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骨科gl)》 01见外 林思苇是在晚上九点下火车的。 穿过人流拥挤的月台,一出车站,黑夜与寒凉与光影就扑面而来,这个叁线小城市第一次见面对林思苇就不太友好。 林思苇徒劳地看了一会四周,心中便升起某种不可名状的感伤。 冶南的广场与安平的大不相同。 就连路旁的几个流浪汉脸上也比安平的干净些。 此时她们蜷缩在肯德基店前闭眼呼呼大睡,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偶然注视。 但很快林思苇就不再给予她们片刻关注了,她望了望远处,空胧月光之下,灰白色高大建筑物整整齐齐地立着。 环视一圈将目光收回,自火车站鱼贯而出的女女男男背着大包小包,一个个风尘仆仆面无表情,像是某种拥有固定秩序的假人,正按部就班地拍摄着一部的黑喜剧,也就几片被秋夜凄寒打击得瑟瑟发抖着哀嚎的枯叶表明着一切并非默片。 林思苇呼出一口热气,便拖包带女下了台阶,走到广场中央寒风冷气来得更加直接了。 “妈妈,好冷啊。”她身边的红袄子小女孩戴着暗红色围巾露出瘦弱的小脸,鼻尖红红,额间发丝凌乱地拂动。 “雅雅听话,去你姨家就不冷了。”林思苇稍稍顾及一下女儿,但目光却在不停地搜索着四周。 没有。 没有。 那里没有。 这也没有…… 沙沙,一阵冷风刮过,突然—— “苇苇。” 黑夜里,一个高高的女人与一个瘦小的女孩同时扭头。 女人从右边跑来,在微弱的月光与皎洁的路灯下,半张脸红扑扑的,说话还带点清清冷冷的喘音。 “苇苇,这是思雅吧,都那么大了。” 雅雅甜甜地喊了声姨姨,可她的母亲却像是被什么古怪的东西定住了一样,盯着她微红的脸颊愣神,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犹疑,看了一会才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容来。 没错了,她就是她的姐姐,林静涯。 林思苇上前半步,刚想说些什么话回应她,然而就下一秒她看见了跟在姐姐身后的男人。 林思苇笑容凝固了。 那是姐姐结婚叁年,与她恩爱有加的丈夫。 “这是思苇吧,你好,我是你姐姐的爱人。” 男人也热切地同她寒暄。 机灵的雅雅大声地喊了声姨父,与此截然不同的是,林思苇的笑容淡了些,她微微点头,胡乱地嗯嗯几声,故作矜持地看向别处。 “姐姐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姐姐捏了一下男人的手,以示安慰,对着多年不见的妹妹,语气也说不上亲热:“还好。” 林思苇目光似有若无地往那处瞟了眼。 “走吧。”姐姐伸出手,想接过林思苇手中蓝红格子的方块大袋子。 “我自己可以。” “又犯倔了,跟姐姐这么见外。”林静涯伸出手想将她手中的几个大袋子夺走,林思苇感觉眼眶有些微热,连连说了几句不用,但最后在姐姐强硬的态度下,推拉了一会,还是松开手了。 再然后林思苇就看见姐姐分了一半袋子给那个男人,没有一句话的交流,这件事就顺利地完成了。 林思苇开始恍惚了。 为何姐姐的神色在灯光下会模糊不清呢?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林思苇顿了下才说好,再向旁看时,姐姐的面容在她的虹膜里分明是清晰的。 所以……刚刚是错觉吧。是吧。 钥匙转动,吱地一声开了门,视线穿过玄关柜,甫一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张干净且明亮的木质桌子,上面垫着带花纹的透明桌布,桌下摆了两个红蓝色的开水壶,姐姐放下林思苇的包裹后,让丈夫去厨房拿了两个不锈钢杯给她和雅雅一人各倒了一杯开水。 热气散失在林思苇的手心与白炽灯下的空气之中,雅雅接到开水的时候说了声谢谢,而林思苇只是看着姐姐,徒劳地静默着。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什么也不说,旁若无人。 但最后林思苇还是开口了,她垂着睫毛看着杯中热气:“姐姐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她怕她再不说就无话可说了。 “还好。”简短回答后,林静涯问她别的话,“来之前吃了饭吗?我给你和雅雅做碗面吧。” 姐姐做的面好久都没吃过了。 林思苇觉得今晚的冷风与月亮将她摧得脆弱了,仅仅是这一句话,她鼻尖就不可抑制地涌上层层汹涌的酸涩。 “好。”她轻轻应道,拒绝的话无法出口。 姐姐煮的面细细的,红色明亮的辣椒挨在一侧,白色的面条上随意地撒了几点葱,金黄色虎皮煎蛋将其盖了一大半。 吃面的时候林思苇一直低着头,林静涯随意地问了几句话便笑她和小时候一样狼吞虎咽的。 林思苇扯了下嘴皮:“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哦,这样的么?”姐姐若无其事地回道,“也许是我记错了。” 但是怎么会记错?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在姥姥家,食物匮乏,几乎餐餐红薯,如果不吃快点,不得给其余孩子抢个精光。可即使这样,林思苇也总是吃不够,她经常在和姐姐一起干活的时候饥肠辘辘地下河捡螺丝抓小鱼,而姐姐也总是纵着她。 “谢谢姨父。” 林思苇抬头,看向前方,原来是姐姐的丈夫在给雅雅放动画片。 “对了,姐姐……”林思苇只扫一眼,便向着姐姐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就是有种必须要说些什么的感觉,“我明天就去找工作,到时候给你交房租啊。” 她这么说着,好像刚刚没有走过神,也似乎这样就可以掩饰些什么。 “不用了,那个房间你和雅雅不住也是空着的。” “……” 吃完面林静涯让她们去洗澡,说已经烧好了水。 狭窄的厕所里,林静涯将冷水灌入已经倒了一半热水的塑料桶里,在冒着热气的空气里,说,你洗吧,然后出去,还贴心地为她关上了门。 林思苇抬眼看了看紧闭的磨砂玻璃门,而后垂下眼皮,将外套脱下,头从上衣探出,浑圆的胸口缚在秀致雅丽的紫白色胸罩里,胸乳恰好包裹在内,而在右胸乳尖上一点,她看见了一颗红色的痣,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可爱。 那里……林思苇像是想起什么,垂眼凝眸看着,不过几秒就不由自主地用手碰了碰那。 胸口像艳雪与奶油的混合物,只这么轻轻一按,似乎就要融了。 林思苇胸口微微起伏,指尖似乎都要颤起来了。 “妈妈,姨父让我们今晚和姨姨睡。” 林思苇蓦然收回手指,对着外面的女儿朗声道:“知道了,你先和姨姨聊聊天,她说她有好多问题想请教我们雅雅呢。” “好的妈妈。”雅雅蹬蹬地又离开了。 在雅雅离去后,林思苇这回没有多余的情绪,干脆利落地将衣物剥得一干二净,弯腰用牙杯从桶中捞起满满一杯直起腰闭上眼往头顶就径直浇下去。 真是太不冷静了。 02跳动 洗完澡,处理好事,林思苇睡在姐姐与姐夫平时睡在一起的床上,在她身旁的就是她的小女儿。叽叽喳喳地给她讲了一个只有孩子才能讲出的故事,睁着大大的眼睛兴奋地说了几句,不久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随即慢慢合上眼皮,很快就睡着了。 但林思苇没睡,她撑着下巴温柔地注视着雅雅,用另外一只手的手心与手背轻轻地贴了贴她的额头。 不知道是在等姐姐来,还是单纯地想看看女儿的睡容。 没多久门外的出现脚步声,但又逐渐远去,然后细细碎碎的交谈声穿墙而来,很快又止住,空气静了不过几息,脚步声忽而近了,林思苇知道是姐姐要来了。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她就已经闭上眼睛,像雅雅一样将手放在肚皮上,脸朝天花板安静地“睡着”了。 啪嗒一声灯关上了,闭眼之后的黑夜更加漆黑,除了听觉所有感觉都在放大,心跳起伏,寂静黑夜里窗外车行声,不知为何,林思苇能感觉到姐姐的迫近,却难以听到姐姐的脚步声。 可是明明她的鞋子声音很大的。 是特意换了一双鞋,还是根本就没穿? 从门口到床的距离很短,只有一个姐姐加半个她那么高,但林静涯走过来的时间却有些漫长了。 不至于难熬,只是无所适从。 这种感觉不是突发性的,也并非偶然,事实上在当林思苇决定来找她时,就潜伏着了……也许在更久以前。 然而更加无所适从的是,当姐姐真正地躺到床上,与她隔着雅雅,盖上另一床被子时,这种感觉还是没有消除。 林思苇本能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更加僵直了。 她本以为不被发现就能得到短暂的宽恕与相期而遇的失落,但林静涯却带着属于她的气息并不那么强势地入侵了林思苇所在的这片空气。 此刻她就像一棵蒲草,被一团奇怪的东西包围,周身都从透明变成浓郁的白。林思苇仍然会被林静涯影响,这点如约地没有变。 只不过对此,林思苇仍然无所适从,于是她只好一个人在黑暗里思考着、幻想着、游离着。 夜从没有月光星光的地方逃窜而来,让空气变得更深更浓更湿更粘稠,渐渐地白日里的一切都在这无边的黑夜里睡着了。 一切都静悄悄的。 唯一没有酣睡的只有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颗巨大心脏。 它在运行、跳动——跳动。 跳动。 …… ………… 林思苇与林静涯多年再见,再次睡在同一张床上,并未有一场阔夜长谈。 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醒来时,雅雅和姐姐都不在。当时她是睡在靠窗那边的,并不温暖的阳光打在被子上,她只是无知无觉地扭了下头,便瞧见床的另外一边空落落的,她的心也是。 林思苇并未有太多深重的情绪,她依照常理地走出房门,雅雅正坐在小破沙发上捏着一本发黄的旧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妈妈今天我比你起得早哦。”雅雅或者有种感应林思苇的特殊技巧,她只是向她走了几步就被发现了。 “姨姨姨父很早就出去了,”雅雅对林思苇单方面地“无话不谈”,她还没问呢,雅雅就主动地交待了一切,“这是姨姨给我看的书,她还说这是妈妈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本,还有还有,姨姨说汤在厨房里,你想吃的话就自己下面,粉已经泡好了,很快的。” 林思苇去刷牙的时候,在洗漱台正中悬挂的一面镜子前,看见自己眼下的乌青比昨晚更加浓重了些。 许久不见,她和姐姐似乎生疏了。但也是,各自成家那么多年,联系也少,怎么还会像从前那样。 林思苇看着镜中的自己静静地注视着镜外的自己,然后用沾湿了的食指从镜子顶端自上往下划下——直到碰到底端木质镜框才收回手。 再次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在心中无声地说。 吃完放就去找份工作吧。 放下碗,开门,下了七层楼,走了一个斜坡,坐了一趟公交车,林思苇游蹿在各个店铺与公司,像条曳尾找食的鱼儿一样逮住负责人问来问去,说了不会特意去数的话,也写了数不清的电话号码,直到正午太阳阴冷地悬在高空云间,走在落叶凄清的街道上,被口袋里姐姐打来的一通电话惊到,这才想起要回家。 ……也不对,应该说是回姐姐的家。 “姐姐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才出来多久你就叫我了。”林思苇同姐姐说话的时候,尾音总是会翘,听起来是那种娇娇俏俏却并不天真无辜的声音,“好啦好啦,我现在就回来了。” 一步两步,一个台阶两个台阶…… 林思苇这次上楼的时候注意到黄白不一的墙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一排字。 FYL是个大傻子。 再往上爬,越来越多的“孩子骂”出现在墙上。 她们小时候也在有人在校园墙上写过类似的话,但上了初中便没了。无非是熊孩子欠缺管教,姐姐这栋楼看来也有这样的。 “妈妈你回来了。” 吃完午饭,林静涯喊住了林思苇。 林思苇侧着脸看向林静涯,林静涯说:“我们可以聊聊吗?”她目光注视着林思苇的时候,手伸出来扯着她的衣袖,并不强势,但坚定,“昨天看你睡着了……” 林思苇微不可察地动了下大拇指,指腹划过中指带来微妙的触感,她扭头,脸对着姐姐的脸,但视线却落在姐姐的鼻尖处。顿了顿,她露出微笑,点点头。 “那就今天晚上好了,”林静涯松开手,补充道,“我现在要出门了,今天晚上再聊。” 林思苇站在原地注视着姐姐同姐夫依次出门,刚刚姐姐在耳边所说的话越来越模糊。 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也不会是什么有重大影响的话。 待她们出门,林思苇陪着雅雅玩了会,也出门去了。 到也不是不好找工作,只是不好找到好工作,林思苇挨个向各家公司问候。 有时出了公司大门,不由想为何没有集中介绍公司的地方。 没有找到心满意足的工作,她有些心烦意乱。 晚上姐夫坐在姐姐身旁问起的时候更是厌烦。 “思苇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还好。” “没找到合适的也不用急,慢慢找,我和你姐姐会陪着你的。” 男人脸上是泛着油光与红晕、肤浅而粗糙的热切,有意讨好的表情过于明显,反倒叫人觉得廉价而不讨喜。 “……”林思苇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哦,那就谢谢姐姐姐夫了。” “唉,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哦。 她们可不是一家人诶。 洗漱过后,林静涯跟林思苇商量。 “今天晚上让雅雅一个人睡好吗?”她说,“他睡沙发,就我们两个,今天晚上像以前那样。”最后她征求她的意见,“好吗?” 林思苇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又回来了。明明之前还像太久没见而生疏的姐妹,现在却仿佛是不太生疏的陌生人在努力认识。 “嗯。” 林思苇跟着姐姐走进房门,而姐姐的鞋子很响,在水泥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03过去 林思苇跟随着这声音,却不去看这双鞋。 似乎她的视线是虚浮的,流浪的,又无定所。但这与自由无关。 漫无目的地在这一狭小的空间巡视,她不可避免地看向了外面,月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浮在房间里,那点亮光擦入眼球,灌入血管里倒进青筋内,在身体各个部位细细地流,静静地汇集。 回流到心脏里,形成了月光般稠密的膜,把所有情绪与起伏都隔绝。 当林思苇坐在床上的时候,才恍然想起她是要和姐姐谈天。 而姐姐在她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坐了下来,她睫毛平静地半垂着,凝黑的眸子静静地平视着林思苇经常性泛红的脸庞,月光在她的皮肤上留下几近透明的尸体,让她看上去娴静神秘又有如妖怪般惊心动魄的危险。 林思苇看着那双与她相似的眼眸,扭了下头,看向窗外寂寂然的灯火,说道:“天好黑了啊。” “到夜晚了呀,”林静涯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林思苇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她晃了下脑袋,浮夸地哈哈笑了几声,笑声不明就里又浮于表面,而林静涯却又继续说道,“总得让白天里睡觉的东西醒来嘛。”是用那种不紧不慢没有压迫感而又悠悠然的声音说的。 林思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静默地掐了下手心,便踢鞋上床盖被,坐在床头笑盈盈地对着姐姐说道:“姐姐你要和我说些什么呀,这么久没见了,我们也好久都没这样好好躺在一张床上聊天了,都有点不太习惯了。” “嗯,”林静涯也脱鞋,坐在床上,但没进入被子里,“我们是生疏了不少。” 林思苇扯开的笑容略微淡了一些,她语气不明地笑了声,又开玩笑般地说道:“我还以为姐姐会让我习惯习惯,或者说些以后有的是机会的空话。” 林静涯略略沉思片刻,看向她,道:“不需要说这种话。” 林思苇一怔,轻咳一声,倒是没多大惊讶:“姐姐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林静涯还未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没有的话我就睡了,这么晚了,姐姐你、还有我都困了吧。” “这么早就困了吗?苇苇是太累了吧,”林静涯笑了笑,“那就快睡吧,现在九点,到明天可以睡十多个小时了,”她嘴角微弯,像蓝金粉色蝴蝶的弓形翅膀,“这样的话,明天就不会困了。” “……”林思苇在她说完后,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了,打了个哈欠,用泛着隐隐泪光的眼睛说道,“其实也还好啦。” 至于搞得像审问一样嘛。 林思苇不由回忆起小时候顽皮偷玩说谎后无数次被姐姐审问的场景,顿感压迫。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她却有了必做不可的事一样。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有那么一瞬林思苇和林静涯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几乎是瞬间,林思苇睫毛下的眼瞳就向右闪躲了下。 没有任何人发现,除了她自己。 林思苇本以为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短发野小孩,不会在姐姐面前畏畏葸葸的了,但是她下意识的反应还是无情地揭穿了她。 真是讨厌的感觉。 被压制的感觉并不好,虽然她不热衷于扮演主导者,但并不代表她不可以成为主动出击的雌狮。 “嗯,姐姐,我们你快过来,我来问问你哈,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都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讨厌过什么人?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林思苇不停地提出问题,比生活向她抛出的还要多还要宽泛些。 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不曾参与到的这几年都弥补回来。 就算林静涯想要了解林思苇在书信中告诉她的故事里的更多细节,也会被她更多问题砸得无暇顾及。 她在谈话途中蛮横、强势、自我中心,只聊自己想说的。但这却让她的脆弱更加彰显了。 这点林思苇自己没有发现,而林静涯不知道有没有发现。 “姐姐,你这些年过得不错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提问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林思苇在兴起时抓住姐姐手腕的手也逐渐松开、垂下。 林静涯轻声问道,苇苇,你要睡了吗? 没有回答,她侧着脸微微叹了口气,也拉了拉被子躺下来准备睡了。 然而四周静悄悄的,林静涯又兴奋过了头,她闭眼又睁眼望了好久的天花板才睡着。 第二天,林思苇站在镜前,看见镜中自己眼下淤青又浓了几分。 “妈妈,妈妈,”一道小小声呼唤从下方传来,她扭头一看,雅雅扯着她的衣角,睁着水灵灵的眼睛说道,“我可以出去玩吗?就和隔壁的琳琳一起到小区里玩。” 林思苇惊讶,还未说些什么,很会察言观色的雅雅就立马放下手,保证道:“我绝对不会跑远的,妈妈。” “你去吧,”林思苇弯腰用毛巾擦擦脸,又补了一句,“你是个大孩子了。” “爱你,”雅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欢快地跑向别处,“我会想你的妈妈。” 林思苇看着雅雅的背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再看镜中的自己,也清朗不少。 尽管今天的太阳没有温暖多少,但却没有昨天那么阴恻恻的了。林思苇想,她带着女儿来投奔姐姐为的可不是什么情情爱爱缠绵悱恻,而是生存与生活。 今天出去找工作,差不多整个冶南的店铺与小公司都被她逛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么心满意足的神仙工作,林思苇只好放低要求,找了个小小服装公司当个比电线杆上的漆点麻雀还要小的会计。 不算好,也没那么差。 对于高中学历、去年自考了一个初会证、之前也只是依靠一个规模不大的乌鸡养殖场为生的林思苇,这是一个可以说得出口的消息。 “我们苇苇真厉害。”林静涯知道了为她高兴,妇唱夫随,姐夫自然也凑上来夸奖夸奖,只是到底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摆出一副真诚的样子看起来也没那么真心实意。 林思苇矜持又客气地应下,可谁知姐夫会看天色却不太会看人脸色,加上又急于拉进关系,东扯西扯竟开口说道:“真可惜,前几年工作好找房价又低的时候,去大城市现在应该也买了一套房吧。” 闻言林静涯撞了一下他的手肘,平静道:“以后苇苇也可以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林思苇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笑没有说话。 从前的林思苇啊,确实心比天高,却连起飞都未曾尝试过。 姐夫当然不知道她的痛,但姐姐却会随时记挂着。 “是啊,有什么好可惜的,现在可惜过去,未来又可惜现在,没完没了了。” 即使过去的某个节点已经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也不要去可惜。鲜血淋漓地走下去,再疼也不要回头。这是林思苇的执拗与骄傲。 从今天开始……像过去一样照常生活。 十二月到来年二月,姐姐和姐夫进货卖货,林思苇在一堆账务里喘息生存,林思雅小朋友和隔壁范应琳小朋友手拉着手肩挨着肩在小区、秋一广场、沃尔玛嬉嬉闹闹,撒丫子狂跑,一下子就跑到了开学的日子。 早在报名之前的一个月,林思苇就已经打点好了。也未曾动用什么人脉,蹲守在校园门口,跟着走关系的人,在校长答应后顺势送了两行名贵的烟与一瓶白酒,于是林思雅便被安插进去了。 从边边角角的乡村来到这个小城市,除了赚钱养家,也是为了女儿。 她会拥有林思苇和林静涯曾经渴望但还是未曾拥有的一切东西。 林思苇和林静涯第一次来到城市是在十二岁读初中那年,她们兴奋地走过城市的每条路,细数广场每一个可爱的台阶,在商场用压抑着的激动的声音窃窃私语。可最后却在霓虹灯升起时,走在夜风微微吹动的空气中,涌上阵阵难言难尽的失落。 但毕竟还是年少意气风发,不相信自己有无能为力的事情,笑着互相打气:“我们好好读书,以后都会拥有的。” “对,姐姐,我要在那,就是那,可以看到这个商场的地方买房子。” 林思苇带着女儿来了后,家这个概念无声有形之中发生了细微变化。 林静涯不想可恶的婚姻将她和妹妹分隔又分割,于是总是格外关注思苇与雅雅,偶尔逛街或者是经过什么店铺看到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她们带一份。 有时候林思苇都觉得林静涯过分小心了,同丈夫聊天只要她在场就会将话题引到她或者雅雅身上,不让她冷落。也更关注家庭了,据姐夫的打趣姐姐逛街买礼物的次数多了起来所知。姐夫有礼物的时候她与雅雅必定也有一份。诸如此类,或许一件两件并不足以证明什么,但多了起来就显得刻意了。林思苇不知道她是该为了她的有心暗喜,还是因着这刻意的有心略感失落。但到底是这么适应适应就过去了。 雅雅很争气,次次都拿第一,林思苇习以为常只是口头上鼓励几句,可林静涯却非要带她去游乐园。 “就当我借雅雅的名义和你去一趟游乐园吧。” 当林思苇第叁次拒绝的时候,林静涯这么微笑着淡淡然地说道。 其实说是游乐园,其实只是一个公园,有个湖,可以划船,还有些游乐设施罢了。 不过雅雅很兴奋,从出发前就拉着林思苇和林静涯喳喳个不停。 春天果然如约而至了,公园不少柔嫩的新芽探出头,白粉交错的花蕾花苞花瓣在浮动着微微颤动的碎金日光的空气之中肆意舒展着勃勃身姿。 一开始游乐设施并未吸引到林思苇这个大人,但见林静涯像个孩子一样和雅雅一同欢呼,买棉花糖牵印了动画片人物的气球,在过山车上大声尖叫,林思苇也逐渐忘记自己的大人身份,和另外“两个小朋友”一起蹦蹦跳跳。 走到路边有卖乌龟金鱼小兔子鹦鹉的地摊,她们都还过去瞧了瞧。 雅雅隔着蓝色笼子摸了摸小白兔子的毛,林静涯便在她身边问道:“雅雅想养小动物吗?” 林思雅听后,便扭头睁着小兽一般乌亮的眼睛看着林思苇,询问道:“可以吗妈妈?我不养兔子和鹦鹉,她们有点难养,养其它不需要怎么打理的小动物可以吗?” “那你可要想好了,既然决定要养宠物的话,就不能喜新厌旧抛弃它,要好好照顾它。我们不会帮你的,这是你自己的责任。” 雅雅狂点头:“妈妈我会的。” “那你是想要养什么,金鱼吗?”林思苇隔着透明鱼缸戳戳金鱼瞪出的眼睛,她小时候还挺喜欢的。 “不要,”林思雅摇摇头,“我要乌龟,它活得更长些。” 这样就不会因为目睹对方死亡而难过了。 林思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点点头,道:“那倒是。” 付款的时候,林思苇又听到林静涯说:“老板,我要两条金鱼。” 林思苇目光投过去,林静涯就说:“我还挺想养的。” “哈哈姐姐,那你可得好好照顾它呀,”可能是微风太轻太缓太柔,林思苇才肆意嘲笑道,“我以前送给你养的仙人掌现在都没瞧见了,是不是给你养死了?” 林静涯愣了下,微动了动唇,抬眼看了她几秒,稍稍垂眸,才开口:“对不起。” “……”林思苇没放在心上,“这有什么的,想要的话再买一盆就是了,再说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买好金鱼乌龟,林思雅走到林思苇与林静涯中间,忽然说道:“妈妈,姨姨,你看我们这样像什么?” 林思苇一惊,林静涯笑着问道:“像什么?” 林思雅嘴角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牵着气球,带着绿网中的乌龟开心地转了一个圈,说道:“我们这样好像一家人啊。” “妈妈,姨姨,我,一家人。” “……” “咦,有什么不对的吗?” “雅雅你当然没错,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林静涯将目光投向林思苇,“你说是不是啊,苇苇。” …… “没事说这个干嘛,怪肉麻的。” “诶,苇苇,你害羞了。” “诶诶诶诶本来就是啊,雅雅说的又没错。” “……是是是,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我可没害羞。”只是太久了,她都有点忘记了。 04雨水 林思苇和林静涯带着雅雅坐上公交车没开多久,天空压来一大片乌云,先是试探性地下了几滴,然后便急不可耐地细细密密下,落到公交车旁,被微风斜斜地扯过来,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响。 “雨下的好大啊,”雅雅趴在窗边看,“我们不会淋湿吧。” 林静涯笑笑说,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小起来的。之后也果然如她所说,这场突发的秋雨只是刚开始的时候略微强烈一点,之后便是春天的性格,那种无声无息而又舒畅低缓的轻抚。 等到她们下车时,春雨已经完全退场,只留下路边鲜亮的叶片与街道店铺下仓皇躲雨行人湿漉漉的头顶。 林思苇下车后闻闻空气里润湿的气味,忽然想起姐姐好像晕车,去的时候见她并无不适也就没怎么关注了,但是回的时候却见她吞了好几颗酸梅,林思苇迫切地想为姐姐做些什么,于是她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事先就准备好了的山楂片,递给姐姐:“姐姐要吃吗?”以前林思苇总是会在她跟姐姐坐公交车的时候带一包山楂给她吃。 林静涯接过山楂片,笑着说:“其实我早就习惯了。” 雅雅迷惑了,她们都是说些什么啊,奇奇怪怪。 “是习惯晕车了吗?我看姐姐还吃了几颗酸梅。” 哦,原来是晕车啊。 “嗯,这几年锻炼多了,没那么厉害了。” 林思苇听后,说了一句难怪也就闭嘴了。 接下来几天秋雨断断续续的,月初格外忙,林思苇比之前都起得早了些,但也只是在姐姐姐夫出发前醒来。 也不知是不是看久了,林思苇现在看她们站在一起都没有从前那种气闷不顺之感。可见习以为常是一股多么恐怖的力量。 刷牙的时候她又想到,姐姐起那么早都从未将她们吵醒过,原以为是她们睡得足够沉,但真正见到才发觉姐姐格外小心的动作或许才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林思苇手拿着牙刷在嘴里不自知地动作着,神游的思绪触及到半夜上厕所在她们门口所入耳的只言片语。 再将牙杯里的水弄入嘴里,又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一通。洗漱完毕,她在桌上给雅雅留了叁块五的早餐钱,出门的时候,忽然想起,姐姐是从厨房的柜子里摸出酸梅的。 她每天都会从中取出一些。 这么看来姐姐还是每次都会晕车,除了心疼以外,林思苇心中竟还有一丝异样的欣喜,它不轻不重,羽毛似地在她结痂不久的伤口上轻轻地挠着。 好像这点还和从前一样,一切就都有可能再和从前一样了。 右脚悬在门槛上时,一点残念心慌意乱地袭击了她——林静涯的酸梅是自己买的吗?如果是自己买的,她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喜欢的山楂。 如果更深入一点,这叁年,姐姐她……有没有忘记过带酸梅,而姐夫提醒了她。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猜想,林思苇的嘴角微笑略略收敛了一点,她逃似地跳出房门,反手关上,咚咚下了两层楼梯,视线恰好飘向窗外,在乌云的笼罩下一切都阴沉着一张脸,但还是干燥的。 林思苇这时才关注起自己,她现在只提了一个包。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但是莫名地林思苇感觉自己的心力被抽走了一大半。 不去拿伞应该也没事吧。 反正也不急着回家,她没什么情绪地思考着。于是下班之前的半个小时,当风吹着雨无力地拍打在并不是那么明净的玻璃窗并且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时,林思苇除了一点忧心之外,倒是有了一种命运终于来临的安定感。 仿佛她选择不回去拿伞,就是为了困在公司,对着电脑啪啪敲击键盘,或者干脆盯着窗外被雨水压弯的树叶发呆。 也不知是在发呆的几分几秒她想起了昨天,昨天她睡得很不安稳,半夜起来上完厕所,刚准备打开水龙头时,依稀听到什么声音。 “雅雅……可爱……我们……生一个孩子……” 旧式小区房子的隔音很不好,即使姐姐姐夫已经尽自己的最大的努力压低声音了,林思苇还是能隐隐约约捕捉到一些模糊不清的词句。 林思苇胸口微微起伏,被这声音牵引着靠近。 “现在不急,那要到什么时候呢?”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这句话的声音抬高了许多,但接着又低下去了,“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 她们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什么,林思苇却听不太清了,最后她听到响声,脚步声哒哒靠近,她一闪身,躲进刚刚出来的厕所。身体靠在门上,耳朵贴着空气,门外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但很快又消失了。 过了一会,约摸着门外的人已经离去,林思苇才拉开一道门缝,眼睛谨慎地观察了一会,才打开门出去,依旧是在那个悬挂在正中间的镜子前,林思苇不敢使用盥洗台,只是找到自己的湿毛巾擦了一下。擦完后,她又想到什么,摸摸旁边的毛巾,比她的湿,一捏甚至可以滴水。 刚刚是姐姐出来。她想。 耳边雨水奏鸣声愈发大了起来,风捎着雨落在窗下那棵枫杨树上发出舒畅的沙沙声。 周围的建筑与空气都发出雨水的声音,林思苇体内也有什么声音,它随着雨声哗啦啦叮当当。 此时,她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如果雨下得再大些就好了。今晚她不想回家,她想要陷入这些声音里。 下午五点半,带伞的员工陆陆续续离开,林思苇搞报表搞得头昏脑涨,便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下雨。 她想起以前写作文,她总是会随大流写妈妈或许爸爸冒雨来接她和姐姐,但其实每次都是她们捡个塑料袋或者木板挡在头顶冒雨回家。 她们没有母亲和父亲,她们互为对方的亲人。 林静涯在店子里,看见窗外一直下个不停的雨水,又想起这段日子一直和她吵架的丈夫,忽然滋生了一股渴望。 万分迫切。她想要去见妹妹。 但她忍住了,忍一个小时零七分的坐立不安与雨声,她才拿起伞就要出去,从早晨就与她只在必要时候说话的丈夫看了她一眼,林静涯没解惑,只在他忍不住又看了她好几眼的时候,撑开伞,站在门口说道:“我回家一趟。” 丈夫没说什么,也没叮嘱她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只是沉默地坐在柜台。而林静涯也没注意他的心情,只是出门,撑着长柄黑伞走进了雨幕之中。 林思苇静静地端详着这雨天,她想,如果这雨再大一点、再大一点就好了,最好像夏天的暴风雨,疾风树摇,一切都带着疯狂。而她的灵魂也就这样闯入其中,变成雨的形状雨的样子雨的味道雨的声音。她要在雨中没了自己。然后一切都是一样的,所以做什么都可以被理解、被原谅、被宽恕。 然而乌云数量有限,天空还要攒着下次,蒙蒙天色之间本就纤瘦的细雨愈发消瘦起来,看起来林思苇不得不回家了。 姐姐回到家打开门,入眼的便是将纸笔搁沙发,而自己坐在小木凳上格外努力地写着数学作业的林思雅。林静涯没说话,雅雅却灵敏得像只土拨鼠,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扭头,见是她,甜甜地喊了一声姨姨。 林静涯应了一声,问,你妈妈呢?林思雅说,她还没回来呢,可能是下雨。于是林静涯扫视一圈,便瞧见妹妹深蓝色雨伞仍然安静地摆放在昨天摆放的位置,她叹了口气,捉起妹妹的伞便出了门。 这场雨不知是麻烦还是迎合。 再然后雨停,小说之中可以是静止的标志,终结的符号,也可以是一切都开始的信号。 林静涯提着包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坑坑洼洼的水面投射出天空与树枝的模样,又随着她的行动不断后退。 直走完一段长长的路,左转忽然望见一个身影。手里提着两把长柄伞,头发高高扎起刚好落在脖颈上,棉白毛衣鹅黄长裤,身姿绰约,走路带风。 姐姐。那是姐姐。林思苇一眼就认出了。 “姐姐……”她轻声喊道,仿佛是发自内心的声音,微弱近无,又如雾落下。 而雾落在空气里,和水汽黏在一起,停在原地,林静涯没听见,也听不见,她一直往前走。 刚刚下过雨的空气清新得发凉,林思苇的口腔与皮肤也凉丝丝的,不知为何她不太想喊住她了。 街道上落了些樟树叶,风也吹不动,湿润润地趴在地面,林静涯从这些叶子之上走过,林思苇便跟在她身后,始终空了一大段距离再从它们身上走过。 有时风来,树叶摇晃,停在枝叶间的雨水便无可抵抗地坠落。有一滴便是落在她的发旋里,凉意浸透身体。 于是林思苇往路边靠,身旁稀稀落落地有几辆车经行。 不知就这样走了多久,林思苇看见林静涯走在一个坑洼的积水旁,此时有辆车疾速驰来,她怔了一秒,顾不得其它,大喊道:“姐姐小心。”与此同时她往斜左前方躲去。 然而这倒是起来反作用,林静涯也看到了发现了这种情况,但林思苇的声音吸引了她,她茫茫然回头,随即被飞溅了一滩污水。 林思苇也遭了难,右侧的衣物都湿了一大片,但看到姐姐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完全干干净净的,林思苇忽然大笑起来,她朗声道:“姐姐你被淋湿了哈哈……” “……哈哈,姐姐你带了伞却被淋湿了。” 林静涯愣了下,随即也抿唇笑了起来。 之后两个人便一同狼狈又好笑地回到家里去,打开门没瞧见雅雅,林思苇在桌上发现她尽力写得端端正正的小纸条。 妈妈,我去琳琳家玩了。 现在家里只有她和姐姐两个人了。 “快去换衣服吧。” 林思苇对姐姐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回了她们给她划定的房间。 等她出来的时候,姐姐也已经换好,在厨房烧水。 等的时间她们相顾无言,而待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林静涯站起,道:“你先去洗吧。” “不了,姐姐,我也就湿了一点点。” “我的也没怎么湿……”林静涯习惯了对妹妹谦让。 “我在这等姐姐。” 话落,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好吧。” 林静涯洗好没多久,水又开了,于是她灌了一半开水到桶里,将烧水壶放到门口,关上门,打开厕所里的水龙头放冷水。 冷水乍然遇热,升起一大片一大片朦胧的水雾,很快又消失殆尽。 林思苇洗澡的时候又在胸口那处注意到那颗显眼的红痣,淋过水的它更鲜艳明亮了。 “苇苇,水够了吗?”门外林静涯在喊。 而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不察,欸了一声,门外的人就提着烧水壶转身离去了。 “够——了的。”林思苇一开口,意识到音量不足,然而再要说一次,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算了。 林思苇在心里攒着什么情绪,莫名地就让她做什么都有气无力的。 洗到一半,林思苇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拿浴巾,心里暗暗欣喜,想要呼唤某个名字,但脑中一意识到出现了这个“想要”,她的心情又迅速低落下来了。 就像以前忘记的样拿旧衣擦擦吧。 “苇苇,拿一下烧水壶。” 林思苇的心跳忽然停滞了一秒。 05远近 尽管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但打开一点门缝的时候,还是有微凉的空气渗入皮肤,躲在门内赤裸着身体的林思苇,隔着几乎就要消散的热气望进姐姐浓黑得仿若妖怪眸子的眼瞳,耳垂发热,呼吸的幅度也加大了。 “给你。”林静涯将手中的烧水壶递上去,垂眸快速地说道。 林思苇没接,只是一直盯着她提着烧水壶的手瞧。 “怎么了吗?”林静涯问,多多少少感受到了她的一丝情绪,神态有点不安了。 “姐姐,你们……我是说,”林思苇想她一定是被什么诱惑了,才如同一只站立着、穿着得体但却想要用体液标记周围地区的野狗疯犬,“你和他最近有没有……” 林静涯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她想按照正常情况她应该要冷着脸呵斥了。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这是我的私事。” 她语气冷淡地开口,虽有被冒犯的恼怒,但心中更多的却是惧怕与惶恐,她怕她继续说下去就会到无可挽留的地步。 可她冷淡的神色与暗含警告的语气却并有效地阻止林思苇说下去。 “我一直只有一个人在房间里想着你偷偷自慰的时候才会高潮。” 她着实是被林静涯的动作刺痛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接下来也无法做到无事发生,不如就把所有温情脉脉的假装都打碎个遍。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 林静涯没说话,抬脚欲走,但手腕却被林思苇紧紧攥住。 “姐姐帮帮我好不好?”林思苇将整个头都侧出来,左边一半的胸都裸露在林静涯的眼下,殷红的乳头颤巍巍地挺翘着,她眼角有可疑的泪光,说话时手指还在林静涯手腕肌肤处轻轻缓缓地来回揉搓着,“我知道姐姐想的。” 肌肉记忆最为可怕,几乎是她一微微用力,她就回忆起了她们曾经相拥着亲吻和抚摸的日与夜。 脑海中有一根紧绷的弦快要断了。 “不可以的。”林静涯拒绝,可林思苇根本就不给她落荒而逃的机会,咬住下唇,眼里潋滟着奇异的光彩,竟低头用嘴含住了林静涯的中指,牙齿轻轻移动,舌尖抵上,温热柔软。 林静涯一下子就僵住了,她猛地推开她,提着烧水壶跑远了。 退回门内穿衣的林思苇,神色几变,最终懊恼地按了下红痣。 好烦。 之后几天,林思苇都老老实实的没去勾引姐姐,而林静涯也一直沉默着。 她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奇怪微妙的氛围,呆在之其中的生物都隐隐不安。 两人默契地逃过来自林静涯丈夫的关心,敷衍搪塞雅雅好奇的追问,但还是没怎么交流。 就连最近林静涯咳嗽,林思苇问过几句后,也没怎么说话。 “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到家里休息休息,店子里有我就好了。” 再过几天姐夫对林静涯这么说道,并叮嘱她好好吃药,开水壶里有热水。 雅雅和林思苇也会关心几句,但自始至终她与姐姐之间都莫名地弥漫着一股尴尬而又冷淡的气氛。 在雅雅之前出门,走到门口林思苇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林静涯坐在沙发上,正失神地注视着茶几上的两条金鱼,它们有时会游动一会,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静静地悬在水中。 下班后,林思苇在办公室坐了一会,才冒着斜斜细雨回家。 一开门雅雅就迎上来,告诉她:“姨姨的头好烫好烫。” 一番交流后林思苇知晓林静涯吃了药后就睡在床上了。 林思苇轻轻地将房门打开一个拳头大小的门缝,隔着它往里面看了看。 瞧见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的人,林思苇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林思苇就到厨房咚咚当当地弄了起来。她做了叁碗粥,给雅雅和自己的放了点肉末,端给姐姐的只放了一片切碎的白菜,清清淡淡的。 敲门闪身进姐姐房间的时候,她身体微微起伏了一下,但很快就静静地躺着,眼睛轻轻闭上,睫毛一动不动。 林思苇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没有很烫,她内心有些放松。 将粥放在床头柜上,注视着她的眼睛,林思苇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她低头,距离越近心跳越快。 轻轻,一只从天空飞过的鸽子掉下一根洁白轻盈的羽毛落在了手心。 她的嘴唇碰上了她的眼皮,唇瓣湿湿的,很快她就从她的眼上离开,坐在床边目光轻柔地看着姐姐。 而姐姐的睫毛在她离开的瞬间颤了颤,可能快醒了。 但过了很久,粥都从烫到温,她的眼睛还是闭上的。 “姐姐,你还没醒过来吗?”林思苇伸手碰碰她的嘴唇,又抿了抿自己的唇。 这之后姐姐很快就慢慢苏醒过来了。 林思苇笑了,她们都没提起刚刚发生的事。 “我很少煮,不好吃的话也不许告诉我。”林思苇将粥端给她,又说,“吃完再睡吧。” 林静涯接过粥后,眼睛一眨不睁地看着她,似乎她的眼睛里有相机,能把她永永久久地照进身体里。 “姐姐一直看着我干嘛。” 林思苇轻声问道。 “我在想要不要这样做。”她说。 “嗯?是要怎么做?” 林静涯靠近她,唇也一点点迫近,林思苇怔怔地看着她,也不闪躲,潜意识显然是接受的,但她却在隔了半根手指的距离之中停了下来。 林思苇能清楚瞧见她的眼睫,浓黑稠密,像月光下乌黑小兽闪闪发亮的毛发。 “算了,”她又要将这沾染了霜雪月辉的眼睫从她的视线之中移开,“我生病了。” 她只动了一个拳头的距离,林思苇就按住了她的腰,将自己的唇抵上了她的唇。 手中的碗惊了一下,内里的粥摇晃了几秒,林思苇含住了姐姐的唇瓣,软软的舌尖轻轻缓缓刮蹭着,口腔里温热的气息不断地冲击着她的神经。 林静涯瞪大了眼睛。 “姐姐可不要乱动,粥会撒的。” 林思苇将她的唇缝润湿后,嘴唇离开一小会,这么说道。 随即是更深的进攻,用柔软的舌尖抵开她沾粘在一起的唇缝,挤进她很多年前拜访过的口腔,这次遇见了紧紧闭着的牙关,林思苇惩罚性地揉捏了下姐姐的腰,很快,本就脑袋昏沉沉的林静涯浑身发软,被她压着无力地放进她红润的舌头。 或者说是她的欲望将她的理智驱赶到了寒极,有时候比起春光融融,冰天雪地更能让人清醒。林静涯一直以为至那以后自己就是块坚硬的冰,晶莹剔透但其它都无法接近,可是现在这样,她被她用柔软融进了身体里。 不知何时,林静涯已经将妹妹给的那碗粥放回了床头柜,而林思苇的脚也从鞋中解脱,坐在姐姐的腿上,双脚夹在她的腰侧。 06想你 林思苇双手拉着姐姐的脖颈,将她微微发热的脸颊贴到自己的脸颊上,温热的额头抵着额头,她们像是两只幼鸟,隔着皮肤互相感受着对方身体里血液流动的畅快与凝滞。 坐在姐姐腿上的小鸟敏感脆弱,用嘴唇与体液仓皇地标记着自己的不安与爱意,红艳嘴唇下洁白牙齿一寸一寸地侵占着姐姐的肌肤,门牙略微克制地轻咬着她柔软的脸颊肉,牙齿上一点甘甜的唾液碰落在上,口腔里的热气也湿湿的,亲吻唤醒那些忧愁甜蜜时光里相依相偎的触感与记忆,下身热液涌出,黏腻又暧昧地沾在与私处紧紧相贴的内裤之上。 入侵还在继续,从脸颊到下颚,林静涯被妹妹唇齿间带来的黏糊、潮湿、毛茸茸痒意的轻微刺痛引诱得从云端陷落,坠入更远更深更绵密的浓白云海,这里柔软到虚空,如果手指不抓住什么,她好像就要被空气里刺痒的震颤抛进无意识的沉梦之中。 于是林静涯环住了她的腰,空落落的唇再次找回了温热的触感,失而复得与违背道德又让这场情事变成更加微妙与疯狂,两个人相拥得更加用力,不留一丝一毫空隙,仿佛不这样就会浪费两人喷涌而出情绪。 咬、吸吮、舔舐,舌尖在口腔内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扫荡,滑滑的舌头刺激着唾液的分泌,分泌的液体又被另一人蹭走。 从未亲吻过的人难以体会到唾液交换的亲密与激荡,也许在舌头抵着舌头,湿唇含着红唇时,两个人,离开了谁都是完完整整、独立个体的人,才在这一场相接之中完成了链接。 身体上,以及精神上的链接。 林思苇和林静涯都真切地感觉到了对方,好像两人之间忽然有了通感,或者说是姐妹之间的通感被激活了。 她们感受到对方隔着衣物紧密贴合的私处,蓬勃、激烈、绝望又疯狂的爱意,以及呼吸的频率与喘气声停顿的节奏。 终于她们将各自的舌头从对方口中拔出,发出清脆的一声,舌尖银白色透明的丝在空中拉长,淫秽又色情。 她们的呼吸随着心跳愈发明显,细腻的温度在触碰抚摸之中早已放大了无数倍。本来只打算索取简简单单一个吻的林思苇眼眶忽然润湿得发红,她横冲直撞地将头埋入姐姐的胸口,委委屈屈又呜呜咽咽。 “姐姐,我想你,我好想你。” 一直以来她们都欲盖弥彰地不在信中提及自己对对方的思念,好像这是一件可耻的事,提了就会低人一等,也是她们两个互不打扰的默契。但现在同她亲吻同她肌肤相亲,她再也忍不住了。 为什么要死不承认自己错了?为什么要坚强要洒脱要假装不在乎? “我这么多年来都好想好想你。” 她从下面将手伸入姐姐的上衣之中,胡乱地摸了几下,好像在确认什么。而姐姐也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脊背,眼神柔软地轻语道:“我也想你,苇苇。” “你想我的时候我也在想你,而你做别的事没想我的时候,我还是在想你。” “别把我当小孩子哄,”林思苇挠了挠姐姐的腰,“你肯定有别的时间在想着别的事。” 姐姐闻言抚摸一下她的背,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温声说道:“大概是想别的事的时候我都忘记了。” “花言巧语。” 不过有些话不在乎真实性,只在于她其中的讨好意味,林思苇还是破涕为笑,右手再伸进一点,碰到她胸衣正中间的冰凉吊坠,她惊颤地将手缩回,耳朵好像这时才想起了害羞,她急忙将脸从林静涯的胸口抬起,脸被黏糊糊的泪液弄得紧绷,她还把姐姐的衣服弄脏了。 怎么还是那么容易在姐姐面前哭鼻子啊,倒真像一个小孩子,而且更更关键的是姐姐还纵着她对她笑,林思苇非常不好意思。 她急急忙从姐姐身上离开,站回刚刚进门的位置,看了看床头柜的粥,说:“姐姐,粥凉了,我给你去热一热。” 整理好衣物走出房门,桌上留着雅雅的碗,但她人已经没影了。 不应该啊,雅雅每次吃完饭都会很自觉地放入厨房的。 林思苇转身,奇怪地呢喃几句,再次走出厨房的时候,雅雅刚好从厕所方向走来。 “雅雅。” “妈妈,刚刚你们那儿咯吱咯吱好吵。”林思雅站住,说。 林思苇心脏一突,大脑快速运转来想理由。 “是不是……”雅雅靠近,悄咪咪地问道,“姨姨怕苦不吃药啊。” “你不是说她已经吃了药吗?”林思苇耳朵急速升温,好像她也发烧了。 “也是哦。”雅雅挠挠头。 林思苇怕她再说出什么,便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其实我们吵架了,所以打了一架,不过姐妹之间嘛,打完架气就消了,但都是大人了,这就很幼稚,别嘲笑妈妈,也别告诉别人,好吗,雅雅?” 雅雅点头。 林思苇露出一个笑容,随即进厨房端着热好的粥回到姐姐身边。 这回她没造次,老老实实坐到旁边,两手撑着下巴注视着她。 空气里只有细微的吞咽声,姐姐吃了几口,忽然问道:“你想要我……” “姐姐,我还没无耻到欺负一个病人。”林思苇义正言辞地拒绝。 “柜子里有穿心莲,吃两颗吧。”林静涯没再说了。 之后林思苇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地看姐姐吃完了一碗粥,而林静涯也是,在妹妹目光之中吃完她亲手做的粥,这碗粥她吃得比以往都要慢,以前是进食,只有她在时才是吃饭。 等姐姐吃完,在她乖乖躺下后捻了捻被子,林思苇就拿着碗出去了。 不久姐夫也回来了,他满脸疲惫地问了她几句,便进了房间。 客厅的白炽灯将室内照得发黄,林思苇望向阳台,外面已经彻底黑了。 该睡觉了,林思苇躺到床上时,白天里昏睡的东西又在蠢蠢欲动了。 林思苇将腿曲起向私处拉近,在形成两个对称的叁角形时又停下。两只手同时伸向那里,腿弯也往两边侧。 内裤拉开,触碰到湿热的阴唇。 林思苇将眼睛睁大,手指将其分开,食指指腹触摸着更加敏感更加深邃的秘密。 她回忆着姐姐穿鞋时的样子、说话时的神态、骂人时的语气、被她亲吻时闪动的睫毛、高潮时平静不下的喘息……一幅幅画面在她脑海闪过,在幻想之中短暂地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姐姐。 姐姐在她的心脏她的神经里,用她的手操控着她左右揉蹭着湿湿的阴蒂。 她此时还算清醒,大脑只有轻微的发麻,同时痒意更深。 她想要失控,她脑中又闪过那时姐姐架着她的腿绑着她的手控制着她将她送上无尽高潮的深夜,于是发狠了地上下击打着渴望更多猛烈刺激的器官。 阵阵酥麻沿着脊椎攀爬上大脑,在头皮发麻的极端快感中,林思苇的眼睛睁到最大,大脑也闪过一大片一大片接连不断的空白。 她的脚趾在床垫上抓伸,林思苇咬住她平常盖的薄被,以免发出奇怪的声音来。 事后,林思苇希望今晚做梦能够梦见姐姐,但她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07关灯 林思苇和姐姐再次触摸到不能告诉人类的禁忌后,春日里下个不停的雨水在她眼中忽然有了丰盛之意。 明亮、清澈、生机勃勃。 世界正向她敞开,城市与树木存在某种深层次的和谐,只要身处其中,事情做与不做都颇具美感。 她更加期待回家,从抽芽的嫩草地旁落下轻快的脚步声。 只要离家越近,走在空气中也就越神清气爽。 她知道有个人会提前回来等她,同她亲吻、说话、甚至做更加亲密的事。 林静涯病好的第一天就决定同林思苇睡在一张床上。 姐夫也未说些什么,他不想主动去解决她们近日发生的矛盾。甚至昨日她生病他也懒于关心,她夜半与他吵架不穿好衣服出卧室他说了几句就没了气力。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愿意帮助林思苇养别人的孩子,却不愿意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虽然前者是他之前就答应的。 不过现在既然是她要冷战,他也就只好暂先让她冷静地想一下了。 但这件事只有她们妻夫两个心知肚明,在外人面前他还是给足了她面子。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他以为。 林思苇吃饭的时候,另一只手的手指指腹在桌下触碰到了姐姐的手背,极轻极大胆,姐姐手中的筷子顿了顿,瞳孔发生细微的收缩,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旋转九十度将中间叁根手指指腹碰在妹妹的手心上。 痒,林思苇谨慎地觑了一眼对面的那个男人,心跳极快地抓住了姐姐那叁根手指,伸出大拇指暗示性在她手心按了两下才放开。 干完坏事林思苇心惊胆战地偷瞟了下四周,饭桌上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雅雅眨着桑葚一样乌漆漆的睫毛认真地吃着碗中的饭菜,那个坐在桌前被光亮与她们相隔开来的男人沉默地将碗中的青绿辣椒挑到一边,林思苇远远看去,穿过阳台的目光可以飞到对面楼层的窗上,那里站着一个及肩长发高胖女人的影子。 林思苇加快了吃饭速度,林静涯看了她几眼也收了自己的碗,雅雅看了看她们两个,又在姨姨看向来时迅速低头。 她们果然吵架了。雅雅大大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 林思苇先洗完澡,在房间里看了下书等着姐姐。 第一页第一段她已经看了好几遍了,但反反复复的就是没看进去,她好像一时失去了辨认文字的能力,她感受到了等待的难耐——难耐就像是她小时候弯下腰张大嘴吹了好几次蒲公英花冠上的绒球,也没能将这路边的白花花毛茸茸吹动。 实在烦躁,林思苇干脆关上灯不去看任何东西。 黑暗能让她内心宁静。 吱呀——门开了,光亮也随之涌进来。 “怎么不开灯啊?”姐姐站在光亮入口问道。 怎么不开灯啊?林思苇睁大眼睛望着身处光亮之中的姐姐,口中无意识地重复这一句。 啪碰——姐姐关上了门,她们两个人都陷在了黑暗。但很快一声更短促的啪嗒又让她们两个一齐处在了光亮之中。 林静涯向她走来,目光接着妹妹递来的目光。林思苇仰着脖颈看着姐姐走来,嘴唇微微张开,做了一个无声吞咽的动作。空气被扯得更紧,头皮也是如此。 林思苇听着自己的心跳在光亮与目光之中无处可藏地一抽一抽,脑海之中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很快,她没有捕捉到。 “要做吗?”在姐姐走到她床边的时候,林思苇明知故问。 林静涯手臂垂着两侧,手指向大腿微弯,她耳尖通红,坐下来手指在妹妹的手背上点了下,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道:“我去反锁一下门。”然后便起身。 等姐姐站起,林思苇就伸手拉了下她的手腕,使其低头看来。然后又在她的目光中小幅度地蹭了蹭大腿内侧,仰着脖颈:“姐姐,我等你。” 林静涯回答:“我会很快的。” 虽然语气平静没有异常,但其实她早就湿透了。 门反锁的瞬间,正欲偷情的人心脏悸动得厉害,门是关上了,但她们都知道,不仅女儿雅雅在外面,姐姐名义上的丈夫也在。 林思苇的目光由远及近,将姐姐拉回身边,当林静涯坐下时,她又唤一声姐姐,目光轻轻颤动。 林静涯嗯了一声,柔情地抚了下妹妹鬓边的头发,碰到她发间的耳朵。 “好痒,姐姐,”她打了个激灵,笑着往姐姐怀里躲,躲得姐姐也开始发痒了。于是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只不过妹妹畅快姐姐内敛。 “姐姐,我好开心啊。” “姐姐也是。”至从和她再次在一起,林静涯翘起的嘴角就没再落下过。 “嘻嘻,好想一直抱着姐姐。” “好呀,那苇苇就一直抱着,就这么一直一直抱着。” 好像她说什么,姐姐都会点头说好,林思苇笑着应道:“嗯嗯。” “姐姐,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林思苇在姐姐怀中躺了一会,望着天花板上的灯泡,蹭蹭姐姐的胸口,突然问道,“关灯吗?”她感觉灯光就像目光一样。 “那就关上吧。”林静涯本以为她会更想看见自己切切实实为她情动却又不得不隐忍的表情的。她甚至都想好在光亮里控制音量适时地发出喘声,并且承受她说个不停的骚话了。 啪嗒,一切都陷入一片黑暗。视觉被剥夺后,其它感觉更明显了。 林思苇关完灯一坐上床就抱着姐姐一顿吻,她们有时柔情似水地轻碰着,有时又激烈地吻着,将舌头伸出勾连着银丝,也不知吻了多久,情难自禁,身体纠缠在一起,手抚摸着对方的胸部。 咯吱——咯吱——床晃动着抗议,她们都吓了一跳,恋恋不舍地离开对方身体,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 心跳得很快,但没有想象中的问话,黑夜静得出奇,门缝下还透进几丝亮光。于是狂乱的心跳逐渐平复,没多久,喘息声也停下。 一切都归于平静后,姐姐在黑暗中唤了她一声,林思苇能感觉到姐姐正在专注地看着自己,于是便笑着嗯了一声。 这一句呼唤仿佛是姐姐压上来的预兆,没怎么抵抗她上半身便不受控地倒在了床上。 “姐姐……?” 姐姐毛茸茸的头发散落在她的脖颈上,让她下意识躲了躲,虽然什么也没躲过去。 “苇苇。” “怎么了吗,姐姐?” 林静涯没说话,嘴唇若有若无地贴着她裸露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敏感。 林思苇僵着脖颈也没敢动,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姐姐是某种猛兽,此时正在嗅她。 好半天,姐姐似乎是嗅够了,移动脑袋,依恋地蹭蹭她的脸颊,柔情蜜意地说道:“这一次就是永远了。” 林思苇一愣,随即开口道:“当然,姐姐,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不管是the future还是future,我们都会在一起。” 林思苇一开口,林静涯就在黑暗中微笑着安静听着,听她说完,便柔声纠正道:“不是很远的将来,也不是不久的将来,永远就是永远,永远没有期限。” 林思苇轻轻地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了会身处在黑暗中的姐姐,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手和腿都环着她,亲亲她的脖颈,抚摸着她单侧的乌发,爱怜又黏糊糊地低声细语道:“如果我再次放手了的话,不用你说,我自己就会拿着刀,水果刀,菜刀,砍柴刀,随便什么刀,找个不会打扰到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救起的地方,一刀捅死自己,只要我死了,我们也算一辈子都在一起了。” 说完这些,她又咬了下姐姐的耳垂,甜甜蜜蜜地说道:“如果是姐姐先放手的话,那我也只好先杀了姐姐再自杀。” 说着声音愈低,语气也愈发粘稠,“姐姐,你知道的,我是真的会……”杀人。林思苇抽了一口气,没把话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捏捏姐姐的腰,笑着说道,“我有经验的。” “我已经在安平杀了好几年的鸡了。” “不行,”姐姐像是真的预见了那天,摇摇头,皱着眉说道,“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自杀。” “姐姐太仁慈会吃亏的。”林思苇探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姐姐的耳郭。 林静涯身体微颤,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地笑了下。 她说:“所以苇苇就不要再做惹姐姐生气的事了。” 听姐姐这么说,林思苇纷乱的心稍稍安定,刚刚的对话太像是考验了,仿佛回答错误她就要被姐姐判处死刑。 不过惩罚再重考验都已过去,她也就没想那么多,情欲的浪潮层层推进,她忍着下身的痒意,舌尖在姐姐耳郭上下轻轻慢慢地舔舐着。 “嗯……姐姐,这样算是惹你生气嘛……嗯、哈,好喜欢、好喜欢舔姐姐……” 林静涯被舔得、也是这欲拒还迎羞羞怯怯的娇喘激得脚趾都微微蜷缩,她难耐地蹭蹭妹妹的腿心,发出细细柔柔的颤音:“苇苇,要小声一点。” 她可真想要惩罚惩罚这个肆无忌惮的小坏蛋,但床板很摇,她又怕被外面正一无所知地做着自己事的人发现,更怕吵醒黑暗里的怪物,根本就不敢动一下身体,只能任由妹妹为所欲为。 林思苇自然是知道这点,她有意使坏,舔向耳根,湿热的舌尖快速地刮过。 就像湿羽毛挠着额头。 林静涯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是承受不住地发出嘶的一声,微弱,暧昧,克制下的沙哑,林思苇可以想象到姐姐此时的表情应是痛苦而又欢愉的。 从耳根到脖颈,一个翻身,林思苇便将姐姐压到身下。 她小心又克制地脱下姐姐和自己的上衣与内衣后,她们就在黑暗里摸索着对方的身体。 她们的身体本就贴紧,林思苇很快就摸到了姐姐的胸部,并且对方也将手放在了她臀部以上一点点的位置。 五根手指长短不一,她从左右两侧探向姐姐胸乳的时候,食指先到红粒,包住半个胸部轻轻按下,随后便在乳晕柔柔揉磨,很快乳头变得敏感,充血肿胀起来。 与此同时,姐姐的手也向下摸到了她的臀部,来回抚摸着她柔软紧致的臀瓣,林思苇感觉那里像是太阳到了春天,暖洋洋的,一切都要融化。 她再次摩挲一下乳头便往下退,退到姐姐腹部,舌尖在肚子上舔舐一圈,就向下进攻,小心翼翼脱下姐姐睡裤后,隔着内裤在她叁角区舔了一下,姐姐便轻轻抽了口气,有些发颤。 她再向下舔,却忽地被按住住了两侧耳朵,她抬眼疑惑道:“姐姐?” “让我来吧。” 姐姐从前极少主动在欢爱中提出要什么姿势,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寻常。林思苇将头抬起离开叁角区,说:“好。” 不一会,她感觉姐姐坐了起来,并且将她扶起坐正,拉到床头靠着。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她忽然有些后悔将窗帘拉得紧紧的了。她此刻非常期待发现姐姐、发现姐姐表情的变化。 然后姐姐趴在她身下,缓缓将唇送上了她的胸口。 同时她的心跳也落在了姐姐的唇上。 稍后,姐姐双手按着她的腰,脸埋在她的胸间,伸出舌头专注地舔舐着她乳晕,让她嗓子发干,唇瓣微张,下体更是湿润润的又潮热。 黑暗遮掩着什么又让白日里沉睡的一些东西醒来了,它们细微、轻飘飘、像是不经意,却又将她弄得心痒难耐、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姐姐的后背。 感受到后背的力度,姐姐越发忘情地舔舐着,将她整个胸都润得湿热,而后又含住了她的右乳尖,近乎痴迷地吸吮着。 “姐姐,另……一边。”黑暗与寂静中细若蚊蚁的低声竟然会显得如此暧昧。 于是呼吸便向左而去,终于,当温热与柔软终于满足空虚后,林思苇方才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 她是如此地为她腿上的重量心动,也沉迷于姐姐舌尖的湿热。 从胸部到胸口,再一路往下,经过小腹,口齿咬住了她的裤子,再配合着手向下扯。 裤子拉到了膝盖上,手指慢慢挤进内裤里,捏着薄薄的边缘也扯了下来。 空气里的凉意进入,让发烫的阴唇变得更加空虚。直到她的到来。像是吸吮清晨花园蔷薇上的露珠,林静涯埋在她的腿间,明明是做着情色之事,可她此时给林思苇的感觉却是虔诚的。 她好像来到了传说中的虚无之境,在那里她消失在姐姐给与她的无尽快感之中。 先是眼前黑色的消失,然后耳朵又好似没了感觉,所有感官能感觉到的东西都失去了它们的存在,除了那一处,一个极度敏感的核心,在唇舌之间吐纳着甜蜜的潮水。 但那个口子太小了,她焦急,她心痒,她难耐,她迫不及待。 她想将自己变成姐姐的一部分。 突然,唇舌加快了速度,她被满足了,但又承受不了地撞了下床头,床身带着她们晃动了一下,同时伴随着床板紧张兮兮的惨叫。 她们就在门外。 会被发现吗……? 林思苇张张唇,想说点什么,但阴蒂却突然一阵抽搐,好像要就要跳出来了。 好快。跳得好跳。 “姐姐……” 就在意识快要溃散之时,灯光从门缝滑进,在门下形成了一条长而窄的光带,这些光亮曾经照亮门外的人,现在却来到了她的眼前。 好像某种触角,在不能被别人发现的时候,将她们与不能见到的人连接起来了。 “猫爱学!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你去死亡沼泽寻找普普森大人遗落的智慧怎么能没有我呢!!!” 2006年3月16日星期四,晚上八点半,荔枝台准时播放少女冒险动漫《黑猫爱学和她的朋友们》。每晚林思雅都会打开电视机准时收看。 林思苇这时已经在姐姐唇舌之间高潮了好几个来回。 现在是中场休息。 她们都不说话,声音与光亮从门缝一同进来。 过了一会,林思苇将手指伸到姐姐的小腹上轻触着挑逗,然后又理所当然地向下,探进她的内裤里,撑出模糊的形状,揉捏按压几下,她刚想俯身后退亲吻那带着清露的花蒂,就被姐姐拉住了手腕。 林思苇移动眼珠,在黑暗里看着姐姐。 姐姐没说话,只是慢慢凑近她,像树丛中的某种蛇类,直到近得不能再近,才用略带潮热湿气的呼吸,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我明天就和他说离婚。” 番外夏日上 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是在一个夏天,闷热,干燥,很少下雨,姐妹俩完成当日的劳作回到家里,将黏糊糊的防晒衣扔到沙发上,欲计洗掉夏日与整日工作黏在身体上的汗液、热气与劳累。 林静涯让妹妹先去洗,可她却心疼地拉住了姐姐的手,提出了一个改变她们一生的建议。她说:“不如一起吧。” 不如一起吧。作为除了去镇上偷买生日礼物给对方外,从出生直至长大都没怎么分开过的同胞姐妹,很多事她们都是一起的,一起吃饭睡觉,一起叫妈妈喊姥姥呼唤村里的好朋友,一起读书一起写字,一起放牛一起割猪草一起摘红红的覆盆子,一起坐着在门前大榕树下的长凳上摇晃着脚丫对着空气里飘飘荡荡的尘埃指指点点。甚至直到七、八岁她们还一起在同一个桶里同时拿各自的牙杯舀水冲到自己的身体上。 但这绝不应该在十六岁的她们身上出现。 虽然有点奇怪,但林静涯感受着胸口不平稳的起伏,垂眸沉思了片刻,还是在妹妹催促的目光之中点点头同意了。 可提出这个建议的林思苇却在姐姐同意的后一秒,抓了下汗津津的头发不确认地又说了一句:“真的要一起吗?” 这一句后,林静涯呼吸都停滞了一秒,变得有点急促,足足沉默了一分多钟六十多秒才语意不明地反问:“不是你说的吗?苇苇。” “是我说的,”林思苇也点头,“这并不奇怪。” 如果她们是兄妹或者姐弟的话,十六岁一起洗澡,怎么听怎么变态,可她们是姐妹,就算在外人面前牵手拥抱亲吻侧脸,那也是纯洁的姐妹情。 “也是……”她们都没说出“不有时”的时候。 正如很多越轨的人是不会直晃晃地说出她们正在做的事的。 浴室很小,和厕所一起的,她们挤在其中,躲不开避不了,只能看到对方的身体。 “姐姐是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林思苇开口说道。 “我自己吧。” “好。” 于是林思苇自己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姐姐的动作。 “苇苇你为什么光看着我?”林静涯将裙子系带从肩头上拉到上臂,略略歪头不自然地问道。 林思苇唇瓣分开,发出微不可察地啵的一声,让人目眩神迷的声音从中发出:“我等着姐姐给我脱。” 姐姐没说话了,只是将另一半的系带也拉下来,手有点抖。失去支撑的裙子露出里面纯白的胸衣与浑圆的胸形,林思苇惊得移开了一会目光,但很快又强迫自己看回来。 妹妹的目光让她升起一股更加凶猛的情绪与欲望,林静涯只觉呼吸急促,气血上涌,她近乎颤抖地将落在腰间的裙子扯住往下脱,同时弯腰抬起右腿…… 双腿从裙中逃脱,笔直地出现在林思苇的目光之中,她看到姐姐除了内衣与遮了一半大腿的黑色安全裤就一丝不挂了。 “姐姐不继续吗?”色胆包天的林思苇无意识开口。 “该脱你的了。” “……姐姐是害羞了吗?” “没有。”姐姐回得很快,比她脸上血液翻滚的速度还要快。 “哦~”林思苇意味深长地哦了声,说起来光着身体私处全部暴露,还要挨着她贴着她来给她脱衣服,真的是格外地羞耻又色情。也难怪姐姐会不愿意。 “你自己……”姐姐要羞愤难当了。 “那姐姐来吧,”林思苇迅速截住姐姐接下来的话,主动将身体贴过去,在她仓皇后退两步的动作中又格外荡漾地开口喊道,“不要害羞嘛,姐姐,姐妹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见的。” 林静涯本就紧绷的身体在妹妹的触碰与声音中彻底僵住了,她浓黑的睫毛颤了颤,忽然开口:“苇苇,不要后悔。” 林思苇一怔,说道:“我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的。” “——姐姐。” 她的声音跟着姐姐的心跳声撞向四周墙壁,又消失在静默之中。 林静涯轻轻说了一句“那这样后悔也没办法了”便没再开口,只是在对方嗯了一声后,阖上粉红的唇瓣,沉默着用动作回答了她。 手指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字肩上衣齐胸,肩头圆润饱满,只要微微低头,便可瞧见她雪白透亮的乳沟。 匆匆一眼,林静涯便将目光投在她的肩头,准备专注地脱下她的衣物。 如果仅仅是单纯地脱衣服就没意思了,见姐姐没有那么手足无措了,妹妹她的坏心思就在胸口砰砰直跳,她咬了咬下唇,极其小心又大胆地将双腿挪到姐姐腿前极近的位置,身体也随之前倾,双手克制地放在两边,俯身对着姐姐充血的耳朵,呼吸与热气一齐洒下。 姐姐没躲,只是隐忍地开口:“苇苇,我都不好脱了。” “唔,姐姐,”林思苇将腿插进姐姐的腿间,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重心不稳,姐姐也只好伸出手环住她,她的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垂,暧昧不明地低语道,“就这样脱。” “就这样吗?” “是呀,”林思苇有意无意地蹭了蹭姐姐的腿侧,“就这样……姐姐。” “好。”林静涯忍着痒意,手在林思苇背后摩挲着脱衣,好像她真的只是想为娇气任性的妹妹脱一次衣服而已。 真是,都这样了还不主动吗? 等下就让姐姐哭着求她快点,林思苇紧紧地环住姐姐的腰,头颅抵在她的肩上,自信地笑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膝盖,在姐姐私处轻轻地撞了一下,带着酥酥麻麻的颤意说道:“姐姐抖得好厉害啊。” 大腿被迫张开,私处被异物抵了下,急促而又短暂的快感让林静涯禁受不住地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呻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夹住了林思苇逃跑的腿,偏冷的声线此时沾染上异样的颤意,她手指在她后背用力:“继续。” “姐姐?” “继续玩我。”话落停顿几秒,漆黑的眼珠停在眼眶之中,眼睫湿湿如覆霜花,脆弱不明,片刻,她又语气沉沉开口道,“你不是想玩我吗?” “没有,”林思苇急急道,“我是喜欢你。” 姐姐顿了下,而后轻轻嗯了一声,忽地笑了:“我知道呀。” 喜欢……她知道,她们就这么轻易地戳破了这个秘密,林思苇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结结巴巴道:“我是想你主动。” “姐姐。” “我想在你手中高潮到失禁,我想和你做最亲密的事。” “就像电影里的那样。” 天呐,她她她她怎么就这样说出口了,姐姐听了又会怎样想怎么回答呢?林思苇的羞耻心在同姐姐确认喜欢后短暂回归,并且伴随着崩溃情绪,她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这一刻自己是怎么想的。 当时场面很混乱,或者说她头脑一片混乱,她只觉得自己将姐姐往后一推,就直接按到了浴室墙壁上,而抱着她腰身的手作为支撑点抵在瓷砖上,凉凉的;再往下看,她的右腿夹着姐姐的左腿,她们温腻光滑的皮肉隔着一条薄薄的裙子紧紧地相依着。 之后林静涯张嘴好像要说些什么,又好像这个画面只是她回忆里的一个幻觉,一切都是混沌的、模糊不清的,她只记得那时她气血翻涌,大脑嗡嗡作响,没看清姐姐的表情就堵上了她的唇。 林静涯情不自禁地发出轻哼,做了一半的迷梦般惑人,她们都深陷其中。 凌乱的喘息伴随着滚烫的血珠涌入心脏,用彼此最温暖的气息生涩但努力地接吻。 最初只是嘴对着嘴,微微湿润了些,可仅仅是如此,她们的大脑神经就已经开始麻麻地微颤了。 林思苇感到私处正黏腻而又潮湿地紧紧贴在轻薄的内裤上,酥酥痒痒潮热难耐的情欲将她的意志折磨得所剩无几,以至于她只想听凭身体本能,想用肌肤蹭姐姐想要姐姐用力按压自己早已充血的阴蒂,更渴望的是在姐姐身上亲满润透了水痕的红色印记,听她克制不住的喘声,还要用体液将她全身上上下下都浸湿得折射出闪亮的水光。 林思苇的手在姐姐腰间胡乱抚摸着,腿随着动作上下蹭磨,吻到情迷欲烈。 也不知是谁率先露出殷红舌尖将对方唇缝从左至右一点一点润湿,唇瓣逐渐滑腻,下体粘液随之浸润,平日里藏好的东西都趁乱跑出,激得压抑已久的情潮汹涌猛烈,一瞬间的释放更让她们意乱。 姐姐同唇齿碰撞过千遍万遍的舌头卷入相似但陌生的环境,遇见了同样浸润着唾液的另外一个舌头,勾缠着暧昧色情的吞咽声。 在这湿热柔软相触的所有时间里,一切都融合在一起——霎时间她们交换了灵魂,林思苇变成姐姐湿吻了自己,而姐姐也变成妹妹舔弄了林静涯。 林思苇吻得有点发软,又很粘稠,像阳光下金黄色的蜂蜜,也许是太过浓烈,她便渴望姐姐帮她吸出来,最好是涂在胸口有红痣的地方,那里空虚得很。 亲吻拉扯中林静涯将她的裙子脱到腰间,她扶着林思苇的腰,边吻她的脖颈,另一只手那么轻轻一拉,裙摆颤动了一下便哗啦滑到脚踝上。脚上的重量更让林思苇动情,她迫不及待地将裙子踢出,由姐姐捡起挂到一旁,打开花洒的同时唇又不甘寂寞地碰到了一起。 温热的水洒在发间,从额头脸颊滑落,有的径直掉下地板,而有的从对方的身体上蹭到自己的皮肤上。 “苇苇……” 从妹妹的舌尖离开,林静涯双手仍然抓着她的腰,胸口起伏不定,淋着水脸红心跳地喘着气,目光黏腻又浓稠地直视着她。 怦怦——怦怦——好像一个肉色血管凸出的巨大心脏突然间就出现在她们中间,她看见它正猛烈而疯狂地跳动着,怦怦——怦怦。 林思苇早就知道这时自己是平复不了心情的,当然现在也无需平复,她只是听着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而姐姐知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就能读懂自己的意思,于是未等妹妹回答就半蹲下来,嘴唇从她的小腹吻来吻去,同时用手将她的安全裤扯了下来,滑落后唇便下移,碰到她内裤松紧带的鹅黄边角。 姐姐舌尖在内裤边缘的肌肤上舔舐了几下才咬准,林思苇私处瘙痒更加,可她还是咬着下唇忍着难耐等着空气一点点地入侵。 随着姐姐咬着内裤下拉,她的身子越低,臀部升高也明显,过于色情,林思苇忍不住地脚抖,期间阴唇黏液又与湿透了的内裤分离,水汽与凉意进入,花洒落下的水珠又升高了空气温度。 呜,好痒,她颤抖着肩膀等待着这充满情色意味又柔情蜜意的折磨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发仍然湿漉漉地贴在后背肩头,心跳加剧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姐姐终于咬着内裤将其彻底扯了下来。 柔软可爱的阴毛便在她面前暴露无遗。 番外夏日中 林思苇在姐姐的目光中羞怯地夹了下腿,但很快又展开,她低头注视着姐姐,姐姐也抬起头与她对视。 “洗澡吧。”姐姐睫毛湿漉漉地半垂着,她站起将妹妹湿透了滴着水的内衣解下来后,也把自己剩余的衣物脱了个一干二净。 两具相似的身体流下来自同一地方洒落的水珠,细滑的皮肤因此闪着晶亮的水光,林思苇的目光被吸引住了。 “姐姐帮妹妹脱了衣服,妹妹也要帮姐姐擦沐浴露。” 林思苇伸手取了挂在钩子上的浴球,蹲下按压出紫色沐浴露,站起笑着说道。 姐姐听后轻轻嗯了一声,说:“好。” “诶,”林思苇在水汽之中诧异地眨了下眼,拿起浴球放到胸前,像森林里偶然被发现的小松鼠,歪了一点点头,看她笑着说道,“姐姐好乖啊。” 林静涯也学着她歪头,眼睛正对着她的眼睛盯着,说:“因为是和苇苇做亲密的事,当然不会讨厌排斥啊。” 大片大片云朵掉落,仿佛是一瞬间,又似乎过了很久,林思苇内心充盈着丰沛的情绪,将她撞击得发酸又胀痛,像投入了半颗柠檬,杯中升起了无数小小的透明泡泡。 她看了姐姐很久,但其实也没过多长时间,她说:“姐姐。”之后便是大段空白,林思苇什么也没说,林静涯就已经明白了。 然后,再然后,她们没有亲吻,更没有媾合,只是在妹妹给姐姐用粉白浴球擦了身体后,姐姐又挤了沐浴露给妹妹清洗了一遍。 妹妹擦到姐姐大腿的时候,还用手指碰了碰她的阴阜,笑着问:“姐姐,刚刚湿了没有?” 姐姐说:“湿了。” 林思苇喔了声,说:“你怎么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水?” 林静涯便答道:“热的。”说这话时姐姐嘴角微微勾起,她眉眼又天然带点翘,仿佛金黄沙漠里的蓝绿色月牙湖,神圣之中又莫名有些妩媚。 很不可思议但又理所当然的是,她们淋着水赤裸相对,即使是肌肤相亲,其中也并无任何亵渎。 ——她们对欲望哪怕是失控也是很坦诚的。 冲淋完身上的泡泡,她们也没穿上任何东西,便推开厕所门,拐向了右侧房间。 她们早早就把窗帘拉上了。 林思苇看向乌黑的室内,有几点清亮的微光在漂游,空气跟月光一样宁静,她试图看向了窗外,原来是在两片窗帘交接处有一点空隙诱惑着路过的光亮侵入。 啪嗒,姐姐按下了开灯白键,微光便在炫目的白光中怯怯地隐去。 而她们的身体又在黑暗中显现了。 “进去吧。” 林思苇扭头看向姐姐,她唇瓣水红,锁骨优雅,胸像一颗饱满的水滴,阴毛同她的一样柔软。 坐到床上,姐姐将她的头发放到手心,用小型吹风机在她发下仔仔细细地吹着。 温热的风将林思苇吹得有点发昏,发根吹干后她就说:“姐姐我来给你吹吹。” 她给姐姐吹头发的时候不老实,偏要和她一起坐在床上,冰凉凉的腿放在她腿侧,拉起她发后的头发,还坏心眼地舔了下她的后颈。 林静涯身体一颤,无奈嗔道:“苇苇。” “我没干什么啊,姐姐。”林思苇无辜笑笑,脸皮厚得很。 之后她倒是没搞什么花样,好好给姐姐吹头发,前瞧后看、左摸右触,很是认真。 放回吹风机,林静涯开口:“要关灯吗?” “不要,”林思苇说,“我想要看着姐姐。” 林静涯看了一眼窗外,语气轻柔:“那就听你的。” 可听妹妹的话是要受苦的,这不,林静涯就被推倒在轻薄的被上,两腿微微岔开,黑亮阴毛下肉色隐秘若隐若现。 林思苇伸出食指往里碰了碰,一片柔嫩的肉瓣冒着潮潮的热气。 她知道那里藏着身体最为敏感的秘密。 而她正在接触这个秘密,她口中唾液泌出,舌尖在牙后舔舐,有种奇妙的甘甜。她看得入神,连心跳加快也顾不得,手指便分开两片紧合着的肉瓣,在中间轻缓滑过,那里湿湿的泥泞不堪。 “好湿。”就连她自己也因此涌出一股黏腻的蜜液。 灯光白晃晃地刺下来,林静涯被这句“好湿”刺激到了,张开的腿微颤着想要合拢。 “姐姐害羞了嘛,”林思苇又在她阴蒂上揉了揉,激得她发出嗯哈的一声,“流了好多。” 林思苇说完就将姐姐的右腿抬起放到自己的肩上,脸凑近了观察。 “姐姐真好看。” 说话时热气喷在林静涯腿间,她难耐地轻轻呼吸,已经有了几分失神。 林思苇被她失神的样子取悦了,她放下姐姐的腿,像之前那样趴着,再次将手指触向幽密处,来来回回地揉捏着勃起的阴蒂。 她揉得极有技巧,开始是轻风细雨的抚慰,给姐姐带来轻微满足的同时又升起了更多的空虚,在痒意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她又速度极快地上下按压着,林静涯脑中浮现无数白点,它们不断积攒、汇集、上升,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形成极端的快感触电般在脊椎流蹿,最终在高空的某个点上爆发出来。 嘭——阵阵浪涛般的快感冲击着身体,大脑刺激得像是立马要爆炸,她大脑发麻到一片空白,腿心绷紧伸直,身体剧烈地颤抖,她目光溃散,死死咬着唇瓣才没让自己禁受不住呜呜咽咽地发出过于色情的声音。 林静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亲生妹妹手中高潮。虽然早在之前一切就都有了预兆。 林思苇的手指从姐姐的阴蒂离开时,湿润润的沾满蜜液,她爬到姐姐身边,将手指摆在她面前,故意说道:“姐姐,你都把我的手指弄得黏糊糊的了。” “嗯……”听她这么说,从高潮中逐渐恢复神智的姐姐抬眼看她,唇瓣微张,声音还有点儿哑,“那要怎么办呢?” 林思苇目光朝着姐姐胸口瞟,姐姐没说话,微笑着偏头,用嘴唇含住了她的手指。 被湿润温热的口腔包裹,林思苇眼瞳微缩,唤了一声姐姐。 柔软的舌尖打着一个小小的圈舔舐着,姐姐将从自己体内排出来的香液又一点一点地含进去,神情专注又眼神迷乱地吸着她手指的样子太过色气,林思苇腿心相互蹭了一下。 林静涯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停下,眼神落在了她的胸前。 那里有颗浓艳的红痣。 番外夏日下 很多年后,林思苇都记得这种感觉,她胸膛起伏着带动红痣微颤,而姐姐将她一把扯到身上。呼吸与心跳都隔得很近。 她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又在重复那个忧虑:“苇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林思苇还没被吓着,她似乎就被永远这个词吓得心慌,视线往窗外瞄过,可惜黑暗也不能给她答案,一切都被窗帘阻隔,屋内亮得很,于是她又加了一句,“永远永远。” 永远有多远,林静涯不知道,林思苇只是模模糊糊地确定。对于当下来说,永远似乎很远,但又不是那么远。六年,六年就已经很遥远了,六年后她们大学毕业,或许会读研,或许是直接工作,这她想过。但这之后更遥远的永远,她没去想,却坚信六年以后又六年的这个远,在六年以后的无数个六年都会有。 可林静涯想的永远更远,远到她们被催婚、被催相亲、被爱情的浪花抽打着不伦的感情直至退潮,再或者是满月高升而浪花复来,但流言蜚语一直到老也倔强着不肯退场。 林思苇隐隐约约察觉到姐姐这个永远比奶奶和爷爷的喜欢远,比七星瓢虫从眼前的草叶落到天光尽头的草尖远,更比她们小时候认为的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叁年级还要远。 比她们经历过的所有永远都要远。 但从前认为的那么远的永远都过去了,现在姐姐口中的永远永远她有什么不能承担的?反正早在选择戳破她们隐秘而又岌岌可危的感情时,她就排除了没有和姐姐一直在一起的一切永远了。 所以她没有犹豫就说了:“姐姐,我们会在一起的,永远永远,永永远远。” 重复是强调,是不确定,是加强语气,是两个女孩在高一夏日的永远。但她们确实都认为这些永远是真正的永远。 这一次姐姐在性爱情欲中像妹妹所希望的那样表现得主动,并且略带掌控欲。 她被姐姐抱住,一个翻转就被压在了床上,头发散落,身体上的重量更让她小小地兴奋。 她为自己的被动与被控制而兴奋,这仅仅发生在姐姐身上。 林静涯的头发落在林思苇的锁骨上,痒痒的,让她更想狠狠地蹭着姐姐的身体,呜呜咽咽地喊着她的名字说不要。 舌头在空腔内亲密接触,涎液碰撞,分离后,林思苇抓着姐姐的腰、身体轻微颤栗着说:“姐姐,强奸我,我想要你强奸我。” 对上姐姐讶异的目光,林思苇觉得自己很变态,但却更加兴奋。她被姐姐发现了,是她亲自让姐姐发现的。 “呜,姐姐,求你了……”她前一阵子做梦都是姐姐把她翻来覆去地强奸,虽然更多的时候她们会两情相悦偷偷摸摸地恋爱。 姐姐脸脖颈耳朵红透,显然是并不了解强制爱之类的情趣,但也没多问,抓住妹妹的手,略微难为情地点头同意满足她羞耻的性癖。 她试探性地低头亲吻妹妹的唇瓣,却被她歪头躲开。 “姐姐,你要控制我让我动弹不得才行。” 怎么控制怎么让妹妹动弹不得?林静涯就没有哪天像现在这么手足无措过,林思苇见姐姐这样也有些后悔,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眼睛亮亮地紧追着姐姐,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 姐姐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在妹妹期盼的目光下,她在她微弱的挣扎中掐住她的手,用腿压着她的腿。 “姐姐,你要干什么?”林思苇比姐姐入戏更快,她惶恐地推着她,“我们是亲姐妹。” “亲姐妹又怎么样?”林静涯低头从妹妹的下唇吻到锁骨,胸随着动作不停地在她身上蹭,“亲姐妹也可以相互喜欢,”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苇苇,我喜欢你,苇苇……” 慢慢下滑,她吻到胸口,含住她红色挺立的乳头,林思苇腿在姐姐腿下动了动,像是对她的迎合。 “不可以,姐姐,”她呜咽着说道,“不可以的……呜呜。” 离开乳头,姐姐又吻上那颗红痣,像是要把红痣融化了那样柔情蜜意地吻,林思苇受不了了,她被吻得腰软得厉害,阴蒂好像空了一大块,异常渴望填充与触碰。 就在她脆弱的时候,身体再次被翻了过去,脸对着枕头陷入其中,这时她是真的有了被掌控的无力感了。 她蹭动着腿,两片泥泞潮湿的阴唇便相互摩擦着。 “呜呜……” 双腿被强制掰开,私处被空气喷着,接着是手指。它从后面来到前面。 分开紧密贴合的阴唇,在一片泥泞处揉捏,她被刺激着臀部向上抬,但腿却仍然被姐姐死死压制着。 快感积累到一定程度,手指加快速度,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姐姐不要了,姐姐,啊嗯,受不了了。”虽然这么喘着,但她的身体还是主动地迎合着手指的律动。 “要……到了。嗯、哈。” 快要高潮妹妹还不忘发出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淫言秽语,结尾处一声娇娇的轻喘,张大了嘴,下身一阵痉挛,不久一股湿热便急速流出,泄在了姐姐的手指上。 之后她们互相吻了吻唇才从床上离开,上完厕所,关了灯,她们黏黏腻腻地相拥在黑暗里。 窗帘缝隙的光亮又浮现了。 这时窗外有一辆车开过,响了没多久又归于沉寂,黑暗里窃窃私语声便传来,路人途经,行人归家,没人注意对面窗户有个老太太正踩着小矮凳收回挂在窗上的腊鱼。 有个刚从大排档出来穿着褐色裤子的客人,抬头便能瞧见这个老太太,但她没有,她神色匆匆地走在只有一点儿光亮的黑暗里。大排档里肥肠胖脸大叔的黄色恶俗笑话让她很不舒服,她把对方骂得上蹿下跳便急着回家,回到自家便是回到了没有目光审判的私密之处。 她也不会去看就在她刚刚吃大排档的那栋楼层,那里有个很早就拉着窗帘的正方形口子,那里不同寻常,那里黑乎乎一片,那里向世人保持着缄默。 但不管里面有什么样的隐秘,此时此刻任谁都不会猜想到那里有一对亲生姐妹,就算灵光一现莫名其妙想到了,也不会知道那对亲生姐妹上一秒发生了什么,这一秒又为何赤身裸体、以相拥的姿势躺在同一张床上。 * 不管怎么样,在这篇肉里,我还是到无助感中寻求了欢乐,这是一种下坠的感觉,与我一直都想要寻求的力量感相违背,所以以后我都不会写类似情节了 08有人 那个男人没有名字,姐姐将其称作丈夫,林思苇将其换作姐夫,但很快就不会是了。 林思苇第一次下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姐姐。隔着玻璃门她看见姐姐和姐夫坐得远远的,她们身后有着分门别类摆放整齐的锯子、钻子、螺丝、改锥、水龙头…… 很快一道视线捕捉到了林思苇的目光,视线主人惊讶了一小会,但很快就站起身,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林静涯笑笑,“也和我说说,我可以带着你去旁边转转。” 林思苇侧脸对着店前的一棵大榕树,思绪从称呼与名字的胡思乱想里挣脱开来。她余光注视着五金店里的那个男人,他在昏暗的光线里面目模糊。 “我想你了。” “我也想苇苇。”林静涯移动双腿,身体与她相近,胳膊也挨着她,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细声细语地说道。 “果然没错。”她想的果然没错。林思苇眼睛微微笑着,向光影斑驳的榕树瞧去时余光又往五金店里并不仔细地扫了扫。那个男人盯着收银台上的账单,似乎并未注意她们。 “我就知道姐姐会想我的。”她收回视线,想着,那个男人一定看到她了,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 林静涯莞尔,柔声问她:“要一起回家吗?” “好呀姐姐,”林思苇望了望天色,说道,“不过现在还早,我们还可以先逛逛。” “正好我来的时候经过一片湖泊,湖泊很大,湖面白云悠悠,湖岸垂柳飘拂,我们可以去那里走一走。” 神女楼公园门口只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湖泊与一个一人高的石碑,石碑上篆刻着红色大字,神女山,精神气有点像米芾。 聊了几句,又走了一段路后,林思苇像是随口问道:“姐姐,你开五金店都干些什么啊?”踢了踢路边的石字,她又说,“像我,每天早上去给乌鸡喂食,只要我敲着盆咯咯哒咯咯哒地喊,它们就会拍打着翅膀狂奔过来。”她有意不去提昨天那件事。 “坐在那,”林静涯凝视着她的眼睛,“挺无聊的。” 从前是无聊,但现在就是煎熬了。 林静涯只要想到她,似乎跟那个男人呆在同一个空间都不那么难熬了,但又因为想着她,和他呼吸着一个地方的空气,每分每秒都成为了煎熬。 “我想以后开个超市。”她说,“和你一起。” 有只灰喜鹊从旁边飞过,在空中形成一条漂亮的弧度。林思苇神思不属地走了两步,姐姐又接着开口说道:“苇苇,我们明天就准备搬走吧。” “嗯……啊?”林思苇反应过来,点点头,“好呀。” 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件事就这么轻易地解决了? “他同意了?” “他就算不同意又怎样?”林静涯眼神变得尖锐,但很快又柔和下来,她说,“我跟他说我不能生育。” “他相信了吗?我们要不要伪造一个体检报告?” “没有。”林静涯微微皱眉,对林思苇摇摇头。林思苇心中顿时就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她试探性地问道:“那他一开始听你说自己不能生育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要是姐姐不能生孩子他还不离婚,就不会是这种反应了。林思苇更加厌恶起那个男人了。 “没仔细看,”林静涯说,“不过他问我是不是在外边有人了?” 次日,林思苇下班回家,走到路上,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就在她皱着眉头走向路边超市的时候,他才下定决心,喊着她的名字疾步上前,舔舔干涩开裂的嘴唇,犹犹豫豫,犹犹豫豫,嗓子眼像是堵住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是发生什么了吗?”林思苇在心中预估着对方要说的话。 “你姐姐有跟你联系过吗?”他涨红着脸,难堪地开口,“今天我都没见过她。” 不等林思苇回答,男人抬眼迅速看了她一眼,又马上垂下眼皮,低声细语地说道,“而且,家里都没有你们的东西了……这,不大可能是进小偷……” “嗯……”林思苇沉默地看了看他,在对方愈发局促的目光中猝然笑了下,神情还是很冷静,“姐夫……不好意思,我忘记不能这么叫了,”她并不想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你和姐姐还是好聚好散吧,再说……” 再说……突然卡壳,她好像意识到如果将接下来的话都说出来的话就有点重了。 想到这,上扬的嘴角逐渐降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原貌,甚至比先前还要明亮些。 “姐姐让我跟你说,她不想生孩子,也无法生孩子,如果你能尽快同她去民政局体面地结束,她没有负担的同时你也就自由了。” 难得的,林思苇对这个一直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姐姐的目光的男人不再是单纯的嫉恨。 “你知道我们的意思吧。” 男人站在她面前,脚尖到头发丝紧绷着,一言不发。 林思苇不耐地摸了下手机,被男人注意到了,但他还是选择同她僵持。他好像想问她什么问题。 “这样吧,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到时候姐姐也会跟你聊的。”林思苇循循善诱、也是敷衍。 男人没有血色的上唇与下唇紧贴在一起发颤,许久他才像是水草憋着气般地吐出几个字来。 “我知道了。” 林思苇甩掉男人回到她和姐姐的新家后,把房子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墙上浓绿的油画,窗户灰蓝色的风铃,沙发旁边橘红色的垃圾桶……都是她们喜爱的风格。 “到时候我再买盆仙人掌,姐姐可不能再种死了呀。”林思苇考虑起以后的日子。 林静涯心虚地咳了一声,说:“那是意外,是意外。” 而雅雅则是歪歪头,看看她们,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就笑了。林思苇问起,她就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说是有作业还没做完。 莫名其妙的。 不过搬家的确是件好事,雅雅也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吧。 晚上林思苇同姐姐关着灯正大光明地躺在同一张床上的同一边,并且将遇见前姐夫的事告诉了她。 “事情就是这样的。” 林静涯侧脸看她,抚抚她鬓边的黑发,眉眼弯弯微笑着说道:“只是委屈你了。” “有姐姐在我是不会委屈的。”林思苇起身用唇瓣很快地碰了下林静涯的右脸颊,又迅速逃回原处,老实得不得了。 林静涯嘴角微微翘起,但什么也没说。 她们就这样安静地一同躺了一会儿,直到林思苇开口:“姐姐,我们继续上次那个话题吧。” “嗯……?”林静涯想了想,“是我们再次见面后的第二天晚上聊的东西吗?” “是呀,”林思苇环住姐姐的腰,“情况不同了,之前的答案自然也就不作数……嗯,等一下,先让我问姐姐一个问题……” 她看着林静涯的眼睛:“为什么姐姐这么快就找好房子并带我们搬过来呢?” 或许她已经猜到了点什么。 “因为早就想只跟你住在一起了呀,”林静涯在她耳边轻轻低语着,“毕竟苇苇是来投奔我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林思苇鼻尖微酸,眼眶湿润,闷闷地把姐姐抱得更紧了。 几息过后,她才缓缓开口:“那是我影响了姐姐的人生吗?” “也可以这么说,但更准确一点,应该说我们是相互影响、相互成就的,没有苇苇我就不能确认自己,”林静涯眼睫微垂,语调缓缓,“其实我还很自私,如果能和苇苇呆在一起,并且不被任何人干扰的话,就算会伤害到别人我也顾及不了了。” “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姐妹,是全世界最亲密的人,不需要别的关系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牵手、拥抱、在一起。” 如果世俗不默认是人、特别是女人都要结婚的话。 “有时我都在想,其实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对你有除却亲情以外多余的感情,而你又向你所说的那样,决心一生都不结婚生子,那么我就算以姐姐的身份同你在一起就很好了。” 以姐姐的身份就很好了——是这样的吗?林思苇鼻尖更酸更涩像是急着吃好吃的糕点却呛到了,她推推姐姐的腰,轻轻嗔了一声,说道:“姐姐,我好后悔,好后悔就这样轻易地结了婚,现在说那时候我一直都没能忘记姐姐,也想抛弃所有、不顾内心的恐惧、不管会不会因此做噩梦、也无论姐姐对我的态度是不是早就改变了,就这么跟着你随着你,站在你旁边……就算是在身后也无妨了……” “哈,不用问,我自己都觉得这样虚伪至极,”她眼睛很热,眼角润出一点泪水来,“要是我真那么爱姐姐,又怎会一边什么也不做,不去改变,甚至还结了婚,一边却又怕在夜晚睡不着的时候会想起你,更怕睡着了做梦、做梦醒来时还会记得梦里的内容……” “我……”她张开嘴,耳朵里已经充满了眼泪,但还是接着说下去,说出来的每个词每句话都在不停地喘气,或许是到了夜晚,又只有她和姐姐两个人,她有些放纵了,她毫不犹豫地在姐姐面前狼狈,她哭泣着,“我不想生孩子,也不想结婚,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 林静涯在黑暗里一言不发,只是抱着她,拍拍她的背,亲亲她的头发,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这一晚,林思苇说了好多,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能说的她都说了。姐姐呢,也一直在听着。 后来她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醒来见到姐姐还有点不好意思,净说些别的话,企图扰乱姐姐的记忆,可姐姐好像没有放过她的样子,提醒道;“苇苇,还记得昨晚都说了什么吗?” 林思苇脸一红,扭过头看窗外,又抬手摸摸自己的头顶,装傻:“我说了什么吗?” “嗯,是没说什么。”林静涯眉眼弯弯,明眸皓齿,说起话来也是温温柔柔的,“只是昨晚有只野猫被淋得湿漉漉的,抱着我非要说些奇怪的话——” 她摊手,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也是看她可怜兮兮的太可爱了,所以才让她鼻涕眼泪都抹到我身上的。” “姐姐!”林思苇双手抱胸哼了一声。 姐姐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然后小猫哼哼唧唧地说着什么,所以是在说着什么呢?” 这下林思苇耳朵也红透了,她推了推姐姐的肩膀,挣扎地哦了一声,别扭地看向别处。 “哦,好像是说——” ——姐姐,我好后悔,我应该在他死之前就离婚的。还说,如果我们之前就以姐妹之名生活在一起,那么同你一起领养雅雅的就是我们两个了。这样,雅雅就会同时喊我们两个妈妈。 但姐姐没能说出来,因为林思苇突然很想吻姐姐,于是她也这样做了,一个来自清晨的、湿漉漉的吻。 吻完后,她问:“那姐姐录音了没有?” 包庇 “我们之间为什么要录音呢?”姐姐揉揉她的后脖颈,贴着额头,弯弯睫毛下虹膜浓黑的眼睛迫近着她哭得红红的眼睛,声音像是夏日森林里一阵淡紫色的柔柔轻烟,“苇苇……” “嗯……”林思苇感觉心尖似草尖,受不住地颤了颤。 “我相信你。”姐姐这么说着,睫毛缓缓垂下,恰似幽蓝月光下微颤翅膀的蝶,林思苇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 “姐姐,我只是……想留作纪念而已。”林思苇轻轻地咬着下唇里面的肉,声音很低很轻。 姐姐没说话。 “好吧,我的确是想姐姐拥有更多的安全感,”林思苇又说,“毕竟当初是我先让姐姐放手的。” 林静涯听会沉默了一会,就在林思苇心揪着难受时,姐姐笑了,她吻了吻她的鼻尖,抱着她,将头放在她的肩膀后,她说: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也在惩罚着自己。” 仅仅是这一句,林思苇泣不成声。 哭够了,姐姐用手为她擦眼泪,她们对视着默默无言。 最开始打破沉默的是林思苇噗嗤的一声笑。 “姐姐,我们聊聊开心点的事吧。” 于是她们回忆起年少时快乐的事。 “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天,我去朋友家玩的时候,我们不小心发现了藏在角落的碟子。” “是不是那天,我记得你回家的时候神情有点奇怪。” 林思苇瞟了下别处,又继续道:“大概是的吧。你也知道这是什么……我们放了不到一秒就赶紧关上了。” “之后和她再见总觉得尴尬。” “当然,也与当时的社会风气有关,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林静涯笑盈盈地听着林思苇解释。 她双手轻拍了一下:“总之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这种尴尬发生在我们之间。” 林静涯眉眼弯弯地嗯了一声:“我记得那个夏天我们可是一直睡在同一张床上的。” “是的哈哈,”不知想起什么,林思苇左顾右盼起来,“我给你看我耗时半个月写的小说吧。” 林静涯有些惊讶,林思苇满意地笑了下,便转身走到角落拉出行李箱,翻了一层又一层,在一件红色针织衫下找到了一本黑色笔记本。 她将它交给了姐姐。 “就是那时候写的,至于写了什么,劳烦姐姐亲自看了。” 翻开。 “无处可逃。” 林思苇顿时羞恼道:“不要念出来啦。” 姐姐继续翻了一页,嘴角含笑,轻轻点头,便认真看下去了。 [我怀疑我的亲生姐姐芽子对我好像……图谋不轨。 但是我觉得我肯定想错了。 我的朋友森川野子也这样说,姐妹睡一张床,共用一根吸管,亲吻一下脸颊又怎么了。 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后面是“我”各种试探,甚至谎称交了男朋友,但姐姐表现得一如既往的正常。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噩梦发生了。 [当晚,我怎么也没睡着,姐姐在旁边轻轻喊我,我也没应。也就这时,她竟然……] 一大段黄暴片段与“我”的愤怒、纠结、茫然、怨恨、无措的心理描写,林静涯看着耳朵脸颊脖颈都发热。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揭穿她伪善的好姐姐面目的时候,她在我耳边轻轻说,唯子,我知道你没睡着。] 一大段心理描写与争执。 [我不明白,我的姐姐,一直最爱我的姐姐,为什么能做到一边哭一边强暴自己的亲生妹妹。] 然后又是各种哭泣与色情片段。 林静涯有些不自在地瞟了一眼林思苇,后者轻咳一声,双颊早已染上层层薄红:“姐姐,你看后面。” 于是翻过好几页play,她看到了最后一句话。 [高潮过后,我终于清醒,月光洒落在姐姐的身体上,我的手放在我的内裤里,原来一直幻想姐姐的人是我。] “这个结局是我来找姐姐的前一天写的。” 林思苇不敢承认自己爱上了姐姐,厌恶自己对姐姐的欲望,所以在梦中,在小说里,她都是无辜的、单纯的、被动的、完美的受害者。就算是那个夏天和姐姐在一起后,她逐渐不再做被强暴的梦,这种深深的惶恐与自厌仍然纠缠着她。但是现在,对她和姐姐那些失去了的东西的悔恨,促使着她开口了。 她说:“这是我勾引姐姐的证据。” “苇苇……”林静涯怔怔道。 “当然,我以后可是会留更多证据的,到时候还请姐姐大公有私地包庇包庇一下你的亲妹妹。” “毕竟姐姐只有我一个妹妹。” 而我也只有姐姐这么一个姐姐。 离婚 “这一次就是永远了。” “苇苇,还记得昨晚都说了什么吗?” 面对姐姐缺乏安全感的确认,林思苇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那以后就互相包庇了。”林静涯眉眼弯弯地点头。 她明白她的意思,正如她也明白她的意思。 “那之前的事,就让它们过去吧。”林思苇听见自己说。 蔚蓝天空白云飘飘荡荡,一抹失去猛烈逐渐变得温煦的红日悬在其中。 林思苇和林静涯过上了姐妹之间正常的同居生活。 醒来、刷牙、吃饭、上班、睡觉,星期一到星期天,今天到明天,她们占有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再乏味无聊,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有意义。 云是白的,天是蓝的,鸟儿会叫,日子是彩色的。 林静涯和林思苇领养了一只土狗和狸花猫。 只是那个男人怎么也不肯签下离婚协议书。 他坚信林静涯骗了他,不孕不育只不过是她离婚的借口。可任由他不守五金店专门跟踪她,甚至还找了侦探,都没有找到一点她出轨的证据,这让他很是失望。 有一次他颓然地坐到林静涯新家楼下的小区粉店里,看见林静涯一家叁口出来散步,她侧着脸同林思苇说话,很是开心的样子,他看着看着,就这样看着,待她们走后,他灵光一现,忽然就想明白了。 原来是她们姐妹情深啊。 当晚,林静涯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她的离婚对象,对方想要和她好好谈一谈。 之前他不愿意多说一句有关离婚的话。 林静涯将这件事告诉了妹妹。 “姐姐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呗。” 林思苇是完全信任她。 这取悦了姐姐,她笑了笑,勾起妹妹垂在锁骨上的黑发,像条艳丽又鬼魅的蛇,语气与呼吸很是轻柔:“苇苇,很快了,很快就好了。” 林思苇抬眼看她,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抓住的。 “我知道的,姐姐。”她紧紧地抱住了她。 林静涯没有和丈夫见面,没必要的事没必要做。 “静涯,我知道最近是我狭隘、小气、不懂事了,”电话中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死死地压抑着什么,“我只是怕……怕你越来越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们这个家,我知道我错了……” “你想说什么?” “其实你也不用这样偏激,拿……拿那种事骗我,”对方顿了顿,尴尬又无奈地继续说道,“我又不是容不下你的妹妹,只是几个人住在一起难免会不方便,我也没想到你会会如此亲近,衬得我像个外人,但我也没说什么不是吗?” “……我没责怪你的意思,静涯,”但其实他心中是有怨的,“你要是想……” “不,你心中还是有怨的。”林静涯打断他,冷静地说道,“自从我提出要把妹妹接过来你就有怨了。” “你误会了……” “你有。”她斩金截铁地说。 “好,也许我真的有,但我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 “……是吗?”林静涯有些难过地说,“可是从前我跟苇苇才是一家人,”她笑了,带点讽刺味道,“难道结婚了姐妹就不是姐妹了?” “是一家人,可是夫妻才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人。”男人说,“大家都是这样的……” “所以我才不想要这样。” 男人沉默了,他似乎被她震惊了,他发现他一点都不了解他这个妻子。 “我的生命之中不需要多余的人。”她说。 “那你之前为什么……还要结婚?”他问。 “这是惩罚。”林静涯答。 几秒后,她又补充道,“婚姻是一种刑罚。” “你胡说八道什么?静涯,你太偏激了,你……” “我不想生孩子,你找个想生孩子的吧。”她打断他,似乎不想跟他多说,又回归了有关离婚的谈判,“还有,我知道你之前在怀疑什么,你找了私家侦探,你还亲自跟踪了我,比起出轨,你似乎更不愿意相信我不孕不育。” “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我没有不孕不育,但当不当母亲我都有自主权,并不是说结了婚我就必须要生孩子,而且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也没这个要求,不是吗?” “但是,其他人都是这样……”男人说不下去了,他似乎觉得荒谬。 婚姻的实质是一场交换,是她的卖身契,而现在,她在要回自由。 “以及,我的确出轨了。” 最后她们还是离婚了,在一个秋天, 稀疏的云朵飘得很高,街道上落满了枯黄的树叶,但菜市场却有很多应季果实,价格也便宜实惠,林静涯给家里买了许多。 前夫知道她并非是不孕不育,更不相信她早已出轨,只当是摆脱他的借口,于是便像只垂死挣扎的小虫子一样将这场离婚拖延了数月。 只是到最后她态度还是那么坚决,加上年纪越大想就越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他也就没耗下去了。 “你会后悔的。”前夫站在民政局前的一棵大樟树下,近乎陈述一个诅咒,这个诅咒会有很多人帮他完成。 “在这个社会,不结婚的女人是异类,离了婚的女人会让人看不起。” 林静涯笑笑,没说什么。 “我还是不明白,竟然会有人因为妹妹离婚。”前夫倒是很平静,他已经接受事实了。 “你现在不是见到了。” 走到街道口的时候,林静涯向超市走去。 “再见了。” 前夫站在原地,皱眉看了一会,最终还是离去了。 太阳草 有时候生活远比小说要离奇得多,但生活却与小说不同,你大可以写一本欠缺逻辑、情节离奇的小说,却不能把控生活的走向。 林思苇陆陆续续写了几篇狗血骨科文,里面的主角爱得死去活来、仿佛世界末日,但她和姐姐的生活却要平常得多。 姐姐离婚当天,她只是睡眼朦胧地说了声“早去早回”就又顶着凌乱的头发倒头睡着了。姐姐再回来时已接近正午,她提着到超市买的龙虾与菜市场买的食材与水果,大声说:“今天做龙虾。” 雅雅很高兴,也大声回应:“好耶!我也最爱吃虾啦。” “我来洗虾吧。”林思苇拿来桶,林思雅跟在旁边准备帮忙。 “好,那我去准备佐料。” 龙虾很快就处理好了,而姐姐那边也将青椒、葱、姜、蒜悉数切好。 到后面龙虾下锅的时候,林思苇用唇瓣在林静涯脸颊上落了轻乎乎的一个吻,林静涯能够感受到她唇缝与唇肉的柔软。 昨天晚上,林静涯告诉了林思苇一件事。 她说:“苇苇,你没有发现吧,”笑容不深不浅,有点柔软,“其实你一直都没有变过。” “嗯嗯,当然啦,我一直都只会对姐姐动心,这点也姐姐一样。”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向姐姐表白的机会。 …… “好几年都没回去了,要去看看吗?”受了林思苇一个吻后,林静涯笑笑,问后又补充道,“主要是我们曾经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看看妈妈,跟姥姥说一些事,再纪念纪念一下过往,也是挺不错的。” 林思苇歪头看她:“没什么不可以的。” “那等雅雅放寒假了我们再一起去吧,”林静涯浅色系眼睛温柔地注视着盖上银色不锈钢锅盖的铁锅,“正好从那以来,我们还从来没回过。” “嗯,”话落没多久,雅雅推门进来,林思苇取笑道,“雅雅就来了,还没好呢,真是一个小馋猫。” 晚上洗完澡做爱的时候,林静涯说要开灯,林思苇同意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呢。”林静涯说。 林思苇摇头:“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现在我都跟姐姐又一次在一起,习惯灯光是很必要的。” 林思苇坐在灯光下看姐姐,她的头发、额头、眼睛、鼻子、下颌、脖颈、四肢、躯体在她眼中都一片清晰。 “灯光像日光一样,我很喜欢。”最后林思苇补充道。 “我也是。”林静涯应和。 “姐姐坐我脸上。”停顿的时候她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林思苇率先开了口。 “好。”林静涯很自然地回道。 没穿内裤,于是很方便地开始了。 林静涯的两腿在林思苇脸上打开,私处对准贴在她的唇上,窗帘早已紧紧地拉上,她们心中都升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来。 但都没说话。 林思苇对姐姐的身体很熟悉,很快就找到羞怯怯拢在一起的两片阴唇,她不轻不重地舔了一下,林静涯眼睛微微睁开,有一点凉意入侵。 没等她及时反应,紧紧相依的两片阴唇便被她打开的唇瓣咬住,被柔软的舌尖抵住。 林静涯身体微微震颤,双腿忍不住地想要收缩,但她控制住了。 林思苇挤入阴唇的时候,那里早已泥泞不堪,于是她渴求地将其悉数舔入嘴中。 “唔……”林静涯轻轻唤她的名字,“苇苇。” 林思雅放寒假的后两天不知和范应琳到哪里疯玩,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不少太阳草,还小心翼翼地插到花瓶里。 “妈妈,姨姨,你们知道用它可以看天气吗?”林思雅仰起脖颈,林思苇一看就知道她想“炫耀”自己新得的知识。 “它还可以用来看天气嘛?真神奇,”林静涯奇道,“那我们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的雅雅可以告诉我和苇苇是怎么看的吗?” 小骗子。明明小时候经常和她一起去折太阳草的。林思苇对林静涯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林静涯笑笑。 “就是这样啦,”林思雅很兴奋地拿出一棵太阳草,“姨姨你来撕这头,我这头,要是没撕烂明天就是大晴天……姨姨、妈妈你们看,明天会出太阳。” 林思苇也笑了。 “有太阳挺好的,”林静涯说,“明天去坐火车的时候也没那么冷了。” 旧屋 出发的时候太阳躲在乌云中阴郁地盯着整个城市,建筑物与树木都折射着一种模糊不清的冷漠色调。 昨天林思苇睡得有点不安稳,眼下此时淤了淡淡的一抹青。 “到车上你靠着我睡一会。”林静涯说。 “好。”林思苇说着的同时,从口袋中拿出一包山楂片。 林静涯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不是说出太阳嘛,这太阳草也太不准了吧。”林思雅站在公交站台上抱怨道。 “那不是太阳吗?”林思苇抬眼望了望天,“乌云中的太阳也是太阳。” 林思雅无话可说,只能干巴巴回了一句:“这不一样。” 至于有什么不一样,她也不能说出来。 27路来的时候,林思苇回头看了下太阳,发尾因为摆动抖了抖。 火车站前的广场和她来的那天相似,只是现在是白天,也没下雨。 “今天的天气比那天的好多了。” 林静涯温柔地看了眼她,林思苇心尖泛起暖意,她嗯了一声,说:“是呀。” 那天林静涯这个名字是与别人结合在一起的,但现在,她却可以跟妹妹合成一个我们。“我们”,多么甜蜜的字眼。 火车没有晚点,准时到达,林思苇看着戴着红色围巾的女儿和眉眼与唇瓣都微微翘起的爱人姐姐时,有一种奇异又甜蜜的安心。 “我们又要回到那里了。”林思苇说。 “是呀,那里肯定发生了很多变化吧,也不知道我们以前上学路上的那棵梨花树还在吗?” 冶南离安平很远,离林家村却很近,拢共四个小时,她们就下了火车,随着人流走出月台,走过出口,置身广场,接着便是到公交站台苦等,坐到镇上,又是来回几趟车,才进入这农田环绕的林家村。 才走没几步就有一个背着猪草的大婶停在她们面前,惊奇道:“这不是春花家的两个大姑娘吗?好久都没回来了……”几秒后视线又转到矮了很多的雅雅身上,“这是……?” “江婶婶,这是我和姐姐的女儿雅雅,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们就带着她过来看看。” 一番寒暄后,走到村落入口,江大婶在岔路口同她们告别。 有关家的记忆仿佛都蒙上了阴天的冷然色调,林思苇走过小时候走过的那些熟悉的地方,并没有升起与之相符的情绪。 “这个地方以前种了一棵梨花树,我和你姨姨小时候还爬上去摘过梨子吃。” “那边有一条河,里面有很多鱼、螃蟹、泥鳅、螺蛳,如果是夏天的话,我们就去捡一下。” “那上面曾经有个小学,我和你姨姨的小学就是到那上的……别急,马上就到了,过完这个小路,再转个弯。” 入眼的首先是一棵高大的榕树,它遮蔽着小道尽头的院落。 “到了。”林思苇宣布。 依靠残缺又褪色的红色砖头铺就的小路,叁人走到了上方的房屋前。 “阿婆,我们回来了。” 自从妈妈与姥姥相继去世后,这个房子就留给姥姥的妹妹住了。 可惜老人家太老了,不怎么记得人,呆在屋子里看着她们也不出来。 直到她的女儿,也就是思苇静涯她们的二表妹过来,她们得以进门。 “没想到你们一个死了老公,一个又离了婚……”二表妹有些感慨,但很快意识到什么,一边觑着她们一边小心地说,“瞧我,说这些干嘛,你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思苇礼貌笑笑,林静涯也没说什么话,林思雅伸长脖子望天,心想,这不挺好的嘛。 名义上姨姨还是那个姨姨,但实际上,姨姨却不再是妈妈衣柜最深处的那张照片了。 二表妹又说了些热情的场面话。 林静涯笑笑,柔声道:“不用了,芩芩表妹,我们就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