是不想让他多嘴。葛丹被抬出来后,他用凄厉的眼神看着西安,隐有哀求之态。西安没有理会,直接离开了。 鄂汉得偿所愿,唤来了自己家丁将葛丹按住。 西安走后,连同着富察家的奴仆都走的一干二净。每走一个人,葛丹的心里就像被割了一般,这些人的举动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可耻的背叛。 整个富察家的大厅顿时空空荡荡,只余下葛丹一人。 面对着癫狂大笑的鄂汉,以及他那如狼似虎的家丁。葛丹心中发誓“我恨!一定要让这些背叛我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鄂汉此时交过火把,看着匍匐在他面前的葛丹,不断扭曲着他的身体,似乎想摆脱这种厄运。这种感觉他知道,如今情景倒置,心里异常扭曲与痛快。 一刀下去,仿佛连同自己屈辱,一同挥掉。 一尝所愿的鄂汉忍不住仰天长啸,也不管下身血淋淋的葛丹,出了富察家门,翻身上马,举起火把,。 他要游遍京师,逢人就让家丁把他今日的英姿壮举说出来。 他则高傲的举起火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 见到京师众人对他的话将信将疑,鄂汉似要彻底证明自己。他的壮举迟早会传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证明自己没有被煽,最好的方法就去青楼,夜宿花魁。 然而今夜的青楼注定不平常。无论去了哪家青楼,都被粘杆处的兵丁守着,不让士子官员进去。 听到是董亮下面的粘杆处的人在守门,鄂汉自然不敢造次。 粘杆处的兵丁又不知道鄂汉已经上了董亮的船,对于这位传说中被董亮煽了的怂包自然没有敬意,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进去。 好在阿古岱今天上任第一天,来回在各大青楼巡视,遇到了鄂汉,自然就大开方便之门。 鄂汉钻了空子,进了青楼,老鸨见到今天来的第一位客人,自然无不欢迎。以往像鄂汉这种光有钱,没有才情的主,姑娘是看不上的。 但看到今天这阵势,花魁们明白不出一次大血,是过不了这关的。 这国舅既然能被放进来,自然也就意味能与那位传说中的董大人扯上关系,纷纷奉承着鄂汉,希望他帮助自己向董亮求情。 花魁们的技艺高超,三两下就让鄂汉,血脉膨胀。 也就是这血脉膨胀,让鄂汉下面传来阵阵剧痛,虽然只是割了一点皮,但到底是算得上小手术了,怎么也得十来天才能活动。 得意至极,忘乎所以的鄂汉也忘了自己有伤,剧痛难忍之际,落荒而逃,更加坐实了他被煽的事实。 与整个青楼哀鸿片野不同,董亮搬了新家,从粘杆处直接回了苏克萨哈府,现在应该叫董府了。 他甚至没敢回觉尔察家,只是让田豹帮他的东西简单收拾,就搬进了府邸。 董亮有些害怕面对达尔岱与戴佳氏。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久了,难免会有感情。 庆幸的是,达尔岱与戴佳氏似乎对于董亮搬出去一事不闻不问。 董亮看着自己偌大的府邸,心中也还是一片欣喜,这可是皇城里面的豪宅,离紫禁城没有多远,就这占地面积,在后世寸土寸金,少说也要上百亿。 偌大的豪宅,却只有孤零零的几十人,实在有些过于空旷了。 苏克萨哈原来的奴仆,董亮自然不敢用,自家的仆人也没多少,原本服侍自己满打满算也就十几人。 对此,董亮自然考虑到了,正好今天费尔伦提醒了他,一次性将那些流民都安排到了董府就业。 觉尔察家那些原来的奴婢看着队伍中八十多岁的老人,心中不由的纳闷。 这哪是来服侍人的,分明就是来享清福的吧,这么一大半年纪,就算安排看大门,都怕说话大声,把这人给送走了。 还有这些个一个个的面黄肌瘦,说是觉尔察家的奴仆,他们都觉得丢人。 对于觉尔察家的人排斥那些流民,董亮也没管,他原先的奴仆有些职业荣誉感也是理所应当的。 再说这些流民到了董府全部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什么事情都要叮嘱一遍,的确需要培训。 董亮有心让他的女人找些事做,李如锦当仁不让接过了培训流民的任务。 除此之外,董亮还特意让人将之前在应天别院外遇到的那群妇孺找来,如今他也算衣锦还乡了,自然想找到自己初来这个世界,第一次所付出的善心的一个回馈。 那些妇孺只有找到了十七个,有几个之前还在苏克萨哈的威逼下,做了伪证诬陷觉尔察家窝藏逃人。 对此董亮一笑了之,在那种生存受到极端威胁的情况下,让她们以死相报才见过几面的人,无疑是困难。但覆水难收,董亮可以不计较,但这人却是不能用了,否则叫那些忠心耿耿的奴仆怎么看? 打发她们一些银子,便让她们自谋生路。 那几个妇女也知道自己理亏,也没敢求饶,只是给董亮重重磕了几个头便走了。 临走时,董亮见这几人孤单形影,到底还是不忍,又让田豹给她们在酒楼找了一份洗衣做饭的工作。 他也见不得这些女人哭哭啼啼,说自己有眼无珠,忘恩负义等自责的话,让她们离开径直离开。 府上百多号女人,除了十多名养老的阿婆外还有二十多名小女孩,最小的不过五岁。 其余流民妇女对于这些天的遭遇如坠梦幻,本以为会死在路上,没想到竟然到了京城一等一的权势家里做奴仆。 她们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董亮给予,也分外感恩,恨不得使出十二分力气干活。 原来觉尔察府过来的奴仆再挑剔,再刁难她们,她们都觉得是福报,能有口饭吃,有个温暖的地方睡觉,无疑就是她们梦想中的天堂,对此她们还能奢求什么。 这些奴仆在经历最初几天的鲜新劲儿后,也将这些奴仆当做平常对待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已经把姿态放的那么低了,何苦再去欺负呢。 至于干活,这些流民都是抢着干,就算没有活干,也要找活做,生怕闲下来被董亮看见,赶出府去,哪里会怕活多。 就像大厅的地板,今天已经拖了七遍了,府上能擦拭的地方,里里外外都做了三遍,根本不用让人催促。 就连那些只剩一口气的阿婆都在拼命的为董亮念经祈福,五六岁的小姑娘也是在四处找活做,总之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向董亮证明自己的价值,以期望在这世道存活下去。 董亮将这一切看着眼里,没有欣慰,只觉得有些凄凉。 “阿丑,你别擦了,坐下来休息一下。” 名为阿丑的姑娘,就是董亮那天所救的小姑娘,虽然活了下来,但脸上却有一道浅浅的鞭痕。 阿丑也不告诉董亮她原本的姓名,院子里的女人都叫她阿丑,董亮见她也不排斥,所幸也就跟着喊了。 “先生,奴婢不累!”搬进府中,董亮自然就给府上立了规矩,他觉得六爷或者老爷不自在,统一让府上所以的人统称先生。 在府中一言九鼎的他,奴婢自然没人敢反对。 见阿丑又破坏自己立下的规矩,董亮纠正道:“要自称我,不要称奴婢,要是再自称奴婢,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 董亮故意吓唬道,可把小姑娘吓坏了,连忙自称我。 “你们不要怕,只要我董亮在一天,就不会赶你们出去的。” 董亮见阿丑的神色缓和,又说道:“明天起,你们就跟着二太太学字,知道吗?” 阿丑恭敬的答道:“知道了,先生。” 一旁的李如锦感叹道:“董郎,我感觉我在做梦,你知道吗?让下人称呼我为二太太,以后夫人进门了,真的不会介意吗?” 董亮笑道:“有没让他们称你为二夫人,怕什么。” 太太的称呼在明朝就已经存在了,乃是对官员妻子的尊称,只是在北方不怎么流行罢了。 “阿丑,过来吃橘子。”碧疏见董亮对着丫头青睐有加,自然存着多亲近的心思。 阿丑过来接过橘子,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碧疏把她拉过来,与自己一同坐下。“你这丫头,快吃吧。先生让你来书房伺候,自然是拿你当自己人。不要太过拘谨。” 阿丑坐下后,又站了起来:“谢谢三太太。” “还有你们,念儿,秋儿,也过来吃橘子吧。” 二名同样在书房伺候的丫头闻言,也是赶紧过来,异口同声说道:“谢三太太赏赐!三太太万福!” 这句称呼,逗得董亮与李如锦还有碧疏哈哈大笑。 “这些丫头,一个个有板有眼,今天才进来也不知谁教的。”李如锦笑着问道。 念儿与秋儿异口同声的说道:“禀先生、太太,戏文里都是这样唱的。” 这一声回答,又惹得几人大笑。 才来第一天有些拘谨也是正常,对于这些小丫头,董亮自然不打算把她们当做丫鬟使唤。 寻思着让她们认些字,会些算数,以后就算自己失败了,这些人不用伺候人,也有谋生的本事。 “今天第一天,你们先下去休息吧,不许半夜偷偷起来干活。 可以小声说话,但不要影响同伴休息,饿了的话,可以叫王嬷嬷,今晚厨房里的馒头都是热得,可以随时吃。 还有知道厕所在什么地方?在你们厢房的右手边第三间房子。 晚上冷的话,也可以叫王嬷嬷给你们加被子,千万不要腼腆羞涩,你们要是生病了,先生我这书房可以生灰了。 还有,明天辰时才能起床······” 董亮唠唠叨叨半天,像极了班主任第一天训话。这几个女孩并没有半点觉得唠叨,反而全身上下充斥着温暖,有人管,意味不会抛弃她们了,意味着她们不再是无根浮萍。 几个女孩忍不住抽泣起来,董亮以为是自己语气生硬,话又太多,面有愧色急忙纠正:“算了,我不说了,你们下去早点休息吧,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记住了!” 而屋里的三个女人看着董亮,眼里顿时散发出无限的柔情。 这样温柔的男人不说见,连想都没想过。 能对这些无依无靠的女孩这样掏心掏肺,可见呐,她们这位郎君的心肝有多柔软。 几名女孩出去后,董亮见到三位柔情似水的女人,眼泪汪汪的女人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唠唠叨叨,怎么就让这几位泪眼婆娑了? “你们哭什么?可是想爹了?”董亮的话,让三人破口而笑。 “爷,你真是,不解风情!”李如锦哼哼了两句。 “什么风情不风情的,倒是我要定制的大床还要好几天才完工,你们且忍耐一下!” 董亮的虎狼之词,让三位都羞红了耳朵。心想这位爷虽然不解风情,但到底直来直去,让人好不羞涩。 “今晚这床小,大家挤一挤便好了,正好天气也冷,暖和些。”心情放松之际,董亮心思顿时泛活了起来。 三人被调笑的面红耳赤,却都没有出言反对。碧疏嗡嗡的说道:“这三个人怎么做,妾身不知道,还请郎君教我!” “分工协作,大家待会不要抢,要有秩序。” “请郎君解惑!”董亮心神一荡,实践出真知,纸上谈兵终不如身体力行。 他拉着三人来到了卧室,见到地龙翻涌,卧室内香薰肆意,罗帐环绕,也顾不得洁身清理,浪里白条翻滚如海。 第二天董亮神情气爽,在几人服侍更衣,董亮早早的率领粘杆处的人前往乾清宫。 今天是董鄂氏的册封大典,董亮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从乾清宫出门到太庙,一系列典礼仪式都由董亮亲自操持,好在是国家大典,庄严肃穆。 顺治虽然需要见百官,却不需什么交流,只需要按照典仪官的提示,亦步亦趋走完流程就行了。 便是到了太庙,福临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诏书,照个稿文念一遍就行了。 他只是不理解其中意思,字他每一个都认识,所以整个过程也没太大的差池。 董亮与董鄂氏全程紧绷着神经,大概经过这几天,她也明白,这皇帝大概真的变傻了,再也回不来了,再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野心开始在她心里不断滋长。 董亮这几天也没有搞事情,苏克萨哈哪里不去动,费雅哈思那边也没动,就是想撑过这个关口再说。 按照礼法,祭天大典后,一般要大宴群臣,君臣同乐的,但福临与董鄂氏早早联合下了诏书,说是皇嗣过世不久,陛下与皇后都哀思过度,宴席暂时取消了。 第一百零四章 以文会友(求订阅) 就算平常百姓自家的孩子死了,不想聚会宴席,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天下至尊呢,这名正言顺的理由,大家自然没有生疑。 这皇后的册封仪式,也就无惊无险的过去了。 董亮见这么顺利,也觉得董鄂氏这急切的做法也不算错,快刀斩乱麻,这种事情就是要趁大家没有回过神来把事情给做实了才行。 董鄂氏成为了清国名正言顺的皇后后,许多事情就可以大大方方的以皇后名义去做了,换句话说,很多事情可以让她结结实实的背锅了。 鄂汉昨天的表现让董亮很满意,鉴于他与币岱的配合异常出众,董亮准备将这两组个cp出道,让二人一同南下,去吴三桂哪里给他添乱。 双管齐下,就算添乱不成,也要他与币岱都喝下那杯毒酒,以免让吴三桂生疑,从而完成他们应有的历史使命。 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顺治避痘的事情,让宫内痘症横行,自然是董鄂皇后亲自操办。这几天空闲时间,董亮也就试着恢复自己的名誉。 其他人说他贪赃枉法,见利忘义这些,董亮不仅没生气,反而与有荣焉。 但是个个觉得他是顺治男宠,这个就不能忍了。 反正各大青楼,经过昨天与今天开展的扫黄行动,被弄得哭爹喊娘,纷纷遣人跑到董府塞相公,塞银子。 银子招收不办事,相公乱棍赶走。 董亮难得有清闲的时间,择时不如撞日,今天就决定洗刷他的恶名。 于是让龚鼎孳陪着,将京城最顶尖的十名花魁集中在春风楼,并且让龚鼎孳广邀名士,在春风楼以文会友。 这两日,清乐司把京师的青楼搞得死苦不堪言,作为这个时代的风俗业、娱乐业,京师上上下下非常关系着董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听是举办文会,纷纷对董亮的附庸风雅嗤之以鼻,但同时纷纷踊跃参加。 才不过两日禁黄,就把京师的这些文人骚客搞得欲仙欲死,倒不是瘾大,而是怕董亮从此真的下定封闭青楼。 所以当他们得知董亮还当众表示,要在春风楼搞一个暗访人员抽签会时,就纷纷坐不坐了,这种关于下三路的传闻速度非常快,这个暗访人员有什么用,这两日京师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再加上又是以文坛领袖龚鼎孳名义搞个以文会友的盛会,这牌坊立得如此响亮,大家自然没有后顾之忧了。 纷纷表示这几年自己闭门造车,静极思动,想会会好友,沾染一下斯文雅气,绝不是想要那个什么暗访人员名额。 再加上春闱放榜不到几日,一些享誉海外的学子大显身手,高中得榜,正是风光无限之际,想一展拳脚,文坛领袖龚鼎孳一号召,大家都踊跃参加。 两两相加,如此盛况,不管是在朝为官的名士,还是在野的明朝遗民都纷纷到了春风楼,想一试手气,一睹花魁齐聚。 京师的文坛盛会骤然间就发生了。 作为春风楼的老鸨笑的合不拢嘴,要是这盛会能顺利召开,本来位居二线的春风楼会一跃为全国最顶尖的青楼。 这文坛盛会,虽然伴随着风流韵事,但最主要的是各位才子切磋诗文,这些人今天来到这里除了那点龌龊心思,未必没有攀附董亮心思。 然而董亮今天却没有亮明身份,只是作为普通士子打扮,混迹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由于今天来的人多,这初赛就分为了好几个会场,一同做初赛的评委。 由于害怕董亮出丑,龚鼎孳特意让诗词大家曹尔堪陪着董亮,一同评审初赛。 初审的时候,评委都是坐在帘子后面。 那些士子并不知道谁在点评他们的诗作。 刚开始董亮还兴致昂然,但听了几首,董亮觉得相当乏善可陈,变得昏昏欲睡。 这也难怪,这初赛自然是为那些文名不显的人准备的。 像那新科进士王世祯,不过二十出头,就在清初的诗坛就闯出了偌大名头,自然不需要参加什么初赛,直接参与最后决赛。 董亮此行来的目的也不是想认识什么才子,而是为了最后的大秀。 所以才听了几首诗词后,他便退出会场,让曹尔堪独自一人评审。 老鸨见董亮兴致不高,小心翼翼的过来赔罪道:“大人,老奴要不让黛痕过来陪陪您?” 本来作为最后压轴的花魁,需要诗文夺得头名才能一亲芳泽,但现在这个时候,这些花魁哪敢拿捏身价,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是董亮说一不二。 董亮隔着帘子看着外面的士子兴致颇高,不想人家在前面吟诗作对,卖弄文采,而自己在后面办他们的女神。 “罢了,今日是以文会友,我还是尊重一下孝升。” 毕竟一开始乱搞,不仅寒了士子的心,也落了龚鼎孳的面子,划不来,反正今天十名花魁,最终得胜的只能挑选一名。 剩下的都是他的,何苦来哉。 董亮来到大堂随意的找个位置坐下,这些士子手里都拿着一枝梅花,有的人枝叶少了几朵花瓣,有的则是完好无损,他们手里的花瓣都是用来投票的。 有诗文写的好的,评审组会让花魁出来朗诵,若是词曲则会亲自扶琴吟唱,士子觉得写的好的,便扯下花瓣,扔到贴有那人名字的碗里计票。 分组前三名才有资格进入下一轮复赛。 与董亮坐在一起的几名士子早早就被淘汰了,正在诽谤今日哪些诗文走了后门。 不多时,一名花魁出来唱名:“乙组新品一首甲上的词,妾身唱来,请大家品读。” 花魁生的是花容月貌,穿着普通的士子男衣,却是将她的胸脯凸显更加圆润饱满,杏眼含春,仅仅是微微露面就让众多士子魂牵梦萦。 董亮看到这场景,自豪感油然而生,心想这是我的。 “此乃万红友的清平乐” “凭栏不语,坐看春归去。或者留春留得住,因甚全无一句。 曾闻百舌间关,要将春色遮拦。百舌舌儿先倦,愁人更有何言。” 花魁的音调婉转悠扬,配合着古琴与萧声将这首春怨词读的让人心生惆怅。 ------题外话------ 这成绩将我的认知观弄的粉碎,以我经验这成绩应该是呈一条曲线,但我这里是一个直角,前五章订阅人数,一模一样,后面的断崖下滑,订阅人数也是一模一样,人数如此精准的控制。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怪异。 算了,为了避免的信心受到严重冲击,认知世界破碎,我决定这两个月不看后台,专心码字。 今天至少还有一章,更新每天都会有的,我得慢慢恢复几天,调整状态。还有谢谢一路支持到这章的铁粉。 第一百零五章 钱 一曲唱罢,士子纷纷叫好,将手中的梅花扯下一瓣投入相应的碗中。 董亮邻座的士子唐甄感叹道:“可惜了,应该让这些花魁绑定一首名作,按照花瓣的数目,当众宽衣解带!” 董亮一听,觉得这人有些想法,附和道:“嗯,的确应该如此,花瓣达到一千梅,便脱了袍子,达到一万枚便脱了外袍。一朵梅花一两银子,春风楼可以敞开了卖。” 唐甄被董亮的看法所吸引,二人虽然说的粗俗,但眼神清澈,显然是在讨论这种经济方法,而不是窥探花魁的身体,不由得对董亮起了结交之心:“兄台好法子!在下唐甄,乃四川达州人。” 董亮一听是四川那边的老乡,顿时觉得很亲切:“在下理查德泰森,镶蓝旗人。幸会幸会!” 唐甄听闻对方是满人,脸上有些异样,他精通满语,对于理查德这个姓氏却是闻所未闻,可以肯定此人用了化名,想必是不愿别人知道他真实身份。 “泰森兄,小弟这厢有礼了!”行完礼,唐甄竟然就不打算多说了。 董亮见状大感意外:“唐兄厌恶满人?为何突然不语?” 唐甄答道:“不是厌恶,只是满汉有别,唐某害怕有些话语冲撞了兄台。” 董亮见对方言不由衷,笑了笑:“此地乃是风月场所,今日又是以文会友,没有什么满人汉人,我这般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满人,还望唐兄也放下戒心。” 唐甄道歉道:“是我着相了,兄台教训的事。” 董亮罢手,直接问道:“我见唐兄眉头整夜郁结,莫不是春闱失利了?” 唐甄苦笑道:“兄台果然慧眼如珠。在下的确是没有高中,本打算就此回乡经商做些营生,却被长辈拉来了此地!” 董亮见此人高中不成,竟然想着经商,大为惊讶:“不过是一时失利,唐兄为何如此自弃?” 唐甄见董亮也如寻常人一般,觉得经商有辱身份,顿时哀叹道:“兄台乃是满人,为何对商人也如此偏见?” 董亮神色一震,觉得此人颇有些与众不同:“在下非是偏见,实在是世人都是如此误解,我也只好随波逐流,其实在我心中,这士农工商一样重要。” 唐甄神色一亮,急切问道:“兄台此话和解。” 董亮说道:“常言道,皇帝不差饿兵,这历朝历代最后要亡时,那个朝廷不差银子?若是钱粮足够,无论是农民暴动,还是外族入侵,以中华之物力,何至于亡?” 唐甄皱眉道:“兄台似乎只说了钱的重要性,并没有论证士农工商一样重要?” 董亮笑道:“既然钱这么重要,商人又专注于聚财,缘何商人地位又是最末?口口声声说商人最贱,实际上自己又在做天下最大的买卖!” 唐甄听到董亮如此虎狼之词,左右看了看说道:“兄台慎言!兄台慎言!” 董亮见唐甄的神色,分明是被自己的话套上钩了,又是一句追问:“唐兄可知对于天下百姓而言,什么工具是最伟大的发明?” 唐甄听董亮这样一问,知道他是有话要说,配合道:“不知,请兄台赐教!” “钱。” 董亮淡淡一句,让唐甄百思不得其解,他虽然主张士农工商同样重要,但财货观念只能说领先于这个时代,并没有脱离这个时代。 唐甄诧异道:“钱?” 董亮意味深长说了一句:“因为钱会向百姓流动,但权力永远不会。” 唐甄大受震动,只觉得这句话妙不可言,细细品读,可以无限延伸其内涵。 董亮见唐甄楞住了,继续问道:“兄台以为如何?” 唐甄大礼参拜:“没成想满人之中亦有如此大贤,有此见识,兄台必不是无名之辈,敢问兄台名讳,唐某改日定当请教。” 董亮笑道:“你若一直留到最后,便能知道我的名字,现在说出来没有意思。我也非什么大才,这些话也是听别人说的,现在我要说的已经说了,现在想请唐兄赐教。” 唐甄郑重回复道:“唐某见识荧光烛火,实在不值一提!” 董亮说道:“唐兄要是还抱着这等迂腐见识,那在下要失望了,所谓道理越辨越明,哪有敝帚自珍的道理!” 唐甄汗颜:“谢谢兄台提醒,唐某出丑了。鄙人先抛砖引玉。唐宋以前,上下通行之货,一皆以钱而已,未尝用银。当今财政困难,皆在白银之害!” 董亮闻言顿时觉得新鲜,鼓励道:“唐兄继续。” 唐甄得到鼓励,放下种种顾虑,直言道:“鄙人所言理由有三:一是白银缺少,不够周转。二是白银易窖藏,民不易得。三则银锡之属,不可为币。 今虽用钱,银钱甚少,不过以易鱼肉果蔬之物,米石以上,布帛匹以上,则必以银,涓涓细流,奚补于世?钱者,泉也,必如江河之流而后可博济也!” 董亮听后,略略一想,却是了解其大概意思,唐甄认为如今如今清朝通货紧缩,致使物价飞涨,银贵铜贱,主要原因就是在于白银流通。 比如说官方一直认定白银对铜钱的比例在一比一千,但实际交易中,一千铜钱根本兑换不了一两银子,黑市的汇率已经逼近一笔一千八了。 所以为了稳定物价,稳定白银与铜钱的汇率,清政府将铜钱铸造的越来越重,到了顺治十五年,一文钱已经重大一钱四分,这才将白银与铜钱的比例维持在了一比一千二左右。 顺治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在于,到了十七世纪,随着殖民时代的到来,南美等银矿的发现,世界的白银随着贸易已经暗中流向了中国。 以往的绢棉,铜钱并行的货币体质遭受到了严重冲击。 白银的大量涌入势必会取代绢棉,铜钱的流通地位,可偏偏白银涌入的又不完全够,卡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所以包括明朝在内,整个国家实行的便是白银、铜钱二元货币体制。 白银作为贵金属在流通过程天然具有优势,比铜钱、绢棉计量方法容易的多,也方便的多,无论是在转运还是流通过程中都是如此。 第一百零六章 诗句 统治阶层是不可能放弃白银作为流通货币的,但也如同唐甄所言,白银的那些特征,使它不容易向百姓流通。 但偏偏百姓又有货币的需求,所以铜钱是不可能退出流通的,这不是统治者一纸禁令就能行得通的,自有他内在的逻辑。 所以现在中国社会在经济上其实是被割裂为两个部分的,上层用白银,下层用铜钱。 汇率波动本是客观规律,作为封建社会,天然趋向稳定,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这上面。 唐甄的话固然有他局限,但在这个时代,能够有人开始研究货币本质属性,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种人才虽然在阴谋权谋上比不上曲浩然那样的人,但对于整个国家来说这种人才是社会进步的主要力量。 所以面对唐甄,董亮动了为天下取士的道理,不是为国,是为天下,但在此之前还需打磨。 “唐兄,我有一问,为什么白银能当做钱?纸不可当做钱吗?石头不可当做钱吗?” 面对董亮询问,唐甄脱口而出:“因为这些东西随意可得,用它做钱,那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董亮又问:“我打个比方,万一这铜矿随处可见,随意可得,如同石头沙土一般多,是不是意味着天下的财富就多了起来?” 唐甄敏锐的意识道这里面有玄机,想了想说道:“铜可以做器物,如果铜矿的确随意可见,那么的确意味着天下的财富多了,但也没多少。” 董亮笑了:“唐兄果然大才,所以这钱只是作为衡量财富的量尺,比如这世间的粮食如果固定不变,你再多的金银珠宝都不可能视作财富。而钱只是作为一般等价物,多了少了都不行。所以你说白银有害,只说了表象,却没有触及根本。铜钱多了,一样有害!” 唐甄觉得自己观念受到了冲击,但他并没有沮丧,他不是抱残守缺,妄自尊大的人,有人能够在道理上说服他,对他而言是一种幸福的事情,所以唐甄郑重的向董亮鞠了一恭:“请先生赐教!” 董亮正襟危坐俨然受了他这一礼,对方有如此见识和胸怀,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于是在这青楼大厅,董亮将他不成系统,却经过后世几百年锤炼的经济观,货币观倾囊相授,许多知识董亮也忘记了,他说的许多话很跳跃,缺乏中间环节。 唐甄能够听懂多少便是多少,听不懂便向董亮当场提出,董亮能答便答,不能答的也不敢乱说,只说自己也不知情。 在这风流烟花之地,无人在意的两个士子说讨论的内容却是后世中华现代经济学最重要的启蒙时刻。 人们沉醉于这才子佳人的时刻,许多人劝人忘记自己来这里的初衷,也忘记自己的使命,温柔乡也是英雄冢。 当青楼内今日文魁已然决出的鼓声响起,伴随着黛痕姑娘中意王世祯而圆满落幕时,董亮与唐甄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讨论了一个多时辰了,这种单纯的学术交流对于二人来说无疑是兴奋的。 鼓声响起,董亮也听清了周围士子正在小声的非议自己,说要不是有小人临场,今天流传下来的诗词必然在后世文坛有着重要的一笔。 董亮对此没有什么意见,起身辞别唐甄:“我此番要去洗刷自己的恶名了,你若不嫌弃,改天来我府上便是。” 正当唐甄还不明所以的时候,董亮往大堂的中央走去。 唐甄不可置信看着董亮一步步穿越人潮,来到人群中央,龚鼎孳带头致意,称呼了一声董大人。 这句称呼如同石破天惊在人群中炸响,唐甄也不可思议看着董亮,心潮起伏,神色复杂。 董亮环顾四周,心情大好,向龚鼎孳说道:“亮有一首诗,请龚大人与诸位品鉴,看亮今夜是否有机会一亲芳泽!” 龚鼎孳闻言有些尴尬,尴尬在于董亮事先与他打过招呼,知道要来这么一出,并且董亮其为他代为捉刀。 董亮也更不不想去抄后世那些名篇,这些文名对他而言毫无用处,他在此时却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加深世人对今晚的印象。 董亮开口第一句,龚鼎孳就开始捂脸了,饶是他修行千年的狐狸此刻都有些害臊。 “大大大大大!” 众人的表情与龚鼎孳不同,却是抱着看热闹心情,想看董亮当做出丑,人群中也不知是那个马屁精还是别有用心之徒,率先鼓掌:“妙啊!” 人群中传来稀稀疏疏的掌声,虽然就以这开篇的质量,除非有画龙点睛之笔,这首诗大概率会被扫进垃圾桶。 但是众人看着董亮成竹在胸的表情,害怕龚鼎孳暗中给董亮支招,让他渡过吃难关,所以还是观望居多。 再加上许多人其实是抱着攀附董亮的心思来的,哪会嘲讽董亮。但这样一句诗,让他们这些专业拍马屁的也无从下手,实在找不出什么姿势来舔这句诗,只得疆在哪里了。 “丰胸白大胯。” 董亮第二句诗彻底打消了众人的疑虑,开始放心抱着看董亮出丑的心态在叫好,这一次掌声比之前来到要猛烈许多,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而那些抱着攀附之心的人此刻也破罐子破摔,这样的诗句,本来在他们心间来回琢磨了好几遍,想看一看能从什么刁钻的角度来洗,但反复默念几遍毫无头绪,甚至还想笑。 是真的想笑。 唐甄站在人群中,如果说这世间上只有一人董亮还保有信心,那便是他唐甄,之前的一番深刻交谈,让他明白眼前此人觉得不是人们眼中那样不学无术的狂妄小人,而是超越世俗的绝世大才。这些掌声此刻于他而言是那样的刺耳。 董亮见人群情绪高涨,也知道大多数人抱着怎样的心态看待自己,他毫不在意,丑角之所以为丑角。 那是因为人们有着只要我能放下身段就一定比他做的好,不就是不要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心态看待人与事,只有自觉站在高一层次才能肆无忌惮的嘲笑丑角。 那么董亮第三句诗,无疑加深了众人对董亮丑角身份的影响。 除了唐甄,似乎没人会对董亮还抱有期待。 “屁股真顺滑” 这诗一出口,人群中再难抑制笑声。 “好!”人们纷纷以自己的掌声代替小声,唯恐掌声不激烈。 有这攀附心态的人,此刻也全然忘记了自己使命,融入到了这图一乐的群体中,心中发笑,拼命鼓掌。 唐甄暗中捏着自己的双手,如此粗鄙不堪诗句出口,就算后面一句再画龙点睛,再惊世骇俗,这诗最多只能平稳落地。 而此时狂欢的人群却没发现龚鼎孳已经不见踪影了。 显然后面那一句是他不可承受之重,董亮说出那句之后,无论鼓掌也好,叹息也罢,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不如趁机开溜,保留自己颜面。 董亮见众人手鼓的有些累了,便说出了最后一句,让春风楼内的气氛推向了最高峰! “骑马驾驾驾!” 最后一句出口,人群中的笑声再难抑制,爆发出了排山倒海的笑声,有人更是笑的肚子痛,在地上滚来滚去。 有人见一旁的友人在笑了两声便不笑了,故意装深沉,于是在他耳边完整的念了这首诗:“大大大大大,丰胸白大胯,屁股真顺滑,骑马驾驾驾。” 这首诗再次念出时,友人很难再绷得住,开始不可遏制的放声大笑。 唐甄额头渗出汗水,看着大堂中央旁若无人的接受众人的群嘲的董亮,他不明白董亮为何要这样做。 是自污吗? 然而接下来凌云阁的如霜姑娘的一句话,让众人的笑疆在了脸上。 第一百零七章 交锋 “凌云阁如霜姑娘愿为公子扶琴!” “绿衣阁月桥姑娘愿为公子吹箫!” “眉间小院佛手姑娘愿为公子鼓笙!” “流水别院道玄姑娘愿为公子献画!” ······ 小厮每说出一个名字,众人的脸就难看一分,到了最后,竟是除了春风楼的花魁黛痕姑娘外,其余九大花魁都愿意邀董亮为入幕之宾。 众人就是不明白,他们魂牵梦萦的女神怎么就成了屈服权势的无妄小人了呢?这些花魁不应该以柳如是等为榜样,呵斥权贵,宁折不屈吗? 怎么如此!怎能如此? 刚才还在以看小丑心态看待董亮的众人,此刻满嘴苦涩,看着董亮春风得意邀请众位花魁齐聚包间,他们沉痛难忍,曾经魂牵梦绕的女神,却是别人的玩物,到最后发现小丑竟是自己。 一时间许多士子竟然大厅当场辱骂那些花魁。 说其不过是一媚肉,偏偏要立牌坊,连表子都不如,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狗眼。 这话一开头,纷纷得到附和,各种附和人们预期谣言在此地纷纷传出。 说某某花魁如何骗的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说某某花魁,外表纯洁,行为其实是如何的不堪。 总之董亮他们不敢骂,花魁还不敢骂? 大家窃窃私语,董亮自然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他也不打算管。 奶奶的,这些花魁身价这么高,还不是你们这些酸腐文人哄抬物价所致,几百两下去只能摸个手,大熊猫都没这么离谱。 这些都是你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随后董亮又宣布此次文会前十名,都可以成为他清乐司的暗访人员外,夸耀他诗做的好的前三名也有此待遇。 话一出口,反响平平。 本来好好的一天,突然受此鸟气,说士子们对董亮没有怨言那是骗人的,让他们按下羞耻去舔董亮的诗是做不到的。 而且只要不是刀架在脖子上,这点骨气读书人还是有的。 董亮见状,丝毫不生气,这些人若是对他的诗趋之如骛,那才令他伤心。 既然没有令他不开心,那么他更要去寻开心。 在众人羡慕的嫉妒恨的目光下,董亮进入了春风楼天字第一号包间。 九名花魁争奇斗艳,个个国色天香,让人心旷神怡,这九名都是当初拒绝董亮邀请的花魁,如今一个个笑颜如花,含情脉脉的看向自己,让董亮觉得解气异常。 作为花魁她们可不是单纯以色侍人,各有各的才艺绝活,那如霜姑娘抚琴真乃当世一绝,潇湘水云与阳关三叠这二首名曲经她一弹奏更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月桥姑娘的吹箫的造诣比如霜在扶琴上还要高深,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嘛。敢取这个化名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而道玄姑娘的画画更称得上当时名家,毕竟敢拿吴道子的表字做花名的人,没两把刷子那不得被士子讥讽的混不下去。 反正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越是高雅的名字,其升价也就越高,艺术上的造诣也就越高。 如霜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一般花魁,才情只能在小范围内有名。 而道玄、佛手这样名字那自然是一等一天上之物,在全国都有名,在她专注的领域,也称得上一句权威。 所以一个个花魁虽然被董亮一同邀请入屋,但都还是自持身价,不愿彻底沦为玩物,纷纷想在董亮面前一展才艺。 但是董亮表示他赶时间,要是一个一个欣赏完,挨个挨个表演节目,这半夜都做不上正事。 “姑娘们愣着干嘛,脱呀!” 如此粗俗的开场白,却是把姑娘的脸弄的青一阵,白一阵。 佛手一身素衣,清新脱俗,美丽的不似人间之物,缓缓走过来,楚楚可怜说道:“大人何苦如此作践我们姐妹!今日我们答应一同入内,只怕在士林内已经是名声尽毁。我等不过稍作矜持,大人何必开口羞辱。” 佛手的一句话,想必是让屋内的众多姑娘深以为然,感同身受,情绪很是低落。 董亮见状也有些头疼,就是一笔生意而已,这些女人非要掺杂感情,虽然表面上这些花魁是畏于权势,但董亮可是每一家都按照行价付了银子的。 就是不愿沾上这些,和这些花魁谈感情伤钱。 再说了,他今晚来这里只想证明自己勇猛无敌,不是男宠而已,单刀赴会,七进七出不就好了吗,非得整这些破事。 但这些一个个国色天香娇滴滴的美人情绪低落,这样强办也不是董亮的风格。 于是他的话软了下来:“朝廷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待朝廷,亮来此地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是出于公事!” 佛手见董亮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心中却是不齿,来她眉间小院的人哪个不是打着研究诗词音乐的旗号来的?只要她稍有意动,一个个便急不可耐,对此她也很有经验的说道:“既是公事,我等非是哪卖肉的行当,大人想必是来考教众位姐妹的才学,我等自会为大人尽心表演。” 董亮颔首,表示同意佛手的话,但话锋一转说道:“众位姑娘才情出众,亮在京师早有耳闻,才情就不必考教了,我也想象诸位不是以色侍人的人,所以今日来此却是抱着查验一番,以证各位清白,诸位姑娘放心,我只是查看,其余的事情绝对不做!” 道玄狐疑道:“如何查验?” 董亮正襟危坐的说道:“当然是躺在那里,我掰开看,是不是处子,一望便知!” 这话一出,让众位花魁羞躁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佛手不可置信的问道:“掰开看?” 董亮正气凛然道:“嗯,只是查验,其他事情一概不作。” 众女一听董亮无耻之言,既羞又气,偏偏又无法开口反驳什么!一时间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董亮得胜般的看着众位花魁,心想你们还装! 道玄见事情有些不可收场,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勇气问道,无比坚强的对上董亮的眼睛问道:“大人真的只看,不做事?” 董亮见这道玄姑娘态度有些认真,心中有些怂了,毕竟他来这里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来羞辱这些花魁的,也不是来置气的,只要她们服个软便行了,大家按照行规例行公事便行了。 董亮表现的如此粗俗,她实在不愿与之巫山云雨,道玄见他神色有些犹豫,追问道:“大人金口玉言,想必不会哄骗妾身这等小女子吧?” 董亮被逼到墙角,只好点头默认。 道玄心一横,说道:“如此,大人来查验吧!” 第一百零八章 遇刺 说着道玄往床上一趟,双脚朝天,襦裙自然滑落。 “大人请自便!” 董亮见状,叹道这些姑娘真难办!他走过去将道玄的脚放下,将裙子拉下来覆盖她的大小腿。 望着眼前玉人那深邃黝黑的双眼,董亮小声问道:“若不是处子,你可是违反律令,是要受罚的。” 道玄见董亮有了怜惜之心,起身坐起来,与董亮的眉鼻只有一线的距离,吐气如兰:“妾身敢这样做,自然是有底气的。大人少年得志,视天下女子为玩物本是正常,我等姐妹也不是拿捏身价,实在是没有这般经验,要不是妈妈催的急,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让我们来服侍大人。说实话,妾身真的不愿意来!” 董亮见道玄说话贴的太近,本能的远离,心想这些红尘里打滚的女人真是厉害,几句话就能把人拿住。 他估算着以自己的段位还无法拿捏这些姑娘,而自己刚才稍稍露了怯,想必会让这些顶级绿茶更加肆无忌惮。 关键是这些姑娘茶不自知,这是她们这一行千百年的风俗,玩得就是才子佳人那一出,你要强人破坏,只能自讨没趣。 有鉴于此,董亮只好稍稍屈服。 不就是装才子吗?那有什么难?抄抄诗呗,尽到一个穿越者的本分而已。 董亮四十五度角望向天花板,故作哀叹道:“众位姑娘,实不相瞒,今日我如此这般粗俗,不过是为了自污!” 一听到“自污”二字,像是触发了关键词,姑娘们立刻警醒了起来,毕竟郁郁不得志的才子是千百年来这风月之地的主角,想那杜牧,想那柳永都是如此。 而且“自污”这种戏文才出现的高级权谋,贴合董亮现在的身份,让她们不觉得又信了三分,连带着看董亮的眼神都温柔起来。 见氛围有些转变,董亮又是一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 佛手神色哀怜,柔声说道:“有什么难处,大人可对诸位姐妹说,此乃烟花之地,大人就当酒后胡言,大家都不当真。” 这味对了! 董亮也是戏精附体,忧国忧民,深邃沉稳也是他梦想中的人设之一,如今演起来竟然有些入骨入髓:“天下生灵涂炭数十年,百姓离乱,被逼卖儿卖女者何止万数,我身居庙堂之高也是忧心忡忡,然而上天却不许我聚集生民,以养人望!” 道玄也不知真信还是假信,此刻也是眼神迷离,总之入戏也十分快,对董亮说道:“大人心中委屈,妾身不能体察,是妾身错了。” 董亮罢手,一副情种模样:“什么委屈,我只怕耽误家人!我这般名声,怕与我交合,也是福祸难料。于是心有所感,做了一首诗,你们别往外传!” 气氛对了,众女便自动将“交合”这虎狼之词过滤掉。 她们是否真的沉醉在这气氛中,只有天知道,但董亮愿意尊重她们,营造这样一种才子佳人的氛围,她们自然也赏脸应对。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风月之地便是如此。 但是对于董亮作诗,她们还是心有余悸,并不愿意董亮破坏这气氛,做些什么歪诗。 佛手果断制止了董亮的话:“大人心中忧虑,妾身吹笙一曲,为大人解忧。” 如霜说道:“我为大人扶琴。” 月桥说道:“我为大人吹箫。” 董亮心中苦笑,却并不制止,继续一副忧思的模样。 待琴声、萧声响起,悠扬婉转婉转,仙音渺瀚。 其间又有美人献舞,翩如惊鸿,遗世独立。 董亮缓缓开口:“人生如只如初见。” 一句便让琴声紊乱,萧声失响,翩鸿不舞。 姑娘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呆呆的望着董亮。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 此诗一成,众位国色天香的美人都有一定的文学鉴赏水平,知道这诗意味着什么,望向董亮眼神便有些痴了。 董亮见众位美人眼含雾,春水汪汪,也不废话,直接抱起了佛手。 佛手也不反抗,直接勾住了董亮的脖子,说道:“郎君把奴家撕裂了吧!” 郎有情妾有意,只把假意当真心。 一夜极乐过后,天朦脓亮,他穿上衣物,抛下一句:“这诗你们不要声张,万不要透露是我写的,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董亮毫无心里障碍的拔出无情,一夕之欢而已,动情就不好玩了。 留下一片狼藉的场面,他便走了。 临走时,董亮盘算着此番行为,想来没人说我是皇帝男宠了吧。 下楼后,腿脚打着闪,口里打着哈欠,昨夜他睡着便不好。 守在春风楼外的粘杆兵丁,除了刘凌神采奕奕的站在那里外,其余五名此刻也是睡眼滂沱,昨夜响声太大,于他们而言是一种折磨。 董亮见状甚是奇怪,过去开玩笑的问道:“刘凌,昨夜你是不是偷偷摸进春风楼睡了小娘子?” 其他五个人听到董亮调笑,纷纷冲着伍长刘凌打趣,附和着笑了。 刘凌却是对董亮知道他的名字受宠若惊,面红耳赤的辩解说道:“小人,小人没有!” 董亮拍了拍他的肩膀,抽出两百两银票递给他们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辛苦你们了,待会换岗的时候,你们可以进去好好睡一觉,记得办事要给钱!” “谢大人赏赐!” 兵丁大声回应,对于董亮这个行为感恩戴德,只有刘凌傻在哪里。 董亮此时记起了他有个感情很好的妻子,微微有些歉意说道:“抱歉!你拿这些钱称两斤肉,再去扯几匹画布给你家娘子。这行为的确不好,莫要学我!” 刘凌张嘴结舌:“不,不敢!” 董亮笑道:“我虽然行事不羁。但好坏美丑,是非曲直我还是分的清的。认为正确的事情就要去做,莫要在意他们眼光!” 董亮的马车越走越远,周围的同伴则开始憧憬那个姑娘的姿势不错,对于董亮的恩赏更是赞不绝口。 刘凌对这奖赏却并没有那样开心,他胸口酝酿了许多话想对董亮说。在他眼中董亮是那如同圣人一般完美无瑕的人物。 所以他对于董亮许多行事作风很是不解,明明可以做更好,为什么偏偏要落人口实呢?便存了劝谏之心,但又怕自己人微言轻,不好开口。 如今他得到董亮的鼓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要去做,不要在意他人的目光。想到这里,刘凌浑身充满勇气,跑步上去,想追上马车。 “大人,大人!卑职有话对你讲。” 这道声音无疑打乱许多人的步骤,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董亮因为这句声音,让马车停留片刻,下车等候。 而暗处的蒙面巨汉以为事情败露,不得不调整计划,提前发动。 刘凌见到寒光一闪,不知从哪里射出的箭矢,刷刷几声,董亮的家丁应声倒地。 有刺客! 第一百零九章 捕获 电光火石之间,刘凌来不及思考,把董亮扑倒在地,用身体为他挡住了箭矢。 噗嗤两声,箭头没入血肉,鲜血透过刘凌染红了董亮的上衣。 谁? 董亮大脑一阵空白,看着口吐鲜血的刘凌,顿时气血上涌高喊道:“来人啦!有刺客!” 粘杆处的其余几名兵丁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一边嘶吼想引起其他人注意,去官府通风报信,一边抽刀杀过来。 两名蒙面壮汉见过来的人也不多,冲出来与粘杆处的人短兵相接。 刀刃碰撞的声音,在这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快,快带大人走!”刘凌见同伴杀到,弥留之际,竟是不忘董亮的安危。 那几名兵丁经过刘凌一提醒,知道不是硬拼的时候,用三名士兵拖住了刺客,其余两名扶着董亮上马车,策马急奔。 “大人,去哪里?”那兵丁六神无主的问道。 “粘杆处!”董亮面色沉寂的可怕。 “贼人如此大胆,会不会预料我们会逃向粘杆处,在路上埋伏?” 听到兵丁的询问,董亮这时才回过神来,沉声说道:“不会!如果贼人有如此兵力,在刚才的地方多埋伏几个人,我们都逃不掉!” 从被刺杀道现在,董亮一直在思考刘凌为什么要替挡箭。 平心而论,对于这个最初与币岱发生矛盾的汉子,为了维持自己护短的人设,董亮待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恩重的地方,只是把当做寻常士卒对待。 董亮不知道刘凌当时是怎么想的,但他此时真切的希望他没死。 经过兵丁这么一说,董亮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向右,去崇文门!” 此地距离崇文门不足两里路,那里有守门的兵卒,无需去粘杆处调兵! “你们二人下车,去把人给我拖住了!我要活剐那两人!” 董亮拿定主意,务必不让对方走脱,势必要揪出幕后要主使。 二人听到董亮提到崇文门便知道了董亮的打算,也稳定了心神,己方现在还剩四人,不求击杀恶贼,只求拖住。 不一会董亮来到崇文门,亮明身份,那城门校张千一听竟然有刺客行刺,又见董亮风尘仆仆,略显狼狈。也不请示上司,便要直接命令三十余名士卒骑马杀向春风楼,擒住刺客。 张千为了讨好董亮,又听闻只有两名贼人,想独吞此功,跟随他杀出去的骑兵只是在此盘查守卫的士卒,乃是他的心腹。 董亮制止了他,让张千到了春风楼外后,第一时间先派人把受伤的弟兄送去医馆再说。 张千对于董亮的话一时不解,但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张千也没多问,无非是分两个人出去寻医,无伤大雅,直接领命,率领崇文门的守门的骑兵的杀出。 董亮站在原地,也不行动,崇文门乃是内城九门之一,有两个汛的兵力,大概一千多人。 衙门就在离崇文门不远的地方,而崇文门这里还剩下大几十号,董亮也不客气,跨系统直接下达了命令,一是命令一人去粘杆处报信。 二是让一人带上他的印信直接去步军巡捕营让他们封锁京师城门。 董亮知道自己这种做法不合程序,但他就是要试一试自己的话在步军营有几分好使,也是借此测试自己八旗官兵心中的位置。 两人分别领命出去后。董亮却是让第三人直接去觉尔察府,通知达尔岱让他用正红旗的兵丁封锁京师。 第四人则派人去紫禁城,找董鄂皇后,补完所有程序。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此时崇文门的城门尉哈布帖匆匆赶来,在他得知自己手下的城门史竟然擅作主张,也不知会自己,想把董亮这份人情全部包圆后,怒不可解。 他见头汤已经被别人喝了,自己再凑上去,也捞不到多大有好处。 再加上他自己又是遏必隆的侄子,不缺靠山。 所以哈布帖此刻对董亮谈不上多热情,但绝对不会在明面上得罪:“卑职哈布帖,听闻董大人被行刺,有什么需要卑职帮忙的,您尽管说!” 董亮对于哈布帖不冷不热的态度谈也不上愤怒,经过这一刺杀,他深刻体会到军权的重要性,此时还没九门提督这个职位,却有分守内城九门的城门尉,正四品,掌握约一千人左右,分量却是不轻。 “你下面的那个城门校不错,我准备把他调入我粘杆处,不知你是否肯割爱。” 对于董亮明晃晃的指示,哈布帖自然不敢反抗,躬身说道:“被大人看中,是他的福分,在卑职这里他是屈才了。” 见哈布帖还算老实,董亮借了他两百兵丁便赶往了春风楼外。 董亮赶到时,刺客已经被抓住了。 而刘凌与另一位到底的兵丁此刻已经不见踪影,显然是被张千的人送进了医馆。 刺客面罩已经被揭开了,生的魁梧凶狠,一看就不是善类。刺客的脚筋、手筋被挑断,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 到了此时,冷静后的董亮大概也猜到了这两名刺客大概率是为了报恩,没人幕后主使,区区两个人头脑发热就敢行此凶策。 但正是这头脑发热,没有经过周密策划,没有暗中结社组织大批人手才让这此行刺差点成功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二人若是暗中组织一大批人行刺,很大可能会走漏风声。 人心难测,谁敢保证自己找的人一定是忠心耿耿?一方面刺杀后要被杀头灭族,另一方是出卖队友能换取荣华富贵。 两两权衡,谁能保证参与这个计划的所以人都能抵御诱惑? 所以董亮第一句问的便是:“你们来杀我,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泄愤?” 二人见董亮隐隐猜出了他们的目的,用满语破口大骂:“狗贼,你构陷忠良,人人得而诛之!” 董亮冷笑,根本不用对这二人口中逼供,猜也猜得到他们是为了谁,让人先把这他们的嘴堵上,然后环顾周围士卒问道:“此二人很大可能在朝廷任职,你们谁认识?看不清楚的,走近来看,只要认出,我立刻上表呈奏皇上,保其为蓝翎长!我个人赏白银五百!” 蓝翎长虽然只是正九品的武官,但是对比大头兵乃是质的飞跃,并且只是单纯认个人,动动嘴皮子而已,废不了多大功夫。 还没等那些士卒开口,春风楼的龟公便在外跪地,大声说道:“大人!大人!小人见这二人眼熟,能否让小人走近看?” 如此际遇,是个人都不想错过。 董亮说道:“可以,但得这些将士看完后,没人认得,才轮到你!” 那龟公一听虽然失望,但任然对董亮磕头谢恩:“草民谢大人厚恩。” 有这么一个插曲,这些士卒更不想让一个龟公抢得此功,纷纷在脑海中搜索此人面貌。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 “大人,此人乃是正白旗人,曾在苏克萨哈手下当差!” 第一百一十章 底线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众人心中释然。 这苏克萨哈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议政大臣,其恩重提拔的人不在少数,有一两个死忠之士也不奇怪。 董亮当街表态,却并不准备在街上审问这二人有何党羽。 “苏克萨哈及其党羽,如此猖獗,敢当街暗害大臣!目无法纪,一至于斯!先去将这二人家给围起来!勿要放跑一人!” 这二人属于满人,按身份归属应该交到内务府尚方院关押。 按照案件归属,应该押到大理寺,但董亮并不愿意这样做,而是让士卒把人押到了粘杆处。 董亮让崇文门的士卒慢慢押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经过最初的愤怒后,他彻底冷静下来,这二人属于苏克萨哈一案的余波,就算抓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影响,无非就是添两条人命。 董亮现在表面愤怒异常,内心其实已经平静下来,他这样慢慢走,就是要看看谁先跳出来,指责谁他不合程序,胡乱关人。 他就是要借此测试议政王大臣还有太后的底线在哪里。 尤其是在得知这二人的老爹老娘都死了,儿子也夭折了,光棍一条,没有后顾之忧,这才敢行此凶策后,董亮借此做文章的心更加确定了。 然而直到将人押到了粘杆处,也没人来阻止,京师上上下下好像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似乎默认了董亮这泄愤之举。 随后达尔岱与博尔金率领兵马赶到,见董亮无恙,安慰了两句,就着手开始抓人! 抓什么人? 自然是苏克萨哈的旧部。 董亮在拿到乾清宫出来的圣旨后,在程序上已经补完所有手续,自然可以大肆抓人。 只要与苏克萨哈沾上关系的,都可以抓! 甭管是不是苏克萨哈指使,他的旧部公然刺杀董亮,这属于坏了规矩,而董亮这样权势的人用王法显然是限制不了的,只能用道德或者是潜规则。 所以泄愤抓人,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与苏克萨哈有关联的文武百官可谓满朝都是,能抓什么人,不能抓什么人自然看各自本事。 就说那遏必隆与苏克萨哈也有些私交,你抓不抓? 而达尔岱一辈子老老实实,在加上这两天还没从董亮的自污这个胡扯的话术中走出来,董亮让他去抓人,自然也是不想一开始就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他在一步步试探。 达尔岱必然有自己的分寸不会胡乱抓人。 很快与苏克萨哈有旧的低阶官员被抓了一大屋,但仍旧没人来劝谏,整个京师似乎在放任董亮胡作非为。 董亮见众多议政王大臣还没反应,决定继续试探边界。 于是下令币岱去把富察家一窝人全部抓了。 事情做到这地步,终于有人来了,是图海,以事涉苏克萨哈为由,要求将这些人全部关押在大理寺。 “董大人,这皇上的旨意只是让你抓人,并没有让你粘杆处审理。” 图海一副公事公办,绝不与董亮胡扯的态度。 董亮装作愤怒异常,完全不听图海的话,似乎要掀桌子的态度:“全部都要死!我就知道这朝廷有许多人看我眼红,想杀我的不是一个两个!老子就是要借这个机会把他们揪出来都杀了!” 图海皱眉:“董大人慎言,就凭你这两句话,老夫就可以参你!这清国还容不得的你肆意妄为!” 董亮咬牙切齿的说到:“我自有娘娘,自有皇上替我做主!” 图海一听顿时怒不可揭:“董大人,我奉劝一句话,得势一时就不要以为能得势一世,陛下哀思皇嗣,一时不振,于政事或有一二倦怠。但以陛下英武不凡,岂会坐视江山社稷于不顾?” 图海的态度无疑代表了清国上上下下大部分人对顺治与董亮的态度。认为顺治如此颓废,只是一时,董亮得势也只有一时。 欲使其亡,必使其疯狂! 对于董亮许多恶事他们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收集证据,只等顺治对董亮宠幸稍减,就将这些证据一股脑交上去,让董亮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心态与作为你还不能说是做鸵鸟,毕竟有皇帝宠信在,你再多的证据。皇帝也只会置若罔闻。 对于图海的威胁,董亮完全没放在眼中:“那富察家的费雅思哈与济席哈图谋不轨,现在又手握重兵,此二人后脑生有反骨,迟早为清国一祸害!必须除之而后快!” 面对董亮如此公报私仇,图害气的灵魂升天,怒斥道:“硕古莽!你就不怕乱了军心!毁了我满清三代心血,百年大计!皇上会容你这样肆意妄为,祸国殃民?” 董亮毫无畏惧,硬顶道:“那我们就试试!看皇上是信你这小人的话!还是信我这贤臣的话!” 见搬出皇上,图害一时语塞,见董亮完全丧失理智,不可沟通,所幸直接撂挑子走了。 文的不行就来武的。 董亮见图害远离,脸上顿时平静下来,之所以不用吴三桂来撩拨清国上上下下,那是怕打草惊蛇。而用富察家同样有破坏清国南征的效果。 可以预见太后与诸议政王是不会允许董亮动富察家那二位的,但除了这二位,富察家其他人可以随他任意处置。 总之清国现在是上下一心,将所有力量的投掷在西南方向的军事行动,务必要毕其功于一役,一切以南征为先!所有的事情都排在其后。 董亮此番作态当然不是为了强杀富察家那二位,一是杀不了,二就是杀了也无关大局!他就是要借此掀桌子,以此为筹码,然后让清国上上下下接受他折中的方案。 很快董亮要借此除掉富察家的举动遭到了清国上上下下的反对,不仅仅有诸议政王大臣的,还有达尔岱的,甚至还有董鄂皇后。 达尔岱自不必说,一直都反对此事,董鄂皇后更是派了费扬古过来传了两句话,一是安抚董亮,表示自己支持董亮除掉敢于与他作对的人,二是表示这杀人也要看时机,待贵州云南一战过后再说,到时候无论他董亮做什么,她都支持。 虽然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董亮还是忍不住有些仿徨,他要做的几乎是与世皆敌!同时在心底告诫自己一定要将自己颠覆清国目的掩饰好!不要露出来半分。 一定要将自己险恶的用心包装成糖果让清国吞下。 而董亮如此剧烈的反应,也逼得岳乐不得不亲至粘杆处。 岳乐一来便是雷霆之势,直接带来两千骑兵,浩浩汤汤的来到了粘杆处,势必要将董亮压服。 董亮看着岳乐这恐怖的阵势,并不惧怕!因为这次他打定注意要妥协。 他一些的行为都会导向一个荒诞的结局,而这荒诞结局在悄然间动摇了一个国家的根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只认皇上不认大清 岳乐来势汹汹,见面先给董亮一个下马威。 面对粘杆处众人的参拜,连同董亮在内,岳乐并没有让大家免礼,而是直接让众人跪着。 董亮跪地,气势却不减,挺直了腰杆,针锋相对说道:“卑职已经请了皇上亲临此地。” 岳乐脸上看不出悲喜,不解的问道:“硕古莽,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董亮知道关键的要来了,一脸委屈的说道:“奴才知道!可这清国上上下下都在说什么大局,什么忍让,就没有一个人肯为我着想,奴才受了委屈,除了找皇上诉苦,还有谁关心我?” 岳乐听到董亮如同儿戏的回答,也是一愣,这委屈巴巴的语气分明是小孩受气的反应,实在不合他想象中董亮的形象。 “硕古莽,本王相信你是聪明人,也明白你的苦衷。也不求你能谋国,但愿你能谋身!你这样满朝为敌,可想过一旦圣宠衰减,你该如何自处?” 董亮答道:“陛下定能千秋万代,可不会如某些人的愿,奴才这条命是陛下给的,就算以后陛下弃奴才如敝帚,奴才也认!” 岳乐听到董亮这番回答,却是大笑:“硕古莽,你的这套对我没用,我是什么心,日月可鉴,朝野可见!你也不必这番惺惺作态!我不信陛下会杀济席哈与费雅哈思!就算陛下执意如此,我也会当面劝谏,力阻此事!而且非是我一人,你去问问八旗子弟,去问问列祖列宗,谁会允许有人在此时破坏大局!” 听到这里,董亮突然站起来,抽出跪在自己一旁的呈祥的腰刀。 岳乐眼神骤然一凝,旁边的护卫也抽出腰刀,将岳乐挡在身后。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董亮站的笔直说道:“能代表清国的只有皇上!能考虑大局的也只有皇上!什么八旗子弟,什么列祖列宗,我都不认,我只认皇上!” 说完董亮转身,面对粘杆处的众人大喝:“我问你们?是认皇上呢?还是认他什么个八旗子弟,王公贵族?是信皇帝呢?还是信什么列祖列宗?” 粘杆处众人齐声:“认皇上!信皇上!” 声势如龙,竟逼的岳乐与他的护卫后退了几步。 董亮转身,直视岳乐说道:“这清国只有一片天,那就是皇上!雷霆雨露具是天恩。大局也从来都只有一个,那便是皇上的心意。所以不说一个富察家,便是满朝文武,王爷勋贵,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我董亮也照杀不误!你真当陛下没有把你岳乐今日所作所为看在眼里?” 岳乐傲然,朝着乾清宫方向拱手道:“微臣一心奉公,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董亮冷冷说道:“王爷心里只有大清,没有皇上。” 简单一句,让世界骤然收声,连呼吸都不敢。 顺治虽然与大清绑在一起,但某些时候这二者利益并一致,道理与清末慈禧所说的救中国不救大清如出一辙。 这种赤裸裸的政治勾当,不是谁都有勇气面对的。 接着董亮又是朝岳乐心口插了一刀,对着岳乐与他的护卫直接说道:“费雅哈思是大局,济席哈是大局,那王爷更是大局中的大局,如果皇上要杀王爷,你们的刀口会对着谁?” 岳乐脸色惨白,他周围的护卫紧张的吞咽喉结。 董亮又是一吼:“是为了大局,将刀口对准皇上吗?” 岳乐手隐隐有些颤抖,勉强稳住心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岳乐自刎便是!绝不浪费陛下一尺白绫,一杯毒酒!” 董亮大笑,气势上竟然压住了岳乐:“一个人立场不是听他说什么,而是见他做什么!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清国能为皇上一往无前的只有咱们粘杆处!” “王爷,你要卑职考虑身后事,但卑职现在就可以告诉您,咱就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没有什么身后事,不需要什么感情,不需要什么同僚,更不考虑什么大局。咱们这辈子只认皇上这一片天,只需要陛下一句话!无论是这世界伦理纲常,还是鬼魅魍魉,皆可斩之!” 接着董亮转身对着粘杆处的士卒说道:“认皇上就站起来,从此以后只跪陛下一人,认大清的就继续跪下。” 呈祥听到此言,豁然起身,抽出腰刀吼道:“只认皇上!不认大清!” 话还未说话,应者云集,无人肯跪。 齐声吼道:“只认皇上!不认大清!” 岳乐见事情有些不可收拾,语气有些软了下来问道:“硕古莽,你到底要怎样,真要闹的兵戎相向!真要······” 不顾大清江山,这几个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真要陷皇上于不义?青史斑斑,史笔如铁!今日之言记于案牍,你要皇上日后如何做圣君明主?” 有些话就算是真的,也不可以说出来。 皇帝之所以皇帝,那是他需要代表大义,代表苍生,代表纲常。 当然也仅仅是代表,它自有其内部逻辑运行,但不能见于世间。 没有那些一望便知,一戳就破的谎言,这世界的秩序必然崩溃。 所谓外儒内法,不外如是。 不立牌坊的彪子终究是低级彪子,是不可能占据至尊之位的。 所以面对岳乐叩问,董亮也难得真诚的说道:“陛下英明神武,你真当陛下不知大局?你真当我不知大局?你真当粘杆处不知大局?陛下只是简单一试,所有人的肺腑便清晰可见!” 岳乐彻底败下阵来,面对占据绝对大义的皇帝,他还能辩解什么,董亮说他心中只有大清,他不认。 但说大清优先、皇帝次之,那么他是承认的。但在这样一个氛围,在中国这样一个环境中,他的这番政治观,只能是少数。 岳乐一下子像是苍老许多,他难以相信顺治竟然不信他,要董亮要试他一试,经此一役,以往的君臣自得,只怕再难出现。 “既然陛下自有圣裁,本王也就无需多说什么。” 董亮却是不肯放过岳乐:“陛下没有明旨。” 岳乐闻言,气的顿时夺过侍卫手中的刀,指向董亮厉声问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董亮面对刀锋坦然受之:“今天所有的一切皆在陛下的注视之下。王爷可知我与您的区别是什么?” 岳乐并不回答,眼神冷冷的盯着董亮。 董亮自言自语道:“王爷心中大清为先,陛下次之。而卑职心中陛下为先,大清次之,仅此而已。王爷说的大局,卑职也懂,也认!” 岳乐一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语气顿时软下来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了结 董亮单膝跪地道:“不是卑职要做什么,而是卑职只能这么做!陛下布局云雾之间,凡人岂可猜测?” “富察家事关朝廷大局,卑职受了些委屈,只是嚷嚷几声而已,王爷以为卑职真能做什么?陛下也是借此试探,并未明说。” 到了此时,岳乐算是看出了几分门道,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董亮见事差不多了,躬身道:“王爷可随卑职过来,卑职有密事呈奏。” 岳乐也是无奈,心想这混蛋弄出这么大阵仗,我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交换什么?只要不是太过火,就随他去吧! 来到一侧,董亮脸上隐隐有些愤慨,对岳乐小声说道:“苏克萨哈辱我太甚,我必狠狠羞辱!” 岳乐听到只觉得自己的认知破碎,不可思议的问道:“没了?” 董亮答道:“没了!” 淦你娘!岳乐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为了一个苏克萨哈,至于这样吗? 众大臣与董亮在此事上来来回回拉锯几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董亮反复揪出来,早就厌烦了。 这案件董亮明明占据上风,还没完没了,拖拖沓沓把事情扯到现在。大伙表示都累了,赶紧毁灭吧。 这苏克萨哈早死早超生,省得董亮在这件事上来回做文章。 所以岳乐此时欲言又止,又无话可说。 他娘的,苏克萨哈只要不牵涉他人,影响大局,大家早就认可任你拿捏,是你自己拖拖拉拉,没完没了的扯这事。 “只要不牵扯他人,苏克萨哈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董亮要的就是这句话,说道:“王爷可是说了,这苏克萨哈任卑职处置,无论什么罪名,无论什么刑法。” 岳乐现在一听苏克萨哈就烦,只想着董亮快点搞死此人:“都由你,这事从来都是由你,你要大卸八块也好,宰了喂狗也罢,都随你!” 董亮又问道:“那卑职现在把苏克萨哈押到粘杆处关押可好!” 岳乐一听也是气不打一出:“本王说了都由你,你就是押到你屋里关着都行。你这般纠缠,是不是想砍头的时候由本王操刀!” 董亮躬身:“不敢,不敢!卑职慢送王爷。” 岳乐闻言头也不回的走了,董亮这个神经病,他是一刻也不想和他多待。 董亮此举用杀鸡用牛刀都不能形容,只能说用屠龙刀切根葱才算勉强贴合。 费七八力只为拿到任凭处置的承诺,在绝大部分人看来这行为都是神经病,杀个人你还能玩出花呀? 当中国几千年来没有病态,在清朝什么酷刑没见过? 说来也是讽刺,在满朝文武都将苏克萨哈当做一个死人,一件平息董亮怒火的工具时,只有董亮还认可他的价值。 再怎么说这人也是议政大臣,满清都统,清国绝顶的人物之一。 从某些方面来说,苏克萨哈也能代表清国朝廷一部分,从他身上做文章,可以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苏克萨哈很快就从大理寺押到董亮的府邸。 一路走来,看到物是人非的场景,苏克萨哈忆起了从前的快乐,从前的风光,恍若隔世竟然升起了一股求生之念。 苏克萨哈被押到书房,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镣铐,呈祥与爹岱则持刀站在董亮两侧。 董亮见到苏克萨哈形同枯木的神情,也没半分同情。 “苏克萨哈,你可后悔那天之事?” 苏克萨哈冷冷看着董亮:“后悔有什么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董亮笑了,说道:“可是这个人不一定非是你!可以是你苏克萨哈,也可以死其他议政大臣。” 苏克萨哈听到董亮这样说,浑身抖如筛糠。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顺治要拿他立威,面对煌煌天威,非人力所能抗衡,心中虽然愤慨但还是认命了,也才能在入狱后还从容不迫。 但事到如今居然告诉他,让他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竟然是因为得罪过一个小卒子而已,这样的真相,让人如何不愤怒? “我要杀了你!”苏克萨哈突然爆发出无限的能量,作势要扑向董亮,然而沉重的镣铐让他很快认清了事实,一头撞在地面! “我和你无冤无仇!就为了那件小事,你竟然就要我家破人亡?”苏克萨哈厉声道,似有无限冤屈。 董亮闻言捧腹大笑,然后让呈祥把几个老叟带进来,问像苏克萨哈:“你可记得他们是谁?” 苏克萨哈看着这些满脸沟壑老人,努力回忆,最终一无所获。 董亮沉声说道:“记不起他们是谁了吧?他们就是你看不起的小人物,是你曾经踩在脚下的蝼蚁,是你随意挥手便能让他家破人亡的蛆虫!” “记不起他们是谁不要紧,这样的人在顺义到处都是!我现在只是想要让你尝尝做蛆虫是什么滋味。” 听到顺义,苏克萨哈便不说话,因为哪里是他圈地的地方,才入关的时候,八旗圈地本是常例,那些土地原主人被逼的家破人亡那是十分平常的事情,董亮能找到这么多人也是正常。 “所以那天你口口声声苍生社稷,我也没有管你,因为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接着董亮又拍了拍手,苏克萨哈的嫡妻被带进来了。 “你这婆娘与你真是一家人,后院的枯井里沉了七八名奴仆的尸首也不嫌晦气。” 董亮对那几名老叟道:“当初那些人怎样对你!你们就可以怎样对他!那些害的你们家破人亡的人都是这人的手下。记住,不要弄死了!本官还要明典正刑!” 接着董亮对着苏克萨哈说道:“你这婆娘又老又丑,我那侄儿都不愿惩戒。好好观赏吧!尝尝被蝼蚁当面羞辱的滋味!” 苏克萨哈一听怒火攻心:“狗贼,你不得好死!” 那几名老叟看到苏克萨哈,脸上也是扭曲至极:“顺子,虎娃,孩儿他娘你们看到了吗?今天我就要替你们报仇!” “老天开眼了!老天开眼了!” ······ 几名老叟说完便如恶鬼扑向了苏克萨哈与他的嫡妻。 苏克萨哈的嫡妻见状也是惊恐不已,冲着苏克萨哈喊道:“老爷救我!” 听到此话,苏克萨哈如遭雷击,他曾无数次听到这句话,不过都是出于别人口中,而如今自家夫人在他面前如此哀嚎,而自己又无能为力。 第一次才真切感到什么是屈辱难忍! 很快,惨叫声,辱骂声四起。 如此哀嚎半个时辰,书房便没了声音。 董亮见状便让守在外面的大夫进去,万一苏克萨哈少了什么物件,流血过多而死便不好了。 那几名老叟出门后看见董亮便泣不成声,跪地磕头道:“谢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 董亮摆手:“大仇得报!算是了结了一段尘缘,你们重新好好活着吧。” 那两名大夫只是进屋看一眼就出来了,让董亮自己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系统 苏克萨哈与他嫡妻非但没少什么零件,衣物都是完整的,只是脸颊上多了许多红印。 董亮见状苦笑不已。 许多人受压迫太久了连泄愤的勇气都没有。 而苏克萨哈任然像是受了什么极为沉重的屈辱,瑟瑟发抖蹲在一旁。 董亮冷笑道:“别装了,这点惩罚和屈辱对于你这种亲手制造过人间地狱的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你猜我会给定什么罪名?” 苏克萨哈没有说话,面色如水。 “但愿等下你还会如现在这样淡定。” 苏克萨哈欲言又止,他知道现在无论是求饶还是辱骂都改变不了什么,最艰难的无非就是凌迟而已。 他坚信就算他受到最残酷的刑法,历史也会还给他一个公道。 他苏克萨哈是蒙冤入狱,为国尽忠的,这一点无论谁也改变不了。 董亮知道苏克萨哈爱名,在意身后之事,他今天就是要破坏他最后一丝幻想。 苏克萨哈将作为一个笑话,永远流传下去。 直到苏克萨哈的侄子进来时,他也没意识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处置。 董亮此时对苏克萨哈说起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故事:“登徒子作为千百年来好色男人的代称,不过是因为宋玉的一篇诗赋,说登徒子与他丑陋的妻子连生了五个孩子,以此来证明登徒子好色。 《登徒子好色赋》这文章千百年就这样躺在案牍中,记载于诸多典籍中,读过此篇的人都知道,登徒子是受了无妄之灾,可是有人在意吗?真相不重要,人们只在乎的只是他们以为的真相。” “所以,苏克萨哈。你寄望于后世还你清白,留个身后之名,不知你哪来逼脸。你以前不过是多尔衮的一走狗,在主子死后啃食其尸体才得重用的奴才,有什么资格学岳武穆?” 听了此话,苏克萨哈终于还是有些惊慌起来。 董亮看到苏克萨哈的表情哈哈大笑,随后又恨恨的说道:“你的罪名便是与侄儿乱囵通·奸,按照昌妇出轨的惩罚,沁猪笼!你将作为历史第一个因为通·奸而被沁猪笼的男人,成为一个笑话流传下去。” 不! 苏克萨哈听到董亮如此恶毒的惩罚,他难以想象自己身后会是何名声,或许就如董亮所言成为一个笑话,一个丑角。 “把人给我按住了!不要让他自杀了!明天京师应该很热闹!” 董亮扔下这话便离开了,对于苏克萨哈哀求嘶吼他并不感兴趣。 当苏克萨哈这个罪名定下后,京师所有的权贵都感到不可思议。他们急切的想探究董亮的想法,苏克萨哈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才让他如此丧心病狂的报复、唯一能解释的通便是苏克萨哈、顺治与董亮的三角关系。 然而八旗中下层的官兵却不这样想,如此赤裸裸的羞辱一个有功的大臣,如此视名节为无物的朝廷,真的值得他们效忠吗? 第一次他们开始直视这个政权,许多人内心开始有些动摇了。 而京师的低层百姓则彻底陷入了狂欢! 就算女人沁猪笼那也少见,男人沁猪笼还是历史头一遭,所以苏克萨哈行刑的那天,京师人山人海,围观这一盛举! 而大众对于苏克萨哈那些空穴来风的传闻,彻底坐实了。 董亮在对苏克萨哈的审判中,不知不觉也献祭了自己的名声。 就在苏克萨哈行刑完的哪个夜晚,梦中的董亮又一次来到了那个镜像空间。 再次进入这道空间的董亮没有了之前的惶恐,他只是微微有些不解,这空间为什么现在才显现? 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大转盘,如此商场抽奖的模样,上面分成十个大小不一的成分。 胡亥、司马衷·贾南风、刘子业、高玮、陈叔宝、杨广、赵佶、赵禥、朱祁镇,赵构。 除了赵构是白色的,其余的皆是灰色。 并且赵构只占了三十分之一,意味着即使是历史上少有的孬种的完颜构,级别都比上面那些贵物高。 转盘一旁出现了一块面板,上面有董亮的数据。 姓名:董亮 声誉败坏指数:341 祸国指数:387。 殃民指数:-496。 综合指数:232(解锁白卡皇帝可附身在朱由榔身上) 白卡皇帝指的自然是赵构,虽然人品恶劣,但作为皇帝比其他他爹赵佶等皇帝天团要称职。 而简单粗暴的数据,无疑将董亮这十多天的行为准确的概括了下。 董亮看到这系统风,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两下。忍不住说道:“这关系到亿万生民,用转盘的模式是不是太儿戏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鉴于你表现不好,成绩太差,才调整为转盘模式。旬日开启一次。” 不待董亮思考、回复,他半截脑袋又传来灼热的疼痛,显然是不想他多嘴。 如此象征性的惩罚了数十息后便停止了,那道声音又说道:“鉴于你的综合指数第一次为正,特意奖励抽奖一次!你的综合指数突破一个数量级,奖励一次抽奖,比如第一次突破一千,奖励一次,第一次突破一万,奖励一次,以此内推。” 说完转盘变动,上面的内容完全换了。 变为:1、云南稻谷增产1000石。 2、云南境内出现万吨级银矿。 3、云南境内出现十万吨级硝石矿。 4、云南境内出现十万吨级铁矿。 5、昆明城内出现一名西班牙火炮专家(工具人)。 6、云南全境风调雨顺一年。 六个板块中,第六个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大约二十分之一,其余的占比差不多。 董亮看着这几些数量级,嘴角又抽了抽,这些数值虽然看起来唬人,但南明实际上能捞到多少好处都是未知数。 比如说那些银矿,铁矿,且不说是袖珍矿场,关键是这东西是埋在地底,你发现不了完全没用啊。 就算能发现,能开采多少还是未知数,这些东西能为大明提高多少国力,真说不清楚。 比较起来那个增产一千百石粮食才是货真价实,虽然南明不一定能将这些粮食通过税收征上来,但起码种地的百姓能得到实惠,少死许多人。 而说起来,如果南明能够顺利抓住机会,那个西班牙火炮专家恐怕才是在短时间最能提升国力的选项。 至于那个风调雨顺虽然看样子规格比较高,但是概率太小,并且收益时间太长,反而不美。 董亮确认了各大选项后。 心中默念了开始按钮,装盘开始飞速旋转。 “增产、专家。” 董亮祈祷着能够转到这两个选项。 第一百一十四章 恩义 转盘不停转动,指针很快便慢了下来。 略过2、3、4选项,董亮揪着心,大气都不敢出,看着指针慢慢指向了5。 原本以为能最终停下,但没想指针却神使鬼差的到达了6。 风调雨顺,这样也不错,董亮心中所想。 而指针好似因为引力,从6又退后一项,来到了5. 火炮专家! 董亮心中振奋,忍不住挥舞起了拳头,有了这个转盘奖励,董亮的任务难度无疑大大降低。 而且这才是第一次奖励,随着自己的综合指数越高,奖品肯定越来越丰厚。 唯一可惜的是这奖励他看不见摸不着,不能直观的感受,但不管怎么说都让自己的努力有了收获。 这系统能让人灵魂附身,出现一两个工具人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唯一担心的南明能否最大价值化这火炮专家。 转盘抽奖完成后,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个皇帝转盘。 这个转盘,意味着可以在两年时间内将朱由榔这个坑货换掉,但机会只有一次,董亮自然不可能用在这时。 再说了就算抽中大奖,赵构俯身,这天下也不见得会有多好转。 他现在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综合数值,尤其是殃民指数竟然是负数,显然是因为这些天他的行为,没有让清国治下百姓遭殃,反而变好了。 也是,自己收留了那么流民,又解决掉苏克萨哈、赵老爷还要葛丹,对于百姓来说这些无疑都是好事。 而就算有这个破系统,他也没打算为了完成任务,让百姓遭殃,只能从其他两方面去找补。 这个声誉败坏指数,董亮猜想应该是与自己名声挂钩,没想到自己这一阵折腾,居然只有几百指数,这还基本上是他坐实了男宠身份才得到的,其他的横行霸道,肆意妄为居然没让自己名声变得很糟糕,这让董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祸国指数大概就是自己大肆破坏清朝体质,准备卖官鬻爵才有这些指数吧,这力度完全不够,难度也有些大。 看来最容易刷的便是名誉败坏指数。 董亮打定主意后,便决定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名声败坏下去。 退出梦境后,董亮醒来已经是清晨,梦中的内容清晰可见,但又让人觉得不真切。 在李如锦的伺候下,董亮穿衣吃过早点,便赶往了粘杆处。 经过那天与岳乐的对峙,董亮对粘杆处的掌控度无疑又上升了几分。 刘凌经过两天的抢救,已经苏醒了过来,董亮便前去看望。 由于担心他家中条件恶劣,董亮便直接将他安置在粘杆处医治,不仅从府中派过来两名嬷嬷照料,还将他的妻子接过来照料他。 还卧在病床上的刘凌看见董亮过来,挣扎着起身想对董亮行礼。 “恩公,快快免礼!” 面对董亮如此称呼,刘凌连称不敢。 董亮也是借此表达自己的态度,见刘凌惶恐,也不强求。 “保护大人,乃是卑职本分,大人万不可如此抬举,卑职实在消受不起。” 董亮坐在床头,让他的妻子连同仆人退下,握住刘凌的手说道:“恩重如山,莫过于救命之恩。亮很惭愧,自问待你也不怎么亲厚,实在无颜让你豁出性命!” 刘凌面色惨白,气血还是有些不足,听到董亮这话,脸上也不禁涨出了些红晕:“大人平常待之,对于卑职而言已经是恩重如山。大人能如此贴体下属,卑职有一言如鲠在喉,借着这点微薄的功劳斗胆向大人劝谏。” 董亮有些意外,没想到刘凌对自己的期望居然不是什么升官发财:“有什么话,我能做到的,但请说来。” 刘凌稳了稳心神,但一开口,还是忍不住激动,显然这些话藏在他心中很久了:“在卑职心中大人明明忠孝仁厚、心存百姓,为何偏偏行事偏激,白白坏了自己的名声。在卑职心中大人如同日月凌空,卑职万万见不得有乌云遮蔽。” 董亮一听,顿时一愣,放下刘凌的手,眼睛望向了窗外,“天命”在身,有些事情由不得他。 过了一会儿,董亮才说道:“名声于我如毒药,但是刘凌,我可以向你保证,但凡我有任何残民害民之举,皆不得好死!你可信我?” 刘凌听到董亮突然开口发誓,心中惶恐不已:“大人自有难处,何苦对卑职指天发誓。大人无论做什么,小人都誓死追随!” 看着刘凌如此狂热的表情,董亮高兴之余,又有些哀伤,从刘凌舍命相救的行为让他看到了粘杆处今后发展的道路。 人能为了什么,才能克服自身对于死亡的恐惧? 金钱?权力?女人? 许多人虽然为之而死,但更多的是欲望膨胀后向深渊滑落而已,是被动的,并没有多少人能主动为了金钱权力去死。 本就是为了这些而奋斗,怎么可能为之而死了。 能让人甘愿奉献自己生命的,只是理想和信念。 人一旦有了这种东西,便会百折不挠,一往无前。 人不会主动跳向地狱,除非他们以为那是天堂。 所以要让粘杆处成为董亮想象中的狂热分子,那么便要给他们一个理想,一个宏图。 让他们置身于一场伟大恢弘的蓝图之中,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 这正是董亮难过的地方,能把人间带向地狱的正是那些善良的愿望。 作为他唯一能紧握的兵权,为了能在短时间让这支军队迸发出惊人的能力,必须让粘杆处在狂热中丧失自我。 想到这里,董亮望着刘凌,心中多少升起了愧疚之情:“听大夫说,你家妻子有了身孕,在此先恭贺了。如果是儿子,我便认他做干儿子,如果是女儿,咱们就定一下一门娃娃亲!” 刘凌听到,急忙拒绝,这干儿子还好,一些个大人物有几百个干儿子也是正常,和奴仆也没什么区别,但是结为儿女亲家就不一样了,他这样的出生,被董亮的儿子纳为妾已经是很大的抬举了,但偏偏董亮话又没说明,万一是嫡子正妻那是祸非福了。 “大人,犬子犬女万不可担此福分!但愿能为奴仆妾室也是很大福分。” 董亮宽慰道:“莫要再说了,莫不是觉得我这一条命还不值这些?你也不要担心自家的出生,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你只需紧随我身后,封侯拜将也不是奢望!” 刘凌躬身领命:“卑职一定紧随大人!” 董亮宽慰几句出去后,刘妻进来服侍。 当刘凌兴奋的将董亮对自己指天发誓还有许儿女亲家说给刘妻听后,刘妻默然流泪。 看着刘凌一脸骄傲与憧憬,她只是默默看着,不断擦拭眼泪。 刘凌以为是刘妻憧憬以后的幸福生活,苦尽甘来,小声安慰。 刘妻却是心疼他,她明白董大人如此恩重是在用恩义买自己夫君的命。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王 自从那天粘杆处与岳乐亮刀相持后,董亮便借此让福临下旨,说举国上下能为朕一往无前竟只有千人之数,实在让人心寒,故将粘杆处扩编为两千。 董亮为了避免扯皮,新增的人员待遇定为马甲。 这些天,他都在粘杆处,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士兵,那些狂热的士兵正在用力嘶吼着粘杆处最新的口号。 “用剑为满清夺取阳光下的生存空间!” “将心脏献给皇上!” 作为洗脑的系统工程,光有口号是不行的,董亮接着编造一段历史。 将满清的历史干到了炎黄时期,将祖宗扯到了太昊年间,认了殷商,将萁子弄成直系先祖。 董亮别的本事没有,编瞎话那是经过后世系统培训过的,至于这种让人一看便知的故事没人信不要紧。 反正粘杆处又不招那些有智商的,董亮挑选的时候基本都是一根筋。 他就是要用这些显而易见的谎言,让满清的高层与底层隔离。 民族是一个想象共同体,如果二者没有一个共同的回忆。那么满清会在事实上分裂为两个民族。 而这些行为,董亮实际上将忠君爱国的军事组织包装了一个宗教,那些虚无的历史相当于创世神话,而皇帝则成了事实上的神。 董亮则成为神的代言者,也就是教宗。 当然满清内部也不会没有智者看不出这些行为后患无穷。 但董亮打的旗号是为满洲开拓利益,奉皇帝为至尊,这在清国是绝对正确的事情,不容任何人反驳。 也就没人敢这上面嚷嚷两句。 而编造如此离谱的谎言,除了刷选作用外,另外一个作用是为了增加这些人的历史荣誉感。 与后世土耳其搞大突厥主意,印度搞大印度教主意如出一辙。 有了这虚无的光荣历史在前,现在的犯下的罪行,现在说付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都是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在等待他们。 这个光明的未来便是创造一个人人如龙的国家,为解救世间苦难奉献一切的社会。 至于怎么达成这个宏伟的目标,首要便是绝对服从皇上,其余的暂时空缺。 因为董亮多次暗示以你们这些人的智商都能想到的事情,皇上怎么可能想不到呢?所有一切都是皇上的掌控之中。你们只敢听命行事就对了。 目标、纲领搞定后,接下来便是技术手段,要打碎这些士兵原来的社会关系,融入到粘杆处这个集体中。 首要一点就是不准回家,董亮挑选的时候基本都是选择了光棍,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并且粘杆处酒肉都不缺,女人也不缺,有兄弟在侧,什么都有,回那个了无生气的家干什么? 董亮也是一连几日都没回家,所谓起步要稳,才开始的高强度洗脑,自然要亲力亲为。 直到宫中传出爆发天花,皇帝下旨要往天津避痘,董亮才不得不从军营中出来。再次从军营中出来,董亮有种虎入山林的感觉,有了两千多兵马打底,他的腰杆硬了许多。 —— 昆明,蜀王府中,院内栽种了蜀王刘文秀花费大力气移植而来的槐树。 在清军已经攻入贵州的时节,还如此劳民伤财,背后不知有多少人在骂他穷奢极欲,土包子行径。 作为原大西军的擎天巨柱,在孙可望投降满清后,刘文秀成为了大明自李定国之下的第二号人物。 然而本该与李定国共赴时艰的二人,对抗强敌的二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内讧。 去年孙可望觊觎帝位,悍然在贵州起兵,攻入云南,二人精诚团结,于交水大败孙可望,李定国留守昆明。 刘文秀则追击溃兵,杀的孙可望只余百骑,见贵州形式稳定后,他便上书永历帝,让他重新移镇贵阳,一来可以安抚贵州百姓,二来可以提振士气,体现天子与朝廷的进取之心。 但没想到这举动让李定国大为不满,立刻上书撂挑子,表示要辞去兵事,告老还乡。永历帝没办法,只好放弃。 接着李定国又上书永历帝,将刘文秀与川渝各藩镇全部撤回云南,刘文秀失去了前线指挥的兵权,只能将心思解脱在这草木上。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刘文秀念着曹阿瞒的诗,以此表达自己无处可依,无路可退的窘境! 仆人见刘文秀郁闷,故意逗笑道:“王爷,树上没有乌鸦,老奴却是听不懂。” 刘文秀知道是老仆在逗只开心,习惯性笑了两声:“退狼进虎,晋王必败国!” 仆人见刘文秀说的如此大胆,吓得两声劝阻:“王爷慎言,王爷慎言!当心隔墙有耳啊!” 刘文秀又是大笑:“就是李定国当面,老子也敢这么说。他娘的!他敢做我就敢说,如今大明权集一手,我就要看看他能撑到几时!” 仆人顿时被吓到了,害怕有一次兵戎相见,急忙劝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王爷不必对晋王有如此大的怨言。” 听完刘文秀又是冷笑:“连你老奴都知道相忍为国,合则两利的道理。可他李定国偏偏不懂!搞成现在一团乱麻,现在还有几把巢,无非是多少时间被鞑子砍头而已。” 仆人被吓的骤然无声,想到刘文秀描述的结局,只觉心中悲苦,不知此生还能否魂归故里,去延安看一看。 晋王府内,李定国在听取锦衣卫的密报。 对于刘文秀今日所言,他一清二楚,事实上他刘文秀如此嚷嚷,根本就没打算隐瞒什么。 以他在军中的威望,李定国还真不敢强杀他,能让他交出军权,荣养昆明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在经历过弘光、隆武、鲁王监国的乱局之后,尤其是三王之乱后,李定国清醒的认识到,在当前这个形式中必须团结一心,令出一门,各自为战只能自取灭亡。 反正大明上上下下谁都知道要团结,可是怎么团结就有了扯了。 刘文秀表示李定国要团结自己,二人共同辅政。而李定国这表示大明必须团结在自己周围,对于刘文秀的看法不屑一顾,认为是取乱之道,图增内耗而已。 并且他觉得,当今天子暗弱,让许多草莽生出了不臣之心,自己若不压住阵脚,那刘文秀未必不会成为第二个孙可望。 野心嘛,都是被养出来的! 如他朱由榔是一代雄主,那孙可望会反?就是看清了朱由榔外强中干,虚伪懦弱的本性,知道在他手下迟早完蛋,必须取而代之才有一线希望。 孙可望了解朱由榔,他李定国又何尝不知呢?他深深知道朱由榔的秉性,让他坐镇贵阳,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提前跑路,反而会大大影响士气。 从效果上看,李定国此举做错了,可从历史上,从人性上他李定国做的没错。如果清军打入贵州,他朱由榔还真的会第一个逃跑。 所以李定国认为刘文秀让永历帝移镇贵阳,分明是心怀鬼胎,想携天子以自强。而大明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能够中流砥柱力挽倾天的只有他李定国! 对刘文秀的做法,或许有些不妥,但李定国自问问心无愧。 面对锦衣卫的回报。 李定国只是淡淡回答一句,“知道了”并未做出什么反应。 “那个洋人的跟脚查清楚了吗?” 锦衣卫答道:“没有,此人好像凭空出现一般,教会卑职也找人去问了,都表示没见过此人。而且这洋人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至少来我大明有些年头了才能如此。卑职怕就怕此人是清国的探子。并且这些洋人最靠不住了,那汤若望深受崇祯皇帝宠幸,没想到转头就出仕清朝,实在是不忠不孝!” 李定国点头:“这洋人只可利用,不可交心。他说他会制作火炮,且给他一些材料和匠户看看能做出什么东西。” ------题外话------ 家里没网了,用手机查资料太费劲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赏赐 昆明沐王府,现在已经改称皇宫了。 朱由榔在后宫的池塘中钓鱼,太监马宁远在一旁伺候。 “都这么些天了,那个洋人怎么还没什么动静?”朱由榔百无聊赖的说着闲话,他很喜欢钓鱼,却不喜欢等待的时间。 马宁远一眼盯着鱼竿,看见浮漂微动,没有回答朱由榔的话,急忙说道:“陛下,鱼儿上钩了。” 朱由榔心中一喜,急忙拉杆,瞬间一条两斤重的草鱼就钓上来了。 看着这鱼儿,朱由榔心中有些失望,把不满发泄到了脸上:“比之前那条小啊!” 马宁远怕朱由榔放弃,急忙说道:“陛下,您再钓一会,没准一会就能钓到大鱼!” 朱由榔想了想,反正也才钓了半个时辰,不如再等等。 马宁远朝身边的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不动声色往后退出,到了朱由榔看不见的地方后,吩咐比自己等级还低的太监去池塘另一边放些大鱼让皇上钓。 但是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那些大鱼迟迟不游到朱由榔那边,让他再次起竿的时候,依旧是条小鱼。 气的朱由榔直接把鱼竿弄断气呼呼的说道:“朕的运气怎么就这么不好呢!连个鱼都不肯上钩!” 马宁远好不容易让朱由榔的爱好转移到这个不怎么费钱费力的事情,自然不肯让朱由榔轻易放弃。急忙哄道:“陛下天子聪慧,万事一学就会,短短半个时辰,您已经钓上来十多条鱼了,比老奴这等掉了几十年鱼的人厉害的多。” 朱由榔笑了笑:“要是连你这个老奴都比不了,朕又怎么能扭转乾坤呢?” 马宁远连忙谄媚道:“大明江山有了陛下,真的有福了!” 相对于朱由榔其他爱好,若是他能一心钓鱼,万事不管,对于大明江山还真的算有福。 朱由榔得意的笑了:“对了,那个洋人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马宁远见事情拖不下去了,只得老老实实的说道:“那洋人要陛下给他封个官,说是没有官管不住他手下的几名匠户。” 朱由榔听到顿时气血不顺,恶狠狠的说道:“这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已经赐了他几百两,还赐了酒肉。他怎么就还不知足呢?并且来了这么多天寸功未立!依朕的看法,怕是江湖骗子。” 马宁远听后也是只叹气,这样才才来三天,要想造好火炮那有那么快!心想这皇帝做事典型的三分热度,一遇到困难就立马退缩,继而怨天尤人,非雄主之相。 在南明连这么一个太监都能看出朱由榔的成色,哪些个大臣那个不知?由这样的人领导,怎么不会让人生出二心? 一般情况面对这种水平低劣的领导,不是想着跳槽,就是想着架空把事情揽到自己手底下做。 偏偏在清初这个民族情绪高涨的年代,跳槽就是去做汉奸。 架空就是谋逆,做那曹操,真叫大明下面这些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办法只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偏偏朱由榔又是个敏感的主,让李定国不得不打着十二分精神维持着他们之间脆弱的平衡。既然行人臣之礼,又要行权臣之实,着实让人难办。 在李定国有意无意的暗示下,宫内这些个太监也是不容易,拼了命给朱由榔制造出一个太平无事的假象,再给朱由榔找些乐子,让他远离朝政。 然而这位朱由榔皇帝又认不清自己的定位,想要做那光武帝,最次也要做个唐代宗,想做一个力挽狂澜的雄主,对于手中的权力那是丝毫不想放手的。 一句话有菜又爱玩,还爱装比。 他无时无刻不想显露出自己的权威,常常在一些小事上与李定国唱反调,好在李定国也不计较,寻常小事都是由朱由榔一言而定。 如果是朝廷大的方针,只要朱由榔想插手,李定国就以辞职作为威胁,逼的朱由榔不得不妥协。 毕竟打仗这件事,他还是有些虚的,知道要找靠谱的大将,作为两撅名王,声震华夏的大将,这种举国认证的大明第一名将,让朱由榔不得不妥协一下。 但在他心中李定国只是会打仗的大老粗,真正会玩政治的还得是他朱由榔。 而那个洋人,也不过是他借题发挥,玩一玩帝王心术,想敲打敲打李定国而已。 “拟一副旨意给那洋人,限他在半个月之内,铸好一门炮交给兵部。铸不好让他提头来见,铸好了,朕也不吝封赏。” 这事既然是李定国决定的,他朱由榔怎么也得表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接着朱由榔来回琢磨了几下,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他要是能铸好,朕赏他一个秀才出身!” 话一出口,朱由榔就觉得有些后悔,这个恩赏有些过重,不过念在是国难当头,稍微过重也说的过去。 马宁远一听,心中也是一热,心想陛下这次还没有过于昏头,这火炮威力巨大,乃国之利器,重赏之下,那洋人应该以死相报了吧。 可不要觉得马宁远与朱由榔的想法有些可笑,事实上在中国,这些个技术人员的地位与杂役差不多。 举个例子,在封建社会,帝王与百官都是非常看中农业的,要是有个人从海外引进良种,并且在一个省内大肆推广,取得了非常巨大的成功,让粮食产量翻了一翻,而且还惊动了全国,作为能够活人无数,稳固政权根基的东西。你猜皇帝会赏给那个人什么东西? 答案是一个举人的出生。 这个事情发生在乾隆朝,那个人在广东全省推广了红薯,并大获成功。 当时许多人都觉得那个人是祖坟冒青烟了,因为这事都能封个举人,实在是皇恩浩荡。 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真正的意思就是这个。 朱由榔能够做出这个决定,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闪光点了。 当消息传到了李定国耳朵里,这位晋王殿下也觉得这位陛下恩赏有些过重了。 洋人嘛?夷蛮,连匠户都不如。 给些银两赏赐就够了,赐个秀才的确有些不妥,不过既然是朱由榔下旨,这点事情他还不至于反对,由他去了。 火炮坊内,西班牙人阿方索此时想骂娘。 他虽然是工具人,但不是机器人,没有任何感情 来这个地方足足三天了,没有走出去半步,饭菜不合胃口,又憋得慌,即使赏赐了银子也花不出去。 对他而言到了这火炮坊与进监狱没什么区别。 不,连监狱都不如,监狱至少不用干活,尤其是最新的旨意让他半个月内铸好大炮,否则让他人头落地,这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斗争 有了汤若望这个标杆存在,阿方索觉得委屈是自然。 作为一个洋人,汤若望历经两朝都能得到皇帝的重用,现在在满清为正二品大员。 而他阿方索冒着杀头的风险,只能捞到一个秀才,这巨大的差距,怎么不让他愤慨。 因为存了逃跑之心也是正常。 但这里面其实是个美丽的误会,汤若望能铸炮不假,可是他得到重用的原因却不会是因为他会铸炮,而是因为他穿儒袍,读儒经,结交士人,因而才能得到帝王与士大夫的看重,引为自己人。 而你一个阿方索是个什么鸟? 鞑子与明朝都重视技术,如同看重心灵手巧,干活麻利的奴仆一样。 说到底技术再好,他们也不会将这些匠人看做同类人。 就在阿方索策划的逃跑,远离牢笼的第五天,一件事情绝了他的想法。 大太监马宁远被朱由榔砍头了,原因是欺君之罪,被其他太监告密,泄露其指使其他太监在池塘放鱼的事情。 这个事情发生自然不是因为太监对朱由榔由多忠心,而是为了争权夺利。 一个流亡的小朝廷到处都是权力的斗争,这怎么不令阿方索胆寒,他人生地不熟,没人帮忙想逃跑那是痴心妄想,只能一门心思的铺在铸炮身上,没想到这铸炮的进度反而大大加快了。 没办法,在收拾人这件事情上,经过两千多年的版本迭代,把人治的服服帖帖的那是基本操作,老外也不能免俗。 于是在半个月内,阿方索还真的弄出一门火炮,但比之现存的火炮技术也没进步多少。 但这任然让朱由榔与李定国惊喜不已,满清入关后,大明不断丧师失地,皇帝都慌不择路的几经逃跑,匠人自然也失散了许多。 到了现在,满清在军事科技上实际上是辗轧大明的,现在有了阿方索重新补上技术差距自然是高兴。 但在看到大炮的锻造成本后,李定国顿时就没多大兴趣了,以大明此时的家底,与其耗费极大铜铁,工匠锻造火炮,不如把这些资源用在盔甲上来的实在。 与李定国的反对不同,朱由榔则脑门一拍,表示要大搞特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锻造几门好炮。 倒不是他有多么的前瞻性,也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而是作为一个从小眼高于顶的人,对于钱粮经济是没有一个系统的认识。 国库没钱了?加税便是。 缺少匠人?征召便是。 缺少铁铜等物资?开采便是。 搞不定便是官员无能,或者贪污受贿,砍几个脑袋便好了。搞定了自然是自己英明神武,领导有方。 在加上有了这火炮,架在昆明城墙,多少能给他安全感,毕竟再逃就要出国了。不是大军压境,他朱由榔是真的不想再跑了。 所以为了自身安危,朱由榔也要大搞特稿。 面对朱由榔的强力要求,李定国能怎么办?只能答应下来,再暗中拖延。 大战在即,最重要的是把战场按在贵州之外,等这些火炮搞好了,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鉴于明朝皇帝刻薄,暗中拖延这事万一被朱由榔发现了,他李定国自然无忧,但也有不少人是要掉脑袋的。 而这也是朱由榔迷之自信的原因,毕竟从他上位到现在,他还没真正做到一言九鼎,大明不断战败失地,他也有了甩锅的理由。 看吧,就是对我的命令阳奉阴违,就是手下藩镇林立,掌握不了实权,上下掣肘,没能将我的意志彻底贯彻下去,大明才败坏自此。 文臣皆可杀,武将皆可斩,上上下下都是一群白眼狼,早点由我朱由榔一言九鼎,鞑子早就被赶出关外了。 对此,马士英表示说得对。 孙可望表示也说的对。 奶奶的,这天下没有安定就是因为不早点听我的。 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先把内部这些三心二意的小人清理出队伍,大权在握,才能扭转乾坤。 相忍为国? 这道理我知道啊! 但要忍也是要忍那些个能坚决执行我命令,万分忠诚于我的人。而对方一看就是无能小人,那么傻缺,为什么要忍?先干掉再说。 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南明才会无休止的陷入内讧之中。 然而事情诡异在于,在这个模式下,拼命集权的确是唯一的解。 你要分权,搞什么投票,死的会更快。 但是这养蛊般的权力斗争,最后的胜者的素质怎样?只能看天了,如同开盲盒一样。 很遗憾,朱由榔连汉献帝都不如。 很遗憾,李定国不愿做曹操,但为了救国,由不得不做曹操,然而他的操守与信念,让他明知道自己做曹操才能有一丝希望挽救天下,他却退缩不前。 如此进退失据,万般纠结。 谁叫他不姓朱呢。 总之一个技术进步诞生在南明这样一个环境里,其结果竟然是福祸难料。 而对于南明的政治氛围,董亮只能是羡慕了。 与南明个顶个的聪明脑袋不同,这大清八旗在许多地方都显得轴,宁愿丧失自己的利益,都不愿破坏大清的整体利益。 不过也好,董亮现在找到一条魔幻道路。 满清的相忍为国也被董亮利用成为了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条条大路也通深渊。 来到天津后,董亮才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大权在握,远离了八旗的大本营,又有天子在手,皇后支持,手握重兵。 这日子很难不爽。 而之所以选择在天津,就是因为天津离京师近,方便遥控操控,而为了让福临的旨意更加名正言顺的下达。 随行的有许多大臣。 议政王大臣来了五名,内三院的大学士来了三名,各部侍郎都来了一名,可谓是一个小中央,有天子,有“宰辅”许多旨意可以不经过京师就能直接下达。 议政大臣有遏必隆、爱星阿、塔逊、明安达礼、额色黑。 大学士有王永吉、金之俊、爱新觉罗·巴哈拉。 这些带来天津的大臣,都是董亮精心挑选的,资历既让人没有话说,有蒙古人、有宗室、有宿将,有能史,满人居多,汉人也不少,总之面面俱到,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在天津又没多大影响力。 总之任董亮拿捏。 达到天津第一天,董亮就让粘杆处大肆搜索城中被遗弃的婴儿,并且让粘杆处暗中放出谣言,董大人喜吃婴儿大脑。 一时间,董亮之名让天津小儿止哭。 第二天又抄了一豪产之家,却是让城内百姓欢欣鼓舞一阵。 而第三天又去孔庙大放厥词,侮辱孔圣,这一下子通了马蜂窝,让董亮名声直降,好像比他之前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要十恶不赦。 对此董亮表示,这些儒生皮子真是痒了,魏忠贤权势滔天的时候,一个个的给他立生祠,与孔子并立,这个都能让读书人忍得下来,怎么他董亮就不行了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反对 董亮知道侮辱孔圣会让自己的声望下坠,但没想到这反噬会来的如此凶猛。 他只是在孔庙称呼了一声孔老二,还有说了句孔老二的道理只是拿来说的,拿来做事是一无是处。 董亮相信这种话文人士子在私底下说过不少。你别看那些贰臣,张口子曰,闭口孔圣, 私底下对于孔子贬损不会少,要是真的信奉孔子的道理,也不会做贰臣,都是一群用仁义纲常包裹起来精致利己者。 这些人不但对于孔子没有多大尊重,其实对于所有圣人都没有多少尊重,否则朱熹扒灰这个离谱的谣言怎么会流传下来的? 圣人之言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谋生的工具。 工具是工具,但这种事情拿到台面上,就会遭到剧烈反扑。相当于砸人饭碗嘛,触动自身利益,可不得拼了命反对。 铺天盖地的奏疏弹劾朝董亮涌来。 不仅连天津这些文武大臣要找董亮理论两句,就连京师的那些个大臣也不闲着,下至孔目上至大学士无不对董亮表示愤慨。 奏疏弹劾那是不必说,听说还有不少士子官员去董府、去粘杆处闹腾。 真可谓不畏权贵,铁骨铮铮。 并且这火还越烧越旺,汉人嚷嚷也就算了,连八旗勋贵也来说两句,反正平日里看董亮不爽的,大有人在,趁着董亮犯了众怒,上来踩两脚也不难理解。 而且这个已经形成了一股风潮,是对于董亮这些天的行径还有皇帝怠于朝政一次集体的情绪爆发。 你不骂董亮两句,就证明你与董亮一伙的,看我不喷死你。 于是,没有办法,许多原本看热闹的官员也被卷入这股风潮了,就连带着达尔岱也被逼着上书出来说了董亮两句不是。 总之人神共愤这个词形容一点也不夸张,董亮想着就算自己谋反弑君恐怕也没这个阵势吧。 虽然董亮清楚这背后未免没有人推波助澜,借着董亮这次的过错,借题发挥。 但面对着这漫天指责,董亮还真的有些发憷,连自己的阿玛还有一手提拔的南党都公开骂了自己两句,他所受的压力真不是一点两点。 所以一连几天他不是在寝宫,就是呆在军营避避风头。 现在能包容他只有一个傻子和一群傻子了。 董亮也借此陪同福临幸天津卫各大豪宅。 今天特意光临了天津卫总兵赵大囿家。 福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不能把他关在寝宫里,而所谓的寝宫也就是天津驻防将军的府邸。也没多大,玩了几天便没了兴趣。 反正董亮是看天津哪家院子修的豪华就让福临去哪家游玩。 而粘杆处作为保护皇帝出游安全的卫队,自然要对到访之家进行明朝暗访,家里势必要翻个底朝天,不留一丝安全隐患,府上的人也要挨个检查,连女眷也不例外。 赵大囿哪里会让粘杆处大头兵接触自己女眷,只能悄悄的塞银子,董亮也借此好好坑了对方一把,赵大囿作为参与过扬州十日的将领,董亮哪能让他轻易过关。 收他个十万两银子也只是小事,关键是还要他的命! 皇帝作为九五之尊,即使光临赵府,也不会让人随意见面,就是接见赵大囿时,也只是点两下头便让赵大囿赶紧滚蛋。 经过董亮与董鄂皇后反复灌输,福临也会轻易在别人面前开口。 对于鲜新的环境福临自然兴趣浓厚,加上董鄂氏又不在身边,他更加显得轻松自在。而福临在赵府,只要稍微留意某件物品,董亮都是示意等会让人搬走。 皇上看中你家东西,那是你家的福分。 经过这么些天磨合,董亮与福临相处虽然轻松,但并不自在,毕竟要降低自己的智商才能陪福临玩乐,多少有些心里障碍。 而董鄂皇后不在这里陪同福临,自然也是董亮的意思,董亮需要董鄂氏在离开皇帝后依然有单独的影响力。 必须让董鄂氏能成长到能与太后单挑的地步,那时候不用自己唆使,董鄂氏会想方设法干死太后。 至于怎么在短时间时间拥有影响力,一句话捞人、撒钱。 捞什么人,自然是捞被董亮诬陷的人。 董亮唱黑脸,董鄂氏唱红脸。 借着董亮在天津横行无忌,董鄂氏则在天津大肆收买人心,除此之外诰命夫人像是不要钱一般疯狂往外撒出去。 并且在城外施粥亲蝉,在民间也好好刷了一波声望。 在万民拥戴,百官臣服的氛围中,董鄂氏很快沦陷了,并且对于董亮,那是更加信任了。 毕竟董亮从她见面到现在,都是单方面无底线的对她掏心掏肺的好,让她感动亲近之余,还有些害怕。 董亮那夜大战花魁,他那神物自然也在坊间流传开来,作为一个与董亮比较亲近的人,很难不注意到此事。 天津大觉寺在郊外的一处高山上,在此可以俯瞰整个天津,作为今天最后一个行程,董鄂氏在与民同乐,一同吃斋念佛之际,眼睛时不时在往外瞟。 时刻注视着城内发生的一切。 然后她看着天津城内一处民宅浓烟四起。 “娘娘,不好了,走水了!”有小沙弥急匆匆跑来邀功。 方丈对着这种六根不净的机灵鬼自然很是厌恶呵斥道:“大惊小怪做什么?又烧不到这里来,惊扰了娘娘你该当何罪?” 董鄂氏看着二位,经过这些天的熏陶,对于人心鬼魅她又有了一番新的见解,呵呵笑道:“这小和尚生的俊俏,也是一片忠心,方丈切莫怪罪!” 小和尚偷偷看了眼勾魂夺魄的董鄂氏,大不敬之心不可遏制的油然而生,惊恐之余,不由的连磕了几个响头,才把自己的念头磕飞。 方丈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心中念了好几遍金刚经才堪堪降住心魔,心想这皇帝果然厉害,有这等美貌的皇后居然还贪图男色,偏偏又让后宫如此和谐,让这一男一女不争不抢,轮流作陪。 董鄂氏舒展自己的筋骨,装作惊恐的模样说道:“陛下还在城里,本宫先会回寝宫了,方丈请自便。” 说完在粘杆处的护卫下,离开了大觉寺。 百姓一见皇后看见城内失火就火急火燎的回去看望皇帝,心想这皇帝皇后的感情如此的好,心里真的没由的一阵骄傲。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女权 路上的董鄂氏,心中却有些仿徨,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现在已经接受了顺治已经彻底痴呆的事实。 再加上尝到了权力甜头后,更加不愿放弃手里的权力。眼下她的亲族不怎么可靠,就算将他那些个爱新觉罗的舅舅大肆封赏一番,握不住实权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太后的权势笼罩了清国数十年,她真的摸不准有一天要是与太后敌对,能有谁站在她这一边。 弟弟年幼,年长的又成不了什么大气,成天举着个火把,像是个神经病一样。除了董亮,她还真的不知道有谁能够依靠。 至于董亮如此真心对她,有何企图,她真的摸不准。 曾经她以为董亮贪图她的身子,可在她若有若无的几次暗示,董亮并不接招,她便打消了这一念头。对了董亮,只剩下了无穷的疑问与猜测。 而城内失火,是董亮故意放的,此举除了诬陷赵总兵之外,还多了一个借口增兵,毕竟是由于兵力不足,没能排查隐患才让天子受惊。 放火的地点当然不是赵府,而是距离赵府还有一里远的一处民宅,皇帝的安全自然无忧。但一个受到惊扰,还是能说的过去的。 而放火的人则是赵大囿下面的亲兵,董亮事先下套,找一民人事先贿赂赵大囿的亲兵,说自己与某某有仇,让他放火烧了某某的宅院。 那亲兵一打听,得知目标是县衙捕快的宅院,看在雪花花的银子份上自然满口答应。 而福临幸临赵府是突然光顾的,那亲兵自然不知,再加上远离赵府,想也没想就做了。 这个计策能够实现倒不是说董亮的计划有多高明,而是解释权在他手里,又当裁判,又当远动员,一个普通总兵哪能玩得过他。 福临也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被董亮转移到了安全的寝宫,并且等到董鄂皇后回宫才打算把顺治交给她,才打算离开。 “天津卫总兵,姑姑可有人选?” 眼下还没开始问罪,董亮就盯着人家的位置,可谓是凶恶滔天,而这种厉害的人事,董亮还是要尊重董鄂氏的决定。 董鄂皇后眼睛盯着董亮轻轻的说道:“你不是想抓兵权吗?如此重要的位置,不安插自己人?” 董亮有些尴尬,因为他知道董鄂氏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才敢这样玩,但是为了表现自己一贯的忠心,董亮依旧掏心掏肺的说:“我与姑姑本是一体,何分彼此。” 董鄂氏神色莫名的看着董亮,说道:“你这话很是冒犯,知道吗,侄儿!” 董亮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歧义,急忙纠正道:“请姑姑恕罪!姑姑天仙一样的人物,侄儿绝无亵渎之心。” 董鄂氏顿了顿问道:“假如本宫与陛下一直没有子嗣,或者是个女孩?本宫该怎么办?” 董亮心中也是一秉,此时他是真的希望董鄂氏怀有身孕,他才有借口给吴三桂赐酒。 窗口期只有那么些日子,听前线的战报,吴三桂已经快越过四川,扑向贵州了。 对此董亮也只能兵行险招,他说道:“姑姑无论做什么,侄儿都会照办。离京已经有几天了,姑姑不想念从前吗?” 董鄂氏听了一愣,她知道董亮所说的从前,是暗指自己的前夫。 “对陛下不忠的事情,你也敢做?” 董亮躬身,不让董鄂氏见到自己的模样:“阴阳交合本是天数,陛下乃是天下至阳,需要采阴补阳。但娘娘也是天下至阴,采阳补阴为何不行?日月交辉才是天理,没理由太阳可以做,而月亮不能做的道理!身体是娘娘的,娘娘若是连自己的身体都掌握不了,那且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这种事情,你让董亮一本正经很难回答,只能跳出当下价值观,用新时代的女权武装董鄂氏的大脑。 皇帝都可以有许多妃子,为什么皇后不行? 听到董亮如此离经叛道的话,董鄂氏惊讶之余,也觉得有道理,想那武则天可以公开纳男宠,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说到底,这天下还是对女人压迫太久了,什么三纲五常都是扯淡,无非是找个理由禁锢女人,供他们玩乐罢了。要是男人真的如此捍卫礼法纲常,武则天宠幸薛怀义他们怎么不去反对?说千道万,还是权力的较量,再说了这些都只是汉人的礼法,咱们是满人,不吃这一套!” 董亮慷慨激昂,却是说到了董鄂氏的心坎里去了。 她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多例子与事实。 是啊,他是满人,管这些做什么,这才入关多少年?以前的风俗全忘了?在中原讲究长嫂如母,但在满清以往的风俗却是讲究兄终弟及,连老爹的小妾都可以继承,何况其他呢。 代善与阿巴亥那档子事,多尔衮与太后那档子事,不是活生生发生在自己眼前? 更何况还有辽国太后萧燕燕公然与自己的情人韩德让合葬,谁敢多说两句。 还有太平公主与母亲武则天共用男宠张易之,谁多说两句了。 不说他们这些女人。 那些男人疯狂起来,不也是不顾礼法,武则天乃是李世民的妃子,怎么就成了李治的皇后呢? 唐中宗与自己皇后韦氏,妃子上官婉儿,与武承嗣四人公开搏击谁管了。 唐玄宗取自己儿媳妇杨贵妃,谁管了? 更不用说南北朝那一帮禽兽了。 所谓的礼法纲常,上层管不住,下层也管不住,民间典妻之风盛行也没见那个道德君子去管一管。 它只能管住,他能管住的。 董亮将董鄂氏说的满脸通红,倒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兴奋。 董鄂氏捂住胸口,害怕自己砰砰乱跳的心给跳出来。 “你别在说了!本宫不想听。” 一个“听”字咬的极为犹豫。 董亮看着董鄂氏满脸潮红,心也是狂突。急忙告退:“侄儿告退!” 看着董亮逃跑式的后退,董鄂氏皱眉,心中微微有些不喜,他就这么怕我? 怕!董亮当然怕! 董鄂氏的几次暗示,他怎么会听不懂,尤其是他身怀神器,为上天垂涎,这种次数更加频繁了。 但他可不想自己孩子注定待在一艘沉船上,实际上以他的顾虑,孩子这东西他是不想要的。 除非能逃到海外,他是一个也不想要的。 他名声太差,对出生的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反正这辈子自己爽了也就是了,别留下债。 第一百二十章 汤若望 天津短暂的失火,成功百官转移了注意力。 董亮也稍微消停了几天,将注意转到其他地方,接着着顺治下旨,抽调直隶的匠人齐聚天津,成立天工院。 研究新式农具,以及其他利国利民的器械。 这个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研究火枪火炮。之所以这样做,那是因为清国上下都知道火器的重要性,在京师也成立了神机营。 这种敏感的军事技术,董亮当然不好直接插手,反正就是以这个名义将匠人集中在一起,至于研究什么,就以天子机密为名,由不得议政王大臣插手了。 而作为穿越者没有人比他更重视火炮火枪技术,满清生产鸟枪已经形成了一定产业链了。 并且燧发枪这玩意,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发明,在明朝这东西就已经出现了,毕懋康发明的燧发枪的时间与欧洲差不多。 但燧发枪相对于火绳枪的进步仅仅在于点火装置发生了不同,一个由明火点火,一个由燧石点火。 其准度、威力都没有任何改变,再加上其成本还有故障率,让他在于火绳枪的竞争中并没有胜出。因而没有被大规模例装。 任何技术爆发都不是孤立的,技术跨越在绝大部分时候都需要相关的配套技术,才能在某一节点爆发。 很遗憾以清朝这个环境风气,还有人为压制,要想技术爆炸,那是天方夜谭。 火枪的技术并不复杂,难度在于如何将枪管的内壁做光滑。也就是是炼铁技术的进步与动力装置的进步。 以现在的技术,就是用熟练的师傅反复锤炼,炼钢技术达不到,锻造工具也落后,董亮并不准备着手改进,而是加大在原有的基础上的投入。 错误的技术路线,会耗费一个国家相当大的国力。 所以清朝与明朝都不约而同的放弃燧发枪路线,不能说是一个错误,只能说没有预见性,以及大统一封闭国家必然带来的技术选择的单一性。 所以相比于燧发枪,他们宁愿将巨量的资源投入到火炮的研究。 天工院最理想的状态是耗费巨资打造出一批成本极高,可用性强的枪械,最好一支火枪能突破上千两银子,这样一来这种产量极少的枪械就只能够装备最精锐,最忠心的部队了。 至于什么是最精锐、最忠心的部队就看顺治的意思了。 汤若望也被顺治下旨抓了壮丁,到了天工院进行技术指导。 对于这位名震两朝的洋人,董亮很是好奇,但见到汤若望的第一眼还真没看出他是洋人。 他整个人的行为、举止、言谈都与一个中国人没什么两样。 来中国几十年的饮食习惯,也让他脸部的整个轮廓更加柔和了,要不是他那那双蓝色的眼睛,董亮还真区别不了。 “道末先生可曾对家乡还有印象?现在还有联系吗?” 汤若望呵呵一笑:“一别数十年,早已记不起家乡风貌,此地既吾乡。与家乡也很久没有通音信了。” 董亮听到后也不觉得可惜,现在清国关于火炮铸造最权威的一书《火攻挈要》便是汤若望编写的,已经成书二十多年了,丝毫没有进行技术升级。 而关于开矿与冶金技术最权威的书《坤舆格致》也是汤若望翻译的,同样二十几年没有翻新。 汤若望来中国有几十年了,早年间那点技术底子早就被掏空了,现在沉迷于官场权斗,年纪又大了,哪还有时间与精力去专研技术,有这功夫,不如去琢磨拍拍马屁,研究点四书五经对他帮助更大。 “也是,现在海路被郑贼与荷兰人控制,你欧罗巴老家来趟人也不容易。” 汤若望对于董亮了解欧罗巴的事情非常惊讶:“没想到董大人博学广闻,竟然了解欧罗巴的事情。” 董亮不相信背靠耶稣会,汤若望没有连通欧洲的渠道,说到底是他对于董亮他是有一点戒心的。 董亮此时正是表现出他关注天主教,想让汤若望给些渠道让给他,现在荷兰人还盘踞台湾,虽然对于商船等会进行劫掠,但对于传教士肯定不会。 因为荷兰大部分也信天主教,脑袋犯抽了才会攻击传教士。 汤若望虽然在中国老爷当的舒坦,但到底精神的归宿是上帝,董亮就不信他对于传教都没什么兴趣。 “道末先生老家是科隆吧?神圣罗马帝国的三十年战争打完了没?”董亮玩过一些相关的游戏,所以对欧洲的历史有粗浅的了解。 就是这粗浅的了解,把汤若望给震住了,心中怀疑是不是顺治找人暗中调查过欧洲情况。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董大人当真出人意外。” 董亮罢手,叹气道:“你也看到了,中国被儒学绑架甚为重要,我有心引入其他学说对抗儒学,不然被这些士子天天扯着脖子乱骂,心里也不好受,咱们满洲应该建立自己的学说。” 汤若望听罢,没有回应董亮的话,却是劝董亮说道:“儒学一道博大精深,要想治理中华还真的让这些儒生来。” 董亮愣了愣,没想到汤若望是这个态度,咋就对儒学这么痴迷呢? 假戏真做?被洗脑成功? 这个时候文艺复兴已经结束了,欧洲没道理现在还仰视中国,能平等对待就不错了。 于是董亮试探性说道:“儒学虽然博大,但禁锢人思想。” 汤若望奇怪看着董亮,意思是禁锢思想有什么不好?你就那么希望苦哈哈与自己平起平坐? 但这种话怎么能摆上桌面,于是给了一个比较官方的说法:“非是思想禁锢,而是人欲横流,才让时间乱象横生!存天理,灭人欲。乃是正途。” 董亮看着被同化成功的汤若望,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吐槽。 不过想来也是,在文艺复兴,宗教改革,三十年战争后,这人还信奉天主教,在欧洲也属于保守那挂的。 可不要以为现在欧洲来个人就奉献什么自由平等之类的,信仰这些的在欧洲也属于少数派,绝大部分人还是想当老爷的,否则也不会搞出什么黑奴三角贸易。 也不要以为欧洲来个人就能进行技术指导,现在欧洲那地文盲率估计和大清差不多,能有闲工夫研究技术的,大部分不是贵族就是传教士。 董亮见展开不对,急忙调转话题说道:“我读过部分圣经,感受到了主对于众人的恩典,所以想在国内多修建一些教会,让更多人感受主的怀抱。” 汤若望一听这个,顿时就来了精神,要是能将清国这些人都教化为基督徒,那么他死后肯定能被封圣,进入天堂。 “这是陛下意思?” 第一百二十一章 燧发枪 董亮摇头:“这是我的意思。而汤大人你也知道传教的艰难,世人多愚,你要是不给点好处,百姓很难信你。” 听到这里,汤若望就脑壳痛,中国的风俗他都能懂,但唯独这个信仰,他就真搞不懂了? 一个庙里能搞出个几十个神一同参拜,都不是一个教派居然也能和谐共处。 道教的三清拜,佛祖观音也拜,民间的土地神,妈祖也拜,岳飞也拜,甚至连自己的祖宗也能弄进庙里一同参拜。 真让人开了眼了,而且从这些百姓的态度来看,也不全然是抱着功利之心信,而是好像他们真的都信。 好像中国人脑中自有一套适配系统,能自动的将一些信息编译,符合自己的逻辑思维。 汤若望可以预见就算老百姓真的信上帝,恐怕与佛陀、三清的待遇也差不多,要发展虔诚的信徒怕是痴心妄想。 不多浅信徒也是信徒,只要能在清国大规模推广,管他是不是浅信徒,一样封圣。 所以尽管汤若望不知道董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都会选择同意,就算事情搞不成,也交好了董亮,无本万利的生意,谁不喜欢? 一般宗教传播的途径有三个,赈灾、放贷、行医。 施粥这个事情耶稣教一直在搞,但财力不够,发展不了多少人。 但放贷则明令禁止,各地官员都盯着呢。 对于道教与佛教大肆放贷,耶稣会只能从心底羡慕,不仅仅能获取利益还能收获信徒,简直无本万利。 还有一个便是行医,五斗米教能够盛行,和符咒治病也有很大关系,但现在西医对比中医进步的也不是很大,唯一比较有很大优势的便是外科。 而董亮也不害怕基督教能在中国传播,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那样高强度洗脑,都没几个信,更何况是现在呢。 就算信了上帝,大概率也是新教,并且一定会进行本土化创作,将上帝与教义改的面目全非,到时就算国人说这是基督教,西方也铁定不认,只会认为是异端。 所以就在董亮明确表示会给耶稣教提供放贷庇护后,汤若望便同意与董亮合作了,而所谓的合作就是以自己的名义写几封信,让天主教多派点传教士来,顺便带些书籍过来,简直是一本万利。 而这些换来的便是十三所教堂的放贷权。 反正相比于地主士绅放贷,这些宗教放贷就要柔和的多,不仅仅利息比较低,催收手段也不酷烈,所以百姓还真的喜欢去寺庙借贷。 董亮也可以借着教会将粘杆处的影响力投放到其他地方,何乐而不为。 得到董亮这些承诺,尤其是听说董亮还有个西式名字,汤若望顿时就放下诸多戒心,引为自己人。 这是他来到中国继遇到崇祯皇帝与顺治皇帝后,第三个伟大的胜利。但是就算汤若望掏心掏肺董亮对他的谈话也没多少兴趣。 他想和汤若望谈论西方,汤若望尽给他整些之乎者也,对于这个已经被掏空学识的洋人,董亮听的是昏昏欲睡,几次暗示他之后,汤若望才悻悻表示今天二位相谈甚欢,就先到这里了,改天他介绍才从欧洲来到中国的传教士。 董亮见状也是高兴,塞了汤若望一千两银子,对此汤若望很是震惊,也很是高兴。做为一个洋人,他在清国搞贪污受贿很难的,生活远不如其他二品大员过的滋润。 一时间更将董亮引为知己。 董亮见状也是哭笑不得,早知道银子对于这洋人好使,自己费那么大劲儿干什么,不过他明白这也就是对汤若望有奇效,毕竟来中国几十年,理想之类的只存在脑海里与嘴里,一门心思想做的就是老爷,对于他这种人,权势和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汤若望走后,董亮看着匠人呈上来的燧发枪,直摇了摇头,现在这玩意叫自生火统,由于还是黑火药,一枪打出去之后,任然有残渣,需要手动清理枪管才能继续发射。 并且还是滑膛枪,一分钟能射个三四发已经是极限了,面对骑兵冲锋,悍不畏死的情况下,还在真讨不了多大便宜。 并且由于都是手工制作,这每个零件多少有些偏差,不能够在有损伤的情况下,就地从其他损毁的燧发枪上更换零件,效率不高。 再加上这故障率,这燧发枪在现在果然是鸡肋。 要想解决这一问题,在燧发枪上下文章是没有意义的,得解决炼钢与火药问题。 对此董亮只能翻白眼,这炼钢可是一个系统工程,哪能这样轻易搞定,并且他也不打算搞定。 他打算按照自己对后世枪械的了解,打造一批奢侈品燧发枪,装备粘杆处就行了。 什么膛线,金属弹壳,刺刀通通装上。反正这粘杆处只是用来搞宫廷政变与武装镇压,又不上战场,降低成本弄那些玩意做什么。 于是董亮就自己设想给工匠提出修改意见,并表示要是能实现他理想中的功能,所有的人都抬旗,有年纪合适的,可以去大内当侍卫,并且赏银一万两。 如此重赏让这些匠人眼睛都红了,纷纷都准备精诚合作。 这董大人虽然名声不好,可是赏人东西,封官许愿那是从来都不打折扣的。 事情吩咐下去,董亮一闲下来,外边的吵闹声,辱骂声就清晰刺耳了起来。 这事情都三天了,这些人好像没事做一样,天天在粘杆处外面辱骂,搞得董亮很是无语,这些人背后都是有人致使,这是知道的。 可问题是怎么办? 总不能杀了吧? 这种事情董亮还是做不出来。 吴德礼对于外面的骂声也是厌恶,心想这董大人对其他人都如此心狠手辣,怎么对这些士子就如此忍让呢? 这些人就是得寸进尺,你越是退让他就越是嚣张。 “大人,要不卑职派人将这些人乱棍轰出?” 董亮皱眉,他粘杆处的人没轻没重的说是乱棍打人,指不定会出什么人命。 吴德礼见董亮没有回答,又问道:“大人如果是打算引蛇出洞,也得先打杀了这帮人,看有哪些人跳出来反对才行啊!或者让卑职抓住几个人,严刑拷打逼问出背后主使!” 董亮叹道:“如此做来,我更怕士林非议。” 吴德礼此时更是奇怪了,问道:“咱们满人为什么要怕这些士子,在江南杀了一批又一批,没见咱们有半点损伤?” 一百二十二章 讽刺 听到吴德礼的话,董亮悚然一惊,连忙审视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言行,发现的确不妥。 自己太过在意这些士子的性命,的确不符合自己的人设。 面对满人就重拳出击,面对汉人怎么就唯唯诺诺呢?这种事情太过直白,要是被人利用,那可不太妙。 有鉴于此,董亮决定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于是对吴德礼说道:“我自有盘算,你把罗克铎叫来,让他陪我出去会会这帮书生。” 很快罗克铎与十几名气势汹汹的兵丁陪同董亮出现在了粘杆处的大营外。 而最关注这件事的则在粘杆处十几里外一处府邸内。 王永吉与遏必隆还有明安达礼坐在一起正在议论今日之事。 这府邸虽然在天津来说也算豪宅贵院,但对于这些个议政王大臣与大学士的身份来说任然是寒碜至极。 在他们看来顺治选择天津避痘简直是莫名其妙。 天津虽然是个大港,城镇也不算小,但是不像承德,此处并没有行宫存在。连皇帝就是寄居在别人家中,更何况这些个大臣。 对此,他们只能找自己门生故旧借住,他们地位崇高,攀附他们的人不少,住处倒是不急,但到底不比自己家,住起来别扭至极,最关键的是自己府邸就在不远的京师,偏偏不能回去,陪着顺治在天津吹风,皇帝面也没见到几面,说不清楚要他们陪同一起来天津有什么用! “那硕古莽突然做出如此疯狂之事,你们怎么看?” 遏必隆的地位最高,率先发话,他的眉毛很粗,自然垂下来,将他小半的眼睛遮住了,给人一种深沉的意味。 身旁的王永吉恭恭敬敬的回答,却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陛下到底还是英明神武。” 在他们看来能让董亮做出如此失心疯的举动,自然是因为顺治的帝王心术,让董亮不得已自污以求自保。 明安达礼作为蒙古人在朝中的代表,对于这些权力斗争很看不上,不屑一顾说道:“要我说陛下多此一举,此等奴才,日后若是用的不顺心,说杀就杀,何须找什么罪名!” 王永吉对于明安达礼的话很是尴尬,这人平日里可以打着自己粗俗的人设,许多事情他不经脑子乱说,别人也不会怪罪。 但要是换个人和他说一样的话,那就是大问题了,比如说他王永吉,以老谋深算,做事滴水不漏闻名,此时不得不出来纠正明安达礼的话:“这硕古莽毕竟是安费扬古的孙子,念在祖上功绩,陛下也断然不会奴仆视之。” 王永吉这话既是提醒明安达礼,董亮的真实身份,乃是开国小股东之一,虽然到了现在,爱新觉罗不认这股份了,但到底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还有就是别老是一口一个奴才的说,这称呼让人心烦意乱。 明安达礼却好像没听出王永吉话中的意思,任然说道:“那孙子已经改姓董了,谁还管他是安费扬古的孙子?” 遏必隆显然也不想听明安达礼胡扯,打断道:“既是自污,怕陛下暂时也没有处置董亮的意思。现在出招只怕没什么作用。” 此事乃是王永吉一力主推,自然不想让遏必隆看轻,急忙说道:“大人此言差矣,董亮速来横行无忌,此次用士子激他,他必然会做出过激之际,见血也不是不可能。” 明安达礼此时在一旁轻笑道:“几个士子的命,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你们汉人也是,就喜欢鼓动别人闹事,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面对明安达礼的嘲讽,王永吉只当做充耳不闻,对遏必隆说道:“自董亮乱政以来,苦无党羽,素爱重用汉人。此刀朝士子砍下容易,却永远与士林绝缘,依附其党羽怕自绝于天下,必然离心离德,不敢为董亮马首是瞻。” 作为北党一员,王永吉当然不愿意南党乘着董亮的东风崛起,势必要在萌芽阶段就断了南党后路。 明安达礼听到这里,也是打着哈气,心想这南党北党,从天启斗到了顺治年间,无不无聊?这些个绝顶聪明的人才怎么就这么偏心眼呢? 不过也幸亏这些人脑子轴,他们才能入住中原,给这些人当主子。 明安达礼外表粗狂,内心纤细,心想这王永吉也是厉害,抓住了南党爱惜名声的弱点,让董亮先自绝于士林,一下子就将住了这些人的命门。 但这招也就对付南党这群伪君子管用,要是换他们北党这群真小人,哪怕董亮把士林杀干净了,他们也敢舔着脸上。 毕竟魏忠贤那种人都能添上去,还能给他修生祠。董亮再怎么不堪也是个满人,物件完整的人,添上去的心里负担小多了。 明安达礼既明白了王永吉心思,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与王永吉瞎扯,他还以为这招是对付董亮,所以才有兴趣到这里商议。 没想到却是虚晃一枪,刺到南党哪里去了,明安达礼无语之际,直接起身说道:“我牵着我家彪狮去打猎去了,这狗也是奇怪,对猎物那么凶猛,对主人却还是那么温顺。” 这话里话外讽刺,并没有伤到王永吉半分,如同清风拂面。 遏必隆看着明安达礼远去,淡淡的说道:“修之勿要挂怀,明安达礼直来直去就这性子,也不是针对谁。” 王永吉感觉躬身低头道:“多谢大人,卑职感激涕零。” 五十八岁的王老吉一副衰老姿态,满怀感激的给风华正茂的遏必隆行礼,谢谢他能找个台阶给自己下,这微不足道的行为对于他们这些汉人来说便是难得的恩遇了。 而另一头,粘杆处大营外,董亮正与几百名士子对峙。 这些士子看到董亮身后的这些兵丁凶神恶煞,来者不善,尤其是这些人腰间明晃晃的钢刀,让人不可直视,场面顿时也安静了不少。 董亮来到这些士子面前,开口说道:“今天给你一个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说说为什么骂我?说说我哪里做错了?”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沉默了片刻,毕竟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混在人群中喊两嗓子没什么,可真要与清国一等一的权臣对峙两句,还没真没多少人敢。 董亮见众人不说话,顿时觉得有些失望,早知道都是一群软骨头,早就派人乱棍轰出,他怕就怕误伤善类,现在这群人这种表现,以他看来打死两三个也没不要紧。 “既然没有话说,那就代表对我的言语都是诽谤,要是以后我再听见你们乱说,可别怪我的刀快!” 第一百二十三章 辩论 众人见董亮作势欲走,言语又这样呛人,到底还是激发一二血性,有人站了出来。 “在下杨士英,字玉烛。” 一名白衣士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白衣飘飘,一副君子风范。 “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董亮见这人生的正气凛然,语气也不怎么强硬。 “董大人以通·奸之罪论处苏克萨哈,实乃祸国取乱之道!” 董亮一听就制止了,奇怪问道:“你认识苏克萨哈?” 听到董亮这一问,杨士英顿时有些慌乱了,害怕董亮将他牵扯到苏克萨哈身上,连忙否认道:“学生并不认识苏克萨哈!” “你既然不认识苏克萨哈,又怎么知道他没有通·奸,你和他睡过?” 董亮话一出口,顿时将杨士英气的脸色涨红。 “你怎敢凭空污人清白!” 董亮笑了:“要不是看你模样周正,老子现在就煽你两耳光你信不信?苏克萨哈是什么人,自有国法纲纪在,容不得你造谣诋毁。你是在质疑我大清的处事不公?” 杨士英顿时被董亮的凶焰滔天给吓住了,心想自己也是昏了头了,与董亮掰扯什么苏克萨哈,他有朝廷做掩护,自己无论怎么也辩不过他的。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在学生看来,董大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侮辱孔圣!” 杨士英一番话,赢得了众人的喝彩,这也是他们赶来闹事的凭证,毕竟孔夫子乃是千古圣人,不尊孔圣便是不对,这是谁也颠簸不破的真理,这是他们敢于直面刀锋的原因。 董亮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你说我是怎么侮辱孔圣的?” 杨士英顿时涨红了脸,显然他是无法复述董亮的话:“污秽之言,学生实难开口!” 董亮噗嗤一笑:“这就叫污秽之言?我问你,孔子是不是排行老二?叫他一声孔老二怎么就侮辱他了?难道因为学问大就要违背人伦称呼他一声孔老大?” 杨士英咬牙不说。 董亮不屑一顾,却不再看他,而是盯着在场众人,来回巡视说道:“至于后面一句,孔老二的道理是拿来说的,拿来做百无一用!这句话怎么错了?” 说道这里,人群中的士子顿时就不干了,顿时七嘴八舌说出自己的理由。 叽叽喳喳的,董亮听的心烦,大吼一声:“一个一个说!”然后往人群中随意一指问道:“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那人被董亮这一指也是乱了心神,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董亮见状只好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杨士英说道:“还是你来说吧!” 杨士英稳了稳心神,说道:“春秋无义战!若无孔圣德治、礼治思想光耀千古,人间遍是禽兽之国!” 董亮听到这话彻底忍不住笑了:“文帝不尊孔孟,崇尚黄老。想必文景之治乃是鬼魅之国吧!” 一出口就是杀招,顿时将在场众人堵的说不出话来。 杨士英见董亮笑的前俯后仰,终于忍不住说道:“文帝虽然不尊孔孟,但又亲民爱民之举,附和儒家教义。” 董亮听到这里,奇怪问道:“什么时候亲民爱民成了孔子一人主张?” 杨士英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一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找补:“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皆因皇帝崇尚孔孟,大人是说孔圣的道理的百无一用,学生反驳的就是这句,其余的一慨不论!” 杨士英这话一出,得到众位士子的强烈支持,因为在他们有这铁杆如山的例子在,董亮所有的狡辩的都失去了支撑。 面对热情高涨的士子,董亮一盆冷水浇下:“那也是因为太宗、玄宗能力出众,与信不信孔孟没有半点关系!孔孟之道,于国而言半分用处都没!” 董亮话还没说完,士子顿时就坐不住了,纷纷出言反驳。 然而董亮用了一句,就让群体失声,再难发出一点声响。 “否则?咱们满人不尊孔孟,怎么就灭了大明,把你们收为奴才了呢?” 清空烈日之下,董亮之句话比寒冰还要冰冷,剥开这血淋淋的事实,让在场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在多的话语,在多嘶喊都抵不住这个冰冷的事实。 汉人成了亡国奴。 董亮见众人脸色惨白,犹嫌不够,他就是要逼着这些人看清事实。 “你们一口一个卫道,好像声音大了这世界就会遂了你们的心愿!也就是老子心情好,愿意和你们瞎扯几句。咱们当年在扬州,在嘉定杀了一批又一批人,也没见你们能喊出什么花来!你们在场三百多人,要是都身披战甲,手持长戈,我今天还就不敢和你们说这些了!” 杨士英嘴唇颤抖,眼泪几乎夺目而出:“甲兵能获天下,但治理国家却还是要我等!” 董亮闻言,不知想哭还是想笑:“所以孔孟之道,就是为奴之道?就是教你们为天子牧民,通过你们的手将百姓的手里钱粮榨取干净收上来!” 话一说完,董亮就后悔,知道自己也失言了,这话将天子的遮羞布扯了下来,实在不是一个臣子应该说的话。 于是急忙找补。 “这天下败坏就败坏在你们这些儒生打着天子的名义,榨取百姓。天下无不是的皇帝,钱粮被你们这些儒生吃干抹净,却要皇帝被黑锅。真的祸国殃民的是你们这些书生!” 士子们还沉浸在亡国奴的情绪中,天旋地转,一个个失魂落魄对于董亮后面的话根本无心理会。 一场辩论,没有赢家。 话说道这里,董亮也没心情在说下去了,转头回到粘杆处,去悄悄实验自己的毒药了。 在密室中,董亮也心神不宁,对于今天的话,他回味再三,觉得自己如此攻击儒家,恐怕在士林中的名声会坏到了极致,到时候龚鼎孳如此看待自己?南党如何看待自己? 想到这里,董亮决定给龚鼎孳还有自己手下的那些儒生各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的难处细细些了下来,并且表示自己都是一时气话,让各位不要当真云云。 写完之后,董亮看了看,又觉得自己做了无用功,这名声是大家的一种认可,大家觉得你是,你便是。哪怕你再口舌莲花的安抚,自己在士林中的形象已经是这样了。 这种情况,你叫南党怎么投靠,南党的人不可能见人就拿出信来,说咱们董大人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董亮拿着这些信,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寄出去。 尽人事听天命。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人救人 粘杆处大营外的闹剧在天津传的沸沸扬扬的。 作为密切关注的此事的王永吉在收到这个消息后,愤怒异常。 到了他这岁数,什么名声,气节都被自己磨了所剩无几,再不找点事情做,留点念想,与死没什么分别。 于是乎,不知是惯性还是仇恨,他与南党的纠葛历经两朝,几乎是刻在潜意识里的敌人,始终纠缠不休。 “居然没杀人?”与王永吉一样,遏必隆同样愤恨异常。 他对于什么南党北党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董亮在面对汉人时候的忍让,以及董亮对那些汉人士子说的话。 有的事可以做,但不可说出来。 董亮将皇帝的遮羞布扯下来,掘的是他大清的根! 对此遏必隆怒不可揭,吩咐手下的言官道:“将董亮的孔孟乃是为奴之道的话传出去。” 王永吉听到遏必隆泄愤之举,心有疑惑不定,掐头去尾将董亮的话传出去,有用吗? 董亮一个满人,清流士子的嘴巴可杀不了他。 “大人,此举是否再斟酌一下?” 遏必隆摆手,冷笑道:“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 士子杀不了董亮,八旗却可以。试想董亮如此犯忌讳的话广为传播,必然引起八旗震怒,本来汉人当奴才当的好好的,你董亮非要去点醒他们做什么? 用一句居心叵测来形容完全不为过。 遏必隆现在就是要将董亮往汉人那边推!让八旗子弟看清董亮的正面目,此人亲汉人,不亲满人。 这种事情暂时可能没什么效果,可一旦在关键时刻,便会要了人的老命。 至于遏必隆为何对董亮如此大的杀心,对董亮如此大的厌恶。对此,他扪心自问的一下,觉得是董亮目中无人导致的。 对,就是目中无人,作为天子宠臣,自他得势之后,可主动拜访过任何一个议政大臣?甚至一个满人都没有! 仗着陛下宠幸,万事决于宫闱的人本身就招人嫉恨。董亮的出现让遏必隆这个原本备受顺治宠幸的臣子突然间就不闻不问了。 没有天子亲近,遏必隆每天都在议政王大臣会议中忙于案牍,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想到这里,遏必隆心中倒是对鳌拜刮目相看,那莽夫居然能忍到现在还不出手。 作为政坛老狐狸,王永吉对于遏必隆的心思把握还是比较准确的,但此刻他并不打算顺着遏必隆的意思说下去,而是要稍稍忤逆他。 “大人不可怒而兴师!此举事涉陛下,董亮现在正是得宠,如此传扬,唯恐陛下不喜。” 王永吉话说完,便乖乖等着遏必隆训斥。 果然遏必隆不屑一顾的说道:“咱们满洲以骑射得天下,武德充沛,有什么事情旦凭刀子硬,不学你们汉人玩那些虚的。” 遏必隆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自然是因为他们钮祜禄家势显赫,占据朝野许多关键位置,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遏必隆在王永吉面前公然说出如此狂悖的话,未尝不是一种亲近的姿态。 作文当过蓟辽总督的王永吉当然知道乱世之中兵权为大的道理,他如此说完全是在遏必隆面前示弱。 如果一个上司觉得下属每次都能摸准自己的心,恐怕是恐惧多余高兴。 所以此刻王永吉表现的像一个纯臣,而作为一个臣子的本分,王永吉也只能在一旁念经道:“大人慎言!大人慎言!” 双方都知道是屁话,但又不得不说,借此表明立场。 然而接下来一个消息让二人陷入完全不同的情绪。 “老爷!有士子在粘杆处大营外服毒自杀了!”一个仆人兴冲冲的跑进来报告消息。 遏必隆听后,直接站起身,急切的问道:“人死了没有!” “不清楚,但至少死了一个。总共有五人吃了砒霜,奴才来的时候,有些还正在抢救!” “谁在抢救?”王永吉问到问题关键。 “回大人,是粘杆处的人在抢救!” 遏必隆闻言又坐了回去,心道还好,还好。 虽然出了人命,但董亮又叫人去救了,如此依然可以按照之前的计划传播流言。 那奴才见遏必隆神色放松,作为多年的老仆怎么会摸不准遏必隆的脉,此刻必须迅速的将情报传达,否则让遏必隆发生了误判,罪责更大。 “老爷,那董亮只救了一人!” “嗯?”遏必隆发觉事情不对,如果只救一人,那么事情完全就是两个模样。 董亮如果真的用嘴杀了几个士子,可以想象董亮会在八旗之中获得什么威望?能用刀杀汉人的满人不胜枚举,但用嘴杀的,只此一份,怎么不让人生畏? 作为文化弱势方,董亮能在这样的辩论中获胜,无疑是大大涨了满人的脸,这种情况下自己之前将董亮推向汉人的计划就会显得异常可笑。 所以遏必隆再次发问:“真的只救了一个人?” “千真万确,老爷!” 遏必隆听后,气的笑了两声。 “知道了,你下去吧!” 随后遏必隆神情莫名的看着王永吉,阴阳怪气的说道:“修之兄,恭喜了。” 王永吉脸色尴尬,却正面回应道:“大人,卑职此生也就这点所求了,且容我回去放声高歌一番!” 王永吉此时心中高兴着盘算董亮话杀士子,必然在士林中引起滔天巨浪,南党只怕难喽,尤其是龚鼎孳作为文坛领袖,无论如何是拉不下这个脸去投靠董亮的。 这个消息怎么不令王永吉高兴。 面对怎么也藏不住情绪的王永吉,遏必隆也有气无力的说道:“去吧!去吧!” —— 粘杆处外,董亮看着在外服毒自杀的士子也是大受震撼。 他不明白这些人有如此志气,为何不用在杀鞑子身上,反而做出如此荒唐之举? 不要说在粘杆处门前死几个士子会怎样,就算死几百个有怎样? 能改变什么?能证明什么? 粘杆处外,上百名士子看着董亮从大营内走出来,气氛更加高涨,围着几名不断扭曲痛苦的士子,口中却是激扬。 “五位高义!今日咱们便向这满人证明,我们可以为天下而死,为大道而死!” “李悦善!杨玉烛!张承宇!崔公亮!吴子远!你们五人名字必为后世传颂!你们卫道而死!必向阳而生!” “戊戌五君子!舍生取义,伟呼?高呼!” ······ 在众人的称赞中,五人哪扭曲的面庞像是得到治愈一般,变得舒展起来,有种求仁得仁的解脱。 董亮看着这一切,没有半点感动,只觉得滑稽。 此时他心中也是发狠。 既然想死就成全你们!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者 董亮正准备返回大营,却被粘杆处一个笔帖式卫拦住了。 此人原名叫马佳·伯涛,索伦人,祖上是明朝的士官,于是改了汉名叫陈伯涛,但举族降清后又改回了原姓,马佳。 而他进了粘杆处后,见董亮由觉尔察改为董,遂又将自己改为了陈。 从这个反复改姓的举动看得出,此人对于自己的身份认知存在问题。 董亮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陈伯涛,不明白这个在粘杆处一向沉默寡言的人为何会做出这个举动。 “大人,那五个人里,有人想活······” 董亮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陈伯涛低头回到:“眼神,那人的眼神骗不了我。”说完他见董亮仍旧一副疑问的表情,小声的说道:“卑职曾经也自杀过,那眼神错不了。” 董亮看了看他哦了一声。 “你想救他?” 陈伯涛摇头:“不知道?卑职只知道他此刻不想死。至于救了他之后,他是能重新活过,还是行尸走肉,我不知道······” 董亮看着眼前这个对气节与生死陷入迷芒的青年,瞬间洞悉了此人的为难与纠结。 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与主流的价值观脱节,进而对整个世界产生诸多疑问。 董亮知道此人已经不适合再待在粘杆处了,也有了决断,问道:“你指一指是何人?” “是杨士英。”陈伯涛直接给出了名字。 董亮恍然道:“原来是他呀!也奇怪。” 说完,董亮便吩咐粘杆处的人去把杨士英给抬进粘杆处救治。 然而此时士子情绪正是高涨,哪里允许粘杆处的人将人抬走。 推搡之际,眼看要事情要失控了,董亮让粘杆处的人扛着鸟统出来,朝天放了一轮空枪后,很快就将这群士子给震慑到了。 于是粘杆处的人顺利的将杨士英从人群中抬进了大营内的伤病营。 大营内有大夫,加上杨士英又是刚服毒不久,用了一些催吐的手段,很快就把人给救了回来。 董亮与一众人在伤病营外,等待着结果,与其他看热闹的人不同,陈伯涛一直心神不宁,于是董亮悄悄来到陈伯涛身后说道。 “我将你调入大理寺,任然做个笔帖式。” 心不在焉的陈伯涛被突然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董亮,不知该谢恩还是请罪:“大人可否告诉卑职理由。” 董亮轻声说道,不想让其他人听见:“因为你不信皇上!” 陈伯涛被董亮这轻轻一言吓到了,想下跪请罪,被董亮给制止了:“信不信,你心里清楚。你心中别扭,不适合待在这里。念在兄弟一场,我给你一场造化。” 陈伯涛此时还没完全消化董亮的话:“卑职虽然喜欢这里,但大人既然安排了,卑职领命就是了。” 董亮有些奇怪,这人明明与这格格不入,为何又喜欢待在这里,于是问道:“为什么喜欢待在这里?” 陈伯涛抬头说道:“因为这里有家的感觉。” 听到这里,董亮心中有些难过,脸上却面无表情:“你强留在这里,假装和大家相信一个东西,对其他兄弟来说是一种伤害。” 这句话既是说给陈伯涛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陈伯涛沉默了。 董亮望着伤病营内说道:“你猜杨士英得知自己被救后,是高兴还是悲伤?” 陈伯涛联系自身情况给出答案:“先高兴后悲伤。” 然而此时病房传来的嘶吼声否定这个答案。 “为什么要救我!怎么不让我去死!”痛苦的声音伤病营传出。 董亮:“你猜错!” 陈伯涛叹道:“这人完了,算是已经死了。不!比死更可怕。” 说完陈伯涛陷入了无限的悲凉之中。 “你之所以要救杨士英,是因为你想从他身上看到振作?却没想到此人比你还不堪,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千古艰难唯一死。蝼蚁尚且贪生,想活着没什么错。” 董亮的话说完,陈伯涛情绪并没有振作起来。 活着很容易,活着也很不容易。 尤其是在同伴成为英雄失去后,他杨士英便会沦为小丑屈辱的活着。 人总得为点什么才能活下去,当所有的认知、信念破碎之后,想重建是无比困难的,这样即使活着与死也没什么分别。 董亮看着陈伯涛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悲楚,也是有些好奇,毕竟在一个人面前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是一种极为信任的姿态。 “你这样毫无掩饰为一个刚才还在与我作对的士子伤怀,就这么信我不会处置你?” 陈伯涛摇头:“不!我只是信任大人的处置!大人行事虽然张扬,可都是有的放矢,重来没有不教而诛!” 对于陈伯涛的表态,董亮摇了摇头,对于自己将陈伯涛赶出粘杆处的决定更加确定,这里是不需要这么聪明的人。 “下去吧,本官累,今天你就回京师到大理寺述职吧!” 对于董亮突然下逐客令,陈伯涛没有惊讶,而是郑重给董亮行了一个大礼:“大人千万千万要珍重自己!卑职告退!” 董亮不想面对这种温情脉脉的场景,这样只会让他更有罪恶感,他没理会陈伯涛的话,径直离开了。 四川成都平原。 吴三桂自汉中而下经由四川进攻贵州。 曾经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现在已成了赤地千里的无人区。(顾城《南明史》) 张献忠祸乱四川不久,清军又与明军在四川拉锯了好几年,事实上吴三桂前年就在四川重创了明军,无奈后勤补给不足,退回了汉中。 曾经的王兴之地,居然成了人间鬼域,怎么不令人胆寒。 作为始作俑者的吴三桂率军驰骋在这大地上,他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数十年的军旅生涯早已经让他的心的冰冷无比。 作为辽东人,他之前未曾来过四川,不曾领略过它的美丽。 但这里自秦国一统以来,诞生过无数壮丽的诗篇,孕育过无数感人肺腑的故事,这里也是无数人杰圣贤的家乡。 李冰在此治水安民 刘邦在此约法三章。 一代辞宗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在此琴瑟和谐。 杨雄在此一叹三咏。 刘备在此壮怀激烈。 诸葛亮在此鞠躬尽瘁。 李白为之赋诗。 三苏为之销魂。 而现在,历史的灵魂在这这片土地上无处安放。 这支军队行军很快,无论将帅士卒都想尽快逃离此地。 那些暴露在野外的白骨,无时无刻不在控诉这他们的暴行,大地沉默而窒息。 吴三桂望着最后一丝余辉消失在了天际。 “扎营!” 一声令下,将士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 吃饭了时候,有绿营士兵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家乡 渐渐的这哭声传染了一片,让许多人小声的抽泣起来。 在这片寂静的土地上,任何微小的声音都会异常刺耳,何况是这样的哭声。 所以吴三桂很快就知道了这一情况。 亲兵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从情感上他是同情那些士兵的,但从立场上,这样的哭声无疑是会动摇军心的。 “带我去看看!”吴三桂神色冷峻,早春的寒冷让他口中呈现出翁白的雾气。 亲兵躬身领命,向前带路。 吴三桂在距离那些士兵五十步的距离便停下了,握了握腰间的宝剑,他从这些士兵呜咽中的言语知道这些士兵是四川本地人。 看着那些士兵鬓角有些斑白,有些甚至头发花白,吴三桂隐约有些猜测:“是秦翼明的兵?” 亲兵:“是的,大帅。” 吴三桂闻言望着漆黑的夜空,再次握紧手中的宝剑,白杆兵,都多少年了,戎马一生,早已有些累了,他心想但愿此战是他最后一战! “罢了!让他们不要哭了便是。” 说完吴三桂准备回营,却看见八旗都统墨勒根领着亲兵过来了,吴三桂向亲兵使了一个眼色。亲兵得见后,立马就离开,去制止那些士兵的哭声了。 墨勒根见到吴三桂却是先行了礼:“大帅!” 作为一路大军的节帅,无论是爵位还是职位甚至兵力都大于墨勒根的吴三桂也不敢托大,直接拱手道:“额真,来此所为何事?” 墨勒根看见不远处吴三桂的亲兵已经上前制止,也不好再做主张,说道:“无他,听闻营中有人痛哭,特来看看究竟,既然大帅已经处置了,本人就不便多说了。” 吴三桂闻言暗中松了口气,对着墨勒根点头示意:“额真请回营中休息!过几日还有一场恶战!” 墨勒根见吴三桂急切的举动却是笑了笑:“触景伤情本是天理,但请大帅留意,切莫因此动摇了军心。” 吴三桂皱眉,他虽然有节制八旗的权力,可以指挥其作战,但是八旗亦有监军的职能,可以随时纠正吴三桂一些“不合时宜”的举动。 所以面对墨勒根的质疑,吴三桂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准备吩咐亲兵下令把带头的给杀了,对于他而言,一两个士兵的生命无足轻重。 墨勒根同样如此。 作为经常在一起的搭档,墨勒根知道吴三桂要做什么,却出言制止了:“此等小事,请大帅让我去处理此事!” 吴三桂点头,头也不回的回营了。 那些哭泣的士兵经过吴三桂亲兵的呵斥,本来已经停止了哭声,但看着墨勒根走来,一个个心生胆怯。 墨勒根并不暴虐,相反在满人算是比较好说话的,对于军务向来是公私分明。 士兵们之所以惧怕,恰恰也正是如此,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哭声其实是犯忌讳的。 但是征战沙场,背井离乡几十年,回乡后看到却是万里无人烟的景象,怎么不让人悲从中来,怎么能让人克制的住? 他们厮杀了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在战场中苟活至今,为此放弃了晋升吗,为此放弃了名节,为此放弃了许多,为的就是能够活着回家。 但家乡却是这样一副景象,怎么不让人崩溃。 墨勒根漫步走到这些士兵跟前,来回巡视打量,此时他的每一个呼吸都让人心惊胆战。 巡视了一会儿,墨勒根缓缓开口道:“本来按照军法,你们有些人已经掉了脑袋,有些人已经挨了板子。 但是念你们重回故乡,物是人非,无法抑制也是人之常情。你们也看见了四川如今的模样,为了重建桑梓,你们也应该奋勇杀敌!败坏你们家乡的大西军士现在正与伪明一起阻挡着天下一统,阻挡着你们重建家园。所以今夜,本额真允许你们哭!还望来日诸位将泪水化为愤怒把大明给我剁碎了!” 墨勒根话音刚落,众将士就抽出了腰刀大呼:“杀敌!杀敌!” 作为清廷特意为吴三桂选定的搭档,自然不是只知强硬的蠢货,这番怀柔手段下来,非但没有让军心不稳,反而更加激发了军队的斗志。 刘湘发置身于狂热的群体中,脸上的泪珠还未搽拭干净,就与将士一同呐喊,回想起一路行来满目疮痍的故乡。 轰的一声,仿佛将他隔离在这些群体的情绪之外。 他望着自己挥舞的腰刀,以及人群中那些嘶喊的人,这些声音响彻云霄,但他却听不清任何声音,只有一种嘈杂的感觉,觉得莫名其妙。 我在哪里? 我是谁? 我在做什么? 浑浑噩噩中刘湘发与众人齐呼万胜,不知所以。 今夜月色被乌云遮蔽,没有透过一丝光亮,他看不清远处笼罩在黑暗中的景色,只觉得自己身处军营是那样荒谬。 自己为什么参军? 一是活不下去了,二是每户五抽二、二抽一,为了不让年迈的老爹与年幼的弟弟上战场,他与大哥毅然决然的上了战场。 那年他只有十七岁。 那年还是天启四年。 那时的他虽然从别人口中知道了战场的残酷,可是年轻气盛,未尝没有封侯拜相的志向。 然而当第一场战斗打响,一往无前的他陷入困境,哥哥为了保护他,被人一刀削掉了脑袋后,他就再也没有升起这个心思。 他记得那天他们最后得胜了,他抱着哥哥的脑袋,在战场上无助的哭了,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还记得他杀掉敌人后,捧着哥哥的头,哥哥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说出什么声响,但他知道哥哥说的是什么。 “回家,回家。” 这句声音在他往后三十年多年的岁月里不断回响,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于是那个最勇猛的士兵变为了一心只想逃命的**。 他什么都不要。 什么封侯拜相,什么衣锦还乡。 他统统都不要,他只想回家。 而现在他回了家,却好像怎么也回不去了。 他今年已经五十一了,觉得自己再也走不下去了。 于是夜里,他偷偷起身,他总觉得不远处的山脊背后就是自己的家乡。 哪里有总是抽着旱烟,半天不说一句话的老爹,有总是喋喋不休又无微不至的老娘,有调皮捣蛋总是爱告状的弟弟,有他心心念道几十年暗恋的姑娘。 记忆中老爹老娘总是那副中年模样,弟弟总是幼童的样子,姑娘永远二八年华。 他们都留在了天启四年。 刘湘发也留在了天启四年。 今夜,他要做个逃兵,然而他的小心翼翼的行动并没有瞒过所有人。 兵营中瞬间坐起了几名士兵。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十五从军征 刘湘发看不清这些人的脸,但根据他们入睡的位置,他知道这些都是他的同乡。 几百名一同入伍的少年,如今俱是苟延残喘的老兵。 望着这些与他出生入死,辗转大半个中国的老兄弟,他心中温热,能结伴还乡也是人生幸事,几人默契十足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准备离开大营。 一道声音让他们疆在了原地。 “刘老爹,回去睡好,我就当没发生这个事情。” 只有二十多岁的王把总声音说不出喜怒,仿佛早就在这里等着刘湘发。之所以叫刘湘发刘老爹,除了他在营中资格最老,入伍时对王把总颇为照顾外,最重要的是刘湘发救过他的命。 加上大了三十来岁,叫声老爹也算恰当。 噗通! 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营中没有任何回应,却在心底惊醒了许多人。 刘湘发声音有些嘶哑:“把总,你应该知道我就是四川的。这辈子我去了辽东,到了京师,而后又过了陕西、河南、山西、汉中,兜兜转转几十年了,为的就是这一天。 我杀过许多人,却没做过一回恶!有一口吃的就留给你们这些小的,有一身厚衣就披给你们这些年轻的。我为的是什么?你不是不知不道吧。为的就是给我大哥积德,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故地! 我答应过他,要带他回家。如今我把我哥的头发捂在胸口三十多年了,家乡就在眼前,你让我借道而过。我做不到! 这辈子我没求过你什么。我也不打算念叨我救过你几回命,就说我不过五十,头发都已经白了,这些年我为大明买过命,也为大清买过命,不欠任何一方,能做的都做了,就看在一个拿着长矛都有些吃力的老人份上,放我回家吧!” 黑暗中,王把总叹息数声。 刘湘发慢慢靠近,抽出腰刀。 王把总听到异响,不发一言,尽管看不清任何东西,他还是把自己的眼睛闭上了。 嘭! 刀背砍向后脑勺,王把总被击晕了。 然后几人有惊无险翻出了军营,朝着黑夜跑去。 他们不敢点燃火把,只得慢慢摸索着向前走动,过了好一会,他们自觉远离了军营。 几个老哥俩抱在一起哭了。 “我们回家了!” 刘湘发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他哥哥的一揪头发。 轻轻说道:“大哥,弟带你回家了!” 也许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此刻乌云散开,皎洁的月光洒向人间,照亮了旅人归途。 几人望着天上的婵娟,互相望了一眼,觉得天意成全,此去定是吉兆! 他们望着眼前这似是而非的山川,与记忆中似乎有很大的出入。 他们只知道这里是道宁,不敢百分百确定这就是家乡,一路上他们已经错过了太多“可能”的家乡,到了这里他们实在走不下去了。 三十多年了,记忆中的故乡早已在他们脑中经过不断美化,变得不真切起来。 整个四川到现在记录在案的只有一万多人,他们自然也找不到人问路,只能抱着翻过山头便是家乡的信念出发。 一步步攀爬山峰,月光明晃晃的照耀他们前行的路,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的心切与踏实。 终于爬到了最顶峰,借着月光,他们能看清山脚的一切。 他们动情的哭了,倒不是千里无人烟的惨状让他们哭,而是山脚真的是他们的家乡。 但山脚下那些植物已然漫过了村庄的屋子,生机勃勃,寥无人烟。 刘湘发来不及擦干眼泪,疯狂的向山脚的村庄跑进。 树枝不断刮过他的脸颊,出现一道道细小的血痕,他没有任何感觉,反而觉得脚步轻盈了许多,仿佛回到了十七岁。 天启四年的早春时节,农活空闲的时间,他与大哥还有弟弟叫上村里的同伴上山掏鸟,早春的严寒抵挡不住青春的气息,他们在山野间追逐,嬉笑声穿透了整个树林。 现在尽管刘湘发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但多年的军旅生涯产生的老寒腿,让他时刻隐隐作痛。 他偶尔甚至被石头绊倒,滚落在山间,然后一言不发站起来继续往下跑。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到家了,到家了。 如此不顾一切的奔跑,他大概是想希望自己死在路上,不想亲眼见到家园尽毁,不想希望彻底破灭。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竟然跑回了家。 缠绕在村庄外的植物长出了新芽,郁郁葱葱。 照着记忆的步伐,他默念进村右转二十步,再斜转五十步,过了石桥一直走到头便是家了。 刘湘发此刻脑海中已经没有了任何念头,或者说已经不敢说有任何念头。只有本能驱使着他前进,然后他走到了记忆中的尽头。 看着已经垮了大半院墙上插着半截已经腐烂的木剑。 轰的一声,刘湘发知道自己回家了。 他走进这个院落,将屋里的狐狸惊的四处逃窜。 “爹,娘” “孩儿回来了!” 喊完这两句,刘湘发蹲在院中哭的撕心裂肺。 哭完了许久,刘湘发无力的躺在院子中央,看着姣姣明月,他用手轻轻抚摸。 我回家了。 此时肚中的饥肠辘辘传出咕噜的声音, 原本想自杀一了百了心思也随着这一串叫声消散了。 他决定,要勇敢的活下去,就在这个村子里,余生他那也不想去了。 他又想,或许父母与弟弟逃难搬去远方了,等过了几年,仗打完了,他们或许就会回家了,那时他们看见自己一定会又哭又笑。 说完他撑着疲惫的身体,在院中收拾枯枝,拿出活褶生了篝火。 他往厨房里走出,寻到到了缺了一角的砂锅,磊了一个简单的灶台,抱着破损的砂锅去了溪边洗干净,然后用水袋打了一壶清水,回家将砂锅放在灶台。 接着将那些新发的嫩芽充做野菜捣碎倒入砂锅。 满满当当的一锅野菜羹,散发出热气腾腾的气息。 他用腰刀简单做好了一个木碗,舀起了野菜,吃了一口,有些苦。 吃着吃着,他恍然间响起了以前营中有个老童生教他唱的一首歌,不知不觉的哼了出来。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饴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歌声中,村子火光冲天,战马奔腾。 抓逃兵的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军心 刘湘发迅速熄灭了灶火,然后躲到里面破损的屋子去了。 他抽出腰间的刀,放在了自己脖子上,心想要是有人来抓,他就当场自刎,死也要也在家里。 很快就有队伍搜到了这间院子。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刘湘发将手中的刀握的更紧,由于太过紧张,他刀已经嵌进去半分,显现出一道血痕。 “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妈的!这些该死丘八,大半夜的也不让人好好睡觉。” 士兵埋怨声,以及腰刀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让刘湘发几乎有立刻自刎的冲动。 他知道无论是院中的灶台,还是这间破烂的屋子都藏不住人。 然而他迟迟没有下刀,蝼蚁尚且偷生,他在祈求着奇迹的发生。 随着脚步声靠近,他心中也越发的失落与惊恐,好不容易在刚才生起了求生之念,现在又要逼着自己自杀,这对他来说太过于困难与残忍了。 但现在他必须做出抉择。 在此自杀他的尸首还又可能仍在这里。若是被抓住,那么他要面对的必定是身首异处,想到这里,他心中生起了一股勇气,于是他的手不再犹豫,正准备奋力按下时。 那追捕的军官出现在了他眼前。 刘湘发认识此人,他救过这人的性命,然而这种时候,即便有救命之恩,也不是谁都有勇气承担风险的。 二人对视了一番,电光火石之间,那人对他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朝其他士兵喊道:“他娘的,没人,去下个地方搜!” 劫后余生的刘湘发庆幸之余,又为自己的几个老哥俩担心起来。 而其他几个人就没有他幸运,除了自尽一人外,其余的都被抓回了大营。 追兵离开后,刘湘发寻遍村子的每一个角落,除了一具尸体,再无他人,他默默的在这人的院子中刨出一个坟坑将人给埋了。 做完这些已经是中午时分。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明媚,他坐在坟头突然傻笑起来:“回家喽,回家喽!” 军营内,墨勒根亲自执行军法。 三名逃兵手脚被捆住,口中塞满了布条,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 墨勒根手持砍刀站在他们身后,大吼道:“皇上呕心沥血,朝廷恩养义士,大帅开明大义,然而这些人忘恩负义,懦弱可耻,做了逃兵!你们说该不该杀?” “杀!” “杀!” “杀!” 人群爆发出异口同声的口号,对于这种懦弱的人,军队自然是看不起的。 墨勒根一刀砍下,人头滚滚,血溅五尺,让人群更加兴奋。 接着墨勒根又说道:“我知道此人是四川人,知道这里是这些人的家乡!他们见有家可回,便抛弃了大家。试问在场的那个人没有家?又有谁不想回家?便是本官乃是关外之人,也着实想家,但我浴血奋战到现在,奋勇争先在此时,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让天下一统,让你们都有家可回!这些人见小家而忘大家、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徒,该不该斩?” “斩!” “斩!” “斩!” 士兵在怒吼,在狂欢。 一刀斩下,人头滚滚。 众将士纷纷上前朝那人头吐了一口吐沫,以示不齿。 吴三桂看着这沸腾的景象,依旧冷眼旁观,之所以能这么快抓住这些逃兵,那是他吴三桂猜到这些人可能会逃,提前布置了一下。 对于墨勒根这些举动,他既不反对又不支持,虽然此时能三两句将士气撩拨的热火朝天,可说到底真正管用的还是银子和土地。 吴三桂炙热的南下望着云贵,如果能顺利攻灭伪明,他便能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富贵王爷,如此也不负他这几十年的军旅生涯。 他身旁的汉军旗镶蓝旗都统李国翰,看着步入四川后始终一言不发的吴三桂心中有些鄙夷,心想此人到底还是有些三心二意,魂不守舍,不过此人胸无大志,也得亏是他卖主求荣,咱们满人才能迅速入关一统中原。 谁他李国翰才是地地道道的卖主求荣,但先来的员工鄙视后来的员工也常见,尤其想他这种拥有灵活的道德标准的人更是能顺滑的自由切换,丝毫没有考虑到他也是这种人。 “王爷辽东人士,不知是否习惯云贵风土。” 吴三桂知道李国翰说的是什么,难得笑了笑:“但愿能一战而下,都统入京得封公爵,本王也能为大清世镇云南,戍守边疆。” 李国翰咳嗽了两声,说道:“几十年的征战闹的一身伤病,也不知道能熬到几时,幸好有了孙可望的情报,有望老死家宅也是人生幸事。” 吴三桂叹道:“是啊,仗打到现在也该打完了,伪明能称敌手者只李定国一人,可惜此人气狭,让南明内生龌龊,加上孙可望归顺,咱大清兵强马壮,三路伐黔定能轸灭伪明。” 说到南明的晋蜀之争,他们也是会心一笑,大明的军力到此时,任然不能说太弱,虽然开拓不成,但守土还是足够了,谁知道大明又上演了传统技能,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他们心中笃定到了此时大明还不能团结一心,看来是天要其亡。 要是刘文秀还镇守四川,以他的军政水平,屯田日久,四川也不是如现在这样荒凉,半粒粮食也征不到,而他吴三桂肯定不敢像现在大军压境,全军出击。而是一步步试探,慢慢磨阵线。 昆明城内,朱由榔看着新铸好的大炮,重达千斤的之重的炮身,让这门大炮一看就威武不凡,丝毫不像之前的小家子气,而且也不想之前那样放了十几炮后就开裂。 这新大炮试了一上午都没有任何异常,让朱由榔非常高兴,以为是了不起的技术升级,高兴之余又赏了阿方索一百两银子。 而一旁的阿方索则满脸黑线,皇帝催的急,为了保住小命,他纯粹是在堆料,单纯的将炮管做的越粗越好,大力出奇迹,毫无技术含量。 原本他脑海中另外一套更轻巧、更有机动性,也更符合大明此时需求的技术方案就此被他彻底扔进了臭水沟。 保命要紧,他可不想因为研发进度缓慢而被砍头,进而选择了最没技术含量、最没前景、也最没风险的方案铸造大炮。 你看,这皇帝不是异常高兴吗? 阿方索心想皇帝高兴,自己的小命就能保住了,先稳住阵脚,取得皇帝信任,待监视放松了,再一跑了之。 或者祈求清军早早打进昆明,弄死这皇帝,他也能重获自由。反正他这种技术人员在哪里都吃香,如无意外的话,他肯定会被清军收编,反正给谁打工不是打工?他没有丝毫的思想负担,没准清军那边的待遇还要好点。 阿方索神游之际,朱由榔围着大炮转了好几圈,仿佛在夸耀自己的眼光,兴奋之余便立刻下旨,让火器坊立刻铸好十门大炮! 然而圣旨第一时间就被李定国给堵了回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蓝卡 李定国也不是没事找事,而是现实情况不允。 一句话没钱也没没那么多铁。 当太监将这个事实告诉朱由榔后,不出意外,他开始垂头丧气,自暴自弃,对于大炮提不起丝毫兴趣。 一门心思跑回后宫与妃子厮混,只是在玩乐的某一瞬间,他也会想起了这件屈辱的事。 没错,心气颇高的朱由榔,自觉应该做好每一件事情,一旦没有做好便是对他的屈辱。 至于他解决屈辱的方式也简单,那就是干掉让自己觉得屈辱的人,于是心中一狠,下令将阿方索给杀了。 可怜的火炮专家从他出现在昆明再到他归西,所有的事情都他没有选择的机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一命呜呼了。 没办法在这个环境下,摊上这么一位主,无论他做什么都逃不脱这命运。 好景不长,朱由榔在后宫玩乐几天后,突然听到锦衣卫的奏报:吴三桂已经兵临西允了,罗讬率部抵达常德,赵布泰兵抵南丹州,三路伐黔,全线震动。 听到这一消息后朱由榔惊慌失措,唯恐清军过两日就杀到昆明,将他给砍了,于是此时又想起了那门大炮,不由的后悔杀了阿方索。 为了弥补过错竟然打算不顾一切将钱粮资源砸在这大炮上,如此才在心灵上有一点安慰。 与朱由榔的惊慌失措相比,李定国则淡定了许多。 清国虽然来势汹汹,但与六年前由敬谨亲王尼堪率领的三路大军伐明,在兵力路线上并没有什么两样。 一样是由吴三桂由汉中南下四川,一样是由全军统帅出湖广击贵州,一样是由一支偏师出广西犯黔南。 甚至比较统帅的军事素质,这次比还没上次危险。 此时的湖广方向的罗讬只是一个三等镇国将军,完全不能与六年前,作为当世名将,同时位列亲王的尼堪同日而语,至于广西方面更是由孔友德的精锐组成北上贵州,完全不同于赵布泰的偏师。 所以当李定国接到这一奏报后,并没有太当回事,心想前方精锐虽然被抽调回来,但依据城池、地势,抵挡一两个月完全不成任何问题。 等自己整合好云南的精锐后,再各个击破,定能一举击溃清军。 李定国现在面临最棘手的问题是,如何将从前方拉回的部队后,打散重编,洗掉以前孙可望与刘文秀的印记,让军队完完全全变为他自己的军队。 这样一样才能如使臂膀,光复大明。 正在李定国忙的焦头烂额之际,听说朱由榔要不顾一切的锻造大炮,也是急火攻心,摊上这么一位天子也是没办法,只好放下手中的工作,进宫苦口婆心的去劝说。 而此时刘文秀也没闲着,听闻清军大举来犯,觉得是自己复起的好机会,于是一面积极的进宫面圣想朱由榔从中调解,让他奔赴前线,另一方面则积极的联络旧部,希望造成声势,逼着李定国妥协。 面对刘文秀与李定国争斗,朱由榔选择做了缩头乌龟,躲在后宫内不出来,觉得这些臣子太不省心了,一天天的净想着内斗,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当忠臣吗? 李定国与刘文秀看见朱由榔是这个态度,没办法,只能赤膊上阵,亲自打擂台。 朱由榔见状更加躲避,整天在后宫恣意享乐,尤其是大炮的事情被李定国否定后,他抱着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心思不问世事。同时也在暗中祈祷着上天,希望能够在昆明突然蹦出大量铁料,堵住李定国的嘴,供他打造大炮。 而就在他祈祷的第二天,工部来报,在昆明城外发现一座露天铁矿,品质极好。 天津卫,董亮算着日子,又该自己进入梦境的时间了。 一进入镜面空间,董亮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自己属性面板查看数据。 姓名:董亮 声誉败坏指数:3741 祸国指数:391。 殃民指数:-512。 综合指数:3620(解锁蓝卡皇帝,可附身在朱由榔身上) 当看到自己声誉败坏指数竟然高达三千多,董亮彻底震惊了,回忆了一下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他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刷数据的窍门。 侮辱孔子这么管用? 他想了想觉得也难怪,现在的舆论是掌握在士林儒家手中的,自己如此侮辱人家祖师爷,这些士子自然竭尽所能诋毁董亮的。 而在这个时代,普通人也无力供养一个脱产的劳动力读书,所以这些士子大部分是地主乡绅出身的,最不济也是自耕农出生,经过他们的口对董亮肆意诋毁,让董亮在老百姓的口中的声誉也差到了极点,更何况董亮也口嗨过喜食婴儿脑,更加坐实了他的形象。 接着是其他两样数据,祸国指数基本没有什么变动,这也附和这几天他没祸害王公的行为。而秧民指数则还在继续下降,也验证了自己收揽流民的行动并没有结束,尽管有这两项拖后腿,饶是董亮的综合指数已经来到三千多。 而指数破千也顺利解锁了蓝卡皇帝,董亮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次会出现谁,同时也好奇蓝卡皇帝水平的是怎么样。 董亮定睛一看,转盘最大的奖变为了蓝卡皇帝宋孝宗。 看到这人,董亮总算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自己折腾了这么久,总算看到一点曙光,宋孝宗不管能力如何,至少算是一个正常人,有平均水平以上的能力,虽然隆兴北伐失败,但也弄出个乾淳之治。 武功不行,文治尚可。开拓不行,守土一方总还是不错的。要是能抽到他,这南明或许能够多撑个几十年,没准可以弄出个南北朝。 心中有些火热的董亮看了看面板上其他几个皇帝,信心顿时就冷却下来了 灰卡:杨广、朱祁镇、高玮,赵喆,赵禥。 白卡:汉灵帝刘宏、汉成帝刘骛,名明思宗朱由检。 董亮心想这灰卡也就算了,属于极品,历史上就出这么几个,而这白卡皇帝大概就是正常的昏君水平。 赵构归于白卡,主要是他名声太臭,品性太过恶劣,否则以他的水平还是勉强够得上蓝卡的。 而从宋孝宗来看这蓝卡大概属于守成之君的正常水平。 而以宋孝宗在历史上的功绩,在蓝卡皇帝中应该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起码有开拓精神,起码有个乾淳之治,算是南宋皇帝的扛把子了,就这水平居然只是个蓝卡。 不知道这紫卡该是什么成色。 第一百三十章 满学 那金卡呢? 莫非是秦皇汉武,唐宗明祖? 但如果按照封建时代的评判标准,秦皇汉武妥妥属于暴君,品级应该不超过紫卡。以明末清初这个时代普遍的观念,甚至蓝卡也不是可能。 要是这二位落入蓝卡,自己能捡漏,那可真的撞了大运了。 不过若是以后世的标准,这二位妥妥的金卡,最顶级那种。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帝王的评价也会随着时代的需要发生变化,所谓帝王评价一个重要指标便是对现在的意义,标准已经赤裸裸的告诉大众了。 当国家处于饱受欺凌的时代,那么就会无比无比希望这种帝王能够带领他们抵抗外敌,获得尊严。那么这二位的地位就会直线上升。 如果国家处于高速发展,没有入侵之忧。人民渴望更加美好的生活时,这二位的地位又会下降。所谓的意义都是人赋予。 而帝王的评价也不是亘古不变的,因为评价这东西本就是十分主观的东西。 以目前南明的需求,这二位其实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这二位都属于武功牛岔到爆的那种,天花板级别,反推满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治下老百姓的可就过的比较惨了。所以董亮最想的便是抽到李世民,文治武功样样顶级。 伟大导师曾评价,天下治军者无出李世民左右,其次朱元璋。 并且李世民自己也是超级武将,一骑当千,冲着闯营那种,并且以李世民带兵之能,鼎典天下怕也用不了几仗。 其次便是朱元璋了,在这些帝王中,能够带兵打仗的,除了李世民可能只有一个刘裕能和他一较高低。 原本董亮以为现在的局势非李世民、朱元璋这样的雄主才能收拾,但现在有了系统觉得高欢、宇文泰这样割据英主也能试试。 甚至孙权这种,有自己配合,也有一定的胜算。 但不管怎样,都不是眼前转盘这些皇帝能够扭转乾坤的。 而抽皇帝的机会只有一次,并且限定在两年内。还是保险一点好,万一抽到这些天团,那就彻底完了。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等自己彻底败坏清国,败坏名声,把转盘最次的都弄成紫卡,再抽也不迟。 并且现在董亮自以为找到了窍门,使劲诋毁孔子,诋毁儒生,不用废什么力,这综合指数就蹭蹭的望上涨。 对此,董亮在心中只好对孔圣说声对不起,不是小子存心要诋毁您,您的道德和学说我也认可,但现在这情况,为了黎民百姓,我董亮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在经历过这个系统的洗礼,董亮已经从顽固的无神论者变为了不可知论者。 这系统这么神奇,就在他眼前,想要无神论也不做到啊。 而此时那道威严的声音又响起:“指数突破你千数,奖励一次抽奖。” 说完转盘变动,上面的内容完全换了。 变为:一,昆明附近出现五十万吨级露天富铁矿。 二,昆明附近出现百万吨级别盐井。 三,豁免中华境内一次大旱灾。(可替换为云南全境豁免一年旱灾) 四,豁免中华境内一次大洪灾。(可替换为云南全境豁免一年洪灾) 五,中华境内粮食增产五十万石。(可替换为云南全境粮食增产十万石) 六,西方大革命时期思想启蒙书籍一套。 七,西方大革命时期科技论文一套。 八,牛痘技术图纸。 九,21世纪玉米、土豆种子一袋。 九个板块中,第九个无疑是最终大奖,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大约三十分之一,其余的占比差不多。 这次的奖励在范围上,从云南扩散到了全国,但如果是豁免清国境内的灾害,那么对于清国的国力无疑是增强的,不能算作奖励。 清国的百姓过的好了,对清国的认同就会加深,清国的国力也会因此增加。 所以系统给出了替换选项。 但董亮并不准备这么做,一是全国范围内效力更大,比如说旱灾,如果是全国,就只能豁免一次,但如果是云南境内,那么就是全年无旱灾。从百姓总体收益的角度,无疑是前者更好,并且清国这边的百姓也苦,他不能为了完成任务,厚此薄彼,有违道德良心。 至于指数降低,自己再想办法刷刷名声“补”回来就行了。 这些奖项他最中意的便是第九项大奖,这可是真真切切的神物,能让全国百姓填饱肚子的东西。 但这次董亮点击开始后,指针最后只停留在了第一项。 董亮心中此时也在为朱由榔祈祷,为大明捏了一把汗,希望大明能够利用这铁矿,提高国力,这铁矿在昆明附近,运输方便,又是露天富铁矿,开采也方便。实在没有理由浪费。 董亮从梦中醒来之后,一直在琢磨怎么撩拨儒家的g点。希望尽快将自己的名声败坏,以期能够再次抽奖,以现在这抽奖的强度来看,综合指数破万后,哪奖品会如何丰富,不敢想象。 能够得罪儒家,得罪士子最猛的当然便是废除科举。 只要科举一废,清朝就已经进入了死亡阶段,距离崩溃不过早迟而已。 科举制度发展到现在,虽然已经变得很僵硬,但它还当下最适合,最公平的选拔体制,要是没有科举,这天下的读书人向上的渠道已经彻底堵死了,那不得成天在家密谋造反。 就好比晚清,原本整个局面还能糊弄几年,但搞个什么改革,废除科举,让清朝从慢性死亡变为卒死。 这东西虽然剂量大,效果猛,但是不好操作。 毕竟大家虽然对于八股颇有微词,但远没达到废除科举的地步,这个推出的阻力一定相当大。毕竟你又没什么替代方案,光废除科举,又没有其他制度补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妥。 所以董亮只有退而求其次,把考试科目给改了。 可是怎么改呢?王安石变法虽然也用了这招,把新学变为大宋指定的考试科目,但是人家新学也是在儒家的框架之下,只是流派不同而已,尚且造成如此大的争议与阻拦,自己要是不将儒家的东西列入考试科目,其阻力也不会比废除科举少。 但是加入儒家的东西,董亮忙活又没什么意义。 而这天下除了儒家,还真没有其他学说流派了,诸子百家的传承彻底断了,根本没什么人,自然不可能将这些拉入科举。 所以归根结底,董亮得有自己的学说与流派,给朝廷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至于叫什么呢,就叫满学呗,至于里面的内容,自己得仔细琢磨一下,至少看上去得像个样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质问 这个学说得有自己的哲学根基,得有自己方法论,得有自己施政蓝图与纲领,总之是一套系统的工程。 这个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但是只要他一经推出,这天下不反也得反。因为这可是比亡天下更可怕的事情。 大清虽然灭了明朝,但顶多是剃发易服,从外表上对中华进行一次阉割,其内部运行逻辑依然是三纲五常,依然是家国天下。 许多人好可以以此为借口,麻痹自己,忘记亡国之痛。 但要是董亮所谓的“满学”一推出,那可是一个文明对另一个文明的生吞活剥,彻底消化,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底层百姓或许没有多少感觉,但儒家士子一定疯狂反抗,因为这不仅是断了人家财路,更是断了道统,断了文明。 而清国这一边,只要董亮能折腾出什么“儒学”,那么反对与赞成的会成五五开,原因嘛,清国自然希望有自己文化传承,也不想鸠占鹊巢,但清国实在没人,这圣人不是想出就出的。 所以一部分人出于对未来的考虑会支持董亮的。 而另一部分人处于现实的考量,要团结汉人则会反对董亮,毕竟现在这体系下,做老爷也不错,何苦再折腾呢。 但这些都非一日之功,只能作为长期目标。 而董亮现在需要快速的拉高自己的综合指数,简单的做法便是不断侮辱孔圣。于是董亮当机立断,天一亮就下令粘杆处将天津卫的孔庙里的孔子给砸了。 这一下更是捅了马蜂窝。 逼得龚鼎孳不得不从京师亲自赶来天津卫。 龚鼎孳在内三院请了两天假,由老仆带领轻车简行,并且特意带上了顾横波,打算以私人的名义去拜访董亮。 尽量避免以一个盟友和党羽的身份与董亮对话,尽量以私交的名义劝说董亮,或者问清缘由。 董亮为什么突然攻击孔圣,他实在想不明白。 一路上郁结的情绪,无论顾横波怎样讨好卖乖都丝毫消散不了。 龚鼎孳一言不发,如此坐了一路马车,让顾横波也是心疼。她知道这些天龚鼎孳受到了多大的攻击与非议,师座同年纷纷来信或许呵斥,或是劝说他远离董亮。 对于龚鼎孳都沉默以对,既不回信,也不辩解。 他早已心如乱码,不知何解。 顾横波抱着他的头,细细的抚摸他的嘴唇,说道:“孝升,不如我们辞官回乡,归隐田居吧!” 龚鼎孳抬起头惊讶的看着顾横波说道:“说什么胡话!” 顾横波哀叹道:“你若是不想留骂名于千秋万代便只能如此,那董亮之前的名声再败坏,那也是做幸臣不得不带来的后果,你若只是借了他的势,一心为民,青史斑斑你也可圈可点之处。但现在他丧心病狂砸毁孔庙,摧毁文脉。你若是还跟着他,名声是万难保全的。” 龚鼎孳脸色一白,心存侥幸的说道:“不至于,董大人只是一时糊涂,以后不再做此事便好了。” 顾横波摇了摇头,唉声叹气,也不打算再劝,反正他这夫君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快到天津卫的时候,龚鼎孳路过一集市,见有一妇女在追逐顽皮的小孩,威胁道:“你再跑!你再跑董魔就会把你抓去吃了。” 小孩顿时就吓哭,呆在原地,被妇女拉回家教训去了。 集市上有好些妇女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你们说那鞑子好不好的,为什么要取一个汉人的名字?” “鞑子是野蛮贱种,自己也知道,羡慕咱们汉人高贵呢。只是那血肉换不了,就只能换名字喽。” “那鞑子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最近到处叫官兵把孔庙砸了,把那些个读书人气的,你看咱们镇上那个六十多的老童生,杀鸡都费劲,听到此事后便开始磨刀,说是要亲手宰了董魔。” 龚鼎孳一听不对劲,立马让顾横波打探是怎么回事。 顾横波此时虽然穿着朴素,但美丽容貌怎么也是抵挡不住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妾。 她下车询问,虽然这些妇女都暗中骂了一声狐媚子,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把所见所闻说与顾横波听了。 顾横波得到消息后,把一切都一五一十的说给了龚鼎孳一听。 让龚鼎孳吃惊不已:“董大人真的亲口说过喜吃婴儿脑,是不是这些闲野村妇以讹传讹误会董大人了?” 顾横波摇头道:“不知道,这个传闻还在董大人砸毁孔庙之前,想来不会是那些士子故意造的谣。至于有几分可信度,就不得而知了。” 龚鼎孳叹道:“且去当面问个清楚吧!” 龚鼎孳一行人也没通知董亮自己到了天津,他主要是担心董亮派人或是亲自接他,这种时刻,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是按照董亮书信透露的信息,到了府邸后门,让仆人递上门贴,从后门进入。 董亮将龚鼎孳迎进了府邸。 这院子就是董亮刚来天津就被抄家的士绅恶霸的家,董亮也趁此鸠占鹊巢。 为了表示笼络,董亮还让李如锦出来招待,以示通家之好。 并且将唐甄也叫出来见礼,这些日子唐甄一直跟在董亮左右,互相请教问题。 “定山先生安好!”唐甄与龚鼎孳有旧,那天也是龚鼎孳极力怂恿唐甄去春风楼凑热闹,因而才有这样的际遇。 龚鼎孳点头示意,之前他还沾沾自喜为唐甄谋了一个好前程,也得意为董亮举荐了一位得用的贤才,但现在看来,一切都福祸难料。 “铸万长随董大人身边,当以主公侍之,得则杨之,失则纠之。” 唐甄恭敬的行了一礼:“我与大人只是志趣之交。” 龚鼎孳看了看董亮一眼,见董亮神色没有异常,淡淡说了一声:“哦” 唐甄见礼过后并不准备上桌,而是直接告退。 董亮与龚鼎孳入座,二人默契的饮过几杯酒水,才敞开心扉开始谈,怕万一说错了什么,也可以借醉酒来掩饰几分。 “龚某得大人信重,才得以拜为大学士。也自认为了解大人一二分为人,恕龚某愚笨,大人所作所为,我不能体察其中深意,望大人能解惑一二。” 第一百三十二章 酒话 董亮放下酒杯,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提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龚鼎孳也不催促,而是静静陪着董亮喝了一杯。 酒水并不烈,却让人难以入喉,董亮叹道:“我不能说,但请孝升信我,我不是那种丧心病狂之辈。” 龚鼎孳得到董亮这句承诺,心中微微一暖:“我们风雨同舟,携手并进,大人既然有苦衷,我也就不再过问。只是望以后千万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落人话柄。” 听到龚鼎孳这句话,董亮更加惆怅了:“孝升,恕我不能答应你······” 龚鼎孳听后惊讶望着董亮,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然后将声音压的极低:“是不是因为他?” 然后龚鼎孳用手指沾了点酒水,在桌子上写下“白王”二字。 “是也不是!”被逼到墙角的董亮只能给出一个模拟两可的答案,他实在不愿失去南党这一重要的盟友,否则以他其他党羽的素质,很难有什么作为。 龚鼎孳听到董亮说是也不是,以为董亮是为尊者讳,故意不说透,其实就是皇上的意思。 龚鼎孳想了想,也顾不得犯忌讳,真诚说道:“如此,大人危矣,此非人臣之道。” 在他看来,如果一个皇帝要臣子自污到这个地步,那么意味着皇帝是极端不信任这个臣子的。但此时又不得不用,才有可能出现这个局面,这种事情千古未见。在皇权至上的时代,最后无论事情最后办的怎么样,臣子一定会死于非命的。 董亮也听出了龚鼎孳的弦外之音,他的许多行为语言根本经不起推敲,所以万事只能推给皇帝,但就像bug,这种事情推的越多,最后一定造成bug也会越来越大,难以自圆其说,最后导致系统崩溃。 所以面对外界的种种猜疑,董亮也改变了策略,万事不如一默,把其中其中的逻辑交给外界去脑补。 龚鼎孳见董亮不再说话,却有些失望,又给自己倒了好几杯酒,一饮而尽。 “大人与我亲近这些日子来,虽然恩遇不断,但从未推心置腹,想来是我的不对。今日我便借着酒劲,仗着比你大几岁,说几句心里话。” 董亮扶额装作不胜酒力说道:“孝升请说!” 龚鼎孳面色通红,不知因为是酒意还是情绪导致的:“我少年得志,但沉溺声色,放荡不羁,士林多有讥讽。 说我不过一红尘软骨,当时我一笑了之,却没想到一语中的。 那时我春风得意,又有眉儿倾心,并不在意腐儒酸言,自诩看破世情,恣意洒脱而不越矩,心坏苍生,腹中良策,不屑与俗世为伍。 然而清军入关,当刀架在我脖子上后,我才知道我的洒脱放骇不过是自欺欺人,自始至终我就是眼高于顶,贪命求利之徒。 而我自诩气节清高还不如我那发妻有操守,自我降清后,她便一直合肥居住,不曾进京。那时我便明白,红尘软骨的评价于我而言竟是分毫不差,可是我不服!” 说着龚鼎孳用十分认真的表情直视董亮,但见董亮始终不敢正面相对,他也就不再强求,自顾自的说道:“我不服我一生所求,在史书上只落得一个两面三刀,反复无常的名声。既已做了降臣,我已不求我能流芳百世,但求不会遗臭万年!” 说完龚鼎孳自顾自又痛饮了一杯。 董亮面对龚鼎孳几乎是掏心掏肺的话,心有触动,人活一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他自己注定是要遗臭万年的人,自然不能强拉着别人遗臭万年。 董亮拿起酒壶,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叫了两声锦儿,也不见有人前来,心中苦笑,一个两个,对自己近日的言行都有看法。 董亮干笑了两声,想故作洒脱模样,但发现自己终究办不到,今天是他龚鼎孳,明天又不知道是谁来与他喝断交酒喽。 “人各有志,孝升,就此别过吧!你我相交不过旬日,却有如老友一般默契。”说着董亮起身背对龚鼎孳继续说道:“记住你今日这话,且努力流芳百世,且回吧!” 龚鼎孳呆住了,没想到董亮没有半分解释便要直接与他分道扬镳,他真的希望董亮说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能够改过自新,往后与他一同面对朝局。 然而并没有,连一个敷衍的借口也没有,连一个假装挽留的意图也没有,突然之间便要道别,让龚鼎孳接受不了。 “大人不再挽留一下我吗?要知道我骨头软,没准大人刀兵加身,我又不得不上贼船。” 董亮叹道:“龚大人,我不愿骗你,借口不愿意找,因为事情我会继续做下去。你若真的不忘我们相交一场,来日在朝堂紧要关头暗助我一把便可,以全我们这段恩义。” 称呼转变,龚鼎孳装作不以为意,洒然一笑,他也真的是不胜酒力,歪在酒桌上,喃喃说道:“我且喝醉了,大人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于天津并不相熟,今日还非得在大人府上借宿一晚。” 董亮对于龚鼎孳的浑不吝也有些准备,秦淮八艳,仰慕的名士很多,但真正敢娶回家的就他与钱溢谦,与他相仿的吴梅村就是少了他这份洒脱,才会与卞玉京抱憾终身。 龚鼎孳此举想强留一夜,是期望董亮挽留或者“给出一个解释”。 对此,董亮也只能扼腕叹息,他要走的路注定是孤孤单单,注定是要出卖一些人的。 “横波夫人,烦请您将龚大人扶回客房休息吧!” 顾横波缓缓走过来,倾国倾城却疲态纵生。 她并没有立刻扶起龚鼎孳,而是想董亮缓缓施礼:“妾身替夫君谢大人成全!” 董亮看了看这传说中的秦淮八艳,果然名不虚传,是董亮所见过的女人,除了董鄂氏最貌美的,要不是亲眼所见,董亮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一个女人竟然将典雅与媚态结合的如此完美。 对于顾横波,董亮自然没有其他心思,只是单纯的欣赏美景而已,说道:“钱溢谦成全了柳如是,而你成全了龚大人。” 顾横波理会了董亮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说,钱溢谦用自己的懦弱衬托了柳如是的气节,等于是用自己“名声”成全柳如是。 而她顾横波呢,其行为举止完完全全没有超出一个风尘女子的范围,并没有在国家危亡,天下沦陷的时候有什么惊人之举,她与龚鼎孳的行为说的好听一点是成双成对。说难听一点便是狼狈为奸。 第一百三十三话 大功德 顾横波面对董亮的讽刺并没有忍气吞声,说道:“妾身只是一风尘女子,能做的无非是保全自身,保全家人,我想这天下还没堕落到需要一个妓女去保全吧。你们满人武德充沛,杀伐果断,我夫君一文弱书生,顺势而为,不也是良禽择木而栖吗?” 这一番话不仅讽刺了男人,也讽刺了满人,在场能满足这两个条件的无疑就是董亮了。 董亮叹道:“既然已经选择了苟合,为何这次又如此在意名声?既然畏惧我刀快,为何这次又如此舍生忘死。” 不到万不得已,董亮其实也不想放弃南党,有些话他不好意思当面对龚鼎孳讲,但可以和其他人讲。 顾横波听到董亮的话也是愣了愣,前一句话完全是董亮耍赖,这坏名声也要分三六九等,一个贰臣,龚鼎孳勉强还能承受的住,但亡国灭种,助纣为虐就不是他能承受的了了。所以前一句话她不屑回答,她愣住的在与后一句,为何她敢以这样的态度对董亮说话。 要知道以董亮的名声,所作所为比那些鞑子还要凶恶几分,那些嘲讽之言她为何就敢吐口而出呢? 想到这里顾横波躬身道歉道:“请大人恕妾身刚才失言。” 董亮自嘲的笑了笑:“与我相处,夫人应该能感受到我非穷凶极恶之辈。我所做一切皆是迫不得已,不得已而为之,但我敢保证,无论我行为如何乖张,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陛下,为了天下能够更好。” 顾横波没有再说话了,以她的见识自然知道要看清一个人,不在于他说什么,而在于他做什么,所以无论董亮嘴上说的多么迫不得已,但做了就是做了。 并且他董亮不但没有保证不再做下去,言语之中反而透露还会继续,这让人怎么敢和他同行一路。 在她看来,董亮要他夫君与他一同为他的所作所为背书,却连一个解释都没有,什么迫不得已,什么不得已而为之都只是借口。 无非就是不信任罢了。 而这些话她自然也不能说出口,董亮见她没有开口说话,知道事情已经无力回天,便让她扶龚鼎孳下去休息了。 而董亮直接也打算回院休息去了,路过的时候,董亮碰到了唐甄。 他们这对不知是朋友还是师徒的二人,对于董亮捣毁孔庙一事也默契的闭口不谈。 “铸万整理了一些兵书,或许可以帮助大人。” 董亮罢手,这段日子,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军营中,唐甄自然清楚他的意图,所以整理的兵书希望帮助他。 但董亮决定练新兵,这些东西他自然用不上,但无论如何这段时间唐甄没有离他而去,对董亮来说无疑是件宽慰的事。 “铸万不劝我两句?”董亮此时也忍不住冲唐甄问道。 唐甄拱手:“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所作所为我虽然不懂,也抵触,但还是相信大人自有深意。” 董亮笑了,唐甄的态度无疑是他最期望的态度:“原本打算给你抬旗,你拒绝了。又打算让你直接补受县令,你还是拒绝了。让你进入粘杆处任职,你依然拒绝。是打算在我这里学一辈子?” 唐甄也拱手:“大人有些思路颇为精奇,让人耳目一新之外,又发人深思,铸万不才,打算在这里学个几年,或许能够补全大人所学,重开一脉学说也说不准。” 董亮见状又是欣慰又是叹息,这些天的接触,董亮知道此人在历史中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只是限于自己匮乏的知识,不了解而已,此人有做圣人的心气,董亮丝毫不惊讶,但可惜的便在于他太年轻了,没有名声,学问也还做的不精深。 “你若是早生二十年便好了,我直接送你一场大功德,但现在却是不行。王夫之、黄宗羲、顾炎武你认识不?” 唐甄答道:“如雷贯耳,但无缘相见。” 董亮对此也是抓头挠耳,这三人名震天下,也是董亮十分认可的人物,无论学识还是气节都是当世顶尖,也都是隐隐约约能摸到圣人门槛的人物。所以他一直想请教这几位,并且想送他们一场大功德,可以直升圣人那种。 那大功德就是牛痘技术,作为后世有过了解,知道技术路线,并且派了刘凌去南方寻找人痘技术后,这技术怎么实现,董亮还是十足的把握。 在明末清初这个天花横行的时代里,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无不饱受其苦,要是谁能将这造福万世的东西弄出来,直接做圣人那是没有丝毫问题。 并且道教佛教还有其他宗教也会拼命扯上关系,将发明牛痘技术的人封神、封菩萨那也是毋庸置疑的。 谁要是掌握,并传播这项技术,当世人望便能被占的七七八八,所以这东西绝对不能由董亮抛出,否则他一旦占据天下人望,自己综合指数那不得成负数,自己的“天命”还怎么完成。 还有最要命的,这东西还是一个满人传播的,爱屋及乌,董亮的人望怕也要被清廷分润几分,其统治无疑会被加强几分,这又是南辕北辙的一件事情。 所以这东西必须得由一个汉人去传播,最好还是有巨大的名望的,董亮最属意的人其实是李定国,但无奈敌我双方,泾渭分明,根本不现实。 董亮只好找其他人,所以这明末三大思想家就落入了他的眼中。 但这三人前些年还在积极组织力量抗清,属于清朝重点的通缉犯,根本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去寻找。 而私底下,那也难办,他们已经被清朝通缉了,属于清朝穷尽一切办法都找不到的人,董亮自然没有能力找出来。董亮无论以什么名义,无论以什么手段,都会当做是诱饵,他们三人肯定是不会上钩的。 而这种大功德,董亮不想随意给个阿猫阿狗。 唐甄见董亮站在原地神游天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大人,这是你第二次与我说这件事了,可是找这三人有何事?” 董亮神情也有些尴尬,自然不能说要送一场功德给清朝的通缉犯,而唐甄作为能够参加科举考试的举止,对于清朝也是有一定认可的,董亮自然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实际上董亮对谁也不能暴露。 第一百三十四章 毒药 所以即使唐甄有些猜测,董亮也要给予否定,或者不回答。 “这些人一些观点颇为标新立异,我只是想请教一二,无奈这些人作为反贼,我虽有此心,但也无可奈何,顶多抓到之后,将他囚禁终身。” 此话一出,唐甄也是叹气,他作为一个汉人,待在清朝,何尝不也是进退两难,他对清朝自然没什么感情,只是更讨厌朱明政权而已。 对于朱明,他一贯的态度是无能而窃据神器,祸国殃民,软弱暴虐。 对于他对清朝的态度,董亮几次提及,他也是含糊不清,不肯吐露真心。 所以话题说道这里,二人都继续不下去了,只得惺惺的各自告别。 回到里院,李如锦见董亮闷闷不乐,小心翼翼的伺候,非但没有让董亮心情好转,反而更加郁闷了。 李如锦见状,便提议到外面去散散心,说今晚天津卫有灯会。 董亮想了想,觉得人多,还是算了。 倒不是他不喜人多,而是怕鱼龙混杂,有人浑水摸鱼,行刺于他,经过那次刺杀事件,董亮对于自己的出行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以前只是得罪一个苏克萨哈便遭受刺杀,后来又通过龚鼎孳罢免了一大票官员,里面一些满人破罐子破摔,暗中搞鬼也不是不可能。 “龙蛇混杂,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李如锦白了董亮一眼。 董亮自然明白李如锦是在调戏自己的特殊的癖好,有些尴尬,辩解道:“那是外人,自己人我还是喜欢人多一点。” 李如锦也不理会,反正她已经被调教的非常习惯了,也算是董亮带偏了,再也回不去那种。 “要不去城外的大觉寺烧香?” 董亮想了想,觉得面对那些和尚,也没什么意思,今日他兴致也不高,于是说道:“我去炼丹了。” 所谓的炼丹自然是实验毒药,董亮对外打的幌子而已。 李如锦对于董亮这段时间的反常的举动很好奇,几次询问,董亮也没给个准确的回答,也是微微有些失望。 “我不知道夫君你在做什么,你不告诉我理由也没关系,我相信夫君的为人。只是看见夫君如此忙碌,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对此很是自责。” 董亮对此也是无奈,这世间唯有真心难负,董亮不让她接触机密的事情,自然也是为她好,作为最亲近人,想要了解彼此最真切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些董亮同样也做不到。 “对不起,锦儿,有许多事情,我并不能告诉你。不是不信任你,而是知道这些事,对你而言本事就有危险。” 李如锦见董亮主动提及这个话题,便说道:“你我本是一体,夫君成败也关系到妾身的成败,所以无需说什么危险不危险。夫君总说不愿我和妹妹们整天呆在闺阁之中,希望我们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是我们喜欢的事情就是为你分忧啊。” “淦你娘,臭老天!” 听到这里董亮忍不住骂了一声系统,这个别扭的任务与身份让他辜负了许多人的真心。让他有种无力感与宿命感。 李如锦见董亮这样无奈与自责,也是心疼,赶紧抱歉道:“妾身的话,夫君切莫在意,只是穷极无聊的抱怨,妾身今天又学了一首曲子。唱与夫君,还有两位妹妹,今日月事也来干净了······” 董亮制止李如锦说下去,她如此委屈求全,让他更加觉得难受,人家就是想帮助自己而已,难道作为他的女人,只能被当做泄玉工具?稍微遇到问题,便只会用身体讨好自己? 这让董亮更是自责难堪:“对不起,锦儿。” 李如锦神情并没什么异常,悄悄的靠近董亮的耳朵说道:“我这两天饮食很清淡,又新买了香油,你不是一直求我吗?今天便许了你了。” 董亮涨红了脸,嘴上抗拒说道:“不,不用!我最近······” 李如锦又白了董亮一眼,表示对于他的抵抗力不信任。 “可不止我一个人!” 董亮彻底败下阵来,嘴上有些抗拒:“这不太好吧。”身体却十分诚实的朝大床走去。 半夜里,折腾一段时间后,李如锦看着董亮悄悄起床,偷偷摸摸的出去,感叹现在董亮连办事都在假装尽兴,心中郁结始终得不到消散,她也陷入了无能为力的自责中了。 董亮披星戴月到了炼丹房,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一人,他仍在想办法提纯蓖麻毒素,实验了几次,扔给了狗吃了几回都没效果,更别提人了。 只有胡桃夹有点眉目,通过将有毒的部分,用榨油的方法弄出汁液后,对狗子是有效的,也不知道这毒是否无味,接下来就是进行人体实验了。 这种东西董亮都没让粘杆处直接参与,而是让呈祥和觉尔察府的人负责看管炼丹房和试药人与狗子。 而这毒经过人一试,还是有一点味道,略有点点微酸,但比砒霜好多了,如果是烈一点的酒,基本上是喝不出什么味道的。 但最开始剂量只有一点,混在一大坛酒里,就算有味道,也不明显。试毒人的反应也不是很强烈,通过金汁催吐,人到底还是没什么大碍。 董亮再接再厉,适当加了一点剂量,又找那人实验,以求达到不影响口感的最大剂量,不知是董亮太过小心谨慎,剂量增加不大,还是这人有了抗毒性。 第二次居然通过金汁吹吐,又让他挺过去了。 董亮看着天色还有时间,于是准备进行了第三次实验。 这时,一向认命的试毒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大人,您这时要我试毒呢?还是吃屎?我真的做不下去了。现在一看见酒便反胃。” 董亮正在心烦意乱的时期,反正天津大牢里死囚多,再加上又抄了一家,不缺这些消耗品,这些都是死有余辜的人,能让他们活到现在也赚的,他听到这话后,哪里还会安抚,恶狠狠的说道:“你就当是吃屎后,喝喝毒酒改善下口味!淦!那那么多屁话!” 那人委屈的说道:“大人,你答应过小人的,只需实验两次毒药就放我一条生路!现在早就满了两次。” 董亮诧异的问道:“我说过吗?” 那人磕头:“千真万确,小人敢拿性命担保!” 董亮呵呵一笑:“你那性命还是留着吧,我有用,我琢磨着你是听错了,应该是两种毒药,这才第一种。” 那人哭道:“大人,小人试过砒霜,这应该是第二种!” “哦,你记性挺好的,这的确算第二种,等这毒药实验通过了,便放了你!” 那人犹自不敢相信,董亮真的答应了,急切的问道:“大人,那怎么才算实验通过?” 董亮用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他:“当然是能毒死人才算通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会议 清晨时分,董亮在粘杆处的护卫下招摇过市,径直来到了皇帝在天津的临时寝宫。 昨天福临从大内递了一个条子出来,让议政大臣与内三院大学士议定。条子上只有四个字“满洲典制”,对于这种最新的玩法,汉臣们不陌生,比如嘉靖皇帝就是这样搞的,写几句模拟两可的诗句出来,让大臣门猜,猜对了有活干,猜错了就要被黑锅。 满臣则很不习惯,大多数满人的执政风格都是有事说事,对于这种弯弯拐拐很不习惯,习惯仗着手里的刀子说话,对于这种猜谜是深恶痛绝。 但是皇权经过皇太极一系列操作,在加上多尔衮因为摄政需要大规模集权,还有顺治亲政这几年的努力,皇权早已不是努尔哈克时期那种贵族共和的模式。 满臣虽然不爽,但是远离京师,身边可没有自家的佐领在旁,腰杆多少还是有点虚。 再加上来天津也十来天,皇帝只能远远见上几面,又没有什么政务需要处理。而京师递过来折子直接送到顺治那里,又不经过他们的手,整天在天津无所事事,又不能回京师,都快闲着鸟来了。 所以尽管是谜语,但大家的工作积极性还是很高的。 况且就算不知道谜语是什么意思也不打紧,可以花点银子去董亮那里买,童叟无欺,一律只要一千两,很地道的价格。 比如明安达礼就因为花了钱请董亮解迷,把事情给办妥了,然后得到了顺治的嘉奖,萌补一个儿子七品官。 这个行为不仅直接打消了顺治不理朝政的疑虑,还随便给董亮解密生意打了一个很好的广告。 顺治这行为,自然是董亮与董鄂氏在后面操作,这个疯女人,比董亮的胆子大多了,董亮以前还假模假样的请示一下福临,董鄂氏现在则是直接以皇帝的名义下达,有些事情根本不经过顺治。 对于董鄂氏这些操作,董亮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在暗中推波助澜。 从历史上看贾南风宫廷政治耍的有模有样,还真不是什么政治白痴。 知道利用藩王的不满,联合兵变,诛杀权臣,而后又利用诸王之间的矛盾,借力打力,把司马家的王爷祸害的没有几个了。 绝不能单纯将她视作一个愚蠢的夫人。 董鄂氏现在也非常尊重董亮的意见,什么大事事先都会与董亮商议一番,但董亮从来没提出过反对意见,唯恐董鄂氏胆子不够大。 不得不说,董亮让董鄂氏在天津养望的手段还是非常有用的,皇后作为一国之后,懿旨的法律效力在一些场合是与圣旨相同的,再加上顺治的默许,拥有大义名分的皇后顷刻间便能聚集大量势力。 并且天津离京师不远,消息两三个时辰就能递到,离开了八旗的老巢,位置卡的也是恰到好处,让董亮与董鄂氏一时有乐不思蜀的感觉。 所以这些天,董亮与董鄂氏在悄然间布置了许多暗棋,一些重要的岗位上都安插了自己的人。 董亮也利用自己卖谜语这个功能,不明不白的出席了迷你议政王大臣会议,为自己晋升议政大臣做了一个铺垫。 而大家现在都有求于董亮的解密,都睁一眼闭一只眼。 但董鄂氏却有些瞧不起董亮这个做法,嫌弃这个麻烦,说董亮的顾虑太深,以他俩现在的权势,升任议政大臣也没谁会反对,不必如此小心。 董亮在意的只是兵权,对于什么议政大臣并不在意,也就不愿为了一个虚名冒险,所以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做事。 对此董鄂氏也只好尊重董亮的意见,并表示董亮如此不贪恋权势,一心只想着皇帝与她的好,这令她很感动。 董亮列席会议的时候,塞思黑忍着羞耻将一千两银票递给了董亮,倒不是因为他缺少这点银子,而是有点抹不开面。 不过好在这些大臣都有给吴良辅塞银子打听事情的经历,对于一个太监都能放下身段去讨好,对于董亮更没什么心里负担。无非是最开始还不适应,多几次就习惯。 董亮拿了银子,也没有清点,他这样做自然不是为了敛财,他现在找到一条快速致富的路子,抄家,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小钱的。 “在下觉得,陛下的意思应该是问,咱们满洲的典制到底是什么?怎样才能从文化上让咱们大清江山稳固。” 遏必隆听后微微皱眉:“咱们满洲以八旗为根,其余事情都是细枝末节,陛下真是这个意思,董大人?” 议政五臣都是坐着办公,董亮则是站立一旁,对于这种待遇的细枝末节,董亮并不在意。 而关于遏必隆暗藏凶险的提问,董亮自然也不肯接招:“这些都是我的个人猜测,陛下是怎么想的,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可以猜测的。” 遏必隆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小滑头,说道:“这朝野谁不知道你董大人最得圣心,陛下的心思这朝野谁敢说有董大人明白,既然董大人这么说,那么就是这个意思了。” 董亮也是一笑:“遏必隆大人是陛下心腹,这也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塔逊对于顺治的议题也是有些不解,而对于遏必隆与董亮争锋他则有些看不起,心想咱们满人什么时候玩过花招,有什么就说什么,打什么机锋:“二位大人有什么便说什么吧,陛下定下的议题,我虽然了解,但并不明白。咱们满清草创,许多制度都是借鉴汉人的,陛下要我们讨论满清典制,是想另辟蹊径?” 塔逊的话一出,明安达礼却是笑出了声:“这汉人历经千年搞出这么一套东西,咱们拿来用便是,咱们能搞出什么新东西?无非是新瓶装旧酒,陛下定然不是这个意思。” 董亮听到这里忍不住朝这个莽夫说道:“明安达礼大人可曾听过,胡虐无百年之运这个说法?” 明安达礼一听,脸顿时就垮下来了,这句话虽然是针对所有的胡人来说的,但实际上有一个特殊制定对象,元朝。 “董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董亮笑了:“这话是汉人用来讥讽咱们的,你明安达礼反应这么大是做什么?怀恋元朝?” ------题外话------ 明天的更新稍稍有些晚。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各有算盘 明安达礼听后并不惊慌,大家或明或暗都对董亮做过一些调查,了解董亮的说话风格,只是回敬一句:“满蒙一体,俺如此反应,也是瞧不起汉儿自大懦弱,刀子不硬,就会凭嘴巴。尽编排这些自欺欺人的说法。” 董亮冷笑:“什么满蒙一体,你们蒙古人强盛的时候,可把咱们女真人欺负的够惨的,那金朝怎么灭的,你们蒙古人应该很清楚吧!” 明安达礼见董亮翻出几百年前的烂账,也是尴尬,作为蒙古人他自然不好回应。 在在座的其他几人却是坐不住了,满清人口少,单凭他们自己是控制不了这个偌大的帝国的,所以联蒙制汉乃是国策,并且也得到认真执行。 满蒙大量联姻,清廷与蒙古一同分食中华都是实打实的在进行,所以最先坐不住的不是明安达礼,而是遏必隆。 “董大人请慎言!” 董亮鼻孔朝天:“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史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呢!” 遏必隆冷冷道:“此一时彼一时,如此简单的道理我不信董大人真不清楚?” 董亮笑道:“你遏必隆能原谅灭国屠族的大仇,我董亮不能!你能替先辈原谅蒙古人的屠刀,我董亮也不能!” 遏必隆见董亮如此不可理喻,气的顿时发疯。 塔逊在一旁这欲言又止,同为安费扬古的孙子,他们其实是很强的合作基础的,但由于父辈以及这些年的仇怨,双方都爱惜羽毛,不肯先退一步,所以此时他虽然觉得董亮胡说八道,不可理喻,但也不好出言呵斥,怕完全断绝了以后合作的可能。 还是作为爱新觉罗的额塞黑看不过去了,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董大人如此看重咱们满人的先辈的荣誉,怎么现在改了一个汉人的名字,这个我却是不解。” 此话一出在场五人除了塔逊顿时噗嗤笑了几口,但看到董亮脸色发黑,想到贝子郭达的传闻,还有苏克萨哈的下场,这笑容就尴尬的凝固在了脸上。 董亮冷冷问道:“诸位大人怎么不笑了?” 塔逊见场面异常尴尬,于是出言化解道:“咱们今天讨论的是满洲典制的事情,不要扯其他,咱们还是快点商量出个条陈,给陛下批阅吧。” 这额塞黑虽然臭嘴,但这话到底是个绝佳的引子,董亮并不准备就此揭过,对于这点侮辱他也毫不在意。 “我为什么要改姓董,这事陛下知道,你不知道,没人会怪你,因为世人眼中咱们满人就是不修文德的莽夫。 咱们虽然能用刀把子把汉人压服,可是治理国家,却只能让汉人来!你们真觉得这样就可高枕无忧,万年独享了? 你们自然独居庙堂,手握乾坤,觉得这些个海量的官位就算给了汉人也不会影响你们半点权势!自然无所谓满洲独特的典治。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咱们八旗底层的子弟?若是天下不用汉人治理,那咱们八旗子弟就能做到人人有官当!” 董亮话一出口,五人顿时张目结舌,倒不是董亮的话如何震撼,而是惊讶这狗屎玩意,董亮居然能说的如此大义凛然。 他娘的,要是满人都当官了,谁当兵? 没有八旗的刀,这天下谁会听你的? 满人也要分三六九等,满人虽然对外虽然是一个整体,但对内也有压迫和不公,大家都是像想老爷的,什么民族大义说说就得了,谁还当真? 我看你董亮也不是当真,以权压人,戏弄花魁的事没少干,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没事找事,这让五人对董亮也有些愤慨。 董亮自然没打算说服眼前这五人,也就不会在意这五人的任何情绪与反应了。 这些天他已经彻底明白了,作为一个穿越者,还是搞底层路线来的实在。 所谓底层自然不是指中华的低层,而是专指八旗的底层,虽然八旗子弟在此时生活都还过得去,有饭吃,有衣穿,甚至还有包衣伺候,比起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穷苦之人,甚至算的上优渥。 但只要有不公,只要还有特权,只有阶级存在,斗争就永远存在。君子不患寡,患不均,只要差异在,阶级就在,矛盾也就在,虽然现在这些矛盾都在清国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下,通过消化大明的尸首得到了缓解。 但这种不满依旧存在,人人有官当,清国的高层自然一笑了之,就当做是一个笑话,但底层的八旗可不这么想,就算他们觉得这些不现实,但董亮既然说出这个政治宣言,也是喊出他们心中的渴望。 大家都是从一个地方杀出来的,凭什么你要押我一头?我这么有才能,怎么就能不能做大官?那么他们就会如一个赌徒一样把所有筹码都押上。 当所有人都有这个看法,那么就会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愚昧也是一种力量,或者说愚昧也是一种认知。 当一种认知成为一种共识,那么就算一团屎都会当做黄金的。 后世的纸币被视作财富的象征难道不就是一种共识吗? 后世所有的人都知道银行的运转,知道是利用储户的钱放贷给其他人,以此赚取高额的利息差,银行是无本生意,银行里只有少量的准备金,只要挤兑,银行一定会破产! 但为什么没人去挤兑,因为大家都知道挤兑会让银行破产,银行破产会引发经济危机,经济危机会让民不聊生。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有人去挤兑的,越是高度发达的国家越是如此。 这也是一种共识,无论正反都可以被利用,都可以用来谋利。 什么国家、什么权力也正是来源这种共识。 大家把你当做皇帝,你才是皇帝。 否则你再强大也不过一个血肉之身,如何能号令成千上万的虎狼之师,如何一句话便能让人头滚滚。 并且这种共识是可以改造和扭曲的,董亮这套歪理邪说不管多离谱,底层的八旗都会自动补全其中逻辑不通的地方,并且奉为圭垚。 所以这些话,他不是说给这几位听的,而是说给底层八旗听的,甚至有意挖坑,让这些人说出一些残酷的真相,以此他们与底层八旗对立。 而方式自然就是报纸,以官方抵报的名义,这东西本身就存在,朝廷官员以此用来知晓朝堂大事,根本就不用董亮另起炉灶来弄。 而在这五个帝国精英的视野,自然看不到八旗底层这个盲区,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满人从黑山白水这些穷苦地方杀进关内,变得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怎么还会有人想着造他们的反呢。 所以面对董亮的话,明安达礼也是哈哈大笑:“董大人真是好志气,就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要是咱们满人都做了官?那谁来当兵,谁来当仗?” “自然是谁想当兵谁去喽,你们蒙古人这么善战,满蒙一体,以后就由你们蒙古人当兵,咱们满人做官可好?” 遏必隆闻言大声喝道:“一拍胡言!董大人若再这般,请恕老夫今日抱恙,要回家休养!” 董亮睁开眼前说道:“遏必隆大人是累了,想仡老还乡?”、 有了苏克萨哈血淋淋例子在前,遏必隆此时锋芒毕露,拉开自己的胸襟,里面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这清国是老子们一帮老哥俩在太宗与陛下的带领下,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我能退,我底下的佐领可不答应!硕古莽,你辱杀苏克萨哈,勾结南党,信重汉人,自你得宠以来,咱们满人是被你杀了一个又一个。汉人却是一个不杀,你口口声声为了大清,真的什么成色,莫以为没有明眼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历史与荣耀 要是换做以前,董亮会被遏必隆这大义凛然,为国为民的气势所迫。 但现在这些东西对于他而言便是春风拂面。 有此表现,除了见识增长外,还有便是粘杆处负责这个议政王会议的护卫工作给了他无穷的安全感,有兵权在手,就算遏必隆说出了花来都没用。 董亮笑眯眯的说:“你声音那么大,吓到我了!” 五人被这娘里娘气的话给愣住了。 说着董亮拍了拍手,让粘杆处把一个人给带上来了。 遏必隆看到这人,眼睛顿时充满了杀气。 此人乃是他的包衣出生,是天津卫县丞,遏必隆到天津就是住在他家。 提领此人的爹岱站出来向董亮说道:“六叔,此人嫖宿青楼被清乐司抓了个正着,按律应该仗十板!” 董亮没有说话,看着遏必隆,二人对视。 接着董亮挥手,侍卫便将此人拉出去行刑。 很快惨叫声,就从外边传来。 这板子虽然是疼在包衣的屁股上,打的却在遏必隆脸上。 这些满人权贵,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是不知道自己信什么的。所以得先把威风给抖出来。 爱星阿见气氛肃杀,不得不出来打个圆场,拉着董亮低声说道:“董大人能否卖我一个面子,手下留情。” 听到爱星阿的请求,董亮一抬手,外面的人就止住了行刑。 倒不是董亮如何看重爱星阿,而是单纯为了给遏必隆一个台阶下,他唱这么一出大戏,为的就是今天的满洲典制,政治嘛,要张弛有度,一味的强硬并不可取。 董亮虽然停手了,但并没有停嘴。 “我没记错的话,我只杀了一个苏克萨哈和通州一个汉人士绅。论数量,论满汉这个帽子怎么也戴不到我的头上。况且这大清也不是你钮祜禄家出力最多,我珐玛安费扬古论功劳不比额亦都差!至于你说什么佐领,更是笑话,谁家还没个佐领。 怎么你钮祜禄家是想和我觉尔察家单练?我是什么成色,陛下自然知道。遏必隆大人,以后说话请你过过脑子,不然见了血,对谁都不好。” 遏必隆大笑:“董大人,老子征战沙场的时候,你还连毛都没有······” 爱星阿见遏必隆气焰不减,也是头疼,他既然选择做了和事佬,自然要做到底,否则不仅面子没有了,还耗了一次人情,实在划不来。 “说正事就说正事,二位有什么事,私底下解决,这是衙门,国事为先。塔逊大人,咱们接着商议吧。” 塔逊也正有此意,于是开口说道:“早些年,我们满人在关外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山穷水恶,人脉不昌是事实。若不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兵事上,我大清也不会有逐鹿中原,一统天下之态。所以我满洲典制虽然是弱项,可是却急不得,也没用!” 塔逊话还没说完,明安达礼却哈哈大笑起来:“这东西,是老天给的,草原上各部此起彼伏,延绵也有上千年了吧,都没出过一个圣人。塔逊大人这样说,好像咱们大清使力了,就会出个圣人,简直荒唐!况且这玩意有屁用,这天下还不是谁刀硬······” 明安达礼话还没说完,董亮便让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壮汉进来了。 “既然明安达礼大人都这么说啦,那咱们就看谁拳头硬,这人乃是善扑营的图安格勇士,按照大人你的逻辑,你们比比吧,谁拳头硬谁就做理藩院的尚书。” 明安达礼听到董亮这无礼至极的话,顿时怒火中烧。 “董大人,鄙人这尚书是陛下封的,你让我与这厮以武定官职,可是好大的威风,丝毫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董亮冷笑道:“那皇上是因为你能拳头硬便让你做理藩院的尚书吗?” 明安达礼一阵结舌。 董亮见状,更是嘲讽:“狗屁不通,也敢大言潺潺,你不是说凡是都看拳头硬吗?咋了,图安格拳头不是比你硬吗?你怎么不听他指挥?况且你也不是你家最能打的吧,凭什么你家的爵位会传给你?凭你岁数大?凭你没脑子?” 明安达礼受到如此侮辱,更是气不大一处来,耿着脖子说道:“你!” 董亮摆了摆手,不屑一顾说道:“你们蒙古人是废物,可别拉着我们满人啊!你们蒙古人没什么文化,咱们满人有!你们蒙古人只配当牛马工具,咱们满人则不是。” 遏必隆见董亮越说越离谱,公然分裂满蒙关系,也不得不大声喝道:“董大人!” 董亮呵呵一笑:“况且咱们满人天生贵胄,乃是太昊子孙,传承自殷商,曾经也有无数辉煌的时刻,到了北宋,更是一举覆灭辽宋,成就一个偌大的帝国。咱们满人这血脉可高贵着呢,诸位可别让咱们祖宗蒙羞!” 在场的五人听到董亮的话,完全懵逼了,这番话通篇没有一个字是真的,让他们反驳都无从下手,只能你看你,我看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粘杆处的护卫就不这么想,经过这段时间的洗脑,这个被淹没的历史,让他们自豪不已,纷纷怒吼:“荣耀!荣耀!” 董亮看着这沸腾的场面,也是有些自得。 用忠君爱国,满洲为先,人人如龙,忽悠那些没脑子的底层八旗. 再用人人有官当去诱惑那些脑子正常,但野心勃勃的八旗底层。 然后这两个理论,无机缝合在一起,让粘杆处这个组织的指导思想既有高高在上的理想,又有切切实实的利益可以争取的,二者一集合,无疑会产生巨大的威力。 满清八旗的底层,除了那些躺平混吃等死的,基本上会被董亮全方位覆盖忽悠。 这五人被这莫名其妙的狂热给吓到了,纷纷下决心去私下去调查一番。 遏必隆看着眼前这景象,也是不得不认真审视董亮这位对手。 如果说他之前对董亮敌对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骄傲感在作祟,那么今天经过刚才二人唇枪舌剑一番,他们二人的可谓是真正结下了梁子。 他原本也是打算把董亮往汉人那边推,然后煽动八旗子弟对董亮的不满,想以朝野非议,舆论哗然的姿态逼迫顺治放弃董亮。 不得不说他与董亮思路还是有些相似的,都以棋盘为诱饵,棋盘外作为杀招。 然而,遏必隆没想到董亮今天居然来这么一出,突然发疯一般谈什么满人的荣耀,让他的谋算突然就成了笑话。不过好在还有南党这一条线,可以用这个来做文章。 想到这里,遏必隆不由对王永吉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到现在,态势居然和王永吉预料的差不多,而自己也不得不遂了他的心意,动南党以此来动摇董亮。 这些汉人搞这些斗争还真厉害,想到王永吉,遏必隆也不得不暗中佩服了一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商讨 明安达礼外粗内细,今天局面搞成这样子,让他敏锐的发觉不对。 “董大人,这儿是我们议政大臣办公的地方。你又是在这提审犯人,又是叫个莽夫进来,现在又聚众喧哗。把这里当成什么了?敢问你还没有没把朝廷法度看在眼里!” 经明安达礼这一提醒,其余几人也才反应过来不对,再怎么说他们办公的地方也是国家重地,董亮如此儿戏的让人进进出出,大声喧哗,不仅仅是打他们的脸,更是打了朝廷的脸。 这事也不全怪他们这些帝国精英此时才察觉,而是这些天他们闲极无聊,根本也没来这县衙办几天公,潜意识里自然也没把这里当做他们办公的衙门。 董亮其实也被明安达礼的话给拿住了,他这些举动还真如明安达礼所说这般不可理喻,当然他有福临在手,完全可以说此地并不是顺治指定给议政大臣办公的地方,事实上顺治也没安排任何场所给他们办公,要糊弄也是可以的。但董亮看到这几人的神情明显一震后,并没有急着狡辩。 “诸位大人打算怎么处置粘杆处?” 众人见董亮这样冷静,也冷静了下来。 经过苏克萨哈与吴良辅,这清国也没谁不把董亮当盘菜了,心想着董亮如此冷静,其中是不是有诈。 明安达礼哼了一声,俨然不管不顾:“按照大清律令,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董亮这时也笑了笑:“怎么明安达礼大人也知道律法礼制,我还以为万事只凭拳头。咱们粘杆处为天子办事,心中只有陛下,这些个律法还真不怎么清楚。” 董亮本意是想这几人直接给出具体的处置,以此让粘杆处与满清高层再来一次割裂,但是看这情况,这些老狐狸是轻易不会出口的。 塔逊此时看了看遏必隆一眼说道:“粘杆处乃是天子近士,一切借由陛下决断,咱们把事情经过写一份奏疏交上去,让陛下批阅吧。” 几人点了点头,人在天津,除了驻防一营绿营兵,最大的武装力量就是粘杆处,他们脑子抽了才想得罪粘杆处的全体将士。 他们尽可能的只针对董亮,将他与粘杆处剥离开来。 董亮见自己在这儿,众人都将怒火集中在他这儿,议题几次被打断,为了让事情继续下去,董亮不得不暂时避避风头。 他也没有告别,就这样静悄悄的在几人的注视下离开。董亮只是打算暂时离开,万一告别,就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再进来了。 几人见董亮招呼也不打就径直离开,虽然奇怪但并不惊讶,董亮无厘头怪异的举动多了,凡事都一板一眼的那才是有鬼。 所以大家都当做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一样,继续讨论。 “想大清万年稳固,想让咱们满清屹立千年,不是那昙花一现,重立天心,重立礼法自然是极好,可是这东西不是脑袋一拍就有的,我们再怎么商议,也商议不出什么东西来。” 明安达礼率先开口了,这事他作为一个蒙古人更有发言权,想想成吉思汗的时候,世界都匍匐在他们脚上,疆域何止万里,治下之民何止亿数?经过百年时间发育,他们蒙古也没见出格想什么周公孔子一样人物,更煌论清朝立国才几年。 在座的几人无疑都明白这件事情的艰难,但都各有侧重,塔逊说道:“这毕竟是万世之事,陛下乃一代雄主,有心于此也是可以理解的,又不是要咱们立刻制定出个什么礼法,而是弄个法子将清国的才智都往这方面引导罢了。” 遏必隆听后也是摇了摇头:“陛下不关心西南战事,反而急于求成搞什么清国典制,有些操之过急。” 爱星阿反驳说道:“西南战事已经布置妥当了,陛下过于关注,插手战事,反而不利。我看陛下将精力发在这事上甚好!” 遏必隆瞥了瞥爱星阿,心想不就是给你家儿子萌补了个七品官吗?至于吗? 额塞黑丝毫不关心这些,而是叹息道:“我是担心皇上过于专注此事,把咱们都栓在了天津。” 几人闻言,脸上都是一黑,刚开始还以为能陪伴皇上是件美差,可是到了天津才发现这是个大坑,虽然京师的奏疏都要抄录一份送过来,可是送过来的奏疏都是由议政王大臣会议还有内三院票拟过的,他们根本没办法插手。 一般这种陪皇帝出游的,都是打着陪伴皇帝左右拉近感情的主意,但是他们来了天津,总共也没几次见到皇上,话都没有说上一句,更别说拉近什么感情了。 塔逊见事情又有些脱轨,于是又把话题扯过来。 “典制这块可不可以让陛下传召天下·····” 塔逊话还没说完,明安达礼就要摇头道:“这事千万别要汉人插手,否则咱们这满人典制又会成为儒学分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塔逊听到这话,也微微有些生气,明安达礼这货只顾着唱反调,自己又拿不出个什么东西,想到这里塔逊径直拿起了茶杯,慢慢悠悠的品茶。 爱星阿见状也是冷冷一笑,他是武将出生,对这些东西完全不了解,在场的除了塔逊兼任工部尚书经常与那些汉臣打交道知道一些厉害外,最能给出一些章程的便是额塞黑了,作为议政大臣兼内三院大学士,天然的熟悉满汉之别。 但这人今天却基本不怎么说话,也是有意思。 场面短暂了安静了下来,几人都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纷纷学塔逊一般自顾自的喝茶。 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们撂挑子,实在是毫无头绪。 在窗外偷听的董亮看冷场了下来,心想终于该自己上场了。 于是他悄悄摸摸的进了议事大厅。 “诸位大人商量出个什么东西了吗?商量还了,我好拿给陛下批阅。” 董亮话一出,大家你看你,我看我都无言以对。 对此,董亮也毫不在意,他开始挨个挨个的点名。 “遏必隆大人,不知你有什么见解能为皇上分忧?” 董亮搬出皇上,遏必隆高低都得整出几句。 “我想着在侍卫处新设一思贤司,广纳满蒙才俊,全策全力为陛下分忧!”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新衙门 不得不说遏必隆的做法是经典的官僚手段,万事先成立一个衙门再说,姿态一定要拿得高,至于事情做的成不成那就是下面的人的事情了。 董亮当然也乐见朝廷机构囊肿,冗官冗爵,帮腔道:“诸位大人以为如何呢?” 明安达礼叹息道:“难啊!” 董亮也是讨厌这杠精:“看来明安达礼大人是不同意的,其他几位大人呢?” 明安达礼见董亮大蛇上棍,找补了一句:“虽然困难,但我们大家都勉为其难,我同意遏必隆大人的意见。” 董亮见状也不奇怪,这明安达礼只是嘴臭,脑袋可不笨。 “如此甚妥!” 其他几个人都没什么头绪,自然也不会反对这万油金的方法了。 董亮点头,再度开口问道,俨然是想把这件事情做实。 “这思贤司的郎中定为几品,是高配还是平配,还要你们都有什么人选推荐?” 董亮这话无疑是引爆了在场几位的热情,有权有事可以揽,还没有什么压力的事情,当然是美差,自己用不了,赏给自己的子侄和门人也是好事。 但额塞黑作为爱新觉罗,自然心疼本钱说道:“平配吧,五品郎中,暂且定员二名。” 遏必隆家大业大,这人数越少,他能塞进去的人就越少,自然反对:“此时乃是陛下心头要事,只是定员两名怕是少了,郎中不过五品,如何能让咱们满蒙的才俊入囊中?我看高配四品管事郎中三名,两名满缺,下面再设郎中四名,为国选才嘛,不能小家子气。” 遏必隆话还没说完,董亮就带头鼓掌了:“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陛下深忧此事,看来还是遏必隆大人与陛下心意相通。” 遏必隆对于董亮突然的友好很不习惯,他们董亮经过刚才的冲突不说是水火不容吧,但至少也是仇敌对手了。 以他对董亮了解。心想以董亮睚眦必报的心胸,有现在这一表态,那只能说明,皇上真的关注此事,并且想通过此事考察一下诸位议政王大臣。 有了董亮的提示,剩下的几人自然知道力气该往什么地方使,筹备新衙门,推荐人选,这可是几年都遇不上的好事,如今轮到他们身上,自然是皇帝的信任。 塔逊此时也不甘示弱的说道:“思贤司不能体现陛下的决心与看重,不如升为思贤院,归内务府管辖,满蒙的新科进士一旦上榜,便有资格补进思贤院,受三等侍卫、郎中之职。” 额塞黑见大家兴致勃勃,知道大势不可为,皇帝既然都是这态度了,他自然也不在乎这些坛坛罐罐说道:“若如塔逊大人所言,那这科举考试题目得做出变动,以此来响应陛下此事。” 董亮见这些人如此顺滑的就过度到科举,这一动儒家命根的东西,心想这思维发散的也够可以,三两下就把大框架给搭好了,还能找准命脉,没有攻坚推诿,这效率够高的。 就在董亮惊讶之余,反对声就喊出来了。 “不妥!” 遏必隆与塔逊异口同声的说道。 董亮见二人都是如此态度,也觉得有些好奇。 遏必隆先说道:“科举轻易不能乱动,此乃收买汉人人心的东西。必须慎之又慎!更何况满清典制半点眉目都没没有,如此强行推行下去,只怕人心不稳!” 塔逊不住的点头:“遏必隆大人说的对,但额塞黑大人说的也是真是个好办法。不如折中,让满蒙的新科进士再加试一场,合格者便可得授三品侍卫,思贤院郎中。” 额塞黑点头:“如此老成谋国之言,我看合适。” 其余几人也没话说,顺利通过这一项提议。 “那这管事大臣,定几品?”董亮继续发问。 按照一般的建制,这新设的院部与改名的大理院差不多,定为正三品正合适,但董亮既然公开提出来,那么就代表皇帝有了不同的想法。 于是大家的默契的提出从二品的建议。 这个提议当然毫无波折的被大家通过了。 接下来董亮继续抛出鱼饵,又问道:“这管事大臣,诸位大人又有何提议。” 一个从二品的官位,又能经常与皇帝接触,让诸位大臣不得不屏气凝神,纷纷思考谁最合适。 塔逊想了想,开口说道:“按照成列,我们每人举荐两人,开列让陛下定夺!” 清国之初,一些重要的官员是经过廷推上来的,给出三个人选让皇帝选择,但经过顺治十三年大刀阔斧的改革,重要的岗位都是下面的官员开列,一般有十余个名字让皇帝挑选,范围增加了,下面的官员搞什么秘密政治的难度自然直选增加了,从而大大加强了皇权。 董亮对此有些傻眼了,原本以为要不可开交的场面,现在大家居然交头接耳,互相讨论彼此的人选是否合格。 这些人不知道党争吗? 微微挫败之余,董亮也重新收拾了心情,此事无关大局,而他也不准备要这管事大臣,这东西就是扔给这些人的骨头,他自然不可能去抢食。 他打算在粘杆处另起炉灶,他要让底层与高层不断割裂,让八旗子弟们看看,谁才能代表他们的利益,谁能给他们一个大国梦,是这样王公贵族,还是他董亮。 经过半个时辰的讨论的,名单很快就拟定了,其中有不少重合的名字,涡赫,现礼部右侍郎,得了三票。看来清国上上下下对此人的学识还是比较认可的。 董亮收下这份名单,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这东西不是闭门造车,不能自言自语,得压服天下人,所以这新学问怎么宣传,诸位大人可有意见。” 明安达礼又是一阵冷笑:“我的董大人,这新学问是什么东西我们都不知道。宣传什么?”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觉得董亮有毛病,满洲典制八字还没一撇,急匆匆的宣传,生怕咱们满清不出丑? 董亮笑了笑,自顾自的找了张椅子坐下。 几人也当做没看见,任由董亮失礼。 “有啊!怎么没有?我这里正好有一套学说,你们听一听。” 遏必隆皱眉:“谁的学说?若是汉人的,难免会落入旧制。不过在儒家学说里面打转转,没有什么意义。” 董亮当然不让的说道:“我的学说!”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傻眼了,他们真的无法将董亮与学说联系到一起,更别说将满洲圣人与董亮扯到一起。 “董大人,莫要说笑了。”爱星阿说道。 董亮正色道:“我是认真的,否则皇上也没有底气让诸位在这讨论满洲典制。” 几人神色秉然,满是震惊的看着董亮。 第一百四十章 学说 五人看着董亮的认真表情,感觉非常不真切。 如此年轻的面孔,如此不堪的名声,都让他们无法将董亮与学识联系到一块。 “国家是什么?诸位大人想过没有?” 董亮一开始就抛出这个高大上的问题,直接将几人震住了。 遏必隆经过一瞬间的心生动摇后,不愿意被董亮的气势逼迫,给出了在这个时代无懈可击的答案。 “朕既天下,皇上便是天下,皇上便是国家。” 塔逊认真看着董亮,他想看看这个堂弟能在这答案下回答出什么,如果说他觉尔察家真的能出了一个圣人,那么他塔逊就立马能抛下所有成见,把董亮这个圣人给扶稳了。 面对这几位清国权贵,董亮当然不能把什么卢梭,社会契约之类的搬出来。 而一旦说出来,他不仅圣人做不了,就连今天这个们都出不去。 别忘了他给粘杆处灌输的忠君爱国,董亮如此背刺,谁也不会站在他们这边。 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见过权力与皇帝是什么模样的,皇权在他们心中依旧有着重若千钧的重量,但背后的逻辑却是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所以这些人就不能用忠君爱国这个浅薄的东西了,而是换成一种哲学上的讨论,攻敌之弱,让他们不觉明历。 崇尚暴力的满人,董亮自然投其所好决定将霍布斯的《利维坦》的观点引用出来。 “遏必隆大人说的只是一种现象,而不是原因,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会以国家这种形式存在,而百姓对此又深信不疑。” 额塞黑有点听明白了,董亮想说的是,百姓为什么要接受国家这种盘剥,于是淡淡来了一句:“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 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百姓知道原因。 董亮说道:“商君书的确乃千古御民知道,百姓可以不知道,但你们知道吗?” 说着,董亮不待几人回到说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有答案,可是这些答案皆是汉人之言,咱们满洲要想有一个新的典制,必然有深究其理,有一个能上说服天下的答案,也为咱们满洲以后的仁人志士开辟一条新的道路,否则只以武压制,必不长久。” 几人闻言便是一颤,心中震惊董亮要说的不是权术,而是真正的学识,一种全新的学识。 这个学识哪怕不如儒家那样完善,只要稍微像一点样,必然会得到许多满人的支持,毕竟这种自己的学说,能让他们摆脱在汉文明面前的自卑感,摆脱那种自认夷蛮的卑贱感。 “人活于世,有两种最基本的本能,一是生存,一是发展。生存乃是人之本能,比如饿了想吃东西,渴了想喝水,如同动物一般,我称之为人的物性。” 五人见董亮从人最根本的东西讲起,纷纷意识到了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握紧双手,手心隐隐出汗,。 “但之所以为人,区别于动物,便是人在满足生存后不会满足于此,而是想让自己的精神更加充实,著书立传,博取功名,有些称之为人欲,我称之为发展。或者为圣性。” “这二点是我一切学说的起点,所以东西都是以这二点推导出来的。 人之躯体即包含了承载一切的物性,也包括了超脱一切的圣性,每个人都受到这两样东西的共同影响,不断拉扯,因而会有的人在满足生存后只会沉迷于酒色玩乐的情况。” 五人听到这里虽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震撼,但任然备受鼓舞,因为这东西与佛教的将肉身视为苦海,刻苦修行以便让精神渡过苦海到达彼岸差不多。而儒家无论是理学还是心学都有类似的表达。 董亮的话不过是新瓶装旧酒,换了一种表述而已,但就是这份表述,也足以让董亮成为满洲的圣贤,因为能做到这一步的哪个没有进文庙吃冷猪肉,汉人都没几个,更何况一个满人呢,能做到这一步足够了。 “为了满足自身的生存与发展,所以人与生俱来便有一种争夺财富与权力的企图,上至王公贵族增权夺力,下至姑嫂妯娌争产,都是此理。 然而我们每个人的个体虽有差异,但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稚子持刀也可杀死成年壮汉。所以在自然状态下,人们都会陷入一种人人自危的平等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一个人一无所有,也有可能因为别人害怕抢夺他们的财物而被当做威胁而杀死。便会形成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 所以为了结束这种恐惧的状态,人们需要联合起来建立一个国家,由以一个强大的第三方确保所有人的安全,所有的人都将自己自然的权力交付给一个权威,以此换取自身的安全,用以维持内部的和平与安稳,对外则抵御强敌,这便是国家成立的缘由。 而这种百姓与权威之间的约定随着时间的推移与习惯的力量,让人们自然而然的将这种约定给具象出来,这便是逐鹿中原的鹿,这便是问鼎中原的鼎。” 董亮话一说话,五人齐齐站立起来,震惊的头皮发麻。如此深入浅出的道理让他们一瞬间有种似悟非悟的感觉,有种把握天下至理的感觉。 而此时他们看董亮的眼神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敬畏。 “法律规章制度,便是为了确保这个契约的执行。然而这个权威也有自己的物性与圣性,律法在他们手中便成为了一个可以伸展的工具。道德与纲常者是掩盖这扭曲的契约的工具。” 说完,五人顿时呆立在当场,董亮的最后的话意有所指,意犹未尽,他稍微以品,便知道这学说绝对有与儒学一较高下的能力。 董亮看到五人这样的表情,也不说话,径直就坐在哪里。 恰好霍布斯也生活在这个时代,其观点并未超脱这个时代多久,也被后世的许多哲学家所批判,但他的学说却是后世许多学说的启蒙,卢梭便是在这一基础上引人了人的怜悯心这一概念,便发展为了社会契约论。 并且董亮也隐隐留了许多暗扣,没有绝对的神话这一权威,给了后世解读、注解的空间。 等了许久,大家也不见董亮继续说话。 塔逊问道:“大人,之后呢。” 董亮答道:“之后的话还未整理出来,几位大人说说,我这学说能否登堂入室?” 爱星阿此时是打心眼里佩服董亮,他一个大老粗都能完全听懂董亮的话,比较起来那些儒释道故弄玄虚虽然有真东西但弄得晦涩难懂,让人一见高下立判。 “苍天有眼,没想到咱们清国还真出了一位圣人,如此咱们满人便有了千年基业!”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圣人 董亮此时也是在心中叹道,一个新学说问世必将与旧学说发生冲突,由此引发的人心不稳,与朝局震动,会让一个社会陷入一种内耗的状态。 无论这个学说是进步还是倒退的,都会如此。 所以清国这封建国家会天然喜欢稳定,反对新的东西冒出。 真理重来都不是辩赢,而是熬死那些抱残守缺的人后才会胜利的。 低层人的观念就如同上层人的利益一样,不到死是不会撒手的,毕竟对于低层人来说,自己的地位与财富都无法为他们带来安全感,只有观念才能。 董亮这个学说抛出,清国无疑会陷入一段动荡时期,而这个时期便是大明的机会,但是如果大明抓不住这个机会,等熬过这段阵痛期,清国的国力无疑会迎来巨大的飞跃。 当然前提是新学说战胜旧学说,如果是旧学说获胜,那么清国便会更加保守与愚昧。 反正这世上野蛮战胜文明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董亮不加以干预,这种无根之木,没有生产力基础的学说很难有什么作为,最后消失于世间长河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与爱星阿的兴奋不同,遏必隆看着此时散发出无限光芒的董亮,仍有一丝疑惑,不确定的问道:“这些真的是董大人的学说?” 董亮神情一暗:“我抄的。” 遏必隆松了口气。 塔逊叹了一口气。 明安达礼疑惑的问道:“这东西汉人有讲过?” 额塞黑摇头:“未曾闻过!” 明安达礼说道:“那不就得了。” 塔逊闻言也是一愣,觉得明安达礼说的对,只要是满人的圣人就行了,你管他是谁,并且以董亮现在的身份与形象做满洲的圣人实在不合适。要是另有他人,最好是个不涉朝局,一心做学问的老学究那就完美了。 遏必隆问道:“是谁?” 董亮:“皇后娘娘,一个洋人,还有一个汉人。” 遏必隆听到这话却是叹了口气,董亮这样说,那更代表了这圣人就是他自己。 这三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就算对董亮的学说有启发,那也是他自己的东西,孔子都还曾经问道于老子,你能说儒家与道家是一回事吗? 董亮如此回答自然是想增加董鄂氏的政治分量,让她有足够的本钱与太后敌对,有了这个表面的满洲圣人在身,至少也捞到一个不死之身。 反正这样说,也没人信。这样做,将一个圣人的身份分为表面与实际,董鄂氏成为表面的圣人,董亮成为了实际的圣人。等于是两个人能共享这一身份加成,何乐而不为。 五人见董亮搬出皇后也不好多说什么,难道要指责董亮谄媚皇后?还是指责皇后夺人名声? 董亮继续说道:“所以我打算在粘杆处开设报抵,供天下满人免费传阅。” 遏必隆脱口而出道:“可!但此物身肩教化之职,挂在粘杆处不妥,不如在礼部新设一司专设此事。” 董亮吐口问道:“谁管?” 塔逊答道:“自然是董大人兼任。但我觉得还是归入思贤院恰当一些。” 额塞黑像几人拱手道:“为咱们满人千秋大业,思贤院应与六部和理藩院平级,从一品。将国子监、詹事府还有翰林院纳入其下。” 额塞黑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了,因为这几人除了董亮都知道额塞黑打的是什么主意。 实在是这学说太过成熟,让他们不得不放下所有成见,思考如何对清国最好,董亮要成为圣人,这形象自然要维护好。 肯定不能让董亮干情报,间谍,还刑名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情了,否则这圣人一天天的抄家灭族,双手沾满血腥,谁会信? 所有他们打算将董亮高高供起来,专心研究学问,这从一品的清贵之职便是为董亮贴心打造的。 还有最关键的是,不要让皇帝与董亮瞎搞在一起。 满洲圣人要是男宠身份,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大家琢磨着如何写信回京,联络诸议政王大臣,联合太后逼宫顺治,让他不要染指董亮。 对了还有董亮这个名字万万不能用,得改回硕古莽这个名。 董亮自然不知道他的学说给自己带来无穷好处的同时,也带来了无穷的麻烦,福兮祸兮谁又能察觉呢。 他见几人同时沉默以为是不同意如此高规格组建思贤院,他反正只要新闻发行的权力,规格无所谓,于是说道:“就是礼部吧。”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后,这事不知道怎么开口,用屁股想想,董亮也不会同意做泥塑雕像而放弃自身权力,但为了清国,他们还真得试一试。 但他们这几人都与董亮没啥交情,这一开口,只会被董亮当做争权夺利,视为仇敌,反而不美,所以几人迟迟下不了决心。 遏必隆有意搞好关系说道:“董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董亮以为是自己今天震住了这几位,于是顺理成章赛了点私货进去,说粘杆处今天抓捕了几个官员,疑似南明的奸细云云。 还有要搞一个山庄,召集天下贤人,全策全力等等。 这几人正在酝酿一件大事,对董亮的要求自然是有求必应。 董亮见几人的这样配合,气氛顿时就融洽了起来,塔逊甚至还主动上前示好,表示兄弟二人以前没怎么走动,以后但凡要他塔逊帮助的,董亮只管说,他只管办,绝不推迟。 对于这位镶蓝旗的副都统,工部尚书,议政大臣,又是老觉尔察家的人,董亮自然是满口答应,并且约定今晚登门拜访。 董亮见目的达到,便不再久留,离开的县衙。 穿过街道,在兵丁的拥护下,董亮回到了粘杆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现在只等着董鄂氏怀孕,就能以顺治的名义赐下毒酒,将明清局势搬过来。 回到粘杆处的军营时,董亮看到不过几日就在门外铸好了一块戊戌四君子碑,不断有人士子前来吊唁,百姓们则偷偷观察,毕竟是在衙门外,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上来祭拜,只能遥远做个辑罢了。 换做之前,粘杆处的士兵还不忿董亮为何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粘杆处门前,损害朝廷威严,到了今天他们在门外隐隐约约听到董亮学说,才猛地发现,他们这位大人原来是想以晃晃正道压服这些儒生。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种痘技术 董亮没有多看一眼,径直回了粘杆处。 粘杆处派往江南一带寻求人痘技术的小队陆续回来了。 人痘技术源自唐朝,在明朝逐渐成熟,但任然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染病去世。 因为辽东寒冷,天花并不盛行,所以清朝在康熙以前并不知道这项技术存在,而无论是汉人还是汉臣都没有主动提及有这项技术,一是这东西只在南方盛行,并且种痘死亡率很高,怕万一种痘死了背锅,二是多死点鞑子他兴许还有些高兴。 保守天花困扰的清朝,在清初死了大量王公贵族,多少名将狠人也栽在这上面。 春秋之际,天花盛行的时候,顺治一般也会外出避痘。 顺治在死了几个孩子后,怀疑是皇宫风水不好,遂有将皇子寄养在大臣家的习惯,比如此时的老二福全,老三玄烨全都养在了宫外。 董亮只知道牛痘可以预防天花,也知道是从牛身上获取天花抗体,可是怎么获得他就不得而知,毕竟在他的印象里,预防病毒全是靠打预防针。 这个牛痘的技术路线是怎样的,他完全不知道,只能从人痘上找法子。 董亮派往江南的人,不仅仅带来了方子,还把大夫也给请来了。 每个地区的方法各有不同,但大致可分为:水苗种法、早苗种法、痘衣种法和痘浆种法等四种。 这几种方法,水苗法最佳,旱苗法其次,其余两种则太过残忍, 水苗种法是:将已经患过天花的人的痘痂以柳木做柞碾成细末将净水三五滴点入钟内调匀(春季温用、冬季热用)? 再把新棉少许摊成薄片里面包上痘屑,捏成枣核状,用红线拴住,留下一寸左右将苗置入鼻孔内,令人时刻守候。 下苗后六个时辰候取出,天气暖合适可以少于六个时辰。寒冷时应多于六个时辰。 旱苗法则是取长约五六寸许的银管,将其颈部弯曲,把痘痂碾成极细的粉末纳于银管的一端,吹入患者的鼻孔内,保证不致其脱落。 痘衣种法既是将生痘者染上痘浆的贴身内衣让位初痘着穿上二三日,夜间也不脱下。如此至十天左右开始发热。 痘浆种法是选则那些出痘顺畅的儿童,取其痘浆用棉球拭之,然后塞入被种者的鼻孔中。 这四种方法其实就是接种点方法不同而已,董亮得到这些方法后便可以依样画葫芦,用牛痘代替人痘,用水苗法种痘。 所以现在最后的难关便是让牛染上天花,所以董亮继在粘杆处养狗后,又开始养牛,为了做对比实验,需要养大量的牛。他又将周围的房产买下,搞得天怒人怨。 百姓也不知暗搓搓的给董亮编了多少段子。 粘杆处患过天花的也不再少数,让他们找一些天花病人感染牛群也不是什么难事。董亮看着这牛痘快要成功,心中也升不起多少高兴。 要将这名声给了其他人,他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这种流芳百世的功德,谁不眼红? 晚上,塔逊如约而至,主动拜访董亮。 董亮主动叫了一声大兄,塔逊也是叫了一声六弟。 作为后金开国五功臣,费英东家代表的是鳌拜,额亦都代表是遏必隆。 其余何合理家代表都类,官至正红旗都统,两年前死了,后辈不是死在战场就是死在天花中,没有一个杰出的子侄能振兴家业。 最惨的便是扈尔汉,后世子孙最高的才混了一个参领。 觉尔察家的代表以前是塔逊,现在则是董亮。 作为清初五大功臣安费扬古的子孙,觉尔察家当初在清朝也属于是股东之一,安费扬古是带着自己部落的人投奔的。 传承至今,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觉尔察家怎么都得有个议政大臣才像样。 然而安费扬古爵位和世领的佐领虽然归了达尔岱,但以前在外界看来,能代表安费扬古的却是塔逊与都尔德这两支。 无他,达尔岱太废了,从清军入关到现在,就窝在京城没动过,自然不可能立什么战功,他身上的正三品参领也是顺治看在他是功勋之后才给的。 这也是另外两支看达尔岱不顺眼的原因。 但如今随着董亮崛起,有心人也注意到了他觉尔察家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在三旗中都有巨大的影响,比遏必隆家也差不了多少了。 树大招风,董亮也不准备联合都尔德,只要两旗在手便可高枕无忧,所以对于塔逊他也是存心结交。 进府后,董亮依旧将李如锦叫来见礼。她按照汉人礼法跟随孩子叫了一声“伯伯”后便下去了。 塔逊看着李如锦也是有些神情莫名。 “六弟,你自家事,为兄本不该多嘴,但你以后注定是要做咱满洲的圣人的,一些东西别人可以不在意,但你必须在意。” 董亮呵呵一笑:“大兄,你着相了,又用汉人的礼法来限制我,锦儿虽是花魁出生,但与我患难过,我是不会······” 塔逊摇头:“六弟,你莫不是你忘了你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 经过塔逊这一提醒,董亮猛然才发现,本该前些日子就完婚的他,到现在居然都没人来提醒。 塔逊叹道:“以你现在的地位,我也知道西林觉罗家的女人配不上你,可是人家又没犯什么错,甚至都没有来催促你,而你却平白无故的把人晾在一边,京师上上下下可能都在非议你!” 董亮心中也是汗颜,自己曾经还去便宜老丈人哪里借过钱呢,人家也爽快的答应了。并且从礼法在人家已经算是他董亮的妻子了,只差最后最后一步进门而已。 而现在自己发达了,就抛弃人家,属于有些欺负人。 但事情的诡异就在,为什么没人提醒他? 董亮记不住,他额娘戴佳氏总该记得住吧,也不遣人来告知自己一声,让自己白白闹出这笑话。 难道是达尔岱与戴佳氏也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想悔婚了? 最关键的是,塔逊怎么知道这事?莫不是达尔岱早就在京师放出风声,说他不满意这个儿媳妇? “大兄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塔逊苦笑道:“自从你被陛下看重,不知有多少人在打听你的事情,一些机灵的,甚至跑去你老丈人布克达那边献殷勤了。你老丈人也在人前屡次夸耀你还未发迹的时候就有多上进,跑到他哪里借银子走关系。但现在京师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借银子不还不说,还把人家闺女给抛弃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学说的陷阱 董亮闻言额头渗出了汗水,这事自己办的真不地道。 “最近这些日子承蒙陛下和娘娘信重,我实在抽不开身,一时把这事情给忘了。我这老丈人也是,这种事情怎么也该提醒我一下。” “你见人就提拔,唯独忘了你老丈人,你行事又如此横行霸道,连贝子都不放在眼里,王爷也敢当面呵斥,谁敢来提醒你?” 董亮尴尬一笑,事情搞到这种地步,他也不可能厚着脸皮怪达尔岱与戴佳氏。 “我这就派人去赔礼道歉,等陛下避痘结束,我便会回去完婚。” 塔逊点头:“如此也好。还有今日我们几人已经联名上书陛下,将思贤司改为思贤院,与六部平级,共同举荐你来做尚书。” 面对突如其来的好处,董亮本能的觉得其中有诈,他不相信遏必隆会有这么好心的。 塔逊静静观察董亮的神情,见他丝毫没有激动,快慰之余又觉得有些难办。 “除此之外,我们准备联合诸议政王大臣还有太后,让你放手粘杆处还有大理寺,一心打磨圣人之道。” 董亮闻言,震惊的看着塔逊:“为什么?” 塔逊淡淡的答道:“因为圣人是不能沾染血腥的。” 董亮听到后气急而笑:“王阳明算是圣人吧,他平了宁王之乱,怎么也不能说他没沾血吧,影响他做圣人了吗?” 塔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不一样,假如王阳明是锦衣卫镇抚司,你看他能不能做圣人?” 董亮闻言又是一惊,他如此小心翼翼想将粘杆处打造为东厂,没想到还是被人注意到了,但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退缩,于是狡辩道:“粘杆处只是护卫陛下出游,怎么可能与锦衣卫相提并论呢?” 塔逊叹道:“现在是没有锦衣卫的职权,但是你还兼着大理寺卿。再加上还有陛下的宠幸,你能保证粘杆处以后不会变成锦衣卫?” 董亮闻言,心中松了口气,原来大家只是看到了一种趋势和可能,并没有猜到自己所有的布置。 “咱们满人注定是要开拓新气象的,大兄不要拿老眼光看我,我还不满十九,怎么可能没有功名利禄之心?你们要我清心寡欲,做个泥塑圣人,我注定是办不到的。若是强逼我,我以我圣人的名声还有陛下的宠幸,谁叫的最大声,我肯定溅他一身血,无论是谁!” 塔逊叹道:“我也正是想到这里,才告诉你这个消息。” 董亮闻言便握住了塔逊的手:“还是大兄,还是咱们觉尔察家才会为自家人考虑。” 塔逊拍了拍董亮的肩膀:“既然咱们觉尔察家有幸出了一位圣人,咱拼了命也要保你的清誉。陛下哪里,我会据理力争。不会要你留污名于后世!” 董亮听出话外之音,嘴角却是抽了抽,他也想洗刷自己男宠的名声,还费尽心机大战花魁,但是没用。 因为这个时代好色并不影响好相公,不是非此即彼,而是相互融合的一大爱好。 “你们打算怎么洗刷?” 塔逊听到“洗刷”二字,便得知董亮的心意,开口说道:“当然是让陛下远离你,你身为粘杆处的管事大臣,每天与陛下呆在一起,难免风言风语会传出。” 靠,董亮得知是这个办法后,不由骂出来了声,相比于远离福临,他宁愿背负这个名声。反正又不掉块肉,还是手中的权力要紧。 塔逊看见董亮的神色,知道董亮不舍,不得不说道:“你可以向陛下推荐你心腹之人担任粘杆处的职······” 说着,塔逊看到董亮用白痴的眼光看着他,知道糊弄不过去了,于是闭嘴了。毕竟只有离权力近才能获得权力,董亮远离顺治,说出花来那也是丢掉了自己的权势。 塔逊沉默了,董亮心思却泛起了,说道:“要不加派兵力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谁敢乱说,一律抄家!” 董亮也是趁机争权夺利,借此扩兵。 塔逊冷笑道:“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你不抓还有辩解的空间,你一抓人便坐实了这个传闻。” 董亮双手一摊说道:“那便不做这个圣人了!” 塔逊闻言急道:“何故如此自暴自弃?” 董亮笑了:“自周公以来,这圣人无不被描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但是圣人也是人,也有他们的七情六欲。世人为什么要用名声,用自己的好恶绑架圣人呢?学问归学问,个人归个人,不好吗?” “我的学问正是要破除用道德杀人!” 塔逊闻言彻底傻眼了,他没有料到董亮的学说里面竟然包藏着改天换地的决心。 真的要成周公,孔圣? “没有道德,这世间岂不是一切乱了套?” “谁说我不要道德,只不过是让道德从高地上下来罢了。” 塔逊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哈哈大笑:“人性本恶!硕古莽,你注定要被架住!”然后他骤然收声,幽幽的说道:“这东西无关什么学说不学说的,而是人性使然。更何况你是要与汉人辩经,再小的纰漏都会被揪出来,这些名声关系着你的成败,也关系着咱们觉尔察家的成败!” 董亮对此没说什么,心想连塔逊这种入关没多久的满人精英都被儒家在不知不觉中驯化了,其威力可想而知。 辩经?辩个屁的经! 儒家的东西不能说坏,甚至也不能说不合时宜,而是这里面掺杂了太多东西,缝合了太多东西,你要是真能践行孔子的政治主张也就罢了,最关键的外儒内法,中华自秦汉以来,用的其实都是法家的东西。 法家不等于法制,一字之差,天壤之别,流传至今的都是商鞅那套的迭代版本。 这种你死我活的政治主张,又岂是辩经就能赢的,也就是满清这些人没啥文化,被一个满洲圣人给蒙蔽了双眼,昏了头来支持董亮的学说。 这个源自《利维坦》的学说,虽然都是讲究一个威权政治,主张帝王集权,可是他有坏毛病,或者说巨大的bug。 那就是试图用逻辑来解构皇权。 神圣之所以神圣,那就是在于不容辩驳,在于不许解构。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再神圣的东西剖开,里面都存在利益的蛆虫,你还叫人怎么信?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争吵 董亮的学说并不是版本答案,它只是作为一个引子,期望在以后的学术碰撞中,华夏本土的学说能够兼容并包,孕育出自己的东西。 所以董亮虽然知道推广学说、辩经没有多大作用,但还是用心险恶的一脸赞同塔逊的说法。 佛教自南北朝传入中国,其中的哲学思辨,将本土的宗教杀的片甲不留,但道教还是活了下来,并且吸收了大量佛教的东西。 科学战胜迷信,从来都不是因为科学的逻辑如何严谨。 因为大多数人根本没有逻辑,也不愿意思考,否则后世也不会有那么多低智商的邪教存在,再怎么奇葩,只要满足精神需求都有人信。 科学门槛那么高,起码比那些个宗教的门槛要高的多,但为什么后世绝大部分人信奉科学呢。 那是因为科学带来了飞机大炮,带来了汽车手机,这些摸得见看得着的东西,才能扫除一切迷信愚昧,但就这,依然有无数人相信地平论等等一些鬼扯的东西。 而在古代,所有学说玩的都是概念,玩的都是一些形而上的东西,都是一些无法实证的东西。 大家都没真东西,比的就是谁最符合统治阶级的利益,否则以辩经为论,儒家哪里搞得过道家。 所以功利至极的法家便成了历朝历代最爱的东西,可是法家又太过残酷,把人当做工具,在经过秦国的一系列社会实验后,大家知道这东西虽然好,但是容易卒死,不得不用其他东西做药引解毒,于是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才相中了儒家这个顶级马甲。 儒家虽然是马甲,但一直占据高位,一直占据大义,依旧把人洗的四五八六,不知所以。 所以董亮明知一切,却也只能寂然无声,一时也让塔逊恍然。 今夜的天津显得异常的平静,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是京师,吵成一团了。 太后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在慈宁宫召见了诸议政王大臣。 隔着帘子,太后听着群臣争吵的声音没有觉得嘈杂,反而有种生机勃勃的喜悦。 千年以降,他们这些胡人里居然真的有希望诞生一位圣人,如何不令她惊喜异常,这比任何祥瑞都能向世人证明他们满人是天命所归。 群臣争吵的点主要在于两个方面,何时公布董亮的学说。 以多铎之子信郡王多尼为首的激进的满人都支持现在就将董亮学说昭告天下。 而以岳乐为首的怀柔派则表示等彻底平定后,才可以公布董亮的学说。 多尼年仅二十二岁便成了清朝宗室一等一的武将,倒不是他如何天资雄伟,而是清军入关,或是因为多年征战,或是因为水土不服,或是因为瘟疫爆发,总之暴死了一大片人,人才凋零,清国实在没人了。 这情况与金国灭北宋差不多,靖康耻前后,军中一大半宿将都死的差不多了,但即便是这样,南宋与南明也没能完成反推,直捣黄龙。 而历史上,也正是今年任多尼为征南的三军统帅从而彻底覆灭了南明。 平心而论,多尼这一战打的也不怎么出彩,按部就班居然就顺顺利利的一路打到了昆明,或许南明在经过无数次内讧之后也累了,军心不振,无心应战。 但现在因为董亮的突然出现,本该罗讬前脚离开京师,多尼后脚就离开。但福临突然不见大臣,搞什么闭口禅,关于兵部所有的奏折都选择了留中不发,从而耽误了这次部署。 而清国上下也对这次能彻底灭掉南明也不抱有多大希望,口头上虽然是打着覆灭大明旗号,但三路伐黔,既定的战略目标只是占领贵州而已,除了吴三桂,也没几人人真的准备一战而覆,所以就没有坚持上书。 但是现在董亮的学说突然出现,无疑打乱满清所有的部署。 岳乐担心董亮学说抛出后,会引起汉人的强力反弹,不利于大局,在他看来这东西比剃发易服更厉害,完完全全就是掘了汉人的根。 剃发易服尚且让已经平定的江南烽烟四起,差点把多尔衮搞翻车了,现在大清名将死的死,废的废可经不起之前那样的折腾了。 所以为了稳妥期间,这学说还是暂时不要大张旗鼓,小范围传播即可了。 但多尼则不这样认为,从来视汉人于无物的他,自然对于汉人的反扑不屑一顾,而且他也不觉得一个学说有什么可怕,只要能握紧手里的刀,还怕汉人反了不成。 即便反了又能怎样,无非是再杀一遍。 所以两派就这样吵做了一团。 作为怀柔一派首领的岳乐看着完全无法沟通的多尼也是头疼,这狗崽子真以为就凭一把刀就能压发天下了? 要不是他岳乐和皇帝这些年致力于缓和满汉矛盾,这大清还能安稳坐在京师?实在是竖子不可与谋! 多尼这群人反对还在其次,岳乐最担心就是顺治的态度。按照平日里他与顺治的配合,董亮这学说刚一问世就应该先与他岳乐商量,而顺治也必然会站在自己这边,并且董亮也属于陛下的人。 如此一来,多尼叫的再欢,也掀不起多大风浪。而不是像现在,拿到议政王大臣会议上讨论,闹的纷纷扬扬。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岳乐猜想可能是董亮向顺治进献谗言了,毕竟圣人之位谁不眼红,顺治一项与董亮亲近,有求必应,才会如此态度暧昧。 董亮这厮实在可恶,想到这里,岳乐心中不由的咒骂一番。 可是转念一想,这董亮能搞出这一套学说,那可谓真真切切称得上满洲第一智者。 他真的会如此短视? 眼前的局势他真的看不明白吗? 还是他另有深意? 会不会是我错了? 岳乐每次猜测董亮背后的意图,都令他脑壳痛,董亮的行为云里雾里,每次都让他琢磨不透,或许这就是圣人的智商?岳乐想到这里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而且自从上次董亮离间他与顺治后,岳乐明显感觉到皇帝与自己疏远了。自己折子每次都是“知道了”三个字,没多余的指示。并且更过分的是,这知道了还是印章盖上去的。 要不是塔逊把董亮的学说抄录一份给他,他是怎么也无法想象董亮能搞出这一学说。 毕竟在春风楼,董亮所作的那首打油诗至今还在京城传闻笑柄,岳乐是很难相信董亮这个没有半点文学素养的人有如此大才大智。 但事实有摆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相信,每次想到董亮,他的脑袋就会运行过载,岳乐无力的想到。 如今这个局面,只有看太后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割裂的形象 太后与顺治虽然表面上有些矛盾,各自占据一个山头,一个满汉一家,一个首崇满洲,但实际上母子二人俱为一体。 太后心中十分明白,她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是为了将满洲所有的力量都团结在爱新觉罗周围。 首崇满洲这个口号,她不提,自然会有人提,那时候朝局就不是这样暗潮汹涌,而是惊涛骇浪。 作为清国一等一的豪杰的岳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将希望寄托在太后身上并不是无的放矢。 朝堂上的这种争吵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只有能太后裁决,并且这才是第一关,别忘了最终做决定的是在天津的皇帝,并且学说的正主也是在天津。 他们只有先统一意见后,才能汇聚整个满清的意志,让顺治顺势响应。 “多尼,你阿玛当年在江南的事情你也知道,剃发易服让天下重新沸腾,当时情况有多危及,上了一点岁数的人都知道。” 太后布木布泰清脆的声音一响起,慈宁宫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多尼一言不发,隐隐有些不服。 布木布泰隔着帘子,看不清多尼的表情,但以她对多尼的了解,也能猜到多尼的反应。 “初生牛犊不怕虎,哀家很欣赏你们这股冲劲,咱大清也正是因为这股冲劲儿才能得国,可是得国不易,守国同样不容易。这亿万黎明不是你鞭子下的牛羊,他们是人,尽管他们十分温顺,但他们任然是人!他们喜怒哀乐一旦汇聚,便是这世间最强大的东西,你明白吗?” 多尼躬身答道:“侄儿明白。” “罗科铎你明白吗?”布木布泰又问了在多尼身旁的年仅十八岁的平郡王罗科铎。 “侄孙明白!” 布木布泰笑了笑:“你们不明白,你们年轻,忘记我们满人曾经在辽东如何挣扎求生,忘记咱们满人如何苦求一粒粮食而不得的心酸!” “我长在科尔沁,听父汗说过许多草原的往事,我父汗的叔叔,按照汉人的礼法我应该叫叔公,但是在草原,我叔公这样庶出的儿子与奴仆无疑,那时我科尔沁部与其他部落相争。由于咱们蒙古人不善生产,无法自己打造铁器,与人相争往往落入下风,我叔公为了获得铁器已经其他物资,对于过往的汉商,无不幸进谄媚,把自己的妻子都拿来招待客人,以此换取大量物资。” 布木布泰的话说完,场面顿时安静至极,大家都明白太后的叔公可能是假的,故事也可能是假的,但事实是真的。 为了不让多尼这些天纵骄子无端陷入对汉人的仇恨,太后特意用了蒙古人的故事。意是让大家明白她们满人的富贵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而是如履薄冰,一步步艰难前行,奋斗至今得来的。 “咱们满人能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无非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而大明之所以能颓败至此也是因为他们内讧不断,不能拧成一股绳。而现在硕古莽的学说便有可能让这些汉人放下所有成见,拧成一股绳,如何不该小心翼翼?” 布木布泰言尽于此,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多尼再度躬身:“侄儿知道了。” 布木布泰点了点,这声音才像有点真心实意。 “但是咱们满人能逐鹿中原,也不是靠谁施舍,如今咱们满人圣人已现,乃是千古祥瑞,所以应当一鼓作气,如此才不失上天厚爱。尽发京师八旗,所有妇孺男丁皆上阵杀敌!务必将伪明一战而覆!再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 布木布泰掷地有声,群臣一同跪拜,暂时统一了大臣的意见,并且将今天的意见联名上书加上她的懿旨由岳乐送往天津,让顺治圣裁。 会议散去过后,布木布泰专门留下了岳乐。 京师虽然人心统一了,但离事成还差好一大步。 布木布泰给岳乐赐了座,隔着帘子开始商讨具体对策。 “陛下此时态度不明,俨然有立即公布学说的打算,岳乐你可知道缘由?” 岳乐叹道:“陛下一向重用汉人,顾忌人心,此次如此,臣实难猜测。” 布木布泰轻笑了一声:“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必顾忌什么。” “董亮!” 布木布泰听到这个名字微微皱眉,自从顺治宠幸这个人过后,好像就性情大病,变得萎靡不振,皇帝明到底是因为舐犊情深,伤痛沉沦。还是因为这人蛊惑谗言都不得而知。想到这里布木布泰心情烦闷开始呵斥道:“这等幸进小······” 话还没说完,布木布泰意识道此人是他们满洲的圣人,怎么能如此诋毁,顿时脑袋就宕机了。 董亮的形象太过隔离,让布木布泰完全无法想象他是怎样一个人。 “这东西会不会是他偷的?”布木布泰小声的问道。 岳乐苦笑道:“我也曾经这样想过,可是若是抄的,抄的又是谁的?朝中的汉臣我挨个问了,对于这套学说都大惊失色,纷纷表示不知出处。他董亮才多大,又从未出过京,能向谁抄?” 布木布泰闻言,情绪复杂,又问道:“那他那些离奇的传闻,是不是有人故意抹黑?” 岳乐听完忍不住摇头:“回禀太后,我去查了一番,件件属实。” “抛妻弃子,卖官鬻爵,借钱不还,横行霸道,无耻专横,这些事人证物证都在。” 布木布泰再次听到这些后,犹自不敢相信,这和圣人的形象差距也太大了吧,把这样的人捧为满洲圣人,真的不会抹黑满清的形象吗? “在春风楼那首诗,真的是他写的?” “是的!” 布木布泰想了想,不甘心的问道:“可以找人捉刀补救一番吗?或者封锁此事。” 岳乐叹道:“这两件事一件也办不到,但是太后,董亮救助流民也是千真万确,在京城郊外有个叫云舍的地方,就是董亮用来收治流民的。” 布木布泰狐疑问道:“此事当真?” “我亲自派人查的,千真万确。” 布木布泰得到岳乐如此肯定的答复后,来回在屋内度步:“有一颗至仁之心,但放浪形骸,如此说来,和圣人倒也沾边。”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封赏 岳乐苦笑:“沾不到边,董亮在天津亲口所说喜吃婴儿脑!” 布木布泰听后顿时惊住了,犹自不敢相信。 “此事怕不是以讹传讹?” 岳乐:“虽然不知道是否是他亲口所说,但天津大街小巷都这样传,到时候论战一起,只怕不是也是。” 布木布泰闻言,眼中闪过一阵寒光,心中一狠。 “谁敢乱传,让天津的衙门都给我抓了论罪!只要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自会清者自清!” 岳乐苦笑:“只怕下面小史借此搜刮民财,甚至谋害性命,到时候这笔账势必要算在董亮的头上。最关键的是,以董亮的性子,就算我们现在极力掩护,到时候只怕他又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布木布泰皱眉,问道:“你与他接触过,可知道他想要什么?” 岳乐摇头:“摸不清,但其一心只有陛下,这是真的。” 话题扯到顺治,二人又是脑壳痛。 这满洲的圣人是男宠,任谁也觉得难堪,你让以后认董亮为祖师爷的满洲学子怎么想? 并且以董亮与顺治现在像连体婴儿的状态,你让后世怎么洗? 不过满洲的圣人与皇帝如此纠缠,倒是能让他爱新觉罗的江山永固,让爱新觉罗的皇位天然蒙上一层神圣的属性。 所以布木布泰对于是否强行拆散,也心存疑虑。 最关键的是以这两人的地位,她要强行拆散,也怕会伤及自身。 董亮满洲圣人的身份一旦坐实,加上皇帝的大义,这清国谁敢夺其锋芒? 岳乐见布木布泰久久沉默不语,知道此时难办,他从接到奏疏到现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为什么这圣人偏偏是董亮?最不应该是圣人的人成了圣人,让本该普天同庆的事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想到这里,岳乐记起塔逊书信的内容,里面提到,董亮提及他的学说源自董鄂皇后。 如果是董鄂皇后是圣人,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说着,岳乐便将书信交与宫女呈给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拿起书信看了又看,眼神发亮。 “这学说真是从董鄂氏哪里得到的?” 岳乐苦笑以对。 布木布泰握着书信,激动的自言自语:“男为皇,女为圣。若真是如此,我大清必将万世一系!” 想想曲阜孔家,无论如何改朝换代都少不了他家的富贵。 若是他孔家曾经得了天下呢?实际权力或许会流失,但这皇位必定是他孔家万世相传,如同日本的天皇一般。 “硕古莽真的这么说?他真的愿意?” 岳乐点头:“他是这么说的,但有几分意愿就不得而知,但这学问做不了假,以后是要传道授业的,皇后如何代劳。” 布木布泰突然掀起帘子,随后又放下了。 一瞬间,她想要用权势威逼董亮把这学说让给福临。可是想到议政王大臣都知道了这事,董亮又是安费扬古的嫡孙。如此抢夺臣子的功德,只怕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如此看来,只能先安抚董亮,让他暂且忍耐,等平底天下后再开坛传学,并且从今往后慎言慎行。” 岳乐闻言又是叹气:“有陛下支持,只怕······” 这到这里,布木布泰也不由的大骂一声妖孽,她一堂堂太后,加上诸位议政王大臣,竟然拿他丝毫没有办法! 二人陷入了短暂沉默。 布木布泰突然幽幽的说道:“你说这人万一有个万一呢?” 岳乐骤然收声,这种事情,他还是不敢回答的,太后的意思他明白,死人比活人有用,一个死去的圣人比活着的圣人更有价值。 道理他虽然明白,但要他手刃满洲第一个圣人,他还真的怕天谴。 更何况董亮的学说只弄了一个开端和大纲,距离完全成型还要些时日,董亮现在死了,这门学说也死了。 面对岳乐的突然沉默,布木布泰也清楚缘由,简单的试探后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达尔岱是什么想法?” “自然是一刻也不想耽搁,想立马公布硕古蟒的学说。” 布木布泰闻言又是一阵叹息,达尔岱自知资历浅,在议政王大臣会议上往往都是一言不发,点头称是。 这次她强行统一意见,达尔岱自然不敢反对,可要他去劝说董亮暂时放弃公布,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强行让他去,他父子俩合计扯个谎,谁知道? 至于封官许愿那更是不可能,且不说她没这权力。就算有,在面对家里出圣人的诱惑时,你再大的官都是空的。 岳乐见太后把话题扯到达尔岱身上,自然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于是出谋划策道:“太后,其实最有可能让董亮打消这个念头的是皇后娘娘。” 布木布泰听到这个提议后,一开始觉得荒诞,但细细一想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董亮事事都打着皇后的旗号,双方又以姑侄相称,最关键的是董鄂氏对她一向恭敬,她说话还是有用的。 她董鄂氏名位得了,自然不缺,可是她董鄂家并不如何发迹。通过重赏董鄂家,还真有几分把握。 布木布泰想到费杨古年纪太小了不好提拔,那就只好提拔她的哥哥鄂汉。 “鄂汉现居何职?” “一等侍卫。” “拔耀其为内大臣如何?” 岳乐摇头:“此人品性太过恶劣,不宜居于要职。不如升爵!” 布木布泰看了看岳乐,见他面色坦然,才恍然大悟岳乐的意思。想了想便下决心说道:“只要他答应从此一心只做圣贤文章,暂时避让这次风头。许他侯爵又如何!再给他两个牛录世管!” 岳乐闻言便在心里赞叹太后好大的魄力,这侯爵还没什么,这世管的牛录,也就是佐领可是十分精贵的东西。 在满清除了宗室甭管再高的爵位通通只有一个佐领。 八旗其实与军户差不多,人人皆有上阵杀敌的义务。 作为八旗的基本单位,一个牛录大概有三百壮丁,世管佐领则相当于他们的主子,生生世世对这些人拥有所有权,并且还可以世袭,可以说是将满清的股份分了一部分给董亮。 所以这筹码不可谓不大,太后这边以及议政王大臣会议通过了,以顺治对董亮的信重,想必不难通过。 岳乐告辞后,布木布泰却是一脸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