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真不是书呆子》 第1章 书呆与冷酷女人的碰撞 谢傅惊醒过来,趴在床上的身体,浑身被汗水湿透。 扬州、无锡、苏州城下、师傅…… 一幕幕在脑海快速掠过,之后的事模模糊糊不是很清晰,突然感觉头疼无比,臀部与大腿的撕裂痛同时传来。 谢傅扶头,痛呼一声。 一个年轻男子听见声音走进屋子来,身穿上好绫罗绸缎,一张堪比女子的精致面容。 男子对着谢傅笑道:“屠威你醒了,你可真大胆,内宅你也敢擅闯。” 谢傅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血迹斑斑,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模糊想起他被杖责的经过,对着面容精致的俊美男子道:“我叫谢傅!” 俊美男子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回神道:“你这死书呆恢复记忆了?” 俊美男子叫朱明,他已经在这澹台府住了半年多了,本来他还有一个伙伴,不过这名伙伴在三个月前神秘失踪,据说是触犯澹台小姐逆鳞,被暗地里宰了。 一个月前屠威被他的父亲卖入澹台府,澹台家的主人澹台小姐见屠威长的俊俏,就把屠威当做小白脸豢养,然后他就有了新伙伴。 这屠威因为失去记忆,对于以前的事一问三不知,有的时候人也显得呆呆愚愚的。 但澹台小姐并不在乎,她只要屠威这张脸,配得上小白脸三个字就足够了。 谢傅并没有应声,忍着臀部和大腿的疼痛下床来。 朱明见了,连忙上前阻拦道:“屠威,你想干什么,都被打成这样就好好躺着啊,你要明白一点,你父亲已经把你给卖了,以后你就是澹台府的人,澹台小姐的私有物。” 谢傅愣道:“我没有父母啊!” 朱明一时反应不过这句话来,那把你卖了的人是谁? 谢傅费了点力气下床来,问道:“澹台小姐在哪里?” 朱明一讶,“屠威,你想干什么?” 谢傅表情有点呆,“嗯……找她聊聊。” “找她聊聊?” “找她聊聊!” 朱明大惊失色,找澹台鹤情聊聊,这是送肉上刀俎,“屠威……” 谢傅打断道:“我叫谢傅!” “你叫什么都好,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首先你要搞清楚你身份和处境,我保证你不会想去找澹台小姐聊聊。” “什么身份和处境?” “你是澹台小姐豢养的小白脸。” 谢傅啊的一声,朱明补了一刀:“小白脸,懂吗?” 谢傅呆呆不语,极力回想最近发生的事,失忆前和失忆后,两种回忆穿插,脑海出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澹台鹤情…… 突然脱口道:“我是澹台小姐养的小白脸。” 朱明笑道:“对啦,现在还想去找她聊聊吗?” “刻不容缓。” 谢傅应着,趔趄的走出房间。 “我看你还是了解的不够彻底,澹台小姐可是一点都不温柔……” 朱明一边跟着一边劝着,跟到院子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不敢踏出院子一步。 朱明可不想挨杖责,说好听他是澹台小姐养的情郎,而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在府内的地位却连个婢女都不如,也被人暗暗鄙视。 见谢傅已经走远,朱明恍觉过来,朗声喊道:“她这个点一般在书房,还有你可别又迷路了,闯到内宅去。” 谢傅的记忆是模糊的,对于这位澹台小姐的记忆也是模糊的,甚至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见过澹台小姐。 凭着对大户人家建筑布局的了解,一路朝书房方向走去,随着走动,肌肉拉扯,臀部传来阵阵疼痛。 清晰的证明他真的被杖责了一顿。 喜欢养小白脸,又不怜郎惜玉,谢傅不禁想到有三十面首的山阴公主。 如果她是山阴公主,那我岂不是被戴绿帽子的驸马何戢。 只怕我连何戢都不算,顶多是那被威迫屈服的褚渊。 一觉醒来,怎么怎么将我置身于如此身份,太为难我了。 曲意奉承与谄媚巴结,我可不擅长啊。 要不我故作风雅一番,可我也不会故作风雅,我也就会吟吟诗,作作画,做做曲子。 不管如何,先在她面前挺直腰板再说。 书房内,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大案前,微微低头,手里拿着毛笔在帐薄上勾勾点点。 夕阳透过窗棂映在她一头挽髻的青丝,映在她被白色裙衣温柔裹贴的胸前。 如同高耸入云的雪峰洒下眩红的霞光,给人一种雄伟高洁的寒脊美感。 微风吹拂入屋,小耳之下几缕鬓丝轻漾着,衣裙也在那起伏绵绵的曲线上泛起了涟漪,流动着袅袅的颤音。 这光景娟秀奇丽,翩然若画。 这个女子便是澹台鹤情,十五岁便扛起澹台家的女子。 澹台府下人口中凛若冰霜,严厉强硬的主人。 好事者口中艳名在外喜欢包养小白脸的【小鹤夫人】。 走廊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谢傅朝书房内望去,一个安静坐着,双手却在忙碌的女子。 一张鹅蛋脸生的十分白净,一张仰月嘴唇十分娇美,唇红如胭,黛眉细长,传统的苏州温婉美女。 谢傅微微感到意外,看上去不像银娃啊。 澹台鹤情专注的眼神依然落在账簿上,嘴上淡淡问了一句:“小秋,什么事?” 没有听到回应,澹台鹤情这才抬起头来,当看到站在门口的是屠威,却是一讶。 两人目光乍的电光火石般碰撞。 那内敛冷淡的眼神,有一种惊颤的美,让人被她吸纳,融化成水,心甘情愿地流向她。 澹台鹤情只是看着他不出声,表情透着高高在上的轻蔑感 如此美丽却又冷凛的面容,要直视她都是一种勇气,何况是以下人之姿。 谢傅却一直正视她,目光不曾移动分毫。 不知道谁说过,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你轻蔑,我轻蔑你的轻蔑。 一息、二息、三息…… 澹台鹤情早已习惯了冷视,而冷漠并不是谢傅的本色。 谢傅感觉自己的目光要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谢傅,不要腼腆,虽然说还是处男之身,怎么说也有与女儿家接触的经验,怎么看见闺家小姐,就虚了。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谢傅狠狠的瞪了澹台鹤情一眼。 第2章 我很不喜欢 澹台鹤情立即冷斥道:“屠威,你又皮痒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昨天这个男人因为擅闯内院被杖责二十大棍。 听说打到一半就晕死过去,当然她根本不在乎,一个她花银子买来的奴仆而已,别说打一顿,就算是宰了也没有人会多嘴一句。 她讶异的是这个男人此刻应该是趴在床上,而不是走到她的面前来,这么刚的瞪着她。 澹台鹤情朝他的衣服的下摆望去,上面还沾着血迹。 谢傅恢复本色,微笑道:“小姐,我叫谢傅。” 澹台鹤情愣了一下,认真端详起他来,难怪我刚才看见他感觉不一样了,显然这个男人突然间恢复了记忆,不再是那个初见时呆愚无神的男人。 澹台鹤情眼神透着睥睨众生的轻蔑,嘴上淡淡道:“你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我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你现在只是我的私有物。” 语气虽然平淡,话却很难听,便从这样的一句话就能看出她傲慢、强势、凌厉。 谢傅曾是谢家公子,自然明白买来就相当于签了死契,说句难听的,他现在跟昆仑奴新罗婢并没有什么区别。 强硬一点? 不行!在绝对的地位差距面前,你可以腹诽,但不要直接硬刚。 此刻她是主子,在她眼中我是狗,一只连主人都咬的狗,结局可想而知。 谢傅不卑不亢道:“小姐,请把契约还我,至于银子我肯定会慢慢还给你。” 澹台鹤情轻蔑一笑:“屠威,我不知道你是清醒了还是糊涂了,死契变活,十倍赎身你不知道吗?算了,念在你刚刚恢复记忆,我暂且原谅你。” 谢傅一本正色道:“我叫谢傅!” “放肆!你叫什么都需要我的允许!” 澹台鹤情眼神冰冷,霸道的斩杀谢傅所有的生机,任她宰割。 谢傅当然知道没那么容易,他这次过来是一种试探,不急不躁道:“小姐,你并不缺奴仆。” 澹台鹤情冷笑,“哦,是不是每个下人奴婢都可以来找我说这话,然后我就大发慈悲,那谁来伺候我,那我又把你们买来干什么。” 谢傅道:“一看我就是那种粗鲁的人,不是很会伺候人。” 澹台鹤情轻笑:“哦,那你是要换个活法?” 谢傅从澹台鹤情嘴角勾勒的笑容看到了阴险,“小姐,我们有慢慢了解彼此的机会。” 澹台鹤情透着三分讥诮道:“屠……谢傅,回去吧,在府内老实做你的小公子,不愁吃不愁穿,如果你刚刚清醒,搞不清楚状况,找朱明好好问个明白。” 澹台鹤情说完收回目光,低头继续查看账簿,视谢傅为无物。 谢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点不甘心。 澹台鹤情也不看他,过了一会,那张好看的仰月嘴儿却说出冷冽的言语,“要逼我打断你的腿吗?” 澹台鹤情没有责罚是念在他刚刚清醒。 谢傅才出声道:“小姐,刚才冒犯了,我先回去了。” 澹台鹤情没有应声,待谢傅转身才抬头望去,只见他身后的衣摆一片血迹斑斑。 清醒了,倒也硬气了。 她并不在乎对方是清醒还是呆愚,他只是一个工具人,甚至这个工具人随时都可以换掉。 谢傅行到走廊,身后书房内传出轻轻的咳嗽声。 很快这咳嗽声变得剧烈,让人听了有几分恻隐。 谢傅还未走出院子,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少女,身穿绿色衣裙,头上挽着个燕尾髻,簪上一支素兰钗。 少女步伐匆匆,天生丽质的脸容沁着香汗,或者天气炎热,两颊微红,十分俏人。 谢傅感觉熟悉,正要开口,却一时叫不出名字来,眼看少女低头走路就要撞到自己怀中来,忙让到一旁去,喊了句“小心!” 少女“呀”的惊呼一声,停下脚步,朝谢傅望去,立即凛容冷道:“你要害死我吗?若不是我……” 少女说着却突然刹住嘴,朝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之后,小声道:“跟我出来再说。” 行出院子之后,少女才对着谢傅瞪眼责问道:“你嫌命长吗?若不是我私下徇私,叫责罚的人不要伤你筋骨,就你这身板,二十棍下去,你还有命在。” 谢傅想起她来了,脱口而出:“小秋姐。” 这位小秋姐似乎对自己很好,他清醒之后,记起以前的时候,在这澹台府的事反而模模糊糊。 小秋一脸嫌弃,没好气道:“叫这么亲热干什么,我现在跟你算账。”说着又教训道:“你还敢来到这里,我真是被你气死了,你呆愚就老实一点嘛。” 长的好看,还心地善良,那就难得了,谢傅施了一礼,“小秋姐,多谢了。” 小秋愣了一下,感觉屠威今日有点不一样。 当日屠威的老父亲将屠威带来,说他母亲病重,无钱医治,所以要将屠威卖入澹台府为奴,小姐却无心收留。 母亲重病在床,无法侍候床前,想要卖身救母,还没人要,实在太惨了。 小秋怜这人身世,于是跟小姐说可以买来当小白脸养。 屠威今日会成为小姐豢养的小白脸也是她的馊主意,所以她一直对屠威心怀愧意,对屠威也暗中多有关照。 谢傅道:“小秋姐,你以后可以改叫我谢傅。” 小秋愣了一愣,没反应过来,脱口问道:“你不是叫屠威吗?你母亲不是病重无钱医治,所以你才卖身为奴吗?”说着伸手摸了谢傅额头,“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谢傅笑着简单解释一番,“小秋姐,你和小姐都被骗了,那人不是我的父亲,可能我失忆的时候被人拐卖了,现在我记起来了,我叫谢傅,不叫屠威。” 小秋若有所思道:“难怪你经常呆呆愚愚的,一问三不知。”突然哎哟一声,“那我白疼你了。” 谢傅应道:“没白疼,我心里记着呢,希望小秋姐今后能继续疼爱。” 小秋愣了一下,嫌弃道:“怎么油嘴滑舌起来,我很不喜欢。” 第3章 你我皆是阶下奴 谢傅诚恳道:“不管如何,谢傅记得小秋姐的好。” 小秋不屑道:“不用你记住,我不管你叫屠威也好……” 见小秋说不出来,谢傅提醒道:“谢傅。” 小秋继续道:“阿猫阿狗也好,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莫要作妖,要不然,我就是法力通天也护不住你。” 谢傅微笑着,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小秋见他毫无惊畏之心,咬紧贝齿凑近低声威胁道:“小心小姐阉了你。” 谢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秋嗔恼道:“还笑的出来,若我不管你的死活,就你现在这么嚣张,不出三天就埋土里去。” 谢傅微笑道:“我正要跟小秋姐特别说一下,从今天开始,我可能要经常得罪小姐,小秋姐你也不要管我了,免得连累你。” 小秋目瞪口呆,脱口道:“你活腻了,小姐真的会宰了你的。” 小秋见谢傅不作出表示,连忙好声劝道:“屠……傅,我知道当小白脸是一件很委屈的事,你老实表现,在府内呆个三五年,我在小姐身边还说的上话,到时给你多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就放你回去哩。” 小秋连哄带骗,大概习惯把他当成那个呆呆愚愚的屠威。 谢傅好笑道:“小秋姐,你看你自己说的都不是那么自信,叫我如何相信。” 小秋怒道:“我不管,你若敢放肆!不用小姐开口,我就先将你给收拾。” 小秋作为澹台鹤情的近身婢女,负责内宅大小事务,在澹台府内是有很大的权力,地位仅次于管家,算是小管家。 谢傅笑笑不应,脑子里努力搜刮小秋的形象来。 小秋见谢傅不答,杏目一瞪,严肃道:“你现在给我保证,要不然我揍你了。”说着攥起粉拳,扬手作势要打。 谢傅微笑应道:“保证不了。” “好啊!我对你这么好,你竟还要来害我,你这傻角,不!你这条煮不烂的猪皮,我不管你了。” 小秋说完,气嘟嘟的扭着小蛮腰,迈着小碎步离开。 小秋走了几丈远之后,扭头回望,见谢傅只是站在原地目送,那个俏脸气涨的都通红了。 谢傅自然能看懂小秋的小心思,希望自己能屈服,可他不能屈服啊,他现在清醒了,岂能任人摆布,老实当个小白脸。 小秋这女子这么好,他心里倒希望小秋能够冷落他,免得到时连累小秋。 谢傅返回院子,找到朱明。 朱明看见谢傅好端端的回来,十分意外。 “朱……公子,小姐让我回来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我刚刚清醒,在府内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原来如此,大概是澹台小姐念你刚刚恢复记忆,不知者无罪,所以放你一马。” “朱公子,我没当过小白脸,现在有点忐忑,这个伺候小姐,是你我轮流,每人一晚吗?” 朱明脱口道:“你想的美!” 想得美? 谢傅一惊,轻颤道:“那是……两人一晚?” 谢傅不喝酒的时候不是很会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朱明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谢傅,没好气道:“我来这里半年才见过澹台小姐两次。” 谢傅松了口气,“这么荒废啊?” “……” 朱明为之语结,想起这屠……谢傅刚刚清醒恢复记忆,也就释然原谅他了,继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澹台小姐这半年来非但没碰过我,连正眼瞧我一眼都没有。” 谢傅脱口讶道:“还没玩过你?” 朱明脸立即涨成猪肝色,我说的不够清楚吗?非要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没!” 谢傅是个斯文人,用“玩”已经是非常含蓄了,女人养小白脸本来就是一件离经叛道的事,问道:“那我呢?” 大概怕朱明听不懂,谢傅又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在我失忆的这一个月,澹台小姐有没有和我亲密接触过?” 朱明有点不满,凭什么你是亲密接触,到了我这里就变成“玩”了,嘴上傲道:“你觉得你有比我强到哪里去吗?” 谢傅立即懂了,呵呵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不明不白就把美好回忆给遗忘,心里总是难以接受。” 朱明道:“你放心好了,这种好事轮不到你我。”说着问了一句:“你应该见过澹台小姐了吧?” 谢傅点头。 朱明问道:“感觉如何啊?” 谢傅笑道:“很复杂,说不出来。” 朱明讥笑道:“是不是腿软脸红心慌,窘促不安?自渐形秽到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谢傅敷衍道:“有一些类似症状,也不全然如此。” 朱明轻笑道:“是不是心里很想见她,却又不敢见她?” 谢傅颇有深意道:“澹台小姐是主母,你我皆是阶下奴,确实让人挺有征服的冲动。” 朱明愣了一下,却是被谢傅这话惊着,征服如此强势的女人?那应该要如何强大的男人啊,反正他……没有这个胆色。 朱明特意端详谢傅一番,大概谢傅还不知道澹台小姐的厉害,把澹台小姐当温柔可爱的小娘子了。嘴上淡淡道:“澹台小姐是养着玩的。” 谢傅道:“养小白脸不就是为了“玩”吗?” 朱明又为之语结,顿了一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养养狗啊,养养鸟啊,养养鹤啊,养牲畜的那种玩。”话说完,感觉这话怎么有点自我贬低的意思。 谢傅明白朱明的意思,澹台鹤情花银子养他们吃喝,却碰都不碰一下,好处便宜没捞到,却沾上一个坏名声。 这就有意思了,谢傅问道:“澹台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呢?” 朱明摇头道:“我不知道,听说她在外面也养有小白脸,或许还轮不到我们吧。” 这就有点过分了,家花野外内外两处开,不过谢傅认为这不是关键,如果她真的有这个心思,就算冷落,至少也要尝个鲜,逗玩一番。 谢傅回忆在书房内看到的那张脸,内敛冷淡,隐约流露出端庄高贵的气息。 她不像那种喜欢养小白脸的女人,这个女人也不是银娃。 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也有可能她是那种外冷内热的女人,毕竟自己对她的了解不深。 处境倒是弄清楚了,原因却让人疑惑。 第4章 什么是规矩 紧接着朱明又事无巨细的跟谢傅说起这澹台府的规矩。 当下人的,无非就是哪些地方不能涉足,这内宅女眷居住生活之所,就是重中之重,就是男性主人也要稍微避嫌,何况下人。 这府邸正大门也不能走,下人要走偏门和小门。 再接着有些事不能做,有些话不能说。 下人奴婢等同于主人家的财产,是没有婚娶自由。 下人奴婢不能告发主人,否则处于绞刑。 谢傅越听越心寒,完了,这张卖身契已经将他的后半生给钉死。 朱明说完之后又补充一句:“我们两个更贱一点,未经允许,不准踏出这院子一步。” 谢傅闻言失声,“什么!连这院子都不准踏出一步。” 谢傅看了看这不大也不算小的院子,阶下囚也不过如此。 朱明一副你以为呢,小白脸是那么好当的吗?嘴上说道:“我呢,签的是活契,再过半年就到期了,到时就恢复自由之身,至于你嘛。” 事关己身,谢傅问道:“我又如何?” 朱明笑道:“你是小姐花银子买下来的,属于澹台府的财产,一辈子都属于澹台府,自由就甭想了。” 谢傅讶道:“我这么贱吗?”曾经作为谢家公子,虽然受家人冷落,但至少有自由,现在的情况却比以前惨多了。 朱明轻轻拍了拍谢傅肩膀,“我知道你刚刚恢复记忆清醒过来,一时难以接受,不过慢慢就习惯了,我这半年来虽然日子难熬,不是也熬过来了。” 谢傅道:“朱公子,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朱明笑了笑,哼,让你刚才那么伤我,现在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用过晚膳之后,朱明又向谢傅补了点功课。 这院子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两个照顾他们日常的下人。 负责一日二餐的中年婆子吴婶。 长的五大三粗的汉子胡地全,胡地全主要干一些比较粗重的活。 …… 亥时左右,虽然离的不远的七里山塘河还隐隐约约传来笙歌燕舞之声,但澹台府已经归于寂静。 府内大部分灯火已经熄灭,唯有稀稀疏疏的几处屋室还亮着银灯红蜡。 谢傅悄悄起床更衣,却没有点灯。 他怎么睡的着,当奴仆也就罢了,居然成了别人豢养的小白脸。 这要是传到扬州谢家,只怕就是自己死了,也要被人从坟里挖出来鞭尸泄愤。 虽然谢家家道中落,名声远不如从前,但毕竟曾经也是一方著姓的名门。 就算他已经被谢家宗祠除名,整个谢家宗族也丢不起这个脸。 而谢傅虽是家族弃子,心中还是很有家族荣誉感,这也是当初他在扬州青楼从不敢用谢傅这个名字,化名李少癫。 他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有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 谢傅走出房间,走出院子。 这不准踏出院子一步的规矩,他刚刚清醒一天就已经犯了两次。 初更已过,月上东窗。 开帘见新月,便即下阶拜。倒是拜月的好时,就是寂静了些。 视线不佳,谢傅也不熟悉澹台府道路,不过凭着对大户人家建筑布局的了解,谢傅也能大概判断出内宅在何方位。 无非三进五进,这内宅在府邸的最后方,庭院深深深几许,就是这么来的。 不多时就看到亮光,那亮光的地方应该就是内宅了。 谢傅循灯走近,映入眼幕,一关闭圆形大门和一道围墙却把这内宅与外面隔绝开来。 围墙不矮,一丈来高,谢傅轻车熟路的爬上围墙,他以前三更半夜回家,就是用这种方式。 刚爬上墙头,却发现几丈远的外墙下有一张竹梯。 这…… 大概是下人修缮之后,忘记收起来吧。 未有多想,谢傅移动道有树枝遮挡的地方。 此时虽是夜晚,但内宅还亮着灯光,站在墙头显眼位置,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 放眼望去,内宅能看个大概,大部分屋子暗着,东厢的二层阁楼还亮着灯火,这二层阁楼大概就是澹台小姐的闺卧之所了。 内宅的北边还有一独立小院,与内宅有一道角门连着,那是书斋院落,谢傅白天刚刚去过,不过走的是正门。 书斋院落内的书房亮着灯火,这也是吸引谢傅特别观察的原因。 这么晚了,这个女子还在书房?这么拼命,都快赶上我了! 谢傅转而看向亮着灯火的二层阁楼,心中蠢蠢欲动,她不在阁楼,这是好时机啊。 他今晚本来只是来熟悉内宅环境和了解澹台鹤情的生活作息,好为偷走卖身契做好准备。 没想到头一回来就遇见这么好的时机。 谢傅心头怦怦跳了起来,这么好的时机不容错失,当机立断跳下围墙。 这事毕竟见不得光,却是一步三忐忑。 心中暗暗说服自己,我只不过来拿回我糊里糊涂签下的卖身契,又不是偷香窃玉,有什么好心虚的,吾乃正义之师,论心不论迹! 转念一想,这个好像没有什么关联,被捉到一样的结局。 这会内宅连个人都没有,谢傅感觉自己颇有点光明正大的味道,连这没有灯光照明的楼梯也走的十分顺利。 顺着楼梯轻脚轻手的来到二楼房前。 一般像金银细软,房契地契之类重要的东西都会放在内卧。 青楼娘子就都有一个百宝箱,藏金藏银,这就是经验。 谢傅还是比较镇定的,站在屋前静待一番,确认里面没有动静,这才温柔推门进入,一只脚刚迈入房内。 一个男子就突入眼幕,谢傅一怔,香闺藏郎! 不对!他蒙着脸,是贼! 贼撞见贼,这样的场景竟让我遇上,突兀的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在这一瞬间,两人对觑着,虽然动也不动,眼里都带着丝丝紧张。 谁都没想到会突然撞见人,皆因两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都没发出动静,若是内宅的奴婢,至少会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很快这贼目光放松许些,他也发现蒙面的谢傅是个贼。 一起跑?一起喊?还是一起偷? 谢傅打量着这贼的衣装,绫罗绸缎,显然是个采花贼无疑! 谢傅正义感顿时爆棚,虽然他也见不得光,但他是来偷卖身契的,这是对奴役与压迫的反抗。 第5章 正义凛然 偷花就不同了,比偷心的贼还要可恶百倍。 谢傅以义愤填膺的姿态,手朝门口一指,示意对方马上离开。 那知道这采花贼却表现的比他还要正气凛然,怒眉瞪目,一副要弄死他的恨意。 谢傅张开嘴巴,手指比划一下,示意你再不走,我就喊了。 大不了同归于尽。 采花贼显然懵了一下,大概想不到谢傅此时此景竟还如此锲而不舍,脸上青筋毕露,心中的愤怒肉眼可见。 谢傅见状暗忖,不好,这采花贼以为我要独享,这采花贼干这勾当,能无声无息潜入这内宅深院,定是有点本事。 只怕我打不过他,我受害事小,若让这闺家小姐被白白玷污,那可罪大。 得先安抚这个采花贼,再慢慢寻找机会下手。 谢傅比划动作,一起? 这采花贼顿时双目圆睁!竟直接冲过来掐住谢傅脖子。 好啊,我没动手,你倒先动手了。 谢傅也掐住对方脖子。 两人互掐着,却又不敢发出动静来,场面十分凝固。 很快两人脸色都被掐的紫青。 谢傅心中感觉冤枉,澹台小姐啊,你白天那么对我,这会我却为你丧命。 紧急避险!先喊出来再说! 这时,楼梯传来历碌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晚,两人都听得十分清晰。 两人立即巡视房间,目光同时落在垂着烟紫纱帘的卧榻。 对视一眼,在一瞬间就达成共识。 两人各松开一只手,配合着将扇门轻轻关上。 惊讶的看了对方一眼,大概想不到居然如此默契。 很快两只手又同时掐住对方脖子,蟹行着轻轻的朝烟紫纱帘走去。 烟紫纱帘之内是澹台鹤情的梳妆卧榻之处,空间不算小,置有一梳妆台、一雕花云头檀木衣架,一个衣柜。 正中一张床榻,绣帐罗帏,香色迷离。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两人又一次默契的钻入床底。 别看那衣柜虽然高宽,这种款式却内有隔层,根本无法容纳成人,这便是见识。 从一个细节,两人均认为对方是经验丰富的采花贼,彼此脖子一紧。 脚步轻巧,是个女子,澹台小姐? 人朝床榻方向走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谢傅心头跟着这脚步声的节奏,突突的跳。 这人却最终没有走进纱帘内,陆续的声响传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过了一会,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夏儿姐,水来了。” 屋内一把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应道:“好,提进来。” 夏儿姐? 我闯错房间了,这夏儿姐又是谁。 哗啦一声。 水倒入浴斛的声音传来。 要沐浴!三更半夜的沐浴什么啊。 谢傅苦笑无奈。 虽说这么热的天,像青楼娘子一天也要洗两次,但为何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连续的水声,大概到了五六桶水。 屋内已经热气缭绕,夹杂着焚香幽幽的香味。 屋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小姐,你回来了,水刚刚兑好。” 澹台鹤情的声音传来:“嗯,夏儿,辛苦你了。” “服侍好小姐是夏儿的本分。” 原来没闯错房间,这夏儿应该是澹台鹤情的贴身婢女。 “唰”的一声,纱帘突然被直接拉开,七八尺的地方,一红一绿两双绣花鞋映入眼幕。 绿色绣花鞋的主人微微屈身,脱掉脚下的绣花鞋和白色罗袜,一张美丽清冷的脸也随着映入谢傅眼幕,正是澹台鹤情。 谢傅吓了一跳,感觉澹台鹤情正在和自己对视一般。 然而谢傅看得见澹台鹤情,澹台鹤情却看不见乌漆墨黑的床底。 婢女夏儿帮澹台鹤情摘下头上挽发的簪子,帮她宽衣。 把白色衣裙,抹衣,雪白的绸裤,一件件的拿到衣架上披好。 谢傅心中暗忖,可别再蹲下来了!再蹲下来,我可就什么都看到了。 就在这时,谢傅双眼被人给捂住。 却是这采花贼松开掐住谢傅脖子的手,改而捂住他的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看吗?我是这种人吗? 差点把这采花贼给忘了,谢傅反应过来,也松开掐住对方脖子的双手,去捂住对方的眼睛。 这采花贼身体微颤一下,显然有点意外,两人却均看不到对方什么表情。 “嗯。”一声舒服的轻哼,轻灵的水声轻轻撩动,宛如一曲美妙的乐曲。 澹台鹤情已经迈入浴斛沐浴。 “小姐,水会不会太冷了?” “不会。” 澹台鹤情声音透着疲惫与慵懒,闭着眼神,享受着水的滋润,她太累了。 突然却轻轻咳嗽起来。 夏儿忙轻抚澹台鹤情的后背,只是澹台鹤情却咳嗽的更加厉害,浴在水中剧烈抖动的身子,泛起了阵阵水波。 咳咳……咳咳…… 澹台鹤情的咳嗽声持续好一阵子。 “小姐……”可以看出婢女担心坏了。 躲在床底下的谢傅都恨不得爬出来帮忙。 终于澹台鹤情止住咳嗽,轻笑一声:“我没事。” “小姐,我很心疼你,别再这么拼命了,咱们好好休息行吗?” “你放心,我还不能倒下去。” “小姐,你这咳嗽的毛病也有好一阵子了,要不……” 婢女夏儿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澹台鹤情打断:“好了,这事不知说了多少回了,别再说了。” “小姐,夏儿很想帮你,可夏儿也不知道怎么帮你。” 这婢女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可以看出主仆两人感情很好。 “我累了,别烦我好吗?” 有一种柔弱叫做披上的盔甲,砥砺前行。 这种柔弱却是无坚不摧。 谢傅此时心头倒有点怜惜这个女子。 他还想再了解一点情况,可两人却没再交谈。 轻轻的沐浴声,不时伴随这一两声咳嗽声。 大概过了一刻钟之后,婢女夏儿道:“小姐,要加点热水吗?虽说是夏天,水太冷也会着凉。” “好。” “吱呀”一声,房门再次被打开。 一阵夏风吹拂入屋,把桌子上的油灯吹熄,屋内陷入黑暗。 谢傅正烦恼今夜要与澹台鹤情挨息而眠,他真不能保证澹台鹤情睡在床榻上,两个男人躲在她的床底,她不会发现,毕竟夜深人静,一个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就算他能保证一整夜都不发出半点声响,却不知这采花贼能不能做到。 谢傅当机立断,捉住这个漆黑的机会,直接从床底下窜了出来,朝门口跑去。 此时屋内一片漆黑,这突然发出来的动静,让两女惊骇不已,“啊!” 尖叫声响彻夜空。 第6章 被摆两道 那采花贼明显想不到谢傅会突然行动,主动暴露,慢上一拍,也从床底窜出。 噗噗噗,屋内又是大动静。 两女惊魂未定,惊吓又起。 澹台鹤情本能的双手抱胸,身子沉入水中,只露出螓首。 夏儿第二时间反应过来,“有人!” “捉贼啊!” “捉贼啊!” 放开声喉大喊起来。 谢傅双手按在栏杆上,准备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听见身后动静,却突然转身对着跑到门口的采花贼就是一脚踹去,然后才从二楼跳了下去,你这采花贼也想跑,门都没有。 采花贼被谢傅踹的后仰倒地,气的脱口骂道:“妈了个娘啊!”短短的时间内被对方摆了两道,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听到采花贼的声音,两女却是镇定起来,夏儿也立即住口不喊了。 澹台鹤情冷声责问道:“文望,你躲在我房间干什么?” 这采花贼暴露身份,也不打算跑了。 夏儿重新点燃油灯,屋内亮起灯光,采花贼看着沐浴在水中,微露香肩的澹台鹤情,脸微红,尴尬道:“要不,等你穿上衣服再说。”虽说是姐弟,但是姐姐的美丽还是过于逼人。 这时,外面叫唤声越来越大,内宅大部分屋子均亮起灯光来,纷纷掌灯跑到阁楼来。 澹台鹤情睨视澹台文望一眼,“先回帘内躲一躲。” 澹台鹤情紧接着对夏儿道:“夏儿,把她们支唤回去,告诉她们没事了。” 秋儿手持棍子,最先杀到,夏儿在门口将秋儿拦住,“秋儿姐,没事了,没事了,是只猫把我和小姐给吓到了。” 秋儿松了口气,“我说呢,谁这么不怕死,敢擅闯内宅。” 内宅的奴婢陆续回屋,不多时又归于寂静。 澹台鹤情出浴更衣完毕之后,才将站在屋外的澹台文望重新叫了进来。 “你躲在我房间干什么?” 澹台文望看着脸布寒霜的姐姐,弱弱道:“我来偷银子,偷点值钱的东西。” 澹台鹤情冷笑一声,天知道她心里有多心酸难受。 为了不让文望去逛青楼,能在家专心读书好早日踏入文道之路,她不给文望一两银子,可文望居然来偷。 她为了这个弟弟付出许多,可这个弟弟却让她太失望了,嘴上问道:“另外一个人是谁?”刚才虽然漆黑一片,但是那动静分明就是两个人。 澹台文望想起被连摆两道,心中顿时有气,“我不知道!” 澹台鹤情冷冷道:“我再问你一遍,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 “你们躲在一起,然后一起逃跑,你说你不知道。” 这……澹台文望一时真不知道如何解释,实在太复杂了。 “他给你多少银子,让你协助他偷窥自己的姐姐。” 澹台文望道:“你别胡说,你是我姐姐,我就是再卑鄙无耻,也不可能干这种事!” 澹台鹤情冷笑道:“还要狡辩,那你刚才为何掩护他逃跑?” “我掩护他?”澹台文望错愕,我他妈.的是被他给踹了一脚,要不然我早跑了,提起这事,心头的火就蹭蹭直冒。 澹台鹤情淡道:“告诉我是谁,他给你多少银子,我给双倍。” “我真的不知道,鬼知道是不是你哪个情郎。” 澹台鹤情站了起来,朝澹台文望走了过去,毫无征兆的就正手反手两个巴掌,打的澹台文望脸肿,嘴角流血。 澹台文望怒道:“你打我?” 澹台鹤情冷道:“长姐如母,我打不得你吗?” 澹台文望讥笑道:“你做的那些丑事,你也配教训我。” 澹台鹤情隐约感觉自己双眼有点湿润,嘴上却冷笑道:“这澹台府的每一文钱都是我赚的,你身上穿的衣服,吃的每一口饭也是我给你的,要是你觉得我没资格教训你,你大可离开。” “但是!如果你还想继续留在府内,我说什么,你就得照做,我不会再纵容你了。” 澹台文望没有应声。 过了一会,澹台鹤情淡淡问道:“现在告诉我,跟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他是你的情郎,要不然我早就弄死他了。” 澹台鹤情冷声道:“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我养小白脸是做给别人看的。” 澹台文望小声道:“谁知道你会不会没忍住。” “你……”澹台鹤情气的立即扬起手。 澹台文望立即捂脸退后。 澹台鹤情放下手,傲然道;“信不信由你。” 这个家是她在独撑着,所有的压力和威胁都落在她的身上,而文望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不想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知道,只希望文望能心无旁骛的把心思放在【文道】上,而就算天塌下来,她澹台鹤情也会顶着。 这七年来,她每一天都把心思放在生意上,疏于对文望的关心。 几个月前才发现,文望不知不觉长大了,印象中乖巧的文望变得放浪不羁,完全超出她的控制。 这几个月,她除了要照顾生意,还要腾出心思约束文望,澹台鹤情觉得自己真的好累。 “他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我脱衣服的时候。” “应该没有吧,我们躲在床底下,只能看到你的脚,而且当时我也捂住他的眼睛。” 这话让澹台鹤情感觉难以信服,你们不是一伙的,那种情况下,你们两个能够相安无事,如此默契。 澹台文望见姐姐一脸怀疑,解释道:“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可确实我真不知道他是谁,怎么说呢,我感觉他还有点保护你的意思。” 澹台鹤情一讶,“此话怎讲?” 澹台文望笑道:“我捂住他眼睛的时候,他也来捂住我的眼睛,生怕被我瞧上一眼。” 澹台鹤情脸暗暗一红,嘴上冷冷道:“你把过程详细说来,让我捉到他,非把他浸猪笼不可。” “我正在屋内找银子,突然看见他大摇大摆的推门走了进来,把我吓了一跳……” 澹台文望一五一十的将整个过程说了出来,澹台鹤情听完,若有所思道:“难道这个人我认识?” 澹台文望接话道:“我看他挺冷静镇定的,比我还要冷静镇定,会不会是你养的那些个小白脸啊,要是我,被你这么吊着,看得到,吃不着,我早就受不了。” 第7章 谁这么大胆 澹台鹤情睨了澹台文望一眼,“不太可能。” 澹台文望道:“你那些小白脸当中有没有比较胆大的啊?” 澹台鹤情轻蔑一笑,她豢养的那些小白脸,哪一个见了她不是像老鼠见了猫,“没……”一个人却突然在脑海浮现。 若说胆大,那个小白脸倒算,敢与她对视的男人并不多。 不过他昨天刚被打了一顿,哪有负伤跑来偷窥。 澹台文望看见姐姐表情,咬牙切齿道:“是不是想到谁了?” 澹台鹤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再看见他,你能认出他来吗?” “我不敢保证,灯太暗了,他还蒙着脸。” “那他的声音能够认出来吗?”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见成功将姐姐的注意放在那个采花贼身上,澹台文望心中暗暗窃喜。 这时澹台鹤情却回神说道:“从明天开始不准你踏出府邸一步,好好在家读书,要不然我不会跟你客气。” 澹台文望“啊”的一声。 澹台鹤情冷道:“如果你不是我的弟弟,我早把你给杀了。” …… 隔日。 谢傅本以为昨夜内宅进贼的事会闹得满城风雨,然而却风平浪静。 难道让那个采花贼给跑了? 就算让那采花贼给跑了,可昨夜动静闹得那么多,至少也有风声传出。 这让谢傅感到有点奇怪,却也不好主动询问,不打自招。 谢傅走进厨房。 厨房里,有个四十多岁的婆子正在准备早餐,或许是常年干活的原因,加上中年发福,身材十分壮实虎背熊腰。 这个中年婆子就是照顾谢傅和朱明他们两个小白脸一日二餐的吴婶。 谢傅客客气气的叫了声:“婶。” 吴婶扭过头来,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不耐烦,“着什么急啊,马上就好,你每天也不用干活,怎么尽想着吃啊。” 谢傅道:“不是,我想自己做些吃的。” 吴婶愣了一下,谢傅已经自己在找起东西来,除了米,想要的食材一件都没找到。 吴婶没好气道:“我说屠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以后叫我谢公子。”谢傅说着问道:“婶,这个平时的肉和菜都是你去买的吗?” 吴婶怪声怪气道:“不是我又是谁啊?” “这样吧,我要一些东西,你一会给我买过来。” 谢傅说着顺口将要的东西念出来:“芡实、白茯苓、山药、粳米、莲子、百合……每样都给我多买一些。” 吴婶一脸发愣,大概反应不过来。 谢傅问道:“记住了吗?”谢傅倒是可以用笔写下来,但看这吴婶未必识字,这世道纸贵书贵,除了书香门第,普通人又有几个识字。 吴婶不悦道:“你在使唤我?” 谢傅笑道:“我使唤你不行吗?” 吴婶冷冷一笑,露出鄙夷的目光,怪声道:“你还真当你是公子啊,你只不过是小姐养的宠物,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跟你直说,我每天在这里就是把你们两个喂饱,让我干其它的事,没门!” 一个婆子也敢爬在他的头上拉屎,可见他在府内的地位有多低。 谢傅受够了!嘴上微笑道:“我昨天去找小姐,小姐让我吃好睡好,安分一点。” 吴婶一脸不敢置信,“你还敢去找小姐!” 澹台小姐对下人十分严厉,府内的下人十分都畏惧她,见了她就像见了老虎一样,能避开绝对不主动撞上。 就算不得不撞上,大多时候也是把头埋的低低的,尽管不要让她注意到,挑出毛病来。 所以吴婶知道谢傅前天才挨了一顿杖责,昨天还敢去找小姐,显得十分意外震惊。 谢傅没有回答吴婶的问题,继续道:“可显然我吃的不好。” 说着巡视婆子正在做的饭菜,“婶,连点肉都没有,寒酸了点吧,都知道养好马都要吃好草料。” 谢傅这话有点自嘲的意味。 吴婶生气道:“你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伺候不好你们了?” 谢傅微笑道:“婶,我倒是想问一问,这府内每个月给你多少银子用在这膳食上面,是小姐吝啬呢,还是婶你偷偷克扣银子?” 吴婶那经过起谢傅这么直接戳破,脸色顿时一变,恼羞成怒道:“你别……污蔑我。” 谢傅呵呵一笑,笑的吴婶很心慌。 无声中,谢傅淡淡开口:“我要的东西一会买回来,咱们以后还是相安无事,要不然我以后可要跟婶你闹别扭。” 说着把要的东西再次念出来,算是给吴婶一个台阶下。 吴婶这会倒是听得认认真真。 待谢傅离开,吴婶却冷哼一声,“下流货,一张下流脸,得意什么,哪天小姐心情不好,就把你给宰了。” 自从澹台小姐养起小白脸,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批了。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你们男人也有这一天。 用过早膳,谢傅特意和朱明聊起了他们的女主人澹台鹤情。 谢傅也对这个澹台府的一家之主有了更多的了解。 七年前澹台鹤情的父母亲自押送一船上等布料去杭州,谁知道半路船翻了,她的父母死了,布料也没有了。 而当时澹台家经营出现困难,全靠这一船布料来周转,这下无疑是雪上加霜。 父母丧期期间,就有债主纷纷上门讨债,只有十五岁的澹台鹤情站了出来,向债主承诺会替父母偿还债务。 而当时澹台鹤情的弟弟澹台文望也只有十二岁。 澹台鹤情接手这个烂摊子之后,慢慢的还清债务,而且将澹台家的布料生意是越做越大……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谢傅觉得这是一个了不起有担当的女子,也不禁想起剧烈的咳嗽声,那声咳嗽声所蕴含的分量与艰辛。 十五岁,对于大家闺秀来说,正值碧玉年华,已经差不多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这个女子却以柔弱之躯驮起整个澹台家向前行。 七年过去了,她为什么还单身着,为什么还不嫁人,就算不想外嫁,至少也可以招婿入赘。 她为何宁愿自损名声,养起小白脸来。 养小白脸也就罢了,她却把小白脸当木雀养,不闻不问,连逗玩一下都没有。 第8章 小生的心真是大胆 六月,正值盛夏,空气中闷热的气息将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在万众期待中,一场大雨浇灌在这苏州这片大地上,融化空气中的闷热,洗刷着发烫的街道。 雨后,空气弥漫着水雾,朦朦胧胧,如若淡烟。 水气烟霭中,走出一双双绣花鞋,走在这湿漉漉的麻石路上,清莲般款款轻盈,袅娜多姿。 大雨之后,给这炎热的盛夏带来一丝清凉,无论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都忍不住走出家门来。 她们嬉戏玩耍,或间着石缝数着麻石来,或提起裙摆专门踩向水洼处,溅的鞋湿,清凉脚丫,看似无聊却乐在其中…… 温婉轻柔的吴侬笑声不时从街巷深处缈缈传来…… 谢傅和朱明坐在还湿漉漉的屋顶上,居高望着一墙之外的大街小巷。 ”天下最美苏州巷,雨后穿绣鞋。”这种“姑苏韵味”便是在读中读上千遍万遍,也不如亲眼目睹一回,来的真实驿动,回味无穷。 谢傅想起了师傅那双湖碧色的绣花鞋,那双破了又破,补了再补的绣花鞋。 如果师傅涉足这苏州小巷,是否会像这些温婉而又活泼的女子一般,开心嬉笑,尽情沾水舞石。 他来到了仰慕已久的苏州,可师傅却不在身边了…… “唉!” 朱明的叹息声打断了谢傅的思绪。 这声叹息是对自由的向往,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而他们两人是两只被人养在深院内的金丝雀。 谢傅笑道:“怎么了?” 朱明没好气道:“明知故问。” 谢傅淡道:“其实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能安静看书,正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生活。” 朱明愣了一愣,只听谢傅继续道:“不过现在我不想困在这里。” 朱明应道:“这也由不得你。” 谢傅哈哈大笑,“朱公子,你难道不想真的成为澹台小姐的情郎。” 朱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错愕道:“你说什么!” 他当然明白谢傅的意思,情郎跟小白脸那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朱明见谢傅笑笑不语,补充一句:“你没开玩笑吧。” 澹台鹤情真的没有把他们当人看,他被养了几个月了,只见过她两面,连说话都说不上。 再者说了澹台鹤情什么身份,澹台府的女主人,只要她招招手,就有无数年轻俊彦主动上门入赘,这种好事怎么轮得到他们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 相比起朱明的震惊,谢傅倒是挺平静的,淡淡道:“不知为什么,我倒是有点心疼她。” 朱明表情十分激动,“心疼她!你有什么资格?我们是被她养在院子里的金丝雀,吴妈还算是个饲养员,我们连人都不算!” 谢傅笑道:“连人都不算吗?” “除了不愁吃不愁穿,不用干活,却没有自由,没有尊严,像人吗?你不觉得我们像被圈养的两只动物吗?” 看得出朱明憋坏了,在谢傅的引诱下,一下子把心里的压抑全发泄出来。 谢傅一笑,“不错,她是高高在上的澹台府主人,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我能看出她的不容易,特别是养我们这些小白脸这一点上,你想过没有,她为什么花银子养我们?” 朱明想了想之后应道:“就跟贵族养新罗婢、昆仑奴一样,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有钱人的乐子。” 谢傅轻轻摇了摇头,“就算养两只金丝雀,有的时候闲着也会逗一逗,可她别说碰我们一下,连看都不多看一眼,这是“玩”的态度吗?” “瞧你这话说的。”朱明作为男人顿觉无地自容,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谢傅笑着继续道:“她不为寻欢作乐,却养的光明正大,养的人尽皆知,我想她是在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 朱明愣了一愣,讶道:“哪有人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 谢傅破有深意道:“这正是她让人心疼的地方,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要站在男人同等的位置上,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朱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识阅历太浅的原因,谢傅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是未能领会其中的关键。 谢傅笑着继续道:“虽然她有让人心疼的一面,但也有可恶的一面。” “可恶的一面?”朱明愣了一下,忙压低声音道:“你说话小声,这话要是传到她的耳中,让你皮开肉绽。” 谢傅哈哈大笑,“我还巴不得她听见。” 说着解释道:“你看看她对我们多冷酷无情,一点同理心都没有,是不是很可恶!或许是她是个商人吧,商人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她一个女人能让澹台家从负债累累到如此风光,可想而知,她心肠有多硬,手段有多狠。” 这点朱明倒是十分认同,澹台小姐对下人十分严厉,要求府内下人用心把每一件事做好,不准出任何纰漏, 一旦犯错,不管有心无心,都要遭受严厉的责罚。 听说有个男下人不小心撞见她在沐浴,直接就被埋了,后来在府内就再也没看见这个男下人,你说可怕不可怕。 这也是府内下人一提起她,就同谈虎色变。 谢傅昨天能够活着回来,朱明就觉得已经是个奇迹。 朱明把男下人被埋的事跟谢傅说出来,想震慑一下谢傅。 谢傅却只是微微一笑,在他看来,这一定是假的。 第一,男下人都不准进入内宅,又怎么可能撞见澹台鹤情沐浴呢。 第二嘛,这可能是澹台鹤情的手段之一,毕竟有前车之鉴,就算有哪个心存异想,也要好好掂量。 谢傅对着站在竹梯中间的汉子道:“地全,起来吧,这上面风景独好。” 这汉子叫胡地全,这院子除了负责一日二餐的吴婶,一些比较粗重的活都是由胡地全来干。 谢傅昨日刚刚清醒过来,对胡地全印象模糊,但对他感觉很好,就好像小秋一样,模模糊糊中还是有些好印象。 胡地全馋着脸道:“屠公子,不好吧。” 那些苏州小娘子动听的吴侬笑语如何能不撩人心炫,任哪个男子听了都忍不住要偷偷望一望。 谢傅笑道:“都说要改口了,算了,你以后干脆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胡地全立即道:“这怎么行!” 谢傅笑道:“地全,你看你还有自由,我们却一点自由都没有,如此看来,你在府内的地位比我们还要高,有何不可,以后就这样,你叫我名字,我叫你名字。” 谢傅说着搭了把手,把胡地全拉了上屋顶来。 “多谢了。”胡地全说着迫不及待朝街巷望去,激动“哇”的一声,“还是两位公子机灵,竟能找到如此绝佳的偷窥宝地。” 谢傅闻言苦笑不得,说来在街巷遇见,总不好盯着人家小娘子看,这会居高临下,倒是可以看得肆无忌惮。 “哇!那个穿红衣服的太漂亮了,那头发又黑又滑的就跟……就跟什么一样。” 谢傅顺着胡地全所指,看了过去,笑着接话道:“就跟黑绸一般。” “对对对,跟黑色绸缎一样,太生动了。” 三人默契又无声的窥偷着。 第9章 我来搞清楚 临近傍晚,谢傅亲自做了一份莲子百合瘦肉汤,朝内院书房走去。 朱明在这里住了几个月才见到澹台鹤情两次,谢傅刚清醒一天却已经打算见澹台鹤情第二次, 难道就一直让她养着,他当然需要做些什么来改变目前的处境。 虽然有点讨好的嫌疑,但不在其位,不知其受。不在其身,不知其难。 逃避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像朱明就是在躲避,朱明心中渴望改变处境,但是朱明从不敢付诸实际行动。 有下人看见谢傅,虽然感到奇怪,但没有人询问,在他们想来,如果不是小姐召见,这个小白脸绝对不敢如此大胆。 就算是孔管家,如非有什么急事,也不敢轻扰小姐。 所以谢傅一路通行无阻的来到澹台鹤情平时办公的书斋。 院子里很安静,书房前的栽种有两颗高过屋脊的紫薇树,此时正是紫薇花开放时节,满树红花。 碎石小径一地红色花瓣,黄昏微风吹拂,一些落在屋檐的花瓣飘坠落回廊上。 落英缤纷,红意阑珊。 澹台鹤情今天穿的落落大方,上衣下裳,一件烟萝绸衣裹着她美妙的上半身,流畅的曲线似山峦一般起伏有致。 书案下是遮住双腿轮廓的彩鹅黄锦绣裙,一双微微逸出裙摆的湖绿绣鞋。 鞋面所绣图案轮廓清晰精密,惟妙惟肖,立体凸显犹如雕琢缕刻一般,用的是缂丝手艺。 一寸缂丝一寸金,这双缂丝绣鞋就贵气逼人,让普通人望尘莫及。 无需满头珠簪宝饰,高贵睥睨的气质油然而生。 看到这样的澹台鹤情,谢傅不知为何脸上微微一红,或许是她身上流露出来世族女子一贯的清冷高傲,让人自渐形秽。 又或许是陌生男女之间,总有一份半明半暗除不去的羞涩情愫。 澹台鹤情捂住轻轻咳嗽起来,在咳嗽的同时突然瞥见站在门口的谢傅,表情充满惊讶。 谢傅在澹台鹤情惊讶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先出声道:“小姐,打扰你了,我给你做了碗养生粥,润肺止咳。”” 谢傅不请自来,他必须先开口,让澹台鹤情先开口,那他就玩完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和颜悦色,正常人都不会恶言相向。 澹台鹤情盯了谢傅好一会儿,才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虽然澹台鹤情冷冰冰,但是没立即叫人把谢傅拖下去打一顿已经很难得了,她昨天就说过,这个地方不是谢傅能来的。 谢傅应道:“谢傅刚刚恢复记忆,回去之后搞清楚状况,特来感谢小姐的收留,同时为昨天的莽撞无礼道歉。” 澹台鹤情脸色恢复许些暖色,淡道:“好了,回去吧。” 谢傅却走了进来,将粥放在的大案上,“小姐,应该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澹台鹤情错愕,冷冷道:“与你何干?” 谢傅讶道:“难道我不是小姐的情郎吗?” 说完这句话,谢傅心跳有点快,这话如同一剂猛药,也是他对澹台鹤情的试探,毕竟他对澹台鹤情了解不深。 澹台鹤情脸色立即变得阴沉起来,沉声道:“屠威,我养你,不用干活,不愁吃不愁穿,你还不满足吗?” 谢傅微笑道:“小姐,我叫谢傅,小姐对我这么好,我难道不该回报小姐吗?” “谢傅?”澹台鹤情突然想起这人昨日刚刚清楚恢复记忆。 谢傅微笑道:“是的。” 澹台鹤情冷冷问道:“谢傅,昨天回院子,朱明到底跟你说清楚没有?” 谢傅应道:“说清楚了啊,说我是小姐养的小白脸……” 谢傅说着故意停下。 不知为何,澹台鹤情闻言脸上微微一红。 谢傅停顿之后,继续道:“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我堂堂七尺男儿怎好……”谢傅挺起胸膛来,看了澹台鹤情一眼,却唉的叹息一声。 澹台鹤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谢傅,目光透着高高在上的轻蔑感。 谢傅继续道:“虽万般不情愿,想必小姐也不会轻易放了我。” 澹台鹤情如何看不出对方想上位,却又要当婊子又立贞节牌坊,冷冷一笑:“所以呢?” 谢傅微笑道:“所以我就干脆认命了。” 澹台鹤情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把你给宰了,也没人敢说二话,还认命吗?” 谢傅心中暗骂,这澹台鹤情,又不讲理了,以势压人。 澹台鹤情见谢傅不吱声,稍稍露出满意之色,淡道:“回去之后,再问清楚一点。退下吧,不准再来了,否则你这双腿以后用不着了。”有些话不好直接说清楚,我养你,但是你不必服侍我。 谢傅也知道不可操之过急,今日的试探到此为止,揖礼道:“小姐,那我先退下了。” 澹台鹤情看都不多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忙碌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瞥见案上的养生粥。 只见粥水澄黄,莲子百合圆润,猪肉鲜嫩,一时倒有了食欲,倒是难得。 她这些日子,食欲不振,每日服药咳嗽却不见好转。 澹台鹤情犹豫了一下,端起碗来,浅尝了一口,是甜的,清甜也不腻口,味道倒真不错。 澹台鹤情属于吃惯山珍海味的人,口味自然刁钻,能让她感觉不错,手艺自然不弱,嘴上微微一笑,倒是没有想到。 清甜的汤水在口中缠绕着,甜的味道让人感到愉悦,粥粒在甜味滋浸下也变得光滑易于下咽,猪肉酥嫩多汁,莲子酥松,百合粘牙。 不知不觉心情也从枯燥无趣变得轻松愉悦起来了,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他刚才那句话——小姐,应该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作为澹台家的主人,她是孤独的。 下人畏她如虎,何敢柔言关切。 澹台鹤情莞尔一笑,真是大胆,不怕死么?你明天要是敢再来,我就服你。 书房外的走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澹台鹤情心头一颤,这么快! 小秋出现在书房门口,骤然迎上澹台鹤情冰冷的目光,吓了一大跳,弱弱应道:“小姐,打扰你了吗?” 澹台鹤情见是小秋,目光柔和许多,淡淡道:“没有。” 第10章 你还敢来 小秋端药走进书房,“小姐,药熬好了,趁热吃。” 澹台鹤情冷道:“这药天天吃,咳嗽也不见好,不吃也罢,放下吧。” 小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看见大案上已经吃的几乎见底的粥水,惊喜道:“小姐,你有胃口了,我现在就让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澹台鹤情道:“不用了,差不多饱了。” 小秋盯着大案上那已经吃空的碗,心中好奇,是谁给小姐送来吃的呢,嘴上笑道:“小姐,你要吃什么,跟小秋说就是,却吩咐孔管家,是不是小秋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小姐嫌弃了。” 有些话,小秋不好直接说,却是旁敲侧击。 澹台鹤情却不愿意说,淡淡道:“没有。好了,你退下吧。” 朱明和胡地全两人站在院子门口,见谢傅走了回来。 胡地全兴奋的直接跳了起来,“谢公子走回来的,安然无恙的走回来的。” 瞧胡地全的高兴样,好像谢傅是死里逃生一般。 朱明却是一脸丧气。 谢傅走近,好奇道:“我自然是走回来的,难道爬回来不成。” 胡地全笑道:“我跟朱公子打赌一百文,你是走回来的,还是抬回来的。” 谢傅哈哈大笑:“你这么高兴,看来是你赢了。” 胡地全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谢公子你非比寻常,这个胆子比我老胡还大。” 谢傅笑道:“我也是九死一生,差点就栽在那里了。”他今日一行也抱着挨打的准备,就好比平民百姓要挑战贵族权威,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 胡地全闻言关切道:“谢公子,明天你也不要去,一回没事,二回没事,那是运气好,你也不要拿命拼,只要小姐一个不高兴,你就……” 胡地全没有把不吉利的话说出来,做了个死翘翘的表情。 大户人家对奴婢下人是有生杀大权的,签了死契的人就是主人家的私有物。 国法家规,国法在前,家规在后同样具备威慑力,奴婢下人如果犯下大罪,例如奸.淫主母,主人是可以直接处死,然后派个人到官府通报一声即可。 当然就算签的是活契,主人家想弄死你,也可以巧立名目,谁叫人家有钱有势。 所以一般大户人家的下人奴婢,对主人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逾矩。 谢傅哈哈大笑:“多谢关心,我有分寸。” …… 澹台鹤情每日一大早就要去各大布坊,商号巡视,下午大约申时过后才会返回府邸书房,紧接着处理各种繁琐事务,很多时候都要忙到深夜。 从她十五岁接过这个负债累累的家,怀着一股拼命三郎的干劲,势要挽救这个家开始,渐渐的这种拼命已经成了习惯。 如今生意大了,有的时候累了,想歇一歇,却已经身不由己,一大堆人靠她吃饭,各地的客户也几乎每天都有来信催货。 澹台鹤情好累好累,这样的她又哪有空玩男人,她养小白脸自损名声这个举动,无非是让想让那些男人不要打她心思,在商场上脱离女人这个角色,或者说能站在男人同等的位置上。 另外,有一些大家族如吴中顾陆朱张望族名阀,她得罪不起,像张家公子张凌云就一直有心追求她。 澹台鹤情得罪不起张凌云,也得罪不起张家。 如今她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张家这样的望族名阀自然也就不会接纳她这样的女人入府,这样也就可以断了张凌云的念头。 这是一个釜底抽薪,一劳永逸的法子。 如果当年不是父母出了意外,她现在应该嫁人了,成为别人的妻子。 也应该有了自己的孩子吧。 每日在家相夫教子,弹琴写字,做做女红刺绣什么的。 不管如何都不用像现在这般抛头露面,旁人看到的是她的风光,不知道的是她的人生,而她的人生对谁都不重要。 澹台鹤情回到书房,在大案前坐下,拿起笔就进入状态忙碌起来…… 安静中,书房外的走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接近书房的时候停了下来。 澹台鹤情几乎可以肯定不是小秋。 会是谁? 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张小白脸来。 澹台鹤情放下笔来,朝门口冷冷望去。 脚步声停顿半晌之后,再次响起,一道身影出现的书房门口。 不出所料,果然是他! 他还敢来,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吗? 澹台鹤情都有点佩服他的不折不挠,佩服归佩服,但她这一次不打算轻饶。 他的不折不挠却是挑战了她澹台府主人的权威。 谢傅骤然迎上澹台鹤情薄凉冰冷的目光,心头微微一跳,好冷!透着摄压,这是已经打算大展雌威? 谢傅露出微笑,他素来随和,这微笑是自然而然,不是装出来的。 虽然在大是大非上面,谢傅寸步不让,但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他极少与人计较。 所以……尽管澹台鹤情此刻的目光很不友善,谢傅并不介意。 他也习惯了这种不友善的目光,比起别人,他更能适应,并不会太过于忸怩不安。 “你还敢来!” 她的气息冷风扑面,在这燥热的季节,绝对是降燥良品。 谢傅腾出一只手,抹了一下眉角的汗水,笑道:“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或者说是劣性难改。” 澹台鹤情冷笑着,说的还真对,“还记得我昨天说过什么吗?” 谢傅说着走了进来,将养生粥放在大案上。 澹台鹤情瞥了养生粥一眼,这粥跟昨日一样,刚好她奔走一天有点饿了,看见这粥顿时有了胃口,嘴上说道:“念你刚刚清醒,我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了。” 澹台鹤情言外之意是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了。 谢傅淡道:“我知道小姐作为这澹台府一家之主,必定是言出必行,要不然何能服众。” 澹台鹤情冷笑,“既然你清楚,还敢来。” 谢傅笑道:“男人何能轻言畏惧,任何收获都要付出代价的。” 澹台鹤情表情一讶。 谢傅继续道:“也许小姐心软了,那我就走运了。” 澹台鹤情旋即轻蔑一笑,只觉他太高看自己了。 这笑容落在谢傅眼中,立即知道她想拿自己当鸡杀,给猴看了。 第11章 小姐,你好可怕 “小姐,药来了。” 小秋端药走进书房,突然看见书房内的谢傅,人立即呆若木鸡,脑袋嗡嗡作响,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这是逼着自己往绝路上走啊! 这个傻角怎么可以如此鲁莽!这个傻角怎么可以如此愚蠢!这个傻角枉我三番二次袒护你! 谢傅看见小秋,倒是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小秋姐。” 小秋回神,没有什么好脸色,瞪着谢傅,却朝他暗暗挤眉,似乎在说你别跟我套近乎,我跟你不熟,你别来害我。 这傻角不知道自己虽然在府内有一定的权力,终究只是一个奴婢,在小姐面前如何护的住你,傻角傻角大傻角。 小秋冷喝道:“谢傅,你来这里干什么?” 谢傅应道:“我给小姐送粥来了。” 送粥来了?小秋朝大案看去,果真看见大案上有一碗粥,难不成昨日那一碗粥是他送过来了,那他是怎么做到毫发无伤全身而退的,小秋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暗暗朝小姐看去,只见小姐的脸色却很难看。 小秋机灵,不管昨日他是如何逃过一劫,只怕今日要遭殃了,立即上前将谢傅朝门口拉扯,嘴上怒骂道:“谁让你来的,还不给我快滚!” 只要能逃离此地,一切好说,要不然等小姐开口,一切就晚了。 偏偏这个时候,澹台鹤情开口了,“小秋,你来的正好,领他下去,罚十棍。” 小秋闻言色变,呆站原地,还是慢了。 谢傅对着澹台鹤情道:“小姐,你好可怕。” 澹台鹤情傲慢一笑,现在知道晚了,你当我一直跟你闹着玩吗! 谢傅道:“如此温柔的嘴唇竟能说出如此冷漠的话,怎能不可怕!” 澹台鹤情一愣。 小秋直接傻眼,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吗? 澹台鹤情冷道:“小秋,加罚掌嘴一百,把他的嘴打烂为止。” 这还得了!澹台鹤情的冷酷还真的出乎谢傅意料,朗声道:“慢着!小姐我觉得你是个讲道理的人,小姐要罚我,什么罪名?” 澹台鹤情一脸讥诮,现在知道害怕了,这会让你一辈子都记住这疼,嘴上傲道:“我打你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需要!就算当今天子要杀人也需名正言顺的罪名,小姐言不正名不顺,以后如何立信立威!” 澹台鹤情开口:“你……” 这个时候谢傅那容得了她开口,继续道:“小姐要罚我也可行,不过以后这府内的规矩就形同虚设,反正小姐想罚就罚,全凭小姐心情好坏喜厌。” 澹台鹤情一时被谢傅说懵了,“你……你……调戏主子。” 谢傅应道:“敢问谢傅那一句话调戏了小姐,请小姐指出来。” 说她嘴唇温柔也算不上调戏,澹台鹤情一时支吾,应不上来,此时此刻非常痛恨他这张嘴。 一旁的小秋急坏了,心中暗骂,你这个傻角,她是小姐啊,你跟她对着干有什么好处,居然还讲起道理来,简直愚不可及。 却不知道跟澹台鹤情还真的讲道理,澹台鹤情何以能将澹台家的生意做的这么大,自然少不了诚信口碑。 她在澹台府的严厉作风,也可以看出她是奖罚分明。 谢傅也见好就收,给澹台鹤情一个台阶下,“小姐,我承认我想讨好你,这府内的下人奴婢又有哪个不想讨好小姐呢,但若说调戏小姐,却是欲加之罪。” 澹台鹤情静静看着谢傅这张能言善辩的嘴,不发一言。 谢傅继续道:“我也觉得我很卑劣,谢傅遭遇不测,失去记忆被人拐卖入府,终于恢复记忆清醒过来,却发觉自己成为被人豢养的小白脸。” 澹台鹤情是主人,要让她有这种同理心并不容易,但是澹台鹤情却能感受到谢傅的不一样,他的被逼无奈,他并不是心甘情愿来当这个小白脸,而是阴差阳错。 这与以前那些为了银子贪享富贵,心甘情愿被她豢养的小白脸不同。 澹台鹤情轻轻朝谢傅看去。 谢傅轻轻道:“小姐,如果是你,你遭遇这些,是乖乖当个小白脸,还是反抗呢?” 这话倒是说到澹台鹤情的心坎上,她并不会向命运屈服,她自奋力反抗。 谢傅瞥见澹台鹤情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终于从这个无懈可击的女人身上撕开一道缝隙来,开口道:“调戏小姐的罪名我认了,我也认罚,就当是我对小姐你冷漠无情的反抗!” 澹台鹤情轻轻看向谢傅,冷笑道:“你肯认罪是吧?”说着转向小秋,“小秋,告诉他,调戏主子怎么处罚?” 小秋认为谢傅完了,颤道:“先掌掴一百,后……后浸猪笼!” 澹台鹤情目光睨向谢傅,问道:“你还要认罪吗?” 澹台鹤情是在给他台阶下,谢傅这个时候若是还嘴硬,那可真是太蠢了,可拒绝的太爽快又不妥。 谢傅说道:“不管如何,谢傅惹小姐不快,都是谢傅过错,还请小姐给谢傅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澹台鹤情轻蔑一笑,“将功赎罪?”她不缺少人,也不缺厨子,若他说的是他那张俊俏的脸,只要她花银子,这样俊俏的男人,她也能找来十个,甚至一百个。 澹台鹤情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自己用得着的地方,他又能做些什么来将功赎罪,唯一可取的就这张嘴,不过她很却讨厌。 谢傅应道:“是的,将功赎罪。” 澹台鹤情漫不经心道:“你又能做些什么来将功赎罪呢?” 谢傅道:“小姐,你的咳嗽经常反反复复吧?如果我能治好小姐的咳嗽,能不能将功赎罪呢?” 澹台鹤情闻言心头一动,她这咳嗽的毛病已经两年多了,一直无法完全治愈,也问了不少名医,吃药好了一阵子,过阵子有复发了,她都烦死了。 澹台鹤情望去谢傅,却不太信任道:“哦,没想到你还懂医术。” 谢傅并非大夫,但在爷爷顽疾上,他花了不少功夫,读了不少医书,问了很多偏方,也求教过一些大夫,可以说针对爷爷的顽疾,他已经总结出一套治疗保养的方案。 第12章 打赌 而澹台鹤情的情况和爷爷大致相同,他也知道澹台鹤情为什么咳嗽的毛病老不好,并非大夫医术不高,问题出在澹台鹤情自己身上。 谢傅笑着应道:“我并非大夫,但是有信心治好小姐的咳嗽顽疾,如果小姐不相信我,我们打个赌吧。” 澹台鹤情讶道:“打个赌?” 谢傅笑道:“若我办不到,任打任罚。” 澹台鹤情只感觉他这话有点讽刺,不知道到时他又如何舌灿莲花蒙混过去,嘴上冷幽幽道:“你若办不到,到时我就阉了你。” 谢傅故意卖个破绽,犹豫起来。 果不其然,澹台鹤情冷笑道:“怎么?害怕了?身为男人,可不轻言畏惧。”言语间透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谢傅似被逼无奈一般,突然朗声道:“好!我就用我后半生的幸福,来与小姐打这个赌。” 在这么严肃的时候,小秋听了谢傅这话,却忍不住哧笑出声,很快又捂住自己嘴巴,强忍着。 澹台鹤情冷道:“小秋你来作证,别到时又说我以势压人,强加罪名。” 谢傅点头,“不过我需要与小姐约法三章,我虽有心治好小姐的咳嗽顽疾,可小姐为了阉我,故意与我作对可如何是好?” 澹台鹤情怒道:“我岂会这么无聊!”她巴不得这烦人的咳嗽能好。 谢傅微笑道:“当然,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为了小姐能配合治疗,还是斗胆想与小姐约法三章,希望小姐能听从我的安排。” 澹台鹤情怀疑的看向谢傅,他到底怀着什么居心。 谢傅笑道:“毕竟小姐贵为主子,我是奴仆,小姐只需说个不字,谢傅也是无可奈何,当然我绝不会像小姐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也没有这个胆子。” 澹台鹤情讥讽道:“你没有这个胆子吗?” 谢傅应的肯定:“没有!” “小秋,你作证,我会尽量配合他。”澹台鹤情说着看向谢傅,“我看你能变出什么把戏来。” 谢傅心中好笑,女人啊,表里不一,嘴上半点都不肯服软,总要说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他能有什么把戏,他只不过要拿回自由。 清醒过来,莫名其妙就成了小白脸,简直岂有此理。 而澹台鹤情其实就是劳累过度,只要她肯养尊处优,吃好养好,在稍微有针对性的调理一下身体,什么咳嗽还不马上就好。 可如果她一直这么拼命,再小的毛病也能拖成大病来。 “小姐,那就这么说定了,谢傅先告退了。” 澹台鹤情冷道:“慢着,总要有个时间限制,你若治一辈子,我岂不是要等一辈子。” 澹台鹤情经商多年,素来谨慎,在这样的细节上也绝不会留下破绽让谢傅有机可乘。 谢傅淡道:“一个月如何?” 澹台鹤情也爽快,“就为一个月为限,若治不好,也不要怨我无情!” 对于谢傅来说,这一个月他有了一道保命符,在这一个月内澹台鹤情就算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也要忍着,谢傅已经看穿她了,她才是那个装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人。 而谢傅有了话语权,也可以稍微放肆一点。 在绝对的地位差距面前,个人毫无尊严可言,一只好看的狗,终究是狗。 先从做人开始。 离开书房,走出院子。 同行的小秋终于松了口气,“你刚才真是九死一生,我都替你紧张的冒冷汗。” 谢傅瞥了这个天生丽质的少女一样,知她刚才冷言驱赶是为自己解围,心中感激,嘴上淡笑道:“这就叫做富贵险中求。” 小秋讶道:“什么富贵险中求?” 谢傅开玩笑道:“当澹台府的姑爷啊,难道不富贵吗?” 小秋惊讶万分的看着谢傅,手轻轻的抬起来,朝他指去,“你……你居然有这样大胆的念头,你会死的更快。” 谢傅笑道:“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 小秋手掌托了谢傅胸膛一下,“你肯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谢傅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也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觉得吧,月老把我送到她的身边当小白脸,我总不好主动剪短断这根姻缘线。” 小秋一脸轻蔑道:“得了吧,小姐连张家公子都没看上,怎么会看上你这小白脸。” 谢傅笑笑不语,澹台鹤情有权有势,不缺富贵,她缺的……大概是一颗能够彼此温暖,砥砺前行的心吧。 小秋见谢傅不说话,朝他脸上看去,讥讽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这张俊俏的脸是资本啊,告诉你在小姐眼中能用银子买来的东西,最不值钱了。” 谢傅依然只是笑了笑。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受到打击了?” 小秋虽然继续讥讽着,但这也是她对谢傅的关心,想要劝谢傅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 谢傅这才开口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有体现我的价值,在小姐眼中还是一个看中不中用的小白脸。” 小秋问道:“你有什么价值?” 谢傅笑道:“小生不才,但打动小姐还是绰绰有余。” 谢傅说的打动并非打动澹台鹤情芳心,而是打破这种主仆身份差距,小秋却是从字面上直接理解,“喲,还挺自傲的,你可知道你并不是头一个这么自信的。” 谢傅微笑道:“其实我挺自卑的,自卑久了难免触底反弹,总不能这样顺其自然,要做出努力去争取。老天一直欺负我,那我只好跟它斗一斗。” 小秋若有所思,“你这话听起来好深奥。” 谢傅岔开话题,“小秋姐,你真是个好姑娘。” 小秋不屑道:“得了吧,油嘴滑舌。” 谢傅笑道:“我发现你们小娘子都喜欢油嘴滑舌,以前我以为这是个贬义词。暖语一句三冬暖,肯开口说句好听的话,总比冷漠孤高的好。” 小秋盯着谢傅看,轻轻道:“你清醒之后,真的变得挺多的。” 谢傅哈哈笑道:“真的吗?变得让人讨厌还是让人喜欢?” 第13章 小白脸中的王中王 小秋嗔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讨厌多了,以前多听话多老实啊。” 谢傅笑道:“是又笨又蠢吧。” 小秋不知道想到什么,噗嗤就笑了出来。 谢傅擅长察言观色,立即道:“小秋姐,你以前肯定经常捉弄我。” 小秋咯咯笑的更厉害了,嘴上却道:“没……没有。”笑着瞥眼瞅了谢傅一眼,挺起胸脯,野蛮道:“有又怎么了,难道你想报复不成?” 谢傅微微一笑,“说心里话,能让小秋姐捉弄也是一种福气。” 谢傅确实是说心里话,以前在谢府,个个把他当野种看待,又哪有婢女对他这般和颜悦色。 小秋脸微微一红,“你这张嘴啊,跟抹了糖一样,我……” 谢傅讶异打断道:“跟抹了糖一样吗?” 小秋一脸笃定道:“就是抹了糖!”说着继续道:“我倒是没什么,可你这些话要是说给小姐听,小姐听了还会当你在调戏她。” 谢傅问道:“小姐不爱听这种话吗?” 小秋应道:“当然不爱听了。” 谢傅问道:“那小姐爱听什么?” “小姐爱听什么?”小秋小脑袋思索起来,思索半天却想不出小姐喜欢听什么话。 谢傅笑道:“小姐爱听——是,小姐。” 小秋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恍悟咯咯一笑,“对,小姐最喜欢下人言听计从,规规矩矩,像你这种的就是眼中钉,非拔掉不可。” 谢傅哈哈大笑。 小秋张眉瞪目,“你还笑的出来,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说着突然忧愁起来。 谢傅见状,问道:“小秋姐,又怎么了?” 小秋轻轻道:“小姐的咳嗽已经持续两年多了,大夫没少看,药也没少喝,好好坏坏的,你不应该跟小姐打这个赌。” 谢傅淡淡道:“输了也没什么。” 小秋一脸错愕的看向谢傅,“输了也没什么!输了可是要阉了你!到时候你就成太监了!” “哈哈,我现在跟太监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太监永远也用不上,你还有机会用上。” “多谢小秋姐提醒,那还真有用。” 小秋反应过来,红着脸嗔怒道:“你套我话,下流胚子!”说着生气推了谢傅一下。 谢傅被推的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地上,错愕的看着小秋娇俏的身躯,“小秋姐,你哪来的牛劲?” 小秋眼睛闪了一下,“不跟你这下流胚子说话了,死了活该!”人气嘟嘟的转身就远。 谢傅站了起来,拍拍屁股,看不出来小秋人娇俏,力气却比男人还大。 回到院子,胡地全和朱明又在院子恭候他回来。 胡地全看到谢傅,兴奋的大叫一声:“平安归来!” 朱明却一脸垂头丧气,却又不服气道:“明天继续,我就不信他不死!” 谢傅好笑,看来两人又拿他打赌,确实他这一次比前两次惊险多了。 他与澹台鹤情之间的地位,如同战场上实力悬殊的双方,不求如何战胜,能做到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胡地全走上前来,绕着谢傅仔细端详一番,“毫发无损,谢公子,你可真是小白脸中的王中王。” 这…… 隔日一大早,澹台鹤情早早起床,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压在她的身上,逼着她必须做些什么。 这种感觉从七年前开始就有,这些年澹台家的日子好过了,但是这种压力感却依然没有消失。 澹台鹤情梳妆洗漱之后,来到偏厅。 府里的厨子已经给她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澹台鹤情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丰盛的早餐,不知道为什么一点胃口也提不起来,勉强吃了几口之后,反而想起那碗平平无奇的养生粥来。 她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但是那碗养生粥就是治服了她的胃,治服了她的嘴。 澹台鹤情是越想越想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秋,去……” 澹台鹤情说话一半,突然看见偏厅门口出现一道身影,不是那小白脸又是何人,尽管不愿意承认,他的出现像一缕晨曦照射入屋,给人一种突然的喜悦与温暖。 小秋见小姐说话一半,突然停下,开口道:“小姐,你吩咐。” 谢傅看着端庄高雅的澹台鹤情,尽管她施妆抹粉,还是难以掩盖那厚厚的黑眼圈,开口道:“小姐,谢傅不召自来,给小姐送来早餐,请小姐恕罪。” 小秋闻声扭头一看,原来是谢傅来了,这傻角也太大胆了,竟闯到这偏厅来,那以后是不是可以闯到小姐的闺房,闯到小姐的卧榻上去呢。 小秋暗暗朝小姐瞥去,只见小姐却不是很生气。 澹台鹤情淡淡道:“进来吧。”她本来就想吃,这小白脸似乎心有灵犀的就送过来,她如何会责怪。 谢傅走进偏厅,将养生粥放在桌子上,然后退到一旁去。 澹台鹤情瞥了那澄黄的粥汤,顿时欲望大开,伸了下手又放了下来。 小秋立即领会,虽说小姐不是一般的深闺女子,但是有个男人在旁边盯着看,还是显得不自在,对着谢傅冷声道:“你还不回去。” 谢傅微笑道:“关于治好小姐咳嗽顽疾,我有些注意事项要跟小姐详谈。” “小秋,你先退下吧。” 小秋临走前狠狠瞪了谢傅一眼,充满警告,要他说话注意一点。 小秋走后,澹台鹤情优雅的品着粥汤,漫不经心道:“说吧。” 谢傅道:“首先,请小姐这一个月内不要喝酒。” 这头一个要求就让澹台鹤情有些为难,她常有交际,如何能做到不喝酒,目光征求性的看向谢傅,询问是否有商量的余地。 谢傅摇头,“一滴都不能喝。” 澹台鹤情冷道:“别忘了你的身份,别以为你会做一碗粥就高人一等了,你在我眼中就是……”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谢傅笑了笑,“我知道我在小姐眼中是什么地位,但请小姐别忘记我们约法三章,小姐难道要言而无信。” 澹台鹤情冷喝道:“放肆!” 谢傅微笑道:“我当然要放肆一点,要不然怎么能管住小姐。” 第14章 好看吗 澹台鹤情一愣,冷笑道:“你配吗?” “我当然不配,只怕在小姐眼中,这府内上下没人有这个资格,府内上下对小姐畏之如虎,所以才没人敢开口,放任小姐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连你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有谁来爱惜你。” 澹台鹤情心头一荡,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似乎没人再爱惜她了,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独挨着,有什么酸有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没人可以倾诉。 谢傅道:“如果没人敢开口,那我来第一个开口。” 澹台鹤情闻言心头一颤,有种错觉,这个人如她的父母想要疼爱她,很快她却驱散这种想法,这个小白脸只怕想要上位,像其他男人一样得到她而已。 澹台鹤情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我会让你明白你只不过是一个被我豢养的小白脸。 谢傅早已经习惯澹台鹤情的轻蔑与高高在上,嘴上淡淡道:“小姐,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吧?” 刚说要怜惜她,立即关心就来,澹台鹤情睨了谢傅一眼,似乎要看穿他,或者说在她的盯视下原形毕露,基本所有下人都会在她的注视下心虚。 谢傅不慌不窘,似乎没有什么好心虚的,继续道:“小姐是不是经常没什么胃口,而且夜晚经常多梦易醒?” 澹台鹤情没有出声,表情却是一讶。 谢傅从她的表情看出自己猜的没错,她一个人扛起整个澹台家定是心力交瘁,又听胡地全说澹台鹤情经常要出远门。 这般奔波劳累,吃在路上睡在路上,一个女儿家的身体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就是一个大男人久而久之也吃不消,自然久劳成疾。 这个女人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放下工作,好好休养,可依她的脾气谈何容易。 谢傅嘴上继续道:“小姐还经常感觉四肢乏力酸痛,有的时候甚至感觉头晕欲倒,小姐心情也经常不好,还有……”男女有别,有一些事比较隐晦,谢傅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澹台鹤情忍不住问了出来:“还有什么?”心中已经惊讶,这人是神棍吗?说的一点没错。 谢傅笑道:“小的不好直说。” “有什么不好直说的,你直说就是。” 谢傅摇头,“不说,免得小姐又给我按给调戏主子的罪名。” 澹台鹤情正要发怒,突然恍悟,他猜的如此之准,只怕连那些女人事也瞒不过他的眼睛,脸上暗暗一红,若他真说出口,还真有点难为情。 谢傅笑道:“不管如何,全是因为小姐吃不好,若是由谢傅来伺候小姐这张嘴,定让小姐白白胖胖,滋滋润润。”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傅这话听起来轻佻,澹台鹤情怒道:“你说什么!” 谢傅道:“小的愚拙嘴笨,不会说话,请小姐见谅。” 澹台鹤情冷笑道:“你是那种嘴笨的人吗?我看你就是……就是油嘴滑舌!” 谢傅笑笑不应。 澹台鹤情瞪了谢傅一眼,说来她的眼神就从来没有温柔过,嘴上淡道:“好了,听你就是,退下吧。” “谢傅告退。” 澹台鹤情看着他的背影,似乎要看穿他。 从商这么多年,她早已经养成敏锐的洞擦力,但她发现她看不透这个小白脸。 反而有种错觉,自己是被考量的那个人。 就好像在商业谈判上,对手在明面上处于非常大的劣势地位,却依然能够不落下风的斡旋。 胆大冷静,从容不迫,那个潜入她闺卧的人就是你吗? …… 下午,临近傍晚时分,谢傅似如约而至来到书房,他特意在书房门口停了下来。 澹台鹤情似平常一般轻轻翻动账簿,执笔的手指纤细若葱在账簿上勾勾点点。 身穿苏绣月华绸衣,绸衣柔薄透气,温柔的裹贴着她女儿家婀娜玲珑的身段,绸衣上白花团簇图案,散发着婉约典雅的气息。 谢傅心中忍不住轻赞一句,好一个温婉动人的苏州女子。 蓦然!谢傅发现书房内有个华衣公子,背对着他站在书架前。 能呆在这里的,自然和澹台鹤情关系大不一般。 难道是澹台鹤情真正的情郎? 朱明曾说过澹台鹤情在外面也养有小白脸。 谢傅自尊顿时受到伤害,那凭什么把我当木雀养。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澹台鹤情搁笔抬头看了谢傅一眼,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对我笑,这可是头一回!这笑容却让谢傅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文望。” 澹台鹤情唤了一声,华衣公子转过身来,朝谢傅望去。 在看到这名公子面容、眼睛的一瞬间,谢傅立即把他认出来——那晚潜躲在澹台鹤情房间的采花贼。 怎么回事?此人怎么会在这里?既然他与澹台鹤情关系不一般,又为何要潜入澹台鹤情闺卧? 谢傅脑海快速掠过无数念头。 不管如何,只盼望他不要认出我来。 华衣公子嘴角突然勾勒出一丝微笑,看着谢傅的眼神也颇有深意,混蛋,让我逮住你了吧。 这表情,这眼神,谢傅几乎可以肯定,此人把他认出来了。 谢傅虽面如平湖,心却惊雷落。 毕竟那晚的行为犯了大忌,尽管不是他的本意,他还是在那种情况下看到澹台鹤情脱衣沐浴。 论理论法,澹台鹤情对他做什么都不过分。 只要这名公子指认他,谢傅几乎可以肯定,澹台鹤情会立即宰了他。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澹台鹤情看了镇定自若的谢傅一眼,温柔道:“好看吗?” “啥?” 这却是澹台鹤情谈判技巧中的一种心理暗示,当某个人陷入某种想法的时候,只需加以引导,就会不由自主的说出心里话。 如果他是那夜潜入她闺卧的人,此刻在想着她的身子…… 澹台鹤情脸暗暗一红,扭头看向身后的澹台文望,借机掩饰。 澹台文望笑了笑,应了一声“姐姐。” 谢傅听见这声姐姐,恍然大悟,文望,澹台文望,澹台鹤情的亲弟弟。 难怪了,那夜他一些列奇怪的举动,难怪隐隐感觉他在护着澹台鹤情。 原来是澹台鹤情的弟弟,只是澹台文望为何要悄悄的陷入澹台鹤情的闺卧呢。 第15章 同流合污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澹台文望会不会指认他呢,想到这里,谢傅向澹台文望施礼道:“谢傅见过公子。” “你就是……”澹台文望说着却停顿下来。 认出来了吗?澹台鹤情充满期待的看看澹台文望。 澹台文望笑着继续道:“你就是我姐姐养的小白脸,当小白脸的滋味如何啊?”言语充满奚落与嘲弄。 谢傅笑道:“公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只可惜公子与小姐是亲姐弟,要不然相信小姐绝对会把公子收入云裙之下,公子就知道是什么滋味。” 澹台鹤情正狠狠瞪着澹台文望,听见谢傅这话,转头怒视谢傅,“啪”的一声猛拍大案,娇叱道:“谢傅!” 澹台文望哈哈大笑起来:“有种!” 澹台鹤情涨红着脸睨视谢傅,巴不得他再说一二句冒犯的话,好顺势把他给宰了。 谢傅哪会让她发作出来,愣道:“我说错了吗?” “若说错了,都怪谢傅笨拙,望小姐不要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谢傅说完深深躬身施了一礼。 这一礼硬生生让澹台鹤情满腹怒火发作不得,冷冷一笑,“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奴才。” 澹台文望笑道:“姐姐,这个得好好珍惜,慢慢玩,别那么快弄死。” 澹台鹤情冷道:“你闭嘴!” 谢傅忙道:“小姐不必为了谢傅这个卑贱的人,而和公子伤了感情。” 澹台鹤情瞥了谢傅一眼,我是为了你吗?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轻轻咬牙:“我让你说话了吗?”说着竟轻轻咳嗽起来。 “姐姐。” 澹台文望声音透着关切,再有嫌隙,毕竟是亲姐弟。 谢傅微微皱眉,此时此刻颇有点医者父母心的心情,看了看大案上厚厚的账簿,又想起那晚深夜还亮着灯的书房。 这个女人如果不缓一缓,别说咳嗽这个毛病,只怕连命都要没了。 这并不似一天二天,而是七年如一日。 澹台鹤情止住咳嗽,脸色恢复冷色,她并不想别人看到她软弱的一面,特别是在下人面前,对着谢傅道:“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 “小姐,趁热吃。谢傅先告退了。” 谢傅走后,澹台鹤情坐了下来吃着粥,言行举止优雅端庄,随着粥水甘甜的味道入喉,两道冷眉也慢慢舒展开来,嘴上问道:“是他吗?” 澹台文望摇头笑道:“不是他。” 澹台鹤情瞥了澹台文望一眼,“你确定?” 澹台文望露出恨意道:“我确定!那天晚上要不是他踹了我一脚,我早就跑了,也不会被你逮住,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绝对扒了他的皮。” 谢傅并不知道澹台文望明明已经认出他来,却不指认自己。 不管如何,他欠澹台文望一个人情。 这会回想,当夜在澹台鹤情闺卧的场景,却是十分有趣,我还以为是他是采花贼呢,只怕他把我当成采花贼吧。 ……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三日,谢傅每日二餐都会准时给澹台鹤情送粥,这养生粥,澹台鹤情倒似乎吃不腻。 主要这养生粥是针对澹台鹤情体症,有开胃健脾,润肺止咳的功效。 这胃口开了吃什么都是香的,这胃口若是不开,就是山珍海味也索然无味。 另一方面,他和胡地全、朱明两人也越来越熟悉。 胡地全这人很好接触,虽然有点粗鄙,性格却直来直去,很对谢傅脾气。 朱明嘛,喜欢独来独往,身上有种鹤立鸡群的骄傲。 这让谢傅感觉好笑,你都当人家小白脸了,还有什么骄傲可言,当然与院子里三人相比,朱明自认高人一等,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吴婶和胡地全是粗人,谢傅这个喜欢跟粗人呆在一起的,层次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 总体来说,朱明这个人没有太大的毛病。 下午,临近傍晚时分,谢傅来到书房门口。 澹台鹤情在忙碌的时候总是很入神,以至于谢傅出现的时候,她经常都没有察觉。 谢傅看着她端坐着优雅的姿态,这种安静冷淡充满着高雅的力量,说她就是大家小姐高贵且端庄的礼法都不为过。 对于这个女子,谢傅是有敬意的。 当今天子秦家来自陇西,崇尚胡风,在皇室的影响下,大观国也变得民风开放。 大家闺秀早已经不是闭门不出的年代,她们爱穿男装骑大马,踢马球,结闺社,追求生活自由,婚娶自由。 女人的地位大大提高,但这一切的基础还是要依附在男人身上。 而澹台鹤情的所作所为是在挑战男人的地位和权威。 这种离经叛道并不能获得大多数人的认可,更何况是在儒风素来浓厚的江南之地。 由此可见她所承受世俗方方面面的压力有多大。 谢傅佩服她的魄力与勇气,而他曾经作为谢家公子,以野种的身份在那个尴尬的环境下却顺其自然,这一点需要自省。 轻轻的咳嗽声传来,谢傅眉头微微一皱,出声道:“小姐。” 澹台鹤情头也不抬,那在账簿上勾勾点点如娉婷弱柳的手臂也没有停下来,嘴上淡道:“进来。” 谢傅走进书房,将粥放在大案上,转身就走。 澹台鹤情反而搁笔,抬头朝他望去,主动问道:“没什么说的吗?”平时他总是要啰嗦几句,今日却如此干脆。 谢傅应道:“没有。” “说。”澹台鹤情却是逼他非说不可。 谢傅道:“小姐何苦如此拼命,需要好好休息才是。” 澹台鹤情立即讥讽道:“你以为我是你,不愁吃不愁穿,有人养着。” 澹台鹤情这句话反而将自己置于辛苦的位置,“算了,你这种人不会明白的。”说着将目光移动在粥上面去,讶道:“怎么变了?” “怕小姐老吃一样东西吃腻了。” 澹台鹤情淡道:“退下吧。” 谢傅今日做的是茯苓山药粥。 胃不和则卧不安,这粥能够和胃安神,而且他特意在粥里面下了一点风茄。 风茹和曼陀罗花是蒙汗药的主要成分,风茹能够让人嗜睡,而曼陀罗花能够让人身体麻痹。 澹台鹤情应该好好睡一觉,劝是劝不住的。 第16章 就你硬啊 果不其然,澹台鹤情在吃了这粥之后,身体很快就疲惫发困,眼睛都睁不开来,忙唤小秋扶她回房休息。 澹台鹤情睁开眼睛,已经是隔天了,只感觉好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人也精神抖擞。 突然瞥见窗外已经是阳光明媚,忙下榻来,将小秋唤进屋内,“小秋,什么时辰了。” “小姐,巳时一刻。” 澹台鹤情闻言一惊,这一觉她竟足足睡了七个时辰,嘴上责备道:“怎么不叫醒我?” 小秋弱弱道:“小姐,我见你睡的香甜,没敢惊扰你。” “算了。” 澹台鹤情更衣洗漱之后,也顾不上吃早餐,就要离府。 走到偏厅门口的时候,却被一道身影拦住,正是谢傅。 澹台鹤情忙刹住脚步,差点就撞到他的怀里去,冷冷的瞪他一眼。 谢傅微笑道:“小姐,用餐了。” “不吃,让开!” 谢傅客客气气道:“小姐,吃完早餐,你要去哪里,我绝不拦你。” 澹台鹤情今天约了一个杭州布商,这会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着急赶过去赴约,哪还有时间吃早餐,沉下脸冷声道:“我再说一遍,让开!” 澹台鹤情急坏了,谢傅却依然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小姐,我们约法三章,小姐要听从我的安排,才能把身体调养好。”这不仅仅是一顿早餐的问题,而是一种寸步不让的姿态。 “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只不过是我豢养的小白脸,你算什么东西,还不让开。” 谢傅脸色难看起来,心头有火,他的脾气很好,极少发怒,可见澹台鹤情的表现让他多么失望。 谢傅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笑着说了句“很好”,就让到一旁去。 澹台鹤情疾步匆匆离开。 …… 下午时分,澹台鹤情似往常一般回到书房,刚刚坐下就感觉饿了。 早上早餐没吃,又忙了一天已经饥肠辘辘,想念起那小白脸的那碗粥了,耐心等一下吧。 澹台鹤情翻开账簿,拿起笔来,可是精神一直没法集中,没一会儿就搁笔朝门口看去。 这般连续几次,眉头越来越皱,怎么还没来。 终于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澹台鹤情心头突的一喜,总算来了,可真的有点让她望眼欲穿。 来人出现在门口,却让澹台鹤情大失所望,却是小秋。 “小秋,你去问问那小白脸,粥怎么没送过来?” 小秋讶道:“没送过来吗?”说着又道:“小姐,你饿了是吧,要不我去让厨子给你弄些好吃的。” 澹台鹤情没有应声。 小秋立即领会,“我现在就去催催。” 院子里,谢傅拿了两个碗三颗石头跟胡地全朱明两人玩三仙归洞的游戏,突然看见两人目定口呆,似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扭头一看,一个翠裙女子步伐匆匆走进院子来,不是小秋又是何人。 胡地全和朱明见小秋出现,心中暗忖,谢傅这会该不会是闯大祸了吧。 小秋是府内继孔管家之后的第二号人物,若非出了什么大事,一般不会轻易涉足这里的。 小秋人还未走近,就喝叱一声:“谢傅!” 胡地全听小秋这声喝叱只觉谢傅马上就要被拉去宰掉!心中伤感,谢傅啊谢傅,我都跟你说了,小姐不好惹,你就是嚣张,这下好了,夜路走多了,遇到鬼了。 谢傅站了起来,朝小秋走了过去,笑着打了招呼,“小秋姐。” 小秋狠狠的瞪了谢傅一眼,说道:“你还有心思玩耍,小姐的粥呢?” 谢傅笑道:“不给她做了。” 小秋愣了一下,脱口问道:“为什么吗?” 谢傅道:“早上你也看见了,像她那种言而无信,朝令夕改的女人,我伺候不了。” 小秋闻言错愕,这是下人能说出口的话吗?就是在心里偷想也是罪过,生怕谢傅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被其他下人听见传到小姐耳中,沉声道:“跟我来。” 小秋把谢傅带到院子外,手指立即戳向谢傅额头,教训道:“你疯了,她是主子,你是下人。”也就是谢傅,要是其他下人敢在她面前这般说小姐的坏话,她立即就可以做主杖罚。 谢傅道:“对啊,就因为她是主人,我是下人,我惹不起还躲不起,这种女人,恕不奉陪了。” “谢傅,你找死吗?还不快去做粥。” “不做!” 小秋脸上肌肉抽了抽,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谢傅,苦笑道:“你会死的很惨的。” 谢傅笑笑不应,一副不可能被说服的表情。 小秋低声道:“小姐真不是善辈,你知道府内下人为什么都那么怕她吗?就是因为小姐宰过人,而且不止一个。小姐行事可不是只会嘴上说说,她的威严是不容侵犯。” 谢傅淡道:“反正都没有好结局,我何不逍遥几日,省的看见她心烦。” “你……”小秋无语了,只感觉无论说的多么可怕都不能震慑他,瞧他嘴里说的话,都已经无法无天了。 小秋缓了缓之后,轻声道:“谢傅,虽然我嘴里经常咒你死,但是我心里还是舍不得你死的,谢傅,我求你了,你老实听话一点吧。” 谢傅忙道:“小秋姐,我知道!我知道!” 小秋喜道:“你肯了。” 谢傅道:“得先让小姐给我道歉认错。” 小秋直接吼了出来:“你疯了!” 小秋气急败坏的低头寻找,“我现在就找根棍子把你打死!” 棍子没找到,小秋倒搬起一颗大石头来,大概把谢傅砸死也是一样。 谢傅见小秋气疯了,一边拦着一边好言道:“小秋姐,你先别激动。”强行把小秋手里的大石头接过手来,“别砸到你自己了。” 小秋气的目眶发红,自己为他安危着想,这傻角却如此固执。 谢傅见小秋目眶闪着泪花,想为她抹泪,又不好冒犯她,反而显得比刚才手足无措。 小秋见谢傅抬起手又放下,抬起手又放下,想为自己擦泪又不敢的样子,倒是笑了,拿出丝帕轻轻擦拭眼角,嘴上幽幽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好好说话,不然……” 第17章 横竖一死 “小秋姐,你别激动,先听我说完。” 谢傅先给小秋一颗定心丸之后才继续说道:“如果小姐不肯做出让步,像今天的事还会发生第二回,我根本没办法治好她的咳嗽,到时还不是一样要被她阉了。” “当然了,小姐可不像我会心软,说阉就阉,到时候你可就变成……” 谢傅道:“如果小姐肯道歉认错,就表示她肯做出让步,我才有治好她的可能。” “你会死的更快的,要小姐道歉认错,根本没有可能。” 谢傅一笑,“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小秋姐,你帮我转告就是。” 小秋“唉”的叹息一声,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小秋返回,站在书房门口,心怦怦跳的飞快,谢傅的话,她实在不敢转达。 澹台鹤情倒是有些迫切,主动出声道:“催了吗?” “小姐……小姐……” “小姐……他……” 小秋连续支吾,实在是说不出口。 澹台鹤情见小秋反应异常,轻轻问了一句:“是不是病了?”语气居然隐隐有几分关心。 小秋的话憋在喉咙里,干脆一口气直接说出来:“小姐,他要你给他道歉认错,才肯给你做粥!” 澹台鹤情闻言,愣了! 呼吸之间,澹台鹤情旋即气的胸脯直伏,“我要把他卖去当娈男!” “小秋,你现在就去把孔管家叫过来,我要给他挑个又肥又老的主子,让他悔恨痛彻!让他明白在我这里当小白脸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谢傅的话触碰到澹台鹤情的逆鳞,这是她营造多年的威严,第一次被人冒犯的愤怒。 小秋当然明白***是什么,那是贵族豢养玩弄的美男子,如同畜生物品一般,而作为娈男,遭遇往往都非常凄惨。 甚至她都能联想到谢傅哀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凄离场面。 这么一对比,还不如阉了,至少……至少不用日日夜夜承受蹂躏。 “小姐,谢傅说是你言而无信,他说……” 小秋也不是想火上浇油,却是想为谢傅辩解,只是越着急越说不清楚。 澹台鹤情一字一字冷冷道:“现在就把孔管家叫来!” 小秋急坏了,“小姐,他说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根本没办法治好你的咳嗽,小姐,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这句话已经第二次集中她的心房,她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脑子里快速掠过这几天的一幕幕…… 胆大是胆大了点,无礼是无礼了点,可也…… 澹台鹤情安静沉默了…… 突然冷笑一声。 澹台鹤情这声冷笑,让小秋心肝直颤。 “好,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给他一天的时间想明白。” 小秋闻言大喜,“我现在就去跟他说。”这回就算拖,也要逼着谢傅把粥做出来。 澹台鹤情却道:“不准去!免得又说是我威胁他。” 小秋傻眼了,不跟他说,他又怎么会害怕了。 小秋相信,只要谢傅知道自己会被卖去当**,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澹台鹤情肯定是不会道歉认错的,她也需要一个放过他的理由——就是这个小白脸主动服软,主动示好。 逼着他,她心里也很不舒服。 …… 一夜一日过去。 澹台鹤情是睡不好,也吃不好,前夜那舒服的一觉似昙花一现。 今天在布坊,不知是不是太疲惫了,走神好几次,甚至差点走进染池里。 回到书房里,屁股根本就坐不住,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澹台鹤情迈着款款步,从书房移步内宅微和园。 微和园是澹台府后花园,微和两字取自【日暮无云天,春风扇微和】。 园内有一池塘,池水乃是活水引自七里山塘水入府。 池塘周围间着栽种有梧竹树木,翠竹连绿,映在池水中,徐徐微风,春水微波粼粼,绿韵动人心弦。 池心中间有一亭榭,下垫条形枕石,扶木亭柱,亭檐绿漆,乍一看去,好像生在池水中的一株绿木, 这亭榭叫绿云亭,取名【绿云扰扰,梳晓鬟也】 一条弯弯曲曲的红栏石桥连着绿云亭,延伸到池心,将池水一隔为两。 澹台鹤情恍觉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来到这里,轻沾着石子甬道的红色绣鞋,也越来越缓慢。 缓慢的好像要停下来,缓慢的好像要描绘着每一步。 每次来到这里,澹台鹤情就会想起自己的童年和短暂的少女时光,她也会想起自己的双亲,思念双亲的音容笑貌。 人的回忆总是这般神奇,它从来就被情绪和情感主导着,当你思念一个人,回忆里全部都是那些爱的瞬间,越渴望越得不到,越得不到越空虚,可偏偏却思了又思,念了又念。 澹台鹤情行到石桥中间,终于停了下来,倚着红栏。 黄昏的霞彩给天际罩上一层淡粉的薄纱,温柔美丽的动人,澹台鹤情的内心却如树荫下照不到霞光的地方,阴郁幽幽,怅然淡淡。 绿水中一抹艳红映入澹台鹤情眼中,乍一看像是掉落水中的一团帕巾,却是一朵荷花,红衣半卸,莲房沾珠,绽放着最娇艳的花姿。 澹台鹤情情不自禁的伸出白皙的手指抚摸自己那张苏州女儿家的脸,耳畔似乎响起娘亲吴侬软语的歌谣: “好囡囡,听姆妈说,阖闾城,乌鹊桥。枕河石,泊舟航。山塘河,绿画舫。水连街,小红栏……小巷深处好烟水,烟水好女儿,女儿家,巧手绣呀绣,一针一线,秀个美丽苏州……” “女儿家……” 澹台鹤情嘴角喃喃,自怜自惭,亦心中透彻清明,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行…… 小秋这边带着谢傅穿廊过院。 “小秋姐,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小秋没好气道:“把你带到刑房,把你给阉了。” 从昨日到现在,她憋了一肚子气,也惊了一胸腔惶,心里早就恨的想把谢傅给撕了。 谢傅却笑道:“哦,还有刑房,看来这府内定是阉过不少。” 小秋把俏脸一板,“是哩,马上就多了一个。” 谢傅一笑,“小秋姐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看来是见多不怪。” 小秋脸一红,啐道:“呸,你才见多不怪,一会把你这舌也割了,看你还能不能这般念念碎碎。” 第18章 温柔一面 谢傅笑道:“我从那山野疙瘩出来,孤陋寡闻,那比得起小秋姐你见多识广。” 小秋淡淡道:“以后我每次出来,定是要把针把线给备在身上。” 谢傅好奇问道:“为什么?” 小秋白了谢傅一眼,“见到你先把你嘴给缝起来。” 谢傅哈哈大笑起来,“只怕我不说话,小秋姐又要说我像个哑巴,问上三句应不上一句来。” 小秋特意看了谢傅一眼,“真的!还不如以前,你可知道这张嘴多能惹祸,你迟早要死在你这张嘴上,要活的久一点,劝你早点把舌割掉。” 谢傅笑道:“割了倒是无妨,就怕小秋姐以后没个知心人好说话。” 小秋闻言连啐,“呸呸呸,你个激心人,还知心人!” 在这澹台府唯有小秋让谢傅感到格外亲切,不由自主的就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两人说着话,小秋突然停下脚步来。 谢傅一看,却是到了一处院园门口,月洞园门,上方写了微和园三个字。 小秋道:“到了,你进去吧。” 谢傅一愣,“你不带路吗?” 小秋摇头,“你……” 小秋说着突然唉的叹气一声,“你自求多福吧。”说完步伐匆匆离开。 谢傅见小秋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只觉这微和园就是龙潭虎穴,有什么不好的事在等待自己。 他也是屡次经历生死的人,既来之则安之,阔步走进院园。 入园便觉翠茵连碧入目,清幽雅静入心。 谢傅一路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径行走,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倒是静的萧然。 夕阳几与地平线齐平,大约还有一刻钟就天黑了。 阳光穿过林荫,透过屋檐亭台,斑驳的洒在池水上,在绿波染上了陆离光怪的颜色。 暮霭微生,烟痕淡沱。 谢傅停下脚步来,感受这梦里水乡的夕阳。 苏州,我来了。 黄昏,我来了。 ——傅,苏州的黄昏美吗? ——不知道,到时候跟师傅一起看的时候就知道了。 ——傅,师傅要走了,我好想和你在苏州有个家,我好想陪你看夕阳。 …… 想起师傅,交叉断续的回忆,谢傅忍不住眼眶微微有点泛红。 笑了笑,自嘲一句,五年也不是太久。 在此之前他要想方法解开师傅身上的三道秘篆,同时为师傅报仇。 忽听银铃般动听的歌声传来:“西边梨花东边桃,白的云来红的雨;红白争娇,雨落云飘;东海龙女,偷了半年桃,西池王母,怒挖明珠苗……” 却是用地道接地气的吴侬软语唱来,声音细细软软,玉润轻灵。 谢傅只觉比银铃莺儿都要加倍的甜美,一颗魂儿立即跟着声音飘去。 循声行去,只见一个白裙女子站在栏桥中间,背对着人倚红栏。 一袭烟水望仙裙,纯净温婉,裙衣柔和的裹着她纤柔的身躯,如澄白的水波在她肌身流淌。 腰间束系一条衿带,勾勒出女子纤细柔弱的腰肢,徐风轻轻漾动的裙摆下,一双白绫绣鞋。 夕阳的霞光映照在这道窈窕婀娜的皎洁素影身上。 此情此景,便是谢傅心中那烟水柔情的苏州女儿家,不禁怦然心动,对着这白衣女子轻唤一声,“小娘子。” 修长的鹅颈扭了过来,一双美眸,盈着水润,如同脉脉含情。 谢傅见了这俏美的鹅蛋脸,表情却如同见了鬼一般,失声道:“小姐!” 还真的把谢傅给吓到了。 在他印象中,澹台鹤情盛气凌人,冷若冰霜。 可刚才这道白色背影却让他感觉温柔到骨髓去。 如此反差,谢傅怎能不吃惊。 澹台鹤情刚才沉浸在回忆中,都忘了这小白脸要来,大概感觉到自己心境变化,澹台鹤情只瞥了一眼,就脸红扭过头去。 澹台鹤情背影略显清冷,谢傅驻步丈许,也不涉近一步。 两人均是无声,任时间一息一息流淌。 谢傅的耐性很好,就算这样站到天黑,站在深夜,他也可以。 看样子骄傲的澹台鹤情是不打算先开口了,或许她已习惯别人对她低眉顺眼。 谢傅先出声轻轻唤了一声:“小姐。” “小秋说,你要我给你道歉认错?” 澹台鹤情说着,轻轻咳嗽起来,优美的脊背也随着轻轻颤抖,裙摆荡起的涟漪就像江南烟雨一般。 这让谢傅有种错觉,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子,柔弱到需要别人的呵护,让人很想从背后轻轻搂抱她。 谢傅是个男人,是一个内心温柔而克制的男人,也是一个有野性的男人,这份柔弱到无坚不摧的美,让他很有爱护的冲动。 自古英雄难过美女关,何况他算不上英雄。 见谢傅久久没有回应,澹台鹤情回头,冷笑讥讽道:“怎么?敢说出来,却不敢承认?” 看着她盛气凌人的俏脸,谢傅脸暗暗一红,心虚应道:“是的!”这种心虚并非他不敢承认,而是他对澹台鹤情有了歪念,心头突突跳的有点快,如同十五六岁的腼腆少年一般。 “我不会跟你道歉认错!” 澹台鹤情直接阐明了自己的态度。 当然他如果不是太笨的话,应该知道自己将他叫到这里,就是有另外一种比较委婉的解决方式,他只稍微向自己服一下软,事情就过去了。 这已经是她极大的宽容饶恕了。 谢傅却笑了笑,妥协服软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澹台鹤情不知道是不是认为谢傅不够聪明,提醒道:“还记得我们的半月赌约吗?” 谢傅应道:“记得。” 澹台鹤情冷笑道:“那你还记得你剩下多少天吗?”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足足浪费了两天。 谢傅一笑,“东西还在呢,等你来阉掉。” 澹台鹤情闻言,狠狠瞪了谢傅一眼。 谢傅没有感受到她的凶狠,却注意到她眼角的泪痕。 她刚才哭过! 他难以相信这个女人也会有落泪的一面。 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很快就否定这个可能,她应该是想到什么伤心的往事吧,如他刚才想到师傅,悲伤冲腔。 谢傅看着这张美丽却露出冷冰冰表情的脸,这让她眼角淡淡的泪痕,越显凄然。 谢傅眉头微微皱弯,挂在嘴角的微笑也慢慢消失,眼里透着恻隐。 第19章 昙花一现 每个人都披着面具的活着,亦不会轻易在人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谢傅身上充满了不幸与悲伤,但是在人前,别人什么都看不到。 就如同眼前的澹台鹤情,如果道听途说,你只会听到严厉冷酷,一个养着小白脸的女人。 对于她冷酷背后的一面,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谢傅眼里有恻隐,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恻隐,这是男人惜弱的天性。 澹台鹤情突然从谢傅眼里看到了怜爱,心灵为止一颤, 像极父母亲凝视着她的眼神,那么熟悉,又让她那么渴望。 久违! 澹台鹤情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女儿家温婉动人的微笑。 谢傅看到她露出笑容的一面,也笑了笑。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有时充满恶意,有时又充满善意。 看见谢傅的笑容,澹台鹤情反而猛然回神,那笑意,让她感觉对方在讥笑她。 澹台鹤情突然很生气,你以为你得逞了吗,小白脸。 她一个女人能走到今天岂是那么软弱,岂是那么容易迷失。 澹台鹤情恢复那种高高在上的表情,轻蔑不屑一顾的眼神。 她要用这种姿态将这个小白脸压的抬不起头来。 谢傅见澹台鹤情瞬间变脸,愣了一下,不过没有关系,他已经看穿这个用冰冷盔甲包裹自己柔弱的女人。 对于他这个生疏的人,澹台鹤情立即装上冰冷的伪装也是可以理解。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很多人,从陌生到熟悉。 有的成为朋友,有的成为敌人,有的形同陌路。 善意与人,结局如何,顺其自然。 “小姐,你不用道歉认错了。” 澹台鹤情闻言表情一讶,这就服软了,刚才还死鸭子嘴硬,挑衅着说东西还在呢,等她来阉掉。 她明白自己生气起来很可怕,府内的下人会吓得战战兢兢,但他又不是头一回遇见自己,这个男人并不怕她。 澹台鹤情很好奇,目光凝视在谢傅脸上。 谢傅继续道:“其实我也并非要小姐的道歉认错,只是希望小姐有个态度,说小姐固执任性也好,兢兢业业也好,不管如何,我都管不住小姐。” “在小姐眼中我是一个卑微的小白脸,小姐对我也不会有丝毫尊重,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只是……只是希望小姐能调养好自己的身子。” 谢傅说完一笑,笑的笨拙不自然。 这笨拙不自然的笑容落在澹台鹤情眼中,像极曾经双亲为了讨好她,而故意露出笑容。 一股暖意流进澹台鹤情心头,她轻轻道:“知道了,你……”冰冷的话说习惯了,这暖语却难以出口。 谢傅点了点头。 澹台鹤情笑了笑,“这赌注好像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谢傅笑道:“我好像没有资格和小姐谈好处。” 澹台鹤情瞪了谢傅一眼,该你觉悟的时候毫无觉悟,不该你觉悟的时候,又如此自觉,嘴上淡淡道:“我想在这赌注上加点内容。” 谢傅疑惑的看着澹台鹤情一眼,却没有回应。 “如果你能治好我的咳嗽,就不用当小白脸了,我可以让你当我的厨子。” 谢傅并没有表现的多高兴。 澹台鹤情眉头微微一蹙,“或者你想继续当小白脸也可以,不愁吃不愁穿。” 谢傅问道:“小姐,我想问一句,当你的厨子有月钱吗?” 澹台鹤情扑哧一笑,“有。” 谢傅问了出来:“多少?” 澹台鹤情不缺银子,但是不喜欢别人这么跟她讲数,冷冷道:“等你办到再说吧,要不然到时候别说厨子,小白脸也当不成了。” 谢傅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笑了一笑。 “没事了,你回去吧。” “小姐,那我先告退了。” 谢傅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澹台鹤情望着谢傅走远的背影,突然出声说了一句:“明天一早别忘了把粥送过来。” “小姐放心。” 不知不觉天色昏昏,新月已挂柳梢。 澹台鹤情也轻移莲步返回,走过栏桥,行走在石砌甬道上,突然脚下踩到什么柔软的物品,紧接着脚腕处一痛。 惊的澹台鹤情窜跳起来,“呀”的娇呼出声。 谢傅刚行到圆门口,忽听院内传来澹台鹤情的惊呼声,立即转身奔跑而来。 浅浅暮色下,只见澹台鹤情步伐匆匆,似受到什么惊吓。 谢傅立即迎上问道:“小姐,怎么了?” 澹台鹤情应道:“我被咬了,好像是蛇。” 谢傅惊道:“什么模样,可看清楚了。” 这会盛夏,多有毒蛇出没。 澹台鹤情恼道:“这会都什么时候了,我哪看得清,我连你都看不清。” 谢傅道;“好了,你也别走了,咬到哪里了,我先帮你看一下伤口。” 澹台鹤情娇脸一红,啐道:“看什么看!” 谢傅道:“要是毒蛇就麻烦了,得赶紧处理一下。”说着又问了一句:“咬到什么地方了?” 澹台鹤情咬着唇,却说不出口来。 谢傅见澹台鹤情有点难为情的模样,问道:“可是咬到屁股了?”这个时候谢傅也不磨磨蹭蹭了,能直接一点就直接一点。 澹台鹤情听谢傅连【屁股】这么粗鄙的词语都说出来,顿时双颊飞红,啐道:“能咬到那里吗?” “怎么不能,竹叶青就缠在树……小姐,你就告诉直接告诉我咬到哪里了,我帮你看一下。” 谢傅本来冷静镇定,见澹台鹤情扭扭捏捏的浪费时间,反而有点着急。 “咬到脚腕了。” “左脚右脚?” “左脚。” 谢傅立即趴了下去。 澹台鹤情吓了一跳,立即退后一步。 谢傅却捉住她的脚,撩起她的裙摆,朝她脚腕处看去。 澹台鹤情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撩起过裙摆,立即脸红耳赤,心口怦怦乱跳,羞的难以自抑,骂道:“你不知道女子的脚不能乱看吗?” 谢傅遇事素来只分轻重缓慢,处事方能分寸得宜。 见脚腕处两个鲜明牙印,分明就是被毒蛇咬了,若是无毒的蛇,一般都是密集的细小牙痕。 “是毒蛇!” 澹台鹤情慌道:“怎么办?” 谢傅立即解了束头的青巾,钻入澹台鹤情裙摆。 “喂……喂……喂……你……”澹台鹤情舌头结巴好一会,直接呵斥出声:“非礼主子,该当何罪!” 第20章 负隅顽抗 谢傅不跟她嘴上纠缠,他很清楚,如果处理不及时,澹台鹤情会死。 在伤口上方的小腿位置,用青巾勒束住。 “好了没有?” 澹台鹤情督促一声,一个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天知道她有难为情,多难堪。 她虽然艳名在外,却从来没被男人碰一下,何况如此! 谢傅不应声,嘴对着伤口就吸了起来。 这一口! 让澹台鹤情心肝儿都要从胸腔跳出来,身体麻了一半,有气无力道:“你……” 谢傅将毒血吐出,又吸了一口。 澹台鹤情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觉灵魂从泥丸宫溜了出来,身子成了空壳子在半空悠悠荡荡。 待谢傅用双手挤压着伤口毒血,传来疼痛,澹台鹤情才稍微平缓下来,又羞又怒道:“你死定了!” 谢傅无暇跟澹台鹤情打嘴仗,他的做法其实极为危险,很多被毒蛇咬中的人没死,用嘴吸.毒血的反倒是死了。 但这也是他目前急救所能做到的,很多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盼希望这条毒蛇不是太厉害的毒蛇。 澹台鹤情见他每吐一口,转过身来去吸.毒血,都要腾出手来去撩起裙摆。 如此这般好几回。 澹台鹤情犹豫纠结着,终于悄悄的,轻轻的提起裙摆,让自己的脚腕暴露在裙摆之外。 澹台鹤情有点害羞,毕竟……毕竟说到底她还是一个从未和男子有过亲密接触的黄花闺女,最终还是低头看去。 只见他十分严肃认真,这时倒觉得他有一股特别的魅力。 也觉得他很温柔,有种被人关心,被人呵护着的感觉,心头暖意融融。 澹台鹤情一时看着入神,谢傅这边已经把毒血全部吸了出来,伤口处流出的是鲜红的血液,立即站了起来。 澹台鹤情这才注意到他满嘴是血,倒是有点心疼他了。 谢傅道:“小姐,我背你回去吧,伤口还需要再处理一下。” 澹台鹤情神情恍惚,听谢傅要背她,立即应道:“不用,我走回去。” 谢傅果断道:“不行!你一行走会加快毒血流动。” “我自己走回去!” 澹台鹤情声音冰冷几分,语气的也坚定几分! 谢傅语气严肃道:“给你两个选择,乖乖让我背着你回去,要不我直接抱你回去。” 澹台鹤情美眸一怔,表情错愕,他在威胁自己,他居然敢威胁自己,有没有搞清他的身份,嘴上冷道:“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却是一副无论如何有不会让谢傅背她的坚决态度。 谢傅见她已经做出决定,也不跟她墨迹,腰一弯手一勾,直接就将澹台鹤情横抱起来。 澹台鹤情被他横抱起来,才反应过来,美眸圆睁,呵斥道:“大胆!” 谢傅一声不应,脚下大步,她要是能好好说话,自己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放我下来!我要把你浸猪笼!” 澹台鹤情警告着!或者说威胁着! 这个小白脸根本不怕警告,也不受威胁,脚下走的更快。 澹台鹤情有些慌了,嘴上冷斥道:“放我下来。”身体挣扎着,双手去挠谢傅的脸,一下子就在谢傅脸上捉了好几道鲜红的伤痕。 谢傅也不躲不闪,任澹台鹤情捉着,一心要把澹台鹤情抱回去。 眼看就要走出微和园,澹台鹤情越发紧张起来,这个样子要是被府内下人看见,她经营多年的威严形象就毁之一旦,以后下人会怎么看她呢,还怕不怕她呢。 澹台鹤情恨死他了,此时此刻真想把他生吞活剥,嘴上却弱弱的妥协道:“你放我下来,我让你背。” 谢傅在微和园门口停下脚步,澹台鹤情生怕他不肯,这小白脸明显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不怕自己会如何惩罚他,自己可不能破罐子破摔啊,柔声说道:“我不能让下人看见我这个模样。” 谢傅立即把她放下了来,在她的跟着微微躬蹲着,将后背露给澹台鹤情。 澹台鹤情犹豫了一刹,硬着头皮就趴了上去,只觉双腿被紧紧搂住,人就被腾空背起,忍不住“额”的轻呼一声。 我的清白全完了!连屁……股那个地方都被他触碰到了! 澹台鹤情心头又羞又气,十指狠狠的对着谢傅两只胳膊掐了下去,恨不得从他身上抓出肉来。 谢傅只顾赶路,其它不理,这个时候就算澹台鹤情去揪他的头发,也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过了一会,澹台鹤情倒是弱弱道:“今日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不,我要宰了他,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谢傅笑道:“小姐敢豢养小白脸,这种小事也怕别人看见吗?” “小事!” 澹台鹤情失声,“你知道什么?我……我……”支吾一番之后,傲道:“就算让别人看见,也是要我欺负你。” “好。”谢傅笑着应了一声,干脆小跑起来。 澹台鹤情能感受到他的后背上下颠簸起来,这让她不得不双手搭在他的肩头,把螓首微微倾贴下来,要不然整个人都要后仰。 稍微贴近,就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他后背的内衫也似乎被汗水浸透了。 此情此景,澹台鹤情不禁想起自己的父亲,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她得了急病,父亲背着她奔跑着去找大夫。 当时,父亲也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浑身被汗水浸湿。 当她把脸贴在父亲的后背上,感受到父亲厚重的脊背,闻着父亲身上的气息,心头又暖暖的充满安全感。 澹台鹤情非常怀念这种感觉,她情不自禁的将脸颊贴在这浸着汗水的后背上。 一股男子浓烈的汗息味冲鼻而来,她闭着眼睛,贪婪的嗅吸着,这味道卷入胸腔,给她一种踏踏实实的感觉。 谢傅能够感受到澹台鹤情的安静,心中一讶,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温柔乖巧。 “小姐。” 这边小秋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姐却还未回来,提着一盏绿纱灯特意来寻。 谢傅闻言大喜,朗声喊道:“小秋姐,小秋姐。” 小秋闻声,掌灯匆匆走近,隐约见谢傅身后背着一人,心头一颤,该不会是小姐吧。 第21章 迷失与抗拒 澹台鹤情听见小秋声音,不知为何似害羞腼腆的小娘子,把螓首死死埋在谢傅的后背。 未等小秋问起,谢傅就直接道:“小秋姐,小姐被毒蛇咬了。” 小秋失声喊道:“啊!小姐被毒蛇咬了!快快快……”立即慌的措手无措。 澹台鹤情出声道:“小秋,你女孩儿家喉咙这么响,小声一点。” 小秋是自己的贴身婢女,被她看见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可不想大肆隆重的招惹一大堆下人前来观摩。 小秋照顾澹台鹤情这么多年,立即领会小姐不想声张,再看小姐这会被谢傅背着,不成体统,忙道:“小姐,我来背着回去。” 紧接着对着谢傅呵斥道:“谢傅,你还不赶紧放下小姐!” 别看小秋是在责备谢傅,却是给澹台鹤情挣回面子。 只要小姐面子上过的去,小姐心里也就不会太过于怨恨。 “太好了!” 谢傅连忙把澹台鹤情放下。 太好了?澹台鹤情瞥了谢傅一眼,不知为何心里反而有怨,刚才要背我的是你,现在却巴不得把我撇掉,像泼了墨水的衣裙,还能再洗干净吗。 澹台鹤情落落大方的趴在小秋后背上,小秋身上熟悉的气味,让她一下子平静镇定起来。 平静的像她不起波澜,枯燥无味的生活,没有紧张、忐忑,羞赧难为情…… 谢傅一旁掌灯照明道路,嘴上说道:“我已经帮小姐简单处理了伤口,回去之后,赶紧用盐水和醋冲洗一下伤口……” “对了,府内有蛇药吗?” 小秋应道:“有有有,瞧我慌张的连府内备有蛇药都给忘记了。” 此时夏季,蛇虫出没,像澹台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一般都备有蛇药。 谢傅道:“太好了,冲洗伤口之后,再给小姐敷上蛇药,应该就没有太大问题了。”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请大夫过来看一下的好。” “嗯。” 澹台鹤情根本不关心两人在说些什么,她还在回味刚才趴在谢傅后背上那种奇特的感觉,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留恋那种感觉,如一缕活水注入她一潭死水的内心,让她那颗死气沉沉的心稍微活了过去。 澹台鹤情朝谢傅看去,灯火映在他的脸上,这会终于看清楚他满头大汗的脸,只觉他仪容俊雅,竟不生厌。 这面容越看越移不开目光,让她心头突突如小鹿乱撞。 这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吗? 原来她也是一个会情窦萌动的女儿家。 他会是梦中那个为自己画眉,对她说着轻怜蜜爱的郎君吗? 他会是张开双臂,强大的将自己保护在臂弯的郎君吗? 他会是那个可以让自己尽情撒娇,不必她一个人再苦苦强撑的郎君吗? 澹台鹤情满怀希望的朝谢傅定睛看去。 谢傅刚好注意到澹台鹤情朝他望去,关心一句:“小姐,你感觉还好吧?” 小姐! 这两个字让澹台鹤情心头一震,她突然间记起了他的身份,他只不过是自己豢养的小白脸,说难听点与被自己圈养的畜生没有什么两样。 他无才无学,毫无地位,只是长的俊俏而已,而自己豢养的小白脸,有哪一个长的不俊俏。 自己居然会对豢养的小白脸动心。 这就好比明明吃了一只苍蝇,却感觉美味无比。 澹台鹤情内心一下子被恐惧与抗拒包围。 她的矜持、骄傲、自尊都因为这一刻的心动而被完全蹂躏践踏殆尽。 甚至她都感觉这是一种耻辱。 澹台鹤情内心凌乱而迷惘,她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骄傲自信的澹台鹤情,她变软弱了,或者她太渴望被爱。 澹台鹤情冷冷看了谢傅一眼,就算渴望被爱,也绝对不是你这个小白脸。 一个甘愿被人豢养的男人! 一个要靠女人给吃给穿的小白脸! 她高傲的灵魂,绝不允许自己迷失在这荒唐的情动。 再朝谢傅望去,澹台鹤情眼里已经满是轻蔑与鄙视。 澹台鹤情被小秋背进她的闺卧,谢傅止步于门口。 很快就有内院的婢女端来醋和盐,冲洗着澹台鹤情脚腕上的伤口。 紧接着又有婢女拿来蛇药,涂抹在澹台鹤情的伤口上。 随后丈夫赶到,在确认澹台鹤情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又给澹台鹤情开了祛毒的方子。 直到大夫离开,前前后后过去一个多时辰。 澹台鹤情躺在床上,攥紧粉拳,吸蛇毒也就算了,竟然还抱她,把手放在她那个部位。 我连手都没被男人碰过,真当我是小鹤夫人了! 毁灭! 我都叫你别抱了,是你自找的! 这个时候,澹台鹤情发现窗纸外有道稀落模糊的身影。 他一直都在!还没走? 想起刚才在他背着的情景,攥紧的粉拳也慢慢松开。 算了,他这一次也是为了救我,我不能太没人性了,有的是机会宰了他。 毕竟……她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小秋,告诉他没事,回去吧。” 小秋回过神来,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谢傅一直呆在屋外。 小秋疾步走到门口,对着谢傅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害小姐还不够惨吗?” 小秋是故意说给小姐听的,毕竟今日的事,保不定小姐会暗中报复。 谢傅笑了笑,也不解释,“小姐,情况还稳定吧。” “我告诉你,小姐若是有半点闪失,你就是十条命都不够抵……” 房内的澹台鹤情听小秋对着谢傅一顿臭骂,朗声道:“小秋,让他回去。” “还不快滚回去!” 谢傅临走之前,小秋却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谢傅,今日的事可不能乱说,小姐很要面子。” 谢傅笑了笑,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明白。 …… 隔日一早,澹台鹤情似往常一般早早醒来。 赤足刚刚下地,伤口就传来隐痛,低头一看,脚腕处微微有些发肿。 昨夜大夫临走时已经有叮嘱,因为被毒蛇所药,这几天伤口会出现发肿,只要按时涂药服药,多注意休息,几天就会恢复正常。 盯着这伤口,澹台鹤情不禁想着昨晚那小白脸为自己吸出毒血的场景。 第22章 越是缺少越是渴望 更衣梳妆的时候,小秋弱弱说了一句:“小姐,要不你今天就休息一天吧。” 澹台鹤情冷冷应了一句:“做好你自己的事。” 小秋心中叹了口气,这府内小姐最大,谁也劝不住她,谁也管不住她。突然脑海浮现出一个人来——谢傅。 为什么她会有如此荒唐的念头,觉得谢傅能管的住小姐呢? 或许是谢傅干了许多别人不敢干的时候,像昨天居然背起小姐来,简直自寻死路。 谢傅完全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小白脸的觉悟。 澹台鹤情梳洗之后来到偏厅,刚刚坐下。 谢傅似掐准了时间一样,就出现在偏厅门口。 看见谢傅,澹台鹤情心情一下子活跃起来,就好像一道光照射入心房。 不过她只是淡淡的扫了谢傅一眼,冷淡的说了句:“进来。” 这种冷漠就好像谢傅第一次见到她,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谢傅还是喜欢昨天黄昏时她那个温婉动人的样子,他无法理解为何一夜之间,澹台鹤情就浑身披满寒霜,或许这才是她的本色。 谢傅走了进来,将粥放下,问了一句:“小姐,身体还好吧?” “好。” “我看你今天就在府内好好休息吧。” 澹台鹤情冷冷看了他一眼,眼神透着傲慢的轻蔑,嘴上并没有为此做出回应。 像个任性的小娘子,谢傅笑了笑,转身离开。 澹台鹤情看向身影已经消失的门口,他又一回没有告退就走了。 她可以容忍这小白脸的无礼,却不能容忍这小白脸逾越的关心。 临近黄昏,疲惫的澹台鹤情返回府邸。 脚腕那伤口还不至于影响她的行走,如果那蛇不是有毒,对她来说就好像被蚊子咬了一下而已。 她有些累,头也有些晕,或许是因为蛇毒还未完全祛除所带来的影响。 或许她应该听从他的建议,在府内休息一天。 但她不能休息,除非她病倒在床,动不了了。 没有人能替代她,也没有人能理解她。 当澹台鹤情走进书房,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她坐了下来,拿起笔,却一动不动。 在走神中等待那碗粥送过来。 等待中…… 就好像是日复一日,沉闷辛苦中的一点小小期待。 这真的很荒唐,却又难以否认。 她很抗拒这种不能自拔,她拼命的想着他丑陋低劣的一面…… 其实在一个月前,她对于这个男人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印象开始清晰是他被杖责之后,沉着脸来向自己讨要卖身契。 他并不害怕自己,居然还跟自己讨价还价。 然后他居然主动送来粥,大言不惭说要治好她的咳嗽。 无论自己如何冷脸冷语,他总是挂着微笑,和颜悦色。 昨日…… 不能再想下去了,澹台鹤情想要回忆他恶劣的一面来增加对他的厌恶感。 可想来想去全是他的好,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她真怕自己会沦陷。 她觉得自己要找个理由责罚他,亲眼看着他被责罚时痛哭流涕,哀声叫唤的样子,卑贱入骨的模样。 如果他会谄媚的向自己求饶,那就更好了,自己一定会狠狠鄙视这样的男人。 反正她就是想看到这个男人丑陋卑劣,无能软弱的一面。 这荒唐的动心就会烟消云散。 如果这还不能,就找一个丑陋肥胖的男人狠狠蹂躏他。 想到这里,澹台鹤情突然捂住自己的小嘴,感觉自己好邪恶。 目光却露出狠色,为自己辩驳,是你逼我的,谁让你竟让我想入非非。 谢傅迟迟没有出现,让澹台鹤情心情越加烦躁起来,就好像被打破了某种默契的约定。 这种情绪让她越来越生气,我可以不接受,但你却必须老实做来。 她已经习惯别人的低眉顺目。 澹台鹤情顾不得召小秋前来问话,气冲冲的走出书房,走向那从未涉足过的白脸窝。 夏雨如赦书。 骤下骤停的夏雨给闷热的黄昏带来一丝清凉,也在地面上花草留下了湿润的痕迹。 澹台鹤情步伐匆匆,所经过的芳径留下了香尘浅浅的鞋印,几近及地的裙摆也难免沾上了水珠和泥污。 小院里,吴婶洗着衣服,胡地全挑着水,朱明闲来无事,时而望天时而望地,只感这日子枯燥无味。 独不见谢傅身影。 澹台鹤情刚刚踏入院门,就停下脚步,放眼望向那数楹精舍。 这院子她也是第一次涉足,却根本不知道谢傅居住在哪间屋舍。 正在院子中间洗着衣服的吴婶最先发现澹台鹤情,吓得惊呼一声,猛的站了起来,却又愣站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这太让她震惊了,小姐居然亲临! 据她所知,小姐每日忙碌非常,几乎从不关心府内闲杂事务,一切闲杂都交由孔管家和小秋负责。 就算孔管家和小秋到来都足以让她紧张忐忑,何况小姐亲临。 一定发生大事了! 难道是我偷偷克扣银子的事情被小姐知道了,难道是谢傅那小白脸亲自去告状了…… 吴婶脑海里一下子掠过出无数种可能,脸色早已经吓得苍白。 吴婶的惊呼声吸引到胡地全和朱明的注意。 两人在看到澹台鹤情的一瞬间也大吃一惊! 小姐! 澹台鹤情亲临! 她裙衣简洁,上着滚雪苏纱短对襟,下着紫色三裥裙,上衣轻盈薄透,内中朱黄抹衣透纱而现,婉约身段,婀娜风韵,隐约若现。 端庄亭立,孤傲冰凛的俏美脸容自有一股高贵睥睨的气质,那么高不可攀。 朱明看着远处美丽高贵的像尊女神的女主人,恨不得匍匐在她的脚下,顶礼膜拜,若不是他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女神,并坚定不移的爱着,他觉得他真的会这么做。 这样的女子让人不对她产生半分幻想,实在是强人所难。幸是她冷若冰霜,如若展露半分笑颜,只怕让人立即不堪,丑态百出。 三人都呆若木鸡,胡地全最先心虚,低下头去,脸色涨红,真是要命,这是一个让人瞬间就变成禽兽的女人,在这一会功夫,他已经想了好多个姿势。 澹台鹤情冷冷道:“谢傅呢?” 三人闻言心头一震,来找谢傅的! 亲自来找谢傅! 这…… 第23章 中刀 朱明脸上肌肉抽了抽,对于他们来说,能让小姐记住名字已经是一种荣幸。 吴婶最先反应过来,应道:“好像在厨房。” 澹台鹤情疾行几步,突然恍悟自己并不知道厨房位置,停下脚步朝吴婶看去。 这一眼看的吴婶胆颤心惊,立即反应过来:“我来领路。” 先一步踏入厨房的吴婶啊的惊呼一声。 澹台鹤情闻声立即疾步跟上,只见谢傅倒在厨房的地上,脸色蜡黄,碗掉在地上,粥洒在他的身上。 澹台鹤情只觉心头似被割了一刀,紧接着胸腔如同被抽丝一般,让她窒息。 她差点就要冲过去,大喊一声。 下人的存在却让她迈不动脚步。 澹台鹤情站在原地,表情显得十分冷静,冷漠说道:“把大夫找来,看看怎么了?” 说完这句话,澹台鹤情就转身离开,显得十分冷漠。 朱明望着澹台鹤情冷漠的倩影,喃喃道:“好冷酷无情的女人啊。我的命好苦啊。” 当澹台鹤情走出院子,身体突然似被抽走力气一般,身体微微瘫软下来,那倒在地上的蜡黄面容在脑海挥之不去。 她为什么感到如此心疼,怜悯心吗? 一定是这样的! 夜幕已经降临。 澹台鹤情一会坐在榻上,一会起来行走,显的坐立不安,一颗心一直悬着。 终于小秋前来回禀。 澹台鹤情平淡问道:“人怎么了?” 小秋应道:“人暂时没事,大夫说中了蛇毒。” “蛇毒?” 小秋眼神瞥了澹台鹤情一眼,弱弱道:“小姐,他是不是……” 澹台鹤情不悦道:“有话直说!” “他是不是用嘴给你吸蛇毒了?” 澹台鹤情闻言俏脸立即一红。 小秋识趣,知道自己的话一出,小姐一定要难堪,假装不察,埋着头一本正色道:“大夫说这种方法很危险,虽然蛇毒不会进入血液,但还是会通过口腔舌头慢慢渗透到体内。” 澹台鹤情心头一揪,回想起昨天情景,自己扭捏羞赧,他却一脸严肃,那一口一口吸着毒血的模样,立即形象清晰起来。 他一定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他一定知道。 这个傻瓜,居然…… 澹台鹤情心头似被狠狠擂了一下。 她很生气,小白脸,如果你想让我感动,你赢了。 但是你再让我感动,也别妄想我会相中你。 大不了我好好奖赏你。 大不了就算你治不好我的咳嗽,我也不阉了你。 大不了我以后对你宽容一点。 澹台鹤情淡道:“你叫夏儿去照顾他,直到他康复为止。” 小秋讶道:“夏儿?” 小姐倒真舍得,夏儿是小姐的贴身婢女,平时也只是干一些叠被暖被,点灯的轻活。 当然夏儿心灵手巧,做事细心,要不然也不会留在小姐身边。 不过夏儿心高气傲,要夏儿去照顾一个被豢养的小白脸,只怕不太愿意。 澹台鹤情继续道:“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安排,毕竟是因为救我,尽快康复起来才是。” 小秋走后,澹台鹤情重重的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下。 小秋离开偏厅特意找到夏儿。 这夏儿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年龄比小秋小三个月,明眸皓齿也是水灵灵的小美人,与小秋相比不逞多让,只是眉目间比起小秋少了几分泼辣俏皮,多了几分温柔色。 夏儿一听小姐要她去照顾一个小白脸,柳眉轻蹙,心中不太情愿,轻声细语问道:“小秋姐,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小姐要罚我?还是小姐不要我了?” 说着控制不了心中委屈,眼眶立即一红。 小秋见状立即哄道:“好妹妹,不是不是,这小白脸……” 小秋说着突然停下,“哎呀”一声,有些事不能说的太清楚,特别是小姐吩咐,那件事不能声张。 夏儿道:“小秋姐,你倒是说啊。” 小秋就简单把谢傅给小姐做粥的事情大概说了出来,言外之意就是小姐对这小白脸还是有点看重。 夏儿听得睁大美眸,还有这种事,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小姐的性格脾气,她多少还是清楚的。 小秋哄道:“好妹妹,就委屈你几天,这小白脸身体康复了,你就回来,小姐指名道姓叫你,就是因为你是这府内最细心体贴的人。” 夏儿微微一笑:“那好,只要小姐不是嫌弃我,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是个孤儿,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老爷收留,在她心中,澹台府就是她的家,小姐就是她的亲人。 小秋走后不久,夏儿就提着纱灯前往白脸窝。 这白脸窝,夏儿也从来没有来过,只知道院子里住了两个小白脸,这两个小白脸她只见过一面,没有什么印象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姐就养起小白脸来,而且这小白脸经常养着养着就换人了。 夏儿也知道小姐是养给外人看,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经常侍候床前榻后,若真有什么瓜葛,她哪会不清楚。 说句不夸张的,就算小姐不知道她养的小白脸叫什么名字,也不稀奇。 小院幽暗,只有几处屋舍亮着灯火,夏儿一边朝亮着灯火的屋舍走去,一边轻轻喊道:“有人吗?” 在谢傅房内的胡地全和朱明听见这一缕轻柔悦耳的女声,心中一讶,这么晚了,谁来了。 自从谢傅恢复记忆之后,这素来无人问津的白脸窝似乎热闹起来,小秋来了,连小姐也涉足亲临。 两人行出门口,只见一道娇俏婀娜身影,掌着灯缓缓款款走近。 待来人走近,灯光映照在来人脸上,一张温柔脸,两弯柳眉,一双巧目,一张樱桃口,居然是夏儿。 胡地全和朱明均露出疑惑,毕竟已经入夜了,夏儿亲自过来又有什么重要的事。 胡地全主动出声道:“夏儿姐,这么晚了,你亲自过来有何要事?” 夏儿应道:“我来照顾谢公子。” 两人闻言,脸上均露出肉眼可见的惊讶。 简直了!夏儿什么身份,她可是专门照顾小姐,平日里也不用干活。 由她来亲自照顾谢傅,那谢傅岂不是一下子上升到小姐般的地位。 而实际上,谢傅的地位与夏儿都相去甚远。 什么情况? 两人一时有些懵了。 夏儿问道:“谢公子在哪个屋呢?” 第24章 轻浮娘儿 胡地全连忙引入夏儿入屋。 夏儿进屋,朝躺在床上的谢傅望了一眼之后,问了一下情况。 胡地全道:“傍晚时清醒过来喝了药,这会刚刚睡下不久。” 了解完大概情况之后,夏儿说道:“好了,你们回屋去,我照顾谢公子就好,人多反而手杂。” 朱明轻轻问了一句:“夏儿姐,你今晚该不会留在这里吧?” 夏儿应道:“当然!” 朱明闻言倒吸一口气,恨不得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自己。 这待遇也没谁了,就算成为澹台府的姑爷也不过如此,难道澹台小姐是可以追求的,我只不过被她冰冷的外表所迷惑。 夏儿见朱明发愣,问道:“你没事吧。” 朱明苦笑道:“没事。”没事才怪,他现在还适应不过来。 “那你们回去吧。” 朱明临走前特意说了一句:“夏儿姐,我叫朱明。” 胡地全也馋着脸说了一句:“夏儿姐,我叫胡地全。” 夏儿微微一笑,“好,我都记住了。” 胡地全和朱明走后,夏儿备了水,又点燃带来的香薰驱蚊。 走到床前来,近距离看向这位谢公子,不觉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平时都照顾小姐,却没有照顾男子的经验,如不是小姐吩咐,她还真不愿意。 只见这谢公子满头大汗,却盖着厚被,不禁一笑,男人就是笨手笨脚的,大夏天的盖着厚被,还不热死。 动手将厚被揭去之后,转身熟悉房间布置,衣鞋器物位置,免得用时手麻脚乱。 一会之后又来到床前,却见这谢公子身体瑟瑟发抖,似乎冷着了。 夏儿讶异,这大夏天怎么会冷着呢,偏偏他又满头大汗。 夏儿连忙走出屋子,唤了一声,“胡地全。” 胡地全闻声几乎是从屋内窜出来,“夏儿姐,什么事?” “你来看看。” 夏儿引胡地全入屋,指着床上的谢傅说道:“大夏天的,谢公子怎么像怕冷一般。” 胡地全连忙上前为谢傅盖好被子,嘴上解释道:“大夫说了,谢傅中了蛇毒,怕冷,要盖好被子。” 夏儿“哦”的一声,问道:“那他怎么又满头大汗?” “这个……” 胡地全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夏儿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胡地全点了点头,“夏儿姐,有什么事,你唤我就好。” 胡地全走后,夏儿又打来清水,为谢傅擦去脸上汗水,虽有心为他扇风,又不知道他怕不怕风,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见这谢公子也不发抖了,脸上也没汗了,便回圆桌边坐下,手抵香腮候着。 她素来尽忠职守,小姐吩咐的事务必做好,也不敢睡,不时朝床榻望去。 就这样挨到三更,终于忍不住困意,趴在桌上睡着。 夜深,一声砰咚声响把夏儿惊醒,睁眼望去,只见这谢公子竟倒在床边。 夏儿立即上前蹲下,冷不丁却被谢傅一把揪抱住,“地全。” 夏儿吃惊,连忙挣扎道:“该死的!不是你的地全!我是夏儿!” 谢傅听着是把女声,也是一惊,连忙松手,一时也没看清对方容貌,迷惘自语道:“该不会是做梦吧。” 夏儿生平头一回被男人抱住,正羞的满脸通红,听见谢傅的话,倒是一笑,“不是做梦,我来照顾你的。” 谢傅道:“我哪来这福气,定是做梦。” 夏儿道:“谢公子,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做梦。” 谢傅朝夏儿仔细端详过去,脱口道:“三更半夜,哪有天仙近伺,定是做梦。” 夏儿听了,芳心一悦,嘴上笑道:“做梦哪有你说什么就应你什么。”说着动手掐了谢傅一下,问道:“疼是不疼?” “疼。” “疼就不是做梦哩。” 谢傅看向眼前这俏人儿,“你是谁?” “我是夏儿。” “夏儿是谁?三更半夜你又怎么会我房内。” 夏儿被谢傅反问的她好像是那半夜潜入男卧的轻浮娘儿,嗔怒道:“你以为我想来啊,是小姐吩咐我过来照顾你的。” 房内突然冒出一个俏小娘子,刚刚醒过来的谢傅一时也理不清前因后果。 夏儿见他傻样,说道:“好啦,我先扶你上床。” 谢傅道:“我本来就要下床。” 夏儿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是摔下来的。”说着问道:“三更半夜,你要下床干什么?” 谢傅道:“劳你叫地全过来。” 夏儿道:“我不是人吗?” 谢傅笑道:“我要方便,劳你叫地全过来。” 夏儿沉默无声了一阵子,轻轻道:“我扶你去吧。” 谢傅客气道:“不可!不可如此烦你!” 夏儿不知为何来气,“为何不可,我偏要!” 说着拉起谢傅一只手臂挂在肩膀,就要托起,哎呀一声,力气太小,竟是站不起来。 夏儿平时也只是照顾小姐,干些轻活,这般托起一个大男人,有点难为她了。 夏儿硬挺腰肢,终究力尽而卸,脚下一软。 眼看两人就要瘫倒在一起,关键时候,谢傅扶了下床沿,借了一把力,两人才站了起来。 夏儿看了谢傅一眼,说道:“走吧。” 经过桌子的时候,夏儿顺手拿了桌子上的油灯照明。 感受到谢傅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夏儿特意提了提力气。 走出门口,谢傅也感觉到搀扶着他的姑娘很是吃力,开口道:“我自己慢慢行过去就好。” 夏儿没好气道:“废话什么。” 这会已是半夜,院子四周漆黑寂静,夏儿手中的那盏油灯是唯一的光亮。 静到她听到这位谢公子的喘息声,也听到自己用力时的微微喘息,肩膀感受到男人的手臂,夏儿突然意识到生平和男人挨的如此之近,近到薄薄的衣裳能够感受到他的体温。 这种察觉让夏儿有点紧张心慌,或者说是小娘子天生的羞涩。 夏儿死死的盯着手中的油灯,只觉唯有这光亮能够让她安定许些。 在夜风中摇曳的灯焰突然被吹灭,四周瞬间陷入黑暗,夏儿啊的轻呼一声,停下脚步来。 或许是感受到夏儿的心慌,谢傅轻轻出声:“夏儿姐,对么?” 。 第25章 细心体贴 夏儿应了一声:“是。” “平时怎么不曾见你?” “我平时在内宅照顾小姐,很少在外院走动。” “小姐怎么会让你过来?” “我也不知道,小秋姐说我……” 夏儿说着轻轻一笑,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 谢傅笑道:“说你细心体贴对吗?” 夏儿闻言一讶,“你怎么知道?” 谢傅笑道:“我能感受到。” 夏儿脸一红,轻声说道:“我平时只照顾小姐,也没伺候过男人,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要跟我说。” “好。”谢傅应着说道:“到了。” 夏儿眼前只有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这院子他自然比自己熟悉,他说到了,那应该就是到了。 谢傅道:“好松手了,就不用扶我进去了。” 夏儿闻言,脸红到脖子,啐道:“谁要扶你进去,你羞不羞。”说着轻轻松开手。 谢傅笑了一声,朝茅厕缓慢走去,虽然身体乏力,刚才活动了一会,这会行几步还是能够的。 谢傅推门进入茅厕,说道:“夏儿姐,可能要劳你等一阵子。” 夏儿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知道了。” 紧接着吩咐道:“乌漆墨黑的,你倒是小心一点才是,别掉进坑里去,免得我要叫人来捞你。” “好。” 一会之后,茅厕传出噗噗声响。 这会夜深人静,声音清晰传入夏儿耳中,夏儿不禁有些尴尬,说道:“我回屋拿灯。” 掌着纱灯回来,大概等了一刻钟之后,传来一声“吱呀”的开门声。 夏儿问道:“好了吗?” 谢傅拉的虚脱,知道是大夫药方子的原因,有气无力应了一句:“好了。” 夏儿立即掌灯疾步走来,刚走几步,立即被熏得皱眉。 谢傅苦笑道:“夏儿姐,让你看笑了。” 夏儿轻道:“没事,我们回去吧,别吹了风。” 说着把特意取来的外裳披在谢傅身上,一手掌灯,一手搀扶着谢傅回屋去。 隔日一早,夏儿趴在桌子懵松睁眼,朝床上望去,只见床上空空如也,立即吓得清醒。 一边寻找一边喊了起来:“谢公子。” 坏了,该不会是半夜一个人去茅厕,掉茅坑里吧。 夏儿步伐匆匆朝茅厕走去,厨房处突然传来谢傅的声音,“夏儿姐,在这里。” 夏儿松了口气,刚踏进厨房就劈头盖脸的训道:“你大清早的跑来厨房干什么,小姐让我来照顾你,有什么事你吩咐我就行,若你有什么闪失,我岂不失职。” 夏儿气的胸口直伏,她做事素来细心谨慎,绝不容许自己有过失。 谢傅笑道:“夏儿姐,你来的正好,烦你把这碗粥给小姐送去。” 夏儿满脸疑惑:“粥?” 谢傅简单解释一番:“我跟小姐打赌,半个月内治好她的咳嗽,这养生粥有润肺止咳的功效,现在已经过去八九日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小姐特意叫我来照顾他,原来是他跟小姐打了赌,说能治好小姐咳嗽。 只是小姐的咳嗽已经是老毛病了,看了多少大夫都没好,哪有这么容易就好的,夏儿嘴上问道:“那治不好呢?” 谢傅笑道:“治不好就阉了我。” “啊,这么严重啊。” 夏儿的表情,似乎谢傅阉定了。 谢傅道:“劳你给我送过去把,小姐应该起床了。” 澹台鹤情坐在餐桌前,简单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同时也想念起那小白脸的粥了。 这嘴怎么就认定他做的粥了,奇了怪了。 她倒是想吃,可这会那小白脸卧床,让他做粥,未免强人所难了。 就在这时,夏儿走了进来,“小姐,粥来了。” 澹台鹤情看着端上桌的粥,一眼就认出是那个小白脸做的,讶道:“他这么快康复吗?” 夏儿摇了下头,“身体还很虚弱。” 澹台鹤情问道:“那这粥怎么回事?” “他大清早起来给小姐你做的。” 澹台鹤情低头没有说话,昨天他的情况,自己的亲眼目睹的,今天一早却还拖着虚弱的身体给他做粥,未免也太拼命了吧,嘴上训道:“夏儿,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他吗?怎么还让他起来。” 夏儿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应,支吾一番之后说道:“小姐,他说他跟你打赌,已经过了八九天了。” 这话倒是让澹台鹤情心头舒适许多,原来他是为了保住他的命根子…… 如若不是,这番情意,她还真承受不起。 “夏儿,你去跟他说让他好好休息,等他身体康复之后再重新再计。” “好哩,小姐,那我先告退了。” 夏儿走到门口,澹台鹤情又将她叫住,“夏儿,有什么需要用的,穿的,吃的,你尽管安排,养好身体再说。”说完补充一句:“毕竟我还盼着他能治好我的咳嗽。” 夏儿返回谢傅住的院子,顺便让一个粗使丫鬟帮忙拿来马桶,她自己提着虎子。 像澹台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几乎每院的偏僻角落都建有茅厕,但是一到夜晚外出不便,主人的卧室内都放置有马桶和虎子,便于方便。 走到屋子门口,夏儿让粗使丫鬟回去,拿着马桶和虎子进屋去。 谢傅躺在床上,见夏儿来了,忙下床施礼,“夏儿姐,你来了。” 夏儿愣了一下,忙道:“不用多礼。” 谢傅道:“应该的。” 夏儿嫣然一笑:“我这些天要留在这里照顾你,每次见面都要这般,岂不麻烦,吃多人要坏,礼多人要怪哩。” 谢傅一笑,目光瞥向夏儿手上的马桶和虎子。 夏儿微微有点不好意思,轻轻说道:“你夜晚起来方便,就不必特意行到外面去了。”笑着补充一句:“你这么重,我也扶不动你。” 谢傅道:“夏儿姐有心了,你去跟小姐说,有地全照顾我就行了。” 夏儿睁眸问道:“谢公子,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 谢傅笑道:“不是,夏儿姐是美丽的小娘子,让你来照顾我这个臭男人,委屈你了。” 说到臭男人,夏儿想到什么,掩嘴一笑:“好啦,臭男人臭男人,不臭怎么当男人。” 第26章 礼多人要怪 谢傅继续道:“再者说了,夏儿姐是女子,我是男子,这般近伺,终究不便。” 这倒是实话,她也从来没有伺候过男子,嘴上却说道:“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说白了就是个奴婢,也不用过多讲究这男女之嫌。” 谢傅刚想开口,夏儿直接打断:“你怎么比老婆子还要啰嗦,再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谢傅笑了笑,“那就有劳夏儿姐了。”说着又拜揖一礼。 夏儿还礼之后,脸上有点不高兴道:“谢公子,我刚才说什么了?” 谢傅一脸疑惑,“说什么了。” “礼多人要怪。” 谢傅哈哈大笑起来。 夏儿让谢傅卧床休息之后,事无巨细的忙碌起来。 她确实细心体贴过分,将衣服叠的整整齐齐,屋内物品摆好,扫了地之后又拖了地,拖地之后又擦拭窗棂。 躺在床上的谢傅心中感慨,作为谢家公子,这公子待遇反倒是是在别人家享受了,感到满足闭目睡了过去。 不过过了多久,谢傅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睁开眼睛。 却是夏儿见谢傅睡的满头大汗,特意打来清水坐在床沿,为他擦拭脸上汗水。 见谢傅醒来,夏儿有点不好意思,笑道:“谢公子,弄醒你了吗?我见你满头大汗的,所以想让你凉快一点。” “有劳了。”谢傅说着问道:“什么时辰?” 夏儿应道:“未时三刻了。” 谢傅笑道:“难怪这么热。” 夏儿问道:“热吗?” 谢傅笑道:“正值酷暑又是午后,要是下一阵雨就凉快了。” “那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夏儿说着端着清水离开。 谢傅问道:“夏儿姐,这么热的天你去哪里?” 夏儿回头一笑,“让你凉快点。” 大概一刻之后,就看见夏儿满头大汗的抱着一个木箱子走进屋来,放在床边,推拉木箱子上方的盖板,口子处立即冒出白气茫茫的冷气来。 谢傅见多识广,立即知道这是木制冰鉴。 这东西对于一般富贵人家来说都是稀罕物,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用的起。 皆因冰到了夏天十分昂贵,用冰降温等同于烧银子。 夏儿笑问道:“凉快点了吗?” 谢傅点了点头,当初酷暑难忍,他常大白天就跑到青楼蹭凉快。 夏儿笑道:“这是冰鉴,谢公子你可真有福气,平时连我也享受不了。” 谢傅笑道:“福气福气。”有一个如此体贴的女子这般悉心照顾,当然是一种福气。 夏儿一边拿着丝帕擦拭脸上的汗珠一边说道:“谢公子,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谢傅笑道:“随便。” 夏儿看着谢傅不说话,谢傅只好说道:“汤面吧。” 夏儿这才笑道:“好。”兴致勃勃的转身离开。 黄昏时候,霞光红遍,层檐尽染。 书房内,红光透过窗棂轻轻柔柔洒在澹台鹤情青丝俏容之上,洒在她白色的衣裙上,染上浅浅一层红尘。 似乎要让这个女子察觉夏情繁茂,红尘如花。 只是她却凛容凝神,眼里只有账薄,手中勾勾点点的并不是那勾勒眉角的笔。 安静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澹台鹤情心头突然活跃起来,目光款款朝门口望去。 来人却是夏儿,“小姐,粥来了。” 澹台鹤情道:“我不是说等他身体恢复之后再计吗?” 夏儿道:“我说了,可他非要给你做。” 澹台鹤情低头看了那养生粥,没有应声,过了一会才淡淡开口道:“他身体好些了吗?” 夏儿道:“人没有什么精神,身体也乏力,可能还要休养几天。” 澹台鹤情点头道:“夏儿,那就辛苦你了。” 夏儿道:“不辛苦,小姐吩咐的事我会做好,倒是小姐你……你要保重身体,夏儿很是挂虑。” 澹台鹤情展露笑颜道:“知道了。” 自从夏儿来了之后,胡地全一闲下来就往谢傅房间来,明面上是来看望谢傅,暗地里却是借故和夏儿攀谈亲近。 夏儿性子温柔随和,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和胡地全闲谈着,也算排遣无聊。 夜深,又是一天过去。 静悄悄的,夏儿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那盏颤动着发出荧荧光芒的油灯。 在澹台府她是衣着无忧的,也不必为着生活的奔波,但内心总感觉缺少什么。 平淡的生活,稀落的感受。不喜不悲,不忧愁也不欢快。 床那边传出轻微的动静,夏儿立即敏感的站了起来,问道:“要下床来吗?” 谢傅应道:“不是。” 夏儿问道:“那是热着了,还是被蚊子咬了?” 谢傅道:“也不是。” 夏儿笑道:“那你想干什么?” 谢傅笑了笑,“没想干什么。” 夏儿问道:“那你怎么还不睡觉?” 谢傅道:“说真话还是假话?” 夏儿道:“当然是真话了。” “我心疼你。” 谢傅此话一出,夏儿立即脸红,嗔责道:“你害不害臊啊,说这种话。” 谢傅道:“我一个大男人睡在床上,却让你一个小娘子趴在桌子上睡,于心不忍。” 夏儿笑道:“看不出你挺会怜香惜玉的,我习惯了,你安心睡吧。” “夏儿姐,要不你上床睡吧。” 夏儿闻言美目一瞪,脱口骂道:“你这狗嘴泼皮!你胆敢再说一句!” 谢傅看她灯光下,挺胸气势汹汹的模样,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睡床上,我趴桌子睡。” 夏儿“扑哧”一笑,轻拍胸前,“吓死我了。” 谢傅也笑了笑,“为了不让我有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罪名,就这样安排。”说着就要下床。 夏儿连忙上前,“不行不行,你是病人,我是来照顾你的,岂不本末倒置。” “你莫要折腾了,我给你扇扇风,凉快点,就容易睡着。” 夏儿说着,取来团扇,站在床边往谢傅身上扇着风。 谢傅哭笑不得,“夏儿姐。” “嗳。” 谢傅投降道:“当我没说,我睡了。” “那你睡吧。” “那你会回去趴着吧。” “你不睡,我不走。” 谢傅真的白天睡太多了,这会睡不着,早知道这样就不开口了,过了一会,开口道:“你闷吗?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27章 讲故事 夏儿笑道:“三更半夜讲什么故事。”突然又改口道:“你讲吧。” 谢傅问道:“你想听什么故事。” 夏儿笑道:“是你讲,问我作甚,你随便讲哩。” 谢傅道:“那我给你讲一个庄周试妻的故事。” 夏儿点头,扇着风静静听谢傅讲来。 【说的是周朝有位名士叫庄周,修炼成半仙之体,法力通天。为早日修成大道,庄周每日潜心打坐,却将家中美貌妻子田氏冷落。田氏每日独守空闺,顾影自怜,心中愁苦。】 谢傅说到这里看向夏儿,夏儿笑道:“讲哩,我听着呢。” 【话说一日楚国有一王孙前来拜见,请庄周出山济世。庄周心系大道婉拒一番,却让妻子田氏照顾楚王孙主仆起居。】 【楚王孙生的风流倜傥,仪表堂堂,田氏和楚王孙相处多日,暗中互相倾慕。然而两人,一个畏于妇道,一个畏于皇室声名,两人任凭心中情思疯长也不敢迈出一步表达心意。】 夏儿道:“还不算太坏。”心中倒是被谢傅勾起好奇心来,想知道两人如此处理这段关系。 谢傅笑了笑,继续讲。 【归国之期即到,楚王孙只得与田氏忍痛道别。楚王孙一走,田氏似被抽走魂魄一般,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夏儿道:“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妇人。” 谢傅不应,继续讲。 【田氏意志消沉,庄周察觉到了,用言语加于试探,田氏心虚,在庄周面前发毒誓就算庄周死去,也会为庄周终生守节。】 夏儿忍不住一啐。 【田氏发毒誓的举动反而引起了庄周的怀疑,暗中调查竟发现妻子藏有楚王孙的折扇,认定妻子与楚王孙必定有奸情。】 谢傅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明日再讲吧。” 夏儿听到关键时候,胃口已经被吊起来,“不行!是你惹的我,你今晚必须讲完。” 谢傅道:“夏儿姐,我真的困了。” 夏儿掐了谢傅耳朵一下,笑道:“精神一点没有,要是还困,我再掐一下。” 谢傅抬手道:“精神了,别掐了。” 【为了进一步证实妻子和楚王孙是否有奸情,同时为了试探妻子真实内心,庄周想出一个妙计。他假装走火入魔气绝而死。】 【丧礼期间,庄周幻化成楚王孙的模样前来吊唁,期间对着妻子田氏多番言语勾搭。怎知田氏却如一口枯井,再也不起波澜,一心要信守诺言为丈夫守节。】 【庄周不甘心,用楚王孙的模样变着法的用甜言蜜语勾引,这让田氏心中剧烈撕扯,却又情海翻腾,柔肠百结不知如何处之,终于在甜言蜜语的攻势之下,倾吐心中情意。】 【看到妻子真的变节,庄周气的五脏如催,庄周却还是不信妻子如此绝情,又生一计。】 【庄周再次幻化成楚王孙的模样,假装突发重疾,抱着头在地上翻滚,慌的田氏手足无措,心疼万分。问了童仆才知,原来楚王孙先天有疾,每次发病需要用人脑入药方才能暂缓发作。】 【田氏听了大骇,立即说愿意用她的脑来救楚王孙。】 夏儿听到这里“啊”的一声,显然出乎她的意料,见谢傅被自己叫声打断,忙道:“快讲快讲。” 【这童仆也是庄周幻化,听妻子竟愿意为奸夫牺牲生命,嫉恨难当,对田氏说女人之脑无效,非得男人之脑方可,还说便是死人之脑,只要未过七日也可。】 【田氏听完心中一颤,想起了灵堂之内那死去还未过七日的丈夫。】 听到这里,夏儿双手忍不住轻轻颤抖,想让谢傅住口,却又忍着继续听下去。 【庄周幻化的童仆如诱人堕魔的恶鬼一般对着田氏百般游说,又把利斧塞给她,逼着田氏立即行事。】 【田氏内心纠痛无比,眼看楚王孙奄奄一息随时命绝,情急之下,田氏悲痛煎熬,胆战心惊的提着利斧来到灵堂】 【灵堂白幡重重,冷烟缭绕,昔日丈夫便躺在棺柩之内,田氏顿时又失去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在灵堂哭诉丈夫生前从未让她享受过半分欢愉,让她孤苦伶仃,好不容易决心要跟爱人双宿双飞,怎知情郎却命悬一线非逼她做此不仁不义之事。】 【田氏念及夫妻之情,迟迟不舍下手,转头又回想起庄周在世时说过,死后躯壳于死者无意义,于死者无意义却对生人有利。】 【田氏终于重新拿起利斧,虽心中愧疚已经没顶,还是咬牙狠心对着棺柩劈了下去。】 夏儿“啊”的一声,吓得情不自禁的捉住谢傅的手,“不要讲了,不要讲了。” 谢傅见夏儿受了惊吓,轻怕她的手臂,安抚道:“好好好,不讲了,不讲了。” 人心恶如鬼,这故事夏儿听来,只觉比鬼怪狐传还要骇人。 正好这时一股夜风吹拂入屋,将油灯吹熄,屋内顿时漆黑一片,眼下虽然夏夜,夏儿却感觉脊背发凉,阴森入骨,吓的她穿着鞋就窜上床去,钻入被窝死死抱住谢傅。 软玉温香骤的入怀,兰麝钻鼻,谢傅立即气血涌动,心中暗暗叫苦,夏儿姐啊夏儿姐,你当我是坐怀不乱柳下惠吗? 谢傅虽然血气方刚的男儿,却绝非污人清白之徒,知道再这么下去,非出事不可,安抚着说道:“夏儿姐,你别怕,我先去把灯点上。” 谢傅刚有下床的举动,夏儿立即缠上来,双手抱住更紧,“不准去!我怕!” 谢傅暗呼,哎哟,我的老命啊! 嘴上哄道:“我把屋内点的亮堂堂,就不怕了。” 夏儿哀求道:“谢公子,你就让我躲一会,我真的好怕。” 夏儿如此胆小,本是好笑之事,谢傅却笑不出来,心中默念起《般若心经》来。 煎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儿发出轻轻的呼吸声,竟是睡着了。 满头大汗的谢傅松了口气,夏儿姐你也心大,竟敢这般睡去,也不怕被我占了身子,也就是遇到我,像你这样的美人儿,十个男儿九个要控制不住。 谢傅轻轻拨开夏儿的手,慢慢下床来,把油灯重新点上,朝床上看去,在灯光映照下,只见她脸儿红扑扑,睡容酣甜。 谢傅忍不住一笑,倒是如愿让你睡床,若是非要如此,我每晚便给你讲一个骇人的故事。 谢傅随便拿了些衣物铺在地上,直接倒在地上睡了起来。 第28章 你喜欢吗? 夏儿醒了过来,待发觉自己躺在床上,立即一惊,朝自己身上看去。 只见衣裙整齐,连鞋儿都没脱,松了口气,紧接着却脸上一红,轻轻的望向睡在地上的谢傅,掩嘴吃吃一笑。 “醒醒。” 谢傅被夏儿拍醒,懵松睁开眼睛,这时天色已经有一丝蒙蒙亮。 夏儿带着关切责问道:“你怎么睡在地上?” 谢傅反问道:“我不睡地上,难道与夏儿姐你同床共枕吗?” 一句话立即问的夏儿脸红语结,“你……你可以将我叫醒嘛。” 谢傅笑道:“我巴不得让夏儿姐睡的舒服一点,又怎么舍得将你叫醒。” 夏儿心中一暖,轻道:“谢公子,你心疼人不是这么心疼法,我是来照顾你的,你这样是让我失职。”说着敛容气道:“都怪你,三更半夜讲什么怪故事,吓得我心惊胆战。” 谢傅笑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如此胆小。” 夏儿柔声道:“好啦,你回床上睡。”紧接着又小心补充一句:“这件事可不能跟别人说,要不然我没脸做人。” 谢傅笑道:“放心,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夏儿鼓起胸脯,昂然道:“谁跟你秘密了,你要说就说,我也不怕,看看谁倒霉,小姐不阉了你才怪。” 谢傅哈哈大笑:“那可就是天大的冤枉,是夏儿姐你爬上床来,钻到被内,要阉也是阉夏儿姐你。” 夏儿脱口道:“我又不是男子,哪来的……”说着突然扼住声喉,一脸窘迫至极。 “是是是,夏儿姐没有。” 夏儿跺脚大恼:“你还说,不准说了!” “哎呀,我现在就去跟小姐说,换个人来照顾你啦。”夏儿说完疾步离开房间。 谢傅看着夏儿离开的娇俏身影,虽然他的本意不想麻烦别人,但是夏儿真这么说,他的心里反而有点失落。 看看天色,谢傅也不打算睡了,自己洗漱一番,走向厨房为澹台鹤情准备早餐。 他现在有点迷茫,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乱窜乱撞,这样反而会越走越远。 等待时机就是等待机会,先把小白脸的帽子摘下来,困在这院子里,什么事也做不了。 谢傅在厨房内整做着早餐,夏儿倒是轻轻走了进来,也不出声。 一会之后,谢傅一个转身发现她的存在,喜道:“夏儿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突然觉得跟小姐这么说,难免做贼心虚,让小姐怀疑。” 谢傅笑道:“怀疑什么?” 夏儿没好气道:“怀疑你这小白脸胆大妄为。” 谢傅笑道:“难道你不觉得我胆子很小。” 夏儿露出疑惑,很快明白,不悦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遮遮掩掩。” 谢傅道:“那就继续留下来咯。” 夏儿道:“也就是几天的事,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谢傅感觉好笑,看来儿女家都好面子,将粥端过来,“麻烦你给小姐送去。” 傍晚时分,夏儿送完粥回来,站在屋檐前,倚着木栏发呆。 谢傅轻轻走了过来,“你经常这样可爱的发呆吗?” 夏儿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扭头看了谢傅一眼,“你能不能别突然窜出来,吓死人了。” 谢傅笑道:“下回一定注意,远远的就喊一声“夏儿姐,我来了”,免得把你吓着。” 夏儿扑哧一笑,“谢公子,你真是的。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油嘴滑舌的。” 谢傅哈哈大笑:“那是夏儿姐你见过的男儿太少了,你随便到街上拉个公子,见识什么叫十足无赖。” 江南是烟花繁华之地,年轻公子多风流不羁。 夏儿道:“我很少出府的。” “那是,像夏儿姐这样的美俏小娘子,定是要招蜂惹蝶,要藏紧实点才是。” 夏儿笑道:“你讨打不是?尽取笑我。” “不敢,只是下回夏儿姐若要出府,我愿做个护花使者。” 夏儿笑道:“敢情是好,只是谢公子你是否忘了自己身份,别说出府,就算出这院子都难。” “夏儿姐带着我不就行了。” 夏儿一笑,“呵,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利。”说着看向谢傅,“如果你能治好小姐的咳嗽,说不定她愿意放你一马。” 谢傅问道:“放我一马是什么意思?是将我引入闺卧吗?那岂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夏儿恼道:“你又找打,小姐不是这种人!” 谢傅问道:“那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夏儿轻轻道:“小姐其实很辛苦的,她每天都要早早起床,忙碌到深夜,她虽然是小姐,我感觉她活的比我还要累。” 谢傅点了点头,这些他也大概清楚,这个女人很拼命。 夏儿继续道:“小姐也很了不起,七年前老爷和老夫人出了意外去世,债主逼上门来,小姐那个时候才十五岁,如果不是她当时站出来,就没有现在的澹台府了。”谢傅心中暗忖,一个柔弱女子让一个破碎的家走向辉煌,个中艰辛,岂是三言二语就能讲完,怕只有澹台鹤情心里清楚。 毕竟一个女人要立足商海上与一群老奸巨猾的商人较量,想想就觉得挺难的。 女人毕竟是女人,女强人不好当啊。 “这些年我在小姐身边照顾她,她的每一步走的有多艰辛,我都看在眼里,我心疼小姐,我想帮她,可我什么也帮不了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细心照顾好她,让她在生活上省心一点。” 谢傅道:“夏儿姐真是柔肠贴心。” 夏儿却是突然凄道:“小姐其实很可怜,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没有人疼她爱护她,本来她把希望都寄托在澹台公子身上,可澹台公子偏偏不争气,非但无心向学,每天尽想着逛青楼。” 想起这位澹台公子,谢傅忍不住一笑,调侃道:“澹台公子倒是挺会享受的。” 夏儿瞪了谢傅一眼,问道:“你们男人都喜欢逛青楼吗?” 谢傅笑道:“我想大部分男人都喜欢吧,毕竟青楼娘子,特别是名伶大家个个绝色,多才多艺。若不论抛头露面,名伶大家从容貌才华比绝大多数大家闺秀都要优秀。” 夏儿看着谢傅问道:“那你喜欢吗?” 第29章 半斤八两 谢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道:“如果我是澹台公子,我倒宁愿呆在府内。” 夏儿讶道:“为什么呀?” 谢傅脱口一应,“这府内有夏儿姐和小秋姐你们两位美俏小娘子,还逛什么青楼啊。” 夏儿脸一红,“你胡说什么,我哪比得起……那些多才多艺的青楼娘子,我也就是识些字罢了,不会弹琴唱曲,不会吟诗作赋。” 谢傅笑道:“我倒不这么认为,青楼娘子饱阅世情,精明练达,男人见得也多,无非是说说笑笑的虚情假意。而你和小秋姐待人真情实意,夏儿姐你更是体贴温柔,洁白如雪。” 夏儿被说的难为情,谢傅又补一刀,“若我选,我宁愿和夏儿姐你呆在一起。” “谢公子,你嘴巴真甜,真会说话,说的人心里喜孜孜的。” 谢傅却道:“所谓甜言如蜜,蜜语如酒,迷人醉人,夏儿姐你可要分辨真假才是,不要轻易被人蛊惑哄骗。” 夏儿一愣,不明白谢傅为什么说这番话出来。 谢傅笑道:“夏儿姐是个好女儿家。” “你多虑了,我是个奴婢,我的命运不由我做主,如果小姐嫁人了,我大概会成为通房丫鬟。” 夏儿说着朝谢傅笑了笑,“不过,我想小姐不会想嫁人了,我呢就一辈子好好照顾好小姐。” 谢傅问道:“对了,小姐为什么还不嫁人呢?” “我想……我想小姐是这样想的,她若嫁人了,谁来撑起这么大的一个家呢,若是让公子接手,只怕不用多久就要败光,小姐是想帮公子守住这份家业。” 夏儿是澹台鹤情的贴身婢女,她的猜测自然有几分道理,如此看来这澹台文望倒不是东西,姐姐澹台鹤情为了他牺牲自己的幸福,澹台文望却如此不争气。 谢傅不禁想起自己家道中落的家族,想起爷爷和堂兄,谢家的境况倒也澹台家有点相似,只不过澹台家已经有了起色,而谢家依然处于风雨飘零之中。 从这一点更能反映出澹台鹤情的了不起。 谢傅笑道:“小姐怎么不考虑入赘呢?” 夏儿闻言忍不住一笑,“说到入赘啊,这苏州城想嫁给我家小姐的公子,可以从澹台府排到闾门,不过呢门当户对的自然是不肯入赘,这普通人家又配不上小姐。” 夏儿说着叹息一声。 谢傅笑了笑,既然是入赘,才貌双全就可以了,还要讲究门户出身就有点强人所难了,从他和澹台鹤情的几次接触,也大概能判断出这个女子性格高傲自强,只怕眼界不低,寻常人哪能轻易入她法眼。 “夏儿姐,我有一事不明,望你能为我解惑。” “你说哩。” “小姐为什么要养小白脸,你说孤单想排解寂寞也就罢了,偏偏呢把我们当金丝雀养,不闻不问。” 夏儿笑道:“你受小姐冷落,难受啦。” 谢傅哈哈大笑:“我难受什么,我只是好奇。” 夏儿瞥了谢傅一眼,似乎想看穿他内心真实想法,嘴上笑道:“你也不用难受,小姐对谁都一样,很公平,小姐年轻美貌,哪有这等白享好事。” 夏儿说着咯咯一笑,谢傅有点尴尬,嘴上说道:“夏儿姐,别扯远,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夏儿轻道:“一开始小姐养小白脸是因为在商场上,那些男人看小姐是个女子,言语上常对她调戏羞辱,小姐一气之下,你们男人可以养新罗婢、菩萨蛮,我们女人也可以养小白脸、小公子。” “自此之后,那些人知道小姐厉害,就不敢言语轻薄了,后来呢……” 谢傅问了出来:“后来又怎么了?” 夏儿道:“本来小姐只是想做做样子,没想败坏自己名声,不过自从朱家公子和张家公子追求小姐之后,小姐就只能让自己更加声名狼藉。” 谢傅问道:“这朱家公子和张家公子是何方神圣?” 夏儿应道:“吴中顾陆朱张的朱家和张家。” 吴中顾陆朱张是苏州四大家族,这可是真真正正的豪门名阀,同时吴中顾陆朱张四家也均属大观国九姓十三望。 坐江山天子秦家,安华夏汉魂九姓十三望。可见这些豪门名阀的影响力。 像这样有数百年底蕴的豪门名阀,却不是一个布商门户可以比拟的。 想到这里谢傅已经基本可以猜出澹台鹤情的用意,说道:“朱家和张家,小姐不好明面得罪,她让自己声名狼藉,就算这两位公子想娶她,朱家和张家这样的豪门名阀注重名声,也绝对不会允许小姐入门,进而好断了这朱家公子和张家公子的念头。” 夏儿道:“谢公子,你真的太聪明了。” 谢傅补充一句:“而让朱家公子和张家公子入赘澹台家,又绝无可能。” 夏儿点了点头。 谢傅感慨道:“为难她了,为了不嫁人,竟不惜玷污自己名声。” 夏儿接话道:“所以你别看小姐是一家之主,高贵风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实际上她很可怜,很让人心疼。”说着露出愁容,“可我却一点都帮不上小姐。” 谢傅一笑,“哪有你说的那么惨,夏儿姐你没见过真正凄惨的。只要小姐肯放低眼光,还怕没有男人哄她开心,就怕这七八张嘴在耳畔唤心肝唤肉儿,小姐应顾不暇。” 夏儿狠狠瞪了谢傅一眼,“不准你说小姐坏话。” 谢傅笑道:“开玩笑的。” 夏儿敛容,“这种玩笑能开吗!你知道你这些话传到小姐耳中有多严重,小姐还不把你的皮扒下来,” “以后不准说小姐坏话了!” 谢傅应道:“谨记夏儿姐的吩咐。” 夏儿这才一笑,“你在我面前口无遮拦,也不怕我去跟小姐告状。” 谢傅笑道:“夏儿姐可不舍得害人。” 夏儿嗔道:“什么害人,坏胚就要收拾!” 谢傅岔开话题,“夏儿姐,会下棋吗?” 夏儿傲道:“当然会了。” “那陪我下棋消遣吧。” 夏儿讶道:“你会下棋?” 谢傅反问:“我像不会吗?” 夏儿一窘,“我下的不好。”其实她只是入门,对于棋道却一窍不通。 谢傅笑道:“我也是一般般,说不定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第30章 拿后半生幸福打赌 “那我现在就去拿围棋。” 夏儿说着兴致勃勃离开,本来就是闲的无聊,有些消遣,自然欣喜。 一会之后,夏儿取来围棋,跟夏儿对弈之后,谢傅这才知道夏儿并不是谦虚,初学者吧。 下着棋,夏儿开口道:“小姐以前也喜欢下棋。” “是吗?” 谢傅笑了笑,作为一个大家闺秀,懂琴棋书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后来小姐忙于生意,就不怎么下了,有一次她突然来了兴致,让我陪她下棋,只是我棋艺太差,小姐下了一会之后就没了兴趣。” “谢公子,你棋艺怎么样啊?” 谢傅“哎呀”一声,“我又下错了,这下又要被你吃掉几子,我重新下。” 夏儿把谢傅的手按住,“不行,落子无悔。” 夏儿说着喜滋滋的落子,吃掉谢傅几子,取笑一句:“算了,我看你比我还要差。” 一会之后,胡地全忙完之后走了进来,一旁观摩,待两人下完,馋着脸道:“夏儿姐,你教我下棋吧。” 刚刚学下棋的胡地全更不是夏儿对手。 夏儿连胜两局,高兴的咯咯笑了起来,生平头一回在棋盘上尝到胜利的乐趣。 …… 不知不觉又过了三日,夏儿和谢傅、胡地全他们越来越熟悉。 不得不承认谢傅是个有趣的人,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夏儿和他聊天总是很开心。 看着谢傅身体已经基本康复,夏儿心头反而莫名有点稀落。 这几天,她在这白脸窝过的很开心,谢傅很温柔,胡地全人也很好…… 这日临近黄昏,夏儿似往常一样端着粥来到书房内,行到走廊就听见书房内传来交谈声。 “先生,再给文望一次机会吧,帮助他早日【通窍】。” “小姐啊,文望若是笨,我耐心教导就是,可文望分明是顽劣……哎,你另请高明吧。” “先生,我可以多给你一倍酬劳,还请先生能够留下来教授文望。” “额……小姐,我直说了吧,这文道之路并不好走,就算公子能够【通窍】入读文成书院,如不能筑基入儒,也算不上文道中人。” “再者说了,文成书院比文望勤奋聪慧百倍者,多不胜数,能筑基入儒者也寥寥无几,小姐还是让文望当个逍遥公子好了。” 对方已经说的很委婉,文望不是成才的料,可澹台鹤情还是不甘心道:“所以才需要先生悉心教导啊,也许……也许……” “小姐,文道乃是晓天探奥之道,对于我们这些没有家族先人福荫气运加成的人来说,顿悟优于勤修,唐某勤学勤修多年,也一直在【有成】徘徊,未能筑基入儒,小姐另请高明吧。” 澹台鹤情沉吟良久,叹息一声,“那还请先生指条明路。” “额……小姐可以搜集些文人墨宝熏陶公子,若是得到文玉,那就更好了。” 澹台鹤情一讶,“文玉!” 世人普遍认为羊脂白玉是玉石中的上品,但还有一种玉为大多数人所不知,它就是文玉。 文玉是文道中人所推崇的佩宝,素有文玉养人,人养文玉,一块被入玄之尊佩带过的文玉更是无价之宝,非金钱所能衡量的。 但文玉极为稀少珍贵,就算澹台鹤情这样的富贵之人,也难以拥有。 这文玉掌握在少部分特别阶层手中,除九姓十三望这样代代相传的名门望阀外,文廷是文玉最大的掌握者。 一旦筑基入儒,文廷就会赠送一块文玉,以显示其独特的身份和地位。 但入儒之人身上的文玉佩宝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就如官员的头衔,怎有赠人之理。 澹台鹤情轻轻道:“这个有点难,先生,还有什么法子没有?” “额……也可请入儒之士单独教授文望,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加以时日熏陶,也能早日【通窍】。” 澹台鹤情露出难色,“这个……入儒之士那肯屈身我澹台府,教授文望。” “那就素唐某无能为力了,告辞了!” 一位老年儒士从书房走出。 夏儿施礼:“先生万福。” 老年儒士微微点头回礼,疾步离开。 夏儿站在走廊,迟迟没有走进书房,心中叹气,公子又气走一位先生,她都记不清楚这是公子气走的第几位先生了,就没有人治服公子吗? 夏儿过了一会才走进书房,只见小姐坐在卧榻,神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小姐没有出声,夏儿主动喊了一声:“小姐。” 澹台鹤情回神,“东西放下吧。”随口又问了一句:“他身体康复没有。” “还没呢。” 夏儿应完,心惊自己居然对小姐说谎,紧接着暗暗说服自己,谢公子看来体弱多病,多休养几日也在情理之中。 见小姐没有追问,夏儿暗暗松了口气。 “小姐,公子他……” 澹台鹤情抬手打断,深深吁了口气,“不要提他……”突然单手托胸,面色难看,轻轻咳嗽起来。 夏儿立即上前,手掌轻柔澹台鹤情后背,关切道:“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被气到了。” 澹台鹤情说着轻轻咳嗽起来。 夏儿见澹台鹤情连连咳嗽,突然想到谢公子和小姐的半月赌约将到,现在小姐的咳嗽还没有,也不知道小姐会不会把谢公子给…… “小姐,你的咳嗽还没好吗?” 澹台鹤情闻言一惊,突然想起这两人倒是不咳了,若非刚才被自己的亲弟弟气着,急怒攻心,她都忘记自己有咳嗽的顽疾。 澹台鹤情笑道:“咳嗽倒是好了许多,刚才只不过是被气着了。” 夏儿闻言大喜,“太好了。” 澹台鹤情感受到夏儿真心的喜悦,扭头微微一笑,两片红润的嘴唇像正在开放的花蕊,十分美丽动人。 夏儿这才注意到小姐最近气色好像好了许多,“小姐,你最近好像变美了。” 澹台鹤情一讶。 夏儿笑道:“我的意思是小姐气色好许多,肌肤也更加白净柔美。” “是吗?最近倒是睡的挺好的。” 澹台鹤情说着,察觉到这些变化似乎与那个小白脸有关,难怪……难怪敢拿自己的命根子跟我打赌。 第31章 七巷九坊 不知道她知道了其实是谢傅给她下了风茹这种迷药,不知作何感想。 “夏儿,你名义上虽然是婢女,可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 “我知道哩,小姐。” 澹台鹤情伸手轻抚夏儿光滑如凝脂的脸,感慨道:“不知不觉你就是美丽的小娘子,是时候给你找个好人家了,可我又不舍下。” 夏儿忙道:“不!小姐,我不嫁人,我要留在你的身边,一辈子照顾你。” “女人一个人是……”澹台鹤情突然刹住,自嘲一笑,改口道:“傻瓜。” “小姐……我真的不想嫁人,我……” 澹台鹤情打断,“好了,你紧张什么,又不是马上就要把你嫁出去。” 夏儿咬牙道:“反正这澹台府就是我永远的家,我哪也不去!” 女大不中留,等到留不住那天,想留也留不住,澹台鹤情岔开话题道:“夏儿,我明天要去金陵一趟,可能要一些日子才能回来。” “小姐,你又要出远门了。” 澹台鹤情直接道:“你现在去把孔管家叫来,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他。” …… 一起用晚膳的时候,谢傅看出夏儿闷闷不乐,问道:“夏儿姐,怎么了?” 夏儿“唉”的叹了口气。 谢傅笑道:“饭菜不好吃,要不我现在亲自下厨给你重新做。” “不是啦,是关于公子的事情。” “公子怎么了?” 夏儿就把澹台文望又把先生气走,害的小姐烦心生气的事说出来。 谢傅笑道:“听你这么说,澹台公子是十分顽劣啊,又逛青楼,又是气先生打先生,可你叹息什么,澹台公子又没招惹你。” 夏儿绷紧俏脸,“他敢!我就不跟他客气!” 谢傅哈哈大笑:“难道你还敢打他不成。” 夏儿敛容道:“我还巴不得找机会打他呢,我也不怕他。” 谢傅笑道:“这个容易。” 夏儿道:“你说,我正想为小姐出气。” 谢露笑道:“美人计。” 夏儿露出疑惑之色,只听谢傅笑道:“你色诱他,我就不信他不上钩!” 夏儿大恼:“你讨打吗?”说罢举手要打。 谢傅忙道:“讨饶讨饶。” 夏儿倒是没真下手,哼的一声,“我心情不好,你还来消遣我。” 谢傅笑道:“我还不是想逗你开心。” “我更生气了。” “好了,你就不要操心了。” “我做下人的,怎能不为小姐担忧。” 谢傅无语了,岔开话题,“夏儿姐,要不我陪你到街上逛逛。” 夏儿瞥了谢傅一眼,试探道:“是你想出去吧?” 谢傅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夏儿一笑,“我没有这么大权力,不过呢……我可以帮你向小姐争取一下。” 谢傅道:“那算了。” 夏儿抿嘴一笑,“胆小鬼,屁股怕挨棍子啦。” 谢傅笑道:“若还是夏儿姐你来照顾我,挨一顿打也是无妨。” 夏儿闻言笑容顿消,轻轻道:“谢公子,我看你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也差不多要回内宅去。” 谢傅笑道:“倒是不舍得夏儿姐走,恨不得多病几天。” 夏儿训道:“说什么浑话呢,身体哪能拿来开玩笑。” 谢傅笑道:“那怪夏儿姐照顾的太好了。” 夏儿一笑:“你都把我说矛盾了。” 聊着天,夏儿心情逐渐开朗起来…… 夏儿又照顾了谢傅两天,看着谢傅活蹦乱跳的,也就打算回内宅去。 临走的时候看的出夏儿有点不舍,倒也没有说些什么。 澹台鹤情出了远门,谢傅现在是完全闲下来,潜心修习师傅所传授的《太乙金华心法》。 只是依然不能做到入武最基本的门槛——回光。 这武道果然是天择之道,他【天资者】的天赋太差了。 这武道之路是越走越远,别说【入道】,就是【入品】也遥遥无期。 如此这般,要报师傅大仇,只怕终生无望。 谢傅不知何去何从,显得有点迷茫。 心中却暗暗告诫自己切忌心性急躁,就如读书一般,平心静气有时反而有收获。 ……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谢傅和胡地全坐在屋顶的瓦片上,居高瞭望这七里山塘的大街小巷。 青楼红漆亮起灯火,车马水龙,客流如云,七里山塘河上舟楫交织,花香灯影,笑语欢声,笙簧曲声珊珊袅袅传来,勾人心弦。 胡地全笑道:“谢傅,这七里山塘街热闹吧,繁华吧?” 谢傅感慨应道:“热闹繁华,闻名不如一见,苏州不愧是江南首盛,看这灯火神迷五色,听这软语笑声,不禁让人想要唤一声【我的娘子在何方】。” 谢傅说完哈哈大笑,心中却感觉莫名悲伤。 越是身处繁华热闹的地方,人的内心越是被洗涤过一般清晰,最渴望的东西一览无遗。 他想在苏州有个温暖的家,有师傅这个温暖的亲人,可这渴望却如天上明月那么遥不可及。 胡地全也哈哈大笑,学着谢傅喊道:“我的娘子在何方?” 两人望着这繁华盛景,胡地全嘴上轻轻道:“以前这七里山塘街可比现在热闹多了。” 谢傅闻言咦的一声。 苏州七里山塘街,谢傅在未到苏州之前,就闻其大名,仰慕已久。 以前,从苏州城内前往虎丘并无陆路,人游虎丘,需在闾门码头搭乘舟船途经山塘河,抵达虎丘。 直到白公来到苏州,时任苏州刺史,他看到山塘河年久淤塞,流水不畅,致使春夏水漫为患,白公决定疏通山塘河,他发动民工,清淤排涝,利用河中挖起的泥土,顺势扩展河堤,在堤上栽柳种竹,修筑陆路供车马来往驱驰,因为此路全长七里,所以取名七里山塘,又叫白公堤。 七里山塘沿堤风景秀丽,河风怡人,文人雅士,达官贵人纷纷在此安家落户,百姓商户随着跟风,渐渐的,七里山塘列肆招牌林立,灿若衣锦,商贾云集,游人如织,便成了如今的七里山塘街。 “地全,为什么这么说?” 胡地全笑道:“现在当红的可是七巷九坊。” “七巷九坊?”谢傅自认熟读《苏州志》,对苏州这座城市熟悉无比,却从来没听过什么七巷九坊。 胡地全得意笑道:“谢傅,那你真应该去七巷九坊看一看。” 谢傅颇为期待道:“快说这七巷九坊在什么地方?” 第32章 国士无双王婉之 地全应道:“就在城南蟠门附近,这七巷九坊之所以红火起来,却跟苏州城当下超级大红人有关。”说起超级大红人,谢傅已经隐隐已经知道是谁,还是脱口问了出来,“谁?” 胡地全应道:“还能有谁,国士无双王无双。” 国士无双?谢傅脱口道:“可是独贤王无双?” 谢傅口中所说的独贤王无双说的是南地冠族秦淮乌衣巷王家王婉之。 王婉之字无双,“独圣”之名闻名遐迩。 这独圣之名源于皇家书院首儒、国子监祭酒,大学士苏长宁的一句赞——生女当生王无双,斗重山齐独一圣。 苏长宁这番话,除苏州外,天下文人名士无不哗然,王无双确有过人之处,但将她抬至唯一圣的高度,这置道尊诸圣于何地? 苏长宁为之狡辩,当今世上有哪个女子德才风度比得过王无双,谓之女中一圣有何不可? 世人只觉这“独圣”二字还是过于迫人,谓之女圣更加适宜。 可这“女”字一出,柔弱之风顿生,歧视之意过浓,又不适合王无双之才华气度,相比之下反而觉得这独圣二字更适合王无双。 久而久而,世人也默许独圣这个称号。 只是既称独圣,怎么又有国士无双的称号。 胡地全笑道:“除了她还有谁?” 谢傅好奇道:“王无双什么时候多了个国士无双的称号了?” 胡地全见谢傅一知半解,便向他详细说起这王无双来。 先前提起苏州城必提白公,现在提起苏州城必提王无双,继白公之后,王无双已经成为苏州的另外一个印记,深深印在苏州这片土地上。 白公自然无需多讲,诗才、学识、才能,放在哪一个朝代都是个中翘楚,只是王无双一个女流之辈,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却拿来与白公相提并论,不得不惊叹这个女子的了不起。 王无双在苏州城呆了五年,干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历时五年,在原有五堰八城的基础上,增设两堰,拓宽水巷,再次完善苏州城的水利系统,让苏州城从中上之地隐隐跃至上地,商人重利怕灾,自王婉之着手七堰八城扩水巷之时,就有更多的商人陆续将商业重心迁移到苏州来,这让原本水陆便利的苏州城更是如虎添翼。 第二件事就是祛除瘟疫,还苏州城安定繁荣。 这两件事任何一件放在哪一个朝代都是丰功伟绩,王无双一人却独揽两项,连当今天子都为之侧目,言之为国之大幸,称王无双为国士无双,赐封其为皇家大学士称号。 谢傅了解完之后,心中暗忖,看来我失忆的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不少事,这场瘟疫,谢傅也身处其中,深有感触,从灾荒演变成瘟疫,从常州地区一直蔓延到苏州,最后灾民齐聚于苏州城下…… 谢傅嘴上哈哈大笑:“了不起啊,果然奇女子也,我真想见见她。” 胡地全高声说道:“谁不想见她,别说男人了,就是妇孺老少也为之疯狂,崇拜不已!” 谢傅笑了一笑,他确实除了钦佩还有仰慕,更多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这般了不起。 胡地全继续道:“她高若天上明月,我等站着能挺起腰板就不错了,当今太子想娶她都没门。” 谢傅点了点头,这话说来虽然夸张,却是大实话,天子秦家想和九望十三姓结为亲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当今天子秦家来自陇西,身上掺杂胡血。 而华夏望门名阀素来拒绝与虏姓通婚,不容华夏汉血有半点玷污,其中以九姓十三望尤甚。 这秦淮乌衣巷王家更是南地望族之首,与北州冠族洛阳李家,合称北李南王,乃是华夏大地两大超级门阀。 坐江山天子秦家,安华夏汉魂九姓十三望,这句话可不是白说。 谢傅问道:“地全,你还没说这七巷九坊红火起来,为什么跟王无双有关?” 胡地全问道:“蟠门是什么地方?” 谢傅虽熟读苏州志,却从未亲临蟠门,应道:“我只知蟠门那边有个普济禅院,是三国时孙权为西域高僧性康大师所建。” 胡地全笑道:“都被你说远了,蟠门地势较低,苏州每逢水灾,蟠门周边受灾最为严重,所以那个地方一向来都是贫民居住,原本那个地方有一横二纵三条水巷,常年水患,河道淤泥堵塞,几乎都不能行船了,住在那里的人出行极为不便。” 谢傅点了点头,原本水巷就是平民百姓通行水道,如果不方便行船,石巷又小,车马难过,对住在那里的人确实影响极大。 胡地全继续道:“王无双来了之后,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将那一片的民居瓦舍夷为平地。” 谢傅闻言一惊,将民居瓦舍夷为平地,那住在那里的百姓怎么办? 胡地全见谢傅惊讶表情,却笑道:“你无需如此惊讶,王无双那种人物,竟敢有这个惊人举动,自然是想得周到,只要安置得当,没有人会不同意,而且王无双承诺,此地重建之后,会帮他们重建新居。” 谢傅“哇”的一声,确实是大手笔。 胡地全解释一句:“别忘了王无双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她是南地首冠秦淮乌衣巷王家千金,更何况解决苏州水患是受顾陆朱张四大名阀所托,吴中四大名阀自然要在背后出力。” 谢傅看向胡地全,破有深意说道:“地全,你了解的还真不少。”他隐隐感觉胡地全的见识不像一个普通下人。 胡地全笑道:“我整日穿街走巷,道听途说,什么都知道一点。” 说着继续道:“这些旧房破房常年浸水,夷了也不会有什么可惜的,王无双在原来一横二纵三条水巷的基础上扩展为三横四纵七条水巷,同时拓宽水巷,就地取用河道挖起沙土,直接将那块地方地面抬高三尺,沿河垒石加固,这间隔在三横四纵七条水巷,抬高三尺的九块地方就是九坊。” 谢傅脱口而出:“天纵之才。”实难想象这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子干出来的事情,不!她做这件事是在五年前。 第33章 她是谁 胡地全继续道:“为了方便水陆通行,王无双又建造二十七条栏桥,坊与坊之间以栏桥相连,通行方便。” 谢傅越听越惊叹,惊叹人力有时可胜天。 胡地全笑道:“你觉得这就完了吗?远远不止如此,为了证明自己,也是自信,王无双率先在其中一坊建造一圆,占地十一亩地,掘湖植林,取名镜园,奇怪的是,王无双却从来不住在那里。” 谢傅好奇问道:“王无双为什么要在那里建造一座园林,却又不用来居住?” 胡地全道:“我不知道,只是王无双兴建镜圆之初,就有不少富绅名士,商贾铺户纷纷仿效,购地建宅落户,后来在此处出行的人多了,舟楫忙碌,帆来船往,蟠门旁边渐渐成了一个码头,再后来杭州一带的商船,游船均在此停靠,特别是杭州的楼船画舫直接驾驶到苏州来,游京杭大运河,逛苏州护城河,你想一想那个热闹场面啊,这小小的七里山塘河怎么能与之相比。” 谢傅听着不禁有点神往,恨不得马上亲临目睹盛景。 胡地全笑道:“杭州文人有云:“酣眠摇撸声,一觉到苏州”。”谢谢傅感慨道:“一个人竟能影响到……” 谢傅说着突然惊觉道:“我知道了,王无双是为了让七巷九坊这个地方活起来,如果七巷九坊住的还是那群贫民,这个地方还是一潭死水,无商不成市,商趋闹而去。” 胡地全想了想,开口道:“你这话说的有点道理,如果那个地方还是一群穷鬼,谁还去哪里做生意。” 谢傅来了兴致,“地全,我们现在就去七巷九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谢傅现在就想一睹为快。 胡地全却默不作声。 谢傅笑道:“怎么了?” 胡地全道:“谢傅,你是不准踏出澹台府一步的,我呢,是个人轻言微的下人,三更半夜擅自出府,要是被逮到,你知道有多严重吗?” 谢傅笑了笑,胡地全继续道:“小姐最讨厌不守规矩,心怀二心的人了,按照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再留我们两个。” 谢傅笑道:“还说你大胆呢,我看你是胆小如鼠。” 胡地全被谢傅一激,立即豪气道:“走!我舍命陪君子就是!” 谢傅却反而笑道:“算了。”他自己倒没什么,却不想连累胡地全,却是暗暗打算一人前往。 胡地全却看穿谢傅的心思,笑道:“谢傅,你该不会是想一个人去吧。” 谢傅哈哈大笑,也不否认。 胡地全神秘一笑,“还是我带你去吧,你被人捉到就麻烦了。” 谢傅笑道:“那现在走?” “走,不过你得换身衣服,你这身衣服太招摇了。” 谢傅笑着点头,穿着这一身绫罗绸缎却干着偷偷摸摸的事情,确实有点不成体统。 谢傅换上胡地全的衣服之后,胡地全见了笑道:“这才是我辈中人。” 澹台府的外围墙有点高不易攀爬,胡地全带着谢傅走出院子,来到院外一处假山,爬上假山,双手举起,双手刚好触碰到墙头。 谢傅低声笑道:“地全,看来你没少偷跑出去。” 胡地全笑笑不答,两人爬上墙头,跳了出来。 谢傅落地,忍不住说道:“出来的感觉真好” 自从清醒过来,在澹台府囚禁了差不多半个月了,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心心念念的苏州,这一刻的心情实在难以言喻。 两人突然发现不到一丈远的地方有一张小竹梯,小竹梯不大,只有半丈多高,三四道横杆。 谢傅朝胡地全看去,“你准备的?” 胡地全摇头道:“不是。” 谢傅道:“那该不会有人想偷偷潜入府邸吧。” 胡地全笑道:“真正的贼子可不需要这些东西。” 谢傅道:“不管如何,这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谢傅说着将这靠在围墙的小竹梯找个远一点的地方扔掉。 七里山塘街在苏州城的西北方向,七巷九坊在城南蟠门那边,距离越有七八里地,若是以船代步,从七里山塘河转入苏州护城河,沿着苏州护城河,再由蟠门驶入七巷九坊,不用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一路还可以欣赏沿河风景,实在畅妙,只是两人囊中羞涩,却雇不起一艘小船,只好徒步前往。 两人年轻,脚程较快,来到七巷九巷,倒也不用半个时辰,只是一路匆匆,错失很多风景。 刚刚到了这七巷九坊,热闹顿现,街巷游人如织,市井百姓、文人士子皆混其中沿街观玩,还有士女云集,都装束的十分美丽。 憋坏了吧。好好享受。 天气炎热,大家人在屋内闷了一天,终于等到夜幕降临,都忍不住走出家门,享受这夏夜下的一丝凉风,或是别有所图——青年男女都有一颗奔向爱情的情心。 当今天子秦家来自陇西,崇尚胡风,随着丝绸之路的畅通,西域文化陆续传入,胡风更是盛行,官员文人狎妓成风,而女子渴求与男子平等,爱穿男装骑大马,踢马球,结闺社,追求生活自由,婚娶自由。 如今出了一个王无双都大大推动这种开放风气,当然不少望门名阀的女子还是尊儒重道,恪守女子贤婉之风。 如此民风开放之下,这男女之防比起以往朝代放松许多,男女两情相悦的美事更多了,一见钟情已经是不是青楼花魁与公子名士的专属。 大家都是这街巷上平等的一员,你可望我,我可望你,公子望上一眼也不会被骂上一句无礼,姑娘望上一眼不会被骂不知廉耻有失端庄。 胡地全是望啊望,望过一个又一个,看看那位低束罗裙,看看这位红衫丝裙,环佩珊珊,衣香倩影,已经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若是与某位姑娘家挨的近时,闻着她们身上逸出来的一丝幽香,就可以让胡地全陶醉很久。 胡地全是眼巴巴的希望有位姑娘家能看上自己啊,只是连容貌清秀的谢傅都得不到一点青睐,这五官粗糙的胡地全就跟不用说了,两人衣装已经将其出卖,姑娘家看了直接略过。 也不能怪人家姑娘无情,爱美雅嫌丑鄙,你是男的,难道会盯着一个丑女大婶看着不停,同样,人家姑娘看了市井鄙夫,也是要微微倒胃。 第34章 夜逛 谢傅一路行来,只感觉这苏州夜下风气与扬州又有不同,扬州夜生活下的十里长街似乎是公子文人,权贵富绅的专属。 而这七巷九坊是更接地气的全员参与,在每一条街巷上,众生平等,不设门槛,就是市井寒酸之辈也可以有自己的追求,也许你胆大一点上前搭个讪,说不定人家姑娘就出声应了你。 谢傅脑海突然浮现一个念头,也许在这街巷之中,自己会看上某位姑娘,又或许是某位姑娘看上自己。 想着顿感十分好笑,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念头,在扬州时,常驻青楼也不曾有过,也许那时虚幻如梦,这时却更加真实平华,似触手可及。 或男的,或女的,脸上都挂着愉悦之色,这种愉悦是男与女之间有条无形的线在牵着。 人间若无男女,人间若无情爱,何能有这份欢乐,苏州啊苏州,你怎能如此美丽动人,你越是如此美丽动人,我越是满腹遗憾。 谢傅初次到来不识路,胡地全在前面带路,胡地全似乎完全忘记身边还有谢傅这个伴,时而走的慢,时而走的快,谢傅虽时而赏景,也需紧跟胡地全,街巷的人实在太多了,挨挨挤挤,一个不注意就找不到人了。 走到一处栏桥中央,胡地全突然停下,转身问道:“你看见那个红衣姑娘哪去了吗?” 谢傅闻言知道胡地全又发现美女了,一路追随,笑道:“你说的是哪个红衣姑娘,放眼都是红衣姑娘。”目光淡淡巡视一眼,眼幕中至少有四、五位红衣姑娘。 “就是……穿的很美,头上插着珠簪,眼睛似乎会说话。” 胡地全不怎么会形容,就算他形容的再生动,谢傅也无法分辨出来,笑着应道:“没看见。” 胡地全无比惋惜的“哎哟”一声,“今晚睡不着觉了。” 谢傅笑着安慰道:“这美女是你的,你可看,他可看,我可看,也不是你的,你得不到,他得不到,我得不到,如此不是很好。” 胡地全道:“可她对我笑了。” 谢傅笑道:“你怎知她是在对你笑。或许她只是看见什么有趣的事。” 胡地全坚定道:“她分明就是对我笑,那一刻我差点都不能呼吸了。” 谢傅都不该说什么了,只好说道:“若你们有缘,自然还会见面,若你们无缘,就算跟到她家门口,又能怎样。” 胡地全居然被说开窍了,应道:“对啊,有缘的话,我下次来自然会遇见。”说着解释一句:“若她不是对我一笑,我也不会自作多情,走吧。” 胡地全刚刚转身,却被谢傅揪住衣服,“此处风景独好,就停一停,赏一赏吧。” 七巷九坊,有栏桥二十七条,巷走了多少不知道,栏桥却是已经走过数条,谢傅还未好好驻足欣赏,这会岂能放过。 这栏桥是悬于河巷的小桥,桥体弧形状,线条柔和,底部留空可经船只通过,是木质架构,朱栏红漆,因此也叫红栏。 这时谢傅站在栏桥之上,只见陆上琼楼近水林立,放眼望去犹如一条绚丽的彩带,河下画舫相衔,亮着灯火如银河辉腾。 久违的夜风吹来,鬓发微漾,谢傅感觉十分舒爽,众人踏出家门,大概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只见那青楼窗牖吹的红雾浓浓,珠帘曳曳,画舫船纱漾漾,笙歌细乐,推杯换盏,嬉笑打闹之声随着而来。 胡地全听着心痒,望着河上画舫不由神往,只可惜囊中羞涩,若是有银两,定是要把命折在这里,玩个痛苦。 谢傅有感而发,吟道:“玉宇凡间耀,仙歌水中撩,何处不风流,夜夜是元宵。”其它地方也只有上元节才这么热闹,苏州城却夜夜如元宵,真不愧是江南首盛啊。 胡地全闻言一讶,“谢傅,你还会作诗?就你刚才吟诗的模样还真有点文人骚客的样子。” 谢傅哈哈大笑:“作诗而已,简单,要作一首佳作可就不简单。” 胡地全问道:“如何个简单法,我怎么就不会。” “诗嘛,无非就讲究个押韵规则,像这五言绝句,需要一、二、四句尾字平声同韵或二、四句尾字平声同韵,这两种押韵方式在平仄排比上又有些不同……” 谢傅话未说完,胡地全就抬手打断道:“打住!我不学了。” 谢傅呵呵一笑。 胡地全凑近过来,低声说道:“谢傅,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刚才被画舫上的女人歌声勾的心头痒痒的,已经到了不发不快的地步。 谢傅笑道:“我不熟,你带路就是。” 两人从明亮处走到幽暗处,从楼宇走到瓦肆,走到一条小巷子,两旁都是贴式砖木平房,墙面坎坷不平,连白漆都懒得刷,虽有门楼亮着红光,这灯光却不是很明亮,只照亮门庭下方,谢傅脚下突然湿鞋,却是踩到水洼。 谢傅不禁有些怀疑,问道:“这里也是七巷九坊吗?” 胡地全笑道:“当然,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谢傅看看周围昏暗不明的环境,脱口问道:“该不会是窑子瓦肆吧?” 胡地全嘿嘿一笑,“你这半个月在府内憋坏了吧,小姐呢是吃不到,这个地方只要有钱,马上就能吃到。” 谢傅哭笑不得,想不到胡地全会带他到这种地方来,不过这倒也人之常情,男人嘛,嘴上问道:“王无双既然重建这七巷九坊,怎么还留下如此破旧的地方。” 胡地全应道:“你知道什么,把她们都赶走,她们没有生计可怎么活,我们这些汉子可怎么活,呵呵,当初有官员要将此地重整,是王无双拦了下来的,想不到王无双也挺为我们这些市井小民着想。” 谢傅在扬州虽常逛青楼,这些窑子瓦肆还真没来过,突然冒出一双手,猛地就把谢傅给勾搂住,一股浓浓的脂香扑面而来,呛的谢傅有点头晕,“大爷,里面去。” “去去去!老子有相好了!”胡地全不客气的把这个女子推开。 女子“切”的一声并没有继续纠缠。 胡地全笑道:“刚才没吓到你吧?” 谢傅呵呵一笑,“虽然被吓到了,也觉得有趣。” 胡地全道:“是个橘子婆,粉擦的再厚也遮不住。” 谢傅应道:“刚才太黑了,我没瞧清。” 第35章 厨神顾仙 胡地全笑道:“知道这里灯为什么不亮吗?让你瞧清了,就没搞头了,还有拒绝的时候要坚决一点,你稍微一犹豫就被拉进去了,下次你自己一个人过来,可要记得了。” 谢傅哑然失笑,说的他好像很惦记这里似的。 一会之后,胡地全领着谢傅进了一间瓦肆,瓦肆内的灯反而比门庭要亮一些,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上前招呼,穿着很普通,不像谢傅印象中的青楼妈妈,倒像是个媒婆。 “胡大爷又来了。” 胡地全笑呵呵,挺喜欢被人称作大爷,问道:“妈妈,桂香在吗?” 这老鸨笑道:“桂香在忙呢。” 胡地全皱眉道:“没空啊?我可是奔着她的。” 老鸨笑道:“着什么急啊,一会儿的事,一会就有空了。” 胡地全笑道:“那好那好。” 老鸨目光瞥向谢傅,“这位大爷挺俊俏的……”说着却突然打了自己嘴巴,“瞧我这嘴,这位公子挺俊俏的。” 胡地全道:“我差点都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兄弟,叫……” 谢傅打断道:“我姓谢,妈妈好。”若是谢傅这两个字从这里传到扬州谢府,自己两条腿非断了不可,虽说不太可能,却不得不防。 老鸨“哇”的一声,“谢公子嘴真甜,又年轻又俊俏,坏了,我这些女儿们,今晚不知道谁遭殃了。” 这些奉承话谢傅在扬州青楼不知道听过多少,当不得真,想不到瓦肆跟青楼里的人都一样。 胡地全道:“妈妈,我这位兄弟就拜托你照顾了。”说着凑近在老鸨耳边低语一番。 “桂香和虹儿是我这里最好的两位姑娘,价也是最高的,你朋友真舍得出血本。” 老鸨将谢傅领到一个房间,“虹儿,客到了。”待谢傅走进去,笑道:“谢公子,玩的开心点。”说完掩上门就走了。 房间不大,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榻,一只桌,至于字画,什么雅致之物都没有,一个红衣女子坐在榻上,背对着谢傅,身上穿着薄薄衣裙,腰带都没有系上,手上一动,衣裙就滑了下来。 谢傅看见她肩背的雪白肌肤,脸上立即一红,连忙说道:“不用宽衣,我坐一会,时间到了就走。” 谢傅倒也并非没有跟女子亲近接触过,见了女子就脸红耳赤那种人,只是似这般直接,却是头一回遇见,再者说着他与青楼女子一直都是以文会友那种,可不扯这种勾当。 女子好奇回头,看见谢傅年轻清秀模样,露出讶色,大概想不到这等人也会到这里来,待看见谢傅显得拘束,都不敢正眼看她,却又隐隐露出鄙夷之色,“别浪费时间了,一回生,二回熟,完事了,我会给你个彩头。” 谢傅道:“你先把衣服穿上。”对方半赤着身子,却是让他很不自在。 女子轻蔑一笑,“随你。”说着点了半截香,“这半截香烧完了,你不走也得走。” 谢傅待女子披上衣裙,这才朝她看去,五官长的倒是不弱,只是已经不年轻了。 女子发现谢傅朝她看来,笑道:“想清楚了吗?” “不用想,我陪朋友过来,时间到了就走。” 女子似见多男人把戏那种,一脸不屑周旋,表情冰冷,声音又透着懒散道:“那你就慢慢等吧。” 谢傅是那种耐得住寂寞也受得了安静的人,自从这个红衣姑娘穿上衣服之后,他就恢复自然,房间里一男一女,又没有说话,气氛怪异,他并不局促,这看看那看看,墙可看,地可看,窗可看,屋顶可看,灯台可看,姑娘身上的衣服可看,鞋子可看……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是一种经历,便如读书一般,读死书只能是个书呆子,人读书中物书中事,最终还是要回归真实的生活。 过了一会,这红衣女子在榻上似乎坐累了,就在榻上卧了下来,背对着谢傅侧睡起来,一湾纤臂做着枕头,一双修长的腿微屈着,那红色裙摆似如她的主人一般海棠无力,沿着卧榻的边沿垂在地上。 这只不过是一张普通而廉价的竹榻,似乎因为这个红衣女子也跟着变得柔美动人,这一刻景之美,景之柔不在于物,而在于人。 无声中,这半炷香很快烧完,谢傅站了起来,想留下什么东西,可身无分文,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便把髻发的簪子留下,头发用头巾重新束好,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又轻轻掩上门,似从来没有来过。 这微弱的开门关门声,似酣睡的红衣女子后知后觉,张开眼睛,脸上有一丝讶色,秋波朝已经掩上的门看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男簪。 胡地全一惊在外面等候,虽满头大汗却一脸神清气爽,看见谢傅就道:“没想到你小子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谢傅笑笑不应。 胡地全又问道:“感觉怎么样,这虹儿虽然美一点,却冷冰冰的,我就不喜欢,桂香就不一样,热情似火,听说这虹儿以前当过青楼娘子,这也是她傲慢冰冷的原因吧。”说着,骤然话锋一转:“呸,都什么年纪了,还当自己是颗葱。” 谢傅不加以任何评论,每个人又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这虹儿对他来说就是个过客,与在街上遇见的路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离开这片幽暗的地方,戌时还未过,对于七巷九坊来说,这会还早,谢傅说想到蟠门看看。 胡地全笑道:“你是想去看这停在苏州河和京杭运河上的楼船画舫吧。” 谢傅笑着应了一句:“就当是吧。” 胡地全感慨道:“那边的船可就大的多了,可不是河巷上的小船可比。” …… 两个女子一主一婢行走在七巷九坊的小巷上。 小姐生的一张天仙般的脸容,双九年华,肤光若雪,一双眼眸宛如泉水一般清澈,就好像是梦中走出来的女子一般。 这个女子叫顾仙庭,是徽州顾家千金,这徽州顾家与吴中顾家是同宗同脉,虽然在名望上比不起吴中顾家,财富却要胜吴中顾家一筹。 两个月前,顾仙庭路经无锡县,当时灾荒瘟疫爆发,谢傅在无锡县化名李少铭假冒县令治疫。 期间顾仙庭得了霍乱,被送到隔离坊,生命垂危,是谢傅用了特殊的办法救了顾仙庭的性命。 第37章 逛窑子 秀儿道:“小姐,你就是这样,太容易想这想那,想多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这诗文、女红,弹琴奏乐可以,为什么这下厨就不可以,想想长安那边,宴饮聚会,男女杂坐,乐饮笙歌,对比之下,我都感觉顾夫人她们端庄许多。” 顾仙庭摆手道:“不行不行,这里毕竟是江南啊。” 秀儿继续劝道:“顾夫人她们虽然是堂堂夫人,也是人啊,也因为这个堂堂夫人身份,一言一举常有约束,活着十分不痛快,小姐,你发现没有,跟着你学厨艺,她们开心许多,这创建了闺厨学社,她们就更高兴了,小姐你不是说过,如果可以,你宁愿不要这个千金小姐的身份,你宁愿做个普通人家,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这是顾仙庭从无锡回到苏州之后,一时感触对秀儿说过的话,轻轻应道:“其实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普通人家也不容易,要为一日三餐操劳,当千金小姐有千金小姐的好,做普通人家有普通人家的好,想要两好皆得,未免贪心了点,不管如何……此事容我三思再行。” “小姐,你就是心底太善良了,太为别人着想了,有时候你为别人着想的,未必是别人想要的。” 秀儿说着说着,忍不住叹息一声。 顾仙庭看着河下画舫,陆上珠阁,这苏州确实要比徽州奢靡许多,想想白公任苏州刺史期间,风流倜傥,携妓纵乐,却依然无损其美名德政,倒真有点被秀儿说动了,对着秀儿笑道:“你莫要叹息了,今天我就为我自己着想一回。” 秀儿闻言吃惊:“什么!”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顾仙庭暗暗指了指身后容神俊伟,腰悬佩剑的男子,低声道:“他实在讨厌,连出个门都阴魂不散,我们想办法甩掉他。” 这名男子叫赵子雷,是顾仙庭的贴身护卫,顾仙庭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性情温和的顾仙庭却对赵子雷十分讨厌。 秀儿没有吱声,顾仙庭笑道:“你不是让我为自己着想,现在有什么可说。” 秀儿只感觉反而入了小姐的套,不动声色的陪笑道:“小姐你如此绝色,这走在街上,定会惹上一些好色之徒前来搭讪,赵大哥也是为了你好,在徽州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仙庭笑道:‘这点我倒不是很担心,这看着街上士女如云,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子啦,再者说了,你看这青楼女子,衣装艳丽,千娇百媚,要搭讪招惹也是去招惹她们,加之这会天黑,我走在街上,未必瞧清楚我的容貌。” 秀儿道:“她们浓妆艳抹,哪比得起你不施脂粉清醒脱俗,不管如何有赵大哥跟着,我放心一点。” 顾仙庭笑道:“你跟我冒险一次,酒楼的事我就就考虑考虑。” 秀儿犹豫着,有些事情不能轻易尝试,出了什么意外,那就麻烦。 顾仙庭拉着秀儿的手,亲热道:“你总说我胆小,就不能陪我勇敢一回。” 秀儿咬了咬牙,脱口道:“好吧。”说着回头看不远处的赵子雷一眼,低声道:“可怎么甩掉” 赵子雷很守职,目光从不离开两人,见秀儿回头朝他看来,立即疾步走近,尊敬道:“小姐,有何吩咐,是不是要回去了?” 顾仙庭应道:“这会还早,我还想多逛逛,赵护卫辛苦了。” “小姐,您客气了,这是子雷的本分。” 待赵子雷与两人又保持距离之后,秀儿低声道:“不好甩掉赵大哥啊,你看他目光从来没有离开我们身上,小姐,要不算了。” 秀儿嘴里虽然答应和顾仙庭一起冒险,心里还是挺担心小姐的安慰,离开了赵大哥,两人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遇到什么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们往人多的地方去。”顾仙庭说着,主动拉住秀儿的手,往密集的人群挤去。 两人在人群中左窜右窜,费尽心思却都逃不过赵子雷的一双锐利的鹰眼,真的应了顾仙庭那句话——阴魂不散。 顾仙庭气的暗暗跺脚,秀儿笑道:“小姐,算了吧,我们没那个本事逃出赵大哥的眼睛。” 顾仙庭没有出声,心情似乎又变得不好了,兴致索然,刚想说回去吧,秀儿突然笑道:“小姐,你看,有姑娘主动跟赵大哥搭讪。” 顾仙庭闻言扭头一看,看见有个士女挡在赵子雷面前,主动跟赵子雷说话,赵子雷英气勃勃,站在人群中确实是鹤立鸡群的存在,顾仙庭笑了笑,突然灵机一动:“有了!” 秀儿好奇问道:“什么有了!” 顾闲庭兴奋道:“我有办法甩掉他了。”说着立即拉着秀儿,立即迈开步伐。 赵子雷那边看见顾仙庭走了,也顾不上士女不士女了,立即跟了上来,丝毫不顾那位士女在背后大声询问姓名。 秀儿低声道:“小姐,恐怕你又要失望了,赵大哥又跟上来了。”秀儿以为小姐所说的法子就是让那位姑娘纠缠住赵大哥,她们好趁机溜走,凭她对赵大哥的了解,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在赵大哥眼中没有任何事比小姐还要重要,甚至是他自己的性命。 顾仙庭没有说完,专门往青楼密集的地方走过,不时回头看向赵子雷,却没有发现青楼里的姑娘出来拉客,将赵子雷给纠缠住。 秀儿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仙庭这才问道:“这些都是青楼吗?” 秀儿笑道:“这些都是青楼!难道小姐你也想逛青楼不成。”说着又道:“别说你逛青楼了,就算刀山火海,赵大哥也照跟不误。” 顾仙庭直接道:“那怎么没有姑娘出来拉客啊?” 秀儿一愣,青楼里的姑娘又怎么会出来拉客,骤然恍悟,小姐怕是把青楼和窑子混为一谈了,笑着解释:“小姐,青楼是青楼,接待的是王公贵族,文人墨客,最不济也是富绅商贾,她们又怎么会做自降身份出来拉客的事情呢,拉客的地方是窑子。” 顾仙庭“哦”的应了一声,“那我们去窑子。” 第38章 原来是一伙 秀儿闻言“啊!“的惊呼一声,小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窑子那种地方是她们能去的吗?混迹在那里的均是市井流氓,粗汉鄙夫,到那里才是最最危险的事,“不行,小姐,那种地方去不得。” 秀儿却被顾仙庭强行拉着走,顾仙庭的眼睛里有一种特别的光芒,她有两次与李大人相识的机会,却因为自己过于持礼畏缩而错失,机会一旦错失就不再有,这些日子想来无不后悔,今天她要为自己争一口气。 紧随两人的赵子雷,看见两人从热闹处走到僻静处,从光亮的地方走到昏暗的地方,眉头微微一皱,小姐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会夜晚这种地方怎么能来,有自己跟着,倒是无需担心。 顾仙庭走在僻静昏暗的小巷,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冒险,心跳加快,脸上露出激动兴奋的神色来,反观秀儿却有点害怕,紧紧捉住顾仙庭的手,回头看赵子雷在不远处跟着,这才宽心许多。 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只手朝赵子雷楼了上来,赵子雷敏捷的躲开,冷视过去。 “大爷,里面来嘛。” 赵子雷冷声喝斥:“离我远点!” “哟,大爷这是害羞了,姐妹们来帮一把,这位大爷害羞了,我们帮帮他。” 黑暗中突然又冒出几个个女子来,一起把赵子雷围住,动作很熟悉,人就贴了上去,勾肩拉臂,男人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寻欢作乐,要不然谁会走这条路,你不抢,客就被别人抢走。 顾仙庭这边见赵子雷被纠缠住了,低声道:“就是这个时候,跑!” 赵子雷冷冷亮出剑来,冷声道:“再不滚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些姑娘猛地倒是吓了一条,赵子雷冷哼一声,收回长剑,朝巷子望去,不见顾仙庭踪影,惊呼一声,“被你们给害死了!”疾奔而去。 顾仙庭和秀儿拼命奔跑,这番模样好像身后有强盗追赶,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两人跑不动了,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顾仙庭喘着大气,突然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如细雨窗纱下的夜莺幽鸣,十分动听,秀儿好久没看见小姐笑的这么开心自在了,就为了这一刻,也是值得。 一个华衣公子手握折扇匆匆走来,身后跟着两人也跟着步伐匆匆。 这位华衣公子却是被笑声吸引过来,他游遍苏州青楼,见过无数美女,能一声夺魂的,绝无仅有,人未近前,立即对着顾仙庭客气的问了一句:“小姐,方才是你在笑?” 顾仙庭不应,冷漠就是最好的拒绝,秀儿却冷声道:“哪来的……” 秀儿话未说完就被顾仙庭打断,“秀儿,我们走。”说完拉着秀儿的手就走。 方才顾仙庭站在暗处,这位华衣公子瞧不清她的容貌,待顾仙庭走到青楼门前,门庭上方的灯笼红光映在她的脸上,华衣公子见了,立即惊为天人,容神宛如绛仙,顿时看痴了。 这这这……心魂好像一下子就被摄走一般,待顾仙庭走远十余步,华衣公子方才回神追了过去,挡在顾仙庭前面,躬身施礼:“在下张凌云,敢问小姐芳名?” 秀儿凶巴巴道:“滚一边去!”说着拉着顾仙庭就走。 没走几步,这华衣公子再次追了上来,挡住两人去路,笑道:“小姐,你不告诉我芳名,我今晚绝对不会离开的。” 顾仙庭极为反感这种无端纠缠,刚刚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冷容相对,一言不发,尽管这位男子伪装的很是有礼,但是顾仙庭还是能从他眼神中看到不怀好意。 第三次从这华衣公子身侧绕过,这花衣公子锲而不舍,跟在顾仙庭身边说道:“小姐,我在苏州河上有只楼船,一同登船赏景如何?” “小姐,这会夜深,恐遇歹人,我送你回家可好?” 秀儿忍不住了,怒喝一声:“你不就是歹人!” 华衣公子呵呵一笑:“姑娘莫要生气,在下也是一番好意,说不定真的会遇到歹人。”说着暗暗朝身后一个家丁使了眼色。 那家丁心领神会匆匆离开,华衣公子继续纠缠着。 顾仙庭和秀儿两人脚下匆匆,巴不得摆脱华衣男子的纠缠,走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突然冒出两个大汉来,挡在前面,“好美的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啊?” “小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不就遇到歹人了,让我送你回家吧。” 秀儿回头看了华衣公子一眼,只见他脸带笑意,作袖手旁观状,立即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对着顾仙庭低声道:“小姐,我看我们还是先敷衍他,等回府再跟他算账!” 顾仙庭冷声道:“不!我是绝对不会跟这种人虚与委蛇的!” 华衣公子闻言表情一讶,却微微一笑,朝两个大汉使了个眼色,两个大汉立即伸手捉了上前,秀儿挡在前面护住顾仙庭,同时放声大喊:“救命啊!非礼啊!” 走在巷子里的谢傅突然停下,“你听见没有?有人在叫。” 胡地全笑道:“是虹儿在叫吧,叫什么余音……” 谢傅脱口而出:“余音缭绕。” 胡地全忙道:“对对对,就是余音缭绕。” 谢傅差点又被胡地全给拐偏了,“不开玩笑的,说正经的。”说着仔细聆听,突然道:“有人在喊救命!”说完迈开步伐,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奔跑而去。 胡地全一脸疑惑,倒是立马跟了上去。 一会儿,胡地全也听见了,有女子在喊“救命!非礼!” “妈.的,这种好事也不叫上我就单干了,最恨这种自私的人。”胡地全说着侧头对着谢傅道:“我们也去参加。”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一笑,这闲事是管定了。 昏暗的小巷里出现一壮一弱两道身影,秀儿惊喜道:“小姐,有人来了。” 华衣公子这会也不屑掩饰了,冷笑一声,“我看看苏州城有谁敢管我张公子的闲事。”说着迎上前去。 胡地全一马当先,朗声喊道:“等等我,这种好事我也要参加,我也要非礼非礼!” 秀儿和顾仙庭闻言一惊,面如死灰,原来是一伙的。 第39章 秦楼 华衣公子疑惑的望向家丁,家丁却是一头雾水,应道:“没有啊。” 华衣公子好奇的走上前去,胡地全喊道:“滚开!别挡路!” 华衣公子怒道:“知道我是谁……” 话未说完,脸上就挨了胡地全一拳,“管你他.妈的是谁!” 华衣公子冷不丁挨了一拳,手一指怒吼道:“打他!” 两个大汉和两个家丁立即把目标对准胡地全和谢傅两人,顾仙庭和秀儿连忙趁乱开溜。 打架胡地全最喜欢了,挥拳迎上靠的最近的两个大汉,突然腰一酸,脚一软,劲没使出来,人就被按到,哎哟……桂香太狠了。 反倒是谢傅看似文质彬彬,却比平时要神勇许多,以一对上二个家丁,一顿乱拳挥舞,打了对方好几拳,身上也挨了好几拳。 胡地全哀嚎声传来:“哎哟,使劲点!不够力!挠痒痒!” 谢傅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胡地全被两个大汉合力按在地上一顿暴揍,华衣公子在旁边叫嚣着,“打死他!给我狠狠的打!”大概憎恨胡地全刚才打他一拳,也加入到围殴行列中,脚下对着胡地全的一条小腿猛踢,华衣公子的鞋头镶着银饰,几下就把胡地全的小腿踢出血来。 谢傅来一个围魏救赵,撇下两个家丁,转身就朝华衣公子冲去,高高跳起,对着华衣公子脸上就是一巴掌,这巴掌打的华衣公子脑袋一偏,有什么东西从他嘴里飞了出来。 两个正在殴打胡地全的大汉一惊,“公子!”立即转身来查看华衣公子的情况。 谢傅见机拉起地上的胡地全就跑。 华衣公子被扇的脑袋嗡嗡响,伸手一抹,嘴巴有血,回过神来,咆哮着吼道:“别管我!干掉他们!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最终还是让两人给跑了,华衣公子站在原地咆哮:“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两个人给我找到!” 顾仙庭和秀儿一时也是慌了,待跑了一会,顾仙庭才恍悟停了下来,“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们两个岂不是要被打死。” 秀儿道:“这些市井之辈,野蛮无礼,多是为了争风吃醋。” 顾仙庭却道:“方才他们两人明明是为了救我,我都看见他们打起来了。” 秀儿道:“平常百姓岂敢与这些富家公子作对,小姐你以为个个都是李大人啊,依我看这是自演自导的一场苦肉戏,骗的就是小姐你这种心地善良又没有心计的大家闺秀,你若回去就中计了。” 顾仙庭站在原地犹豫不决,这时赵子雷突然出现,一脸铁青,心中有气,奈何面对顾仙庭,无法发作,冷声道:“小姐,回去了。” “赵护卫,你来的正好,跟我走。”顾仙庭说着又转身掉头。 赵子雷冷声喝道:“小姐,别闹了!” 秀儿出声:“赵大哥,刚才有人要非礼小姐,我们好不容易还逃了出来!” 赵子雷立即露出杀气,“找死!带路!” 来到方才的巷子里,这会却静悄悄,一个人都没有,顾仙庭松了口气,“应该是跑了。” 赵子雷闻言有点糊涂,跑了,小姐为何反而松了口气,难道害怕我不敌不成。 “刚才又有两个人……哎哟,我也糊涂了,没搞清楚状况。”秀儿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赵子雷淡淡道:“回去吧。”看向顾仙庭,惊讶出声:“小姐,你怎么披头散发的,难不成刚才受他们欺凌。” 秀儿笑道:“没有,我护着呢,就是好险!” 顾仙庭闻言伸手摸向自己脑后,惊呼出声:“我的头巾!”眼眶一红急的差点哭出来了。 秀儿知道小姐十分重视这条逍遥巾,连忙哄道:“小姐,别着急,刚才肯定是跑的时候掉在这周围,我们好好找找。” 顾仙庭忙道:“好好好,好好找找。”说着低头开始寻找起来。 赵子雷皱眉,只当小姐又在耍什么把戏,冷冷道:“掉了就算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秀儿连忙凑近低声道:“赵大哥,你别多话,这条头巾对小姐意义非凡,你若惹恼小姐,小姐这一次真的会发脾气。” 赵子雷半信半疑,秀儿暗暗指了指正在低头寻找的顾仙庭,“你看小姐急的都快哭出来了,能有假吗?赶紧帮忙找吧,找不到,今晚我们都别想回去了。”这条逍遥巾是李大人亲自为小姐束上的。 赵子雷一脸惊讶,连忙帮忙寻找起来…… 谢傅和胡地全全力逃跑,胡地全腿上发疼,实在跑不动了,扭头一看,见人没有追上来,喊道:“谢傅,停一停,我跑不动了。” 谢傅也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人没有追上来,这才停了下来,幸好这七巷九坊人员混杂,要不然两人真不一定能够成功逃脱,蹲了下来,替胡地全包扎小腿处流血的地方。 胡地全朝地上吐了口沫,骂道:“妈.的,这架打的真不是时候,浑身一点劲都没有,都被桂香给抽空了。”说着低头看见谢傅正用一条白色头巾帮他包扎伤口,问道:“你哪里的头巾。” 谢傅淡淡应道:“我看你腿上流血,路上随手捡的。” 胡地全闻言,忍不住笑道:“你小子,临危不乱啊。”说着却“啊啊”疼叫一声,却是谢傅将头巾扎紧。 两人实在是累了,原地休息,胡地全腿上疼的厉害,看着河巷边有两个汉子蹲坐着,就跟着蹲坐了下来,四人并列有三人蹲坐着,站在胡地全身边的谢傅愣愣站着倒好像一个傻瓜,或是为了同俗共鄙,谢傅也就跟着蹲坐下来。 四人蹲坐的地方刚好面对一间青楼门口,三层楼宇,每层均悬有数盏灯笼,红栏窗牖间于其中隐隐约约。 门庭富丽堂皇,红毯铺地,客来客往,从大门口能看到里面景象,高堂大气之下,炉烟袅袅,宾客如云,一派繁华奢靡。 胡地全听见从楼上传来推杯换盏,莺声细语的声音,抬头望去,隔着窗牖约莫看见楼上屋内袅袅娜娜的衣香倩影,不由神往,嘴上喃喃道:“兄弟啊,等我有银子,我就带你到里面逛逛。” 谢傅笑了笑,应道:“我也一样。” 第40章 可不要贪多 胡地全感慨道:“繁华吧,这秦楼是苏州城为数不多一等一的青楼,真的是汇聚人间繁华啊。” “秦楼?”谢傅闻言朝牌匾望去,写的正是龙飞凤舞的“秦楼”二字。 胡地全道:“不错,秦楼,听说大观国各地均有秦楼,不知道这背后东家是谁,有此雄厚财力。” 谢傅笑道:“既是青楼,这背后的东家自然是朝廷了。” 胡地全疑惑道:“朝廷?青楼就跟这衙门一样吗?” 谢傅笑道:“可以这么说,青楼有官私两种,官家青楼受教坊司直辖管理。” 胡地全似懂非懂道:“原来如此,这种地方居然是朝廷机构。” 谢傅笑道:“也不尽然,青楼发展至今,人数规模庞大,教坊司已经直接管理不来,加上诸多因素,除例行巡检,大多时候已经不直接插手青楼事务,这青楼变得虽官亦私,虽私亦官,官私这个界限已经十分笼统模糊。” 胡地全摸了摸头,“你说的我都有些糊涂了。” 这确实有点复杂,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懂得变通钻缝,谢傅想了一想,笑道:“若说这青楼与私家行院有什么区别,那大概就是一张官家执照。” 胡地全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懂了,背后有朝廷撑腰。” 谢傅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两人又蹲着看了一会,突然听见秦楼大厅一阵喧哗声起,宾客纷纷起身相迎,似乎有什么大人物出现一般,隐约中似乎在喊一个名字——陈都知。 胡地全转头望向谢傅,问道:“谢傅,你知道陈都知是谁吗?” 谢傅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胡地全把头扭向另外一边,对着旁边两个蹲坐着的大汉问道:“兄弟,这陈都知是什么来头?” 两个大汉闻言看向胡地全,没有应话,那眼神似乎在鄙视胡地全的无知。 谢傅笑道:“据我所知,都知应该是一种身份。” 胡地全把头扭过来,问道:“什么身份?” 谢傅道:“在青楼的话应该是主持诗文酒会的人,名伶中的佼佼者,上等中的上等,看这群宾客如此热衷,这位陈都知应该十分受欢迎。” 这时秦楼里面步伐匆匆走出一位贵妇人,朝对着秦楼门庭蹲坐的谢傅两人招手。 这位贵妇人见谢傅和胡地全两人一动不动,皱眉道:“愣着干什么?抬轿子去啊。” 这……把他们两位当轿夫了? 胡地全反应过来,朝地上吐了口沫,“呸,看不起谁啊,狗眼看人低。” 胡地全身边的两个大汉却立即起身窜前,这名贵妇人却摆手道:“要四人大轿,四个人!明白吗?” 大厅宾客跟着涌到门庭,争先恐后的。 “陈都知,坐我的轿子——” “陈都知,还是坐我的轿子吧,王兄是两人轿子,我的是四人大轿,得劲——” “林兄你还好意思,你那四人大轿是四个老弱病残,死样怪气的别走到半路一个脚软,把陈都知给摔了,还是坐的轿子吧,我那四个轿夫年轻力壮,脚程忒快,爽的飞起——” “钱兄,你没看陈都知已经喝了不少酒吗?太快岂不是把陈都知颠簸吐了,我那四个轿夫正值壮年,抬轿二十年,经验丰富,该快时快,该慢时慢,保证陈都知坐的舒舒服服,跟坐在肉椅子上没有什么分别——” 从四位年轻公子的对话中可以看出,之间看来认识,平时关系应该不差,为了让陈都知坐上自己的轿子,却不惜互损起来。 如群星捧月般走出来一名女子,身材高挑,身穿束藕罗裙,乌发云鬓,肤洁神逸,颇具英美之气,只是此刻双颊红晕,一双秋眸带着微微醉意。 数位公子比这位陈都知要先窜出青楼门庭,站在大街之上大声呼喊。 “轿子——” “轿夫——” “王猛——” “谢流氓——” …… 在暗处休息的轿夫听见主子的呼唤,立即抬着轿子飞奔而来。 顷刻之间,这秦楼门前就出现好几顶轿子,一些坐车马车过来的公子,扼腕叹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坐马车来了呢。 胡地全目瞪口呆,这变戏法呢,哪凭空冒出来这么多顶轿子。 数名公子围在陈都知身边,争先恐后,“陈都知,坐我的轿子。” 一把好听悦耳的声音传来:“累各位公子没轿子可回去,清澜心有不安,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无妨无妨,我就喜欢走着回家。” …… 陈都知待众公子都说完自己的理由,这才再次出声,“大家都知道,清澜从不厚此薄彼,谁的轿子我都不坐,可算公平?” 此话一出,众人都没有出声,觉得说的有理,只怕坐了谁的轿子,别人都心中不服气,坐了谁的轿子,别人心中都有怨气。 陈都知笑道:“那就这么说定咯。” “甚好,甚好——” “陈都知素来公平,大家也无需争了——” …… 众人纷纷附和。 见皆大欢喜,陈都知笑了一笑,竟朝蹲坐地上的谢傅两人走了过来,美目朝两人看去。 胡地全恍如做梦,顿时石化,痴痴而望。 陈都知看两人一动不动,一个微笑,一个傻,脸露好奇,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反应。 胡地全身边两个大汉倒是反应迅速,立即微微上前,“小姐,坐我们的轿子吧。” 陈都知微笑点头,两名大汉立即欣喜抬轿去。 贵妇人走前来,劝道:“清澜,你已经喝了不少酒,还是坐四人大轿稳一点。” 陈都知应了一声:“妈妈,莫要担心,习惯了。” 贵妇人对着陈都知身边一名小婢道:“好好照顾小姐。” 看着陈都知上了那两个汉子的轿子离开,胡地全后知后觉,捶胸顿足起来,“原来她是让我抬轿去,我怎么没反应过来!比丢了一百两银子还要心疼啊!” 谢傅笑着安慰一句:“我们俩哪来的轿子。” “是哦,我们没轿子。”胡地全呵呵笑了起来,“你这么说,我心里就舒服许多了。” 谢傅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胡地全望着那远去的轿子,不舍得归家,喃喃道:“兰甯、澹台小姐、我现在又喜欢上陈都知。” 谢傅也不知道兰甯是谁,哈哈大笑:“你还挺花心的。” 胡地全“切”的一声,反问道:“难道你不花心啊。” 谢傅眯眼微微一笑:“美人虽好,可不要贪多哦。” 第41章 谁搬了我的梯子 随着夜色更深,除青楼还亮着灯火,其它地方已经开始安静起来,原本在街巷走动的士女娘子也归家去了,胡地全看见路边一个小摊还未收摊,卖的是苏州名点小吃泡泡馄饨,写着一碗五文。 胡地全忍不住摸了摸肚子,望向谢傅问道:“你饿了吗?” 谢傅笑道:“有点。” “那干一碗吧。”胡地全说着往钱袋子摸去,敞大的钱袋子里面铜板有些稀疏,数了一数只剩下八文了,还是走上摊子前,“老伯,八文两碗卖不卖?” 那卖泡泡馄饨的老头应道:“小哥,一直都是五文一碗。” 胡地全没好气道:“都这个点了,现在街上静悄悄了,鬼还来买你的馄饨,你不卖就浪费了,死脑筋。”说着把八文钱放在摊档前,豪气道:“来两碗!” 这是路边小摊档,不设桌椅,两人捧着热气腾腾的碗蹲了下来,今晚也没少折腾,又是打架又是跑路,两人都饿坏了,恨不得一下子把整碗泡泡馄饨都干下去,奈何汤水太烫,吃的太快就要烫嘴,只得一边呼呼的吹气,一边呼呼的吐气,吃的是呼哧呼哧。 胡地全烫到嘴,不忘抽空跟谢傅说了一句:“真香!” 谢傅一个馄饨正塞进嘴里,有些烫,只得在嘴里滚来滚起,语吐不清应了一声:“骚!” 胡地全疑惑问道:“哪骚了?” 谢傅把馄饨吞下去之后,才清晰吐出话来:“香!” 胡地全哈哈大笑起来,“我还是觉得骚没错,细皮嫩肉的,跟桂香一样,咬一口汤水都呲出来了。” 两人正吃一半,头顶突降清凉,雨很快下的很大,两人碗面上雨点密密,夏雨就是这样,来的很急,毫无征兆。 胡地全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倒霉就是这样,吃个混沌都要遇到下雨。” 老头一边忙着收摊子一边问道:“两位小哥,你们吃完没有,我要收摊了。” 胡地全吼了一句:“没呢!” 老头督促一句:“那你们赶紧的。” 雨越下越大,两人后背都湿透了,扒拉扒拉着把馄饨吃完,汤水也不喝了,放下碗就往七里山塘的方向狼狈奔跑…… 跑到半路,雨又停了。 来到澹台府外围墙,远远的就看见一道身影在围墙边蹦跳着。 可以看出这人很是用力,可围墙实在太高了,无论如何蹦跳,双手都难以触及墙头,更别说爬上去了。 谢傅和胡地全两人一愣,这是要爬到澹台府采花吗?却从来没见过如此笨拙的采花贼。 这人爬不上墙头,气急败坏的踹了围墙几脚,骂道:“是哪个王八蛋撤了我的竹梯。” 谢傅和胡地全听见声音,对觑一眼,胡地全压低声音道:“是澹台公子!” 这个人正是澹台文望,自从澹台鹤情对他禁足之后,他每晚都要偷偷跑出去,这会归家却发现小竹梯不见了,回不了府了。 谢傅和胡地全知会一番,托着胡地全从另外一处围墙上去之后,不顾胡地全的劝阻,朝澹台文望走了过去。 “需要托你一把吗?” 澹台文望像只青蛙蹦啊蹦,突然身后传来声音,把他给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却是那个小白脸。 立即脱口骂道:“妈了个娘啊!”脚上狠狠的踢了谢傅一脚,“就是你那一脚害老子跑不掉。” 谢傅哈哈大笑,解释道:“公子,我以为你是采花贼要对小姐不利,自然不想你跑掉,如果知道是公子你,肯定拉着公子你一起跑。” 澹台文望愣了一下,当初他在姐姐闺卧之中,就隐隐感觉这小白脸对姐姐有一丁丁的保护意味,至于后来在书房没有把他指认出来,其实当时的心情挺复杂的,感觉有点不打不相识的味道。 澹台文望手戳谢傅胸膛,沉声道:“你才是采花贼,本公子要采花,有采自家姐姐的道理吗?” 谢傅道:“我不是采花贼。” “你不是采花贼,你潜入我姐姐闺卧干什么?” “其实……” 谢傅欲言又止。 澹台文望追问道:“其实什么?三根半夜潜入我姐姐闺卧,不是打我姐姐主意又是什么?” 谢傅干脆道:“公子,我并不想当这个小白脸。” 澹台文望闻言嘿嘿一笑,“你不是不想当小白脸,是不想当这种小白脸。” 谢傅好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澹台文望压低声音道:“她真的没碰过你?” “谁?” “还能有谁!我姐啊,你的主子啊。” 谢傅反问道:“你说呢?” 澹台文望不悦道:“你直说就是,本公子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谢傅道:“没有,在我看来令姐冰清玉洁。” 澹台文望讥讽道:“冰清玉洁,你可知道她是艳名在外的小鹤夫人,这苏州城想上她床榻的男人,可以从澹台府门口排到闾门。” 谢傅笑道:“公子难道不觉得令姐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澹台文望若有所思,嘴上喃喃道:“我不知道,她的事情从来不告诉我,也从不和我商量。” 谢傅想说那是因为她一直把你当做雏鸟护在羽翼之下,如果公子能够表现的像个成年人,相信她会另眼相待。 这番话终究因为交情尚浅,没有说出来。 澹台文望回神看向谢傅,“你这奴才倒是挺忠心的,她倒是没白养你。” 谢傅淡淡一笑,“说不上忠心,只不过是有同理心罢了。” 澹台文望道:“话归正题,那夜你潜入她的闺卧想干什么?” 都这种地步了,谢傅有不打算隐瞒,直接道:“我想去偷卖身契。” 澹台文望愣了一下,“偷什么卖身契?你们不都是自愿让她豢养的吗?” 谢傅应道:“我不是自愿的,谢某堂堂七尺男儿之躯,怎能成为女人裙下之奴。” 澹台文望看着谢傅傲然姿态,问了一句:“你现在不就是裙下之奴吗?” 咳咳,这句话把谢傅堵的哑口无言。 澹台文望继续讥讽道:“若真是裙下之奴还好,却是连脚气都闻不到,那才冤屈,哈哈。” 咳咳,这澹台文望损人也挺厉害的,谢傅道:“所以,我才要改变这种身份,恢复自由之身。” 第42章 这个女人很狠 见澹台文望还是一头雾水,谢傅就顺便把自己遭受意外,失去记忆,最终被人拐卖入澹台府的情况大概说了出来。 澹台文望听完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看你跟别的小白脸不一样,野心勃勃。” 谢傅笑了笑。 澹台文望道:“这个女人很狠的,你小心一点。” 谢傅一愣,有这么说自家姐姐吗?只听澹台文望继续说道:“你不相信?看来你还没有被她修理过。” 谢傅道:“公子说远了,公子那天晚上又为何潜入令姐闺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谢傅道:“也许我们能够互相帮助。” 澹台文望傲道:“你凭什么和我相提并论。” 谢傅笑道:“就凭我们现在出个府,都要偷偷摸摸爬墙出来。” 澹台文望思索片刻,倒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就是丢脸,堂堂澹台府公子,连出入家门都要爬墙,这事已经被他知晓,脸早丢尽了,也再没有什么好丢的了。 澹台文望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去偷银子,偷点值钱的东西。” 谢傅隐隐能够猜出几分,却明知故问道:“你是澹台府的公子,还缺银子吗?“ 澹台文望道:“你知道什么?这财政大权都掌握在我姐手上,她不给我银子,我哪来的银子。” 谢傅笑道:“公子不愁吃不愁穿,要银子干什么?” “逛青楼不用银子啊,一看你就是乡巴佬。” 谢傅知道青楼是个挥金如土的地方,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那真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金钱台阶,不过他在扬州逛青楼还真的不用花半文钱。 “看来公子刚刚逛完青楼回来。” 澹台文望突然想到什么,“妈了个娘啊,青楼那些小娘们只认银子不认人。” 谢傅笑道:“认银子的是掌楼妈妈,青楼娘子大多数不是很看重这些身外之物。” “此话怎讲?” 谢傅笑道:“青楼是交流文采,结识文人雅士的地方,以才为尊,以雅为傲,若是儒雅有才,青楼娘子自当奉为上宾。” 澹台文望道:“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就可以不谈钱了吗?” 谢傅道:“能进入青楼的人,哪个不是有富裕身家,个个浑身铜臭气,只怕青楼名伶见多了都生厌,大家都有钱,青楼娘子为什么不挑一些又有钱又风雅又有才的人呢,正所谓易得无价宝,难求有心郎。” 澹台文望忙道:“对对对,要见那青楼名伶一面,实在是太难了。” 谢傅道:“要么不逛,逛则要逛出不一样的风采来!让青楼娘子对你趋之若鹜,哪有我们去舔人家的道理。” 澹台文望“哇”的一声,顿时激动起来,想想就美滋滋的,突然却看向谢傅,“差点被你给哄骗了,嘴巴说说谁不会啊。” 谢傅呵呵一笑,“公子,你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道理是有,要办到却是很难。” 谢傅笑道:“只要公子肯照我说的去办,保证青楼娘子对你投怀送抱。” 澹台文望立即搓了搓手,被谢傅说的心痒痒,却依然质疑道:“你要是这么厉害,我姐现在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这…… 谢傅想了想,说道:“首先我敬重澹台小姐为人,不想对她耍手段。其次她是主子,我是仆人,自然也不好轻吐轻浮之言。” 澹台文望轻蔑道:“不行就不行,说的跟真的似的。” 谢傅呵的一笑,转而说道:“青楼娘子就不同了,大家虚情假意,说说笑笑,交流文采,倒也无妨。” 澹台文望道:“好了,明天你跟我逛一回青楼,我看你有几分本事。” 谢傅道:“我可以帮助公子,也想公子能够帮助我。” “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只要我把你指认出来,我姐还不把你捉去骑木驴。” 谢傅道:“公子,这样说就没有意思,我帮助公子除了报答公子人情,还带着诚意,公子却拿把柄来威胁我。” “说吧,要我怎么帮助你?” 谢傅道:“拿回卖身契,恢复自由之身。” 澹台文望讶道:“就这么简单?” 谢傅道:“就这么简单!” “我还以为你要我帮你爬上我姐的床榻呢。” 谢傅哈哈大笑。 谢傅托澹台文望爬上墙头,自己也跟着爬上墙头之后,两人各自回院。 …… 隔日下午酉时刚过,澹台文望穿廊过院来到白脸窝找到谢傅。 同行的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这个老头就是澹台府的管家孔管家。 孔管家一边跟着一边问道:“公子,你到这里干什么?” 小姐离开之前,再三叮嘱不准公子踏出府门一步,所以公子的一切行踪,孔管家都要掌握清楚。 澹台文望找了个借口道:“前几日我在姐姐的书房见到一个小白脸,颇有几分才学,我找他去给我当陪读不行吗?” “这个?” 孔管家仔细想了想,倒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这些小白脸也就当个闲人养着,虽然有禁止走出院子的规定,但公子毕竟也是这澹台府的主人,他叫一个小白脸去当陪读也合情合理。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要公子肯老实呆在府内,专心读书,一切好说。 谢傅一路跟着澹台文望,从东园行到西园,不时遇到下人婢女都会跟澹台文望打声招呼,却也多看了澹台文望身边的谢傅一眼。 谢傅虽然也是澹台府的一份子,但大多数下人婢女都不识的他,颇有点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味道。 背后暗暗打听,才知道这人是小姐养的小白脸。 更是好奇,小姐养的小白脸怎么和跟公子一起。 绕过几处庭院,走进一处院落,幽静雅致,庭院深深大概如此这般。 澹台文望直接领着谢傅进入书房,“你先呆着,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谢傅反问一句:“不是可以在青楼洗吗?” 这句话给澹台文望造成很大的伤害,一般在拔得头筹见到青楼花魁之前,都有一个沐浴洁净的规矩,不过澹台文望却从来没有机会面见过花魁。 澹台文望也不知道谢傅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敷衍一句:“这么热的天,浑身黏糊糊的,我比较爱干净。” 第43章 公子的书房 只见这书房宽敞的很,四处雕窗,光线明显,背窗处一张大书案,应是平时书写所用,房内文房器具一应俱全,置数个书架,竖铺叠架,藏书却是不少。 谢傅看到书籍,便似看到宝一般,立即走到书架前,翻翻看看起来。 一看起书来,谢傅立即沉浸其中,恍然不知时间流逝。 直到一本书看完,谢傅才从书本回到现实,澹台文望还没有回来。 这书房藏书不少,陈设雅致,不知道为什么谢傅却总感觉缺少些文气,扫了一圈,立即恍悟,哦,原来是缺少墨宝字画。 想着澹台文望刚才在路上问他会不会作诗,顿觉好笑,这澹台文望该不会连字都写不好吧,想到这里,就走到书案前,看看澹台文望平时都在干些什么。 没有看到书写学习的痕迹,反倒是看见书案上不合时宜的放着一方丝帕,丝帕绣着色彩艳丽的牡丹图案,谢傅好奇拿了起来,一股好闻幽香立即传来。 一声怒吼突然传来:“放下你的脏手。” 澹台文望声到人到,疾步冲到谢傅跟前,伸手夺过他手中丝帕,冷声责问道:“谁让你动我的东西?” 谢傅愣了一下,说了声抱歉。 澹台文望瞪了谢傅一眼,连忙看看这条丝帕有没有弄脏了,嘴上冷道:“你知不知道这条丝帕是独一无二的。” 谢傅笑道:“这样的丝帕多的是,我怎么看不出来什么独一无二的地方。” “你这乡巴佬懂个屁,这条丝帕是牡丹所有,是本公子花高价才拍下的,是本公子的宝贝,知道吗?” 谢傅点了点头,算是明了,不过一条丝帕而已,不至于吧。 澹台文望继续道:“你看看这里绣着牡丹两个字。” 倒有点向谢傅炫耀的味道,不过澹台文望不知道自己炫耀错人了,对于谢傅来说,在扬州的时候,这种东西他收集一箩筐都没难度,何须高价拍下。 澹台文望见谢傅毫不动容的模样,咦的一声,突然恍悟,“你只怕连牡丹是谁都不知道吧。” 谢傅满足澹台文望的自尊心,问道:“牡丹是谁啊?” 澹台文望得意道:“牡丹是秦楼的花吟。”说着对谢傅道:“你大概连花吟都不知道吧。” 谢傅笑了笑,他常驻青楼,又岂会不知道花吟是什么,在青楼有一个花榜,以才貌技艺作为评判标准,第一名就是花魁,亦作女状元,第二名和第三名为花吟,亦作女榜眼,第四名和第五名是花芙,亦作女解元,这第六名到第十名是花颜,亦作女学士。 一名花芙的丝帕就让澹台文望视若珍宝,谢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开口笑道:“公子,我看你对这条丝帕很是看重,你跟牡丹娘子一定关系不浅。” “这……”澹台公子脸露尬色,一时语顿,他却连牡丹娘子都没机会亲近过,牡丹娘子作为花吟,所见之人,必须有一定才学,所以当日他为了博得牡丹娘子垂青,不惜高价拍下这条丝帕,可惜最终还是未能获得机会和牡丹娘子独处,只能闻香思人。 “来,坐下,我跟你聊聊进青楼的规矩,别让人看了笑话,丢了公子我的脸……” 两人用了晚膳之后,很快就夜幕降临。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在夜幕降临后的一个时辰就定昏入眠。 终于等得差不多了,两人偷偷摸摸的走出书房,刚走出院子就冒出一把厉声把两人吓了一跳,“公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却是孔管家从暗处走了出来。 孔管家见今日公子异常,又见书房的灯一直亮着,只觉这可不像是公子的作风,公子平时最讨厌呆在书房了,所以一直暗中盯着。 果不其然,公子竟打算三更半夜偷偷溜出去。 澹台文望指着谢傅道:“谢傅说从未逛过苏州城夜景,让我带他去逛逛。” 谢傅一脸懵,这黑锅就往他头上扣了,嘴上说道:“是,我让公子带我出去逛逛。” 孔管家直接忽略谢傅,对着澹台文望沉声道:“公子,你又想去逛青楼,小姐可是说过不准你再去那种地方!” 澹台文望见被揭穿,脸色难看,突然翻脸,“她是小姐,我难道不是公子吗?我干什么难道还要你这个奴才管。” 孔管家不亢不卑道:“公子的话,老奴自然会听,但若是与小姐的话背逆,老奴就只认小姐的话。” 澹台文望大概感觉落了面子,冷声道:“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就要去逛青楼,你胆敢拦我一下试试,以后没你好果子吃。” 孔管家沉声道:“反正老奴绝对不会让公子踏出府邸一步。” “大胆奴才!”澹台文望说着扬手要打。 谢傅见状,一个疾步走上前来,眼疾手快的捉住澹台文望扬起的手,“公子,你是斯文人,不要动手。” 澹台文望此时正在气头上,见人就吠,对着谢傅骂道:“你敢管我的闲事,你是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个小白脸,还真把自己当颗葱了。” 谢傅向孔管家使了眼色,示意孔管家赶紧走。 孔管家也不知道没有领会谢傅的意思,还是其它原因,“公子,就算你打我,我拼了老命也要管,这是小姐的吩咐。” 澹台文望冷笑道:“你以为本公子真不敢打你。” 孔管家一本正色道:“公子,你要是这么说的话,老奴只好得罪了。”说着朗声喝道:“来人啊,先把公子绑起来,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老东西,你敢!” 澹台文望怒指孔管家,人冲了过去,还没到孔管家身边,孔管家身后窜出几个家丁,拦在孔管家面前。 澹台文望咆哮道:“你们也敢无礼,无法无天了。” 几个家丁倒是卑微道:“公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要让我们难做。” “难做个屁!”澹台文望指着几人,“我都记住你们几个了,从今往后你们别想有好果子吃。” 几个家丁闻言露出怯色,澹台文望见状吼了一句:“还不让开!” 第44章 哄哄老人家 几个家丁就要让开,这时孔管家冷冷道:“你们别忘了这澹台府是谁当家,如果能约束好公子,小姐非但不会责怪,反而重重有赏。” 一听孔管家这话,几个家丁态度立即坚定起来。 澹台文望咆哮起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情况变化有点快,本来是要去逛青楼,这一会儿功夫澹台文望就要被人给绑了。 谢傅看向一脸凛然的孔管家,他一个管家敢对主人动手,应该是提前得到澹台鹤情的默示,澹台文望今晚恐怕是硬不起来。 谢傅把目光移动到像个疯狗的澹台文望身上,出声道:“公子,你先消消气。” 澹台文望这会怒火中烧,见人就吠:“连你也要跟我作对不成。” 谢傅凑到澹台文望耳边低声道:“公子,你先回书房,我有办法说服孔管家。” 澹台文望闻言,惊讶的看着谢傅,很快却又充满怀疑,我是公子都没办法,你一个地位卑微的小白脸又有什么办法。 谢傅见状又低声道:“公子,如果你不想错过今晚秦楼的赛诗会,就让我试一试。” 澹台文望看了看孔管家这下定决心和他杠上的架势,反正自己也没辙了,还不如让他试一试,点了点头,“先交给你。”人就返回书房。 看着澹台文望知难而退,孔管家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澹台公子走后,谢傅走上前来,对孔管家道:“老管家,我把公子给劝回去了。” 刚才公子要打他的时候,这小白脸冲过来拦住,这让孔管家对他印象很好,而且这小白脸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跟暴戾乖张的公子截然相反,好奇问道:“你刚才跟公子说什么了?” 谢傅笑道:“我跟公子说,老管家你不会限制他的自由。” 孔管家讶异道:“谁说的,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在小姐没回来之前,公子别想走出这院子一步,就老老实实的呆在书房读书写字吧。” 谢傅笑道:“老管家,能否借一步说话?” 孔管家点头,吩咐几个家丁看好院门,就跟谢傅移步到一边去。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小姐一般都把小白脸养在深院里,平时孔管家也极少接触,还真不知道谢傅叫什么名字。 谢傅应道:“在下姓谢单名一个傅字。” 也不知道是看在澹台鹤情的面子上,还是对谢傅刚才施以援手的好感,孔管家倒是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谢公子,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傅笑道:“我是小姐暗中授意,特意来接近公子的。” 孔管家闻言“啊”的惊讶一声,“你是小姐授意来接近公子的?” 谢傅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谢公子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谢傅笑道:“公子嚣张跋扈,不听约束,小姐为此很是苦恼,却又无可奈何……” 谢傅还未说完,空管家就猛点头,打断道:“是啊是啊,小姐忙着打理生意……” 谢傅抬手,示意孔管家不要打断自己,继续说道:“为了能约束公子,让公子专心读书写字,小姐特意让我靠近公子,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能够点悟公子,让公子知道读书好,读书可贵,引导他走向正途。” 谢傅微笑道:“老管家你不相信我?” 孔管家忙道:“不是,小姐既然安排你接近公子,自然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公子实在顽劣,连小姐都拿他没有办法,这来教他读书的先生,更是被气走一个又一个。” 谢傅淡淡笑道:“公子的脾气,我已经见识过了。” 孔管家见谢傅一脸信心十足的样子,问道:“谢公子有什么妙招。” 谢傅笑道:“也没有什么妙招,就是带公子逛逛青楼。” 孔管家闻言,“啊”的惊呼一声,“什么!让公子去逛青楼,小姐最生气公子整天逛青楼了。” 谢傅道:“孔管家,小姐不是气公子逛青楼,而是气公子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青楼上,而无心读书写字。” 孔管家脱口问道:“这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如果把逛青楼当做一种消遣,这是风雅之事,试问有哪个名士不逛青楼的,再者说了青楼娘子也是个个才高八斗,与青楼娘子相处也可以交流学习。” 孔管家摇了摇头:“谢公子,你这话实在让人难以信服。”说着又道:“还有这事,小姐也曾未跟我提起过。”看来他已经怀疑谢傅的话了。 “小姐为什么不告诉老管家你,这我不得而知,也许小姐生怕公子看出破绽来,所以连你也瞒着。再者说了,这事是真是假,小姐回来一问便知,我又岂会自掘坟墓。” 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孔管家盯了谢傅好一会儿,觉得这小白脸应该没有这么大胆,最终却还是摇头道:“谢公子如果不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明,恕我无法相信你。” 谢傅一笑:“这样吧,为了稍微证明我自己,我先作一幅画。” 孔管家讶道:“作画?” 两人移步。 一会之后,谢傅在孔管家面前作了一幅画,他作画乃是一绝,行云流水看得孔管家目瞪口呆,就凭这一幅画足可证明谢傅的真才实学。 孔管家能在澹台府当管家,岂能没有几分见识,忍不住道:“谢公子,你这画艺比起小姐请来的那些先生,还要高超不少,谢公子,小姐该不会是想让你来当先生的吧。” 孔管家心中暗忖,看来小姐也应该是见识到谢公子的才华,才临时起意。 就凭这位谢公子刚才露的这一手,就足够有资格当公子的先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谢傅呵呵一笑:“老管家,那也要公子肯学习啊,他的心思若不在读书写字上面,我再如何教他,他也不肯学。” “谢公子说的有道理。”孔管家这里已经对谢傅尊重许多。 谢傅问道:“老管家,请问,像这样一幅画,能不能得到青楼娘子的垂青呢?” 孔管家脱口应道:“那是当然,谢公子高才,那就是青楼娘子也要不及。” 第46章 我是不会道歉的 谢傅再问:“那如果公子能作出这样一幅画来,他不就能得到青楼娘子的垂青了。” 孔管家苦笑道:“谢公子说笑了,公子啊……说句不好听的,是半桶水。” 谢傅继续道:“如果公子明白有了才学就能够得到青楼娘子的垂青,你说澹台公子会不会用功一点。” 孔管家已经隐隐琢磨出点东西来。 谢傅笑道:“只有公子尝到甜头,才知道读书好,读书妙,你整日劝他苦读,没有盼头,他哪里会有心思在读书写字上面。” 孔管家恍然大悟,“谢公子你这是投其所好,以毒攻毒!” 谢傅笑道:“对了,我差多不是这个意思。” 孔管家喜道:“谢公子,我现在相信你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定全力配合你。” 谢傅笑道:“不用,你继续当好你的管家就好,公子交给我就是。” “谢公子,那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将公子引向正途。” “不必客气。” 从刚才的那一场争吵,谢傅其实能看出这孔管家是真心真意为了澹台文望好,刚才的那一番说辞,自然就没有太大的破绽。 谢傅回到书房,澹台文望似乎还生的闷气,坐着一言不发。 澹台文望见谢傅回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谢傅笑道:“公子,不去秦楼了吗?” 澹台文望没好气:“你什么意思,我都被囚禁在这院子里,还怎么出去啊?”他也没想谢傅能够说服孔管家,孔管家为了将他禁足,不惜冒犯顶撞他,又如何会被一个小白脸说服,简直就是天荒夜谈。 谢傅笑道:“我已经说服孔管家了。” “你说什么!”澹台文望猛的就从椅子上蹦站起来,看着一脸笑意的谢傅,带着怀疑步伐匆匆的走到门口,只见守到院门的几个家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为了证明,澹台文望直接走出自己居住的院子,没有人出来拦阻。 澹台文望冲了回来,对着谢傅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太棒了你,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谢傅笑道:“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是公子,他是下人,他这是以下犯上。” 澹台文望松手,盯着谢傅,“我不信!这老东西死脑筋,把我姐姐的话视若圣旨。” 谢傅笑道:“好啊,我向他承诺,一定让公子你好好用功读书,光耀门楣。” 澹台文望脱口道:“门都没有!” 谢傅笑道:“公子,你会的。” “你少自以为是,帮我赢了今晚的赛诗会再说。” …… 谢傅和澹台文望一同乘坐马车,前往秦楼。 坐马车对于谢傅来说,倒是件稀罕的事,作为堂堂会稽谢家二公子,从来没有享受过坐马车的待遇,说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相信,总的来说他是个甘得起贫困,也受的起富贵的人。 不一会儿功夫,马车抵达秦楼门口,两人下了马车,这个时候已经是车马云集,客流如云。 谢傅看了看身边的澹台文望,似乎怯场,深深呼了口气 澹台文望也就剩下财力可以炫耀了,进入青楼之人,最不缺少的就是大富之人,富贵只是一张入门帖,才学才是真正值得炫耀的东西,这青楼也是文风交流最为繁盛的地方。 澹台文望看向谢傅,反过来吩咐一句:“淡定一点,一会可别丢了我的脸,不懂少开口就是。”在澹台文望想来,谢傅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穷书生。 谢傅笑了笑,这份从容让澹台文望感到颇为满意,“嗯,目前表现比我带来的那些下人强多了,进去吧。” 澹台文望前面带路,谢傅尾随其后,两人踏入秦楼门庭,高堂大厅之内,宾客熙熙攘攘,接近满座,正中唱台,有小伶正唱着曲子。 谢傅扫视大堂一番,画栋雕梁,富丽堂皇,极尽奢华大气,倒与扬州秦楼相差不大。 澹台文望领着谢傅朝正中楼梯走去,看来是要上楼去,路经侧面唱台时,澹台文望却驻步停了下来,站着台边,闭上眼睛,听着曲子,嘴上不由自主的跟着曲调轻轻哼了起来。 这会近着唱台,谢傅辨听之下,这名小伶所唱的曲子竟是《长河岁月》,这首曲子是他当场在扬州秦楼所作,谢傅再听这曲词,竟是一字不差,他已经可以断定这首曲子确是他所作,这曲有相似之处,这曲词断然没有完全相同的道理。 莫非这扬州秦楼与苏州秦楼有什么关联不成…… 小伶一曲唱完,澹台文望一脸意犹未尽,感慨道:“好曲子,真的是好曲子,听得我飘飘欲仙,平生不识李少癫,自称风流也太监。” 谢傅闻言脱口而出:“啥?哪个李少癫?” 澹台文望傲道:“瞧你见识,连扬州城那个风流缥客李少癫都不认识,以后别说你认识我啊!” 谢傅愣了一愣,怎么个风流法,怎么个嫖客法,谁如此玷污他,他也就常驻青楼,作几首曲子,写几首诗而已,嘴上轻轻问道:“公子,你确定?” 澹台文望反而道:“确定什么?” “确定李少癫是真风流,真缥客?” 澹台文望决然道:“那当然了,李少癫一个人将扬州凌云楼花榜上名列前茅的五位名伶大家,折磨了个三天三夜,那五位名伶大家愣是十天半月下不了床,连走路都要扶墙,李少癫可是我崇拜的对象,我就想当他,跟他一样风流,跟他一样受名伶大家欢迎,跟他一样“猛”。” 谢傅心中哭笑不得,将她们几个折磨了三天三夜倒是不假,却不是澹台文望想象中的那种折磨法,那三天,他为了解开上古文字的奥秘,让这些名伶大家帮忙写字绘图,这些名伶大家是不是因为记恨在心,所以这般破坏他的名声。 “公子,你还是别学这些烂人,专心放在读书写字上面。” 澹台文望闻言怒道:“你竟敢说我的偶像是烂人,你什么东西,你现在就跟我的偶像道歉。” 谢傅有点傻眼,应道:“我是不会道歉的。” 澹台文望威胁道:“澹台鹤情要是知道你偷看她洗澡,你说她会怎么对你呢?” 第47章 风流猛将 谢傅笑了笑,不以为意,我能被你拿这个威胁一辈子不成。 澹台文望轻轻笑道:“澹台鹤情可最喜欢弥散恐怖来昭显她的威严冷酷,据我所知那木驴上面有很多凸刺,用一根粗绳一头系在驴头上,一头系在鼓扇上面,风一来鼓扇一动,木驴就会摇晃,风越大……” 谢傅打断道:“好吧,你说怎么道歉?” 澹台文望恶狠狠道:“如果我的偶像在这里,我非得让你给他跪下不可,敢这么侮辱他,算了,你说一百遍风流猛将李少癫得了。” 这……谢傅实在说不出口。 澹台文望见状冷笑道:“风越大,木驴就会摇晃的越厉害,啧啧,那个销魂啊,那个血流如注啊。” 谢傅说了出来:“风流猛将李少癫……”说就说吧,虽然有点造孽。 澹台文望开心的哈哈大笑:“我看你这膝盖也不是很硬的嘛,一百遍啊,我数着呢。” “风流猛将李少癫……” “我们上楼去吧。”澹台文望说着前面带路,领着谢傅上楼,嘴上吩咐一句:“别停啊,我听着呢。” 澹台文望一路行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偶像保佑我今晚旗开得胜啊……” 谢傅听着,心中暗忖:“我还没死呢,就让我保佑你,有我在你身边,难道比不过保佑你。” 澹台文望皱眉道:“怎么停了?” 谢傅只好继续说:“风流猛将李少癫……” 刚上二楼,就有一名婢女珊珊来迎,“澹台公子。” 见这名婢认识自己,澹台文望颇为得意,从荷包中取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来,淡淡道:“我是来参加赛诗会的。” 婢女欢喜接过银子,“澹台公子,青云阙有请。”说着前面领路。 在青楼当奴仆婢女,必修的一课就是要熟记每位客人的模样和名字,如果可以的话,甚至连客人的身份底细都要了解清楚。 谢傅和澹台文望两人跟着婢女,沿着回廊来到一处花厅,花厅门口上书青云阙。 青云阙陈设雅致大气,四周挂着字画和名人题咏,香炉袅袅,兰草衬幽。 空间十分宽敞,设卧榻三张,榻几放有棋盘,供客人闲坐手谈。 左右列大椅十数,中间位置还有两张圆形大桌,铺上锦垫,做酒席之用。 谢傅见澹台文望抬头望向屋顶,也跟着望去,只见上方居然有一块宽六尺长一丈的透光琉璃代替瓦陇,居于室内可以直望青云明月。 虽然此时天上并没明月,只有繁星点点,却也能够让人有夜空如画,洗涤心脾之感。 直望青云,青云阙大概如此来之。 上悬数盏珠灯代月,将厅内照的如同白昼,谢傅跟着澹台文望在两侧大椅坐了下来。 澹台文望侧头望了谢傅一眼,“嗯”的一声,谢傅立即恍悟,起身站在澹台文望身后,伴读自然要有伴读的样子,跟公子同座,岂不是不分主次。 澹台文望倒是没有过多责怪,轻声提醒一句:“注意一点,别给我丢脸。” 婢女送上碗茶,澹台文望问道:“今天这赛诗会是哪位名伶大家主监啊?” 婢女笑道:“是牡丹娘子。” 澹台文望闻言立即拍掌,“哎呀,可太好了。” 婢女又笑道:“今晚的赛诗会,若拔得头筹者,还有彩头哦。” 澹台文望闻言动容,“哦,是什么彩头?” 婢女咯咯笑道:“这彩头就是牡丹娘子会亲自面见。” “哎呀!”澹台文望大大激动起来,“正合我意啊,我早就想和牡丹娘子私下清谈一番。” 婢女笑道:“我看公子你信心十足的样子,一定高才,今晚必定能拔得头筹,博得牡丹娘子青睐。” 澹台文望哈哈笑了起来,“你嘴巴可真甜,来,赏你的。”说着又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赏给这名婢女。 婢女欢喜笑道:“谢谢公子。” 婢女走后,澹台文望回头对着谢傅低声道:“今晚的彩头是和牡丹娘子独处,你就算死在这里,也要给我赢。” 谢傅微微一笑,这赛诗又不是打架,拼死就能赢的吗,嘴上说道:“我试试吧。” 赛诗会还没开始的,澹台文望就先喝茶闲坐着。 难道逛青楼就这么闲坐喝茶不成,自然不是,富家公子逛青楼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见青楼娘子,一般名伶,要见到也是不难,花上些银子,置上一桌酒席,也就见到了。 可若要想见到花榜上的娘子,那可就要费上一番功夫,这花榜上的娘子,那一个不是名声在外,士族官商趋之若鹜,你要见,我要见,自然需要去争,按先来后到又有些不妥。 所以青楼就搞出一些诗才酒会之类的来,以才学论高下,既活跃气氛,又博得一个文学交流的好名声。 像花魁娘子,独一无二,千万人争着,要见一面自然是更难了,若召之即来,哪还有什么稀奇珍贵之处。 要见到花魁娘子,除了有财还要有才。 随着时间推移,陆续有人到来就座入席,一位姓吕的公子看来和澹台文望认识,特意走过来打了招呼。 两位公子寒暄一句之后,进入主题,“澹台兄,看来你也想争一争陈都知的那张帖子啊。” 澹台文望道:“帖子什么的,我也是来碰碰运气,凑凑热闹,不过今晚的赛事会我是志在必得。” 这吕公子闻言一讶,“澹台兄这么有信心,难道是请了什么帮手?” 看来这位吕公子对澹台文望也是知根知底。扫了澹台文望周围,目光落在谢傅身上。 澹台文望傲道:“请什么帮手,难道我就不行吗?” 吕公子笑了笑,没当场揭破,大家都是半斤八两,你若行,那我岂不是也可以了,岔开话题道:“不知道今晚赛诗会主监是谁?该不会是陈都知吧,就算作不出什么好诗来,这墨宝能让陈都知亲自过目,也是难得,说不定能留个印象。” 陈都知那是什么级别,在秦楼地位那可是凌驾于花魁娘子之上,一般她不会独自接待某人,而且所主持的酒会,就座的不是大才子大名士,就是高官达贵。 第48章 竞争很大 而像澹台文望这类富家公子,还差点意思,在苏州这繁华富饶之地,富家公子一捉一大把。 澹台文望应道:“我刚才问了,今晚赛诗会主监的是牡丹娘子。” 吕公子恍然大悟,“难怪澹台兄你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原来是想博得牡丹娘子的青睐啊。” 澹台文望呵呵笑道:“吕兄,平时也就算了,今天你可不能跟我争啊。” 吕公子笑道:“今晚我只是来凑凑热闹的,可不想搅这趟浑水。”说着又道:“你难道不知道赵公子和吴公子他们几位在外面争的厉害,甚至纠众打斗,陈都知就是避免他们在私下争斗,才整的这么一出来,帖子才高者得。” 澹台文望傲道:“那两个鸟人。” 吕公子呵呵一笑,“只怕他们今晚不会让澹台兄轻易过关。”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吴公子来了。” 走进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笑呵呵的跟认识的人打招呼。 澹台文望低声讥讽一句:“打架的时候凶狠叫嚣,现在却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装模作样。” 这青楼是个神奇的地方,什么样的人进了这青楼,都要装模作样,表现的斯文儒气。 毕竟青楼是谈文论道的地方,外面粗俗的那一套用在这里,只会让人看不起,这已经养成一种共识。 而且像秦楼这种高档地方,可是高官达贵常常涉足的地方,你一个富家公子在外面或许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在这里有什么可以嚣张的,老老实实的遵守这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吧。 这位吴公子跟着另外一个儒服公子在中间圆桌坐了下来,吩咐婢女上菜上酒,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着。 澹台文望看吴公子对那名儒傅公子十分礼遇的样子,对着吕公子问道:“吕兄,那人是谁,你可认识?” 吕公子摇头笑道:“不认识,看来应是吴公子请来的帮手。” 澹台文望讶道:“什么样的帮手?” 吕公子笑道:“我哪里知道,能让吴公子请过来,自然是有一定才学。” 澹台文望哎呀一声,原本他以为只有赵公子一个对手,看来这吴公子也是一只拦路虎。 不多时,赵公子也到了,却也带了两位“朋友”过来,其中一位却是为大多数人认识,便是那奔马社的金腿黄少南,平日里这些公子哥没少雇黄少南写诗写文打擂,这黄少南在这群公子哥心中口碑名气还是可以的。 奔马社名字听起来挺霸气的,却只是苏州城内一个专门为别人跑腿的民间盈利社团,奔马两字就是奔走跑腿,鞍前马后的意思。 奔马社创立初衷无非为有钱人家奔走做杂,替人送信、打探消息……杂事等等,随着雇主的要求,业务扩展到红白喜丧,酒楼开业,扬威助势,群殴打架。 再后来,发展到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任务,只有你做不到的任务,没有你想不到的任务。 一些文人会挂名奔马社,帮这些公子哥们写写诗文,打打青楼擂台,一个出钱一个干活。 在这个书贵纸贵的世道,读书人是极为稀少的群体,要培养一个文人学子,代价实在是太高了。 对于普通人家,书籍更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大多数人一辈子连书都没看见过,大字更是不识一个。 有一定的文化,能写几个字的人,已经足够让人侧目尊敬了。、 “书香门第”这四个字可是财富,身份地位的象征,家有藏书千万卷,便是一种无形的财富。 也就是在苏州这种繁华之地,文风盛行,换做其它地方,一个镇子都出不了几个读书人。 所以在奔马社,这类挂名文人一般都会归类为银腿金腿,而那些出卖体力活的市井白丁只能归类为铜腿。 澹台文望也雇过黄少南写写诗文打打青楼擂台,知道黄少南的底细,不禁有点担心起来,对着谢傅低声问道:“你行不行?” 尽管谢傅的青楼之谈说的头头是道,实际上澹台文望对谢傅一点底也没有。 本来澹台文望今天也只不过来凑凑热闹,不过彩头是会见他的梦中情人牡丹娘子,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他是势在必得。 谢傅笑道:“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澹台文望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小娘子,你跟我贫什么。” 谢傅一笑,贫嘴也是一门学问,视关系而定,该你贫的时候你不贫,那是术呆。不该你贫的时候你偏贫,那是轻浮。 澹台文望把目光放在赵远飞身边另外一位年轻公子身上。 只见这位公子风度气质隐隐压过黄少南,这人又是谁,莫非也是赵远飞请来的帮手,他不是已经有黄少南了,还请什么其他帮手。 赵公子几人坐在中间圆桌,吩咐婢女上酒上菜之后,热情的和他身边的年轻公子聊着,竟将黄少南冷落一旁。 旁人见了,忍不住暗忖,看来这位年轻公子来头不小,才学应该黄少南之上,要不然赵公子也不会厚此薄彼。 赵公子和吴公子占了中间两张圆桌,两张圆桌离的也不远,却谁也不理谁,各自侃谈。 大家心中肚明,赵公子和吴公子素来有矛盾,积怨已深,幸好此时在青楼,要是在外面早就动手打起来了。 今日的赛诗会的头名之争,对赵公子和吴公子来说也是意气之争。 突然赵公子身边的年轻公子站了起来,朝吴公子那一桌走去,这就尴尬了。 这位年轻公子对着吴公子身边人打了招呼,“程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两人是认识,吴公子身边之人也站了起来:“洛兄,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一语之后,两人均哈哈大笑,秘而不宣,看来都是对方请来的帮手。 这位洛公子与对方寒暄几句之后,便返回赵公子身边坐下,赵远飞立即低声问道:“洛公子,那位程公子难道也是弄潮诗社的人?” 洛公子点头道:“程兄诗才不亚于我,本来今晚的赛诗会我是胜券在握,现在怕只有五成把握。” 赵远飞轻轻“啊”的一声,“洛公子,你可要尽力。” 洛公子笑道:“赵公子放心,有青楼娘子做评判,我正好与他论个高下。” 第48章 睡着了 吴捷那边与程公子窃窃私语之后,不时朝赵远飞这边望来,看来彼此双方已经清楚对方底细。 吕公子这边暗观全场局势,低声笑道:“看来今晚这头名之争,在这洛公子和程公子身上。”说着又道:“本来应该是焦点的黄少南,反倒成了无关紧要的人了。” 澹台文望闻言心中暗暗失落,连黄少南都成了边缘人物,那我岂不是也没戏了,想到这里,人顿时怏怏没有什么神采。 本来这争帖子,他也只是争个热闹,成之当喜,不成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今晚的彩头是面见牡丹娘子啊,他心里很是渴望能拔得头筹啊。 这时一个女子珊珊而来,气质一看就大不一样,女子盈盈笑道:“各位公子,我是牡丹娘子的贴身小婢荷儿,今日的赛诗会由牡丹娘子主监,所以这题也由牡丹娘子来出,题目牡丹娘子已经出好,就在这锦盒之内。” 这个程序,在座的都已熟悉不已,只见这荷儿打开锦盒,拿出一张纸笺,念了出来:“以《秦楼》为题,赋诗一首,格律不限,限时一炷香。” 看来牡丹娘子知道今日来参加赛诗会的公子哥才学都不高,没有过于刁难,出了极容易作诗的题目,这些公子哥整日风花雪月,这样的题目也应该合乎他们口味。 荷儿说完题目之后,笑道:“今夜这赛诗会还有彩头,拔得头筹者,牡丹娘子还有亲自面见。” 在座诸位公子,闻言眼睛一亮,这彩头可是极好,牡丹娘子论花品可是女榜眼,平日里要见她一面,凭自己才学只怕困难,今日却是绝佳机会,没有名士来争夺。 随后,数名女婢进来,分发笔墨纸砚,荷儿亲自端来香炉,炉内插着一根正在燃烧的香,放在正中卧榻的榻几之上,让所有人都看得见。 不少公子哥已经开始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赵公子身边的黄少南已经开始做沉思状,只见同桌的洛公子微微一笑,对着吴公子那一桌的程公子比出两根手指来,意思是说他已经想出两首诗了。 程公子也不甘示弱,回敬三根手指,意思是说他可是想出三首来了。 这两位弄潮诗社的公子,真是是才思敏捷,这赛诗会才刚刚开始,已经是一个想出两首,一个想出三首来,不过今日不是比谁作的诗多,是比谁作的诗好,一首决胜负。 洛公子在赵远飞耳朵低声耳语一番,赵远飞闻言大喜,立即提笔写下。 这作弊也太光明正大了,不过嘛,大家都心照不宣,这种事情,大家都没少干。 澹台文望这边看洛远飞和吴捷已经动笔,这才回过神来,转身扭头朝谢傅望去,只见谢傅头微微歪向一旁,闭上眼睛,居然站着睡了过去。 澹台文望见状大怒,在这么关键紧张的时刻!他居然睡着了,完全不当回事! 若非此时不方便动手,澹台文望肯定一巴掌抡过去,把他打醒。 澹台文望推了推谢傅,压住心头怒气,沉声道:“喂喂喂……” 谢傅立即惊醒,他白天练习《太乙金华心法》,精神消耗过度,刚才有点无聊竟困的睡着了。 旁边的吕公子笑道:“澹台兄,你这伴读倒是有趣的很,我倒是头一回看见有人在青楼这么站着睡着,难道不知道能来青楼一回,可是风云际遇。” 澹台文望苦笑一声,作为回应之后,对着谢傅低声道:“赛诗会开始了。” 谢傅淡淡“哦”的应了一声,似乎根本不把这赛诗会放在眼里。 “哦什么哦,赶紧给我想一想这诗怎么作?” 旁边的吕公子闻言吃惊,低声问道:“澹台兄,他是你请来的帮手?” 这帮手请的也太随意了,就算这群公子哥都是半桶水,但也不能这么小瞧人,至少也不能小瞧黄少南啊,黄少南可是有真才实学。 澹台文望一脸苦笑,诗还没作,脸就先丢了,嘴上说道:“本来我今天只是带这伴读来见见世面,凑凑热闹,可今天的彩头是面见牡丹娘子,只好碰碰运气。” 吕公子呵呵一笑:“澹台兄,你啊你,一想到牡丹娘子,就什么都不顾了。” 澹台文望只好哈哈大笑掩饰过去,突然扭头对着谢傅问道:“可有什么灵感,想到什么妙句?” 谢傅问道:“题目是什么?” 连题目是什么都还不知道,你是来玩我的吧,澹台文望气的都麻木了,抬手道:“得了得了,你站着就好,今晚本公子亲自来。” 谢傅笑道:“也好,输赢也没有关系,主要是要凭自己实力。” 澹台文望为之气急,“你……”这小白脸居然讽刺自己。 吕公子见谢傅愣头愣脑,一副不机灵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澹台兄,你哪找的这样一尊活宝?” 澹台文望沉声道:“反正我也没想要靠他。”说着认认真真的思考起来。 过了许久,突然瞥见顶上数盏珠灯,顿时灵光一现,“有了,珠灯……珠灯……” 珠灯半天后面却蹦不出半个字来,终究是肚子墨水有限,这作诗实在是为难他了。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炷香,黄少南似乎也有了佳作,正与赵远飞窃窃私语起来。 赵远飞提笔再作,半炷香的功夫,桌面上已经有三首诗。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首是那洛公子所作,一首是黄少南所作,赵远飞只不过是一个占名的。 在场的彼此都知根知底,赵远飞断然没有在半炷香内作出三首诗的才学。 三首诗摆在眼前,现在讨论哪一首诗最佳,过了一会儿,黄少南所作那首被移开,最先淘汰。 黄少南脸色不是很好,不过倒也没有什么不服气的,这位洛公子所作的两首诗确实比他要好。 人家都作了三首诗可供挑选,澹台文望这边却一句也没写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吕公子低声笑道:“我看黄少南作的那首似乎被弃用了,要不我们拿过来顶上,省的一会交白卷。” 吕公子这话丝毫起不到宽慰的作用,反而是火上加油,澹台文望冷冷道:“我岂会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第49章 幽水情怀 吕公子呵呵一笑,没有再多言。 谢傅出声道:“公子,想到了没有,时间不多了。” 澹台文望瞪着谢傅,冷冷道:“小子,今晚过后我们就是仇人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谢傅呵呵一笑,“公子,平时蒙你指教,要不我先试试。” 澹台文望一讶,难道已经作出来了,虽然吕世居已经知道自己底细,不过谢傅这话倒是捧的自己挺受用的。 吕世居看谢傅看去,讶道:“看来还是有点才学的。” 澹台文望对着谢傅淡淡道:“那就由你先来吧,我也好替你润润色。” 谢傅道:“公子,你还没说是什么题目?” 吕世居闻言顿时喷饭,这题目还不知道,他还以为已经作出诗来了。 澹台文望总算知道了,这混蛋是来玩弄他的,都懒得回应。 吕世居想看趣味,倒是笑着把题目念了出来:“以《秦楼》为题,赋诗一首,格律不限,限时一炷香。” 说着望向榻几上快要燃完的香,提醒道:“香可要烧完了,得捉紧时间。” 谢傅闻言“哦”的一声,笑了笑,“有了……”说着却是突然停下,他常驻青楼,这青楼之诗不知作了多少,《秦楼》这个题目算是比较容易作诗,不过此时为了拔得头筹,却需要好好斟酌斟酌。 澹台文望和吕世居听谢傅说有了,均是一讶,异口同声道:“这么快!” 谢傅笑道:“没这么快,容我想一想。” 两人这才淡定许多,这一听题目就能作出诗来,未免夸张了点。 谢傅倒是认认真真的思索起来,过了一会,突然通过透光琉璃,仰望夜空,似乎有了灵感。 谢傅这个样子,倒是让两位公子暗暗为他紧张起来,澹台文望看着榻几上快要燃完的香,忍不住出声道:“快点,时间要到了。” 谢傅回神轻轻笑道:“好了。”说着在澹台文望耳边低声将诗念了出来。 澹台文望听完,忙端坐执笔,在纸上写下诗句。 吕世居没有听见谢傅念着什么,好奇朝纸上看去,待澹台文望写完一句,就念了出来:“乌阑映落霓裳楼。” 这诗句怎么听着怪怪的,既是乌阑,哪来的光啊,又怎么会映照在秦楼上呢,不通不通,狗屁不通…… 说着又喃喃念了起来,“乌阑映落霓裳楼……”,越念越觉得有点意思,漆黑遮天蔽月,秦楼霓裳独耀之景状,在脑海形成一幅画面…… 吕世居想着,突然恍然大悟,脱口说道:“妙啊!月明清辉耀人间,这黑暗遮天笼罩大地,乌黑岂不是也是一种颜色。 秦楼此刻如果不是点灯,早就漆黑不见一物,这霓裳楼三字,一幅光明盛耀,就连乌夜也遮盖不住啊,说这乌阑映落霓裳楼,还不如说是霓裳楼映落乌阑。 吕世居越品越有味道,与明月争辉早已经是用烂的套路,这一句却是让乌夜黯淡无光的本色尽丧啊,反衬的绝妙啊!字反意衬…… 荷儿声音传来:“一炷香的时间当,各位公子请呈上你们的佳作。” 沉浸在这第一句的吕世居回神,朝榻几上看去,炉内之香已经烧完,骤然发觉澹台文望不知道已经什么时候写完全诗,拿着墨宝朝荷儿走过去,忙出声呼道:“澹台兄,慢着,我还未看完,待我再看一眼先。” 吕世居还是慢上一步,澹台文望已经将诗递到荷儿手中。 这第一句诗就将吕世居的胃口极大程度的勾引起来,这会看不到第二句是浑身难受,如石坠胸,见澹台文望走了回来,忙问道:“澹台兄,这诗的第二句是什么?” “袅若……袅若……我给忘了。” 在吕世居面前,澹台文望也无需隐瞒了。 吕世居急道:“你怎么能……” 澹台文望立即竖起手指,嘘的一声,示意吕世居不要声张,毕竟是作弊,可不要作弊的如此招摇。 吕世居忙朝谢傅望去,低声问道:“这第二句是什么?” 谢傅笑道:“我也给忘了。” 吕世居指着谢傅,断然道:“这诗你肯定是抄的,要不然自己作的诗怎么会记不得。” 谢傅笑道:“我好像又想起来了。” “快说。” “第二句好像是袅若轻罗弄衣香。”谢傅说着轻拍自己一下,“最近睡得少,瞧我这脑袋,记性这么差。” 吕世居才管不过谢傅睡的少还是睡得多,却立即品读起来,过了一会,嗯的一声,这第二句明显是描绘女子袅娜娉婷之状,比起第一句却是浅薄许多,不过呢,弄衣香倒是有点青楼的味道。 吕世居直接道:“这第二句太浅白了,比起第一句输太多了。” 澹台文望知道吕世居作诗不怎么,这品诗倒是有一手,吕世居说不好,那就是不好,在意问道:“吕兄,输在什么地方?” 吕世居笑道:“你想一想,秦楼盛况岂是一句袅若轻罗弄衣香能够描绘的尽的,浅薄也浅白的很。”说着突然看见窗幔在夏风吹拂下,隐隐而漾,似有触动,骤然就转身离开青云阙。 澹台文望见状讶道:“吕兄,你干什么去。” 吕世居直接下楼,走到秦楼,站在秦楼门口仰望三层楼高的秦楼,由于站在太近了,还是无法一窥全景,又走远二十余丈,这三层彩楼才尽落眼中,片片窗幔如同裙纱一般,青红楼漆,雕梁画栋如同画罗一般,在夜风下,此时此刻这秦楼恰如一名婉约含羞的美丽少女一般,勾人心弦。 吕世居望着秦楼,慢慢走近,秦楼窗牖透出莺语嫣笑,恰如美丽少女的喃喃问候,令人神往啊,心间不由悸动。 “是我眼界太窄了,这是小中见大,缩龙成寸啊。” “袅若轻罗弄衣香,待我走进秦楼这位美丽小娘子身中,探一探她的幽水情怀。” 吕世居说着带着激动闯进秦楼两扇门扉,直上青云深阙,只觉耳畔嫣歌更悦,温香更浓,让人如醉如痴。 澹台文望见吕世居又回来了,问道:“吕兄,你去哪里了?” 呵~~吕世居双腿酥软,手扶门栏,“澹台兄,过来扶我一把。” 澹台文望走上前来,见吕世居双颊发红,疑惑问道:“吕兄,你怎么了?” 第50章 思想可以更远 吕世居应道:“我现在才知道身体困于血肉,思想却可以更远,刚才我把秦楼给日……” 澹台文望扶了吕世居行了几步,吕世居举手道:“澹台兄,好了好了,缓过来了。” 吕世居人行到谢傅面前,突然咚的跪下,“谢兄,请收下我的膝盖!后两句是什么!” …… 房间里,花吟娘子牡丹正在阅读那些公子哥的诗作,作为秦楼的一位名伶大家,这种事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此次作为赛诗会的主监,却是受陈都知所托,而陈都知搞这么一出,自然会为了安抚那些公子哥,免得他们在外面为了争一张帖子而惹是生非。 牡丹一张一张过,没有所谓的品读,这诗啊什么的,看多了也烦了也腻了,何况本来就是走个过场。 倒是有两首诗稍微让牡丹稍微停顿下来,多看一眼之后,便搁置一旁,看来这两首已经是头名候选了。 荷儿问道:“小姐,这两首写的很好吗?” 牡丹轻笑道:“我倒没想到这群公子哥之中竟有真才学的。”她阅诗成千上万,这么说已经是赞誉了,这两首诗明显高出其他人不止一筹。 牡丹说着又一眼淡淡阅过两首诗,待看到最后一首,竟凝神起来,看着纸面久久不语。 这时陈清澜路过门口,却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打了个招呼:“牡丹,我要出去了。” 陈清澜说完就要离开,牡丹却招手道:“清澜姐,这里有首诗,你过来帮忙品读品读。” 陈清澜走了进来,好奇道:“还有让你难以抉择的佳作不成?” 牡丹笑道:“你先看完这诗再说。” 陈清澜待要接过品读,牡丹却又卖关子的把手缩回,改而说道:“你还是先品读这两首,这三首诗可是让我很难抉择谁才是头名。” 陈清澜笑道:“这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竟能难住你,这倒是稀奇事。” 陈清澜倒是认真品读这两首诗,却也没有花上太多时间,这样的诗在一场吟诗酒会上能听上几十首,淡淡道:“我看看这第三首吧。” 牡丹笑道:“清澜姐,先说这两首诗如何?” 陈清澜回了两个字:“难得。” 牡丹笑道:“那就是好了?” 陈清澜笑道:“矮子里面挑出来的高个,岂能不好。” 牡丹问道:“好在哪里?” 陈清澜淡道:“辞藻华丽,对仗工整,裁选雅致,字字是景有意象。” 牡丹笑着再问道:“清澜姐,依你所见,这两首诗是否可评为佳作?” 陈清澜倒是好奇,不知道牡丹为何这么问,是不是佳作,你难道心中没数,浅笑道:“牡丹,你是什么意思?” 牡丹笑道:“我就是想听听清澜姐的高见。” 陈清澜笑道:“若是平时,这两首诗可算是中中之作,不过出自那些公子哥之手,却可以评上个中上。” 牡丹“哦”的一声,“清澜姐,夸了这么多,才算是中中之作啊。” 陈清澜笑道:“优点不少,这缺点也是不少,其一,辞藻华丽却过于堆砌。其二,字字是景有意象却无意境。其三,虽老妪能解却无余味。有此三缺,绝对称不上佳作。” 牡丹咯咯笑道:“看来清澜姐的要求挺高的,幸好今晚的赛诗会不是你主监,要不然这头名可是要空了。” 陈清澜笑道:“一首好诗,除了要看作者的才华,还要看作者的眼界和胸襟,法乎其上,则得其中,法乎其中,则得其下,没有深立志,大格局,何能作出一首佳作来,这些却需要深厚的人生阅历和远大的胸怀志向,要作出佳作,可为难那些公子哥了。” 牡丹笑道:“我懂是懂了,不如清澜姐你现在做出一首佳作来,让小妹懂得更透彻一点。” 陈清澜却道:“评诗我是在行,我也只不过是法乎其上,则得其中,可做不出佳作来。” 牡丹叹息道:“看来今晚这赛诗会,可是让你我失望了。” “这些公子哥能有如此水平,是惊喜怎么说是失望。”陈清澜说着笑道:“再者不是还有第三首。” 牡丹轻轻道:“只怕也要让清澜姐你失望了。” “失望不失望,看后再说。” 牡丹将第三首诗递了过去,嘴角逸出诡异的笑容,陈清澜读了前两句:“乌阑映落霓裳楼,袅若轻罗弄衣香。”之后,错愕的望向牡丹。 牡丹嘻嘻笑问道:“可有意象?” 陈清澜应道:“有!” 牡丹又问:“可有意境?” 这次陈清澜没有立即回答,嘴上喃喃品读,初读有老妪能解之象,黑夜下的秦楼灯火通明,楼内笑语嫣然,再读又有象外之象,品读似有景外之景,而这象这景又让人一时捉摸不透,似无理又似有理,似无状又似有状…… “清澜姐。”牡丹督促一声,陈清澜这才回神,应道:“有滋有味,嚼嚼不散,只是……”说着却又不语,再次陷入品味之中,有一种言语无法表达的感受。 牡丹笑道:“我读这前两句,也似清澜姐你一般百思不得其境,这乌夜映落四字就让我绞尽脑汁,似解谜一般,若是只有这两句,只怕我脑袋要折腾坏了,幸好后两句把谜底解开了。” 陈清澜闻言,忙品读后面两句:“不是仙君云蝉步,凌宵直上数无双。” 陈清澜读完,“啊!”的叫了一声,感慨道:“好一个仙君云蝉步,好一个直上数无双,既沾仙气又是人间,立足秦楼这微屑之地,目光所及却是天地。” 牡丹听陈清澜高赞,情绪也受影响,动容道:“清澜姐,这诗如何?” 陈清澜直接道:“意脉不露,格局神韵大气,难得一见的佳作。” 牡丹笑道:“我初读此诗就立即动容,越是品读越是被惊着了,这些公子哥之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人来,这诗放在名士身上,只怕也是神来之笔。” 陈清澜沉声道:“好一个数无双,这秦楼庸俗之地算什么数无双,无非凡夫俗子玩乐之地,何能引得仙君亲临,却是高赞了,过分赞誉,反而让人感觉惋惜,数无双……”陈清澜说着又慢慢咀嚼起来。 过了一会,陈清澜突然回神笑道:“只怕你我都太浅薄了,未能真正领悟作者的真正情怀。” 第51章 又睡着了 牡丹好奇问道:“清澜姐什么意思?” 陈清澜的婢女突然出现在门口,“小姐,门口轿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陈清澜这才想起自己是要出去了,却因为这诗,耽搁了不少时间,对着牡丹道:“牡丹,这墨宝我要了,这位公子是谁,你帮我好好记住,我还要出去,等我回来再说。”说着望了这诗一眼之后才不舍离开。 陈清澜离开之后,牡丹轻笑:“先开口就赢了,这墨宝我可是本来就要的。”说着再次低头读诗,喃喃道:“只可惜这字写的不怎么样,配不上这么好的诗。” 青云阙这边等待着,等了许久荷儿却还未来宣布结果,有人问道:“今日怎么这么久还结果?” 有人笑道:“只怕今日赵公子和吴公子所作之诗半斤八两,牡丹娘子难以抉择。” “我看不尽然,只怕牡丹娘子是被好诗惊着了,久久不能自已。”这话却是话中有话。 洛公子和程公子两人心中有数,眼神不时对视,颇有深意的笑了笑,这头名自然是在他们两人之中,试问这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还有谁能在诗才胜过他们。 吕世居已经不关心结果了,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着睡着的谢傅,心中耿耿于怀,他怎么能把后面两句给忘了,简直岂有此理,今日没有读到这后面的诗句,只怕他睡不着觉了。 “来了,来了。” 吕世居闻声望去,只见荷儿珊珊走来,站在中央,脸上挂着微笑。 在座所有人目光均落在荷儿身上,倒是澹台文望好似想通了,不报什么希望,脸上神情淡然。 在万众期待中,荷儿微笑出声道:“按照老规矩,今日这赛诗会排了个一二三名,余者皆不排名,我先宣布这第三名。” “第三名是吴捷吴公子。” 第三名!吴捷和他身边的程公子均是一讶,怎么会排到第三名去,吴捷忍不住出声问道:“会不会搞错了?” 赵远飞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他身边的洛公子倒是有点好奇,程文正所作的诗排第三,哪谁排第二啊,这群公子哥之中,难道还有诗才与他们两人相等不成。 荷儿笑道:“吴公子,这是你所作之诗吗?如果是的话,那就没错。” 荷儿说完,她身边的小婢将吴捷所作的诗归还,吴捷接过一看,确实是他所写,纸面上多了个“季”字,这季字应该牡丹所写,那这么说就没有搞错了。 很快不少人意识到吴捷名列第三的奇妙之处,那这第二名是谁啊,大家面面相觑,很是好奇这第二名是谁,彼此是知根知底的啊。 澹台文望顿时来了精神,难道我是第二名,只可惜他刚才由于时间紧迫,匆忙写下,别说品读了。 荷儿迎上所有人好奇而又期待的目光,笑道:“第二名是赵远飞赵公子。” 此话一出,惊呼声出,因为这个结果实在出乎他们意料,交头接耳起来。 赵远飞吃惊,我才是第二名,那谁是第一名啊,简直岂有此理。 澹台文望心中惋惜,连第二名都没有,看来我是痴心妄想了。 荷儿笑笑不语,有人出声问道:“荷儿姑娘,这第一名该不会是空置吧?” 众人闻言,纷纷觉得有理,有的时候这赛诗会也会出现头名宁缺毋滥的情况,毕竟牡丹娘子以亲自面见作为彩头,若没有作出能入她法眼的好诗来,她不想见这个面也是可以理解,往往这个时候,主监之人会亲自赋诗一首,力压群人,以示公正。 洛公子和程公子均露出苦笑,青楼娘子的才学,他们是知道的,毕竟人家是以此为生,以此为傲,何况秦楼这种级别的青楼,能名列花榜之上的娘子,哪一个不是大才女。 荷儿露出浓浓笑意,朗声道:“今天赛诗会拔得头筹者是澹台文望澹台公子!” 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聚在澹台文望身上,澹台文望今天似乎没带帮手来? 怎么回事?难道澹台文望一直深藏不露? 不可能!他这诗怕是哪抄来的吧。 可是若说是抄的,至少也要提前今日赛诗会的题目啊。 实在让人有点想不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大有玄机。 而澹台文望一时之间完全懵了。 在场之中,怕是只有吕世居显得淡定,这样的一首诗除了牡丹娘子瞎了眼,显然牡丹娘子没瞎,比起这早就能够预料到的结果,让吕世居揪心的是这首诗后面两句到底是什么。 澹台文望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心头狂喜无比,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啊,整个顿时飘飘欲仙起来。 这小白脸……尼他妈的真的帮我实现愿望,他恨不得把这小白脸抱起来,猛亲几口,不行,我要淡定一点,过后再好好酬谢…… 荷儿轻轻道:“澹台公子。” 澹台文望站了起来,荷儿目光立即朝汪文望投射过来,眼神脉脉,毫不掩饰的透着仰慕与礼敬,“澹台公子,牡丹娘子有请,请随我来。” 澹台文望呵呵一笑,颇为得意的拱手道:“各位公子,承让了。”说着朝荷儿走了过去。 澹台文望跟着荷儿正要离席,赵远飞站了起来,朗声道:“慢着!我不服气,什么样的诗胜过我所作,至少也要让我知道。” 荷儿吟道:“乌阑映落霓裳楼,袅若轻罗弄衣香。不是仙君云蝉步,凌宵直上数无双。” 荷儿吟完就带着澹台文望离开,留下一众人慢慢品读…… 吕世居最先反应过来,他等着就是这后面两句,轻轻迈步,拂袖抖褂,这番步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口中吟道:“不是仙君云蝉步。” 人行到无色琉璃下,仰望乌夜,手指青天,豪迈吟出最后一句:“凌霄直上数无双。” 一些人还未品读出此诗的好,吕世居已经给他们做出最直观的演绎,而此时吕世居气质大变,颇有仙人飘逸神采。 除了洛公子和程公子两人还在深读深品,余者已经炸开了锅…… 谢傅却还在站睡着。 第52章 判若两人 隔日,澹台文望就对谢傅视若珍宝,奉若神明,真的对着谢傅又亲又抱,当下就要把谢傅拜作先生,传授青楼技巧。 这正合谢傅心意,打算下功夫教导澹台文望读书写字,毕竟在青楼这种地方,坑蒙拐骗是不会长久的,打铁还得自身硬。 而且昨日他对孔管家说的那一番话,总得让澹台文望有点变化,要不然澹台鹤情回来,他真不知道怎么交代。 这也算是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嘴上谦虚道:“公子,先生可不敢当,我们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澹台文望笑道:“是不是先生都没有关系,该教我的,你要全部教我就是。” 谢傅呵呵一笑,难得啊。 谢傅以青楼为诱对澹台文望悉心教导,以他的才学要教导汪文望读书写字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且汪文望书房藏书不少,他可以看个够,倒也不会显得无聊。 这般连续过了几日。 这日谢傅刚用过早膳,和胡地全正聊着天,孔管家就亲自过来。 这可着实把胡地全、朱明、吴婶三人吓了一跳。 这可真是见鬼了,谢傅成为澹台文望伴读的事,他们是知道的,毕竟他们的眼睛又不瞎,谢傅在府内已经有一定的自由。 再看孔管家对谢傅恭恭敬敬的态度,心中暗暗震惊,谢傅不过是一个伴读而已,竟得到如此礼遇。 看来短短三日,谢傅已经成为澹台公子身边的红人。 胡地全暗暗为谢傅感到开心,谢傅不愧是小白脸中的王中王。 朱明暗忖自己眼光浅薄,只把目光放在女主人澹台鹤情身上,原来成为澹台公子身边的红人也是一条出路啊。 吴婶想起以前对谢傅的无礼态度,很是提心吊胆,我以后可要好好服侍好谢公子。 三人各怀心思。 孔管家前面领路,和谢傅一起走出白脸窝。 谢傅见孔管家亲自来接他,出声问道:“孔管家,出了什么事吗?” 孔管家笑道:“没事没事,我刚好在附近,就顺便来接谢公子过去。” 孔管家是故意在人前做出姿态,却是怕因为谢傅小白脸的身份,府里那些个下人不懂事,显得无礼而惹谢傅不悦。 小白脸在澹台府一直都是为人所不齿和鄙视的存在。 在孔管家心中,可完全没有把谢傅当小白脸看待。 谢傅哑然失笑,“孔管家,不必如此。” 孔管家道:“应该的,多亏了谢公子啊,要不然我现在都不知如何是好?” 谢傅问道:“公子呢?” 孔管家脸上笑开了花,“公子正在认真读书写字呢,我一早起来就看见他在书房,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公子以前连小姐都管不了,对请来的几位教书先生,更是没少顶撞闹翻,唯独对谢公子你服服帖帖,对你的话言听计从,谢公子啊,我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啊,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孔管家说着,对谢傅竖起了大拇指,心里已经对谢傅奉若神明了。 能不奉若神明吗?连小姐都管不住的公子,却被这位谢公子给管住了。 非但如此,谢公子不在的时候,公子居然自觉在读书写字,短短数日就判若两人。 小姐回来后,看见公子的变化,一定会非常开心。 谢傅笑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孔管家不必客气。” 孔管家呵呵一笑,“话虽这么说没错,可谢公子你用心了,我还是要代表小姐表示感谢。” 一路上,府内下人遇见两人,除了跟孔管家打招呼,不忘恭恭敬敬的对着谢傅叫一声:“谢公子。” 这些下人眼睛没瞎,孔管家对这位谢傅的礼遇恭敬,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 这种待遇让谢傅感觉自己好似就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一般,相比起在谢府,自己身为堂堂二少爷,却遭受冷落歧视,想到这里,谢傅不禁苦笑一声。 这澹台府确实不小,从东园走到西园更是有一段距离。 终于来到澹台文望平时读书写字的书斋。 这书斋在府内深幽僻静处,从布局上说比澹台鹤情平时办公的书斋还要雅致几分。 由此可以看出澹台鹤情对澹台文望的重视,也希望澹台文望有个安静的环境读书写字。 “孔管家,没什么其它事的话,你忙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孔管家点了点头,“中午,我让厨房准备一桌酒席,犒劳犒劳谢公子。” 谢傅刚进入书房,正在读书的澹台文望就兴奋起身,“谢傅,你终于来了,昨晚我差点搞不定牡丹娘子,我可不想让她看不起,快来支招。” 谢傅道:“我教你要故作深沉,你可别忘了,小心漏了底。” “放心吧,我又不傻,我跟她聊些风花雪月,她提作诗,我故意不提,果然如你所料,牡丹娘子根本捉摸不透。” 澹台文望说着又道:“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牡丹娘子迟早有一天会发现我不学无术。” 谢傅顿觉好笑,你也知道你不学无术啊,能有此觉悟,实在难得,嘴上笑道:“只要你肯用心,为时不晚。” 说着安慰一句:“再者说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与牡丹娘子如果相处日久,这份感情岂是假的,到时候牡丹娘子若真发现什么,也会被你的真挚打动。” 澹台文望大喜,“谢傅,你说起话来既有道理又让人信服。” 说着问道:“今晚去见牡丹娘子,我与她聊什么,你可要想办法堵住她的嘴,要不然她又要让我作诗,到时我可就兜不住。” 谢傅笑道:“作诗有什么意思,那只不过是实在无法的消遣,今天晚上我们给牡丹娘子一场大戏,让牡丹娘子好好见识汪公子你的才学渊博。” 这话说的澹台文望有点不好意思,却充满期待问道:“什么大戏?” 谢傅笑了笑,“古今名人轶事,典故清谈。” 澹台文望疑惑道:“什么典故清谈。” 谢傅笑道:“说白了就是聊天。” 澹台文望不以为然道:“聊天还不简单。” 谢傅笑道:“聊天可不简单,特别是跟青楼娘子聊天更不简单,聊些市井日常吧,青楼娘子会感的你低俗,聊些高深的吧,又艰涩无趣,聊些风雅的吧,你又未必有她精通,能入她法眼,哪个青楼娘子不是请棋书画,杂耍百戏,巧妆美饰样样精通。” 第53章 说典故 在扬州的时候,谢傅常驻青楼,与青楼娘子交好,可以说对她们的生活喜爱,性格情致十分了解,说是闺中密友也毫不过分。 当然如果你与青楼娘子彼此熟悉,成为朋友之后,就没有什么低俗不低俗了,有的时候你说上一句过分的话,也不会失礼,朋友之间就随意很多,无需拘拘束束。 前提是你要先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后方能成为朋友,若青楼娘子见都不愿意见你,又怎么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澹台文望听得十分认真,点了点头,“照你这么说,确实不简单,这典故清谈,怎么个谈法?你快教我。” 谢傅想了想,笑道:“这样吧,你当牡丹娘子,我来为你演示一下,牡丹娘子见你的时候一般会跟你说什么?” 澹台文望立即道:“牡丹娘子常让我当场作诗。” 谢傅笑道:“好,她让你作诗,你就便作诗,岂不被她牵着鼻子走,就算真的作出一首好诗来,也不过得到她一句夸奖,这种场景她不知经历多少,早就麻木不仁,她让你作诗,你偏不作。” 汪文望好奇问道:“那干什么?” “说诗,说诗的名人轶事,例如你可以念上一首与此时此景相关的名句来,借景融情,借诗表情,你也可以说诗的典故,例如《七步咏》,《七步才》,借此侃侃而谈,岂不比作一首诗有趣的多。” 澹台文望兴奋道:“有理,这样就不怕没话说了。”说着问道:“牡丹娘子说我高才,我又如何应之?” 谢傅笑道:“说你高才,你大可谈起《八斗之才》的典故,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谢康公得一斗,天下人共分一斗,我岂敢称高才,你可以责备牡丹娘子说错话了,借此你可让她罚酒一杯,你说的有理,她必定认罚。” 澹台文望哈哈大笑,“实在是妙。” 谢傅继续道:“青楼娘子可不能一直捧着,要不然她就飘了,不把你放在眼里。” “她吃了罚酒,那你可以顺便说起酒的典故来,她既然认罚,必定一饮而尽,你大可说她只知认罚,不知酒情,杯中物囫囵入肚,不品酒香,枉费先人造酒之艰,再罚她一杯。” 澹台文望哈哈大笑:“更妙了。” 谢傅笑道:“这一回她定是细品慢尝,你又可以说酒有欢伯之名,能消忧解愁,需开怀畅饮才是,牡丹娘子你扭扭捏捏,难道不欢,该罚才是。” 澹台文望听得入神,谢傅笑道:“这一杯罚下去,牡丹娘子必定又气又恼,想要出题刁难你,找回些场子。” 澹台文望满怀期待:“那我又该如何对付她?” 谢傅抬手道:“不可!现在就应该让她了,稍微顺着她的心意,认罚认输,这个时候你大可发挥你澹台公子不学无术的本色来,反正你认输饮酒就是,你先前折了她一回,此时她定是认为你有意谦让。” 澹台文望哈哈大笑:“绝了。” 谢傅继续道:“牡丹娘子赢了太多,心里也会过意不去,只感觉欠你的情,念你的好,这个时候你酒多胡言乱语,她大概也不会责怪,反倒是看你酒后失态,会心生怜惜也说不定。” 澹台文望激动道:“谢傅,我实在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你真是太可怕了!若让你生在富贵之家,只怕你是猎艳高手。” 谢傅道:“那我多说些名人轶事,典故你听,也许你能派上用场。” 澹台文望一副学习的态度,点了点头。 谢傅见澹台文望手上还拿着笔,从他进来到现在都忘了放下,笑道:“那我就从牛角挂书讲起……” 这牛角挂书说的是读书之勤,读书之贵。 谢傅从牛角挂书说到刺股,从刺股说到悬头苦学,说到聚萤、借壁光、映雪读书…… 谢傅本就博学多阅,这些典故是信手拈来,旁征博引十分自然,没有半点生硬,澹台文望听得是如痴如醉。 更难能可贵,他娓娓而谈时,由内而外自有一股风清骨峻的气质。 澹台文望目光一直注视着谢傅,完全被谢傅的风度气质所吸引,心生仰慕敬服,不由感叹,若我能有谢傅六七分风采,牡丹娘子已经为我折服。 一个说的动听,一个听得认真用神,两人恍然不知时间流逝。 临近中午,孔管家特别备了一桌酒席,想要好好犒劳这位了不起谢公子,当他行到走廊,就被从书房内传来的侃侃而谈的声音所吸引住。 虽然孔管家文化不高,听不太懂谢傅都在讲些什么,但是从那口若悬河的节奏,就完全能够感受到这位谢公子的博学多才。 而以前的那几位老先生,没说个一二句,总要稍微停顿,思考一番再继续讲下去,这么一比就高下立判啊。 孔管家来到门口,书房内的两人投入状态,完全没有察觉到孔管家的到来,孔管家也不敢出声打扰,静静看着。 只见公子全神贯注听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公子,完全就是个认真好学的好学生。 孔管家哪里见过如此静心勤学的公子啊,心里开心的不得了,心想:“如果小姐此刻在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欢喜不以。” 为了公子,小姐没少费心,可一直收效甚微,对此苦恼不已,已经成了心结,现如今已经不必再次公子的事而烦恼了,这才短短数日啊,公子就发生如此惊讶的变化,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谢公子真是神人啊! 孔管家心中对谢傅奉若神明,什么才是有学问啊,这位谢公子就是有大学问啊。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就这份风度,就这份口才,这份学识,这份魅力,就是位有大学问的先生啊,难以相信他还如此年轻。 孔管家站在门口听着,不知不觉也被谢傅所讲内容吸引,只感觉谢先生讲的通俗、易懂,明白。 而以前的那些老先生,每每咬文嚼字,让他这个没有什么文化的老头听起来难受。 他以前也感觉读书写书是件难受的事,所以公子才如此抗拒,现在看来却是没有遇见好老师啊,这读书写字到了谢公子这里,却变成了一件喜悦的事情。 第54章 夏日同行 看看公子那如痴如醉的表情,就可见一斑了。 不知不觉,孔管家站在门口竟也听了半个时辰,直到谢傅口干舌燥,停了下来,孔管家才忙出声打断道:“谢公子,你歇一歇,喝口水再说。” 澹台文望回神拍掌,“过瘾!今日我才知道,与你相比,那些所谓的老先生简直就是胸无点墨。” 谢傅却道:“可不能这么话,老先生稳重严谨,却不似我这般随意。” 澹台文望道:“不管怎么说,我听他们说几句话就烦,可听你说一整天却一点也不生厌。” 谢傅一笑,“可能我们都是年轻人吧。” 孔管家插话道:“好了,好了,谢公子,公子你们都歇一歇,吃完午饭再说。” 谢傅和澹台文望回神,方才发觉有点肚饿,忍不住对视一笑,废寝还不知道,却是已经忘食。 “走,先吃午饭。” 孔管家道:“谢公子,我为你……”说着却突然哎哟一声,“不知不觉都过了半个时辰,饭菜都凉了。” “我去吩咐厨房再重做一桌。” 孔管家说着匆匆就要离开,却被谢傅叫住,“孔管家,不必麻烦了,凉了就凉了。” “那怎么行,那岂不是对谢公子招待不周。” 谢傅笑道:“无妨。” 澹台文望本想说些什么,见谢傅已经拿了主意,就没有开口。 孔管家前面领路,三人走出书房,“公子,一会我正好跟你说说菜凉了的典故。” 澹台文望惊讶道:“这菜凉了,还有典故。” “那当然,日常无处不典故。” 期间,孔管家插话一句:“谢公子,老奴为你备了一壶好酒。”不知不觉对谢傅用上尊称,自己用上卑称。 谢傅笑道:“酒就不要了,下午还要学习,别喝得酩酊大醉了。” 澹台文望也道:“酒就不要了,撤了撤了。” 饭后,澹台文望迫不及待的拉着谢傅返回书房,孔管家内心欣慰无比,不由感慨,现在的公子,我都不敢相信是真实了。 澹台文望其实很聪明,他也是有底子的,如果澹台文望能勤快好学的话,谢傅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有很大的成就。 申时刚过不久,孔管家来到书斋,打算询问两人准备什么时候吃饭,刚到院子门口就看见两人迎面走了出来。 “公子,晚饭不打算在府内吃了?” 澹台文望虽然变得勤学,但是性子还在,没好气道:“这不是明摆吗?” “公子,都这个点了,你们是要去哪里?” 澹台文望大大方方道:“当然是去逛青楼了,怎么?不可以吗?” 他在书房练了一天,正打算先随便找间青楼,拿个青楼娘子练练手,晚上才正式面对牡丹娘子,毕竟牡丹娘子是秦楼花榜上有名的花吟,可不比一般青楼娘子。 若是以前,孔管家听澹台文望要去逛青楼,定是一脸黑线,此刻却是呵呵一笑:“当然可以了,公子你跟谢公子可要玩的开心一点。” 有谢公子随同,孔管家是一百个放心,说句不夸张的,别说是去逛青楼,就是去打家劫舍,孔管家也觉得有谢公子的道理,似公子这样顽劣不听教诲的人,就应该用非常手段。 孔管家如今态度大变,居然让他玩的开心一点,汪文望也不禁有点喜欢他了,笑道:“老孔啊,你没去过青楼吧,那里的娘子可是个个千娇百媚,要不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孔管家连忙摆手:“我一把年纪,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公子你玩的开心点就是。” …… 澹台文望这些日子爽了,披甲征战驰骋青楼。 这日临近中午,天气炎热。 谢傅朝西园走去,突见一道娇俏身影,手举额头遮住头顶火辣辣的太阳。 正是多日不见的夏儿。 谢傅迎上前去,打了声招呼:“夏儿姐。” 倒是把顾着赶路的夏儿吓了一跳,抬头正眼一看,却是谢傅,喜道:“谢公子。” 夏儿突然想到什么,慌道:“你怎么乱走,要挨罚的,还不赶紧回去。” 他知道像谢傅他们这些小白脸,是被禁足在小院,这府内也是不能乱走的。 谢傅笑道:“你莫紧张,公子让我当他陪读。” “陪读?” 谢傅点了下头。 夏儿露出几分狐疑,“真的假的?” 谢傅笑了笑。 夏儿美眸怔了一下,确定谢傅并非开玩笑,古怪一笑,说什么陪读,只怕是公子想找个玩伴,好一起干坏事吧。 这大概就是臭味相投,不过谢公子似乎不是那种人,也不知道谁影响谁。 “不管如何,恭喜啦。” 谢傅笑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夏儿微微一笑,“被困在小院里的滋味,自是不好。” 谢傅笑道:“如果有夏儿姐陪着,就没有什么不好。” “哎哟,又来了,好是我与你熟,不然你这话就是轻薄。” “也就是与夏儿姐熟,所以才没有计较。” “知了知了,你这人热心肠,恨不得暖语熏人醉。” “好不容易遇到夏儿姐一次,哪能把话用在客套上。” 夏儿掩嘴一笑,“话太甜,也让人发慌。” 谢傅哈哈大笑,“夏儿姐,大中午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内宅的池子堵塞了,散发臭味,我想去叫孔管家安排些人手,清除淤塞,免得小姐回来了,闻着臭味骂人。” “好,我也刚好要去找孔管家。” 两人同行,烈日下自没有什么诗情画意,却不禁都放慢脚步。 “夏儿姐,自那日一别,虽同在府内,要遇你一面,也是不易。” “我平时都在内宅,没什么事很少出来。” “不闷吗?” “习惯就好。” “那几日多谢夏儿姐悉心照顾,万分感激。” “谢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都是应该的,虽说一开始是小姐吩咐,不过相处下来,谢公子还是让人很愿意照顾哩。” “哦,那比起小姐,夏儿姐更愿意照顾谁?” 夏儿一讶,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谢傅笑道:“我的意思是照顾谁更辛苦一点。” 夏儿哈的一笑,“自然是照顾小姐更轻松一点,你啊,事多,吃喝拉撒,怕你冷了又是怕你热了,还要怕你摔了。” 第55章 吃冰 夏儿说完咯咯而笑,带有取笑意味。 “夏儿姐都把我说的内疚惭愧了。” “不不不,虽然事多麻烦一点,但平日里能听谢公子,那些趣谈,也是一种福气。” 走进澹台文望的书斋,夏儿脸上的汗水已经滴滴答答。 “夏儿姐,一会你见了孔管家之后,先别急着回去,我为你做完冰食凉快一下。” “什么!” “冰食。” 夏儿一头雾水。 这时孔管家疾步行来,夏儿心头咯噔一下,大概担心谢傅挨骂。 哪知孔管家远远就热情喊了一声,“谢公子,这么热的天,怎么在外面行走,快回屋内凉快,我为了准备了冰鉴。” 夏儿一讶,这么热情? 这才几天功夫啊! 要知道孔管家除了小姐和公子,对别人可不假于色。 谢傅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孔管家对他如此礼遇。 夏儿看向谢傅的漂亮眸子透着盈盈光芒,你可真行! 孔管家走近之后才对夏儿道:“夏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这样的,内宅池子淤塞,孔管家你安排人手清理一下。” 谢傅这边打了声招呼,朝西园厨房走去。 这大户人家里面有多处厨房,有的是专门负责主人一日三餐,有的是负责府内上下人员膳食。 厨房里有个身材消瘦的中年妇人,看样子,年龄四十多接近五十。 这中年妇人是这西园厨房管事苏文卿,平时主要负责澹台文望一日三餐,同时兼西园上下膳食。 苏文卿坐在门口扇着风,这鬼天气热死了。 突然看见谢傅来到厨房,表情一讶,连忙站起,“谢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又脏又乱,可别弄脏你的衣服。” 谢傅倒没想到这中年女子认识自己,却不知道孔管家每日都特意来厨房吩咐苏文卿给谢傅和澹台文望两人准备酒席。 背后也吩咐西园下人,对谢公子要礼貌尊敬。 孔管家整日把谢傅挂在嘴边,这西园下人自然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谢傅笑道:“婶,怎么称呼?” “奴家苏文卿,是这西园厨房管事。”说着问道:“谢公子啊,是不是我做的饭菜不合公子胃口?” 谢傅忙道:“没有没有,苏婶做的饭菜很可口。” 苏文卿松了口气,“谢公子啊,饭菜有什么咸淡不满意的,你跟我说,可不要跟孔管家提,要不然我挨骂。” 谢傅笑道:“好。” 就在这时,孔管家满头大汗走进厨房,“谢公子啊,你怎么到厨房这种下人地方来。” 孔管家说着瞪了苏文卿一眼,“苏文卿,是不是你做的饭菜不合谢公子胃口啊。” 谢傅忙道:“孔管家,没有的事,苏婶做的饭菜很可口,是我自己要过来做点东西。” “哎哟,谢公子你要吃什么,吩咐我就好,何必亲自动手。” 孔管家说着对苏文卿道:“苏文卿,以后谢公子想吃什么,你就给谢公子做什么。” 苏文卿点头道:“是。” 孔管家对着谢傅轻声道:“谢公子,你想吃什么啊?” 看着孔管家一把年纪却温柔的像个小娘子,倒整的谢傅不好意思了,笑道:“天气炎热,我想吃点冰食。” 孔管家立即道:“做做做,苏文卿马上做!” 苏文卿却一脸古怪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孔管家督促一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谢公子做冰食去。” 苏文卿求救的看向谢傅,她不会啊。 谢傅笑道:“孔管家,我手痒,想自己动手。” 孔管家忙道:“好好好,谢公子可不要切到手了。” 谢傅道:“你忙去吧,不用围着我转。” 孔管家呵呵一笑,谢公子,被你看出来了。 谢傅把孔管家支走之后,苏文卿松了口气,孔管家在这里,她可真是压力山大。 谢傅道:“苏婶,给你添麻烦了。” 苏文卿笑道:“谢公子不必客气,这个冰食我还真不会做。” 谢傅问道:“苏婶,厨房有冰吗?” 苏文卿立即应道:“有!” 冰在夏天是稀罕物,不过像澹台府这样的富贵人家自然必不可少,厨房里更是有冰块用来保鲜鲜肉。 “苏婶,给我拿块干净的冰,用清水洗一下。” 谢傅这边动手,切了个橙子,去皮之后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提取橙汁去渣,加了点蜂蜜和其它东西,紧接着动手刮冰花。 苏文卿一旁认真学习,只见刷刷刷,随着谢傅手上快速的动作,絮状的冰花似雪花飘落在碗里,堆成冰山。 这景象,让人有种错觉,似乎回到冬天,雪花飘舞,嘴上忍不住说道:“谢公子,你该不会是个大厨师吧。” 谢傅呵呵一笑,厨艺本来就是他除读书写字的另外一大爱好。 谢傅没有回答苏文卿的问题,倒是闲聊着问道:“苏婶,家里都有什么人呢?” “没有,就我一个人,所以我干脆住在澹台府。” 谢傅闻言一讶,本想只是闲聊,没想到揭了人家的伤心事,“苏婶,抱歉,我不知道……” 苏文卿呵呵一笑,“倒不算一个人,有个疯女儿,不知道哪里去了。” 谢傅笑道:“苏婶很想念她吧。” 苏文卿却道:“一点都不想,巴不得她别出现。” 谢傅又是一讶,没有再问。 谢傅将调制好橙汁浇灌在冰山上面,纯白的冰山立即染上颜色,白中带黄,晶莹明亮。 扬州秦楼有个从皇宫退休的御厨,谢傅爱好厨艺,时而跟这名御厨探讨厨艺,知道皇宫夏天有吃“酥山”的习惯。 这酥山十分清凉解暑,民间却并未流行,当然了,冰在夏天是十分珍贵的东西,更何况还要配上一个御厨,在民间如何流行的起来。 他这晶山是在酥山的基础上自创的,相比起酥山复杂的制作方式就简单许多了,在扬州秦楼就试过很多次,几个尝过滋味的名伶都说很不错。 谢傅一共做了三碗,递给苏文卿一碗。 苏文卿见了感到十分新奇,问道:“谢公子,这东西好看是好看,可怎么吃啊。” “吸着吃。” 谢傅说着取了根秸秆插在黄色冰山上面。 第56章 什么质地 苏文卿狐疑道:“这能行吗?秸秆这么细还不给堵住了。” 说着尝试吸了一口,这冰沙居然通过秸秆通行无阻吸入嘴里,微微冰沙入口即融,整个口腔顿时凉了起来,荡开橙甜香味,十分凉爽怡人。 苏文卿又好奇又惊讶,低头一看,这冰沙却是极微极微,忍不住道:“谢公子你真的神了!这都想的出来。” 谢傅也不是一下子想出来,想法一开始是有的,后来慢慢改进,光是用秸秆吸着吃,之前就用过其它别的方法。 用筷子,用汤匙,用嘴直接吃,甚至是用手捉,这冰晶看似简单,却是尝试了好几次,改了好多办法,才成这会这个样子。 苏文卿在这炎炎夏日享受这一份清凉,谢傅已经拿着另外两份冰食离开厨房。 一份拿到书房给澹台文望,剩下一份快步拿给等待的夏儿。 夏儿看到冰食的一瞬间,一下子被吸引了,美眸睁的圆圆的。 回到内宅,夏儿躲在暗处,正吃着谢傅送来的冰食。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按照谢傅教的方法用秸秆吸着。 既不会一下子冻嘴,又能慢慢品味冰凉,同时橙甜香味在口中荡开。 既清凉又甜蜜,十分奇妙。 在这炎炎夏日有这样一份冰食滋润,谁试谁知道。 小秋突然瞧见,问答:“夏儿,你在吃什么东西?” 夏儿手中之物,小秋也是头一回见,感到十分新奇,新奇也就算了,主要是看见这冒着冰气的东西,很想吃口凉快一下,嘴巴不由自主的舔了下热得发烫的嘴唇。 夏儿见被小秋瞧见,有些不好意思道:“冰食。” 小秋问道:“冰食是什么东西,哪来了?” 夏儿应道:“谢傅给做的。” 夏儿提起谢傅,小秋倒是感到意外,轻轻问道:“你去白脸窝找他了?” “不是。” 夏儿脸微红,将在路上遇到谢傅,和谢傅成为澹台文望陪读的事说了出来。 小秋听完挠了挠头,“这小子怎么像只小奶猫,见人就粘啊。” “才没有呢。” 小秋嘻嘻一笑,“没关系,俊俏的脸,谁都喜欢,想想又不犯法。” 夏儿不应声,轻轻吸了一口。 小秋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冰食上,问道:“我那份呢?” “谢傅只做了一份。” 小秋闻言不悦道:“这混蛋这么偏心,亏我以前那么疼他,忘恩负义的东西。” 夏儿闻言抿嘴偷笑。 小秋舔了下热乎乎的嘴唇,问道:“这东西好吃吗?” 小秋也不是馋嘴,主要是在这么炎热的天气,看着这冒着冷气的冰食,让人很有尝一口的冲动。 “好吃哩,冰冰凉凉还有清甜香味。” 小秋听了这话,就痒起来了,不知怎地汗也流了出来,受不了道:“我尝一口。” 夏儿有点尴尬道:“小秋姐,沾上我的口水了。” 小秋嘻嘻笑道:“我又不是男人,怕什么,我们都是女儿家,嘴巴干干净净的,可不是臭男人的臭嘴巴。” 夏儿笑着把碗递给小秋。 小秋接过,学着夏儿的样子吸了一口。 咻! 冰凉顿时钻入热乎乎的口中,同时滋润热的冒火的喉咙。 舒服!小秋闭目陶醉中! 骤地,“哇”的一声,“爽的飞起!这东西真是救命,要不然我今天真要被这火辣辣的大太阳弄死。” 夏儿见小秋夸张的表情,咯咯而笑。 咻! 小秋又是一口,抚了下胸膛,“啊!透心凉,像冰凌穿肠而入。” 咻咻咻! 小秋连啜几口,吁了口气,暴了句地道的苏州粗话,“摸卵啊!” 夏儿脸红,“小秋姐,你怎么说粗话。” 小秋嘻嘻一笑,“骂那些男下人骂习惯了。” “夏儿,抱歉哦,把你的给吃完了,我实在停不下来。” “没关系。” “我现在就去让那偏心鬼给我做一份。” 小秋说着匆匆离开。 书房这边,澹台文望吃了冰食之后,对谢傅是赞不绝口,说谢傅真是无所不能。 “谢傅!” 就在这时,小秋的声音在外面飘来。 小秋在站在书房外,额头上的汗水滴答滴答的下,这般烈日下,谁都受不了,全身黏汗只是基本,雪白双颊都泛红哩。 小秋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跟澹台文望打了声招呼,“公子,我来找谢傅。” 澹台文望点了点头。 谢傅走出书房,笑道:“小秋姐,有段时间没见了。” 小秋上下打断谢傅一番,却讥讽道:“谢傅,你现在是混的风生水起了,既风光又逍遥。” “不敢,全托小秋姐平时照顾。” 小秋怪声怪气道:“你还知道我平时照顾你啊,那你为何如此忘恩负义啊?” 谢傅疑惑道:“小秋姐,此话怎讲?” “那我问你,你给夏儿做冰食,怎么不念着我?” 谢傅哑然失笑,“这就算忘恩负义啊。” 小秋手指猛戳谢傅胸膛,“连想都没想过我,你说你是不是没心没肺,我热死了,你知道吗?” 谢傅笑道:“小秋姐想吃,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小秋傲道:“我也不是很想吃,我就想看看你这个人有没有诚意,感不感恩。” 谢傅道:“我现在就去给小秋姐做一份独一无二的。” 谢傅让小秋等候着,人赶到厨房。 小秋却跟了上来,监工。 谢傅笑着说了一句,“这里脏。” 小秋不以为然道:“当婢女什么脏地方没去过,屎窿都去过。” “我发现你越来越粗鲁了。”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以前我跟个傻子较什么劲啊。” 小秋说着轻轻一跃,直接在灶台旁边置物的石台坐了下来,顽皮的晃动双脚,裙摆也随着轻轻撩动,不时逸出雪白的小腿肌肤,十分可人。 谢傅这边动手做冰食,过了一会,见小秋很不安分的样子,扭头说道:“别摔下来了。” “你才摔下来。” 谢傅突然瞥见小秋一双白色绣鞋上穿着及腕的薄薄袜子。 那袜子极为薄透,半透肌色,像丝绫一类的质地做的,尤是他见多识广,却从没见过,开口道:“小秋姐,你袜子倒是有趣,是什么质地做的?” 第57章 暴雨雨前 “这是丝绣绫袜,又薄又透,这么热的天气穿罗袜,还不臭脚啊。” “还很紧脚,你看。” 小秋说着竟直接脱下绣鞋,让谢傅看。 谢傅只见小秋足部似紧覆着一层薄纱,如染上一层带着颜色的油膜,倒是诱人,收回目光,继续做冰,“这种袜子哪有卖的。” “这是小姐自家【玄澹斋】的东西,小姐给我的。” 玄澹斋?澹台鹤情在成衣制品还有生意吗? 一个人支撑这么大的布匹生意已经够累了,还是沾染成衣市场? 谢傅嘴上问道:“玄澹斋是澹台家以前的家业吗?” “不是,小姐去年才开的。” 嗯,生意自然是越大越好,但她一个人,还抽出一部分精力在成衣市场上,从表面上看就有点不智了。 怕是有原因吧。 谢傅没再问,小秋却主动道:“还有小裤哦,又薄又透气,冰冰凉凉最适合夏天穿了,不会闷坏,不过这个不能让你看。” 小秋说着又抖了抖裙摆,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 谢傅没有应声,说实话,他对新鲜的事物总有一颗好奇心。 “小姐最爱穿了。” “哦,小姐也爱穿吗?” “小姐最喜欢白色的,纯净洁白绣着一些花纹,像那带着颜色的烟云。” 谢傅都有点怀疑小秋有点撩他,烟云都整出来了,扭头却见这小妮子一副大大咧咧天真无邪的模样,“小姐整日奔波,黑色耐脏一点。” 小秋瞥了谢傅一眼,意味深长,“机贼。” 谢傅哈的一笑。 “机灵鬼,那你猜这裤叫什么名字?” 谢傅略作思索,应道:“冰绫裤。” “差不多,不过叫水绫裤,小姐给取的。” 谢傅应道:“却是更妙了。” 两人闲聊着,谢傅把冰食坐好。 小秋从石台跳了下来,衣裙勾着罐架,“哎呀,不好,走光了。” 谢傅大抵是开始眼花了,此后大约也看不见这么美的风景了罢。 小秋痴痴看着那冰食,眼里写满炙热爱意,她平素里不是不善言辞,大抵此时开口俗气的很。 谢傅这一次特别用了心,对于他来说,只要心中有画意,任何东西都可以成景。 却是用了两种橙红梨淡黄两种颜色的果料,冰沙不再随意堆垒,特别细砌,云壑叠嶂。 成品只见橙红淡黄缤纷甜蜜,云壑冰山清凉其中,谢傅还特意用冰雕了个憨笑可掬小公子,周身冒着白气。 小秋看见谢傅端来的冰食,顿时吃惊欢喜,这份冰晶无论从颜色还是形状都满足大部分女子的喜好。 当冰食递到小秋手中的一瞬间,小秋捧着冰食几乎是奔跑着回到内宅。 刚进入院门就大喊道:“夏儿,夏儿,快来看。” 小秋的声音也吸引到内宅其她婢女的注意。 屋子里,内宅一众婢女围在桌子前凝凝看着这一份美轮美奂的冰食,大概想不到食物也可以如此的精致。 特别是浑身冒着白气的冰小公子,实在容易撩人心扉。 在场的都是芳华正茂,情心萌动的小娘子,那一双双美眸都是透着爱情的酸臭味。 ——这小公子好可爱哦。 ——这可怎么吃啊。 小秋装作经验老道的样子,“当然是放到嘴里,含着吃。” 夏儿抿嘴偷笑。 华儿撒娇道:“怎么舍得啊。这么可爱的小公子。” 小秋道:“不吃就融合了,再可爱也得把它给吞下去。” ——小秋姐真狠心,就是融合了也不舍得吃,你看,这眉是眉,眼是眼的,嘴是嘴的,这么小竟能雕的如此精致。 ——你们看,你们看,开始融化了。 ——怎么办?怎么办? 众女开始着急起来,吃又不舍得吃,护又护不住。 就在这时,小秋伸出两根手指拈起,塞到嘴里去,“干掉就是了。” 啊! 众女竟痛呼出声。 小秋也没有独享,一众婢女分享这份冰食。 冰食入口,软绵绵的柔,清新果香味在口中弥漫,在这炎炎夏日,的确凉爽怡神。 众女都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大感奇妙,纷纷发表意见。 ——我吃出了橙果的味道。 ——里面有蜂蜜,甜甜的。 ——还有一股梨香味。 一人只吃了个一两口,很快就吃完,众女都感觉意犹未尽。 ——小秋姐,拜托你去让谢公子给我做一份嘛。” ——小秋姐,我也要。 小秋得意洋洋道:“你们不会自己去说啊。” ——我们没有小秋姐这么大面子嘛。 ——是啊,小秋姐面子大。 你一句,我一句,抬的小秋心里乐滋滋的,开口道:“好了,好了,都有份,我现在就过去。” 小秋直接杀出房间。 ——小秋姐,记得让谢公子雕刻小公子,我也要把小公子含在嘴里。 ——夏儿姐,你怎么不让小秋姐给你带一份啊。 ——我想雕的这么精致应该很辛苦吧,我就不麻烦他了。 ——夏儿姐就会心疼人。 小秋确实有面子,谢傅念她的好,也卖她面子,一个下午尽给她们做冰食。 倒是不忘吩咐一声,这些太冰的东西不能吃太多,适量就好。 反而惹得小秋怼了一句:“你就是看见没好处,不想做,要不要每个给你一个香吻补偿啊。” 谢傅哈哈大笑:“那敢情是好。” “你想的美!” …… 下午申时刚过,谢傅和澹台文望就准备外出。 孔管家见了立即问候一句:“两位公子是要去逛青楼了吗?” 说孔管家盯着两人行踪,还不如说鞍前马后。 谢傅笑道:“公子学了一天,也是去试试水了。” 孔管家赔笑道:“可两位公子可要注意身体,我有上等【泡枣】,要不两位公子先吃几颗再去,可别把身体个折腾坏了。” 谢傅一笑,孔管家可能是误会了,青楼是高雅的地方,两人逛的可不是窑子。 澹台文望闻言,忙道:“别别别,那玩意尿味太重了。” 孔管家目送两人离开身影,点了点头,有谢公子在,他是一百个放心,就怕年轻人不注意分寸,把身体给折腾坏了。 澹台文望和谢傅刚离开不久,就有下人匆匆来禀,说小姐回来了。 第58章 大发雷霆 小姐此次去杭州谈生意,倒是比预计的要提前一二天,看来是十分顺利,孔管家连忙跟着下人来到大门口迎接。 二辆马车在汪府大门口停下,这辆马车比寻常马车要大一些,前面由两只马并驾拉着,相比起名门望族,苏州富商更注重门面功夫。 毕竟苏州是江南首盛,富商无数,做生意看重的是实力,总不能逢人就说我有多富有,所以这门面功夫就是展示实力的一种手段。 至于是否过于高调,这些富商再高调再富有,在名门望族面前却总矮了一截,每一个可以称为名门望族的,都至少有数百年的底蕴。 因为有随从提前通报,澹台府所有的家丁奴婢早已在大门口列队等候,这也是门面功夫的一部分。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段婉约,姿态婀娜的身影,正是澹台鹤情。 作为一个女商人,澹台鹤情经常需要抛头露面,衣着打扮落落大方,裙衣简洁,却又用上最好的绫罗。 精致的妆容和华丽的头饰让她多了几分贵气和美艳。 这样的女人确实很易让男人产生冲动,只是她的身份却不是男人能够轻易染指的。 而且小鹤夫人的艳名,颇有倒压男人一头的味道。 澹台鹤情双脚刚刚落地,澹台府受到训练的家丁奴婢齐声喊道:“恭迎小姐回家!” 这般盛况恭迎,任何人都会心生愉悦,不可这位澹台鹤情此刻心情似乎不好,阴郁着脸,对着为首的孔管家道:“好啦,让他们都回府各司其职。” 家丁奴婢全部回府,大门口很快只剩下孔管家一人,孔管家迫不及待,正想开口,从另外一辆马车下来一个男子,年龄二十左右,相貌儒秀,身穿上好绸缎,正是杜公子。 这位杜公子是个读书人,是布坊的掌柜,时常跟着小姐外出谈生意。 可府内下人却暗地里议论纷纷,这只不过是掩饰,杜公子实际上是小姐在外面豢养的小白脸。 杜公子是不是小姐豢养的小白脸,孔管家不得而知,他作为一个下人,这也不是他有资格去猜测和插手的。 不过据他所知,这位杜公子知文识墨,倒是帮小姐处理过不少生意上的合约和商谈。 当然若是拿杜公子来与谢公子相比,孔管家觉得那是一个在地,一个在天,连重金聘请的那些有名望的老先生都比不过谢公子,更别说杜公子。 这位杜公子似乎有话要说,看了站在旁边的孔管家却欲言又止。 澹台鹤情淡淡道:“孔管家不是外人,杜掌柜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杜如泉一脸自责道:“小姐,真是抱歉,这一次我没能帮上忙。” 澹台鹤情淡淡道:“与你无关,是他们有意刁难。” 杜如泉点了点头,是他才学不够,却不知道杭州一行,会不会在小姐心中留下嫌隙。 澹台鹤情似乎没有什么继续谈话的兴致,淡淡道:“杜掌柜,你先回去吧。” “小姐……”杜如泉说着又停下,再次看向一旁的孔管家。 孔管家走开之后,杜如泉这才说道:“小姐,此次杭州谈判失利,如泉负有一定的责任,此时小姐心情不好,让如泉陪你走走吧。” 澹台鹤情淡道:“不了,我有点乏了。” 杜如泉见澹台鹤情态度冷漠,忙道:“小姐,是否因为如泉无能,小姐嫌弃如泉了。” 澹台鹤情看杜如泉这个样子,有点不太喜欢了。 一开始她雇佣杜如泉,是拿杜如泉当做外出商谈的挡箭牌,毕竟她一个女子,加上姿色过人,总少不了男人对她的骚扰。 杜如泉也确实帮她解决不少麻烦,后来也表现出一些才学和能力来。 澹台鹤情倒是有心培养他成为自己生意上的帮手,所以让杜如泉成为掌柜,毕竟这种事你没法去找一个女人来替代。 她对杜如泉另眼相待是看重他的才学和能力,怎知杜如泉却误会她有情。 回来的一路上,杜如泉表现出超过平常的关心和亲近来。 多年的商场经验,早已把她锻炼成一个八面玲珑的女人,澹台鹤情岂会看不出杜如泉的心思。 既然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那我也只好不要你了。 不过像杜如泉这样的人才不好找,澹台鹤情还是想给他一次机会,冷冷道:“杜掌柜,希望你能明白你的身份。” 澹台鹤情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杜如泉帮过她不少,有些话,澹台鹤情也不想说的太透,撕破脸皮。 杜如泉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变得阴郁。 澹台鹤情走进府邸,孔管家立即迎上,他跟随小姐多年,从刚才小姐的神色能看出小姐心情不是很好,不过她若是知道公子的变化,什么烦恼不乐都会瞬间烟消云散。 澹台鹤情开头就问道:“公子呢?”她离开的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文望是否肯老老实实在府内读书。 “公子去逛青楼了,他……” 孔管家话还没完说话,澹台鹤情就赏了他一巴掌,劈头盖脸的骂道:“我离开的时候是怎么吩咐你的,要让他在家老实读书,更不准他踏入青楼一步,你居然还有脸跟我说他去逛青楼了!” 澹台鹤情一脸铁青,显然是气坏了,她本来生意失利,心情就不好,听了这个情况无疑是火上浇油。 “不是……公子他是和……” 孔管家话未说完,再一次被澹台鹤情怒声打断:“你也不用找任何借口,你要是管不了,当不了这个管家,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孔管家一时被澹台鹤情骂懵了,愣在当场。 “文望回来后,你把他给绑了,不要给他吃的,也不要给他喝的,等我来处置。” 澹台鹤情说完这句话,就朝东园走去,看来她要下狠功夫来好好管教这个顽劣的弟弟,再这么下去,就算她再努力,也毫无意义,她能养这个弟弟一辈子不成。 孔管家就这样站在大门口,有点想不通,不是小姐安排谢公子来点悟公子的吗? 过了好一会儿,孔管家才自言自语道:“对了,小姐虽然让谢公子来点悟公子,却还不知道谢公子有如此过人本事,毕竟谁也想不到有人能在短短时间内改变公子。” “所以刚才听见公子又去逛青楼,才会大发雷霆。” “对!一定是这样的,我可要好好跟小姐解释一下。” 第59章 耳听为虚 想到这里,孔管家立即朝东园走去,来到小姐闺阁前,房门却是掩上,门口站着一个婢女。 孔管家问道:“小姐呢?” 婢女应道:“孔管家,小姐正在沐浴。” 孔管家走到门边,听见房内传出轻轻的水声,轻声说道:“小姐。” 澹台鹤情的声音冷冷从房内传出来:“还有什么事?” “小姐,有些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有什么事情等我沐浴之后再说。” “是。” 孔管家在门口耐心等待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房门打开,一个婢女拿着浴具走了出来,房内夏儿在服侍小姐更衣。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澹台鹤情道:“孔管家,进来。” 孔管家这才走了进去,这会夏儿已经帮澹台鹤情穿上裙子。 “我乏了,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明天再说。” 孔管家道:“小姐,是关于公子的。” 澹台鹤情冷笑一声:“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吗?”这种事倒也习以为常了。 “不是!小姐,你应该感到高兴!” 澹台鹤情闻言,猛地扭头朝孔管家瞪来,一头湿发一甩,正在为她梳头的夏儿,手中梳子掉落,惶恐的连忙捡起,继续为小姐梳头。 “我应该感到高兴?你倒说说看,有什么地方我感到高兴,是文望长大了,懂得风流多情,还是他已经翅膀硬了,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孔管家愣了一下,“小姐,你莫要激动,是公子变好了,他现在每天都在书房读书写字。” 澹台鹤情闻言冷笑几声,“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孔管家不得不说,你真的逗我一笑了。” “小姐,是真的!” 澹台鹤情怒道:“胡说八道!刚才你还说他去逛青楼了,现在又说他每天在院子里读书写字,岂不是前后矛盾,孔管家,什么时候公子也能把你给收买了,配合他来蒙骗我!” “公子是去逛青楼不假,可他是跟谢公子一起去的。” 澹台鹤情闻言一脸疑惑,“哪个谢公子?” “谢傅谢公子啊,是小姐让他来点化公子的呀?” 为澹台鹤情梳发的夏儿闻言美眸一睁,她与谢傅接触时间虽然不算长,却感觉谢傅是个温柔有礼的人,如果他不是小白脸的身份,倒是…… 澹台鹤情大讶:“谢傅那个小白脸?” 孔管家点头,“就是谢公子。” 澹台鹤情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胡说八道!胆大包天!” 孔管家见状,弱弱问道:“小姐,怎么了?” 澹台鹤情冷冷道:“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夏儿暗暗为谢傅担心,听到这里,吓得手中梳子再次掉落,完了,依小姐的脾气,谢公子必死无疑! 孔管家“啊!“的一声,“可谢公子跟我说,这是小姐的安排。” 澹台鹤情冷冷道:“孔管家,你是越来越糊涂了,这样的谎话你也相信。” 孔管家喃喃道:“没有道理啊……” 澹台鹤情毕竟经历风雨,稳定情绪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详细说与我听。” 于是,孔管家将那日与公子闹翻,谢傅出面说服他的过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澹台鹤情听完,冷笑道:“文望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居然也学会耍诈了,这份聪明若能用在读书写字,还怕没有成就,只可惜却偏偏用在歪道上,最恨是那个小白脸,我竟在府内养了一头狼。” 孔管家道:“小姐,虽然我目前还搞不清楚情况,可这位谢先生是有真才实学,公子这几日的变化,老奴也是看在眼睛,公子读书时的那个认真的样子,你是没有看见,你要是看见了,一定会很高兴,还有……” 澹台鹤情打断道:“好了,他们若是串通一气,岂能不演出好戏给你看,要不然你如何会心甘情愿放他出去。” 孔管家却是一脸疑惑,“都是演戏给我看的吗?” 澹台鹤情冷冷道:“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看来你不再适合当这个管家了。” 能不能继续当这个管家,孔管家倒是不关心,继续说道:“小姐,老奴从来没见过一个人似谢公子这么有风度,有才学,有魅力,老奴直说了吧,小姐以前重金聘请的那几位老先生,在谢公子面前,简直就是狗屁不是。” 为了说谢傅的好话,在小姐面前,孔管家也说起粗话来了。 澹台鹤情闻言微微一讶,旋即说道:“你文化不高,懂什么?” “小姐,老奴虽然不是个读书人,但好歹也是汪府的管家啊,眼力再差也不至于差到完全瞎了眼,你是没看见谢公子在给公子授课时的模样,简直就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的大名士,连老奴这样没有文化的人,愣是站在门口静听半个时辰。” 澹台鹤情听孔管家说的真切,稍微有点动容,轻轻问道:“真的如你说的一般好。” 孔管家一脸坚定的点头,“小姐,老奴不是三岁小孩,若非看在眼里,老奴岂是那么好骗的。” 澹台鹤情思索不语,这小白脸毕竟是让她动了春心的人物,这事倒是有点蹊跷。 孔管家见小姐一脸迟疑,“小姐,老奴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要你明天听上一回就全明白了。” 澹台鹤情冷冷道:“你都说到这个地步,我岂能不听!” 孔管家轻轻问道:“小姐,那绑公子一事,是否暂时放一放。” “就先放一放。”澹台鹤情说着话锋一转,冷道:“明日你召集人手,若是不能让我满意,就将两人一并绑下,我要好好赏他们一顿棍子吃。” 小白脸,别以为我不舍得杀你,是你逼我的。 孔管家丝毫不担心,笑道:“多谢小姐。” 澹台鹤情用怪异的目光看向孔管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的人。” 孔管家笑道:“老奴是巴不得公子他们现在就回来,小姐您有什么烦恼不乐都会瞬间烟消云散的。” 夜深人静,夏儿偷偷溜出内宅,前往白脸窝,想为谢傅通风报信,让谢傅连夜躲命去。 其实她的内心很矛盾,一方是小姐,一方是谢傅。 也是思前想后才做出这个胆大的决定,虽然心里对不起小姐,却也觉的像谢傅那么好的人,罪不至死。 第60章 眼见为实 夜已深,白脸窝十分寂静,夏儿轻轻推开谢傅房门,小声唤道:“谢公子。” 蹑脚来到床前,床上却空空如也,谢傅还没有回来。 就这样夏儿等了一夜。 直到天蒙蒙亮,谢傅却是一夜未归。 小姐要起床了,夏儿必须回去,就在显眼位置留下字条。 ——谢公子,小姐要杀你,快逃。夏儿留。 这小娘子也不怕字条被别人看见,最后让澹台鹤情知道是她通风报信。 夏儿倒没有想太多,心里只牵挂谢傅性命安危。 …… 谢傅和澹台文望从秦楼走了出来,昨夜太晚了,却是在秦楼过夜。 澹台文望和谢傅说说笑笑,十分兴奋活跃,皆因他昨日在牡丹娘子那边算是勉强过关。 这是澹台文望头一回靠着自己的能力得到牡丹娘子的垂青,这种自豪感满足感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 两人来到澹台府门口,又恰好撞上前来澹台府的杜如泉。 “澹台公子。” 杜如泉见到澹台文望,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之后,好奇的把目光移动到澹台文望身边的谢傅身上。 谢傅面对杜如泉的目光,倒是礼貌微笑回应。 澹台文望对杜如泉却不屑一顾,应都不应一声,在他心中,这杜如泉与窑子里的窑姐没有什么两样。 杜如泉谦让一旁,让澹台文望两人先行,看着浑身散发酒气,衣冠不整的两人,不屑的冷哼一声,“沐猴而冠,粗鄙就是粗鄙,就算穿上文人的衣衫,也是人模猴样。” 杜如泉顿了顿衣服,走了进去,他这个样子才叫做文人。 澹台文望并不知道这澹台府也有一场大戏在等待两人,谢傅倒是察觉到今日家丁奴婢目光神情有点异样,却也没有多想。 澹台文望和谢傅进入书房,另外一边就有下人通报孔管家知晓,若是平时,孔管家立即就前来慰劳一番,不过此刻却匆匆前往东园,通知小姐来亲眼见识谢公子的风雅气度。 杜如泉直接走进东园,一路上偶遇府内下人,客气的对他叫上一声杜公子,这让杜如泉大为受用,看着这阔大的院子,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会成为这座府邸的主人。 他昨日回去之后,左思右想,只觉是澹台鹤情对他的考验,像她这样身份地位的女人,又怎会轻易被男人折服。 女人嘛,就算澹台鹤情这种强势的女人也少不了故作矜持含蓄。 澹台鹤情何以到现在还孤身未嫁,就是那些男人都没有勇气向她表白。 他需大胆一点,先冲破那道难以跨越的身份鸿沟。 杜如泉却不知道这些下人在他走远之后,却流露出轻蔑不屑的表情来,一个靠女人吃软饭的男人罢了。 杜如泉路上遇见澹台鹤情的婢女华儿询问一番,告知澹台鹤情在书房。 杜如泉点了点头,朝书房走去。 澹台鹤情每日用过早膳之后,都会先来到书房,直到过了辰时,才会外出。 这已经养成习惯,毕竟澹台家这么大的家业,布业生意遍布五湖四海,这天一亮,就是一天的生意琐事。 要维持这份富贵繁荣,可不似穷人想象中那样终日玩乐享受。 杜如泉来到书房门口,澹台鹤情坐在大案前,聚神翻看账本,她离开苏州有好些天,最近澹台家的生意情况要过目一番,才心中有数。 澹台鹤情聚精会神,丝毫没有察觉到杜如泉的到来。 杜如泉看着端庄高贵的澹台鹤情,心头有一股以弱凌强的冲动,这样一个手握财富大权的女强人,倒在自己怀中,轻声细语,那是怎样一种满足骄傲的滋味啊…… 杜如泉见澹台鹤情久久没有发现自己,不好直接出声打扰,就咳咳一声。 澹台鹤情闻声抬头望来,微微一讶。 杜如泉露出引以为傲的笑容,对此澹台却收回目光,低头继续翻看账本,嘴上淡淡道:“杜掌柜,你怎么来了?” 虽然有的时候她会和杜如泉一起回府商量生意上的事,也算做做表面功夫给外人看,整个冷若冰霜,谁还信她是艳名在外的小鹤夫人,尽管一身污名,但澹台鹤情素来洁身自好。 而实际上澹台鹤情并不喜欢杜如泉不请自来。 杜如泉提了提手上的药包,“在回苏州的路上,我看小姐一直咳嗽,特意给小姐捉了些药。” “哦,你先坐一下吧。” 杜如泉找了个位置坐下,无声中酝酿了一会,刚想开口,澹台鹤情突然朗声道:“华儿,给杜掌柜倒碗茶。” 很快华儿便送来一碗茶,杜如泉喝着茶,不时看向澹台鹤情,对比自己,似乎她对账本更感兴趣,终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你还要忙多久?” 澹台鹤情并没有抬头,嘴上应道:“这些账目,我好几天没看,今天怕是没有什么时间招呼了,杜掌柜,要不你先回去吧。” “没关系,我就坐在这里等小姐忙完。” 澹台鹤情微微皱了下眉头,难道看不出我要送客吗?怎么如此不识时务,嘴上倒没有说些什么。 杜如泉坐没有一会儿,却又耐不住,这般软磨硬泡可不算勇气,站了起来:“小姐,账目方面需要我帮忙吗?” 澹台鹤情表情也不掩饰了,眉头皱的更弯了,正准备下逐客令,孔管家匆匆走了进来,神色兴奋道:“小姐,公子回来了。” 澹台鹤情闻言,倒是立即站了起来,朝孔管家走去。 杜如泉立即吃起澹台文望的醋来,我等了你半天你都不搭理我,一听澹台文望回来了,立即账簿也不看了。 澹台鹤情直接把杜如泉撂在书房,疾步前往西园。 其实在澹台鹤情心中,再没有任何事比文望更重要,她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撑起这个家,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弟弟。 父母双亡,文望就是澹台家最后的香火,如果文望能出息,也算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而她这个做姐姐的一点都不重要。 文望,你知不知道,姐姐多么希望你能成才,父亲母亲有灵,见了也会欣悦万分。 刚要进入澹台文望平时读书写字的书斋,孔管家却突然停了下来。 ” 第61章 偷听 “小姐,我们最好不要突然出现,惊扰到他们,老奴觉得我们站在门外面,静静的听上一会,小姐才能完全领略到谢公子的不凡之处。” 澹台鹤情见孔管家说的玄乎,边轻轻点了下头。 两人放轻脚步,院子深幽僻静,刚进院子,远远就听见书房内传出两个男子愉悦的交谈声,其中一个是文望,另外一把声音就是那小白脸,听起来也有几分熟悉。 澹台鹤情带着复杂的心情,慢慢靠近书房…… 自从澹台文望在青楼屡出风头之后,他对于读书这件事变得非常热衷。 刚刚回府就拉着谢傅直接来到书房,似乎读书写字才是主要目的,去青楼见青楼娘子只不过是一场考核。 此时,澹台文望正在跟谢傅讲述昨夜与牡丹娘子见面的情景。 “谢傅,多亏你教了我那几招,我与牡丹娘子周旋半夜竟丝毫不落下风,你是没有看见她娇羞不胜的情态,那动人的模样真的让我如痴如醉。” 谢傅呵呵一笑:“公子,你可不能过分欺负人家才是。” “哪能啊,我怜惜她还来不及,你敢想象吗?两三回合之后,牡丹娘子竟主动向我求饶。” 门外面的澹台鹤情听到这里,看向孔管家,表情似乎在问,这就是你所说的风雅气度? 孔管家额头已经冒出冷汗,忙暗示小姐耐心听下去,稍安勿躁。 澹台文望哈哈大笑:“想不到我也能在牡丹娘子面前大展雄风。” 说着又道:“不过牡丹娘子还是能耐,早会在天香楼见到的那个巧音就很是不堪,我三两招就逗的她心花怒放,公子公子,甜甜的叫,恨不得与我长相厮守的样子。” 孔管家额头汗珠已经簌簌的掉,暗暗望去小姐,只见小姐一脸冷笑,小姐这副表情说明她很生气啊,如果她板着张脸,倒还有几分挽回的余地,心中暗忖,“公子,你倒是说几句正经的,老奴快兜不住了。” 谢傅劝上一句:“公子,这是青楼女子的暖心话,你可不要信以为真。” 澹台文望笑道:“我常逛青楼,岂能不知青楼女人,勾人的眼,骗人的嘴,心里盯着是你的腰包,所以我特意试了一试,当场向这巧音讨要一件东西,你猜是什么东西?” 谢傅配合着汪文望的兴致勃勃,应道:“香囊。” “不对。” 谢傅再猜,“那是丝帕。” “还是不对,谢傅你再往深入点猜。” 谢傅笑道:“那我可猜不出来。” 澹台文望嘿嘿一笑,忽然从衣内掏出一物,“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谢傅看见汪文望手中红色的小衣诃子,哑然失笑,“公子你……你也未免有点……太放浪形骸。” 门外两人听见两人对话,一时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 澹台文望笑道:“谢傅,你昨日说了风流的典故,我可是深有感触,真正的风流才子又怎能拘于常礼。” 谢傅不知如何应之,他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礼法是规范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同时也会抑制一个人的才华,只有发自内心,敢于破旧敢于摒俗,才能在精神境界上表达出自由与浪漫来,这才是风流的涵意。 但谢傅没叫澹台文望去讨人家的小衣诃子来。 澹台文望对着小衣诃子深深嗅了一口,将小衣诃子朝谢傅递了过来,“这诃子还沾有她的体香,你闻一下。” 澹台文望这会倒是慷慨大方,谢傅摆手笑道:“不用了,从你拿出来,我已经闻到阵阵幽香。” 门外两人终于知道是什么东西,孔管家额上却汗如雨下,完了完了,难道我真的被他两人所骗,这回真是自投罗网啊,暗暗朝小姐望去。 澹台鹤情已经不知不觉纤手握成拳头,敢情这位小白脸是把文望教成下流胚子,哼,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澹台文望嘿嘿笑道:“谢傅,你在我面前假什么正经,若是由你亲自上场,只怕寡妇也要失节,烈女也要哭泣。” 谢傅闻言哈哈大笑,他本就不是顽固不化之人,大家都是年轻人,当做戏言来说也是无伤大雅。 门外的澹台鹤情听着房内两人粗言秽语,已经受不了了,正准备闯入书房,孔管家却朝她跪下,央求她再耐心听一听,心中还是坚信自己的眼光。 澹台鹤情刚要怒斥,忽听房内澹台文望说道:“早上醒来的那一刻,我竟惦记着读书,而不是牡丹娘子,谢傅,你说怪不怪?” 澹台鹤情听见弟弟这句话,顿时为之动容,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文望口中说出来,整个人立即冷静下来。 孔管家激动的是涕泪交零,公子啊,你终于说句正常的人话了! “谢傅,多亏了你,我才能完全领略到读书的妙处,别人的尊重,自豪感,骄傲感,这一切都是再如何弄虚作假也得不到的。” 谢傅点了点头,“公子能这样想,我感到很安慰。” 孔管家猛看澹台鹤情,小姐,你听清楚没有,这就是老奴想要让你听到的,这才是他们之间正常的谈话啊。 至于刚才……至于刚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公子有这份用心读书的念头,已经全赚回来了。 澹台文望哈哈大笑:“当然了,我还想着与你一同横扫各大青楼,将苏州城的花魁娘子全部拿下。” 谢傅笑道:“你倒是有雄心壮志,不过目前先拿下牡丹娘子再说。” 孔管家听着表情古怪起来,怎么说着说着又不正经起来,再次暗暗看向小姐,这一回小姐倒是平静许多。 澹台文望期待道:“那今晚来一场什么样的大戏呢?” 谢傅略作思索之后,笑道:“这个嘛,还是一样,不过需要加重火候。” 澹台文望嘿嘿笑道:“对!这一次可要让牡丹娘子,销魂荡魄,欲罢不能。” 孔管家额头冷汗又直冒了,哎哟,怎么又来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谢公子啊谢公子,你可快点正经起来,别跟着公子胡说八道,老奴的脑袋已经压在小姐那里,今天要是不能让小姐满意,我们三个谁都不好过。 第62章 偷心 澹台文望收敛起嬉皮笑脸,对着谢傅恭恭敬敬道:“先生请讲,我洗耳恭听。” 谢傅笑道:“公子,既然你如此风流,那我们今日就来聊聊什么是真风流。” 孔管家松了口气,终于开始了……不对,这么又扯到风流上面去了。 澹台文望应道:“我最喜欢听风流韵事。” 谢傅道:“正所谓真名士自风流,真风流者必有妙赏。” 澹台文望问:“何为妙赏?” “妙赏就是对美好事物有深切透底的感性认识,典故咏絮之才正可阐释此点。” 澹台文望忙应道:“这个我知道,咏絮之才谢道韫。” 谢傅笑道:“既然你知道这个典故,那应该也知道“未若柳絮因风起“这句诗的由来了。” 澹台文望笑道:“刚好我熟写这名句,说的是谢安在寒雪夜教授儿女讲论文义,大雪下的很大,谢安问这大雪纷纷扬扬像什么,谢朗念出一句“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韫却说了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这就是咏柳之才的由来。” 澹台文望滔滔不绝,将这个典故完整说完,并发表自己对这句经典名句的见解。 孔管家心中欢喜,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以前哪敢想象公子有此文化口才,轻轻看向小姐,只见小姐眼眶竟微微泛红,小姐这是怎么了? 澹台鹤情心中是几分欣慰,几分激动啊,文望并非不可救药啊,至少刚才这一番说解,像足一个读书人。 一联想到这些年自己的艰辛,不禁黯然神伤。 谢傅道:“谢道韫是真才女真名士,这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岂不是妙赏。” 澹台文望应道:“说的有理。” 谢傅继续道:“我认为真风流者必有潇洒。” 这一次澹台文望静听,并没有插嘴,只听谢傅说道:“何为潇洒,王献之有几件轶事,或许可做阐释,这一件,有一次王献之与兄长同在一个屋子,房间突然起火,兄长匆忙逃离房间,连衣服鞋袜也顾不上穿,反观王献之从容不迫,穿好衣服,从容不迫的火场走出来。” 澹台文望一愣,都着火了,怎么还不跑啊,只听谢傅问道:“这是否是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潇洒?” 澹台文望恍然大悟,“这份从容风度,着实风流,在这样紧急情况下都尚且如此从容,余事岂不是更加淡定。” 谢傅笑道:“公子理解的准确,当然我们遇到着火,还是要跑的,可不要顾什么潇洒被大火白白烧死,毕竟生命受之父母,需好生爱惜才是。” 门外的澹台鹤情听到这里,忍不住掩嘴一笑,这死小白脸倒是风趣的很,并非食古不化。 澹台文望哈哈大笑,“只怕当时大火还没烧到屁股上去。” 谢傅附和一句:“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献之这第二轶事是偷儿恕毡的典故,有一次王献之夜里睡在书房,一群盗贼潜入房中,将书房东西偷得精光。王献之慢慢地说“偷儿,青毡是我家祖辈的遗物,只请你们留下这毡子”,盗贼惊慌而逃。” 谢傅说完问道:“这是否有视钱财乃身为之物的潇洒?” 澹台文望应道:“先生说的极是,文望受教了。” 谢傅继续道:“再有一事,有一回王献之突兀的跑到陌生人家里面去赏竹,赏完就走,从头到尾连句客套话都没说,此举看似无礼,岂不是问心无愧的潇洒。” 澹台文望问道:“何为问心无愧?” 谢傅笑道:“日久见人心,客套有时或许是虚伪,并非真心,相反我或许无礼,或许冒犯,但怀的是一颗赤诚之心,便是问心无愧。若是我友自是我友,若非我友强求不得。” 门外的澹台鹤情暗暗道:“好一句若是我友自是我友,若非我友强求不得,好一个问心无愧,便是这份阔达心胸,足见不俗。” 澹台文望哈哈大笑:“谢傅,难怪我与你一见如故。” “公子性本不坏,只是过于顽劣,这满屋书籍便是财富,公子却整日只知寻花问柳,弃本逐末,是为不智啊。”谢傅趁机直接斥责起澹台文望来。 澹台文望低头不语,门外的澹台鹤情听了暗暗担心,文望性格傲慢,平日里我说他几句都要顶嘴,只怕这小白脸这么直接,只怕要触怒文望了。 过了好一会儿,澹台文望才抬头看向谢傅,看着谢傅一脸陈恳,笑道:“你指责我,你冒犯我,可我却知你是问心无愧,这错我认了。” 澹台鹤情心中惊讶无比,文望居然主动认错,就是她这个姐姐也难以做到啊,这小白脸实在让她惊叹! 谢傅继续说道:“孔管家也是问心无愧。” 孔管家听谢傅提起自己,顿时感激涕零。 澹台文望倒是化作哈哈一声大笑,“这老东西嘛,我以后给他点面子就是。” 谢傅继续道:“公子,那澹台小姐如你父母,护你养你,又当如何?” 听谢傅突然提起自己,澹台鹤情竟脸儿微微泛红,这实在奇妙。 澹台文望有些不好意思道:“谢傅,你不要逼我了。” 谢傅却直接道:“公子,我从孔管家口中得知,小姐为这个家日夜操劳,而且为了公子你,更是烦恼忧愁,我若有此贤姐,必定是护她、惜她、疼她、爱她,亦不会让她有半点失望。” 门外的澹台鹤情听到谢傅这番话,眼眶一红,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这话说到她心坎上,心头顿时暖洋洋…… 这小白脸……又耍阴招。 澹台鹤情生怕被孔管家看见,手上忙偷偷抹泪,最了解她的人,竟是这小白脸,让她说什么好,用一番话就将她说哭了,也有点太欺负人了。 澹台文望无声,似在思索谢傅这一番话,过了一会,似要开口,欲言又止。 谢傅笑道:“公子若有什么感触,放在心里就好,不必说出来。” 澹台文望却笑骂道:“你这知人心的畜生。” 谢傅哈哈笑道:“我是羡慕公子,才特意为了公子说这番话。” 门外的澹台鹤情好奇,羡慕?羡慕什么?什么意思? 第63章 同病相怜 澹台文望直接问道:“你羡慕我什么,羡慕我生在富贵之家,还是羡慕我有个绝色的姐姐。” 澹台鹤情闻言暗暗啐骂一句,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我一会不好好揍你,竟这般调侃自己的姐姐。 谢傅轻轻说道:“公子,我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亲,我从未感受过亲人的温暖,所以我羡慕公子有个贤姐。” 澹台文望“啊”的一声,门外的澹台鹤情心头也跟着咯噔一下,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母性,顿时有种冲动,很想将这个与文望年纪相仿的男子搂在怀中,好好溺爱。 澹台文望轻轻道:“抱歉。” 谢傅却潇洒笑道:“没关系,只是公子该珍惜才是。” 澹台文望笑道:“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兄弟,我家就是你家,我姐便是你姐,我妻便是……”澹台文望说太溜了,连忙刹住,有些东西可不能分享。 澹台鹤情暗骂,这个混小子,擅作主张,这种事还未问过我的同意,就作了决定,不过心中却是隐隐愿意。 谢傅却道:“不敢。” 澹台文望猛然站起,“谢傅,难道你想与那杜狗一般打我姐姐的主意?” 听到这里,澹台鹤情心头怦怦的跳,不知为何很想知道这小白脸有没有这个胆子。 谢傅笑道:“小姐清冷高贵,只可远观不可近亵。” 澹台鹤情微微一笑,这个回答还算让她满意,只听谢傅继续说道:“我还是喜欢夏儿姐多一点。” 不知道为何,澹台鹤情听谢傅说更喜欢夏儿,心头隐隐有点不悦,好像一贯以来的骄傲突然被人夺走。 澹台文望闻言反而说道:“你什么眼光,我姐姐可是绝色。” 谢傅微笑摇头。 澹台文望继续道:“她的身段火辣,你看了难道不流口水。” 谢傅还是摇头。 澹台文望似乎非要逼谢傅承认,“这苏州城想上她床榻的男人,可以从澹台府门口排到闾门。” 澹台文望的话把门外的澹台鹤情说的既羞又愤,真想冲进去给澹台文望两个耳光。 若非是她弟弟,就这一番亵渎的话,就足够骑木驴浸猪笼。 谢傅道:“公子,你扯远了。”话归正题:“真风流者必有深情……” 书房内,谢傅口若悬河说来,门外的澹台鹤情听着听着,渐渐入迷,她也是大家闺秀,知文识墨,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胸有文墨,虚怀若谷。 谢傅的独特见解,让她似乎进入一个新的天地,感受到文学的奇异魅力,她现在终于知道孔管家为什么会对自己说那样一番话。 澹台鹤情不由自主的走到门外,朝书房内悄悄望了一眼。 那气雅神俊,一举一动温润如玉,这番风度气质恰如孔管家所说一般。 澹台鹤情不知为何脸上微微一红,心头忽如小鹿乱撞般,这种感觉却是生平头一回。 不行!我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就要沦陷了…… 澹台鹤情强行收回目光,转身直接离开。 孔管家见状,愣了一下,小声跟了上去,待走到院子,才出声问道:“小姐,谢公子表现还让你满意?” 这话好似媒婆说媒,澹台鹤情耳根暗红,嘴上说道:“孔管家,一会你请他来东园偏厅见我。” 见澹台鹤情终于回到书房,杜如泉露出喜色,“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澹台鹤情点了下头,淡淡问道:“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杜如泉笑道:“我见小姐去色匆匆,所以有点担心。” 说着轻轻问道:“小姐,公子那边没什么事吧?”这澹台文望他是知道的,不学无术,顽劣叛逆,常常惹祸,澹台鹤情没少为她这个弟弟操心。 澹台鹤情淡笑道:“还好。”岂止还好,都好的感觉那么不真实了。 “还好?” 杜如泉脸上透着关心,轻轻问道:“小姐,真的还好?小姐有什么不顺心的,大可与如泉说,不要把如泉当成外人。” 澹台鹤情瞥了一脸热情的杜如泉,却岔开话题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姐,巳时四刻了。” 澹台鹤情闻言有些错愕,我竟去了近个时辰。 不知不觉,她竟在门外站在足足一个时辰左右,什么时候她有此耐性了,而这小白脸无书而谈,竟足足一个时辰,到底有多博学多才才能做到如此啊…… 杜如泉见澹台鹤情有点失神,出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澹台鹤情回神道:“没有,竟让你足足等了一会时辰。” 杜如泉忙应道:“如泉等多久都应该的。” 澹台鹤情在书案前坐了下来,杜如泉见状,有些不悦道:“小姐,你还要忙吗?” “杜掌柜,你要是等不了,就先回布坊吧。” 澹台鹤情有心将杜如泉培养成独当一面的掌柜,毕竟她是女人,一些商业接洽,今后若是能由杜如泉出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从生产到销售,杜如泉若要快速熟悉,需要澹台鹤情指导。 “小姐,要让如泉等多久都没关系,只是如泉担心小姐过于劳累,要不小姐你歇一下吧,让如泉陪你聊会天,小姐有什么烦恼的事,也可以跟如泉说。” 杜如泉开始攻心。 澹台鹤情根本没有听杜如泉说话,手上虽翻看账本,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起刚才在书房外面听到的那些话。 这账本翻是在翻,人却完全走神,账本的内容一句都记不得。 护她、惜她、疼她、爱她…… 这小白脸竟能说出如此动听动心的话来,他一定也是跟其他男人一样贪恋我的美色,有意讨我欢心,可他根本不知道我在外面听着啊。 他能说出问心无愧这四个字来,必定是个真挚的人,我怎么可用俗人的眼光来猜疑他,想到这里澹台鹤情忍不住一笑。 想着想着又想起他那句“我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亲,我从未感受过亲人的温暖”。 他的父母是从小就将他抛弃,还是早早去世呢…… 澹台鹤情顿感同病相怜,竟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 第64章 野心勃勃 一旁静候的杜如泉看见澹台鹤情一会喜一会愁,心中好奇无比,澹台鹤情到底在想什么呢。 待听见澹台鹤情一声叹息,终于忍不住了,站了起来,轻轻行到澹台鹤情的身边,激动而紧张的伸出手,想要落在澹台鹤情光滑无痕的小手上。 由于和澹台鹤情多有接触机会,杜如泉常看到澹台鹤情顾影自怜,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渴望温暖与爱。 在女人最软弱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攻心时机,杜如泉这一次终于鼓起勇气,如果不付诸实际行动,永远都不会有进展。 就在杜如泉要触碰到澹台鹤情手的一瞬间,澹台鹤情敏锐的察觉到,躲开!猛地站了起来,呵斥道:“你干什么!” 杜如泉一愣。 澹台鹤情直呼其名:“杜如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小姐……”杜如泉一时不知道如何应之,终吐出一句:“是如泉的不对。” 杜如泉很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一时却被澹台鹤情呵斥的有些惶恐。 澹台鹤情冷冷讥讽道:“你要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我给你银子,你替我办事!你与我雇的那些劳工并没有什么不同!” 本来澹台鹤情顾及彼此面子,不想说的太白,想不到这杜如泉居然如此胆大。 “小姐,这一年多来的接触,如泉了解你,每每看到小姐顾影自怜,如泉是心如刀割,多么希望能够呵护小姐。” “如泉今日也不再隐瞒,如泉对小姐是一腔真情,明月可鉴啊!” “若你责怪如泉对你有异想,试问哪个男人对小姐没有半点想法,他们只不过是懦夫而已,不敢向小姐表白。” 澹台鹤情冷冷一笑:“说完没有?” 杜如泉敢说出这番话就是破釜沉舟,朗声道:“说完了!” 澹台鹤情冷若冰霜道:“多谢厚爱,不过你可以走了。” 杜如泉知道澹台鹤情很骄傲,这个女人虽有小鹤夫人的艳名,但实际上她的内心端庄洁白,朗声道:“小姐何不放下心防,接受如泉呢,如泉自认也是才貌双全,配得上小姐。” 澹台鹤情轻蔑一笑,“明天你也不用到布坊去了,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作为补偿,从今之后,我与你再无任何牵连。” 杜如泉愣了一愣,然后就从澹台鹤情眼中看到了决绝与无情,澹台鹤情是要完全赶走他啊。 杜如泉脸如灰色,他幻想着完全占有这个女人,进而成为澹台府的真正的主人,他编织的一切美梦,如今却因为澹台鹤情无情的一句话而完全破灭,他如何能够接受…… 不能!他的美梦绝不能就这样破灭,杜如泉骤然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小姐,是我错了,刚才我不应该以下犯上,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 澹台鹤情一讶,回想起杜如泉这一年多来帮了她不少忙。 杜如泉暗暗观察到澹台鹤情目光不似刚才那么决绝无情,“小姐,你不能这么无情啊,就算如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无情!杜如泉,是你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扪心自问,这一年多来,我亏待过你吗?我给你的银子还少吗?你万不该对我……” 澹台鹤情说着干脆挥袖不说。 杜如泉哀求道:“小姐,我不要银子。” 澹台鹤情脸色阴沉,冷冷道:“杜如泉,你别不识好歹!” 杜如泉扑到澹台鹤情跟前,朝她跪了下去,“小姐,不要赶我走,如泉知错了,如泉不该对你有非分之想,如泉不要银子,如泉只求今后有机会陪在小姐身边,为小姐鞠躬尽瘁。” 澹台鹤情看着杜如泉毫无男子气概的模样,却是厌恶极了。 她虽重情重义,但绝不心慈手软。 澹台鹤情正想给杜如泉一个痛快,孔管家兴致勃勃的闯了进来,看见眼前的这一幕,愣了一愣,旋即又退出书房。 澹台鹤情朝杜如泉瞪去,冷冷道:“还不起来,丢人现眼。” 杜如泉连忙起身,却依然纠缠道:“小姐,那……” 澹台鹤情冷道:“你今天先回去,这事,日后再说。” 杜如泉欣喜若狂,看来小姐还是舍不得赶走他。 见杜如泉离开,澹台鹤情扶了下额头,烦恼头疼,她自不会再留杜如泉了,唉,如果我是个男人就好了。 “孔管家,你可以进来了。” 孔管家进入书房,禀报道:“小姐,谢公子过来了,正在院外等候。” “请他到客厅。” 杜如泉疾步走出院子,突然看见谢傅,特意看了他一眼。 谢傅看见杜如泉是从书斋出来,却没有半点惊讶,在此之前,他已经从朱明口中听说澹台鹤情在外面也养有小白脸,看来这男子也应该是澹台鹤情养的小白脸。 至于这男子是有名无实还是名副其实,谢傅就不得而知。 突见这位男子眼角挂泪,似乎哭过。 澹台鹤情用什么手段把一个大男人给弄哭了。 想到这里,谢傅不禁有点小生怕怕。 点悟澹台公子一事全是他一时胡扯,如今澹台鹤情突然归家,这件事自然也就暴露了。 杜如泉对着谢傅冷声道:“你怎么会来这里,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谢傅刚想应话,孔管家步伐匆匆走来,对着谢傅笑道:“谢公子,小姐有请。” 杜如泉一愣,孔管家如此礼遇,而且是澹台鹤情请他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要知道澹台鹤情虽然艳名在外,实际上对于男人却是拒于千里之外,他因身份便利跟在澹台鹤情身边一年多,能够亲近的机会也不多。 虽然跟杜如泉不认识,谢傅还是礼貌的对他微笑致意之后,才跟着孔管家走进院子。 杜如泉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谢傅,陷入深思,这人眉清目秀,神采奕奕,莫非小姐找到他来代替我,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小姐怎么舍得对我如此绝情…… 杜如泉望着谢傅远去的背影,眼里露出憎恨,凭你也想抢我的位置,看我不在小姐面前揭开你的底细,让你当场出丑。 第65章 不准 孔管家察觉到谢傅的异样,笑道:“谢公子,你怎么了?” 谢傅笑道:“孔管家,我要先向你道歉,其实小姐从未吩咐过我,当日我是骗你的。” 孔管家听完却呵呵一笑,“谢公子啊,老奴心甘情愿让你欺骗,你不必道歉。” “连累孔管家之处,还请孔管家多多见谅。” “谢公子啊,你没有连累老奴,你还帮你老奴的忙,小姐……” 孔管家还想说些什么,不知不觉到了花厅门口,见谢傅隐隐有点担心,笑道:“谢公子,你不用担心,若小姐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老奴自会替你解释。” 谢傅点头笑道:“多谢了。” “小姐,谢公子到了。” “进来。” 谢傅刚刚进门,就和坐在卧榻的澹台鹤情目光撞上,这一回他有点心虚的低下头。 并非她的美丽,而是他确实干了亏心事。 澹台鹤情见谢傅低下头去,避开她的目光,微微一讶,印象中这好像是他头一次低头示弱。 说来也有些天没见到他了,这会看起来倒是顺眼许多。 “怎么了?心虚了?” 谢傅不应声。 澹台鹤情突然冷声道:“抬起头来,好好看我!” 澹台鹤情却是打算先兵后礼,恩威并施,说起来还有一大堆账没算。 掀她的裙子,亲她的脚,抱过她,摸过她女子的敏感地方,借她之名哄骗孔管家。 这小白脸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谢傅抬起头,迎上澹台鹤情冷若冰霜的脸容。 澹台鹤情目光冰冷看着谢傅,耳畔响起他在书房说过的那句话——护她、惜她、疼她、爱她。 目光不知不觉的就温柔起来,嘴角也慢慢勾勒出动人的微笑。 就这般你看我,我看你,无声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氛,似郎君看娘子,又似娘子看郎君。 谢傅并不知道澹台鹤情去过书房,在外面旁听了足足一个时辰,这会已经对他印象大为改观。 对于此刻澹台鹤情难得一见的温柔目光,反而让他有种危险的感觉,脑海里不仅浮现出刚才遇见男子眼角挂泪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酷刑才会让一个男人落泪。 该不会是那木驴吧。 不能跟她硬刚了,要好好怂一回。 想到这里,谢傅露出自认为谄媚的笑容来。 这笑容落在澹台鹤情眼里,却让她脸上微微一红,避开对视,问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傅直接道:“小姐,我借你之名哄骗孔管家,谢傅知罪。” 澹台鹤情顺着谢傅的话,漫不经心道:“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谢傅应道:“还望小姐能够轻饶。” 澹台鹤情一讶,这么快就求饶了,小白脸你的硬骨气呢,嘴上冷道:“饶不得你!” 谢傅头皮发麻,“那就依小姐处置吧。” 澹台鹤情一愣,谢傅这话却反而杀得她措手不及,“额……那就罚你……” 澹台鹤情心中倒不舍得罚他了,此时此刻却还望谢傅能再说讨饶的话,好让她有台阶下。 心中暗暗着急,小白脸快说吧,怎么哑巴了,你不是很油嘴滑舌,现在正是发挥你油嘴滑舌的时候。 谢傅突然诺诺开声:“不过……” 澹台鹤情心中大喜,“不过什么?” “不过能不能不骑木驴。” 都怪澹台文望,让谢傅对骑木驴这事十分忌惮,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更不能说自己不怕。 澹台鹤情闻言一时有点懵,很快双颊浮起红晕,这府内倒是有木驴,不过只罚奸夫银妇。 谢傅见澹台鹤情久久没有出声,偷偷望了她一眼,澹台鹤情却是狠狠白了他一眼,你这话让我怎么接。 本来想说就罚你骑木驴恫吓他一番,又怕收不了场,只好作罢。 “谢傅,你没有什么为自己辩解的吗?” 谢傅闻言一讶,话风转的有点快。 澹台鹤情心中暗骂一句,呆子,瞧把你吓得,嘴上说道:“方才你在书房内给文望授课,我在门外静听了一会儿。” 谢傅微讶,“小姐早时来过?” 澹台鹤情傲道:“要不然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谢傅轻轻问道:“那小姐听见什么了?” “该听的我都听见,不该听的……我也听到了。” 澹台鹤情说着一双美眸轻轻朝谢傅身上飘来,其实当时她真的很感动。 谢傅闻言“啊”的一声,两人在书房内说的那些话要是让澹台鹤情听见,那真是太尴尬了。 澹台鹤情见状,扑哧一笑,白了谢傅一眼,隐去那些尴尬内容,直接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才学,当个小白脸倒是委屈你了。” 谢傅忙道:“不委屈。” 澹台鹤情沉声道:“我说委屈就委屈。” 谢傅没有插嘴。 澹台鹤情继续道:“看得出你是真心教授文望读书写字,这借我之名招摇撞骗,我就不追求了。” 谢傅忙道:“那就多谢小姐了。” “以后你就专心教导文望读书写字,同时帮我好好监督文望,文望的所作所为也要按时向我禀告。” 谢傅看向澹台鹤情,这是要我当卧底内奸吗? 澹台鹤情冷冷道:“怎么?你不愿意?” 谢傅为难道:“小姐,这么做不太好吧,我和公子至诚相交,你让我在背后向公子捅刀子,岂不是让我不仁义。” 澹台鹤情没好气道:“什么捅刀子,我又没有让你去害他,他是我弟弟,我能害他不成,难道我能放任你们两个一起去干坏事。” 谢傅道:“我们两个能干什么坏事。” “谢傅,要我把你们在书房内所说的话,现在说给你听吗?” “那倒不必。” 澹台鹤情放轻语气,“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能满足你的,一定会尽量满足,” 谢傅闻言,目光猛然看向澹台鹤情,那眼神大胆而又侵略性。 看得澹台鹤情心慌,他想要干什么啊,只听谢傅开口道:“小姐,当你的小白脸,我感到很憋屈。” 澹台鹤情心头一震,他该不会想要名副其实吧,我只是拿你当挡箭牌而已,你可不要误会。 谢傅笑道:“小姐,谢傅想提一个过分的要求。” 澹台鹤情心肝都要跳出体外,立即喝道:“不准!” 第66章 身困大火 谢傅诧异,“小姐刚才不是说,我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吗?” 澹台鹤情冷道:“过分的要求不准。” 谢傅却直接道:“小姐,我想跟你讨回卖身契。” 澹台鹤情松了口气,嘴上却道:“不行,你跑了怎么办?” 谢傅没有吱声,澹台鹤情忙轻声道:“谢傅,我也不会把你当奴仆看待,以后你大可把这澹台府当成自己的家。” 把澹台府当成自己的家!谢傅惊讶的望向澹台鹤情。 澹台鹤情目光肯定,微笑的点了点头。 谢傅还是不敢肯定,或许是不完全明白澹台鹤情这句话的意思,轻轻问道:“那我可以自由踏出院子吗?” 澹台鹤情忍不住扑哧一笑,“当然可以。”心中暗忖,就你这些日子的大胆放肆,就算我说不准,那小小的院子关的住你吗?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除了那张卖身契,他已经完全自由了,谢傅想不到幸福来得如此之快,不由傻乐起来。 看见谢傅笑的像个傻瓜,澹台鹤情不禁嫣然一笑,不由想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还有在书房内那番让她感动的话。 傻瓜,这是你应的! 谢傅看见澹台鹤情笑的那么温柔动人,笑的那么妩媚惊艳,双颊泛淡唇。 澹台鹤情素来冷若冰霜,谢傅何曾见过她这般动人模样,不对!她的意思该不会是我这小白脸转正了吧。 皆因澹台鹤情的嫣笑来的过于突然,谢傅实在拿捏不定,轻轻问道:“小姐,是不是从今天起我需要服侍你了?” 澹台鹤情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懵。 骤然美眸圆瞪,猛然站起,胸襟晃动,喝道:“谢傅!你活腻了!” 就在这时,孔管家神色慌张闯了进来,“小姐,刘大掌柜来报,德伯坊那边的布坊着火了。” “什么!”澹台鹤情闻言直接窜起,快步奔向门口,突然不忘回头对着谢傅说上一句:“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澹台鹤情刚出花厅门口就对着孔管家吩咐道:“赶紧通知下去,纠集人手救火,还有里面的纱罗和缂丝模品一定要不惜代价保住。” 花厅之内的谢傅听得清清楚楚,倒也没有多想,起身跟了出去,疾步行到澹台府大门口,却是慢了一步,澹台鹤情已经乘坐马车,疾驰而去。 谢傅小跑着跟上马车,别说他现也算澹台府的一份子,就算不是,救火也是刻不容缓的事。 坐在马夫旁边的孔管家也不知怎么就瞥见谢傅追来,对着车帘内说道:“小姐,谢公子似乎追了上来。” 澹台鹤情闻言一讶,掀起后车帘望了出去,只见谢傅追着马车跑,似乎有什么急事。 孔管家问道:“小姐,要不要停一下。” 澹台鹤情却道:“先不管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等回来再说。” 现在却是救火,保住纱罗和缂丝的模品要紧,这些新模品她花费了大量财力心力,还未真正用于生产,岂可就这样毁于大火之中。 人终究跑不过马,很快谢傅就被远远甩下。 当谢傅赶到德伯坊,远远的就看见着火的作坊已经是红彤彤的一片大火。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升腾而起,梁木燃烧发出咳咳啪啪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织物燃烧后难闻的气味。 这么大的火势想要挽救已经不可能了,现在只能尽快扑灭大火,阻止火势继续蔓延。 谢傅疾奔靠近,现场叫喊声四起,一大群人正忙着挑水灭火,乱作一团。 谢傅正要加入救火队伍,突然瞥见孔管家离大火很近,急的直跺脚的样子,立即走过去,大声喊道:“孔管家,别靠那么近,危险!” 谢傅刚刚靠近,伸手就将孔管家拉退后几步,一根燃烧的梁柱突然就倒在孔管家刚才立足的地方,发出巨大的崩倒之声,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骇呼一声。 若不是谢傅刚才这么一拉,孔管家已经命丧柱下。 孔管家却来不及向谢傅道谢,急的对着谢傅哭喊道:“小姐还在里面!” 谢傅闻言,骇叫一声:“什么!”这么大的火势,人在里面,哪有命在! “我刚才劝小姐不要进去,可小姐却无论如何也要救回……” 谢傅没听完孔管家的解释,刚好看见一个汉子提水靠近过来,一把将汉子手中的水桶抢夺过来,从身上扯了块布包在脸上,掩住口鼻,然后将整桶水从自己头上淋下。 “谢公子……” 孔管家反应过来,谢傅人已经冲向火海。 谢傅刚刚靠近大火,就感觉到火辣辣的热浪迎面袭来,让人本能的止步后退,还是硬着头皮低着身子冲了进去。 见到这一幕,惊呼声起,“这人不要命了吗?” 敢于面对死亡的恐惧,这确实需要非凡的勇气。 孔管家被震撼住了,呆若木鸡,喃喃道:“谢公子……” 进入着火的作坊,谢傅就感觉自己身处火炉炙烤一般,周围浓烟滚滚,目视不足一丈,耳旁充斥着物品爆裂的啪啪声响,屋顶不时瓦片伴着火花落下。 在这样的环境下,要盲目搜寻一个人实在太难,谢傅大声喊道:“小姐!” 谢傅一边深入,一边喊着:“小姐……” 澹台鹤情身处织物模品房,被浓烟熏的连连咳嗽,双眼流泪,前有大火拦路,无法前进,后面是墙壁,根本没有退路。 墙壁已经被大火烘的发烫,澹台鹤情却不得不拼命的往墙壁贴近。 如果没有身处火海中,绝对无法体会大火的可怕,那种死亡慢慢逼近的恐惧。 这么大的火势,没有人会来救她,她知道今日要死在这里了。 突然听到一声呐喊,澹台鹤情心头狂喜,激动喊道:“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小姐!”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看不见对方的两人,用声音来传达大概位置。 “我在……”澹台鹤情喊着,突然感到胸闷头晕,浑身也没有什么力气,却是吸了大量的浓烟。 谢傅冲进熊熊燃烧的模品房,身上刚刚才淋湿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烘干,脚腿部分着了火。 澹台鹤情人蜷缩在墙角,好似已经不省人事,谢傅几个阔步就到她的身边。 第67章 你想干什么 “小姐,醒醒!不能睡!”谢傅一边推搡着没有反应的澹台鹤情,一边怕打脚腿的火苗。 看来她吸了浓烟,已经晕过去,谢傅连忙将澹台鹤情背起来,打算背着她闯出火海。 刚刚站起,砰的一声,屋顶的一根燃烧的横梁掉下,挡住去路。 这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没有出路,难道今日要葬身此处。 谢傅是历经生死的人,此时倒是冷静,看见刚才掉落的横梁断出了一截,双手抱起发烫的断梁,双手被烫的疼痛无比。 却“啊啊啊”的大叫一声,将发烫的断梁抱着更紧,对着身后墙壁狠狠一撞! 一下!一下!三下…… 六七下之后,轰哒一声,墙壁竟被撞出洞来。 谢傅抱着澹台鹤情窜出洞去的一瞬间,原本摇摇欲塌的房屋,轰隆一声巨响,完全坍塌下来。 墙壁外面是桃花河,两人窜出去,立即落水。 凉快的河水让浑身熏热的谢傅得到极大的缓解,巴不得在河里好好浸上一会儿,却托着已经昏迷的澹台鹤情朝对面岸游了过去。 谢傅将澹台鹤情拖上岸,顾不得喘口气,就拍打着澹台鹤情,“小姐,小姐……” 谢傅连续怕打好几下,澹台鹤情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谢傅虽然不是大夫,却清楚澹台鹤情这种情况其实十分危险,很多在大火中丧生的人,并不是被直接烧死,而是吸入浓烟过多,无法及时救治。 张仲景所著《金匮要略》记载有断气重呼之法:“一人以脚踏其两肩,手少挽其发,常弦弦,勿纵之,一人以手按揉胸上,数动之。” 谢傅此时只有一人,先作上法,松开澹台鹤情衣襟,人趴在地上,用双手代替双脚按住澹台鹤情两边肩膀,对着澹台鹤情耳边吹气,刺激澹台鹤情反应。 这上法似乎效果不佳,谢傅连忙又作下法,双手用力按压澹台鹤情胸襟。 此时双手虽然落在澹台鹤情隐私,谢傅没有异念,见澹台鹤情久未反应,反而是心中着急,难道我动作做得不够标准,或是此法无效。 着急的又按压好一会儿,累的满头大汗,澹台鹤情却毫无反应。 谢傅心中担心起来,脑里开始搜刮,《中藏经》也记载有断气重呼之法:“病人扶于通风处,高首卧,取啖葱根末,吹入两鼻中,更令亲人吹气入口……” 因为此法有违伦常,没有大夫会使用,几乎失传,只存在书本记载之中。 谢傅此刻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捡了跟草挠着澹台鹤情鼻孔,紧接着嘴对嘴往澹台鹤情口中打了数十次气。 澹台鹤情此刻披头散发,满脸烟黑,像个昆仑奴,谢傅虽与澹台鹤情两唇相触,倒也说不上什么非礼占便宜,何况他此刻满脑子都是救人。 过了一会,干脆两法并用,一会按压澹台鹤情胸襟几下,一会用嘴对着澹台鹤情口中打气…… 这时若有旁人见了,定会认为谢傅是在玷污尸体。 这法谢傅已经是第二次用了,也不算胡乱施为救治,来来回回,眼里只有嘴和胸…… 澹台鹤情倒是咽喉气转,幽幽苏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黑乎乎的脸,嘟着嘴巴对着自己嘴唇亲了下去。 一股热气从对方口中喷出,钻入自己喉咙,澹台鹤情双眸顿时圆睁。 澹台和双眸圆睁看着对方亲了自己好几口之后,才反应过来。 当对方再一次深呼一口气,嘟着一张大嘴无耻的亲下去的时候,澹台鹤情抬手就对着这人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谢傅挨了不痛不痒的一巴掌,愣了一下之后,却欣喜若狂,“你醒了!” 澹台鹤情不知道是一时气急还是怎么回事,打了谢傅一巴掌之后,刚刚睁开的眼睛却紧紧闭上。 谢傅见状,又紧张起来,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停下来的缘故,对着澹台鹤情胸襟又猛按几下。 这几下,澹台鹤情可感受到切切实实啊,心中羞愤不已。 想要反抗,狠狠给对方几个耳光,奈何身体乏力,抬不起手臂来,只能呜呜嘤嘤哭了起来。 谢傅见澹台鹤情哭出声来,很是欢喜,认为此法起到效果,果然如医书记载一般:“病人渐渐苏醒,呜音而吐。”手上按的更加卖力了。 对于澹台鹤情来说,却是生平的奇耻大辱,想死的心都有了,咬牙骂了出来:“无耻之徒!” 谢傅那管的了她骂什么,他是问心无愧,问道:“能睁开眼睛吗?” 是他! 澹台鹤情心中立即复杂起来,虽能睁开眼睛,却不知道为何不愿意睁开眼睛,或是羞愧难当,不愿面视。 谢傅见澹台鹤情不应,轻轻将她扶坐起来,手掌揉压她的后背,嘴上问道:“能呼气吗?” 这会没有非礼她,澹台鹤情倒是轻轻的松了口气。 谢傅听见她的松气声,欢喜说道:“好了,好了,刚才可把我给吓死了。” 谢傅见她又没有出声,又绕过身前望她,这时澹台鹤情却已经睁开眼睛,映入眼幕是一张黑乎乎的脸,连嘴唇都被亲的黑乎乎。 两张黑乎乎的脸对视着。 谢傅见澹台鹤情似乎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咧嘴一笑,黑脸露出洁白鲜明的牙齿,“小姐,你神志还算清醒吧。” “你是谢傅?” “小姐,是我,没事了。” “我瞧不清楚,你凑近一些。” 谢傅恍悟自己脸黑,伸手往脸上抹了抹,却是越抹越黑。 澹台鹤情看见他越抹越黑的脸,不知为何低头就朝自己胸襟看去,只见衣服上黑乎乎的两团,只怕揉了有数百次,刚好谢傅把脸凑上前来,澹台鹤情顺势就一巴掌打上去,嗓音凄愤,“无耻!” 看来是神志清醒了,谢傅潇洒一笑,这救人是真,这非礼也成其实,如果挨一巴掌能救回一条性命,他却一万个愿意。 挨了一巴掌的谢傅却柔声说道:“小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人来帮忙。”说着匆匆跑开。 澹台鹤情望着他跑开的背影,后知后觉的伸手摸向自己嘴唇,只见谢傅突然又跑了回来,在她面前开始宽衣脱掉衣服。 澹台鹤情心头咯噔一跳,惊颤道:“你想干什么?” 第68章 护她 谢傅将外衣披在她衣裙贴肌的身体上,笑道:“小姐是女儿家,不能丢人出丑,我却没有什么关系。”说完再次跑开。 澹台鹤情看着他衣衫不整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此时全身湿透,衣裙紧贴身体,躯体线条轮廓隐约可辨。 这个样子如何能让旁人看见,这件刚刚从谢傅身上脱下的外衣对她却是一种保护。 可他已经看过了,刚才还对她…… 澹台鹤情突然又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必定是护她、惜她、疼她、爱她!” 就在刚才,这些事对她全部做完了。 孔管家见作坊在大火中轰然坍塌,小姐与谢公子却未能出来,顿时原地嚎啕大哭起来,旁人也是或悲痛,或惋惜…… “孔管家!孔管家!” 谢傅的声音却是突然传来,孔管家惊站起来,转身望去,见谢傅跑来,惊喜脱口:“谢公子!” 孔管家一边抹泪一边疾步迎去,喜极道:“谢公子,你没事啊,太好了。”说着突然按住谢傅双肩,“小姐呢?小姐呢?” 谢傅笑道:“小姐也逃出来了。” 孔管家闻言欣喜若狂,顿时就朝谢傅跪了下去,激动道:“谢公子,你可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谢傅将孔管家扶起来,“孔管家,先别说这些,小姐在桃花河对岸等着呢,准备好马车,接小姐回府。” 孔管家闻言,抬手一招,朗声大喊:“小姐脱险了,大家跟我去接小姐。” 众人欢呼起来,朝孔管家身边聚集起来,准备浩浩荡荡的去接小姐。 谢傅见状,却低声在孔管家耳边说道:“我们刚才破墙落水脱险,小姐这时全身湿透,不便让太多人看见。” 孔管家点了点头,朗声说道:“马夫驾车跟我去接小姐,其他人留在这里清理现场。” 澹台鹤情上了马车,还紧紧搂着谢傅那件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回想起方才差点葬身火海,却是惊魂未定,这种外衣给她莫大的安定,也有莫名的温暖。 马车往澹台府方向疾驶,耳边是车轮辘辘的声响。 澹台鹤情回想着刚才谢傅亲她,揉她的情景,想着想着,脸就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耳根处。 澹台鹤情突然开口问道:“孔管家,谢傅呢?”问着,手却掀起后车帘,朝后面望去,谢傅并没有跟来。 “谢公子说回去换身衣服。” “哦、” 澹台鹤情淡淡应了一声,暂时分开也好,免得见了面……尴尬。 “小姐,多亏了谢公子,当时大火熊熊燃烧,别人连稍微靠近都不敢,谢公子听说你在里面,二话不说,抢了桶水将自己全身淋湿,就冲了进去!” “当时老奴都没反应过来。谢先生已经没入火海之中……” 澹台鹤情听着孔管家的讲述,心中感动不已,还有谁能为了她,不顾生命安危以身犯险,只怕再没有第二个人吧。 护她、惜她、疼她、爱她! 换做文望能做到吗?澹台鹤情心中竟不能肯定。 她倒不怀疑文望对她的感情,只是文望有直面死亡恐惧的勇气和魄力吗? 要爱她容易,要疼她,惜她也是不难。 可要护她,却需要非凡的勇气啊。 不不不,都不容易,所谓爱她容易,只不过是对她美丽相貌的喜欢,这算不上爱。 他敢于用生命来换取她的周全,这才是爱,这才是疼,这才是惜。 余者却是那么浅薄…… 谢傅回到院子。 胡地全见谢傅衣衫狼狈,满脸黑乎,立即关心问道:“谢傅,出了什么事了?” 谢傅笑道:“别提了,刚刚去救火,差点死在大火中,幸亏房屋倒塌前跳到河里去。” 胡地全惊呼好险,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个人啊,简直就是男人中的王中王。” 和谢傅相处的这些日子,胡地全对谢傅这个人已经有大概了解,为人谦虚,待人热诚…… 这样的谢傅会不会成为小姐第一个看上的小白脸呢。 很快暗暗摇头,谢傅虽好,可澹台小姐看不见啊,她也不会给别人机会。 胡地全在澹台府待的时间比朱明要长许多,他也照顾过好多批的小白脸。 对澹台鹤情的了解要比朱明深的多。 “谢傅,我去给你烧点水,你洗个澡,换身衣服。” “地全,那就有劳你了。” 谢傅转身走进房间,突然看见夏儿留下的字条。 ——谢公子,小姐要杀你,快逃。夏儿留。 夏儿姐给他留着? 思索一番之后,恍然大悟,这字条定是昨夜就留的。 谢傅知道夏儿对澹台鹤情十分忠心,却能冒险给他通风报信,心中十分感动。 …… 澹台鹤情回府之后,身体越感不适,头晕胸闷,喉咙发痛,身体乏力,就好像得病一样。 很快请来大夫,大夫了解情况之后,说澹台鹤情这种情况是吸入了大量浓烟所致。 澹台鹤情说自己在火海中昏迷过一阵子,大夫闻言大惊,说澹台鹤情真是幸运。 据他了解这种情况一旦昏迷,十之八九都是醒不过来,于是询问澹台鹤情是如何醒过来的。 这种事情,澹台鹤情岂敢在人前说出来,敷衍一番糊弄过去。 大夫一脸好奇,给澹台鹤情开药方子的时候,一边好奇摇头,一边喃喃自语,“这真是奇怪了,一般吸入浓烟昏迷的,基本都是九死一生啊……” 澹台鹤情听了心里更感觉谢傅那样做是为了救自己,忍不住问道:“大夫,一般情况,有什么办法可以施救吗?” 大夫好奇望向澹台鹤情,似乎在问,你不是大夫问这些干什么。 澹台鹤情道:“我想,以后遇到这种事,或许可以施救。” 大夫想了想之后,说道:“像这种情况,倒是有断气重呼的救法,不过似乎这种方法有违伦理,没人大夫会用,久而久之就失传了。” 澹台鹤情心头一颤,故意问道:“怎么救人还有违伦理啊。” 大夫笑道:“详细步骤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嘴对嘴呼气,这岂不是有违伦理。” 澹台鹤情闻言心中,暗暗呀的一声,看来他真是在救我,不是在非礼我。 仔细回想,自己当时打了他一巴掌,他却欣喜若狂,自己刚刚闭上眼睛,他又紧张起来,对着自己猛揉…… 第69章 趁虚而入 自己无论对他如何责骂,他非但不以为意,反而满脸关心,想到这里,澹台鹤情心中很是感动,也不知道当时那两巴掌,打的他疼不疼。 这小白脸……太欺负人了。 “小姐,这些天你得了按时服药,还需好好休息。” 澹台鹤情微笑点头,“孔管家,送大夫。” 大夫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一边摇头,一边自语着,“奇怪,真是奇怪。” 澹台鹤情见了,忍不住掩嘴一笑,突然却咳嗽起来。 …… 隔日杜如泉不知道哪听来的消息,早早就前来探望。 澹台鹤情自不想见,这杜如泉越来越过分了,居然直接来到内宅,吩咐夏儿应付一番,让杜如泉回去。 等她康复后,这事再做个了结。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偏来,连她都不知道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澹台鹤情想着想着,忽然忍不住嫣然一笑。 夏儿进屋,刚好看见澹台鹤情正嫣笑着,十分惊讶,她好久没有看见小姐笑着这么甜美了。 在印象中,小姐不是冷着脸就是愁眉苦脸,却不知道有什么好事。 夏儿轻轻问道:“小姐,你还好吧。” 澹台鹤情回神问道:“杜公子回去了吗?” 夏儿点头,“回去了,不是那么心甘情愿。” 澹台鹤情脸色一冷,不识好歹,对她有异心的男人,她岂会再留在身边。 就在这时,婢女来报,“小姐,公子来看你了。” 澹台鹤情闻言喜道:“哪个公子?” 这话问的夏儿和门外婢女十分疑惑,还能有哪个公子。 门外婢女应道:“澹台公子。” “哦,倒也开窍了,知道来看我。” 澹台文望进来之后,问这问那,十分关心。 澹台鹤情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文望能来,她内心感到十分安慰。 澹台文望临走之前,澹台鹤情想问一句那小白脸没说什么吗?终于因为显得太过突兀,没有问出来。 倒是澹台文望突然回头道:“对了,姐姐,谢傅托我向你问好。” 澹台鹤情心中一喜,嘴上却冷傲道:“他不会亲自问候吗?” 这话让在场的人一讶,这内宅,谢傅岂能轻易涉足,更别说他只是一个被豢养的小白脸。 澹台鹤情突然也意识到谢傅身份的卑微,得找个机会抬高谢傅的地位啊,不然只是空话一句。 嘴上淡淡说了一句:“有心了。” 夏儿送澹台文望离开内宅,刚出院子就看见谢傅在宅外等候着,心中暗忖,原来是来了,却没有进来。 澹台文望见到谢傅就笑道:“放心好了,我姐没事。” 谢傅微笑道:“那就好。”看见夏儿,连忙施了一礼,“夏儿姐。” 夏儿还礼,“公子万福!” 澹台文望道:“谢傅,走吧,我们回书房。” 谢傅道:“公子,我想和夏儿姐说几句话,你先回去,我一会跟上。” 澹台文望走后,谢傅问道:“夏儿姐,我房内的字条是你留的?” 夏儿嫣然一笑,“前天傍晚小姐回来,获悉你借她之名哄骗孔管家,又听你带公子去鬼混,恨不得宰了你,所以……所以……” 谢傅接话道:“所以夏儿姐,特来通风报信。” 夏儿嗔了谢傅一眼,“什么通风报信,说着这么难听,我只是觉得你这人还不错,宰了可惜……” 谢傅呵呵一笑。 夏儿继续道:“我等你一夜哩,谁知道你竟一夜未归,所以天亮的时候给你留了字条。” 谢傅闻言感动,“夏儿姐的恩情,谢傅没齿难忘。” 夏儿笑道:“不用不用,是我多此一举,想不到你竟安然无事,真让我刮目相看哩。” 详细情况夏儿不清楚,隐隐约约获悉好像是小姐认可谢傅才学,让谢傅今后在公子身边伴读。 谢傅道:“真不知道如何报答夏儿姐。” 夏儿笑道:“都说不用了啦,谢公子你这人真客气。” 谢傅回到书房。 澹台文望开口就道:“谢傅,今晚可能去不了秦楼?” 谢傅笑道:“公子收心了?” “收心什么,我们去青楼是去交流学习,是没银子了。” 澹台文望说着解释道:“我姐已经很久没给我一文钱,这段日子我把簪子、玉佩能典当的都典当了,现在是山穷水尽,拿不出一两银子来。” 谢傅没有说话。 澹台文望道:“看来今晚得冒险潜入澹台鹤情卧室偷点值钱的东西。” 谢傅笑着摇了摇头。 澹台文望道:“那我厚着脸皮去跟她讨点银子。” 谢傅笑道:“拿女人的钱出去玩,不太好。” 澹台文望道:“这不行那不行,难道以后不逛青楼了,我可受不了,我跟牡丹娘子可是打的热火朝天呢。” 谢傅道:“这样吧,我去赚点银子吧。” 澹台文望错愕的看向谢傅,“难道你想去宝玉斋当小公子?” 谢傅一脸疑惑,只听澹台文望一脸坚决道:“不行,你的牺牲太大了。” 谢傅倒是问道:“宝玉斋什么地方?” 澹台文卿应道:“就是女人去偷偷去玩的地方啊。” 谢傅立即明白澹台文望的意思,错愕问道:“苏州还有这种地方吗?” “怎么没有,有需求就有存在,那些个贵妇人有哪个不喜欢年轻英俊的。” 谢傅笑道:“我又没说我要去这种地方赚钱。” 澹台文望问道:“你不去那种地方,又能赚到什么钱,一个店小二一个月也就三四百文的月钱,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也就赚几两银子。” “而去秦楼光坐下来就要五两位子钱,更别说打赏了。” 谢傅道:“上回你跟我提过奔马社,在那里不是可以帮人写写诗文,打打擂台什么的。” 澹台文望恍然大悟,“对哦,凭你的才学还怕赚不到钱。” 谢傅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过去一趟。” 澹台文望忽然道:“话虽这么说,不过你目前还没有什么名气,可能没有人请你,怕是赚不了多少钱,像那金腿黄少南在奔马社名气就很大,一大堆公子哥争着抢着。” 谢傅问道:“那天晚上在秦楼遇到的那个吗?” “对。” 谢傅笑道:“我看这黄少南也一般尔尔。” 澹台文望哈哈大笑:“当然不能跟你比了,但耐不住人家现在名气大。” 第70章 奔马社 谢傅笑了笑。 澹台文望轻轻道:“谢傅,委屈你了,我堂堂澹台府公子,居然要让你去赚银子。” 谢傅哈哈大笑:“我们之间讲究这么多干什么。” 澹台文望朗声道:“对!我们之间不讲究,我家便是你家,我姐便是你姐,我妻便是你妻!” 澹台文望这次毫不犹豫,直接说出了来。 谢傅连忙摆手,“这个我可不跟你分享。” 澹台文望哈哈大笑。 …… 隔日谢傅就按照澹台文望所说的地址前往奔马社,为了避免过于高调,谢傅换上了胡地全的衣服。 毕竟是去给那些公子哥们写写诗文,打打擂台,穿的比那些公子哥还要华丽,有点说不过去。 说真的,澹台鹤情对待他们这些小白脸也不吝啬,衣服是绫罗绸缎,吃的也不算差,还有大院子住。 只要不去招惹澹台鹤情,真的是不愁吃不愁穿。 想到澹台鹤情,谢傅忍不住有点心疼她了,好好一个端庄洁白的大家闺秀,却不得不染上这样的污名。 如果她不是要独自撑起澹台家,想必她现在嫁人了吧。 谢傅又想起她那咳嗽声,也不知道她咳嗽好点没有。 谢傅一路慢行,感受苏州的人文气息。 街上已经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多是忙于生计,为上流贵族服务的贩夫走卒。 很快来到奔马社门口。 这奔马社门庭是一座两层楼屋,似酒楼一般,占地比普通酒楼要更大一些。 谢傅踏入奔马社,大厅里面熙熙攘攘的,有点像酒楼又有点像菜市场。 正中一块白漆大榜,围着不少人。 谢傅第一次来,好奇就挤了进去。 只见榜上用黑炭写了一条条榜单,按照酬金高低从上到下排列,一百文、八十文、七十文…… 谢傅粗略一扫,这榜单上头两条就是招人打架的。 这就稀罕了,跑腿的还有帮人打架的,不过这一百文的酬金倒是不低。 按照一个店小二月钱四百文算,打一架就能抵七八天的工钱了。 谢傅听旁边人的交谈,好想是一个赵公子和一个吴公子,为了争夺陈都知的一张帖子,招人在外面约架。 这打架谢傅可干不来,就算干的来,打五十场还不够抵澹台文望上一次青楼。 他还是做一些擅长的,给人写写诗文,打打青楼擂台什么的。 谢傅转身离开拥挤的白漆大榜,这时门口走进来一名儒雅公子。 谢傅居然认识,却是那杜公子杜如泉。 杜如泉的姓名是澹台文望告诉他的,毕竟见过两三面,谢傅露出微笑算是打招呼。 杜如泉看见谢傅,显然也是一讶,扫了一眼衣着朴素的谢傅一番,最后目光落在谢傅脸上仔细端详一番,这才确定没有认错人。 杜如泉突然露出笑容。 谢傅见杜如泉露出笑容,正要上前打声招呼。 这时一名穿着还算儒气的中年人却先一步走到杜如泉面前,赔笑道:“杜公子,你来了。” “嗯……” 杜如泉淡淡应了一声,傲慢的扫了谢傅一眼,直接上二楼去。 谢傅一头雾水,这杜如泉也是奔马社的一份子吗? 谢傅朝刚才和杜如泉打招呼的中年男子走了过去,“大叔,刚才那位公子是?” 中年男人应道:“奔马社金腿杜如泉杜公子。” “哦,还是金腿。” 为了区分能力等级,奔马社沿用顾府家丁等级制度,将跑腿人分为三等,从低到高为,分别为铜腿,银腿,金腿。 金腿自然是地位能力最高的一层。 中年男子打量了衣着朴素的谢傅一番,问道:“来找活干的?” 谢傅点头。 中年男子道:“我姓孟,是一楼管事,要找活干,先来登记入册吧。” 这孟管事说着将谢傅领到柜前,“交了二百文押金,办了手续,领了铜牌,以后你就是奔马社的一员了,每次酬劳都需要扣去十分之一归奔马社。” 扣去一定比例的酬劳可以理解,毕竟这么大的奔马社也不可能白干活,只是谢傅今天没有带钱。 “我今天没带钱过来。” “那你带了钱再过来吧。” 这时一位年轻妇人一身缟素走了进来,直接来到柜前,“家婆新丧,我想请位先生写副挽联。” 孟管事道:“要请先生写挽联,打底二百文、” 年轻妇人显然大吃一惊,“这么多钱啊?” 孟管事淡淡道:“那你准备了多少钱啊?” 年轻妇人弱弱道:“我只有十文钱。” 孟管事忍不住一笑,“开什么玩笑,十文钱就想请先生为你写挽联,你到铜榜前看一下,替人送封信都要二十文。” 年轻妇人弱弱道:“那……” 孟管事道:“没钱我可帮不了你。” 这世道书贵纸贵,会文识字的确实占极少数,像普通人家都认不得一个读书人,每每家中需要题联写字都需要请人代写。 不过两百文写一副挽联就有点过分了,谢傅开口道:“这位娘子,我来帮你写。” 年轻妇人闻言,扭头看向谢傅,“你?” “是,这挽联我来帮娘子写。” 年轻妇人看谢傅虽然一身粗衣陋布,却隐隐感觉他有点不一样,有点先生的儒气,弱弱问道:“你可以吗?” “可以。” 孟管事哈哈一笑,“就你一个市井白丁也想挣这份钱,还是帮人跑跑腿,干些粗活。” 这年轻妇人正摊开布裹,准备将无字白联拿出来,听见孟管事这话,又犹豫了。 倒是对着谢傅客客气气道:“先生,这白联我花了三十文买的,你可不要写坏了。” 谢傅哪会听不出妇人委婉推脱之意,哈哈一笑:“写坏了,我赔你就是。” 话都这个地步,年轻妇人再无拒绝之理,将无字白联递了过去。 “孟管事,借柜台笔墨一用。” 谢傅说着,将无字白联随意挂着柜上。 那些个围在铜榜前的市井白丁听见有人要在大厅写字,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公子先生写字并不稀奇,这市井白丁写字却是头一回见。 也不全然都是看笑话的,也有好奇期待的。 谢傅抖了抖衣袖,露出包扎着白布的双手。已经完全看不见手指头了。 所有人瞠目结舌,这是闹着玩吧。 第71章 用嘴 年轻妇人更是紧张,“先生,要不算了。” “写坏了,赔你就是,这么多人见证,你怕什么?” 只见谢傅竟用嘴叼笔沾墨,笔尖压纸,众市井白丁暗暗惊叹,他们还是头一回看见别人用嘴写字,这会更是多了几分好奇。 众市井白丁终究眼界有限,在他们眼里只有会写不会写的区别。 看得最认真的要数这孟管事,毕竟常年与奔马社的才子们接触,也知文识字,在谢傅落笔的一瞬间,就有种“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的感觉。 虽用嘴写字,这份气定神闲,身上立即多了一种让人油然生敬的东西。 无声中,谢傅搁笔,身体微躬着朝纸面吹气,呼—— 顺口念了出来:“蝶化竟成辞世梦,鹤鸣尤作步虚声。” 这份气雅随吟而逸,众市井白丁不由自主的齐赞:“好。” 谢傅问道:“娘子,你看可好?” 年轻妇女朝已经落字的白联看去,市井白丁一众目光也移动到挽联。 他们大多不识字,不过字如人的容貌,美不美,摆在那里,一看可辨。 年轻妇人欣喜道:“多谢先生。” 谢傅接过十文酬金,“多谢娘子。” 年轻妇女拿着挽联高高兴兴离开。 ——啊,怎么才十文酬金,比送封信还低。 ——太低了,这是怎么回事? ——据我所知卢先生替人写字,小字一字三十文,招牌一字一两。 ——我看刚才这位公子写的字也不差啊,怎么如此廉价。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公子,你今天是特意来砸奔马社招牌的吧?” 谢傅应道:“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听说这奔马社有帮人写写诗文什么的,特来碰碰运气。” ——呵,原来是位公子,怎么穿的如此低调,闹了个大乌龙。 ——公子,你被坑了,就你刚才写的挽联,至少要二百文起步。 两百文,谢傅还真不敢收,十文钱倒是收的心安理得。 孟管事朗声道:“你们都什么眼神,就是位公子,当跟你们一样是粗人吗?好了,都散了吧,围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散开,孟管事配上笑脸,“公子,这边坐下说话。” 孟管事这会十分确定谢傅就个文人才子,奔马社马上又要添一名大将,这样的人才可别给竞争对手飞跃社给抢去了。 奔马社每日收入,这些文人才子的业务可占大头,再者说着名气越大,那些公子哥们就更加会光临。 不少富家公子哥就是奔着金腿黄少南来到奔马社。 孟管事隐隐感觉这位公子比金腿黄少南还要厉害。 就是感觉,至于厉害在什么地方却说不出来。 孟管事请谢傅坐下,亲自奉上一碗茶水,十分礼遇。 “公子刚才用嘴写字,而且比别人用手写还要俊美,真乃奇技啊。” “谬赞了。” “公子怎么称呼?” “不才谢傅。” “谢公子,刚才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请别见怪。” “客气了,我今天没带钱,等我明天再过来。” 孟管事忙道:“不用不用,像公子这等人才,奔马社求贤若渴,求之不得。” “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可以为公子办好登记入册手续,不过有件事要跟公子先商量一下。” “请说。” “是这样,金腿身份要由我们东家定夺,我先给公子安排个银腿的身份可好?” 谢傅问道:“银腿可以帮人写写诗文,打打青楼擂台吗?” 孟管事应道:“可以,不过那些公子哥要求较高,而且他们一般都是首选黄公子。” 谢傅淡笑,“那就没有关系。” 孟管事闻言,端详谢傅云淡风轻的模样,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高深莫测,不管如何,先拿下这名大将再说。 “谢公子,那我现在就给你办理,请你稍等片刻。” 一会之后,孟管事递给谢傅一面银牌,“谢公子,欢迎你成为奔马社的一员。” 谢傅掂了掂银牌,重量不对,却只是表面漆银。 孟管事感觉谢傅要卖去卖的样子,忙道:“谢公子,这银牌只是表面漆银,换不了多少钱,你可别拿去卖。” “还有,公子每次酬劳,奔马社都要抽取十分之一作为佣金……” 孟管事正向谢傅讲述一些规矩。 这是从二楼下楼一人,嘴里嚷嚷着骂道:“这是什么狗屁奔马社,连个有用的人都没有吗?” 发骂的是个年轻公子,一身绫罗绸缎。 谢傅看着有点眼熟,很快记起来了,他第一次和澹台文望上秦楼的时候见过。 似姓吴,好像叫吴捷。 这吴捷可是奔马社的大主顾啊,孟管事立即放下谢傅,上前陪着笑脸。 “汪公子,你别生气,要不你再上楼,让江总管替你再好好物色物色。” 吴捷怒道:“物色个屁啊,除了黄少南,你们这里其他都是饭桶,我又不是没雇过,也就会写几个字,作诗都不会,算什么才子啊,这些人充充场面还行,哪派的上用场,我就要黄少南,这里也就是他会作诗。” 说来好笑,吴捷上回为了夺得陈都知的帖子,特意花了大功夫,请到弄潮诗社的人。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谁知道最后只拿了个第三名,那弄潮诗社的程公子也没脸再去了。 吴捷只好掉过头来找黄少南,哪知竟被赵远飞捷足先登。 黄少南若是被别人雇去还好,偏偏吴捷与赵远飞素来水火不容,这会火冒三丈。 孟管事为难道:“可黄公子已经被赵公子给雇去。” 吴捷放下狠话道:“我就要黄少南,要不然今后别想我光顾奔马社。” 这事可真的让孟管事为难,这赵公子和吴公子都是奔马社的大主顾,谁都得罪不去,突然回头看了谢傅一眼,似乎有了想法。 孟管事对着吴捷安抚道:“吴公子,这里人多嘴杂,这样吧我们先上二楼厢房详谈。” 吴捷认为孟管事商量着什么法子把黄少南让给他,就跟着上楼。 这边铜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最近赵公子跟吴公子闹的很凶啊,又是约架,又是青楼打擂。 ——这你消息不灵通了,这两位公子可都在争陈都知的一张帖子。 谢傅插话一句:“什么帖子竟要争夺的头破血流?” 第72章 雪夜烟火 因为谢傅刚才露了一手,他一出声立即成为焦点。 一名年轻汉子道:“公子连陈都知的大名都不识。” 陈都知这个名字,谢傅倒是听过一二回,而且陈都知本人,谢傅还见过一次,当时这陈都知把他和胡地全当做轿夫。 谢傅想听听陈都知的底细,干脆笑道:“我是外地人,刚来苏州不久。” 年轻汉子笑道:“难怪了。陈都知的大名在苏州城那可是十分响亮,若说有什么名伶的名气可以力压各大青楼花魁,那就非陈都知莫属,” “苏州城的文人雅士均以能参加陈都知所主持的诗文酒会为荣,她的帖子在市面上更是千金难求。” 谢傅笑道:“原来如此,只不过是为了一张诗文酒会的帖子。” “公子啊,你可别小看这张帖子啊。” 年轻汉子说着向谢傅详细介绍起这陈都知来,他们这些跑腿的,每天穿街走巷,小道八卦最为熟悉了。 这陈都知名叫陈清澜,有“雪夜烟火”的美誉,与长安第一花魁“天水仙歌”齐名。 说到雪夜烟火这个美誉,这里有一个故事,在某一个大雪纷飞,十分寒冷的冬夜,秦楼有一场盛大的诗文酬唱酒会,文人雅士边饮酒边作诗,气氛十分浓烈。 酒会进行到一半,雅厅里的火炉炉炭烧尽,所有人渐渐感觉寒冷,都顾忍受寒冷,气氛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活跃。 当时因为这场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十几天,多处要道被大雪封锁,交通十分不便,加上天气寒冷,用炭量猛增,市面上的炉炭虽然价格飙升数倍,依然是一炭难求,就算秦楼这种地方,炉炭也是十分短缺。 炉火熄灭,室内如冰窖,所有人坐着瑟瑟发抖,哪还有什么兴致作诗,眼前这场酒会就要不欢而散,有人请了陈都知前来救场。 陈都知可不是送炉炭来的,当时她已经颇具盛名。 气质高贵娴雅的陈都知一出现,立即就让在场文人雅士精神为之一振。 她谈吐风雅多趣,再起酒令,靠着她独特的魅力,让雅厅内的气氛再次热络起来,所有人情致高涨完全忘记寒冷。 当夜才子陆续作诗来赞陈都知雪夜妙语添烟火。 “雪夜烟火”之美誉由此而来,自此之后,陈都知的名气也越来越高。 谢傅听完,“哦,竟是如此,不知道这“雪夜烟火”比起国士无双王无双如何啊?” 众铜腿闻言错愕惊讶。 年轻汉子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道:“公子你竟拿风月中人去与王先生相比!” “比不得!比不得!王先生那可是我们苏州城的青史名标,便是所有的青楼娘子凑在一起,也比不上。” 一个女子被尊为先生,足可见王无双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 这时孟管事和那吴公子走下楼来,直接走到谢傅面前。 孟管事分别介绍两人,“这位是吴捷吴公子,这位是谢傅谢公子。” 吴捷端详着衣着普通的谢傅,用轻蔑的口气道:“就是他?” 当日秦楼人多,谢傅低调,所以吴捷对谢傅并没有丝毫印象。 谢傅微微一笑,生意来了。 孟管事点了点头,“就是这位谢公子。” 看来孟管事刚才在楼上特意向吴捷提起谢傅,当然他对谢傅的底细并不了解,考验自己眼光的时候到了。 吴捷重新将谢傅里里外外端详个仔细,用质疑的语气问道:“你会作诗?” 谢傅谦虚道:“会一点。”他说话向来谦虚,何止会作诗,这琴棋书画,哪样不哓,尤以琴画二样为精。 吴捷冷声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可不要逗我玩啊,到底是会不会,什么叫会一点。” “会!”谢傅应的很果断。 吴捷道:“那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做一首诗来听听。” “吴公子请出题。” 诗如心境,是一时寄托,很多好诗都是有感而吟,这无题而作,反而不容。 这吴捷会跑到奔马社请帮手,自然是半桶水,这出题的事平时哪轮到他,却也出不了什么好题。 吴捷看了看周围,想了一想之后,开口道:“我们在这奔马社,那就以奔马为题作诗一首。” 谢傅笑了一笑,既然有题,那就容易,无非是套路,炼字炼句,所谓百炼成字,千炼成句,便是作诗,当然还要押韵,读起来才朗朗上口,抑扬顿挫。 “有了。” “奋马行如弓,奔蹄逐后尘。天生劳碌命,盼是执鞭人。” 没人喝彩,白丁们心中只有这时啥玩意啊,听不懂啊。 诗离他们太远了。 就只有吴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回过神来,“嗯,听起来有点意思,马马虎虎。” 谢傅微微一笑。 吴捷一本正色道:“诗算你会作,那你会打青楼擂台吗?” 谢傅应道:“马马虎虎吧。” 吴捷加重语气:“秦楼的擂台!” 秦楼!代表着苏州城青楼最高档次,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存在,高高在上,他们一辈子也甭想迈过那道门槛。 听吴捷的语气是要震慑谢傅,谢傅微微一笑:“对我来说,哪里的擂台都一样。” 吴捷淡道:“有这份自信还算不错,就你了,跟黄少南一个价,五两银子。”吴捷也算慷慨,不摸摸滴滴。 众白丁闻言,内心暗暗激动,五两银子! 差不多是一年的工钱了,他们这些人天天东奔西跑的,除去吃喝,一年下来都攒不够个五两银子。 这一个晚上就赚五两银子,读书人可真好啊! 谢傅却应道:“我要十两银子。” 众白丁闻言,惊的裤裆都要乍裂,这谢公子还要加价! 刚才给人写副挽联只收十文钱,还以为这谢公子是二哥呢,看来谢公子不二,他很懂银子的美丽。 吴捷大怒:“你一个银腿也敢跟我要十两银子。” 谢傅一句话就压住吴捷的怒气,“赢不了我一文不要。” 吴捷错愕的看着谢傅,过了一会却阴狠道:“可以!不过我还要加一个要求,若是你赢不了,我还要打断你的腿!” 谢傅把扇子还给吴捷,“成交!” 吴捷见谢傅应的这么爽快,却是一愣。 吴捷并不知道他捡漏了。 两人约定当晚戌时正分,秦楼见面。 第73章 不知死活 当晚,谢傅就让吴捷狠狠震惊一把,不但让死敌赵远飞颜面无光,还大大出了风头。 吴捷在秦楼折戟多回,终于完胜一回,心中万分高兴激动。 也不顾男男之嫌,对着谢傅又抱又亲,亲热的都快叫爹了。 为了拴住谢傅的心,让谢傅死心塌地为他效劳,吴捷直接提出要包月。 连黄少南那种货色都金贵金贵的,有的时候都请不到,这谢傅就更不用说了。 吴捷想来个先下手为强,把谢傅这个人占为己有,惟他一人所用,以后在青楼还不呼风唤雨。 谢傅却是婉拒,他的人生早就被人包了,并不算完整的自由人。 …… 澹台鹤情休息了个两三天,又投入工作中。 德伯坊的布坊被烧了,模品也没了,很多事情摆在她的面前。 很多事,下面的人都不敢拿主意,需要澹台鹤情来主持。 澹台鹤情正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杜如泉找到机会,凑近过来,“小姐,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澹台鹤情不悦道:“没看见我在忙吗?” 澹台鹤情都没空去处理杜如泉的事。 杜如泉轻轻道:“是关于澹台公子的。” 杜如泉知道澹台鹤情最为关心澹台文望,果不其然,澹台鹤情立即眉头微微一蹙,“找个安静的地方说。” 两人移步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澹台鹤情道;“说吧。” “小姐,澹台公子最近可是和什么人走的很近?” 澹台鹤情道:“你说的是谁呢?” 于是杜如泉就把在那日在大门口撞见澹台文望与谢傅浑身酒气回来的过程说了出来。 言外之意是,他们两人在青楼留宿过夜,隔日清晨才回来。 杜如泉知道澹台鹤情最讨厌澹台文望花天酒地了,这在青楼留宿过夜几乎是触犯她的逆鳞。 若是以前,澹台鹤情听到这件事定是十分生气,不过这事她后来已经获悉,也勉强认可了谢傅的作法,文望的变化是切切实实,谢傅在书房内说的话她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澹台鹤情淡淡道:“你说的是谢傅吗?” 杜如泉见澹台鹤情语气平淡,有点诧异,“就是他。” 澹台鹤情淡道:“谢傅作为文望陪读,我是知道的,我也看出他有几分才学。” 杜如泉闻言大为惊讶,“小姐,你可不要被此人欺骗。” 澹台鹤情“哦”的一声,大感兴趣,我都不了解他,难道你清楚他的底细,嘴上文道:“此话怎讲?” 杜如泉便把在奔马社遇见谢傅的过程讲了出来。 澹台鹤情有点诧异,谢傅怎么跑到奔马社去了。 奔马社她是知道的,有的时候人手不够,她也会去奔马社雇些人手装卸货物,而这杜如泉就是她当初从奔马社雇来的。 杜如泉见澹台鹤情有点动容,说道:“小姐,你一时有点晕头转向,如泉是这么猜测的。” “这谢傅既然是奔马社的人,自然是公子雇来,他们联合起来哄骗小姐,我当日一看就知此人是不学无术之辈。” 澹台鹤情听完,心中莞尔一笑,原来杜如泉还不知道谢傅是自己养在深院的小白脸,当下也不点破,“你怎么肯定他是不学无术之辈。” “小姐你想一想,奔马社叫的出名的文人才子,有哪个我不认识,之前我既然不认识他,此人无非就是那替人跑腿,干些粗活,坑蒙拐骗的铜腿。” “是奔马社地位最为卑贱的人。” 澹台鹤情笑着反问道:“如泉,你在奔马社难道不是干些替人跑腿的事吗?” 杜如泉闻言,心中有些不太舒服,只感觉瞬间被澹台鹤情轻蔑,嘴上勉强笑道:“我知文识墨,岂是那些粗鄙不堪的铜腿可比,小姐当初不也是看重我得才学。” 澹台鹤情道:“你怎么知道谢傅就不是知文识墨,或者他比你更博学多才也不一定。” 杜如泉讥讽道:“小姐,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他如果博学多才,又怎么会是一名铜腿,这么简单的道理,小姐难道不懂。” 澹台鹤情轻轻看向杜如泉,这般在背后摆弄别人是非,而且这一切都是信口雌黄,没有半点真凭实据。 回想起杜如泉朝自己跪下,哭哭啼啼的样子,更是没有半点男儿气概。 相比之下,那小白脸……自己虽看不透他。 但是那日布坊着火,有谁似他一样二话不说奔赴火场,毫不犹豫闯入火海。 有谁似他一般,真正做到护她、疼她、惜她,爱她。 眼前的杜如泉吗? 澹台鹤情不禁轻蔑,这杜如泉满口说一腔真情,明月可鉴。 只怕是爱她的财,爱她的色。 这种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身边了。 澹台鹤情想着心中突然有了主意,假装若有所思道:“你这么说,我倒要好好试一试他的才学,免得被他骗了,带坏文望。” 杜如泉完全不知道入了澹台鹤情的道,闻言大喜,“我来试试他。” “可要怎么试呢?” 杜如泉傲道:“让我来与他比试一场,定让他原形毕露。” 杜如泉说着忙补充一句:“虽然我不屑与一个铜腿比试才学,不过为了揭露此人真面目,免得小姐被他一直哄骗,也顾不得太多了。” 表面的话虽然这么说,杜如泉心里恨不得在人前狠踩谢傅,来反衬自己的才学,让澹台鹤情对他另眼相待。 这正合澹台鹤情心意,谢傅是自己买来的,府内的人也一直认为他是自己养的小白脸。 就算自己对他另眼相待,特别照顾,只怕府内的人也会瞧不起他,外人也会瞧不起他。 她需要给谢傅一个在人前正名的机会,谢傅不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他是个才学渊博的公子。 “好,若他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我定饶不了他。”澹台鹤情说着突然问道:“可若是你输了呢?” 杜如泉哈哈大笑:“我怎么可能会输。” 澹台鹤情看着杜如泉不说话,势要逼他做出正面回答。 杜如泉傲道:“若我连个铜腿都不如,我还有颜面留在小姐身边吗?” 澹台鹤情道:“若你输了,就给我滚吧,我的身边不留废物。” 好冷好凶啊,杜如泉转念一想,定是那铜腿已经让她生气,嘴上问道:“若我胜了呢?” 第74章 站住 澹台鹤情微微一笑,“若你胜了,你在书房内说的话,我倒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杜如泉闻言一懵,难以相信幸福来得如此之快,朝澹台鹤情看去,这难得一见的美丽笑颜,顿时让他身体酥麻了半边。 澹台鹤情却转身而去。 在转身的一瞬间,脸色瞬间恢复冷若冰霜。 澹台鹤情是一个在商场上征战多年的女人,她可不是天真可爱的小娘子。 或许她有天真可爱的一面,却深深埋藏在心底。 杜如泉痴痴望着澹台鹤情清冷远去的背影,那娉婷姿态叫弱柳都为之自惭,心中荡漾不已。 看来有了转机,最清高端庄的女人也耐不住寂寞,也是需要男人的呵护。 这个男人舍我其谁! 隔日一早,澹台鹤情朝西园走去。 一路低头行走,说来这救命大恩,还未跟他道谢一声。 当日若是没有他,自己早已经丧生火海。 想着想着就想到落水上岸之后被他那般又抱又亲又揉…… 骨子里终究是个清白端庄的女儿家,越想越难为情,脸蛋骤就红了起来,红到了颈脖子。 突然转身,竟打算回头不见。 忽的,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会之后,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他若是敢拿当日情景来取笑我,我就把他那张嘴给撕了,让他今后说不出半句话来。” 谢傅这边也凑巧来到西园,远远就看见澹台鹤情,脚下立即加快速度,打算避见。 毕竟那日在河边对她做了那些行为,见面难免尴尬,这女儿家的嘴儿和峰雪可均被他给沾了。 谢傅看见澹台鹤情,澹台鹤情眼睛没瞎,岂会看不见他,本打算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怎知这人竟假装没有看见,脚下抹油一般行的更快。 澹台鹤情疾步跟上,对着谢傅背影大喊:“站住!” 谢傅听她喊话,倒是停了下来,若是灰溜溜逃跑,反而更显心虚。 澹台鹤情直接绕到谢傅跟前,见他似乎不好意思,心里让她自在许多,冷声责问:“你躲着我干什么?” 谢傅没有回答,笑了笑,微微施礼,“小姐。” 澹台鹤情问道:“你刚才怎么见了我跟见了鬼一般,心虚什么?” 谢傅不善说谎,呵呵一笑,一副彼此秘而不宣。 澹台鹤情见他傻笑的样子,嗔了他一眼,“你得意什么?” 谢傅应道:“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是不是在想那天在河边……” 澹台鹤情说着脸红停下,那些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谢傅心立即抬手,“没!没!绝对没有!” 澹台鹤情冷道:“还说没有!我眼睛没瞎!耳朵没聋!也不是毫无感觉的死人!” 澹台鹤情心里其实不想凶他,可她不凶,难道摆个腼腆羞赧的样子给他看吗? 谢傅解释道:“我是说没有丝毫得意!” 澹台鹤情淡淡讥讽道:“那日在书房外,我听你大谈“真风流”,你说的那些潇洒,问心无愧,未必真的如此。” 谢傅无奈苦笑,就知道会这样,当然这种事再发生一百次,他依然会这么做。 人命关系,那些什么伦理道德姑且放置一旁,若恪守伦理道德而置人命于不顾,那就是泥古不化。 “小姐说笑了,我并非真风流。” 澹台鹤情冷道:“你并非真风流,我看你是下流。” “那日我是为了救小姐,这点我是问心无愧。” “你救我就救我,你为什么还要亲我和……” 澹台鹤情感觉自己怎么成了腼腆害羞的小娘子。 “小姐吸入浓烟昏迷不醒,其实是很危险,大火中丧生的人,不是被火直接烧死,大多数死于吸入浓烟,我那两个办法也是有书可依。” 谢傅说着将《金匮要略》贺《中藏经》的内容说了出来,无形中又展现他博学多见的一面。 谢傅说的这般有模有样,澹台鹤情岂能不信。 再者一个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去救她的人,难道就为了轻薄她一下? 她的心中早就信足了谢傅,故意提起,却是被那般轻薄,岂能不闻不问,就算明知他是为了救自己,也要责问一番,要不然面子哪挂得住。 真心要问责,早把他拉去宰了,岂会耽搁到今天。 亲人吹气入口,以手按揉.胸上,数动之…… 这些字眼,让澹台鹤情心口怦怦乱跳,为了掩饰,故意美眸圆睁,冷冷道:“下不为例!下回不准了! 谢傅却道:“还有下回,我还是会那么做!” 怎么连个台阶都不给她下啊,澹台鹤情涨红着脸,“你……那我就狠狠扇你几巴掌。” 谢傅笑道:“能救小姐一命,我挨多几个巴掌,却是一万个愿意。” 真是动听啊,让人都要沦陷在这甜言蜜语中。 澹台鹤情心中暗忖,我已经都听不进去这些东西,今天是怎么了,心头竟甜滋滋的。 谢傅并非甜言蜜语,只是真挚悸动人心。 澹台鹤情心中想问,那天没打疼你吧,只是这话如何能问出口来,可不说又十分难受,一时憋在心头,突然咳嗽起来。 谢傅立即关心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澹台鹤情说着又咳嗽起来。 谢傅忙道:“先不要说话,先缓一缓再说。” 什么样才是真正关心,他这才是真正关心,像昨日自己连连咳嗽,杜如泉半句关切的话都没有,反而一直顾着自己说话。 澹台鹤情抬头暗暗瞥了谢傅一眼,只见他微微弯眉凝视着自己,突然有种错觉,这人是自己至亲之人。 澹台鹤情止住咳嗽,谢傅轻声道:“好些了吗?” 他这人就是这样,从不会想自己是否过分关切,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真挚。 澹台鹤情心头一暖,淡道:“没什么大碍,大夫说因为在大火中吸到过多的浓烟,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小姐应该多多休息才是,这几天就别再忙碌了。” 澹台鹤情素来我行我素,此刻却听极他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澹台鹤情细声说道:“不管如何,那天多亏了你,要不然只怕我没有命了。” “小姐你客气,只要小姐你不记恨我得轻薄之举,谢傅已经庆幸,岂敢领谢。” “这件事你要咽到肚子里去,一辈子都不准你再提起。” “小姐放心,打死我都不说。”毕竟顾及澹台鹤情清白,这个道理,谢傅懂得。 澹台鹤情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 第75章 我心动就是不说 这一笑却是把谢傅给看呆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澹台鹤情展颜娇笑。 他也想不到澹台鹤情笑起来如此的温柔,如此的美,那两抹微微上翘的红唇,像一块月牙红糖,充满着甜蜜的气息。 这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的澹台鹤情吗? 微和园中,那道烟雨柔情的温婉素影又投入心头。 不可否认,这一刻谢傅心动了,这样的苏州小娘子何人不爱啊。 澹台鹤情忽见谢傅痴痴看她,看的她脸儿眉下起了一点红晕,吓,怎么目光突然贼忒忒的,不由自主的微微扭头移开目光。 眼角瞟到谢傅还在盯着她看,不由暗怨,还看!要我骂你才肯作罢么,却是轻轻咳嗽两声提醒。 谢傅回神,知道自己失态了,猛然收回目光,这会感觉当她的小白脸也没有什么不好。 很快又暗骂自己,谢傅啊谢傅,你怎么色心授魂,就失去原则。 澹台鹤情见他有点慌的样子,倒是暗笑。 说他胆小吧,却又胆大,说他胆大吧,倒也…… 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不生厌就是。 无声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格外暧昧的气氛,两人中间如同隔着一道半明纱帘,等待对方先揭开。 澹台鹤情硬瞥谢傅一眼,有你这样的吗,比小娘子还要腼腆,嘴上淡道:“有件事要与你说。” 谢傅忙道:“小姐请说!” 澹台鹤情差点又要被谢傅样子逗笑,却是忍住,“我要你和杜如泉比试一下才学。” 谢傅讶道:“杜公子?” “你认识杜如泉?” “认识倒算不上,我在奔马社见过杜公子一次,在这汪府内也见过杜公子两回,算是知道这位杜公子。” 谢傅说着目光颇有深意的看了澹台鹤情一眼,这杜如泉不就是你在外面养小白脸。 澹台鹤情不知怎地就看穿谢傅的眼神,立即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谢傅呵呵一笑。 澹台鹤情厉声道:“你敢乱想!”说着又改口道:“算了,随便你怎么想?” 谢傅应了一句:“小姐,我了解你,你不必解释。” 澹台鹤情表情诧异,“你敢说你了解我!” 谢傅笑了笑。 澹台鹤情露出讥讽之色,没有人敢说了解她,没有人知道她风光背后所背负的辛酸。 没有人知道她这七年是怎么走过来的,有哪个清白女儿家愿意往自己涂抹污名。 她只不过是想要像男人一样走的更有底气,不让人欺负。 澹台鹤情转入正题,“和杜如泉比试一下才学,你意下如何?” 谢傅应道:“这个,我觉得没有必要吧。” 澹台鹤情追问道:“为何没有必要?我看必要的很。” 谢傅一脸疑惑,无端端的比什么,只听澹台鹤情讥讽道:“难道你是怕了。” 谢傅一愣之后,却潇洒笑道:“好好好,就当我怕了。” 澹台鹤情十分不悦,“你怎能怕!这才学却是非比不可,就这么决定了。” 谢傅笑道:“小姐,你至少要跟我说下原因。” 澹台鹤情道:“你可知道杜如泉在背后怎么说你,说你不学无术,是个骗子,接近文望只是为了贪图钱财。” 谢傅微笑,“我也管不住别人的嘴,任他们说去。” 澹台鹤情一本正色道:“我却不准别人在背后这般鄙视你,所以这才学比试非比不可,让别人见识你的真才实学。” 谢傅笑道:“谢傅才疏学浅,若是杜公子高才,小姐岂不是将我推入火坑。” 这就是差距啊,真正高才的人一直说自己才疏学浅,而才疏学浅的人,反而自我感觉良好。 澹台鹤情嘴上却是啐道:“你要故意气我是吗?我告诉你,这场比试你只能胜不能输。” 谢傅道:“俗话说一山还有一山高,小姐这么说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澹台鹤情沉下脸,冷声道:“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输了,我就罚你……罚你……” 沉吟半天却想不到能够让他害怕的,突然想到什么,脱口道:“我就罚你骑木驴!” 谢傅骇然! 这时,响起盛夏里的一声尖锐而又持久的蝉鸣。 谢傅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个骑在木驴上的苍白少年,旁边站着一个神色杳然的少女,随着她轻轻摇晃木驴,咿呀中,摇出一声声高亢的蝉鸣。 苍白少年脸上意气风发的不屈,慢慢黯淡下去。 谢傅突然脱口:“我就是高山,谁也跨不过去!” 澹台鹤情一愣,突然士气这么强了,问道:“时间定在明天一早,可以吗?” 谢傅点头。 “是否需要给你准备什么东西?” 谢傅愣道:“要准备什么东西?” 澹台鹤情道:“像考试之前不是都要做好充足准备吗?” 谢傅笑道:“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 澹台鹤情看着谢傅,“我不想把你当做一个被人豢养的小白脸,明白吗?以前对你有什么冷落或严厉的地方,请你见谅。” “还有,把澹台府当做自己的家。”澹台鹤情说完转身离开。 “小姐慢走。” 澹台鹤情突然回头,双眉一翘似月儿上眉梢,嘴上叮嘱一句:“不要让我失望。” 不会!为男儿家洁白的屁股而战。 …… 隔日一早,杜如泉在约定时间提前半个时辰来到澹台府,杜如泉身边还有一人,居然是奔马社的头号才子金腿黄少南。 杜如泉请黄少南一同前来,可不是请黄少南请来助阵,与一名粗鄙不堪的铜腿比试才学,哪用得着别人助阵,如非必要,这种行为都已经是自辱身份。 杜如泉是请黄少南来做个公证人,在他认识的人之中,这黄少南才学最高,也颇有名气,让他来当做个公证人最为合适,想来到时澹台鹤情也会服气。 杜如泉刚踏入澹台府大门,就有府内下人站在门内恭候,却是领着两人朝正中的会客大厅走去。 这会客大厅是富贵人家的门面,平时只招待贵客,杜如泉跟在澹台鹤情身边这么久却是头一回被请进澹台府的会客大厅。 两人在下人的带领下,迈上七重石阶,黄少南立足于客厅外面的石面平台,忍不住转身驻步观看。 只见庭院虬松大树遮列如屏,假山雄勃,池水飘绿,不由感慨一句:“不愧是富贵人家,今日有此一见就没有白来。” 第76章 来真的 旁边的杜如泉闻言,心中暗忖:“等我成了这澹台府的主人,我日日邀你前来做客。” 下人督促一声,“两位公子,里面请。” 两人刚刚迈进大厅门槛,只见大厅四面开窗,气宇宏敞,心中又是一阵感叹,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尽显大气富贵。 厅内已经有下人在布置比试场地,正中空阔的地方,平时摆上五六桌酒席也绰绰有余。 此时却只摆上两张古朴的檀木书案,隔着两丈的距离,内外相对。 既然是才学比试,自然需要有用文之地,看来这两张书案就是两位比试者大展身手的地方。 黄少南看着那两张古朴的檀木书案,对着杜如泉低声道:“便是那一张檀木书案,我们一辈子也买不起。” 杜如泉心中暗忖:“等我拿下澹台鹤情,这一切还不全是我的。”脸上却不漏声色的笑了笑。 下人领着两人在右边的客位坐下,“两位公子来的早,请稍等。” 下人退下之后,黄少南低声问道:“杜兄,今日你与那铜腿的才学比试可还请了什么公证人?” 这座位很有玄机,上为贵,左为尊,刚才黄少南要朝左边座位走去,下人却领着他往右边来,所以黄少南才有一问。 杜如泉倒是没有多想,应道:“有你就够了,还要什么公证人,难不成我与一名铜腿比试才学,要把苏州城的名士请来不成。” 黄少南笑了笑,倒也感觉有点小题大做了,想着更觉得是一场闹剧,这名铜腿能拿起笔写几个字就不错了,还比试什么才学。 偏偏澹台府却搞得很隆重其事的样子,转头看向杜如泉。 杜如泉与小鹤夫人的事,黄少南也素有耳闻,只怕今日是为杜如泉正名,好为杜如泉入赘做好准备。 孔管家的声音突然从大厅外传来,“都小心一点,这纸很贵的,弄坏了,你们一年的工钱也赔不了。” 只见孔管家带着澹台府一群婢女鱼贯行了进来,两个婢女分作一对,左右托着挂轴一头,挂轴上披着一张空白的画纸。 一共进来十二名婢女,分为六队,提着六张画张,分为三种不同尺寸。 这……太隆重了点吧,不就和一名铜丁比试。 十二名婢女有序列队而站,孔管家沉声道:“从这一刻起,谁都不准乱动,有尿也得给我憋回去!” 黄少南笑道:“杜兄,这位澹台小姐连画纸都给准备了三种尺寸,看来很重视这场比试啊,一会你可要全力而为,大展身手啊。” 澹台鹤情这般隆重其事,杜如泉倒感到压力,要胜过一个铜腿不难。 可要胜过自己,在才学上折服别人,只怕……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澹台鹤情这是什么意思。 黄少南突然惊呼一声:“这是蜀纸!” 杜如泉疑惑道:“蜀纸?” “杜兄,你不知道吗?这蜀纸可是皇家贡品,平时都是王公贵胄写诗作画所用,这纸价值不菲,若无渠道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啊,想不到澹台小姐为了这场比试,居然把蜀纸都弄来了,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我一辈子都梦想能在蜀纸上作画一次。” 黄少南说着,忍不住起身朝蜀纸走了过去,眼里似看到珍宝一般散发光芒,伸出手轻轻触摸纸面。 孔管家见了微微皱眉,嘴上却客气问道:“这位公子是?” 跟着上的杜如泉介绍道:“孔管家,这位是黄少南黄公子,黄公子才学不弱,颇有名气,我今日请他来当个公证人。” 孔管家客气一句:“黄公子。”说着淡道:“黄公子,你可小心,别弄坏这纸,要不然我不好跟小姐交代。” 黄少南应了一句:“这么珍贵的蜀纸,我岂舍得弄坏!” 门外传来声音:“孔管家,琴桌放哪里?” 琴桌!杜如泉闻言一惊,琴桌都给整上来了,顿感压力山大。 他倒学过弹琴,因条件有限,却只是入门,若在大众广庭之下演奏,那可真的是献丑了。 该不会还要比弹琴吧,转念一想,他一个铜腿怎么会弹琴,只怕澹台鹤情今日隆重其事,只不过为了显摆。 孔管家吩咐道:“你们把琴桌先放后面,都不知道用不用的着。” 果然如此,杜如泉暗暗松了口气,这还没比呢,就感觉很有压力,这压力不是来自对手,却全来是澹台鹤情。 紧接着有个仆人抱来两把七弦琴,放在琴桌之上。 黄少南音律造诣不高,对乐器研究也不深,可看那两把七弦琴外观,就知道不是凡品。 这个没有什么奇怪,连作画都用上蜀纸,这弹奏用琴,岂能普通。 紧接着又下人抱进来其它乐器,包括横笛、箜篌,琵琶。 黄少南顿觉好笑,这横笛也就算了,可这琵琶,箜篌又有哪个男子会弹,分明就多此一举。 看着杜如泉似乎有点担心的样子,低声安慰一句:“你看琵琶,箜篌都整来了,我看澹台小姐只不过是在借比试之名,显摆自己的珍藏。” 杜如泉点了点头。 琴棋书画,琴桌、书案、画纸都有备,这棋怎么可能缺少。 果不其然,有人抱着棋盘进来,有两个婢女分别捧着一个围棋罐子,看那罐子却是玉制。 黄少南特意走过去看棋子是什么样子,只见白子为冰玉所制,黑子为玛瑙。 黄少南忍不住啧啧几声,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啊,顿觉自己眼界太浅,孤陋寡闻。 杜如泉看着围棋,倒不是很担心,男子嘛,谁不会下一手棋,时而邀请好友手谈一局,这下围棋却难不倒他。 黄少南返回,对着杜如泉低声笑道:“我可以肯定,澹台小姐是为了显摆,比试个才学嘛,何须把这些珍稀的宝贝都拿出来。” 澹台府下人进进出出,陆陆续续将文房器具带进大厅来,很快就将大厅布置成一个大型的书房。 不多时,澹台鹤情带着两名老者儒士走了进来,两人从言行举止衣着打扮,一看就是知文识墨的老先生。 第77章 姗姗来迟 杜如泉见了心中暗暗惊讶,“怎么还请了外人,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看这两位老先生可不是普通人。” 孔管家却是认识这两位先生,其中一位是唐先生,五十二岁明经中第,因为明经中第时年纪太大,加上文道修为一直在【有成】徘徊,未能筑基入儒,所以未能入仕。 而筑基入儒一直都是入仕的标准,不过明经之名已经让这位唐先生足可自傲。 另一外是柳先生,柳先生是文成书院的授课先生,不过后来年纪大了,休致在家。 这两位先生都当过澹台文望的授课先生,不过后来都被澹台文望给气走了。 因为这层关系,澹台鹤情与这两位老先生关系也算相熟,此次邀请两人前来,让两人来当个公正人。 “唐先生,柳先生。” 孔管家尊敬的向两人打招呼,心想,你们两位老先生虽然名声在外,可还是不如我家谢公子。 黄少南看着容貌惊为天人的澹台鹤情,难怪了,别说成为她的小白脸,就是在她裙脚下当一条狗儿,日日瞻仰,也心满意足。 黄少南突然疾步朝两位老先生走了过来,对着柳先生施礼道:“学生少南见过老师。” 柳先生见到黄少南,微微一讶,“少南,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今日是你与人比试才学?” 黄少南应道:“那倒不是,与人比试才是的是我身边的杜公子,我是来给杜公子当个公证人。” 澹台鹤情轻轻瞥向杜如泉,连公证人都自己请来,难道认为我会屈你不成,不过多一个公证人更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杜如泉没有注意到澹台鹤情的目光,全副心思在这两位老先生身上。 这其中一位是黄少南的老师,看来是很有威望的人物啊,在这样的人物面前卖弄才学,岂不是班门弄斧,他突然有点想溜的感觉,可是现在却是骑虎难下。 柳先生闻言哈哈大笑:“真是凑巧,澹台小姐也请我和唐先生来当个公证人。” 黄少南笑道:“有两位老先生在场,学生才疏学浅,哪还有这个资格。” “无妨,少南,你一会就帮忙点评点评。” “全听老师安排。” 澹台鹤情插话道:“大家坐下再说。” 澹台鹤情虽是云英未嫁的小娘子,不过因为她是商人,常抛头露面,在这种场合倒是表现的雍容典雅,落落大方。 果不其然,孔管家引两位老先生在左边客位坐下,比起杜黄两位晚辈,这两位老先生身份要尊贵一些,这并没有任何异议。 客套一番之后,唐先生问道:“不知道今日才学比试的是哪两位公子?” 杜如泉自觉站了起来,“晚辈杜如泉见过两位先生,今日才学比试是晚辈和谢公子的比试。” 澹台鹤情笑着接过话,“和文望的老……的陪读比试。” 眼前谢傅还算不上文望的先生,也怕折了两位老先生的面子,干脆放低谢傅的身份。 柳先生哎的一声,轻怕自己一下,“提起文望,我就头疼。”说着朝唐先生看去。 唐先生也是一脸苦笑,看来两人都吃过汪文望的苦头。 唐先生扫了布置的隆重其事的大厅一番,笑着问道:“难道今日这才学比试,难道是陪读选择之争?” 澹台鹤情敷衍一笑,“算是吧。” 杜如泉听着,心中却不太乐意,说好听是陪读,说不好听还不是书童,让他当个书童未免太折辱他了。 柳先生哈哈大笑:“当文望的陪读可不好当啊。” 这话,在座的大多心知肚明,当文望的陪读并非需要多大才学,而是这澹台公子实在不好伺候,当他老师都训不住他,何况当他书童,只怕要日日受他欺凌。 唐先生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另一位公子呢?” 澹台鹤情朝孔管家使了个眼色。 孔管家领会,“我去看看。”说完匆匆离开。 唐先生打趣道:“澹台小姐,这小小陪读该不会养成和文望一般脾气吧。” 这话显然透着不悦,他们都到了,这名要参加才学比试的陪读却还没有来,居然反过来让他们等待。 澹台鹤情笑道:“不会,怕是有什么急事耽搁了。” 柳先生笑道:“澹台小姐,你这主子可真好,若是我的下人胆敢如此,我定先责罚他一番再说。” 澹台鹤情笑笑敷衍过去。 唐先生赞道:“杜公子倒是一表人才。” 话题转移到杜如泉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孔管家头冒热汗走了进来,澹台鹤情以为谢傅到了,立即站了起来,孔管家却对着她摇了摇头。 澹台鹤情笑道:“定是文望又不知道把他带到哪里去了,我亲自去看一看。”却是找个理由要离开。 “澹台小姐,这种事怎能劳你亲自去,让下人去看就好。” 澹台鹤情笑道:“可不能让两位先生久等了。”说着就疾步走出大厅。 澹台鹤情刚出大厅,就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孔管家一脸着急道:“谢公子还没来。” 澹台鹤情闻言一脸铁青,该不会溜之大吉,放我鸽子吧。 人却亲自朝大门口走去等待,心中暗骂,这人……怕什么怕啊,胆小鬼。 澹台鹤情刚到大门口,恰好看见谢傅远远奔跑而来,见人终于来了,澹台鹤情立即露出喜色。 谢傅昨晚被吴捷带到楼船上,今天楼船在城南蟠门靠岸,他立即就跑了回来。 途中又淋了一场雨,这会又是浑身湿透,又是满头热汗,十分狼狈。 谢傅快要到澹台府大门口,突然又掉头。 惹得澹台鹤情朝他招手喊道:“你又哪里去。” 谢傅听见澹台鹤情的声音,猛地回头,“我走侧门。” 气的澹台鹤情骂道:“我在大门口亲自迎接你,你还不配走正门吗?” 谢傅走近,澹台鹤情看见他这个狼狈的样子,又闻到他身上的汗味,眉头皱的弯弯的,绷着冷脸,恼道:“你是故意要让我丢脸吗?” 谢傅喘着气应了一声:“没有。” “没有!你这个样子就来了,还有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来?” 谢傅喘着气应道:“我刚刚……刚刚……” 第78章 我还有嘴 “好啦!”澹台鹤情打断谢傅的话,转头对孔管家道:“带他去沐浴一番,换身衣服来得及吗?” 孔管家苦笑道:“只怕要耽搁太久了。” 谢傅好笑道:“只不过是才学比试,难道我穿的好看,英俊潇洒就能赢啊,又不是当新郎。” 澹台鹤情狠狠瞪了他一眼,亲自领着谢傅踏进澹台府大门。 “你今天要是丢我的脸,我跟你没完。” “哪会丢你的脸,要丢也丢我自己的脸。” “就是丢我的脸。” “小姐啊,你要这么说,今天这才学比试,我可不比了。 “你敢威胁我!” 澹台鹤情本能扬手要打,谢傅也是本能抬手要挡。 澹台鹤情突然发现谢傅手上包着纱布,表情一惊,“你的手怎么呢?” 谢傅没来得及回答,澹台鹤情就发现他另外一只手也包着纱布,两只手变成白色的熊掌一般,包的连手指都看不见,这个样子连笔都拿不了,还比试什么啊。 澹台鹤情气急败坏道:“怎么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偏要比试的这一天就受伤,该不是是假装的吧。”说着竟用力捏了谢傅的手。 谢傅“哎哟哟”叫了起来,痛的咧嘴,“小姐,你要人命啊。” 澹台鹤情狐疑道:“真受伤了?” 谢傅扬起双手,好笑道:“那还有假啊。” 澹台鹤情追问,“什么时候受伤的,为什么受伤?” “那天在火海中烫着了。”当日为了撞开墙壁,他不得不抱住发烫的断梁。 澹台鹤情闻言一呆之后,旋即动容的捉住谢傅双手,爱怜的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心疼无比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澹台鹤情一连说了三遍,目眶竟红了。 澹台鹤情这般失态的样子,倒是让谢傅不知所措,“这个……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澹台鹤情温柔的瞪了谢傅一眼,那两只白熊掌还按在她的脸上,顿时恍悟自己失态,脸儿一红,忙松开手。 这是她生平对男儿最温柔的一次。 谢傅出声道:“小姐,还比不比了?”示意澹台鹤情不要在浪费时间。 澹台鹤情没好气道:“你这个样子还怎么比啊,昨天我跟你提这事的时候,你也不跟我讲。” 说着满脸埋怨,“今天的比试,不比了,我给你请个大夫,把你这手给好好看一下。” 谢傅笑道:“比啊,怎么不比,我还有嘴呢。” 澹台鹤情忍不住被他逗的扑哧一笑,很快却冷着脸,“一点都不好笑!” “走吧,我真的还有嘴能用。” 澹台鹤情愣神,谢傅却已经朝大厅走去。 澹台鹤情突然回神,追了上去,“不行,你今天要是输了,我就完了。” 谢傅一脸疑惑。 澹台鹤情解释道:“是这样的……”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干脆敷衍说道:“我把自己给赌进去了,你要是输了,我就是别人的,也不是别人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了。” 谢傅听着更疑惑了,却笑道:“反正就是不能输!” 澹台鹤情点头道:“对!你绝对不能输!” 谢傅笑道:“那走吧。” 澹台鹤情松了口气,以为谢傅已经知难而退,唉,这种事在他面前还真是难以启齿。 “嗳嗳嗳,你走错方向了,那是大厅。” 澹台鹤情赶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倒成了和谢傅一同走进大厅。 另外一位主角终于登场了,唐先生皱眉,柳先生皱眉,黄少南好奇,杜如泉得意。 至于澹台府得家丁奴婢倒没有太大反应,谢公子就是这样,随意,客气,有礼,他可不似其他人一样,恃才傲物。 澹台鹤情介绍道:“这位就是谢傅。” “谢傅,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唐先生,唐先生是明经进士。” 谢傅微微施礼,“唐先生。” 看见谢傅狼狈不堪的形象,唐先生本不屑回应,看在澹台鹤情面子上,冷傲应了一声:“嗯。” 柳先生也差不多一样冷傲态度。 这些老学究自视甚高,素来与粗鄙之人泾渭分明,好像与他们接触过多,就辱没了自己的高雅之名。 杜如泉见了,心中开心得意,还未开始比试,自己在形象上已经占据上风,突然一想,这是本该如此的事情,又有什么值得开心得意的。 澹台鹤情一脸无奈,你看你这个狼狈样子,让人瞧不起了不是,倒好像是我亏待你了。 谢傅毫无所谓,礼数他做到了,至于别人是什么态度,那是别人的事情。 澹台鹤情化解尴尬道:“也耽搁了不少时间,进入正题吧。” 黄少南一直盯着谢傅看,只感觉此人有点眼熟,突然脱口道:“我记起来了,他是澹台公子的随从。” 这话让人感觉好笑,他本来就是澹台公子的陪读,陪读可不就是随从。 黄少南突然之言,没有让别人多作猜想,只有杜如泉暗暗问道:“黄兄,你认识他?” 黄少南笑道:“算不上认识,只是有一回在青楼见过他和澹台公子在一起。” 杜如泉嘴角一翘,隐隐露出讥讽之色,澹台文望也是个不学无术之辈,两人是一丘之貉。 今日的才学比试到底比试什么,并没有提前约定。 澹台鹤情看了看谢傅,谢傅只是微微一笑,这事他还有点懵了,昨日澹台鹤情只是稍微跟他提起,并没详细说明,现在就被人摆在这里。 当然比什么都没关系啦,他自认涉猎广泛,只是博而不精。 看见谢傅很随意的样子,澹台鹤情微笑点头,转而看向杜如泉,直接问道:“杜公子,不知道你要先比什么?” 与一名铜腿比试才学,杜如泉岂肯落了面子,颇为傲慢道:“让他选,我随便都可以。” 坐在杜如泉旁边的黄少南低声道:“杜兄,我看此人从容不迫,气定神闲,你可千万不要轻视。” 杜如泉不以为然道:“既是骗子,岂能不会装装样子,我看他现在内心慌的很。” 澹台鹤情又转过头对着谢傅问道:“谢傅,你的意思呢?” 她当然对谢傅有信心,只是这会谢傅双手受伤,连笔的拿不了,她希望谢傅有所选择,既能显示他的才学,又无需动用双手。 谢傅笑着应道:“我也随意。” 第79章 第一场 这么谦让来谦让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大名士之间的比试呢,柳先生开口道:“这才学比试,无非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就从这里面选择吧。” 杜如泉闻言心想,诗词歌赋难了点吧,若真擅长诗词歌赋都可以去考进士了。 这进士是谁都可以考的吗?可是要博学灵活,有一些才学渊博的名士终其一生,只有名士之名,却无功名,可见这进士中第是何等之难。 要说这琴棋书画嘛,是个文人都略有涉猎,他善画善棋,书法也马马虎虎,音律倒是一窍不通,最好在这棋书画三者之中选择。 柳先生见比试的两人都没有开口,看向唐先生。 唐先生呵呵一笑,“我看也不要为难这两个小辈了,我来拿个主意,就出些明经试题,让两人作答,才学高低一目了然。” 柳先生接过话,笑道:“这个主意好,唐先生明经中第,是明经进士,这题由你来出在合适不过。” 唐先生看向杜如泉,问道:“杜公子你意下如何。” 杜如泉虽不太愿意,不过刚才已经说随便了,这会倒也不好持反对意见。 唐先生又看向谢傅,直接问道:“你呢?” 谢傅笑道:“我随便。” 唐先生道:“这明经科有三场考核,分别是帖经、试义,试时务策,我就选最简单的帖经,出上几道题目。” 澹台鹤情点了点头,只听唐先生说道:“为了显示公平,请夫人领我前往书房,我临时出上几道题。” 澹台鹤情朗声道:“孔管家,你带唐先生去书阁。” 唐先生走后,澹台鹤情对着柳先生问道:“柳先生,这帖经考的是什么?” 她出身大家闺秀,自是知文识墨,毕竟是个女子,没有考取功名的可能,这些却不是她平时所要关心的。 柳先生笑道:“帖经是明经科的考核内容之一,主要考察考生对儒家经典的熟悉程度。” 澹台鹤情点了点头,只听柳先生继续道:“明经科主考五经,分别是《诗》、《书》、《礼》、《易》、《春秋》。” 澹台鹤情闻言咋舌,“考核范围居然如此广泛。” 要知道这五经之中,字数最少的《春秋》都差不多有数万字,《礼》更是有近二十万字的夸张篇幅。 说过不夸张的,纸贵书贵,又有多少人家,能够完全拥有这五经,读全这五经,难怪人家说进士中第是万中挑一。 柳先生应道:“不错,考察范围是广泛了点,光是诗经就有三百一十一篇,近四万字。”说着笑道:“五经要读全尚且不易,全部熟背几乎是不可能了,所以考明经科的学子都是有针对性的压题,有针对性的背读。” 柳先生说着呵呵一笑:“想要全部背下那是傻子,只会得不偿失。” 澹台鹤情听完,暗暗看向谢傅,不知道他行不行,只见谢傅却是在闭目养神,似乎胸有成竹。 不对!他……他似乎是睡着了! 谢傅还真睡着了,昨晚是通宵啊,这会能小憩片刻哪能放过。 “谢傅。” 澹台鹤情叫了一声,谢傅并无反应。 澹台鹤情冷着脸,不悦喊道:“谢傅。” 谢傅骤然惊醒,“开始了吗?” 却是真的睡着了,澹台鹤情气的心里暗骂,“这小白脸,居然真的睡着了,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柳先生哈哈一笑,大厅里的下人奴婢见谢傅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却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感觉谢公子这人很有趣,在这种情况下居然睡着了。 大厅内笑声一片,没有丝毫严肃,澹台鹤情目光冷冷扫了一圈,笑声顿止。 她可觉得没有什么好笑的,而是气人,若换成另外一个家丁,先拉出去打十大板再说! 澹台鹤情瞪着谢傅,用眼神示意他最好别再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唐先生和孔管家回来了,柳先生手里多了两张纸,纸上却是刚刚才出的题。 唐先生坐了下来,在万众期待中道:“一式两份,这纸上的题目是相同的,因为时间关系,我只出了六帖,不过也应该足够了。”说着将题目交给柳先生过目。 柳先生看完点了点头,确认道:“题目确实是一样的。”说着朝澹台鹤情问道:“澹台小姐,你要过目吗?” “不用了,今日既然请两位先生来当公证人,自然没有丝毫质疑。” 唐先生笑道:“那开始吧,限时半炷香。” 孔管家上前分别将试题放在各自书案,有婢女端来香炉,杜如泉和谢傅分别就位。 杜如泉刚刚坐下就看向试题,一边冥思苦想一边轻轻研磨。 谢傅却坐着一动不动,也不研磨。 澹台鹤情见了心中暗忖:“怎么?题目太难,把他也难倒了吗?”突然看见谢傅双手放下,这才想起他双手受伤包着纱布,根本腾不出手指来研磨。 “孔管家,帮谢傅研磨。” 澹台鹤情此话一出,在座众人大吃一惊,这陪读这么大腕,连研磨都要别人代劳。 澹台鹤情见状,笑着解释一句:“谢傅双手受伤了。” 众人闻言才注意到谢傅双手包扎着纱布,心中好奇,双手包扎这个样子,一会可要如何拿笔啊。 杜如泉冷笑一声,“我看是胸无点墨,想要借此蒙骗过关,怎么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偏这个时候受伤,我准你叫人代笔,只要你能够念答出来,也算数。” 两位老先生点了点头,这个办法也算合理。 谢傅却道:“不用。” 不用? 众人闻言好奇,不用你要如何写字啊,很快释然,只怕是答不出来,干脆放弃。 香烧了有一阵子了,谢傅这边,两位老先生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可这杜如泉却也虽执笔却迟迟未能落笔。 柳先生笑着问道:“唐先生,你这题是不是出的太难了?” 唐先生应道:“这帖经考核也没有所谓的难不难,熟读能背即易,若是读都没读过,如何答的出来。” 第80章 小试牛刀 柳先生笑道:“如此看来,倒是考核学识的好办法,会则会,不会则不会。” 唐先生笑道:“当然这也需要碰运气,毕竟五经内容庞杂,要全部读熟能背,放眼天下只怕没有多少人吧。” 唐先生喝了口茶水之后,继续道:“正式明经科帖经考五经十帖,《孝经》二帖,《论语》八帖,《老子》五帖,共计二十五帖,只要填写六帖,已经合格过关。” 澹台鹤情闻言讶道:“二十五帖,只需填写六帖就算合格过关。” 唐先生笑道:“澹台小姐要是觉得容易,要不你亲自试试看。” 澹台鹤情尬笑:“小女子连春秋都读不全读不透,岂敢献丑。” 唐先生笑着解释道:“澹台小姐,你别小看,若是不知,便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说着,杜如泉这边已经动笔,看来已经答出一帖来,紧接着又陷入冥思苦想,有些内容你看过,若是不熟,要记起来并写出来就有点费力了。 唐先生笑道:“六帖能答出一帖已经很不错了,若是能答出两帖来,按照这个概数,已经算是通过明经科的帖经考核。” 澹台鹤情见杜如泉似乎答出一帖来,开始有点着急,朝谢傅看去,谢傅却一动不动,这到底是答不出来还是根本无法拿笔啊。 你若是无法拿笔,倒是让人代笔,刚才却又为何拒绝。 谢傅哪会答不出来,这种死板考核,对他来说跟喝碗水一样简单,他爱书博读,又有惊人的记忆能力,别说六帖了,就是二十五帖也不在话下。 他是在考虑自己应该答出几帖来,答的多了害怕把这位明经中第的唐先生给吓住。 答的少了,又怕输给杜如泉,只想着等杜如泉答的差不多,他心中有数,比对方多答一帖就可以了。 眼看香要烧尽,杜如泉答了两帖,他实在想不除了,答出二帖来也不算丢人,算是个非常优秀的读书人。 还不动笔,澹台鹤情急坏了,这开门就吃了个败仗,后面还怎么比了。 杜如泉搁笔停下,谢傅这边却动了。 头动了! 竟俯身过去,用嘴叼住毛笔,蘸了蘸墨水。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瞠目结舌,还有这种执笔之法。 在大家好奇惊讶之时,谢傅开始用嘴叼笔在纸上答题。 这是谢傅在画画时练就的本事,因为画意在脑海中有时一闪而过,谢傅嫌双手作画太慢,干脆连嘴也用上,用最快的速度将心中画意画出来。 真的能嘴能写出字来吗?只怕是乱涂乱泼吧,两位老先生心中好奇,竟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朝谢傅身边走去。 只见这字竟也写的端端正正,丝毫不差。 让出题人唐先生啧啧称奇的是,这陪读竟已经答出三帖来。 还是那句话,知则知,不知则不知,到底是此人运气太好,还是他真的博读呢。 杜如泉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谢傅身上,心中很不是滋味,很是不屑,旁门左道,哗众取宠。突然看见香已经烧尽,大喊道:“时间到了。” 谢傅已答了三帖,闻言,嘴巴一甩,这毛笔竟飞挂在笔帘之上。 显然练过,这是表演杂耍呢。 “好。”厅内家丁奴婢,竟高声为谢傅喝彩。 “谢公子好棒啊!” “谢公子好帅啊!” 汪府美婢满脸兴奋,不吝赞美。 就连素来矜持的夏儿,也红着脸,小声为谢傅喝彩助威。 小秋更是夸张,带头喊起口号来。 ——谢公子。 ——才貌双绝。 小秋喊一声谢公子,后面家丁奴婢奇喊才貌双绝。 小管家的号召力还是很强大的。 杜如泉的脸色很难看。 唐先生俯身低声对着谢傅问道:“若不是时间到了,这后面三帖你答的出来吗?” 谢傅笑道:“岂能!我就只会这前面三帖,刚好我读过并记得了。” 唐先生点了点头,也应该是这样,要不然岂不是连他也比下去,对方可只是一个陪伴,自己怎能连一个伴读都不如。 澹台鹤情知道只要谢傅一出手,那就是结果了,笑着问道:“唐先生,你是出题人,你确认一下,双方答题情况。” “这边,谢……谢公子答对两帖。” 杜如泉闻言惊讶,脱口喊道:“三帖!”却是不敢相信,立即朝谢傅这边走来,亲自确认。 字竟也写的端端正正,经过唐先生确认,显然已经无可置疑了,杜如泉一下子懵了,我难道连个铜丁都不如! 杜如泉实在不服气,指着谢傅道:“你肯定是蒙的。” 谢傅还未应话,唐先生就为谢傅说道:“他运气可能比你要好一些,但至少他肯定读过并记住,才能答得出来不是。” 杜如泉无言以对,像只斗败的公鸡。 唐先生走到杜如泉那张书案,安慰着说道:“杜公子也是不错,答对二帖,略逊一筹。” 澹台鹤情笑道:“那胜负已见分晓。” 家丁美婢顿时欢呼起来,“哇,谢公子胜了。” “不愧为谢公子……” 若是平时,家丁奴婢这边喧闹,澹台鹤情自要呵斥一句,不过今日本来就是为了给谢傅扬势的,也就任她们去了。 杜如泉见澹台府所有家丁奴婢站在谢傅那边,只觉颜面无存,恨不得在地面挖个洞钻进去。 他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也不甘心,指着谢傅大喊道:“我要与你比作画!” 杜如泉曾有幸跟一个作画大师身边,蒙这位画师指点,这作画却是他最为擅长的本事,这会却是拿出自己的杀手锏。 澹台鹤情闻言脸色一冷,只感觉杜如泉实在卑鄙无耻,明知道谢傅双手受伤,无法拿笔,还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谢傅方才用嘴叼笔写字已经是奇技,岂能用嘴叼笔作画。 两位老先生也觉得杜如泉的要求过分了点,可今日比试就好比科举考试,人家可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再者说了,双方刚才都说随便。 “卑鄙——” “无耻——” “不要脸——” 家丁奴婢交头接耳,低声鄙视,虽然说的很小声,但还是让杜如泉隐隐听见。 第81章 第二场 杜如泉脸上一阵火辣辣,他也顾不得太多了,今日必须好好露上一手,要不然,别说澹台鹤情了,就连这群家丁婢女要看不起自己了。 就算这铜丁画不出来,他也要当场作出一副画来。 在场中,只有黄少南一直观察谢傅,却不发一言。 那日澹台公子在秦楼所作的那首诗太惊艳了,也蹊跷的很,他总感觉与此人有关,若这诗真是此人所作,那杜如泉今日是鸡蛋碰石头,自取其辱啊。 对方那可是高出好几个档次的人物啊。 谢傅淡笑:“随便。” 澹台鹤情“啊”的一声,疾步来到谢傅跟前,低声道:“你这手怎么作画?” 谢傅淡笑低声道:“放心,不会把你给输掉。” 谢傅这句看似平常的话语却让澹台鹤情心头一暖,只感觉一直受他保护,受他呵护,若非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一定…… 澹台鹤情定神点了下头。 两位老先生看见澹台鹤情这个举动,恍然大悟,看来澹台小姐是早就心里有数,这可不是一名普通的伴读。 这一幕看在杜如泉眼中,两人却好似在卿卿我我,澹台鹤情本来是他的啊,如今却被人夺走,只感觉所有的一切都被人夺走,心中对谢傅的憎恨更深了。 朗声说道:“我来临摹作画名家郑默的一幅《江帆楼阁图》。” 谢傅闻言一愣,不是斗画吗?怎么变成临摹,临摹名家画作算什么斗画啊。 斗画!临场而作,极为考验作画者的作画功力和临场表现。 这世上画艺高超的人不少,可斗画的场面却极少发生,皆因现场作画并非舞文弄墨那么简单。 除了需要具备高超的画艺,还需才思敏捷,在极短的时间内创作出一幅画来。 落笔无回头,不容出错,有多少大师是画了多少幅同样的画,才画出一幅让自己感到满意的画来。 再一个生怕自己一会发挥不佳,爱惜名声也是。 只有真正的大师才敢于现场斗画,妙笔生花,可这样的场面太难遇了。 杜如泉哪有斗画的本事啊,作画大师才有斗画的能力和勇气,在杜如泉想来能够临摹名家画作,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杜如泉看见谢傅错愕表情,以为自己把他给震住了,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在座的也从来没见过斗画这种难得一见的场面,只认为这比试作画,大概也就是临摹名家作品。 澹台鹤情对着谢傅问道:“你见过《江帆楼阁图》吗?” 在她想来,谢傅虽然才学渊博,但才学渊博的人未必也擅长作画啊,他要是没见过《江帆楼阁图》,又如何临摹,这么说却是想为谢傅挽回一点优势。 谢傅笑道:“澹台小姐,我临摹你,可以吗?” 此话一出,众人以为谢傅是在说笑,听在澹台鹤情耳中,更感觉他在调戏自己,耳根子暗暗红了,若非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一定……她一定要狠狠骂他几句。 杜如泉哪容得了两人在他面前打情骂俏,朗声道:“别故意拖延时间了,只要你画的出来,你想临摹谁都可以。” 杜如泉选了中等尺寸的蜀纸,而谢傅选了最小尺寸的蜀纸。 书案铺上蜀纸,镇尺压上,下人端上水墨丹青,笔帘挂着各种大小毛笔,这作画工具却是一并俱全。 杜如泉看着丹砂和青雘两种色料也微微一讶,丹青水墨画多是宫廷画师所作,民间不算流行,倒也没有多想太多,想来对方也用不上丹青色料。 不!这铜丁都未必会作画。 杜如泉提笔,勾线泼墨,看上去颇有大家风范。 这幅《江帆楼阁图》他不知道临摹多少遍,熟悉到清楚记住每一线条,只怕郑默重生也画不出一模一样的《江帆楼阁图》来。 杜如泉有自信,他的气度也变得不一样了,作画举止容神颇有几分风流儒雅。 澹台鹤情看见杜如泉这个样子,反而暗暗为谢傅担心起来。 杜如泉很快吸引到唐先生、柳先生、黄少南三人驻足观摩。 两位老先生在作画一道不算擅长,不过看见杜如泉勾线泼墨,从容潇洒,也忍不住啧啧称赞。 最感兴趣的要数黄少南,一开始看见这蜀纸,他就动了心思。 在绘画一道他也算是下过功夫,自然在作画方面,也拿的出手,奔马社头号才子金腿黄少南可不是徒有虚名。 黄少南才学是柳先生所教,作画技巧却是师从他人,在绘画方面他比柳先生更有发言权,看着正在作画的杜如泉点评道: “郑默的山水画,气势潇洒,笔势爽利,风格也是至清简疏,恬淡放逸,这幅传世名作《江帆楼阁图》就是典范。” 两位老先生点了点头,也算领教。 黄少南继续道:“这幅《江帆楼阁图》是郑默后期所作,那个时候郑默作画追求返璞归真,山水神韵,这《江帆楼阁图》倒没有太多复杂的技法,却是最容易为后人临摹。” 唐先生闻言脱口问道:“名家画作最容易临摹?” 黄少南笑了笑道:“只因没有复杂的技法,反倒是初学者临摹的画作,不过往往只能临摹其形,难临摹其神,毕竟……” 黄少南说着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相信两位老先生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就像书法名家,几十年的功力全在笔划勾连之间,其神韵岂能轻易临摹。 唐先生笑道:“哦,原来如此。” 柳先生接过话,笑道:“就好比世间名书名画,赝品千千万,真品却只有一幅,独一无二。” 黄少南笑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丝毫没有贬低杜如泉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 柳先生赞道:“少南,看来这些年你也有在绘画方面下功夫了,在绘画方面已经有一定造诣。” “先生谬赞了,少南虽然对绘画一门很感兴趣,奈何天赋所限,也就是刚刚入门,比起那些真正的绘画大师,那是霄壤之别。据我所知,秦楼陈清澜那才是真正的绘画大师。” 雪夜烟火陈清澜在苏州的大名那是不言而喻啊,两位老先生虽然不是风月常客,也是素有耳闻。 第82章 斗画 柳先生笑道:“难道少南与雪夜烟火也有交往?” 这话说的黄少南有点尴尬,自嘲笑道:“老师,雪夜烟火平时所接触的都是大名家大名士,学生还不够资格和她当朋友。” 柳先生呵呵一笑,也能理解,毕竟嘛,雪夜烟火那是大名人,黄少南还未闯出名堂来,难入人家法眼也在情理之中。 “也不知道杜兄临摹的如何。” 黄少南一句话让三人把注意力又放在纸上。 杜如泉画的正起劲,谢傅这边却和澹台鹤情聊着天。 正是比试作画的时间,谢傅的话反倒比平时多起来,谢傅搭话,澹台鹤情如何能不应。 澹台鹤情时而被谢傅逗得嫣然一笑,时而嗬的偷偷浅笑,时而抿嘴不悦,一时倒把比试之事忘之脑后。 谢傅时而目光如电,时而温润如玉,但不管何种目光,都是大胆直视澹台鹤情。 澹台鹤情骨子是一个端庄小娘子,被谢傅这种大胆的目光盯着有点受不了,心中暗忖,他这是在趁机轻薄撩拨我吗? 澹台鹤情突然恍悟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竟被他逗的晕头转向。 我知道了,他一定是要让我当众出丑,好看我笑话,想到这里,哼的一声,狠狠瞪向谢傅,有恼有喜有怨有羞,千娇百媚尽在这一瞪的眼神。 谢傅见了澹台鹤情这一瞪,却大喜道:“捉到了!” 澹台鹤情好奇问道:“捉到什么?” 谢傅却无应话,俯身张嘴叼笔,开始纸张作画。 他刚才与澹台鹤情交谈,乃是为了捕捉澹台鹤情的音容笑貌,画人物像最重要是一个“活”字,看画如看活人,这才是最高境界。 何以画圣道玄所画的钟馗像,会被百姓张贴在门口,用来驱鬼避邪。 便因为在画圣鬼斧神工的笔触下,钟馗栩栩如生,宛如真实,恶鬼见了也要心惊。 而谢傅对澹台鹤情的印象多停留在冷若冰霜,只怕画出来,成了法相庄严的观世音菩萨。 谢傅用嘴叼笔在纸上勾画起来,先前已经见识到他这般奇技,澹台鹤情这会倒是没有太多惊讶,他方才还有闲情逸致和自己聊天,只怕早就心中有数。 谢傅所用毛笔是狼豪,线条细劲如春蚕吐丝一般,他这种风格也是精妙臻密,繁华富丽,只是这种风格需要娴熟的技法和丰富的思想。 从谢傅勾勒出的线条,澹台鹤情已经大概可以看出衣裙的框架,心中一讶,真的要画我啊! 刚才还以为他在说笑,心中却很是期待,哼,画的不好或者把我画难看了,我就把这画撕了…… 框架画完之后,谢傅改用小豪,蘸丹朱色,线笔淡朱趁湿勾画上衣,赭黄色勾画下裙,重红敷画深红抹胸。 澹台鹤情看到这里,不由低头看向自己胸襟,本能的把衣襟拢合一些。 什么时候对襟敞的这么开都不知道了,想着他一会可能要回头观看临摹,又把衣襟摊开。 紧接着谢傅又调粉赭黄淡绿,细腻的画出衣饰花纹,色点斑纹,淡墨撇出长帛,一袭华丽衣裙跃然纸上。 谢傅调色老道,若是黄少南在旁,立即就可以判断出谢傅是丹青高手。 而澹台鹤情已经为之惊叹,她倒是并非没看过别人作画,只是从没有没有看见丹青高手作画,眼里似开启了一个新世界,从未领略过的风景。 谢傅小豪蘸朱磦加三绿白色粉调成肌白色,画出头形和颈肩,趁湿勾画出额头和脸部轮廓,浓墨画出两鬓和头发,接着改色画出头顶珠簪宝饰…… 这一切看在澹台鹤情这个门外汉眼中,只感觉鬼斧神工,现在就差脸上五官了。 只见谢傅却闭上眼睛停了下来,五官是一个人的神韵,眉眸唇鼻,人物像最难画的部分。 澹台鹤情见谢傅停了下来,柔声问道:“嘴酸了吗?”在她想来,刚才那般刷刷画个不停,就是用手也要酸软,何况用嘴叼着。 谢傅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心中的澹台鹤情一会模糊又一会清晰…… 澹台鹤情招手,小秋立即上前来。 澹台鹤情道:“给他揉揉嘴巴。” 小秋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欢喜的很,两只柔软的小手就分别揉按谢傅两边脸颊。 谢傅十分入神,却毫无反应。 澹台鹤情轻声问道:“舒服点没有?” 谢傅还是不答,他的神思已经飞到别人无法触及的空间去。 这一幕看在孔管家眼中,还以为谢傅不满,走近道:“小秋,你站开,让我来。” 孔管家说着代替小秋的位置,用他那双满是皱纹的老手用力揉上谢傅脸腮。 澹台鹤情见孔管家动作粗鲁,轻轻“额”的一声之后,倒没有出声阻止,孔管家的用心和忠诚,她还是了解的。 有人目瞪口呆,再无论如何,孔管家也是堂堂澹台府的管家,手握澹台家大权。 旁人哪里知道谢傅在孔管家心中的地位,驯化公子!小姐的救命恩人!那是仅次于小姐的存在啊! 孔管家很用力的揉着,只怕揉的轻了,不能缓解谢傅酸胀,突然把谢傅叼在嘴里的笔给揉掉落下,笔尖在纸上溅出一团浓墨。 看见快要完成的画作瞬间被糟蹋了,澹台鹤情惊呼出声,无比愤怒的瞪向孔管家,孔管家吓得连忙缩手道歉,“小姐,我不是有心的。” 谢傅看着纸上空白处出现的一团浓墨,却是笑道:“我正要画牡丹花来衬托小姐比花还要娇艳动人,孔管家,多谢你的帮忙。” 这可把孔管家给说懵了,很快就意识到谢傅是帮他推脱,心中感激无比。 澹台鹤情眉头微微一蹙,倒没有骂出来。 夏儿走了过来,温柔说道:“我来揉吧。” 这一缕声波,像那轻轻流动的水儿一般,十分美妙动听。 夏儿轻灵的手指揉着谢傅两边脸腮。 孔管家见谢傅两道眉毛软了下来,心中暗忖,不愧是夏儿,府内最温柔体贴的人儿,谢公子应该是舒服了。 谢傅特意扭头看了夏儿一眼,叫了声,“夏儿姐。” 夏儿甜甜一笑,“谢公子,要赢哦。” 澹台鹤情不知为何,心头酸溜溜的,心中冷哼,侧过身去。 第83章 十分儿戏 黄少南三人这边听到动静,这会才意识到还有一名比试者,移步过来,待看到这还未完成的画作,立即为之惊绝! 着色丰富勾红染金,线条臻密繁盛,描绘精细富丽,给人最直观的视觉冲击,就算不懂画的人,看见这般绚丽的色彩也为之惊叹。 这……懂画的黄少南已经为之惊叹而入神,漫说这画技如何,就凭这研色之功就非寻常画师能比的,这可半点弄虚不得! 黄少南觉得自己错过了最为精彩的过程。 人物大体已经画完就差五官,只见这谢傅却闭上眼睛如老僧入定一般,黄少南心中的惊讶程度已经无可复加,只有真正的绘画大师才会精益求精,韵极求极。 谢傅闭目,夏儿姐的手可真是柔软啊,让人舍不得睁开眼睛,唉哟!还会弹刮弦弄,真如袅袅游丝拂面,让人陶醉…… 黄少南这边一直盯着谢傅,此人是深藏不露啊,只怕当日在秦楼那首诗是他所作,那杜如泉与他比试才学,岂不是一场笑话。 黄少南忽见谢傅嘴角勾勒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眉头轻轻跳动,似要张眼,大师的灵感来了吗? 谢傅眼睛似要张开,终于还没有张开。 黄少南微微点头,嗯,看来还在酝酿,这种精益求精,韵极求极的态度,实是我辈学习的楷模啊! 两位老学究不谙此道,见黄少南又是若有所思,又是微微点头,问了出来:“少南,可有什么见解?” 黄少南一本正色道:“这才是作画啊,这人物像的五官是最难画的,是死是活,全在这最后的点睛之笔,谢公子务求韵极求极,才迟迟没有动笔。” 两位先生一副受教的样子点了点头。 柳先生道:“不过,我看他好像很舒服很享受的样子。” 黄少南微微笑道:“先生,神飞九天,面自有祥和舒泰之状,你看谢公子额头微微泛汗,实则禅精竭虑啊,为作出一副好画,辛苦了。” 两位老先生微微点头,“还真如你所说这般,想不到年轻一辈,还有如此致志之人。” 澹台鹤情听三人胡说八道,这小白脸分明是在爽,冷斥一声:“还画不画了!” 夏儿吓得连忙缩手。 谢傅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差点沉沦其中,抽身不得。 黄少南见谢傅睁开眼睛,连忙问道:“谢公子,灵感可否断了?” 谢傅喃喃应道:“断了,断了。”语气中竟透着惋惜。 澹台鹤情闻言“呀”的一声,莫非我真的打断了他的灵感,不由戚戚而望,有点内疚。 这一声“呀”,让谢傅心头颤栗,再看澹台鹤情戚戚然的样儿,浑身打了个激灵之后,立即嘴上叼笔继续作画。 鼻尖略干略湿,勾眼醒目,双眉一抹,点画唇鼻,五官神态一蹴而就。 最后添加牡丹,池石和竹子作为背景。 黄少南感觉自己并没有错过最精彩的部分,定睛看向成画,只见画中的澹台小姐如真活一般,眉目传情,风采动人,裙带立体,色泽绚丽显得端庄华贵…… 澹台鹤情看向画中的自己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谢傅这支丹青妙笔将她美貌动人,气质端庄高贵,风韵婀娜,形象的勾画出来,而这眉毛舒展,双眸含视,嘴角挂笑的神情更是生动传情。 画中并没有画出她看见什么东西,可画中人若羞若媚的眼神却让人充满联想,回味无穷。 澹台鹤情自己也不禁疑惑,我是这个样子吗?自己什么时候如此妩媚妖娆了,突然心头一悸,这一幕好像是昨日某一刻的情景,再次朝画上看去。 那两抹微微上翘的嘴唇,如两弯月牙儿,红胭胭的,清甜的气息透纸而出,这人竟…… 扭头看向谢傅,这会轮到小秋正给他揉着脸颊的,孔管家在一旁叮嘱:“小秋你可轻点,柔点。” 澹台鹤情心中恼羞,轻什么,柔什么,用力点把他嘴巴子撕了才好,竟敢如此画我,这让她面子往哪搁啊! 黄少南击掌朗声道:“大开眼界啊,大开眼界啊。”语气中已经不由自主的充满拜服,恭敬问道:“谢公子,这画可有什么说法?” 谢傅以为黄少南问这情这景何来,笑着应道:“传情每向笑眸得,不语还应彼此知。” 澹台鹤情听着,又是心头一颤,当时两人对视好久没有说话,眼神却似乎交流数十语,岂不应了这句“不语还应彼此知”。 可这般把她女子情态摆在画上,实在过分的很。 黄少南忍不住脱口赞道:“妙!妙!妙!”连续说着三个妙子,轻轻朝真人看去,待看见澹台鹤情清冷的面容,立即紧闭嘴巴。 若是风月女子还罢,可澹台小姐毕竟是澹台府一家之主,端庄高贵啊,这谢公子将她画成这个情态,岂不轻佻。 大胆!大胆!黄少南这话却只敢在心里说,他现在算看出来,这位谢公子是个风流才子,他就是爱玩。 什么铜腿,什么陪读,人家只不过是在寻找乐子,体验不一样生活,就他这一份才学,放在青楼还不掀起狂风暴雨。 澹台鹤情虽然心里有恼,却还是看得认真,看得仔细。 这画实在让人回味无穷,突然瞥见画中人耳颈处一点黑痣,只感觉被人窥探到内心最隐秘心事一般,浑身颤栗起来,万千羞惭涌上心头…… 连这黑痣都瞧的如此仔细,这一刻澹台鹤情感觉自己好像赤条条站在他面前一般,这画不能让别人再看下去了,脱口说道:“孔管家,将画收起来。” 孔管家愣了一下,还是照做。 黄少南轻劝一声,“澹台小姐,这墨还未干。” 澹台鹤情冷冷睨了黄少南一眼,似乎在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黄少南的身份比杜如泉也强不了多少,自然不敢得罪澹台鹤情,被澹台鹤情冷冷一睨,虽然感觉有点冤枉,却也不敢出口辩驳。 这时杜如泉大喊一声:“我画好了!” 临摹完《江帆楼阁图》的杜如泉已经是满头大汗,看着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或许在压力面前,算是超常发挥,终于能挣回一点面子。 第84章 毫无悬念 只是让杜如泉感到奇怪的是,并没有人走过来欣赏他的作品,所有人都围在姓谢的身边,朗声问了一句:“我画好了,他画好了吗?” 还是没有人做出反应,杜如泉好奇走了过去,只见对方作品已经被孔管家卷了起来,就更好奇了,问道:“怎么把画收起来,是不是画的不堪入眼?” 对于澹台鹤情来说是不堪入眼,对其他人来说却是一幅惊人之作, 澹台鹤情淡淡说了一句:“只怕胜负已分,今日的才学比试就此结束。” 杜如泉闻言笑道:“他认输了吗?” 黄少南感觉杜如泉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对着杜如泉低声说道:“杜兄,不要自取其辱,你与这位谢公子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在黄少南看来,杜如泉所展示的在内行人眼中只怕是不屑一顾的小儿科,而这位谢公子的表现就算再名家面前也让人惊叹不已。 一个临摹,一个画出神作,孰高孰低一目了然,甚至拿来比较就已经很可笑,根本没有可比性。 杜如泉哪里会服气,不悦道:“我连他画什么都没看见,就说我输了,只怕你们联合起来偏袒他。” 黄少南无奈摇头,自己好言相劝,杜如泉却非要自取其辱,若是他,早就灰溜溜走人了。 澹台鹤情看着杜如泉,冷笑道:“杜公子,你连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吗?好,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孔管家,把画给他看一眼。” “杜公子,请看!”孔管家神情语气,就好像这画是他所作一般。 画作再次的书案上摊开,杜如泉看着绚丽斑斓的色彩,生动传神的人物,忍不住颤抖起来,“这……这是他画的?” 杜如泉很快充满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是他画的!“ 孔管家朗声道:“大厅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岂能有假,谢公子是用嘴画的。” 杜如泉瞬间被打击的浑身发冷,整个人如坠落万丈深渊一般。 澹台鹤情让杜如泉看一眼之后,让孔管家再次将画收起,从今以后这画不能再让被人看见了。 杜如泉垂头丧气,默默无语,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个姓谢的毁了他的一切,骤然抬头充满憎恨的看了谢傅一眼。 这一眼却让澹台鹤情捕捉到了,澹台鹤情本来还想给杜如泉留点面子,冷冷道:“杜公子,请吧。”送客之意十分明显。 杜如泉轻轻道:“小姐……” 不该谢傅劝的话,他不会劝,该他说的话他会说,谢傅走到杜如泉那张书案,看着杜如泉临摹的那幅《江帆楼阁图》。 开口道:“杜公子,学有所长,不必气馁。”他也从临摹过来的,也只能这样安慰并鼓励了。 杜如泉扭头怒指谢傅,冷喝道:“你一个铜腿有什么资格说我。” 黄少南再次摇了摇头,在两位老先生眼中,杜如泉也是丢人还丢品。 澹台鹤情可不会惯着他,她早就对杜如泉毫无好感,冷冷道:“孔管家,送客!” 这番话倒是十分冷酷无情,杜如泉颤道:“小姐,你不能这样无情,我……” 澹台鹤情见杜如泉还要纠缠,喝道:“将此人轰出府!”并当着杜如泉的面放出狠话来,“此人今后若敢踏入澹台府一步,就打断他的腿!” 澹台鹤情露出几分凌厉本色来,让人记起她可是澹台府凛若冰霜,严厉强硬的主人。 在大众广庭之下被澹台鹤情如此驱赶,杜如泉感到莫大的耻辱,心中充满憎恨,澹台鹤情,你好无情,你好狠心啊!原来你一直把我当做工具! 两个家丁上前驱赶杜如泉离开大厅,澹台鹤情也不想做的如此绝情,她三番五次的给杜如泉留足面子,是杜如泉不珍惜,自找其辱。 杜如泉被驱赶出澹台府,被杜如泉邀请过来的黄少南这会有点尴尬,对着澹台鹤情道:“澹台小姐,那我也先告辞了。” 澹台鹤情笑着点了点头,“黄公子,慢走。”对这位黄公子倒也算客气, 黄少南临走之前不忘对着谢傅道:“在下黄少南,日后有机会定向谢公子请教请教。” 谢傅拱手谦逊道:“不敢。” 两位老先生对于杜如泉的离开倒不是很关心,在看到谢傅画出神作那一刻起,心里已经开始打着小九九。 自古有母凭子贵,也有师凭生贵,此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学,将来成就必定不凡,若能成为他的老师,岂不也跟着流芳千古…… 看着唐先生目光炙热的看向谢傅,柳先生目光也炙热的看向谢傅,先开口道:“谢傅啊,你有如此才学,当个陪读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刚才连谢公子三个字都懒得客套,这会却叫的如此亲热,唐先生一愣,老柳是想先下手,立即跟着呵呵笑道:“谢傅啊,我看你才学着实不弱,可科举是万中取一,难如登天,你若有心考取功名,我倒是可以帮你。” 唐先生立即抛出功名引诱,试问有哪个读书人不想有功名在身,他是明经科进士,说这话也是很有分量。 柳先生不以为然道:“公佐兄,你虽是明经科进士,可入仕的前提是筑基入儒,我看谢傅还是跟着我感悟文道。” 澹台鹤情立即看出来了,这两位老先生是想抢走谢傅啊。 谢傅若跟你们走,文望谁来教,反正谢傅谁也不能抢走。 澹台鹤情插话道:“今日请两位先生来当公证人,有劳两位,我已经让下人为两位备了酒席答谢两位,请两位先生跟我一同前往。” 两位老先生这会哪顾得上吃酒席,这等人才难得一见,今日遇到岂能放过。 唐先生干脆豁出老脸,对着谢傅道:“谢傅,我好歹是明经科进士,当你老师也是够格,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柳先生未待谢傅应话,跟着说道:“就算跟着唐先生考中明经科进士,也不算有多大出息,我可以推荐你去文成书院求学,加上我得悉心教导,以你天资哪一天破儒入玄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可比高中状元还要风光耀眼!” 唐先生错愕,入玄!老柳,你这大饼也画的太大了吧,你还真敢说。 第85章 酒后吐真言 说来文道已有千多年的底蕴,这科举不过百年。 澹台鹤情不高兴了,抢我的人,嘴上却笑道:“两位先生不必争了,谢傅已经与我有约定,他不会去文成书院,也不会拜唐先生为师。” 唐先生立即问道:“有什么约定?” 澹台鹤情笑道:“我和谢傅约定,今日他若才学比试胜了,就聘他为文望的先生。” 柳先生闻言,急道:“澹台小姐,你这是埋没人才,像谢傅……” 这时澹台文望的声音传来,“我回来了。” 澹台文望疾步踏入大厅,“比到什么地方了,我没有错过吧?杜狗你也敢与我家谢傅比试才学,简直自取其辱。” 澹台文望巡视大厅一圈,却没有见过杜如泉,问道:“那杜狗呢?” 孔管家应道:“公子,比试结束了,杜公子被小姐轰走了。” 澹台文望闻言,开心的哈哈大笑,“这杜狗肯定是技不如人,气急败坏,死不认输,厚颜无耻!” 澹台文望说着走到谢傅身边,“谢傅,实在抱歉,我昨日和牡丹娘子聊的太晚了,刚刚醒来就赶回来了,还是错过你的精彩表现。” 谢傅淡淡笑道:“没事。” 两位老先生被澹台文望打断一会之后,继续争执起来。 澹台文望也算听起来了,这两人居然想收谢傅为学生,从来都是学生求师拜师,那有先生反而来抢夺学生的,这两个老头也忒无耻了。 澹台文望可不像澹台鹤情会顾忌两人面子,直接说道:“谢傅才学不知道比你们两个强上多少,就你们两个老迂腐还想当谢傅的先生,哪凉快哪里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澹台文望这话说的两人老脸一红,却有点不服气,再如何说,两人也都是名声在外的老先生。 话粗理不粗,澹台文望这话说的澹台心里痛快,嘴上却呵斥道:“文望,不得对先生无礼,还不快跟两位先生赔礼道歉。” “让我跟他们赔礼道歉,门都没有。” 澹台鹤情直接道:“孔管家,家法侍候。” 唐先生见状忙道:“澹台小姐,算了算了。” 柳先生也跟着说道:“文望脾气就是这样,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时之间要让他改过来也有点强人所难。“ 两人心知,今日澹台小姐有心请他们过来,若是因此将澹台府闹得鸡犬不宁,反而过意不去。 再者说了,若是真打澹台文望,澹台鹤情也会把恨记在他俩身上,澹台鹤情宠弟是出名的,还不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 谢傅和澹台文望离开之后,澹台鹤情微笑道:“我已经为两位先生备了酒席,请吧。” 澹台鹤情今日心情极好,多畅饮几杯,酒足饭饱之后,孔管家准备了马车送两位老先生离开,夏儿搀扶澹台鹤情回卧室休息。 澹台鹤情醉的行路不稳,身体重量几乎全部靠在夏儿身上,夏儿吃力的将澹台鹤情搀扶进入卧室。 小姐好久没有喝的如此醉醺醺的,在她印象中,自从老爷去世之后,小姐基本都保持清醒,就算时而喝酒,也是浅斟酌饮。 进入卧室刚刚走了几步,澹台鹤情身子就要重重坠地,夏儿忙夹住澹台鹤情腰肢,只听澹台鹤情突然醉着说道:“你摸哪里呢,不准摸!” 夏儿愣了一下,没有多想,只当小姐醉了,说着胡话。 夏儿好不容易扶澹台鹤情在床上躺下,为她宽衣解带,忽听小姐又说道:“坏人,不准脱我衣服。”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来阻。 夏儿大为惊讶,小姐虽有小鹤夫人的艳名,却素来端庄自持,那曾听她说着这种娇羞的话儿来。 夏儿看着醉的迷糊的小姐,心怜不已,小姐,夏儿知道你的苦。 你是不是渴望有个人疼爱你,可惜夏儿不是男儿,要不然夏儿肯定好好呵护疼爱你。 “小姐,是我,夏儿,我给你解开衣衫。” “不……准……” 澹台鹤情虽然醉着,双手却紧紧捉住自己腰带,不让夏儿解开。 夏儿忍不住一笑,嘴上哄道:“好好好,不解。”说着却轻轻去拿开澹台鹤情的手。 拉拉扯扯中,澹台鹤情檀唇轻轻喏动:“你说会护我、疼我、惜我,爱我,是真的吗?” “你不说话就是骗我的,你只是想骗我的身子,骗子,你不要碰我!” 澹台鹤情说着醉话,眼角居然有泪珠儿,只怕在醉梦中伤心绝了。 夏儿看着小姐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疼不已,柔声哄道:“小姐,没有骗你。” “你没有骗我,我就依你,身子给你,心也给你,所有的都给你,只求你好好惜我,不要欺负我……” 夏儿想不到性格要强的小姐,内心竟是如此温柔可人,一边为澹台鹤情解着衣裙一边暗暗道,“小姐,可你不卸下冰冷,哪个英俊男儿敢接近你啊。” 夏儿手臂突然传来剧痛,却被发酒疯的澹台鹤情狠狠咬出血来,夏儿忍痛望着,只见小姐闭着眼睛咯咯笑道:“咬你,你就不会忘记我……” 夏儿叹息一声,为澹台鹤情盖上被子,安静离开。 ****************************************************************** 两日后的早上,澹台鹤情似平时一般呆在书房。 与平时翻看查阅账簿不同,今日却是在书写书信。 布坊烧了,货物尽毁,她面临着恢复生产、误工、毁约…… 她需要提前跟各地客户打个招呼,说明情况, 此次的失火事件对她来说是一个打击,各种麻烦接踵而来,也压的她喘不过起来。 孔管家出现在书房门口,“小姐,纵火的人捉到了。” 澹台鹤情闻言搁笔,猛然站起:“是谁这么跟我过不去?” 孔管家知道小姐听见纵火的人一定会很震惊,特意放轻声音道:“小姐,是杜如泉杜公子!” 澹台鹤情闻言失声:“怎么可能是他?我几时亏待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孔管家道:“昨夜刘神捕拷问一夜,杜公子全招了,人证物证都有。” 澹台鹤情闭上眼睛,表情虽然平静,怒火已经填满胸臆,这个世上还有人可以信任吗? 第86章 骑木驴 她对杜如泉那么好,甚至将杜如泉捧作掌柜,杜如泉背后竟暗下毒手,害她差点死在大火中。 孔管家见小姐久久无语,轻声问道:“小姐,怎么处理?” 澹台鹤情毕竟不是一般女子,调整好情绪,淡淡道:“孔管家,你拿点银子去衙门打点一下,就说这杜如泉是我澹台府的半个家奴,把杜如泉交由澹台府处置。” 孔管家闻言吃惊,“小姐,你可不能轻饶啊,若不是谢公子拼死相救,你可就葬身大火啊。” 孔管家此时对这杜如泉是恨之入骨,皆因杜如泉是小姐旧属,所以不敢自作主张,见小姐有要救杜如泉的意思,这才忍不住开口。 澹台鹤情冷笑一声:“轻饶!若是轻饶,所有人岂不把我澹台鹤情当做心慈手软之辈,日后个个岂不要欺负到我头上来。” 孔管家立即明白,小姐是要家法处置,“老奴现在就去把杜如泉带到府上来。”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杜如泉被两个衙役压到澹台鹤情的面前。 杜如泉披头散发,面容憔悴无神,看来没少受折磨,看见澹台鹤情立即似看到救星一般,喊了一声:“小姐。” 澹台鹤情面无表情,冷冷问了一句:“杜如泉,我只问了一句,火是不是你放的?” 杜如泉心中清楚,此时若不能得到澹台鹤情的原谅,自己必死无疑,她将自己从衙门带到澹台府,看来还念一丝旧情,一脸愧疚道:“小姐,我错了……” “杜如泉,你可知道,你差点将我害死。” 澹台鹤情声音虽冷,表情却十分平静,这给杜如泉一种错觉,小姐还是不舍得,又悔又恨道:“小姐,如泉从来没想过要害你,如泉只不过是想给小姐制造一点麻烦,让小姐明白离不开我。” “也想让小姐明白,无论出现多大的困难,如泉都会站在小姐身边,陪小姐度过难关,没有人似我这般对小姐好。” 杜如泉表情十分诚恳,说到动情处,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孔管家见了心中暗忖,这奸贼太会装了,小姐,你可不要心软啊。 澹台鹤情冷笑一声:“那我还要感谢你咯。” 杜如泉抬手抹干脸上的泪水,表情突然变得大义凛然:“那日在书房内,小姐对如泉那么冷漠无情,如泉深知小姐已经打算赶我走了,一想到今后不能陪在小姐身边,就心如刀割,才会一时糊涂去纵火。” “如果说如泉有罪,也是爱上小姐的罪,深爱小姐的罪,小姐,你就处死如泉吧,反正如泉也不想活了。” 澹台鹤情朝孔管家使了个眼色,示意给两个衙役赏钱,让两个衙役离开,她要办正事了。 杜如泉扭头见两名衙役领着赏钱离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澹台鹤情果然还是吃这一套,若跟她百般哀求,只怕她反而更加生气。 澹台鹤情常年与那些老奸巨猾的商人打交道,早已经世故老道,岂是那么好哄好骗,淡淡道:“杜如泉,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要死罪活罪?” 杜如泉闻言暗忖,毕竟自己干了这么罪大恶极的事,若想让澹台鹤情什么都不罚自己,绝无可能,想到这里,应道:“如泉一时糊涂,希望让小姐网开一面,从轻处罚。” 澹台鹤情轻轻笑道:“那就是还想苟活了。”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甜。 杜如泉凛然道:“如泉还想活着,为小姐效劳赎罪!” 澹台鹤情笑道:“我成全你,孔管家,带他下去骑木驴。” 孔管家冷然道:“是!” 杜如泉闻言色变,扑通一声跪下:“小姐,你这是要疼死我啊!” 澹台鹤情冷若冰霜,这会却懒得开口再说一个字。 孔管家对着两名孔武有力的下人喊道:“动手,带下去。” 两个汉子捉住杜如泉双臂,杜如泉竟挣脱开来,快步扑跪在澹台鹤情脚下,捉住澹台鹤情双脚,痛声哀求:“小姐,都怪我太爱你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澹台鹤情此刻对杜如泉是更加厌恶痛恨,一脚就踢在他的脸门上,冷入骨髓道:“你也配!” 两个大汉只是慢上一步,上前将鼻子流血的杜如泉死死压在地面。 杜如泉此刻却是原形毕露,哪还有什么骨气,痛哭流涕哀求着:“小姐,饶了我,饶了我……” 澹台鹤情怒摆衣袖,转身傲然离开,都不愿意再跟此人多说一个字。 趴在地上的杜如泉,看着那逸出绣花弓鞋的半截雪白绫罗丝袜,离自己越来越远,也绝望了,原来这个女人如此冷酷。 谢傅正在澹台文望书房。 孔管家到来,呵呵笑道:“谢公子,小姐有件事交代你去做。” 谢傅欣然应道:“好啊,什么事?” 走出书房,孔管家笑道:“小姐想让你去监罚。” 谢傅好奇道:“这事怎么叫我去做?” 孔管家笑道;“我也不知道,小姐特意吩咐的,可能小姐重视你,想让你熟悉府内事务,日后好委以重任。” 谢傅笑道:“我若被委以重任,孔管家你可要下岗了。” 孔管家呵呵一笑:“那倒未必,这府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位置还空着。” 谢傅问:“什么位置?” 孔管家笑而不语,自然是缺一个澹台府的姑爷,想来,小姐如果能嫁给谢公子,那是极好的事,他头一个举手赞成。 孔管家前面领着路,往刑房的方向走去。 谢傅问:“谁罚了什么错?” “那日纵火的人捉住了,是杜如泉。” 谢傅闻言一惊,这杀人放火可是大恶啊,想不到那杜公子文质彬彬,竟会干出这种恶事来,嘴上问道:“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衙门刘神捕捉的人,人证物证都有,杜如泉也都招了。” 谢傅讶道:“杜公子是小姐的人,没必要这么做啊?” “杜如泉窥伺小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想给小姐制造大麻烦,让小姐离不开他,对他委以重任,再趁虚而入。” 谢傅感慨道:“红颜祸水啊!” 孔管家闻言,老眼一睁。 谢傅忙道:“我的意思是罪大恶极!” 第87章 监罚 “是啊,差点害小姐葬身火海,如果不是谢公子你冒死相救,小姐已经成了一缕香魂,这杜如泉就是千刀万剐都不足解恨,我都觉的罚他骑木驴都太仁慈了。” 谢傅失声喊了出来:“骑木驴!”他对这三个字十分敏感。 孔管家咬牙切齿道:“对!骑木驴,要让他痛的生不如死,悔恨当初!” 谢傅脸上肌肉一抽,只感觉澹台鹤情让他监罚可不是委以重任,倒有点杀鸡儆猴的味道。 两人一边说着,不知不觉来到刑房。 这刑房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阴暗,却是十分明亮。 正中放置一只木驴,四条木腿,驴背平坦如一张条凳,上面有一圆木橛子,二寸粗,一尺余长。 看见那圆木橛子,谢傅倒吸一口冷气,这根本就是违反自然!没有可能! “抹唰唰,抹唰唰……” 小秋也在,一边唱着小调一边往木橛子淋抹麻油,突然发现谢傅,喜道:“谢傅,你来啦。” 这语气,谢傅听着有点不是那么回事,生硬一笑。 “你这个监罚人来了,我可要把事做的认真一点,免得挨你骂。” 小秋说着又往木橛子上面淋了些麻油,灵巧的手指尖轻轻刮着上面没有沾到油的地方,嘴上不忘埋怨一句:“油乎乎的,讨厌死了。” 待将木橛子沾油均匀,小秋才朝谢傅看去,问道:“谢傅,我做的好不好?” 谢傅心中暗忖,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懂,嘴上咧嘴应了一声:“好。” “那夸我啊。” 谢傅干笑:“小秋姐,非常棒!” 小秋咯咯一笑:“听你夸我,我好开心啊,那我再抹均匀一点。” 谢傅说了一句:“好了,抹这么均匀干什么。” 小秋笑道:“这你就不懂了,麻油多一点,均匀一点,滑一点,嗖的一声就到底了。” 不知道为什么,谢傅总感觉这小妮子,天真中有几分变态。 孔管家说了句:“小秋,差不多了。” 小秋立即俏盈盈的站到谢傅身边来,把油乎乎的双手亮到谢傅面前,“都是为了你这个监罚人能够顺利监罚,害我双手都油乎乎的。” 谢傅笑着说了一句:“小秋姐,非常能干。” 小秋娇笑:“聪明,又赚一句赞。” 孔管家轻轻问道:“谢公子,可以开始了吗?” 谢傅这才记起自己是监罚人,不是来观望的,点了点头。 孔管家这才朗声道:“把杜如泉带进来。” 原来杜如泉就在隔壁,刚才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两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将吓的面色苍白的杜如泉架了进来。 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孔管家和小秋两人,看见杜如泉,目光立即露出浓浓的恨意,说要生吃其肉也不为过。 杜如泉本来无神,看见谢傅,突然双目圆睁,喊道:“谢公子,救我!” 谢傅面无表情,淡淡应了一句:“杜公子,我也只是一个奴仆。” “谢公子,你去向小姐求情,她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谢傅淡道:“杀人放火,这是死罪,小姐已经对你网开一面,杜公子,你就忍一忍。” 孔管家却毫不客气,冷喝道:“动手!” 两个大汉将杜如泉高高抬在木驴上面,重重放下,只听嗷的一声,那声音就像捉小猪崽,小猪崽反抗时的声音一样。 杜如泉痛的表情扭曲,嗷嗷狂叫,屁股贴坐木驴的同时,身体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两名大汉立即按住杜如泉乱蹬的双脚,按在踏板上,拿起钉子就将他的双脚钉死在踏板上。 顿时血流如注,鲜血淋漓。 谢傅也算见过世面,也不禁瑟瑟发抖,文望骗我,比他说的要残忍多了。 小秋淡淡道:“废了,废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补救的,做人还是善良一点,作奸犯科都是没好果子吃,你说呢,谢傅。” 谢傅应了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小姐仁慈,希望杜公子今日之后,能改邪归正。” 小秋轻蔑一笑:“最好死在这木驴上,不给他这个机会。” 谢傅问道:“小秋姐,你当初那么护我?” 小秋应道:“我对好人好,对恶人恶!”说着对杜如泉轻轻笑道:“杜公子,以后吃东西就方便多了,吞下一只鸡,都能直接拉出来。” 谢傅咧了咧嘴,这是天真还是变态。 杜如泉虽然痛的眼睛翻白,却也缓了过来,有气无力道:“饶……我……” 小秋冷道:“小姐差点死在你的手上,哪能这么便宜你!开始!” 谢傅一讶,还没有开始吗? 只见两名汉子,卸下对角的半截木腿,原本四平八稳的木驴立即摇摇晃晃起来,咯噔咯噔前后摇晃。 每噔一下,杜如泉就是一声撕心裂肺嗷叫。 谢傅问道:“要罚多久?” 小秋应道:“一个时辰。” “他能熬过来吗?” “那就要看他命大不大了。” 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去,杜如泉最终还残留一丝气息,今后只怕也成为一个废人了。 处罚结束之后,孔管家特意跟谢傅说了一句:“谢公子,你要去跟小姐复命。” 内宅偏厅,澹台鹤情坐在卧榻,神色杳然。 谢傅到来,特意在门口停了下来,喊了一声:“小姐。” “进来,人死了吗?” 谢傅走进偏厅,应道:“熬过来了,还剩下一口气。” 澹台鹤情淡淡点了下头,没有说些什么。 谢傅见她情绪黯然,宽慰道:“小姐,不必为这种人感到难受。” 澹台鹤情倒是一笑:“我不是为他感到难受,我是对人心感到失望,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值得信任。” 澹台鹤情说着朝谢傅凝视过去,轻轻问道:“谢傅,你会骗我吗?会背地里想着害我吗?” 如果某一天,连这个说过“护她、疼她、惜她,爱她”的人都要骗她害她,她会受不了的,她会对这个世界完全绝望。 她为什么要让谢傅监罚,就是要让谢傅看看,她对谢傅有多宽容,对谢傅有多好,有多疼他。 这并非不信任,恰恰是害怕,谢傅的分量不比杜如泉,他对自己的打击,会让自己再也站不起来。 第88章 把腰带系上 谢傅坦然应道:“不会。” 澹台鹤情嫣然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无比信任你。” 谢傅一笑:“因为我长的老实。” 澹台鹤情咯咯一笑:“长的是一点都不老实,不过……”说着发现谢傅双手一直捂着屁股,好奇问道:“你屁……后面不舒服吗?” “没有啊。” “那干嘛老捂着。” “有点痒。”谢傅说着特意挠了几下。 澹台鹤情眼神有点责怪,在我面前也不知道文雅一点,就算不把我当小姐,至少也应该把我当女子。 “好了,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 天刚蒙蒙亮,谢傅就起床来,晨读是他以前养成的习惯。 不过如今晨读变成晨练。 刚刚走出屋外,一股清爽无声而来,夏日里清晨的清凉是十分难得,可是大多数人更贪恋沉浸在酣睡中。 抬头望向天际,天边平铺着漫漫的云气,在朝旭未现之前,像一群眠睡着的绵羊。 走出院子,过了一个庭院,从侧门走出府邸,出门就是七里山塘河。 清凉的河风让谢傅顿感舒泰无比,远处的山岭披着古墨色的衣装,画意般褶绉着。 河面上停满了画舫,无声的静静不动,喧哗热闹的七里山塘河难得如此安谧,啾啾声传来,是几只从河面飞过的燕子。 熟悉的歌声从不远处传来,某个女子在唱着小调,声音带着稚气。 女子十六七岁,穿着一身青衣,站着岸边,面向河畔歌唱着小曲,似乎怕惊扰到画舫内眠睡的人,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两三日前谢傅就发现,这个女子每日天还未亮,就会来到这河畔练曲。 倒是一把好嗓子,只可惜这小曲是寻常小曲,这歌唱技巧也不甚娴熟。 谢傅找了个空阔的地方,盘腿坐下,练习《太乙金华心法》。 武道乃是天择之道,大多数人从一出世就被排除在外,唯有少部分人被天地所择,此类人按武道天赋分为四等。 ——天授者、天禀者、天才者、天资者。 虽然谢傅在武道范畴也算是天择之人,可他却是资质最差的天资者。 用师傅初月的话说,谢傅这类天赋,就算踏入武道,也只不过是为他人所驱使的蝼蚁。 尽管如此,谢傅依然心心念念勤习《太乙金华心法》。 而每当想起师傅初月,谢傅对武道的渴望就更加强烈。 唯有品极入道,才能报师仇救师傅。 若非遇到师傅,他也就是一个被家族抛弃的流浪者,想着寻一处安居。 像个平民百姓,有所衣,有所食,有所小乐。 再甚者,娶个娘子,生下孩子,有自己的家。 什么生死,什么抱负,其实很遥远。 大多数人活着只想要小小的满足,可现实却总是背道而驰。 他想和师傅在苏州有个家,很难吗? 相聚尚且不能,谈何有家。 时间无声流逝,不知不觉,朝旭缓缓出现,那绵云成了昏红的鳞片粘在浅碧的天际。 一把责问声在谢傅身后响起:“你还要偷看多久?” 谢傅睁开眼睛,这会四下无人,说的当然是他,站了起来,笑道:“我没有偷看。” 这青衣女子又问:“那你还要偷听多久?” 谢傅笑道:“我现在就走。” 谢傅刚刚迈动脚步。 青衣女子喊道:“你站住,你已经偷看偷听了半个月,难道就这么算了。” 谢傅笑了笑,没有反驳。 “胆小鬼,算了,便宜你了。” 谢傅应了一句:“谢过姑娘。” 这青衣女子咯咯一笑,“原来你还能说话,来了半个月都没见你发出半点声音,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原来不是。” 谢傅没有应声,只听青衣女子笑道:“你不用胆怯,我都说算了,不会责怪了你,不过我要罚了……罚你……明天再来。” “好。”谢傅应的很平淡,又很爽快。 “哎呀,不好,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谢傅回头,看见这娇俏的身影朝回莺院的方向小跑去,是回莺院小伶吗? 时间差不多了,谢傅也应该回去了。 陪澹台文望读书,是他拥有自由的基本条件。 当然谢傅很乐意,其实澹台文望很有天赋,澹台文望只需有五成心思花在读书上面,就比大多数人强的多。 谢傅回到院子,胡地全就迎面朝他跑来,“谢傅,不好了。” 谢傅道:“有什么事,慢慢说。” “朱明被带去刑房杖责!” 谢傅讶道:“这是为何?” 胡地全道:“还不是因为你,朱明见你每天出入自由,今天一早就出府去,依澹台府家法,需杖责十棍。” 这个朱明啊,我也是一步一步,才获得这点自由,你以为不付出努力就能有所收获吗? 胡地全道:“朱明细皮嫩肉的,这十棍下去,只怕不死也的半残。” 谢傅当机立断道:“走!刑房去。” 谢傅走前面,胡地全紧跟其后,两人穿庭过院,直接来到刑房。 只见朱明人已经趴在凳子上,裤子被脱去,露出白白的屁股来。 杖责之刑向来都是要去衣受杖。 一者防止受罚者在衣服里面垫一些棉花类的东西。 其此,除去下衣,也能起到凌辱之效。 谢傅看到监罚者正是小管家小秋,朗声喊道:“小秋姐,等一下。” 趴在椅子上的朱明看见谢傅,立即大声喊道:“谢傅,救我。” 谢傅抬手示意朱明不必惊慌,对着小秋有礼揖礼,“小秋姐。” 小秋问道:“你来干什么?” 谢傅道:“都是误会,是我叫朱明出去帮我买点东西。” 小秋讶道:“谢傅,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权力了。” 谢傅道:“是是是,是我一时疏忽,还请小秋姐给一次机会。” 小秋道:“不行!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坏,要不然这澹台府不就一团糟了。” 谢傅道:“这么说的话,这事因为而起,也是我的过错,要罚也是罚我。” 小秋愣了一下,见谢傅暗暗朝她眨眼睛,却假装没有看见。 谢傅解腰带,干脆假装要脱裤子。 小秋立即“咦”的一声,竟扭过头去,“你干什么,把腰带系上。” 第89章 新感觉 谢傅以进为退道:“要么小秋姐给次机会,要么我来受罚。” 小秋为难道:“这种徇私舞弊的事,我做不了主。”说着轻轻问了一句:“裤子没脱吧?” 谢傅道:“确实让小秋姐难做,这样吧,等小姐回府,我向小姐说明详情,再由小姐定夺,你看可好。” 小秋犹豫一下,“好啦好啦,也不急于一时。” 谢傅笑道:“多谢小秋姐。” “地全带朱明先回去。” 朱明脸色发白,连忙跟着胡地全离开。 谢傅扫了那四五十斤的大棍,再看那两个孔武有力的汉子,若是真打,这十棍下去,朱明不死也要剩半条命。 正常人能挨满二十棍少之又少,往往中途就昏厥甚至毙命了,所以很多人一听杖责,都闻风丧胆。 澹台鹤情也挺狠的,擅自出个府门,就要挨这种大罚,难怪府里下人那么怕她。 小秋看见谢傅表情,低声道:“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若不是我,你早埋土里去了。” 谢傅道:“多谢小秋姐怜惜。” 小秋哼的一声,“可你现在是恃宠而骄了。” 谢傅笑道:“宠从何来,骄从何来?” “小姐宠你啊,你敢替人强出头还不骄啊。” 谢傅道:“小姐对我是礼遇,知人善任,并非宠我,朱明受罚因我而起,我自不能袖手旁观,并非强出头。” “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 谢傅笑道:“若说宠我,还是小秋姐宠我,为了谢傅,不惜徇私舞弊。” 小秋闻言,压低声音道:“你要害死我吗?”说着望望左右。 谢傅呵呵一笑,“谢傅说过,小秋姐对我的好,谢傅一直记得。” “好啦好啦,你现在身份大不相同了,也用不着我护你,我没利用价值啦,你不必再阿谀奉承。” 谢傅笑道:“那是当然!” 小秋闻言一愣,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 谢傅道:“现在轮到我来宠小秋姐了。” 小秋一怔,虽然心里喜孜孜的,嘴上却傲道:“说实话,你还不够格。” 谢傅笑道:“那谢傅再多加努力,争取够格。” 小秋摆手道:“得啦得啦,谢公子谢先生。”说着忍不住咯咯一笑,“想不到你这傻角竟顽石化玉,把我都惊呆了。” 谢傅道:“小秋姐若是呆,也是那痴娘呆姐。” “摸卵啊,你以为我听不懂。” 小秋突然爆粗,倒是让谢傅傻眼,小秋姐说起粗话这么直接,可还是小娘子家家的。 小秋似乎习惯了,似没有什么所谓,“午后给我做几碗冰食解解暑。” 谢傅低声道:“我上回与你说了,小娘子不好吃太多冰的东西,特别是那几天。” 小秋瞪了谢傅一眼,“我都怀疑你的女的,知道的这么清楚。” 也就是大大咧咧的小秋,换做夏儿,还不羞的无地自容。 谢傅淡淡一笑,书看多了,不想懂的,也会懂的。 小秋道:“你尽管给我做来,我很勇的,与其热死,还不如痛快死。” 谢傅无奈道:“你肚子痛,别来找我就好。” 小秋撇嘴道:“我现在也只能在背后咒你,能耐你何啊,谢先生。” 谢傅哈哈大笑,揖礼,“小秋姐,告辞。” …… 澹台鹤情步履如风,返回府邸。 她比往常要晚一点回府,初月已经悄悄枝头挂。 因为她走的很快,裙衣迎风,丝织素绫紧致的裹贴双腿,难得一见的划出修长优美的线条来,云峦入谷。 裙摆却是飞荡,如同翻滚的红浪,时而逸出裙摆的雪丝小袜,是红裙唯一的白。 不雅的行姿,红裙下的洁白,却是最美的纷呈。 澹台鹤情手里拿着一叠书信,这些来信是她现在的麻烦。 布坊烧了,货物尽毁,她面临着恢复生产、误工、毁约,催货…… 那两道细长的黛眉紧锁着,好像这一整天就没有舒展过。 那娇美的仰月嘴儿也是紧抿着。 突然,她看到站在书房前的谢傅,澹台鹤情不由自主的展眉露出微笑。 不得不承认,她喜欢看到谢傅,好似在她紧绷的奔波中,难得的憩息。 这般便好。 澹台鹤情朝他走去,脚步慢了起来。 天昏初弦月,影薄柔意真。 “谢傅。” 澹台鹤情竟先打着招呼。 “小姐,你回来了,我等你多时。” 澹台鹤情嫣然一笑:“你等我干什么?” 谢傅恍悟,突然急色匆匆的离开。 澹台鹤情一讶,望着谢傅小跑的身影,一头雾水。 谢傅突然回头说了一句:“我用炭火熬粥,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澹台鹤情见他回头,脚步却没有停下,倒是说了一句:“小心,看路。” 话音刚落,谢傅就撞到墙壁。 澹台鹤情抚额,呆子~ 澹台鹤情站在回廊前等待,突然间只感觉这黄昏好美。 玉阶紫荆满树蝉,一轮弓月送昏黄。 谢傅虽然很快回来,但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澹台鹤情先一步进入书房点灯。 刚坐下,看见谢傅手里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粥,这腾腾热气如霭荡入心头,暖暖的。 忽得又觉得有点委屈他了。 谢傅道:“这粥用炭火慢熬,却是越浓越稠越好,我方才没有立即端来,是怕凉了。” 澹台鹤情笑道:“你到底要当厨子还是要当先生?” “都要。” 澹台鹤情嫣然一笑:“多谢你了,你本不必做这些。” “我跟小姐有过赌注。” 澹台鹤情轻轻一笑,“你放心,一月之期到了,我不好也要说我好了。” 谢傅道:“其实我有信心治好小姐的咳嗽,小姐主要是太劳累了,这一点谢傅治不好。” “布坊烧了,货物模品毁了,重建、开工、毁约……很多事,你没做过生意,你不懂,却是身不由己。” 澹台鹤情说着淡笑,“就好比我不划船,船只就会被大水冲走。” “好了,不说了,这是我个人的烦恼,吃粥。” 粥有些热,澹台鹤情慢慢吃着,红唇浅浅抿食,粥粒晶莹水润,黏着稠丝。 尽管如此,还是太烫嘴,澹台鹤情轻呼一声,“好烫!”对着冒着热气的碗面嘟嘴呵气,像亲嗅桃花。 呼……呼……呼…… 第90章 扬州无赖 突然恍觉还有外人在场,澹台鹤情有点不好意思的朝谢傅看去。 却见这人闭上眼睛,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双颊显得发红。 搞得澹台鹤情都不好意思了,罢手止口,“谢傅,你先回去吧,粥太烫了,我一会再吃。” “小姐……” 谢傅开口,声音却有点沙哑,润了润喉咙之后,继续道:“小姐,有件事要跟你说。” “说吧。” 谢傅将朱明的事说了出来。 澹台鹤情听完笑道:“我卖你一个面子。” “多谢小姐宽容大度。” 澹台鹤情淡笑:“你救过我,情理之中的,我也不会胶柱鼓瑟。” “谢傅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我有时候,想让朱明帮我出去买点东西什么的,能不能让朱明有出入府邸的自由?” 澹台鹤情哪会看不出谢傅为朱明说话的目的,“好吧,我也懒得管他了。” 倒是补充一句:“我把你们约束在府内是怕你们去外面乱说,同时也是为了……” 澹台鹤情沉吟,转而说道:“谢傅,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养小白脸吗?” “知道。” 澹台鹤情听到这个答案,错愕。 “小姐想当男人。” 澹台鹤情噗嗤一笑,笑里有几分酸涩,“也不尽然,我骨子里终究是个女儿家,女儿家就应该有女儿家的样子,可我不能任人欺负,我也只能强硬起来,让人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澹台鹤情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跟谢傅说。 说完轻轻凝视谢傅,这才发现他从头到尾闭上眼睛,问道:“你闭上眼睛干什么?” “额……额……” 澹台鹤情打断道:“好了,我不喜欢听谎话。” “多谢小姐。”一滴汗水从他额头悄悄滴落。 “对了,谢傅,你哪里人?” “扬州人氏。”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霁月光风,地灵人杰。” 此两句来自徐凝,天下明月的光华有三分,可爱的扬州啊,你竟占了两分。 澹台鹤情又加上霁月光风,地灵人杰,意味深长。 谢傅应道:“一分流水,二分尘土,三分风雪,四分人文,整个扬州。” 澹台鹤情看着这闭着眼睛应话的男儿,此时此刻倒是可以看得放肆,笑问:“那苏州呢?” “一份烟雨,二分桥船,三分巷水,四分娘子。” 澹台鹤情道:“浅薄,苏州之历史深邃,依我之间,人文至少要占五分。” 谢傅笑道:“愚见戏说,小姐莫要见笑。” 澹台鹤情嫣笑:“什么四分娘子,胡说八道。” 谢傅道:“我的意思是人文尽在娘子中,苏州是柔情水性的城市,其人文唯娘子二字可拟。” “浅薄,苏州是有柔情水性的一面,可你置忠刚血性男儿于何地?” 谢傅笑应:“哪个男儿不恋娘。” 这个“娘”字一语双关,既是娘亲又是娘子,再伟大的豪杰还不是娘子养育成人,再了不起的英雄也逃不过美人关。 澹台鹤情竟无以辩驳,“你这张嘴啊。” “谢傅见识浅薄,小姐姑听且听,莫要当真。” “谁当真了,本来就与你闲嘴。” “小姐,粥可以喝了,再放就凉了。” 澹台鹤情吃着雅静,在这安静的书房竟听不到一点声音。 谢傅耳力较好,还是能听到微弱的丝丝声响,谢傅忍不住睁开眼睛,却没有望向澹台鹤情。 微微摇曳烛光在大案前的地面上映出一道影子来,纯粹的黑色将女子身影勾勒的更加婀娜迷人。 那纤纤的手影端着碗,举止矜贵端庄的将粥水往嘴里送。 或许是久久无声,澹台鹤情竟问:“要坐吗?” 非常奇怪的问题,既是有礼,又是无礼。 若是客,一早就要请人入座,却等到这个时候才开口。 若是仆,自是在主人面前没有坐下的资格。 “不用。” 澹台鹤情又问:“谢傅,家中可有什么人?”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忙补充一句:“抱歉。” 谢傅笑道:“没有关系,家中还有个爷爷,有个堂兄,不过因为我过于顽劣,犯下大错,被赶出家门。” “额……”澹台鹤情拿碗的手抖了一下,轻声虽轻,却在她心头荡起不小的波澜。 澹台鹤情轻轻的问:“怎么回事?” 谢傅回答的很平静,“我不小心把宗祠给烧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了。” 澹台鹤情忍不住轻笑一声,“那你怎么会到苏州来?” 谢傅省去一些繁琐的内容,将自己恰逢常州水灾,瘟疫爆发,一路流浪到苏州。 身上水囊被人抢走,被人打中脑袋,失去记忆,最后被人贩子拐卖入府的过程大概说了出来。 当然假冒县令在无锡治疫这些没说。 谢傅说完,澹台鹤情粥也喝完,倒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 谢傅先开口道:“小姐,那我先回去了。” “嗯。” 谢傅收拾东西离开。 澹台鹤情望着空荡荡的门口。 过了好一会儿,澹台鹤情才收回目光。 在摇曳的灯下,一封一封信的回复。 突然轻轻咳嗽几声,那轻薄的身影也随着灯火一并颤动。 …… 水岸瓦舍林立,绿波悠悠。 青漆女墙之内,胭香暗藏。 谢傅从山塘河边回来,就看见胡地全和朱明两人站在屋顶翘首张望。 谢傅出声问道:“你们两个在看什么?” 两人目不转睛,盯着入神,竟无暇应话。 谢傅倒也好奇,从竹梯爬上屋顶。 胡地全这才发现谢傅,神秘一笑:“你来的正好,还没错过。” 谢傅好奇朝两人望的方向望去,却什么稀奇的事情也没看到,“地全,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胡地全手一指,“知道对面是什么地方吗?” 谢傅应道:“回莺院啊。” 这回莺院就是青楼行院之地,在这苏州城虽算不上一等一的青楼名地,也是有门有户的堂皇门庭,若要评个档次,算是二流居上吧。 谢傅最不稀罕的就是青楼之地,别人趋之若狂,青楼对他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胡地全道:“死死的盯着那扇窗户,别眨眼!” 第91章 苏州花魁 谢傅顺着胡地全所指望去,却只不过是一扇紧闭的窗牖,若是急性子肯定要立即追问,这窗牖有什么好看的,谢傅倒是静静看着,没有出声。 等了好一会儿功夫,却什么动静都没有,谢傅有点意外两人的耐性变得如此之好,特别是朱明,目不转睛,全神贯注,逮贼都没这么认真。 胡地全突然激动道:“窗开了!” 一个绿衣小婢打开了那扇紧闭的窗牖,然后走开,紧接着又打开另外的窗牖,开窗就表示着即将要开门了,对于青楼来说,这个点才堪堪打开门做生意。 仅仅为了看青楼里面的景致吗?若是如此逛上一逛不就得了,可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青楼的门槛实在太高了,漫说到里面逍遥快活,就是这大门口迈进去都难。 想到这里,谢傅就可以理解了,其实经常逛就没什么稀奇了,有句话叫习以为常。 胡地全突然又激动起来:“来了,来了。” 生怕被别人发现一样,声音特别的小声却透着激动,其实离的还是有点距离。 再看看朱明已经激动到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只见一个女子袅娜走过,姿态透着江南女子烟雨般的温柔娇媚,穿着白色素衣,披一件米色薄纱半臂,云鬓半垂,发无结髻,看来才刚刚起床。 模样……,谢傅还未看清她的模样,这一道倩影已经消失在窗牖内。 胡地全倒是很快平复激动的心情,感慨道:“太美了,若能搂抱兰甯睡上一夜,死也值了!” 这话却不知为何触怒朱明,猛地抬头怒瞪胡地全,怒道:“你说什么?” 胡地全笑道:“我说能搂她睡上一晚,死了也值,谢傅你说是不是?” 谢傅笑了一笑。 朱明却一拳就朝胡地全脸上打去,差点把胡地全打摔落去,幸好谢傅拉了一下。 “妈.的!敢打我!” 胡地全立即暴跳如雷,虽说他是府里伺候别人的下人,朱明也是被豢养的小白脸,大家都是半斤八两。 客气点叫声朱公子,不客气就是小白脸。 像谢傅如今身份大不一样,对他也是有礼有貌,丝毫没有半点倨傲,朱明你这小白脸差远了。 谢傅劝道:“先下来再说!” 两人从屋顶下来,立即扭打起来。 谢傅连忙劝架道:“别打了,有话好好说,无需动手。” 两人都在气头上,哪听得了劝,朱明虽然高却瘦,胡地全矮一点却壮实许多,很快胡地全就把朱明压在身下暴揍。 谢傅连忙去捉胡地全的手,“老胡,别打了,朱明可经不起你这么揍。” 胡地全揍了几拳,也出了气,给了谢傅面子,“谢傅,你也看见了,好端端是他先动手的。” 谢傅强行将胡地全从朱明身上拉起来,“好了,差不多了。” 胡地全起来的时候还不忘朝朱明身上狠狠的吐了口沫水,“小白脸,真当自己是公子了,老子是你想打就打的吗” 朱明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被欺负了,眼眶竟湿了。 男子汉大丈夫,挨几拳不至于哭吧,谢傅想要把朱明拉起来,朱明却甩开他的手,不领情道:“不用你管。” 谢傅只觉得很好笑,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就在这时,围墙外面传来一声很刺耳的哗啦声响,谢傅和胡地全两人一怔。 朱明蹦的就直接从地上起来,率先冲出院子。 “谢傅,帮我抢东西。” 谢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胡地全拉着往外跑。 这急冲冲的样子,救火都没这么着急。 从侧门出了府邸,来到巷子,回莺院的女墙边已经围了不少人,而朱明已经不见踪影,混入这群人之中。 胡地全感慨一句;“这小子手脚真快,真是慢上一步就天差地别啊!” 谢傅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被胡地全拉着钻入人群,这才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每半个月左右,回莺院都会清理出一堆旧物杂物来,堆弃在侧面的女墙边。 这些旧物杂物,有旧衣、旧鞋、罗袜、桌罩,坐褥、素绸、烛台、灯笼、书籍、砚台、插花的瓷瓶…… 甚至是香囊和胭脂粉盒,只要你想的到的都可能出现在旧物堆里。 青楼行院里最忌讳的一个字就是“旧“,但求日日新,月月新,人也新。 对于贫苦百姓来说,许多东西虽然旧了破了,依然不舍得扔掉,而青楼行院的东西一旧了一破了,却必须换掉。 特别花魁娘子最忌讳这个,东西一旧了,人也成了旧人。 甚至是珠簪宝钗,这些东西也是经常要换,当然珠簪宝钗价格不菲,自然不可能丢弃,往往都是拿去当卖。 抢夺旧物的多是这临街铺舍的市井白丁,对于他们来说,青楼娘子高高在上,无法亲近,只能把爱慕寄托在这些青楼娘子用过的物品上。 说的好听是睹物相思,说难听点是想入非非。 当中还夹着几个身穿绸缎的,朱明和谢傅应该也算吧。 了解情况之后,谢傅对着胡地全问道:“地全,你也有这爱好?” 胡地全手上翻着东西,头也不抬,应了一句:“我好什么好,还不如实实在在抱桂香去,有些东西能卖大价钱。” 谢傅赞了一句,“机灵。”与其把心思放在虚无缥缈上,还不如追求实实在在的。 没一会功夫,原本堆成小山的旧物已经七零八散。 旧衣旧鞋这些花魁娘子的贴肌之物最受青睐,成为众人首要目标,不管是破是裂,拿到了就往身上揣。 谢傅看见这些旧物中夹着一些残破的书籍,他爱书如命,尽管残破,却依然十分爱惜。 书倒是没人跟他抢,立即捡到一本。 书籍沾了酒水,书最怕水了,沾了水,字迹会变得模糊,而且如果不及时晒干的话,书页还会黏在一起。 说来,书籍的价值,就目前的市价来说,如果是印刻本的书,一本大概是三百文,手抄本那价格就更昂贵了,甚至能卖到八百文左右。 而一个店小二一个月的月钱只有四百文。 书是比衣服还要贵的东西,普通人家根本读不起书,而书香世家以藏书为贵。 然而对市井白丁来说,这书却是一文不值。 第92章 欲望的颜色 混乱之中,有人激动喊道:“哈哈,我捡到抹衣啦。” 抹衣!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啊!这人今天是踩的狗屎运吗? 话音刚落,这个捡到抹衣的男子,头就被好几只手按的死死的,什么都看不见,混乱之中,七八只手就朝他身上摸去…… 当男子挣脱开来,鼻青脸肿,手上空空,这抹衣诃子却不知道被哪只手给顺走了,立即暴跳如雷:“我的抹衣!谁抢走我的抹衣!” 看来今天他走的是霉运,踩到狗屎运的另有其人。 胡地全对着谢傅说了一句:“抹衣这玩意就能卖大价钱。” 谢傅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 谢傅这一笑立即吸引立即吸引众人注意,以为又出了一件宝贝!差点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谢傅头给按下去,来个浑水摸鱼。 定睛一看,谢傅手上只有一本破书,好毛都没一根,这是声东击西之计?连忙警惕的紧紧护住自己捡到的东西。 朱明双手翻翻翻,速度比苏州姑娘绣花还要快,突然翻到一只绣花鞋,捡起一看,只见鞋的侧面绣着一个“甯”字,顿时欣喜若狂。 这个字代表着这只绣花鞋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意中人回莺院花魁娘子兰甯所有。 朱明本是青楼小厮,地位资历最低,永远拿不到赏钱那种。 本来慢慢熬,等资历高一点成为龟公,也算是日子逍遥风光的角色。 自从一年多前偶然见到兰甯之后,对兰甯日思夜想,痴爱如狂。 只可惜他地位卑微,别说让兰甯娘子正眼瞧他一眼,就是要遇上一面也是难如登天。 自此之后,朱明为了能攒足银子,以客人的身份见到兰甯一次,十分拼命,闲时就跑到奔马社找活干。 半年前被前往奔马社雇佣临时工人的澹台小姐相中,许以厚酬,成为被豢养在深院的小白脸。 对于朱明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澹台小姐一年之约给的银子,他十年也赚不来。 在府内他也是十分老实,不敢有丝毫异想,只求一年之期早点到来,好拿着银子去见兰甯娘子。 此时此刻,朱明高兴的都快要飞起来了,只感觉这只绣花鞋不但美致而且香幽。 手上连忙把绣花鞋往怀中揣去,脸上不动声色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生怕再逗留,被人发现,宝贝被人抢走了。 这时候一辆篷车从回莺院的后门驶了出来,因为巷道被这些抢夺旧物的小二白丁所堵塞,马夫只好慢慢停了下来。 这马车内坐的自然是回莺院的青楼娘子,只是不知道是哪位青楼娘子,出门能有马车代步的,在回莺楼身份应该不低。 车帘揭开,下来一个婢女,众小二白丁立即认出这个婢女就是兰甯的贴身小婢娟儿,那马车内坐的应该就是兰甯本人了!众人脸上立刻那个激动啊。 婢女娟儿看着众人眼巴巴,脸痴痴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一笑,手一挥,“喂,好狗不挡路,都散开点。” 原本围坐一团的众人,立即散开,紧靠巷道两旁墙壁,让开一条通道来。 娟儿进来马车咯咯一笑:“小姐,瞧那些人,争着抢着,连乞丐都不如。” 这种情况兰甯也有耳闻,就是未曾亲眼目睹过,轻轻揭开帘子,瞧了一眼,这不瞧不知道,一瞧猛地却吓的一大跳,只看见数十双眼睛同时朝她投射过来,像一群饿极了的狼。 不愧是艳冠姑苏,肌态独绝的兰甯娘子啊。 不愧是前无古人的连续两届苏州花魁得主。 人间绝色!艳极入骨! 这脸上的艳味,如同涂了春.药的颜色,便是这一眼的销魂,已经足够让人精气尽人消亡。 整个苏州城叫的出名的美女不少,但是跟兰甯娘子站在一起,就只能被艳压的份。 连能平分秋色的都没有! 所有人都盯着篷车,唯有谢傅一人在低头找书。 突然发觉周围都十分安静,空气似凝固了一般,抬起头来朝所有人目光齐聚的方向看去。 在车帘垂下去的一瞬间,谢傅瞥到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 梳流苏髻,贯金雀钗,眸若仙露,肌白唇红,一股惊香美艳压压而来。 如果说欲望有颜色,它此刻就像谢傅体内流淌的鲜血一样红。 嘚! 谢傅低头看向自己双腿,这么猛! 铮铮血气方刚男儿! 脑门一悸,忽生黍珠如光点,光中自有一点真阳。 回光了! 他修习《太乙金华心法》也有一段日子,苦习无果,此刻终于踏入入武门槛【回光】。 周身气血燥热,逼得谢傅不得不当下立即坐下调息: 初学者需知回光,回光则天地阴阳之气无不凝,所谓精思者此也,纯气者此也,纯想者此也,初行此诀,乃有中似无…… 忽生黍珠,即是回光,便当以待之养之,光之回,即火候也…… 谢傅依照师傅所授,引导周身气血,慢慢滋养这渺小黍珠…… 虽然车帘已经放下,看不见兰甯,个个还是神魂颠倒,痴痴望着篷车。 唯朱明却蹲了下来,双手在地上抹了些灰,涂抹在自己脸上,然后把头埋的低低的,看都不敢看向马车。 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心动,而是自卑。 能够近距离看上兰甯这么一眼,众人已经为之销魂痴醉,马车经过身边时,深深嗅了一口,希望能闻到从马车内逸出来的香气,车轮碾过过这些旧物杂物,也丝毫不知惋惜。 马车慢慢消失在巷子的拐口。 等谢傅睁开眼睛,周围已经静悄悄,只有胡地全一人在身边等候着。 谢傅心情大为喜悦,终于踏入武道门槛,有希望了,头一回感受到师傅所说的那种玄妙。 胡地全笑道:“谢傅,你刚才怎么了?是心跳承受不了,昏厥过去吗?” 谢傅笑了笑,想不到人间还有如此绝色,顶着这样一张脸,就算无才无学,也足够让男人痴迷了。 只怕连竹林名士见了,也要不想文章想钗裙。 “地全,刚才车内女子是谁?” “就是艳冠姑苏的兰甯娘子。” 谢傅点头,艳冠姑苏四字倒是实至名归。 胡地全又道:“她是前无古人的连续两届苏州花魁得主。” 第93章 小小期望 谢傅闻言倒是一讶,据他所知,一般成为花魁之后,之后无论你多么耀眼风光,下一次花选都会把机会留给别人,这已经是一种约定俗成。 这个兰甯娘子却是一个例外,是什么样的影响力,才能让人破除陈规,为她破例。 谢傅问出了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地全,要见她一面,需要多少银子?” 胡地全哈哈大笑:“谢傅,你没那么命,别做白日梦了。” 谢傅倒也并非做白日梦,他只是想搞清楚,为什么刚才瞥见这兰甯娘子一面,就突然回光了,嘴上笑道:“你就告诉我多少银子,毕竟我现在跟公子混。” 胡地全竟是应道:“澹台公子算什么?” 谢傅一讶。 胡地全道:“这苏州有顾陆朱张四大名阀,还有一些名门富商,你就说澹台公子能排第几吧。” 谢傅笑了笑,确是排不上号。 胡地全继续道:“这个第一自然是谁都想见,但也不是谁都见得到,加之兰甯娘子生性傲慢……” 谢傅道:“我知道很难,你就说需要多少银子吧?” “百八十两吧,还要看她心情,兰甯娘子不是一般的青楼娘子。” 什么! 连谢傅这种习惯青楼挥金如土的人都不禁吃惊。 一百两是什么概念! 对于普通人家,五两银子已经可以过一年了。 在扬州,似宝书她们这种绝色名伶,面资也不过五两! 胡地全笑道:“若单单银子还好说,苏州是江南首盛,自不缺少有钱人,但银子在兰甯娘子身上并不好使。” 额…… 谢傅突然想到什么,“像她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居于小小的回莺院?” 胡地全道:“一两年前,兰甯娘子已经开始淡于人前,尽管如此还是声名不减,在这回莺院也只不过挂个名罢了,就是秦楼也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两人回到院子,谢傅将捡来的两本书拿去处理。 沾了酒水那本放到院子里晾晒,另外一本崩了线,重新用麻线缝订起来。 然后到书斋教导澹台文望读书写字。 中午小秋又来讨冰食。 谢傅哭笑不得,好声劝了一句:“女儿家家的,这种太冰的东西真不能吃太多。” 小秋不悦道:“这么热的天,你是不是想见死不救。” 谢傅应了一句:“以前没这东西,你们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小秋道:“我不管,反正现在有了这东西,再没这东西活不了,我已经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小秋说着嘻嘻勾引道:“华儿说要给你做牛,盼儿说要给你做马,还有的说要给你做……反正你想骑谁就骑谁。” 谢傅打断道:“得了,我做就是。” 小秋一笑,“你这就是救命之恩,给你做什么都不为过,要不你下回见了她们,先讨个香吻试试,保证她们肯给。” 下午临近黄昏,谢傅给澹台鹤情送来粥水。 澹台鹤情本在办公,看见谢傅,直接搁笔站了起来,对着谢傅嫣然一笑。 斜阳入屋,映在她的俏白脸儿,宛如阳春二朵梨花。 谢傅一讶,这种感觉就好像突然闯入苏州闺家小姐的闺室,乍惊!乍艳! 或许太久无声,澹台鹤情笑道:“扬州无赖。” 谢傅愣了一下,这可不是她的风格。 澹台鹤情大概也意识到这四字有点过于轻浮俏皮,笑着掩饰一句:“二分无赖是扬州,岂不是扬州无赖。” 谢傅哈的一笑。 澹台鹤情转身走到卧榻坐下。 谢傅笑着说了一句:“小姐就该多多休息,别吃东西的时候都在书案前。” “好。” 澹台鹤情轻轻应了一声,似听极了他的话。 卧榻中间置有一方形榻几,榻几置有炉瓶杂物,谢傅走近将粥放在榻几上,恭站一旁。 澹台鹤情轻道:“你也坐。” 谢傅一笑,“我站着就好。” “坐!”澹台鹤情声音突然冷了许多。 谢傅这才坐下。 澹台鹤情忍不住怨道:“我都看不透你,那日在大厅作画何等意气风发,风流潇洒,怎么这会却畏畏缩缩。” 谢傅笑道:“你是小姐,我是仆人,自要如此,若是放肆,岂不如同轻浮无赖。” “我准你……”澹台鹤情说着扼住娇喉。 谢傅盼首问道:“准我什么?” 澹台鹤情哪说的出口,只觉自己成了腼腼腆腆的小娘子,往日里那些落落大方荡然无存,嘴上傲道:“自己想!” 谢傅讶道:“这我怎么想的出来。” 澹台鹤情低头看向粥水,瓷匙轻轻撩动。 若说他是仆,自无男仆近身同坐之理。 若视他作先生礼遇,却有孤男寡女之嫌。 这话反而更难说,还不如硬着头皮把他当做小白脸,偏她又庄妍脸薄。 这戴上面具做人,她早炉火纯青,心里却想和他说些真实事,真心话,不想虚情假意。 澹台鹤情问:“手好点了吗?” “好了,不然哪能给你做粥。” “我看看。” 谢傅伸过手去。 好是好了,还有浅浅的痕迹,看着这些痕迹,澹台鹤情眼里满是温柔之色,情不自禁的轻轻伸出手去。 十指纤纤,白白净净,在谢傅手掌心温柔的摩挲一下。 谢傅心头微微一震,有种被蜜蜂蜇了一下的感觉,手也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澹台鹤情这个时候也察觉到自己的举止过于亲昵,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过于轻浮了。 手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给谢傅握住她手的机会。 无声中,时间缓慢的都成了煎熬。 他定是怕我定他个非礼主母的罪名,所以才如此胆怯,呆子,你都忘记自己干过什么,我若要毁灭你,早就将你毁灭。 矛盾犹豫,澹台鹤情硬着头皮,玉笋般的手指尖轻轻刮过谢傅手心。 一下! 二下! 三下! 嗷嗷嗷,谢傅已然成了铁血铮铮男儿。 呆子,握住啊,我羞的不行了。 天知道,澹台鹤情做这一切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忍受着多大的羞耻。 在等待中,澹台鹤情一颗女儿家的心也颤抖着,忐忑着。 没有任何骄傲,有的只是一点小小的期望。 第94章 爱你在心口难开 澹台鹤情一直都只看他的手掌心,终于用眼角朝他脸上瞥了一眼。 却见他双眼紧闭,神定犹如菩萨。 澹台鹤情心头立即有点酸溜溜的难受,他定是把我当做轻浮的人,让他看轻了,其实她…… 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有点喜欢他,也希望他能对自己有点喜欢。 其实谢傅脑子有点懵,也有丝丝紧张,楞华经已经默念到第二页了。 澹台鹤情把手抽了回去,假装神色自若道:“这伤痕毕竟是为了救我,让人看了心疼。” 谢傅道:“小姐客气了,换了谁都会这么做。” 澹台鹤情带着怨气瞟了谢傅一眼,你这话都把我堵死了,让我怎么接啊。 该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不好好说话,不该你好好说话的时候,偏偏油嘴滑舌。 澹台鹤情一边喝着粥水一边说道:“我明天要出趟远门,文望就交给你了。” “好。”谢傅应的很爽快,本来如此。 “这一趟出远门可能要花多时间,长则一个月,短则半个月,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孔管家说。” “这么久?” 澹台鹤情似乎听出有点关心的味道,看了谢傅一眼道:“关于毁约的事,要一家一家亲自上门去说,方显诚意。” “旅途劳顿,小姐可要多注意身体。” 澹台鹤情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就喜欢听他说这关心的话,嘴上淡淡道:“习惯了。” 这粥水也更加甘甜了,抬头瞥了他一眼,只见他正看着围棋,澹台鹤情开口道:“你能书会画,这棋也会下吧?” 谢傅应道:“略懂一二。” 澹台鹤情说的随意,“一会陪我下一盘。” 猜先,澹台鹤情执白先行。 澹台鹤情第一手在右上角星位落子,却是一手敬手,嘴上问道:“你是不是觉的我这个人冷若冰霜?” 谢傅也在近己星位落子,把右下角留出来给澹台鹤情选择,回了一手敬手,应道:“有点吧。” 澹台鹤情落子再敬,说道:“你要明白我一个女儿家身处这样的位置,如果不强硬一点,一定会受人欺负,其实我这个人不难相处,也并非高不可攀。” 谢傅落子回敬,“小姐辛苦了。” 两人下了十几手,左上右下竟都是空的。 澹台鹤情终于受了谢傅这份谦让之情,在右下星位落子,暗暗咬了咬红唇,“男人也不怕出身卑微,居于人下,就怕没有志气。” 谢傅在左上落子,也不与澹台鹤情争这右下,嘴上赞道:“小姐说的有道理。” 澹台鹤情在右下小飞一子,“嘴上说有道理,只怕心里还没有领悟。” 谢傅也小飞一子,微微一笑:“小姐是主,谢傅是仆,小姐的话,谢傅可不敢妄加猜测。” 澹台鹤情在左上落子,这是黑白两子离的最近的一次,这棋也下的太有意思了,如同畏畏缩缩的新手在慢慢摸索,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嘴上说道:“这棋盘上只有黑白,没有主仆。” 谢傅近边落子守势。 澹台鹤情立了一子,“主人也是人,女主人也是女儿家。” 谢傅笑道:“小姐这子下的温柔了,毫无杀气。”说着落子。 见前路被对方挡住,澹台鹤情小退一步,“依你所说,原来我也可以温柔。” 谢傅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怀疑,若说你独立坚强我信,说你端庄高洁我也信。 偏偏澹台鹤情正在看他,谢傅脸色怀疑之色立即被澹台鹤情捉到,啪的落子清脆,冷冰冰道:“你怀疑什么?” 你看你,我怀疑什么! 凶的就差双眸圆瞪了,我都不用怀疑。 若说温柔体贴,头一个就想到夏儿姐。 待谢傅落子之后,澹台鹤情又问:“你怎么不说话,怀疑什么?” 这让谢傅怎么说啊,“额……有道是温柔本来女子有,人人如此便成俗,也没有什么稀罕。” 澹台鹤情在谢傅断点刺落一子,“那不温柔呢?” “小姐,我觉得你这种冷若冰霜正是你的特色,这是士族女子高贵端庄的礼法,是这个靡荡风气当道,最后的坚持。” 澹台鹤情盯着谢傅,气势正盛。 “小姐,在谢傅眼中,你独一无二。” 天啊,我怎能如此胡说八道,这是逼人上刀山啊。 澹台鹤情问:“是吗?” 谢傅落子,反问:“小姐认为呢?” 澹台鹤情落子说道:“你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 谢傅心中暗笑,我自己都不信,你反倒信了。 澹台鹤情落子道:“我知道有一类男人,老实、卑微,自甘下……我不是很欣赏,也不是很喜欢。” 谢傅暗忖,与我何干,无声落下一子。 澹台鹤情落子,嘴上轻轻说道:“男人还是要有男人的样子,男人的威风,胆色、魄力。” 谢傅落子,应道:“小姐见多识广,谢傅领教了。” 澹台鹤情这一子下的有点重,“有时候粗鲁一点也没有关系,像某一类书生斯文过头,着实让人讨厌。 谢傅都快被绕晕了,想着且听且悟,少说少错,落子,微微笑道:“澹台小姐,小心点哦,斯文人也是很阴险。” 澹台鹤情闻言,低头看向棋盘,二指拈着白子刚要落下,突然却停下半空中。 谢傅这一手却是一招秒手,左上角这片区域,黑子在前一手还似一盘散沙,此子落下这么一连,却是定型之势。 我以为你处处防守,处处谦让,原来你是悄无声息的设下埋伏,澹台鹤情微微一笑:“好!奸!” 澹台鹤情在谢傅落子下方落下一子,此子有拆挡、联络、腾挪、攻击的多种可能,至于何种走法,要看澹台鹤情后面几手。 谢傅关上一手,来了来了,小白兔入笼了。 虽说围棋千变万化,但是棋力差距还是能将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所以,对弈的真正乐趣在于旗鼓相当。 两人互下七八手,澹台鹤情毫不怯战,一路如游鱼般长驱直入,深入谢傅腹地,势要从内中击破。 谢傅一路纠缠,虽每一手都软绵绵,看似拘谨忍让,实际上却是含蓄扼要,让澹台鹤情的骚弄无所作为。 第95章 是在下棋吗 嗳,小白兔哪里逃。 澹台鹤情落子越来越慢,越来越轻,那白子落在棋盘上的微微响声,如同白子垂死之前的浅吟。 又下了数手,此时左上角剩下的空目已经不多,几被黑白占满,乍一看去似两具纠缠在一起的黑白身体。 澹台鹤情道:“想不到你棋风看似温柔,实则紧峭有力。” 谢傅笑道:“温柔的目的,还不是为了最后一击的粗鲁。” 谢傅这话不知怎的就杵中澹台鹤情心弦,弄的她俏脸一红,瞪了谢傅一眼,承认你厉害好了吧。 澹台鹤情专心看向这左上角,已经再无落子之处。 谢傅笑道:“澹台小姐,该换地方了,这棋盘这么大,也该全盘皆顾才是。” 澹台不应,只是低头看向棋盘沉思。 谢傅看澹台鹤情久久不决,目光望向右下空白一片,微笑道:“棋盘右下还未经泥雪,澹台小姐何须专往一个地方怼呢。” 澹台鹤情两指高高拈起白子,看着谢傅微微笑道:“你猜,我这一手会落在什么地方?” 谢傅微微一笑:“我哪知道?” 澹台鹤情道:“我这一手要你的命!” 谢傅闻言一讶,她难道想到什么鬼手不成,倒是仔细观察这左上角,这一片已成定局了啊。 若说这右上,左下,起初都下的儿戏,若是想出什么妙手,也是几手之后才能判断是否妙手,围棋之妙在于后势变化。 就在谢傅思考之际,澹台鹤情那只温润如玉的手已经落子。 谢傅目瞪口呆! 这一手太粗暴了! 围棋哪有这么下的啊! 澹台鹤情这一手却是硬塞进来,将她自己的生门堵死,就是新手也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这会轮到谢傅迟迟没有落子。 过了一会依然没有落子,而是抬头看了澹台鹤情一眼。 澹台鹤情好看的红唇挂着微微笑意,你倒是吃啊,都送到你嘴边了,再不吃我可生气了。 澹台鹤情看着谢傅手缓缓落下,内心激动,心弦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谢傅突然停下,扭头苦笑道:“小姐,你什么意思啊?” 澹台鹤情心头有怨气,傲道:“我的手我的,我想怎么下就怎么下,轮到你了,快点!” 这棋就没有这么下的,谢傅在空荡荡的右下角星位落子。 澹台鹤情原本还挂着浅浅笑意的俏脸顿时阴云密布,难道他把我当成【小鹤夫人】,难道他瞧不起我! 心酸与难受一股脑袭上心头,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原来她也不是想像中那么坚强。 谢傅道:“小姐,轮到你落子了。” 澹台鹤情却直接扬起手来,想要给他一巴掌,终于还是把手放了下来,冷冷道:“不下了!” 谢傅道:“这棋还有很多可能,你看着右下空地……” 澹台鹤情怒吼打断:“滚!” “马上给我滚!” 澹台鹤情又吼了一句。眼神带着杀意,亦有一股傲然高贵。 谢傅离开书房,一路上若有所思,突然停下脚步,准备回头。 罢了,女儿家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谢傅疾步离开,文望还等着他去青楼呢。 隔日,澹台鹤情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苏州, 谢傅这边日子如初,清晨去山塘河岸练功,回来就去澹台文望书房教授澹台文望。 晚上逛青楼,缺银子就奔马社走一趟。 本来他还想和胡地全朱明一起在屋顶瞻仰那兰甯娘子一面,自从那日回光,谢傅总感觉兰甯娘子这张艳容对他武道大有裨益。 只是胡地全却说,兰甯娘子很多时候都不在回莺院,这种机会只有在初一十五才能撞见。 那日是六月十五,那就是说下回要等到七月初一。 朱明这边,自从那日见到兰甯之后,对兰甯的思念如同排山倒海的潮水,再也压抑不住。 朱明渴望见到兰甯,只觉人如同被烈火焚烧,他一天也不想等,一刻也不想等。 亥时一刻,原本是人定安睡的时候,苏州城某些地方却依然灯火通明,比白天还要热闹。 七里山塘河上,画舫成阵,船娘争相斗妍,画舫内不时传出推杯换盏,嬉笑打闹之声。 两岸青楼林立,灯火齐明,绮窗秀帘,相映成趣。 锦瑟瑶琴,檐马叮当,遥的近的若隐若现。 一股繁华艳靡之风。 回莺院大门口。 “周公子,慢走哦,下次有空再来玩。” 朱明一直蹲守在回莺院大门口附近,终于看见回莺院掌院妈妈苗妈妈走出来送客人,连忙小跑着靠近,“苗妈妈,等一下。” 这位苗妈妈回头一看,见是朱明,眉头一皱,“你怎么又来了?” 对于朱明的底细,苗妈妈是清楚的,你就算是换身漂亮的衣裳,也掩盖不了原来是青楼小厮的本质啊。 朱明陪笑讨好道:“苗妈妈,帮衬帮衬。” 苗妈妈“嗤”的轻蔑一笑,“朱明啊,你若是要找姑娘出白货,窑子去,我这里是青楼,跟你想的不一样。” 朱明忙道:“苗妈妈,我懂我懂,这是青楼,我想见兰甯娘子一面。” 苗妈妈闻言,哈哈大笑,“你是脑筋被绊到了,兰甯娘子!” 朱明朗声道:“对!” 苗妈妈打量着衣装像模像样的朱明,有心让他知难而退,笑道:“你知道要见兰甯娘子,面资是多少吗?” 朱明忙道:“我有!我有!”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来。 这倒是让苗妈妈感到意外,这二十两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吃不喝也要攒上个四五年,嘴上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朱明道:“苗妈妈,这你就甭管了,银子我有,你给我安排一下。” 苗妈妈笑道:“二十两还真不够!” 朱明闻言一讶,“以前不是二十两吗?” 苗妈妈道:“那是以前,自从兰甯娘子看心情见客之后,面资已经涨到八十一百两了!” 朱明惊呼出声:“一百两!” 对于他来说,这真是一笔天文数字,而且只是见上一面。 都怪苏州大富大贵的人太多了,也怪兰甯娘子太出名了,硬生生把她的面资抬高到如此离谱的价位。 苗妈妈看着朱明久久不语的样子,轻声道:“吓坏了吧,跟你直说,我自己都给吓坏了。” 第96章 啦蛤蟆想吃天鹅肉 朱明却道:“我有!我凑一凑应该够八十两!” 苗妈妈吃惊,这小子发财了,嘴上好声说道:“我的傻朱公子啊,你摆这么多银子,这回莺院,要见谁,妈妈都能给你安排,你怎么偏偏要见兰甯娘子呢。” 朱明沉声道:“银子我有了,我只想见兰甯娘子!” 苗妈妈道:“兰甯娘子那是想见就能见的吗?她要是想见客,我这回莺院早被人踏破门槛了,也轮不到你啊。人家肯在我这挂个名,是看得起我,妈妈我也管不着她啊。” 朱明问道:“苗妈妈你的意思是有银子也见不到了?” 苗妈妈倒是好心说道:“朱明啊,明明是凡夫非要摘天上的月亮,银子你留着吧,别糟蹋了。”说着转身要回去。 朱明却把苗妈妈给揪住,哀求道:“妈妈,我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说着干脆就要朝苗妈妈跪下来。 大庭广众,这还得了,苗妈妈倒是慌了,一边扶起一边连忙道:“你先别这样,我们暗处说去。” 苗妈妈引着朱明来到暗处,这才开口说道:“真不是我不帮你,兰甯娘子不是一般人,她见客都是看心情,这达官贵族、名人雅士都在我这里挂着号排着队呢,最次也是富商巨贾。” 朱明却依然不死心,恳求道:“请苗妈妈想想办法。” 苗妈妈苦口婆心道:“朱明啊,妈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跟兰甯是一个在地,一个在天,就算见一面又能怎么样,不是妈妈不肯帮你,你可真是为难妈妈了,我是好话说尽,歹话说尽,都多少回,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朱明道:“能见她一面,跟她说会话,我就心满意足了,苗妈妈,你就帮我这一回。” 苗妈妈眉头皱的弯弯的,沉吟许久,终于开口道:“看你如此心诚,我就尽力帮你一回。” 朱明闻言欣喜若狂,连忙要跪下拜谢,苗妈妈连忙将他扶起,“慢着,你且要先听我说,能不能见到,我一点都不能跟你保证。” 朱明点头道:“苗妈妈,你请说。” 苗妈妈道:“这权这财这才学你比不过别人,这貌嘛虽说不赖,兰甯娘子却也见多了,唯有用十分真诚,或许能够打动她一二。” 朱明点头,“妈妈吩咐。” 苗妈妈沉吟着,手上掐了掐指,“这兰甯娘子什么时候心情好,犯神经愿意见客,我也拿不准,这样吧,我每次见到她,就把你的名字在她面前提一遍,这提多了,她自然而然就对你有点印象,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就愿意见了。” 朱明点头。 “还有,你每天晚上亥时之后,在这外面等着,如果成了,我就直接领你去见她,我们以暗号为信。” 朱明有点为难,“亥时啊,这么晚?” 苗妈妈没好气道:“你若觉得不行,那就算。谁让你非往墙头撞啊,你想不想见其她娘子啊,现在我就能给你安排。” 朱明忙道:“行行行,就这么说定了。” 看着朱明高高兴兴离开的背影,苗妈妈叹息一声:“倒是个痴情郎,只可惜没有自知之明。” *************************************************************************** 六月中旬马上就要结束了,天气还很炎热。 谢傅和胡地全和市场买了点杂物,一些滋养身体的食材。 若说一开始抱着什么目的去接近澹台鹤情。 现在,对于澹台鹤情的身体,谢傅还是很关心的,就凭澹台鹤情那句把澹台府当做自己的家。 而他的身份只不过是澹台鹤情买来的奴仆,就算澹台鹤情把他给宰了,也不犯法。 谢傅这人最为念恩,念情。 澹台府让他有一种家与温情的感觉。 这里有温柔体贴的夏儿姐,有野蛮粗鲁的小秋姐,和澹台文望的关系也是亦师亦友。 胡地全虽然是粗人一个,却讲义气。 朱明虽说关系不够亲近,毕竟也同住在一个院子。 对了,还有处处嘘寒问暖的孔管家,这位对澹台府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还有几分可怕。 一路行着,胡地全手不停的往身上扇着风,额头上的汗还是一直冒出来,忍不住骂了出来:“这鬼天气,真是热死人了,真想跳到河里洗个澡。” 谢傅笑道:“山塘河也不远。” 胡地全嘿嘿一笑,“一个人洗有什么意思啊,得有小娘子陪着。” 谢傅笑道:“哦,鸳鸯浴。” 胡地全闻言推了谢傅一把,“谢傅你小子看上去正正经经,什么都懂。” 胡地全跟谢傅关系比较熟,也没有什么尊卑之分。 说到小娘子,胡地全不禁巡视街道起来,“连个小娘子都没看见,连过过眼福都不行。” 谢傅应道:“这么热的天,小娘子都躲屋里去,谁还出来。” 两人聊着,不知不觉就拐入澹台府侧门的小巷子,远远的就见有个汉子在外墙上张贴大纸。 胡地全立即吼了一句,人疾步跑了过去,“乱张贴什么东西!这墙你贴了东西,老子撕下来之后,还要再搓干净知道吗?” 作为府里的下人,胡地全有的时候也要干一些府内的杂活, 这一声吼,把这汉子吓了一大跳,立即转过身来。 胡地全一看这汉子衣服制式,立即笑了,原来是个家丁啊,再看见汉子衣服上一个黑色“顾”字,胡地全又立即笑不出来了。 胡地全见多识广,能在家丁服饰上画上老虎的,整个苏州城独有一家,别无分店。 这顾家是大大的厉害啊,别说顾家的家丁了,就是顾家里面的一条狗,走在街上都是昂着狗头的存在。 果不其然,这汉子趾高气昂问道:“你是这府邸的主人吗?” 胡地全立即换了嘴脸,陪笑道:“兄台,天气太闷了,活跃活跃气氛,精神点了吧?” 汉子道:“倒也是,这太阳晒的我都有点昏昏沉的,被你一吼,精神许多了。”说着问道:“这墙能不能贴?” 胡地全立即道:“能贴!虽然我不是主人,这一片墙的卫生都是我给负责的,我给拿主意了,贴,贴多几张都没问题。” 第97章 顾府家丁 胡地全一边说着一边凑过身子来,朝贴在墙上的大纸上看去,可惜他大字不认识几个,看着上面的文字,感觉就像道士的灵符一般,笑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汉子念道:“如有拾到此头巾者,送至顾府,赏银一百两!” 一百两!胡地全闻言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啥玩意?” 汉子重复一遍:“如有拾到此头巾者,送至顾府,赏银一百两!” 胡地全一脸难以置信:“一百两,你没说错?” “一百两!” 胡地全开始计算起来,我每个月工钱五百五十文,一年差不多七两银子,十五年才能赚一百两。 不不不,这么算不对,我每个月要吃要喝,撑死最多能攒一百文,一年攒一两二的银子。 一百年才能攒一百二十两,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一百岁。 桂香一次是两百文,一两就是五次,一百两就是五百次,我天天去的话,打个折怎么说也能连续干两年,嘿嘿嘿,嘿嘿嘿…… 胡地全开始傻笑起来。 汉子问:“你拾到了吗?” “没!” 汉子问:“那你笑什么?” 胡地全道:“我算出来了,这好事肯定会落在我头上。” 汉子“切”的一声。 “对了,拾到什么东西?” 汉子有点怒了,“我刚才念两遍了!” 胡地全解释道:“我只听清那个一百两,其它的都没听清楚。” 汉子沉声道:“我再念一遍啊,这回你可听清楚了,拾到头巾者……” “啥玩意?”汉子话还没有说完,再次被胡地全打断,“头巾?什么头巾值一百两银子,金子织的吗?” 汉子冷笑一声:“要是金子织的可就简单了,模样上面画着呢,你自己看。” 胡地全朝大纸上定睛一看,“嗳”的一声,“这玩意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汉子道:“这就是一条逍遥巾,谁看了都眼熟。” 胡地全道:“那我去买一条不就得了。” 汉子冷笑道:“你倒是不傻,不过是不是那条头巾,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 胡地全问:“那谁说的算。” 汉子道:“反正有人说的算。” 胡地全道:“你们这是骗头巾的吧,这倒是无本万利的好行当。” 汉子猛戳自己胸膛,一脸骄傲,沉声道:“看见我身上这个字了吗?看清了吗?” 胡地全讪笑道:“看清了,兄台你的高贵身份可真的让我羡慕不已。” 汉子冷声问道:“那还有质疑吗?” 胡地全一脸决然道:“没有!完全没有!” 这时候谢傅走近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胡地全道:“没事,谢傅你先回去吧,我跟这位高贵的兄台再聊一会。” “那我先回去了。”谢傅打了声招呼,从侧门进入府邸。 汉子这边张贴好悬赏要离开。 胡地全却将汉子拉住。 汉子不悦道:“干什么,老子还有活要干呢。” “高贵的兄台,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徐!” “高贵的徐兄台,弱弱问一句,你在顾府当家丁,每个月月钱多少?” 汉子淡淡道:“等级高低不同,月钱不同,我嘛在顾府身份一般,一个月也有二两的月钱。” 胡地全先“哇曹”后惊讶,立即问道:“兄台,顾府还缺家丁吗?能不能介绍我进去干?” 汉子扫了胡地全一眼,冷笑道:“你就算了吧,光形象这关你过不了,你这么矮壮,穿上顾府家丁的衣服,还不把顾府的脸面给丢尽了,我都跟着感到丢人。” 汉子还是留了情面的,在胡地全形象上面,他有好多形容词可以用,却用了杀伤力最小的“矮壮”。 胡地全却依然很不乐意,出声道:“高贵的兄台,怎么说话的,就算不愿意,也不用这么损人啊,矮壮怎么了,矮壮干起架来才有战斗力。” 汉子轻蔑道:“你再能打,能打得过顾府擐甲执士,家丁就得干好家丁的本分,不是让你去打架的。” 胡地全喃喃道:“干好家丁的本分?哄哄小姐夫人开心什么的?” 汉子冷笑一声,“就你这猥琐样,进去第一天就要被宰了。” 在顾府作为一名家丁,看见小姐可看第一眼,不能看第二看,盯着看更是大忌,就算心里再想看,也得憋回去。 “不流行猥琐吗?谢傅跟我说猥琐也是一门优雅的艺术,我可信足了他的话。” 汉子笑道:“这谢傅跟你有仇吧。” 胡地全道:“不是,谢傅说用庸俗微末击溃庄严礼法,此法对大家小姐尤为有效。” 汉子只是冷笑。 胡地全继续道:“谢傅还说大家小姐受礼法拘束,内心最为狂浪,唯有粗俗话语才撩拨小姐心弦,他还跟我讲了不少家丁拐走大小姐的故事。“ 汉子喃喃道:“怎么听起来有几分道理。” 胡地全笑道:“谢傅说,这叫兵行险招,以奇制胜!” 汉子道:“更有道理了,兄台,这位谢傅能否介绍我认识,希望他能为我指点迷津。” “你也有拐走大小姐的伟大理想?” “不是,我在府内兢兢业业熬了十几年了,还是铜丁一名,有个人进来才一年多,和夫人走的近,已经是银丁了。” “这铜丁跟银丁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地位更高,权力更大,月钱也更多,一个月有五两银子。” 胡地全忍不住“哇曹”一声。 汉子笑道:“金丁月钱有十五两银子!” “哇曹!哇曹!哇曹!”胡地全连续说了三个哇曹,表情无比惊讶,“妈呀,这职业太高尚了!这赚的也太多了。” 汉子目光深远,似乎在幻想自己成为金丁的那一天,“金丁那是了不起的存在啊,顾府家丁无不俯首称臣!就算苏州大地的每个家丁也要拜服仰望。” 胡地全激动道:“你都把我说的热血沸腾,斗志昂扬,慷慨赴义了!” “你文化不行啊。”汉子说着笑道:“更难得的是,作为金丁有的时候还能获得夫人们的一声轻轻问候。” 夫人们! 胡地全抬手道:“我不行了!我的身心已经被蓬勃的野心完全占据!” 汉子破有深意道:“一位老金丁曾跟我说,要成为金丁单凭努力是远远不够的,要讲究天赋,而诀窍就在于夫人小姐们身上。” 第98章 酒癫 “我一定未能领悟,刚才听了你的“猥琐之见”,又有点茅塞顿开的松动。” “兄台,改天把你那位朋友谢傅约出来喝一杯。” “好说好说,这有什么入顾府的门路,徐兄也要多多通透。” …… 这日黄昏,谢傅疾步行走七里山塘河岸,却是刚刚从一家私人院阁出来。 这私人院阁是类似于青楼一类的场所,因为背后没有官字招牌支撑,档次比青楼要低一等,比窑子勾栏又要高雅一些。 私人院阁夹在青楼与窑子勾栏中间,为了吸引顾客,增加竞争力,在男女关系上显得半晦半明。 在陪酒期间,因为客人会忍不住对陪酒的娘子上下其手,所以一般进入私人院阁俗称喝花酒,而陪酒的娘子也被称为花娘。 而私人院阁也是一些商贾最喜欢去的地方,因为青楼娘子碰不得啊,花大价钱与青楼娘子见个面,青楼娘子也只是与你交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玩毛啊。 至于窑子勾栏,有钱为什么要去找那些年老色衰的。 所以私人院阁也就成为某一类人的钟爱,有一定的生存空间。 胡地全认识了一个顾府家丁叫徐六的男人。 这徐六说要请谢傅和胡地全去喝花酒。 谢傅经不住胡地全劝就去了,胡地全的面子还是要给了。 到了私人院阁之后,这徐六十分慷慨热情,还叫了几位花娘作伴。 紧接着向谢傅讨教一些猥琐之道。 谢傅也就当做闲聊,侃侃而谈。 毕竟谢傅在扬州时常驻青楼,对那些整日被人以礼捧着舔着的名伶,还是有一定了解。 名伶虽爱文雅,更爱平淡生活中的一丝趣味,一点不同。 期间,徐六和胡地全对谢傅热情敬酒。 本来谢傅是不喝酒的,他一喝酒容易发癫,盛情难却之下,只好喝了几杯。 这酒一喝,谢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把几个花娘撩的是心花怒放,娇躯酥美。 在胡地全和徐六无比佩服的眼神中,谢傅却突然起身离席。 谢傅知道,再呆下去,就把人家撩到床榻上去了。 男人嘛,逢场作戏,说说笑笑自然无妨。 淫戒却是谢家的第一大戒。 年未及冠,恣情纵欲,迷失心志更是第一大忌。 这种东西未成年人一旦沾上就难以自拔,先人警训自有其道理,唯有先做到克制,方能分寸得宜。 谢傅年方十九,还有月余方才成年及冠,虽然被开除宗籍,逐出家门,却依然谨记自己是谢家子弟。 哪个血气方刚的男儿不爱浪,先人也不会让你断子绝孙。 七里山塘河的岸边上,停泊着密密麻麻的画舫,颜色多花红柳绿,也有怀金垂紫。 在苏州,这些常日住在船上的“船上人家”可不一定就是渔民和艄公。 更多的苏州的各级官员,来苏商贾,文人墨客,他们或租船常住画舫,或者本来就有属于自己的画舫,以船为家。 像白公任苏州刺史期间,就携数妓长达半月住在船上,日伏夜出。 如果不是家境富裕,何能如此逍遥玩乐,这类客人大多一掷千金,出手阔绰,最受青楼和高档酒楼欢迎。 有的画舫已经传出笙歌细乐,预示着丰富的夜生活开始。 谢傅沿岸行走,心中积压酒气如火在胸,不发不快。 人踏上条石之上,面向河畔,放开声喉,吟唱起来:“可怜谁家郎,缘流乘素舸。但问情若为,月就云中堕……” 谢傅的吟唱声很快吸引到旁人的注意,围观过来,看着这个在人群百众之下,扯开嗓子大唱大喝的男子。 这些人一开始是抱着看热闹,看疯子的心态,看着听着,感觉他的歌调有点特别,不是在吆喝,也不是在发疯,而是在激情而就,激情挥洒。 挨挨挤挤中,有人忍不住为谢傅喝彩起来。 一艘画舫上一个公子模样的人朗声喊了一声:“好!如此豪情逸致,如何能没有美酒,接着!”说着就朝谢傅抛来一壶酒。 谢傅伸手接住酒,心想若不醉倒,只怕没玩没了,拱手道:“多谢赠酒!”说着拔开壶塞,长饮一口。 那公子提醒一句:“兄台,我这酒,酒劲厉害,你可悠着点、” 谢傅这一口却持续十几顿时间,喝完伸臂抹干溢出嘴角的酒迹,哈哈大笑一声:“好酒!痛快!” 有时候情致奔放,如火在胸,热血沸腾,只是清醒时拘于礼法,未能做到放浪形骸,随心所欲。 这个时候就需要借助一壶美酒了,酒后吟诗三百首便是如此,只有骚客才懂得骚客。 那公子笑道:“兄台,可否再来一首?” “来!来!来!”谢傅连续喊了三声“来”,借着酒意,身体摇晃。 众人见谢傅身体摇晃着一只脚踩出条石,就要掉进河里,吓的惊呼一声。 有人就欲上前揪住,谢傅那只脚只是腾空,并没踩下去,又缩了回来,众人又松了一口气。 有人特意提醒一句:“小哥,悠着点。” 谢傅哈哈一声大笑,扭姿作态着吟唱道:“步履随夏风,摇摇若花柳云娘楼上叫,哥来尝春酒,高声开大坛,君醉纱雨中,侬是沉水香,吾是消融炉,要死快哉……” 众人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要死快哉”这句地道的苏州话一下子就让这歌赋平白诙谐起来。 苏州娘子嗔怪的时候最多就是吐出这句“要死快哉”,类同与“要死啦你”,似责怪又不怪。 谢傅这首歌赋是从古乐府:“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鸟。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演化而来,加以民间清新活泼的内容,这类歌赋更贴近口语,以通俗取胜,以晓畅见长,更倾向于大众化。 前人说过:“若无新变,则不能代雄。”在这一点,喜乐曲,精乐府的谢傅绝对能够做到善于“新变”二字。 无乐器伴奏,竟能唱的如此琅琅上口,有起有落,又俗又妙,又是一阵喝彩声。 乐曲是乐曲,是需要乐器伴奏的,就算不唱也是可以成曲的。 歌赋是歌赋,念来讲究个字圆腔正,抑扬顿挫,是没谱曲的,一般来说比较正经呆板。 第99章 王婉之 谢傅赋作曲唱,根据韵脚成调,变化复杂,没有一定的乐曲造诣,是唱不来的,在座的多是常逛青楼行院的文人骚客,对此略有心得,一听就听出其中的别致新奇来。 赠酒那位公子对着谢傅朗声道:“俗!俗的好啊!兄台,光凭你刚才一曲,我就一定要交你这个朋友。”说着也来了酒兴,壶嘴直接对嘴饮起酒来。 谢傅唱了一赋又一赋,酒也不停,癫狂若疯。 酒饮尽了,旁人立即送上,在这七里山塘河,最不差的就是酒了。 不多时,谢傅已经醉眼迷离,双耳不闻耳边语,面红如妆,豪气喊道:“浑身似火落河去,我辈岂惊成水鬼。” 赠酒公子闻言,眼神一亮。 谢傅大喊一声:“我要跳了!”说着双脚微屈作势。 赠酒公子一惊,就算为了致敬先贤,也无需以身效法啊。 惊呼声起,醉酒可最怕落水,这位小哥看样子醉的厉害。 一道身影跃到谢傅身后的条石上,一只手落在谢傅肩头,硬生生把他按压下去。 谢傅怒道:“我浑身似火!谁拦我?”扭头一看,却是那位赠酒公子。 赠酒公子微笑道:“兄台,你醉了,要倒也是倒在小娘子香怀暖玉中去。”说着把谢傅揪了回来。 谢傅哈哈大笑,“被你坏了我的好事,你岂知世间最美妙的滋味是将你寸寸肌肤体贴的烟水柔津。” 赠酒公子愣了一下,开口道:“那我先尝这美妙滋味。”说着率先一步跳下河去。 赠酒公子人落水中,头露水面,哈哈笑道:“兄台,被你这么一说,倒好像真有几分烟水,几分柔津,却是比小娘子柔软的樱唇还要温润。” 赠酒公子说着垂目道:“只是总感觉差些什么……” 谢傅笑道:“这河水过于白净,差女儿家身上几分兰花香气。” “正是!”赠酒公子说着,对着画舫上的三名青楼女子道:“绮云、秀娟、素素,劳你们三位将胭脂水粉扔下河来。” 噗噗几声水声之后,其它画舫的小娘子感觉有趣,转身进入画舫取出自己的胭脂水粉,似扔绣球一般,纷纷扔向赠酒公子。 胭脂沸水,赠酒公子周围的河面上立即染上颜色,同时香熏弥漫扑鼻,如万千女子同时体贴入怀。 赠酒公子哈哈大笑:“就是这个滋味,兄台可跳落来共享。” 望去,谢傅却摇摇晃晃的转身,背身举臂道:“我要回去睡觉了。” 赠酒公子笑道:“我与兄台一见如故,在我画舫落榻即可,也有几位好娘子为你解酒。” 谢傅摆了摆手,“多谢盛情了。” 赠酒公子对着谢傅背影喊道:“兄台,常来,易某自有好酒相请。” ****************************************************************** 苏州有俗谚:“金闾门,银胥门”,闾门一带自古就以居民多,人气旺、市面盛而著称,名声卓著。 从苏州城内出了闾门有两条路,往西北方向行,是通往虎丘的七里山塘,往西直行是通往寒山寺枫桥一带的上山塘。 七里山塘自然不需多讲,因白公而遐尔闻名。 上山塘在苏州周边地区也是十分出名,只因为这上山塘近京杭大运河,是北向商船的停靠地点,每日清晨商船临岸而靠,岸边货积如山,船夫忙着装卸货物,从早到晚。 同时,上山塘至少闾门内的德伯坊一带,布坊,染坊众多,商贾云集,交易旺盛,这一带又称为闾市。 已经六月下旬,天气依然炎热不减。 午后申时四刻,一辆马车从寒山寺驶出,过了枫桥,行在上山塘的石板路上。 灰色布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这样的马车在苏州这繁荣富盛之地,实在很不起眼,也很普通。 可坐在马车里的人却不普通,正是苏州城眼下最出名的大红人——国士无双王无双。 王婉之实在低调的很,低调的虽然名声在外,见过她庐山真面目的人,是极少极少,低调到你在路上遇见她,也不会相信她就是那个王婉之。 王婉之闭目垂思,似感到闷热不适,又似疲了,听见隐隐约约的喧哗声,出声问道:“燕语,过闾门了吗?” 出了寒山寺,这才行了一小会儿,哪有这么快到闾门啊,燕语侧头看了小姐一眼,见小姐还闭着眼睛,大概小姐方才一直在想些什么,所以才恍然不知时间流逝长短。 “小姐,我看到了哪里?” 燕语说着,揭开车帘朝外面望去,只见街上车马行人多了起来,肩摩毂击,上山塘河岸,船工夫役忙着往返商船装卸货物,苏绣苏布闻名天下,销往全国,这个时候正是上山塘最忙碌的时段。 燕语放下车帘,应了一声:“小姐,我们还在上山塘的路上,这会出了寒山寺,才走了一会儿。” “哦……到府邸了再叫我。”王婉之淡淡应了一声,依然垂目。 燕语看着垂目养神的小姐,小姐虽然拥趸者无数,却是孤独的,孤独到竟要跑到寒山寺找那三句不离佛偈的老和尚对弈。 这些日子去的更繁了,难道没有别的消遣了吗?小姐不是普通女子,普通女子喜欢的消遣,小姐一概不感兴趣。 燕语知道小姐是喜欢安静的,她不喜欢去过于热闹的地方,曾经她以为小姐也是喜欢孤独的,后来才知道小姐并非喜欢孤独。 小姐只不过找不到一个可以和她说上话的人,精通禅玄的正见大师也不能吗? 难道天下间除了元镜先生,就没有人能够让小姐活跃起来? 只是元镜先生已经两个余月没有来信了,或许是因为这样,小姐才会跑到寒山寺去排遣心中的寂寞。 燕语特意出声笑道:“小姐,我看正见大师为人和蔼,又十分健谈,怕是要成为你的另一好友。” 王婉之似没有听见,垂目不语。 燕语又问:“小姐,你说正见大师比起元镜先生如何?” 第100章 不一样的青梅竹马 王婉之猛然睁开一双气象高华的眼睛,笑道:“人与人之间,又如何能拿来相比?” 燕语笑道:“若非要相比呢?”说着自问自答起来:“都是老头子。” 王婉之倒是笑道:“若非要相比,不比品德才学,倒也可以比个性情不同。” 燕语颇为期待,她喜欢小姐说起元镜先生时的样子,也只有这个时候她会像个少女,像个普通的女子。 王婉之微笑道:“正觉主持是佛门大师,与其他潜心修佛几十年老和尚倒没有什么不同,三句不离佛偈,常以先生之姿谆谆教诲,恳望以慈悲之心度化世人,也并非刻意为之,而是已经养成这一种习惯,所以与之交谈,若非潜心追求佛学佛理之人,常觉枯燥无味。” 燕语问道:“小姐,那你会不会感觉枯燥无味?” 王婉之反问一句:“我被他说得都快睡了,你说呢?” 燕语扑哧一笑,“是不是因为正见大师是个老头子啊,换做正见大师的弟子,慧了师傅会不会好一点?” 王婉之笑道:“这与年纪无关,正见主持虽挂大师之名,这身释学修为却是几十年熬出来的,若是真有悟性,一朝一刻便可顿悟成佛,佛在顿悟,并非苦修就能成正果,依我所见,凭慧了师傅的悟性,将来成就应该正见大师之上。” 燕语听得晕头转向,问道:“那到底是聊不聊的来?” 王婉之轻笑,“我是人,对佛,我敬之仰之,却无法共处之,慧了师傅身为佛门中人,有佛心有佛性,我一颗俗心,与之浅尝辄止即可。” 燕语也总算听明白了,夸了这么多,还是聊不来呗,问道:“那元镜先生呢?” 王婉之沉吟良久,未吐一字,目光深远起来,似在脑海中慢慢勾画出这个老朋友的形象来。 不知过了多久,燕语轻呼一声“小姐”,王婉之方才回神,嘴角挂笑道:“元镜先生是个市井俗士。” 燕语一讶,小姐这到底是夸是贬啊,当然是夸了! 可又不尽然,小姐可非普通人,有时候心中欣赏某个人,却要贬上一两句,有时候心中漠视一个人,却又要夸上几句。 王婉之微笑道:“我也是一个大俗之人,一个冷面冷心的大俗之人。” 燕语笑道:“小姐,你若是大俗之人,这世上还有什么雅人啊。” 王婉之轻笑:“雅未必是真雅,雅未必脱得了俗,人是人,生与活,方是日常,再雅之人也脱不了衣食住行,一日三餐,若说自己是真雅,无非是戴上面具,哄骗自己,哄骗别人罢了。” 燕语“哦”的一声,似懂非懂。 王婉之继续道:“我与元镜先生书文相识,志趣为友,他之俗近市井接地气,俗的真,俗的恰到好处,我俩如市井之交,唠唠叨叨,闲言碎语,也不会感的厌烦,而无需句句警世箴言。” 王婉之说着,已经不知不觉露出轻松惬意的表情来。 燕语问道:“这样的人世上应该不少吧,也许小姐将来会遇见另外一个元镜先生。” 在燕语想来,元镜先生毕竟是个老头啊,可小姐芳华正茂,应该是一个满腹经纶又带点俗气的佳公子来与她相配。 王婉之轻轻一笑:“你大概无法理解这种陪伴和成长,便似你与我之间,你喜欢热闹,我喜欢安静,虽然隔着很多不同,却不妨碍我们无话不谈,若非你陪我这么多年,见了面怕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元镜先生是我豆蔻年华的一段印记,在我冷傲孤独无趣的岁月,他向我讲述很多我未曾见过的人和事,给我带了不少童趣,就算将来再遇见一个这样的人,也不是元镜先生了,元镜先生世间独有一人,无可替代了。” 燕语笑道:“小姐,你们两个老头子怎么说的好像是两小无猜。” 王婉之闻言一讶,恍然笑道:“你倒说的我无可辩驳,元境先生倒是喜欢讲一些我闻所未闻,不曾见过的奇怪事,也许人老了,更回忆童年少年时光。” 王婉之说着突然转而说道:“不管如何,相比起正见主持说的那些佛理,我更喜欢听元镜先生时而说起的屎屁尿之说。” 燕语闻言,不禁“呀”的一声,只感觉这屎屁尿三字从小姐口中说出,极为不适,难以置信道:“元镜先生也说……这些吗?”燕语一个女子,这三个字实在说不出口来。 王婉之轻笑:“不常说,时而说起。” 燕语不悦道:“元镜先生真是为老不尊,怎么能跟小姐提这些呢?” 王婉之倒是开怀一笑,“他把我当做老头子,两个老头之间,相交已久,说这些有何不可,反倒是……反倒是……” 王婉之说着说着语气也变得轻了起来:“反倒是某一天说不出来,方恨当初说的太少。” 燕语知道小姐心中顾虑,只怕两人见面那天,这段老少交情,要愕然而止了,安慰道:“小姐,不会的,元镜先生岂是俗人。” 王婉之却应道:“他就是俗人。” “说着说着,我又有点思念他了。” 元镜先生已经二月有余没有来信,以前虽也有过久未回复,却从来没隔的这么久,是病了,还是…… 突然“嘶”的一声马鸣,马车突然勒马停下,车内的两人身子轻轻一晃,燕语正要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却被王婉之拦住,示意静等一会。 却是刚刚行到闾门,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一辆华丽马车撞上,幸好双方都勒马及时,没有撞上。 其实这闾门路道宽敞,两辆马车各执一边,还是能够顺利对向通行的,偏偏这辆华丽马车行驶在路道正中央,而且车速很快,似直接就冲撞出来一般。 王婉之这边马车车速较慢,轻轻勒马就停下,对方强行勒马之下,坐在马车里面的一位十六七岁的华衣少年直接从马车内滚了出来,摔在地上,痛叫一声。 马夫连忙下车,关切道:“公子,你没事吧。”说着怒指王婉之这边,怒道:“你怎么驾车的,不长眼睛吗?” 是非对错,一目了然,王婉之的马夫道:“不知这闾门车马繁杂,怎么驶的这么快,摔了怨谁。” 第101章 声名烜赫 华衣少年摔到地上时候,已经在骂骂咧咧的,听到王婉之马夫的这句话,无疑火上浇油,吼着骂了出来:“娘的搓不类!你给老子下来,叩头认错!” 王婉之的马夫一愣,怼了一句:“明明是你们驶的太快,关我什么事?” 华丽马车的马夫也喊了一句:“知道你撞上谁了吗?这是刺史大人家的陆公子,还不下来叩头认错,要不然把你腿给打断了。” 马车内的燕语轻声道:“是陆大人家的公子。” “呵……”王婉之轻笑一声。 王婉之的马夫也不甘示弱,喊道:“你又可知道你刚才撞到谁了吗?” 陆公子与他的马夫均是一愣,是自己刚才说的不够清楚,还是灰车马夫不识抬举。 “娘的搓不类,我陆武元还头一回遇到这么不知死活的,现在你给我叩头认错也没有用了,马车内的人也给我一并滚下来,一起给我叩头认错,也许我会放你一马。” 燕语轻笑道:“小姐,这陆公子想让我们给他叩头认错呢,他这腿是不是不想要了。” 王婉之道:“不用理他,让马夫掉转车头,我们走别的路。” 燕语不悦道:“小姐,那可要绕一圈呢。” 王婉之没有搭话,似已经做出决定。 “马夫,别理他,小姐让你掉转车头,走别的路。” “好嘞。”灰车马夫下车牵马,打算掉转车头。 “想溜!门都没有!” 陆公子和他马夫见状,立即冲了过来,两人对着灰车马夫一顿拳打脚踢,发泄心中怒气。 王婉之听见外面动静,眉头皱的弯弯的,燕语道:“小姐,他们打人!小姐,要不我出去吧。” 王婉之却道:“忍一忍,水利工程还未完成,我还常要在街巷走动,被人认出我来,日后就多有不便了。” 燕语问道:“难道就任他这么白打?” 王婉之淡淡问:“断了他一条腿可以么?” 燕语倒是为难起来,“这个怕是让陆大人很难做。” 王婉之笑了笑,“就让他难做一回吧。” 陆公子发泄完怒气之后,看向马车,“娘的搓不类!还呆在车内,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已经吓坏了,给我滚出来!”说着就要上前揭车帘。 王婉之的马夫见状,情急之下喊了出来:“不得无礼!里面坐的是国士无双王小姐!” 陆公子一听国士无双四个字,猛地就把手给缩了回来,认认真真打量这普普通通的马车之后,笑道:“想唬我,王小姐尊贵无比,又怎么会坐这种破马车。” 车内的王无双听马夫道出自己身份,不喜反忧,淡淡道:“燕语,你露个脸吧,不要在此地纠缠太久。” 马夫紧张道:“真的!” 这时不少路人听见国士无双这四个字,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看,而原本因为两车争闹,已经有不少人围观,这闾门一下子被堵的水泄不通,议论纷纷起来。 “那位公子是谁,如此嚣张跋扈?” “你不知道?他可是刺史陆大人家的二公子。”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骁横。” “遇到这种贵公子,该避就避,该忍就忍,怎么与他争执起来,我们平民百姓哪斗得过这种贵公子,一个手指头就能把我们捏死。” “你刚才没听这灰色马车车夫说,车内坐的是国士无双王先生。” “怎么可能?如果真是王先生,漫说是陆二公子,就是刺史陆大人也需礼让三分,岂还敢挡路闹事。” “看看吧,这种事,我们没资格插手,只能看个热闹。” 陆公子再出伸出手去,想要揭帘,这一次车帘却主动揭开一角,露出一张脸来。 陆公子看见这张脸,立即大吃一惊,这张脸他见过两次,前些日子苏州瘟疫肆虐,这个女子前来陆府通报消息,不就是王无双的贴身婢女。 陆公子脸色巨变,双手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起来,这下坏了,得罪了苏州城最不能得罪的人物,这要传到家里,腿还不得被打折。 “你看!陆公子脸上变色了——” “你看陆公子顿时怕成那个样子,就是见到他亲爹也不至于如此啊,难道车内坐的真的是王先生——” !!!!!! 燕语把手指放着嘴边,对着陆公子“嘘”的一声,示意他不要声张。 陆公子连忙似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猛然回神,转身将倒在地上的灰色马夫扶了起来。 态度来了一个巨大转变,一边拍着车夫身上的灰尘,一边客气说道:“老丈,你没事吧,刚才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啊。” 灰车车夫忿忿不平道:“我跟你说了,你不信,现在信了吧。” 陆公子点头笑道:“我信了。”说着对着自己的车夫道:“陆山,赶紧把马车给倒回去,把路给让出来。” 这些围观的平民百姓,眼不瞎,耳不聋,人不傻,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真的是国士无双王先生。” 对于苏州百姓来说,他们心中的王无双,从来不称小姐,只称先生,这也表达他们心中对王无双的仰慕和敬重。 围观的所有人顿时就疯了,均围了上来,激动欢呼着“王先生”。 有的人高喊着“国士无双”。 水灾、瘟疫,如果不是王先生,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这声先生叫得! 必须叫! 大声让先生听见! 如果能目睹王先生庐山真面目,那就更好了。 奇怪的是,场面虽然混乱,却没有一个人敢去冒犯马车,那马车就似不容侵犯的圣物,静静停在哪里! 燕语略微紧张道:“小姐,怎么办?” 王婉之苦笑:“只怕寸步难行了。” 灰车车夫也算回神过来,先上车再说,行不行的了,另说。 有人意识到了,刚才可是那位陆公子顶撞了王先生,平时面对这样的权贵,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现在可完全不一样,可以说犯了众怒,有人已经开始掀陆公子的华丽马车,要为王先生出气。 陆武元大喊着解释:“大家都听我说,别掀啊,我自己会让,都散开一点。” 第102章 约会 陆武元早就想让了,要不是前后左右都围的水泄不通,他早溜之大吉,那还会留在这里倒霉。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怎么就遇上王无双了。 不!遇到王无双是极幸运的事,是自己不长眼睛,怎么就把她给顶撞了。 早该让你让,你偏不,现在想自己让,不成了,围观平民现在可没给你选择的余地,掀了再说。 这掀马车!很快就在某些人情绪激动下,为了发泄陆公子对王先生无礼的愤慨,手上动作粗鲁的带动下,掀马车变成了拆马车。 过分了哦,马车被拆是小事,大伙似乎不肯饶了陆公子。 陆武元大喊着:“大伙,我错了!我错了!” 能让堂堂的刺史公子认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陆武元也并非怕了这群百姓,他这话更多是喊给王无双听,希望她能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要不然秋后算账,可有他受的。 燕语道:“小姐,你还说句话吧,你不开口,今日只怕走不了了,恐怕还要演变成混乱了。” 一把女声从车内传来出来:“婉之,在这里先谢谢大家了。” 果然是王先生! 声音清朗,算不上什么莺语动听,却充满着魔力,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安静下来,似乎老实的学生垂听先生教诲。 过了片响,王婉之又说了一句:“大家都散了吧,我累了。” 这话立即浇灭了所有人的热情,看来王先生不打算下车和大家见面。 王婉之对着车夫低声道:“走吧,先去陆府。”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住在哪里,要不然又不得安宁了。 马夫扬鞭驱马,马车徐行。 群人虽然围着,却无一人挡在车前拦住去路,马车每走一步,前面就会让出一片空地来,他们对王无双除了仰慕还有敬重。 只是被一直围着,要驶快,却是不能,有人有喊了起来:“国士无双!” 这四个字在齐呼之下,演变成欢呼歌赞,场面异常壮观,似乎今天是苏州城最为隆重的节日。 车内的燕语忍不住道:“小姐,我知道你受欢迎,却不知道你如此受欢迎,他们都跟疯了一样。” 对于苏州百姓视她为救世主,王婉之倒是异常冷静,抗击瘟疫并非她一人之功。 远的且不说,就说李家李徽容,如果不是李徽容将从四面八方涌到苏州的灾民安顿好,苏州早就乱成一团,如何能从容有序抗击瘟疫,瘟疫这场仗早就败了,而且会败的很惨。 在这场战役,王婉之认为李徽容要居首功,而且她还要感谢一个人,好友元镜先生,正是元镜先生的来信,助她查漏补缺。 这位陆二公子竟也跟着队伍,嘴里喊着:“国士无双。“像个小迷弟一般。 跟在身边的马夫陆山提醒道:“公子,我们还去不去七里山塘,如梦娘子可还等着咱。” 陆二公子没好气道:“去什么去啊,如梦想见就能见,王小姐是那么轻易就撞见的吗?国士无双!国士无双!国士无双……” 陆二公子说着,连忙补喊几句,似乎完全忘记刚才顶撞王无双一事。 过了好一会儿,陆山突然说了一句:“公子,这好像是去陆府的路。” 陆二公子回神,可不是嘛。 妈呀!去我家,这是想直接算账啊,都不用等到秋后算账,一时慌了手脚,没了主意,“陆山,这可如何是好?” 陆山略作思索,说道:“公子,得先负荆请罪,要不然你这腿恐怕保不住了。” 陆二公子定神一道:“有理!得先负荆请罪!” 陆山又道:“还有你可得叫先生,可不能叫小姐了,王无双和老爷是平辈之交,你要小一辈。” 陆二公子犹豫问道:“会不会把她叫老了,反而更生气了。” 陆山道:“怎么会呢,大家都这么称呼。” “那好!我们先赶回去负荆请罪。” …… 王婉之从陆府转回自己住的府邸,这时天色也暗了下来,折腾了这么一下,王婉之脸上的疲惫之色更浓了。 燕语倒是兴致勃勃,笑道:“小姐,这陆二公子还算机灵,居然知道先负荆请罪,要不然他这腿断定了。” 王婉之淡淡应了一句,“陆二公子年未及冠,年少轻狂而已,算不上大奸大恶,真断他一条腿,倒显得我逼人太甚。” “小姐,你饿了吧,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晚饭。” “不急,先跟我到书房,我要给元镜先生写封书信。” 书房内漆黑一片,燕语忙快步先行,将书房内的灯火点亮,很快屋内变得明亮,暖红的灯光给这充满书香气的书房笼上一层温柔的颜色。 “小姐……” 燕语回头,却见小姐已经坐在书案前,亲自研磨,于是又点了一盏灯,手里拿着灯,脚步轻轻走了过来,将灯台放在书案前端,照亮整个书案,便于小姐书写。 待墨水浓稠,王婉之手执铜笔如拈羽,似泼墨作画一般,缓缓而书: 元镜先生台鉴: 弟见兄字如面晤,兄见弟字如是否。 迄今未见复音,念兄日积,瘟疫一事,幸得兄之高见,弟茅塞顿开,不负兄望,今苏州百姓皆安,得兄所赐。 与兄相识数年,未能谋面,深以为憾。 时偶独坐,海天互望,空有萦思,依依耿耿在心,无可告慰。 惟捡兄之手书,读兄之字,恍觉兄在眼前,甚感欣慰…… 今邀兄于九月十五,苏州城外洞庭西山缥缈峰共赏圆月。 沥胆为诚,弟当恭候兄之大驾。 书不尽意,见面详叙。 蒹葭敬启。 王婉之一口气写完,或许因为激动,脸儿在灯光映照下,显得红扑扑的。 燕语轻声问:“小姐,你决定了。” 她知道小姐心中早就想与元镜先生见面,只是迟迟未决,却不知道又为何突然做出决定。 王婉之轻笑:“此乃我平生夙愿,本来我打算等水利工程完工之后,亲自赶赴扬州相遇,可又怕再耽搁下去,他年老,走不动了,又或者……可就终身遗憾了。” 王婉之说完轻轻松了口气,“你明日一早就将此信寄出,做饭去吧。” 第103章 风流本色 清晨,谢傅似往常一般早早起床,来到这七里山塘河边。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天空中还飘小雨,迎面而来的河风带着湿气倒有几分秋意,目光所及一片白茫茫的,河面上的画舫藏在晨霭烟濛中,不见一帆。 今日的歌声情致婉转,多了几分动情,似在思念什么,谢傅看不见她的身影,却知道她在哪里。 随着走近,歌声破雾而来,越加清晰。 一道依依身影站在河岸条石之上,手打油纸伞,河风带雨裙儿荡漾,在这烟雨迷离中,如诗如画。 客赞江南水如画,吾叹难舍烟雨柔。 看见这道倩影,谢傅心中倒是奇怪的想起一个人——蒹葭先生。 有的时候他似乎能从蒹葭先生字里行间感受到烟雨般的温柔水性,是这江南的烟雨太浓了吗?连个男人也沾上烟雨气。 前些日子,谢傅特意跑到书信联络的地址,多番打听之后,却一直没打听出蒹葭先生这个人来,难道自己一直在与鬼灵通信? 谢傅收回思绪,继续看着这道依依倩影,听着她的歌声。 她叫青莲,是回莺院的一名小伶,两年前被她的亲身父母卖到这回莺院,听她说是他的父亲病了,家中无法维持生计,母亲才将她卖了。 青莲有一把好嗓子,也有一张好面容。 只可惜青莲起步较晚,两年前才学习青楼技艺,相比起从小学习琴棋书画的青楼娘子,青莲自然不能与她们相比。 她在回莺院的地位非常低,只是作为候备小伶,甚至连在大堂露面的资格都没有。 似乎心有灵犀,青莲突然停住歌声,回头朝谢傅望来,甜甜笑道:“阿呆,你来啦。” 青莲说她在的村子里有个哑巴,大家都叫他阿呆,谢傅跟那个哑巴一样呆呆的,所以青莲就一直叫他阿呆。 谢傅点头,朝她走了过去,一般他都静静聆听,只有当她发现,才会走近。 只见青莲正面的衣裙被打湿了,看来她来的挺早,在大雨停下之前就来了。 待谢傅走近,没有多余的招呼和问候,青莲似往日一般自然的讲着她的事。 “我已经很久没看见我娘了,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把我给忘记了……” 青莲说着扭头看向谢傅,问道:“阿呆,你说我娘这么久没来看我,是不是把我忘记了?” 谢傅应道:“不会,你说过,你娘很疼你。” 青莲立即笑道:“你还记得啊,我只说过一回。” 青莲说完却又轻轻低下头,洁白的脸容雨痕未干,被雨水打润的眉毛微皱着,颇有一股细微的恼人心处,“可我娘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呢?” 这一回谢傅没有应声,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事,他一个外人又如何知晓内情。 青莲轻轻道:“我娘把我卖了,可我一点都不怪她,我知道她也是没有办法,我知道她想我过的好一点,我知道她不想我跟着她受苦,我会赚很多银子,我会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的……” 青莲一直说着,将内心的想法毫无隐瞒的向谢傅倾吐,突然朝谢傅看来,笑道:“阿呆,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谢傅点头,这大概她每日清晨都来练曲的原因吧。 青莲笑道:“我要走了。” 谢傅看着转身而去的柳影,青莲虽遭遇不好,但是个乐观向上的姑娘。 谢傅望向这烟濛水面,他也有思念的人。 师傅…… 不知过了多久,一把声音突然飘来,“兄台,兄台。” 谢傅闻声扭头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男子兴致勃勃走了过来。 却是那日的赠酒公子。 赠酒公子来到眼前,问道:“兄台,还记得我吗?” 谢傅笑道:“记得,多谢公子那日赠酒。” 赠酒公子哈哈大笑,“兄台,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为了寻你,没少在这七里山塘转悠,没想到你竟是清晨出现,都怪我上午都是在睡觉。” “哦。”谢傅受宠若惊,“公子竟如此有心。” 赠酒公子哈哈大笑:“酒友难寻!知己难寻!这对味又狂癫的知己更难寻了。” 谢傅道:“那日酒后失态让公子见笑了。” “不不不,兄台那日的狂癫正合我意,在下易杭,未请教。” 谢傅拱手,“区区谢傅。” 易杭十分热情,直接就拉着谢傅手臂,“谢兄,走,到我画舫喝酒去。” 谢傅一讶,“易兄,大清早就喝酒?” “谢兄啊,我一人独饮无味,唯有谢兄能尽我酒兴,那些小娘子只能对嘴抱腹,喝起酒来扭扭捏捏,推三阻四,每日起来反而害我出了一身臭汗。” 谢傅一笑,“易兄倒是性情中人。” 很快就到了易杭的画舫,两人上船揭帘进入船舱。 刚踏入船舱,谢傅就看见铺着地毯的地面一片狼藉,杯盏灯台四零八落。 更重要的是躺着三个娇俏娘子,身上只着抹衣绸裤,云鬓散乱,熟睡的脸容泛着红晕。 易杭笑道:“谢兄,不必管她们。” 说着搬着小方桌,在这三副东倒西歪的娇躯中,找到一处空隙放下方桌。 谢傅笑道:“易兄这是向我炫耀?” 易杭笑道:“炫耀什么,小弟外号很多,其中有一个外号叫龙御七凤,今日不谈情事,改日再与谢兄切磋,先解我酒瘾再说。” 谢傅道:“既然不谈情事,先将三位娘子叫醒,请她们离开再说。” “哦,碍着谢兄了。” 谢傅笑道:“碍不着我,倒是怕碍着三位娘子。”说着低声笑道:“不瞒易兄,我喝酒就十分癫狂,男女通杀!” 易杭立即抚胸,“谢兄,你这癖好可是有点猛啊。” 谢傅笑道:“易兄莫要惊恐,这男女杀法自然不同,男的杀心,女的杀身。” 易杭哈哈大笑:“妙!妙!那正好为小弟演示一番杀心杀身之法。” 谢傅道:“都说不谈情事了。” “好,待我把她三人叫醒。” 易杭怕打三女,落处臀部,脸儿,毫不怜惜。 三女悠悠醒来,看见谢傅,陆续惊叫。 谢傅微笑致意,“三位娘子,失礼了,我进入船舱之前也不知三位娘子在此安寝,全怪易兄未提前通透。” 第104章 调戏 看都被看了,又见谢傅从容,三女虽有羞意,倒是坦然许多。 易杭笑道:“一回生二回熟,你们三位可还记得这位公子?” 三女看了谢傅一番。 “哦,高声开大坛。” “要死快哉” “喜欢甜舌柔津的公子。” “是烟水柔津!” “宁愿弃津而觉的公子。” 几句戏言,气氛立即活跃轻松起来,三女咯咯而笑。 谢傅道:“当日酒话,让三位娘子见笑。” 易杭立即道:“见笑什么,当日回到画舫,我们四人还特意聊起你,你可知道她们三人话儿极尽挑逗。” “易公子,你可千万不要说,免得让公子轻视取笑。” 谢傅道:“还请三位娘子赶紧宽衣,好让我和易兄独处。” 三女恍觉还衣衫不整,更衣之后离开。 都说饮酒误事,这顿酒,两人竟从早晨喝到天暗。 这一顿酒,谢傅也是喝的痛快。 这般连续几日,谢傅都会来到画舫找易杭。 易杭也是每日待友到来。 两人对弈,饮酒、作诗,赏景,抒情…… 这日临近黄昏,谢傅婉拒易杭留宿邀请,喝的醉醺醺离开。 与易杭呆在一起,总少不了酒,只怕呆下来,又要喝个天昏地暗。 该消停消停了,谢傅常伴,也是为了这份结识之情。 易杭有情有意,谢傅自然也是有诚。 日落月升,暮色初展 一辆奢华马车行走在街道之上。 马车里面坐着是澹台鹤情和婢女华儿。 澹台鹤情比较疼爱夏儿,所以一般外出奔波,都是由华儿陪同。 终于赶在七月初七之前回到苏州。 原本没有这么快回来,澹台鹤情却是不顾旅途劳顿,连连赶路。 只有分别,想见见不到,才知道思念一个人有多深。 每每辛苦的时候,耳畔总会想起那句话——护她、惜她、疼她、爱她! 让她内心尤为温暖。 思君之暖,不畏艰辛。 虽然马车空间宽敞,澹台鹤情刚刚坐船回来,封闭的空间还是让她感到疲惫不适,嘴上问了一句:“华儿,到哪里了?” 华儿应道:“小姐,快到闾门了。” 澹台鹤情道:“让马夫停车,我走回去。” 华儿愣了一下,很快明白小姐的动机,只怕那张家公子又在前面等待小姐的马车了。 澹台鹤情下车之后,马车过了闾门,又行了一小段路。 果然那顾陆朱张的张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看见澹台鹤情华丽的马车,立即迎了上来,将马车拦下,对着车内唤道:“鹤情。” 华儿揭帘应道:“张公子,小姐走回去了。” 那衣着华丽的张公子讶道:“怎么走回去了?” 华儿应道:“小姐晕了一天的船,车内有点闷,小姐想走回去。” 小姐虽然富贵,视男人如无物,但是底蕴深厚的张家,小姐还是得罪不起的,所以只能避开。 若是这位张家公子愿意入赘澹台家,却不知道小姐愿不愿意。 华儿想着只觉荒唐,堂堂张家的公子怎么可能入赘别人家,就算小姐愿意,只怕张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澹台鹤情这边下了马车之后,专挑小巷走。 她确实想避开那张家公子,其次也想透口气。 想她声名如此狼藉,那张凌云还对她穷追不舍,着实可笑。 若她是一般的小娘子,说不定早就被张凌云的甜言蜜语给哄骗了,可她是澹台鹤情。 十五岁便扛起澹台家,常年与那些老奸巨猾的商人打交道,早已经世故老道,男人的本性是什么,张凌云身为男人,未必都有她清楚。 张家怎么会接受她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作为儿媳呢,只怕到时候就被哄成了张凌云的小妾。 当然澹台鹤情也不屑成为张家儿媳。 在她眼中,这张凌云也不过是凭借先人福荫,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 小巷幽静,大街上的热闹若隐若现。 澹台鹤情步履如风,归家之心匆匆。 小巷的拐口处突然出现一个醉汉,连发都没髻,披头散发遮住一半脸容,澹台鹤情厌恶的皱起眉头。 这醉汉低着头摇晃着身体,在这只容两三人并行的小巷一下晃左,一下晃右,长发垂在肩前荡漾着,若是夜晚,定要被他活活吓死。 澹台鹤情眉头皱的更弯了,原本想加快脚步走过,这会却特意停了下来,免得擦肩而过的时候和这醉汉撞上。 终于看见这醉汉也不左右摇晃了,耷拉着头站在小巷中间一动不动,澹台鹤情立即迈动脚步,打算从这醉汉身边经过。 就在要擦身而过的时候,这醉汉突然又动了,刚好就朝澹台鹤情身上撞去。 澹台鹤情“呀”的一声,差点被撞倒在地,澹台鹤情怒道:“你怎么走路的!” 醉汉抬头看向澹台鹤情,醉眼懵松对着澹台鹤情一笑,“小娘子,美丽的小娘子,小小的嘴儿,细细的眉,白白的脸儿,浅浅的粉。” 澹台鹤情这会看清他的面容,大为吃惊,这披头散发的醉汉竟是谢傅! 她这近二十日最为思念的人,此刻却以这样一副形象骤然出现她的面前,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谢傅手指澹台鹤情,笑道:“小娘子,你故意的。” 澹台鹤情闻言火大,脱口高声道:“你才是故意的!”你这堆狗屎,喝成这个样子。 谢傅抚胸道:“那为何非撞我心头上,撞的我的心怦怦直跳。” 澹台鹤情闻言,一时有点懵,这是在调戏她吗?冷笑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谢傅眯着眼看了澹台鹤情一眼,笑道:“你这么美丽定是仙子,刚刚从天上掉下来的对不对,要不然我哪能这么好彩遇上。” 澹台鹤情冷笑道:“我看你不是好彩!” 谢傅醉笑道:“你是不是做腻了仙子,所以跑到人间找郎君。” 这话竟把澹台鹤情说的脸红,皆因这话从谢傅嘴上出口,若是旁人,她立即一个巴掌抡过去。 “仙子,你看我如何?” “我不是仙子,我是你主子!” “娘子大人在上,小生今后一定为奴为仆,好生照顾你。” 倒挺会打蛇随棍上的嘛,澹台鹤情见他摇晃着身子一副要揖礼的模样,嗤嗤一笑,清醒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第105章 不穿呢 澹台鹤情嘴上却是问道:“你说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你别看我寒酸,我厨艺了得,可是会给你做好吃的!” 澹台鹤情轻笑:“我现在就想给你个耳光吃吃,喝成这副德行,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谢傅睁眼看了澹台鹤情一眼,眼皮似被什么东西拉着,又慢慢眯成一条缝。 罢了,都醉的人都认不出来,还满嘴胡话。 澹台鹤情上前搀扶,夹住谢傅胳膊,“走吧,回家。” “仙子,你可真随便。” 澹台鹤情怒了,顿时就有种把他撇下的冲动,还是忍了下来,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债。 说来她一路劳顿赶路,已经十分疲惫,这么一个大男人挨在身上,还是有点吃不消。 澹台鹤情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却是谢傅一只手就搂住她柔软的腰肢。 搂就搂吧,抱都被他抱过,澹台鹤情倒是极为宽容。 只是这只手却在脊后慢慢往下,似乎知道什么才是更俏妙玲珑的所在。 还往下! 澹台鹤情忍不住打了他的手背一下,若是清醒的时候敢如此大胆也就罢了。 此时此刻却让她感觉似被一个无赖轻薄占便宜。 这一打,却让原本摇摇晃晃的两人身体失去平衡,一并倒下去。 澹台鹤情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传来,却是倒在谢傅的身上,这人肉垫子给她垫着呢。 谢傅“哎呀”痛叫一声,“仙子还挺重的。” 澹台鹤情骤闻此言,忍不住扑哧一笑,忙从他身上爬起,柔声道:“无赖,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仙子你要是再重个十斤八斤的,我就有事了。” 澹台鹤情又想笑了,但还是忍住,傲道:“能起来吗?” “不能。” “那我走了。” 澹台鹤情假装走了几步,停下回头,这无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澹台鹤情又气又心疼,又无可奈何,走了回来,抱裙蹲下,喊了一声:“喂……” 回应她的却是一声呼噜,竟醉睡过去。 澹台鹤情哭笑不得,我以前怎不知道你还是个酒鬼。 澹台鹤情尝试着拉起谢傅,却拉不起这滩烂泥。 扛又扛不动,总不能这般一直守着吧。 澹台鹤情疾步返回,打算将人来把谢傅扛回去,反正也不远。 澹台府大门口,澹台府的管家孔管家已经率府内下人奴婢在大门口迎接。 澹台鹤情所乘坐的双马马车已经停放在大门口。 已经等候多时的孔管家对着华儿问道:“华儿,小姐怎么还没到?” 华儿无暇应话,只是一直张望着前方的路口,看得出她也有点着急。 终于,薄暮中出现一道身段婉约,姿态婀娜的身影,疾步而来多了一股高贵睥睨的气质。 华儿喜道:“来了,来了,小姐来了。” 此话一出,等的有点累的下人奴婢立即端正姿态,变得严肃起来。 孔管家张望一眼确认之后,举手朗声道:“都站好了。” 待澹台鹤情走近,澹台府训练有素的下人奴婢齐声喊道:“恭迎小姐回家!” 孔管家快步迎上,“小姐,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让我一直担心。” 澹台鹤情压低声音道:“隔两条街的小巷子,谢傅醉倒在地,你亲自过去把人扛回来。” 孔管家讶道;“谢公子怎么会……” 澹台鹤情打断,“多干活少开口,把人安顿好了,来跟我说一声,我累了,其他的事情不要打扰我。” 隔日,七月初六。 澹台鹤情原本想腾出时间和谢傅见个面,说几句话。 因她起的早,就先忙于工作,离开苏州近二十日,账簿都要过目一番。 这一忙却沉浸其中,忘了时间。 倒是夏儿这边特意找到谢傅。 “夏儿姐,你怎么来了,有什么要事吗?” “没什么要事就不能来找你啊。” “当然可以。” 夏儿咯咯一笑。 两人闲聊几句,说说彼此近况之后。 夏儿问道:“谢傅,你可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谢傅掐着手指道:“前几日六月刚刚结束,明天是初四?” “初五?” 夏儿笑道:“苯,是七月初七!” 谢傅笑道:“七月初七牛郎织女七夕节。” 夏儿道:“在苏州这里又叫乞巧节,女儿节。” 谢傅虽然博学多识,对于地方特殊风俗也不能全然知晓,光苏州一年下来的风俗节日就有数十个,而且每个地方的风俗都不相同。 谢傅大感兴趣,“夏儿姐,那这乞巧节,女儿节到底是怎么回事,愿闻其详。” 夏儿解释道:“女儿家都要穿针乞巧,祈祷福禄哩。” 谢傅道:“这穿针应该就是女红了。” “对,到时外面还有组织【赛巧】,女儿家谁穿针引线快,谁就【得巧】。” “明白明白。” “还有,明天还要盛一碗鸳鸯水,水面生膜,将小针浮于水面,再看碗底,如果针影是兰草状就是得巧,如果针影是杵状就是拙巧。” 谢傅也不知道这鸳鸯水是什么东西,大概是混合的东西吧,嘴上问道:“这得巧我已经了解,就是心灵手巧,这拙巧又当如何?” 夏儿掩嘴笑道:“拙巧就是女儿家没人要了,嫁不出去了,需快快得巧才是。” “夏儿姐定是得巧。” “多谢啦,承你吉言。” “不仅如此,明天女儿家还要洗鞋洗衣,晒衣晒被,虔诚地陈列花果、女红礼拜七姐。” 谢傅笑道:“那若是明天下雨怎么办?” 夏儿一愣,“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谢傅一笑,“那就是天公不作美了。” 夏儿嗔怪道:“你真是的,这么好的日子说这话,若是传出来,全苏州的女儿家都要打死你。” 谢傅哈哈一笑。 “还有,初七这天女儿家都要穿红抹……”夏儿说着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头,轻轻道:“红抹衣,红裤儿,你既然问起,我就要与你说清楚一点,免得你不懂。” 谢傅问道:“若是没穿呢?” 夏儿立即脸红,恼嗔道:“你怎么变得这么下流,哪能不穿啊?” 谢傅呵呵一笑,“我的意思是如果不穿红色,穿其它颜色呢?” 第106章 约会 夏儿不悦道:“你故意跟我抬杠是吧?” “我只是好奇。” “你好奇的事好多着呢。” “是是是,我也是年未及冠的毛头小子一个,女儿家的秘密还没研究清楚。” “还来,难怪小秋姐说你……” “说我什么?” “揣着明白装糊涂!” 谢傅一笑而过。 夏儿继续道:“对于苏州来说,初七这天还有一个重要的风俗,走七桥,夜幕降临大家都会走出家门走过石桥栏桥,辟邪驱晦,祈求太平、吉利、安乐、平安、健康、姻缘、得子。” 谢傅讶道:“所有人都走出家门,那要多么热闹啊。” “是,非常热闹,比上元节还要热闹,倒是游街看灯,还有烟火戏曲可看。” 谢傅“哇”的一声,兴致浓浓,他最喜民俗民风。 夏儿笑道:“我明晚也要去走七桥,游街看灯,你以前不是说过要陪我逛街吗?给你一个当护花使者的机会哩。” 谢傅笑道:“荣幸之至。”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的事还挺多的,我先去忙了。” “夏儿姐慢走。” 夏儿回眸一笑,“别忘了。” 谢傅点了点头。 七月初七这天,澹台府内宅十分忙碌。 一大早,内宅的婢女就拿出鞋衣出来清洗,众女衣裙之内也穿上早就备好的红抹衣,红小裤。 紧接着就是晾晒衣物被褥,不小的内宅院子晒满了花花绿绿的女儿家私密衣物。 各种款式绣案,各种质地,各种颜色的抹衣。 各种轻薄的绸裤、小裤,长的短的薄的厚的,绫丝罗绸,或洁雅或隐惑…… 姹紫嫣红,千姿百态,美的惊心动魄,如同成了男人梦中的仙境。 因为衣物实在太多,空间有限,有的甚至晒在树上、走廊栏上等地方。 今天日子特殊,也就没有说什么讲究。 陈列花果、女红礼拜之后,在内宅大厅进来了一场得巧的比赛。 风一般轻轻的针线,雾一样盈盈的绫丝,个个低头认真专注的模样,透着苏州女儿家心灵手巧,温婉柔情的韵味。 时而笑声响起,莺声燕语,又荡漾着少女青春活力的气息。 这【得巧】自然又是花落夏儿身上。 大家多有抱怨,说夏儿也不让一回。 最好笑就是小秋了,线没穿好,就把手指头给刺破了,纷纷取笑:“拙巧拙巧,小秋姐嫁不出去了。” 小秋嘿嘿一笑,“那我就把你们都给娶了,给我当暖被小娘子。” 偏厅这边,澹台鹤情这边端了一碗鸳鸯水,将小针轻轻放在油膜上面,对着碗底的针影,左瞧右瞧,仔细端详着。 身后突然飘来夏儿温柔的声音,“小姐,云龙状,得巧哩。” 澹台鹤情微笑道:“真的吗?我再好好瞧瞧,还真是。” 夏儿说了句得巧之后,没有多语。 心中暗忖,小姐已经二十一了,有哪个大家闺秀二十一还未嫁人,小姐美貌动人,若是想嫁人自然不愁,却是情况特殊。 唉,这一年又一年,什么时候是个头。 下午,澹台鹤情特意前往西园书房来,谢傅这个时候应该会在书房教授文望。 她特意赶在七月初七之前回来,就是想带谢傅夜逛苏州。 扬州有两分无赖,让他好好看看这苏州有几分无赖。 说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人,也是生平第一次和男子独处夜游。 想着,内心如情窦初开的腼腆少女,竟有点不好意思。 哼,他是我的小白脸,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陪我逛街看灯有何不得。 想到这里,澹台鹤情倒是硬气很多。 来到书房,书房内倒是很安静,两人均是在埋头看书。 澹台鹤情特意发出声音来。 两人同时望来,澹台文望笑道:“姐姐,稀客哦。” 谢傅恭恭敬敬叫上一声“小姐。” “谢傅,你出来一会,我有话跟你说。” 谢傅跟着澹台鹤情走到假山旁,澹台鹤情才停下脚步,“我晚上想去逛街看灯,你也跟着吧,让你好好看看这苏州的灯,比不比的过扬州。” 谢傅一愣,“我吗?让小秋姐陪小姐去,不是更好?” 澹台鹤情立即转身,冷道:“怎么?你不愿意?” 谢傅道:“我倒是十分愿意。” 澹台鹤情微微一笑。 “只是我约了人了。” 澹台鹤情笑容顿消,问道:“约了文望?” 谢傅摇了摇头。 “是谁?” 谢傅笑了一笑,表示遗憾,“要不,让朱明陪小姐去吧?” 澹台鹤情怒了,“你说什么!” “小姐,当我没说。” 澹台鹤情冷道:“自己去领罚十棍!” 谢傅闻言,“啊”的一声,这个变化也太突然了。 澹台鹤情瞧他模样,摆手道:“罢了。” 瞧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这十棍下去,只怕都打在自己心头。 这受了他的气也要忍着,却没法发泄出来。 “走了。” 澹台鹤情转身离去,留给谢傅一个清绝骄傲的背影。 她也不是那种献媚的女子,她也有骄傲与自尊。 谢傅低下头去,望着粼粼的池水,脑海里却是澹台鹤情脉脉柔情的眼眸。 皓月当空,垂涎人间夜河流灯。 阁楼内,澹台鹤情坐在桌前做着针线,不知在绣着什么东西。 她一袭白裙,随着手上轻灵的动作,烛光下,影淡而韵,自有一股端庄温婉的韵味。 “小姐,外面好热闹啊,我们该出去了。” 小秋特意寻来,每年这天都是她陪着小姐出去逛,而小姐平时忙碌,唯有这一天才会有这份闲心。 小秋刚入屋,就看见小姐竟在灯下做着针线,绣着什么东西。 这一幕让小秋愣住了,她跟随小姐多年,却是头一回看见,“小姐!” 澹台鹤情没有抬头,轻轻应道:“不去了,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呀?” 小秋十分好奇,小姐白天时候可是兴致勃勃,还特意向她问起有什么热闹好玩的地方。 澹台鹤情没有应声,依然低头凝神专注。 小秋走近过来,却是看见小姐在绣着一个荷包,这轻灵娴熟的手法,还有荷包上精致秀美的图案。 第107章 夜逛 哎哟哟,若是今天这赛巧,小姐也参与,得巧的应该小姐,而不是夏儿啊。 小秋忍不住惊讶道:“小姐,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小秋跟你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你这双手这么巧!” 澹台鹤情淡笑:“不行了,生疏了。” “这还生疏啊,你看看这图案秀的多美,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澹台鹤情轻笑,“怎么?我难道不是女儿家吗?” “小姐,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干起这个来?” “没事,消磨下时间不行吗?” 这时外面遥遥传来噗噗声。 小秋说了一句:“放烟花了。” 澹台鹤情闻声,抬头朝窗外望去,只见夜空下,闪过红光一片。 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走出屋外,人倚二楼栏杆,看向夜空。 一点红光拔地而起,升到幽黑天际,啪的一声,炸成绚烂花芒。 紧接,这粼粼烁烁,点点曳落,像极夜空下落下红色的雪花。 随着越多的烟花拔空而起,璀璨盛放,这场红色的雪,也下的越来越大。 澹台鹤情放眼望去,这七里山塘花灯通明,大街小巷人山人海,欢悦喜乐之声遥遥传来。 好热闹啊~~ 澹台鹤情的心竟有点向往,想成为这热闹欢悦中的一员,嘴上轻轻吟道:“灯树千光照,焰火七枝开。” 一点灰烬无声落在肩上,澹台鹤情侧头凝望,不禁有点走神。 “小姐,你的屁股好翘哦,我这么看去竟像一个白色的月亮。” 小秋的声音突然飘来,澹台鹤情回神一讶,冷道:“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竟敢开我玩笑。” 小秋走上前来,“都怪谢傅。”谢傅,对不住了,只能把你当替死鬼,这么欢庆热闹的日子,小姐却是这么惆怅。 澹台鹤情好奇问道:“与他何干?” “谢傅说好看的屁股叫圆月弯弓,就是他经常说这些话来祸害我,我还以为是夸人的话。” 澹台鹤情讶道:“圆月弯弓?”这四个字小秋定是掰不出来。 小秋双手捧着,比划出一道弧线来,“圆圆的,弯弯的,像一团月,又像弯弯的弓弦。” 澹台鹤情扑哧一笑,“下流!” 小秋也很鄙视的跟着骂了一句“下流”。 澹台鹤情突然道:“走吧,我们也去逛逛。” 小秋一讶,心中暗忖,谢傅啊!你可真是一味灵药,多给我整一些贼稀巴烂的骚.话,我以后也可以多哄哄小姐。 “小姐,你穿红抹衣,红裤儿了吗?” 澹台鹤情没好气道:“穿了。”说着竟先行一步。 小秋看着那扭动腰肢的迷人身姿,圆月弯弓!说的真好,谢傅这小子定是天天研究。 娘子三五佩阑珊,踏碎香尘月影寒。忽听烟花天上来,共停莲步转头看。 大街上人山人海,处处张灯结彩。 宽敞的街道都十分拥挤,更别说那些小巷栏桥。 各家店铺也是悬挂各样灯饰,别具精致,龙马生辉,小秋开心的像个小孩子。 澹台鹤情虽连脸微笑,倒是表现的比较娴雅,周围虽然热闹欢悦,内心总感觉少了一丝什么,就是活跃不起来。 心中也生出能在这热闹气氛中偶遇的期望,借着这盛景,走上前说一句:“真巧啊。” 便是想着这样一幕,也能让人心里甜甜的。 今晚的人除了出来逛街,主要目的是逛七桥。 这走七桥也不是说要走七条桥,而是一种寓意。 从七里山塘,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乌鹊桥。 苏州虽然小桥多,但多是栏桥,这乌鹊桥却是为数不多的石砌桥,桥下有个圆形大洞,可经来往舟楫通过。 乌鹊桥在七月初七这一天,又叫姻缘桥,走过这桥寓意牛郎织女相会。 这乌鹊桥虽然是可经车马通行的石砌大桥,此时桥上摩肩接踵,都是人头。 离上桥还有一小段距离,已经热闹的有点寸步难行。 毕竟大家都是奔着这个来的,要过桥还真不容易。 澹台鹤情眉头微微一蹙,“小秋,我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小秋却道:“不行,小姐,这桥你非走不可,说不定就遇见钟意的郎君。” 澹台鹤情道:“可这人……” “看我的!” 小秋说着勇如张飞,在前面开路。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秋看起来娇俏,力气却是很大,一个成年的汉子被她轻轻一拨,就踉跄让开。 小秋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两人成功上桥。 桥上就更拥挤了,人如硬塞进粽子里的米粒,身挨着身。 “小秋,小秋。” 澹台鹤情突然急喊起来。 小秋扭头一看,却是小姐没能跟上来,离她有两三个身位,双手护胸,人如风中的柳枝挨来挨去。 小秋立即杀了回来,见一个男子紧挨着小姐肩臂,用力将这男子推开,竟将这男子和一截桥栏一并推到落河,砰的发出响亮的水声。 小秋捂嘴,哎哟,用力过猛,低头朝桥下看去,没完蛋吧。 桥下舟船不少,很快有船朝落水男子靠近。 这一变化引起不小的骚动。 澹台鹤情突然瞥见前方大约两丈远的地方,一张熟悉的面孔。 顿时激动难当,喜悦难表,出声喊道:“无赖,无赖。” 这么多人,竟真的偶遇到他,好像就是天定的姻缘一般。 人多声杂,他好像没有听见,澹台鹤情又喊了几声,“无赖,无赖……” 澹台鹤情喊着,突然停止叫喊,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却是看见谢傅张开双臂护着一个女子慢慢前行。 他原来是约上其她女子了…… 澹台鹤情原本还红扑扑的绝美俏脸,很快就苍白起来,贝齿紧紧咬住自己的红唇,很是委屈伤心。 澹台鹤情很不甘心,绝美俏脸突然露出几分傲色,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 眼前谢傅护着那女子又前进几步,澹台鹤情竟孤身一人向前挤去,心中就是有一股倔劲。 小秋见那落水的人被捞上船,嘴里还骂骂咧咧,应该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扭过头来,“小姐,我们走吧。” “小姐!小姐!哎呀呀!”小秋见澹台鹤情不见,顿时慌了起来。 第108章 伤心失落 谢傅护着夏儿过了这乌鹊桥,这会两人已经满身是汗。 夏儿笑道:“这乌鹊桥每年的今天,人都是很多,我已经好几年过不来了,今年总算过了这乌鹊桥。” 谢傅笑道:“总算圆了夏儿姐的心愿。” 夏儿笑道:“你这护花使者也算尽职。” 夏儿说着拿出丝帕,为谢傅擦拭脸上汗水。 夏儿贴身照顾过谢傅一阵子,这举止虽然亲昵,两人倒感觉没有什么。 澹台鹤情这边已经看清和谢傅同行的女子就是她的贴身婢女夏儿,心里倒是舒服许多,至少……至少肥水不流外人田。 夏儿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澹台鹤情的父母收养,和澹台鹤情一起长大,澹台鹤情心中倒是一直把夏儿当做妹妹看待。 见夏儿拿出丝帕温柔的为谢傅擦汗,澹台鹤情心里还是一阵酸溜溜的。 夏儿啊,为什么是他呢,你可真会挑。 澹台鹤情一直在后面悄悄跟着,或许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吧。 谢傅和夏儿来到一处戏台,戏台上正唱着一出新戏——大强盗李大人。 唱的是一个人假冒县令智斗无锡四大家族,治服瘟疫的故事。 夏儿听着有趣,便驻足观看听唱,当听到这假冒县令身份暴露,被四大家族的恶人追杀,竟忍不住紧张起来。 谢傅买了两支捏成猴子的麦芽糖回来,一直递给夏儿。 夏儿这才回神,伸手接过,嘴上问道:“谢公子,这戏你听过吗?” 谢傅笑了笑,“我也是头一次听,大概是新戏吧。” 夏儿伸出红舌舔了下长长的猴尾巴,“嗯,真甜。”很快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香舌,少女心性使然。 这一出戏唱完了,却没有结局。 夏儿讶道:“完了吗?这李大人最后是生是死还没说呢。” 谢傅笑道:“放心吧,天公作美,我们到下一个地方去,我还没逛够呢。” 夏儿笑道:“本来我要回去了,不过你还兴致勃勃,那我就陪你。” 澹台鹤情呆呆看着那两支麦芽糖,看着两人的笑颜,心里越加不是滋味,不知怎地,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离开,澹台鹤情也不跟了,呆站原地,眼眶终究还是一红,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他说会护她、惜她、疼她、爱她! 可他终究还是骗她。 澹台鹤情突然感觉很可笑,原来都是她一厢情愿…… “小姐,小姐。” 小秋终于找到澹台鹤情,松了口气,“小姐,总算找到你了,吓死我了。” 澹台鹤情也不应声,小秋突然看见澹台鹤情眼眶发红,似受了委屈,讶道:“小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把他撕了。” 澹台鹤情勉强一笑,“没事,刚才那戏太感人,我们回去吧。” 小秋骂了一句:“这讨厌的戏,把我家小姐都弄哭了。” 澹台鹤情没好气道:“没哭出来,我有这么软弱吗?” 夏儿平时呆在府内,难得出来一回,一路上开心的像个小孩子。 谢傅既然是护花使者,自然是像哥哥一样细心。 两人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处谜台,夏儿竟是驻足,盯着谜台看。 谢傅见了,问道:“夏儿姐,你要猜灯谜吗?” 夏儿应道:“不是,那个布人好可爱啊。”说着伸手一指。 谢傅望了过去,却是一个里面填充东西,外面用绸缎包裹的布人,更妙的是这个布人身上还穿着小小的仙裙,模样惟妙惟肖。 谢傅笑道:“一看就是仙女七姐。” 夏儿应道:“就是七姐。” 这布人既然放在谜台上面,自然是猜中灯谜之后彩头,谢傅笑道:“走吧,看看能不能拿下这彩头。” 夏儿道:“可我不会猜灯谜啊。” 谢傅笑道:“我会啊。” 夏儿欣喜若狂,那日在大厅与杜公子比试,谢傅的才学,她已经见识过来。 木板上的灯谜已经基本被人猜完了,宽大的木板上只剩下一谜,却用红布遮住,看不见谜面。 放置彩头的地方,绸缎、扇子、笔砚、糕团等物也被人择光,只剩下那个孤零零的七仙姐。 怪的是只剩下一谜,人气却依然很足,有雅士,有鄙夫,还有老先生,个个兴致勃勃,热情不减。 谢傅和夏儿挤到前面去,对着谜台上主持的中年先生问道:“这七仙姐布人是哪道谜的彩头啊。” 谜台主持人指着被红布遮住的地方,说道:“就是这道谜的彩头。” 谢傅问道:“既然如此,为何用红布遮住,看不见谜面,叫人如何猜啊?” 主持人笑道:“因为这道谜是兰甯娘子亲自出的,猜不中要罚,猜中了,这彩头也是千金难求。” “哦,兰甯娘子。”谢傅顿时来了兴致,“那我就先听听这彩头如何个千金难求。” “这彩头就是兰甯娘子亲自面见,为猜中谜底之人抚琴一曲。” 谢傅笑道:“哦,这么个千金难求法?” 谢傅身边一位公子说道:“你可知道兰甯娘子是谁?” 谢傅笑道:“我哪能不知道,艳冠姑苏的兰甯娘子。” 若不是见过那兰甯一面,这名头再响亮,谢傅还真不当一回事,不过这兰甯娘子倒当得起艳冠姑苏。 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看一眼就立即成为铁血铮铮男儿。 这公子笑道:“三年了,兰甯娘子的谜是谁揭谁罚,最有趣的要数去年,一位扬州来的才子,揭了这谜,最后猜不出来,最后被罚光着身子从闾门跑到蟠门。” 谢傅一笑,“这么恶趣味,兰甯娘子倒是顽皮的很。” 旁边另外一个公子笑道:“说来好笑,当时可是有几十人一路陪着这位扬州才子,为他掌灯照明啊,腿间那东西是想藏也藏不住,哈哈哈。” 夏儿听见这话,忍不住脸上一红。 谢傅笑道:“今年也是这么罚法吗?” “也是兰甯娘子怜惜,今年稍有不同,虽然也是罚从闾门跑到蟠门,不过给穿上衣服了。” 谢傅闻言朗声道:“这么个罚法怎么个个畏生畏死,我来猜,若猜不出,我从闾门跑到齐门,远上一倍不止。”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第109章 兰甯的灯谜 谜台主持人倒是出声笑道:“公子,是穿上那件衣服。”说着手朝侧方一指。 谢傅望去,却是一件霓裳羽衣,虽贴心的披着一条长帛,却是有衣无裳,也就是说下半身要光着,连条纱裳遮住都没。 谢傅转头指着众人,“哦,你们想戏弄我。”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笑道:“那玩意奔跑起来吊儿拉当,长帛披着,只怕比光着身子更加狼狈。” 谢傅笑道:“那我还不如光着身子。” 谜台主持人道:“既要揭谜就要认罚,既要认罚就要按罚法来,非穿不可。” 夏儿扯了扯谢傅,低声道:“谢公子,我们不猜了。” 谢傅笑道:“夏儿姐,你放心,青楼不是窑子,你可不要想歪了,说抚琴就抚琴,手儿都碰不着。” 夏儿低声道:“不是啦,我是怕你猜不出来,穿那衣服,以后没法见人。” 众人起哄,“哦,被母老虎管的死死的,大男人连一点主见都没有。” 夏儿脸红,也不懂与别人争辩。 谢傅附耳低声道:“一会我看这谜太难,转身就跑,他们又不认识我。” 夏儿一愣,想不到谢傅竟会耍赖,不过耍赖总比穿那件衣服从闾门跑到蟠门要好。 谢傅朗声道:“若我今晚不揭这谜面,只怕大家要罢兴。” 众人竟不约而同齐声应道;“正是!” 谢傅笑道:“那诸位是想看我猜中还是猜不中?” “这猜中有趣,这猜不中也是有趣。” “诸位,在下也是扬州来的,我今晚就要为扬州才子正名,揭谜面!” 揭谜面三字一起,全场立即兴奋沸腾起来。 “揭谜面!” “宋先生,揭谜面!” “等一个晚上,就等这一刻了!” 谜台主持人伸手摘下红布,这谜王的谜面终于展现在众人面前: 小忆前年,闾门款聚,织女不独,流龙香迎,皓首相拥。 熏衣之队,万里前程,高升竟愁。 瘦影孤鸾,尤思来凤,问凄草谁为主,怕花心之频催。 年至不惑,青丝不老,鞍前老仆,朽骨先寒。 惟持心自制,残雪独守,数回任之期将至,心中荼苦全消。 书到卿前,祈即回谕。 “摸卵啊!” “摸卵啊!” 摸卵声此起彼伏。 “这么一大坨,让人怎么猜。” “依兰甯娘子习惯,应是拆句来猜。” “若是拆句来猜,那岂不是一句一谜。” “拆句且还不怕,就是谜面没有谜目,备注猜什么,这叫人从何下手。” “谁说兰甯娘子怜惜了,这分明是要把人一下子搞死。” 众人立即沉浸其中,眉头紧锁,一副苦思模样。 都忘记了谢傅才是主猜人。 在谜面解开之后,主持人也点了香,朗声道:“限时半炷香。” 半炷香也不算短,不过这谜王分明就是十数谜的联谜,还要拆句,加上没有谜目,让人一点头绪和思考的方向都没有。 难!难!难! 能在这个点,还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是猜灯谜的高手,数十人之智竟拿这谜王没有办法。 夏儿见谢傅嘴角微微挂笑,嘴里念念有词,一副游刃有余的从容模样,心中暗喜,还是谢公子高才,低声问道:“谢公子,你心中有底啦?” “有底什么?” 谢傅回神应了一声之后,笑道:“我是在品味这封情书啊,能将情书当做谜面,这兰甯娘子确实有才又有趣。” 夏儿提醒道:“品味什么啊,猜谜才是,限时半炷香。”夏儿还是比较担心这些,猜不出来,可要丢大发了。 谢傅笑道:“哦,我光看情书了。” 谢傅说着目光又看向这谜面,嘴角又慢慢勾起微笑来,“好一句“问凄草谁为主,怕花心之频催”,这写信之人是性情中人啊,竟怜惜情人孤枕难眠。” 夏儿一头雾水,问道:“问凄草谁为主,怕花心之频催,谢公子,这一句怎么解答?” 谢傅笑道:“夏儿姐,你还是小娘子,不懂,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夏儿嗔道:“你不肯说,定是什么膻秽之事。” 谢傅突道:“这情书是兰甯娘子所写,是我污了!是我把她想污了!” 夏儿道:“你也别污了,快猜谜才是。” 谢傅看着谜面,神情认真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朝夏儿招了招手。 夏儿以为谢傅猜出来了,立即贴身附耳过去。 谢傅低声说道:“夏儿姐,这谜太难,我准备跑路了,你一会帮我掩护。” 夏儿闻言啊的惊呼一声。 这声惊呼立即吸引到不少埋头苦思的人注意。 谢傅这时刚刚转身,突然出现四个精壮男子挡住谢傅。 众人也看穿了谢傅意图,哈哈大笑,“扬州才子,想跑!门都没有。” “哈哈,你想的到的事,别人怎么会想不到。” 谜台主持人倒是客气说了一句,“公子,可不要坏了规矩,让我难做。” 谢傅笑道:“我只不过是突然尿急,想方便完了之后,再回来。” “哈哈,尿遁,这招早过时了。” 主持人笑道:“公子,时间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可要捉住机会。” 谢傅笑道:“那我就先猜完,再尿不迟。” 谢傅目光看向谜面,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完全猜出这道联谜,确实有点压力,而且是连猜什么都没有提示,让人一时没有方向,不知道从何下手。 既然如此,那就先从小处着手,把到底猜什么给理清出来,再慢慢拆句。 谢傅把目光落在织女不独四字,笑道:“织女不独,今夜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这四字倒也应景。” 众人听着谢傅的话,有的立即找到思路,这四字的谜底,定是与牛郎织女有关。 其实早就有人想到此点,若是作为独谜,有谜目提示类型,凭他们的经验,一下子就能够猜出来。 难也难在这没有谜目。 谢傅笑着继续道:“不独不独,两人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自然要相相牵手入帐,颠倒鸳鸯。” 这话夏儿可听得出来,立即面儿一红。 众人哈哈大笑,“一年,若是我也要忍不住了,迫不及待。” 第110章 豪气干兰 有人说道:“看来这谜底就在这洞房花烛,颠倒鸳鸯上面。” 谢傅笑道:“你当兰甯娘子是我们这些下流胚子么,兰甯娘子可不会这么下流。” 谢傅的话立即又引起一阵大笑。 有人突然朗声道:“牵牛!织女牵牛!” 谢傅立即朝此人竖起拇指,“兄台敏思!” “织女不独,织女牵牛,妙啊,兰甯娘子真的是玲珑心思。” “这不独,自然是终于拉上手咯,谜底应该就是牵牛花了。” “看来这谜目就是猜花,有谜目就有头绪多了。” 谢傅破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再猜一个。” 众人开始拆句,有了谜目,也就有了头绪。 很快又有人猜出一个来,“皓首相拥应该就是百合了。” 又是敏思,在场的几乎都是猜谜高手,谜底一出来,也就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说真的,兰甯娘子这谜,就算单谜,也是较难。 猜了两个,这第三个竟无论如何都猜不出来。 谢傅笑道:“在座都是猜谜高手,连三个都猜不出来,定是我们思路错了。” “牵牛花,百合花都是花,思路哪里错了?” 谢傅应了一句:“牵牛与百合也都是药啊。” 众人闻言醐醍灌顶,恍然大悟。 接连有人猜出。 “小忆前年,前年是辛亥年,谜底应该就是细辛了。” “闾门款聚,在姑苏相会,谜底是苏合。” “年至不惑,青丝不老,谜底是何首乌。” “残雪独守,谜底是忍冬。” “数回任之期将至,谜底是当归。” “心中荼苦全消,谜底是甘遂。” “熏衣之队,谜底是香附。” “书到卿前,谜底是白及。” “祈即回谕,谜底是旋覆。” 几十个猜谜高手一并发力,一道联谜而已,还能把他们都难倒不成。 不过在场的人并非大夫,药品种类繁杂,并非人人都识,这谜目还是比较僻门的。 有的药名若听都没有听过,又如何猜的出来。 接连猜出之后,突得又归于安静。 不少人都眉头紧锁,陷入苦思。 剩下的几句就有点难咯。 突然有人发现,光他们猜了,谢傅这个主猜人竟是一句没猜,“喂,扬州才子,你才是揭谜人,怎么光成了我们在猜了,你倒是猜啊。” “正是。” 立即有不少人附和。 谢傅呵呵一笑,“猜出来荣誉归你,彩头归我,我们各有所得,何乐不为。” “你倒是机贼。” 这名公子说着起哄,“大家别帮忙猜了,我们猜出来,彩头却归他,岂有此理。” 谢傅哈哈大笑,“只怕剩下的几句,诸位猜不出来了吧,我们一众堂堂男儿,最终却还是要被一个小娘子玩弄于鼓掌之中,让她看笑。” “扬州才子,你激将也是没用。” 谢傅道:“兰甯娘子的谜,连续三年都没人能够猜出来,看来今年要杀杀她的嚣张气焰,不能任着她将我等一众男儿踩在脚下。” 有人赞道:“扬州才子,你这话倒是豪气干云,不过你得拿出本事来啊,光说谁不会啊。” 谢傅道:“我今晚非但要干云,而且还要干兰……”说着扼住,解释一句:“我们扬州话,干兰是豁出去的意思啊,大家不要误会。”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对这扬州才子印象已经极佳,嬉笑怒骂,不拘泥于一格一态。 谢傅待笑声止住之后,又道:“今晚多谢诸位鼎力相助,剩下的几句,我自己来猜,也正好履行为扬州才子正名的承诺。”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香快要烧尽了。” 谢傅淡道:“不急,流龙香迎谜底是车前。” 立即有人接话,“车如流水马如龙,兰甯娘子藏的太深了。” 谢傅又道:“万里前程,高升竟愁。谜底自然是远志。” “哦,原来是这么个拆法,兰甯娘子太狡猾了。” 谢傅紧接着念出后面几句的谜底。 “瘦影孤鸾,尤思来凤。谜底是独活。” “问凄草谁为主。谜底是王孙。” “怕花心之频催。谜底是防风。” “鞍前老仆,朽骨先寒。谜底腐婢。” “最后一句惟持心自制,谜底是防己。” 这个时候,这道联谜十八个谜底均猜出来了,谢傅一人独猜七个,而且是最难的七个。 “好个扬州才子,有才敏思。” “三年了,兰甯娘子的金钟罩终于破了。” “什么金钟罩,是兰甯娘子这粒硬瓜,终于裂开一道大口子。” “以前兰甯娘子是膜拜瞻仰之姿,今晚可是我等将她压在身下。” “那岂不是用扬州才子的扬州话说——干兰。” 哈哈笑声响起,“干兰!” “干兰两字只怕今后要成为一句名句了。” …… 听着众人越说越下流,夏儿面红耳赤,哎呀,男人怎么都这德性啊,连谢公子都跟着一起。 谢傅朗声道:“诸位,今晚可还尽兴?” “哈哈,尽兴,全拜扬州才子所托。” 谢傅笑着又问:“这彩头被我摘去,可还甘心?” “虽不甘心,却也是心服口服!” 谢傅拱手,“诸位,那就承让了。” 谢傅客气有礼,众人对他好感又增,不少人纷纷回礼。 谜台主持人朗声笑道:“公子,既然你猜中这道联谜,这彩头自然归你所有,今晚这灯谜也算有个圆满结局。” 谢傅登台取彩头。 主持人将一精美丝帕递给谢傅,“公子,这是兰甯娘子亲绣帕巾,凭此信物可见兰甯娘子一面。” 谢傅接过帕巾,嗅了一口,淡淡幽香沁人心鼻,“好香啊。” 场下立即有人喊道:“扬州才子,你怎好如此勾引我等。” 谢傅扭头笑道:“莫要着急,一会也让诸位闻闻。” 叫好声此起彼伏。 谢傅对着主持人道:“这会我又如何去寻兰甯娘子?” 主持人咳咳一声,“虽说随时随地,不过这会夜深,只怕兰甯娘子已经睡下,公子可以择日再去。” “扬州才子,就选今夜,睡了,也要把她给挖起床。” ——干兰。 ——干兰。 “扬州才子,我们回莺院外为你高声助威吆嘿!” 都说男人兴奋起来,就是头禽兽,此话果然不假! 第111章 鹤情的梦 谢傅走下场下,将帕巾递去让众人分享香味。 这个闻闻,那个嗅嗅,虽不能近距离接触到兰甯娘子,也算满足一回。 谢傅这边将七姐布人递给夏儿。 夏儿十分欣喜的将布人搂住怀中,“谢谢公子。” 谢傅笑道:“夏儿姐,心满意足了吧。” 夏儿点了点头。 灯谜虽然结束,众人兴致热情不减,纷纷上前与谢傅攀谈。 “扬州才子,我们碧春灯社在胥门有个据点,可有兴趣参加。” “扬州才子,我家就在附近,不如此刻就到我家秉烛夜谈。” …… 人多声杂,谢傅只得一一客套应付。 直到围在谢傅身边的人少了许多,一个中年儒士才走了过来。 “公子,可听说过文廷?” 谢傅应道:“不曾听过。” 中年儒士笑了笑,“在下谢旌,家住桃花河玉蟾斋,公子哪一天想起谢某,可到舍下坐坐。” 中年儒士说完离开,谢傅一头雾水。 夜已深,路上人影已少,青楼倒是依然灯火通明。 谢傅和夏儿也走在回府的路上。 “谢公子,你今晚真是光芒四射。” “为扬州才子正名嘛。哪能畏畏缩缩让他们瞧不起,若有什么张狂之处,他们也不认识我。” “谢公子,不过你今晚有点那个……” “结识苏州文人风采,哪能格格不入。” “什么文人风采,我看是猥琐下流。” 夏儿今晚都不知道听了多少脏话,下流话。 谢傅笑道:“男人嘛,哪个没点风流,夏儿姐你还不懂,等你嫁人了,恨不得郎君在枕边多说一些,郎君若是不说,心里恨他是块榆木疙瘩。” 夏儿立即啐道:“呸。” 谢傅一笑,“我就知你不相信。” 夏儿一笑,“不过我知道谢公子是个很稳重的人。” “怎么说?” “很有安全感,很值得信任,总是不会让人失望。” “多谢夏儿姐夸奖。” “还这么客气,都说礼多人要怪。” 突然下了小雨,两人小跑起来。 走通七桥灯已落,却嫌罗袜染泥污。 却说朱明这边呆在阴暗的地方,等待回莺院苗妈妈的召唤。 这已经是他等的第十九个夜晚了,或许苗妈妈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却又是一个无功而返的晚上。 眼看三更天已过,朱明只得返回,快要到澹台府侧门的时候,却听见谢傅和夏儿的交谈声。 “谢公子,你真的要去见兰甯娘子啊?” “当然了,我早就想见她一面了。” “哼,当初还说这府内有夏儿姐和小秋姐两位美俏小娘子,还逛什么青楼啊。男人都一样。” …… 朱明原本无精打采,听到兰甯娘子四字,心中顿时激动起来,兰甯娘子。 暗暗听着两人的对话,很快也搞清了怎么回事。 谢傅在今天的灯谜摘了头彩,获得面见兰甯娘子的机会。 谢傅手里有一条兰甯娘子亲绣的帕巾,这帕巾就是面见兰甯娘子的信物。 对于朱明来说,这可是他渴望已久的东西啊。 兰甯娘子! 夏儿返回内宅,看见阁楼上的灯火竟还亮着。 暖黄的灯光透过窗棂出来,在这静谧的阑阁前笼上一层温馨的颜色。 小姐还没有睡? 夏儿想要上阁楼去,忽又止住脚步,悄悄回房去。 这么多年了,她了解小姐,小姐有心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阁楼内,澹台鹤情一袭白裙坐在桌前,单手托着香腮,目光惆思,灯光映照在她的绝美的俏脸,地面灯影清韵。 若说女儿惊鸿,倒不如说是灯下孤人。 当你发现即将失去时,所有的骄傲都荡然无存,澹台鹤情已经意识到自己爱上了他,把女儿家的情窦初开,给了他。 其实在被毒蛇咬到那次,她已经有点喜欢这个男子,要不然一个男人抱她碰她,她绝对不会让他活下去。 想起当初还狠狠鄙视他,轻蔑他,澹台鹤情觉得自己好糊涂啊。 也许她骄傲独立太久了,也许她对男人有太强烈的抵触和提防心。 她不相信有人会对她这么好,这么疼她。 此刻再想起那句“护她、惜她、疼她、爱她”的话,心如同被抽空了一样。 澹台鹤情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笑起来。 这么多年一个人不是也这么过来吗? 鹤情,你怎么可以因为一个男人而变得软弱呢。 你还是需要一个人继续走下去,这就是你的人生,而你的人生对谁都不重要。 桌子上一件红色的嫁衣。 那是母亲亲手绣给她的嫁衣,红艳艳的颜色充满着喜庆和幸福的含义,也是母亲对女儿最为殷切的祝福。 澹台鹤情忍不住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精致凤凰图案,感受那凹凸有致的纹理。 抚着抚着,不知为何,刚才强忍的伤感一并袭来,眼眶一红,眼角几滴泪珠就轻轻滴落在嫁衣上,姆妈…… 我不需要谁的怜惜怜悯,澹台鹤情越是悲伤越是坚强。 她重新捡起针线,绣着那未绣完的荷包。 打算将这份情窦初开和红色嫁衣一并封藏。 灯下,这双手轻灵的身影,温婉温柔。 夜更深了,万籁俱寂。 困意袭来,澹台鹤情头轻瞌了一下,特意揉了揉眼眸,手上继续。 手指头突然传来刺痛,却是被针扎中,倒是精神许多…… 隔日,夏儿早早来到阁楼,发现小姐竟趴在桌子睡去,桌子上的灯烛已经燃尽。 夏儿心惊心疼,轻脚走近。 这会已经入秋,又是清晨,生怕小姐着凉,特意拿了件披风,轻轻披在小姐身上。 骤然桌子上一抹鲜红映入夏儿眼幕。 小姐,你终于想嫁人了! 这嫁衣,夏儿是知道的,在小姐十五岁的时候,夫人亲自绣给小姐的。 自从夫人和老爷出事之后,小姐披上白色丧服的同时,也将这红色嫁衣珍藏在箱子里面,并上了锁。 小姐啊,你若是想嫁,永远都不晚,你这么美丽,就算三十岁,四十岁,那些郎君也渴求不已。 夏儿想着,这时瞥见小姐手上还拿着一个荷包,另一只手拿着针线。 哦,原来小姐昨晚那么晚还没睡,原来是在绣荷包啊。 第112 圆梦 别人不知道,夏儿却是知道小姐手巧。 小姐年长她几岁,少时,她的针线还是小姐教的。 只见这荷包精美绝伦,将女儿家的心灵温婉一针一线倾注其中。 荷包上还绣着字,赠—— 后面的字却只绣了一笔。 赠谁呢? 谢傅这边在屋内翻箱倒柜。 掀掀被褥,趴趴床底,抖抖衣裳…… 胡地全见了,问道:“谢傅,你在找什么东西?” 谢傅应了一句:“帕巾!” “什么帕巾这么重要啊?” “兰甯娘子亲绣的帕巾。” “什么!” “你别什么了,快帮我找找丟哪里了。” 胡地全一边帮忙找着,一边问道:“你怎么会有兰甯娘子亲绣的帕巾?” “那是我昨夜在灯谜摘得的头彩,凭这帕巾可以面见兰甯娘子一面。” “哎哟哟,那赶紧拿出去拍卖啊,一二百两,保证有人争着抢着,还见个屁啊!” “你先帮我找到再说!” 两人一起寻找,将屋内翻的凌乱,就是找不到这条帕巾。 胡地全问道:“会不会掉路上了?” 谢傅思索着,“昨天回来的时候下雨,跑回来的,可能那个时候掉了,我也不确定。” 胡地全气的蹦跳,“谢傅,你这个败家子,你知道这条帕巾值多少银子吗?你知道换成银子可以干桂香多少回!” 谢傅苦笑:“我也很心痛啊!” “你才心痛而已,老子现在心头扎刀子。” 谢傅抬手,“别提了,这事过去了,要不然我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哎呀~~”胡地全像个撒泼的小娘子一屁股坐地上。 谢傅拿出一块碎银子递到胡地全手上,大概二两。 胡地全一愣。 谢傅道:“你晚上找桂香去,这几天把心情给整舒坦了,别郁闷了。” 胡地全立即蹦出一句:“中!何以解愁唯有美人!” 谢傅笑道:“你高兴就好。” 胡地全道:“晚上一起?” 谢傅道:“你去就好。” “是不是上回虹儿没给你整高兴了,要不这会,我俩换换。” “你现在给我滚远点。” 夜幕降临,紧接夜深。 朱明依然在回莺院阴暗的角落守着。 这是他守在这里的第二十个夜晚,不过今夜他的心头却燃烧着小火苗。 临近子时时分,朱明终于看到苗妈妈出来送客。 这个时候门庭人也稀少很多,朱明逮住机会,从黑暗中窜出,揪住苗妈妈。 却把这苗妈妈吓了一跳,“是你啊。” “我怎么跟你说。”苗妈妈用责备的语气说了一句,将朱明拉到暗处。 刚在暗处停下,苗妈妈就道:“不成不成,没戏了,我把你的名字在兰甯娘子面前提了个四五回,兰甯娘子就烦了,让我以后不要再提,我看你还是放弃的好。” 朱明道:“妈妈,我今晚是有备而来。” 苗妈妈道:“还是没戏,就算你备个两三百两银子,也甭想了,我早就跟你说了,她的地位都赶上朱门明月了,岂是你这小角色能见到的。” 北开青楼,南开朱门,朱门尤压青楼一头。 朱门明月是大观国服章之美,礼仪文化使者,是大观国接待外国重要宾客和宣扬大观国文化内涵的特别存在。 苗妈妈将兰甯娘子的地位抬高至朱门明月,有此可见在她心中,兰甯娘子的地位已经超越青楼女子。 朱明道:“妈妈,你听我说,我有见兰甯娘子的信物。”说着将那条帕巾拿了出来。 苗妈妈接过帕巾一看,帕巾上绣了一个甯字,确认是兰甯所有无疑。 “哎呀呀,昨晚猜中兰甯娘子灯谜,摘了头彩的人就是你。” 此事,兰甯娘子今早特别跟她提起,所以苗妈妈一见到这条帕巾,就知道怎么回事。 朱明点了点头。 苗妈妈笑道:“难怪我看你今天红光满面,原来这福气都跑你头上来。” 苗妈妈也不知道那灯谜有多难,还以为朱明碰到运气了。 朱明弱弱问道:“妈妈,那我今晚能见到兰甯娘子吗?” “能!非但如此,这银子还省了。” 朱明激动道:“太好了,妈妈快领我去见兰甯娘子。” 苗妈妈安抚一句:“好好好,别着急,瞧你跟色鬼一样,别忘了你现在要见的是苏州花魁娘子,端庄一点。” 朱明点了点头,“哦,妈妈这是一点小意思,这些日子有累妈妈了,略表心意。” 朱明说着将一小腚银子塞到苗妈妈手中,大概五两,也算阔气一回。 这事已成,苗妈妈也就欣然收下,若不然她还真不敢收。 “朱公子,虽说这运气撞到你头上来,但是兰甯娘子还是比较讲究的,我有一些吩咐,你仔细听着,省的刚进去就闹得不欢而散。” “妈妈,请指点。” “第一,你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兰甯娘子可不是那些贪钱娘儿,可不会给你面子,说翻脸就翻脸。” 朱明点了点头。 “第二,兰甯若问你是干什么的,你就说是个读书人。” “第三,话不要多,多说多错,很容易露馅,少说为妙,其它的随机应变,听完曲子就走,或许下回还有机会。” 朱明小鸡啄米般猛点头。 苗妈妈道:“昂头挺胸,你现在是公子了,别畏畏缩缩的。” 朱明又点了点头。 朱明跟着苗妈妈进入回莺院的大堂,就被回莺院明亮的灯光耀的睁不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个中华丽,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以前虽然是青楼小厮,平日里在内院干些屎尿粗活,这大厅地方,可不是他能来的。 苗妈妈见朱明左右张望,讥笑一声,“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朱明弱弱应道:“苗妈妈,这青楼大厅真是漂亮,让人……”却不知道用什么词语表达。 苗妈妈低声说了一句:“你若还想再来,别忘记我刚才跟你说的话。” 朱明点头道:“我记着呢。” 苗妈妈将朱明带到一间雅致的客房,对着朱明说道:“我到内院通透一声,兰甯娘子要梳妆着衣,可能要花上一段时间,你耐心候着。” 朱明听着心儿噗通,点了点头。 第113章 命该如此 大概等了个两刻钟,苗妈妈这才回来,“朱公子,有请,兰甯娘子盛装打扮,看来对你重视。” 朱明欣喜激动,终于能够让兰甯娘子用正眼瞧我一回。 苗妈妈领着朱明上了二楼,到了一间更雅更宽的房间,推门引朱明走了进去。 朱明迈过门槛,心就怦怦直跳,只感觉自己每迈出一步,就离兰甯近一步,心也猛烈跳动一下。 鼓起勇气把头抬了起来,以为立即能看来兰甯,目光所及却不见兰甯踪影,环视一周,方才发觉这房间不知道比他住的房间要宽阔多少。 眼前一张朱红雕漆桌子,铺着锦布,几张椅几,正前方有一圆形雕栏,挂着珠帘,隐约可看见内中一道婀娜倩影。 苗妈妈看朱明茫然无措的样子,在他耳朵低声说道:“兰甯娘子是花魁娘子,这头次见面都要隔帘相对,这是规矩,她肯不肯出来见你,就看了的运气了。” 朱明闻言,心中反而觉得这隔着珠帘,自己不会过于窘迫出丑,这会他已经紧张到手心都是汗。 朱明坐了下来,苗妈妈让婢女送来一壶酒之后,就走了出去,把门掩上。 屋内香炉袅袅,这炉烟在灯光映照下,似红云一般。 朱明鼻间闻着幽香,也不知道这幽香是炉香的味道,还是兰甯身上的味道,看着珠帘后那美妙动人的身影,心中有千言万语对那个美丽的人儿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就这样安静着,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兰甯好听的声音这才传来:“公子,你是哑巴吗?” 朱明连忙应道:“不是。” 兰甯问:“那为什么不说话?” 朱明沉吟一会之后,开口道:“心中有很多话,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兰甯大概感觉这番话语有趣,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笑,朱明立即有些失魂落魄,只听兰甯笑道:“那就一句一句说。” 一句一句说?我喜欢你到骨子里!我每晚都想着你!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我愿意把心挖出来给你…… 只是他心中想说的很多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兰甯等待着,却等来这位公子的沉默,兰甯也不追问,笑着问道:“公子常来这青楼吗?” 朱明一时不察,脱口应道:“不常来。” 兰甯“哦”的一声,“难怪我感觉你有点紧张。” 兰甯作为花魁娘子,什么人没见过,眼力自然非凡。 这位公子从进来,没有自我介绍一番,也没有口吐连珠与自己攀谈,倒是一直是自己在问他话,表现的十分拘谨。 一看就不是常逛青楼的“正经人”,这倒是让她有点兴趣。 更重要的是猜中她那灯谜,要知道猜不出来可是要罚人前裸奔,这需要胆色。 有胆色的人也不少,可要兼有玲珑心思,就少之又少。 兰甯心中对这位公子已经有先入为主的好感。 “兰甯娘子,你美若天仙,小……在下是有点紧张。” 兰甯笑道:“公子莫要紧张,兰甯可不是什么妖怪,吃不了你。” 朱明忙道:“兰甯娘子当然不是什么妖怪,兰甯娘子你是仙子,高贵的仙子。” 兰甯嫣然笑道:“方才我还以为公子你不会说话,没想到公子说出来的话如此动听。” 听见兰甯夸奖自己,朱明脸上立即红了,话也说不出来了。 兰甯见他又是无言,笑道:“方才不是说的挺好的吗?怎么又紧张起来吧,这样吧,我为你抚琴一曲,公子当这是家里可否?” 朱明连忙应道:“好好好。” 兰甯倒也习惯了他的紧张与无措,在她看来,这样特别的公子,方才更要珍惜才是。 “公子,请听兰甯琴音!” 兰甯纤指抚琴,她既是花魁娘子,这琴艺自然不弱,琴声在这深夜下幽幽,十分动听,琴声中既有温婉柔情,亦有几分热烈奔放。 这一曲《方相见》,兰甯并不轻易向人弹奏,其实是对这位公子的一个暗示。 这位公子给她的印象极佳,她不喜那能言善道之辈,亦不喜那知情识趣之徒,偏偏喜欢这几分拘谨,几分寡言,几分含蓄,还有那几分让人忍俊不禁的紧张。 只可惜朱明不识曲名,更品味不出琴曲中女子含蓄的暗示,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兰甯为我一人弹琴,她是属于我的。 一曲完,兰甯轻声问:“公子,这曲如何?” 朱明一时得意忘形,大声道:“好听!好听!” 兰甯闻言略感失望,难道他听不出,还是假装不知,又问道:“除了好听,公子还听出什么来?” 朱明哪能听出什么来,沉吟着,“这个……” 这个举动让兰甯以为他欲言又止,倒是有些喜欢,“公子直说无妨,我且想知道公子这样的妙人是否也有颗妙心。” 朱明无比欢喜,兰甯夸我是个妙人!激动的立即站了起来,差点就要当场倾吐仰慕相思。 朱明站起来的举动,让兰甯以为这就是他的表达,竟揭开珠帘走了出来,生平之中,头次见面就揭帘面见者,绝对超不过三人。 兰甯款步冉冉如仙子,姿态袅袅如嫦娥。 朱明无数次偷看她,却头一次离她这么近,看着她,一张绝色面容在他脑海炸开,只感一阵心摇目眩,差点站立不稳。 朱明看向她,兰甯一双美目也往朱明身上飘去,相貌堂堂难怪能猜中我那灯谜,款款施礼:“兰甯有礼了。” 兰甯见朱明傻傻的也没有回礼,倒也没有责怪,款步走近。 朱明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自己,似有一股无形压力铺天盖地罩住自己,呼吸越来越滞,直到最后只感觉连喘口气都费力。 在兰甯高贵的气雅面前,自卑无比的生出膜拜之感,脑子有个荒唐的念头——朝她跪了下去。 兰甯知道自己容貌对男子的影响力,只是这位朱公子表现的实在过于失态,却依然没有责怪,出声说道:“公子,看你衣着斯文,应该是个读书人吧?” 第114章 原形毕露 朱明牢记苗妈妈的话,立即应道:“是,我是个读书人。” 兰甯道:“我们坐下聊吧。” 朱明点头,慢慢控制自己激动的心,坐了下来。 兰甯为他倒了一杯酒,又问道:“公子平时都读些什么书呢?” 书?他那有读什么书,字都不认识多几个,笑笑应道:“随便,都读都读。” 兰甯见他不喝酒,又问:“公子为什么不喝酒?” 朱明应道:“平时很少喝?” 兰甯嫣然一笑:“公子倒是规矩得很,今日难道不能破例一会。” “好。” 朱明应着刚要提杯,兰甯却又拦着道:“这酒且先不喝,等一会有了意头再喝不迟。” “这样吧,我前几日刚好有兴写了一首诗,请公子点评。” 朱明道:“在哪?”这时已经是兰甯问什么,应什么,脑子全不属于自己。 “不是酒杯压着吗?” 兰甯说着移开酒杯,桌上一纸,纸上写了一首七绝:腮红怨上风不至,映下荷花立绿丛。更欲他朝山共水,如何借翅觅东风。 朱明大字不识,都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装模作样点头道:很不错,特别是这字写的很好,出乎我意料的好。”他实在词穷,干脆套用那日夏儿夸奖谢傅写字写的好的话。 兰甯好奇,我让你点评诗句,你怎么说起字来,听他夸奖,倒也没有多想,“公子,这诗还未题名,你给题个名吧。” 这首七绝诗写的是夏景,却不知道这位公子从字面上能否看出自己的心思。 朱明一下子傻眼了,这可为难他了,实在不知如何应对,兰甯这边已经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提起衣袖,纤纤玉指研磨。 朱明看着这双雪白柔夷,一时又失魂了,恨不得伸手轻触,感受一下是什么滋味。 兰甯轻声道:“公子,墨已研好,请题名。” 朱明听着这动听莺语,身心似受到控制一般,伸手捉笔去了,脑子还有一丝清明,思索着用什么借口来搪塞她。 兰甯在看到朱明捉笔的一瞬间,表情一讶,这位公子并非执笔,而是五指合拢将笔直接握在手中,似鄙夫挥舞棍棒一般,讶道:“公子,你干什么?” 朱明俨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马脚,应道:“容我再思考一番。” 兰甯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看,只见这双手粗短带陋,指甲边缘还带着泥污,分明就是一双市井鄙夫之手。 而焚香净手是作为一个文人最基本的,怎么会在指甲缝里积压泥污。 兰甯问道:“公子,我那灯谜真的是你猜出来的吗?” “额……” 朱明便是这一分迟疑,已经瞒不过兰甯这一双慧眼。 兰甯心中顿时愤怒,猛然站了起来,抬手就要怒指大骂一番,终究克制下来,没有发作。 朱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马脚,见兰甯举动怪异,好奇问道:“兰甯娘子,你怎么了?” 兰甯只感觉这声兰甯娘子唤的无比讽刺,表情充满鄙夷的睨视朱明一眼,冷笑一声就走出房间。 朱明想要赶上追问,又畏了兰甯的冷冷背影,坐在原位,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苗妈妈一直有点提心吊胆的,想着隔着珠帘,只要朱明少说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突然看见兰甯面容冰冷带着怒意疾步走来,心中暗呼:“坏了,这傻小二该不会把我这里当做窑子,把兰甯给调戏了吧。” 苗妈妈忙陪笑上前,“兰甯,怎么啦?” 兰甯绷着俏脸,“我最恨别人欺骗我了!”说完愤然离去。 目送兰甯,苗妈妈这才匆匆去找朱明。 朱明这边还在思索着哪里惹兰甯娘子生气,突然听见推门声,猛然站起,扭头欢呼:“兰甯娘子。” 来者却是苗妈妈,朱明问道:“苗妈妈,你怎么来了?” 来者是客,何况拿了他的银子,苗妈妈虽然心中有怨,也不好发作,轻声道:“朱公子,兰甯回去了,你也该走了。” 朱明问道:“兰甯娘子怎么突然就走了,似乎还很生气,妈妈,是不是我……” 苗妈妈打断道:“我都跟你说了,她说翻脸就翻脸,鬼知道你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了,走吧。”说着有些不耐烦,直接伸手去拉。 “慢着”,朱明动手将桌子那首七绝卷起,揣入衣内,打算拿回去好好研究,日后好做回应,让兰甯娘子对他另眼相待。 朱明一路追问缘故,苗妈妈此刻一个头两个大,懒得回应,直到将朱明送到楼外,才说了一句:“朱公子,你琴也听了,人也见了,心愿已了,以后也别再惦记了。” 朱明尝到甜头,如何听得进去,特别是兰甯夸他的时候,让他如痴如醉,应了一句:“苗妈妈。我还来。” 苗妈妈轻笑一声,也不作回应。 朱明站在回莺院门口,痴痴而望,似回味,似茫然,似懊恼,直到一声鸡鸣,方才依依不舍归家。 …… 还未到黄昏,谢傅就端粥前往澹台鹤情所在的书房。 昨天他也来了,只不过一直没有等到澹台鹤情回来,今天遇到孔管家,询问之下,才知道澹台鹤情昨天差不多深夜才回来。 澹台鹤情跟寻常的大家闺秀不一样,她未嫁人,却经常抛头露面,甚至在外面还有小鹤夫人的艳名。 但是谢傅却一直将澹台鹤情当做端庄大家闺秀看待,他在面对澹台鹤情的时候,言行举止也一直都视为大家小姐礼待。 这是对澹台鹤情小姐身份的尊重,也是对小鹤夫人名声的不轻视。 而谢傅对夏儿,小秋热情,视之为友,举止和言语也就随意一些。 面对澹台鹤情这么一个美丽的苏州女子,若说无情也是自欺欺人。 只是这情有多少分男女之欲,又有多少分真情实意,却说不清楚。 花开为了结果,结不了果的花,就成了败花。 或者说结了果,也是苦果, 在意的多,也就矜持的多。 若无底线的放任自己的欲望,谢傅常驻青楼,早就风流成性。 这也是谢家将淫戒视为第一大戒的原因。 止于礼止于欲,恰恰在于情。 第115章 题名 谢傅出现在书房门口,澹台鹤情今天却是提前在书房办公,她埋着头,似谢傅初见时一般清冷,却又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不同。 谢傅先开口道:“小姐,粥来了。” “哦,放下吧。”澹台鹤情淡淡应了一声,却没有抬头看他。 谢傅将粥水在大案放下,想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澹台鹤情先开口道:“我的咳嗽好了,你以后也不用给我送粥了。” 其实这一月之期早过,澹台鹤情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 谢傅讶道:“好了吗?” “好了,这粥我也吃腻了。” 谢傅道:“其实这咳嗽好了没好,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继续给小姐做粥,或许小姐想吃些其它的东西也可以。” “府内也不是没有厨子,我想吃什么,自会吩咐下去,你专心把心思放在文望身上吧。” 直到这个时候,澹台鹤情才抬头朝谢傅看去。 憔悴的脸容,脸无表情的平静,却比以往的冷若冰霜更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 谢傅看到这憔悴的,竟脱口问道:“你怎么了?”语气像亲人朋友间熟悉的关心。 澹台鹤情持笔的手,微弱的抖了一下,嘴上淡淡道:“你可以走了。”说着低头继续办公。 “小姐,那我先告辞了。” “嗯。” 谢傅走出门口,却在走廊停下脚步。 澹台鹤情在听他离去的脚步声,所以她知道谢傅停了下来。 大概几个呼吸之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澹台鹤情手中的笔突然掉在砚台上,溅的白色衣袖墨污一片。 待谢傅的脚步声走远,完全听不见了,澹台鹤情这才朝空荡荡的门口望去,然后低头继续办公,咳嗽声也随着响起。 晚上,谢傅正在盘腿练功,回光守中,纳气润脉。 自从上次回光,他也慢慢摸索到武道的一些门道,却也进展甚微。 师傅曾跟他说过,以他的资质论,修习下乘入门功法,五十年能够入品,中乘二三十年,上乘也需十年苦练光景。 而入品之后的路,更加艰辛。 武道乃是天择之道,谢傅的资质太差了, 他现在的举止是明知不可为,而强为之。 朱明走了屋子来,打扰到谢傅,谢傅也就停止练功。 虽然和朱明的关系不像和胡地全那么亲***时交流也不多,毕竟同住在一个院子,谢傅还是表现的很是热情,请朱明坐下。 朱明问道:“谢傅,你刚才在干什么?” “坐禅。”谢傅笑着敷衍一句。 闲聊几句之后,朱明道:“其实我最佩服你们这些读书人。” 谢傅哈哈笑道:“算不上读书人,只是看得懂几个字而已。”谢傅并不想与朱明拉的太远,尽量降低自己在这方面的优势。 朱明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要是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谢傅闻言,倒是有点意外,笑道:“你如果愿意,我们倒可以一起学习。” 有时候谢傅想教胡地全几个字,胡地全却丝毫不感兴趣,没想到朱明倒感兴趣起来。 朱明欢喜道:“谢傅,那可说定了,我若有什么不懂的,你可要教我。” 谢傅爽快应道:“这个当然,我知无不言。” 朱明又道:“我就不想自己大字不认,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让人看不起。” 谢傅热情道:“我现在就可以教你写自己的姓名,来,这边坐。” 朱明忙推托道:“不着急,我这里有首诗,你帮我看一看。” 诗?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哪来的诗? 大概看出谢傅的疑惑,朱明笑着解释道:“我捡的。” 一边从身上掏出已经卷的褶皱的纸,在书案铺了开来,伸手慢慢抚平上面的褶皱,问道:“这首诗写的是什么?” 谢傅念了出来:“腮红怨上风不至,映下荷花立绿丛。更欲他朝山共水,如何借翅觅东风。” 朱明又问:“看出什么来吗?” 谢傅颇有深意的看了朱明一眼,朱明心虚应道:“我想学啊,难道你不愿意教我?” 谢傅笑道:“这是一首七绝诗,前两句描绘的是夏天景象,仲夏凉风不来、荷花绿叶十分明显。后两句嘛,呵呵……” 朱明点了点头,一副似懂非懂,过了一会,出声问道:“如果要让你给这首诗题个名,你感觉什么好?” 谢傅笑了笑,笑的破有深意,朱明见状好奇问道:“怎么?你题出不出来?” 也并非谢傅题不出来,这首七绝并非他所写,既然要题名,那最好要看懂写诗之人的心思,开口笑道:“如果要我来题名,就题个“思春”。” 朱明闻言立即脱口道:“思春?谢傅,你可不要胡说。” 谢傅解释道:“你可不要误会,我这个思春不是那个思春,而是思念春天的意思,这首写如此幽恼,定是出自女子之手。” 其实从这一手娟秀字迹,显然也可以看出是出自女子之手。 朱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破,这是他的秘密,不是让别人知道,问了出来:“为什么是思念春天呢,你刚才明明说前两句写夏天。” 诗意这些东西应该怎么跟朱明解释呢,谢傅还是说道:“你看她又是腮红,又是怨上风不至,说明她的心情很闷,不是很愉悦。” 朱明点了点头,问道:“接着呢?” 谢傅道:“后两句又山共水,又是觅东风,应该是在憧憬春天生机勃勃,万物复苏之景,我看啊,她是在发泄对现状的不满和对漫长等待之后,生机重现的期待。” 朱明点了点头,觉得谢傅说的很有道理,这一首居然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谢傅笑道:“我看写这首诗的主人,不是深闺小姐,怕就是青楼女子。” 朱明闻言暗暗心惊,方觉得谢傅这个读书人如此厉害,对他方才的一番解释更加笃信了,连忙说道:“谢傅,那你赶紧把思春两字题上去吧。” “好。” 谢傅爽快应下,正好让朱明领略文学文字之美,让他对学习提起兴趣来。 研磨之后,大笔一挥写下思春两字,思春两字笔力刚劲,力压娟秀。 第116章 白日梦 朱明见谢傅潇洒的样子,头一次羡慕妒忌谢傅,如果我跟谢傅一样就好了,兰甯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朱明立即拿起纸张来,看着思春两字,是越看越喜欢,好像这两个字是他写的一般。 谢傅见状,以为朱明已经对文学文字产生浓厚的兴趣来,笑道:“朱明,如果你现在不想那么早睡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学习。” 朱明随口问道:“学习什么?” “学习认字写字啊?” 朱明笑道:“下次吧,我先走了。”说完拿着这首七绝诗,欢欢喜喜的离开。 谢傅一头雾水,不知道朱明在演哪出? 朱明拿着这首题了名的七绝诗,来到回莺院附近,躲在隐蔽处,等了许久,待看见苗妈妈出现在门口,连忙从暗处窜出,将苗妈妈从背后拉住。 “哎呀,是哪家公子这么野啊?都把妈妈衣服给扯稀烂了。” 苗妈妈撒了下娇,回头一看是朱明,脸上笑意顿时变成嫌弃,皱眉低声道:“你怎么又来了!”她的嘴巴差点就要喷出屎来。 朱明忙笑道:“妈妈,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让你帮点小忙……” 朱明话未说完,就被苗妈妈打断:“什么忙都不帮,我怕你了,你赶紧走吧。” 朱明一边拿出七绝诗,一边连忙说道:“请你把这首诗交给兰甯娘子。” 苗妈妈鄙夷一笑:“诗?你还会写诗!你以为我头一天认识你啊!别做白日梦!” 苗妈妈说着就要转身离开,朱明却揪住她的衣服不放,“苗妈妈,你就帮我拿给兰甯娘子吧,她看了定会很欢喜的。” 苗妈妈忍不了了,怒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我三番二次好言相劝,难道非逼我对你无礼才行。” 说着对着门口一位大汉道:“王五,将这位疯癫的公子轰走。” “苗妈妈,你就帮帮我吧。”朱明马上就要跪地央求,那叫王五的大汉却粗暴的拉扯朱明,让他远离回莺院。 午后末时三刻,胡地全正在倒屎倒尿。 虽说已经七月入秋,江南之地不比北方,气温并没有完全降下来。 谢傅见胡地全满头大汗的,便特意过来帮忙。 胡地全却道:“别别别,别弄脏你一身衣服。” 胡地全虽然和谢傅称兄道弟,这些粗活却从来不让谢傅过手。 谢傅笑道:“你以为我这些活少干吗?” 胡地全讶道:“你一个读书人也干这粗活。” 谢傅应了一句:“干多了。” 因为谢傅谢傅血脉一直是个谜,在家族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人,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什么事都自己亲力亲为。 在谢家,虽然挂公子之名,却从来没有享受到公子的待遇。 讽刺的是,被卖入澹台府,成了奴仆,反而享受到了公子的待遇。 孔管家自不用说,对他敬若天人,见了面少不了嘘寒问暖。 夏儿和小秋也是公子长公子短。 澹台鹤情也从来没有把他当下人看待,那句把澹台府当做自己的家,谢傅一直记在心里。 谢傅是一个别人对他三分好,必回七分好的人。 两人干着活,胡地全突然道:“谢傅,你知道吗?王无双几日前在闾门出现过,这些日子有无数人一直在那边兜兜转转,希望再遇上王无双。” “真的吗?”谢傅立即来了兴趣。 胡地全笑道:“千真万确,当日那个轰动啊,比上元庆典还要热闹,事后四面八方的人闻悉奔赴闾门,只为了一睹王无双神颜,只可惜王无双早已离开。” 谢傅问道:“那王无双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美若天仙?” “还真的被你猜中了。”胡地全说着将自己听到的那个版本讲了出来: “我听那些见过王无双的人说,王无双美的无法形容,简直就是仙子下凡尘,当时她神情庄严,神圣不可侵犯,无论老少男女,每个看见她的人都生出膜拜的冲动,大家就站在那里,不敢发出半点声音,静静聆听她的教诲。” 谢傅笑道:“我怎么感觉在你说观世音菩萨。” 胡地全笑道:“你还真别说,被你一讲,还真有像。” 谢傅略微惋惜道:“可惜我未能亲眼目睹。” 胡地全看向谢傅,取笑道:“看你这个样子,美若天仙也不光我们的事,你那么期待干什么?” 谢傅笑道:“我也是好奇,像她这样充满神奇色彩的女子,听闻她的传奇事迹,我也很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胡地全笑道:“要不我们也到闾门转转,说不定真能碰到王无双。” 谢傅倒是真有点冲动,嘴上笑道:“若是真能见到,自然要去,就怕白走几趟,还是失望而归。” 两人把活干完,从侧门走出澹台府。 在经过回莺院门口的时候,被一把尖锐的女声吸引住。 “我告诉你多少回,不要再来了,你的女儿已经卖给我,不再是你的女儿,清楚了吗?”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华衣妇人和一名老妪在争论着。 胡地全指着那名华衣妇人,说道:“那是回莺院的掌院苗妈妈,你应该知道吧。” 谢傅点了下头,没应话,只听那名老妪恳求着说道:“苗妈妈,我知道青莲已经卖给你了,是你的,我不敢指望你让我见她,我这里做了点东西,拜托你拿给她,让她尝一尝,她很喜欢吃这个的。” 谢傅神情一凛,青莲?莫非这名老妪就是青莲的母亲,按照青莲的年龄,她的母亲应该不算太老,但生活的艰辛已经将眼前妇人折磨成一名老妪。 “不帮不帮,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不得忙死,整天操心,我警告你啊,不准你再来了,要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苗妈妈说完气冲冲的转身返回楼内,老妪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胡地全骂了一句:“娘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谢傅应道:“我倒觉得苗妈妈站在她的立场做的没错。” 谢傅这话,胡地全讶异。 谢傅淡淡道:“既然卖了女儿,也就不要讲什么人情味。” 胡地全道:“那也是没有办法,要不然谁舍得卖女儿啊。” 谢傅笑道:“对,所以不要跟人家讲什么人情味,现实一点,不要把仅剩不多的尊严用来恳求别人施舍一点人情味。” 第117章 无计可施 这话把胡地全给说懵了 谢傅走了过去,对着老妪道:“大婶,天气炎热,别站在烈日下暴晒。” 这老妪受宠若惊道:“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谢傅道:“这样吧,先到酒楼乘个凉再说。” 谢傅把老妪带进回莺院旁边的酒楼,跟小二讨了碗水递给老妪。 老妪大概渴了,咕噜一口气喝完。 老妪喝完之后,很是自觉,说道:“公子,有什么吩咐,你请说,我这身衣裳破破烂烂的,别影响人家酒楼做生意。” 谢傅笑道:“不碍事,酒楼开门做生意,能赶我走不成。” “公子自是不怕,不过我……” 谢傅抬手打断了老妪的话,瞥向她手里的破篮子,上面盖着一条脏兮兮的灰布,问道:“大婶,你篮子里是什么东西。” 老妪笑道:“这是我给我女儿做的锅饼,她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个,可……可也不是经常能吃到……”说着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突然道:“要不我给你们尝尝吧。” 谢傅道:“好啊。” 老妪揭开灰布,篮子里却为数不多的几片饼,老妪看到这可怜的几块饼,倒是犹豫了,手上迟疑着,迟迟没有伸进去篮子里取饼。 谢傅一下子就看穿她的心思,笑道:“还是算了吧,我们也刚刚吃完午饭,等下次吧。” 老妪连忙笑道:“好好好,这东西就我女儿喜欢吃,你们大概也吃不惯。”说着把灰布掩上。 谢傅道:“大婶,要不我帮你拿给青莲吧。” 老妪表情立即一呆,过了片响,激动道:“公子,你认识我家青莲。” 谢傅点头:“我认识。” 老妪欣喜道:“那太好了,公子,那就拜托你了!”说着连忙把篮子递给谢傅。 “举手之劳。” 又聊了几句之后,老妪高高兴兴的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连声道谢。 老妪走后,胡地全靠近道:“谢傅,老人家的东西你也骗,不地道吧。” 谢傅笑道:“我真认识青莲。” “扯把你,我在这里呆了几年了,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认识。 谢傅笑着反问一句:“我会为了骗几片饼而撒谎吗?” 胡地全愣了一下,立即追问起来:“青莲长什么样?美不美……” …… 隔日,谢傅端着篮子来到江边,可这一次反倒是青莲失约了,谢傅一直等到辰时,青莲还是没有出现,谢傅只好端着篮子又回去了。 对于别人来说,是忙碌又平常的一天,对于朱明来说,却是度日如年的一天。 夜幕刚刚降临,朱明就又来到那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灯火辉煌的回莺楼,自从那次见面之后,他对兰甯更是每日每夜魂牵梦萦,他感觉自己要死了,活不下去了。 怀里揣着的那首已经题名的七绝诗,脑子里幻想着兰甯娘子对他另眼相看,幻想这兰甯娘子对他柔情蜜意…… 想着想着,朱明人就自信起来,亥时刚过,朱明已经迫不及待了,捉住苗妈妈出现在门口的机会,就立即凑了上去,讨好道:“苗妈妈。” 苗妈妈看见朱明立即皱眉头大,立即将朱明引到暗处,“你又来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 朱明直接拿出荷包,笑道:“苗妈妈,不会让你白忙活的,这是八十两银子!” 这八十两是朱明在澹台府当小白脸攒的,加上以前攒的一些。 朱明却就这么全部拿出来,也不知道兰甯知道了,会不会感动。 苗妈妈看见银子,反而更加无可奈何,“不是银子的事,你有多少银子,兰甯也不是见你的。” 朱明激动问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自己是什么货色,心里难道没点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真正的公子也不敢奢想独享花魁娘子,你倒好,痴心妄想。 这些心里话,苗妈妈作为青楼掌院,自然不会说出来,嘴上敷衍道:“兰甯是花魁娘子,不会见市井鄙夫的。” 朱明立即道:“兰甯娘子不是这种人!” 苗妈妈冷笑:“是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 朱明道:“我……妈妈,上回不是见了,而且兰甯娘子的态度很温柔,我再扮作读书人就好,你看我,今天已经提前做了准备。” 苗妈妈看着朱明一身斯文衣着,人身上的气质,就算穿的再华丽也装不出来,看朱明现在这个一惊一乍,惘然若失的样子,哪有半点文人的风流潇洒 嘴上嘲笑道:“你以为你这个样子就瞒得过兰甯吗?你瞒得了一回,还能瞒过第二回吗?傻小子,醒醒吧,别在做白日梦了,人有的时候得认命,生出来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这蛇也变不了龙。” “苗妈妈,你就再帮我一回吧。”朱明捉住苗妈妈衣服,直接下跪央求。 又来这一招,这一回,苗妈妈是拿定主意,铁石心肠了,冷喝道:“滚!有些话妈妈不忍心说出来伤害你,望你好之为之。” 苗妈妈说完转身离开,留下心灰意冷的朱明。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明暗暗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让兰甯对我刮目相看,我一定要让兰甯明白我对她的一片真心,就算我不是个读书人,我也能要让兰甯知道这个世界是谁对她最好。” 朱明回到院子,就站在院子,一夜未睡,苦思一夜,他脑袋都想炸了,却想不出接近兰甯的方法,甚至连这首七绝归还到兰甯手中都没办法做到。 谢傅提着篮子,似乎往常一般走出屋子,刚出屋子,居然看见朱明呆在院子里,他还从来没见过朱明这么早起床。 谢傅特意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早啊。” 朱明懒懒抬头看了谢傅一眼,又无精打采的低下头去。 谢傅看朱明脸色,就知道他一夜未睡,笑着问道:“大清早,怎么了?” 朱明懒得应话。 谢傅倒也没有追问,淡淡说了一句:“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说。”说完转身打开离开。 朱明却突然将谢傅叫住,“谢傅,你这么聪明,你帮我想一想,有没有办法将一样东西送到另外一个人的手里。” 谢傅笑了笑,想了一会,才问道:“你是说送信吗?” 第118章 送信 “送信?送信?”朱明嘴上喃喃说着,似乎找点一点灵感,接着说道:“可是我又不想让她知道我是谁。” 谢傅又问:“远不远?” 朱明立即道:“不远,很近的。” 谢傅笑道:“不远的话,我倒是可以代劳。” 朱明脱口而出:“好啊。”突然又顾虑什么,摆手道:“不了,不了,怎么可以麻烦你。” “没关系。” 朱明笑道:“谢傅,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谢傅道:“我有点糊涂,我根本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又如何替你想办法。” 朱明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替我保密,也不能取笑我。” 谢傅应道:“可以。” 朱明一边想着一边说道:“是这样的,呃……我喜欢一个人,我有很多心里话想跟她说,呃……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我接近不了她,而且我怕她看不起我,我……我暂时又不想让她知道我是谁,我想等有一天她真正了解我这个人了,知道我的好,再告诉她,我是谁。” 朱明表达的不是很清楚,又想掩饰一些东西,但是谢傅听了个大概,开口劝道:“朱明,既然你连接近都接近不了她,我倒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就算你一片真情,也未必有好结果。” 忠言素来逆耳,这番好劝听在朱明耳中,只感觉谢傅在诅咒他一样,不悦道:“我让你想办法,不是让你来教训我,你就说你有没有办法吧,其它的不用你管。” 很多事情劝是没用的,只有吃到苦头之后,才会知难而退,谢傅笑道:“这有何难?” 朱明欢喜道:“什么办法?” 谢傅道:“古有鸿雁传书,今有飞鸽传情,你买只鸽子训练一下不就得了。” 朱明恍若大悟道:“对啊,鸽子不就可以送信,又不用见面,官府不就是经常用鸽子来送信,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没有想到。” 谢傅笑了笑,虽然简单,并不是人人都能想到,这是生活经验的积累,你从来没有去想过的事情,又怎么会想到呢。 朱明忽的又道:“买鸽子倒是简单,可是怎么让鸽子送信,我不会啊。” “鸽子会归巢,无论它飞多远,最终都会回到巢穴,可是要让它把信送到想要送的地方,这就需要训练,假如你想把信送到甲地,你只要在甲地喂鸽子食物,久而久而鸽子就会养成习惯……” 谢傅把信鸽的训练方法详细讲了出来。 朱明皱眉道:“可是要训练多久呢?” 谢傅知道朱明的心思,笑道:“远的话需要数月,近的话,三四天就行了。” 朱明闻言大为欢喜,“谢傅,谢了。” 朱明整个人立即精神起来,步伐匆匆离开,怕是买鸽子去了。 谢傅再次来到河畔,那熟悉的歌声并没有如约而至,一向来青莲都比他要早到,可能今天青莲还是不会来了,可是谢傅还是一直等着,等到时间到了才返回。 ************************************************************** 回莺院里的一个小院子,一个女子慵卧在亭子里边的石榻上。 下身着一条月白色的薄纱裙,纱下双腿隐隐绰约。 上穿一件澹色对襟长衫,长衫至纤腰处方才稍稍拢合,露出绣着紫藤图案的束兜心衣来。 这番衣着看似洒脱,比起长安在贵族女子中盛行的齐胸襦裙,倒是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独有烟雨幽情。 她微屈着双腿,侧卧着,半只手臂做枕垫着自己的螓首,另一只手手指拈着蒲扇,却懒得动一下。 一双秋波微微望着亭子旁边的荷池,池内荷花盛开,微风轻拂,传来阵阵荷花香。 她娇婉的面容比起池中晓开的荷花还要明艳,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子,正是回莺院的花魁娘子兰甯。 作为花魁娘子,兰甯独享一阁一院,院子不算大,阁池亭榭俱全,也算是大家小姐的待遇了。 在七里山塘河,兰甯还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画舫。 在娄门那边还有一处房产,不过离的较远,倒也不常去住。 今天难得是个阴天,要不然不早,兰甯也不会还在院子里呆着。 小婢娟儿端着果盘糕点走进亭子,将盘子放在石桌之上,以为兰甯已经睡着,并没有发出声音,待看见兰甯眼眸微微半眯着,这才出声问道:“小姐,要不我去给你取枕子。”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将垂在地上的长帛捡起,拿过兰甯手上的蒲扇,轻轻往她身上扇着风。 兰甯轻轻道:“不了,热了,要回屋了。” 直到一声鸽叫,打破了小院的静谧,兰甯长睫轻轻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娟儿朝墙角正在啄食的白鸽看去,说道:“这只恼人的鸽子怎么每日都来扰人清闲,我现在就叫人来将它捉住,炖了喝汤。” 兰甯檀唇微动,“任它去吧,有点声音也好,至少有点生气。” 咕咕咕,鸽子似乎不怕生,一边啄食着一边朝亭子接近,娟儿对着鸽子责道:“小畜生,胆子倒是挺大的,见了我家花魁娘子,怎么不行礼。” 兰甯轻笑:“它是个畜生,能略懂人意就不错了。”说着倒是坐了起来,看向这只白鸽,“娟儿,拿块糕点来。” 娟儿以为小姐要吃,从盘子上取了一块递到兰甯手中,只听小姐笑道:“你不是要让它行礼吗?我现在就让它行礼。” 娟儿一脸好奇,只见小姐将手中糕点掰碎,一小块一小块朝鸽子扔去,鸽子一边啄食一边朝兰甯这个方向移动,这个样子就好像对着小姐磕着头过来一般。 娟儿忍不住笑道:“这小畜生一身贱骨头,见了小姐,头都直不起来了,便似市井那些……” 兰甯敛容打断:“不要提那些人。” 娟儿吐了吐舌,知道小姐上回被恶心一回,不敢再乱说了。 这只鸽子常来,似看熟不知生了,竟一直靠近到兰甯身边,展翅轻轻一飞,双脚停在兰甯的腿上。 娟儿立即责道:“畜生无礼,花魁娘子的玉腿其实你可轻易亵渎。” 第119章 代笔 兰甯却不以为意,摊开纤长玉指,任白鸽啄食她掌心碎屑糕点。 另一只手轻抚鸽身,鸽子啄的兰甯掌心痒痒,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袅袅腴音在这水波红莲,假山绿竹下回荡,立有几分情韵盎然。 娟儿笑着说了一句,“得花魁娘子如此垂青,便宜了你这小畜生。”突然看见鸽子脚下绑着东西,说了出来:“这鸽子怎么绑着纸条?” 兰甯瞥了一眼,不似娟儿一般没有见识,淡淡道:“这是一只信鸽。” 娟儿道:“既是信鸽怎么天天往我们院子跑。” 兰甯淡道:“或许迷路了吧。”说着又轻轻抚摸鸽身。 娟儿笑道:“我看这信是专门送到这里来的吧。” 兰甯不应,只觉无稽之谈,娟儿笑道:“我取下看一看不就知道。” 兰甯道:“别闹,你把信取了下来,别人不就收不到信,若是有什么急事,岂不把别人误了。” “小姐放心,我看完再重新绑上去不就得了。” 娟儿说着,趁鸽子不备,猛然捉住鸽子,将鸽子脚下纸条取下。 鸽子受到惊吓,扑扑挣扎,待娟儿一松手,立即飞走,兰甯忍不住责备:“你看你,把它惊着了。” 娟儿不好意思一笑,打开纸条一看,惊讶道:“小姐,好像是你的笔迹。” 兰甯应了一声“胡说。” “真的是小姐你的笔迹,小姐的笔迹,我难道还会认错不成。”娟儿说着将纸条朝兰甯递了过去。 兰甯半信半疑接过,待看见纸上的七绝诗,立即大吃一惊,这……这七绝诗……怎么会在这只鸽子身上,实在是匪夷所思。 难道……想起那天晚上那个连笔都不会拿的鄙夫。 兰甯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容立即变得阴沉无比,本来她虽对市井鄙夫虽说不上好感,却也不至于到厌恶的地步,那夜却是被狠狠恶心了一回。 娟儿看见兰甯表情,心中好奇无比,纸上只有单纯的一首七绝诗啊,还是小姐自己写的,又没有写其它内容,为何小姐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轻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兰甯紧咬贝齿,气的说不出话来,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殆尽,檀唇终吐出一句;“简直是耻辱!”将这纸朝池中狠狠扔去。 只是一扔之下,这纸却轻飘飘的飘落在亭子的地面上。 娟儿就更好奇了,心知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招惹小姐,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将纸上捡起,认真看去,嘴上念了起来:“思春,腮红怨上……” 怪了,这思春两字又不是小姐笔迹,难道是这“思春”无礼两字让小姐如此生气,不至于啊,笑言而已,小姐又怎么会生气。 兰甯听见“思春”两字,心头猛然触动,问道:“娟儿,你说什么思春?” 娟儿将纸条重新递了过去,“小姐你看,这首诗是你的笔迹,可是这诗名却分明不是你写的。 兰甯看着这刚劲力压满纸娟秀的“思春”两字,分明就是男子手笔,便是这刚劲俊秀两字,一个温文尔雅佳的形象立浮脑海。 再说这思春两字,道足她作这首诗的心情,简直妙不可言,兰甯身心顿时有种遇到知音的沁人心脾,莫名的笑了起来。 娟儿看着兰甯一怒一笑的,轻声问:“小姐,你怎么了?” 兰甯回神道:“刚才是我误会了。” 娟儿问:“误会什么?” “误会是那个市井鄙夫又来羞辱我。” 娟儿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上次你气冲冲回阁那回啊,那现在到底还是不是他?” 兰甯立即道:“当然不是,漫说有这个玲珑心思能写出思春这两个字,就是这一手字,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如何来之,那个鄙夫却连笔都不稳,只是我有点不明白,这诗怎么会落在这位公子手中。” 娟儿笑道:“定是下人将这纸当做废旧之物丢弃,凑巧被这公子捡了去,那些个市井粗人只对衣物鞋袜有意,也只有文人公子才会对这纸这诗感兴趣。” 兰甯轻轻道:“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只是这诗凑巧又回到我的手中,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 娟儿笑道:“当然是有意了,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岂不是天作巧合。” 兰甯继续道:“既然是有意,又如何知道这诗是我所写。” 娟儿思索道:“我想这个公子恰巧认识小姐你的笔迹吧。” 兰甯低头看向思春两字,“这笔迹,我所识之中,却认不出是谁来。” 娟儿道:“陆公子。” 兰甯摇了摇头。 “吴先生?” “卢先生?” …… 娟儿连续说了好几个名字,兰甯均摇头,“我实在想不出来,可能是哪一次我心情不好,对他无礼冷漠,疏于接待,所以才记不起他来,不管了,先回房去。” 兰甯迈着轻盈步履往阁内方向行去。 娟儿快步追了上前,“小姐,怎么了?” “娟儿,研磨。” 娟儿闻言惊讶,“你要回信吗?” “岂能不回!这一次我要看他是真玲珑还是假风雅。一个人的风骨尽在诗中,才学见识这东西,知便是知,不知便是不知,丝毫伪装不来。” …… 晚上,朱明终于等待谢傅回来,把兰甯的回信交给谢傅。 谢傅打开纸张,纸上却只有两个字——思春。 朱明迫不及待的问道:“谢傅,上面写着什么?” 谢傅淡道:“思春。” “还有呢?” “没有了,就这两个字,你自己看一下。”谢傅说着把纸张递还给朱明。 朱明一看,一大张纸却只写了两个字,其它地方都是空白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谢傅笑着看向朱明,“你说呢?” 朱明脱口道:“我怎么知道啊。” 谢傅当然清楚朱明不知道,他只是在提醒朱明,显然朱明毫无这方面的觉悟。 朱明追问道:“你快告诉我,她这是什么意思?” 谢傅这才说道:“这纸张下面留白,是想让你以为思春为题,作一首诗。” 朱明笑道:“哦,是这样的,我明白了。”说着看向谢傅,示意他赶紧行动,谢傅却一动不动,朱明督促一句:“写啊。” 第120章 寻友 朱明见谢傅表情动容,轻声恳求:“谢傅,帮帮我。” 谢傅叹息一声:“今天这首诗我可以为你代笔,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从今天起,你要在读书写字上面下功夫。” 朱明连忙点头:“好好好,只要你肯帮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谢傅提笔写下一诗:榻上人家风雨到,花摇一夜断了魂。春光已是随花逝,长坐梳妆又黄昏。 朱明问都不问写着什么,拿着诗高高兴兴的就要离开,谢傅将朱明叫住,“先别走。” 朱明停下问道:“谢傅,还有事吗?” 谢傅笑道:“诗先放一边,我今天先教你执笔写字。” 朱明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可是一想到日后有求于谢傅,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谢傅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教会朱明拿笔歪歪曲曲写下自己的名字。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谢傅道:“好了,今晚就到此为止。” 朱明松了口气,只感觉这种事情真是太折磨人了,刚要离开,谢傅又将他叫住,说道:“这笔墨纸砚你先拿去用。朱明这两个字,明天你写一百遍。” 朱明一听头就大了,恳求道:“能别这样吗?” 谢傅道:“不准讨价还价了!” ****************************************************************** 回莺楼,兰甯居住的独院。 兰甯今日盛装打扮,华贵婉娴,似待君临,倚栏而坐没有一点慵懒失礼。 今日不是阴天,这会快要日上三竿,屋外已经很是炎热,除了池中绿莲红荷精神抖擞,院内花草已经被晒的恹恹垂头,兰甯也被热气烘的颊儿发红,几滴香汗无声顺鬓滴在地面。 “小姐,太热了,我们回屋去吧。” “再等一等,若我回去,这白鸽突然来了,岂不是错过了。” “小姐,你可是花魁娘子,只有人等你,这会却为了等一只鸽子。” 兰甯笑了笑:“花魁娘子也是人,这位公子竟然有此苦心,我多点诚意有何不可。” 娟儿骂道:“这死鸽子怎么还不来,往日不想你来,偏偏咕咕咕的扰人清闲,今天等你来,你偏不来。” 娟儿这番逗趣的话语却没惹得兰甯发笑,兰甯从早晨兴致勃勃等到现在,已经有点惆怅,这“等”的滋味实在不好手。 娟儿见兰甯脸上汗都流了出来,说道:“小姐,我去弄点凉果过来。” 兰甯淡淡道:“去吧。” 娟儿转身刚要离开,这时咕咕咕声传来,兰甯喜道:“来了。” 娟儿看着飞落墙角的白鸽,戏谑道:“鸽儿啊鸽儿,我家花魁娘子可等得你好苦啊。” 兰甯听娟儿言语隐带调戏,没好气嗔怪了娟儿一眼,手上忙拿着糕点,将白鸽引到身边来,取下绑在白鸽脚下的纸张,纸条上回的是一首七绝,字俊似其人。 娟儿凑近看着,念了出来:“榻上人家风雨到,花摇一夜断了魂。春光已是随花逝,长坐梳妆又黄昏。” 娟儿念完之后,若有所思道:“嗯,还挺通顺的,有点意思。”突然哎呀一声,“小姐,他真是神机妙算,这长坐写的不就是此时此刻的你吗?” “他定是藏在哪一处墙头偷看着,要不然怎么能说的如此之准。”娟儿说着四处张望起来,看看在哪一个隐蔽的角落藏在一个鬼鬼祟祟的贼头。 兰甯檀唇微动,无声喃喃念着,品味其意,突然脸上露出一丝窘羞,嗔骂一句:“下流胚子!” “下流!”娟儿凑过脸来,“下流在什么地方,我怎么看不出来,这又是风雨又是花,又是春光又是黄昏,小姐你平时作诗也不都是这些字眼吗?” 兰甯没好气道:“你懂什么!”说着轻道:“他只怕把我当真思春了!真是坏人胚子一个……” “什么!岂有此理!” 娟儿怒说一言,看见小姐面儿红红,双眸脉脉没有半点恼意,转而嘻嘻笑道:“小姐,瞧你笑的这么甜,这位公子的坏,怕是讨人欢心的坏,只是娟儿有点担心,若这位公子是个穷酸可如何是好。” 兰甯轻责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穷酸有此情趣,也是穷酸的喜人。” 娟儿心中微讶,小姐对市井穷酸可一向不感冒,看来文采魅力也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观感。 兰甯道:“他竟说我思春待郎,我可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娟儿问道:“说道什么?” “我兰甯可不是风尘放浪小蹄……”子字终究没念出来,转身说道;“我虽思春长坐并非惜容待郎,而是为了寻五等好友。” 娟儿更疑惑了,张望左右,问道:“哪来五等好友?” 兰甯微笑道:“这第一是好天,黎明流霭,夕阳云海,烟雨晴雪,即使一人独坐领略佳境,亦是心旷神怡,令人忘忧。” 娟儿立即赞一个“雅”字,立即问道:“小姐,这第二呢?” 兰甯道:“这第二是好地了,或两岸河畔,楼阁庭院,竹下池边,闲坐徐步,或高山流水,丘壑之间,移步换形,引人入胜。” 娟儿赞了一个“逸”字,问道:“小姐,那这第三呢?” 兰甯笑道:“这第三、第四、第五,那我就要好好问一问他了,看他是否有此同见。”说着起身:“娟儿,回屋去。” 娟儿好奇问道:“小姐干什么去?” “傻丫头,我内衫都已经湿透,回去沐浴一番,神清气爽,再来提笔回信。” 娟儿嘻嘻笑道:“这第三是不是共浴啊?” 兰甯打了一下,“丫头,年纪不大,一肚子歪心思,若是旁人听见,还以为是我教的。” …… 晚上,朱明兴奋的来到谢傅房内,“谢傅,你快帮我看看回信写着什么?” 谢傅继续看着书,嘴上不紧不慢道:“一百遍写完了没有?” “一百遍?”朱明显然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谢傅提醒道:“我让你把自己的名字写一百遍。” 朱明解释道:“唉,我今天忙坏了,根本没时间,你先帮我看看吧。” 谢傅道:“那你先回去写完,写完之后,我再帮你看。” 第121章 久旱逢甘雨 谢傅道:“那你先回去写完,写完之后,我再帮你看。” 朱明笑着讨好道:“都这么晚了,你先帮我看,看完之后,我立即回去写。” 谢傅淡道:“你现在回去写,再晚,我等你就是。” 朱明无奈,只好回去写字。 谢傅一直等待亥时三刻,才见朱明走了进来,交上今日作业。 谢傅看着这作业写得歪歪曲曲,心中叹息一声,朱明都不知道这纸有多贵,平时他都不舍用,算了,这一百遍也算写完。 朱明见谢傅皱眉的样子,解释道:“我尽力了。” 谢傅也没多说什么,笑道:“信拿来吧。” 朱明闻言,人立即活了起来,忙递过纸张。 谢傅看完纸上内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小姐倒是个趣人,这五等好友之说,让谢傅对她印象大好。 朱明见谢傅发笑,连忙问道:“谢傅,上面说什么,你又笑什么?” 谢傅看向朱明,这小姐的才情趣味,你大字不识几个,能搞得定她。 朱明见谢傅不说话,又督促一句。 谢傅这才将纸上内容念了出来,顺便解释道:“她说她在寻这五等好友,我刚才说的第一就是好天,第二就是好地。” 朱明道:“我听着怎么怪怪的,这天、这地怎么当朋友?” 谢傅笑了笑,文人风雅均是如此,特意就此向朱明解释一番。 朱明听完,虽然不能全部明白,还是稍微了解了一点,嘴上问道:“那三四五呢?” 谢傅道:“这三四五可要由你来说了。” 朱明尴尬一笑:“你刚才说的,我还搞不太明白,还是只能有劳你了。” 谢傅提笔回复,一边向朱明解释,“这第三,我觉得是好书,无需神来之笔,一字一词一句均能让人探索不尽。” 朱明应道:“这文人也太多弯弯肠子了,刚才说的是天和地,这会就变成书了。” 谢傅解释一句:“与书为友,一向都有这个说法。” “这第四我觉得是好曲,好曲求知音,风声雨声涛声,鸟声笑声吆喝声,深巷清晨唤卖声,声声皆是曲,动人心弦。” 朱明“哇”的一声,“这你们都能想出来,这第五呢?” 谢傅笑了笑,“这第五是好时,得好友时肝胆相照,得美人时洞房花烛,得子为人父母时,高堂安康高寿时,皆是人生好时,焉能不乐。” 朱明夸奖道:“谢傅,你太能说了。” 谢傅谦虚道:“这一些前人道尽,我只不过拿来用之。” 说着看见朱明欣喜神情,心中暗忖,这女子有此才致,自然不俗,与朱明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别说结为夫妻,耳鬓厮磨,就是作友清谈,只怕也难,我先替朱明试一试她,若是清高不群,就此作罢。 “我帮你再添一友。”谢傅说着写下这第六,美人情,月下美人妆,花下美人羞,枕边美人眠,帐内美人啼,个中情趣令人神往忘魂。 谢傅搁笔,朱明立即拿起纸张,高高兴兴离开,问都没问,谢傅就是说了,他听了也是云里雾里。 不知不觉已到子时了,谢傅特意找了块木头,写上朱明二字,写完之后将字雕刻出来,二字就这样镶在木板上。 用纸来供朱明练字,实在浪费,日后就让朱明对这木雕字攀摩就好。 隔日,白鸽如约而至。 兰甯展开书信,一手拈着樱桃塞入檀口中,一边聚神看着书信。 这樱桃素来有“春果第一枝”之称,是极为昂贵的食品,却是陆公子早晨特意派下人送过来。 这种奢侈水果,娟儿见了也嘴馋,跟着偷食几颗,兰甯倒也没有责怪。 兰甯看着看着,嘴角翘的更弯了,这三四五与她所想虽有小别,却更是在理,这会反而感觉自己所想狭隘,当看到第六,却忍不住轻“呀”一声。 娟儿正吃着樱桃,听见小姐发出怪声,好奇望去,只见小姐脸红红的,也不出声,那神情更是怪怪的。 娟儿好奇朝纸上望去,当看见那些妆啊、羞啊、眠啊、啼啊等字眼,立即破口骂了出来:“好个轻薄登徒子,原来是心怀鬼胎,想要……想要……占小姐便宜。” 先有思春,后有美人情,倒是来意明显,兰甯将纸张折起,看向池水红荷,这红荷娇艳夺人,何人不喜何人不爱呢,看着看着,脸上红晕倒是渐渐散去。 嘴上轻轻道:“这来青楼的男人,又有哪个单为谈文论诗,不想占我便宜的,遮遮掩掩的无非是你来我往的虚情假意,这位公子字中或许有些无礼轻薄……反倒是有几分真性情真风流,说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算对我的……扑哧。”说着倒是娇笑起来。 “啊!”娟儿想不到小姐会说出这样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辞来,这可就是无来由的偏袒了,“别人说来是轻薄无礼,他说出来就不是了。” 兰甯又道:“能说出好书、好曲、好时来,我看他是个感情丰富有肉有血的人,也不是……很让人讨厌。” 娟儿道:“小姐,还是先回屋沐浴去吧。” “为何?我今日都不热。” “你得沐浴一番清醒清醒,你都走火入魔了。” “呵,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两人正要走进楼阁,苗妈妈的骂声和女孩的哭泣声同时传来,兰甯停下皱眉,“整天哭哭啼啼,打打骂骂也不嫌烦。” 娟儿也不知道小姐是在说小伶还是苗妈妈,只听小姐淡淡道:“娟儿,你现在就去跟苗妈妈讲,我要这丫头来我这里当两天丫鬟。” 娟儿立即道:“小姐为什么啊?没必要吧,娟儿一个人服侍你就够了。” “去吧,别问为什么了?” 房间里,兰甯已经褪去衣裳,身子浸在宽大的浴斛,水面上飘着一些月季花瓣,氤氲热气弥漫着花的香气,珊珊玉肌在红花映衬下,更显得晶莹雪白。 这个时间点,宽衣沐浴,也只有花魁娘子有这个闲情待遇吧。 娟儿领着青莲走了进来,“小姐,青莲来了。” 第122章 喜厌随心 青莲神情怯怯,不知道为何看见兰甯娘子,心里就有点怕她,大概兰甯娘子对每个人都不假于色,且在院里身份尊贵,连苗妈妈都需要好言讨好她。 兰甯看都不看青莲一眼,淡淡道:“来的正好,去兑点热水吧。” “好,小姐,我现在就去。” “让她去,我要丫鬟干什么,不就是来干活吗?娟儿,你一旁歇着。” 青莲感觉受人欺负,哭肿的眼睛立即又红了起来。 兰甯冷冷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青莲走后,娟儿好奇道:“小姐,你这是为什么啊?” 在娟儿想来,以小姐苏州花魁娘子的身份,没必要去欺负一个连登堂资格都没有的小伶,就怕是院里的红倌人,小姐也是不屑如此。 兰甯没有解释:“你话真多。” 等了许久,青莲才两手提着一桶水进来,她的身子比较娇弱,这桶水显然对她负担过重,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一次。 娟儿看向兰甯,用眼神询问自己是否需要过去帮忙,兰甯却神情冷漠,没有任何表示。 青莲将水桶提到浴斛前,已经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却得到兰甯一句冷冰冰的责问:“怎么去了那么久,水都凉了。” 青莲心里觉得委屈,眼泪忍不住扑籁掉下,兰甯冷笑一声:“娟儿,你先去休息,让她来服侍我就好。” 娟儿走后,青莲拿着木勺将温水沿着兰甯脖颈淋下,温水滑过兰甯雪白无暇的肌肤,手中重复这这个动作,眼泪也暗暗的流。 兰甯听见青莲隐隐的抽泣声,却冷笑一声,这声冷笑显得尤其冷漠,嘴上说道:“是不是觉的自己很委屈,很可怜,这已经是最轻松的活了,有时候人就得认命,自己什么身份就应该做什么事,没有什么值得委屈可怜的。” 青莲倔强应道:“我不!” 兰甯闻言倒是轻笑起来,一笑之后,冷漠道:“不要哭哭啼啼,在这里没人会可怜你,她们心里只会看扁你,认为你柔弱可欺,出了什么事就更想着欺负你了。” 青莲轻轻泣道:“我只是个卑微的小伶,兰甯娘子你也要欺负我吗?” “还哭!”兰甯说着突然转身站起,睨瞪青莲。 青莲吓得一下子止住哭泣,待看见兰甯娘子胸襟雄伟,却又情不自禁流露出羡慕的眼神来。 兰甯转过身去,重新将身子浸在水中,冷冷道:“不准再哭了,以后我在院内若还听见你的哭声,我会很生气,我会让你干比这辛苦十倍的活。” 青莲感觉兰甯娘子太欺负人了!心中虽有怨气,手上却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知道若是惹兰甯娘子生气,自己准吃不了兜着走,以后的日子可就更苦了。 过了一会,兰甯才起身,跨腿迈出浴斛,嘴上淡淡道:“替我更衣吧。” 青莲看见兰甯雪白无瑕的身子挂着水珠,美的夺目,一时竟也看呆了,兰甯见青莲迟迟未动,回头一望,皱眉道:“怎么像个男人一样。” 青莲由衷道:“兰甯娘子,你的身子真美。” 兰甯神情冷淡道:“替我更衣吧,不然我又要骂你了。” 青莲替兰甯穿着衣服,只听兰甯淡淡道:“这几天你在我这里好好想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能干什么,想清楚了,妈妈那边我替你去说情。” 青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道:“兰甯娘子,你说什么!” 兰甯冷冷不应,青莲生怕兰甯反悔,激动道:“兰甯娘子,太谢谢你了!” 兰甯冷道:“不用谢我,我只是不喜欢听见院内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声音。”说着突然捉住青莲为她穿衣的手。 青莲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哪里又做错了,兰甯却轻轻撩起她的衣袖,看清楚她小臂一道道的棘痕,眉头一皱,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穿上内衫之后,兰甯淡淡道:“笨手笨脚,我自己来,你先去休息。” “娟儿,去拿些药给青莲擦一擦……” ****************************************************************** 连续多日,谢傅与兰甯之间以信鸽为媒,互通书信,每日一封来往密集,几乎与每日见面没有什么差别了。 早早的,谢傅又提着篮子来到河畔边。 这多日来,他每日必到从不缺席,或许是对老妪的承诺,或许是对青莲的承诺。 篮子里锅饼已经隔了六七天了,幸好这东西本来就是乡下人当做干粮,用来旅途充饥,不易变质。 歌声并没有如约传来,谢傅以为青莲今日又不会来了,还是走到青莲平时唱歌的地方去。 一道娇俏柔弱的身影映入谢傅眼中,青莲今日却是来了,却不知为何没有练曲子。 青莲望着河畔,神情深思,谢傅来到她的身后也恍然不察。 “青莲。” 直到谢傅出声,青莲才懵然回头,看见谢傅露出笑容,“阿呆。” “今天我不练曲了,你就陪我站一站,好吗?” 谢傅点头,青莲已经多日没来,今日虽来了,却神情异样也不练曲,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傅也没有出声问为什么,有时候直接询问无疑于揭人伤疤,不是任何人都愿意将自己内心不愉快的经历向别人说出来,青莲想说,她自然会说。 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七里山塘的清晨美景,不知道过了多久,青莲突然轻轻道:“阿呆,我以后可能不来练曲了。” “哦。” 青莲扭头好奇看着谢傅,问道:“你不问为什么吗?” 谢傅只是笑了笑,一言不发,青莲不仅埋怨起来:“你就是这样呆呆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谢傅笑道:“我就是这样,有时候话很少,有时候话很多,不一定。” 青莲道:“我就是恼你太呆了,比我们村里那个哑巴还要呆,那个阿呆有的时候还会傻笑着追人。” 谢傅笑道:“那我今日就话多一点。” 青莲笑道:“不是今天,以后都要这样……”说着突然又黯然起来。 “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经常见面了,不怕你笑,我来这里两年了,能说的上话,勉强算的上朋友的,就只有你一人,在回莺院里,她们都看不起我,就连丫鬟也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所以前几天我主动要求妈妈让我上堂表演一曲,可能是我第一次站在大堂上,这么多人看着我,我太紧张了,唱错好几处地方,最后客人起哄起来。” “回去后妈妈骂我是个废物,是赔钱货,她还说了不指望我给她赚钱了,干脆让我当个丫鬟算了。” “我不愿意,我恳求妈妈给我一次机会,妈妈就把我给关起来了,阿呆,我以后就是个丫鬟了,所以我不能经常来见你了。” 第123章 作曲 青楼看着谢傅没有说话的样子,反而安慰起谢傅来,“阿呆,你也不用太想我,有机会我还是会出来见你的。” 这句话,谢傅反倒是笑了起来,青莲恼怒了,“我都这么可怜,你还取笑我,没心肝!” 谢傅微笑道:“吃点东西吧。”说着从篮子里拿出锅饼朝青莲递了过去。 青莲却不领情,“哼,讨好我也没用!”过了一会,见谢傅没有把手缩回去,还是接过东西,“算了,看在你呆傻的份上,原谅你了。” 青莲吃着突然表情有异,“这锅饼的味道,怎么跟我娘做的一样,阿呆你去哪里买的?” 谢傅淡道:“大婶托我交给你的。” “大婶?你说的是……我娘吗?” 谢傅点了点头。 “她为什么不亲自拿给我……” 青莲说着很快意识到什么,眼眶就红了,也不说话了,狼吞虎咽起来,好像这锅饼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青莲吃了一块又一块锅饼,虽然可以强忍着,眼泪还是无声流了下来了,“再来一块。” 谢傅干脆把篮子递给她,青莲揭开灰布,看见篮子里只剩下三块锅饼,却又不舍得吃了。 谢傅轻轻的捉住她的手,这个突然的举动让青莲变得很紧张,“阿呆,虽然我们很熟,你也不可以随便非礼我。” 谢傅却撸起她的衣袖,看着她小臂上一道道的伤痕,这是藤条打过后的伤痕,他太熟悉了。 青莲淡淡道:“这是经常的事,算不了什么啦,你也别一副很严重的表情。” 说着把衣袖放下,遮住手臂上的伤痕,决然道:“我决定了,我不会当丫鬟,就算她再关我再打我,就算把我打死,我也不会屈服的。” 谢傅轻轻问:“青莲,你真的想当花魁娘子吗?” “那当然,只要我当上花魁娘子就不会再受人欺负,妈妈就会给我面子,肯让我娘见我了,我能赚很多银子,我能给我爹我娘买新衣服穿,我能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的……” 青莲眼神充满期待,一直说着,说了她很多想要完成的愿望,突然才想起谢傅,看着谢傅笑道:“阿呆,还有,我也能把你从澹台府给赎出来。” 这所有一切都必须以成为花魁娘子为前提。 谢傅哈哈一笑,“好!” 青莲问道:“好什么啊” 谢傅笑道:“我帮你。” 青莲一愣之后,眼神隐隐有些感激,笑道:“你能帮我什么,这可不是卖卖苦力就能成的事情,还是得靠我自己。” 谢傅直接道:“我认识一位公子,他很会写曲子,他写出来的曲子很受人欢迎,我去请那位公子为你专门写一首曲子,也许能让你一曲成名。” 青莲狐疑道:“真的吗?” 谢傅笑道:“真的。” 青莲又问:“那位公子真的愿意为我写曲子吗?” 她知道青楼里面的曲子大多是由古曲演变而来的,又或者是旧曲新唱,换些词,曲调不变。 新曲是比较少的,能登大堂之雅,广为传唱的曲子就难得了。 有些大一点的青楼为了招揽客人,会花银子请乐曲大师作一些新曲子。 再请先生名士依曲填词,然后再由青楼里面歌喉歌艺最好的名伶大家勤加练习至娴熟,最后才登堂献唱。 这样一首新曲子,若是客人听了不喜欢,也就唱了几次就不唱了,前面的付出尽付之流水。 渐渐的,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就很少青楼去做了。 当然一些名声靠前的大青楼,还是很舍得花银子在新曲上面下功夫,毕竟贵为顶流,怎能没有新颖出彩之处。 谢傅笑道:“他这个人很好。” 青莲问道:“很好是多好?”好到随随便便就为别人作曲? 谢傅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明日就将曲子拿来。” “明日!” 青莲吃惊,怎么听起来很儿戏啊,她还以为就是愿意,也需十天八天的,抬头只见阿呆已经起身,准备离去:“我现在就找公子要曲子去。” 待谢傅走远,青莲方才回神,对着谢傅喊道:“明天我不一定能来啊。” 这阿呆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直接走远了,青莲“哎呀”一声。 当晚,谢傅就熬了一整夜,为青莲作了一曲,取名《洞房花烛三叩拜》。 …… 隔日,谢傅如约而至,远远看见青莲已经在河畔等待。 与往日不同,青莲不是面向河畔,而是一直朝谢傅走来的方向张望着,待看见谢傅出现,小跑着迎了上来,“怎么样?那位公子给写了吗?” 谢傅笑笑不语。 青莲恼道:“我是偷偷翻墙出来的,你骗我的话,我打你啊。”说着佯装抬手要打。 谢傅将三大张纸拿了出来。 青莲立即收回手,惊喜道:“真的给写了。”手上连忙将三张纸抢了过去,看了起来,“真的是新曲子,而且一写就是三首。” 谢傅接话道:“是一首。” 青莲抬头好奇问:“怎么是一首,明明是三首。” 谢傅解释道:“公子说这是一首长曲。” 青楼常以词牌填词作为小曲,有的时候会用上二至三个词牌合作一曲,一曲下来也是较短,所以青莲看见满满三张纸,以为是三首曲子。 青莲练曲两年,字也识,曲谱也看着懂,照着第一张纸上的词曲唱了出来: “北雁南飞又一秋,奴送君行心哀怅,就此断了洛水缘,相当日,与君依,想今日,与君别,泪汪汪啊泪汪汪,叹奴只是船家女,不能伴君旁,望断君啊,一刻白了头。” 曲子还不熟,青莲唱起来断断续续,还听不出什么来。 谢傅道:“这是前序,这前序写的是宰相公子范玉阳不幸落水,被船家女张月娘所救,两人日久生情,后迫于范玉阳已有婚约,不得不分开,张月娘送别范玉阳的一幕。” 青莲轻轻应道:“好悲伤啊。”说着继续唱这第二段: 弦外音【月娘,你看,君回头了】 热泪滚滚流心间。 同心小船续姻缘,偕隐大江渺烟水,羞看水中半轮月,君为奴来髻青华,与君私奔到天涯,红月融融啊。 唱完,青莲忍不住“咦”的一声。 第124 几斤几两 谢傅笑道:“这是中段,范玉阳放弃荣华富贵,回头与张月娘私奔,只羡鸳鸯不羡仙。” 青莲喜道:“就应该这样。”说着这第二段又唱了一遍,看来她很喜欢这第二段。 青莲唱完迫不及待看向第三张纸,唱起这第三段: 风雪漫天遮月光,礼台双烛照明堂,船家女带泪入洞房,倒一杯拜谢天地,与君能有同心缘。 再倒一杯拜高堂,原来生回谢爹娘,抬头望,郎君泪颊不曾干,妾心中惊惶,怕君痴恋凡世间,不甘伴妾赴阴间。 寸心盼望同合葬,娘子毋须心惊惶,黄泉路上设新房,奈何桥再续洛水缘。 再倒一杯双双拜,与君礼揖深深叩,深深叩,泪血共溅凤台上,交杯合卺恨无穷,唯求梦回洛水畔。 难为娘子饮砒霜,将墓穴当做芙帐,轻轻望,红衣盖头成殓装,举案齐眉难白头,怎教累卿同埋葬。 郎啊,奴家再敬你一杯。 娘子,为夫也敬你。 碰杯依携红帐内。 与卿醉倒花烛台。 这最后一段曲,伤绝!悲绝!凄绝!青莲还未唱完,已经是泪流满面。 谢傅道:“这最后一序,范玉阳家门犯下满门抄斩大罪,范玉阳满腔仁孝,不想连累月娘,独自归家,张月娘寻来,两人于当夜设下洞房,三拜结为夫妻后,共饮毒酒殉情赴黄泉。” 青莲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道:“公子怎么作这样凄惨的曲子。” 谢傅道:“喜一时,悲缠三秋,人心如此。” 谢傅说着笑道:“这首曲子是新调,与你以往唱的小调不同,你可能不习惯,也比较难唱,你回去之后先练习练熟,然后我再教你唱结尾的男声部分。” 青莲讶道:“你教我?” 谢傅道:“我有时候也听公子唱曲,多多少少学会一点,加上我是男人,所发本来就是男声,我来教你算是比较适合吧。” 青莲颇为期待道:“阿呆,不如你让公子来教我吧,我不太信的过你。” “呃……呃……公子为人比较孤僻,不喜欢别人打扰他,我也做不了主。” 青莲失望道:“能写出这样特别的曲子来,我想也是清冷孤傲的人。” 谢傅笑了笑。 青莲将恼意发泄在谢傅身上,“你笑什么笑,你巴不得以后有机会接近我是不是。” 谢傅笑道:“那我去跟公子说说,看他愿意不愿意亲自教你。” 青莲脸上立即一喜,旋即又担心道:“还是不要了,公子作了这样一首好曲子却让我这样一个无名小伶来唱,不知见了,心里会怎么想,说不定就不让我唱了,所以我还是不要见好,等我唱好这首曲子,把这首曲子唱红了,不辜负公子期望,再亲自登门道谢。” 谢傅淡道:“也好。” 青莲没好气道:“这会你又做得了主。” 谢傅呵呵一笑,青莲嗔了谢傅一眼,“呆呆的,就知道笑,乐吧你。” 如果这一曲能够帮助到青莲,谢傅却是挺高兴的,他相信这一首曲子,青莲如果能唱好,一定会大放光彩。 青莲道:“我要回去了,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公子那边你先替我向他说谢谢,日后青莲再亲自登门道谢。” 谢傅点头,待青莲走远几步,才突然想起什么,喊道:“青莲,这首曲子的来由你可要对任何人保密,公子不喜欢被人唠扰。” “知道了,我一定保密,不会累及公子的。” ************************************************************** 夜晚,朱明又来到谢傅房间,“谢傅,你给看看。” 谢傅看了朱明一眼,这朱明来信的时候准时到,这交作业的时候却拖拖拉拉,算了,这事也能给他一点学习的动力。 谢傅接过信,嘴上淡淡问道:“字练了吗?”他闲来就雕刻木字供朱明攀模练习,粗略一计,也雕了有三四十个木字吧、 “练了练了。” “一会写给我看看。” 谢傅说完拆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倒是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与这位小姐以鸽为媒,从诗文聊到衣食住行,闲情逸致,不知不觉已经有近二十天了,这位小姐说话也越发有趣随意,不再似一开始充满陌生,互相试探。 谢傅笑道:“她还说了她这个月八月初一会到开元寺上香。” 朱明听了挠了挠头,“怎么突然说起要去开元寺上香。” 谢傅笑道:“她无缘无故就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你知道,你说呢?” 朱明恍若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她约我见面!” 谢傅轻轻点头,“大概如此。” 朱明立即激动狂喜起来,可一想到要见到兰甯娘子却又紧张的手心冒汗,“谢傅,怎么办,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不知道……”知道要见面,朱明反而无措起来。 谢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听朱明问道:“谢傅,你说她会喜欢我吗?” 谢傅淡道:“喜欢就说远了,好感应该是有的,要不然怎么会与你通信如此密集。” 朱明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决然应道:“好,那我就去与她相见。” 谢傅淡道:“朱明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朱明脱口问道:“为什么?” 谢傅没有解释,大家闺秀爱上穷书生的故事不是没有,可人家至少是书生啊。 朱明若是勤学,一年半载下来,勉强能沾些文人气质,只是方才学了二十余天,字也识没几个,这一见面岂不全露馅了。 这也是他一直劝朱明勤学的原因。 朱明见谢傅没有解释,眼里露出几分猜疑的神色,这谢傅该不是见兰甯的好,想占为己有吧,不行,我可得防着点他,想到这里,开口道:“要不今天这信,我来写。” “你来写!”谢傅讶异之后,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声轻笑让朱明很敏感,心中暗忖:“哼,你心里也瞧不起我。” 谢傅笑道:“好,你来写。”他还真巴不得,本来摊上这件事他就一直很为难。 朱明呵呵一笑:“当然不是我自己动手写,写还是得你来写,话我来说。” “行!”谢傅应的很爽快。 第125章 不自量力 朱明沉吟良久,啧啧几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差点都要放弃了,可是一想到兰甯可能被谢傅抢走,只好继续绞尽脑汁。 终于迸出第一句话来:“娘子,你好美,真的好美。” …… 谢傅把朱明这一番语无伦次的话写完。 朱明接过纸张,瞥了谢傅一眼,问道:“谢傅,我怎么见你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谢傅笑道:“没有,我很高兴你能勇敢表达你自己。” “那我先走了。”朱明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明天练什么字?” 谢傅笑道:“明天就不练了。”谢傅已经打算放弃他了。 朱明心中暗哼一声,被我看穿坏心思,不乐意了,我用不着你了,再过几天八月初一,我就和兰甯娘子见面了。 谢傅看着朱明离开的背影,得了,这信送出去,就没有以后了,我也乐得自在了。 …… 早上,兰甯和娟儿似往常一般呆在院子了,这已经成为两人的日常,风雨炎热无阻。 “小姐,这位公子不敢与你直面相见,以这种方式与你交谈,若是个丑八怪可如何是好?” 兰甯打趣道:“若是个丑八怪我也认了,我日日见那些英俊公子,见多也腻了,见见这丑八怪至少图个新鲜。” “小姐,就为了图个新鲜,图个新鲜累娟儿每日陪你在这院子烘的满身是汗。” 兰甯笑道:“人生能遇上这么一位畅言识趣,无所不谈的人,丑八怪就丑八怪吧。” 娟儿又笑问道:“小姐,你似认命一般,若是个市井粗人可如何是好?”这话却是故意打趣,她知道小姐最忌讳这种人。 兰甯笑道:“不会,这诗这字这人,我已经看清!” 咕咕声传来,兰甯喜道:“来了。” 兰甯将鸽子引到自己腿上,爱屋及乌的轻抚鸽子,满心欢喜从鸽子脚上取下纸张。 两人这二十余日来,通信密集,一日一封,从不间断,可以算上相知相识的佳友了。 昨日那封信,自己在信中说明自己八月初一的行踪,其实也有邀见的意思。 这种事本来不能由她一个女子主动提出来,所以她才借用这种含蓄的暗示,以这位公子的玲珑心思,自然不会读不出来。 见面之事,兰甯其实思索了好几天了,本来见男人嘛,对她来说还不是家常便饭。 可对于这位公子,她显然不是当做客人看待,而是一位知心人,或者是…… 他应该会应承吧,毕竟这些日子,他字里行间热枕之情,对自己并非无意无情…… 想到这里,兰甯心头怦怦直跳,这种感觉不知道多久没有过,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一样。 娟儿看小姐神情,暗暗偷笑,拿了一颗樱桃喂进小姐口中,嘴上问了一句:“小姐,甜不甜?” “甜。” “陆公子对小姐真好,天天派人送来樱桃,真是甜腻了。” 兰甯抬头说了一句:“我读信的时候不要跟提什么陆公子,卢先生……”说着展开纸张,读了起来。 待读完全文,兰甯却一脸懵然,久久无语,这都说些什么啊。 娟儿很快也发现兰甯的异样,“咦”的一声,凑近来看,顿时骂了出来:“怎么尽说些狗屁不通,粗言秽语,实在气人。” 娟儿骂声,倒是让兰甯回过神来,低头再看向书信,喃喃道:“字倒还是这字,可今日这话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俗气的很,尽说些胡话,像个市井无赖一般粗鄙不堪,又无礼又下流……” 娟儿骂道:“小姐,我看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 兰甯抬手示意娟儿不要出声打断她的思绪,“若非认得他这字,我真不敢相信是出自同一个人之口,他这是什么意思,试探我?既是试探我,为何又要用这种方式惹我生厌,我明明已经对他印象极佳……” 兰甯身为花魁娘子,应付过无数人,无数场面,却头一次一点头绪也捉摸不到。 兰甯深深叹息一声:“唉……” 娟儿安慰道:“小姐,咱不理他就是。” 兰甯却为难道:“这信可怎么回,当做没看见,或者打诨插科应付过去?” 娟儿气道:“小姐,你就回我不会跟你这种无礼下流的人生孩子。” 兰甯闻言为之气急,“你……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当然是在帮你!” “娟儿,你先住口,容我静一静。” 兰甯静思一会之后,才轻轻道:“或许他知道我是个青楼女子,日常虚情假意,所以方来试我……嗯,我抱着一颗诚心与他交往,他是试也好,不是试也罢,我岂可把青楼那套虚情假意拿出来应付,我心里什么感受就直说什么!” 兰甯这番话语敛容说来,似在做出重大决定一般。 娟儿讶道:“小姐,你想跟他说什么?” 兰甯道:“我要狠狠骂他一顿。” “对!就该狠狠骂他一顿。”娟儿一脸义愤填膺,说着却又轻轻问:“小姐,你不怕他生气吗?”“哼,生气!好歹我也是个花魁娘子,怜香惜玉的事需他来做,他若生气那就是小家子气,我自然没有去哄他的道理,再者说了,是他先讲这些粗鄙无礼的话,我难道就不能骂一骂……” 说到最后,兰甯语气隐隐有点委屈撒娇。 两人走进阁楼,遇见青莲低着头弱弱走来,轻轻说道:“兰甯娘子,妈妈答应我了,再过几天就让我登堂唱曲。” “嗯。”兰甯淡淡应了一声。 青莲轻轻道:“我……我可能就不能留在这里服侍了你。” 其实她心里很喜欢留在这里,不会受人欺负,兰甯娘子虽然冷冷的,时而也会让她干一些活,可她心里感觉兰甯娘子真的很好,有的时候会给她一点好吃的,也不会让她干太重太累的活,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兰甯娘子会不会生气。 “哦。”兰甯似乎平常一般冷漠。 青莲轻轻抬头,悄悄朝兰甯望去,恰巧碰上兰甯的目光,顿时吓了一跳。 第126章 练曲 兰甯笑道:“青莲,我这里不好吗?” 青莲连忙摆手,“不是的,兰甯娘子很好,这里也很好。” 兰甯问道:“真心话?” 青莲认真道:“我现在才知道兰甯娘子是这院子里最好的人。” 兰甯冷笑道:“傻丫头,你这么轻易就被人收买,我一点都不好,难道我就不能别有居心,在这里充满虚情假意,趋势逐利,只有凡事想着自己,才不会轻易被人骗了,才能风光的更久。” 青莲轻轻道:“兰甯娘子若是不好,肯定不会跟我说这些话。” 娟儿插话道:“你还不蠢。” 青莲轻轻道:“兰甯娘子,我会记得你的……” 兰甯冷冷打断道:“你想什么时候走都没关系,我这里本来也不太欢迎外人。” 青莲心头一凉,很是伤心。 “娟儿,一会,你去拿匹好一点的布,给她做身像样点的衣服,要上大堂了,总得穿的像样一点,还有登堂当日,再来我这里择些像样的珠簪戴上。” 青莲一呆,兰甯已经走远,“兰甯娘子……” “娟儿,准备热水。” 青莲回神,忙道:“我去我去。” 晚上,谢傅正看着书,朱明又准时来了,“谢傅,你帮我看看写着什么?” 谢傅看见朱明手里拿着纸张,倒是很意外,回信了?他本以为那一封信寄出来,这场闹剧也随之结束。 谢傅接过书信,好奇看去,通篇都是骂话,既骂的斯文,也骂的狠辣。 这比喻也用的绝妙啊,蛤蟆皮、猪心、狼肺、狗眼、特别是这句王八照镜子,趣味的很啊。 谢傅看完哈哈大笑:“骂的好!骂的妙!我喜欢这脾气!” 朱明闻言暗暗瞪了谢傅一眼,你有资格喜欢吗?兰甯是我的,你只不过是一个代笔的,嘴上笑着问道:“谢傅,什么骂的好?” 谢傅笑着应了一句:“人家骂你啦。” “骂我什么了?” 谢傅把纸张递还给朱明,“我念不出来。” 朱明讪讪陪笑,“你也知道,我字还认不多,你就帮我念念。” 谢傅这次一口回绝:“恕不代劳了。” 朱明一愣,杵在那里,心头很不痛快,嘴上道:“帮帮忙。” 谢傅继续看书,嘴上淡淡道:“这件事就此打住,我以后不会帮你代笔了。” 哼,果然是见不到我好,朱明眼神闪过一丝恨意,拿着纸张话也不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走,难道你以为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个人识字不成。 当晚朱明就找了一个给人写信的先生,让这位先生把这封信读给他听。 听完之后,朱明却没办法笑起来,回想起谢傅方才哈哈大笑的模样,心中顿时对谢傅恨的牙痒痒的,肯定是谢傅从中搞鬼,他就是嫉妒我,恨不得从我手中抢走兰甯。 谢傅,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兰甯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 清晨,谢傅如约而至,来到河畔。 青莲早已到了,她似平时一样面向河畔,练着曲子,不过这一次练的是那一首《洞房花烛三叩拜》。 青莲的歌喉天生带凄,这虽然是缺点,但很有特色,也很适合这首曲子。 河畔边,有些个船夫将画舫靠岸,静静听着青莲唱着曲子。 谢傅觉的这是好事,词知其意,曲入人心,这船夫不知其词,只听这曲就被吸引过来,说明船夫已经被曲子打动,连船夫都被打动,又怎么能不打动那些风流才子呢。 青莲全神贯注,谢傅靠近都恍然未察,待一曲唱完才回头望来,看见谢傅近在眼前,吓了一条,嗔怪道:“跟鬼一样,差点被你吓死。” 谢傅哈哈大笑,青莲恼道:“还笑,真的被你吓坏了。” 两人闲聊几句,随着两人这些日子交流曲子,青莲渐渐发觉阿呆这个人其实不呆,谈正事的事情阿呆总能滔滔不绝,偶出金言,谈闲事的时候,反而惜字如金,很少发表主见, 只有在大事情上,自己犹豫不决时,阿呆才会发表意见,一下子就把自己说服了,阿呆不呆,这是青莲对阿呆的最新感受。 聊着,青莲突然笑道:“今天我给你带了一个惊喜。” 谢傅淡淡笑道:“是吗?” 青莲看见谢傅反应平淡,不悦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的样子。” 谢傅应道:“我还没听,不知道是什么惊喜,你说出来让我惊喜惊喜。” 青莲这才笑道:“妈妈答应让我登堂唱曲了,时间就定在这个月的初三,到时候我准备唱《洞房花烛三叩拜》。” 谢傅笑道:“恭喜你了,到时候你一定能够一鸣惊人。” 青莲看见谢傅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异动,问道:“你不替我高兴吗?” “我很替你高兴。” “你看你脸上表情都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算了,有时候跟你说话一点意思也没有。” 青莲说着转而轻轻道:“我知道是兰甯娘子替我说情,要不然妈妈肯定没这么快松口,兰甯娘子看上去冷冰冰的,有点不通人情,可是我知道,她心里对我挺好的,我心里挺感谢她的。” 这些日子,谢傅已经不止头一回听青莲提起兰甯娘子这个人了,而他对兰甯这位花魁娘子的形象,源自青莲之口,总的印象就是美丽、冷傲、不通人情,心肠不坏。 说来,如果不是丢了那条帕巾,他已经见识这位兰甯娘子的风采。 青莲念了兰甯的好,话归正题道:“你刚才听完曲了吗?我唱的怎么样?” 谢傅直言道:“曲子呢,你已经娴熟无比了,就是这男声部分,技艺不精,时而破音变成女声。” 青莲紧张道:“那怎么办?我可不想被人再被人取笑。” 谢傅知道这样一首曲子真要唱出来,自然不会有人取笑,而且这女唱男声本来就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那些所谓的文人才子也没有点评的经验,更别说取笑了。 总的来说,这是一首让人耳目一新的曲子,新调,新词牌,男女对唱部分,旁人更多会关注这些新奇的要素。 这一些谢傅没有说出来,嘴上淡道:“那就再练练吧” 第127章 江南好风景 一个教,一个练,时间过的非常之快,不知不觉到了青莲必须回去的点, 青莲皱眉道:“怎么办?我还是没练好。”她很想追求完美,特别是第一次登堂。 谢傅淡淡安慰一句:“明天再练吧。” 青莲惋惜道:“阿呆,你要是能待我我身边教我一整天就好了。” 谢傅笑了笑,“回去吧,回去之后自己找时间多练练就是。” 青莲突然喜道:“对了,八月初一那天兰甯娘子要去寺院上香,到时候我偷偷带你进来,你不就可以好好教我,不像现在,教没一会,我就得回去了。” 谢傅委婉拒绝:“我也不是闲人。” “你抽出一天不行吧,这可是关系到我的将来,如果不成功,我可就要一辈子当丫鬟了,你就帮帮我嘛。” 青莲说到最后像个小姑娘一般撒娇起来,扯了扯谢傅的衣袖。 谢傅脸上有点为难,青莲见状又道:“阿呆,像你这种人没进过青楼吧,进去开开眼界也好。” 谢傅笑了,青莲立即指着谢傅的脸,“你心动了,我就当你答应了。”说完也不给谢傅拒绝的机会,人就跑了。 谢傅看见青莲跑远的身影,无奈一笑,算了,帮人帮到底。 …… 兰甯居住的小院里,兰甯还是跟往常一般坐在亭子里的石榻上,只是此时心境比起往日,少了几分欣喜期待,多了几分忐忑,这几分忐忑也说明她内心很重视这位佳友。 忐忑着不禁有些恼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无礼下流的话,害我现在提心吊胆的。 说心里话,她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位朋友,就算这位所谓的朋友在对她说了那样一番无礼下流的话之后,她心里还是不愿意失去。 娟儿也知道今日气氛怪异,很是识趣,一言不发着,小心伺候着,小姐虽然人不错,可有时候发起脾气来,忒吓人的。 兰甯心里暗暗安慰自己,我与公子相识时日虽然不长,可通信往来二十余封,等同于谋面二十余次,这份情谊岂能说断就断。 我一介女流,听了那番无礼下流的话,尚且容得了他,他堂堂男儿,又怎么会如此小气。 想来他今日来信,定是满纸歉意,至少也会解释昨日那番胡言乱语是一番戏言,想到这里,兰甯又期待起来,“怎么还不来?” 娟儿宽慰一句:“小姐快来了,快来了。” 娟儿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兰甯额头汗珠,心疼道:“小姐这份辛苦,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怎么还忍心这般欺负小姐。” 兰甯淡笑道:“辛苦什么,你我娇养惯了。” 等了一会,听到咕咕咕声,兰甯心头的大石落下,松了口气。 白鸽与兰甯已经相熟,直接就飞到兰甯腿上来,兰甯忙朝鸽子腿上,表情一讶,只见今日鸽子腿上没有书信,取而代之绑了一支珠簪。 这是什么意思?兰甯可就有点看不懂了。 娟儿笑道:“小姐,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他赠你珠簪,就是在向你道歉示好,如果生你的气,又怎么还会送你东西。” 兰甯闻言感觉有点道理,嘴上轻轻道:“只是怎么变得如此俗气。”她身为花魁娘子,怎么会缺少这些东西。 娟儿道:“小姐要是感觉俗气,咱们就不收,退回去。” 兰甯忙道:“不可,退回去,怕他又要误会了,不领他的情了,既然……既然是他送的,我……我就收下吧。” “小姐,来,我给你插上,看好不好看。” 兰甯一笑,有一个识趣的丫鬟就是好,待娟儿插上之后,问道:“如何?好看吗?” 娟儿微微皱眉,“他眼光可不咋样,这支珠簪比起小姐饰盒里的,可差远了。” 兰甯轻笑,“物不在贵,有心就好,有心就好。” 娟儿看小姐表情,倒是欢喜的很,也就不再多话了。 “我既然收下他的东西,礼尚往来,我也要回赠一物,娟儿,去将我香囊拿来。” “小姐,你是……” “莫要多话,拿来就是。” 一会,娟儿取来一个别致的香囊,系着红绶带,锦绸所缝,香囊上绣着鸾凤花鸟图案,中间一个甯字,香囊乃女子贴身之物,透着浓浓幽情。 兰甯将香囊绑在鸽子腿上,娟儿忿忿道:“他非礼你,倒非礼来一个香囊,若陆公子他们知道了,定要天天非礼你。” 兰甯嗔责娟儿一眼,“多话!” 兰甯望着鸽子飞走,喃喃一声:“我突然感觉我好傻啊。” ************************************************************** 在去西园的路上,谢傅居然遇见澹台鹤情。 说来有些日子没遇见她了,虽然同在一个府邸,要见遇见一面也不容易。 澹台鹤情也看见谢傅了,原本想要避开,见谢傅疾步朝她走了,也就迎了上去。 谢傅人还未走近,就露出笑容。 澹台鹤情看见他的笑容,却依然冷若冰霜,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澹台鹤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虽然她不会和气待人,至少不会盛气凌人。 大多时候,她都是冷冷如雪。 雪虽寒冷,当从空中飘落的那一刻也是温柔的。 雪也会笑,风起,雪花飞舞如白心莞尔。 可惜谢傅这暖如春色的笑意,这回却融化不了澹台鹤情这一身终年厚雪。 谢傅人到面前,“小姐,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澹台鹤情脸无表情,应了一声,“忙。” 无声的几个呼吸之后,谢傅突然迸出一句诗来,“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这是杜公在四十年后,重逢李公时的一首诗。 澹台鹤情还是能够感受到一点“无言只说好”的味道。 目光扫了谢傅一眼,自己的冷淡,已经让他的笑容显得有点尴尬。 “走了。”澹台鹤情扔下不冷不热的两个字就离开了。 谢傅凝视着这楚楚柔美的背影一番之后,转身朝西园走去。 谢傅刚刚转身,澹台鹤情倒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的是那越来越远的背影。 第128章 好像很擅长 下午申时,谢傅和澹台文望正在书房内。 突然门外传来小秋的急叫声:“谢傅,小姐有孩子了。” 什么!正在写字的澹台文望,直接掉笔。 谢傅更是心头震悸,竟是很痛。 小秋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走了进来。 澹台文望直接问道:“怎么回事?” 谢傅倒是安抚一句:“小秋姐,不用着急,慢慢说。” 小秋缓了一下之后,开口:“小姐在河畔捡了个婴儿回来,说要养。” 澹台文望松了口气,“小爷差点被你吓屎。” 谢傅好奇问道:“那你慌慌张张干什么?” “婴儿一直哭一直哭,都一两个时辰了,我们也不知道哪出了毛病,所以我特意来找你过去。” 谢傅立即道:“好,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澹台文望也要跟着,小秋却道:“公子,你就不要去了,内宅女眷之地,不是很方便。” 澹台文望一脸懵,他方便,我反而不方便。 在去内宅的路上,小秋把大概情况跟谢傅说了。 澹台鹤情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山塘河畔有人遗弃婴儿,赶了过去,见小孩可怜,就直接抱回府了。 回来之后,婴儿一直哭,嗓子都哭哑了,还在哭。 大家都没辙,这已经持续一两个时辰了。 刚进入内宅,远远的就听见婴儿沙哑却还在硬扯的哭声。 谢傅踏入偏厅门槛,就看见澹台鹤情抱着孩子,一边走着一边抖手哄着:“不哭~~不哭~~” 脸上那温柔慈爱的模样,一下子流淌进谢傅心房——澹台小姐好温柔啊,这一刻谢傅竟想化身成那个婴儿。 澹台鹤情身后跟着夏儿、华儿,一个捧着水,一个扇着风。 小秋出声,“救星来了!救星来了!” 澹台鹤情扭头看了谢傅一眼,不发一言又把目光落在正在哭泣的婴儿身上。 夏儿出声道:“谢公子,你快看看婴儿怎么了?一直哭个不停。” 看来都把谢傅当救星了,在她们心中,谢傅已经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我看看。”谢傅走近过来,对着澹台鹤情道:“小姐,把襁褓给掀一下,我看看孩子的脸。” 澹台鹤情掀开布,谢傅看见婴儿红扑扑的脸哭得水汪汪的,嘴唇又干又红,问了一句:“喝水了吗?” 夏儿应道:“给喂了,不肯喝,只想哭。” 谢傅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虽说这内宅的婢女个个心灵手巧,毕竟是没当过娘的小娘子,在照顾婴儿方面一点经验都没有。 “夏儿姐,水端上来。” 水端了上来,谢傅手指往碗里浸去,沾了水往孩子脸上抹了抹,又抹了抹孩子又干又红的嘴唇。 待手指沾水放在婴儿嘴唇,婴儿竟吮吸起来,哭声也停止下来。 就这样一滴一滴的喂这婴儿喝水。 小秋兴奋道:“不哭了,不哭了,救星就是救星,一来就解决问题。” 澹台鹤情嘘的一声,示意小秋不要惊扰孩子,对着谢傅说道:“你手干不干净啊,我来。” 谢傅笑了笑,站在一旁去, 澹台鹤情也学着谢傅那样,用手指尖沾水一滴一滴喂婴儿喝水,看着婴儿竟吮吸起她的指尖来,忍不住微微一笑。 谢傅看着澹台鹤情那白白净净就似一瓣瓣白百合的指甲儿,竟也有点想要吮的冲动。 澹台鹤情咯咯而笑:“舔吧,舔吧,跟只小狗儿一样。” 谢傅打了个哆嗦,移开目光,特意走开。 澹台鹤情却是抬头朝他望去,“你候着,先别走。” 谢傅点了下头,也不敢再看,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变成小狗儿。 一众婢女围在澹台鹤情身边,如释重负的同时也均露出笑容。 女子天生有股母性,而小孩子天生有这方面的优势,只是不知道为何越长大越不讨喜了。 谢傅朝箩筐走去,箩筐里面看见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孩子的生辰八字,还有一包用布包着的糖。 “留下生辰八字和糖,看来孩子的父母应该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希望好人家收留。” 澹台鹤情闻言,立即骂了起来:“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舍得丢弃呢,孩子不是我的,我都不舍得,现在的人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干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大概不得已为之,也许希望孩子能过的好一点。” 在谢傅想来,既然把孩子放在七里山塘这种繁华之地,自然希望孩子能被富裕人家所收留。 澹台鹤情怒道:“再不得已,也不能做出这种事。” 哇哇哇,孩子又哭了起来。 澹台鹤情立即换了副表情,温柔慈爱的哄着,简直就是一位准母亲了。 谢傅见状暗忖,看来澹台小姐打算收留这个孩子了,能跟着她却是极好。 只是这会孩子又止不住哭泣,水也不吃了,急的澹台鹤情问道:“谢傅,怎么他不吮手指头了。” 谢傅笑道:“小姐,因为你的手指头不香啊。” 澹台鹤情一脸没好气:“你的手指头就香啊!” 这话应的怪怪的,众婢女面面相觑。 谢傅干脆直说:“因为孩子饿了,要吃奶!” 吃奶! 恍然大悟! 谢傅巡视了夏儿、小秋、华儿等人,最后目光落在澹台鹤情高耸入云的寒脊雪峰。 小姐就是小姐,领先一大截啊。 众婢女也顺着谢傅的目光落在澹台鹤情的胸脯上,眼神有几分眼巴巴。 没有常识真是一件可怕的事,以为大就有么。 澹台鹤情很快也发现了,努嘴大恼道:“看什么看!我哪来的……”眼角瞥见谢傅的目光,手指直指谢傅:“你眼珠子不想要了吗?” “我现在就去弄奶!”谢傅说完直接离开偏厅。 众女包括澹台鹤情在内,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谢傅疾步而去的背影。 弄奶! 错愕! 震撼! 惊为天人! 说的如此随意! 说的他好像很擅长! 说的好像很容易似的! 澹台鹤情倒吸一口凉气,贝齿狠狠的咬了咬红唇,美丽的眸子冒出小火苗来。 “呵呵~~”小秋先怪笑起来。 其她人尬笑起来,缓和这极度安静的尴尬气氛。 表情里不知道鄙夷还是佩服! 大概一刻钟的功夫,谢傅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装酒用的小瓷瓶,“奶来了。” 第129章 新鲜的 好快啊! 众女表现的很安静很镇定,内心已经山崩地裂。 在场的,也就小秋还行,凑上前来,低声问了一句:“新鲜的?” “新鲜的。” 澹台鹤情冷声道:“还不拿过来!”虽然谢傅把事情办妥了,心里却非常恨他。 夏儿走过来接手,表情古怪的看了谢傅一眼,大有你怎么这样啊,我看错你了。 小秋又低声问:“刚挤的?” 谢傅一笑,“你倒清楚的很。”羊奶可做菜,可做甜羹,可做奶酪,一般大酒楼都养有活羊,可随时随地供用羊奶,谢傅刚才也是想到这一点,匆匆去寻。 小秋心中暗忖,我清楚个屁啊,嘴上问道:“青楼里挤的?” 谢傅笑道:“不是。青楼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我也不确定。” 小秋大为震惊,这银贼太过分了,十分禽兽啊!居然跑到正经人家去挤。 小秋看着谢傅,你这危险人物,我以后不能跟你玩的太随意了,随时都可能把自己给玩崩了。 谢傅问道:“小秋姐,你怎么这样一副表情?” 小秋后撤一步,“那我该是什么表情呢?” 谢傅有点懵,手上蹭了蹭衣服,“双手弄的都黏糊糊的。” 唰唰唰,偏厅里所有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的落在谢傅身上,圆睁着。 “小秋姐,明天你去弄啊。” 小秋失声:“我去弄!” “是啊。” 小秋又问一遍:“我去弄?” “是啊。” “讨厌啊,谢傅,你欺人太甚,人家再怎么粗鲁也是女孩子,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人家去干。” 谢傅好笑道:“小秋姐,让你去挤点羊奶不算欺负你吧。” 羊奶! 澹台鹤情给婴儿喂着奶,却一直在竖耳听着,当听到这话,嘴角一翘,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起了个头,一众婢女笑的花枝乱颤,直至抱腹。 小秋抬手拍了拍自己胸脯,“吓得我心儿噗噗跳。” 谢傅恍然大悟,“哦~~你们……” 澹台鹤情那容得他说出来,冷声打断:“滚!没你事了。” …… 一个小孩子,把内在一众女眷折腾的焦头烂额,甚至澹台鹤情昨夜一夜无睡,为此澹台鹤情今天竟不去书房也不去布坊了。 孩子睡着的时候还好,醒着的时候是真折腾人,放着一点不行非要抱着不可。 房间里,澹台鹤情、小秋、华儿几人轮流着抱哄孩子,这手啊是真酸。 这抱着也就算了,有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就哭起来,是怎么哄都哄不止。 “该不会是饿了?” “又撒尿了?” “热着了?” 各抒己见,方法也都试了,就是没办法让孩子不哭。 没办法小秋只好去请谢傅这个救星。 谢傅一入偏厅,众女一想起昨天的事,莫民奇妙就笑了。 澹台鹤情直接道:“谢傅,过来看看孩子怎么回事?奶也吃了,水也喝了,又没撒尿,就是哭个没完,不知道怎么回事。” 谢傅看见澹台鹤情一脸黑眼圈,发譬蓬松,鬓脚散乱,看来没少被这小孩子折腾。 越是如此越觉得她其实温柔到骨子里,如果不是被逼到,她应该不愿意当这个小鹤夫人吧。 澹台鹤情一脸没好气:“看我干什么啊,看看孩子。”其实她是被谢傅盯着有点受不了。 谢傅低头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笑道:“讨了澹台小姐当娘就是好,也不怕冻着。” 小秋立即笑道:“谢傅,那你也讨一个呗。” 澹台鹤情扭头瞪去,杀气腾腾。 吓得小秋连忙说道:“小姐,我去烧点热水,一会给孩子洗洗屁股。” 澹台鹤情回瞪谢傅,“你再敢说一句屁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小姐,我的意思是小孩子热着了,这一层两层褥子都可以撤掉。” 澹台鹤情讶道:“不会冷着吗?” “婴儿气血比大人还要旺盛,很怕热的,这还未到中秋,晚上凉快一点,白天还很热,你这么给他抱着,不出一天就要出热疹,到时候又哭又闹。” 澹台鹤情信足了谢傅的话,手上给孩子撤去了外面两层被褥,嘴上问道:“你好像知道的很多?” 谢傅笑道:“我带过孩子。” 澹台鹤情问:“谁的孩子?” “额,算左邻右舍吧。” “真的?” “额,算是吧,反正不是我的孩子。” 澹台鹤情就想听这句话,也就没再问了。 撤去两层被褥,小孩子大概感觉凉快多了,很快就不哭了,澹台鹤情也露出笑容。 谢傅道:“小姐,我看你也折腾坏了,要不休息一下吧。” “要你管。” 这时夏儿来了,却站在偏厅门口一动不动,“小姐。” 澹台鹤情扭头问道:“羊奶买了吗?” “买了。” “夏儿,一会你和下人去市场买两只生羊回来。” “小姐,府门口有个女人一直来回逗留,我问了,她说她是来找孩子的。” 澹台鹤情手抖了一下,立即能听明白夏儿这句话的含意,“请她进来吧。” 很快,夏儿领进来一个年轻的女人,素脸朝天,脸上皮肤有些黄,身上穿着简陋的布衣,一看就是乡下人。 女人非常有礼貌,分别对着谢傅和澹台鹤情施礼:“老爷夫人万福。” 这里是内宅,这个女人将谢傅当做老爷也在情理之中。 谢傅闻言,忙摆手,“你误会了,我不是老爷。”暗暗瞥了澹台鹤情一眼。 澹台鹤情这会却没有心情解释,见女人目光朝自己怀抱中的婴儿瞥来,眼眶里立即噙着泪水。 心中立即有底,这个女人是孩子的生母,淡淡说了一句:“都先出去吧。” 女人见偏厅内只剩下她和澹台鹤情显得惶惶不安。 偏厅外的人很快就听见澹台鹤情的骂声。 谢傅头一回听澹台鹤情骂的那么不留情面,凶悍的让他这个大男人都感觉胆寒。 澹台鹤情越骂越激动,越骂越大声,突然却平静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的放声痛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女人似乎达成一致,才朝屋子里走了出来,婴儿已经到了女人的手上。 第130章 一语成谶 女人紧紧抱住婴儿,一路对着孩子猛亲,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心里还是很疼爱这个孩子,也很不舍得这个孩子,她并不是丧尽天良的女人。 “夏儿,拿二十两给她。” 女人闻言立即跪下叩谢:“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澹台鹤情冷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准再丢弃孩子了,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看着女人抱着孩子离开,澹台鹤情脸上有点茫然若失,有气无力道:“都不要来打扰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转身走进偏厅。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小秋用胳膊蹭了蹭谢傅。 谢傅道:“小姐说要一个人静一静。” 华儿也蹭了蹭谢傅。 谢傅苦笑道:“你们又想让我去冲锋。” 为什么说又呢。 偏厅里,澹台鹤情身体软绵绵的靠卧在榻上,也顾不上姿态了,从昨天下午折腾到现在,一放松下来,身心疲惫一股脑袭来。 为什么我所在乎的,能感到安慰的,最终都要失去。 有的时候累的极点,都丝毫感受不到伤感。 谢傅走近偏厅,澹台鹤情瞥了他一眼,脸上有点不高兴,轻飘飘道:“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 谢傅笑道:“我头硬,想挨揍。” 澹台鹤情想笑,却笑不出来,“你知道吗?你很幸运,你还没被我真正收拾过。” 谢傅笑了一笑,这算是威胁吗?头一回见她威胁的这么有气无力,“孩子能回到自己亲生父母那里,是最好的结局。” 澹台鹤情不知为什么就说出心里话来,“是吧,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难受。” 谢傅道:“越渴望爱的人,内心越是温柔,却越得不到爱,越怕失去爱。” 一语成谶,澹台鹤情一讶。 谢傅转而说道:“本来就是无,又哪来失,所以没有什么好难受的。” 澹台鹤情冷声道:“如果是安慰,我不喜欢听,重新换一句!” 谢傅又说了一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还是不喜欢,再换!” “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孩子好,小姐你那么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 “谢傅,你想骑木驴吗!”澹台鹤情使出杀手锏! “小姐,谢傅先告退了。”他要溜了。 澹台鹤情看见谢傅走的很快的样子,忍不住一笑,也就这个能治你了。 嘴上喃喃:“自己生一个。”突然脸儿变得红扑扑。 如果真……像你还是像我呢。 ****************************************************************** 八月初一。 早晨,青莲确认兰甯和娟儿上了马车离开,这才将躲在暗处的谢傅从后门领进来。 相比起青莲的鬼鬼祟祟,这瞧瞧,那望望,生怕被人瞧见,跟在身后的谢傅倒是从容阔步。 确认安全无人,青莲手一挥,回头道:“好了,可以走了。” 待看见谢傅昂首挺胸的模样,立即压低声音道:“你要死啦,我们是偷偷摸摸进来的,你怎么大摇大摆的样子。” 谢傅呵呵一笑:“习惯了。”确实,在扬州,他进青楼都似回家一般,甚至有的时候,名伶会亲自来迎。 “吹牛皮,就你!我还不知道吗?”青莲说着踮起脚尖,强行将谢傅的头压低,“你卑微一点,若是被人看见了,我也好谎说你是来送东西的。” 兰甯的院子,从来没有公子来过,平时能进入院子的,反倒是院里那些干粗活的男小厮,毕竟有些活,女人是干不了的。 所以在进入回莺院之前,青莲特意给谢傅准备了一套小厮的衣服,让谢傅换上。 在青莲的压迫下,谢傅没办法,只好龟着身子走路,青莲一步三张望的样子,倒是让谢傅忍俊不禁。 还真的怕什么来什么,迎面就遇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女子跟青莲打了身招呼之后,往青莲身后的谢傅望去,问道:“青莲,这是谁啊?面生的很。” 青莲心中有点慌,表面还算镇定道:“他啊,来挑粪的。” 谢傅闻言愣了一下,不过还算镇定。 女子笑道:”正好,我家小姐那边的尿桶满了,先往那边挑去。“见青莲面露难色,女子又道:“怎么,不愿意啊?” 青莲应道:“不是,我怕兰甯娘子责怪。” 女子一听,立即道:“是往兰甯娘子那边去啊,那算了。” 花魁娘子可是院里身份最尊贵的人,别说是她一个小婢,就算自家小姐也得罪不起,而且兰甯娘子,那可是狠角色,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走过的时候,女子又瞧了谢傅一眼,咯咯打趣一句:“现在挑粪的都这么年轻俊俏吗?” 谢傅应了一句:“家父今日身体有恙,所以我来代替。” “咯咯,难怪了。” 走远后,青莲松了口气,“好险。”看向谢傅赞了一句:“阿呆,你还算机灵。” 谢傅轻轻一笑,从刚才那位丫鬟说话的态度,可以看出青莲在回莺院身份不高,一个丫鬟似乎都可以来欺负她。 进了一处院落,青莲才稍微放松下来,“好了,你不用低着头了,这院子,兰甯娘子平时不欢迎外人进来,所以应该不会有人了。” 院子不算大,一亭一池就占去了一半地方,亭内设有石桌石榻,池水涟漪,依红泛绿,亭子东面的墙角边种有一排修竹。 正对着小院,是一木梁两层楼阁,一层一并三间,中间一间上挂牌匾,写着兰若阁,应该是花厅,左右两间那就是厢房了,一条朱栏回廊环绕整座楼阁。 青莲一边引谢傅走进楼阁一边说道:“兰甯娘子不喜欢外人来她这里,若是知道我带个男人进入她的阁楼,他肯定要把我打死,所以你不该看的别看,我不让你碰的东西,你别碰。” 谢傅观察环境,并无应答,青莲特意停下来嘱咐一句:“明白吗?” 谢傅笑着点了下头。 进门的地面上就铺着五彩锦毯,几步远的地方一张铺锦圆桌,正中背窗处是一张雕花紫檀木榻,上设榻几,榻几上一个瓷瓶,一把团扇。 “还有兰甯娘子很爱干净的,你可别把这里弄脏了,吐沫什么的,那就更不行了。” 第131章 以诚相待 青莲倒真的把谢傅当做市井粗人,说着回头,看见谢傅走过的地方,在地毯上留下脚印。 “哎呀”惊呼一声,人就朝谢傅冲过来,将他拉到门外去,“你的鞋脏兮兮的,赶紧把鞋脱掉。” 脱鞋? 让他光着脚? 这个未免有点过分了吧! “不脱鞋,不准进来!” 青莲一边一说一边趴着地上,用自己的双手去抹除地毯上的脚印。 谢傅见状,看来是不脱不行了,便将鞋脱掉,这么热的天,光着脚倒也挺凉快的,迈腿刚要进厅,又被青莲喝住:“等一下!” 谢傅一脸好笑,问道:“又怎么了?” “我拿桶水,把你脚上的汗渍给冲一下。” 青莲说完,匆匆提了桶水来,将谢傅拉到朱栏边,也不管谢傅同意不同意,直接朝他脚下冲去。 谢傅倒是哈哈大笑:“凉快。” “你把水给抖一抖就可以进来了。” 谢傅打趣道:“我要不要再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进来啊。” 青莲这丫头居然在犹豫,在犹豫!终究还是脱口道:“算了,太麻烦了。” 谢傅终于可以再次进堂来,当然这一次是光着脚,反而感觉有趣。 青莲道:“除了那张卧榻,其它地方你随便坐。” 谢傅朝圆桌走去,桌上铺着一张画纸,旁置笔墨砚,看来兰甯时而也将这花厅当作闲坐书画的地方。 纸上画了的一个风度翩翩佳公子,五官处一片空白,却是一副未完成的画像。 谢傅莞尔一笑,兰甯娘子也会思春么?刚坐了下来,青莲瞥见桌上物件,立即上前,“这桌你也不能坐了,桌上一纸一笔一砚都不能挪动分毫。” 谢傅苦笑,早知如此就不来了,嘴上问道:“那我坐那里啊?或者我蹲着总成了吧。” 青莲脸上露出歉意,解释道:“没办法,这是兰甯娘子的地方,我领你进来,心中已经很愧疚,如果再弄脏弄乱,那就太对不住她了,阿呆,你多担待一点。” 谢傅听完,微笑点了下头,青莲朝花厅两侧的坐椅指去,“我们坐那边。” 见谢傅小心翼翼的在侧位坐了下来,青莲忍不住笑道:“这会可以坐了,不会再让你起来。” 谢傅笑了笑,突然扫见卧榻上方挂着一幅墨书,写着春来听情四个大字,忍不住赞道:“好一个春来听情,风情、雨情,烟情、水情、花情,绿情,一情概全情。” 青莲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谢傅,“阿呆,你倒是有点……风流才子的样子……” …… 开元寺是三国时孙权所建,距今差不多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每月初一十五,都是信男信女拜佛上香的日子,所以今日寺院门前停了不少车马,很是热闹。 大雄宝殿气象非凡,门口两旁一副对联:见佛皈依何必远求南海,诚心顶礼此处便是西天。 兰甯和娟儿进入大殿,拜佛上香之后,走了出来。 这大殿左右是千佛殿和罗汉堂,往日里,兰甯和娟儿总要随便逛上一逛。 今日却移步大殿外面的一处回廊,驻足停下。 兰甯今日衣着较往日朴素许多,连妆都没施,依然掩盖不了其天生丽质,明艳动人。 这来寺院上香的多是女眷,偶尔出现一两个男子,兰甯倒是厚着脸皮轻轻望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兰甯过于美丽摄人,这些男人被兰甯一望,反而失了魂,不敢正面瞧她一眼。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未等到人,娟儿已经没有耐性了,忍不住说道:“小姐,我感觉我们像两个傻瓜一样,哪有这样啊。” 兰甯也感觉自己像个傻瓜一点,嘴上却轻轻笑道:“或许是我没说清楚详细地点,这寺院也不小,走,我们到显眼的地方去。” 两人从大殿外移步到这寺院门口,这寺院门口够显眼的吧,所有人进进出出都要经过这寺院门口,这下总不会错过吧。 两人又等了一会,这回倒是有几个男子从寺院门口经过,看见兰甯这等绝色人儿,无不侧目动心,只是偷瞥的人有,有上前搭话勇气的却没有一个。 艳绝姑苏的艳气实在过于摄人。 兰甯摸了摸头上珠簪,问道:“娟儿,你看我有没有戴错珠簪了。” 娟儿看都不用看,应道:“没错,就是他赠送的那一支。” 说着看见小姐额角已经渗出汗珠,拿出手帕为她擦汗,嘴上埋怨着说道:“小姐,何必受这卑微的苦,你可是苏州花魁娘子耶,平时那些文人名士,求之都难见一面,这下倒好,像尊木菩萨,摆在这寺庙门口,供人肆意观望。” 兰甯轻轻笑道:“说这些干什么,我带诚而来,若无诚意,干脆就不来了。” 朱明躲在暗处,看着站在寺院门口等了许久的兰甯,心中既激动又感动。 兰甯娘子待我不薄啊,我却连上前相认都不敢,我真是没用,朱明都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几个巴掌。 为了今日见面,朱明特意穿上了最好的衣服,扮作一个文人公子,早早就到了。 从兰甯的马车抵达,到进入寺院上香,他一直暗暗跟着,就是鼓不起勇气上前相认,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待看见兰甯宝月祥云般的美丽姿容,腿就软了。 朱明内心无数次的天人交战,任时间无声流逝,手中紧握着的香囊也被汗水浸…… 一个公子走上前来,朝兰甯施礼道:“小娘子。” 兰甯心中欢喜,以为眼前公子是自己要等的人,盈盈一笑回应:“公子。” 兰甯这番眼波流转,嘴角含笑的模样,立即就勾住这位公子的魂,人为之一呆,心中暗忖:“这绝色美人是哪一家女眷,看她衣装应该小户人家,可这番仪容气度又分明不像。” 这位公子一时语塞,娟儿正好趁机打量眼前人,只见他相貌堂堂,一身绫罗绸缎,腰挂佩玉,分明就是一位贵公子,心中暗暗点评,“倒是不差,也不枉我家小姐白等了这么久。” 第132章 揭露 虽然书信相识已久,毕竟头次见面,兰甯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这绝对不是平时面对文人名士游刃有余的兰甯。 这位公子显然也是见过世面,很快回神,笑着关心问道:“小娘子,此处炎热无遮,怎么不到阴凉处?” 兰甯闻言心中一讶,难道只是来搭话的,试探着问道:“公子可识的我头上珠簪?” “珠簪?”公子朝兰甯头上珠簪看去,笑道:“这支珠簪普通的很,却配不上小娘子绝色。” 兰甯闻言立即收敛起脸上笑意,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公子,先告辞了。”说完款步走开。 公子闻言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对着身边随从问道:“可识得这名女子?” “公子,小人不认识。” 这时一把中年妇人的声音传来:“岳儿,怎么还不进来?” “母亲,来了。”公子朗声应了一句之后,低声对着身边随从道:“朱亮,你一会暗暗跟着,看看是哪家女眷。” 躲在暗处的朱明看见有人上前搭讪纠缠,猛地一惊,心头擂鼓一般,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疾步冲了过去。 兰甯低声问道:“娟儿,没跟上来吧?”她今天没有功夫跟闲人纠缠。 娟儿回头瞥了一眼,应道:“没有,他进去了。” 娟儿声音充满惋惜道:“是位贵公子,只可惜不是小姐要等的人。” 天气有点闷,加之被这么一扰,兰甯心情不是很好,冷道:“管他是不是贵公子!” 娟儿应道:“也是,小姐是花魁娘子,贵公子还见得还少吗。”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身影猛然挡在两人跟前,“兰甯娘子,你没有受到惊吓吧。” 听来人直呼其名,兰甯心头咯噔一颤,朝这人脸上望去,待看清对方面容,脸上顿时阴沉无比。 兰甯或许会忘记哪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却绝对不会忘记这张脸,一张让她感到无比厌恶的脸。 其实这位所谓的朱公子那晚也没有对她怎么样,怎么说呢,就是当你满心期待的想要品尝一道美食,品尝出来的却是屎的味道,就是那种恶心的心情。 朱明看见兰甯表情,还以为她是方才被惊吓到了,声音透着关切道:“兰甯娘子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别人骚扰你。” 兰甯心中暗忖:“今天也不知道哪沾的霉运。”嘴上淡淡讥笑:“朱公子今日穿上这样,手指头洗了吗?” “什么?”朱明愣头冷脑的,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来看去,只见五指的指甲缝均沾有黑泥,窘迫的把手缩了回去,为了见兰甯娘子特意洗了个澡,怎么把这个地方给忘记了。 娟儿已经察觉到小姐异样,出声问道:“小姐,这位公子是?” 兰甯冷笑道:“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朱公子,现在你算是见过他的尊容。” 小姐曾跟她说过,有一个姓朱的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得到小姐灯谜的彩头,小姐最恨这种假借他人之手,坑蒙拐骗的人了,娟儿立即无礼的指着朱明道:“就是他!” 朱明闻言大喜,“兰甯娘子提起过我?” 兰甯这会心情已经糟糕透了,没约见想约见的人,还撞见这么个恶心的人,冷笑道:“卑鄙无耻的人我见过不少,你也算是最无耻的那个。” “娟儿,我们回去吧。” 朱明呆呆站在原地,待看见两女走远几步,回神追了上去,再次将两人拦住,兰甯厉声喝道:“你别得寸进尺啊!” 朱明指着兰甯头顶珠簪,激动又紧张,“我……你……珠簪……”支吾半天却说不出话来,干脆将紧握的手递前摊开,将兰甯所赠的香囊亮了出来。 兰甯看见朱明手中香囊,正面绣着一个甯字,分明就是自己的,面色苍白,颤抖着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香囊?” 朱明看见兰甯激动的样子,心中欢喜无比,兰甯娘子终于知道是我了! “我赠兰甯娘子珠簪,兰甯娘子赠我香囊,这些日子正我以白鸽为媒,与兰甯娘子你通信往来。” 兰甯一脸不敢相信,摇头,再摇头,“你胡说!” “兰甯娘子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念首诗你听。” 朱明说着有模有样念了出来:“腮红怨上风不至,映下荷花立绿丛。更欲他朝山共水,如何借翅觅东风。” 这首《思春》,幸好谢傅让他背下,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兰甯本来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听朱明念诗,顿时急怒攻心,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人微微摇晃着就要晕倒。 “小姐!” “兰甯娘子!” 两声关切异口同声,两人均出手要扶,娟儿近在身边,先一步扶着兰甯,另一手将朱明推开。 想不到娟儿这小妮子力气很大,一下子就把朱明推得踉跄跌坐地上,冷声道:“干什么!姑奶奶我练过!” 兰甯稍微缓过来,指着朱明有气无力骂道:“你竟卑鄙无耻到……无耻到这般地步!” 朱明见兰甯一脸怒容不假于色,一下子愣住了,朗声道:“兰甯娘子,为什么这么对我?难道多日书信往来,都是假的吗?” 一提这信,兰甯就来气,冷声道:“住口!休想骗我,什么人什么样,我一看便知,你看你卑躬屈膝,像条狗一样连点骨气都没有,哪有那等风雅,凭你也写的一字半句来。” 朱明闻言一惊,兰甯娘子怎么知道,一定是谢傅,他知道我不识字,一定是他在暗中搞鬼,在信中说我的坏话。 朱明顿时对谢傅恨的牙痒痒的,谢傅,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兰甯娘子,我……我……对你一片真情啊,我向你保证我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 只是这些话听在兰甯耳中却句句刺心。 冒犯!欺骗!羞辱!恶心!一股脑涌上心头,气得喘不过起来,美美如雪巅的胸脯直伏。 “呸,你这贱人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最可恨的是那个替你代笔的!” 第133章,我在你卧榻 被爱慕着的女神这般羞辱,朱明顿时感觉心里难受极了。 兰甯将头顶珠簪拔下来扔向朱明,紧接着让娟儿将香囊抢了过来,一把扔在地上,绣花鞋踩了一遍又一遍,只感觉连这被他碰过的香囊都变得肮脏无比,直接将香囊踏塌沾的满是泥污依然不解气。 朱明见了,黯然失落道:“兰甯娘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兰甯闻言冷睨朱明一眼,“讨厌!若非你背后干的这些龌蹉事,恶心事,你这种人走到路上,连被我讨厌的资格都没有,很好!你现在让我恶心到家了,厌恶极了。” “我知道,我配不上……” 兰甯那容得他再说这些恶心的话,朗声怒道:“娟儿,打下这贱人下半截来!” 娟儿对着朱明一顿狠揍,替兰甯解气,朱明一个男人,却被娟儿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娟儿果然练过。 兰甯看着朱明一副可怜虫的样子,心中一股报复的快感,说实话她生平还从来没如此恶心一个人,冷笑讥讽:“榻上人家风雨到,花摇一夜断了魂,你作的?你这贱人倒是再做一首给我听听啊。到底是哪个贱人作的?” 朱明一声不吭,将头深深埋下,双手插在地上,双眼充满仇恨,谢傅,你这样害我!我跟你势不两立! “说!替你代笔的那个贱人是谁?” 这一个同样可恨!如果说眼前这个恶心,那代笔的那个就是可恨,其行为无别于欺骗戏弄,亏自己还一股真诚热枕。 想到这里兰甯心头的怒火蹭蹭直上。 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何况这个人是谢傅,朱明昂头吼道:“就是我写的。” 兰甯冷冷讥笑道:“我倒看错你了,原本以为你只是贱骨头,没想到还挺仗义的。” “娟儿,扇他耳光,打到他说为止。” 朱明闻言一惊,看了兰甯一眼,只见她冷若冰霜,毫无怜悯之色,心中又气又恨,兰甯娘子,我那么爱你,你对我却如此冷酷。 兰甯鄙夷道:“看什么看,若非我怕脏了自己的手,我还想自己动手!我兰甯岂容你如此再三戏弄诓骗!” 娟儿上前,朱明起身突然就跑。 兰甯急道:“娟儿,别让他跑了。” …… 马车上,兰甯整个人毫无神采,奄奄着,话也不说半句,生气也就罢了,可这伤心更刺人。 娟儿看着心疼,安慰道:“小姐,不要伤心了,就当被一条狗恶心到!” 娟儿不懂,这不是恶心到的问题,其实她内心很孤独,难得有个人…… 兰甯不想去想,又控制不住去想,想着又伤心又心疼,又耻辱又痛恨。 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我绝不饶你,竟如此侮辱戏弄我! …… 谢傅这边和青莲两人就男声发音,深入探讨练习,不觉时间流逝。 不得不承认,谢傅是个好老师,青莲是个好学生,青莲再唱完结尾男女合唱部分,谢傅满意点头,“青莲,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青莲喜道:“阿呆,多谢你,我现在觉得你这个人其实懂得蛮多的。” 谢傅呵呵一笑,他爱好确实挺多的,倒可以自评一句博而不精。 “哎呀!”青莲突然想起什么,练着练着都忘记时间了,望向外面太阳,有点紧张道:“阿呆你得走了,兰甯娘子差不多要回来了。” 两人刚走到花厅门口,就听见娟儿的声音传来:“小姐,你就放宽心好了,我今日就帮你打听打听这家伙住哪里。” 青莲立即惊得魂飞魄散,见谢傅还打算穿鞋离开,神色惊惶,颤声道:“来不及了!” 也不让谢傅穿鞋浪费时间了,伸手揪住他的衣服,将他揪回花厅,扫望周围一眼,这花厅却没有什么藏身之处,指着左侧屏风处: “楼上是兰甯娘子的闺榻,她白天很少上去的,阿呆,你可千万不要被兰甯娘子发现,要不然就完蛋啦。” 兰甯娘子平时连院里的女子都不欢迎,更别说一个脏兮兮的陌生男人了,无疑触怒她的逆鳞。 谢傅本来还算镇定,被青莲紧张的模样搞得也有点慌了,连忙朝屏风走去,沿着扶梯上二楼去。 青莲深呼一口气,调整情绪和表情之后,朝门口迎去,待看见阿呆鞋还没穿上,惊骇的差点要叫出声来,而兰甯娘子和娟儿人已经出现在眼前。 青莲忙走前一步,将阿呆那双鞋踩在脚下,对着迎面走过来的兰甯道:“兰甯……娘子,你回来了。” 兰甯神情不畅,懒得应声,娟儿见青莲挡在正门口,不悦道:“青莲,你挡着路干什么?” “我……”青莲被问的有些慌了。 幸好兰甯此刻有些丢魂落魄,没有过多注意青莲异样,抬手示意娟儿不要喧闹,倒是从青莲身边绕了过去,走进花厅。 娟儿凑近青莲,低声道:“小姐,心情不太好,你今天可要小心点,不要惹她生气。” 青莲连连点头,待见两人均背对自己之际,暗暗将双鞋踢到一边去,嘴上说道:“兰甯娘子,你要沐浴吗?我去给你提水去。” 兰甯娘子这些日子都有早上沐浴的习惯,这会刚从外面回来,一身是汗,大概想沐浴清爽一番。 “不了。”兰甯懒懒应了一声,“我想上楼休息,娟儿,今天我不想见任何人,我没叫你,你也不要打扰我。” 青莲见兰甯娘子要上楼,浑身寒毛直竖,惊呼道:“兰甯娘子,你还是先沐浴一番吧。”不管如何,先将兰甯娘子拖住再说。 兰甯娘子回头,冷冷朝青莲睨了一眼。 吓的青莲不敢再出声,看见兰甯娘子人隐入屏风,心中祈祷:“阿尼陀佛,佛祖保佑啊,阿呆,你可要藏好啊!”她实在难以想象,若被兰甯娘子发现,会是什么严重后果。 谢傅人就站在二楼的回廊飞檐下,并未擅入兰甯卧榻之处,此举实属无奈,能止步即止,听见兰甯要上楼来,紧接着传来上楼来的历碌脚步声。 第134章 娘子拜揖 谢傅隔着朱栏朝楼下望去,从这里跳下去,就算不摔个断手断脚,这动静也太大了,为了不连累青莲,干脆推门进入兰甯闺榻,又轻轻把门掩上,保持原样。 入屋立即闻到馥郁幽香,沁人心鼻,一雕栏圆门垂着粉色纱帘将室内格为内房外房。 外房陈设雅致,圆桌置中,书桌临窗,左右多个书架,壁悬书画。 谢傅此刻无心欣赏细品,见外房没有藏身之处,便轻轻迈着脚步,揭开粉色纱帘,走进内房。 这内房自然是兰甯的梳妆卧榻之处,沿窗一只紫檀梳妆台,上罗列饰盒、梳子、粉盒等女子用品,床榻绣帐罗帏,幽隐迷离。 谢傅转过身来,面向粉色纱帘,站着一动不动,这是他最后的藏身之处了。 推门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谢傅心头莫名的跟着这脚步声的节奏,突突的跳,是兰甯来了,她要上床来吗?他感觉手心隐隐有点湿了。 虽说早就想见她一面,可不是这么个见法啊。 脚步声走了几步就停下来,谢傅按照几步的距离估计,应该是在置中的那张圆桌坐下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传来。 听着这声叹息声,谢傅想起一句话,“温柔乡烟雨愁”。 兰甯一声叹息之后,便归于安静,安静得一丁点动静都没有,谢傅自然是连呼吸都是轻的,两个人在的房间竟静的悄然,好似无人。 一直无声着,两个人似在较量着谁的耐性更好。 一阵南风带着微微闷气吹拂入屋,吹的室内纱帘窗幔轻轻漾动,随着粉色纱帘拂荡,谢傅眼幕时隐时现的出现一个坐在圆桌边的美丽女子。 手抵着圆桌托着香腮,双眸一动不动,凝视缈虑不知道在深思什么,檀唇紧抿,似有满腔委屈,这番楚楚动人的模样,让人有点心疼。 谢傅立即感受到体内暖流蠢蠢欲动,对!就是这种感觉,恨不得立即盘腿调息。 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样的女子,只怕就是英雄也要当场折戟。 青丝拂扰她的脸颊,兰甯回神,站了起来,这个举动让谢傅心头猛地窜起,她要进来了吗? 兰甯只是走到香炉边,点燃香炉,又走到门口将门掩上,这么闷的天气,掩上门不是更闷吗? 兰甯回过身来,毫无征兆的解开腰带,褪下罗裙,贴身的小衣诃子入眼的一瞬间,谢傅立即闭上眼睛,脸上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体内气血如万马奔腾。 这个女子简直比春药还要厉害,谢傅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撬他的眼睛,很用力的在撬,脚步声走来,心中念叨:“别来!别来!别来!我已经受不了!我会扑上去的!” 在粉色纱帘被揭开的一瞬间,谢傅心中骇呼:“完了!” 最隐秘的卧榻之处,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子,兰甯如何能不惊吓,“啊!”的惊呼起来,连退数步。 很快对方的镇定,倒是让兰甯跟着镇定起来,厉声责问:“你是谁?” 兰甯责问着,见对方嘴唇似有微动,却一言不发,看似镇定未必真镇定,虽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却面红滴汗。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在这里?”兰甯又责问一声,这次声音更冷,似要杀人。 谢傅睁眼施礼:“娘子拜揖。” 倒是挺有礼的……兰甯忽的定神,差点被他整懵了,冷笑一声,“正好!我正愁有气没地方撒。”说着转身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罗裙重新披罩上。 “小姐!”娟儿闻声从楼下冲了起来。 兰甯手一指,“娟儿,先把他从楼上扔下去!再把他的手脚给打断了!” 娟儿顺着兰甯所指,望了过去,只见粉色纱帘之内有个男人站着一动不动,脱口而出:“啊!哪来的野男人?” 娟儿这话出口,好像成为兰甯偷汉子一般,加之兰甯此刻衣衫不整,裸肩露臂的,还真……有点像。 娟儿手一朝纱帘一指,“小姐,他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娟儿却还要再问上一遍确认,皆因谢傅太镇定了,镇定到他合适出现在那里,只不过是男女间在冤家闹别扭,或是哪家来的亲戚。 正常的话,如果是小贼偷香窃玉之辈,应该仓皇逃窜才是。 兰甯冷喝道:“你瞎了吗?” 娟儿就是眼睛没瞎,才想法多了起来,“哦”的一声,挽起衣袖,大步朝谢傅走了过去,直接将粉色纱帘拉到两旁去。 看着这个一脸镇定的男人,没有立即动手,反倒是轻声询问道:“怎么回事?”似乎在暗示要不你哄哄小姐两句,我就不用动手了。 兰甯听娟儿居然跟这陌生男子聊起话来,怒道:“娟儿,你怎么回事?还不动手。” 这恼羞成怒的语气,听着就更觉有玄机了,娟儿竟说道:“对不住了。” 谢傅开口道:“我可以说句话吗?” “请说。”娟儿竟用一个请字。 “我可以自己跳吗?不劳你动手!” 这……有风度!娟儿再端详眼前男子,立而不屈,嗯……堂堂正正,突然瞥见他脚下无鞋,裸着双脚,有玄机!太有玄机!竟客客气气道:“那请吧。” 兰甯十分诧异,这时青莲冲了进来,在听到兰甯娘子的惊吓声,知道阿呆被发现了,她也是第一时间冲上楼来,由于太过紧张,楼梯走到一半,竟摔了一跤,所以才慢来许多。 青莲看见一切都暴露了,面色惊惶,脱口道:“兰甯娘子,是我带他进来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怨就怨我吧。” 青莲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避免阿呆遭受毒打。 兰甯厉声责问:“是你带进来的!” 青莲虽然心中怕到极点,还是点头应道:“是我。” 兰甯冷笑:“青莲,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懂得跟男人鬼混,我竟看错了你。” 一句我竟看错了你,让青莲感觉比打她骂她还要难受,忙解释道:“不是的,兰甯娘子,我只是让他来陪我练曲。” 叫个男人到这里来陪她练曲,这话兰甯如何会信,只觉满是欺骗,冷冷笑道:“青莲,原本我觉得你天真,现在我才知道天真的是我。” 第135章 谢傅觉得自己应该说句话,开口道:“是这样的,我只是来陪青莲练习曲子,没有其它意图。” 只是谢傅的话毫无分量,两个女人竟异口同声:“你闭嘴!” 兰甯冷瞪谢傅一眼,“我一会再找你算账。” 娟儿本来思路有点清晰了,听了兰甯这话,又有点懵。 青莲轻轻央求道:“兰甯娘子,你放过阿呆好吗?你打我骂我都没有关系。” 阿呆,叫的倒是亲切,还不是奸夫银妇,兰甯轻笑,“我打你干什么,我打你奸夫才是。” 青莲一惊,谢傅凛然道:“兰甯娘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兰甯鄙夷,冷声道:“兰甯娘子也是你叫的吗?娟儿动手。” 娟儿对着谢傅脸上就是一拳,谢傅措不及防挨个正着,不是说扔下楼吗?怎么又变卦,本能躲避起来。 青莲立即冲上来阻拦,“娟儿姐,放过他吧!”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兰甯竟似看戏一般,坐了下来,只是脸上阴郁之色不改。 本来嘛,娟儿对付谢傅一人绰绰有余,青莲来了之后,对着她又拦又揪,让她施展不出脚手来。 青莲见根本拦不住娟儿,干脆从背后将娟儿紧紧抱住,对着谢傅喊道:“阿呆,还不快跑!” 谢傅回神,女人真是纠缠,青莲,对不住,我先走了,终于选择这看似没有男子气概,却是暂时解决纷争的最好办法。 娟儿见状,冷道:“想跑!”抬脚对着谢傅身上一踢,一脚就将谢傅踢倒在床,紧接着身体拖着青莲,扑了上去。 娟儿本要将谢傅从床榻里拖出来,可一上了床却发觉身不由己了,施展不开来。 原来是青莲见抱着都拦不住娟儿,竟使出双脚夹住娟儿双腿,如一只狈紧紧趴在娟儿这只狼身上,嘴上又喊一句:“阿呆,你这个傻瓜,跑啊!” 天地良心!谢傅实在不想在这床榻上呆着,可每每他要下床,娟儿总能腾出脚手来,或揪或踢。 “啊”的痛叫一声,冷不丁眼部又挨了娟儿一记粉拳,这下好了,黑眼成双了,这丫头看似娇俏,拳头倒是挺硬的。 “哎唷!”娟儿突然痛叫一声,却是青莲发狠,对着她肩膀咬了下去。 “娟儿姐,你住手,我就不咬了。”殊不知这话一说,口就自然张开。 娟儿骂道:“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我……”青莲一时无言以对。 兰甯看着三人在她床榻里面纠缠扭打,床榻咿呀摇晃,时而从里面传来不堪入耳的叫声,脸色越来越难看,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到门边,抄了一把扫帚疾步走来。 兰甯人走到床前,刚好看见谢傅头从罗帏里钻了出来,扬起扫帚对着这可恶的狗头打去。 这一棍怕是要养伤十头八天,谢傅惊缩回去,床有猛狼,外有恶虎,真是进退两难。 “上我床!上我床!让你上我床!打死你!”兰甯一击不中,气急败坏,揭开罗帏,就要追打。 娟儿喊道:“小姐,别上来啊,上来就下不去了!” 兰甯这会气昏了头,那听进去半句,高高挥起扫帚,对着谢傅就打了下去。 “咔”的一声,扫帚上端却被床架挡住,她身子本来作势前倾,被这么突然一挡,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人就朝谢傅扑去。 谢傅本能双手一托,入手软绵绵,一滴冷汗从额角逸出,死了!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定睛一看却松了口气,原来只是托住兰甯双臂,还以为托到那里了,这手臂的肌肤怎么也如此绵柔。 “兰甯娘子,无需如此激怒,有话好说。”谢傅这个时候还卖斯文。 兰甯双臂被捉,又羞又怒,冷道:“还不松手!” 此刻两人面容相距堪堪一尺,兰甯说话之际呵气如兰,一股清香拂上谢傅面容,非兰非麝,沁人心脾,无意中就使出来的美人计! 让谢傅差点沦陷,猛把眼睛闭上!嘴上吐出一句:“阿尼陀佛。” 兰甯见状一讶,只觉怪异的很,嘴上再次冷道:“贱人!松手!” 谢傅手上一推,将兰甯朝娟儿身上撞去,趁机翻身拨开纱帘缭绕,下床去。 兰甯吃痛,“嗳”的娇呼一声,谢傅心头软了一下,停了一下,又使美人计! 果不其然,兰甯立即跟着下床,捡起床边扫帚,追了上来,这时也顾不上打不打的过一个男人,只想狠狠出心头一股恶气。 谢傅哪能跟个小娘子一般见识,还手更是不能,除了逃跑一途,别无选择!一边跑着一边解释:“兰甯娘子,今日之事,万分抱歉,等你气消,我再登门道歉说明。” 兰甯等追出花厅,才恍悟自己严重失态,今日疯癫举止却是从未有过,眼看也追不上他了,只好忿忿作罢。 谢傅见兰甯没有追出院子,松了口气,倒不是怕兰甯追上,而是怕她衣衫不整的样子被人看见,招人耻笑,这罪过可要算在他的头上。 谢傅放慢脚步,恢复平时走路的样子,迎面走来一个女子,正是早上撞上的那个丫鬟。 这丫鬟眼神朝谢傅身上瞟来,“哟,挑屎的,你怎么挑屎挑在现在还没挑完,看你眉清目秀的,该不会是和青莲……”女子说着突然停下,问道:“你的脸怎么啦?” 谢傅应道:“挑完了,回去之后才发现东西落这里了,回去之后,被家父骂了一顿,我顶了两句,就……呵呵。”这话应的滴水不漏。 女子取笑道:“是不是魂儿落这里了,这么大人了,也没点志气。” 谢傅笑了笑,“姑娘,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要从这丫鬟身边经过,丫鬟却伸手揪住他的衣服,“别急,我那边有两个满满的尿桶等你挑去呢。” 谢傅闻言心中一苦,演戏演全套,只好应道:“好吧。” “跟着吧。”丫鬟说着转身前面领路,嘴上一副说教的语气道:“规矩应该懂得吧,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别看,该碰的碰,不该碰的别碰。” 谢傅淡淡应了一句:“懂。” 第136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女子回头看了谢傅一眼,笑问道:“真懂?”收回目光之后却道: “上回有个男的也说他懂了,然呢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最后手给打折了,我还是跟你说清楚一点好,免得你遭无妄之灾,这第一,从进了娘子们的院子那一刻开始,你的两只眼睛就只能盯着自己脚尖,娘子们的模样可不是给你看的,这第二,你的两只耳朵给我竖起来……” 谢傅打断道:“姑娘,我刚从兰甯娘子那边过来的。” 女子“呵”的一笑,“那我就不用废话了。” 到了一个院子门口,谢傅就听见里面传出莺莺燕燕的声音,一般青楼里的女子都是群住一院的,只有花魁才有独享一院的待遇。 谢傅跟着刚刚走进院子,突然“啊!”的一声,蹲坐地上,女子扭头问道:“怎么了?” 谢傅应道:“腿好像扭到了。” 女子皱眉道:“怎么早不摔,晚不摔,偏偏这个时候摔,算了,你先回去吧。” 谢傅拐着腿从后门走出回莺院,立即恢复正常步伐,他就是懂那些规矩,才不愿意进那院子。 绕到大街前,朝回莺院正门瞥了一眼,看看有什么大动静没有。 好死不活,竟碰见一个熟人从门口走了出来。 手里拎着个酒囊,头无髻发,披头散发,正是易杭。 易杭也看到谢傅,似看到宝一般,疾步走来,“谢兄啊谢兄啊,总算遇见你了,你多日无来,害我只能在青楼寻消遣。” 谢傅拱手:“易兄,别来无恙。” 易杭突见谢傅顶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又是一身粗衣陋服,更甚竟是赤着双足,讶道:“若论狂癫,我自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与谢兄相比才知还是略逊一筹啊。” 谢傅哈哈大笑,“斯文丧尽,让易兄见笑了。” 易杭摆手:“嗳,不笑不笑。”说着突然朝谢傅身上嗅了起来,“谢兄,可否告诉小弟,你与娘子们玩得是什么,三凤戏龙?” 谢傅一讶。 易杭微微一笑,“谢兄,休要瞒我,就算你瞒得过兄弟的眼睛,也瞒不过兄弟的鼻子。” 谢傅大为好奇,“你怎知是三风戏龙?” “你身上余香,清香而不腻可是上品,一般人家可用不起,自然是大家闺秀或者青楼大家名伶身上之香,这女子身上的香气,贴肤方沾……” 易杭说着闭目深嗅一口,说道:“我与谢兄距离三尺,还能闻到,这肌贴的怕是很紧很紧,我猜谢兄刚刚才从哪处香榻回来。” 谢傅一笑,算是默认。 “这是其中一味,另外二味虽然普通一点,却多了几分娘子身上的汗渍香,只怕过程十分激烈,方才连汗珠儿都溅到谢兄身上。” 易杭说着沉思,片刻之后才道:“只是这双眼乌青是如何来的,软玩还是硬玩,争风还是吃醋,我却猜不出来。” 谢傅笑道:“易兄判断的没错,可实际情况却非你所想一般。” “哦,愿闻其详。”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找个地方坐下再与易兄细说。” 两人行了几步,易寒突然喊道:“慢着!”竟脱掉脚下双鞋,直接扔掉。 谢傅见状好奇问道:“易兄,这是为何?” “谢兄赤足来遇,分明重友,易杭岂可视而不见,自然要赤足敬你。” 谢傅哈哈大笑:“那我就承易兄这份深情。” 两人赤足步行来到易杭画舫。 刚入船舱,易杭立即备上美酒, 易杭作为主人,当下提议:“谢兄,我们先饮三杯,敬我俩这份赤足之交可好?” 谢傅朗声道:“好一个赤足之交,当饮!” 两人共饮三杯,先解渴解馋。 易杭笑道:“既然你我是赤足之交,就没有什么不可说的,还请谢兄将香艳之事说来,也好让兄弟学习学习。” 谢傅一笑,“看来易兄是诱我口出癫言。” 易杭笑道:“我喜欢看谢兄癫狂之态。” “好,那我就将今日窘迫之事,清清楚楚告诉易兄。” 易杭兴趣立即来了,“洗耳恭听。” 于是谢傅就将自己原本前去教曲,后演变成躲藏逃跑的过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易杭听完大呼“绝妙”,“我生平逛遍青楼,却从来没有如此绝妙境况,与谢兄今日遭遇相比,我那些引以为傲的风流韵事,实在不足一提,无意为之比刻意为之,不知要趣味多少,谢兄,你今日又教我一课,我再敬你一杯。” 酒过三巡,谢傅带着醉意,现癫狂之态,“易兄,这女人嘛,我也算琢磨出点东西来,没有对错,所以不要跟她们讲道理,只有好坏。” “对对对,不要跟她们讲道理,这点我深有感触,这道理越讲她越怨你,可这只有好坏,又怎么说。” “她若喜欢你,什么都是好的,她若讨厌你,什么都是坏的。”谢傅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有理,她若喜欢你,你就是风流,她若不喜欢你,你就是下流,她若喜欢你,你就是宝,她若不喜欢你,你就是坨屎……” 易杭说着捉住谢傅的手,“谢兄啊,我喜欢一个女人,你可要教我。” 谢傅道:“易兄,我刚才听你风流韵事,一个哪够。” 易杭摆了摆手,“嗳……那些算不上真情,只不过是男人的风流本性。” 易杭看上去有点醉,依他酒量本不该如此,大概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真情!我想听,你讲。” “她……她……她……”易杭连续说了三个她,却道:“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那我来问,她是大家闺秀还是青楼大家?” “大家闺秀?算是吧,却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 谢傅又问:“那她美不美?” “生平所见最美。” 谢傅道:“那就是人间绝色,那她对易兄态度是冷是热?” “不冷不热。” 谢傅微醉道:“我想,既然是人间绝色,一定是有很多追求者,是否因此让易兄你感到压力?” “追求者,我从来没见过别人敢去追求她,或许似我一样,心里暗暗喜欢。” 谢傅问道:“为何?” 第137章 偏心 “为何?为何?” 易杭一连说了两个为何,自饮一杯,“谢兄啊,你大概没有遇见过这种女人,无论从身份、相貌、气度、才智,均让你望而生畏,丝毫不敢靠近,更不敢倾吐爱慕之意,她让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在她面前黯然无光。” 谢傅醉笑道:“易兄,你说的我有点好奇了,不过,若是我遇见这样的女人,我一定避而远之。” 易杭自嘲一笑,“避而远之,谢兄你说的倒是轻巧,我不是没有试过,可离开自己喜欢的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这酒瘾就是避而远之那段日子染上的,谢兄,你生平最喜欢什么事啊?” 谢傅应道:“我最喜欢看书,我最喜欢探索未知的事物。” 易杭问道:“那我问你,若让你这一辈子不再看书,你受不受得了。” 谢傅道:“生不如死!” 易杭再次捉住谢傅的手,“生不如死啊!” 谢傅笑道:“易兄真是个痴情人,跟她说!跟她说!” 易杭道:“苦于无话可说,我所能做的就为她卖命,让她对我多注意一点。” “易兄,你何须如此卑微。” “你没见过她,你不知道一颗心被她轻轻捏在手中的那种感觉,她想让你痛就痛,想你乐就乐,想让你愁就愁,想让你哀伤就哀,想让你死就得死。” 谢傅笑道:“易兄,你真可伶。” 易杭哈哈大笑:“我真可伶!” 谢傅摆手道:“不提女人,烦!” “好!不提女人,越提越烦!” 谢傅问:“那提什么?” “提……差点忘了,谢兄,我有事相求。” “咱俩赤足之交,不要说求,直说。” 易杭道:“明老先生是一间私塾的教书先生,前段日子,明老先生病了,一直未能痊愈,所以委托我替他授课,过几日我要离开苏州一段时间,所以想请谢兄替我授课。” 谢傅问道:“易兄为什么这么看得起我?” “我虽不知道谢兄真正才学如何,可这些日子与谢兄交往,也能看出谢兄你学识不浅,这不是最主要的,授课一事,我最怕所托非人,而谢兄你是信得过的人之一,那句“浑身似火落河去,我辈岂惊成水鬼”,足可见谢兄风骨志气,我想明老先生也是很欣赏,谢兄你千万不要拒绝。” 谢傅笑道:“你尽管放心,你有所托,我必然应承,方才只是问个清楚。” 易杭看谢傅双眼迷离,问道:“谢兄,你醉了吗?这事你可要记得,别酒醒之后忘得一干二净。” 谢傅道:“我记住了。” “好。”易杭说着拿出一张纸条,“这纸上记有私塾地点和授课时间,谢兄早上只讲一课就好,不会占用谢兄太多时间。” 谢傅接过纸条,点了点头,“天色不早,告辞了。” 谢傅起身,脚下却有点轻浮,易杭立即上前扶住谢傅双手,笑道:“你这个样子能行吗?” 谢傅哈哈一笑:“放心,我喝了酒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享受。” 易杭还是陪着谢傅走出船舱,上了岸,生怕谢傅有个闪失,一路陪同。 谢傅笑道:“你这般相送,难道要送我到家不成,我住处可没有好酒。” 易杭微微一笑,“对了,除了你,还有一人授课,这个人也是我的朋友,而且是位女先生。” 易杭说着特意向谢傅眨了眨眼,“谢兄可不要把她当做一般女子看待,要不然会吃亏的。” 谢傅“嗳”的一声,“别提女人,烦。” 易杭呵呵一笑:“好,别提女人,烦。” …… 酒逢知己千杯少,谢傅喝到临近黄昏,才醉醺醺才返回,刚进屋子就看见朱明在他的房间内。 “朱明,是我走错房间了吗?” 谢傅说着醉眼懵松的扫了扫房间,“这是我的房间没错啊。” 朱明直接责问:“谢傅,你是不是欺负我不识字,在信中说我的坏话了?” 谢傅呵的一笑,“没啊。” 朱明怒道:“定是你见不得我好,从中作梗,你这个卑鄙小人。” 谢傅哈哈一笑,人摇摇晃晃,手指朱明:“小人之心,小人之心,你是小人。” 朱明双眼充满仇恨:“谢傅,你这样害我!我跟你势不两立!” 谢傅笑道:“哈哈,你这般气急败坏,乱吠乱咬,是不是好事毁了,我早就劝你不要去,你就偏要去,就你这点墨水,见了人家小娘子还不立即露馅。” 朱明只感谢傅在讥笑他,气的浑身发抖,眼眶发红。 谢傅瞥见了,又道:“哟,受委屈了,是被人家取笑了,还是被人家羞辱了,我就说了嘛,让你多花时间在读书上面,你就偏偏偷懒。” “你分明就是狡辩,要不然她怎么知道信不是我写的!你就是想抢我的女人。” 谢傅醉笑道:“朱明啊,你好天真啊,这信一字一句都是我写的,你以为是你在与人家书信往来吗?说到底你只是个送信的,就算信里有情,也是对我有情,想见面,也是想见我,我不告诉你,是怕伤你自尊,醒醒吧你。” 朱明咬牙切齿:“果然如此!你早就居心不轨!” 谢傅摆了摆手指,傲道:“不不不,我不稀罕,就算人家喜欢我,我也不要。”谢傅说着轻浮一笑。 这话无疑让朱明感到屈辱,将他尊严践踏的一无所有,朝谢傅冲了过来:“我杀了你!” 朱明对着谢傅又捉又挠,又打又踢。 谢傅用力将他推开:“干什么?见我喝醉了,欺负我这个醉汉。” 朱明搬了张椅子,又冲了过来,对着谢傅头上狠狠砸下去。 谢傅躲了过去,把朱明整个人举了起来,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啪的一声,朱明连同碎桌一并躺在地上。 “你搞清楚,当初是你来求我给你写信。现在结果不称心如意,你反过来怨我,记恨我,你她娘的就是个小人。” 谢傅说完这句话,醉醉醺醺的,就倒在地上睡着了。 …… 孔管家疾步来到澹台鹤情的书房。 “小姐,谢公子把朱明给打伤了。” 本来这事,孔管家作为澹台府管家,自然有权依家法处理,不过涉及谢傅,所以特意来向澹台鹤情请示。 正在办公的澹台鹤情闻言,猛然站起:“谢傅有没有受伤呢?” 孔管家一愣,小姐没听清楚吗?是谢公子把朱明打了。 “我问你话呢,谢傅怎么样了?” “额……谢公子被捉破衣服了。” “那就是互殴了!” 孔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很快说道:“是是是,他们两个互殴,各有受伤。” 澹台鹤情又问:“谢傅还有没有其它地方受伤呢?” 孔管家心中暗忖,小姐,你偏袒的好厉害啊,老奴竟无言以对,“没有,就被捉破衣裳。” “嗯,互殴的话,依家法……算了,平时打打闹闹很正常,男人没有点血性还算是男人吗?” 孔管家又是无言以对,我是怕你铁面无私,早知道你这么偏心,我就大胆自己处理了。 “孔管家,你安排一下,给谢傅做几套衣服。” “小姐,就这样吗?” 澹台鹤情表情一冷:“那你还想怎样?” 孔管家忙道:“我的意思是要不要请个大夫给谢公子检查一下?” 澹台鹤情淡淡道:“那你安排吧。” 第138章 代课 易杭没有托错人,谢傅是个不会误了正事的人,特别是朋友之托,一大早谢傅就按照易杭所给的地址前往私塾。 为此谢傅特意换上了一副端庄朴素的儒服。 在他想来,公子衣装显得轻浮,私塾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他不是去逛青楼。 当然也不能穿粗衣陋服,像他少时的先生,元镜先生,虽衣着朴素,却整整齐齐,连补丁都要藏起来。 先生还是要有一点先生的样子,在尊重与互相尊重之间, 易杭所给的地址在苏州城内东北角桃花河附近,虽然没有来过,但在苏州志的记载,苏州河一带应该是一片农桑之地,所以那边居住的大多是一些农户。 在苏州地区,种桑是农户能够获得丰厚回报的方式之一,其一桑树能做药用,其二桑叶作为蚕的主要食物,桑叶品质关联到桑蚕丝的品质。 而苏州又是出产蚕丝用品最好的地方,养蚕业十分发达。 同时桃花河一带还是苏州城最大的盆景绿植市场和年画市场,“家家雕木板,户户描丹青”说着就是桃花河年画。 谢傅过了闾门,大概一两里地就到目的地了,站在门口看了看眼前的小院子, 太平小塾四个大字,一看就是大家手笔,却不知道何人所写。 谢傅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址,确认没错,才走了进去。 说是小院,还真是小院,院子里除了一颗桑树,一口水井,没有其它布置。 空间也不大,横向并着两间屋子,一大一小,这种建筑布局大间的屋子应该是客厅,小间的是卧室,却是普通人家院落改造而来的私塾。 院子里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应该是自己来早了,他们还没有来上学。 谢傅打算先进里面看看环境,说真的,他头一回作为先生,以这种方式授课,还是有点紧张的。 而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无非教识字读书,当年元镜先生就是捧着本书,一边走着一边念着,他们跟着念。 大步迈入屋子,刚入门口,立即有十余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他的身上。 把谢傅给吓了一跳,立即又退回到门外去,原本以为还没有人来,没想到竟都呆在屋子里了。 谢傅清扫了身上的灰尘,顿了顿衣服,这才再次踏入屋子。 十余双眼睛再次投射在他的身上,看着这些孩子的眼睛,谢傅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这种眼神他当年也是这样,望着元镜先生,求学的渴望,崇拜而敬畏。 谢傅特意挺了挺腰板,而实际上他的行姿一向来端正,心里的紧张在持续着,头一次为人师表,怕自己这一身过于简陋的衣装,给孩子们起了坏的榜样。 刚刚走到正中位置,这些孩子整齐站起,对着他施礼,齐声道:“先生好。” 谢傅看着他们身上衣装,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倒让他适应许多,点头微笑,示意他们坐下。 “先生刚才失礼了,在我们互相认识之前,先生想先问一个问题,为何你们刚才如此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其中一位学生应道:“易先生昨天说了,今日会有位新的先生来给我们授课,说要给先生留给好印象。” 这份教养已经不是普通小孩子可比,良师出高徒,有此可见那位明老先生定是位德才兼优的先生。 头次见面,总要彼此认识一番,谢傅先向这些小学子介绍自己,紧接着又让他们分别介绍自己。 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他记得很认真,并不会因为自己是来替课几天就敷衍了事。 一遍过后,谢傅已经可以认出每个人来,在这一方面,他又展示了自己过人的记忆能力。 紧接着谢傅询问昨日易先生教到哪里,小学子们应道:“采蘩。” 《采蘩》是诗经中的一首诗歌,而一直以来诗经都是学子的启蒙读物。 相比其它深奥的书籍,诗经中的诗歌既通俗易懂,又有歌赋的趣味性,读起来朗朗上口,增加孩子的学习兴趣,而最终目的是从小就培养孩子的声韵格律习惯,诗文诗文,先吟诗后学文。 谢傅笑道:“那谁来念这一首诗歌呢?” 无人应答,谢傅恍悟,他们还是小孩子,自己对他们要求太高了,或许这首诗刚学,还未熟练,于是笑道:“那好,先生,念一句,你们跟着念一句。”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 孩子们齐声跟着念了起来:“于以采蘩,于沼于沚。” “于以用之,公侯之事——” “于以用之,公侯之事——” …… “被之祁祁,薄言还归——” 虽第一次为人师表,谢傅小时的启蒙先生,元镜先生珠玉在前,谢傅照着授课就是,教读一遍之后,谢傅又教了第二遍,第三遍之后,小学子们明显熟悉多了, 三遍之后,谢傅倒不打算继续这种枯燥无味的教读方式,看着还有点时间,他就干脆用通俗的语言讲述这首诗歌的内容。 想起自己小时,诗歌虽熟读在心,对于诗歌所讲内容却一点不知,心里很是渴望知道这首诗歌在讲什么,谢傅心想,这些孩子此刻应该也似他当时一般。 “这首诗歌讲得是养蚕的艰辛……劳累了一天,最想回到家里好好休息。” 小学子们听得入迷,故事往往总能更吸引小孩子。 谢傅笑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下课。”他也必须赶回辅导澹台文望。 “先生,慢走。” “先生,你明天还来吗?” “来。”谢傅应了一声,走出门口,步伐匆匆赶路回去。 谢傅去后不久,进来一位女先生,穿着一身儒服,衣装比谢傅要讲究许多…… ************************************************************* 八月初三,夜幕降临,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而对于青莲来说,这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今日是她登上大堂唱曲的日子,也是她最后的机会,如若不成,她就再没有机会了,她就一辈子只能做个丫鬟,永无出头之日。 青莲呆在屋子里,外面大堂传来丝竹管弦悠扬的调子,还有院内名伶展喉歌唱的声音。 第139章 登台演唱 二首小曲之后就轮到她了,除去中途休息时间,大概是半个时辰之后,青莲已经莫名紧张起来,虽然这首曲子她已经练的娴熟无比,这会还是暗暗练了起来,生怕倒是登堂忘了词,忘了调。 青莲正房内正暗暗练着,门突然被推开,青莲猛地站了起来,这么快轮到她吗? 来者却是娟儿这个不速之客,青莲顿时怯弱:“娟儿姐,你怎么来了?” 毕竟前日之事还宛如刚刚发生,兰甯娘子大怒之下将她逐出小院,并扬言从今往后,不准她再踏足院子,为此青莲暗暗哭了一天,想起此事,此时此刻心头还隐隐作痛。 娟儿望向青莲,“哼”的一声,“忘恩负义的东西。” 青莲内心愧疚道:“娟儿姐,那天对不起,兰甯娘子不愿意听我解释,也不愿意相信我,我真是……” “谁还会相信你!”娟儿说着,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青莲这才发现娟儿是来送东西的,桌子上是一套用上好绸缎做的崭新衣服,衣服上端还有华贵的珠簪宝饰。 “这……兰甯娘子……”青莲顿时感觉的一塌糊涂,自己辜负兰甯娘子的信任,做了对不起兰甯娘子的事,兰甯娘子依然对她这么好。 娟儿却道:“你别误会,小姐说了一码归一码,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失诺。”说完冷冷离开。 青莲望着桌子上东西发呆,过了一会换上新衣,插上华贵珠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倒有几分娇艳动人,想不到自己也能如此美丽。 时间煎熬着,终于轮到青莲登堂,青莲的表面看似平静,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是何等紧张。 有些名伶已经在暗处就位,并没有立即回房休息,院里有新人登堂,她们总喜欢瞧个热闹,有时候也会打赌,作为私下的消遣。 严格来说,青莲不算是第一次登台,上一回她就登堂唱过,唱的一塌糊涂,客人因此起哄取笑。 苗妈妈打算让青莲当个丫鬟算了,青莲却宁死不从,为此苗妈妈对青莲又打又骂,还将青莲关了起来,这事在院里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像这样一个充满话题性的人,这些爱找消遣的青楼名伶岂能不赌。 “你们猜,青莲这一次能不能唱完一曲?” “我想曲应该是能唱完,又不是门外汉,就是唱的怎么样?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让人耻笑,咯咯……” “怎么个赌法?” “嘻……那就赌她今日唱完之后,妈妈还让不让她再登堂,我赌她今日唱完之后,就只能认命当丫鬟了,你们谁要换丫鬟啊。” “秀琴,你这赌法,谁会与你赌,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打赌。” “你还别说,前几日我遇见青莲,看见她好像信心十足的样子,说不定今日让你们刮目相看。” “竹秋,怎么你也来唬人,相隔还不到一个月,她的技艺能增长到哪里去,在青楼这种地方,不是脸蛋长的好就能混下去,再者说了青莲这妮子长的也不算绝色。” “你们还是快说说怎么个赌法吧,她马上就要登台了。” “呃……那赌一赌一会她会唱错几处吧。” “还是珠珠公道,这样的赌法甚好,我先说,我赌她唱错四处。” “五处。” “两处。” “三处。” …… 看来这些名伶依然小看青莲。 “来了来了。” “咦……青莲今日大不一样,衣服都是新的,看来有备而来。” “连所戴珠簪都光艳夺目……那不是兰甯娘子平时所戴的珠簪吗?怎么会戴在青莲的头上!” “难怪前几日我看她信心十足,原来是有兰甯娘子在背后撑腰,我看你们险了!” “哼,兰甯娘子撑腰又怎么样,最终还不是得靠自己,曲都唱不好,谁撑腰都没用!” “别说了,她上去了。” 青莲怯弱弱的站在表演台中间,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似平时练曲一般就好。 苗妈妈站在青莲身边,朗声道:“今日是本院小伶青莲第一次登堂唱曲,有什么唱错,唱的不好的地方,请在座各位公子老爷不要过于苛刻,多多见谅。” 台下有人认出青莲来,朗声喊道:“她上次不上唱过一回,唱的一塌糊涂,苗妈妈你这回莺院是不是没人了,尽搬些小角色来滥竽充数,是不是把我们当成不懂欣赏的市井粗人啊。” 苗妈妈笑道:“宋公子说笑了,谁不是从小伶过来,还请宋公子给青莲这小娘子一个机会。” 这位宋公子道:“若是再唱的不好,如何是好?伤了我们的心是小,砸了回莺院的招牌是大,不过苗妈妈既然这么说了,机会肯定要给,但是我有个要求。” 青莲闻言心头一紧,更紧张起来了,双手手心已满是汗水。 苗妈妈赔笑道:“那宋公子,您怎么说呢?” 那宋公子淡淡道:“如果这小伶唱的不好,请兰甯娘子来唱上一曲弥补如何?” 此话一出,场下顿时起哄,“好!就这么说定了!” 苗妈妈立即脸露难色,兰甯是什么身份,她可是苏州花魁娘子啊,回莺院其她的名伶加起来还抵不过兰甯一人。 这样的身份哪能随随便便就出来唱一曲,就算自己肯,兰甯也未必肯,只是委婉拒绝道:“宋公子说笑了,兰甯娘子身份高贵,岂可随便抛头露面。” “苗妈妈,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们来这里还不是为了捧兰甯娘子的场,你就说说,你这回莺院除了兰甯娘子,还有谁拿的出手吧。” 苗妈妈笑道:“宋公子这话说的,秀琴、竹秋、珠珠她们就不错。” 苗妈妈说的这几位都是回莺院的红倌人,当然与兰甯相比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人往往把目光放在最耀眼那个人身上。 “苗妈妈要是这么说的话,今日这曲子要是唱不好,也别怪我们以后不来捧场了。” “诸位公子老爷,别啊。” “话已经这里撂下了,苗妈妈你看着办吧?” 苗妈妈只得讨好道:“好好好,青莲若是唱不好,一会我去跟兰甯娘子说说看,诸位公子请先听曲。”这话却留有周旋的余地。 第140章 一鸣惊人 苗妈妈转身对着青莲低声道:“给我争气点,今日若是唱不好,回去我打死你!” 在台上站了这么一会,青莲已经稍微适应,缓适些紧张的情绪,被苗妈妈这么一威胁,立即又紧张起来了。 苗妈妈走下台去,青莲背后拿着横笛的老生问道:“小娘子,你唱什么曲子?” 老生的旁边还有个拿着琵琶的姑娘,这一老一少两人是负责伴乐的,除新曲外,他们几乎熟悉常唱的曲子和曲牌。 青莲轻声应道:“不用,我清唱。” 她也希望有人伴乐,但这是一首新曲子,没有人会弹奏,本来不会弹奏新曲子,可以练习,但作为一个从未登过大堂的小伶,谁又会花费精力和时间来为她练习新曲子。 另外这种事也几乎没有发生过,能够演唱新曲子的,往往都是院内的花魁娘子。 老生闻言一讶,轻声道:“小娘子,你可想好了。” 没有伴乐,基本就已经逊色一半,却是需要极好的歌唱功底和极优的歌喉来打动别人,就是歌唱大家也谨慎尝试,何况她一个从未登台过的小伶,这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青莲回头微微一笑:“我唱的是新曲子。” 老生更惊讶,新曲子!真正的新曲子还是那些几个曲牌拼凑糅合的新曲子,如果是前者或许能让人眼前一亮。 是后者的话,怕是要弄巧成拙,应该是后者,她一个不知名的小伶,何来资格演唱独树一格的新曲。 “赶紧快唱,墨迹什么。” “是啊,赶紧唱,唱完下去吧。” 场下的人陆续督促,并不是迫不及待想要欣赏青莲歌喉,他们巴不得青莲唱的不好,出丑,然后好名正言顺请兰甯娘子露面献唱,那可就赚大发了。 青莲面对一众玩味目光,展开歌喉:“北雁南飞又一秋,奴送君行心哀怅。” 没有伴乐,清唱! 这头一句已经让人意外,并非青莲唱的多好,而是她居然选择清唱,这对任何人来说,绝对是一种挑战。 苗妈妈脸露怒色,这小丫头干什么,报复是吧!想让她下不了台。 暗处的名伶讥笑起来,“居然选择清唱,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真当自己是长安第一花魁天水仙歌。” 场下众人也很是意外,一时为青莲的勇气所折服,早就准备好的起哄声扼在喉咙里。 青莲唱第二句:“就此断了洛水缘,相当日,与君依,想今日,与君别,泪汪汪啊泪汪汪。” 新曲新词!居然是新曲子,填的也是新词! 出自一个初次登台演唱的小伶之口! 场下众人纷纷望向苗妈妈,似乎在询问,苗妈妈你这是搞什么把戏,有新曲子居然让一个小伶来唱,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表情惊讶的苗妈妈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也是一头雾水,青莲这丫头哪来的新曲子,谁给她作的曲,谁给她填的词,她可是一点不知啊。 暗处的名伶们已经不敢讥笑了,眼里倒多了几分妒忌,心里猜测,青莲最近和兰甯娘子走的近,该不会是从兰甯那里拿来的新曲子吧。 也就兰甯娘子有这个本事让别人为她作新曲填新词,兰甯好大的手笔啊,腰撑的也忒狠了。 青莲接着唱:“叹奴只是船家女,不能伴君旁,望断君啊,一刻白了头。” “好曲子!” “好词!” 场下已经有人忍不住叫好,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起哄忘之脑后。 青莲一声弦外音:“月娘,你看,君回头了!” 这弦外音是谢傅特意教的,手一指,头朝远处瞭望,十分生动,让人一看一听就知道是弦外之音,听过苏州评弹的都懂的。 “有趣有趣,竟穿插起苏州评弹来。” “这可不是苏州评弹,应该说是弦外之音。” “不管如何,妙的很。” 这些叫好声,谈论声,打断了青莲沉浸其中的情绪,毕竟是头次登堂,经验不足,容易被外界所影响,竟连续两句破音走调。 这对于一首曲子的连贯性是致命的,前面一走调,后面从情绪和调子就跟不上去了,青莲不得不稍微停了下来,这一停就更糟了。 场下叹声四起:“可惜了,可惜了,这样一首好曲子,却让一个技艺不佳的小伶来唱。” “是啊,若是由兰甯娘子来唱,说不定可以与天水仙歌媲美。” “这下非要兰甯娘子来唱不可了!” 甚至有人扼腕叹息,感觉青莲糟蹋了这样一首好曲子。 暗处名伶们的咯咯笑声再起,“新曲新词又怎么样,可惜这样的好曲子她也驾驭不了,本来是丫鬟的命,偏偏想当花魁娘子,想的美!” 青莲听着这些轻蔑歧视的话,眼里看着那一双双充满讥笑的脸,很受打击,心头五味杂陈,已经没办法投入情绪,“热泪……热泪滚滚……” 青莲拼命的要展开嗓子,反而是眼眶一红,唱不下去。 兰甯站在二楼,脸上比平时苍白消瘦一些,初一那天在连续发生了那两件事之后,兰甯当夜就病倒了,这两天虽请了大夫服了些药,好了一些,胃口却不是很好。 兰甯凝望楼下眼眶发红的青莲,五指不知不觉的紧紧握住,心中暗暗道:“青莲,不要哭!没有人会可怜你,尊严是要靠自己来赢取的,唱下去,给那些小看你的人,耻笑你的人,狠狠一个耳光!”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竟掩嘴轻轻咳嗽几声。 站在身边的娟儿很是心疼,“小姐,你病还未好,不好好休息,还来看她干什么。” “不会唱就下去吧,让能者来唱!” 青莲不想放弃,她扫视场下一眼,又向楼上望去,突然看到一个人也在其中——兰甯娘子,兰甯娘子也来了!来听她唱曲! 青莲远远看着兰甯,兰甯也凝视着她,两人目光交汇,兰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举动顿时让青莲为之一振,充满信心和动力,放开手脚,展开歌喉再次唱了出来:“热泪滚滚流心间。” 青莲歌声一起,所有人又静了起来。 “同心小船续姻缘,偕隐大江渺烟水,羞看水中半轮月,君为奴来髻青华,与君私奔到天涯,红月融融啊……” 第141章 一鸣惊人2 青莲歌喉清亮而悠然,婉转而多情,曲传情迹似乎可以看到一对情人依偎在一起的恩爱场面,有的人脸露讶色,大概想不到这个小伶是真有本事。 这一段将青莲两年多来苦练的功力完全展现出来。 谢傅一直听青莲练曲,他知道青莲能唱什么,擅长什么,择调将青莲绵长的声线尽情展现出来。 说实话这一段换个人来唱未必有青莲好,毕竟每个人的擅长不同,声音特色也不同。 场下悄然无声,情绪陷入曲中,只觉意犹未尽,都以为这一首曲子唱完了。 但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重头戏还在后面,这首曲子名叫《洞房花烛三叩拜》,这结尾部分才是整首曲子的灵魂所在。 只听青莲忽然调子变得悲凉:“风雪漫天遮月光,礼台双烛照明堂,船家女带泪入洞房,倒一杯拜谢天地,与君能有同心缘。” 什么! 还有! 而且曲风大变,却不会让人感觉唐突! 青莲一边唱着一边做轻轻倒酒的动作,待“缘”字唱完,作一饮而尽状。 场下的人不觉摸着酒杯,一饮而尽。 青莲再唱:“再倒一杯拜高堂,原来生回谢爹娘,抬头望,郎君泪颊不曾干,妾心中惊惶,怕君痴恋凡世间,不甘伴妾赴阴间。” 这一段怯绝,有人又跟着再饮一杯。 “寸心盼望同合葬,娘子毋须心惊惶,黄泉路上设新房,奈何桥再续洛水缘。” 青莲这一声男声,顿时技惊四座! 曲中满腔热枕忠贞,让人热血沸腾。 “再倒一杯双双拜,与君礼揖深深叩,深深叩,泪血共溅凤台上,交杯合卺恨无穷,唯求梦回洛水畔。” 忽又变回女声,哀绝。 “难为娘子饮砒霜,将墓穴当做芙帐,轻轻望,红衣盖头成殓装,举案齐眉难白头,怎教累卿同埋葬。” 青莲唱着男声,双手捧着轻揭红盖头,望一眼之后,又低下头去不忍睹视娇容。 这让所有人进去到曲中的故事去,泪也跟着流了出来,与挚爱望别绝唱,何能不悲!何能不心头滴血! “郎啊,奴家再敬你一杯。” “娘子,为夫也敬你。” “碰杯依携红帐内。” “与卿醉倒花烛台。” 最后这歌喉痴情无比,却反而让人感到入骨的凄悲,是拔剑斩天之刚,肝肠寸断之柔啊! 青莲一曲唱完,泪流满面,而场下眼眶不红者,几乎没有,这怕是人世界最凄美的爱情故事了。 静!整个回莺楼静的落针可闻,青莲这一曲震惊在场所有人。 曲极好!词极好!技极好!男声极妙!对唱极妙!情景交融极妙! 就算前面有再多的偏见,再多的不是,再多的错误,在这结尾部分完全的演绎下,已经可以一扫而空。 那位宋公子带头站了起来,猛烈的击掌,他被征服了,彻彻底底的征服了,已经忘了自己的初衷,连兰甯娘子也被抛之脑后。 激动而响亮的击掌声就是对青莲最大的肯定。 站在楼上的兰甯微笑着,眼眶也湿了,这曲子也打动了她,让她这个说过不要流泪的女人也落下眼泪。 情之所挚,人心是水,没有人的心是坚硬的像块石头,只是未能触动到最柔软的部位。 “青莲大家,请再唱一曲。” “请再唱一曲!” 场下众人敬重的请求着,青莲却望向楼上,不见兰甯身影,立即紧张的跑开,留下茫然的众人。 “苗妈妈,青莲大家怎么走了?”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改变称呼,为青莲冠上大家的称号。 苗妈妈连忙安抚着,“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青莲怕羞,大家过于热情惊到她了,也好让她休息一下,一会再来。”说着心中暗暗道:“我竟看走眼了,她竟是天纵之才,今夜这一曲,一鸣惊人足可奠定她的地位。” …… “兰甯娘子!兰甯娘子!” 青莲在后面追着兰甯,兰甯虽听着青莲的呼喊,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青莲追上去,从背后抱住兰甯,发自内心道:“兰甯娘子,对不起!” 兰甯心里还生着气,想要将青莲双手掰开,最终却转过身来,手轻轻的摸了青莲的头发,淡道:“青莲,今晚如你所愿了。” 青莲现在不关心这些,她只想恳求兰甯娘子的原谅,“兰甯娘子,原谅我好吗?” “你不需要我的原谅了。”兰甯说着掰开青莲的手,清冷离开。 青莲望着兰甯远去的背影,呆在原地,一脸茫然若失。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了。” 苗妈妈出现,一把就拉住青莲的手,“快跟我下去,给他们再唱一曲,你若是不唱,他们非得把我这回莺院给拆了不可。” 今晚,对于回莺院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无论是二楼里的客人还是厢房里的客人都来到一楼大堂听青莲唱曲子。 ****************************************************************** 谢傅跟青莲说过这首曲子的来由要保密,就是想要低调,可这样一首惊世骇俗的曲子,注定低调不了。 七里山塘的回莺院出了一位歌唱大家,一首《洞房花烛三叩拜》惊世骇俗,仅仅两三天的时间,就在文人骚客,权贵富绅中传开。 夜幕降临,回莺院车马云集,门庭摩肩接踵,这种盛况直逼苏州城几大顶级青楼,怕是只有“朱门明月”出现在苏州城,才能压一压回莺院这位突然红极一时青莲娘子的风头。 回莺院每晚客人爆满,苗妈妈一开始笑开了花,可很快她却愁坏了,这客人太多也是件头疼的事,到了第四晚,已经热闹到连进去站一站的空间都没有,更别说坐下来好好听曲了。 回莺院在苏州与其它顶级青楼相比,只算是小庙,哪容得了这么多的客人,这是哪个贵客也得罪不起啊。 为了解决客人太多的问题,回莺院采取了预定座位的方式,按照大堂位置优劣分为天、地、人三座。 这天座自然离唱台最近,价格也是最为昂贵。 地座离的稍微远一点,价格要稍微低一些。 人座离的最远,几乎到了大堂的边缘角落。 第142章 耿耿于怀 为此回莺院赶做了三种位牌,持牌入院,持牌落座,门槛一下子高了起来,仅仅几天的功夫,要听青莲大家唱一曲,已经成为一件奢侈的事。 这样一下子解决了回莺院过于热闹拥堵的情况,又让这些贵客能够更好的体验,不得不说这种方式也显得高大上一点,至少那亮堂堂的位牌就给人一种尊贵的感觉。 而对于青莲来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她从一个人人都可欺负的小伶,一跃成为回莺院最炙手可热的人。 就目前来说,说句不夸张的,青莲的风头已经隐隐盖过兰甯,大家似乎忘记回莺院还有位苏州花魁娘子。 苗妈妈将青莲视若宝贝,当做财神爷一般服侍,甚至腾出自己居住的院阁,让青莲跟兰甯一样,独享一院一阁。 苗妈妈还给青莲安排了两名丫鬟来服侍青莲,青莲不想风头压过兰甯,同时也觉得不需要这么多人来服侍自己,于是苗妈妈就留下一位六面玲珑的丫鬟来儿来服侍青莲。 来儿原本是竹秋的丫鬟,想必竹秋心里恨死青莲了。 这日青莲早早一个人来到河畔,她已经无需跑到这河畔练曲,她已经有自己的院阁,她想什么时候练曲就什么时候练曲,不用担心打扰别人,也不用担心别人的耻笑。 一曲大获成功之后,青莲并没有忘记阿呆,在初次登台的隔日,她一大早就来到河畔,她要跟阿呆报喜道谢,跟阿呆分享她的喜悦,但是阿呆却没有出现。 青莲等足半个时辰,阿呆还是没有出现,这已经是第五天了,阿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阿呆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来,难道是因为那天在兰甯娘子院子里发生的那件事而心生愧疚,不敢来见自己,这个傻阿呆,是我连累你的,又不是你连累我。 青莲看了看手中的两双鞋,其中一双是她打算送给公子表达感谢,当然这一双鞋并不能完全表达她的感激之情,在得到公子允许的话,她还会亲自上门道谢。 另一双鞋是她打算送给阿呆的,那日他对阿呆说,等她成功,赚到银子,一定给阿呆买双新鞋,现在她成功了,她要实现自己的承诺。 眼看时间不早了,青莲只能打道回府,阿呆若是回来,他早就来了。 兰甯还是坐在院子里的那张石榻上,每日早上来到这院子,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尽管那白鸽不再出现,也没有通信往来,这几天兰甯还是一天不缺,看着静悄悄的院子发着呆,也不愿意回房去。 娟儿看着愁容满面的兰甯,终于忍不住道:“小姐,犯得着吗?只是一个书信往来的人。” “是啊,犯得着吗。”兰甯轻轻应了一声,似乎也感觉自己又天真又愚蠢又可笑…… 她都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自己了,笑着轻声道:“娟儿,其实我很孤独,难得有个知心人,能和我聊聊知心话,他瞭解我,而我又愿意跟他说一些心里话,一下子没了,内心空荡荡的……你放心好了,过段时间就好了,其实这并……并没有什么。·” 兰甯笑着说出这番话,娟儿却红了眼眶,他知道小姐是个非常坚强的人,就算心里再悲伤再难受,也不会把眼泪挂在脸上,“小姐,你不孤独,你还有我呢,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娟儿讲。” 兰甯笑道:“娟儿,这不一样。” 娟儿急道:“哪里不一样,娟儿也了解小姐,娟儿也能和小姐聊聊知心话。” “你就是我的亲人,可……那是另外的一种精神交流,就像……亲人和知己的区别。”兰甯说着干脆化作一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清楚。” 娟儿突然道:“小姐,你就认命吧。”虽然真相很残酷,但是她必须让小姐理智清醒过来。 兰甯决然道:“我不认命!这写信的人更可恨,让我一番真诚付之东流,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我要……我要鞭他!” 娟儿心中暗忖,小姐你是还惦记着吧。 青莲回到回莺院,经过兰甯院子门口的时候,特意停了下来,远远的看见兰甯和娟儿坐在亭子的石榻上,她想要进去,却不敢进去,就这样怯生生的站在院子门口望着,好几次青莲想要踏进院子与兰甯娘子说几句话,却鼓不起勇气来。 娟儿劝道:“小姐,我们回屋去吧。”留在这里只会触景伤情。 兰甯淡淡道:“再坐一会儿。” 娟儿叹息一声,从兰甯身上收回目光,突然瞥见院子门口站了个人,那人见娟儿望来,立即鬼祟的躲在围墙后,娟儿却看清了是青莲,喃喃道:“她来干什么?” 兰甯闻声问道:“你说什么?” 娟儿凑近低声道:“小姐,是青莲,我刚才发现她在院子门口站着,却不知道想干什么。” 兰甯“哦”的淡淡应了一声,娟儿道:“最近她成为院子里最炙手可热的人,风头都盖过小姐你了,我看她是故意来看你笑话,小姐你当初就不应该那么帮她。” 兰甯淡淡笑道:“这丫头没你想象中那么坏。” 娟儿忿忿道:“还不坏啊!擅作主张把男人带到小姐阁院,还潜入小姐你的卧榻,简直就是想祸害小姐你的清白名声,我跟了小姐这么多年,都没这个胆子,她才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天,就有这个胆子,真是忘恩负义,心肠歹毒。” 兰甯淡淡道:“或许她是一时鬼迷心窍,她年龄还小,没有什么经验阅历,很容易就被人给骗了。” 娟儿惊讶道:“小姐,我听你语气,你似乎原谅了她。” 兰甯淡淡笑道:“原谅不原谅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从今以后,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娟儿道:“就这么算了,我心里总气不过。” 兰甯微微一笑,“好了,我们回屋吧。” 娟儿突然道:“小姐,青莲居然走进来了,她是要跟小姐耀武扬威吗?” 兰甯闻言笑了一笑,虽不望一眼,却重新坐了下来。 青莲内心忐忑,脚下疾行,生怕一个走慢就退怯了。 第143章 赎身 待青莲走到亭子边,娟儿冷喝道:“你还有脸来这里,难道忘记我家小姐说过,不准你再踏入这里一步。” 青莲沉声道:“我要跟兰甯娘子说话。” 娟儿讥讽道:“哟,现在是回莺院的大红人,有妈妈在背后撑腰,不把我家小姐当回事了。” 青莲隔着娟儿朝兰甯喊道:“兰甯娘子。” 兰甯依然望着池内荷花,应也不应一声。 娟儿冷声道:“我家小姐不会理睬你的,你滚吧,要不然,就算你是院里的大红人,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啪”的一声,青莲突然朝自己脸上打了很响亮的一巴掌。 兰甯闻声立即望来,青莲这自扇的一巴掌打的不轻,脸都打红了,兰甯依然神情冷淡,没有动容。 “啪”的又是一声,青莲又朝另外一边脸打起,这下兰甯目光微微动容了。 “啪”,青莲一边自扇着一边说道:“兰甯娘子,都是我的错,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要你肯跟我说话。” 青莲说着,眼眶又红了,其实她只是个很单纯的少女,谁对她好,她就念谁的好,特别是兰甯娘子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在后面帮了她一把,她不想失去兰甯娘子。 兰甯终于开口了,冷声道:“住手!” 青莲却打的更用力,“我对不起你,我辜负你对我的信任,我忘恩负义。” 兰甯起身,疾步走过来,捉住青莲的手,冷声道:“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哭哭啼啼,还有软弱无能的人。” 兰甯一责之下,青莲就不敢哭了,轻声道:“兰甯娘……” 话未说完就被兰甯冷声打断:“把泪抹干净再跟我说话。” 青莲忙抹干眼泪之后,小声问道:“兰甯娘子,眼泪抹干了,我可以跟你说话了吗?” 兰甯忍不住一笑,又有点心疼,无奈摇头,“只怕你永远都学不会在这种地方如何生存。” 青莲又小声问道:“兰甯娘子,你气消了吗?” 兰甯淡道:“消了一半。”虽然当日她很是生气,过后倒也没有太与青莲计较,她是怒其不争,还有骨子里的孤傲清高让她冷漠以对。 青莲闻言扬手就要再自打,兰甯忙捉住她的手,无奈道:“我怕你啦,我气消了,别再打了。” 青莲这才露出笑容,兰甯伸手抹去青莲眼角未抹干净的一滴泪珠,轻声道:“这么娇俏的一张脸,打着不心疼吗?” 青莲道:“只要兰甯娘子能气消,打多少下都没关系。” “娟儿,去拿药来。” 娟儿知道小姐已经完全原谅青莲了,她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可看到青莲这个样子,这会倒说不出狠心的话来,人心都是肉做的,谁都不是那么狠心。 一会之后,娟儿取来伤药,兰甯亲自为青莲抹药。 青莲感觉兰甯娘子的模样真是极温柔极温柔,心里也感觉很温暖很幸福,我要是个男的,肯定娶兰甯娘子为妻。 可兰甯娘子未必愿意哩,她又美丽又高贵,身子还那么的诱人,兰甯娘子未必看得上我,幸好我是个女子,才能和兰甯娘子这么接近。 兰甯见青莲目光闪烁,淡淡问道:“想什么呢?” 青莲脸立即一红,脸色倒是看不出来,可表情瞒不过人,兰甯问:“想什么歪心思?” 青莲低头道:“没有,我在想谁这么幸运能得到兰甯娘子你的垂青,我若是个男人,一定娶兰甯娘子为妻。” 兰甯啐道:“胡说八道。” 娟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你不必担心,想娶我家小姐的,可以绕苏州城一圈。” 青莲朝娟儿道:“我当然知道,可也要兰甯娘子喜欢啊。” 兰甯冷道:“都闭嘴。” 抹好药之后,兰甯让娟儿把药拿回去。 趁着娟儿走开的机会,青莲向兰甯解释道:“那天阿呆真的只是来陪我练曲子,本来我们是一起在河畔练曲的,可是时间太短了,加上马上要登堂唱曲,所以我就想着趁兰甯娘子你不在的时候,把阿呆带进来,好好练习一阵子,然后兰甯娘子你突然回来,我怕你见到阿呆会生气,会赶我走,所以才让阿呆躲在楼上去。” 这会兰甯倒是有点相信,特别是在青莲唱出那样惊人的一曲来,她打心底认为那是一首惊世骇俗的好曲子,词也凄美,也不好唱,青莲应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嘴上淡道:“难道你让他躲进我的卧榻,我就不生气吗?” 青莲小声道:“我不想你发现的,我也不想你生气。” 兰甯问:“这个阿呆是你的情郎么?” 青莲闻言一愣之后,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跟阿呆只是朋友,他这个人很好。” 兰甯哼笑:“很好?男人都是知面不知心,难道你能看见他的心肝。” 青莲忙道:“不是的,阿呆真的很好。” 兰甯淡道:“算了,我也不多说,你吃了苦头,自然会长教训。” 安静一会之后,青莲小声道:“兰甯娘子,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说着小心翼翼望向兰甯。 兰甯淡笑:“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难道咽回去不成。” “兰甯娘子,我想替阿呆赎身,可我现在还没有什么银两,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银两,等我赚了还你。” 以青莲现在的风头,兰甯倒相信青莲有这份能力。 兰甯嘴上却冷笑道:“青莲,你想让我帮一个闯入我卧榻的男人,还非礼我的男人,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难道你就觉得我有那么大的心胸。你猜他现在出现在我眼前,我会怎么对他?” 青莲低下头,没有应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知道这很过分,可我真的想不出来谁可以帮忙了,兰甯娘子,你就当帮帮我好吗?青莲今后会给兰甯娘子你做牛做马的。” 在青莲想来,阿呆好几天没有出现,怕是被囚禁在府内。 兰甯淡道:“有你这样的朋友,倒是他的福气。” 青莲倒觉得能认识阿呆是她的福气,阿呆是她的福星,弱弱问道:“可以吗?” “说吧,需要多少银子?” “一百两。” 第144章 旧识 兰甯惊讶:“什么奴仆赎身需要一百两,他是金子做的么,我看他就是想骗你的银子。” 青莲附耳低声一番。 兰甯听完一讶:“小白脸?澹台府?小鹤夫人?” 青莲点了点头,“我想就是如此,阿呆赎身才需要一百两。” 兰甯没有应声,目光深远,嘴角喃喃,小鹤夫人,澹台鹤情,鹤情姐姐…… 青莲见兰甯久未回应,问道:“兰甯娘子,你愿意帮我吗?” 兰甯回神应道:“这事我帮你,我会亲自为你走一趟澹台府。” 青莲一讶,想不到兰甯娘子如此热情,喜道:“太好了,有兰甯娘子出马,此事必成。” 青莲走后,兰甯依然陷入久远的回忆,九年了,我少时的伙伴,我最好的朋友…… “小姐,青莲呢?” 直到娟儿出现,兰甯才回过神来,淡淡应了一句:“回去了。” “小姐,也不知道青莲去哪里找这样一首惊世骇俗的曲子,这样的曲子,谁唱谁红,若是换作小姐你来唱,只怕更是惊人。” “我好久没唱曲子了,怕是生疏了,你也不能忽视青莲的努力,特别是那男声部分不是谁都能胜任,男女对唱情景交融,妙就妙在这里,一下子就把人带入那个凄美的故事中去,宛如身临其境,悲从心来。” “小姐,你说这苏州城谁能做出这样一首曲子来?” “词美曲幽,定是个……”兰甯说着,倒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转而说道:“好了,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换身衣服,去见一位老朋友。” 娟儿讶道:“谁?” “我一直思念却不敢见的人,现在倒是有个好理由。” 因为一个荷包,心高气傲的两人,谁也不愿意让步,渐渐成了陌生人。 …… 临近黄昏,书房内,澹台鹤情似往日一般正在办公。 孔管家出现在门口,“小姐,有位兰甯娘子前来拜见。” “兰甯!”澹台鹤情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小姑娘的模样来。 孔管家又道:“小姐刚刚才回来,这位兰甯娘子今天已经来了第三回了,这东西是兰甯娘子托我呈交给小姐。” 澹台鹤情望去,只见孔管家双手捧着一个精致锦盒,“拿过来。” 澹台鹤情打开锦盒,盒子里的物品用一块黄色的绸布包裹着。 澹台鹤情轻轻掀开,却是一个旧的不能再旧的荷包,透着岁月的痕迹,荷包上的绣字却清晰可辨,一个鹤字。 当初还是小姑娘的两人,因为这一个荷包而闹翻,九年来彼此却再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澹台鹤情嘴角露出苦涩的微笑,你是生怕我不肯见你吗?此时想来,当初却是如此的幼稚可笑。 “小姐。” 澹台鹤情回神,“请兰甯娘子大厅稍候,我随后就来。” 澹台鹤情特意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这才赶到大厅来。 大厅里,兰甯正坐在椅子品着茶水,见澹台鹤情出现在大厅门口,立即站了起来。 两个女人就这样无声的对视着,打量着彼此,却一句话也没有开口了。 九年了,当初感情深厚的两个小姑娘,现在却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一个成了苏州花魁娘子。 一个成了小鹤夫人。 却再也没有交集。 好陌生啊,就像看着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一样,兰甯拼命的想从这一张美丽端庄的脸寻找一些熟悉的痕迹,除了那双美丽清眸,其它都认不出来。 兰甯觉得眼眶有点发红,轻轻问道:“荷包收到了吗?” 澹台鹤情点了点头。 兰甯微微一笑:“这是我这些年一直细心珍藏着最好的宝贝。” “兰甯娘子,请坐。” 澹台鹤情说着走到卧榻坐下,“今日……” 澹台鹤情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头。 兰甯倒是笑道:“今日唐突造访,是想拜托澹台小姐行个方便。” “哦,请说。” “兰甯想跟澹台小姐买个奴仆。” 澹台鹤情闻言嫣然一笑,大概是找见面的理由吧,也好,省的过于尴尬,嘴上笑道:“我这里有什么奴仆是花魁娘子看上眼的。” “我也是受人所托。” 兰甯说着将青莲想为阿呆赎身的大概讲了出来。 青莲近几日才声名鹊起,澹台鹤情也不认识,不过这都不重要,问道;“这个下人叫什么名字?” 兰甯应道:“阿呆。” 澹台鹤情朗声道:“让孔管家现在就去将阿呆叫来。” “多谢澹台小姐。” “兰甯娘子客气了,我还嫌府内奴仆太多,吃了太多米,巴不得卖掉几个。” 兰甯咯咯一笑,澹台鹤情也笑了笑。 这一笑倒缓和了两人久未相见的陌生感。 兰甯轻瞥澹台鹤情一眼,轻道:“鹤情姐姐,你心里还怨我吗?” 一声鹤情姐姐立即将澹台鹤情拉回到久远的时光。 河岸边的两个小姑娘,一起玩耍,一起分享食物,一起唱着歌谣…… 那是一段快乐又美好的时光。 兰甯轻道:“那时候小,不懂事,我不该抢鹤情姐姐你的荷包。” 澹台鹤情笑了笑,“很久了,都过去了,说来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事,却让我们九年来不曾说过一句话,我们两个都心高气傲,谁也不肯服软,先说第一句话。” 澹台鹤情轻轻一笑:“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不能改变过去,只能向前看。” “可长大之后,才知道曾经的人是那么的珍贵,鹤情姐姐,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绝对不会跟你争任何东西。” 澹台鹤情唏嘘,柔声道:“兰甯,是我小气了,那荷包是我姆妈特意绣给我的……”说着转而一笑:“罢了,说到底我还是小气。” 兰甯却道:“我知道,我妒忌你。” 澹台鹤情苦笑:“现在还妒忌我吗?倒是我应该妒忌你了。” 兰甯站了起来,“鹤情姐姐,十一月二十……” 兰甯话说一半,孔管家走了进来,“小姐,府内没有一个叫阿呆的。” 澹台鹤情特意问了一句:“没有一个叫阿呆的吗?” 孔管家应道:“府内下人共九十三人,所有下人的名字我都知道,没有一个叫阿呆的。” 澹台鹤情转而问向兰甯:“兰甯,你会不会搞错了?” 第145章 无价之宝 兰甯笑道:“青莲一直叫他阿呆,可能只是起的花名,应该不会搞错,这个阿呆是你……”兰甯说着突然扼住。 澹台鹤情微笑道:“兰甯你直说就是,孔管家不是外人。” “那我就直说了,这个阿呆是澹台小姐你养的小白脸。” 澹台鹤情闻言色变,她这府内算是小白脸的,就谢傅和朱明两人,而朱明签的是活契,也就是兰甯口中的这个阿呆就是谢傅! 孔管家一瞪眼,急了,“岂有此理!”他的反应比要卖他亲生儿子都要强烈。 兰甯见状,以为自己是说错话了,“鹤情姐姐,你不要误会,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孔管家一向知道尊卑,做事也很有分寸,此刻却忍不住发飙,“小姐,这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啊……” 澹台鹤情直接打断:“无礼!”紧接着淡淡道:“我知道了,你紧张什么,你先退下吧。” “小姐……” “退下!” 孔管家离开之后,澹台鹤情才道:“兰甯,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不过这个人你赎不起。” 兰甯微笑:“价格虽然有点离谱,不过兰甯还是有点积蓄。” 这是钱的事吗?澹台鹤情轻轻笑了笑。 这会没有外人,兰甯轻轻道:“鹤情姐姐不想卖?难道传言是真的?”在她想来,如何真的是暖被窝的小白脸,倒还真有点舍不得。 澹台鹤情也不解释,直接道:“这府里谁都可以卖,就他不能卖。” 兰甯故意试探道:“什么东西都有价钱,不肯卖或许是筹码太低了,鹤情姐姐开个价吧。” 澹台鹤情拍椅直接站了起来,“无价之宝,多少银子都不卖!” 兰甯凝视澹台鹤情,轻轻道:“姐姐,你变了吗?” 澹台鹤情没有应声。 兰甯继续道:“像你这样骄傲的人,也会堕落!”兰甯是心痛,她想拉澹台鹤情一把。 澹台鹤情傲道:“随你怎么想,你叫那个青莲死了这条心!” 兰甯盯着澹台鹤情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挥袖道:“告辞了。” 澹台鹤情望着兰甯愤然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道:“兰甯,有空来坐坐。” 九年了,别好不容易见了一面说上几句话,然后又成了一辈子的回忆。 兰甯停下脚步,背对着澹台鹤情轻轻道:“姐姐,十一月二十那天,我来过,我拿了你最爱吃的糍团,那一天我很想跟你说话,我想跟你服软。” 兰甯说完这句话就离开。 二十那天,澹台鹤情记忆尤为清晰,那是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她也一身白衣缟素,当时她的心里也下着雪…… …… 青莲这个妮子十分有心,又一次在山塘河岸等不到谢傅,那天兰甯娘子回来说小鹤夫人不肯卖,她内心挺难过的。 行到七里山塘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兴奋的不得了,像个小女孩一般疾奔过去,“阿呆。” 谢傅看见青莲,笑着应了一声:“青莲。” 而此时青莲身上衣着已经是绫罗绸缎,回莺院就在附近,青莲一曲惊人,大获成功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青莲来到谢傅面前,却狠狠的捶打谢傅胸膛几下,责问道:“这些日子你怎么没有去河岸,你知道我在河岸等你等的好苦吗?” 谢傅笑了笑,“我受朋友所托,每天早早都要到私塾给一群小孩子上课。” 青莲这才发现谢傅一身儒服,“就你还给别人上课啊。” 谢傅一笑:“乱教。” 青莲笑道:“看着有点样子,不过太年轻了,不像,应该先留两撇胡子。” 谢傅哈哈大笑:“说的有理。” “你知道吗?初四那天早上,我就一大早就到山塘河岸,想给你报喜。” “青莲,恭喜你了,你终于如愿以偿。” “全拜公子那首曲子所托,当然,阿呆你也出了很大的力气。” 青莲说着,发现大街上行人不少,“阿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我请你上酒楼。” 附近就有一间酒楼,叫一品楼,档次还可以。 两人进入酒楼,随便挑了一间雅间坐下,青莲阔气道:“阿呆,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谢傅随意点了两个菜意思意思。 青莲瞥了谢傅一眼,没好气道:“你胆怯什么,怕我付不起钱吗?”说着又点了两个贵菜。 “阿呆,你以后想上酒楼开荤,尽管跟我说啊。” 谢傅微笑点头。 上菜期间,青莲扬起手中的东西,笑道:“阿呆,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一双新鞋子。 “阿呆,我特意给你买的,我答应过你,来,我给你穿上。” 青莲说着竟在谢傅面前蹲下来,像个奴婢一般,要亲手给他穿上鞋。 谢傅忙道:“青莲,万万不可,我自己穿就好。” “客气什么,我们都这么熟了。” “你现在也是有名气的青莲娘子,怎可如此屈尊。” “没有你的鼓励和帮助,我什么都不是,啊~~你的脚好臭啊。” 谢傅一笑,他去太平小塾授课,赶去赶来,难免脚底沾汗。 青莲脱掉谢傅的旧鞋,又把新鞋子给他换上,嘴上说道:“阿呆,我原本想给你赎身的,可是小鹤夫人不肯卖。” 谢傅讶道:“你去澹台府了?” “不是,是兰甯娘子亲自出马。” 青莲说着将去向兰甯娘子借银子,兰甯娘子愿意帮忙,澹台府亲自走一趟的大概说了出来。 谢傅听完笑道:“青莲,这事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小姐对我很好,我在澹台府就跟在家里一样。” “我还以为你在澹台府受委屈,对了,你是小鹤夫人的小白脸,晚上你用不用给小鹤夫人侍枕啊?” 谢傅哈哈一笑:“想的美!” “想的美?” “好了,你也不要问太多,澹台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澹台府也过的挺好的。” 菜陆续上来,青莲又问了一句:“阿呆,你要喝酒吗?” 谢傅干脆说道:“我不会喝酒。” 酒这东西平时不能乱碰,也就跟易杭在一起,两人在船舱内一起疯。 吃着菜的时候,青莲神情严肃道:“阿呆,有件事我要与你郑重说。” “但说无妨。” “一会你跟着我去向兰甯娘子赔礼道歉认错!” 第146章 登门道歉 谢傅吃着菜不应声。 青莲沉声道:“不许拒绝!那天的事实在太对不起兰甯娘子了,我已经给兰甯娘子道歉,可这样还是诚意不够,再者说了,兰甯娘子还特意为了你的事,亲自跑了澹台府一趟。” 谢傅还是没有应声。 青莲放软语气道:“我知道一切都因我而起,阿呆,你就当帮帮我,好么?” 谢傅点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青莲大喜:“阿呆,那你吃饱一点,一会挨揍不会太疼。” 谢傅一脸苦笑。 一会之后,青莲轻轻问:“阿呆,吃饱了吗?” 瞧青莲的表情,让谢傅感觉自己将面临一场毒打。 青莲已经今非昔比,带个人进去回莺院也不必偷偷摸摸,别人就是看见了也不敢说些什么,领着谢傅来到兰甯居住的院阁门口,谢傅却停了下来。 青莲督促道:“走啊?” 谢傅苦笑道:“我有点怕见到她。” 青莲不悦道:“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大不了挨几句骂挨一顿打。” 谢傅道:“我倒不是怕骂怕打,你想想啊,那天我躲在她的卧榻,我还上了她的床,还……还碰了她一下,总感觉不好面对人家。” 青莲道:“所以才要来道歉认错啊。” 青莲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谢傅道:“道歉认错没什么,就是我这个人向来堂堂正正,总感觉对不起她。” “对不起她就对啦。”青莲说着,拉着谢傅就走了进去。 兰甯和娟儿还是跟往常一样呆在亭子里,兰甯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站在石桌旁,提笔作画,神情优雅而专注,一袭白裙,披帛拖地,飘飘若仙子。 娟儿突然看见青莲领着那个阿呆走进院子来,无需询问也可以猜到青莲是领着他来赔礼道歉的,双手不由拽成拳头。 赫赫,没想到这么快大仇就可以得报了,那日在床榻上,胸口被他踹了几脚,乃乃这会还有点疼呢。 谢傅行近,望着亭下执笔作画的兰甯,心中顿有诗情:白裙斜日遣画长,温柔无限画不来。 自己本来就想见她一面,可这种见面方式不是我的初衷啊。 娟儿见谢傅痴痴望着兰甯,暗暗拽了他一下,低声道:“是让你来道歉的,可不是让你来这样痴望兰甯娘子的,阿呆你争点气,别跟其他男人一样,让兰甯娘子心里鄙视。” 谢傅点头一笑,向着亭子里的兰甯深深一躬,施了大礼,“兰甯娘子,那日将你惊着,谢傅心中万分不安,深表歉意,特来赔礼道歉,还望兰甯娘子你能大人大量,不计前嫌。” 青莲满意的点了点头,阿呆有时候还真有点文人的通书达礼。 兰甯继续作着画,不看来也不出声,似乎将谢傅当做透明一般,为了表达诚意,谢傅又说了一遍:“特来赔礼道歉,万望海涵。” 有模有样,不知道哪学来的,娟儿本要讥讽一番,可小姐没有出声,她也不好擅作主张。 兰甯不出声,谢傅也没直起身姿来,一直深躬着,后背向天,这时虽已经是八月了,天气还是很热,太阳下的谢傅没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青莲见兰甯娘子不理不睬,出声喊道:“兰甯娘子……”声音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希望兰甯娘子心软。 兰甯淡淡应了一声,“有什么事,等我画完再说。” 兰甯不是什么老实人,也不是温柔可欺的小娘子,对青莲柔善的态度,可以说是一个例外。 她的性情就是如此,你说她势利,偏见也好,她就是这样,无须你指手画脚,你喜欢就喜欢,你不喜欢也随便。 两人在太阳底下又等了好一会儿,兰甯却还没有画完,好似她这一幅画要画到夕阳西下,青莲看向还深躬着的谢傅,只见他的后背已经全湿透了,脸上汗珠答答的滴。 青莲有点急了,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对着谢傅低声道:“我看兰甯娘子还是不肯原谅你,要不你给她跪下叩头认错吧。” 谢傅闻言一愣,本能的就直起腰来,跪下叩头认错? 他一向跪天跪地,跪爷爷跪祖宗,嘴上淡道:“不用这么大礼吧?” 青莲见谢傅有点不太愿意,低声劝道:“兰甯娘子前几日都气病了,你就委屈一点,跪下叩头才更有诚意啊,说不定兰甯娘子就原谅你了。” 青莲这小丫头不懂,或许也是没有多想,不知道跪下对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而谢傅是个读书人,是读书人,多多少少有点风骨。 娟儿这边见谢傅直起腰来,“哼”的一声,“这么快就直起腰来,我看他就不是诚心道歉。” 兰甯闻言讶异,“他从刚才到现在都躬着吗?” 娟儿应道:“是啊,受不了了,刚刚才把腰直起来了。” 也算……也算至诚了,兰甯倒是朝下边两人望去,问道:“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 娟儿走近两三步,竖起耳朵,下边两人说着话,全然没有发觉娟儿正在偷听。 娟儿听清个大概之后,回禀道:“小姐,青莲似乎在劝他跪下给你磕头认错,嗯……这还差不多。” 兰甯却道:“荒唐!擅作主张!” 在兰甯想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跪就完了,永远直不起腰板来。 若是换个粗人,跪不跪与她毫无关系,不过这人是青莲带来,而且看上去有点诚意,怎可得寸进尺。 她也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另外一种就是软骨头。 “娟儿,让他们两个上来。” 娟儿对着两人朗声道:“小姐,让你们两个上来。” 青莲一讶之后,露出喜色,忙拉着谢傅就走进亭子。 兰甯特别搁笔望了过去,这个阿呆刚才长躬不起,又不肯跪下,这两点倒是很合她的口胃。 只见他浑身湿透似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发鬓全湿,汗如雨下,一边行着一边抹汗,十分狼狈窘拙。 兰甯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却也不惹人讨厌。 谢傅刚刚踏进亭子,也顾不得抹汗了,对着兰甯就施礼,“多过兰甯娘子大度。” 他的宗旨是先敬人三份,人若敬他,必再回敬。 当然心里也过意不去,感觉有点对不起这位美丽的小娘子,毕竟不该看见的,都被自己给看了。 这……兰甯眼神露出一丝讶异,有点被这个阿呆的举动打动了。 有的人你看一眼就顿生厌恶,而有的人你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嘴上却冷笑道:“多谢什么?我说什么了吗?或者我应承你什么了吗?” 谢傅道:“虽然兰甯娘子什么都没有说,但谢傅已经能够感受到兰甯娘子你的胸襟宽广。” 兰甯一向来胸襟宽广,肉眼可见。 兰甯轻笑:“你倒是能说会道,只是你以为这样就算了吗?” 谢傅应道:“我今日既然前来赔礼道歉,就是带足诚意,兰甯娘子要骂要打要罚,谢傅都甘心领受。” 好狡猾啊,我若打他罚他,倒变成是心胸狭隘的坏人,偏偏他刚才又先夸我胸襟宽广。 哼,兰甯心中冷笑,我就偏偏要当心胸狭隘的小女子,不作宽容大度的大丈夫,嘴上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不打你不罚你,倒显得我对你不敬。” 谢傅嘴上朗声应道:“谢傅认打认罚!” “咯咯。”兰甯娇笑一声,轻轻道:“娟儿,去拿扫帚来。”那日打不中他,让他给跑了,今日正好打几下出出心头之气。 娟儿显然最喜欢干这种事情,都恨不得拿一把胳膊粗的扫帚来,兴匆匆的就要离开,青莲拉了她一下,轻声道:“娟儿姐……”示意娟儿留情,可别拿根大棍就来了。 娟儿不是很高兴道:“难道今日不是来赔罪的,何况他都认罚了。” 青莲道:“我跟你去吧。”生怕娟儿真抄来一根大棍。 兰甯望向谢傅,见他一直低下头,淡淡道:“怎么不敢抬起头来看我,还是你喜欢偷偷摸摸的看?” 谢傅抬头笑望兰甯,兰甯的美属于美的赤赤,直击人心,完全可以忽略才华气质那种。 他的定力受到极大的挑战,迎上她脉脉动人的眸子,一道神采射入心头,心头就怦怦直跳起来,四肢百骸的气血如注流动,心中暗暗道:“对,就是这种感觉,浑身燥热的要夹腿练功的感觉。” 害了,冲击过于强烈,我需要缓上一缓,谢傅移开目光,身体虽然舒泰,太多了身体也承受不了。 兰甯颇有兴致的端详谢傅,突然看见谢傅移开目光,不敢与她直视,轻蔑一笑,终究脱不了是个男人。 看见谢傅窘况,不知何故,兰甯生出戏弄之心,柔声问道:“我好看吗?” 听见这柔柔的声音,谢傅额头的汗滴答滴答的掉。 这个女人太猛了,任她这般猛攻,只怕我要溃不成军,需反击一波才是。 “兰甯娘子神姿惊艳,让人情不自禁。” 兰甯咯咯一笑,讥讽道:“可惜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赞美之词。” 谢傅淡淡一笑:“没有关系,兰甯娘子可以学我,来一句谬赞即可。” 先来一波以德服人。 不成的话就再来一波以才御人,再不成就是以武制人。 如若还不成,只好先原谅你了。 “你……”兰甯竟无言以对。 这时娟儿返回,朗声道:“小姐,扫帚来了。” 谢傅倒是松了口气,这女人有时候真的是催魂夺命,朝娟儿看去。 我的妈呀!这分明就是扁担,什么扫帚!那这么粗的扫帚! 青莲跟随娟儿后面,好声劝道:“娟儿姐……娟儿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叫嚷:“干兰!干兰!干兰……” 原本还笑意盈盈的兰甯脸色顿时很难看,她还从来没有受过如此侮辱。 干兰! 听声势至少有几十人之多。 第147章 始作俑者 谢傅对着青莲低声问道:“外面为什么这么吵闹,兰甯娘子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青莲低声道:“从上个月初七那天开始,每天晚上回莺院外面总是有人大喊这两个字!” “一开始兰甯娘子也置之不理,两天前兰甯娘子心情不好,又听这些人又在外面口吐粗言秽语,气不过,当夜就写了一首诗,把这些人给臭骂了一顿。” 谢傅好奇问道:“怎么骂的?” “王八、无能、太监……反正就是一群没用的玩意儿,我也是听院里其她娘子说的。” 青莲应着继续道:“非但如此,兰甯娘子还让人把这首诗复写了几十张,张贴在各大谜社门口。” 谢傅道:“这是挑衅啊。” 青莲气道:“谁让他们来招惹兰甯娘子,每天晚上在外面叫兰甯娘子出谜,他们也要干兰!” 谢傅道:“干兰!太过分了,作为文人怎么可以口吐如此粗……”嗳,不对啊! 青莲道:“昨天一大早就来了几个人气势汹汹的要找兰甯娘子算账,让苗妈妈差护院给赶走了,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么多人。” 干兰!干兰! 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苗妈妈的声音从外面大声传进来:“各位公子,兰甯娘子不在院里。” 看样子是直接闯进来了。 娟儿手持扁担,面露忧色道:“小姐,怎么办?” 兰甯冷笑一声:“一群宵小无能之辈,我看他们怎么干.我。” “娟儿,把我面纱拿来,这些人不配看见我的样子!” 兰甯说着竟在亭下从容安坐! 苗妈妈的声音再次大声飘来:“各位公子,兰甯娘子今天真的不在院里!” 看来有点通风报信,让兰甯赶紧躲起来的味道。 不好!得溜!谢傅对着兰甯道:“兰甯娘子,我改日再来赔礼道歉。” 兰甯道:“青莲,你们两个先离开这里。” 这会兰甯脸上已经戴上面纱,看上去更添几分神秘、高贵、冷艳! 谢傅刚要溜,却被青莲揪住:“阿呆,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义气!我很瞧不起你!” 谢傅心中暗忖,我很有义气的啊,可我今天留在这里,这里肯定要炸场!他们会更加的疯狂! “青莲,你放心,兰甯娘子什么风浪没遇到,我们留在这里只会碍事。” 谢傅说着竟真的溜了,匆匆朝院门走去。 人还未走到远门,苗妈妈却是阻挡不了人潮,一众文人公子涌了进来。 谢傅生怕被人认出来,猛然转身掉头。 青莲见谢傅又回来了,疑惑问道:“阿呆,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没想到竟这么多人,生怕兰甯娘子有失,到时他们若敢对兰甯娘子无礼,我就跟他们拼命。” 谢傅说的正气凛然,这句话惹来兰甯特意朝他瞥了一眼。 “阿呆,你捂脸干什么?” “最近脸上老发痒。” 一众文人公子冲到亭子边,奇怪的却没有人踏入亭子一步,大概是兰甯的从容冷艳让人望而却步,又或许是兰甯名头太大了。 “苗妈妈,你不是说兰甯不在院里吗?” 苗妈妈陪笑道:“我也不知道兰甯娘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兰甯,你当我们是草包吗?看不出你那首诗谜骂我们王八、狗奴、萎人、太监…… 谢傅一讶,朝冷冷透着寒霜的兰甯看去,好泼辣啊,萎人、太监都给整出来了,男人最怕被人说不行,这是触犯男人的逆鳞,犯了众怒啊。 当然最喜欢听的是伟岸与刚强并存。 兰甯咯咯一笑:“看得懂就好,还怕你们无能,看不懂哩。”语气虽然平和,可话却难听。 ——兰甯,你欺人太甚,我们今日要跟你讨个说法! ——对,若不能让我等满意,没完! 兰甯淡淡一笑:“你们叫嚷也不是一天二天了,今日齐聚于此,难道不是为了干.我吗?” 谢傅倒吸一口冷气,好猛啊!我生平还第一次见到如此猛的小娘子。当然“干”这个字也理解为用强硬的手段去对付,可能他真的是误会想歪了。 众文人才子顿时懵了,个个呆若木鸡,一时反应不过来。 目光朝神秘冷艳的兰甯瞥去,想法多了起来,平时想都不敢想的,这会也用目光狠狠的想了一回! “不要说我没给你们机会,我出一谜,若能猜中,我今晚自荐枕席相陪。” 诱惑是堕入深渊的开始,没有诱惑也就没有犯错。 亭下众人立即喧哗激动起来。 ——好好好。 ——兰甯娘子,赶紧出谜。 兰甯淡笑:“急什么,都知道我得规矩,猜中谜语有彩头,猜不中要挨罚。” ——罚什么,兰甯娘子快说。 “半炷香之内猜不出来,把衣服留下,光着身子从这里走出去!” 兰甯此话一出,亭下立即交头接耳起来。 心里都清楚兰甯的谜有多难,要不然她出的谜也不会成为三年都没有人猜出来的谜王了。 今年七夕若不是扬州才子,加上众人智慧,要在半炷香之内猜出兰甯那道谜,几乎没有可能。 这彩头是极为诱人,可这罚法也让人难以接受。 一群裸男走出回莺院,只怕明日就会传遍整个苏州城,而自己也会成为别人一辈子耻笑的笑柄。 今后也没脸见人了。 众人一时左右为难,几十人竟没人应允。 娟儿这边凑近低声道:“小姐,太冒险了。” 兰甯淡笑:“放心,一群不学无术之辈,若有人在半炷香之内猜出来,我也认了,我今天就是要出这口恶气,让这群人像乌龟低着头从我这里走出去,看以后还敢不敢来惹我。” 兰甯等了一会,见无人应话,微笑道:“怎么?不是说干兰吗?还有点男人胆色吗?王八怂奴的马上滚出我的院子!” 男人最受不了激,若兰甯说的软一点,或许他们就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人了,偏偏兰甯说的这么硬这么毒! 不知道谁大声应了一句:“我猜!” 众人惊讶的朝此人看去:“郑兄好魄力!” ——如果我们今日不敢应战,就这样灰溜溜走人,岂不认了她骂我们的那些话,反正丢人,干脆跟她拼了! 第148章 原来是你 立即有人附和。 ——对啊,这样走了也是丢脸,脱光衣服离开也是丢人,反正都是丢人。 ——绝不能让兰甯如此嚣张,视我等如废物。 ——绝不能让兰甯将我们踩在脚下,还吐一口唾沫。 ——对,就是要有扬州才子豪气干兰的魄力,才配的上是立于天地的男儿。” 干兰!干兰!干兰! 声音慷慨激昂的就像上阵杀敌喊口号一样,很让人上头。 兰甯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真是生平奇耻大辱! ——你们看,兰甯脸臭了。 ——哈哈,好爽! 谢傅把脸捂的更紧实一点,低声嘀咕,脸臭什么啊,只要你把面纱摘掉,我看他们谁还顶得住,还能不能这么狂。 青莲关心问道:“阿呆,你怎么了?还痒了吗?” 谢傅低声敷衍一句:“是啊是啊。” 就在这气势高涨的时候,却有一把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一位中年儒生道:“我要先回去了,我娘子还在家里等着我。” ——老梁,你怎么这么怂啊! “诸位,先告辞了。”中年儒生拱手之后,转身离去。 紧接着又有六七人离开。 都是年纪较长的,大概他们这般年纪顾虑较多,不像年轻人那么放诞不羁,无所顾忌。 这的确很伤士气,兰甯轻轻问:“还有要走的吗?”语气虽轻,贝齿却是紧咬,干兰,让你们干兰! 有人生怕又出现逃兵,直接道:“兰甯你也不要墨迹了,赶紧备上笔墨,把谜写来。” 兰甯轻笑:“何须如此麻烦,我随口念来即可,听好了,我只念一遍。” ——兰甯耍诈,大家一人记下一句。 兰甯这边已经念来: 寸绢传馥,回柬流丹。哀肠婉转,循年如此。 常忆与君宵月之聚,怜今独榻身魂颠倒。 九月佳色,苑草玄虚。绣鞋临院,莲步踌躇。恨行止不能自主,近听西厢叩玉扃。 在闺则盥澡脂粉,衣容自爱。在外则忘髻乱鬓,媪妪无异。 妾倚栏前望草黄,久待化木心不悔。 寅卯之间,裁成霜素,欲发方迟,九月三十字。 跟七月初七那谜王一样,谜面同样是一封情书。 妙的是,恰是上回那封情书的回谕,一男一女。 待兰甯念完,众人已知九死一生,今日怕是要折在这里。 又搞这么一出,没有谜目的联谜。 这联谜就算再难,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思索,最终还是能够猜出来,可惜时间只有半炷香。 娟儿已经将半炷香点燃,时间开始流逝。 这联谜虽难,此刻已经没有退路,硬着头皮也要上,众人开始沉思起来。 此联谜虽然没有谜目,有了上回的经验,众人也知道只需猜上两三个,谜目也就露出水面。 立即有人猜出第一个来:“哀肠婉转谜底是百结。” 花名!已经有了思路,再猜一个基本可以确定谜目。 不过兰甯奸诈,也不要轻易被她蒙混。 又有一人猜出:“常忆与君宵月之聚谜底是夜合。” 又是花名!基本可以确定谜目就是花名。 “裁成霜素谜底是剪秋罗。” “寅卯之间是指甲。” “九月佳色,苑草玄虚谜底是菊花。” “久待化木心不悔谜底是梅花。” “欲发方迟,谜底是徘徊。” “寸绢传馥谜底是素馨。” “好狡猾啊,这么僻门的花。” 这香才刚点上就接连猜中八个,娟儿不由紧张起来,低呼一声:“小姐。” 兰甯淡淡一笑:“莫要紧张,他们有几斤几两,我难道还不清楚。” 果不其然,到了这第九个,久久没人猜出来,几十人之智,能猜出来的算是比较容易了,接下来的需要一番时间考量,但有时越急,思路越短。 眼看时间无情流逝,众人从一开始的冷静沉思,已经变成抓耳挠腮。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扬州才子这时在此就好了,他定有思路。” ——今日怎么没叫他一并前来? ——倒是有想,只是不知他住在何处。 ——那日没有问他居住地方吗? ——扬州才子该不会只是来苏州一逛,已经回扬州去。 ——哎呀,这会就算把他从扬州揪过来也来不及了。 谜猜一半,竟聊起扬州才子来。 谢傅把脸捂的更紧实。 青莲恼道:“阿呆,你哪里痒,我帮你挠!”说着伸手把谢傅双手扯开。 众人闻声望去,突然谢傅,竟欢喜齐呼:“扬州才子!” 兰甯、青莲、娟儿目光均露出疑惑之色。 立即有两人疾步朝谢傅走了过来,将谢傅拉了过去。 ——扬州才子,你可真是天降神兵啊! ——扬州才子,你站错阵营了,这边来,这边来。 两人分立谢傅左右,又有两人贴上谢傅后背,四人将谢傅围在中心。 余者全站在谢傅身上,谢傅莫名其妙就被推到最前方就成了领头羊。 刚才还抓耳挠腮的众人瞬间士气大振,也变得镇定无比。 “诸位,恐怕误会了……” 谢傅正说着话,忽然感受到三道冰冷的目光朝他射来。 望去。 青莲目光里有一种看待叛徒的鄙视。 娟儿眼神愤怒,攥紧拳头,恨不得打出一记女拳。 唯兰甯平静一点,收去冷睨,干脆背过身去,露出高傲的脊背,还有那浑圆的要溢出裙摆的一等风流。 如果说刚才男女混杂,此刻却是泾渭分明,一边是男,一边是女,成了一场男人与女人的斗争。 谢傅心中暗忖,实非我所愿啊,三位娘子,我不是那种欺负小娘子的坏人。 谢傅转身拱手:“诸位仁兄,可能误会了,我今日只是凑巧在此,不是来猜谜的,诸位继续,我还是回原来的位置。” 青莲闻言暗暗点头赞许,对了,阿呆,不能做叛徒,惹兰甯娘子生气,虽然有你没你都一样。 一众文人公子那肯让谢傅这大腿走了。 谢傅还没走个两步,就被抱紧!搂住!揪回! ——扬州才子,我们是男人,她们是女人,水火不容,你难道要趴在女人裙下,去舔她们的脚,实在让我等不齿!” 帽子别乱扣,大家都是好朋友。 谢傅旁边的公子目光真挚的看着谢傅,眼里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共同之情,狠狠点头说了一句:“干兰!” 第149章 还是得我来 “干兰!” 众人齐呼,想用这两个字来打动谢傅,想七月初七那夜,我们何等意气风发,如亲兄弟热血同心! 谢傅呵呵:“大家都是文人雅士,别说干啊。” ——扬州才子,干兰也是你先说的。 坏了,我被泼屎了。 兰甯猛然转身,目光冷睨谢傅,咬牙切齿道:“这两个字就是你说的!” 新仇旧恨啊!谢傅忙解释道:“干兰是我们扬……” 谢傅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冒出来的一只手捂住嘴巴。 一个人出列勇怼兰甯:“对,干兰!是我们扬州才子说的。” 摸卵啊!我是扬州的,你是苏州的,什么我们,你这是火烧浇油啊,恨不得把我往火坑推。 兰甯冷冷一笑:“很好,猜吧,猜中就如你所愿。”这句话也相当于把谢傅划在对立面。 ——扬州才子,我们每天晚上都在外面为你呐喊助威,你可听见? 谢傅应道:“没有,我根本没去见兰甯娘子。”谢傅恨不得撇清关系。 ——你真的把帕巾给卖了啊,我当时出一百两你怎么不肯! 谢傅心中暗忖,兄台,别抹屎了,你没看见兰甯恨死我了,一会整完,你们拍拍屁股走人,我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看来就算兰甯也难入你的法眼,竟舍得换成银子。 好了,谢傅已经全身都是屎了,平静道:“诸位,猜谜吧,时间不多了。” 此话一出,众人望向燃香,这般折腾,半炷香大约只剩下三分之一。 却也镇定,目光落在谢傅身上,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谢傅干脆垂目,反正不关他的事。 众人以为谢傅在沉思,不敢出声打扰。 左右两人见谢傅有一阵子没吭声,手中的扇子立即往谢傅身上扇着风,免得他热着了,思路不通。 看着燃香慢慢变短,终于有人忍不住道:“扬州才子,一个都没想出来吗?” 谢傅道:“你们猜啊,这么难的联谜,我怎么有办法,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兰甯娘子才高八斗。” 兰甯娘子,我夸你了。可兰甯好像丝毫不领情。 ——什么!我们可全靠你了!要不然大家一会要光着屁股从这里走出去。 娟儿手中扁担狠狠戳地,掷地有声,对着谢傅道:“哈哈,一会我要让你光着屁股挨揍!” 谢傅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幅画面,砧板上的白斩鸡被捶打着。 猛然睁眸,如同猛虎下山,抬手夺过一把折扇,往自己身上轻轻扇着风,模样有说不出来的风流潇洒。 “回柬流丹谜底是刺红。” “循年如此谜底是四季。” “怜今独榻身魂颠倒谜底是将离。” “绣鞋临院,莲步踌躇谜底是红踯躅。” “近听西厢叩玉扃谜底是金桂。” “在闺则盥澡脂粉,衣容自爱谜底是扶丽。” “在外则忘髻乱鬓,媪妪无异谜底是老来娇。” “妾倚栏前望草黄谜底是牡丹。” 看着谜底被一个一个解开,这些文人公子也跟着兴奋激动起来,虽说干兰与他们无缘,但是他们今日就是来扬眉吐气的,让扬州才子作为代表去干也是一样。 哼,把我们的谦逊当无能。 相比之下,兰甯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面纱下的红唇轻轻咬着,显得有点紧张了。 这个筹码下的太大了,名声、尊严,甚至是清白之躯。 有人数着:“又猜出八个了,就差两个了。” “扬州才子好猛啊,干兰指日可待!” 谢傅拱手:“谬赞谬赞,承继各位之威。”突然瞥见三女目光。 娟儿愤怒! 青莲生气! 兰甯怨恨! 谢傅心中暗忖,我今天真是里外不是人啊。 我若猜中最后两个,兰甯娘子声誉扫地,颜面无存。 我若猜不出来,一众好兄弟要光着屁股走出。 大家都是好兄弟,好姐妹,为什么要闹的这么僵。 虽说兰甯娘子泼辣生猛一点,可怎么看都像是我们一群男人在欺负她一个小娘子。 再望兰甯,只觉那水盈盈的眸子都充满委屈。 我禽兽啊!我们禽兽啊! 谢傅当下做了决定,雄性以露为傲,今天就裸身天地一回,也算回归自然,返璞归真。 见扬州才子久久不发一言,顺着时间流逝,众人心里着急,却不敢出声打扰。 终于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句:“香快烧尽了。” 谢傅随口应了一句:“九月三十字谜底是款冬。” 激动声起:“好啊!又猜一个!” ——怎么会是款冬呢? 谢傅解释一句:“九月三十来叩冬,叩同款,岂不是就是款冬。” 众人惊讶,这谜好难,这同义换字,本来已经是谜中较难的,需通义博学,这谜居然是先解之后,换了再换。 若今日只有几个人来,真要被兰甯当场玩死。 也幸好把扬州才子拉下水,要不然屁股露定了。 大家虽然都举止放诞不羁,嘴上满是激情冲动,可实际上大家都奸的很,方才先离开的老梁等人,只怕已经在回莺院门口备好衣衫。 兰甯望向潇洒解答的谢傅,这最后的两道是最难的,解答出来看似没有什么,其实要三个变化,需敏思百变,一般人是猜不出来。 这也是兰甯最后的两道保命符。 心中虽极不情愿,却也忍不住按赞一句,好一个扬州才子。 只是不知为何,眼里的恨意却是更浓,为何这么对我! ——扬州才子,只剩最后一个了! 兰甯闻声,心弦一颤:“他该不会连自己压底的这一个也猜出来吧。” “恨行止不能自主……谜底……” 谢傅看向兰甯,迎上她的目光,嘴唇微微动了动,似要开口,又停了庭,连续几次。 这又动又停看在兰甯眼里,却撩动着她的心弦,头一回身心被人这般拿捏着,要她黯然就黯然,要她快活就快活。 最终兰甯移开目光,傲气的转过身去。 落针可闻中,娟儿激动的声音响起:“香烧尽了,时间到!” 谢傅心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尽力了,对得起众兄弟的支持,也没伤害到兰甯娘子。 娟儿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一团黯然塞进心头,就像被宣判死刑的瞬间,侥幸与现实终于划出清楚界线。 第150章 不可轻视 众人望向兰甯这个胜利者,宣判者。 兰甯却似一切都与她无关,身姿动都不曾动一下,迎着微微秋风,保持这高冷神姿。 残烟如丝缭绕在她的周身,很快又化为虚无。 神秘面纱也遮不住她的惊艳气质。 仙气飘飘的白裙掩盖不了那令人喷血的身材曲线。 秋风吹拂在她的身上,衣裙有一刹那的贴身,腰是那么细,如柳枝一般易折,腰脊之下却又那么圆润柔和,充满着独特的天地山水原始美感。 让人忍不住要面向、拥抱、深埋、陶醉、歌颂、弄潮。 兰甯娘子真如东方美神高唐神女在人间的化身。 不!她分明就是真女神! 而我们只不过是凋悴烟丝,其衰落破败凄凉唯凋丝两字可概! 瞬间没有了【干劲】,凋丝怎么敌得过女神。 娟儿带着虎威:“都愣着干什么,全部给我脱光衣服!” 相比起其他人,谢傅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平静道:“让诸位仁兄失望了,我来先脱。” 谢傅的平静让众人感受到一股身先士卒上刑场的悲壮,心中也有一种连累扬州才子的愧疚感。 内心的纠结复杂反而一下子莫名洒脱。 “脱!羞死她。”嘴还很硬。 “脱光衣服怕什么,我天天光着身体下河洗澡,小娘子还偷看呢。” 一众人精神自我安慰,乐乐呵呵,陆续开始宽衣解带。 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是丢人现眼,一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那就成了行为艺术。 期待看到他们自愧到无地自容一幕的娟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这群人把这院子当澡堂了,忍不住骂了一句:“无耻!” 青莲羞的转过身去。 高冷的东方美神淡淡开口:“都给我走吧,别污秽了我这地方。”你给我留三分颜面,我岂会欺人太甚。 谢傅立即领会,说了句漂亮话:“我们回去吧,兰甯娘子跟我们开玩笑的。” “呵呵,开玩笑的。” “就知道是开玩笑的,我们也是在跟兰甯娘子开玩笑。” 大家都不蠢,彼此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众人重新系上腰带,拥着谢傅就要离开。 今日要把酒言欢,把扬州才子住处问个清楚。 东方美神又淡淡开口:“谁都可以走,这扬州才子不能走。” ——要走一起走!要脱一起脱! 东方美神转身睥睨,目光放眼全场,你们算老几,你们有什么资本胁迫我。 谢傅最怕这样了,又僵上,杠上了,大家都是好朋友,以后更是有可能成为亲密无间的男女朋友。 嘴上淡道:“诸位仁兄先走吧,我跟兰甯娘子还有点事要探讨。” 奇的是没有一人离开,他们的目光都看着谢傅。 谢傅向他们点了点头,你们快走,委屈我一人,幸福千万家。 快走!趁她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离开,大家都有家庭,亲人朋友,以后还要立足社会做人,不能这样社会之死。 ——扬州才子,委屈你了。 ——扬州才子放心,我等现在就为你清街,备上衣服。 谢傅心中苦笑,我一个正经人都要被你搞放浪了。 不管如何,一众人还是离开了,院子空荡荡,也清净许多。 男人势力已经全军覆灭,只剩下谢傅一人孤零零承受着三个女人的眼神攻击。 青莲这会也不开口了,你尽撮合外人来欺负兰甯娘子。 娟儿一脸奸笑。 兰甯的注视还是有一种让人如坐针毡的感觉。 谢傅呵呵一笑:“总算把这群烦人的家伙给赶走了。” 说着朝青莲走了过来,要用这种无声无息来阐明我们终究还是一伙的。 三女可不跟他一伙,娟儿直接道:“你给我站住。” 青莲干脆走上亭子,势要跟他划清界限。 谢傅无奈一笑,女人就是这样,前一刻还跟你玩的好好的,下一刻就翻脸。 兰甯看向谢傅,若说刚才可以对他不屑一顾,此刻却必须去正视他,微微笑道:“扬州才子!” 谢傅听出几分讥讽的味道,却揖礼道:“在呢,兰甯娘子,请直接叫我谢傅即可。” 咱先以德服人,不成再晓之以理,再不成再动之以武,如果还不成,那就只好原谅你了。 兰甯转而看向青莲,说道:“青莲,你这情郎深藏不露啊。” 青莲啊的一声,忙解释道:“兰甯娘子,你不要误会,阿呆不是我的情郎,我一直都把他当哥哥看待。” 兰甯道:“我看他并没有否认。” 谢傅笑道:“兰甯娘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谢傅也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但请别涂黑我们这份纯洁的兄妹之情。” 兰甯突然厉声责问:“扬州才子,干兰这二个字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干兰在我们扬州话是豁出去的意思啊,他们误会了,兰甯娘子也误会。” 娟儿冷声责问:“分明就是你怂恿那群人侮辱小姐!” 谢傅淡笑:“我也不争辩,信则信,不信我也没办法。” 兰甯道:“我给你争辩的机会。” 谢傅道:“如果兰甯娘子感觉这二个字受到侮辱,那这苏州城所有名字中有兰的女子,是不是也受到侮辱的,我又没说干兰……甯。” 兰甯顿时脸色一冷:“你……”我给你机会,你拿来轻薄我。 你看你看,要翻脸了,能跟你们女人讲道理,我早讲道理了。 娟儿冷声道:“小姐,别跟他废话了,剥光他的衣服,打死他!” 兰甯不理娟儿,涵养功夫极好,似聊天一般说道:“扬州才子,我看这群萎人很拥护你。” “呵呵,大家同道中人,志趣相投,说不上拥护,顶多是承蒙厚爱。” “我再问你,那帕巾为什么要卖掉,难道我就不值得你见上一面?” 这大概就是女神的骄傲,谢傅手掌一击,一脸惋惜道:“提起这事,我就一阵揪心的痛。” 兰甯露出疑惑之色,只听谢傅说道:“我没卖,在半路给丢了,我早就想见兰甯娘子一面,隔日一早发现帕巾丢了,我也是捶胸顿足,十分难受。” 不管谢傅是不是在装模作样,兰甯听来都十分悦耳,露出微微笑容:“好,有你这话,这一曲我会补还,这回也无需信物,你只要报上扬州才子大名即可。” 第151 美天鹅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谢傅道:“多谢兰甯娘子。” 兰甯轻轻笑道:“我们刚才到哪了?” 几人一脸懵。 兰甯看向娟儿,扫向她手中扁担。 娟儿立即领悟,扁担掷地,沉声道:“认打认罚。” 谢傅明知道她要公报私仇,也只有认了,“认打任罚。” “上来。” 待谢傅走上前来,兰甯指着亭子旁边的池子,说道:“从这里跳下去。” 娟儿立即讶道:“小姐,太便宜他了。” 娟儿这小气鬼,谢傅直接跳进池子,没有让娟儿继续献佞的机会。 噗通一声水声之后,谢傅露出水面,哈哈大笑:“凉快,这么热的天,我早就想洗个澡,多谢兰甯娘子赐罚。” 兰甯微微一笑,此子倒是颇有几分潇洒。 青莲见谢傅还如此得意,咬牙切齿道:“你还笑的出来,看我不收拾你。”说着就要找什么东西来修理谢傅。 兰甯对着娟儿喝道:“好了!” 娟儿被一喝之下,不敢再有异动,小姐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 兰甯朝水中的谢傅道:“你既然这么喜欢,就罚你呆在水里不准起来,有什么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娟儿可好?”兰甯目光看向娟儿却是不容拒绝。 娟儿觉得小姐偏袒别人,有些不太情愿,却不敢说出来。 主仆多年,兰甯哪里会不知道她,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走到娟儿身边,轻声道:“你还想怎么样,打死他才解气吗?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至少也应该给青莲几分薄面。” 娟儿已经被说动了,心里也舒服很多,青莲也走近说道:“娟儿姐,阿呆人很好的,我相信就算他对你有什么不是,也不是有意的。” 兰甯突然指向水中的谢傅,“你看他现在多狼狈。” 娟儿见谢傅浸在水中,全身湿透,披头散发,忍不住笑了起来。 兰甯似乎为了博娟儿开心,人倚亭栏,对着谢傅笑道:“你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滋味如何?” 谢傅人在水***手道:“礼尚往来,感觉甚好,多谢兰甯娘子赐罚。” 兰甯微讶,她本想奚落他一番,怎知他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人倒是有点意思,朝青莲看了一眼。 青莲看见兰甯望来的目光,以为阿呆又触怒兰甯娘子了,忙对着水中的谢傅警告道:“阿呆,你老实一点啊。” 兰甯却笑道:“青莲,你看他像老实人吗?你大概被骗了。” 青莲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刚才阿呆的表现又给了她新的印象,看着那么多人拥护着他,叫他扬州才子,可不只是个阿呆。 兰甯这边望向谢傅,问道:“不是假话,感觉真的很好?” 与刚才里外不是人相比,谢傅此刻倒真有几分凉快惬意,笑道:“兰甯娘子,我看你香汗淋漓,下水一试不就知道。” 青莲大吃一惊,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调戏,阿呆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怯怯朝兰甯望了过去。 娟儿也望向兰甯,小姐,这种东西能轻饶吗?狗改不了吃屎。 偏偏那个应该生气的倒不是很生气,兰甯啐骂一声:“无耻!” 谢傅恍悟,忙道:“口误口误……失礼失礼……我的意思是等我回去之后,兰甯娘子你自己试一试。” 兰甯这声无耻,让娟儿感觉自己应该扮演好小婢的角色了,对着谢傅骂道:“臭男人,浑身又酸又臭的,什么东西。” 小姐就应该有小姐的样子,自然不能随便轻吐粗言,而她作为小婢的职责就是把小姐想骂的话骂出来。 这番贬低的话,常人自然是自尊受伤,谢傅却一点都不生气,笑道:“娟儿姑娘,你倒提醒我了,我是个臭男人,我现在就洗干净一点,免得玷污了兰甯娘子这块宝地。” 兰甯闻言微呀一声,这话从文字上没有什么问题,可怎么听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他真调戏自己,那真是调戏的无声无息。 看他认认真真搓着身子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调戏自己,突然莞尔,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娟儿骂道:“臭男人,胡说八道什么,居然敢变着法羞辱我家小姐,你以为我听不出来。” 兰甯露出无奈的表情,娟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平时也没见她这么精明。 谢傅也不应声,凭他的经验,一个人若对你有成见,你说什么都是错的,只会越描越黑,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看着娟儿怒瞪自己,干脆潜入水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喧闹的动静,兰甯道:“娟儿,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好,我这就去。” 对付男人,兰甯和娟儿本来默契,可今天遇到的是一个不一样的,反而弄巧成拙,这会却是特意将娟儿支开。 谢傅冒出水面,好久没有这么轻松惬意了,这惩罚,罚的好罚的妙,突见眼前荷花沾着水滴,花瓣在阳光下如冰晶一般清莹,那水珠如玉一般洁白无瑕,不由脱口:“玉洁冰清红衣卸。” 兰甯闻言一笑,竟不由自主的出声问道:“接着呢?” 谢傅恍悟,笑道:“冒出一只呆头鹅。”也不知道是故意露拙还是一时童趣。 兰甯一愣之后,扑哧一笑,“不伦不类。” 谢傅笑道:“忽闻岸上鹅笑声。” 兰甯微微抿嘴,有些不悦,嗔道:“找打。”说着在地上随便捡了颗石子,朝谢傅扔了过去。 谢傅躲开,哈哈大笑:“原来是只美天鹅。” 兰甯愣住了,这最后一句却比那正经的诗要动听百倍,这种夸法,她头次听见,不知为何,却蹲了下来,捡了不少石子,握作一团,天女散花般的朝谢傅扔去,“这回看你往哪躲!” 谢傅被砸中,“啊”声传来,兰甯笑的花枝乱颤,止住笑声之后,又蹲下捡起石子来。 谢傅见状准备游上岸,总不能在这池里当靶子,兰甯冷声道:“不准上来。”说着又是一手天女散花扔去。 兰甯一边扔着石子,一边冷冷说着。 “鹅笑声——” “美天鹅——” “你这只水中癞蛤蟆——” 谢傅抬手道:“兰甯娘子,手下留情!” 兰甯冷笑道:“还感觉甚好吗?” 谢傅苦笑一声,“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第152章 另眼相待 青莲有点懵,搞不清楚状况,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两个是在调情吗?刚刚不是还……唉,她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 兰甯冷笑道:“我也作诗一首,你听着,池里摔下一块肉,咕嘎一声捂着头。原来是只癞蛤蟆……咯咯。”说着这里兰甯忍不住娇笑起来。 又是肉啊,又是癞蛤蟆指着自然是谢傅了,兰甯止住笑声,准备念出最后一句来:“呃……” 谢傅朝兰甯望来,擅作主张的接过去,“深脖想吃天鹅肉。”念完之后自个哈哈大笑起来。 兰甯一愣,窘着脸,原本想讥笑他一番,怎知最后又被他占了便宜,嗔怒道:“你还想不想上来了?” 谢傅抬手笑道:“兰甯娘子,请念。”这请念也可以说是请贬。 兰甯这才笑道:“洗了再洗还是丑。” 谢傅哈哈大笑,拱手道:“还请兰甯娘子放我这个丑男人回去。”这道歉也道歉了,罚也罚了,是该去回去了。 兰甯浅笑道:“想得美,老实水里呆着吧。” 青莲对着兰甯道:“兰甯娘子,这么热的天,太阳这么猛烈,还是让阿呆上来吧。” 兰甯看向谢傅,轻笑道:“青莲给你求情,上来吧。” 谢傅说了声“多谢兰甯娘子。”就朝池边靠近。 兰甯看他特意避开莲叶荷花,心中暗忖,倒是个惜物之人。嘴上故意道:“把那朵荷花给我折来。” 谢傅摇了摇头:“在水中它会更美丽,绽放的更持久。” “可它终究会枯萎。” 谢傅一笑:“花开花落两悲欢,花与人还事一般。” 兰甯顿时陷入深思。 谢傅上了岸,上半身湿透黏肌,下半身沾满淤泥,鬓发贴脸,十分狼狈。 兰甯回神看向谢傅,她本来爱好洁净,不知为何看见这邋遢之人却不生厌。 谢傅一手提鞋一手挽着衣摆,对着兰甯微微倾身施礼:“兰甯娘子,先告辞了。” 虽然狼狈不堪,风雅不失。 兰甯娘子微笑点了点头,目光送别两人。 一会之后,娟儿去而复返,问了一句:“那坏东西呢?” 兰甯浅笑:“走了。” 娟儿没好气道:“早就应该把他赶走了,留在这里污人耳目。” 兰甯目光深远,望着变得平静的池水,与刚才活跃相比,此刻却毫无生气,嘴上轻轻道:“我怎么感觉跟他很熟悉似的。” 娟儿愣道:“谁?”很快反应过来,“小姐该不会说那个阿呆吧!” 兰甯没有直接回答,喃喃道:“怪了。” 娟儿表情夸张道:“小姐,你又走火入魔了,你不是很讨厌市井白丁吗?” 兰甯反问一句:“他是市井白丁吗?好歹人家头上顶着一个扬州才子,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七月初七夺得灯谜头彩之人。” 娟儿问道:“小姐,他闯入你闺卧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兰甯不悦反问:“我有这么小气吗?” 娟儿心中暗忖,小姐,你何止小气,你还记仇哩。也知道小姐做事全凭喜好,嘴上也就没说什么。 “深脖想吃天鹅肉……”兰甯喃喃念着,扑哧又笑了起来:“心情好了许多。” 娟儿突然想起正事:“对了,陆公子、朱公子他们听说有人找你麻烦,带人来保护你。” “哦。”兰甯淡淡应了一声。 “外面打起来了,小姐,你要不要去制止一下。” “与我何干?我又没叫他们来。” 这一天回莺院外面的街道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两帮公子哥当街扭打起来,场面十分大型。 最后打来打去,发现彼此都认识,也就很快消停。 当中错杂复杂的关系也搞不清楚,据说另一帮公子的头叫扬州才子。 这一天,全城的医馆也人满为患。 …… 澹台文望书房里,谢傅将澹台文望用过的废纸一张一张捡起。 澹台文望见了,说道:“谢傅,这东西让下人收拾就好。” 谢傅笑道:“这些纸还能用。” 澹台文望好奇道:“这都是用过的,不扔还拿来干什么?” 谢傅解释道:“这些空白的地方裁剪出来,还可以用来书写。” 澹台文望道:“你要用纸,直接拿去用就是,何须如此麻烦。” 谢傅笑道:“纸贵,这些纸是小姐花银子买的,公子用了是理所当然,我若用了却是窃用。” 澹台文望哎哟一声:“分这么清楚干什么,我都说了,我家便是你家,我姐便是你姐。” 谢傅笑道:“话虽如此没错,但是这份自觉,谢傅还是要有了。” 澹台文望狐疑问道:“是不是澹台鹤情那娘们跟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没有。” 澹台文望却道:“我现在就去找她问个清楚,这么对待我的兄弟。” 谢傅连忙拦住:“真没有。” 澹台文望自是不信,认定澹台鹤情肯定对谢傅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谢傅道:“公子,我是勤俭习惯了。” 说着向澹台文望讲述了他以前在家,要用纸是一种奢望。 少时,谢傅要写字却没有纸,于是他就跑到各大青楼,捡青楼里扔掉的一些废纸,回家将空白的地方剪裁出来使用。 用过之后,又重新漂白晒干再用,用到不能再用为止。 澹台文望立即被谢傅的求学精神打动,当下又说出我妻便是你妻的承诺来。 谢傅回到院子,将这些废纸一张张摊开。 大部分纸面都只是作了一首诗,大量留白,有一些画了半幅画,还有一些写着文章。 不管写着什么,画着什么,谢傅拿着小刀将已经沾墨的部分切割出来,最大程度的保留纸面上的空白部分。 紧接着从另外的纸张上切割出大小差不多的一块纸,用上米粥水,似缝补衣服一般,将空缺处粘补上。 这样就成了一张全部空白的纸张,当然还是能明显看到衔接处的粘补痕迹,就像完整的衣服跟补过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谢傅如此一般操作,粘粘补补,这一叠废纸倒是补出十几张空白的纸来。 看着这些成品,谢傅忍不住一笑,给纸上补丁,自己怕是头一个,将纸拿到院子里晾晒,待粥水干了,这缝补处就牢固了。 第153章 神秘女子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给太平小塾的小学子门准备作画的纸张,这样一张上了补丁的纸张,文人不屑用之,那些小学子们大概不会计较。 纸是十分昂贵的东西,对于普通人家来讲,用纸作画更是一件奢侈的事,谢傅以前作画,都是在石上墙上,后来在青楼才沾了名伶的光,可以大大方方的在纸上作画。 一直以来,谢傅都能从这些小学子身上找到自己少时的影子,也明白他们心中的渴望。 …… 隔日一大早,谢傅似往常一般,早早走到前往太平小塾的路上。 过了闾门,沿着苏州河向东行,过了德伯坊,出了闾市的范围,沿岸建筑开始变成青砖黛瓦平房民居。 这类民居河巷并行,房屋紧贴河道,叠石为基,居室半悬,飞凌水面,是苏州城最为常见的枕河人家。 清晨的河面上有一层轻浅浅的雾气,微风幽幽,雾气轻逸着,如同一幅幽静却又灵动的美画,这是真实的,并非是画,只是如画那般秀美动人。 随着黎明初晓,这仙烟一般的雾气才慢慢消散,露出清清的河水来。 咿乃咿乃,摇撸声传来,河面上有小船悠然摇过,船夫已经开始一日的生计,小船停靠在河埠,女的担菜下船来,男的直接在小船叫卖:“新鲜的鱼,活蹦乱跳……” “啪、啪、啪。” 布裙荆钗的女子蹲在石阶上捣着衣服,水花飞溅,脚下那一双永远不失精致的绣花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湿了。 女子间的交谈声,打趣的笑声偶尔传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河埠石阶已经是人影绰绰。 谢傅驻足,闭上眼睛,听着那动听的吴侬软语,轻灵的水声,枝叶摇摆的声音,响亮的叫卖声,心头有一股莫名的安逸与愉悦,只想永眠在这一幅美妙的水墨丹青之中…… 从闾门行了一里地,这里是桃花河向北流动的拐弯处,因为角度转弯过大,这一处常年有淤泥堆积,虽然民工自发在此处拓展河宽,依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谢傅突然看见河下有个人影,以为有人落水,忙奔跑过去。 待跑近一些,方才发觉人家只不过是近着河壁脚下涉水,主要是他身上的那份镇定,落水之人绝对不会如此平静镇定。 他穿着儒服,双手深入水中捞着什么,举动怪异极了,难道是在捕鱼捞虾?看着又不像。 谢傅又走近一些,善意询问道:“兄台,可是丢了什么东西,需要帮忙吗?” 这人闻声,扭过头来朝谢傅望来,看着谢傅一身朴素儒服,手里抱着一叠纸张。 映入谢傅眼中之人,是眉很清、眼很明,唇很薄的一张脸,就是脸上肤色有些差些,或许常年户外作业走动的原因。 虽然她作男装打扮,谢傅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其实是个女子,尴尬道:“小姐,抱歉,我以为你是个……男的。” 这个女子也不应声,一眼之后扭过头去,双手深入水中继续捞着东西。 她近靠着河壁,水已经过膝,谢傅总担心她一个不注意,就陷入深水区,再出声问道:“小姐,你会游水吗?” 这个女子不应不答,谢傅自讨无趣,心中暗忖:“或许她是个哑巴吧。” 谢傅本想离开,可心里总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就陷入深水,就站着等了一下,只待她捞到东西,自己再走。 站了没一会儿,谢傅忽觉脸上落下点点冰凉,却是下雨了。 谢傅忙摊开自己衣襟,用自己的衣襟遮住纸张挡雨,对着河下的女子说道:“小姐,你多加小心,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抱护着纸张,朝太平小塾的方向跑去。 女子倒是朝谢傅奔跑的方向侧头望去,映入眼幕,是一个在雨中抱着纸张匆匆奔跑的狼狈男子,直到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收回目光,从水里掏出一支量杆。 雨不算大,可纸张沾水既废,谢傅跑进太平小塾,人站在屋檐下之后,才把纸张从衣襟拿出,还好,纸张并没有沾雨。 谢傅走进学堂,这小学子看见谢傅突然出现,立即喧哗起来,“先生来了。” 他们声音透着欢喜,目光盯着终于出现的谢傅,直到谢傅走到讲台中央,都忘记起身行礼,倒是谢傅先微微倾身一礼,“先生来晚了,这里向你们赔不是。” 学子们立即反应过来,起身致礼,谢傅抬手示意他们都坐下,笑道:“不过今日先生特意带了点东西过来,也算补偿。” 有人问:“先生,你带了什么东西来?” “纸张,先生今天教你们作画,可有兴趣。” 喜欢画画是小孩子的天性,相比于文字,图案能给这些还未有完整世界观的孩子,一个更直观的感受,学子们争前恐后应下。 突然又有人问:“学生,那今天还讲故事吗?昨天你的故事没有讲完。” 谢傅应道:“好,那今天就不读诗不练字,我先把故事讲完。” “上回讲到齐侯的公主嫁到卫侯做国母……” 谢傅讲完故事之后,才教他们作画…… “先生,画什么好?” “你心里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我想画我家里的屋子,可我不知道怎么画。” “那好,我来教你,你家是什么样子的?” “一间房子。” “那就画一间房子。” “门口还有一条小河。” “那就这样画一条小河。” “河边还种有树。” “那就这样画几棵树。” “先生,先生,你也来教我画,我想画在房间里跟阿爹阿娘在一起。” “先生,也教我……” 学堂里很快变的叽叽喳喳起来…… 一方教的用心,一方兴趣浓烈,双方都不觉时间流逝,谢傅突然想到这一堂时间早就过了,惊呼一声:“糟了。” 小学子们十分关心,“先生,出了什么事?” 谢傅见他们神色担忧,笑着安抚:“没事没事,今天到此为止,还没画完的,回家再画,先生要走了。” 小学子立即均起身礼送:“先生,慢走。” 目光依依不舍的看着谢先生离开。 第154章 女先生 这位谢先生跟其他三位先生不一样。 明老先生正经严肃不苟言笑,陈先生认真严格,而且常板着脸,看起来让人怕怕的,易先生倒是随和许多,常挂着笑脸,不过只教他们读诗。 只有谢先生让他们感觉像个大朋友一样,他温和、客气、礼貌,他还会讲故事,告诉他们诗中写的是什么故事,他还叫他们画画,他…… 谢傅走后不久,穿着男子儒服,衣着十分讲究的女先生就走进太平小塾。 刚踏入院子就听见学堂内传来喧哗的声音,好看的眉毛立即紧皱起来,怎么回事?平时都是十分安静,为何今日如此喧哗吵闹。 女先生走进学堂,这些小学子们还叽叽喳喳的交流着,恍然未察觉到女先生的到来。 “你画的不好看,先生说我画的好看。” “先生说了我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陈清澜一讶,扫了一眼,只见每个学子手中都有一张纸,小小年纪,学什么画画,读诗识字才是基础,学习需要循序渐进。 易杭所识的朋友,怕是跟易杭一样放诞不羁,由这样的人来授课,岂不是误人子弟。 她一直都教孩子们要严于律己,看现在这些孩子成了什么样子,马上要上课了,还高声喧哗,没有了规矩。 陈清澜顿时感觉自己一番心血都被这未曾谋面的先生给糟蹋了。 易杭要离开苏州一阵子,请一位朋友来待他授课,这件事易杭是有跟自己打招呼的。 用纸作画,倒是奢侈的很,这些公子哥就只有炫耀财力这一途吗?代为授课,简直是笑话,自己都品行不端,如何为人师表。 “先生说了景在心中,胸臆方有诗文。” 陈清澜闻言表情一讶,眼睛一亮,好一句“景在心中,胸臆方有诗文”,看来倒非不学无术之辈。 有个小学子突然发现站在门口的陈清澜,低声提醒:“陈先生来了。” 所有学子均吓了一跳,忙把画藏在桌子,端坐姿态,一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陈清澜冷着脸走到讲台中央,小学子们已经可以感受到暴风雨前的宁静。 “先生好。” 陈清澜并没有示意他们坐下,而是冷冷说道:“刚才出声说话的,自觉上来领一戒尺!” 最靠近陈清澜的一个小学子主动走到陈清澜跟前,伸出小手来。 陈清澜手持戒尺,没有丝毫怜悯,狠狠的打了下去,“啪”的一声,掌心立即出现一条红痕。 这个小学子吃痛却强忍着没有哼出来,他知道若是叫出来或者落泪,陈先生定要再罚一下。 陈清澜冷冷道:“下一个!” 每个人有序上前,认罚一下。 罚完之后,陈清澜冷冷道:“从今以后不准再画画了,等你们再大一点,先生自然会教你们画画,现在把纸都交上来。” 却无人应答,也没有人有所行动,谢先生刚刚带领他们开启一个美丽的世界,这么快就要被陈先生所扼杀,心中如何愿意。 陈清澜见状,脸上表情更冰冷了,冷声道:“都不愿意是吗?” “也好,谁不愿意的,上前先认领三戒尺!” 他们虽然不愿意,却怕极了陈清澜,老实上前来,将已经作画的纸交上,有一半居然宁愿认错。 陈清澜心中更气,这还得了,宁愿认罚也不愿意交出纸来,只怕要在这条歪途越走越远,疾步走了下去,谁不愿意的,“啪啪啪”先打上三下,然后再强行收回纸。 有一个学子认罚三下之后,见陈清澜要收回纸,却不愿意,居然把纸夺了回去,弱弱道:“先生,这画让我带回去,好吗?” 目无师尊!违抗师命!陈清澜顿时怒发冲冠,小小年纪就这样,将来那还得了,伸手将纸夺了回来,当场将纸撕毁,断了他的念头。 这名小学子顿时委屈的掉下眼泪,“我的家……我的家……” 陈清澜朝门口怒指,“你去门口站着,好好反思自己!” 看来她需要下点功夫拨乱反正,陈清澜调整心情,收拾好情绪之后,这才上课。 教读诗文之后,陈清澜让他们自己练字,这会才把注意力放在那些作了画的纸上,随手拿了一张,只见那画似鬼符一般,十分幼稚,冷笑一声,几个字都写不好,就想作画,简直异想天开。 突然却露出讶异之色,却是发现这纸是经过粘补的,就像衣服上了补丁一般,衔接处有明显的重叠。 这是什么道理,陈清澜一时不得其解,又翻看其它的纸张,每一张纸都是经过粘补过,有一些甚至粘补了两三处,好端端的纸不用,为什么要切割之后,再补上去。 陈清澜是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想不懂这位素未谋面的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找了一面学子问道:“这纸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补过的痕迹?” 这名小学子弱弱道:“我也不知道,谢先生没说。” “算了。”陈清澜放弃追问,反正她也觉得有必要与这位谢先生见个面,就授课问题好好交谈一番。 一堂的时间到了,小学子们开始收拾笔墨纸砚,准备回家,陈清澜却道:“先别急着回家,先生今天带了点吃着给你们。” 说着走向门口,提了一个篮子进来,掀开上面的布,里面是一些小糕点,依次分给每人。 这些东西,普通人家的小孩子难得品尝,接过之后,馋嘴的品尝起来。 “多谢先生。” “先生,真好吃。” 陈清澜板的一整堂的脸,这会才难得露出笑容来,突然想到什么,提着篮子走向门口。 看着那个身姿笔直的小男孩,在他的跟前轻轻蹲了下来,小男子骤然看见陈清澜,吓了一条,弱弱道:“先生。” 陈清澜伸出手,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痕,微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丢不丢人,忘记先生的教诲吗?作为男子汉宁流血断头不轻易流泪。” 小男子弱弱道:“先生,我知错了,可谢先生也错了吗?” “这个……”陈清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一会才道:“这件事我会跟谢先生好好谈谈。”说着塞了一块糕点到他手心。 第155章 不对眼 隔日,谢傅抱着一叠纸早早的来到太平小塾,心想,这些孩子看见自己带来纸,一定会很高兴吧,那种心情大概就跟自己当年渴望得到一支笔,得到属于自己听课的位置。 元镜先生可以说是自己的启蒙老师,他很幸运在当年能够遇到元镜先生,是元镜先生开启了自己读书的热情,让他在孤独的时候,永远有书这个朋友陪伴。 昨日他又弄了点废纸,花了点时间缝补一下。 进入学堂,这些孩子却没有昨日的兴奋,似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向他行礼。 谢傅花了半堂课教他们读诗之后,笑道:“剩下的半堂课,我们来练习画画好吗?” 没有预料中的兴奋期待声,堂下所有人保持沉默,一言不发,谢傅从他们的表情举动察觉到异样,问道:“怎么了?” 没人应声,谢傅又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终于有人出声道:“先生,陈先生不准我们画画。” 谢傅讶异道:“为什么呀?” 却没有人来回答谢傅这个疑惑,有人说道:“陈先生没说原因,陈先生很生气。” 谢傅想了想,“哦”的一声,“可能陈先生有什么误会,认为你们是不务正业,但是先生认为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孩子们跟着念着出来:“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谢傅想了想,用比较好理解的话,解释道:“你喜欢读书,才能读的更认真更热情,就算没有先生教导,自己也会去学习去摸索。” 有人应道:“是的,先生,我听先生讲得那些故事,一下子就把诗给背下来。” 谢傅笑道:“那今日还要不要练画画?” 没有人应声,谢傅却是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渴望,看来这位陈先生严厉的很,这些孩子好像都怕极了她。 “先生,陈先生说要跟你好好谈谈。” 谢傅笑道:“正好,我也想跟陈先生谈谈,问问她为什么要阻止你们画画。” “先生,要不你别跟陈先生谈了,我们大不了不画画了。” 谢傅笑道:“不行,我要替你们争取一下。” “先生,陈先生很凶的,她生气起来很吓人,会打人的。” 真是童言无忌,谢傅哈哈一笑:“难道你们怕我被打不成。” 孩子们没有出声,却均露出一副先生你可要小心的表情来。 谢傅以前没当过先生,也许自己不够严肃表现的不像一个先生,但在他看来,先生的严格严肃目的是为了约束学子,让他们懂得尊师重道、 显然眼前是一群懂事的学子,他敬重自己,几乎言听必从,那他又何须多此一举故意摆出一副脸色来。 能教出这样一群懂礼敬师的学生来,明老先生自然是位好先生。 至于那位陈先生,孩子们的唯唯诺诺,也可以看出陈先生是一位严厉严格的人。 他如果再严厉严格,对于这群孩子来说就太压抑了,这跟慈父严母多忠孝是一个道理的。 谢傅笑道:“我先尊重陈先生的意思,待我跟陈先生商量好了之后,再作安排。” “多谢先生。” 陈清澜特意提前到来,两人在门口撞面,陈清澜看见眼前人一身朴素儒服倒是出乎意料。 原本她以为与易杭所识的应该是一位衣着华丽的花花公子,可眼前之人显然不是,她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记不起来,或许只是曾见过模样差不多的人吧。 这位女先生一袭男装儒雅长袍,精致的面容不施粉黛,绾起的发髻上横插一支剑簪,可以看出她在先生端庄形象下了功夫。 谢傅一眼就认出这位陈都知来,心中有点诧异,这位名声响亮的陈都知,竟然是这太平小塾的授课先生,她就是孩子们口中那位严厉严格的陈先生? 两人对视着,陈清澜目光锐利,这锐利的目光迎上谢傅温和的目光,好像被消之无形,并没有碰撞出什么火花来。 在这样的地点撞见,无需介绍已经知道对方的先生身份了,陈清澜先开口道:“谢先生?” 谢傅点头笑道:“陈先生。”相比起陈清澜询问的语气,谢傅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互询身份之后,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想跟你……” 两人骤然开口却是异口同声,两人同时刹住嘴,停顿一下,又是一声异口同声:“你先说……” 陈清澜都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这下打算先不开口了,让对方先说完,偏偏这位谢先生似乎也在等她先开口,一时陷入无声,气氛古怪无比。 两人转向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院子里的那颗桑树,这一次倒也无需开口了,很有默契的一同走了过去。 在如今世道,女子着男装已经是一股潮流之风,不过多着戎装胡服,穿传统男装儒服倒是极少。 皆因女子身材较男子娇小,双肩又比男子瘦弱,穿上男子儒服,往往有点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味道。 陈清澜的身段算是属于比较高挑的类型,这身男子儒袍穿在身上,依然显然分外宽大,衣袖飘飘。 或许是她身上的诗书芳华,行走之间,倒有一股冰清玉致,流云卷雪的气质。 行着到桑树下,陈清澜不知觉的已经与谢傅保持距离,一副谈判的姿态。 谢傅开口问:“陈先生,为什么要阻止孩子们学作画?” 陈清澜望向谢傅反问:“谢先生,说呢?” 谢傅笑道:“我无法理解,愿闻指教。” 陈清澜道:“读书学字岂能三心二意,他们若真学作画也罢,你此时教他们作画,显然就是驱使他们嬉戏玩耍,忘了正业。” 谢傅略作沉吟:“倒是有点道理。” 陈清澜冷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以后再不准教他们作画。” 谢傅笑道:“陈先生先不要这么快做决定,至少容我说几句话。” 陈清澜看谢傅样子,似乎还要争辩,冷淡道:“说吧。”说实话,或许是易杭的原因,她对这位谢先生没有太好的印象。 上架感言 要上架了,这种心情就好像上刑场一样。 书呆子这本书因为只上过两个试水推,一个强推。,没有分封,没有六频、三江,曝光率有限,所以上架之后的成绩注定不会乐观。 在起点,这或许是作为新人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七月也已经有心理准备,打算打持久战,七月对后面的大纲节奏以及质量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在起点是新人,但这并不是七月第一次写书,四五年前,七月因为写书,累的一身职业病,当时又因为写了比较忌讳的内容,书被封了。 心灰意冷之下,直接封笔,转行做起了小生意。 这两年又碰上疫情,生意输的一塌糊涂。 为了生计,又恰逢有读者找到七月,想让七月继续写书,于是七月就重操旧业了。 了解七月的读者,都知道七月是个很认真很负责的作者,不自谦说一句,口碑还算不错。 但七月这个人从小运气就不是很好,很是认真努力,结局总是背道而驰。 母亲见我每天熬夜写书,总会唠叨几句,女儿也经常会问为什么爸爸又不能陪她了啊。 为了什么,为了生计,为了有口饭吃。 说实话,在别人面前没有什么,在女儿面前,我这个当父亲的感到很丢脸,也让她寒酸了。 亲爱的读者,你的每一次订阅,每一次支持,都能温暖的落在七月的心头,鼓励着七月,让七月更有动力,拼了命的来回报大家。 另外也感谢大家喜欢七月作品,一直跟读七月小说。 每个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这个时间,大家花了时间来看七月的小说,这是对七月的信任,更是一种精神上的陪伴。 虽然隔着时空,在这个文字的世界,也是你我之间的精神交流。 七月视大家为友,从心底珍惜每一位读者,竭诚为大家带来快乐。 也渴望着在这一片天地能有大家的陪伴,让你我都有一个心灵休闲的栖息地。 再一次万分感谢,永矢不忘。 最后借此机会,顺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156章 比试 谢傅笑道:“琴棋书画,这作画也是学问中的一种,为何这读书写字学得,这作画就成了嬉戏玩耍?” 陈清澜冷笑道:“学问?你只不过巧立名目哗众取宠,并非真心授业。”陈清澜言语犀利,也不留情面了,在她看来也确实如此。 谢傅并不生气,笑道:“或许我授业方法难入陈先生法眼,不过易兄所托,岂敢儿戏。” 听谢傅提起易杭,陈清澜却毫不买账,在她看来易杭玩世不恭,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番性情在青楼算的是风雅,可用在教书育人,却不适当,“依我看来,你俩是一丘之貉。” 谢傅哈哈笑了起来,“听来听去,陈先生是担心孩子们玩物丧志啊,不过我倒是觉得陈先生多虑了,就拿我来说,自幼喜欢作画,如今也不见得丢了学问。“ 陈清澜轻蔑道:“就你,也可以当做榜样?” 谢傅又是一笑:“那倒也是。” 陈清澜道:“他们若要学作画,又何须你来教,我难道不会。”显然就是看不起谢傅。 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陈清澜直接道:“你我也不要争了,才学上比个高低来断是非。” 谢傅笑道:“不好吧。” 陈清澜轻笑道:“怎么,你怕了?” 谢傅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陈清澜脸露傲气,“你说吧,比什么都可以。”若是连眼前人都胜不过,她又何能当秦楼都知。 谢傅谦让道:“这个建议是陈先生提出来的,那就由陈先生来拿主意。”他倒并不想和陈清澜争什么才学高低,但心里又不想那群孩子失望。 陈清澜也不再推脱,“今日争论的是这画,那就比作画好了。” 谢傅爽快应道:“好。” 陈清澜望了谢傅一眼,问道:“你既敢教人作画,画艺应该不弱吧?” 这难道是试探?谢傅笑着应道:“马马虎虎吧。” 陈清澜倒并非试探,而是有点傲才而让,“作画你若不擅长,我们可以另比其它,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任你选择。” 谢傅笑道:“不用选了,其它也是马马虎虎,就比作画好了。” 这时一阵秋风吹来,陈清澜单侧开叉的袍摆荡开,若隐若现的露出一截泛着莹莹微光的雪白,竟是穿着一双及膝的丝绫雪袜。 好一双长腿,如果架在榻前,都可以挂衣服了。 好一双及膝丝绫雪袜,女子的腿本来肌润雪白,雪袜贴肤如水融一般,肉质韵味透袜隐隐显现,一种丝滑妖娆的朦胧美。 这乍合神光,也确实惊艳无比,心神皆醉。 袜光外泄,陈清澜也不羞怯,只是微微屈身,从容的将荡起的袍摆压下去。 谢傅直接赞道:“好一双丝绫雪袜。”巧妆美饰本来就是青楼话题之一,同时谢傅也关心【玄澹斋】的成衣制品是否已经在市场流行。 这话听在陈清澜耳中却是一股浓浓的性别歧视,冷冷笑道:“你喜欢的话,一会若能胜我,我便将这双雪袜送你。” 这是青楼里的风气,若能在才学胜过青楼娘子,便能在青楼娘子身上讨一件东西。 谢傅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愣:“那倒不必。” 两人移步学堂,孩子们见两位先生都进来了,不知道商量好了没有,作何决定,心里有稍微紧张。 谢傅笑着解释:“我和陈先生打算比一比作画,若我胜了,大家以后可以继续练习画画,如果陈先生胜了,就按照陈先生吩咐去做。”说着望去陈清澜,陈清澜轻轻点了下头。 这学堂笔墨砚都有了,她今日来却没有备纸,谢傅笑道:“陈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用这纸如何?” 陈清澜朝那叠纸望了过去,眉头一皱,这纸太小了,要在不大的一张纸上作完整的一幅画却是不容易,这需要将景物缩小一倍以上,更加考验作画者的细笔功夫, 而且这纸明显揉折过,纸面不平,笔势容易断层。 陈清澜还是点头,条件再苛刻也没有关系,并不把这位谢先生当做真正对手,若是随便搬个人出来,就可以在作画上胜过她,她这个秦楼都知也不用当了。 谢傅笑道:“那陈先生,请挑一张吧。” 陈清澜淡到:“随便。” 谢傅笑道:“陈先生,还是自己挑一张的好。” 陈清澜也不墨迹,走近抬手刚要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待看见这张纸居然还是粘补过的,手却停了下来,感觉有点过分了,揉折过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是粘补过的。 陈清澜打算择一张好的,这十几张全择完,竟没有一张是完整的,难道他在耍诈?问道:“难道就没有一张好的吗?” 谢傅笑道:“抱歉,均是如此。” 陈清澜闻言一讶,突然明白了昨天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不是他要故意这么做啊,而是他用这些方法将废纸重新利用起来,低头看向纸上粘补的地方,就这份用心竟让她感到有点不如…… “陈先生,可挑好了?” 谢傅的声音打断了陈清澜的思绪,陈清澜回神,随手择了一张,就让我看看你是真用心,还是故作玄虚,哗众取宠。 谢傅也随手择了一张,根本不用挑,这些纸就没有一张是好的。 两个学生让出桌子来,供两位先生铺纸作画,陈清澜已经准备就绪,“谢先生,请出题吧。” 谢傅笑道:“娘子优先。” 娘子这两个字却让陈清澜感到刺耳,只感觉有点被轻视的味道,她明明一身男子儒袍,他不叫先生,偏偏叫娘子,冷笑道:“谢先生这是要让我输的心服口服。”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以为我是个女子就好欺负,可惜你今天看走眼了。 陈清澜陈都知名声在外,能吓退很多人,却吓不退谢傅,谢傅笑道:“不敢。” 陈清澜冷道:“不要磨磨唧唧了。”说着看见窗外下起绵绵秋雨,出声道:“刚好下雨,就以雨为题。” 谢傅笑道:“应景。” 陈清澜不打算与他再有言语纠缠,在画上狠狠挫败他就是,让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陈清澜不急于动笔,作画先要构思,现场作画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而且还有题材限制,一首好诗都需要神来灵感,一幅好画就更甚了。 这世上画艺高超的人不少,可斗画的场面却极少发生,皆因现场作画并非舞文弄墨那么简单。 除了需要具备高超的画艺,还需才思敏捷,在极短的时间内创作出一幅画来,落笔无回头,不容出错。 有多少大师是画了多少幅同样的画,才画出一幅让自己感到满意的画来。 再一个生怕自己一会发挥不佳,爱惜名声也是。 只有真正的大师才敢于现场斗画,妙笔生花,可这样的场面太难遇了。 陈清澜不知道对手实力如何,对方或是把这当成趣举而已,她自己却是怀着斗画的态度来完成这一幅画。 伸出纤手触摸纸张上的粘补衔接处,粘补处触手的质地是硬的,也就是说这些地方不吃墨,需要留白,这又极大的提高了作画的难度。 她本已经构思成景,这个情况打乱了她的计划,需要重新构思画景。 陈清澜还未动笔,额头已经出汗,侧头朝谢傅那边望去,只见他已经动笔了,十几个孩子围在他的身边,一边画着一边像这群孩子讲解画画的技巧。 果然把这当做儿戏看待,陈清澜只感觉十分不尊重自己,不管如何,先作画再说,全神贯注放在构图上前,终脑里灵光一现,有了! 陈清澜提起笔来,运笔如飞,墨落淋漓,恍然不觉时间流逝。 终于一幅青山烟雨图画完,陈清澜也汗流浃背,满头大汗,感觉身体有点乏力的吁了口气,眼神却透着兴奋的看向自己的作品。 自己竟在这样的纸幅上完成了一副青山烟雨图,出乎意料,感觉都是逼出来的。 青山横卧烟朦胧,秋雨绵绵寄思愁,落叶,孤鹜,一景概全貌,构图大气磅礴,内涵深远,这幅画若出现在秦楼,定是引来文人雅士一顿喝彩。 陈清澜朝谢傅望去,见谢傅还画着,倒也耐心等待,并没有靠近打扰,其实他身边围着十几个孩子,根本谈不上什么打扰了。 有的孩子发现陈清澜画好了,低声道:“先生,陈先生画好了。”听了这语气,似乎生怕谢傅输了。 陈清澜心头隐隐有些不悦,倒也不跟这些孩子一般计较,心中暗暗道,“日后,你们才知道先生是为了你们好。” 谢傅笑道:“不急,我也快好了。” 陈清澜闻言好奇望去,只见他挽起衣袖,这番姿态却似要打架一般,墨点如丝,绵绵密密,竟是一口气就将秋雨画毕。 陈清澜听着墨落无声,隐觉不妙,她也是画艺高超之人,岂能不知其中玄机。 她刚才画秋雨之时,却是墨落如石,稍显微重,雨丝画到一半,还因为墨浓而竭,需要再次沾墨,这一停这一沾,雨丝就前后不一,意境变了。 粗略看不出来,若是细辨之,还是能看出端倪来的,不管如何…… 第157章 手段 “好了。” 谢傅的声音让陈清澜回神,小孩子欢跃道:“先生画好,好美啊,我也要跟先生一样厉害。” 谢傅呵呵一笑,“不行,你要比我厉害。” “谢先生。”陈清澜提醒一句,内心倒有几分期待看到对方的画作。 谢傅领悟,两人互换位置,欣赏对方的佳作,孩子们立即跟着谢傅转移位置,有个孩子看了陈清澜的画,伤心道:“谢先生可能要输了。” 谢傅笑着说道:“那一会,我们跟陈先生说几句好话,让陈先生高抬贵手。”说着开始欣赏陈清澜的画作。 陈清澜这边,在看到谢傅画作的一瞬间,脸露惊色陷入画中,青山巍巍,秋雨绵绵笼罩江面,江波泛着烟气,画意翩翩出尘,看之令人心神俱爽,宛如身临其境。 再看这秋雨绵长,一笔而成,雨意悠远啊,此人竟真的有如此真才实学,苏州城什么时候有此号人物,我竟不知道,嘴上脱口问道:“这画叫什么名字?” 谢傅笑道:“小鸭溺水图。” 孩子们闻名哄笑起来。 陈清澜感觉对方傲才在羞辱自己,怒道:“哪来的小鸭,鸭子又怎么会溺水?” 谢傅走过来,朝画上一指,“这不就是小鸭了。” 陈清澜看去,只见近岸处,只见几颗顽石,细辨之下又好像是鸭子的头,只见其头不见其身,好似溺水一般,这种技法,简直了! 陈清澜怒道:“就算如你所说是鸭子,可鸭子又怎么会溺水呢?” 谢傅笑道:“这是小鸭子啊,小鸭子还不知道自己会游水啊。” 陈清澜冷瞪谢傅,“你在讽刺我?” 谢傅微笑道:“不敢!陈先生画作大气磅礴,立意深远,在下甘拜下风,不过厚颜求个平分秋色可以吗?” 陈清澜脸色温和许多,“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输了就是输了,我输得起!”说着目光扫了孩子们一眼,笑道:“先生输了,所以先生以后不会阻拦你们作画。” 孩子们没有欢呼起来,大概是感受到陈先生的失落,纷纷走到陈先生的身边去。 有人说道:“陈先生,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就不画了。” 两位先生,他们都喜欢,虽然陈先生有的时候过于严厉严格,但他们心里知道,陈先生是为了他们好。 有些话说出来,孩子们未必能听懂,陈清澜干脆道:“或许是先生错了。”能当着这些孩子们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真是难得。 陈清澜朝谢傅看去,两人默契的朝门口走去,外面下着绵绵细雨,两人也就在屋檐下站着。 从瞧不起到反感,到惊讶,到气愤,到最后心服口服,平静接受,这种一系列的情绪变化也实在太快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让自己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仅仅那一幅画小鸡溺水图,想到这么古怪的名字,陈清澜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笑。 仅仅是这一幅小鸭溺水图,就让自己态度立即改观吗? 并不尽然如此,如果细细回想,他的一系列言行举止,都是有迹可循,那粘贴的纸张,孩子们对他的热情和亲近,恃才不傲,谦逊客气,反倒是自己处处针锋相对,言语极尽犀利。 陈清澜侧头看着他一身朴素儒服,如他所作的那幅画,名字虽然俗气,却有翩翩出尘的内涵,难得! “谢先生,还未请教?” “不才谢傅。” “谢先生这幅……这幅小鸭溺水图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什么时候苏州城有谢先生这号人物,我竟不知道。” 谢傅笑道:“陈都知,我们见过面的。” 陈清澜闻言大为惊讶,双眸瞪大看着谢傅,脱口问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谢傅笑道:“在秦楼门口。” “秦楼门口?” 陈清澜思索起来,想了半天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对着谢傅道:“我想不起来。” 说着看着谢傅一身朴素儒服,“那时你若是这样一身装扮,我未必会注意到你。”说到最后语气是有点歉意。 谢傅笑道:“那天晚上陈都知你被一群人围着,没有注意到我也是可以理解。” “你这么说跟没说一样,我有哪天晚上不是被……” 陈清澜说着却化作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说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有闲到秦楼小饮几杯,我必定亲自接待你。” 谢傅闻着她身上体幽透衣而出,低头看去,一双绣鞋鞋尖逸出袍摆。 但凡是女子,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体香,陈清澜身为青楼都知,更是整日浸在花香麝粉中的女子。 陈清澜见他举动,立即想到什么,“你稍等一会,我到隔壁屋脱下雪袜。” 谢傅哈哈一笑:“我自己撕下如何?” 陈清澜一讶回头,谢傅已经冒着小雨离开。 ****************************************************************** 兰甯特意买了糍团,要来澹台府拜访澹台鹤情。 到了澹台府门口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人拐入澹台府侧面的小巷。 这个人就是她最讨厌却又想再次遇见的“朱公子”。 “娟儿!”兰甯声音透着喜悦,真相马上就要揭开了,她如何能不高兴。 娟儿闻声好奇问道:“小姐,怎么了?” 兰甯手指朱明,“娟儿,那人!”说着竟急色匆匆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追了上去,娟儿直接对着朱明冷声喝道:“站住!” 听见这一声冷喝,朱明本能转身,看到兰甯的一瞬间双脚似被钉住,却也不敢抬头面对兰甯。 娟儿正要开声,兰甯抬手示意娟儿不要说话,朝朱明走了过去,却是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朱公子,想不到会在这里见面。” 上回让他给跑了,这会可不能再把他吓跑了, 朱明一声不吭,兰甯笑意盈盈道:“你不是想见我吗?怎么不敢抬头看我?” 兰甯的声音竟似透着温柔,让朱明有种错觉,兰甯娘子已经接纳自己了,猛地抬头,看向兰甯。 有别于在开元寺遇到她时的冷漠,兰甯娘子嘴角竟挂着微笑,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开心见到自己,难道兰甯娘子想通了,想到这里朱明心头怦怦直跳,有点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如此之快。 兰甯柔呼道:“朱公子,我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 兰甯太了解男人了,任她虐男人千百回,她只需稍微和颜悦色,男人立即又会对她趋之若鹜。 没办法,有点男人就是这么贱。 兰甯的这声柔呼,更让朱明受宠若惊,他觉得是兰甯娘子瞭解自己的一番深情了,出声道:“兰甯娘子,虽然我知道配不上你,可是我对你……” 兰甯笑着打断朱明的话,“朱公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能否相告?” 朱明立即欢喜道:“兰甯娘子,我叫朱明。” 兰甯若有所思道:“哦,朱明,那这两个字怎么写呢?” 娟儿闻言,总算明白小姐的心思了,原来小姐想再次确认这位朱公子是否就是与她书信往来的那个人。 朱明笑道:“兰甯娘子,这里没有笔墨,要不我就写给你看了。” 兰甯浅浅一笑:“笔墨还不简单,你跟我到回莺院去,我想与你说些话,那日得罪之处,顺便表达歉意。” 兰甯什么人物,就连谢傅这种整日与青楼名伶打交道的都遭不住,朱明立即被迷的神魂颠倒。 朱明跟被吃了迷.药一般跟在兰甯身后。 朱明一直盯着兰甯裙衣下山峦起伏浑若天成的优美背脊,暗叹兰甯娘子好美啊。 待兰甯娘子停了下来,才恍觉自己已经在回莺院大厅。 这会是白天,回莺院大厅显得有点冷清,没有什么人。 兰甯让娟儿去取笔墨纸砚,扭头见朱明有点紧张窘迫,微笑安抚:“朱公子,上二回可能有点误会,兰甯这里先向你赔罪。”说着竟款款施了一礼。 朱明再次受宠若惊,走前一步,立即停了下来,却不敢触碰兰甯分毫,嘴上忙道:“兰甯娘子,千万不可。” 心中感动的不得了,兰甯娘子没有看不起我,原来是误会,上天终于可怜我的一片痴情,朱明感觉快乐的要这样晕眩过去,哼!谢傅,兰甯娘子你终究抢不走。 娟儿很快就取来笔墨纸砚,兰甯抬手道:“朱公子,请吧,你的姓名怎么写,好让兰甯记在心里。” 朱明头脑发热,爽快应道:“好。” 兰甯笑道:“娟儿,给朱公子研磨。” 娟儿愣道:“我?”很快就反应过来,应道:“好。” 娟儿将纸铺好,研起墨来,脸上却有点不情不愿。 墨汁变浓,兰甯抬手礼道:“朱公子,请吧。” 朱明走到桌子前,拿起笔的一瞬间,兰甯眼神变得锐利,似乎要从朱明的这个动作看清他的全部。 待看见朱明执笔的样子没有一点错误,大吃一惊,心中忐忑起来,难道如娟儿所说一般,那次在回莺院,他只不过是初次见过,所以有点紧张,这些日子与我书信联系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第158章 舒坦 千万不要啊!兰甯不由自主的拽住自己衣裳,微微颤抖起来。 朱明突然回头朝兰甯看来,说道:“兰甯娘子,我字写得不好看。” 兰甯嘴角一翘:“无……妨。”声音隐隐有点颤抖。 朱明点了点头,手紧紧握着笔,那些日子,字倒是没白练,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他练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姓名,却也不用担心写错,挥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姓名。 朱明写完之后,搁笔,“兰甯娘子,写好了,你看。” 兰甯却有点不敢看,她真怕望上去就是那熟悉的笔迹,朱明看兰甯表情,心中暗忖:“看样子兰甯娘子被我打动了。” 兰甯娘子一步一步靠近桌子,心头怦怦直跳,终于硬着头皮望去,待看清那形如鸡爪的朱明两字,心头的大头落下,吁了口气,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来。 老天爷并没有玩弄自己,朱明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啊,现在已经可以笃定,与自己通信之人并非眼前之人。 朱明看着兰甯露出笑容的样子,开心的不得了,柔声道:“兰甯娘子……” 兰甯却毫无征兆的逼近过来,她身上的幽香让自己晕醉,她美丽高贵的样子又让他胆怯,竟不知觉的后退几步,与兰甯保持距离。 兰甯突然换了副冷漠的表情,冷声问道:“绑在白鸽上的书信到底是谁写的?” 朱明一愣,惊道:“就是我写的啊!” 兰甯怒道:“你还想骗我!”说着拿起写着朱明两字的纸张来,“你看看你写的字跟你一样,简直就是百拙千丑,凭你也想得出“思春”两字,凭你也会作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兰甯言语不留情面,十分毒舌,将这些日子的不满尽情发泄出来,居然想要冒充别人,这样的小人,就算说的再狠毒都不为过。 朱明眼睛发红,原来兰甯娘子刚才只不过是在戏弄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却要这么对我。 兰甯冷声督促:“说!到底是谁?这件事我就不与计较了!” 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何况这个人是谢傅,他训练鸽子,煞费苦心的将信送到兰甯居住的院子,这一切都是他付出的。 谢傅只不过是个代笔的,凭什么,凭什么就要夺走他的一切,朱明紧咬着牙,应道:“就是我写的,你爱信不信。” 兰甯讥笑道:“我倒看错你了,原本以为你只是软骨头,没想到还如此厚颜无耻。” 这时大厅的动静吸引到其她青楼娘子的注意,难得兰甯娘子在大厅露面,纷纷问道:“兰甯娘子,出了什么事?” 兰甯微笑道:“大家来瞻仰一下苏州第一大才子朱公子的书法。” 众女以为兰甯说的是真的,纷纷涌到桌子前来。 待看到桌子上的字,却啊的惊呼一声。 ——这字也写的太难看了! ——真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形如鸡爪。 ——兰甯娘子,真的是苏州第一大才子吗? 兰甯微笑道:“当然了,朱公子字虽然写的不怎么样?诗才可是不俗。” 众女这会倒是半信半疑,连字都写不好,能有什么诗才。 兰甯看向朱明,微笑道:“朱公子,你何不现场赋诗一首,让娘子们对你刮目相看。” 兰甯说话真是杀人不见血。 被心爱的女神这般奚落,朱明内心是既难受又无地自容,眼眶一红竟流出眼泪来。 兰甯见状一讶,她才出三分力而已,她平时奚落那些公子哥可比这个狠辣许多,也没见谁说着说着就哭了。 兰甯朝娟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娟儿把朱明拉到院外来。 一众青楼娘子也想跟出去看热闹,却被兰甯呵斥回去。 院外,兰甯对着朱明说道:“朱公子,让你难堪实非我的本意,皆因你三番两次欺骗我,我怒气难平。” 兰甯淡淡解释一句之后,道:“你告诉我那些信是谁写的,冤有头债有主,我去找他算账。” 朱明狠狠瞪了兰甯一眼,竟转身就跑。 “你别跑!” 娟儿立即就要追上去,却被兰甯叫住:“娟儿,算了,让他走吧。” “小姐,怎么就让他跑了,还没问出是那些信是谁写的呢。” 兰甯苦笑:“我生平见过的软骨头不少,还没见过如此软弱的,弄得我好像在欺负小孩子一样,罢了,我只欺负狠人,不欺负小孩子。” 娟儿心中暗忖,小姐虽然泼辣,喜厌随心,骨子里还是善良,换我,被这般三番两次戏弄欺骗,早干他了。 …… 院子里,胡地全围着朱明问道:“朱公子,到底谁欺负你了,我替你出头。” 这句话胡地全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朱明就是一声不吭。 这时谢傅回来,胡地全听到动静,立即走出朱明房间,“谢傅,朱明被人欺负的都哭了。” 谢傅闻言讶道:“哭了!是被人打了还是怎么?” 胡地全应道:“他就是不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走,我去看看。” 谢傅来到朱明房间,看见他像个小娘子一般脸上挂泪,关心问道:“朱明,怎么了?是被小姐罚了还是被小姐骂了?” 朱明却应都不应。 胡地全急道:“朱公子你说啊,我们两个替你出头。老胡我头铁,谢傅嘴硬。” 谢傅在朱明身边坐下,伸手捏捏他的手臂胳膊,问道:“有受伤吗?” 朱明反应激烈的拨开谢傅的手,狠狠的瞪了谢傅一眼,冷声道:“你别假惺惺了!” 谢傅一愣,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胡地全怒道:“朱明,你怎么这样,我们也是担心你。” 谢傅抬手道:“好了,他现在在情绪上,我们先不要打扰他,让他缓过这阵子再说。” 两人走出房间,谢傅低声道:“地全,我比较忙,你多盯着点他,别让他干出傻事来。” 胡地全愣道:“不至于吧。” 谢傅道:“我们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我想定是亲人刚刚离世,沉浸在悲痛中,你也不要再问了,多留心就是。” 胡地全根本听不出谢傅在讥讽。 ****************************************************************** “碰杯依携红帐内,与卿醉倒花烛台。” 嗓音柔美,歌声动人。 站在花厅门口的娟儿待兰甯唱完之后,这才走了进去,“小姐,这一首曲子若由来来唱,只怕要比青莲更加惊艳。” 在歌唱这一门,兰甯无论天赋还是技艺却是要比青莲强上不少,只是兰甯却道:“这一首曲子,却没你想象中那么易唱,而且这男声部分,我怕是学不会了,一人独唱,却是差点意思,总是无法投入情绪去。” 娟儿笑道:“那就找个人来陪你唱。” 兰甯顿觉好笑,“男人听曲就有,你何从见过男人唱曲。” 娟儿好奇问道:“既然如何,这首曲子为什么要有男声部分。” 兰甯应道:“这就要问作这个曲子的人了,不过我却清楚,这首曲子若是没有男声部分,定要逊色一半不止。” 沉吟片刻之后继续道:“凡事都是从无到有,这曲一鸣惊人,这种男女对唱开了先河,或许以后会成为一种风潮。” 娟儿笑道:“男人唱曲,那肯定很有意思。” 兰甯笑道:“习惯就自然了,以前何曾见过女子穿男装骑大马,现在却是见怪不怪。” “兰甯娘子,我来了。” 却是青莲来了,兰甯笑道:“小丫头,你几天忙着什么,也不见你过来,是不是顾着去见你的小情郎,把我给忘了。” 被兰甯这么调侃,青莲脸刷的就红了,“兰甯娘子,你不要乱说,我跟阿呆是清清白白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兰甯戏笑:“现在是清白,日久生情,将来未必是清白。” 青莲忙道:“兰甯娘子,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直都将阿呆当做哥哥看待。” 兰甯笑道:“真的吗?我对他也挺感兴趣。” 青莲和娟儿同时“啊”的惊呼一声,却不知道这感兴趣是怎么个感兴趣法。 青莲回神笑道:“兰甯娘子,我知道你是故意激我,你眼光那么高,连朱大人都是你拥趸者,你才不会看上阿呆呢。” 娟儿朗声应道:“那当然了,他都不配给我家小姐提鞋。”话刚说完,恍悟青莲跟这阿呆关系不错,稍微有点尴尬。 青莲知道娟儿口无遮拦,笑了笑道:“阿呆他人真的很好。” 兰甯嫣然一笑:“好了,说笑的。”人朝青莲走了过来,轻声道:“你年纪还小,我有必要提醒你,男人那一套情啊爱啊都是虚的,男人就是馋你的身子,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守住最后一关。” 突然说起如此敏感的话题,青莲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目光撞上兰甯那丰腴壮观的部位,反驳一句:“兰甯娘子,你身子才馋人啊。” 兰甯嫣然一笑,“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反倒来挑逗我。” 青莲继续道:“兰甯娘子,我要是男人,肯定被你迷死了。” 第159章 怀疑 兰甯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这几天忙什么,怎么不见你过来,不是说好要教我唱这首曲子吗?” 青莲解释道:“是这样,妈妈打算给我安排几个人伴乐,这几天忙着练奏这首曲子,不过这首曲子有点难弹,我要一旁指点,顺便配合练习,所以没有什么时间过来。” 兰甯点头道:“确实,唱都难唱好,一时之家要将这首曲子练熟更是不容易。”说着突然问道:“上次我问你这首曲子是谁作的,你还没告诉我呢?” 青莲脸露难色,娟儿脸露不悦,“怎么,青莲,你难道认为我家小姐想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青莲忙道:“不是的,我都巴不得兰甯娘子好,只是我答应别人了,不能说。” 兰甯笑了笑,“也是,若是让别人知道是谁作了这样一首曲子,他家门槛定要被人踏破了,我想能作的出这样一首曲子的人,定是个清高隐世之人,不喜欢被尘俗打扰。” 青莲忙道:“是的,阿呆就是这么说的。” 阿呆!兰甯和娟儿闻言露出惊讶之色,这首曲子居然与阿呆有关。 青莲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忙道:“兰甯娘子,你不要问了好不好,我不想失信于人。” 兰甯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道:“来,我们练曲子了,这男声部分,我非要唱好不可。” 青莲却道:“兰甯娘子,恐怕我今日不能陪你练曲,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妈妈她们还等着我回去练曲子呢。” 兰甯笑了笑,“没关系,改日也可以。” 娟儿怒道:“那你来干什么?” 青莲道:“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没有什么时间过来……” 娟儿怪声怪气打断一句:“哟,现在是大红人了,瞧不起人了。” 青莲尴尬一笑,继续道:“所以我把曲子给兰甯娘子你送过来,兰甯娘子你可以自己练习,等我有空再陪兰甯娘子你练习曲子。”说着将写了曲谱和词的三张纸递了过去。 兰甯接过纸,笑道:“有心了。” 青莲笑道:“兰甯娘子,那我先回去了。” 兰甯笑着点了点头。 青莲走后,兰甯特意道:“娟儿,你以后可不能跟青莲这么说话,她现在是名伶大家,一要姿态,二要自信。哪个名伶大家容你这般数落。” 娟儿嘻嘻一笑:“我知道了,我是没有把她当外人,所以说话才如此随意。” 兰甯白了娟儿一眼,“你是跟在我身边,嚣张惯了,好了,帮我泡碗茶,刚才练的喉咙都干了。 兰甯在紫檀木榻坐了下来,将曲谱放在榻几上,摊开看去,在看到曲谱的一瞬间,脸色顿变…… 娟儿端着茶来,看见兰甯一眨不眨的盯着曲谱看,神情颇为激动,好像如获至宝,心中暗忖:“至于嘛?再好也不过是一首曲子,何须如此激动,小姐最近情绪波动有点厉害啊,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小姐,茶来了,你解下渴。” 兰甯应也不应,过了一会,突然欣喜若狂的笑出声来,伸手轻抚自己饱满的胸襟,看到这久违的字迹,内心却是心潮澎湃啊。 娟儿看见兰甯有点痴癫,好奇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兰甯喜道:“娟儿,你看着曲谱。” 娟儿好奇望去,“小姐,我看不懂这曲谱哦。” 兰甯笑道:“你再仔细看这字。” 娟儿定睛一看,骤然惊呼一声,手上的茶杯脱手掉地,“这……” 兰甯笑道:“惊着吧,我刚才也是惊了一大跳,不敢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 娟儿颤道:“这么说,跟小姐通信往来的人和作这一首曲子的人是同一个人。” 兰甯笑道:“事实摆在眼前,何须质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娟儿欢喜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兰甯却脸色一冷,愠怒道:“好什么好!” 娟儿道:“当然好了,这下子全如小姐所愿了。” 这几日小姐常常夸赞这作曲之人,风雅有情,有才有品,谁知道竟夸到素未谋面的好友身上去。 兰甯却冷容道:“不好!我视他作友,真诚相待,他却如此欺弄我,欺人太甚,让我遇到他,我肯定将他……将他……”兰甯咬了咬嘴唇,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娟儿嘻嘻笑道:“将他干什么。” 兰甯傲然道:“将他欺辱回去。” 娟儿哄道:“小姐,你先不要生气,现在又有线索了,先把他给揪出来,再好好聊聊,说不定是误会,说不定他也不知内情,若是知道是小姐你,哪有不垂涎三尺的道理啊。” “算了,就依你所说这般安排。” 兰甯说着却笑了起来,说生气未必是真的,心里有怨却是真的,突然却思索起来。 “小姐,那我现在就去把青莲叫来,咱们问个清楚。” 兰甯猛然开口:“娟儿,慢着,你说这个阿呆会不会就是与我书信联系的人?” 娟儿闻言大为惊讶:“怎么可能,他只不过是小鹤夫人豢养的小白脸,一百两就能买到的东西,小姐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娟儿不提这一百两,兰甯还忘记这事,鹤情姐姐可说是无价之宝,不肯卖哩。 “能猜出我两道联谜的,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小白脸,而且我在他身上总感受到一些熟悉。” 娟儿不语,回想那日情景,那天他的表现确实让人刮目相看,那些文人公子可不是草包,见到他就像见到救星一样。 当日被气昏,只想着狠狠修理他,这会仔细想来,还真是个人物。 兰甯又道:“这首曲子为什么偏偏从他的手上到青莲的手上呢?你说青莲一个连登台资格都没有的小伶,谁又会煞费苦心为她做这样一首惊世之作?” 这么联系分析,娟儿隐隐感觉已经有七八分可能,脱口道:“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岂不是一直在玩弄戏耍小姐?” 兰甯紧绷绝美俏容,狠狠咬唇道:“是的,他一直将我玩弄在鼓掌之中,在灯谜上说出【干兰】这样的字眼来羞辱我,还怂恿一众文人公子攻击我,更可恨的是在书信往来这件事上,三番二次找个人来恶心我,为什么那朱公子宁死不说书信是谁写的……” 兰甯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眼睛都气的发红。 娟儿好奇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兰甯轻轻道:“或许是我生平得罪羞辱的人太多了,有人重金让他来对付我,甚至想让我颜面扫地,狼狈不堪。” 娟儿闻言暗惊,这也太恶毒了,若是小姐沦陷,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曾经就有一位青楼娘子月秋,为人傲慢得罪过不少人,最后倾心于一位公子。 月秋与公子两人欢好之后,那位公子竟然让那些被月秋羞辱过的人,来欣赏月秋衣不蔽体的模样,最后月秋羞愤自尽。 想到这里,娟儿恨得咬牙切齿:“太狠毒了,弄死他!” 兰甯倒是平静,“这事还是猜测,未作定论。我也不直接责问,若他肯主动全盘托出,还有三分余地,如若宁死隐瞒,就是心怀鬼胎。” 娟儿点了点头。 “娟儿,你现在就去叫青莲把阿呆带到我这里来,就说我有请,对了,不要告诉青莲原因,免得走漏风声。” “知道了,我又不傻,这一次就算是严刑逼供,也要让他把真相吐出来。” “好了,快去。” …… 却说青莲要见谢傅也不容易,这澹台府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以前,两人都是早晨在山塘河畔相遇,现如今她已经不必特意跑到河畔练曲,而谢傅也似乎忙于其他事,早上没有在山塘河畔出现。 青莲已经在澹台府外面逗留了足足近半个时辰。 买东西回来的胡地全看见澹台府门口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娘子,不时朝府内张望,似乎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于是上前询问:“小娘子,你有什么事吗?” 青莲回头扫了胡地全一眼,问道:“你是这澹台府的人吗?” 胡地全点了点头。 青莲问:“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谢傅?” 胡地全一讶:“你是来找谢傅的?” “你能帮我转告一下吗?” 胡地全又再次打量青莲一番,这番华丽衣着,不是大家闺秀就是青楼名伶,问道:“小娘子怎么称呼呢?” “我叫青莲。” 胡地全颤指着青莲,惊讶问道:“你该不会就是回莺院最近最炙手可热的青莲娘子吧?” 青莲微微一笑点头。 胡地全“哎哟”一声,激动起来:“青莲娘子啊,是青莲娘子你啊!这……”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于他们这些市井白丁,青楼这种地方是他们根本无法涉足的地方,就算是一般的名伶,也是他们高攀不起的。 更何况眼前这位不是花魁更胜花魁,火的一塌糊涂的青莲娘子,这样的人物是可望而不可及,现在却离自己这么近,还与自己说着话,胡地全内心一阵激动。 青莲见胡地全愣住,开口道:“小哥,劳你转告一声,我有事找谢傅。” “好,青莲娘子请跟我来。” 第160章 冒犯的很 胡地全一边领着青莲朝侧门走去,一边说道:“青莲娘子,以后你要找谢傅,在这侧门喊一声就好,我很多时间都在院内。” “好,多谢了。”青莲说着竟拿出一两碎银子塞给胡地全。 胡地全平时见钱眼开,这一次却居然没有收,骄傲道:“我与谢傅关系不错,只是替青莲娘子你转告一声而已,怎能收你银子。” 这个点,谢傅应该在澹台文望书房,胡地全特意走到西园转告。 胡地全见到谢傅的第一句话就说:”谢傅啊,我都不敢跟你做朋友了,连青莲娘子这种人物都亲自来找你。” 谢傅笑了笑:“青莲很平易近人的。” 胡地全讶道:“那她能跟我平易近人吗?” 路上胡地全问谢傅是怎么跟青莲认识的。 谢傅也就把在山塘河畔与青莲结识的过程说了出来。 听得胡地全大叹谢傅好命,连在河畔走一走都有此艳遇。 却哪里知道,青莲若非遇见谢傅,还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的小伶。 走出门口,谢傅就问:“青莲,什么事?是因为曲子的问题吗?” 青莲笑道:“不是,是兰甯娘子有请。” 谢傅讶道:“兰甯娘子找我,该不会又想……” 青莲打断道:“不会的,上次的事情已经揭过了,兰甯娘子不是这么记仇的人。” 谢傅好奇问道:“那找我干什么?” 青莲反问道:“怎么你一副不愿意的样子,你要知道这苏州城有多少人想求见她一面,都见不到哩。” 谢傅呵呵一笑:“我总感觉这是鸿门宴。” 聊没几句就进了兰甯的院子,刚到花厅门口,青莲就朗声道:“兰甯娘子,阿呆来了。” 兰甯好听的声音传来,“请他进来。” 青莲声音压抑不住兴奋,对着谢傅低声道:“你听见没有,兰甯娘子说“请”” 谢傅倒是觉得这很正常,青莲见谢傅不以为然的表情,却道:“你知道什么,兰甯娘子平时为人冷傲,别人跟她打招呼都懒得理会,她说请就是对你里礼遇。” 青莲领着谢傅走进花厅,青莲不知为何莫名紧张,反倒是谢傅,一脸淡定从容。 兰甯坐在正中那张紫檀木榻上,一双脉脉含波的眸子朝两人望了过来,就这一眼,没几个男人遭的住。 她穿着绿衣本应该是朴素淡雅的感觉,只是绿纱羽裳,内中红抹精致透纱若隐,黛眉檀唇,却让人感到美艳不可方物。 衣服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这个女子就算穿着布裙荆钗也遮不住其光艳。 青莲骤然看到兰甯娘子红抹下那雄巍的曲线玲珑,吃了一惊,兰甯娘子难道要诱惑阿呆不成,我都有点遭不住,阿呆哪遭的住啊。 瞧我想什么呢,兰甯娘子若要诱惑阿呆,勾勾手指头就可以,哪需如此费心,回莺院的名伶都这么穿着,只是兰甯娘子身子太美,穿什么衣服都很是诱人。 青莲想着,暗暗侧头望向阿呆,生怕阿呆露出丑态,见阿呆似无所察,却暗暗偷笑,阿呆就是阿呆,这方面也比别人呆愣一些,还扬州才子呢。 兰甯出声道:“青莲,麻烦你了,忙你的去吧。” 青莲闻言,暗忖:“兰甯娘子这是要让我走开啊。” 兰甯似看穿青莲的内心,嫣笑道:“你难道担心我吃了他不成。” 谢傅笑道:“青莲,你先去忙吧,兰甯娘子不是狐狸精,我也不是唐玄奘。” 娟儿闻言愣了一下,总感觉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头。 兰甯笑道:“青莲,你说他叫阿呆,人呆呆傻傻的,我看一点都不呆,嘴巴厉害的很。” 谢傅笑道:“兰甯娘子过奖了。” 兰甯又道:“这个男人很会伪装,青莲,你可要小心一点。” 这哑谜,青莲可一点都听不懂啊,一头雾水。 花厅陷入短暂的安静,兰甯笑道:“青莲,我借你的人说点事,一会就还给你。” 青莲羞红着脸,撒娇道:“兰甯娘子,阿呆不是我的,我先回去就是。” 青莲走后不久,兰甯向娟儿看去,娟儿领会朝花厅门口走去,经过谢傅身边的时候,皱眉道:“你身上怎么这么臭啊?” 谢傅笑道:“实在抱歉,来的匆忙,没来及沐浴更衣,我这臭男人又玷污了兰甯娘子这块宝地。” 娟儿气道:“你又说这话,你说上瘾了是吧!” “娟儿!”兰甯督促一声,示意办正事要紧。 娟儿心中冷哼,一会再慢慢收拾你,走到花厅门口,把大门关上。 谢傅好奇回头,这大白天关上门干什么? 兰甯微笑着安抚一句:“风大。” 谢傅勉强相信,可看见娟儿居然在上了把锁头,这上锁又是干什么。 只见娟儿嘻嘻一笑,笑的很是阴险,看来今日真是鸿门宴。 谢傅回头朝兰甯望去,一脸询问。 兰甯笑道:“谢公子,我欠你一曲,我不喜欢欠人,今日这一曲还你。” 谢傅应道:“好,我就聆听兰甯娘子仙音。” 兰甯有礼道:“谢公子请坐。” 待谢傅客位坐下,兰甯又道:“娟儿,看茶。”却是处处有礼。 谢傅与兰甯接触时间不长,但还是能看出这位苏州花魁性情极为骄傲,这般过于有礼,反而显得蹊跷。 只是他也是经历过生死磨难的人,还能被你一个苏州花魁吓住不成,倒也微微一笑。 兰甯见了暗忖,这份风雅从容,除了你还能有谁,只是为何如此戏耍于我,为何! 兰甯移步琴桌,曲腿坐下。 琴桌上有一把名琴,唯名琴才能配的上兰甯苏州第一人的身份。 “谢公子,请听兰甯琴音!” 兰甯说着十指纤纤弹奏。 庄重的和弦开始,兰甯技艺高超,由慢而快,滑音自然含蓄,琴声立有流水潺潺的美妙意境。 谢傅也是精通乐理之人,立即听出是名曲《高山流水》。 琴至中段,兰甯花指技艺让人眼花缭乱,纤长雪白的一根根手指如同一个个婀娜多姿的少女在琴弦上舞动。 高音清新欢快、秀丽舒畅,低音又多了几分儿女私语,小窗喁喁。 谢傅听到这里一讶,这一段本来清清冷冷,扬扬悠悠,最为清净息心,想来琴如心声,怕是兰甯独特的女子情怀吧。 想到这里,朝兰甯看去,正好撞见她柔情似水的眼神,谢傅心头一震,好厉害,我骨头都要融化了。 兰甯红唇微翘浅笑,那好看的红红唇儿就好像飞来,亲上他的心头。 谢傅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待从兰甯身上移开目光,才慢慢的又坐了下来。 心乱了心乱了,头一次听曲听的心头絮乱,偏偏那琴音又带着女子的多情柔拂而来,挠着谢傅周身七窍,势要让他脱甲臣服。 兰甯能够让男人对她神魂颠倒,自非虚名,她是一个浑身散发着艳,将艳演绎到极致的女人。 容貌、姿态、肌骨,一眸一笑,一举一动,对男人都是致命的打击。 何须媚术,美艳香艳之极,便是浑若天成的媚术。 听着琴音,谢傅不由自主的又朝兰甯看去,这一看就再移不开目光。 满脑子都是那些浑圆美雪,兰甯除衣模样,心中暗忖,我的定力在她面前不堪一击啊。 兰甯似乎知道谢傅正在馋着她的身子,平视而来,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 这时曲也到了尾段,旋律跌岩起伏,如同高山瀑布冲泄而下,腾沸澎湃,蛟龙怒吼、 这刀枪铮铮鸣的雄壮乐章,正是兰甯心中的怨气怒气,还有赤坦坦的责问,为何! 曲止。 谢傅忙将桌上茶水一口饮完,好好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是你弹的不正经,还是我心术不正,听的不正经。 兰甯柔声飘来:“谢公子,这曲如何?” 谢傅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谢傅的沉默,反而中了兰甯下怀,就怕他还有颜面说出话来,也不追问,回卧榻坐下,轻轻问道:“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吗?”竟连称呼也省了,倒显得亲近随和。 谢傅一讶,什么意思?说些仰慕你的话? 你应该不会这么随便吧,你要是这么随便,今日在此听曲的就不止我一人了。 小娘子的心思你别乱猜,谢傅直接问道:“兰甯娘子,你是什么意思?” 兰甯微微垂眸,轻轻咬唇,声音更柔几分:“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么?” 虽然只改了一个字,听起来却又变了味道,特别是临瞥的一道脉脉秋波,让谢傅感觉大有玄机。 谢傅最怕与这些青楼娘子绕这些弯弯肠子,倒也实话实话:“兰甯娘子神姿美艳,让人情不自禁,琴音动听,谢傅已为之倾倒。” 兰甯绝美的脸容却是一冷:“我不要你说这些漂亮话,我要你说些实际的。” 谢傅一讶,还要多实际啊,我都说我为你所倾倒了,这还不够。 兰甯沉声补充一句:“内心深处最真心最诚恳的话。” “额……”谢傅迟疑不决起来。 兰甯见了却是暗喜,暗暗鼓劲,对,快说出来,就是要你主动坦白,不然我会心存芥蒂的。 谢傅道:“有些话要藏在心内,若是说出口,怕是无礼冒犯的很。” 第161章 耍阴招 兰甯微笑哄道:“没关系,你大胆的说,我不是小气的人,视诚为真,反倒厌极了那些道貌岸然,揣奸把猾。”却是再三暗示,就算你初衷不轨,如重我俩这份书信交往之情,诚实说来,我也不会责怪。 娟儿闻言错愕,小姐你还不小气啊,你是有仇必报。 “兰甯娘子,真性情!” 谢傅赞了一句之后说道:“实不相瞒,刚才有那么一刻想与兰甯娘子欢好一场。” 面对这样这个绝色艳姬,若是不冲动那是骗人的,但是有些话搬上台面说出口,那就十分不堪,谢傅把这话说出来,自认也算至诚了。 兰甯闻言一懵,脑袋嗡嗡。 娟儿大怒,开始四处张望找家伙,知道男人都这么想的,可敢这么面对面直接说出口,你是头一个! 兰甯也算泼辣,却被谢傅说羞了,嗔啐道:“呸!不是让你说这些。” “兰甯娘子,你就不要玩弄我了。” 兰甯直接变脸,骂道:“谁玩弄你了,是你不真诚。” “娟儿,把他绑了!” 娟儿拿出绳子来,却是早有准备,步步朝谢傅逼近。 又来!谢傅最怕跟女人动手,打不赢丢人,打赢了更是丧尽天良,居然对女人下毒手!世间最难办的事莫过于此。 站了起来,斯文道:“不要逼我啊!” 娟儿耸肩笑道:“我巴不得你反抗,好名正言顺的暴打你一顿,你知道我可是很恨你的。”娟儿眼神阴冷,又想起奶奶的痛。 娟儿把谢傅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绳子在要套在谢傅身上的一瞬间,谢傅却出手了。 指作刀使,连出三招,第一招脖颈天突穴,第二招胸口乳根穴,第三招腹下气海穴,此三处为人体要害,一旦被刀刺中立即毙命。 此三招也叫夺命三招,乃是谢傅师傅初月所授,免得谢傅日后受人欺凌。 虽然谢傅的指头比刀锋差远了,但这三处乃是人体要害,却够娟儿受得了,绳子直接脱手,一手扶胸,一手扶腹,痛的额冒冷汗,骂道:“摸~~卵,摸~~卵啊!” 兰甯美眸圆睁,好下流啊!专攻女儿家的要害! 谢傅抬手扶额,十分无奈,他就会这三招,也没有分什么男女,只觉此刻也说不清道不明了,取下娟儿身上钥匙:“娟儿姑娘得罪了。” “兰甯娘子,告辞了,后会无期。” 谢傅刚刚转身准备离开,兰甯却是直接冷声喝道:“站住!” 谢傅停了一下,又迈动脚步,身后却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 兰甯冷笑道:“就算你今日能从这里走出来,我向你保证,苏州城再无你容身之处。” 谢傅停下,扭过头来,只见兰甯绿纱已经撕开一道口子,左臂露出白腻如雪的肌肤来,问道:“兰甯娘子,你什么意思?” 兰甯虽面无表情道:“你非礼侵犯我。” 谢傅应道:“我没有。” 兰甯当着谢傅的面又将下裳撕开一道口子,裙裳荡开,露出了穿在里面的粉色丝缎绸裤。 谢傅负手微微笑道:“尽管撕吧,我也好欣赏兰甯娘子的仙体雪玉。” 青楼娘子往往都是装装样子,你以进为退的时候,她们反而会作罢。 只是谢傅低估了兰甯此刻对他的恨意,谢傅越是毫不在意,兰甯心中越恨,竟拔下珠簪,螓首轻晃一下,青丝如绢倾泻而下,乍顿间好似荡起的青幽波澜。 几缕长鬓也不安分在斜贴在脸颊,兰甯神色杳然的看着谢傅。 女子在人前披头散发,是为不庄。 这裂衣披发的模样落在谢傅眼里,却除一分不庄,余尽是莞尔嫣然。 亦比先前裂衣之举更具分量,让谢傅感觉站在他面前不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而是要与他死磕到底的雄士。 谢傅揖礼,深呼一声:“兰甯娘子。” 兰甯冷笑:“怕了?” 谢傅笑道:“谢傅光明磊落,清者自清。” “好一句光明磊落,清者自清,我堂堂一个苏州花魁,难道会屈你一个小白脸不成。” 兰甯说着,声音更沉:“我与朱大人、陆大人均是旧识,相信他们会为我做主,就算不能治你死罪,这阉刑也免不了的。” 谢傅错愕看向兰甯,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 这么义愤填膺,我都感觉我真的做过! 兰甯轻笑:“你这头禽兽,不要啊~~” 兰甯旋即又脸露怒容寒霜:“你这下流无耻的禽兽!” 谢傅抬手打断:“停!请绑!”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兰甯朗声道:“娟儿,把他绑了。” 娟儿这会还在倒在地上,卵~卵~卵~ 听见兰甯的话,浑身似打了鸡血一样,直接从地上窜起,拿着绳子将谢傅双脚双手绑住,当然嘴里也是不停地口吐芬芳。 兰甯问道:“谢公子,还嘴硬吗?” 谢傅听兰甯语气怎么好像是在逼供,嘴上笑道:“兰甯娘子,我嘴软一点你就肯放过我吗?” 反正谢傅知道兰甯变着法的要对付自己,只是不知因为擅闯闺卧一事,还是灯谜上的那句干兰。 或者是他刚刚那句剖心欢好,又或者是三者皆有。 不管如何,他对这位兰甯娘子已经无感,格局太小,根本配不上苏州第一人的称呼。 可惜了她的绝色和才华,如果心胸能够再大一点……额,谢傅从她身上收回目光。 兰甯盈盈笑道:“那就要看你软到什么程度?” 谢傅也不跟她纠缠了,冷然说道:“好了,来个痛快吧,兰甯娘子发泄怒气之后,我也可以回家,以后再无瓜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与她讲道理岂不可笑。 兰甯冷笑:“你还想回家?” 谢傅一笑:“难道兰甯娘子还想将我留宿不成?” 谢傅平时对人斯文有礼,可需要争锋相对时,也不孱弱,我先敬人三分,人不敬我,我也无需再敬。 兰甯轻笑:“是哩,一会怕伤的太重,走不动。” 谢傅哈哈一笑:“随便你啦。” “哪能随便,得慢慢来,娟儿。”兰甯说着看向娟儿,示意她可以严刑逼供了。 娟儿嘻嘻一笑:“小姐,东西早准备好了,我盼这一天盼很久了。” 娟儿走开一会,端来一方案,方案上有一些谢傅看不懂的“东西”,“呆公子,你可别让我失望,嘴硬一点。” 蹲下,脱掉谢傅的鞋子,一股臭味袭来,娟儿猛地被熏退好几步,“我的妈呀,饶了我吧,这人扔茅坑算了。” 兰甯只觉一股浓浓的恶臭味扑鼻而来,更是熏的有些头晕脑胀的,退的更远,与谢傅保持距离,嘴上骂道:“臭死了。” 她素来喜爱洁净,如若平时这么一个人出现在她眼前,早就退避三舍。 谢傅见兰甯涨着脸,连呼吸都屏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天生臭脚,别累两位娘子嗅我脚臭,还是离我远点。” 却是因为这几日连连降雨,太平小塾院子积水,谢傅早上淌水清渠。 此刻这脚上的味道就是臭水沟的味道。 兰甯啐道:“娟儿说的没错,就应该把你扔茅厕。”话刚出口,又嗅到一丝,只觉整个人似吃了迷药一般,忙道:“娟儿,你弄他,我先缓一会。” 娟儿脸色一狠,靠近走了两步,立即被熏的眼睛紧闭,表情扭曲:“小姐,我不行了,呜呜~~” 那凄容欲绝,连兰甯看了都心疼,朝娟儿招手:“娟儿,先过来。” 娟儿望去,只见小姐鼻子已经塞了两颗干枣,暗叹小姐手脚倒是挺利索的,走了过去,也从果盘取了两颗干枣,把鼻子塞住,在青楼,干枣是必备之物,懂得自然都懂。 两女返回,蹲下仔细端研,表情一副如临大敌,待发觉没有问题,松了口气。 娟儿更是直接笑了起来,由于鼻子被塞住了,笑声听起来很是阴森。 谢傅十根脚趾扭动起来,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两女表情均是一讶,却从没见过如此灵动的脚趾,那灵活程度如同十个正在飘飘起舞的少女。 两人一讶之后,突地圆眸一睁,只觉那脚趾扭动的轨迹,颇有一点把臭气往两人嘴巴送的意味。 娟儿立即怒道:“小姐,他还在挑衅。” 兰甯冷笑一声,伸手竟要去脱罗袜。 娟儿道:“小姐,用我的,我的臭。” 谢傅脚趾瞬间不动了,老实了。 兰甯见谢傅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正在脱袜的娟儿,那眼神儿都是心里戏,忍不住扑哧一笑:“活该!这就叫做自食其果。” 待娟儿脱下一只罗袜来,兰甯倒是说道:“娟儿,好了,他恶心,我们不能跟他一般恶心。” 谢傅松了口气,竟有点感激的看向兰甯。 兰甯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娟儿,用刑!” 谢傅一懵,用刑?却是十分莫名其妙。 娟儿从方案上拿起一支鸡毛,对着谢傅脚底挠了起来。 谢傅立即痒的受不了,扭着身体,发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痒可比痛难受多了,没一会儿,谢傅已经笑得满头大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喊道:“兰甯……娘子……娘子……” 第162章 不容狡辩(为盟主1生1世加第一更) 兰甯这会已经重新在榻上坐下,倒不着急追问了,慵懒道:“谢公子,你先好好享受一下,我喝杯茶再说。” “娘……娘……。”谢傅已经笑得无法完整说话。 “咯咯~~”兰甯笑得扶着胸,花枝乱颤,“这么快就叫娘了。” 在兰甯笑着很有节奏感的时候,谢傅又是一声“娘”传来。 “哈……哈……”兰甯突然就笑崩了。 纤腰弯来绿绿柳,檀口笑出红红花。 “娟儿,先停一下,我先缓一下。” 娟儿一停,谢傅也就缓了过来。 兰甯凛容,低头看了身下一眼,平静道:“娟儿,我先去换身衣服。” 娟儿看见小姐表情古怪,匆匆离开花厅,一头雾水。 小姐这是怎么了,正火热呢,怎么突然要去换衣服。 兰甯换了身衣服返回,对着谢傅直接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谢傅无奈道:“你要我说什么啊?” “你自己想!” “我想不出来!” 兰甯脸色一冷:“非要逼我做坏人是不是?” 谢傅苦笑:“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你倒是问啊。” 兰甯傲道:“我不问,我要你自己说。” 兰甯大可直接责问,但是她偏不,就是要谢傅自己坦白。 这责问出来的东西与谢傅主动坦白完全不同,就如同她的洁癖一样,容不得半点肮脏。 她以诚相交,以真相待,就算责问出来,只怕这段友情也变了性质。 谢傅怒道:“岂有此理!天底下哪有只拷不问的。” 兰甯轻声问道:“现在你有没有什么对我说的。”目光竟透着几分温柔。 谢傅看着兰甯说道:“你是个疯女子,我不知道那些男人是不是瞎了眼,怎么会对你趋之若鹜。” 兰甯心头一痛,脸色一冷,咬牙切齿道:“娟儿,来点更狠的!” 娟儿阴笑一声,在方案上捉了一把黑色粉末往谢傅眼睛里撒去。 是黑胡椒粉,黑胡椒粉贵如黄金,为了用刑,也真舍得下血本。 谢傅一下子就被辣的眼睛发红流泪,睁不开眼来。 谢傅辣的说不出话来,表情扭曲,却无法伸手去抹,娟儿歹毒的朝他另外一只眼睛也给撒上,眼睛更加难受了。 兰甯看见谢傅难受模样,竟莫名心疼,咬唇轻轻道:“你真的宁死都不肯跟我说吗?”这时也不知道该佩服他的骨气,还是他的奸诈。 谢傅骂了一句:“疯女人!” 兰甯听见这句话,竟委屈到目眶隐隐发红,好啊好,都这个时候你还想着隐瞒,当我是三岁小孩那般好欺骗玩弄,我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如果我要弄死你,岂会跟你这般慢慢吞吞。 娟儿这时已经无需兰甯吩咐,残忍的强行拨开他的眼皮,狠狠的往眼睛撒了一把。 这酸爽!让骨硬如箍棒的谢傅都挣扎起来,一拇指大的细小物品从他身上掉落下来。 兰甯好奇望去,表情一呆,却是一朵小小的荷花,栩栩如生到好像是生在地上一般。 兰甯弯腰捡了起来,这荷花是用木头雕刻的,然后绘上丹青颜色,拈在手上就好像是一朵永远都不会枯萎的荷花。 兰甯想起了那日在亭榭和谢傅的对话,她说过一句话,荷花终究会枯萎。 兰甯一瞬间明白谢傅的心意,她有点被感动到了。 除了你,谁能这么轻易的敲打我的灵魂,明白我瞬逝的惋惜。 兰甯看了被辣的一直流泪水的谢傅,脱口喊道:“住手!” 娟儿一愣,停了下来。 兰甯见娟儿挡在她的面前,沉声道:“让开!” 兰甯人在谢傅面前蹲了下来,将荷花拈到谢傅面前,轻轻问道:“这荷花是你雕的吗?” 谢傅极力睁开一条眼缝,看见兰甯手中的木荷花,顿时却是火大。 今天他在文望书房内刚好念到荷花的诗,想起兰甯说到荷花枯萎时的黯然。 于是提刀雕朵荷花,他的雕工自然不用说,只是木色终究死气沉沉,就顺手用丹青彩绘。 想着自己一次擅闯芳闺,一次口吐干兰,终究是自己的不是,这荷花也算是自己的一份心意歉意。 此刻瞥见这木荷花就来气,嘴上说道:“什么东西?我看不清。” 兰甯又把荷花凑近一些,谢傅张口就朝兰甯手指咬去。 吓得兰甯赶紧缩手,谢傅却只要咬住那木荷花,咯嘣咬了几下,把这木荷花咬成木屑,全部吐了出来。 兰甯见了如心被咬碎一般,又怒又恼:“你干什么啊!” 谢傅笑道:“这荷花本来是想赠予你,表达歉意,不过你不配!“ “我不配!” 兰甯情绪顿时激动起来:“是我不配还是你不配!” 谢傅重复道:“你是不配!” 兰甯颤道:“你这个小人,你才不配,你干过什么你心里清楚。” 谢傅一笑:“小家小气,一点小事耿耿于怀,三番二次报复,你也配当苏州花魁,我看一个小婢女都比你有雅量。” 兰甯冷笑:“我就小气如何,我就不准你欺骗我,玩弄我!“ 谢傅吼了出来:“我骗你什么!不知所谓!” 兰甯面色苍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一吼给吓住,圆眸盯着谢傅,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狠狠咬了咬唇。 转身疾步走到卧榻,拿起一个檀木锦盒回到谢傅的面前,当着谢傅的面狠狠摔在地上。 锦盒顿时被摔的裂开,一张张被特意抚平的纸张散落一地。 娟儿看见兰甯双眼喷火的模样,立即吓坏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都不敢吱一声。 娟儿谁都不怕,就怕发怒的兰甯,而此刻兰甯的怒气肉眼可见。 谢傅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平静说了一句:“泼妇一般。” 兰甯弯腰随手捡了一张,走到谢傅跟前,用两只手指拨开谢傅的一只眼睛,冷冷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谢傅只感这纸这字都恨不得塞进他的眼睛里,表情一讶,另外一只眼却自己睁开,双眼定睛一视,这纸上的字却是他的亲笔。 这…… 原来一直和朱明通信往来的是兰甯。 朱明也太不自量力了,你无才无学,应付一般青楼娘子都十分吃力,竟把主意打到苏州花魁身上。 苏州花魁可是苏州第一人,就算是名门闺秀,也是被才压艳压的存在,说句不夸张的,以兰甯的名头就算当朱门明月也是绰绰有余。 真是啦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是最美最高傲的那只。 兰甯看见谢傅错愕表情,轻笑问道:“骗我没有,玩弄我没有?” 谢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若说骗有点欺骗的嫌疑,毕竟是替朱明替笔,兰甯也瞒在鼓里,可戏弄之心却是绝对没有。 兰甯见谢傅哑口无言,冷冷一笑:“非要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兰甯娘子……” 谢傅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兰甯冷声打断:“不要叫我!你不配叫我!贱人!” 谢傅这会头有点嗡嗡响,欺骗一事,可大可小,对于重情重义的人来说,几同于管宁割席。 看兰甯气坏了的样子,她应该是属于那种固执,讨厌别人欺骗的女子,谢傅轻道:“兰甯娘子,你也无需如此生气,不就是几封书信,是不是我写的又有什么关系。” 兰甯闻言双眼喷火,我对你以诚相待,真心视你为友,难道书信往来,字里行间,你就没有感受到吗? 你说的云淡风轻,分明都是弄虚作假。 她真的很伤心,也完全死心了,当着谢傅的面将手中的纸张撕成碎片,紧接着将地上的纸一张张捡起,一张张撕成碎片。 很快,地面就都是纸屑。 兰甯激动之后,却是平静到难以想象。 谢傅待兰甯平静下来之后,才平静道:“是我的错。”从他为朱明代笔那一刻开始,不管对方是谁,都形同于欺骗对方的感情。 太晚了,当自己主动揭露的那一刻,他说再多都是徒劳,兰甯傲然背过身去,奇怪的是,此时心中反而说不上恨。 就像面对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他的一切也就不能对你造成影响了。 说过不夸张的,就算是欺骗玩弄,也可以如微风拂面一般,莞尔笑过。 谢傅一直在等待兰甯的回答,过了一会,兰甯才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看见她的笑容,谢傅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笑了一笑,他最怕负人了,看来兰甯娘子是释怀了。 兰甯云淡风轻道:“娟儿,阉了他。”既然你现在是无关紧要的人,三番二次冒犯,我也无需跟你客气。 谢傅啊的惊呼一声。 娟儿也是一讶,真的要阉啊。 兰甯无再废话半句,转身离开。 “兰甯娘子,能商量吗?喂……喂……喂……” 兰甯却直接上楼而去。 娟儿走了过来,“别叫了,小姐恨死你了,你是头一个让她如此憎恨的人。” 谢傅苦笑道:“我觉得我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罪不容恕的事啊。” 娟儿拿起案上的剪刀,开始脱谢傅的裤子,嘴上说道:“爱与恨只在一线之间,你刚才主动坦白就什么事都没有,谁让你嘴硬,宁死不开口,还想隐瞒,这下该后悔了吧。” 第163章 倒过来哄(为盟主1生加第二更) “我嘴硬什么,我隐瞒什么,兰甯娘子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谢傅说着神情突然一凛:“慢着!” 他好像捉住关键点,兰甯不停的重复问一句话,你有什么对我说的吗?那语气温柔可不像奔着要阉了他。 当时他一头雾水,现在想来可能还有什么误会。 娟儿道:“没用的,睁眼闭眼都是咔嚓一刀。” 唰唰唰,娟儿试了下剪刀,看锋利不锋利。 谢傅忙道:“慢着慢着,你们明明知道,还要逼问我,岂不是多此一举。” 娟儿叹息一声:“小姐就是这脾气,小姐就是要你自己说。” 谢傅脱口而出:“你们疯子吧,你们不问,我哪里知道!” “你干过的事,你心里不清楚?” “我是帮人代笔,可我不知道是兰甯娘子啊。” “你真不知道?” “我这个样子像知道吗?你以为我喜欢你给我撒胡椒粉啊。” “小姐以为你是在故意玩弄她,想让她颜面扫地……” 娟儿吧啦吧啦,说了谢傅的很多动机,最后还把月秋被人羞辱之后含愤自尽的故事讲出来,来证明谢傅的歹毒至极。 谢傅听懵了,我一件都没干过啊,你是不是应该用猜测,而不是陈述的语气! 娟儿轻轻道:“尽管如此,小姐还想给你一个机会,原谅你,我从来没见她对别人如此宽容过,你可知道你把她伤的有多重吗?” 谢傅没好气道:“你们这么会推断,还不如去干巡捕,当什么花魁娘子啊,把兰甯给我叫下来!” 娟儿看着谢傅一副昂首挺胸的威武模样,只感觉正义一下子到了他那边去了。 谢傅见娟儿一动不动,沉声道:“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真下手,兰甯得赔我一根。” 娟儿扑哧一笑:“小姐又没有,怎么赔你啊,顶多当姐妹咯。” 谢傅真想扇娟儿一个耳刮子,冷道:“娟儿,你当我在跟你调情吗?” 娟儿啐道:“呸!我这就帮你去问问。” “去问!我已经不想跟你们两个疯女人打交道了。” 娟儿停下回头,怒道:“你还顶嘴,我不去了,糊里糊涂把你做了。” “去吧。”谢傅语气软了一些。 娟儿上了阁楼,进了房间,轻轻叫了一声:“小姐。” 兰甯淡道:“是求饶了还是吓晕过去了?” 兰甯并没有让娟儿真正动手,两人主仆多年,已经默契,这种事还是需要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明示。 兰甯心中也感觉自己很贱很贱,这人都坏成这个样子了,她还是舍不得真正下手。 有句话说的好,纵你伤我千百遍,我仍待你如初见。 娟儿应道:“都没,他骂你了。” 兰甯一愣,“骂我什么了?” “他骂小姐疯女人。” 兰甯倒吸一口冷气。 都已经是这种地步了,竟还有如此浓烈的贱骨! 对于羞辱我念念不忘,时时刻刻牵挂在心。 “好,我成全你,我让你这扬州才子以后只能当扬州阉人,看你以后怎么干兰!” “娟儿!把他给咔嚓了!” 娟儿表情古怪。 兰甯见娟儿一动不动,冷道:“这次你真下手,我看他还有什么资本羞辱我。我以后每天在他耳边说一百遍干兰,看他拿什么干!”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小姐,这当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他说他不知道写信的人是你。” 兰甯正在气头上,衣袖一摆:“我不管,我就是要阉了他。” 娟儿平静异常,果不其然,兰甯突然一愣,稍微梳理了一下,惊呼道;“他怎么不早点说。” 娟儿心中暗忖,这正是他骂我们疯女人的原因,仔细想想,拷问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而且这种什么都不问的方式,确实……确实…… 换做是她,只怕委屈的都要哭了。 兰甯轻轻问道:“这么说,我们冤枉他了?” 娟儿先点头,然后才想了想道:“小姐,我看八九不离十。” 兰甯喃喃道:“疯女人……”说着掩嘴一笑:“难怪比我还要委屈,倒是我的不是了。” 娟儿提醒道:“小姐,你还笑的出来,只怕他对你印象很差了。” 兰甯笑道:“我高兴,怎么不能笑,我现在就去哄哄他。” 娟儿提醒道:“小姐,你可不能表现的太卑微了。” 兰甯淡道:“我知道了,免为其难,免得他太飘了,对付男人,还用的着你教。” 娟儿心中暗忖,就怕整了这么一出,无形中又打中你的命门。 兰甯却已经先行一步,走出房间。 谢傅看见兰甯,立即说道:“兰甯娘子,来说清楚,别错阉好人。” 兰甯闻言想笑,却强忍住,一副凛若冰霜的清冷模样,“你真的不知道?” 谢傅应道:“我替人写信,又怎么会知道信是送到哪里去。” “你详细说来,若敢有半点欺骗,可别怪我不客气。” 谢傅知道这小娘子狠,同时也为了避免朱明深陷虎穴,把给朱明代笔的详细说来。 兰甯听完却半喜半算,喜事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玩弄自己的骗子,酸却是一切并非他的初衷。 他还算不算自己的书信好友呢,忽又觉得讽刺可笑,我诚心诚意掏心窝子,他却只不过是履行别人的拜托。 心中真想问一句,这信中的一句一字,你用上几分真心。 谢傅见兰甯久久不语,问道:“兰甯娘子,你能理解明白吗?刚才不是我不说,是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兰甯见谢傅双眼发红,脸颊都泪湿漉漉的,忙道:“娟儿,快打热水去。” 娟儿连忙跑去开锁。 谢傅问道:“兰甯娘子,能先给我松绑吗?” “瞧我给忘了,娟儿,松绑。” 兰甯说着却发现娟儿已经打水去,立即蹲了下来,帮谢傅松绑双脚上的绳索,可是娟儿绑的太紧,她根本解不开,又恼又急道:“可我不会松绑啊。” 谢傅淡道:“那算了。” 兰甯却不甘心,用力扯着绳索的结,手麻脚乱中,塞住鼻子的一颗干枣掉了下来,一股浓浓的味道直冲脑门。 呛的兰甯当场就要晕倒,咳咳着连忙跑开,表情夸张,极难描状的看着谢傅,“我的天啊!你这脚也太熏人了。”刚才那一下,可真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兰甯既想靠近,又望而生畏,只好重新拿了一颗干枣塞住鼻子,硬着头皮靠近,憋着脸,再次去解谢傅脚上的绳索。 谢傅感受到她的手麻脚乱,出声淡道:“算了,等娟儿姑娘回来再说。” 刚好娟儿端着水盆匆匆走了进来,“小姐,水带来了。” 兰甯道:“先别着急,给阿……谢公子松绑再说。” 娟儿放下水盆,三下两下的解开谢傅脚上的绳索。 谢傅手脚刚恢复自由,眯着眼,揖礼道:“兰甯娘子,告辞了。”只感现在两清的不能再两清了,再无丝毫歉意。 兰甯一愣:“你好歹……好歹……” 谢傅却已经转身离开,他的眼睛这会还辣的睁不太开,像个瞎子一样,一边行着伸着双手摸索着。 兰甯见状,立即上前搀扶,柔声道:“你这样子怎么回去,好歹洗下眼睛,缓一缓。” 谢傅摆开兰甯的手,嘴上淡道:“没关系,离的也不远,我慢慢走回去就好。” 兰甯冷道:“你生我的气,是不是?” 谢傅不出声也不离开,继续朝门的方向摸索着慢行。 “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什么误会,我此时此刻依然视你为知己,如果你连给我表达歉意的机会都不给,就当我这二十多封信都跟条狗在写。” 兰甯说着,几个疾步走到谢傅面前,挺胸傲然挡住他的去路。 谢傅的眼睛是时睁时闭,像半个瞎子一样,手上突然摸到什么柔软至极的东西。 还十分弹手! 猛然就把手给缩了回去,完蛋了!这才刚刚算清楚,又有账。 只感觉自己一个正经人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谢傅现在真想灌几口酒,让兰甯见识一下,正经人不正经起来是何等的恐怖,还敢不敢这般玩火。 兰甯倒并非故意,说句不夸张的,她若端正姿态,男人要走近她三步之内都需要勇气,更别说伸手去非礼她。 绝美的俏脸唰的就红了,嘴上冷冷道:“谢公子,这可比擅闯闺卧严重多了。” 谢傅面色立即难看起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兰甯却是淡道:“念你是无心的,就不计较了。” 娟儿听了暗忖,说的好云淡风轻啊,不是应该恼羞成怒,趁机发作吗? 兰甯重新将谢傅搀扶。 谢傅不是很乐意。 “别乱动,再碰到,我就当你有心的。” 兰甯手上搀着谢傅往椅子走去,嘴上不忘轻声叮嘱:“慢点~” 待坐下之后,兰甯亲自拧干脸帕。 谢傅听见水声,手又摸索着,开口道:“我自己来就好。” 兰甯把谢傅那双乱摸的手给按下去,语气有点强势道:“你老实坐着就好。” 说着素手纤纤,轻轻擦拭谢傅发红的双眼,看见他眼睛肿成这样,心里也怪心疼的,后悔肯定是后悔了,柔声道:“不要生我的气,好么。” 第164章 我就是那个唯一(为盟主1生1世加第三更) 谢傅一言不发。 兰甯又轻声哄道:“我从来没有对男人这么卑微过,你还想怎么样?” 谢傅这才开口道:“兰甯娘子不必如此,我们也只不过见过几次面,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 这冷漠的话说的兰甯心里难受,嘴上却强忍着情绪道:“说我小气,你一个大男人才小气。” 谢傅淡淡一笑。 兰甯喜道:“你不介意啦?” 谢傅一笑:“对我来说,介意与不介意都是一样。” 娟儿暗忖,小姐的招数好像对他没有什么用。 说来也没有什么招,只要小姐和颜悦色,轻声细语,男人基本遭不住,无招就是最厉害的招数。 兰甯想要发飙,却强迫自己一忍再忍,手上也紧紧拽着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真的很想揍他,很想很想。 谢傅突然“额”的一声,皱眉忍着,睫毛抖动。 兰甯这才发觉自己手上动作不知不觉粗鲁起来,柔声道:“怎么,弄疼你了?” 谢傅咧着嘴:“没事。” 兰甯见他表情,分明就是,说道:“痛就叫出来来,我也不会笑你,任谁被胡椒粉这么撒眼睛,也不好受,何须如此忍着。” 谢傅尝试着睁开眼睛,却依然睁不开来,问道:“你说我会不会瞎了。” “呸……这只是胡椒粉,瞎什么瞎,别乱说,洗一下就好了。”兰甯说着,又重新拧干毛巾,帮谢傅擦双眼,“是不是感觉舒服多了。” “嗯……” 兰甯也不知道给谢傅双眼擦了多少遍脸,直到谢傅说差不多了,这才停下,示意娟儿把水盆拿下去。 娟儿询问道:“小姐,还要再打一盆吗?” 兰甯笑道:“我倒觉得他现在应该洗个脚,如果你愿意给他洗个脚,那就再打一盆过来。” 娟儿闻言立即惊的脸色煞白,语气带点央求道:“小姐,你就饶了我吧。” 兰甯笑道:“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谢傅又想开溜了,说道:“又玷污兰甯娘子这块宝地。” “又说这话,你到底要玷污多少回,再者说了,你何止玷污了我这块宝地,你都把我也给玷……” 兰甯及时刹住嘴,不然又闹出误会来了,此玷污非彼玷污,嘴上感慨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受的了你。” 她还是有点洁癖的,谢傅脚这么臭,别说近个三尺了,三丈都别想,刚才居然主动搀扶他,大概是爱屋及乌吧,承受程度也变强许多。 娟儿端着水盆暂时离开,小姐盼了这么久,总算见面了,肯定有很多话想聊聊,虽然过程有点坎坷。 花厅安静,坐在谢傅旁边的兰甯就打量起谢傅来,曾无数次想象这位信友的模样,眼前这人就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 怎么说了,五官端正,剑眉星目的,几乎满足了自己的所有幻想。 其实她也曾预想过,这位信友可能是个丑八怪,也做好心理准备,这个结果比她预想的不知好上多少倍。 就是脾气有点臭,软硬不吃。 谢傅眼前一片漆黑,尝试着睁开眼睛,刚刚睁开一条眼缝,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就凑在眼前,吓得谢傅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 兰甯见谢傅这个窘样,忍不住嫣然一笑,“你喜欢偷看,却不敢大大方方的看吗?” 谢傅疑惑问道:“什么偷看?” 兰甯笑问:“当日在楼上卧室,我脱衣服的时候,你偷看没有?” 谢傅很是尴尬,这个时候旧事重提干什么,兰甯见他不答,追问一句:“你偷看没有?” 谢傅硬着头皮道:“我就偷看一眼。” 兰甯笑道:“哦,你就看一眼,眼睛突然就瞎了。” 谢傅忙道:“不是,我突然看见你在脱衣服,我立即就闭上眼睛。” 兰甯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 谢傅微笑道:“信不信由你。” 兰甯轻笑问道:“难道我对你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谢傅道:“兰甯娘子,咱们还是不要聊这些话题。” 兰甯沉声道:“不行!我想听你回答。” “有!不过……” 谢傅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兰甯打断,“有就够了。” 谢傅嘴角抽了抽,没出声,兰甯轻声道:“眼睛还难受吗?” “好多了。” “能睁开眼睛吗?” 谢傅睁开眼睛来,虽然眼睛还有点不舒服,不过能看见东西,兰甯那张美丽动人的脸近在眼前,浅笑道:“现在你可以大大方方看个够。” 谢傅笑了笑,很自然的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兰甯打断道:“有事。” 谢傅客气道:“请说。” 兰甯问道:“你还在生气是不是?” 谢傅干脆道:“没有了。” “那你为何这个态度?” 谢傅不出声。 兰甯突然发现他面红红的,有种叫做腼腆的东西,像那从未与女子接触过的少年,心中暗笑,就你这个样子就说要干兰。 兰甯俏容特意凑得很近,美艳的红唇对着谢傅脸上轻轻吹了口气,幽幽道:“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亏心事,不敢讲出来。” 谢傅只感她的口息又暖又湿带着甜香,呵气如兰的吹拂在耳朵脸颊,浑身打了个激灵,周身气血蹭蹭蹭的往上涨,怎么会这么厉害! 这么厉害! 兰甯作为苏州花魁,与男人最近的距离就是同桌而坐,不管她现在使的什么招,谢傅却是第一个有幸享到。 “不管如何,都不准生我的气,好么~” 柔柔软语有若丝线钻入谢傅耳中,在泥丸宫汇集,只感整个人如醉如痴,像飘在半空荡悠悠的,心里直在叫唤:“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想破戒了!” 谢傅猛然站起,倒是把兰甯吓了一跳,只听他说道:“你先不要说话,就算要说我也不要离我这么近。” 兰甯一愣之后,抿嘴一笑,这么快就受不了,不过我很是喜欢,嘴上故意装得惨兮兮道:“谢公子,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 “不是!” 兰甯立即又问:“那你是喜欢我?” 谢傅脱口应道:“是!”忙改口道:“不是。” 兰甯假装生气:“到底是或不是?” “不是!” 兰甯轻轻一笑:“是吗?只怕说的是假话。” 谢傅正色道:“我承认兰甯娘子惊艳无比,绝色无双,不过兰甯娘子不是我喜欢的女子。” 兰甯原本想与他叙书信友情,也不知道怎么就扯到这喜欢不喜欢上面去,不管如何,这话听到耳中极为刺耳。 或许她骄傲习惯了,认为是个男人就会拜倒在她的云裙之下,只看她愿不愿意垂青而已。 兰甯朝谢傅望去,只见他一脸凛然,只觉自尊受到伤害。 谢傅说了句“告辞了”,强睁着眼睛朝门口走去。 “站住!” 兰甯一喝之后,声音放轻几个度:“我向你道歉,我们扯平了好么?” 兰甯直接服软,她性情傲慢,在谢傅面前却总是放低姿态,或许是她很重视这份友情,又或许她很欣赏,她也说不清楚。 谢傅冷淡道:“不必了。” 兰甯傲道:“从来都是男人哄着我,我还是头一回哄男人,你别不识好歹!” “抱歉,我就是那个唯一。” 谢傅说完疾步离开,越过门槛的时候还绊了一下,趔趄几步,却脚下不停。 兰甯回神怒道:“滚吧!” 娟儿等了很久才返回花厅,见小姐一个人坐着呆呆无神,谢傅却不见踪影,小心翼翼的靠近,轻呼道:“小姐。” 兰甯抬头,满脸委屈,“他怎么能这样……” 娟儿颤道:“小姐,他欺负你!” 兰甯苦笑:“他看上去都不当回事,是我自讨无趣,这算欺负吗?” 娟儿安慰道:“小姐,他也就是一个贱人,我们没必要跟他生气,就当前阵子跟一条没有人情味的狗在交流。” 兰甯“哼”的一声,“这条……这人清高的很哩。” 娟儿没好气道:“他一个小白脸有什么资格在小姐面前清高。” “我倒不怨他清高,我怨他无情无义,无心无肺。” 兰甯说着一脸骄傲,“我何曾被人这般冷落无视过,我要也让他尝尝这种滋味,比起无心无肺,我一点也不必他差。” 娟儿表情阴冷道:“对!让他爱上小姐你,然后把他无情抛弃,让他痛不欲生。” 兰甯闻言表情一凛,你不喜欢我这种女子,我偏偏要让你爱上我,缠着我,求着我,我再甩了你,看看你是什么嘴脸。 …… 澹台鹤情疾步朝白脸窝走去,雪色裙摆舞动,不时逸出裙角的半截白色绫罗丝袜,轻易就能男人躁动起来。 却是从文望口中听说谢傅连用几张纸,都要从废纸中剪裁粘补。 澹台鹤情十分生气,你冒死救了我两次,难道我的命还抵不过你用我几张纸吗? 竟敢跟我如此见外,我没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吗? 别说用几张纸了!就算是用我!也是理所当然。 院子里正在干活的胡地全和吴婶,看见澹台鹤情,立正站好,动也不动。 作为澹台府的女主人,气场还是很强大的。 快到谢傅房间的时候,澹台鹤情却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直至在门前停了下来,抬手抚着美美如绝峰的胸口,我要温柔一点,可不要把他给吓坏了。 第165章 小姐疼你(为盟主怪蛋佛爷加第一更) 澹台鹤情轻轻的迈过门槛,走进房间,看见谢傅的一瞬间却是表情一呆。 只见谢傅坐在椅子上,手上不停的抹泪,眼睛都哭红哭肿了,俊俏的脸更是泪迹斑斑。 犹记得第一次在书房见面,他挨了一顿打,却依然挂着笑容,到底是多么伤心才会哭得如此厉害。 看见那泪水从眼眶涌出,谢傅伸手抹了一把,澹台鹤情顿时心疼极了,也融化了她的冰心,瞬间成水。 此时此刻,澹台鹤情只想安慰他,温暖他,不让他悲伤难过,更不允许他落泪。 “小白脸。” 这带着侮辱性的称谓,此刻对于澹台鹤情来说却是极为亲切极为亲切的叫唤,她轻轻的朝谢傅走近过去。 “小姐~~”谢傅站了起来,一睁眼,眼睛受刺激,眼泪又哗啦啦的流出来。 啊~~看他委屈极了的模样,澹台鹤情心都要碎了,情不自禁的将谢傅拥入怀中,搂住谢傅的头,将他的脸颊贴在自己无私而伟岸的高贵胸怀中,用尽女性的温柔和慈爱来温暖他。 “别哭,小姐疼你。” 谢傅有些懵,稍微挣扎。 澹台鹤情双臂却搂的更紧,让谢傅的脸深深埋入深邃谷底,直贴心房,一边抚摸谢傅的头,一边柔声道:“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让他生不如死。” 谢傅更懵了,待反应过来,却舍不得离开这柔软温暖的胸怀,他顿时觉得自己好无耻好自私。 澹台鹤情一边抚着谢傅的头一边喃喃自语:“还记得你在书房说过,你羡慕文望有个贤姐,有人疼爱,我现在告诉你,我愿意,我愿意极了。” 澹台鹤情说着猛然捧着谢傅的脸,“你不用羡慕文望了,我以后只疼你一个好不好?” 谢傅顿时被温柔到极点的眼眸击中心灵,“小姐……” 澹台鹤情不容谢傅说完,立即又将谢傅的脸埋入自己的胸怀中,“就这么说定了,我以后只疼你一个。” “在这里,你怎么可以把自己当成外人,我听说你用点纸都不敢,我是又难受又生气。” “小白脸,小姐疼你,开心吗?” 谢傅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澹台鹤情胸前洁美的白衣摇晃,如同雪崩荡起漫天烟雪。 澹台鹤情咯咯一笑,像个小孩子一样,她双手捧着谢傅的脸:“告诉小姐,谁欺负你了,小姐为你出头。” 谢傅看着这温柔到极致的脸,温柔到极致的美丽眸子,像樱桃一样好看的红唇,却很是亲上一口。 我禽兽啊!小姐有这样无私的情怀,我想的竟是她的身子。 我真不是人,我枉费她对我的信任! 谢傅有很多话想说,出口却依然只有“小姐~~”二字。 澹台鹤情用青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抹着谢傅眼角,浅笑道:“小娘子才掉眼泪,你男子汉也掉泪,不知羞吗?” “我……”谢傅竟无语以对,或许想睁大眼睛看清此刻的澹台鹤情,眼睛又受刺激了,泪又流了。 澹台鹤情见了,立即又把谢傅搂抱住,“哭吧,尽情把我的胸衣染湿,所有的泪水也只准落在我的心头。” 她真是世间最温柔最温柔的女子,世间所有坚硬的东西在这份温柔面前,也会瞬间融化成水。 谢傅情不自禁的搂住她的腰肢,待指尖传来弹手的触感,却立即自惭的缩回。 澹台鹤情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没关系,小姐不会罚你,不舍得罚你。” 这话不知为什么,让如痴如醉的谢傅清醒过来,只感自己就是一粒污秽,玷污了这白壁无暇的女儿心。 “小姐,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眼睛洒到胡椒粉。” “小白脸,咯咯……什么!” 澹台鹤情骤然松手,将谢傅用力推开,脸一红,一冷,一怒,“你竟敢戏弄我!” 谢傅慌极了:“没!” 澹台鹤情愣站原地,然后气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毫无征兆,澹台鹤情突然转身快步离开,待走出门口不远,猛然停下回头,冷若冰霜道:“我什么都没说过!” 谢傅极力的睁开眼睛,目送澹台鹤情消失在视线中,嘴上喃喃道:“你说过,我都听到了,小姐,你心里竟是如此疼我。” ****************************************************************** 早上,谢傅进入学堂,目光一扫,就知道少了一人,出声问道:“小芸,怎么没来?” 没有人回答。 谢傅又问了一句:“是病了吗?” 小学子门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有人应了一句:“小芸昨天还好好的。” 谢傅一笑:“好了,我们先上课。” 下课之后,谢傅让一个认识小芸家的小学子带路,亲自来到小芸家了解情况。 普通的农家民宅,进入大门是普通的农家小院。 一个小姑娘正端着【斗腔】在院子里晾晒桑叶。 谢傅喊了一声:“小芸。” 小姑娘闻声猛然回头看见谢傅,小脸立即激动的满脸通红,紧接着却是目眶一红,眼角盈着泪水,“先生,你怎么来了?” “你今天没有去学堂,先生以为你病了,来看看怎么回事。” 小姑娘抹了下眼角,破涕为笑。 小姑娘给谢傅搬了张小凳子在院子坐下,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又端了碗水过来。 谢傅喝了口水,问道:“怎么没去上去,是先生教的不好吗?” 小姑娘笑着摇了摇头:“我很喜欢听先生讲课。”正说着突然又想到什么,匆匆跑开抱了些柴火,朝厨房方向跑去。 谢傅跟了过去,只见小芸正在往炉灶里添着柴火。 炉灶上面有一口大锅烧着热水,蒸着刚桑叶,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桑叶味。 小芸站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支木棍,将蒸着的桑叶拨弄均匀,很快就被锅内冒出来的热气熏得满头大汗。 谢傅静静看着,从小芸身上看到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这时小芸回头对谢傅害羞一笑。 谢傅忙说了句:“小心。” 院子里,谢傅帮忙砍柴。 小芸晾晒着刚刚拿出来的湿桑叶,继续刚刚的话题:“先生,我争取过,我记得先生说过,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唯热爱与坚持不可失。” 谢傅哈哈大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到高兴,大概是小芸能记住这番话,说出这番话让她感到骄傲。 谢傅发笑,小芸说着却目眶又是一红,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就是看到先生,有满腹的委屈想向先生倾诉。 谢傅握住小芸透着温热汗水的手,轻轻掀开她的衣袖,整条手臂都是鞭痕,另一只手也是。 谢傅轻轻问道:“疼吗?” 小芸摇头道:“不疼。” “谁打的?” “我爹,我说我要去学堂,他不肯,我跟他闹,他就打我。” “好,让先生来跟你爹说。” 小芸却道:“不要了,我爹很凶的,我怕他连先生你都打。” 谢傅呵呵一笑:“相信先生,先生不会让你失望,我现在就在这里等你爹回来。” 小芸应道:“我爹娘白天不在家,要干活到天快黑才回来。” 谢傅站了起来,“好,我傍晚的时候再过来。” 小芸目光有些不舍的看着谢傅,谢傅特意回头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先生向你承诺,会把你带回学堂。” 傍晚时分,谢傅特意来到小芸家。 院子里,一对农家男女正在忙碌着,小芸也在其中。 谢傅站在院子门口,自我介绍道:“我是小芸的先生,我姓谢。” 男人抬头看了谢傅一眼之后,埋头继续干活。 小芸弱弱瞥了谢傅一眼,却不敢吱声。 唯有妇人放下活来,走上来打招呼:“哦,谢先生啊,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了解一下,为什么不让小芸去太平小塾上课?” 男人立即气冲冲道:“上什么课啊,家里一大堆活没人干,上课能当饭吃吗?一家人都吃不饱了,还上个屁课。” 妇人笑呵呵的解释一句:“家夫最近摔断了手,家里一大堆活没人干,他的心情不太好,先生不要见怪啊。” 谢傅点了点头。 妇人又道:“等缓过这阵子,就让小芸回去哈。” 小芸竖着耳朵在听,欢喜道:“谢谢娘亲。” 男人立即骂骂咧咧:“不准再去那个鬼学堂了,回到家也不干活,尽写什么鬼字,画什么鬼话,就是因为你,害老子忙的手都摔断了,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干活,老子生你就是让你来干活的。” 妇人闻言,抱歉的朝谢傅看了一眼。 换做一般人肯定会尴尬离开,谢傅却朗声道:“作为父母养育子女是理所应该,让小芸帮忙干的家务活也是无可厚非,但是把生活的重担压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就枉为人父。” 男人怒指谢傅,责问道:“你说什么?” 谢傅直面应道:“我说你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不配当父亲。” 男人闻言,扔下活,气冲冲的就朝谢傅走来。 小芸立即抱住她父亲的大腿,泪就飚了出来,对着谢傅喊道:“先生,你快走,我不去学堂了。” 看来小芸很了解她的父亲,生怕谢傅被打。 “松手!” “松手!” 第166章 谁干谁(为盟主怪蛋佛爷加第二更) 男人这边对小芸怒吼几句,见女儿不松手,气急败坏的抄起棍子对着小芸的大腿打下去,骂道:“帮着外人,我才是你爹。” 谢傅怒喝:“敢打我学生!” “我是她老子!” “你是她老子,也不准打我学生!” 男人一脚把小芸踢开,对着靠近过来的谢傅,脸上就是一拳。 谢傅见小芸痛叫一声,顿时有火,躲过这一拳,反而对着男人脸上就是一拳:“敢打我学生!” “忍你很久了,自己的女儿下手也这么狠!”谢傅一边打着一边骂着,好像他才是小芸的亲生父亲。 男人虽然气势汹汹,却尽吃亏,没打到谢傅,反而挨了一顿揍。 谢傅将男人打趴下去之后,才罢手,冷冷道:“以后你打我学生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谢傅见小芸哭得稀里哗啦不知如何是好,宽慰一句:“小芸,放心啊,先生没下重手,只是教训这个不懂事的爹。” 男人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朝院门外跑出去。 妇人和小芸见了反而一慌,小芸喊道:“先生,快跑。” 谢傅笑道:“放心,今日我要让他服气为止,接下来,先生会收起拳头,慢慢跟你爹讲道理。” 这时候,只听外面男人的嚷嚷声:“大家快来帮忙啊,有恶人要抢走我家小芸。” 这还得了,左邻右舍立即抄着家伙就跑出家门,朝男人家赶来。 一会儿的功夫就二三十人,男人女人,手持棍棒锄头。 这时候,谢傅也被小芸推到院门外,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人手指谢傅,怒道:“就是他!” 谢傅也明白,这种情况要说清楚,得先挨一顿揍,跑为上策。 一边跑着还不忘一边朝小芸挥手:“小芸,你放心,先生还来啊。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办到!“ 也不知道男人跟这一群邻居说了什么话,这群人对谢傅很是深恶痛绝,竟是一直追到闾门,逼着谢傅往胥门方向跑。 一些不明情况的群众也加入了追赶行列,最后演变成捉住这个拐小孩的。 平民百姓最恨这个了,只怕谢傅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就在群愤之下被乱棍打死。 谢傅最后没办法,竟被逼着跳下苏州河。 原本以为逃过一劫,那群人竟乘着小船追上来。 谢傅水性很好,仰头左划一下,又划一下,游姿潇洒,虽如水中小蛟龙,游动速度很快,但再快也快不过船的速度啊。 谢傅情急之下就扒住河水中一艘画舫的的船沿。 正要爬上画舫,两支杆子就分别打在他的双手上,一把女子的骂声传来:“这船是你们这些臭男人能上的吗?” 谢傅抬头见是两个娇俏的少女,开口道:“娘子何处住,小生家山塘。落水来相问,或恐是隔墙。” 热枕之情溢于言表啊,为了来借问一句是否邻里,不惜落水来,只怕是谁都不忍再驱赶。 咯咯,一把滑腻如酥的笑声从船舱来传了出来。 “小姐。” 锦帘揭开,从船舱里走出来一名女子,上着紫藤抹衣小衫,外披束藕丝裙,裙裾迤逦如晓烟,肩披纱罗画帛,敞领开披,身段风情无限。 慵懒款步,这动人风韵,仿佛嫦娥离月殿,依稀仙子下蓬莱。 人未走近,兰麝馨香先至,女子一手抱裙一手遮胸,在谢傅面前蹲下倾身。 这会已经落幕,天色昏暗,谢傅这时才看看清她的天仙模样,失声道:“兰甯娘子!” 兰甯美眸脉脉,盈盈笑道:“扬州才子,来干兰的吗?” 干兰?谢傅一懵。 兰甯这话本来透着浓浓的讥讽意味,见把谢傅问懵,反而显得尴尬。 一婢女见原来认识,掩嘴笑道:“公子真乃趣人,竟用此法引我家兰甯娘子怜惜,我还没见谁喊几句,我家娘子就从船舱行出来。” “在那!”遥遥叫喊声传来。 谢傅急道:“兰甯娘子,救我!” 兰甯本来漫不经心,一听谢傅有所求,心里顿时来劲,嘴上假意关心道:“扬州才子,你偷人家娘子啦?” “我偷人家女儿了……” 谢傅说着扼住,一路听他们叫嚷,都听顺口了,忙改而说道:“兰甯娘子,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先让我上船避一避。” 兰甯轻轻笑道:“要上船也可以,你叫声“娘”,我就让你上来。” 两个婢女咯咯发笑,兰甯娘子还是没变,最喜欢捉弄男人。 谢傅道:“兰甯娘子,别闹了。” “谁与你闹,你叫是不叫。” “你这是迫害正经人。” “我就是喜欢迫害正经人,不正经的,我还不稀罕迫害。” 谢傅眼看小船越来越近,就叫了声“娘。” 兰甯立即应了一声:“嗳,乖孩儿。” 待看见谢傅幽怨的小眼神,忍不住扑哧娇笑起来,哼,那日那般对我,这声“娘”还不得乖乖叫来。 谢傅道:“兰甯娘子,快让我上船。” 兰甯朝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两女立即拉了谢傅一把。 谢傅浑身湿透,十分狼狈,正要往船舱内躲。 兰甯淡道:“慌张什么,你就这般站着,我保你无事。” “小白,小兔,亮灯。” 画舫亮起了灯火,船头两盏花篮灯,船尾两盏花篮灯,船中八盏碧纱灯,十二灯齐明。 一时间画舫立即异彩生辉,灯光映水,水色涵灯,十分明艳耀眼。 十二灯!苏州花魁! 再见那灯上一个鲜明“甯”字,那些追赶靠近的小船纷纷停下,不敢再靠近。 兰甯娘子的拥趸者不乏权贵高官,可不止些什么纨绔公子。 说句不夸张的,宁愿得罪高官,都不要得罪兰甯娘子。 谢傅见那些小船不敢靠近,松了口气,真是要命,好端端被人这般追杀,却是生平第一回。 兰甯朝谢傅瞥了一眼,笑道:“你浑身湿透,外面风大,进船舱吧。” 谢傅特意看了嘴角挂着微笑的兰甯,兰甯娘子可真是贴心人。 两个婢女主动揭开船帘,兰甯先一步行进船舱,谢傅随后。 其中一个婢女笑着打趣:“公子,你也叫我一声娘罢。” 另外一个婢女也附和:“也叫我一声哩。” 分明在取笑谢傅。 谢傅应了一句:“我饿了,你们有奶吗?” 此话一出,两个少女立即羞的满脸通红。 谢傅也不是那种主动口吐轻薄的人,主要面对这些小婢女,不能一味老实,要不然被她们欺负到没边了,咬她们一口,下回她们就老实了。 兰甯开口道:“小白,小兔你们少开口,他不是一般人,你们斗不过他的。” 看来这两个婢女是有前科,谢傅呵呵一笑,缓和气氛道:“兰甯娘子,你这两个小白兔好可爱啊。” 三女闻言美眸圆睁,偏偏谢傅却恍然未察,还自认风趣和蔼。 两名少女心中暗笑,无声无息就把小姐给调戏了,好似就在亵玩一般。 咳咳,兰甯清了清嗓子:“带谢公子进去换身干衣服。” 兰甯娘子真是贴心人啊!谢傅道:“兰甯娘子,多谢了。” 兰甯目光狡黠,浅笑:“不用客气。” 谢傅突然停下,弱弱问道:“娟儿姑娘在船上吗?” 兰甯轻笑:“怎么?想她啦?” 谢傅应道:“我想你都不会想她。” 两名少女掩嘴偷笑,现在明白小姐刚才那句话,往往你想讥讽取笑他,最终反而挨上一棍棒,打在脸上,或落在心窝眼处,疼倒是不疼,就是痒痒的很难受。 兰甯倒是哄道:“赶紧进去换衣服,免得着凉了。” 谢傅暗忖,贴心!可前嫌尽弃,引之为友。 谢傅在内室帘内脱下湿衣。 一名少女道:“谢公子,我帮你把湿衣拿到船头风干。” “多谢。” “谢公子,我叫小白。” “小白,唇红齿白,我记得了。” “小兔一会拿衣服给你换上。” “小兔,玉容沐露,我也记得了。” “公子真乃趣人,难怪小姐这般惜你。” “是吗?见笑了。” 小白拿着湿衣离开,很快小兔拿来干净的衣裳:“谢公子,衣服来了。” “小兔姑娘,多谢。” “你怎知我是小兔。” “刚才小白姑娘说了。” “要她多嘴,我不会自己说。” 谢傅呵呵一笑。 小兔将衣裳放在帘下,“谢公子,你慢慢换,我先离开。” “好。” 谢傅伸手将衣服拿进帘内,突然一讶,“小兔,你拿错衣服了。” “小白,小兔,小白兔,兰甯娘子……” 谢傅的喊声从内室飘了出来,三女捂嘴笑的花枝乱颤。 “兰甯娘子……” 兰甯特意放开声音问道:“谢公子,换好了没有,可别着凉。” “兰甯娘子,拿错衣服了,你把女裳拿来了。” “哎哟,我这船上只有女裳,没有男衣,要不你将就一番。” 顿时无声了。 三女暗暗笑的合不拢嘴,过了一会才发现里面没有动静。 小白有点担心道:“小姐,他一会该不会光着身子出来吧。” 小兔掩嘴笑道:“只怕在里面一脸委屈,不肯穿也不敢出来了。” 兰甯悠然自得的品着美酒,开口道:“让船夫把船往京汉运河驶,别让他跑了,哼,干兰,不知道是谁干谁。” 第167章 又让他装到了(为风萧瑟兮明月寂寥加更) 小白恍然大悟:“哦,他就是那个欺辱小姐的扬州才子。” 小兔道:“笨,我早知道是他了,你才知道啊。” 小白弱弱问道:“那小姐,你现在是恨还是惜啊?” 小兔掩嘴一笑。 又过了好一阵子,里面还是没用动静,兰甯倒是矛盾起来,轻轻说道:“这已经快中秋了,让他这么耗着,会不会着凉啊?” 小兔暗笑,小姐这是想给自己找台阶下来。 小白不识相,恍然大悟:“哦,小姐还是惜多一点。” 虽然在两名婢女明显,兰甯还是有点下不了台,在两女面前,她还没有惜过谁,戏弄男人也都是往死里整。 小兔还是更加机灵一点,开口道:“我进去看看。” 小兔进入内室,问道:“谢公子,换好了没有,小姐等你久时。” 谢傅应道:“快好了,有点难穿,再等一会。” 小兔闻言一愣,真穿啊!脑海里里面浮现出一副画面,一个大男人穿着小小抹衣的场景,大人哪吒? 外面的两女也听见对话,小白咧了嘴,“小姐,他真穿啊。” 兰甯这会却若有所思不应声,过了一会才轻轻开口:“一会你们两个不准笑他,只准我笑他。” “小姐,我要是忍不住怎么办?” “忍不住,我就把你的嘴给缝上。” 小兔这时出来,刚好听见这话,说道:“我看我们两个要先拿针线把嘴给缝上。”人还没出来,她的脑海中已经有一副美丽的画面。 “穿好了。” 谢傅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三女倒反而有点紧张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内室与厅舱隔开的锦帘。 帘子揭开,谢傅从里面走了出来。 三女目光落在谢傅身上,不由目瞪口呆,充满惊讶。 只见谢傅下身穿着一条白色绸裤,大腿位置用抹衣抱住做衣饰。 女子抹衣上的图案色彩艳丽,这么一搭配倒有几分飞天壁画的热烈浓重,光辉烂漫。 上身干脆完全赤膊,如刀削般的男性身体线条毕现,本来稍显白润的肌色,在烛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股流淌着俊健的古黄。 看不出他文质彬彬,身体却没有丝毫孱弱。 他的身上还有不少伤疤,这些伤疤非但无损他的魅力,反而多了几分野性与血性的雄性之魂。 没有丝毫狼狈不堪。 看惯了江南才子文弱儒雅的三女,何曾见过这种雄悍粗野的男子魅力,三女眼里一时移不开目光,女子的美眸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原来男人也可以是这个样子。 谢傅哈哈一笑:“如何啊?” 好一个扬州才子,又让他装到了。 小白喃喃道:“我现在明白那些公子看见小姐为什么会流口水了。” 小兔斥道:“没点志气!不能说出来。” 兰甯脸儿微微红,开口道:“小兔,去拿件披风来给谢公子披上。” 这会感觉有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是为了戏弄他,反而让他给诱惑到了。 小兔朝内室走去,经过谢傅身边的时候,狠狠的朝他后背看去,再过一会就看不到了。 后背那密密麻麻的伤疤突然映入眼幕,乍落心中,让人恨不得化成一颗兰草,揉成汁儿敷在那些伤疤上面。 “谢公子,请坐。” 不知道是不是书信往来的原因,兰甯在面对谢傅的时候,总有一种自然的熟悉感,没有那种生分。 谢傅在兰甯对面坐了下来,兰甯瞥见他的胸膛,不禁移开目光,小兔怎么还不来。 以前是男人不敢面视她,此刻却颠倒角色,这种感觉说来也挺微妙新鲜的。 小白殷勤倒酒,“谢公子,你刚刚落水,先喝杯水酒暖暖身子。” 谢傅抬手道:“我就不喝酒了。” 兰甯好奇问道:“怎么不喝?” 谢傅敷衍一句:“我不胜酒力。” 兰甯轻笑:“让你暖暖身子,又不是为了灌醉你,我先干为敬。”说着端酒举袖,一杯饮尽。 兰甯都先敬,谢傅再不喝就不合适了,说道:“兰甯娘子,那我就饮一杯。” 谢傅一杯落肚,立即感到周身暖洋洋,刚才落水的凉意顿消,“好酒!” 兰甯一看就知道谢傅可不是不胜酒力的人,心中暗忖,老狐狸,又想唬我,我若见识太浅,又被你给骗你,一会把我自己给灌醉了。 小白笑道:“谢公子,这可是小姐珍藏的宜城八珍九酝酒,小姐平时都舍不得喝,你看小姐多好客热情。”说着又给谢傅倒了一杯。 谢傅看着那酒色盈盈的水酒,不由舔了下嘴巴,酒瘾已经来了,却还是忍住,他喝酒要分场合,特别有小娘子在的时候,更要忍住,要不就乱套了。 小白笑道:“谢公子,这酒滋味如何,赋诗一首哩。” 谢傅呵呵一笑:“在兰甯娘子面前,岂敢卖弄献丑。” 兰甯笑道:“扬州才子,你就卖弄卖弄,让小白见识见识,免得小白整日都说男人个个都是草包。” 小白也附和:“是啊,谢公子,你就让小婢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才高八斗。” 谢傅呵呵笑道:“才学不是用来卖弄的,是拿来与娘子们深入交流的。” 兰甯美眸又有小眼神了,怎么你说的话句句正经,我听起来句句变了味道。 这时小兔取来披风,笑道:“谢公子的意思是这般清饮无趣,要与小姐斗酒令。” 谢傅一愣,我是这个意思吗?你也太会编排了。 兰甯道:“小兔,赶紧给谢公子披上,免得着凉了。”害我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小兔给谢傅披着披风,笑道:“谢公子,兰甯娘子惜你的,你怎么不说句谢谢。” “多谢兰甯娘子关心。” 小兔立即道:“晚了,要小婢提醒才说,罚酒一杯,小姐哦?” 兰甯笑笑道:“哪要看某人是否有心。” 三女斗一男,个个还都伶牙俐齿。 谢傅笑道;“这酒我倒是认罚,我也知道你们一会不知道又要找什么理由来罚我,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一会我醉了,你们可不要怨我。” 三女咯咯而笑,小兔笑道:“谢公子放心,这画舫房间多的是,自然有谢公子安寝的地儿。” 咯咯,小白掩嘴:“再不济,跟……” 两道眸光立即小白飘去,你傻乎乎的就少开口了,“小白,谢公子怕是还未吃晚膳,你去取些糕点给谢公子充饥。” 这河波荡漾,画舫流灯,何能无曲,小白小兔两人取来琵琶,伴奏着唱着柔和动听的歌声。 笙歌细乐跟着画舫飘荡在运河上的水面上。 兰甯简单介绍一番:“小白小兔是我的乐师,我近些年鲜少露面,她们也就闲了下来,难得主动为你献曲。” 谢傅点了点头,垂目静听,歌声缭绕,闲情逸致,人间逍遥不过如此。 一曲完,小兔笑着问道:“谢公子,歌声如何?” 谢傅微微笑道:“娘子家何处,从小在陇西。” 说着又看向小白,“娘子家何处,应是秦淮人。” 小白小兔闻言惊讶,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秦腔慢板与楚音流水相融竟是如此美妙,前人只怕也想不到有此一天,不分你我,同席而歌。” 兰甯若有所思,历史的潮水,文化的交融将你我聚在一起,好一个扬州才子,一句话就将我置身于历史的思绪中,不愧我友。 小白小兔两人恍然大悟,却更是钦佩,只觉扬州才子四字名不虚传。 兰甯倒是淡然,能做得出《洞房花烛三叩拜》这样的曲子,又岂能没有这份知音,笑道:“你们不是一直在问《洞房花烛三叩拜》这首曲子是谁所作,就在眼前。” 小白小兔闻言,立即像小迷妹一样,分坐谢傅两旁,主动敬酒,表达佩服仰慕之情。 两女问东问西,一时也忘了兰甯这个主子在场,显得喧宾夺主。 兰甯也不介意,调侃一句:“谢公子,你这算不算是齐人之福。” 小白小兔这才恍悟,和谢公子挨的太近,都忘记这男女之别了。 谢傅也是习惯,换做旁人,在这份热情面前,只怕都要陶醉了。 起了酒令,从飞花令玩到诗词飞殇。 酒过三巡,小白小兔罚的多,喝的也多,连忙罢战。 兰甯虽面儿红红,却是兴致正浓,她好久没有这么开怀过。 刚才一轮下来,都知道对方是酒令高手,一般的酒令只怕难分高低,兰甯提议析字令。 析字令难度最大,尤见功力,一般人可玩不来,什么才子啊往往都要折在这析字令。 谢傅倒也随意,应不上来罚酒就是,应道:“好。” 兰甯笑道:“我还想加罚。” 谢傅问:“加罚什么?” 兰甯打量谢傅一番,笑道:“你身上光溜溜的,我总感觉缺少什么?” 小白立即道:“缺衣服。” 小兔取笑道:“小姐的话你要是猜的出来,你就不是小白了。” 谢傅问:“缺什么?” 兰甯微微笑道:“缺只大乌龟。” 谢傅立即明白,笑了一笑:“兰甯娘子可不要玩的太过火哦。” “我就是要玩的过火,谁要是应不上来,就在身上画只大乌龟。” 花魁娘子也有几分少女心性。 第168章 来画乌龟(为盟主问问问风加更) 谢傅笑笑不答,兰甯激将道:“怕了?” 谢傅应下:“来,我看兰甯娘子能在我身上画多少只乌龟。” 小白咯咯笑道:“我看十只至少。” 兰甯问:“谁先来?” 谢傅一笑:“娘子先请。” “好,那我就先来个容易的,水点冰山,两眸雪影望一边。” 这个容易吗?分明就设个圈套让我钻,谢傅略作思索,“水白泉清……” 兰甯打断道:“十敲为限,小兔敲杯。” 小兔立即拿起筷子敲打杯子,叮叮叮…… 谢傅忙举手道:“嗳嗳嗳……” 很快,小兔十下敲完,兰甯笑道:“水白泉清,嗳嗳嗳。可不对。罚酒三杯,来画乌龟。” 谢傅苦笑,明知着了她的道,也得认罚,连饮三杯。 兰甯盈盈笑道:“这第一只乌龟画在什么地方呢?” 小白小兔竟目光邪恶的定向谢傅屁股。 兰甯反而瞪向两女,难不成让他把我当成放浪娘儿,嘴上开口道:“趴好,第一只乌龟就画在你后背上。” 谢傅趴好,将背露给兰甯,心中暗忖,你别想画第二只了,轮到我了。 端来笔墨,兰甯在谢傅后背画乌龟,笔尖柔软,弄得谢傅哈哈发笑。 小兔打趣:“这么怕痒,将来肯定疼娘子。” 兰甯在谢傅后背画了一只大大的乌龟,咯咯笑道:“一只趴着的大乌龟。” 小兔跟着打趣:“一只没有龟壳的大乌龟。” 谢傅也不跟她们拌嘴,直起腰来:“轮到我先来了,日暮穷途,一口之家难度日。” 这奸贼,这么难,分明就是要往我身上画乌龟,兰甯立即思索起来。 谢傅提醒道:“小兔,别忘了敲杯啊。” 小兔这才慢慢吞吞的敲了一下。 谢傅道:“你这节奏不对啊,太慢了。” 兰甯嗔了谢傅一眼,对想让我出丑,竟有这般强烈的欲望。 叮……叮……叮…… 谢傅数着,“已经是第八下了,呼呼呼……” 这笑声透着一股马上要奸计得逞的快乐。 兰甯岂能让他如愿,轻轻笑道:“天增岁月,二人夫妻艳阳天。” 小白兔立即欢呼,“小姐真厉害。” 谢傅笑道:“勉强的很啊。” 兰甯挺胸问道:“哪里勉强了?” 谢傅道:“这艳阳天勉强的很。” 兰甯轻笑:“草芊芊,花荏苒,偷眼艳阳天。你没读过吗?一人穷困潦倒,二人红红火火,哪里勉强了。” 小白兔咯咯颤笑:“不勉强!不勉强!” 谢傅呵呵一笑:“是我浅薄了。” 兰甯打蛇上棍,“浅薄就罚,来画乌龟。” 谢傅一愣,兰甯已经提笔沾墨,让谢傅没有丝毫挽回余地。 “这一次画前面,正面背面都有。” “我需要躺下来吗?” “你坐好不要动就是。” 兰甯说着,微微倾身,胸抵桌面,将绝美的俏脸凑到谢傅胸前,凝视画了起来,大乌龟,大乌龟,先把龟身画出来,然后再画四只龟脚,最后画龟…… 笔触柔软,挠的谢傅发痒,身体微微颤抖,一种上不去下不了的奇怪感觉。 兰甯道:“不要动,我都画歪了。” 谢傅苦笑:“没办法。” 兰甯好奇抬头望去,只见谢傅面容赤红,也不知道酒醺还是心醺,偷偷一笑,最后一笔眼睛,在谢傅胸前用力一点。 谢傅双目一瞪!倒吸一口冷气!待兰甯笔触离开,这才吁了口气。 兰甯虽然喜欢捉弄男人,这般近身戏弄却还是头一回,这会回过神来,回想起刚才的过程也不禁脸上一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我想歪了。 谢傅似挑夫搓泥一般,揉了揉自己两边胸口,祛除麻痹,迫不及待道:“轮到我了。” “耒耜辞别,三木加身荒鉏耒。” 兰甯听完,美眸圆睁,谢傅这一句相当于把这道析字令难度加大数倍不止。 本来一开始也没有这数字之限,他念【一口】,自己说【二人】也是凑巧,可他【三木】出来,自己就需接上第四。 这是要将她往死里整啊。 去哪里寻这个四,只怕把字典翻起来找也找不到,更何况要析字。 谢傅见敲杯声迟迟没有响起,开口道:“小白,你可别耍赖,让兰甯娘子丢了名声,你就放心好了,兰甯娘子才高八斗,肯定应的上来。” “哦。”小白应了一声,叮的敲了一下。 小兔瞥了小白一眼,傻乎乎的,被男人卖了都不知道。 叮……小白敲到第九下,见兰甯还没有应来,朝兰甯望去,见兰甯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这才恍悟自己上当了。 谢傅见第十下迟迟没有落下,干脆代手,亲自敲下这第十下。 兰甯回过神,也放弃了,看向谢傅,他应该不舍得吧,会给我个台阶下吧,我可是苏州花魁娘子。 谢傅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轮到我画乌龟了。”这语气倒像个胜负心很强的小孩子。 这份得意劲,连小白小兔都忍不住狠狠瞪上一眼,没心肝的男人,坐在你对面可是兰甯娘子,疼还来不及。 兰甯更是仰着螓首,挺起胸脯,我就不相信你敢在我身上画乌龟。 谢傅醉眼懵松,打量着美美身段透着蜜桃般香甜气息的兰甯,还真的找不到下笔的地方。 兰甯见了,嘴角勾勒出一丝微笑,如丝绣一般细密的眉黛轻轻挑动一下,美丽的眸子透着几分挑衅,来画啊,来画啊…… 谢傅目光最终落在兰甯的脸上,让男人魂牵梦绕的绝色脸容。 兰甯微微有点紧张,嘴上却傲道:“你想干什么?” “兰甯娘子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画乌龟。” 兰甯闻言反而大受伤害,我是苏州花魁,你只想画乌龟!难道你不应该是满脑子邪恶的念头,这让她的骄傲完全接受不了。 “画在你的脸上好吗?” 谢傅说着已经提笔沾墨。 兰甯看着那沾上墨水的笔触,慢慢朝她的脸靠近过来,眼眸微微一垂,盈盈的大美眸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任谁见了这样的眸子,只怕都不忍心下手,只可惜谢傅已经半醉了,眼里只有画乌龟。 当柔软的笔触落在兰甯吹弹可破的脸蛋上,这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又多了几分委屈。 随着谢傅一笔一划落下,兰甯眸子里又多了几分怨恨与倔强,贝齿紧紧咬住红唇,半句求饶的话都不肯说,你这么对我,你这么狠心对我…… 小白小兔原本以为谢傅只是吓吓兰甯娘子,见谢傅真舍得下手,顿时傻眼! 禽兽不如啊!这么美丽的兰甯娘子,竟舍得在她美美的脸蛋上画乌龟。 兰甯娘子可是有艳绝姑苏的美誉啊,平时要见她一面,奉银百两都要看她心情。 就算见到她,也多惹来一顿损一顿臭骂。 虽说兰甯娘子喜欢虐待男人,虐待男人的脸面,虐待男人的身,最后还虐待苏州全部男人的心。 可男人就是贱啊,非拿着银子让她虐,还笑呵呵,以此为荣。 可此刻兰甯娘子却被虐待着, 眸子盈盈都快滴出水来的楚楚之姿,怎么就下的了手。 说句不夸张的,就是刽子手见了也要手软掉刀。 不过这种感觉好奇妙哦,就像打破某种不可能的禁忌,有种猝不及防的快乐。 小白和小兔对视一眼,均感觉这一波的冲击,让人心跳哆嗦,在兰甯娘子脸上画乌龟!做梦都想不出来! 谢傅在兰甯的一边脸颊上花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乌龟。 兰甯此刻倒变得十分冷静,画都画了。 谢傅端了一杯美酒到兰甯面前,“兰甯娘子,别忘了罚酒。” 兰甯接过酒杯,看着酒杯中的人影,俏容上摇曳着的小乌龟,鲜活的好像正在划水一般。 谢傅问:“这乌龟画的可好。” 兰甯凄凄而笑:“公子好画技。”心中却一万句你娘还好吗? “一般一般,扬州第三。主要兰甯娘子的脸蛋比纸还要嫩,比纸还要薄。” 兰甯一饮而尽,声音带着杀气道:“再来!”这一次我要画在你的不可描述的地方! …… 小白小兔异口同声叹息:“唉,兰甯娘子又输了。” 不知为何,声音却悄悄透着一丝兴奋,两女握住彼此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心已经怦怦直跳,来了来了,这奇妙的时刻又来了。 美丽到极致的事物被玷污破坏的那一刻!颠倒乾坤的激动! 兰甯见谢傅执笔沾了沾墨,倒吸了一口凉气,都已经画了一只,还想画第二只。 苏州花魁,不要脸面的吗? 好残忍! 谢傅托着兰甯下巴,让她微微侧过脸去,“来,画另外一边,刚才那只是公的,这只是母的,一公一母成双成对。” “扬州才子!画的好看一点!” 兰甯声音冷酷让人心颤,都快凝结成冰,她现在已经有点生气了,严格来说是愤怒,并非不肯认输,而是他居然没有丝毫犹豫过。 这是你对待花魁娘子的尊重吗?这是你对待绝色美女的态度吗? 谢傅自听不出什么来,他现在醉了,成癫了,在他看来,这只是单纯一个游戏。 很快兰甯脸色又多了一只漂亮的小乌龟。 第169章 浪大(为盟主冷香丸加更) 小白小兔真想夸一句,好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龟啊,却不敢开口。 谢傅看向兰甯,笑道:“兰甯娘子,你没有生气吧?” 兰甯眨了眨眼,硬挤出笑容来:“没有。”本娘子现在想把你给剁了。 谢傅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不是小气的人,再来再来。” 还画上瘾了,兰甯微微笑道:“不啦,船舱内有些闷,还是到外面吹一下河风。” 兰甯起身走到船舱门口,见谢傅没有跟来,甜甜叫着:“公子,来哦,我们到船头吹吹风。” 任青楼名伶如何搔首弄姿,断不如兰甯一声温柔,她虐人能把人虐高兴了,宠人也能把人宠上天。 谢傅一手提着酒壶一手还拿着毛笔,趔趄摇晃着朝兰甯走去,“来了。” 这道美丽的倩影慢慢勾着谢傅往船头走。 谢傅目光懵松,喃喃道:“圆月弯弓,好圆的月儿。” 兰甯回眸微笑,手朝夜空一指,“对,好圆的月儿。” 谢傅摆手道:“那个还不够圆。” 今天已经是十二渐盈凸月,兰甯柔声诱惑道:“够圆了。” “不够圆。” 兰甯哄道:“好好好,不够圆,过来看清楚一点。” 谢傅脚步摇晃的朝兰甯走去,他喝的酒比兰甯多一倍不止,酒量虽好,也是易醉。 兰甯看着行到船头的谢傅,对了,看前方,摇晃摇晃再摇晃。 对了,腿抬高一点,掉下去姿势才好看,水声才大一点。 只是谢傅在船头摇摇晃晃,就是不掉下去。 兰甯柔声哄道:“谢公子,你看前面的月儿又大又圆,触手可及。” 谢傅回头,真的是又大又圆的月儿,酒和笔也不要了,要月儿去。 兰甯躲开,怔了。 他明明醉了,为什么依然能选择到最好的东西。 这时船身一阵摇晃,兰甯朗声问道:“怎么回事?” 船尾掌舵的船夫应道:“浪大。” 船身又一阵摇晃,兰甯身体跟着摇晃,一只手突然就勾住她的柳腰,“兰甯娘子,小心。” 什么! 三十六计白看了,完全猜不透对手的思路。 甚至连对方什么时候出手都不知道。 轻易的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兰甯娘子,这瓜保熟吗?” 什么瓜?兰甯低头,谢傅已经将头枕在她柔软的衣襟前,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傅醉吟:“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兰甯颔首,你这碧玉歌来的可真是时候,我差点就要把你推落河。 “兰甯娘子,你好美。” 切~~我当然知道,兰甯骄傲问道:“那你刚才怎么舍得在我脸上画乌龟?” “把你画丑一点,不然我受不了。” 骗子!一定是骗子!只有骗子才能说出如此合理的话! “兰甯娘子,我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睁着眼睛说瞎话!睁大你眼睛看看你枕在什么地方! “只恨仙人丹药少,不敢酒满苏州河,我的酒呢?我的酒呢!” 兰甯不得不捉住他那只乱摸的手,“你醉了,别喝了。” “呵呵,兰甯娘子,你刚才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以后你多多欺负我,弥补回去。” 兰甯一讶,这算是真心话吗? 谢傅问:“我很坏吗?” 兰甯有点不悦道:“跟我想的差太多了。” 谢傅又问:“那我走?” “唉~”兰甯无奈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自己约的郎含着泪也要…… 谢傅嘴上喃喃:“我不坏,我只是……喜欢这份热烈自在……” 人说酒后吐真言,这是真正的你吗?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紧紧束缚着你。 兰甯想着低头看去,却发现谢傅居然逼上眼睛,在她胸前睡着了,你可真会挑地方啊~~ “喂~喂~喂~” 兰甯拍打着谢傅的肩膀,谢傅却熟睡着努了努嘴,颤笑着,可爱的像个孩子。 我就吃一套,为什么次次点中我的命门。 不行,我必须把这妖孽灭了! 就在兰甯扬起手的瞬间,谢傅又努了努嘴。 真下不了手啊。 你说他浪吧,又浪的恰到好处。 你说他狂吧,又狂的如此可爱。 你说他色吧,我竟不敢苟同,严词拒绝。 小兔走了出来,惊讶出声:“兰甯娘子” 兰甯画着两只小乌龟的俏脸露出凄笑,“我有什么办法,我被他吃的死死的。” 小白也走了出来,三女将谢傅搀扶回船舱房间休息。 小白突然一声尖叫:“摸哪呢!登徒子!” 小兔一脸没好气,大惊小怪,小姐刚才吃的亏才大呢。 兰甯淡道:“别吵醒他,我可再受不了他折腾。”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不是那么回事。 隔日一大早,谢傅就被扔在河岸边。 用兰甯的话说,在我的脸上画乌龟,我还让他在我的床上醒过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太阳晒在身上,谢傅舒服的睁开眼睛,感觉身上有点凉飕飕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条绸裤。 旁边倒是有一套叠放整齐的衣服,正是他昨晚风干的衣裳。 见河埠上几个浣纱的妇人正对着他指指点点,谢傅连忙穿上衣服。 突然注意到左右胸口羞人的位置各被贴上一张纸条。 谢傅将纸条摘下,措不及防的咧嘴轻哼一声,用什么东西粘的,粘性这么好,都把我羞人的位置粘死了。 纸条上,一张写着【将仲子兮】,另一张写着【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 这是《诗经》里的一句诗,大概意思是:情哥哥,来约会的时候,别翻越我家巷里墙,也别折断我家的树枝。 谢傅自然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这是郑女含蓄的欲拒还迎。 人家叫你别翻墙,意思是你可以翻墙进来,人家叫你别折断树枝,意思就是可以从树上爬下来。 兰甯娘子,你把我想污了,我岂是偷香窃玉之辈,我要上你榻,也是…… 谢傅打了自己一下,酒还没完全醒。 看着已经不早了,连忙穿上衣服,匆匆朝太平小塾跑去。 …… 下午申时刚过,徐六带领一众顾府家丁浩浩荡荡的来与谢傅胡地全两人汇合。 却是谢傅早些时候跟胡地全说能不能帮他找些人手来。 胡地全说包在他的身上,这不,就把徐六给找来了。 徐六走到最前面,身上穿着顾府家丁的服侍,不过身上那个黑色“顾”字,已经涂上银晃晃的颜色。 徐六身后跟着十几个顾府家丁,这一队人马却是人见人畏。 说句不夸张的,顾府的家丁走在路上,那是比捕快还要嚣张的存在,就是一般的公子哥也不敢随便招惹。 因为他们身后代表的是吴中四大豪门之一的顾家,而顾家在大观国可是九姓十三望之一。 打狗都要看主人,何况是顾府的家丁。 徐六意气风发,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疾步来到谢傅面前,突然伸出手来,紧紧握住谢傅双手:“贵人!恩人!” 谢傅被徐六这一份突然的热情整懵了。 徐六紧接朗声道:“叫谢公子。” 众顾府铜丁齐声喊道:“谢公子,好!” 谢傅笑道:“大家客气了。” 徐六这会还紧紧握住谢傅的手,不肯松开,“谢公子,多亏了你啊,我终于出人头地了。”说着挺起胸膛,不停的显摆他身上那银晃晃的顾字。 谢傅还是有点搞不清楚,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胡地全解释一句:“徐兄现在是顾府的银丁了。” 谢傅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服侍的细微变化,笑道:“徐兄,那恭喜了。” “全凭谢公子指点迷津,徐六才有今天啊。” 谢傅讶道:“我说什么了吗?” 胡地全提醒道:“那日在红花阁,你指点了徐兄一番。” 谢傅点头:“哦,原来如此,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徐六激动道:“谢公子随口说说,却就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啊。” 谢傅打断道:“徐兄,今日请你过来,是想让你过来助威,要不我们一边行一边说。” “好,谢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徐六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一众人朝桃花河的方向行去,谢傅把大概情况跟徐六说了。 徐六听完一笑:“谢公子放心,这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就是地痞流氓见了我们也要吓尿,更别说一帮农户了,早知道我一人过来就好。” 谢傅讶异。 徐六见状笑道:“谢公子别不信,到时你便知道我身上这个顾字的分量,我让他们没饭吃,他们不出几天就都要饿死。” 谢傅提醒道:“到时别动手啊,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户。” “谢公子放心,我动动嘴巴就行。” 正事说完,谢傅随口问道:“徐兄,你怎么这么快就成为银丁?” 徐六顿时兴奋起来:“我听你的指点,找通情达理的夫人,一心一意念着夫人的好,敢于表现,就算有时显得无礼,当夫人的怎么会不明白男人的劣根性,嘿嘿~” 谢傅一讶,我有说过这么深奥的话吗? 徐六继续道:“你跟我说,可以想但是不要做,由夫人安排拿捏。夫人想让你逗她开心,你就大胆逗她开心。夫人不准你逗她开心,你就不要擅作主张逗她开心。” 第170章 说到做到(为盟主Aesthetic402加更) “反正我就奔着要权去,会办事,能够让夫人舒心。我是夫人的贴心狗,夫人心情不好,踢我几下,我就滚开,夫人心情好,招招手,我就巴巴过来。” 谢傅哈哈一笑,他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或许自己只是让徐六走出这一步,而徐六本身就有这方面的悟性。 “谢公子,你再多传授我一些,我想把夫人舔的更好,哪一天成为金丁,统领顾府家丁。” 当舔狗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成为一个失败的舔狗。 谢傅刚要开口,徐六立即抬手打断:“不急!先把谢公子的事情办好,一会青楼去,我们边喝边聊。” 黄昏下,院子里,一道小小的身影正拿着枝条在地上写着字,先生说过,唯热爱与坚持不可失。 突然恍觉天色不早,这道小小的身体这才连忙用脚将地上的字蹭掉,蹒跚着脚步,将院子里晾晒的桑叶一件件收起。 黑瘦的脸,一双充满神采的大眼睛,不时望向渐渐沉下的夕阳。 先生肯定会来的!可就算先生来了,又能干什么。 小姑娘又把头低低埋下。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动静,却是父母归家的声音。 谢傅一众人渐渐逼近目的地,徐六和胡地全走在谢傅左右,唯谢傅马首是瞻。 谢傅脚步很快,一众人也跟着快了起来,锐气腾腾,身后扬尘。 路人见了,纷纷避让远离。 谢傅突然停下脚步,走到正起劲的一众顾府家丁也忙跟着刹住脚步。 谢傅手指前方一处农宅说道:“就是那户人家。” 胡地全喊了一声:“抢回小芸!” 徐六也喊了一声:“抢回小芸!” 十几个顾府铜丁齐喊,这声势顿时雄气昂昂。 谢傅接过徐六递过来的酒囊,喝了一口酒,说了句:“走。” 当光隐山川而去,夜自携星辰而来。 小芸偷偷黯然悲伤的时候,沸反盈天的叫喊声突然传来,这声音像一把火,轻易的点燃心头,熊熊燃烧。 是先生!是先生来了! 小芸激动的就要冲出院子去。 一把冷喝声传来,浇灭她的激动:“老实呆在,昨天还没受到教训吗?” 男人说完,气冲冲的走出院子。 妇人走过来轻声安慰:“小芸,你知道你爹的脾气,就是天王老子也说服不了他,你就别固执了,跟他作对。” 在抢回小芸的叫喊声响起,左邻右舍就抄起家伙,不约而同的走出家门。 当他们聚集在小芸家门口,看到他们面对的人,却惊呆了。 特别是徐六衣服上那银色的顾字,银光闪闪,闪的人眼里晕眩,心惊胆战。 顾府家丁!顾府银丁! 徐六看着这些农户气势汹汹而来,一下子傻住的样子,冷冷一笑。 胡地全朗声喊道:“昨天是谁追我家谢公子十条街的?” 场面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开口应声。 谢傅朗声道:“各位乡亲,不必害怕,我是小芸的先生,昨天大家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众人目光立即落在小芸父亲身上,充满询问。 男人本想狡辩一番,可面对徐六冰冷的目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躲着门框后面的小姑娘,弱弱的走了出来,缓慢的迈动了几下脚步之后,突然瘸着腿朝谢傅奔跑过去。 “先生!” 小姑娘从心灵迸发出来的叫声,立即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小姑娘不知道是跑的太快,还是腿上有伤,在快跑到谢傅面前的时候,却摔倒了。 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她托住。 小姑娘抬头,落入眼幕是一张温暖的笑脸,烘的她的心头暖洋洋。 “小芸,先生来了,先生承诺过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谢傅说着掀起小姑娘的裤腿,映入眼幕是小腿位置一大滩肿青。 众人无不惊呼出声。 谢傅无比温柔的亲上这受伤的小腿,柔情道:“小芸,让我再一次拥有你,不要让我一直想念。” 两行泪水立即从小姑娘美丽的大眼睛滑下,“先生……”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知道心头激动澎湃。 这一幕让所有人有种错觉,认为谢傅才是小芸的亲生父亲,他的宠爱是热情直白。 谢傅摸了摸小芸的头,站了起来,冷冷看向男人。 男人立即面如土色。 谢傅此时此刻真想暴打男人一顿,但他清楚,这样只会让事态更加糟糕,也会让小芸在这个家的处境更加尴尬。 小芸能够感受到父亲的害怕,轻轻的拉了拉谢傅的衣袖,目光弱弱透着求情。 谢傅笑道:“小芸,你先回去,先生想跟你父亲聊聊天。” 男人朝自己女儿看去,用眼神示意不要离开,女儿现在就是他的护身符。 “先生,不要伤害我爹。” “你爹思想比较顽固,先生需要跟他讲深刻一点的道理,你信的过先生就是。” 谢傅说着对众人呵呵笑道:“各位乡亲,没事了,都回家做饭去吧。” 众乡邻这会也明白了,搞半天是他们颠倒黑白啊,不过他们还想留下来看看热闹。 徐六冷喝一声:“想留下来好好算算昨天的账吗?” 众乡邻立即化作鸟散,也是这位先生人好,换做一般人,昨日被那么追赶,定要狠狠报复。 见左邻右舍均回家去,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男人心里显得很慌。 谢傅倒是和颜悦色,笑呵呵问道:“大哥,你一年大概能赚多少银子?” 谢傅越是笑呵呵,男人越是心里没底,老实应道:“大概五两银子。” 谢傅回头对着徐六问了一句:“那三十年是不是就是一百五十两?” 徐六假装掐指算了一下,突然竖起大拇指:“谢公子算的好快啊,就是一百五十两。” “大哥,就按你大概能再活三十年,你的后半生,我给包了,以后你也不用干活了。” 男人一听这话就隐隐觉得不妙,听着口气是要霸妻夺女啊,嘴上弱弱问道:“先生,您是什么意思呢?” 谢傅声音一冷:“你手断了脚断了,以后不就不能干活了。这生计没有着落,我帮你把后半生想好了。” 男人闻言立即脸色惨白。 谢傅回头道:“徐兄,身上有银子吗?给先凑一凑,先给银子后动手。” 徐六嘿嘿一笑,十分爽快,一众顾府家丁把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 “谢公子,只有不到五十两。” 徐六说着补充一句:“我看他一脸短命相,最多能再活五年,这么一算,二十五两就够了。” 男人早就想服软了,只是对方没询问,自己也不敢开口,这会再不开口,人家可就要动手了,“先生,我明天就让小芸回学堂去!” 谢傅一本正色,厉声道:“这个当然!另外一件事,从今天开始,我认小芸当干女儿,你要是敢虐待我的学生,我的女儿,我这个当先生的,当父亲的,不会跟你客气。” 男人立即看向自己的女儿,“小芸,快叫干爹。” 小姑娘心中欣喜,不知为何却很不好意思,腼腆的叫了一声:“干爹。” 谢傅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半顿才呵呵笑道:“小芸,你还是叫先生就好。”他认小芸当干女儿,只不过是要有个名目。 男人赔笑道:“谢先生是吧,要不你给小芸取个正式一点的名字,我姓陈。” 先生给学生改名,那是天经地义。 谢傅看向小芸,轻轻摸了摸她黑瘦的脸,“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先生给你取名玉兰,你以后就叫【陈玉兰】可好?” 小姑娘点了点头。 徐六特意把男人叫到一边去,沉声道:“以后对谢先生的干女儿好一点,今后我也会好好照顾你。” 以徐六顾府银丁的身份,绝对有资格说这话,苏州百姓民生,方方面面都要仰仗吴中四大名阀鼻息而活。 事情解决了,谢傅心情大为愉悦,就跟徐六等人逛青楼去,想好好喝上一杯。 路上,胡地全见顾府家丁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叠大纸,就随口问道:“徐兄,这悬赏告示不是已经贴了吗?怎么又贴?” 徐六应道:“头巾一直没找到,悬赏数目提高了。” 胡地全笑道:“提高多少,十两还是二十两?” 徐六扭头很轻蔑的看了胡地全一眼,一副你小子眼界小,顾府有这么小气吗,嘴上淡淡:“五百两。” “五百两!” 胡地全喊出来,嘴边都合不上了,一脸震惊无比,一百两已经是天文数目,这五百两那还了得,有了这五百两一辈子都不用发愁了,就算把桂香赎下来,养一辈子都没问题 胡地全的脑袋立即嗡嗡作响,久久不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徐六淡淡道:“要是再找不到,这悬赏还得再高。” 胡地全抬手道:“徐兄,你别再说了,我先消化一下,再说我可受不了了,这个捡到头巾的人,我得嫉妒死他了。” 徐六叹息道:“可惜啊,往顾府送逍遥巾的不少,却没有一条是顾小姐想要的,如果真有人找到那条逍遥巾,我徐六就花五百两买下来,只要能讨的顾小姐欢喜,当顾小姐的心头肉,成为金丁指日可待。” 第171章 中秋夜(为李美道加更) 胡地全讶道:“徐兄,你有五百两吗?” 徐六嘿嘿一笑:“你这就不懂了,我为什么揽上这吃力不讨好的活,每天在外面奔波,就是因为无论是谁捡到逍遥巾,都要先经过我这一关,我操作一番,别人领钱我领赏,还是可以的。” 路上胡地全特意向徐六详细打听这条逍遥巾,虽说这事要碰运气,但运气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从徐六口中这才知道,这条逍遥巾对顾小姐来说意义重大,视若宝贝,至于有什么特殊意义就不得而知。 …… 八月十五,中秋节。 澹台府,朱红的大门关闭,门庭亮起了两盏明晃晃的大红灯笼,晕红的灯光,给人一种温馨温暖的感觉。 阖门闭户,表示没有人员进出,全家老少皆在,寓意阖家团圆。 而府内,所有大小门庭,走廊,均亮起灯笼,将整个澹台府浸在红光之中。 万古长空,月色如银。一朝风月,满园遍耀。 在正厅,正举行着一场全员家宴。 十出张八仙桌从厅内一直摆到外面的大院子,笑声、交谈声闹哄哄的,热闹的一塌糊涂。 在这一天,府内的下人,无论老少尊卑,都可以与澹台府的女主人,澹台鹤情同堂而坐。 大家欢欢喜喜,齐聚在一起,能感到一种亲切感归属感,甚至是这个家的一员,真好! 按照惯例,家宴结束之后,澹台鹤情还会向所有下人分发月饼糕点,还有一份赏钱,让大家欢喜开心度过这个中秋节。 在这一天最忙碌的要数府内的厨子了,他们往往是最后到席,而澹台鹤情也会给一份最厚的赏钱。 宴席已经开始上菜了。 在这热闹满座的氛围中,澹台鹤情那一桌反而显得冷清,能够与她同席而坐就只有澹台文望一人,主仆尊卑还是要分的清楚的。 不少人都注意到,在这场家宴中还缺少一个重要人物——谢公子,均暗暗议论,谢公子怎么还没到。 澹台鹤情也不时朝厅门张望,招手将孔管家叫来,低声问道:“谢傅,怎么还没到?” 孔管家低声道:“谢公子说要亲自下厨,给大家做一道团圆菜。” 澹台鹤情低声埋怨:“事真多。”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厨子的身影。 孔管家快步走了出去,询问道:“这是谢公子做的最后一道菜吗?” 待得到确认后,孔管家特意朗声道:“把谢公子做的肉捧上来,让大家好好尝尝。” 孔管家前面领着路,身后一名厨子双手捧着一盘肉,“来来来,把谢公子亲手做的肉捧上来,让小姐好好尝尝。” 澹台鹤情对着厨子问道:“这个是什么菜?” 厨子应道:“这是谢公子亲自做的烤猪,谢公子特意说了,要让小姐第一个品尝。” 澹台鹤情听了,心花怒放,露出笑容,“好,我就承他这份情。” 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浅浅咀嚼起来,红红的双唇如月季花瓣,娇嫩欲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上人的原因,澹台鹤情只觉美味无穷,吃着竟垂眸浅笑,这个无赖啊,非要让我第一个尝,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澹台文望开口道:“姐姐,一会让谢傅这桌坐下,我把他当做兄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澹台鹤情默不作声,倒是夏儿在澹台文望身边低声一句:“公子,你别说了,小姐自有安排。” 就在这时,谢傅的声音传来:“我来迟了。” ——谢公子终于来了。 竟有一半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胡地全、朱明与其他男下人坐一桌,他这一桌在靠近厅门的位置,也早为谢傅占了位置。 胡地全立即起身,热情拉住谢傅,“谢傅,来,这里坐。” 孔管家快步走来,打掉胡地全热情的手,瞪了胡地全一眼,不懂事,谢公子这么重要的人物,能没有安排吗? 孔管家笑呵呵的对谢傅道:“谢公子,跟我来,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位置了,就等你了。” 夏儿拿上碗筷,似临时而备的。 众人立即明白,原来谢公子是坐主人席啊。 谢傅来到澹台鹤情这一桌,倒是有点受宠若惊,问道:“坐这里吗?” 澹台文望立即道:“谢傅,你是我兄弟,你不坐这里,坐哪里。” 谢傅目光轻轻看向澹台鹤情,不禁想起那天在自己房间,澹台鹤情紧紧搂住自己的场景,此刻她看上去却是那么清冷。 也不知道是否心有灵犀,澹台鹤情也想起那日场景,那天真是丢死人了,自己竟说出那么无耻的话来。 什么小姐疼你,什么以后只疼你一个,此刻想来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目光骤然与谢傅交接,耳根子暗暗一红,嘴上淡淡道:“我说过,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坐下吧。” 谢傅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看了澹台鹤情一眼,又看了澹台文望一眼。 澹台文望直接拍了拍肩膀,他每日和谢傅腻在一起,对于谢傅在谢家的情况比较了解。 澹台鹤情虽然冷淡,也是能从她眼里感受到亲切。 谢傅又看了看着热热闹闹的高堂大厅,心中有一种家的感觉,莫名就想起师傅,没有师傅的地方,就算有家也不完整。 还没夹菜,澹台文望就亲自为谢傅倒酒。 谢傅忙道:“文望,我今天不喝酒。” 澹台鹤情见了,心中暗忖,你这酒鬼,那日喝的醉醺醺,今天这欢喜热闹的日子却反而不喝,是什么意思,“喝吧。” 谢傅解释道:“小姐,我……” 澹台鹤情直接打断:“今日开心,喝多一点也没有关系。” 谢傅呵呵一笑,也为澹台鹤情倒酒:“姐姐,这么多年,文望一直受你的照顾,这一杯弟弟敬你。” 澹台鹤情举起酒杯,看了谢傅一眼,“一起来吧。” 谢傅也举起酒杯:“小姐,若非你收留,谢傅今日还不知道流落何处,这一杯敬小姐知遇之恩。” 这句话倒说的澹台鹤情不好意思,我本来只是买来把你当工具人,谁曾想你竟把我的心都偷走了。 嘴上也不墨迹,举袖掩面,一饮而尽,没有丝毫扭捏,颇有豪放之风。 一杯酒水入肚,澹台鹤情俏容立即白里透红,与众不同,透着浓浓的女人味。 家宴进行一半,虽然热闹,却是缺少一些互动节目。 谢傅却是早有准备,站了起来,朗声道:“我来出灯谜让大家猜,猜中有彩头可好?” 怪异的是,谢傅的话反而让原本热闹的大厅一下子安静起来。 众人小心翼翼的看向澹台鹤情,谢公子啊,你这是喧宾夺主啊,别忘了这澹台府,谁才是主人。 澹台鹤情点了点头,“好,热闹一点,开心一点。” 见小姐放话了,场面立即热络出来。 ——谢公子,快出谜。 ——谢公子,可不要太难了。 “不难不难,第一个“坚如前约“,打一药名?” 谢傅等了好久,却没有人猜出来,问道:“都没猜出来吗?” ——谢公子,你出的谜太难了。 谢傅讶道:“这还难啊。”他都挑最容易的。 澹台鹤情见了暗忖,你这呆子,他们这帮人又有几个识字的,你出雅谜,他们谁猜的出来,应该俗一点。 谢傅似乎听到澹台鹤情的声音,笑道:“好,那我出一个容易的,“一到中秋香气飘,用它酿酒宴宾客”,猜一种花。” 还是没有人猜出来。 夏儿在澹台鹤情身边低声问道:“小姐,你也猜不出来吗?” 澹台鹤情轻轻一笑,对着夏儿附耳低语。 夏儿朗声说道:“我猜出来了,是桂花。” 众人恍然大悟,怎么没想到呢,不就是桂花,这么简单怎么没想出来。 “还是夏儿姐聪慧,来挑彩头。” 谢傅将早就准备好的彩头拿出来,夏儿喜孜孜的挑了条丝帕。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图个高兴。 谢傅立即又出一谜:“君行好事,打一鱼名。” 这谜面立即让人想入非非,男的哈哈大笑,女的暗暗脸红。 小秋也想露脸,对着澹台鹤情低声道:“小姐,你也猜不出来吗?” 澹台鹤情贝齿咬唇,低声道:“不知道。” 小秋却道:“小姐,你肯定知道,我也想得彩头。” 澹台鹤情美眸一瞪,你这个不识相的丫头,好开口,我不会开口吗,越活越倒退。 谢傅笑问道:“都猜不出来吗?” ——谢公子,你的谜实在是太难了。 谢傅笑道:“不难不难,容易得很,这谜,我们请小姐来猜可好。” 澹台鹤情闻言美眸一睁,你这无赖,竟敢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调戏我,找死! 众下人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怎么回事,竟附和道:“好。” ——这道谜也只有小姐能猜出来。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澹台鹤情只好硬着头皮上,暗暗攥紧粉拳,嘴上却淡淡道:“谜底是黄鳝。”想必这群连桂花都猜不出来的笨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谜底没错就行。 小秋挠了挠头,“不是猜鱼吗?怎么会是皇上,小姐你是不是糊涂了?” 第172章 家宴(为打赏书友加更) 澹台鹤情冷睨小秋一眼,你糊涂,我也不糊涂。 谢傅道:“小姐,来挑彩头。” 这句话也相当于说明澹台鹤情猜中谜底。 果不其然,不少人还一头雾水。 澹台鹤情傲道:“给小秋吧。” 小秋喜孜孜的过来,挑了一盒胭脂水粉,突地恍然大悟:“我懂了我懂了,皇帝在上,皇上,谜底就是黄鳝。” 噢~所有下人暗暗惊叹,嘴形不由自主的嘟成一个圆圈。小姐很懂啊。 小秋不说出来好,这一说出来,澹台鹤情脸上立即挂不住,其实她也不是很懂,感觉很冤枉。 目光冷冷朝谢傅睨去,恨不得把谢傅撕成两半,为什么让她来猜,猜不出来是不是又要说她笨! 所有的下人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就算忍不住,也偷偷笑在心里。 就在这时,澹台文望出声缓和气氛:“好了,我也想出一谜让你们猜猜。”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差点就忍不住笑出来了,澹台公子只会让人想哭。 澹台文望笑道:“凑巧了,我这谜面也差不多,“君行好事罢,相拥入眠”,猜一瑞兽。”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谢傅就笑道:“我猜出来了。” 澹台文望目光立即朝谢傅身上飘来,嘎嘎,你很懂哦。 而谢傅还没说出谜底,就感受一道杀气锁定在自己身上,谢傅看向澹台鹤情,“小姐,你猜出来了吗?那你先说。”小的可不敢抢小姐风头。 澹台鹤情冷冷道:“我猜不出来,不过我也想出一谜,想让你们两位公子好好猜猜。” 三人在打哑谜,旁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谢傅和澹台文望异口同声道:“好。” 澹台鹤情轻笑:“张果老扬鞭原地晃,猜一刑罚。” 两人面色一变,微醺的谢傅也清醒很多。 澹台鹤情问:“谢傅,你猜出来了吗?” 谢傅摇了摇头。 澹台鹤情转而看向澹台文望,“你呢?” 澹台文望也摇了摇头。 小秋咯咯一笑:“笨,这个我猜出来了,谜底是骑木驴。” 咳咳~咳咳~ 安静中,直到澹台鹤情说了句:“继续吧。” 大厅才稍微有点动静。 谢傅继续出谜,他把谜面出的再简单不过了,基本都可以说是直白了。 陆续有人猜中,家宴也恢复了热闹的氛围。 随着家宴进行到尾声,谢傅道:“今晚最后一道谜了,猜中这道谜,能获得今晚最大的彩头。” 众人好奇,纷纷询问这最大的彩头是什么。 谢傅却直接把谜面念了出来:“二分无赖是扬州,猜名曲名。” 澹台鹤情闻言心头一颤,这道谜是特意给我猜的吗?朝谢傅望去,谢傅却看向的众人,背对自己。 场下议论纷纷。 ——谢公子,怎么又变难了,我们哪知道什么名曲。 小秋低声问道:“小姐,你猜出来没有,我想要这最大的彩头。” 澹台鹤情是大家闺秀,晓棋琴书画,这谜自然难不倒她,她只是犹豫要不要开口。 终于开口道:“谜底是《广陵散》。” 谢傅回头喜道:“对,就是《广陵散》。” 澹台鹤情见谢傅喜形于色,好像他才是那个猜中的人。 谢傅从衣内取出香包一个,“小姐,这就是今晚最大的彩头,香包一个。” 小秋一脸轻蔑:“切~我还以为是什么藏在你裤裆里的宝贝。” 谢傅将香包朝澹台鹤情递了过去,澹台鹤情看着谢傅,却没伸手来接,似乎不屑这个彩头。 “我就替小姐领了。”在小秋想来,这种东西,小姐也会赏给她。 就在小秋伸出手的瞬间,澹台鹤情却快速伸出手,把香包接过手来,立即能闻到一股很舒服的清香从香包上散发出来,还掺杂一些药味,较之寻常的香包又有些不同。 小秋道:“小姐,你要是不喜欢,就赏给我吧。” 澹台鹤情心中暗忖,你真不识相,小姐不想要,会伸手接吗? 澹台鹤情也不应声,直接将香包收入衣内。 小秋一愣,也就没有再开口了。 谢傅挺高兴的,这道谜这个香包的确是为澹台鹤情准备的。 在场中,能猜出这道谜,大概就只有澹台鹤情和澹台文望了。 而这个香包是他特意调制,有安神安眠的功效,对澹台鹤情很有裨益。 那日澹台鹤情在他房间内说的那番话,让他感动感激。 这香包明面上赠送总感觉有些不妥,于是借助这个灯谜送到澹台鹤情手里,也算合情合理。 澹台鹤情注意到谢傅脸色的喜悦之色,心中暗忖,显然这个香包是他特意要送给我的,他是什么意思啊,表达爱慕吗? 不管如何,我收了。 随着猜谜结束,家宴也结束。 澹台鹤情让孔管家将早就准备好的月饼糕点搬上来。 澹台鹤情逐一分发,每人同时能领到一份赏钱。 正分发礼品赏钱,突然瞥见谢傅被小秋和夏儿拉出去赏月,好看的小嘴立即一抿,有些不太高兴了。 她本想让谢傅陪她赏月的,甚至她还特意准备了望河楼的特制糕点,可以一边赏月一边品尝糕点。 “小姐。” 朱明见轮到自己,小姐却走神了,特意轻轻喊了一声。 澹台鹤情连瞥都没瞥朱明一眼,直接站了起来,“孔管家,你给分吧,我乏了,先回去休息。”说完直接冷然离开。 朱明心中顿时充满恨意,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冷落我蔑视我。 …… 澹台鹤情一个人来到微和园,前段时间她让人将微和园的杂草给清理一下,今天又特意让人在这微和园多点了几盏灯。 这会虽是夜晚,圆月灯火之下,倒是将小径照的清清楚楚。 落叶无声的落在她的肩头,又从她的身上飘落在地,低头一看,小径早散落着稀稀疏疏的落叶。 人间朝暮,落叶惊秋。 澹台鹤情恬静的笑了笑。 尤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每到中秋节,一家人都会在这微和园的绿云亭赏月。 后来她怕触景生情,就不敢再来了。 这是父母去世之后,她第一次涉足微和园的中秋节。 她一直都很坚强,不敢让自己变得软弱,现在她渴望享受小女子软弱的权力,可以愁怨,可以落泪,可以矫情…… 沿着弯弯曲曲的红栏石桥,一直走到池心的绿云亭。 亭榭上方悬挂一盏琉璃长明灯,烧的是昂贵的灯油,可烧一夜不熄,亭下点着香炉驱蚊。 亭光如珠悬池,炉烟霏霏萦绕,池水澹动,凝光悠悠,有若仙境。 澹台鹤情将篮子放在石桌上,拿出果盘糕点来,然后坐了下来,低垂着罗裙不发声,一个人静静赏月。 无声中,手不自觉的伸向果盘,纤指捻了块糕点,刚要放入檀口,忽又停下,朝侧面伸去:“给~” 无人回应,她侧面的石椅也是空荡荡的,澹台鹤情还是将糕点放在侧面石椅前的桌面上,自嘲一笑:“你先尝,这是望河楼的糕点,外面吃不着。” 澹台鹤情做了这一番傻举之后,才自己捻了快糕点塞入檀口,慢慢咀嚼品尝。 纤指破橙,剥了一瓣,将白色橙丝剥干净,又先放置一瓣在糕点旁边,自己才吃了一瓣。 她的母亲就是这样的,每次父亲在场的时候,母亲总是要让父亲先尝。 她现在能够明白母亲的温柔,当心里有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把他放在第一位,然后才想到自己。 她也是内心敛默婉若静水的江南女子,不会轻吐直白热情的情话,但是血里却是热魂消骨,坚贞不屈。 而当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母亲又常常念叨,这人哪里去了,常常将思念挂在嘴边,盼他,怨他,说他不好。 澹台鹤情想着嫣然一笑,心头积压的温柔热情似一下子开闸。 谁说她一定要踟蹰、失意。 没人怜爱,我自孤芳自赏。 澹台鹤情抱起母亲的琵琶,走到亭栏边凝伫,仰起香雪明净的俏脸,望月。 纤指慢捻轻拢,琵琶声切切私语,温柔如水的吴侬软语一并传开: 我有一心曲唱与郎君听,琴音素素来,思我郎君啊,残灯夜沉沉,无君伴,不言欢。 求一言半语,能沁君心骨,怜我惜我,也都愿意呀。 我的郎君,不要留我独自一人。 美丽的月儿,不要遥遥离我。 今月长厮守,不隔秋河夜。 …… 澹台鹤情的母亲也是知书达礼的江南女子,这首《唱君听》她从小听到大,唯有此刻才感同身受,唱出自己的心弦。 却说墙头上趴着一个人头,正是谢傅。 他本来想找僻处解手,却被歌声吸引过来。 微和园灯火明亮,里面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澹台鹤情抱着琵琶凝伫,罗衣清寒,歌喉娇柔宛转,一字字香浓玉暖,一声声柔情似水。 这静美清灵,就像流落凡间的月中仙子。 小姐,我错了,你才是最最温柔如水的女子,谢傅心中为之痴醉。 澹台鹤情唱着,突地弃下琵琶,展臂轻轻起舞。 广袖舒展,裙决旋动,冷艳欲仙。 在澹台鹤情扭腰屈腿的一瞬间。 谢傅感觉这柔软婀娜的身段渗透到他的身体深处,一股清凉的泉水流向他身体的下游,让他颤栗。 第173章 想条毒计(为众筹书友加更) 身下撞着墙壁,不由痛叫一声。 这痛呼声让澹台鹤情惊觉,立即起身喝道:“是谁!” 澹台鹤情疾步朝声音传来处走去。 谢傅连忙找地方躲了起来。 澹台鹤情没找到人,对着黑暗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如果敢再惦记我,我会让你成为太监!” 谢傅心头怦怦,小姐果然高不可攀,洁白如雪。 澹台鹤情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返回绿云亭,将香包拿出来,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除了你,谁都不准惦记。 小秋这边看见谢傅分着腿,走着八字步回来,立即上前关心问道:“你怎么了?” 谢傅敷衍一句:“不小心摔了,受伤了。” “伤哪里了,我给瞧瞧。” “额……” “肿了吗?” “额……” “要我给你揉揉吗?” “额……” “嫌我粗鲁,可以让夏儿啊,夏儿温柔一点,我一旁瞧瞧就好。” 夏儿柔声道:“谢公子,我给你揉揉吧。” 谢傅道:“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了。” 小秋不满道:“你怎么这么扫兴啊,好不容易逮住你一回。” 谢傅却疾步离开。 谢傅走后,小秋不悦道:“夏儿,为什么他不让我看,是不是把我当外人了?” 夏儿红着脸轻轻道:“我也不知道。” …… 夏儿回到内宅,直接上了阁楼,进入澹台鹤情房间。 作为澹台鹤情的贴身婢女,澹台鹤情的生活起居都是她来照顾,虽然旁人也可以代替。 但是夏儿却担心别人不了解小姐的习惯,大事小事都要亲为。 像小姐的卧榻被褥,睡前都要拿兰麝香木来熏一熏。 闺卧没有动静,小姐却还没有回来,想来应该跟平时一样还在书房吧。 辛苦小姐了,今天是中秋节,还要在书房操劳。 夏儿拿着兰麝香木正要熏被,突然却看见平时上了锁的檀木箱,今天却没有上锁。 夏儿好奇打开,箱子里除了夫人的一些遗物,小姐的红色嫁衣,最前方却是一个荷包。 这荷包,夏儿上回见过,当时还没有绣完。 夏儿再次拿起荷包,这一次荷包上三个绣字却映入眼幕——赠傅郎。 赠傅郎! 夏儿惊讶无比,小姐喜欢的人是谢公子。 夏儿一下子明白小姐为什么会有嫁人的念头了。 夏儿为这个发现而激动起来,心儿颤颤,小心翼翼的将荷包放回原位,在房间里来回渡步一会,突然匆匆下楼而来。 “小秋姐。” 小秋穿着抹衣小裤,正准备熄灯上榻,见夏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咯咯一笑:“若不是你先叫一声小秋姐,我还以为采花贼自投罗网呢。” 夏儿见小秋穿着可爱的抹衣,迷人的小裤,说道:“小秋姐,你还是先披件衣服,免得着凉。” 小秋笑道:“这关心的话甜到我心里去,叫你一声甜心可好。” 夏儿督促道:“快先穿上衣服。”她心里有话急着和小秋说。 小秋朝衣架走去,突然回眸一笑,嘻嘻笑道:“我很诱人,对不对,连你都不好意思。” “哎哟,小秋姐,你正经一点。” 小秋披上衣服,嘴上喃喃道:“这么好的身段,我都不舍得藏起来,可让人白看又不甘心。”说着竟小手托着香腮,若有所思起来。 “小秋姐~” 小秋回神,这才发现夏儿目光红红,突然一惊,“夏儿,你怎么眼眶红红的。” 夏儿却露出笑容:“我太高兴了。” 小秋表情煞有其事,指着夏儿道:“别告诉我,谢傅跟你示爱了。” 夏儿脸唰的一红,省的小秋再胡说八道,直接道:“我发现小姐的秘密了。” 小秋轻轻吁了口气,漫不经心道:“你照顾小姐无微不至,小姐还能有什么秘密能瞒得住你。” 夏儿特意走近,在小秋身边低声道:“小姐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小秋惊呼出声。 夏儿立即捂住小秋的嘴,“小声点,也不知道小姐回来了。” 小秋立即小声道:“是谁啊?”说着突然灵光一现,眼神飘向夏儿,“该不会是他吧?” 夏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小秋没有出声,可爱的脑袋思索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你确认?” 夏儿点头道:“我在小姐的宝箱里面看见小姐亲手绣的荷包,上面绣着三个字——赠傅郎。” 小秋嘎嘎一笑:“那不就得了。” 夏儿轻轻道:“小秋姐,你有没有发现,小姐最近多愁善感。”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七月初七那天,小姐就闷闷不乐的,宁愿一个人呆在房内绣荷包。” 小秋说着突然又灵光一现,指着夏儿道:“我知道了,小姐那天想约谢傅去逛街,被你给抢了。” 夏儿一慌,弱弱道:“我不知道啊,都怪我,坏了小姐的好事。” 小秋安慰道:“好了,鬼会想到这个啊,我们家小姐也会情窦初开。” 小秋说着又道:“小姐喜欢谢傅,你说谢傅喜欢不喜欢小姐?” 夏儿轻轻道:“应该会吧,小姐那么美丽高贵。” 小秋却道:“那可不一定,谢傅不是正常人,所以我才这么欣赏他。” 夏儿问:“若是不喜欢呢?” 小秋道:“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就不好搞了,小姐那么高傲,你想让她拉下脸皮主动开口,门都没有。” 夏儿道:“要不我去跟谢公子透透口风,让他主动一点。” 小秋思索一会之后,却道:“不妥,这小子既胆小又谨慎,磨磨蹭蹭不知道又拖到什么时候,把小姐的喜欢都给拖没了。” 夏儿笑道:“谢公子还胆小啊。” “再胆大,一个奴仆敢搞小姐吗?这可是死罪,单凭调戏主母,就可以。”小秋说着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夏儿默不作声,只听小秋说道:“容我想条毒计,既陷他于不仁不义,同时让小姐放下矜持,释放热情,要不然小姐心里不说,冷容一绷,还不把谢傅吓死。” 夏儿道:“只要能撮合他们两个,让小姐开心,有人疼,怎么样都可以。” 小秋眼睛一亮,“有了。”说着低声在夏儿耳边低语一番。 夏儿听完神色古怪,“这稳妥吗?我怎么感觉小秋姐你是在害他啊。” 小秋一笑:“你知道什么,重症需下猛药,小姐一看,哎呀,你为了来见我,命都不要了,一感动激动还不把心里的喜欢都说出来。” 夏儿开心一笑:“有点道理。” 小秋嘿嘿一笑:“就是要委屈你出卖点色相,你小心一点,别真的让他给吃到了,女儿家家的可不能吃这种大亏。” 夏儿咯咯一笑:“我才不担心被他吃了。” 小秋神情古怪的盯着夏儿看。 夏儿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相信谢公子的为人。” 小秋狐疑道:“真的有这么正经?” …… 谢傅浑身湿漉漉的朝白脸窝走,紧随身后的还有夏儿。 原本他在澹台文望书房,却硬是被小秋和夏儿拉着去池边赏夕阳。 期间又叫他吟诗,谢傅正吟着,小秋一个激动叫好,竟把他蹭下池去。 这会已经中秋,天气转凉,又是落夜。 夏儿亲自烧水,忙活起来,虽然忙的满头大汗,倒也轻车熟路,毕竟在这间房间,她照顾过谢傅一阵子。 将水兑成常温之后,夏儿又拿出前段时间留下的木盒子,从盒子里捉起香料,洒在浴斛之内。 木盒里有檀香、排香草、零陵香等名贵香料。 这些香料除洗涤去污外,还有美容嫩面、滋润除痒的效果。 当然普通人家可享受不了如此高级的香浴。 谢傅见状笑道:“夏儿姐,洗个澡而已,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 夏儿吃吃一笑:“你可是小白脸,可不能丢了小姐的脸。” 谢傅笑道:“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将我洗净喷香送到她的卧榻去。” 夏儿心中暗忖,还真被你说中了,嘴上嗔了一句:“狗嘴不说人话。” “是夏儿姐尽说俏皮话。” “呀,说不过你啦。” 夏儿一边说着一边为谢傅宽衣,待除去外衣,夏儿脸儿暗红,手停了下来,周围陷入无声。 伺候小姐沐浴,她会,可伺候男人沐浴,她却是头一回。 谢傅淡笑道:“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不!”夏儿尽量克服心理障碍,让自己不要那么扭扭捏捏,手颤抖的去脱谢傅内衫。 谢傅笑道:“夏儿姐,你真的要将我剥光光不成。” 夏儿大恼:“你也不害臊,你自己脱吧,我走了。” 谢傅见夏儿几乎是逃着离开房间,笑了一笑,这样岂不你我都自在。 夏儿站在屋子前的屋檐下,见屋门摊开着,轻轻将门掩上,过了一会,屋内传来轻轻的水声。 谢公子应该进入浴斛洗澡了,照理她应该像服侍小姐沐浴那般,给他搓搓,可终究男女有别,她也脸皮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门打开,谢傅已经穿戴整齐。 迎面一股香料幽香扑鼻而来,夏儿笑道:“这才像话嘛,公子如玉玉生香,也不会讨人嫌了。” 谢傅自嘲一笑:“这香公子也不知道小姐喜欢不喜欢。” 第174章 再闯内宅(为今天打赏的读者加更) 夏儿没有应声,过了一会还是说道:“小姐不是一个肤浅的人。” 夏儿说着突然瞥见谢傅手里提着水,忙抢了过去:“我来,我来。” 谢傅道:“不用了,倒水而已,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都说了,你不要抢我的活。” “小事而已,不碍事的。” 两人争抢之下,桶里的水突然朝夏儿身上洒了上去。 夏儿啊的一声,周身湿透,大恼道:“我都说了,不要跟我抢了,你看都把我淋湿了,大男人缝衣服——帮倒忙。” 夏儿说着发现谢傅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又是“啊”的一声,脸红耳赤。 外衫湿透,内中抹衣透衣而现,女儿家婀娜俏妙身段一览无遗。 而谢傅无礼端视,夏儿又羞又恼:“还看!” 谢转过身去,夏儿忙逃回屋内,把门掩上。 谢傅解释道:“我一时没留神就看了。”确实在这种情况下,只是本能反应。 屋内的夏儿怒道:“还说。” 谢傅略显尴尬,“那我不说了。” 一个在屋内,一个在屋外。 一盏油灯,内外两道身影陷入无声。 过了一会,夏儿倒是主动出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本来的计划是自己不小心淋湿,却是错打错着。 谢傅道:“夏儿姐,要不你顺便洗个澡吧。” 屋内久久没有回应,谢傅知她是默认了,说道:“那我现在就去烧水。” 夏儿“嗳”的叫了一声,却没劝阻。 谢傅没有应声,看来应该是走远了。 谢傅并不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在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上面,他做的比常人优秀,抛去读书人这个身份,其实他更适合当一个下人。 厨房那边烧着水,谢傅又返回屋子内,对着屋内轻轻唤了一声,“夏儿姐。” 夏儿轻轻道:“是不是不会烧水?” 谢傅笑道:“我会做饭,你觉得我烧水不会吗?” “哦。”夏儿恍悟过来,“那你烧水去啊。” 谢傅笑道:“我得把浴斛内的水给换了,还是夏儿姐,你是想洗我洗剩的。” “我才不要呢。” “那我进去了。” “你等会。” 夏儿躲在帘帐后面,这才说道:“进来吧。” 谢傅走进屋子里,瞥见帘帐后面有道婀娜身影,知道夏儿羞赧躲了起来,笑了一笑,开始把浴斛内的洗澡水一桶一桶提到屋外倒掉。 紧接着又打了干净的井水。 躲在帘帐内的夏儿,听着水声,心头突突如小鹿乱撞,感觉自己就像没穿衣服一样。 终于谢傅提来热水,兑了水温,说道:“夏儿姐,可以洗澡了。” “嗯,有劳你了。” 夏儿见谢傅没有立即出去,督促一句:“你怎么还不出去。” 谢傅走出屋子,把门掩上,夏儿这才从帘帐内走了出来,看了冒着热气的浴斛,又看了看站在屋外屋檐下的身影。 夏儿犹豫着十分别扭,似乎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爬,对着屋外道:“你可不准偷看。” 听着如此可爱的话,谢傅不禁哈哈一笑。 这笑声反而让夏儿放下戒心,宽衣解带,跳入浴斛,将自己的身子藏入温水之中。 屋内灯火摇曳,身体在浸在水中,尽管是在演戏,还是让夏儿感到十分难为情。 门外的谢傅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啊的一声尖叫,本能的推门入屋。 这让夏儿叫的更厉害,身子潜入水中,只露出一个头来,急斥道:“出去!” 刚刚一只脚迈入门槛的谢傅立即又退了出去,把门掩上,“出了什么事?” 夏儿委屈怒道:“谁让你进来的,你无耻!” “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我什么都没看见。” 屋内夏儿久久没有回应,倒反而让谢傅有点急,“夏儿姐,我发誓我真没看见。” “你要是看见了,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夏儿语气虽然凶狠,实际上人已经羞的无地自容。 “你挖不成了,我真没看见。”谢傅说着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有衣服可换。” 夏儿虽然是按计划行事,此刻倒有八分真情流露,羞也是真羞。 谢傅听她语气,似乎急哭了,劝慰道:“没关系,我在外面保护你,谁也看不见。” 我说东你说西,牛头不对牛嘴,夏儿哭笑不得,“我难道要在桶里呆一辈子不成。” 谢傅脱口说道:“那我帮你拿来衣服。” “我的衣服在房间里,你怎么拿啊。” 谢傅奇道:“我去你房间拿就可以。” “我的房间就在小姐隔壁不远,你……”夏儿说着干脆“哎呀”一声。 谢傅讶道:“夏儿姐,怎么了?” “这内宅是小姐闺卧之地,男子是不准随便进入的,何况现在三更半夜的。” 谢傅道:“我偷偷进去不就得了。” “不行不行,此时三更半夜,你若被发现,定被当做偷香贼人,小姐绝不饶你!”夏儿特意将情况说的严重,逼谢傅到时跟小姐说软话。 谢傅知道劝服不了夏儿,直接道:“我现在就去为你取来衣服,你稍等片刻。” 夏儿急道:“慢着!你这人,我都没跟你说我房间详细位置,你就冒失要去,要是直接闯入小姐房间,看你怎办。” “那你说。” “小姐住在东厢的两层阁楼,极为好认,我的房间往左数第二间就是。” “好。” “衣服在床边的柜子里,拿一件……抹衣,一条薄绸裤,一条裙子,不要拿……罗裤。” “好。” “你知道罗裤是什么吗?”毕竟是女子衣物,男子不识也在情理之中。 谢傅知道罗裤就是女子穿在里面的小裤,比较短,堪堪及膝,质地轻薄、通风透凉,穿来不至于太过闷热,嘴上应道:“知道。” 谢公子,你真好,夏儿可不想害你,夏儿是想帮你,小姐喜欢你,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谢傅借着夜色来到内宅,跟上回一样,内宅大门已经关闭。 谢傅也不是第一次来,在上回的那个地方跃上围墙,放眼望去,观察起环境来。 目光最后落在与内宅有一道角门相隔的书斋院子。 书斋院落内的书房还亮着灯火,谢傅脑海立即浮现起一道温柔恬静的身影,心中有种被蚊子轻轻咬着的感觉。 正要跃跳下围墙,突然发现围墙边有点不对劲。 仔细观察,却是沿着围墙拉起了一道绳子,绳子上系上了许多铃铛。 只要碰到这条绳子,在这夜深人静,就会发出很响亮的声音来。 想来应该是上回的原因,这内宅多了一些防范。 谢傅小心的避开这些绳子,从围墙下来,按着夏儿所指,进入夏儿房间。 找到衣柜的位置,屋内漆黑,谢傅只得用手触摸,一件件辨认衣物。 幸好他是妙手认衣,换做另外一个男人,只怕要沉浸在这柔滑轻薄,不能自拔。 谢傅揽了几件衣物,正要开门静静离开,忽听外面铃铛齐响,在这寂静的夜晚,尤为响亮悦耳。 谢傅一讶,这么笨的贼,该不会是文望吧。 那些绳子拉在墙壁位置,并没路径靠近,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定是有人从墙外入侵。 几个呼吸之后,内宅陆续传出响亮的捉贼声。 呆着外面准备逮谢傅的小秋,也预料不到这个变化,愣了一下之后,直接推门进入夏儿房间,“夏儿,捉贼了!” 刚推门,直接就与站在门口观察情况的谢傅撞上。 小秋惊呼:“是你!” “小秋姐,我……” 谢傅还没来得及解释,小秋就把手放在谢傅嘴边,眼神充满无比信任,“小秋懂你,什么都不必解释。” 谢傅心中感激,知己之间就是要无条件彼此信任。 小秋扭头朝门外一看,见不少人已经拿着灯火从房内出来,当机立断道:“你先上阁楼躲一会,小姐不在。” 谢傅点头,有小秋这个内贼照应,心中放心许多,“小秋姐,多谢你的信任!” “不要说了,跟我来。” 小秋领着谢傅朝小姐阁楼走去,嘴上朗声喊道:“贼在墙角,别让他逃走了。” 谢傅心中又多几分感激,我的小秋姐啊,你太好了。 夏儿的房间离阁楼很近,十几步就到,来到阁楼前,一楼的门已经被关上。 “小秋姐,怎么办?” 小秋应道;“定是华儿听见有贼,生怕贼闯进阁楼来,所以把这门给关上,你爬上去。” 谢傅抬头一看,这二楼虽不算高,也有一丈半高,主要檐下没有任何垫脚借力的地方。 小秋道:“我帮你,踩着我的肩膀。” 谢傅在小秋的帮助下,再用力一跃,双手捉住二楼栏杆的边缘,这武道也不是白练,寻常人绝对做不到。 谢傅正攀爬着,抬头突然看见一双美眸正盯着他看。 好尴尬啊!不是说小姐不在阁楼吗? 谢傅上也不得,下也不得,就这样吊在半空中。 澹台鹤情人倚栏杆,居高临下看着谢傅,我怕自作多情,我怕错过你,我可以放下高傲,放下矜持。 我想见你,但我清楚的知道,唯有你想见我的时候,我们的见面才充满含义。 澹台鹤情露出了微笑。 第175章 内心深处(为今天打赏的读者加第二更) 下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火把,纱灯,很快将这内宅照的如同白昼。 澹台鹤情伸过手来,谢傅以为要把他推下楼去,这只柔软的手却拉了他一把。 谢傅登上二楼阁楼的走廊,“小姐……”声音充满着歉意。 澹台鹤情也不看他,手朝卧室一指:“里面先躲着。” 下面闹腾了一会,贼被捉住,押到阁楼前,正是澹台文望。 一众下人奴婢挺尴尬的,澹台文望也挺尴尬的,轻轻喊了声:“姐~” 澹台鹤情居高临下冷冷看着澹台文望,就算你是我弟弟,内宅是女眷所在,这男女有别的礼法也要懂得,我上回放你一马,还如此顽劣不改。 这些日子跟着谢傅学习,难道就没有从他身上学到一点知书达礼,澹台鹤情想到这里,突然扭头冷冷瞪了谢傅一眼,哼,一丘之貉。 澹台文望又叫了一声:“姐~” 澹台鹤情淡淡道:“绑了,装猪笼里,浸井里去。” 澹台文望闻言,啊的惊呼一声,“姐!你看清楚,我是文望啊!” “把他嘴巴塞住,省的嚷嚷着丢人。” 澹台鹤情严厉治家,如何能在下人面前公然徇私,你是我弟弟更好,就当杀鸡儆猴。 谢傅心里凉飕飕的,对自己的弟弟都这么狠,我至少得骑木驴吧,耳边响起了遥远的歌谣:菊花残,满腚伤,断肠人在天涯…… 澹台鹤情返回房间,把门掩上,看着立正站好的谢傅,淡淡道:“坐。” 谢傅受宠若惊。 “坐!”澹台鹤情声音沉了几分。 谢傅这才坐了下来。 奇怪的是澹台鹤情反而站着,目光犀利,问道:“你倒是挺大胆的,你知道你半夜三更潜入内宅,应该受到什么处罚吗?” 内宅是她闺卧之地,半夜潜入,居心叵测,这在澹台府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就如潜入皇帝妃子的闺卧一般,不可饶恕。 这就是为什么她刚才要拉谢傅一把,如果谢傅被捉,她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 谢傅看着澹台鹤情点了下头。 “来这里干什么?” 澹台鹤情语气随意,并没责问意味,其实她内心很想见他,渴望见他,在栏杆见到他那一刻,她的内心是惊喜的。 “额……”谢傅颇有点难以启齿的味道。 澹台鹤情突然瞥见谢傅手中的女子衣物,立即眉头一皱。 待看清楚他紧紧揽着的衣物之中还有女子的抹衣小裤,眉头就皱的更弯了。 谢傅见澹台鹤情目光落在手上衣物,倒是大大方方的把衣物亮在桌子上,“哦,这是夏儿姐的衣服。” 夏儿!澹台鹤情此刻非常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这两个字就像一根刺扎进她的心头,嘴上讥讽道:“睹物思人吗?”其实她想说,没想到你如此下流无耻。 “不是,我是来给夏儿姐拿衣服的。” 澹台鹤情震惊,三更半夜冒这么大的险,就是为了来给夏儿拿衣服的。 澹台鹤情心头酸涩,甚至都有点羡慕夏儿,妒忌夏儿,嘴上装作若无其事道:“夏儿为什么不自己来拿?” “夏儿姐走不开,在我房间沐浴,没衣服换,所以我就过来了。” 澹台鹤情听见这话,又是一刀砍在心头,她从商多年,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控制不住表情十分难看。 夏儿在沐浴!他们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呢,澹台鹤情感觉自己完全失去他了。 心头所有人生期望被抽空的同时,黯然绝望一股脑涌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很坚强,也很骄傲,她的人生就算没有他,也没有什么,可这一刻却明白,谢傅在自己心中种下幸福种子的时候,就再也拔不掉了,不仅仅是只有一点点喜欢而已。 澹台鹤情脸色苍白,暗暗给自己鼓劲,鹤情你要坚强,不准哭,不准你这么懦弱,这些年再苦再累,你都熬过来了,一个小白脸而已。 一滴眼泪不争气悄悄从眼角涌出的一瞬间,澹台鹤情猛然转过身去,竟朝房门走去。 她像个胆小鬼一样要逃离战场,她不能让谢傅看见她掉眼泪,她现在只剩下这一丝世族女子的骄傲和尊严。 谢傅看着澹台鹤情脚步不利索,离开的样子,一头雾水,突然看见她脚下一扭,痛呼一声,人就直接疼坐在地上。 “小姐!” 谢傅放下衣服,人直接就冲了过去。 澹台鹤情第一时间却紧张说道:“你小声一点,让别人听见,我也只好罚你。” 谢傅这时才发现澹台鹤情眼角垂着眼泪,贝齿紧咬嘴唇,都把红唇咬出牙印来,似乎受了莫大委屈,美丽的眸子中盈着滚滚泪珠,随时欲落。 谢傅心痛无比,柔声说道:“小姐,摔着哪里了?” 听着这温柔的关切,澹台鹤情再也忍不住了,借助疼痛的理由,把心中的酸楚和泪水一并宣泄出来,两行清泪顺着白里透红的双颊哗哗直流。 其实她一直都在克制强忍着,她感觉自己都快把嘴唇咬破了。 谢傅慌了手脚,他发誓,他一辈子没有如此紧张过。 “小姐……” “小姐,不哭,不哭。” 谢傅支吾半天,却笨拙的吐出这样一句来,其实他心中很想抱抱她,紧紧的抱住她,像上回她安慰自己一样。 非礼主母就非礼主母!骑木驴就骑木驴!死在死吧!谢傅颤抖的伸出双手。 澹台鹤情把心中的压抑释放出来,心头倒是好受许多,嘴上傲然道:“痛的流泪,你说不哭就不哭啊。”虽然脾气很倔,还是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谢傅闻言,把手缩了回去,问道:“哪里疼了?” “右脚。” 谢傅闻言立即抱起澹台鹤情的右腿。 澹台鹤情狠狠的打了他的手背,冷道:“脚腕。”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这般冷冰冰说话,大概为了证明她刚才真的是痛的泪流。 谢傅立即把脚移动到她的足部,轻轻问道:“我看一下,可以吗?” 澹台鹤情没有应声,算是默认。 “我脱掉你的鞋子啊。” 澹台鹤情还是没有应声,女儿家的羞耻心让她有点难堪,心中另外一个声音不停诱惑着她,让他疼爱你一回吧。 谢傅脱掉澹台鹤情的绣鞋,她的脚上还穿着白色的丝绣绫袜,隔着薄薄的绫袜可看到脚腕处肿起来一块。 “小姐,这丝绫袜,我也帮你脱了哈。” 澹台鹤情还沾着泪痕的俏脸通红起来,低头不语,心头突突如小鹿乱撞。 谢傅生怕弄疼她,动作很温柔,将带着细汗香泽的丝绫袜脱下来,清白女儿家洁白如雪的足儿就呈现在谢傅面前。 这一抹洁白小弓闪的谢傅有点意乱情迷,竟打了自己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走神,把目光放在红肿起来的脚腕上,惊讶道:“竟肿成这个样子!” 澹台鹤情轻道:“早些时候回家的时候就扭到了,刚才又扭了一下。” 原来如此,谢傅心疼极了,“小姐,关节脱臼了,我帮你扭正,有点疼,你忍一下啊。” 澹台鹤情闻言一慌:“等会!” 谢傅问道:“怎么了?” 澹台鹤情不好意思道:“我怕疼。” 谢傅一讶,从来不会想到这个凛若冰霜的女子也会有怕疼这么一说。 澹台鹤情见谢傅怀疑的表情,还当她是在撒娇,冷道:“我真的怕疼,你怀疑什么?” 谢傅哄道:“一眨眼的功夫,你数一二三就过去了。” 澹台鹤情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贝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只是当谢傅的手落在发红的足踝上,还没有发力,澹台鹤情立即疼的皱眉,把脚缩了回去。 澹台鹤情解释道:“我并非矫情,我从小就是怕疼体质。” 谢傅只是微笑。 澹台鹤情继续道:“不怕你笑,我小时候一受伤就疼的哇哇大哭,我还有个小名叫画眉儿,就是我哭起来跟画眉在叫一样。” 澹台鹤情说着把俏脸一别,为了解释清楚她这种特殊体质,不惜把自己的小名都告诉他。 谢傅点头,“在我心中,小姐从来不会矫情,一直都是坚强了不起的女子。” 澹台鹤情美眸轻轻眨了一下,“来吧,你都如此高看,我也不能让你小看!” 只是当谢傅手轻轻落在她的足踝上,还没有怎么用力,澹台鹤情已经痛的脸色苍白,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痛哼出半句来。 嘴唇直接咬出血来,眼角的泪水飚了出来,顺着腮儿滴落。 谢傅其实一直都在观察澹台鹤情,见她这般痛楚难忍的样子,心中惊讶,这绝对装不出来,而以澹台鹤情高傲的性子也不屑如此。 谢傅连忙松手,尽管如此,澹台鹤情还是持续在痛楚的余韵中,脚微微发抖着。 谢傅心头一下子涌起万千怜爱,突然趴下对着那红肿的足踝亲了下去,他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缓解澹台鹤情的痛楚。 澹台鹤情见状一惊,“你……干什么?” “小姐疼我,我也想疼小姐。” 澹台鹤情心中一荡,你还记得我那天说过的话,我以为你没有放在心上。 谢傅露出温暖阳光的笑容:“还疼吗?” 澹台鹤情流血的嘴唇硬挤出一丝微笑,却没应声。 谢傅又趴了下去。 第176章 箭在弦上 澹台鹤情娇呼:“嗳,别再亲了,那里脏!”她每日奔波,这双脚不知道沾了多少汗泽。 只是看见谢傅埋头温柔的模样,只感觉是亲在她的心肝,暖洋洋的驱散疼痛,真的好温暖,嘴上无限温柔道:“不嫌脏吗?” 谢傅无暇应话,心中暗忖,在我心中,小姐是洁白如雪,反倒是我玷污了小姐。 一双手悄无声息的落在红肿的足踝,用力一掰,将脱臼复位。 在一瞬间澹台鹤情痛的大叫起来,而谢傅直接将手臂塞入她的口中,让澹台鹤情有可以咬的地方。 几个呼吸之后,澹台鹤情才缓了过来。 她越是夸张,越说明她前半生都在承受这些。 谢傅微笑:“好多了吗?” 澹台鹤情只是看他被自己咬出血来的手臂,颤颤问道:“不疼吗?” 谢傅笑道:“我不怕疼。”他是过来人,肉体上的疼痛远比不上心疼。 澹台鹤情很心疼他,她不要矜持了,她也不要什么高傲的,此时此刻她只想对谢傅说,我喜欢你,难道你就没有半点喜欢我? 难道我就比不过夏儿,你喜欢夏儿的温柔,其实我也很温柔。 我可以比夏儿更温柔,我可以比夏儿更疼你。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把心里的位置留给你。 澹台鹤情心肝颤抖,嘴唇动了动:“我……我……我……” 谢傅却突然惊呼一声:“糟了!夏儿姐还在水里呢,这天气定是冻坏了。” 谢傅这句话把澹台鹤情好不容易冲到喉咙眼的勇气一下子扼杀,凄凄一笑:“那赶紧回去吧。” “那小姐你……” 澹台鹤情体贴道:“我是小姐,有的是人照顾。” 澹台鹤情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甚至都有点恨夏儿了。 小秋阁楼下蹲守着,刚才小姐一声惊叫,把华儿引来,还是她说没事,把华儿叫回去。 小秋心里喜滋滋,跟爱情宝典说的一样,一声痛叫,看来好事成了。 突然却见谢傅跳了下来。 小秋脱口讶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这话问的谢傅一头雾水,低声问道:“小秋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小秋忙道:“我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危,你一刻不能安全离开,我的心就一直悬着。” 谢傅握住小秋的手,感动道:“小秋姐!” 小秋却似乎不痛快,另一只手摆了摆道:“走吧走吧,这会安全了。” “小秋姐,我改日再好好谢你。” 小秋绷着脸,冷声道:“还不快走,要留下来被人捉住吗?” 看着谢傅消失在黑暗中,小秋忍不住迸出一句:“马的!我都把小姐送到你嘴巴,你竟还能全身而退!” 夏儿这边,水早就变凉,冻得脸色发白,身体索索发抖,可想着小姐欢喜,心里又暖洋洋的。 突然见谢傅推门进来,脱口讶道:“你这么这么快回来?” “出了点意外,害你冻坏了,夏儿姐,赶紧穿上衣服。” 谢傅放下衣服,就走出房间,掩上门。 夏儿心中虽有疑惑,又不好直接询问,想着明早再向小秋姐问个清楚,这会已经冻坏,忙出浴穿上衣服。 隔日,夏儿就着凉病倒。 不知为何,澹台鹤情也病了。 而弄巧成拙的小秋,把这笔账全算在谢傅头上。 三四日后,夏儿身体好了一些,就忙来照顾澹台鹤情,心中想着,小姐还是需要她来照顾。 小秋姐虽然也是小姐的贴身婢女,不过小秋姐做事粗心大意。 其实这三四天,夏儿常将华儿叫到床边来,嘱咐华儿一些细节,特别是这段日子,小姐病了,更要细心一些。 夏儿脚步轻巧上了阁楼,房间里静悄悄的。 夏儿扫了一番,卧榻处烟紫纱帘垂下,小姐应该是在休息,华儿人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夏儿轻脚走到华儿身边,在华儿脸上轻轻掐了一下。 华儿惊醒,讶道:“夏儿姐,你怎么来了?” 夏儿有点不悦道:“你怎么睡了?” “我昨夜没睡好。”华儿说着低声解释一句:“小姐半夜起来发呆,这几天是日夜颠倒,白天休息,夜深时候反而起来。” 夏儿听了心中一颤,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呢?为什么小姐一下子就病倒了,难道谢公子拒绝小姐的爱意。 若是换个男人,夏儿自不会这么想,小姐爱上奴仆,这是天大的恩赐福气啊。 可与谢傅接触久了,夏儿也知道谢傅这人独特之处,要不然小姐封闭自己内心,单身多年,为什么偏偏会对谢傅倾心。 夏儿想着,突然鼻子灵敏的嗅到一丝异味,低声说道:“我不是告诉你吗?虎子用了之后,要马上倒掉清洗干净,在房内放久了会有味道。” “还有这窗也没开,这房内都闷成什么样子的。” 华儿解释一句:“昨晚风大。” 夏儿道:“我都告诉过了你,晨曦照射入屋,这屋内的窗户就都得打开,通风的同时让阳光照射进来。” 华儿点了点头。 “还有,小姐睡眠很差,香木也没点,小姐睡的会更甜一点,你平时跟小姐外出,都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夏儿句句责备,华儿也只能连连点头,夏儿事事细心认真,她自比不上。 夏儿淡道:“好了,我来照顾小姐,放心一点,你先将虎子倒了,清洗干净拿回来。” 就在这时,纱帘内传出澹台鹤情的声音:“是夏儿吗?” 夏儿闻言,连忙疾步朝卧榻走去,“小姐,是我,我来照顾你了。” 夏儿揭帘而入,看到澹台鹤情的一瞬间,目眶就红了。 只见小姐穿着白色绸衣,半卧在床上,云鬓半垂,烟黛微颦,人如雪里梅花,比寻常消瘦许多。 双目怏怏无神,似没有灵魂,只剩下一副躯体。 澹台鹤情这些年日夜操劳,早就积劳成疾,只不过一直都凭着一股倔劲强撑着。 那天晚上,精神崩塌,只觉人生没有盼头,再没有什么动力支撑这副躯体,一下子就病倒了。 当然,她还是不能倒下,她一倒,澹台府也就跟着倒了。 澹台鹤情勉强一笑:“让华儿照顾我就好,你身体刚刚初愈,还是去好好休息吧。” 澹台鹤情说着,拿起账本看了起来。 夏儿这时才注意到,榻边有一张方桌,桌上叠着高高的账簿,澹台家的生意太大了,一天都少不了小姐。 夏儿心疼不已,柔声道:“小姐,你还是多加休息,这生意耽搁几天就耽搁几天。” 澹台鹤情冷道:“你管的真多,做好你的本分就好,退下吧,我不想被人打扰。” “小姐……” 夏儿刚要再劝,被澹台鹤情冷声打断:“退下!没什么事就不要来打扰我,有华儿照顾我就好。” “小姐,那你好好休息。” 夏儿依依不舍离开,临走之前特意又将华儿叫到房间,再三嘱咐华儿一下细节。 澹台鹤情暗暗叹息一声,她与夏儿已经心有嫌隙,不能做到似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澹台鹤情也知道不该如此,可她看到夏儿,就想起谢傅,心里就难受。 一想到谢傅和夏儿如胶似漆的场面更是心如刀割。 乞求来的爱情不是爱情。 她也认命了,她的人生就是充满着坎坷与不幸,而她的人生对谁都不重要。 夏儿离开阁楼之后,立即找到小秋,把小姐的情况跟小秋说了。 小秋岂能不知,这些天,她都烦死了,原本想当月老促成好事,怎知弄巧成拙。 “小秋姐,得想个办法啊。” 小秋瞥了夏儿一眼,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夏儿,你看清楚。” “什么?”夏儿根本不关心其它。 小秋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说道:“为了这事,我昨夜想到半夜才睡。” 说着又道:“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你我也不好问啊。” 夏儿问:“那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夏儿这些日子卧床,小秋应该更了解一些。 小秋叹道:“害了相思病呗,而且是病入膏肓。” 夏儿哎呀一声,“谢公子都要气死人了。” 小秋怒道:“都怪谢傅,这么正经干什么,我生平最恨正经人,就不能银荡下流一点。老娘给你下药,看你还怎么正经。马的!” 夏儿倒是说句中肯的话:“小姐毕竟是小姐,身份摆在那里,她不肯开口,谢公子为人守礼,他又怎么会做出罔顾礼法的事来。这事实在不好办,一个守礼谨行,一个又傲到骨子里。” “呸!” 小秋骂着突然灵光一现,“有了!我又想到一条毒计了!” 夏儿喜道:“什么计谋?” 小秋呵呵呵傻笑着:“我要让他变得好银荡好银荡,看到女人就哒哒哒流口水。” “咦~~小秋姐,你好恶啊。” 小秋将计谋在夏儿耳边低声说了出来。 夏儿听完充满惊讶,弱弱道:“小秋姐,依小姐的脾气,谢公子会被干掉的。” 小秋淡道:“你傻啊,别人会被干掉,谢傅肯定不会。” 夏儿却道:“这可说不准,小姐性子凛然不容侵犯,这样做几同于辱她。” 第177章 又生毒计 小秋一脸深远道:“风险是有的,重症也需下猛药,股往津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如果谢傅因此被宰,日后我们两个在他坟前多烧几炷香就是。” 夏儿凄凄一笑。 小秋噗嗤一笑:“开玩笑的,瞧你紧张成什么样子,相信我,这次一定成!”说着信心十足的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胸脯。 “小秋姐,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因为我有爱情宝典啊!” …… 这日兰甯登澹台府,造访澹台鹤情。 孔管家亲自赶到大门口接待。 因澹台鹤情早些日子特意吩咐府内上下,兰甯来了,无论她是否在府内,都要先请到大厅当做贵宾对待。 这已经不是兰甯第一次来澹台府,只是每次到来,澹台鹤情都不在府内,忙于生意。 今天兰甯特意趁早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会理石榴,这会理石榴乃是贡品,在民间极少流通。 这石榴也是别人送给她的,兰甯特意拿来给澹台鹤情品尝。 除此之外,兰甯想让玄澹斋给她定制几套衣裳,一些宝饰。 本来这种事也无需亲自找到澹台鹤情,兰甯却故意为之。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麻烦来麻烦去,若是见外客套,久而久之反而生疏了。 虽说是请澹台鹤情帮忙,而兰甯的最终目的反而是想帮助玄澹斋打开名气。 她花魁娘子穿上的衣服,很快就会成为别人争相模仿的对象,最终成为风潮。 兰甯在大厅坐下,才从孔管家口中得知澹台鹤情卧病在床。 连忙吩咐孔管家带路,她要过去探望。 “小姐,兰甯娘子来看你了。” 澹台鹤情正在翻阅账簿,闻言连忙放下账簿,朗声道:“有请,别怠慢了。” 兰甯本来站在门外等候,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让婢女带路,就径直走了进来,解开纱帘,来到榻前。 看见澹台鹤情清瘦的脸容,兰甯眼眶一红,在榻前蹲下身来,握住澹台鹤情的手,动情道:“姐姐,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澹台鹤情能感受到兰甯的真情流露,心中一暖,这份姐妹情,此去经年,依然不变,嘴上微微一笑:“病了也好,歇上一歇。” 兰甯闻言扫向旁边一叠高高的账簿,人都卧床了,床边还堆着账簿,还说什么歇上一歇。 不禁想起多年前,有一次她病了,鹤情日日过来,又是送来吃的,又是陪她说话解闷。 “姐姐,这些年你都是如何过来的,兰甯却逍遥快活,实在可恨!” 兰甯说着竟在自己绝美的脸蛋狠狠扇了一个巴掌。 这巴掌扇的狠,立即留下鲜红的掌印。 澹台鹤情吃惊,温柔的摸了摸兰甯发红的脸,“干什么?” 兰甯道:“其实我这些日子,来过几次,都没遇见姐姐。” 澹台鹤情忙道:“我懂我懂,你的脾气我岂能不知,你就是心里一百个服软,嘴上也不肯说出半个字来。” “姐姐,兰甯今日在这里立誓,我们姐妹两人,今后若有什么矛盾,兰甯定先向姐姐认输。” 澹台鹤情一笑:“你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说这些孩子话,是非分明,谁错谁认就是。” 兰甯突然抱住澹台鹤情,“姐姐,兰甯真该千刀万剐。” 这份情感她积压多年,此刻却如洪水一般宣泄出来。 澹台鹤情错愕,很快嫣然一笑,轻轻拍着兰甯后背,反过来安慰她。 …… 兰甯纤指剥着石榴,亲手喂澹台鹤情吃下,“姐姐,甜吗?” 澹台鹤情有点尴尬道:“兰甯,你别这样,弄得好像是我郎君。” 兰甯咯咯一笑:“姐姐如果喜欢,兰甯当你郎君,这般疼你,又有何妨。” 澹台鹤情听了这话,反而表情黯然。 兰甯十分敏感,轻声问道:“姐姐,怎么了?” 澹台鹤情笑着轻轻摇头:“没有。” 兰甯岔开话题:“姐姐,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颗桃花树吗?” 澹台鹤情点头。 “等姐姐病好了,兰甯陪姐姐去走一趟可好?” “好。” “像小时候,我躲起来,你来找我好吗?” “好。” “你明明看见我,却假装没看见,好吗?” “好。” …… 谢傅待在房内练功。 这些日子澹台文望一直卧病在床,却是那日从井里捞出来之后,差点掉了半条命。 幸好是年轻,这些日子卧床调养,身体也慢慢好转。 事后,谢傅询问澹台文望,那晚为何要潜入内宅。 澹台文望告诉谢傅,他想去偷卖身契,只有毁了这张卖身契,谢傅才能真正成为他的兄弟,成为他的家人。 谢傅在觉得澹台文望行为很可笑的同时,内心又很感动。 其实这张卖身契对于他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他能感觉澹台鹤情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奴仆看待。 至少当她的奴仆,还能听到那一句——小姐疼你。 又是毫无进展的一天,谢傅干脆突然停下,突然就想起师傅。 越想越深,直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思念。 师傅,若我是孤魂,你便是人间…… 谢傅拿了块木炭在地上就画了起来,笔下的女子一袭白衣宛如流云,风姿唯美绰约。 枯枝作剑,剑指凌霄,格韵清冷有若谪落凡尘的仙子。 长及纤腰的秀丽长发披贴在柔美婀娜的脊背上,几分温柔,几分风情。 雪白的颈上,鬓丝下半遮半掩的动人小耳,好看的仰月嘴儿! 谢傅全神贯注投入,独画到这嘴唇却突然停了下来。 谢傅盯着这独一无二的仰月嘴形,心头怦怦直跳,突然用脚将这未完成的肖像画给蹭掉。 然后坐在门槛上发呆。 “谢傅。” 小秋的声音突然飘来,谢傅起身相迎:“小秋姐,那夜多谢你了。” 小秋盯着谢傅看,见他精神焕发,气色红润的样子,心中顿时有气,我家小姐病的只剩下一副躯壳,你倒好,一点事都没有。 谢傅见小秋表情难看,问道:“小秋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小秋讥讽道:“害,得了相思病呗,茶不思饭不想的。” 谢傅闻言感觉好笑:“小秋姐也会得相思病,不知道哪个男子有此福气,小秋姐告诉我,我好帮你对症下药。” 小秋瞥了谢傅一眼,漫不经心道:“药倒有现成的,就在眼前,不知某人肯不肯给我吃。” 谢傅一讶,“小秋姐别拿我开玩笑了。” 小秋讥笑道:“你看你红唇玉面,剑眉星目,我怎么就不能对你动心,只怕连小姐见了都对你有三分倾心,唯一缺点就是不够风流倜傥,整个死书呆子一个。” 谢傅呵呵一笑。 小秋沉声道:“还有傻!” 谢傅一笑:“傻人也有傻福。” “你还真说对了,傻人有傻福,跟我走吧。”小秋说着转身。 谢傅却停在原地:“小秋姐,去哪里?” “你上回不是说要看水绫裤,只给你一个人看,到我房间去呗。” 谢傅一愣,“我没有说过。” 小秋回头,手戳谢傅胸口:“你心里说过。” 谢傅哑然失笑:“岂有此理!” “好了,不逗你了,孔管家弄了些安神的补品给小姐补补身子,我想那晚你吓得不轻,就讨了一些,好给你镇镇心魂。” “不必了,小秋姐你自己补吧。” 小秋挺胸,叉腰,瞪目,“你这条煮不烂的猪皮,把我一片好心都给糟蹋了。” 谢傅忙道:“好好好,补补补。” 谢傅跟着小秋来到内宅门口,却突然停下脚步。 小秋回头道:“走啊。” “小秋姐,这是内宅。” “你又不是头次来。” 小秋说着上前揪了谢傅一把,“进来吧,得到我的允许就不算擅闯。” 果不其然,有婢女见到谢傅,热情的叫上一声谢公子,并没有丝毫诧异,上回婴儿哭个不停,还特意请谢公子过来。 进了小秋房间,小秋将所谓补品端来,问道:“要先看小裤,还是先吃补品?”一边说着还有意无意的抖动裙摆。 谢傅笑了笑,小秋姐,你想戏弄我,还嫩着点。 小秋又道:“男人要把心里话大胆说出来,不然永远没机会。” 谢傅道:“小秋姐,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你想陷害我,是不是?” 小秋闻言暗忖,这死书呆子警惕心挺强啊,嘴上冷道:“我对你这么好,你竟敢怀疑我。” 谢傅立即抬手道:“我绝对不会怀疑小秋姐。” 小秋嘻嘻笑道:“这就对嘛,来,先把补品吃了。” 谢傅端起补品,嗅了一口,“这补品味道有点怪啊,都有什么啊?”说着就要再嗅一口,仔细分辨。 小秋那容他看出端倪,上前掐开谢傅嘴巴,把一碗补品硬灌入谢傅嘴里,心中暗暗得意,这回还整不死你。 闲聊着话,过没一会儿,谢傅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小秋试探性的在谢傅耳边低声说道:“谢傅,看小裤了,看小裤了……” 见谢傅毫无反应,小秋嘎嘎一笑:“今晚你要不就是花好月圆,要不就是死路一条,没别的选择了!” 这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秋离开房间,掩好房门,找到夏儿。 第178章 爱情宝典 夏儿见到小秋进来,紧张问道:“小秋姐,搞定了吗?” 小秋傲道:“小秋姐办事,你放心,他要是不肯喝,我就动粗直接把他打晕。”说着轻抚胸口,“他这么信任我,我心里真的还挺感动的。” 夏儿轻轻一笑:“小秋姐平时对谢公子的好,谢公子可得看在眼里。” 小秋问道:“小姐呢?” 夏儿应道:“小姐在书房。” 这两三天,兰甯娘子日日来陪小姐说话解闷,小姐心情好了起来,这不身体刚刚好一些,又投入忙碌之中去。 小秋道:“夏儿,你把其她人给支开一会,我把谢傅扛到小姐房间去。” 夏儿问道:“小秋姐,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小秋傲道:“小看我了不是。” 夏儿这边负责把其她婢女支开,小秋得到暗号之后,一个人扛着谢傅就上阁楼去,把昏睡过去的谢傅放在澹台鹤情香喷喷的床榻上。 小秋把活干完之后,就回到夏儿房间会合。 夏儿见被门轻轻推开,立即轻叫一声:“小秋姐。” 小秋走了进来,抹了一下额头:“紧张的人家都湿了呢。” 夏儿一愣。 小秋嘻嘻一笑:“我说的是汗。”说着把手上的衣服放在桌子上。 “我把他衣服给扒了,放在小姐的香榻上,不过给他留了一条裤子,免得一下子吓到小姐,女儿家总要有一个慢慢接受的过程。” “小秋姐,看不出来你这么贴心。” “那当然了……夏儿,你讥讽我。” “小秋姐,我们两个也算豁出去了,今晚这事不成,我们两个也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我保证他今晚会像一头禽兽那么凶猛。” …… 在紧张的等待中,终于听到小姐回来的脚步声。 夏儿紧攥双拳:“好紧张啊,小秋姐,你说小姐发现谢公子只穿一条裤子躺在她的榻上,会是什么反应。” “肯定好兴奋啊,这书呆子终于开窍了,自己送上门来了。” 澹台鹤情走进房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神情木然,晕黄柔和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也遮掩不了她脸上的几缕苍白。 安静中也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孤独。 “华儿,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夏儿走了进来,“小姐,我来服侍你。” 今晚的事,哪能让给不知情的华儿坏了,夏儿却是早早就把华儿支去睡觉。 澹台鹤情见到夏儿一讶,问道:“华儿呢?” “华儿身体不适,今晚由我来照顾小姐。” 这些日子华儿日夜守在她的身边,确实把华儿折腾坏了,而华儿比起夏儿确实也差远了,澹台鹤情看着夏儿这张温柔的脸儿,起身朝夏儿走了过去。 澹台鹤情这个举动让夏儿有点紧张。 澹台鹤情却拉起夏儿的手,露出笑容,“夏儿辛苦你了,小姐我这几天心情不好。” “小姐,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夏儿是老爷夫人收留的,小姐也很疼夏儿,还亲手教夏儿女红……” 澹台鹤情打断道:“好了,准备热水去吧。” 夏儿下了阁楼。 小秋上前紧张问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夏儿应道:“小姐还没发现,让我给她准备热水沐浴。” 小秋哇的一声,“鸳鸯浴,这可出乎我的意料。” “小秋姐,我现在好紧张。” “镇定,镇定。” 一会之后,小秋帮忙着提水上阁楼。 澹台鹤情见了问道:“小秋,你怎么还没睡?” 小秋应道:“小姐今天第一天下床了,小秋有点不放心,看里里外外能不能多照应一下。” 在小秋看来,反正过了今晚,肯定东窗事发,就看是死是活,这会也无需故意隐藏。 澹台鹤情一笑:“你这丫头。” 将热水冷水一并倒入浴斛,很快浴斛散出蒸腾的热气缭绕。 澹台鹤情道:“好了,你们两个都退下吧。” 这正好中了小秋、夏儿两人心意,退出房间,掩上房门。 澹台鹤情在坐了一会之后,起身揭开纱帘走入内卧,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摘下头顶珠簪宝饰,一头黑发如瀑荡下。 看了镜子中的自己,长发披垂贴鬓,瘦损了玉肌,清减了精神,姿容比平时多了几分娇弱凄婉,喃喃自嘲一句:“怎么这般楚楚可怜。” 澹台鹤情起身走到衣架前宽衣,解开丝带,褪下长裙罗衫,又脱掉绣鞋罗袜,突然眼角瞥到什么东西,猛然朝床榻看去。 美眸顿时圆睁,澹台鹤情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没有看错,她的床榻上睡着一个男人——谢傅。 尽管如此,澹台鹤情依然不相信,认为自己这些日子精神恍惚,出现幻觉,狠狠的揉了揉疲倦的双眼,再望了过去。 澹台鹤情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紧接着又突突的跳。 她赤着双足,迈着极轻极轻的脚步靠近,唯有身上白色的素衣涟漪微动,才能察觉到她是在移动。 看清!看得更清!是张日思夜想的脸容,在这一刻,澹台鹤情心中的喜悦竟多于愤怒。 澹台鹤情怔怔站着,过了一会,才咬了咬唇,转身重新将衣服披上,捡起地上脱下来的绣花鞋,走到床榻边来。 看着这张熟睡着的脸,心中无由来的怨,无由来的恨,鞋底对着谢傅的脸就打了下去。 打了几下,谢傅似睡的香睡,竟还没有醒来。 澹台鹤情打的更狠了,将心中的恨意全部发泄出来,打着突然捉住谢傅的胳膊,狠狠就咬了下去。 刚咬下就牙关一软,松了开来。 这时谢傅才醒了过来,人还晕晕沉沉,就听见一把冷入骨髓的声音:“你竟敢如此欺我辱我,真当我舍不得杀你吗?” 小姐? 谢傅扭头看看左右,自己枕的是绣花红枕,盖的是红绫绣衾,罗帐迷离,周围兰麝幽香扑鼻。 这是小姐的香榻啊! 谢傅猛然坐了起来,衾被从他身上滑了下来,露出健壮的胸膛来。 澹台鹤情失声:“你竟还没穿衣服!” 小秋和夏儿两人一直在楼下夏儿房间竖耳聆听,隐约听到澹台鹤情叫声,两人异口同声道:“小姐发现了!” 又静心聆听,却没有再发出声音来。 夏儿紧张问道:“怎么又没有动静了?” 小秋嘻嘻一笑:“我看成了,将行好事。” 夏儿好奇问道:“什么好事?” 小秋拿出一本书来,笑道:“这好事全在这书里面。” 夏儿瞥了一眼,只见封面写着《爱情宝典》四个字,却不知道书的内容是什么。 小秋开始翻起书来,说了句“找到了”,就照着书开始念了起来: 【张相公急不可耐抱住莺儿小姐,柔声叫着:“芳卿莺儿。” 莺儿小姐被张相公抱在怀中,只觉浑身骨节酥融,都站不稳了,羞不可抑的要将张相公推开,“你这贼子无礼,还不松手。” 张相公嘻嘻笑道:“我若是贼,也是熟贼。” 莺儿小姐听了一笑,啐道:“呸!一派胡言!这贼哪有生熟,还不松手。” “小生不松手,小生就是要紧紧抱着小姐,不让小姐溜走。” 莺儿小姐红着脸骂道:“你真不知羞耻!” 张相公柔声问:“小姐,你真的不喜欢小生吗?” 莺儿小姐低着头,红着脸,不肯说话。 张相公哄道:“我的亲亲小姐啊,只怪你如花美眷,害得小生难以把持,日后小生一定给你做牛做马,给你赎罪。”说完就在莺儿小姐粉腻的脸上亲一口。 “害!你怎么偷亲。” “小姐,小生还要亲你嘴儿。” 莺儿小姐害羞不肯,把头扭了过去,张相公就把嘴凑了过来,刚触着鬓发,就被莺儿小姐将这讨人厌的脸用力推开。 张相公被推落床去。 莺儿小姐急坏,“张相公,你没摔坏吧。”人也扑下床去。 张相公张臂就将莺儿小姐搂住,嘿嘿一笑:“你这只莺儿还不被我逮住。” 莺儿小姐也不挣扎了。】 小秋念到这里停了下来。 夏儿红着脸道:“就不知道谢公子有没有这张相公机灵。” 小秋笑道:“你放心吧,这小子是扮猪吃虎,机贼的很,就看他使出几分力来。” 夏儿想起小秋说过谢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咯咯一笑:“就怕谢公子不肯使力。” 小秋嘎嘎一笑:“由不得他了。” 夏儿一脸好奇。 小秋嘿嘿笑道:“我给他吃了十人份的龙涎香,就是头大象也要发飙。” 夏儿错愕:“小秋姐,你太狠了。” 小秋咬牙切齿:“我都说我这回要整死他了,除非他是假男人真太监。”说着看向夏儿:“真假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哪里知道啊。” “你贴身照顾过他啊。” “我照顾过他,我也不知道啊。” “没给他擦擦身子什么的。” “才没小秋姐你想的那么下流。” 小秋嘿嘿笑道:“还是继续听完念书,后面更刺激。” 张相公替莺儿小姐宽衣解带…… 却说阁楼这边,并非小秋想的那般顺利。 澹台鹤情本想等谢傅穿好衣服再说,见他在床上翻来找去,倒觉的滑稽,就在梳妆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第179章 鹤情的勇气 淡云笼月,花烛绣帏,澹台鹤情就这样衣着单薄,披着长发的坐在这个男人面前,或许这个男人在她心中已经是极亲极亲的人了。 澹台鹤情异常镇静道:“你当我这里是客栈吗?想来就来。” 谢傅找不到衣服,停了下来,“小姐,你不要误会。” 澹台鹤情冷笑一声,你都光着身子躺在我的卧榻上,还叫我不要误会。 你喜欢看,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看。 你喜欢来,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来。 澹台鹤情嘴上冷道:“你深夜来此,要做些什么勾当?”你若肯把心里话说出来还好,莫不成还想让我一个女儿家用热脸去贴你冷屁股。 谢傅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澹台鹤情听了,好啊,都这般地步了,还跟我装傻,你以为我会任你折磨玩弄吗?你以为我澹台鹤情好欺负的吗? 猛然站起,怒指谢傅:“银贼,如此辱我!你死一百回都不够!”这话一出也算直接和谢傅撕破脸皮了。 谢傅大惊,“小姐,我对你绝对没有一丝邪念!” 没有一些邪念!澹台鹤情心中的怒火瞬间熊熊燃烧,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冷冷笑道:“是吗?叫我如何相信。” 谢傅抬起手来,“谢傅可以发誓。” 还要发誓!澹台鹤情急怒攻心,只感觉头晕目眩,人摇晃了一下坐了下去,差点气晕过去。 谢傅见状,“小姐,你不要生气,我可以解释,傍晚的时候……” “你不必解释!” 澹台鹤情的声音异常平静,打断了谢傅的话。 她站了起来,轻轻的行了过去,长发披垂,几缕发丝黏在她大病初愈后还略显苍白的嘴唇上,看上去那么娇弱凄婉。 美丽的眼眸却充满安静,安静中闪烁着冰棱般的尖寒。 这安静充满这高傲的力量,坚贞不可侵犯,迎风刺骨! 这是一种凄弱到极致后的否极泰来。 就像当年,债主逼到灵堂来,她抹干泪水,她挺直腰肢,昂头向所有人承诺偿还债务。 看到这戚弱的面容,并未能给谢傅带来太大的同情心,但这双眼神,却反而让他有入骨的心怜。 或许是这凄然的面容只是一层朦胧的面具,唯有这冷然平静的双眸才是她的本相。 “小姐……” 澹台鹤情淡淡笑道:“你想玩,是不是?” 谢傅低下头去,其实他已经可以断定自己会在澹台鹤情的床榻上,跟小秋有关,但是让他想不明白的,小秋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一直很信任小秋的,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太荒唐了,开这样的玩笑! “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邪念,今晚的事情当没发生过,而且作为奖励,我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你恢复自由了。” 谢傅闻言一讶。 澹台鹤情继续道:“如果你对我有邪念,就说明你今晚对我居心不轨,我就让你骑木驴,骑个三天三夜,好好满足你这个银贼!” 谢傅不答,小姐对我说出这样的狠话来,定是对我伤心失望了,我要把小秋姐供出来吗? 澹台鹤情轻蔑一笑:“怎么?心虚了,你不是说对我一点邪念都没有,还要发誓,我可是很相信你的。” 谢傅一笑:“我怎能让小姐对我失去信任,来!” 澹台鹤情朗声喊道:“小秋!” …… 小秋念道:“张相公两只手不老实,渐渐向下滑去。莺儿小姐只觉得三分娇羞,三分欣喜,三分麻痒,再加一分无奈,合成十分好受……” 突然听见小姐的叫唤声。 小秋惊呼:“不好!小姐叫我了。” 夏儿整听着脸红,闻言慌道:“小秋姐,怎么不好了?” 小秋道:“这种事儿,自然是偷偷摸摸,静静悄悄进行,小姐叫我上去,自然是要算账,难道叫我上去看戏不成,这头笨驴,这样都能搞砸。” 夏儿关心,也要跟上去, 小秋却道:“夏儿,你先屋内呆着,这事或许还有变数。” 小秋上了阁楼,进了房间,看着床上的谢傅,假装惊呼一声:“你……你……你……” 谢傅看向小秋,心中暗忖,小秋姐,你就装吧,平时喜欢戏弄我就算了,今日这玩笑却是开大了。 小秋转头看向澹台鹤情,“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澹台鹤情淡淡道:“这银贼光着身子跑到我的床榻,你说怎么回事?”这会也干脆用银贼称呼。 小秋闻言怒瞪谢傅:“谢傅,你光着身子跑到小姐床榻,是不是对小姐有异心,试图玷污小姐清白?” 谢傅闻言一怒,好你个小秋姐啊,我都不舍得把你供出来,一人背下这个黑锅,你反而倒打一耙。 谢傅正要开口,却发现小秋朝他眨眼,似乎想要向他传递什么信息。 小秋心里急坏了,说啊,说小姐我爱你啊,我想你想到发疯才跑到你的闺卧来。 说啊,说你为情发狂,下流下贱,猥琐无耻,都是因为爱着小姐啊。 只可惜任谢傅再如何聪明,也绝对想不到这一点,只能隐约感觉其中有玄机。 澹台鹤情冷冷道:“小秋,先把他绑了!” 小秋急坏,直接责道:“谢傅,你对小姐到底有什么不轨居心?” 谢傅傲然应道:“没有!” 澹台鹤情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可能干出这等下作之事,他没做过,如何能承认,转头对着澹台鹤情道:“小姐,请相信我,我对你绝对没有邪念。” 小秋无眼看了,不愧是我佩服的男人,你怎么能没有邪念,暗暗朝小姐瞥去,立即能感受到小姐的愤怒。 一个你喜欢的男人,他对你一点邪念都没有,这谁受的了! 果不其然,澹台鹤情声音冷入骨髓:“小秋,马上把他绑了。” 这天底下最可恨的人又狠狠的刺了她一刀,今晚要与他同归于尽,什么名声,什么清白都不顾了。 小秋依照澹台鹤情吩咐,将谢傅在太师椅绑了起来,期间想向谢傅透露些什么,奈何澹台鹤情一直冷冷盯着。 谢傅也不反抗,他不能让澹台鹤情失去信任,不管澹台鹤情要玩什么游戏,他都问心无愧。 “小姐,绑好了。” “你先退下吧。” “小姐,要不我留下来……” “退下!” 小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澹台鹤情冷声打断。 小秋只得掩门离开。 房间里又剩下静悄悄的两人。 澹台鹤情拿了盏油灯放在谢傅的大腿中央。 谢傅一头雾水。 澹台鹤情用极其平淡的语气道:“我洗完澡,这盏灯不倒的话,我就相信你对我没有邪念。” 虽然说这这样的话,但是澹台鹤情的表情却充满着世族小姐的清冷高傲,如同女神一样高贵不可侵犯。 “小姐冰清玉洁,断不可为了一时意气,断送自己的清白啊。” 澹台鹤情一言不发,转身走到浴斛边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 过了一会,才抬起手来,解开自己的丝带,举手投足间都端庄优雅。 澹台鹤情很安静,安静到房间内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唯有自己清楚,她的心已经塌成一个山谷,惶恐、悲哀、冰凉、滴血…… 这是她最后的筹码了,她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着。 长裙从她身上滑落,落地的绫罗,轻柔像湖水上荡起的涟漪。 谢傅这在一瞬间,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亵渎的反面是无上的庄敬。 如果说他对澹台鹤情有情,也是纯纯净净的感情,却不想被男人的欲望所支配,将她单纯当成一个女人。 只有心里重视一个人,才会尊重与庄敬,就好比你会将欲望发泄在一个妓女身上,但绝对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去糟蹋自己的妻子。 只是澹台鹤情并不知道,她现在只想赌一口气。 她并没有转过身来,她似乎知道谢傅闭上了眼睛,平静道:“不准闭眼,别逼我用什么东西把你的眼睛撑开。” 谢傅睁开眼睛,映入眼幕素衣素裳的身影,一头秀发披垂在清冷凄弱的脊背。 弱衣滟滟,颤曳着女儿家那令人心醉的婀娜优美。 安静中透着处子唯有的清澈纯洁。 澹台鹤情竟问:“在看吗?” “在。” 澹台鹤情转过身来,平静的看了谢傅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他大腿上那盏巍然不动的油灯上。 她捡起地上的罗裙朝谢傅走了过来,将罗裙挂在谢傅的肩膀上,把他的身体当做衣架。 裙水纱柔,淡淡清香有若芝兰杜若,谢傅心头一颤,油灯的火焰也颤颤摇曳了一下。 谢傅将楞华经已经默念到第四页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念心头越有股升腾而起的激动与兴奋的活力,这从未有过! 是我定力差了还是小姐太美了,不行!我不能失去她对我的信任,我可以用柔情蜜意去赢得她的芳心,却绝对不是用这种欲望支配的方式。 澹台鹤情察觉的灯焰轻微的颤曳,眼神一亮,待发现这灯焰颤曳只是昙花一现,眼神又冷漠起来,将自己双手移动到自己素衣最上端的纽扣上。 第180章 血淋淋的芳心 她解开了第一颗纽扣,秀颈下冰雕玉琢的肌骨如同她洁白的女儿心。 谢傅看着他眼前的女子,是一袭轻若柔水的白衣,一声婉转动听的侬语,一缕雨巷油伞的清香,一曲烟雨柔情的唱词,千年来如诗如画的故事。 江南女子!端庄坚贞又柔情似水,能让古今天下英雄屈膝。 当澹台鹤情将双手移动到第二颗纽扣。 谢傅早已经忘记了念佛经,眼里只有那颤颤微微的十指葱葱。 “小姐,停下来!”谢傅已经分不清爱与欲了,整个脑袋被火焚烧着一样。 澹台鹤情神色杳然,不露喜悲如菩萨。 解着第三颗纽扣,如剥离着骨肉,将一颗芳心血淋淋的呈现在他的面前。 什么尊严,清白在这面前都不值一提,从此无心爱红颜,任它岁月催白首。 油灯应声落地。 油灯倒了!澹台鹤情表情一呆,紧接着热泪从她那双多情的眸子涌出,滴答滴答的滴落在谢傅的膝盖上。 澹台鹤情将多日来的压抑全部迸发出来:“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小姐,你把衣服披上,我快受不了了!” 谢傅只感觉自己大脑灵魂乃至骨骼与肌肉都蓬勃旺盛,甚至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如五月鲜花怒放,就连他毛孔皮发都透着亢奋的渴望。 千军万马斗志昂扬,齐呼——小鹤情~ 澹台鹤情冷冷道:“你这眼睛有什么用,让你看了也是白看,还不如挖了你的眼睛。你这舌头又有什么用,说没一句悦耳的,尽早割了你的舌头。还有你这耳朵又有什么用,听无一句心声,弄聋算了!” 尽管她嘴里说着狠毒的话,泪却一直她眼眶涌出,你看不见吗?你说不出话来吗?你听不到我的心声吗? 澹台鹤情恨死他了,狠狠的打了他一拳,“还有没有邪念,还敢不敢大放厥词,你倒是发誓啊,发毒誓啊,天打五雷轰啊!” 嗷嗷嗷~~一匹奔腾的野马,老虎在哪里? 谢傅大声道:“我受不了了,我满脑子都是邪念,我要你我要你!” 澹台鹤情闻言却是一愣:“你这银贼!你要什么都没有!现在等待你的就只有骑木驴!” 谢傅双手一个挣扎,竟轻而易举的挣脱束缚,紧接着人直接站了起来,双脚也挣脱束缚,却是小秋给绑了活结。 澹台鹤情一慌:“你想干什么?” 谢傅柔声喊了句小姐,张臂就将澹台鹤情搂在怀中。 澹台鹤情虽然心中早就喜欢他极了,却从来没被男人这般搂住,顿感浑身骨肉酥软,羞不可抑的挣扎着:“你干什么?快松手。” 大概矜持本能,澹台鹤情一发狠就朝谢傅身上咬了一口。 澹台鹤情连连后退几步,手指谢傅,厉声道:“大胆!我是你主子!” 大概澹台鹤情这种世族小姐的端庄礼法与高贵冷傲已经深入骨髓,所以脱口便出。 谢傅看着眼前这个轻纱薄衣,却又娇滴滴的绝色可人儿,心中情难自禁,脱口而出:“小姐,我喜欢你。” 澹台鹤情顿时懵了,她终于听到内心渴望已久的话。 突然而来的激动喜悦反而让她不敢相信,怒道:“你胡说!你想逃避惩罚是不是?你这个狡猾的人。” 谢傅一个疾步向前,抱住澹台鹤情,就朝她白玉无瑕的脸蛋亲了下来。 澹台鹤情只觉肚子一痛,脸唰的就红了,被亲懵了,待觉得脸上热乎乎的,才反应过来:“不知羞耻,松手!” “不松手!我就是要紧紧抱着小姐。” 澹台鹤情听了,呀!好无耻啊! 低眸一看,见他垂涎着嘴脸,像只眷恋的狗崽一般,用掌心拍了谢傅的嘴巴几下,“先停一停,一会再亲,我有话问你。” “问问问。”谢傅一边说着,嘴巴一边朝澹台鹤情鬓发耳颊蹭。 澹台鹤情只得一边侧过脸去,一边用手挡着,嘴上说道:“为什么你刚才说对我没有邪念,现在却是这个样子?你只是想占我便宜,对么?” 谢傅听了澹台鹤情的话,眼里竟逸过一丝清明。 澹台鹤情见他不应声,气道:“松手!” 谢傅闻声,竟真的松开了手。 真松手啊你,澹台鹤情怒道:“你这银贼!欺辱主母,我要让你骑木驴。”瞬间翻脸。 谢傅声音沙哑道:“我不能玷污小姐清白啊,所以我更要控制住我自己。”说着突然又把澹台鹤情抱住。 澹台鹤情心肝一颤,“搞什么啊,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爱爱。” “那你为何一直畏畏缩缩?” “我怕忍不住啊。” “忍不住就忍不住,你都是要骑木驴的人了,死囚临刑前都知道吃碗饱饭,你怎么这么笨?” “小姐,我还没有娶你,怎么能夺你清白。” 啊!无赖! 果然不是庸俗的人,只想着我的身子,不愧是让我死心塌地,日思夜想的男人。 澹台鹤情在谢傅耳边软语温香问:“无赖,我再问你一次,爱我吗?” “爱。” 澹台鹤情闻言,心中感动激动,檀唇竟主动在谢傅脸上亲了一口,这个举动热情到已经掩盖矜持羞赧。 可这对谢傅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樱桃小口上的口脂透出麝兰温暖,气血顿时攻心冲脑,竟直接飙出鼻血来。 澹台鹤情一亲之下又害羞不已,接着是多日来的怨气,用力推了谢傅一把:“找你的夏儿去!” 这一回谢傅竟轻而易举的被澹台鹤情推开,直挺挺倒在地上,鼻子飚着鼻血,晕了过去。 澹台鹤情慌极了,忙拽着衣袖给谢傅擦着鼻血。 …… 小秋和夏儿在楼下竖耳听着,只听上面一会动静大,一会动静小。 两人均是又担心又期待。 “小秋姐,你说小姐会不会恼羞成怒,暴打谢公子啊?” “嗯,穿着衣服打叫家暴,脱了衣服打叫情调。” 小秋这话也是心里安慰着自己。 “小秋姐,你懂得好多哦。” “我有爱情宝典。” 正说话着,突然隐约传来小姐的急呼:“小秋……” “又有事了。” 小秋说着,人又上楼来了,刚进门就看见谢傅直挺挺倒在地上,而小姐蹲在谢傅身边,一脸急坏了的样子。 “小秋,快来。” 小秋疾步走上前来,对着谢傅的屁股就踢了两下,“哼,让你欺负我家小姐。” 反正这个恶人她来做,若是有罪,这两脚能减轻谢傅罪行,如若不然,能让小姐好好怜惜一番。 果不其然,澹台鹤情连忙揉着谢傅被踢的屁股,怒道:“你干什么啊?” 好宠啊,小姐你都没这么宠我,小秋心里竟有点吃醋。 澹台鹤情督促一句:“还不赶紧把他弄起来先。”她力气不足也是,心里慌张也是,所以才将小秋叫来。 小秋力气很大,将谢傅直接就扛了起来,转身就朝屋门走去。 澹台鹤情一愣,脱口道:“你干什么呀?” 小秋应道:“哪里来往哪里送回去啊。” 澹台鹤情气的跺脚:“放我床放我床。” 小秋假装吃惊:“小姐,你让他睡你床!” 澹台鹤情怒道:“小秋,你别当小姐是蠢的,我早就知道全是你整出来的,他绝对不会这么下作。” 小秋闻言心里一慌,暗暗观察澹台鹤情神色。 澹台鹤情却解开纱帘,直接走到榻前,摆好红枕,铺好衾被。 小秋这会也识趣,不再搞一些弯弯肠子,把谢傅扛着床榻来。 澹台鹤情帮忙着将谢傅的头轻轻的枕在她的红枕上。 她是小姐,从来不用服侍别人,头一回服侍人,竟是个男人,心里却是愿意极了,突然脸上一红,啐骂道:“下流。” 小秋睁大眸子,倒吸一口冷气,这般生龙活虎,小姐受得了吗?我是不是欠缺周到了。 澹台鹤情提起衾被将谢傅腿腹盖住,遮住一些让人看见了污眼睛的东西,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冷冷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秋低下头去,小声说道:“我给他吃了十人份的龙涎香!” 澹台鹤情闻言怒道:“你好大胆啊,你竟……竟干出这种荒唐事来。” 澹台鹤情尤重礼法,也素来严厉,完全想不到自己的贴身婢女竟无视她的名节,干出这种荒唐至极的事来,往严重上说,死罪一条。 小秋道:“小姐,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吧,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你又不愿意开口,这死书呆又一点行动都没有,所以我才想了这一出来,小秋也知道最终瞒不过小姐的,小姐想怎么罚我,小秋都认罚。” 澹台鹤情闻言脸唰的就红了,小秋怎么会知道,难道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小姐。” 这时门外传来一把弱弱的声音,却是夏儿。 夏儿走了进来,来到小秋身边,“小姐,这事我也有份。” 澹台鹤情倒没有惊讶,因为她早就是猜到夏儿肯定也掺了一脚,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夏儿为什么会把自己的情郎往别人的床榻推。 小秋和夏儿两人同时跪了下去,似约好一般,异口同声道:“请小姐责罚。” 第181章 什么都可以付出 澹台鹤情无奈道:“你们两个让我这个当小姐的,以后脸往哪搁,起来吧,小姐不罚你们。” 小秋笑嘻嘻的就要站起来,夏儿却暗暗扯了小秋一把,暗暗给小秋使了个眼色。 在夏儿看来,这事确实严重,都把小姐的清白整没了,而她照顾小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越举的事,虽然是奔着小姐好,却也心中有愧。 澹台鹤情轻道:“都起来吧,小姐是什么人,你们两个还不清楚,难道担心小姐秋后算账不成。” 这会两人却不敢起身,澹台鹤情只是亲自将两人扶了起来,心里的感动多过责怨。 小秋嘻嘻笑道:“小姐,你不生气啦?” 澹台鹤情无奈道:“我堂堂士族小姐,我是气你们竟不把我的清白当回事。” 小秋低头不语,知道小姐虽有小鹤夫人的名声,实际上却尤重礼法,十分端庄。 澹台鹤情嗔道:“好啦,都这般地步,还是想想怎么办?这么晚了去哪里找大夫。” 夏儿一听大夫字眼,关心道:“谢公子怎么了?”人就要往床榻去。 澹台鹤情本能的伸手拦住:“夏儿,你不要看了,下流的很。”忽又暗忖,也不知道夏儿是否早就看了,我多此一举。 小秋哼的一声:“下流的很!” 澹台鹤情冷道:“你还敢说,若非你给他吃那种东西,他怎么会变成这个下流样子,你现在就给我想个办法出来。” 小秋笑道:“小姐放心,又不是什么毒药,这个肯定有治啊。” 澹台鹤情问:“怎么个治法?” 小秋道:“爱情宝典中说,出一身风流汗就好。” 澹台鹤情听了,脸上一红,她是小姐,从小读书,所读驳杂,自然知道风流汗所蕴含的意思。 夏儿却一头雾水。 小秋暗暗瞥了澹台鹤情一眼,小声说道;“小姐,我给他下了十人份的量,可能要多出几身汗。” 澹台鹤情闻言,羞愧难当,怒指小秋:“你……我云英未嫁,你叫我……叫我!” 说着干脆罢袖,目光看向床榻,忧心忡忡,一时左右为难,双眸却又柔情似水,忍不住又走到床榻边看了他的情况。 人倒是没有太大问题,就是……就是……这么老顶着不是回事啊,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小秋见澹台鹤情久久没有说话,轻声说道:“小姐,要不你就……”后面的话却不敢说出来。 澹台鹤情冷声道:“这事是你整出来的,你来负责。” 小秋顿时傻眼,“小姐,我还是个小娘子,不是很懂啊。” 澹台鹤情冷道:“你道小姐我就懂吗?” 小姐黄花闺女一个,肯定也是不太懂,再者说了这事哪能女儿家主动,小秋突然说道:“谢傅肯定懂!” 澹台鹤情道:“你过来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就算小姐我肯,他……” 澹台鹤情说着突然扼住,这个话题太敏感了,自己还没嫁人,竟和小婢谈论这些问题。 “小姐,要不我现在把他扛到窑子去。” 澹台鹤情冷斥:“荒唐!你今晚干的荒唐事还少吗?” 小秋道:“要不就先这么晾着吧,反正又不会死,明天一早再请大夫过来,让他难受难受也好,小姐你可是连续病了好几天。” 澹台鹤情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吧。” 想通了!小姐你想通了就好,反正你早晚都是他的人了,小秋要走,见夏儿还站着,拉了夏儿一把,压低声音道:“小姐要帮谢傅出风流汗,我们也帮不上忙,先走吧。” 一些字眼,夏儿虽然不是很懂,但并不傻,听着两人刚才对话,这会也隐约知道是什么。 两人正要离开,澹台鹤情却突然把夏儿叫住,“夏儿,你等一下。” 小秋也停了下来,“小姐,如果你需要帮忙,小秋也愿意为小姐付出全部。” 澹台鹤情狠狠瞪了小秋一眼,她现在心乱如麻,实在没有心情教训小秋,只是冷冷说了一句:“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小秋灰溜溜的离开,夏儿一个人独自面对澹台鹤情,显得有点紧张。 澹台鹤情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扭头看了谢傅一眼,才对着夏儿问道:“夏儿,你与谢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这话把夏儿问的一头雾水,“小姐,你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就是……他占你便宜没有?” “小姐,谢公子不是那种人,他怎么会欺负夏儿呢?” “就是……就是……”澹台鹤情说着干脆直说:“你与他颠鸾倒凤没有?” 呀!夏儿顿时害臊的满脸通红,小姐怎么这般想我,夏儿虽然是个婢女,可也知名节,不是那银娃荡妇,“小姐,你怎么会这般想我?” “你与谢傅不是相爱吗?” “呀!小姐,你该不会误会了,我与谢公子清清白白。” 澹台鹤情表情疑惑,一番细问之下,才知道自己对谢傅过于重视,进而过于敏感了。 我道夏儿怎么也跟着小秋,把她情郎往我床榻推,原来都是我误会了。 夏儿见小姐不出声,轻声说道:“小姐,我看谢公子心里是喜欢你的,至于为什么不表现,或许是因为你是小姐,而他是个下人,又或许是小姐你过于清冷高傲了,把谢公子吓住了。” 都这种地步了,只怕两个婢女早已经在心中笑了她一百回了,澹台鹤情也没有隐瞒的必要,黯然神伤道:“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 夏儿忙道:“不会不会,谢公子很好哄的。” 澹台鹤情苦笑一声:“罢了,你下去休息吧。” 夏儿离开前,贴心的关上房门。 澹台鹤情移步床榻边,看着睡在自己香榻上的男人,不知为何一笑,小姐的香榻你倒是想睡就睡,还睡着这般堂堂正正…… 过了一会,又心疼起他来,手指儿轻轻摸着谢傅发红发烫的脸。 无赖啊无赖,对于你,我早就没有什么清白名节可言,我的心早给了你,我把这身子给你,又有什么干系。 这会你要是醒着,想要干什么,我再恬不知羞,也定会从了你。 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是苦于无法啊。 澹台鹤情脱了素衣,上身只着一件抹衣,上了自己床榻,一双玉臂从背后紧紧搂住谢傅。 螓首也紧紧抵在谢傅脖后,一头秀发如万千青丝披垂在谢傅身上。 心中暗暗道:“不知道这般,你是否好受一些,好受一些……” 夜色澄润如黛,烛光温润如月,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枕边照良人。 鹤情啊~鹤情啊~柔情似水的小娘子。 …… 朝至天明,小秋早早前来敲门,“小姐。” 澹台鹤情很快应道:“进来。” 小秋特意等了一会,才轻轻推门进来,却看见小姐坐在椅子上,衣装整齐,昨夜一头披发也髻上,如往日一般端庄优雅。 双眸略显疲态,显然是一夜未睡。 小姐,苦了你,他若敢负你,小秋第一个宰了他。 澹台鹤情问道:“你来干什么?请大夫了吗?” 小秋应道:“夏儿已经亲自去了。”说着补充一句:“不敢惊动太多人,所以没告诉孔管家。” 澹台鹤情苦笑一声,你们两个还知道照顾小姐脸面,只怕晚了,一个男人在小姐的闺卧睡了一夜,我这当小姐的还有什么名节。 小秋又问:“谢傅好了点了没有?” 澹台鹤情似乎累了,人有些走神,没有听见,手掌托着香腮,半垂着眼眸恬憩着。 小秋便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边,看了谢傅一番,只见他面色已经恢复平常,睡着正香甜,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了。 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你个大爷的,你可逍遥,可我们三个折腾死了。 小秋开始在床榻上翻找什么东西,却是寻找爱情宝典中所说的洁白香罗,从爱情宝典的描写中,在出了风流汗之后,会在这洁白香罗上面留下艳若桃花的猩红点点。 小秋就是好奇,翻找过程中,难免触碰到谢傅身体,突然发现谢傅眼皮颤抖,心中一讶,“你……” 后面的话没出口,就被谢傅伸手捂住,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小秋不要出声。 小秋幽恨的瞪了谢傅一眼,你这东西好端端的竟装睡,亏我还担心你玩完了。 谢傅装睡,大概是避免尴尬吧,给澹台鹤情留足面子。 昨夜的事,他是隐约知道一些的,要是澹台鹤情知道,只怕她以后都不愿意再面对自己。 大概过了会功夫,澹台鹤情站了起来,“我先去书房了,他就由你们两个照顾了。” 两人之间毕竟没有名分,可此刻谢傅却在她的床榻上,一会大夫来了,在外人面前,她都不知道如何自处。 至于其它,她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澹台鹤情走出屋子,忽觉深秋风凉,不禁掩嘴咳咳几声,她的咳嗽一直并没有好,每年从深秋开始到隔年开春这个过程会变得尤其严重。 放眼望去,粉墙黛瓦与潺潺流水之间,烟水映秋岚,人家接画檐,依然是江南岁月静好的细语呢喃。 只是金风萧瑟,已经是金黄丛丛压黛绿。 第182章 我在江南等你 澹台鹤情竟驻足欣赏这秋景一番之后,回头朝房内看了一眼之后,才疾步离开。 小秋鬼鬼祟祟的走到阁楼前的栏杆前,看着澹台鹤情已经行出内宅,朝书斋走去,这才转身回到屋子,来到床榻前。 “你竟敢装睡?说,你昨夜是不是也是装的?” 谢傅不答,却问道:“我的衣服呢?把我的衣服拿来先。”有一些事他跟小秋说不清楚。 小秋取来衣服,谢傅穿着衣服。 小秋又问:“你昨晚是不是装的。” “不是,昨晚我确实不知,我也是快天亮的时候才醒的。” “那你为什么要装睡?” 谢傅反问:“你说为什么呢?” “装睡的是你,我哪知道?” 谢傅道:“小姐是端庄持礼的大家小姐,昨夜她……我不装睡,你让她脸面往哪搁。” 小秋感觉昨夜很有故事,偏偏谢傅在中间掐断,立即问道:“小姐昨晚怎么了?” 谢傅瞪了小秋一眼,“小秋姐,你干的荒唐事,幸好我定力过人,要不昨晚岂不将小姐欺辱玷污。” 小秋狠狠道:“就是你定力太好了,我才要给你下十人份的龙涎香!马的,我为了你好,你又搞砸了。” 谢傅突然双手捉住小秋双肩,将小秋推到床榻上,欺身就抵靠上去。 小秋一时慌了,忘记自己孔武有力,慌张道:“谢傅,你干什么,我没经验啊。” 谢傅微笑道:“会很痛的。” “啊!多痛啊?” “像烧红的火棍戳进身体,痛如刀割!” “不行不行,我……我……我……” “我等不及了,上衣就不用脱了,直接来。” 谢傅说着假意去解小秋下裳,小秋慌的手舞脚踏,“你个禽兽!你把我当什么了,母猪吗?” 谢傅罢手,哈哈大笑:“现在知道被人霸凌是什么滋味,试问被这般对待,小姐是什么感受?” 小秋若有所思,被这般粗鲁粗暴对待,确实不是很爽,也让人很是抗拒,很快说道:“可小姐喜欢你。” 谢傅低头不语,过了一会才轻轻道:“正是小姐……正是小姐柔情似水,更应该珍惜对待。” 小秋道:“好像又有点道理。” “我走了,留在这里对小姐影响不好。” 谢傅想着这会趁早,没有什么人早点离开。 小秋讶道:“你就这么走了,那我不是白整了。” 谢傅回头一笑:“小秋姐放心,我下回来这阁楼,要堂堂正正的来。” …… 岁月含香,秋水韵长。 秋雨下的悄悄的,柔柔的,淡淡的,愁愁的。 让这暮色四合的黄昏变得更加朦胧昏沉,水巷渔舟、瓦陇黛墙、屋檐亭台,小巷的麻石路和行色匆匆的路人都变得朦胧。 秋雨绵绵也透着凄意,像在画中,像在梦中。 小巷里,一个女子独行着,脚下湖绿的绣鞋,一步一步踏在湿漉漉的麻石路上,轻轻款款,在前行着又似原地踏步。 她的身影如这秋雨宁静而典雅。 目之所及,皆是日常,心之所想,却是缥缈。 澹台鹤情低着头,看见一处浅洼处,不知为何,突然提起裙摆,一脚踩在水洼处,或许是寻找一点改变,又或许是回忆往昔。 天下最美苏州巷,雨后穿绣鞋。是每个苏州小娘子的浪漫情怀。 鞋湿了,好凉啊~ 细雨如丝如缕,落在澹台鹤情身上,湿了她的俏脸,秋寒让她不禁轻轻咳嗽起来。 “小姐。” 一把叫声突然从那幽长的小巷深处传来,听着有些熟悉,是在叫我吗? “小姐。” 又是一声,叫的更加响亮,如朦胧昏沉中钻进来的一缕夕阳。 澹台鹤情睁眸望去,秋雨迷离雨巷中走来一道身影,他一袭青衣,身如玉树人如玉,秋雨同样打湿了他的衣衫,湿了他的头发和面容。 像从诗中,从画中走出一位公子。 澹台鹤情如一株青莲伫立不动,他的笑容如初见一般温暖,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丝毫抗拒,一颗心迫不及待想要迎向他。 澹台鹤情就这般凝伫着,看着他携着温暖而来。 谢傅来到澹台鹤情面前,微微倾身示礼:“小姐,好巧。” 澹台鹤情脱口而出:“好巧。” 停顿了片刻,她又轻轻开口:“好巧……” “小姐,我送你回府,好吗?” 澹台鹤情螓首轻点:“嗯。” 谢傅打开手中的油纸伞,澹台鹤情这会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伞,却没有打开,偏偏让细雨淋着,问:“为什么不打伞?” 谢傅微笑:“因为我想像小姐一样淋着雨,知冷暖。”说着他微微倾身,将雨伞移动到澹台鹤情的头顶。 澹台鹤情抬头,朦朦透着凉意的秋雨已经被一亮泽馨香的伞面所代替。 澹台鹤情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谢傅撑着伞也一动不动,这人如这伞遮风挡雨。 这条回家的路,澹台鹤情一直独行,唯今日有人作伴,她行的很慢很慢,慢的要数清每一步,记下每一步。 无声中忍不住侧头看了谢傅一眼。 谢傅微笑问道:“冷吗?” 澹台鹤情摇头应着:“暖暖的。” 一言之后,又踌躇着该说些什么,自己似乎与他很熟悉,又似乎与他很陌生。 此时此刻这种身份的陌生,算什么,主仆?朋友?抑或是情人? 过了一会,澹台鹤情才发现谢傅还淋着雨,他几乎将整把伞移动到自己的正上方,而他大半身子在雨伞之外。 两人之间大约还有两拳的距离,澹台鹤情轻轻的往谢傅身边靠了靠,希望他能少淋一点雨。 便是这一尺半尺的变化也被谢傅细心的注意到了,他也移动着伞,伞还是澹台鹤情的正上方,人也谦谦有礼的移开,与澹台鹤情保持一尺左右的距离。 澹台鹤情初时以为他不察,这般连续几次之后,美眸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竟伸手去握住雨伞,把雨伞移动到两人中间,嘴上漫不经心道:“害你着凉,我可过意不去。” “多谢小姐。” 谢傅这句多谢是此刻的多谢,也是昨夜的多谢,还有那句小姐疼你的多谢,更是这段日子来,澹台鹤情对他的家人般的关心照顾爱护。 在他的心中,澹台鹤情早已经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少年多情郎,他早为澹台鹤情的温婉柔情所折服,他亦心似娇阳渴望奔向她。 只是他身上有背负,有很多事要去做,他怕辜负澹台鹤情。 他也曾想过,当他把想做的事完成,归来,他再放开一切奔向澹台鹤情,只是澹台鹤情却等不起。 今天,从他在小巷等着澹台鹤情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打算将澹台鹤情背在身上。 他只是个懵懵懂懂从没有经历过情爱的少年郎,踌躇着恐失恐得。 今早,他无法自抑,他只知道要站在她的身边,竭尽所能,弥补她这些年的辛酸艰苦。 叫她名字,说一句鹤情我爱你。 澹台鹤情并不喜欢他这么客气,心中暗忖:“什么时候你才能不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呢,无赖。” 澹台鹤情今天特意走到很慢,不知不觉就走到澹台府门口,只感觉时光过得很快。 两人在澹台府大门口停了下来,再进去就要被府内的下人看见。 澹台鹤情该说却不肯说。盈盈而立,浅浅不语,只是一双柔情的眸子却落在谢傅身上。 “小姐,下着雨,我送你到内宅吧。” 澹台鹤情一讶之后,轻轻点头,你敢走一步,我便敢走两步。 府内的下人看见共撑一伞的两人,无不瞪大眼睛。 当然无人敢有半句过问,只是感觉小姐今日大不同往日,极为温婉动人,周身冰雪似瞬间融化了一般。 下人为两人让路避开,不敢亦不忍打扰这透着悠悠情调的一幕。 不愧是谢公子啊! 澹台鹤情并无察觉,眼里心里除了谢傅无他,她只是想让谢傅陪着她一直走下去。 这种踏踏实实的温暖,无需期盼。 终究还是要到某个终点,内宅到了。 “小姐,到了。” 澹台鹤情无声,埋着头走到内宅门口的屋檐下停下脚步,凝伫着,又轻轻转身过来和谢傅对望着,眸子里尽是依依不舍。 “小姐……”谢傅像个笨拙的少年开口着。 “嗯……”澹台鹤情也应的很轻。 谢傅紧张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我早就为小姐的美丽倾倒,只盼坤舆山河,小姐在之处,便是谢傅余生思念牵挂之处!” 澹台鹤情高兴极了,眼眶一湿,差点要哭出来,不能,我不能这么没有矜持,哪有女儿家,别人说喜欢你,就一副要要献身的样子啊。 这告白来的突然,却又理所当然,她心中的情感早就厚积,所以才会如此激动。 澹台鹤情美美的胸脯直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轻颤的娇躯带动着一袭白裙荡起涟漪。 过了一会想说着什么,发觉喉咙似被堵住一般,竟说不出来。 无声中,澹台鹤情竟像个腼腆的小姑娘,提着裙摆转身跑了。 她真的在跑,谢傅从未见过她跑,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在成年之后,奔跑无疑是一种失态的举止。 第184章 良辰美景 以前虽然有过接触,却总是在阴差阳错,无奈之中发生。 这种心动滋味完全不同,甜甜的,忐忑的,是她平生未有过地感觉。 澹台鹤情忽然想到那夜的事,害羞的猛然把手缩回。 谢傅见她一下子羞的像没穿衣服一般,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心中暗暗说,委屈了你,让你一个端庄高贵的大家闺秀竟为我做那样的事。 澹台鹤情把手缩回,又怕把他吓退,柔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谢傅呵呵笑着不应,在青楼,这风流话,他也不知道说过多少,面对澹台鹤情,一句想你,竟说不出口,只觉厚颜。 “你不说,我走了。” 澹台鹤情说着竟真的转身,打算离开。 谢傅忙脱口道:“我想你了!本来只是想过来看着你,看你书房灯还亮着,就不舍得离开。” 澹台鹤情心满意足,心里甜滋滋的,这话听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够,只希望天天都能听见。 转过身来,原本想再激他再说几句,又不忍心,见他衣着单薄,关心说道:“天冷了,又是夜深,怎么不穿多一点。” 谢傅应着:“着急来见你,所以没想太多。” 澹台鹤情解下身上的披肩,轻轻的披在谢傅的身上。 “小姐,你身体虚弱……” 澹台鹤情却直接打断道:“不准拒绝。” 说着又想起他的衣服都是下人安排的,只是下人还没有给他备上秋衣吧,轻轻说道:“我明日就安排下来,给你做几套秋衣。”关心之情显形于表。 两人杵在原地一会,澹台鹤情轻轻开口道:“我还要回书房把账簿看完。” 言外之意是你再没话说,我可要走了。 谢傅道:“我不准你走。”说着将此处唯一光亮的纱灯吹灭。 周围顿时陷入黑暗,澹台鹤情顿时心慌起来:“你想干什么?” 谢傅道:“你看月色融融,我陪你赏月可好?” 澹台鹤情抬头望去,只见一轮弯月悬于天际,谢傅这会已经轻轻拉着她的手,“我们坐在墙头去看。” 澹台鹤情闻言一颗少女心顿时活跃起来,她活着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般有失端庄过,想着跟谢傅坐在墙头赏月,又觉得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 跟着谢傅来到墙头边,望着一丈来高的围墙,澹台鹤情这才发现问题,“没有梯子,怎么上去啊?” 谢傅道:“你站在我的身上,我托你上去。” 还没得澹台鹤情应下,谢傅人已经蹲了下来。 澹台鹤情见他屈膝模样,心中暗暗道:“傅,你疼我一分,鹤情便十分百分疼你。” 提裙抬腿轻轻踩在谢傅的肩膀上,双手趴在墙壁,另外一只脚也轻轻踩了上去。 谢傅问了句:“站稳了吗?” 澹台鹤情应了一声:“嗯,你不会吃力吧?” 谢傅笑道:“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澹台鹤情笑道:“你分明就是书生。” 谢傅大概为了展示自己力量很大,腰用力一挺,人就站直起来。 澹台鹤情毕竟是个平时举止端庄的小娘子,从未干过什么粗鲁的事来,身体猛然被托高,身体顿时失去平衡,要掉了下来,呀! 谢傅立即举起双臂,将澹台鹤情大腿和裙摆一并抱住,稳住澹台鹤情身体。 澹台鹤情人一呆,玉颈微俯,低头望去,只见他为了托住自己身体,正出着力。 谢傅问道:“小姐,稳住了吗?” “哦,稳住了。” “那赶紧爬上去。” 澹台鹤情回过神来,这会双手已经捉住墙头,只是这事对她一个端庄的大小姐来说,也是不易。 为了爬上墙头,双脚瞪着谢傅,双手用力,墙滑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这般折腾好一会儿,累的香汗淋漓,竟也爬不上去。 澹台鹤情为了爬上墙头,丝毫没有察觉,她的脚已经踩了谢傅的脸好几下。 谢傅看这么上不去下不来,也不是办法,打算帮澹台鹤情一般,双手用了向上一托。 好死不活,正好落在澹台鹤情雪腻酥香的部位。 澹台鹤情啊的一声,浑身一软,什么力气都没有,人就直接从上面跌了下来,一屁股坐在谢傅身上。 谢傅顿时无法呼吸,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有谢傅在下面垫着,澹台鹤情到没受什么伤,就是感觉屁股有些微痛,连忙从谢傅脸上起来,急道:“你怎么了?” 谢傅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应。 澹台鹤情更急了,屈身下来,急切问道:“哪摔了,哪疼了,不要吓我。” 谢傅吁了口气,无脑无脑的吐出一句话来:“小姐你真美,你真香。” 澹台鹤情一呆,一时反应不过来,见他表情竟有几分陶醉,这才恍悟过来,俏脸泛起红晕,狠狠踢了谢傅一脚,嗔怒:“下流,摔死你活该。” 谢傅一颗少年郎的多情心已经被激发起来,哈哈大笑:“娟娟白雪绛裙笼,无限风情屈曲中。诚不欺我啊,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没有体会永远都是一句空话啊。” 澹台鹤情也算知书,听他竟拿自己那个羞赧的部位来说事,啐道:‘你这个假书呆!不准你说下流话。” 谢傅反问,“我哪有说下流话,我是赞美小姐。” 澹台鹤情脸红耳赤,哪有你这般赞美,你这是轻薄好不好,说来说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只得转过身去,背影冷傲道:“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不知不觉露出一副薄嗔羞怒小娘子的姿态。 谢傅坐了起来,笑道:“好,不说了,我们继续,这会你稳着点。” 澹台鹤情嗔道:“不来了,人家本来兴致勃勃,哪知你竟想着奸计捉弄我。” 谢傅大感冤枉,“小姐,是你自己摔下来的,我又没把你扯下来。” “你没碰我那……”澹台鹤情说着冷声改口:“你敢说你对我没有邪念。”这是她的骄傲,怎能没有邪念。 谢傅笑道:“我有我有,可我只是想想,想想也不可以吗?” 澹台鹤情不应声,谢傅说道:“再来一次。” 澹台鹤情摇头:“不来了。” 谢傅走近哄道;“我的贤小姐,再信我一次吧。” 澹台鹤情咯咯一笑:“就再信你一回,不过可不许耍花招啊。” 这一回,澹台鹤情生怕被他偷袭,脚下一顿猛踩,挣脱一番倒是成功爬上墙头,竟像个小女孩一般兴奋的欢呼一声。 人的需求不同,往往你以为没有意思的东西,在别人那里却是一种新奇的感觉,就像澹台鹤情此刻一样,坐在墙头上,有一种挣脱牢笼的放肆。 谢傅说了句“你小心一点”,轻而易举的就爬上墙来。 澹台鹤情见他动作熟悉轻松,责问道;“你是不是经常干这些偷香窃玉的事?” 说来,这内宅谢傅就偷偷潜入来好几次,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这样惦记着别的女子。 谢傅随口应了一句:“多一门本事,多一门出路。” 澹台鹤情目瞪口呆,什么呀,多一门本事,多一门出路,难不成你以此为生啊。 谢傅笑道:“要不然我哪能来与小姐你月夜相会,岂不错过你良辰美景。” 澹台鹤情脸一红,轻声说道:“我已经竟不知道你竟如此油嘴滑舌,我是不是被你外表骗了。” 谢傅应道:“你早就知道了啊。” 澹台鹤情疑惑:“我什么时候知道啊?” 谢傅笑应:“你在书房不就骂过我油嘴滑舌吗?” 澹台鹤情闻言噗嗤一笑,说来也是,如若他现在还处处守礼,与自己见外客气,只怕自己反而要怨他生气。 澹台鹤情都感觉自己有点糊涂了,既想他这样,又想他那样。 “小姐,我以后只对你油嘴滑舌可好?” 澹台鹤情竟无言以对,忽见他脸上满是泥污,表情一讶。 谢傅笑道:“刚才被你给踩了。” 澹台鹤情忙想掏出丝帕来,却发现丝帕没带在身上,便拽着衣袖一点一滴的擦拭谢傅脸上的泥污,动作温柔体贴,像足一位疼爱丈夫的贤妻。 谢傅看着这一双温柔的小手,心动目眩,情不自禁道:“小姐,你好温柔啊。” 澹台鹤情浅浅一笑:“那我温柔还是夏儿温柔啊?” 谢傅犹豫起来,澹台鹤情见他竟犹豫,立即不悦,便把手缩了回去。 谢傅猛然捉住她的手,柔声道:“都温柔。” 澹台鹤情手上挣扎,“不要都!” 谢傅见平时端庄优雅,高贵清冷的澹台鹤情竟有如此娇憨一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澹台鹤情认为他在取笑自己,一个狠心把手缩了回来,冷冷道:“你也有手,自己擦吧。” 澹台鹤情说着似乎生着闷气,也不说话,半提着裙摆,像个小姑娘一样顽皮的晃动自己的双脚,如将双脚浸在水中一般。 裙摆下端被拉到小腿位置,裙下竟露出一截雪白小腿,脚下穿着一双红色绣鞋,莹泽白色绫袜逸出鞋沿。 绣红与莹白两种剧烈反差却营造出一种强烈的视觉美感,那晃动着极美的线条,也一下下晃动到谢傅的心里去。 第185章 兵法大师 谢傅不禁想起小秋曾在厨房跟他说过,小姐喜欢穿白色的…… 不行不行,我不能再想下去了,如此良辰佳景,我怎么老往那些事情想。 澹台鹤情见他突然摇头晃脑,好奇问道:“你干什么?” 谢傅心虚道:“没什么。” 澹台鹤情手朝下边一指,说道:“那个有个水池,你下次来可小心一点,可别翻下墙就落到水池去。” 哪有人给贼这般指点的,谢傅笑道:“小姐,你喜欢我来吗?” 澹台鹤情自然喜欢,却脸皮薄不肯说,没好气掩饰道:“你看清楚了。” 谢傅顺着澹台鹤情所指望去,只见池子映着一轮波光粼粼的水月,皎洁的月影荡漾其中,情不自禁吟道:“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澹台鹤情也有感而发:“年华不虚度,时光不负我。以前我不知道,这情这景竟是如此之美,白读那么多书了,也错过了无数美好的时光。” 谢傅侧头朝澹台鹤情望去,洁白的月光洒在她绝美的脸容上,多了几分矜贵雅洁的韵味。 白色的裙衣温柔的裹贴在她的身上,玲珑丰腴的身段被月色的微光勾勒得更加迷人 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兰麝清香,谢傅情不自禁的轻轻拉住她的小手。 对于谢傅拉着她的手,澹台鹤情却十分敏感,因为这会让她想起那个晚上,谢傅迷糊中强行拉着她的双手去做那些事。 这让澹台鹤情感觉自己好肮脏,心里也害怕谢傅知道自己曾对他做过那样的事。 澹台鹤情猛然把手抽了回去,耳根暗红着,手朝空中一指,借故道:“你看那月弯弯的像什么?” 谢傅心中暗忖,小姐好像很害羞啊,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把手抽回去了,看来我要用杀手锏了。 谢傅笑应道:“像船儿。” 澹台鹤情喜道:“弯弯的月亮像船儿,妙啊,无赖,你真是妙人。” 谢傅手朝天空一指:“看见那颗明亮的星吗?” 澹台鹤情问:“哪里?” 谢傅捉住澹台鹤情手腕朝西边方向一指:“那颗。” 澹台鹤情喜道:“看见了,亮闪闪的,那颗叫什么星?” 谢傅道:“这颗就是太白金星啊,朝见东方,叫启明,夕见西方,叫长庚。” 澹台鹤情大感兴趣:“常听太白金星,竟不知道就是这一颗。那应该就是北斗七星了吧,这个我认识。” “那颗又是什么星?” “那颗我不认识。” “你怎么能不认识?” “天上的星星那么多,我哪能知道叫什么,既然是你发现,不如叫鹤情星好了。” 听他叫出自己名字来,澹台鹤情心中一荡,在她印象中,这好像还是谢傅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已经都以为谢傅不知道她的姓名呢。 澹台鹤情又问:“那颗叫什么呢?” 谢傅在她耳边说道:“那颗我知道,那颗叫始影。” 浓烈的男子气息洒在澹台鹤情耳颊,立即让她有种晕眩的感觉,却立即把俏脸移开,避免谢傅嘴离她太近了。 这大概就是女儿家天生的羞耻心,更何况澹台鹤情是从未尝过人间情爱的小娘子。 谢傅这一波攻的有的猛了,把澹台鹤情给攻害羞了。 然而澹台鹤情越害羞,少年郎越生出征服的冲动。 谢傅只好用兵法了,一路骚扰不行,那就两路骚扰,嘴上说道:“听说见始影星是一种瑞兆,只需做一件事就能获得美满的姻缘和幸福。” 澹台鹤情立即认真问道:“做什么事呢?” “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喜欢的人名字,对着始影星祝告。” 澹台鹤情嗔了谢傅一眼,“没骗我吧。”说着竟真的双手合十,似拜月一般,暗暗祝告起来。 “要默念,不能说出口。” “知道了。” “要虔诚一点,不虔诚就不灵了……” 谢傅一边说着话吸引澹台鹤情的注意力,一只手无声无息的落在澹台鹤情的纤肩,见澹台鹤情十分入神,又将手移动到她盈盈脊背上。 待澹台鹤情祝告之后,睁开眼睛,谢傅另一只手突然握住她的手,“坏了,忘记还有一个步骤。” 澹台鹤情竟慌的花容失色,有的生气的对谢傅说道:“还不快说,忘了哪个步骤。”却是把这祝告的事十分认真对待。 谢傅道:“就是要把祝告人的名字也默念说上。” “那我赶紧补上。” 澹台鹤情说着又闭目,祝告起来。 这时谢傅已经两路得手,一只手握住澹台鹤情的小手,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脊背。 现在就剩下正面交锋,包抄敌后大后方。 澹台鹤情睁开眼睛,谢傅立即又跟澹台鹤情讲起关于始影星的故事:“始影星的南边,那一颗星叫琯朗星,男人对着祭拜祝告,却又不同……” 玉字无尘,银河泻影,月色横空,花阴满庭 两人一边赏月,一边笑聊星月,享受着这静美温馨的夜晚。 当澹台鹤情想要舒展臂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谢傅紧紧搂住的怀中,腰被他搂着,小手被他紧紧捉着。 猛然一惊,娇躯一颤,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感觉到澹台鹤情细微的身体反应,谢傅生怕她又害羞挣脱,立即先下手为强,手捉的更紧,腰肢搂的更紧,让澹台鹤情没有挣脱的可能。 谢傅嘴上倒想说几句所谓的甜言蜜语,这会他心中满是热情,便是说上一百句,一千句也不是难事。 只是担心把这只害羞的小鹤给刺激到,弄巧成拙。 小姐害羞,那咱就不能害羞,要霸道一点。 澹台鹤情被谢傅一夹,呀的一声,同时俏容紧紧贴近他的胸膛,暖暖的胸膛传来男子浓重的气味传来,竟是很好闻,这种感觉好奇妙让人都有点陶醉。 澹台鹤情乖乖在谢傅怀中,一动不动。 谢傅毕竟是个血气方刚少年郎,这边可就有点受不了,温香软玉在怀,肌骨俏妙,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更是心头一阵酥融。 这手好滑好软啊,这腰也好细好柔啊,不知其它地方…… 想不到自己竟满脑子这些,可忍不住啊,谢傅搂着澹台鹤情纤腰的手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澹台鹤情依偎在谢傅怀中,轻轻开口道:“你好狡猾啊,明面上是给讲故事,暗地里却居心不轨。”语气倒是没有责怪。 这是女子的情话,若是当真,那可就是太傻了。 谢傅呵呵一笑,“我只对小姐狡猾。” 澹台鹤情好奇问道:“为什么只对我狡猾。” “因为只有小姐让我动心啊。” 呀,这情话来的措不及防,澹台鹤情玉颈微微一抬,朝他仰望过去,这人平时看上去呆呆的,怎么说起话来如此厉害。 若是澹台鹤情知道谢傅只出了一二分功力,只怕要惊呆了,自己真的看错人了。 谢傅在扬州的外号叫什么,风流才子李少癫啊,他若喝了酒,忘了跟你守礼,酒后少年风流郎原形毕露。 就是四个能言善辩,伶牙俐齿的青楼名伶,八张嘴一起上也搞不定他啊。 澹台鹤情将螓首埋在谢傅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细声说道:“傅,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句含蓄的暗示,你可以叫我名字啦,不要再叫我小姐。 “知道啊。” “叫什么啊?” “澹台鹤情啊?” 澹台鹤情不禁有点生气,嘴一抿,手狠狠的在他大腿掐了一下。 谢傅笑道:“下人是不可以叫主母名讳的,这是要挨罚的,你要是找借口罚我骑木驴可如何是好?” 澹台鹤情恼道:“你看你现在干什么?你都把主母搂在怀中了,这罪过更大。” “嗳,还真是这样,那我叫了。” “你叫吧。” “你保证不罚我。” 澹台鹤情气的又狠狠掐了一下。 “好好好,那我叫了。” 澹台鹤情喜孜孜的等待谢傅叫她的名字。 谢傅却借着这个机会在澹台鹤情雪白粉腻的俏脸亲了一口,“鹤情,你真美。”这是谢傅发自内心的情感,绝无半点虚假。 傅,偷亲我了,澹台鹤情心里又喜又羞,心头突突如小鹿乱撞,脸唰的红了,把俏美的脸儿死死埋在谢傅怀里,羞于见人。 谢傅见她似只腼腆的小兔子,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心中暗忖,坏了,原来鹤情骨子里竟是如此矜持腼腆,这可与她平时冷若冰霜大相径庭啊。 谢傅故意道:“不知我亲了主母一口,依澹台府家规该如何处罚啊。”这却是化解尴尬的手段,让澹台鹤情好借机发作,免得过于羞赧。 果不其然,澹台鹤情恢复本色冷声道:“死罪!” 谢傅啊的一声。 澹台鹤情见他惊讶的样子,咯咯一笑:“不过你免罪,我宠你这个小白脸,也疼你这个小白脸。” 这是澹台鹤情自双亲去世后,感到最为踏实,也感到最为温暖的一个夜晚,甚至她都感觉这种幸福真实的好像就像在梦中一样。 不觉夜深,凉意更甚,澹台鹤情见他衣衫单薄,有点心疼他了,轻声道:“傅,有点冷了,你回去吧。” 谢傅点了点头,两人从墙头下来。 第186章 无与伦比 谢傅送了她几步,便停了下来。 澹台鹤情又走了几步,却是连连回头,眸里竟是依依不舍,她心中有一团热情的火在燃烧,终于在最后一次回头,这情火终于烧毁她作为大家闺秀的矜持和端庄。 澹台鹤情竟放开手脚,任着裙摆及腕飞荡,像只小马朝谢傅热情飞奔而来。 谢傅错愕,这美丽的人儿已经扑到他的怀中,这股热情的冲劲竟将一个大男人扑倒在地,然后谢傅就感觉一躯柔软的身体压在他的身上。 江南女子烟雨柔情的背后总蒙上一层淡淡的哀愁,这方水土在哺养水性一般痴心柔情女子。 便是分别都能让这些痴情的女儿家日夜牵挂思念。 “傅,我爱你。” 澹台鹤情竟向他表白着,或许她太渴望、太重视、太珍惜了, 又或许她艰辛、坚强的独撑这,她的内心早已经脆弱不堪。 她渴望怜爱,来让她这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心得到修复,继续坚持下去。 听到澹台鹤情直接的表白,谢傅心灵为之震撼,在这一刻,他的生命好似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他已经和某个人紧密联系在一起,便是怀中这个柔情似水的女子。 谢傅紧紧搂住她,似搂着世间最为珍贵的事物。 澹台鹤情问:“你爱我吗?” 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谢傅此刻内心的感激与激动之情,他对着澹台鹤情的红唇就亲了一口。 澹台鹤情将他的脸推开,又问了一句:“你爱我吗?” 谢傅又亲了一口,比刚才要更加用力。 澹台鹤情却狠狠咬了他一口,谢傅吃痛。 澹台鹤情目光凝视着谢傅,“不说就不准亲!” 尽管她心中已经满腔情火,但眸子里的坚毅更胜。 “鹤情,我爱你。” 澹台鹤情身躯微微一颤,伸出手温柔的抹去谢傅嘴角的血迹,柔声问道:“咬的疼吗?” 天知道她早就想狠狠咬他一口,或怨或恼或爱或恨…… 谢傅嘴唇微动,澹台鹤情却将纤纤抹住他的嘴唇,不让他说话,嘴上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定说不疼,可我知道我刚才咬的狠,我就是要让你疼,我就是要让你记住我,如果可以,我要咬在你的心上,这样你就一辈子都抹不去了。” 谢傅伸出手指将她贴在脸颊的鬓发撩到耳后,好看清云娇雨怯的俏容,她嘴角虽然挂着浅笑,眸子却盈着晶莹,分不清是情水还是泪晶。 “傅啊,很疼吧,鹤情来疼你。” 澹台鹤情俯下脸容,亲在谢傅被咬伤的嘴角。 谢傅顿时陶醉在这温柔的抚慰中,突然嘴上又是一阵剧痛,却是澹台鹤情又咬了下去,洁白贝齿咬入肉里,血丝溢出。 待谢傅吃痛,澹台鹤情又变成亲。 就这样也分不清楚是亲还是咬…… 如同痛与爱的两个面。 “小姐,小姐。” 两人听到叫声,顿时受惊,猛然分开。 望去,一盏灯火从角门进来,一边叫唤一边朝这边走来,却是小秋见已深半夜,小姐却没有回阁,怕有什么闪失,特意寻来。 谢傅心中反而感谢小秋,如果不是小秋及时出现,他真忍不住了。 而他在没娶鹤情之前,并不想夺走她女儿家宝贵的贞洁。 这是大家小姐的体面与尊严。 澹台鹤情站了起来,头顶玉簪横斜,发譬蓬松,鬓发也是散乱,红着脸瞥了谢傅一眼,也顾不上整理衣容,就提着裙摆朝书房小跑进去。 小秋掌灯沿着走廊而来,突然看见一道倩影闪入书房,立即恍悟,哎哟,我该不会是坏了小姐的好事吧。 立即停下脚步,也不叫唤了,提着灯掉头走了。 谢傅并未离开,而是坐在墙头,盯着亮着灯火的书房,过来很久,才见书房灯火熄灭,澹台鹤情离开回内宅去。 澹台鹤情回到内宅已是半夜三更,这会夏儿小秋只怕睡了,也不打算似平时一般沐浴更衣。 劳累一天,人有些疲惫,就在桌边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门外便传来夏儿轻轻的敲门声:“小姐,要给你准备热水沐浴吗?” 澹台鹤情心中感动,夏儿竟守在这个时分,轻声应道:“太晚了,就不折腾了,夏儿你可休息吧。” 夏儿走后,澹台鹤情双手托香腮,呆呆若思,这才刚刚分开不久,就可以想他了。 这种滋味很甜蜜,却又让人很折磨,突然嗅到身上残留着谢傅的气味,却又很是满足。 澹台鹤情就这样闻闻自己身上残留的男子气味,嗅着突然看见自己衣襟领口处微微摊开,这个坏人,刚才都把手伸进去了,如果不是小秋突然出现,自己都要被他剥光衣服了。 哼,还敢说对我没有邪念,就应该狠狠咬你。 我给他做件衣裳吧,好久没有动针线,也不知道是否生疏了。 澹台鹤情想着,起身走到上锁的宝箱,打开锁,拿出打算永远珍藏的嫁衣和荷包,还有一张写有屠威的卖身契,上面有着谢傅的画押。 一张卖身契而已,澹台鹤情如此珍藏,可以看出她对这张卖身契的重视程度。 其实在很早以前,她早就没有将谢傅当做奴仆看待,她留下这张卖身契,只不过想将谢傅束缚在身边,她能看到他,这是她的私心。 如今这张卖身契已经没有意义,她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谢傅,如果谢傅不要她,她会立即精神崩溃的,她的人生也没有希望。 澹台鹤情回到桌子边坐下,将卖身契移动到灯焰上面,点燃烧毁。 烧毁卖身契之后,澹台鹤情把目光移动到荷包上面。 这荷包是她绣给谢傅的,上面绣着赠傅郎三个字,这每一针一线也倾注了她对谢傅的一丝一缕的情意。 澹台鹤情轻抚着荷包,指尖一笔一划的描着傅这个字,喃喃自语道:“原本以为要永远珍藏,想不到还能重见天日。” 澹台鹤情浅浅一笑,小女子欢喜情态显露于表。 将荷包放下,目光看向这件充满着喜庆和幸福含义的红色嫁衣,这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母亲对女儿最为殷切的祝福。 女子嫁人,也就成为别人家的人,冠上别人的姓氏,她若嫁给谢傅,就是谢傅的人了,不再是澹台小姐了,而是谢夫人。 而这个生她育她的家,就成了娘家。 澹台鹤情对着红色嫁衣,摸了又摸,耳边传来姆妈慈爱的声音,我家鹤情穿上这件嫁衣,一定会成为最美的新娘…… 澹台鹤情又再一次湿润双眸,这一次却多了七分喜悦与欣慰。 姆妈,我以为这嫁衣永远用不上了。 现在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嫁给他。 他很好,很温柔,很值得信任,会护着我,疼我,就是有点呆,不……他不是很呆。 如果你能看见他,你也一定会喜欢他,姆妈你在天有灵,要保佑他平平安安…… 姆妈,女儿好累好累,差点撑不住了。 …… 隔日临近黄昏,谢傅端着粥来到澹台鹤情书房。 谢傅现在在澹台府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就是孔管家这澹台府管事一把手,看见他都哈哈哈的巴结巴结。 当然,孔管家不是巴结,他是打心底佩服尊敬谢傅。 其他人又不是瞎子,说句不夸张的,谢公子现在的地位比澹台公子还要高。 来到书房门口,不知道是否守礼习惯,在门口停了下来:“小姐。” 澹台鹤情似往常一般埋头办公,一头乌黑的长发高贵的盘了起来,髻了个惊鸿髻,纤纤玉指执笔,安静中看上去端庄优雅。 听见谢傅声音,立即搁笔望来,檀唇微动正要开口,突然瞥见谢傅发肿的嘴唇,美眸一讶,紧接着双颊却是一讶,最后是低头抿嘴一笑。 谢傅的嘴是她昨晚咬了,反正亲了他几口,就咬了他几口。 昨晚天黑没看清,这会却看得清清楚楚。 谢傅笑道:“小姐,我给你送粥来了,不知道是否打扰到了你了?” 澹台鹤情笑了一笑,直接站起来过来相迎,“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澹台鹤情这会也不办公了,直接招呼谢傅坐下,“现在叫小姐,晚上可要记得换回来啊。” 谢傅微笑点了下头。 澹台鹤情对着碗面微微呵气,突又抬头看了谢傅一眼,忍不住咯的一笑,故意问道:“下回还敢不敢亲我了?” 谢傅傲然道:“有何不敢。” 澹台鹤情露出小女子的顽态,“你敢亲,我还咬。”说着补充一句:“我咬了,也还疼你。” 说完又把头埋了下去,对着碗面继续鹤情。 谢傅笑道:“我不是我亲哪里,小姐你就咬哪里啊?” 澹台鹤情脱口应道:“当然,你亲我哪里,我就咬你……” 突然娇喉扼住,腾出一只手轻轻打了谢傅一下,“你戏弄我。” 谢傅呵呵一笑:“只怕我像个木头,小姐你又要说我是书呆子。” 谢傅这会心中已经将澹台鹤情当做爱侣,若在拘束守礼,那就真的太橛守成规了。 除喝了酒的时候,他做事向来很有分寸。 澹台鹤情喝着粥,谢傅特意问了一些她生意上的事。 澹台鹤情虽然不想聊这些,不过谢傅既然问起,她也是有问必答。 谢傅听完,感慨道:“你竟如此辛苦。” 第187章 分担 澹台鹤情恬静笑了笑:“习惯了,我以前跟你说过,这澹台家的生意,缺了我一天都不行。”说着看向谢傅道:“不过我会腾出时间陪你的。” 谢傅自嘲笑道:“那我岂不坐实小白脸的名声。” 澹台鹤情知道男人都很有自尊心的,轻道:“傅啊,等你……等你娶了我,连我都是你谢家的人了,现在你不要介意啊。” 谢傅淡道:“我倒没有什么所谓,我只是看你太辛苦了。” 谢傅心里当然很想办澹台鹤情一把,但是商业的事,他一窍不通,却没有大放厥词。 粥水稍微凉了一些,谢傅问道:“好吃吗?” “好吃,幸好你一开始就做这些东西来讨得我的欢心,要不然你早就被我打死了。” 谢傅哈哈一笑:“我也只是试一试,不成的话,我还有其它招。” 澹台鹤情好奇问道:“还有什么招啊?” 谢傅神秘一笑:“不可说,不可说。” 澹台鹤情问:“下药?” 谢傅一愣,我有这么无耻吗?突见澹台鹤情眸里闪过狡黠,立即笑道:“哦,你也激我话,小姐你也挺狡猾的。” 澹台鹤情微笑不应,她一个小女子能在商场站稳,自然不是软柿子,很多时候她只不过要不要跟你正经计较而已。 澹台鹤情粥喝一半,突然说道:“我拿点好东西给你吃。”说完竟其实匆匆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澹台鹤情才返回,手里拿着一盒糕点,“这是望河楼的特制糕点,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澹台鹤情打开盒子,盒子糕点摆放整齐,却是刚刚开封,还没吃过的,却是打算让谢傅先品尝,纤纤玉指拈了一块,直接递到谢傅嘴边,“很好吃的,你尝尝。” 谢傅以前在家里深受冷落,何曾被人如此宠爱过,嘴上却道:“小姐,我自己来。” 澹台鹤情却直接拨开他的手,“不行,小姐要喂你。” 谢傅闻言心头一阵荡漾,澹台鹤情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想像一个妻子一样对相公呵护疼爱,如同她的母亲疼爱父亲一样,嘴上再说万般不好,心里却念着父亲,依着父亲。 澹台鹤情用指尖抹着谢傅嘴角的糕屑,嘴上问道:“香吗?” 世上最厉害的刀是无声的温柔,谢傅发肿的嘴唇却亲了澹台鹤情洁白的指尖一下,应道:“香。” 澹台鹤情脸微红,毕竟光天化日的,朝门口瞥了一看,嘴上淡淡道:“再这样不老实,就不喂你了你。” 谢傅呵呵一笑。 澹台鹤情问:“开心吗?” 谢傅点头:“开心。” 澹台鹤情咯咯笑道:“因为这糕点叫开心果。” 谢傅好奇道:“开心果?我却从没有听过?” “你自然没有听过,这是我家妹子亲手做的,甜甜的柔柔的,能驱散心中悲伤,天底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店,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谢傅好奇问道:“小姐,怎么你还有个妹子?” “前段时间刚认的妹子,说来认识这个妹子也是有趣,那日我们两个在河边独自垂怜,这妹子见了我情思不畅,就主动拿了块糕点给我吃,说吃了会开心一点,我就尝试了一下,果真心情好多了。” 谢傅听着,澹台鹤情见他表情没有丝毫动容,带着怨气狠狠掐了他一下,“说来都怪你。” “怪我?” 谢傅疑惑之后,立即恍悟:“怪我!怪我!小姐,谢傅也不是一个怯弱的人,正是因为了解小姐,才不敢轻浮,不敢……” 谢傅也不知道怎么说,他的内心有一个少年郎热烈的情心,但初月的事,让他比同龄人多了一分稳重。 一些事情复杂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谢傅干脆拉起澹台鹤情的手,带着爱意亲了一口。 澹台鹤情任他亲着,甜甜一笑:“不管如何也让我更看清自己的内心,更加坚定。” 澹台鹤情又喂了谢傅一块糕点,问道:“开心吗?” 谢傅点头。 澹台鹤情突然黯然:“只可惜妹子这开心果,治得了别人的不开心,却治不了她的不开心。” 谢傅笑道:“看不出冷漠无情的小鹤夫人,也有可怜别人的一面。” 澹台鹤情听他叫自己的花名,顿时大恼,气鼓鼓道:“你找打是不是?除了你,我可没让别的男人碰一下手。” 谢傅道:“我知我知,刚开始我要见你一面,还要冒着被杖责的风险,更别说碰你一下了。” 澹台鹤情扑哧一笑,站了起来,“我还要忙,忙完了,晚上可以……” 谢傅接话道:“晚上我会过来。” “你爱来不来。” 澹台鹤情轻嗔一句,回到大案坐下,继续忙碌。 谢傅自己又尝了一块糕点,这糕点确实味道独特,不过自己吃起来没有澹台鹤情喂起来香。 谢傅待澹台鹤情凝神,这才无声的站了起来,行到澹台鹤情身后去,朝账本望去。 这是他今天来的目的,了解澹台鹤情的生意,了解她每天的工作,他不想澹台鹤情每晚忙碌到深夜。 尽管这不是谢傅熟悉的领域,他还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希望能帮她一把。 谢傅刚站在澹台鹤情身上,凝视着账薄的澹台鹤情就立即发觉了,她闻到他的气味,很是敏感,侧头问了一句:“你看得懂吗?” 谢傅应了一句:“好奇。” 澹台鹤情笑道:“别看你多学多长,可这生意比读书写字可要复杂多了,人脉交往,勾心斗角。” 谢傅道:“你忙你的,我看我的。” 书房安静,夕阳的余光映射入屋,也照在两人身上,这抹昏黄让澹台鹤情更显女性的柔美娟秀,也让谢傅显得英姿翩然。 如一幅才子佳人,伉俪情深的画。 谢傅越看越入神,慢慢倾身,把头凑到澹台鹤情肩上脸侧,随着呼吸,气息洒在澹台鹤情脸容上。 男子暖暖的口息就在旁边,拂着她的耳颊,澹台鹤情哪受的了,干脆搁笔道:“你想亲就亲一口,亲完老实去坐着,你在我身边,我根本没办法专注。” 谢傅呵呵一笑:“我站开一些就是。” 澹台鹤情有些无奈,朝书房门口瞥了一眼,见没有人来,才舒展柔美的鹅颈,娇美的红唇在谢傅脸上轻轻一点,嗔道:“这下满足了吧,不要来打扰我啦。” 谢傅道:“你误会了?” 澹台鹤情大恼道:“你还想抱不成,光天白日的,这是书房,你别太过分啊。” 从小的教养,让澹台鹤情十分持礼,书房就是书房,就算是夫妻之间在这样的场合也应相敬如宾,亲密的事儿自然是在闺卧隐榻。 她也是心中爱极谢傅,方才才放肆一亲。 谢傅一愣,“你怎么把我当银贼一般。” 澹台鹤情干脆直接站起,美眸一瞪:“你是不是银贼,你难道心里没数。”昨晚趁她意乱神迷,这人两只手都伸到她衣裙内去。 她好歹是士族小姐,这还没嫁给他呢。 谢傅笑道:“我的贤小姐,我真的只是在看账薄。” “一派胡言,你当我三岁小孩,你又不知道我的生意往来,这账薄,你看得懂吗?” 谢傅笑道:“看是看不懂,不过倒也看出点东西来?” “好,你倒是说你看出什么名堂来?” 谢傅道:“就是这生意上大事小事,大账小账,你竟件件亲力亲为,这么大的生意,这么繁琐的事务,你一个人哪受的了,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每晚都要在书房呆在深夜,如此劳累过度,你迟早要累死。” 澹台鹤情一讶之后,轻轻道:“我终究是个女子,我也没有办法,也很想找人帮我,上回那个杜如……别提他了,男人都信不过,都只想惦记我。” 谢傅一笑。 澹台鹤情立即恼道:“你笑什么,我的眼睛又没瞎,男人一个举动,我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若非我命苦,一大堆如意郎君等着我挑,哪轮的到你。” 澹台鹤情说完昂首挺胸,在谢傅面前露出骄傲姿态,大概为了证明她所说非虚。 谢傅瞥了她美丽高贵的脸容和玲珑浮凸充满女性来曲线柔美的身段,嘴上应道:“我当然信了,谢傅能得到小姐垂青,真是三生有幸。” 澹台鹤情嘴角微微一翘,露出笑容:“那你就要好好珍惜。” “话归正题,话归正题,我们来说说这生意吧。” 澹台鹤情笑道:“那我就看看你有什么高见?” 谢傅对澹台鹤情的生意一番说明,大概意思就是澹台家的生意十分繁杂,而澹台鹤情事事亲为,又信不过别人,自然应顾不暇。 澹台鹤情错愕,她也就跟谢傅简单聊了一番,刚才他也是只看了一会帐薄,竟将自己生意了解的七七八八,忍不住道:“你可真是天才!早知道……早知道……” 谢傅笑道:“早知道什么?” 澹台鹤情道:“我竟把你这样的人才当做小白脸养,实在暴殄天物。” 谢傅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小姐,你一开始都不信任我,又怎么会重用我呢,若我一开始说这些,只怕以你骄傲的性子,只怕是不屑一顾,把我拉出去打一顿。” 188章 出谋划策 澹台鹤情脸微红:“现在自然不同,你继续说。” 谢傅道:“你可以设两个大掌柜,左掌柜跟右掌柜。” 澹台鹤情问:“为什么要设两个人呢?” 谢傅道:“让他们两个互相制衡啊,任何事最怕大权独揽,权力大了,人的野心就大了,就想架空你。” “左右掌柜之下,下边再设一些小掌柜,你把所有的事务都放给他们去做,你不就轻松了。” 澹台鹤情若有所思,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澹台家的生意,她在思考谢傅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过了好一会儿,澹台鹤情才抬头看了谢傅一眼。 谢傅笑道:“是不是感觉很美好,没事就游山玩水,逗逗小白脸,寻草问柳不是挺逍遥快活。” 澹台鹤情狠狠瞪了谢傅一眼,“你找抽是吧。”她确实想放下生意,腾出时间来,可不是想游山玩水,逗逗小…… 谢傅宽慰道:“我是说逗逗我这个小白脸。” 澹台鹤情脸红:“不会逗。” 谢傅道:“那我来逗小姐,可以嘛。” 澹台鹤情受不了谢傅,大嗔道:“受不了你啦,你怎么变成这样。” 谢傅道:“只怕我太正经了,小姐心里又要怨我。”澹台鹤情脸皮薄,他自然需要热情一点。 澹台鹤情掐了他一下,“说正事!我问你,我可以把事务交给他们,但他们未必有我一样尽心极力。”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谢傅道:“这也容易,对于他们来说,生意好拿月钱,生意不好也是拿月钱,这就需要激励他们为你卖命啊。” “如何激励?” “入股。你赚的越多,他们就跟着赚的越大,银子不是全部入你腰袋,一部分也入了他们腰袋,他们是为自己赚钱,自然勤快有动力啊。” 澹台鹤情目瞪口呆,这你也想的出来,如此一来可行性就大很多了。 谢傅自傲一句:“我这小白脸还有点用处吧。” 澹台鹤情道:“你别小白脸小白脸的,这三个字只有我可以叫。” 谢傅呵呵一笑。 澹台鹤情道:“要不我给你给掌柜当当。” “不不不,我心太软了,当不了生意人了。” “你是说我心狠了。” 谢傅错愕,女人这逻辑! 澹台鹤情一笑:“我承认我心狠,但偏偏对你例外,这样吧,你以后在我身边帮我出谋划策,总可以了吧。” 谢傅笑道:“那我有什么好处?” 澹台鹤情一愣,脱口道:“你要什么好处?” 一语之后反应过来,只感觉谢傅跟自己讨要好处很可笑,当你娶了我,我的人都是你的了,笑道:“你要什么好处啊?” 同样的话,却是不同的意思,前一句是真问,后一句是调侃。 谢傅笑道:“小姐,你看着给咯。” 那眼神把澹台鹤情看得很不好意思,“你别这样看我。”说着突然又讥讽一句:“不知道谁说对我没一点邪念,还发誓呢。” 这话谢傅倒不知道如何应之,当时他所说的邪念是没有居心不轨,并不是说没有动心,干脆走到澹台鹤情身后。 澹台鹤情白色的衣衫儿微微一颤,螓首微微低了下去。 谢傅在澹台鹤情耳边轻声道:“小姐,我无时无刻想与你融为一体,这样说,你开心吗?” 澹台鹤情羞难自抑,打了谢傅手臂几下:“你真下流!” 谢傅突然从背后将她抱住。 “傅,这是书房啊。” 澹台鹤情腼腆的挣扎几下,也不挣扎,乖乖任他抱住,嘴上轻轻埋怨一句:“若是让旁人看见,你让我这个小姐,脸往哪搁啊。” 谢傅柔声说了一句:“年华不虚度,时光不负我。这可是你说的。” “傅,我好快乐也好害怕,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我会死的。” 谢傅闻言,身体突然微微一颤,他有很多事要去做。 澹台鹤情敏感的感受到,紧张道:“你为什么颤抖?” 谢傅为什么颤抖,因为他心虚,他不确定给澹台鹤情一个完整,他后面的路还要为师傅初月去拼命,师傅还留一口气在人间等着他。 谢傅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死在半路上,这就是为什么他当初能够感受到澹台鹤情情意的时候,他不敢像个少年郎那般大胆放肆去爱。 谢傅答非所问道:“鹤情啊,你知道我心里多么想疼你吗?” 澹台鹤情听出谢傅语气中的难为,“你告诉我为什么刚才会颤抖?” 谢傅不应声,只是将她抱的更紧,好像害怕失去她一样。 “你不回答我,就不准抱我。” 澹台鹤情说着竟挣扎起来,像个脆弱的小女孩撒着脾气。 谢傅捉紧她那双不安分的小手,“鹤情,无论你有多重,我都会把你背上身上。” 就算再重,脚印再沉,他也会一直背着。 澹台鹤情轻轻问:“你会娶我吗?”她的声音竟有点怯意,当一个女子将芳心献出,无论她的地位多高,她已经没有任何赌博的筹码。 谢傅反问:“你会愿意嫁给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小白脸吗?” 澹台鹤情用力点头:“我这一辈子只嫁你,你娶了我,我会像姐姐一样疼你宠你,像妻子一样爱你,侍你。” 澹台鹤情为自己赢得更多的筹码,一切来之不易,弥足珍贵。 谢傅笑道:“你说反了吧,应该是我疼你宠爱,爱你,侍你。” 澹台鹤情点了点头,谢傅只要疼她一点点就好,她很容易满足的。 这时,远远的就传来脚步声。 澹台鹤情提醒一句:“小秋来了。” 每个婢女的走路习惯都不一样,澹台鹤情已经能做到听声辨人。 澹台鹤情的意思是你该松手了,只是谢傅不知是不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不舍得松手,依然搂着。 眼前脚步声越来越近,澹台鹤情不由紧张起来,轻嗔一句:“还不松手!” 初恋中的女子,滚烫的灵魂既充满热情,又难免羞人涩涩。 又或许是脸红耳赤的一面,只愿意再最爱的人面前稍微展露。 谢傅温柔的在澹台鹤情耳朵亲了一口之后,这才松手,站到一旁去,与澹台鹤情保持一点距离。 澹台鹤情脸一下子红的跟苹果一样,扭头狠狠瞪了谢傅一眼,你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小姐,晚膳准备好了,是我给你送过来还是……” 小秋来到门口,突然看见谢傅,嘻嘻一笑:“谢傅,你也在啊。” 别人或许不知道,小秋这个当红娘的,心中清楚得很,突然瞥见谢傅嘴肿了,戏谑道:“谢傅,你嘴巴怎么了,是不是被猪给啃了啊?” 谢傅闻言哈的一笑。 澹台鹤情不由自主的把螓首低了下头,心中暗暗咒骂。 小秋何等机灵,听谢傅笑的得意,小姐却是害羞,忙补充道:“不是猪不是猪,定是哪个天仙。” 这话无疑将男女情事揭于人前,澹台鹤情心中暗骂,小秋你这个口无遮拦的,看我一会不好好收拾你。 这会也假装不知,淡淡道:“小秋,你先退下了,我和谢傅还要点事要谈。” 小秋笑道:“知道了,小姐,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你放心哈。”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秋走后,两人倒把精力放在如何解决生意事务上。 几日来,谢傅把主要精力放在帮助澹台鹤情上面,就生意事务人员安排出谋划策、 万变不离其宗,谢傅毕竟读过不少书,眼界和见识都不是一般人可比。 当然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经商经验的人来说,颇有点纸上谈兵的味道,但是有澹台鹤情这个经验丰富的实战将军搭配,就起到了互补的效果。 谢傅抽出了大部分精神在澹台鹤情身上,澹台文望那边自然就冷落。 谢傅个人觉得,读书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如同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唯有到太平小塾上课,风雨无阻,一方面受易杭所托,必忠友之事,另一方面,他也与那群学子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那一双双渴望求学的大眼睛,就如同当年的自己。 换句话说,如果元镜先生当年在课堂给他留一张座椅,就没有今天的谢傅。 如果不是元镜先生教他仁义礼智,在那种被鄙视的环境下,或许他已经成为一个睚眦必报的卑鄙小人。 很多时候,你不经意的付出,却是改变别人的一生,所以在小芸那件事上,他才会如此较真。 小小的学堂内传来小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他们拿着画笔在谢傅脸上涂画着。 只因有个孩子询问如何回报先生的授业恩情,他们现在什么也没有能回报的。 谢傅就回答:“回报不是物质,可以是关心问候,也可以是心里想要的答案,如果不懂表达就用画出来。” 于是乎这群小孩子就在谢傅身上脸上,涂画起来,他们有人画书,有人画河,有人画月亮……把心中对谢傅的爱和感激用画表达出来。 下课时间到了,谢傅被画成大花猫走出学堂,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白发白须,虽然年纪已经很苍老了,但依然给人一种很儒雅的感觉。 第189章 相知不相识 谢傅客气道:“老伯,你要来接孙子回去吗?” 老人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谢傅的问题,反而说道:“小哥,可以聊一聊吗?” “抱歉,我还有急事,要赶回去。” 谢傅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匆匆离开。 老人望着谢傅走出大门的匆匆身影,心中暗暗道:“武驭己欲,儒门迷失了,应该有一个人来拨乱反正了,会是你吗?” 他经常安静的来到小塾,这个年轻人他已经观察很久了,很久了…… 这年轻人有点像曾经的自己,又不像曾经的自己,这年轻人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平和,而自己当年的执念太深了,功败垂成。 只叹自己太平庸了,力量太渺小了,根本无法撼动天下大道局势。 谈何容易啊,就算是当今天子,手握天下大权,也只不过是天下大道的一颗重要棋子罢了。 我等了足足十年,可我也老了。 老人陷入深思,不知过了多久,太平小塾又走进来一人,却是前来授课的陈清澜。 陈清澜看见老人,神情一讶,上前恭恭敬敬行礼道:“明老先生。” 老人抬头看向陈清澜,微微一笑,“陈小娘子,你们道门地宗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竟把手伸到我这个老头子身上,我已经归隐,不问天下大道之事,难道就不能让我晚年清净清净。” 陈清澜见明老已经识穿她的身份,笑道:“明老您误会了,我也是受人所托,后来才知道您老是这太平小塾的主人,我来到这里,只是想一心教好这群小学子。” 老人呵呵一笑,“谁不知道道门地宗暗线遍布天下,天下事还有什么瞒的过你们地宗。” 老人说着又道:“道门追求的是探索浩瀚宇宙、恒河星数的奥秘,以己身修行道行,吸取天地灵气,突破凡人之躯,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进而洞识天地间的奥秘,解救天下苍生。如今地宗所作所为,岂不是本末倒置。” 陈清澜笑道:“明老所说极是,只是这却是一条长远而艰辛的道路,在这条道路的前半段,表现为“己欲”的极致,世界为一而同,可存小异,大同为所向小异为己欲。” 老人呵呵一笑:“陈小娘子不愧有雪夜烟火之名,果然能言善辩。” 陈清澜微笑:“是我说远了,说近的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道门一分为三,天、地、玄三宗,各执一道,争斗不休,如果不能一统道门,佐证正道,何能问鼎天下大道,又何能解救天下苍生,地宗与师尊所做都是为了后辈道门之人继往开来,开辟一条平坦大道。” 老人哈哈一笑,“在我眼中,你们道门三宗都是邪魔歪道,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陈小娘子,先告辞了。” 陈清澜向苍老的背影望去,朗声道:“明老,师尊让我给你问好。” 老人传来爽朗的笑声,“要问好,让他亲自过来,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自然出门恭候。” 老人走出太平小塾,轻哼一声:“一群魑魅魍魉。” ……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变得黑沉沉,紧接着刮起大风来,远处已经开始电闪雷鸣。 要下大暴雨了,或许一会又云消无雨,这样的情况在夏日并不少见,可此刻已经入秋了,算是少见的异端天气。 涉水河里的王婉之扫了一眼天际的风涌云动,预计了一下大雨来临的时间,继续勘测水文,这是很好的时机,大雨来临前和大雨降临后,数据会更加准确。 大雨突然泼瓢而降,王婉之非但没有上岸,反而迈前两步,捉紧时间勘测。 河水在无声无息中变得汹涌湍急,当王婉之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河水中站立不稳。 王婉之也顾不得勘测了,赶紧靠近河壁,想要攀爬上岸,只是河水很急,加上河壁光滑,屡试几次之后,还是未能攀爬上岸。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锐响,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箭身硬生生镶入河壁上,紧接着又是一箭射在第一箭的上端,王婉之借助这牢牢镶在河壁上的两支箭,成功攀爬上岸。 不用说,这两箭是青鸾射出,作为王阀四颜之一,她的职责就是无时不刻保护王婉之这个天之贵女。 上岸的王婉之全身湿透,一身泥污,低头看向桃花河,只见河水开始暴涨,水声轰隆,颇有摧枯拉朽之势。 雨粒如黄豆,王婉之沿着河岸慢行观察…… 大雨来的急去的快,虽还不见太阳,天空没了厚重的云彩,明亮许多。 小雨还在下,河面水雾濛濛,细细雨丝轻盈落在水面,在濛濛中漾出一圈圈的细密波纹,入秋的杨柳也在雨水的滋润下,顽强的泛着几分鲜活油亮的光泽。 王婉之喃喃念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她衣着狼狈,却迈着文人儒雅的步姿,朝河岸的柳树走去。 柳树的叶子已经有一大半变黄了,地上也散落着不少落叶,微微的风吹来,柳树上娇弱欲坠的黄叶就飘落下来,像一只只黄色的蝴蝶。 这是最后的柳绿了,错过了就要等来年春时,九月十五之期将至,我两小无猜的老朋友,我等你久矣…… 被大雨淋了一顿的谢傅,浑身墨迹都沾到衣服上,脸上墨融垂脸,已经分不清楚什么图案,这番鬼样若是在夜晚一定能够将人吓破胆。 谢傅自嘲大笑,“此时此刻,只怕没有人比我狼狈了。” 忽见河岸杨柳残绿,黄叶半挂,不由轻轻喃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若不睹视,怕是要等到来春,谢傅抹了抹脸,让双眼看清,迈着洒步,虽衣摆湿透,腿臂挥遒之间,湿衣抖抖。 河对岸的酒楼二楼,坐着两个文士,望着窗外。 “好一场来得急去的急的秋雨,咦?吴兄,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两个怪人。” “什么两个怪人?” 姓吴的文士,手一指,“你看那两个人,虽然被大雨淋湿,衣着狼狈,走起路来却如揽星踏月一模一样,好像浑身只剩下傲气才学。” 另一名文士望去,点头道:“还真是,乍看背影却是气宇不凡,怪了怪了,难道两人是相约比丑。” “我俩拭目以待,看是不是真来比丑的。” “哈哈哈,有趣有趣。” 谢傅行走到柳树下,看着柳树黄叶半挂,黄绿相间,柳枝随风飘荡,黄叶轻飘下地,甚是洒脱。伸手触柳,喃喃自语:“欲挽青丝君不在。” “我一人独行,独赏,独惜,哈哈哈……” 望柳入神的王婉之闻豪迈笑声,朝谢傅看了过去,似曾相识。 谢傅这时才方发觉有人,大喜道:“兄台,原来我不是一人独行,独赏,独惜。” 待见他衣服湿透贴身,身姿纤妙窈窕,峰峦翘翘,紧致长腿露出了极美的线条,婷婷如水中一枝尖荷,这才恍觉改口:“小姐……” 话说一半,谢傅却又再次停下改口:“我还是叫上一声兄台。” 对于谢傅的两次出声,王婉之却面无表情,脸上散发冷淡而又孤傲的气质来。 谢傅笑了笑,打量着对方一身泥污,又问:“兄台难道刚刚才从泥坑里爬出来?” 王婉之打量谢傅一番,若说她刚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眼前之人就是从墨缸里爬出来,不由微微一笑,本想独行独赏独惜,怎知变成两个狼狈的人共行共赏共惜,好一个性情中人。 谢傅见对方没有出声,只是报予微笑,突然恍悟,“兄台,我记得你了,你就是那日在河中捞物之人,不知道这一回又掉了什么东西?” 王婉之闻言哑笑,旋即黯然,她丢了什么东西,她丢了一个老朋友,没有这个老朋友,她感到是如此孤独。 谢傅见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半句,心中暗忖,“上回我就怀疑她是个哑巴,看来真是个哑巴。” 谢傅看见对方眼里的黯然,体贴道:“我懂,兄台无需言语,我伴你共赏共惜。” 两人隔着柳帘而立,无声赏着秋色,柳浪随风,河水涟漪,烟色含情…… 不知过了多久,王婉之才发现这墨人走了,不告而别,低头看向离自己不远处的一支黄柳,并非不告而别,而是哑别,也只有文人才懂文人之间举措,赠柳哑别,青归再见。 王婉之微微一笑,你把我当做一个哑巴,可惜你并不是个哑巴,望着这墨人匆匆走远的身影,真是个热情的人,下回如若有缘再见,我是否应该热情一点。 嘴上轻轻吟道:“欲挽青丝君不在,仍能剪绿赠佳秋。飞霖有意分泥墨,换得惊春柳下游。” 王婉之断然不会想到,眼前的墨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相见的元镜先生。 而谢傅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哑女是他渴望一睹芳容的国士无双王无双。 素未谋面的两人,相知却未能相识,相见却未能相知。 …… 谢回到澹台文望书房,看见文望竟在读书,两人颇有默契,对视一笑之后,谢傅盘腿练太乙金华心法。 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第190章 老少聊 差不多时候,谢傅就回院子做粥,治好澹台鹤情的咳嗽,把澹台鹤情的身体养好,目前他也就这一点能为澹台鹤情做的。 生意上的事他是个门外汉,就算插手也未必比那些掌柜做的好,只能尽量出谋划策,减轻澹台鹤情的负担。 刚刚来到书房走廊,谢傅远远的就听见澹台鹤情的咳嗽声,越咳越厉害。 澹台鹤情现在已经是他的心头肉,这一声声咳嗽就好像在扯他的心。 七年来,日夜劳累,身体已经积劳成疾。 谢傅无声的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澹台鹤情一手执笔,一手捂嘴咳嗽。 澹台鹤情咳着突然发现谢傅,表情一讶,想止住咳嗽,越控制却越咳的厉害,面色一下子咳的涨红起来。 谢傅忙疾步而来,站在澹台鹤情身后,抚着她的后背,让她平顺一点。 澹台鹤情止住咳嗽之后,见谢傅眉头紧锁,怕他担心,开口笑道:“老毛病了,每到秋天就会这样,开春就会好一点。” 谢傅搬了张椅在澹台鹤情旁边坐了下来,笑道:“我给你把下脉。” 澹台鹤情笑道:“你还是大夫吗?”却把手伸了过去。 谢傅笑了笑;“还行吧,坑蒙拐骗多多少少学了一点,名医肯定算不上,别忘了当初你落水,我是怎么把你给救回来。” 提起这事,澹台鹤情脸立即一红,责问道:“说,你当初那么用力是不是故意的?” 谢傅笑道:“当时你那个样子,我怎么会有那种心思,只是一心想着救你。” 澹台鹤情不悦道:“又没有邪念是不是?” 谢傅忙哄道:“有有有。” 澹台鹤情满意一笑:“动心吗?” “动心动心。” 谢傅说着不由自主的瞥了那高耸入云的寒脊雪峰一眼。 澹台鹤情害羞,抬手挡住,嗔道:“登徒子。” 谢傅一笑:“你们女子真难侍候,又问动心不动心,又不让看,就好比一会骂男人太正经,一会又骂男人下流无耻,你到底是要我正经还是下流无耻。” 澹台鹤情撒娇道:“小娘子脸皮都很薄的嘛,你不要让人家太难为情。” 谢傅笑道:“我喜欢看你脸红。” 澹台鹤情伸手轻轻掐了谢傅一下,“那你脸红是什么样子啊。” 突然瞥见谢傅头顶髻发,横插一直男子长簪,这个装扮很有意义,说明他成年及冠,而以前谢傅都束巾。 澹台鹤情指着谢傅头顶,轻道:“你……” 谢傅淡笑:“小姐,我成年了,可以娶你了。” 谢傅也是名门子弟,本来这及冠礼也是大礼,需要举行庄重仪式,再由家中长辈赐字。 只是他如今被家族除名,孤身一人,也就没有所谓的及冠大礼,简单的髻发插上一支长簪,算是一个成年的仪式。 澹台鹤情知道谢傅的经历,也知道谢傅此举也是无奈之举,心疼不已,柔声道:“傅,你还有鹤情啊,这样的大礼岂可马虎应付。” 说着竟动手拔下谢傅头顶长簪,“不行,你人生大礼岂可马虎应付,我事我来安排,待我挑个吉日,为了举动及冠大礼。” “再者说了,这廉价的簪子也配不上你。” 谢傅不知为何目光一红,大概在谢家感受不到的亲人温暖,却在澹台鹤情身上感受到了。 澹台鹤情温柔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放心,我一辈子疼你,爱你,侍候你。” 谢傅无以言表。 澹台鹤情又道;“我本来准备一份礼物送给你,正好等你冠礼之日再送给你。” “鹤情,我真的成为你的小白脸了。” 澹台鹤情忙道:“傅,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其实……其实……我是这么想的,等我嫁给你,我就是你的人了,我只是想像个贤助帮到你,绝对没有骑到你头顶的意思。” “就是希望日后,我若有什么骄纵之处,你能多体谅我,宽容我。” 天啊!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温柔体贴的女子。 大概感觉自己说的太过动情,澹台鹤情笑道:“如果哪一天我变丑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你再丑我都一样喜欢你。” “那我变得老了呢?你会不会冷落我?” “不会!” 澹台鹤情轻笑道:“我知道这会问也是白问,哪个男人不爱红颜美色,到时我变老变丑,你就有空来看看我,陪你那些妾室去吧。” 谢傅一笑。 澹台鹤情悄悄瞥了他一眼,轻道:“就让我孤枕独眠。” 谢傅紧紧把她枕头,“就让我这个小白脸今晚给了陪枕好么。” 澹台鹤情点了点头,突然恍悟,打了谢傅一下:“我还没嫁给你,你想的美。” 谢傅哈哈笑道:“那你今晚孤枕难眠如何是好?” 澹台鹤情露出幽怨的小眼神,嘴上却柔声道:“鹤情嫁给你那一天,想清清白白,完完整整的交给你。” 说着把头埋在谢傅肩膀上,“到时你不许羞我,也不许笑我。” 谢傅柔声道:“我只有一个愿望,你的余生能够健康幸福。” “会的会的,今天我把事务分给其他掌柜,也把入股的事跟他们说了,他们都很兴奋,就像过年一样,以后我就能腾出时间陪你了,像个妻子一样侍候你,还会给你生个儿子。” “再给我生个女儿好吗?我喜欢女儿。” “咯咯,生多少个都可以。” …… 谢傅走出学堂,又遇见昨天那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老人主动搭话:“小哥,今天有空吗?” “老人家,我今天也还有急事,要不改日。” 谢傅要赶去给澹台鹤情找一味奇药,好治疗澹台鹤情的咳嗽顽疾。 见谢傅要离开,老人说的:“小哥,我就是太平小塾的主人。” 谢傅讶道:“明老先生?” 老人抚须微笑点头。 谢傅施礼:“晚生失礼了,还请老先生莫要见怪。” 明老先生呵呵一笑:“不必客气,我暗中观察谢公子许久,谢公子为人处事深得我喜,如果方便的话,到隔壁小斋一叙。” “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移步,明老先生的住处竟就在隔壁,从外观看,若不细辨就是一件普通的农舍。 进入院子却被农舍还要简单朴素。 明老见谢傅四处打量,笑道:“小舍寒酸,谢公子莫要见笑。” “不会不会。” 明老邀谢傅在院内一竹亭坐下。 竹亭简陋,只用四枝竹竿作柱,四面通风,早阳斜照入亭内,周遭虬枝翠色,松风满怀。 桌上有一炭炉,炉上有一陶壶,明老揽炭煮水。 炭烟水雾弥漫,清净悠闲,一时间让人身处世外桃源,忘却世俗烦恼。 一会之后,明老亲手奉上一碗清茶,“谢公子,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请吃一碗清茗。” “多谢先生热情。” 谢傅接过,碗面热气霭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谢傅品了一口,笑道:“好茶。” 明老淡淡一笑,赞一句好茶就如同赞一句好酒一般,把谢傅这两个字当做礼貌。 谢傅一赞之后,继续道:“这茶可是扬州绿杨春?” 明老一讶:“正是扬州绿杨春,谢公子可是品茶高手?” 明老会有此一问,皆因若无品尝过这种特制的茶叶,这茶无论从外观和味道,根本无法品尝出就是扬州绿杨春。 当然扬州绿杨春名声并不响亮,妙的就妙在这烘茶之法,此刻所饮乃是熟茶而非生茶。 谢傅一笑:“算不上什么品茶高手,只不过这饮茶也是晚生爱好之一,所以略知一二。” 明老笑道:“谢公子,你可知道这绿杨春可比一般的绿杨春贵上十倍,虽然昂贵,我已经上瘾,也只有认了,哈哈。” 谢傅道:“昂贵自然有昂贵的道理,先生可知这精品如何来之?” 明老哦的一声:“愿闻其详。” “因为这些茶叶正是按照阳照晨露的要求来采的。” 明老问道:“阳照晨露?” 他虽好吃茶,可只懂品好坏,却不知道制茶过程,就像好酒之人,懂品酒却不懂如何酿造好酒过程,这并不矛盾。 谢傅解释道:“一般摘采茶叶,最好的时候是有阳光的时候,这个时候采摘的茶叶会有更加浓郁的香茶味,另外一个时间是晨露沾叶的时,茶农谓之沾露,一般来说沾露比阳采要更加珍贵一些,因为这个时间段比较短暂,极为考验采茶人的心灵手巧。而阳照晨露这个时间段就短暂了,太阳一出来,露水很快就消失了。” 明老点了点头:“没想到还有如此讲究。” 谢傅继续笑道:“一般的茶农都不会这么个采法,漫山遍野的茶叶,一天就采这么一小会功夫,其它的茶叶岂不荒废了,所以符合阳照晨露要求的茶量自然就少之又少。” 明老呵呵一笑:“原来如此,难怪这茶贵上十倍。” 谢傅笑道:“非但如此,对采茶人的要求也是极高,摘采茶叶要拔,不能要掐,拇指与食指之先端,拈新生之嫩芽,指端用时着力,这样茶叶的品相好,茶叶不会发黑,多年的采茶人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但是还要追求一个“快”字,快而精,那就很难得了。” 第191章 儒门 “谢公子,受教了。” “不敢不敢,谢傅也刚好懂得其中诀窍,先生你看,这茶叶芽叶细嫩,翠色香幽,叶叶品相端好,没有丝毫破损发黑,这采茶人功夫了得。” 明老朝碗底端详一番,正是如此。 谢傅道:“茶是好茶,只不过先生这般吃法却是暴殄天物。” 明老一讶:“难道谢公子还有更好的吃法?” 谢傅道:“这是熟茶不能用煮,要用泡,沸水一过,然后慢品……” 两人换了吃法,一边交流茶道经验来,明老这个吃茶常家这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 其实这种吃法并不广泛流传,明老不知也是情理之中。 聊着,明老突然问道:“谢公子,可知道儒门?” 谢傅闻言一讶,他从师傅初月口中得知,儒释道三门正是天下三大武道势力,道门本为一脉,后有分歧,分为天、地、玄三宗。 而释门以天下九寺为尊。 其中枝叶最为繁杂的要数儒门,虽同源儒门,先儒高圣开山立派,各自为宗。 现如今儒门可以说是发扬光大,也可以说是分崩离析,早非是一个整体。 当然这些区别都是因为起源而产生派系之别,最终还是要回归到武道上面来。 就如画有南派北派之分,最终还是要回归到画技上面来。 明老本来只是想起个话题,见谢傅表情,似乎知道些什么。 一般对于市集街井之人来说,武道中人属于世外之人,而普通人对于武道中人也了解不深。 武道中人就像背后的一只手,不显于人前,却暗中影响着方方面面。 明老又重复问了一遍:“谢公子可知道儒门?” 谢傅道:“略而耳闻,还请先生详说。” “儒门历史悠久,源自儒教。” 明老说着停下,转而对谢傅问道:“谢公子可知道儒教?” 谢傅也算博读,应道:“儒教的起源不得而知,据史书记载可追溯到商周时期,商周儒教教士以知天文、识旱潦、求雨、治丧、祭神为本职,随着历史变迁,更朝换代,儒教文化后以柔弱之势存世。” 明老点了点头,“谢公子博学,这样可以省去我很多口舌。” 说着又道:“儒教文化庞大驳杂,春秋时孔圣取儒教礼乐创立儒家。” 谢傅接话道:“孔圣本人也曾说过——吾与史、巫同途而殊归也。” 明老点头赞许:“谢公子能否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呢?” 谢傅道:“晚生认为孔圣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一个求德,一个求技。” 明老点了点头,听谢傅继续讲下去。 “晚生认为,儒教所学乃是探索天地奥秘,从而明了数的神妙义理,学之用之,此变为技。” “而只知通晓数的义理却又不明了数的德义,那也只不过是史、巫。” 明老点头:“孔圣就是取儒教符合天地的德义,以儒教礼乐的方式来教化世人,进而创立儒家。” “这儒门便是儒教之技,儒门的武道,超越寻常人所能认知的技艺。” 话说到这里,明老破有深意的看了谢傅一眼,似乎在问,你对着儒教之技,儒门武道有没有兴趣。 谢傅拱手沉声道:“先生,实不相瞒,晚生潜心追求武道,苦于无法,恳求先生指点?” 明老笑了笑,“武道乃天择之道,大多数人从一出世就被排除在外,唯有少部分人被天地所择,后世将有修习武道天赋的人分为四等,第四等是【天资者】,躯质勉强足够踏入武道 ,第三等【天才者】,躯质和神敏皆优,第二等是【天禀者】,躯质和神敏极优顶尖。第一等【天授者】。“ 谢傅点了点头,这天赋差别,他已经从师傅口中了解,并没有出声打扰,静听明老继续说下去。 “第二等天禀者已经是世间寥寥无几,极难寻获,这第一等天授者更是万中无一,天所给予,天授之。而谢公子虽然有入武之姿,却是第四等天资者,你这种资质,就算有心踏入武道,终生也是碌碌无为,最终也只不过为他人所驱使的蝼蚁罢了。” 谢傅记得师傅曾说过,资质自出生就是注定,虎就是虎,羊就是羊,这是命运!他曾说过逆天改天,师傅却笑他痴人说梦。 “先生,正是如此,晚生虽然努力勤奋,日夜修习,奈何天赋太差,进展缓慢,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入品。” 明老点头笑道:“以你这种资质,二十年入品已经是顶点了,不过入品何难,就算入道又有何难。” 谢傅闻言,浑身血液顿时兴奋沸腾起来,猛然站起,一躬到底:“请先生指点。” “谢公子,请起。” 谢傅却长躬不起,天知道他对武道的渴望,师傅还在等他,师傅的大仇还等他去报。 而他的仇人,道门天宗道尊端木慈,蓬莱仙门云弱水,雷渊宗宗主封天白。 此三人均是入道宗师,武道至尊。 依他现在境况,别说对付三人,就算是他们的门人都可以轻易把他当蚂蚁捏死。 明老起身,走了过来,将谢傅扶了起来:“谢公子,我确实有不为人知的秘法能助你登上武道巅峰,成为名副其实的儒门共主,我亦有心传授于你。” “恳请先生传授。” 明老呵呵一笑:“虽是秘法,却也只是逆天改命,不能一蹴而就,还需靠你努力。” 谢傅恳切道:“谢傅一定用心,绝不会让先生失望。” “在此之前,我还要对你进行最后一道考验。” “先生请说!” “用一个月的时间让澹台府的澹台鹤情爱上你,把她带到我的面前来。” 谢傅闻言一讶,只感儿戏的很,这算什么考验,这又与武道有什么联系?难不成明老先生是为了考验我的恒心。 明老先生笑道:“如果不知道我说的是谁,小鹤夫人的大名总应该听过吧。” 谢傅想不到明老先生竟也如此八卦,点头道:“我知道先生说的是谁。” 明老轻道:“我知道要让澹台鹤情这样的女子在一个月内爱上你,难度很大,但这并非儿戏之说。”大概除了澹台鹤情自己,没有人比他了解澹台鹤情。 谢傅苦笑,我追求的是武道,先生你却给我整男女情道,我可不是想当情圣,嘴上还是说道:“我明天就把澹台小姐带过来好吗?” 明老闻言狠狠一愣,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却把我的话当成戏言,提醒道:“不可用强硬或者哄骗手段。” “不用强硬和哄骗手段。” 明老又提醒道:“必须让她爱上你。” “额……应该行吧。” “谢公子,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 “一天?” “一天!” 明老似赌气一般,“你要是一天之内能够办到,老夫我就拜你……” 谢傅立即打断明老的话,“先生,我明日再登门拜访,先告辞了。” 谢傅离开,并没有立即回府,而是逛起苏州城内的药店。 他要寻找一味奇药地脂来治疗澹台鹤情的咳嗽顽疾。 只是找了好几个药店都没找到,大部分药店掌柜连地脂这个名都没有听过。 一些见识比较深的掌柜,说倒也听说过地脂这味奇药,只是这味奇药世间罕见稀少,千金难求,就算有也只会存在于帝王权贵人家,怎么可能出现在市场流通。 说的倒也有道理,不过谢傅还想碰碰运气,又找了不少药店,直到天黑下来,才无功而返。 …… 隔日一早,谢傅就拉着澹台鹤情前往太平小塾,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人。 澹台鹤情不是闲人,虽然有事,不过天大的事也比不过谢傅的事,便跟着谢傅走。 走了一段路,澹台鹤情见谢傅把她带进太平小塾隔壁的小舍,表情一讶,朝谢傅看去,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谢傅却兴致勃勃,并没有注意到澹台鹤情的表情,朗声喊道:“明老先生。” 一会之后,明老从屋子走了出来,见谢傅真的把澹台鹤情带过来了,表情显得很震惊。 这时澹台鹤情有点害羞的把那只被谢傅牵着的小手抽了回去,对着明老轻轻喊了声义父。 婚姻大事本来是由父母主持,如今义父就是她的亲人长辈,谢傅把她带到这里来,是不是想当着长辈的面做出表示啊。 两人再如何两情相悦都是私定终身,在亲人长辈面前可就算正式了。 她也不知道谢傅是如何得知明老就是她的义父,本来她还打算在谢傅冠礼之日,请义父过来为谢傅赐字,同时把义父介绍给谢傅认识。 义父?谢傅一时也有点疑惑。 明老震惊之后,还有点懵,“鹤情,这……” 澹台鹤情螓首微俯,把头低了下去,却也不应声,小女子情态显露于表。 明老对着谢傅道:“你亲她一口。”他也不知道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大概是为了证明两人关系。 啵~ 谢傅重重的澹台鹤情脸上亲了一口。 呀,澹台鹤情立即惊慌嗔怨,谢傅私底下偷亲她,都有点害羞,更何况是在亲人长辈面前。 澹台鹤情狠狠的掐了谢傅一下,作为报复。 第192章 天地之脉 就在这时,明老开口道:“鹤情,你也亲他一口。” 澹台鹤情唰的羞得满脸通红,若非眼前是她义父,定要破口大骂,如今只能羞答答的把头低埋,假装没听见。 这时谢傅开口道:“鹤情,你亲我一下。” 澹台鹤情声音轻的如鸿毛落在地上,“你别闹。” 谢傅哄道:“好鹤情,你就亲我一口吧。” 这话甜的似蜜,若是私底下,澹台鹤情肯定愿亲,只是这个时候在外人面前,素来端庄矜持的她却绝对做不出来,低声道:“你要羞死我么。” 手偷偷移动到谢傅屁股,用上狠劲掐住,警告谢傅别再戏弄她。 这时明老也看出两人关系大不简单,简直就像一对新婚夫妻,开口道:“好了好了。” “鹤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澹台鹤情低头道:“义父,你问他。” 明老把目光移动到谢傅身上,谢傅解释道:“明老,我爱鹤情,鹤情也爱我。” 谢傅语气似在谈公事一般,不过这爱来爱去的内容,听在澹台鹤情耳中,却心头突突如小鹿乱撞。 谢傅问道:“鹤情是不是?” 因为明老昨日的要求必须是鹤情爱上他,没有比鹤情亲口说出来更有说服力了。 谢傅屁股顿时痛的叫出声来。 明老呵呵一笑:“不用说了,我也看明白了。”若非鹤情心里喜欢,如何容旁人这般爱啊爱啊的言语轻薄。 澹台鹤情见两人不再逼她开口,这会也适应许多,小手轻轻揉着刚才掐疼谢傅的地方。 明老哈哈大笑:“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上天已经帮我选好了,妙,实在是妙!” 明老这话让二人一头雾水。 “鹤情,借你情郎说一会话。” 澹台鹤情知道义父这话是要让她暂时避开,两人私下有话要谈,虽然这会有十分疑惑,想问个清楚,不过既然义父开口了,就再耐心等上一等。 “义父,那我先去帮你打扫房间屋舍。” 澹台鹤情说着朝屋内走去,旁人根本不知道她有个义父,这些年义父暗中帮了她不少忙,要不然她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如何能在那种环境下撑起整个澹台府。 这些年澹台鹤情也很想尽一份孝心,只是义父有言在先,不想外人知道两人关系,所以两人见面的机会很少,大多时候,澹台鹤情都会暗暗托人捎些东西过来。 这边谢傅和明老两人移步竹亭下坐下。 “明老,这是怎么回事?鹤情怎么会是你的义女,你让鹤情爱上我又是何意?” 这会谢傅私下想来,明老的打算该不会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例如某些技艺一脉相传,不想流到外人手中。 他若娶了鹤情,也算是明老的义女婿了,倒也不算外人。 “谢公子,莫要着急,这事有些复杂,容我慢慢说与你听。” “鹤情不是一般人,她是天之娇女,对于儒门来说,更是天脉者。” “天脉者?”这三个字就算谢傅博读,也是闻所未闻,当然天地玄奥,何以有宇宙天地,何以有日月轮回,何以有生灵造化,非人智可究极。 你不知,只是你无知。 明老点了点头,“不错,天脉者,人杰地灵,天脉择女灵而栖。” 谢傅此刻自然听不出什么来,脱口问了一句:“为什么择女灵而栖,为什么不择男而栖。” 明老笑了笑:“因为天地阴阳之道,女乃孕育之本,你这个问题就好比为什么不是男人生孩子,你叫我如何回答。” 谢傅一笑:“明老反问的妙,这便是天地之道,神妙天理,若能探个究竟,人已非人,就是神仙了,谢傅再无疑惑,明老请继续说下去。” 明老继续道:“人乃逆天之灵,从不甘心顺天,与兽同伍。我们的敌人,从不是这人间善恶,而是这天,这天道难为。” 谢傅点了点头,奉上一杯清茗让明老润润喉咙。 明老抿了一口,继续开口:“祖祖辈辈逆天而上,逆天而为,才有今天盛局,远古时候,人力渺小,在风雨雷电天灾面前,任天践踏,人渴望强大,渴望庇护,先圣穷其智,探天地之道,辈辈积累,终明天地神妙之皮毛,窥破寻天脉取之为己用之法。” 谢傅脱口而出:“儒教之技。” 明老点头:“谢公子聪慧,可以这么说,不过此技却是一脉相承的奥秘。” 谢傅问:“为何不发扬光大?” 明老破有深意的笑了笑:“详细不得而知,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为了争夺天脉,而造成生灵涂炭,后来这奥秘就成了一脉相传。” 谢傅笑道:“我倒觉得这个传说可信度很好,就好比在地上掉了一锭金子,自然人人去争去抢。” 明老叹息道:“人心如此,武道之初也是为了逆天改命,与天斗,只是后来渐渐的成为了弱肉强食之别。” 谢傅暗暗点头,师傅曾说过武道说白了就是人躯化神之法,而人一旦变得强大,就容易被欲望所操控,忘了初衷。 或者说初衷到底是什么,太久远了,所有人都已经忘记,现如今武道已经成为一种手段,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手段。 明老笑了笑:“在这天道奥秘面前,你我皆是浅薄,就算是那些久远的传说,到底真相如何,也是无法考究,谢公子当做闲聊即可。” 谢傅哈哈一笑:“就当做谈史论今。” 明老朗声道:“论今那就话归正题,鹤情正是天脉者之一的水脉。” 谢傅道:“听明老的口气,天脉者不止一人。” “不错,据儒教古史记载,迄今为止,能窥破寻获现世共六脉,分别为神脉、生脉,隐脉,玄脉,运脉,水脉,余者不得而知。” 谢傅点头应了一句:“毕竟天的奥秘无法穷究。” “这六脉的发现已经是数千年来集先人的智慧积累发现。” 谢傅道:“鹤情就是身蕴水脉?” 明老解释道:“水脉之名乃是人取着,皆因水融汇万物,为万物之滋,水之体柔而不绝,道之体柔而长生,总而言之川流不息,故取名水脉。” 便是谢傅博读,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明老问道:“谢公子,武道乃天择之道,最讲究什么?” 谢傅应:“天赋!” 明老又问:“什么是天赋?” 谢傅道:“躯质与神敏。” “谢公子,你又可知什么是躯质?什么是神敏?” “躯质便是体健聪智。对于武道中人来说,人立于天地,呼吸吐纳为天地一物,要做的事纳天地之钟灵为我所用,化腐朽为神奇,神敏便是与天地的敏锐联系。” 此话是师傅初月对神敏的理解,谢傅又添一言:“神敏之异,有如棉溶于水,吸水膨胀,反之一块顽石,却是滴水不进。” 明老哈哈大笑:“水脉能助你神敏高于常人百倍,躯质更是独一无二,让你化茧成蝶,羊变是虎。” 谢傅兴奋异常:“蜕变!逆天改命!” 明老又道:“武道要入品需先入武,皆因入武练皮、练骨、练筋、练脉四道门槛是入品的基础,而入品的关键就是练脉,脉乃生命精气之络,生命精气需经脉络流经四肢百骸,滋养五脏六腑,聚于丹田,脉宽而气足,气足而体华。” 明老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之后继续道:“练脉至精,脉宽而丹田圆阔,便可以去摸索那神乎其神,幻乎其幻的气机交感,要不然就算感悟气机,也会因为脉弱丹田羸弱,而造成经脉丹田爆裂。” 这个道理很容易理解,有多少空间就装多少东西,若是装的太多,就好像决堤一般,问道:“明老,这气机交感是不是道家所说的发掘先天真气?” 明老点了点头,笑道:“看来你并非一窍不通的门外汉。” 谢傅笑道:“我偶尔涉猎一些道家长生之术,有点了解。”虽然他还未到这个领域,毕竟一直在钻研修习太乙金华心法。 “这水脉便有如你体内一口纳之无穷的丹田之井。” 谢傅闻言骇然,纳之无穷,岂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明老似乎看穿谢傅心思,笑道:“当然,还需你一点一滴勤奋积累,就算你有一个洞庭湖,可你只有一碗水,又有什么用?” 谢傅笑道:“我明白明老的意思,那……” 明老笑道:“你是不是想问,如何得到鹤情身上的水脉?” 谢傅点了点头。 “我把儒门一脉相传的奥秘传授与你,你在与鹤情欢好的时候施行,便可将鹤情身上的水脉转移到自己身上。” 谢傅闻言暗忖,怎么听起来与道家双修炉鼎一样,采补女方元阴为己用,此法对女方伤害极大,脱口说道:“怎么听起来很下三……很儿戏。” 明老不悦道:“什么儿戏,这天地万物哪一样不是阴阳孕育而成,这是先人穷思极虑之慧。” 谢傅又问:“那这么做对鹤情会不会有影响?” “当然有了。” 谢傅闻言啊的一声,心中竟担心犹豫起来,只听明老笑道:“鹤情会从黄花闺女变成妇人。” 谢傅松了口气:“明老,你吓我一跳。” 明老道:“等你拥有水脉,二三十年成为武道至尊不是难事。” 二三十年,对于谢傅来说还是有点久,出声问道:“明老,若我拥有水脉,能否在五年内战胜端木慈?” 第193章 待出阁 明老闻言骇然,倒吸一口冷气,此子野心竟如此之大,把道门天宗道尊端木慈当做目标,端木慈可是武道巅峰的神仙人物,摇了摇头道:“就算二三十年,你也未必能够战胜她。” 谢傅闻言黯然,便是如此,目标依然难以实现。 明老见状道:“你也不必灰心丧气,你若有奇遇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傅脱口问道:“什么奇遇?” “获得其它天脉。” 谢傅恍然大悟:“对了,明老方才说过现世共有六脉,我再获得其它天脉,岂不更加强大。” 明老笑了笑,“说的容易,尽管我有寻天脉之法,终其一生,足迹踏遍神州大地,也只不过寻获鹤情身上的水脉,其中以隐脉、生脉最难寻获。” “隐脉已经六百年没人能够拥有,而生脉更是八百年没人能够得到。” 谢傅问:“什么原因?” “儒门有一宝,自久远传承下来,此宝只要靠近天脉者一丈之内就能产生感应,唯独接近隐脉的时候毫无反应,此人就在你的面前,你也不知道。” 谢傅道:“那岂不是无从寻获。” 明老道:“也不是没有法子,方才我说过天脉择女灵而栖,你将天下最为聪慧灵秀的女子,挨个试就知道是不是了。” 谢傅嘴一咧,露出苦笑,“那生脉呢?” “身蕴生脉者,天生六绝脉,冲阳绝、尺泽绝、天府绝、太冲绝、神门绝、太溪绝,便是一绝已经是绝症,基本活不过十岁。” 谢傅道:“既然活不过十岁,这又如何有法取之。” 明老道:“皆因六绝之人根本没办法活到成年,如同天设下的限制,但世事无绝对,这身怀生脉之人也需要是一个敢与天斗,敢于赢天之人。试问世间有谁敢与天斗,又有谁敢说赢天。” 谢傅沉默不语。 明老道:“这隐脉、生脉虚无缥缈,你这一生如果能再寻获其它一天脉,并取之,已经是极大的机缘造化。” 谢傅点头,眼下有此逆天改命的机遇,已经是极大的机缘造化,要不然以他天赋,终其一生都别妄想触及端木慈一根寒毛。 “你这七日就留在我这里,我把儒门一脉相传的奥秘传授与你。” 随后,谢傅与澹台鹤情告知一声,便在明老小舍住下。 傍晚时候,澹台鹤情竟坐着马车,亲自送来枕席被褥。 …… 在相处的这些日子,谢傅慢慢才得知,明老先生名叫明世信,是这儒门一脉相传的共主。 而这一身份的前身,也是久远时期儒教拥有大神通的庇护者。 现如今,儒门这一大派系,已各立山头,开宗立派,这儒门之主也只剩下一个虚名。 当然明世信这样的身份,儒门各宗依然对他保留着足够的尊重,而明世信实际上是没有任何势力的一支孤旗。 至于明世信的修为如何,谢傅并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明世信作为儒门一脉的传承者,年近古稀,却并没有拥有任何天脉。 明世信终其一生,寻获鹤情身上所蕴含的水脉,却一直守护着,把这份机遇留给他。 这份再遇之恩,让谢傅心中十分感激。 原本预定七日,第六天一早,明世信就告诉谢傅,可以回去了。 这些日子谢傅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此子武道天赋虽然不如别人,但对武道的渴望,所表现出来的耐心毅力非常人可比。 而武道天赋对于拥有天脉的人来说,是最可忽略不计的,再好的天赋也比不过拥有水脉。 谢傅最需要的恰恰是运势,明了儒门数的神妙义理,进而行合于理,便是运势。 鹤情会爱上谢傅,这也是谢傅所呈现出来的运势。 六日对于谢傅来说,好似一瞬而过,而细想起来,明老一字一言又似乎陪伴自己好久。 他这个人尤其重情重恩,此刻只是临时分别,却有点依依不舍。 谢傅正要行先生大礼,明老却连忙将他扶起,笑道:“不可!快去找鹤情吧,可不要被别人抢走了,鹤情是个苦女子,对她好一点,此事完全之后,我再把寻脉之法传授与你。” 谢傅回到澹台府,直奔澹台鹤情书房而去,多日不见,对她思念非常,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书房空空如也,并没有看见往日里那道温婉静美的身影。 孔管家从下人口中闻悉谢傅回府,匆匆赶来,在他心中已经把谢傅当做澹台府的男主人。 他也对这个人选心满意足,反正除了谢公子,谁来当,他都不服。 “谢公子。” 谢傅回头看见孔管家,问道:“孔管家,小姐呢?” 孔管家笑道:“小姐在绣楼。” “绣楼?” “我带谢公子过去吧。” 谢傅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停下问道:“方便吗?” 毕竟澹台鹤情不是一般人家,而是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依礼就算两人有婚约,要见面也需长辈在场的情况下。 何况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这般光明正大的进入女子绣楼这种私密地方,终究不妥。 而平时那种情况,算是偷偷私会。 孔管家闻言一愣,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都这个时候谢公子还如此注重小姐名节,由此可见谢公子心中敬重小姐,他日两人成亲,定是一对相敬如宾的伉俪。 “谢公子放心,我走小路领你进去。” “如此甚好,多谢孔管家。” 大家闺秀的绣楼一般在宅子里的最深处最隐蔽处,深闺二字便是由此来之。 而绣楼一般是大家闺秀出阁前居住的地方,也称梳妆楼,平日里大步不出,做做针线女红,读书写字。 当然如今大观国风气开放,还能保持这种传统的女子并不多。 孔管家领着谢傅进入微和园,介绍道:“小姐小时候经常在这微和园玩耍。” 谢傅闻言立即能想到到一个钟灵毓秀的江南小囡囡在这园子里奔跑的活跃身影,心中暗暗道,鹤情,我错失了你的少女时光,余生让我陪你慢慢变老。 沿着散落黄叶的小径走了一段路,一座两层楼阁映入眼幕。 一并三间二层,整个绣楼雕镂彩绘细腻精致,一扇扇窗户垂挂着黄色的纱帘,廊前一排短短的红栏,池水涟漪,秋菊依水映黄。 这座绣楼成为这秋色萧条,一道明艳的色彩,好似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在向钟情少年郎展露这笑颜。 孔管家止步说道:“小姐就在里面。” 谢傅点头,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走近,心头不知为何怦怦的跳,似如约而至,走向那位身段婀娜,衣裙翩翩的江南女子 哪个少年不多情,那是心中一团朦胧的情愫,有着“女子”二字的影子,却不知道写哪个温婉闺柔的名字,如今拨开这层朦胧,就是他未来的娘子。 谢傅走到门前檐下停下脚步,端详着这座绣楼,似端详着澹台鹤情,端详着她那些已经流逝的时光。 廊下檐枋,廊柱雕栋彩绘,红为主色,青黄间隔其中。 描金的檐壁,雕刻着犀牛望月、如意草、宝相花、等福寿吉祥的图案。 福字窗棂,纱帘在秋风下垂扬轻漾。 谢傅转身,池光如镜,绣楼倒影,清风拂面让人尘襟尽浣。 谢傅只感时光倒流,他便是多年前的鹤情,看着此情此景。 安静中,呀的一声轻呼,如同从梦中传来一般。 谢傅转身踏入绣楼,圆桌旁坐着一位白衣女子,红唇微展,轻轻啜着自己的手指尖,举止娴雅,模样却又丰神可爱,不是他的鹤情又是何人。 谢傅见状疾步就走了进去,澹台鹤情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谢傅,美眸一睁,喜道:“傅!” 谢傅却拿起她被针刺破的手指,放在嘴里。 澹台鹤情呀的一声,见他似个婴儿一般食着自己的手指尖,心里甜滋滋的,咯咯一笑:“干嘛呀。” 谢傅抬头朝她看去,这双有情的眼睛,看得澹台鹤情心魂荡漾,嘴上故意说道:“又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馋成这个样子,你小时候定是个馋鬼。” 谢傅哈哈一笑:“这自然是最好吃的东西。” 澹台鹤情有点懵,只听谢傅又道:“鹤情你身上任何地方都是最好吃,最美味,特别是这……” 澹台鹤情见他目光落在自己红唇上,伸手轻打谢傅一下,嗔道:“大白天的就调戏我。” “那是不是要治个欺辱主母的罪名啊?” 澹台鹤情咯咯一笑:“若要论罪,你十条命也不够宰,不过我不舍得。” 谢傅这会还捉着她被针刺破的手,轻声问道:“疼吗?” 澹台鹤情把手收了回去,淡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没这么娇情。” 谢傅想起上回她痛的哭的稀里哗啦,轻轻叫了一声:“画眉儿。” “嗳~”澹台鹤情本能一应,很快恍悟,大嗔道:“你取笑我,不准我叫小名。” 谢傅哈哈一笑。 “我真的怕疼,不是矫情。”澹台鹤情说着,重新拿起针线。 谢傅这才注意到她正在缝制着一件男衫,问道:“给哪个情郎绣着衣衫啊。” “给某个没良心的。” “是我吗?” 第194章 采药 澹台鹤情恬静一笑:“你不是马上要举行冠礼,我要亲手给你做件儒服。” “让裁缝去做就好,何须劳你亲自动手。” “就不!以后你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我都要亲自给你做。” 谢傅只感何德何能,竟能获得如此佳卿倾心,走到她的身后,半蹲下来,从背后拥抱着她,柔声道:“鹤情,你真好。” 澹台鹤情轻笑一声,“傅疼我,鹤情也疼你。”说着又道:“你的及冠大礼,我已经选定吉日,就这个月的二十,你安安心心就是,鹤情会帮你办的风风光光。” 谢傅将下巴抵她的纤肩上,嗅到她幽幽的发香,感受到她如云秀发的温柔气息。 澹台鹤情见谢傅不应声,问道:“在听吗?” “嗯。” “怎么像个小孩子那么缠人。” 谢傅突然就当她香雪般的脸颊亲了一口。 澹台鹤情咯咯一笑,透着几分俏皮道:“馋鬼。” 谢傅在她耳边说道:“那我可不能被你白冤枉了。” 竟贴着她的鬓发,开始耳鬓厮磨起来。 “傅,别这样,我在给你做衣衫呢。” “不喜欢吗?” 这叫澹台鹤情如何回答啊,突然谢傅在她耳朵亲了一下,澹台鹤情娇躯一颤,手指尖就又被针刺中了,大恼道:“都怪你,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给你做衣衫。” “那就占时不要做了。” “不行!这件儒服我要赶在你及冠大礼前做好。” 谢傅倒是老实起来,对于男女之情来说,很多东西都是无师自通,他的亲昵只不过是自然而然就把心中的热枕表达出来。 “鹤情,问你件事。” “你说。” “奸银主母是什么罪名?” 澹台鹤情闻言美眸圆睁:“下流!” “夫妻之间怎么有下流一说,那岂不是每个丈夫都是下流?” “我还没嫁给你呢。” “那现在嫁给我。” “你……”澹台鹤情无言以对,最终化作一句:“傅啊,给鹤情一点面子好么,你知道我脸皮薄,怎么还如此戏弄我,哪个黄花闺女听了你话,受得了。” 爱人在怀,谢傅已经情难自己,柔声道:“鹤情,我很想你,我想要你,成为我的女人好么。” 澹台鹤情心头一震,竟也忘记害羞,结巴起来:“傅……我……”大概来的突然,毫无心理准备。 啊的一声。 澹台鹤情突然被谢傅从椅子上横抱起来,长裙垂下,十分不雅,偏偏她手上还拿着衣衫和针线。 谢傅道:“我听孔管家说这是你以为住的地方,带我去看你睡的香榻可好。” 澹台鹤情似乎知道谢傅意图,应道:“不好。” 自双亲去世之后,澹台鹤情为了主持大局,搬到主宅住下,如今又回到绣楼来,有待出阁的含义。 谢傅却抱着她朝楼梯方向走去。 澹台鹤情只感羞赧难堪,突然拿着针就朝谢傅手臂扎了下去。 谢傅吃痛,澹台鹤情趁机挣脱跑开,目眶不知为何一红:“你是不是把我当做轻浮随意的女子?” 谢傅一讶,“没有的事。”人就要朝她走去。 “站住!” 澹台鹤情声音竟透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谢傅立即硬生生止住脚步,杵在原地。 澹台鹤情见谢傅停下之后,柔情道:“傅郎,鹤情早就把自己当做是你的人,我心都给你,这身子也给你,又有何妨,只是希望在我们新婚之夜,鹤情能够完完整整,清清白白的将一切交给你,你能明白吗?” 谢傅看着她那双坚贞却又柔情的眼眸,这是鹤情的第一次啊,她会记住一辈子的,我怎么如此草率,这般急功近利。 其实他还只是个初尝人间情爱的少年,还未领悟到女子心中那份弥足珍贵。 “鹤情,我……我……我……” 现在轮到谢傅结巴起来,澹台鹤情虽然红着眼眶,见谢傅被自己震慑住,却忍不住嗤的一笑,主动朝他走了过去,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傅啊,鹤情是爱你的,你无需怀疑。” 澹台鹤情见他没有应声,又主动在谢傅嘴上亲了一口,柔声恳求:“给鹤情留点体面好么?” 谢傅本想告诉她,你身体蕴含水脉,我得到了就能早日武道进展神速,可有觉得一旦开口,又把这种美好的事变的功利化,轻轻抹着她的眼角:“其实我刚才只是逗你的,瞧把你吓的。” “骗人!”她刚才分明感受到了,所以才会那么慌,她对谢傅也是满腔柔情,她也怕自己忍不住。 谢傅呵呵一笑:“我明天就娶你。” 澹台鹤情嗔了他一眼,“这人生大事,哪能随随便便,说娶就娶,你就不能忍一忍,至少等你冠礼之后。” “你这么美丽动人,我忍不了。” 澹台鹤情扑哧一笑:“忍不了,忍不了那你就……忍不了也不关我的事。”说着突然轻轻咳嗽起来。 谢傅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让她平顺许多。 澹台鹤情将身体轻轻依偎在谢傅身上,细若蚊吟道:“其实我也想早点嫁给你,给你……给你生个孩子……” …… 谢傅这两日几乎寻遍了苏州城的大小药房,依然没有寻获地脂这味奇药,当然他也向每个掌柜打听是否有人拥有地脂。 只是听过这味奇药的人少之又少,更别提知道谁拥有这样的药材。 十四这日,谢傅又转悠了大半天,不觉不觉天色已经不早,谢傅打算问完这家就回府去。 将地脂之名说出来,掌柜表示听都没有听过这味样。 就在这时,走进来一名年近六十的老叟,留着半白半灰的山羊须,身上背着一个药箱。 这名老叟听见谢傅的话,出声道:“公子要找地脂吗?” 谢傅这些日子头一回听见有人主动跟他提起地脂,立即上前来,客气问道:“老伯,你有地脂这味药吗?” 老叟应道:“地脂这样的奇药,罕见珍稀,价值连城,我怎么可能有。” 谢傅听他口吻,似乎对地脂这味药很是熟悉,打算从他身上获得一些信息,礼貌问道:“老伯怎么称呼?” 掌柜这是接过话去:“这位是苏州神医周一针周大夫,” “失敬失敬,周大夫,你既然知道地脂这味药,可知道谁有吗?” 周一针道:“我倒还真的知道谁有,不过人家肯定不肯给你。” 谢傅闻言大喜:“谁有。” “张府倒是有一株。” “哪个张府?” 周一针应道:“忠义园张府!”生怕谢傅不清楚补充一句:“吴中顾陆朱张四大名阀的张府。” 谢傅喃喃道:“这地脂不知道多少银子肯买?” 周一针嗤的一笑:“公子,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吗?张府会缺银子吗,你别妄想了,一年多前张二小姐也在寻找这味药,凑巧半年前有人挖到一株,被张二小姐花五百两买了去。” 谢傅讶道:“五百两!” 周一针道:“对于需要的人,对于张府来说,五百两实在太便宜了。” 想来人家也是特意寻找,自然不肯转手,谢傅转而问道:“在哪挖的?” “你问对人了,有名樵夫因暴雨困于山顶,机遇巧合之下得到这株地脂,就是在苏州城外洞庭西山缥缈峰。” 谢傅喃喃道:“洞庭西山缥缈峰。” 周一针似乎看穿谢傅的心思,“公子该不会想自己去挖吧。” 谢傅也不隐瞒,呵呵一笑:“既然买不到,那只有自己去挖了。” 周一针道:“公子既然识的地脂这味药,自然也应该知道这药常年潜伏地下,唯有月圆之夜才会悄悄冒出地面汲取月色光华,走近惊之立即遁土而潜。” 谢傅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药才会如此罕见稀少。 周一针道:“漫山遍野,悬崖峭壁,就算长在那里不会跑也难以寻找,何况此物能遁土而逃,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心机。” 自知道洞庭山缥缈峰能寻获此奇药,张二小姐动员数百人,守了三个月圆之夜,别说寻获地脂,就连地脂的影子都没见到。 谢傅呵呵大笑:“周大夫没听过一句话吗?皇天不负有心人。” “公子若能寻获,可以告诉老朽一声,让老朽为你欢喜欢喜。” “月圆之夜……”谢傅喃喃着,突然惊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周一针笑道:“今天是十四,明晚公子可以去碰碰运气。” 谢傅笑道:“那真是巧了,幸好今天遇见周大夫,要不然还真的错失日子。” 谢傅再三道谢之后,方才离开。 …… 隔日十五,谢傅向孔管家要了匹骏马,换了身便服,背上包裹,带了些应急物品之后,骑马前往洞庭西山。 其实要去洞庭西山,骑马并不方便,因为要过太湖,但路途实在有点遥远,幸好有大船可供车马搭渡往返。 作为世家子弟,谢傅十一岁就学会骑马,不过马骑的少,难免生疏不习惯。 临近昏黄时候,才来到洞庭西山脚下,两片屁股蛋癫的火辣辣的疼痛。 大观国风气开放,不少女子喜欢穿男装骑大马,他都有点佩服那些女子,那么娇滴滴的地方怎么舍得这般折磨。 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屁股都受不了。 当然凡事都要习惯。 第195章 同行 站在山下,放眼望去,视线被山峦起伏,树林苍翠所遮,映入眼幕只有绿绿一片。 缥缈峰虽然作为太湖七十二峰之首,但是比起华山泰山并不算高,从山脚下登上缥缈峰巅约莫需要一个多时辰。 这会天色已经不早了,皆因在过太湖的时候浪费的太多时间,谢傅快步朝山顶方向走去。 刚行到上山的路口,就发现旁边的显眼位置有一支拐杖。 谢傅顿感好笑,都需要拄拐杖,还跑来登山吗? 只是既然需要拐杖,又为何弃杖而去。 你既然弃之,我便拿来用之,也好拨拨杂草。 谢傅年富力强,只是没走一会儿,天色便慢慢暗了下来。 突然看见前方十几丈远的地方有一道青色身影,也往上山的方向走。 谢傅心中好奇,这个点怎么还有人似他一般上山去,天都快黑了,应该下山才是啊。 这道青色身影正是王婉之,她约元境先生今晚缥缈峰山巅相遇,共赏秋月。 然而书信已经寄出去近两个月,元镜先生却没有回信应邀,自上回瘟疫爆发,元镜先生已经数月没有音讯。 元镜先生是病了,还是染疫而…… 王婉之不敢想下去,她此刻是带着七分沉重忐忑,三分期待渴望来赴约。 兄,弟时日无多,难不成你比弟走的还要早。 若是今生无缘谋面,弟定悔恨终生,都怪弟被琐事缠身,都怪弟踌躇犹豫…… 突然身后传来一把叫唤声,王婉之心头猛然一震,阴沉的内心骤的沸腾如火,猛然转身。 兄啊。 只见一道灰色身影脚步矫健靠近而来,王婉之刚刚露出疑惑之色,便在暮色下看清来人是一张年轻面孔,心头的热情之火顿时熄灭。 谢傅看清王婉之面容,大为惊讶,此人竟是在桃花河有两面之缘的那个怪人,惊喜道:“小……兄台,居然是你,可真是有缘。” 若说在桃花河见了两面,皆因他每日都要走过那条路,可此时此地还能再遇见,岂不是缘分,奇妙的难以想象。 王婉之也想不到此时此地能撞见此人,确实是有几分缘分,微微露出笑容。 突然瞥见谢傅手中拐杖,面容一沉,疾步走了过来,伸手就将谢傅手中拐杖夺了过去。 这支拐杖是她特意放在山脚下留给元镜先生,毕竟元镜先生年老,山道难行,有支拐杖方便一些。 不管此人有意无意,取走拐杖之举,都让她很是不悦。 谢傅一愣之后,说道:“兄台,莫不成这拐杖是你的?” 谢傅一边说着一边特意打量对方,只见她身材单薄,面容发黄,这时离上山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就已经额冒热汗,显然是个体弱多病的人。 王婉之应也不应,重新将拐杖在山道的显眼位置插了下去,然后转身继续上山去。 这第三次见面,王婉之本想热情一点,开口说上几句话,只是此刻她完全没有这个心情。 当然她也并非一个热情的人。 谢傅一头雾水,你要用,拿去就是,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你不用,为什么不让我用。 谢傅站在拐杖旁边端详了一会儿,实在猜不透这位兄台的用意。 怪人!每一次见到,表现的如此之怪。 第一次不知道在河里捞着什么,第二次一身泥污,孤独的站在柳下。 这一次就更怪了,三更半夜跑到这山上来。 既然是怪人,自然无法用常理去推断她的举止,不管如何,也算有个伴。 要不然三更半夜,一人独行,颇有点小生怕怕。 夕曛云苗隐去,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慢慢的圆月才行至天际,月光坠入山林。 虽有圆月高挂,但山林密集,遮去大部分光线,照在山道小径上,只剩下斑斑点点。 山路本来崎岖,又加上视线不佳,也算苦行,王婉之脚步越来越慢,还没到半山腰,只觉后途难登,心中暗忖,我尚且如此,元镜先生年老,岂不是更加艰难,忧心忡忡的回头望了一眼。 谢傅却也习惯夜行,虽然山路不必平坦大道,却也难不住他,他跟在这位兄台后面,却颇有点鞍前马后,保护周全的味道。 突然看见这位兄台停下扭头,似乎担心他,朗声笑道:“兄台,放心,反倒是你自己应该多加小心才是。” 谢傅说着快步跟上,搭讪道:“兄台,你三更半夜到这洞庭西山干什么?” 王婉之一如既往的沉默,脚下细心走路。 谢傅一语之后,恍悟笑道:“我又忘记了,兄台你不会说话,那便我来说,我要到缥缈峰上去。” 王婉之听他也要去缥缈峰,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询问你要到缥缈峰干什么。 谢傅道:“我要到缥缈峰寻找奇药地脂。” 王婉之听到他的目的之后,便收回目光,扭过头去继续看向前方。 “兄台,我也不知道你要到哪里去,一会若要分道,可要提前打个招呼。” 谢傅说个不停,一人说着两人的话,有时候甚至代替这位同行兄台作答,在这寂静无人的山道上,倒也多了几分声音可亲。 他一直是个乐观向上,活泼热情的人。 一开始在澹台府,尽管在人前表现的平和,却是他人生中最为低沉压抑的日子,被驱逐出家门,好不容易有师傅这个亲人,却又不得不悲伤分别。 直到这个时候,他都不知道师傅是否还活着,那句为你留一口气在人间,只不过是在欺骗他。 鹤情的爱,抹平了他身上的低沉黯然,让他这个少年郎又恢复了往时的青春激扬,为师傅为鹤情,奋勇直前。 谢傅如同自言自语,说着说着,竟发现这位兄台不在身边,扭头望去,竟发现这位兄台在身后数丈远的地方,停步不前,朗声问道:“兄台,你怎么了,是走累了吗?” 王婉之不应,她也是凡人,是人就有三急。 谢傅哈哈笑道:“兄台,若不嫌弃,我背你如何,到了目的地,你跟我说一声就可。” 谢傅知道她是个哑巴,为了方便交流一点,回头走了过来。 只是方才走了几步,王婉之立即背过身去,这是一种明显的拒绝举动啊。 刚好谢傅这是尿急,恍然大悟,“我前面等你,夜黑你小心一点。” 王婉之表情一讶,我一言未发,他似乎知道我想要干什么。 见这人主动走远,给她留下私人空间,便朝一旁林荫草丛细细行去。 谢傅这边唰唰几下就完事,扭头望去,这位兄台已经不见踪影,忍不住一笑,虽叫你一声兄台,终究还是小娘子,小娘子就是麻烦。 嘴上还是关心的喊了一声“兄台”。 王婉之本已经解开腰带,听谢傅突然叫唤,着实吓了一跳。 身为名阀天之贵女,从来没有在登东更衣的时候,被某个男人叫唤。 这种不寻常,让王婉之很没有安全感,本来已经解开的腰带重新系上,又特意走远一些。 颇有点小时候躲迷藏的味道,就算一会他犯癫过来,也不会轻易被他寻找。 谢傅朝山上方向望了一眼,虽有圆月在上,终究摸黑,山路不好行。 他倒没什么,对于后面瘦瘦弱弱的兄台来说,却是难行。 谢傅在路边找了些枯枝,解下身上的包袱,蹲了下来,拿出一些布条将枯枝缠了一起,又拿出火石敲打点燃。 火光立即照亮周围两丈地方,低头眼前山径也照的清清楚楚,这夜行山路,终究还是需要灯火。 扭头一看,这兄台依然不见踪影,心中好奇,就算是小娘子也不用这么久啊。 乌漆墨黑的,该不会是发生什么意外吧,偏偏她又是个哑巴,若有困难,也无法出声呼救。 谢傅权衡一下,还是拿着火把往回寻找。 却说王婉之这边,又摸黑细细行了一小段路,她也不想走到太远,总不能地下是草枝荆棘就直接蹲下去吧。 终于找了处空地,解开腰带,扶衣正要蹲下,就又听见叫唤声。 王婉之眉头一皱,这会只觉这人有点烦,让她更衣也不安心,想着这会乌天暗地,他也找不到自己,还是慢慢蹲了下去。 偏偏谢傅这边,拿着火把,视线比刚才不知道开阔多少,往回寻找却连人影都没瞧见,只觉这位兄台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心中担心起来,一边大喊,一边高高举起火把,让光线照的更远一些,目光放眼巡视。 突然瞥见离自己十几丈远的地方,草丛窸窸而动。 解手而已,没必要跑那么远,定是脚滑跌倒,滚在那边去了,谢傅想到这里,那窸窸而动的草丛便成了这位兄台的求救。 她是个哑巴,发不出声音来,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求救。 谢傅高举着火把,踏草跨荆奔去,嘴上喊道:“兄台,不必害怕,我来了。” 王婉之这会已经蹲下,一听“我来了”三个字,心中一慌,再见那火光声音竟奔近而来,就更慌张了。 还拿着火把,这还得了! 平日里她虽然把自己当做男子,可身体终究是个女子。 眼前火光已经照射在身上青衣,那叫声清晰似在耳畔回响,王婉之厉喝:“滚!” 第196章 热心小伙 谢傅闻声一怔,止住脚步,过了片响才惊讶道:“兄台,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滚!离我远点。”低沉的声音透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 她素来平和安静,生平却头一次如此心浮气躁,情绪失控。 谢傅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我见你不见踪影,还以为你……” 谢傅还未说完,就被一颗石子砸中。 谢傅立即明白,呵呵一笑:“我明白了,我走远一点,你慢慢来,不要受影响啊。” 谢傅走了几步之后,突又说道:“兄台莫要介意啊,兄台儒风更胜男儿,在下一直将兄台当做男儿看待。” 谢傅本想让对方适从一些,不要过于尴尬,只是这话却多说多措。 王婉之生平从没如此讨厌一个人,亦从未如此羞耻过。 谢傅回到山径上,过了一会儿,才看见十丈远的草丛冒出一个人头来,拨草跨荆而来。 谢傅高高举起火把为她照明,见光线不能照及,竟迎了上去。 这会热心落在王婉之眼中却更加讨厌,她此刻只想远离此人,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个人。 “兄台,怎么跑这么远?” 火光照在王婉之那张微黄的脸,这张脸却冷若冰霜,若非她叫青鸾在山下等她,现在就叫青鸾将此人一箭射死! “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竟还敢调戏她,从来就没有人敢调戏她,就算吴中四大名阀的风流公子哥,见了她也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王婉之瞥了谢傅一眼,轻笑道:“我看你印堂发黑,恐命不久矣。” 谢傅摸了下额头,“真的吗?兄台你难道是相师?”相术他还是略有涉猎的,所以有几分相信。 “我是不是相师,你都命不久矣。” “那兄台所见,可有什么补救办法?” 王婉之厌恶道:“离我远点!” 谢傅道:“离你远点?莫非兄台你是扫把星命格。所以你才惜字如金,不愿与人亲近?” 王婉之心绪被他整的心烦意乱,本不想应话,只想敬而远之,听了他的话,干脆应道:“不错!我是扫把星命格,靠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最好离我远点。” 谢傅却还是朝她走近,王婉之侧头瞥他一眼,“你是不信邪还是不怕死?” 谢傅笑道:“我是既信邪也怕死,不过巧了,我是天乙拱命格,命又苦又硬,不怕扫把星。”说着还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念了出来。 王婉之无语…… 谢傅化身热情小伙,“兄台,从你惜字如金,能够看出你平时定是孤独寂寞,其实你内心很想有朋友对不对,你也很想和别人交谈对不对,你只不过是怕自己扫把星命格伤害到别人,不过没关系,你今日遇到我这命硬的人,大可畅所欲言。” 王婉之侧头朝他瞥去,冷笑道:“你就这么自信?” 谢傅道:“我这天乙拱命格确实不怕扫把星啊。” 王婉之又是一顿无语。 谢傅热心道:“兄台,这扫把星其实也有解法。” 王婉之顿觉好笑,只听他一本正色道:“据相书所载——五行通天地、阴阳定乾坤,要解女命扫把星需用五行通关、阴阳交泰之法来化解。” 王婉之也是博学多读,这话倒是一字不差,并非胡扯,只是她并非什么扫把星命格,她刚才随口承认,只是希望此人远离自己。 谢傅见她似乎在听,继续说道:“而最好应该选择一个命格硬的人来当配偶,例如天乙拱命格,只要两人日日恩爱欢好,久之阴阳交汇平衡和谐,最终就能趋吉避凶,消灾免祸,化解这扫把星命格。” 王婉之听到这里,竟狠狠朝谢傅瞪去。 谢傅疑惑道:“相书中是这么记载的。” 王婉之冷冷一笑:“你的意思是?” 谢傅道:“赶紧按我所说的去做,要不然你这一辈子孤苦伶仃。” 其实对于相术,谢傅也是半信半疑,只是这位兄台如此笃信,那只有按照笃信之法去办。 如若子虚乌有,也算劝姻缘。 王婉之问:“你巧不就是天乙拱命格,那我该怎么做呢?” 谢傅一愣之后,摆手道:“不行不行,你别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其实我也很想帮你,可帮的了你一回二回,没办法日日帮你,这化解之法需长年累月日日……” 王婉之冷声打断:“闭嘴!” 谢傅见状,语气平和笑道:“兄台莫要生气,我并非看不上你,只是我家中已经有一位肤白貌美,温柔动人的未婚妻。” 王婉之生平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讥讽,她是人,虽然涵养极好,也有脾性,对着夜空朗声喊道:“青鸾。” 王婉之见没有回应,又朗声喊了一句:“青鸾。” 谢傅也不知道她在喊什么,跟着对夜空大喊起来:“青鸾!青鸾!青鸾……” 喊着喊着,谢傅竟喊出诗来:“青鸾脉脉西飞去,深山夜静不知处。呵呵~” 王婉之不予理睬,打算下山之后再收拾他,脚下加快步伐,打算把他甩开。 谢傅见她脚步矫健许多,只当是这火把照明之功,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很快王婉之就发现,无论自己走的多快,都无法摆脱这讨厌的人,简直就是缠人的鬼。 没一会儿,她就累的气喘吁吁,满头热汗,反观身旁这人脸不红气不喘。 就在这时,谢傅手中火把慢慢变暗,紧接着只剩下火芒。 谢傅停了下来:“兄台,你等一下,我再弄根火把。” 谢傅刚把包袱拿下来,就看见这兄台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行的更快。 王婉之岂会错过这个摆脱他的机会,便是刚才这会功夫,他的声音像苍蝇一般在耳边嗡嗡的响,她都快听出茧子。 “嗳,兄台,等一下啊。” 听他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王婉之心头竟莫名有种欣悦舒服的感觉。 只是离谢傅越远,光线就越是微弱,光凭那透过林隙斑斑点点的月光,根本无法支撑她在山路上快行。 王婉之根本瞧不清地面,脚下也不知道绊倒什么东西,摔跪在地上,轻呼一声,双膝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谢傅拿着火把快步赶来,“我说让你等一下,你偏走的更快,现在好了,摔倒了吧。” 完全就是一副教训小孩子的口吻。 王婉之哭笑不得,都忘了多久没被人这么教训过了,她走这么快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甩掉这讨厌的人,真的很讨厌。 谢傅嘴上训归训,人靠近过来,伸手就要将她搀扶起来。 王婉之冷道:“别碰我!” 谢傅淡道:“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王婉之沉声道:“我耍小孩子脾气!真是天大的笑话!”语气说到最后,充满骄傲。 谢傅道:“如果你是顾虑男女之别,请放心,我根本没把你当女人看待。” 说真的,她浑身男儿儒气,根本就没有一点女人味,如果自己有什么邪念的话,那可能有断袖之癖的趋向。 谢傅手再次伸了过去,就在手快要碰到王婉之的一瞬间,王婉之淡淡道:“你碰我一下试试。” 安静的表情,却莫名透着一种凛然高贵,神圣不可侵犯。 在这一瞬间,谢傅手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停了下来。 王婉之站了起来,优雅从容的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尘土,身子笔直,似乎从来没有摔过。 转身看向谢傅,虽然脸色微黄,双目却神采奕奕的看向谢傅。 隔在两人眼神中间是火把摇曳的火焰,谢傅只感觉什么无形的东西划向他的脑海,好像那遥远的琴音,透着一点催人入睡的效果。 王婉之开口道:“蹲下。” 谢傅一头雾水。 王婉之见他站着一动不动,又说了一句:“蹲下。” 谢傅好奇道:“你训狗呢?” 王婉之表情一讶,或许是自己最近精神状态太差了,又或许是其它原因。 就在这时,谢傅蹲了下来。 王婉之见状这才露出微笑。 谢傅问道:“接着呢?” “额……转身下山去。” 谢傅站了起来,转身朝下山方向走。 王婉之嘴角的微笑更翘了,轻轻梳理了鬓发,松了口气,非逼她用这种法子。 这时谢傅却停下转身又走了回来,王婉之见状目瞪口呆。 谢傅来到王婉之面前,笑道:“兄台,这下满意了吧,不生气了吧。” 王婉之失声道:“怎么可能!” 莫非此人是文道高手,我的真言对他竟毫无效果。 不可能!定是某些其它原因。 谢傅道:“看得出你很不喜欢我,火把给你,我先走了。” 王婉之呆呆接过谢傅递过来的火把,回过神来,谢傅已经走远。 望着他消失在山道的身影,王婉之心头竟有小小失落,烦人是烦人了点……把她都整矛盾了。 有火光照路,确实易行一点,她自认无事不通,无事不精,此刻却觉得连夜晚登山要带灯火的细节都没能做好。 人终究是人,哪能事事做到周全,终究要遇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 走了一段路,火把又慢慢暗了下来,王婉之连忙捡了些枯枝,却是慢了,弱芒未能让枯枝重燃。 没有火把,眼前又是一片漆黑,王婉之只得又放慢脚步。 第197章 一点温暖 月色斑薄,周围也变得深沉起来,夜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山涧潺潺的低呜。 山路的两旁是茫茫的树木,和山峦一重一重起伏的延伸到深处,最后只剩下模糊黑暗的轮廓。 突然蜿蜒的山道前方出现了一个亮光,像挂着路旁的一团小月,为她指明道路,又似为她点亮前方。 王婉之不由自主的循灯而去。 走近些,是十几点聚在一起的熠熠与娟娟,如同曳火,飘在半空成聚却无烟,风吹芒不灭。 王婉之不由的露出惊奇之色。 这熠熠娟娟悬在半空朝她飘近过来,与此同时一把讨厌的声音传来:“兄台。” 这团柔和旖旎的光亮也照清了一张笑容。 王婉之忽然晃了神,心头泛起了淡淡的温暖,在这一瞬间,发现这讨厌的人并不是很讨厌,心甘情愿的露出微笑。 谢傅笑了笑:“看不清路了吧,给你,这个永远不会熄灭。” 王婉之看向他手中的悬囊,一个绢袋困着十几只夜萤,这是一盏在夜晚永远不会熄灭的灯笼。 囊萤夜读的故事,她读过,出身富贵的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需要囊萤。 对于他的热情和讨厌的关心,王婉之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淡淡开口道:“这个季节怎么会有夜萤。” 谢傅笑道:“我不知道,或许是气候和地理的原因,又或许是知道你这怯弱的小娘子需要它。” 竟用小娘子来称呼她,还加上怯弱,不过王婉之内心并不反感。 她必须承认,在这条山道上,她确实是个小娘子,她也表现的怯弱,她是个勇于承认的人。 王婉之接过这囊萤,谢傅立即背身离开,好像他等在此地,只不过为她送来这一团小月。 王婉之看着他转身的背景,嘴唇微微动了动,竟有一股将他叫住的冲动。 天黑,一起走吧。 只是这话却只在心里响起。 谢傅只是一时兴起,但有时候某个举动,却能给别人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 剩下三分之一的山路,王婉之一人掌月独行,她天生身患六绝脉,从小体弱多病。 绝脉!一绝已经是绝症,她却六绝俱全,如潜伏在她体内的一条恶龙,这是天命! 如果她不是王阀之女,如果不是王阀倾尽全力,如果不是她坚信命运由己不由天,如果她不是一个不屈于天命,敢于与天斗的人。 她早就是一杯黄土。 她也一直是个在与天斗的人,在病魔的痛苦折磨中,赢下每一天的光阴。 她每天穿街走巷,晚上在病痛中彻夜研读,修筑水利抵抗洪灾,让苏州百姓免首水患之苦。 她治服瘟疫,还人间团圆安康。 她一直在与天斗。 元镜先生,如同她青梅竹马的老朋友,在她孤独无助的岁月里,也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伴她暖她,与她同行。 兄,今晚若能与你在这山巅圆月之下见面,婉之的人生就可以画上圆满的句号。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夜深露重,当王婉之登上缥缈峰,一袭青衣已经湿沉沉,衣内也是热汗漉漉黏肤。 脚下踏过沾露黄草,弓鞋湿了,也渗湿罗袜。 王婉之吁了口气,松风拂面,让人神清气爽,山高海阔,也带来了夜风寒意。 天际一轮圆月高悬,融融月华均匀的洒在大地。 王婉之巡视这空寂无人的山巅,幸好,兄是客,需弟待兄才是。 走到岸边处,山风吹的她一袭青衣猎猎作响,王婉之表情清冽,一动不动宛如仙人。 伫立静待着,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半夜,露更重,衣更湿,身更寒。 而王婉之已经可以预感到元镜先生不会出现。 她笃信两人之间的情谊,非凡俗可比,元镜先生未来赴约,或许已经…… 亦心存一丝侥幸,或许元镜先生因为某些原因没能收到她的书信。 突然崖边冒出一个头来,啊的把王婉之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谢傅笑道:“兄台是我,不必害怕。” 王婉之听见他的声音,心定起来,只见他双手趴在悬崖边缘,只冒出头来,却不见身体,似刚刚从悬崖峭壁攀爬上来,嘴上轻轻问道:“你干这么危险的事干什么,掉下去就没命了。” “找药啊。” 王婉之苦笑好笑:“三根半夜,乌漆墨黑的找什么药?” “没办法,地脂只会在夜晚月圆之夜出现,我总不能白天来吧。” 王婉之这才记得他似乎说过,当时她只当他唠唠叨叨,根本没心听进去,嘴上轻声问道:“你采地脂干什么?” “我那未婚妻身患顽疾,非这地脂下药不可。” 王婉之笑了笑,“你为之犯险,她有此良人,余生必定幸福。”看不出是个痴情人,心中对他印象又好了一分。 谢傅从悬崖边爬了上来,身上已经沾满泥土草条,头发已经完全湿透,五分汗五分露,好似刚刚浣洗一般。 谢傅站稳身体,本能了拍了拍身上泥土,只是这泥带湿,非但没有拍打干净,反而在身上涂抹出一道道画龙公符。 王婉之回想起那日他浑身沾墨模样,不禁嫣然一笑:“你每每如此狼狈,你那未婚妻难道不会心生嫌隙。” 这轻轻笑声柔美绵软,听起来竟舒服到心坎里,谢傅讶道:“兄台,你竟还会笑,而且笑起来如此动听。” 王婉之闻言表情一呆,她平时与年轻男子的接触并不多,就算偶尔与那些名阀公子见面,也因为她特别的身份,那些名阀公子对她敬若长辈。 此刻对方直言无敬的说话口吻,让她心中感觉怪异不习惯。 而且他的内容总是带着侵略性,这种侵略性总会让她不经意的记起她原来是个女子。 王婉之不答,只是嘴角还残存着一抹微笑。 谢傅走近仔细端详起她来,如同看着一个男人那般肆无忌惮。 王婉之本来淡定与他对视,很快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揣摩把赏的色彩,只感觉脸上如落下点点炙热,让她很不自在,收回目光,把视线放在深邃的黑暗远处。 谢傅出声:“兄台,我发现你竟也挺美的,一对月影般的柳眉,俊眸瑶鼻,脸型好看,嘴形也好看,就是这脸色发黄太差了,难怪人家说一白遮百丑,一黄遮百美,你这肌肤若是再白润一点,定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 王婉之顿感好笑,竟对她的姿容评头论足起来,淡道:“容,皮囊罢了,美不美又有什么关系。”她本体弱多病,又每日穿街走巷风吹日晒,那养得出一副好皮囊来。 谢傅笑道:“兄台自欺欺人,你去问那些风流少年郎,他们爱的是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还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妪。” “若是有情,便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也爱惜如初,若是无情,就是年轻貌美,也难逃始乱终弃。” 谢傅哎呀一声,“兄台,境界不低啊。” 王婉之淡道:“过誉了。” 谢傅笑道:“这么说来,兄台的择偶范围就广泛了,抠脚大汉,白发老翁,甚至丑陋残疾都可入兄台法眼。” 王婉之一愣,竟被谢傅说的皱眉。 谢傅嘴上笑道:“嘴上说说谁不会,境界这东西若脱离人性,一切都空话,我就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王婉之傲然一笑:“若是相知相识,情笃意深,白发老翁又有何妨。” 谢傅哈哈大笑:“老翁亦爱娇俏,未必也看得上你,我认识一个老翁,他每日一早就站在桥头看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这是他的长寿之道,他已年过八十,说还要再看二十年。” 王婉之不悦,“俗!我与你这俗人白费口舌干什么。” 谢傅一笑:“人生何能无俗,不俗当神仙去,还留在尘世干什么。” 王婉之不予理睬,或许说她应不上话来,辩有强辩也有理辩,或有不辩。 “兄台,你虽然身体单薄,倒也是高挑窈窕。” 既出此言,王婉之不用侧头也知道他在端视自己身段,嘴上淡道:“你不用去寻地脂吗?怎么还有空在此唠唠叨叨。” “我也需要歇息不是,刚才力竭差点失足掉下去。” 这么惊险的事却说得云淡风轻。 “对了,兄台,你三更半夜跑到在缥缈山巅干什么?” “赏月。” “这么辛苦跑上来,就为了赏月。” 王婉之微微一笑:“若能得月聚,今宵不白到。” 谢傅笑道:“好寂寥的话,幸好有我作伴。” 王婉之侧头看了谢傅一眼,可惜我等你不是你,低头望向黑暗深渊,竟有一刹那一坠而落的念头,人来人世一趟是为了什么? 像她从小体弱多病,时时刻刻遭受苦痛,何不早登极乐。 或许无论多么艰辛的过程,都为了某一刻的喜悦温暖,一刻便足以抚慰那些艰辛,一刻便足以让你充满动力的期待下一刻。 一刻便让你会感到活着真好。 王婉之突然手朝峭壁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王婉之声音透着喜悦,虽然她并不需要地脂,却也为这个发现而感到兴奋。 第198章 不要碰我 谢傅顺着王婉之手指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心头砰砰直跳。 只见此物形如瘪袋,周身白腻油乎,如同一团膏脂,正悄悄的汲取月色光华。 谢傅心中虽然激动兴奋,脸上却不动声色,观察其地形来,距离大约有数丈远,而且那地脂黏在一块平滑的峭壁上。 在这种环境下还要不惊到这会潜土的地脂,并不是件易事。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谢傅并不想错失,务求要一击必中。 王婉之这边匆匆转身,取来挂在树枝上的囊萤,看了谢傅一下,最后挂在谢傅的脖子上,“小心点。” 谢傅慢慢往下攀爬。 低下一片漆黑,王婉之眼里只有那慢慢贴在峭壁上移动的囊萤光亮。 谢傅动作很轻也很慢,尽量不做到惊扰地脂,一些轻微的声响或者沙石的松动,都可能惊走地脂。 由于激动和紧张,额头的汗水无声的滴落。 终于离地脂不到一丈的距离,刚才移动的这数丈距离好像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谢傅大气都不敢出,地脂非常敏锐,若再靠近一些可能就惊动到它,那就前功尽弃了,谢傅不敢冒这个险。 他目测了一下距离,这不足一丈的距离,他可以跃扑上去在一瞬间捉住地脂。 但这不是平地,这是悬崖边,就算他扑上去的一瞬间能够捉到地脂,手上若没能捉住什么牢固的岩石,整个人也会直坠下去。 谢傅细声的吁了口气,便这细不可闻的一口气,地脂似乎察觉到了。 谢傅已经没有任何犹豫思考的时间,立即跃扑上去,伸手出朝那地脂捉去。 也根本不考虑下面是什么地方,目标就是捉住地脂了。 一团黏滑如同猪瞟的东西黏在手中,谢傅心中一喜,捉住了。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在峭壁上乱捉乱摸,掌心传来刮裂痛,身体下坠了一丈多,总算靠着强大的臂力稳住下坠之势。 王婉之刚才一直不敢出声惊扰,见到下面动静很大,这才透着关切问道:“捉到了没有?” 谢傅喜道:“捉住了!” 话音刚落,又听谢傅惊呼一声:“坏了,跑了!” 却是这地脂极为油滑,刚才谢傅借力稳住身体,捉住地脂的手指刚稍微一松,这地脂就从他手上滑躲。 王婉之似乎预知谢傅想干什么,第一时间喊道:“别捉了。” 谢傅看见那地脂落在一块平滑的峭壁上,捉住突石的手一松,身体下坠的一瞬间,另一只手朝贴在峭壁的地脂捂去。 他这只是连水中灵活的鱼儿都能捉到,这地脂却比鱼还要灵活光滑几分。 谢傅捂了个空,那地脂钻入岩缝中,哎呀一声,十分痛惜。 地脂受到惊吓,今晚不会出来了。 王婉之见他人没事,表现倒是平静,任何东西都没有生命宝贵,淡道:“还是上来吧。” “也只能如此了。” 谢傅应了一声,这时才发现自己贴在一快光滑如镜的峭壁上,这是夜深露重,峭壁更是湿润光滑。 王婉之先前见他身手矫健,此刻却一动不动,出声问道:“怎么还不上来?” 谢傅应道:“身处的位置是一快平滑的峭壁,根本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 王婉之冷静道:“你先别慌张。” 她倒想出主意,只是根本不清楚下面是什么情况,只得先安抚他的情绪。 谢傅也是经历凶险生死的人,冷静镇定非同龄人可比,一只手五只手指硬生生插入那岩缝之中。 岩缝很细,根本无法容手指插入,强行插入的后果,就是指尖立即被挤压出血来。 十指连心,痛楚传来,有了这份借力,谢傅能腾出一只手来,拿下挂在脖子上囊萤,高举着照清楚上方的情况。 大概离他七八尺的地方,有一块突石,看这个突石似乎能够支持他的重量, 再如何伸长手臂都离的太远了,如今只能跃跳上去,谢傅感觉还是有点把握。 本来就身处绝境,哪能事事追求十足把握,何况这样僵持下去,体力持续消耗,反而不妙。 只是脚下稍微用力,立即有松动的迹象,谢傅提着囊萤往下照,只见自己双足并抵处只不过是一快碗大的突石。 这种突石身处光滑峭壁,常年风吹雨打,是十分松脆的。 谢傅脊背冒出一阵冷汗,有种随时坠落万丈深渊的惊悚。 这时,王婉之在上面喊道:“你不是带了包袱,有绳子没有。” “有!” “你把包袱扔上来,我在上面给你绑结实了。你再捉住绳子爬上来。” “好。” 谢傅一只手必须死死扣住岩缝,现在只有另一只手可用,唯有把囊萤丢弃,解下身上的背囊。 王婉之道:“慢着!你扔好一点。” 声音虽然平静,但她心头有种莫名的忐忑,扔的上来扔不上来,完全就是两种结局,刚才她看见囊萤直坠入黑暗中,有种生命消逝的颤动。 谢傅一笑,毫无征兆的用力将背囊往上一抛,脚下又是一阵松动,谢傅立即把插入岩缝的手指硬生生又插入一分,用手来稳住身体,而减轻脚下的压力。 鲜血顿时直流,这种痛苦如同尝了一回拶指的酷刑。 上面的王婉之见包袱成功抛上来,松了口气。 解开包袱,里面有很多东西,布条、火石、绳子等物。 王婉之拿了绳子,想找颗树绑住,只是山巅地方大多光秃秃,唯有松树能够生长。 倒是看见不远处还颗大岩石,王婉之尝试着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 便把绳子一头捆在大石上,确认牢固之后,再慢慢把绳子往悬崖放下去。 绳子完全放下,王婉之问道:“能捉到绳子吗?” 谢傅应道:“好像不够长,你再重新找个地方绑住。” 王婉之并不是蠢人,若有更好的地方,她不会挑那颗石头绑住,问道:“还差多少?” 谢傅苦笑:“七八尺。” 这个距离他若是能够捉住,就不用绳子了,捉住前面那块突石就好了。 七八尺? “你等一下啊,不要再乱动了。” 王婉之说着返回大石旁,用上全部力气推动石头,第一次推,石头有稍微松动的迹象,却只是松动,连挪动分毫都没有。 接下去,却连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这块石头太重了,用手根本无法推动,只能用撬动的方式,她又摸黑四处寻找棍棒之类的东西。 这是山巅啊,哪有什么棍棒。 若是换作别的女子,此时定是束手无策,王婉之拿起谢傅包袱里的匕首,去砍树枝。 她本是体弱多病的女子,也不知道砍了多少下,砍的双手掌心发红发痛,才砍下一根手腕粗的枝干。 抱着这枝干去撬动大石,这般撬动比刚才用手去推省力多了。 大概只是撬动了个两三寸,腕粗的枝干应声而折,王婉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理智告诉她自己在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却又立即站了起来,去砍一根更粗的枝干,双手握住匕首,一下又一下,细皮嫩肉的掌心慢慢被刀柄磨破了皮。 随着时间消逝,大石一寸一寸的移动着,与之相伴的是某人汗如雨下的汗水。 谢傅在下面等了许久很久,他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手指一直留着血已经体力的持续消耗,已经让他有一种麻木的感觉,忘记了恐惧,只感觉就这样掉下去也没有什么。 朗声问了一句:“你走了吗?” 王婉之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听见谢傅的声音,立即又站了起来,气喘吁吁应道:“没呢……我还在。” 谢傅道:“我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王婉之冷道:“再坚持一会。” 听她语气似乎在说,连这都坚持不了,还算是个男人吗? 此时王婉之那双用来拿笔的手已经血迹斑斑,却再次抱住枝干,用来撬动起来,随着挤压,血滴答滴答的从她手指缝落下。 她承受疼痛习惯,她并不怕痛,她只是没有力气。 峭壁上的谢傅突然感受到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头顶荡晃,喜道:“我能捉住绳子了。” 王婉之听到这句话,浑身似脱力一般,任汗水和地面湿润的露水浸透自己的全身。 谢傅靠着绳子从峭壁上攀爬起来,他也累坏了,直接在悬崖便躺了下来,轻轻叫了一声:“兄台。” 王婉之并无回应,她真的累的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兄台。” 谢傅又叫了一声,听她没有回应,侧头望去,见她也在倒在地上,立即爬去走去,看见她的旁边,有一根胳膊粗的枝干卡在大石头的下端,一下子全明白了。 这个体弱单薄的女子,走起山路来都气喘吁吁,却撬动这么大的一颗石头七八尺远。 就算是他也不容易做到,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谢傅心中感激无比,喊了一声:“兄台。” 所有的感激都在这兄台二字。 “不要……碰我。” 谢傅在她身边倒了下去,笑道:“兄台,累坏了吧。” “不要碰我,要不然我把你重新推下去。” 谢傅哈哈大笑。 两人就这样躺在地上,任着冰冷的露水浸湿后背。 第199章 清冷傲慢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晕红照在两人身上。 王婉之似有所察,轻轻道:“天亮了?” 谢傅应道:“天亮了。” 王婉之睁开疲倦的双眼,黯然道:“天亮了。” 她的老友并没有前来赴约,突然她站了起来,走到悬崖边。 东边露出一片红霞,慢慢这片红霞开始染红东方的天际,染红云朵,一扫夜的阴霾和黑暗。 旭日东升代表着新的开始,对于王婉之来说,却似乎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她的心从没有似这一刻这么消沉黯然过…… 谢傅无声的来到王婉之的身边,放眼望去,随着金灿灿的朝晖完全冒出圆圆的轮廓,整个天地已经红光普照。 周围云霞笼罩,仿佛置身云端之上,云海就在脚下,再往远处,三万六千顷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缥缈峰由此来之,日出时的缥缈峰更是美的让人如痴如醉。 王婉之喃喃道:“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谢傅哈哈一笑:“想不到兄台竟有此情趣,我也来应上一句。” 王婉之应都不应,旁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 谢傅笑道:“人间佳境时有时。难觅初见羞对羞。佳境常有,人不常在。” 谢傅的话让王婉之悲如刺骨,刚刚还笔直伫立的身姿竟轻轻颤晃。 谢傅见状搭了她一下,“兄台,这是悬崖边,小心一点。” 王婉之情绪激动,用力拨开谢傅的手,冷道:“不要碰我!”她现在只是一个人安静,不想听到任何声音。 谢傅突然发现自己手上的衣服被抹上一道鲜红的血迹,猛然捉住王婉之皓腕,只见她的手心被磨的血肉模糊,无比心怜道:“兄台。” 王婉之一巴掌就打在谢傅脸上,表现的像个受到欺辱的女子,怒吼道:“我叫你不要碰我。” 谢傅一愣,摸了摸脸,落在手心却是血迹。 毫无征兆的,王婉之转身就走,走的很快。 谢傅愣了一下之后,跟了上去。 王婉之走着走着,竟提着衣摆小跑起来,好像一个遭到始乱终弃,伤心欲绝的女子。 谢傅虽然不明白发现了什么时候,却能从她的身影感受到她的悲伤失落,或许是这日出让她想起了什么悲伤的往事。 亲人离世?还是什么原因? 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这会还黎明初升,露气很重,道路很滑,谢傅忍不住出声道:“兄台,小心一点,路滑。” 话音刚落,王婉之就跌倒了,却又立即起来。 谢傅快步走近,柔声道:“怎么了?” 当一个人想清净的时候,任何人的出现都是不适时宜的,王婉之冷若冰霜道:“你离我远点,要不然我杀了你。” 谢傅露出无奈的表情,他当然不认为这个体弱单薄的女子能够杀了自己,但是他尊重她的决定。 谢傅远远跟着,他也有过黯然至极的经过,他知道那一刻只是一死了之。 王婉之跌跌撞撞,远远跟在身后的谢傅只能无奈叹息。 慢慢的天空只剩下一片椭圆的幽幽,初升不久的太阳似被一笔轻轻涂去。 谢傅望了一下头顶浓云,这天如这个女子,阴晴不定。 王婉之再一次跌倒在湿滑的山路上,这一次站起来比较缓慢,似乎摔的比较严重,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谢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她的身边,客气问道:“需要帮忙吗?” 王婉之这次都懒得出声,冷漠到骨子去。 风起的同时,传来轰隆雷响,小孩子都懂的马上要下雨了。 在山顶上遇到下雨,谁遇谁知道。 很快真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大雨很快将王婉之的衣服打湿,衣服紧贴身体,女子聘婷婀娜,俏妙玲珑的身段凸现出来,顺着背脊蔓延到笔直的双腿,一道让人心旌摇曳的曲线。 谢傅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想这些,但他是男人,女子的身体对他有这天生的吸引力。 大雨之下,山道泥泞,王婉之行的更慢了,突然发现无论她走的多慢,谢傅都保持着与她一丈的距离,始终不离不弃。 王婉之看了他一眼,他也浑身湿透,微微挂着笑意的脸庞,让雨水拍打着,这让她黯然空虚的内心涌出一股淡淡的温暖欣慰,竟主动开口道:“你先下山去吧。” 谢傅笑道:“怎么可能,我在峭壁的时候,你又何曾弃我而去,兄台,我们也算有三面之缘,谢某想交你这个朋友,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婉之淡淡一笑:“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真正的朋友是不分贫贱尊卑,男女之别。” 说到男女之别,王婉之突然发现他的目光朝自己胸襟看去,低头一看,胸襟衣服打润紧贴身体,已经呈现出一道月儿般的挺拔轮廓来。 王婉之傲道:“我不需要朋友。”说着转身继续前行。 没走一会儿,王婉之再一次跌倒。 谢傅也跟着停了下来,这个女子很傲,傲的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帮助,他当然尊重她。 王婉之抬头看了谢傅一眼,这一次他一动不动,也没有出声表示,这让王婉之感觉他在看自己笑话,他在等待自己出口请求。 她很有骨气的想要自己站起来,但这一次她站不起来了,她的脚扭到了。 谢傅等她在泥泞中挣扎了一会,才出声道:“我背你吧。” “不!” 王婉之应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谢傅笑问:“在死亡与气节两者,你会选择哪个?” 王婉之毅然应道:“自然是气节!” 谢傅表情一讶之后,却道:“我就知道!” 从昨晚接触到现在,虽然不能完全了解她,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 王婉之干脆闭上眼睛仰着面,让冰冷的雨水敲打自己满是污泥的脸容。 眼看雨越下越大,谢傅俯视下山之路,泥流潺潺早已掩盖原来的山路痕迹,自己下山都要冒险,更别说这个弱女子了,开口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王婉之闻言睁开眼睛,却见这人身影似逃命一般飞窜下山,看着这泥流潺潺早已掩盖原来的山路,王婉之似乎明白了什么。 心情是黯然的,也是平静的,干脆再次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身下这泥流滚滚,明显能够感觉到水更促更高,原本的山道俨然成了一条急促而下的黄色溪流。 雨再不停,形成大泥流,不是被淹没就是被直接冲下山,见多识广让王婉之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 唉,今生竟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至少要见上一面问个清楚,为什么失约! 负着气的她有了强烈的求生意志,她巡视周围,看到在东南方向大约十五丈远的地方,有一块突石,如果能够爬到这石头上,就算大泥流来了,应该也能躲过一劫。 十五丈的距离,不算太远,一开始王婉之还是很有信心,可当真正尝试,腿伤的拖累,攀爬的姿态,逆流而上的阻力,这一切都不是合适的移动方式。 当她费尽了所有力气,抬头望去,那块突石还在远远的地方,难以想象刚才自己只是俯爬了三四丈而已,剩下的距离对她来说已经是天之遥了。 王婉之悲愤的骂了一句:失信的老头! 奇怪的是,骂完之后,王婉之感觉自己又有点力气了,便又上前爬了一步。 力气用完又再骂一句,可恶的老头!又有力气能再爬一步。 无耻的老头…… 每骂一句就多一分力气,她这辈子倒也不是没有骂过人,但加起来都没有今天骂的多。 骂的越狠越难听就越有力气。 死老头…… 王婉之完全放开自己,像个发泄着怨气的小女孩,越骂心头越是畅快。 噼噼啪啪的声音传来,王婉之以为大泥流来了,悲呼一声完了。 再一细听,声音却从下边远远传来,噼啪哗啦,节奏很快很激烈,像爆竹的声音,却肯定不是爆竹。 王婉之终于看清楚了,是他,他肩膀上勒着绳子,后面拖着什么东西,埋头就往山上冲。噼啪哗啦声响就是他背后东西与地面碰撞摩擦发出来的。 这张脸,因为奔跑着,长发甩动着…… 良心过意不去吗?不管如何,回来就好,她现在可不想死在这里了! 谢傅恰如其分的在王婉之刚才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他走之前有特别做了记号,免得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找不到人了。 人却不见了,只有推动着自己双脚的滚滚泥流。 啊!谢傅发出像哭似嚎的一声来,蹲了下来,以为王婉之被从山腰冲下去。 心中骂自己一千一万遍,人死了还要什么气节,没有了气节,人至少还暖生生活着,我就不应该听她的。 这声叫,还真触动了王婉之,有种心疼想要被呵护的感觉,忙大喊一声:“我在这里。” 听到声音,原本蹲着的谢傅猛地就蹦了起来,像只猴子一般蹦蹦跳跳的朝王婉之的方向跑去。 像个单纯的孩子,很动人,很有魅力。 只是这单纯的孩子来到眼前却气嘟嘟的责问道:“我不是叫你呆在原地吗?” 第200章 我会娶你 王婉之是百口莫辩,干脆一言不发。 谢傅又责问一句:“不是让你不要动吗?” 王婉之傲慢的扭过头去。 这个时候都跟他来傲慢,谢傅顿时火大,他的尊重是有限度的,脱口怒道:“还不上来!等你死了,我再扒了你的衣服还不是一样。” 王婉之闻言大怒:“放肆!” 这是才发现他竟拖了竹排过来,竹排上的竹子青翠显然是刚刚砍伐,竹排大小可容一人趴在上前,用绳子捆在一起,绳子的另一头勒在他的肩膀上。 王婉之一瞬间明白了,明明可以背着她,却选择另外一种难上百倍的方式,也明白了他先前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世间竟有如此傻子男儿,同时也将她深深打动, 王婉之圆睁的双眸慢慢柔和下来,竟有点微微泛红,也不应声,顺了他的意,趴上竹排。 谢傅立即转身,拉着竹排往山下方向奔跑。 滚滚泥流多了润滑的效果,减少了颠簸,同时也增加了不少阻力。 趴在竹排上的王婉之,看着这卖力拉着竹排奔跑的背影,看着那绳子深深陷入后背肉里,忍不住暗忖,真是傻子一个。 竹排与地面摩擦发出噼啪声响,王婉之听着这声音,只觉动听悦耳。 内心阴霾尽扫,如果先前把他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此刻却是一个可交的朋友。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却是一片山体松软,在大雨泥流的冲击下,塌了下来,在下山的要道上堆起了一个小山丘,挡住去路。 谢傅什么凶险的场面没见过,当日在破庙比这还要凶险数倍,当机立断,竟掉头往山上拖。 眼下不是下山的好时机,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等这场大雨结束再说。 当然,如果没有背后这累赘,他一个大活人还能让泥石淹没不成,可有了这累赘,情况就不容乐观。 偏偏这累赘还不容碰! 这是鄙礼流俗! 应该摈弃! 往山下拉与往山上拉,可就完全不完,绳子硬生生勒进谢傅肩膀肉里,却也拉不太动竹排。 这时王婉之主动开口道:“背我吧。” 谢傅一愣回头,“你说什么?” 王婉之迎着他的目光,又说了一句:“背我吧。” 谢傅笑道:“这才懂事,又不是小孩子。” 王婉之露出苦笑,其实这很复杂,并不单单是男女之别。 谢傅淌泥疾行,趴在他身后的王婉之,嗅着他身上的汗水和暖暖的气息,脸微微一红,心砰砰的跳。 这种感觉很神奇,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 谢傅气喘吁吁,感觉自己有些脱力了,目光搜寻多岩的地方,现在就想找处安全避雨的地方。 突然瞥见一处凸岩,而凸岩的上方是坚固的岩体,就这是他想要寻找安全的地方。 淌泥穿林朝这处凸岩行去。 斜坡在大雨的冲刷下变得十分难行,二三次谢傅脚下泥土一松,人就贴趴到泥里去,却生怕王婉之从他身后溜走,第一时间紧紧搂住她的屁股。 王婉之身体细微的颤抖一下,斯文搭在谢傅肩头的双手,改为搂住他的脖子。 谢傅打趣一句:“懂事了,不过你的脚不要勾住我的腿,这样我的双脚没办法走路。” 王婉之闻言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什么时候勾缠在他的大腿上,像一只趴在狼背上的狈。 大概是他刚才趴倒之后,自己为了让他更省力的本能吧。 王婉之脸暗暗一红,把腿稍微收了回来,谢傅提醒道:“手就别松开了,别一下子溜下去。” 王婉之不应声,手也没有松开。 过了一会,到达凸岩之下,谢傅立即把王婉之放了下来。 王婉之在被放下来的一瞬间,竟有一丝惆怅若失的感觉。 却哪里知道,谢傅刚才在爬斜坡的时候,好几次都快没有力气。 这凸岩宽有两丈左右,深却只有半丈,好像一道天然屋檐,雨水带着沙泥从凸岩的两侧垂帘而下。 空间虽然很狭隘,不管如何总算有处挡雨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凸岩是上方是牢固的岩体,不怕泥土松软坍塌,将人生埋。 秋雨冰冷,谢傅浑身湿透,直接就将身上衣服脱了下来,直至只剩下一条穿在里面的长裤。 上身赤膊,下身虽然还穿着一条长裤,可长裤湿透贴肌,男性身体线条基本纤毫毕现,王婉之见了脸唰的一红,转过身去,急道:“你别再脱了。” 谢傅哈哈一笑:“放心,我不会让你占我便宜,这裤子无论如何也要留着。” 王婉之不由自主的低啐一声。 谢傅将脱下来的衣服拧干。 王婉之背过身去,抖动着穿在身上的衣服,虽然浑身湿透,冰凉浸肌,但她却没办法似谢傅一般脱掉身上的衣服,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减少身上的积水和含意。 谢傅将拧干的衣服挂在岩壁之后,朝王婉之看去,随着她抖动衣服,湿衣紧裹的细腰微颤,脊背下那道弧线也越发圆润,一双长腿竟也是修长俏丽。 谢傅移不开眼光,只觉摇曳诱惑,喃喃吟道:“娇弱一捻出尘寰,端的丰标胜小蛮。”接着又吟:“嫣然一段撩人处,酒后朦胧梦思盈。” 王婉之一听就不对劲,猛然转身,见谢傅竟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看,顿时不悦,冷声道:“你看什么?” 谢傅一笑,又吟:“脉脉双含绛小桃,一团莹软酿琼缪。” 王婉之低头一看,脸蛋顿时绯红,猛然又转过身去,冷哼一声。 谢傅哈哈一笑:“兄台莫非责怪,我也想将兄台当成男子,可我骗不了我自己啊。” 此情此景此状,王婉之都应该避之,可这天然屋檐就这么大,又能避到哪里去。 只得尽量往天然屋檐的边缘靠去,也尽量将湿衣抖干一些,免得身体线条纤毫毕现。 雨唰唰的下,无声的男女莫名透着一股暧昧的气氛。 过了一会,王婉之竟轻轻问:“还在看吗?” 谢傅应道:“没有盯着看。” 表达的意思大概是我没有特意去看你。 王婉之轻道:“你能背过身去吗?这样我很不自在。” “好。” 谢傅应了一声,就背过身去。 王婉之只是扭头瞥了一眼,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原本微黄的双颊竟泛着一轮淡淡红粉。 她却是很不好意思,她素来以男子形象示人,此情此景却无时无刻的提醒她是个女子。 这番娇羞之态只怕也是难得一见。 王婉之待确认谢傅背过身去,才转过身来,抖动自己的胸前,让轮廓不要过于明显。 谢傅听见衣服抖动的声音,笑道:“你湿衣穿在身上会着凉的,要不似我这般脱掉,当然,我保证不会偷看一眼。” 王婉之冷道:“你休想!” 谢傅笑道:“兄台,你莫要太过自信,我家未婚妻貌若天仙,身段玲珑凸翘,我都把持得住,何况你只是颇有身段,姿色平庸。” 王婉之不应声。 话谢傅该说的都说了,至于对方愿意不愿意就由不得他了。 当然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就算新婚夫妻,也难免害羞,何况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又是陷入无声,谢傅看着这大雨,等着这雨停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谢傅方才喊了一声:“兄台。” 并没有应声,谢傅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于是试探着说道:“你再不出声,我可回头了。” 还是没有回应,谢傅觉得不对劲,转过身去,只见她在岩壁的地上,人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双膝,将螓首紧紧埋着在膝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谢傅一笑:“冷了吧,不相信我的话。” 一言之后,见她浑身颤抖着,似乎非常寒冷,立即走近蹲下,“还能坚持的住啊。”这会谢傅也是束手无策。 王婉之抬起头来,原本微黄的脸色竟苍白异常,嘴唇青紫,一双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也迷迷糊糊,整个人凄弱异常。 谢傅只觉她如身处冰窖之中,吃惊问道:“你怎么了?” 王婉之弱弱应了一声:“我好冷。” 她身患六绝,每当病发,就会感到寒冷刺骨,就算三伏天烧着火炉也会感到寒冷难暖。 谢傅毫不犹豫的就从身后抱住她,紧紧将她搂住怀里,打算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啊,入怀顿感如同搂着一块冰块一般,让人牙关忍不住打了个颤抖。 王婉之这时还残存着一丝清醒,弱弱说道:“不要碰我。” 手上竟还要去拨开谢傅的手,只是却冷的只能颤抖着手。 谢傅只觉她的身体寒冷异常,冰凉透肌而入,都透到心里去了,让人忍不住要松开手,却又紧紧抱住。 似乎感受到暖意,王婉之本能的往谢傅身上蜷缩。 而谢傅的体温似被快速抽走一般,然后两个人一起颤抖着。 没一会儿,谢傅的身体已经冻得发麻,不行,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必须先将她身上湿衣脱掉,要不然连我自己都要被冻死。他把手伸向王婉之的腰带,准备解下她身上的湿衣。 王婉之手立即去捉住他的手,颤抖着却又紧紧捉住,是要从他手上取暖,又似乎充满拒绝的意味。 这时谢傅在王婉之耳边说道:“放心,我会娶你的。” 第201章 礼物 谢傅也会骗人,他并不打算娶她,在某些时候,谎言是最好的安慰。 也不知道王婉之是听了他这句承诺,还是冷的根本无力反抗,任得谢傅将她的湿衣解开脱下,直至一丝不挂。 肌肤相贴,谢傅感觉自己冷的快要死了,双臂颤抖着都抱不紧拢。 就在这时,王婉之似乎感觉到抱的不够紧,身体不够温暖,竟一个转身,扑怀而抱,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侧脸,将自己的身体紧贴他的胸膛。 王婉之像抱着一团火取暖。 谢傅却似抱着一块没有生命的冰块,唯有感受到她砰砰的心跳,才感觉自己抱着是一个活人。 王婉之身体慢慢暖和了些,至少不会到难以忍受的地步,眼眸也恢复了几分清明,知道自己此刻一丝不挂,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 微微抬头朝他望去,只见他脸色已经发白,嘴唇发紫,紧闭眼睛的眉毛冻得微微颤动。 王婉之腾出手来,要去拿开他搂住自己腰肢的双手,只是这双手却搂着十分紧实,她根本无法掰开。 这是谢傅嘴唇颤抖着说道:“我……会……娶……你的。”他又骗人了。 对于王婉之来说,此时已经不是娶不娶的问题,她时日无多,也从来不打算嫁给谁,她只是不想连累他,害他冻死。 不知为何,闭上眼睛,竟主动在谢傅脸上亲了一口,似乎要用这种方式来回馈对方一点温暖。 王婉之亲亲他的脸,亲亲他的发……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青色身影突然出现,看到赤身相拥的两人,顿时大吃大怒,扬起手来就要将谢傅一掌拍死。 王婉之急道:“住手!” 手掌在谢傅眉心一寸位置停下,谢傅被震的一头长发荡起,骤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幕是一个双眼喷火的娟秀少女。 王婉之又道:“青鸾,他在帮我取暖,没有欺辱我。” 叫青鸾的少女一讶之后,神色严肃起来,立即将王婉之从谢傅怀中拉起,人坐在王婉之身后,双手抵住王婉之后背,真气自体透掌而出,自王婉之炁穴夹脊而入,帮她驱散寒冷。 王婉之扭头朝谢傅轻轻看去,见谢傅睁着眼睛,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王婉之心头一颤,顿觉羞怯难堪,出声道:“青鸾,打晕他,不要让他看我。” 谢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被什么击中,直接晕了过去。 当谢傅再次醒过来,周围已经没人了,大雨已经停了,天然屋檐的两旁还垂着雨水,好像做了一场梦。 谢傅却很清楚这不是梦,他全身一丝不挂,甚至还能嗅到自己耳鬓处还残留这淡淡的清香。 刚刚挂在墙壁上的衣服,此时却披在他的身上,谢傅笑了一笑:“也不说声谢谢。” 却不知道王婉之作为天之贵女,是连当今天子想娶都娶不到的人物,被他占了那么大的便宜,没杀了他算是好的了。 九姓十三望一直都拒绝与虏姓通婚,不容华夏汉血有半点玷污。 连天子都曾经发出感慨,我秦家百年天子顾不及李、王两家。 由此可见李、王两家非比寻常的超然地位。 谢傅穿上微湿的衣服,迅速离开。 回到澹台府,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澹台鹤情站在大门口翘首张望,看见谢傅回来,情不自禁的朝他小跑过去。 也顾不上谢傅满身泥污,当街就将他紧紧抱住:“你终于回来了!” 所有的担心挂虑都在这一句话中,天知道在等待的每一息每一刻,对她来说是多么的煎熬,甚至是害怕。 谢傅笑道:“鹤情,我身上很脏。”心中能感受到她的担心,以后我做什么事可不能告诉她了,免得她一直为我挂心。 澹台鹤情攥起粉拳捶打了他几下,“担心死我了,赶紧回去沐浴更衣吧。” “你看,你也弄脏了,要不一起……” 谢傅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澹台鹤情打断:“你想得美!” 谢傅一笑,少年郎的一腔热情已经完全被她完全激发起来,当街就将她横抱起来。 澹台鹤情呀的一声,“别啊,我还没嫁给你了,就算嫁给你,也……”说着却将螓首埋在他的胸口,细声道:“就只准你抱到门口。” 其实她很喜欢谢傅男子的霸道野性,这让她有一种被呵护着的安全感。 …… 二十日,是澹台鹤情为谢傅选定冠礼的良辰吉日。 谢傅早早就起床,澹台鹤情说过一切由她安排,府内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鹤情该不会忘了,谢傅嘴上虽然说没什么,但其实内心很在意,早在谢家,他就期望自己及冠成年的这一天,可以作为成年人担起谢家责任的一份子。 只是造化弄人,他现在却被赶出家门,开除宗籍,成了无根浮萍。 忘了也好,他从小无父无母,现在兄弟姐妹也断了关系,很多仪式都无法进行。 正在院子黯然自叹,就有两道婀娜身影携带着香风而来,却是澹台鹤情和她的婢女华儿。 今日澹台鹤情似盛装打扮,上穿一件淡粉红绣花对襟罗衫,下系一条淡粉红百花褶裙,脚穿淡粉凤头弓鞋,平日里她的穿着均以白绿紫为主,今日却一身粉红,透着喜气。 髻了个三云髻,插上珠簪玉饰,美丽高贵又优雅大方。 白皙无暇的脸颊也透着淡淡红粉,好似樱桃的双唇像两片开放的花瓣娇艳欲滴,还有那一起一伏高耸入云的寒脊雪峰都让人心动不已。 澹台鹤情来到眼前,谢傅立即闻到一股浴后的淡淡清香,出声道:“鹤……小姐,你今日真美。” 澹台鹤情还未应话,华儿就先出声道:“谢公子,小姐从寅时就起来了,忙到半个时辰前才沐浴更衣,这就马上赶过来了。” 对于两人关系,府内不少下人都心照不宣,何况华儿作为澹台鹤情的婢女,现在谢公子就差名正言顺娶小姐过门了。 澹台鹤情淡淡笑道:“走吧,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别错过了时辰。” 澹台鹤情却将谢傅带出大门口,门口停着二辆马车。 谢傅见了一讶,问道:“小姐,这是要去哪?” 澹台鹤情一笑:“到了就知道。” 华儿就要搀扶澹台鹤情上车,澹台鹤情却道:“华儿,你坐后面的马车。” 华儿一副懂了的表情,笑道:“好。” 谢傅看了马夫一眼,正要搀扶澹台鹤情上车,澹台鹤情却自己就上了马车,见谢傅没有上来,揭帘说道:“上来啊,难道你要上回跑路不成。” 谢傅上了马车,马车空间有限,不得不与澹台鹤情挨做在一起。 虽然私底下与澹台鹤情亲密的很,可头一回在人前亲密如斯,共乘一辆马车却是头一回,心中只感欣悦无比。 随着马车摇晃,两人臂膀不时挨挨撞撞,马车内旖旎无比。 澹台鹤情的心思显然不在于此,不时揭帘看着外面。 大概两三里地的路程,马车停了下来,澹台鹤情立即解开车帘,喜道:“到了。” 两人下车,映入眼幕的是一座府邸的门口,谢傅问道:“这是哪里?” 澹台鹤情朝门庭上方一指:“你看!” 谢傅望去,只见上方牌匾挂着谢府两字,红底黑子,油漆还很新,再看门庭显然是刚刚修饰不久。 谢傅立即露出惊讶之色,这…… 澹台鹤情轻轻道:“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也想过给你重建一座,只是耗时太久,建成都不知多久,这是前苏州文学大人的府邸,也算沾着书香气息,我重金买了下来,重修修缮一番。” 谢傅虽然不重钱财,却感觉这份礼物太过贵重了。 澹台鹤情又道:“你不是说想在苏州有个家吗?”说着又细细说了一句:“这也是我以后的家。” 谢傅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一个男儿竟要让你……” 澹台鹤情打断:“权当我的嫁妆好了。” 谢傅也墨迹,洒脱道:“也是,谢傅无能,害你将来住茅草屋可不好。” 澹台鹤情咯咯一笑:“跟着你,住茅草屋,我也愿意。” 谢傅紧紧握住澹台鹤情的小手。 澹台鹤情却把手抽了回去,小声说道:“华儿看着呢,进去吧。” 两人刚踏入府邸,门口一众下人奴婢齐声喊道:“谢公子好。” 只喊谢公子,却不喊小姐,好似他才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谢傅也确实是这座府邸的主人,门庭牌匾不是明明写着谢府。 谢傅倒是有点不太自在。 澹台鹤情带着谢傅逛起这个新家,这些日子她亲自负责修缮,所以对府内环境都十分熟悉。 这府邸虽然比不上澹台府,但也算是大门大户。 谢傅心中欣喜,总算有个自己的家,以后就可以带着师傅在此住下,突然想到澹台鹤情,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轻轻朝她看去。 澹台鹤情见他望来,笑道:“走,到内宅去,那以后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虽然是旧宅,檐栋墙壁都是重新上漆,如同新宅一般,里面的家私装饰也全都是新的。 第202章 冠礼 谢傅问:“鹤情,这些日子你就在忙这些。” 澹台鹤情浅浅一笑:“我的家,自然要多操心一点。” 谢傅一笑:“你就不怕我骗了你这宅子,却不娶你?” 澹台鹤情脸一冷:“你敢骗我,我就不顾一切代价弄死你。” 谢傅原本只是开玩笑,没想到澹台鹤情如此认真,愣了一愣。 澹台鹤情旋即咯咯一笑:“瞧把你吓得。”拉着谢傅的手进入内宅偏厅。 正中一张卧榻,澹台鹤情走到卧榻边,笑道:“老爷,还不来坐下试试什么滋味。” 老爷这个称呼十分微妙,竟说明了谢傅主人的身份,说暗示了澹台鹤情妻子的身份。 谢傅开怀一笑,在卧榻坐下,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并不是靠他双手挣取,而是澹台鹤情赠予。 澹台鹤情比谢傅还要敏感,“别想那么多,你孤身一人,又是未成年,就算有心,也需要时日,鹤情相信你。” 谢傅笑道:“好,等我发家,就买一处比澹台府还要大的府邸。” 澹台鹤情不想在这个问题纠缠太久,笑问道:“滋味如何啊?” 谢傅一本正色道:“总感觉缺点什么?” 澹台鹤情十分在意道:“缺点什么?” 谢傅一把拉住澹台鹤情,将她搂坐在自己膝上,笑道:“既当了老爷,怎能没有妻室啊。” 澹台鹤情呀的一声,说道:“我已经看好日子了,过年之后,正月有个好日子。” 谢傅闻言心中暗忖,这么久啊,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三四个月,嘴上笑道:“能不能快点啊,我巴不得快点迎娶我的鹤情小娘子。” 澹台鹤情羞道:“要多快啊?” “最好明天。”谢傅说着一只手不安分起来。 谢傅弄褶她的衣衫,澹台鹤情就去抚平衣衫,谢傅弄歪她的珠簪,她就去扶正珠簪,嘴上说道:“傅,可今天没有好日子呀,傅,别弄了,现在是大白天,让人看见了不好。”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 小秋好死不活这时候出现,看见抱着一起的两人,呀的一声,立即退回走廊去,偷笑着说道:“小姐,时辰差不多了。” 被谢傅搂在怀中的模样被小秋撞见,澹台鹤情羞的不得了,打了谢傅几下,嗔恼道:“叫你别弄了,害我难堪。” 谢傅一笑:“小秋姐又不是外人。” 澹台鹤情为谢傅亲手换上亲缝的儒服,来到大厅。 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就候着,夏儿、小秋、华儿、孔管家、澹台文望,还有今日特意请来的贵宾明世信。 原本今日成年的这一刻应该有父母双亲,家爷,兄弟姐妹见证。 不过在场的也均算是他的亲人朋友。 厅堂正中挂着一幅画像,正是会稽谢氏家族创族先祖尧卿公。 会稽谢氏家族虽不及吴郡顾陆朱张,但曾经也是一方著姓,也有闻名人物,先祖乃是尧卿公。 谢傅侧头看了澹台鹤情一眼,想不到她如此用心。 澹台鹤情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只能尽量周全。”谢傅无父无母,他被开除宗籍,远在扬州谢家的那些亲人朋友也自然请不过来。 谢傅微笑点头,表示澹台鹤情做的很好,很用心。 谢傅依照礼法,向先祖行礼祭拜,就位之后,再由明世信这有身份的长辈为谢傅加冠三次。 始加,再加,三加,礼毕。 众人举杯祝福,明世信赐表字长青。 紧接着就是开宴庆祝,府邸里热热闹闹。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谢傅从今天开始就是一个成年人。 席间,明世信抽空对着谢傅低声问道:“得手了吗?” 谢傅露出苦笑,虽然与鹤情如漆似胶,可鹤情尤重礼法,低声说道:“鹤情打算嫁给我那天,才肯给我。” 明世信抚须,倒也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鹤情也是大家闺秀,应道:“那你就再等一等吧。” 谢傅低声道:“先生,我等不及了,鹤情说要到明年正月才有好日子。” 明世信呵呵一笑:“年轻人,连几个月都熬不了,怎么行。” 谢傅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几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十分宝贵,嘴上说道:“先生,我当然能忍,我是想武道修为早日有所进展。” 明世信瞥了满面红光,美如沐雨桃花的澹台鹤情一眼,低声道:“本来这种事,我老头子不好插嘴,不过嘛,女人无非是需要一个仪式,让她能够永远珍记一辈子。” 这时澹台鹤情朝两人望去,“你们两人偷偷说些什么?” 一老一少均不约而同的摆手,异口同声道:“没有没有。” 澹台鹤情嗔道:“在说我是不是?” 明世信听了这话,也不禁老脸一红,幸好此时酒晕掩盖过去。 …… 二日后的黄昏。 谢傅把澹台鹤情带到苏州河畔来。 两人相识以来,这是第一次带她外出,突然间只感觉自己像个和情郎偷偷摸摸的少女,怎么就跟着他来了。 夕阳下,两人漫步河畔,虽然秋风清凉,但是澹台鹤情心头却暖暖甜甜的。 只感觉这时光温馨宁静,不时望去谢傅,望向这个属于自己的情郎,心中充盈无比。 “傅。”澹台鹤情突然温柔叫了一声。 “怎么?” 澹台鹤情恬静一笑,伸手摘下落在他头顶的秋叶,轻轻道:“我很开心。” 谢傅看着澹台鹤情,夕阳的红霞照在她的脸上,白皙动人的脸颊烦着若隐若现的红晕,美丽无比。 尽管与谢傅相识已久,面对谢傅炙热的目光,澹台鹤情总还是忍不住害羞,长长的眼睫毛颤动几下,然后螓首低垂下去,“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谢傅道:“鹤情,我想亲你一口。” 澹台鹤情一愣,“现在?” “现在!每时每刻!” 澹台鹤情瞧看周围,对于苏州河畔来说,此刻虽然是黄昏薄暮,但热闹却是更甚,只感觉谢傅这个要求太放诞了,应道:“现在不可以。” 谢傅呵呵一笑:“一点小鹤夫人的本色都没有。” 澹台鹤情嗔道:“不准替我的花名,我以后再不当小鹤夫人了,不过我以后要光明正大的……” 谢傅问:“光明正大的什么?” 澹台鹤情笑道:“豢养某一个小白脸。” 当然这是情人之间的情话。 走到一颗树的树下,澹台鹤情突然停下脚步。 谢傅正好奇的时候,澹台鹤情红唇却冷不丁的亲了谢傅脸颊一口。 谢傅还没反应过来,澹台鹤情脚下的绣花鞋却迈着快步走远。 谢傅抹了抹脸上还透着温湿和芳馨的地方,快步跟了上去。 澹台鹤情故意走到很快,似乎不想谢傅追上。 “鹤情,等等我。” 澹台鹤情回眸咯咯一笑:“来追我啊。” 谢傅立即改走为跑,澹台鹤情见状呀的一声,竟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此刻她已经忘记自己是个举止需要端庄的成年女子,只想和情郎享受这无拘无束的喜悦时光。 谢傅追逐着这如同蝴蝶飞舞的美丽身影,终于捉住她的手,情不自禁的将她搂在怀中,好好感受这如丝如缕,如帛如绵的娇躯,“我捉到你了。” 路人早就注意到奔跑着的两人,见两人肆无旁人的搂在一起,更是投来了奇异的目光。 澹台鹤情香汗淋漓,脸蛋绯红,撒娇道:“还不松手,有人看着呢。” 谢傅笑道:“你怕羞是不是?” 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当然怕羞了,细声道:“松手啦。” 谢傅道:“没关系,这会天黑,他们看不清你的模样。” 天际最后的一丝光亮无声隐去,苏州河上的人家画舫也亮起了灯火。一派繁盛景况。 澹台鹤情透着惋惜道:“天黑了。”她想与谢傅永恒于夕阳之下。 谢傅问道:“冷了吗?” 说着捉住她一双小手,有些凉,竟捉住澹台鹤情的小手放入自己的衣服内保暖。 “别……” 在这外面任谢傅这般抱着,已经是她所能承受的最大程度,她可不是那些放荡的勾栏女子。 谢傅安抚道:“只是想暖暖你的手,暖和一点了吗?”手上为澹台鹤情取暖一般摩挲着她的双手,唯有谢傅清楚,这双光滑柔夷曾经给他带来如痴如醉的感觉,心头一热。 澹台鹤情突然嗔道:“下流!”明显感受到了。 谢傅柔声道:“鹤情,我不是太监,你如此美丽,叫我如何不心动。” 澹台鹤情咯咯一笑,傲道:“不知道谁说过对我没有半点邪念,还要发誓哩。” 谢傅解释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澹台鹤情不满道:“以前也要有。” 谢傅哄道:“好好好,以前也有。” 澹台鹤情笑道:“早知道你一开始对我有邪念,早应该拿烙铁在你身上烙四个字。 谢傅好奇问:“哪四个字?” “左边银荡,右边下流。” 谢傅哈哈大笑,女子啊,还是孔圣说的对——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澹台鹤情突然眉头一皱,咬唇扭头看了谢傅一眼,“还来,别太过分啊。” 谢傅哈哈大笑:“这就叫情难自禁,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吗?”说着亲嗅她的秀发。 澹台鹤情自然羞于出口。 第203章 夜河流灯 不知过了多久,澹台鹤情提醒道:“傅,该回去了。” 谢傅今晚打算当个拐骗少女私奔的少年郎,却不打算让澹台鹤情回府,说道:“我带你游船赏苏州河夜景。” 澹台鹤情一讶。 谢傅带着她又走了一段路,在一艘靠岸的画舫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艘吴中石家画舫。 船身四周挂着锦幔,船身两侧扶手红栏,秋叶式雕窗,船头位置置矮小方几,上列炉瓶茶具等物。 船头船尾处挂着两盏灯笼。 站在船头的船夫看见谢傅,立即出声道:“谢公子,你来了。” 谢傅道:“老伯,把船靠近些,免得小娘子不小心落水。” “好。” 船夫把船再近岸一些,谢傅牵着澹台鹤情上船去。 船夫瞥了澹台鹤情一眼,忍不住道:“好美丽的小娘子,公子好享受。” 谢傅忙道:“这是我家娘子,老伯可不要乱说。” 被人这般当烟火女子评头论足,澹台鹤情本来不悦,听了谢傅的话,气一下子消了。 谢傅拿出银子来,“老伯,订金给了,这是尾数,你收好。” 原来是早就雇的画舫,原来他早就想带我游船赏苏州河夜景,澹台鹤情特意瞥了谢傅荷包一眼,看见自己亲绣给他的荷包,十分满意。 看着那一下子憋了的荷包,顿又感觉好笑,低声问道:“你哪来的银子?” 谢傅笑道:“放心,我有手有脚的,赚些银子不在话下,虽然不能让你大富大贵,养活你还是能够的。“ 澹台鹤情顾及谢傅面子,低声道:“以后你要银子跟我说啊。” 跟她拿银子算什么,真成了她养的小白脸了,从进入澹台府,谢傅就从来没跟她拿过一文钱,后来澹台文望逛青楼的银子还是他出的。 谢傅故意笑道:“那好,我也能包下一艘更大的画舫,叫上几个名伶大家作伴。” 澹台鹤情一听,立即道:“那我不给。” 船夫呵呵笑道:“公子,可以开船了吗?” 谢傅却道:“老伯,你上岸去,我自己掌舵就好。” 船夫立即露出难色,却赔笑道:“没有这个规矩,而且公子出了银子,怎能劳公子出力。” 其实是担心这画舫被谢傅拐走了,他哪里寻去,他也是替张家干活的雇工,这么大一艘画舫,他也赔不起。 澹台鹤情道:“我是澹台鹤情,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船夫一讶:“小鹤夫人?”然后用怪异的目光看向谢傅。 澹台鹤情自然知道船夫在想什么,直接道:“这是我家相公,你看什么看!” 说着拔下头顶价值不菲的玉簪,递到船夫手中,“这玉簪先压在你这里,现在可以给我滚了。” 船夫拿着玉簪灰溜溜的走了。 澹台鹤情回头对着谢傅道:“谁都不准看不起你!” 谢傅呵呵一笑,这船夫倒不是看不起他,只是正常心理,只是想不到澹台鹤情反应如此激烈。 澹台鹤情柔声道:“我刚才是不是很凶啊,你放心啊,我只对别人凶。” 谢傅笑道:“娘子坐好了,为夫来撑船咯。” 澹台鹤情坐在船头,听着河上锦瑟歌声,看着河岸两旁灯火通明的亭台楼宇,只感觉自己也成为苏州热闹夜景的一员,情不自禁的唱起吴侬歌谣: 好囡囡,听姆妈说,阖闾城,乌鹊桥。枕河石,泊舟航。山塘河,绿画舫。水连街,小红栏……小巷深处好烟水,烟水好女儿,女儿家,巧手绣呀绣,一针一线,秀个美丽苏州…… 在船尾摇撸的谢傅,听着这温柔动听的吴侬软语,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小囡囡的形象来, 朗声喊道:“鹤情,给我生个跟你一样可爱的小囡囡好么?” 澹台鹤情啐道:“不要脸。” 过了一会,船只少了一些,谢傅干脆让船顺流而行,来到船头坐下。 方桌上贴心的备上一些糕点瓜子,两人吃着糕点,磕着瓜子,品着清茶,赏着夜景,说说笑笑。 一会两人兴起,就此情此景吟诗作赋起来。 澹台鹤情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才子,毕竟从小读书识字,好不好另说,吟几首诗还是不在话下。 澹台鹤情突然看见有围棋,提议道:“来下棋。” 谢傅爽快笑道:“好。” “慢着,可不许再让我了。” 谢傅犹豫起来,依澹台鹤情棋力,只怕会被自己杀的很惨,这对弈的乐趣胜在旗鼓相当,若是一面倒,只怕她以后会对下棋失去兴趣,嘴上笑道:“那你一会别说我欺负你。” “欺负就欺负,就是不准让。” 澹台鹤情说着傲道:“我从小喜欢下棋,棋力也不算弱,上回是跟你闹着玩的。” 无需猜前,这一次澹台鹤情直接道:“我先行。” 谢傅也没有谦让,对他来说,谁先行,结局都不会有太大改变,似澹台鹤情上回一般在星位落子,回了一手敬手。 这一手有相敬如宾的含意。 澹台鹤情瞥了谢傅一眼,笑道:“你敬我,我岂能不敬你。”说着回了一手敬手。 谢傅第三手却紧贴下了一子。 澹台鹤情呀的一声,“这么快就打算进攻了。” 谢傅笑道:“你不是说过男人不怕出身卑微,居于人下,就怕没有志气,自然要犀利一点。” 澹台鹤情咯咯一笑:“只可惜你当时没有领悟。” 谢傅哦的一声:“难不成,芳卿那时就喜欢我了。” 澹台鹤情哼的一声:“也没有多喜欢,甚至是讨厌多于喜欢,榆木疙瘩。”说着在白子旁边并上一子。 谢傅迅速落下一字。 澹台鹤情见了讶道:“早早就想与我争地盘。” 谢傅笑道:“是啊,你不是让我不要让你,那我就好好欺负你。” 澹台鹤情一笑:“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哩,我便与你争一争,看谁是主谁是仆……谁是副。” 两人互下几手,互相缠斗。 澹台鹤情道:“早早你就想吃子,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谢傅一笑:“是啊,你看这白子白白润润,让人恨不得一口吃掉。” 澹台鹤情看他眼里笑意,似乎说要吃掉自己,脸微红,嘴上说道:“你想吃,我偏不让你吃。”说着小飞一子,把逃跑的路线扩大一点,同时又有反包围之势。 谢傅见状笑道:“这一手这么凶啊,不知道谁说过其实也可以很温柔。” 澹台鹤情见他解自己老底,冷道:“我不温柔吗?我对别人不温柔,对你什么时候不温柔过?” “那为何我给你送粥的时候,你那么冷冰冰的?” “那个时候能比吗?老来烦我,没让你骑木驴,你都要烧高香了。” 谢傅下了一子,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嘛……”澹台鹤情下了一子,此子棋势可攻可守,似柔又刚,“像这一手。” 谢傅似漫不经心的又下了一子,澹台鹤情见了呀的一声,“你竟又如此阴险。” 谢傅笑道:“是不是快抱住你了?” “门都没有。”澹台鹤情说着开始突围。 只是澹台鹤情往哪里逃,谢傅就往哪里堵,丝毫不给澹台鹤情任何喘息的机会。 澹台鹤情幽怨的瞥了谢傅一眼,似乎在说别再来了啊,这么一条大龙被你杀了,我可丢人死了。 谢傅却似要追杀到底,充满杀气的下了一手。 澹台鹤情呀的一声,娇嗔道:“你坏!竟下连环套。” 这时谢傅竟似调戏一般的轻托澹台鹤情下巴,问道:“哪里坏了?” “就是……就是……”澹台鹤情竟应不出来。 谢傅抽回手去,笑道:“更坏的还在后头。” 澹台鹤情似乎听出意有所指,拿着白子的手颤颤,人有些走神。 谢傅笑道:“轮到你了,怎么?不堪一击了吗?” 澹台鹤情哼的一声,“下棋就下棋,你怎么尽管下流话影响我,就算你赢了也胜之不武。” 谢傅笑道:“你也可以说下流话来影响我啊。” 澹台鹤情手指谢傅,“你!我才不会跟你这般无耻。” 谢傅顺势捉住她的手,柔声道:“要不这一手,我帮你下可好。”说着拿着澹台鹤情的手,落下白子。 澹台鹤情见了脸立即一红,这一手正是她当日自投罗网的一手,此刻与当时的心情却完全不同,抬头看了谢傅一样,只见他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此刻却透着炙热。 心弦颤动着,轻轻道:“这棋还要怎么下啊?” 谢傅将黑子放在她的手中,轻声道:“我这一手你帮我下,好吗?” “你不要脸。”澹台鹤情说着,咬了咬牙,拈着黑子的手却迟迟没有落子,这一子竟还要逼着她来下。 谢傅柔声哄道:“鹤情,我爱你。你爱我吗?” 澹台鹤情目光迷离,扭过头去,不敢迎着谢傅炙热的眼神,手上缓缓落子,杀了自己一条大龙,嘴上轻的如同莺儿一般:“我也是……我也爱你……” 谢傅突然起身,将澹台鹤情整个人横抱起来。 澹台鹤情呀的一声,心肝颤抖,弱弱道:“傅,我害怕。” 谢傅柔声问:“害怕什么?” “怕……”澹台鹤情不知如何应之。 “怕疼吗?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第204章 初获水脉 澹台鹤情大恼:“不是啦。”说着就拿两只粉拳来捶他。 “不是,那我就放心了。” “你再说,我不让你抱了。” 澹台鹤情说着却温柔的抚摸谢傅的脸颊,深情道:“傅,我输了,我太喜欢你了,无可救药的爱上你了,我真的很害怕,你知道上回你拒绝我,我有多难受吗?心像被抽空一样,什么都没有意义,活着也没有意义。” 谢傅刚要说话,澹台鹤情却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怎糊里糊涂的爱上你,但是我i知道,我只爱你一个,害怕你不要我抛弃我,我真的好害怕。如果失去你,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我已经没有勇气再站起来。” 澹台鹤情说着竟目眶一红,留下眼泪,却是情到深处有感而发。 谢傅见她落泪,反而惊慌失措,连忙把她放了下来。 澹台鹤情却道:“抱紧,不准让我落地,你费尽心思都到这种地步,还要退怯吗?” 谢傅老脸一红,有点心虚。 澹台鹤情见了,不由一笑:“你也会怕羞。”说着双手勾住谢傅脖子,“反正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谢傅抱着澹台鹤情进入船舱,点燃蜡烛。 桌面上却是一对红烛,一个酒壶,一对卺。 融融烛光之下,红绒铺地,红色纱幔,船舱布置的红彤彤,如同新房一样。 澹台鹤情见了,出声道:“好啊,原来你今日约我出来,早就居心不轨。” 谢傅笑道:“喜欢吗?我希望今晚你能珍记一辈子。” “算了还有良心。” 谢傅将酒倒上,递给澹台鹤情一杯,自己拿上一杯,深情对视着交杯合卺。 两人对坐,却是无声,衣着依然洁美,螓首低垂娴坐,灯光照在脸上,往日白净的脸儿此刻却红扑扑的。 许久许久的安静,落针可闻。 澹台鹤情轻声道:“相公,你叫我一声鹤情囡囡,我就是你的。” 谢傅情不自禁呼道:“鹤情囡囡。” “相公,我怕痛,温柔一点,怜惜鹤情一点。” 谢傅吹熄灯火,伸手去解鹤情缕带,兰麝香气,氤氲满室。 澹台鹤情眼角滴着泪,却情真道:“相公,让鹤情成为你的女人,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都烙着你的姓。” …… 隔日,天刚刚有一丝蒙蒙亮,澹台鹤情就偷偷睁开眼睛。 刚睁开眼睛,两道柳眉就蹙的弯弯的,心里暗暗骂了一番,还说疼我呢,一点都不疼我。 在母亲将嫁衣交到她手中的时候,就顺便告诉她一些婚前婚后的事,澹台鹤情当时虽然害羞,却还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女子在洞房的第一天一定要比丈夫先起床。 虽然身下火辣辣的疼痛,动都不想动,还是打算悄悄起来。 突然发现榻边空荡荡的,顿时一慌,“傅郎。” 谢傅却早就醒了,正坐在一旁盘腿修习武道。 昨夜之后,他的体内如多了一个丹田,便是那条水脉,能容纳万物。 更重要的是,他的神敏较之以前不知道敏锐多少,运行口诀的时候,能感受到这天灵地气自周身毛孔炁穴滚滚入体。 便是这一个时辰的功夫,比以前修习数月还要进展更多。 难怪师傅说武道天赋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壑,你练上数月还不如别人练上一个时辰,再如何努力也是无法追上别人。 此时此刻,谢傅沉浸于武道奥秘中,如痴如醉,只感觉就这样练上个三天三夜也不知疲倦。 兴趣浓烈如同以前彻夜读书一般。 等我变得强大,我就能保护鹤情,就能替师傅报仇。 再也不用躲在师傅后面,光明正大的站在师傅的前面,去抵挡世间所有对师傅的侵害。 澹台鹤情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喊得太厉害,刚才那一声喊堵在沙哑的喉咙眼,又扯着干涩的嗓子喊了一声:“傅郎。” 谢傅立即睁开眼,“娘子,你醒了?” 澹台鹤情不知道娇羞还是有怨,应道:“谁是你娘子,我还没嫁你。” 谢傅讶道:“不是我家娘子吗?那昨晚叫唤着相公轻些,相公怜我,相公爱我,又是何人?” 澹台鹤情顿时羞的把头藏在被子里去,心中骂上个一千遍一万遍,我初夜之痛,也不知柔情蜜意怜惜,却还来取笑我。 谢傅并非不懂柔情蜜意,皆是武道之路有了盼头,又与鹤情修成正果,双喜临门,心中开心喜悦。 他本也想让鹤情多休息一会,所以起来的时候并没有惊扰到她。 谢傅走了过来,打算温情款款,对她初夜之痛怜爱一番,“娘子,我来惜你。” 此时藏在被子里的澹台鹤情片无衣缕,听他要过来,不由一羞一慌,“你别来,我还没穿衣服。” 谢傅应道:“你昨夜也是没穿衣服。” 澹台鹤情啐道:“你这呆子。” 真是个害羞的小娘子啊,谢傅应道:“好好好,你先穿上衣服再说,我到船舱外呆一会。” 谢傅说着要行,澹台鹤情却道:“这时清晨,外面寒冷,你别看就好。” 尽管谢傅背过身去,澹台鹤情还是躲在被子里,摸寻着抹衣绫裤素衣,然后又躲在被子里把衣服穿上。 细弱蚊音的一声“好了。” 谢傅刚转过身来,澹台鹤情忽又说道:“等一下。” 谢傅只得又转过身去,只感觉无论她说什么,都会对她怜爱迁就,昨夜的欢乐,感觉都像一场梦。 身后动静不少,澹台鹤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谢傅道:“娘子,你在找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找。” 澹台鹤情却道:“你别转过身来。”嘴上低声喃喃:“怎么不见了。” 谢傅扭头偷偷瞥了一眼,看见她已经穿上长裤素衣,揭被掀衣,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东西。 谢傅转身走了过来,从身上取出一片洁白的春罗,上面猩红点点,艳美若桃花,“可是在找这个。” 澹台鹤情嗔道:“谁让你过来。” 突然瞥见谢傅手中沾血的春罗,顿时难为情极了,伸手就把春罗抽了回去,藏了起来,垂下螓首,一副羞人答答。 谢傅轻轻将鹤情拥抱,柔声道:“鹤情,我既占了你的洁白之身,从今之后你我就是夫妻了。” 澹台鹤情仰头看了谢傅一眼,并没有出声,心中却甜滋滋的,从今以后我便是傅的人了。 谢傅柔声道:“还在怪我刚才取笑你吗?” 不提还好,一提起,澹台鹤情立即攥起粉拳打了谢傅一下,似恼他昨夜弄疼自己。 谢傅柔声道:“打吧打吧,以后你若生气就把怒气全发泄在我身上,可千万不要气了你自己。” 澹台和听他柔情蜜语,手立即停了下来,倒不舍得打了,嘴上轻道:“我还没有嫁你,就把清白之躯给你,今后你若敢拿此事来取笑我,我定饶不了你。” 谢傅笑道:“我若拿此事取笑你,你就罚我骑木驴可好?” 澹台鹤情听了一笑,抿嘴道:“哼,就该让你尝尝这钻心的痛。” 谢傅柔声道:“走,到榻上再躺一会,让我做个合格的丈夫。” “嗯~”澹台鹤情应着突然定神央求道:“傅,你可别再来了。” 谢傅柔情道:“娘子啊,你放心,我岂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 谢傅拥着澹台鹤情,澹台鹤情只是走了两步就立即停下,一双眉儿皱的弯弯的。 谢傅轻声问道:“怎么了?” “痛。” 谢傅抚着她两道皱的弯弯的眉儿,“哪里痛了,相公给你瞧瞧。” 澹台鹤情闻言呀的一声,又攥起粉拳,“又取笑我又取笑我……” 谢傅恍然大悟,“哦,不看不看。” 说着抱起澹台鹤情,轻轻将她放在榻上,却是连这几步也不让她走了。 两人躺在榻上,相偎相倚,温情脉脉,软语绵绵,又沉沉睡去。 …… 直到日上三竿,两人才醒了过来。 初为人妇的鹤情竟忍着身痛,亲手为谢傅更衣,做足一个妻子的本分。 惹的谢傅心怜心爱不已,今生能娶到鹤情,真是天大的福分。 将船划回苏州河岸,还了画舫,一同回府去。 谢傅一回到府里,立即钻进房间,两耳不问窗外时,除了吃饭睡觉,其它时间全部用了修习武道上面。 这般过了个三四天,这日黄昏小秋寻了过来,刚进门就踹开谢傅屋门,闯了进去。 坐在床上盘腿的谢傅睁开眼睛,见是小秋,笑道:“小秋姐,有何要事?” 小秋道:“什么要事我也不知,反正不对劲就是。” 谢傅问:“什么不对劲?” 小秋走近,将一封书信递了过来,“小姐竟叫我给你送来书信,还不是不对劲,你这几天是不是把她给冷落了。” 谢傅恍然大悟,这些天他醉心武道,自那日画舫一别,却再也没有见到鹤情,对于一个刚刚失去贞洁的女子来说,这是什么滋味。 只怕难免多想,认为我占了她的身子就不要她了。 谢傅哎呀一声,立即下床穿鞋,“我现在就去。” 小秋却轻推了他一把,“去什么去,先把书信看完再说。”说着突然捂鼻咦的一声,“你怎么浑身臭味。” 第205章 你又骗我 谢傅往自己身上嗅了嗅,的确一股难免的酸臭味,这才记起自己竟四天没有沐浴。 小秋道:“有你这么去见人的吗?记得沐浴换上干净衣服,我先走了。” 谢傅拆开书信,一首娟秀如同鹤情形象的笔迹映入眼中。 书信前半部分对他满是怨言责备,后半部分干脆大骂起来,什么狼心狗肺,无情无义。 显然是越写越激动,从怨到很到气了。 信的最后留下微和园三个字和一个时辰。 下边空白的地方画了一只木驴。 谢傅知道这是今晚约见的时间地点,他若敢不至,木驴伺候。 谢傅心中是自己的不是,忙沐浴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 巳时三刻,谢傅只身前往微和园,今晚无月,夜色沉沉。 刚踏入微和园,立即感觉多了些光亮,又走了一小段路,立即看到池中的绿云亭处,亮着明亮的灯火,如同一轮小月悬在亭子里。 香炉炊烟袅袅,坐着一道红色婀娜娇俏身影,这种朦胧神秘的感觉,好像仙子偷落凡间。 谢傅心头一动,脚下加快速度,眼里满是这道静美的红色身影。 突然脚下绊倒什么东西,虽不至于跌倒,却脱口“哟”的声音。 澹台鹤情听见声音,猛然回头,来人是谢傅,心头一喜,却骄傲的又扭过头去。 哼,幸好你来了,敢不来,我就真的让你去骑木驴。 居然四天都不来见她一面,这是对待新婚妻子的态度吗? 我看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妻子看待,只不过想占我身子罢了,我那天就不该被他轻易骗了。 “鹤情。” 谢傅人未走近已经柔呼一声。 澹台鹤情应也不应,做着一动不动,背影清冷,似没有听见。 “鹤情。” 谢傅走近些,又唤了一声,澹台鹤情依然应也不应。 谢傅绕到澹台鹤情前面,澹台鹤情竟扭过去身侧坐,不愿意面对他。 “鹤情,我来了。” 澹台鹤情怪声道:“来就来呗,也不是什么稀罕人。” 谢傅一笑:“我虽不是什么稀罕人,可我稀罕你啊。” 澹台鹤情哼的一声,怪声怪气道:“连续四天都没来问一声,关心一句,这是稀罕别人的态度吗?只怕我澹台鹤情有眼无珠,择的是一只狼心狗肺。” 谢傅一笑。 澹台鹤情立即扭过头来,怒瞪谢傅,“你还敢笑,你可知道我……” 却也不知道如何言之,对于一个失去贞洁的女子,最重要的是充足的安慰和安全感,新婚尚且受到如此冷落,今后恐怕更惨。 澹台鹤情说着抿嘴不语,美丽的眸子满是委屈,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可怜。 谢傅见状,柔声道:“我的好鹤情。” 说着就一把搂住她的娇躯,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澹台鹤情用力将他推开,冷若冰霜道:“不准亲我,从今之后都不准你再亲我了。” 呀,这是发脾气了,那我该好好哄哄她,正要开口,澹台鹤情先打断道:“闭嘴,我现在不想听到你说任何话。” 谢傅笑了笑,想不到澹台鹤情也有如此一面,便在旁边的石凳坐了下来。 两人无声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澹台鹤情扭头悄悄瞥了他一眼,却见他在看着自己,贼喊捉贼道:“不准你看我。” 谢傅笑了笑:“连看都不行吗?” “不行!” “那我闭上眼睛。” 澹台鹤情见他真的闭上眼睛,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在他这张俊脸上面狠狠掐几下。 也不知道再哄我几句吗?我被你冷落四天,满腹怨气,难道被你说几句话就消了吗? 澹台鹤情故意哼的一声,又转身扭过头去。 无声中,谢傅伸出去,偷偷的将她小手捉住。 澹台鹤情柔夷一颤,想了想,我可不能太随意了,要不然他今后以为我好相与,好糊弄,想到这里就把手抽了回去,不让他捉住。 “我警告你啊,不准碰我,要不然我会让你知道我残忍起来有多残忍。” 这正是她平时威胁别人的口吻。 谢傅问:“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 谢傅没有出声,澹台鹤情好奇的扭头一看,只见他的手像只蜘蛛慢慢的朝自己这边爬来,忍不住扑哧一笑。 一笑之后,旋即又紧绷俏脸。 谢傅见她笑了,立即知道她气消了不少,心中暗忖,若我说我醉心武道,把她一时给忘了,只怕她更气了,当场把我揍死。 不行,得换种说法。 “鹤情,这些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澹台鹤情闻言一讶,看着谢傅,“你胡说!你想我怎么没来看我。” 谢傅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澹台鹤情傲道:“我哪里知道。” “你那么美丽动人,我怕我一见到你就把持不住,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把你弄哭了,当时你一定很痛很痛吧。” 澹台鹤情听到这里立即脸红垂下螓首,每每想到那晚场景,她依然十分难为情,自己全身白白连条丝带披着都没有,被他抱着怀中,腰儿紧贴,嘴上说的那些话,此刻感觉更是难堪无比。 谢傅继续道:“你那番模样,我怎么忍心再摧残你的身子,想着让你好好休养个六七天,再来见你。” 呀,澹台鹤情轻轻问道:“你真的是这么为我着想的吗?” 谢傅道:“这些日子我是饭不想,夜难眠,曾有无数次想来见你,可一想到你一想到你痛楚难忍的楚楚模样,就强迫自己控制住来见你的冲动。” 其实心中爱她就好,说着谎言哄她开心,而爱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她开心吗?若是据实而言,惹她生气,又是何苦。 若是不爱,反而说些谎言来骗她,却是罪大恶极。 澹台鹤情轻轻道:“很辛苦吧。”她明白这种思念的滋味,正是这些日子她所承受的,时时刻刻都在想着。 谢傅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确实除了沉浸在武道中,一有空隙想起澹台鹤情,就有这种感觉,巴不得马上见到她。 呀,为了我的身子,竟能如此坚持住,到底是爱我有多深,才能有如此坚毅的毅力啊,澹台鹤情轻呼一声:“傅。” 谢傅猛然就将她直接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澹台鹤情立即感受到浓浓的热情和爱意,傅的确很想我。 谢傅柔声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澹台鹤情将俏脸贴在他的脸庞,小声道:“不痛了,除了头一天,路都走不太动,第二天就好许多了。” 谢傅道:“都怪我。” 澹台鹤情道:“不怪你,这是每个当妻子都要经历的。” “是的,鹤情就是我的娘子。” “傅郎是我的相公。” 澹台鹤情一旦收敛起冷容,立即变得柔情款款。 谢傅道:“你身子既然好了,那我今晚好好补偿你,好吗?” “不要一见面就想着这事,陪我聊聊天,说说话。” 两人说着话,谢傅听着澹台鹤情讲着她小时候的故事,还享受着澹台鹤情亲手送到他嘴边的糕点水果。 夜渐深,澹台鹤情竟依偎在谢傅身边,睡着了,很安宁很幸福。 脸儿红红的很可爱很动人。 谢傅怕她冷了,紧紧搂住她。 过了一会,才抱着她回绣楼去。 来到绣楼门口,夏儿掌灯候着,看见谢傅抱着小姐走来,表情一讶:“谢公子,小姐?” “小姐睡着了。” 夏儿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处之,毕竟小姐还未出阁,“那……那你将小姐抱到楼上,我来照顾她就好。” “夏儿姐,今晚就不劳你了,我来伺候小姐就好。” “这……”夏儿顿时脸红,不知道谢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轻轻问道:“小姐愿意吗?” 就在这时澹台鹤情悄悄睁开一条眼缝,轻看夏儿一眼。 小姐在装睡!这么说她是愿意的咯,夏儿立即改口道:“那好,我先下去了。” 谢傅上了楼上,进入澹台鹤情闺房,将她平放在榻上,脱了鞋袜之后,给她盖上被子。 然后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尽管心中爱她,却又觉得莫名愧疚。 他也说不出来愧疚什么,就是感觉比起鹤情对他的爱,他远远做的不够。 装睡的澹台鹤情见他坐着一动不动,心疼他,真是傻瓜。 “你既然不走,为什么不上榻?” 谢傅回头:“你怎么醒了?” 澹台鹤情脸上微微一红红,笑道:“大概是知道某个傻瓜孤苦伶仃,所以就醒了。” 谢傅笑道:“没事,你睡吧,我今晚就坐在这里守护你。” 澹台鹤情问:“不冷吗?” “不冷。” 澹台鹤情闻言一愣,立即背过身去,“那你就这样守着吧。” 谢傅一笑:“既然醒了,为什么不宽衣睡。” “我就是喜欢穿着衣服睡,晚上银贼很多。” 谢傅顿感好笑,这是什么道理,“如果有银贼,你穿着衣服,他还不是要脱。” “就是为了防某一个银贼。” “鹤情,我替你宽衣吧。” 宽衣着,就依偎在一起。 “相公,我怕疼,轻些。” “好。” 静悄悄的夜,摇曳的烛光映着花窗上的树影。 夜静时突然传来一声夜莺的呜咽。 “你又骗我。” 第206章 前尘往事 隔日一早谢傅便睁眸醒来,侧头看向枕边人,看着她红扑扑的美丽脸儿,温柔的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又害你痛了。 这几天沉浸武道之中,也忘了跟去明老先生报喜,再获寻脉之法。 突然又想到什么,匆匆下床来,这些日子沉浸武道,把给那些小学子上课的事也完全抛之脑后。 他这人素来守信,无疑有负好友所托,心里也感觉对不起那些小学子们。 下了阁楼,夏儿竟在门口候着,见到谢傅下来,讶道:“谢公子,这么早?” 谢傅应了一句:“夏儿姐,我先走了,小姐就由你照顾。” 夏儿上了阁楼,却在门外候着,等待小姐自然醒来,不敢进屋惊扰,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谢傅匆匆赶到太平小塾,学堂里却传来郎朗的读书声。 谢傅心中好奇,从窗户望进去,却见是明老先生在授课。 看着那年老却依然笔直腰板的身影,谢傅一瞬间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授业恩师元镜先生。 时光也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年少时,他趴在学堂的窗户边,偷听偷学…… 谢傅如痴如醉,不知不觉一堂课结束,谢傅竟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明老走了出来,谢傅立即上前道:“这几天都忘了来上课,竟劳先生抱病代课。” 明老哈哈一笑:“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如今我身体无恙,自然回来恪守本职。”说着问道:“看你满脸红光,看来好事成了。” 谢傅应了一句:“厚颜!” 明老一笑:“鹤情如果心甘情愿,何来厚颜,她是你的福星,你日后需好好待她才是。” 谢傅应道:“那是当然。” “走,到我小舍坐下再聊。” 这时陈清澜走了进来,看见明老与谢傅有说有笑,完全有别于对自己的冷漠拒之千里,表情顿时一讶。 两人也看到一身儒服的陈清澜,明老立即收敛笑意,谢傅倒是客气的打了声招呼:“陈先生。” 陈清澜微微点头回意之后,看向明老,恭敬的叫了一声“明老先生。” 明老点了点头,这一次倒是客气的回了一声:“陈小娘子。” 双方打了招呼,擦肩而过之后,明老表情顿时变得担心起来。 回到明老小舍,谢傅看出明老神色有异,问道:“先生,怎么了?” “你可要小心陈清澜。” 谢傅一讶:“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陈清澜的道门地宗的人,她来太平小塾授课是别有目的。” 谢傅讶道:“不会吧,我看她很有爱心,授课也很有责任,风雨无阻。” 明老哈哈一笑:“你当她跟你这么闲吗?” 这话说的谢傅脸上一红,说的他好像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明老却道:“无心之举才是真正有心,我才是我真正看中你的原因。” 两人再次在竹亭坐下,谢傅反宾为主,亲手泡茶,让明老品味这不一样的茶道。 “谢傅,你这人容易对别人推心置腹,我把儒门一脉相传的奥秘传授与你,此事你切不可告知陈清澜,我怕在你羽翼未丰之前,他会加害与你。” 谢傅点了点头,问:“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明老道:“这儒门天脉之秘,武道中人知之却也疑之,道门地宗将陈清澜安插在我的身边,显然是想探清楚这天脉之秘,甚至想占之为己用,若是知道我已经将这一脉相传的奥秘传授给你,岂容你活下去,这也是我刚才担心的原因。” 谢傅点头,只听明老继续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道门一分为三,天、地、玄三宗,各执一道。数百年来争斗不休,谁都想一统道门,佐证正道。可三方势力又均衡相差不大,若是地宗能获得儒门支持,天、玄两宗自然难以抵抗。” 谢傅道:“竟是如此复杂。” 明老淡淡一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谁都想一统天下,唯我独尊,自古如此。” 明老又跟谢傅说了一些道门的事。 因为涉及仇人之一道门天宗道尊端木慈,谢傅听的十分认真。 听着心中也暗暗吃惊,天宗竟如此强大,只怕就算我赢得了端木慈,也抵抗不了这么大的一个宗门,看来我需要一些帮手,要不然连走到端木慈身边都做不到。 明老看到谢傅表情,笑道:“每每我提到天宗道尊端木慈,你就表情有异,你与端木慈是否有什么瓜葛?” 谢傅应道:“不瞒先生,我与端木慈有仇。” 明老闻言一讶,你与她一个在地,一个在天,怎么会有仇怨,像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在端木慈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眼中,都不屑于出手。当然她若出手,就算是入品一品高手,也绝难活命,更何况谢傅现在连入品都没有。 谢傅似乎看出明老眼中的疑惑,应道:“先生,确切的说,不是我与端木慈有仇,是我师傅与端木慈有仇,端木慈将我师傅害的很惨,我这个当徒弟的自然要替她报仇。” 明老道:“能当端木慈仇人的可不是一般人,你师傅是谁?” “我师傅叫初月。” “初月?”明老思索着,问道:“可有什么外号?” 谢傅想了想,明老是鹤情义父,又将儒门一脉的奥秘传授给我,恩同再生父母,想到这里应道:“似乎有个外号叫端月清辉。” 明老听到这个外号,竟倒吸一口冷气,久久没有出声,过了好久才惊骇道:“你的师傅竟是天下第一大魔王,景教日月双王之一端月清辉王。” 谢傅一愣,脱口应道:“我师傅不是魔王。” 景教在道释儒三门眼中归类为邪魔之教,而端月清辉作为比景教教主还要可怕的景教第一高手,嗜好杀戮,死在她手中的高手不计其数。 就连蓬莱仙门入世传人都死在她的手上,一点也不给蓬莱仙门面子。 逼得蓬莱仙门云弱水入世,与端木慈,儒门雷渊宗宗主封天白三人联手,才将这景教第一高手杀死。 由此可见端月清辉王的修为可怕到什么程度。 明老想着一讶:“端月清辉王还没死?” 谢傅心中黯然,嘴上轻轻道:“师傅虽然没死,却也比死还要痛苦,端木慈、云弱水、封天白三人分别在她身上下了月阴死篆、自罚篆、雷罚篆。这二十年来,师傅非但修为尽失,而且日日夜夜承受痛苦。” 明老闻言又是倒吸一口冷气,不愧是天下第一大魔王,被下了下了这三道秘篆竟还能苟活二十年。 这雷罚篆是雷渊宗最厉害的秘篆,雷罚顾名思义,发作的时候如同受到雷击一般,是雷渊宗惩罚欺师灭祖罪大恶极之人最厉害的秘篆,下此秘篆非掌门不可。 这自赎篆是蓬莱仙门秘篆,倒算不上最厉害的秘篆,被下了此秘篆之人,一身武道修为尽失,非但如此,一旦提气就会疼痛难忍,永远都只能当个普通人,甭想再染指武道半分。 端木清辉王杀了蓬莱仙门入世传人,想来云弱水下此秘篆,用意甚深,要这大魔王自我忏悔,自我赎罪。 这三道秘篆中最厉害的要数,月阴死篆。若是雷罚篆与自赎篆都能解篆,月阴死篆却是无解。 被下了月阴死篆的人,没有人能活过第一个月圆之夜。此篆是道门天宗的最高惩罚,让你慢慢感受痛苦与死亡来临,却不让你有后悔的机会。 还从来没有听过谁被下了月阴死篆还能活着,不愧是大魔王啊。 明月看向谢傅,难怪你对端木慈如此痛恨,嘴上说道:“这武道上的是是非非,对对错错也说不清楚,不过令师竟能忍辱负重至今,倒叫老夫好生佩服。” 谢傅曾好几次目睹师傅秘篆发作时的痛苦模样,沉声道:“既然是非对错分不清楚,那就有仇报仇,也不要分什么是非对错。” 明老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我倒要提醒你一句,虽然你现在获得水脉,修为和端木慈相差甚远,你可不要不自量力去找她麻烦。” 在他想来,谢傅虽然获得水脉,武道天赋远远超过大多数拥有武道天赋之人,不过若再无奇遇,终生也难以到达端木慈那种高度。 也许他的仇一辈子都报不了,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谢傅话归正题:“先生,我今日过来,就是想请求先生传授这寻脉之法。” 明老点了点头,“我既然打算将儒门一脉的奥秘传授于你,这寻天脉之法也不会与我一同带入棺材,你等我一会。” 明老说完起身离开,谢傅耐心静候。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明老方才重新回来坐下,却一言不发。 谢傅静候,等待明老开口。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明老方才开口:“说来这寻天脉之法也没有什么稀奇,皆因有此物。” 明老说着将手摊开,谢傅望去,明老的手上却空空如也。 谢傅讶异,一脸疑惑,明老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明老笑道:“你再细看。” 谢傅再定睛细看一番,隐约中看见明老掌心似乎有什么细微芒点,再凑近看个清楚,竟是细过毛发,短不过沙粒的一物。 第207章 文道 此物无色透明,若非日光照射之下,闪烁着这一点微弱芒点,根本看不见。 明老问:“可看清了?” “看清了。” “此宝名叫寻脉符,乃是儒门一脉相传儒门之主的象征,你接过此物的同时,就代表着你是儒门之主,肩负着捍卫儒门与传承的职责。” 谢傅听着只感觉传承还好说,捍卫却是有点虚无缥缈,儒门现今如此强大,又何须人来捍卫,于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明老道:“我曾跟你说过,儒教初始以与天斗为己任,这与天斗到底是为了什么,传到我这一代也说不清楚,你谨记就是。” 明老说着又道:“此寻脉符乃是儒门一位先圣深感寻脉之难,临终之际,以己身为炉,以精血为药,以炁为火,以慧为水,炼化而成。” “只要将此物置于体内,接近天脉者三丈之内就立即能够产生感应,又因为这位先圣只寻获五天脉,其精血中缺少一天脉感应,所以唯有一脉,近之却不知。” 谢傅听到这里,接过话道:“隐脉。” 明老点头:“隐脉之名有此而来,谢傅,你闭上眼睛。” 谢傅照做,闭上眼睛。 谢傅只感明老往自己身上一拍,似有一物,自炁穴而入,隐于玄关一窍。 玄关一窍就是我们常说的先天窍,也就是汇聚先天之天,沟通内外的地方。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谢傅睁开眼睛道:“明老,我怎么突然感受不到寻脉符的存在?” 明老笑了笑:“你还未入品,修为太低了,等你修为上去了,自然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 谢傅又问:“明老,若是遇到天脉者,我会有什么表现呢?” 明老闻言,表情露出怪异之色,久久不语。 谢傅追问道:“还请明老直说,免得谢傅到时错失了,也不知道。” 明老隐晦道:“你会渴求阴阳交汇。” 谢傅问道:“发情?” 明老没有应话,表情算是默认,反正那滋味谢傅若有机会尝到,就知道多难受了,就是你不想也不行。 他一把年纪遇到鹤情都……所以他才刻意与鹤情保持距离。 明老转而说道:“至于武道之劫,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有一好友,他在文廷是红衣玄者,能帮助你平安渡过武道之劫。” 谢傅脑袋顿时嗡嗡,明老虽然只有一句话,听到这他这个自然博学多识的人耳中,却感觉如同天书。 先问了最关心的问道:“什么是武道之劫?” 明老讶道:“你师傅你告诉你吗?” 谢傅摇了摇头。 明老解释道:“武道入品,踏入五品之人远远超凡人,此为逆天,有违反天地阴阳平衡之道,他们每上升一品修为,都有一劫,谓之武道天劫。” 谢傅讶道:“还有这事!”说着问道:“若渡不过去又如何?” 明老淡淡道:“如果渡不过去,轻则身死武消,重则乱性成魔,嗜杀无忌。” 谢傅道:“先生方才说文道之人能够帮助平安渡过有所成就,这文道又是怎么回事?” 明老一笑:“这文道说来可就话长。” “学生聆听。” 明老道:“文道中人信仰无神俱灵,无神二字!在他们看来,菩萨,神仙也是人,只不过是神人,是拥有无上大神通大智慧的人,他们是凡人的老师,传授凡人智慧,渡化凡人。启迪和引领着凡人走向圆满” 谢傅道:“神仙也是凡人做,我命由己不由天,人人皆有神性。” 明老一讶,瞥了谢傅一眼,你这小子真是博学,一说即通,点头说道:“神人何以拥有神奇大神通,便是因为他们能够掌握一些宇宙自然规律,并且能够运用宇宙自然的力量。” 谢傅笑道:“我明白了,大抵等同于向神问道。” 明老继续道:“俱灵二字!便是在他们看来有形之物皆有灵。”说着伸手拿出一块木炭来,问:“你说这木炭有灵无灵,是死是活?” 谢傅竟应不出来。 明老笑道:“此炭在凡人眼中只不过是死物一件,在文道之人眼中,却是有灵。” 说着将此炭塞入炉内,静待一会儿,火大烧的壶水沸腾。 明老这才说道:“你看,这熊熊之火从何而来,在文道中人看了,这正是宇宙的本源和力量。” 谢傅似乎摸索到一点东西,却又朦胧不清。 明老道:“文道之人善于观察与体悟,所以可以感悟到很多凡人所感悟不到的东西。当然在这个前提,需先识之,方才能够悟之,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非言语字面所能表达。 “文道中人,敬天重地,天地就是宇宙自然规律,文道就是用所知的方式去掌握宇宙自然力量。” 谢傅道:“这是否与道家所说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意思相同?” 明老大吃一惊,你小子可真是博学啊,字是个文人均识,但能够理解领会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谢傅,你对文道已经有基本了解,话归正题,武道以追求纯武力远超凡人,索求无度进而忘乎心性,纵人道而枉天道,此为逆天之举,也就无法无天了。” 明老说着轻笑:“如今武道只修命不修性,此为修行第一病,所以如今武道中人在踏入五品之后,心性都难以自渡。文道有一真言,谓之祝词真言,能助这些武道中净涤己性渡过劫数。” 谢傅问:“先生,什么又是祝词真言?” 明老应道:“我是道外之人,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似乎与宇宙元音有关,嗯,大概如同古时五音疗法,却又更深奥一些。” “五音疗法?” 这个谢傅却是知道,念了出来:“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 谢傅接着又道:“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六者非性也,感于物而后动。” “换言之,音也可以操纵人的喜怒哀乐,甚至身体变化,言行举止。” 明老闻言大讶,若有所思,他是文道门外之人,一直对文道神奇奥秘半懂非懂,听了此子的话,颇有茅塞顿开之感。 此子不凡啊! 谢傅笑道:“先生方才说过如今武道只修命不修性,此为修行第一病。既是病,需用药,乐药疗同源,此病针药无效,只怕需要用乐音,这大概就是祝词真言的神妙之处。” 明老又是一讶,怎么突然间你好像比我还要了解文道,觉得自己不说些什么,都显得自己寡见少闻了,笑道: “祝词真言只不过是文道的奥秘之一,还有更多神妙之处。而文道中人信奉无神俱灵,敬天地,法祖法道,无非是为了识之,学之,悟之,用之。用所知的方式展现出常人眼中不可思议的大神通来。” 谢傅接话:“观天之象,究天之极,行天之道,谓之敬天。安祖于土,守祖于陵,习祖于慧,谓之法祖。” 随着两人话题的深入,谢傅对文道越来越感兴趣,似开拓了一个新的世界。 按照他目前的理解,武道是天地之气慢慢强化己身,那文道就是直接借助天地之力,用已知的方式控之用之。 而明老方才又说,意念也是一种生命力量,沟通着天地神秘力量,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当人的意念强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呼风唤雨,引雷降下。 想到这里,谢傅不禁骇人,如果真的能达到这个程度,这般神通就真的如同神仙一般了。 谢傅问道:“先生,你刚才说的一文御十武又是什么意思?” 明老道:“修习文道虽然没有门槛,但是能够真正入儒的人少之又少,又因为过于深奥艰辛,能够入玄有所成就就更少了。” 谢傅问道:“武道是天择之道,先生既然说修习文道没有门槛,那么文道之人怎么会比武道之人少呢?” 明老解释道:“因为只有入儒才能被文廷承认为文道之人。” 谢傅应道:“学生明白了,就如同识字与识文完全不同。” 明老继续道:“我问你,如果你武道踏入五品,最担心的是什么?” 谢傅脱口应道:“武道之劫!” “不错,武道之劫是每个踏入五品之人最为担心的问题,又有多少武道中人自信自己能够平安渡劫,所以他们必须寻找一位修为高深的文道中人,愿意为他们念诵祝词真言。” “我方才所说的文以御武,一文御十武,御并非制服,而是统领。一名大儒就足以让一方豪阀视之如宝,让武道强者为之效命,而一旦入玄,若非文廷中人,必为各大宗门和豪门名阀所争抢。” “数百年来,九姓十三望一直有安华夏汉魂之说,便是他们一直靠着强大的实力培养笼络文道之人,而儒门各宗也一直依附在九姓十三望这些豪门名阀身上,所以儒门与九姓十三望一直都是唇齿相济的关系。” 第208章 买药 谢傅问道:“那些没有宗门的武道中人呢?” 谢傅说的就是自己,他没门没派,同时也没有豪门名阀庇护,所以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明老应道:“那可就惨了,为奴为仆恳求别人收留。” 谢傅听完,脸色露出怪异之色,原本以为武道修为上去了,可以高人一等,怎知反而如此凄惨。” 明老淡道:“有所得必有所失,凌人亦为他人所凌。你也不必太多担心,我方才说过我有一好友,他在文廷是红衣玄者,我知会一声,他必会助你。” 谢傅笑了笑,人脉深厚就是好,自古如此。 …… 书房里,谢傅和澹台鹤情下着棋。 毕竟已经和澹台鹤情有了夫妻之实,勉强算是新婚夫妻,谢傅虽然醉心武道,却也不能冷落了这位芳卿小姐。 澹台鹤情作为澹台家生意的掌门人,她还是澹台家这艘大船的掌舵人,每日还是需要到布坊那边走一走。 当然,自从听取了谢傅的建议,将权力下放给那些掌柜之后,却真的轻松许多。 不过有些习惯一时总是很难改变,她总是忍不住要将每日账簿看上一遍,完全撂下,心里反而有种不踏实。 白天,两人多在书房见面,晚上谢傅就会到绣楼去。 谢傅年轻气盛,每晚都将澹台鹤情折腾的够惨。 几次之后,澹台鹤情反而有点怕了他来,甚至打趣说,你这样子,我可伺候不了你,得给你娶几门妾室。 这些日子,澹台鹤情来了月事,干脆就叫谢傅不要来了。 澹台鹤情凝视看着棋盘,举子迟迟没有落下,与谢傅对弈,每每越下到后面,下的越慢。 谢傅见状笑道:“这才不足百手,你便受不了了,干脆认输求饶算了。” 澹台鹤情抬头瞥了他一眼,傲道:“我是会求饶的人吗?宁战死不投降。” 谢傅一笑:“哦,鹤情小姐是个不会认输的人。” 澹台鹤情红唇一抿:“那是当然,再怎么说我也是澹台府的女主人。”澹台鹤情露出她一贯以来的骄傲本色。 “哦,那不知道那句“相公罢了罢了,我受不了了“是出自何人之口》” 澹台鹤情闻言,呀的一声,满脸顿时润红起来,把螓首低了下去,咬了咬牙,心里却气不过:怨责道:“这能一样吗?看你文文雅雅,怎知到了榻上……” 谢傅拈了一颗葡萄塞到她的檀口。 澹台鹤情呜呜一呆,倒是慢慢咬嚼起来,只感觉相公亲手喂的,滋味就是不一样,甜的像蜜。 嘴上却傲娇道:“谁让你多事啊,我自己没手啊。” 谢傅一笑:“你这一手,我等了你好久了,闲着也是闲着。” 澹台鹤情思考的差不多了,缓缓落子。 谢傅几乎没有思考,随即落子,“轮到你了。” 澹台鹤情一呆:“你这么快干什么,就不能让我歇一下。”说着委屈道:“我今天在布坊忙了一天,身心疲惫,立即就来陪你下棋,你还这般对我。” 谢傅柔声道:“累了是吧?” 澹台鹤情轻轻应:“累了~” 谢傅拍拍自己的大腿,“累了就换个姿势,来我这边坐,我抱你。” 澹台鹤情一呆,这会分坐卧榻两边,中间一张榻几隔开,下棋哪有抱在一起,坐在一边下啊,看他表情还一本正色很认真的样子。 “不要,我累死也不坐在你腿上。” 谢傅哈哈一笑,两人棋力有差距,谢傅与澹台鹤情下棋,根本谈不上在对弈,唯一的乐趣就是戏戏她。 两人又互下几手,谢傅突然在澹台鹤情白子大本营下了一子。 澹台鹤情见了一讶,竟嘻嘻一笑,举手就要落子吃子。 谢傅突然道:“慢着。” 澹台鹤情却道:“落子无悔。”好不容易占了便宜,哪能错失。 谢傅却指着自己落子的地方,说道:“不是,你看这地方白白一片,旁边却有一个黑点,像不像一颗痣啊。” “痣?”澹台鹤情认真瞥了棋盘一番,然后疑惑的看向谢傅,只见他笑意盈盈,意有所指,突然恍然大悟,谢傅说的是她屁股上的黑痣啊。 “你……你流氓!” 谢傅装做无辜,“我怎么流氓了。” “你无耻!” 澹台鹤情说着落子吃子,“没有黑痣了!” 谢傅落子,“嗳,又有一颗。” 澹台鹤情立即落子吃掉:“又没了。” “又有一颗。” “谢傅,你不要脸。” …… 过了一会,孔管家前来禀报:“小姐,胡地全要找谢公子。” 这是内宅书房,以胡地全的身份不能随便进入,却是需要孔管家提前禀报。 澹台鹤情以前不认识胡地全这个下人,自从知道胡地全和谢傅走到近,也就把胡地全当做谢傅的随从,给了许多方便。 谢傅闻言立即下榻穿鞋,澹台鹤情见状有些幽怨道:“还没下完呢,你要去哪里?” 谢傅应道:“这子先不要动,我明天再来收拾你。” 谢傅除了书斋才见到在外面候着的胡地全。 胡地全苦笑道:“谢公子,现在要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说实话他心里很羡慕谢傅,怎么无声无息就把小姐给…… 谢傅直接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上次在缥缈峰没采到地脂,谢傅深感遗憾,所以让胡地全去打听。 让胡地全去办这件事,另外一层意思是让徐六也参与其中。 徐六现如今也算地头蛇一个,消息灵通,加之徐六的手下也有一帮顾府铜丁可以调动。 毕竟人多好办事。 果不其然,只听胡地全应道:“公子,真的有人拿地脂到周仁堂去卖。” 周仁堂?不就是上回见过周神医的那间医馆。 谢傅喜道:“马上过去,免得被人给抢走了。” 胡地全笑道:“公子不必担心,这徐兄等人已经看守在同仁堂门口,只准出不准进,没人能跟公子抢。” 谢傅一笑,虽然有些霸道,倒也是种办法,嘴上还是说了一句:“影响人家做生意倒是过意不去。” 两人疾步赶往周仁堂,接近周仁堂的时候,却看见门口进出正常,徐六等人不见所踪。 胡地全讶道:“奇了,徐兄怎么不见了。” 谢傅并不关心这些,只想买下地脂,这味药对澹台鹤情十分重要。 在进入周仁堂门口的时候和一位走出来的白衣公子擦肩而过。 谢傅嗅到一股淡淡的女儿香,不由自主的扭头一望。 却不知道这位白衣公子也为何回头一望。 两人目光交汇,谢傅便看见一双有若明珠仙露的眸子透出一道神采直射而来,竟让他心头不由自主荡漾不定。 只见这位年轻公子,身穿绫罗绸衫,虽是深秋却手持折扇,浑身上下遮不住一股雍容华贵之气。 脸上肌肤白皙,相貌俊美,双眸黑白分明,神采奕奕,手中折扇,扇骨竟均是白玉质地,握住扇柄的手竟白润的与白玉一般无疑,如同是一个整体。 虽是正常男儿身高,但微微隆起的胸前,分明就是女儿身。 既然看了人家,不管是男是女,谢傅礼貌的微微笑着点头致意。 怎知这名白衣公子竟直接转身走近两步,用扇尖抵住谢傅下巴,让他的头微微抬起一些,戏谑笑道:“你长的这般俊俏,当我舞姬可好?” 谢傅一讶,这浑身散发出来的风流气比起易兄竟丝毫不差。 而且他当了一辈子的男人,却是头一回被女着男装的女子调戏,心中顿时怪异无比。 谢傅微微笑道:“抱歉,我舞跳得不好。” “可以慢慢练嘛。” 白衣公子说,竟用白玉扇骨边缘的角,轻轻刮着谢傅脸颊,撩起他的鬓发,最终落在他的耳朵处。 谢傅脸上一阵酥麻,心头那缕灵魂儿一时间竟跟着这扇骨走。 白衣公子哈哈大笑:“害羞了。” 这放肆模样如同在调戏小娘子一般。 谢傅抱拳之后,转身进入周仁堂。 胡地全跟上,问道:“女的?” 谢傅一笑:“女的。” 胡地全惊讶道:“还有这种风流小女子,啧啧~~” 谢傅说了一句:“你少打那方面的主意。”连一把折扇都是昂贵羊脂白玉都制,此人之来历可不是一般富贵人迹。 谢傅看见周神医也在,立即问道:“周神医,我听说有人卖地脂。” 旁边一位穿宝蓝绸衫的年轻人道:“你来晚了,已经卖了。” 谢傅一讶,“卖了?” 周一针道:“就是这位宋公子拿来的地脂,不过已经卖了。” 谢傅不关心是谁拿来的,对着这位宋公子问道:“宋公子,你还有地脂吗?我也想买。” 宋公子露出苦笑:“这是家父珍藏的宝贝,血崩时能救命,就此一株,不过已经被刚才那位白衣公子买了去,倒也阔气,我开价一千两……” 谢傅还没有等宋公子说完,转身就要去追。 这时周一针却把谢傅拉住,说道:“不用追了,那是张二小姐。” 旁边的胡地全闻言一怔,全苏州能这般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张二小姐,就只有一人。 难怪把手在周仁堂门口,人见人赶的徐六等人一下子溜的无影无踪。 胡地全回神见谢傅追了上去,立即跟了上去。 第209章 张二小姐 谢傅远远看见那道白色身影,远远就喊道:“公子,请留步。” 白衣公子闻声回头,见是谢傅,摊开折扇,轻摇着微笑道:“俊儿,考虑清楚了吗?” 俊儿? 谢傅微讶之后,笑道:“公子,我方才听你买了地脂,凑巧我也很需要地脂这味药,能否将地脂转让给我。” 白衣公子闻言大失所望,“哦,原来是要跟我买地脂的。” “正是,恳请公子谦让,此物对我十分重要。” 白衣公子轻轻问:“对你真的很重要?” 谢傅听对方似有谦让之意,喜道:“正是,非常重要。” 怎知白衣公子却是一笑,“巧了,我这人最喜欢夺人之好,对你越重要,我偏不卖。” 谢傅闻言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见这位白衣公子却转身离开。 谢傅连忙追了上去,拦在他的前面,“公子,请留步。” “怎么?你难道还要硬抢不成。” 白衣公子表情怯怯,眼神却露出兴奋之色,透着巴不得你来硬抢的味道。 “谢某不是巧取豪夺之人,还请公子谦让。” 谢傅说着弯腰深深鞠了一礼。 白衣公子笑吟吟道:“看你如此卑躬屈膝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谢傅喜道:“多谢。” “慢着。” 白衣公子说着,折扇又要来勾谢傅的下巴,这会谢傅后退一步,让他撩了个空。 白衣公子淡然一笑:“你家中可有妻室?” 谢傅闻言心中暗忖,这张二小姐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虽然我李少癫也曾经有少女杀手的美誉,不过如今已有鹤情,可不能再招惹是非,当然他也感觉此女并不简单。 于是干脆应道:“已经娶妻。” 白衣公子微微笑道:“你将家中妻子休了,跟我走,我便将地脂送你,如何?” 谢傅一讶:“公子莫要说笑。” “我素来一言九鼎,你休了,我便将地脂送你。” 谢傅只感对方无非在戏弄自己,既然不肯卖,他也没有纠缠的必要,当下拱手:“告辞了。” 白衣公子却将他叫住,“真是无趣,你且先回来。” 谢傅只得又停下脚步。 白衣公子又问:“你很爱你的妻子,对么?” 又是这般稀奇古怪的问题,谢傅干脆不应。 白衣公子淡淡道:“看得出来,这地脂转手,至少能卖一千两银子,不知道能换多少美娘娇妻相伴。” 在谢傅听来,只觉此话荒诞无比,依然不应。 “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啊。罢了,今日就成人之美。” 谢傅听出他似有松动之意,半信半疑道:“公子愿意谦让。” “我想把这地脂送给你。” 谢傅立即道:“不可!公子多少银子买的,我照价跟公子买下。” 白衣公子不悦道:“要么就送要么就不卖!” 谢傅迟疑,拿人手短的道理他懂,权衡一番,这地脂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应道:“那就承公子这份恩情,他日必有回报。” 白衣公子怪兮兮道:“可我没有白送人东西的习惯啊。” 谢傅闻言不忧反喜道:“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这样吧。” 白衣公子说着指向自己头顶绿簪,“只要你能拿我头顶绿玉簪,地脂就送给你。” 谢傅心中冷笑,这小娘子又想戏弄我,经常在谢府墙壁撒尿的小母狗都没你调皮。 嘴上问道:“当真!” “一诺千……” 白衣公子金字还未出口,谢傅突然靠近,手上快如闪电朝白衣公子头顶之物摘去。 眼看就要得手的时候,这白衣公子却轻飘飘的躲了开去,无声无息的离谢傅三步之遥。 吟吟笑道:“好狡猾的俊儿。” 不是一般人! 有了水脉相助,谢傅武道进步神速,刚刚踏入武道入武练筋阶段,反应速度已经异以常人,平日却没人切磋,今日正好拿这白衣公子试试,又靠近去摘。 只是这位白衣公子身形宛如一股风,谢傅却连她衣缕都没能触及。 这白衣公子也似乎有意戏弄谢傅,就是游走于他的周边前后,时不时还用白玉折扇撩着谢傅耳颊鬓发。 谢傅也意识到跟这顽皮小母……顽皮小娘子的差距,停了下来,虽气不喘却也满额热汗,停了下来,干脆道:“不跟你玩了。” “再努力一点。” 谢傅懒得再理睬,转身就走。 突然却有一物轻轻砸在他的背上,落在地上发出嘚的一声清脆。 谢傅扭身低头一看,居然是那支绿簪! 再看白衣公子头顶已经没有绿簪,谢傅眼神疑惑的看着白衣公子,似乎在询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公子眼睛微微一眨,似乎在说,东西都到你脚下,你弯腰一捡就拿到了呀。 谢傅感觉她又有诡计,一动不动,迟疑的看了白衣公子一番。 白衣公子叹息一声:“胆小多疑的俊儿。”说着干脆背过身去。 在白衣公子转过去的一瞬间,谢傅却立即蹲了下去,一股气机骤然突袭而到,谢傅立即本能感觉到危险。 与此同时胡地全的声音突然传来:“公子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胡地全挡在谢傅前面,首当其冲承受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威压力。 两人一并被震的落在离开绿玉簪一丈远的地方。 谢傅只觉身体疼痛而已,胡地全嘴角直接流出一丝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胡地全竟也是武道中人! 谢傅一惊之后,关心问道:“地全,你怎么了?” “公子,此人是高手,我们招惹不起。” 谢傅望去,胡地全所说的却是站在绿簪旁边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刚才一直卑躬屈膝的跟在白衣公子丈许远的地方,谢傅并没有留心注意,没想到竟是个高手。 谢傅曾在无锡遇到绝顶高手叶一全,当时叶一全给他的感觉是不可战胜,宛若天人。 而此人能做到真气外露,御气无形,至少是入品五品高手,感觉不在叶一全之下。 这名穿着仆人衣衫的中年人看都不看两人,面容平静的捡起地上的绿玉簪,转身走到白衣公子跟前,恭敬的奉上绿玉簪。 怎知白衣公子却是一怒,冷道:“我的东西你也敢碰!” 中年仆人闻言脸色是煞白。 只听咔嚓一声,拿着绿玉簪的手臂顿时垂了下去,竟自己将自己的胳膊折断,拈着绿玉簪的手指却不敢松开,不让绿玉簪掉落地上。 谢傅和胡地全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谢傅心中更是暗忖,看来不单单是一只顽皮的小母狗。 白衣公子冷哼:“算你机灵。” 白衣公子将绿玉簪重新插在头顶之后,对着谢傅吟吟笑道:“俊儿,我们之间的约定无限期,只要你能拿到我的绿玉簪,地脂就送给你。” 还没玩够吗?分明就是想将我玩死! 谢傅才没有这么傻,嘴上冷冷道:“多谢公子厚情了!”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好一句厚情。” 白衣公子一笑,潇然离去。 中年老仆垂着单臂,卑躬屈膝跟了上去。 待白衣公子走远,谢傅问了出来:“张二小姐是谁?” 胡地全应道:“吴中名阀张家张凌萝。” 谢傅头次听见这个名字,语气透着询问:“张凌萝?” 胡地全苦笑:“听说这张凌萝长的美若天仙,我也是头次遇见她,只可惜一身男装。” 胡地全却似乎伤的不轻,谢傅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将胡地全搀扶起来,“我们回府再说。” 路上,胡地全将自己对张凌萝底细的了解告诉谢傅。 “张凌萝喜欢游船,在京汉运河上拥有一艘最大最华丽的楼船,听说她整日都是呆楼船上吟诗作画,饮酒作乐。” 谢傅笑道:“听起来怎么好像一位花花公子。”说着自己表情一讶,她刚才的表现岂不就像一位花花公子,又问了一句:“她到底是男是女。” 胡地全疑惑道:“当然是女的啊,又不让怎么叫张二小姐,如果是男的,就应该叫张二公子了,你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谢傅一笑:“我总感觉她像个男人多一点。” 胡地全嘿嘿一笑:“前凸后翘,身段风流,分明就是个女的,你眼力不会这么差吧。” “额~”谢傅感觉这个话题很奇怪,转而说道:“还是说说你对她的了解吧。” 胡地全笑道:“我今日才见过她,对她的了解也全是听来的,“听说此女既骄傲又精灵,喜欢戏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风流名士垂慕拜倒在她裙下,虽是女儿却有几分男儿的风流倜傥,哈哈。” 谢傅闻言暗忖,喜欢戏弄男人,听起来倒与兰甯娘子有几分相似,却似乎与兰甯娘子又几分不同。 谢傅突然问道:“地全,想不到你竟也是武道中人?” 胡地全立即沉默不语。 谢傅心领神会,也没有追问。 过了一会,胡地全才道:“公子,我也并非隐瞒,皆因我的身份不能告诉别人,刚才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绝对不会暴露,希望公子能够体谅。” 谢傅笑道:“我明白,你既然隐瞒自己武道中人的身份,必定有你的苦衷。” “希望公子你能替我保守秘密,不然我有性命之忧,还会连累到公子你。” “放心。” “也不要告诉小姐哦。” “好。” “地全,你是什么修为?” “我已经是入品九品了。” 第210章 心中的热情 谢傅闻言一讶。 胡地全见状一笑,得意道:“往日都是我羡慕你,现在终于轮到你羡慕我一回了。平日里我也注意到公子你有在修习武道,只是公子你天赋太差了,只怕终生连入品都不能达到。” 以前胡地全这么说,谢傅并不否认,不过他如今体内有水脉,已大不如从前,嘴上笑道:“那可未必。” 胡地全叹息道:“公子,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被人骗进武道这条路,原本以为可以高人一等,成为人上人,怎知成了过街老鼠,每日担惊受怕,却连普通人都不如,公子你目前还未深陷,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了。” 谢傅如何能停下,这条路对他来说从来就没有回头,脸上笑了一笑,并没有明说,“地全,有空我们切磋一下。” “公子,还是算了吧,你跟我差距太大了。” 回到院子,谢傅特意跟孔管家打了声招呼,说胡地全生病了,让他好好休息几天。 落夜,暗暗为胡地全请了大夫过来,亲自为胡地全熬药,将药送到胡地全房内之后,立即回到自己房间,修习武道。 在街上遇见别人家的一个仆人,随随便便都是入品五品的高手。 连平时貌不见经传的胡地全都是入品九品,只怕这苏州城隐藏着不少武道高手。 这让谢傅顿时有种危机感。 以他目前修为,却与五品相差甚远,如果有人要伤害鹤情,他根本无能为力。 …… 今日书斋书房,陪伴澹台鹤情下棋的人却是兰甯。 这些日子,澹台鹤情迷上围棋,兰甯上门,她便会拉着兰甯坐下对弈一番,一边下着棋一边闲聊着。 也不能说澹台鹤情迷上围棋,琴棋书画之中,围棋一向来就是澹台鹤情从小最喜欢的一门。 只不过自从七年前双亲遭受意外,她一个人扛起澹台家,就再没有时间来满足自己的喜好。 下至中盘,澹台鹤情就败局已定,她的棋力和兰甯还是有差距的。 说来好笑,兰甯的围棋还是澹台鹤情教的。 这些年兰甯醉心琴棋书画,而澹台鹤情每日操心生意家事,一进一退之下,两人差距就拉开了。 澹台鹤情感慨道:“兰甯,想不到我现在差距和你如此之大,完全都不配当你的对手了。” 兰甯忙道:“姐姐千万不要这么说,兰甯的围棋还是姐姐教的,姐姐这些年只不过疏于练习,而兰甯是个无所事事的人,每日也只能把弄这些,这些天,兰甯与姐姐每下一盘,兰甯就能感觉姐姐进步一次,姐姐在这方面的天赋过人,假以时日,棋力定在兰甯之上……” 兰甯知道澹台鹤情跟自己一样是个不服输的人,所以特意长篇说了一番。 澹台鹤情笑道:“兰甯,你不必过意,我只是自我感叹罢了。” 兰甯指着自己带过来的那些棋谱,说道:“这些棋谱,姐姐闲时看上一看,或能受益。” “好。” 兰甯下榻穿鞋站起,“姐姐,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好,我送你。” 兰甯笑了笑:“不必了。” 走到书房门口,看见斜阳渐落,秋暮喜人,突然回头道:“姐姐,趁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之前,一起到河畔走一走吧。” 澹台鹤情一愣之后,微笑道:“下回吧。” “好。”兰甯也没有多说。 澹台鹤情待兰甯走后,将孔管家叫来,让孔管家去将谢傅叫到书房来。 闺中密友终究只是闺中密友,相公才是自己的相公。 而她这些日子钻研围棋,就是想拿谢傅开刀,哼,让他每天都拿围棋来调戏我,迟早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却说兰甯走出澹台府,却没有立即回家,而是一个人走到河畔去。 其实她要见谢傅是轻易而举的事,她就是骄傲不愿意。 这些日子,澹台府她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这个扬州才子也就是在府内。 每一次她都有去见他的冲动,每一次她又忍了下来。 只是越忍,这个人的模样却总是在脑海中回荡着。 兰甯嘴角露出苦笑,还说让人家爱上她,然后把人家狠狠抛弃呢。 这人家还没爱上她,她似乎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原来想一个人是这么的难受啊。 我为什么这么贱啊,一大堆男人想我,我偏偏去想一个不想我的人。 时间似乎在慢慢磨平她身上骄傲的锐气,让她心里有了屈服的蠢动。 秋风拂面身寒,让人有点弱不胜衣的感受 不觉,兰甯已经走到河畔停了下来,人站在树下静静的看着黄昏秋色。 秋风下,落叶不时一片片在她身边落下。 有一片轻轻的落在她的衣袖上面,像一只停在她身上的黄色蝴蝶。 一秋又一年,年年如是,兰甯似有感触,特意瞥了这片落在她身上的黄叶一眼。 这时又一阵微风,黄叶漾漾,像黄蝶扇翅欲飞。 兰甯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捉,叶一飘,柔夷展指瞬间,黄蝶竟飞到她的手心上去,再也不动。 在这繁华喧闹的苏州,谁欢喜着,谁又悲愁着,第一次心动的感觉,你也不是说过为我心动吗? 每一次看着空荡荡的面前,无声着,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 兰甯收拢雪白的五指,将黄蝶紧握在手中,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安慰,垂下眼眸,神情似拜佛时一般虔诚庄重。 我也仅仅是一个虔诚想得到爱的小女子,春夏秋冬有一点温暖常伴。 兰甯睁眸展颜,天空中的风筝迎风而扬,这美丽秋色一并落入眼幕。 照在她脸颊上的夕阳一往如昔。 嘴上喃喃:“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直至最后一丝夕曛隐匿天际,兰甯这才转身归家。 身上虽然没有夕阳余晖,心中却艳如二月红花。 你既不敢爱我,那就由我先来爱你。 …… 一场秋雨之后,又添加了几分寒意,兰甯坐在小院的亭子内,身上也多穿了些衣物,不像夏日穿的那般清凉。 但包裹在衣服里面的美美身段线条,依然能够让男人垂涎欲滴。 乌发像黑珍珠一样光泽亮丽,肌肤如同寒冬里的积雪一般洁白。 她的绝色透着一股直逼人心的艳压,国色天香不过如此,这正是兰甯在男人面前十分自信的原因。 兰甯凝神垂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突然开口:“娟儿,多少天了?” 娟儿疑惑问道:“什么多少天了?” 兰甯自嘲一笑:“没事。” 她的意思是从上回把谢傅扔下船到现在多久了。 当时她在谢傅身上留下了约会的暗示,这已经是一个小娘子最大的主动了。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无声的冷淡。 以前都是男人争着求着见她,现在却轮到她来尝尝这种滋味了。 娟儿也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日子,开口道:“小姐,昨天是初一,你刚去寺里拜过。” 兰甯哦的一声,心中暗暗掐指算着,竟是已经四十多天了。 竟让我等了四十多天,竟能让我足足等了四十多天,心中有怨,忍不住大嗔道:“这都什么人啊。” 她一个女子都已经做个如此主动了,难道还要我自荐枕席前往他的卧榻相陪不成。 “哼,想的美。” 娟儿看见小姐一会嗔一会恼,立即明白,小姐在想扬州才子了。 说来这扬州才子似乎就是小姐的克星,次次点中小姐命门。 书信一回,灯谜干兰一回,在花厅又是一回。 先是心有相识之意,接着在人前让小姐下不了台,心生怨意,最后又让小姐愧疚万分。 这般冷漠对待又让小姐从来没有遇到过,或许应了那句话,等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等不得总会日思夜想,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给想进去了。 娟儿叹息一声:“小姐,这人是个硬茬啊,小姐你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兰甯傲道:“不行!他不爱我,我偏偏要他爱上我,我就不信我拿不下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娟儿倒觉得小姐未必是为了赌一口气那么简单。 兰甯突然站起:“娟儿,去拿些竹子来,回屋做风筝。” 娟儿好奇问道:“做风筝干什么?” 兰甯没有回答,径直回屋去。 屋内,兰甯亲自动手制作风筝。 娟儿见了惊讶:“小姐,没想到你还会做风筝。” 兰甯傲道:“我会的事还多着呢。” 说来,放风筝是小时候和鹤情姐姐的乐趣之一,还是鹤情姐姐教她做的风筝。 风筝制作完成之后,兰甯又提笔在上面绘上一只漂亮的蝴蝶,同时提了一首菩萨蛮: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好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兰甯待写完恣意怜三个字,耳根一红,我什么时候也这般不要脸了。 哼,等你爱上我那一天,我全部都要找回来。 娟儿倒是识字,可识字跟读懂可就完全两码事。 兰甯似乎不想让娟儿端详,提起风筝就道:“秋高气爽,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 兰甯刚走出花厅,娟儿却连忙拦住:“小姐,你不能这么出去。” 兰甯好奇问道:“怎么了?” 第211章 秋雨乍寒 娟儿苦笑:“小姐,你忘了你是谁了,你可是兰甯娘子,这般在外面露面,没一会儿就要引起围观。” 兰甯闻言心中暗忖,昨日暮色深沉,这会青天白日的,倒是让人瞧得清清楚楚,想到这里淡道:“换上男装不就得了,娟儿你去找两件男装。” 主仆二人换上男装,娟儿身材壮实,换上男装之后倒像个随从小厮。 可兰甯换上男装之后,完全不像个公子。 宽松的袍衣根本无法遮掩住她那山峦起伏的优美曲线,原本应该是飘逸潇洒的男装,竟被她丰腴动人的身段撑的像一件紧身衣。 脸颊肌肤白腻,樱唇杏目,分明就是一个更加诱人的绝色美女。 只怕男人见了要更加疯狂。 看到这里娟儿苦笑:“小姐,你还不如不穿,” 兰甯也意识到这一点,顿时苦恼起来,突然说道:“娟儿,帮我束胸。” 为了让这男装穿上去像那么回事,两人回到闺卧,娟儿拿来白色绫缎帮兰甯束缚。 兰甯咬了咬牙:“还很大,娟儿再勒紧点!” “小姐,再勒可就坏了。” 兰甯发狠道:“坏了就坏了。” “哎哟,小姐你何苦受这折磨。” 兰甯冷道:“以后我全讨回来!啊~娟儿轻点,坏了!” 束缚之后,兰甯要把脸给化的平庸一点,毕竟就算换上男装,这张绝美的脸还是很招摇。 两女拿着风筝出门,挑了个地方放起风筝来,待风筝飘到谢傅居住的院子上空,兰甯把线压低,捉住风停的时机,立即剪断线,风筝就断断悠悠的直线坠落。 兰甯问道:“娟儿,掉准地方了吗?” “小姐,掉准地方了,你这风筝想放到谁家就放到谁家啊。” 兰甯瞪了娟儿一眼,没好气道:“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好的,走吧,我们回去吧。” 她的目的是将风筝放在谢傅手中去,现在目的达到了,自然没有再外面逗留的必要了。 谢傅临近傍晚时候,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除了每日在这个时间段抽出时间陪鹤情下棋,其他时间他都呆在屋子里修习武道,活脱脱活成一个像在修炼禅心的老和尚。 看见胡地全也在院子里,手里还拿着一只风筝,笑道:“地全,好兴致啊,放风筝啊,身体好点了没有。” 胡地全猛捶自己胸膛,表示自己壮的跟头牛似的,嘴上笑道:“我才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娘子掉的风筝,不知道会不会过来寻,一会我找机会跟她认识认识。” “谢傅,上面有些字我不识的,写的什么,你看一下。” 谢傅接过一看,与兰甯书信往来二十余封,一眼就认出是兰甯的笔迹,这风筝竟是兰甯娘子的。 再看这首菩萨蛮,可就大有深意,分明就是写给某人看,约某人落夜画堂南畔见面。 只怕又想着什么招数来捉弄他。 谢傅伸手就把风筝拿走。 “哎哎哎,谢傅你干嘛拿我的风筝。” “我知道这风筝的主人是谁,这个女子你招惹不起,我找个机会给人家送回去。” “我招惹不起,你为何就招惹的起?” 谢傅把风筝递了回去:“不信,你就拿着。” 胡地全看了谢傅一眼,嘿嘿笑道:“你的话,我可信十足,这风筝危险,别是兰甯娘子的,我怎么倒霉都不知道。” 胡地全常在外面走动,兰甯娘子大名响亮,男人就没有在她身上讨过好处,这个女子虽貌若天仙,却是属于那种只可远观不可近亵。 谢傅想不到胡地全一言就猜中,哈哈大笑,还是地全理智,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红颜祸水,美色害人,偏偏有的人拎不清。 不管兰甯娘子是想捉弄他也好,有意约他夜会也好,谢傅都不打算三更半夜去与人家孤男孤女相会。 却是打算隔日白天时间再给人家送去。 书房内,谢傅似平时一般和澹台鹤情下着棋,下着下着,只感觉澹台鹤情短短时间内,棋力似有不小长进。 澹台鹤情见似乎没法似平时那般戏弄她,颇为得意道:“发什么呆啊,轮到你了。” 谢傅落子之后,笑道:“能够感觉出你棋力进步不小,再这么下去,只怕我不是你的对手。” 澹台鹤情笑道:“这才要感谢你每日陪练。” 谢傅笑道:“那你要怎么答谢我呢。”说着就朝澹台鹤情那只准备落子的雪白小手摸去。 澹台鹤情手上轻轻一颤,打了谢傅手背一下,瞥了谢傅一眼,嗔道:“别又想着下流招来影响我,下棋的时候就下棋,其它的事下完棋再说。” 澹台鹤情已经算是人妻,这一颦一笑与往时不同,却是更加诱惑动人。 谢傅被她这么妩媚一瞥,心头一荡,嘴上笑道:“是不是下完棋之后就可以办其它事了。” “是啊是啊。” 澹台鹤情说着就要落子,突然间思路断了,却不知道自己刚下想落子哪里了,恼道:“你看,你又影响到我了。” 谢傅一笑:“你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个劲的来影响我。” 澹台鹤情端详棋盘一番,方才缓缓落子,嘴上说道:“我才不屑用这样的手段,我也不会像你这般不要脸。” 谢傅哈哈一笑:“这坏事自然是男人来做,这坏人自然是男人来当,哪能让端庄高贵的大小姐来扮演,鹤情,你其实心里很喜欢对不对?” 呀~~澹台鹤情嘴上傲道:“才没有。” 两人又下了几十手,谢傅这会倒还真的找到一点对弈的乐趣,没有办法做到似以前那般肆意玩弄,当然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 无声中,夜晚降临,屋内昏暗起来,点了灯,又继续沉浸在这对弈的乐趣之中。 安静中,外面传来雨水落在屋檐的簌簌声响。 谢傅恍悟的朝窗外看了一眼,灯光下,雾烟袅袅,屋檐洒雨点,嘴上轻轻道:“下雨了。” 澹台鹤情一笑:“说的你好像没有看见过下雨一般。” 坐榻观雨,与相爱的人对弈寻幽问雅,岂不就是真正的烟雨江南。 谢傅笑道:“不是,我突然感觉这烟雨江南与我切切相关,沐浴着一股家的芳香味。” 澹台鹤情一笑:“哪里,我怎么闻不到。” “就在我眼前。”谢傅说着又轻轻捉住澹台鹤情落子的小手。 澹台鹤情轻轻把手抽回,“下完棋再说,别再想影响我。” 谢傅哈哈一笑:“我何须影响你,你已经中路泥泞,看我最后一击。” 落下黑子,一击必杀。 澹台鹤情看向棋盘,倒没想到胜负分的如此之快,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还能抵抗近十手。 看着密密麻麻遍布棋盘的黑白两子,这算是她第一次能与谢傅下到收官阶段。 谢傅笑道:“相公我厉害不厉害?” “算了你厉害行了吧。” “你也算越来越顽强,竟能抵抗到这个时候。” 澹台鹤情已经非黄花闺女,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 谢傅轻道:“现在棋下完了,是不是可以聊其它事了?” 澹台鹤情不应,耳里只有外面轻柔的雨声,听着听到他下榻穿鞋的动静。 冷不丁就被她从卧榻上直接抱了起来,透着男儿气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月事走了吗?” 这么私密连母亲都不可明言的事,却被问的如此赤裸裸,澹台鹤情顿时羞的无地自容,难怪母亲曾说,最亲密的人不是父母孩子,而是自己的丈夫。 澹台鹤情也不出声,谢傅以为她默认,轻轻去拉她绦带。 澹台鹤情忙捉住他的手,“别……还没……我也还没有沐浴,身子不干净。” “那我就这样搂着你就好。” 澹台鹤情听出他的失落,安慰的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口,突然却嗅到他身上酸酸的汗味,不悦道:“你又多久没有洗澡。” “我昨天刚洗的。” 谢傅每次修习之后,都会出一身臭汗,这是纳真排污的过程。 “骗人,这么臭。” “熏到爱干净的鹤情大小姐了吗?” “熏到了,我给你……给你沐浴吧。”也算弥补。 谢傅一讶,“真的吗?” 澹台鹤情嫣然一笑:“都是你的人了,还没怎么好好伺候过你。” “走,赶紧回绣楼去。” “傅,我有脚,我会自己走,先放我下来。” “不!我就是要这么疼爱你。” “傅,求求你放我下来,不然我不伺候你了。” …… 是夜,夜空黑漆如墨。 回莺院兰若阁前的院子里,下着萧萧瑟瑟的绵绵秋雨,只有屋内烛光摇窗才在这凄寒中透着一丝丝的温馨。 院阁回廊的南畔处却站着一道婀娜身影,凝伫安寂,看上去静美中透着几分落寞。 唯有近之看之,才能看清一双美丽眸子,秋水盈盈却透着期待的喜色,白皙双颊微微透着红润,华美无双。 兰甯已经在此处一动不动等了半个时辰,这个位置离围墙很近,只要谢傅从外面围墙翻进来,再从树上趴下来,立即就能见到她。 等待中,心情也从一开始兴奋期待转为忐忑,他应该会来吧,我一个小女子都做到如此地步,如此主动,他无论如何都会怜惜几分吧。 第212章 病倒 她也不把自己当做万人仰慕的花魁娘子,此刻她就把自己当成个小娘子,一个热情没有骄傲,却又有满腔热情的小娘子。 等待中,忐忑的心情又转为责怨,哼,竟让我等这么久,来了也不理你。 心中虽如此想着,身躯却一动不动,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说是骨子里的骄傲也好,说想搏回一丝尊严也罢。 时间无声流逝,夜更深了,已是阖家通睡的时间。 雨水断断续续的从屋檐滴落,不时沾湿衣衫,肌身不觉,唯有心凉,华美无双的俏脸也被寒雨涂抹上秋霜颜色,变得玉容寂寞。 此刻兰甯心中竟暗暗祈求着,你若来了,我一定让你知道,我比小周后还要热情奔放,出现好么…… 屋内摇窗的烛光也突然暗了下去,绵绵雨雾笼罩吴水四方,夜寒秋风透薄罗裳,这片安静天地连最后一丝温馨都隐匿而去。 兰甯突觉身凉,打了个寒颤,娇躯瘦不禁销,弱似易折。 一件披风无声的轻轻披在她的肩上,兰甯心头一热,娇躯一颤猛然回头,见是娟儿,脸色一缕喜色一闪而过,旋即黯然下去。 “小姐,不用等了,他不会来的。” 兰甯听了这话,只觉更是堵心,“他来不来是他的事,我等不等是我的事,谁让你出来的。” “小姐……” “回去。” 娟儿回屋重新点上新烛,而兰甯继续等着,此刻已经茫然,似乎只为了讨个说法。 发白的嘴唇轻轻吟着:“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无论欢乐与悲伤,时间总会流逝,遥夕也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黑漆如墨的天际逸一丝云苗。 天亮了。 兰甯心头顿觉一股悲酸,痛心融骨,不知从何而来,身躯轻轻摇坠几下,就倒在地上去。 …… 隔日,谢傅抽了个空,持伞走到回莺院后门,打算前来归还风筝。 刚进门就被喝止住:“干什么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 谢傅望去,却是一个年轻丫鬟,看着有些眼熟。 这名丫鬟疾步走近,又问了一句:“来干什么的?” 谢傅应道:“来拜访兰甯娘子。” 丫鬟嗤笑:“兰甯娘子岂是想见就能……” 说着突然扼住,一脸惊讶的指着谢傅道:“你是那个来挑粪的!” 这名丫鬟叫来儿,正是谢傅上回撞见的那个,当时这名丫鬟还特意叫谢傅去其它院子挑粪挑尿。 后来来儿成了青莲的贴身丫鬟。 丫鬟此言一出,谢傅也立即记起来了,却也不解释,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 来儿上下打量谢傅一副,此刻一身华服,已经不是那个粗衣鄙服的挑粪人,分明就是一个翩翩公子哥,嘴上喃喃道:“我说呢,挑粪的哪有这么俊俏。” 谢傅倒也客气有礼,“既然遇见姐姐,那就有劳姐姐帮忙通报一声。” 来儿一笑:“我不是兰甯娘子的丫鬟,怎么帮你通报啊,不过却可以帮你在小院外面把娟儿喊出来。” “那就多谢了。” “我说你们这些公子哥也越来越狡猾了,居然想到这样的法子来接近兰甯娘子,不过也只有用上非寻常的方法才能靠近兰甯娘子……” 来儿一路自言自语着,谢傅也不解释。 也不远,穿过一条通廊很快便到。 来儿在小院外喊着:“娟儿姐,娟儿姐……” 因为兰甯不喜欢外人擅闯她的院阁,所以院内的丫鬟也识趣,没有什么要事也不会来打扰,就算有什么急事也先通知娟儿,再转达兰甯。 娟儿正在厨房熬药,昨夜小姐在外面走廊站了一夜,吹了一夜寒风,直接病倒了。 娟儿听见有人喊她,暂时放下活来,匆匆走了出来。 天空中还飘着烦人的毛毛秋雨,娟儿也顾不得撑伞,一副急色匆匆,“来儿,有什么急事?” 来儿朝谢傅瞥去,“有人找兰甯娘子,我先走了。”心中总感觉不妙,和兰甯娘子挨的近总没好事,还是先溜为妙。 娟儿看见谢傅,表情一惊,脸上旋即控制不住露出怒气,双目瞪向谢傅。 谢傅见娟儿没有撑伞,便走到她的身边,遮住她头顶的毛毛秋雨,笑道:“小秋姐,下着雨怎么也不撑伞?” 娟儿怒道:“你敢还来!” 又是这一套,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这套把戏谢傅在扬州不知道遇过多少回了,笑道:“既然不欢迎我,我马上就走,不过这是兰甯娘子的风筝吧,刚好落在我的院子里,我拿来归还。” 不看见这风筝,这扬州才子才还情有可原,毕竟不知道小姐在等他,看见这风筝却是罪无可赦。 娟儿一把拿过风筝,当着谢傅的面将风筝撕成碎片,怒道:“你现在才拿过来,晚了!”说完怒斥一声:“滚!” 谢傅大感怪异,不过人家已经不留情面的逐客,礼貌道:“那先告辞了。”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来。 娟儿见他真的转身离去,只感觉心头的怨气还没有发泄干净,冷声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可知道昨夜小姐在走廊足足等了你一夜。” 谢傅闻言,心头一颤,停下脚步,只听娟儿继续说道:“今天一大早,我看见她人倒在走廊……” 谢傅心头颤抖的更加厉害,猛然转身:“这……这……”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以为兰甯上面的留字,无非是玩笑和捉弄,怎知人家竟如此重视,竟在走廊等了足足一夜,如此的重情重信,倒显得他无情无义了。 娟儿看见谢傅一脸懊恼的表情,心头有种报复的快感,冷冷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错误的时间,就错过了最好时机。 谢傅立即道:“谢傅前来拜访探望兰甯娘子,还请娟儿姑娘代为通报一声。” 娟儿冷笑道:“你让小姐如此伤心,只怕她此刻恨你入骨,我才不会触这个霉头,再者说了,我也恨你。” 谢傅哄道:“娟儿姐,还请代为通报。” “门都没有!” 娟儿话刚说完,却见谢傅直接越过她走了进去,忙道:“你怎么硬闯!” “兰甯娘子……兰甯娘子……” 谢傅一边疾行竟一边朗声喊了起来,只可惜兰甯此时病的昏昏沉沉,却没有听见。 娟儿见他这副关心的模样,心中的怒气倒是消了不少,这扬州才子来了,无论如何她都是会通报的,她刚才也不过是想狠狠修理报复他一顿。 娟儿直到花厅门口才追上谢傅,把他拦了下来,不悦道:“你怎能如此无礼?” “谁叫你不给我通报,兰甯娘子此刻定很想见我,你做婢女的怎么反而从中作梗。” 娟儿听了不悦,“她很想见你!你别自以为是!我就替你通报,看小姐见不见你。” 娟儿上阁楼去。 谢傅却坐不下来,在花厅来回渡步,像她这么聪慧的女子,怎么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来,竟在走廊等了一夜。 此刻白天都阴风阵阵,昨夜秋雨不断,夜深寒冷,在走廊站上一夜,岂能不着凉生病。 我早知道你如此较真,肯定赴约! 娟儿上了阁楼,轻轻推门入屋,又把门轻轻掩上,生怕小姐又吹到风,加重病情。 屋内静悄悄,小姐似乎睡着了。 来到闺榻前,只见小姐紧闭着眼睛,平日里好看的眉毛却皱的弯弯的,似乎很难受。 原本白腻红润的双颊此刻却是苍白无光,就连红红的嘴唇此刻也变成白的。 娟儿心痛不以,昨日还神采奕奕的放风筝去,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小姐啊小姐啊,你素来聪明机智,人家还没出什么力呢,就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这一次你真的输的好惨。 娟儿本不忍心打扰兰甯安睡,想着一会还要喂她吃药,迟早都要起来,就轻轻叫着:“小姐……小姐……” 兰甯似病得深沉,又似困得深沉,娟儿连呼几声,兰甯都没有反应。 待娟儿轻轻推了几下,兰甯才怏怏昏昏的睁开一条眼缝,虚弱道:“娟儿,吃药了吗?” “小姐,扬州才子来了。” “什么来了?” 兰甯昏昏着,突然似受到刺激,猛地睁眸:“谁来了!” “谢公子来了,来看你了。” 娟儿心中想说些狠话,但又忍不住把谢傅说的好一些,让小姐心中有点安慰,毕竟病了可以吃药,伤心药却吃不好。 兰甯咬了咬唇,由于激动,刚刚还苍白的脸颊竟露出几分红扑扑,“不见,让他滚!” 心中恨死他,昨晚一夜对她来说似经历了一个完整的人生,从开心期待到忐忑,到祈求,到寂然,直到最后伤心欲绝。 这也在娟儿的预料之中,小姐素来骄傲,她的性子也敢爱敢恨,爱时满腔热情爱极了,百般宽容,恨时恨的入骨,容不下一点不不是。 “好,我让他回去,一会把药给你端上来。” 兰甯见娟儿转身而去,不知为何却抬起手来,嘴唇动了动,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叫上来,狠狠骂上一顿。 直到娟儿掩门离开,兰甯嘴里还是没有说出话了。 罢了罢了,这人她招惹不起了,骂一顿又能怎么样,只能徒增烦恼伤心,人家分明对她无情无义,就算她有满腔情意又能如何。 如果一开始把这当成一个游戏,想赢得几分骄傲,几分得意,那此刻她已经玩不起了。 心中有爱的人永远赢不了那个毫不在乎的人。 第213章 因爱生恨 这边谢傅见娟儿下来,立即迎了上去,“娟儿姐,我可以上去了吗?” 娟儿冷漠道:“小姐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怎么可能,她昨晚在走廊等了我一夜,怎么可能不想见我,定是你这个当婢女的又从中作梗!” 娟儿一听怒了:“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能一样吗?我问你,一个人不顾风寒足足等了你一夜,最终却等来一场空,换做你是什么滋味?” 谢傅被问的哑口无言,过了一会才轻轻道:“我不知道兰甯娘子如此重情,要不然我肯定到。” 娟儿冷笑:“晚了!当小姐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已经伤心欲绝,对你完全死心了,” 谢傅轻轻道:“要不你再通报一声,就说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 娟儿冷冷一笑:“你把她当什么,想不见就不见,想见就见,无情无义的人,你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兰甯娘子……兰甯娘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谢傅竟放声喊了起来。 这会兰甯醒着,却是听见了,心中一荡,竟有点蠢蠢欲动,咬了咬牙,狠下心来。 大抵是听说她病了,心中过意不去,想来说几句好听的话,她不需要别人的可怜,特别是这个人! 她也想从今天斩断这份情意,不再纠缠下去,你不爱我,自有别人爱我。 娟儿连忙捂住谢傅的嘴,“你想害死我吗?”手上硬生生把谢傅拉出偏厅。 刚出偏厅,突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惊呼一声:“坏了!我的药。” 谢傅看了阁楼一眼,我现在硬闯上去非但与礼不合,只怕更惹她生厌,其实只是一个误会,别到时弄巧成拙,另想办法吧。 想到这里,谢傅跟着娟儿而去。 厨房里,娟儿看见砂锅里的水都烧干了,砂锅里的药材也烧焦了,懊恼无比,看见谢傅跟了上去,把脾气发泄在谢傅身上,“都怪你,害我药都毁了。” 谢傅淡道:“耐心点,重新熬就是。” 娟儿哼的一声,将砂锅里的药清理干净,重新拆开药包,抽空瞥了谢傅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还赖在这里。” 谢傅笑道:“你们主仆二人老说我无情,今日我就打算有情一回,赖在这里不走了。” 娟儿正要开口,谢傅又道:“你也别赶了,只怕我真走了,你心里要七上八下悬着。” 娟儿不应声,心里却也有自己的打算,小姐竟真的在走廊等了一夜,只怕这份情意之重不仅仅是为了争一口气那么简单,她也希望…… 娟儿人有些走神,手中的火石打了几下都没点着。 谢傅见了,淡道:“我来吧。”说着不由分说的拿过娟儿手中火石,几下就把火点着。 娟儿道:“你别又搞砸了。” 谢傅也不回头,应了一句,“我熬药,你放心。” 娟儿看他用文火慢熬,药锅内的水也是适中,心中惊讶,熬药倒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在她印象中,那都是下人干的事,男子风花雪月,哪里会干这种粗活。 安静中,娟儿看着谢傅细心的扇着小炉熬药,客气的叫上一声:“谢公子。” 这个客气的称呼倒是让谢傅有点意外,在印象中,娟儿对他一向不友好,这称呼有多难听也叫多难听,笑了一笑:“娟儿姐,怎么突然如此礼貌。” 娟儿傲道:“我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只因你这人实在太可恨,三番二次无礼。” 谢傅也不解释,他若无礼,这苏州城就找不出几个有礼的,平日里那些公子哥彬彬有礼,哪一个不是道貌岸然,心里一肚子歪念头。 又安静无声了一会,娟儿轻轻道:“谢公子,其实小姐心里很喜欢你,尽管嘴上一副不以为然,但我知道,她真的很在意你,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对别人如此重视过。” “嗯。”谢傅淡淡应了一声。 娟儿又道:“我也从来没看见她输的这么惨过,谢公子,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小姐?” 娟儿竟问的不是很自信,在她印象中,谢傅应该是唯一一个不受小姐诱惑,进而对小姐百般冷落的人。 谢傅倒觉得喜欢二字问的浅薄,若说见色起意,他倒愿意承认,兰甯绝色无双,何人不爱,他也是热血男儿,岂能免俗,只是当中有几分情意,却也说不清楚。 “你到底喜欢不喜欢?” 娟儿见谢傅不应声,又追问一句:“如果这是你的手段,我希望你能放过小姐,干脆一点,让小姐死心。” 谢傅一笑:“娟儿姐,你这话问的矛盾,如果这是我的手段,我岂不是已经得手。” 娟儿闻言觉得有理,怒道:“这真的是你的手段。” 谢傅淡道:“谢某不耍什么手段,我也没想兰甯娘子如此重情,我以为兰甯娘子生性贪玩,逗我玩。” 娟儿轻轻道:“我也没想到。”旋即追问:“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谢傅哈哈一笑:“若论见色起意,那我应该承认。” 娟儿恨得咬牙切齿,此人竟隐藏的如此之深,分明就是个玩弄女子的花花公子。 娟儿端药回房,兰甯服下之下不久,突然作呕,将刚刚服下的药全吐了出来。 娟儿擦拭安顿一番之后,匆匆离开,来到厨房,对着谢傅厉声责问道:“你是不是在药里下了什么东西,小姐刚刚喝完就全吐出来了。” 谢傅见娟儿一脸怒色慌张,却安抚道:“娟儿姐,你且不要着急,兰甯娘子早上吃了没有?” 娟儿好奇问道:“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你先回答我再说。” 娟儿应道:“小姐早上病成那个样子,哪吃的下东西。” “哦,原来如此,那得先让兰甯娘子吃点东西,她空腹之下服下浓药,刺激之下岂能不呕。” 娟儿恍然大悟,“那我先去给小姐准备的吃的。” 谢傅本想打打下手,娟儿不知为何嫌弃他,让他一边去。 过了一会,谢傅又插话道:“娟儿姐,病人胃口差,不要太油腻了。” 娟儿不悦道:“我服侍小姐这么多年,用的着你来插嘴。” 一会之后,娟儿端着瘦肉粥满心欢喜的离开。 很快却又愁眉苦脸的回来,手上的瘦肉粥原封未动,“小姐一点胃口也没有,东西也吃不下,药也不能吃,可如何是好啊?” 谢傅道:“我都跟你说不要太油腻,弄清淡一点了。” 娟儿没好气道:“说的简单,你来做啊。” 谢傅爽快应道:“好啊。” 娟儿倒是一愣,谢傅倒也没有废话,立即动手。 娟儿看着谢傅像个厨娘一般游刃有余,倒是心中暗暗惊讶,活见鬼了,现在还有这样的男人。 一会之后,娟儿看见谢傅做的也是瘦肉粥,忍不住问道:“你做的还不是廋肉粥。” 谢傅笑道:“我做的瘦肉粥可跟你的廋肉粥不一样,我最会照顾病人了,病人的胃口我是拿捏的分毫不差。” 娟儿半信半疑,端着谢傅做的廋肉粥回房,心中倒是充满期待。 “小姐,来,吃点东西吧。” 兰甯染病,又没吃东西,人看上去虚弱无力,懒懒应道:“娟儿,我没什么胃口。” 娟儿劝道:“小姐,你空着肚子,不能吃药,你多多少少吃一点,娟儿再喂你服药,这样病才会好。” “娟儿,我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困了。” “小姐,都是那混蛋把你害成这样,你身子不赶紧好起来,怎么报仇啊。” 兰甯苦笑一声,嘴上淡道:“那你现在去将他的头塞入尿桶,我消气一些。”人倒是主要要坐了起来。 娟儿心中暗忖,这个法子还真的有点效果,连忙上前搀扶,嘴上又哄了一句:“塞入尿桶哪够啊,把这回莺院的屎啊尿啊全倒成一缸,让他在里面泡个三天三夜,把他泡成个臭人。” 兰甯恨道:“他本来就是个臭人。” 娟儿哄道:“臭人,那就让他更臭,小姐,吃粥,先把身子养好了,再从长计议。” 也不知道激将法起了效果还是其它原因,兰甯竟将一碗粥全吃下去了,吃完之后竟问道:“娟儿,还有吗?我先再吃一点。” 娟儿欢喜道:“有有有,我再去给小姐端来。” 吃得下东西,那就好办了,娟儿匆匆赶到厨房,人未进门就喊道:“赶紧再做一碗,小姐全吃下去了。” 谢傅笑道:“刚刚好,我已经做好了。” 娟儿错愕,只感觉谢傅似乎知道小姐想再吃一碗,问道:“你怎么知道小姐想再吃?” 谢傅笑道:“我早跟你说了,我最会照顾病人了。” 娟儿赞了一句:“你还算有点用处。” 兰甯又吃了一碗,这会不会空腹,服下汤药,倒也不会呕吐,沉沉睡去。 临近傍晚时分,兰甯这才悠悠醒来,气色看见去比早上好了许多,刚醒来,就对娟儿道:“娟儿,我想吃点东西。” 娟儿欣喜,连忙去厨房准备,这会谢傅已经回去,只好自己动手,兴致勃勃的端来廋肉粥,可兰甯这回闻着粥味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娟儿劝道:“小姐,你不是说想吃吗?怎么又吃不下了。” 兰甯皱眉道:“娟儿,你这粥跟早些时候不一样啊,我闻着就腻。” 娟儿闻言暗忖:“我已经尽量做的清淡了,怎么小姐还是吃不下,难道非要他做的不可,这人该不会在粥里下了什么药吧。” “小姐,你等一下,我再去重新做一份。” 第214章 非你莫属 娟儿从侧门进入澹台府,杀到谢傅居住的院子中去,朗声叫嚷着:“谢傅!谢傅!” 吴婶见了不悦,“哪跑来的野丫头在这里叫叫嚷嚷的。” 这些胡地全和朱明听见叫喊,从房内走了出来。 朱明看见娟儿似见到鬼一样立即躲了回去。 胡地全认识娟儿,立即兴奋的迎了上去,“娟儿姑娘。” 娟儿竟有人认识她,也顾不得问对方是谁,直接道:“谢傅呢,让他过来。” …… 书房里,谢傅与澹台鹤情下着棋。 孔管家又通报,说胡地全有事找谢傅。 谢傅以为地脂又有消息,立即撂下澹台鹤情离开。 见到胡地全,这才知道原来是娟儿找他。 都找到门来,定是有什么急事,谢傅立即跟着胡地全回到白脸窝。 见到娟儿问道:“娟儿姐,有什么事?” “跟我走。” 娟儿拉着谢傅就离开。 路上才跟谢傅说道:“小姐吃不下我做的粥,又饿了两顿了。” 谢傅一笑:“原来如此。” 娟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谢傅一出手,就完全不一样,看着小姐又有胃口了,还想再吃一碗。 娟儿觉得真是邪门了,同样都是瘦肉粥,自己做出来,小姐一点都没胃口,偏偏谢傅做出来的,小姐吃了还想吃。 娟儿再次端来一碗,兰甯吃了一半,问道:“娟儿,这粥是哪个厨子做的?” 娟儿愣了一愣,有这么明显吗?见小姐朝她看来,知道瞒不过小姐了,笑了笑,“小姐,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啊。” 兰甯一脸好奇,“生气什么?” 娟儿见兰甯心情还不算太差,就开口道:“这粥是扬州才子做的。” 兰甯闻言色变,将碗狠狠朝地上一摔,怒道:“我不吃他做的东西。” 娟儿吓了一跳,完全想不到小姐反应如此激烈,一时愣在当场,只听兰甯吼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谁要吃他的东西了。” 娟儿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吓到了,眼眶一红。 兰甯冷冷道:“你哭什么哭,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哭哭啼啼的。” 厨房内的谢傅听到脚步声,笑道:“我又做了一碗。”想来饿了两顿,应该肚饥。 娟儿却没有应声,谢傅好奇回头,却见娟儿红着眼眶。 “娟儿,怎么了?” “小姐知道这廋肉粥是你做的,很是生气,她说饿死也不吃你的东西,小姐让你滚!” 谢傅闻言,笑脸立即阴沉下来,斥道:“不知所谓!无理取闹!” 娟儿轻轻道:“谢公子,你回去吧。” 谢傅却道:“回什么回,我今日要好好修理她一顿,我就不相信这臭脾气,没人管的了了。” 娟儿闻言错愕,你有什么资格啊,突然看见谢傅竟在那些柴火中翻找出一条条荆条来。 顿时傻眼,这是要干什么啊! 抽小姐一顿吗! 以前她犯错,小姐也会抽她,不过很少,动手的时候也象征性的略作惩戒,抽着抽着,有的时候她反而笑了,因为小姐打的很轻,像挠痒痒一样。 一条两条三条…… 谢傅竟将夹杂在柴火中的荆条全部翻找出来,似乎要拧成一捆,这样抽起来才给劲。 苗妈妈鞭打院内的小伶小婢,她也见过,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副小姐在鞭打下哀声求饶的场面。 娟儿猛然回神,吼道:“你想干什么?” 谢傅沉下道:“你家小姐就是太宠了,欠收拾。” 娟儿冷道:“你也配!” 谢傅无暇应话,突然脱掉身上衣服。 娟儿一愣,这又是干什么啊?只见谢傅脱了外衣之后,竟将内衫也一并除了,上身赤膊。 娟儿脸一红,转过身去,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想强…… 猛然回头,呵斥:“你想干什么!” 谢傅倒是一笑:“娟儿姐,虽然你是她的贴身婢女,但兰甯娘子的性子,你未必有我清楚,有些东西她藏的很深。” “胡说!小姐才不是这种人。” 小姐才不是那种女人,虽然她经常戏弄男儿,可骨子里清高的很,突然看见谢傅竟将荆条一条条绑在自己身上,顿时一头雾水。 荆条表面有刺,绑在身上,立即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的红痕来,有些尖锐的地方甚至像针一样刺进肉里去,让娟儿也不忍睹视。 谢傅绑上荆条之后,重新穿上衣服,却表现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娟儿忍不住问道:“不痛吗?” 谢傅一笑:“你要不要试一试?” 娟儿不由自主的摇了下头,嘴上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治一治你家骄傲又清高的小姐。” “你跟我说清楚啊,我心里没底啊。” 谢傅淡道:“过程呢,有点复杂,三言二语也说不清楚,如果你听到什么叫叫嚷嚷的,最后也不要进来打扰,要不然就全功尽弃了。” 娟儿听到这里,更没底了,拦在门口,“不行!我不能让你胡来。” 谢傅一笑:“你我也不是头一天认识,我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人,不是吗?” 娟儿若有所思,还算可以吧,头一回在小姐房内遇见他,在当时的情况下还向我温文尔雅施礼,弄得她当时搞不清楚状况…… 想着突然发现谢傅竟拿着粥走远了,追了上去,谢傅却已经进入花厅,上楼去了,心中忐忑无比,你今天要是搞不定小姐,我就死定了啊! 房门被推开。 “娟儿……”兰甯这会也意识到刚才情绪有点过激,正想说几句轻话,看见来人,立即美眸圆瞪,一脸怒容喝道:“谁准许你进来的!” 谢傅淡淡道:“听说你不肯吃东西,我来喂你吃粥。” 兰甯闻言目瞪口呆,简直天荒夜谈,不可理喻,可谢傅却堂堂正正,理所当然的朝床榻走来。 兰甯一脸难以置信,待见他人已走到眼前,厉声喝道:“马上给我出去,否则……” 谢傅淡淡道:“否则什么!你杀了我?” 兰甯决然道:“对!我会杀了你!” 谢傅淡道:“我从来不怀疑你想杀了我,你这不讲道理,不分青红皂白,刁蛮任性的小娘子!” 兰甯高声说道:“我不讲道理,我不分青红皂白,我……” 兰甯话未说完,谢傅手突然探入被中,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扶坐起来,兰甯顿时惊吓的说不清话,“你……大胆……无礼……” 谢傅笑道:“没关系,吃完这碗粥,我就让你杀了,什么大胆,什么无礼,什么仇恨,也都足以让你消气解恨。” 兰甯看着他手中端着的粥,抬手扇去,谢傅却似料到她有此一举,手上一缩,让兰甯扇了个空,把粥重新放好,竟去翻兰甯的衣橱。 兰甯骂道:“臭男人,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的东西。” 谢傅没有回头,嘴上应道:“放心,我对你的东西不感兴趣。” “娟儿!娟儿!”兰甯大声呼喊着。 躲在门外的娟儿心中暗暗道:“小姐,我已经豁出去了,我现在进去,他死,我也得死。” 谢傅找来两条长帛,兰甯见了颤道:“你想干什么?” 谢傅应道:“把你绑住,要不然你怎么会乖乖吃东西。” 兰甯冷眼瞪视,威胁道:“你敢!” 谢傅淡道:“兰甯娘子,你现在不必威胁我,把我当做一个强盗好了。”说着动手要绑兰甯双手。 兰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双手摆动挣扎,奈何力气没有谢傅大,双手硬生生被谢傅捆绑起来。 兰甯求救着喊道:“娟儿,娟儿……” 门外的娟儿听着心痛,差点就要冲进去了。 绑了兰甯双手之后,谢傅这才端过碗来,盛了一匙递到兰甯嘴边,兰甯紧闭着嘴巴,一脸冷傲瞪视谢傅。 谢傅笑道:“为什么不吃我做的东西,你明明很喜欢吃?” 兰甯轻蔑道:“你也配,就不吃你这臭男人这双臭手做的臭粥……” 兰甯粥字刚刚说完,谢傅见她嘴巴张开,汤匙就硬塞到兰甯嘴里,灌进她的嘴巴。 被强灌的兰甯,把嘴里的粥全喷到谢傅脸上,一脸鄙视。 谢傅没有丝毫怒气,笑了笑,伸手抹净脸上的粥粒,兰甯双脚趁机抬起,对着谢傅身上踹了过去。 或许她身体衰弱,这看似用尽全力的一脚却没有把谢傅踹倒,反倒是谢傅趁机捉住她的双脚,拿着准备好的长帛绑了起来。 兰甯挣扎着骂道:“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你这胆大包天的贱人。” 谢傅平静道:“兰甯娘子,做个交换怎么样?你把粥吃了,一会我让你杀了。” 兰甯闻言错愕,看向谢傅,他的平静反而有真实的让人胆颤,嘴上却咬牙道:“你以为我不敢!” 谢傅淡笑:“我相信你现在很恨我,但你未必敢,我可以帮你,我自裁谢罪怎么样?” 兰甯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谢傅淡淡道:“我说到做到。”说着又端了一汤匙递到兰甯嘴边。 兰甯这会倒是张开嘴巴,倒是狠狠朝谢傅手背咬去,谢傅却没有想象中激烈的反应,兰甯又咬的更狠一些,直至感觉自己的牙齿陷入肉里,嘴里闻到血的腥味。 第215章 我恨你 他的手依然一动不动,兰甯疑惑的朝他望去,尽管他刻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额头渗出来的冷汗却将他出卖,心头猛地一颤,立即松口问道:“你干什么?” 谢傅勉强咧嘴笑道:“我心疼你,心疼一个在雨夜站了一夜,病成这个样子的小娘子,我欠你的。”说着忍着手痛,抖着手,把汤匙递到兰甯嘴巴。 这一次,兰甯紧闭的嘴巴慢慢张开,把粥吃了下去,却咬着牙说了一句:“我恨你。” “我知道。”谢傅轻声应了一句,又盛了一匙递到她的嘴边。 兰甯吃完之后,又说了一句:“我恨你。” 谢傅笑着柔声道:“好吃吗?” 兰甯看着他温柔的模样,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酸酸的,却硬瞪了他一眼,冷道:“不好吃,我是被你逼的。” 谢傅笑道:“下回做点好吃的给你吃。” “我不吃!我恨你!我……呜呜呜……” 谢傅趁她大声说话的时候,又喂她吃了一匙,嘴上柔声道:“我知道你高傲,是我不对。”” 兰甯冷冷道:“你会后悔的。” 谢傅微笑摇头,“我不后悔。” “你会后悔!” “我不后悔!” “你会后悔!” “我不后悔!” 谢傅突然发觉自己不该跟她这犟嘴了,改口道:“是,我后悔了。” 兰甯却问:“你后悔什么?” “后悔我……”谢傅说着突然刹住嘴,看了她一眼,“反正我后悔。” 谢傅闻言一颤, 兰甯忽然咯咯一笑,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谢傅闻言一颤,却感觉爱这个字有些重,可以肯定他是爱初月的,两人历经生死,让这份说不出口的爱充满悲痛与厚重。 也可以肯定他也是爱鹤情的,两人两情相悦,他渴望强大像个男人一样的去保护她。 但他未必爱兰甯,两人之间说爱太轻浮了。 谢傅定睛看向兰甯,她的眼眸如水柔柔泻在他的身上,她的睫毛如薄薄的蝉翼扇着,轻纱般将人笼罩,她红红的檀唇,让心咚咚跳的厉害,真的好美! 美的你想对她做任何事,谢傅浑身发热,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拥有她。 兰甯的声音无比温柔动听,“说~说你爱上我了。” 如烟水一般的声音轻轻萦绕在谢傅心头,绕弯着他的心,融化着他的心,勾引着他说出心里话,谢傅一笑:“是,我爱上你了。” 谢傅可以肯定只是对她只是见色起意的喜欢,轻易说出口的爱,不是爱。 兰甯却轻蔑一笑,“是吗?可我只是在玩弄你,你这个浑身发臭的小白脸。” 谢傅并不感到难受,刚要淡然一笑,突然瞥见兰甯眉目间所流露出来的骄傲与欢悦,刚刚还病怏怏的她突然间像一朵娇艳绽放的花儿。 为了满足她的骄傲,谢傅故意露出失落的表情来,或者说脸色看上去有些难看。 兰甯内心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轻笑着讥讽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谢傅不语。 “让我数一数,你是第几个爱上我,又被我拒绝的男人,我也记不清楚,反正你就跟那个朱明没有什么两样。” 谢傅微微一笑:“没关系,爱有时候不一定要回报,我依然感谢兰甯娘子让我感受到那种美妙的悸动。”说着又盛了一匙递到她的嘴巴。 这副表情落在兰甯眼中,却感觉他在刻意强忍着,心中有点不忍心对他说恶毒的话,轻声问道:“你不恨我吗?” 谢傅摇头笑道:“我凭什么恨你。” “你应该恨我,因为我玩弄了你,玩弄了你这个让我感到恶心的臭男人。” “不恨。”怎么可能因为仅仅几句话就去恨一个人。 兰甯吃了一口粥之后,说道:“我要你恨我。” 谢傅不再说话,任兰甯说什么轻蔑嘲笑的话,他都不再应答,直到一碗粥吃完,他才出声笑道:“听你说在玩弄我,我的心很难受,却不恨你,这个回答能让你感到快乐吗?” 一直红着眼眶的兰甯却忍不住流出眼泪,“你走吧,我也不恨你。” 女子的心是最敏感最敏锐的,她能感觉到谢傅所表现出来的温柔只是怜悯与愧疚,与爱无光。 兰甯最恨别人流泪,谢傅却最见不得别人流泪,看着她那双宛如烟水美丽的眸子冷冷的看着他,眸光里却满是黯然与伤感。 这双凄弱的眸子是他见过最美丽的眼眸,特别是在他印象中,这一直是双充满戏弄与嘲笑的眼眸,这让此刻这份凄弱显得强烈,那么柔心弱骨。 谢傅心头微微颤动,不忍心多看一眼,转过身去,心中暗暗说服自己,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真的可以轻易颠倒男人,百炼刚也花绕指柔。 “你走!” 谢傅却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走,想留下来继续看我笑话吗?我承认我输了,我很可笑,我爱上你了。” 谢傅只希望她现在能够闭嘴,没有多少男人可以承受这样美丽女子,纯情、勇敢的表白。 她的每个字都似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攻击着他的内心。 “还不滚!再不滚我就杀了你!”兰甯的声音冷入骨髓,似没有任何情感。 谢傅猛然回头,神色严肃阴沉的让人感到可怕,看着兰甯冷冷道:“你不觉得你我之间说爱显得很轻浮吗?” 兰甯一讶之后,圆眸怒瞪:“你怀疑我?”她的声音充满着被侮辱的愤怒。 谢傅平静道:“就算我爱你,也是见色起意的爱,这样的爱你要吗?” 兰甯冷笑:“有何不可,我就想看看你像其他男人一样拜倒在我裙下的摇尾乞怜,百般哀求的可笑模样。” “哦,原来是这样,这个我玩的起。” 兰甯闻言极为心疼,这是她第一次尝到男女之情的痛,真的很痛,她想让自己镇定一点,她想冷言讥笑,可是脸色却极为难看。 谢傅突然靠近,冷不丁的亲上兰甯的红唇,兰甯一呆之后才恍悟自己的初吻就这样被人夺走。 谢傅亲的很粗鲁,很贪婪,为满足欲望而去占有她。 在这一刻他放开了自己,渐地,他发觉很喜欢这种感觉,感觉自己像一只翱翔的空中的飞鸟,而以往尽管他时有飞翔,却只是像只风筝,永远有跟绳子在拉扯着自己。 他不知道拉扯着他的这根绳子是什么,或许是从小学习的礼法,又或许是内心回避着的一部分自我。 谢傅的粗鲁赤性让兰甯感觉被玩弄被侮辱,她的脚手还绑着,她唯一能反抗的只有她的牙齿。 谢傅一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口中荡开,然后直冲脑门。 谢傅清醒,心中猛然一惊,放纵欲念,是如此的可怕,刚才的尽情自我是那么的让人欲罢不能,那么的身心舒坦,你什么都不必去想,只需顺着自己身体的本念来。 向下的堕落总比向上的攀爬简单,谢傅望向兰甯,感觉兰甯是一个勾引自己堕入黑暗深渊的魔鬼。 兰甯冷笑看着他,她的眼神很轻蔑,沾血的红唇似刚刚饱尝人血,像那摄人魂魄的冷艳女鬼。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红血,似很鄙视什么东西,“不过如此。” 谢傅抹了下嘴唇,刚刚擦干净血迹的嘴唇,那被咬裂的地方立即又迸流出鲜血。 兰甯嫣然一笑:“还要吗?” 那洁白整齐的贝齿似一排钢刀,透着耀眼的寒芒。 “要,你喜欢这样的嘛。”谢傅还想再尝尝刚才的自我滋味,或是想自我挑战,又或许就是他本来想要。 人性的隐蔽是难以向旁人展露的,有的时候就算是自己,也会感到堕落与罪恶。 兰甯一讶,只见谢傅人突然再次靠近,“呸……呜……” 谢傅再一次被咬出血来。 兰甯咯咯的大笑起来,笑声里隐藏着几分心酸。 谢傅也是笑了起来,问:“我是不是很无礼,很放肆,开心了吗?” 他在问兰甯,也是在问自己,在刚才那一刻他撕毁了人性虚伪的伪装,本性赤白的暴露出来。 兰甯冷笑:“还差着远呢。” “放心,会让你尽情尽兴。”谢傅说着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他想干什么,难道他还想强辱我,兰甯眼里逸过一丝慌张,脸上却假装镇定,讥讽道:“原来你也只不过是一只公狗。” 谢傅瞥了兰甯一眼,嘴角的笑容让兰甯内心更慌了。 当谢傅将内衫脱下的一瞬间,兰甯却红着脸扭过头去。 “来,转过头来,好好看一下,让你高兴一下。” “无耻!不要脸!” 谢傅哄道:“来,我保证你会很高兴。” 兰甯一脸轻蔑:“我又不是没有看过。” 说着她就转过身来,大胆看去,在看到谢傅赤膊的上身却大为震惊。 他的身上背负着荆条,那尖刺让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满是红红的划痕,有一些尖刺甚至扎到肉里去。 谢傅轻轻笑道:“开心吗?” 兰甯一言不发,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荆条,心在颤抖,他身上背着这些荆条,刚才却一直与我谈笑风生,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谢傅淡道:“昨夜你等了我一夜,一定很恨我,只怕心里不知道咒骂了多少遍,巴不得我死,我此刻负荆请罪,不知道能否让你感到痛快。” 兰甯心头有种被刺痛的感觉,却更恨他了。 第216章 较量 谢傅在梳妆台拿了把剪刀,剪开了兰甯手上的长帛,把剪刀递到兰甯的手中,“我说到做到,来,往我身上扎一刀。” 兰甯一只手不知觉的接过剪刀,另一只手却轻轻的去碰那些荆条,指尖抵在一根尖刺上面,故意刺破自己的指尖,真的很痛。 “是不是下不了手,要不要我帮你?” 谢傅捉住她拿着剪刀的手,刀尖抵在自己的心脏位置。 兰甯双手猛烈的颤抖起来,直接挣脱,将剪刀用力扔远。 谢傅道:“既然玩不起,又说什么爱呢?” 兰甯怒声傲道:“我玩的起!” 谢傅伸手勾住她的下巴,兰甯傲慢的扭过头去,却没有反抗。 谢傅淡道:“我必须承认,你这张美艳到极点的脸,的确让人很想和你欢好一场。” 兰甯冷笑骂道:“公狗。” 谢傅又道:“也仅仅如此,等你年老色衰,与街中那些老妪却没有什么不同。” “公狗!”如果刚才是讽刺,这一回却是愤怒。 谢傅哈哈大笑:“还要这所谓的爱吗?” “我恨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让你为今天说的每句话悔不当初!” 谢傅解开绑在身上的荆条,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划痕更加明显,被刺破的地方渗出血迹,血迹斑斑。 兰甯心中暗暗道:“我一点都不开心,相反我很心疼,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我,我只是单纯的想爱你而已。” 谢傅捡起地上的衣服转身就走,兰甯错愕,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傅突然停下脚步,兰甯看着她的后背,檀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该说的,不愿意说出口的,她都说了。 只感觉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惹来他的无端轻蔑嘲笑。 谢傅没有回头,却出声道:“养好病才有力气恨我。” 走出院子,谢傅感觉自己太疯癫了,这是唯一一次,他没有喝酒却如此疯癫,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 或许她不想辜负兰甯的深情,又想证明所谓的爱很浅薄,又或许他感觉自己不配。 谢傅走后,兰甯呆呆无语,只感觉他刚才说的话,做的事比说爱她,还要让她感到心灵震撼。 安静中,娟儿出声打破这压抑的气氛,“小姐,他真是个禽兽。” 兰甯脱口而出:“不!他值得我爱,他一直真诚的向我剖白。” 当兰甯说出口的时候,连自己也惊讶了,这正是她心中的真实感受。 娟儿错愕,难道小姐喜欢这调调。 兰甯心中暗忖着,没关系,就让我先爱你,你再慢慢爱我。 “娟儿,药熬好了吗?” 兰甯突然间神采奕奕,充满斗志。 服了药之后,兰甯坐在镜前,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那张让男人心迷痴醉的脸。 这张脸极美极美,比画作中那些女神还要鲜活美丽,美的男人看见她就不由自主的产生占有她的冲动。 兰甯拿起剪刀,轻轻问:“娟儿,你说我这张脸上面划几刀,那些男人还会痴迷我吗?” 娟儿闻言颤抖:“小姐,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兰甯淡淡一笑:“或者说还有人会爱我吗?” 娟儿忙道:“小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个人就是个疯子,不是个正常人。” 兰甯道:“娟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娟儿不敢说出真实答案,如果你毁了容,你就不是兰甯娘子了,面对一个丑女人,他们又怎么会痴迷你。 兰甯轻轻道:“他说的对,所有人爱我,只不过是爱我美色,浮于表面,这根本不是爱,等我年老色衰,他们就不会爱我了。” 娟儿没有应声,心中暗忖,本来如此。 兰甯轻轻道:“我很好奇,如何我摘去我身上最为骄傲的东西,会是什么样子。”说着她将剪刀轻轻的移动到自己白皙无暇的俏脸上。 娟儿一惊,忙伸手把剪刀夺了过去,“小姐,你疯了。” 兰甯咯咯大笑起来,她的笑声让娟儿感到毛骨悚然。 “我真的很想赌一把。” “不要啊,小姐。” 娟儿心痛的都快哭出来了,小姐的性子竟如此倔强,不惜拿自己绝色的容貌来做赌注,她可以肯定,一旦小姐失去这绝色容貌,小姐立即就失去一切。 兰甯冷道:“哭什么,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哭了。” 娟儿极力阻止自己落泪,嘴上说道:“小姐,那你答应娟儿不是做傻事。” 兰甯一笑:“每个人的认知不同,或许在你看来是傻,在我看来并不是,算了,我跟你说这些也是白费口舌。” “那你就不要说,娟儿听着害怕。” 兰甯转而说道:“还记得娄门那边孤身一人的老嬷嬷吗?” 娟儿应道:“小姐说的是那个古怪又丑陋的老女人。” 小姐在娄门那边还有一处宅院,离宅院不远的地方住在一个古怪的老女人,某些日子这个老女人会在脸上花一些瘆人的画案,那些画案鲜活就像长在脸上,就算白天看上去,也如同鬼怪一般吓人。 “就是她。” “小姐突然提起她干什么,怪吓人的。”说着娟儿一想到那个女人,浑身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她非常害怕那个老女人,小姐却非常照顾那个老女人,经常前去探望,似乎一点都不害怕,每次两人在屋内说话,她都是躲在外面,根本不敢进入那阴暗的小房子。 兰甯一笑:“因为无知才会害怕,所有人跟你一样无知,才会害怕她,其实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娟儿一脸不解。 兰甯轻轻道:“老嬷嬷来自嘉绒大地,那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娟儿问:“那为什么她会来到苏州?” “因为战争,在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军队屠戮了她的村子,将壮丁老人小孩都杀死,只留下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供士兵凌辱。” “在当做俘虏押回大东国的路上,她日夜遭受凌辱,她也日夜向她所信奉的神灵祈祷,祈祷着能逃脱这种地狱般的悲惨遭遇。” “某一天,她依然嘉绒大地的传统,给自己画脸,很快那些欺辱她的士兵就对她弃之如履,不再凌辱她了。” “她觉得是她所信奉的神灵听见她的祈祷,拯救了她。” 娟儿问:“就是她脸上画的那些瘆人的东西?” 兰甯道:“对,这是嘉绒大地的传统,每个少女在十六岁的时候,都会画脸。” 娟儿好奇道:“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传统,将脸画的那么丑。” 兰甯笑道:“这个传统来源于一个传说。” 娟儿感兴趣道:“什么传说?” “相传在一千多年前,嘉绒大地上邪魔鬼怪啸聚于山林,趁着夜色来到村子,强行掳走那些美貌的少女,占有她们的身体,让她们诞生魔子,一时间嘉绒大地赤地千里。” “有一年一位大师路经此处,看着眼前的悲惨景象后,决定帮助人们驱走邪魔鬼怪,他传授村民画脸之法,那些邪魔看到画脸的少女之后,却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抱头鼠窜,再也不敢踏入嘉绒大地一步,嘉绒大地也恢复了安宁,自此之后这个传统便沿袭下来。” 娟儿笑道:“本来就是邪魔,又怎么会害怕丑八怪。” 兰甯笑道:“传说之事,历史久远,难以究详,不过据古籍记载,有的说这张脸是邪魔之母,有的说这是禁锢那群邪魔的天神的那张脸。” 娟儿问道:“小姐,你突然提起这老嬷嬷干什么啊?” 兰甯淡淡道:“我想让她给我画脸。” 娟儿闻言骇然:“小姐,千万不要啊!” 兰甯一笑:“嘉绒大地还有一个传统,少女在嫁人的那一天,会用特别的方法祛除脸上那些平时洗不掉的图案伤疤,恢复美丽如初。” 娟儿松了口气:“哦,这样还好。”旋即又担心道:“如果祛除不掉怎么办?” 她见过老嬷嬷脸上那些宛如伤疤的图案,有明显的凹凸皱褶,就像真实的伤疤一样,像长在肉里面,剥又剥不下,洗更是洗不掉,感觉根本祛除不去。 兰甯淡然一笑:“祛除不去,那就在脸上留一辈子咯。” “小姐,我还是有点担心。” “又不是你变丑,你担心什么。” “小姐变成那个样子,我心里更难杀。” “好了,你明天偷偷把老嬷嬷带到这里来,不如让其他人知道,她帮我这个忙,我也帮她一个忙,我知道她非常思念家乡,那片已经没有亲人朋友的土地。” …… 隔日一大早,娟儿就带来一名身材矮小的老妇,老妇粗衣鄙服,步履蹒跚,腰弯的都直不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 脸上似长了天花的人一般,遮着一块白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其实老妇并非长了天花,她是怕她这张脸吓到其他人。 娟儿直接将老妇带到兰甯房间,老妇看到房间布局,似受宠若惊又是自渐形秽,本来蹒跚的脚步更加小心翼翼。 见面,兰甯立即问道:“老嬷嬷,马车颠簸吗?” 老妇笑道:“老妇人从没享过这种福,比家里的榻还要舒服。” 兰甯又问:“家中存粮还够吃吗?” “够够够,如果不是娘子照顾,老妇人无以谋生,早就饿死家中。” “老嬷嬷不必说这些客气话,兰甯很喜欢听你讲的故事,也算回报。” 第217章 毁容 兰甯说着,热情请老妇坐下,又让娟儿上茶。 “娘子,不知将老妇人叫来有什么事?” 兰甯端详着老妇遮布的脸,“不急,老嬷嬷,能将布拿下来吗?我想看看你的脸。” 老妇闻言一讶,“娘子,可不要吓到你。” “不会,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吓不到我。” 老妇笑了笑,“娘子真不是一般人。” 说着就将脸上白布拿下,露出一张丑陋无比的脸,脸上满是凸起的瘢痕,由于过意密集,所以像一幅在脸上刻意雕刻的图案。 乍一看去,如同一尊恶神,夜晚就更加骇人了。 兰甯非但没有丝毫惊色,反而兴趣浓烈,“难以想象这是画上去的,简直长在脸上一样。” 老妇应道:“画脸只是一个说法,其实是种上去的,跟肉长在一起,骗的了邪魔也骗的了人。” 兰甯大感神奇,问道:“老嬷嬷,我可以摸一摸吗?” 老妇一讶之后,应道:“娘子不觉得瘆人,就摸吧。” 兰甯伸手轻轻触摸,触着只感真实的就跟伤疤一样,忍不住去剥,看能不能剥下来。 老妇却是吃痛,轻呼一声。 兰甯连忙缩手,有点不好意思道:“弄疼你了。” 老妇解释道:“娘子,是剥不下来的,已经跟脸上的肉长在一起,这些东西是活的,汲取血肉为生。” 端茶而来的娟儿听见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立即脱口问道:“老嬷嬷,那怎么取下来呢?” 老妇应道:“只需用上特殊的方法,就会自动剥落,脸容恢复如初,非但如此,今后脸上还会留下淡淡香气,男人闻了会……” 兰甯问道:“闻了会怎么样?” 老妇笑道:“会很热情,很爱惜娘子。” 兰甯立即明白老妇的意思,就像某些动物身上会散发出某种气味,让异性充满求爱的冲动,笑了笑:“真是神奇。” 老妇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神奇,好比墙壁长了苔藓,剥落之后,墙壁就会恢复如初。” 话归正题,兰甯道:“老嬷嬷,我要你帮我画脸。” 老妇闻言骇然,她在大东国生活了六十多年,头一次有人向她提出这种要求,看着兰甯这张绝色无双的脸,轻轻道:“娘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变得丑陋无比,看这个世上还有没有男人爱我。” 娟儿插话道:“老嬷嬷你确认这东西能够祛除,容貌能够恢复如初?” “娟儿娘子放心,我小时候不知道看过多少次?” 娟儿反问:“那你为什么不祛除呢,宁愿顶着这张丑脸?” 兰甯冷声斥道:“娟儿,不得无礼。” 老妇闭目应道:“我没有嫁人,所以不会祛除,神灵也一直会庇佑我不受侵害。” 兰甯明白有些东西已经根植内心深处,特别是老嬷嬷少女时的那些遭遇,就算换个地方,换种文化,也不能丝毫动摇她的信念。 “娘子,过程会很痛苦,你还是考虑清楚。” 老妇还是想劝说兰甯作罢,这并非儿戏,要承受一些代价,其实这在嘉绒大地,画脸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 兰甯不以为然,娟儿关心问道:“有多痛?” “跟刀割在身上一样痛,而且在慢慢生长成画的过程,这种痛楚会一直保持着。” 兰甯问:“需要多少天?” “一天就会出现割伤痕,三四天就会长痂,随着时间推移就长出凸疤来,就像我一样。” 兰甯喜道:“太好了!” 娟儿和老妇顿时错愕,老妇提醒道:“娘子,这不是闹着玩,在脸上画几笔那么简单,过程会很痛很难受。” “嘉绒大地的女儿都受的过来,我怎么就受不了。” “好吧,娘子想画在什么地方?” “娟儿,那我眉笔来。” 兰甯在右颊画了长长一道,又左颊直探耳边画了一道,下巴画上一道,鼻子也画了一下,似乎要将自己的脸作践的支离破碎。 娟儿忙道:“小姐够了,已经够丑了。” 画脸的过程确实很痛苦,就像刀在脸上划过那边火辣辣的炙痛,但兰甯心中却热血沸腾…… 你不是见色起意,你不是只喜欢我的脸吗?现在我就让你知道,你爱的不是我的脸…… …… 这几天谢傅还是会过来,给兰甯弄一碗粥就走,兰甯的病是因他而起,或许他这样做想算的清楚一点,进而一笔勾销。 他没有再去见兰甯,那天他说的很清楚,像兰甯那么聪明的女子,一定会明白自己说的那些话,或许兰甯能够冷静下来。 你跟我谈爱,我就跟你谈爱,你跟我谈情,我就跟你谈情。 如果不是遇见师傅初月,谢傅作为一个风流少年郎,绝不会深感爱字之重,重到可以背负身上,为之奋斗。 归根到底,他的能力太渺小了,如果他是当今天子,受你何妨,像你这样的绝色妖姬,怎么也要封个贵妃,哈哈。 一大早,谢傅就去市集买了只老母鸡,拎着老母鸡直接就走进回莺院。 昨日询问娟儿,听娟儿说兰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大病初愈后,身体羸弱,需要补一补,给兰甯炖碗鸡汤,这回莺院他也不打算再来了。 也算回报兰甯的一番深情。 娟儿今日话很少,看着正在炖鸡汤的谢傅一言不发,这些日子与谢傅接触的多,对谢傅也有更多的了解,印象改观。 她终于明白小姐为什么偏偏会喜欢他,若论风花雪月,这扬州才子丝毫不逊色任何名流公子,甚至更胜一分。 可又有几个名流公子懂得做这些,煮一碗粥,熬一碗鸡汤。 对于小姐来说,她并不需要风花雪月,小姐需要的是这种无声的温柔温暖。 这样的人太特别了,特别到你不得不对他另眼相待。 谢傅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递给娟儿,喊了一声,娟儿才回过神来。 娟儿没有伸手接过,却是说道:“谢公子,今天要不你端上去吧。” 谢傅一笑:“不啦,明天我就不过来了。” 明天不过来了,意思是从今之后不再过来。 娟儿闻言双手一颤,接过鸡汤。 谢傅整理了一下厨房,洗净双手走出厨房,快走出小院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朝兰甯居住的楼阁瞥了一眼。 这么一瞥却看到一道婀娜身人的身影伫倚在阁楼前的红栏,她的脸上蒙着黑纱,这让她看上去更加的冷艳魅惑。 唯能看见她那双美丽的眸子,这真是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单单这双眸子就足以让男人心驰迷醉。 谢傅心头为之一荡,我确实是见色起意,你的美丽真的太耀眼了,耀眼到任何一个少年郎都不得不为之动容,他也不例外。 谢傅对着那红栏美人报予微微一笑。 这红栏美人似看见了他的笑容,修长的玉颈轻轻一扭,望去别处,似不领情。 谢傅一笑,转身就走。 这时悦耳的声音柔柔地似从遥远的天际飘来:“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和短。” 谢傅闻言心头一颤,停下脚步。 如此的绝情,以后当做陌生人吗? 若说无情无爱,至少也应有一份书信往来相识的情谊啊。 谢傅转身望去,兰甯已经侧过身去,凝望遥远的秋日,似真的把他当做一个陌生人,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轻轻秋风下,她脸上黑色的面纱微微漾动着,黯寂而凄美。 耳下的长鬓逸纱而出,根根琨玉秋霜。 谢傅回头朝阁楼走去。 直接登上二楼,看见她的身影,谢傅便停下脚步,笑道:“看来你是想通了。” 兰甯淡淡应道:“我是想通了,但某人未必想得通。” 谢傅问道:“此话怎讲?” “你心里清楚。” 兰甯说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冷漠以对。 身体却不冷漠,她的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纱衣,若隐若现间,细腻柔和的脊背,纤纤一握的蜂腰,笔直浑圆得勒紧绸裤的双腿在纱衣漾东中晃悠着…… 谢傅喉咙吞咽了下口水,已是深秋却穿的如此单薄,是为了勾引我吗? 嘴上笑道:“你大病初愈需注意保暖才是,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我喜欢。” 这三个字如同一个受到冷落的小女子,故意作践自己来博得别人的关注。 谢傅笑了一笑,又问:“鸡汤喝了吗?” “你说的是这东西吗?” 谢傅看见她手里原来端着那碗鸡汤,单手托着鸡汤将手臂移动到红栏外。 谢傅忙道:“小心别掉了。”这只老母鸡的精华全在这一碗鸡汤里面。 兰甯哎哟一声,“好烫啊~~” 鸡汤从她手中脱落,掉落楼下去,啪的一声。 谢傅见状怒道:“你故意的!” 兰甯盈盈笑道:“我不小心的,抱歉,浪费你一番功夫。” 嘴上虽如是说着,那双黑色眼眸却充满着挑衅,分明在说,我就是故意的。 “你……你……”谢傅顿时气的说不出话了。 慢慢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刚才某一刻他真想把她当成不听话的小孩子,揍上一顿。 兰甯讥讽道:“生气了,生气就不要闷在心里,惩罚我啊?” 谢傅冷笑:“我惩罚你干什么,你死了活该!” 兰甯冷幽幽道:“那天不知道是谁将我手脚捆绑起来,逼着我喝粥,分明就是贪慕我的美色,想趁机占我便宜,虚伪!” 谢傅几个疾步就走到兰甯跟前,猛然伸手搂住她的蜂腰,让她身体紧贴着自己。 兰甯立即“嗯”的轻呼一声。 谢傅另一只手托起兰甯的下巴,让她昂头看向自己,戏谑道:“你就那么喜欢被人当做玩物一般对待,不得不承认你这样的玩物真的是独一无二。” 兰甯美丽的眸子与谢傅眼神短兵相接,似欲迎还羞,嘴上慢悠悠的骂了一句:“公狗。” 谢傅只感觉这人这话充满着无限诱惑力,心弦一扣,伸手就去解下她的面纱。 在面纱揭下的一瞬间,谢傅看到她的脸,却吓得猛然松手,连退几步,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第218章 措手不及 看着谢傅被吓坏的样子,兰甯却扑哧一笑:“吓坏了吗?” 谢傅颤抖问道:“你……你的脸怎么了?” 兰甯淡淡道:“我自己划的?” 谢傅处于震惊之中,以至于他都忘了去问为什么,看着她脸上一道道伤痕,只感觉就像一朵最美丽的花朵把一片片花瓣撕开那么残酷。 他脚下慢慢走近,颤抖的伸出手想要去触摸。 兰甯却拨开他的手,冷笑道:“你不是只喜欢我这张脸吗?那我就毁了,不让你喜欢。” 听到这句话,谢傅心中的震惊化为愤怒,吼道:“你这个疯女子!” 看见谢傅发怒,兰甯却咯咯而笑,他发怒至少表明他在意。 谢傅只是看着那些伤痕,目光不曾移动分毫。 兰甯一笑之后,淡淡问道:“还爱我吗?” 她所说的爱,正是谢傅所说的见色起意,在房内,谢傅说过他就算有爱,也只是爱她的美色,他还说等他年老色衰,与街中那些老妪却没有什么不同,现在她这张脸只怕比那些老妪还要不如,还要让人恐惧厌恶。 谢傅只感觉这句话非常残忍,特别是从她口中说出来。 “爱!” 谢傅应的非常自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亦觉得痛心无比。 兰甯漫不经心道:“看来你这人还不算狼心狗肺,还会可怜我。” 谢傅闻言,问自己一句,自己只是在可怜她吗? 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刻,他心很痛,痛的那些伤疤好像是划在他脸上。 回想两人相识以来,一开始书信往来,她字字真情实意,反倒自己只不过是替写,却是在欺骗她感情一样,心头一痛。 后来,在花厅拷问自己那一次,她故意不问却让他自己说出来,她当时说的每句话,无不表现出她非常重视两人的情谊,谢傅心头又是一刀。 最后骄傲的她,竟拉下面子反过来哄自己。 在画舫那次,自己践踏她作为花魁娘子的尊严,她却不计前嫌的将自己搂住,而在自己醉倒的那段时间,她完全可以报复自己。 在走廊里等了自己一夜就…… 一幕幕在谢傅脑海回映,谢傅只感觉亏欠她太多太多了。 她的爱是轰轰烈烈,勇往直前的,而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居然瞻前顾后,他明明喜欢她的美色,却假正经…… 谢傅无比痛恨自己,动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个举动出乎兰甯意料,表情一呆。 谢傅体内的血在沸腾,无比肯定道:“我不是可怜你,我是爱你。” 兰甯表情轻蔑,问:“爱我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爱你。” “你不是只爱我的美色吗?现在我已经变成丑八怪了。” “我不在乎。” 谢傅说着将她搂住怀中,像搂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温柔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抚着抚着,摸到直入耳鬓的瘢痕,温柔道:“你为什么这么傻,你这个傻女人,傻女人……”语气中满是说不出来的又气又疼。 兰甯心头暖极了,可她感觉谢傅只是在可怜她。 为什么我容貌角色的时候你不爱,这才几天功夫,看见我毁容了,就立即爱了,分明就是在可怜我。 想到这里,温暖中又夹杂着几分伤感,我不需要可怜!开口冷冷道:“我死了活该,关你什么事!” 谢傅以为兰甯在责怨他,忙道:“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死了活该。” 兰甯冷漠道:“关我什么事。” 谢傅柔声哄道:“兰甯,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吗?”说着捉住她的双肩,让她看着自己。 兰甯无声与他对视着,想看他能正视自己丑陋的面貌多久,谢傅的眼睛却眨都不眨一下,“相信我,我一点都不嫌弃。” 兰甯咯咯一笑:“真是讽刺,你不觉得说这话虚伪吗?见色起意的扬州才子,说只爱我绝色容颜的扬州才子,现在却说不嫌弃我是个丑八怪。” 谢傅大手一挥,“不要再提这些,我爱你这个人,也爱你这颗心。”说着将手按在她柔软的胸脯。 兰甯笑道:“真的吗?你变心倒是挺快的。” 谢傅现在可以容忍她对自己极尽讥讽嘲笑,轻声道:“你是对的,我是错的,我不仅仅爱你的容颜。” 兰甯眼神突然一冷,这张丑陋无比的脸也冷若冰霜,“可我不爱你了,有些东西就跟我的容貌一样,一旦失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谢傅一呆,被兰甯这话杀得个措手不及,过了一会才决然道:““你分明是喜欢我,要不然你绝对不会等了我一整夜。” 兰甯淡淡道:“你不知道女人也会变心的吗?在划花自己的脸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如此糊涂,竟爱上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就当做一场梦吧。” “你还喜欢我。” “不!我不喜欢你了。你也不用可怜我了,你走吧。从今以后,就算在路上遇见也不相识。” 谢傅平时能言善辩,这时也不知道慌了还是没招了,伸手将她强行搂住,就要去强吻她。 或许为了证明自己爱着她,也许为了证明她依然爱着自己。 兰甯挣扎的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狠狠咬了他一口,用力将他推开。 谢傅摸了被咬出血的嘴唇,想要故技重施,这一次兰甯发狠,直接踢向他腹下要害。 谢傅明明可以躲开,却硬生生挨了她一脚,眉头微微抖了一下。 兰甯一呆之后,冷声道:“你要我跟你拼命吗?那我就奉陪到底!” 脸上的寒霜,凛然不可侵犯。 “你……现在……情绪可能有点激动。” 谢傅有点痛,说话一时不连贯。 “我一点都不激动。” “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不用了,我能养活自己。” “我晚点再来看你。” “你不用来了,来了我也不会见你。” 兰甯说着冷漠无情朗声道:“娟儿把他赶出去,永远不准她再踏入院子一步。 “不用了,我自己走。”谢傅说着转身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下了阁楼,谢傅却是一步三回头。 兰甯站在阁楼前,看着那道失落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心头却是隐隐一痛。 她也搞不清楚刚才自己为什么那么表现,这一切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或许谢傅从来没有这般哄过她,这般疼过她,这般爱过她,她好享受这种感觉。 她的行为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不停的用这样的方式来赢得对方更多的怜爱。 又或许她认为谢傅只不过是在可怜自己,这让人更感到愤怒。 “小姐,你为何对他这么狠心呢?” 娟儿这个时候才出现,刚才两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她实在不明白小姐承受了那么多痛苦,却用这种方式来对待谢傅。 兰甯冷道:“狠心!他对我才狠心,现在只不过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我说过会让他悔恨的。我要让他明白,我玩的起,现在是他玩不起了。” …… 书房里,谢傅和澹台鹤情下着棋,人却一直走神,脑海里一直回映着那张丑陋的脸。 心头也堵得慌,只感觉这件事不解决,心里就一直不舒服。 澹台鹤情兴奋道:“终于赢了你!” 谢傅笑了笑,“鹤情,你棋力大有长进。” 澹台鹤情却微笑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谢傅笑着摇了下头。 澹台鹤情柔声道:“你骗不了我,要不是你一直走神,我赢不了你,告诉我好吗?你解决不了的难题,也许我能帮你解决。” 这件事,谢傅如何能告诉澹台鹤情,他抗拒兰甯,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澹台鹤情。 澹台鹤情突然说道:“你嘴巴怎么了?”说着伸出手指轻轻触摸谢傅被咬伤的部位。 谢傅用开玩笑的口吻故意道:“女人咬的。” 澹台鹤情表情旋即一冷,很快却是笑道:“你这么英俊,又多才温柔,有女人喜欢你很正常,男人嘛自古也是风流多情,管也是管不住,你玩玩就好,可别动真的。” 谢傅错愕,想不到澹台鹤情如此开明,突然却发现澹台鹤情用眼角的余光暗暗瞟着自己,心中暗呼好险,差点上了她的当。 笑道:“我不喜欢上青楼。” “青楼女子还好,就怕良家女子,招惹上了想甩甩不掉,得娶回家,到时候三妻四妾的,都不知道该伺候哪个好。” 这话说的谢傅很心虚,但这个时候却绝对不能心虚,拉着澹台鹤情的手说道:“你放心,就算三妻四妾,我也最疼你。” 澹台鹤情直接问道:“你这是先给我提个醒吗?” 谢傅没有应话,兰甯这么可怜,日后跟鹤情好好说说,她应该愿意吧,不过眼前得先将这桩心事了了。 澹台鹤情主动捉住他的手,“傅,我会吃醋的。” 谢傅点了点头。 …… 或许是对澹台鹤情心怀愧疚,这一夜,谢傅把澹台鹤情爱的很狠。 隔日一早醒来,谢傅又忍不住对枕边佳人动手动脚,一副要擂鼓再战的样子。 昨夜,澹台鹤情被他折腾的骨架都快散了,吓得用被子将自己抱的紧紧的,“傅,你饶了我吧,我不行了。” 谢傅倒没有强来,笑道:“我以为你还不够。” 第219章 心甘情愿 不够! 澹台鹤情嗔道:“你是不是要让我今天连布坊都去不了,你这个样子,我一个人可伺候不了你,日后还真的多给你娶几门妾室。” 谢傅暗忖,又在试探我?嘴上轻轻道:“我也怕你太辛苦,要不就再娶一个,也好替你分担。” 尽管用着打趣的口吻,不过这话说的谢傅自己也暗暗脸红,只觉厚颜无耻。 澹台鹤情讥讽道:“一个哪够啊,至少得五个八个。” 谢傅哈哈大笑:“那不就成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 澹台鹤情拧了谢傅一下,“你要有这命,我也就认了。” “封你当皇后可好。” “做白日梦呢你。” …… 谢傅抽空去了回莺院一趟,其实离的也不远,就比上趟茅厕远一点。 只是这一回却被拒之门外。 兰甯的脾气,谢傅大概也摸到几分,这个女人十分骄傲,倔强,敢爱敢恨,还有认死理。 要不然,她也不会把自己的脸…… 想到这件事,谢傅心里就难受,就堵的慌。 唉,很多事都说不清楚,有的时候你明明是在为对方着想,结果却反而不尽人意。 有时更应该站在对方的立场,为对方着想,而不是自以为是的想当然。 他自认为读过很多书,通明世理,但事实证明,他还太年轻了,人生还要很多的路要走。 返回澹台府的路上,谢傅突然发现天空中飘着风筝,倒是天高气爽放风筝的好天气。 突然想起兰甯上回借风筝掉落在他院子,给他传信。 我不也可以用这种方式。 想到这里,谢傅顿时神采奕奕,脚下加快步伐。 …… 房间内,兰甯提笔作画,双眸凝神聚光,黛眉微微下垂,黑色面纱遮住鼻子以下的部分,举止优雅中多了几分让人不敢逼视的冷艳气息。 兰甯的心也在无时无刻胡思乱想着,唯有作画才能让她全身心投入其中,人安静下来,心也安静下来。 讽刺的是,她画的却是让她胡思乱想的本源,一位衣着翩翩的公子。 不过再看画中人的模样,可就与公子沾不到边,一张大马脸,歪嘴裂目,就是个丑人。 似乎嫌不够丑,兰甯又在这张丑脸上点下密密麻麻的麻子。 咯~ 兰甯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在我脸上画乌龟,我就在你脸上画麻子。 “小姐……小姐……” 娟儿的声音突然传来。 直到娟儿的脚步闯入房内,兰甯依然埋头作画,手上优雅的动作不停,嘴上淡淡道:“是不是又来了,赶走就是。” 她的语气平淡冷漠到像对待那些对她痴迷若狂的名流一般。 “不是,小姐你看。” 兰甯望去,咦的一声,目光立即被吸引住了。 只见娟儿手里拿着一副人高的女子画像,女子红衫绿裳,长长白色裙摆遮住双脚,两道红色长帛垂地。 再看这画中人体态轻盈,容貌艳丽多情,头顶仙髻,分明就是嫦娥奔月。 说是画又不是画,妙的是留白部分全部被剪裁掉,乍一看去就好像一个真人站在自己眼前。 兰甯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风筝啊?” “风筝!” 兰甯闻言一讶,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风筝,也想不到风筝也能做成这个样子。 “是啊,小姐你看,这背后有竹架子,还连着一根绳子。” 兰甯脑海立即映出一个人来,只有他有这份才情,也只有他有这么妙趣,嘴上淡淡道:“哪来的?” 兰甯说着又低头作画,似毫无兴趣,漠不关心。 娟儿嘻嘻一笑:“掉在院子里,我看见漂亮就捡过来了……”说着突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他故意掉在我们院子里的。” 兰甯却没有丝毫惊讶,因为她早就知道了。 既然是谢傅故意为之,那自然是想向小姐传达什么,你们两人倒是奇怪,明明可以见面说话,却非要用这种方式。 “小姐,要不,你看一下吧。” “不看。” “小姐,上面好像有字。” 兰甯手上稍微停顿一下,却没有任何表示。 娟儿直接念了出来;“卿凭烛光弄衣针,君坐墙头遥相盼。” 兰甯一听就知道谢傅夜晚要跃墙而来,盼她前来相会,不知为何却是骂道:“贱人,早有这份心……我兰甯岂是这么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娟儿,去把各个小院的黄狗都牵到院子来。” 娟儿啊的一声,“小姐,这可不能闹着玩,会咬死人的,你看他手无缚鸡之力,到时候想逃都逃不掉。” 兰甯改口道:“罢了。” …… 夜晚降临,谢傅选了个好时辰过来,从外围墙跃跳上墙头。 说来这事也不是头一回干,倒也心不慌。 坐在墙头望了过去,只见阁楼上下亮着灯火。 想着我在暗,她在明,我就这般等着,她若有心来见,提着灯火出来,我立即知晓。 却说兰甯这边,知道谢傅今晚要来,人显得有点心神不定。 朝门口望去,只见天空一轮如眉似弓上弦月,月光星光之下,飘着几片白色云彩。 风也轻飘飘,微微吹动着落在红栏前的黄叶,懒洋洋的。 倒是个约会的好夜晚,真会选日子,不知道比秋雨绵绵的那个夜晚要烂漫多少。 看着兰甯心中蠢蠢欲动,只感觉脚不似自己的,想走出去。 不行,我要忍住。 想到这里,兰甯开口道:“娟儿,把门关上,帘也放下。” 娟儿闻言啊的一声,“小姐,你真不打算见他啊。” “当然!” 坐在墙头的谢傅突然听见动静,心头立即窃悦起来。 望去却是错愕,只见人家却将门儿关得紧紧的,帘儿垂得低低的,似乎防贼一般。 谢傅露出苦笑,这是不打算见我吗? 忽又想着,或许是想等夜深人静,好避开耳目,于是又静静候着。 “小姐,他来了。” 兰甯闻言心头一颤,知道他今日肯定要来,骤然听着还是心头激动,嘴上说道:“胡说,外面乌漆墨黑的,你怎么可能看的见。” “真的,他直直坐在墙头,伸长着脖子朝这边张望着,像只呆头鹅。” 听到呆头鹅三个字,兰甯不知道想到什么,忍不住扑哧一笑。 一笑之后,脸容旋即一冷:“点香熏被吧,我困了,要安寝了。” 娟儿点着兰麝香木,屋内立即幽香满室,透着几分温馨味道,扭头朝小姐看去,只见她坐着手托香腮,目光深思,分明在意。 轻声道:“小姐打算让他等多久?” 兰甯立即回神,她也有些心声,正好借娟儿表达,“既然我变成这样,还说爱我,那我就看看他到底有多爱我,只要他能等到天亮,我就出去见他。” 娟儿忍不住脱口道:“小姐,你可真够折腾的。”话刚出口才知这话过于无礼。 兰甯倒也没有留心,直接应道:“我这些苦白受了,今后我一辈子对他好就是,生他气的时候,想着这些就不气了。” 兰甯内心其实很害怕,他害怕谢傅只是可怜她,只是对她心存愧疚,只是想弥补她。 她不要可怜,也不要心存愧疚,她要是干干净净,明明白白的爱。 谢傅看见阁楼内的灯全暗了下来,表情一讶,心头黯然,却坐着一动不动,你等我一夜,我也等你一夜。 等着等着,朦胧中似乎听到发髻上的玲珑步摇的声响。 骤然一喜,放眼巡视,周围却是一片黑暗静悄悄,细听却只不过是夜风吹动着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喃喃自语:“就算你不来见我也好,就让我体会一下你那夜的心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中,似乎又听见湘裙拖地的环佩音。 却只不过是风吹动着阁楼纱帘,上面的佩饰在响。 谢傅干脆回忆着和兰甯相知相识,想着想着心中暖暖的,丝毫不觉得夜深寒冷,嘴角也慢慢勾起笑意,他可以肯定,他不仅仅是见色起意。 兰甯背下枕着绣锦的褥子,身上盖得是翠缎的被子,却是越睡越冷。 脑海中尽是他一个人在夜风下坐在墙头的情景,只觉自己也身处此景之中,周身冷飕飕。 好几次她都忍不住要起来,好几次又忍了下来。 心中暗暗骂自己下贱,恨不得把自己双手双脚绑起来,就是想去也去不了。 两人,一个在墙头,一个在屋内床榻,便是高喊一声,声音都能传到对方耳朵里去,却感觉如同天涯海角一般遥远!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这个夜晚太漫长了。 天还黑着,也不是在什么时辰,雨点千丝万缕落下,落在池塘,落在屋檐黛瓦,小巷青石板上,发出各种滴滴答答的声音。 雨很轻柔,声音也很轻柔,就像江南女子温润的肌肤,轻柔的心肠 雨点落在谢傅身上,让愣神的他清醒了几分,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初夜时还月亮高挂,这会就下雨了。 快天亮了吧,谢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分,只知道自己等了很久,一瞬一息的数着。 雨越来越密,慢慢的将谢傅衣衫湿透,想到兰甯也曾如此这般待着。 脸颊莫名感到冰凉,也慢慢凉了他的心头,有种强烈的伤感…… 兰甯躺在床榻上,时睡时醒。 忽又醒了过来,朗声问道:“娟儿,什么声音?” 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娟儿闻声骤然醒来,应道:“是下雨的声音。” 兰甯一惊,“下多久了。” 娟儿半夜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雨,应道:“应该是刚下不久吧。” 兰甯又问:“什么时辰了?” 这时一声鸡鸣传来,再隔窗望着外面,外面已经有一丝昏沉沉,应该是卯时了。 兰甯立即下床来,匆匆穿着鞋,身上只穿着绸衣绸裤,也顾不上再披上衣服,就推门走到阁楼红栏处,只见昏沉沉中,目光所及天地一片湿漉漉,这雨只怕下了很久。 兰甯小跑着下楼去,婀娜的身影朝墙头疾行而去。 脚下的绣花鞋刚刚踏入院子,溅出很大的水花和泥污,立即将她白色的绸裤溅的泥污灰灰点点。 兰甯走到墙头边,看着空荡荡的墙头,悲从心来,似乎失去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眼睛一酸就有落泪的冲动。 兰甯就这样站着看向一动不动,任雨水打湿她的衣衫,让雨水湿了她一头不束长发,让她变得更加狼狈。 连一夜都等不了,你分明就只是在可怜我。 一定是这雨,这可恶的雨,这罪大恶极的雨! 要不然你肯定愿意再等上一等。 “兰甯!” 一声呼喊突然传来,兰甯心头一下子炽热起来,猛然扭头望去,只见谢傅蜷缩在树下躲雨,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十分可怜。 谢傅越可怜的样子让兰甯越心痛,越心痛心中却越喜悦越激动。 对,你这个样子,我才相信你真的爱我,我才心甘情愿的认输。 谢傅站了起来,看着狼狈不堪的兰甯,恨不得化身做一把油纸伞,撑在她的头顶,为她遮挡秋雨。 “上面风雨有点大,我就躲在这树下,你不会怪我吧。” 兰甯骂了一句:“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可恶的癞蛤蟆……”再坚硬的心肠在这一刻也都化作一滩柔水。 谢傅迎着她的眼神,笃定道:“你还爱我。” 兰甯身体突然一动,像火山爆发一样,朝谢傅奔跑而去。 看着一道热情的像火一样的身影,谢傅心灵悸动颤栗,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瞬间流遍身体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暖洋洋,是如此的美妙! 一时间竟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她满是伤痕的丑陋脸容,却觉得是世间最美的一张脸,让他如此深爱。 奔跑中,兰甯踩到自己的裤腿,整个人一下子摔倒在地面上,一只绣花鞋也脱脚而出。 人倒在泥洼之中,眼里有说不出的委屈,泪却这个时候才掉下来。 “兰甯!”这是他生平叫唤她名字,最大声的一次,人如一头猎豹朝兰甯冲去,他恨不得将那绊倒兰甯娘子的地面,掘地三尺。 谢傅蹲了下来,把兰甯扶坐起来,将她紧紧地箍在怀中,亲上她流泪的眼眸,“我爱你。” 这一刻,兰甯似听到他最真实的心声,激动的娇躯筛糠似在发抖,迷离双眼,喃喃不停说:“我也是,我也是……” 谢傅用力的亲上的她红唇,堵住她的嘴巴。 “我也……呜呜……嗯~” 第220章 心满意足 娟儿拿着雨伞,看着在雨中浑身湿透,激烈亲拥的两人,一时也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该避开。 不过能换了这么一幕,倒也没白折腾一夜。 他们两个啊,真是有太多弯弯肠子了,是我不懂。 两人忘我,以泥泞为床,以秋雨为被,抱在一起,在满是泥污水迹的地方翻滚,嘴却不曾分开一刻。 这一吻很长,似乎久逢甘露那么渴望。 终于分开,两人都气喘吁吁,谢傅双手搓着她满是雨水泥污的脸,问道:“冷吗?” “我不要你说话,吻我到死!” 这一次是兰甯主动亲上了他。 谢傅只感有股淡淡的青草香,直沁心脾,萦回在脏腑间…… 娟儿看着两人又继续了,担心兰甯受凉生病,急的呼叫道:“阁楼有床,有暖乎乎的床,不差这会功夫。” 从来没想到娟儿也如此的贴心。 …… 回到阁楼,兰甯洗了个热水澡。 谢傅也有这个待遇,只不过他是在楼下花厅。 正当谢傅烦恼没有衣服可换的时候,娟儿送来了衣服。 谢傅心中暗忖,兰甯该不会又给我送来女裳吧。 一看却是一整套男子的衣裳。 “娟儿,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娟儿反问:“你担心什么?这阁楼除了你就没有别的男人进来过,是小姐早就给你备好的。” 谢傅问:“她早知道我要在这里沐浴。” 娟儿一笑:“小姐是早就想要修理你,不过让你躲过去了,修理不成。” 说着轻声嘱咐道:“谢公子,小姐冰清玉洁,现在便宜给你占了,你可要好待她,她真的很爱你,娟儿从来没看过她如此在意一个人。” 谢傅点头。 谢傅洗完澡更衣完毕,匆匆离开。 兰甯也差不多,她喜欢沐浴,以往都要泡很久,让娟儿连加好几次水。 今日却洗净雨水泥污,暖和下身子就起来,穿上衣服。 娴静的坐在榻上,脸儿红扑扑的,像个新娘子一般。 过了一会之后,才听见外面走廊的脚步声,心头竟怦怦的跳。 敲门声传来,“小姐。” 兰甯闻言,心中暗忖,我竟连娟儿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我是想他想的疯了。 娟儿走了进来,见小姐已经沐浴穿衣完毕,讶道:“小姐,你这么洗好了吗?” 兰甯问:“他洗好了吗?” “洗好了。” “人呢?” “人匆匆走了。” “走了!” 兰甯闻言,咬了咬唇,脸上忍不住露出幽怨之色。 娟儿解释一句:“小姐,他昨晚在外面呆了一晚需要好好休息,你也是?”她明白小姐昨夜也没睡好。 兰甯只好更衣休息,躺了下来,或许是太疲惫了,倒是睡着了。 或许由于太过激动兴奋,虽然疲惫,却是半睡半醒着,一会梦见谢傅与她欢爱,一会又梦见谢傅不要她了。 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本能应了一句:“娟儿,什么事?” 谢傅的声音飘来:“兰甯娘子,是我。” 兰甯一听是他,立即清醒坐了起来,却淡淡道:“哦,是你啊,进来吧。”声音不算冷漠,却也不算热情。 谢傅这才推门走了进去,又把门掩上。 躺在床上的兰甯问道:“你把门关上干什么?” “你刚才淋了雨,不要吹着风。” 兰甯笑着说了一句:“你倒也是细心体贴。” 谢傅掩门之后,将鸡汤放在外面的桌子上,他刚才匆匆离开是去买只老母鸡,回来就给兰甯炖鸡汤。 人走向内室,刚刚揭开粉色纱帘,立即就闻言一股幽幽榻香,望去,兰甯侧身而卧,雪白柔夷托着香腮,一双美丽的眸子,脉脉含情似会说话,余意不尽。 不过当看到她脸上丑陋的伤疤,谢傅心头被轻轻划了几下,却还是露出笑容。 兰甯也不说话,坐了起来,心领神会的拿起黑色面纱,将脸上那些丑陋的伤痕遮住。 她知道自己脸上的伤痕让人看了会不舒服,甚至连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也会厌恶。 谢傅却伸手将她脸上黑色脸纱揭了下来,柔声道:“在我面前你不必遮住。” 兰甯故意道:“很丑是不是?” 谢傅立即安慰着说道:“没关系,在我心中,你依然是全苏州最美的女子。” 兰甯假装黯然道:“男人就会花言巧语,这种谎话都说的出口。” “不!我说真的,你的美独一无二,就算没有美丽的脸,你依然是最美的。” “哪里美了?” 兰甯故意抬手撩起自己的耳鬓,让直入耳鬓的伤痕更加明显的露了出来。 随着抬臂,盖在身上的被子也随着滑了下来,她衣衫单薄,纱薄半臂上芍药图案立即映入谢傅眼中,透着幽幽闺情。 谢傅瞥了一眼,“我爱你一对瑶池仙桃!” 这话出乎兰甯意料,心头一颤,耳根暗暗一红,骄傲的扭过头去,问道:“爱到什么程度?” 谢傅直达心声道:“爱到每晚都想枕在上面睡觉。” 在这种情况下,谢傅将心中的热情肆无忌惮的表达出来,同时也证明她依然很美。 他真的担心骄傲的兰甯今后会产生自卑,而赞美会让一个人自信。 呀,兰甯太喜欢听这样的话了,这话能从一本正经的他口中说出来真是太难得了,她还想听。 脸上却表现的十分冷漠问道:“还爱什么?” 兰甯冷冷的声调听在谢傅耳中充满着质疑与讥诮,生怕表达了少一分热情与真诚,说道:“我还喜欢你的臀脊,浑然天成,圆润美丽,一看就让人很有占有。” 他这话像个登徒子一般轻薄,偏偏表情没有丝毫戏谑,反而充满着文人气息的倾倒。 这话听得兰甯心头一荡,嘴上却讥讽道:“哦,原来你也会喜欢这些,我以为你这人清高的很,想不到骨子里却如此下流。” 谢傅呵呵一笑。 兰甯冷声道:“说!你每次见我有没有惦记这些?” 若是以往,谢傅自然说不出来,不过此时倒是坦荡道:“有,很喜欢。” 兰甯嫣然一笑,出口却是:“那我明天就毁了这两处地方,不让你喜欢。” 谢傅错愕,只听兰甯道:“我一想起你只对我见色起意,我就来气。” 谢傅一时无言以对。 兰甯又问:“你是不是还喜欢我的唇?” 谢傅先是点头,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摇头,柔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兰甯美丽的眸子凝视着他,“因为我恨你。” “你恨我,你可以折磨我伤害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傻事,我不准你再伤害自己一丝一毫。” 不知道为什么,谢傅相信兰甯真的会这么做,她脸上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兰甯问:“心疼了吗?” “很心疼。” “我说过你会悔不当初的。” “是,我悔不当初。” 是自己把好好的兰甯娘子逼成这样,她是爱自己那么深,才会做出这样刚烈的举动来。 兰甯喜欢这种感觉,他全心全意为了自己的感觉,他求饶般说爱她的感觉。 这比他以前漠不关心,毫不在意是多么大的差别啊。 兰甯昂头,骄傲的挑衅着。 谢傅急了,神情一冷,口吻强硬道:“我不准!听见没有?” “你凭什么不准!与你何干。” 谢傅沉声道:“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就得听我的。” “谁是你的女人,你无耻不无耻。” 谢傅将她搂住,“当我的女人,我会保护照顾你一辈子。” 啊!兰甯不知道多么渴望听到这句话,她已经忍不住要奔向他了,身体却假意扭动反抗。 谢傅却箍搂的更紧。 额,搂住兰甯都有点痛了,却很喜欢,嘴上轻轻问道:“你不会嫌弃我丑吗?” “不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兰甯相信,她真的相信,“傅,如果你有一天发现我在玩弄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谢傅一笑:“这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差点忘了。”谢傅突然想到什么,松手离开。 兰甯情不自禁的呼了一声:“傅。” 谢傅却迅速复返,手里多了一碗鸡汤,“我给你炖了碗鸡汤。” 兰甯恍然大悟,“原来你匆匆离开是去……” 谢傅点头笑道:“是,我很疼你吧。” 兰甯笑了笑:“真好。” 谢傅道:“不过这一次可不准倒掉。” “我会乖乖的。” 谢傅将鸡汤端在她的眼前,兰甯却不接手,轻轻道:“喂我。” 谢傅干笑一声。 兰甯道:“那日你不是喂我吗?” 谢傅笑道:“那日是那日,今日是今日。” “那你今天就不能吗?” “好。”盛了一匙轻轻端到兰甯嘴边。 兰甯却闭着嘴边不张口,问道:“这次需要绑手绑脚吗?” 谢傅摇了下头,兰甯檀唇微微张开,将汤喝了下去,“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谢傅笑了笑,他不是傻瓜,他听的懂,没有应话,又盛了一匙喂了兰甯。 兰甯问:“你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吗?” 谢傅又喂了她一口。 兰甯抿嘴道:“是不是嫌我丑了。”说着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似无意的露出玉洁冰清的手臂。 第221章 真实身份 她只着内衫半臂,常年藏于袖内的双臂难得露了出来,这莹莹雪白的双臂像波光粼粼的水儿,透着丝丝柔魅。 像兰甯这样的美人,就是一双手臂就足够勾魂动魄,谢傅只觉在书中所读到的那些雪臂、柔夷、皓腕、纤纤玉指,都太浅薄了,都不足以形容。 字眼无法形容,用他的心中的感觉来说,那就是一种极雅致、极清净,烟雨般的温柔水性,像水一般无形无声缭绕着你的身心,让你恨不得去一窥全貌,却又不忍心打断这眼中一瞥雪水柔意。 谢傅笑道:“你在诱惑我吗?” 兰甯红红的檀唇挂笑,应道:“是啊,我在诱惑你,不过看你似乎不为所动。” 谢傅道:“我定力比较好。” “是吗?还想看得更多吗?你喜欢的地方。” 兰甯说着把被子轻轻拉了下来,露出她最为骄傲的身段,“癞蛤蟆,想枕在天鹅的胸上入眠吗?” 谢傅拿着鸡汤的手抖了一下,只觉她风情无限。 兰甯又柔柔问:“想不想?” “想。” 两人目光交汇着,谢傅轻轻伏下身去。 这时兰甯却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不让他再靠近,掩嘴一笑道:“我只是想看你为我痴迷的样子,我又没说我肯,你想干什么呀。” 这番小娘子的娇婉之余透着几分憨态可掬,倒是让谢傅适从许多。 兰甯手指如丝缕轻轻刮过谢傅脸颊,“再多疼我一些,再多爱我一些,有赏。” “别这样,我会忍不住的。” “别哪样啊?” “别撩拨我,你知道你的身段能让男人发狂。” “是不是让你很难受?” “你说呢?” “咯咯,让你难受啊,那我毁了可好,那今后你就不难受了。” “不准!” “傅……傅……傅……跟你闹着玩的,咯咯……我不逗你了,别挠我了……痒” …… 谢傅走后,兰甯阁楼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却是苗妈妈。 沉浸在甜蜜爱情之中兰甯看到苗妈妈,一讶之后,却是表情阴沉起来,似不欢迎她。 兰甯将娟儿支开之后,苗妈妈才开口问道:“兰甯娘子,刚才哪个男人是谁?” 兰甯淡淡道:“我的一个裙下之臣。” 苗妈妈沉声道:“你的裙下之臣遍布整个苏州,可这一个不一样。” 兰甯淡道:“如果你是来说这个的话,现在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苗妈妈一本正色道:“兰甯娘子,别忘了你的真实身份。” 兰甯闻言娇躯微微抖了一下,沉声道:“我的身份就是兰甯,没有什么真实身份。” “圣女大人,你的身份尊贵无比,能当你的男人注定是举世无双的人物,绝对不是什么风流公子,如果你不想害了他,最好离他远点。” 兰甯闻言怒指苗妈妈,冷声道:“老女人,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苗妈妈见兰甯反应如此激烈,心中越感不妙,这个男人在兰甯心中的地位不轻,脸上顿时严肃起来,朝兰甯走近过去,竟在兰甯面前跪了下去。 兰甯傲慢的转过身去,置之不理。 苗妈妈诚恳道:“兰甯娘子,你是我大秦景教的圣女,你的身份你的命运都注定与大秦景教紧密联系在一起。” 兰甯脊背微微颤抖:“我并不想当什么圣女,我只想当个普通人。” 苗妈妈继续道:“就算你再不愿意,你也永远摆脱不了,你应该知道当年道释儒三门围攻大秦景教导致景教覆灭,这些年也一直在追杀我教教众,誓要将大秦景教赶尽杀绝,连一般的教众都不放过,试问如果让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们岂会放过你。” 兰甯应道:“我可以不当这个圣女。” 苗妈妈冷笑:“圣女大人,你想不当就不当吗?所有人都知道当年老教主留下一句话【凡女成圣,无上珍宝。契合天地,复我光明。】” “这一句话让我们这些东躲西藏苟活着的教众心存一丝复教希望,同时也是我们敌人心头里的一根刺,敌人追杀我教教众也是为了除掉这根刺,好永解后顾之忧。” “圣女大人,你身为老教主的骨肉,就算不在意我们这些以你为尊的教众,也应该为父报仇啊。” 兰甯轻轻颤道:“观教使,你让我应该怎么做呢?” 苗妈妈闻言一喜,观教使这个称呼说明了她心中还是认同圣女这个身份,“属下也是不知,只能等待时机成熟。” “等!每次你都是这句话。” “圣女大人,你好好冷静想一下,属下先告退了。” 若非必要苗妈妈也不会特意来见兰甯,兰甯的身份需要保密,而她在保护兰甯的同时也要和兰甯保持距离,这样就算敌人知道她的身份,也不会追查到兰甯身上。 听见离开的脚步声,兰甯冷冷道:“观教使,不准你伤害他,一丝一毫都不准!” “属下自然不敢违背圣女大人,不过属下有必要提醒圣女大人,你的身体是景教珍宝,蕴含着光复景教的秘密,容不得凡夫俗子沾染。” 兰甯冷笑讥讽:“就是要我当活寡妇。” 苗妈妈脸色阴沉,嘴上淡淡道:“他若敢沾染圣女,属下拼死也会杀了他……” “你敢!” 苗妈妈一笑:“或许都不用我亲自动手,他就会死在你的怀中,你的身体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承受享受得起的。” 兰甯身体微微颤抖,苗妈妈已经无声离开。 傅,怎么办? 我变得这么丑,还要让你当活鳏夫,这副身体都没办法让你享受。 你还会继续爱我吗? …… 谢傅一早就要出门,打算到太平小塾向明老请教一些武道上的东西。 师傅初月教他的并不多,就传授了他夺命三招,还有一套《莲行如意》身法。 修为倒是有所长进,可要如何运用在实战中,却是毫无经验,最好明老能指点顺便跟他切磋一下。 刚走出房间就撞见胡地全。 胡地全开口就道:“你听说了没有?” 谢傅问道:“听说什么了?” 胡地全一脸惋惜道:“兰甯娘子毁容了。” 谢傅反应很是平静。 胡地全以为谢傅不信,“这事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有人亲眼看见她满脸伤痕,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也不知道哪个狠心的人弄的,怎么下的了手。” 谢傅闻言心头一痛,虽然兰甯自己划伤的,却因他而起,只听胡地全继续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捶胸顿足,痛惜无比。” 谢傅应了一句:“这又如何,就算毁容,她的品性才情依然是独一无二的花魁娘子。” “当不了花魁娘子咯,以前她经常捉弄男人,男人还不是看在她绝色容貌份上,对她百般忍让,现如今只怕在背后少不了冷言讥讽,百般嘲笑。” 谢傅有点不悦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这么多事。” “嗳,你今天怎么回事,脾气这么冲。” 谢傅却是走远。 …… 胡地全买了东西回来,刚回院子,就看见有个女子蹲在水井边洗着衣服,一身布裙,腰儿细细的,蹲着背后那挺翘的弧度,珠润玉圆,诱人无比。 胡地全吞了下口水,好圆啊,像八月十五的月亮。 哪来的小娘子,该不会是小姐安排到院子里来照顾谢傅的吧。 想来应是如此,小姐也真是的,安排个身段如此美妙的,也不怕谢傅偷腥。 谢傅偷腥不偷腥他不知道,不过倒把我的心勾起来了。 胡地全迈着轻轻的步伐靠近,越是靠近心头越是轻颤着,就这身段已经足够让人神魂颠倒,要是能摸一下…… “小娘子。” 女子闻声,扭过头来。 胡地全只见这小女子尽管脸蒙灰布遮住脸容,一双美丽的眸子却足以让人惊心动魄。 很快认出这双眼睛的主人,失声道:“兰甯娘子!” 全苏州城只有兰甯娘子才有如此美丽的眼眸,这双眼眸他也不知道远远瞧过多少次。 兰甯娘子怎么会在这里洗着衣服,胡地全脑袋嗡嗡作响,顿时懵了。 恍觉自己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个清楚,还是那双惊心动魄的眼眸。 兰甯见胡地全这个失态的样子,倒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兰甯这一笑眉毛千娇百媚,笑声轻柔袅袅,萦绕耳边,胡地全双腿酥软,差点就给跪下了。 不是他定力如此不堪啊,实是兰甯媚的摄魄钩魂,她可是花魁娘子,以往隔窗远远望上一眼都要激动不动,何况此刻近在眼前,胡地全浑身上下蠢蠢欲动,以示敬意。 兰甯收敛起笑意,冷幽幽道:“你是谁?” 胡地全脱口:“我是胡地全。” 兰甯又问:“你是这里干什么的?” “我是澹台府的下人,平时照顾谢傅的。”说着问道:“兰甯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是来照顾谢公子的。”兰甯说着又转过身去,继续洗着衣服。 胡地全脑袋又嗡嗡响了,实在难以想象令全苏州城男人痴迷不已的兰甯娘子竟屈尊前来伺候谢傅。 可她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她就是兰甯娘子啊,一个打死他也不敢相信的事实。 转念一想,谢傅把冷若冰霜的小姐都给搞定了,搞定兰甯娘子也不是没有可能,谢傅就是美人杀手啊,专门俘虏美人芳心而存在。 第222章 丑八怪 胡地全想的都有点疼,忽然瞥见那八月十五的月亮,浑身又蠢蠢欲动了,兰甯娘子真是美啊,就算这个部位也比别的小娘子长的圆润娇俏。 胡地全捉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多看几眼,这一看,脑袋就不疼了,身心飘飘然的很是受用,不知道摸一下是什么感觉…… 什么勾人,简直就是勾天勾地,勾山勾水,胡地全想着手就颤抖起来,似乎不受他的控制,。 镇定!镇定!忍住忍住,忍不住我就死定了,嘴上说道:“哦,兰甯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才回答过了。” 兰甯声音颇有冷傲,但这并不能浇灭胡地全的热情,“我的意思是说,兰甯娘子你出现在这里太奇怪了。” 兰甯不再应话,如同她冷艳难以亲近的名声,如果不是为了方便日后在这里出入,她都懒得搭理这人。 胡地全突然想到什么,绕到兰甯身前去,看着兰甯遮住脸容的灰布,轻轻笑道:“兰甯娘子,外面谣传你毁容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为了避免这人继续纠缠自己,兰甯干脆揭下脸上的灰布。 在看到兰甯脸容的一瞬间,胡地全惊讶的连连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胡地全原本以为所谓的毁容,就是在她那张雪白无暇的脸容上长了什么东西,或者擦伤什么的。 便就是这样,都觉得是一种大罪过,却完全没想到这张脸竟变得如此凄离破碎,丑陋的不堪入目。 这……胡地全处于震惊之中,久久缓不过来,太震惊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兰甯见胡地全被吓到的样子,却毫不在乎,故意道:“怎么?吓到你了。” 胡地全颤抖着问道:“兰甯娘子,你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还能怎样?被人划伤了。” “谁!”胡地全声音充满杀气,似乎要杀这个罪大恶极的人泄愤。 兰甯戏谑道:“谢公子划的咯。” 胡地全错愕万分,“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兰甯淡淡道:“他说我这张脸整天招蜂引蝶,勾引男人,所以就把我划成这个样子。” 胡地全咬牙道:“谢傅这个变态!兰甯娘子你怎么不反抗啊?” 兰甯笑道:“我愿意啊。” 胡地全惊讶的脸上肌肉抽了一抽,嘴都歪向一旁,无比痛心道:“兰甯娘子,你怎么这么傻?” 兰甯咯咯一笑:“只要我变成丑八怪,就没有男人再惦记我了,他就可以放心了,只要谢公子疼我爱我,就算在我身上划一千刀一万刀,我也愿意。” 兰甯虽然想戏弄胡地全,却也想表达,她的心的谢傅身上,她可以为谢傅做任何事,至于你们,我正眼都不会瞧一下。 胡地全看着笑意盈盈,丝毫没有半点难受的兰甯,心中惊叹,男女之情真的可以如此伟大,不惜为对方做出如此牺牲。 这完全颠覆他的世界认知。 兰甯转过身去,继续帮谢傅洗着衣服。 胡地全定过神来,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带着严肃的表情离开,心中十分沉重,感觉暴风雨即将来临。 …… 却说胡地全走后大约一个时辰,朱明迈着醉醺醺的步伐返回。 自从被兰甯羞辱之后,他的人生已经没有意义,整日浑浑噩噩。 每日就是到窑子去,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在那些贱女人身上,发泄的时候大喊兰甯名字。 唯有这样才能找回一丝尊严与快感。 朱明刚踏入院子,就看见院子里有个女人正在晾衣服。 尽管她布裙荆钗,衣着朴素,这道独一无二的美丽身影他一看就认出是兰甯。 以往朱明总是因为兰甯的过分美丽,望而生畏,望而生怯。 今日不知道是因为借着酒胆还是十分好奇,竟朝这道美丽的身影走近过去。 兰甯听见有脚步声靠近,立即扭头,喜道:“你回来了?” 朱明骤然看到兰甯的脸,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啊啊啊,鬼啊。” 兰甯见是朱明,收敛笑意,客客气气的叫上一声:“朱公子。” 这声朱公子是看在谢傅的份上,想来谢傅能替朱明写信,两人关系应该不错。 她也是个懂得礼数的女子,如今行走在谢傅身边,却需放低姿态,再不能似以前那样任性妄为了。 听见她动听的声音,朱明定神问道:“你是兰甯娘子?” 兰甯盈盈一笑:“你说呢?” “你的脸怎么了?” “毁容了呗。”应着转过身去,继续晾晒衣服。 朱明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看着她一身布裙荆钗,又特意起身绕到她的前面,看着她这张变得丑陋不堪的脸。 看着她那双手浸入冰凉的井水中,这双洁白无瑕的手矜贵无比,如今却在做着奴婢一般的活、 看着看着,朱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沦落到为奴为仆的地步。” 兰甯听着这些讽刺却毫不在意,也不应声。 兰甯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朱明只觉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反正他这辈子注定得不到这个女子,毁了更好,真是老天有眼啊。 朱明心中充满着报复的畅快感,居然以大爷的口吻道:“抬起头来看我,让我好好看看你这张脸。” 兰甯接着晾衣服微微侧过身去。 若是以前,面对兰甯的冷漠,朱明定是畏畏缩缩连多说一句都不敢,此刻却特意又绕到她的面前。 带着讥诮道:“啧啧,好好的一张绝色的脸怎么变成个丑八怪,我以前那么爱你,现在看了都厌恶无比,令人作呕。” 兰甯听着这些讽刺的话,心里却十分痛快,这样越显示出谢傅的不同,唯有谢傅在看到她这张脸时会在意,难受、痛心。 偏偏那些曾经说爱她发狂的人,却是现在这般嘴脸。 兰甯巴不得朱明现在说的更难听一点,更恶毒一点,这样让她感觉谢傅更爱自己。 朱明见兰甯不应声,不悦道:“说话啊,花魁娘子~~” 花魁娘子四字特别加重语气,充满着讥讽。 兰甯轻轻应了一句:“朱公子,我现在也不是什么花魁娘子了。” “哦,是不是那些曾经爱你若狂的男人现在看到你这张脸,嫌恶无比,不再为你发狂,是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呆在回莺院,连苗妈妈都感到丢脸,所以把你赶出来了。” 兰甯淡淡应了一句:“大概如此。” “兰甯,你嫌弃我啊,你羞辱我啊!” 兰甯淡笑道:“我无端端的羞辱你干什么?” 以前兰甯盛气凌人,如今这番平淡的口吻落在朱明耳中,只觉是在示弱求饶,朗声道:“这个丑八怪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嫌弃羞辱我。” 兰甯故意举袖遮脸,似丑的不敢见人,无比自卑。 朱明更是来劲,笑道:“现在是不是没有男人爱你,这样吧,你跟我,好好服侍我,我也是个念旧情的人。” 朱明说着肆无忌惮的看着她依然令人喷血的美妙身段,窑子里的那些婊子终究不是兰甯。 兰甯心中冷笑,凭你也配,嘴上挂笑淡道:“多谢了,不必了。” 朱明大胆的伸出手要来托兰甯下巴。 兰甯立即冷若冰霜道:“你想干什么?” 朱明笑道:“我可怜你啊,想好好疼你。”说着又伸出手去,手依然颤抖,我终于能触碰到她了。 手还没有碰到兰甯,却冷不丁的挨了兰甯狠狠一巴掌。 “放尊重点!” 朱明吃痛捂脸,气急败坏道:“清高什么!你以为你现在还是花魁娘子,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整个丑八怪一个,还有哪个男人愿意碰你,我肯碰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是啊,我现在是丑八怪,可傅依然爱我,在雨夜中等了我一夜,这样的男人才值得我兰甯去爱。 这时谢傅刚好踏入院子,听到这句话,脸色阴沉的可怕,愤怒到身体微微颤抖。 “你说什么?”声音阴沉的可怕。 两人闻声同时望去,兰甯立即像一个受到委屈的小女孩就朝谢傅跑去,扑入谢傅怀中。 眼眶红红的,什么都没说,却比说一个字更有杀伤力。 谢傅爱怜的将兰甯搂在怀中,柔声道:“甯儿……甯儿……没事的。” “傅,你心里是不是嫌弃我是个丑八怪。” 谢傅闻言,立即柔情的亲她的脸,一点一滴的亲上她那些伤痕,好像是世间最珍贵的最钟爱的。 亲的兰甯脸儿红扑扑,心里甜滋滋。 朱明错愕之后,明白谢傅嘴上说的好听,最终还是背后撬他墙角,尽管兰甯现在毁容成了个丑八怪,心中依然嫉恨无比。 嘴上冷冷讥讽道:“谢傅,想不到你竟如此饥不择食,连丑八怪都要啊。” 谢傅听见朱明的声音,心中一腔柔情顿时化作熊熊怒火,轻轻的松开搂住兰甯的手,疾步朝朱明走了过去。 “丑八怪!”三个字一出口,就狠狠扇了朱明一巴掌。 这一巴掌含怒,立即扇的朱明身体摇晃,嘴角流出鲜血,脑袋嗡嗡作响。 一巴掌之后,谢傅还未作罢,又扇了朱明另一边脸,骂了一句:“丑八怪。” 每说一句丑八怪,谢傅就扇朱明一巴掌,连续在他脸上扇了十几巴掌。 把朱明扇的脸腮发肿,嘴巴流血,掉出三颗牙齿来。 第223章 你是谁 朱明呜呜的说不利索话,“别……再打……了。” 谢傅冷道:“我就是平时对你太客气了,让你以为自己是根葱,兰甯是我的女人,从今以后你若敢对她说半句无礼的话,别怪我心狠手辣。” 兰甯听谢傅当着别人的面,宣布自己是他的女人,心头甜的都醉了。 她现在是个丑女人,谢傅却不遮遮掩掩,光明正大告诉所有人。 谢傅说完之后,又是重重一脚将朱明踹到在地,心头的怒气才消。 谢傅回到兰甯身边,刚刚还阴沉着的脸,立即换成一副温柔笑脸,“我已经帮你出气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兰甯黯然道:“算了算了,他说的没错,我现在本来就是个丑八怪。” 这话看似自怜自卑,却是在煽风点火,这朱明分明就是个小人,兰甯却想让谢傅远离小人,把两人的关系搞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有一百种一千种手段收拾朱明,但如果谢傅与朱明关系友好的话,她的行为反而会惹来谢傅的不快。 果不其然,谢傅听了这话,立即又转身走过去,对着朱明一顿暴揍。 最终还是吴婶出来劝说:“谢公子,你再打就把他打死了。” 谢傅这才罢手,对着吴婶冷冷道:“吴婶,刚才你也看见了,谁敢对兰甯娘子无礼,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吴婶忙道:“奴婢知道,奴婢知道。”谢公子现在在府内的身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谁还敢得罪啊。 谢傅重新回到兰甯身边,柔声道:“你怎么来了?还穿着这个样子?” 兰甯柔声道:“我来给你洗衣服,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只配穿这种衣服,我想做什么伺候你。”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担心因为容貌不再而失去谢傅,为自己争取多一点的资本。 谢傅哎呀一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将她横抱起来,大庭广众之下就对着她的红唇亲了下来。 兰甯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羞,“傅,别这样,有人看着。” 让他们看着正好,好证明我对你的重视程度。 谢傅对着兰甯红唇肆虐一番之后,这才作罢。 兰甯将螓首埋在他的胸膛,低声道:“回屋去。” 谢傅抱着兰甯回屋去。 兰甯轻声道:“看你这人斯文,怎么脾气如此暴躁,你以后会不会打我啊?” “不会,我只是打别人,打那些对你不逊的人。” 兰甯轻轻道:“你打我,我忍着就是,谁叫我现在只是个可怜人。” “不会,我若打你,我不得好死。” 兰甯笑道:“那我打你可以吗?” 谢傅呵呵一笑:“打吧。” 兰甯粉拳象征着的轻轻打了一下之后,“我想打你屁股。” “这……” 兰甯撒娇道:“你不愿意是不是?” “这……好吧。” 虽然有点胡闹,但是她刚才受了委屈,让她开心一下也好,倒是在床上趴了下来。 兰甯见了抿嘴暗暗偷笑,嘴上说道:“我要脱你裤子打。” “这……”谢傅扭过头来,表情一脸古怪。 “你不愿意是不是?” 谢傅站了起来,关上门之后,才解开腰带。 兰甯见他当真,扑哧一笑:“逗你的,谁要打你臭屁股。” 谢傅松了口气,还真的挺尴尬的,只听兰甯笑道:“我现在也只剩下与你打闹的资本,渴望你能多在意我一点。” 谢傅盯着她曲线动人的圆润脊背。 兰甯故意道:“色眯眯的干什么?” 谢傅笑道:“我也想打你的臭屁股。” 兰甯呀的一声,“我每天都沐浴,才不臭呢,不像你,我刚进来就闻到一股酸臭味,你看看又脏又臭的。” 兰甯素来有洁癖,所以对于干净雅洁十分敏感,连她花厅的地面都一尘不染。 如果这不是谢傅房间,死活都不会踏进来一步,这会看着房间哪哪都十分碍眼,于是打算动手收拾起来。 谢傅却伸手一勾,就将兰甯搂到身上来。 “干什么呀?我要给你收拾房间。” “别忙活了,你刚才说的信誓旦旦,我先嗅一嗅你屁股臭不臭。” “都说我每天都有沐浴,连脚趾头都是香的……呀……” 兰甯说着突然反应过来,羞的满脸通红,啐道:“下流。” 谢傅笑道:“你不肯,那肯定是臭的。” 兰甯咬了咬唇,脸蛋红的滴出血来,应也不应。 谢傅亲上她的纤腰,“你真美?” 兰甯这是也不知为何,咬唇问道:“臭不臭啊?” “真香。” 兰甯咯咯一笑:“被你这个臭男人亲了一下,连衣裳都变臭了。” 谢傅笑道:“腰是香的,其它地方就不知道了。” 兰甯听了一慌,连忙挣脱着说道:“傅……不要。羞人……答答的。” 谢傅笑道:“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瞧把你吓得。” 兰甯指尖轻轻划向谢傅鼻间,“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想不到你也是个下流胚子。” 谢傅哈哈大笑:“我若太过正经,只怕你日后反而要生怨,相公怎么今晚不来怜惜奴家。” 说着瞥见她的脸,想着她刚才为自己洗衣服,便握住她的手,小手真的很冰凉,就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衣内塞。 兰甯手抖了一下,谢傅却只是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肚皮上取暖。 兰甯静置一会之后,用掌心搓着他的肚皮,似乎怕凉到他的肚子。 谢傅问:“干什么?” 兰甯没好气道:“搓掉你身上的泥。” 谢傅一笑:“这个容易,我们一起洗个鸳鸯浴就好。” 两人温馨一会,兰甯道:“我弄点东西给你吃。” 谢傅笑道:“花魁娘子还会下厨?” “小看我了是不是,我现在就露一手给你看看。” 作为花魁娘子何须亲自下厨,这些日子却是特意向娟儿学习厨艺,她总感觉自己要重新扮演新的角色,而不是花魁娘子。 谢傅笑道:“这是我的地盘,还是我来吧。”说着疾步走出房间。 兰甯倒在谢傅床榻上,闻着上面残留着谢傅的气味,只感觉很温馨很舒服,躺着躺着竟睡着了。 谢傅也没去多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进屋,却发现兰甯竟倒在他的床上睡着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叫醒。 “兰甯娘子,醒醒,别睡了,这么睡着很容易着凉的。” 兰甯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我怎么睡着了,你去了多久?” 谢傅笑道:“也没有去多久,你在我床上睡着,是在暗示什么吗?” 兰甯瞥了他一眼,傲道:“我有这么下贱吗?我可是花魁娘子,岂会自荐枕席。” 说着突然恍悟现在可不能表现的过于高傲,轻轻道:“不过我现在能当个普通的女子就满足了。” 她的身份特殊,虽然爱极谢傅,但未必能够轻易如愿,这话说到最后却流露出几分真实心声。 谢傅自然察觉不到兰甯心理的微妙表现,听在耳中,只感觉她一下子从绝美无双的花魁娘子变的如此丑陋,心里有落差自然难免。 心中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又感觉如何宽慰的话都是多余的,表现的正常,微微一笑,“面要趁热吃,要不就烂了。” 兰甯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微微张开嘴,慢慢吃了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作为花魁娘子,兰甯这份优雅还是有的。 谢傅看见她嘴唇一闭一合,只感觉美丽极了。 她的檀唇并不是那种典型的樱桃小嘴,虽然丰润,唇线要更修长一些,像粉玉兰的花瓣,别人一看见她的时候,很容易就把焦点放在她的檀唇上,这也是兰甯每每总能给人惊艳夺目的感觉。 谢傅也算阅美无数,却从来没见过有谁的嘴型比兰甯还要妖娆美极,便是闭合着也散发出冷冷的美艳,兰甯真当得起尤物二字。 兰甯突然抬头朝谢傅望去,正好撞见谢傅注视的目光,问:“你也想吃吗?” “想。”谢傅看着她油乎乎变得更加有光泽的嘴,就又亲了下去。 “真香。” 兰甯微微埋怨道:“我现在发现你是一个馋鬼。” “是,对你,我愿意当个馋鬼。” “我喂你吧,馋嘴。” 兰甯说着竟真的喂了谢傅一口面条。 却说澹台鹤情闻悉朱明和谢傅又打架了,朱明都被送到医馆去了。 怒气冲冲直奔白脸窝,这个朱明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殴打我未来相公,真是不知死活,胆大包天。 澹台鹤情人行到谢傅房间门口就透着关切脱口道:“你没事吧。” 突然看见谢傅举止亲密的喂着一个满脸伤痕丑陋无边的女人吃面条,顿时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谢傅看见澹台鹤情突然出现,心头咯噔一下,其实他已经提前做好和澹台鹤情摊牌的打算,不过这一刻来如此突然,却也让他反应不过来。 也好,迟早都要跟她说的,早一天面对,早一天解决。 在气氛凝固了一会之后,澹台鹤情似宣誓地位身份一般,怒指兰甯:“你是谁?” 被澹台鹤情撞见这一幕,兰甯也怪不好意思的,开口道:“鹤情姐姐,刚好……我打算向你买下这个小白脸。” 听见兰甯的声音,澹台鹤情惊呼道:“你是兰甯!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第224章 针锋相对 谢傅听出两人居然认识,心中又是咯噔一下,这也太巧了吧,正要开口,澹台鹤情怒指谢傅,“你闭嘴。”此时说话的口吻如同女主人对待奴仆一样。 “鹤情姐姐,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些天兰甯也因为毁容的原因,刻意回避了澹台鹤情,所以两人并没见面。 澹台鹤情闻言,几个疾步就来到兰甯跟前,伸手就去轻轻摸兰甯的脸,自然就流露出心疼的表情来,喃喃道:“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变成这个样子……” 说着目眶就是一红,小时候兰甯一直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前段时间与兰甯冰释前嫌之后,心里就更珍惜这份感情。 现在看到兰甯这个样子,就好像看到自己的亲妹妹毁了容一般心疼。 兰甯看见澹台鹤情动容的样子,心中愧疚不久,这事本来想瞒着澹台鹤情的,当着谢傅的面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反而劝慰道:“姐姐不用伤心,兰甯不在乎。” 澹台鹤情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紧紧的捉住兰甯的手,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兰甯笑道:“这样也好,省的那些臭男人整天缠着我,而且我还不是活的好好的,所以姐姐根本不用伤心。” 旁边的谢傅见状,心中暗忖,看来关系不浅,感情很深,或许能省去我不少口舌,以后能够好好相处。 澹台鹤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与兰甯都属于那种骄傲而坚强的人,就算遭受多大的挫折,都会表现的云淡风轻,突然瞥到胳膊和兰甯紧紧挨贴在一起的谢傅,脸色旋即一沉。 “你跟我出来。” 澹台鹤情拉着兰甯的手就走出房间,谢傅也要跟上去,澹台鹤情冷声道:“你给我在这里老实呆着。” 刚出房间,澹台鹤情就迫不及待出口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呆在这里?” 说着瞥见谢傅站在门口,干脆改口道:“算了,到我那里再说。” 兰甯点头,她也有些事情要跟澹台鹤情私下商量。 来到内宅偏厅,澹台鹤情将一众婢女驱散干净,这才出口问道:“怎么回事?” 兰甯有点不好意思道:“姐姐不是看见了吗?”很明显的事,她与谢傅有私情,不然怎么呆在一房间,如此卿卿我我。 澹台鹤情颤道:“你的意思是?” 兰甯笑道:“鹤情姐姐,我想跟你买下那个小白脸。” 澹台鹤情冷冷道:“他很贵。” 兰甯咯咯笑道:“姐姐开个价吧,兰甯还有点积蓄。”这事从没有跟鹤情姐姐商量过,就暗中和她养的小白脸有了私情,鹤情姐姐有点不快也有可以理解。 澹台鹤情冷冷一笑:“兰甯,只怕你买不起。” 兰甯一讶之后,撒娇道:“鹤情姐姐,我知道这件事没有提前跟你知会一声,是兰甯的不对,姐姐的小白脸这么多,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兰甯也只会在澹台鹤情面前撒娇。 澹台鹤情闻言之觉十分讽刺,什么她小白脸那么多,兰甯把她当成银娃荡妇吗?她这一辈子就只有谢傅这一个男人,也只会有谢傅这一个男人。 冷冷看着兰甯,淡淡问道:“兰甯,你很喜欢他?” 兰甯在澹台鹤情面前也无需隐瞒,红着脸道:“是,我很喜欢他。” 澹台鹤情问:“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兰甯看向澹台鹤情,为了让澹台鹤情肯放人,认真应道:“喜欢到想马上嫁给他。” 澹台鹤情咯咯而笑,“好啊,想不到艳冠苏州,骄傲到骨子里,将男人当做玩物的兰甯娘子也有这么一天。” “姐姐,不要取笑我,兰甯终究也是女子。” 澹台鹤情冷若冰霜道:“谁取笑你!” 兰甯表示自己的态度,轻轻道:“姐姐,开个价吧。” 这话并非是在商量价位高低,而是看澹台鹤情责不责怪,一个小白脸而已,再如何重要也比不过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在澹台姐姐心中,谢傅或许是一个比较喜欢的小白脸,但是在她心中谢傅的地位却是无比之重。 “我早就说过,你买不起。” “姐姐大胆开口就是,兰甯一定要买!” “我的命!” 兰甯闻言错愕,愣在当场。 澹台鹤情冷声道:“兰甯,你从小就喜欢跟我抢东西,你说!能让你的,我这个当姐姐有哪一回不是让给你,现在倒好,你居然要跟我抢男人,你说该不该让你呢?” 兰甯听出点什么来,却也难以置信,他不是你养的小白脸之一吗?怎么又成了你男人了。 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养小白脸只不过是养给外人看吗?别说让他们碰你一下,平时就是搭理都不搭理一下。 你不是说过就当在豢养动物一样,怎么又成了你男人了。 兰甯颤抖着问道:“鹤情姐姐的意思是……” 澹台鹤情站了起来,像宣誓她谢夫人的身份一般,“谢傅是我未来的丈夫,我们正月就要成亲。” 兰甯闻言眼前一暗,身子轻轻摇晃了一下之后,嘴角微微翘起,想笑却笑不出来。变成凄凄。 本来她应该笑着祝福澹台鹤情,可她真的笑不出来,轻轻道:“姐姐,我不知道你跟傅……” 澹台鹤情打断道:“现在你知道了,还要买吗?”却是想让兰甯知难而退。 兰甯咬了咬唇,久久说不出话来,终于一狠心,咬唇应道:“要!” 澹台鹤情闻言一愣之后,怒指兰甯,骂道:“你这个狐狸精。” 兰甯自知理亏,细声道:“姐姐,我真的很喜欢谢傅,我不能没有他。” 澹台鹤情气的咬唇,“你……全苏州的男人任你挑选,你为什么非要挑他。” 兰甯挺起傲人的胸脯,反问:“全苏州的男人也任姐姐挑选,姐姐也为什么非要挑他。” “你……你强词夺理!” “姐姐,你做大就是,我做小。” “门都没有!” 兰甯咬了咬唇,“如果姐姐连让兰甯当小的都不愿意,那兰甯只好把傅抢过来,一个人独享。”心中暗暗道:“如果不是鹤情姐姐你,兰甯谁也不让。” 澹台鹤情冷笑:“你喜欢抢是吧,我今天就把他阉了,看你还抢不抢!” “阉了我也要!” “你这个贱人!” 兰甯垂下头起。 澹台鹤情也气的说不出话来。 激烈的场面一时间竟诡异的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兰甯才埋着头讨好道:“鹤情姐姐,小时候不是说过要永远在一起,嫁同一个男人吗?” 澹台鹤情冷道:“童言能当真吗?” 兰甯低头细声道:“我一直当真。” “我看你就是贱骨难改,想抢我东西,我喜欢什么,你就想抢什么,现在连我丈夫都要抢。” “我说了你做大我做小,你却不愿意。” 澹台鹤情气道:“你当我心胸开阔到一切都无所谓吗?” 试问有一个女人来跟她抢丈夫,她难道还要开开心心的说好,如果这个女人不是兰甯,她根本无需说这么多废话,让对方好好见识她澹台鹤情的手段。 兰甯轻道:“我心中也有根刺,不过这个女人是鹤情姐姐你,我可以忍。” “你……你本末倒置,现在你要来抢。” 兰甯心中自问自己一句,她是在抢吗?她只是爱傅而已,而刚好鹤情姐姐你也是他的女人。 “鹤情姐姐,我们只是刚好爱上同一个男人。” 澹台鹤情讥讽道:“兰甯,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他这个人风流多情,他只不过在玩你罢了,我劝你早日回头,不要越陷越深。” 兰甯一笑:“鹤情姐姐放心,我相信傅是爱我的。” 澹台鹤情道:“我的男人我清楚,我也跟他说过男人嘛自古都是风流多情,玩玩就好别当真,你我姐妹情深,所以我才对你好言相劝。” 兰甯应道:“我的男人我也清楚,我知道傅是很爱我的。” “是吗?”澹台鹤情看向兰甯这张变得丑陋无比的脸,原本想讥讽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还相信他很爱你。 终究是好妹子,澹台鹤情不忍心揭兰甯的伤疤。 说心里话,恨归恨,疼也归疼。 兰甯自信道:“是!” 澹台鹤情笑了笑,“兰甯,我们打个赌吧,只要他真的爱你,只怕我也拦不住,姐姐就成全你。” “多谢鹤情姐姐。” 澹台鹤情冷笑道:“你说这话未免太早了吧。” 却说谢傅这边心里七上八下,还是有点担心的,两人都属于性格骄傲强势的女人,只怕要碰撞出火花来。 不过幸好两女关系看上去应该不错,兰甯现在这么可怜,鹤情应该不会太过欺人太甚。 唉,女人就是烦,在扬州的时候,他有时候同时面对三四个名伶,他已经深有体会。 真不明白,当皇帝的为什么要三宫六院那么多妃子,难道不头疼吗?难道清净一点不好吗? 还是古人说的好,有多少享受就有多少折磨,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这是孔管家来了,“谢公子,小姐有请。” 谢傅早就知道少不了自己这个主角,点了点头,跟随孔管家前往内宅。 第225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进了偏厅,却只有澹台鹤情一个人意态悠闲的品着茶,至于兰甯却不见踪影。 澹台鹤情淡淡道:“不必看了,人回去了。” 谢傅笑了笑:“没事吧。” 澹台鹤情反问:“你说呢?” 谢傅笑道:“鹤情,我也没想到你跟兰甯认识。” 躲在帘后的兰甯听了谢傅这话,心中暗笑。 澹台鹤情淡淡道:“我和兰甯从小就认识。” 谢傅淡淡应了一句:“真是巧啊。” 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澹台鹤情神情, 人都是善于隐藏的动物,话有时候并不是心里话,而细微的神情变化却是真实的反应。 澹台鹤情神情平淡,谢傅根本从她身上看不出什么来,不知她是怒是气。 澹台鹤情从商这么多年,表情功夫已经炉火纯青。 澹台鹤情问了一句:“没有话了吗?” 谢傅只得慢慢试探,笑着走了过去,“鹤情,你曾说给我娶几门妾室,不知是真是假啊。” 澹台鹤情漫不经心道:“我也跟你说过玩玩就好,可别动真的。” “当然当然。”谢傅说着就在她的身边坐下,手亲近的伸过去。 “不要碰我!”澹台鹤情脸色冰寒,立即拨开,追问:“当然什么?” 谢傅回避问题,直接道:“鹤情,我是最爱你的。” 躲在帘后的兰甯闻言心头酸溜溜的,哼,男人都是骗子。 澹台鹤情笑了笑了:“是吗?” 谢傅见她冰雪消融,立即趁机将她搂住:“是是是,我最最最爱你了。” 澹台鹤情这一回倒是没有拒绝,侧头凝视着他,轻轻问道:“爱到什么程度?” 谢傅应道:“爱到愿意为你付出生命。” 澹台鹤情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问:“那你爱兰甯吗?” 兰甯心里酸溜溜的,听见澹台鹤情这话立即竖耳聆听。 谢傅闻言,只感觉鹤情这回马枪太厉害,最爱的女人问他爱不爱其她女人,这让他怎么回答啊。 谢傅一时语顿之后,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我跟兰甯在一起,自然是对她有几分喜欢的。” 有多爱都不能全部说出来,谢傅也不知道鹤情醋劲大不大,但是个女人就肯定会吃醋,这个道理他懂。 太直了,怎么死都不知道,就好像面对皇帝,心里就算对皇帝有多么不满,也不能开口说出来。 澹台鹤情问:“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喜欢到也愿意为她去死吗?哼!” 兰甯闻言心中暗暗紧张激动起来,傅也愿意为我去死吗? 澹台鹤情这声冷哼,谢傅心领神会啊,笑道:“自然不能与你相比。” 兰甯心里一阵难受,只听谢傅继续说道:“鹤情,你不是说过男人嘛自古也是风流多情,管也是管不住,玩玩就好,别动真就好。” 澹台鹤情展颜一笑:“这么说你只是玩玩而已?” 谢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用戏谑的口吻道:“兰甯绝色无双,让整个苏州城的男人都对她神魂颠倒,你相公我也是男人,总不能让我免俗吧。” 澹台鹤情撒娇的掐了谢傅一下,“男人都是风流胚子。” 谢傅见状,趁热打铁,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亲了口, 澹台鹤情咯咯娇笑起来:“既然你只是玩玩,我就不生气,我要你的心全部属于我一个人的。” “鹤情,你真好。” “咯咯,呜……” 兰甯能听见浅浅的啜啜声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尽管这个女人是鹤情姐姐,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傅……傅……这是花厅,随时都会有人进来,不要解我绦带,等晚上回房,再好好侍奉你,给你享受,好吗?” 兰甯咬牙,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奸夫银妇。 谢傅见把澹台鹤情哄的心花怒放,知道应该说正事了,“鹤情,那兰甯的事你是同意了。” 澹台鹤情却道:“我同意什么,你玩归玩,别往家里带。” 谢傅闻言一讶,果然对于男人,就算是亲姐妹也是寸步不让啊。 澹台鹤情道:“再者现在她毁容了,容貌不再,还有什么可玩的,你趁早甩了她。怎么不舍得啊?” 谢傅听澹台鹤情似在跟自己打情骂俏,嘴上好声道:“就是因为她毁了容,变得如此可怜,我更不能抛下她,要不然你相公岂不是变得无情无义的人了。” 谢傅见澹台鹤情没有表示,紧接着又道:“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听她也叫你一声鹤情姐姐,看在这声姐姐的份上,你难道就没有半点恻隐之心。” 澹台鹤情破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我是挺可怜她的。”说着眼角有意无意的朝帘布后瞥去。 谢傅道:“是啊,挺可怜的,我们就大发善心收留她吧,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有个奴婢伺候你啊。” 谢傅这时这么说是为了给兰甯争取日后更大的空间,更大的地位。 地位这东西,爱惜就有,不爱惜就没有,像他身为堂堂谢家二公子,被爷爷视为野种,在家族的地位却连个下人都不如。 躲在暗处的兰甯听见这话,心里暗暗呸了一声,目眶已经有点红红。 澹台鹤情冷冷道:“就怕进了门之后,她这个当奴婢的要跟我争宠,爬到我的头上来。” 谢傅听出澹台鹤情似乎有点松动,柔声道:“怎么会呢,我是最爱你的。” 澹台鹤情咯咯笑道:“那兰甯呢?” 谢傅哈哈笑道:“你放心,我只是可怜她,再者说了,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又怎么有资格和美丽的鹤情争宠呢。” 谢傅是故意这么说的,他越在乎兰甯,只怕鹤情越要较劲,他越忽略兰甯,鹤情对兰甯有一份姐妹情分在,应该会心生怜惜怜悯。 只要日后两人能够和睦相处,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澹台鹤情淡淡道:“说的也是,谁又会爱上那样一张脸呢,原来你只是在可怜她。” 谢傅为了加强澹台鹤情的自信,趁热打铁亲上她的耳鬓:“鹤情,你真是美若天仙。” 就在这时,帘布揭开,兰甯从帘后走了出来,虽冷若冰霜,眼泪却止不住,滚滚的泪水顺着她变得丑陋的脸腮哗哗直流,只怕心里伤心绝了。 澹台鹤情看见兰甯这般伤凄模样,不忍睹视,心里都有点后悔了。 兰甯,别怪姐姐,姐姐也需要说服自己。 谢傅看见兰甯,一时惊呆了,“兰……甯……” 兰甯眼里透着冷漠与恨意,疾步来到谢傅跟前,狠狠的扇了谢傅一巴掌,冷入骨髓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说完之后,背影骄傲无比的离开。 就在这时,澹台鹤情笑意盈盈的眸子突然变得冰冷,将坐在她身边的谢傅推开,“滚开,不要挨我这么近。” 谢傅反应过来,看着澹台鹤情:“你设套给我钻!” 澹台鹤情可不是三岁小女孩,她从商多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尔虞我诈,她也曾经说过,她只不过是不想和谢傅较真,要不然从一开始谢傅就毛都不剩。 她不是不能斗,是不想和谢傅斗,现在你们两个人不让她好受,她也不会让两人好受。 她要给兰甯一个下马威,也给谢傅一个下马威。 现在还没成亲就这样,成亲之后哪还了得。 澹台鹤情淡淡道:“话都是你自己说的,我有哪一句逼你吗?” 谢傅露出苦笑:“鹤情,我倒小看你了。” 澹台鹤情轻轻一笑:“是不是一直把我当成三岁小女孩那样好欺骗啊?” 说着起身准备离开,冷冷撇下一句:“还不快去追?” 谢傅朝空荡荡的门口瞥了一眼,追上去说什么干什么,现在这种情况,只怕追上去又挨一巴掌。 非但没有任何挽回,反而惹来眼前这位的不快,两头得罪。 谢傅扶额,顿时感觉有点头疼。 澹台鹤情冷冷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美人岂是那么好消受的。”说完揭帘进入内室。 谢傅疾步跟了上去。 澹台鹤情停下扭头,冷冷道:“你跟上来干什么?” 谢傅应道:“我现在很烦躁。” 澹台鹤情淡淡道:“关我什么事?” “我现在想找人发泄。” 澹台鹤情讥讽道:“现在追上去还来的及,找你的兰甯发泄去。” “你才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跟你订婚了没有,你下聘了没有。” “虽然都没有,但某人已经与我同床共枕,欢好缠绵,至少也算是情妇。” “不要脸!” 谢傅突然将她横抱起来。 澹台鹤情立即瞥了下左右,美眸中蕴含薄怒道:“放我下来!” 谢傅道:“从现在开始,我要爱你到明天早上。” 澹台鹤情闻言娇躯颤抖,这是要将她折腾死在床榻上,谢傅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但是在床榻上,根本就是个野汉子。 她已经领受过了,他真的办的到。 澹台鹤情越想越慌,一脸冷若冰霜凛然不可侵犯:“门都没有,你甭想再碰我一下。” 谢傅却由不得她,就去亲她脖子,衣服一扯,竟把她身上绫罗质地的衣服给撕裂了。 看这架势,是要当场将她给办了,澹台鹤情声音直颤:“上楼……上阁楼……” 第226章 知书达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谢傅穿好衣服,澹台鹤情还却还窝在被里如死了一般,双目翻白,连喘气都没力气,呼吸的声音如同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在呜咽。 谢傅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娘子,相公今天威猛吗?” 澹台鹤情拼尽力气道:“禽兽……你这禽兽……”她不知道求饶了多少次,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谢傅又趴到床榻去,澹台鹤情吓得只说了一个“不”字。 谢傅看着她由于激烈过度而变得煞白的脸容,心里有点心疼她,伸手温柔的抚着她一头凌乱的秀发。 澹台鹤情想要拨开他的手,手臂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唯能俏脸寒煞道:“不要碰我,再碰我,我跟你拼命。” 谢傅温柔道:“鹤情,我只属于你一个人,我会好好爱你的,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去吃完饭,吃完我就过来。” 还来!澹台鹤情心里打了个寒颤,“你今晚敢再来欺负我,我就阉了你。” “可我爱你还不够。” 澹台鹤情闻言竟道:“找你的兰甯去!你这奸夫与她这银妇刚好配一对。” 谢傅笑道:“可我对丑八怪提不起兴趣,我只对像你这样的美人感兴趣。” 澹台鹤情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她越丑只怕你心里越疼她。” 谢傅一讶,“鹤情,你……” 澹台鹤情扭过去头,“反正我也迟早要给你纳妾的,让你谢家多子多孙,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这个妹子。” 谢傅失声:“鹤情,你竟如此知书达礼!” 澹台鹤情只感觉知书达礼四个字十分讽刺,女子嫁人从夫,纳妾之事一般也是由妻操办。 嘴上委屈说道:“你尽管去招惹吧,招惹的越多越好,整天风花雪月,我也可以躲在角落里清净,省的受你欺负。” 谢傅无言以对,紧紧将她搂住,柔声道:“我的错,我的错,刚才没弄疼你吧……” 澹台鹤情应了一句:“以后未经我同意,不准用那个姿势……” …… 谢傅回到房内,竟发现胡地全在等他。 见面,胡地全就一副着急表情道:“你怎么才回来。” 谢傅讶道:“有什么急事吗?” “你闯祸了,今晚恐性命不保,包裹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赶紧跑路逃命去,跑的越远越好。” 谢傅更好奇了,“我闯什么祸了?” 胡地全知道不说真话,只怕难以说服谢傅离开,开口道:“我也不瞒你了,兰甯娘子的身份非同小可,我呆在这里就是方便注意兰甯娘子的一举一动,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立即去向我师傅禀报。” 谢傅问道:“兰甯娘子是什么身份,你的师傅又是谁?” 胡地全也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应道:“我也不清楚兰甯娘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连我师傅那样神通广大的人都自认为仆,视兰甯娘子为主,在我想来兰甯娘子身份只怕比当今公主还有尊贵。” 谢傅若有所思一番,开口问道:“那你的师傅又是谁?” “我的师傅是武道大人物,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二品。” 二品! 对于谢傅这样初窥武道门径的人来说,确实不清楚厉害到什么程度。 而叶一全五品修为已经足够让他连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而师傅说过五品之后,每突破一品境界都需花费和前面差不多的努力和时间。 也就是说你花费十年光阴踏入五品,要步入四品同样需要再花费十年光阴,而要再踏入三品就需要花上二十年光阴了,以此类推。 而明老也说了,五品之后,每一品都需要度过一个武道之劫。 想到这里,二品岂不就是天人了。 “地全,你的师傅叫什么名字?” 胡地全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的师傅叫什么?只知他传授我武道,让我暗中看着兰甯娘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向他禀报。” 谢傅道:“像这样的高人,看来我需要去拜访一番。” 胡地全道:“你现在还有心事想这些,我师傅子时要来取你性命。” 谢傅讶道:“为什么要取我性命?” “因为你伤害了兰甯娘子,你这变态竟敢把兰甯娘子的脸划成那个样子,你……你……你……”胡地全现在都想揍谢傅一顿了。 谢傅道:“我怎么会下这种狠手,是她自己划的。” 胡地全啊的一声,“为什么呀?” 谢傅叹息一声:“兰甯娘子这人,我也说不清楚,说她任性妄为也不似,说她温柔体贴也……我也看不透她。” 胡地全喃喃道:“是她自己划的……是她自己划的。” 说着人突然惊呼一声:“糟了。”人就匆匆离开。 …… 子时,谢傅依然在盘腿练功,自从获得水脉之后,时间对他来说十分珍贵,他也变得更加勤奋了。 付出的每一分汗水都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一分收获, 骤然身体敏锐的感受到被一股气机锁定。 谢傅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就被压迫的动弹不得。 这股压迫感弥布的在他的周身,立即隔断了他的身体与外界的联系,人如埋在土里一般,连呼吸都不能做到。 不! 简直就被冰冻在冰块之中,就连周身毛孔炁穴都从外面被封锁住了。 谢傅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痛苦,只感自己就要活活憋死。 任他如何反抗,却连动弹都不能做够。 这股无形的压力太大了,他曾见识过叶一全全力真气外露,但当时他只是感觉周边空气被吸走一般难以呼吸而已。 叶一全的修为在五品,这股气机的主人却不知道比叶一全厉害多少倍。 就在谢傅感觉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这股气机突然消之无形,压在谢傅身上的压力也随着消失。 七孔与周身毛孔炁穴在同一瞬间也似饥渴已久,贪婪的吸纳着。 浑身冒出冷汗,身体一下变得湿漉漉。 只感自己太渺小了,对方连面都没露,要杀他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既然是生是死都捏在对方手中,谢傅大胆说道:“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 一把苍老的声音传来:“我来只是给你一个警告,若胆敢及害兰甯一根寒毛,下回我必取你性命?” 谢傅心中暗忖,兰甯身边竟有如此绝顶高手,看来兰甯的身份很不简单,兰甯到底是什么人呢。 “前辈,你是地全的师傅吗?地全是我的朋友,至于兰甯娘子是我的爱人,我又怎么会伤害她呢,前辈多虑了。” 苍老的声音变冷:“凭你这凡夫俗子也……我还要警告你一件事,从今以后不准你再接近兰甯,不然我杀了你。” 谢傅哈哈一笑:“我和兰甯两情相悦,不知道前辈为什么要拆散我们呢?” “因为你不配!你充其量只是一只蝼蚁。” “我配不配也由不得前辈说,兰甯说我不配,我才不配。” 一声冷笑传来:“你知不知道你今晚本就该死,如果不是地全再三求情的话,我已经给你一次机会,下次我不会跟你讲道理。” “前辈……前辈……” 胡地全走进房间,说道:“不必叫了,已经走了。” 谢傅问道:“地全,这人真的是你师傅。” 胡地全点头道:“谢傅,你也不要怪我,我已经尽力帮你,如果不是我再三跟师傅求情,你现在已经死了。” 谢傅笑道:“真是不讲道理的老东西,我又没得罪他。” 胡地全听了谢傅的话,立即咋舌,似乎很害怕他的师傅,“谢傅,你可不要乱说话,我师傅要杀你真的比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刚才你大概也感受到了。” 谢傅点头道:“我们真的太渺小了,随随便便冒出一个人都能轻易取我们性命,上回那个白衣公子的仆人是这样,你的师傅也是这样。” 胡地全苦笑:“我上回早就劝过你,还未深陷,及早抽身不要淌这浑水,我们现在的修为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但是对于武道中人来说,我们却是最渺小的存在,冲上去打也是被人一刀宰了的小喽喽。” 谢傅道:“所以我们才要努力提高修为啊。” 胡地全一笑:“我跟着师傅修习武道八年,现如今也只不过是入品九品,我现在也看出来了,要是活得久不是去提升什么修为,而是应该低调点装孙子。” 兰甯娘子真的招惹不得, 谢傅道:“没点志气。” 胡地全一本正色道:“不过说真的,你可不能再去招惹兰甯娘子了。” 谢傅若有所思,没有应声。 胡地全严肃道:“我师傅可没跟你开玩笑,你若真敢再去接近兰甯娘子,他可真的会杀了你。” 谢傅道:“这可让我很为难啊。” 胡地全立即道:“你要女人不要命了。” 谢傅笑道:“我是要女人也要命,你不是说过你师傅自认为仆,视兰甯为主,我当然对付不了你师傅,不过兰甯这个当主人说的话,当仆人应该肯听吧。” 胡地全一讶,谢傅这脑瓜子转的倒是挺快的,这大概就是一物克一物,平时师傅提起兰甯娘子,他能够感受师傅言语之中的那份崇敬。 第227章 生命无常 谢傅继续道:“这段日子的接触,我能感受到周围充满着危险,小命随时随地都可能丢,得找个厉害的保镖,这样安全感高一点。” 胡地全苦笑道:“你该不会想让我师傅当你保镖吧。” 谢傅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你师傅的主子是兰甯,我是兰甯的男人,岂不是也是他的主子。” 胡地全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又感觉哪个地方不对。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胡地全回去,谢傅继续练功。 隔日。 谢傅非但没听警告,还特意去了回莺院一趟,逃避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想办法解决问题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而且昨天的误会也要跟兰甯好好澄清一下。 到了回莺院却被告知,兰甯和娟儿从昨天就搬走了,至于搬到哪里去,却一问三不知。 谢傅忧心忡忡的返回,下午在书房见到澹台鹤情。 澹台鹤情看出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谢傅直接道:“我今天去回莺院找兰甯,发现兰甯搬走了,鹤情,你说兰甯会不会做傻事啊。” 澹台鹤情听了却是一笑:“放心,你做傻事她都不会做傻事,她性格骄傲要强,没在这件事上面找到场子,什么傻事都不会做。” 谢傅道:“怎么不会,她把自己的脸划成那个样子,还不算傻事啊。” 澹台鹤情闻言一讶,“兰甯的脸是她自己划的啊!” 谢傅点头:“就是她自己划的!” 澹台鹤情喃喃道:“没道理啊,依我对她的了解,她不像是会干这种蠢事的人,把你的脸划成这样,我倒相信。” 谢傅道:“或许你不够了解她吧。” 说着把自己拒绝兰甯,逼的兰甯自毁容貌的过程讲了出来。 澹台鹤情听完,目不转睛的看着谢傅,轻轻的喊了一声:“傅……”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个字之中。 谢傅笑了笑,“怎么?不相信你的相公有这份定力啊?” 澹台鹤情轻轻问:“你是因为我而拒绝兰甯吗?” 谢傅捉住澹台鹤情的手,轻轻道:“大部分原因吧,说心里话,哪个男人不喜欢三妻四妾啊,我也确实有点喜欢兰甯,不过一想到你会伤心难受,我就不能纵容我自己。” 澹台鹤情一笑:“这妖精浑身带火,挑个眉,男人都要腿软,让你克制住倒是为难你了。” 谢傅哈哈一笑,若是有谁对他最有诱惑力,非兰甯莫属了,无论肌骨、容貌、风情都充满这魅力,好像兰甯天生带艳一般。 澹台鹤情轻道:“你这般倒显得我不懂事了,坏了你的好事。”说着补充一句;“傅,其实我只是太爱你了,心里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你。” 谢傅忙道:“鹤情,我懂,我懂,人之常情。” 澹台鹤情美眸瞥了谢傅一眼,手指尖戳了谢傅身上一下,嗔道:“人之常情。”这人之常情说着是男人风流一面。 话归正题,谢傅道:“不知道兰甯搬到哪里去了,会不会……” 澹台鹤情若有所思道:“我到觉得她毁容这是蹊跷的很,像她这么骄傲的人又怎么会毁了自己最为骄傲的东西。” 谢傅道:“可她脸上的伤疤可是真真切切的。” 澹台鹤情笑道:“好了,你不必过于担心她,这小妖精厉害的很,我倒觉得你应该多担心自己。” 谢傅疑惑道:“担心我自己?” 澹台鹤情笑道:“昨天你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依她的性子肯定不会让你好受,所以在你没有好好折磨你之前,她一定会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谢傅叹息道:“还不是你……” 谢傅话还未说完就被澹台鹤情冷声打断:“想算账是不是,想算账那我就跟你好好清算,看谁欠谁!” 谢傅笑了笑,抬手示意此时就此揭过,嘴上说道:“我倒巴不得她马上出来来折磨我,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跟她计较,她出现我心里也踏实一点。” 澹台鹤情冷笑:“巴不得!到时候你别哭着来找我。” …… 兰甯竟十几天都没有出现。 这十几天谢傅潜心武道,进步神速,修为也一日千里。 隐隐要突破练筋,进入练脉阶段。 一旦突破练脉阶段,就打好武道基础,成为入品之人。 入品之后才算的上真正意义的武道中人。 师傅曾说过依他资质需要十年才能入品,如今入品在望,尽管前路依然艰难,谢傅至少看到了报仇的希望。 师傅,徒弟终于创造奇迹了,五年很长,也很快就过去。 你要活的好好的,等徒弟来保护你。 天气也已经从深秋进入冬天,树上的树叶也掉光了。 澹台鹤情特意安排下人送来了不少过冬的衣物,对于谢傅的生活事无巨细,安排的妥妥帖帖。 另一方面,她也开始筹备婚礼,毕竟离正月也差不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物资方面倒不必担心,唯一让澹台鹤情烦恼是谢傅的家人,毕竟谢傅也是有门有户的名门人家,就这么成亲了,将来如何跟家里人交代。 就此事,澹台鹤情专门询问过谢傅,是否要去扬州谢家知会一声,同时借这个机会和家里人冰释前嫌。 如果谢府还念血肉之情,略有表示,依六礼进行,一切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到时候奉上请帖,至于谢家人来与不来都没有关系。 对于谢傅来说,却知道被开除宗籍就相当于断绝了关系,这是比断绝父子关系还要严重的事,是完全和整个谢氏一脉划清界限。 他想跟澹台鹤情说,要不一切从简吧。 可又觉得这是澹台鹤情的人生大事,澹台鹤情自然想办得欢欢喜喜,隆隆重重。 谢傅把自己和扬州谢家的情况跟澹台鹤情说清楚,让她断了这方面的念头。 另外一方,婚礼的事让澹台鹤情全权安排,毕竟一直都是澹台鹤情在持家,大小事务都经过她的手,谢傅就算想帮忙也帮忙不了。 这日澹台鹤情在房内准备将给谢傅订做的成亲礼服一并收入她的百宝箱中。 突然感觉腹部疼痛,身下一热流出血来。 初时她已经月事提前来了,可随着疼痛越来越剧烈,身下的血越流越多,就知道不妙,连呼:“夏儿……夏儿……” …… 谢傅这边似往时一般在房内练功。 小秋突然闯了进来,泪流满面道:“谢傅,大事不好了。” 谢傅看见小秋这个样子,心头一颤,有种强烈的不好预感,人从床榻窜下来,“小秋,不要慌,慢慢说。” 小秋哭着道:“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血突然流个不停。” “走!” 谢傅说着率先走出房间。 小秋立即跟上,路上将了解的情况说给谢傅听。 谢傅心中很是不安,像这种急症十分危险,人往往都还搞不清楚原因,一天之内就去了。 嘴上问了一句:“请大夫了吗?” 小秋应道:“孔管家跑去请大夫了。” 前往内宅的路并不远,谢傅却感觉无比漫长。 谢傅踏入澹台鹤情闺房,夏儿、华儿一众婢女正慌的措手无措,看见谢傅出现,似看见救星一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谢傅朗声打断:“都不要说话,大概情况我知道了。” 人来到床榻边,只见澹台鹤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煞白异常,咬唇痛苦的呻吟着。 谢傅掀开被子,只见澹台鹤情下裳已经被鲜红浸红,就连褥子都染红一片,这样的出血量只怕等大夫过来,人就血流干而死。 谢傅让婢女速速拿来纱针,迅速在澹台鹤情身上落下九针。 医术一门他虽算不上精通,但胜在博识,此九针有急救止血之效。 但终究治标不治本,当机立断道:“等大夫过来来不及了,我背鹤情到周神医那里去。” 周一针是全苏州医术最高明的大夫,鹤情的情况容不得任何耽搁和换大夫,要立即去找最好的大夫。 谢傅将澹台鹤情背在身上,澹台鹤情似乎有几分清醒,“傅……我好痛……我恐怕不行了。” 众婢女一听这话,泪又流的更厉害。 谢傅倒是笑道:“胡说,你只是怕疼而已。” 说话的空隙,人已经夺门而出。 路上。 澹台鹤情趴在谢傅身后,柔情道:“傅,我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 “傅,我真的很害怕,你知道上回七月初七看见你跟夏儿在一起,我有多难受吗?心像被抽空一样,感觉永远失去了你,什么都没有意义,活着也没有意思。” “鹤情,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在头一天遇见你就应该爱上你,我一天都不该让你等。” “我还没有嫁给你,如果我死了,灵牌上能写上你的姓氏吗?”澹台鹤情声音卑微的恳求着。 “傻鹤情,你会没事的。” “不,你现在就说,我现在就要听你说,我怕我没有机会听到。” 澹台鹤情似在恳求又似在撒娇。 谢傅只感觉自己的后背沉甸甸的,他奔跑着,气喘吁吁的奔跑着。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愿意?” 澹台鹤情急坏了,身下的血滴滴答答的流,热乎乎的,浸透谢傅的大腿。 谢傅笑道:“不能!我不会让你死!” 澹台鹤情笑道:“还是不要了吧,我不要你当鳏夫,我死了也要宠着你。” 第228章 魔医 “相公,你娶兰甯吧,我知道你不愿意欺负我,想让我心甘情愿开口,现在我就是心甘情愿,我要宠着你。” “我也知道你这个人其实很正经,你平时嬉皮笑脸不过是为了哄我开心,让你为难了。” …… 澹台鹤情似乎怕以后说不了话了,一个劲的说个没完。 谢傅这个时候却不想谈论任何女人,任何事,疾步走进周仁堂,朗声喊道:“周神医。” 掌柜的认识谢傅,笑道:“你今天运气真好,周神医刚好在医馆,平时周神医都忙的不见踪影。” 谢傅没有空客套,直接道:“快请周神医出来看看病人。” 掌柜的一瞥澹台鹤情身上的血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上面,不敢怠慢,立即进入内堂去请周神医。 周一针疾步而来,一看澹台鹤情下裳被鲜血染红,立即道:“快背到帘内躺好。” 谢傅也跟了进去,顺手将白色帘布拉上,将澹台鹤情平放在榻上,未等周一针询问,就提前将情况说了出来:“内人不知道什么情况,突然腹痛难忍,下身流血不止。” 周一针打开药箱,拿出银针微微过火,嘴上问了一句:“可有身孕?” 谢傅应道:“没有。”因为前段时间澹台鹤情月事刚走。 周一针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手上连落十八针帮澹台鹤情止血。 此十八针与谢傅九针急救止血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术业有专攻,周一针显然比谢傅要娴熟,经验老道一点。 出血情况明显又减轻一些。 周一针问道:“已经让其他大夫看过了吗?大夫怎么说?”他刚才落针的时候看见澹台鹤情身上的针眼。 谢傅应道:“没有?我直接背来找周神医你。” 周一针问道:“那这急救九针是谁所施?” 谢傅道:“是我落的针,早些时候情况紧急,我看血流个不停,对这针法也略有了解,就着急用上了,周神医,是不是有什么影响?” 周一针却道:“幸好谢公子你对医术略有涉猎,给尊夫人用上了这急救九针,要不然血留个不停,都挨不到现在。” 周一针从医几十年,又有神医之称,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在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对澹台鹤情的病症已经有所猜测。 手在澹台鹤情的腹部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按了起来,突然按到什么东西,表情凝重,停了下来。 澹台鹤情这时竟痛醒起来,呜咽一声。 谢傅眉头一挑,心头一痛,提醒道:“内子对疼痛十分敏感。” 周一针应了一句:“是不是怕疼体质,跟澹台家的小囡囡一样。”十几年他遇到过一个小女孩,十分怕疼,这却是天生的,无药可治,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转。 谢傅闻言,这小囡囡说的该不会就是鹤情吧,嘴上应道:“是。” 事已至此,周一针神色平静,淡淡道:“脐下有结坚,大如鸡蛋,硬如石头,此为癥乞,不可疗。” 不可疗三个字落入耳中,谢傅只觉天旋地转,脱口道:“怎么会这样?” 周一针道:“这种情况也很难说,或许长年累月过于劳累,气血五积六聚,日积所致,或许其它原因。” 现在不是去追究原因的时候,而是该怎么挽救,谢傅定下心神来,他也博览医书,也知道这癥乞是什么回事。 书中确实说过这种病无法治疗,但书是死的,人的活的,未必没有办法。 “周神医,你是神医,见多识广,定有办法?” 周一针道:“我从医数十年,此病见过不下百例,却从来未能救活一人。” 谢傅身体轻轻摇晃,鹤情还盼着嫁给自己呢,自己还想看见她当新娘子的样子呢。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对他有什么恨全撒在他的身上,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爱的人…… 想着,悲从心来,眼眶立即一红。 周一针伸手将谢傅扶住:“谢公子,我救不活是周某无能,并非没有办法?” 谢傅闻言一喜:“有什么办法,周神医快说!” 周一针道:“如果能找到开五轮的文道高人出手,尊夫人应该有救。” 恰好谢傅前段时间和明老聊过文道,其中就特别提到过文道的祝词真言…… 周一针见谢傅一言不发,以为谢傅不信,开口道:“据我所知文道中人的真言是由真如心中流出的真实不虚,因此有不可估量的神秘力量,真言治病只是其中的神奇之一。” “他们可以通过念诵真言传递神秘力量,让受施者身体产生共鸣,进而操控受施者五脏六腑、经络气血,甚至是剥离血肉。” 五音疗法的道理谢傅懂得,此刻经过周一针这么一说,他对文道的概念就更加清晰了,也就是说五音疗法只不过是被动接受,而真言却是主动性的诱导。 谢傅道:“按你这么说真言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了。” 周一针点了点头。 谢傅一言之后,提出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周神医,去哪里找到文道高人呢?” 周一针叹息道:“办法也只是办法,却难以办到,要不然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病人因病致死,却无能为力。” 谢傅不想听这些废话,不过有求于人,耐着性子听下去。 “据我所知,眼下苏州文道修为最高的是苏州文廷廷主谢旌谢廷主,不过谢廷主也不过是开四轮的半玄修为。” “哦,忘了告诉你,学习文道,首先要经过【识学】、【明理】、【通窍】、【有成】四个阶段之后,才能筑基入儒,入儒之后才能打开轮脉,修为高低依次是【半儒】、【正儒】、【大儒】、【半玄】、【正玄】、【大玄】,如果七轮全开,那就是拥有无上大神通大智慧的圣人了。不过谈何容易,光是【通窍】这道门槛就将大多数学习文道的人拒之门外,真正有所成就的……” 谢傅听周一针啰啰嗦嗦似要说个没完,忍不住打断道:“神医,我并不是想学习文道,你不必说的那么清楚,快告诉我哪里能找到开五轮的文道高人。” 周一针对文道兴趣浓烈,也研究了个几十年却一直摸不到门径,这时提起,一时刹不住嘴,忙道:“抱歉,能找到开五轮的文道高人的地方只有灵山文道总廷了,不过此去灵山千里之遥,就算有文道高手愿意施救,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谢傅眉头紧锁道:“周神医,你说了等于白说。” “谢公子,我早就跟你说了,办法只是办法。” 谢傅看向一脸痛苦的澹台鹤情,心中有股强烈的无力感。 周一针突然道:“其实……” 谢傅见周一针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声道:“神医,你知道我急死了,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生死各人,我只是不想害你性命。” 谢傅沉声道:“只要能救内子,我死又何妨。” “其实尊夫人的病根在体内,针药无效,需开膛破肚,取出病根,就能痊愈。” 谢傅颤道:“开膛破肚!” “我得师傅有这个本事,不过他救人有个规矩,一命换一命。” 谢傅一笑:“什么破规矩,周神医带路吧。” “谢公子,我的师傅有魔医之名,并非恫吓之言,要救尊夫人只有拿你的命来换。” 谢傅已经背起澹台鹤情,“请神医带路。” 谢傅解开帘子率先走了出来,突然看见靠着柜台的地方,蜷缩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脸儿红彤彤的,手里拿着一支冰糖葫芦,乌溜溜的眼睛无神盯着冰糖葫芦看。 谢傅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脑疾,无药可治,需劈开脑袋,只有我师……”周一针说着突然扼住。 谢傅又问:“她的父母呢?” “她的父母昨天把她扔在这里就不见了。” 谢傅淡道:“那好,一起走吧。” 周一针一讶,谢傅却朝小女孩走了过去。 小女孩这时身体一歪,人就往一边倒在地上,眼睛一闭,双手却捧着那支冰糖葫芦,握的紧紧的,贴着嘴唇。 谢傅将小女孩抱起来,立即发觉她浑身烫的厉害,这时才听清楚她微微嚅动的嘴唇在小声的说:“爹再见,娘再见……”似乎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要走了。 谢傅应了一声:“不要说再见。” 周一针摇了摇头道:“她不行了。” 谢傅却道:“走吧。” 身后背着澹台鹤情,身前抱着小女孩。 周一针带着谢傅往桃花河的方向走,苏州河一带都是农桑之地。 穿一片桑林之后,在一间围着竹篱笆的茅舍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我师傅住的地方。” 谢傅朝门口的一块歪着的木牌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擅闯者死。 谢傅上前,周一针吓了一跳,忙道:“谢公子止步!” 谢傅却只是将木牌扶正,嘴上说道:“这样看的清楚,别让人看不见,无端端白死。” 周一针松了口气,朗声喊道:“师傅……师傅……” 茅舍却静悄悄无人回应,谢傅也跟着喊了几句:“老前辈……老前辈……” 两人喊得嗓子都哑了,却没人回应。 周一针道:“我师傅可能出去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 第229章 一命换一命 周一针毕竟年纪大了,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就在数丈远的一块石头坐下,临走开前不忘再三叮嘱谢傅不要踏入茅舍一步。 谢傅也不是个不懂事的人,既然人家有规矩,那就要遵守,尽管心里着急。 谢傅等了大概二刻钟之后,才看见从茅舍的后院走来一道修长的身影。 身穿一件脏兮兮的灰色道袍,长发及腰没有任何束缚,披头散发遮住耳鬓,形象比乞丐还要更加邋遢。 更怪的是脸上戴着一副面目狰狞的鬼脸,透过鬼脸的两个眼孔,却看不见眼睛,只有黑沉沉,好似这人没有眼睛。 这番形象如同山林魑魅一般。 谢傅见他穿着道袍,便恭敬的叫上一声:“道长。” 这人却理都不理睬,只是朝院前走近过来。 谢傅感觉他走路轻若羽落,甚至腰腿之间总有几分女子的曼妙,好奇朝他脚下看去,脚下竟是赤足无鞋。 双足竟巧如莲花,莹泽如白玉,分明就是一双妙龄小足。 谢傅一讶之后,朝他上身看去,宽松的道袍似乎有几分女子的曲韵天成。 女的? 谢傅不知道对方身份,不敢轻亵,对着这人喊了一句:“可是魔医前辈?” 终于这人应话了,“没空,要看病明天再过来。”嗓音略微低沉,慵懒柔媚,恰似人妻。 救人如救火,这人却让谢傅明天再过来,谢傅倒觉得奇怪,因为这魔医本来就怪,怪人怪规矩。 既然是周神医把自己带过来,谢傅扭头看了周神医一眼,却发觉这老小子居然靠在石头上睡着了。 回头却看见魔医已经蹲了下来,道袍侧面开叉的部分微微迸开,雪白的肌光从小腿一直蔓延到大腿,几近腰际,竟是袍内无裳。 手里拿着一支小铲子在一颗茶花前铲土,嘴里说道:“给你吃的了,快点给我长大开花。” 谢傅看着魔医眼前的茶花枝干瘦小叶子发黄,不禁一笑,再看院子里栽种的茶花无不如此,看来是个喜欢养花却不会养花的人。 魔医从篮子里拿出血淋淋像生肉一类的东西,紧挨着茶花的主干埋了下去。 谢傅开口道:“魔医前辈,你这么做,你眼前那颗茶花不出十日就会叶子发黄枯死。” 魔医闻言立即扭头朝谢傅看来,问道:“为什么?” 这是魔医从出现第一次正视谢傅,其实谢傅并看不到她的眼神,他看到的只是一张狰狞的面具。 “魔医前辈,我手头有两个病人,你把这两个病人救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非但如此,我还能帮你把这些茶花养的健健康康,开春开出漂亮的花朵。” 既是怪人,自然不能按照常理行事,先投其所好再说。 魔医笑道:“你有两条命吗?” 谢傅应道:“我只有一条命。” 魔医咯咯笑道:“那挑一个救吧。” 就在这时周一针快步走来,谢傅顺手就把周一针揪到身边来,“这里还有一条命。” 魔医道:“徒弟,想不到你也愿意牺牲。” 周一针啊的一声,忙道:“师傅,不是的不是的,这位谢公子的夫人得了癥乞,苦于无法,所以徒弟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想请师傅施救。” “我的规矩跟他说了吗?” “说了,一命换一命。” 魔医也不知道从哪里就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来,扔到谢傅面前,“你的女人还能活两个时辰,拿你的命来换,我马上救人。” 谢傅侧头看向周一针,周一针的神情却无比严肃。 有时候表情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谢傅捡起地上的小刀,说道:“我来换内子的命,但是我想提一个要求,我可以先欠着吗?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魔医笑道:“欠多久?一年,十年?” “我先还利息。” 谢傅说着拿刀狠狠往自己的大腿扎了一刀。 腿上鲜血顿时喷涌,下摆被鲜血迅速染红,如同一朵悄然盛开的红花。 谢傅额头瞬间冷汗密密,身后背着一人,身前抱着一人的身躯却依然伫立不动。 魔医毫不动容道:“这把戏我不知道见过多少。” 便连周一针也一脸淡然,除了一命换一命,师傅是不会出手救人的。 谢傅感受一下身后暖暖的体温,还有轻轻的痛苦呻吟,朗声道:“先还一只手可否!” 他还不能死,要不然他不会如此磨磨蹭蹭,跟对方讨教还价。 小刀齐肘切去! 就在切破衣服的一瞬间,叮的一声,小刀被弹开。 魔医道:“差点忘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 谢傅讶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这颗茶花不出十日就会叶子发黄枯死?” 周一针闻言傻眼,还有这种事! 谢傅这会岂会说出来,应道:“我也不坏你规矩,这条命你答应先让我欠着,我就告诉你。” 立下这样奇怪没有人性规矩的人,道理根本说不通,谢傅只能跟对方耍诈。 魔医喃喃自语,似在说服自己,“我让他先欠着,也不算坏了规矩。” “好,我就让你先欠三个月。” 谢傅应道:“一言为定。”先走一步算一步,救下鹤情再说,至于这条命他可不止想欠三个月。 “进来吧。” 谢傅进入小院。 周一针站在门口,恭敬说道:“师傅我想向你请教……” 话未说完却被魔医打断:“你回去吧。” 周一针似乎怕极了魔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谢傅走到魔医身边,立即闻到她身上散发着臭味与血腥味等难闻的气味,想问一句你不洗澡吗?看她披头散发的邋遢形象,又觉得是多此一问。 魔医问道:“告诉我为什么?” 谢傅蹲了下来,说道:“因为你埋的太近了,这些肥料在土里面发酵发热会把根都烧死的。” 魔医讶道:“就这么简单。” “应该像我这么埋,离的远远的。” 谢傅一边说着一边在离茶花主干远一点的地方挖了一圈小坑,将篮子里的生肉均匀的洒在小坑里。 这么做也有点讨好她的趋向。 、魔医一副学习模样,看得十分认真。 谢傅突然摸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捉的生肉竟是一根手指,顿时脸色一变,“这生肉是……是……” 魔医咯咯一笑:“不错!” 谢傅稳定心神,将手上的血迹往土上抹干净,可以确定她是一个变态。 谢傅见茶花营养不良,却满树花苞,就动手将细小的花苞摘掉一些。 魔医见状啊的尖叫一声,浑身颤抖不停,似被一百把刀同时扎中。 原本慵懒妩媚的声线突然拔高几个度,变得尖锐:“你竟敢摘掉我的花苞,我要杀了你!” 谢傅侧头看了魔医一眼,显然她爱惜这些花苞,心中暗忖,惜花如此,对人命却漠不关心,真是难以理解。 “紧张什么,多摘掉一些才好。” 魔医浑身颤抖的更加厉害,双腿似受到刺激,酥软的站不稳了,“还摘!” 谢傅见她样子,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感,两根手指轻轻拈着花苞,缓慢的摘下花苞,似要清清楚楚的摘给她看。 “我杀你了!” 魔医突然从腿上拔出一把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谢傅头顶。 谢傅本能往头顶一挡。 魔医看见他手上还拈着花苞,竟硬生生停了下来。 谢傅只感脊背一哆嗦,有种瞬间徘徊生死,一身冷汗就冒了出来,这魔医一言不合说杀人就杀人,可不能丝毫怠慢,我需先慢慢了解她的性情习惯再说。 “魔医前辈,莫要生气,容我解释,这颗茶花瘦小却满树花苞,留着这些花苞非但不能开放,而且还会吸取大量养分,需要摘掉这些营养不良的细小花苞,其它健康饱硕的花苞才能绽放的更加美丽动人。” 谢傅生怕解释的不够清楚,一口气把话说完。 魔医举止似乎立即转怒为喜,“真的?” “你看,我摘下的花苞都是细小发黄的,留在上面的都是红润饱硕。” “还真是这样,差点把你杀了。” 表现自己的特长获得魔医信任之后,谢傅话归正题道:“魔医前辈,我会帮你照顾这些茶花,保证开春之后开出漂亮的花朵,现在请救内人性命。” 魔医点头道:“要祛除癥乞需要开膛破肚,倒是要流很多血,需要补血,你现在去多捉几个人来。” 谢傅闻言傻眼,应道:“用我的血就好。” 魔医却道:“你的血都不知道能不能用,有的血能够相融,有的血会产生排斥,我需要逐一测试甄别。” 说着看见谢傅手中抱着的小女孩,摸了一下,“还活着,也没救了,就先拿这个来试,”手上似提着东西一般,把小女孩从谢傅手中揪了过去,单手拎着。 谢傅忙道:“这个也是病人,请魔医施救。” 谢傅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却明显能够感受到她的不悦。 “你只有一条命,只能救一人。” 魔医竟又问了一句:“你想救谁呢?” 谢傅感受着背后的沉甸甸,又看了看被魔医拎在手中已经停止呢喃宛如死人的小女孩,只感觉十分残酷。 第230章 非亲非故 他从小无父无母,所以在看在小女孩的瞬间就好像看到自己,特别是她那声,“爹再见,娘再见”念到他心灵深处去。 “救……救……救……” 后面的字却再也说不出来。 “我再欠你一条命,下辈子还给你,这是利息!” 说着挥刀切断自己五指。 魔医拎了拎手上的小女孩,问道:“她又是你什么人呢?” 谢傅应道:“非亲非故。” “算你狠!” 魔医说着捡起地上的五根断指,吹了口气,沾在上面的泥污一下子被吹光。 紧接着又不知道从身上哪个地方拿出一根带着银丝的针,将谢傅断指接上,唰唰唰,似缝衣服一般缝了起来。 动作快的谢傅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双手,更别说看清她的动作。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魔医便将谢傅手指缝接上,简直让谢傅惊为天人,难以置信。 最后从身上灰袍撕了一条布,将谢傅五指并拢着包扎起来,淡淡道:“七天之内不要用力。” 她这么做并非怜悯,而是愿为非亲非故的人做出牺牲的,可以不受这条规矩约束。 而且她还要终身为奴为扑。 当然她不会告诉他。 谢傅道:“前辈,你愿意两个都救?” 魔医淡淡道:“你是头一个,进来吧。”心中暗暗道:“没想到世上还有如你一般的人,我输了。” 谢傅背着澹台鹤情进来屋子,刚进屋就闻到一股腐臭味,如魔医身上一般,再看屋内四处脏兮兮的,似从来没有打扫过。 魔医指了一张床,说道:“把人先放上面去。” 谢傅望去,只见那张床上面沾满污垢和血迹,有些血迹因为时日久长,已经呈现出深黑的颜色,简直就是市集上摆放猪肉的木板。 谢傅嫌脏,便脱了自己的外衣,垫在那床上,然后再轻轻放澹台鹤情放上去。 魔医待谢傅放下人,便朝他走了过去。 “魔医前辈……” 谢傅刚转身,话未说完,魔医就在他面前蹲下,动手把他的裤子脱掉,谢傅身下立即光溜溜。 这…… 这个动作,这个姿势,谢傅虽然没有经历过,可看的书多啊。 这仕女图与行乐图也看过不少,什么戏蝶穿花,什么灵犀射月,什么舞燕归巢,什么傍花随柳……他都过目过。 这个动作叫仙女摘桃。 “前辈啊,这以身相报的事是否容日后再说,眼下救人要紧。” 想来这鬼脸下定是张老嬷嬷的脸,看见我这英俊少年,想要老牛吃嫩草。 魔医手上却立即抚上谢傅的大腿,手指竟是轻滑温润,嘴上说道:“把你伤口处理了再说,要不然一会需要用到你,血却流干了。” 魔医抹去血迹,皮开肉绽的地方立即迸出鲜血来,嘴上淡淡道:“没想到扎的还挺深的。” 谢傅心中暗忖,你都要那我的命来换,我不扎的深一点能说动你吗? 魔医又展示她神乎其技的缝衣技巧,将谢傅大腿上的这道伤口缝合,然后又从身上道袍撕了一条脏兮兮的布条下来,包扎住伤口。 魔医做完之后,站了起来,转身朝内室走去,连撕了两次的灰色道袍更加漏风,破烂间逸出的肌肤竟如凝脂一般光滑雪白。 谢傅愣了下神之后,反应过来,提上被脱到脚腕的裤子。 没一会之后,魔医又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三个拇指大的透明琉璃小瓶,行到谢傅跟前,也不打招呼就捉住他手。 谢傅只感觉手指刺痛,就被什么东西刺破。 魔医将从谢傅手指尖滴出来的血收集在琉璃小瓶中,然后以此类推再从澹台鹤情和小女孩身上收集三人鲜血。 “等我半个时辰。” 魔医撂下一句话就走进内室去。 谢傅刚在澹台鹤情身边坐下,就听见内室里传出动静。 先是慢慢的咿呀咿呀,紧接着声音节奏变得非常之快,快的几乎无隙,成了呼呼声响。 谢傅虽然好奇,但也觉得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妙。 这声响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才消停下来。 魔医也从内室走了出来,说道:“你的运气还算不错,小的血能用,你的血不能用。” 谢傅脱口问道:“为什么我的血不能用。”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有的血能够相融,有的血会产生排斥,你的血就跟你女人排斥,我若把你的血补入你女人体内,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谢傅点了点头,明白了魔医的意思,人的血虽然都是红的,却也不同,他也从医书中看到这方面的内容,只是甄别之法却从没有医书提及过。 “开膛破肚需要留流很多血,到时候我要给你女人补上,免得流干了,小的血不够用,你现在去办两件事。” 谢傅道:“前辈请说。” “第一件事先去捉十个八个人来。” 谢傅心中啊的一声,这人又不是牲口想捉就捉,这种强盗行径在这位行事怪异的魔医眼里就好像理所当然,对于自己来说却是有点难办。 突然脑海灵光一现,把澹台府的奴婢下人叫来不就可以,想到这里立即爽快应道:“好!” “第二件事,开膛破肚我需要一味药地脂,你去拿来。” 地脂! 正是谢傅苦苦寻找却屡屡错过的奇药,既是奇药短时间内却是不易寻获,偏偏这位魔医说的云淡风轻。 地脂!地脂!地脂! 去哪里找地脂啊,这东西要是能买到就好了,却偏偏买不到。 心头突然一颤,他知道谁手上有地脂了,想到这里应道:“好!”人命关天,抢也要抢到手。 魔医淡淡道:“嗯,去办吧。” 谢傅看了澹台鹤情一眼,突然想到魔医早些时候说过澹台鹤情只有两个时辰可活,这会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此刻就算飞奔到张凌萝跟前,从她手中直接抢过来,然后再赶回来也来不及啊。 “魔医前辈,你刚才说过内子只有两个时辰可活,只怕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我把事情办好也赶不回来。” “我若放任不理,自然活不过两个时辰,现在有这个小的可以暂时给她补血,自然死不了,你三日之内把事情办好,要不然连这个小的都要死。” 谢傅心中暗忖,幸好当时恻隐,把小女孩也一并带过来,要不然就算魔医愿意救治,鹤情也挨不了三天时间。 时间宝贵,谢傅当下离开。 路上一边赶路一边思索着要从如何从张凌萝手中拿到地脂。 据实告之,恳请对方高抬贵手? 想着那日情景,自己再三恳求,她却毫不动容,反而将自己戏耍。 特别是那一句“我这人最喜欢夺人之好,对你越重要,我偏不卖”让他印象深刻。 此法不妥。 倒觉得依她所说,拿到她身上的那支绿玉簪,她反而会应诺将地脂奉上…… 想着想着就到了澹台府。 内宅,一众人个个忧心忡忡,看见谢傅回来,立即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道:“谢公子,小姐怎么样了?” 问着,有的又忍不住落泪。 谢傅安抚道:“现在暂时没有生命之危,却也没有脱离危险。” 众人松了口气,刚才看见谢傅一人回来,还以为小姐走了。 谢傅道:“孔管家,小秋、夏儿、华儿,我有件重要的事交代你们去做……” 将魔医交代的第一件事吩咐下去。 孔管家和几女立即动身,将府内的下人召集起来。 谢傅这边赶回白脸窝,找到胡地全,他需要一个帮手,胡地全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谢傅将澹台鹤情情况危急需要地脂救命,又将和张凌萝之间的约定说了出来。 当然最终目的是为了拿到地脂,但是地脂作为奇药根本不知道珍藏在哪个隐蔽地方。 而玉簪作为饰品,戴在身上,看上去要更加容易一些,只要能接近张凌萝,就有机会拿到那支绿玉簪。 胡地全听完之后说道:“据我所知,张凌萝喜欢跟人打赌,倒也言出如山,不过这件事不好办,上回人家把东西扔到你脚下,你都捡不到,更何况现在戴在人家的头上。” 谢傅感觉胡地全似有推脱之意,忙道:“地全,你可要帮我。” 胡地全笑道:“谢傅,你不要紧张,我虽然贪生怕死,却也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个女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仆人都至少是五品高手,身边定是高手如云,一不小心,我俩的小名都要丢了,得想个周全的法子,别傻乎乎的冲到人家跟前去。” 谢傅道:“那是当然,我跟她有过一次接触,这个女子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我找到你,也是因为你对张凌萝了解多一些。” 胡地全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对她的了解全部都是道听途说,她的人真正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 谢傅问道:“你可知道张凌萝平时住在哪里?” “上回我跟你说过,张凌萝喜欢游船,在京杭运河上拥有一艘最大最华丽的楼船,她整日都是呆楼船上吟诗作画,饮酒作乐,应该就住在楼船上。” 谢傅立即道:“潜入楼船,伺机接近她,进而拿到绿玉簪。”听上去有点冒冒失失。 谢傅对楼船的情况一概不知,这事也本该从长计议,只是谢傅根本没有时间。 第231章 月不落 胡地全沉吟不语,听上去感觉是去送死。 谢傅道:“这样吧,明天我们花上一天时间,好好摸清楚张凌萝楼船靠岸出游时间,同时弄清楚楼船上都有什么人,楼船的构造,任何有用的信息都不要放过。” 胡地全笑道:“这个不难,运河上最大的那艘三层楼船就是她的,登上城楼远远瞭望都能看到。” 谢傅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胡地全点了点头之后,说道:“谢傅,你等一下,我拿点东西给你看。” 一会之后,胡地全返回,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这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点了灯之后,胡地全在灯下打开布包,嘴上说道:“这是我的宝贝,也是师傅给我救命的东西。” 谢傅望去,只见几张薄如蝉翼的面皮和三支比笔还要细小很多的小管,“什么东西?” 胡地全不答,先拿起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扭过身去,过了一会之后才转了过来。 谢傅见胡地全一瞬间变了副面容,大为惊讶,伸手去触摸胡地全脸庞,竟如真实皮肤一般,摸都摸不出假了,看就更看不出来了。 谢傅又摸了摸,直到耳鬓处才摸到细微的间隙。 胡地全笑道:“这东西能够瞬间易容变脸,让人瞧不出真假来。” 谢傅道:“真是好东西,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胡地全笑道:“常在江湖飘,哪能不多留几手,这是我师傅给我的,不过要用这种东西还需要搭配一门技巧,我现在教你如何变声。” 胡地全这句话前半段是他原来的声音,后半段却变成中年人的声音。 谢傅微讶之后,却笑道:“这倒不必。” 胡地全讶道:“尽管你变了脸,张凌萝还听得出你的声音,如果她对你有所印象,那就不妙了。” 谢傅一笑之后,发出好几种动物的声音来,紧接着又变化出好几种年纪的声音,老人、小孩、男人、女人。 胡地全哇的一声,“你比我还要厉害,我还想让你花上一天时间好好练习,把声音压沉一下,听不出原来的声音,想不到你想发出什么声音就发出什么声音来。” 谢傅淡道:“口技而已,我从小就会。” 口技起源悠久,初时为了狩猎,必须要模仿鸟兽的叫声来欺骗并引诱它们,或以恐吓的吼叫声驱赶围猎野兽。 现如今已经演变成一门民间技艺。 谢傅喜乐,这口技也在学习范围内。 胡地全拿起那根细小的管子,笑道:“这是我救命的东西。” 谢傅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可厉害了,叫无迹酥脉。” 谢傅一听名字,总感觉是蒙汗药一类的东西。 “这东西是专门对付武道高手的,只要中了道,就算是武道高手,立即真气絮乱,提不起半点真气来,非但如此全身筋骨酸软,连普通人都不如,到时候还不任你鱼肉,嘿嘿……” 谢傅看见胡地全笑的十分猥琐,笑道:“这样也对方中招啊,如同刀要砍中对方才行,既是武道高手又岂是那么容易中招。” “妙就妙在这无迹酥脉无色无香,自身体毛孔炁穴渗透入体内,就算屏住呼吸也难以避免,让人防不胜防。” 谢傅道:“如此这般倒是真的厉害。”说着又问道:“既是从身体毛孔炁穴渗透入体内,岂不是连自己也一并遭殃。” 胡地全笑道:“自然有预防之法,洗个香浴就好了。” “洗个香浴。” 胡地全将手抵在谢傅鼻间,问道:“闻一闻我手上什么味道。” 谢傅特意细嗅一番之后,脱口道:“天婴草。” 胡地全一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谢傅一笑:“我书也不是白读的。” 胡地全道:“这天婴草刚好能解这无迹酥脉,这无迹酥脉一碰到天婴草混杂在一起,就变成无害的东西,只需用这天婴草沐浴,身体浸上薄薄一层,这无迹酥脉就算渗透入你的身体也变成无害的。” 谢傅道:“难怪我经常看见你身上油乎乎,还以为你容易出汗,原来是这样。” 手上就朝这三支小管捉去。 胡地全却将谢傅的手捉住,“这是我保命的东西,只能跟你一支。” 谢傅笑着不说话,胡地全咬了咬牙道:“最多给你两支,我必须留一支保命。” 谢傅也不过分,就拿了两支。 胡地全开始教谢傅这无迹酥脉的方法,而谢傅心中已经打算到时候有什么突发情况,拿这无迹酥脉来对付张凌萝,心里感觉踏实许多。 ****************************************************************** 隔日傍晚时分,谢傅立于蟠门城楼之上,背手而立,极目远望,虽敝服垢衣,却也又几分容奕气华。 无论儒者山人还是市井细民,谁没有几分清高的灵魂,在这山河壮阔面前,谁没有几分豪情壮志。 这蟠门城楼,他早就想来了,看一看这苏州河波急水,看一看这山河壮丽。 是的,当日胡地全提及七巷九坊,他就仰慕神往,此刻他便在此地,只是心事重重,少了几分洒脱自在。 渐渐的夕阳西下,西南群山青翠妩媚渐隐朦胧,沃水辽阔的京杭运河上的画舫楼船却华灯初上,慢慢的,白波未隐,画舫楼船如烽火,成为一道彩绸卧于横波之上。 谢傅嘴上轻轻吟道:“小灯寻月山不见,一半红尘一半禅。” 山河画意尽在我心,心中柔情万千又有慷慨赴死的激扬,便如谢傅此刻一般。 胡地全突然出现在谢傅身边,见谢傅闲立,埋怨道:“喂,我奔波半天,你却一直偷懒,算了算了。” 谢傅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他其实也并不轻松,就像当士兵只需拿着兵器往前冲,做将军的却需纵观大局,运筹帷幄,嘴上应了一句:“我喜欢这景,一时忘忧,便多看了一会。” 胡地全笑道:“谁不喜欢这景。”说着低头望向城下的苏州河,画船歌舫鳞次栉比,柔橹轻摇,笙歌载舞,不胜欢乐。 放眼远望,京汉运河之上更是红灯点点,纱灯映水,河色绚丽。 一艘巨大楼船映入两人眼中,由于离的遥远,船貌不是很清晰,却能看到船上点灯百盏,百灯齐耀宛如运河上一颗璀璨明珠,极具奇丽。 胡地全忙道:“那就是张凌萝的楼船。” 谢傅点了点头,“我盯了它一整天了。” 胡地全道:“听说这这艘“月不落”彻夜通亮,就这样游荡在运河之上,唉,我们这些穷人点灯都需节省,这些权贵却如此铺张浪费。” 谢傅疑惑,“月不落?” 胡地全笑道:“我打听到,这艘巨大楼船,张凌萝给亲自取了名字,叫月不落。” 谢傅呵呵一笑,“月不落,这位张小姐倒也是傲气嚣张的很,竟自大到与月相比。” 胡地全继续道:“打听之后,我才知道,这艘月不落名气很大,都传到杭州去。” 谢傅点了点头,此道是苏杭通航之道,传到杭州去也没有什么稀奇,“地全,你今天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胡地全应道:“月不落一天两次靠岸停靠。” 谢傅淡淡问道:“除此之外呢?” 胡地全一脸疑惑,你还要什么信息?他都根本没法上船,除此之外还能打探什么消息,难道还要他打探张凌萝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不成。 拜托,他又不是神仙,他要是神仙,嗖的一声就让张凌萝头上的玉簪飞到自己手中,不!直接变出一堆银子来。 谢傅见胡地全表情,看来也不能全靠他,地全虽然大胆机灵,但毕竟谨慎细心不足,道:“月不落一天靠岸两次。” 胡地全道:“我刚才说了。” 谢傅没有应话,继续说道:“一次在早上卯时三刻时分,停靠时间大概是一刻种,这次停靠的目的是搬送美酒鲜肉果蔬上船。” 胡地全闻言说道:“对对对,楼船上虽然物品齐全,可这吃的东西还是要每日新鲜,就像开酒楼的,菜肉过夜就馊了。” 谢傅道:“也不尽然,像月不落这么庞大华丽的楼船,当初建造定是设计有冰窖藏肉,用于远航,只是这月不落每日只在京杭运河上游荡,这冰窖就用不上了。” 胡地全应道:“对对对,这些权贵吃喝挑剔奢华,肯定不会放弃这新鲜菜肉不吃,去吃那冰窖藏物,只是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管我们屁事。” 谢傅笑道:“那这冰窖岂不就是空的,没人涉足。” 胡地全也不蠢,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藏在这冰窖里,谢傅你实在太聪明了,还没想到怎么上船,你就已经想到躲在哪里了。” 谢傅继续道:“这第二次靠岸是在下午酉时正点时分,停靠时间也是一刻钟,这一次是船工换班,这月不落左右各有二十四浆,也就是说需要划桨的船工四十八人,早些时候我特意数了一数,的确四十八人,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胡地全也一直在观察月不落,早些时候船工换班的时候,他特意靠近,人员十分混杂,没想到谢傅竟把人都给数清楚了,不禁惊讶的望向谢傅,你这是什么眼睛,竟如此锐利。 第232章 上船 谢傅继续道:“光是船工就有四十八人,早些靠岸的时候,我还看见船上有乐师,有腰挂磐石,有胸前悬挂小鼓,手拿筚篥、笙、竽的,乐器各异。” 胡地全对乐器一窍不通,“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傅解释道:“这些乐器一般都不单独演奏,由这些人所持乐器,可以判断出楼船上有一个完全宫廷乐队,金石土革丝竹匏木八音齐备。” 胡地全疑惑问道:“这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谢傅没好气道:“你啊,这说明楼船上人员混杂,人一混杂,我们就好隐蔽嘛。” 胡地全呵呵一笑:“我倒没你想的那么多,管他们多干什么啊,到时候我们就躲在冰窖里。” 谢傅好笑道:“我们上船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躲在冰窖里面,你不出来走动,又怎么知道张凌萝居室所在,又怎么取走她戴在头上的玉簪。” 胡地全若有所思道:“倒是有点道理。”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若是她把玉簪一直戴在头上,我们岂不是没有机会下手。” 谢傅笑道:“睡觉的时候总要取下来吧,你见过谁睡觉还戴着玉簪。” 胡地全嘿嘿一笑,“我懂了,夜半三更的时候下手。” 谢傅道:“也不尽然,一般大家闺秀都有午休的习惯,如果寻到机会,也是可以下手。” 胡地全目光神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傅却突然动手打了他一下,“你可不要到时候起了色心,误了正事。” 胡地全嘿嘿一笑,“我这一辈子还没有过和大家闺秀靠近至一丈的时候,忍不住……”见了谢傅表情不悦,忙改口道:“好了,不说不想。” 谢傅一本正色道:“你要是忍不住,想想吴婶。”都是男人,可以理解的。 胡地全一想到吴婶那水桶腰,立即一呸,“不要说吴婶,你继续说。” “我到时候从冰窖出来,就混在乐师之中。” “谢傅,你又不会吹奏乐器。” 谢傅笑道:“你没听过滥竽充数吗?”他那是不会吹奏乐器,就是宫廷乐他也研究颇深,只是怕说出来惊着胡地全。 胡地全摇头道:“不懂不懂,跟你们这些读书人话说真麻烦。”说着问道:“那我呢?” 谢傅沉吟不语,胡地全就麻烦一点,胡地全长的太过于标新立异,极容引人注目,却需要寻个不容易让人主意的角落,看他五大三粗,臂膀有力,划桨的船工倒是挺合适他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顶名冒姓。 胡地全见谢傅脸露难色,直接问道:“有什么难题?你说出来啊。” 谢傅笑道:“让你去冒充那船工,你做不做的到啊?” “怎么冒充啊?” 谢傅道:“船工有四十八人,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胡地全立即脸露狠色,“我懂了。” 谢傅为了谨慎,还是叮嘱道:“到时候你想办法弄晕一个,藏在冰窖,可不要谋人性命。” 胡地全应了一句:“我懂。” 谢傅继续道:“还有,一般越是这种豪门名阀越是规矩多,只要你暂时收敛你爱开口的毛病,不要跟别人说话,就算旁边左右看见你这生面孔,也不会多问,老老实实划你的浆,包你没事。” 谢傅跟胡地全说着话,可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游荡在京杭运河上的那艘巨无霸,果不其然似有灯笼烛尽熄灭,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复亮。 胡地全问道:“谢傅,你还没说如何潜上楼船。” 谢傅心思不在这边,淡淡应了一句:“这个简单。” 胡地全讶道:“简单!简单吗?我今天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谢傅回神笑道:“明天一早帮忙搬菜上船就好,上去之后找个地方躲起来。” 胡地全听完,狠拍大腿,“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没想到。”说着看向谢傅,“谢傅啊,你这人要是干起坏事来,只怕要比我厉害十倍。” 谢傅淡淡道:“地全,你说这百盏篮灯,纱灯点燃一夜需要多少膏脂白蜡啊。” 黑胡椒和白蜡都贵如黄金,却如此挥霍,这些豪门名阀啊,实在奢侈。 就拿这白蜡来说,白蜡虫子出子数百只,这些细如蚂蚁的幼虫,白色的粪便就是白蜡,可想而知要收集到一支蜡烛的分量是何等艰难。 胡地全应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夜要烧掉好多银子。”说着突然看向谢傅,“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 谢傅淡淡笑道:“你说如果这膏脂蜡烛燃尽,在这黑夜之下,这艘月不落是不是漆黑一片?” 胡地全惊讶的看向谢傅,很快说道:“怎么可能燃完,船上肯定备足膏脂白蜡。” 谢傅好笑道:“你不是喜欢干坏事,怎么这会如此笨拙。” 胡地全很快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取玉簪不容易,上了船搞掉这些膏脂白蜡还不容易。 “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干一天坏事。” 回到屋子,谢傅却是毫无睡意,盘坐着练功。 …… 翌日清晨,两人早早来到蟠门码头,却有人比他们还要早,农户屠夫已经备了一筐筐鲜肉果蔬在河岸上等待月不落这艘巨无霸靠岸。 胡地全张望河面,清晨的河面上一片雾气蒙蒙,根本无法远眺。 谢傅却自然的走到一位脸色黝黑的中年农妇身边,攀谈道:“大婶,你这些菜是给谁准备的啊?” 中年农妇侧身扫了谢傅一眼,笑道:“当然是给张小姐的楼船准备的。” 谢傅又问了一句:“其他人也都是吗?” “是啊?” “这么多的肉和菜啊,吃的完吗?” “怎么吃不完,这些东西一天就吃完了,船上差不多有两百号人呢。” 这么多人服务,却仅仅为一二个贵族寻欢作乐,这个张凌萝啊,若是他的女儿,定要狠狠打几下屁股。 攀谈着,暮霭烟暝中,先露出一扇巨大的布航,一艘巨大的楼船在白雾漫漫中渐渐清晰,破水而来。 胡地全兴奋,压低声音道:“来了来了。” 相比起胡地全的兴奋,这些农户屠夫却见惯不怪,开始准备起来,拿起扁担,系好绳子。 月不落慢慢靠近码头,尽管谢傅昨日已经远眺,此刻这番近视,月不落之大还是让他暗暗咋舌,人在这大船面前就如蝼蚁一般。 四面锦幔,两旁扶手栏杆,四十八兰桡桂桨壮观非常,三层飞檐楼阁,秋叶式雕木窗棂。 按照明功能不同,楼阁周围悬挂有碧纱灯,花篮灯,还有人高的大灯笼,这会粗略估计,恐怕不止百盏之数。 若隐去船身构造,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水中楼宇,华丽而气派。 这船规模自然不能与载兵作战的楼船相比,但就画舫楼船的规模来说,确实大的夸张。 月不落靠岸,船上有人喊了一声,“东西都搬上来吧。” 谢傅和胡地全立即心领神会靠近中年农妇,“大婶,来,我帮你搬上去。” “不用了,我……” 中年农妇话还没有说完,谢傅和胡地全已经一人一筐就抱着菜跟着其他人上船去。 中年农妇看着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扁担和绳子,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也太热情了。” 两人跟着其他人在一名中年人的带领下进去一楼船舱。 两人进入船舱的第一感觉就像进入一座府邸。 一层船舱除隔有房间二三十间,还设有轩庭走廊。 谢傅比较有见识,心中暗忖:“看来这月不落仿照炀帝龙舟而建。” 当年炀帝建造的龙舟,高四十丈,最上一层设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二层有房一百六十间,间间装饰的金碧辉煌。 这月不落就像一艘小龙舟。 谢傅一边行着一边观察,看着房间装饰普通,一楼应该是船工和船上下人居住,那这张凌萝是住在二层还是三层呢。 行至船舱中段,突然豁然开朗,空间变阔,左右两扇架框拼凑的巨大琉璃明窗用于采光,虽空间很大,却光线明亮充足,谢傅虽不擅船只设计,却也暗暗赞一句好设计。 这个地方大概就类似的庭院中庭吧,一条丈宽楼梯映入眼中,楼梯红锦铺着,两个年轻的女婢正蹲着身,一阶一阶抹去梯阶尘污。 过了中庭,又行了几步,就到了厨房仓库,这仓库却与厨房相连着的,并无做任何隔断,早些时候两人还寻思着躲在仓库,现在看来这仓库却根本无法藏人。 在中年男子的指挥下,众人陆续将菜肉放下,胡地全脸上有了急色,放下菜肉之后就要走了。 他却还没有找到冰窖所在,难不成随便找间房间躲进去,要是房内有人,岂不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谢傅暗暗给胡地全使了眼色,隐蔽的朝厨房斜对面的一间关上门的房间指着。 胡地全立即心领神会,谢傅所指,应该就是船上空置的冰窖了。 屠夫菜农放下菜肉之后就陆续自觉离开,这个时候谢傅却特意上前跟这中年男子攀谈起来,目的就是吸引这名中年人的注意力,让胡地全有躲藏的时间。 “大叔,请问这厨房是你主事吗?” 中年男人警惕的反问一句:“你不认识我?” 第233章 蒙混 谢傅直接道:“我娘说了,这船上厨房缺人手,让我来问一问。”说着补充一句:“我在大酒楼帮衬过一段时间。” 中年男人扫了一眼谢傅刚才放下的菜,问道:“你说的是钟邱氏吧?” 谢傅点了点头,“就是我娘。” 中年男子端详谢傅一番之后,出声道:“额……这样吧,你今天留下来帮忙,我看看你的表现在考虑一下用不用你。” 谢傅闻言心中暗讶,这么容易就成了,倒也是无心之举,全然不在他的预计之中。 只不过他还是得滥竽充数,要在短短一日之内打探清楚张凌萝的居室所在,那就要极大程度的接近张凌萝。 而在这厨房帮忙,虽然名正言顺,可似这种豪门名阀尊卑泾渭分明,一个厨房下人只怕连二层都上不去,混个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够打探道张凌萝的居室所在。 不过这厨房下人的身份倒是挺合适胡地全,他不用潜藏在冰窖里,更不用冒险冒充船工,想到这里谢傅朗声道:“地全啊。” 胡地全这边见谢傅吸引驻中年人,正蹑手蹑脚推门潜入冰窖,忽然被谢傅叫住,吓得心肝都要跳出来,这笨蛋怎么反而给我暴露了! 中年人也跟着望了过去,冷声喝道:“你干什么,那是冰窖!” 谢傅忙解释道:“大叔,这是我自家兄弟叫地全,他比较腼腆胆小,你可不要把他吓着了。” 胡地全暗暗一愣,他腼腆胆小?这种鬼话也说的出口,他脸皮最厚了,见这中年人端详着他,却配合的谢傅,露出一个自认为腼腆的笑容来。 谢傅继续道:“大叔,我这兄弟也想留在这里帮衬帮衬,兄弟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胡地全暗暗惊讶,计划有变?想起谢傅在上船前说随机应变,又立即淡定起来,对中年人露出老实的表情来,“是啊,大叔。” 中年人见胡地全五大三粗,身体强壮,倒是个适合干粗活的人,点了点头,“好,那你们两个今天就先留下来,我看看你们的表现再考虑。” 这么容易就成了,有了身份,在船上就不用躲躲藏藏,偷偷摸摸了,胡地全心里欢喜,趁中年不注意,暗暗给谢傅一个你好厉害的眼神。 这随机应变,变得好啊,他实在不想躲在暗无天日的冰窖里。 中年道:“我姓曾,这厨房归我管,你们叫我曾管事就行,在这里干活,最重要是明白自己下人的身份,另外一个,二楼不是你们这些下人该去的地方,半步不住涉足!” 谢傅暗忖:“果不其然!” 中年人沉吟着,很快说道:“至于其它规矩,我一会再找个人跟你们慢慢说。” 两人点了点头,胡地全脸上压抑不住欢喜,反而让中年人感觉他是个老实的人,“现在先把这些菜和肉给整理清洗一下。” 大概为了看看两人表现,这位曾管事特意一旁监督。 地全本要跟谢傅说几句悄悄话,只好作罢。 将菜搬到清洗处的谢傅,半途突然乏力,一筐菜差点全摔倒在地,手掩着嘴,猛烈咳嗽起来。 胡地全立即关心靠近,“你怎么了?” 谢傅不答,只是猛咳,似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 曾管事先是皱眉,紧接着脸上阴沉,最后满脸严肃,待谢傅止住咳嗽,立即沉声问道:“你有病吗?” “我……我……”谢傅表现的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 曾管事无比严肃问道:“有没有病?” 谢傅这才弱弱应道:“我……我有轻微的……肺病。” 肺病两字出口,曾管事顿时大怒,“你有肺病也敢毛遂自荐,你要害死我不成,马上给我滚!” 胡地全心中一头雾水,谢傅干什么啊?为什么做自断后路的行为来。 他与谢傅认识这么久,从来就不知道谢傅有什么肺病,显然谢傅在胡说八道。 又是在随机应变?这么完美的机会,还要怎么变啊。 却哪里知道谢傅想最大程度接近张凌萝,当厨房下人连二楼都上不去,哪有什么机会接近张凌萝。 如果谢傅有资格当张凌萝的暖床丫鬟,只怕他也会毫不犹豫。 谢傅唯唯诺诺的离开厨房。 曾管事在后面大声呵斥:“赶紧给我滚!” 厨房这种地方,有病之人哪能让他接近,要是主人染病,他是要掉脑袋的。 谢傅走出厨房不久,立即惊呼,“啊!曾管事,船已经离岸,我没办法下船,可怎么办啊?” 曾管事一时也没有细想,闻言这才恍悟,这楼船准时靠岸,准时离岸,他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让船回岸,这脏东西留在船上,又……想了想,开口道:“你跟我来。” 谢傅立即跟上,曾管事却一惊一乍的立即窜前几步,回头骂道:“你这脏东西离我远点,想害死我吗?” 曾管事将谢傅带到柴房,说道:“今天你就在这里待着,一步都不准离开柴房,要是让我看见你走出柴房一步,我就把你直接扔下河。” “吃饭的事,我会叫你兄弟给你送过来,明天一早你就下船。” 谢傅看这曾管事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暗暗一笑,只怕你不敢再来了,肺病是会传染的。 曾管事走后不就,谢傅头就探出柴房张望,这会还早,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之中,正是活动的好机会。 见此人贯头束发,一身白衣,腰束简单蹀躞带,衣着飘逸中又带有几分正式,给人第一感觉就是个乐师,只有乐师才会这般穿着,贯头束发。 来的正好,他正要找机会打探清楚,混入雅乐队伍中去。 谢傅朝这人迎了上去,这人脚步匆急,走路比谢傅快了数倍,谢傅才走了几步,这人已经来到跟前。 咦,有点眼熟,谢傅记起来了,刚才上船的时候,这人也跟着上船来。 谢傅有过人的记忆力,加上今天他特意细心观察每人每物,所以记得特别清楚,可以肯定刚才跟他一起上船的就是此人,上船的时候见此人没有抱着菜肉,还留意几眼。 既然是乐师,为何不是呆在船上,而是在那个时候上船。 带着这个疑惑,谢傅朝此人手上看去,尽管此人匆匆与他擦肩而过,谢傅还是看清楚了他的手十分修长,指尖处有明显老茧。 这分明就是一双吹奏匏类乐器的手,显然此人确实是一名乐师。 这人匆匆进入谢傅刚才出来的那间柴房,很快又行了出来,对着谢傅问道:“这不是茅厕吗?” 男子的这一句询问,让谢傅立即收集到大量信息,这个男子连茅厕在哪里都不知道,联系到男子刚才与他一起上船,分明就是第一次上船。 新来的乐师? 谢傅直接投石问路,“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吗?” 男子应道:“在下姓唐,名子安,昨日吹笙的乐师摔伤了手,我是来代替他的位置。” 听到男子这么回答,谢傅全明白了,心中暗喜,真是天助我也,就是你了,都不用滥竽充数了,直接冒名顶替! “兄台,茅厕在哪?”唐姓男子这会双手抱腹,看上去很紧。 早些时候上船,谢傅已经观察到茅厕所在位置,朝前一指,“前面一间就是茅厕。” “多谢。”唐姓男子不忘拱手道谢,匆匆进入茅厕。 谢傅蹲守在茅厕外面,很快闻到从茅厕里面传出一股恶臭,加上里面不时传出用力的嗯声,大概判断出唐姓男子是吃坏肚子了。 等了许久,才等到唐姓男子拉得虚脱,脸色苍白带汗从茅厕走了出来。 唐姓男子见到谢傅还在,微微一讶,谢傅却透着几分关心问道:“唐乐师,拉肚子了?” 唐姓男子点头应道:“大概是昨晚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谢傅假装很熟悉这里的与唐姓男子攀谈着,一起进入男子刚才出来的房间。 进了房间这才发现这里是乐师的更衣室,旁边的衣架挂着男子刚刚换下的衣服,桌子上还有男子所吹奏的乐器笙。 男子坐了下来,准备换上白色鞋靴,谢傅这才注意到他的脚上穿着普通的靴子,想来是刚才衣服换一半,突然肚痛,顾不得换上靴子,就匆匆跑去茅厕。 “唐乐师,你吹这种东西多少年了?”谢傅问着行到男子身后。 男子一边换上靴子一边应道:“我从小就练习吹笙,家父……” “呃”的一声,男子突然被谢傅从背后打晕。 谢傅见成功得手,立即行到门口,张望走廊见没有人,似搀扶一个醉酒之人一般,将男子挂肩馋着,离开房间朝冰窖方向行去。 这种搀扶方法,目的是为了预防突然遇到人,可以说这唐子安是拉到虚脱晕了过去。 行到冰窖门口,正要推门进入冰窖,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谢傅尽管表面淡定,心头还是微微一颤。 回头一看,却是胡地全,两人目光交接的一瞬间,胡地全立即心领神会,不发一言,就帮忙着将这唐子安带进冰窖。 轻轻关上冰窖的门,胡地全这才低声说道:“你真是大胆,就这么把人弄晕拖过来,要是被人看见可怎么办,幸好遇见的是我。” 第234章 晨唤之乐 谢傅笑了一笑,他此举虽然大胆,但也是谨慎做了预防,就算刚才之人不是胡地全,他也有自圆的说法,嘴上问道:“那个曾管事呢?” 胡地全淡淡应道:“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监督了我一会就走了。” 谢傅笑道:“大概是见你身强力壮能干活就放心离开。” 胡地全低声笑道:“刚才我心跳的有点快,跟你说话,又平稳下来。” 沿着楼梯往下,走过一条两丈多长的甬道之后,就是冰窖的主室,大概有普通人家的客厅那么大,由于冰窖需要封闭性好,只有一扇不透气的琉璃窗户用于透光。 如谢傅早时所料一般,冰窖是空置的,除了光滑滑的石壁,置物的方形石床,石架,没有任何冷藏食物。 两人将唐子安拖到一石床后面,算不上藏起来,不过若不特意巡视,还是不容发觉。 谢傅脱了唐子安身上头冠、白衣、蹀躞带、白靴,换到自己身上,摇身一变成了个乐师。 胡地全端详谢傅一番,赞道:“行啊,有模有样啊,我明明知道你是个假的,却也感觉不出来你是假的。” 谢傅道:“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各就各位,待我找机会靠近张凌萝,探清她的居室,晚上月不落灯熄之时,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胡地全道:“放心吧,到时我肯定把膏脂白蜡搞掉,待他们要续灯,才发现已经没了膏脂白蜡。” 谢傅道:“那走吧。” 胡地全却拉住谢傅,问道:“这个人就这么扔这里啦?” 谢傅问道:“本来就打算藏在这里的。” 胡地全道:“我的意思是一会他苏醒过来,大喊大叫,你岂不是暴露了。” “我下手挺狠的,一时半会不会醒来。” “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去拿些绳子来将他绑住,把他嘴巴也塞住,就算他苏醒起来,也无计可施。” 谢傅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胡地全颇有骄傲笑道:“我坏事做的比你多,经验还是丰富一点,好了,这事就交给我,你赶紧先走。” 谢傅叮嘱一句:“你小心一点。” 胡地全淡笑道:“既然敢来,我就豁出去了,出了什么事,也有兄弟你陪着。” 谢傅轻笑,“先不说这些。” 当谢傅来到更衣室,已经有不少乐师来到更衣室更换衣服,几个乐师见谢傅走了进来,特意看了谢傅一眼,脸上倒没有流露出奇怪的表情,大概知道今日会有新的乐师来代替昨日受伤的乐师。 一个换好衣服的乐师看上去比较健谈,对着谢傅询问道:“新来的?” 谢傅点头应道:“在下姓唐,名子安,昨日吹笙的乐师摔伤了手,我是来代替他的位置。”这句话照搬唐子安丝毫没有破绽。 这名乐师笑问道:“你吹什么乐器?”说着突然恍悟,自答道:“瞧我,你来代替董良的,自然是吹笙的。” 谢傅笑的点了点头,他的陌生少语非常符合他刚来的身份。 乐师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这里规矩很多,你刚来,可不要随便乱跑。” 谢傅应道:“我刚才肚子不舒服,去了茅厕。” 乐师关心一句:“现在没事吧,待会奏乐的时候可不要出什么差错,这可是很严重的事情。” 谢傅点了点头,问道:“未请教。” “我姓祝,单名一个苍字。” 谢傅见他年长自己十岁有余,礼貌的称呼一句:“祝兄,请问我们这一雅乐队伍有多少人?” “加上协律郎共二十八人。” 谢傅闻言暗忖,二十八人算是不小的一直雅乐队伍,巡视周围一番,只见这些乐师手上所持乐器各不相同,问道:“雅乐队伍共有多少种乐器?” 叫祝苍的乐师应道:“共十九种。” 谢傅假装惊讶,“这么多啊?” 祝苍笑道:“多吗?张小姐一直有扩大队伍的念头,只可惜擅长雅乐乐器的乐师实在太少了,就算搜刮周边州城,也搜刮不是什么人才。” 谢傅点了点头,宫廷雅乐有四十多种乐器,近三十种在民间都是偏门的乐器,相比起簧笛琴筝,琵琶这些常见的,偏门乐器懂得吹奏的人少了,要找到这样的人才也就更少了。 祝苍继续道:“我看你能来到这里,肯定也是人才,不过你可不要自以为是,能被张小姐找来的,谁不是这方面的高手。” 谢傅笑道:“祝兄吹奏什么乐器?” 祝苍扬起一把横笛。 谢傅淡笑道:“哦,横笛。” 祝苍见谢傅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乐器很普通,所以不以为然。” 谢傅笑道:“没有的事,横笛很好。” 祝苍颇有骄傲道:“说句自傲的话,放眼江南十四州,笛子就没有找到比我吹的要好的,要不然江南之地会吹笛子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来到这里。” 谢傅轻轻道:“可惜了。”若是真正的江南吹笛第一人,却只能充当雅乐队伍中的一员,岂不是可惜。 祝苍闻言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谢傅敷衍一句:“没有,日后有机会定好好请教。” 有个乐师听到两人的对话,插了一句嘴,“祝苍可是横笛南派传人,所以才如此自信。” 这话说的祝苍有点飘飘然,笑道:“请教就不必了,要不你试一试。”说着主动将横笛递给谢傅。 谢傅连忙摆手,横笛这东西他不能随便碰,一碰就要出事。 抵不过祝苍的热情,谢傅只好推脱道:“我不擅长吹笛。” 祝苍呵呵笑道:“当乐师的,有谁不会吹笛子,你就不要谦虚了。” 谢傅谦逊道:“是会一点点,岂敢在祝兄你这江南第一人面前献丑。” 祝苍见谢傅服了,也就不再强求,突然开口道:“对了,一会就要演奏,你谱子看了没有?” 谢傅摇头,突然想到这也是一个问题,雅乐不同于民间俗乐,雅乐专为宫廷而奏,民间并不流传,他虽乐曲造诣不浅,可这宫廷雅乐曲谱却也没有机会过目。 当然过目也就过目而以,需要二三十种乐器齐奏,这么复杂的曲谱,看了一日也演示不来。 祝苍递过来一本曲谱,低声说道:“你先看一下吧,一会你要是不熟练,就做做样子比划比划就好,我第一次来也是这样,日后再好好熟练曲谱就是。” 谢傅点头笑了笑,他本来就是临阵磨枪,早就打算滥竽充数。 谢傅翻开曲谱,看了一眼之后,立即望向祝苍,“太和,朝阳乐?” 宫廷雅乐有十五和,共四十二曲,而太和归类为朝会行节所奏,朝阳乐就是其中一曲。 祝苍笑道:“你见识倒是不浅,只是这首曲乐你可熟悉。” 谢傅应道:“不熟,只是耳闻。” “那你好好研究一番。” 谢傅看起曲谱,不知不觉更衣室的乐师多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乐师更衣室传出一把响亮的声音,“准备,时间差不多了。” 谢傅望去,发声的是个六十出头的老头,发须半白。 祝苍低声凑过来道:“他就是协律郎,姓段,据说以前是宫廷乐师,后年老归乡,也不知道张小姐从哪里挖来了。” 这位段协师等了一会,巡视一番之后,问了一句:“都穿戴整齐了吗?” 众乐师点头,段协师道:“那走吧。” 众乐师鱼贯走出更衣室,谢傅正一头雾水,他都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大清早就要奏乐吗?奏给河水青山听吗? 段协师朗声问道:“谁是新来的乐师?” 谢傅立即走上前去,“段协师,我是新来的乐师。” 这名段协师看向谢傅,“额……”一时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干脆直接说道:“你刚来,曲谱还不熟悉,一会做做样子就好,可别乱吹乱了合奏。” 听段协师的口气,似乎以前发生过状况,所以才有此叮嘱,这正合谢傅心意,这滥竽充数也不用装了,直接光明正大。 谢傅跟着大队来到中庭,沿着那条丈宽的楼梯来到二层。 这二层装饰比楼下华丽很多,看来应是主人娱乐居住的地方,谢傅一边跟行一边暗暗观察地形环境。 因为船身构造原因,轩庭走廊设计与寻常府院不同,谢傅一路行着,总有出人意料之感,心中暗忖:“幸好扮作乐师上来打探清楚,若是第一次上来,别说找到张凌萝居室,怕是都要迷路其中。” 很快来到一处类似厅堂的地方,四周雕栏缭绕,厅堂正中铺上一块巨大的红色锦毯,装饰的十分华丽。 只是不设桌椅,显得有点空阔,待看见厅堂右侧编钟、离磬,左侧箜篌琴筝,近中处一面大鼓,立即明白这是演奏雅乐的地方,或是平时练习的地方。 红色锦毯正前方有垂着一幅白色纱幔,纱幔给人很是轻薄的感觉,轻的似乎轻轻吹上口气就能让纱幔漾动。 似这么轻薄的纱幔,谢傅应该能够一眼看清里面景象,但谢傅却看不清楚里面,因为不止一层纱幔,而是层层白色纱幔。 到底有多少层,谢傅也看不清楚,眼里只有朦朦胧胧的如梦如幻。 第235章 看上你了 一股沁人心鼻的馥郁异香从层层纱幔之中透纱而来,谢傅脑中立即浮起一个念头。 张凌萝的居室! 这白色纱幔之内肯定就是张凌萝的居室,那他所站之处就不是厅堂了,而是张凌萝的闺卧外室,闺卧之内竟设雅乐演奏场地,谢傅实在不知道说放肆还是荒唐。 众乐师手持乐器在红色锦毯上曲腿而坐,两侧大型乐器也有乐师就位。 祝苍见谢傅还愣站原地,特意回头拉着谢傅,也不出声,示意谢傅跟他走,在他身边的位置曲腿坐下。 二十多人的厅堂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似乎担心吵醒什么人。 众乐师就位就绪,厅堂内静的落针可闻,段协师挥手示意。 “咚”的一声,编钟发出一声,打破了厅堂的宁静,朝阳乐开序,众乐师演奏起来。 八音和鸣,和祥大气,似天地之音在耳缭绕,谢傅立即有点陶醉,不愧为雅乐,此时倒不觉得张凌萝荒唐,这样的乐声和鸣,何人不喜。 谢傅是爱乐之人,也算是品乐之人,只觉和音之下是如此美妙。 “嗯……”忽然一声娇嗲女声从层层纱幔之内,破纱而来。 本来在这雅乐和音之下,这把女声不易听见,偏偏谢傅耳力过人,听得十分清晰,加之他耳辨音和,这一声女声来的十分突兀。 张凌萝的声音?听起来似被刚刚唤醒的慵懒声。 朝阳乐!众乐师演奏雅乐该不会只是为了把张凌萝叫醒吧,这……这……这…… 当今天子喜好雅乐,每次朝会都会奏乐,这张凌萝更夸张,连起个床都要大肆隆重的叫上一班乐师奏上雅乐起床。 这算什么?晨唤之乐吗? 这时只感觉这张凌萝就没有什么嚣张出格的事干不出来。 要是我得女儿这样,这屁股定要被我打烂,也不知道这张家身为豪门名阀是如何管家儿女的,竟这般放纵不管。 也未免太会享受了吧,谢傅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好夸张就是。 朝阳乐奏完,归于平静,四名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端金盆瓷器揭帘而入,服侍张凌萝盥洗,更衣梳妆。 白色纱帘荡开又垂,谢傅似乎看到几分倩影绰绰,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花眼了。 旁边的祝苍突然狠狠掐了谢傅一下,狠狠瞪着谢傅,似乎在说,你竟敢往里面看。 谢傅这才发现,除了自己放肆,众乐师目光端正,没人朝纱幔内望去。 这纱帘重重,只是几步距离,却是尊卑分明,不可逾越的一段距离。 这般做作,显然这张凌萝性格不好相与啊。 本来奏完应该退场才是,众乐师却安守原位,莫非要瞻仰这位张小姐梳妆打扮不成。 只是你要让我等瞻仰,需把这层层纱幔揭开才是,这样最多只能瞻仰一丝幽香,一丝芳情。 看来应该还有后戏才是,谢傅朝祝苍看去,祝苍却噤若寒蝉,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 落针可闻中,纱幔之内传出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虽然离的有点距离,声音也小,谢傅耳力异于常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就是玉口含茶的漱口声,水柱落盆叮叮咚,柔的如小溪流水一般。 便是那汗巾过水擦脸的声音,女儿家珠簪宝饰微微放下的声音,谢傅也听得清晰,心中好笑,我这双耳朵倒是比眼睛还要好使。 这个过程持续有一刻钟之久,谢傅听到脚步齐行的声音传来,要出来了,这时倒有点好奇张凌萝此时形象与那日男装有什么不同。 见到纱幔漾动,段协师似受到指示一般,手一动,“叮”的一声,这一次离磬先响,众乐师默契的演奏起来,似恭迎贵客驾临。 谢傅刚才粗略看过乐谱,仅从和音立即听出这是十五和中的舒和驾元乐,这会和声与刚才相比却是多了几分华丽大气。 两个女婢解开最后一层纱幔,正中一个二八年华少女行了出来。 映入眼幕是一张清纯如水的鹅形脸蛋,富贵人家从小生养的好,少女肌肤也是吹弹可破,盈嫩的很,一双美目涓涓若泉水,十分清甜。 看见这一张清纯倾城的美人脸,谢傅心头却有种与白衣公子强烈的反差,换成女装竟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样一张纯纯的少女之容,一举一动却如此嚣张出格。 她的衣着十分特别,非胡非汉,上着浅粉贴身绸衣裹着曲妙纤长的身躯,优雅雪白的脖颈上戴着蝶形网状胸饰鎏金錾银,宛如将军护颈之甲。 发型也很特别,头插绿玉剑簪,挽起一头黑发,却特意留着两条长鬓,长长垂于肩前。 谢傅对这支绿玉剑簪多看一眼,这绿玉剑簪就是他想要摘取之物!此刻就在张凌萝的头顶。 张凌萝身上绸衣连着裙摆堪堪到膝,这裙摆却是分叉斜开,随着行走,裙摆开合飞荡宛如凤尾。 更妙的是她的腿上裹的是丝罗质地的贴身之裤,虽看不见肤色,一双腿的轮廓却无所遁形,脚踩缂丝高皮靴。 这样的装扮既然男装的潇洒飘逸,又有女装的烟柔多情,饶是谢傅见多识广,也识不出这个哪个地方的服饰。 却哪里知道这都是张凌萝自画,交给裁缝专门订制,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个人这么穿法,谢傅哪识的出来是什么地方的服饰。 谢傅心中暗暗点头,虽穿的特别,不得不说有一种特别的美感,比起长裙迤逦更加轻盈飘逸。 众乐师全神贯注吹奏着,谢傅虽暗中观察着,手上的笙也不忘放到嘴边装装样子。 只有谢傅身边的祝苍能发觉谢傅在偷偷注视张凌萝,腿上暗暗蹭了蹭谢傅,似乎在说,你要找死啊,竟这般大胆直视张小姐。 明明就是一张清纯如水,让男人生出保护欲的清甜俏脸,怎么让人如此畏惧。 既然祝苍提醒,谢傅就收回暗暗打量的目光,这么多人,和音之下这位张小姐未必会注意到自己。 张凌萝突然朝谢傅睨去,目光如剑锁定在谢傅身上,谢傅看到她的睨视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发现我了! 很快镇定下来,我现在易容换面,她根本认不出我来,加上她平时定是干过不少出格的事,未必对我有什么印象。 张凌萝目光很快又恢复清甜柔美,轻轻笑道:“你就是新来的乐师。” 谢傅听见张凌萝的声音,立即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得立即放下笙搓手搓脚,幸好他是屈腿而坐,要不然腿肯定要当场软下来。 张凌萝的声音带着哭腔,有很重的鼻音,就像女人叫吟一般,他还头一回听见女子有这样的声腔。 这是她的原声?那日她身着白衣男装的时候,声音不是这样的啊! 张凌萝说了一句话之后,收回目光又迈起婷婷莲步。 谢傅浑身难受,又搓不得手脚,只感觉需要做些什么,嘴对着笙就吹了起来。 笙声清亮独一份,竟隐隐压合鸣之音,训练有序的雅乐和音节奏竟硬生生被谢傅给带偏了。 段协师闻声色变,双手轻压,示意放慢节奏,不要这么轻快,可任他如何协调,节奏却倒不回来了。 张凌萝停下脚步,听了一会之后,转身回头。 段协师见了立即冒出冷汗,或许因为张凌萝的这个举动,和音有一刹那的絮乱,很快又被谢傅的笙声给带上去了。 张凌萝对着吹笙的谢傅神秘一笑:“新来的,你吹的很好,我很喜欢。” 换了另外一个假冒的人被张凌萝这般特别注意,难免要心虚,不过谢傅反倒没有什么所谓,这大概就是兵法中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假冒的人敢如此高调,虽然这种高调带有一点偶然性。 当然谢傅的心理素质也是极好,在无锡县他假冒县令,哪有半点怯场,就算面对马作都这样的老狐狸也是进退有度,让马作都摸不清他半点虚实。 随着张凌萝的离开,雅乐和音也随着而止。 众乐师的目光带着责视,齐刷刷落在谢傅身上,恼怒他刚才的擅作主张。 段协师更是直接责问出声:“谁叫你吹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做做样子就好,你差点把我们都给害死了。” 谢傅假装弱弱应道:“我被小姐一看,看得有点紧张,就吹了。”其实他是被张凌萝那哭腔给搞得浑身不自在。 头一回出现在这种场合,有点紧张总是难免的,段协师沉声道:“好了,下回可要记住我的话。” 一众乐师离开这处厅堂,与谢傅同行的祝苍低声道:“你完了,小姐可能看上你了。” 这话谢傅听着有些奇怪,被名门千金看上应该是好事啊,怎么说完了,“祝兄台,你什么意思?” 祝苍道:“你也不是头一个被小姐看上的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做好心理准备就是。” 这话谢傅听着就更疑惑了,不是头一个?莫非这张凌萝小小年纪,男女关系就很混乱,该不会是再世山阴公主吧。 想着张凌萝那张清纯如水的脸,谢傅实在无法将她与山阴公主那样的人联系到一起。 第236章 风花雪月 旁边有个乐师听见两人对话,插话笑道:“你也不必太担心,说不定小姐一会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不过你日后最好缩起来点,别让她再注意到你。” 谢傅点了点头,心中却暗忖:“我很担心吗?我明天就不再这里了。” 下了一层,回到乐师所住的房间,却是四人一间,而谢傅替代先前那名吹笙的乐师,却也和祝苍同住一室,难怪他先前要和谢傅主动攀谈,却是为日后相处打好基础。 祝苍跟谢傅详细说明这艘楼船上的规矩,大概也就是名门望族的那些规矩。 谢傅虽然家道中落,也算名门出身,这些规矩基本都知道,尤其是爷爷谢广德特别注重望族风范。 尽管谢傅已经成为谢家不肖子孙被驱逐出族谱,但他依然对自己的家族念念不完,哪一天家族有什么困难,相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回去。 闲谈着,祝苍让谢傅把谱子看熟,多加练习。 谢傅也就装模作样看去曲谱来,装着装着倒真的入神,这本来也是他的兴趣所在。 吃午饭的时候,谢傅看见那曾管事,特意低头避开,谢傅混在那一簇簇白衣之中,曾管事倒也没有留心发现他。 下午酉时左右,这会离天黑还有整整一个时辰,谢傅心中惦记着早点天黑,他和胡地全好趁黑行动。 段协师这时却来通知,张小姐要听乐歌舞,让一众乐师到三层去。 既然是歌舞听乐,自然需要乐师奏乐,张凌萝养这一大帮乐师,自然不是让他们在船上白吃白喝。 来到这三层,一半架梁置楼阁,一半不设遮挡作露天活动场所。 因为这楼船本来就大,这露天的地方宛如一个后花园,设有木亭子,周围用大花盆栽种有大颗绿栽,河风微拂之下颇有几分绿意盎然。 当然从观感上来说,与后花园是不同,这船会动,而且四面开阔无遮,头可望蓝天白云,远处青山,河上美景尽收眼底。 人身处此地,心情自然开阔愉悦,这种感觉是缩身于封闭的后花园所不能比较的。 谢傅只是走了几步,便忍不住驻足眺望,河上微风蔼蔼,水波潋滟,巨大楼船破水,缓缓航行在这如诗如画的历史长卷上。 人在运河上遥望这苏州城墙,只感城墙少了几分巍峨霸气,却多几分幽静秀气,“北观长城雄,南看蟠门秀”,大概如此。 城墙之内就是苏州城,一蔟蔟红墙黛瓦的楼舍,楼宇飞檐翘角,高耸直插云霄的塔尖,这一切勾画出苏州的人文轮廓来。 祝苍见谢傅又停下发呆,拉了他一下,“叫了你来这里,可不是让你来赏景的。” 谢傅笑了笑,跟随众乐师的步伐。 张凌萝在木亭子内饮酒作乐,有数名贵公子陪着,众星拱月一般。 众乐师在木亭子外就位,编钟、箜篌也有,看来这里也是平时作乐逍遥的地方。 段协师没有任何指示,似乎在等待这什么,谢傅趁着这个空隙,暗暗观察环境,想着事情败露,也要熟悉一些逃跑路线。 河岸边,漕运货船千帆竞发,渔家扁舟星星点点。 谢傅又回头看了木亭子内作酒令的男女,却是有人忙碌有人闲。 张凌萝不知道是不是酒兴来了,突然朗声道:“我要唱曲。” 众贵公子翘首以待,一名公子问道:“张小姐要唱什么曲子?” 张凌萝豪情笑道:“与几位爱郎在此……”说着又饮了一杯酒停顿下来。 爱郎?听见张凌萝这么称呼数人,谢傅不禁错愕,特意数了数人数,共有五名贵公子,只感这张凌萝比那山阴公主只强不弱,这哪里还有半点名门闺秀的端庄。 在几名贵公子翘首注视中,张凌萝终于出口:“自然是唱《洞房花烛三叩拜》。” 谢傅有点意外,这首曲子新作不久,竟连张凌萝也有耳闻。 却哪里知道这首神曲在青莲的传唱下,已经在贵族中风靡,男女对唱的风格非常适合贵族在酒间传情达意。 有名公子笑道:“只可惜现在日还未落,月还未上,少了几分情调。” 张凌萝不以为然的“嗳”的一声,“唱着唱着,天就黑了。” “张小姐,这作曲之人可找到了?” “找不到哩,似故意躲起来。” 这名公子调笑道:“只怕是担心成了张小姐的玩物,所以才故意躲起来。” 张凌萝微微不悦道:“说什么呢,能做的出这样曲子来的人,自然是别有不同,岂可一般对待。” 这名公子调笑问道:“那要如何特别对待?” 张凌萝笑笑不语。 谢傅心中好笑:“我就在这里,你倒是如何对待我。” 只听张凌萝突然嘤语一声:“当做……爱郎哩……” 谢傅浑身鸡皮疙瘩又立即冒出来,真是如此,我先把你屁股打烂再说。 这名公子笑道:“不稀奇不稀奇,张小姐爱郎多的是,我也是张小姐的爱郎。” 张凌萝轻笑:“爱郎虽多,哪一个能与我同眠共枕。” 这倒是提醒这名公子,虽唤爱郎,只不过调笑戏弄罢了,就像风流才子戏弄青楼小娘子一般。 “就怕这作曲之人七老八十,张小姐到时岂不是红妆对白发……” 谢傅心中无奈苦笑,真是胡闹。 调笑中,张凌萝朗声道:“奏曲。” 段协师手一举,就有数名乐师拿起乐器,看来并不是头一回演奏词曲。 曲声一起,张凌萝就站起,轻舞着唱了起来:“北雁南飞又一秋,奴送君行心哀怅……” 张凌萝苒苒素手交错而动,身姿婉曼轻灵,这让谢傅一时有种错觉,她只不过是一个怀春少女。 虽唱的用心,不过这哭腔唱起来,谢傅实在不敢恭维。当然如果当做另外一种声音来听,对男人来说颇具神妙,反正他腿又软了,不知道别人坚持不坚持的住。 想着谢傅细望左右,个个神情端正,心中好笑,我倒成了这里定力最差的。 也不尽然,旁人听习惯了,而且心中有一份畏惮…… 前序中序唱完,来到这结序高潮部分,这也是男女对唱的部分,没有男声,整首曲子便似没有灵魂。 当唱到“不甘伴妾赴阴间”,张凌萝似伤心欲绝,身子却软倒下去。 不甘伴妾赴阴间!谢傅心中一荡,他作此曲带着是思念师傅的心情,此刻鹤情病重,更是深有感触,鹤情若真的走了,我愿陪她一并而去吗? 却见张凌萝身子倒卧下去,她的身体极为柔韧,双足着地,身体倒卧,却是卧而不倒,让人大为惊叹,只觉她这舞姿优美柔和,很是赏心悦目。 张凌萝手持酒杯,将酒杯抵到一名公子嘴边,喂饮下去。 五男齐唱男声呼应,“寸心盼望同合葬,娘子毋须心惊惶,黄泉路上设新房,奈何桥再续洛水缘。” 待唱完“缘”字,五个酒杯同时端近,要喂张凌萝饮酒。 张凌萝却不知为何直起腰来,让五杯水酒喂了个空,直起身子时,随手抄起酒壶,昂首直望青天,酒壶对嘴,酒柱垂泄灌口,溅沾唇颊,湿了衣襟。 这番豪迈之举显得有几分男儿英姿勃勃,再看那几名坐着的贵公子此时反而显得有点女弱之态。 豪饮一壶之后,张凌萝显得更加狂羁,唱着竟伸手去取挂在亭柱的剑,长剑出鞘直接在亭内舞起剑,只见剑锋所指寒芒四射,咄咄逼人,剑身勾划出万道白芒纵横驰骋。 她看似舞的极慢,剑锋抖颤却若团团雪絮在她周身纷飞,全不见粉绸衣裳影儿。 谢傅看得动容,在他所见之中,只有秋如意的剑舞能胜她一筹。 当张凌萝唱到“与卿醉倒花烛台“伤绝悲绝这一句,手中长剑气势磅礴的朝酒桌劈了下来,酒桌应声而断,桌上酒壶器具哗啦掉落一下。 五名贵公子被这一剑吓得椅倒坐地,屁股蹭着地面双脚猛蹬几步,远离酒桌,脸色苍白惊慌,显然被张凌萝这一剑吓得魂飞魄散。 张凌萝咯咯一笑,微微倾身,带着戏弄口吻:“几位爱郎,怎么了?” 谢傅刚才也被这突然一剑吓到,何况坐在酒桌边的五人,这擅长舞剑的人都喜欢耍人吗? 当日他欣赏秋如意舞剑,也被吓得差点尿裤子,当时只觉被秋如意刺了数百剑,偏偏她收剑之后,自己却毫发无伤。 五位贵公子没有应声,似是惊魂未定。 张凌萝朗声道:“换桌上酒。” 下人重新布置酒桌之后,张凌萝突然说道:“差点忘了,要看舞的。”说着拍了拍手。 四名穿着霓裳红衣的舞姬走来。 连雅乐乐队都具备,几个舞姬也就没有什么奇怪,谢傅朝这几个舞姬看去,猛然却大吃一惊! 只见这四名舞姬虽细眉白脸,分明却是男子。 竟是男舞师! 虽说宫廷之内也有男女齐舞,毕竟是在靡费的宫廷啊,在民间他是闻所未闻。 祝苍又朝谢傅蹭了蹭,似乎在说不要大惊小怪,张小姐让你惊讶的地方还多着呢。 四名男舞师就位,段协师举手,这一次演奏的却是十五和中的盛和霓裳乐,和音典雅和谐。 第237章 一切就绪 四名舞师随着和音而舞,他们的手臂如女子一般优美轻柔,花手、伏肘,伸腰比舞姬还要妖娆。 脚上动作却充满力量感,押脚、飞踢、落地、踊足却充满男子阳刚之气。 这舞蹈似文武相融,富含阴阳融合之感,谢傅这会抛去偏见,只觉这舞真是赏心悦目,让人大开眼界,原来男舞师跳起舞来也能如此动人心弦,自己真是孤陋寡闻。 一曲舞完,谢傅竟有意犹未尽之感,希望张凌萝让这四名舞师再舞蹈一曲。 张凌萝朝其中一位年轻的男舞师招手,“你过来。” 这名男舞师面色一红走上前去,张凌萝道:“给庄公子敬酒。” 这名男舞师倒了杯酒,腰身一软就坐在庄公子膝上,将就端到给庄公子嘴边给他喂酒。 庄公子喝完酒,哈哈大笑,“妙,真是别有一番特别滋味。” 张凌萝轻笑,“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 “嗳,我岂可夺张小姐之好。” 谢傅见状暗忖,都说名门贵族十分靡乱,以豢养歌姬娈宠为傲,今日也算亲眼目睹。 张凌萝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已经看上新的了。”说着朝亭下望去,“新来的乐师。” 谢傅一愣,是叫我吗? 祝苍朝谢傅使了个眼色,似乎在说,她看上你了,你完了。 “新来的乐师。”张凌萝又说了一声,目光巡视众乐师,最后锁定在谢傅身上。 谢傅确定张凌萝是在叫他,走上一步应道:“小姐,是在叫我吗?” 张凌萝朝他招手,声音轻柔:“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带着哭腔的声音却甜甜的。 我若不愿意,你还能强逼我不成,想到这里,谢傅特意抖了下衣袖,潇洒阔步朝亭上走去。 谢傅这番姿态气宇轩昂,如圭如璧,分明是名士之风。 张凌萝见了眼睛一亮,嘴角笑意更深,似乎要摧毁什么东西。 谢傅入亭,施礼道:“小姐,有何吩咐?” 张凌萝却不说话,一双清甜的美目打量起谢傅来。 谢傅却也不亢不卑,从容不怯。 打量着,终于张凌萝开口道:“手伸出来我看。” 谢傅伸出手去,张凌萝目光转而落在谢傅手上,只见十指干净,如青峰耸长,掌心却是厚重有阳光般温暖的味道。 张凌萝满意的朝谢傅脸上看去,突然迎上他冷冷凝来的眼神,这种眼神让张凌萝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勃然大怒:“放肆!” 不错,谢傅此刻心里想拿戒尺好好打她屁股,教训这个狂妄靡乱的少女,亏她还是名门千金! 谢傅轻轻应道:“何来放肆?” 张凌萝冷笑一声,正要说话,这时一名婢女匆匆行来,俯耳在张凌萝耳边低声说话。 张凌萝闻言色变,猛地站了起来,微微有点慌张,朗声道:“赶紧撤了,都撤了。” 张凌萝挥手示意乐师舞师速速退下。 庄公子好奇问道:“张小姐,怎么了?” 张凌萝没有解释,直接道:“你们几个现在回房休息不要出来,明天一早楼船靠岸,速速下船。” 张凌萝说完率先一步离开。 回一层的时候,祝苍直呼其名道:“唐子安,你刚才竟敢跟小姐那么说话,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 谢傅笑了笑,祝苍表情夸张道:“你还笑的出来。”说着叹道:“算了,我也不多说,免得你今晚睡不着觉。” 谢傅心中暗忖:“祝兄台,你倒说中了,我今晚不睡觉。”嘴上问道:“祝兄台,小姐刚才为何那么慌张。” 祝苍也是一脸疑惑,“我也不知,小姐平时……”话刚说出连忙刹住,有一些事不是他一个小小乐师能在背后编排,要是有人告状,他就死定了。 祝苍虽然刹住嘴,谢傅也知道祝苍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乖张跋扈之类的话。 祝苍转而说道:“我也好奇,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小姐忌惮的。” 回一层的时候,谢傅凑巧遇见胡地全,两人对了一下眼神,胡地全微微点了下头,谢傅知道自己交代他的事,地全已经办好了,就等天黑灯灭了。 夜幕降临,楼船点灯,百余盏大灯将月不落这艘大船照的如同白昼,俯视河滨。 谢傅还是估计的不准确,船身外面大灯百余盏,这室内之灯却不知如何数之,看来这膏脂白蜡的用量要超出他的估计。 不过这却是好事,膏脂白蜡用的越多越好。 从和祝苍的交谈中,谢傅知道张凌萝每晚都是笙歌载舞,不知为何今晚却没有雅兴。 谢傅若有所思,地全该不会暗暗有了动作吧。 亥时刚过,就有人来通知熄灯睡觉,说着竟将室内灯台吹灭,直接拿走。 祝苍好奇,“熄灯就熄灯,怎么连灯台都拿走。” 谢傅却心知肚明,定是船上奴婢要续灯,发现膏脂白蜡竟用完了。 至于库存膏脂白蜡怎么会突然用完,自然是胡地全做的手脚。 熄灯之后,没过多久,同室的乐师已经沉沉睡去,谢傅却躺在床上,静听外面动静,偶尔有轻轻脚步声走过。 又过了一个时辰,临近子时时分,楼船上大灯已经熄灭一半,却未能复亮,室外的轻轻的脚步声更加频繁了。 谢傅轻轻下床来,走到门口,只见走廊一片漆黑,所有房间已经熄灯,只有不时有人掌着小灯行过,这些人应该是夜晚值班守夜的奴婢下人。 谢傅又轻轻回到床上,耐心等待,大约又过去半个时辰,楼船上所有吊挂着的大灯竟全数熄灭。 月不落这艘楼船第一次在夜晚暗了下来,只剩下室内几盏斑驳的小灯在黑夜中若隐若现。 此时在不行动更待何时,谢傅轻脚轻手下床来,走出室外,往和胡地全约定碰面的地点行去。 漆黑中一盏小灯移动过来,谢傅却也不躲,迎面行去,走近许些,见是个掌着小灯的婢女。 这名婢女见道谢傅,直接问道:“三更半夜你要干什么?” 谢傅应道:“我要上茅厕,姑娘可否把你手上的灯借我一用。” 婢女道:“你自己摸黑去吧,你没看这一层全暗下来了,我这灯大有用处,借不得你。” 待掌灯的婢女走远,谢傅继续前行,他与胡地全约定的地点就是茅厕,就算被人撞见也有说辞。 “地全。” 谢傅轻轻唤了一声,茅厕的门就打开,出来的正是胡地全。 胡地全一边扇鼻一边低声说道:“你怎么才来,我在里面都熏死了。” 谢傅低声道:“我也要等到灯火全熄灭才方便行动啊,再者说了夜深一点,张凌萝也睡的深熟一点。” 胡地全低声一笑:“放心,我已经在她饭菜下了天仙子,今晚她不会醒过来。” 天仙子! 天仙子原名莨菪,能够让人视听蒙蔽,同时也有嗜睡安静的功效。 在药书中,这算是一味有毒的药物,但是遇到癫乱病人,很多大夫都用这味药来让病人镇定下来,方便治疗,算是一味可利可弊的药物。 胡地全见谢傅表情,低声说道:“这张凌萝也不知修为如何,但可以肯定,比我们两个都要高,自然也要比常人更加敏锐,我们到时接近她,她若醒来可就麻烦了。” 谢傅点了点头,胡地全此举也算是有备无患,低声道:“走吧,上二层去,我知道张凌萝的居室所在。” 胡地全点了点头,知道现在不是交谈的时候。 离一层中庭还有数丈,两人看见中庭处有两盏小灯聚在一起,挡住去路。 两盏小灯就是两个人,这里却是通过楼梯上二层的必经之地。 谢傅和胡地全对视一眼,静候着。 谢傅耳力较好,竖耳聆听。 其中一把男声压低声音道:“要不要禀报小姐?” “老韦,你傻啊,小姐现在睡着了,你这会去吵醒她,岂不自找苦吃。” “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现在膏脂白蜡用完,我难道能变出来不成,依我看就这样耗上一夜蒙骗过去,明天一早靠岸,我们再备上膏脂白蜡,这样的话,你我也能免于责罚。” “这事又不是你我知道,如何蒙骗过去,明天一早,小姐肯定听哓。” “这可未必,只要小姐没有问起,谁又会主动去触霉头,就算小姐知道了,事情也已经过去,好过你现在去惊扰小姐。” “老刘,我听你了,这么说定了。” “其它地方暗下来没有关系,小姐房内的灯火可不能熄灭。” 两个掌灯的人窃窃私语一番就到别处去了。 待着两人走远,胡地全压低声音道:“谢傅,你说他们就讲什么?”胡地全却听不见刚才两人在讲什么。 谢傅作了个手势表示很好,省的胡地全啰啰嗦嗦问个究竟。 两人轻脚轻手上了二楼,胡地全猫着身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做贼的。 谢傅却有手势示意他不必如此,这会走廊漆黑,你猫着身子跟直着腰板行路根本没有什么两样,这番做贼的模样突然遇上人,反而会让别人猜疑。 胡地全素来自诩大胆,今日才知道谢傅这小子胆色比自己还要更胜几分,明明是当贼,却没有半点心虚。 谢傅当然心虚,但心虚解决不了问题。 第238章 套中套 二楼的楼道走廊一片漆黑,白天上来的时候,谢傅就观察到每隔丈半左右就一盏纱灯用于照明,如今这些原本应该亮着的纱灯却全部熄灭。 这给两人的行动带来极大的方便,这乌漆抹黑的,连路都看不清楚,更别说人了。 谢傅记得道路,带着胡地全朝张凌萝居室轻行,快到张凌萝居室,却看见张凌萝居室大门口,有两名婢女掌着小灯守着。 两人不得不暂时停下,胡地全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办?” 谢傅应道:“这个点还在门口守着,只怕是要守上一夜。” 胡地全又是一句:“怎么办?”都到这个地步了,却不想前功尽弃。 谢傅没有说话,看着那两个掌灯的婢女思考着。 胡地全见谢傅久未回应,低声道:“要不把她们两个给放倒了?” 谢傅摇了下头,风险太大了。 “得想办法把她们两个支开。”谢傅说着低声在胡地全耳边细语一番。 胡地全闻言讶道:“这么大胆,能行吗?”总感觉谢傅的办法有点自投罗网。 谢傅却笑了笑,有时候不是你的行为大胆不大胆,而是你的举止言语是否正常合理,让人看不出破绽来。 胡地全看到谢傅露出微笑,心安不少。 两个掌灯的婢女突然听见脚步声,“咦”的一声望了过去,却看见两个下人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婢女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干什么?” 谢傅出声应道:“是这样的,刘管事让我来通知你们,让你们把二层三层所有的灯盏都收集起来,交到韦管事那里。” 婢女应道:“我们要守在这里,这些事情怎么让我们去做?” 谢傅道:“是这样的,其他下人对这二层三层不是很熟悉,加之现在又一片漆黑,其她姐姐又睡着了,只能委屈两位姐姐了。” 这番话结合现在情况,真实是天衣无缝,仅从刘管事和韦管事刚才的那番对话,谢傅就把这些下人的心理琢磨清楚。 婢女望了望房内,有点为难。 谢傅知道已经差不多说动对方了,又道:“要不然一会膏脂白蜡燃完,只怕连小姐屋内的灯都要熄灭,大家都免不了责罚。” 婢女说道:“可我们岂能擅离职守。” 谢傅道:“两位姐姐不必担心,刘管事已经想到,特意让我们代替两位姐姐来守上一阵子。” 婢女再没有顾虑,对着另外一女道:“小桃,那我们走吧。”说着将手上的一盏灯递给谢傅,“这灯给你。” 谢傅却道:“姐姐这灯你自己留着吧,方便看路。” 婢女道:“我们两人一盏就好。” 谢傅道:“两位姐姐分头收集岂不更快。” 婢女点了点头,“那好吧。” 谢傅道:“两位姐姐速去速回。” 婢女点了下头,掌灯离开。 有点紧张的胡地全见两名婢女掌灯离开,这才松了口气,朝谢傅竖起大拇指,似乎在说你小子太厉害了,怎么就把这两个婢女给骗走。 谢傅刚才的十数语看似简单,却很不简单,从他能准确叫出刘管事和韦管事两人的名字来到清楚现在楼船的情况,最后把两名婢女的心理也拿捏的死死的。 最重要的是他强大的心理素质,明明是贼,在两名婢女面前,却淡定从容让人丝毫不生疑。 当然这也有破绽,那就是那名刘管事根本没有下达这样的吩咐,所以谢傅让这两名婢女把收集起来的灯盏交到韦管事手里。 在大府大院,有的时候下人之间若没有通气,有些事情也云里雾里,而且很多时候就算心有疑惑不敢过多询问。 在豪门名阀当下人有一条至理——多做事少询问。 两人站在门口竖耳静听一会,里面安静的很,张凌萝似已经熟睡。 两人不约而同的摸了摸身上的无迹酥脉,这东西关键时候能救命。 两人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按照先前约定,胡地全在外面把风,谢傅进去拿绿玉簪。 这地方,谢傅早上已经来过,分为外室内室,外室亮着两盏灯,光线不足以将宽敞的外室照的通明,但也是诸物可辨, 层层纱幔之内却是漆黑一片。 谢傅朝层层纱幔轻轻行去,小心翼翼避免触碰到那乐器,这些东西在这夜深人静时分,一旦响起,就算惊扰不到服了天仙子的张凌萝,也会惊扰到其他人。 层层纱幔有些碍眼碍手,此时此刻谢傅又不得不放轻动作不能把纱幔直接揭开,人进入纱幔之内就有种身处云里雾里的感觉,周边尽是白茫茫轻柔柔。 终于拨开最后一层纱幔,进入内室,这内室空间却也不小,正中一张花榈卧榻,垂着罗帏,柔韵隐隐,旁边的地方挂着一块灰帘,应该是更衣室。 虽室如仙阙,透着幽香,谢傅却无心欣赏,只看了卧榻一眼确认张凌萝熟睡着,目光就移动到梳妆台上。 瞥见梳妆台有不少从张凌萝身上摘下来的饰品,就靠近找了起来。 珠簪宝饰虽然不少,独找不到那支绿玉簪。 身后突然传来张凌萝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是在找这东西吗?” 谢傅在听到张凌萝声音的那一刻,心猛的跳了一下,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扭头一看,罗帏已经揭开,张凌萝侧卧在榻上,一只手托着香腮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另一只手把玩着一件东西,正是谢傅想要寻找的绿玉簪。 我已经改容换面,她怎么知道我是要找绿玉簪,难道她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张凌萝似乎知道谢傅心里在想什么,笑道:“不必惊讶,尽管你易容,但我一看见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谁,我很喜欢你这双眼睛。” 她的话好像是男人的情话,但是谢傅绝不认为这是情话,既然她都知道自己的目的了,谢傅也就干脆顺水推舟。 笑道:“张小姐,是我小看你了。我也很是好奇,如果我真的拿到这支绿玉簪,你是否会将地脂拱手相送。” 谢傅这番话,尽量将他的行为归咎是一个赌注,一个游戏,同时无限度的削弱他夜闯香闺的种种罪行。 张凌萝淡笑:“当然!不过你永远都拿不到,我喜欢看别人求而不得的样子,你如此冒险,看来这地脂对你真的很重要。” 谢傅此时大可说我家娘子此时危在旦夕,需要这地脂救命,但是他感觉这些话对张凌萝来说,简直就是废话。 张凌萝瞥了不出声的谢傅一眼,笑道:“求我啊。” 谢傅一笑:“若是可求,谢某自然会求,可小姐你显然是铁石心肠的人。” “哎哟,被你看穿了。” 谢傅拱手:“今日失算,它日再来取这绿玉簪,先告辞了。” 对!谢傅就是要走的大大方方,就好像只是输了一场游戏。 手上却暗暗捏着无迹酥脉,寻找出手机会,此次行动却是抱着必须拿到地脂的决心。 透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就这么走了吗?”她的语气似乎在邀请谢傅榻上一叙。 谢傅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停下笑道:“虽然很不甘心,但有的是机会。” 张凌萝透着哭腔的声音撒娇道:“你这么有趣,可人家不想你走。” 谢傅心中暗忖,我也不想走! 要不用美男计,先前目见耳闻,这张凌萝虽然还是个少女,却似乎十分喜好男色。 自然自己虽不及潘安宋玉,也算英俊,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鹤情当成小白脸养。 谢傅嘴上笑道:“张小姐说笑了,谢某已有妻室。” 却是青楼女子最常用的欲拒还迎,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渴望得到,若是唾手可得还有什么兴趣,用在女人身上也是一样。 特别是张凌萝这种经常玩的,招招手就过来的烂货只怕难入她的法眼。 张凌萝轻声道:“真不愿意?” 谢傅道貌凛然道:“恕难从命!我爱极我家娘子,也答应过绝不与其她女人厮混。” 谢傅又加了些火候,像你这样喜欢玩的女子,只怕越得不到越想得到吧,若是得不到,心头只怕隔的慌。 张凌萝咯咯一笑:“谁见了我不俯地望裾,我就喜欢你这假惺惺的样子。” 谢傅冷然一笑,似不屑回应。 张凌萝咯咯一笑:“不管是真是假,我喜欢你这份痴情,我也很希望看到一个痴情的人变得一个负心汉是什么样子。” 这边张凌萝已经轻轻下床来了,随手从衣架上取下披裙披在身上,系上腰绦,遮住衣着单薄的身躯。 谢傅听见她朝自己走近的脚步声,心中暗忖,来吧,走近一些来勾引我吧。 张凌萝站谢傅身上停了下来,谢傅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已经能嗅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同香草青嫩的少女味道,心中暗忖着若此时出手,能有几分胜算。 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当日在大街之上被她那般戏耍,却连她的衣袖都摸不着,虽不知道她的真实修为如何,但肯定相差甚大。 眼下气氛如同游戏一般,可别一出手,就变成敌人一般。 张凌萝绕到谢傅跟前,用绿玉簪尖锐的一头轻轻抵住谢傅的下巴,举止宛如风流倜傥的公子那般轻浮。 红红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却是一张美丽少女的脸,宛若星辰的眼眸是那么清澈纯真。 举止与形象气质两种绝然不同的风格,营造出一种让人要去探索真伪的神秘感觉。 第239章 先跳一曲 说真的,此情此景,一百个男人中有九十九个会把持不住。 谢傅却是百里挑一,他假装受到诱惑为之陶醉,抬手轻轻的,似要去捉住张凌萝的手,目标却是那支绿玉簪。 张凌萝却突然转了个身避了开去,谢傅感觉自己的脸似乎被她摸了一下。 张凌萝手里多了一物,却是谢傅戴在脸上薄如蝉翼的脸皮,对着谢傅盈盈笑道:“俊儿,我还是喜欢你这张原来的脸,遮起来多可惜啊。” 谢傅一笑:“事到如今,也没有遮掩的必要,这面皮我戴着也是难受。” 张凌萝对着谢傅笑道:“哄我开心,说不定我心花怒放,手中的绿玉簪就拿不稳了。”说着手指的绿玉簪又在谢傅面前晃了晃。 谢傅明知道她终究到底还是想戏耍自己,嘴上还是应道:“要怎么哄你开心?” 张凌萝若有所思道:“要不你先跳一曲舞蹈让我看看。” 谢傅道:“可惜我不会跳舞。” 张凌萝一笑:“我教你可好?” 谢傅一讶,还未应话,只见张凌萝手上一挥,白色的纱幔好像活着的蔓藤一般就朝身上缠裹上来。 谢傅心中一惊,御气无形,她年纪轻轻至少已经是五品高手。 谢傅双脚脚腕,双手手腕被纱幔束缚,另一头牵在张凌萝的手上。 只听张凌萝笑道:“让我言传身教的你还是头一人。” 谢傅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展臂、扭腰、踢腿…… 如同木偶被人操控着跳起舞来。 张凌萝轻笑:“柔媚有余,阳刚不足。”手上抖动。 谢傅顿时感觉双脚如同被两马拉扯一般,直接分开直接来了个下跨。 也是谢傅已经到了入武练筋最终阶段,马上就要突破连筋进入练脉,身体柔韧的同时骨坚肉实,若是普通人被这般拉扯还不马上被分成两半。 张凌萝却道:“跳的不好!” 谢傅后背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似被什么东西鞭打了一下,本能之下立即挺胸昂首。 谢傅立即朝张凌萝狠狠瞪去。 张凌萝盈笑:“这样才真一点,假惺惺干什么,我喜欢看你不屈,不愿意的样子,这样我才会兴奋啊。” 谢傅心中冷哼,喜欢兴奋是吗?嘴上说道:“你松开,我自己跳。” “呀,这么快就屈服了,可我喜欢强来。” 张凌萝说着,谢傅只感觉后背一阵又一阵的火辣辣,却是被张凌萝用扭成一条的纱幔鞭了一下又一下。 “说,我好还是你妻子好。” “自然是我妻子好,你只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你说我不好,我便要打到你说我好为止。”张凌萝说着手上又鞭的更加厉害。 “你好你好。”谢傅嘴上应着,手上已经慢慢释放无迹酥脉, 张凌萝闻言,盈盈笑颜却突然变得冷若冰霜,冷冷道:“你竟说我好,像你这样三心二意,看见美色就忘记妻子的烂货,我一般都会杀了。” 谢傅顿时感觉脖子被纱幔勒住,无法呼吸,表情慢慢扭曲起来,心中急坏了,这无迹酥脉怎么还没有起效果,地全该不会是骗我的吧,这下玩完了,要被这心理扭曲的变态少女弄死。 谢傅突然感觉勒住脖子的纱幔一松,捆束在她手腕脚腕的纱幔也变得软绵绵,心中一喜,见效了! 张凌萝也突然察觉到自己提不起真气来,浑身变得软绵绵,惊讶道:“无迹酥脉,你是景教余孽。”却是见多识广。 谢傅这时也不管他是不是景教余孽,扯掉身上的纱幔,客气的对着张凌萝道:“张小姐,得罪了,这也是你逼我的。” 这是人家的地盘,就算拿到地脂还要考虑如何全身而退,所以从一开始他都刻意营造出一种打赌的氛围,而不使用无迹酥脉。 毕竟用了,那就完全变了意义,成了敌人。 “你也倒真是卑鄙无耻,先是在我饭菜里下天仙子,现在又用了无迹酥脉这种下流东西。” 谢傅沉声道:“我实话跟你说,我妻子病危需要地脂救命,我今天来是抱着必须拿到地脂的决心,还请张小姐能够信守承诺,若张小姐言而无信,谢某也只好用上更加下流的手段逼张小姐乖乖拿出地脂来。” 谢傅一边说着一边朝张凌萝走近,准备拿走她手中的绿玉簪。 张凌萝笑道:“你再过来,我可喊了。” 谢傅冷笑道:“你大可喊人过来,在人来的这会功夫,我就剥光张小姐身上的衣服,让那些人好好看看张小姐全身赤白的美丽模样。” 张凌萝吟吟一笑:“下流。” 说着人就朝床榻小跑过去,身体却是十分酥软,每跑一步便轻轻哟的一声。宛如一个害怯的少女。 刚跑到床榻,张凌萝身体竟直接软趴在床榻上,心中暗忖,这无迹酥脉好厉害啊,非但提不起半点真气,而且身体酥软的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谢傅走近,说了句“得罪了”,就伸出手去取绿玉簪。 就在这时,张凌萝却摊开衣襟,将手中的绿玉簪放在自己胸衣内,嘴上笑道:“来拿哩。” 谢傅一讶,你这么做不是逼我去非礼你,嘴上冷道:“别说你藏在衣服里面,就算吞进肚子,我也要让你拉出来。” 张凌萝笑道:“先说好哦,碰了我的身子,可要娶我哦,我这人刁蛮的很,不准你三妻四妾,所以你必须把你妻子休了。” 谢傅一讶。 张凌萝挑衅着挺起胸脯,笑道:“来拿哩。” 谢傅冷笑道:“若真当了我的女人,哪还由的了你。”说伸了过去。 张凌萝看见他的禄山之爪,神色一变,凛然不可侵犯道:“放肆!” 就在这时,床榻诡异翻转,脚下顿时腾空,眼前一黑。 谢傅早知道张凌萝诡计多端,早就做好提防,提气想要捉住什么东西,伸手一触,好像是光滑冰冷的滑壁,与此同时诡异的真气一滞。 身体只得任着惯性直滑而坠,噔的一声,两人同时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张凌萝啊的痛叫一声。 这个变化只是几间瞬息之间的事。 谢傅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张凌萝哎哟几声,“疼死我了。” 谢傅不予理睬,伸手触摸四周,却是一处宽长约七八尺的封闭空间,那墙壁光滑冰冷,应该是坚岩一类。 谢傅用手掌尝试着拍打几下,除了发出啪啪声响,却纹丝不动。 张凌萝一笑:“别白费功夫了,这陷阱是专门为入品高高手所设的,凭你那点微末修为想逃脱根本没有可能,哎哟……” 张凌萝说着哎哟一声,显然刚才摔落下的瞬间,摔的不轻。 谢傅不应,暗暗提气,却发现真气刚刚一提,就诡异的一滞,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的真气半点提不起来?” 张凌萝笑道:“你真是孤陋寡闻,这是从灭神之地特意运过来的凡人石,近之乱人真气,你能提起真气才怪。” 谢傅一讶:“竟还有这种事。” 不过事实摆在眼前,这天地无奇不有,他曾在一本奇地杂谈中看到过一些内容,书中提及一些神奇禁地,或飞鸟近之即坠,或人兽近之即死,或周围漂浮着悬石……诸如此类。 此时也不是深究这凡人石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而是如何离开这处封闭空间。 此陷阱既是设在她床榻下,自然有离开的机关,可别让她单独逃脱了,谢傅想到这里立即伸手捉住张凌萝的手腕。 张凌萝慌道:“你想干什么?” 谢傅柔声道:“张小姐,刚才从那么高摔下来,你人没受伤吧。” 张凌萝闻言却是嘻嘻一笑:“捉那么紧是怕我独自逃跑吧,害人家刚才差点感动了。” 谢傅见被她识穿,也没有解释,她年纪虽然不大,却聪明机智,狡猾奸诈,如此前多番试探,都在她身上讨不到好处。 想从她口中撬出什么东西来,只怕不容。 求人不如求己,谢傅一手紧紧捉住她的手腕,一手在墙壁摸索起来,寻找机关。 张凌萝被谢傅拉扯着,似乎牵动疼痛,哎哟一声:“你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谢傅随口应了一句:“刚才怜了,你不领情。” 张凌萝咯咯一笑:“那就再怜一次。” 谢傅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东西,咯嘣一声,以为是机关,立即蹲下一摸,却是骨头,是一副不知道死去多久的骸骨。 张凌萝笑道:“可惜一个三品高手竟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这种活活饿死的死法真实可怜。” 此话无疑在向谢傅说明,连三品高手都逃不出去,别说你了。 谢傅又摸索了一会,一无所获,干脆坐下休息,当然不忘紧紧捉住张凌萝的手腕。 他看似在休息,其实是和张凌萝比拼耐心。 果不其然在安静了一会之后,张凌萝就耐不住寂寞道:“你怎么一点都担心?” 谢傅一笑:“我担心什么,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担心。” 张凌萝却道:“你错了,你应该担心,这密室没有离开的机关。” 谢傅岂会相信,笑道:“就算死在这里,有你这名门大小姐一起陪葬,也是值得。” 第240章 斗智斗勇 张凌萝咯咯一笑:“你这买卖好像挺占便宜,不过你一点都不担心你家娘子吗?你家娘子不是危在旦夕,你不是来拿地脂救她性命吗?看来你一点都不关心你家娘子,男人啊,骨子里都是狼心狗肺,只是嘴上说的好听。” 这话还真的真的击中谢傅的软肋,他大可以在这里跟张凌萝在这里耗上个三天三夜,只是鹤情却耗不起,捉住张凌萝的手不知不觉用力。 张凌萝啊的疼叫一声之后,却咯咯笑道:“是不是开始紧张起来,担心起来?” 谢傅冷冷道:“张小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一旦失去耐心,狗急跳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咯咯,哪有自己把自己说成是狗啊,不过你就算是狗,也是一条俊狗。”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调戏他,看来自己表现了太友好了,谢傅手上又加重力道,此时这双柔夷柔弱的似乎可以随时折断。 谢傅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因为疼痛在微微颤抖,怪的是这回却反而哼都不哼,嘴上反而戏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手段吗?会不会太温柔了,这种法子欺负小孩子还差不多。” 谢傅道:“手段自然是由轻到重。” 张凌萝一笑:“拭目以待,我这人也喜欢虐待别人,说不定能从你身上学到一点东西。” 谢傅脱了鞋子,封闭的空间立即传出一股酸臭味,这两日他连续奔走,自然没空沐浴,这鞋袜不知道被汗水浸湿多少次。 张凌萝闻到味道,立即嫌弃的咦了一声,“臭男人果然就是臭男人。” 谢傅冷笑:“你马上就要跟臭男人亲密接触。” 张凌萝闻言却一点都不紧张,笑道:“哦,你想要侮辱我,你心里是喜欢我对不起,你只不过是想找理由好名正言顺的霸占我对不对?我真替你家娘子惋惜,嫁了个见异思迁的男人。” 谢傅冷哼:“自以为是。” 张凌萝骄傲笑道:“又假惺惺,来吧,我还没尝过男人是什么滋味。” 谢傅一讶,你不是喜好男色吗?怎么说没尝过男人,这会也不是追问真假的时候,直接掐住张凌萝的脸腮。 张凌萝闭目笑道:“这么粗鲁干什么?我又没说不让你亲,来吧。” 张凌萝虽然一副准备献身的模样,心中却是冷笑,亲下去就轮到我来收拾你了,一想到对方一会毒发挣扎的痛苦模样,心中就莫名兴奋,竟舔了舔檀唇。 谢傅真的很粗鲁,手指用力一掐,硬生生把这樱桃小嘴掐成圆形,张凌萝心中暗骂,来吧,狠一点,一会我报复才更有快乐的感觉。 等待张凌萝的却不是男人的嘴,什么柔软的东西塞入她的嘴中,酸酸臭臭的味道灌入喉腔,直窜脑门。 他的臭袜子! 张凌萝只感五脏六腑一阵翻滚,一股酸酸的东西东西从胃部窜了上来,就要呕吐,到了喉咙眼却被堵住。 张凌萝呜呜一声,就要将嘴里的臭袜子吐出来。 谢傅这时却捂住她的嘴巴,张凌萝立即挣扎起来。 谢傅另一只手又用力将她压在墙壁上,看着她像一只翻了身的乌龟四肢拼命摆动。 张凌萝见无力反抗,脚下又狠狠踢了谢傅几脚,只是筋骨酥软的她,这几脚毫无杀伤力,跟给谢傅挠痒痒差不多。 谢傅也只是想要让她屈服放自己出去罢了,差不多了便松开手。 张凌萝立即将口中的臭袜子吐掉,呕的一声,堵在喉咙眼的酸呕物一股脑吐在地上,封闭的空间立即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酸味。 呕……呕……呕…… 尽管张凌萝已经吐的干净,却一直干呕着,似乎要将胆汁也吐出来。 谢傅冷冷道:“我这是喜欢你的样子吗?我还有一只袜子,我劝你早点放我出去,不然我再让你尝一次。” 张凌萝又呕了一声,根本吐不出任何东西来,突然竟呜呜咽咽的低声抽泣起来,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谢傅闻声一讶,感觉自己似在欺负小孩子一样,好声说了一句:“又没掉块肉,都是大姑娘了,哭什么,也不知羞!” 张凌萝突然止住抽泣,冷冷道:“我要杀了你!” 这一回,谢傅才从她的声音感受切切实实的杀意。 张凌萝又道:“不!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将世上最臭的人拉的屎塞进你的嘴巴里。” 谢傅听了这句竟忍不住一笑,这话太小孩子了。 张凌萝冷笑:“你竟还笑的出来,马上你就笑不出来了。” 谢傅应了一句:“我怎么笑不出来,哈哈。” 张凌萝笑道:“我要将你囚禁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你家娘子病重而死,让你每一刻都承受煎熬折磨。” 谢傅脸色立即阴沉起来。 张凌萝火上浇油的补了一句:“听说你很爱你家娘子,我这人最见不得别人好了,最喜欢看那些恩爱眷侣生死相隔了。” 谢傅冷道:“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张凌萝闻言有点惊慌,却死鸭子嘴硬道:“来吧,反正我已经试过一次了,再来一次又何妨。”心中却暗暗道:“除了拿你的臭袜子塞进我的嘴里,我什么都不怕。” 既然已经得罪她了,那就来点更狠的,谢傅开始解开自己腰带。 张凌萝虽然看不清他的动作,可解开腰带的动静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厉喝道:“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谢傅也不应声,拎着腰带,总感觉这腰带过于柔软了,不是很合适。 张凌萝见他应声,心里更是没底了,该不会真的要鱼死网破吧,语气竟是一软:“反正在这里,你要凌辱我,我也是逃不掉的,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粗暴,先亲亲我几口。” 谢傅还是不应声,扯了扯裤子。 张凌萝听见动静,以为他要脱裤子了,直接喊道:“喂……喂……有你这样的吗?一点情趣都没有。” 谢傅却是将手伸进裤子,心一狠,用力一拔,竟痛的啊的叫出声来。 张凌萝听他叫出来,心头更是忐忑惊呼了:“喂……你叫什么?” 谢傅问道:“最后再问你一句,放不放我出去。” 张凌萝嘻嘻一笑:“一起死在这里不好么?” 谢傅也不再多问废话,捉起她的一只脚,脱掉她的鞋袜。 张凌萝额的一讶之后,咯咯一笑:“原来你喜欢本小姐的脚啊,怎么样,香不香啊?” 谢傅拿着几根比较粗硬的毛发轻轻挠着她的脚底。 张凌萝立即扭动身子咯咯娇笑起来,“咯咯……啊……你无赖啊……你卑鄙……” 此法兰甯曾用来逼问他,谢傅深知这种滋味,只感搔痒无比,只感觉比往身上扎刀子还要痛苦难受。 张凌萝只感觉脚底似有一群蚂蚁在行走,一边行着还一边发搔痒,想要躲避,脚腕却被他死死捉住,嘴上骂道:“臭男人……咯咯……快住手……哈哈……停下……我要杀了你” 谢傅见她还有心思骂人,手上更是没有客气,挠的更加厉害。 张凌萝笑着感觉周身毛发皮肤都不属于自己,整个人宛如要脱窍一般,叫喊着:“臭……臭男人……我要将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我要生吃你的肉……我要生饮……” “好啦……我认输了……我投降了……我受不了了……” “谢公子……饶了我……饶……饶……饶……哈哈……” 张凌萝笑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大气都接不上,话也说不全了。 这是叮的一声,却是她藏在身上的绿玉簪因为身躯颤动,掉落地上。 谢傅也就干脆停下,捡起地上的绿玉簪,说道:“我拿到绿玉簪了,你要信守承诺。” 也没有多想,此时再拿到绿玉簪,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 张凌萝如一滩软泥瘫坐在地上,呜咽着喘了几口粗气,这会又嘴硬了:“我恨你!” 谢傅重复一句:“我已经拿到绿玉簪,请张小姐信守承诺。” 张凌萝淡淡道:“我若出去,自然会信守承诺。” 谢傅诚恳道:“张小姐,我知道今日这么对你,依你性子,自然会狠狠报复我,此时我只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将地脂奉上,至于日后你想如何对付我,谢某自然会奉陪到底。” 张凌萝笑道:“这陷阱没有机关,又有哪个傻瓜会在陷阱里面布置离开的机关。” 谢傅讶道:“那我们怎么离开?” 张凌萝道:“这地方也是我避开强敌,用于躲藏的地方,一会我的人找不到我,自然会寻到这里开,从外面打开机关,放我出去。” 谢傅脱口道:“太好了。”与此同时再次捉住她的手腕,预防机关触发,她一个人逃跑。 张凌萝笑道:“好什么好,不好!” 谢傅问道:“为什么?” 张凌萝笑道:“因为我不想让你出去啊。” 都这般地步了,还如此冥顽不化,谢傅冷声道:“你是否还想尝尝刚才滋味。” 张凌萝冷道:“我不会让你再这么折磨我了,反正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谢傅半信半疑,可听她语气黯然,似真的了无生趣。 “我死了,就不会受你挟持,他们也绝对不会放你出去,” 张凌萝说着喊道:“我要咬舌了!” 第241章 否极泰来 谢傅闻言一惊,本能就朝她口中伸出手指阻止。 手指到了她的檀唇却是传来一阵剧痛,却她被狠狠咬了一口,流出鲜血来。 谢傅怒了:“我三番二次好言相劝,你却如此不知道死活……我……我……” 虽然怒气中烧,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厉害的法子来对付她。 张凌萝嘻嘻笑道:“你要干什么啊?” 谢傅冷道:“我现在剥光你的衣服,狠狠的打你屁股。” 张凌萝闻言羞得满面通红,骂道:“你竟如此无耻下流!”旋即却是一笑:“倒是好主意!被剥光衣服打屁股,感觉一定很羞耻吧。” “看我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谢傅说着立即扯开她的腰绦,突然却感觉身体麻痹起来,“什么回事?” 张凌萝轻笑:“你中毒了,是不是感觉全身麻痹,动都动不了啊?” 谢傅惊讶道:“你是怎么给我下的毒?” “很好奇吧,我偏偏不告诉你。” 谢傅不应声。 张凌萝咯咯笑道:“现在让我好好想一想怎么收拾你,嗯,首先喂你吃世上最臭的屎,接着呢,剥光你的衣服打屁股,再接着呢,把你绑起来给你全身挠痒痒……” 谢傅的最终目的是拿到地脂,而不是弄死对方,所以他只能想办法逼对方就范。 他的这些手段用在一般人手中早就屈服了,可张凌萝这个女子,非但十分顽强,还狡猾奸诈。 方才主动权在自己手上尚且还奈何不了她,如今落在她的手上,只怕更无拿到地脂的可能。 想到这里心中黯然,宛如死人。 张凌萝见谢傅不惊不慌,也不应声,只感索然无趣,说道:“你现在给我叩三个响头向我求饶,说不定我会考虑考虑。” 张凌萝踢了谢傅一下,似撒娇一般喊了一声:“喂……” 谢傅不应,似一下子变成哑巴。 “先让你尝尝臭袜子的味道。” 张凌萝说着蹲下,动手去脱谢傅的鞋,只是刚脱下鞋,一股酸味传来,张凌萝立即捂鼻,嫌弃的咦的一声。 “这里又闷又臭,先出去再说。” 张凌萝一边说着一边似跳舞一般在地上踏着脚步。 只听哗喇一响,谢傅正前方出现一道亮光,这四周封闭的狭小空间竟亮出一道门来。 谢傅怒道:“你骗我!” 张凌萝嘻嘻一笑:“会说话了,我当然是骗你了,我又不是头一次骗你,蠢呆!” 张凌萝率先走了出去,也不知道对谁说了一句:“把人带到我的房间去。” 谢傅被重新带到张凌萝的房间,看见胡地全已经被捆绑,胡地全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这名中年人衣服装扮倒是与楼船下人没有什么两样,同样被绳子绑住。 谢傅心中疑惑,胡地全还安排有内应,看了胡地全一眼,似乎在询问。 胡地全却会错意了,苦笑一声,似乎在问,你没用无迹心脉吗? 张凌萝重新穿好衣装之后从内室走了出来,目光扫了三人一眼,嫣然笑道:“你们三个是一伙的吗?” 胡地全朝谢傅身边站了站,表示他跟谢傅是一伙的,并不认识这个中年人,他们只是来拿绿玉簪的,可不要被这中年人连累。 张凌萝看向中年人:“哦,今晚真是热闹,你叫什么名字,躲在船上想干什么?” 中年人额的一声,显然不愿意泄露自己的身份。 张凌萝的随从开口道:“小姐,此人外号叫瓦上飞,轻功十分了解,小人差点让他给跑了。” 胡地全闻言惊讶脱口:“瓦上飞!” 这瓦上飞据说能够穿墙走壁,神通广大,十分神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只知此人下巴有颗黑痣,痣上长毛。 胡地全特意朝中年人看去,果真看见他下巴有颗黑痣,痣上长毛。 谢傅看见胡地全反应,朝胡地全看去。 胡地全压低声音解释一句:“瓦上飞是有名的采花贼,采遍大江南北。” 写傅哦的一声,他还以为胡地全与此人认识。 张凌萝显然也听说过瓦上飞的大名,笑道:“瓦上飞,这么说你今晚是来偷我的咯,怎么没有得手。”说到最后似乎有点惋惜,巴不得把自己送出去的样子。 这瓦上飞见自己身份已经暴露,立即朝张凌萝跪了下去,“请小姐饶命!只要小姐饶了我的性命,小人愿意为奴为仆,为小姐鞍前马后。” 胡地全闻言一愣,很快感到不屑,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动不动就跪下叫饶命,难道本事越强骨头越软, 张凌萝笑着问道:“瓦上飞你的本事比起刚才拿下你的人如何?” 瓦上飞应道:“远远不如!”要不然也不会被对方拿下。 张凌萝笑道:“阿猫也只不过是我身边最卑贱的随从,你连他都不如,我要你何用,我喜欢俊儿,可你长的这般样子……”张凌萝说着摇了摇头。 瓦上飞忙道:“听说小姐喜欢男色,小人有一些奇技应该能够博得小姐欢心,绝非那些俊俏草包可比。” 张凌萝咯咯娇笑起来:“说的我好像是个银妇,人家还只不过是一个懵懂少女。” 张凌萝笑意盈盈,看上去人.兽无害:“瓦上飞,我现在对你只有一个期待,那就是你能不能水上漂呢?” 瓦上飞闻言一愣,张凌萝淡淡道:“身上绑几块石头扔下河!” 瓦上飞闻言大惊失色,喊道:“小姐饶命!” 护卫却没有给瓦上飞继续求饶的机会,揪着瓦上飞就离开,十分熟悉张凌萝的作风脾气。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声音越来越远。 胡地全心头怦怦直跳,对着谢傅轻声问道:“她开玩笑的,吓我们的对不对?” 谢傅没有应话,凭他今日所见所闻对张凌萝的了解,不像是开玩笑的。 张凌萝目光重新落在两人身上,甜甜笑道:“对,我开玩笑的,竟被你猜中了。” 胡地全吁的松了口气,“小姐,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胡地全话刚说完,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落水声,立即面色一变。 张凌萝行到外面,隔着栏杆看向河下,对着河下喊道:“漂啊。” 过了一会儿,颇为惋惜道:“怎么沉下去了。” 胡地全本来心头七上八下,听了张凌萝这惋惜一言,嘴唇发颤,他真的很怕死。 谢傅宽慰道:“镇定一点。” 胡地全悲怆道:“这娘们心狠手辣,今晚我们死定了!” 谢傅苦笑道:“是我连累你了。” 胡地全闻言竟目眶一红,“如果今晚我们死在这里,来世再做兄弟。” 谢傅道:“不要这样,还未到这种地步,我还能与她周旋一二。” 胡地全知道谢傅在安慰自己,心中悲伤没有再应话。 张凌萝行了回来,对着胡地全问道:“你又有什么本事呢?” 胡地全应道:“小姐,我一点本事都没有,要说有什么本事也是身强力壮能干活,要不你留我们两个在这里当下人将功补过。” 张凌萝笑道:“这可算不上什么本事,我不需要。”说着问道:“会跳舞吗?” 跳舞?胡地全顿时傻眼,很快机灵说道:“他厨艺很好,厨艺好算不算本事?” 张凌萝望向谢傅,似乎有点被说动了。 胡地全见谢傅不应声,忙道:“谢傅,你快跟小姐说你还有什么本事,也许小姐看你是个人才,有心留你下来。” 谢傅应道:“地全,你不要再说了,她只不过是在玩弄你而已。”像她这样靡费的人,身边又怎么会缺好厨子呢,所谓的厨艺好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他隐隐感觉这个狡猾少女只不过是在给人希望,又无情的将人的希望扼杀,让你感受到绝望,玩弄人心才是玩弄别人的最高层次。 胡地全闻言立即如斗败的公鸡垂下头去。 这时张凌萝却对着胡地全说道:“你会拉屎吗?” 胡地全闻言顿时懵了,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弱弱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拉屎!” 胡地全实在难以想象这么粗鄙的话会从如此清纯美丽的少女口中说出来,嘴上还是苦笑着应道:“谁不会啊?” 张凌萝问:“拉的多不多?” 胡地全表情古怪道:“一般般吧。”一边应着一边感觉好奇怪。 张凌萝又问:“能不能拉一脸盆?” 胡地全支吾起来:“这个……这个……”头一回被一个小娘子整的如此尴尬,何况是看上去清纯美丽的小娘子。 张凌萝抬手道:“罢了……你拉一泡,喂他全部吃完,我就放了你。” 什么!胡地全震惊了,侧头看向谢傅,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竟要如此恶心你。 谢傅露出苦笑,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他觉得有点荒唐,可张凌萝性格乖张跋扈,就没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胡地全给了谢傅一个放心的表情之后,对着张凌萝道:“小姐,我现在拉不出来。” 张凌萝对着另外一个侍从道:“阿狗,把他带下去多喂点泻药。” 胡地全啊的一声就被带下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一会之后张凌萝拿了一个锦盒在谢傅面前打开,“我言而有信,既然你拿到绿玉簪,这地脂就送给你了。” 第242章 贵夫人 谢傅看向镜盒里的东西,正是他想要得到的地脂,心中感激的看了张凌萝一眼。 张凌萝笑道:“一码归一码,一会可要多吃点哦。” 谢傅又表情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张凌萝笑道:“别这么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这个人最容易心软了。”说着竟转过身去,似动了恻隐之心。 谢傅看着她婀娜苗条的后背,有种错觉,她只不过是一个顽皮的少女,联想到刚才那般折磨她,心中竟有几分愧疚。 “张小姐,我刚才确实做的有点过分,谢傅在这里向你赔罪道歉。” 张凌萝笑道:“哦,你想要求饶了,再求一求,说不定我会心软放过你。” 谢傅一笑:“小姐这般年纪本应该清纯可爱,只是……” 张凌萝转身回头,好奇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小姐性格乖张跋扈,行为放诞不羁,实在有失名门闺秀风范。” 张凌萝破有深意笑道:“你想让我改吗?” 谢傅道:“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让小姐改怕是难如登天,要是小姐能够多一丝善良,倒是可以弥补一二,虽为世俗所不容却也不失良善。” 张凌萝咯咯笑道:“你这只小狐狸,你想让我放过你。” 谢傅道:“似小姐这番清纯如水的女子,应是天地宝藏娘子,我实不忍白玉蒙污,所以好言相劝。” 张凌萝闻言眼睛一亮,“宝藏娘子……你的嘴可真甜,嘻嘻,一会少喂你吃一点,” 就在这时,那个叫阿猫的侍从将胡地全拖了进来。 胡地全满头大汗,似拉的虚脱,弱弱的对着谢傅道:“谢傅,我尽力了,没忍住。” 张凌萝大喜,问道:“阿猫,拉的东西呢?” 阿猫应道:“在外面,怕熏臭了小姐的地方。” “没关系,越臭越好,快拿进来。” 谢傅面色一变,张凌萝一边说着一边在暗暗观察谢傅表情,见他神情严肃起来,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谢傅朗声道:“小姐,你不说要把我当做……爱郎,与我同眠共枕。” 张凌萝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谢傅直接道:“小姐,《洞房花烛三叩拜》正是在下所作。” 张凌萝闻言一讶,嘴上却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 谢傅不废话,直接唱起对唱男声部分:“寸心盼望同合葬,娘子毋须心惊惶,黄泉路上设新房,奈何桥再续洛水缘。” 严格来说,谢傅唱的并不好听,他没有优美的唱腔,他也不是名伶,没有太多歌唱技巧,但他朴实无华唱来,却莫名有一种特别的打动人心。 皆因此曲乃他所作,曲为心声,他唱的是心声。 张凌萝闻声动容,与谢傅对唱起来:“再倒一杯双双拜,与君礼揖深深叩,深深叩,泪血共溅凤台上,交杯合卺恨无穷,唯求梦回洛水畔。” 同样的,张凌萝这天生哭腔唱起来也并不好听,只是她感觉这一回唱起来与以往不同,到底什么地方不同却说不出来。 “碰杯依携红帐内,与卿醉倒花烛台。” 无乐而伴,两人对唱到曲终…… 张凌萝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为什么不一样了,以往她唱到最后,伤绝!悲绝!凄绝! 而今日她从对方之音,却听到了,无奈中的洒脱,生死两茫茫中的柔情万千,共赴黄泉时的欢喜,无怨无悔!似乎这才是此曲的精髓所在! 张凌萝毫无质疑,“是你!真的是你!”说着她毫不掩饰心中欢喜,笑了起来。 胡地全正纳闷两人聊着聊着怎么竟唱起曲来,听谢傅居然与张凌萝对唱完,心中惊讶,这小子还有什么本事瞒着我,我怎么感觉他无所不会,无所不能。 谢傅应道:“小姐,当然是我了,这个时候我岂敢骗你。” 张凌萝手指着谢傅,“你……”说着一笑,转而说道:“我现在倒不舍得……” 她的父亲和母亲曾是一对恩爱夫妻,后来父亲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母亲以死相逼,父亲最后还是绝然离去,母亲最后真的悬梁自尽。 所以她非常痛恨那些满嘴仁义道德山盟海誓的男人,只感觉世上每一个男人都是这样的,看见别人越恩爱,就恨不得揭开那个男人的真面目来,也见不得别人恩爱缠绵。 《洞房花烛三叩拜》这首曲子让她感触很大,她觉得父亲应该和母亲一起共赴黄泉,才配当一个父亲一个男人。 她也很好奇世上是否真的有这样的爱情。 谢傅打蛇上棍,“多谢小姐宽容大量。” 张凌萝手指谢傅,问道:“你怎么还活着,你该死!” 这话把谢傅和胡地全两人说懵了。 张凌萝转身疾步走进内室,拿出一把剑来,双手捧着来到谢傅跟前,“这是我的佩剑昆吾,算的上是一把宝剑,也配的上你。” 胡地全闻言一讶,这是要赠剑,宝剑赠英雄,一首曲子就把谢傅当成英雄了,这也太怪异了吧。 只是张凌萝下面的一句话却让胡地全惊讶万分,“你用此剑自尽,也让我相信世上有共绝的真情!” 谢傅看着张凌萝表情诚恳,目光期待,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把清亮女声,“三更半夜的,怎么吵吵闹闹的。” 敢在张凌萝面前如此说话,该不会是张凌萝的母亲吧。 谢傅和胡地全闻声同时望去,均忍不住惊噫一声,昏黄灯光下是一位衣着华雅的贵夫人,清丽素尘的脸容透着高贵优雅的气质。 胡地全心中暗忖:“好美啊,想不到张小姐的母亲竟如此年轻,看上去让人更成熟更让人有感觉,若不知身份还以为跟张小姐是姐妹呢。” 至于见惯美女的谢傅却惊讶为何?原来这贵夫人竟是崔夫人张意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情此景遇到她。 谢傅转念一想,崔夫人张意真是忠义名士张至孙女,岂不是就是苏州张家之女,她出现在这艘楼船上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 说来他与张意真的关系十分模糊,在无锡县的时候,两人似敌若友,崔夫人在他心中用“张家姐姐”四字形容足矣,却不知道张意真又是如何看待他。 张凌萝见到张意真,立即换了一副乖巧温柔的模样,立即朝张意真走过去,关怀道:“姑姑,怎么把你给吵醒?” 胡地全闻言一讶,对着谢傅低声道:“张小姐的姑姑不知道嫁了没有?真是成熟迷人让人心动。” 谢傅闻言苦笑无奈,胡地全怎么见了美人就把自己生命垂危给抛之脑后,嘴上应道:“我只知道她来了,我们就有救了,一会你向她好言相求,说不定直接就把我们给放了。” 在谢傅印象中张意真性子烈性,为人刚直不阿,那断发之举就可见一斑,想来张意真不会让张凌萝如此胡闹。 胡地全表情一讶,低声道:“说的你好像很了解她。” 这边张意真冷冷道:“你三更半夜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焉能不被吵醒!” 张凌萝嘟着嘴气道:“姑姑,都怪这几个贼子,三更半夜闯入我的闺卧意图不轨。” 胡地全闻言,只感觉张凌萝怎么变了个人,好似清纯无害了,突然看见这贵夫人目光冷冷斜睨而来,似厌极了他这种人。 张意真冷冷道:“既然是偷香之贼,杀了掉到河里去,还折腾什么。” 胡地全闻言心头一颤,这位贵夫人更狠,开口就杀了直接扔河里去,都不跟你废话半句,想着望去谢傅,似乎在问,这贵夫人更狠,你竟让我跟她好言相求,只怕死的更惨。 张凌萝好声哄道:“姑姑你回去安寝吧,我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再闹出动静惊扰着你。” 张意真冷冷望向张凌萝,直接道:“凌萝啊,我回来苏州,可是听到不少你行为放肆的事。” 张凌萝立即气道:“是谁说的,竟在背后如此诽谤我!” 张凌萝可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此刻却不敢承认,看来是畏惧她的这位姑姑。 张意真继续道:“你母亲离开的早,一直是我这个姑姑在带着你。” 张凌萝立即乖巧道:“姑姑,我知道你最疼我了,整个府邸也只有你最关心我了。” 张意真冷言道:“正是我太心疼你,太宠你了,一旦你学坏,就是我的责任!” 张凌萝拉着张意真的衣袖,撒娇道:“姑姑不要对我这么凶嘛,你要是觉得凌萝有什么越礼的地方,今后你就陪在凌萝身边,好好管教我。” 胡地全闻言傻眼,真的傻眼了,这还是刚才那个心狠手辣的张凌萝吗,好会装哦。 张意真闻言轻轻一笑,“我正有此意。” 张凌萝闻言心头咯噔一下,她心中最爱最敬最怕的就是这位姑姑了,若是姑姑清楚她所作所为,那她可就惨了,立即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凌萝知道了,日后一定好好表现,让姑姑满意。” 张意真笑道:“好了。”说着巡视一眼这乱糟糟的居室,“反正我也睡不着了,你干脆到我那里睡,我也有阵子没见到你了,正好与你叙叙。” 张凌萝依偎在张意真身上,甜甜说道:“我也想像小时候一样倒在姑姑怀里睡觉。” 张意真本想说些轻责的话,最终还是忍不住化作温柔一笑,淡淡道:“这两个人杀了,扔河里去,我们走吧。” 第243章 患难之交 谢傅一惊! 胡地全一惊! 张凌萝也是一惊! 张意真说着就转身准备离开,视这两名贼子如无物。 张凌萝却驻足望向谢傅两人,若是平时杀了也就杀了,可这会倒舍不得就这么杀了,只有让他自尽才配的上他啊! 可她又不敢违抗姑姑的话。 胡地全想不到事情变化的如此之快,这是一会天上一会地狱啊,见张凌萝驻足望来,只觉还有一线生机,可怜巴巴的望去张凌萝,希望张凌萝能说些求情的话。 胡地全紧接着又望向谢傅,怎么谢傅这会变哑巴了,被吓傻了吗? 张意真见张凌萝没有跟来,扭头问道:“怎么还不走?” 张凌萝露出善良仁慈的模样来,“姑姑,随便杀人不好吧,要不先饶他们一命。” 这话从张凌萝口中说出来十分讽刺,胡地全心头的大石却终于落下。 张意真冷声道:“你是名门千金,他们潜入你的闺卧败坏你的清白,岂能让他们活命!” 谢傅苦笑,张意真这话说的到没有什么错,只是这样就算败坏清白,那群乐师岂不也要一并杀光。 张凌萝哼的一声,“姑姑说的极是,这般恶劣行径自然不能轻饶,要不先杀一个以儆效尤,剩下一个慢慢折磨,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胡地全闻言心里叫苦,杀的那个肯定是自己,为什么自己就不长的英俊一点,为什么每次倒霉的事都是先轮到他。 张凌萝见张意真没有应声,轻轻询问道:“姑姑,这样好吗?” 张意真却淡淡道:“杀人不过头点头,又何必再折磨他。” 这话听起来反倒是在为两人着想一般。 张凌萝撒娇道:“姑姑,你就依我一回,萝儿真的气不过,不好好折磨他一番,心里实在硌的慌。” 张意真沉声道:“不行,杀了就是,你不要再跟我争执了。” 胡地全这会真搞不清楚,谁是为他们好,谁又是想杀他们呢,蹭了蹭一声不吭的谢傅,低声道:“她们的话让我晕头转向了,你是否开口说句话,帮她们理清一下,不能杀就是。” 谢傅笑了一笑。 胡地全不悦,你小子还笑的出来,虽然张凌萝保你不保我,但是面对这名贵夫人似乎也保不住你了。 张凌萝见张意真回答的如此决绝,干脆摊牌道:“姑姑,我跟你实说了吧,我还不想杀他。” 张意真闻言咦的一声,显然十分疑惑不解。 张凌萝指着谢傅道:“姑姑,这个人很有趣,他会唱曲。” 张意真冷笑道:“胡说八道,男人又怎么会唱曲。” 说着朝谢傅看去,只是这么一瞥,这双眼睛却似曾相识…… 张意真目光凝视谢傅,只觉越看越像,轻轻朝谢傅走了过去,心中隐隐激动的怦怦跳了起来。 谢傅却不知为何低下头,或是因为当日的不告而别,或是此时此景被绑的样子有点尴尬,又或许是并不想被她认出来。 胡地全很是疑惑,谢傅怎么回事啊,怎么像个害羞的小娘们,难道他就喜好熟娘这一种,想着朝贵夫人看去,嗯……这小子眼光还真不赖,成熟的像熟透了的桃子。 张凌萝见姑姑竟行走谢傅跟前去,心中好奇,怎么回事,难道姑姑也对唱曲有兴趣。 张意真行到谢傅跟前,见他低下头去,沉声道:“抬起头来!” 谢傅不为所动,似乎丑的不敢见人! 张意真干脆伸出手去托起谢傅下巴,让他面视自己。 张凌萝见姑姑这个举动,大为惊讶! 张意真终于看清这张脸,这张年轻的脸。 当时无锡爆发瘟疫,所以人都用布遮面,虽然她从没有看到李大人的真面目,但她永远不会忘记这双眼睛! 她完全可以肯定就是他了!张意真心里无比激动!他比自己现象中的要年轻很多,李大人竟如此年轻。 谢傅感觉张意真似乎要用眼神把他盯死,说实话他挺尴尬的,当初在无锡县他是堂堂的县令大人,眼下却成了个阶下囚。 “姑姑。” 很是讶异的张凌萝轻轻唤了一声,让张意真回过神来,从谢傅身上收回目光,背过身去衣袖一挥,朗声道:“所有人都出去。” 胡地全一头雾水,奇了怪了,今天是怎么了?不过听这贵夫人的话,似乎捡回一条命了,谢傅真是神机妙算啊! 胡地全欢喜的走到谢傅身边,“谢傅,我们走吧,夫人已经饶过我们了。” 以前叫姓李,现在姓谢,他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么,张意真冷冷道:“他不能走!” 胡地全闻言急道:“夫人……”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傅打断,“地全,你先出去,我没事。”谢傅知道自己暂时走不了。 胡地全却很讲义气道:“不!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说着就在谢傅身边坐了下来。 胡地全太高看自己的分量了,张意真冷冷道:“好,那我就先把你杀了扔下河,动手!” 胡地全吓了一跳,就看见侍从大步朝自己走来,啊!怎么不按套路来啊! 谢傅出声道:“夫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张意真心中冷笑,果然是你!嘴上淡淡开口:“等一等。” 胡地全感觉胆都快破了,今晚是被吓了一回又一回,只听谢傅笑道:“地全,你先去外面等我,我一回就出来。”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你。” 胡地全用眼神询问,你搞的定她吗? 谢傅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感觉应该搞的定吧。 胡地全头一回见谢傅不是那么自信,只怕是凶多吉少,朗声道:“谢傅,那好,我在外面等你,你要有什么危险就喊我,我立即杀进来!” 谢傅笑着点了点头。 为了展示自己宁死不屈的高贵品格,胡地全昂首挺胸朝门口行去。 张意真手朝胡地全一指,淡淡道:“先把他绑起来吊在船头上。” 胡地全闻言啊的一声,高贵品格瞬间尽失。 张凌萝忍不住咯咯一笑,这大笨熊也是挺有趣的,她现在也不舍得杀了,训一训可以做熊耍。 谢傅露出苦笑,崔夫人该不会记恨他当初在书房羞辱她,所以杀鸡给猴看。 “谢傅,你放心,我会回来救你的……” 胡地全呼声渐远,直到完全听不见,居室内也清净许多。 “凌萝,你也出去。” 张凌萝一楞,特意问了一遍:“姑姑,我也走吗?” “你也走。” “姑姑——” “走——” 张凌萝感到十分不对劲,看了谢傅一眼,冷声道:“你要是敢对我姑姑动歪念头,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小块一小块切下来,直到切不出肉来!” 说完这句话,张凌萝还是走了出去。 张凌萝走后,只剩下两人,居室显得更加安静了。 谢傅看向张意真,他背对着自己,虽一袭高雅衣裙,背影却显得清冷,她在生气吗? 气当初自己在无锡县对她的所作所为?气自己的不告而别?还是气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让她失望? 好久好久,两人就这样没有说话,谢傅想要说话,却只是发出“呃……”的一声,然后什么内容都没有。 便是这一声“呃”,却让凝静不动的张意真削肩微微一颤 张意真先出声,客气道:“李大人,无锡一别,别来无恙。” 李大人这三个字让谢傅感觉她有几分讽刺,似乎又透着几分关心,“崔夫人,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崔夫人三个字,却是让张意思真心头一酸,他不叫张家姐姐了吗?这四个字早已经印在她的心头,嘴上冷笑应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堂堂的李大人,如今竟当起宵小之徒!”声音透着几分生气,几分朽木不可雕! 谢傅苦笑道:“崔夫人,你应该知道我这个县令是假冒的。” 张意真突然转身瞪向谢傅,“假冒的又如何!”说着似乎不愿意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又背过身去,淡淡道:“在我看来,你虽是假冒的,所作所为却比真金还要真,要不然你以为你三番二次羞辱我,我能饶你!” 确实在无锡县她要杀死这位李大人轻而易举,她既然能保他也能杀他。 谢傅想起自己三番二次将这性情高傲的女子弄哭,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发自内心应道:“张家姐姐……我……”却也一言难尽,一开始她视崔夫人为敌,自然是极尽手段。 在无锡县,他把自己脑袋吊挂在腰上,弄哭一个女人又算什么,他何止弄哭张意真,四大家族更是欲哭无泪。 谢傅无意中的这一声张家姐姐却叫到张意真心坎去,心头暖流如注,激动不已,你还肯认我这个姐姐就好。 谢傅见张意真缓缓转过身来,没有再出声责问,却眼眶微红,大吃一惊,只觉她受了万般委屈一般,连忙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任你骂我责我都可以。”在他心中对张意真是有愧疚也有感激。 张意真见他紧张、无措、关怀,心头暖暖甘甜,难得他肯低头服软,这在无锡县是没有可能的事。 张意真正欲应声,谢傅出声哄道:“张家姐姐,你别哭了。” 张意真嗔怒道:“谁哭了!我只是……”她只是有点激动。 第244章 叙旧 “没哭吗?”谢傅说着盯着她微红的双眸,却盯着张意真脸上一红,挥袖要打,手到半空却停了下来,呵斥道:“你正经一点,是调戏上瘾了吗?” 她依然记得在书房李大人调戏羞辱她的情景,当时她还以为李大人要霸占她。 谢傅忙道:“没有!没有的事!” 张意真冷声道:“当日在书房的事,你敢否认不成?” 谢傅一听头就大,女人真是记仇,这么久的事还记得干什么,“张家姐姐,难得能再次见面,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干什么。” 张意真冷哼一声,骂了一句“狗官”,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心话,只是发泄自己的不满。 谢傅一愣,倒是感觉这一句狗官滑稽的很,笑道:“是是是,我是狗官,张家姐姐你要是喜欢,尽管骂个够。” 张意真瞥他一眼,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是扮官是官样,扮狗是狗样。” 谢傅呵呵一笑,看上去有点憨态可掬。 张意真转移话题,“你早就看见我了,为何不出声?” 谢傅应道:“感到丢人,没脸敢见你。” 由这句话还是看出他很重视自己的,要不然又有什么所谓,张意真问道:“这样就不丢人吗?” 谢傅尴尬一笑。 张意真问道:“你怎么扮作贼子三更半夜潜入凌萝闺卧。” 谢傅应道:“说来话长。” 张意真沉声道:“我耐心很好,也有时间,你今晚定要跟我说个清楚不可。” 说着巡视周围,这宽敞的外室竟连张椅子都没有,于是款步朝内室走去,这会层层纱幔已经被全被车扯下揭开,内室外室相通。 张意真在张凌萝卧榻边上圆桌坐下,见谢傅还站在原位,朗声道:“过来坐下,难道要妾身亲自请李大人你过来不成。” 谢傅尴尬道:“我中了张小姐的毒,身体麻痹。” 张意真闻言一讶,疾步离开,很快就又回来,手里拈着一粒药丸,说道:“这是解药,我特意问了,这毒不算厉害,只是让你身体麻痹。”说着干脆喂谢傅把解药吃下。 大概觉得谢傅没有这么快恢复行动,特意从内室搬了张椅子过来,扶着谢傅轻轻坐下。 谢傅已经慢慢适应这种重见后的熟悉,其实这种感觉比起当初在无锡是怪异很多的,怎么说呢,就是张家姐姐这四个字的感觉还朦朦胧胧不是很清晰。 谢傅坐下,咧嘴一笑。 张意真见他样子,也不由温柔一笑,“我倒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谢傅应道:“张家姐姐看上去也很年轻。” 这话由旁人说来有几分轻佻,谢傅说出口,张意真倒没有责怪,直接问道:“你到底叫李少铭还是谢傅?” “谢傅。” “真名?” “真名!” “以后还改不改了?” 谢傅闻言一讶,笑道:“我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假冒县令了。” 张意真倒也从他这一句证实这是他的真正名字,嘴上笑道:“你以后要假冒至少假冒个三品大员,干票大的。” 谢傅笑道:“张家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张意真又问:“你为何好好的人不当,怎么当起偷香小贼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被扔下河去,都什么时候竟还不肯与我相认。”说着最后张意真有点埋怨。 谢傅没有应声,只是笑了一笑。 张意真冷道:“还是你叫我一声张家姐姐只不过是虚情假意。” 谢傅立即应道:“张家姐姐……当然不是。” 张意真冷道:“你叫四个字不累吗?我全名叫张意真。” 谢傅缓了缓改口,厚着脸皮道:“真姐……”说着轻轻看张意真。 张意真却笑道:“这才差不多,你既然叫我一声真姐,也就是我的弟弟,以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来找我就是。” 谢傅轻轻看向张意真,心中感激,他在谢府很少感受到亲人的关怀,此时此刻只觉得,感觉又多了一个亲人般,点了点头。 张意真心中荡起一股温柔,竟忍不住伸出去去抚摸谢傅的头发,还有他的脸颊,柔声道:“你还活着,很好,很好,我一直很担心你出什么意外。” 谢傅心中感到无比亲切温暖,竟捉住她的手,在她手背吻了一下。 张意真被烫到手一般,立即把手缩了回去,狠狠瞪了谢傅一眼。 谢傅目光倒也光明磊落,张意真嫣然一笑,没有责怪,拿出丝帕擦了擦微湿的手背,嘴上淡淡问道:“说吧,怎么当起偷香小贼来?” 谢傅便将鹤情急病生命危在旦夕需要地脂救命,又将在街上遇见张凌萝,张凌萝不肯谦让,反而立下赌约,自己为了拿到地脂只得冒险而来得情况一一说来。 张意真听完说道:“你放心,你要的东西,我保证会帮你拿到了。” 她是凌萝的姑姑,而且未出嫁之前,凌萝因为某些原因,一直都是她在照顾,算的上半个母亲,她的话凌萝不敢不听。 谢傅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锦盒说道:“我用了点手段拿到了绿玉簪,张小姐已经信守承诺将地脂送上。” 张意真微微一笑:“那就好。” 谢傅沉吟:“不过……” “有话直说,跟我不必遮遮掩掩。” 谢傅这才不好意思说道:“我欺负了张小姐一顿,这会她恨我极深,只怕她不可轻易放我过。” 张意真闻言一讶:“你该不会玷污了她的……” 张意真话还没有说完,谢傅立即打断:“没有!就是修理了她一顿。”顺口将自己拿臭袜子塞进张凌萝的嘴里,又挠张凌萝脚底的过程简单说了出来。 张意真听完松了口气,淡淡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大不了的事情。” 张意真突然想起当初在无锡书房,谢傅也曾欺负自己,脸上暗暗一红,嗔道:“你啊,为什么那么喜欢欺负女人。” 谢傅知道张意真这话意有所指,解释道:“真姐,一开始我防着你,也以为你居心不轨,所以……得罪了你,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这话倒反而将张意真说的不好意思,“好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张意真岔开话题道:“凌萝性格心高气傲有仇必报,你这么对她,按理她是肯定不会饶过你,不过……”说着噗嗤一笑:“有我护着你,我保证她不敢动你一根寒毛。” 谢傅道:“又让真姐庇护,实在惭愧。” 张意真嗔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是我庇护你了,如果不是我在背后帮你,你无锡孤身一人竟敢跟马作都作对,早被那只老狐狸给宰了,还有若不是我派高手赶过去,你离开无锡的时候,也过不了叶一全那一关。” 张意真也不是表功劳,只是心里多多少少有怨。 谢傅道:“真姐的恩情,谢傅会记住一辈子。” 张意真笑道:“这倒不必,你庇护无锡百姓,我自然要庇护你。” “对了,你刚才说的鹤情是谁,竟让你为她以身犯险?” 谢傅笑道:“忘了跟你说,鹤情是我的未婚妻。” 张意真惊讶脱口:“未婚妻?” 谢傅笑道:“真姐,怎么了?难道我就不能有未婚妻。” 张意真问道:“那顾家小娘子怎么办?” 谢傅闻言却一头雾水,“顾家小娘子?” “就是徽州顾家的千金小姐顾仙庭。” 谢傅立即想起来了,秀儿好像跟自己说过她家小姐名字就是叫顾仙庭,当时还让自己记住,嘴上笑道:“萍水相逢,我去见她干什么,也许人家早就把我忘记了。” 张意真好奇问道:“你们两个不是关系匪浅吗?” 谢傅好笑道:“哪有,我就与这位顾小姐说过几句话而已,比起与这位顾小姐的关系,我倒是与她的婢女秀儿更熟悉一点。” 张意真闻言暗忖,“顾仙庭似乎也说过与他不熟,只说过几句话而已,难道是妾有情郎无意。”想着看向谢傅问道:“这位顾小姐美若天仙,你难道就不动心?” 谢傅好笑道:“真姐说笑了,要是随随便便看见美若天仙的女子就动心,那岂不天下大乱,就算动心那也不代表什么。” 张意真道:“你可知道,你走后,她特意亲率顾家车队前来助你……” 张意真将顾仙庭重回无锡的帮忙救灾的所作所为一一详细道来,“也正因为仙庭的这一份热心,无锡县最终才能安然度过这场大灾难。” 谢傅听张意真说这位顾小姐对自己有情有意,甚至在误会自己去世,当场就晕了过去,出口道:“真姐,不会吧?” 张意真笑道:“怎么不会,傅,顾家小娘子相中你了。” “真姐,我只跟顾小姐说过几句话而已,我们之间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故事。” 张意真道:“正因为如此,才更加难能可贵,她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女子,你若能娶到她,是你三生有幸,我已经替你牵了红线。” 谢傅道:“真姐,我感觉当中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张意真沉声道:“还能有什么误会,仙庭所作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谢傅应道:“我当然相信顾小姐心底善良,她所作的一切无不证明她是个慈悲心肠的女子,可未必是全为了我。” 第245章 叔叔 张意真气道:“你这混小子,真以为我眼睛瞎了吗?” 谢傅笑道:“顾小姐我恐怕是高攀不起,再者说了,我也有未婚妻了。” 张意真冷声:“世间又有哪个女子比得上仙庭,你那什么鹤情,我看趁还未娶过门,早日解除婚约。” 谢傅好笑道:“真姐,话不能这么说,不是谁最好就选谁,我与鹤情是两情相悦。” 张意真冷冷道:“你这未婚妻什么身份,住在什么地方?” 谢傅刚要回答,见张意真眼里竟流露出一丝杀意,立即住口,改而笑道:“真姐,多谢你的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就不劳你挂心了。” 张意真冷冷道:“傅,姐姐跟你直说了,我相中仙庭了,你这一辈子非仙庭不娶,除了仙庭,你娶谁我杀谁。” 本来是一句与你何干,可姐姐二字却让谢傅无可辩驳,“这……真姐我有点后悔认你作姐姐了。” 张意真闻言怒道:“你说什么!”紧接着冷冷补充一句道:“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你现在就是想不认都不行了!” 谢傅妥协退让一步:“真姐,这样吧,一切等我见到顾小姐,当面说个明白,再说好吗?” 像仙庭那样的女子要是都不爱,那就是天下第一大蠢驴了,想到这里张意真点头,“好,等你们见了面再说。” 谢傅松了口气,张意真却看在眼里,轻轻笑了一笑,他是否是因为感到压力,毕竟徽州顾家也是名门望族,顾家千金不是想娶就能娶的,心中暗暗道:“姐姐自然会帮你,担心什么。” 突然门外传来张凌萝的声音:“姑姑,还没弄死吗?” 张凌萝说着就走进自己的居室来,见谢傅居然和姑姑坐在一起,心中小小惊讶一番。 张意真冷冷道:“你怎么还没睡?” 张凌萝甜甜应道:“我担心姑姑安危,睡不着。” 张意真冷淡道:“有什么好担心的。” “自然是担心这小贼对姑姑不利。”张凌萝说着眼睛飘向谢傅。 谢傅报予微微一笑。 张意真淡道:“凌萝,你来了也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谢叔叔。” 张凌萝闻言傻眼,失声喊道:“谢叔叔!” 谢傅与张凌萝年龄相差不多,谢傅被她这一声叔叔叫的有点不好意思,“张小姐不必如此较真,直接叫我谢傅就好。” 张凌萝冷眉怒道:“去你的,谁叫你了,想占我便宜,门都没有。 张意真立即呵斥道:“凌萝不得无礼!谢傅是我结拜义弟,你这声叔叔叫的合情合理。” 张凌萝错愕,脱口问道:“刚刚结拜的?” “自然不是,我与你谢叔叔在无锡县已经认识,他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那位强盗县令李大人。” 张凌萝恍然大悟,看向谢傅,“哦,原来是你,难怪姑姑刚才看见你表现那么奇怪。”说着笑道:“李大人你的事迹我可早有耳闻,小女子对你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谢傅见张凌萝眼波流转,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只怕讽刺的意味更浓一点。 果不其然,只听张凌萝露出疑惑的表情道:“只是让小女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李大人你怎么当起偷香窃玉的贼子来,刚才人家衣服没穿整齐,还一个劲……”张凌萝说着羞赧不语。 谢傅心中好笑,你就装吧,你是那种怕被人看的女子吗?再着说了我也没看,突然却发现张意真目光冷冷朝他睨来。 有种情况叫越描越黑,谢傅也不跟张意真解释,直接看向张凌萝,“张小姐你也不要说一半留一半,我是一个劲的怎么了?我是看你了还是抱你了?” 望着张凌萝的眼神却充满提醒,张小姐你的所作所为我可是一清二楚,你若胡说八道,可别怪我告状。 张凌萝谁都不怕,偏偏怕极了她这位姑姑,她干的那些事岂能让姑姑知道,嘴上笑道:“还一个劲的吓人家。” 谢傅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张小姐,你倒是胆小的很。” 张凌萝嘴角挂着甜甜笑容,眼神却逸出一丝冰冷,想占我便宜,看我怎么弄死你,嘴上略微腼腆道:“突然有男人闯入人家闺卧,人家岂能不怕,幸好我发现的早,要不然就被玷污了。”说到最后化作满脸委屈。 嗳嗳嗳,怎么又说偏了。 张意真打断道:“好了,这事就别再提了。” “凌萝,给你谢叔叔安排间房间住下休息。” 谢叔叔三个字张凌萝听着就碍耳,怎么一下就变成叔叔了,嘴上甜甜应道:“知道了姑姑,我一定会好好款待李大人。”说着轻轻瞥了谢傅一眼,瞥的谢傅有点忐忑。 张意真道:“既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叫得这么生分,再者说了你谢叔叔也不姓李,你还是叫谢叔叔的好。” 张凌萝商量着道:“姑姑,你跟谢大人是姐弟,我本来应该叫上一声叔叔,可我对谢大人很是钦佩仰慕,觉得他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日后还想好好向他请教,叫叔叔就显得有隔阂了,要不我们各叫各的。” 未待张意真应话,谢傅就道:“真姐,我觉得张小姐说的有道理,她叫叔叔,一下子就把我叫老了。” 张意真笑道:“随你们啦,我只是希望凌萝能够尊重你一点。” 张凌萝立即应道:“姑姑,我当然尊重了,你的弟弟,我岂敢不敬啊。” 张意真满意微笑,“傅,我有也有点累了,就让凌萝带你下去休息。” “姑姑放心。” 张意真刚刚准备离开,突然回头说道:“凌萝,傅刚才欺负你的事都跟我说了,就当是长辈对你的教训,不准你心存怨恨!“ 张凌萝甜甜应道:“知道了,我哪有这个胆子啊。” 张意真走后,张凌萝立即原形毕露,冷笑道:“行啊,小狐狸,原来你是有恃无恐,才敢视本小姐如无物。” 谢傅觉得小狐狸这三个字更适合她多一点,嘴上应道:“张小姐,在此之前我并不清楚真姐也在船上。” 张凌萝忿忿不平道:“你真命大。”有姑姑罩着他,只怕现在动不了他分毫。 谢傅不想多做纠缠,直接提醒道:“张小姐,我有点累了。” “走吧。”张凌萝说着前面带路。 张凌萝亲自带谢傅到了客房,临走之前突然转身回头凝视着谢傅问道:“《洞房花烛三叩拜》这首曲子你为谁所作的?” 谢傅闻言脸上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黯然,是的,在那一刻他想抱着师傅跳下山崖,共赴黄泉…… 张凌萝见谢傅不说话,轻轻道:“不要骗我哦,字里曲间我听得出来,若没有亲身经历过,做不出这样真情流露的曲子来。” 谢傅笑了笑:“思念一位朋友所作。” 张凌萝问道:“你说世上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吗?” 谢傅决然道:“有!” 张凌萝轻轻道:“我一直不相信,现在只有你能够让我相信。” 谢傅有点讶异,轻轻笑道:“你年纪还小,懂什么?”谢傅认为至少是真姐那个年纪的人,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张凌萝冷声道:“我懂,我比谁都懂,所以的爱情无非就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 这个问题太过于复杂了,好色多情是上天赋予男人的本能,但另一方面,人又有动物所不具备的道德与品格,不会无限度的放纵自己的欲望。 所以自顾至今,男女之情一直都是一个说不完道不尽的话题,既有皆大欢喜又有无数的遗憾。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人类中才有爱情这样美丽的字眼,而对于动物来说,那只不过是一种延续后代的不能。 张凌萝突然拔出佩剑,剑身透着淡淡的寒光,似殷殷在鸣,正是她刚才的那把宝剑昆吾。 谢傅吓了一跳,张凌萝淡淡问道:“这是一把好剑吗?” 谢傅点头应道:“是一把好剑。”他只是感觉如此,其实他对剑的了解不深。 张凌萝将佩剑收鞘,双手奉上道:“这是我的佩剑昆吾,现在送给你。” 谢傅只感觉这份突然的情意太重了,并没有伸手去接。 张凌萝诚恳道:“其实我很敬重作《洞房花烛三叩拜》这首曲子的人,我一直认为这首曲子的主人应该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但是现在你让我失望,我希望你不要苟活着,能用这把配的上你的宝剑自尽,黄泉路上追随你思念的那个人。” 在张凌萝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让她变得如此极端,谢傅并不清楚,但谢傅并不认为张凌萝这番话荒唐至极,你只是你,你并不是别人。 谢傅伸手接过宝剑昆吾:“多谢!不过我不会用这把剑自尽,我要用这把剑去保护我要保护的人!这把剑我会视若珍宝。” 张凌萝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谢傅刚要推门进屋,突然想到什么,却追了上去,“张小姐,我那兄弟。”差点把胡地全给忘了。 来到船头,胡地全竟被吊在船外,下面就是滚滚河水,谢傅忙道:“快放下来。” 侍卫却不为所动,直到张凌萝出声,侍卫才上前解索。 双脚落在船上的胡地全脸色不是很好,看来吓坏了,直到看清谢傅就在身边这才镇定许多。 第246章 开膛破肚 谢傅宽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说着将胡地全扶起来。 被扶起来的胡地全却双腿发软,有点站不稳,出声道:“我缓一下,” 谢傅又宽慰一句:“没事了。” 胡地全还宛如做梦一般,有点不敢相信,“真没事了?” “真没事了,我扶你回房休息。” 一路上胡地全见没人阻拦,两人行的是光明正大,才确认两人是真的没事。 “谢傅,你真搞定她了?” 谢傅笑了点了点头。 胡地全激动道:“我就知道你小心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 谢傅笑道:“幸运而已。” 胡地全很好奇:“你怎么搞定?” 谢傅敷衍一句:“说出来就不灵了。” 胡地全道:“你告诉我啊,我也想搞定那些夫人,我也想当小白脸,最不济在夫人身边当个贴身奴仆。” 谢傅哈哈大笑:“你怎么就这点志气。” 胡地全应道:“这可是伟大志向,我也好想有夫人来疼我爱我。” 谢傅笑道:“要当夫人的贴身奴仆也不是不可以。” 胡地全激动道:“你快快传授。” “既然是贴身奴仆,自然要伺候更衣方便,要先阉了,你还愿不愿意?” 胡地全啊的一声,“条件这么苛刻吗?” 谢傅好笑道:“差不多吧,还想不想有夫人疼爱啦?” 胡地全道:“那我还是算了吧,我这匹野马不能就此失去野性。” 胡地全突然定睛看向谢傅,“你该不会为了救我答应成为人家的贴身奴仆吧?”说着伸出手谢傅腹下掏去。 谢傅连忙躲开,“我可对男人没兴趣。” “不是,我怕你被人给阉了。” 谢傅笑道:“我当贴身奴仆可不用阉了。” “为何?” “因为我懂讨夫人欢心啊。” “我也可以。” “你连字都不识,怎么讨夫人欢心。” “识字就能讨夫人欢心吗?” “差不多吧。” “谢傅,那你明天就叫我读书识字。” “地全,我求之不得。” …… 早上卯时三刻时分,楼船靠岸,谢傅就和胡地全下船。 谢傅第一时间奔赴魔医住处。 离茅舍数十丈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建了一排简陋的木屋。 谢傅走近,孔管家立即迎了上来,苍老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疲惫,看来这两天没少为澹台鹤情的病情操心。 “谢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拿到地脂了吗?” 见谢傅点头,孔管家立即吁了口气:“谢天谢地,小姐有救了。” 谢傅问道:“孔管家,什么时候建造的这些木屋?” 孔管家解释一番。 原来魔医当日从中挑选了一些人,说到时给澹台鹤情治病的时候需要用到这些人的鲜血。 于是孔管家就立即让人在此处临时搭建了一些简陋的木屋,干脆就日夜住在这里。 只要谢傅回来,这些被魔医挑中的人,随时随地都在。 谢傅点了点头,感觉孔管家的安排非常妥当。 这时小秋和夏儿等女从木屋里走了出来,个个愁容满面,看来谢傅才露出一丝喜色。 简单交流一番之后,谢傅走进魔医住处。 “魔医前辈,我拿到地脂了。” 谢傅踏入茅舍就看到澹台鹤情一动不动的躺在木板上。 肮脏的木板,凌乱的鬓发,沾在衣裳上已经变了颜色的血迹,就像一副被人丢弃的尸体。 对某些人来说,她是无关紧要的人,对谢傅来说,她却是深爱珍贵的人,谢傅心头有此刺痛的感觉。 谢傅似怕惊醒她一般,轻轻走近,轻轻的拉着她的手,手很冰凉,只有微微的温度。 她闭上眼睛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的脸容很安静,这一刻谢傅发现自己竟从来没有看过她如此安静过。 谢傅轻轻亲吻她长长的眼睫毛:“与你在一起的日子虽短,胜过我这二十年,我很开心。” 他是个坚强的人,但心中依然很害怕。 魔医慢悠悠的从室内走了出来,问道:“地脂呢?” 谢傅疾步走进,将锦盒递给魔医,魔医打开锦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去通知我挑选的人过来,一刻钟之后开始。” 很快人就被叫到茅屋外的院子集中,人也不算多,越十人左右。 显然魔医提前交代过一些事宜,这近十人有序的排成一队安静等候,小秋自告奋勇的站在第一人的位置。 谢傅走了进去。 魔医这边已经解开澹台鹤情身上的一部分衣裳,准备动手,听见谢傅的脚步声,头也不回道:“出去!” 谢傅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不该多言。 “前辈,需要帮手就喊一声。” 说完就离开茅舍,不影响魔医。 站在头一人的小秋被第一个叫了出个,大概二刻钟之后才走了出来,面色稍微有些苍白,脚步略微轻浮。 “小秋姐,情况如何?” 小秋应道:“我全场闭着眼睛没敢看。” 这时屋内传出魔医的声音:“下一个!” 下一个婢女立即快步走了进去。 每隔个二刻钟就进去一人,大概进去七八人之后,魔医却没有再出声。 大家开始担心,胡思乱想起来。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之后,魔医一身血迹斑斑出现在门口。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心跳都停止了,只是凝视着魔医不说话。 魔医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好了。” 谢傅快步走了上去,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想要进去看看小姐的情况。 这时魔医冷声道:“所有人都滚出我的院子。” 谢傅安抚所有人想要看澹台鹤情的着急心情,说这魔医性情古怪,动不动就杀人,这边由他照顾澹台鹤情就好。 将澹台府一众人等劝说回去之后,谢傅疾步返回。 澹台鹤情依然很安静,只是面色更加惨白…… 澹台鹤情一直昏迷着,期间谢傅也找到魔医多次询问,而魔医只是冷冷的应了一句:“你不相信我的医术。” 谢傅一直守护着,直到隔日的傍晚,他才听见一声微弱的呼声:“傅……” 十分疲惫的谢傅听到声音,立即精神起来,柔声道:“鹤情,我在。” “傅……” 澹台鹤情想说些什么,却似乎虚弱的只能念着他的名字。 “我在,我一直都在……你身体还很虚弱,先不要着急说话,我先弄了点水给你喝。” 谢傅倒来了一碗水。 澹台鹤情虚弱到没办法饮水,谢傅便用手指沾水,像照顾一个初生婴儿一般,十分耐心的一滴一滴喂她喝下。 澹台鹤情配合着嘴唇微微嚅动。 这一碗水竟花了二刻多钟才喝完。 “傅……我要……死了吗?” 从到达魔医住处,澹台鹤情就一直昏迷着,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她只是感觉肚子疼的厉害,人也虚弱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好像要走了一样。 谢傅看着她虚弱却要挣扎着的样子,心头十分揪心,“你没事了。” 谢傅的表情落在澹台鹤情眼里,却感觉自己真的要走了,眼角就流出眼泪来,手臂动了动,却举不起来,又拼命的想要举起来, 谢傅察觉到她的举动,双手拉起她的手,又把脸趴了下去。 澹台鹤情手指终于摸到谢傅的脸,用沙哑而又小声的声音道:“傅,我……不想死,我还想疼你……” 谢傅听见这话,不知为何反而目眶一红,泪就从眼里滴落。 “来……趴在我的胸口……只准你哭在我的心上……” 谢傅闻言反而一笑:“鹤情,你不会死,你很快就会恢复。” 澹台鹤情喃喃着,声音很小声,谢傅把耳朵贴在她的嘴边,才听清楚她说:“你骗我。” “我没骗你。” “在我的灵牌上要刻上你的姓氏,我死也要当你的妻子。” 谢傅只感觉她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女子。 “傅,我还不了解你,你能多告诉我你的一些事情吗?” 谢傅便讲起他小时候的故事,讲他去捉鱼,讲他去求学…… 澹台鹤情唯一的反应就是握住谢傅手掌的轻重。 听着听着,她有些疲惫,眼皮微微垂下,却努力要睁开,生怕自己一闭着眼睛就再睁不开了。 谢傅似乎能感受到她安静背后所流露出来的恐惧,他没有再讲故事,反而轻轻哼着小曲来。 听着温柔的小曲,澹台鹤情慢慢闭上眼睛,嘴角露出如同安睡的甜美笑容。 谢傅在她脸颊温柔的亲了一下,你这辈子太累了,这一回好好睡一觉吧。 …… 三天来,谢傅无微不至照顾澹台鹤情,澹台鹤情的身体也慢慢有了好转,从能够喝水到能喝一点清粥。 就是她开膛破肚的地方一醒来就会十分疼痛,对于疼痛体质的澹台鹤情来说,疼的她流出眼泪。 谢傅所能做的就是亲亲她,不停的亲亲她,来祛除她身体的疼痛。 大多时候,澹台鹤情是睡着的,她这一辈子太劳累了,这一次似乎要将以前所缺少的睡眠补回来。 澹台鹤情睡着的时候,谢傅闲暇下来,就帮魔医照顾茶花,顺便将这脏兮兮的地方慢慢打扫。 魔医对谢傅帮她照顾茶花大为喜悦,至于打扫屋舍却没有夸上一句。 当然,孔管家每日都会派人送来日常用品和物质,只是不敢踏入茅舍小院一步,送完立即离开。 第247章 世外桃源 这日,日上三竿,谢傅正在松土,突然听见澹台鹤情叫唤,便洗净手匆匆走进屋舍。 “傅……” 澹台鹤情看见谢傅,面色一红,却没有说些什么。 谢傅心领神会,走近,轻轻抱着她翻身,将垫在她屁股下面已经湿了的布拿了出来,又拿了一条干净的布垫了下来。 因为澹台鹤情不能牵动伤口,需要一直躺在床上,所以大事小事都必须谢傅帮忙代劳。 整个过程澹台鹤情红着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虽然已有夫妻之实,但这种事无论多少回,都让她害羞不已。 当谢傅做完,要拿着布出去清洗,澹台鹤情这才开口:“傅……” 谢傅停下问道:“怎么了?” 澹台鹤情侧着头没有看他,弱弱道:“傅,能不能把夏儿叫来照顾我?” 谢傅笑道:“我照顾的你不好吗?” “不是……不是啦,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模样……” 谢傅笑道:“鹤情,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澹台鹤情嗔道:“我害羞啦。” 谢傅淡道:“害羞什么,你的屁股,我又是没看见。” 澹台鹤情恼道:“你还说,这件事一定会被你取笑一辈子。” 谢傅特意走了回来,柔声道:“傻鹤情,我怎么会取笑了,等你老的走不动那一天,我还是会这样照顾你。” “老了是老了,现在是现在,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而且还被你看见了。” 澹台鹤情说着看见他手中散发着味道的湿布,更是羞的无地自容,直接道:“你忙去吧,我睡了。” 谢傅走出院子,看见魔医那件灰色道袍架在院子里晾晒,却摇了摇头,没有清洗,这么晾晒着又有什么用。 于是顺便取下一起清洗,洗净之后又重新晾晒上去。 魔医采药回来,看见那件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灰色道袍,却发出如同雷轰的嚎叫:“谁洗了我的道袍!” 正在松土的谢傅一讶之后,应了一句:“太脏了,我帮你洗了,不必谢了。” 谢傅只感觉一股劲风拂面,魔医瞬间就来到他的跟前。 谢傅心中一惊,魔医竟也是武道高手。 “我要将你大卸八块。” 魔医冷声说着,袍摆一荡,手中已经多了两把小刀,长两寸有余,三寸不足,巧如飞刀,正是她给人开膛破肚的刀。 真不知道她袍子里面藏了多少刀。 虽然她戴着面具,但是谢傅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意,谢傅惊道:“前辈,这是为何啊?” “你可知道我这件道袍足足穿了三年,浸了我多少汗水?“ “哦,难怪这么臭这么脏。” 谢傅话音刚落,就看到银光一闪,敏锐的武道本能让他要躲。 念头刚起,他的双肋却被扎了两刀,屁股也被扎了两刀。 啊! 本应该是四声,却在一瞬间化作一声。 谢傅看着自己双肋流出血来,屁股在疼痛的同时也一阵湿热,脱口道:“你竟偷袭!” 带着面具的狰狞面孔微微仰向谢傅,“好,这一次我不偷袭,你准备好了没有。” 开什么玩笑,准备好了也不是她的对手,这会谢傅只感觉随随便便冒出一个人,就能将他将蝼蚁一般对待。 其实他真正修习武道也不过数月,能有这般成就还想怎么,毕竟敢于露面的都是数十年的苦修。 而像胡地全,还不是一直装孙子。 谢傅怒道:“为什么这么对我?” 魔医道:“我这件道袍浸了我三年汗水,已经是宝贝,受了再重的外伤,只要用我这件道袍包扎伤口,马上就能够止血,是治疗外伤最好的珍药,你现在把我的宝贝毁了,你还问我为什么这么对你。” 谢傅一讶,竟还有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好心办坏事。 魔医手上突然又是一动,谢傅惊吓大喊:“前辈留情啊!”若这般死了,真是糊糊涂涂,十分冤枉。 这一回魔医却是帮他缝合双肋和屁股的伤口。 魔医缝合之后,习惯的从身上道袍撕了一条布条,突然恍悟,这件道袍刚刚穿,却不是原来的那件道袍,干脆将布条扔掉。 谢傅低头一看勒处伤口,虽然缝合细密,这一回却还是渗出血珠儿,再看看自己那切断又重新缝合的五指,虽然手指没有什么力气,活动也不是很灵活,但伤口已经愈合,似从来没有断过一样。 “活该,毁了我的宝贝,如何不是你,我立即把你活剖了。” 魔医说完转身离开。 谢傅朝她骄傲的背影看去,道袍空旷不见其腰,背脊下细紧而隆,微见其峦,随着袍摆荡漾,浑郁而雪白的腿线毕露。 谢傅心中不禁暗忖,她的年纪有多大呢? 她是周一针的师傅,应该是七老八十的老妪吧,然而她的肌肤看上去却是如此的光滑雪白。 师傅曾说过,武道中人老的人慢的一点,像师傅那种境界甚至可以做到青春永驻, 如此看来,魔医的修为应该不低,这样的高手如果能来当保镖,那该多好。 当然魔医性情古怪,跟她呆在一起,随时有种小命要丢的感觉,但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付出越多收获越多! 而且她对我还是有好感的,要不然按照她想杀人就杀人的性格,刚才立即把自己给宰了。 谢傅一边照顾澹台鹤情,一边照看院子里的茶花。 这般又过了五六日,澹台鹤情的身体又康复很多,她已经能够下床自主活动,一些不好意思的事也不必让谢傅代劳。 有一回谢傅居然抱着她方便,当下澹台鹤情就嚷嚷着要回府去,让夏儿照顾她。 不过随着她能够自主活动,倒也不急着回去了,在这里的生活很恬静,像身处世外桃源一般,有谢傅陪着,她也不应去操心生意上的事情。 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醒来的时候,谢傅就会她在身边,很是悠闲。 时而也有些奇奇怪怪的人来到茅舍求医。 能求到此处的均是些无药可救的绝症,魔医却无一例外见死不救。 她的规矩就是要她动手救人可以,一命来换一命。 谢傅亲眼目睹之后,才知道魔医真的是说到做到。 同时心中好奇,魔医为何唯独对我破例,肯医治鹤情和小女孩呢。 不过转念一想,魔医也莫非对自己破例,自己只不过是向她借活三个月的时间,才让她动手医治鹤情,严格来说他这条命属于魔医的。 也不知道三个月一到,她会不会真的取自己性命。 这日早上,茅舍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粗壮的中年人,一脸络腮胡,这名中年人那么一站就给人一种气势威猛不是善辈的感觉。 胡子男的身边跟着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模样清秀的中年人,模样清秀的中年人也是正常身材,站在胡子男身边却显得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少年一般。 清秀男子唯唯诺诺,身上的衣服沾上不少泥污,一脸风尘仆仆。 胡子男似乎知道魔医规矩,站在门口,不敢踏入院子一步,朗声喊道:“魔医,魔医……” 连喊几声之后,却没等到魔医回应,正在给茶花浇水的谢傅应了一声:“魔医前辈不在家。” 胡子男这才把注意力放在谢傅身上,咦的一声之后,问道:“小子,魔医到哪里去了?” 谢傅应道:“魔医前辈采药去了。”魔医采药却不是一般的草药,往往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动物,尽管谢傅见多识广,也只能认得其中一些毒虫。 “好,那我就等一等。” 胡子男说完对着累的瘫软坐在地上的清秀男子道:“一会按照我叫你说的去做,不让我杀了你全家。” 清秀男子点了点头。 胡子男说道:“若说错了,坏了我的好事,非但你得死,你全家都得死。” 清秀男子弱弱应道:“好的,恩公。” 胡子男闻言哈哈大笑:“本来你一家老少都要死在我赤飞的手上,是我慈悲饶你一家性命,确实是你的恩公,你要好好报答我知道吗?” 谢傅对武道之人不甚了解,若是胡地全在此,一听赤飞之名,定要立即逃得远远的。 这赤飞是十大恶人之一,外号鸡犬不留,如他外号一般,他每次杀人,任何活着的难逃他的毒手。 当然有不少人都想将赤飞除之以后快,但除非绝顶高手出手,一般的高手都奈何不了他,反而命丧他之手,所以大多数人听见赤飞之名都退避三舍。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之后,魔医才回来。 胡子男见了立即兴奋喊道:“苏皂眸……苏皂眸……我等你久时。” 谢傅听了,心中暗忖,原来魔医的名字叫苏皂眸啊,听着名字倒是个妙龄女郎,转身哑然失笑,谁又不是从年轻到变老的。 年纪会变老,名字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魔医与赤飞显然认识,冷漠道:“赤飞,你知道我的规矩,一命换一命,至于其它的废话就少说。” “哈哈,明白明白,我今天不会再白走一趟的!” 胡子男说着抬手把坐在地上的清秀男揪站起来。 清秀男立即直着腰板对着魔医恭恭敬敬道:“神医,请替我恩公医治,我愿意一命换一命。” 魔医冷淡问道:“你是自愿的吗?” 清秀男立即应道:“我是自愿的。” 第248章 恶人本色 明眼人一看,这清秀男明显都是被逼的。 魔医却不问缘由,淡淡说了一句:“赤飞,他死了,你就进来。”说着转身走进院子来。 一声惨叫,清秀男倒在地上,心窝处插着一把刀,却是自己动的手。 弱肉强食在这一刻展示的淋漓尽致。 胡子男哈哈大笑就走进院子了:“苏皂眸,快满足我的愿望。” 谢傅心生厌恶的胡子男看了一眼,胡子男敏锐的朝谢傅看来。 谢傅顿时感觉自己被一股气机锁定,浓浓的杀气让他如坠冰窖。 与此同时,魔医也停下脚步,淡淡道:“赤飞,你要是手痒了,想杀人,来杀我。” 胡子男收回目光,笼罩在谢傅身上的杀气顿时烟散。 谢傅心中暗忖,这个胡子男是什么人物,这么淡淡一瞥,感觉比叶一全盛气凌人的时候还要可怕。 胡子男看向魔医后背,哈哈大笑:“苏皂眸,会有机会的,我也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十大恶人,你会排在第一位。” 十大恶人! 谢傅闻言一讶,听起来很骇人,与魔医接触到现在,魔医给他的感觉就是冷漠,恶倒没有看出来。 不过如果见死不救是一种恶的话,却也可以算是恶人。 谢傅特意回屋内去,大概来了这么一个人,怕鹤情见了害怕。 进屋,见鹤情睡着了,谢傅就守在床边。 魔医对赤飞道:“随便找个地方躺下。” 赤飞扫了厅室一番,目光最后落在被鹤情所占用的唯一一张不算床的床。 谢傅与赤飞对视,毫无让床的意思。 赤飞一笑,淡淡道:“等完事了,再杀了你,那个女人是你很重要的人吧,我会先杀了她,在杀了你。” 谢傅冷笑一声,心中却打算一会等魔医医治此人的时候,先下手杀了他。 在外面听到胡子男说的那些话,加上此人竟能强迫别人为他自杀,自然是个手段毒辣的人,几乎毋庸置疑。 此人现在对他有杀意,谢傅自然不会傻到等那一刻到来,再来做出决定。 那个时候,谢傅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对待敌人,谢傅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就像在无锡,他对付四大家族,极尽手段,不让对方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苏皂眸,我听说只有你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医治病人,我躺在地上,好吧。” 魔医冷道道:“随便你。” 胡子男在地上躺下,又问:“苏皂眸,需要脱衣服吗?” “不用!”魔医说着出手,胡子男身上的衣服立即被划开一道长长的裂缝,从胸口道胯下直接暴露出来。 胡子男笑道:“好快的刀,不亏是十大恶人排名第一的魔医道娘。” 这时澹台鹤情醒来,看见屋内多了一个男人,轻轻呀的一声。 谢傅对着澹台鹤情笑道:“魔医前辈要医治病人,今天太阳很好,我抱你到外面晒太阳。” 谢傅将澹台鹤情抱到外面晒太阳,又搬来藤椅让澹台鹤情坐下。 这些日子,谢傅经常抱澹台鹤情出来晒太阳,由于魔医这里的东西没有一件不是肮脏的,谢傅就抽空做了张藤椅。 澹台鹤情坐下,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谢傅淡淡笑道:“来求医的。” 话语刚落,就听室内传来一声嚎叫,震的两人耳朵嗡嗡作响。 澹台鹤情甚至被震的头疼捂住耳朵。 胡子男的声音传来:“好爽啊,好久没有尝到过疼痛的感觉了,好爽啊。” 谢傅心中一讶,这么快就开始吗?魔医给人治病几乎是随时随地。 “鹤情,我进去看一下。” 谢傅轻轻扶了澹台鹤情就疾步走进室内。 胡子男躺在地上,下身血迹斑斑,而魔医蹲在他的身边,双手拿刀挥舞着,动作快的谢傅根本看不清楚,只看见一片又一片的肉像雪花一片散落在两人周边。 地上散落无数肉片,也溅的血迹斑斑。乍一看去,场面十分骇人。 这到底是在治病还是在杀人啊。 谢傅一讶之后,朝魔医落刀处看去,只见胡子男下身已经血肉模糊,只有飙出来的鲜血,根本看不到属于男人的象征。 这个胡子男到底得了什么病,魔医是在给他治病还是在阉了他啊。 胡子男嚎叫道:“好痛……好痛……” 紧接着又大笑着喊道:“好爽……好爽……” 确实是难以形容、让人无法理解的一幕。 不管如何,对于谢傅来说,这都是下手的好时机,谢傅靠近问道:“魔医前辈,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说话的空隙,脸已经沾上鲜血。 魔医应道:“他没有得病,他只是想当女人。” 谢傅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突然拔出宝剑昆吾,毫不犹豫的对着胡子男脖子砍了下去。 魔医看见了,并没有出手阻止,她是个冷漠的人,她只是应诺满足赤飞成为女人的愿望,至于谁要杀他,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一剑齐颈斩落,谢傅以为能够将他斩首。 诡异的时,剑落在胡子男脖子处,别说将胡子男斩首,却连在脖子脸上丝毫伤害都没有。、 胡子男朝谢傅露出诡异的笑容。 谢傅表情震惊,立即又全力朝胡子男心窝眼扎下去。 这一剑如刺向坚岩,停在胡子男肌肤分毫间,却扎不下去,反而震的谢傅虎口一阵火辣辣疼痛,昆吾差点脱手。 魔医双手没停,嘴上淡淡说了一句:“他就是一动不动让你杀,你也杀不了他。” 武道高手,周身都有一层无形的护体真气,如同士兵的铠甲一样,谢傅的修为太低了,根本无法洞穿这层护体真气,伤及胡子男肌肤分毫。 用魔医的话说,就算胡子男一动不动让他杀,谢傅也杀不了他。 胡子男嘿嘿一笑:“你想杀我,天底下想杀我的人不知道多少,可又有谁杀的了我。” 谢傅人如泥塑木雕愣在当场,双手握住昆吾,全力对着胡子男再次砍下。 他不甘心,此人不死,他和鹤情都要死,他砍了一剑又一剑…… 谢傅累的筋疲力尽,都不知道自己朝胡子男身上砍了多少剑,心中有种强烈的无力感,只感觉自己太无能了。 殊不知像赤飞这样的武道高手,就算是五品修为的叶一全也难以伤及他分毫。 谢傅只是选错了人,如同一个凡人要撼动大山,如何能做的到。 魔医终于停了下来,淡淡说了一句:“赤飞,改造很成功,你已经是可爱的女孩子了。” 谢傅闻言知道自己死期到了,朝魔医看去,她会不会救自己呢,只是魔医却看都不看他。 赤飞立即站了起来,低头看去,兴奋道:“很漂亮,很可爱,苏皂眸,这个形状是不是按照你的…” 赤飞话还未说完,就啊发出叫声来,这叫声比起他刚才的嚎叫声不知道要轻弱多少,只是这个刚刚站起来的魁梧大汉却轰然倒地。 谢傅惊讶望去,只是赤飞直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死的非常之快,连多喘一口气都没能够。 他那张粗横的脸上插上了十三把小刀,每一把小刀都破入赤飞的面骨,留在外面只有不足一寸的刀柄。 谢傅处于震惊之中,刚才他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胡子男,就这么死了,在瞬息之间就这样被魔医杀死了! 魔医岂不是比这胡子男还要厉害。 十大恶人排名第一的魔医道娘…… 直到此刻,谢傅才感受到她身上的恶,她也配的上这样的称号。 魔医淡淡开口道:“你敢取笑我。” 只可惜赤飞已经听不见了。 魔医一只脚踩在赤飞的尸体上,微微弯膝,姿态如同一个浣纱的妇人,侧面呈现出曲线优美,丰满圆润的白腴来。 手上所作的动作并非浣衣,而是慢慢从赤飞的脸上拔一把把小刀来,每拔出一把刀,赤飞的脸上就多了一个血窟窿。 她将沾满鲜血的小刀在赤飞身上抹干净之后,才微微撩开侧开叉的道袍,将小刀插在大腿的地方。 谢傅这时才有幸看到她雪白的大腿上戴着黑色的束圈,束圈类似皮质,上面镶有銙眼,这些銙眼用来夹住小刀。 直到这个时候,谢傅才知道她身上的刀是藏在这个隐蔽的地方,难怪每次都能似变戏法一般,手里就多出刀来,皆因她的动作太快了,自己根本看不清她拿刀的动作。 大概收了七把小刀之后,魔医又换了另外一条腿,将剩下的小刀收入道袍内。 左腿七把,右腿六把,一共十三把。 魔医站了起来,垂下的道袍将那道开叉自然拢合,莹光一闪而暗,回头,狰狞的面具面向谢傅。 谢傅不知道为何吓了一条,后退一步。 魔医淡淡道:“这人就给我的茶花做化肥。” …… 又这般过了两日,澹台鹤情的身体又恢复了许些。 照理说可以离开这里,回到澹台府去,只是两人都没有开口提起这件事。 虽然这里环境恶劣,这魔医也古古怪怪,有的时候自己跟魔医打招呼,魔医也是爱理不理,一副冷漠,但是澹台鹤情还是非常喜欢这种不受打扰的世外田园生活。 这种生活非常安谧静美。 第249章 她的过去 至于谢傅占时没有离开的意思,却是暗暗在打魔医的注意,特别是在看见魔医一击就杀了胡子男,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如果能将魔医拐骗到澹台府住下,这可是切切实实一个保护神啊,有这样的保护神在,谁敢轻犯澹台府,也能永保澹台府平安。 这两日,谢傅也小心翼翼的靠近魔医,只是魔医这人十分冷漠,似无欲无求。 人终究是人,没有人是无欲无求的,很多秘密都藏在心底,只是表面看起来无欲无求。 魔医的身上一定有破绽,只是自己暂时没有找到她的破绽。 这日谢傅炖了鸡汤,似宠爱着小孩子一般,喂着澹台鹤情喝着鸡汤。 澹台鹤情突然脸微红,轻轻道:“我自己来吧,前辈看着呢。” 谢傅闻言一讶,扭头一看,只见魔医那张狰狞的面孔正面向自己,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神,但能感觉到她在看向两人。 魔医在看见谢傅朝她望来,却转过身去,走到一个茶花下,蹲了下来,看着一颗含苞未放的茶花,似乎很期待茶花的开放。 谢傅将碗递给澹台鹤情。 澹台鹤情问道:“傅,你想干什么?这魔医古古怪怪的,你还是不要招惹她的好。” 谢傅笑道:“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澹台鹤情道:“我知道,我心里也很感激,我也想报答她,昨天我还跟她说,这地方破破烂烂的,要不要给她建间新房子住下,她却对我爱理不理。” 谢傅笑了笑:“有的人要的并不是物质,还有点鸡汤,我盛给她。”物质容易获得,但是心灵的空虚才真正难以填满。 澹台鹤情问道:“鸡汤难道就不是物质吗?” 谢傅道:“不一样,你会缺鸡汤吗?你缺的是人给你做鸡汤。” 澹台鹤情若有所思,似乎有点道理,谢傅已经走开。 谢傅端着鸡汤走到魔医身后,开口说道:“这茶花要开春才会盛开。” 往常魔医都不会搭话,这次竟是应道:“会开遍整个院子吗?往年我种了很多,只开了一两朵,不是很美,而且一下子就凋谢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对精擅之事不感兴趣了,对于一些不擅长的呢,却特别的感兴趣。 说不上原因来,谢傅说道:“看得出来苏前辈很喜欢茶花。”谢傅无声无息的换了称呼,有亲近之意。 魔医轻轻道:“很喜欢……很喜欢……我的母亲很喜欢茶花,在我小的时候,她会在院子里栽种很多茶花,我看到茶花,闻到茶花香味,就会感觉回到过去。” 谢傅羡慕道:“那一定是很温暖很温馨的场景,这么久的事,苏前辈还依然记得。” 母亲对每个人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字眼,他曾经看见一位老奶奶在临终之际,嘴里一直喃喃念着阿娘……阿娘…… 谢傅也一直很羡慕别人有母亲,他也曾无数次幻想着,自己有母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一定是非常美好的事,虽然他现在是个成年人,或许他依然会像个孩子一样奔向母亲的怀抱中吧。 魔医轻轻道:“有一天一群人冲进院子里,将院子里的茶花都毁了,从此之后,母亲不在种茶花了,她也似乎不再喜欢茶花了?” 谢傅讶道:“为什么?” 魔医猛然站起,转身看向谢傅,沉声道:“因为我!因为我在别人眼中是个妖孽,他们想杀了我,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一次次的搬家,尽管我们住在破旧的屋子,偷偷摸摸的生活着,那些人还是一次次的找上门来,毁了我的家,有一次我终于动手把他们全杀了,当时我只有十二岁。” 谢傅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母亲那天只是对我说了一句话,你是个妖孽,那一天她没再说多一句话。” 谢傅轻轻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就离开了她……我想她没有我这个累赘会活着很开心,会在院子里种上她喜欢的茶花,没有人将她一并视为妖孽,没有人再去毁了她的茶花……” 谢傅静静听着,听着魔医心中的渴望,嘴上说道:“苏前辈,你错了!” 魔医冷声道:“你敢说我错了。” 谢傅并不怀疑,自己敢说错半个字,她会像对待胡子男那样杀了自己,连多喘一口气的空隙都没有。 谢傅依然直面魔医,说道:“没有一个母亲会将自己的女儿视作累赘,失去儿女的母亲也永远都不会开心起来。” 魔医身体似一动不动,唯有微微颤抖的袍摆才能看出她的内心动容。 冷冷的三个字传来:“你胡说!” 谢傅固守己见道:“我没有胡说,事情就是如此。”在那场瘟疫中,他见过太多太多了,没有一个母亲为了自己贪生而丢弃自己的孩子,她们宁愿自己死去,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继续活下去。 魔医冷声道:“你重新说,不然我杀了你!” 那随时都能取人性命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中,抵在谢傅的脖子上,这一次谢傅胆敢再说错半个字,他绝对没有机会再开口。 谢傅知道自己掀起了魔医内心的伤疤,那种痛苦让魔医不敢去直面,想要逃避,所以魔医宁愿听到谎言。 但是做人不能永远躲避,再痛也要去面对,要不然这伤疤永远都不会愈合。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 谢傅道:“苏前辈,你错了,你伤了你母亲的心。” 魔医的手颤抖着,颤抖着在谢傅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谢傅心头颤抖紧张着,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生与死也只在一线之间。 他的本性,他的本能让他在这一刻没有去想太多,只是做想做的事,说真实的话。 刀从她的手中掉落地上,在这一瞬间她也如同一个连轻轻的刀都握不住娇弱女子一般, 泪水从这张狰狞面具的缝隙垂涎滴落,谢傅撕开了她内心最隐秘的伤疤,也撕下了成年人冷漠的面具,露出人性最本真的一面。 谢傅静静一言不发,让魔医发泄个痛快,这场泪积压了太久了。 或许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数十年。 泪水如同泄洪一般从那狰狞的面具中挤压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慢慢变成一滴一滴,直到涎在面具的下端,涎而不滴。 魔医的目光落在谢傅手上的那碗鸡汤,澄黄澄黄的,表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鸡油:“每次过年的时候,我的母亲会给我炖一碗鸡汤,说丑儿喝了这碗鸡汤就会长大。” 谢傅一讶,难怪魔医刚才会盯着看,原来是触动了她的那些童年的回忆、双手捧着鸡汤递了上去,笑道:“那好好回味一下吧。” 魔医却没有伸手接过去,说道:“我不喜欢喝鸡汤,我讨厌那个味道,我母亲就会一匙一匙的喂我吃。” 谢傅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喂你。” 此刻他并不将对方当成一个前辈,而是一个思绪回到童年的人。 魔医继续道:“母亲会将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会挂上灯笼,张贴红彤彤的装饰,会开始弄猪肉,做豆腐,做年糕,除夕夜晚上会跟我一起坐在榻上守到天亮……” 魔医平静说着,如一幕幕呈现在眼前,倒把谢傅说的心酸,至少魔医曾经拥有过,他却从来没有这些回忆,苦涩的笑了笑。 魔医突然抬头看向谢傅,“你在取笑我吗?没关系,我一会就杀了你。” 谢傅道:“不,我羡慕你,有些东西虽然过去却可以永远留在心中,恒久不灭,而没有拥有过的人永远都无法拥有。” 魔医伸手接过鸡汤,转身离开,“好好看好我的茶花,我要离开一天。” 谢傅一讶,她要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哭吗? 谢傅回到澹台鹤情身边,跟澹台鹤情说了一通。 澹台鹤情一讶之后,笑道:“傅,你真是个有心人。” 谢傅笑道:“鹤情,魔医前辈性情古怪,你可要多担待一些,毕竟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澹台鹤情吃醋道:“傅,如果她不是个老嬷嬷,我都怀疑你对她有意思了,也不穿裤子,整天露着两条腿都不知道要勾引谁,老不知羞。” 说着突然却表情一怔,疑惑道:“她的腿为什么那么光滑呢,傅,你说她会不会很年轻。” 谢傅笑道:“你别多想了,武道中人老的比较慢,连周一针都叫她师傅,可想而知她的年纪有多大。” 澹台鹤情道:“说的也是。” 一会之后,孔管家派来的下人惯例送来每日物资。 谢傅特意吩咐一番,让这名下人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送过来。 两人动手开始收拾起这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打扫过的茅舍。 澹台鹤情大病初愈,谢傅没让她太累,澹台鹤情就从旁指挥着。 干活谢傅在行,若论指挥安排,还是澹台鹤情在行。 忙碌中倒好像是夫妻两人准备过新年一样…… 忙碌的甜美,平淡的温馨。 隔日黄昏,苏皂眸返回,她去见她的母亲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敢远远看着。 第250章 帮忙 或许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想让母亲看见,又或许是太久没见面说话,不知道见面该说说什么,反正她的内心渴望并畏惧着。 来到茅舍门口,却不禁停下脚步。 院子破旧歪斜的篱笆被重新扶正,在破漏的地方,用了竹子捆绑补上,新补上的竹子颜色翠绿翠绿的,在那些经过风吹日晒变得昏黄的篱笆中,十分显眼。 在篱笆的上端还作了一些修饰,飘丝挂缕,婆娑多姿,在这寂寥的冬季多了几分生机。 院子里那些常年垃圾堆积而变成大大小小呲牙咧嘴的土包包也不见影踪。 院子变得干净,也空旷了,甚至还有几分清幽,屋舍从窗户飘出白色的炊烟。 整个茅舍焕然一新,在一瞬间,苏皂眸有点回家的感觉。 苏皂眸轻轻走进院子,看在门庭上方悬挂着一对大红灯笼,有种错觉,母亲正在屋内煮饭。 那么久远又是那么熟悉,似乎那些曾经的回忆只不过是昨日发生,她只是做了一个梦,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 苏皂眸带着期待而激动的心情踏入茅舍,正中摆着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桌子上面有年糕,有豆腐,有菜有肉,菜式家常却又显得丰富。 苏皂眸心头一颤,喃喃念道:“阿娘……” 传来的却是一对男女的说说笑笑,谢傅和澹台鹤情端着菜走了出来。 看见两人,立即把苏皂眸拉回现实。 谢傅笑道:“苏前辈,我们夫妻两人喧宾夺主,借你的地方,准备了一桌酒菜答谢苏前辈的救命之恩,请前辈务必要赏脸。” 苏皂眸看了看干净亮堂堂的厅屋,她这里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打扫过了,这原本腐臭的地方这会似乎重新焕发出生机来。 不得不说,苏皂眸内心很喜欢,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暖感觉,而她一向独来独往,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澹台鹤情见苏皂眸一言不发,内心忐忑,魔医是非常怪的人,她不知道和傅所做的一切会不会反而触怒了她。 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脾性,或许魔医就是喜欢脏,喜欢乱糟糟。 直到魔医在方桌上坐了下来,澹台鹤情才松了口气。 谢傅和澹台鹤情也坐了下来,安静中,谢傅拿出一壶酒给魔医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唯独没有给澹台鹤情倒酒,笑道:“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就不要喝酒了。” 澹台鹤情道:“我也喝一点吧。” 谢傅给她倒了半杯。 澹台鹤情道:“满上吧。” 这杯酒她打算敬魔医,哪有倒半杯之理。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同时举起酒杯来,澹台鹤情开口道:“鹤情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苏皂眸却一动不动,似乎没有赏脸的意思。 谢傅笑道:“壶小有天地,酒淡无是非,苏前辈,共饮一杯吧。” 苏皂眸念道:“壶小有天地,酒淡无是非……” 苏皂眸念着,自然的摘下那狰狞的面具,谢傅和澹台鹤情这才反应过来,在相处的这些日子从来没有见到她面具下的样子,没想到这一刻来的如此的自然,又是那么的突然。 澹台鹤情好奇望去,谢傅更是好奇,好奇她为什么要遮住脸容,是丑陋的一张脸吗?被人视若妖孽又是怎样的一张脸。 出乎意料,这张脸并不可怕,相反所能看到的地方都十分秀丽柔美,或许是她长年戴着面具的原因,她的脸上肌肤很白,白的像白雪一样。 额头的刘海长及鼻梁,透过发丝的缝隙还能看到她的双眼处戴着一条黑色轻纱。 这黑色轻纱能让他看到东西,别人却一点也看不到她的眼睛。 谢傅这时才明白为何透过面具的眼孔看向她的眼睛时,所能看到的只有黑幽幽,因为她面具下的双眸还有这样一条黑色轻纱蒙住。 澹台鹤情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这哪里是什么老嬷嬷,分明就是美人一个。 而且她白雪般的肌肤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美丽魅力,两片薄薄的嘴唇在雪肌下如同一朵娇艳的梅花,那么瞩目。 苏皂眸淡淡道:“不要看向我的眼睛,不如你们会后悔。” 谢傅比较淡定,笑道:“苏前辈,我们夫妻敬你一杯。” 谢傅和澹台鹤情先干为敬,苏皂眸看了两人一眼,似喝水一般一口饮下,骤然却被呛了一下。 、谢傅见状哈哈大笑:“苏前辈,莫非不会饮酒。” 澹台鹤情暗暗拽了谢傅衣袖,谢傅这才注意到苏皂眸正冷冷盯着自己,转而笑道:“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酒多乱性。” 澹台鹤情暗暗掐了谢傅一下,你这说的什么话。 苏皂眸却问道:“什么是酒多乱性?” 谢傅笑道:“酒后洒脱,心境自如,人心向往之,可忘忧,可忘愁,不知痛,求本真。醉坐观梅酒一杯,豪情万丈酒一杯,愁肠百结酒一杯,万念俱灰酒一杯,世事飘零酒一杯,尔同死生酒一杯……说是酒后乱性,还不如说是酒后露真性。“ 如此说来,她很需要酒,苏皂眸说道:“再来一杯。” “再来一杯。” …… 这顿饭吃的有点怪,魔医很安静,安静的像酒楼里同坐却并不认识的陌生人。 澹台鹤情也是很安静,她的安静却来源于怪异的无话可说, 谢傅也很怪,他只是陪着魔医喝酒,却也不说话。 这是澹台鹤情吃的最别扭的一顿饭。 差不多的时候,苏皂眸站了起来对着谢傅道:“你出来一下。” “鹤情,你收拾一下。” 谢傅说了一声之后就来到院子。 这会已经是夜幕降临,院子与往日的黑幽幽有些不同,门庭的上方挂着大红灯笼,红晕的灯光照在屋檐下,有种温馨的欢庆。 苏皂眸特意抬头望向灯笼,凝望着看了很久,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很难受。” 谢傅道:“难受也是一种感觉,说明你的心死然太久了,心死了才没有感觉,难受说明活过来了,在意了,活着渴望着。” “为什么做这些?” 谢傅哈哈一笑:“我想报答你对鹤情的救命之恩,尽管我知道这样远远不足。” “你没有欠我,你是拿命来换的,我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谢傅笑道:“可我现在还活着。” “开春我就杀了你。” “能不杀了我吗?” “不能!” “那我再向你借十年。” 苏皂眸安静没有应答,过了一会才开口道:“帮我一件事。” 谢傅哦的一声,“我十分愿意。” 苏皂眸淡淡道:“我想跟我母亲见面。” 谢傅一讶:“苏前辈的母亲还健在吗?” 谢傅突然发觉自己这话有点问题,他一直以为魔医已经七老八十,但显然她远远没有那么老,她的母亲健在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转而问道:“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她一直希望我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或者说现在希望我像个正常的女人。” 魔医说着转身看向谢傅。 “很美丽,美丽的让女人都要羡慕的一张脸。” 谢傅说着竟伸出手去撩动她遮住双眼的发丝,想要看清她完整的轮廓。 苏皂眸握住他的手,“不要看我的眼睛,你会后悔的。” 谢傅一笑:“如果我看了你的眼睛会怎么样?” 苏皂眸应道:“除了我得母亲,任何人看到我得眼睛都会发疯。” 谢傅手停了下来,温柔的发丝轻轻漾动他的指尖,撩拨着他。 他如同撩帘般拨开发丝,看到她同样光洁雪白的额头,也清楚看到那遮住双眼的黑色轻纱。 苏皂眸问:“你想试一试吗?” 谢傅应:“我想试一试。” 苏皂眸嘴角露出微笑,虽然很轻蔑却又很好看。 谢傅扯下这条黑色面纱。 苏皂眸身体颤抖了一下,鼻翼轻轻漾动,薄薄的红唇一抿,这个反应如同新娘子在洞房被新郎骤然除去裙内的纱裤。 除了她的母亲,没人敢这么做。 谢傅看到的却是一双紧闭的眼睛,青黛般细长的眉毛,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似透着紧张。 谢傅道:“真是个美人,这双眼睛也一定很漂亮。” 苏皂眸又是一笑,那种藐视生灵的笑。 谢傅问道:“为什么闭上眼睛?” “你想看,我会给你看,在此之前先帮我,我想像个正常的女人和我母亲见面。” 苏皂眸说着重新戴上黑色轻纱,遮住双眼。 谢傅笑道:“你身上这么臭,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我从来不洗澡。” “要当个正常女人必须要洗澡。” “你帮我洗吗?” 谢傅一讶之后,哑然失笑:“要当个正常女人必须要学会自己洗澡。” 谢傅回屋对着澹台鹤情道:“我要帮她洗个澡。” 澹台鹤情闻言失声:“谁!” “苏前辈啊。” “你说什么!你要帮她洗!” 谢傅一笑:“我的意思是帮她从今往后自己洗澡。”说着补充一句:“她从来不洗澡。” 澹台鹤情呀的一声,“闻的出来。” 第251章 做个正常的女人 谢傅笑道:“孔管家不是让人送来浴斛还有香料吗?就用你的浴斛好吗?” 澹台鹤情笑道:“这事何须问我,我有这么小气吗?” 谢傅又道:“她好像没有正常的衣服可换,我看你身段跟她差不多,就穿你的衣服可以吧。” 澹台鹤情嗔了谢傅一眼,“她不嫌弃就好。” 谢傅笑道:“怎么会呢,你那水绫裤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穿却穿不起。” 跟澹台鹤情打了招呼之后,谢傅烧水兑水,又在浴斛胡乱撒了些香料,当然他平时洗澡没这么麻烦,却是将魔医当正常女人对待。 做完这些之后,剩下的就交给澹台鹤情,他都怀疑一个从来不洗澡的人,会不会洗澡。 谢傅就自觉的走出院子,就算是个老嬷嬷,他也需要避嫌,更别说魔医看上去是个妙龄女郎。 只是没一会儿,澹台鹤情气匆匆的走了出来。 谢傅好奇问道:“怎么了?” 澹台鹤情一脸怨气道:“她不要我,她要你,你进去吧。” 谢傅愣道:“不好吧。” 澹台鹤情反问:“你还知道不好。” 谢傅笑了笑,“确实她的某些行为不能用常理去判断,毕竟她一直一个人生活。” 苏皂眸的声音飘来:“怎么还不进来。” 澹台鹤情掐了谢傅一下,“她叫你进去呢。” 谢傅朗声回应道:“前辈,要学会自己洗澡。” “我知道,你先教我一次。” 谢傅无言以对,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澹台鹤情赌气道:“进去啊,她的身材迷人,雪白晶莹,前凸后翘。” 谢傅朗声道:“女人的身体是不能随便让男人看见的。” “我没把你当人。” 谢傅不与她辩驳这些问题,“我在外面教你吧,你先把头发给洗了。” 里面很快传来很响亮的水声。 “头发洗好了。” 谢傅道:“多洗几遍,把头发上的污秽全部洗干净,直到柔顺如绸。” 屋内又是一阵折腾之后,才传出声音:“好了。” “额……把身上也给洗一下。” “哪个地方呢?” “额……脸、手、胳膊、腿、脚、肚子、胸……都给搓一搓。” 澹台鹤情又掐了谢傅一下,低声道:“用的着说的这么清楚吗?” 谢傅笑了笑:“下回我给你洗。” 澹台鹤情脸一红,傲道:“我不要。” 屋内传出声音:“搓到什么程度?” 谢傅一讶,白痴吧,嘴上还是应道:“搓到搓出泥来。”想想从来不洗澡,身上应该一层泥吧, 一阵很响亮的水声传来。 许久才传来苏皂眸的声音:“搓不出泥来。” 谢傅讶道:“你没用力还是……”还是泥太厚了,搓不掉。 “我能把你胳膊拧下来,算不算用力。” 谢傅无言以对:“额……” “你进来看一下吧。” “不!额……那你就隐蔽的角落都给搓一搓吧。” 澹台鹤情又掐了谢傅,低声问:“你指的是什么地方?” 苏皂眸这个澡洗了很久,也很麻烦,当然麻烦的不止她一个人。 而谢傅也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种人,她不是白痴,但某方面真的很无知。 “洗完了,现在怎么办?” 谢傅道:“洗完了就穿衣服啊。” “这片薄薄的布是干什么的?” 澹台鹤情忍不住一笑,谢傅解释道:“那叫抹衣,是女人穿在衣服里面的。” “能不穿吗?” “最好还是穿吧。” “怎么穿?” “额,那布包在胸口和肚子,那条带子系在脖子上,另外一头系在腰上。” 澹台鹤情对着谢傅无奈道:“你还是进去吧。” 谢傅笑道:“哪有这个道理。” 又是窸窸窣窣了一阵子,苏皂眸说了声“好了”,谢傅才走了进来。 刚踏入门槛却又脸红的走了出来,对着鹤情道:“鹤情,你进去吧。” 澹台鹤情走了进来,才知道谢傅为何脸红,因为魔医只穿抹衣水绫裤,因为她的身体是湿的,薄纱贴肌,身段俏美、女儿肌柔纤毫毕现,也浑圆动人的线条也…… 这谁遭的住啊,难怪谢傅会脸红走出去。 苏皂眸虽然闭着眼睛,却知道是澹台鹤情走了进来,冷声道:“你进来干什么,让他进来。” 澹台鹤情无语了,到底我是女人还是他是女人,毕竟是救命恩人,耐着性子道:“这个他教不了你,得我来教你。” 苏皂眸虽不情况,最终还是在澹台鹤情的指导下穿上裙裳,并穿上鞋袜。 澹台鹤情对着门口幽幽道:“傅,你可以进来了。” 谢傅走进来看见苏皂眸一瞬间,顿时惊为天人,脱口道:“好美!” 或许是这种前后反差太过巨大了,所以谢傅的感觉才尤为强烈。 苏皂眸闭着眼睛问道:“像个正常的女人吗?” 谢傅由衷道:“千娇百媚,美丽动人,比女人还要女人。” 苏皂眸应道:“我只是想像个正常的女人,不要美。” 谢傅哑然失笑,轻轻的拉了澹台鹤情的手,有表情示意着,你看,她所说的话是不是像个小孩子,你能与她计较吗? 澹台鹤情倒是扑哧一笑,“她不喜欢我,我先走开了,剩下的交给你。” 谢傅问道:“你不担心了。” 澹台鹤情低声道:“我当然担心了,担心你被他给宰了。” 苏皂眸虽然闭上眼睛,耳朵却非常灵,说道:“无论他对我做什么,我暂时都不会杀了他。” 澹台鹤情说道:“听见没有,好好把握机会吧。” 澹台鹤情走后,苏皂眸问道:“她让你把握什么机会?” 谢傅笑道:“不必在意,女人都爱吃醋了。” “吃醋是什么?” “吃醋就是你太美了,美的威胁到她了。” “我美关她什么事。” 谢傅不知道怎么说,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你跟他说大人之间的事情,就算解释个三天三夜,小孩子也未必懂。 苏皂眸并不是白痴,她只是一个人脱离世俗生活太久了,以至于她看上去有点单纯,对于世俗的人情世故,伦理道德一窍不通。 当然单纯并不代表可爱,没有危险性,野兽够单纯的吧,但是野兽会吃人。 谢傅转而问道:“衣服穿得怎么样?” “很别扭,胸口也勒的难受,为什么要穿这样的衣服,把自己的身体束缚住。” “额……因为要遮羞,胸脯这个部位对于女人来说是比较秘密的部位,不能随便让男人看见,所以要穿上这样的衣服保护好自己,也显得更加端庄。” 一句之后,谢傅继续道:“女人在这个社会扮演了一定的角色,包括衣装形象,包括言行举止都要符合女人这样的身份,不然会惹来别人异样的目光。” 苏皂眸道:“管他们干什么?” 苏皂眸这会倒显现出返璞归真来,当人长大了,最难做到就是返璞归真,谢傅笑了笑:“前辈的母亲会在意,前辈你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就当取悦你的母亲吧。” 苏皂眸道:“我懂了。” 谢傅看着她一头清洗之后变得乌黑柔顺的湿发,开口道:“正常的女人不能披头散发,要不然就成了乞丐,我教你髻发,一会举止上若有冒犯的地方,请前辈莫要责怪。” 苏皂眸淡道:“你随意。” 谢傅拿着澹台鹤情的玉梳为苏皂眸梳发。 苏皂眸很安静,安静的像个乖巧的小女孩,突然轻轻开口道:“我记起来了,小的时候我的母亲会为我梳发,她说小姑娘要干净,不能披头散发,太久了,所以我给忘记了。” 谢傅笑了笑,有些事情过去太久了,确实会忘记。 谢傅帮她髻了个比较简单的垂鬓分肖髻,插上簪子。 青绿的裙裳,鹅黄的上衣透着几分小女子的温柔,端庄的发髻又不失清雅高洁。 谢傅满意道:“你的母亲看见你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高兴。” 苏皂眸露出笑容:“真的吗?” 谢傅道:“不过你这眼睛一直闭着也不是回事。” 苏皂眸没有出声。 “有了,你等一会。” 谢傅说着走开,他曾在书籍中看到,西域某地的女子有戴面纱的习惯,在那个地方,女子的眼睛是是美丽的源泉,所以每个女子都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 又因为那地方常年风沙炎热,女子便会戴上面纱来保护自己的眼睛,她们会将面纱做成半透明状,镶绣上一些好看的花纹。 戴在眼睛部位,既不影响视力,又能增添几分神秘与柔媚的感觉。 现今世道民风开放,各种奇装异服成为潮流,别人都不敢穿的服饰,才是最抢眼,最时尚的服饰,玄澹斋的丝绣绫袜和冰绫裤就是一个例子。 戴上眼纱也算引入美丽潮流。 谢傅将自己的想法给澹台鹤情说了起来。 为了让澹台鹤情更清晰一点,甚至他用炭块在地上画出图案来。 现在就看澹台鹤情的针线功夫了。 澹台鹤情并没有让谢傅失望,她那双灵巧的手做出的面纱,几乎与谢傅所画的图案一样。 澹台鹤情看着这白色带花纹的纱条,一时间有点走神,美丽的事物对女人总有莫名的吸引力,而女人对于美丽的事物比起男人有更加敏锐的触觉。 谢傅道:“来,我帮你戴上看看。” 澹台鹤情戴上之后,像个小女孩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谢傅却一直看着不说话。 澹台鹤情好奇道:“怎么?不好看吗?”说着就要解下。 谢傅举手道:“慢着!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怎么说呢,神秘、高贵,让人有种想揭下眼纱一窥庐山真面目的冲动,却又让人不想揭下。” 第252章 玲珑心思 澹台鹤情笑道:“到底好看不好看?” “好看。” 谢傅说着,这会却解下眼纱,转身就要离开。 澹台鹤情不满的喊了一声:“喂……” 谢傅回头一笑,赞了一句:“娘子巧手。” 回到苏皂眸这边,苏皂眸这边似个木偶一般一动不动的站着,表现出极大的耐心来,或者说她恨在意这件事,谢傅未有吩咐,她不敢有丝毫异动。 而实际上,谢傅离开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换做一般人早就不耐烦了。 谢傅帮苏皂眸戴上这条白色的眼纱,端详一番,怎么说呢,并没有给人突兀不伦不类的感觉,这条眼纱反而有点像美丽小娘子头上标新立异的头饰。 纯洁中多了几分女性温柔,高贵中又多了几分神秘感。 谢傅道:“苏前辈,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苏皂眸并没有立即睁开眼睛,却道:“你现在能看到我的眼睛吗?”她能感受到这条眼纱过于轻薄,轻薄到如若无物,她的意思是隔着这眼纱能否看清她的双眼。 谢傅道:“朦朦胧胧看不太清楚。” 苏皂眸又问:“清楚还是不清楚?” 谢傅道:“不清楚。” 苏皂眸睁开眼睛看了谢傅一眼,或许是眼纱太轻薄,让她感觉没有戴眼纱一样,在看到谢傅的一瞬间,有种眼神对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久违却又有一点抗拒,这一点抗拒或许来源于每个看到她眼睛的人都会发疯的缘故。 苏皂眸猛然别过头去,看上去有点怯羞的假象。 隔着眼纱,谢傅并没有看到她的眼神,见状笑道:“感觉还好吧。” 苏皂眸听见他正常的言语,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应道:“很好。” 谢傅道:“你现在非常美丽,我想任何人看见你只有露出倾慕的眼神,绝对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至于妖孽自然更是无稽之谈,哈哈……” 苏皂眸能听出他笑声中的喜悦,而实际上她从来不会去关心别人的情绪。 他笑声中发自内心的喜悦,就好像母亲笑声中流露出来的喜悦。 苏皂眸没有出声,薄薄的嘴唇却微微笑着。 谢傅道:“前辈,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剩下的话要你自己去说,这是任何人都帮不了你的。” 苏皂眸淡淡道:“已经够了。” 谢傅笑道:“我家娘子恐怕在吃醋了,我先走了,希望明天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谢傅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苏皂眸问道:“吃醋是什么?” “我希望有一天前辈也能尝到这个滋味。” 谢傅哈哈大笑,扬长离开。 果不其然,澹台鹤情在生着闷气。 谢傅笑道:“爱吃醋的鹤情。” “哼!”澹台鹤情背过身去。 谢傅从背后将她搂住,柔声道:“天底下的美女那么多,你这么个吃醋法,岂不是要酸死。” 澹台鹤情道:“像魔医前辈那种人,我觉得没有人能够接近她,可你与她相处却是如此的自然。” 谢傅诚恳道:“我并不是一个见色就起意的人,我这么做,第一是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为她做再多都不为过。其次,我确实在打她的注意!” 澹台鹤情闻言失声道:“什么!你真有这个心。” 谢傅拍拍澹台鹤情的手,安抚道:“别紧张,先听我说完,苏前辈是个高高手,如果能有她罩护,能保你我和整个澹台府的平安。” 很多时候,面对强大的敌人时候,谢傅总有种无力感,面对张凌萝的时候是这种感觉,面对胡子男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如果真的有人想要伤害鹤情,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他很努力,很想变得强大,当遇到困难的时候,不但能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还是像个男人一样保护关心的人。 但是他修习武道的时日还是太短了,在他完全变得强大起来之前,他必须多花点心思在这上面。 澹台鹤情笑道:“你担心这个,过几天我多请几个护院就是。” 谢傅摇了摇头道:“那些所谓的护卫对付一般贼子还行,在武道中人眼中,简直比小孩子还要不如。” 谢傅说着向澹台鹤情说了一些关于武道的事。 澹台鹤情毕竟不是一般闭门不出的深闺女子,对武道倒也略微耳闻,只是了解却不是很深,听了谢傅的话之后,内心担忧起来,若有人想杀傅,我岂不是无能为力,想到这里忙道:“那你快点讨好她,最后能让她变成你的保镖,日夜保护你。” 谢傅闻言一讶,笑道:“你不吃醋啊?” 澹台鹤情道:“吃什么醋啊,吃醋有你的性命安危重要吗?” 谢傅突然一本正色道:“鹤情,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澹台鹤情看见谢傅突然变得严肃的表情,心中有点紧张,嘴上却笑道:“什么事情啊,看你严肃的样子。” 谢傅慢慢跟澹台鹤情说起他师傅的事情,说起他的那三个强大的仇人,说起他追求武道之路的决心。 澹台鹤情一直静静听着,没有插嘴半句。 …… 谢傅说完之后,凝视澹台鹤情,等待她开口,他们两人注定没有办法像平常人一样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澹台鹤情展颜一笑:“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奔大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跟你了,就应该齐心跟着你一起走,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我都支持你。” 谢傅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只怕苦了你,不能给你一个安稳。” 这一夜,两人说了很多话。 苏皂眸这边,只感觉这一夜很是漫长。 她一直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跳动着,活着并渴望着…… …… 隔日一早,孔管家就和下人来接澹台鹤情回府去,再如何不舍得,最终还是要回到正常日常中去。 原本,谢傅也应该一并离开,不过他有点担心苏皂眸和她母亲见面的情况,决定还是在茅舍多留一些日子。 早晨给院子里的茶花浇水之后,修习武道,下午见苏皂眸还没回来,就顺便帮她把居住的房间收拾一下。 说真的,她住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女人居住的地方,比捡荒的乞丐都不如。 以前,谢傅将苏皂眸住在的地方当做禁地,不过她现在既然想当个正常的女人,这住的地方也应该正常一点吧。 太乱太脏了,让谢傅感觉比重新布置一间房间还要麻烦。 他将没用的东西全部扔掉,又将澹台鹤情这些日子用的东西搬进房间。 刚刚布置好新床,谢傅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刚要走出去把桌椅搬进来,却看见苏皂眸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口看着他,愣了一下之后问道:“苏前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皂眸淡淡问了一句:“是不是很反感很厌烦?” 小的时候她喜欢在房间内摆弄着动物的尸体,每次她的母亲在清理这些东西的时候,会紧锁眉头。 谢傅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笑道:“我倒怕我擅作主张会惹你不开心。” 苏皂眸应道:“是!若是以前,我肯定把你剖了。” 谢傅笑道:“意思是说现在不会了?” 苏皂眸淡道:“对你,我例外。” 谢傅笑道:“荣幸之至,我觉得当一个正常的女人,住在地方也应该像个正常的女人,你觉得呢?” 苏皂眸应道:“你说的算。” “对了,今天见面……” 苏皂眸露出笑容:“她很高兴,像做梦一样,我也很高兴,像做梦一样。” 谢傅看着她的脸,竟道:“你笑起来很美,我很难相信苏前辈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苏皂眸道:“不过阿娘还是有点害怕。” 谢傅问:“害怕什么?” “她生怕我被别人看到。” 谢傅想了想之后,笑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些东西也需要时间来慢慢改变。” 苏皂眸道:“我告诉阿娘不必害怕,谁不顺眼我就杀了谁。” 谢傅哑然失笑。 苏皂眸问:“你笑什么?” 谢傅笑道:“我笑你这话让她更加害怕,一个正常的女人绝不会随便去杀人,如果她身边的人因为惹你不快,而被你杀了,你置她于何境地,甚至她都不敢把你带在身边,把你介绍给她认识的人。” 苏皂眸道:“你教我。” 谢傅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并不容易。” 苏皂眸道:“你教我,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谢傅道:“不是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是你要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你教我。” 谢傅问道:“知道什么是人情味吗?” “不知道。” 谢傅道:“人情味就是将心比心,机巧不用。” “不懂。” 谢傅道:“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 谢傅一边把桌椅搬进房间里,一边跟苏皂眸讲了一个关于报恩的故事。 苏皂眸像在小屁孩一直跟在谢傅的后面。 苏皂眸听完之后,若有所思,这样的故事在她听来,丝毫没有感觉,但这一回她愿意去思考故事中的涵义。 谢傅道:“人与人之间并不是买卖,苏前辈你一直把与别人的关系当做买卖不是吗?” 第253章 不知情为何物 谢傅每日都会以故事的方式向苏皂眸传达一些世俗的礼义廉耻,仁义道德。 苏皂眸脱离世俗太久了,以至她的行为举止都是孤立自我的,谢傅必须像教导小孩子那般去教导她重新认知。 当然并不是说她是一个小孩子,就好像一个山里人突然出现在大户人家,根本不懂得大户人家的礼法,会茫然无措,与周围格格不入。 换言说,对于苏皂眸来说,大户人家就是世俗,而她一个人一直生活的茅舍就是山里面。 谢傅向苏皂眸讲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这些故事就好像苏皂眸重新接触了人和事。 每天苏皂眸也会跟她的母亲见面。 从苏皂眸的话,谢傅感觉苏皂眸的母亲似乎开始认同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了。 如此这般过了七八日,这日苏皂眸回来却一言不发。 正在修习武道的谢傅停下,特意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苏皂眸道:“阿娘希望我能够嫁人。” 谢傅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正常。” 苏皂眸问:“嫁给谁呢?” “额……这个……缘分到了就自然了。” 苏皂眸道:“我不想什么缘分到了,我嫁给你吧。” “咳……咳……咳……” 谢傅闻言一口气差点缓不过来,举手笑道:“别开这种玩笑。” 苏皂眸冷道:“你不愿意帮我!” 谢傅好笑道:“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帮忙的。” 苏皂眸一句话问:“帮不帮?” 谢傅笑道:“男女之情是要两情相悦,嫁人也是要嫁给你喜欢的人。” 谢傅说着一条腿突然把苏皂眸按在桌子上,刀已经在她的手上,冷冷道:“不肯帮我,我就切了你这条腿!” 还懂得威胁,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谢傅看着那手中那把锋利的小刀,这刀虽小,但他可以肯定一刀就能把自己的腿切下来,苦笑道:“我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对我。” 苏皂眸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也有点不舍得,不过为了让你帮我,我先切下你一条腿,你再慢慢考虑。”说着小刀扎了下来,缓慢环切。 谢傅啊的痛叫一声,“停!” 苏皂眸停了下来,谢傅看见扎下自己大腿的刀,腿上的疼痛远远不如心里的怪异来的强烈,还是先让她把刀拔出来再说吧。 “帮!我有几个建议你先听听看,别按照你的想法想当然。” 苏皂眸把刀拔了出来,“说。”手上开始给谢傅缝合那割开一寸的伤口。 谢傅苦笑:“我迟早要成为线人。”正常人在她身边根本活不过三天。 “不要说废话。” 谢傅道:“额……啊……轻点……” 便是这会说话的功夫,苏皂眸已经倒帮他缝合好伤口,伤口不大却很深,虽然缝合的没有一点缝隙,却还是渗出鲜血来。 谢傅只感觉有她在,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受伤,甚至只要不死,总感觉她就能够救活你。 苏皂眸看着渗出血珠的伤口,皱了下眉头道:“活该,谁让你毁了我的道袍,不然撕下一片包扎,马上就能够止血。” 谢傅道:“既然如此,你以后想动手的时候,是不是需要多考虑一下,别伤口太大了,止不了血。” 苏皂眸不想跟谢傅说废话,直接问道:“是不是同意我嫁给你了。” 这算不算逼婚,谢傅顿感好笑,像你这种危险的女人,随时会有性命之危,鬼才愿意娶你,见苏皂眸一本正经的凝视着他,这才开口。 “额……嫁人是件严肃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我的建议是依你的容貌,不怕没有人喜欢你,当然你喜欢他,那就更加称心如意了。” 苏皂眸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天我就能找个人嫁了吗?” 谢傅无语了,只感觉自己这个建议全是废话,如果有人喜欢她,只怕那个男人在她身边也活不过三天,还是不要祸害别人了。 “那好,我跟你说第二个建议,我来假扮你的未婚夫,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为什么要假扮呢,我直接嫁给你不好吗?” 跟她相处这么久,谢傅也算了解她,知道跟她怼没用,得诱导她,笑道:“你嫁给我就得听我的话,我说东你不准说西,我让你跪,你不准站!你能办到吗?” 苏皂眸竟在犹豫。 谢傅忙补充道:“其实你无非是为了你哄你母亲开心,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皂眸道:“好,只要我母亲开心就好,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谢傅道:“好,为了避免被拆穿,我跟你交代一些事情吧。” 大概的内容就是情人之间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还有自己所扮演的身份。 他觉得扮演一个粮铺掌柜的儿子,算是比较合适的身份。 这个身份不会太高调,又不至于太过寒酸,同时嫁给粮铺掌柜的儿子,应该不担心饿死吧。 隔日,苏眸皂回来,看得出她很高兴,对着谢傅说道:“我娘说想见你。” 这早就在谢傅的预料之中,未来的女婿岂有不见之理,只怕恨不得马上就谈论婚事,把苏皂眸给嫁出去。 谢傅笑道:“好,还说什么吗?” 苏皂眸直接道:“我娘还说有男人肯要我,要好好珍惜,得听你的话。” 谢傅闻言哈哈大笑,显然苏皂眸的母亲传统的女性,颇为知书达礼,知道女嫁从夫,嘴上笑道:“那倒不必,毕竟我是假冒的,不过你对待以后的夫君,理应如此,不能动不动就拿出刀来,不然……” 苏皂眸问:“不然呢?” 谢傅笑道:“不然,人家肯定马上把你给休了……我的意思是说不要你了。” 苏皂眸淡道:“不要就不要。” 从她的口气听得出她毫不在意,谢傅笑道:“那你的母亲岂不是很伤心,女人被丈夫休掉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连你母亲也会感到丢脸,在别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苏皂眸看向谢傅,冷声道:“你如果让我娘不开心,我也会让你不开心。” 现在与苏皂眸争论这些为时过早了,等她正常生活一阵子,适应世俗的人情味,就会慢慢懂了。 谢傅笑道:“明天在哪里见面呢?” “醉宵楼。” “额……醉宵楼,是不是在七里山塘街?” “就在七里山塘街。” 这酒楼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消费的起,莫不成苏皂眸的母亲原来也是大户人家,或者是改嫁了呢,算了,从苏皂眸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 谢傅笑道:“好,到时候我会准时过去。” 苏皂眸问:“你不和我一起过去吗?” 谢傅笑道:“傻丫头,我和你一起过去,不就说明我和你住在一起了吗?” 苏皂眸表情怪异的看向谢傅,谢傅也感觉这个傻丫头的称呼有些怪异,转而说道:“我既然扮演你的未婚夫,到时候我们的称呼也应该改一改,前辈你叫苏皂眸吧,到时我就直接叫你的名,皂眸。” 苏皂眸淡道:“你跟我说过了。” 谢傅道:“你对我也应该改称呼了,还记得怎么称呼我吗?” “谢郎。” 谢郎两字从她口中念头来,那语气好像就跟叫小子一样,丝毫没有半点柔情蜜意。 谢傅笑道:“你语气要温柔一点。” “语气怎么温柔?” 谢傅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额……这样吧,你学我的样子。”说着看着她柔情款款唤了一声“皂眸”。 苏皂眸跟着喊了一声:“皂眸。” 谢傅感觉很是好笑,你说她笨吧,她一点都不笨,就是一板一眼,特别是自己在教她任何东西,你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不会绕弯。 谢傅也不是一般人,耐心很好,而且算是当过先生的人,二十几个小孩子,他都有这份耐心慢慢教好,就算苏皂眸有点像个小孩子那么无知,也只是一个而已。 “你应该叫谢郎。” 苏皂眸立即道:“谢郎。” 这一开口,语气又不对了,谢傅道:“你应该轻一点,慢一点。” “谢……郎……” 倒是又轻又慢,不过听起来像结巴。 “这样吧,你把我想象成最疼爱的人,你很想抱抱我,很是亲亲我,很想在我怀里撒娇。” “我不想抱你,不想亲你,更不想在你怀里撒娇。” “只是让你想象。” “我想象不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榆木不可雕吗? 谢傅顿时有点无计可施的感觉,来回渡步,她根本不会演戏,或者说她根本不屑演戏。 得让她内心切实感受到,发自内心唤出声,要不然唤什么都感觉是让他去洗碗的感觉。 苏皂眸只是看着谢傅来回渡步,她的耐心看上去比谢傅还要好,谢傅这么来回转一天,她能这样不说话看一天。 谢傅突然停下,看向她,然后慢慢靠近她,近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接触到她胸襟微微凸起的衣裳。 这样的距离,谢傅呼吸的气息自然的洒在苏皂眸脸上。 苏皂眸似乎感觉膈应,抬手轻轻推了谢傅一把,立即就把谢傅推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离我远点,我不喜欢你离我这么近。” 这个情况是谢傅丝毫预料不及了,其实就算他能够预料,只怕也躲不过去。 第254 心不为动 谢傅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顺手又揉了一下,对着苏皂眸道:“你站着一动不动。” “好。” 谢傅又道:“我觉得应该用绳子把你绑起来,免得你本能出手就把我给宰了。”她若出手,只怕自己连喊停的都来不及。 “你用绳子把我绑了,我也能宰了你。” “算了,我豁出去了。” 谢傅说着,试探的走到刚才那种距离,这一回苏皂眸并没有将他推开。 谢傅轻轻抬手抚摸她的秀发,凝视着她戴着眼纱的眼睛,柔声道:“皂眸。” 这个距离,谢傅已经能够闻到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女子气息,还有属于女人独有的水柔香气。 每日沐浴的她,没有臭气加身,原来的香柔气味就散发出来了。 “嗯,接着呢?”苏皂眸淡淡应了一句。 谢傅问道:“有什么感觉。” 苏皂眸直言道:“有点别扭。” 谢傅笑道:“别扭就对了,是不是还很想躲开,很不好意思?” 苏皂眸直言道:“没有!很想把你的嘴巴给缝住。” 谢傅错愕之后,很快恢复正常,指尖轻轻抚着她细密修长的黛眉,赞道:“你的眉毛真美。” 苏皂眸一点反应也没有,连眉毛都蹙一下。 谢傅手掌直接抚上她的雪白的美丽俏脸,继续赞道:“这张脸雪白无瑕,美的让人心醉。” 苏皂眸问:“接着呢?” 谢傅继续抚摸她的鬓发,手指悄悄的探入她的耳鬓,指尖轻轻撩拨着她精致娇嫩的耳朵,耳朵是女子比较敏感的部位,很容易让人脸红耳赤。 果不其然,苏皂眸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眉毛凄凄一蹙,古井无波的脸容有了一丝表情,最为明显的就是鼻翼有轻微扇动。 谢傅一直在观察她,见状喜道:“什么感觉?” “有点痒。” “哪里痒?” “你弄哪里就哪里痒。” 谢傅问:“除此之外呢,有没有脸红耳赤,心跳加快。”他作为主攻方,心头都有点荡漾,就不相信对方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皂眸声音却有点无情,“没有。” 谢傅真感觉自己对着是一块木头,突然动手搂向她的纤腰,苏皂眸手上微动,明显是想要拔刀的动作,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任着谢傅搂着。 隔着衣裳,谢傅依然能够感觉到她的腰如束素,温润如花苞的肌肤,他的指尖轻轻的捏了一下。 苏皂眸轻轻嗯的一声。 这声嗯让谢傅立即有了动力,居然抬起她的一条腿,一手推着她的腰肢,让她的身体横卧着在谢傅面前展现婀娜迷人的优美身段。 谢傅胸口低着她的胸襟,把嘴巴移动到她的耳鬓处,对着她的耳朵处对着小气,带着戏谑的语气轻声道:“知道我现在想对你干什么吗?” 这一招他用在鹤情身上,鹤情往往会羞的无地自容,女人是烂漫的,让她自己想,往往比男人亲口说出来还要更加撩人心扉。 苏皂眸道:“不知道。” 她说话的气息洒在谢傅脸上,透着香甜的气息,心中不禁一荡,忙敛住心神,扶着她脚的手移动到她的裙子下摆。 裙裾荡荡可入风,谢傅却只是去脱下她的鞋子,紧接着又拖鞋她的罗袜,嘴上问道:“现在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苏皂眸看着他,淡道:“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问我。” 谢傅也不知入戏太深,还是此刻把她当做澹台鹤情对待,调戏着说道:“我想脱下你的衣裳,一件不剩,一缕不挂。” 苏皂眸道:“我不喜欢!” 谢傅闻言有点激动,对!你应该不喜欢,手指轻轻刮着她雪白无暇的脸容,嘴上继续道:“这样美丽的身体藏在衣裳里面多么可惜啊,应该有人欣赏赞美。” 苏皂眸道:“我自己脱。” 这句话不知道多少男人喜欢听到,谢傅听来却差点泄功。 看着她抿着的薄薄红唇,竟亲了下去,“叫我的名字。” 谢傅只是蜻蜓点水,一落即分,表达男女间的情意绵绵。 苏皂眸十分听话,叫了一声:“谢郎。” 丝毫感受不到半点温柔情意,谢傅唉的叹息一声,松开了手。 苏皂眸似乎有点嫌弃的抹了抹嘴唇,转身就朝门口方向走去。 谢傅见状疑惑问道:“你要去哪里?” 苏皂眸应了一声:“不要跟上来了。” 一会之后,外面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 谢傅大吃一惊,冲了出去,只见离院子十余丈远的地方,那颗需要两人环抱的最大的参天大树已经倒在地上,周围近十丈的地方漫起了滚滚尘土。 苏皂眸从尘土中走了回来。 谢傅处于震惊之中,这么大的一颗树,就是巨雷劈下,也未必能一下子劈倒,她干的? 人力竟也能到如此恐怖的地步,岂不接近天力。 震惊中,苏皂眸已经来到谢傅的跟前,淡淡说了一句:“舒服多了。” 谢傅却问道:“你是什么修为?” 苏皂眸没有回答,从谢傅身边走近屋内。 谢傅心中暗忖,这个保镖我要定了,转身跟了上去,追问道:“如果我打你屁股,你会是什么感觉?” 苏皂眸应道:“跟我拿刀扎你屁股是一样。” 谢傅一愣之后,哈哈大笑:“肉身只不过是一具空皮囊,心不为动,何辱之有,苏前辈佩服。” …… 隔日一大早,谢傅就回到澹台府,见了澹台鹤情,询问关心澹台鹤情身体康复情况。 随后,特意找到孔管家,让孔管家赵一件比较低调的衣服。 澹台鹤情给他做的衣服都太过华丽了,穿出去一看就是名门富家公子。 既然要扮演米铺掌柜的儿子,穿的太华丽还不一眼被人识破。 怎么说呢,这样的身份,谢傅其实也是经过一番考虑过,算是给自己和苏皂眸留一条后路吧。 谢傅换了衣服之后,孔管家开口道:“谢公子,小姐吩咐下来,你需要银子的话跟老奴说一声就好。” 孔管家作为澹台鹤情的心腹,知道两人的婚礼已经提上章程,他的心里已经把谢傅当做姑爷看待,姑爷那可就是主子了。 而澹台鹤情也知道谢傅的脾气,绝对不会跟她伸手,但男人还是需要花费的,为了免得让谢傅脸色无光,所以就解孔管家之家,表达她的意思。 谢傅闻言呵呵一笑:“孔管家,我跟小姐拿过银子没啊?” 孔管家闻言一愣,倒是反应不过来,刚要劝说一番,谢傅抬手道:“不必说了,我有银子,而且我也不需要什么太大的花费。” 这时苏文卿走了进来,见到谢傅也在,先恭恭敬敬的跟谢傅打了声招呼,紧接着才叫了一声孔管家。 谢傅和孔管家见苏文卿今日有别于平时的粗衣鄙服,倒穿的十分正式端庄,像足个有身份的夫人,均有些意外。 人要衣装树要皮,穿的如此正式,应该是要去出席什么重要的场合。 孔管家问道:“苏管事,有什么事吗?” 苏文卿赔笑道:“孔管家,是这样的,我想向你预支十两银子。” 孔管家闻言皱眉道:“苏管事,十两银子有点多啊?” 苏文卿忙道:“孔管家,你放心,我在澹台府干了这么多年,不会跑的。” 苏文卿前几年开了一间小酒楼,因为经营不善,小酒楼倒闭,欠下不少钱,这些年虽然省吃俭用,却一直用于偿还欠债,所以一直没有什么积蓄。 孔管家道:“我当然相信你,不过小姐定下的规矩,我也没办法,这样吧我私人借你三两银子。” 苏文卿眉头微微一皱,感觉三两银子有点少,嘴上却很快笑道:“那多谢孔管家了。” 这时谢傅直接从荷包里抖出几两碎银子来,也没细数,笑道:“苏婶,我这里还有几两银子,你先拿去急用啊。” 苏文卿一愣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却不又不想拒绝,忙道:“谢公子,那就多谢了,不过这银子,我可能要明年年尾才能还你。” 谢傅淡淡一笑:“没关系,都是自己人。” 他在西园教导文望的时候,与苏婶多有接触,这苏婶老实本分,做事也勤勤恳恳,两人关系也算不错。 特别是苏文卿每日都会提前来询问他想吃什么,甚至有的时候她还会向谢傅讨教厨艺,说是自己人也没有错。 苏文卿再三道谢,临走前,颇有深意的多看了谢傅几眼。 这几眼颇有点小娘子看中心爱的郎君,看得谢傅有点心慌,苏婶这该不会是打算以身相许吧,几两银子而已,再者说了,只不过是借而已。 却哪里知道苏文卿心中已经把谢傅当做标杆,梦寐以求的对象,谢公子长的英俊潇洒,又博学多才,而且为人斯文有礼,待人也客气温厚。 苏文卿心中暗暗道:“我也不奢望太多,有谢公子两三分就好。” 苏文卿走后,谢傅脱口说道:“苏婶怎么了?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孔管家没好气道:“发老骚呗。” 谢傅似乎听出有点酸味,好笑道:“孔管家,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孔管家道:“谢公子,我都一把年纪了,吃什么醋,你是有所不知,这些日子苏管事似变了个人似的,每天穿的花枝招展,一把年纪了还往脸上抹粉。” 谢傅哈哈大笑:“这是突然开窍了?” 第255章 见未来岳母 谢傅知道苏文卿孤身一人,好像还有个疯女儿,至于这个疯女儿只听她提起过一次,自从之后似乎就不愿意再提起了,都不知道现如今是死是活。 孔管家道:“我猜是搭上哪个姘头了。” 谢傅笑道:“孔管家,你这话就有点难听了,难道年纪大了就不能追求爱情吧,我倒觉得苏婶孤身这么多年,有个伴挺好的。” 孔管家道:“苏文卿是个老实人,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向我预支银子了,这一次一开口就是十两银子,这才多少天啊,就花了这么多银子啊,我猜人家根本不是看上她了,是想骗她银子,这种事我又不好直接问,只能让她少被骗。” 谢傅道:“原来如此。”一言之后对着孔管家道:“孔管家,我也想先向你借几两银子。” 孔管家闻言露出古怪的表情,开口道:“谢公子,容老奴说一句,你如果太见外,小姐反而会生气的,会感觉你把她当外人……” 谢傅也不搭话,听孔管家唠唠叨叨一番,拿了银子之后离开。 约定的地方是醉霄楼,这醉霄楼算是七里山塘街比较上档次的酒楼。 当然档次一高,消费自然也高。 离的也不远,出了澹台府,走了一段路之后便到。 站在醉霄楼门口,谢傅看了格局大气华丽的三层酒楼,顿了顿衣裳,阔步走进酒楼。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怪怪的,颇有点见未来岳母的感觉。 同时又有点担心坏了苏皂眸的好事,心想,我也不算太差吧。 刚踏入酒楼,立即有小二迎上:“客官,几位?” 谢傅应道:“我约了人。” 小二又问:“哪间厢房?” 这是苏皂眸的声音从二楼栏杆处传来:“这里。”却是特意在等他。 谢傅上了楼,笑道:“皂眸。” 苏皂眸淡道:“我娘到了,走吧。” 谢傅听了不知为何心头一跳,很快又觉得好笑,搞得好像跟真的似的。 苏皂眸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停下回头,打量着谢傅一番。 谢傅好奇问道:“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苏皂眸道:“我娘对你好像很期待。” 谢傅哈哈一笑:“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苏皂眸冷道:“不准笑,今天你要是让她不满意,出了这个门,我马上把你给剖了。” 有没有搞错,我是在帮你,帮不成反而来怪罪我。 来到一间厢房,看着厢房门口的牌匾,明显就是一间上厢,这样的酒楼一间上厢,消费不低,谢傅心中没底,主要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 苏皂眸出声道:“娘,人来了。” 紧随其后的谢傅开口道:“夫人在上,晚生谢傅拜……” 苏文卿这边也连忙站起,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却均露出惊讶之色。 苏文卿喊了一声:“谢公子!” 谢傅喊了一声:“苏婶!” 刚刚见面,气氛在一瞬间怪异无比。 谢傅看着衣装端正正式的苏文卿,心中暗忖,苏皂眸该不会就是苏婶口中那个疯女儿吧,这可真是太巧了。 苏文卿的震惊程度显然要高于谢傅,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弱弱道:“谢公子……你……” 直到这个时候她还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丑儿不是说是个米铺掌柜的儿子吗,怎么变成谢公子。 苏皂眸直率道:“娘,就是他,你还满意吗?” 苏皂眸露出苦笑,脱口应道:“满意!” 满意的她都不敢奢想了,这可是谢公子啊! 怎么说呢,她很清楚自己的女儿不正常,在她想来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将她女儿视为妖孽,当女儿跟她说有相爱的人时,苏文卿的内心是震撼的。 她难以想象什么样的男人能够接受女儿,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又充满期待,希望女儿有个好的归属。 也不敢说归属,就是有个栖息可以躲藏的地方,不必再承受世俗的侵害,能够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她就满意了。 今天她盛装打扮,同时在醉霄楼这么高档的酒楼设宴,就是想表达出足够的诚意。 苏皂眸露出笑容,表现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满意就好。” 谢傅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笑了笑,见苏文卿愣神,喊了一声:“苏婶。” 苏文卿回神,弱弱道:“谢公子,能到外面说几句话吗?” 两人走到外面,苏文卿弱弱道:“谢公子,丑儿就是我跟你说的那疯女儿。”说着轻轻看向谢傅。 谢傅沉吟片刻之后,应答:“苏婶,我也没想到皂眸竟会是你的女儿。” 苏文卿轻轻道:“谢公子,你跟丑儿认识多久了,你了解她吗?” “嗯……”谢傅竟不知道怎么应。 苏文卿诚恳道:“丑儿是个妖孽,除了我,每一个看见她眼睛的人都会一下子变疯了,所以人都将她视为恶魔,所有人都巴不得她死……” 苏文卿跟谢傅讲起母女二人的悲伤遭遇,如过街老鼠一般。 苏文卿讲得更清楚一点,听着谢傅连连叹息。 苏文卿说完之后,看向谢傅,等待着谢傅的反应。 谢傅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主要他是假冒来哄苏婶开心的,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苏文卿看到谢傅为难的表情,叹息道:“谢公子,我知道我这个疯女儿连一般的人家都要嫌弃,更别说配得上谢公子你这样的人才了。” 谢傅笑道:“怎么会呢?皂眸长的如此美丽。” 苏文卿轻轻道:“骤然见到她长的如此标致,我也很惊讶,要是个正常人,我也根本不必烦恼,主要是她……” 苏文卿也不知道怎么说,长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疯子一个,这却是让苏文卿感到自卑自怜。 谢傅笑道:“皂眸性情确实古怪一点,不过也不是不能相处。” 苏文卿闻言眼睛一亮,猛然看向谢傅,与谢公子相处这段日子,也可以看出谢公子不是世俗一般人,也正是谢公子这样的人才能接受丑儿。 苏文卿弱弱道:“谢公子,我看丑儿呢,还有几分姿色,只要谢公子你能不介意她身上一些情况,就把丑儿收为小妾吧。” 苏文卿说着看向谢傅,见他似乎在犹豫,忙补充道:“其实谢公子你不给她名分也没关系,只要谢公子肯收留她,让她有个可以栖身的地方,让她给谢公子你生个一儿半女,好好报答谢公子您。” 苏文卿语气无比卑微,她非常清楚,天底下除了谢傅这样的人,没有人能够接受丑儿这种怪人,甚至她更清楚,丑儿会带来很多麻烦和危险。 “我只希望她后半辈子,能够安稳一点,不必再躲躲藏藏,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只有这一点期望了。” 苏文卿说到最后竟是目眶一红,显然心酸无比。 谢傅也知道这个时候再瞒下去,都不知道怎么个苏婶说了,轻轻拉起她的手,柔声道:“苏婶,我是假冒的。” 苏文卿讶道:“假冒的!”紧接着表情伤心黯然,喃喃道:“难怪呢……难怪呢……又有哪个正常的男人会相中她呢,何况谢公子这样的人才,她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没有可能。” 谢傅笑道:“苏婶,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有一天皂眸能遇到一个真正喜欢她的人,是不会计较她身上的缺点的。” 苏文卿认真问道:“真的吗?” 谢傅点头笑道:“真的!” 苏文卿问道:“谢公子,那如果是你,你会计较她身上这些缺点吗?” 谢傅脱口应道:“我不会计较。” 苏文卿轻轻问:“谢公子,既然你不计较,那你为何不收留她呢,皂眸长的也不差,比那些青楼女子还要漂亮,只要不看她的眼睛就可以,当然你放心,她不会跟小姐争名分的,谢公子就当她是养在府内的女……姬,我会让她好好服侍谢公子的,只要谢公子肯收留她。” 苏文卿无限度的放低自己的姿态,几乎到了乞求的地步。 可怜天下父母心,谢傅诚恳道:“苏婶,皂眸是个独立的人,她不是东西,更不是玩物,虽然你是她的母亲,但是你也不能这般把她卖出去。” 这番话在苏文卿听来尤为震撼,竟直接落泪,“谢公子,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这话说的谢傅面红,笑道:“苏婶也万万不该小看自己的女儿,停留在过去,我倒觉得皂眸现在很了不起,算是奇女子。” 苏文卿苦笑道:“奇女子?怪女子吧。” 谢傅道:“就是奇女子。”说着把苏皂眸出神入化的医术和治好鹤情的病说了出来。 苏文卿闻言恍然大悟道:“哦,原来谢公子是这样跟丑儿认识的,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她了,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医术。” 谢傅点头笑道:“所以苏婶你对皂眸的印象不能再停留在过去,只要她喜欢,我相信会有无数男人追求她,这么一个大美人站在面前,没有男人心动才怪,哈哈……” 苏文卿瞥向谢傅,弱弱问道:“那谢公子你会心动吗?” 谢傅哈哈笑道:“我心动,那也得她心动才行啊。” 苏文卿立即沉声道:“她有什么资格不心动,她应该受宠若惊才是!” 谢傅笑道:“苏婶,你看你又来了,把自家女儿说的如此卑贱。” 苏文卿解释道:“谢公子,你不知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 第256章 生个孩子 谢傅打断道:“苏婶,好了!” 苏文卿立即闭嘴。 谢傅转而说道:“皂眸对鹤情有救命之恩,所以听说她和你见面,她也想让你高兴,所以我就帮她这个忙,假扮她的未婚夫,在这里我要跟苏婶你道个歉。” 苏文卿苦笑道:“我现在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更难受了。”说着眼巴巴的看向谢傅。 谢傅道:“皂眸有些固执,或许是她一个人生活太久了,对人情世故不是很了解,所以苏婶你对她要循循诱导,这嫁人的事,你也不要操之过急,等她慢慢适应人情世故,自然会遇到两情相悦的人,到时成就一段美满姻缘,岂不妙哉。” 苏文卿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谢傅笑道:“那我先走了。” 苏文卿讶道:“就这么走了?” 谢傅笑道:“现在我身份已经被拆穿了,留下来继续演戏,岂不尴尬。” “其实……” 苏文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谢傅就这么走了,连连说了好几声:“谢公子慢走……” 走到酒楼门口的时候,谢傅特意回头招了下手,就离开了。 苏皂眸见只有母亲一个人走进来,问道:“他呢?” 苏文卿只是叹息一声,没有应话。 苏皂眸问道:“阿娘,不满意吗?不满意换一个就是。” 苏文卿没好气道:“我满意又有什么,谢公子都跟我说了,他是假冒你的未婚夫来哄我高兴的,我一看到谢公子就知道不对劲,像谢公子这种人才怎么会相中你。” 苏皂眸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开口问道:“阿娘,你是不是不高兴?” “我高兴的起来吗?” 苏皂眸闻言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阿娘,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苏文卿问道:“你干什么去?” “他惹你不高兴,我现在就去剖了他。” 苏文卿惊呼:“站住!”人连忙上前把苏皂眸拉了回来,狠狠的教训道:“难怪人家不要你,你真是……”却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不准你伤害谢公子,一根寒毛都不准!听见没有。” “好!你说什么就什么。”苏皂眸应的十分爽快。 苏文卿继续道:“非但如此……你还要对谢公子好。” “怎么好?” 苏文卿想了想谢傅刚才的那些话,自己这个女儿,只怕除了谢公子那种人,没有别的男人会受的了,只要丑儿乖一点,听话一点,谢公子会不会就愿意接受呢,只要丑儿下半辈子有个栖身之处,不必被人视若妖孽驱赶追杀,自己就算是死了也可以安心瞑目了。 苏文卿动手捏了捏苏皂眸胸脯,又拍了拍她的屁股,满意的嗯了一声,“如果正常一点,这身段挺诱人的,不怕没有男人喜欢。” “丑儿,你不是想让为娘开心吗?我交代你几件事,你如果能够做到,我就会很开心。” “阿娘,你说。” “从今往后,你要听谢公子的话,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忤逆他。” 苏皂眸素来自我,虽然心里不乐意,还是点头道:“好!” “不但如此,你还要讨他欢心,想办法让他喜欢你。” 苏皂眸道:“好,我马上就让他喜欢我。” 苏文卿了解自己的女儿,换做一般人只怕顿时无语,嘴上循循诱导道:“不是要强迫他,是要让他发自内心喜欢你,男人都好色,如今你也出落的是个美人,你可以多多利用这个优点。” 苏皂眸道:“我不懂。” 苏文卿在苏皂眸耳边低声耳语一番之后,说道:“谢公子是个负责任的人,只要他怀上你的孩子,他就不会弃你不顾。”心中暗暗道:“谢公子,对不住了,为了丑儿的下半辈子,只好委屈你了,只要你肯收留她,我一定让她好好服侍你。” 苏文卿见苏皂眸没有说话,开口问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懂吗?” 虽然丑儿现在是个黄花大姑娘了,但苏文卿也能感受到丑儿某方面单纯的像个小孩子,自己说的这些男女之事,丑儿未必懂。 苏皂眸道:“我懂,双修结孕。” 苏文卿也不知道女儿说的是什么东西,“你懂就好。” 苏皂眸问道:“阿娘,这样你就会高兴吗?” 苏文卿道:“我会很高兴,很欣慰。” “好。” 谢傅没有回澹台府,还是回到茅舍,今日之事,说服了苏文卿就相当于说服了苏皂眸,毕竟苏皂眸嫁人的念头源自苏文卿。 另一方面,他也想借苏文卿的关系,安排苏皂眸在澹台府住下,慢慢再把苏皂眸变成澹台府的守护神。 突然感觉好笑,想不到苏婶居然是苏皂眸的母亲,人生事真是太巧妙了。 这时,苏皂眸走了进来,唤道:“谢郎。” 谢傅却反而改了称呼:“苏前辈,难道苏婶没跟你说我是假冒的吗?” 苏皂眸道:“说了。” 谢傅解释道:“这也不能怪我,只能说太巧了,我跟苏婶刚好认识,还很熟。” “谢郎,你跟我到房间来。” 谢傅跟了上去,嘴上说道:“苏前辈,现在直接叫我名字即可。” 谢傅进了房间,苏皂眸直接道:“脱光衣服,躺在床上。” 谢傅一愣,问道:“干什么?” “我要跟你双修,生个孩子。” 谢傅闻言失声:“什么!” 苏皂眸看着他,淡淡道:“跟你双修,生个孩子。” 谢傅举手道:“慢着慢着,我没搞清楚状况。” 苏皂眸淡道:“你不必清楚,躺在不要动就好。” “这种事还是说清楚的好。” 谢傅说着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气劲卷来,推着他在床上躺下,然后感觉周身比无数双无形的手压着,丝毫动弹不得。 御气无形五品高手就能做到,像苏皂眸这种高手,自然运用的更加娴熟无比。 苏皂眸靠近,伸手解开谢傅衣服上的一颗扣子,大概嫌麻烦,直接拿出小刀,把谢傅上衣从中间直接割开。 动弹不得的谢傅顿时有种被人凌辱的感觉,看向这个面戴眼纱的美人,却是一副宝相庄严的平静表情。 苏皂眸问道:“双修一百零八式,你想要哪一种?” 谢傅脱口道:“我哪知道,不是……不是……”谢傅顿觉越发荒唐。 苏皂眸道:“那就先用上十八式吧,你能坚持到明天早上吗?” “什么!你这是要我的命!” 苏皂眸道:“那我等你没有力气就停止!” 谢傅见苏皂眸已经动手,喊道:“慢着!” 苏皂眸问道:“你不愿意?” “对!我不愿意!” 谢傅干脆直接回答,不跟苏皂眸解释太多,因为他的那些道理,苏皂眸未必听得懂。 苏皂眸问:“那要怎么样,你才愿意。” 谢傅反问:“你爱我吗?” 苏皂眸毫不犹豫道:“我不爱你。” 谢傅道:“你不爱我,所以我不能和你做这件事,更没有可能和你生一个孩子出来。” 苏皂眸道:“我不爱你,但是我愿意。” 谢傅笑了笑,“你愿意,可我不愿意。” 谢傅说着继续道:“是苏婶让你这么做的吧?你所谓的愿意无非是听从你母亲的话,为了博的你母亲的开心,你发自内心说,如果没有你母亲的安排,你愿意和我做这件事吗?” 苏皂眸没有应声,显然不是母亲的话,她是毫无兴趣的,嘴上说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谢傅道:“这当然与我有关系,请问你把我当成什么,生孩子的工具,还是配种的公猪,你有考虑到我得感受吗?” 苏皂眸竟带有点哄的味道,轻声道:“我会让你很快乐的。” 谢傅道:“快乐不快乐另说,在我看来,你不爱我,就是苟合,再快乐我也不要。” 为了让苏皂眸更容易明白一点,谢傅说的直白一点。 苏皂眸喃喃道:“爱……”说着看向凝视着谢傅,“我不知道你说的爱是什么,虽然我对与你双修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如果你进入我的身体,我并不感到厌恶。” 谢傅闻言心中暗忖,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都不知道你对这种事所谓不所谓,是否明白贞洁对于一个女子的珍贵,嘴上问道:“哪换一个男人呢?” 苏皂眸毫不掩饰的眉头一皱,“我会感到很厌恶,我不喜欢我就会剖了他。” 谢傅抛出杀手锏,“那如果是你母亲要求的呢?” 苏皂眸久久没有回答。 谢傅沉声追问:“如果是你的母亲要求呢?” 谢傅不希望苏皂眸为了讨她母亲的喜欢,而成为受她母亲操控的傀儡,她是独立的人,她应该有独立的自我,谢傅也希望她能学会思考。 “我……只要我娘开心,我会听我娘的话……” 谢傅闻言不悦道:“那我不是工具又是什么,我与其他男人又有什么不同。” 苏皂眸不知道为什么,说道:“换做其他男人,我有孕后,他们让我不高兴,我会杀了他,你没有让我不高兴,我不会杀了你。” 谢傅冷声道:“滚开!” 苏皂眸继续道:“你是最好的人选。” 谢傅冷声道:“滚开!我不喜欢你,从我身上滚开。” 苏皂眸竟十分听话的下床去。 谢傅发现自己能动了,也下床来,稍微拢合了被割开的上衣。 苏皂眸朝他瞥来,问道:“你喜欢我,你就愿意是不是?” 第257章 权衡 谢傅本来想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两情相悦就可以,又觉得这话太过于复杂,真不知道苏皂眸要问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来,干脆直接应道:“是。” 刚才他真的十分不爽,自己在她眼中与其他男人没有什么不同,这让他感觉与窑子里接客的妓女又有什么不同,反正只要她母亲开口,任何人都可以。 这个苏婶啊,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她,自己不是让她循循诱导吗? 苏皂眸问:“怎样才能让你喜欢我?” 谢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根本无法回答,开口道:“坐下,我来跟你讲一些故事,让你好好明白什么才是男女之情。” 谢傅从孔雀东南飞讲到孟姜女哭长城。 从金屋藏娇讲到牛郎织女。 一边讲着还一边分析人物的举止和动机,每个人的情感需求与渴望。 其实任何爱情故事背后都夹杂着人伦道德。 苏皂眸竟静静听着,似乎有点入神。 谢傅停了下来,苏皂眸竟道:“继续,我想听。” 谢傅却道:“不讲了,天快黑了。” 苏皂眸回神,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谢傅道:“饿了吗?我去准备晚膳。” 苏皂眸道:“我不饿,你可以继续讲。” 谢傅没好气道:“可我饿了。” 谢傅忙碌一番,将饭菜端上桌。 苏皂眸一动不动的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谢傅坐了下来,笑道:“只是几个家常菜。” 扒了几口饭之后,见苏皂眸坐在一动不动,就给她夹了点菜,“这是你的地方,客气什么?” 苏皂眸安静的吃饭,其实她一直都是个安静不爱说话的人,只不过以前是冷,此刻却是静。 谢傅边吃边搭话道:“苏前辈,你那么厉害,到底是什么修为?”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什么修为?” “我就是不知道。” “算了,反正我知道你很厉害,我有个建议,我想聘请你当我保镖,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苏皂眸直接道:“不要。” 谢傅笑道:“你可以考虑一下再回答。” “我不用考虑,我不喜欢受人指使。” “你放心,当我的保镖,有很大的自由,就是我遇到危险和我的家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能出手保护我们的安危。” 苏皂眸依然应道:“不要。” “有什么条件,你大可以提出来。” 苏皂眸看向谢傅,“你跟我生孩子,我或许可以答应你。” 也就是你,把生孩子说的跟做买卖一样,谢傅心中不悦,严格说是反感,便不再开口。 苏皂眸道:“我会让你很快乐,想不想试一试?” 谢傅听起来竟有点诱惑的味道,看向苏皂眸,她却是一脸正经。 谢傅笑了笑,讥讽道:“世上竟有你如此单纯的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放荡,再说吧。”说着又为她夹菜。 苏皂眸轻声道:“你不讨厌,你进入我的身体,我应该不会反感。” 谢傅道:“你不反感还不够,你得舒服才行。” 苏皂眸淡道:“你舒服就行,我保证。” 谢傅结束话题,“算了,等你开窍再说。” 把感情当做买卖,得多无耻的人才做的出来。 谢傅收拾碗筷之后,主动去烧热水。 虽有讨好的嫌疑,苏皂眸对鹤情有救命之恩,却是做什么都不为过。 隔日,谢傅回到澹台府,澹台鹤情主动询问,“苏前辈那边怎么样了?” 谢傅想招揽魔医,澹台鹤情是知道的,但是她不想谢傅一直耗着。 谢傅笑道:“她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澹台鹤情略作思索,说道:“无欲无求,对什么事都是冷漠,倒是个天性凉薄的人。” 谢傅道:“也不算是天性凉薄,只是她一个人生活太久了,不知冷暖,不懂人情,其实她也有关心的事。” 澹台鹤情咦的一声,显得十分好奇,“她关心什么事?” 谢傅笑道:“我正要跟你说,苏前辈原来有个多年不见的母亲,她十分在意她的母亲,也是十分关心。” 澹台鹤情反应正常:“若连母亲都不在意,那就真的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死人了。” “你知道她母亲是谁吗?” “是谁?” “巧了,她的母亲竟是西园厨房管事苏文卿。” “啊!我竟从来不知道苏婶有个女儿。” “此事说来话长。” 谢傅将母女两人的遭遇简单说了出来。 澹台鹤情应道:“竟是如此曲折,倒是让人惋惜。” “鹤情,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件事,我想通过苏婶的关系,把苏前辈安排到府内住下,你意下如何?” 澹台鹤情笑道:“你是一家之主,你拿主意就好。”言外之意是我可以你为尊,没压着你。 谢傅继续道:“另外,苏前辈情况有点特殊,我想最好能安排处僻静的院子让她们母女单独住下,最好不要有人靠近打扰。” 苏皂眸的怪性格,一般人可遭不住,自己跟她相处这么久了,还有挨刀的可能,别人惹她不快,真的会被她一刀宰了。 那个胡子男就是例子,死的时候连多喘一口气都不能够。 澹台鹤情也知道,魔医是比老虎还要危险的存在,点了点头。 谢傅笑道:“一来,也算回报她的救命之恩,其次时日久长,苏前辈也就渐渐成为府内的一份子。” 澹台鹤情笑道:“你倒是打的好账目。” 谢傅轻轻搂住澹台鹤情,柔声道:“我也是为我们的将来着想,有苏前辈这么一号人物在府内,我心里也会踏实许多。” 澹台鹤情笑道:“就怕她不肯为你所用。” 谢傅破有深意道:“大不了我豁出去了。” 澹台鹤情立即紧张道:“你豁出去什么,你可不要做傻事,她可不能闹着玩的。” 谢傅笑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离开内宅,谢傅直接来到西园厨房找到苏文卿,刚见面就开门见山道:“苏婶,你跟皂眸说什么了?” 苏文卿闻言心中暗忖,看来丑儿已经行动了,嘴上却装傻道:“说什么了?” “你居然逼她跟我生孩子。” 苏文卿一听狠狠的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丑儿啊丑儿,你怎么一点都不开窍啊,怎么能直接说出来,娘是让你勾他啊。 嘴上笑道:“丑儿某些方面像个小孩子一样无知,谢公子不嫌弃的话就当多一个丫鬟在身边伺候你,只要谢公子你有几分怜惜,丑儿的身子让谢公子享用也是理所当然。” 谢傅一本正色道:“苏婶,或许在你眼中,皂眸是个卑贱的人,但在我眼中,任何人都值得尊重,更何况她是鹤情的救命恩人,你不应该把她做买卖一般卖出去。” 苏文卿闻言立即眼眶一红,弱弱道:“谢公子,我只是希望丑儿有处栖身的地方,像你这样的人太少太少了。” 谢傅闻言,顺水推舟道:“这有何难,你将皂眸接到府内住下,这样不就有栖身之所,同时你们母女也能团聚。” “真的吗?”苏文卿惊喜,很快有点为难道:“谢公子,丑儿属于生人勿进,我怕……” “放心,这点我已经考虑好了,会安排一处僻静的院子让你们单独住下,也不会让人靠近打扰你们。” “这如何是好?” “别忘了,皂眸是鹤情的救命恩人,这点小事还远远不足以报答救命之恩。” 苏文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忍心把丑儿一个人撇下,这些天她早就想把丑儿带到身边来,就是怕重蹈当年覆辙,被人视若妖孽驱赶追杀。 “谢公子,你真的是世上最好的人,奴家真不知道如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天知道收留丑儿,谢公子将来要承受多少方面的压力,小姐就肯定不愿意,一定是谢公子为她们母女据理力争。 谢傅笑道:“说反了,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你今天见到皂眸,跟她说一下,我这边让孔管家安排下去,收拾一间疲倦的院子。” 苏文卿连连点头。 “还有,嫁人还有那个……生孩子的事情,你不准逼她了,等她多接触一些人和事,自然会像小孩子长大一样,情窦初开。” 苏文卿还在打谢傅的注意,“那到时候如果丑儿喜欢你,谢公子你愿意不愿意啊?” “婶啊,天底下年轻俊杰一大堆,像皂眸那种傲气的奇女子,未必会看的上我。” “我不管有多少年轻俊杰,反正我就是认为谢公子是世上最好的人,这么多年,也只有谢公子在了解我们的情况之后,还肯收留我们。” 苏文卿还停留在过去,却不知道现在,魔医就算性情脾气再古怪,也肯定会有无数势力想要去招揽她。 “谢公子,奴家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丑儿就是你的奴婢。” “婶,你是你,她是她。” “我是她的母亲,她就是插上翅膀飞到天上去,也得听我们的。” “得了,先住下再说吧。” 隔日,苏文卿就将苏皂眸带到澹台府,安排在一处最为僻静的院子住下。 和谢傅商量和综合考虑之下,澹台鹤情跟府内人宣称,院子里住着一位高人,这位高人性情古怪,不喜欢被人打扰。 这处院子列为禁地,不准任何人涉足,违者重罚。 至于苏文卿就以照顾这位高人日常起居的名义入住。 只有孔管家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一些内情。 第258章 魔医道娘 入住当天,谢傅就搬来了一些书籍,道理都是从书中来的,书读的多了,该懂的自然懂。 又过了一天,谢傅又将茅舍的茶花全部移栽过来。 苏文卿见到茶花,立即触动往事。 谢傅道:“苏婶,听皂眸说你很喜欢茶花,你以后可以在这里做了你喜欢做的事了。” 苏文卿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好?” 谢傅笑道:“有些爱好是永远都不会遗忘的。” 苏皂眸站在栏前,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看着满身泥污的谢傅。 谢傅走后,苏文卿特意走到苏皂眸身边,问道:“什么感受?” 苏皂眸淡淡应道:“没什么感受。” “我都想嫁给他了,你却没什么感受。” “我可以按照你的意思嫁给他,可是他不要。” 苏文卿道:“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没心没肺。” 苏皂眸没有应声,苏文卿叹息道:“算了,一时之间也逼不来,在这里不受打扰,我正好教你怎么当一个正常的女人,怎么当一个讨男人欢心的女人……” …… 临近傍晚的时候,谢傅抽空往回莺院走一趟,这些日子因为鹤情的病,倒把兰甯给抛之脑后。 自那日之后,他就没有见过兰甯,也不知道兰甯是否还在生他的气。 却也连给自己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倒也觉悟出一个道理,女人在追求之前要哄,在追求到了之后,要宠更要拿出男人的威风来,要不然像兰甯这种平时心高气傲的女人,还真是难以约束。 皇帝为什么能够三宫六院,那些嫔妃为什么能够老实听话,还不是因为皇帝说一不二的威严。 所以对付女人也应该这样,要树立起自己的威严,无限度的忍让,就如同给她们三分颜色就开染房。 就像对小孩子一样,宠在心里就是。 到了回莺院却被告知,兰甯娘子不知道哪去了,这些日子都没在院里。 谢傅听完有些忧心忡忡,该不会真的做傻事了,虽然鹤情再三向他保证,兰甯不是个会干傻事的人,可一个把自己的脸划成那个样子的女人,谢傅心里真的没底。 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下一回见到她,一定要把她驯的老实听话一点。 回到白脸窝,天已经暗了下来,胡地全特意找到谢傅:“最近晚上少出去的好,要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谢傅问道:“是不是除了什么事情了?” 胡地全神秘兮兮道:“我收到风声,魔头赤飞可能潜伏在苏州城内,搞得吴中四大名阀紧张兮兮,草木皆兵。“ 谢傅喃喃道:“赤飞?”该不会就是那个胡子男吧。 胡地全道:“不错,正是十大恶人排名第五,外号鸡犬不宁——赤飞,这十大恶人个个凶残无比,出手就夺人性命,不少武道高手均命丧这些人的毒手,死在他们手上的普通人更不计其数。” 谢傅问道:“既然如此恶毒凶残,武道中人又怎么会容忍他如此横行霸道?” 胡地全笑道:“既然能名列十大恶人之榜,又岂是那么容易格杀,这些人成名已久,各有本事,有的狡猾无比,有的倚上强硬后台,有的低调潜伏起来,若非绝顶高手联手,根本不能轻易拿下,谁也不想去招惹这些躲在暗处的敌人。” “就拿赤飞来说,不知修习什么功法,一身护体真气强横无比,便是一般的武道高手全力一击也难以伤及他分毫,便是我的师傅也忌惮此人。” 谢傅喃喃道:“难怪了。” 看来那胡子男就是赤飞,难怪当日自己挥剑,这赤飞根本毫不在乎。 只是为何苏皂眸一出手就杀了这赤飞,那苏皂眸的修为岂不是比赤飞还要高多许多。 一个赤飞就让吴中四大名阀如此忌惮,如果我有苏皂眸这个保镖,岂不是可以横着走,想到这里谢傅心头怦怦跳了起来。 胡地全疑惑道:“难怪什么?” “没有,你继续,你说吴中四大名阀为何紧张兮兮呢?” 胡地全笑道:“这要从赤飞和吴中四大名阀的恩怨说起,据说赤飞曾是陆家的追随者,赤飞在一次渡武道之劫的时候,陆家并没有安排文道高手帮助赤飞渡劫……” 胡地全说着突然停下,转而问道:“你知道武道之劫吗?武道踏入五品虽能御气无形,每上升一品修为,都有一劫,谓之武道天劫,要安然度过此劫,需要借助文道高手的祝词真言,武道修为越高的人渡劫,就需要更加厉害的文道高手来念诵祝词真言。” 谢傅点头,这也容易理解。虽然他不知道详细,但是修为越高,就需要能力越高的人来化解。 胡地全继续道:“二品一品高手渡劫的时候,甚至需要多名文道高手同时念诵真言,当时恰逢陆家家主渡劫之际,陆家所有文道高手都养精蓄锐,应付陆家家主这个武道之劫,根本无法照顾赤飞。” “赤飞渡劫失败,一夜成魔,斩杀多名文道高手,同时屠杀陆家无辜家眷近百人。” “陆家大怒,全力追杀赤飞,其余三家也加入追杀行列,仇恨就此结下。” “此次赤飞在苏州周边地区,屠戮与吴中四大名阀有关联的家族,就是报复扬威。” 谢傅问道:“难道堂堂四大名阀还对付不了一个赤飞?” 胡地全道:“像赤飞这样的高手,他若想隐藏起来,要找到他并不容易,要将他围杀那就难上加难,而且此次恰逢苏州文廷庙会,这大概是四大名阀感到紧张的原因。” 谢傅脱口问道:“苏州文廷庙会?” 胡地全道:“这苏州文廷庙会,在信男信女眼中是祭祀崇奉庄圣的日子,到时会开设道场坛醮斋戒。”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对于华夏民族来说,祭祀和战争,都是国家生活中的头等大事,战争是为了保国安邦,而祭祀是一个民族的凝聚力,相同的文化,相同的先祖先圣。 谢傅笑道:“庙会就是敬天尊圣法祖。” 胡地全道:“另外,这苏州文廷庙会还有另外一层寓意,到时候苏州文廷所有文道高手会助武道中人渡过突破修为的武道劫数。” 谢傅讶道:“竟是如此,可有什么要求?” “没有,不过来的都是平时循规蹈矩的武道修行者,你想一想若是平时无恶不作,只怕刚刚露面就会被人斩杀,那些文道高手又怎么会助他们渡过武道劫数。” 谢傅道:“此举无形之中约束这些武道修行者的举止,让他们平日里慎言谨行,若是仗着武力过人,无法无天,岂不天下大乱,妙啊。” 胡地全道:“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文廷庙会却是给这些无门无派武道修行者的一条生路,若没有文道高手相助,武道之路最终只能是身死武消或乱性成魔。” 谢傅道:“既然无门无派,那文廷为何不干脆收留这些无门无派的武道修行者。” 胡地全笑道:“庙宇只有布施,那曾见过庙宇养人,就算是文廷这个聚集天下文道高手的地方,也养不了这么多武道中人,”嘴上补充一句:“念诵祝词真言是非常耗费心神。” 谢傅明白,气力有尽时,精神也是一样。问道:“那些名门望阀呢,他们为什么不招揽这些人?” 胡地全道:“文道高手实在太少太少了,几乎任何一个有所成就的文道高手都如稀世珍宝一般,那些名门望阀,比起招揽武道高手,更想招揽文道高手。” “好比有多少粮才能养多少兵,如若不然就会出现赤飞这种情况,反而给自己埋下隐患。” “像苏州文廷这种大地方,能够念诵祝词真言的也超不过十人,当然灵山总廷会派三名文道高手前来相助。” “而吴中四大名阀担心的正是赤飞会对这些文道高手不利,如果苏州庙会因此破坏,只怕会造成混乱的场面,赤飞到时在趁乱动手,岂不一箭双雕。” 胡地全笑了笑,继续道:“无论是儒释道三门还是这些名门望阀都要依仗灵山文廷,如果苏州庙会出了乱子,只怕吴中四大望阀也难辞其咎,到时候也难像灵山文廷交代。” 谢傅喃喃道:“你想的到的事情,别人也想得到,只不过还需要一个博弈的过程。”说着笑道:“我倒觉得不用太担心赤飞。” 胡地全疑惑道:“为何这么说?” 谢傅道:“赤飞应该是死了。” 胡地全骇然:“死了!怎么可能?” 谢傅道:“我曾见过一位高手,我手持宝剑全力刺向此人,他躺着一动不动,我却不能伤他分毫,我听别人叫他赤飞,应该不会这么巧是同名。” 胡地全却道:“一定是同名!” 谢傅道:“因为这个赤飞是死在另外一名高手的手中,你可知道十大恶人排名第一的魔医道娘是何许人也?” 胡地全骇然:“杀赤飞的该不会就是魔医道娘吧!” 谢傅点了点头。 胡地全轻道:“如果是魔医道娘那就很有可能,毕竟是十大恶人排名第一的魔医道娘,想来比赤飞要可怕许多。” 谢傅问道:“地全,你很了解魔医道娘吗?” 第259章 文廷庙会 胡地全苦笑:“那种人物,我见到了还能活着吗?魔医道娘名声在外,我素有耳闻而已,我听说魔医道娘,就算是一品高手也不敢看她的眼睛,不!就算入道高手也未必敢一试。” 谢傅没有应声,其实当时他真的想试一试,现在想来有点忐忑,任何事都并非空穴来风。 胡地全问道:“他们之间打了多久?” 像他们那种高手,胡地全只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 谢傅道:“我没有看清,赤飞就死了,连多喘一口气都不能够。” 胡地全闻言一声不吭,对他来说就像地上的蚂蚁看着天上的雄鹰,根本无法理解那种层次。 谢傅突然道:“地全,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魔医道娘就在府内。” 胡地全闻言,不由自主的发抖,只感觉传闻中的大恶魔离自己不远,随时小命要丢,“谢傅,你……不要开玩笑。” 谢傅在胡地全耳边低声说了一番,按照他的感受说魔医道娘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胡地全这才稍微淡定,轻轻的擦了额头的冷汗,反正你说的再动听,我都不会相信你。 谢傅笑道:“你真的怕死!” 胡地全反问:“你不怕死吗?” 谢傅没有回答,他尝试过比死还要恐惧的事,现在他却更加怕死,可他又必须勇敢的向前。 …… 谢傅潜心武道,道理再好断然不如一双拳头来的实在。 修为进展也是突飞猛进,突破练筋,进入练脉阶段。 无需多久,他就能够突破练脉,打好武道基础入品,算是真正的武道中人。 十二月初九这一天是苏州庙会。 苏州庙会地点在洞庭东山庄圣庙,而庄圣庙在洞庭东山莫厘峰半山腰。 天还没有亮,谢傅和胡地全就出发前往太湖码头,要到洞庭东山,需要坐船渡过太湖。 两人此行,并非为了单纯游玩。 胡地全为了收集一些小道消息。 而谢傅在了解了文道与武道的复杂关系之后,想要更深入点了解文道,同时也是为了拓广世面。 来到太湖码头,不少信男信女已经集结在码头,人头怂恿,有大户人家带着随从,也有普通人家的女眷。 水面上舟船密集,逐一靠岸搭载游客。 花香徐拂大概如此,看来这苏州文廷庙会影响力巨大。 谢傅和胡地全搭上一只舟船,看看周围的人,并看不出谁是武道中人。 胡地全低声道:“别看了,他们都是普通的信男信女。” 谢傅微笑,便把目光移动到清晨的湖面上,和风吹过,将湖面的晨雾吹的厚薄不均。 上了岸,两人跟着一众信男信女登上洞庭东山。 洞庭东山算不上是什么高山,就算莫厘峰也只不过百余丈,一刻钟之后到了庄圣庙。 这庄圣庙规模宏大,高大的山门,庄严肃穆,楼阁殿堂,各占地势,错落有致。 山门前开拓出一大片空地,可以容纳数千人,此刻空场前已经是人山人海。 有身穿冠服之人正在坛醮祭圣,庙内更是香云缭绕,白烟袅袅,好像一朵长在庙宇上方的白莲花。 谢傅对着胡地全问道:“我看都是来崇奉的信男信男,那些武道中人和文道中人在什么地方?” 胡地全应道:“我也是头一回来,我们且边走边看,慢慢了解。” 今日到来的并非全是新男信女,也有来游玩凑热闹的游客,谢傅和胡地全手无香烛祭品,也算是游客中的一份子。 进了山门,便是一条丈余宽的石砌大道,直通庄圣大殿,此刻这条石砌大道如赶集的街道上,人头密集。 离开大殿门口十丈的地方有一个露天香炉,香炉内插了密密麻麻的香、 两人来到大殿门口,只见大门左右挂有一联,上联是手攀星斗目天苍,下联是放怀无处不仙门。 殿内建造的气象非凡,白玉地面,雕梁画栋,正中有一木像,庄严肃穆正是庄圣像。 信男信女对着这庄圣像焚香祭拜。 既然来了,谢傅就对着庄圣像拜了一拜,拜完之后,看这殿内楹联颇有,便逐一看了起来。 胡地全却暗暗打量着这殿内的人和物。 这时胡地全靠近,拉了拉谢傅衣袖,暗暗朝一处指去。 谢傅望去,却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丰神俊朗,穿着一身华丽的宝蓝衣衫,腰悬长剑,行走之间十分潇洒闲雅。 女的十八九岁,穿着一袭白裙,行走间白裙漾动如同洁白的云气,面容娇美,肌肤白皙,清艳不可方物。 同样腰悬长剑,娇美中多了几分凛然不可亲近的英气。 谢傅笑道:“你老毛病又犯了,看不出人家名花有主吗?” 胡地全低声道:“他们两个都腰悬长剑,姿态脱俗。” 谢傅恍然大悟:“武道中人。”说着低头看向悬在自己腰间的宝剑昆吾,总感觉比起人家,自己差点什么。 胡地全点了点头:“他们两个既是武道中人,我们偷偷跟着他们,一会自然知道文道高手在什么地方为武道中人渡劫。” 谢傅点头,暗中注视两人,见两人在大殿逛了一圈之后,离开大殿,又跟了上去。 跟着这对年轻男女又逛了其它庭院,庙堂。 今日人多,虽然一直跟着,这对年轻男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跟着。 女子模样清冷,一路上到表现的很有兴致,似乎从来没有来到如此热闹的地方。 男子举止内敛沉稳,唯有在女子搭话的时候,才露出一丝儒雅的笑容。 谢傅听他们一个叫朱师兄,一个叫段师妹,应该是师兄妹的关系。 跟着两人逛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这对男女离开熙熙攘攘的前堂,朝后堂方向走去。 这后堂是庙内道人清修之地,不接待外人,行着行着,游人越渐清冷。 行至一处苍松翠柏,古木参天的大庭院,竟只有四人。 这对年轻男女突然停了下来,男子对着女子笑道:“段师妹,你可真是美若天仙,在宗门内就引起众多师兄弟对你倾慕不已,眼下只是这么一露面就招惹来胆大包天的宵小之辈,看来我不能随随便便的带你出来闲逛了。” 女子略带撒娇道:“朱师兄,你又取笑我。” 谢傅闻言暗忖,原来人家一直都知道被人跟踪。 这对年轻男女说着转过身来看向谢傅两人。 胡地全立即心虚的低下头,谢傅见既然被人家发现,干脆微笑,大方拱手施礼:“在下谢傅,方才看见公子器宇不凡,有心相识,这位公子,未请教。” 年轻公子笑道:“你到底是想认识我,还是想认识我师妹。”说着侧头看向身边丽人。 白衣女子立即面色一红。 谢傅干脆笑道:“我看姑娘清雅脱俗,宛如仙子落凡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年轻公子笑道:“段师妹,人家把你夸得这么美,想认识你,你愿意吗?” 白衣女子看都不看谢傅一眼,对着年轻公子道:“凡夫俗子,认识作甚。” 年轻公子目光飘向谢傅腰间佩剑,笑道:“我看他腰悬长剑,可未必是凡夫俗子。” 谢傅顺水推舟道:“谢某醉心武道,只可惜初窥门径而已,刚才见两位腰悬长剑,容神熠熠,顿生结识之意,日后也好切磋学习。” 谢傅这会的想法是借助两人关系,同行有人带路,总比跟着什么都不清楚的胡地全胡乱摸索要好。 年轻公子微微一笑:“无知之辈。” 谢傅谦逊道:“是,希望公子能够指点。” 年轻公子对着身边丽人耳边低声道:“师妹,你是我的,惦记你美色的人,你猜我一般会怎么对待他呢。” 此话说的白衣女子脸上微微一红,心里甜滋滋。 年轻公子对着谢傅说道:“我不识无名小辈,这样吧,你能接下我的奴仆一招再说。”说着朗声喊了一声:“朱权。” 一名中年大汉突然从空中落在年轻公子身边。 这名大汉穿穿褐色衣服,衣服襟头左侧绣着一个图案,正中一个朱字。 大汉弯腰对着年轻公子十分恭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年轻公子笑道:“这位公子醉心武道,你指点指点他。” 大汉转身看了谢傅一眼,瞬间却昂首挺胸,微微笑道:“请亮剑。” 谢傅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说,对方真的要找人来和自己切磋。 想来自己自从修习武道,还未真正和人动手过,眼下正好趁这个机会试上一试,自己有几斤几两,便拔出佩剑昆吾来。 看谢傅拔剑姿势毫无凌厉之气,大汉一笑,白衣女子一笑。 白衣公子也是一笑,突然看见谢傅手中之剑锋芒,眼神却是一亮,开口道:“朱权,切磋而已,可不能下重手伤了这位公子。” 大汉应道:“知道了!公子。” 胡地全虽然修为不怎么样,却是老江湖,听了这话,立即感到不对劲,隐隐感觉对方动了杀心,对着谢傅道:“公子,刀剑无眼,你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谢傅听胡地全的语气,立即察觉到胡地全在警告自己,朝年轻公子看去,只见对方虽然嘴角挂笑,眼神却有冷意,心中暗惊,难道他想杀了我不成。 不管如何,都不得不防,只是这会剑已经拔出来了,却是骑虎难下。 第260章 遇见熟人 大汉看出谢傅有警惕之意,开口道:“公子不先出手,那我就先出手请教了。” 虽不至于感受到实质的威压力,但是异于常人的敏锐让谢傅立即感受危险逼近。 大汉突然出手,拳头凝聚真气朝谢傅胸膛轰来,一股气劲将他周身笼罩。 谢傅身体受到压迫,本能的要反抗。 不!是要逃跑。 入品之人对敌,未交手先斗气。 就如同身处狂涛骇浪之中,首先要站的稳,才能移动。 在绝对的差距面前,弱小的一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那些所谓的招数更是无稽之谈。 与此同时,谢傅变得高于常人百倍的神敏体质,让他的周身毛孔炁穴如同在修炼武道时一般,舒展吸纳。 人立于天地,呼吸吐纳为天地一物,要做的事纳天地之钟灵为我所用,化腐朽为神奇,神敏便是与天地的敏锐联系。 因为身体的这个变化,谢傅瞬间在脑海闪过一个念头,那我是不是可以将对方这一刻散发出来的真气纳为己用呢? 在这一刻,他的周身岂不是天地钟灵浓郁到惊人的地步。 对!物极必反!浓郁到正常人承受不了,能够将正常人瞬间杀死,如同水虽柔,浩荡成刚,攻坚者莫之能胜。 念头一闪而过,朱权拳头已至。 这是谢傅第一次单独面对武道高手,他真的想躲开,但是在对方气劲牵制之下,他根本躲不开,就好像站着一动不动,硬生生承受对方这一拳。 就在谢傅要被拳头轰成碎片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的谢傅的面前,谢傅立感压力顿消。 与此同时噗的一声,如同两个普通男人抵拳一般,出拳轰击谢傅的朱权反而是连连后退几步。 劫后余生,谢傅顾不上定神,竟暗暗运行心法,如平时修习武道一般。 神敏能明显感受到空气中残留弥漫的真气气息,这真气气息更是经过武道中人纳天灵地气匠化而成的先天真气。 谢傅周身炁穴舒展到极致,贪婪的蚕食鲸吞着,滚滚入体纳入体内的水脉之中。 他虽身负水脉,但水脉之中却一直空荡荡的,此刻先天真气入体,他身体的筋脉虽然承受不了,却可以储存在纳之无穷的水脉。 谢傅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有种登上极乐的满足。 尽管如此,谢傅还是吸的太慢了,空气中弥漫的先天真气一部分被谢傅吸入体内,纳于水脉之中,一部分逐渐飘散,归于天地。 水脉有点东西了。 如果我能将对方这一拳所携带的真气之厉在一瞬间吸纳,对方的拳头岂不是跟普通人一样,对我造成不了伤害。 从来没有人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而谢傅却是神敏、水脉兼备,这造就了他得天独厚的条件。 一把清朗笑声传来:“出手就要夺人性命,竟有如此歹毒的奴仆。” 众人闻声朝笑声传来处望去,却是一位白衣公子翩然而至,虽然已经寒冬,却手持白玉折扇往身上轻轻扇风,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却是女扮男装的张凌萝。 说真的,她穿男装的样子真的是俊如冠玉,绝世无双,风流远胜一般英俊男儿。 而在谢傅看来,她这番姿态与穿女裳时的清纯如水是两种极端的反差,真的是扮人是人,扮鬼是鬼。 年轻公子出声道:“张小姐。” 看来认识张凌萝。 出手替谢傅挡住那一拳的中年仆人退回到张凌萝身上,跟另外一名中年仆人一起站在张凌萝的身后。 这名中年仆人名叫阿狗,当日在大街之上伤谢傅的叫阿猫,两人均是张凌萝的奴仆。 除此之外张凌萝的身侧还跟着一名衣着华丽的黄衣公子,看来身份比阿猫阿狗要高一点。 年轻公子在叫了一声张小姐之后,把目光落在黄衣公子身上,脸上隐有不悦。 黄衣公子喊了一声:“兄长。” 谢傅这才注意到年轻公子与黄衣公子模样长的竟有些相似。 张凌萝却没有与年轻公子打招呼,看向谢傅说道:“我谢叔叔只不过是练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你这卑贱的奴仆竟想害他性命,该死!” 谢叔叔三个字一出口,除谢傅外,所有人都露出疑惑之色,最终目光落在谢傅身上,这谢叔叔叫的该不会就是他吧。 在疑惑中,张凌萝对着谢傅笑道:“谢叔叔,凌萝赠你的宝剑用的可还顺手?” 张凌萝口吻无不充满晚辈的谦逊尊敬。 年轻公子眼里暗暗露出惊讶之色,能让张凌萝叫上一声叔叔的,身份可大不简单,这人是什么来历。 既然她叫自己一声叔叔,谢傅也就大胆应她,笑道:“顺手。” 张凌萝笑道:“我看你用的不是很顺手,该不会是每日拿我的宝剑去宰鸡杀狗,钝了吧。” 谢傅看见锋利无比的昆吾,笑道:“没钝。”这么轻易就钝了,还算的上是宝剑吗? “我看看。” 张凌萝说着从谢傅手中接过原本属于自己的佩剑昆吾,对着那叫朱权的汉子身上随意划去。 剑光所指,褐衣大汉一条胳膊顿时齐肩掉落地上,断处鲜血直流。 谢傅惊讶,当着人家主子的面斩下人家奴仆一条胳膊,实在是嚣张至极。 “嗯,还是一样锋利,谢叔叔,定是你刚才握剑姿势不对,你再试一试。” 张凌萝的意思是让谢傅砍下这朱权另外一条胳膊。 如果真的以为张凌萝一声谢叔叔,谢傅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他就太天真了,张凌萝是张阀小姐,她可以当着这名年轻公子的面砍下他奴仆的手臂。 谢傅却不能这么做,如果他这么做一定会引起此人的记恨,甚至牵连到澹台府,给鹤情带来无尽的麻烦。 而且这名奴仆也只不过受人指使,他对砍下这名奴仆的手臂毫无兴趣,如果可以的话,他此刻倒是很想砍下这名年轻公子的胳膊。 这账先记下吧,恨一个人不能让对方知道,想杀一个人,更不能让对方知道。 朱权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地位卑微,公子绝不会为了自己和张小姐翻脸,立即忍痛说道:“张小姐,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请张小姐宽恕。” 张凌萝叫了一声:“谢叔叔。”看向谢傅,似乎在说看你意思了。 谢傅将昆吾收入剑鞘之中,哈哈一笑:“是我不知深浅。” 朱权立即知道捡回一条命,朝谢傅投来感激眼前,退回到年轻公子身后。 见谢傅毫不在意,似胸怀阔达的样子,张凌萝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表面上她是给足谢傅面子,为谢傅出头,实际上她是想给谢傅带来麻烦,她太了解朱九春了,有仇必报,有怨必究,尽管朱九春这个人很会伪装。 如果她是第一次认识谢傅,或许会认为谢傅是个仁慈阔达的人,但是这人精的很,特别是他假冒李大人时所做的那些事,只有奸臣才能对付得了奸臣。 心中冷笑,谢叔叔!你以为这样就躲过去了吗? 年轻公子对张凌萝斩下他奴仆一只手臂毫不在意,笑道:“张小姐,这位公子是?” 却是想让张凌萝介绍一番,因为他想不到,姓谢的,谁配的上张凌萝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谢叔叔,而且还如此的年轻。 张凌萝隆重介绍道:“这位是我姑姑的结拜义弟,谢傅谢叔叔。” 年轻公子闻言心中一讶,张凌萝口中的姑姑自然是远嫁他乡的崔夫人张意真了,这张意真在年轻的时候在苏州城也是风云人物,又因为张意真是张阀嫡长女,所以在张阀地位非常高。 当年来前来提亲的不乏名门望族,只是忠义名士张公却将张意真嫁给平庸之辈。 听说无锡爆发瘟疫,张意真的丈夫染疫身亡,现在了寡妇。 这张意真现在也只不过三十出头,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这名叫谢傅的该不会是张意真暗中养的小白脸吧。 义弟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年轻公子越想越有可能,心中顿时一笑。 谢傅道:“凌萝,看得出你们很熟悉,快把这位器宇不凡的公子介绍给我认识。” 谢傅表现的十分热情,结识之意浓烈。 年轻公子十分受用,原本想自报家门,听对方这么说,就干脆借张凌萝之口。 张凌萝笑道:“谢叔叔,这位是朱家大公子,朱……朱……” 张凌萝说着竟停顿起来,对着年轻公子道:“张公子,抱歉,我都忘了你的名字。” 朱九春表情顿时有点难看,连他名字都不记得了,明显表示从来他不关心他这一号人,而他作为朱家大公子,却是朱家年轻一辈最为优秀的人物,甚至已经坐稳朱家未来家主的位置。 朱九春脸上难看表情一闪而过,笑道:“我从小就在雷渊宗云汇峰宿乾师尊门下学习武道,少与张小姐接触,张小姐记不起我的名字也不会有什么奇怪,不像某些人,整人闲来无事,围着女人转,张凌萝记得这些人的名字也就没有什么奇怪。” 这番话意有所指,一方面暗暗责备自己的亲弟弟朱九夏像跟屁虫一样围着张凌萝转。 另一方面讽刺张凌萝作为名阀小姐,却行为放诞,整日与男儿厮混在一起。 第261章 真言之秘 张凌萝可不是那种被人说上几句就无地自容的女子,她既敢做出来就不怕别人说,就算别人不爽也奈何不了她。 被人说几句又不会少根毛,跟人生气,气坏自己罢了。 朱九春一言之后,转身谢傅,笑道:“在下朱九春,家父朱长麟。” 朱长麟正是现任朱阀家主,报上朱长麟三个字,也相当说清楚了他的身份。 谢傅回应道:“在下谢傅。” 却没有报上家门来历,一般没有报上家门来厉,就是普通人家,普通人家就算报出来,别人也不知道。 “谢公子,我与师妹逛了一天了,有些乏,想回去休息,有缘再见。” 朱九春说了一句之后,特意看了弟弟朱九夏一眼之后,才和白衣女子走入内堂。 朱九春走后,张凌萝对着朱九夏笑道:“二公子,看来你兄长有些不高兴了。” 朱九夏道:“他是他,我是我,凌萝我们现在哪里去。”却是叫的十分亲近。 张凌萝突然却哎呀一声:“我头上簪子掉了。”说着开始低头看看左右。 朱九夏问道:“会不会刚才逛庙的时候掉了。” “很有可能。” “凌萝,你等一下,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回来。” 朱九夏说着立即低头往回寻去。 朱九夏走后,谢傅笑道:“看得出人家对你很好,你怎么如此戏弄他。” 张凌萝笑着应道:“人家对我好,我就要对他好,那我岂不是要累死,谢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傅笑道:“今天是庙会,我就来逛逛。” 张凌萝破有深意道:“逛着就逛到这后堂来,这里可一点都不热闹。” 谢傅没有直接回答,笑了笑:“张小姐,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不要告诉我,你也这么巧来逛庙会的。” 每年文廷庙会的安护都是由吴中四大名阀负责,毕竟这么多的武道中人涌到苏州城内,得有人加以制约控制。 庄圣庙这边由朱张两家负责,苏州周围由顾陆两家负责。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回必须提防赤飞,所以四家都暗中派出足以对抗赤飞的真正高手。 张凌萝低声笑道:“谢叔叔,我们也就不要装糊涂了,你到底想来干什么?” 谢傅笑道:“我真的只是来凑凑热闹。” 张凌萝凑近,在谢傅耳边吹气如兰道:“你有什么目的,不妨告诉我,我最喜欢干坏事了。” 谢傅呵呵一笑:“像我这种修为低末的人,能干出什么坏事来。” 张凌萝又低声道:“哦,如果我告诉别人,你有无迹酥脉,你猜他们会不会把你捉起来,拷问一番。” 谢傅笑道:“我走累了,有地方歇息吗?” 张凌萝低声笑道:“到我房间去,可以说悄悄话。” 谢傅点了点头,跟着张凌萝走进庄子庙的后堂,经过一处门庭的时候,门口有人把守。 见是张凌萝问都不问一句,直接放行,若是游客迷路行到此处,却是要劝离。 进入后堂,明显僻静许多,倒像足庙内道人的清修之地。 谢傅心中好奇,一路走来怎么不见一个武道中人,他此行也没有什么不轨目的,一会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向张凌萝好好问问。 穿廊过院,到了东边一处庭院,院内有不少穿着张阀服侍的男子,见到张凌萝,均恭敬的叫上一声小姐。 谢傅见这些人均是腰悬刀剑,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的张阀奴仆。 张凌萝直接带着谢傅来到院子正中一间厢房,身后的阿猫阿狗立即止住。 胡地全却要直接跟进去,张凌萝回头盈盈笑道:“大笨熊,你也要进来吗?” 胡地全犹豫不决,谢傅笑道:“地全,要不你在外面等着。” 进入厢房,张凌萝笑道:“看得出这大笨熊对你忠心耿耿。” 谢傅笑道:“我与地全是朋友,谈不上什么忠心耿耿,互相关心罢了。” 谢傅扫了一眼厢房,厢房虽然不大,布置的格局却很有雅趣,室内窗明几净,方砖铺地,地面一尘不染。 近窗处一张矮榻,榻中放一只方形小榻几,上有一只古朴香炉,炉内青烟袅袅,香气氤氤。 墙壁上挂着一些字画对联,环境倒是十分清静幽雅。 张凌萝把房门掩上。 谢傅笑道:“大白天的,你把门关上干什么?” 张凌萝笑道:“说悄悄话自然要提防隔墙有耳。” 谢傅无奈一笑,就怕外面那些人要误会。 张凌萝盈盈笑道:“你怕了?” 这话倒让谢傅感的有点讽刺,难道怕的不应该是你这清纯美丽的小娘子吗? 两人在矮榻坐下,张凌萝烧水,嘴上说道:“谢叔叔,刚才受委屈了吧?” 谢傅应道:“没有。” 张凌萝问:“是不是心头还有气没消,要不我拆散朱九春和他的女人为了出气可好?” 谢傅笑道:“你如何拆散他们?” 张凌萝笑道:“朱九春喜欢我。” “哦,他向你表白了?” “没有。” “那张小姐为何如此自信,朱公子身边的女子容貌出众,并不差。” 张凌萝咯咯一笑:“因为朱九春总想把最好的东西占为己有。” 谢傅哈哈大笑一声。 张凌萝瞥了谢傅一眼,“谢叔叔,我看好你,因为奸诈的人才能成大事。” 谢傅笑道:“你从哪一点看出我奸诈了。” “姑姑说你是个十分奸诈的人。” 谢傅笑道:“我以为我在真姐眼中是个忠厚的人。” “姑姑说你很会审时度势,尽管你很会伪装,你承认吗?” 谢傅笑道:“好吧,但有一种情况下是例外的。” “什么情况下?” “对待亲人朋友。” “谢叔叔,你在警告我吗?” “张小姐,可以当做戏言。” “你认为我是个会乖乖接受警告的人吗?” “你不会,或许你自认聪明过人,但总有一天,会遇到比你更聪明更厉害的人。” 张凌萝淡淡一笑:“就像下棋,有的时候就算明知不敌,也要博弈到终点。” 谢傅笑道:“张小姐不必把我当成敌人。” 张凌萝咯咯一笑:“谁把你当敌人了,你可是我谢叔叔。” 这时水开了,张凌萝亲自为谢傅倒茶。 双手奉上,“谢叔叔,渴了吧,请饮茶。” 谢傅看着这茶,却迟迟没有接过。 张凌萝笑道:“怎么?担心我在茶里下毒?” 谢傅笑道:“你要害我,也无需在茶里下毒。”说着接过饮了一口。 张凌萝笑道:“毒也分很多种,有一些能够让人迷失心智,浴火焚身,有一些能够让人浑身酥软,就像无迹酥脉。” 张凌萝说着特意看了谢傅一眼,开门见山道:“谢叔叔,你怎么会有无迹酥脉,这可是景教的东西。” 谢傅笑道:“张小姐你不必怀疑我,我与景教没有任何关系,这无迹酥脉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获得,用来保命用的。” 张凌萝淡淡道:“是啊,你这么浅薄的修为,倒是很难让人注意到你。”又是话中有话。 谢傅不喜欢这样互相试探的说话方式,直接道:“张小姐,我就是一个对武道有浓烈兴趣的人,此时来到庄圣庙,也是听说今天是文道高手助武道中人渡劫的日子,却是想来大开眼界。” 张凌萝笑道:“你对文道也感兴趣?” “是。” “你想开开眼界?” 谢傅应道:“是。” 张凌萝道:“可是文道高手在念诵祝词真言时需聚精会神,不能受到闲杂人等打扰。” 谢傅道:“我跟着你应该不算闲杂人等吧。” “走吧,我带你去瞧瞧。” 谢傅没想到张凌萝应的如此爽快。 打开门,胡地全讶道:“这么快就出来?” 谢傅反问:“那你觉得多久合适呢?” 胡地全道:“怎么也得个把时辰吧。” 张凌萝道:“谢叔叔,走吧。” 胡地全跟了上去,“谢傅,你们要去哪里?” “额……” 谢傅话还没有说完,张凌萝就道:“大笨熊,我不喜欢你身上的臭味,你就不要跟着了。” 谢傅敷衍一句:“我想和张小姐到后山走走,地全,要不你就不要跟着了。” 胡地全脱口道:“打野战!”毕竟在胡地全的印象中,张凌萝太浪荡了。 胡地全话刚出口,心中一惊,坏了,悄悄朝张凌萝望去。 张凌萝却盈盈笑道:“是啊,要享用谢叔叔这样独特的男儿,自然要用独特的方式。” 胡地全啊的一声,谢傅却是露出苦笑,“张小姐,带路吧。” 路上,张凌萝问道:“谢叔叔,我们郎才女貌走在一起,你说别人会不会怀疑我们是一对。” 谢傅应道:“不会!” 张凌萝好奇道:“为什么?” 谢傅道:“他们只会认为我是你男宠之一。” 张凌萝咯咯娇笑。 说话之间,两人行到后山,只见一颗古柏树之下,有二人相对而坐,其实一人身穿青色道服。 似乎为了不打扰两人,远远的张凌萝就停下脚步,对着谢傅说道:“那身穿青色衣服的人就是文道中人,从他身上穿的衣服颜色是一名青色儒师,这在文廷是一种身份标志,青色儒师对应的文道修为应该是在正儒。” 张凌萝继续道:“天上有神之要语,身心意念深深融入其中,念之诵之,以己之神合彼之神,谓之真言。” “文道中人所念诵的真言,是以己身意念引导天地神秘力量用之,而念诵真言需要开轮,普通人是念诵不出来的,像念诵祝词真言,需要开喉轮和脐轮两道脉轮。” 谢傅点头问道:“那颗柏树可有什么玄机?” 张凌萝笑道:“那可不是一颗普通的柏树,那是雷击柏木。” “雷击柏木!” 第262 法器道场 谢傅博读,据道人仙家要笈所载,雷击柏木就是被天雷击中的柏木,而雷又分为五种,天、地、水、神,社。 天雷主正天序运四时,发生万物。 地雷滋养五谷,清扫山岚,祈求晴雨。 水雷兴风起雨,降下甘霖,水府事理。 神雷主杀戮,祀典神祇,诛妖杀魔。据说拥有无上大神通大智慧的神人,能引神雷降下。 社雷却是主杀器灵,伐坛破庙,重塑自然秩序,生灵万物平等。 而要被五雷中的天雷击中的柏木才算上雷击柏木。 当然并不是被天雷劈中的柏木就是雷击柏木,柏木被雷劈中被不稀奇,但是就雷击柏木而言,柏木被天雷击中要活着才行,天雷之威天崩地裂,被天雷劈中的柏木还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这是其一。 其二,百年以上的柏木才具备有灵气,树木有灵就具备五行之中的金性,树木本身属木有木性,长期长在土里有土性,树木又以水滋养成长就有了水性,再遭受雷击后,树干被火锻炼,就又具备火性,这样就是五行具备。 其三,雷击柏木五行具备又蕴含神罚之力,可以诛恶辟邪,但是又不是所有的雷击柏木都有此神秘力量,柏木被天雷击中后,又会因为天气地理导致罡气外泄,灵气抽离,进而出现死气。 总得来说雷击柏木这东西要符合天时地利人和,天地之大要符合真正意义的雷击柏木却是微乎其微。 谢傅看了看周围风水地理,四面环水,大概明白文廷为何会在这里设下庄圣庙。 张凌萝看了谢傅一眼,她的这位谢叔叔从来就不是普通人,看他表情应是了解,也就没有赘言,直接道:“对!雷击柏木。” “张小姐,你继续。” 张凌萝笑道:“文道中人会用雷击柏木制造法器,法器能够帮助并增强文道中人的能力,这雷击柏木根植大地,对于文道中人来说便是立于天地的自然法器,唯一缺陷就是不能随身携带。” 张凌萝笑了笑之后继续道:“而有天然法器的地方也就是文道中人的道场,在道场,文道中人会比在其他地方变得更加强大。” 谢傅看向张凌萝,“张小姐,你懂的还挺多的。” 张凌萝笑道:“不,并不是我懂的多,而是你对我了解太少了。”如果谢傅知道她另外一个身份也就不足为奇了。 就在这时,谢傅看见那位青衣儒师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青光,慢慢的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似乎受到影响,身上也泛起青光,只不过比较暗淡一些。 谢傅有点讶异。 张凌萝却是见怪不怪道:“真言是一种内在精神力量,靠存想以精气为引导,力量的大小因人而异,效果也不尽相同,有些人念诵真言可以默不出声,通过默念调动体内的脉轮,引借并喷发出无形的神秘力量来。 “一般的真言,要熟练念诵上万次,才能做到身心意念深深融入真言的意境之中,才能得心应言,真言的力量大小也与诵言的人能力相等。” 谢傅笑道:“就如学习作画一般,要画上无数次,才能得心应手,无念而起,随心而笔。” 张凌萝笑道:“正是!不过有些人例外,不过我听说有些文道天才能做到百诵成真。” 谢傅笑道:“这大概类似于书画中天赋奇佳的人物。” 张凌萝淡淡道:“这样的人物并不多,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谢傅脱口:“只有一人能够做到!谁?” “灵山文廷之主,文圣,文圣老人家也是现今唯一开七道脉轮,破玄入圣的人,据说他拥有无上大神通大智慧,能引神雷降下,诛杀妖魔,他能正天序运,他的存在关联到华夏大地的气运。” 张凌萝是个骄傲的人,但此刻提起文圣,语气却充满这仰敬。 谢傅喃喃道:“如果有缘见到文圣,定要好好向他请教一番。” 张凌萝嗤的一笑:“想见他的人多着呢,如果个个似你这般,文圣老人家岂不是要每日接客。” 谢傅哈的一笑:“张小姐你啊,连文圣这等神仙人物也拿来取笑。” 张凌萝笑道:“我是笑你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只见对坐两人身体青光顿消,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坐在青色儒师对面的男子窜天而起。 站在远处的谢傅立即感受到一个劲风拂面。 天空中传来一把响亮的笑声:“我苦修二十年终于踏入四品修为了。” 张凌萝淡淡道:“四品而已,有什么好得意,当我奴仆还不配。” 谢傅却是一脸羡慕无比。 张凌萝淡淡道:“已经结束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那踏入四品之人不知道窜到哪里去,青衣儒师站了起来,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 张凌萝低声对着谢傅说了一句:“祝词真言最为耗费心神,一般来说文道高手都能通过念诵真言来御敌自保,这个时候却是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候,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谢傅听出张凌萝的言外之意,朝张凌萝看去。 张凌萝笑了笑:“不过杀文道中人是大忌,你如果想动手,可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不然非但整个文廷会对你下必杀令,而且所有的武道中人都会以你为敌。” 谢傅笑道:“这么说成为文道中人不就多了一道保命符。” 张凌萝淡道:“也不尽然,别人要杀你岂会昭告天下,有的时候你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说话的空隙,两人走近,张凌萝对着青衣儒师道:“丁儒师。” “张小姐。” 谢傅立即拱手施礼道:“在下谢傅,刚才得见儒师神通,钦佩不以,晚生对文道兴趣浓烈,日后还望儒师能够指点一二。” 这位丁儒师扫了张凌萝一眼,才对着谢傅说道:“我已经不收徒了,况且文道不比武道,尤为讲究机缘天赋,谢公子如果对文道有兴趣,我倒是可以介绍你去文成书院学习一番。” 张凌萝倒是直言笑道:“儒师的意思是他不是不收徒,是你还差的远,让你先去文成书院学习,如果能做到筑基入儒,初窥文道门径,再来谈指点的事。” 丁儒师见自己的言外之意被张凌萝这么直白说出来,却是哈哈一笑:“谢公子,文道又叫神仙路,便是文成书院聚集致志文道的天赋之人,一年也出不了几个入儒的,当然大多数的心思并不真的在文道,而在于入仕。” 张凌萝解释一句:“虽有例外,但筑基入儒一直都是入仕的标准,入儒之后,慧眼清明,能够洞识忠奸,明辨是非对错。” 丁儒师颇有深意道:“这只是针对一般人而言,面对都有一定文道修为的人,可就辩不出来咯。” 谢傅明白丁儒师的言外之意,如果彼此都是入儒之人,便看不穿彼此,这种洞识忠奸,明辨是非只针对一般人而言。 这时那人窜回,刚刚落在就朝青衣儒师跪下,激动道:“马援多谢儒师相助。” 丁儒师淡道:“不必言谢,这本来就是文廷的职责和使命,速速离开就是。” 叫马援的男子站了起来,转身看了张凌萝一眼,开口道:“小姐,不知道你是否需要随从,马援愿鞍前马后。” 却是刚刚踏入四品就立即毛遂自荐,想要投奔名门豪阀,武道之路艰辛,他无门无派,若有依仗,只怕后路难行。 谢傅一讶。 张凌萝笑了笑,戏谑道:“听话吗?” 马援一讶之后,面子拉不下,似乎不愿意应话。 张凌萝笑了笑,挥了挥手,淡道:“罢了,我并不缺随从。” 马援闻言竟立即道:“小姐,马援听话,望小姐收留。” 张凌萝从身上抛出一物,淡道:“拿着此物到忠义园张府,自有安排。” “多谢小姐收留。” 谢傅心中很是惊讶,一个四品高手竟是如此卑微,这般恳求别人收留。 张凌萝声音轻轻飘来:“喜欢吗?” 谢傅疑惑道:“喜欢什么?” “喜欢这个奴仆吗?” “这个叫马援的人?” 张凌萝笑道:“我收留他全是为了你,等我把他训的听话一点,在他身上下篆之后,再送给你。” 谢傅顿时为马援的命运感到悲哀,或许为武道中人的命运感到悲哀。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踏入武道。 或许一开始的初衷并非如此,只是路走到一半,就身不由己了。 就像入仕做官,初为光宗耀祖,荣华富贵,怎知到了官场之后却是步步惊心,需谄上媚下,左右逢源。 叫马援的男子离开之后,丁儒师着两人说道:“张小姐,谢公子,我有点乏了,回去休息一下,随后再见。” 谢傅见丁儒师离开时,眉目似有愁色,对着张凌萝说道:“我见这位丁儒师似乎有烦恼。” 张凌萝淡道:“他当然烦恼了,这次来的武道中人太多了,而苏州文廷的文道高手太少了,丁儒师已经感受到遭不住了,而且听说谢廷主似乎身体有恙,不便为这些武道中年念诵祝词真言。” 谢傅道:“那就慢慢来,等过阵子再说。” 第263章 麻烦 张凌萝瞥了谢傅一眼,似乎在说他真是无知,开口说道:“文廷庙会一向来都是急人之急,这些前来求助的武道中人原本就濒临突破修为,如何等得了,再等下去,如果渡劫失败, 身死武消还好,如果乱性成魔就会立即成为祸害,直接在这庄圣庙大杀四方。” 谢傅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问道:“那怎么办?” 张凌萝淡笑道:“是我的话,如果没办法帮助他们渡劫的话,宁错杀不放过,先全部杀了。” 谢傅暗暗吃惊,嘴上却淡淡道:“倒是有些残酷。” 张凌萝颇有深意道:“这种情况,我想不会今天才第一次发生。” 谢傅立即听出张凌萝的言外之意,只怕以前有人干过,嘴上试探问道:“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文廷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做,要是真的这么干,岂不辱没文廷名声。” 张凌萝笑道:“文廷的人当然不会这么做,自然会有人暗中干这些脏活累活,我想如果真的有人在这庄圣庙成魔,绝对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张凌萝作为张阀小姐,从她的话中应是接触到一些更核心的秘密,而听上去这文廷庙会似乎另有隐情,谢傅道:“你刚才说今日来的武道高手太多了,而文道高手太少,如果有一部分武道高手在这庄圣庙渡劫失败,乱性成魔又当如何处理。” 张凌萝深深看了谢傅一眼,“防范于未然总比亡羊补牢要好。” 谢傅闻言,心中暗忖,如此看来这文廷庙会对于那些无门无派的武道中人来说,是一次机遇生机,同时也是一个圈套。 谢傅突然明白,为何刚才那名叫马援的男子踏入四品,面对张凌萝的时候却如此的卑微,恳求人家的收留。 张凌萝淡淡道:“那些四品五品的渡劫失败成魔倒没有什么可怕,将其格杀就是,文廷最怕的是那些一品二品的人渡劫失败,只要此等高手成魔,那对于整个武道来说,就是一场浩劫。” 谢傅脱口道:“丢车保帅!” 张凌萝淡淡道:“此次来的武道高手中有四个是四品的,如果渡劫成功那就是踏入三品,我想苏州文廷会把心思主要放在这四人身上,不过凑巧谢廷主身体有恙,无法念诵祝词真言,只怕有些麻烦。” 谢傅道:“对了,我听说文道中人,能念诵真言治病,难道就治不好自己。” 张凌萝道:“既然能治好别人,自然也能治好自己,不过在我看来谢廷主不是真的病了,谢廷主是心神消耗巨大,已经无法耗费巨大心神为那些武道高手念诵祝词真言。” 谢傅道:“文廷庙会开始之前,就应该养精蓄锐做好准备才是啊,谢廷主既然苏州文廷头人,应该不会明白这点。” 张凌萝笑道:“你可知道谢廷主在普通百姓眼中有什么外号?” 谢傅顺着张凌萝的意思,问道:“什么外号?” “活神仙!” 谢傅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谢廷主一直用真言为普通百姓治病。” 张凌萝淡道:“好像是从上次文廷庙会结束之后吧。” 谢傅道:“谢廷主无私让人钦佩,我倒觉得这才是文廷的职责和使命!” 张凌萝却道:“愚见!一人成魔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那些人命又算在谁的头上。” 谢傅道:“如果天下没有武道呢,不就没有人成魔。” 张凌萝笑道:“你既然想天下没有武道,那你又为何入武呢,有些事情并没法阻止,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 谢傅应道:“我也是被逼无奈。” 张凌萝闻言表情一讶,谢傅见状笑着补充一句:“我也是想能够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张凌萝淡淡道:“谁又不是被逼呢。” 谢傅转而说道:“按照你刚才说的情况,我倒有点替谢廷主担心了。” 虽然素未谋面,但是刚才听说谢廷主一直用真言为普通百姓治病,谢傅心中对他印象极佳。 而听张凌萝刚才的语气,谢廷主此举似乎对他己身影响很大,修行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张凌萝笑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灵山总廷会派三名修为在半玄的紫衣玄师过来相助。” 谢傅道:“太好了。” 张凌萝淡道:“我想应该到了,我们过去吧。” 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聊着。 “文道高手能耐很大,念诵祝词真言为人驱邪治病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为普通人治病是治疗身体病痛之疾,为武道中人渡劫,治的却是精神心境之疾。” 谢傅接话道:“除此之外呢?” 张凌萝笑道:“武道高手还能迷惑人心。” “迷惑人心?” 张凌萝道:“听说过指鹿为马吗?明明是鹿,所有人却说是马。” 谢傅笑道:“不是畏惧赵高威严,不敢直言吗?” 张凌萝淡道:“历史自然是这般记载,要不然如何与普通百姓解释。” 谢傅讶道:“你的意思是赵高也是文道高手。” 张凌萝淡道:“指鹿为马只不过是迷惑人心最普通的幻术罢了,厉害的文道高手甚至能制造梦境。” 谢傅问道:“制造什么梦境?” 张凌萝淡淡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像楚襄王梦会巫山神女,曹操梦三马同槽,隋帝梦洪水淹城之类的吧。” 谢傅心中暗忖,难道这些历史故事的背后都是阴谋,虽然是一个梦,但这些梦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杀戮战争,时局扭转。 如果真是文道高手有意制造的梦境,那文道高手就真的太可怕了,制造一个梦就能让天下大乱。 “张小姐,文道高手真的有如此神通?” 张凌萝喃喃道:“据说极为厉害的文道高手还能制造幻境,欺骗你精神的时候,还能欺骗你的身体,这就是为什么曾有人说自己到过地狱,曾有人说自己到过天庭,我想这应该是文道高手所制造的幻境罢了。” 谢傅问道:“什么叫欺骗你精神的时候,还能欺骗你的身体?” 张凌萝道:“在幻境中你能感受到真实的喜怒哀乐,如果在幻境中死去你会真的死去。” 谢傅讶道:“那岂不是如真实一般。” 张凌萝淡道:“真真假假谁又分的清楚,就像你现在身处何方,这浩瀚时空之外又是什么,也许只不过是方外之人所制造出来的幻境。” 张凌萝说着突然蹲了下来,捡一片枯叶盖在一只爬行的蚂蚁上面,又拿一根树枝在蚂蚁周边的泥土搅动。 嘴上说道:“一叶蔽目,便如这只蚂蚁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还以为天崩地裂。” 谢傅应了一句:“说远了。” 张凌萝笑道:“总要究个为什么,不是蠢人就是圣人。”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行到后堂一处宽大厅堂。 厅堂内聚有十余人,其中有超过半数身穿文廷道衣仪服,共八人,两人着紫衣,两人着绿衣,四人着青衣,所对应的文道修为也是半玄、大儒、正儒。 对门正中坐着两人,均穿一样紫衣仪服,其中一名儒雅中年人正是苏州文廷廷主谢旌,作为苏州文廷廷主,谢旌此刻却面色发黄,精神黯然,神采远不如余众,一副心神消耗巨大之状。 另外一人,年长一些,接近花甲,却是从灵山文廷前来的紫衣玄师沈约。 剩下几人是朱阀、张阀的核心人物,朱九春和他的师妹也在其中。 众人面容严肃,因为此次灵山文廷只派来一位紫衣玄师。 也就是说仅凭一位紫衣玄师,根本无法同时助四名四品武者渡劫。 而吴中四大豪阀早就暗中商量好了,只要这四人渡劫成功踏入三品,就各自招揽其中一人。 兴师动众,出了这么多力气,自然要占些便宜,三品武者与四品武者有天渊之别。 原本谢廷主心神消耗巨大,无法念诵祝词真言,已经让四大豪阀十分头疼,现在灵山只来了一位紫衣玄师,就让他们更头疼了。 怎么办?依他们现在的能力只能为其中一名四品念诵祝词真言,剩下的三名四品怎么办? 搏一搏?或许能够自己成功渡劫。 他们不敢搏,身死武消还好,一旦乱性成魔,非但狂暴嗜杀且修为大增。 一人成魔还好,或许他们有信心围擒格杀,如果三人同时成魔,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要不走漏风声的格杀三魔,只怕难以做到,到时闹得满城风雨,这文廷庙会只怕会成为一个笑话。 事关整个文道文廷,苏州文廷担不起这么大责任,吴中四大豪阀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其实所有人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尽管再不愿意。 其中一名青衣儒师问道:“沈玄师,为什么只有你一人过来?” 沈约淡淡道:“灵山那边出了点情况,所以只有我一人过来。” 谢旌轻轻垂下眼睛,刚才沈约跟他暗中透漏了一个惊天消息,数月前一百一十二岁高龄的文圣归天了。 这个消息灵山文廷一直压而不宣,一旦传出必定天下大乱,武道秩序大乱。 灵山文廷之主后继无人啊! 而文圣正天序运,牵连着神州大地气运,所以数月前大东国才会四处洪灾瘟疫爆发。 这名青衣儒师又问:“出什么情况,能把庙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耽搁了。” 谢旌开口道:“克里,不要再问了。” 有些事不能说出来,就算你问上一千遍还是不能说,只是文圣归天这个秘密又能瞒多久。 就在这严肃的氛围,门口传来脚步声,张凌萝带着谢傅走了进来。 第264章 引人瞩目 所有人都自然的朝门口望去,唯有谢旌有点疲倦的垂下眼疲,似根本不关心任何人到来,文圣归天的消息对他打击太大了,那些得到他施救的百姓赠予他活神仙的称号,在他心中文圣才是真正的活神仙。 他敬先圣,更敬文圣。 他依然记得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在遭受病痛的百般折磨之后,他感受不到痛苦,也知道自己要走了,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快乐的,也是遗憾的,遗憾就这么离开这个世上。 一位老先生轻轻的握住他的手,他便活过来了。 那一刻开始,他才知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神仙,这是他唯一一次见到文圣。 从此之后,谢旌以文圣为楷模,追随文圣的足迹,追随文道,追随文廷。 他学习文道,以济世为怀作使命。 谢旌在心中叫一声老先生,心头已经在滴泪。 朱九春看见张凌萝把谢傅也带进来,微微一讶,心中暗忖,这张凌萝真的跟传闻一般,做事任性妄为,没有分寸,这种核心场合,竟把外人带进来。 其他人见了,也跟朱九春一样感受,对张凌萝的行为,心中暗生不悦,只是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出声说些什么。 张凌萝走到一位身穿张阀标识服侍的中年人身边,叫了一声“堂叔”。 这名中年人名叫张正阳,是张凌萝的堂叔,虽然作为长辈,但张凌萝是正脉嫡系,而且张凌萝在张阀的身份比较特殊,是张阀和道门玄宗的联系。 所以总得来说,张正阳在张凌萝面前只是一名长辈而已,在地位上甚至都不如张凌萝。 而在张阀这样的大家族,正副尊卑分明。 张正阳看了张凌萝旁边的谢傅一眼,把谢傅当做小白脸一个,这位堂侄女的行事作风,他也素有耳闻,嘴上淡淡的道:“凌萝,这会在谈正事,你把私事处理之后再过来。” 没人向张凌萝提这个醒,张正阳是张家人,就由他来提这个醒。 张凌萝岂会听不出来,凑近低声道:“谢叔叔不是外人,他是姑姑在无锡的朋友。” 朋友!朋友的涵义很多,张正阳不禁朝谢傅多看了一眼,到底是哪一类朋友呢。 谢傅微笑致意。 所有人都因为谢傅的存在而闭口不言,因为他们所谈论的事不能向外泄露,心中纷纷责怨张凌萝不懂事了。 这时谢旌睁开眼睛,看见谢傅却是表情一讶,立即起身朝谢傅走了过来,“谢公子,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让谢旌有失远迎。” 谢旌这番举动,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要在谢旌可是贵为苏州文廷之主,这般盛情礼遇,立感谢傅地位大不简单,心中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朱九春见状暗忖,看来我小瞧他了。 谢旌为何会对谢傅如此重视。 却是因为当日灯谜,他见谢傅傲气狂妄,所以暗中施展对谢傅施展幻术,想要让谢傅出丑。 怎知对方丝毫不受影响,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就算是正儒修为也难以抵御他的幻术。 谢旌心中暗暗惊讶,想了解其中原因,因当日人多口杂,他根本搭不上话,干脆直接报上家门住址,等待对方上门。 文道人才凋零,所以谢旌心中对谢傅这样特别的人很是重视。 谢傅记忆力很好,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立即就认出对方就是当日灯谜自报家门的中年儒生,脱口道:“谢先生?” 谢旌微笑点头:“看来谢公子还记得我。” 谢傅立即行礼,“我当日不知先生竟是苏州文廷之主,晚生怠慢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谢旌笑道:“无妨,谢公子请坐,一会我再与谢公子单独闲叙。” 谢旌此话大有玄机,有点把谢傅当做自己人,无需避嫌的味道。 谢旌可不是不知分寸的张凌萝,他既然都这么说了,别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谢旌当然不是不懂分寸,他就是要借这个机会,让谢傅了解文廷文道的内在情况,进而把谢傅拉入文道。 如果谢傅是个有心人,这显然比他费劲口舌劝说要有效果的多。 谢傅也看出其中玄机,两位紫衣玄师,两位绿衣儒师、四位青衣儒师齐到,再加上朱、张两阀的重要人物都在场,显然是在讨论非常重要的事。 “谢先生,我这外人,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谢傅也只是说客气话,他可不想走。 谢旌笑道:“我们现在遇到一些麻烦,谢公子颖悟绝伦,或许能为我们解愁也不一定。” 此话一出,所有人暗暗震惊,却误会了谢旌的意思,以为谢旌把谢傅当做救星。 几名文道高手不约而同的默念真言试探,空气中立即弥漫着复杂的力量波动。 几名文道高手彼此都能感受到,表情一讶的同时,张正阳等武道高手却是神情一凝,还是受到轻微影响,有些精神恍惚,文道高手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真言一出,却有如此能耐,却不知道如果针对自己,自己是否能够抵挡得住。 谢旌笑道:“大家收手吧。” 所有人收手的同时,不约而同的朝谢傅看去,却见他丝毫不受影响,那嘴角的微微笑意似乎在讥讽众人不自量力。 所有人都暗暗吃惊,更吃惊的要数几名文道高手,其中以沈约为甚,没错,他刚才也做出试探了,对方丝毫不受影响,他的真言威力如遁化无形。 谢旌回到坐位坐下,沈约立即低声问道:“谢旌,这位谢公子是何方神圣?” 谢旌回音道:“沈兄,我也不知道,只知这位谢公子非比寻常,或许是我俩浅薄,不晓他的深浅。” 沈约闻言,又忍不住朝谢傅看了一眼,除了相貌堂堂,英姿勃勃外,真的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越是看不出来,心中越感觉对方深不可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唯独谢傅一人蒙在鼓里。 张凌萝凑近谢傅,低声说了一句:“谢叔叔,想不到你竟是文道高手,你这老狐狸把我瞒的好久,那日在楼船,你岂不是一直在戏弄我。” 张凌萝口吻充满埋怨,谢傅一头雾水,“什么文道高手,我对文道一概不知。” 张凌萝咬耳道:“我听说文道有一动情真言,你会是不会?” 谢傅苦笑,低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管你会不会,不准对我用。” 谢傅见如此正式的场合,两人却在窃窃私语,更尴尬的是,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应道:“好了,等过后再说。” 谢傅出现,暗中引起一番变化之后,谢旌话归正题出声道:“现在怎么办?” 谢旌开了头,大厅内却是籁静,并非因为谢傅的存在,而是没有主意,也拿不下主意。 谢傅对着张凌萝低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来的缘故?” 张凌萝却觉得谢廷主刚才都开口了,应该不是谢傅的原因,她刚来也不知道谈到哪里,正要应话,这时紫衣玄师沈约开口了。 “我倒是有个主意。” “玄师请说。” 沈约道:“如今只有靠大家一起出力了。” 朱阀张阀的人听出话中有话,在未真正了解沈约的真正意思之前,却保持沉默,不轻易开口。 一位青衣儒师道:“沈玄师,这本来就是我们文廷的职责和使命,自然倾尽全力,现在的问题是人手有限,灵山文廷只有你一位玄师过来,廷主心神消耗巨大,又无法念诵祝词真言,根本应付不过来。” 沈约笑道:“苏州人杰地灵,我听说苏州除了苏州文廷,还有不少文道高手。” 众人立即恍然大悟,苏州的文道高手几乎都在吴中四大豪阀,沈约的意思是让四大豪阀也出手相助,不能把全部压力交给文廷。 只是人都是贪心的,有多少粮就想养多少兵,只会多养,绝不肯少养,吴中四大豪阀的能力已经饱和。 那些文道高手其实已经暗中为其他人做准备,如果此时出力,就会出现赤飞那种情况。 四大豪阀个个都只想占便宜,不肯吃亏出力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约对着朱九春道:“朱公子,你的意思呢?” 显然是想让朱九春代表张阀做出表态。 朱九春应道:“府内倒是有几位儒师,只不过家父临近突品之际,几位儒师需要养精蓄锐,此事兹事重大,我需要回去向家父请示。” 尽管朱九春说的如此委婉,拒绝之意明显。 沈约叹息一声之后,轻轻望向张正阳和张凌萝,似不抱什么希望,淡淡问道:“张先生和张小姐的意思呢?” 张凌萝笑道:“张家倒是有心出力,却无能为力,府内几位儒师前些日子念诵祝词真言,心神耗费巨大。” 张凌萝说完一脸惋惜,张凌萝这番话应的比朱九春巧妙多了,既说明张家是有心出力,又表达了她在张家有绝对的话语权,至于这番话的有几分真几分假,谁又追究的清楚。 沈约不再说话,其他人也就没有再开口,厅内又归于籁静。 可行的办法,每个人都在脑海中都想到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像菜市场一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 争言只会越说越乱,所以才会造成如此诡异的安静情况。 而众人心中都已经有了决定,就是杀了四名四品高手,干脆除去这个烦恼根源。 只不过这种可行却又肮脏的行径,谁都不愿意说出来。 第265章 最愚蠢的决定 谢旌道:“我想大家都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朱九春出声问道:“谢廷主的意思是?”却是想借谢旌之口说出来。 张凌萝心中冷笑,谢廷主代表的是文廷,他岂会说出这种玷污文廷名声的话来,谁都不愿意说,这话应该让一个外人来说。 张凌萝想到这里一惊,朝谢傅看去,谢廷主该不会是想让谢傅来开口吧,让他来背这个锅吧。 刚才那般盛情,该不会是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吧。 可我谢叔叔也是只老狐狸,岂会这么容易上当。 果不其然,谢旌朝谢傅看去,笑道:“我们都是局中人当局者迷,谢公子旁观者清,不知有什么解决办法。” 谢傅应道:“谢廷主,我根本都不知道你们在谈论什么。” 张凌萝心中暗笑,果然老狐狸,我刚才在外面分明跟你说的清清楚楚。 谢旌却似乎非常重视谢傅的意见,笑道:“也是,是我疏忽了,张小姐,那就有劳你把情况跟谢公子说个清楚,多一个人多一分智慧。” 张凌萝心中暗忖,谢廷主你也是老狐狸,看来是要让谢傅背这个黑锅了,也想看看谢傅这老狐狸有什么应对之法,就把情况向谢傅赘叙出来。 沈约这边对着谢旌低声问道:“谢旌,你该不是想逼这位谢公子出手吧。” 并不是所有的文道高手都似文廷这般无私,念诵祝词真言助武道高手渡劫太过耗费心神了。 文道中人的心神如同武道中人的生命真元,一旦心神消耗过度,在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谢旌哑然失笑:“沈兄,你想多了。” 谢傅这边听完,开口道:“确实让人为难,很多事情千思百想也难以周全,晚生愚见听天由命!” 谢旌朗声笑道:“好一句听天由命,既然我等无力助之,也只有让他们听天由命了。”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心惊,怎么也会想不到谢旌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们最不愿意去面对接受的决定。 张凌萝心中暗忖,我竟猜错了,谢廷主果然胆识气魄过人。 张正阳眉头一皱,文廷这般干脆撂下,压力就全部落在四大豪阀,此四人如若全部成魔,要格杀四人,不知道要死多人。 难道就不怕吴中四大豪阀撒手不管,任这些成魔之人在庄圣庙大杀四方吗? 当然四大豪阀肯定不会撒手不管,一者四大豪阀日后还要依仗文廷,其次苏州可是他们自己的地盘啊。 朱九春坐不住了,朝站在他身后的老者看去。 这名老者领会到朱九春的意思,开口道:“老朽以为不妥。” 张凌萝见谢傅朝这名老者看去,低声说道:“此人名叫柳广幕,在二十年前已经是踏入三品的高手,追随朱家三十余年,忠心耿耿,现阶段朱家文道高手养精蓄锐,只怕此人在突品之际。” 一名二品高手几乎可以在武道傲啸风云了。 谢旌问道:“柳先生有何高见?” 柳广幕道:“赤飞这个魔头此刻潜伏在城内伺机而动,赤飞修为之高,老朽尚不能敌。” 张凌萝插话道:“柳先生谦虚了,凭柳先生的威名,就算赤飞听见了也要闻名胆寒。” 柳广幕知道这张小姐给自己戴高帽绝对不怀好意,不予理睬,继续道:“此为一大隐患,如果再生变故,赤飞再趁机作恶,我等两头难以兼顾,只怕要酿成大灾难,到时牵连无辜百姓,血流成河,在座的每一个人都难辞其咎。” 朱九春点了点头。 张正阳点头道:“柳先生说的不无道理。” 在这一点上,张家与朱家在同一阵线,就算陆家与顾家也不例外。 这四名四品之人死了就死了,与他们也没有太大干系。 虽然四人如果能够成功渡劫踏入三品,招揽其中一人对家族实力也是一个提升,但付出的代价跟风险太大了,根本犯不着这么做。 杀了是最果断干脆的做法。 谢旌直接问道:“柳先生认为该怎么做呢?” “为顾全大局,杀了以绝后患!” 终于撕开虚伪的面具直接说出来了,众人心头怦怦直跳,几位文道中人沉默不语,这种事虽然不是头一回做,但心头终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谢旌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笑道:“倒是直截了当的好办法。” 张凌萝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谢廷主前面做了那么多铺垫,只不过是为了想逼朱家说出来,这老狐狸藏的太深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合乎所有人不愿意说出口的心意,也应该是最终决定了。 出乎意料的是,谢旌竟还看向谢傅,问道:“谢公子,认为呢?” 谢傅笑了笑;“那我直说,谁都有活着的权力,谁也没有随意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力,敢问在座各位,这四位武者何错之有,就这般杀了,大家又与杀人犯何异。” 谢旌哈哈大笑:“好一番醒人惊世之言!” 听起来却好像是讽刺。 朱九春冷声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道四人如若成魔,要死多少人,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谢傅应道:“朱公子也知如若,成魔再说,未成魔之前,他们没有一点过错,当然朱公子出身名门,或许在你眼里杀几个人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柳广幕冷冷道:“谢公子能确保杜绝隐患,再来说风凉话,或许说谢公子有更好的办法。” 谢傅笑道:“我没有办法,谢廷主问我,我便直说。” 张凌萝心中暗笑,谢叔叔你念口令呢,撇的一干二净,却又让人不知道怎么去反驳你。 谢旌哈哈大笑:“就让他们听天由命,渡劫失败与否都是他们的命。” 众人闻言大惊,想不到决定峰回路转,谢傅说什么都没关系,可谢旌说出来可就不一样。 沈约道:“谢旌,我方才看这四人乃是急功求成之辈,并非心境清明之人,只怕渡劫成功的机会十不到一二。” 沈约此话一出,众人就更加担心,这不是明明知道是石头,还往上撞。 谢旌淡道:“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在此之前,我们文道先设下一道结界将四人困住,成功尚好,如果失败成魔,就有劳诸位出力格杀。”说着目光飘向朱阀和张阀等人。 意思是到时让朱阀和张阀的人去拼命了。 刚才不是说怕牵连无辜百姓,血流成河,现在没有这个后顾之忧,尔等还不肯出力! 张凌萝露出苦笑,这谢廷主兜兜转转,竟是这样的决定。 让大家先把退路和借口都说出来,然后再堵住,看来谢廷主早就如此想法,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朱九春不甘心,又回头看了柳广幕一眼。 柳广幕开口道:“谢廷主,老朽还是认为杀了妥当,姑且不论这结界能不能挡住……” 柳广幕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旌冷声打断:“我们文廷中人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做出这种无罪先杀的卑鄙行径。” 朱九春心中不屑,说的好听,以前还不是装傻默认,现在倒装起婊子来了。 谢傅不恰时宜的应了一声“好。” 全场也只有他一人应好。 谢旌对着谢傅微微一笑之后,对着众文道中人说道:“我们去准备一下布下结界。” 谢旌和沈约率先离开大厅,出了大厅,沈约低声说道:“谢旌,文圣老人家不是给你留了一个锦囊,为什么不拆开看看。” 沈约此次过来,还带来了一个文圣临终之际留给谢旌的锦囊,说苏州文廷一旦遇到灾难,可以拆开此锦囊。 谢旌淡淡一笑:“文圣老人家是天外高人,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现在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拆了只怕不灵了。” 张凌萝这边对着谢傅埋怨道:“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会之后真应该把你扔进结界里面,看你如何去对付成魔之人。” 谢傅却问道:“文道中人真的能布下结界吗?” 谢傅博读,也知道结界是什么,只是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仙家要笈的神仙之说。 张凌萝没有回答,看向张正阳,轻轻道:“堂叔……” 张正阳冷冷道:“谢廷主为了所谓的名声仁义,居然要让我们去拼命。” 张凌萝轻轻道:“堂叔,你有几成把握?” 张正阳表情严肃:“根据赤飞的情况,一人还好,如果……”说着却轻轻望向柳广幕。 柳广幕也刚好在看他。 两人均感到这一次十分凶险。 张凌萝笑道:“堂叔宽心,到时我会帮你。” 张正阳一讶,凌萝是道门玄宗道尊的亲传弟子,却不知道她的修为如何。 谢旌回屋取下一物,解开黄布,却是他的法器天蓬尺。 这支天蓬尺是雷击枣木所制,封雷聚气择日择时择刻密法祭炼而成,集天地阴阳之炁交泰之精华。 这支天蓬尺,谢旌从不轻易用之,就如同绝世高手不轻易拔剑,一旦拔剑就是生死之决。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一位妇人走了进来,虽年近四十,却是姿雅过人,气韵生动,一身儒衣却又透着端正庄严。 这名妇人是谢旌的妻子陆姿,同时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文成书院的院主。 “相公,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第266章 结界 知夫莫若妻,陆姿知道丈夫想干什么。 谢旌笑了笑,打开锦囊。 陆姿望去,锦囊里面没有什么稀奇,只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 谢旌将纸条握在手上,纸条化为灰烬,只有夫妻两人看见这张纸条。 将锦囊重新收好之后,谢旌轻轻抚摸着天蓬尺,“这是我的宝贝,就像史吏手中的笔,侠士手中的剑。” “娘子,如果我与它分开,我想让你把这件宝贝送给一个叫谢傅的年轻人。” 陆姿笑道:“我不认识他。” 谢旌笑了笑:“问一问就知道了。” …… 回厢房喝了口水之后,差不多的时候,张凌萝带谢傅往后山方向行去。 这一回,任张凌萝任如何恫吓,胡地全一定要跟着,美名其曰保护谢傅周全。 路上,张凌萝以她所知向谢傅讲述一些对文道结界的了解。 “天地本就有结界,将仙魔之地与人隔开,凡人永难涉足……” 胡地全听得云里雾里,谢傅博读多识,应道:“就如昆仑瑶池、死亡之谷、地狱之门这些地方。” 张凌萝笑了笑:“我也不知,如果你到过一定要回来告诉我。” 谢傅笑道:“如果我真的到过,未必能够回来,真的这么轻易来去,就不会存在虚伪缥缈的传说之中。” 张凌萝继续道:“文道之人的结界大抵如此,其实就是护身真言的加强与范围扩大。” 谢傅道:“护身真言?” 张凌萝道:“跟武道高手的周身护体真气一般,却比护体真气更加坚硬无懈可击。”大概为了让谢傅更加明白一点,嘴上补充一句:“跟佛门释家的金刚咒有异曲同工之妙。” 佛门金刚咒,谢傅却懂,结金刚界,将身心处于一个平静的环境,保持心灵清净,抵挡妖魔邪妄侵害,同时肉身不受风雨刀剑侵害。 所有佛门金刚咒既然护身咒又是结界咒。 先前张凌萝说过文道中人能够通过念诵真言影响别人心智,岂不是如同妖魔邪妄侵害,想到这里问道:“是不是这护身真言也能抵抗文道中人真言攻击。” 张凌萝应道:“当然,所以刚才在大厅,他们几人不约而同的默念真言试探,对你却毫无影响,所以才会心中暗暗吃惊。” 刚才在厢房内,谢傅已经跟张凌萝说了,他真不是什么文道高手。 谢傅哈哈大笑:“慈观大师说了世间一些不善皆为邪妄,多念佛经自莲花清净,妖邪难入,如今看来颇有裨益。” 谢傅少年心性,与其他人一样容易受女色所惑,而谢家又将淫戒列为第一大戒。 很多时候谢傅遭不住的时候,就会念经咒。 张凌萝问道:“可是扬州大明寺的慈观大师?” 谢傅讶道:“你认识慈观大师?” 张凌萝淡淡笑道:“扬州大明寺乃是释家九大寺之一,慈观大师更是文武双修的高手。” 谢傅道:“慈观大师是文武双修的高手,我怎么不知道。” 张凌萝道:“释门之人都是文武双修,以心境清明为求,所以他们从来不需要渡武道之劫,当然释门之人浩浩岁月却武道进展缓慢。” 谢傅道:“却是基础扎实,山海不动,风雨不摇。” 张凌萝淡道:“所以有时候急功求成不是好事,然而追求武道的,哪一个不是日求精进。” 这金刚咒谢傅也会,心中默念,对着胡地全道:“地全,用力打我一下。” 胡地全一愣之后,轻轻打了谢傅一下。 谢傅挨了一拳之后说道:“张小姐,你刚才说佛门释家金刚咒与文道护身真言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刚才念了金刚咒,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张凌萝笑道:“若是念了就有效果,这天底下会念金刚咒的,他们不都是文道高手了,真言与咒语都是由真如心中流出的真实不虚。” 由真如心中流出的真实不虚,谢傅再次听到这句话。 张凌萝道:“大概信则真,文道中人敬天尊圣法祖,而佛门释家信佛敬佛。” 谢傅讶道:“难道是因为我不信佛不敬佛?” 张凌萝道:“你尚且不信的东西,又怎么会成真呢。” 胡地全哈哈大笑:“谢傅,你难道要去当和尚?” 谢傅一笑:“我已经有娘子了,和尚我肯定是当不了了。” 说话的空隙,不知不觉来到后山,却不是早些时候那位青衣儒师念诵祝词真言的地方。 远远就能看见一颗参天大树,这颗树很大,其它林木的这颗大树面前宛如小草一般。 大树树干油黑,犹如上了黑色油漆,若非看见那青翠树叶,谢傅根本认不出来这是一颗赤金檀树。 谢傅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赤金檀树。 张凌萝道:“这里是苏州文廷的天然道场,那颗树是苏州文廷的镇廷之宝。” 谢傅脱口道:“雷击枣木!” 赤金檀树就是道人口中的枣木,而那油黑的树干只怕是雷击焚烧锻炼所致。 在《万法归宗》和《云笈七签》等典籍中均有记载,雷击枣木是第一圣木、用雷击枣木所制造的法器,有无上法器、法器之王等美称。 这么大的一颗雷击枣木,难怪张凌萝会说这是苏州文廷的镇廷之宝。 至于这个地方是苏州文廷的天然道场,就没有什么奇怪了。 这个时候文道中人已经开始净坛布结。 紫衣玄师沈约身居雷击枣木正前方,两位绿衣儒师和两位青衣儒师分立四方。 无人所站位置成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 而心神耗费巨大的谢旌和另外两方青衣儒师立于阵法之外,静视护法。 谢傅心中隐隐激动,终于可以看到文道中人施展大神通的场面了。 阵内有四人盘腿并坐,双眼紧闭,神情严肃,这四人就是那四名即将突品的四品高手,张正阳和柳广幕分立四人左右,一脸严阵以待。 这结界一成,结界屏障内的六人谁都出不去,一旦有人成魔,在结界维持的一个半时辰内,张正阳和柳广幕两人要合力格杀。 谢傅正要走近,张凌萝却拉了谢傅一下,“离的远一点,不知道这结界的范围有多大,一会结界一成,被罩在里面就出不来了。” 这时一阵吟诵声起来,初始如同佛门僧侣聚集奇诵一般。 紧接着这吟诵声慢慢开始传播,在这后山回荡回响着,似从五位儒师口中诵出,又如神佛在天上低唱而落。 谢傅只觉耳畔嗡嗡喃喃。 张凌萝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文道真言只能入耳却不能言,这每一元音都需先聚于体内脉轮发出,再升于喉,张口汇聚在腔,徘徊后出于鼻、口,冲于七窍。” “所以文道中人需先开脉轮,才能念诵真言,而一些真言较为深奥,需从不同脉轮发出,有些文道中人修为较浅,有些脉轮未开,也就发不出那样的元音来,这类真言他们也就念诵不出来,这类情况在文道中称为哑言。” 谢傅想了想之后,说道:“就有如一把七弦琴,如果七根琴弦全在就能发出七个音调,如果断了五根,也就只能发出两个音调来。” 张凌萝笑道:“你这个比喻很鲜明,但不尽然如此,某些元音含有强大的神秘力量,需要更为强大的精神力支撑,某些真言也需要更为密集念诵。” “先前我跟你说过,一般的真言要熟练念诵上万次,才能做到身心意念深深融入真言的意境之中,才能得心应言,才能发挥出效果来。” 谢傅笑道:“这般也可以理解,就如一曲琴谱,不同人弹奏出来自然不同,有的人娴熟无比,曲在心中,得心应手,情真意切之下弹奏出来,悦耳动听感人心扉,有的人弹奏出来却是呕哑嘲哳,让人听了心烦气躁。” 张凌萝笑道:“真拿你没办法。”却相当于默认了谢傅的这个比喻。 张凌萝说着看向前方,轻轻道:“只可惜有两位青衣儒师拖了后腿,不能念诵更加深奥的真言,如果是五位紫衣玄师在此道场布下结界,就算是一品强者也无力打破。” 谢傅道:“张小姐,你是担心一会这结界太弱,会被打破。” 张凌萝道:“我不担心,这结界虽不算强,应付阵内几人足矣,文道中人的结界岂是那么容易打破,何况此处是苏州文廷的道场。” 就在这时,只见五位念诵真言的文师周身泛出光芒,紫衣玄师身上泛出来的紫色光芒,两位绿衣儒师泛出来的是绿光,青衣儒师身上是青光。 这光芒如身上燃烧着火焰一般,缠绕着周身雄腾却不离,若是换作金光便如神佛降世一般。 谢傅见状暗忖,难怪普通人会将文道中人视为神仙,这般景象却是完全超过普通人的理解范畴。 五人身上的光芒突然升腾窜起,直冲而上二十余丈,聚于一起之后,似烟火绽放之后消于无形。 阳光下,谢傅却似乎看见有一层近乎透明的琉璃光罩,宽长约二十余丈,将六人罩住,罩内风停草止,似风雨不入。 第267章 缘故 这大概就是张凌萝所说的范围,谢傅若有所思,将自己的衣角拧成一团,又伸手捉了把空气,心中思索,这是否是压缩所致? 棉花有空隙所以能够压缩,这水这石这空气,没有空隙,又该如何压缩…… 谢傅越想越多,突然灵光一现,水冷成冰,水柔冰硬,岂不是一种变化…… 冷是诱因,冷也是一种力量…… 谢旌声音响亮飘来,打破谢傅思绪。 “四位武者,我们苏州文廷无力助你们四人渡过武道之劫,所以布下这道结界将你们四人困在其中,你们四人自行突破,至于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结界内四人却是被瞒在鼓里,以为文廷如此大肆隆重是为了帮助他们渡劫,听闻谢旌此言,大吃一惊,骤然睁眼。 谢旌声音再次飘来:“事已成定局,无需争辩,请四位潜心突破,谢某在此静候佳音。” 先斩后奏,话也说到这个份上,四人知道多说无用,只有靠自己了,立即再次闭上眼睛入定。 胡地全冷笑一声:“那么好自行突破,还要文道中人干什么,修为越高突破时越是凶险,这四个人死定了。” “我看文道之人也都是蠢,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如果是我,先给四人下篆下药什么的,一旦真的成魔,也就做不了什么恶来。” 或许张凌萝一直说他蠢,伤害了胡地全的自尊心,胡地全为了显示自己的聪明才智,才大胆说出这番话来。 张凌萝笑道:“大笨熊,就你聪明,这与直接杀了,又有什么分别。” 胡地全闻言一愣。 谢傅轻轻道:“有些东西总要有人去坚守,一旦开了先例,就有人肆无忌惮的去模仿,规则也就完全崩坏,无规则不成方圆,这正是我佩服谢廷主的原因,明知艰难亦坚守初衷。” 张凌萝讥讽笑道:“大笨熊,听见没有,圣人畏微,愚人畏明,到底是谁蠢?” 谢傅突然注意到在自己的左边,离他二十丈远的地方站着一道身影,一袭儒衣,凝伫不动,目光凝望结界内。 女儿家身段,虽看不清面容,端庄典雅中透着几分温柔恬静。 张凌萝淡道:“那是谢廷主的妻子陆姿,陆姿出身陆阀,陆刺史之妹,同时也是文成书院的院主。” 谢傅微讶之后,笑道:“如此女子与谢廷主倒是天作之合。” …… 陆姿一动不动的看向自己的丈夫的后背,脑海里回荡起在房内与丈夫的对话。 “相公,你知道这么做并不能改变什么。” “有些东西总要有人去做出改变,先贤以身殉国只不过为了明志,如果我能警醒几个世人,让他们止步,就算身死也是值得。” “别人只会觉得你很愚蠢。” “圣人畏微,愚人畏明。” “你以为你是圣人?” “我只认为我应该去做我想做的事,我这条命早该在几十年前死去。” “相公,我不想劝你,因为我知道劝不了你。” “娘子,我不想跟你说,可我知道瞒不了你。” …… 陆姿凝望那熟悉的背影,心中喃喃,天蓬尺可以送人,但你不能死。 “夫人。” 一把声音突然飘来,陆姿望去,一位彬彬有礼的年轻公子正向她施礼。 陆姿微笑道:“谢傅谢公子?” 谢傅讶道:“夫人认识我?” “家夫提过你,就在刚才不久。” 谢傅颇有点受宠若惊,“我与夫人从来没见过面,那夫人又如何知道是我?” 陆姿微笑道:“这大概就是夫妻间的心有灵犀,我一见到谢公子便知道家夫所说的人是你。” 谢傅哈哈一笑:“或许我与谢廷主同姓同宗。” 谢傅一笑之后问道:“谢夫人为何站的这么远?” “家夫常说女人优柔寡断,容易误事,我怕行的近了,惹他生气。” 谢傅笑了笑,想不到谢廷主也如此大男子。 陆姿笑问道:“谢公子认为呢?” 谢傅笑道:“我却认为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 陆姿闻言微微动容,十分喜欢这话,问道:“谢公子家中可有贤妻?” 谢傅笑道:“尚未有家室,不过已有心属。” 陆姿颇为深意道:“谢公子成亲之后,可要多听贤妻的话,切勿一意孤行。” 谢傅笑了笑,没有应话。 陆姿补充一句:“我身为女子,就当我为女子说话,谢公子姑听且听就是。” 谢傅道:“夫人能与谢廷主恩爱至今,谢傅定当前辈经验之说。” 陆姿笑道:“恩爱只不过是一人听另外一人的,如果非执己意,只怕要日日争吵。” 谢傅哈哈一笑:“争吵也算是夫妻间的情调。” 见陆姿神情冷然不应,谢傅忙补充一句:“谢傅一时失言,请夫人莫要责怪。” 陆姿却是笑道:“无妨。” 两人把话题转移到今日庙会与谢旌不惜大费周章布下这个结界上面…… “此举看似愚拙,谢傅却对谢廷主能够坚守初衷,十分佩服,规矩若破,只怕今后再无文廷庙会。” 这些无门无派的武道中人就是信任文廷,才前来求助,若是文廷为了顾全大局行卑鄙之举,只怕这些武道中人对文廷再无信仰。 陆姿闻言却是轻轻道:“谢公子,你对家夫未必了解。” 谢傅一讶之后笑道:“当然,我与谢廷主相识时日尚短,对谢廷主的了解自然远远不足。” 陆姿突然凝视谢傅,那眼神似乎要洞穿谢傅心灵。 这样的眼神看的谢傅有些不再自在,却又坦荡的迎上这双美眸。 陆姿似略作思考之后说道:“谢公子与家夫虽非同道中人,亦是同道中人。” 谢傅一笑:“有术无道止于术,不知道夫人这话哪个是道,哪个是术。” 陆姿应道:“皆是道,道道殊途同归。” “恕晚辈愚昧,不懂。” 陆姿直接道:“家夫并不喜欢武道中人。” 谢傅闻言一讶,只听陆姿继续说道:“甚至家夫恨武道中人。” 谢傅更讶。 陆姿微笑:“你不相信我的话。” “额……晚辈不是不信,只是有点意外。” 陆姿淡道:“我跟你讲件事,在去年文廷庙会即临之际,有位妇人抱着她的孩子来请家夫出手相救,当时家夫为了应付文廷庙会,需要养精蓄锐,推脱说等文廷庙会过后再说。” 谢傅知道念诵祝词真言是非常耗费心神的,像现在谢廷主心神耗费巨大,没法为武道高手念诵祝词真言,造成此时状况,谢廷主的情况也有一部分原因。 陆姿继续道:“文廷庙会结束之后,家夫再找到那位妇人,那位妇人的孩子已经死去,家夫心中十分难受,耿耿于怀。” “自此以后,家夫开始痛恨武道中人,既然修习武道,这种武道劫数就要自己承受,却为何要文道中人来相助解救,如果当时他不是为了养精蓄锐,那个孩子就不会死。” 谢傅应了一句:“谢廷主宽厚仁爱。” 陆姿道:“谢公子你不知道,家夫是个孤儿,在他很小的时候重病临死,是文圣出手救了他,家夫一直追随文圣的足迹,亦以此为信仰,那个前来求救的孩子便如他,那个孩子的死让他信仰瞬间崩塌。” “家夫希望那些追求武道的人能够止武弃道,他更认为学习文道应是以济世为怀,拯救苍生为己任,断然不是为了武道而生。” “谢公子,你是不是觉得家夫这种想法很愚蠢?” 谢傅无言以对,很多事情都说不明白,很多事情也不是你想要去阻止就能阻止的,就如战争,再如何不愿意,最终还是要以流血来解决争端。 只能说谢廷主的想法没错,但是他个人的力量与天下大势,弱肉强食相比太渺小了。 淡淡应了一句:“虽愚亦智,虽智依愚。” 陆姿淡淡笑道:“家夫说能警醒几个世人,让他们止步,他就算身死也是值得。” 谢傅问道:“夫人为什么会突然跟我说这些?” 陆姿淡道:“此时局面全是家夫一手促成的阴谋。” 谢傅惊讶。 陆姿淡道:“我观这四人面容心性,定无法成功渡劫,到时这结界内定会一番厮杀,家夫随后会破坏结界,苏州文廷文道高手重创之下亦没有能力助其他武道中人渡劫,这庄圣庙会血流成河,文廷庙会将成为一个笑话,真相广告天下,武道中人对文廷也再无信仰。” 谢傅骇然:“谢廷主宽厚仁爱,怎么会……” 陆姿轻轻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就从苏州文廷开始,定有后继者。” 谢傅道:“夫人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该不是想让谢傅劝说谢廷主罢手吧?” 陆姿微笑道:“你劝不了他,我也劝不了他。” 谢傅道:“那夫人是希望谢傅能够揭露阻止。” 陆姿道:“晚了,就算你现在揭露也阻止不了他。” 谢傅看陆姿不慌不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陆姿见谢傅表情,笑道:“谢公子莫要怀疑妾身说这些有什么不良居心,你我虽然阻止不了他,但是有一人能够阻止他。” 谢傅脱口问道:“谁?” 陆姿没有回答,而是喃喃说道:“他说女人误事,一点没错,我误了他的大事,只怕他要恨极我,就此断了夫妻缘分,就算断了夫妻缘分,我也不想他死。” “谢公子,你今后若要干大事,可要小心提防身边的女人,噗哧……” 陆姿却是发出一声动人的笑声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狂吼,紧接着惊呼声齐起。 陆姿淡道:“有人成魔了。” 第268章 谁在搞鬼 结界内,张正阳和柳广幕早就严正以待,眼见其中一人渡劫失败成魔,在此人窜天而起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如飞鸟掠近扑杀。 两人一左一右,一人一拳携带刚猛真气而至。 两大三品高手合力击杀,就是四品入魔又当如何,两人敢身处结界内,担起这份责任,就是有这份自信。 这一击抱着必杀的信心。 成魔并非失去理智,只是体内真气絮乱如洪流一般横冲乱撞,需要通过杀戮的方式来化解心中魔杀之意,久而久之就嗜杀能性。 就在两人拳劲离此四品魔人三尺的时候,拳头却如击在坚岩一般。 蓬!蓬! 劲气交击,碰撞之下,刚劲全消。 依两人三品修为,这一拳就算是坚岩巨石也要轰然碎裂。 张正阳和柳广幕两人心中骇然,成魔之后就变得如此可怕吗?护体真气竟是雄厚的能覆盖周身三尺。 护体真气并非外放真气,而是将身体释放出来的真气浓缩数十倍,甚至数百倍,覆盖在周身保护住身体的罩门和要害,这是武道中人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而张正阳和柳广幕三品修为,所能做到的也不过三寸而已,而对方竟能做到三尺,如何能不惊, 这是两人头次面对魔人,一击无果之下,心中顿时没底,只觉不能再贪功冒进了,需先搞清楚这个中玄机再说。 高手交战,稍有不慎便一击毙命。 这魔人双眼发红,心中杀意大胜,见眼前便有人可杀,拳头携带着气劲朝左边的柳广幕轰去。 若是被这样轻易击中,就算不上什么三品高手了,柳广幕抽身而退,并非畏敌,而是想先搞清楚对手底细,刚才他和张正阳那一合击,实在太过诡异了。 柳广幕突然感觉身体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缠绕,有如被禁锢一般, 张正阳也一般感受。 两人心中惊起一个念头,禁锢真言!有文道高手在搞鬼。 那刚才他们合击无果,也是文道高手在暗中搞鬼。 容不得柳广幕多想,瞬息之间,这魔人已经击穿柳广幕护体真气,将他震飞,人撞击在结界的边缘,口中喷出鲜活,受了重伤。 如非护体真气,虽是武道之躯,终究肉体凡胎,这一击足以将他轰成碎片。 结界外的张凌萝原本信心十足,一个四品魔人罢了,凭柳广幕的修为就算面对赤飞,就算不敌也能做到全身而退。 只是见柳广幕被击中受伤,心中顿时骇然,这是怎么回事。 成魔真的是如此可怕吗?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为攀升到如斯地步,连两大三品高手也要不敌,若是四人同时成魔,只怕就是吴中四阀高手倾巢而出也奈何不得。 张正阳知道有文道高手搞鬼之后,留了个心眼,不求击杀这四品魔人,与之周旋。 一番周旋之后,张正阳发觉那禁锢真言没再出现,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立即心生击杀这四品魔人的念头。 击杀此魔之后,再顺手将其余三人杀了。 哼,到底是谁在搞鬼,再慢慢调查。 看见这四品魔人挥拳而来,却也不避,迎面而击。 砰! 张正阳修为略胜一筹,四品魔人后退数步。 果不其然,这四品魔人虽然比一般巅峰四品厉害,却也只不过是一般三品能力,甚至还要弱上一些,天阔地大,才有多少三品高手。 张正阳立即追击,这一拳他要直接击穿对方护体真气,将对方轰成碎片。 拳头刚起,立即感觉身体又被禁锢,如操作木偶一般硬生生将他拉扯。 张正阳只有将全部力量用于抵抗这股禁锢力量。 这时那四品魔人一滞之后,立即反击。 张正阳的击杀机会已经稍纵即逝,现在却是轮到他陷入被击杀之境。 眼看张正阳就要跟柳广慕一般命运,这时那禁锢力量顿消。 拳风拂面,惊的张正阳连连后退。 张正阳平生经历大小数十战,从没有像此刻有生死之间的惊险。 显然这文道高手并不想让他死,原因不得而知,但此时此刻他感觉文道高手太可怕了,能如此随心所欲让人防不胜防。 幸好这世上的文道高手太少太少了,要不然岂有武道中人立足之地。 其实文道高手并非张正阳想象中那么可怕,禁锢真言也不是什么文道高手就能念诵出来的。 此处乃是苏州文廷的道场,这禁锢真言所能做到的也只不过限制影响他的行动,却还不能伤他分毫。 毕竟是三品修为,已经算是当今极少数的高手了。 朱九春面色阴沉,在布下这道结界,结界内就注定会有一场厮杀,只是让他没有意到的是,四品魔人竟是如此厉害,连柳先生也不敌被打伤。 如果魔人能够为我所用,那可就比招揽一般武道高手厉害的多。 而且魔人根本不必再考虑渡劫,也就无需在配备相应的文道高手。 至于魔人喜欢嗜杀,嗜杀无度,那我送些人给他们杀就是。 想来这些魔人有一处栖身之所,又有人养着他们,必定会很乐意。 我将他们当动物一般驯养起来,想来他们也会乖乖听我这个主人的话…… 也许都成魔了更好,这个念头让素来冷静镇定的朱九春也不禁心头怦怦直跳。 “凌萝,有文道高手暗中搞鬼。” 朱九春闻言讶异的朝两位青衣儒师看去,现在还有心力搞鬼的就只剩下这两位青衣儒师了。 结界虽然能阻风挡雨,却无法阻挡声音。 声音传到张凌萝耳中,张凌萝恍然大悟,难怪如此诡异,堂叔与柳广幕联手竟奈何不了一位四品魔人,刚才的种种怪异情况也就解释的通了。 张凌萝立即朝谢旌望去,容不得她不首先怀疑谢旌。 除了全力维持结界的五位文道高手,剩下的三人就剩下谢旌修为最高了。 看他一副脸色发黄,心神消耗巨大的模样,又不似此时还能念诵真言搞鬼。 也不管是不是他,张凌萝却是直接责问:“谢廷主,你干的好事!” 一掌朝谢旌击去,敲山震虎! 是不是他,这一掌便能试出真伪,这个关键时候也容不得盘问了。 两位青衣儒师闻声见状,心动言起,张凌萝掌击在离谢旌身上一尺距离,便受到一股阻力。 砰的一声,谢旌毫发无损,两位青衣儒师却是啊的一声,脐轮直接破裂,身体如骤然受到雷击一般,身体瘫软。 张凌萝这一掌乃是试探,若她有心杀谢旌,容不得两位青衣儒师言起,掌已经落在谢旌身体。 再厉害的文道高手一旦让武道高手近身,根本毫无胜算。 谢旌冷道:“张小姐,你干什么!” 张凌萝冷笑:“谢廷主,你还装傻,虽不知道你是何用意,但此时能影响到我堂叔的文道高手,就只有你一人。” 谢旌沉声道:“张小姐,知道你心急如焚,但请你冷静,别误了大事。”说着颇有深意的朝走近过来的谢傅陆姿两人看去,想要让张凌萝转移怀疑对象。 结界内的张正阳见其余三人额头冒汗,表情难看,走火入魔在即,朗声喊道:“凌萝,快让几位文师撤去结局,格杀三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谢旌朗声喊道:“诸位同道听着,我们文廷绝对不会干无罪先杀的行径,我以苏州文廷廷主的身份警示诸位,若无我的吩咐,绝对不能撤去结界。” 五人虽听见谢旌的话,全心念诵真言维持结界,无暇应话。 朱九春沉声道:“张小姐,事以至此,需按计划行事,为何又生变故,你居心何在!” 张凌萝看向朱九春,朱九春的话让她不得不将怀疑的对象转移到朱九春身上,冷笑一声:“朱公子,该不会是你搞得鬼吧。” 谢傅对着谢旌说道:“谢廷主,收手吧。” 谢傅虽然是淡淡一言,却是让所有人把目光落在谢旌身上。 张凌萝虽表情平静,却是心中暗惊,看来搞鬼的真是谢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作为苏州文廷之主,这么做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谢旌把目光移动在站在谢傅身边的陆姿身上,只有妻子陆姿知道他想干什么,那陆姿已经将他的所有行动告诉谢傅了。 陆姿似心生愧疚,竟不敢迎上丈夫的眼神。 谢旌知道现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他既然做这件事,早就抱着必死之心,只要大事成了,他死又何妨,哈哈一笑:“不错,是我。” 张凌萝立即冷声问道:“谢廷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 谢旌低头徐行几步,突然双手抱着天蓬尺,默念真言来,周身骤然泛起紫光来。 张凌萝第一个出手,只是还未靠近谢旌,就撞上一道无形屏障,被挡了回来。 几人所站地方却是被谢旌用真言罩上一层结界。 张凌萝一击不成,抽出谢傅佩剑昆吾,全力一剑刺去,想要刺破这层无形结界。 叮的一声,剑虽然没能刺中谢旌,却让与结界连在一起的谢旌身体微微一颤。 他确实心神消耗巨大,但他还有命,文道中人的脉轮心命,借助法器天蓬尺和这天然道场,燃烧着他的心命,支撑着这层结界,他在拼命。 谢旌知道他会死,他也支撑不了多久,只要熬到结界内四人成魔…… 第269章 传奇 张凌萝看出其中玄机,对着朱九春道:“朱公子,段姑娘,我们三人合力,他支撑不了多久。” 朱九春却道:“张小姐,或许谢廷主有什么难言之隐,况且他将我们困住,并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 张凌萝想不到朱九春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转头看向谢傅和胡地全,这两人修为低微,根本难堪大用。 又看了看陆姿,这个都不知道是敌是友。 张凌萝干脆将昆吾归还谢傅鞘中,笑道:“既然如此,我就等着看天下大乱了,我这人最喜欢热闹了。” “谢廷主,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成全你。” 谢旌无暇应话,全副心神默念真言,以己身为媒,天蓬尺和天然道场相助,引用天地神秘之力。 这个小结界内,最平静的要数谢傅和陆姿了。 谢傅看着谢旌,看着谢旌平静面容所流露出来的坚毅,心里倒是希望他能够成功,谢廷主所做的是对是错,谁又说的清楚。 就如同张凌萝刚才说的那句话——圣人畏微,愚人畏明。 陆姿平静的看向丈夫,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这时一顶骄子徐徐而来,四个抬轿的轿夫显然只是普通人,满头热汗快步行走,骄子在这并不平坦的山道上左右摇晃。 是哪个不长眼的,竟闯到这后山来。 轿夫似得到指示,在离几人三四丈的地方停轿。 轿帘揭开,从轿子里走出一人。 此人身材高挑瘦弱,身穿一袭淡青色男子儒服,头顶玉簪横贯。 身姿笔直,伫立着却凛然如岳,脸遮灰布,脸上露出灰布的部分,竟是额颧嶙峋,唯有一双眼眸气象高华。 微风吹着他一身儒服贴体,空荡荡的竟瘦的如同纸板一般,让人感觉风都能把他吹倒。 谢傅一眼就认出此人,兄台,两个余月没见,竟瘦成这个样子,是重疾缠身吗? 看到此人,在场的人表情各异。 谢旌看到王婉之来了,把目光落在妻子陆姿身上,是妻子陆姿把王婉之叫来的,王婉之出现才真正是坏了他的大事。 那锦囊内的纸条写了三个字——王婉之。 文圣曾三登金陵王家,而他本人却只见过文圣一面。 似乎文圣心中将王婉之视为灵山文廷之主的传人。 尽管王婉之灰布遮住脸容,但是他们都知道是谁来了,这种充满着传奇的女子,又低调平凡的女子。 张凌萝哈哈大笑:“谢廷主,你白费心机了。” 或许普通百姓只将王婉之当做造福社稷的王先生,但吴中四大名阀却清楚王婉之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且不论她个人的能力,就凭她王阀小姐的身份,就有巨大的影响力。 谢傅问道:“她是谁?” 自那日缥缈峰之后,谢傅就感觉这位兄台大不简单,此刻又出现在这个地方,看众人表情似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陆姿淡淡道:“王婉之。” 王婉之来了,她却没有任何高兴,内心反而是更加痛苦。 谢傅惊呼道:“她就是国士无双王婉之。” 谢傅对王婉之仰慕无比,早就想见见这位传奇女子,却不料已经见过,自己却不知道她的身份。 谢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怎么就是王婉之呢。 回想在登缥缈峰,自己没少对她轻薄无礼,甚至还嘲笑她姿色平庸,不会娶她。 如今想来,却是自己不自量力。 王阀小姐岂是想娶就能娶的,国士无双之名,就算她倾心想嫁,你也未必敢在天下人的注视下,娶了她,国士无双四个字太重了。 想起自己还余她赤裸相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心生积怨。 胡地全心中暗忖,不是说王婉之貌若天仙绝色无双吗?怎么这个样子,他们会不会搞错了。 王婉之慢慢走近,瘦弱双肩微微摇晃着,似重疾缠身,又似一个颤巍巍的老者。 朱九春最先反应过来,隔着结界向王婉之施礼:“朱九春见过王先生。” 在王婉之面前,朱九春却把自己当做一个晚辈,甚至叫上一声先生表示尊重。 能让心高气傲的朱阀大公子如此谦逊,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了。 张凌萝道:“王先生,我们被结界困住了。” 王婉之侧头看了谢旌一眼。 谢旌却是闭上眼睛,心中真言不断,王婉之来了也没用,如果真有什么过人能力,我谢旌就与你斗斗法。 王婉之似乎看穿了谢旌的决心,手朝谢旌布下的结界一指,嘴里有气无力的说出二个字:“青鸾。” 话音刚落,一箭不知从何处射出,流星赶月而至。 箭之快破裂空气,高亢声音犹如鹤唳。 箭击中结界,如平地惊雷,轰然大响! 空气炸开,激风拂面,沙石飞走,尘土弥散之后,困在几人的结界已经消失。 而与结界相连着的谢旌倒在地上,面色变得十分煞白。 青天鸾唳萦十里,王阀四颜青红皂白的青鸾。 不见其人,一箭之威竟就能射破谢旌布下的结界。 有此一将,就足以傲啸一方,何须四人。 张凌萝嘻嘻一笑:“多谢王先生。” 王婉之似无心力多应话,其实在落轿那一刻她睁开眼,之后眼眸一直微微半垂着,看向陆姿,轻轻道:“谢夫人,你照顾好廷主,其它交给我。” 这时谢傅才对着王婉之叫了一声“兄台。” 语气带着几分叙旧,又有几分歉意。 王婉之微微看了谢傅一眼,就收回眼光。 张凌萝嘻嘻笑道:“谢叔叔,你瞎了眼吗?” 就在这时,谢傅体内的寻脉符有了异常,只觉有一团气从玄关一窍冒出,瞬间弥布周身,整个人如身处熔炉焚烧一般,十分难受。 这种就感觉恨不得跟前有个女子,抱腰发泄蹂躏,如慢上半分,就要脑炸而死。 天脉者! 王婉之是天脉者! 张凌萝突然感觉谢傅身体贴上她的后背,微微一讶。 紧接着谢傅竟从背后将她搂住,双手对她一顿猛揉。 张凌萝惊讶,忘记反抗,竟脱口问道:“你干什么?” 呼呼气息近耳,谢傅头竟贴在她的肩上对她咬耳,真的是咬,这种感觉就好像身上突然趴上了一只发情的公猪。 张凌萝反应过来,将谢傅震开。 跌倒在地上的谢傅立即站起,刚要朝张凌萝靠近,突然却又停了下来,这时却是王婉之已经与他有了一段距离,不再受她影响。 谢傅定神,竟是这般厉害,一副要把她马上办了的激动,一刻都不能等,真不的知道明老是如何熬过来的。 这谁受得了啊,只怕最厉害的春.药都不至于如此厉害。 张凌萝见谢傅面红如赤,讶道:“你怎么了?该不会是有人对你施了动情真言吧?” 说着目光巡视四周,最后落在已经走远几丈的王婉之身上,这时能这般无声无息瞬发的就只有王婉之了。 该不会恼他刚才那声兄台无礼,略施小惩吧。 刚好这时王婉之似听到动静,回头朝谢傅身去望去。 谢傅似怕了王婉之一般,竟连连后退数步。 这一幕落入张凌萝眼中,更笃定刚才就是王婉之施了动情真言。 张凌萝走近对着谢傅嘻嘻笑道:“什么滋味啊?” 胡地全目瞪口呆,原本他还以为张凌萝受到侮辱之后,要挥剑斩下谢傅作恶的双手,怎知张凌萝却是一副很受用,还与谢傅调情的模样。 谢傅定神说道:“刚才……” 张凌萝嘻嘻笑道:“我知道,谁叫你如此无礼,这些知道滋味不好受了吧。” 胡地全只觉这话就是在打情骂俏,难道张凌萝真的如此放.荡,心中倒是生出想试一试的蠢蠢欲动。 这时王婉之脚下竟绊倒东西跌倒,众人只觉怪异无比,却没有上前搀扶的勇气。 王婉之盛名在外,可她这副弱不胜衣的模样,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这时张正阳的声音传来:“不好,要成魔了。” 只见阵内盘坐三人,面容又红又青,表情扭曲。 这时王婉之却已经重新站起,双手拈指掐诀结印,交叉置于身前,手印快速变换。 随着王婉之手印快速变幻,身体泛起焰焰红光。 结界内那嗜杀的魔人顿时跪地,似乎十分痛苦,身体开始扭曲哀嚎起来。 张凌萝轻轻道:“手印真言,真是大开眼界啊。” 心轮连手,唯有开了第五道脉轮心轮,才能施展手印真言,而手印真言的威力比一般真言更强大。 由此可见,王婉之的文道修为至少已经是正玄境界。 年纪轻轻就能达到如此境界,真是百年难遇的天纵之才,难怪文圣老人家要亲自三临王阀。 与此同时梵梵元音从王婉之口中念出,低梵之音弥布萦绕整个天地,让人心头莫名安宁平静。 结界内盘坐表情痛苦扭曲三人,似得到安抚,表情开始平静下来,那又红又青的面容开始慢慢褪去。 谢傅望向王婉之那弱不胜衣的安宁背影,心中崇敬无比,只感她有如佛门高僧,虽不能飞天遁地,却有降妖伏魔之能。 朱九春骇然道:“竟能祝词真言和手印真言同时施展,闻所未闻。” 谢傅问道:“很难吗?” 张凌萝给了谢傅一个白眼,“脉轮一体,一心两用,你说难不难?”大概认为谢傅无法理解,补充道:“一把琴弹奏两首曲子,你能做到吗?” 琴弦只能发一音,如何能作两曲分,谢傅完全想不通个中道理。 张凌萝仰慕道:“传奇就是传奇,能做到凡人不能做到的事。” 第270章 童音 结界内的张正阳见魔人受伏扭曲挣扎,再无束手,看见盘坐地上面容平静的三人,目露凶光,靠近挥起双掌朝其中两人天顶盖下按。 落掌之际,双手却被禁锢束缚,张正阳一讶,禁锢真言! 这时王婉之身体瘫软,口中直接喷出一口鲜血,将遮在脸上的灰布直接染红,弥布萦绕天地的低梵之音也随着一断。 痛苦挣扎的魔人似乎瞬间得到挣脱,更加发狂的朝张正阳扑杀而去。 于此同时盘坐三人表情又开始扭曲起来。 张凌萝看出其中玄机,王婉之在施展祝词真言和手印真言时,又施展另一真言控制堂叔,大喊:“堂叔,你不要添乱,影响王先生。” 回应张凌萝的却是张正阳的一声惨呼,身体受到禁锢,硬生生挨了魔人一掌,撞在结界的边缘,受了重伤,跟柳广幕一般命运。 眼看张、柳两人要惨死魔人杀戮之手,王婉之手印变幻,梵梵元音再起。 天地归于安宁。 “谢公子。” 陆姿叫了一声,谢傅走到夫妻两人的身边,叫了一声“谢廷主”,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旌笑了笑:“谢公子,相识时日太短,未能有把酒言欢的机会,这把天蓬尺是我的宝贝,现在送给你,算是纪念我们这份相识之情。” 陆姿闻言娇躯一颤,她知道丈夫把这把天蓬尺送人,意味着什么,目光凄凄恳求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谢旌却看都不看陆姿一眼,将天蓬尺双手奉上。 谢傅似乎感受到谢旌自绝的决心,迟迟没有接过。 谢旌一笑:“谢公子可能还不知道这把天蓬尺的妙用,这把天蓬尺是雷击枣木所制,是文道中人梦寐以求的法器,就如剑客手上的宝剑,能够防身杀敌,亦能斩妖除魔。” 谢傅双手轻轻抚摸着天蓬尺,却没有接过去,“这把天蓬尺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尺子,在廷主的手中才叫天蓬尺,廷主留着。” 谢旌淡淡一笑:“我已经用不上他了,得给它找个好主人。”说着十指微微颤动,似不舍又似留恋。 谢傅朗声道:“廷主,恕我直言,廷主是否已经打算自绝谢罪。” 谢旌哈哈大笑:“我今天做的这些事让文廷蒙羞,让世人不耻,怕再无颜面活下去,只怕谢公子心中也看不起我。” 谢傅却道:“在谢傅心中,廷主没错。” 谢旌表情一讶。 谢傅又道:“不过今天廷主做错了一件事。” 谢旌问道:“什么事?” “兄竟心生自绝之念。” 谢旌淡道:“苟活又有何意义?” 谢傅换了称呼,亲切道:“兄,听弟一言,既然为文廷所不容,何不干脆脱离文廷,没有束缚,以兄的一身文道修为,每走一步就能救治一人,追着兄心中的信仰,尽情施展抱负,岂不逍遥快哉?” 谢旌一讶,似乎隐隐有被说动。 谢傅继续道:“兄,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等待兄这位活神仙前去救助,兄若看得开,不在意身背污名,兄的每一步善举,岂不是文圣当初的善举。” “贤弟啊,你这一番言语让我醐醍灌顶啊,我差点枉死,你说的对,我死都不怕,何畏污名。” 谢旌说着竟站了起来,似瞬间充满着生志,对着谢傅说道:“只是我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与你重逢,却连与你共饮一杯的机会都没有。” 谢傅哈哈一笑:“兄你这一杯坚守初衷的厚酒已经将我灌醉。” “好贤弟,能认识你真乃平时快意之极。” 夫妻两人携手离开,两位青衣儒师挡在夫妻两人面前。 谢旌手握天蓬尺,傲道:“虽然我此刻心神耗尽,但你们两人也拦不住我。” 以前是同道之人,此刻却是敌非友,亦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两位青衣儒师却恭敬的施了一礼:“廷主慢走。” 然后分立两旁,让开道路。 谢旌哈哈大笑,潇洒快意非常。 “娘子,我千算万算都算不过你,你将一切都告诉谢贤弟,就是准备让他来劝我。” “相公,从你说起他的名字,你眼神流露出来的东西,我就知道你们是同道中人,我就知道他能说服你。” 陆姿说着,又轻轻道:“其实我心中没底。” 谢旌问:“你为什么不劝我?” “因为我是你的女人。” 王婉之此次本来就抱着重病半神残躯而来,刚才一番变化,脉轮受损,强为之下,心神遥遥欲坠,双眸竟渗出血迹来。 心脑连眼,这说明她已经处在生命极度危险的边缘。 自上回缥缈峰一行,元镜先生失约,王婉之十分失落失望。 依她对元镜先生的了解,元镜先生绝对不是一个失约之人,以两人这份多年的深厚友谊,她坚信就算元镜先生就算病重,也会拖着巍巍老躯前来相见。 她更担心的是元镜先生已经…… 从缥缈峰归来之后,王婉之再也等不到苏州水利工程完工,带着一个冒失之心,亲赴扬州。 凭着通信的地址一番打听,找到元明私塾,元镜先生果然如她所想一般,是位两袖清风的老先生。 只是私塾已经荒废,她想见的那位好友,好兄长也已经在数月前年老病重去世。 她来的太晚了,再也见不到这位在她孤独无助的岁月里,在精神上伴她暖她,与她同行的青梅竹马。 泪伴着鲜血从眼里流出来,已然分不清是泪是血。 回到苏州之后,王婉之白天奔着大街小巷继续完善水利工程,她知道她时日无多,在她死之前,要留下一点东西,就当她与元镜先生留在世间的遗迹。 晚上提笔写下共挽之词。 日受病折,夜受心悲,不到一个多月已经骨瘦如柴。 今天陆姿派人找到她的时候,王婉之事从病床爬起来的。 今日亦是她的死期。 兄,婉之来了,望黄泉路上,兄走的慢一点,婉之能够追的上,填补婉之心中一见兄之英采的遗憾。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吐出,脸上那染血的灰布也如再无生机的枯叶,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众人惊呼的同时,看清楚了王婉之的脸,皮包骨头的一张脸,这张脸此刻七孔还渗出血珠,十分可怖,简直就像刚刚从地狱爬起来的饿鬼。 但是看到这张脸,没有人露出厌恶的表情,心中反而生出雄壮的崇敬,在心底重重的叫上一声王先生。 舍己为人这四个字,他们不知道听到过多少次,听多了甚至感觉这样的举动十分愚蠢。 唯有此刻的王婉之才能给他们带来强烈的震撼,她是那么的平静,似乎正在做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有如用她的身命轻轻的扶起一位摔倒的小姑娘那么的无足轻重。 为了帮助三人渡劫而牺牲王婉之太不值得了,甚至为了避免庄圣庙血流成河也不知道,死再多人都不值得。 传奇只有一位,王婉之这样的女子世间也只有一位。 就连朱九春这种善恶由己的人,此刻看向王婉之的身影也似看向宝相庄严的观音真身,充满着庄敬严肃,国士无双,无双啊…… 谢傅目送谢旌夫妻离开,突然听见惊呼声,猛然回头,在看到王婉之那张脸的瞬间也心中骇然。 短短月余,怎么成了一番骨瘦嶙峋的模样,当日缥缈峰一见,虽然面黄肌瘦,却容神烁烁,生机勃勃。 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兄台你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成这个样子,是那怕冷的怪病吗? 王婉之双手变幻结印,苍白沾血的嘴唇似无声喃喃吟诵,梵梵元音却弥漫天地不断。 紧闭的双眸流出血来,神色平静安详,有如慈悲普度的宝相观音流出血泪来。 此次文廷庙会,谢傅虽跟常人一般略有关心,却一直抱着旁人置身事外的态度,唯有此刻他想做些什么帮助王婉之。 竟带着求救的语气道:“张小姐,怎么办?” 张凌萝素来嬉笑怒骂,凡事不以为然,此刻却神情严肃道:“不好,看王先生样子似乎一直重疾缠身,本来就是病危之躯,只怕未等这祝词真言念完,命就没有了。” 谢傅道:“做些什么?” 张凌萝摇头叹息一声,王婉之想做的事谁又阻止的了。 谢傅朗声喊道:“兄台,停下来……” 王婉之神情如初,似没有听见一般,回应谢傅的只有那梵梵元音…… 谢傅直呼其名:“王婉之,你停下来!” 众人闻言表情惊讶,竟是直呼王婉之名讳,何人见到她不尊敬的叫上一声先生。 不过当看见谢傅脸色严肃中带着焦虑的表情,也就释然,自己心中也想叫一句“王婉之,你停下来”,奈何心中对她的敬仰已经深入心中,他无权指划。 谢傅声音带着恳求:“王婉之,你停下来……” 最后语气竟如老友一般叫上一声婉之。 婉之……婉之…… 王婉之似乎听见遥远的呼唤,这呼唤是那么的亲切,像老朋友又像亲人,让她内心感到温暖欣慰。 孤独的灵魂有了伙伴,像两个两小无猜的孩童在树下,你一言我一言说着肆无忌惮的童言。 唠唠絮絮的说着每日一些平淡无奇的事。 王婉之好高兴,好快乐。 她不是王婉之,她只是一个孩子,她不必承受每日病痛折磨,她亦可以卸下冷然处事的面具,当一个平凡的小女孩。 是否我已经在黄泉路上,是先生您在前面待我,呼唤我。 第271章 言而有信 王婉之睁眸循声望去,看到谢傅,却闭上眼睛,嘴角倒是露出一丝微笑,也算……也算是一个朋友吧。 谢傅突然朗声道:“若论驱除邪妄,我也能,王婉之,我帮你一臂之力。”说着喃喃念诵起来。 旁边的张凌萝只觉谢傅天真,你念得是《般若心经》,王先生念得是元音真言。 元音需要开脉轮才念的出来,《般若心经》却是任何一个识字的人都念的出来。 只是怪异的一幕出现了,随着谢傅念诵《般若心经》,他的身上竟慢慢逸出青色的光芒。 众人见了惊讶,这是已经开脐轮和喉轮两道脉轮的迹象啊,竟是位正儒修为的文道中人。 只是正儒修为还不足解决眼前困境,旋即脸上又露出可惜表情。 随着念诵,谢傅身上的青色光满有如星星之火,慢慢燃烧,直接焰焰萦绕周身。 怪异的一幕又出现了,只见这焰焰青光开始变幻颜色,青光中有绿光,绿光中又青光。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两位青衣儒师见状面色一变,这是马上要突破修为,开第三轮海底轮的迹象啊,这也是他们这么苦修多年一直在追求的变化。 这位谢公子怎么在一瞬间就有如此奇异,实在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焰焰绿光越来越多,青光越来越少,直至全部为绿光所代替。 见此景象,其中一位青衣儒师惊呼出声:“海底轮开了,踏入大儒修为了。” 要知道有这种变化,也需要持续七天七夜,才能完成转化。 在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就完全,如何能不震惊。 其他人闻言既好奇又惊讶,这么容易的吗? 据他们所知,文道之路可比武道之路更加艰难,成则成,不成则终生无望,这也是为何文道中人如此稀少的原因。 谢傅心神全在念诵《般若心经》上面,只为驱除邪妄,五觉不知身外。 这《般若心经》他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唯有今日带着一颗真求之心,信这《般若心经》能够驱除邪妄。 一遍不成,他便念上十遍,十遍不成便念上白遍,百遍不成便念上千遍万遍。 谢傅身上绿光焰焰熊熊,灿烂夺目。 一位儒师感慨道:“好强大的心神意念啊,这位谢公子……” 未等这位儒师把话说完,谢傅身上又生奇异,绿光又生变化,如雨后太阳照射在云上,多种颜色萦绕交缠,映的彩艳流转。 彩色流转慢慢清晰,只有绿紫两色交缠,犹如龙凤争艳争斗,直至紫光完全吞噬绿光。 儒师颤唇道:“太阳轮已开,踏入半玄修为……照这样下去,还不直接成圣。” 张凌萝闻言虽然震惊,心中却是暗忖,哪有这种事,谢叔叔本来就是文道高手吧,要不然早些在大厅内,多位文道高手的真言对他才毫无影响…… 啊的一声,儒师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一般来说像他们这种人,看到再惊讶的事情都不至于如此失态。 可此时谢傅身上再生变化,却是让他震撼万分,紫光焰至盛出,又生红光。 这是要开第五轮心轮,踏入正玄境界,要知道谢廷主身为文道奇才也只不过是半玄迈进啊,而这位谢公子已然往正玄境界迈进,这是要立地成圣。 现在只有文圣施展大神通,神识附身可以解释。 其中一名儒师以顶礼朝谢傅跪了下去,表情无比虔诚。 另外一名处于震惊的儒师见状,回神问道:“丁儒师,你干什么?” 身为儒师,身份高昂,就算这位谢公子神异过人,也断然没有朝他跪下之理。 丁儒师应道:“定是文圣老人家借谢公子身体施展大神通。” 张凌萝闻言骇然,文圣有此神通吗?那岂不是胜过神仙,却是半信半疑。 除非文圣就在附近,张凌萝张望左右,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若文圣在此,又何须借谢叔叔的身体呢。 谢傅身上如王婉之一般泛着红光,第五轮心轮已开! 正玄修为,神通过人,受人敬仰。 这时王婉之哇的又是一口鲜血,身体瘫软坐地,弥布天地的梵梵元音随着一断。 体疾易治,心魔难驱,念诵祝词真言本来就最为耗费心神。 为武道中人渡劫,很多时候都需要多位文道中人齐力。 像佛门释家的《顶首楞严咒》,此咒为阿难被摩登伽女用邪咒所迷,在阿难的戒体快要被毁坏时,佛陀令文殊菩萨念诵《顶首楞严咒》救护阿难,阿难才被救醒归佛。 《顶首楞严咒》虽威力巨大,亦耗费心神巨大,便是得道高僧也不敢一人独诵,需多位高僧齐诵。 祝词真言跟《顶首楞严咒》一样最为耗费心神,并需要长时间念诵渡化。 王婉之此刻以半神残躯,同时助三位四品武道高手渡劫,心神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她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在这样下去,王先生都要白死,张凌萝喊道:“谢叔叔你停一停,你这般若心经没用。” 谢傅已经五识不知方外,只是嘴唇不停念诵。 张凌萝推了谢傅一把,才把谢傅推醒,“谢叔叔,你这般若心经没用,你要助王先生,需念祝词真言。” 谢傅闻言脱口:“我不会啊。” “额……你跟着王先生念。” 丁儒师立即搭话道:“真言要熟练念诵上万次,才能做到身心意念深深融入真言的意境之中,才能得心应言,哪能一念就真。” 张凌萝道:“你刚才不是说是文圣老人家借谢公子身体施展大神通吗?” 丁儒师语顿:“额……如果真是文圣老人家施展大神通,又如何不会祝词真言,刚才……刚才是我……”却是刚才过于震惊所以胡言乱语。 这时梵梵之音再起,却是王婉之坐地而诵,只不过弥布天地的元音似黯淡很多。 “我试一试。” 谢傅说着跟着王婉之念诵起来。 确实,文道中人发出来的真言乃是元音,每个元音都源自脉轮而出,充满着神秘力量,普通人根本发不出来。 谢傅此刻却是脉轮已开,随心而发。 只是刚一跟着王婉之念诵,甫一心神就受到拉扯一般,慢慢被拔走。 随着念诵的元音越来越多,被抽走的心力越来越多,生涩、絮乱、抗拒…… 一遍、两遍、三遍、数遍之后,谢傅开始娴熟平顺起来,这言音已经在心中,就算不跟着王婉之也能随心而诵,就如一曲已经在他心中,只是随心声发出。 只是随着娴熟平顺,心神犹如泄洪走水一般,感觉就如彻夜读书之后那般疲惫。 旁人耳中却是听到又一梵梵之音而起,弥漫上空,贯于天地。 丁儒师耳畔听着这嗡嗡喃喃,嘴唇嚅动:“百诵成真,这是文圣之姿啊,文圣之姿啊!” 张凌萝颇有骄傲道:“我谢叔叔念了可没有百遍。”心中却暗暗震惊,谢叔叔啊,谢叔叔,你是何方神圣。 这时看向谢傅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透着几分少女的倾慕,要知道她看男人的眼神只有一种——戏谑,视同玩物。 王婉之这时才再次睁眸朝谢傅看来,沾血的嘴角微微一笑,我早就知道你是文道高手。 这会感到压力大减,她的心神已经空空灵灵,全凭心命支撑,这时有文道高手施为,觉得可以卸下重任,心中真言一停,她的梵音也随着一断。 好累啊,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永眠不起,不用醒来再承受那些悲伤与痛苦折磨。 念诵祝词真言的谢傅,突然感受牵连心神的拉扯力道增大,似一下子拖走他的灵魂一般,心海一悸,喉咙一甜,血就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真言一断,天地归于静寂。 张凌萝关心的叫了一声:“谢叔叔……” 谢傅应了一声:“好厉害啊,有如妖魔要拖走我的灵魂一般。” 听见谢傅,丁儒师立即知道谢傅真的是刚刚领悟文道,并直接攀升到正玄境界,想要教授一些技巧,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如何传授。 这位谢公子此时的情况有如空有神力,却不懂如何施展神通。 他也只有正儒修为,谢廷主在就好了。 梵梵元音再起,却是王婉之耗着心命继续。 谢傅看着王婉之流血的脸,皮骨嶙峋可怖的脸,朝她走近过去。 稍一接近,玄关一窍冒出欲火,此时此刻他竟想将这瘦的皮包骨头,可怜可悲的女子占有,欺压蹂躏。 荒唐! 禽兽! 谢傅非常抗拒这种感觉,非常痛恨这种感觉。 我是爱她的,我是爱她的……王婉之的风采何人不爱,王婉之的气度何人不慕。 我是爱慕着她的,我是对她有情有欲的,唯有这般想着,欲望并存才让谢傅心头好受一点。 就算你变得多丑多老多么可怖,我也爱着你,想拥有你。 一根手指轻轻的落在王婉之的嘴唇上,阻止着她继续念诵祝词真言,手指是暖和的,充满着温暖的生命气息。 王婉之睁开血眼,映入眼幕是一张男人的脸,有点陌生,又有几分熟悉。 这熟悉是他曾经用他的身体温暖着自己,像一团火一般温暖着自己,让自己不再感到痛苦难受。 就如此刻他落在自己嘴唇的手指,暖暖的。 王婉之嘴唇微动,吐出来的却不是真言,“你好,我是王婉之。” 虽有三见之缘,一语却如初识。 “王婉之,我说过我会娶你的。” 第272章 一起赴死 王婉之淡然一笑:“好。”如满足一位朋友的愿望一般。 “那你现在不能死,我先讨点彩头。” 谢傅说着竟轻轻亲了王婉之的嘴唇,似乎带着无穷喜欢的亲下去。 其实他现在想做的不仅仅是如此,这只是稍微缓解,他还想咬,还要深深的灵魂交汇。 他亲了王婉之! 所有人目瞪口呆,他亲了王婉之! 他竟然亲了王婉之!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份震惊尤强于刚才谢傅身上的一些列奇异变化! 所有人眼里都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恨意杀意,只觉谢傅亵渎了他们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 就连张凌萝也不例外,眼睛发红,你干什么!天底下最下贱的公猪都要比你高贵! 王婉之心中一讶,其实她并没有所谓,身体只不过是一具空皮囊,心不为动,何辱之有。 他只不过像在缥缈峰时想要温暖自己,想要安抚自己的痛苦罢了。 朝谢傅望去,映入血眼却是一双无比深情的眼睛,透着赤裸裸的我爱你,我想得到你。 王婉之心灵猛然一颤,黯然绝望的心竟燃上一丝想继续活下去的火苗。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神,也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向她。 陌生!奇异!喜悦!欣慰!动心! 一系列复杂说不出来的感觉。 让她悲哀的生命中又有新的期待,新的渴望。 这让王婉之像个诧异的小女孩睁大眼眸。 这双眼睛在瞬间又恢复光彩,似万物复苏,盈放生命色彩的花朵。 谢傅笑道:“未婚妻,你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美丽,不过现在请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谢傅轻轻抚闭她的眼睛。 王婉之不想死,她想知道让她心头颤动喜悦的东西是什么。 原本她以为她的生命只有亲情友情,却还有其它东西,原来元镜先生并不是不可替代的,王婉之内心竟产生一丝背叛的愧疚。 以至这份两小无猜的情谊被无限度的压缩,变得那么的浅薄,只不过是孤独灵魂无处安放,寻找寄托的梦。 可他真的很温暖,她真的很喜欢这种被保护着温暖着的感觉,她真的很想这样活一天。 一天就够了。 梵梵之音再起,这一次却是谢傅一人凝伫独自念诵祝词真言,他刚刚才从王婉之那里学会的祝词真言。 当一件事超出一个人的能力,你该怎么办? 王婉之已经做出表率。 而对于谢傅来说,生死频临之际,你根本没有空隙去思考太多,只追求他的本心,忘乎生死。 他的嘴角开始流出鲜血,紧接着是鼻腔、耳朵、双眼,如王婉之一般七孔流血。 血越流越多,滑过他的脸腮,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衣衫,抹上红彤彤的颜色。 他身如磐石,屹立不摇,唯有嘴唇嚅嚅与弥布天地的梵梵之音相连。 传说释门有位上师,曾为狂魔念诵咒语渡法,当时双目紧闭,眼角的鲜血却滚滚而出,直至鲜血将上师一身袍衣全部染成红色。 上师最后身死,红衣成金,立地成佛。 释门将这种悲悯之心谓之佛泣,有如此景。 众人看见这一幕,前一刻还对谢傅充满恨意杀意,此刻却感觉这个男人配站在王婉之的身边。 张凌萝心中喃喃,谢叔叔…… 丁儒师出声道:“不好,这已经超出谢公子的能力,谢公子心神承受不了,再继续下去要魂消魄散。” 所有人却表现的十分平静,只觉得这个时候去打扰他是一种罪过,就让他身死佛泣或力挽狂澜。 梵梵之音也传入王婉之的耳中,她觉得有一个人在将她高高举起,却让她连出一点力气都不用。 梵梵之音轻黯之际,王婉之睁开眼睛望去,那表情虽然平静,不停流血的脸却说明他正在承受着痛苦。 这痛苦,王婉之深有感受,这个男人替她在承受。 这个男人站在她的身边,伴她,与她共同赴死! 王婉之内心无比温暖安慰,感动! 可她的心又如此的痛,那脸上流出的血就如同是从她心头流出一般。 既然如此,就一同赴死! 在黄泉路上做个鬼新娘! 王婉之祝词真言再起,两种梵梵之音在天地交缠,异声却是同音。 虽在祝福渡化别人,却也在吟诵两人共同的挽歌。 毫无征兆的谢傅身体直直轰然倒下,从他心中而出的祝词真言,好似油枯灯灭,随着黯寂。 王婉之看了一眼,从心中而出的梵梵之音更盛,似回光返照猛烈的燃烧着最后的心血。 结界内的魔人早就在王婉之的手印真言下,伏法身死。 盘坐三人睁眸站起的同时,王婉之身体瘫倒地上,却伸出手去捉住谢傅一动不动却有着温暖的手。 这一天太短了,一起走吧。 这一幕对张凌萝尤为震撼,明明才刚刚认识的两人,却这么义无反顾的共赴黄泉。 泪从这个从来不相信世间还有真情的女子眼眶中滚滚流出,她大声喊着:“谢叔叔,你不准死,我相信你了。” 张凌萝是第一个朝谢傅奔跑过去。 一道青影却比张凌萝快上一步,落在王婉之的身边,分开牵着手的人,抱着王婉之飞掠而去。 天地下只剩下谢傅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张凌萝一边握住谢傅的手,一边抹着他脸上的鲜血,“谢叔叔,你还有我,还有我……” 谢傅并不孤独,三名踏入三品的人走到谢傅身边,齐刷刷跪下:“多谢上师救命之恩。” …… 王婉之保住了文廷的一丝颜面。 非但如此,如果今日苏州文廷血流成河,所有的事情暴露出来,那些无门无派的武道中人不再相信文廷,只怕今后再也没有文廷庙会了。 所造成的后果也是严重的。 所以对于苏州文廷廷主谢旌的背叛,苏州文廷和吴中四大家族为了顾全大局都秘而不宣。 从这一点说,谢旌也是依然留下了好名声,他还是普通百姓心中的那个活神仙。 当然这一切还有谢傅的一份功劳。 三日后的中午,谢傅才苏醒过来,醒来映入眼幕的第一眼却是澹台鹤情。 澹台鹤情温柔道:“傅,你醒了。” 她尽量想表现的平静,在开口的一瞬间,憔悴的脸容却忍不住喜极而泣。 谢傅轻轻应了一句:“鹤情,我有点累……” 谢傅只感觉自己睡了一个长长的觉。 澹台鹤情轻伏在谢傅的身上,无比依偎爱恋,在赶到庄圣庙,她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死去的还要更加害怕,更加可怕的事情。 谢傅抬手轻轻抚摸澹台鹤情憔悴的脸,他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但显然澹台鹤情这些时间一定吃不好睡不好。 “鹤情,让你担心了。” 澹台鹤情柔声道:“好了,我知道。” 谢傅感觉自己的胸前慢慢的又湿又热,知道澹台鹤情在偷偷落泪,心里暗忖一声,女人真是水做的。 谢傅抬起手轻轻的抚摸澹台鹤情的秀发,幸好自己还活着。 殊不知这三天来,澹台鹤情却是一滴眼泪都有落,在看到谢傅生死未卜,她虽然心痛破裂,却表现的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此刻见谢傅醒来,多日来的压抑和担心才随着泪水一并倾泻而出。 谢傅又抬起一只手来,两只手将澹台鹤情搂在怀中,真实美丽的爱人在怀中,真好。 活着真好。 谢傅都感觉一生如此就好,不要再继续走下去,不要再让她担惊受怕。 可他却必须继续走下去,想到这里,谢傅心中愧疚,将澹台鹤情娇躯搂在更紧。 澹台鹤情感受到,柔声说道:“傅,我在,我都在,我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就算你死了,我也跟你一起去,黄泉路上不会让你孤单。” 谢傅笑道:“说这些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把声音飘来:“傅婶,吃点东西吧。” 听见有人来了,澹台鹤情从谢傅身上起来,慌忙举袖抹去脸上泪痕,只是眼眶依然明显红红的。 这些日子她一滴眼泪都没掉,这会谢傅醒来,反而哭了,被人见了,岂不笑话她。 “傅婶,沈玄师不是都说过我家傅叔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你不必过于担心。” 却是张凌萝端着一碗清粥推门走了进来,依然是一身男装打扮。 要知道张凌萝身为张家小姐,仆从无数,这般为别人端粥而来,却是头一回。 澹台鹤情笑道:“张小姐,傅醒了。” 澹台鹤情其实很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年纪轻轻却被人叫婶。 哗啦一声,张凌萝闻言,手中清粥直接脱手掉地,几个疾步来到床前,看见谢傅睁开眼睛看着她。 谢傅轻轻叫了声:“张小姐。” 刚才张凌萝的话他也听见了,虽然一直怀疑这位假侄女对自己心怀不轨,但至少也应该有一分关心照顾吧。 张凌萝愣了一下之后,定神之后,直接扑在谢傅身上:“傅叔……傅叔……” 好像就像他的亲侄女一般。 不!亲侄女表现的都没有这般激烈,亲女儿还差不多。 张凌萝真的是扑上来,把全部重量都压在谢傅身上,什么柔软东西抵着他的胸口,让他胸口有点闷疼。 第273章 招揽之心 谢傅心中对张凌萝这份过分的热情感到诧异,我跟你的关系有这么亲吗?你做给谁看? 突然心惊,你倒是心肠歹毒啊,分明就是要破坏我和鹤情的感情。 张凌萝叫了几声之后,趴在他身上说道:“傅叔,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恨你入骨,我会把你尸体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吃进肚子里。” 这话从明面上听来似乎恨他入骨,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放过他,可又分明情浓至极。 谢傅眼角朝站在一旁的澹台鹤情瞥去,果不其然,澹台鹤情脸有些冷。 谢傅咳咳一声,“张小姐……我没事了……多谢你的关心。” 张凌萝微微抬起头来,伸出手指掐着谢傅两边脸腮,笑道:“你知道吗?你让我感到骄傲。” 谢傅暗忖一声,关你屁事啊。 张凌萝竟低下头去,在谢傅额头深深亲了一口,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情。 谢傅心惊,这妖女实在是坏到骨子里了,这下我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我都这么惨了,还不忘想着如何陷害我。 澹台鹤情看不下去,咳咳一声:“张小姐,傅刚刚醒来,身体不适,你不要压坏他!” 最后三个字特别加重语气,表达她的十分不满,若是换个女人,她自然要直接责问,可这位张小姐却偏偏以侄女晚辈自居,她若表现的过于明显,倒显得她不通人情了。 张凌萝嘻嘻笑道:“这都死不了,哪压的坏啊。” 谢傅绝对相信,张凌萝为了刺激澹台鹤情,这会剥了他的衣服,干些更过分的,都不足为奇,张凌萝的举止从来都没办法用常理解释。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按住张凌萝双肩,将她推开,人就坐了起来。 张凌萝看见澹台鹤情表情难看,嘻嘻笑道:“傅婶,我跟傅叔很亲的,你别介意啊。” 谢傅心中大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谁跟你亲了,如果不是真姐这一层关系,我跟你毛关系都没有。 澹台鹤情没介意才怪,看着张凌萝虽然一身男装,却明显隆起的胸脯,你若是个小女孩还罢,可你分明就是个妙龄少女,却这般与我未来丈夫搂抱,难道这就是名门望族的礼数吗? 若不是张凌萝这些日子的一声声傅婶,和对他们夫妻两人所表现出来的关心和照顾,澹台鹤情当场就要翻脸。 嘴上淡淡道:“张小姐是名门小姐,可要多注意举止才是,莫要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张凌萝笑道:“我不在乎,再者说了,谁敢二话,我马上打烂她的嘴,让她再也说不出贱话来。” 谢傅心中暗忖,这倒是真的,从她的名声就可见一斑,而且她在画舫干的事,哪一间不是我行我素。 养了一大群男歌姬,起个床还要一群乐师奏雅乐,是怕别人说的人吗。 澹台鹤情额头的黑线一闪而过,涵养功夫却是极好,转头看向谢傅。 谢傅只能苦笑露出无辜的表情来。 张凌萝道:“傅叔,我去把沈玄师叫过来看一下。” 谢傅巴不得张凌萝离开,“有劳张小姐了。” 张凌萝走后,澹台鹤情在床沿坐下,淡淡问道:“你去哪里招惹的这个小妖精。” 谢傅知道澹台鹤情越表现的平淡,越是暗潮涌动,上回兰甯就是如此,暗地里狠狠的捅了他一刀,让他里外不是人。 于是把上回去画舫拿地脂和张亦真的这一层关系简单说来。 反正就是表明他跟张凌萝关系不怎么样,全是张亦真这一层关系所致。 提起地脂,生着暗气的澹台鹤情心头倒是泛起几分温柔,嘴上淡淡道:“傅,我只提醒你一件事,她可是张家正嫡小姐,没有当日小妾的可能。” 张凌萝是个麻烦,不管什么原因,你不赶紧甩掉她,日后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傅笑道:“鹤情,你是不是多虑了,你知道他叫我叔叔了,叔叔怎么能娶侄女。” 澹台鹤情冷笑:“又不是真侄女,叔叔叫着叫着,随时都可以叫成哥哥。”说着叫了一声:“傅哥哥,听着是不是腿软啊。” 谢傅好笑道:“你不知道她多难缠,我避着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去招惹她呢,她这是在陷害我呢。” 说着把张凌萝的所作所为跟澹台鹤情说了出来。 倒是让澹台鹤情宽心不少。 两人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约与苏州文廷的六位文师一并来了,几人对望一眼之后,对着谢傅深深一礼,齐声道:“多谢谢公子不顾个人安危,对文廷施以援手。” 谢傅忙下床,回礼道:“诸位不必客气,真正应该感谢的应该是王小姐,我只不过是帮了点小忙。” 沈约作为代表道:“不管如何,文廷上下都感激谢公子舍己之举。” 这话说的谢傅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他真的不是为了文廷,他也是一直想袖手旁观,严格来说,他当时那么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王婉之。 “对了,王小姐情况如何?” 谢傅当时都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既然他能活过来,想必修为比他更高的王婉之应该没有问题。 房内却是一阵沉默,最终还是沈约开口:“详细情况不得而知,不过好像王先生被连日送回金陵了。” 谢傅沉默不语,心中暗忖,王婉之,你可别死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却是当日渡劫成功踏入三品的武者。 三品武者便是连吴中四大名阀也要眼红惦记。 刚刚踏入三品到突破境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看三人年纪不轻了,三品应该就是三人的巅峰了,踏入二品只怕终生无望。 这类武者最受豪门名阀青睐了。 其实这几日,顾陆朱张几家人已经暗中接触三人,表现出招揽之意。 若是平时三人自然欣然接受,无门无派,谁不想有强大的庇护啊。 可这一次三人却婉言拒绝,因为他们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条命是谁给他们的,就为谁效命。 三人刚踏入房内,似早就约定一般,直接朝谢傅跪了下去,齐声道:“叩谢上师救命大恩,恳请上师收留,我三人愿鞍前马后,答谢上师恩情。” 谢傅客气习惯,忙道:“三位太过客气了,快快请起,其实也并非我……” 话说一半却突然扼住,心中起了私心,这些名门望族个个家大业大,我正缺少帮手,将三位高手拱手送人,我岂不是傻瓜一个,想到这里笑道:“恩情就不必多谈,三位若不嫌弃的话,就先到我府内住下。” “多谢上师收留。” 张凌萝添了把火,笑道:“傅叔,府内有他们三位坐镇,以后你就不必担心被人欺负了。” 其实堂叔张正阳已经跟张凌萝透过风,让张凌萝暗中招揽三人,凭张凌萝的手段还是有挽留招揽的机会,不过张凌萝也有自己的私心。 其中一人哈哈大笑:“张小姐放心,我袁风绝对不会让人伤害上师。” 踏入三品已经是武道佼佼者,有这份傲气。 “还有我王蒙!” “田天野!” 谢傅想捡到宝贝一样,心里喜滋滋的,这是三位死士啊,我这力气没白出。 房内似乎每个人都想和谢傅单独说话,聚在一起又不好开口,最后沈约开口道:“谢公子刚刚醒来,需要休息,大家都不要打扰谢公子了,我留下来看看谢公子的身体情况。” 其他人陆续走后,澹台鹤情也识趣,知道男人间有话要谈,一并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 沈约直接说出想法:“谢公子,有没有兴趣加入文廷?” 谢傅笑道:“玄师这么看的起我。” 沈约哈哈大笑:“谢公子自谦了,像谢公子这种文道奇才,百年难遇,说句心里话,若非我亲眼所见,断然不信世上有谢公子这种天才。” 谢傅留了个心眼笑道:“玄师,文廷可有什么清规戒律?” 沈约轻轻道:“既是文廷中人,既然要遵守一些规矩,等我日后再与谢公子慢慢细说。” 谢傅问道:“能不能成家生子?” 沈约哈哈大笑:“这个当然可以,谢公子意下如何?” 谢傅沉默一会之后,笑道:“沈玄师,我怕我有些规矩守不了。” 沈约轻轻道:“其实那些规矩只不过是人之规范,文道规范,例如嗜杀作恶,莫说文廷不容,就是世人也是不容,在沈某看来,谢公子能做到舍己为人,已经是世人榜样,更是文廷所求。” 谢傅心中暗忖,我想杀人报仇,你们文廷能容忍吗? 沈约见谢傅没有应声,笑道:“谢公子,文廷以顺天应命,肃清世秽为己任,不为己欲,我本不应该说些诱惑你的话,但容沈某大胆的猜测,谢公子若成为文廷之人,谢公子他日定是文廷之主。” 谢傅哈哈一笑:“沈玄师,容小子浅薄,当不了圣人。” 若是想当圣人,谢傅早就拜在慈观大师座下,当了个僧人。 沈约一讶之后,却是笑道:“这都无法说动谢公子,反倒说明谢公子没有权力野心的己欲。” 谢傅笑道:“谢傅只是个俗人,却是怕加入文廷,让文廷蒙污,不过我倒是对文道十分崇仰。“ 第274章 初露头角 沈约笑了笑,“谢公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不想加入文廷,却又想学习文道。” 谢傅笑道:“难道我不当和尚就不能念佛经吗?佛所想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成为佛门弟子,而是所有人都有一颗求佛之心,天下归佛。” 沈约笑道:“谢公子说的我无可辩驳,确实文廷除以顺天应命,肃清世秽为己任,还希望天下人都有一颗文道之心,敬天尊圣法祖,不过沈某还要再说一句,既是学了文道终究还是文廷子弟。“ 谢傅笑道:“让沈玄师见笑了。” 沈约道:“谢公子想学习文道也是不难。” 谢傅哦的一声,“沈玄师愿意倾囊相授?” 沈约笑道:“谢公子是文道宝玉,若是让你这块宝玉蒙尘,岂不是一种罪过,这样吧,你跟我到灵山文廷学习三年。” 谢傅惊讶道:“三年!” 沈约点头道:“三年!” 这位谢公子此时虽非同道之人,入了道就容不得你说不要了,沈玄师此言却是有诱骗之嫌。 文圣临终之际暗中将王婉之视为灵山文廷之主的传人,又有这位谢公子,立即可解灵山文道人才凋零窘境。 谢傅轻轻道:“三年这么长时间,我却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沈约笑道:“谢公子,文道的真髓奥秘,便是沈某潜心文道多年,也只是领略微末而已。” 谢傅笑道:“沈玄师,你又诱惑我?” 沈约呵呵一笑:“我实在惜才。” 谢傅确实很想学习文道,而且他觉得他文道天赋更好,只是三年太久了,开口道:“沈玄师,容我再开口几日,再答复你好吗?” 沈约应道:“好,刚好我要留在苏州文廷几天,处理一些事务,这几天就静候谢公子佳音。” 沈约走后不久,张凌萝走了进来,“傅叔,你应该答应他的,没有任何势力会更文廷抢人。” 谢傅笑道:“你偷听。” 张凌萝扑哧一笑:“我用的着偷听吗?文廷人才凋零,他们看见你这种货色,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还不想着赶紧把你带到灵山去。” 谢傅问道:“你说说我为什么要答应他。” “傅叔你是块肥肉,如今又收下三个三品高手,就更肥的流油了,连我都忍不住要一口吞下去。” 谢傅明白张凌萝的意思,笑道:“如果我不肯给他们吃呢?” 张凌萝道:“那你就要让所有人都吃不到,或者说让他们知道你这块肉其实是臭的。” 谢傅哈哈一笑:“窝里斗是从古至今不变的真理。” 张凌萝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吴中四名阀在大事上还是同仇敌忾的,有点小私心还是难免的,兄弟之间,谁不想自己私底下富裕一点。” 谢傅笑问:“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与所有人都保持暧昧,另外早点娶了傅婶,把家安在苏州,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至少都是一座庙的和尚。” “就这么简单?” “聪明人都把复杂的事情想的简单,愚蠢的人总把事情想的复杂。” 谢傅道:“那行!” 张凌萝笑道:“不太行,你跟我走的太近了,他们心里不舒服。” “我离你远点就行。” 张凌萝淡淡道:“顾老爷子跟顾玄还是很大气的,素来都是以诚相待,其他家的长辈也还是比较注重名门风度,再馋也不会拉下脸皮去舔,就是有一些小东西喜欢搞些花花肠子,表现自己的雄才大略。” “例如呢?” 张凌萝扑哧一笑:“例如我。” 谢傅笑道:“凌萝,你一个女儿家,再如何雄才大略,最终还不是要嫁人,为她人作嫁衣裳。” 张凌萝惊呼一声:“傅叔,你叫我的名字!” 谢傅闻言心中暗忖,叫你名字是要将咱们叔侄关系给落实下来,一者让鹤情安心,其次也希望凌萝能持叔侄之礼,不要没有分寸。 嘴上笑道:“你都叫我傅叔了,难道我还能不认你这个侄女?” 张凌萝盈盈一笑:“当然可以,就怕傅叔跟我见外,把我当成敌人。” 谢傅笑而不语,只要你不心里想着陷害我,我又怎么会把你当成敌人,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张凌萝问道:“刚才说到哪里?” “说到你为一个女儿家最终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张凌萝道:“未必,我搞人可不是为了在家族有立足之地,这样目光就太浅薄了。” 这个女子的想法从来都不是一个传传统统的名阀小姐,谢傅笑道:“不管如何,凌萝,多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提防的。” 张凌萝清朗一笑:“我不怕你玩不过那些小东西,我是怕你只老狐狸把吴中四名阀当成无锡四大家族,把自己给玩脱了,顾陆朱张都有数百年基业,浮出表面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以的聪明才智都跟纸糊一样。” 谢傅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张凌萝笑道:“你这么聪明可以借刀杀人嘛,千万不要用你自己这把刀。” 谢傅疑惑。 张凌萝笑道:“例如我这把刀。” 谢傅哈哈一笑,张凌萝跟着哈哈一笑:“我这把刀很锋利的。” 谢傅淡淡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顾陆朱张在苏州共存数百年,虽时有争执,却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强大一点他们还能容你,一旦你对苏州不利,他们会均视你为敌,别以为你能做到挑拨离间。” 谢傅笑道:“例如呢?” 张凌萝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例如你跟景教走到太近!” 谢傅没有说话,倒是留心这个张凌萝这个提醒,好像景教对于儒释道三门是一个忌讳。 张凌萝淡笑补充一句:“那大笨熊笨笨的,容易坏事,我已经帮你把他杀了!” 谢傅闻言骇然,脱口而出:“什么!” 谢傅目露凶光,胡地全是他的朋友,张凌萝竟擅作主张的将胡地全杀了。 张凌萝看见谢傅的表情,无奈叹息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恨我,所以我才没有动手,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谢傅松了口气,却一脸严肃道:“我警告你,我的事不用你擅作主张,你敢动我的人,就是我的敌人。” 张凌萝淡淡道:“行吧,到时候别后悔。” 两人都没有说话,大概觉得气氛变得有点压抑,谢傅随口问了一句:“你觉得娶王婉之难不难?”谢傅没敢说当小妾。 张凌萝淡淡道:“你觉得呢,王家是南地名阀之冠,而王婉之是个传奇,别以为你现在受到文廷追捧,说句难听的,你当她奴仆,人家未必看得上。” 谢傅露出苦笑,把她当做兄台,尚可言语一二,这王婉之的身份又让他如何面对,确实王阀高高在上,王婉之更是王阀的骄傲,嘴上漫不经心问道:“你认为谁能娶到她?” 张凌萝应道:“放眼天下,我想不到一个人来。” 谢傅问:“当今天子呢?” 张凌萝淡道:“九姓十三望从来不跟虏姓混血通婚,更别说南地名阀执牛耳者的王阀了。” 谢傅道:“天下以异而争,民族共融才能和平安定,从这一点来说,我倒挺佩服秦家做出的努力。”说着问道:“那王婉之这辈子就不嫁人了?” 张凌萝笑道:“嫁人对于她这种人来说,已经成为可有可无的事,像我们顾陆朱张四家,很多人追求武道,也是终生不嫁不娶。” 谢傅闻言却是暗喜,那可不怪我了,我倒是有心娶你,咱们上次床,你把生脉给我,反正对你也没有半点损失。 想到这里,谢傅顿时没有一点压力。 男人骨子里还是都喜欢当渣男,占足便宜,不用去负责任最好了。 当然谢傅还是很愿意负责任的,但是他能力不足,能力不足负起责任,压力就大。 压力一大,就会有很多烦恼麻烦,麻烦多了就没办法专心追求自己的事业。 古往今来,有哪个成就霸业的人是迷恋女儿乡的,恰恰相反,这些人都是薄情寡义。 张凌萝破有深意道:“男人都想得到得不到的东西。” …… 隔日谢傅就返回澹台傅,袁风、王蒙、田天野三名武道高手也一并安顿在府内住下。 有了这三名高手,如果在招揽苏皂眸,谢傅感觉自己也挺强大的,在武道中有立足之地。 武道之路缈缈,不知何日才能做到手刃仇人,扩大自己的势力未必不是一条路子。 汉高祖最雄才伟略的地方,不就是手底下有一帮能臣干将帮他打天下。 而西楚霸王虽然神武过人,最终还不是败在汉高祖的手下。 回府之后,谢傅特意前往苏皂眸所居住的院子,遇到苏文卿,却被告知,苏皂眸有事要离开苏州,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谢傅闻言暗暗担心,这该不会住不习惯,溜了吧。 苏文卿似乎看出谢傅的担心,笑道:“谢公子不必担心,丑儿好像说是去金陵,办完事就回来。” 谢傅也想不通向来独来独往的苏皂眸能有什么事,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苏文卿在这里,苏皂眸就跑不了。 第275章 论天下美色 谢傅和苏文卿聊了几句之后离开,去见袁风、王蒙、田天野三人,也算彼此熟悉了解一下。 三人把谢傅当做主公,掏心窝向谢傅倾述武道之路艰辛。 期间谢傅随口问了一句:“若你们三人联手能否胜过入道高手。” 这话却顿时把三人吓坏了。 袁风直接应道:“莫说入道高手,就算三人联手也未必能够胜过二品高手。” 谢傅闻言心中暗忖,差距这么大吗? 王蒙道:“公子,依我天赋,若无奇遇,余生岁月潜心武道都未必能够踏入二品。”说着向谢傅说了武道之路,天赋尤其重要,若天赋不是万中无一,再如何努力也是泛泛之辈。 这点谢傅倒是清楚,【天资者】、【天才者】、【天禀者】、【天授者】都注定了武道未来的成就。 用师傅初月的话来说,羊就是羊,虎就是虎,幼虎虽然吃不了成养,但终究一天会成长为老虎。 田天野轻轻问:“公子可是有入道高手的仇人?” 谢傅为了避免吓到三人,笑道:“没有,如果我有这么厉害的仇人,哪还有命在。” 田天野松了口气,轻轻道:“说的也是。” 隔日,谢傅想到兰甯,便抽空走了一趟回莺院,只是兰甯似凭空消失一般。 心中暗忖,兰甯啊,你到底哪里去了。 谢傅走出回莺院,正要回府,突然有一把声音从背后喊住自己:“谢兄。” 谢傅闻声回头,见是易杭,喜道:“易兄!” 易杭疾步走近,“谢兄,你到底家住何处啊?要见你一面实在太难了,想找你喝酒,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谢傅笑道:“就住在附近,易兄到我家中一坐。” 以前他是澹台府的一名小白脸,如今也算是澹台府的半个主人。 “多日未见谢兄,我都迫不及待和谢兄畅饮畅聊了,就在回莺院如何,府上等他日再备礼拜访。” “也好。” 两人一起走进回莺院,在一间厢房坐下。 “易兄,你回来了。” 易杭点了点头,“回来了。” 谢傅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易杭潇洒一笑,“有点棘手,也算幸不辱命。“说着笑道:“这些日子蒙你代为授课,我特意拿来好酒来与你分享,也算回报。” 谢傅见到酒却眉头一皱,“酒就算了吧。” 易杭手指谢傅,笑道:“今日这酒你却非喝不可,我喜欢看见谢兄酒后狂态,才符合英雄本色。” 谢傅笑道:“我恰恰害怕酒后癫狂。” 易杭笑道:“不怕,我陪你癫狂,就算你酒后把我奸了,我也认了。” 两人小饮三杯之后,易杭问道:“谢兄在太平小塾可遇见明老先生?” 谢傅应道:“见过了。” 易杭颇有深意笑道:“见过就好。” 谢傅对易杭至诚,直接问道:“易杭可是知道明老先生的身份?” 易杭笑道:“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却不是很了解,我也不瞒你,我接近明老先生是受人所托,不过这老小子看上去昏庸,其实却精明的很。” 谢傅问道:“受何人所托,有何意图?” 易杭笑笑不语。 谢傅见状道:“易兄不必免为其难。” 易杭却道:“我家主公,至于意图就是谢公现在所得到的。” 秘而不宣,谢傅化作哈哈一笑。 易杭笑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却也不想让别人得到,所以想便宜谢兄。’ 谢傅大讶,直接道:“易兄,这可是份厚礼。”若无易杭从中穿针引线,谢傅这一辈子断然与武道无缘。 易杭笑道:“谢兄他日可不要怪我把你拖下水,好了,我们之间只谈相知相识的兄弟情分,不谈利益得失。” 易杭说着再次为谢傅斟酒,“来,喝酒,能得识谢兄,易杭真是三生有幸。” 谢傅抬手道:“易兄,我不能再喝了,再喝真怕要发酒疯了。” 易杭看着谢傅,哈哈大笑:“我迫不及待见识谢兄酒后癫狂之态,来,我先干为敬。”说着一饮而尽。 两人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没一会就把易寒这酒囊的酒喝完,易杭这酒十分烈性,极易醉人,谢傅却也承受的住,看来他虽然平时不喝酒,这酒量却也不弱。 这一回谢傅竟主动叫酒,却是打算喝个天昏地暗。 不知道又喝了多久,两人已经微微醉态,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得知己酒后露真态,想醉岂能不醉,想狂岂能不狂。 谢傅哈哈大笑,“易兄,我知道你酒量过人,只怕今日也要醉倒在这一品楼。” 易杭笑吟道:“高声开大坛,君醉纱雨中,侬是沉水香,吾是消融炉,要死快哉……只可惜只有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没有小娘子作伴。”却是吟唱出谢傅当日在河岸的那首曲子。 谢傅笑应道:“若要知此味,唇来加酒香。” 易杭大笑:“哈哈,易兄洒脱,”说着吟道:“本是瑶台小谪仙,堕落凡尘成佳卿。罗袜绿裙最高处,嫣红落尽借天兵。” 谢傅手指易杭,“易兄,你呀你呀好下流,竟拿小娘子裙内香隐来打趣。” 易杭摆手道:“不对不对,我这油诗可雅的很,若是青楼娘子听了,还要夸我知情识趣。”说着又道:“谢兄,你说我这诗不雅,你作一首雅的来。” 谢傅豪笑道:“好,我来首雅的,易兄你听,百盏千杯不解饮,心语柔肠让君尝……” 易杭突然出声打断,“谢兄慢着,如此好诗需我来接,可不要坏了这韵味。” 谢傅笑道:“请!” 易杭豪饮一杯,赤足站起,手指谢傅,竟向他抛了个媚眼,吟道:“世间美味万万数,帏内白泉送秋香。” 谢傅哈哈笑道:“好好一首诗又给易兄你给毁了,易兄你真是十足的下流胚子。“ 易杭笑道:“这世间最好的酒是美人心美人情,即能醉人还能伤心,不管如何,这一点谢兄与我有共识。“说着笑道:“谢兄既然说我下流,那我倒要看谢兄如何个雅法。” “易兄,你听来!婉约万道从心过,情恒天堑一瀑长。” 易杭听完豪笑:“易兄你简直比我下流百倍。” 谢傅道:“不!是比你雅上百倍!” “下流百倍!” “雅上百倍!” “下流百倍!” “雅上百倍!” 易杭笑道:“好好好,你雅上百倍!” 谢傅却应道:“我是下流百倍!” 两人同时错愕,顿知说错,却哈哈大笑起来。 谢傅笑道:“好,我们都是下流胚子!” “谢兄,你能将此情此景描绘的如此生动活泼,看来你是花丛老手。” 谢傅摆手道:“纸上谈兵,纸上谈兵,哪有易兄身经百战。” 两人聊起这风月韵事,却是越喝越癫,越聊越癫,似要将天下美女两人平分。 聊着易杭却惆怅万分的感慨道:“情能醉人亦伤人啊。” 谢傅取笑道:“易兄该不会又想起你那位人间绝色?” 易杭苦笑道:“倒是被你猜中。” 谢傅笑道:“易兄怎么这点志气,方才你我兄弟两人还放下豪言要平分天下美女。” 易杭带着醉态哈哈笑道:“谢兄啊,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美,我一次有缘得见她穿上女裳,若说这天下美色能倾倒十国,她一人就足以倾倒七国。” 虽已醉酒,谢傅亦是惊讶,脱口道:“那岂不是天仙下凡。” 易杭却嗤之以鼻,“天仙算什么,天仙岂能与她相比。” 谢傅讥笑道:“易兄你说的有点夸张了,该不是想诱兄弟上当吧。” 易杭笑道:“谢兄,我倒不想你上当。”说着又道:“天仙虽美,也只不过是仙质皮囊而已,她却不同,虽肉体凡胎,却是……却是……” 易杭一连说了两个却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傅接过话来,“却是天地文章。” 易杭眼睛一亮,赞道:“谢兄高才,“天地文章”四字道足我心中所道。” 谢傅哈哈一笑,他见易杭说的极好,灵光一闪。饶有兴趣问道:“易兄,你说这天下美色能倾倒十国,余下三国何人来倾?” 易杭一愣,没想到谢傅会这么问,沉吟片刻之后笑道:“依我看来,国士无双王婉之能独倾两国。” 谢傅感兴趣道:“易兄莫非见过王无双?” 易杭淡笑:“我倒不曾见过,凭王婉之才名智名盛名足矣,美色对于她那种女子来说,可有可无,就算她丑如老妪,也能让天下人趋之如骛,敬若神明!” 谢傅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王婉之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就一种压力,偏偏能她又是天脉者。 要夺其脉,必要与其双修欢好,要与她探讨这双修之道,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想来她并非凡夫俗女,对这双修之道必定另有一番见解,双修形不过在于男人身体的某一部分比较深入的接受女子的身体,再加于弹奏乐曲一般,动律轻缓有度共奏一曲美妙的乐章。 她这般雅人,必是愿意,如若领略其妙,说不定每日都要与我探讨,我反倒不好推辞。 谢傅这会带醉,思想越发天马行空,嘴上问道:“易兄,那剩下一国何人来倾?” 在谢傅想来秋如意应该算有倾城之资,极为美艳的兰甯娘子也应该能分上一分。” 怎知易杭却笑道:“余者天下美女共倾一国。” 谢傅笑了笑,笑的不以为然,易杭见状笑道:“谢兄,让你小看了,不过当你见到她你就知道。” 谢傅道:“易兄,我笑,可不是笑你那位有七倾之美的梦中情人。” 易杭笑道:“她要来苏州城了。” 谢傅哦的一声,“易兄可是要引我一见?” 易杭拍了拍谢傅肩膀,“谢兄你要见她干什么,她一来,苏州城的鬼魅魍魉都避之不及,如果你只是好奇,那大可不必。” 谢傅道:“易兄,你这话说的倒是显得她霸气,用鬼魅魍魉避之不及来形容一位人间绝色怕是不妥当吧。” 易杭轻笑道:“她虽是女儿身却从来不把自己当做女儿身,旁人也不敢把她当做女儿身,她是天下俊杰之冠,比男人厉害百倍。” 谢傅听完却哈哈一笑,“现在我知道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易杭道:“谢兄,我就知道你不以为然,等你有缘见她,别哭着来找我叙苦就好。” 谢傅哈哈大笑:“我有泪也咽到肚子去,岂能给易兄嘲笑的机会。” 易杭再次斟酒,“莫要故意打岔,饮了再说。” 谢傅豪气道:“怕你不成,来,干了。” 易杭哈哈笑道:“就是喜欢谢兄这份豪气,斯斯文文干什么。” 两人干了一杯之后,谢傅问道:“易兄,这酒后可又什么节目?” 易杭风流一笑,“你看,我们两人去寻那“秋香瀑长”可好?” 谢傅摆手笑道:“青天白日的,宣亵不得。” 易杭却手指谢傅,“谢兄,你笑了,你动心了。” 谢傅微醉道:“相由心生,易兄,你心中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易杭哎呀一声,“看来你还未醉,方才还说什么与我共醉,欺我,该罚该罚,罚个三杯。” “还未醉,我认罚。”谢傅说着豪饮三杯。 待谢傅三杯饮完之后,易杭轻轻的问:“谢兄,此刻去寻那秋香瀑长可好?” 谢傅站了身体微晃,“来去!” 易杭也站了起来,“秦楼来走,剥光那陈都知身上衣裳。” 谢傅摇头道:“不!此处就是回莺院,要想也该想我家兰甯娘子,我要去剥她衣裳。” 易杭道:“好好好,听你的,一起去剥你家兰甯娘子的衣裳。” 谢傅推了易杭一把,“我剥的,你剥不得。” 易杭脚下也有点轻浮,摇晃着笑道:“对哦,嫂子我可剥不得,幸好易兄此刻提醒,要不然以后误剥,可就对不住谢兄了。”说着喃喃念道:“兰甯娘子,兰甯娘子,我记住了,以后见了兰甯嫂子,我一定退避三舍,敬若神明。” 谢傅笑道:“以后我见了陈都知,也……” 易杭却打断道:“不!陈都知你剥得,她可不是我的陈清澜,只是谢兄你剥了之后,要邀我来看,我想看看这清冷小娘子是何种娇羞之态。” 谢傅道:“你自己去剥不就行了吗?” 易杭笑道:“你看,我也醉了,我现在就去剥她,把她剥成一尊白玉菩萨。” 两人行出雅间,易杭手指左边,“谢兄,我这边走。” 谢傅手指右边,“易兄,我这边走。” 两人醉着迈着八仙步分道扬镳。 谢傅醉悠悠的从回莺院前院走到后院,来到兰若阁,嘴里大喊:“兰甯兰甯,我要来剥光你的衣服,一丝不挂。” 映入眼幕却是满院黄草落叶,冷冷清清的景象。 骤然酒醒了几分,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她那张满是伤痕丑陋的脸,那屈尊前来为他洗衣的温柔身影,心头揪痛。 狠狠的打了自己几巴掌,骂道:“混蛋……混蛋……混蛋……” 兰甯,我失去了你吗?你在哪里,快回来,我想你了。 如果分离是苦,你要把苦向谁叙。 如果承诺是苦,真情要不要流露。 第276章 闲日 两日后,澹台鹤情找到谢傅,跟他说澹台文望已经通过【通窍】的考核,入读文成书院。 谢傅虽然那日在庄圣庙一连攀升在文道正玄境界,但他依然还不知道文道的【通窍】到底是什么,大概就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世间道理万万千,时间方法万万千,都在见识知晓。 澹台鹤情高兴之余,问了一句:“傅,我们认识多久了?” 谢傅想了想之后应道:“半年了。” “半年而已吗?为什么我感觉已经一辈子那么久。” 谢傅将她搂住,轻轻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碍,倒是你身子怎么样?” 谢傅笑道:“我好的很,鹤情,给我生个孩子吧。”脑海中却是突然浮现一个念头,某一天自己不在她的身边,还有孩子陪着她。 澹台鹤情螓首微垂,脸红微微含羞。 谢傅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澹台鹤情呀的一声,羞道:“大白天的,怎么白日宣淫。” 谢傅抱着澹台鹤情往楼上阁楼去,嘴上问道:“鹤情,衣裳里面穿着什么?” 澹台鹤情脱口应道:“自然是小裤抹衣。” 谢傅道:“一会留着好吗?我想看着你穿着衣服向我求饶的样子。” 澹台鹤情给了他一个白眼,“下流。” 谢傅笑道:“以前嫌我粗鲁,我想多些情趣,又说我下流,到底是想我粗鲁还是下流。” 澹台鹤情不应声,小耳根红透了,把俏脸埋入谢傅胸前,虽然已尝过男女情事,但一想到一会要在他怀中任他策马扬鞭,就心头怦怦直跳,嘴上细弱蚊音道:“我不要粗鲁。” “那就是要下流。” 谢傅却是故意逗她,前段时间澹台鹤情还刚刚重病初愈,又怎么会粗鲁对她。 澹台鹤情这会还不至于到情迷意乱的地步,羞涩还在:“你检点一下口舌吧,从你口中说出来的下流话比我一辈子听得还要多。” 终究还是大家出身的端庄大小姐,换做一般女子只怕已经情浓如注,柔言渴求。 谢傅凑到她明透如羊脂白玉的小耳,柔声道:“知道了,我的小情儿。” 这声小情儿叫的澹台鹤情啊的一声,心都酥醉了。 …… 隔日澹台文望找到谢傅。 “文望,恭喜你了。” 谢傅却是说他入读文成书院的事,如今澹台文望已然成了他半个小舅子,再叫公子就真的见外了。 “哦,你知道了,这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 澹台文望言语之间还是流露出几分骄傲来。 谢傅笑道:“也不枉费你姐姐一番苦心,鹤情可一直为了操碎了心。” “你这会与她站在一起,夫妻两人一起来数落我是不是,要知道男人永远都是朋友,女人永远都是敌人。” 谢傅哈哈大笑。 澹台文望道:“笑什么,这话是你跟我说的。” 谢傅却死不认账:“我说过吗?” 澹台文望没好气道:“得了,她那么美,你魂被她勾走,对她言听计从也是可以理解,我不怪你,只是堂堂两个大男人却被一个女人压在脚下,我还盼着你能降服她,我跟着能出头。”说着叹息一声。 谢傅笑了笑,澹台鹤情确实强势,但也并非降服不了她,再强势的女子到了床榻上还不是化作一滩稠水。 联想到她昨日竟主动说教她说下流话,谢傅就心头一阵荡漾,恨不得又去找她。 何人能够想象,端庄高贵的澹台家大小姐,竟也有恣情放肆的一面。 当然过后,她死不认账,非说自己没有说过。 夫妻之间的事,也不足为外人道,这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谢傅嘴上故意说道:“是啊,鹤情端庄优雅,每次见她就感觉如同见到圣洁庄严的观音菩萨。” 澹台文望傲道:“那当然了,我姐姐岂是青楼女子可比,谢傅,你小子捡了大便宜了。” 澹台文望说着拿出一物,在谢傅面前扬着,“你猜这是什么东西?” 谢傅望去,是一张精致的帖子,问道:“什么帖子?” 澹台文望颇为得意道:“这是雪夜烟火陈清澜的帖子,陈清澜亲自给我的,邀我参加她的画舫酒会。“ 谢傅记得曾听说过后陈清澜的帖子价值千金,不少富家公子趋之若鹜。 澹台文望嘿嘿笑道:“陈清澜还说了,像我这样的名士,如不能光临,是一种损失。” 谢傅笑道:“文望你觉得自己是名士吗?” 澹台文望笑道:“谢傅,我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离名士还远着呢,你也不要打击我,不过比起那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在你的调教下,我已经跟他们不是一个档次。” 谢傅道:“你能够自知之明,非常难得,能成为陈清澜邀请之列的,只怕个个才学不弱,酒会之上难免要吟诗作对比试才学,到时候你能否顶得住。” 澹台文望笑道:“这点我早就想到,不是还有你吗?” 谢傅道:“我可不是神仙无所无能,对付牡丹娘子一人,我们可以按照套路来,就算有什么偏移,也是八九不离十,可酒会之上,人员错杂,这吟诗作对都是随兴而来,这谈论话题更是随着酒兴,这我可猜不出来,也没有套路,可要全凭公子你自己。” 澹台文望笑道:“所以我才要带上你啊。” 谢傅闻言一愣,只听澹台文望笑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面对陈清澜,我也丝毫不怯。” 谢傅笑道:“陈清澜又没邀请我。” 澹台文望道:“你傻啊,到时你扮作我的随从就可以了,不过可要委屈你了。” 谢傅笑了笑,“委屈倒是算不上,只不过……”他与陈清澜也算认识,陈清澜也邀请过他,到时见了颇为尴尬,再者说了这种酒会太过混杂,他并不想参加。 澹台文望见谢傅只说一半,问道:“你怯场啦?” 谢傅笑道:“就当我怯场吧。” 澹台文望立即甩手,“谢傅,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怎么能怯场呢,你怎么能不行呢,上回你说我的偶像风流缥客李少癫不是东西,让我不要学他,我听你的,现在你这么弱,让我怎么听你,让我怎么服你。” 谢傅一听风流缥客李少癫这七个字就头皮发麻,举手道:“好了,我不怯场了,你不要再说这七个字。” 澹台文望嘿嘿一笑:“非要逼我找个强者来刺激你,你才会知耻而后勇。” 谢傅无奈苦笑:“反正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七个字。” 澹台文望嘿笑道:“谢傅,你对李少癫这么敏感,该不会你是他的手下败将,以前被他折辱过吧?” 谢傅道:“反正你不要再提就是,我听了反感。” 澹台文望道:“不提就不提,就算我不提,他的光芒依然在那里,受我们这些风流公子景仰。” 谢傅道:“你还想不想当李少癫了,你以为李少癫那么好当,人家的名气是读出来的。” 澹台文望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我要当风流猛将,血洗天下名士,独揽青楼群芳,夜御五女!” 这时澹台鹤情的声音轻轻飘来:“是要去逛青楼,夜御五女吗?带上我可好?” 澹台鹤情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进来,举止之间充满着大家小姐天然去雕饰的温婉韵致。 天气寒冷,她比平时多披了一件红色大氅,乌黑长鬓垂在大氅内镶了织金缠枝花纹的衣襟上,最内面是雪白的丝绫抹衣,一条玉绫拢束腰间,呈现出纤细婀娜的女子腰肢身段来。 谢傅心中不禁暗忖,好腰,欲折又柔,看着澹台鹤情,谢傅一时间竟有种看向别人家的夫人,别人家端庄优雅的小姐。 只是此刻澹台鹤情这张俏美动人的脸,双眸却是透着冷霜,轻轻瞪了谢傅一眼,又把冷霜全部倾注在澹台文望身上。 澹台文望赔笑道:“姐姐,你气色不错啊。” 澹台鹤情微微一笑:“我听说你们要去青楼夜御五女,带上我可好?” 澹台鹤情就是这样,绝不会跟个泼妇一样泼洒,说起话来也轻绵绵的,却暗藏刀子。 澹台文望尴尬一笑:“姐姐,说笑了。” 澹台鹤情道:“我像是说笑的吗?” 澹台文望哈哈一笑:“哪有女子逛青楼啊?” 澹台鹤情道:“怎么不行啊,你们男人能玩男人,我们女人为什么不能玩女子,我有的是银子,只怕都跟见了糖一样黏上来。” 澹台鹤情这番话却是故意将青楼女子说的卑贱如同东西一般可以买卖。 澹台文望求救的看向谢傅,他在姐姐面前说的话根本没有半点分量,那眼神似乎在说,谢傅,是你大展夫威的时候了,可不要让我小看了。 谢傅笑道:“文望刚才说笑了,只不过是去参加一个酒会,这种酒会一般都会有文人名士参加,文望也是想去见识见识。” 澹台文望立即附和道:“是啊是啊。” 澹台鹤情看向谢傅,问:“你想去吗?” 谢傅直言道:“这种场合人员错杂,我不太喜欢,不过文望初次参加怕在那些文人名士面前不适应,所以让我陪同照应。” 澹台鹤情淡道:“你好像很擅长。” 谢傅应道:“还行吧。” 澹台鹤情道:“要去也行……” 第277章 酒会1 澹台鹤情话未说完,澹台文望就激动的脱口道:“姐姐同意了。”他原本以为泡汤了,没想到姐姐竟然同意了,说句难听的,有哪个女人容忍自己的丈夫明目张胆的去逛青楼。 澹台鹤情冷冷瞥了澹台文望一眼,对着谢傅说道:“先回屋内去,我有些事情要吩咐你。” 见两人走进屋子,澹台文望暗暗朝谢傅伸出大拇指,刚才是我小瞧你了,澹台鹤情这种强势的女人你都搞得定,驭妻有道,刚才是我小瞧你了。 进了屋子,谢傅道:“鹤情,你吩咐。” 澹台鹤情柔声道:“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女子,你要去交际应酬,我哪有不准之理。” “鹤情,你真好。” 谢傅立即将她拥住,怎么穿上衣服的端庄模样,让人这么想脱掉呢。 澹台鹤情却轻轻将他脱开,轻轻一笑:“把衣服脱了。” 谢傅一讶之后,“文望还在外面呢?” 澹台鹤情朗声道:“文望,你先回去。” 待澹台文望离开之后,谢傅才宽衣,难得澹台鹤情如此主动一回,心中暗笑,这是吃醋了。 谢傅脱下外衣,只着白色绸缎长衣。 澹台鹤情道:“继续脱,一件衣服都不要剩。” 谢傅看了澹台鹤情一眼,笑了一笑,看着她端庄清冷模样,心中越发有点偷偷情爱的感觉。 谢傅脱干净之后,澹台鹤情又让他趴在桌子上。 谢傅一讶之后,说道:“这是你的姿势。” 澹台鹤情咬唇,俏脸闪过一丝飞红,嘴上淡淡道:“偶尔换一换不好吗?” 难得她开窍一回,谢傅也就照做,免得把她吓退。 这会天冷了,谢傅光着身子,澹台鹤情就解开红色大氅披在谢傅上身。 一会之后,谢傅感觉她在自己背后微微倾身蹲下,心头一阵激动,好鹤情委屈你了。 澹台鹤情却是提笔沾墨在他脊背下写字。 谢傅道:“鹤情,你竟有如此情趣,我都想不来。” 澹台鹤情写了几个字之后,却没有后续,让谢傅把衣裳穿上。 谢傅一头雾水,这就完事了。 澹台鹤情淡淡道:“不准抹了,回来之后,我要见字还在。” “你写了什么。”谢傅扭头要去看,却看不见。 澹台鹤情咯咯一笑:“你要是不怕丢脸就尽管去夜御五女吧。” 谢傅立即明白,澹台鹤情是怕他胡来,特意留了一手,笑了一笑就穿上衣裳。 澹台鹤情问道:“你不想知道写了什么吗?” 谢傅笑道:“写什么都没有关系,反正我不会让别人看见。” 澹台鹤情心头一暖,却嗔了一句:“你弄脏了身子,就不要再来碰我,我也不会再给你……” 谢傅应了一句:“我只弄你。” 澹台鹤情已经本绷不住端庄清冷模样,“去吧,酒别喝太多。” …… 夜幕刚刚降临,澹台文望和谢傅就来到蟠门码头。 码头河岸已经画舫云集,满眼花香灯影,让人遐想不已。 澹台文望手指一列近岸停靠的画舫,“那就是秦楼灯船画舫。” 谢傅望去,只见这些船统一造饰,每只画舫都有一杆织锦旗帜,写着一个“秦”字,只有船身锦幔颜色各不相同,素青、芙蓉、烟罗、水绿…… 船舱四面遮幔,两旁扶手兰杆,露天甲板上置红几小椅,上列炉瓶,已见清幽。 谢傅粗略一数,这青楼灯船画舫竟有十二只,果然好气势。 河梁之上有不少人跟谢傅两人一样,遐望遥观,不时指指点点,满脸尽是羡慕。 这时,一只朱红色秦楼画舫,船舱内走出一名美人,容貌娇美,杏衫丝裙,腰束青丝,身姿拂风若柳。 这名美人展着螓首朝河梁轻轻仰望,河梁男子纷纷翘首回望,希望这名美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来个对眸一笑。 澹台文望对着谢傅道:“这就是牡丹娘子。” 谢傅笑道:“果然艳丽不俗。”从岸上男儿那番神往之态,此女容貌可见一斑。 不过单论外貌,见了兰甯那种艳极之貌,只怕见到再美的女子也不会惊艳,兰甯是那种你见了,就恨不得把她天浑肌骨揉成水汁,融入自己身体。 想到兰甯,谢傅心头一阵欢悦,最近每当夜幕降临,火气就有点大啊,颇有凿地日天的雄心壮志。 这美色果然是一大毒,难怪谢家将淫戒视为第一大戒。 澹台文望这边刚刚介绍完,牡丹娘子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对着澹台文望招手娇唤道:“澹台公子,这边上船来。” 澹台文望回应一声,“来了。”说着回头望向身后,只见一众男儿脸上羡慕之情更浓。 澹台文望对着谢傅低声说了一句:“有面子吧,就是要这种感觉。” 谢傅只是笑了笑,只听澹台文望又道:“当然这面子全拜你所托,你可要低调一点,不要在牡丹娘子面前抢我风头,别突然就吟首诗来。” 谢傅哈哈大笑:“放心吧,我的职责就是让你出尽风头,而不是抢你风头。” 澹台文望对谢傅笑道:“这才是我掏心掏肺的兄弟。”他跟谢傅一直亦师亦友。 两人上了牡丹娘子的画舫,牡丹娘子站在船头亭亭而待,见到澹台文望盈盈笑道:“澹台公子,你来的挺早。” 澹台文望笑道:“我来的早,自然是想和牡丹娘子你多独处一会。” 谢傅朝澹台文望看了一眼,行哦,都会调情了,风流和下流其实只有一字之差,全凭娘子心中喜厌,喜之则风流,厌之则下流。 牡丹娘子咯咯一笑:“公子,那我们先进船舱去。” 澹台文望对着谢傅道:“谢傅,那你就先在外面等着。” 牡丹娘子听澹台文望口吻颇为客气,这才特意看了谢傅一眼,倒也觉得这澹台公子这随从文质彬彬,一个随从都如此出采,更可见澹台公子才质不凡,对着澹台文望笑道:“澹台公子对身边人都如此和蔼,平时定是个随和可亲的人。” 澹台文望一笑:“牡丹娘子,我难道你还不了解。” 牡丹娘子微羞道:“公子,人家对你还了解甚浅哩。” 澹台文望笑道:“那我们现在就进船舱再深入了解了解一番。”他有点担心牡丹娘子看谢傅看久了,就跟谢傅走了,把他冷落,谢傅也给他面子,一言不发。 澹台文望随牡丹娘子进入船舱之前,不忘回头笑着看了谢傅一眼,似乎在说,我表现的还可以吧。 谢傅翔立船头,这会近在河岸,周边却显得闹哄哄,过了一会,牡丹娘子揭帘唤道:“船夫,开船,我们先行。” 这秦楼画舫自然不止载澹台文望一人,牡丹娘子却让船夫开船先行,两人独处,看来牡丹娘子和澹台文望已经关系匪浅,特别对待。 船夫柔橹轻摇,慢慢驶离这蟠门码头,闹声渐弱渐隐,取而代之是轻灵的摇撸声。 谢傅站在船头,不望河岸灯秀,却昂头望向天空半轮明月。 离开扬州数月,他有点想念堂兄,也想念爷爷,甚至想念一直对他不好的全伯,外面再繁华富丽,心中却总保留一丝乡念。 月光如箭,弯月满弓,谢傅顿时有了诗意:“月箭满弓射心头,三日之后又不同……” 谢傅两句之后回望船舱一眼,算了算了。 一直安静摇撸的老船夫却出声问道:“公子,后面的呢?” 谢傅笑道:“老丈,我才拙,想不出来了。” 画舫驾离苏州河,沿着下山塘进入京杭运河,不多时,河面上一艘灯舫楼船映入眼幕,这艘楼船比此刻乘坐的画舫不知大多少倍,比张凌萝那艘月不落却要小上不少。 想起日不落,谢傅不由放眼搜寻,却不见这艘巨无霸的踪影。 船夫摇撸朝这艘楼船驶去,显然这艘楼船就是酒会设宴的地方。 稍微接近楼船,船夫放声对着船舱喊道:“牡丹娘子,快到了。” 船舱内传出牡丹娘子的声音,“船夫,这会还早,你再在这附近转悠一圈。” 船又在河面上转了半个时辰左右,牡丹娘子和澹台文望才从船舱行了出来,牡丹娘子脸儿微微泛红,看来两人在船舱内已经小饮几杯。 牡丹娘子对着船夫道:“船夫,差不多了,靠船吧。” 澹台文望道:“这么快就到了,我宁愿不上楼船,就在这画舫和牡丹娘子聊到天明。” 牡丹娘子嫣然笑道:“公子,今晚陈都知邀请了不少多才多艺的小娘子,公子你正好在酒会大展才学,让众小娘子对你刮目想看。” 澹台文望听着心花怒放,嘴上却道:“在我心中,任何人也比不上牡丹娘子。” 牡丹娘子掩嘴一笑:“公子,你这么说,真是羞煞我了。” 任何女子都喜欢听甜言蜜语,前提是你有说甜言蜜语的资格,若是一个粗鄙不堪的人说来,反而成了调戏。 澹台文望朝谢傅看去,似乎在说,我又把牡丹娘子弄羞了,你的徒弟给你长脸了。 谢傅忍不住哈哈大笑。 谢傅这一笑,惹得牡丹娘子朝他看来,她总感觉澹台公子这位随从气质独特,显得很不一样,到底独特在什么地方,却又说不出来。 说话的空隙,几人所乘的画舫已经靠近楼船,三人顺着架设木板登上楼船。 第278章 酒会2 这楼船比刚才所乘的画舫大上许多,刚上楼船立感空间开阔,澹台文望感慨道:“这船真大。” 待看见船舱入口处,上挂着两盏大灯笼,两侧彩灯列挂,映着锦幔装饰,透着华丽靡费,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好漂亮的楼船。” 若不是先前见识过月不落,谢傅应该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此刻只感觉比月不落逊色不少。 牡丹娘子开口道:“公子,我来领着进去。” 未入船舱,已经能听到船舱内传出丝竹之乐,进了船舱,只见大堂灯火通明,已经有不少宾客落席,觥筹交错。 侍女名伶花红柳绿游走其中端盘倒酒,澹台文望眼睛一亮,看到这番热闹场景,心头不由自主也跟着活跃起来。 一个老仆模样的人见有客到,走上前来,对着澹台文望道:“请公子呈上请帖。” 澹台文望有一种被人视为上宾的感觉,颇有骄傲的呈上这张特别的请帖。 这名老仆接贴打开一看,客气又恭敬的说了一句:“原来是澹台公子。” 这种口吻给人感觉似久闻大名。 紧接着老仆又摊开一张画纸看了起来,谢傅眼尖,看清这是一张酒会座位分布图。 像这样的大型酒会,人员极为复杂,安排调度也极为讲究,毕竟当两位素不相识,身份地位又差别太多的人坐在这一起,难免有格格不入之感。 客人过于拘谨,放不开来,也就难以热闹起来。 谢傅看大堂人员虽众,却场面热络,看来这陈都知确实善于调排周旋。 老仆确认澹台文望座位,出声道:“澹台公子,我领你入席。” 澹台文望刚刚坐下,就道:“怎么离的这么远,曲乐都听不清晰了。” 澹台文望所坐位置几乎在席位的最尾端,却是属于乙等席,这乙等席在帖子中并无明示,免得乙等席的宾客有被轻视之感。 随同的牡丹娘子自然明白,毕竟澹台公子是在最后被邀请的,他的名气还不大,嘴上笑道:“公子,有我陪你,坐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澹台文望闻言哈哈一笑:“也对,有牡丹娘子陪着,坐在哪里都是一样。” 牡丹娘子在澹台文望身边坐下,似她这种级别的,自然不用做端盘敬酒之事。 有牡丹娘子这样的花吟美人陪着,确实让澹台文望脸上增光不少,就算名气比澹台文望大的人,也没有澹台文望这种待遇。 澹台文望身边有几个公子正举杯畅谈,见澹台文望身边有牡丹娘子陪伴,立即主动凑近攀谈,彼此介绍一番,又是彼此恭维一番之后,起了个酒令,就喝起酒来。 几人就成了一个热络的小圈子,乐在其中。 大厅四周都烧了炉火,也是丝毫不觉得寒冷。 男女共席,空气中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氛,何况牡丹娘子是秦楼名芳,平时要见一面很是不易,要同席而坐那就更难了。 几位公子似乎形成默契有意针对牡丹娘子,酒令刚起不久,牡丹娘子就受罚喝了几杯酒,她虽然多才,在几名才子的围攻之下,却也有点吃不消,暗暗朝澹台文望投去幽怨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不帮我,难道要让我给他们灌酒不成。 澹台文望不傻,岂能不知这几名公子有意针对牡丹娘子,可他什么才学心里清楚,能坐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的才子,他单独应付一人尚且捉襟见肘,要同时对付四人,根本就是自不量力,却是想帮都帮不上啊。 此时此刻,只恨曾经白白枉费了读书时光,嘴上还是要帮衬一句的,澹台文望直接道:“你们几个也别针对牡丹娘子了,牡丹娘子再喝下去可就醉了。” 其中一位陶公子笑道:“澹台公子是想护花不成,既想护花那就要拿出点本事来,让我们认输,我自然不敢放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另外一位施公子又道:“既然澹台公子有护花之意,那就按照规矩来,刚才牡丹娘子说你高才,我与陶公子不才,厚颜以二对澹台公子一人如何?” 澹台文望涨红着脸,这可真是骑虎难下啊,幸好他饮酒,脸上泛红,旁人并没有看出他的虚实来。 牡丹娘子闻言怂恿道:“澹台公子,跟他们比去。”在她看来澹台公子才学不弱,以一对两,就算不胜亦能不输的太难看,而且她也愿意澹台公子帮她。 牡丹娘子都这么说了,澹台文望不比都不行了,假装无意的回头望了谢傅一眼,谢傅竟又闭目睡着了,惹的澹台文望暗暗骂了一句:“谢傅你这混蛋,这么嘈杂,怎么还睡的着。” 施公子笑道:“澹台公子张望什么,难道想尿遁不成。” 真是欺人太甚,澹台文望朗声道:“比就比!来!” 这一声豪气冲天的“来!”倒是把谢傅惊醒。 陶公子略带讥讽道:“以一对二啊,输了也要罚上两杯。” 谢傅一听这酒令术语,立即就知道怎么回事,澹台文望竟要以一对二,不是脑袋摔着了就是自不量力,出声道:“公子,不如由我来替你比。” 澹台文望闻声大喜,你总算醒了,笑道:“好,就由你来替我先比。” 几名公子闻言朝穿着随从衣服的谢傅看去,“这位是?” 澹台文望欣喜介绍道:“这是我得书童谢傅。”反正今天是要我出风头,就委屈你了。 几名公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施公子讥讽道:“小小书童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谢傅不亢不卑道:“在小虽是小小一名书童,平时受公子熏陶,也算知文识墨。” 几人公子轻笑着,陶公子讥讽道:“就算你知文识墨,又有什么资格与我等同桌比试?” 意思很明显,你连比试的资格都没有。 谢傅笑道:“自然是按规矩来,代比加倍!” 几名公子闻言一惊,在青楼这种地方,最为注重的就是才学,只要才高,就算你是穷酸学子,只要才学高人一筹,也会受人敬重,这也青楼这个地方的魅力所在。 这是一个只讲才华不论身份地位的地方。 施公子和陶公子同时拍案,一个喊“放肆”,一个喊“狂妄”。 谢傅笑道:“两位公子难道怕了?” 文人傲才,这激将法是屡试不爽。 施公子笑道:“那就陪你玩一下,添些兴致。”说着望向其他三人。 三人笑了笑,倒也没当回事,就当戏弄一下无知书童。 既是加倍,那可就是以一对四啊,牡丹娘子看向谢傅,澹台公子这个书童怎么如此狂妄无知啊,轻轻看向澹台文望,只见澹台文望一脸笑意,似乎丝毫不顾这个书童死活。 哦,我明白了,这个书童是看出澹台公子难以以一对两,所以辱己救主,他一个书童输了又有什么关系,何况输给这些才子,也是情理之中。 陶公子道:“谁来起个酒令。” 牡丹娘子道:“为显公平,这个酒令我来起。” “好。”众人并无意见。 牡丹娘子思索起来,,得起个难点才行,大家都接不上,这书童也少吃点苦头。 “有了,就从《四书》中找个奚字,八轮十六字,十六字到令止。” 施公子笑道:“牡丹娘子,这个“奚”字可僻的很。”这酒令有点难,难度不亚于考帖经。 牡丹娘子笑道:“就是要难一点,才好见识几位公子的才学。” 谢傅见四人已经嘴上喃喃而动,默念搜刮,似胸有成竹,心中一笑,“岂能让你们这么容易,自然要再难一点。” 施公子笑道:“谁先来?” 其它三位公子一副随便的姿态,施公子看向谢傅,笑道:“要不,小书童,你先来?” 谢傅应道:“好,不过我还要再加点难度。” 四名公子闻言,脱口齐呼:“还要再加难度?” 牡丹娘子闻言也是一讶,这书童才学到底如何且不清楚,不过可狡猾的很,她这奚字已经很难,再难岂不是大家都应不上了。 陶公子苦笑道:“你这小书童,简直胡闹,要怎么加难度,你先说来听听。” 谢傅道:“奚字依数而置,从一到十六。” 这些酒令术语说的如此熟练,看来这澹台公子是酒令老手啊,这书童定是平时跟着耳濡目染,想到这里,几人目光不由自主的朝澹台公子看去。 澹台文望嘴挂笑意,淡定从容,却让人看不出虚实来。 谢傅见四人不答,出声道:“如何?不敢比就认输!” 四人如何能向一名小小书童认输,再难都要硬着头皮上,陶公子朗声道:“比!我先来。”他做先锋,也好为己方壮壮士气。 陶公子道:“奚取于三家。” 这奚排在第一个字,符合酒令要求,也算过关,陶公子说完看向谢傅,“轮到你了。” 谢傅一笑出声:“子奚。” 还真的应的出来,不但几位公子显得意外,连起酒令的牡丹娘子也感兴趣的朝谢傅投去注视的目光,看来这名小小书童还真的是知文识墨。 不过谢傅的表现还不足以让人惊讶,几名公子认为在刚才的说话的空隙,这名书童定是已经搜刮一些备用。 这也是酒令的技巧,往往在应酒令的时候会顾左右而言他,扯一些无关话题,这样就能赢得一些思考的时间。 第279章 酒会3 陶公子笑道:“看来你还真的有两下子,我方才倒是小看你了” “还有。女奚、嬖奚反命、祁奚举贤。”谢傅却是一口气又说了三个。 在座除了澹台文望,闻言无不惊色,竟是一连说出四个来,这到底有多难,只怕自己心里清楚,这个酒令从易到难,在他们想来一开始想出一两个来,也是免为其难,一下子就说出四个来,却是绝对不能。 如此看来,这名书童的才学敏捷岂不在他们之上,是的,光有才学还不行,还需捷思,快速的反应过来。 应该只是凑巧!文人的傲气让他们不相信这个事实,陶公子脸色露出古怪的表情道:“你一下子说四个出来,是什么意思?” 谢傅淡道:“既然是以一对四,自然是需要一次说出四个来。” 几人闻言,心头起了不小的波澜,如此算来可就是一对十六了。 施公子生怕谢傅又说出两个来,出声道:“轮到我了,许子奚为不自织。”这句却是刚刚就想好的。 到了这第四字,就有点难了,谢傅倒也无需多想:“夫如是奚而不丧、夫如是奚其丧、及将立奚齐、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 又是一连说出四个来,几人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牡丹娘子看向谢傅的眼眸也露出奇异的光彩,这书童有此才学,我方才置于船舱之外,实在失礼的很。 谢傅说完问道:“轮到谁了?” 一直比较低调的古公子出声道:“这个比个蛋啊!”这会他就算能够应上来,也是脸上没有光彩,想要有面子,就对方一样一次念出四个来,可他却没有这个本事。 为了表示尊重,古公子还是出声道:“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古公子说完又道:“我先认输了。”说着连饮四杯。 其三人也纷纷出声道:“认输了,认输了。”说着斟酒自罚。 谢傅倒是客气笑道:“侥幸侥幸,那就承让了。” 谢傅真不是虐菜,而是他变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读过未必能记得,就算全篇通读背诵,也不一定能在短短时间内搜刮出来。 文人虽然傲气,但在遇见才学高出一筹者,却又不由自主的心生钦佩,陶公子这会不敢对谢傅有任何轻视,对着谢傅问道:“兄台有如此才学,怎么当起小小书童来?” 谢傅应道:“小可哪里敢自称有才学,只不过一直跟在公子身边陪读,这《四书》公子读了不止百遍,我也就听的熟了,我家公子那才高才。”如他刚才在船头所说一般,他的职责就是让澹台文望出尽风头。 四人闻言,目光转而望向澹台文望,书童都尚且如此厉害,这当公子的岂不更加高才,难怪牡丹娘子会对他如此刮目相看,看来他方才是谦逊有心相让,想到这里,心中对这位谦逊的澹台公子就更有好感了。 澹台文望心里那个爽啊,这种感觉是多少银子都买不了的。 牡丹娘子目光盈盈含水,端起酒杯对着澹台文望道:“公子高才,能够教出这般书童,我敬你一杯。” 澹台文望心里飘飘然,低声说道:“要不我晚上好好教你。” 这话暗示意味很浓,说的牡丹娘子脸上泛红,却是不应也不拒。 这时施公子端酒插话,“澹台兄,我也敬你一杯。” 在这个小圈子气氛又很快热络起来,比起刚才更加融洽。 完成任务的谢傅,又闭目小憩起来,周围的喧喧嚷嚷似与他毫无关系。 牡丹娘子回头看了谢傅一眼,见他竟闭目而寐,心头那种特别的感觉更加清晰,这人真不像一名书童,可他分明又穿着随从的衣裳。 一会之后,鼓声突然传来,只见大堂中央有名舞伎随着鼓声节奏而舞,却是换了节目。 澹台文望一众人暂时停止饮酒交谈,欣赏舞伎舞姿来。 随着鼓声铿锵奏快,舞伎舞姿更加抒情活力,凌空一个嫦娥奔月的姿态,惹得满堂喝彩。 就在鼓声最高昂处,有数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最前一人英姿飒飒,扎男儿髻,一袭华雅长衫,随着步姿飘拂,配上英俊的仪容,一派儒雅风流。 虽着男装分明就是女子,大观国风气,女作男装并不是什么奇事,但往往都是贵族仕女所为。 此女身后跟着数名华衣公子,众星拱月,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此女身份大不简单,而且男作随伴,这可稀奇少见的很,女儿有雄风! 或许此女太过高调,立即吸引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而她却昂首阔步,颇有傲视群士的味道。 谢傅见了一笑,还是这么高调嚣张,他刚才被鼓声吸引,睁开眼睛不久,就看到张凌萝高调入场,高调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张凌萝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澹台文望望去。 不!确切的说,她是看向谢傅,嘴角勾起一丝轻浮的微笑,傅叔,穿成这个样子,今天又要扮演什么扮猪吃老虎的戏码。 澹台文望只见一道美丽的仙眸朝他飘来,心头顿时荡漾不已。 再见她嘴角勾勒出一丝轻浮的微笑,顿时把他看得如同一个娇羞的小娘子那般腼腆,恨不得依偎在她的怀中,向她撒娇。 好厉害的攻势啊,我堂堂男儿汉都被她看得屈脊,女人那还受的了,只怕这一眼神就足以把女子看得心酥,流情如注。 谢傅心中默念着,你可不要过来,要不然我可没法收场,你张扬你的,我低调我的。 小问题谢傅也许能够轻易解决,但张凌萝绝对是个大问题。 连牡丹娘子都被看得脸上微微一红,此女美不美另说,光是这份盛气凌人的独特气质,就让人心头很是怦怦。 张凌萝轻佻一笑之后就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前行。 谢傅和澹台文望暗暗松了口气,不!松气的还有同坐的四位公子。 澹台文望低声问道:“这女子是谁,竟如此派头?” 施公子笑道:“她可大有来头,张家千金张凌萝,这运河上最大的楼船就是她的,能成为她的座上宾,无一不是俊俏才子。” 澹台文望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张凌萝,难怪哩。” 看来澹台文望也素有耳闻。 张凌萝直接走到甲座,与几位穿着儒服的中年人打了招呼,“司马大人,你也来了。” 坐在中间的中年儒士呵呵一笑:“你就不用客气了,叫声朱伯伯就好。” 张凌萝甜甜一笑:“朱伯伯。” 这名中年儒士正是朱家朱长照,任苏州司马一职,没有实权,这一类职位往往为豪门望族所霸占,挂有官名却无政事。 朱长照的左右,是州学府的几位博士,张凌萝也打了招呼,看来稔熟。 几位博士待张凌萝转身,脸上忍不住露出古怪的表情,本来豪门子弟在这风月之地,作风纨绔也是可以理解,可这张家千金行径却比男子还要乖张,长史大人怎么也不好好管教这个孙女。 当然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念叨,人家贵为张家千金,能跟自己打招呼,是给自己面子,在她眼中,只怕自己什么都不是,就是她身后的拥趸者,一个也惹不起。 张凌萝刚刚转身,甲座立即有几名男子主腾出座位来,“张小姐,坐这边来。” 对于这些望族子弟来说,张凌萝坐在谁的位置就是给谁面子。 张凌萝淡淡一笑,“谢了”随便选了个座位坐下。 不知是不是故意挑选,这个座位能够直接看到谢傅这边。 众贵公子陪着张凌萝这个千金小姐饮酒说笑,一众人高声说话举止放肆,若无旁人。 风月酒会本来如此,若是青楼娘子也是正常,可张凌萝分明是豪门千金小姐,这就让人难免感到怪异。 当然比起长安酒宴靡费,男女敞腹相拥,还属正常许多,这终究是江南之地。 张凌萝喝着酒,却眸带笑意朝谢傅这边望来,似轻佻若挑衅,谢傅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澹台文望和四名公子这边,见张凌萝目光好几次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瞟来,被张凌萝看的心痒痒的。 这并不是美到让人失魂落魄的问题,而是那种泼辣大胆的味道,就像拿一根羽毛不停的撩你的心肝,这谁受的了。 陶公子低声道:“她该不会是看上我们之间某一人吧?” 施公子道:“不会吧,她身边那几位个个俊俏非常。” 陶公子道:“那就是看上我们的才了。” 此话一出,四人突然恍悟,同时望向澹台文望,“澹台兄,她肯定是看上你了!” “不会吧。”澹台文望心里既得意欢喜又有几分忐忑。 施公子笑道:“澹台兄,你还不过去敬酒,难道让张千金反过来敬你不成。” 陶公子也跟着怂恿道:“这可是结识张凌萝的好机会,你若成为她的座上宾,日后也好招呼兄弟一同前往。” 他们虽然有才子之名,张凌萝还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张家千金还缺名士才子吗?简直笑话。 澹台文望被几人怂恿的飘飘然,只感觉张凌萝就是看上他了,朗声应道:“好,我这就去给她敬酒!” 谢傅睁开眼睛,淡淡道:“公子。” 简单公子二字却是提醒,澹台文望这是羊入虎口,怎么死都不知道。 澹台文望豪言笑道:“面对美人,我岂能怯场。”说着端酒朝张凌萝走去。 第280章 酒会3 谢傅苦笑一声,突然却发现牡丹娘子一双美眸正在盯着自己,为显礼貌,谢傅点头报予微笑。 澹台文望这边兴致勃勃走进,突然迎上张凌萝轻轻眺来的目光,心头顿时咯噔一下,感觉这张凌萝的目光厉害,一下子就看到他的心里去,一股莫名的卑怯从心头蔓延开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都走到这里了,若再回头岂不被人耻笑,端酒对着张凌萝道:“区区澹台文望,仰慕张小姐风采,特来敬小姐一杯。” 张凌萝嘴角挂着浅浅笑意看他,却也不出声,旁边公子热情,端酒要亲自喂她,却被张凌萝抬手挡住,“找打不是。” 澹台文望见人家自顾嬉笑,根本不理睬他,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想着把酒敬了,速速回去,端起酒杯:“我先干为敬!” 张凌萝却突然出声道:“慢着,这酒杯太小了。” 澹台文望闻言一喜,原来她刚才在试探我,豪笑道:“好!换大杯方显敬意!” 张凌萝将脚一展,蹭掉一只鞋子,旁边公子立即心领神会的将她脱掉绣花鞋拿到桌面上,往鞋里倒酒。 张凌萝使了个眼神,这名公子双手捧着倒了酒的绣花鞋,来到澹台文望面前,嘲弄道:“澹台公子,请吧。” 虽大堂吵杂,澹台文望却感觉空气凝固起来一般,浑身毛孔如针扎一般难受,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终沉声吐出一句:“恕难从命!” 双手捧着绣花鞋的公子笑道:“你如此拘谨,如何配来敬酒!你却不知道这酒是天下第一香!” 这时一名年轻公子走到澹台文望身边,笑道:“澹台文望,你可知道这杯酒有多少人想喝。”说着接过鞋子,在澹台文望的面前,将鞋内的酒一饮而尽。 澹台文望朝年轻公子看去,脱口而出:“张凌云。” 这张凌云也是张家人,一直都在追求姐姐澹台鹤情,所以澹台文望却是认识。 澹台鹤情十分反感,澹台文望也一直很想为澹台鹤情出头,只是碍于对方家世,澹台文望却是无能为力。 张凌萝身边众人哄笑:“这人不识好,还是张公子识宝。” 张凌云跟张凌萝打了招呼:“凌萝,你怎么也来了?” 张凌萝笑吟吟道:“堂兄,这种场合总是少不了你。” 张凌云一笑,“凌萝,堂兄今日正好给你当个护花使者。” 张凌萝还差护花使者吗?张凌云这话显然是要与张凌萝共席,讨好之意明显。 他虽然也是张家子弟,不过和张凌萝这个正嫡小姐相比,身份可就差了老远。 张阀是大家族,子弟众多,就如皇室一般旁系复杂,却是正副尊卑分明,如果说张凌萝是公主,他顶多算是在世子。 一个是众星捧月,一个却是在家族内无关要紧的张家子弟,不过就凭他是张家子弟,在外面还是威风凛凛。 这个堂妹举止放诞,在外面名声不是很好,张凌云一直觉得自己与她是同类人,有心接近讨好,望能在家族内增加一些地位分量,只是这堂妹却似乎对他爱理不理。 张凌萝笑道:“堂兄,你就不怕冷落了你的那些朋友。” 张凌云是堂叔张正阳的儿子,张凌萝挺烦张凌云的,如果张凌云不是她的堂兄,她倒是愿意戏耍玩弄一番。 虽然平时行事乖张,心里还是很有分寸的,更何况现在姑姑回来了,把火烧到家里去,挺麻烦的。 当然张凌萝在家族中有公主般的身份地位,除了她正嫡小姐的身份,她与道门玄宗的深厚关系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九姓十三望素来与儒门走的比较近,与道门三宗关系却是比较疏远。 张凌云听得出张凌萝拒绝之意明显,笑道:“那倒也是,凌萝,一会我再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张凌萝斜对着坐着一名华衣公子,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对着身边的中年人轻声问道:“先生可知此女是谁?” 中年人应道:“吴中张家正嫡千金,张凌萝,素有逆袭声名。” 华衣公子闻言一讶,“何为逆袭?” 中年人低声附耳。 华衣公子听完哈哈大笑,“真是有趣,我现在就去敬酒,尝一尝这张千金的脚气酒香。” 中年人低声劝道:“公子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别忘了我们此行目的。” 华衣公子笑道:“好,有的是机会。” 这位华衣公子身份却是很不一般,姓元名岳,乃是关外陇西八柱国之一元家子弟,元家本姓拓跋,乃是鲜卑皇族后裔,后魏帝为融汉魂,率先改为汉姓,鲜卑皇族才改姓为元。 关外陇西八姓自魏帝之后,极力推行与汉姓士族通婚,经数百年历史变迁,如今的关外陇西八姓是取塞外野蛮精悍之血,融合中原文化之躯。 当然陇西八姓最想通婚的中原九姓十三望,然而九姓十三望却一直看不起关外虏姓混血。 九姓十三望看不起关外陇西八姓,就像看不起当今天子秦家一样。 陇西元家一直以皇族后裔自称,元岳本人更是关外陇西贵族集团的年轻翘楚,有天下六公子之一的美誉。 元岳此次江南之行有一个重大目的,事关陇西八姓第一之争。 这边澹台文望灰溜溜的回到座位,显然大受打击,怂恿澹台文望前去敬酒的施公子四人这会也不敢出声刺激,毕竟刚才受辱一幕都看在眼里,任谁亲自经历都不好受。 这张凌萝啊,实在欺人太甚,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傅见澹台文望受了打击,无精打采,笑着叫了一声:“公子。” 澹台文望回头看了谢傅一眼,看见谢傅脸上挂着淡笑,免为其难的露出笑容,“我没事,你放心,只是……” 谢傅笑道:“公子,只是什么?只是感觉受到侮辱?” 澹台文望苦笑一声,算是默认,在谢傅面前倒是没有什么好掩饰的,至于旁边几位刚才也是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谢傅笑道:“公子,豪门贵族素来恣肆,更夸张的还有,公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这算是安慰吗?倒是有点效果,澹台文望心里舒服许多,只是还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日后只怕难以在这群名士面前抬起头来。 谢傅眼睛何等毒辣,立即看穿澹台文望心理,笑道:“公子要是觉得丢面子,找回面子不就得了。” 澹台文望闻言以为谢傅要替他出头,忙道:“谢傅,还是算了。”毕竟人家是豪门千金,你能奈何人家。 谢傅道:“当然不能这么算了,要挣回面子,不过还要拜托牡丹娘子帮忙。” 一直静听的牡丹娘子闻言讶道:“我?” 谢傅俯身牡丹娘子耳边说了一番悄悄话,牡丹娘子听完脸红,举袖掩面道:“不行不行。” 见牡丹娘子这个羞态,澹台文望和四名公子很是好奇谢傅刚才在牡丹娘子耳边说什么。 澹台文望问道:“牡丹娘子,刚才谢傅说什么?” 牡丹娘子红着脸不说话,把头低下去,这个样子让人更好奇着急了,陶公子问道:“牡丹娘子,你倒是说话啊?” 牡丹娘子狠狠瞪了谢傅这个坏书童一眼,方才应道:“不要问了,我脱就是。” 脱! 几人闻话,脑袋似被“哐”的一下,齐声脱口:“脱什么!”然后十只眼睛死死盯住牡丹娘子,更有甚者盯向她微微敞露在外的绣着艳丽牡丹的小衣诃子。 不得不说,脱这个字眼从牡丹娘子口中说出来,真的是十分火辣刺激。 牡丹娘子被盯的羞死了,只觉这十只眼睛似要将她剥白一样,娇嗔道:“干什么呀。” 谢傅好言劝说:“牡丹娘子,你也不要磨蹭了,几位公子的心都被你勾起来了。” “是啊,是啊。”五人同时像小鸡啄米一般同时点头。 牡丹娘子又恶狠狠瞪了谢傅这个始作俑者一眼,在心里骂了好几句坏书童之后,微微弯下腰身,优雅又有点羞赧的脱下脚下一双绣花鞋。 澹台文望等人见状,隐隐捕捉到这一点东西来,把目光移动到谢傅身上。 谢傅淡淡一笑:“我们也用这绣花鞋来盛酒饮酒。” 此话一出,陶公子先出口道:“妙啊,如此一来……”到底妙在哪里却说不出来,就是有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其余四人也立即恍然大悟,这么做有点以牙还牙的味道。 施公子出声道:“古有绣鞋落于酒池,酒香更醇,今有香鞋作杯,却不知是什么味道,我先来试。”说着将酒倒入绣花鞋,端鞋豪饮一口。 陶公子问道:“施兄,味道如何?” 施公子哈哈大笑:“妙味,牡丹娘子足香灵滋,与酒相融,此酒真乃天地美物!” “我也来饮一鞋。” 几人争着,显的恣肆潇洒,也恰恰需要这一份恣肆潇洒,才能挣回面子。 牡丹娘子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见几人沉浸其中,乐不可支,也就慢慢适应,倒觉得有趣的很,侧头望向谢傅这个始作俑者的坏书童,问道:“你怎么不喝?” 谢傅笑道:“牡丹娘子,我是书童,没有资格与几位公子同桌共饮。” 他饮了酒之后,那就成了李少癫了,家中娘子有吩咐,要忍住。 牡丹娘子笑道:“这个简单,我赏你一杯就是。”说着对几位公子道:“留一只给我。” 第281章 酒会4 此话几人也听见了,陶公子笑道:“能想出这种妙法,该赏该赏。”这会倒也完全没有把谢傅当做书童看待。 牡丹娘子亲自倒酒,对着谢傅说道:“这一只赏你的。” 谢傅摆手道:“牡丹娘子,我不胜酒量,真不能喝酒。”只怕这酒一喝下去,这酒会要被他捅破天了,谢傅十分清楚自己酒后癫狂之态。 澹台文望却道:“胡说,前天你才喝到天黑,满身酒气才来找我。” 其它公子也跟着怂恿,“这是牡丹娘子亲自赏的,却是非喝不可。” 牡丹娘子嘟着小嘴,这会还颇有怨气,“是!是你出的这个主意,非喝不可。” 竟出这种馊主意,要也让你尝尝我的脚香,岂能让你逃过去,呀,我怎么这般想着。 谢傅再次摆手婉拒,见推脱不得,干脆说道:“公子,我先到外面透口气。” “想溜!”施公子先来捉住谢傅,其它人七手八脚的上前帮忙,把谢傅控制住。 牡丹娘子恼他,亲自灌酒,“你就给我喝吧,也让你尝尝我小脚丫子的味道。” 一只鞋的酒喝完,几人这才松手,虽溢掉不少,却也喝了一半。 牡丹娘子嘲弄问道:“坏书童,滋味如何?”这会酒兴起来,言语也洒脱许多,直接叫上一声坏书童。 陶公子笑道:“牡丹娘子这声坏书童叫的确实是妙,我也挺坏的,要不牡丹娘子你唤我一声坏公子。” 谢傅笑道:“牡丹娘子,告饶告饶。” 牡丹娘子笑道:“我问你滋味如何,你告饶什么?” 谢傅笑道:“这酒沾了牡丹娘子香汗琼香,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心都要醉了。” 这话直接就把牡丹娘子说的面红。 施公子“嗳”的一声,“澹台兄,你这书童调戏起来小娘子来,有板有眼的,该不是你教的吧?” 澹台文望这会酒兴正酣,笑道:“谢傅何须我教,他本事好的很。” 施公子哦的一声,“看来平时在府内没少调戏美婢。”说着看向谢傅,“只是这调戏美婢与调戏花吟娘子,感觉有何不同啊?” 谢傅应道:“不敢不敢。”说着对着牡丹娘子抱歉道:“牡丹娘子,得罪得罪。” 牡丹娘子假恼的哼了一声。 澹台文望这一桌高声大笑,恣肆非常,倒成了酒会一道独特的风景,同时吸引到其他人的目光,酒会就是要洒脱热络,拘拘谨谨还喝什么酒。 有人见澹台文望一众人玩的如此开心,忍不住走过来攀谈加入。 随着加入的人多了起来,已经没有位置坐下,大家就围着桌子席地而坐,叫起酒令来。 至于这盛酒之物,依然是牡丹娘子的那对绣花鞋。 要面子还不简单,这就是面子。 这一幕,张凌萝这边也看在眼里,她身边几名公子反而感觉被拂的面子,一名俊俏公子说道:“张小姐,我过去搅一搅局。” 张凌萝却笑道:“不用,如此不是很好,我喜欢热闹。”说着目光又轻轻眺了一眼置身热闹之外的谢傅。 酒会宾客来的差不多之际,陈清澜这位酒会主持人款款而来,她还是那样,高贵娴雅之中透着一股英美之气。 其实陈清澜虽容貌俊美在青楼之中并不算绝色之巅,她之所以如此出名,全在于她的风度与才识,“雪夜烟火”四字道尽。 “陈都知来了。”有人已经注意到陈清澜的出现。 有的人却还沉浸在酒令游戏之中。 陈清澜对着那些朝她看来的宾客报予颔首微笑,淡淡的一个举动立即让这些宾客有宾至如归之感。 陈清澜回头朝大堂奏乐的人微微示意,乐师歌姬也就停止演奏。 曲乐突然停了,那些乐在其中的宾客立即停了下来,好奇的朝奏乐的地方看去,也就看到已经出现的陈清澜。 “我说丝乐怎么停了,原来是陈都知来了。” 陈清澜一下子成为全场焦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陈清澜嫣然一笑:“打扰大家雅兴了。” “陈都知客气了——” “陈都知来了,我等雅兴更足——” “这酒会缺少了陈都知,就算再热闹也是黯淡无光啊——” 众宾客不吝赞美,谢傅见了暗笑,这陈清澜还真有手腕,这些恣肆的名士在她面前就像乖学生一样,她说上一句话,众人就纷纷来应。 陈清澜不急于说话,待宾客反响一番之后,才继续说道:“感激诸位赏脸到来,清澜还是那句话,喝好玩好。” 这话没有太过于文绉绉,让人感觉随和亲切,众宾客又是反响一番。 陈清澜又道:“方才打扰大家雅兴,按照规矩清澜需要弥补一番才是。” 立即有人说道:“罚陈都知吟诗一首,以助酒兴。” 陈清澜应道:“清澜吟诗,只怕大家也听腻了。” “不腻不腻,陈都知频出佳句,是百听不厌。” 陈清澜继续道:“今日我特意请来一位歌唱大家,为大家歌唱一曲,以悦诸位耳目。” 有人好奇问道:“是谁?” 陈清澜却不介绍,笑道:“大家见了就知。” 也算卖个关子,让宾客更加聚神期待。 片响之后,一位小娘子从内室袅袅娜娜行了出来,容貌虽然俏美,在这青楼之地却并不足惊艳,低头微羞,风姿气度比之陈清澜更是远远不如。 但就是这样一位小娘子,却让大堂宾客轻呼起来,因为来人正是青莲娘子,她所唱的曲子《洞房花烛三叩拜》已经传遍苏州大街小巷。 若论艳美之名,青莲娘子排不上号,但论歌唱之名,青莲娘子却是首屈一指。 “我说陈都知怎么特意引荐,原来是青莲大家——” “竟是青莲大家,今日我也不用去争天座、地座、人座,看个明明白白,听个清清楚楚。” 谢傅见到青莲也是微讶,想来好久没有见到这个妮子了,也不知道她歌唱技巧是否有所长进。 澹台文望只识秦楼名伶,见这位青莲娘子貌不足惊艳,在座宾客却反响强烈,出声问道:“这青莲娘子是什么来头?” 施公子取笑道:“澹台兄,你这段日子该不会在家潜心读书吧,却连这位近来最炙手可热的青莲大家都不认识。”说着为澹台文望详细介绍一番。 澹台文望听完说道:“这首曲子如此惊艳吗?那我倒是要好好听一听。” 这边,青莲经过数月的锻炼,早非曾经那个怯生生的小伶,但第一次在这种大场合演唱还是显得生涩腼腆。 在万众期待中,青莲似不急于歌唱,而是巡视起大厅宾客来,众宾客纷纷目光迎上,用眼神和青莲打着招呼。 青莲目光匆匆而过,似乎心不在此,待看见脸遮黑纱的兰甯娘子已经悄然落席,这才落出笑容来。 兰甯娘子的存在就像一根定海神针,让她忐忑紧张的心立即平静下来。 青莲回头,对着身后乐师微微示意,随着鼓板一响,笛韵悠扬,青莲聚气娇声唱了起来:“同心小船续姻缘……” 青莲的声音刚起,立即压住场面,全场静听,只有她一人之声。 此曲隽永,似乎听上多少回都不腻,而且越听越有味道,越听越喜欢。 当唱到结序高潮部分,场下宾客不约而同的齐声对唱起来,竟有超过半数会唱,连司马大人和府学的几个博士竟也跟着唱了起来,真可谓老少皆宜,老少喜欢,称为神曲不是没有道理。 唯美的爱情故事让这首曲子变得更雅,在这风气艳丽靡费的青楼中却是一股清流。 在百姓之中流行,却又有其通俗的一面。 宾客边唱边饮着酒,酒兴更浓,场面十分热烈活跃,这一曲已经将酒会推向高潮。 “与卿醉倒花烛台。”唱到最后青莲情融于曲,竟是痛心融骨,满腔热泪。 在青莲唱完的一瞬之后,全场宾客为之喝彩起来,真的是震撼人心,此曲无论听多少回,这种感觉依然不变。 喝彩之声让沉浸曲中的元岳回过神来,轻轻道:“真的是好曲子啊,中原之地真的是人才辈出!” 中年人附和笑道:“能听到此曲,公子今晚也没白来。” 元岳笑道:“先生,看来你也赞同我得看法,先祖真是明见啊,我塞外鲜卑一脉,只有融合中原文化之躯,方能扩大恢张,别创空前之盛局。”这也是他的心声。 这边张凌萝听完此曲别有一番滋味,她听这首曲子不知道多少回了,这是她听过最好的一回,将此曲的伤绝,悲绝,痛绝唱的淋漓尽致。 但是伤绝,悲绝,痛绝并不是此曲的灵魂精髓所在,能唱出此曲灵魂精髓者,只有作曲者本人,她唯一一次听到不一样的《洞房花烛三叩拜》,有洒脱有欢喜的《洞房花烛三叩拜》。 张凌萝忍不住朝谢傅望去,害我心痒痒的,又想与他对唱。 谢傅心中暗忖,“青莲又精进了,已经情融于曲,他当初在创作此曲时,断然想不到能唱出这种效果,不知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澹台文望回神,喃喃道:“竟还有这等神仙曲子。”他第一次听,感觉比别人要更强烈一点,而且这一次青莲已经达到情融于曲的地步,可想他心中震撼程度。 第282章 酒会5 “我定要请青莲大家回府为姐姐歌唱一回。”此时此刻,澹台文望的竟是澹台鹤情,大概是想到姐姐孤身艰辛多年,心头有所触动。 男人有的时候顽劣,只不过孩子心性,还未开窍。 施公子笑道:“澹台兄真有心,不过要请到青莲大家可不容易,我还从未听过青莲大家受邀为谁独唱过。” 澹台文望哦的一声,“那我带家姐前往青楼听曲也可。”话刚出口,却又觉得不妥。 施公子听出此话有点不妥,笑了一笑,却没有点破。 青莲微微倾身谢礼,然后她又显得怯生生的站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陈清澜走上前来为青莲解窘,递给一条丝帕好给青莲抹泪,面向宾客笑道:“我本来想请青莲大家前来助兴,怎知青莲大家一曲唱完,直接到达酒会高潮,夜还长,大家还是要继续保持兴致才是。” 众人热烈回应。 陈清澜突然笑道:“大家可知道《洞房花烛三叩拜》是何人所作?” “何人所作!” 大厅所有人立即激动期待起来,青莲娘子固然演绎的好,说句实际的,这首曲子换了任何一个歌唱大家,都有如此红火的效果。 真正让人如此追捧,是这首曲子所表达出来的精髓啊! 谢傅心中一惊,是谁泄露出去的,兰甯还是张凌萝? 只有此两女知道曲子是他所作的,谢傅朝张凌萝看去,刚好张凌萝也望了过来,隔的远却无法言语交谈。 众人见陈清澜又卖起关子来,督促道:“陈都知快说,曲子是哪位高才所作?” 陈清澜笑道:“不知道大家可听说过扬州七星才子李少癫?” 其实李少癫的真正外号是风流缥客,不过风流缥客有点难登大雅之堂。 谢傅闻言暗讶,难道我的底细全被人知道了,他在苏州极为低调,也从不泄露关于李少癫的任何信息,一时也想不通个中原因,且再听下去。 立即有人应道:“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这苏州秦楼有一半的曲子正是出自李少癫之手。” 又有人朗声接话:“李少癫可是公认的扬子第一才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前些日子在秦楼听了他的曲子,还特意赶赴扬州,想要一睹这位才子的风采,只可惜李少癫十分神秘,就算扬州本地人都难以见到他一面。” 谢傅听了心中暗暗一笑,因为某些原因,假冒李少癫的人太多太多了,而假冒之中又不乏真才实学的风流才子,真真假假导致都分不清楚谁是真谁是假。 在扬州,李少癫已经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群体,代表着扬州地灵人杰。 不管扬州青楼还是扬州才子都将李少癫作为一个招牌打出去。 立即有人接话,哈哈大笑:“我看你是去向李少癫请教夜御五女的本事吧。” 李少癫夜御五女,将五位名伶大家折磨了三天三夜的事迹,也为人津津乐道传谈。 不少人接连应话,发表自己对李少癫的了解,而从他们的说话的神情语气,显然在场,李少癫的拥趸者不少。 谢傅心中哭笑不得,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反正好的坏的,涂上去了就抹不掉了,就算你站出来跟人家解释根本没有这件事,只怕人家也不愿意相信。 澹台文望最崇拜李少癫了,一边听得认真一边对着谢傅说道:“谢傅,你认真听听。” 澹台文望知道谢傅一直对李少癫不感冒,甚至有点反感,所以想借助这个机会让谢傅对他的偶像印象改观。 谢傅淡淡应道:“我听着呢。” 澹台文望见谢傅不以为然,不悦道:“你别假正经了,我还不知道你。” 谢傅旁边的牡丹娘子,心生戏谑,低声顽皮笑道:“这么说你平时不正经了。” 谢傅笑了一笑,牡丹娘子,你最好别惹我,不然你一会吃不了兜着走。 陈清澜也想不到李少癫三个字一出,就成为全场万口一谈的话题,见差不多了,朗声说道:“《洞房花烛三叩拜》这首曲子正是李少癫所作!” 此话一出,全场骤然寂静。 立谈之间,有人先脱口而出:“难怪哩。” 又有人马后炮道:“我早就觉得《洞房花烛三叩拜》这首曲子和李少癫所作的那些曲子曲风十分相似,一直怀疑这首曲子就是李少癫所作。” 原本大家对《洞房花烛三叩拜》曲子的作曲之人十分好奇,听陈清澜公布谜底,立即又觉得理所当然,反而不是那么惊讶了。 赞美之声络绎不绝。 “名副其实啊——” “不愧是我心中的那个李少癫——” 在青楼风月之地,才学雅致一直都是征服别人,征服青楼娘子最锋利的长矛。 说附庸风雅也好,不管如何在潜移默化之下,已经成为一种风潮,好像别人说了你不知道,立即显得你孤陋寡闻没有见过世面。 唯有谢傅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再次朝张凌萝看去,难道我的底细已经被你调查的清清楚楚。 澹台文望激动的哈哈大笑,朝谢傅看去:“你服气了没有?” 谢傅应道:“服气。” 陈清澜朗声道:“我今天有幸请到李少癫李公子。” 谢傅闻言心头猛然一跳,有点反应不过来。 陈清澜却是回头对着内舱室屋方向笑道:“李公子,请上座。” 为了瞻望这位神秘的人物,有超过半数的人竟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澹台文望也不例外,小娘子看见情郎都没有他那么激动。 在万众期待中,一位公子在秦楼花吟娘子的陪伴下走了出来,身穿淡黄长衫,手握折扇,飘然徐步潇洒娴雅,面容英俊,年龄约莫三十左右。 笑面如冠玉,身段如修竹,一副人中龙凤之姿,正符合众人心中对李少癫的想象。 谢傅见了倒是释然一笑,假冒的都这么真,再这么下去,我倒成了假冒的。 要瞒过陈清澜的眼睛假冒李少癫,岂能是泛泛之辈。 谢傅这个正主,心中虽稍有不悦,倒也没有什么所谓,反正他早就打算与李少癫这三个字完全脱离关系。 李少癫施礼道:“在下李少癫。” 陈清澜本要请李少癫落席坐下,不少人已经上前来与李少癫互道仰慕。 李少癫太受欢迎了,苏州不少文人公子都想与他结识,一下子就被人围在中间,应付不暇。 谢傅心中好笑,虽然受捧,拱手不停,未必好受。 李少癫成为焦点,太过于瞩目,却不是陈清澜想要的,作为酒会都知,就是要兼顾每个人,这样下去可成了李少癫认识大会。 陈清澜见婢女已经搬来画桌置于大堂正中,蜀纸铺好,镇尺压上,水墨丹青,挂着大小毛笔笔帘,文房器具也一并俱全。 朗声笑道:“有请李公子献技可好?” 应好声络绎不绝,李少癫作为扬子第一才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正想大开眼界。 陈清澜见状,借机说道:“那请各位先归席,好拭目以待。” 众人陆续回席,这时青莲却反而走到李少癫的身边来,当众特别感谢:“李公子,多谢你为我作这首曲子。”李公子是她的贵人,若没有李公子就没有她今天,李公子也是她心中最为感谢的三个人之一,另外两人是兰甯娘子和阿呆。 李少癫笑道:“青莲不必客气,我也是无心之举。” 听两人对话,显然私下已经有一番接触。 青莲回席之后,陈清澜朗声笑道:“想必大家都瞻仰过挂在秦楼的那幅洛神凌波图。” 立即有人应道:“自然。” 秦楼那幅洛神凌波图落款李少癫,是李少癫为数不多有落款的墨宝。 听说有位老妪无钱看病,李少癫画下此画抵作医资,后来此画被苏州秦楼重金购下。 不错,这洛神凌波图正是谢傅所作,只是他一直认为自己技法虽然娴熟,就境界而言与先人前辈还有一段距离。 被当做墨宝与前辈大家之作一同挂墙,心中反而觉得心虚惭愧。 当然很多东西都是因人而名,就如白公堤一样,很多人注重的是背后的传奇色彩。 陈清澜笑道:“那就请李公子现场为我们作这副洛神凌波图可好?李公子,请。” 李少癫笑道:“献丑了。” 谢傅心中好奇,但见这位李少癫已经移步画桌前。 还是那句话,现场作画不比其它,落笔无回头,极为考验画工,唯有大师才有此胆色,却也难得一见。 画桌所处的位置在大堂正中央,画桌的高度也刚刚好,所有人均能看到李少癫作画的样子。 只见李少癫的研色之功十分娴熟,落笔也是行云流水,大小画笔也是交替使用,把人看得眼花缭乱,大为惊叹。 谢傅越看越惊,此人画工比他丝毫不差,却又为何要假冒李少癫呢。 随着李少癫作画,赞叹声暗暗响起,私下交谈着,已经不似一开始那么安静。 澹台文望看得入神,突然回头对着谢傅说了一句,“看见没有。” 谢傅点头道:“确实有大师风范,只是……” 澹台文望打断道:“你别只是了,人家现场献技,你别不服气。” 不到二刻钟的功夫,李少癫就画好隔笔,一副栩栩如生的洛神凌波图。 第283章 酒会5 画中宓妃执扇回望,眉目含情,风采动人,裙风随风飘动,暖色华服以显雍容华贵。 画的背景还画出了《洛神赋》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的洛水神韵。 与挂在秦楼的那幅洛神凌波图一般无异。 如果先前还有人对李少癫的身份有所怀疑猜测,那此刻见到此画已经再无半点怀疑。 除了李少癫本人,谁能画出一般无异的神韵来。 他就是李少癫,十分神秘,此刻却活生生站在众人面前的李少癫。 谢傅这个正主露出苦笑,倒有点佩服对方了,若让他来重新作此画,未必能够画出这种效果来,甚至他都忘了这画是什么样子的。 两名婢女将画裱上,各替挂轴一头,供众人欣赏。 陈清澜与李少癫私下交谈一番之后,朗声道:“李公子打算将这幅画义卖,以做流民救济。” 常州洪灾之后,苏州城滞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民,有手有脚的还能干活谋生,一些老弱病残无亲无故的就成了乞丐。 秦楼时而也会以救济之名举行一些义卖酒会,所筹善款如数交由官府。 谢傅心中暗暗叫好,如此这般,你假就假吧。 澹台文望对着谢傅低声道:“谢傅,你还有多少私房钱?” “额,不到五两吧。” 澹台文望道:“怎么这么少?” 谢傅苦笑,他又不是什么大富商。 那边陈清澜已经开口了:“就以十两起价。” 立即有人翻上十倍:“一百两!” 一百两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能出现在这里的,不乏一些大富大贵的公子,凭李少癫这三个字就值一百两。 澹台文望一听第一个喊价的就直接飙升到一百两,立即道:“好了,我也死心了。”虽然他很想得到这幅画,进而与李少癫好好结识一番。 “一百二十两。” “一百五十两。” …… 待价钱飙升到三百两,陈清澜对着那位一直追价的公子笑道:“庄公子,三思而后行。” 这是行话,意思是让庄公子不要再追价了,三百两已经接近名家遗世的价格了,陈清澜却不想捧杀李少癫。 恰在这个时候,张凌云淡淡出声:“五百两!” 喊价的多是年轻人,年轻人争风好面,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敢与张凌云争,五百两一出,立即一锤定音。 五百两在普通人眼中是一笔天文数字。 在这种场合,虽然不至于太过震撼,却也让人惊讶李少癫这三个字太值钱了。 画归张凌云,张凌云趁机邀请李少癫在他身边落席。 澹台文望对着谢傅解释一句:“张凌云也是李少癫的追捧者。” 谢傅问道:“因为什么?” “因为风流吧?或许是夜御五女?” 谢傅一笑,那我可当不了李少癫,李少癫归你了。 …… 刚才喊价三百两的庄公子就坐在张凌萝这一席。 庄公子笑道:“张小姐,我本来想将此画买下来赠你,怎知却被张公子给抢了。” 张凌萝笑着应道:“无妨,我不喜欢这画。” 庄公子讶道:“张小姐不是一直倾慕作《洞房花烛三叩拜》这首曲子的人,还说要将其当做……爱郎,难道这李少癫不符合张小姐口味?” 总得来说这李少癫有才有貌,又名声在外,正符合张小姐把玩的对象,若能将李少癫收作奴儿,自然远胜一般俊俏男儿。 另外一位公子搭话:“或许张小姐嫌弃这李少癫太老了,哈哈……”笑声中却是充满醋味。 这几位都是围着张凌萝转的猪朋狗友。 张凌萝淡淡笑道:“想不到李少癫竟是欺世盗名之辈。” 此话一出,旁边的猪朋狗友惊讶:“难道这李少癫是假的?” 张凌萝淡笑道:“他或许是李少癫不假,但这首《洞房花烛三叩拜》断然不是他所作。” 这是她傅叔所作的曲子,张凌萝笃定无疑,朝谢傅方向看去,傅叔你怎么不揭露,难道你想低调。 你要低调,我偏偏不让你低调,更不允许别人盗你的曲子。 张凌萝举起酒杯,朝张凌云那一桌走去,看来是要去给李少癫敬酒。 张凌萝一直都是焦点之一,她这一举动,立即有人注意到了。 澹台文望心里顿时有点不好受,叹息一声,刚才他去向张凌萝敬酒,被人家冷落戏弄,如今这张凌萝竟亲自去敬酒。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谢傅听见澹台文望叹息,笑道:“公子,面子还挣不回来吗?” 澹台文望道:“本来是挣回来了,现在又丢了。” 谢傅笑道:“公子,我向你保证,你今晚肯定面子挣足。” 李少癫、张凌萝,风头自然而然就落在张凌云这一桌。 张凌云见张凌萝过来,欣喜万分:“凌萝,快快坐下。” 立即有一位公子恭敬的腾出座位来,张凌萝却没有坐下,对着李少癫问道:“李公子,我很喜欢《洞房花烛三叩拜》这首曲子。” 张凌云立即介绍道:“李兄,这位是堂妹凌萝,张家二小姐!”二小姐却是阐明张凌萝正嫡小姐的身份。 李少癫立即施礼:“张小姐,失敬失敬。” 张凌萝笑道:“李公子,这首曲子可是你所作?” 李少癫应道:“一时无心之作!” “一时无心之作?我却认为若没有亲身经历断然作不出如此感人至深的曲子来,这作曲之人也肯定是至情至性。” 李少癫当张凌萝在夸他,笑道:“见笑了。” 张凌萝却是嘴角一翘,两个梨涡冲淡了原本英气勃勃的脸容,话锋一转:“只可惜这首曲子不是你所作,见笑什么?” 此话一出,这一桌的人大为惊讶,此事经过陈知都亲口证实,难道还有假不成,这张二小姐该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或许是想压李少癫一头,把李少癫纳入帐下,成为她俊俏奴儿的一言。 李少癫哈哈一笑:“张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张凌萝将杯中酒泼到李少癫的脸上,浇了李少癫满脸酒湿,冷笑道:“李公子,你盗谁的曲子都没关系,盗这首曲子就是不行。” 众人大惊,张凌云有点尴尬,一边是他崇拜的李少癫,一边是张家的公主,这却是让他不好调停,思来想去之后,低声道:“凌萝,给我点面子好吗?别闹了。” 张凌萝笑道:“堂哥放心,你的面子,我肯定给。” “凌萝,多谢了。” 张凌萝指向李少癫:“只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盗曲的事实。” 有些事情,打死都不能承认,李少癫沉声道:“此曲自然是我所作,张小姐你强迫我否认到底什么意思?” 啪的一声,张凌萝一巴掌就打过去,打的李少癫转悠踉跄。 张凌萝泼酒一幕不少人已经看见了,正在窃窃私语,见张凌萝竟动手打了李少癫一巴掌,已经忍不住议论起来,只觉得这张阀二小姐太狂妄,太目中无人了,太不知分寸了! 奈何对方身份地位却又无可奈何。 澹台文望更是气的脸色发青,恨不得当场撕了张凌萝。 谢傅笑道:“公子,你的偶像被人欺负了,还不上去救驾。” 澹台文望这愣头青还真的打算冲上去,倒是被谢傅拉了下来:“你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心中却是暗忖,凌萝啊,我都没说什么,你插什么手啊。 却不清楚这首曲子在张凌萝心中是凛圣不可亵渎,怎能任人盗名,就连谢傅本人,张凌萝也曾经认为谢傅不配。 陈清澜快步走来,沉声道:“张小姐,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张凌萝冷道:“作《洞房花烛三叩拜》曲子之人在此,你还敢冒名,我立即斩下你的狗头!” 说着拔出佩剑削落李少癫头顶男簪,一头长发立即散开荡下。 李少癫立即吓得面色煞白,忙颤道:“我是假的,我是假的,我不是李少癫。” 陈清澜以为李少癫被吓到了,无奈承认,忙宽慰道:“李公子,你莫要害怕,清澜在此,断然不会让人伤害你分毫。” 张凌萝目光朝李少癫冷冷飘去,杀意外露,这李少癫自是心惊胆颤,忙道:“陈都知,我是假的,我真的是假的,这洛神凌波图是我刻意临摹的。” 陈清澜却是不信,“李公子,你方才现场献技,我等有目共睹。” “陈都知,我原名宋牧阳,自认画技不亚于李少癫,可我的画却是一文不值,于是心生假冒李少癫之名,怎知一发不可收拾……” 这宋牧阳说着他假冒李少癫的种种经历,假着假着就把自己当成真的了,凭他这一手画工,再刻意临摹,确实能做到已经乱真的地步。 陈清澜这个酒会都知表情既尴尬又难看,闹出这么大乌龙,却是都知生涯从未有过的事,对着这宋牧阳冷道:“滚吧!” 这宋牧阳也顾不得修整衣容,慌张逃窜离席。 张凌萝收剑入鞘,对着张凌云笑道:“堂哥,面子给你了,以后可别轻易被人骗了。”说着转身回席。 大厅议论纷纷起来。 “假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瞧他刚才那般狼狈逃窜样子,只怕就是假的——” “陈都知竟搞出这么大的乌龙来,把假的当初真的,算是看走眼了——” 第284章 酒会7 “此人虽是假的,确实有才,也难怪陈都知会看走眼,我们不是也看走眼了——” “唉,可惜了,原本以为终于一睹李少癫风采,怎么最终是个假冒的,传奇终究还是在传奇中——” 澹台文望这边失神喃喃:“假的……真的在哪里呢?” 谢傅见澹台文望失落的样子,倒想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怕说了,澹台文望也是不信。 …… 从假冒李少癫出现到现在,司马大人终于找到机会和兰甯搭话,“兰甯娘子,好久没看见你露面了。” 尽管兰甯脸遮黑纱,在坐在他身边的那一刻,朱长照立即就把她认出来,他一辈子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女人,只有艳极两字方能形容,她是连续两届花魁得主,这是举行花选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只是此女在第二次被选为花魁娘子之后,似看透这纷纷扰扰,变得异常低调,归于小小的回莺院。 她要见人全凭心情喜好,就算是他,到了回莺院几次都见不到人,这次再见到兰甯,朱长照感慨良多啊。 说实在的,似他这种身份什么没见过,似他这般年纪又有什么没经历过,能让他心头再起波澜,唯有眼前这个艳极小娘子。 兰甯笑道:“司马大人,青莲怕生胆怯,我来给她压阵,喝上一杯水酒就走。” 也算表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其实若非李少癫出现,在青莲唱完她就走了。 她也想搞清楚这首曲子是李少癫所作还是他那可恶的情郎所作,当然,现在真相已经十分清楚。 朱长照闻言讶道:“喝上一杯水酒就走,兰甯小娘子你……” 兰甯知道朱长照要说什么,举酒打断:“司马大人,我敬你一杯。” 朱长照苦笑举酒,心中实在不舍,说上几句话也好,兰甯却如此冷淡。 兰甯见朱长照举酒却迟迟不饮,笑道:“司马大人,看来不再给兰甯面子了。” 朱长明凝视兰甯美丽眸子,“说哪里话,我是舍不得喝,喝完你就要走,我知道你的脾气,我今天也不强求你,我与你也有些日子无见,就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叙叙旧。” 兰甯笑笑不语,无声就是最好的拒绝。 朱长照刚刚迟迟不饮,杯中酒突然却豪饮而尽,这是他今晚喝的最难喝的一杯酒,“兰甯小娘子,遇到什么难事大可来找我,我们的交情依然还在。” “多谢司马大人。” “不!这是你应得的。” 兰甯起身准备离席,低调的来低调的走。 这时陈清澜却走了过来,低声道:“兰甯娘子,帮我个忙。” 原本一切顺利,这酒会也比往常更加热络,怎知因为这假冒李少癫,却让这酒会成为一场闹剧。 眼看场下议论纷纷,还在谈论着假冒李少癫的事,陈清澜感觉需要做些什么来弥补。 而现在能够让人忘记刚才那场闹剧,兴致再起,就只有兰甯娘子了。 兰甯冷道:“不帮。” 陈清澜陪笑道:“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说几句话,和大家打个招呼就好。”却是先前已有约定,兰甯不想引人瞩目。 兰甯不应,冷然离开。 陈清澜竟是不顾身份的挡住去路, “今日酒会怕是要成为陈都知都知生涯一大污点,却不知道陈都知做些什么来弥补?” 不少人暗暗都把注意力放在陈清澜身上,见陈清澜举止怪异,竟与另外一名女子似有纠缠,心生好奇。 不知道谁先喊了出来:“兰甯娘子!” “真的是兰甯娘子!” 尽管兰甯有心掩饰自己身份,还是被人认出来了,凭她那浑若烟波的身段,已经足以让男人惹火焚身。 腰臀肌骨,手足眉目,浑身是宝,能以艳压,让男人翘头以待,夹腿相迎,唯兰甯娘子。 内心趋之若狂已经不够形容了。 元岳看到兰甯的一瞬间,猛然站起,这双如水烟眸,他绝对不会忘记,这就是他这些日子一直想到寻找的小娘子,当日在开元寺那无用下人却把人给跟丢了。 身边的中年男子看见元岳异样,轻轻道:“公子,你怎么了?”在他印象中,公子性格沉稳,不该如此失态才对。 元岳沉声道:“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中年男子提醒道:“公子,似乎这个女人身份很特别。”他也不识此女,但是从其他人的反应就可见一斑,红颜祸水,这样的女人最好离远一点,免得招惹是非争执。 元岳冷冷一笑,“谁敢跟我争,我就杀谁。”如果说沈家之女因为家族利益是他必娶的女人,那眼前这个女人却是他心中真正想要得到的,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还谈何野心。 中年人再次提醒,“公子,这里是苏州。”对!这里是苏州,可不是关外。 元岳轻轻一笑:“我知道,好江南。”作为天下六公子之一,岂能没有几分傲气。 但是兰甯娘子这充满传奇的四个字一出来,让人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 陈清澜刚才是故意的,这个女子太难让人不注意她了,尽管她黑纱蒙面遮住的绝色天仙,嘴上笑道:“兰甯,你暂时走不了了,要不然他们非把这楼船拆了不可。” 兰甯没有说话,她已经把自己看作青楼之外的人,其实在她选择归于小小的回莺院那一刻,她已经厌了这灯红酒绿。 而这些日子心中早已黯然,对红尘之事全无半点留恋。 陈清澜好声说道:“至少表演一曲,如了大家心愿。” 兰甯却很不给面子的冷笑道:“凭什么让我给他们弹奏,我心情不好,不想弹。” 陈清澜轻轻一笑:“你不弹,就是毁我酒会,我可不会派船送你离开。”陈清澜语气似开着玩笑,实际上却带着威胁。 兰甯从来不受威胁,嘴上却轻轻笑道:“好,我便弹奏一曲。” 陈清澜见兰甯应得如此爽快,倒是一讶,很快笑道:“那就多谢了。” 谢傅听见有人叫兰甯娘子,心头咯噔,昂首张望,神情模样倒也旁人没有什么两样。 往那绝美身段看去,腿还是那双大长腿,腰还是柳儿腰,灯还是那像屋檐下两盏摇晃着明晃晃的大灯。 正是他心中的兰甯娘子! 激动激动万分,兰甯啊兰甯啊,你总算出现了,可知道我对你日思夜想,回莺院走了多少回。 见她人好好的,心中的大石也落了下来,还是鹤情说的对,她就是在跟我怄气,只是这口怨气持续时间未免太长了。 我今日就要拿出男人的威风来,跟她好好说道说道,要不然今后还不上房揭瓦。 碍于此刻身处酒会之上,谢傅暗暗压住与她说话的冲动,不然人早就冲过去了。 澹台文望出声问道:“是那个兰甯娘子吗?” 施公子再次扮演百事通的角色,笑道:“澹台兄,正是两届花魁娘子,知道苏州最难见到的青楼娘子是谁吗?不是陈都知,也不是秦楼花魁,而是这位兰甯娘子,就算难以能蒙她召见,也是隔帘而对。” 澹台文望讶道:“兰甯娘子这四个字我倒是经常听过,她又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澹台文望年纪较轻,混迹青楼时日尚短,兰甯却是早就低调归隐。 施公子只应了一个字,“美!” “美?” “对!人间绝色!艳极入骨!” 澹台文望听完再次张望过去,似要隔着黑色面纱看清她的真容。 牡丹娘子着看向谢傅,笑着出声,“你一晚上都无精打采,现在我才发现你精神起来。” 自酒令之后,她不时注意起这位书童来,发现无论陈知都还是青莲娘子,甚至是李少癫出现都不能让这名书童动容,直到兰甯娘子出现,这名书童才露出动容之色,看来天下男人都一样。 谢傅笑道:“这位小娘子好像长的挺美,我可要多看几眼。”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他恨不得看到骨里去。 挺美?牡丹娘子闻言扑哧一笑,“你知道她是谁吗?” 谢傅应道:“知道啊,我听大家都叫她兰甯娘子。” 牡丹娘子笑道:“那你又可知兰甯娘子这四个字在青楼代表什么?” 谢傅心中想着,或许我并不是很了解她,嘴上脱口问:“代表什么?” 牡丹娘子直接道:“她是连续两届花魁得主,除了她从来没有人能够连续成为两届花魁。她的美让女人妒忌,让男人发狂。” 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这般高度评价一个女人,倒并非把那个女人当做竞争对手,而是希望眼前的男人不要痴心妄想,有几分善意提醒的味道。 谢傅听着却心中黯然,便是这样的骄傲,她却毫不在乎轻易毁去,却是我枉费了你的一腔真情,你与其她女子不一样,我却用世俗的眼光看待你。 越发想着,越感觉自己所谓的自持是一种懦弱的表现,你是个女儿家,我却是个男子汉啊,怎么颠倒过来。 牡丹娘子说着又解释一句,“一般成为花魁之后,无论你多红,下一次花选都会把机会留给别人,这已经是一种约定俗成,兰甯娘子却是一个例外。” “哦。”谢傅应了一声,不管她是不是花魁娘子,她只是自己心中的兰甯,那个骂他臭癞蛤蟆却又给他温柔洗衣的女人。 牡丹娘子见谢傅应的心不在焉,竟伸长脖子凝望着,好笑道:“你也想得到她?” 第285章 酒会8 谢傅嘴上脱口应道:“是啊。” 牡丹娘子闻言讥讽道:“小小书童,野心倒是不小。你看看全场的男人,岂止你一人有此想法。你觉得你争的过他们吗?或者说你有资格跟他们争吗?” 谢傅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她的。” 牡丹娘子见谢傅信心十足的样子,表情一讶,感觉他这话狂妄荒唐,他身上流露出来的奇异魅力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倒是暗暗心生佩服,好一个书童,男人就应该有这样的自信。 这时传来陈都知的清朗声:“现在请兰甯娘子为诸位弹奏一曲。” “好啊——” 期待之情丝毫不亚于假李少癫出现。 “我好久没有听到兰甯娘子弹琴了——” “我也一样,为了听兰甯娘子弹琴,我特意去了回莺院几回,却连兰甯娘子都没见到——” “今日终于能再次耳闻仙音——” “哈哈,刚才那李少癫是假的,这兰甯娘子却是真金白银——” 陈清澜眼见酒会终于恢复正常,出声笑道:“请诸位原位就坐,可别失了名士风度。” 酒会之上,虽然讲究洒脱恣肆,与众共乐,该儒雅的时候还是需要儒雅一点,特别在聆听琴声的时候,方显尊重。 陈清澜这番提醒似乎多余,兰甯娘子在琴桌前坐下,全场自然静下。 牡丹娘子对着谢傅低声笑道:“这一曲你可要好好听,十两银子都未必听得到。” 谢傅见兰甯娘子端坐婉约秀美之姿,由衷而吟:“弹琴人似琴上手,听琴人似琴中弦。频频十指似云雨,叮叮与我若缠绵。” 兰甯,我在听。 站在谢傅身边的牡丹娘子听完,惊讶的看向谢傅,人家这还没弹呢,你已经赋诗一首。 这诗却是齐梁古风,一简之内音韵尽殊,怕是擅长音律吧,这个坏书童太不简单了。 琴声突然传来,没有想象中的优美动听,却是呕哑嘲哳。 谢傅听到这难听的琴音,却是“啊”的一声。 牡丹娘子嘲笑道:“兰甯娘子似恼了你这诗,不跟你缠绵了。” 众人一讶之后,只当兰甯娘子试琴,可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是呕哑嘲哳之音,再看兰甯娘子,神情凝注而优雅,却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兰甯娘子怎么弹出如此难听之音。 “这根本就不是兰甯娘子的正常水平——” “何止不是正常水平,就算是一个不懂琴艺的人,胡乱拨弄也不会如此难听——” “难道兰甯娘子是故意的——” “谁知道呢——” 大堂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吵杂之声也越来越大。 陈清澜苦笑一声,兰甯当然是故意的,她只需有三分用心,就能悦人耳目。这小脾气,故意跟自己作对也就罢了,怎么好视这满堂名士如无物。 罢了罢了,今日这酒会算是糟糕透了,出了一个假冒李少癫,兰甯娘子又如此这般。 心里总感觉今晚这酒会多了什么难以把控的不定因素,至于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是我忽略了什么吗?陈清澜想着,对着婢女说道:“去把今晚到场的宾客名单拿来。” 元岳露出微笑,“高傲,也只有如此高傲的女子才配的上我,她只能独为我一人抚琴,旁人哪配听她琴声!” 众人巴不得这难听的一曲早点弹完,兰甯却反而一直折腾着众人,终于她十指停止拨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兰甯盈盈站起,如同一朵缓缓绽放的雪岭莲花,冷道:“还要我再弹奏一曲吗?”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兰甯娘子,不必了,够了够了。” 这时一声响亮的笑声从大堂外传了进来,“此曲只应地狱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难听之极,这琴声是要杀人取命啊。” 人还未到,声音先到,紧接着一名年轻男人跨步走进大堂来,面带笑容,举止潇洒之余带有三分狂放。 谢傅闻声一喜,易兄竟也来了,只可惜他今晚不能喝酒,要不然定在这酒会上与易杭豪饮三百杯。 仔细一想,易兄与陈清澜交好,他在邀请之列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这一次谢傅却是猜错了,陈清澜并没有邀请易杭,看到易杭出现,一直保持高贵娴雅的陈清澜却眉头微微一皱,感觉就好像看到一个烫手山芋,今晚已经够糟了,这易杭又来了。 看清是易杭,有人低声道:“原来是酒龙,难怪人还未到,风流狂放之风先至。” 易杭曾有在秦楼狂饮三天三夜的经历,期间不知道换了多少个青楼娘子招待,直陈都知出面,易杭这疯狂的举动才结束。 好事者视易杭为酒中之龙,赠了他一个酒龙称号,风流之地最不差的就是趣闻韵事的传颂,很快酒龙之名也就传开了。 易杭直接走到兰甯面前,笑道:“这位小娘子,凭你这琴技也敢献丑。” 兰甯却连用眼角瞟易杭一眼都没有,就要离开。 易杭“嗳”的一声,却像个登徒子一般挡在兰甯的前面,轻薄道:“你刚才琴音搞得我心浮气躁,不如陪我喝几杯水酒好好补偿一下。” 不少人听见这句话,窃窃私语起来,不过倒没有太过惊讶,酒龙脸皮厚,不要脸,从来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他,听说他连陈都知都调戏过,这会出言轻薄兰甯也就没有什么奇怪了。 元岳冷冷道:“此人是谁?”心中已经起了杀心,竟敢轻薄他看上的女人。 这就是为什么没人敢轻易得罪兰甯的原因,很多男人都似元岳一样把兰甯当做自己的,似朱长照已经脸露不悦之色,感觉被人冒犯一般,不敬兰甯就是不给他面子,他堂堂朱家人,要是连兰甯娘子都罩不住,岂不让兰甯小看了。 元岳身边的中年人道:“公子,此人名叫易杭,是李阀十三人杰之一。” 听到李阀十三人杰之一,元岳立即动容,出声道:“这么说他是李徽容的人了,难怪如此狂妄。” 中年人知道公子已经放下杀心,就算不顾及李阀十三人杰的威名,也应该给李徽容面子,没有人想明面与李阀作对,也没有想明面跟李徽容作对手,点头说道:“不错,易杭也是天禀者。” 元岳再次动容,“天禀者!” 武道天赋分四等,第四等是天资者,属于终生在武道上难以有成就的,被人戏称为奴仆之姿。 大多数武道中人都属于第三等是天才者,这一类天赋,若努力还是有出头之日,但终究难以有什么惊人的成就。 到这第二等天禀者却是世间寥寥无几,极难寻获,他日必是人中冠杰,天禀者又分为虎姿、龙相,龙相尚要胜虎姿一筹。 至于第一等天授者更是万中无一,天所给予,天授之。 天授者无一不是一方之尊,一代宗师。 能超越天授者只有传说中的神之躯! 元岳黯然:“李徽容手底下到底拥有多少人才!”这是何等让人羡慕的事啊。 中年人轻轻安慰一句:“公子,易杭年纪尚浅。” 元岳道:“他年纪虽轻,既是天禀者,将来定是不可估量。” 中年人倒是无可否认,还是再次安慰一句:“公子,他虽然是天禀者,若如此玩物丧志,不潜心武道,也是半途而废,最终白白浪费这等天赋。”这句话也在提醒元岳,女人玩之即可,切不可用心过多。 元岳岂能不知道中年人此话用意,笑了一笑,“先生放心,我不会忘记我身为元家人所背负的重任。” 陈清澜走来为兰甯解围,冷冷道:“易杭,这是兰甯娘子。”这会倒巴不得兰甯早点离开。 易杭闻言笑道:“哦,兰甯……”话说一半却突然脸色一变。 兰甯娘子!哎呀呀,岂不就是嫂子,好险好险!差点撬了谢兄墙角,把谢兄给得罪了!易杭想着连忙退后三步。 众人见易杭闻兰甯娘子之名,突然退避三舍,脸上轻浮之态尽消,大吃一惊,这可比刚才易杭出言调戏兰甯娘子还要吃惊,莫非兰甯娘子艳极之名连这素来不要脸的酒龙也心生敬佩。 不愧是兰甯娘子啊! 一句就能劝退,这倒出乎陈清澜意料,易杭这人她还是清楚的,忽听易杭突然出口:“小嫂……不是,兰甯娘子……” 陈清澜无奈苦笑,以退为进,这才是他的本色。 小骚?小骚……惑?兰甯闻言脸色阴沉,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羞辱她。 易杭说着,这才定睛看向兰甯,其实在听到兰甯娘子这四个字之前,他根本不关系对方长的怎么样。 薄薄一层黑纱岂能瞒过易杭的眼睛,待看清兰甯娘子艳极面容,却突然锤了下心肝,嚎啕哎呀起来。谢兄,如此人间绝色,竟让你捷足先登。 陈清澜见易杭癫态,冷冷道:“易杭,你疯了不成?” 易杭应道:“我还未喝酒,哪里疯了,我清醒的很,清醒的都打激灵了。”” 陈清澜冷道:“马上给我离开,我的酒会不欢迎你。”却是直接出言驱逐,她极少驱逐宾客,对于易杭,却根本不必客气。 众人听着,看个热闹。 谢傅这却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刚起却连忙生生扼住。 牡丹娘子听见谢傅笑声,侧头问道:“你笑什么?” 谢傅淡淡笑道:“有趣。” 牡丹娘子冷笑道:“很有趣吗?只怕是这易杭的举动满足了你们男人的妄想。” 第286章 酒会9 陈清澜也不是头一回驱逐他了,易杭笑着正要说话,突然却脸露怪色道:“我怎么好像听到谢兄笑声。” 陈清澜见易杭顾左右而言他,只当他又要耍赖皮,冷冷道:“你要来饮酒是吧,跟我到内室去,别在这里打扰我的客人。”想着先将易杭引到内室去,再亲自驱逐,毕竟这里是大堂有众多宾客,很多话不方便说,很多事不方便做。 易杭却转过身去,一边行着一边目光搜寻起来,“谢兄,谢兄……” 这疯疯癫癫的样子,让人看了着实好笑,熟悉易杭的倒也习以为常。 谢傅本想低调当个小书童,事已至此,只能大大方方了。 易杭看到谢傅的一瞬间,谢傅也微笑点头致意。 易杭欢喜之极,直接朝谢傅走了过来,“我就知道,小嫂子在此,你肯定也在,当个护花使者。” 澹台文望,施公子等人,包括牡丹娘子闻言错愕的看向谢傅,他竟与易杭认识,而且似乎关系不错。 牡丹娘子这会也似乎明白谢傅刚才为何发笑。 众人闻言暗忖,原来是兰甯娘子的另外一个仰慕者,本来看谢傅一身衣服,很是不屑,小小随从也敢有仰慕兰甯娘子之心,可见他竟与易杭称兄道弟,却又不敢轻视。 兰甯本要趁机离席,听身后喧哗,好奇朝易杭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一眼却是目光盯住,再也移不开去。 心中怨他之极,恨他之极,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却怨不起来,恨不起来,竟是很想他,兰甯感觉自己好贱…… 陈清澜也看到了谢傅,她对谢傅印象是极深的,她不止一次邀请谢傅参加酒会,只不过自己盛情邀请,他却婉拒,说他生性腼腆,与酒会格格不入。 眼下怎么悄悄就来了,倒是显得自己待客不周,连个座位都没给他安排。 这会又特意将手中名单仔细查阅一番,谢傅并没有在宾客名单之中,他该不会就是这个不定因素吧。 不是她敏感,而是总感觉无形之中总有某些东西在引导着酒会的走向。 元岳好奇问道:“先生,此人又是谁?”指着当然的衣着普通的谢傅。 “公子此人我却不识,应该是无名之辈。” 这边澹台文望轻轻问道:“谢傅,这是……” 谢傅自然不会揭小舅子的底,对着易杭道:“易兄,这是我家公子。” 易杭淡淡瞥了澹台文望一眼,目光又落在谢傅身上,似乎在问,谢兄你这又是当小厮又是扮随从,难道想体验民间疾苦不成。 不然,应是以卑微身份,措不及防攻陷小娘子的心肝。 心不设防可是泡妞的最高境界啊,领悟!领悟! 我以后要如谢兄这般邋邋遢遢,小娘子对我的期待就高了,稍有表现,便是一番惊异目光。 谢傅虽然与易杭是友,有些事易杭也不能知尽,现在并不是解释说明的时候,用眼神提醒易杭,我想低调一点,你可别给我搞出太多事情来。 牡丹娘子对着谢傅道:“想不到你一个小小书童竟与易公子认识。”这话透着讥讽,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书童,却用书童之名来欺负我。 易杭岂能不识谢傅眼神之意,凭谢兄之才,若是恣肆,还不在青楼掀起狂涛骇浪,有些人就是低调,像谢兄就是,嘴上笑道:“我与谢兄是酒友。” 酒友,这么说倒是让人释然许多。 “谢兄,本来我以为今晚没人陪我豪饮,你在此,那我就放心了。”易杭说着跟着其他人一样直接在桌子前席地而坐。 澹台文望这一桌有易杭这号出名人物加入,气氛更浓,也更有面子了。 谢傅本来不想饮酒的,可耐不住易杭劝酒,在这名酒友好友面前,如果不喝,实在太不给面子了,想着少喝就是。 易杭看见这一桌竟用绣花鞋装酒,顿时大喜,正要倒酒,谢傅却先一步将鞋拿了回来,递还给牡丹娘子,“牡丹娘子,刚才得罪了。” 牡丹娘子见状一讶,谢傅俯耳低声说道:“牡丹娘子的香气尝一次就够了,若是传到家中长辈耳中,定要责怪。” 牡丹娘子疑惑的看向谢傅,完全看不透他,这是你刚才的提议,现在却又化作一股清流。 谢傅深知上流社会风气,你若不合群,就要被人孤立,这也是他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的原因。 而刚才只不过为了澹台文望挣回面子,才作出那个的提议,刚才被强灌一杯就算了,岂能再继续。 易杭却是深知谢傅底细,哈哈笑道:“看来谢兄酒还是没喝够啊。”谢傅清醒的时候是彬彬有礼,唯有喝醉了才会露出狂癫之态。 陶公子应了一句:“喝了一杯。” 易杭笑道:“一杯哪够。” 能成为酒龙酒友的人,酒量岂会差,无形之中又泄露谢傅底细。 不管如何,易杭这名狂徒终于肯消停下来,陈清澜乐得如此,回头向乐师示意。 丝竹之乐响起,酒会又恢复如初,陈清澜露出满意之色,突然发现兰甯竟未离席,又坐回到朱长照的身边。 陈清澜把兰甯的位置安排在朱长照的身边是极为考究的,目的就是想兰甯不要太受唠扰,毕竟朱长照这一桌,没有人会随随便便走过来敬酒。 青莲低声在兰甯耳边道:“兰甯娘子,是阿呆耶,他竟然也在这里!”本来看见阿呆,她心里想走过去打招呼的,只不过此时身处酒会,她又怯生,所以并没有过去。 兰甯淡淡道:“来,我们喝酒。” 青莲欢喜道:“兰甯娘子,你愿意留下陪我了。” 朱长照本来准备离席,见兰甯居然留下来,自然舍不得走了,出声道:“清饮无趣,老规矩,要不起个酒令。” 这时陈清澜走了过来,出声道:“好,也算我一份。” 酒令还未起,青莲就弱弱道:“我就不参加了吧。”她两年前才来到回莺院,虽也跟着读过一些书,才学比起在座其他人,却是远远不如。 陈清澜体贴道:“青莲,轮到你,你要是不会,唱上一句代罚,可不要扫兴。” 青莲喜道:“如此甚好。” 陈清澜笑道:“我先起个简单啊,《诗经》一句,花语花状皆可。”说着指向青莲,“青莲就由你先来。” 青莲思索起来,一般想太久就当应不上来,不过旁人却没有出声督促,却是有心照顾。 青莲突然脱口道:“手如柔夷,算是不算。” 陈清澜笑道:“算。” 青莲闻言十分欢喜活跃,陈清澜笑道:“轮到我了,采薇采薇。”却是轻而易举。 酒令进行一半,元岳走了过来,笑道:“算我一份可好?” 陈清澜作为酒会主持人,自然识的每位到来的宾客,介绍道:“这一位贵客是陇西元王府的元岳元世子。” 陇西八柱国助天子秦家夺取天下,并封为八大异姓王,爵位是世袭的,元岳乃是嫡出长子,是为世子,将来他继承王位就是王爷了。 元岳对着朱长照作揖道:“司马大人。” 朱长照笑道:“世子客气了,请坐。”虽然对方贵为世子,朱长照却丝毫不怵,相反他朱家人跟其他九姓十三望的人一样,也看不起这些关外虏姓混血。 元岳感觉到对方不是很热情,笑了一笑,转身面向兰甯,“兰甯娘子,我们在开元寺见过面,还记得我吗?” 兰甯冷淡道:“抱歉,我不记得了。”她连朱长照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又怎么会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世子面子。 受到冷落的元岳没有丝毫不悦,他喜欢这个女人的傲气,也只有如此高傲高贵的女人,将来才有资格成为王妃,这也让他很有征服欲。 陈清澜笑道:“世子加入,我重新起来酒令吧。”第一次见面的人总是显得生疏,酒就是融合气氛最好的东西。 …… 澹台文望这一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却是从甲席过来的张凌云。 本来这是一件让澹台文望颜面有光的事,不过澹台文望见了却表情怪异。 张凌云倒是先打了招呼:“澹台兄,怎么?不欢迎我?” 张凌云一直不把他当回事,不管如何,人家彬彬有礼,澹台文望也不能拂人家面子,介绍道:“这位是忠义园张凌云张公子。” 除了易杭和谢傅,其他人都认识张凌云。 张凌云的名声在纨绔公子中很出名,算是纨绔公子中的龙头人物,赵远飞、吴捷之流在张凌云面前就是个屁,毕竟张凌云的家世摆在那里,张阀岂是普通富裕人家惹得起。 别看赵远飞与吴捷之流平时在秦楼争的很凶,一旦张凌云出现,哼都不敢大声哼一下。 而张凌云也一直嚣张跋扈,这般文质彬彬倒也难得一见。 其他公子立即开口道:“张公子,请坐。” 澹台文望身边的一位公子干脆让出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畏惧张凌云的名头,众人一时间有点张凌云唯马首是瞻的味道。 或者由于身份上的高低,反而有点放不开,不似刚才那般自然热络。 张凌云坐下,看了谢傅一眼,对着谢傅破有深意道:“山不转水转,不知如何称呼啊?” 第287章 你还不死 谢傅记忆力很好,在刚才澹台文望暗中介绍张凌云的时候,他已经记起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位张公子。 当时这位张公子正在调戏小娘子,他和胡地全插了一腿,坏了人家好事,结下梁子。 其实这是小事一桩,对他来说大可一笑而过,不过显然人家是带着怨恨而来,从那日这位张公子的一举一动,谢傅也大概可以判断出对方是什么人。 这类世家公子平时嚣张惯了,受不了一点气,也比平常人也更加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素来待人温和有礼的谢傅,这一次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几分锐气来,连自谦都省了,直接报名:“谢傅!” 众人刚才与谢傅一番接触,了解谢傅并不是不懂礼数的人,此时对张凌云的这番说话口气,直接流露出不友善来。 明知道对方的身份,却一点不怵人家,心中暗暗佩服,而他们虽然看不惯张凌云的嚣张,却是敢怒不敢言。 公子哥们平时争风吃醋的场面,牡丹娘子没少见过,见两人眼神语气,立即能够察觉到两人有怨。 心中立即为谢傅暗暗担心起来,怎么惹上张凌云了,这可是一个惹不起的主啊,在这酒会上,对方自然不会有失身份当场大打出手,可一旦离开这酒会,麻烦就大了。 虽然不清楚这坏书童的底细,但牡丹心中却对这位坏书童印象极佳,心中想着一会找机会先引他离席,免得遭受张凌云的报复。 当面求饶、示弱事后道歉、奉承讨好…… 什么可能,张凌云都想过,就是想不到对方会敢于与他如此针锋相对,哈哈一笑:“谢傅!我记住了。” 澹台文望一直在暗暗观察张凌云,却留意到他笑声之余,表情流露出来的阴沉,心中暗惊,不好,谢傅惹到他了。 澹台文望装出有几分醉意的样子笑道:“谢傅,你喝醉了,这可是张凌云张公子,不得无礼。”先给张凌云挽回几分面子再说。 谢傅笑了笑,应道:“也许,张公子,失礼了。” 晚了!张凌云神情倨傲,笑了一笑。 澹台文望站了起来:“谢傅,陪我去方便。” 两人离席,走出酒会大堂,澹台文望立即对着谢傅说道:“你可知道他是谁,怎么敢对他这么说话。” 谢傅淡笑道:“你刚才介绍过了,忠义园张凌云张公子。” 澹台文望又道:“你可知道忠义园张家就是吴中四大名阀之一。” 谢傅笑道:“哪又如何?” 澹台文望哎呀一声,“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闯祸了,你可知道张凌云这人心胸狭隘,有仇必报,你刚才在众人面前拂他面子,他必不肯饶你!” 谢傅笑道:“文望,你放宽心就是。” 澹台文望以为谢傅打算服软挽回,说道:“虽然他这人心狠手辣,也不是没有办法,这样吧,一会回到席上,你对他恭敬一点,给他敬酒,我再暗中替你求情,如果我面子就不够大,那就只能让我姐姐出马了,要不然你小命难保。” 谢傅讶道:“鹤情?” 澹台文望道:“这张凌云一直在追求姐姐,甚至还曾欺负过姐姐,姐姐碍于他的家世,也只能处处避退。” “欺负过鹤情!怎么欺负!” 澹台文望见谢傅表情阴沉,像个愣头青一样,忙道:“你别紧张,不是你想的那种欺负,毕竟姐姐也挺厉害的,就是一直纠缠骚扰。” 其实张凌云曾让其他人给鹤情下过药,打算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只是澹台鹤情在外素来机警,躲过一劫。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张凌云不敢再对澹台鹤情用这种卑鄙手段,不过还是继续纠缠骚扰。 澹台文望补充一句:“这人,我们惹不起,只能忍。” 谢傅笑了笑:“我知道了。” 两人重新回到酒桌,酒令暂时停了,变成其他人轮番向张凌云敬酒。 见谢傅回来了,张凌云特意把目光落在谢傅身上。 谢傅笑道:“张公子,这般清饮无趣,不如我起个酒令,你也一起玩吧。” 未待张凌云应话,澹台文望立即道:“好啊。”说着俯耳在张凌云耳边低声道:“张公子,他只是一个书童不懂礼数,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张凌云心中冷笑,现在知道怕了吗?嘴上淡淡应了一句:“文望,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不会杀了他,不过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张公子……” 澹台文望正想好言劝说,却被谢傅出声打断:“张公子,意下如何?” 易杭哈哈笑道:“玩不起就滚,别站着茅坑不拉屎!” 张凌云并不是一个擅长隐忍的人,表情立即难看起来,冷道:“未请教!” 易杭哈哈一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易杭!怎么?张公子这么小肚鸡肠,想杀我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这易杭该不会也醉了吧,酒多误事尚可,酒多丢命,这可太不值了。 张凌云冷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易杭笑道:“我是外乡人,孤陋寡闻,不是很熟悉。” 张凌云冷笑道:“你会慢慢熟悉的。” 易杭笑道:“是嘛?我可不想与你熟悉。”说着看向谢傅,“谢兄,来,饮一杯。”却是给足谢傅面子。 张凌云算是看出来了,这易杭想替谢傅出头,却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想替别人出头。 这时谢傅问道:“张公子,玩不玩?” 张凌云应道:“既然来了,怎么能拂了大家兴致,玩!” 同席的其他人也感觉到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有的借方便尿遁,有的假装不胜酒力装醉…… 最终却只有谢傅、易杭、张凌云三人参与。 谢傅道:“人有点少啊,不如再加些乐子,增加些趣味。”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傻的出口应话,谢傅干脆直接道:“光罚酒没意思,不如加罚一巴掌如何?” 牡丹娘子闻言一惊,你疯了,就算张凌云输了,你敢打下去不成,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活埋吗? 侧头看向谢傅,这坏书童是醉了还是胆大的不知死活! 张凌云也是一讶,如果真被这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就算杀了他也挽回不了面子,一时间竟因为对方这个提议有点骑虎难下的味道。 在酒桌上,不敢就相当于示弱、无才也是丢脸。 澹台文望闻言却是喜道:“好啊!” 却是认为谢傅想借着酒令惩罚向张凌云赔罪,只要张凌云玩开心了,气消了,一切好说。 挨巴掌总比缺胳膊断腿,甚至是丢了命要好,而且旁人也会认为只不过是酒令输了的惩罚。 澹台文望越想越感觉谢傅这个法子妙,不至于太委屈求饶。 张凌云见澹台文望竟说好,朝他冷冷瞪去,旁人不知道我的厉害,你也不知吗?竟敢与我作对! 澹台文望忙凑近低声解释一番,大概意思就是谢傅知道冒犯了你,想向你赔罪,让你出气。 澹台文望嘴上虽如是说着,心里却恨的牙痒痒,巴不得有一个更有来头的人物来好好修理张凌云。 张凌云闻言哈哈大笑,对他献媚的人,他见过不少,这般献媚法却是头一次见。 也好,一会我若是玩开心了,也许会手下留情。 张凌云却是认为这人断然没有胆子扇他巴掌,也认为澹台文望不会骗他,笑道:“好。” 谢傅特意转头问易杭:“易兄你呢?”却是想让易杭退出。 易杭却是朗声笑道:“就没有什么我不敢玩的,吃屎我都敢玩。” 牡丹脸一红,吃屎这么粗鄙的话都说的出口,难怪秦楼的小娘子个个都怕了你,转头看向谢傅,见他一脸笑意,心中越发惋惜叹息,只可惜身份卑微,有才也抵不过地位。 看向谢傅的眼神也再没有刚才的惊慕,倒是有点可怜他了。 谢傅笑道:“张公子,你先起个酒令吧。” 张凌云心中一笑,这是怕太难,他接不上吗,这人思考谨细,倒是有当奴才的潜质。 “好,那我就先来,唐诗七韵十八飞,错者和应不上都要挨罚,一行白鹭上青天。” 谢傅轻轻敲杯三下,笑道:“易兄,轮到你了。” 易杭随口一念:“柳暖花春二月天。” 轮到谢傅,却是接连念了三、四:“三春阳春始一花,罗帐四垂红烛背。” 却是第一轮就起了变化,这也符合十二飞的变化,下面一人跟着顺序连念两句,这是预防别人提前想好。 张凌云冷冷看向谢傅,你这是要扇我巴掌吗? 澹台文望立即附声一句:“这五和六也是容易。”大概是想说明谢傅可是为了让张公子你展示才学啊。 谢傅这边已经敲杯,张凌云立即吟出:“男儿须读五车书,床上翠屏开六扇。” 轮到易杭,又吟了七、八,这前面单数容易,到了十之后就难了。 张凌云心中想着,轮到谢傅就是九、十,他要吟十一、十二却是不易,脑海里开始搜刮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急,一时却想不出来,冷冷看向谢傅,眼神带着警告,意图明显,这一轮你必须应不出来。 谢傅却是随口一念:“安得仙人九节杖:闺里佳人年十余:十一月中长至夜:洞庭相逢十二秋。” 又念四句,却是再起变化,也就是说接下来张凌云要念十三、十四、十五、十六。 这下你还不死! 第288章 轻松化解 张凌云立即错愕。 澹台文望一惊,谢傅你是不是劲头来了,都忘记你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讨好张凌云,你这一连四句出来,张凌云哪应的出来。 澹台文望正要说些什么挽回,谢傅这边却已经敲杯。 三敲的空隙要想出四句,而且是十数之后,不能说不难。 叮叮叮,三声一下就过,张凌云脸上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依照规定,他要罚酒挨掌。 应不出来已经脸上无光,何况还要挨巴掌,只怕从今之后,张凌云这三个字都没有颜面出现在这种场合了,冷冷看向谢傅,你挖了坑,最好想办法补上,要不然必定杀了你。 谢傅笑道:“那我替张公子应这四句可好。” 你这马屁拍的可不算好,看来还需要调教,不过也算是一种挽回,张凌云点头:“好。” “何时得见十三弦:残历半张余十四:十五年来明月夜:梓泽连游十六春。” 虽然解了张凌云的窘境,张凌云心中却是不悦,这么一来岂不显示你的才学要远远胜过我,你这是献媚吗?你这是在拂我的面子。 谢傅笑道:“虽然代应,还是要罚。”说着一巴掌狠狠扇在张凌云脸上。 这巴掌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啪的清脆声响,把装醉的几位都惊醒过来,真打啊!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对待张凌云。 澹台文望完全怔住了,完了!这下就算姐姐出面也救不了你,只怕连我也要遭殃。 谢傅啊谢傅!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刚才在外面不是应的好好的,却是绝对如何也想不到谢傅会这么干。 你就算想为姐姐出气,也不用拿自己的命啊。 澹台文望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谢傅,他死定了! 牡丹娘子惊讶的望去谢傅,只见他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笑意,这个男人…… 啪的声响杵在她的内心深处,在心头回荡,这波输出好猛烈,直至让她芳心溃败。 没有女人能够抵御这样的真男人,温雅中带着强硬刚直。 男人可以没有才华,也可以不俊,但闻起来一直要硬。 女人柔枝嫩叶,天生就喜欢刚硬强大的男人,牡丹娘子看向谢傅的眼神彻底惊为天人,心醉的恨不得倒在他的怀中去,好好感觉这一份强硬。 张凌云捂住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久久反应不过来,“你竟敢打我!” 易杭笑道:“轮到我了。”说着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张凌云另一边脸上。 张凌云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一歪就被易杭这一巴掌打晕过去。 易杭这一巴掌更狠。 这两个人疯了吧。 易杭哈哈大笑:“哈哈,有趣,继续继续……嗳,张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平时山珍海味吃太多了,肉太松弛了。” 都这般严重后果了,还敢出言讥笑,这两个人疯了。 装醉的人都醒了过来,也顾不得掩饰了,纷纷离席,不敢在这一桌呆着了,他们还不想死。 原本热闹的一桌,瞬间只剩下四人,谢傅镇定的看向牡丹娘子,问道:“牡丹娘子,你不打算离开吗?” 牡丹娘子咬了咬牙:“我陪你。”男人的勇敢也能够让女人跟着变得勇敢。 张凌云那一桌的人看到异常,立即疾步走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张凌云立即要拔剑,当初发作。 恰在这时,张凌萝赶到,她再不过来,事情就要闹大了。 冷冷看了那几人,那几人立即按剑不发,只待张二小姐一声令下,立即当场斩杀两人。 张阀要杀人从来不用讲道理。 张凌萝却淡淡道:“堂哥喝醉了,先扶他下去休息。” “二小姐,张公子不是喝醉了。” 张凌萝哪会不知道张凌云不是喝醉了,刚才那一幕她全看在眼里,目光看向谢傅,傅叔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巴掌打在张凌云脸上,也同样打在张阀的脸上,你要收拾他,暗地里嘛,却这么大庭广众之下。 澹台文望心头咯噔,只感觉张凌萝身上流露出来的阴寒,不知道比张凌云要强烈多少倍,反正他的脊背凉嗖嗖的,有种随时被人一剑扎下去的感觉。 感觉他和谢傅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牡丹娘子悄悄看了张凌萝一眼,转而望去谢傅,却见他不假于色,从容饮酒,一颗芳心又轻飘飘的,只感觉跟着他一起死也是愿意。 “傅叔,你怎么也来了,怎么不跟凌萝打招呼。”张凌萝甜甜叫着,声音酥的入骨。 傅叔! 这个称谓出口,听见的无比惊讶万分! 能让张家二小姐亲昵叫上一声傅叔,这分量不可谓不重。 澹台文望错愕的看向张凌萝,牡丹娘子疑惑的看向谢傅,就连易杭也是眼睛一亮。 而刚才杀气腾腾的几人,却是一脸懵。 谢傅这才露出笑容:“凌萝,坐。” 却也不客套,直接叫上她的芳名,张侄女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怎么好她绷着脸。 “嗳……”张凌萝竟表现的如晚辈一般。 原本以为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怎知大有来头,这一叫一应,再傻的人也听出两人关系不简单,再加上张二小姐平时嚣张作风,嗯……傻子都知道这是个惹不起的主。 难怪敢对张公子动手,其中一人机灵说道:“二小姐,张公子醉了,那我们先扶他下去休息。” 几人连忙搀扶着似乎喝醉的张凌云离开酒会,生怕谢傅记住他们的脸。 一场危机无声无息消化,澹台文望重重的舒了口气,牡丹娘子不知怎地,扑哧一笑,这会才发觉自己手心都是汗。 张凌萝在谢傅身边坐下,不知为何暗暗捏了谢傅大腿一下,亲自脱了脚上剩下的一只鞋子,放在桌子上,笑道:“继续。” 谢傅把鞋子拿了回去,“我可不想喝你的脚气。” 张凌萝问道:“嫌臭吗?” 谢傅不知如何回答,说道:“要喝酒可以,鞋子收起来。”分明就是一副长辈的说话口吻。 在座三人大感新异,易杭颇有深意道:“张小姐,看来你与谢兄关系不错。” 张凌萝应道:“当然了,这是我傅叔。” 亲昵之态,这会倒显得乖巧听话,跟传闻中的那个张凌萝完全两个样子。 谢傅却是清楚张凌萝的厉害,表面笑眯眯清纯可爱,背后却揣着把刀,冷不丁就戳你个透心凉,这不大腿又被狠狠掐了一下。 澹台文望喜悦,脱口而出:“好啊。”心中暗忖,好你个谢傅,到底还瞒了我多少,刚才差点把我吓尿了。 张凌萝加入酒局,酒令再起。 再难的酒令都难不倒谢傅,别人或多或少都因为应不上来,罚了不少,而谢傅竟是一杯不罚,他并不想喝酒。 旁人或许沉醉于酒兴之中,张凌萝却看在眼里,出声道:“这样喝不够痛快,不如换个法子吧?” 澹台文望立即应道:“随张小姐欢喜。” 张凌萝取下头顶珠簪,将簪上玉簪拔下,一支价值不菲的珠簪就直接毁了。 张凌萝手拈玉珠,笑道:“我将这珠子抛起,滚到谁的面前就由谁喝,一次三杯,并即兴赋诗一首。” 澹台文望应道:“好,就依张小姐所说。”只感觉能和张凌萝多说几句话就是一种殊荣,这会旁人只怕都在看着他澹台文望,今晚丢了面子因为张凌萝,这捡起面子也是张凌萝。 “我做个样子。”张凌萝说着将玉珠轻轻抛起。 玉珠滚在谢傅面前,易杭哈哈大笑:“谢兄,终于轮到你了,张小姐这个法子好,要不然今晚罚不了你。” 澹台文望附和:“罚上三杯,赋诗一首。” 谢傅三杯均一饮而尽,并赋诗一首。 张凌萝趁着空隙,在谢傅身边轻轻说道:“谢叔叔,好巧哦。” 谢傅不应,拿起珠子,跟着张凌萝一样轻轻一抛,珠子又滚在他的面前来。 澹台文望立即为谢傅倒上三杯,刚刚才喝完三杯的谢傅,又得继续再饮三杯,并赋诗一首。 易杭哈哈大笑:“谢兄好酒量。”今夜虽与谢兄同桌,他却喝不痛快,因为谢兄不够醉,不够癫狂。 谢傅再抛,这玉珠似活着一般又滚到他的面前,谢傅明明知道张凌萝耍诈,却无可奈何,只得认罚。 连续九杯水酒下肚,谢傅已经微微有些醉意,张凌萝再次轻声说道:“向我求饶,我就饶你,要不然我让你喝个不停” 谢傅却一反常态的哈哈狂笑;“我就不信了。”说着再次抛起玉珠。 这玉珠似认准谢傅一般,缓缓朝谢傅滚去,突然却诡异在滚到张凌萝面前。 谢傅一讶,这妮子倒是适可而止。 张凌萝也是一讶,目光巡视同桌众人,最后落在易杭身上。 澹台文望见罚着张凌萝,兴奋的像个小孩子:“张小姐,罚酒三杯,赋诗一首。” 张凌萝自然不会耍赖,豪饮三杯,并赋诗一首。 张凌萝知道同桌有易杭这个高手,也就不再耍诈刁难谢傅,能做到以气御物,已经是不亚于她的高手。 这般罚法这般喝法,又有几个人受的了,没一会儿,澹台文望先醉倒在酒桌上,也算兴极。 第289章 登台献艺 大厅宾客繁杂,张凌云刚才那一幕还是落入不少有心人的眼中,一开始他们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看看这酒龙两人怎么死,敢赏张凌云巴掌吃。 这会见这两人一点事情也没有,反而和张凌萝玩成一团,惊异无比,私底下暗暗讨论谢傅是什么来头。 只是谢傅这个外乡人来苏州时日不长,又极少参加这种场合,探听之下,却没人识的他。 越是如此越觉得对方来头不小,毕竟张二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 更震惊的要数刚刚同席的陶公子等人,因为刚才他们均认为谢傅死定了,心中还感到可惜,对谢傅这个人印象不错的。 这会想返回与张凌萝同席,却又厚不下脸皮来,毕竟刚才人家有难的时候,他们不是站出来,而是慌乱逃跑。 少了澹台文望,就剩下谢傅、易杭两位酒将,加上张凌萝、牡丹娘子四人了。 罚了易杭之后,轮到谢傅认罚,这一回张凌萝竟亲自倒酒,“我来喂你。” 谢傅应了声“好!“仰头望天张开嘴巴,张凌萝站起,一条酒柱从酒杯流出缓缓入了谢傅之口。 易杭击掌赞道:“谢兄好洒脱,就应如此。” 谢傅喝完,张凌萝却道:“漏了不少,依例当罚六杯。” 谢傅笑道:“凌萝,酒可是你倒的,要是你想倒到我的身上,我也拿你没办法。” 张凌萝笑道:“你想耍赖不成,这一次漏到哪里,我就帮你喝完。” 易杭哈哈大笑,“张小姐也醉了,若是漏在嘴角,岂不是要亲亲两口。” 谢傅这会已经微微有些醉意,“易兄,你可不要坏我好事。” 易杭大笑:“谢兄,我太喜欢此时此刻的你了,也就你能比我多三分狂狷。” 张凌萝轻轻笑道:“漏哪里就喝哪里。” 谢傅豪气道:“来!” 张凌萝手持一杯,将另一杯递给牡丹娘子,“牡丹娘子,你来帮个忙。” 牡丹娘子红脸问道:“我若漏了,我也要喝吗?” 易杭和张凌萝齐声应道:“当然!” 牡丹娘子对着谢傅道:“你可要接住了。” 谢傅挑眉笑道:“那就可要看你有心无心咯。” 牡丹娘子哼道:“你若接不住,我就……” 易杭打断道道:“莫要啰嗦,赶紧。” 两女站起,分立谢傅左右,手端酒杯,而谢傅再次仰头张口,两条酒柱缓缓流下谢傅口中,相比起张凌萝,牡丹娘子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漏了一滴。 易杭笑道:“双手献殷勤,谢兄让人好生羡慕。” 小心翼翼的牡丹娘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上一抖,杯中的酒竟全洒在谢傅脸上。 牡丹娘子“啊!”的惊呼一声。 张凌萝嘴角露出狡猾的微笑,见谢傅要伸手抹掉脸上酒水,立即捉住他的手,“别抹,这脸上酒水是牡丹娘子洒的,可要罚牡丹娘子喝掉。” 牡丹娘子羞的无地自容,“这也太欺负人了,我不认罚。” 易杭笑道:“愿赌服输!” 牡丹娘子心一横,便把脸朝谢傅凑了过去,大庭广众之下却害臊的不行,实在下不了口,似哭似撒娇的喊了一句:“谢公子,饶了我吧。” 谢傅闻言立即豪气道:“我来替牡丹娘子受罚,认喝十二杯。” 牡丹娘子听着感动不已,脱口道:“不!我喝就是!”嘴刚凑过去,突然灵机一动,拿出丝帕抹干谢傅的脸。 易杭“嗳”的一声,“牡丹娘子,你怎么耍赖。” “谁说我耍赖了。”牡丹娘子说完,将手中湿了的丝帕拧成一股,酒水从丝帕滴下,张口接住。 待丝帕不再滴出酒水,牡丹娘子说道:“漏的,我已经全部喝了。” 谢傅怕易杭和张凌萝又出刁难之语,笑道:“作数作数。” 牡丹娘子见谢傅避免她难堪丢脸,凑近在谢傅耳边低道:“这回欠你的,下回无人的时候,我再还你。” 张凌萝轻轻挨在谢傅身边,柔声道:“傅叔,我想听你唱《洞房花烛三叩拜》,你唱与我听,好么?” 谢傅应道:“刚才不是听青莲娘子唱了。” “我只喜欢听你唱的,你不肯唱,我就亲你。” 这算是什么威胁,可张二小姐说这样的话又似乎是一种威胁。 谢傅道:“凌萝,你醉了。” 张凌萝咯咯一声:“你别后悔。” 嘴唇就轻轻凑近谢傅脸颊,谢傅立即感觉到她的气息洒在脸上,兰麝香甜,让人有点心动,应道:“好,我唱就是。” 跟着张凌萝一起来的那几名俊俏公子,表情怪异无比,张小姐向来都是攻的一方,怎么此时看来却有点受的味道,这样的张小姐,他们从来没见过。 元岳微笑道:“先生,你不是说张凌萝有逆袭之名,怎么看起来如此乖巧可爱?让我都心生爱慕,忍不住想爱怜疼惜。” “这个……”元岳身边的中年人却应不出来。 元岳道:“与易杭是友,又能让张凌萝如此献媚,我看可不是无名小辈。” 张凌萝太瞩目了,跟她待在一起的谢傅就算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大厅不少人已经开始注意到他了,纷纷猜测他的身份。 兰甯这边其实一直在注意谢傅,见谢傅左拥右抱,卿卿我我,双眸喷火,还当不当我存在了,竟敢当着我的面…… 雪白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遮上黑纱的脸容,你会后悔的,若论姿色,整个苏州城我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你喜欢美女是吗?你见色起意是吗?我会让你后悔,你失去了最美的那个! 兰甯正要揭下脸纱,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脸,让所有男人都垂涎她的美色,却见谢傅身体摇晃,迈着醉步朝大厅正中位置走去。 原本大部分人都在注意谢傅,随着谢傅走到大厅中间,目光也就自然而然落在他的身上。 谢傅朗声道:“在下谢傅,刚才游戏输了,要认罚上台献技,望诸位口下留情。” 正准备饮酒的朱长照听了,手抖了一下,逸出不少酒水来,原来他就是谢傅! 近来在四大名阀中传谈的那个文道绝顶天才,凌萝,你手脚好快啊,为了招揽这等人物,竟不惜出卖美色,朱叔叔小看你了。 这块肥肉,吴中四大名阀心里可均惦记着,前些日子,家主还曾暗中吩咐,让他找个名目,亲自登门拜访。 场下窃窃私语,谢傅?好像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有人朗声问道:“谢公子,请问你是何方人氏?” 这句话却是问出大多数人心中想问的,想了解这谢傅底细。 谢傅应道:“小生来自扬州,至于家门,曾做过让家门蒙羞的事,不便透露,蒙各位见谅。” 哦,是扬州来了,难怪不认识。 提起扬州,大多数人脑海立即浮现的就是扬州七星才子李少癫,扬州的李少癫在苏州的名声同样如雷贯耳。 有人笑问道:“那谢公子可识的李少癫?” “不认识。” 又有人问:“那谢公子应该听说过李少癫吧。” “听倒是听说过。” “扬州人杰地灵,能哺育出李少癫这等传奇人物,想来谢公子也应是多才多艺之人。” 正所谓爱屋及乌,众人听说谢傅是扬州来的,莫名多了几分亲近热情。 而实际上,苏州文人是十分排外的,换了另外外乡人上去,只怕少不了冷言讽刺。 “谬赞了,我一个无名小生与李少癫自然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番谦虚又说的众人心头愉悦。 “谢公子,不知道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你要献哪一门技?” 恰在这时,张凌萝站起,朗声笑道:“我傅叔要唱《洞房花烛三叩拜》。” 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傅叔两个字念出来,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我傅叔,可不是我平时把玩的那些俊俏奴儿。 傅叔! 洞房花烛三叩拜! 两个同时来,信息量有点大。 也幸是刚才已经大概了解此人与张二小姐关系匪浅,要不然此刻定要沉浸在傅叔两字。 “谢公子竟要唱《洞房花烛三叩拜》,这可是青莲娘子的成名神曲,难度不可谓不小。” 言外之意是珠玉在前,你这不是自取其辱。 张凌萝心中暗忖,让你好好听听,这首曲子的真髓所在,天下间唯我傅叔一人能够演绎出来。 青莲听了掩嘴一笑,阿呆还真唱的来,说来一开始还是阿呆教的她这曲子。 青莲这一举动,落在旁人眼中,还以为青莲是在轻视取笑。 谢傅也顺着众人目光朝青莲方向看去,骤然却迎上兰甯那充满怨恨的目光,心头一冻,甯儿,你误会我了。 谢傅目光深情款款,兰甯却干脆扭过头去,似十分不屑,一副恨极他的样子。 谢傅原本是想唱《洞房花烛三叩拜》,这时却改变主意,干脆说道:“我一个大男子唱曲,终究有些非驴非马,这样吧,我奏笛一曲可好?” 张凌萝闻言一讶,傅叔,你搞什么啊。 这边已经有人应好,想来这《洞房花烛三叩拜》就算唱来,也绝没有青莲娘子惊艳。 谢傅此刻似醉了也是清醒着的。 他像其他人为了追逐某些目的而迷失了,瞻前顾左右,步步艰辛,他虽然依然笑着,却笑得不再那么洒脱。 第290章 一曲定乾坤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成长,还是已经失去了本真。 他回忆起自己在扬州成长的日子,穿着自己缝补的衣服行走在扬州街头上,奔向读书的路上,心头是轻的,一直轻的。 此刻虽是锦衣加身,心却是重的,他不敢妄为,却又妄为。 不管他是不是失去本真,在今晚他要找回自己一回,在兰甯面前剖析自己的内心,他并非玩弄感情的花花公子,他只是一个怀着真诚的腼腆少年郎。 一名婢女端送来一支横笛,谢傅接过横笛,拿在手上显得有点迂拙,一种生涩陌然的感觉,就像那些随着岁月时光流逝,突然间又回来的东西。 谢傅尝试着吹了几个音调,好像为了熟悉适应一番。 其他人见了,暗暗摇头,对这一曲已经没有太大期待,一个连横笛都不熟悉的人,难道还期望他吹奏出天人之音不成。 谢傅像个未经世面向某个小娘子表白的少年郎,怯怯然道:“这一曲也是献给兰甯娘子,希望兰甯娘子用心听着。” 兰甯并没有看着他,闻言心头一颤,奏给我听的么…… 这是当众表白示爱啊,尽管勇气可嘉,却让他们心生不悦。 原本对谢傅这外乡人还有几分亲近,咋闻此言,立即充满敌意,这是要来抢他们的苏州之宝。 兰甯娘子若被你抢去,我们苏州文人哪还有面子在。 谢傅朝兰甯望去,深深凝望着这道凛然清冷的倩影,在大庭广众,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放肆,却又那么的热情。 黑色的面纱遮住她那满是斑痕的脸容,谢傅却记住她最初的脸容,一股朦胧的温柔慢慢钻入心头,一种他身为少年郎那种蓬勃热烈奔放悸动的情感在心头汇集。 “我随兴而奏。” 众人闻言讶异,有哪一个人吹奏乐曲,不是按照曲子来的,就算横笛北派代表人物,吹奏曲子,也是在一首曲子中演绎自己高超的技巧。 而随兴而奏,随兴成曲,只怕谁都玩不了。 随心所欲的吹奏,这岂是照着曲谱展示高超技巧的演绎可比的。 而对于谢傅来说,心境心声才是他奏笛的灵魂所在。 闷闷沉沉中,只听一声笛声突然响起,声音高昂嘹亮好似一线阳光从高高的云层直射下来,穿破楼船的屋顶,照亮了黑夜下的大堂。 如果追求是苦,还要不要真情流露,如果失去是痛,还怕不怕付出,如果痴心是罪,爱难道是一种错误…… 谢傅柔情万千,独为心爱之人而奏,笛声清脆悠扬处是他心中的欢喜荡涤。 婉转多情,宛弱龙吟处是他的柔情款款,这是初爱少年郎爱慕女儿家的柔骨,铮铮男儿骨而为动人的女儿家而折而屈! 他积攒而含蓄,此刻唯有用这一份笛声来表达自己心中热火般的情感。 优美的笛声在兰甯耳边回旋,让她有种错觉,仿佛神登天青云白的开阔天地,雾露中周身云烟漫漫,垂下眼眸感受这种神妙,笛声似从天际之遥传来,无论多么遥远,都会来到她的身边。 天际那边,有个谦谦君子,他浑身莹莹耀彩,面容温润如玉,引着兰甯神往欲近,她轻轻抬起手臂,恨不得踏云而至。 幽幽之声再次传来,似一团绵绵柔软的云儿枕在她的心头,酥融的让她浑身愉悦…… 心里一个声音在喊,“陶醉吧……” 另外一个声音在喊,“睁开眼睛吧,来到我身边,看看我是谁?” 兰甯睁开眼眸,望去。 大堂中央那个穿着陋服的男儿不动如处子,凝神翔立,脚下若有虚云,身姿清隽潇洒,容态气定神闲,宛如真仙。 那柔骨仙风,是那么遥遥高仰,竟让兰甯生出卑秽之心。 兰甯眸子渴求他朝自己望来,可他却那么冷峻,他那么清高,离她那么远,伸长手也不可及。 吹到动心处,谢傅背过身去,低下肩来,心头奔腾之情直贯笛腔,每踏向前一步,似赴天地,赴汤火…… 笛声清澈如泉水,悠扬又如天籁,啊,我的甯儿,我不懂爱,我做的不好,望你见谅。 兰甯见他走远,伸着脖子,喃喃着不要走,声音却堵塞在喉咙里,她只能伸手,渴求他不要飘然离开。 傅…… 兰甯这一声心声,似与谢傅合奏。 谢傅似听到她的心声,吹着笛子转过身来。 这面容,就是她的心上人!兰甯欢喜欲绝,只见他步如鹤行,双手白皙修长,指若飞絮落地,轻缓有度,明目半垂平视前方。 兰甯心中激动,我得心上人,他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以前她所遇见的那些名士都不配,都不配! 兰甯从来不知道一个男子可以如此迷人,她生平第一次为一个男人着迷,如果说先前是喜欢上他这个特别的人,此刻她已经痴恋上了,身心为之折服,傅…… 似乎听到兰甯心里的呼喊,翔立如处子的谢傅,嘴咬笛孔,微微低肩,随着笛声脖如鹅颈优雅舒展,人慢慢走向兰甯,微笑展目朝兰甯看去。 便是这清明的一个眼神,让兰甯心儿都酥了,眼眸似被黏住,紧紧盯着他的面容,他的微笑如从云端飘落下凡而至,心头被一股幸福的暖流冲刷着。 天啊,到底他是男人还是我是男人,为何我表现的如此不堪,心潮澎湃,洪流宣泄。 是我伤了太多男人的心,上仙专门下凡来俘虏我的吗?她没有一丝抵抗力的被俘虏了。 曲终,谢傅微微垂目,放下笛子。 一曲销魂,兰甯身心为之震撼,她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泪水打湿了她的黑色面纱。 大堂寂静的可怕,落针可闻,只感觉他们刚才看到的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个仙人在吹奏仙曲。 那笛声如升腾的云雾,朦胧流动的山岚,仙人踏云翔立吹奏之姿,尽是仙风隽骨,眉目尽是那遥不可及的清高。 除了真仙根本没有凡人能够做到。 张凌萝眼神死死凝视谢傅,傅叔,我的傅叔。你怎么能如此可爱,世间怎么还有你这种男儿,我都快爱上你了。 牡丹娘子轻轻吟道:“凡女为之遥遥盼,宛如真仙谢公子。” 此刻谢傅人离兰甯只有半丈,以极为谦卑的姿态柔声道:“兰甯娘子,你听清了吗?” 兰甯褪下清高,哽咽着说不出话了,点了点头。 点了点头,他那满腔情意都化作刚才那一曲之中,胜过千言万语,胜过无数承诺。 离兰甯不远的元岳看到兰甯动情的双眸,眼神一冷,他失去了这个女人了,此人一曲把他想要得到的女人抢走了。 他心中无比清楚,如果不杀了此人,他将永远无法得到这个女人。 寂静中,不知道谁喊了出来:“李少癫!” 这三个字一出,众人如梦初醒,整个扬州除了李少癫,谁有如此真绝之姿。 “李少癫!”又是一声,声音笃定无疑。 陈清澜心中暗忖,原来今晚酒会的不定因素就是他,若说旁人对李少癫的身份还有一分猜测,她却是笃定无比,因为她跟谢傅斗过画,有此二绝,放眼天下,寥寥无几。 大堂宾客目光齐聚谢傅身上,眼神透着逼问:“李少癫!”竟是十分齐心。 谢傅心中一惊,像个怯怯少年脱口:“我不是!” 先前那个假冒的说自己的真,现在这个真的却说自己是假的。 一名公子突然离席,气势汹汹的朝谢傅走来,捉住谢傅的一只胳膊,朗声道:“诸位,本人仰慕李少癫,曾亲赴扬州想要一睹李少癫风采。” 场下立即有人问道:“哦,你认识李少癫?” “李少癫我无缘得见,却见到了扬州秦楼横眉大家,横眉大家告诉我,李少癫小臂上有七星胎记。”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真相揭露,此人是否就是那位扬州传奇才子李少癫。 这位公子话音刚落,就措不及防的撸起谢傅衣袖,一截小臂露了出来,众人聚目望去仔细端详,那小臂虽有不少伤痕,却没有任何胎记。 “啊,没有!”惋惜之情,显形于表。 这位公子不信邪,将谢傅衣袖再往上撸,整只胳膊几乎全露出来,依然没有看到那什么七星胎记。 “啊,不是啊。”场下声音失落无比,难道李少癫这人根本不存在,只不过是扬州才人的汇集。 谢傅笑道:“我都说我不是了。” 捉住谢傅胳膊的公子,喃喃道:“难道横眉大家骗我……” 突然想到什么,捉住谢傅另一只手,撸起衣袖,小臂位置七星胎记醒然映目。 场下七七八八猛然站起:“李少癫!” 谢傅“额”的一声,大厅却瞬间炸开了锅。 众人热情至极,已经顾不上什么风度,涌了上来,生怕被这李少癫溜走了一般。 却是先前经历了假冒李少癫让大家情绪低落,加上谢傅刚才一曲惊为天人,现在又发现他竟是李少癫本人,种种让人变得异常兴奋激动。 年长的尚且还好,年轻公子已经争相结识仰慕:“李少癫。” “在下谢傅。” “李公子。” “在下谢傅。” “风流缥客。” “在下谢傅。” “夜御五女。” “在下谢傅。” 第291章 暗潮涌动 谢傅顾应不暇,扭头朝兰甯席位望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兰甯已经悄悄离席,心中着急,可别走了,又找不到你了。 想要抽身离开,却被一群人围住,推脱不得。 盛情难却这个成语在这一刻就是最好的演绎。 “李少癫。” “在下李少……” 众人见谢傅终于说漏嘴了,哈哈大笑,谢傅就是李少癫,你承认不承认都是李少癫。 陈清澜看这种情况,只怕谢傅今晚别想走了,只怕要被人按在这大厅轮……见。 陈清澜上前为谢傅解围。 谢傅这会已经是满头大汗,虽然情况好一些,不过想溜却是没门。 陈清澜低声道:“装醉。” 谢傅立即假装酒劲发作,不胜酒力。 他今晚确实喝了不少酒,倒还不至于醉倒的地方。 陈清澜吩咐婢女搀扶谢傅下去休息,这边留下来安抚众人。 其实若不是李少癫这三个字出来,这个时候已经是差不多接近酒会结束。 陈清澜好声劝说,并再三承诺,明晚酒会再聚。 才陆陆续续将酒会宾客劝离。 谢傅被婢女搀扶回厢房休息,没一会儿又行了出来,凑巧碰到返回的陈清澜。 陈清澜却是将送宾客离开的事交由秦楼下人,就赶了过来。 “李公子,不在房内好好休息,这是要去哪啊?” “陈都知,在下谢傅,如假包换。” 陈清澜笑了笑,倒也没有追问,事情已经十分清楚,笑道:“我帮你解了围,你要怎么感谢我啊。” 谢傅道:“陈知都请说。”他这会着急去找兰甯,没有功夫跟陈清澜磨磨蹭蹭。 陈清澜道:“我已经向他们承诺,所以下次酒会请你务必赏脸。” “好说。” 谢傅应着问道:“陈都知,请问兰甯娘子可否已经离开?” “也就艳冠姑苏能让这风流缥客动心。” 陈清澜说着笑道:“随我来吧,只怕兰甯娘子不舍得就此一别。” 谢傅以为陈清澜要引他去与兰甯私会,说了句:“多谢。” 来到一间宽敞内室,室内却有不少人,围坐在一张椭圆大桌。 粗略一扫,竟有七八人,易杭、张凌萝、牡丹娘子,青莲,他心心切切相见的兰甯也在,心中欢喜,还在船上就好。 朱长照朝谢傅看来,笑道:“我原本以为今晚风头最盛的应是青莲娘子,不料后来极少露面的兰甯娘子竟出现在酒会,最想不到的是谢公子竟是压轴。” 陈清澜介绍道:“这位是司马大人朱大人。” 谢傅施礼:“晚生谢傅见过朱大人。” 朱长照哈哈大笑,破有深意道:“闻名不如一见啊。”其实相对于李少癫这个身份,他更看重对方文道绝顶天才的身份。 李少癫再传奇,也只不过是坊间风月的风流才子,而谢傅二字却注定他将来是个切切实实有大成就的人物。 大观国,入仕需先入儒,而他至少半玄文道修为,就连朝廷也要眼红。 而朝廷抢人才一直抢不过九姓十三望,朝廷能给的,九姓十三望能给的更多,如果想要入仕,通过关系帮助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 说白了,这九姓十三望都是一方土皇帝,所属地方影响着民生方方面面。 当然百余年来天子秦家一直在作着努力,然而这些根植华夏数百年的大树,岂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所谓牵一线而动全身,你动一家,其它十二家立即有所反应。 而从表面上,对秦家比较忠诚的就属陇西八柱国,当然也难保八柱国私底下没有异心。 这种格局类似于古匈奴的部落联盟共治,从大局上还是比较齐心的。 国在家在,九姓十三望挂家臣之名,行家臣安邦之实,就是比较傲慢,天子秦家能容,也不得不容。 而皇权完全集中未必是一件好事,就算没有九姓十三望,也注定会演变出新权臣独大,还不如像现在这般互相牵制,保持平衡。 陈清澜又介绍元岳给谢傅认识。 谢傅拱手致意。 陈清澜笑道:“谢公子,其他人,你应该都认识吧。” 介绍完了之后,让人想不到最先热情反应的却是青莲,“阿呆,这边坐。” 其他人目光立即落在青莲身上,青莲会错意,忙道:“我跟阿……谢公子是认识的,还是他教我的《洞房花烛三叩拜》这是曲子,可我不知道他是李少癫。”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只怕这一曲子,也是他所作的。 这会只感合情合理,也没有什么过分惊讶的。 谢傅见青莲身边有个空位,旁边就是兰甯,应道:“好。” 谢傅刚要走过去,青莲却弱弱道:“谢公子,你还是坐别处吧,我这边……”青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有点尴尬了,谢傅似乎感觉和兰甯有关,心中暗忖,兰甯,难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易杭笑道:“青莲娘子怕羞,谢兄我这边有个位置,来。” 陈清澜见正主到了,人齐了,开口笑道:“看大家酒兴还浓,我有两坛珍藏好酒,不如继续好么?” 易杭笑道:“真是好酒?若是不够好,陈都知可要认罚。” 陈清澜笑道:“若是不够好,清澜甘愿受罚。” 易杭接过话道:“罚什么要先说好,要不然到时陈都知耍赖。” 陈清澜轻轻笑道:“易公子你说罚什么好。” 易杭笑道:“如果酒不够好,就罚陈都知分别叫我和谢兄一声亲亲郎君。” 为什么要叫两人呢,一女侍二夫嘛,调戏意味浓烈。 陈清澜微笑着却不应声,却是习惯了易杭的作风。 易杭转身问向谢傅:“谢兄,你意下如何?” 谢傅注意力放在兰甯身上,随口应道:“好。” 兰甯眼神充满杀气的瞪向谢傅,谢傅被瞪得回神,忙开口道:“我就算了,叫易兄一人就好。” 易杭不悦道:“不行!这等好事,我怎能一人独享!” 陈清澜倒是豪爽道:“好,若是酒不够好,我叫就是!” 婢女搬来两坛酒,封泥还未开,陈清澜亲自开封,酒香立即从酒坛逸出,易杭这个酒鬼闻香,舔了下嘴唇,笑道:“这句亲亲郎君可能要溜走了。” 陈清澜将酒倒到酒壶,先为谢傅两人斟酒,“两位公子,请品尝一下是否好酒,免得说清澜欺骗你们。” 谢傅和易杭品完之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脱出一句:“好酒!” 易杭却同时“唉”的叹息一声。 牡丹娘子见了,掩嘴偷偷一笑,想让陈都知叫亲亲郎君,哪有这么容易。 陈清澜作为主人,十分盛情,亲自为每位客人斟酒,众人饮完皆赞好酒。 陈清澜这才介绍道:“这是珍藏二十年的无锡惠泉酒,若不是被谢公子和易公子逼着,我也舍不得拿出来。” 朱长照笑道:“如此说来,能品尝到陈都知珍藏美酒是两位公子的功劳。” 他作为长者,混入年轻人的酒桌总是有几分格格不入,如若不是兰甯谢傅二人在场,他早就离席。 陈清澜说着让侍女拿来令筹,随意拿出一支令筹,却是飞花令,巡视众人问道:“用什么字作令呢?” 无人应答,陈清澜就将目光落在朱长照身上。 朱长照也当仁不让,笑道:“花好月圆,就以月字为令。” 陈清澜见众人没有意见,笑道:“司马大人,那就由你先来。” 朱长照脱口而出:“月落乌啼霜满天。”说着看向兰甯。 兰甯作为花魁娘子,这酒令岂能难的了她,脱口应上:“今月曾经照古人。” 兰甯旁边是元岳,元岳作为六公子之一,岂能没有才学,也立即应上:“江上月明胡雁过。” 接下来是陈清澜,也难不倒她,“海上明月共潮生。” …… 在座都是高手,三轮过去,除了青莲罚了一杯,其他人均无受罚,这酒令对于在座的人来说,太简单了,只怕十轮八轮过去,这酒还原封不动,陈清澜主动道:“换令吧。” 易杭笑道:“换来换去太麻烦了,加点难度就好。” 陈清澜朝易杭望去,“易公子有什么建议?” 易杭道:“第一要自己作的诗,其次要跟首人格律一样压同韵。” 陈清澜爽快道:“好,倒是增加一些难度,易公子那就由你先来吧。” 易杭道:“慢着,一次罚上七杯,还要舞蹈一曲助兴。”却是看谢傅这会拘谨,先将谢傅灌开再说。 陈清澜问道:“若是易公子受罚,难道易公子也要舞蹈一曲不成。” 易杭哈哈大笑:“那我也只能认栽咯。” 陈清澜看向谢、易两人,这两位好像不怕出丑,可司马大人和元世子,倒是给她出了难题。 朱长照见陈清澜目光朝他看来,知道在征求他的意见,笑道:“无妨,若罚到我,我就为大家剑舞一段。” 众人这才注意到司马大人腰悬佩剑,大观国尚武,豪门贵族多佩剑。 陈清澜笑道:“看来大家并无意见,那易公子起个头吧。” 易杭却道:“谢兄你先请。” 谢傅脱口:“月落松间映清澜。” 清澜两字分明有意,陈清澜笑了一笑。 第292章 红颜祸水 牡丹娘子心中暗忖,这分明是在撩陈都知啊,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撩了兰甯娘子,我与张二小姐,他好像也撩过,这是打算夜御五女吗? 扫了酒桌一眼,加上青莲娘子,恰好五女,这五位可都是万众追求的对象啊。 兰甯娘子自不应说,有艳冠苏州之名,拥趸者无数。 陈都知作为秦楼都知,有雪夜烟火美称,名声响亮。 张二小姐是名阀千金。 青莲娘子也是风头盛极一时。 她虽然差点,但好歹也是秦楼花吟娘子。 果然是风流嫖客,想到这里,牡丹娘子心头怦怦直跳,诸位娘子要坚持住啊,我已经…… 谢傅左边的易杭也应上一句:“圆月酒美乐无边。” 第七人轮到陈清澜,陈清澜愣了一下,却是迟迟不应。 众人突然恍悟,这月排到第七字,根本无法押韵,这位谢公子怕是一早就给陈清澜设下圈套。 谢傅提醒道:“陈都知,轮到你了。” 陈清澜笑了笑,“我接不上来,甘愿认罚。” 易杭立即幸灾乐祸,大喊道:“陈都知要喝酒了,准备大碗!” 侍女端上碗来,易杭往碗里倒了满满七杯,一大碗酒。 陈清澜倒也豪气,一整碗干了下去,脸儿只是微微泛红,普通人这一碗怕是已经醉倒。 谢傅笑道:“陈都知,献舞吧。”却看向兰甯,眼神似乎在说,我只对你好,对别人都不会留情面。 兰甯神情冰冷,似乎并不领情。 陈清澜淡道:“司马大人,借你宝剑一用。” 易杭闻言大失所望,他可不想看什么舞剑,他想看陈清澜扭动腰肢,搔首献媚。 朱长照解下佩剑朝陈清澜扔去,朗声道:“陈都知,我来为你擂鼓。” 鼓声一起,陈清澜说了句:“谢公子,多谢你那句月落松间映清澜。” 宝剑出鞘,银光一纵,就势如雷霆朝谢傅刺来。 这起手一剑就让所有人吓了一跳,只觉陈清澜要一剑将谢傅刺死,偏偏谢傅本人似带醉意,毫无反应。 兰甯啊的惊呼出声,关心之情由衷而出。 谢傅心中喜悦,甯儿你还是在意我的,只感觉有兰甯这一声惊呼,就是挨上百剑也是值得。 陈清澜剑到谢傅眼前,雷霆之势顿罢,泛做湖光粼粼。 陈清澜剑姿英美飒爽,游走于谢易两人周围,似只有两人而舞,剑锋更是在两人迟尺之间,这把宝剑锋利异常,只需轻轻一割,便可斩下头颅,除张凌萝外,其余三女看得捏汗。 易杭自是面不改色,侧头朝谢傅看去,见谢傅双眼迷离,似被剑光闪着。 陈清澜忽然贴身谢傅,剑身如绫带缠着谢傅脖子旋舞,似替谢傅刮去脖处绒毛,三女看得惊心动魄,只要有一个毫厘之差,谢傅就一命呜呼。 兰甯紧张的恨不得喊停,却又害怕惊着陈清澜,害她失手。 终于一曲舞完,见谢傅毫发无伤,兰甯松了口气,两只手的手心全是汗,身边突然传来一把温柔的声音,“兰甯娘子,吓到你了吗?” 兰甯侧头一看,见是元岳,却冷冷不应,她对这些豪门贵子毫无兴趣。 元岳笑了一笑,他就是喜欢这个女人的冷傲气,这样在得到这个女人才有征服的快感,只是这个女人一颗心似全挂在那谢傅身上,让他十分不快。 易杭见谢傅从头到尾淡定自如,笑道:“谢兄,好胆魄。”他是高手自然不惧,可谢兄分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却依然从容不惊,让人不得不心生佩服。 谢傅笑了一笑,突然发觉自己胸前衣服被刺了十几个窟窿,立即朝陈清澜瞪去。 陈清澜笑道:“清澜技拙,差点伤了谢公子。” 谢傅不悦道:“你自知技拙,还离我那么近干什么。” “失礼了。” 这酒令有漏洞,自然不能用了,要换令,陈清澜重新抽了令筹,这一次却是抽中抛打令。 易杭笑道:“这令好,正好我意,想不喝都不行了。” 陈清澜让人取来绣球,谢傅自告奋勇,我来蒙眼击鼓,说着走到鼓前,将准备好的黑布蒙住自己双眼,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陈清澜应道:“好了。” 随着谢傅鼓声一起,拿着绣球的陈清澜就将绣球扔到对面的朱长照手上,朱长照怕兰甯接不住,又把球递到兰甯手上,这球若是接不住也是要受罚的。 就这样抛来抛去,只待鼓声一停。 兰甯看向谢傅,看着他挥舞击鼓时雄勃狂放的姿态,忍不住又痴痴看着,我郎有名士风采,可仙可狂可儒雅。 兰甯走神,球朝她抛来都不知,就砸在她脸上,接不住球却也要认罚。 身边两男,立即要出言关心,兰甯却突然站起,颇有几分男儿豪迈,“酒来!” 旁边的朱长照见她没事,亲自为她斟酒,兰甯竟是豪饮三杯。 易杭击掌赞道:“兰甯娘子真是好豪情,你开了三杯先例,这回大家可要罚上三杯。” 易杭是酒鬼,多多益善,酒量稍弱一点的,如牡丹和青莲却暗暗担心。 谢傅继续击鼓,十几轮之后,大家互为罚酒。 易杭对着谢傅喊道:“谢兄下来玩,少了你总是少了几分趣味。” 刚才被罚了两轮的牡丹娘子机灵道:“我来击鼓。” 牡丹娘子说着主动站起,走过去替代谢傅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酒,走到谢傅身边脚下一软,谢傅见状随手扶住她的腰肢,轻轻道:“醉了吗?” 牡丹娘子带羞的嗔了他一眼,拿开谢傅的手,“你回酒桌喝酒啦。” 谢傅返回酒桌坐下,这会见大家虽面儿红红,却姿态端正,看来还不够尽兴啊。 鼓声起来,绣球抛了起来,牡丹娘子鼓声没有谢傅那般慷慨激昂,大家动作也跟着轻轻柔柔起来。 兰甯不似有意还是无意,将球朝谢傅抛去,美眸冷冷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就让谢傅打了个激灵,【伸】不由己,忙把球抛出去,心中暗暗道:“甯儿啊,你可不要看我了,再看我就受不了了。”自知自己酒后狂放,真怕一个忍不住,当场就朝兰甯扑去。 球转到易杭手上,易杭却不急于抛出去,而是对着兰甯笑道:“兰甯娘子可要接好了。”说着将球轻轻朝兰甯抛去。 刚才两人窃窃私语,听谢傅说竟还未得手,自然想帮谢傅一把,兰甯娘子要是醉了,谢兄机会不就来了。 兰甯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惹元岳朝易杭冷冷一瞥。 在易杭的故意针对下,十轮,兰甯竟喝了四回,脸色已经泛红透纱,兰甯有点生气,对着易杭道:“你老把球抛我这干什么。” 易杭哈哈笑道:“还能想干什么,自然是希望兰甯娘子能多喝几杯,你如此清冷高傲,多喝几杯,我等才有机会啊。” 兰甯冷笑回应一声:“你能什么机会。” 易杭哈哈大笑,“我没有机会,别人有机会啊。”说着在谢傅耳边低语一声:“谢兄,待我帮你把兰甯娘子灌醉。” 谢傅笑道:“多谢,那我帮你把陈都知灌酒。” “这陈小娘子酒量可不弱。” “嗳,酒不醉人人自醉,待我先将她心灌醉,再将她身灌醉。” “别人说这话是狂妄,可谢兄说这话我信。” 旁人见两人窃窃私语,不时露出猥琐的笑容,不知道在讲什么下流话。 在易杭的针对下,这球又到了兰甯手上,易杭笑道:“兰甯娘子,你可真是趋附者众,连这绣球也喜欢上你。” 兰甯这会倒是不急于喝酒,巡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谢傅身来,意图明显,想让谢傅来代她受罚。 抛打令有趣就有趣在这待罚加倍,愿意为对方加倍罚酒,可是不浅的情意,也算是一种表达吧。 谢傅见兰甯又朝他看来,顿时又受不了了,恨不得日天日地,忙把目光移开,心头砰砰的跳。 兰甯身边的元岳朗声笑道:“我来替兰甯娘子认罚。” 兰甯闻言却不领情,冷冷道:“谁要你替。”说着自己斟酒,认罚三杯,然后冷冷看了谢傅一眼。 这边酒令进行着,中年人走到元岳身边,用暗声道:“公子,找到沈小姐了。” 元岳点了下头,应了一句:“知道了。” 中年人见元岳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用暗声道:“不过找到的那些人都死了。” 元岳闻言脸色微微一沉,应道:“知道了。” 元岳喝了三杯罚酒之后,站起笑道:“在下不胜酒力,先告辞了。” 陈清澜道:“不如我让下人给世子准备间房,让世子住下休息。” “不用了。” 易杭破有深意的看了突然离席的元岳一眼,只怕苏州城已经暗潮涌动。 元岳走到甲板,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中年人应道:“我想这可能是沈小姐的一个警告。” 元岳冷哼一声:“警告什么,我与沈家从小就有婚约,难道她不是我的未婚妻吗?” 天下沈姓百家,独陇西沈家一脉为西周姬姓沈子国正统,华夏汉族文化又是起源周礼,而陇西虏姓胡族一直都想融入华夏汉族文化,也就不难解释陇西沈家为何如此受八柱国后裔所追捧。 第293章 骄傲如初 陇西八大虏姓,哪一家娶了陇西沈家女,谁就名望大涨,为尊为荣,成为八姓首尊,久而久之成了约定俗成。 在元岳心中,团结八大虏姓只是第一步,天下之大,他的野心远不止此,至少目前,只有团结八大虏姓,才有与李、王两家这样的超级豪门抗衡,若不然他元家一辈子只能背负虏名,难以涉足中原,也永远被这九姓十三望看不起。 哼,谁尊谁卑,到时自有定数,便是李徽容在我面前也要低头颔首。 “先生,你安排些人手,今晚好好了解这位谢公子。” 中年人知道元岳是什么意思,讶道:“公子,这可是苏州。” 若是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还好,可这人明显有点影响力。 元岳微微一笑:“我知道,就这一回。” 元岳走后不就,这抛打令又进行了一阵子,这么喝法,大家隐隐都有些吃不消,今日棋逢对手,棋逢趣友,这场酒会想就此罢了,又心有不甘。 陈清澜笑道:“这么喝下去不是办法,换令吧。” 陈清澜重新抽令,这会抽到令筹,却迟迟不语。 谢傅问道:“什么令?” 牡丹娘子走过去一看,“啊”的一声,“怎么这令也放进去抽了。” 陈清澜淡淡一笑,“重抽就是。” 易杭一看就有玄机,“抽到什么就是什么。”说着起身从陈清澜手中拿过令筹一看,哈哈大笑:“鸳鸯令,可真是天助我也啊。” 牡丹娘子恼道:“你得意什么?” 易杭笑道:“我就是得意,你奈我何?” 牡丹娘子道:“我不胜酒力,不玩了,先回去休息。”说着要走。 谢傅道:“牡丹娘子,这会八人正好,你若走了,一会必定有人成为孤独鸳鸯,你如何忍心。” 牡丹娘子回驳道:“你当那只孤独鸳鸯不就得了。” “你就忍心让我成为孤独鸳鸯。”谢傅说着走到牡丹娘子身边,好言劝道:“请坐下来吧。” 盛情难却,牡丹娘子倒不好在推却,“你先答应我,可不要玩的太过火。” 谢傅笑道:“为了不扫别人兴致,这我没法答应你,不过我会帮你。”说着朗声道:“一会可不准欺负牡丹娘子。” 牡丹娘子不禁露出笑容,不过还是狠狠瞪了谢傅一眼。 这臭癞蛤蟆,竟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子卿卿我我,还把我放不放在眼里。 当然,酒桌之上本来就应该洒脱随意一点,不过这醋还是要吃的。 牡丹娘子重新坐了下来,这鸳鸯令不玩都不行了。 八人抽签配鸳鸯,朱长照先抽,配到张凌萝,看向兰甯,微微有点失望。 接着是易杭,配到牡丹娘子,牡丹娘子眉头微微一皱,她最怕配到易杭了,易杭最疯了,一会都不知道会对她做什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希望配到其她女子了,再不济配到谢傅也好。 轮到兰甯,轻轻看了谢傅一眼,却配到青莲,虽不是心中所想,倒也是可以接受,这鸳鸯令她从来不玩,今日谢傅在场,勉强破例。 剩下谢傅和陈清澜自然就是一对了。 侍女拿来八张纸笺,在桌八人,每天分上一张,这纸笺是供在座八人出令的,每人出上一令,谁也不知道别人会出什么令,谁也不知道自己一会抽到什么令。 这种未知,既有趣味又让人有点忐忑。 还未开始,牡丹娘子已经有点脸红心跳,对着谢傅和易杭警告道:“你们两个别太过分啊。” 两人只是呵呵一笑。 青莲从来没玩过这种令,显得一头雾水,兰甯便低声为她解释一番。 青莲听完脸红,“原来这就是鸳鸯令,幸好我与兰甯娘子你配成一对哩。” 八人各自出令,令笺暂时保密,投入筹筒之中。 谢傅尿急站起,正要离席,易杭立即将他拉住,“易兄你要去哪里,想溜不成。” 谢傅笑着直接道:“喝了一整晚酒,我去方便一下,要不肚子都要涨满。” 几女听了,掩嘴偷偷一笑,陈清澜对着侍女道:“桃儿,带谢公子去更衣室。” 谢傅在茅厕解带方便,这茅厕也就是青楼娘子口中的“更衣室”。 这更衣室确实比平民百姓家的茅厕要雅上许多,室内放置有不少除臭之物,也没有异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突然身后传来口哨的声音,就像哄着小孩屙尿一样,不得不说这哨子有助更加顺畅,谢傅心中惊讶,竟还有这等服务。 这口哨声一直持续到谢傅系上腰带方才结束,谢傅打开门走了出来,却撞见张凌萝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脱口问道:“凌萝,你要也方便吗?” 张凌萝不答却问:“傅叔,尿的还顺畅吗?” 原来这口哨声是她发出来的,谢傅哭笑不得,“女儿家家的,怎么不学好,也学男人干这种偷窥之事。” 张凌萝闻言顿时扑哧一笑,“我要看何须偷窥,我那些个舞姬比你俊上……”说着突然止住话语,凝视谢傅,轻轻道:“你真是光芒四射,就是天下六公子的魅力也不如你。” 谢傅呵呵一笑:“承蒙你叫上一声傅叔,也不能让你太过丢脸。” “傅叔,你真的很英俊,明明是个天王,却老把自己当做端菜的小二。” 张凌萝说着手指竟抚上谢傅脸容,“这张脸是没经常洗吗?有点黑,这唇是吃了太多硬东西吗?不够滑。这眼睛是受了太多苦吗?老垂着,还有这眉,怎么这么多风尘。真让我心疼。” 张凌萝柔情款款,谢傅一讶,立即生出警惕之心,“你想搞什么花招?” 张凌萝笑意盈盈:“今晚你向兰甯当众表白示爱,我吃醋了,那时候我恨不得杀了她,这就是女人的妒忌心吗?” 谢傅闻言立即表情严肃,冷道:“凌萝我警告你,你敢伤害兰甯,我一定杀了你。” 张凌萝却吟吟笑道:“傅叔,我今晚要给你一个惊喜。” 谢傅冷道:“什么惊喜!” 毫无征兆,张凌萝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的亲上谢傅嘴唇,谢傅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凌萝已经离开他的嘴唇,好像从来没吻过他一样,却谢傅分明感受到刹那间的温柔湿润。 “这是我的初吻,惊喜吗?” 这算什么惊喜,这是惊吓! 谢傅突然看见一道凝凝而立的身影,一缕姣姣的清透月光水一样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空气中细小的灰尘斑斑,让她看上去像一个周身萦绕着烟岚的仙子一般。 遮着黑纱的脸容看向自己,冷冽的眼神似乎涌出挥舞着刀枪的千军万马,须臾间在他身上扎了无数刀。 “兰甯。” 兰甯应也不应,收回那冰冷的目光。 张凌萝转身,笑了一笑,走到兰甯的身边时停了下来,低声说道:“傅叔是我的,你抢不走。” 兰甯冷笑一声。 谢傅厉声问道:“凌萝,你跟她说什么!” 张凌萝嫣然一笑:“没有啊,我只是跟兰甯娘子打个招呼。”说着飘然离开。 狭长的走廊只剩下对立着的两人,谢傅先开口:“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她。”那日伤害了她,谢傅不想她再遭受一丝伤心。 兰甯异常的平静,或者说异常的冰冷,她迈动步伐,走的不紧不慢,那双逸出裙摆的绣花鞋却似一下一下沉沉的敲打在木质地板上。 她充满自信,睥睨天下,像是女皇准备迎接自己的册封典礼。 衣裙飞扬,却又像温柔的水裹贴着她那迷人至极的身段,就算失去了绝世容颜,她也依然能够让万千男儿为之倾倒臣服。 在兰甯走到谢傅身边,像个陌生人一样要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谢傅捉住了她的手,轻轻喊了一声:“甯儿。” 任何人都要尊敬有礼的叫上一声兰甯娘子,就算熟悉之间也不敢轻吐芳名,唯有谢傅可以宣告所属的叫上一声甯儿。 兰甯毫不犹豫的甩开他的手,冷淡道:“没关系,你不必解释,我只是路过。” 谢傅道:“我不想解释,也不用解释。” 兰甯似毫不在意一般,轻轻一笑:“那抱歉,打扰你的好事。” 咿呀,兰甯走进更衣室,关上了门。 就在门要被关上,只剩下一条缝隙的时候,谢傅的手却挡住,顺手推开,跟着走了进去。 兰甯轻轻睨了谢傅一眼,问道:“合适吗?” 谢傅不跟她说废话,“刚才那曲子,你用心听了吗?” 兰甯冷漠淡然道:“那又如何?” 谢傅道:“我对你是一腔真情,没有丝毫玩弄。” 兰甯轻蔑一笑。 谢傅气道:“你怀疑!” 兰甯眸子露出温柔典雅的笑意:“爱我的男人太多了,如果每一个都是一腔真情,我应该爱谁呢,我又该投向谁的怀抱。” 言外之意,你在我眼中与其他男人一般无异,你爱就爱呗,我可以拒绝。 谢傅柔声道:“甯儿,不要再跟我怄气了,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回莺院走了不下数十回,那日我跟鹤情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给你赢得更多的地位,我真的担心……” 不提这事还好,兰甯闻言顿时火冒三丈,气的浑身发抖,骂道:“贱人,我用的着你可怜吗?” 兰甯骂着抬手揭下脸上黑色面纱,一张绝世美颜暴露在谢傅面前。 第294章 一直都爱你 谢傅大吃一惊,映入眼前的这张脸完美无瑕,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微微的灯光映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是那么的柔美动人,镶在上面的一对黑色眸子是那么神秘幽深。 这张脸能够让任何男人痴迷,谢傅也不例外,一时为之痴醉,再如何否认,他也是见色起意的凡人。 他伸出手指,似抚着绝世珍宝般疼惜的抚着这张脸,指尖感受到光滑如脂的肌肤,嘴上喃喃道:“真好……真好……”他真的很开心。 兰甯待他贪婪迷恋她的美丽之后,拨开谢傅的手,咬着自己红润的唇瓣,绝情道:“贱人,不要碰我,你不配。” 谢傅笑了笑:“是,我不配。” 兰甯一讶之后,露出温柔典雅的笑意:“是啊,我真可怜,巴不得别人大发善心收留我,做个奴婢去伺候别人,是啊,我又什么资格和美丽的鹤情争宠,谁又会爱上我这样一张脸呢……” 兰甯将谢傅那日伤害她的话,一句一句的说出来。 谢傅苦笑:“你真小气。” 兰甯绝美的俏脸骤得变得冷冷淡淡的毫无表情,眼眸里隐藏的冰冷却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后悔了是吧。” 谢傅柔声哄道:“我后悔了。”只怕她心头积攒了不少怨气要发泄,这会顺着她的意就是。 兰甯故意道:“可我看不出你有丝毫后悔的样子。” 谢傅拉起她白皙细腻的手,像个孩子般讨好道:“我错了,原谅我。”这个骄傲的女子,无非是想让他卑微、恳求、臣服、 兰甯甩开他的手:“晚了。” “不晚,我爱你。” “你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不会回来,心死了就活不过来,谢傅,我不爱你了。” 谢傅心头骤然一揪,揪的他很痛很痛,理智告诉他没有可能,言语却给他直接感受,苦涩的笑了笑:“你别折磨我了,我心真的很痛。” 这是哀求吗?兰甯的心肠一向很硬,面对谢傅又很容易心软,心中已经不忍。 就在这时,谢傅突然捉住她的双手,用霸凌的眼神看着她:“就算你不爱我了,我也要让你重新爱上我,就算你的心死了,我也要让你重新活过来。” 骄傲的兰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却惹得谢傅将她压在墙壁上。 谢傅面容贴着兰甯的脸,让她目光所视只能是自己的脸,自己那坚定的眼睛。 狭小的更衣室内,两人的气息带着几分人间烟火,吹散了冬夜的冰冷,让两人身心暖和。 兰甯像燕羽一般浓密而黑的睫毛颤巍巍的抖动着,这个男人一旦强硬起来,她毫无抵抗力,无论她表面上多么骄傲,多么冷漠,她的心已经为之融合。 谢傅笑道:“你在发抖,你很紧张,说你爱我。” 此刻像个两个孩童,谢傅语气带着幼稚的哄骗,又像一个大哥哥在欺负一个小妹妹。 兰甯像一个受到欺负的小妹妹,倔强的别过俏脸,“我不爱你。” 谢傅腾出一只手,手指温柔的撩过兰甯美丽的脸容,将她细密柔软的鬓发撩到脑后,好好看清她一张脸,“甯儿,你真美。” 兰甯心头怦怦直跳,阖上眸子,黛眉颤着,让人怜惜的红唇紧紧咬住,“我恨你。” 谢傅亲上了她,极尽所能的亲上了她, 他要用爱意融化她,或者同时为了证明兰甯依然爱着他。 “爱不爱?” “不爱!” “爱不爱?” “不爱!” …… 谢傅问个不停,兰甯嘴上宁死不屈,身心却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竟如此爱她,爱她爱到骨子里,她也已经看到过他的心,傅……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要你问。 谢傅越问越没自信,越问心头越凉,他已经竭尽全力了,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真的失去兰甯了吗?再找不回来吗? 爱情是朦胧的,特别是像他这个涉情不深的人,心中总有几分忐忑。 “爱不爱?”这一句问的如同卸了劲一般。 “爱……” “有多爱?” 谢傅问着突然愣住了。 兰甯咯咯一笑,伸手抹了谢傅沾上胭脂的嘴唇,“很爱,很爱,爱到愿意为你去死。” 谢傅只感觉失而复得的喜悦骤然冲刷心头,却又那么的不真实,看着兰甯,竟喃喃道:“被我逼的吗?” “你怎么这般不自信。” 兰甯说着展开一双藕臂,将谢傅搂住埋在她的胸怀,好好安抚着这个像受惊绵羊的男人,好让他确切感觉到自己所言非虚。 兰甯用清雅温润的嗓音说着:“我的傅……我爱你……我爱你……”两只手臂也紧紧搂住谢傅,恨不得把谢傅从她的胸怀融入她的身体,既是安抚又是缠绵依恋。 良久之后,兰甯却用轻柔的嗓音慵懒问道:“你不是喜欢玩?好玩吗?” 谢傅心头一颤,猛然朝她看着,这张绝美的脸容,嘴角噙着诡秘的笑意:“我问你,好玩吗?” 谢傅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 兰甯手轻轻摸着他的心口,问道:“刚才这里是不是很痛?” 此刻谢傅只感觉她这张笑意盈盈的俏脸,却像魔鬼那么冷酷残忍,阴沉着脸道:“一点都不好玩,如果你为了报复我,你的目的达到了。”兰甯再如何对他,他都不会伤害她,报复她。 兰甯扑哧一笑:“这样就受不了了,我只是问你,你绷着脸干什么?”说着抚着谢傅脸容,吟笑道:“笑一个,让我心都要融合那种。” 谢傅拨开她的手,转过身去,“好了,你方便吧,我先回酒桌去。” “站住!”兰甯说着突然就咬上他的肩膀。 谢傅纹丝不动,兰甯稍微松口,问道:“痛吗?” 谢傅冷笑一声:“像条小狗一样没有力气。” 兰甯又在原来的位置咬的更深之后,问道:“有心痛那么痛吗?” “差得远。” 兰甯松口,笑着花枝乱颤。 谢傅扭头看她,“你疯了是吗?” 兰甯美丽的眸子泛着几分水波潋滟,微笑道:“很痛才知道爱的有多深,痛才会珍爱,痛才会记住一辈子,你会记住我一辈子,就像我会记住你一辈子,不是吗?” “我的傅,我恨你,却也一直爱着你,从未变心过,我心里越伤心,越心痛,我就知道我越爱你。” 谢傅怔住了,怀疑她故技重施。 兰甯在他脸上温柔亲了一口,略带撒娇道:“还不信,要不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谢傅道:“你刚才不该那样。” “哪样?是你太敏感了,我只是问问你而已。” 兰甯说着轻抚自己的脸容,问道:“喜欢这张脸吗?只属于你。” 谢傅道:“你不觉得这样问太庸俗吗?” 兰甯淡笑:“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随时毁了。”说着拔下头顶珠簪。 谢傅捉住她的手,应道:“喜欢。” 兰甯问:“比不比得上你的鹤情,有没有资格和她争宠?” 谢傅道:“说这些干什么,那天我说的都不是我的真心话,毕竟先来后到,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必须将鹤情安抚住,先将你接到府内再说。” 兰甯笑道:“我知道。” 谢傅讶道:“你知道!” 兰甯笑道:“当时我气坏了,不过回去之后,冷静下来,我就知道是鹤情那个贱人耍的手段,我的傅又怎么会是没心没肺的人。” 谢傅表情怪异道:“既然如此,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兰甯笑道:“恢复容貌啊,要不然怎么跟她争宠,把你从她手上抢过来,鹤情这贱人,现在我要做大。” 谢傅一听头就大,好声道:“好歹你们也是多年的姐妹,你别骂的这么难听。” “姐妹难道就不能翻脸。”兰甯嘴上虽如是说着,心中还是依然把澹台鹤情当做姐姐,就像亲姐妹也会吵架,她只不过咽不下这口气。 谢傅好声道:“其实鹤情也挺疼你的,对了,鹤情已经同意你入府了。” 兰甯傲道:“我是东西吗?任你们两夫妻拿捏。” 谢傅露出苦笑,没有应话,转而说道:“你恢复容貌之后,怎么没来找我?” 兰甯本想摆摆姿态,想着刚才把他吓坏了,倒是直言道:“有点事缠住了?” “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帮你解决。”想来能让兰甯顾不得来见自己,应该比较麻烦的事。 兰甯摇了摇头,“我的事只能我去解决,谁也帮不了。” 谢傅能察觉到兰甯一瞬间的皱眉,“就算我帮不了你,你说出来,我也可以为你解忧。” 兰甯微微一笑,又在他的脸上温柔亲了一下,软语温香地说道:“老公,我爱你。” 老公这个词语源于麦爱新夫妇回心转意的一段佳话,老公十分公道:老婆一片婆心。 青楼时而也会以老公老婆互相打趣。 这个称谓比情人的情意更浓,虽没有名分,却有私定终身的意味。 兰甯粉腻的俏脸贴在谢傅的脸庞,樱桃小口上的口脂发出的兰麝幽香,让谢傅心神荡漾,身体发热,柔声道:“甯儿,你真香。” 兰甯看见谢傅脸色发红,神态有异,突然想到什么,嘉绒老嬷嬷没有骗她,抿嘴一笑,美眸幽幽朝他望去,故意勾引他。 谢傅咽了下口水。 兰甯柔柔笑道:“你脸为什么这么红?” “我……”谢傅发现自己喉咙竟有些干涩。 “在想我的身子吗?” 轻柔动人的声音再次飘来,谢傅忍不住了,也顾不得这里是更衣间,变得充满攻击性侵略性,宽衣解心…… 第295章 只是刚刚开始不久,婢女的声音就飘来:“谢公子……谢公子……” 却是陈清澜见谢傅久未回来,生怕谢傅醉倒无人知道,特意差婢女桃儿来寻。 兰甯理了理被谢傅扯得七零八落的衣衫,又梳理了一下鬓发脸容,轻声道:“你先出去,我随后过去。” 这会倒庆幸婢女来的及时,不然只怕她也忍不住了,而她的情况比较特殊。 谢傅回到内室酒桌,众人关心几句。 一会之后,八人陆续归位。 八人面面相觑,莫名有点紧张,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乱出令,要是出什么解衣共寝,那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陈清澜开口道:“猜先吧。” 朱长照猜中,他和张凌萝这对鸳鸯先开始,张凌萝往筹筒抽出笺令。 朱长照心中暗忖,“可不要选中什么太过分的,若是对凌萝有什么非礼之举,他这个做长辈的,真不好跟张家人交代。” 其他出了令的人也心思各异。 张凌萝抽出笺令,为了公平,她将笺令递给一旁的侍女,由侍女来念令。 众人的目光又立即齐刷刷落在侍女身上,在万众期待中,侍女将令念出:“孔雀东南飞。第一杯仲卿归家,兰芝诉苦,焦仲卿献酒,叫一声娘子你辛苦了。” 众人一听,只觉是雅令,看来大家还是比较注意分寸的。 朱长照更是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孔雀东南飞》是乐府双壁之一,张凌萝作为名门千金如何能不会,立即吟唱:“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便可白公老,及时相遣归。” 待张凌萝唱完,朱长照端酒上前献酒,温柔唤道:“娘子,你辛苦了。”听完此诗,他真的想到家中妻子,这一声唤倒是情真意切。 张凌萝含羞接酒,娇声道:“多谢夫君惜奴。”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张凌萝这声应,应的绝妙,入情入境。 众人喜悦,连称雅令。 侍女继续道:“这第二杯,刘兰芝被家婆休掉驱赶,夫妻两人在临别时立誓,共饮一杯。” 张凌萝和朱长照共唱:“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两人共饮一杯。 侍女继续道:“第三杯,刘兰芝投水自杀,独饮一杯。” 只听张凌萝听完,为求逼真刚要脱鞋,她的双鞋已经当做酒杯,便脱下白袜,整齐放置一旁,悲壮唱道:“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无声,虽是雅令,到最后却是让人有点伤感,特别张凌萝表现的入情入境。 朱长照先出声笑道:“好令好令,不知这令是谁出的?” 却无人主动承认。 青莲低声问道:“兰甯娘子,投河为什么要脱袜啊?” 兰甯笑道:“本是脱鞋,张小姐脚上无鞋,只好脱袜作数。刘兰芝脱鞋却是为了让人知道她投水地点,好打捞她的尸身。” 青莲心疼道:“真是可怜。” 兰甯说完特意看向谢傅,似乎在说你若弃我,我便如此。 谢傅回应她的不是满眼柔情,而是满脸决绝,似乎在应,我断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你我之间。 感觉到谢傅的情义,兰甯心里欢喜极了。 陈清澜出声笑道:“好啦,得抽一支欢喜令出来调节气氛,轮到谁了?” 易杭出声道:“轮到我和牡丹娘子这对鸳鸯。”说着笑看牡丹娘子一眼。 牡丹娘子似乎怕羞,把头低了下去,见易杭去抽笺令,忙出声道:“我来抽。” 易杭大方,笑道:“牡丹娘子,你可要抽支喜令。” 牡丹娘子抽好,依例将笺令递给侍女,侍女念了出来:“沉香救母唤亲娘。” 易杭听完,“哎”的一声,“怎么又是这种悲令。” 牡丹娘子咯咯笑了起来,易杭问道:“牡丹娘子,你笑什么?” 牡丹娘子应道:“不知道哩。” 侍女继续念道:“第一杯,沉香自饮一杯,悲唤一声“亲娘啊”,献酒三娘。” 易杭巡视酒桌一圈,问道:“这是谁出的令?” 兰甯娘子冷声说道:“你照做就是,管谁出的令,玩不起嘛……” 易杭笑着打断,“哪能啊,我岂是那玩不起的人。”说着自饮一杯之后,端酒来到牡丹娘子面前,悲唤一声:“亲娘啊。” 牡丹娘子接过酒来,应声:“嗳,我的亲儿啊。” 牡丹娘子冷不丁的这一应,顿时让全场哄笑起来,兰甯娘子更是笑的花枝乱颤,止不住笑:“真是……真是一个好孩儿。” 易杭脸皮再厚,也不禁老脸一红,出声打断众人的笑声,“继续继续,说不定下一杯就是沉香吃乃。” 牡丹娘子脸色立即一红,怒道:“胡说八道,沉香救母时已经成年,哪有……哪有……”那两个字眼却实在说不出口。 易杭反驳道:“那沉香是不是没吃过啊,三娘想弥补遗憾也不是没有可能。” 牡丹娘子恼怒道:“你这无赖,我不与你辩了,继续就是。”说着看向念令的侍女。 侍女念道:“第二杯,沉香自饮一杯,上前跪下痛呼:“孩儿不孝,累娘受苦。” 易杭自饮一杯,单膝跪下,痛呼:“孩儿不孝,累娘受苦。” 牡丹娘子不知道是不是恼易杭刚才调戏,板着怒容,沉声道:“你真是不孝,这时方来救娘,我生你这不孝子何用!”说着竟在易杭脸上狠狠掐了一下。 易杭摸着被掐的发红的脸,“牡丹娘子,有你这样疼儿的吗?” 牡丹娘子凛容冷喝道:“逆子就是要训!” 众人轻笑起来,牡丹娘子被人欺负了一整晚,现在也算找回一点场子,特别是几个小娘子,只感觉解气的很,这易杭就是要训一训,紧接着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移动到谢傅身上,这个坏坏的同伙也是要训。 易杭倒是洒脱一笑:“训的好!”毕竟欺负人者人亦欺着,哪有尽占便宜的事,看向侍女,示意继续。 侍女说道:“没了。” 易杭闻言一愣,“没了?我还未尽兴呢,牡丹娘子,要不我俩再加一出沉香吃乃。” 牡丹娘子立即骂道:“去你的!” 谢傅哈哈大笑起来,突然感受到好几道冷冷的目光朝他投射过来,立即止住笑声。 气氛恢复欢乐,陈清澜笑着出声:“轮到谁了?” 易杭出声:“可不就轮到你和谢兄这对鸳鸯。” 陈清澜看向谢傅,似乎在询问,你抽还是我抽。 谢傅笑道:“还是你抽吧,省的一会抽不到好令,怨我。” 陈清澜笑了笑,上前抽令,抽了一支递给侍女。 侍女念道:“甄洛雪夜表真情。” 听起来倒是一支雅令,甄洛未嫁之前与曹植一见钟情,两人准备相守一生,只是天意弄人,后来两人竟成叔嫂关系。 曹植有八斗之才,甄洛也是才女,两人的爱情却是以悲剧收尾,今日若是能借酒令让曹甄之恋欢喜一番,也是不错。 易杭看向谢傅,似乎在说,谢兄这令可不是我出的。 悲传千古,人心却希望有个欢喜结局,朱长照大概也有所感,说了一声:“期待。” 侍女念叨:“这第一杯,曹植叫声“嫂嫂”,甄洛手撘曹植肩头,柔情款款叫声“叔叔,你饮这一杯”。” 众人感觉古怪,又感觉在情理之中,本来就一直相爱的两人。 陈清澜端酒朝谢傅行去,谢傅笑着对她叫了声“嫂嫂。” 陈清澜本来洒脱,被他叫的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待手搭在谢傅肩头,更是脸儿暗暗一红,也不知道声音就变小了,“叔叔,你吃这杯罢。” 谢傅笑着看她一眼,若是闹哄还好,偏偏这时其他人静的出奇,陈清澜被他看得心头突突。 谢傅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这一杯算是盛载着甄洛满满真情。 朱长照看向侍女,示意可以继续,却不出声,似不想打断这情景。 侍女道:“第二杯,甄洛饮半杯留半杯,叫声“叔叔,你若有情,就饮了这残酒。” 哦,这第二杯是甄洛在试探曹植的勇气,有私奔之心啊。 陈清澜又倒了一杯,自己先抿了一口,将酒杯递到谢傅口边,叫道:“叔叔,你……”待看见杯口残留着自己的口红胭脂,却生生一扼。 陈清澜这无心一扼,反而更显情动心悸,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你若有情,就吃了这残酒。”只感觉杀个人都没这么困难。 谢傅只觉既然相爱,何能没有私奔勇气,张口让陈清澜喂他饮下这半杯残酒。 这第二杯喝完,陈清澜心头松了口气,谢傅有感而发,突然叫了声“好嫂嫂”出来。 这声“好嫂嫂”叫的陈清澜心头猛地一软,手中的杯就掉在地上。 地下是木板还铺着锦毯,杯倒没碎,不过这“噔”的一声,却落在所有人的心头,只觉微妙无比。 在旁人想来,这声“好嫂嫂”既是表达了曹植鼓起勇气私奔,同时又有几分感慨,而甄洛手中杯掉地,更表达出她心中的激动欢喜。 朱长照看向侍女,侍女立即领会,念叨:“第三杯,两人对视合卺一杯。” 陈清澜呆呆而站,这会谢傅倒是主动去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陈清澜,陈清澜不接。 谢傅叫了声“嫂嫂”,陈清澜莫名扑哧一笑,倒是适从许多,这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幸好这声嫂嫂。 两人大大方方的两臂交缠,喂对方喝完杯中酒。 三杯喝完,陈清澜感觉脸还有点烫,忙行了开去。 第296章 仙女下凡 朱长照这才出声道:“总感觉这第三杯差点意思。” 易杭好事,怂恿道:“差点意思,那就重喝。”话刚说完立即感受到陈清澜那如同实质的杀人眼神。 朱长照呵呵笑道:“算了,这令也算有个圆满结局。” 兰甯娘子冷哼一声,骂了声:“狗男女!” 牡丹娘子不悦反驳道:“曹植和甄洛早就相爱,只因造化弄人才成为叔嫂,他们两个不算狗男女吧。” 却根本不知道兰甯骂的是谢傅和陈清澜,而不是曹植和甄洛。 易杭见兰甯气涨着小脸,特别在谢傅耳边低声道:“谢兄,兰甯嫂子生气了。” 谢傅低声道:“怪你把我拉到这酒桌上,我那令,厉害的很,赶紧想办法撤了,要是一会被我自己抽中,那就完了。” 易杭笑道:“谢兄,看来你还未醉啊。” “我被兰甯娘子惊着,一会醉一会醒。” “谢兄,对了,你那令叫什么?” “吴悟天牢救哑妻。” 易杭嘿嘿一笑:“我那令也很是厉害。” 兰甯突然朗声道:“轮到我了吧。” 谢傅和易杭异口同声道:“要不今日到此为止!” 兰甯如何肯,瞪了谢傅一眼,你玩的倒是挺开心,我还没玩呢,伸手去抽笺令。 侍女接过笺令念了出来,“莺莺厢房会张生。” 一听这令就让人脸红耳赤,兰甯朝易杭和谢傅看去,一听这令就是他们两人之一出的。 朱长照却呵呵笑道:“有趣有趣,在座的都是名士才女啊。”这话却是特别在夸奖易杭和谢傅,在座只有三个男人,除了他,就是这两位年轻公子了。 兰甯扮作崔莺莺,抱衾而来,兰甯的美貌让星辰黯淡,日月无光,男人甘愿俯首称臣,加之冰雪聪明倒是很符合扮演崔莺莺这个角色。 那青莲自然就扮作张生了。 兰甯对着青莲道:“傻角,怎么病了?” 朱长照暗暗点头,这声傻角叫的微妙无比。 青莲欲言又止,作病态身子轻轻摇晃。 兰甯上前一步,欲扶又止,“你莫说了,我知道了。” 朱长照暗叹绝妙,真如张生与双文再会重现,若非怕打扰两人,他真想击掌赞呼。 青莲道:“小姐,我想吃杯水酒。” 兰甯皱眉,“病了,怎么还要吃酒?” 青莲道:“唯酒能解相思之苦。” 兰甯叹息一声,端酒过来,“吃了吧,吃了病死更好。” 青莲喝了一杯之后,笑着看向兰甯。 兰甯轻声问:“看我干什么?” 青莲道:“病好了。” 兰甯问:“好了多少?” 青莲道:“好了一半。” 兰甯问:“哪另一半呢?” 青莲道:“还需再喝。” 朱长照看到这里,暗叹绝妙,张生的病是思念所致,深受打击,唯莺莺这情唯莺莺这酒能解心愁。 兰甯又端来酒,这会青莲却不接。 兰甯皱眉,“怎么又不喝了?” 青莲道:“这酒还需加一味药。” 兰甯问:“什么药?” “情心,小姐,你叫我一声亲亲郎君好么?” 兰甯哎哟惊呼一声。 陈清澜看向谢傅易杭两人,这令只怕是二人之一为自己出的,只是被兰甯抽中了。 “我不叫。” “叫嘛。” “我不叫。” “叫嘛。” 易杭一愣,我令上好像没写这么多,两人倒是入情入境了,当然这鸳鸯令都是可以自由发挥的。 青莲又作摇摇欲倒状。 “亲亲郎君。”兰甯突然出口,酒就递到青莲口边,喂她吃下。 青莲饮完之后,喜道:“我病又好了。” 兰甯道:“好了,我就回去了。”说着转身。 青莲连忙将兰甯挽回,“亲亲娘子,还差一杯才能除去病根。” 兰甯假怒,“你乱叫……” 青莲道:“亲亲娘子啊,张生厚颜至此,你怎还怕羞。” 兰甯恼道:“我不与你胡说八道,你赶紧快说,这第三杯怎么吃? 青莲道:“这第三杯要你用嘴喂我喝下。”说完这句话青莲也不禁脸上一红。 陈清澜瞪向谢易两人,这令要是她抽到,怎么演的出来。 朱长照这会也是冷汗无声从额头流出,要是他和张凌萝,可就…… 兰甯盈盈而立久久没有出声,青莲也有点尴尬,虽说她与兰甯娘子都是女子,可如此亲密的举动还是有点过火了。 青莲正要作罢,却见兰甯无声斟酒,将酒吃进口中,人慢慢朝她靠近过来,脸也慢慢朝她靠近过来。 嘴唇碰在一起,从来没有和人亲过的青莲,顿时有种醉晕晕的感觉,水酒流进口中,就更要醉倒。 兰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谢傅,这一亲倒是持续了不短时间。 第三杯喝完,青莲羞的无地自容,她刚才竟被兰甯娘子亲的情不自已。 兰甯却挑衅的朝谢傅看去,却见谢傅表情有点古怪,这家伙怎么了?难道我刚才就把他给撩拨了,想到这里却心中欢喜。 这定是今晚最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易杭哈哈一笑,打破这短暂的尴尬,突然发现谢傅表情有点古怪,轻声问道:“谢兄,你怎么了?” 谢傅喃喃道:“我想日天,我好想要兰甯娘子啊。” 易杭低声问道:“谢兄,你是醉了,还是方才被兰甯嫂子勾了魂。” 易杭问完,陈清澜的暗声突然飘来,“易杭,我中了“仙女下凡”。” 易杭闻言一惊,朝陈清澜看去,只见她脸儿通红,眼眸透有几分妩媚,不复平时清冷,看来真的是中了“仙女下凡”。 仙女下凡这个名字很优雅,却是春【药】,【药】性之厉,却连武道之人也抵达不住,传说仙女也把持不住。 易杭突然发觉谢傅一只手就朝他胸膛摸来,而且摸的挺有节奏感,顿时一惊,谢兄有龙阳之好,我可没有啊,侧头见谢傅神态,心中暗忖:“难道谢兄也中了仙女下凡。” 易杭嘴突然一咧,谢兄你捏的好准的,兄弟我的胸膛还从来没被人这么玩过。 那边青莲见了,对着兰甯娘子道:“兰甯娘子,难道阿呆喜欢男人。” 兰甯气涨着美脸,只感觉比摸她还要让人生气。 陈清澜暗声再次飘来,“易杭,是你下的药!” 易杭用暗声回了一句:“不是我。” 到底是谁下的药,竟让他和陈清澜这种高手都毫无察觉。 朱长照?张凌萝?还是已经离席的元岳?只感觉元岳嫌疑最大。 陈清澜用暗声道:“下药之人要对我不利,易杭,今晚你要帮我。”尽管她也不太信任易杭,此时此刻却只有易杭可以信任,此人既给她下了仙女下凡,就是熟悉她地宗秘法,只需用一个男人破她童贞,就能坏她道基。 易杭用暗声道:“是让我替你解毒吗?” 陈清澜用暗声道:“你只需替我守上三个时辰,额……我……我就能熬过去。” 易杭用暗声问:“你行不行?”毕竟仙女下凡这东西盛名在外。 陈清澜咬牙道:“我……行!” “好!”易杭爽快应下,嘿嘿,要是不行,陈清澜自然会找他解毒。 “易杭,你帮了我这一回,我会记得你这个人情!” 两人用暗声交流完之后,陈清澜朗声道:“清澜不胜酒力,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她中了药,此刻倒真的有点不胜酒力的样子。 牡丹娘子问了一句:“那剩下的令怎么办?” “封令下次再玩吧。”陈清澜应了一声之后,又吩咐道:“桃儿,给客人安排房间住下。” “先失陪了。”陈清澜礼貌一声,飘然离席。 易杭朗声道:“那大家都散了吧。” 朱长照对着兰甯道:“兰甯娘子,我有船,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兰甯客气道:“多谢司马大人,兰甯也有点醉了,今夜就在这楼船暂借一宿。” 朱长照也不强求,今晚能跟兰甯在一起呆这么久,已经是意外之喜。 这边易杭已经揽着谢傅跟着侍女的步伐前往客房休息。 “今晚客人太多,客房有限,就委屈两位公子住一间房。” 易杭夹着谢傅进入客房,谢傅双手又在易杭身上乱摸起来,易杭苦笑一声,“谢兄,你是要把我给办了啊。” 易杭话刚说完,谢傅竟张嘴朝他脸上亲来,易杭连忙挡住,这样下去不行,陈清澜或许能熬过去,可谢兄肯定熬不过去,兄弟倒是想帮你,可兄弟的屁股不能给你用啊。 突然灵机一动,把他们两个放一间房,问题不就迎刃而解,大家都爽。 易杭搂着谢傅走出房间,立即有一个婢女迎了上来,“易公子,请随我来。”看来是陈清澜有所吩咐。 这边陈清澜回到房内,立即在榻上盘腿而坐,口咬一支匕首,浑身发烫,额头的汗滴滴答答,脑海里只有两个字——男人! 别说男人了,现在就算有只蚊子落在她的身上,都能敏感的让她颤抖。 是她毅力太差,还是这仙女下凡太厉害了,陈清澜恨不得大叫一声,牙齿却紧紧咬住匕首,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突然外面传来动静,是易杭的声音,这让她淡定几分来,易杭这人虽然放诞不羁,但是他并不卑鄙。 易杭这边也是有苦难言,谢傅一边扒他衣服,一边往他身上啃,这要是小娘子就好了。 易杭一边推开房门,一边拨开谢傅的手,把谢傅就推入陈清澜房间,心中暗忖一声:“谢兄,这等好事我竟让给了你,我这当兄弟的,真的没话说,下回可要让给我。” 第297章 谁更狠 陈清澜看见谢傅突然闯了进来,吓了一跳,咬在嘴里的匕首差点掉了,谢公子,今晚你要是死在这里就怪不得我了。 易杭刚送谢傅入房,看见兰甯突然出现,一脸咬牙切齿的走了过来。 兰甯刚才在酒桌上就隐隐感觉陈清澜和谢傅有私情,特意来看,果不其然! 易杭立即迎上前去,呵呵笑道:“兰甯娘子,你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来这里干什么?” 兰甯冷冷吐出一字,“滚!”说着昂首挺胸就要破门而入。 易杭本要阻拦,待瞥见兰甯伟大胸襟,立即缩手退到一旁去,这是谢兄的妞,他已经承诺敬若神明,断然不会有丝毫轻薄,嘴上劝了一句:“兰甯娘子,你不要进去,你会吃不消的,会很辛苦的。” 兰甯回应他的却是直接踹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这番架势分明就是来捉【奸】的。 兰甯刚进去,就有个人将她紧紧抱住,吓得叫了一声。 易杭这边悄悄把门重新掩上,叹息一声,我堂堂李家人杰竟沦落到帮人守门的地步,谢兄啊谢兄,今晚是你欠我的。 兰甯挣扎几下,发现抱着她的是谢傅,这才适从许多,嘴上骂道:“你还有脸抱我,抱你的陈清澜去。” 盘坐在榻上忍的很辛苦的陈清澜,听见这话,差点就忍不住了。 “兰甯娘子,我想你。” 听见这话,兰甯倒是心里一甜,谢傅脸皮薄,很少说这些动听的情话,未待应话,只听谢傅又说了一句:“兰甯娘子,我想要你……我想要你的身子。” 这话可就让兰甯也不禁脸红心跳了,羞赧道:“你醉了。” 谢傅似乎真醉了,一边双手去抓她衣裳,一边对着她乱亲。 兰甯突然想到什么,猛然朝卧榻望去,只见陈清澜盘坐在榻上,口咬匕首,似乎很热满头汗水,兰甯只感觉此时此刻怪异极了,而谢傅还在继续抓她衣裳,嗔恼道:“有人在!” 陈清澜声音颤抖着道:“他被人下了药。” 兰甯愣道:“什么药?” 陈清澜颤道:“你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 兰甯扭头一看,谢傅冷不丁就亲了过来,简直就像头饿狼,立即知道陈清澜说的是什么药。 陈清澜颤道:“你赶紧带他离开,要不然他连我也不放过。” 兰甯立即对着谢傅哄道:“乖,回我房去。” 兰甯突然却停下脚步,看了已经意乱情迷的谢傅,又看了看闭眼神如老僧入定,额头汗水却滴滴答答在流的陈清澜,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谢傅要她的身子,她自然一百个愿意,可她却怕谢傅承受不了,爱怜着抚着这个对她意乱情迷男人的头发,柔声道:“便宜你了。” 艰难抵御药性的陈清澜突然发觉有人在解她的衣裳,尽管对方动作很轻,但是内中苏绫绸丝微漾着肌肤的一瞬间,却让她瞬间感觉如同无数毛发轻轻划过她的肌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骤然睁开眼睛,解着她衣裳的却是兰甯,陈清澜冷声问道:“兰甯,你干什么?” 兰甯吟笑:“我看你受不了了,帮帮你。” “是你下的毒!”陈清澜心中是愤怒的,身体发抖之下,沙哑的嗓音却透着一股迷人的诱惑。 兰甯应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只知道你现在需要男人。” 不管是不是兰甯下的毒,陈清澜冷道:“我劝你马上住手,要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兰甯微笑道:“陈清澜,瞧你这害臊样,刚才你不是还与他眉来眼去,不要装了。” 兰甯说着看了满脸发红,痛苦不已的谢傅,心疼不已,如果不是我不可以,何须需要你,手上却继续解着陈清澜的上衣。 陈清澜深呼一口气调整一下,这该死的仙女下凡! 便是这一会的功夫,她的身上已经只剩下一件绿色的抹衣,脖子连着两只手臂已经完全泛红,已经到了情难自禁的地步。 虽然陈清澜此刻中毒,却不至于到全无反抗的地步,见兰甯要去解她抹衣系带,一掌就朝兰甯身上打去。 兰甯惨叫一声倒地,嘴角流出鲜血。 陈清澜一边忍受,一边咬牙冷道:“我警告过你!” 易杭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见倒地的兰甯,失声道:“兰甯娘子!” 兰甯呃的痛呼一声,看见易杭靠近,傲道:“不要碰我!”说着抹干嘴角血迹,骂了句:“贱人。” 谢傅这时既是意乱情迷,又有一二分清醒,说道:“兰甯,我还受得了。” 陈清澜道:“易杭,马上带他们离开房间。” 易杭这会无需多问,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陈清澜这小娘子不愿意,还挺倔强的。 哪里知道陈清澜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不能,她一旦破了童贞,道基就毁了,功法半途而废,终生止步。 易杭搀着谢傅,兰甯忍着痛跟着,刚出门就道:“到我画舫去,干个够!”话语粗鄙,却是有几分怨气, 易杭闻言,忍不住朝兰甯看去,心中暗忖,谢兄有此红颜知己,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 另一件厢房之内,张凌萝垂眸静坐,薄薄的檀唇却勾勒出诡异的微笑。 站着的一名中年人等待良久,终于忍不住搓了搓手掌。 张凌萝察觉出中年人的焦虑,淡淡道:“石师兄,稍安勿躁。” 被称呼为石师兄的男人沉声道:“我等了这一天很久了,陈清澜杀了我们玄宗不少弟子,今日要让她血债血还。” 道门天、地、玄三宗正统之争,由来已久,虽暗中互有较量,却一直尘埃未定,只怕再持续在一二百年,还是难以统一。 自十几年前,地宗新任道尊上位,不论道不论理,直接采取铲除异己的雷霆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创玄宗,逼的玄宗蛰伏起来。 一方面地宗发展壮大势力,另一方面暗杀玄宗弟子,大有先灭了玄宗,再与天宗决一雌雄之势。 在苏州,陈清澜确实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她也是地宗在苏州的掌舵人物,短短三年就利用其过人的情报能力,把玄宗在苏州隐藏极深的几个据点剿灭。 陈清澜手上自然也有不少人头债。 中年男子沉声说了一句:“萧师弟就是死在她的手上。”声音中充满着仇恨。 张凌萝睁开眼睛,笑道:“让某人好好享受一下,破了她的童贞再说。” 这天仙下凡正是张凌萝所下,在亲上谢傅的时候,就先下在谢傅的身上,因为她的口脂是特制的,遇酒方融,这样陈清澜就在不知不觉中招。 包括陈清澜抽中那支“甄洛雪夜表真情”的鸳鸯令,全部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这就是她跟谢傅所说的惊喜,送一个大美人让谢傅享受。 傅叔,我好宠你啊,本来我要用我两根手指的。 张凌萝看着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白而修长,像剥了皮的葱,中指戴了一件很特别的银饰,如丝带花纹一般缠绕在指上,灯光下可以看到中指的指尖有微弱光芒闪烁着。 这是道门玄宗的宝贝之一手指剑,专门破武道中人的护体真气。 指尖处的芒点虽微,点微聚力,能发挥出比寻常宝剑数十倍的破坏力。 就好像一个孩童手拿银针也能轻易刺破皮肤,银针细而易折,这手指剑却是无坚不摧。 中年男子看见张凌萝竖起二根手指,问道:“二更之后动手?” 张凌萝差点笑出声来。 这是敲门声轻轻响起,一个婢女模样的人轻脚走了进来,在张凌萝耳边低语一番。 张凌萝越听眉头越皱,点了下头,婢女推了下去。 中年人问道:“少司命,怎么了?” “石师兄,看来我们要自己动手了,你对付易杭,我来对付陈清澜。” “易杭作为李家十三人杰之一,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张凌萝睨了中年人一眼,“石师兄,把易杭引开,不要坏我的事,总能办到吧?” 中年人点头:“少司命放心,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住易杭。” 陈清澜盘坐着艰难忍受,身上的衣服完全湿透了,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一直颤栗着,而且这种颤栗一波继一波,满脑子是一片片竹林一根根竹子…… 这仙女下凡竟是如此厉害,连她也受不来。 这时门被一股劲风吹开,陈清澜睁眼喊了声:“易杭。” 只见一道白影随着劲风朝她飞掠而来,瞬间便至。 陈清澜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破了护体真气,一掌拍在她的胸口。 被破了护体真气,武道中人也不过是凡躯。 陈清澜倒地吐血,受了重伤,看清来人:“是你!” 来的正是一袭白衣飘飘的张凌萝,扎着男儿发髻英姿勃勃的脸容此刻却露出甜甜的笑容,诡异的有几分清纯如水。 张凌萝走近蹲下,手指尖划过陈清澜脸容,陈清澜受到刺激,身体发抖,咬牙闷哼一声。 张凌萝嗤的一笑:“好好的男人不享受,何苦来之。” 陈清澜冷道:“是你下的毒。” “是难受,是不是?” 陈清澜没有多说废话,直接道:“杀了我!” “没关系,我来帮你。” 张凌萝说着,像把赏一件珍宝般,手很是温柔。 陈清澜咬牙道:“杀了我!” “女人总是要过这一关,不是吗?你们地宗怎么有这种罔顾人伦的功法。” …… 第298章 天地宝躯 陈清澜只觉心灵似被洞穿,耻辱随着传来弥布全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动静,张凌萝说了句:“没用的东西,一时半会都支撑不了。” 用已经沾满鲜血淋淋的手报出佩剑,一剑朝陈清澜螓首斩去,既然已经得罪她了,就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电光火石,一道人影飞至,用剑挡开了张凌萝这必杀一剑。 来人正是易杭,他收拾了神秘敌人之后,立即赶了回来。 “张二小姐?” 张凌萝盈盈笑道:“易公子,这美人还活着,你还可以慢慢享用。” 易杭笑道:“易某喜欢生龙活虎的女子,张二小姐倒是合适。” 陈清澜冷道:“易杭,杀了她!” 易杭应道:“这可不行,张二小姐是谢兄的侄女,我要问过谢兄方可。” 张凌萝咯咯而笑。 陈清澜道:“易杭,杀了她,我嫁给你。” 易杭道:“不要不要,我最怕累赘了。” 张凌萝咯咯笑道:“难怪你能跟我傅叔那么合拍。” 易杭道:“是我离开,你们继续呢,还是你们暂时分开,各自冷静一下。” 张凌萝笑道:“走了。” “不送。” 陈清澜看着易杭就这样放张凌萝离开,气的恨不得把易杭一并杀了。 易杭道:“你瞪着我干什么?这是你们道门的事,与我何干,我已经尽力帮你,我可不想无端端与张阀结仇。” 说着看向衣裳下血迹斑斑的陈清澜,问道:“伤哪里了?” 陈清澜冷道:“滚!” “我不趁人之危,如果忍不住,叫声亲亲郎君,我便进来。” “滚!” 易杭扔下一瓶伤药,离开房间,掩上门,门口把守着。 奇怪,没看见伤口啊,伤哪里呢? 这些小娘子越来越血腥了。 …… 傅叔,我来了。 张凌萝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愿意为一个男人献身,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男人在她眼中从来就与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同样都是利用工具,迷惑别人,掩饰自己的工具, 如果非说不同,那就是男女天生的性格差异,女人像绵羊,而男人像野马。 征服一匹野马自然比征服一只绵羊更有成就感,特别是看到野马被驯成绵羊,会让人由衷的觉到愉悦。 张凌萝知道自己内心很扭曲,她喜欢去破坏表面上美好的事物,让丑陋的一面表露出来。 如果说她的内心是黑暗充满恶意,那傅叔就是黑暗中的一点光亮和善意。 张凌萝坐在船沿,遥遥望着那艘在夜色河上异彩生辉的画舫。 十二灯齐明,那是属于苏州花魁兰甯的画舫,在这河上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独一无二。 那透出窗棂的红色烛光似乎在身处风中摇晃着,久久难停, 今夜的夜风依然很凉,却很轻柔,吹着她长长的鬓发,拂着她英俊却又雪白的脸容。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脸被发丝撩的有些痒,张凌萝一只手抵住香腮,哧的一笑,这张英姿勃勃的脸却幻化成清纯如水的乖乖脸,那双眼眸灵动、清澈、纯真,宛若星辰。 她像一个挽起裙摆般的少女将白色衣摆撩到膝盖处,露出穿着月白色的苏绫长裤的一双小腿。 微风吹在那轻柔的月白苏绫上,好似吹过稻田所呈现出绵柔的线条,雪白的肌肤透过绫纱朦朦胧胧而现。 她就像一个青春活泼气息的少女,双脚就这样悬在船沿荡啊荡,身后是河波暗流,跟前却是映在水中的万家灯火。 她就一直看着那摇晃着的画舫,如同看着最美丽的风景,又似在守护着最爱的人。 傅叔,好想你抱抱我。 这是少女的痴恋。 对于从小受到至亲背叛,重归信任之后的痴恋。 一个人苦难的童年,有时候用一辈子都难以治愈。 除非,她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愿意走进其内心,或许说愿意让走进其内心。 …… 画舫之内, “兰甯,我好难受。” 谢傅意乱情迷,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不停的往兰甯身上蹭,这天仙下凡霸道无比,连陈清澜都受不了,何况收为尚浅的谢傅。 这种情况就有如遭受非人痛楚的时候,除了忍受想要大喊出来,根本容不得什么理智思考。 兰甯已经宽衣,紧紧抱住谢傅,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化解他身上的焦躁,一边用手不停的擦拭谢傅额上脸上沁密的汗水。 “傅……我不能给你,你会死的!” 她知道她这副身体不是寻常人消受的了的。 数日前,景教济教使萧雄找到了她和观教使苗妈妈,带来了一个消息,景教端月清辉王还活着,现在就在玉尘山。 月王似乎堪破了她身体的一些秘密。 在她还在娘胎的时候,景教教主也就是她的父亲,将母亲当做炉鼎,施以秘篆,花费十月光阴将一身修为全部灌入娘胎。 她是滋浸纯净先天真气,吸纳父亲全部修为,降世落地的无上珍宝。 她是一块宝石,蕴含惊天动地的能量,一旦拭尘将光芒四射。 这天地宝躯,岂是凡夫俗子消受得了,只需童关一破,巨大强弱差距之下,阴进阳退,浑厚先天真气狂涌直灌而入,普通人的筋脉立即承受不了,瞬间爆体而亡。 眼前谢傅如置火堆炙热,浑身发红,兰甯再也于心不忍,下了决心,死就死吧。 你若死去,我便随你去,黄泉路上做一对鬼鸳鸯,什么复教大业,什么宏图大计,都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谢傅骤然心神俱颤,只觉有无数道莫名真气不知从何而来,突然以倍数递增狂潮激浪般涌入他体内,变成浩荡狂闯的洪流冲刷着他的经脉。 谢傅全身经脉瞬间就被这雄厚真气填满撑涨,任何一道经脉过于孱弱抵受不住压力破时就会走火入魔,何况此时这般。 谢傅浑身剧痛,有如轰然雷降,要裂体而爆。 这种异状让他骤然寒颤清醒,忙将这洪流引纳于先天窍,窍门一热,瞬间也不能容。 谢傅立即改而将洪流归纳于水脉之内,这才好些。 便是如此,浑身筋脉撑涨之感并没有丝毫缓解,这洪流太过于浩大了,且生生不息。 且也暂时避免了裂体而爆的命运。 经脉充盈一直饱满着,膨胀起来又骤然收缩,这是谢傅练功以来从未没有过的经历,十分的奇妙,有种心胸无限延展开来的奇异感受。 然而他并不好受,有种经脉在磨砺锻炼的强烈痛楚。 便这般一轮又一轮,有如浣洗易筋…… 其实武道修为的进展就是一个洗髓易筋的过程,需要悠长岁月的积累,在填充扩容先天窍的同时,强化经脉负载度行的能力,直至脱胎换骨。 此时这般造化,纳之便是福,纳之而不能容便是祸。 如此浩荡的真气洪流,便是一品高手的筋脉也要在冲溃下迸裂,走火入魔或身死武消,恰是谢傅体内有纳之无穷的水脉,才能容之缓之。 这种奇遇造化,全天底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来了。 天地宝躯遇上纳之无穷的水脉,恰如天地绝配。 兰甯的情况却与谢傅不同,她本就是滋浸纯净先天真气而生的天地宝躯,从一降世,身体就非凡人。 就如神躯与人躯之别,自然不能相而较之,只是如同江川河流从这神州大地自然流淌而过,就算洪流过后,也是大地静然,万物如初。 谢傅感觉明老所说纳之无穷的水脉竟慢慢被填满,自从神敏过人之后,虽有纳之无穷的水脉,却一直都是入不敷出,炼之即完,没有丝毫积攒。 他已经判断不出此时的充盈是平时的千倍还是万倍,只知这般盛量,就算不用练功,筋脉无时无刻的处于锤炼洗髓易筋的状态。 练功便是呼吸吐纳,纳气为己,既已充盈,何须再纳。 谢傅心中涌起莫以名状的狂喜。 但是很快,谢傅就有点担心起来, 这浩荡真气如同天地循环,生生不息而来,若这水脉满了,我拿什么来容,还不是裂体而亡的命运。 庞大无匹莫可抗御袭来,雷轰裂体痛楚随着而来, “兰甯,我受不了了!” 谢傅朝她望去,只见兰甯垂眸,玉容静若止水,肌肤异彩涟涟使人有种凡脱俗、光辉清圣,美得不可方物的宝相庄然。 只是两道泪痕从眼角垂至俏颈,宝相中多了几分奇异,犹如菩萨悲心聚雪,悉皆化泪。 痛楚缠身,谢傅竟似祈求渡化解痛一般,亲上那晶莹洁白的泪痕,凉凉的带着些咸咸的苦涩。 兰甯骤然睁眸,看见谢傅,双眸泛着光芒,神采盈溢。 谢傅犹如众生中一个渺小的信徒,趴在她圣洁的身体,祈求她帮自己化解人世间的苦痛:“兰甯,我要死了。” 兰甯似听见他的祷告一般,露出一丝微笑:“死不了。” 只是伸手一托,谢傅便感觉如同化仙一般腾空而起,竟是直接撞破画舫屋顶,人置身于画舫之上,夜空之下。 谢傅惊吓之余,连忙提起真气。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经脉之中含蕴着无穷的气劲,感觉整个人瞬间会腾空飞翔。 身体轻盈,御气之感,让谢傅如缓踏云梯,落回原地。 双脚踏踏实实的落在船舱地面实处,谢傅惊喜万状:“御气无形,我竟踏入五品了。” 第299章 暗藏杀机 却不知,一个修了文道踏入五品的武道高手,可不仅仅是普通的武道高手。 文道高手神强体弱,若无护身真言护体,身体比普通人强不上多少,而护身真言一旦被破,就算面对一般入品高手,也如同鱼肉任其宰割。 总得来说,文武双修的人凤毛麟角,就算有也基本没有什么大成就。 谢傅朝兰甯望去,顿时大为惊异,兰甯背对着他,只见她雪白美背布满云篆,纹光宛如云泽一般,粼粼如活。 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垂到窄腰间,遮住了大部分云篆,光洁无暇的身躯,修长双腿并拢着,静然伫立之姿,宛如神女降世,端庄圣洁无比。 若非是他的甯儿,谢傅已经心生跪地膜拜了。 难道我刚才的一连续奇异的造化都是因为兰甯,难道兰甯是神仙不成…… 眼前所见已经超越谢傅的认知,却不知道若非身负水脉,他早就死了。 谢傅心念一动,只感体内的真气澎湃充盈,透体而出。 兰甯一头安然静垂的乌黑长发骤然似受到劲风吹拂一般,长发如孔雀开屏般扬荡起来,婉流俏美的后背全部显现出来,刚才乌发所遮之处,也满是云篆纹理,莹亮生辉彩光流溢。 御气无形,初见叶一全时,惊叹对方宛若天人的本事,现在他也能做到了! 心中喜悦之情激扬澎湃,看着兰甯,她的冷然却好似变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宛如神、人之别,不可逾越。 “甯儿,你是神女吗?” 兰甯虽然垂目,却容如呆雕,犹如一个初降人世间的婴儿,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 是的,她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在慢慢感受、理解、消化。 听见谢傅呼唤,兰甯回神转身,看见谢傅片无衣缕,如伫立天地的伟岸男神,绝美俏脸微微一红:“老公,穿上衣服先。” 这声老公,颇有点神女也会动情的味道,同时也表明两人关系已经名副其实。 甯儿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这个念头让谢傅心里差距拉进一些。 谢傅道:“甯儿,你不是也没有穿上衣服。” 兰甯这才发觉自己身体赤条,脸儿微微一红。 无声中,两人各自穿上衣裳,谢傅不时朝她看去,诃衣遮身更显身段婉俏,纱裳轻薄更添楚楚动人,有种如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 兰甯螓首微微回首,目光温腻朝谢傅看去,四目交汇之下,谢傅顿时有种窒息的感觉。 只感秋水含情,盈盈脉脉,千般娇态,万种风流,尽在兰甯一瞥之中。 “甯儿……” 这两个字他想叫上千遍万遍也不满足。 兰甯似有几分娇羞,回过头去,螓首微频,“老公,我爱你。” 声音情重语柔,便是一语,谢傅已经骨节酥融。 “老公,你要相信,哪一天我持剑要杀你,心里也是爱你。” 这话让谢傅大为诧异。 兰甯改了称呼:“傅,听说过大秦景教吗?” 谢傅虽然判断出兰甯与景教有联系,听兰甯主动提出来,还是大为讶异…… …… 已是深夜,苏州河上却依然摇曳着灯火,那些画舫随波而流,在黑暗的苏州河上亮着如银河星辰的斑斑点点。 这一条黑暗中的银河星辰一直蔓延到下山塘,直到进入京杭运河河段,才黯淡起来。 京杭运河河面较宽,因离苏州城繁华中心较远,除了大型楼船,一般画舫落夜就会归航,要不然隔日清晨就随水飘到杭州去。 夜,是黑暗的港湾,罪恶的庇护所。 京杭运河上,一名中年男人立于贤桥之上,遥遥望着运河上那虽然微小,却十分明亮的星辰。 有如宇宙星斗运行,那十分明亮的星辰缓缓而来,虽能视之却似遥遥难以触及。 中年人眼中那十分明亮的星辰,便是苏州花魁兰甯娘子的画舫。 而他所立的贤桥地处京杭运河的要隘地带。 贤桥长九十七丈,宽一丈八,横卧于京杭运河之上。 贤桥是一座石拱桥,有拱洞二十六,可经过舟楫通过。 小桥流水看得多,而在神州大地像这样大规模的石桥几乎没有。 而且更为特别的是,桥梁中间是二十八只舟船,以舟为梁,用铁索相连,中流砌了两个巨大石墩,以固定这些浮舟。 战时既可以断开铁索让大型战船楼船通行,又可以随时阻断敌人陆道。 而初建此桥的原因是,京杭运河所筑纤道中短于此,而此处水急波高,不利舟楫,常常致使粮船商船滞集。 此桥是王婉之初到苏州就筹划主持建造的,因王婉之有独贤之名,故取名贤桥。 中年人正是早些时候陪在元岳身边的中年儒士,姓名东郭肃,是元家家臣智囊,也是元家为数不多专修文道之人。 奉元岳之命,暗杀谢傅。 苏州是江南首盛,龙潭虎穴之地,东郭肃自知在苏州要低调行事,少生事端,以免惹来祸害。 但他陪在元岳身边多年,却深知元岳性格,十分清楚谢傅此人不杀,元岳必不甘休。 为此,东郭肃不惜动用八名六品高手和两名五品高手,务求速战速决,省的夜长梦多,日后途增是非。 眼看早就等候在暗处的三艘小船朝兰甯画舫快速靠近,东郭肃转身离开,嘴上喃喃说道:“为了杀你一个无名小卒,竟动用两名五品高手,你也脸上有光了。” 脚下踏在结实平坦的桥面上。 贤桥,贤桥,也就是神州这块宝地才能哺育出这般天人,陇西八家要与李、王两家争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初次踏上贤桥,东郭肃心中已经为这鬼斧神工所惊叹。 一直以为自己是陇西智士,此刻在这鬼斧神工的桥梁面前,却感觉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平凡之辈。 坐在船沿晃动着双足的张凌萝,遥遥看见河面上有三点亮光快速朝兰甯画舫靠近,站了起来,朗声道:“阿猫阿狗,划快点靠近花魁画舫。” 船只速度骤然变得如同在路面上飞驰的马车。 张凌萝所在的船只原本离的更远,却是先到,挡在靠近过来三艘船只跟前,阻挡着三艘船只继续靠近兰甯画舫。 放眼瞥去,其中两只船,船头各站着四人,另外一只船,船头站有两人,共十人均佩带兵器。 虽衣着普通,却颇为井然从容,不像一般游贼。 是哪一家人,就来了这一点人,根本不把大秦景教放在眼里,要知道大秦景教盛极之时,可是一教力扛儒释道三门的存在。 抑或是二十年前,大秦景教已经覆灭,教中精英元老几近死尽,所剩世间的只不过是不足为惧的余孽,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不管如何,张凌萝朗声道:“张凌萝在此,等我傅叔爽完再说。” 张二小姐的名字,全苏州城无人不识。 “不管你是谁,速速离开,免遭横祸。” 张小姐都不叫一句,若是四阀的人,谁不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张小姐。 加上应话之人明显是外乡口音,苏州外地游客众多,但此时此景出现在这个场景的这帮外乡人就十分可疑了。 张凌萝凌空飞跃上船,手起刀落,刚才说话之人已经成为一具无头尸体。 武道中人交手,未斗招先斗气,强弱悬殊之下,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一出手便震慑对手,张凌萝问:“谁派你们来的,想干什么?” 回应张凌萝的是,余者九人朝她疾攻过去。 很安静,几无刀剑碰撞之声,几个顷刻之后,反倒是有一声微弱痛苦的呻吟声。 是张凌萝故意留下的活口,此人已经被削去两条手臂,断口处鲜血如注。 张凌萝蹲下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此人却闭目咬牙,一声不应。 张凌萝又问:“是元世子吗?” 见此人眉头隐蔽的颤动一下,张凌萝立即给他一个痛快。 跟谢傅有关的她都十分关心,每个人,每件事。 她曾在酒会上捕捉到元岳看向谢傅时目光的冰冷,后来她更注意起元岳来,这个男人看向兰甯的眼神跟看别人时不一样。 张凌萝太懂男人了,特别是像朱九春这一类的男人。 三艘小船成了无主之船,随水南飘。 张凌萝回到自己船上,回头朝船只身后那微弱的光点望去,光点处是一艘小船,那艘小船在宽广的运河河面上一直保持距离跟着花魁画舫。 只怕小虾钓不了大鱼。 张凌萝重新坐在船沿,撩起下摆,继续晃动双脚, 陈清澜试图联合四阀清除景教余孽来巩固地宗在苏州的根基,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从她从玄宗回到苏州,已经筹划对付地宗很久了。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只可惜陈清澜不死,他日必成祸害。 张凌萝轻轻的摩挲着那支带着手指剑的中指,嘴角一翘,微微一笑:“应该很痛吧,比挨一剑都要痛。” 这一剑却是刺到陈清澜的心里去,刺破了她的骄傲与尊严。 地宗道尊最得意的弟子,也不过如此。 …… 谢傅听着兰甯讲述她的身份,讲述世间容不下大秦景教,也容不得她,必杀之而后快…… 第300章 再次突破 谢傅听完微微一笑,他想不到兰甯跟自己同样有着背负,握住她的手,说道:“虽然我很没用,不管如何,我都会跟你走在一起。” 兰甯看向谢傅的眼睛,他的心不容怀疑,自己也早就听到过他的心声,但是她现在不能让谢傅跟她活在一起,谢傅是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而她现在是活在黑暗下,黑暗与白天是无法共存的。 谢傅见兰甯不说话,开口安慰道:“甯儿,你不要害怕。” 兰甯想不到谢傅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是嫣然一笑,柔声道:“我不害怕,就是为了我的傅,我也不害怕,只是我作为景教圣女,必须去做一些事。” 谢傅问:“什么事?” 什么事! 强权就是公理,谁黑谁白,谁恶谁善,还不是强者之言。 这就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去追逐强大,财富与权力。 她要去做的事就是光复景教,紧接着征服这个世界,非但要堂堂正正的活下阳光下,而且要让别人对她言听计从,畏不敢言。 然后将她的傅拥入怀中。 这条路自然凶险无比,每一步都是厮杀,她无比相信傅会追随她的脚步,她却不愿意。 傅已经做的够多了,就让她自己来表达这份爱,就让她自己来完成自己的使命,掌控自己的命运。 兰甯嘴上淡淡笑道:“处理一些教务之后,卸下圣女身份,然后来接我的傅。” 谢傅嘴上笑道:“好,我等你。”心中却是暗忖,我要强大,强大到当着天下人的面将你拥在怀里,别人也不敢有半句非言。 两人嘴上都说的云淡风轻,却都没有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虽殊途却是同归。 两人会心一笑,兰甯突然笑道:“把上衣掀起来。” 谢傅摇了下头,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容,笑道:“新婚的第一天,做丈夫的更应该疼惜妻子。”大概意思就是心疼她初次之痛,不想要了。 “不是。” 兰甯笑着主动掀起他的上衣,看着他脊背下的字,轻轻笑道:“这是鹤情那贱人给我的礼物吗?” 谢傅笑了一笑,问:“写着什么?” 兰甯掩嘴一笑,却没有告诉谢傅,“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要送她一个礼物,来,趴好了。” 谢傅身体直接趴在榻上,问:“你也要在上面写几个字不成。” “不!就一个字。” 兰甯说着拔下头顶簪子,刚刚髻起不久的一头青丝如瀑荡下。 兰甯弯腰趴在谢傅背脊上,螓首抵住他的腰处,根根青丝如轻柔的雨点落在谢傅背脊上,惹得谢傅身心一动,从这青丝,他便能感受到兰甯女子的那份温柔。 谢傅脊下突然传来针刺的刺痛。 兰甯柔声问:“痛吗?” 谢傅却是笑道:“你说过痛才会珍爱,痛才会记住一辈子。”其实对于遭受真正疼痛的他来说,这点疼痛就像挠痒痒一般。 兰甯像绣花一般,密集的在谢傅脊下落针,写上一个永远都抹不去的甯字。 写完之后,兰甯问道:“回去之后,会不会挨骂?” 谢傅哈哈一笑:“就怕鹤情要在我另一边写上一个情字。” 兰甯却道:“我不准她写,她已经拥有你了,这却是我独有的。” 谢傅起身将她抱住,突然感觉先天窍一阵燥热蠢动,真元之气从水脉流出涌向先天窍,试以量之数造化质之变。 先天窍也就是正常入品武者汇聚先天真气,沟通内外的地方。 这是要突破修为的迹象啊,谢傅惊喜之余,面色凝重起来。 据他所知,五品之后再晋升修为,就需要经历武道之劫,这对于武道者来说是十分凶险的,很多武道武者就是止步于五品,或死于五品。 后来他特意跟明老探索了这武道之劫,这才对于武道之劫才有更多的认识。 皆因五品晋升四品是一个真真正正化茧成蝶的过程,是一个改穴换脉的过程,也就是说你虽是凡人,身体筋脉已经与常人有异。 这也是一个从强到变的过程,这种进化,自然有违天道轮回,人就是人,强健一些尚可,岂容你成就近仙神之躯。 这一刻来的如此突然,谢傅丝毫没有做好准备,此刻亦没有文道高手护法。 本来临近突品之际是可以稍微压制的,可对于此刻的谢傅来说,那蠢动燥热之势,已经到了不得不突破的地步,不突破就是死。 兰甯察觉到谢傅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谢傅应道:“我要马上要突破修为了。” 兰甯喜道:“这不是好事吗?” 谢傅解释一句:“据我所知,如果没有文道中人念诵祝词真言护法,晋品对武道者来说九死一生。” 兰甯闻言心头一颤,嘴上淡淡笑道:“我在你身边。” 谢傅不敢怠慢,忙盘腿凝神,他对于改穴换脉毫无经验可谈。 其实对于每一个踏入五品要往四品晋升冲刺的人来说,都是毫无经验,但是至少他们在此之前会有一番探索及向前辈请教。 而对于谢傅来说,这一刻来的太快太突然了,他都没有真正经历过八品、七品、六品,就直接跳级般来到五品,就算在五品,他停留的时间也是极短,唯有刚才那一跃在空中的奇妙感受。 以至于此时颇有点临时抱佛脚的味道。 不管如何,此时体内真元之气躁动,颇像崩堤不受控制,先梳理平抚再说。 以量之数造化质之变,量从何来,量从水脉来。 汹涌澎湃有若脱疆野马的真元之气注入先天窍,先天窍如同焚烧得通红的铁浇上一股水,变得清凉熟悉许多,似需要什么东西来化解这燥热,应该就是这真元之气。 随着真元之气源源不断汇入,似被某种奇异的广浩空间所吸纳,先天窍有了变化。 这种变化有如宇宙的漫天星斗移转,又好像是看见茧中的虫慢慢长出了翅膀的类似感觉。 这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变化,唯有惊叹宇宙造物的神奇,只能从之顺之而无法究之。 就好像你第一次看见虫儿破茧成蝶飞出来,会非常惊讶,你会去问大人,为什么虫儿能变成蝴蝶。 没有人能给你准确的答案,他们只会说虫儿就是能够变成蝴蝶。 久而久而,看见虫儿破茧化蝶就不再感到惊讶。 人是如此,物亦是如此,久见而不足为奇。 先天窍越来越平静,变得有如体内的宇宙深潭,它那么平静的存在那里,却时时刻刻的影响着斗转星移。 这种极静却是积攒能量的静,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忽如乍雷爆发,从极静到极动只在极瞬之间。 谢傅脑海轰然,只觉脑海茫茫,有如实质胀缩扭曲,无限地延展时空。 这种莫名不知不解让他快疯了,意识也随着时空扭曲延展而被吞噬一般。 这就是为什么会成魔,因为你的意识已经不属于你自己,如果随着身体的本能,饥饿、欲望……甚至是杀戮来主导,也就与野兽没有什么两样了。 与此同时,谢傅感觉到自己经脉的衔连处竟断了! 断了! 容不得他多做思考,有如江河截流,真气得不到疏导贯通,变得横冲乱撞,几乎没有一道经脉能够幸免。 冰寒澈骨、热炙难忍、痒痛交缠……说不出来的万般痛苦一同袭来,以谢傅自认坚毅不移的意志,也忍不住要惨叫求饶。 谢傅能感觉到经脉似乎被燃烧灼热到成为铁水一般,在重新连接熔合。 但谢傅却只想死,选择脑海爆炸或者经脉尽断,他只想死,好早点结束这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无尽痛苦。 只感死慢一瞬对自己都是一种残忍的罪过! 祝词真言! 他从王婉之那里学来,唯一所会的祝词真言。 绝路中谢傅渴求一丝生光。 心念意动,由真如心中流出的真实不虚化作梵梵元音在体力响起,让他被吞噬般的意识变得灵台清明,有如灵识剥离。 他也似乎成了一个局外人,站在远处遥遥看着这时空扭曲延展。 与此同时,身体犹如六识剥离,不知痛、不知热、不知冷……他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筋脉是什么变化也不知道。 不悲不喜,无痛无乐,宛如成了一块顽石,这就是极乐么,唯有痛极苦极才知极乐之好。 …… 张凌萝停止晃动双脚,只见贤桥之上陆续落下人影,这些人影在黑夜中如同鬼魅,或是从地狱窜起,或是从夜空降落,却不清楚到底是从何而来。 唰……唰……唰…… 动若流星,落地稳静如磐石。 来了,四大阀精英加上地宗的人,数十之众,个个均是高手。 或者还有文道高手。 这是今晚真正的大戏。 张凌萝扭头,果不其然,那一直与花魁画舫保持距离的小船,速度骤然加快,如陆道奔马。 这会是一条大鱼吗? 你以为你隐藏的很深,却不知道你的底细早就被狡猾的陈清澜探查清楚。 陈清澜主导了今晚这场大戏,可陈清澜的人生骄傲尊严却被我所主导。 摧残毁坏真是人间最美妙的事,我真是个心理扭曲的坏女孩,除了傅叔,再也没有比这些更让我感到兴奋的了。 张凌萝眼眸迷离半垂,深深咬唇,表情流露出邪恶与清纯并存的怪异。 第301章 贤桥之战1 小船行驶至离贤桥十余丈的地方,虽身处流波之中,却似置身止水中,停滞不动。 船头站有两人,从衣着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 贤桥众人目光聚焦在这一男一女身上,眼神散发出慑人的杀气,如同他们身上的兵器已经刺向对方。 此次引蛇出洞围剿景教余孽,乃是陈清澜暗中主导,地宗出动四名高手,三名四品,一名三品,这已经是地宗在苏州一半的精英力量。 而顾陆朱张也各自派上高手。 朱九春也在场,身边跟着一名身着白衣的美貌少女,正是与他一同在雷渊宗学艺的师妹,此女名叫段玉莹,她的另外一个身份是雷渊宗云汇峰宿乾道人的女儿。 段玉莹跟朱九春都是四品修为,算是雷渊宗年轻一代的翘楚,能从五品踏入四品的,已经算是武道的另外一个层次。 毕竟不是每个武者都能度过第一个武道天劫,不是每一个武道者都有强大的后备资源,在渡武道天劫的时候,有文道高手念诵祝词真言护法。 往往五品巅峰,对大多数武道者来说,代表着死期将即。 朱九春对着身边一位气定神闲的老者问道:“周先生,你觉得这两个人会是景教余孽吗?” 这名老者名叫周谦,是朱家忠心耿耿的家臣,亦是三品高手,与朱家另外一名三品高手柳广幕,并称朱家双雄。 朱家双雄,踏入三品已经二十余年,是有望晋升两品的人物,所以特别为朱家所倚重。 至于柳广幕上回在苏州文廷受了重伤,要不然今晚只怕也会到场。 高手之间生死对战,经脉锻炼洗礼,亦是修为精进的途径之一,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周谦应道:“我看应该错不了,而且不是小鱼小虾。” 贤桥有人朗声道:“船上二人,报上名来。”声音虽然清朗,却透着一股威慑之压。 此人名叫奉守道,是苏州刺史陆涛的近身侍卫,官拜中郎将,是苏州府卫的禁军统领。 虽是朝廷命官,却听命于陆家。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在苏州这块地盘,苏州府卫就如同是陆家的私军,只不过养的名正言顺。 奉守道一年多前踏入三品,而他的年龄也不过三十出头,按照五品之后,每晋升一品都需要花费先前相同的努力与岁月这种说法,奉守道入武二十年,却是有望在五十岁就踏入二品的人物。 从这一点来说,奉守道未来成就要在朱家双雄之上。 小船上的男女彼此对视一眼。 男的说:“苗娴,看来今晚人家是有备而来。” 女的应:“萧雄,只怕今晚凶多吉少,想不到相隔二十年,这重聚时光却是如此之短。” 男的哈哈大笑:“教中兄弟战死,我萧雄苟活二十年,每日每刻都愧疚难安,亦每日每刻都做好殉教的准备,只可惜……”说着扭头看了一眼随水缓缓而流的花魁画舫。 女的道:“我能护圣女近二十年,亦能护她今晚。” 萧雄点了点头:“只要能护圣女平安离开,我俩死不足惜。” 朗声喊道:“大秦景教济教使萧雄在此!” 苗娴跟着应了一句:“大秦景教观教使苗娴!” 贤桥众人闻言,暗暗惊叹,果然是大鱼。 大秦景教有双王,大日明耀王和端月清辉王,日月双王均是不世大魔头,幸是在二十年前那场大战中战死。 接下来是护教四大护法长老。 玄、观、生、理、济、宜六使为景教载道六教使。对应景教道义:玄妙无为:观其元宗:生成立要:理有忘筌:济物利人:宜行天下。 这十二人是景教精英,均是在武道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幸是在苏州这龙潭虎穴之地,今日又是四阀联合地宗,尽出精英,换在其它地方,漫说要围剿两人,就是要拿下其中一人也是不容。 而这些年景教余孽改姓换名潜藏起来,今日济、观两使聚在一起,身后那艘花魁画舫主人身份可见一斑。 虽未确定,大家心中已经有数,应该是那景教流传十六个字:凡女成圣,无上珍宝。契合天地,复我光明。 景教圣女! 贤桥有人喊话:“张兄,好久不见,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萧兄。” 众人听见这边竟有人跟景教余孽打招呼,立即望去。 说话的是一名身材高瘦修长的男子,给人一种体弱不经风的感觉。 刚才在数十人之中并不引入注意,此时却双目神采异常,光华毕露,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朱九春看见此人背上斜插着把长刀,低声问道:“周先生,可是张家深居简出的人物——刀王韦散人。” 周谦点头:“就是韦散人,他在,我竟丝毫不知,看来应该到了匿气无息的地步。”真气放易收匿却难,他已经三品,刚才却丝毫感觉不到韦散人的存在。 朱九春骇然:“二品。” 周谦道:“应该还没。” 朱九春暗暗松了口气。 萧雄哈哈大笑:“韦兄,今夜你我各为其主,就在刀剑中叙旧情吧。” 说着扯下自己一片衣袖,割袍断义,已是死敌之意明显。 韦散人站在桥上俯望过去,两人目光利如锋刃,立时交击缠锁,未交手已经是气劲交击。 韦散人笑道:“张兄,兄弟我已经在三品巅峰徘徊多年,今夜与你放手一战是否就是突破三品的契机呢。” 是的,修为越高,除了厚积薄发,晋品还需要契机,这突破三品的契机,有些人终生都难以寻获, 武道之路是一条人躯化神的道路,天阻之,阻碍重重。 不少武者相信唯有置死地而后生才有凤凰涅槃的可能。 韦散人希望这些年不见,萧雄修为不要落下,最好能逼的他濒临生死之间。 进无止境,亦是真正武道者的追求。 萧雄大笑:“韦兄,虽然你我相识,但我不曾一次心生将你脑袋拎在手上的感觉。” “好!兄弟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韦散人说着朗声道:“今晚是我与张兄的生死之战,请各位同道不要插手我俩之间,如若不然,不要怪韦某威胜宝刀无情。” 威胜宝刀!果然是刀王韦散人。 曾有神匠造刀二把献于高祖,一名善胜,一名威胜,并为传宝。 韦散人的佩刀正是威胜。 此刻由韦散人这等厉害人物先去试试萧雄的虚实,自然没有人拒绝。 朱九春低声问道:“周先生,你认为韦散人是否有趁机放走萧雄可能?”刚才听两人竟是相识,而是情谊不薄,所以朱九春有此一问。 周谦应道:“这样棋逢对手的机会,韦散人渴求已久,为寻获那置死地而后生的契机,韦散人绝无留手可能。” 韦散人拔刀,威胜刀身厚重,刀色淡青。 便是这拔刀之势,已经让不少修为稍弱的人,心胆微颤,背脊如入冰窖,只感那淡青光芒已经有如实质扎穿后背。 韦散人问道:“张兄用什么兵器,还是一双肉掌吗?” 他与张雄,同为忠义名士张公的死士,他在明,张雄在暗,人人皆知刀王韦散人,却不知道张雄,想不到这位同样保护着张公的同仁,竟是大秦景教济教使萧雄。 如此响当当的人物,想必盛名之下无虚士,他心中更是热血沸腾,渴望一战。 萧雄应道:“韦散人,不要浪费时间,快快上前送死,我好拎着你的脑袋去收拾那群喽喽。” “好!” 嚯! 有如虎啸。 韦散人出手。 刀未至,刀锋真气之劲先破水,河面乍裂如游鱼掠水,裂水面又如刀落豆腐那般光滑无皱了。 因为太快了,水在被真气之劲切开的一瞬间还未化作珠浑之状,所以才能造就如此奇异的景象。 就好比一个普通人拿着再锋利的剑去划水,永远都只能划出一片水花来。 这一刀让不少人抿心自问,在刀王韦散人强大的气劲锁定压迫之下,自己有几分逃脱可能,只怕刀锋未至,就被这刀气切成两半。 十余丈,韦散人刀锋眨眼之间便至,眼看船上两人要连同小船要被一同切成碎屑。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韦散人这一刀竟偏了,别说萧雄,就连小船也安然无恙。 哗啦,身后这时才发出巨大水花声响。 却是韦散人这一刀斩完,水花方才落下发出声响来。 韦散人脚下轻沾于水面,入武五品就能够御气无形,而修为更高者能够御物,所以人浮于水面并不稀奇,而做到像韦散人能这般凝止如立于陆地上的并不多。 韦散人笑道:“张兄,怎么回事?我生平从未斩偏过。” 萧雄笑道:“这是我景教护教神功四极神功,引、推、挪、唯四诀,刚才我用的正是挪诀。” 韦散人笑道:“好,真让兄弟大开眼界,再来!” 萧雄赤手迎战。 一时间只见宽阔的运河河面上,水花四溅,一波未稳又生一波,密密麻麻有如天降刀雨,耳内满贯掌啸刀吟。 而两个人的身影混于黑暗水波之中,似能一瞥又似完全看不见。 两人修为伯仲之间,气劲相当,唯有斗招,凭招之妙,再以刀锋毫厘之强,战胜对手。 而若是修为悬殊,只是一刀之事。 这就好比鸡蛋永远碰不过石头,而两块石头相碰,其中一石却可以凭锋利之处击溃另一块石头。 此刻两人就好比两块石头,在用自己锋利之处去击溃对方薄弱之处。 第302章 贤桥之战2 朱九春道:“周先生,我听说大秦景教有一本旷古烁今的无上心法——真寂无元心法,景教护教神功四极神功和二元神功皆源自此心法?” 周谦点头:“不错,公子博识。” 朱九春知道的不仅仅于此,据说修习景教这无上心法,十之八九均能安然度过这武道天劫。 要知道武道天劫乃是武道中人路上的大劫,虽然十之八九,尚有一分危险,已经足够让人骇然。 这也是儒释道三宗如此忌惮景教的原因,这也是景教如此强大的原因。 二十年前那场大战,是以铲除邪教为名,而实际上暗中有多少人是惦记着这旷古烁今的无上心法。 朱九春道:“一会我们想方设法,逼问出真寂无元心法来。” 周谦闻言一讶,据他所知景教之人信仰极强,宁死不屈,可不是那些严刑拷打就能逼问出东西来的人。 这萧雄虽然会四极神功,四极神功只是源于真寂无元心法,未必知道心法完整。 朱九春看向花魁画舫道:“我看这兰甯娘子应该就是景教圣女,若为此女为要挟,不怕这些顽徒不可全盘相告。” 周谦道:“周谦听从公子安排。” 这位未来的朱家家主,年纪轻轻已经展露出霸者风范来。 周谦突然道:“小心!” 得到警惕的朱九春和段玉莹跟着周谦迅速掠开。 刚才三人所站位置附近,一道强横刀气落下,一名朱家武者首当其冲,血肉模糊而死,还有三名受到牵连也受了重伤。 所谓的护体真气却连刀气都抵挡不住,更别说刀锋了,三品高手太可怕了。 或许说刀王韦散人太可怕了,修为稍弱的,护体真气在他的刀气面前形同虚设。 而他们随便一位都是在武者中横着走的人物,只能说在更强大更变态的人物面前,他们才知道自己的弱小。 这一刀当然不是韦散人的本意,而是萧雄借韦散人之手杀敌。 韦散人笑道:“张兄,你一点力气都不出,如何拧下韦某人头。” 刚才交手场面看似激烈,但是韦散人却十分清楚,一直都是自己在攻,而对方采用怪异的功夫化解,一直保存在实力。 他虽攻的痛快,却毫无生死危险之感,实非他所愿。 此刻尚是全盛之姿,真气持续消耗,久之必败。 萧雄激将道:“韦散人,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他自然想痛痛快快与韦散人生死一战,但还有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事。 他要最大程度的保留真气消耗,韦散人并不是今晚唯一的敌人,就算他最终倒下,也要成为最后一个倒下。 “好,我看你这一刀怎么挪。” 韦散人双手握刀,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双手握刀。 举刀之势已经将萧雄周身数丈笼罩,好像萧雄是个巨人,他手中握的是把巨刀,势要将萧雄这个巨人劈下。 萧雄面色凝重,已经知道韦散人这是生死一刀,有攻无防,有去无回,势决生死胜负的一刀。 他只有两个选择,逃或者与对方全力一决生死。 逃!那他就要不再回头的逃,这把刀今晚会追他到天涯海角,而他没有半瞬回击可能。 战!那他就要同归于尽的战。 “张兄,逃命去吧。” 对于老友,韦散人这一句话极尽对一个强者的侮辱,他就是要逼萧雄与自己硬拼这一刀。 韦散人这一刀劈下去,生出一股强大无匹的劲气,刀气笼罩弥漫之下,淡青刀光有如实质,竟如同挥舞下一道十丈宽的淡青光柱。 萧雄在韦散人落刀之前还有逃的可能,在落刀之后,已经没有逃的机会。 “四极神功,引推挪唯。” 萧雄怒吼,鼓衣扬发,有如天神下凡。 贤桥众人只感突然窒息,空气在瞬间被抽走一般,双足竟有一瞬无御而悬,紧接落地。 萧雄周身数十丈的空气都被他抽了过去,水也是一样,拔着河面而起汇集于萧雄周身,乍如天地间降一滴十丈大的雨滴。 骤然这十丈大的雨滴凭空消失,众人忽觉眼睛一闪,萧雄跟前出现一青澈光珠,大不过三尺,在月色下竟绽着青清澈芒。 这青澈光珠该不会是刚才那浩量河水所压缩吧! 身为武道中人所见所识已非常人,但如此一幕却也让人惊叹且匪夷所思。 世间万物相生相斥,无论真气、空气、水,均是万物匠化之一,均可引推挪唯,这正是四极神功的奥秘所在。 青澈光珠是水所压化,有水之柔亦蕴含着不可估量的能量,迎上那淡青光柱。 原本以为会是天雷降下般的巨响。 诡异的却很安静,安静的连听力异于常人的众人,连类似刀剑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青澈光珠骤的化作浩洪团水落下,回归河流,两人掉到水里去。 众人只感觉到一股热浪拂身,比六月炎暑还要热上许多,热的炙肤。 修为稍低的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惊叹,那些三品心中暗忖,今夜若非刀王韦散人出手,光是这萧雄,以二敌一也未必能胜。 “多谢张兄……” “我今晚若是不死,做梦都要拧下你的韦头!” 两人各说一句,便无声息。 萧雄和韦散人两人均在刚才那一击真气耗尽,濒死沉入水中。 观教使苗娴立即涉水捞人,张家这边也有一名高手从贤桥飞跃而下,踏水捞起韦散人。 便在这个时候,蓄势待发的朱九春朗声道:“动手!” 朱家众高手以朱九春、段玉莹两人马首是瞻,踏水朝花魁画舫而去。 此刻那花魁画舫离贤桥却还有数十丈远,在河面上回荡不前。 因为此处水急波高,河底常有暗流回旋,船只若无掌舵,常常会滞集于此,这也是当初修建贤桥的原因。 苗娴刚刚将萧雄捞起置于小船上,来不及询问一句,便看见有敌人朝花魁画舫疾掠而去,刚要回身阻击,便感到一股强大气势扑面而来,将她笼罩。 “景教余孽,你的对手是我!” 来的正是朱家三品高手周谦,强敌由他来对付,功劳归朱公子。 苗娴与周谦一交上手,运河河面立即风云再起。 朱九春初始二十丈一马当先,二十丈之后却特意留了个心眼,放慢速度,让朱家家臣先上。 若花魁画舫还潜藏着类似萧雄那般高手,以他目前修为,九死一生。 眼前花魁画舫触手可及,在离画舫十丈的时候,水中突然鬼魅般冒出一道影子来。 那些稍微靠近的朱家高手,有如被章鱼缠住一般,纷纷被拖落水中,落水瞬间亦被绞断分崩,血花四溅。 朱九春骇然,还有高手! 段玉莹声音突然传来:“师兄小心!” 朱九春只感觉空气中有诡异劲气朝他直掠而来,这劲气的强大诡异,让他有种无从匹敌的强烈感觉。 无比清楚,以他修为若是被这诡异劲气缠上,必死无疑。 “师妹一起上!” 段玉莹虽然感受到危险,亦清楚此时只有两人合力一击,才有一线生机,全力迎上。 在段玉莹发出攻势的一瞬,朱九春却转身涉水全力而逃。 朱九春很清楚,此刻两人已经身处敌人气劲笼罩范围,就算合力能抵住这第一击,也躲不过第二击。 只有牺牲师妹,才能赢得逃脱生机。 “师……” 兄字还未出口,段玉莹这美人就香消玉殒,临终之际,这师字充满着对背叛的无比怨恨。 朱九春全力朝贤桥方向逃跑,背脊如置冰窖,充满着死亡的恐惧感,生平第一次感觉死亡离他如此之近,在毫厘之间。 “周先生,救我!” 周谦一剑斩断朱九春背后追击劲气,不敢恋战,护着朱九春安然退回贤桥之上。 朱九春双脚落地,有种不踏实的虚浮感,便在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他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 还有高手! 原本已经十拿九稳,怎知形势急转直下。 周谦沉声道:“此人只怕比萧雄还要可怕许多。”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打了个寒颤,若是二品高手,别说围剿对手,只怕他们今晚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神秘人落在苗娴小船之上,一身黑衣蒙面,苗娴却一眼就认出对方来,惊喜道:“西护法!” 虽然离的有点距离,贤桥上众人耳力过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日月四方,日王月王和东南西北四位护法长老。 此人竟是护教四大护法长老中的西长老。 确实是条大鱼,只是这大鱼似乎大的他们吞不下。 西护法不语,遥遥睥睨贤桥众人,有种居高藐视众生灵的感觉。 苗娴又道:“西护法,你既在此,刚才为什么不出手相助?” 西护法冷傲道:“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若不是圣女有险,我今夜绝不会暴露。”说着低头看了奄奄一息的萧雄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跟以前一样蠢,来没几日,就被人把底细摸的一清二楚。” 现在有西护法坐镇,要全然而退,应该不难,苗娴开口道:“不管如何,今晚你我并肩作战!” 西护法傲道:“这群喽喽我一人收拾就好,你带着这蠢货护着圣女离开。” 贤桥之上虽然有数名三品高手,不过他全然不放在眼里,他所担心的是四阀中更厉害更可怕的高手,例如顾玄之辈。 如今他已经被逼暴露出来,对方顾玄之辈的可怕人物是否也在暗中蛰伏呢。 第303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 “走!” 西护法说着脚下一踏,小船如离弦的箭泥流朝花魁画舫疾行。 西护法虽身处河面,脚下却如履平地,缓步朝贤桥走去。 顶尖高手就应该有顶尖高手的风范,绝不搞什么突袭疾攻,我自巍然,任你来攻。 西护法每一步的逼近,让贤桥众人都感受到窒息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只有二品强者才能做到。 随着西护法更近,众人能够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他雄厚的外放真气,有如实质,人似乎已经与你贴体。 十几丈的距离,西护法可以瞬息便至,他却走得很缓慢,只走了几丈,似乎要用这种方式来击溃众人的斗志,让群人逃跑。 贤桥之上却没有一人逃跑,这是一群比士兵意志更为坚定的武者,士兵尚且冲锋陷阵,他们作为走上武道生死之路的武者,岂能连一个士兵都不如,临阵脱逃。 待西护法差不多离贤桥十丈的时候,奉守道大喊一声:“众士听着,保护贤桥!” 有近十人齐声应话:“是!” “邪教余孽,我来会你!” 奉守道大喊一声,竟是第一个持着长枪朝西护法攻去,他不能让战场中心发生在贤桥,要不然这种程度的交手,必然会毁了贤桥。 他作为陆家家臣,护陆家,也要护苏州,亦要护住这苏州之光贤桥,这是一种信仰,分毫不移。 奉守道一年多前踏入三品,作为仅剩的三名三品高手,奉守道是最弱的一个,周谦没有想到奉守道竟是第一个出手。 单打独斗,奉守道根本毫无胜算,最终结局只能最对方逐个击破,周谦脑海念头一闪而过,立即提剑追随奉守道而去。 却有人比周谦动作更快。 地宗终于出手了,有战雕之称的鱼破军,三品强者。 一枪,一刀,还有鱼破军那把擅破护体真气的破甲刀。 高手的护体真气有如士兵身上的铠甲。 而高手之间,气劲相抵之下,破甲刀破气更强,能对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西护法不紧不慢,从衣袖中亮出兵器子午鸳鸯钺,刚才那些朱家武者就是被此兵器所绞杀。 这子午鸳鸯钺配合他娴熟无比的四极神功,对敌随心所欲,变化万端。 双方一接触,便是刀光剑影。 只见这看不清的光影有如夕阳斜光缓慢朝贤桥逼近,却奉守道三人联手强攻不前,反而被西护法逼着缓慢后退。 待离贤桥大约五丈的时候,贤桥桥梁受到子午鸳鸯钺所发出的劲气伤害,受击处立即出现一道大裂纹。 陆家武者立即迎击劲气,只是他们的修为相差太过悬殊,虽隔着五丈,护体真气在西护法的劲气面前形同虚设。 要知道西护法是在与三名三品强者交手,就是三品强者被这劲气击中也吃不消。 避能避,但桥不能不护,这些陆家武者就用血肉之躯挡住这劲气护桥。 此举实难以理喻,但这就是信仰,信仰一旦崩塌,前路迷茫。 听着身后一声声惨叫,奉守道咬牙拼命,竟也不避,直面西护法正面之威,一枪硬抗。 相抵之下,奉守道力弱,胸口一闷,喉咙一甜,护体真气被破,胸口挨了一钺。 虽是相抵之下,再破护体真气的一钺,却也足够让奉守道胸前血肉模糊。 周谦和鱼破军见状,也不不得不拼命硬抗了。 两人合力应扛一击,加上奉守道刚才那一枪,竟逼着西护法第一次后退。 心中想的,如果刀王韦散人此刻能够加入战团,击杀这西护法不在话下。 毕竟韦散人是三品巅峰最接近两品,而奉守道刚刚踏入三品,两个奉守道都不如一个韦散人。 奉守道受了伤却战意更盛,抱着以己之躯与西护法同归于尽。 周谦和鱼破军在奉守道的带动下,逼着不得不和西护法拼命,因为奉守道一旦战死,局势就会立即一边倒。 在三人强威之下,西护法竟是边战边退,他必须保存实力,以最省真气的方式击溃对手。 如若与对方三人硬抗,真气消耗过大,再战顾玄之辈的高手,必是败局。 到他这种层次的顶尖高手,胜负只在毫厘强弱之间,一着不慎便是战败惨死。 就在这时,梵唱念诵之声悠悠扬扬划空而来,似聚于运河之上,又似在四面八方飘荡。 只见贤桥对面有四道散发绿光的身影,分明就是文道高手在念诵真言。 顾家四大儒师! 此四人早些时候匿在暗处,此刻见时机成熟,终于同时出手。 禁锢真言!针对西护法而念诵的禁锢真言。 顾家四大儒师! 顾玄身边的四大儒师,是否顾玄也在呢! 他潜在苏州多年,一边保护圣女,另外一边四阀的底细也早已经被他摸的清清楚楚。 早些时候他潜藏起来没有暴露,畏惧的是四阀真正的高手,几个三品高手,他还不放在眼里。 西护法心神一颤,加之受到禁锢真言影响,缚手缚脚,竟挨了鱼破军破了他护体真气的一刀。 眼见西护法中招,肩胛鲜血直流,奉守道三人终于看到战胜的可能。 西护法哈哈大笑:“文道中人果然厉害,只可惜你们四人修为尚浅,禁锢不了我,让顾玄出来与我光明正大一战!” 顾玄二字从西护法口中说出来,四大阀的人顿时士气大振,有顾三爷在,今晚无忧。 西护法不得不用真气来抵消禁锢真言对他的影响,此刻虽然全力以赴,面前三人联手,却是败势明显,险象环生。 刀剑枪穿破他的护体真气,伤及他的皮肉肌骨,西护法卫无极浑身鲜血淋漓。 “顾玄,出来与我一战!” 死在真正高手手中,是强者最后的骄傲。 朱九春一直在观察局势,在四大儒师的帮助下,战西护法已经是胜局,看那艘小船已经接近花魁画舫,朗声喊道:‘周先生,景教圣女要逃!快拿下景教圣女逼老贼就范!’ 周谦未动,贤桥众人闻言,已经有所行动,地宗三名四品高手朝画舫追掠而去。 不少人追随其后。 今晚这一战,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要用胜利来抚平。 朱九春却还在原地,刚才那凶险,让他成了惊弓之鸟,不敢再轻易冒险。 画舫内,兰甯不停的为谢傅擦拭汗水,早些时候,她虽然说得轻松,却不想谢傅分神担心。 这是画舫受到什么撞击,猛烈摇晃一下,苗娴拖着奄奄一息的萧雄进入船舱,直接用最简短的话说明情况:“圣女,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今晚势要杀你。” 兰甯扫了奄奄一息的萧雄,淡淡道:“安静!” 苗娴立即又说一句:“我现在就让画舫迅速靠岸,如果必要的话,只带你一人离开。” 苗娴的话已经很明显,必要时候就连萧雄也可以抛弃,圣女你也要抛弃任何东西。 苗娴说完就迅速离开船舱,只是刚走出船舱就看见四阀和地宗的人踏水追杀过来。 此时在河面上,船还未靠岸,她无法带圣女离开,只好先迎上来敌。 苗娴与三名地宗四品高手等一众高手交手一阵,周谦就到,西护法那边已经是强弩之末,而这边还有观教使这个强敌,特地抽身来援。 周谦加入战团,朗声道:“你们拿下景教圣女!” “安静!” 有若天音的女声传入众人耳中,荡入心头,气象庄严好似菩萨训戒,让人很是听从。 一团温润如玉色之光从花魁画舫升起,凌空置身于画舫上空。 众人这时才看清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温润玉色的女子,并不是她的肌肤如玉色,而是她确实如宝玉一般散发出粼粼如活的纹泽,透衣而出。 一袭澜澜轻纱的粉色诃子裙,诃衣绣着画羽礼章如胸有玉宇仙心,拢着纤腰的素白绫绸,更显孤洁。 一瀑长发无髻垂肩,黑亮如鸦羽,肤净白雪,瑶鼻秀莹,双眸水月。 体态姽婳幽静,貌绝婆娑人间,神韵皎皎出尘,仿佛尘世降天仙。 便是这些心志坚定的武者也不禁脑海轰然一窒,这是神女下凡! 待她皱眉抿唇才流露出一丝人间情味来,却又让人心生怜惜,是谁惹恼了她。 苗娴喃喃道:“圣女……” 紧接着欣喜若狂念道:“凡女成圣,无上珍宝。契合天地,复我光明……” 苗娴一直念着,表情虔诚如在绝对的信仰面前祈诵。 众人懵然回神,这就是景教圣女,今晚他们要杀的人,怎么如此仙姿圣洁。 西护法卫无极拼着重伤,疾奔而来,在兰甯数丈前跪水大礼:“属下大秦景教护法西长老卫无极拜见圣女。” 教主仙逝,圣女就是一教之尊, 刚才面对敌人傲气非凡的卫无极在景教圣女面前却臣服礼极。 奉守道和鱼破军追击而来,在看到兰甯的一瞬间,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今晚要杀的竟是这样一个女子,与他们心中景教形象完全不同。 周谦朗声道:“这是景教迷惑人心的诡异功夫,大家定神,莫要被她迷惑了。” “安静!” 兰甯的声音有若天命,透着不可抗逆。 周谦朗声道:“拿下此女!”持剑朝兰甯攻去,做个表率。 离兰甯近处的武者也立即朝兰甯攻杀,似乎要用凡人之力来试探她是否真神。 “我说安静!” 兰甯突然发怒,乌发高扬,纱衣若流波澜动,瞬化魔女,周身散发出骇人至极的真气之劲。 那些离她差不多三丈的武者,瞬间被无数气劲绞杀,瞬间化为血雨,连片肉都看不见。 周谦离的较远,依然被冲的激退,吐出一口鲜血来,好骇人的真气啊。 奉守道和鱼破军面色巨变,除了他们三人,眨眼之间所有高手就被全部灭杀,连尸身都灰飞烟灭。 心中的震撼已经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 就在这时,滞空的兰甯突然如断线风筝坠落船舱。 卫无极和苗娴见了,心中暗呼不好,圣女还不懂得娴熟运行真气,刚才只不过似一个力大无比的莽夫全力一击,体内真气骤空,无以为继。 卫无极和苗娴看得出来,奉守道和鱼破军岂会看不出来,暗暗握住兵器伺机而动。 便连受了伤的周谦也握紧武器,此女今夜不除,必成大祸害。 兰甯重新跃跳上画舫屋顶,这会已经无法滞空,刚才身上散发出来的粼粼纹泽也不复存在,宛如只是一个凡女。 就在这时一声佛号响起,阵阵梵诵之声悠悠扬扬从遥远处传来。 这梵诵之声似针对兰甯,让兰甯感觉心烦气躁,手脚似被人束缚住。 梵诵之声渐近,来者却是一名须眉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奉守道三人齐呼:“正见大师!” 寒山寺住持正见大师,而寒山寺也是释门九大寺之一。 正见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老衲今日做个公道,就此罢手,恩怨也一笔勾销可好。” 兰甯冷笑道:“大师,如今已经有了人命之仇,恩怨还清的了吗?” 正见道:“女施主,当年老衲受人蒙骗,上了玉尘山,造了孽,今日特来渡女施主一劫,以报尘怨。” 卫无极道:“你不说,我差点把你这个老东西给忘了,圣女,这老秃驴当年也是帮凶。” 兰甯笑道:“大师,你要报尘怨是吧,待我宰了你,再为你诵经超度,这尘怨就了,可好?” “阿弥陀佛,女施主手上岂不是又添杀孽,老衲有心化解这段恩怨。” “笑话,这恩怨你若化解得了,这世间哪有这么多争斗仇杀,大师,这是人间,可不是你那寺庙仙境。” “女施主意欲何为?”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是渡人,我是渡法,我就入一回地狱,当一回魔头,若这人间是地狱,为所欲为也是正法。” 正见想不到这样一番话会从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子口中说出来,他似乎能够看到这仙姿圣洁面容背后的森森白骨:“如此的话,就算今晚是错,我也要再错一回。” 说罢,阵阵梵诵真言之声再起,顾家四大儒师一同发力,这庄严如山之音似乎在诛杀妖魔。 如山!如山!真的就是诛杀妖魔么。 或许只不过是如山那般重将人压倒罢了。 苗娴和重伤的卫无极再次踏入战场…… 兰甯十分难受,只感体内絮乱不受控制要撑破她的身体。 她想动却动不了,就如人生,想为却不能为。 她感到很孤单……天还阴沉着,黎明的曙光什么时候到来…… “若论降魔,正觉大师的禅音也要敬我三分!” 一把沉静如河响起,贯切天地。 正见受到冲击,胸口一闷,真言随着一断,贤桥之上四名大儒心神受损,当场吐出鲜血。 一道人影立于兰甯身侧,一袭平朴淡青长衫随风澜澜,目光清明俯眺宽阔河流。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刚好映在他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男儿轮廓,剑眉星目,英气非凡。 站在兰甯身边,恰如一对神仙眷侣。 奉守道三人心生不凡之感,莫非此人也是景教中人,景教竟也有文道高手。 正见微微笑道:“来人可是谢傅谢施主。” 谢傅傲然:“哦,大师认识小子。” 正见应道:“我听正觉提过谢施主,说谢施主宅心仁厚,与佛门有缘,如肯皈依我佛,他日必是九寺之主。” 奉守道等人闻言骇然,他们清楚九寺之主代表着什么,这可是释门之主啊。 谢傅笑道:“多谢盛情相邀,只是我尘缘未了,日后再说。” 说罢,转身看向兰甯,柔声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哭了。” 兰甯美胜朝霞的玉容笑了一笑。 “我梦见我说了许多伤害你的话,我缩手手脚,瞻前顾后,没有勇气去追你,你离开了我,不再理我。” 兰甯轻轻摇了摇头。 “我痛的不能呼吸,我无比清楚我爱你,不管是见色起意,还是爱你这个人,爱你这颗心,我就是爱你。” 兰甯点了点头。 “我觉得只有爱到失去理智,才能算真正爱一个人,今天我要为你做一件失去理智的事,至于是生是死,以后再说,我只知道此刻我与你同在,亦绝不再让你有半点失望伤心。” 说罢,谢傅平静的望向前方,一直远眺到数十丈远的贤桥。 月色隐去,朝晖落在宽广的运河河面上,河水滚滚,波光澜澜。 谢傅突然粗鲁发骂:“你们这些鬼魅魍魉,大秦景教何错之有,你有何权力说人家是邪教,头上顶着豪门名阀维护正道的名义,干的却尽是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兰甯娘子只是一介弱女子,就算他是景教圣女,哪又如何,兰甯娘子可曾杀过一个人,做过一点恶,逼善为恶就是你们这些人!” “今日死在这里的都是罪有应得!” “吴中四阀,我呸!” 谢傅就是要大声告诉吴中四阀,我与你们为敌啦。 他是一个从小谨言慎行的人,他从没有做过如此失去理智,如此疯狂的事,他就用这种斩断自己生路的方式告诉兰甯,我爱你爱到失去理智了,如果那首真心之曲还不够表达的话。 “谢施主……” 正见话还未说完就被谢傅打断:“还有你们这些老秃驴,我看着最不顺眼了,天天慈悲为怀,你倒是杀身成仁立地成佛啊,顺之便是皈依我佛,不顺便是尘世俗子,这天下神灵岂只是你们释门一家。” 周谦喝道:“无名小卒,大胆狂徒!” 谢傅拔剑,“此剑名叫昆吾,我想昆吾两字涵义,大概就是要抹平世间不平事,斩尽世间恃强凌弱。” 不愧是我的傅叔,敢站在景教的一边,与天下人为敌,傅叔,算我一个。 倒在船舱内奄奄一息的萧雄,眼眶一红,月王你没有看错人,天下间敢在吴中四阀面前,为景教如此仗义直言,只怕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兰甯眼眶已经湿润,可是她却一直在忍住眼泪,她不能让傅跟她站在一起。 她不能! 这恶人由她来做,这魔女也由她来当。 兰甯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爱上你了吗?你只不过是我一直利用的工具罢了。” 谢傅错愕,只感觉兰甯的话如一把利刃扎入他的心脏,让人瞬间成了死人一般,他已经倾尽所有。 谢傅嘴角露出一抹凄惨的微笑:“我不信,你又骗我……”此时此刻断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回应他的却是兰甯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谢傅人如断线风筝飞落。 落水之际,张凌萝飞掠而来,将谢傅抱住。 好歹毒,冷酷无情的魔女啊。 这一掌兰甯打的很重很重,却比打在她自己身上还要痛,她的手在微弱的颤抖,心也痛的在颤抖,此刻她宁愿死去,也不愿意承受这种感觉,伤害傅的感觉。 傅,你要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哪一天我持剑要杀你,心里也是爱你! 兰甯冰冷的睨视众人,目光充满仇恨,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和傅不得不分开的,是你们逼傅置身如此两难的境地的。 我会杀了你们,杀到你们服气为止,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魔教,魔女是什么样子的。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之后,正见开口道:“你们走吧。” 周谦骇然喊道:“大师,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正见垂眸不语。 有正见从中左右,已经再也打起起来了。 兰甯站在船头遥望被张凌萝抱在怀中的谢傅,露出微笑。 傅,有人疼你就好,当鲜血之花开遍大地,就是我迎向你怀抱的时候。 第304章 出人意料 吴中四阀和道门地宗联手围击一个弱流女子,这一点当然不为外人所知。 但是李少癫出现在苏州的事,隔天一早已经传遍苏州风流才子。 也不知道是谁打听到谢傅的住址,其实从澹台文望这条线,要寻获谢傅的住处并不难。 一大早澹台府门口就人山人海,把开门的澹台府下人都吓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下人禀报了孔管家,孔管家又禀报了澹台鹤情。 澹台鹤情也搞清楚了他们是来找谢傅的,谢傅就是李少癫,李少癫就是谢傅。 澹台鹤情并不涉风月,所以一开始并不知道李少癫是何许人也,待旁人告诉她之后,她才有所了解。 这多才多学的李少癫与傅倒是没有什么出入,就是这夜御五女出入很大,心中也有点猜疑。 毕竟谢傅虽然看在去文质彬彬,但在床上……实在是一言难尽。 只能说夜御五女并不是没有可能。 随后张凌萝将昏迷的谢傅送了回来,澹台鹤情已经顾不上去想什么李少癫,什么夜御五女的传奇,说实话,若不是跟谢傅有关联,她对李少癫这三个字一点兴趣都没有。 每次张凌萝出现,都让澹台鹤情提心吊胆的,她都感觉张凌萝是个扫把星。 好是谢傅临近中午就醒了过来,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 兰甯当时虽然感觉自己打的很重很重,但谢傅当时只是晕了过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一个人,打一下都怕打疼了,打重了,尽管她狠下心来,却也只是把谢傅打晕过去。 澹台府大门紧闭,只能通过侧门进出。 侧门门口站着一个人,闭目抱剑,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却是不请自来的易杭,昨夜的事瞒不过他。 谢傅得罪了吴中四阀,必然要遭到报复,易杭以这般姿态出现,就是要以李家人杰的身份告诉吴中四阀,要动我兄弟,先过我这一关,掂量掂量。 给不给面子,你们看着办。 这种利害是牵扯到身家性命,却不是一般的得罪。 这种兄弟却是真兄弟。 吴中四阀的人果然来了,第一个到的是朱家的朱长照。 易杭直接不客气道:“司马大人,此路不通。” 朱长照笑道:“易公子,我一个人来,我来探望谢公子。” 作为朱家核心人物之一,朱长照不可能不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很多事都不必明面说出口,大家心照不宣。 朱长照的亲自到来,对于澹台鹤情来说,那可是大人物,司马大人的身份另说,更重要的是朱长照是朱家的长辈人物。 一个张凌云,澹台鹤情都得罪不起,何况朱长照。 澹台鹤情拉上张凌萝前来迎接。 朱长照看见张凌萝,破有深意道:“凌萝,你也在啊。” 张凌萝笑了笑,叫了声朱伯伯,她的出现她的存在就是她的态度。 澹台鹤情将朱长照引入正厅招待。 刚坐下,下人奉上茶水,朱长照就表现出十分关心,开门见山道:“谢公子怎么样了?” “额……”澹台鹤情不知道怎么回答。 张凌萝接话道:“朱伯伯放心,傅叔很好。” 虽然是特意前来拜访,但正主不在,有些事又不好摆上明面上说,朱长照转而说道:“我方便看望一下谢公子吗?” 澹台鹤情难以拒绝,看向张凌萝,求救之意明显,你老是傅叔傅叔的叫,现在兵来了,你这个将是不是应该挡一挡。 恰在这时,谢傅的笑声传来:“哈哈,司马大人亲自登门造访,晚生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朱长照站了起来,微微回礼,“我与谢公子一见如故,不必拘礼。” 这都是表面的客套话。 澹台鹤情站了起来:“傅,你身体有恙,怎么不好好休息。” 有几分关心也是,想表现出谢傅身体不便待客也是,最好能将今日找上门的都委婉拒见。 谢傅笑道:“没事,司马大人亲临,就算是重病卧床,也必须要亲来迎接。”却表现出盛情的一面来。 谢傅刚坐下,就特意支开澹台鹤情,“鹤情,你还有事,先下去忙吧。” 澹台鹤情明面上是澹台家的女主人,显然谢傅此时的表现是男主人的姿态。 澹台鹤情有点犹豫,这样的场合,她比较擅长应付。 “澹台小姐,请宽心。” 朱长照也不遮遮掩掩,这般遮来挡去,今天怕是尽在虚与委蛇上面,正事谈不上半句。 澹台鹤情微微施礼:“司马大人,那妾身先失陪了。” 朱长照颇有深意的看了澹台鹤情的背影一眼,刚才两人对话,关系可见一斑。 张凌萝笑道:“朱伯伯,傅叔和澹台小姐已经订婚了。”这话由张凌萝来说也最合适不过了。 朱长照哦的一声,哈哈笑道:“难怪呢,我刚才还以为我走到谢府来了呢。” 说着又道:“谢公子下手好快啊,也就是谢公子这样的风流才子才能征服澹台小姐这朵苏州冷艳之花。” 澹台鹤情名声不算太好,御气十足,所以冷艳二字十分适当。 谢傅笑道:“我和鹤情情投意合。”反正他就是喜欢鹤情,也不必跟外人解释鹤情实际上是个什么人,作为男人就是要无条件罩护自己的女人。 朱长照笑道:“却也不足为外人道。” 谢傅微微一笑:“鹤情美丽坚贞,是谢某三生有幸才能得到她的垂青。” 客套话说的也差不多了,朱长照感慨惋惜道:“谢公子昨晚好糊涂啊。” 谢傅也不遮遮掩掩,笑道:“司马大人此行可是因为谢傅昨夜骂了吴中四阀的那些话。” 朱长照叹息道:“我也想不到兰甯娘子背后的身份竟是……” 说来昨晚的行动他也被瞒在鼓里,他也是今天一早才知,也许是兄长怕他心生不忍,从中作梗,但大是大非,他还分的清楚,他所能做的就是置身事外。 谢傅破有深意笑道:“世事难料,谁有猜的到呢。” 朱长照笑道:“兰甯娘子艳冠苏州,不怕谢公子见笑,我也是兰甯娘子的仰慕者,所以像谢公子这样的风流才子为兰甯娘子的美丽所倾倒,再正常不过了,所以谢公子气愤之下说了那番话,也是正常人的反应。” 谢傅想不到朱长照竟为自己开脱,却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笑笑不语,且再听下去。 朱长照继续道:“说实话,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也许我也会为兰甯娘子仗义执言,不过如今看来,不管是我,还是谢公子,都只不过是兰甯娘子利用的对象,谢公子需要幡然醒悟才是,可别白白枉费一片痴情。” 朱长照以己为样,显然是想表达出不计前嫌,而他的朱家的身份,也正是代表了朱家的态度。 谢傅却是故意笑道:“我想兰甯娘子还是爱我的,还不舍得把我打死。” 这话说的像个没有心机的傻小子,倒也如了朱长照的心愿。 便在这里,澹台鹤情出现在大厅门口,“陆大人到了。” 陆大人? 苏州刺史陆涛? “陆大人请。” 走进来一个风姿气宇不凡中年人,就算不认识他,看见他这副形象,也能感觉他来人身份大不简单。 陆涛龙行虎步,扫了大厅一眼,目光落在朱长照身上,笑道:“哦,朱大人也在,莫非一早收到风声,迫不及待的来一睹扬州七星才子李少癫风范。” 这是个很好的理由。 这些都是见面说笑,出门拔刀的人物,谢傅也不能失礼于人,为人诟病,起身上前施礼:“见过陆大人。” 陆涛这才看向谢傅,立即赞道:“如此英姿勃勃,风流潇洒,定就是李少癫无疑了。” 谢傅笑道:“晚生谢傅。” 陆涛道:“到底是谢傅还是李少癫?不许骗我。” 张凌萝笑道:“陆大人,谢傅就是李少癫,李少癫就是谢傅。” 谢傅干脆承认笑道:“陆大人,李少癫是我在青楼胡闹的化名。”人家以刺史身份前来,这名目台阶,自然要给。 陆涛立即上前热情握住谢傅双手,颇为激动道:“果然就是李少癫,我终于见到你这位传奇人物。” “大人过誉了。” “嗳,你这传奇当得,说来我也你的钦慕者,你作的那些曲子我是耳熟能详。” 朱长照见了心中暗忖,陆涛这般摆低姿态,分明就是刘备想收诸葛亮。 “这实在让晚生受宠若惊,晚生一时胡闹之作,可不要让大人见笑才是。” “不会不会,我岂敢笑你,苏州文人才子肯定绕不了我,对了,《洞房花烛三叩拜》这是曲子可是少癫你所作?” 张凌萝搭话道:“除了我傅叔,何人作的了这样惊世骇俗的曲子。” 陆涛脱口:“傅叔?” 张凌萝应道:“傅叔与姑姑是至交好友,凌萝作为晚辈,自然要叫一声傅叔。” 陆涛笑了笑:“意真妹子虽为苏州傲女,不过少癫才学过人,傲女也不得不另眼相看啊。” 谢傅解释一句:“谢傅路经无锡的时候,恰逢瘟疫爆发,有幸与真姐共抗疫共患难,承蒙真姐不嫌谢傅地位低微,枉屈降尊与谢傅结拜为异性姐弟。“ 陆涛闻言心中暗忖,莫非张意真在苏州的时候,已经看出谢傅此人的能力,这结拜为姐弟,倒是拉拢人心的好法子。 陆涛笑道:“少癫啊,你都与意真妹子结拜为姐弟,我是否要与你结拜为兄弟呢。” 谢傅应道:“大人,这可让晚生惶恐,晚生还是以晚辈自居。” “说笑的。”陆涛一言揭过,笑道:“对了,内子最近迷上《洞房花烛三叩拜》这是曲子,老拉着我陪唱,可我一来公务繁忙,二来唱的不好,少癫你这作曲者寻个时间,上门指导我夫妻一二。” “额……” 陆涛笑道:“我实在被内子缠着没有办法,少癫也算帮帮我忙。” 这姿态摆的更低了吧,谢傅岂能不给面子,点头应下。 这些人实在厉害,让人不得不拒绝。 一番熟悉客套之后,陆涛却丝毫不提昨夜兰甯之事,尽是家常闲谈,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昨夜那场大战,也似乎谢傅从来没有骂过吴中四阀。 这番姿态,也算表达了陆家的态度。 其实对于吴中四阀来说,相比起谢傅不痛不痒的那几句骂,他们更重视的谢傅这个人才,毕竟能一声震退正见大师,让顾家四大儒师的文道天才,别说苏州,就算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 这块肥肉原本就是惦记着,现在这肥肉更肥了,肥的油水都滴一地,满地油香。 就算不能拉拢为己有,打好关系,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有张凌萝从中调选,气氛竟异常和谐,有如相识多年。 这时澹台鹤情又来了,“傅,沈约沈玄师来了。” 澹台鹤情这堂堂澹台府女主人,今天倒成了通知禀报的,也是今日来的人物,个个大有来头,她不得不亲自迎门接待。 当然澹台鹤情心中欣喜愿意,她以前还担心别人小看谢傅,娶了她背后被人说闲话。 家夫如此,她也感到骄傲有光,就是内心隐隐有点担心,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谢傅立即道:“有请。” 陆涛和朱长照听沈约也来了,心中有数,不约而同的看向张凌萝,也好,省的让张家一家占尽便宜。 谢傅家眷在苏州,也算是苏州的一份子。 沈约进入大厅,看见还有其他客人,表情一讶。 张凌萝与沈约认识,介绍道:“沈玄师,这位是苏州刺史陆大人,这位是苏州司马朱大人。” “陆伯伯,朱伯伯,这位上灵山来的沈玄师。” 对于灵山来的人物,两人自然不能失礼,其实就算张凌萝没有介绍,对于沈约的底细,他们也是知道的,苏州来了一位紫衣玄师,他们岂能不知。 双方一番客套之后,陆涛笑道:“我公务繁忙,就先失陪了。” “少癫,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陆府大门恭候大驾。” 陆涛这话却是一语双关。 谢傅点头:“陆大人,谢傅寻个时间必定登门拜访。” 陆涛走后,朱长照也找了个理由离开。 两人走后,沈约说道:“谢公子,这吴中四阀该不会是看中你的文道天赋,特意来拉拢你的吧。” 话刚说完这才发现张凌萝在场,显得有点尴尬。 张凌萝却是笑道:“没关系,沈玄师,大家都心知肚明。” 沈约笑了一笑。 “傅叔,沈玄师,你们聊,我先失陪。” 刚才朱长照,陆涛,她需要留下来从中帮忙周旋,现在沈玄师特意登门而来,显然有私事要谈。 张凌萝走后,沈约破有深意道:“谢公子,你这侄女可不简单啊。” 谢傅笑道:“不简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沈约呵呵一笑:“那就要看你们叔侄感情是真是假咯。” 话归正题,谢傅笑道:“沈玄师,你今日登门造访,该不会是凑巧路过吧?” 沈约道:“谢公子,我特意来问一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谢傅问道:“沈玄师,你这么就快要回去吗?” 沈约道:“毕竟要离家在灵山呆上三年,我本来也想多呆几日,给谢公子多几天时间考虑,不巧的是,灵山出了点事,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谢傅问道:“玄师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沈约应道:“今天。” 今天?这么刻不容缓,显然不是小事。 沈约道:“谢公子,要不你随我去灵山见识一番,到时再作考虑。” 却是突然放低姿态,如同邀请上灵山做客一般。 灵山确实出了大事,他收到灵山来的飞信,却是最为紧急的那种,信言中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带王婉之回灵山去,颇为让王婉之前去力挽狂澜的味道。 当时只有他一人前来苏州,他已经隐隐察觉到灵山在警戒什么。 此地离灵山隔着千里,就算有飞信也不能及时沟通,却无法及时回告这王婉之现在的情况是自身难保。 王婉之是带不回灵山去了,带回去一个文道天才谢傅,或许能代替王婉之也说不定,至少比空手回去要好。 谢傅爽快应道:“好!” 见谢傅应的如此爽快,沈约倒是错愕,反而问道:“谢公子,不好好考虑一下。”这口吻似乎在说,你别拿我开玩笑。 谢傅已经考虑的十分清楚了,文道之强比武道之强,强大是他志向所求,缩在家里当缩头乌龟岂是男儿大丈夫所为。 谢傅问道:“沈玄师打算什么时间出发。” 沈约应道:“最好现在。” 谢傅道:“能给我一个时辰准备吗?” “当然。” 谢傅让孔管家安排沈约前去客房休息,这边去找澹台鹤情。 这事颇有点先斩后奏的味道,而他没有和澹台鹤情任何商量。 他不商量,那就是没有商量。 他也清楚这对澹台鹤情意味着什么,对澹台鹤情来说,是天大的大事。 谢傅找到澹台鹤情。 澹台鹤情问:“沈玄师也走了吗?”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她要问个清楚,你是不是李少癫,你有没有夜御五女,还有为什么今天来了这么多大人物,你昨夜到底干了什么…… 谢傅却轻轻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走,陪我走一走。” 一路却是无声,谢傅只是不时温柔看她。 澹台鹤情以为谢傅遇到麻烦,笑道:“没关系,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我会站在你的身边,我不怕那些人。” 谢傅却是一笑:“你已经扛了这么多年了,我作为你的男人,现在应该是我来扛。” 澹台鹤情微笑:“你都知道我是你的女人,一起扛又有何妨。” 不知不觉就走到内宅,进入花厅,谢傅毫无征兆的将她直接抱起,柔声道:“我想好好爱你,感受你的存在。” 澹台鹤情闻言却是轻颤:“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吓我。” “没有,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第305章 喜别远行 阁楼里,空气中弥漫着爱的味道…… 狂风暴雨之后,澹台鹤情重重的缓了口气之后,嗔恼道:“你疯了是吧?要我死吗?” 谢傅轻轻道:“我要跟随沈玄师去灵山学习文道,已经做了决定,跟沈玄师说好了。” 澹台鹤情直接骂道:“谢傅,你混蛋!” 这么大的事情一点也不跟她商量,澹台鹤情一时气不过,对着谢傅一阵粉拳,很快又换上用手指捉,捉出一道道伤痕来。 发泄一番之后,澹台鹤情变得很平静,一边穿上衣裳,一边淡淡问道:“去多久?” “一个月吧,或许……或许要久一点。” 澹台鹤情突然又解开刚刚系上的诃子系带,淡道:“再来。” 谢傅一只手捉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下去,一只手轻轻的擦拭她满额的香汗,笑道:“我知道你很累了。” 说着故意打趣道:“我也很累了,我家鹤情越来越厉害了,相公我都吃不消了。” 若是平时,澹台鹤情定羞赧或嗔恼,不过这一次她的表情严肃道:“日子差不多了,你却在这个时候要走,你知道我多么想嫁……” 澹台鹤情说着却突然扼住,无比深情的在谢傅额头吻了一下,柔声道:“去吧,我等你就是,我还是那句话,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奔大海,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我都支持你。” 说着勉强露出笑容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澹台鹤情实在笑不出来,勉强的委屈,勉强的让人心疼。 谢傅无比怜爱道:“今日陆大人,朱大人,还有凌萝都见证了,你是谢夫人,我跑不掉了,我发誓,今生若我负你,我不得好死。” 澹台鹤情点了点头:“我知我知,其实……我能在任何人面前伪装,但是在你面前就是伪装不了。” 澹台鹤情又逼自己勉强笑出来:“可能我太爱你吧。” 谢傅应道:“我也是。” 澹台鹤情柔声道:“来,趴好。” “干什么?” “我难道是瞎子吗?你脊背下的字我看见了。” “难怪你刚才突然那么疯狂,原来是吃醋了。” “废话少说,趴好。” 澹台鹤情特意取来簪子,“她一边,我一边,公平。” 谢傅苦笑道:“我就知道。” …… 谢傅穿上衣服,澹台鹤情问道:“什么时候走?” “现在。” “现在!” 谢傅回头确认一次,“现在!” 澹台鹤情连忙穿着衣服下床,“我给你准备些衣裳,还有一些路上可以吃的……” 谢傅打断道:“不必麻烦了,轻便上路,我当初来苏州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孤身一人。” 澹台鹤情不再出声,只是为他理顿衣容,直到谢傅离开,她都没再说一句话。 不是她不说,而是她想说的,都充满着儿女情长的纠缠,但是她不想谢傅太过负担,太过牵挂。 谢傅找到等他沈约,一并离开。 在侧门门口遇到抱剑守门的易杭,“易兄,委屈了你。” 易杭看见谢傅背着包裹,又看了沈约一眼,讶道:“谢兄这是要出远门?” 谢傅点头道:“要跟沈玄师去灵山学习文道。” 易杭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只是以后要找你喝酒可就难了。” “来日方长。” “一路顺风。” 男人之间就是爽快。 …… 张凌萝正在澹台府厨房亲自熬药,当中还有掺有奇药地脂,这味奇药价值连城,对于治疗血崩内伤有奇效,她特意差人从张府取来。 一边熬药还一边哼着调子,看上去心情不错。 她这辈子大概从来没这么孝顺过。 一名男子鬼魅般的出现在张凌萝身后,低声道:“少司命。”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额……我按照你的吩咐在离开苏州的半路设下埋伏,不过最终……” 未等男子说完,张凌萝就打断道:“好了,知道了。” 陈清澜那么好杀,她就不是陈清澜了,昨晚她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早知道干脆点一刀把她杀了。 男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一会之后,张凌萝亲自端药来到花厅,看见澹台鹤情呆呆无神坐在卧榻上,笑道:“傅婶,累了吧,我傅叔呢?” 澹台鹤情闻声抬头,张凌萝看见她目眶红红的,心头一颤,“傅婶,出了什么事?” 澹台鹤情也知道自己失态,勉强笑道:“没有,傅跟随沈玄师去灵山学习文道。” 张凌萝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说着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要走?” “已经走了。” 张凌萝闻言转身就走,追了上去,傅叔你要走,怎么连跟我打个招呼都没有。 苏州城外,灵山方面。 “傅叔,傅叔……” 谢傅听见身后有人呼唤,勒马停下,只见张凌萝一身白衣,骑着白马疾追而来。 或许是一路疾驰追赶,此事英姿勃勃的脸容已经是风尘仆仆。 张凌萝在离谢傅一丈的时候,勒马停下:“傅叔,凌萝特来送你一程。” 谢傅看着张凌萝凝望自己,有神的双眸,能够感受到个中情意,不管这个少女是不是在虚情假意,对自己有什么不轨目的,他却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这个侄女。 “凌萝,你有心了。” 张凌萝凝望着,凝望着,突然目眶就红了。 谢傅错愕之际,张凌萝却微笑下马,朝谢傅走去。 谢傅也下马来,张凌萝走到他的身边,突然像个孩子张开双臂紧紧就抱住她,在一瞬间谢傅能感受到她孩子般的依恋,亲人离开时的不舍。 在这一刻,谢傅真的感觉她就是自己的亲人,就是自己的侄女。 谢傅搂住她,像个长辈一样,慈爱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张凌萝像个少女般撒娇道:“傅叔,把凌萝当做亲人好么,最亲最亲那种。” 谢傅脱口而出:“好。” 张凌萝又紧紧的搂住他好一阵子。 “傅叔宠你,不管你做什么任性的事,都宠你。” 谢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大概他从张凌萝这有力的双臂感受到她渴求什么东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或许是她嚣张跋扈我行我素的背后有一颗孤独的灵魂,这可孤独的灵魂在黑暗中独行,找不到陪伴。 又或者她因为亲人的背叛,更渴望亲情。 “凌萝也很爱很爱傅叔,也很疼很疼傅叔。” 谢傅哈哈一笑。 张凌萝骤然松手,抬头猛然看他,怒道:“你笑什么?” 她穿男儿衣,头结男儿髻,英姿勃勃的脸容此刻竟哭得梨花带雨,谢傅错愕的望向自己的胸前,外衣竟是湿了一片。 “你笑什么!你怀疑我是不是?” 张凌萝突然拔剑,一剑朝谢傅身上刺去,剑刺破了谢傅的衣裳,却没有伤及他的肌肤。 张凌萝冷道:“我警告你,再敢怀疑我,我一剑杀了你。” 说完,抽剑入鞘,转身跃上马背,调转马头。 谢傅望着她俏美的背脊,笑道:“凌萝,我刚才是高兴,高兴的不得了。” 张凌萝微微勒慢马速,骏马似原地踏步一般。 “凌萝,帮我照顾你傅婶,如果有人骚扰你傅婶,你看着办。” 谢傅特意将自己的未来妻子付托给张凌萝,没有比这更大的信任了。 张凌萝轻笑:“那傅婶最好深闺不成,不要去招蜂引蝶,不然连路上的公狗都要遭殃。” 谢傅哈哈一笑:“等傅叔学成归来再来罩你,傅叔走了。” 待听见马蹄扬尘而去,张凌萝这才掉转马头望向谢傅浪子般的背影,那后背厚实而坚定。 如果不是有所追求,谁又会舍弃和妻子团聚的日子。 那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似乎走到了她的心中去。 傅叔,你是第一个让凌萝想当个乖女孩,赢得你的夸奖。 沈约着急赶路,两人化作疾行将军,数日后来到灵山脚下。 行至半山腰,远远的就可以看到灵山文廷建筑,琼台楼阁从半山腰处层层叠叠,一直蔓延到山顶处。 如说是仙境,却是云海缭绕的仙山。 如说是人间,却是安然静置的古老遗迹。 两人止步于数百级的石阶前。 沈约口中发出了声鸣,声鸣聚成一线好似飞鸟掠山而上。 这就是沈约口中的飞信,近可传数百丈,远可传数十里,声音中如信笺传递着某种信息。 一会之后,传来钟鸣之声,在整个天地回荡,使人感到震撼。 远远的,谢傅就看到那充满古朴莲花纹饰的山门沉重的,缓慢的打开,似揭开某种尘封。 山门完全打开,呈现出了一面让人心生窥探奥秘的空间。 紧接着从山门内走出一群穿着青色儒袍的人,似源源不绝的溪流,分列两队有序踏步而来,直接九十九阶方止,分列每一道石阶两侧,一边九十九人。 沈约见状心中感慨,九十九阶,这是灵山文廷恭迎贵客最高的礼仪啊,他作为灵山文廷的人,却从来没有看见过。 据说上回灵山文廷用此至高礼仪迎接,却是八十年前的老文圣。 显然灵山文廷已经将王婉之当做未来的灵山之主,他却没有将王婉之带过来。 想到这里,沈约额头汗水无声的滴落,有种有负重托的愧疚感。 谢傅看见这么大阵势的迎接,受宠若惊道:“这也太盛情了吧,我只是来做客而已。” 沈约应了一句:“他们不是欢迎你。” 谢傅松了口气:“那还好。” 沈约又解释一句:“便是这山门往日里也是尘封不开,第一种六十年走一次,为普通人而开。第二种为特别尊贵的贵客而开。第三种遇到重大法事才开。” 一个身穿紫衣儒袍的男人从山门走出,急行台阶而下。 “我们走吧。”沈约淡淡说了一句,却感觉自己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 这名紫衣儒袍的男人一直埋着头,直至来到跟前才止步抬头,看了谢傅一眼之后,正要深躬行礼,却被沈约挡住,低声说道:“他不是王婉之。” 紫衣男子脸露讶异之后,看了看沈约,又看了看谢傅,然后望向两人身后,眺望着,两人身后数百级的石阶却空无一人。 紫衣男子终于忍不住问:“王婉之呢?” 沈约低声应道:“何楚,你不要过分声张,王婉之重病卧床,来不了了。” 紫衣男子表情微微愠怒:“你怎么不早点飞信言明。”其实可以看出他是愤怒,却在克制。 “我……” 沈约一时语顿,却是难以启齿,他本来打算回到灵山文廷,再与众人慢慢说道,这位谢公子也是文道天赋惊世骇俗,说不定可以培养为未来的灵山之主。 只是文廷众人已经将王婉之视为文廷之主。 虽然老文圣直到临终之际都没有言明,但是老文圣将他的圣衣留给王婉之,将小天雷灭神真言和大天雷灭神真言的封印交由王婉之来打开,就可见一斑。 老文圣可是有根据星河变化,预知未来,推断命运的大神通啊,既有此举肯定就是王婉之了。 沈约想到这里,突然瞥向谢傅,那这么说,他注定就是不是灵山之主了。 难道当日在苏州文廷只是灵光一现,或是有什么不为所解的奥秘存在。 紫衣男子见沈约看向谢傅,再次朝谢傅瞥去。 沈约趁机解释:“何楚,这位是……” 何楚却当何楚在外面新收的弟子,打断道:“回去再说。” 今日闹了这么大的乌龙,他都不知道如何自圆,先撤去顶礼之后再说。 众青衣儒师神倩肃稷,见何楚打了手势,均忍不住一讶,却偏偏何玄师没有言明。 众青衣儒师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何楚沉声道:“沈约,安顿好了之后,速回大殿议事。” 刚才闻悉沈约飞信,只当王婉之到了,欣喜而来,此时却不知道回去之后如何跟众玄师解释,想到这里,脚步也沉重起来。 此时灵山文廷身处困境之中,王婉之正是解困立信的时刻,就如八十年前的老文圣一样。 沈约特别放慢脚步,陪着笑跟谢傅解释一句:“谢公子莫要放在心上,何玄师本不是这样的人,只因……只因……” 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傅听刚才这位何玄师一开口就问王婉之,也明白人家这么大阵势欢迎,是欢迎王婉之的。 嘴上笑道:“我能理解,毕竟闹了这么大的乌龙,换做我也会心生不快。” 沈约心中暗忖,可不仅仅如此,此刻灵山众人可是将王婉之当做解除困境的救世主。 第306章 灵山圣殿 那些出来迎接的儒师悉数从大门两侧的小径回归文廷。 谢傅见他们好好的大门不走,却走山门两侧的山道小径,大感讶异,这是什么原因。 还未靠近山门,这两扇沉重大门缓慢的关闭,似再次尘封,与世拒绝。 沈约生怕谢傅认为灵山不欢迎他,会有点不高兴,解释一句:“这灵山文廷的正门有九重门,这最外面只是第一重,里面还有八重门。” “平时这九重门是关闭着的,就算是文廷弟子也六十年才走一回,我也不从走过。” 谢傅故意问道:“那什么时候才会打开迎客呢?” 沈约应道:“贵客临门的时候,这九重门才会打开迎客。” 谢傅笑道:“例如王婉之对么?” 沈约点头:“王婉之在世俗名声响亮,而对于我们灵山文廷来说,再响亮的世俗名声也不足一提,之所以对她如此重视,因为王婉之是老文圣钦定的未来灵山文廷之主,老文圣曾三次金陵王家,第一次是为王婉之断命数,第二次是传道。” 谢傅问:“第三次呢?” 沈约笑了笑:“没有人知道,或许是以文圣之尊邀王婉之上灵山来。” 谢傅笑道:“沈玄师,你当初可是大胆断言,我若成为文廷之人,他日定是文廷之主。” 沈约应道:“我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沈某之能比起老文圣的大神通自然远远不如,这只是沈某的个人己见。” 说着哈哈一笑:“或许没有了王婉之,谢公子就是文道最出色的天才,就算谢公子能更胜于王婉之,未必是那个众望所归、百川归海的人。” 谢傅微微一笑:“说的也是,我本无心向文廷。” 沈约淡淡应道:“王婉之亦是如此,这一点你们两个倒有点相似。” 谢傅来到山门前,止住脚步,看了这古朴沉重的第一重门,这份尊重的无比殊荣,王婉之能够获得,为什么我不能。 王婉之能做到,只怕我能做的比她更好,若是不如她,我又有什么资格娶她。 她虽然才赋过人,名声响亮为世人所重视瞻仰,只不过是王阀之名锦上添花罢了。 沈约破有深意道:“谢公子,一路上我似乎能够感觉到你的变化。” 谢傅哦的一声。 沈约笑道:“锋芒毕露,就好像你这把宝剑终于肯出鞘了。” 谢傅哈哈一笑:“沈玄师,那就承你吉言。” 人在经历了一些列的事,总会成长,总会做出改变,不是吗? 他从一个没有什么追求的少年人到遇见师傅初月,带上仇恨和重胆上路,他亦要从忍隐到放开自己。 一条蜿蜓山道小径,一侧是文廷外部的围墙,另外一边是陡峭的山谷。 山道小径很长,蜿蜿蜓蜓似走不到尽头,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 很快谢傅便发觉风水布局的巧妙之处,外墙的四周围均是山峦断谷,这灵山文廷好似建造在一直趴俯而下的玄武,灵山文廷的门庭就是玄武的头,那层层叠叠琼台楼阁等建筑就好似玄武的身体。 而一直蔓延到山峰之巅,乍起笔直的峰石,是那宛如蛇形玄武尾巴。 行至中段,终于出现一扇敞开的门户。 门户并无什么出奇之处,若不是一路上左侧高高的围墙,还以为深山老林中一户人家。 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大抵如此。 在进门之前,沈约先默念真言之后,随着他的默念,门户骤然似泡泡表面流淌着一种色泽颜色。 沈约简单解释一句:“进入此门,有如斋洗更衣一般,要不然会很麻烦的。” 谢傅笑道:“算不算是一种身份标识?” 沈约应道:“谢公子聪慧,这灵山文廷之内有不少先圣设下的界道,若是外人很容易触发警示或者带来危险。” 沈约解释完之后,方才带着谢傅进入。 进入灵山文廷,沈约将谢傅带到一处院落。 院子里有一个身着青色儒衣的年轻男子,盘坐于一颗柏木之下,闭着眼睛入定,嘴唇微微嚅动,却是无声,乍一看去,颇有几分道骨风仙的味道。 柏木的主枝干黝黑如烧焦,枝叶却依然青葱碧绿,苍劲挺拔,充满生机盎然。 谢傅心中有数,雷击柏木。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在这寒冬的世界里,别的树木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唯有柏树却依然四季常青。 谢傅心神一动,似乎在此地能够更加清晰感受到某些天地联系,就好比你看见火,知道火会烧人,可你当你将手凑近,却更能清晰感受到火的热炙烧痛,这是一种自我意识和真实的差别。 青衣男人似乎感受能量波动,睁开眼睛,看向沈约,喜道:“师傅,你回来了。” 沈约立即介绍道:“大轻,这位是谢傅,你安顿一下,顺便带他熟悉一下灵山。” 一语之后,沈约对着谢傅道:“我有点事,一会再回来。” 谢傅点了点头。 沈约步伐匆匆离开。 身着青衣儒服的年轻男子朝谢傅走了过来打招呼:“你好,我是刘大轻。” “你好,我是谢傅。” “谢傅,你是师傅新收的弟子吗?” “额……”谢傅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是来学习文道的,传道受业,叫上一声师傅也在情理之中。 刘大轻见谢傅语顿,笑道:“是不是还要经过师傅的考核啊,你也不要灰心丧气,能进入灵山文廷的,已经不是一般人了。” 谢傅看向刘大轻一身青色儒衣,刘大轻立即笑道:“我这衣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穿的,在文廷,衣服颜色代表着修为身份。” 谢傅听刘大轻言语透着几分骄傲,问道:“大轻,你是什么修为?” “我是正儒修为,已经能够学习祝词真言。” 刘大轻说着看向谢傅,却发现谢傅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羡慕崇拜的表情来,嘴上问道:“你知道正儒代表着什么吗?” 谢傅问道:“灵山达到正儒修为的人很少吗?” 谢傅这句话立即把刘大轻的骄傲问崩了。 刘大轻收敛起自己的骄傲,说道:“灵山文廷乃是天下文道中人总领,在这里正儒修为虽然算不上什么,可是在世俗求个一官半职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谢傅笑道:“哦,官老爷。” 刘大轻道:“修道之人岂可言官,欲念过盛可是修习文道大忌,谢傅,你可要谨记。” 谢傅笑了笑,也是你先跟我说官的。 “来,我先带你去放下行李,再打你去熟悉灵山。” 刘大轻很是热情的帮谢傅拿着背囊,领着谢傅前去住下。 来到房间,谢傅扫了布置简陋的房间一番。 刘大轻见状笑道:“这是清修之地,你可不是来享受的,每天日出而修,日落而栖,也没有什么好享受的。” 谢傅点头,他也不是来享受的,嘴上笑道:“大轻,那你在这里应该过得很苦很孤独吧。” 这话差点又把刘大轻问崩了,笑道:“等你通过师傅考核,师傅收你为弟子,我可就是你的师兄,放心,师兄会照顾你的,这文道诀窍,师兄我也会对你多多指点。” 放下行李之后,刘大轻忍不住道:“谢傅,要不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灵山。” 这话正合谢傅心意,应道:“好。” 沿途落叶的幽径,古朴的石阶,沉厚的石钟亭,沐临山色的阁宇…… 屋宇层序,牌楼罗列、门关重重、朴实无华中透着浓浓历史痕迹。 刘大轻似乎一个人清修久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伙伴,表现的十分热情活跃,一路行着一路主动向谢傅介绍起灵山的一景一物。 “这是雷击枣木,是修为更高师叔伯的道场,这灵山共有雷击枣木九颗……” “那是文清阁,师叔祖居住的地方,师叔祖是红衣玄者,已经是正玄修为,神通广大……” …… 尽管刘大轻想让谢傅露出惊叹的表情来,谢傅却一直表现的很淡定。 谢傅笑道:“虽然多了几分世外桃源之感,不过与一般寺庙倒也差别不大。” 他少时常常呆在扬州大明寺读书,所以比较习惯这种远离烟火红尘,清净无尘的山水禅境。 刘大轻一讶,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让你大开眼界。” 刘大轻领着谢傅往山峰方向行走,所以一路上都是台阶,转了又转依山势而建的层叠楼阁,一个又一个的门关。 刘大轻一边带路,一边不忘介绍道:“谢傅,你别以为这些门关平平无奇,其实均已设下界道,在进入文廷的时候,师傅定是已经为了斋洗更衣,要不然这会已经触放界道。” 谢傅问了一句:“触发界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跟着强弱效果不同,有些界道起到警示的效果,文廷会知道有人闯到此处,有些界道强如结界,会直接将你挡在外面。” “对了,你知道结界是什么吗?” “沈玄师跟我说过。” …… 谢傅也不知道走了多少级台阶,绕了多少处层叠楼阁,经过多少个门关,两人说话的空隙,来到一处殿宇。 古朴充满历史沉重感的殿宇,莫名充斥着一股神圣氛围。 刘大轻道:“这是圣殿。” 第307章 镇山之宝 谢傅这才注意到殿门上方那金灿灿的圣殿两字,这份金灿有如天日长盛,不因岁月而衰。 刘大轻似乎有点做贼心虚,瞥了左右一眼,低声道:“走,我带你偷偷进去瞅一眼,让你见识一番。” 进入圣殿,谢傅只感觉似乎走进一个铜造的罩子,映入眼幕,只见四周墙壁密密麻麻的安放着无数的篆章。 这些篆章呈长四方状,比正常书本要大一些,表面流露出隐隐的厚朴光泽,好像是铜制,却又不能确定,如同书中所描写的仙家丹篆宝书。 纸书容易经岁月腐蚀毁坏,这些篆章却给人一种万万年都依然如初的感觉。 刘大轻道:“这些篆章上面所刻就是文道真言。” 谢傅心中颇为激动,对他来说这就是书的海洋啊,那种求学若渴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目光突然落在正前方的位置,只见上面似供奉神灵一般的置放两本篆章。 这两本篆章与其它篆章一般大小,却占据了极大的位置空间,那种与世无争的安然给人一种非凡的感觉。 刘大轻看见谢傅的表情,老气横秋道:“那是灵山文廷的镇山之宝,小天雷灭神真言和大天雷灭神真言。” “小天雷灭神真言……大天雷灭神真言。” 谢傅嘴上喃喃,似受到指引,不由自主的迈出脚步。 刚走一步,却就被刘大轻拉住,“你干什么?” 谢傅应道:“我想走近好好瞻仰一番。” 刘大轻道:“这两本就算是师叔祖们都不敢随便瞅,会死人的,我们赶紧离开吧,让别人看见,我会挨骂的。”说着拉着谢傅就要离开。 谢傅却突然抱腹蹲下,一脸痛苦莫名。 刘大轻关心问道:“谢傅,你怎么了?” 谢傅痛苦艰难应道:“我病疾发作了!” “那怎么办啊,可惜我还没有学会祝词真言。” “我吃颗急救药……就好。” “那你赶紧吃啊。” “药……放在包袱里面。” “那你等一下,我马上把包袱给你拿过来。” 刘大轻说完疾奔离开。 刘大轻离开后不久,谢傅一点事也没有,站了起来,面向正中深躬一礼:“诸位先圣在上,小子无礼,借阅一眼,立即归还。” 谢傅靠近上前,同时伸出双手,庄重的捧着这块沉甸甸的篆章,瞧了一眼。 篆章之上刻有七个文字,或者说七个图案。 谢傅看着这七个文字图案,莫名有种熟悉感觉,突然心头一动,这不就是他在扬州时一直在研究的上古文字吗? 经过多年研究,他已经能够揣摩出这是一种身临其境之字,立于何时何地,便知其义,化繁为简的文字,比现在文字不知道要先进多少倍。 有如猎雪之季,山巅圆月之境,这一幕可覆文千字繁之,亦可吟诗一首简之,皆不如一字表之。 更甚,是千言万语不如心临其境,那种约莫世间百物百态皆在我心,在我心,虽眼前无景无物,便是真。 谢傅朝第一个文字图形研去解之,脑海骤然一悸,身虽处于殿内,灵魂却好似出窍,意越千域,眼前可见尽是星河时空…… 体内已开的五道轮脉随着而动,只是一瞬,谢傅便感觉心神似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撕裂。 谢傅立即止意,这么一瞬已经心神受创,面色显得十分难看。 这七个文字图形似在沟通着天地某种强大力量,而且要以己身心神为引,明显他心神承受不住。 见之尚可,解之心动,却立即承受不住。 谢傅记住七个文字图形,不敢再解想,将篆章归还原位。 一会之后,刘大轻拿着他的包袱满头大汗走了进来,却看见谢傅好端端的,惊讶道:“你怎么好了。” 谢傅应道:“你刚才发现药在身上,现在已经服下。” 刘大轻狐疑道:“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谢傅笑道:“我骗你干什么?我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刘大轻把目光移动到正中两块篆章,问道:“你该不会想偷看吧?” 谢傅干脆笑道:“看了会怎么样呢?” 刘大轻道:“看不懂还好,看懂了会死人的,李师叔祖曾揣摩出一丝一毫来,立即心神受到重创,半年都恢复不来。” 谢傅道:“看不懂,看懂又要遭殃,那可如何是好。” 刘大轻笑道:“如果人人都看得懂,念的出,那还算是什么灵山镇山之宝,你看不懂解不来,自然有人看得懂解得来。” “谁。” “王婉之呗。” 又是王婉之,谢傅都感觉自己处处都受到她的压制,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啊。 面对一个女子,他反而没有平时的阔达。 谢傅指着刚才捧下的篆章,问道:“大轻,这篆章是什么呢?” “小天雷灭神真言。” 谢傅喃喃念着:“小天雷灭神真言……” 突然注意到小天雷灭神真言篆章有一个古朴的盒子,刚才的注意力全在篆章上面,这个盒子置于上方必定也非凡物。 盒子表面缥缈却幽淡的纹理,无色的檀檀氤氲,莫名有种超然脱俗的气韵。 毕竟很多看不见的东西,文道中人均能感受得道。 谢傅问道:“大轻,那盒子里装的又是什么东西?” “那是文圣老人家的圣衣,封印在盒子里,文圣老人家特意留给王婉之的,谁都得不到,王婉之来了,封印自解。” 谢傅问:“圣衣又是什么东西?” 见谢傅终于对灵山奥秘充满兴趣,刘大轻心中得意,嘴上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路上我再慢慢与你细说。” 路上,刘大轻跟谢傅解释道:“圣衣雷同于我们文道中人的法器,能够增强沟通天地能量的能力,进而提高文道中人的能力。” 谢傅接话道:“这也没有什么稀奇。” 刘大轻道:“不仅仅如此,你知道我们文道中人念诵真言最怕什么,最怕心神遭受不了真言强大的力量,进而心神受到重创,圣衣能够保护心神免受伤创。” 谢傅听到这里,心中打起注意来,我刚才的情况定是心神承受不了小天雷灭神真言强大的力量,如果能穿上圣衣,那是不是就能够念诵出小天雷灭神真言呢? 刘大轻道:“这是其一。” “其二呢?” “其二,这圣衣有如士兵将军铠甲,能够抵挡外力侵害,我所说的侵害可不是普通刀剑之威,而是武道中人毁天灭地的力量。” 谢傅心中惊叹,那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嘴上脱口而出:“这么厉害?” “那当然了,要不然怎么叫圣衣呢?” “大轻,你的圣衣呢?” 刘大轻闻言差点吐血,“我怎么可能拥有圣衣,这圣衣灵山文廷只有一件,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么一件。” 谢傅为了勾刘大轻的话,故意问:“那怎么不多制造几件?” 刘大轻没好气道:“这种夺天地造化的东西,你以为想造就有的啊,据说这件经过五雷炼化的圣衣还是从上古时期传承流传下来,那是圣贤与神战斗所穿的衣护。” 谢傅博读,不少书籍均有一些流传古载,在很久远的时期,神人曾与神战斗,这些神人就是我们现在人间所信奉的神灵,而那些神却被形化为试图毁灭人间的魔。 “圣衣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跟我们现在穿的衣服一样。” 谢傅一边说着一边抖了抖自己衣服。 “额,你这个问题,我也曾心生好奇问过师傅,师傅是这么跟我说的,圣衣是某种天地元素所成,象罔真诠,无形无色有如武道中人的护体真气,罩护周身的同时与心神相连。” 谢傅隐约能捉摸到一些,气为一物,素亦为一物,无色无形只是因为看不见触不到,并非不存在。 谢傅道:“既然是上古时期传承流传下来,我就不相信天地间只有一件。” “额……额……”刘大轻沉吟着突然改口:“你说的或许没错,但也许潜藏在某个神秘的地方,并没出世。” 谢傅看出刘大轻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大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刘大轻立即脱口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什么?” 谢傅故意激将道:“也是,凭你的身份,怎么可能知道什么。” 果不其然,刘大轻的自尊心很强,立即应道:“小瞧我了不是,我知道的还真比别人要多。” 谢傅漫不经心道:“那你就说说这圣衣吧,还有什么了解?” 刘大轻凑近低声道:“这世上或许还真有第二件圣衣。” 谢傅闻言心中激动,有种强烈想得到的冲动,嘴上淡道:“胡说不是,这种东西夺天地造化。” 刘太轻颇为生气道:“真的!我陪师傅去禁经阁整理篆章杂物的时候,曾看见过刚才大殿那样一模一样的盒子。” 谢傅问:“不是很普通的盒子吗?” “孤陋寡闻不是,那是封印东西的盒子,你当是普普通通的盒子。” 谢傅激动道:“这么说,那什么禁经阁的盒子,里面封印的就是圣衣。” 刘太轻若有所思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很有可能。” 谢傅提出自己的疑惑:“如果里面是圣衣,却又为什么要封印起来呢。” 刘太轻脱口道:“这我哪里知道?”说着却又补充一句:“这圣衣要经过五雷炼化才能发挥起强大的功效,就如同顽铁需层层炼化才能锻造成锋利的宝剑一般,宝剑与顽铁虽是同质,却是天差地别,或许……” 第308章 为你而生 刘太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谢傅却接话道:“太轻,你太聪明了。” 谢傅为什么说刘太轻聪明,因为他刚才也立即联想到这一点,若是宝贝岂有不用不供之理。 刘太轻听到夸奖,呵呵一笑。 谢傅笑道:“你勾起我的好奇心了,我们去探一探这盒子里的秘密。” 刘太轻没好气道:“那盒子在禁经阁,你以为想去就去啊。” “禁经阁是什么地方?” “老文圣封印一些邪妄害人真言的地方,我们文廷中人也不得学习这些邪妄真言,犯之立即逐出文廷。” “我们也不是去学习这些邪妄真言,只是去探清楚盒子的秘密。” “那里有位老玄师看守着。” “你不是去过吗?不能找个理由进去吗?” 刘太轻闻言心中暗惊,这小子怎么好像把我底细摸的一清二楚的样子。 谢傅笑道:“该不会是你骗我的吧。” 刘太轻傲道:“这个有什么好骗的,有就有,没就没,不瞒你说,禁经阁的卫生是我在打扫的。” 谢傅心中暗喜,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嘴上淡道:“那找这个理由过去不就得了。” “我可以进去,你呢?” “就说我是沈玄师新收的弟子,来帮忙的不就可以。” …… 灵山文廷议事大厅这边,沈约了解了大约情况之后,惊呼道:“文圣老人家留下来的小天雷灭神真言都杀不死!”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这番震惊他们已经在数日前经历过。 灭神真言那是可以灭神的存在啊,就算是小天雷灭神真言,他们也一直以为世间没有人能够抵挡的住。 如果抵挡的住,岂不是修为可怕到如神一般。 沈约回神颤道:“可是二十年前来灵山的那两个女人中的一个。” 坐在正中位置,穿着朱衣儒服的白发老者点了点头:“她与文圣老人家有二十年之约。” 沈约喃喃道:“难怪呢……难怪呢……” 那两个女人来自天下群魔心中的圣地——昆仑秘境。 传说在数百年人,有一个来自昆仑秘境的人在凡世间成为真魔,昆仑圣境和灵山文廷合力诛杀此真魔,为此双方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皆因昆仑秘境的人所练功法源自,唯有昆仑秘境之地才能压制,一旦涉世入真道,便会化为真魔,为祸人间。 为此,灵山文廷与昆仑秘境在数百年前便有了约定,昆仑秘境的人永世都不能再踏入凡世间。 而昆仑秘境也应诺,如若有弟子踏出昆仑秘境涉世,灵山文廷尽可诛杀。 数百年前的历史缘由,现在自然无法考究清楚,不管如何这份约定却是存在的。 而二十年前这件事一直都是灵山文廷高层秘而不宣的秘密。 这些日子本来大家都王婉之的到来充满的期待,如今王婉之来不了,所有人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 见沈约的震惊反应,让众人士气更加低沉,何楚出声打破安静:“林师叔猜测可能是文圣老人家留下的小天雷灭神真言威力不够,若是由文圣老人家亲自出手施展,就算此人修为再高,也难逃一劫。” 问题是文圣老人家已经仙逝,要不然他们现在何须如此烦恼。 何楚朝坐在正中的一位穿着朱衣儒服的老者看去,淡淡说道:“林师叔猜测她已经受了重伤,再受一次小天雷灭神真言,应该必死无疑!” 这正是他们期待王婉之到来的原因,小天雷灭神真言的封印唯有王婉之能够解开。 王婉之穿上文圣老人家留下的圣衣,再施展一次小天雷灭神真言,文廷困境立解。 白发老者开口道:“现在已经不能寄希望在王婉之身上,风生师兄已经进入幻境数天,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怕情况不容乐观。” 一十六之数,外面一天,幻境之内就是十六日,也就是说在等待王婉之到来的这数天,幻境之内已经过了二个余月。 两个余月都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猜测不出来。 难道已经踏入大玄修为的温师伯,加上三名红衣玄者,一众紫衣玄者,还有一群二品三品武道高手助阵,还拿不下一个受了小天雷灭神真言一击,受到重伤的人吗? 实在难以想象,此女可怕到什么程度。 幸好二十年已经死了一个,如果今日二女齐聚,灵山没有文圣老人家坐镇,灵山文廷千余年的基业必然要毁在两女手中。 白发老者继续道:“你们合力再打开幻境通道,我进入幻境助温师兄一臂之力。” 一位红衣玄者问道:“好,师兄打算什么时候进入幻境。” 白发老者应道:“我们在外面耽搁一天,里面就要等上十六天,我们在外面耽搁一刻,里面就要等上二个时辰,就今天!” 众人齐声应道:“好!” 白发老者淡淡道:“我和温师兄若出不来,你们就将此女永远困在幻境之中,绝不能心存侥幸,试图救我们二人出来。” 尽管这是一个不愿意接受的结局,但在场的均不是幼稚的小孩子,他们十分清楚如何抉择。 白发老者又道:“另外,你们再安排一个人,金陵王家走一趟,王婉之什么时候康复,务必把她请到灵山来,端坐正庭,这也是文圣老人家的遗愿。” 此役之后,灵山文廷必是元气大伤,再无文道强者,必须有一个人来稳定乾坤,而这个人非老文圣钦定的未来灵山之主,王婉之莫属。 白衣老者说完垂目,平静道:“准备一下吧,我回房休息一下。” 众人知道,大玄修为的林师叔要去拿上他的法器。 …… 刘大轻这边,带着谢傅前往禁经阁。 冬让山霭雾岚多了几分如烟如白,不知过了多久,一座似遥尘隔世的阁楼出现在谢傅的眼幕。 阁有五层,尖顶,层层飞檐。 阁身不似圣殿那般金光明耀,粗糙灰淡让人感觉像一个曾经伟岸,如今却被人遗忘的隐者。 刘大轻手一指:“那就是禁书阁。” 不用刘大轻介绍,谢傅也知道那就是禁书阁。 两人来到阁楼前,谢傅扫了阁楼周围,落叶满地,有的落叶甚至已经呈现残破腐蚀,显然极少人涉足此地。 如果不是灵山周边那些亭台楼宇相承,还以为置身于人迹稀少深山内的一座荒寂的古刹。 刘太轻放声喊道:“师叔祖,我打扫经阁来了。” 一把听见上很苍老的声音从阁楼内穿了出来:“进来。” 谢傅笑道:“这声音半夜听起来,一定让人毛骨悚然。” 刘太轻看了谢傅一眼,低声道:“别开玩笑,师叔祖很严肃的,做事一板一眼,这也是文圣老人家让他守禁经阁的原因。” 得到这位师叔祖回复之后,刘太轻并没有立即踏入阁楼,而是再次放声:“师叔祖,我今天带了一个人过来帮忙。” “叫什么名字?” 谢傅正要应话,刘太轻抬手捂住谢傅的嘴,朗声应道:“叫谢傅,是师傅刚收的弟子。” “什么修为?” 刘太轻忍不住笑了一声,转身问向谢傅:“师叔祖问你什么修为?” 谢傅还未应话,听见刘太轻笑声的师叔祖却道:“进来吧。” 刘太轻一愣之后,带着谢傅进入阁楼。 一楼是空荡荡的,四周墙壁似寺庙经堂一般,写满了短句书言。 两人顺着一条蜿蜒的石梯来到二楼。 一位穿着红衣儒服,白发白须的老者盘坐于地墩,身上散发着一股隔世的寡静和萧然。 谢傅在寺庙呆的时间较长,见惯了那些性情静然的僧者,骤见此人的冷淡,并没有什么不适。 刘太轻却似乎很畏惧他,恭敬施礼:“师叔祖。” 为了表示尊重,谢傅也施了一礼。 老者睁开眼睛看了谢傅一眼,开口道:“上去吧,先从阁顶开始打扫。” 刘太轻点头:“师叔祖,那我们先上去了。” 刘太轻带着谢傅上了三楼,又继续经过四楼,一口气直接来到五楼。 “我心跳的很快,幸好师叔祖刚才没有看我,要不然我可能就立即心虚了。” 谢傅笑道:“我们干什么坏事了吗?我们只是跟其他年轻人一样充满着好奇心和求知欲。” 刘太轻恍然大悟,谢傅这么他就心理踏实许多了,嘴上说道:“许师叔祖有腿疾,而武道能做到真气外放御气而动,这却是解决了师叔祖的行走困难。” 刘太轻紧接着补充一句:“许师叔祖是灵山为数不多文武双修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师叔祖比其他师叔祖的文道修为要低。” 谢傅应道:“一心两用,难免。” 刘太轻习惯性的走去拿抹布,谢傅却放眼巡视这第五层了。 这第五层大小却比一层二层小了许多,大小跟一间普通房间差不多,篆章似瓦片一般被堆叠起来。 同样都是篆章,圣殿那些篆章被人高高供奉着,这些篆章却被这般遗弃,难道这些篆章里的真言就那么邪妄不堪吗? 刘太轻这边已经开始擦拭雕花古朴的窗棂,谢傅随口问道:“既然禁止,为何不干脆毁去,还要留着干什么?” 刘太轻应道:“这些篆章真言从古流传下来,是先圣智慧,毁去终究……终究有点不舍吧。” 谢傅道:“因一家之言,就此毁去岂不就绝传了,禁之有理,放之也需有法,若是无力度制,干脆也就统统禁之。” 刘太轻慢慢品味着谢傅的话,谢傅这边已经朝一块遮尘的黑布走了过去,直接掀开黑布。 封尘扬起,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入阁楼内,光亮出可见灰尘斑斑点点,密集弥布。 谢傅目光落子夹杂在篆章中歪斜着的古朴盒子,那盒子上的纹理与大厅中那盒子大同小异。 只不过是一个蒙尘,一个光亮。 谢傅感觉如同自己的命运一般,竟有点心疼这个盒子,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触。 刘太轻额的一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傅笑着对刘太轻征求道:“我想它寂寞太久了,我疼疼它。” 刘太轻笑着点了点头。 谢傅上前将压在盒子上面的篆章一块块取下,好似压的不是一个盒子,而是一个人。 直接盒子再没有任何压迫,谢傅这才双手上前,轻轻的将盒子捧起。 盒子并不重,在谢傅手中却让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握着一位多年不见老朋友的手。 谢傅嘴上竟喃喃道:“老朋友,让你等久了,我来看你了。” 刘太轻听了谢傅这莫名其妙的话,脱口道:“你怔了吧?” 谢傅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总感觉它尘封这么久,就是为了等我,就好像人生总会遇到一位相知相识的朋友。” 刘太轻嗤的一笑,有些不以为然:“在某一刻我也曾有这种感觉,例如我在学习真言时,总感觉真言是为我而生,非我莫属。” 谢傅腾不开手,对着刘太轻道:“布给我,我要擦拭去它身上每一粒灰尘。” 刘太轻把布递了过来,谢傅开始擦拭盒子表面的尘灰,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细心的擦拭着。 刘太轻道:“此物既有封印,自然并非凡物,祖祖辈辈也定是有无数人要解开封印,可它却依然尘封着。” 谢傅笑道:“我想是因为对它还不够好吧,竟把它丢弃在这种地方蒙污。” 刘太轻一笑:“并不是对它不够好,而是它让人失望,要不然岂会将它遗弃在这个地方。” 谢傅将盒子擦拭的干干净净,连夹杂在盒子表面花纹缝隙里的尘污都不放过,真真做到一尘不染,心中暗忖着,老朋友,如果你真的在等我,就出来见我。 半个时辰过去了,盒子只是拭去尘污变得光鲜,却无光泽。 谢傅表情黯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盯着盒子上那些古朴的文字,试图从这些古朴的文字中找出奥秘所在。 正擦拭着篆章的刘太轻笑道:“我知道你在期待什么神奇的事出现,但不会有神奇的事出现。” 突然手中篆章滑手,啪咧几声掉落在谢傅面前。 谢傅道:“我来捡就好。” 说着将先盒子轻轻的放在光亮处,捡起篆章,带着几分好奇,随眼看了一下,只见篆章上用小篆写着动情真言四个大字。 心中更是好奇,动情真言为什么是邪妄真言呢,怀着这份好奇心,往下看向言文。 真言只有其音没有其义,由一系列的元音串联而成,就像佛门的六字真言嗡嘛呢叭咪吽。 刘太轻笑道:“你看了也念不出来,这里的真言大部分需要半玄的修为,而且需要念诵万遍,才能娴熟随心而出,要不然你以为师叔祖会毫无戒心的放我们进来。” 其实刘太轻偷偷尝试过,只不过他修为太低,却念都念不出来,这种情况就是文道所说的哑言,不过好奇心还是让他想看到什么变化。 谢傅目光扫了言文一遍,心中已不知不觉跟着念了一遍。 两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篆章真言上前,却丝毫没有发觉沐浴在阳光下的盒子开始慢慢出现变化。 古朴的盒子似被晒的发烫着燃,表面竟开始飘起了氤氲缥缈的烟雾了。 同时盒子似乎吸纳了阳光一般,光泽慢慢变得明亮,如同宝玉拭去灰尘可以完全闪辉。 盒子上没有一点灰尘,让阳光可以没有任何遮挡完全照射在盒子上。 这边两人还没有发现盒子发生了奇妙变化,谢傅体内脉轮随念而动,却停不下来,念了一遍又一遍…… 骤然起来变化,竟响起了美妙的歌声,这歌声不是人间,好像天上仙女所唱的天籁之音,让人感到十分愉悦陶醉,恨不得永浸此声之中。 刘太轻擦拭着篆章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只感觉自己好孤独好寂寞,茫茫人海却还孤身一人,好想爱人,好想被爱……情难自禁,泪竟从无声的从眼角垂下。 谢傅停了下来,这天籁归隐顿静。 刘太轻梦然回神,颇为激动道:“谢傅,你唱歌竟如此动听感人。” 他没有唱歌啊,谢傅顿时明白什么。 在阁楼二层盘坐着的白发老者骤然睁眼,脸色一变,站了起来,袍摆之下空荡荡的,却是断腿。 刘太轻突然手指谢傅身后,震惊道:“谢傅你看!盒子……” 谢傅扭头一看,发现封印着盒子竟然打开了! 盒子里似盛载着一潭澄澈清泉,粼粼生活,散发着奇异的光泽。 盒子的封印打开了! 盒子的封印竟打开了! 这是什么! “这就是圣衣吗?” 刘大轻目光被这一幕所深深吸引着,嘴上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应该是吧。” 谢傅嘴上轻轻说道:“圣衣!老朋友,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谢傅实在难以形容此刻的激动,有一种唯一的!为你而生的相知相惜之情,他的手不由自主的轻轻伸过去,想要好好感觉这份灵魂相连的奇妙。 刘大轻见谢傅伸出手,连忙说道:“谢傅,你不要乱动毁了这件圣衣,得马上禀报师叔祖他们,让他们前来处理。” 如果真的是圣衣,世上有了第二件圣衣,这对于灵山文廷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消息啊。 只怕比新主上位还要让人激动,还要隆重震撼! 而他们二个对圣衣的了解不深,若是因为自己的妄为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后果,那可是天大的罪过啊,万死难辞其咎。 “我只是跟这位老朋友打个招呼。” 谢傅一边应着,手一边继续接近。 刘大轻猛扑上前阻止,却是一手打翻盒子,那澄澈清泉从盒子里流了出来。 完了!刘大轻惊恐万状的同时,发现这澄澈清泉沾在他的手上,却滑走不粘。 谢傅手指朝那澄澈清泉轻轻一触,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这澄澈清泉竟似活着一般,朝谢傅身体吸附过去,慢慢的钻入他的衣服里面,覆盖在他的皮肤表面。 第309章 进入幻境 刘大轻见状骇然:“你闯大祸了!你看你这小聪明耍的,亏我还想用淳朴来感化你。”进入灵山修行,需要斋身也要斋心。 谢傅应了一句:“抱歉,师兄。”却在这个时候改了称呼。 刘太轻一讶之后,却是一笑:“值了!你马上离开就是,这灵山不适合你。” 两人说话的空隙,这件圣衣已经弥布谢傅周身,谢傅感觉到与心神相连,圣衣随即隐着无形。 一把苍老的声音飘来:“刚才是谁念诵真言?” 刘太轻闻声紧张起来:“师叔祖来了,谢傅,你块跑,先去找师傅。”说着竟一脚踢破窗棂。 “师兄,那我先走了。” 刘太轻督促道:“快走快走!”说着望了窗户一眼,顿时一惊,忘了这是五层,正不知如何是好,谢傅却直接窜了出去。 待看见谢傅稳稳落地,刘太轻却忍不住惊呼一声。 这时白发老者已经登上五层来,表情严肃问道:“刚才是谁你念的真言?” “额……额……” 刘太轻不太会说谎,而且是面对着辈分极高的师叔祖,显得支支吾吾的。 “他人呢?” 白发老者又厉声问了一句,他负责看守禁经阁从来没有失职过,而实际上文廷弟子也个个循规蹈矩,无需过多提防。 他所要做的,就是避免让文廷弟子走上邪道。 突然看见打开的盒子,大吃一惊,嘴唇竟颤抖起来:“这……这是什么回事。” 这个盒子的历史已经无从考究,而这盒子的封印,数百年来穷极所思,却没人能够打开,就连老文圣之智也无能为力。 当然,灵山文廷的人都不傻,前人已经猜测判断,盒子里面就是一件圣衣。 然而盒子的封印无法打开,也就是一个盒子而已。 如今这个盒子封印解除打开,代步着什么。 代表着世上又有一件圣衣降世,这对他来说也同样震撼,白发老者太想知道是不是,直接脱口:“是圣衣吗?” 刘太轻应道:“我……不知道。” 白发老者也知道这会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先把人捉住再说,直接跃窗追了出去。 刘太轻见师叔祖虽然无足,却如柳絮轻飘飘落地,大为惊讶。 这份惊讶,就好比武道中人看见文道中人的神妙一般惊讶,因为无知而感到深奥。 白发老者很快就追上谢傅,厉声喝道:“站住!” 谢傅原本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感受这份与圣衣心神相连的奇妙,再另做打算,听见身后有人追喊,本能拔腿加快速度。 此物并非他所有,总有几分占为己有的嫌疑,可他的内心却不想与这件圣衣分开。 老朋友,既然我们之间有此缘分,我今日就无耻一回。 白发老者见谢傅身形速度,微微一讶,竟是武道者,嘴上朗声说道:“站在!这里是灵山,你逃不了的。” 怎知谢傅听见他喊话,却是全力奔驰。 只见这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这灵山亭台楼宇,飞掠追赶。 白发老者见一时半会追赶不上对方,立即默念禁锢真言,只是谢傅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让白发老者更为惊异,心中感觉此人十分特殊,那更应该拿下盘问个清楚不可。 灵山九重门之后,宽敞的白石广场上,四名红衣玄者和五位紫衣玄者以九之数而立,神倩肃稷,嘴里念念有词。 整个灵山就是一个道场,而根植大地,与大地相连的每一颗雷击枣木就是这个道场的神妙联系。 深植在地上的大地力量和弥布在灵山周围的天地钟灵通过每一颗雷击枣木为引子,如奔放的热流,飞驰而来汇聚在白石广场正上方。 白石广场上方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如同波粼的层层光泽。 那光泽似水波在潋滟,又似烟霭在扩散,乍一看去就好像画在空中生动的图案。 这就是世俗口中的神奇阵纹,因强烈的能量波动而造就肉眼可视的奇异变化,就好比海市蜃楼。 只见那神奇阵纹忽如骤降的光瀑坠下,化作一道光幕置于白石广场正中央。 众人停止默念,颇为耗费心神。 幻境乃是文道先辈神人为避世乱而造,对他们来说就算打开通道,也是一件吃力的事。 看通道已经打开,穿着朱衣儒服的林初溪手持法器朝光幕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越过林初溪,一头往光幕冲去。 所有人都齐声喊道:“站住!” 可是已经为时过晚,这道人影遁入光幕,随着光幕一并消失不见。 这种情况却是让人完全意料不到,刚才进入幻境的是谁! 与此同时,穿着红色儒衣一头白发的许正宁落地。 “许师叔,你刚才追的是谁?” 许正宁却道:“封印着圣衣的盒子打开了!” 这一句话有如惊雷在众人心中落下,久久不能平静。 盒子的封印打开了! 这不就是说,灵山有第二件圣衣了! “许师叔,圣衣在哪?” “在被刚才那人拿走了。” “什么!” 许正宁把目光移动到沈约身上。 沈约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从刚才那一刹闪过的身影,大概能判断出是谢傅。 他回来灵山,就立即赶到议事大厅,谢傅干了些什么,他也并不清楚,此刻谢傅不是应该呆在房间内,由刘太轻将他介绍灵山吗? 许正宁开口道:“沈师侄,你这新收的弟子是什么来历?” “谢公子不是我的弟子,或许我没有资格当他的师傅。” “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家且先不用着急,听完慢慢说道。” 于是乎,沈约将谢傅在苏州文廷的种种奇异说了出来,明明不是文道中人,从没学习过文道,却在一会儿的功夫就连开五道轮脉,修为达到正玄境界。 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世间竟有此等文道天才,实在难以想象。” 连开五道轮脉只是几个字,但是在场的都是文道中人,知道每开一道轮脉的难度,文道之路比武道更艰更难。 而且他们几乎是天下间天赋最为优秀的那群人,几十年的修道,也只不过是半玄、正玄修为。 这谢傅的超凡脱俗之处,岂不是远胜他们几个层次,说是天选之子也丝毫不为过。 此时此刻,竟暗暗拿着谢傅比文圣老人家比较起来。 这时一直冷静镇定没有说话的林初溪开口道:“文道天赋超凡脱俗也是,厚积薄发也是。” 沈约接话道:“对了,谢公子与释门似乎渊源不浅。” 释门是文武双修,所学咒语与文道真言有异曲同工之妙,两者之间疏名共源。 “沈师侄,你继续说。” 沈约又将谢傅冒死念诵祝词真言,协助王婉之为三名四品武者渡过武道之劫的过程说了出来。 沈约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是谢傅这个人正是我辈中人。 何楚问道:“沈约,你的意思是他也会祝词真言?” 沈约苦笑道:“不!他刚学的。” 啊的一声之后,陷入静寂。 他们见阅远超普通人,遇到再惊讶的事情也不会太惊讶。 可刚才沈约所说的种种,一件又是一件,件件让他们震惊不已。 这已经完全超越他们的理解,唯有一句怎么可能可以理解。 林初溪淡淡道:“百诵成真,文圣之姿。” 文圣之姿! 他们以为世间只有一个王婉之,没有想到还有第二个人,而且就沈约刚才所说的种种,表现比王婉之还要奇异。 难道他们挑错人了,难道文圣老人家挑错人了。 许正宁道:“难怪我刚才对他施展禁锢真言,毫无效果。” 本是一句惊人的话,此刻已经不足以让他们震惊了。 沈约继续道:“我为什么将谢公子带到灵山来,现在想必两位师叔和诸位师兄弟也应该清楚了。” 这种文道瑰宝,岂可流落凡世间,就算成不了文圣,亦是灵山一宝。 何楚感慨道:“沈约,你早些时候为什么不说。”说着又道:“不过这九重门也不算白开。” 沈约应了一句:“谢公子走的是侧门。” 何楚没有再应声,心中感到失礼于人了,本来……本来九重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林初溪开口问了一句:“许师弟,他是怎么打开盒子封印了。” 此话又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要知道这盒子数百年来没有人能够打开,这里面到底是不是圣衣也不得而知。 许正宁道:“我没有在场,要问太轻才清楚。” 说曹操曹操到。 刘太轻气喘吁吁的跑来,突然看见师叔祖,师叔伯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顿时吓得腿软。 完了!虽说是师弟闯下大祸,可我也是共犯,难辞其咎啊。 沈约开口道:“太轻,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师叔伯们有话问你。” 刘太轻心头一颤,硬着头皮走近过来,来带沈约面前骤然对着沈约跪下:“师傅,弟子知错了,原本想用一颗淳朴之心感化师弟,怎知闯下如此弥天大祸,弟子知错认罚,只求师傅不要赶走弟子,也请两位师叔祖给弟子一个机会……” 刘太轻有若悬河泻水,啪啦啪啦说了一大通,却没有一句话是众人想听到的。 沈约打断道:“好了,你且先说你们为什么会到禁经阁去,又是如何打开盒子封印的?” 刘太轻据实说来,将带着谢傅前往圣殿观摩,两人又怀着一颗好奇心前往禁经阁去…… 这话众人听来,总感觉谢傅居心叵测筹谋已久,这么巧就到圣殿去,这么巧就到禁经阁,又这么巧就打开盒子封印。 沈约见众人表情猜疑,开口说道:“两位师叔,诸位师兄弟,谢傅宅心仁厚,或许真的如太轻所说一般,好奇心使然。” 说着扭头对着刘太轻道:“太轻,你将打开封印的过程详细说来。” “额……额……师弟看见盒子说什么:我想它寂寞太久了,我疼疼它。然后又说什么:老朋友,让你等久了,我来看你了。”反正就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说,他花了半个时辰擦干净盒子,然后奇妙的事就发生了。” 林初溪道:“太轻,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不要漏掉。” “是,师叔祖。” “师弟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总感觉它尘封这么久,就是为了等我,就好像人生总会遇到一位相知相识的朋友。” “师弟又说:“布给我,我要擦拭去它身上每一粒灰尘。”” …… “然后奇妙的事就发生了!” “盒子竟打开了!” “盒子盛载着一潭澄澈清泉,散发着奇异的光彩!” 听到这里,众人脱口而出:“圣衣!”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得到确认之后,心中还是非常震撼,毕竟世间只有一件圣衣,是上古遗传下来的宝贝啊。 这第二件降世了,一时间让人有种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 林初溪道:“应该就是圣衣无疑了。我看谢公子是天命所在,这盒子数百年来无人能够打开,却为谢公子而开,似乎在等待谢公子的到来。” 林初溪这番话别有深意,却是因为谢傅对封印盒子的种种态度,有如择剑者护剑者爱剑者,剑亦择之护之爱之。 刘太轻闻言有点懵了,林师叔祖好像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点欢喜的味道。 何楚问道:“林师叔,如果谢公子穿上圣衣加上他的神异,能否战胜受了重伤端木慈?” 众人闻言,心中暗忖,莫不成灵山这一劫由谢傅来解。 刘太轻又有点懵了,听何师叔的口吻,师弟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沈约脱口道:“怎么可能,谢公子根本没有真正学习过文道真言,而圣衣要通过真言才能发挥出它的真正威力来,要不然也就是一件铠甲。” 林初溪轻轻摇头:“虽是圣衣,却是一件未经五雷炼化的圣衣。” 众人明白林初溪的意思,相传圣衣是上古时期神人与作战时所穿的战衣,初穿时与神人心神相连,亦只是一个雏形,唯有经过五雷炼化,磨砺锤炼,才能人衣合一,焕发出真正的光彩来。 与供奉在圣殿的那件圣衣相比,这件初降世的圣衣就像一个未长大的小孩子。 林初溪又道:“而且要杀端木慈,非小天雷灭神真言不可,一般的真言根本杀不了她。“ 这些师侄或许还不知道昆仑双骄的可怕,但他却十分清楚,连文圣老人家都十分忌惮。 文圣老人家当年就是没有把握,才会权衡,退而求其次,要不然也不会有二十年这个约定。 何楚说道:“是啊,这位谢公子还没有学会小天雷灭神真言,就算穿上圣衣也拿端木慈无可奈何。” 刘太轻闻言一愣,这小天雷灭神真言不是深奥无比,除了文圣老人家,连几位师叔祖都没法完全参悟,怎么何师叔说的想学就会的样子。 脱口说道:“师弟可能偷看过小天雷灭神真言。” 何楚应道:“看了又如何,林师叔他们也看过。” 说着突然发觉这句话有点不对劲,看归看,能不能参悟是另外一回事。 其他人又似乎同时想到此点,表情一动。 该不会…… 既然神异尤胜王婉之,王婉之能,他为何不能。 林初溪道:“不管如何,我都要带着小天雷灭神真言进去找他。” 显然已经将谢傅当做解灵山一劫的救星。 “诸位师侄,再开幻境通道!” 刘太轻一愣,没事了? 什么事都没有了?他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 九人以九之数而立,再次鼻息凝神默念真言。 只是这一次,白石广场上方,波纹光泽黯淡许多,汇而不凝,好似阵纹难以成形。 九人连续试了几次,均是如此,而且波纹光泽越来越黯淡。 林初溪道:“不必试了,短日内连开三次幻境通道,灵山地脉天灵已经被我们拔空,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有所恢复。” 三个月! 外面三个月,那里面可就是差不多五年啊。 第310章 莲行如意 前一刻,谢傅还奔着那白石广场前方的宇瓦,下一刻就重重的撞到一颗树上。 幸好他已非普通人,要不然这般速度之下,定要撞个骨散,大树猛然晃动了一下,掉了不少绿叶。 哪来的大树,莫非是灵山文廷的文道奇技,扭头朝身后瞥了一眼。 这么一瞥却是顿时惊呆了。 入幕一片广阔无遮的空间,远处群山叠峦,壑色苍苍,近处沃野千林,青翠欲滴。 天空中,白日摇光,烟霞散彩,脚下瑶草布锦,一片春意、 我这是到了仙境? 这是做梦吧。 前一刻他明明身处灵山文廷,怎么下一刻就到了这种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谢傅尝试喊了几声:“刘太轻……” “沈玄师……” 谢傅肯定自己不是做梦,那么眼前所见就是别人给他制造的幻象。 此时明明是冬季,放眼望去却是一片春意盎然。 全是假的,骗不了他。 看来他还是小看文道中人的神通,本来也没有打算就这么逃离灵山文廷,他的本意是找到沈约,有个说话解释的机会,免得被那看上去冷漠无情的白发老头当作歹人格杀,刚才在他身上追赶着凶巴巴的样子,确实挺骇人的。 “好了,我认输了,不跑了,能撤去幻象吗?” “沈玄师在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谢傅冒犯得罪了,请诸位玄师见谅。” …… 谢傅说着话,周围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并没有人做出回应。 且不管如何,谢傅坐下,好好感受着与他心神相连的东西,这东西好像完全罩护在他的周身一般,他真的能够感受得到。 就好比你全身赤裸和身披一件中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谢傅特意掀起自己的衣服瞧看,无论是手臂还是肚子,都看不到丝毫痕迹。 明明看不见摸不着,但偏偏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这真是太神奇了。 这就是灵山文廷口中的圣衣吗? 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人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谢傅听刘太轻说过,圣衣无形无色有如武道中人的护体真气,这会却想作一番尝试。 拔出佩剑昆吾,卸去周身护体真气,尝试着朝自己的手指割了一下。 或许由于本能心理的抵抗,剑在碰到手指的一瞬间,立即被什么东西抵挡住。 谢傅又尝试着用力,还是切不下去。 再尝试…… 慢慢的逐渐加重力道,明明刀锋与手指近在毫厘,却似又一道无形坚岩抵住,伤害不了分毫。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他已经有八九分可以肯定自己穿的就是圣衣了。 这么一来他就如同有了不死之身,以后遇到强大的对手,就算杀不死对方,至少也能够保证性命无忧。 这样我就更有勇气去挑战端木慈了…… 谢傅想了很多,想到自己杀死端木慈,报了师仇,回玉尘山与师傅相见,师傅高兴的将他拥入怀中,他大胆的告诉师傅,他爱她,他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 谢傅一直遐想着……编织着未来的美梦。 师傅,我好想你啊…… 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施展幻象神通的那位玄师到底打算困自己多久。 突然看到夕阳慢慢西下,天色变得黯淡许多,却是大吃一惊。 这! 真真假假一时也分不清楚。 既是幻象,你还能编造出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成,我看你能够编造多远多大。 谢傅御气而跃,人如飞鸟掠过那些林木之上,这种如飞鸟翱翔飞纵的感觉却是第一次感受到。 奇异中让人热血沸腾,兴奋非常。 突然想起师傅传授给他那套《莲行如意》身法。 当时他修为太低,离入品都远,师傅虽然悉心教导传授,他却根本施展不来,练起来像个笨汉在地上跳舞一般。 如今经过一番奇遇之后,也算踏入四品,这让谢傅像第一次入洞房,蠢蠢欲动中充满兴奋期待。 《莲行如意》由浅及深分为六层,这第一层是步步生莲:若将曲直无颠倒,脚踏莲花步步生,心如止水化风轻,波澜不惊点涟漪。 这会能够御气,却是身轻似风,脚踏枝叶之上如点涟漪,步如莲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在丛林之内穿梭,敏胜脱兔捷禽。 体内筋脉真气滚滚流淌,绵绵为继,随心所欲又毫不费力。 谢傅像个贪玩的孩子,不停的练习这第一层。 待想试一试这第二层燕影星驰时,却发觉天色暗了下来。 真的是天黑了。 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真的如闭目置于黑暗空间。 饥渴、饥饿、寂静、孤独之感一并袭来,谢傅干脆就地盘腿练功,时间无声流逝。 当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黎明初升。 谢傅慢慢的看着太阳升起,慢慢的看着阳光透过林荫照射在自己的身上,他将手掌放在阳光下照射,有种真实的暖曦,恐惧却在内心慢慢弥布。 他曾在一本叫《古矿录》的书籍中了解到,某些地方会出现磁场混乱,指南针无法使用,时空割裂等异象。 而传说中最为神秘的昆仑死亡谷也经常出现人兽凭空消失等一系列怪象。 谢傅从那缓缓升起的太阳,从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暖曦,从草木散发出来的新鲜气息,已经意识到眼前并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 他或许进入了某种时空割裂的空间。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将永远无法回到现实世界中去,一个人将在此老死。 恐惧之后,虚无孤独的感觉同时传来,如同置身于茫茫宇宙中飘荡…… 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越可怕! 谢傅站了起来,收拾心情,他饿了,也渴了,先找水源再说。 很快他就听到流水的声音,找到溪流,清凉的河水入喉止了饥渴。 身体的真实感与心理的不真实感,让他又拨弄了一下水流,溅起的水花,变得清凉湿润的手心,还有那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的水滴,一切都如真不幻。 为了追求速度,探清楚这个地方有多大,谢傅施展《莲行如意》身法第二层燕影星驰:移步成影随心御,疾若飞星风雷驰。 健步如飞,宛若奔骑,身边的林木快速从他身边掠过,朝远处那壑色苍苍的群山叠峦。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登上山顶,立于高处,放眼望去,只见眼前一片茫茫大海,一眼望不到边际。 大海无边,谢傅又换了个方向,他现在就是想遇到一个人,就算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好,至少能问个清楚。 这空间似乎十分宽大,谢傅感觉自己已经绕了两个苏州城那么大了,除了山草林木,石崖悬壁,什么都没有发现。 下午时分,谢傅坐在一颗树下休息,什么都没有,难道要让我在此创世,可至少要给我一个女人啊。 坐了一会儿,突然一道人影从他眼前十余丈的地方闪过。 谢傅以为自己眼花了,朝人影掠去的方向望去,果然是个人,速度飞快。 这个发现让谢傅欣喜万分,立即追赶上去,嘴上大声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那人却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难道语言不通,可语言不通,可至少也应该听到我声音啊。 很快又有个人出现在他的身边,这人速度比他要快,谢傅还来不及开口问上一句话,此人已经离他几丈远。 这是什么地方,这都是什么人,我好歹也是四品境界啊,难道这个地方的人,天生都有武者资质吗? 谢傅心中正诧异着,突然双目圆睁,却是看见此人身后背着一个人,后背上的人穿的正是灵山文廷的红衣儒服。 红衣儒服!灵山文廷的文道中人!正玄修为! 这说明进入此地不止他一个人,他在灵山文廷莫名其妙的来到此地,有灵山文廷的文道中人不就有离开的可能。 瞬间,谢傅松了口气,心里踏实起来。 身后骤然传来巨大轰隆声响,由远及近,声音持续不断。 谢傅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数十丈开外的大树一颗一颗接二连三的轰然倒下,好似密雷一下子降下,连续击倒好几颗大树。 可此时分明就是青天白日,别说雷了,毛雨都一点。 扭头的空隙,又有两人速度飞快超越到谢傅的前面去,看他们疾速而驰的样子,分明就是在逃命。 遇到妖怪?龙?凤? 还是传说中的凶兽?蜚、饕餮、蠪侄什么的。 不管如何,跟着跑就是。 身后迅速倒下的大树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不时传来的轰隆声响已经蔓延到身后十余丈。 身是武道之躯,大树砸不死人,问题是什么力量让大树轰然倒下。 又是一人从谢傅头顶飞跃而过,此人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疾速的身形一滞,慢上许多,护体真气也随着涣散,紧接着又被什么东西再次击中,这一回没有护体真气的庇护,直接被炸成一团血花。 谢傅经过的时候,被染了一脸血。 “曹……操!” 谢傅三魂顿时被吓得丢了两魂,根本都没有空隙回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立即施展起《莲行如意》身法第二层燕影星驰。 只是刚刚提速,还未全力施展,就感受到一股强大无匹的劲气落在他的后背,圣衣起到防护,四品的护体真气却被震的立即涣散,谢傅背后一痛,胸口随着一闷。 还没来得及缓过气来,又是一道强大无匹的劲气落在他的后背上。 谢傅无比清楚是圣衣救了他的命,要不然这第二道劲气,他已经成了一团血花的命运了。 立即施展起鬼魅的步步生莲,身形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难以捉摸。 一道道如刀锋般凌厉的劲气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落在树上,大树立即轰然倒下,可见这劲气何等强横。 惊险之余,谢傅心中颇有几分得意,师傅所传授的《莲行如意》果然厉害,要不然他这会都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了,这身后之人到底是谁,竟是这般厉害,就算我身上穿着圣衣,依然不能够完全抵挡住他的劲气。 就在这时耳畔初传来了一把酥腻动听的女声:“身法学的太差了。” 此人就在他的背后迟尺! 谢傅顿时背脊发凉,只感觉浑身似被什么东西完全吞噬包裹,就连周身毛孔都被堵塞住的窒息感。 刚才剩下的一魂也丢了。 “还不变招,等死吗?” 女声在耳畔响起的同时,谢傅屁股处挨了一道劲鞭,火辣辣的疼痛,立即施展燕影星驰,人如一道燕影,一跃十数丈,脚尖轻轻颠叶,真气一继,又是十数丈,速度确实快上不少了。 女声却又在耳畔再次响起:“不够快,再换!” 谢傅换不来啊,第三层风逝电止:动若惊雷退风逝,急如紫电隐光止。 是用于对敌。 这第四层神行无踪:纵身百里无息,日月穿梭若飞。 他连试都没有试过。 这会只能尽全部能耐,真气滚滚而释,消耗巨大,已经超过他的身体极限。 这种程度,要不是他水脉还有点东西,就像水流流的太快,一下子断流了,无以为继。 “换!” 女声再次在耳畔响起,一道道劲鞭落在他的屁股上,就像鞭马一般,痛的谢傅灵魂都在颤抖。 这女人是变态吗?这么折磨我,还不如一掌把我杀了。 谢傅被逼疯了,明知不可为却强为之,施展身法第四层神行无踪,只是这第四层需要更加澎湃的真气,真气顿时无力为继,身形反而顿时一滞。 又是一道劲鞭落在他的屁股上,这一次比前面要强劲许多,谢傅人从空中直接坠下,重重的撞在地上。 天空飘来两个字:“丢人。” 声音回荡一番隐去,直到这个时候,谢傅却连对方衣影都没有看见。 站了起来,浑身痛的如同骨散一般。 这会体内真气空荡荡的被挥霍一空,生怕强敌来袭,连忙盘腿坐下,打算调息。 屁股刚一落地,却疼的猛然站起,掀衣一看,两片肉已经血迹斑斑。 这圣衣好像一点都不厉害啊,我是不是白穿了。 第311章 何方神圣 却不知道如若没穿圣衣,这第一击,他已经一命呜呼。 谢傅调息一番之后,倒是没有受什么内伤,往刚才那些逃离的方向走去。 显然红衣玄师的一方应该是友,那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又是谁呢? 刚才那个鬼魅的出现在他身后的女人吗? 这个女人既然是敌,刚才为什么又不杀了他。 显然人家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谢傅可是亲眼目睹一个修为比他要高的人,在他面前被轰成一团血花。 不管如何,找到文廷的人就能问个清楚。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突然感受到前方有能量波动,谢傅快步靠近,只见有数名紫衣玄师立于一处山洞之前,神情十分严肃,前方一道在阳光下色彩斑斓的透明光墙。 几名紫衣玄师看见谢傅,又惊讶又惊喜,其中一人朗声喊道:“师兄,人来了。” 顷刻,山洞内走出一位红衣玄者和数名武道中人。 这些人初时神情无比严肃,待看见立于结界之外的谢傅却露出均惊喜之色。 他们在山洞内听见“人来了”,还以为端木慈来了,怎知却来了援兵,如何能不惊喜。 红衣玄者对着谢傅问道:“你是?” 谢傅应道:“小子谢傅。” 红衣玄者问道:“谢傅,来了多少人,释门三大神僧来了没有?” 原本以为端木慈受了老文圣留下来的小天雷灭神真言一击,重伤之下,他们一众文高高手,武道高手进入幻境,必能够将端木慈击杀,怎知还是太低估端木慈的可怕了。 初时还能处于优势,全力追杀端木慈,自从风生师伯死后,局势急转而下,变成端木慈追杀他们,现如今他们只能躲在这金刚橛结界之内。 这话问的谢傅一头雾水,什么释门三大神僧,嘴上应道:“就我一个人。” 红衣玄者闻言失声:“就你一个人!” 他们面对的可是道门天宗道尊端木慈,可不是什么一品二品的高手,就来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红衣玄者失态之后,旋即问道:“你是何方神玄?” 也不怪红衣玄者这么问,毕竟敢一人进入幻境来对付端木慈之人,修为必是非同小可。 眼见此人虽然外貌年轻,却不敢小视。 皆因踏入武道五品之后,身体容貌老的缓慢,武道境界越高,根本看不见岁月的痕迹,直至青春永驻。 所以模样越年轻,修为越是有深不可测的可能,像那端木慈貌若年轻女郎,若不展现神威,你根本难以想象她就是天宗道尊端木慈,让武道中人敬为神人的宗师人物。 谢傅应道:“小子谢傅,无名之辈。” 谢傅?无名之辈?这是巅峰高手的谦虚吗? 红衣玄者扭头看了身后几名武道中人,眼神询问,你们了解这个人物吗? 几人摇头表示不知。 “谢傅,你是怎么会到这里?” “玄师,晚辈还想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此话一出,结界内一众人差点吐血。 就在这时,结界内的文道中人齐声出口:“端木慈来了!” 皆因他们在方圆百余丈的地方以经纬布下密密麻麻的界道,这些界道当然拦不住端木慈,但是端木慈一旦靠近,他们心神立即能够感应到,起到了预敌突袭的效果。 端木慈! 听到这三个字,谢傅脑海轰然一震,给师傅下月阴死篆,将师傅害的无比凄惨的大仇人端木慈。 瞬间,谢傅双眼发红,充满仇恨。 他踏入武道为了什么!他活着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杀死端木慈,为师傅报仇。 红衣玄者道:“快让他进来再说。” 不管这谢傅是不是非同小可的高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百余丈的地方,一道身影立于高处,凝伫着一袭道袍迎风飘荡,宽松的袍摆下不时流逸出巧洁月白素裤来。 乌黑秀发挽束,一支白玉莲花道簪横贯而髻,貌美绝伦,肌如瓷玉,眉目如画,光洁的眉心出一点朱砂,透着道子的清冷圣洁。 这份出尘之美宛如隔着千山万水,可望而不可及。 一双星辰般的瞳眸冷淡的看着谢傅走进结界之内,便转身离去。 师妹,他就是你的徒弟吗?你相中的人一定很了不起,师姐就看他杀不杀得了我。 结界之内一众文道高手突然均松了口气,走了,端木慈走了。 虽然隔着百余丈,但是端木慈给他们的无形压力是让人窒息的。 一个重伤的端木慈! 这个已踏天巅的对手,凭什么勇气去面对她。 有名武道高手文道:“玄师,她走了吗?”说话的时候,一滴冷汗悄无声息的从额头滴落。 就算身边有一众武道高手,就算身边有一众文道高手,就算身处这坚不可催的金刚橛结界之内,端木慈给他带来的危险依然如缠背脊。 死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死之前那无时无刻的恐惧才真正折磨的人生不如死。 “走了。” 得到确认之后,众人如深憋在水中,终于可以冒出水面好好的呼吸一口气。 众多目光重新落在谢傅身上,他凭什么一个人来。 安静中,谢傅开口道:“我也想杀了端木慈!” 杀了端木慈!杀了端木慈!本来就是他们一开始的初衷,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堪比摘下天上月亮那般艰难。 现在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在这幻境中活下去,直到强援到来。 这个年轻人语气所流露出来的勇气和决心,让人士气大振,莫非真是深不可测的人物。 红衣玄师道:“谢……额……进来再说。”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称呼对方,若是深不可测的人物,直呼其名就显得不太礼貌。 进入山洞,谢傅就重复刚才的问题:“玄师,这是什么地方?”很多情况,谢傅要先了解清楚,例如端木慈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红衣玄师反问:“谢……谢先生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确实不知?” “那谢先生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谢傅便将昨日在灵山文廷白玉广场所遇到的情景说了出来。 红衣玄者听完面色一变,痛心疾首道:“你误了我们的大事了。” 谢傅道:“小子不解,请玄师明言。” 红衣玄者道:“林师叔他们肯定感觉到我们这边遇到困难,所以特意打开幻境通道前来支援,却阴差阳错让你给破坏了。” 谢傅脱口问道:“幻境?” 旁边一位武道高手闻言也立即跟着发问:“玄师,可是强援已经到达灵山?” 红衣玄者两人的问题都没有回答,对着谢傅问道:“我且先问你,王婉之到了没有?” 此刻要杀身负重伤的端木慈,唯有小天雷灭神真言,而普通之下唯有王婉之一人能够参悟小天雷灭神真言。 谢傅摇头道:“没有!” 众人闻言齐声出口:“没有!” 要知道他们信心还在,就是看到王婉之到来的希望,如今听见王婉之没到,顿时信心频临崩溃的边缘。 谢傅道:“据我所知,王婉之卧病在床,来不了。” 心中却是暗忖,王婉之!王婉之!一路跟着沈约来到灵山,他不知道从文廷的人听到过这三个字多少次了。 难道王婉之能够杀死端木慈,这会把那个瘦弱到皮包骨头的身影联系在一起,却难以想象。 “玄师,王婉之能够杀死端木慈吗?” “额……我也不清楚,不过可能性很大。” 谢傅问道:“凭什么!” “灵山文廷镇山之宝威力无比的小天雷灭神真言。” 谢傅嘴上喃喃:“小天雷灭神真言。”心中热血沸腾,顿时看到杀死端木慈的希望…… 红衣玄师道:“我再问你,释门三大神僧到达灵山没有?” 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希望,三大神僧就算杀死不了端木慈,至少能够将端木慈压制住。 谢傅回神摇头:“我来到灵山,就没有听到过关于释门三大神僧。” 那名武道中人立即问道:“玄师,怎么办?”王婉之来不了,又没有强援,难道在这幻境等死不成。 谢傅见众人神情黯然,毫无斗志,而他要杀死端木慈,还要依靠众人的力量,立即开口补充一句:“或许三大神僧随后就到。” 果不其然,这话又给众人点燃一丝希望。 红衣玄师也补充一句:“大家不必过分担心,林师叔既然再开幻境通道,自然是预料到我们的困难,我想林师叔随后就会进来相助。” 众人点头,却不忘狠狠瞪了误事的谢傅一眼。 红衣玄师再次安抚道:“大家放心,在金刚橛结界消失之前,端木慈暂时奈何不了我们。” 此话却是让几名武道中人骇然,其中一人发话问道:“文玄师,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金刚橛结界还会消失不成。” 文百谋原本打算安抚众人,不曾料到却说漏了嘴。 结界当然会消失,这金刚橛结界又叫作地结,借助大地之力,立橛于大地,是最为坚硬,范围较大,持续时间较长的一种结界。 而当这个地方的大地之力一旦耗尽,结界就会消失,当然天地是流通的,此处的大地之力最终还是会恢复,不过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当初温师伯合众人之力布下这最为强力的金刚橛结界,目的是有处可以庇护的地方,避免被端木慈偷袭各个击破,先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文道中人面对武道中人,最害怕的就是被近身偷袭,何况端木慈这种对手。 第312章 舍我其谁 文百谋此时也不隐瞒,直言道:“不错,金刚橛结界时间一到就会消失。” 刚才那人立即问道:“还有多久时间会消息。” “额……目前金刚橛结界还没有减弱的时间,大约还有二十天左右。” “二十天。” “那二十天之后呢?” 没有人出声回答这个问题,二十天之后他们就要直接面对端木慈这个可怕的对手,再也没有庇护的地方。 立即有人问道:“文玄师,那不能重新布置金刚橛结界吗?” 文百谋应道:“当然可以!” “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文百谋却道:“大家还记得当初温师伯合众人之力布置这个金刚橛结界花了多长时间吗?” 立即有人应道:“一天一夜。” 文百谋又道:“那大家还认为端木慈还会给我们机会布下这金刚橛结界吗?” 毋庸置疑,端木慈当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文百谋继续道:“而且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位红衣玄者,就算能成功布下金刚橛结界,这结界的强度也未必能够抵挡住端木慈。” 这个可以理解,修为高低,神通也就有大小强弱之别。 谢傅一边听着目前的局势,一边想着,既然如此,刚才这群人为什么要出去让端木慈追杀呢。 “玄师,小子有一事不明,既然如此,刚才诸位又为何要冒险外出呢?” 文百谋额的一声,转头对着他身边的一位武道中人道:“吕维,你来跟谢傅解释。” 叫吕维的男人也不知道是生气谢傅误了他们的好事,还是天性傲慢,冷道:“告诉他又能改变什么。” 文百谋好声劝说道:“现在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多一个人也一分主意。” 吕维这才说道:“在对付端木慈的这些日子,我们发现一个问题,端木慈在午时绝对不会出现,甚至在一次接近午时的时候,端木慈明明处于优势,竟主动逃跑。” “而端木慈受了小天雷灭神真言一击,虽不致死,却是筋脉受损严重,而武道中人每天都需要运行一个大周天,体内之气与天地之气相互交换,我们猜测在午时就是端木慈伤情发作,最为虚弱的时候。”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冒险外出,在端木慈最虚弱的时候将她击杀。” 谢傅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那还不是没有得打。” 吕维冷哼一声:“就是没得打。” 谢傅疑惑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这不正是端木慈的弱点吗?” 吕维没有应话,干脆走开。 文百谋叹息道:“就是因为发现端木慈这个弱点,温师伯为了掩护我们撤退,死在端木慈的手中。” 谢傅道:“却又为何?” 文百谋道:“若端木慈有心躲起来,岂是那么容易找到,一旦过了午时,在金刚橛结界外的每个人就都有生命危险。” 谢傅点头道:“小子懂了。”午时他们是猎手,一旦过了午时,他们就成了猎物。 谢傅突然道:“不对!既然如此,在午时之前回到金刚橛结界不就可以吗?” 文百谋轻轻道:“今天我们在被端木慈追杀的时候,离过午时还有一刻钟左右。” 谢傅讶道:“这又是为什么?” “吕维猜测端木慈的伤势正在慢慢恢复,她的这个弱点会慢慢消失,端木慈将变得越来越强,而我们会越来越弱。” 一旁的吕维忍不住插话道:“端木慈受了重伤,现在只能发挥出一品初的实力,如果等她伤势完全康复,实力恢复巅峰,就算王婉之和释门三大神僧来了也没用。” 谢傅轻轻道:“一品初就如此厉害吗?连诸位玄师,诸位先辈都战胜不了她。” 文百谋道:“有温师伯压阵,要战胜一个重伤的端木慈还是能够的,可端木慈是人不是猎物,我们合之,她则避之,我们分之,她则各个击破,除非能够将她困在结界内无法逃脱,我们再合力击败她,可端木慈又不是傻瓜。” “唉,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优势在慢慢减少,现在只有在午时找到端木慈,在这个时间段才有击败端木慈的可能。 自温师伯身死,一个又一个的高手死在她的手中,已经磨灭了众人的斗志和信心。 文百谋扫了周围一眼,现在只剩下二个二品高手,三个三品高手,四个紫衣玄者,加上自己刚好十人。 对了,还有眼前这一个,总共十一人。 谢傅见文百谋看向自己,朗声道:“玄师,晚辈一定会全力以赴,出一份力气。” 这里的人现在或许是为了一份生机,想要杀死端木慈,但谢傅却是本来就想杀死端木慈,充满着仇恨和渴望。 文百谋问道:“谢傅,你什么修为?” “晚辈四品修为。” 吕维冷笑:“四品修为,给端木慈试剑都不配。” 谢傅知道相比于在场其他人,他武道修为最为微薄,不过他还有杀手锏。 文百谋听见他四品修为,显然对谢傅不感丝毫兴趣,如吕维所说,在这里,四品修为给端木慈试剑都不配,而且很有可能成为拖累。 刚才逃命一役,众人真气消耗颇巨,盘腿闭目调息,恢复真气。 谢傅也跟着盘腿调息。 睁开眼睛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所有人都在休息。 谢傅却发现文玄师没睡,眉头紧锁着,一脸烦恼。 谢傅凑近过去,轻轻唤了一声:“文玄师。” 文玄师露出笑容:“怎么?睡不着,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凡事自然。” 看来她这些日子没少安慰人,出口就是安慰人的话。 谢傅问道:“文玄师,这幻境到底是真是假?” 文玄师颇有深意道:“亦真亦假,亦幻亦实……” 文百谋一边跟谢傅解释这幻境的来历,一边递给谢傅水和肉。 他们并不是完全被困在金刚橛结界内,还有时间段可以外出,所以饮水和食物并不是问题。 但当端木慈再没有弱点的时候……想的又有点远了。 谢傅问道:“玄师,小天雷灭神真言真的能够杀死端木慈吗?” 文百谋错愕:“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 谢傅低声道:“我可能会一点小天雷灭神真言。” “你别开玩笑,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什么叫会一点。” “额,是这样的……最后我觉得心神快要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撕裂一样。” 谢傅将自己在看小天雷灭神真言时所遭遇到的情况跟文百谋说清楚,需要能从文百谋这里得到解答。 文百谋却一脸震惊的看着谢傅,久久无语。 谢傅问道:“文玄师,你怎么不说话?” 文百谋双手按住谢傅的胳膊,颤抖激动道:“你说的是真的?” 谢傅反问道:“若没有亲身感受到,文玄师觉得我编的出来吗?” 文百谋深呼一口气,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问了一句:“谢傅,我忘了问你,你是否是文道中人?” 谢傅略作思索之后,应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 文百谋说着扼住,谢傅刚才所说的已经够离奇了,要知道小天雷灭神真言,就算是师叔伯他们也无法参悟,干脆直接问道:“你文道什么修为?” 谢傅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修为?” 文百谋差点吐血,一个连自己什么修为都不知道的人,却似乎参悟了小天雷灭神真言,这实在太离谱了,离谱到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你会什么真言?” “我就会一点祝词真言。” 谢傅说着把自己跟王婉之学习祝词真言的过程说了出来。 文白谋刚刚才放下的手,又激动的按住谢傅双肩:“百诵成真,文圣之姿啊!” 谢傅道:“文玄师,你还是先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在看小天雷灭神真言的时候会有那种感觉?” 文百谋闭目道:“容我先平静一下。” 许久许久,文百谋才睁开眼睛,看了谢傅一眼,又立即闭上眼睛,他还是需要再平复消化一番。 一会之后,再次睁开眼睛,却道:“我想你能来到这里,一切都是天意。” 谢傅倒是冷静:“文玄师,你现在说这句话未免为时过早了。” 文百谋笑了一笑:“你会出现那种情况,是因为文道修为太低了,小天雷灭神真言威力巨大无比,你的心神根本无法支撑这股力量,所以就有这种心神快要被撕裂的感觉,幸好你当时及时停止,要不然你必死无疑。” 谢傅切中问题关键:“那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文百谋道:“有两个办法,一是提高文道修为,心神强大到足够支撑小天雷灭神真言,大概需要大玄巅峰,但是整个灵山文廷,除了老文圣,就算是师叔伯他们做不到。” 谢傅问道:“为什么王婉之就能够,难道王婉之达到大玄巅峰了吗?” “王婉之虽然作为老文圣钦定的灵山之主,我想她的修为还不至于到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灵山文廷所有人均认为王婉之能够念出小天雷灭神真言,是因为王婉之具备两个条件。” “第一,王婉之能够参悟小天雷灭神真言,第二老文圣特意给她留了一件圣衣。” 谢傅开口道:“圣衣!” “不过,灵山文廷之主代代相传的圣衣,这件圣衣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瑰宝,经五雷炼化,非但能够抵挡住武道中人毁天灭地的力量,而且……” 谢傅打断道:“文玄师,恕我无礼打断,穿上圣衣能够抵挡此刻的端木慈一击吗?” 文百谋道:“当然,就算抵挡入道之人一击也不在话下,而端木慈重伤之下也只不过能发挥一品初的实力。” 谢傅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穿的是假圣衣,不应该啊?” 文百谋讶道:“你说什么?” “没有,文玄师你继续。” 文百谋继续道:“对于我们文道中人来说,这件圣衣非但能够大幅度增强心神,还能避免心神受到伤害,这才是这件圣衣的威力所在,所以只要王婉之穿上圣衣,她能够参悟小天雷灭神真言,也就能够念诵出小天雷灭神真言来。” 谢傅道:“文玄师,不瞒你说,我的身上也穿上了一件圣衣。” “什么!”坐着的文百谋差点倒地。 镇定镇定,我们灵山文廷见多识广,遇到再惊讶的事也不会表现的太惊讶,“可是老文圣留下的那件圣衣?” 谢傅摇头道:“不是,灵山还有第二件圣衣。” 文百谋疑惑道:“灵山哪来第二件圣衣……”说着却错愕的看向谢傅:“你说的可是那封印了几百年,却无人能够打开的盒子?” 谢傅点头:“正是!晚辈有幸打开了盒子封印,穿上这件圣衣。” 文百谋双手重重的落在谢傅双肩:“你是天命真子啊!” 谢傅道:“可我觉得我穿的是一件假圣衣。” “怎么可能是假圣衣。” “我觉得这件圣衣威力不够强大。” 谢傅说着把来时遇到端木慈,被端木慈揍了一顿的过程说出来。 文百谋听完自言自语道:“怪了,端木慈怎么可能饶过你,这个女人向来冷酷无情,被她追到从来没有活命的可能……” 谢傅等了一会,文百谋却若有所思,人有些走神,轻声喊了一声:“文玄师……” 文百谋回神应道:“我想是因为这件圣衣未经五雷炼化,所以还不能够发挥出它的威力来。” 谢傅问道:“那如何才能将这件圣衣五雷炼化?” 文百谋摇了摇头:“没人知道。” 谢傅讶道:“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文百谋道:“你要知道,在你之前,普天之下只有一件圣衣,而且这件圣衣还是从上古时期就遗传下来,根本没有人见过未经五雷炼化的圣衣,又如何懂得炼化。” “不过圣衣据说是神人与作战时所穿上的战衣,我想应该是血一般的锤炼,越磨砺越坚毅。” 谢傅关心问道:“怎么磨砺?” 这是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文百谋苦笑道:“急不来,给我一点时间应该能够思索出其中诀窍。” 谢傅应道:“也只能如此。” “谢傅,你既然有百诵成真的本事,不如我传授你一些文道真言吧。” 这正是谢傅求之不得的事,当初他来到灵山文廷本来就是抱着这个目的,如今为了能够杀死端木慈,这种渴望越发强烈。 夜渐深,一老一少的两人却是一夜无眠。 第313章 再遇端木慈 隔日,临近午时,谢傅主动表示要离开金刚橛结界去寻找端木慈。 端木慈是唯一的敌人,这个敌人不死,他们都得死,现在不是讲究个人安危,利益得失的时候。 昨日谢傅也已经看到所有人已经被消磨了斗志,他们已经连踏出金刚橛结界的勇气都没有,一副等死的样子。 要杀死端木慈,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不行,他需要团结大家,需要借助大家人的力量。 谢傅这个举动在旁人看来无疑是个愣头青,你一个四品修为的人,就算真的找到重伤虚弱的端木慈,你就笃定能杀了她不成。 一只拔了牙的老虎,终究还是老虎,岂是你一只绵羊吃的掉的。 又或许他们认为谢傅根本不知道端木慈的厉害,根本不知道端木慈的可怕,像一只初生牛犊才有此勇气。 现在就剩下文百谋这一位红衣玄者,由文百谋说的算。 文百谋很犹豫,在他心中已经把谢傅当做战胜端木慈的唯一希望,谢傅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重要,他不想谢傅去冒这个险。 同时,他并没有把谢傅能够参悟小天雷灭神真言的事说出来,这是一种保护谢傅的行为,当一个人濒临绝望的时候,捉住一个救命稻草,会拼命的捉住这根救命稻草,一并拖入水中。 在谢傅未确定能够完整念诵出小天雷灭神真言,文百谋要保护好这一点希望之光。 文百谋犹豫一番之后开口道:“吕维,你陪谢傅一起去吧。” 吕维却道:“文玄师,我不做鲁莽毫无意义的事。” 自昨日又死了几个高手之后,他们已经拿定主意,等强援到来,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绝对不再离开金刚橛结界白白送死。 方法已经多次尝试过了,不能一条路走到黑。 或许端木慈根本没有什么弱点,这只不过是她诱敌深入的伎俩。 谢傅见文百谋磨磨蹭蹭的样子,笑道:“文玄师,小子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玄师不必过分挂虑。” 文百谋似十分珍惜每一点有生力量道:“小心,别走太远,午时过前一刻可千万要提前回到结界内。” 谢傅走出金刚橛结界,绝尘而去,很快化作一点星影。 谢傅全力施展燕影星驰,务必在这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内走过更多的地方。 他不做没有方向的事情,盲目的去搜寻端木慈的踪迹,面对端木慈这样的对手,机会或许只有一次,他要做足充分准备。 他的主要目的是熟悉这幻境的地形环境,进而把画出地图来。 一个时辰很快就要过去,文百谋站在山洞外焦急等待,看见谢傅化作一道身影疾驰而来,朗声喊道:“快!快!” 那样子好像端木慈在谢傅背后追赶他似的。 在进入结界前被端木慈击杀,文百谋见到太多的,看似平风静浪的背后,实际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见谢傅进入结界,文百谋似感觉谢傅劫后余生一般,笑道:“好好好。” 吕维讥讽道:“可找到端木慈。” “没有。” 吕维讥讽道:“该不会装模作样找个地方偷偷躲起来吧。” 谢傅笑着应了一句:“要不吕前辈明天跟我一起出去,看我是不是找个地方偷偷躲起来。” 吕维不应声,离开金刚橛结界就没有所谓的安全,躲起来也没用,又感觉被拂了面子,冷哼一声。 谢傅疾步走进山洞,立即拔出佩剑昆吾,在地面划出痕迹,把刚才所见到的山脉地形一点一点画出来。 文百谋靠近问道:“谢傅,你干什么?” 谢傅手上不停,嘴上说道:“画这幻境的地图。” “画地图干什么?” 谢傅颇有深意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文百谋见谢傅将地形山脉一点一点画出来,惊讶道:“你这么一会功夫就全记住了。” 谢傅笑着应了一句:“晚辈记忆力很好,刚好发挥这个特长。” “你真是……” 文百谋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谢傅的聪慧过人了。 文百谋或许有点留心,在旁人看来,谢傅的这个举动却毫无意义,他们是为了对付一个可怕的敌人,又不是为了行军打仗,画地图有什么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把戏都毫无意义。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之后,谢傅用极细微极细腻笔迹画出今日所探索的地图。 文百谋惊为天人,这么复杂这么细腻,他在这不足一个时辰一边掠行一边全记起来。 要知道武道中人可是一掠十丈,可不是一步一步记下观察。 谢傅画完之后,已经额头汗水答答,说实话真的极为耗费心神,几乎是难以想象的。 休息一会之后,就跟文百谋学习文道真言。 隔日临近午时,谢傅又再次外出,文百谋再三叮嘱注意时间,在文百谋想来,一旦遇到端木慈,基本是思路一条,在安全时间来回来,反而是最需要注意的。 花了两日时间,谢傅已经画出了南边的地图,又花了两日时间,他又画完北边的地图。 第五日开始画西边的地图。 第六日,谢傅直接略过西边已经探索过的地形,直接朝西方尽头奔驰。 他能感觉到世间差不多了,却想走的更远一些。 终于一阵密集的轰隆雷声遥遥传来,谢傅抬头望了一下天上,明明是阳光明媚,哪来的雷,而且如此密集。 旱雷? 前面一道山峦隔着了谢傅的视线,他根本无法看清楚雷声传来处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那雷声一阵又一阵,密集的像下雨一般。 谢傅停了下来,从身上拿出一长一段两个树枝,长的垂直,短的放平,抵在一起,阳光照射的长的那根树枝在地下映下一道影子,影子比短的那根树枝只是短一些。 这是谢傅计算时间的方式,当影子与短树枝一般长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花费一半时间了,必须远路返回,要不然他可能面对遇到端木慈。 时间几乎不能让他做过多的思考,谢傅只是略作犹豫,就全速朝那遮挡视线的山峦高处奔驰。 随着靠近,雷声更加响亮刺耳。 终于登上山峦高处,视线开阔,大白天的,他却被强烈的银光闪着眼睛。 只见前方密集的雷电仿佛是来自远古的电光,傲然而落,撕裂空气。 神威如一把把天剑纵横劈刺,密集又有如星河倾泄银雨。 目光所及的砂砾地带几乎毫无例外,让人感觉就是一只蚂蚁身处其中,也难以躲避。 谢傅从未看到过这样的景象,顿时惊呆了,只感觉人再强大,在天威面前也是如此的渺小。 心中虽然大胆想走近一些,研究是何原因,终究时间不允许,定了下神,原路返回。 大概奔驰不足半个时辰的时间,谢傅后背顿时被什么东西击中,被击中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脑海轰然一惊,端木慈! 他身上穿着圣衣,又有四品护体真气,寻常事物岂能伤害到他,除了端木慈还能有谁。 谢傅心头立即怦怦直跳,毕竟在结界内,他不知道听说过多少次,单独遇到端木慈的,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这是十死无生,死亡将即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谢傅立即默念从文百谋那些学到的护身真言。 圣衣、护身真言、护体真气,难道还抵挡不住一个重伤的端木慈吗? 立即谢傅又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只是这一次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谢傅心中一喜,起作用了,圣衣、护身真言、护体真气三者护体,就算端木慈也奈何不了他。 你打不死就只能被我打死,在这一瞬间谢傅竟生存与端木慈一战的勇气。 但是理智还是让他止住这个念头,依他目前的修为未必能对端木慈造成伤害,就算端木慈劲气伤害不了自己,却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法子对付自己。 身后突然又被什么东西击中,比后羿射日还准。 这一次威力强劲却比前两击不知道强大多少,谢傅只感觉后背痛的灵魂都在颤抖,胸口一闷,喉咙就是一甜,体内真气也随着一乱,人就如断线的风筝斜坠而落。 快落地的时候,谢傅忍住疼痛,再次提起真气,人如鹞子突起,继续奔驰逃跑。 他无比清楚,他不能停下来,一刹那都不能。 啪啪啪,又是连续三击,两处击中谢傅屁股,一处击中肩胛。 也不知道是不是三击连发,这一次威力倒不算太强,在圣衣、护身真言、护体真气三者的保护下,只是让他感觉剧烈的疼痛,却不至于受到内伤。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把我当靶子玩耍,要让我活活疼死。 活靶子! 端木慈绝洁面容清冷如故,似静若止水,唯有如画的黛眉浅浅一弯,才能感觉她也有一分凡人气息。 再次出手,这一击威力强横,有如剖天裂地,所到之处都能被削成两片。 奔驰中的谢傅,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头顶经过,头顶一悸,有种头皮被削掉一片的感觉,没有疼痛,却有种已经死去的感觉。 随之前方一颗被击中的大树轰然倒下,弥漫出一大团尘土来。 端木慈抿着的嘴角勾勒出抹浅笑,怕不怕,还当不当活靶子了。 第314章 死里逃生 短暂的死亡不会轻易打败一个人,但是持久的恐惧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或者……在强烈的求生意志下,迸发出所有的潜力来。 又来! 谢傅身体经脉真气瞬间暴涨盈裂,疾驰的身体不可思议的骤停,顺又动若惊雷而动。 身形快的看上去有如瞬移。 谢傅躲过了一击、二击、三击…… 他也慢慢的掌握了《莲行如意》心法第三层风逝电止的诀窍,真气极收极放…… 谢傅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生死之间,全然投入到身法之中去…… 知道不当活靶子了,笨是笨了点,还不至于不能调教。 端木慈负手凝伫高处,看见谢傅窜入结界之内,转身化作一阵清风而去。 谢傅落地瞬间,憋在喉咙的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体内真气乱成一团,面色乍白,直接晕了过去。 深夜,谢傅方才醒来,文百谋正用祝词真言为他疗伤。 “文玄师,我遇到端木慈了。” “你是唯一一个能从她手上逃回来的人。” 文百谋言外之意是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谢傅苦笑:“我有圣衣、护身真言、护体真气三者保护,在她面前却跟纸张一样脆弱。” “端木慈毕竟是让武道中人敬为神人的宗师人物,便是二品强者在她一击之下也要毙命,若非你有诸多奇异护身,早就死了。” 谢傅站了起来,除了肌肉骨骼发痛,体内倒是平顺没有什么大碍。 “你受了点内伤,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文百谋说话的空隙,面容疲惫,显然心神消耗过大,念诵祝词真言是最耗费心神的。 谢傅点头,趁着还有点印象,连忙把今日探索到的地形画了出来。 或是身体稍有不适,比平时要多花上一点时间。 “文玄师,我在西边方向大约一百五十里的地方,遇到一处怪异的地方。” “什么怪异的地方?” 谢傅边将所见到的景象告诉文百谋。 文百谋听完沉吟道:“这类极恶极凶之地一般统称为神罚之地。” “神罚之地?” 文百谋笑了一笑:“神灵为了惩罚某个人,或者某个地方,降下天威让此地永无生机。” 谢傅笑道:“解释不了的东西也就有用神灵来解释了。” 文百谋突然道:“对了,你刚才提到这雷点密集之地,倒让我想到一些传说。” “什么传说?” “罚人,反而被人所杀。” 谢傅道:“文玄师能详说吗?” 文百谋笑道:“传说在远古时期,人类有位神人为人类出头,触犯了,被降下天雷神威诛杀,怎么这位神人却是在雷光中重生,施展无上神威将诛杀。” 谢傅问道:“文玄师说这个传说可又什么用意。” 文百谋笑道:“你说会不会与圣衣五雷炼化有关,这位神人为什么突然能够变得如此强大,将反杀,还有降下天雷神威岂不是与你刚才所说的神罚之地相似。” 谢傅沉吟道:“额……文玄师的意思是?” 文百谋立即打断道:“传说终究是传说,真假尚不得而知,凡人之躯被天雷击中岂还有命在,你可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在者说了这一切还都是我的凭空猜测。” 谢傅笑了笑:“文玄师放心,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趁着夜深人静,谢傅又向文百谋学习文道真言。 隔日临近午时,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谢傅又走出金刚橛结界,难道他不知道昨天捡回一条命吗? 除了吕维,众人在看向谢傅的眼神却发生了变化,心中已经隐隐被谢傅的勇气所折服。 谢傅必须把完整的地图画出来。 他又花了两天的时间,把东边的地形探索清楚,并画了出来。 总共花了八天的时候,把方圆一百五十里的地形图画了出来。 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点,却是让人难以置信。 在无声无息中,众人已经感觉到谢傅的特别,虽然感觉没有强援到来要战胜端木慈没有可能,却不知道为何心中隐隐的却把一份希望寄在谢傅身上。 谢傅询问了文百谋遭遇端木慈的一些地点,又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研究地形图。 最后在傍晚时候指向地形图一处地方,激动道:“端木慈就躲在这里!” 他这句话无疑是凭空惊雷,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看着谢傅所指之处却莫名其妙,谢傅凭什么笃定端木慈躲在这个地方。 文百谋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谢傅,你为什么说端木慈就躲在此地?” 谢傅用剑在地形图上指指划划:“这些是我们遭遇端木慈的时间和地点,而按照端木慈的弱点,她在午时过后才会出现,以她的修为抵达此地所花费的时间,只有处于此地,才能在这个时间点在每一处与我们遭遇。” 谢傅一边说着,一边用剑划出每一道直线,最终在他刚才所指的地方交叉。 众人惊叹,难以想象竟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推断端木慈所躲藏的地点。 谢傅继续道:“这个地方我去过,有溪流,而且林木十分密集,居于高处在视线遮挡之下,根本无法窥探清楚,其次此处峰崖突兀老树藤缠,山体起伏重重谷壑,是禽兽栖息好地方。” 众人越听越觉得端木慈就躲在此处,能够将范围缩小至此地,这么多人在一个时辰找到端木慈根本不是难事。 吕维却浇了盆冷水,冷笑道:“狡兔三窟,端木慈岂会傻的一直躲在这个地方,难道她随时换地方躲藏起来。” 众人闻言立即又觉得吕维说的有道理。 谢傅说道:“话说的没错,但人是习惯的动物,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习惯把那个地方当做家,用几次的遭遇,也可以判断出端木慈并没有换地方。”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众人也不知道谁说的对。 谢傅继续道:“我想像端木慈那种高度的人,她平时也应该不屑于什么阴谋诡计,她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养伤。” 还有没有人出声,这个时候谢傅觉得应该给他们压力了,让他们放手一搏,说道:“大家别忘了,金刚橛结界还有十天的时间就会消失,到时候没有结界的保护,端木慈就可以肆无忌惮,想宰就宰。” 谢傅轻轻一语:“或许大家也可以寄希望于强援到来,反正我明天会拼死一搏。” 文百谋见差不多了,一锤定音道:“好,就这么决定,明天与端木慈决一死战!” 吕维这时也开口道:“好!明天就去看看端木慈是不是躲在这里,不过如果找不到,还是要在安全的时间内撤退。” 谢傅却道:“不!必须抱着必死的决心,明天一战不是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吕维怒道:“要是你的判断是错的,岂不是害了所有人。” 谢傅平静道:“要战胜端木慈这样的对手,非但要捉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还需要极智极勇和非凡的决心,不给自己留下丝毫余地,如果这是个机会,却被我们浪费了,我们将永远没有机会。” 谢傅往死里说绝,而实际也确实如此。 文百谋开口道:“不必争论了,就这么决定,明天与端木慈决一死战!不想去的可以不去。” 夜越来越深,所有人却均没有睡意,唯独精神消耗一天的谢傅呼呼大睡。 杀死端木慈这个念头,不知道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多少次,他早就习惯了。 而如果能够杀死端木慈替师傅报的大仇,生死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或许还是有诸多不舍吧……但没有关系。 临近午时,所有人均踏出金刚橛结界,这是他们时隔多日再一次踏出金刚橛结界,一道界限就是生死之间。 五位文道玄师并没有御气本事,由五位武道高手背着,谢傅武道修为最低,单独一人。 十一人一起奔赴目标地点。 二个刻钟之后,到达谢傅所指的地点范围。 一个刻种之后,他们找到盘坐在一处凹壁的端木慈,凹壁前有老树藤缠,若不细寻,确实难以寻获。 谢傅远远看着这个闭眸无相,清冷绝色,圣洁宛如仙子的女人。 难以想象这样的女人会对师傅使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心肠如同蛇蝎一般恶毒。 月阴死篆!比死还要痛苦! 谢傅拔出佩剑昆吾,今日就是他报仇雪恨之日。 文百谋按住谢傅的手:“谢傅,你武道修为较低,近身作战帮不了什么忙,呆在结界内用文道真言相助更好。” 谢傅点头,他压抑住手刃端木慈的冲动,让自己冷静的应付这一役。 真的找到端木慈,还是让几名武道高手心头一震,看到这个女人,心身莫名就被恐惧所笼罩。 理智一直告诉自己,她现在很虚弱,要不然她不会躲起来,可是心身的恐惧还是无法消除。 他们身为武道中人,明明不畏生死,却为何…… 吕维表情冷静的看向端木慈,她脸色白的惊人,额颊渗着汗水,显然伤疾发作。 此刻也没有所谓的偷袭不偷袭,如果她还是一品初的实力,任何偷袭都是徒劳无功,如果她重伤发作,今天也逃不了。 “端木慈,没有想到吧。” 吕维声音透着几分得意。 端木慈睁眸,如含星章的双瞳,平静的看向眼前众人,却自透着一股睥睨凛然之感。 第315章 高山 最后她把目光落在谢傅身上,似唯有此人,其他人都不在眼里。 谢傅表情冷静的看着这个美的如仙的女子,师傅月阴死篆发作时的哀嚎一声声在耳畔回到,师傅奄奄一息脸容无奈又渴望的对他说——傅,我好想和你看一次苏州的夕阳。 一幕幕悲痛凄入肝脾,一幕幕生死离别……快速在谢傅脑海掠过去。 谢傅的眼睛慢慢变红,充斥着悲愤与杀意。 端木慈看到了谢傅的眼神,看到了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肉一块块吞下的仇恨,嘴角微翘露出微笑,好孩子,师妹有你这样的徒弟,一定不会太孤独。 这微笑让她清冷无相的脸容瞬间荡漾着一丝阳光般的温暖,好似她是世间最温柔的女子,温柔到能包容万物。 “端木慈!” 谢傅直视端木慈,大喝一声。 端木慈清冷如水的眼眸微微一垂。 “端木慈!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吕维大喝一声,端木慈瞬又抬眸,凛絜睥睨好似她刚才的温柔只不过是假象,她还是那个让人闻名胆寒的杀神。 吕维已经持剑杀到。 轰然之声传来,二品强者之威让端木慈刚才所坐的凹壁成了一个大坑,牵连着周围山壁条条蛛网的裂纹。 端木慈人如瞬移一般,已经来到其余四名武者身边。 这边三名三品高手,一名二品高手早就严阵以待,立即锁定端木慈围击。 在一瞬间他们均能感受到端木慈先前给他们威压力荡然无存,心中暗喜,她果然伤疾发作,处于十分虚弱的阶段,今日若再杀不了她就再没有机会了。 吕维一击不中,人如追电持剑追击过来,在端木慈身影骤停之瞬,立即形成五人围击。 受了重伤的端木慈再也无能为力释放那骇人的真气威压,几人的攻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变得有如翻江覆水,尽情施展作为武道中人的可怕。 端木慈在五人如潮水般的强攻之下,却避其锋芒,人如狂风暴雨中的一朵莲花摇曳着,风劲避之,风弱展茎,总能在凌厉密集的攻击中寻找到一丝平静的空隙。 谢傅看到端木慈的身法,心中惊讶,步步生莲! 端木慈为什么也会《莲行如意》身法,她跟师傅之间除了仇人还有什么关系。 师傅在传授他《莲行如意》身法的时候曾说过:以后你若遇到同样会《莲行如意》身法的人,要毫不犹豫的逃跑。 刚才的一些列快速变化,在普通人眼里只不过是打个哈欠的功夫。 五位玄师立即施展禁锢真言,端木慈立即感觉身体手脚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所缠绕,似要将她牢牢捆束。 她的身法不似初时那么轻灵飘逸,随心所欲,眨眼之间便挨了吕维一剑,割破道袍,手臂飙出一道鲜血。 吕维见状大喜:“她没有护体真气,杀了她!” 一个连护体真气都没有的端木慈有何可怕。 端木慈身形骤变,动时疾若惊雷急如紫电,静时如风逝电止,只是一个眨眼就是数个极动极静。 这种情况给人一种突然幻化出无数个分身的错觉,瞬间分散了五人的攻击。 谢傅见状惊讶,《莲行如意》身法第三层风逝电止,端木慈此刻施展开来却比他要高明鬼魅。 端木慈伤疾发作之下浑身疼痛无比,却面如止水,唯有浑身汗如雨下。 另一方面不能在真气修为上压制住对方,任着五人真气狂凌,加上数位文道高手一旁念诵真言从中作梗。 端木慈气力渐减,身法不复轻灵,挨了一剑又一剑,一袭道袍已经支离破碎,浑身血迹斑斑。 作为让武道中人敬为神人的宗师人物,这般凄惨却是从未有过。 刀光剑影之中,谢傅似乎看见端木慈对着自己一笑,似乎在向他炫耀,看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莲行如意,你学的是什么东西。 谢傅这才回神,刚才自己竟全神投入端木慈这神乎其技的身法之中,差点忘记了今日目的是为了杀死这个大仇人,立即念诵禁锢真言来。 端木慈原本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多了谢傅这一份压力,立即承受不住,没办法向谢傅演示这莲行如意了,身上骤然亮出一道金光。 只听得一声锐利的断金戛玉,飙出一团血花,其中一名三品高手竟被端木慈直接斩杀,再伤一人。 端木慈终于反击了,亮出她的神兵金光,这把兵器她很久没用了。 金光、银芒乃是昆仑双娇所用的神兵利器,能见到这两把神兵而不死者,世间寥寥无几。 吕维等人骇然,想不到端木慈竟如此顽强,重伤至连护身真气都没有,却还能反击,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杀死一敌重伤一人,震悚几人,让端木慈赢得一丝喘息之机,她像个普通人一样气喘吁吁,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胸襟直起,汗水也早就模糊了她那张绝美的脸。 这番模样,岂瞒得过吕维这等高手,大喊一声:“不要怕,她已经摇摇欲坠,杀了她。” 吕维说完再次强攻过去,谢傅转而念诵起动情真言来。 身处雨骤风狂之中的端木慈,恍惚中听到了如同天籁一般的动听歌声,心头泛起柔情绵绵。 模糊中脑海中掠过一幕幕的回忆…… 师姐,外面是什么样子啊? 师妹,我也不知道。 师姐,要不我们偷偷跑出去。 师妹,你难道忘了,我们永世都不准踏出昆仑秘境,否则杀无赦。 那算了。 等我们长大一点,师姐偷偷带你出去一次。 好啊,师姐对我最好了。 端木慈心头骤然痛入心肺,挨了吕维一掌,惨叫一声,人如断线的风筝撞在一颗树上,头顶莲花道簪飞掉,一头青丝披脸荡下。 压在心扉喉咙的一口鲜血顿时喷口而出,身前绿茵青草顿时染上点点胭脂。 “端木慈,你死期到了!” 吕维和其他三人趁胜追击,携着凌厉无匹的劲气朝端木慈杀来。 端木慈凤目一睨,眼神露出杀尽苍生万物亦不悔的毅光。 电光火石的一瞬,有如闪电乍芒,天地似一下子安静下来。 安静中轰裂之声骤起,大树噼噼啪啪有如密集的爆豆一样,紧接着震天齐响。 强大的气劲如在湖水中乍起,水波一样迅速扩散,方圆数十丈的大叔瞬间被夷为平地。 身处护身结界的的文百谋等人,亦被这强大的气劲震飞数丈。 四名高手悉数倒地,直面端木慈之威的吕维身体更是成了残肢分裂四处惨死。 唯端木慈一人站着,长长秀发黏在她的脸容,长至腰间披散在她的背脊肩前,她之静然宛如立于天地的一尊玉像,唯道袍在余波中轻轻漾着。 文百谋喃喃道:“端木慈死了吗?” 端木慈全身伤口忽然哀鸣齐迸,似化作血红的烟花,只为了绽放这一瞬间的光芒。 血透衣裳的身影轻轻倒下。 不!她并没有倒下,她用单膝抵住地面,长发如垂地的藤蔓将她遮罩住,望去只是一抹青黛。 端木慈忽然站起,身躯摇坠颓然,拔足逃跑,充满狼狈,已然不是那个仙尘飘飘,清冷圣洁的道子。 谢傅回神,持剑追掠过去,慢慢的逼近那道血红的身影。 仇恨的怒火在心头焚烧,日日夜夜念着为报此仇。 谢傅将心中所有的仇恨发泄出来,化作一剑刺向端木慈后背。 没有护体真气的端木慈也只不过是血肉之躯,昆吾穿透她的肩胛透胸而出。 端木慈哀叫一声,扭头看了谢傅一眼。 连嘴唇都变白的惨白面容,却诡异的微微一笑。 谢傅在一瞬间似乎看到师傅初月凄惨的面容在强忍着痛苦凄笑。 端木慈手中金光一闪,在刺破谢傅喉咙的一瞬间,却化成一掌击倒谢傅。 穿胸而过的昆吾跟着一道血柱被端木慈逼出体外,端木慈抬手握住昆吾,朝谢傅斩去。 在死亡来临之际,谢傅闭上眼睛,心中充满遗憾。 端木慈却只是用剑背在谢傅腿上狠狠打了三下:“要杀我,我等你光明正大与我决战。” 谢傅睁开眼睛,端木慈已经不见踪影,映入眼幕满是沾着鲜红露珠的绿草。 经此一战,死伤惨重,吕维和一名三品高手身死,另外一名二品高手王援也筋脉受损严重几乎成为废人。 另外二名三品高手虽伤势轻一点,半年之内却无再战之力。 剩下五名文道高手,若无武道高手助阵,却连找到端木慈都做不到。 这样都杀死不了端木慈,所有人已经绝望,明明知道再次重创端木慈之后,她已经虚弱无比,却无能为力。 谢傅记得端木慈说的那句话——要杀我,我等你光明正大与我决战。 他日夜参悟小天雷灭神真言,只是每每强进之,心神立即受到伤害,痛苦难忍有如失魂,只得作罢。 有一次谢傅强行为之,为此心神受到重创。 几名玄师用祝词真言为他治疗,三日之后,谢傅方才恢复一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来,所有人均不再提杀端木慈的事,就好像在等死一般。 终于这一天到来。 傍晚,文百谋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明天金刚橛结界就会消失。” 文百谋只是给众人提个醒,并没有多说,只怕这些日子,所有人已经想的够多了。 这一天本来就是他们的死期。 一夜过去,黎明悄悄到来。 一夜无睡的文百谋突然心神一颤,几名玄师也表情一凛。 端木慈来了! 谢傅持剑走出山洞,只见端木慈凝伫在山洞前,一头乌黑长发用布条拢束,一袭道袍虽然千疮百孔,却已经清洗干净血迹。 谢傅面对着这个无法战胜的敌手,每一次都充满着战胜她的欲望。 端木慈看着谢傅的眼神却十分平和,似谢傅从来没有往她身上刺那么一剑。 山洞内传出梵梵之音,文百谋等人念诵禁锢真言,这是最后的战斗,他们将毫无保留的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 梵音响起的一瞬间,谢傅动若惊雷,持剑朝端木慈刺去。 端木慈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禁锢真言影响还是伤势还未恢复,竟站着动也不动。 昆吾剑锋洞穿她并不强大的护体真气,抵消了大部分劲道,刺进端木慈身体半寸。 端木慈只是抬手一掌就将谢傅击飞,人重重的撞在山壁之上,山壁立即凹陷出一个大坑,裂纹之下碎石掉落。 谢傅跟着碎石掉落地上,当场吐出一口鲜血,体内真气絮乱,已经提不起半点真气来。 端木慈平静道:“还差点。” 这时刚才被谢傅刺中的地方,鲜血才慢慢渗衣而出。 端木慈飞身而来,这一次谢傅睁眼怒视。 端木慈却一掌击在山洞上方,威力毁天灭地的一掌。 轰隆一声,山洞瞬间坍塌,在沙石尘土飞扬中,梵梵之音扼然而止。 谢傅看向端木慈,眼睛怒睁着更大。 端木慈平静道:“恨我吗?你师傅也这般恨我,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只是你比你师傅还没用,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端木慈说完这句话,转身背手而行,好似在谢傅面前是一座永远无法跨越的高山。 谢傅呕着一口鲜血怒吼:“为什么不杀了我。” 端木慈一步数丈,人如仙人瞬移,很快就远,清冷无情的声音飘来:“死不是最好的解脱吗?” 一个月之后,端木慈如约而至到来,再次将谢傅打成重伤。 这一次端木慈给他时间缩短为半个月。 她给谢傅的时间越来越短,短到让谢傅如他师傅初月一般每日承受着痛苦折磨。 换成另外一个人,早已经在这种痛苦折磨中,崩溃发疯,选择自绝于世。 半年之后,谢傅却在这种仇恨和报仇欲望下,突破四品踏入三品。 这又让谢傅看到了战胜端木慈的希望,只是她依然是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 这一天,谢傅来到西边尽头,看着前方雷闪如银河泻雨。 半年内,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只是没有像这一回看得这么久。 端木慈无声而至,无论谢傅在什么地方,她都能够找到他。 两人一同望向前方,无言无声。 明明是生死仇敌,却偏偏似朋友一般默契。 谢傅扭头看向端木慈,看了很久很久,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的看这个女人这么久。 端木慈面无表情,清冷无相如故。 谢傅开口道:“端木慈,你知道我多么想杀死你吗?” 端木慈应道:“你永远都杀不了我。” 谢傅突然飞身朝雷电奔驰而去。 端木慈一讶,立即疾追上去,只是这一次她想把谢傅揪了回来。 第316章 忘忧 端木慈看着前方那道义无反顾的身影,她急了,恨不得马上到达他的身边。 以前总是嫌他笨,学的太慢,现在反而感觉这半年来,他进步神速,这莲行如意身法第四层神行无踪,竟是已经如此娴熟了。 “谢傅!” 这是端木慈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雷声密如银雨倾泻,轰鸣不停,端木慈的呼叫声完全被掩盖住了, 离开昆仑昆仑秘境的死亡之径亦是如此。 师姐,你放下我吧。 师妹,师姐说过会照顾你,保护你。 师姐,都怪我,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带我离开昆仑秘境。 傻师妹,我是你的师姐,抱紧师姐,别摔下去。 师姐,我们死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放心吧…… 端木慈终于追到谢傅了,离开他还有一丈的距离,端木慈就伸长手去。 这一丈似隔着银河时空那么遥远,让她如此的迫不及待。 她的指尖接触到谢傅的手,心头一颤,那张清冷无相的脸容此刻却充满着人间的欢喜。 “我捉到你了!” 端木慈要将这只手,这个人紧紧地搂抱在怀中保护着。 一道天雷在两人中间降下,砰! 两人脱手震飞! 被震飞的端木慈望去,只见一道天雷劈中谢傅,他笔直的身体随着一横,如在狂风中任风卷旋的枯叶。 又是一道天雷劈在这片枯叶上,化作一缕青烟,眼前烟缭电闪,再也看不到那片枯叶…… 端木慈在原地一怔,道袍鼓扬,乌发高竖,有怒神降世,睥睨天地,怒吼道:“不!” 傻孩子…… 青山嶙峋的山巅凝坐着一道身影,长长的乌发披背垂地,寂然静阒如山巅上的一株青黛,扫云拭雾,卧月眠霜。 头顶是深邃的蓝天和凝滞的云团,幕下是广袤无垠的林丛。 天地是如此伟大开阔,是如此的生机勃勃,只是为何这一株青黛看上去是那么的悲壮与苍老,与这天地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端木慈美若天仙,她的清冷无相更有一种震颤人心的高贵与圣洁,让人只能仰慕,敢于去摧毁却也不敢心生染指之心。 因为他们知道便是让这张清冷无相的脸露出一点人间情气都难如登天,更何况让她展露笑颜。 此刻的端木慈依然那么美,肌如白雪,颊弧柔美,娇俏的鼻梁如白玉雕刻,她的唇说不出哪里美,勾画在这张脸上就是这么芬芳美丽。 唯有那双有若星子的双眸堕落成空洞无神。 她已经这般静静坐着一动不动三天三夜了。 傻孩子,你比你师傅差远了,差远了…… “端木慈!” 好似从天际传来的叫声,又好似从心底梦幻中传来的声音。 是谁在叫我。 “端木慈!” 端木慈寂然的身躯竟微微颤抖起来,她猛然站起转身。 看见一个男子,他伫巅而立,有若天神那般英伟。 端木慈心噗噗直跳,有如春风吹过心头,瞬间生机盎然。 端木慈轻轻迈着步伐,端庄典雅,只是脚下那双踏过草石的道鞋越来越快。 背后披散至腰际的一头乌发从微微漾着,到如同奔马中的马尾甩动着英潇而优美的弧线。 她露出了微笑,清冷的眸子也透出了几分人间情味。 “端木慈,今日我要与你决一死战!” 积攒的愤怒与仇恨,声愤撕天。 端木慈迫不及待的应道:“好!” 谢傅闭目默念起来,身体骤然泛起金光,山巅上方骤然乌云翻涌不止,雷声隆隆在云端滚动,一道蜿蜒的电光突从墨黑的浓云划出,蜿蜒撕裂长空劈在端木慈身上。 端木慈哀嚎一声惨叫倒地,一头乌发凌乱,却艰难的站起,轻轻的向前走了一步二步三步…… 三步之后,又一道怒电乍落,雷霆万钧劈在端木慈。 端木慈似跌倒一般直接趴倒在地,一动不动,天地间似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过了一瞬而已,趴在地上的人儿手指动了动,颤如抖筛虚弱的站了起来,向前迈步,似迎向死神又似对抗天威,逆天而行。 这一回她不知道走了多少步,只是走的很缓慢,天雷却无情的将她击倒,让她倒地。 虽有圣衣护体,引下天威,强大的心神消耗已经让谢傅不堪负荷,他的鼻腔开始流出鲜血,面容扭曲,处于极度痛苦。 端木慈趴在地上,她抬起头来,长发遮住她的脸容,有若隔着珠帘的看着这个英伟的男儿。 为了更加看清他,她抬起手来,轻轻的拨开发丝,当看清楚了他,惨白的嘴唇也浮起一抹凄惨的微笑,好孩子,尽情发泄你的愤怒和仇恨,不要压在心里。 她像个无私的母亲可以奉献一切,只为了某个人不再这么痛苦。 轰! 闪电似鞭尸一般落在她的后背。 啊! 端木慈惨叫一声,声音却不嘹亮,似黄莺啼血凄凄。 许久许久,端木慈爬了起来,站着摇摇晃晃如微风中的柳絮。 第四击了,她还不死。 这个女人真的杀不死吗? 这个女人真的无法战胜吗? 谢傅双目怒睁,七孔已经压抑不住的流出鲜血,滚滚而出染红他的胸襟。 谢傅用最后的生命,最后的力量降下这第五击。 轰! 坚如磐石,屹立不倒的身躯也随着直直倒下。 临倒下之际,他瞥了一眼那蜷缩一团的道袍,终于死了吗? 端木慈终于死了吗? 师傅,我战胜端木慈了,我杀了她,我替你报仇了…… 雷止天静,还有遥遥相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人。 从未有过相知相识,却为何共同葬于这一方土隅。 月落如金盘,夜深有私语,山风清凉,静阑中透着凄凉之意。 端木慈终于爬到谢傅的身边,她的双眼已经被干枯的鲜血黏紧,黑暗中她伸出手,用指尖摸索着,摸索到一只男人的手,男人比女人还要粗糙的手。 端木慈心头激动,用她纤白的手,用力的握住这只手,触肌的冰冷让她心头一颤,这是她这一生第二次这么心痛。 她拉着谢傅的手,爬到谢傅的身上,虚弱的说道:“好孩子,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好孩子……” 她沉默许久,似乎为了攒足力气说这句话。 她用手抹着谢傅的脸,上面的血迹早已干了,触指粗糙好像脸上沾上了土坯。 端木慈将脸抵在谢傅面容,嘴唇呼出微弱的气息,几乎贴脸说道:“好孩子,你战胜了我,你替你师傅报仇了。” 半年来,端木慈不知道看过到他多少次仇恨的目光,她每一次亦能感受到他内心所背负的痛苦和杀死自己的欲望。 她现在要告诉他,让他好好高兴一回,放下所有的背负和痛苦。 血海深仇唯有有血才能清洗。 她用手指拨开谢傅的嘴,柔软的嘴唇抵了上前,覆盖着不留一丝缝隙,有如火鸟泣血喂食一般,对着谢傅口中喂入一道又一道的真元之气。 这也是她的生命之源 孩子,忘忧吧…… …… 男人睁开眼睛,眼神有如婴儿降世充满的迷茫,他看了看这天,这地,这山,这林,最后目光落在前方盘坐闭眸的女子。 她身穿道袍,眉心点着朱砂,肌如瓷玉,五官清冷无相,不染凡尘,似九天之上的仙子。 男人端详着她,表情充满着疑惑不解,出声:“仙女?” “仙子?” “仙师?” 女子睁眸,淡淡道:“傅儿,这太乙金华心法你也不要再练了,我教你的昆仑无上心法可熟记了?” “傅儿?你是谁?” 女子挥动衣袖,男子顿时被一阵劲风击倒在地,痛的咧嘴。 女子再问:“我教你的昆仑无上心法可熟记了,现在背与我听。” 男子一脸冤枉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是谁,你是谁,我都不知道,我……” 男子脑如浆糊却又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一切。 女子冷冷的看着男子,男子连忙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女子问:“可记得我是谁?” 男子摇头。 “我是端木慈。” “端木慈是谁?” “无礼!” 男子立即又挨了一道劲风,人飞摔一丈多远。 男子站了起来,刚要开口,突然扼住,沉吟片刻之后才开口道:“端木慈仙子,别动手,有话慢慢说,就当我是个傻瓜。” 端木慈嘴角露出一丝动人的微笑。 男子立即又道:“还有,别那么凶,那么冷,我见了心里发毛。” 端木慈微笑道:“我是你的师傅。” “师傅?” 端木慈应了一声:“什么事?” “端木慈师傅?” “无礼……” 男子立即道:“别动手。” 端木慈道:“不准叫我名字。” “额,那我是谁?” “你是我的徒弟。” “额……那我叫什么名字。” 端木慈幽邃的双眸瞥来,男子立即本能双臂抱身,做好心理准备挨受一击,不过劲道却没有朝他袭来。 清冷如故的声音飘来:“你叫谢傅。” “哦,我叫谢傅,那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 “前些日子,你被雷电击中,昏迷不醒,是我救了你。” “哦,我被雷电击中,昏迷不醒,是你救了我。” 谢傅说着看向端木慈,说道:“我是你的徒弟是吧,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是吧。” 端木慈没有应声,心中却是应着,是的,我给你施了忘忧篆,那些仇恨跟痛苦,你都不记得了。 谢傅狐疑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我看你一点都不意外,不惊讶?” “你垂死我都能把你救回来,有什么好惊讶的。” 端木慈说着没有情感道:“盘腿做好,我再把昆仑无上心法念与你听,好好记住。” 谢傅这会也搞不清楚状况,只得按照她的吩咐,盘腿坐下。 端木慈声若天籁飘来:“两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 念完之后,端木慈问道:“可记下了?” 谢傅应道:“你刚才念的……” 话还未说完,又挨了端木慈一击,胸口一阵闷疼,怒道:“你干什么又动手。” 端木慈微笑:“这是当徒弟对师傅说话的口气吗?” 谢傅忍了下来,好声说道:“”这位端木慈师傅,你刚才念得我记是记得了,不过……” “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谢傅没有立即出声,只是掀起自己的衣服裤腿,只见没有一处地方不是伤痕累累,开口道:“你定是经常打我。” 端木慈露出微笑,当师傅的不严厉一点怎么教好徒弟,师妹定是太疼你了,才把你教的如此糟糕,疼也要疼在心里。 谢傅继续道:“既然我失忆了,我想这是天意,我不想你当我师傅。” 端木慈闻言笑容顿消,表情冰冷无比:“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谢傅确实有点怕她,解释道:“你看……端木慈师傅你看,你现在在我眼前就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我对你都毫无敬意爱意,这样的徒弟要来何用。” 端木慈淡道:“说的有道理。” “有道理是吧,虽然我不知道以前对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你如此虐待我,我想我肯定是表面尊敬,肚子里满腹怨气。” 端木慈笑了一笑,看向谢傅的眼神却莫名有几分温柔。 谢傅自顾说道:“这样吧,以后端木慈仙子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此别过。” 端木慈淡道:“你胆子倒是挺大。” 谢傅应道:“我这是追求本心,向你坦诚。” 端木慈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你。” 谢傅喜道:“多谢。” “不过走之前,要将我传授给你的东西拿回来。” “什么东西?” 谢傅话音刚落,便感觉自己身体失去控制,被端木慈凭空擒到她的跟前去,手掌落在他的胸前,顿时痛的如同灵魂和骨肉分离,汗水瞬间滴答直落。 端木慈问:“还走不走?” 谢傅咬牙忍受痛苦,心中暗忖,只怕像这样的痛苦,我以前不知道承受多少,这个女人看着美若天仙,心肠不知道多么歹毒冷酷,我一定要离开她,要不然迟早要被她折磨至死。 端木慈看见他痛苦难忍,心中不忍,声音放轻许多:“还走不走?” 谢傅决然应道:“走!” “你会痛到死去。” “反正留在这里迟早要死,早死早超生。” 端木慈松手,谢傅如挣脱噩梦一般,喘了几口气,疼痛的余韵让他身体颤如抖筛,却转过身去,双脚打颤着走路。 端木慈望着他的背影,柔声道:“傅儿。” 不知为什么,谢傅感觉这声傅儿温柔到骨髓,似从她心底发出来,停下脚步,想着她刚才那么冷酷,却又迈动脚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师傅有种莫名的抗拒感,本来作为人家的徒弟,哪能说走就走,可这种离开她的念头却莫名强烈,很荒谬就是。 一切本来就很荒谬糊涂。 “师傅一个人很孤独,你就忍心扔下师傅一个人在这里。” 这句话让谢傅心中无比愧疚,也无比不忍,猛然走了几步之后,停下脚步转身,“先说好,你不准再打我。” 端木慈看他竟像个孩子一样跟自己讨价还价,忍不住嫣然一笑:“不行!” “不行!现在是你请求我……” 谢傅说着又感觉自己这话很荒谬,哪有师傅请求徒弟的。 “我要将你教授成天下第一人,所以必须对你严厉一点。” 谢傅道:“我现在挺好的。” “不!当你无能为力的时候,才知道那种感觉多么痛苦。” 端木慈说着起身朝他走了过来,朝他轻轻的伸出手来。 谢傅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握住他的手光滑如脂,透着柔水一般温柔。 谢傅心头一颤,低头看向那逸出袍袖的纤白玉指,这种感觉竟让他眷恋。 端木慈柔声问:“刚才疼吗?” 谢傅没好气道:“你说呢?” 端木慈笑道:“我下回下手轻点。” 谢傅心头咯噔一下。 端木慈微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男子汉怎么能怕疼呢,那种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谢傅心头一颤,怎么突然间这么温柔慈爱。 “跟我回去吧。” 谢傅被她牵着手,呆呆的跟着她走回去。 第317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她的手真的很光滑温柔,一旦被她牵上,就让人舍不得松开。 女子那种极为柔软的触感,一点淡淡的温暖传递到你的手掌,然后你的血液也有了温度,最后这份温柔藏在血液中,流到你的心胸,慢慢的将你萦绕。 谢傅感觉自己是被她拐骗一般牵进山洞。 刚进山洞,端木慈就松开手,谢傅竟有种惆怅若失的感觉,嗯,其实我对她也不是很反感,如果她不打我的话。 端木慈回头微笑道:“肚子饿了吧。” 不说谢傅差点忘记了,他肚子空荡荡的都可以吃下一头牛。 端木慈说着开始拿出她的珍藏。 当谢傅看见她拿出来的那些黄黄绿绿,眉头不禁一皱,野菜,野果,还有什么植物的根茎。 端木慈见状微笑:“怎么?不饿吗?” 不饿,开什么玩笑。 谢傅看着端木慈一身道袍,嘴上问了一句:“是不是我们不可以吃肉?” “可以啊。” “那为什么没有肉?” 端木慈轻道:“没有肉。” “没有肉!” 端木慈轻轻点了下头。 谢傅道:“我现在很饿,这些东西可能吃不饱。” 端木慈轻笑:“全给你吃。” 谢傅道:“这些留给你吧,我出去一会。” 端木慈知道他想干什么,并没有阻止。 谢傅走出山洞寻找猎物的,只是天上没有飞禽,地上没有走兽,河底一条鱼也没有。 谢傅看着这山清水秀,绿意盎然,这是什么鬼地方,一片肉都没有。 黄昏时候,谢傅回到山洞,刚才端木慈给他准备的黄黄绿绿一点没少。 谢傅又瞥了端木慈一眼,她盘坐着,闭目无相,如果是第一次看见还以为这只是一尊玉像。 谢傅只感觉自己是十天半个月没吃东西一样,拿起那些黄黄绿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嗯,感觉还挺不错,有种特别的新鲜气息。 嚼嚼声响传来,闭眸的端木慈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一会之后,谢傅才发现只剩下一个野果,问道:“你吃了没有?” “我不饿。” 谢傅虽然还没吃饱,却把野果留下,想跟她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走出山洞,坐在山洞前,看着夕阳慢慢落下,月亮星辰升起,心中莫名的茫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今天就算了,从明天开始,你要无时无刻的认真练功。” 谢傅闻声抬头,却见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道袍宽松飘飘,谢傅脸上轻轻一漾,被她的袍衣拂到,他似乎闻到一股类似檀香的清香,也不知道是她熏了香的道袍还是她手指的香味,心头一荡,骤然有些失神。 回神望去,映入眼幕是那用布条束着,长长垂至腰臀的一抹长发,走动中,袍衣荡漾不时贴身,女子曼妙的曲线如同夜色下连绵的山峦,有几分模糊又有几分清晰。 谢傅看着她端庄圣雅的姿态,非常动心,竟生出从背后抱住她,好好感受她女子温柔韵味。 念头刚起,谢傅就猛然打了自己的脸几下。 啪啪声响,端木慈停下回头,平静的眸子透着几分疑惑:“傅儿,你干什么?” 傅儿,这个称呼让谢傅内心更加惭愧不已,“额……你去哪里?” “夜深了,我要去休息。” 端木慈说着竟朝他走了过来,在谢傅眼中轻轻蹲了下来,面容与谢傅平视,近距离的看着他。 淡淡的月色映在她雪白的脸容,泛着晶莹的光辉,眉心处的一点朱砂更是充满了清丽绝尘的气息。 谢傅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更加清晰的檀香味,这香味仙灵与柔韵并存,让他心头砰砰的同时感到痴醉。 无声中,端木慈竟伸出轻灵的手抚上谢傅那边自己打的发红的脸,轻声问:“想到什么了吗?” 这种温柔体贴,有种充满溺爱的温暖,谢傅的心头却砰的有如平湖惊雷,身体猛烈抖颤一番之后,猛然站起退后几步,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看着端木慈,有害怕,有抵抗,还有震惊。 这副表情落在端木慈眼里,心头一颤,“你是不是……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谢傅沉声道:“我是不是经常冒犯你,你才经常修理折磨我。” 端木慈微讶的看着谢傅。 谢傅开口道:“例如……例如……” 端木慈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例如……我偷看过你洗澡吗?” 谢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他感觉他可能真的干过。 端木慈平和的眸子突然一圆,抬手衣袖,砰的一声,谢傅身体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倒地的谢傅看见她表情有几分冰冷,说道:“我肯定偷看过,我以后不看了,你别再公报私仇。” 嗤……端木慈抬手掩了下嘴,终究还是忍不住扑哧出声,然后微微垂眸,端正姿态清冷道:“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明天用心练功。” 端木慈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垂肩腰臀的那抹青黛却抖颤一下,咯咯的笑出声,扭头看了谢傅一眼,问道:“你为什么会说那种混账话?” 谢傅心虚道:“我不告诉你。” 端木慈微笑道:“你是个好孩子。” 这句夸奖让谢傅无比惭愧,“端木慈师傅,我想你不要对我期望太高。” 端木慈表情一凛:“如果你做不到天下第一,你也没有活着的意义。” 谢傅不以为意。 端木慈转身而去,声音飘来:“我说的真的,你很快就会知道。” 谢傅听着她声音透着入骨的冰冷,暗暗咋舌。 当晚,谢傅一个人在山洞内想了很多,我这这里干什么,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他想了很多,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谢傅睡得正甜,却被鞭醒,摸了摸疼的哆嗦的腿。 端木慈声音飘来:“每日卯时就要起来练功,以后贪睡过头,我就加重惩罚。” 谢傅想看她有什么鞭打自己,却发现她两手空空。 看着她高贵不可一世的清冷样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端木慈垂下的道袍突然一荡,似从地下往上吹去一阵风,道袍下摆高高扬起展开,如同骤然绽放的一朵莲花, 袍摆下穿着巧洁月白素裤的双腿就暴露在谢傅面前,修长双腿紧拢,亭亭如荷下一截笔直的荷茎那么优美。 谢傅惊讶的双手捂住嘴巴,看看左右然后抬头望天,难道神灵知道我在想什么。 端木慈抬手压袍,袍摆立即压下,白光顿隐,如同昙花一现。 谢傅看着端木慈那冷的要将自己撕成碎片的眼眸,“我……我……我……” 我就不信了,瞪向端木慈胸口,宽松的袍摆突然似受到一股劲风吹拂,紧贴肌骨,呈现出女子有若山峦高耸起伏的动人曲线来。 谢傅刚刚放下的双手又充满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还来!” 端木慈声音清冷中透着愠怒,手一伸,地上的昆吾宝剑就到了她的手上。 谢傅骇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这么一想,奇妙的事情就发生了。” 端木慈并没有拔出剑来,直接用套着剑鞘的昆吾鞭打谢傅屁股。 连续打了十几下之后,这才罢手,直接扔剑,冷道:“专心练功!” 端木慈走出山洞,无奈摇了下头,跟个顽皮的孩子一样。 突然想起他念诵小天雷灭神真言时的那英伟模样,却又忍不住微微一笑,或许放下仇恨与背负,这才是真正的你。 也好。 端木慈走后,谢傅还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突然看见地上的剑,抬手心神一动,那剑竟凭空的飞到他的手上。 谢傅大为惊异,我居然这么厉害。 中午,端木慈才回来,进入山洞看见谢傅闭目入定练功,露出欣慰的笑容,无声的看着她。 谢傅骤然睁开眼睛,嘻嘻一笑。 不知为何,看见他这嘻嘻笑容,端木慈竟不由自主的压住道袍,可不能让他知道我体内多道经脉受伤,每日有九个时辰无法运气,要不然就治不了他。 嘴上冷道:“你大可试试,这一次我要从你身上直接割下肉来。” “端木慈师傅,早上那是误会,现在我知道怎么回事,早上呢,我只是看不惯你,心里诅……” 谢傅说着扼住,改口道:“端木慈师傅,我们是不是道人啊,练的是仙法,你看。” 谢傅说完,抬手一伸,远处的昆吾宝剑就到了他的手上,“你看,我竟能凭空取物。” 端木慈淡道:“这算什么,入武五品就能够御气无形,只要你真气足够强大,就算凭空杀人也不再话下,你看。” 端木慈说着抬手,想要向谢傅展示什么才是真正的威力,突然却把手收了回去。 谢傅看看左右,久久没有动静,这才说道:“端木慈师傅,没动静啊。” 端木慈微微一笑:“怕吓到你。” 谢傅笑道:“你只要不板着脸,就不会吓到我。” “吃东西吧。” 端木慈将找到的食物放下。 谢傅看着那黄的绿的清洗干净的植物,惨兮兮道:“就没肉吗?” “没有!” 端木慈说着轻声补充一句:“我下午再去找找看,看能不能给你找到肉。” “好。” 谢傅应了一声,开始吃起东西来,虽然食物不合口,但是总不能不吃吧。 吃着突然看见那个野果,咬嚼的嘴巴却是立即停了下来,这个野果正是他昨天最后给个端木慈师傅的,现在却又摆在他的面前。 这意味着什么,从昨天到现在她都没吃东西。 紧接着谢傅又注意到她道袍下摆和袖口都沾着一些泥土,想来寻获这些食物并不容易,要不然她怎么会全部留给自己。 端木慈问道:“难吃吗?” 谢傅一笑:“好吃。”说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漫不经心问道:“端木慈师傅,这吃的很难找吧。” “不算难找,只要你吃的下,让你填饱肚子没问题。” “哦,为什么这个地方没有飞禽走兽,水里也没有鱼,端木慈师傅,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幻境到底是什么地方,端木慈也不知道,说是假的又是那么的真实,说是真实的却又如此的怪异,却不知道是不是跟昆仑秘境一样是隔世之地。 想到昆仑秘境,端木慈又忍不住想起那和师妹一起长大的世外仙境。 虽然每日只是练功,枯燥平淡,却也无忧无虑。 曾期望着看看这外面的世界,最后才发现家才是最好的地方,师妹,师姐总有一天会带你回家。 端木慈回神,冷睨谢傅:“问这么多干什么,吃完继续练功。” 谢傅将野果递了过去,“端木慈师傅,这个给你。” 端木慈错愕,耳畔似乎听到初月的声音,师姐这个给你吃,我从师傅房内偷的。 端木慈微笑:“我不饿,” 谢傅道:“我吃饱了。” 端木慈问:“真吃饱了?” “吃饱了。” 肚子传来咕咕叫声却将他无情出卖,一个大男人光吃这些哪能喂饱肚子。 谢傅也不隐瞒了,站了起来,朗声道:“端木慈师傅,你怎么回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昨天到现在没吃东西。” 端木慈淡道:“我几天没吃东西都没关系,你不要饿坏了就好。” “可你饿坏了,怎么办啊?” 端木慈没有应声。 谢傅凑近低声道:“或者饿病了怎么办啊?” 端木慈应道:“不会。” 谢傅怒道:“要是饿死了呢?” 端木慈一脸毫不在意。 谢傅道:“你要是饿死了,谁来照顾我……不是,你要是饿死了,我一个人岂不是孤零零的。” 端木慈接过野果,“专心练功,我去给你找吃的。” 走出山洞,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阳光照在身上,手中的野果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却感觉这野果甜中带暖,像这阳光一样,洒在身上,暖在心头。 在这个尘世,她只有师妹一个亲人,从不关心任何人,所有的目标也都是为了活着,光明正大的活着。 师妹相中的人,我也挺喜欢的,大概是爱屋及乌吧。 端木慈扭头朝山洞看去,却发现谢傅头探出山洞正在偷偷看她。 谢傅笑道:“端木慈师傅,我要确认你吃了没有,是不是又偷偷藏了起来。” 端木慈扭过头去,当着谢傅的面又咬了一口,淡道:“回去练功。” “端木慈师傅你的牙齿又白又巧,跟白玉贝一样。” “白玉贝是什么?” “生长在海里的贝壳啊。” “没见过。” “我画给你看啊。” 谢傅随手捡了支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谢傅一边画着一边说道:“这是外面的贝壳,这是里面的贝肉……” 端木慈待见图案清晰,瓷脸一红,冷道:“你画的什么下流东西。” 谢傅疑惑道:“白玉贝啊,端木慈师傅你不是说你没见过,所以我就画给你看。” 端木慈心中暗忖,若非我现在无法运行真气,我现在就把你…… 谢傅道:“端木慈师傅,难道你见过。” 端木慈站了起来,冷若冰霜道:“不要跟我说话。”说着走远。 待走远,声音才飘来:“好好练功。” 待下午酉时一道,端木慈才恢复真气运行,她体内十二经脉伤其九,每日只有三个时辰段能够运行真气。 疾速来到西方边际,放眼望向这雷点密集的罚神之地。 这半年多来,幻境内所有能到达的地方,她基本都探索过,唯不知道穿越这罚神之地过后是什么地方。 前方会不会是一处新的地方,那里有没有飞禽走兽呢。 想着,端木慈已经飞身迎向密集的雷电,在躲避中前进,死亡就在无时无刻出现在前后左右。 一个时辰之后,端木慈被雷电击中,负伤回到安全地带。 望向雷光闪闪,一脸望洋兴叹,唉的叹息一声,若我全盛时候,说不定能够过去。 当谢傅睁开眼睛,已经是夜幕降临,喊了一声:“端木慈师傅。” 还没回来吗? 谢傅待了半个时间,越等越不对劲。 给野兽吃了吗? 不对,有野兽就好了。 摔了? 她那么厉害,又怎么会摔了。 生我的气? 回想起中午她离开时那冷若冰霜的模样,谢傅感觉她应该是生他的气了。 要不,我去向跟她保证,以后老实听她的话。 昨天才跟她翻脸,今天就向她屈服,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是我的师傅,我是她的徒弟,听她的话向她屈服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有什么不合适。 …… 谢傅左思右想着,突然传来一把有点虚弱的声音:“傅儿。” 谢傅闻声喜道:“端木慈师傅你回来了。” 这兴奋劲就想一个待家的孩子等到亲人回家。 谢傅疾步迎接过去,却看见端木慈一手抵在洞口墙壁,身躯一副酥酥软软的样子,好像瞬间成了一个弱女子。 “端木慈师傅,你怎么了?” “没事,被雷劈了一下。” 谢傅骇然,被雷劈了一下!说的却如此淡然。 端木慈看向谢傅,凄凄微笑:“等你成为天下第一,雷也劈不死你。” 谢傅并不想被雷劈,所以不用成为天下第一,“端木慈师傅,我扶你坐下休息。” 谢傅手刚伸过手,却被端木慈抬手拨开:“不用。” 话语刚落,娇躯却是一软就朝谢傅怀中倒去,娇俏的下巴抵在谢傅的肩膀上,丝柔的鬓发轻轻拂漾着谢傅的脸庞。 柔软的身体透着檀香的气息,他的胸膛能够完全感受到端木慈师傅那温柔的肌骨。 谢傅瞬间被俘虏了,心头澎湃激动,热血沸涌。 谢傅身体僵住不动,叫了一声:“端木慈师傅。” 端木慈没应声。 谢傅等了一会,又叫了一声:“端木慈师傅。” 他的双臂轻轻将她搂住,在搂住的一瞬间却有种永远不想松开的强烈意愿。 端木慈抵在他肩膀的禽兽在他的搂抱下,脸容轻轻朝他脸庞挨了挨。 谢傅脸庞在感受到她丝柔的鬓发之后,是她光滑无痕的肌容。 心中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去吻她。 禽兽! 劣徒! 念头刚起,谢傅就怒骂自己,要亲也是要等她清醒的时候再亲。 不是……不是……清醒的时候更不能这么做。 谢傅将端木慈抱回山洞内平躺下来休息。 第318章 怎么办 看见她那张光洁的脸沾上泥污,又迫不及待的去打清水。 夜幕下,谢傅循着水声来到潺潺溪流才发现别说布了,连盛水的用具都没有。 干脆一头扎入溪水里,然后浑身湿透的飞奔回来。 用带湿的衣袖轻轻的擦拭端木慈脸容上的泥污,她为什么脸上会沾着泥污,想来是一路回来的时候,身体不支,不知道摔倒多少次。 没事,被雷劈了一下! 被雷劈中了居然说着这么淡然,谢傅内心骤然无比心疼她,男人的保护欲让他很想去好好保护着她。 随着擦拭,端木慈的脸洁白如此,黛眉很长很细,那细细的眉毛汇集起来所营造出来的高冷美感,却给人一种凌冽如刀的锋利,原来端木慈师傅不眉目温顺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的冷。 此刻紧闭的眼皮除了长长的睫毛,却看不见她那双透着温和性情的眸子。 眉心处的一点朱砂,更是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让谢傅不由自主的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 可她真的很美丽,那瓷白无痕的肌肤让人忍不住要伸手手指去触摸,那抿着的嘴唇像一道红色的诱惑钻进心底让人恨不得亲上一口。 少年的热血沸腾让谢傅难以自抑轻轻的低下头去,想要去偷偷亲吻她一下。 当端木慈弱弱的鼻息洒在谢傅的脸上却让他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扭过头去。 便是一张脸已经让他难以自抑,谢傅根本不敢去看其它地方。 嘴上喃喃自语道:“端木慈师傅,不怪我生出要去冒犯你的念头,你太美了,我想任何一个男人在看到你这张脸会不动心的,我心里忍不住,我不去做就是……” 谢傅一边说着,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天来,端木慈师傅眉目温顺,性情温和的模样,像她那长长垂至腰臀的长发一样温柔。 虽然仅仅一天,有的时候却成了一辈子无法抹灭的深刻印象。 夜色无声流逝,谢傅一旁守护着,只是他的心像那洒在树梢的月色,随着清风一直摇曳跳动着,似岁月永流也恒久不知疲倦。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到饥饿,猛然回头看着那沾着泥污破破裂裂的道袍。 她说要去找肉,该不会为此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才被雷击中吧。 心中暗暗说着,端木慈师傅,我愿意当你的徒弟,听你的话。 安静无声中,黎明的一缕曙光刚刚映入山洞,谢傅就迫不及待的走出山洞寻找吃的。 初时,他在山林飞纵试图寻获飞禽走兽,踏过溪流试图捕捉到在河流的一条鱼,可这个地方出了树木盎然,根本找不到活着的东西。 真的一点肉都没有。 谢傅退而求其次,开始寻找能吃的东西,野果野菜,什么都可以。 他满山飞奔,颇有点找不到东西就不打算回去,突然前方雷声阵阵吸引他的注意。 谢傅循声而去,站在高处,看着前方雷闪密如银河泄雨的骇人景象,心中却是震撼,端木慈师傅该不会为了找肉往前行走吧。 谢傅尝试着走近一些,骇人的雷电闪落,银光闪的眼睛睁不开来,却让他本能的感到恐惧退怯。 谢傅连续尝试了几次,却均不成功,理智告诉他,这根本不可能,这根本就是送死。 越是如此,越感觉端木慈师傅是那么的伟大了不起,让人仰望佩服。 或许是离开太久了,谢傅心中有点担心,打算先回去再说。 在穿越林丛的时候,眼里突然瞥见隐藏在密集林叶的一抹绿的发透。 谢傅靠近,看清是一颗野果,心中欣喜若狂,如获至宝的摘下野果。 手上拿着野果,只感觉沉甸甸,从来不知道一颗野果竟是如此珍贵。 想着昨日端木慈师傅拿出来的那些黄黄绿绿,端木慈师傅一定搜寻了很久吧,不舍得吃,却被他一顿吃完,还被她嫌弃。 谢傅回到山洞,端木慈却盘坐着闭眸无相,仙姿清冷宛如昨夜一般透着不食人间烟火。 端木慈睁开眼睛。 谢傅看见她那双盈着溪流清水一般的眸子,这才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人间情气。 “端木慈师傅,你没事吧,我昨晚很担心你,可我又不知道做什么好。” 端木慈微笑:“我没事,你做的很好。” 谢傅突然想到什么,连忙从藏在衣内的野果拿了出来,“端木慈师傅,你看。” 端木慈轻轻一笑,微微垂眸继续调息,嘴唇微动:“吃完练功去。我休息一会,下午再去给你找吃的。” 谢傅却将这野果递了过去。 端木慈刚垂下的眼眸一展微讶,看着眼前这张洋溢着热情的脸,心头一暖,嘴上却淡道:“你吃吧。” 谢傅生气了,高声道:“这是我特意给你找的,你却一点都不领情,我看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徒弟,如果你心里没有把我当成徒弟,那我就干脆不当你的徒弟了。” 谢傅说完心里有点担心,端木慈看见他孩子气的样子,却忍不住扑哧轻笑,嘴上应道:“我心里当然把你当徒弟。” 谢傅喜道:“既然如此,你就拿着。” 野果双手捧着递到她的面前,端木慈却端庄自持,身体连动都不动一下。 “吃不吃?” “吃。” 端木慈声音好似有点反过来哄他的味道,抬手接过野果,看着这翠绿翠绿的果皮,绿到她的心头去,如同春暖花开。 谢傅说道:“我洗过了。” 端木慈看了他期待的眼神,似为了满足他一般,红唇微张,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了一口,特别甘甜的果汁浸着口腔,同时滋润嘴唇和唇角。 谢傅如同在欣赏仙鹤饮水一般,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她吃的非常优雅缓慢,似乎这颗野果,她能够吃一辈子。 安静中,牙齿咀嚼的声音细弱可闻,气氛莫名有一种相濡以沫。 咕咕声响不恰时宜传来,端木慈闻声抬头朝谢傅看去,眸子透着几分温水脉脉。 谢傅尴尬一笑。 端木慈招手:“过来。” 谢傅走近:“干什么?” 端木慈拉起谢傅的一只手,把剩下的半个野果递到谢傅手中,淡道:“别饿坏了。” 谢傅呆呆的看着那留下细小牙印的野果之后,错愕的朝端木慈看去,只见她已经闭目无相,唯有在经过果汁滋润变得光泽泛红的嘴唇才能证明她刚才确实吃过。 师傅根本没有把我当外人,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密无间。 谢傅吃了起来,这野果似乎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口齿之香,他吃的很慢,似乎在品味这份无阂之情。 安静的山洞唯有这细细的咬嚼声,端木慈闭上眼睛的眼睫毛似乎在微微颤动着。 “端木慈师傅,我以后不想吃肉了,你不要再去冒险。” “练功去吧。” …… 谢傅每日专心练功,而端木慈每日总是消失不见,谢傅能见到她总是在那几个固定的时间段。 想来应该是去寻找食物吧,寻找食物的过程就如此谋生一般。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日三餐温饱吗? 这地方简直怪异无比,能吃的东西难以寻获,所以谢傅特别珍惜。 当然,端木慈并不能让谢傅做到饱腹,却也不会饿到他。 谢傅曾问她,端木慈师傅,你对我这么好,我却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端木慈应他,只要你用心练功就是对我的报答。 谢傅虽然不知道端木慈为什么对他只有这样的要求,练的再好又能怎么样。 但是他谨记这个吩咐,练功特别用心。 山中无历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了一个多月。 谢傅终于忍不住想知道端木慈消失的时间到底在干什么,放下练功,偷偷去寻,同时也看看能找到什么吃的。 漫山转悠着,也不知道转了多久,突然瞥见一蹲在泥土草丛的身影,背后那有一抹有如马尾长长垂到地上的乌发,谢傅一看就认出她的背影来。 其实这里除了他们两个活人,也没有别人。 谢傅无声靠近,端木慈似用心做着什么,并无察觉。 乌发清晰,乌发两侧的两抹雪白晶莹也映入谢傅眼中,是她逸出鬓发的一双小耳。 削如桑叶却不似狐耳那般尖长,多了圆润的轮廓,耳片柔软,耳肌白皙如常年受山泉滋润的一方玉质。 直到今天,谢傅才发现她的耳朵竟也如此美丽动人,她身上每一处都是天地瑰宝。 谢傅舔了舔嘴唇,竟似看见美食一般想吃一口。 呸呸呸…… 端木慈听见声音回头,发现谢傅竟就站在她的身后,这个时段她无法运行真气,根本就是一个普通女子,所以根本无法察觉到谢傅的靠近。 谢傅却看见她洁白的脸沾满泥污,然后目光落在她满是泥土的手捧着一个黄糙糙的东西,上面还站着湿润的泥土,显然是一个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山薯。 虽然知道寻找食物不易,但是真正看到,还是让谢傅动容,“端木慈师傅……” 端木慈却表情冰冷:“你不好好练功,竟擅自跑出来转悠。” 谢傅道:“你罚我就是。” 端木慈又问:“你每天是不是都瞒着我偷偷跑出来?” “没有,就今天,你每天都不知道干什么去,我今天特别想知道你在干什么,所以就出来找你。” 端木慈似乎生气了,扭过头去,不在说话,把挖出来的土薯放到一旁去,沾满泥土的双手又继续挖了出来。 谢傅走到她的身边,蹲了下来,偷偷瞥了她一眼,见她冷若冰霜,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然后目光落在那正在扒着泥土的双手,那纤长的手指,沾满泥污的指甲在他眼里那么缓慢,似在扒着他的心肝。 谢傅拼命的帮忙扒开泥土,吧啦声中,他的手指突然触碰到端木慈的手指,不知为何就紧紧的握住这双柔夷,隔着泥土依然能够那种肌骨柔软,细腻能心头。 手被谢傅捉住,端木慈也就停了下来,只听谢傅诚恳道:“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今天才偷偷跑出来,以前每一天我都按照你的吩咐用心练功。” 端木慈忍不住笑出来,其实她并不是很生气,这个时间段她是个弱女子,根本治不了谢傅,唯有用师傅的威严来压住他。 谢傅见端木慈笑了,喜道:“真没骗你。” 谢傅说完埋头快速扒着泥土,想替代她做这些粗鄙的事。 一个又一个的山薯被挖出来。 端木慈心中盛满收获的喜悦,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忍不住说道:“今天总算收获丰富,这些可以吃个几天。” 谢傅抬头说道:“那师傅你也可以休息几天。” 端木慈见他脸庞沾着溅起的一粒泥土,不由自主的用手指轻轻刮去他脸上那点泥土,却完全忘了自己手指满是湿泥,反而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泥痕。 端木慈见了忍不住扑哧一笑。 这一笑似透着几分小女子的顽劣,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温柔足以将冰雪融化,笑颜有如春暖花开。 谢傅忍不住看呆了,“端木慈师傅,你真美。” 端木慈虽然从没有品尝过人间情爱,但是谢傅那种男性的侵略性目光,那种想要得到她的渴望,她还是能够感受到的,心头骤的一颤,我虽然把他当做徒弟,但他终究不是个小孩子,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啊。 这是怎么回事,端木慈一时也有点迷糊惶惑,不管如何,她就是知道不可以。 她可以作为长辈宠爱他,可以作为姐姐溺爱他,但绝不能让谢傅对她有这样的情念。 她要将谢傅培养成天下第一,送到初月的手上,总有一天会以敌人的身份来面对他们师徒。 端木慈回应谢傅的却是眼里携卷着薄薄的冰雪,微微皱起的眉毛透出生气的信息,冷漠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端木慈这么直接问出来,谢傅顿时慌了,明显的心虚,小心翼翼道:“没有。” 端木慈不留情面道:“不管你在想什么,最好打消这个念头,要不然连师徒都做不了。” “我知道了。” 端木慈看着他黯然失落的样子,忍不住想安慰他,冷道:“好了,以后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不准擅自出来。” 谢傅埋头挖着。 端木慈心中想着,我以后要对他冷漠一点。 两人陷入无声。 挖着山薯,谢傅突然看见一株山植,叶形如蕨,立即走过去仔细观察。 端木慈见了好奇,只听谢傅惊喜道:“端木慈师傅,这是薇菜。” 端木慈问:“什么微菜?” 谢傅应道:“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这就是诗经里说的薇菜,可以食用的。” 谢傅说着,折了茎叶,尝了起来。 端木慈忙道:“小心有毒。”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岂能乱吃。 谢傅品尝一番滋味之后说道:“味道差点,但是煮一煮应该更可口。” 端木慈走了过来,问道:“确定能吃?” “能吃。” 端木慈也学谢傅一般,折了茎叶,品尝起来,勉强能够入口,“挖了吧。” 谢傅却站在原地不动,看了看刚挖出来的山薯,又看了看这薇菜,开口说道:“端木慈师傅,我想到法子了,以后我们不用饿肚子了。” 端木慈疑惑看他,没好气道:“我什么时候让你饿肚子了。” 谢傅解释道:“端木慈师傅,你听我说。” “我们在山洞前开垦处一块地来,自己种菜种薯,以后不就可以不用满山遍野寻找食物了。” 端木慈有点尴尬:“种菜种薯,额……我不会。” 谢傅应道:“我会啊,我教你啊。” “你会吗?” “我当然会了。” 谢傅说着错愕,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些。 端木慈笑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两人回去之后,开始在山洞前开垦荒地来。 花了几天时候,清除掉那些石头,又将凹凸不平的地形整形成地面。 期间谢傅一边挖凿渠道,将离的最近的一条溪流引水来到平地前,用水取水也方便许多了。 端木慈看着初成规模的耕地,心中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这是她和傅两人共同的努力。 紧接着谢傅开始教端木慈种菜,浇水。 有的时候,端木慈总会忍不住看着对她循循教导的谢傅,这个时候他倒不像个孩子,反而有点是她师傅的味道。 自此之后,谢傅每日专心练功,而端木慈像个农妇每日辛勤劳作。 又过了三个多月,看着耕地上油绿油绿的野菜,端木慈心中有一种特别的安宁和幸福,侧头望向不远处专心练功的男人,心中竟想着,这样过一辈子也好。 谢傅似感受到她的目光,飞奔过来。 “端木慈师傅。” 端木慈手指向这大片油绿油绿的野菜,“傅儿,没有让你失望吧。” 其实两人每天都在看,每天都在等待着收获的这一天。 谢傅赞道:“端木慈师傅你真是心灵手巧,第一次种菜就这么好。” 端木慈笑道:“做任何事只要你用心去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件事难得倒我。” 谢傅笑道:“我相信。” 端木慈问:“可以摘吗?” “可以。” “一起摘吧。” 端木慈也想和谢傅分享这份收获的喜悦。 谢傅摘着菜,端木慈那边却小心翼翼的挖着山薯,这埋在土里面的东西看不见,生怕挖出来的失望。 扒着泥土,山薯黄糙的皮开始慢慢露了出来,端木慈心头雀跃的跳动着。 当她将整个山薯完全挖出来,捧在手上,忍不住像个小女孩一样向谢傅喊道:“傅儿,你看。” 此刻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特别美丽的光泽,阳光下的脸和阳光下的山薯,这是她自己亲手种出来的。 谢傅疾步来到她的跟前,盯着她小手捧着胸前的山薯,欢喜道:“端木慈师傅,好大啊。” “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感到如此骄傲过,傅儿,谢谢你。” 端木慈说着忍不住用手指在谢傅脸上刮了一下,看着谢傅脸上留下泥痕,如同一个少女一般娇笑起来。 笑颜笑声是如此的令人心动,谢傅又失声的看着此刻那迸出发少女情态的端木慈。 端木慈笑着突然发现谢傅眼神又不对劲了,容神旋即一冷,她不喜欢谢傅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谢傅一惊,知道自己又失态了,为了掩饰,从水渠泼了点水洒在她的脸上,“端木慈师傅,你戏弄我。” 端木慈旋即一笑,应道:“没有。” 谢傅看见她露出笑容,嘴上说道:“还说没有,你戏弄我,我也戏弄你。” 人干脆淌入水渠,蹲下用双手朝端木慈泼水。 端木慈举袖掩面:“傅儿,不要泼了。” 谢傅却更来劲,清脆哗啦水声中,在阳光下变得晶莹的万道水珠洒在端木慈身上。 端木慈俏容一凛望来,冷道:“没完了是吧。” 水花哗啦的泼在她的脸上,给她洗了个面,眉毛和鬓发一下子都湿了。 谢傅吓了一跳,顿时停下。 怎么端木慈却放下山薯,直接淌入水渠,捧水朝谢傅泼去。 谢傅冷不防被泼了个满头湿,端木慈见了咯咯而笑。 谢傅立即回击,两人竟对着互泼。 端木慈似乎回到童年,在溪流中与师妹初月一起泼水,还想到还能找回这种感觉。 师姐,别泼了,我认输了。 谁叫你先泼我的,认输也没有。 …… 端木慈沉浸其中,此刻这个清冷道子才真真正正散发着人间情味。 泼着泼着,不知道谁先停下来,两人均停下来。 看着浑身湿透的彼此,看着对方满是水珠的脸容发鬓,对视无言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暧昧萦绕在两人中间。 谢傅心虚畏惧的低下头,他生怕端木慈又露出冰冷的表情来。 端木慈也低下头,对于谢傅刚才那如阳炙热直射心头的目光,倒没有责怪。 安静中,端木慈先开口,淡淡道:“回去吧,今天饱餐一顿。” 谢傅看着端木慈先淌水走上去,她的道袍下摆湿润贴着双腿,衣袖也贴着手臂呈现出女子如藕一般修长的轮廓来。 抛去师傅的身份不谈,她也只是一个娇弱的女子而已,美丽、温柔、慈和。 端木慈轻轻的朝山洞的方向行着,每一步就是她的一声心跳,她的心头有一种从来没有感觉过的感觉,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 想黑夜中看见到一点光亮,忍不住要向光亮处走去。 她非常害怕,非常忐忑。 突然谢傅像一道风奔到她的身边,用力的握住她的手。 端木慈心头猛然一颤,怎么办? 第319 日久有情 谢傅开口道:“端木慈师傅,菜和山薯还没拿。” 端木慈闻言心头一轻,笑道:“好。” 两人将菜和山薯洗净生吃。 而相处的这些日子也向来如此,从没有生火煮食的意思。 端木慈不会,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而谢傅一日三餐全有端木慈负责,却也没有过多插手,端木慈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专心练功,并不愿意让谢傅过多插手其它的事。 两人像野人一般吃着生蔬,谢傅看着她轻轻咬着生薯片,莫名感到心酸,心里总想做些什么来回报她,至少让端木慈师傅吃顿好的。 想着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主意,虽然没肉,这生蔬也可以变化出一些菜式来,总比这般单调生吃要好。 谢傅朝端木慈望去,正要开口,端木慈却似乎感觉到他谢傅飘来的目光,不知为何测过身去,避免与谢傅对视,清冷的望着山洞外的景色。 谢傅目光自然的就落在端木慈的后背,映入眼幕是那宽松的道袍,道袍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简直就像珠帘一般,裂处可以明显看到用一根根细如毛发的竹丝缝夹住,要不然早就分崩离析。 谢傅难以相信,她这一袭道袍还能穿多久,只怕不用多久就成了披在身上的破烂布条。 谢傅开口道:“端木慈师傅,我每日除了练功,能不能抽出一个时辰自由活动。” “不能!除了练功你什么事都不准干。”端木慈毫不犹豫的拒绝。 谢傅解释道:“我并不是想偷懒,我是花些时间,想些法子改善我们的生活。” 端木慈道:“这荒山遍野的,你能改善什么,又不用你养家糊口,你专心练功就是。” 谢傅道:“谁说不能改善,现在我们自种自给,你也不用漫山遍野去寻找食物,担心有上顿没下顿,难道不是一种改善吗?” 端木慈没有应声,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改变,除了武道,谢傅比自己懂得要多。 谢傅见她有所松动的样子,靠近好声道:“端木慈师傅,我每日只是练功,练久也要头昏脑涨,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欲速则不达,我也需要劳逸结合啊。” 端木慈笑了笑:“你真是舌灿莲花。” 谢傅又挨近一些,眼神巴巴透着几分恳求。 端木慈道:“有话就说,别离我这么近。” “好不好?” 这三个字有如小孩讨糖,端木慈一下心酥,轻轻应道:“半个时辰,若是因此分神怠慢了练功,我饶不了你。” 谢傅笑道:“自然不会。” 人的心性本来纯真,只是随着成长慢慢的被世俗染了颜色,慢慢的隐藏自己,渐渐的只愿意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露出自己纯真的孩子气一面。 自此之后,谢傅每日都会花上半个时辰外出,为了避免端木慈收回他这半个时辰的自由,谢傅总会在半个时辰内准时归来。 慢慢的他开始寻获一些可食的野菜回来,莼菜、荠菜、藜蒿…… 端木慈自种自给的菜园子也慢慢丰富起来。 另一方面,谢傅又用山石凿弄出一些东西来,石碗、石筷、石盘、石锅来。 甚至为了方便生火煮食,在山洞前堆砌起一个灶台来。 夜里,谢傅又会偷偷摸摸弄些木活,做一些桌子椅子出来。 人活着无非就是衣食住行,无需远行,行自然不必考虑。 这食和住却改善的越来越好,两人颇有点从野人生活朝农居生活发展。 就是这衣在这荒无人迹的山林根本无法解决。 这一些端木慈都暗暗看在眼里,嘴上虽然没有说些什么,心里却暗暗对谢傅刮目相看。 这日端木慈看见谢傅找来一块扁平的岩石,用剑将岩石表面削平,却在上面划出一条条线来。 以往总能从谢傅摆弄中看出他是在做什么东西,今日却完全看不出来,待看见谢傅在上岩石表面划出越来越多的线,开口问道:“傅儿,你在做棋盘吗?” 谢傅闻言喜道:“端木慈师傅,你会下棋吗?要不我做副棋盘来,我们闲时可以对弈,也不会太过无聊。” 端木慈脸上一冷:“不准!” 谢傅颇有不悦道:“你这人真无趣,就知道练功练功,难道人除了练功就没有别的追求吗?” “你说什么?” 端木慈话音刚落,金光出手,谢傅正在凿刻的岩石瞬间短成两截。 谢傅脸色一变猛然站起,看向端木慈。 端木慈挺胸冷视:“要跟我动手吗?我正好试试你武道修为到哪里去了。” 谢傅却道:“端木慈师傅,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做棋盘,我是想弄做面条的器具。” 端木慈讶道:“面条?” 谢傅道:“算了,时间到了,我去练功了。” 端木慈见他真的走了,有点恼,说道:“我今天破例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看你是不是在骗我。” 谢傅不悦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端木慈也不跟谢傅争缠辩驳,直接飞身到一处岩石,手中金光闪了几下,一块方方正正的岩石就落在谢傅前方。 端木慈飞身回来:“弄来!” 谢傅道:“这可是你破例的,可不要耍赖。” 端木慈好笑:“你耍赖就有,我什么时候耍赖过。” 很快谢傅就早平整的岩石上面划出一道道划痕来,又取来一颗山薯,在石碗里面凿成碎末,又滤去一些大块的糟粕,再将浓稠的山薯汁倒在那密密麻麻的划痕上面。 端木慈问道:“面条呢?” 谢傅无语的看向端木慈。 端木慈问道:“怎么?我问你面条呢?你是不是又在糊弄我。” 谢傅好笑道:“要将这东西放到温暖湿润的地方,大概三天之后就成了面条子了。” 端木慈讶道:“真的?” 谢傅笑道:“三天之后,拭目以待。” 端木慈也并非不相信谢傅,只是好奇:“面条就是这么做的吗?” 谢傅应道:“也没有这么复杂,不过现在条件有限,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端木慈淡道:“好了,去练功吧。” 谢傅高声道:“一个时辰还没到呢。” 端木慈冷淡道:“那你还想干什么呢?” “你耍赖,说好破例给我一个时辰的,你言而无信。” 端木慈顿觉好笑:“罢了。” 说着转身离开,走了一段路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谢傅又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谢傅专心致志的摆弄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虽然谢傅说三天就会变成面条子,但是端木慈每日都会去瞧看,三天过去还没有看出什么来,直到第四日,才看见山薯汁凝固成柔软的网状。 端木慈欣喜非常,接下来却不知道怎么做,立即去找谢傅。 “傅儿,面条成了,快来看看。” 谢傅正在盘腿练功,睁开眼睛道:“端木慈师傅,我在练功呢。” “不着急在这一时。” 端木慈说着直接拉着谢傅就走。 谢傅表情一讶,心头一颤,感受到端木慈那只柔软的手正紧紧的捉住他的手心。 这种被她亲密无间牵着的感觉,让他巴不得这段路永远走不完。 来到面条子放置的地方,端木慈指着说道:“傅儿,你看面条子成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傅却是见怪不怪,一边拔出剑来,一边说道:“把衔接处切断,这样不就成了一条一条。” 端木慈笑道:“就这么简单吗?” 谢傅反问道:“那端木慈师傅觉得要如何复杂才可以呢?” 端木慈道:“好了,没你的事了,回去练功。” 谢傅顿时有种被人利用完抛弃的感觉,却又不敢反驳什么,闷闷不乐的转身离开。 “傅儿。” 谢傅闻声立即回头。 端木慈笑意盈盈道:“师傅晚上下面给你吃。” 看得出她很高兴,很乐意。 谢傅笑道:“师傅下面一定很好吃。” 端木慈看着谢傅满脸期待的样子,内心反而有点担心起来,轻轻道:“额……我是第一次,不好吃的话,你可不要失望。” 谢傅摇头道:“一定好吃。” “去练功吧。” 谢傅走了几步之后,又扭头道:“端木慈师傅,你待我真好。” “你是我的徒儿,我当然待你好。” 还未到饭点,端木慈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着,在灶台前准备好柴火,架上石锅,倒上清水。 然后坐到灶台前等到黄昏的到来。 从难以寻找到食物到能够自种自足,从食生蔬到能够吃上一顿熟食。 现在能够吃上面条,她期待着当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谢傅面前,他高兴的像个孩子的样子,他狼吞虎咽的样子…… 端木慈感觉时间有点漫长,又觉的这种心跳慢慢跳动的感觉很好。 空气、呼吸、阳光,柔软的草地,一种真实活着的感觉。 在这幻境,她却感受到在尘世感受不过的安宁与充实。 不知不觉,她的身影被渐渐西落的夕曛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端木慈回神,开始生火煮水,炉灶里的火焰一下子把她的瓷白的脸容烘的红彤彤,不是那高高在上的道尊仙子,而是人间一个农妇。 她将薯面条扔进石锅内,按照自己的想象那般用石筷轻轻搅拌着。 很快那些原本长长的薯面条开始节节断裂,原本清澈可见的水也开始呈现出发黄的浑浊。 端木慈有点慌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做,脑海里浮现出谢傅一脸失落的样子来。 就在端木慈手忙脚乱的时候,后背轻轻被一强壮的胸膛抵住,一把男儿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端木慈师傅,不要紧张。” 第320章 一片真情 谢傅却是早就有所准备,他知道端木慈第一次下面肯定做不好,早些时候他从端木慈的雀跃的眼神中看出她对煮出一碗面的强烈期待。 同样的,谢傅也希望这第一次有个好的结局,所以他提前过来。 紧张的字眼让端木慈感觉有点好笑,但她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点紧张,在这样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上。 “我教你,面要等水开了再放下去,在水中浸泡太久很容易糊烂,而且这薯面条韧性较差,一定要等烫过之后,有了弹性再开始搅拌。” 端木慈像个认真学习的学生,应道:“我听清楚了,紧接着。” 谢傅轻轻的捉住她的皓腕,移动到面条儿的上面,“端木慈师傅的手很干净,直接用手捉就可以,用石筷子很容易夹断。” “不会。” 作为一个武道高手中的高手,这种掌握力道的技巧,端木慈还是能够做好的,旋即却道:“好吧。” 学习就应该有学习的样子,师傅说什么,徒弟就要做什么,不要反驳,此刻端木慈正好给谢傅做一个榜样。 端木慈捉面,突然说道:“这水浑浊了,倒掉重新来。” 谢傅却道:“没关系,先练习一下。” 说着捉住端木慈的另一只拿着石筷子的手,轻声说道:“面刚入水会沉下去,别着急着去搅拌,等它飘上来。” 此刻谢傅贴着端木慈后背,她的两只都被捉住,就好像被谢傅从背后搂住一样。 而端木慈此刻全神贯注盯着水面,倒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 “你看,面飘上来了,这个时候要轻轻的搅拌几下,不然会黏在一起……” 谢傅一边说着一边捉着端木慈的手,用石筷子轻轻的搅着面条,只见那面条像风中的枝条,轻飘飘的荡开。 “对了,就这样,不要太用力,也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像对待情人那么温柔,用手指轻柔的去抚摸一般……” 谢傅的声音在端木慈的耳畔响起,清冽中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沙哑,就像缠绵过后从喉间涌出的最后旖旎。 男儿的暖暖气息洒在她的耳颊跟着她的鬓发挠的她有点发痒,端木慈心头噗的一跳,扭头看去,对着一张轮廓深邃,年轻俊朗的脸。 他比自己高大,让她处于仰望的位置,后背能够清晰感受到他强壮的胸膛,两只捉住自己双手的手臂也那么的有力。 骤间,端木慈感觉自己像只小鸟一样被他呵护在怀中。 这种感觉既依恋又抗拒,正想说些什么,谢傅声音飘来:“端木慈师傅,别分神,你看面被你搅短了,是你告诉我做任何事都要全神贯注的。” 端木慈回神扭头,朝水面看去,果然看见面被自己搅短了。 谢傅将她拥在怀中,鼻间嗅着她耳鬓散发出来的柔柔芳香,整个人如痴如醉。 眼里瞥见她鬓发处比月色还要晶莹美丽的小耳,神魂荡漾再也忍不住,无比珍爱的咬上那雪白柔腻的耳垂。 端木慈浑身打了个寒颤,比受到雷亟还要强烈,啊的叫了一声,手中石筷直接脱手掉落锅里。 身体被冒犯让她本能迸发真气,直接将谢傅震一丈多。 端木慈转身,脸如寒霜,充满杀气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谢傅。 谢傅心头一颤,却哈哈笑道:“端木慈师傅,你力气好大啊。” 他刚才确实情难自禁,然而却并没有亵渎冒犯的意思,但是不能解释,越解释死的越快。 端木慈直接问道:“你刚才干什么?” 谢傅道:“没有啊,我还纳闷你怎么突然发飙。” 端木慈见他装傻,有几分羞赧又有几分气急败坏,“你刚才分明……分明吻……”这样的话却说不出来。 谢傅问道:“什么?你说清楚一点。”他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浑厚澎湃的真气,十分清楚自己一旦说错半个字,说不定激怒之下会把自己宰了。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糊糊涂涂,模棱两可,端木慈豁出去了,直接道:“你亲我耳朵了。” 谢傅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道:“有吗?可能我不注意的时候碰到了。” 不注意? 端木慈狐疑的看向谢傅,只听谢傅说道:“不小心该不会也是死罪吧。” 一句话倒是把端木慈逗笑了,旋即又绷容冷道:“滚!不用你教了。” 谢傅站了起来,说道:“端木慈师傅,我刚才真的是不小心,我要亲也是亲你嘴。” 此刻端木慈已经背对着他了,谢傅突然能感觉脚下疾风知劲草,他简直就是找死的边缘试探。 “你信不信我把你深深的埋入岩石里面。” “我回山洞等你。” 谢傅说完拔腿就溜。 端木慈第一次下面不算太差,谢傅一个劲的夸奖,真好吃说个不停。 然而,端木慈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这一次之后,端木慈变得不假于色冷漠许多,除了传业授道,平日与谢傅有过多的言谈。 谢傅也压抑住这心中萌芽,尽量把精力放在练功上面。 山中无日月,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又度过数月。 唯一能察觉到岁月流逝的就是端木慈身上那变得更加破碎不堪的道袍,很多部分的裂缝已经遮不住了,甚至谢傅能够直接看到她里面的月白衣裤。 一次外出,谢傅发现一种植物,他识的这种植物,叫槿麻,是制作麻衣的原材料之一。 心中顿时欢喜,这不就是天然的麻线吗? 有了这植物,衣的问题也解决了。 谢傅立即斩了不少槿麻带回去。 一边剥离槿麻表面纤维晾晒,另一边在端木慈菜园子的旁边重新开垦出一片空地来,用于种植槿麻。 他的目的不仅仅于有一些麻线可以用于缝补衣服,他还想做衣服,做被褥,做更多的衣用品,满足衣的需求。 端木慈虽然不知道谢傅想干什么,但是只要谢傅不耽误练功,其它的事也就任他去。 一年多来的接触,她也知道谢傅生性活泼好动,他跟自己不一样,终究有几分少年心性,有的时候也感觉这样逼着他一味练功不太好。 这日吃着晚饭,谢傅突然开口问道:“端木慈师傅,你平时不用洗澡吗?” 端木慈冷冷的瞥了谢傅一眼,没有应话。 “端木慈师傅,你真的不用洗澡吗?” 还问!端木慈不情愿的应道:“洗。” 谢傅笑道:“我就说嘛,不洗澡哪能整天身上香喷喷的。” 端木慈懒得理睬,这个问题她不愿意和谢傅多谈论半个字。 偏偏谢傅说道:“对了,你是白天洗还是晚上洗?” 端木慈绷不住了,冷道:“你想干什么?” 谢傅道:“你不要误会啊,我不是要偷看。” 端木慈冷冷一笑:“如果有这样的逆徒,我便一掌劈死!” 谢傅笑道:“你才不舍得。” 端木慈怒了:“你试试看!” 谢傅却直视她的眼睛,“我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 谢傅说完埋头吃着东西。 无声中,端木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犹豫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端木慈微微笑了一笑,望向山洞外夕阳的最后一缕余光。 傅儿,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关心我,我关心你,你在意我,我在意你。 夜幕降临,端木慈离开山洞。 端木慈从来不在山洞过夜,谢傅也从来不知道她夜晚睡在哪里。 往常,夜幕降下不久,谢傅就早早入睡,他的生活就是如此枯燥无味。 今晚却踏出山洞,在夜色下朝几处泉潭一一寻去。 在这里生活这么久,谢傅对于这周围的环境已经熟悉无比。 寻了三处泉潭,来到第四处泉潭,却是离山洞较远的地方。 安静的夜色下,传来了轻灵的水声,叮叮咛咛十分悦耳,好似仙女下凡戏水一般。 谢傅知道他知道端木慈师傅沐浴的地方,立即屏息凝视,猫着身子在草丛的掩护下慢慢朝泉潭靠近,他要给端木慈师傅一个惊喜。 来到泉潭边,潭面上泛着水波涟漪,不见端木慈踪影,褪下的衣物却安然放置在一块石头之上,衣物的最上方是一双破的不能再破的道鞋。 谢傅见了有点心酸,虽然他有的时候会瞥见端木慈师傅脚下破裂的道鞋,却从来没有似这一次看到这么完全,也从来没有似这一次感触这么强烈。 谢傅偷偷抱起衣物,就在这时哗的一声水中,潭中处冒出一个螓首,一头湿润的乌发如绸缎一般披在她的身后,乍一看去宛如一只冒出水面的黑天鹅。 谢傅笑了一笑,正要离开。 这时端木慈抬起一只藕臂,将长长的一头乌发撩到肩前,抹去乌黑,雪白顿现,修长的鹅颈之下,香肩柔滑如绸缎。 肩下,洁白的脊背沾着晶莹水珠,在月色下透着温润如暖玉,腰肢纤巧,充满着女子曼妙柔弱。 好美啊,谢傅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一时看呆了,一直压抑在心中的喜欢顿时焚焚熊熊烧了起来。 甚至有种强烈的冲动,要对这道美丽的倩影大声喊道:“我喜欢你。” 突然谢傅看见端木慈腾出一只手在右边肩胛摸触着,那是一道十分鲜明的伤疤。 这道伤疤在这光洁无无垠的俏背上,显得那么的丑陋,那么的让人感到可恶,恨不得能一下子抹掉,让一切变得完美。 不知为何,谢傅感觉这道伤疤就似刺中他的后背一样。 待看见端木慈有动作似要转身,谢傅立即收回目光蹲下,他虽然喜欢端木慈师傅,却也不想去亵渎她。 他克制着自己渴望去看那想看到的部位,猫着身子走远一些。 把准备好的麻线拿了出来,在月色把道袍破裂的地方,一处一处缝补起来。 他沉浸其中,恍然不知时间流逝,只知要把这件事做完。 直到头顶有什么冰凉滴下,下雨了吗? 谢傅抬头,见到的却是端木慈师傅一头湿发滴下的水珠。 第321章 我不爱你 谢傅并没有看到她的脸,他并不知道端木慈此刻是什么表情,看到的只是那湿润如绸的乌发。 谢傅扭过头去,尽管他十分清楚端木慈此刻身上一丝不缕,但奇怪的是他的内心却无比的平静。 夜竟如此的安静,唯有水珠滴落在谢傅脸上的滴答声响,有些是凉的,有些带着微暖,大概这些是从她脸颊滑下来。 两人就这样无声僵持着,端木慈希望谢傅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抹去,但是谢傅却一言不发。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端木慈的声音从上端飘来,多么像开玩笑的一句话啊,可她的声音却冷的如同千年寒冰永远无法融合。 谢傅心头一沉,只感觉就算是自己,也是可以杀死的对象,自己也并没有什么特别,自己在她心中也并不是非常重要。 谢傅颤颤道:“你舍得动手吗?” 端木慈能感觉到他的失落黯然,她心头有点难受,可她却不能说不舍得,他就像燎原之火疯狂的朝自己烧来,她不停的扑灭,却扑灭不掉。 她知道,一旦停止扑灭,自己就会丧生万劫不复的火海之中,而总有一天谢傅也会承受这份时时刻刻被烈火焚烧着的痛苦。 我是你在这个世上最恨的人,恨不得手刃而后快的人,你怎么能…… 端木慈蹲了下来,手掌轻轻的落在谢傅的后背,轻柔的像情人的爱抚,但是谢傅却能感受到那蓄势待发的真气流露。 “说,说些什么!” 端木慈的声音很撕裂,似生气、似发狂、似威胁。 端木慈师傅竟要杀他,他的心痛的没有感觉,嘴上微微一笑,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傅儿,说些什么?” 端木慈的声音有种无以应对的怯弱感,又透着几分恳求,恳求着谢傅不要逼她。 “端木慈师傅,我知道不可以,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我想我是……我是……喜欢你了。”说着最后,谢傅像个腼腆的少年郎不好意思的把喜欢你三个字说出来。 端木慈脑袋轰然一炸,却怒发冲冠:“你找死!”一掌重重的拍在谢傅的后背。 谢傅只感体内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就喷口而出。 端木慈心头似被深深扎了一刀,却脸如寒霜透着入骨的冰冷,她要坚定的表达出绝对不可能。 端木慈冷漠的穿上素裤素衣,看都不看那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谢傅心中悲伤无比,端木慈师傅真的舍得这么对我,身体动了动,翻过身来,看向端木慈那冰冷的侧脸,叫了一声“端木慈师傅。” 端木慈垂眸却不看他,冷漠的毫不关心他的死活。 这让谢傅悲愤填膺:“端木慈,我不但喜欢你,而且还爱你,我爱你!”最后三个字谢傅几乎是吼了出来,积压久时的热血爱意全部倾泻出来。 端木慈十分冷漠无动于衷,这让谢傅显得像个可笑的小丑在大嚷大叫。 她抬起手臂,一道强大无匹的劲气击在谢傅胸膛,谢傅身体直接在草地上推动数丈,哇的一声,又直直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晕死过去。 安静了! 端木慈闭眸,一动不动着,她要谢傅永远都不敢说那三个字。 安静了,她不想听到那三个字,这三个字让她心头翻江倒海,也让她纠结痛苦。 夜静时逝,慢慢的她的心也平静下来,冰冷的脸露出如初的微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只是一时冲动,你根本不知道你想要的,将要承受多么沉重的痛苦, 师傅帮你,帮你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端木慈正要穿上道袍,这时才发现道袍还在谢傅手上,望去,行去,轻轻蹲了下来,“傅儿……” 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流逸着血迹,如山巅那一次。 端木慈伸手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抹去他嘴角的血迹,用掌心抚拭着他脸庞的泥污,又拨弄他额头凌乱的发丝,让他的形象没有丝毫狼狈,是个英伟的男儿。 “傅儿,痛吗?师傅我也很痛。” 端木慈说着垂眸,嘴角却勾勒出一丝微笑来,轻轻的去拿散开披在谢傅身上的道袍。 道袍却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轻轻掀开道袍的一瞬间,脸色却瞬白如纸,娇躯抑止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 只见谢傅双手紧紧的拽着她的道袍,他的一只手拈着她道袍的一处破裂的口子,那道长长的口子一半已经被缝合上,另一只手拈着一根麻线,麻线的一顶头是一根磨的极细极细的石针。 原来…… 端木慈一下子全明白了。 胸襟激剧酥抖,只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了,发红的眼眶逸出晶莹的泪珠,便是对师妹初月下月阴死篆的时候,她也不曾落一滴眼泪。 端木慈嘴唇喃喃道:“你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就是要让我心软,击溃我的心房,可以……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端木慈有若失魂自言自语着,突然勾手将自己一头长至腰臀的一头乌发通通拢到身前来,金光一闪,一头乌发齐肩而断。 端木慈将断发用力一抛,断发在空中散开,一根根代表着女子温柔婉约的发丝轻纷纷沓沓的散落在这山林丛间,再也与她的主人没有任何羁绊。 紧接着又是一阵金光乍闪,瞬间她那张瓷白无暇的脸容已经血迹斑斑,未干的水珠与伤口流出的鲜血汇聚在一起,如涓涓细流般润物无声从她娇俏的下巴流下。 眉心出一点朱砂,清冷圣洁如初,如碎瓣的血色脸容却透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坚定。 端木慈穿上道袍,将谢傅抱了起来,踏草回山洞去。 傅儿,你做不到,师傅帮你一把。 夜风下,宽松的道袍依然飘逸潇潇,仙姿如故,只是那抹温柔婉约到腰臀的乌发却成了一截断发。 断发似乎少了沉重的拖赘,在清风中飘荡的更加轻灵。 …… 谢傅睁开眼睛,只觉昏昏沉沉,浑身疼痛一点力气都没有,第一个念头却是师傅果然不舍得杀我。 师傅,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那么温柔,对我那么好。 尽管身体受到重创,却是能得到这个确定却是让谢傅高兴不已。 自己在她心中也并非不重要。 “傅儿,吃东西。” 熟悉的温柔声音传来,谢傅心头一暖,师傅果真的恫吓我,我再加把劲一定能够打动师傅,感动师傅,我才不管你是谁,我就是爱你,在这只有我们二人的地方,如果不能爱你,我活着毫无生趣。 映入谢傅眼幕是一双捧着石碗的双手。 手指雪白纤长充满灵气,石碗里面是飘散在汤水中的薯面,冒着热气有种温暖的味道。 “端木慈师傅,我没想要偷看你洗澡,我只是想把你的衣服缝一缝,可你穿在身上,我没办法给你补,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徒弟心里有你,徒弟知道端木慈师傅你身上的衣服破了。” 谢傅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不解释,现在却迫不及待的解释。 或许当时他就是不想解释,他就是要试探端木慈的底线,试探端木慈的内心,又或许当时他有点生气。 现在迫不及待的解释,却不想端木慈不开心。 端木慈淡淡应道:“我知道,你有心了,吃东西吧。” 她的关心总是这么平淡,润物无声,谢傅接过石碗,这时才偷偷朝她瞥去。 当看见端木慈脸容的时候,谢傅却惊的石碗脱手,“你的脸!” “你的头发!” 谷舢 端木慈微笑道:“与你无关。” 她淡然温婉如初,只是脸上那数道伤痕却让她看上去如此的凄楚。 谢傅瞬间全明白了,瞬间就克制不住悲痛,眼眶一红,泪水滚滚而流:“对不起,徒弟不孝,徒弟罪该万死。” 端木慈淡淡微笑:“没有关系,以后专心练功。” “我不爱你了,端木慈师傅,我不爱你了,你不要这样。” 端木慈垂眸,眼睫毛轻轻漾动着,两片薄薄的嘴唇吐出轻的如同气息的字眼:“没有关系,我一点都不在乎,只要傅儿你……”你可以爱任何人,却不可以爱我。 “都是我得错,其罪万死难辞其咎!” 谢傅猛然站起,毫无征兆的拔剑朝自己脖子一抹。 端木慈骇然,伸手抵在他的脖处,血逸了出来,流的却是端木慈手心上的血。 谢傅一怔。 端木双眸圆睁,气的浑身发抖,胸口直伏,咬牙切齿道:“你……你……你……”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 谢傅这时却关心她流血的手掌,“端木慈师傅,你的手……” 端木慈却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稍微平复激动愤怒的情绪,嘶叫着:“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让我痛不欲生才罢休吗?” 谢傅弱弱道:“我没有。” 端木慈平静道:“你做到了!谢傅,你做到了。”眼泪却从她眼角无声涌出顺颊而流。 谢傅摇了摇头,“我只是……我只是……”他只是喜欢一个人,想要爱这个人,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如果师傅关系是一种阻隔,他宁愿断绝这种关系。 谢傅心中纷乱迷茫,完全不明白为何端木慈师傅表现的如此情绪剧烈。 或许是自己让她失望…… 或许是自己大逆不道…… 或许是…… 他搞不清楚。 “你不就想得到我,不就是占有我。” 端木慈说着在谢傅面前褪下道袍,一身素衣素裤,雪白纯洁如一支白百合。 谢傅摇头:“不!我只是爱你!” “来!我让你得到我!但我永远不会爱你!” 端木慈的话让谢傅心如刀割,埋头径直朝洞口走去。 端木慈抬手将挡住,冷冷道:“就今天,以后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谢傅怒吼道:“我不要!” 说完拨开端木慈的手,冲出山洞。 端木慈朝冲出山洞的身影淡淡说道:“我重新给你煮碗面。” …… 岁岁年年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在此之前,我没见过你,在此之后,人生不能没有你。 若能旦旦看见一个想念的人,就算不能得到,此生也是无憾。 溪云日斜,谢傅远远的看着那道在田地劳作的身影,她像个仙师又像个农妇,她像个姐姐又像个妻子,她像红尘中一个素间的陌生人,又像一个亲密无间的亲人。 她离的那么的远,却又似离的那么近,长长的影子似乎一直蔓延到他的身边,投射在他的心头。 谢傅低头偷偷画了起来,偷偷的画着他心中的端木慈,他唯有用这样的方式偷偷来表达心中的爱意,偷偷的释放心中的爱意。 爱情的种子早已种在他的心中,自一年多前,这颗种子非但没有枯死,反而在岁月的滋养下发芽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以心房为根,枝叶盘绕到他身体的每一寸血液骨髓。 世间无限丹青手,唯有深爱画不来。 高超的画技下是一个栩栩如生的身子美丽女子,谢傅唯画不出她的脸来,他在画的旁边写下了慈慈两个字。 慈慈,一个只敢在心底呼唤出来的亲昵称呼,他怕自己在魂牵梦绕,梦呓般念出来,造成严重的后果。 他依然爱着端木慈,却不能让她知道。 他只能用文字大声的呐喊出来。 爱你只敢在心中,却不能说出口。 端木慈转过身来,朝谢傅这边看来。 谢傅知道她要回来,轻轻的抹干净地面的画作。 他不知道画了多少次,又抹除了多少次,称呼从端木慈师傅到端木慈到最想叫的慈慈。 这一辈子能叫你一声慈慈就满足了。 残阳照射在地上残留的画迹,似乎在嘲弄着谢傅的懦弱。 谢傅又将画迹抹的更干净一些,似乎他从来没画过任何东西。 “傅儿,在干什么?” 端木慈的声音飘来,平淡中透着如初的温柔。 谢傅朗声笑道:“师傅,来了,今晚吃什么?” “你最喜欢吃的莼菜面。” 夜幕降临,两人在桌前如初安静吃着晚餐。 如初吗? 未必。 温柔如初吗? 温柔的只是她的身影,她的态度温和中总是透着几分冷淡,这一年多来她彻彻底底扮演好了一个师傅的角色,关心而不亲昵,严厉中不失温情。 而谢傅也在认真扮演着一个一心练功的徒弟,除了练功,他似别无所求。 端木慈放下石碗,谢傅也跟着放下石碗,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端木慈看着谢傅跟前吃的干干净净的碗,笑了一笑。 谢傅知道她要走了,接下来是他附骨一夜的思念。 谢傅瞥了一眼端木慈脸上的伤痕,突然开口道:“师傅,你肩胛的伤疤是谁所伤?” 端木慈看向谢傅,微笑道:“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是一个伟岸的男人,十足的男儿汉。” 谢傅闻言一讶,端木慈却拿着石碗石筷转身离开。 谢傅问道:“他为什么要伤害你?” 端木慈却没有回答。 第322章 她到底爱谁 夜渐深,山洞外,月作笼灯高悬天际。 谢傅一个人倒在床上孤枕难眠,木床上铺着麻席,他却感受点点寒意。 岁月匆匆,日复一日,不觉已经入冬,天冷了。 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张木床,床上铺的麻席更厚更精致,甚至还有一个填充了干草的麻枕。 这张床是谢傅特别是为端木慈准备的,她却从来没有睡过。 不!她甚至在上面坐过都没有。 谢傅凭借着淡淡的月光,望着这张空床,嘴上喃喃道:“我只是心疼你而已,外面冷了,你睡在石上不冷吗?” 有的时候,谢傅仅仅想表达关心而已,但是他不太敢表达出来,而且端木慈这一年多来也表现的特别的冷漠。 她不会和谢傅闲谈,渐渐的谢傅找不到跟她交谈的话题。 甚至有的时候,谢傅感觉她只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她只是花银子雇来的佣人罢了。 仔细一数,她今天只是跟自己说了五句话。 傅儿,吃饭了。 傅儿,在干什么。 …… 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是一个伟岸的男人,十足的男儿汉。 谢傅回味着她的声音,回味着她说每句话时的举止神态。 谢傅回味着,突然表情动容,端木慈师傅在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眼神流露出奇异的神采,似乎有一种特别的仰慕与向往。 甚至谢傅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在那一刻她流露出几分人间女子情态。 相比起于她的淡然冷漠,这是一种多么巨大的反差啊。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伤害你的人,你在提起他的时候却是这样的神态。 不应该是充满仇恨吗? 谢傅走出山洞,在山洞门口望着天际那半轮弯月,迈动步伐。 其实谢傅知道端木慈似乎有隐疾,在一天的某个时间,她的身上毫无真气流露,宛如似个普通人一样,在这些时间段,谢傅靠近她的时候,端木慈总是毫无察觉。 而在某些特别的时间,自己在离她很远的时候,端木慈就敏锐的知道他来了。 谢傅心中清明,但他从来不说不问,也从来不流露出有什么不同来。 大概在他想来,端木慈师傅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在他心中依然是让他充满敬意的人。 谢傅朝山巅的方向走去,心中十分忐忑,他怕端木慈误会他有什么不轨,然而他只是想远远的看着她。 甚至他已经想好被端木慈发现后的说辞,端木慈师傅,天气冷了,我只是来看看你冻着没有。 山巅之上,山风清冷,万物寂寥。 谢傅在离端木慈二十余丈的时候,就停下脚步,为了看得更远更清楚一点,他跃上树顶,朝那块被削平的岩石望去。 端木慈还未睡,她一动不动的盘坐的石床之上,身姿那么安静,有如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 朗月悬空,月光缓缓地倾泻在她的身上,静噪两不相干。 一张石床,一块天地,她便可清安,不羁这人情冷暖,微尘悲欢。 谢傅感觉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渴望着靠近她,他在夜色的掩护下,跃上另外一颗树,离她又近了一些。 如他心中所承诺的那般,他只是想远远的看着她,不惊扰她,不惹她生气。 端木慈并非一动不动,她的双手在胸前做着什么细微的动作。 她的身影过于静然了,所以刚才远远看去,给人一种嗅云坐月而寐的错觉。 谢傅非常好奇她在干什么,他又跃到下一颗树上,离端木慈又近了几丈。 在月色的反照下,她的胸前有淡淡的金光摇曳,像黑夜下的烛光。 谢傅知道那是端木慈的兵器金光,她似乎在用兵器雕刻着什么。 谢傅想知道她在雕些什么,怕惊动到她,不敢跃跳到下一颗树上,而是一步步的在夜色的掩护下,朝她靠近。 终于在七八丈的地方,谢傅看清了她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在雕刻着,石头在锋利无比的金光面前,碎的如豆腐一般,石屑快速掉落,已经在她的膝上积上厚厚一层,犹如汪洋上的一层雪花。 端木慈全神贯注沉浸其中,嘴角似乎挂着甜甜笑意。 这让谢傅大感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中,端木慈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不敢兴趣,她也似乎没有什么爱好。 如果非说有,那大概就是种菜吧,还有她第一次收获果实时,那种蠢动喜悦。 除此之外,谢傅极少能够从她那张平淡的脸容上,捕捉到这样的表情,有的时候就算她微笑,谢傅所能感觉的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原来,端木慈师傅还有这种爱好,雕刻。 我也算擅长,日后也有共同话题,可以借此交流一二。 慢慢的,谢傅看出了端木慈所雕刻的雏形,似乎是在雕一尊石头像。 从石像的衣服和头髻,谢傅可以判断处是雕的是一个男人。 谷釧 男人! 谢傅心头一颤,是谁呢?抑或只是随便雕雕而已。 谢傅心中充满好奇,静静看着。 时间无声流逝,她终于停了下来,收回金光,用手指轻轻的抹去石像上面残留的石屑,石像的头,石像的脸,石像的胸,石像的背…… 那轻柔的动作似乎在抚摸着一个活人。 不!似乎是在抚摸着她的爱人,那手指是那么轻柔如同空中飘下的雪花轻轻的覆盖上去。 她目光透着奇异的光彩凝视着石像,这似水柔情,谢傅今天似乎从她一闪而过的脸上捕捉过,在她说那句话的时候。 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是一个伟岸的男人,十足的男儿汉。 她雕的是她深爱的那个人吗? 谢傅念头刚起,突然看见端木慈将石像抵近脸容,她闭上眼睛,嘴唇对着石像的额头轻轻的亲了一下。 紧接着她又轻轻的亲了石像的两边脸颊。 最近竟有点羞惭的将红唇轻轻印落在石像的嘴唇上。 谢傅无比确定,她亲下的地方是石像的嘴唇,用她的嘴唇,那个谢傅用手指都不敢触碰到,圣洁不可侵犯的部位。 她的红唇,谢傅魂牵梦绕的地方,他无数个日夜幻想着亲下去是什么柔软滋味的地方。 这份荣幸却被一尊石像夺走,这让谢傅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卑微,连一尊石像都比不上。 久久的,没有分开,如果她亲的不是一尊石像,这必是一个深吻。 谢傅脑海一个声音轰然响起——我永远不会爱你! 他依然记得端木慈说这句话时脸上的无比决绝的表情,他依然记得那一刻的心如刀割。 在这一瞬间,谢傅似乎感觉到端木慈心中深爱着某个人,她只爱这个人,而其他人在她心中连一条缝隙的空间都没有。 他心颤抖着,怀着一丝侥幸的看着,他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在胡乱猜测。 可他看见的却是端木慈将石像拥入怀中,身体轻轻的卧下,似拥着爱人那般入眠。 孤寂的山巅,冰冷的石床,这石像却似就足够温暖她,让她不感到孤独寂寞。 谢傅万念俱灰,感觉是失去她了,无论他做出多大的努力都永远无法接触到她的内心。 在她深爱的男人面前,他是个卑微可怜的失败者。 不!他连挑战的资格都没有。 谢傅失魂落魄的离开,他怕再多呆一会,会像个懦弱的男人嚎啕大哭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山洞的,倒在床上,只感觉活在这人世间毫无意义。 他活着追求什么呢,如果说先前还有一丝的期待,一丝的等待,那么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等待的,也没有任何可以期待的。 脑海压抑不住思绪纷乱。 骤然他充满妒忌,充满仇恨,妒忌那个男人,仇恨那个男人,如果我杀了他,端木慈师傅你是否就会死心呢,你是否就会把时间用多看我几眼。 你是否就能感受到我对你的爱意,是否你那原本被填满的心房就会挤出一点空隙来,让我钻进去呢。 脑海中浮现出端木慈刚才那似水柔情的面容,我杀了他,你一定会伤心欲绝。 我怎么能为了有一丝得到你的机会而让你如此伤心呢。 他爱你吗?他疼你吗? 他一定很爱你,他一定很疼你, 要不然你不会如此的爱他。 可他又为什么会伤害你,在你后背刺下那么深的一剑。 我也爱你,我也疼你,可我就算死,也绝对不会伤害你。 就这样谢傅在难受煎熬中度过一夜…… 黎明的曙光斜映入山洞,谢傅也恍然不察天亮了,他就像个死人一般一动不动,双眼空洞。 一把冰冷的声音传来:“怎么还不起来练功。” 谢傅应也不应,还练什么功。 有些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端木慈来到床边,看着身体懒洋洋躲在床上的谢傅,冷冷道:“你不想练功了吗?” “是!我不想练功了!” “你说什么!” 端木慈的声音冰冷中透着怒气,谢傅的话触碰了她的逆鳞。 “我练功为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谢傅大声吼着,身体猛然扭过身来,看向端木慈,她的表情无情冰冷,那眼神化作万道冰锥同在扎在他的心头,谢傅心酸一酸,却勉强挤出笑容。 端木慈在看到谢傅的一瞬间,却惊讶道:“你怎么了?表情这么难看?” “我没事。”谢傅应的冷漠。 端木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表情疑惑道:“病了?不应该,是不是练功出了什么岔子?” 第323章 她爱我 手掌按在谢傅的背脊下,真气自炁穴夹脊而入,要试探谢傅的筋脉情况。 谢傅却拨开她的手,淡淡道:“我没事,我只是心情有点不好。” 端木慈站起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有。” 谢傅应着立即盘腿闭目练功。 “有什么心事,你可以告诉我?” 谢傅睁开眼睛看了透着关切的端木慈一眼,立即又闭上眼睛,嘴上淡淡应道:“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 “我……是不是我逼你太紧了?” 谢傅不应,端木慈又柔声道:“我今天给你一个时辰去玩,可好?” 谢傅刚想拒绝,转念点头笑着应下:“好。” 端木慈这才露出笑容:“你以后也不必跟我耍这些小把戏,直说就是。” 谢傅故意说道:“我不这样做,跟师傅你有商量的余地吗?” “先练功吧,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端木慈会心一笑,转身离开山洞。 吃着早饭的时候,端木慈比平时话多,不停的跟着谢傅搭话。 反而是平时热情主动的谢傅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 端木慈终于问道:“傅儿,你怎么了?” 谢傅突然开口:“师傅,刺穿你肩胛的人叫什么名字?” 端木慈闻言一讶,沉吟一会之后,淡道:“我的仇人很多,他是其中一个。” 谢傅问道:“他是你的爱人吗?” 端木慈心头一颤,“你胡说什么?” 谢傅胡编道:“因为我知道,如果师傅你不愿意的话,这世上没人伤的了你,如果师傅不是心甘情愿挨这一剑的话。” 端木慈没有应声。 “师傅!是你的爱人吗?” 端木慈淡淡一笑,似乎是与不是都没有什么想干。 谢傅竟责问道:“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所以师傅一直拒绝我吗?” 端木慈脸色一变,猛然站起,冷若冰霜的看着谢傅,似乎在说,你再敢提起这事半句。 谢傅微微一笑:“端木慈,我骗你的,这一年多内,我一直爱着你,偷偷爱着你,我每日每晚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你以为我不在乎吗?我很在乎,你以为我能够从容面对了你吗?我却是比当初爱你更深。” 端木慈脸色瞬间煞白,娇躯似乎因为愤怒而在微微颤抖着。 谢傅却凛然不惧的看着她。 端木慈并非愤怒,而是恐惧,恐惧从她的心底蔓延到全身,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可她又必须做些什么,将一切斩杀,可这并不似挥舞刀剑一斩了之那么简单。 端木慈垂下眼眸让自己平静下来,镇定下来,嘴上微笑道:“是,他是个伟岸的男儿,很了不起,尽管他一直隐忍背负着痛苦,却依然坚强,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就很心疼他。” 谢傅心碎,妒忌,他能从端木慈的语气中感受到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甚至如同那肩胛的那道伤疤已经成为永远的烙印。 他大声喊道:“可你也同样疼我。”明明知道争夺不过,却依然想要争夺一点地位。 端木慈嘴角露出温柔而甜蜜的微笑:“慢慢的我就爱上他了,我爱他,我最多疼你,你不能与他相比。” 端木慈说着睁眸看向谢傅:“这就是我永远不会爱你的原因,你死心了吗?” 端木慈的话像一把无情的剑洞穿他的心房,瞬间鲜血淋淋,谢傅痛的欲死。 他身体摇晃一下,咬牙责问道:“可他为什么要伤害你。” “我愿意,无论他如何伤害我,我依然爱他,因为我明白他的苦衷。” 端木慈的话像利剑一般在谢傅心房狂刺,这一回她要将他的心完全刺死,再也不会有任何生机。 谢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笑容看上去却是那么凄惨。 端木慈不敢看向他,垂下眼眸,她知道她看见他的表情,一定会心疼的不得了,她怕她会心软松动,说出安慰他的话来。 安静无声,时间流逝着,却是那么漫长煎熬。 “我心死了,它不再跳动。” 谢傅捉住端木慈的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口处。 端木慈面容平静无波:“你会遇到你爱的女子,你会为她而再次跳动,却不是我。” 谢傅笑了笑:“也许。” 端木慈微笑:“一定。” “端木慈师傅,我可以抱你一回吗?” “不行!”端木慈应的非常果断。 “在此之前,给我一点活下去的念头,给我一点活下去的意义。”谢傅的声音如同的卑微的恳求着, 端木慈差点就应下了,可她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她站了起来,淡淡道:“痛苦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过去,专心练功就万事皆空。” 说完,端木慈转身走出山洞,她走的很快很快,待感觉离谢傅足够远的时候,却猛然停了下来,情绪激动的喘着气,她好想哭。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我已经断了发毁了容,你还爱着我,你到底爱我什么。 她狂奔着,不停的狂奔着,只想奔向尽头,永远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我要教他解开月阴死篆的方法,我要离开他,早一点离开他,永远离开他…… 谢傅在山间茫然走着,端木慈给他一个时辰,他可以用来散心,却感觉一辈子都散不干净。 为什么人世间的情爱如此苦涩痛苦,可却让人飞蛾扑火的奔向前呢。 不知不觉的走到山巅,或许这处地方就是他内心归属。 谢傅望向那张石床,走了过去,睡这样的石床不凉吗? 谢傅在石床上躺在下来,此刻娇阳正悬,背后的冰凉却透衣而入。 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暖意的一张石床,那石像就足够温暖她吗? 那个男人长的什么样子,如她所说那般是个了不起的伟岸男儿吗? 那石像她一定如珍宝一般珍藏着吧。 谢傅下床沿着石床寻找,突然他看到有一处奇怪的裂纹,有别于天然裂纹的整齐。 谢傅蹲下轻轻拨动,竟有松动,谢傅轻而易举的就将松动的地方取了下来,却是一块镶在石床侧门的方正石头。 取下这块方正石头,露出一个洞内。 洞内似乎被人刻意掏空,谢傅将手深入洞内,洞内很空阔,很快谢傅就摸到石头,应该说是石像吧,似乎不止一尊。 谢傅将石像从洞内取出来,想要好好看清楚端木慈所爱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目光落在石像面容的一瞬间,谢傅却惊呆了。 这栩栩如生有如真实的面容竟是他。 竟是他! 谢傅难以置信! 心头却怦怦博动,一股极度亢奋的眩晕袭上脑际。 也许她只是凑巧也给我雕了一尊,毕竟我也是她疼爱的徒弟。 太过于震撼,以至于谢傅不敢相信。 他颤抖着手再次伸向洞内,这一次期待、紧张、忐忑……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在石像拿出来的一瞬间,谢傅竟闭上眼睛,好好的调整自己的呼吸之后,才睁眼望去。 那面容刻的还是他! 这让谢傅增加了一份信心,他再次伸向洞内。 第三尊石像,他的内心却依然祈祷着。 还是他! 谢傅激动的都快喜极而泣,就像一个伤心绝望的孩子,突然间得到了所有的幸福,心头像迸出的泉水的泉眼,不停的冒出来快乐,迅速侵遍全身,飘飘如登极乐。 还是他!还是他! 谢傅将洞内的石像一尊尊的拿出来,这洞似乎是个无底洞,似有永远拿不完的石像,无一不是他。 端木慈师傅到底雕刻了多少尊。 看着这石像竟多到将眼前堆上小山,谢傅也似乎能看到她每一个雕刻的夜晚。 谢傅似释放压抑两年多来情感,对着山谷大声喊道:“端木慈,你爱我。” “原来你爱我。” 你爱我。 三个字似乎在向这天地宣誓,回响着。 谢傅激动万分的奔跑着,他要马上跑到端木慈的身边,紧紧的抱住她,他要放肆的叫她一声慈慈。 他要高高把她抛起。 他要吻她。 他要在她耳边说出他压抑在心头的所有思念。 他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像个孩子一样在山林中奔跑着,脚下骤得被藤条绊倒,却又立即站起,突然却止住脚步。 端木慈师傅既然爱我,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拒绝的那么坚决,甚至不惜断发毁容。 为什么! 谢傅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肯定没这么简单。 他压抑住心中的狂喜,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的往山巅走。 将那一尊尊石像放回原位。 师傅为什么要隐藏呢,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呢。 是因为我们师徒关系,有悖伦理,不能相爱吗? 是啊,端木慈师傅是那么清高圣洁的人,她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端木慈师傅,你好傻啊,宁愿自己痛苦忍受,宁愿让我如此痛苦,徒弟我是那么爱你,爱到愿意毁灭这天地,摧毁这天地所有规则。 或许你不够爱我,你还不够爱我,所以不能像我一样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或许你所说的是真的,你的心底还藏着一个深爱的人,他曾经伤害了你,让你退怯不敢。 不管如何,现在我知道在你心头并非全无地位,就算那个人曾是你深爱的男人,我也有信心去战胜他。 就当徒弟我无耻的诱惑你,这恶我来做,这罪恶我来承担,世人定下的规则我来摧毁。 你依然是清冽洁绝的白莲,所以的恶名我来承担。 谢傅将石头塞回原位,似乎从来都没动过一样。 端木慈,我来了。 慈慈,我来了。 第324章 情感较量 端木慈奔跑的太远了,直到她身体突然没有真气流露都恍然不察,从高处掉落下来,疼痛袭来,这一刻让她感觉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凡间女子。 她也只不过是血肉之躯,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她体内流的也是热乎乎有人间情的鲜血。 她竟有点喜欢这种疼痛的感觉,真实而又平凡,她看着手臂上刮伤的地方,不知为何笑了一笑。 回来的时候,端木慈是徒步,一步一步往回走。 走的慢,眼前的景色总是能看很久,让你有欣赏遐思的时间,却不是一闪而过。 她看着绿意盎然,嗅着草木芳华的气息,感觉自己是这天地一物,与这天地融化一体,能切身感受到大自然那无限的生机,能让你身心受到熏陶而愉悦。 原来走的快会错失这么多风景。 这一刻她很渴望当一个平凡的女子。 回来的时候已经已经近黄昏,看着眼前这一草一木,一山一地是那么的熟悉。 她已经认识谢傅三年多了,在给他下忘忧篆之前和忘忧篆之后,一共认识他三年多了。 谢傅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而这个地方就像两人的家一样,这个家是两个共同营造起来了。 家是让人眷恋的地方,此刻端木慈却内心纷乱,她有些抗拒,烦恼。 眉头也随着皱了起来,待看见那个在斜阳下盘坐着练功的人,端木慈内心才稍微有点安慰。 端木慈收拾起心情,开始准备晚餐。 食物依然是一成不变的面,这已经他们能吃到过最好的东西了。 一起吃饭的时候,端木慈低头安静吃饭,似乎吝啬给谢傅一个眼神,其实她却在暗暗注意谢傅,心中忐忑着。 早上发生的事太过于激烈了,她狠狠的伤害谢傅,说了很多无情的话狠狠的伤害他。 当他捉住自己的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胸膛,端木慈心都快要碎了。 傅儿,我所承受的痛苦并不比你少,但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你不能比师傅一个小女子都不如。 这种痛苦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过去的,你会爱上其她女子,你会收获快乐。 但你不能爱我,这却是一生永远无法化解的痛苦。 从今天起,我要当个严厉,冷酷、无情的师傅,我不会疼你了,我要让你讨厌我,甚至是恨我。 压抑中,端木慈想到这些,内心才有一丝的释放。 安静中吱溜声响传来,端木慈望去,却是谢傅吃的兴致勃勃所发出来的声音。 那活泼劲儿似一缕暖阳照射在端木慈的心头瞬化冰雪,哧的嫣然笑了出来,喜悦发自内心。 谢傅听到笑声抬头朝她看去,端木慈立即冷绷俏容。 谢傅也不说话,埋头继续吃面,又发出吃面时的吱溜声响。 端木慈竟发觉他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在微笑。 他为什么还能笑出来,是面好吃还是…… 端木慈问:“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 吱溜吱溜~ 端木慈直接道:“你刚才在偷笑。” 谢傅笑着应道:“我开心啊。” 端木慈错愕,“你开心!” “是啊,我开心,我感觉当能够放下一切,身心是如此的轻松惬意。” 端木慈问:“你看开了?”心中暗忖,你该不会是为了不让我难受,所以故意表现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吧,你这么好,又让我如何狠下心来对你。 端木慈内心一下子矛盾起来,只感觉面对他是天底下最棘手的事情,让她无能为力,不知如此处之。 谢傅笑道:“我仔细想了想,我的爱是那么的渺小可笑,皆因这里只有端木慈师傅你一个女子,所以我才会爱上你,如果有其它美丽的女子,说不定我也会爱上她们。” “端木慈师傅,你说的对,我会遇到我爱的女子,我的心会为她热烈跳动着,她也肯爱我,会为我热烈跳动着。” 端木慈闻言心头骤时酸溜溜的,充满失落。一个声音猛然在脑海落下,不行! 不行!她不愿意! 旋即端木慈又感觉自己好贱,她应该开心才是,失落什么,这一切不都如她所愿吗? 或许跟他呆久了,受他影响,自己都不是以前的端木慈了,试问以前有什么事情能轻易撩动她的情绪。 谢傅假装埋头吃面,却在暗中观察端木慈,果不其然瞥见她眉目间的失落一闪而过,心中暗喜,端木慈师傅,你再也瞒不过我了,无论你撞到你多么冰冷。 就让我来撩拨你那颗高傲倔强的情心吧。 端木慈让自己硬挤出一丝微笑:“很好~”声音却不知为何沙哑,透着极难察觉的颤抖。 谢傅继续道:“当我遇见她,我会用我的全部不顾一切去爱她,我会将她当做世间最珍贵的珍宝去疼爱她,呵护她,让她成为世间最快乐最幸福的女子,这才是属于我的爱情,你说对吗?端木慈师傅。” 谷醝 谢傅故意刺激她,有点报复的味道,端木慈师傅,你可知道我多少个日日夜夜承受着思念的煎熬,明明你就在我的眼前,我却触碰不到你。 你不肯爱我,我就爱别人,我就爱别人,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对。” 端木慈发现自己的嘴唇竟有些颤抖,听着谢傅的话,她很羡慕也很渴望,同时她也很难受很伤心。 谢傅一副对未来幸福的期待道:“我会和我爱的人生一个孩子,不,生很多孩子,一家子热热闹闹的,高高兴兴的。” “大概,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端木慈师傅,谢谢你让我成长,让我明白我以前对你的爱是多么的幼稚。“ 不!端木慈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很想自私的大喊,你是我的,不准你爱别人,不准你疼爱别人,呵护别人。 此刻她变成一个充满着妒忌心,嗔恨心,私心的普通女子,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端木慈师傅,你以后不用再纠结了,我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你了。” 端木慈闻言望向,谢傅正视着她,目光坦荡。 这坦荡的目光却如一把利剑瞬间将她的心斩成七八十块,傅儿不再爱我了吗? 端木慈一下子感觉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对人生亦没有任何期待。 原来她被珍爱时才能这般有恃无恐,一旦完全失去才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下。 死念竟在脑海萌生。 端木慈收拾碗筷走出山洞,即将落山的夕曛照在她的脸上,那弱光竟闪的她有点晕眩要倒。 原来她也是如此的懦弱,她好像自私一回。 可脑海里浮现出谢傅在刺穿他肩胛时所露出仇恨入骨的眼神,她又暗暗告诉自己,为了你,我要坚强如初。 很好,很好。 端木慈颤颤巍巍的向前走。 夜深人静,山巅之上,端木慈盘坐在石头之上,手里金光快闪雕刻着石像,那翻飞的石屑密如飘落的雪花。 她像个绣衣的女子,似不知道疲倦,雕了一尊又一尊。 失神中,金光突然割上手指,血溅在石像之上。 端木慈停了下来,紧紧的将石像拥在怀中,只是这一次却再也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我不知道,我竟如此爱你,我不知道我竟如此懦弱可笑。 …… 几日来,端木慈失魂落魄,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尽管她一直在刻意掩饰着,但是她根本做不到平淡如水,她只能尽量做到躲开谢傅,不让他看出丝毫异样来。 有的时候,端木慈忍不住遐想,如果他看出我的异样,看出我为了他而伤心失魂,他会不会高兴呢,他会不会在乎呢。 端木慈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堕入情网的少女,患得患失,而她却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 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就爱的如此辛苦,如此纠结,爱的如此的悲伤。 反观谢傅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他每天都是专心练功,甚至在那用来放松的半个时辰,他也用来练功。 一切如她所愿,他按照自己所要求的那样去做,而且做得更好。 吃完饭的时候,端木慈轻轻问了一句:“傅儿,好吃吗?” 这几天谢傅没怎么跟她说话,端木慈好想听到他活跃兴奋的声音。 谢傅微笑点头,似惜字如金。 端木慈沉吟着,却只是发出额的一声。 谢傅放下碗筷:“端木慈师傅,我去练功了。” 端木慈抬起手,想说些什么,谢傅却已经冷冷的走出山洞。 端木慈看着谢傅冷冷的背影,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透着几分可怜巴巴。 谢傅在月下盘腿练功,似乎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练功。 端木慈走出山洞,轻轻瞥了他一样,就走了。 谢傅睁开眼睛,看着她失落走远的美丽背影,既高兴又心疼。 高兴是因为他感觉端木慈是如此的在乎他,心疼是因为这透着悲伤的背影是如此的深入骨髓,那一抹只是垂到背中的乌发。 这一年多来长了一些,但什么时候才能长长垂至腰臀,那么的轻灵婉约。 端木慈师傅,我可不似你这么狠心,我不会让你难受太久的,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你根本放不下我。 落夜,谢傅来到泉潭,安静中轻灵的水声如同在清风中晃动的铃声,那么悦耳动听。 正在潭水中沐浴的端木慈听见动静,香肩螓首立即隐入水中,潜入水处的水面泛起一层微微涟漪,好似刚刚只是一片落叶飘落水面。 是傅儿想要来偷看她洗澡吗?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竟让端木慈心中荒唐的窃喜。 第325章 拿命搏 人隐于水中的端木慈隔着一层清波看着谢傅在潭面上张望,心中竟是一笑,愣头楞脑的,师傅我躲在水里面呢,岂能让你瞧看。 谢傅对着潭面说道:“真好,终于可以好好洗个澡了,每次都被端木慈师傅霸占。” 端木慈闻言心中一讶,他不知道我在这里吗? 也是,我此刻真气恢复,匿息无形,依他修为还不足以发现我。 而且为了预防上次那种情况,在下水之前,她已经把衣服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只是来凑巧来洗澡而已,不是来偷看我沐浴。 谢傅站在潭边脱掉外衣,手拎着外衣,自言自语道:“裂了这么大一口子,都漏风了,唉,也没人给我缝,好可怜啊。” 端木慈闻言,心里立即应着,师傅给你缝。 很快恍觉自己根本不会,她虽然是个女子,可这针线活她还真不会,她是个修道之人,并不是世俗的那些传统女子,便是第一次下面还要谢傅在一旁指导。 当然,日日下厨,现在她已经得心应手。 谢傅又把穿在里面的上衣脱掉,露出伟岸的男性躯体来,月光泻在身上,肌肤竟泛着近乎神明般的惊艳光泽。 真好看,端木慈脸上微微一红,想收回目光又舍不得移开,感觉自己就是个怀春的騃女,见到男人就心头荡漾。 谢傅像个不羁的少年郎哈哈大笑:“我也算英俊潇洒,只怕那些小娘子见了也会忍不住暗暗意乱情迷。” 端木慈想不到谢傅也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一面,却是无声应着,是是是,傅儿你英姿雄伟,那些小娘子见了定会动心。 “也不知道端木慈师傅看见了会不会动心。” 端木慈闻言,心中呀的一声,你竟这般想我,我……岂是…… 她却不知道找什么词语来为自己辩驳,心中暗暗道:任潘安宋玉在世,师傅我也只对你一个人动心。 “端木慈师傅冰清月洁,岂是那些荡女可比。” 傅儿,还是你了解我,再英俊的男儿在我眼中也只不过是凡躯皮囊,不屑一顾。 “就算端木慈师傅动心,也只不过是天生异性相吸,男女相引的人之常情。” 似乎说的有点道理……不对!我对别的男人从无此念。 谢傅背身望月,吟道:“羽衣长带烟霞色,偏惹人间桃李花,我便光溜,但味纯净本心,天全欲淡。” 端木慈在这品味着谢傅的话,突见谢傅直接脱裤,那屁股就像两块石头骤然砸向她的眼睛,轰得她头晕目眩。 连忙闭住眼睛,脸色嫣红,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弄得好像我在偷窥你一般,丑死了。 噗通一声响亮的水声,谢傅直接跳入水中,开怀大笑:“凉快,痛快,要是有一美人共浴那就更好了。” 端木慈心头颤动,虽隔着一段隔离,却有种这水把自己与他联系在一起的错觉。 心中想着,泉潭如果当做一个天然的浴斛,同潭同水,也勉强算吧。 “不行不行,一个哪够,最好这时七仙女齐聚,共浴作伴,左拥右抱。” 端木慈暗笑,竟是如此贪心风流,我竟看错了你,或许你本性如此,只是被那沉重的仇恨压的变成这个样子,端木慈又有点心疼他了。 水面上传来响亮水声,端木慈虽然闭上眼睛,却似乎能够看到他在水上尽情翱游的情景。 怎么办?只有待他洗完再说。 等待中,心中埋怨,女子洗个澡都没有你这么拖拉,待听那水声似在嬉戏一般,又觉得他玩心本该如此。 自己当初给他下忘忧篆,不就是希望他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吗? 水声骤亮,潜在水中的端木慈能够感到阵阵水波朝自己涌来,他朝这边游过来了,有如要冲过来将她抱住一般。 端木慈心头突突,怎么办?此刻我片无衣缕,被他碰到了岂不是肌肤相贴。 水波荡动更加明显,说明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当谢傅离她只有一丈的时候,端木慈被逼的禽兽冒出水面。 谢傅哇的惊叫:“妖怪啊!” 端木慈原本冷绷脸容,被他夸张举止差点没笑出来,嘴上冷冷道:“是我!” “端木慈师傅?” 端木慈不应声,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太尴尬了。 “吓死我了,端木慈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哦,你偷看我洗澡。” 端木慈闻言一愣,为之气结:“我没有!”说着又解释一句:“我先来的。” “你先来的,那我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 端木慈反问道:“你说呢?我能让你看见吗?” 谢傅呵呵一笑:“明白明白,当然不能,所以你就躲起来了。” 端木慈不应声,明明自己光明正大,说着说着好像她成了鬼祟的那个。 “这么说我来的时候,端木慈师傅你已经在水里了。” 谢傅说着突然惊呼一声。 端木慈没好气道:“你一惊一乍干什么?” “那我不是被你看光光了。” 谷跤 “我没有……”端木慈说着扼住,虽然不是她的本意,确实是看了,转而说道:“谁要看你。” 谢傅却是笑道:“仔细想想,被端木慈师傅你看到也没有关系,我的身材好吧?” 端木慈脱口应道:“丑死了!”应着突然一愣,我在说什么呀,她好像有点被整懵了。 旋即冷冷说道:“洗完没有,洗完赶紧滚!” 滚字可是谢傅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端木慈师傅情绪失控了,嘴上笑道:“难怪我刚才在洗的时候总感觉这水有一股特别的甜味,香味。” 端木慈美眸圆睁,谢傅在调戏她。 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你在调戏我?” 谢傅心头一颤,害怕极了,若非知道她爱着自己,单这句话就足够让他魂飞魄散,嘴上装傻道:“有吗?”说着捧水饮了一口,“这水确实又甜又香。” 端木慈厉声道:“你故意的!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谢傅突然脸色一变,似成了一头凶狠的狼:“是,我故意的。” 端木慈惊呆了:“你……” 谢傅却慢慢朝她靠近。 端木慈一时慌了:“不要过来。”谢傅一旦强硬起来,她应毫无对策。 谢傅道:“你宁愿亲吻那冷冰冰的石头,也不敢亲我吗?” 端木慈骇然:“你说什么!”难道我失魂落魄的坐在石床上的样子被他看到了。 谢傅声音沙哑,透着诱惑的嗓音道:“你难道不想尝尝我的嘴唇是什么滋味吗?” 端木慈心头一跳,看了他湿润的嘴唇,却不敢再看第二眼,还有得补救,傲然转过身去:“是,我宁愿亲上冷冰冰的石像,也不愿意亲你,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心中除了那个男人,容不下其他人。” 差点又被她骗了,端木慈师傅你可知道你的骄傲多么的伤人,谢傅心中顿时有气,嘴上却冷静说道:“我心疼你。” “我不用你心疼,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看开了吗?你在骗我!你在戏弄我!” “我在骗你,却没有戏弄你。” 谢傅说着无声的从背后将她抱住,在一瞬间谢傅心中充盈着莫名激动喜悦,端木慈我抱到你了。 端木慈脑海轰然一悸,他竟敢抱我! 在他的搂抱下却浑身发软,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力道。 “端木慈,我不想当你的徒弟,我想当你的男人,照顾你一辈子。” 端木慈浑身发抖,喜悦如狂流一般冲刷着她的身心,傅儿,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谢傅的嘴唇轻轻的印在她肩胛那道鲜明的伤疤,温柔道:“而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永远都不会。” 端木慈心头骤然一冷,谢傅的话让意乱情迷的她骤然清醒过来。 她从来不怕谢傅用仇恨的目光看她,因为她可以任他要杀要剐。 可她却不能让谢傅爱她,如果他恢复记忆,想起一切,他一定会成为世上最痛苦的人。 端木慈无比的害怕。 不行!她不能让傅儿爱着她,绝对不能! 端木慈冷道:“松手!” 谢傅既敢抱住就不打算松开,今晚他要用自己的热情真气融化端木慈,不过她上骄傲也好,清冷也好,自持也好。 “我不会松开的,我要一辈子都这样紧紧抱着你。” 谢傅越痴情深情,端木慈却越痛苦,颤抖着问道:“你知道你在干什吗?你想死吗?” “是啊,我早就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不如你一掌了结我。” “你……”端木慈感觉他好无赖。 “怎么了?不舍得啊?” “你不必耍这些花招,我就当你失心疯,不管如何我心里只有他,容不下其他男人,何况是你,我一手教出来的徒弟,甚至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男人,一个情绪容易受到影响,行为幼稚,控制住自己都做不到的娃娃。” “娃娃!” 谢傅表情难看,“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娃娃。” 说着他竟亲上端木慈的耳朵。 道子的耳朵不是那么好亲的。 “你找死!” 端木慈真气迸发将谢傅弹开数丈之后,抬手拨起一道巨大的水花,在月色下,水花作衣遮住她那云集天下女子所有美妙的美丽身体。 谢傅看着她赤纯纯如同仙女降生一般的雪白仙姿,双腿笔直修长,圆肌柳腰浑若无骨…… “好美啊~” “还敢看!”端木慈怒发冲冠,盛怒之下在谢傅胸膛连拍三掌。 我亲一下而已嘛,你也太骄傲了。 第326章 得手 谢傅挨了三掌,身如流星疾坠,一阵轰隆,大树接连折断的声音传来。 之后一片死寂。 这三章端木慈虽然含怒而发,却均避过谢傅要害,她深知谢傅底细,要不然一掌就足够让谢傅毙命,何须三掌。 端木慈上岸一边穿上衣服,一边冷冷说道:“是你找死的,是你找死的……” 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却无声滴落,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一个轻易落泪的女子。 说着道袍还没完全拢合却立即朝谢傅飞掠而去,第一时间竟是没有自信,手指颤抖着凑近谢傅鼻间,去探他鼻息。 待确定气息平稳,只是真气紊乱,心头的石头也立即落下,你这么容易就死去,我也白教你了。 脸容旋即咬牙切齿:“你该死!调戏我就罢了,竟还敢非礼我!” 手掌似打不听话的小孩一般在他屁股狠狠打的,打着打着又改成发泄怒气般拧着,拧下一块又一块的肿红。 骤然那两颗大石头又砸向她的眼睛,端木慈美颊羞红,忙转身过去,只感觉自己举止是如此的幼稚。 起身站起离开,就让你在这荒山野岭这般冻上一夜。 只是走了数丈却又停下,又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连续几次之后,端木慈像个小女子一般跺了下脚,疾步返回。 看着这光溜溜的身子,闭着眼睛硬着头皮帮他穿上衣服。 可不看又怕碰到不应该碰的地方。 这个过程真是太折磨人了。 丑死了~ 帮他穿上衣服之后,端木慈将他抱起返回。 那过肩的一头湿发就像她已经湿润的心花,在月色下泛着莹莹的珠光。 随着她抑轻或重的步姿轻轻漾动着,又像一只无风而动的黑色蝴儿,轻扇着美丽的双翅,月迷津渡彻夜逸香。 让人多么想轻轻亲吻一下,醉倒其中。 端木慈,你的心肠要干硬到什么时候,只敢偷偷融化湿润吗? 慢慢的走回山洞,月光斜洒入洞,对于端木慈来说,这点月光让她足够看清周围。 而且她感觉这月光柔的弱的恰到好处,可让让她躲藏在黑暗之中。 半路上,谢傅就已经醒来,尽管他是一个男儿,却不得不承认被人这般紧紧抱着的感觉很温暖很踏实,这种被人关爱着的依恋。 是否端木慈师傅上回也这般抱着他回来。 旋即他又心生出一股男性的雄壮感,渴望着反过来抱着她,关爱她,将她如小鸟一般护在羽翼下。 端木慈停下脚步,谢傅心中暗忖,终于要把他放下来吗?他还感受不够这种温暖。 失落让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幕是端木慈端庄美丽的脸容,那脸上的伤痕虽然淡了许多,却依然留下可辨的痕迹。 谢傅心头涌出一股悲伤来,端木慈师傅,这么美丽的一张脸,你怎么舍得对自己下狠手,我爱的不是你的脸啊,是你无时无刻,无声无息的温柔。 我不知道我如何能不爱你。 除非你变成十恶不赦的女人,除非你变得不再温柔,除非…… 不会,我想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愿意与你一起堕落,只为了能够在你身边,继续爱着你。 谢傅突然腰板一挺,就朝端木慈那鲜红的小嘴亲了上去。 端木慈骇然,猛地松手,谢傅重重的摔在地上。 谢傅心中叹息,唉,就差一点,甚至他都近能嗅到柔嫩香唇气息。 端木慈怒不可遏:“你真是不知死活!” 要不是她习惯控制自己的反击本能,就谢傅刚才的偷袭,已经死在她的手上。 只感觉现在她的敏锐,只为了不伤害到谢傅。 端木慈扬起手掌,谢傅闭目一副等死的样子。 端木慈咬牙切齿道:“我真的想宰了你!剁成一块一块。” 可以看出来她真的很生气,要不然绝不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 谢傅睁眼一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端木慈蹲下,狠狠的在谢傅大腿打了一下:“你这逆徒,还敢不敢……”真是为难,打重了不舍得,打轻了又没效果。 回应她的却是谢傅突然起身,抬臂勾住她的鹅颈,亲上她的红唇。 端木慈美眸圆睁,一时失神。 他吻我了! 我被他吻了! 待感觉自己的嘴唇似被水波一圈一圈的围绕着,温热的像火焰一点一点的升高,自己成了猎物被一条漂亮的蛇一寸一寸的缠勒住,拉着她往这甜蜜堕落。 端木慈懵然回神,用力将他推开。 身体瘫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全身微微颤抖。 原本这个时候谢傅应该柔情蜜意,倾诉真情,但看见她香腮泛红的样子,自己这么说一定会让她更加羞不可抑,进而激怒她,让她产生抗拒。 谢傅竟像个胜利者一般说道:“我是不是男人,还把我当成娃娃吗?” 谷勍 端木慈正不知如何处之,闻言,眼神一冷瞪了他一眼,然后借机起身慌张的跑了出去。 谢傅何曾见过端木慈这般害羞小女子的情态,一讶之后,心中莫名欢喜,成了,我再加把劲。 端木慈奔跑着,心里乱跳纷乱无比,刚才傅吻了她,吻了她…… 只感觉两人的关系因为这个吻而突破,再也无法回到以前去了。 跑着突然停了下来,手指轻轻的望向自己的嘴唇,手指触摸到的湿润让她心头一颤,身躯也跟着一抖,脸腮旋即泛起一片晕红。 “你这逆徒,胆大包天罪大恶极,我!你竟也敢吻,看我明日不狠狠收拾你。” 嘴上虽如是说着,心中却没有半点恨意。 端木慈回到山巅盘坐在石床上,只感今夜这月色是那么柔和,这山风似乎也变得温柔,心中如蚊子轻轻咬着,一种奇异的甜蜜,只感觉活着是如此的好。 刚刚才分别,却如此的想他,念他,好想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跟他说话。 说什么都可以,便是能听听他的声音也是满足。 她终于忍不住拿出自己的珍藏,看着那刻画的栩栩如生的石像,这眉这眼这鼻这脸,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爱不释手。 看着看着竟像个堕入爱河的女子一般笑了起来:“你说话啊,你现在说什么放肆的话我都不会生恼,你大胆的说,我喜欢听,只可惜你不会说话。那就我来说。” “你知道吗?我爱你。” 端木慈垂下眼眸,怀着无比纯洁的心,端庄而虔诚对着石像的嘴唇吻了下去。 只是石头是冰凉的,没有生命的气息,它也不会带着温热来侵略自己,她也似乎感受不到那火热的情感流露。 端木慈此刻竟有点怀念刚才那个吻,她有点后悔这么快把他推开,既然让他吻了,就干脆让他再吻一会。 她摸了摸石像的后背,喃喃道:“刚才打疼你了吗?我知道你很气,我也气自己,恨自己。” “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傅,你告诉我怎么办?” “你肯定会后悔的,我不怕你杀我,我只是怕你痛苦。” “我真想让你一剑把我杀了,好结束这像你又不敢想你,想爱你又不敢爱你。” 端木慈呆呆的自言自语着,自言自语着…… 隔日,天刚刚蒙蒙亮,端木慈就来到山洞,却比平时来到更早一些,却见谢傅正在盘坐练功,心中一讶,竟是如此用功。 端木慈转身正想悄悄离开,身后传来声音:“端木慈师傅。” 端木慈骤然感觉这声师傅叫的好讽刺,你这逆徒还配叫我师傅吗?你还有把我当做师傅吗? 她转身淡淡道:“难得一回见你如此用功,起的这么早。” 谢傅笑道:“不不不,我还是你口中那个贪睡鬼。” 端木慈一讶:“我这么说过吗?” 谢傅道:“你心里肯定这么念过。” 端木慈绷容道:“我没有。” 谢傅笑道:“其实我昨晚一晚没睡。” 端木慈脱口:“为何?” “想你。” 谢傅说着特意抹了抹嘴唇,这个动作落在端木慈眼中暗示意味十足,让她忍不住想起昨夜那突破伦常的那一吻。 端木慈冷容刚现顿消,笑道:“凑巧,我也是一夜没睡。” 谢傅一讶:“为何?” 端木慈应道:“想你。” 谢傅闻言人像只猴子直接蹦跳起来,欣喜若狂道:“真的吗?” 看见一句想你就让他高兴成这个样子,端木慈心头也泛起一股甜蜜,脸上却冷若冰霜道:“想着今天怎么收拾你。” “哦。”谢傅骤然失落。 端木慈问:“你听见我说话吗?” 谢傅毫不在乎道:“随便你了,你也不是头一回打我。” 这话听得端木慈心酸酸的,我也只有这个法子能治你,你都不怕我,也不肯听我的话,难道让我杀了你不成。 我杀人无数,眼都不眨,对你却从无此念,倒恨不得你能杀我,解除我的痛苦。 “我要教你一种无比霸道厉害的秘篆——月阴死篆。” 谢傅笑道:“听起来很骇人。” “认真一点,被下了月阴死篆的人,没有人能活过第一个月圆之夜,在月圆来临之前,会慢慢感受痛苦与死亡。” 谢傅道:“一刀杀了就是,何须如此麻烦。” 端木慈道:“你难道不知道恨一个人,让他死去反而是让他解脱痛苦吗?哪一天你要是恨我,也可以给我下月阴死篆。” 谢傅笑道:“怎么可能?” 端木慈继续道:“世人皆认为此篆无解,却是有解。” “为什么这么说?” 第327章 设计 “因为解篆的过程要等同身受,将月阴死篆转移到自己身上,没有一个懂得解篆的人会献出自己的性命这么做。” 谢傅笑道:“端木慈师傅,你要是中了月阴死篆,我愿意为你解篆。” 端木慈心中暗忖,傅,我当然知道,当我第一次看见你仇恨的目光,那不顾一切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愿意为你师傅初月献出生命。 嘴上却冷道:“你都不知道中了月阴死篆多么痛苦,就说为我解篆。” 谢傅笑道:“最多不就是死。” 端木慈冷笑:“死!死还不容易,那种痛苦是你一刹一息都不愿意承受,恨不得自己早点死去,可发作的时候却偏偏自绝的力气都没有。” 谢傅问道:“这般痛苦吗?” 端木慈垂眸道:“当然。有献出自己性命决心还不够,在解篆的过程还要有非凡的毅力承受住这种痛苦,坚持到最后。” 谢傅道:“如果是师傅你的话,我想我能够坚持下去。” 端木慈讥讽道:“是吗?” 谢傅不悦道:“你竟怀疑。” 端木慈轻笑:“我很怀疑。” 谢傅怒道:“要不要我把心剖给你看。” 端木慈淡道:“这倒不必。” 说着身形有如瞬移一般来到谢傅身上,纤指迅速在谢傅周身落下。 谢傅只感觉劲气有如实质银针,自周身数十道气穴钻了进去,瞬间周身真气絮乱无比,堵塞不通,这种情况就好比身体血管被突然掐住不流一般。 瞬间感觉浑身上下阵阵麻痹酥痒,又带着针刺般的痛楚,谢傅本能的去挠,这又痒又痛却在体内,捉挠毫无缓解。 奇痒剧痛慢慢递增,直到有如万蚁咬啮。 没一会儿,谢傅已经表情痛苦落汗。 端木慈见了心中暗忖,我本来不舍得了,不过现在也正好借教你解篆好好教训你一顿,嘴上淡淡道:“难受就叫出来。” 谢傅凄笑:“这就是月阴死篆吗?不过如此……啊!” 原本紧紧咬牙,一开口却忍不住痛叫起来。 端木慈淡道:“这只不过是小阴寸篆,痛苦程度比月阴死篆差的远。” “什么!” 谢傅骇叫一声,我要是连这小阴寸篆都承受不了,如何承受月阴死篆呢,直接此刻才明白月阴死篆的可怕。 嘴上说说不过如此,只有切身体会才能深知。 教徒弟的时候,端木慈是严厉的,心肠也是冰硬的,嘴上淡淡道:“什么时候受不了,就开口。” 谢傅硬挤出一丝笑容:“哪能让你小看。” 端木慈垂眸,借机惩训,“滋味如何?你以后若敢再对我无礼,我就天天拿这个治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你竟公报私仇。” “算……是,求饶就放过你。” 谢傅看着端木慈冷漠无情的脸,端木慈师傅你心肠好生硬啊,嘴上却是惨笑道:“跟抱你的时候一样……一样痛快,就是……就是……比吻你的时候还差点。” 端木慈闻言俏脸一红,想起昨夜被他吻住情景更是羞难自抑,嗔怒道:“还说!” 谢傅看她瓷白的俏腮红云朵朵,这娇羞的模样简直天上人间难觅,身体虽然痛苦,心中却是快意非常。 这样的端木慈师傅何曾见过,能换来这一情一态也是值得,忍受着痛苦,嘴上硬挤出话来:“我……我……还未问你,昨夜……那一吻滋味如何,能否让你这清冷仙子陶醉。” 这简直就是赤白白的调戏,端木慈气坏了:“你这逆徒,我是你师傅!你竟对我说这种话!你……你……罪该万死!” “师傅就不是……女人吗?师傅就不会……动情吗?” 端木慈被谢傅的话轰的恨不得在地下挖个洞钻进去:“你……你无耻。” 端木慈完全乱了,不复清冷道子,完全就是一个人间女儿家。 是啊,我无耻,我这般无耻,这般豁出去,却也不能融化你骄傲的冰心。 我也想牵你的手对你说柔情蜜语,可你连展露笑颜都不假辞色。 反正不能打动你,我也做好被你当做逆徒打死的准备。 “跟我道歉,我就当你没说过。” 谢傅应道:“好痛快啊,哈……哈……” 这笑声怎么这么惨。 端木慈本来就要锻炼他,借驴下坡,“没关系,这小阴寸篆一个时辰发作一次,你先好好品味一天,到时再来跟我说痛快不痛快。” “晚上我不想吃面,我要吃薯饼。” “可以。” 端木慈说完离开,走出山洞不远,立即哼的一声,我太仁慈了,对你这样胆大包天的逆徒,我太仁慈了,竟敢对我说这种话,还有没有半点把我当师傅了,哪个徒弟似你这般说话,换做别人,还不被我一掌当场劈了。 端木慈前脚刚走,谢傅就从痛苦中解除,这第一次的发作暂时缓过去了,这次已经浑身汗水湿透衣裳。 心中颇有点毛骨悚然之感,真难以想象,中了这什么小阴寸篆的人能熬过几天,只怕意志再坚强的人,每日在这种痛苦摧残下,也毫无生志。 却故意对着山洞外大声唱道:“好痛快啊,小娘子你柳腰袅娜又标志,公子我抱啊抱。小娘子你嘴儿香甜带芳香,公子我亲啊亲……” 端木慈听着猛然停下脚步,旋即疾步,耳不听为净。 谢傅一边唱着一边走到山洞口张望,却发现端木慈已经不见踪影。 我这般轻薄放诞,她会不会不喜欢。 转念一想,我相敬如宾的时候,也未见得她喜欢,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 谷镸 抹了下脸上的汗,盘腿练功。 轻薄归轻薄,她吩咐的事却也需要做好,一码归一码。 却说端木慈这边取来谢傅那些晒干可用的麻线,又磨了一支石针。 昨夜谢傅说过他的衣服没人缝,端木慈打算来给他缝。 只是这针线活她却是一点都不会,就如这做饭一样却需要从头学起。 准备先拿自己的道袍先练习一番,低头一看,这道袍的破漏处已经被谢傅缝好,不禁一笑,师傅是女子,这事竟不如你一个男儿做的要好。 仔细想来,傅儿就武道修为差点,至于其它却是样样精通,这样的男儿一定很受女子喜爱吧。 也很温柔…… 细心…… 顽皮…… 死心眼…… 还有无耻…… 端木慈将道袍上一处缝好的地方挑开,一边想着一边练习着。 没人给你缝,师傅给你缝。 黄昏吃晚餐的时候,谢傅一边吃着薯饼,一边嘴唇打颤着。 端木慈面无表情,心中却暗忖,从早上到现在发作了六七次吧,长长的眼睫毛轻颤着。 谢傅突然笑道:“怎么?心疼了、心疼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多难受。” 端木慈冷笑:“你别得意,好日子还在后头。” 谢傅应道:“对啊,好日子还在后头。”说着一口咬饼,噶蹦碎。 端木慈见了,微微一笑。 谢傅道:“不好吃。” 端木慈眸子半垂:“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 端木慈脸容一凛,旋即一化,倒也慢慢习惯,金光朝谢傅抛去,淡道:“想吃哪里,自己割。” “哎呀……我不是……” 谢傅说着突然扼住,捡起金光说道:“那我真割了。” 端木慈微微一笑:“我言而有信。”说着闭目。 谢傅拿着金光走近,故意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师傅。” 端木慈心头一颤,应道:“我也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徒弟。” 谢傅看着她脸上那些淡淡的伤痕,这些伤痕每看一次就心酸一次,端木慈师傅啊,等我打动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抚摸你这些伤痕,问你疼不疼,就不用跟你耍这些小伎俩。 “端木慈师傅,你说割哪里好呢?” “我不知道,随便。” “那就挑肉多的地方吧。” 谢傅说着掀起端木慈的道袍下摆。 端木慈丝毫不为所动。 她的道袍内还穿着一条月白素裤,谢傅将金光抵在小腿位置,说道:“割这里。” 端木慈淡道:“可以。” 谢傅问道:“端木慈师傅,你真的连割肉都愿意吗?” 端木慈没有应话,她闭目清冷圣洁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 谢傅道:“不!大腿的肉多一点。” 端木慈嘴角一翘,微微一笑。 谢傅道:“一会你叫疼如何是好?” 端木慈眉头一皱,冷道:“你当我是你,你尽管割就是,我哼一声就不是你师傅。” 要割肉,谢傅先她那条月白素裤先褪下来 谢傅朝端木慈瞥去,她那端庄圣洁的模样有如一尊玉像,端木慈师傅,你是无私还是清纯好骗,原谅我,原谅我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柔美修长的小腿洁白似雪、细腻如绫罗,谢傅手掌轻轻落下,触下只感觉如丝缎般光滑,谢傅手如小舟逆波而上…… 端木慈娇躯突然一颤,只感觉道袍内空荡荡的,睁眸望去,自己那条月白素裤已经被他褪到脚腕处,骇然出声:“你脱我裤子干什么?” 谢傅心中一慌,嘴上却假装镇定道:“不脱下怎么割肉。” “这……”端木慈一时无言以对,突地将衣袖一撸,露出洁白藕臂,“你割我手上的肉吧。” “不,我就要割大腿的肉。”谢傅说着小舟蜿蜒。 端木慈只感觉他的手似一条恶蛇,脸儿红红,伸手捉蛇,急道:“不!” 谢傅似哄骗小姑娘一般,开口道:“我早就知道你言而无信。” “我……你……” 谢傅见她慌坏了急坏了的样子,心中暗忖,端木慈师傅你明明可以直接拒绝,却偏偏要跟我说理证明你言而有信,这个中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嘴上柔声说道:“你让我亲一口,就作罢。” 端木慈恍然大悟,怒道:“你设计我!” 第328章 有情人 谢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像个小男孩欺负一个小女孩一般,手上捉住她双手手腕。 端木慈怒喝出声:“放肆!” “如果今生不能呵护你,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中!” 端木慈闻言朝他望去,只见他一脸刚毅坚决,感觉他像座大山,充满着男子汉的强势,而她只不过是个柔弱可欺的小女子。 端木慈怕了他这个样子,把绝美的脸别过去。 谢傅责问道:“看着我的眼睛,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你心虚了吗?” 端木慈不肯应声,一言不发。 “你心里爱我对吗?” 像好生哄骗着的温柔语飘来,端木慈心头一悸,怦怦直跳起来。 谢傅轻笑:“你连看我都不敢,就是爱我。” “有何不敢!” 端木慈猛然扭头睨视,要让他知道她有多么冰冷,凛然不可犯。 映入眼幕却是呼吸为之一窒,心头莞尔如流,暖暖扬扬。 他的脸依然刚毅坚决,可他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温柔透着脉脉情澜地看着自己,甚至她感受到谢傅正在温暖的包裹着覆着坚冰的心,他在用身体的热情去慢慢融化。 慢慢的端木慈的眼神褪去了冰冷,好看的眸子如弯弯月儿漾着温柔,瓷白绝美的颊儿如胭脂滴落,几许嫣红扑扑,秀美中勾勒出甜甜的笑意。 在这一刻她化作世间最美丽动人的女子,她在向这人间散发洋溢着她的喜悦。 两人无声对视着,眼神纠在一起,似乎天长地久化作一对相互凝望的石像。 谢傅从端木慈的眼神确认她是爱他的,她终于可卸下道子的高傲,流露出来。 谢傅心中幸福极了,激动极了,激动到眼角竟滴下一点情泪,他憋的太久了,难受的太久了。 这滴温热滴在端木慈的脸上,直接漾动到她的心房,泛起阵阵情波涟漪,她要为傅做任何事,任何事! 谢傅俯下脸庞,无声地,那么自然地轻轻的亲上她的脸颊。 端木慈脑海轰然一乍之后,茫茫一片空白,似化作暖阳之下,云端上的一片白云,轻飘飘。 甜蜜如同在心头开花,一朵朵争先绽放,从她的心头开放出胸腔。 端木慈眼眸像个受到惊吓的女儿家圆睁着,紧接着圆睁的眸子慢慢的垂下,直至完全紧闭。 她能感受到傅的柔情蜜意,他能感受到他想要把所有的爱意都表达出来,她能感受到傅把她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在呵护疼爱着。 他是那么温柔,那么细心,连呼吸都那么轻生怕惊吓到自己。 她亦为傅而动心,心窝为傅而融化,她也好想融化的傅的一片温柔之中,化作一个小女子让他疼爱着。 端木慈很开心,感觉自己像阳春三月的一朵月樱花,在春雷的滋润,慢慢的绽放出最为娇美的花颜。 谢傅突然捂脸,充满惊喜的说道:“端木慈师傅,你刚才主动亲我。” 谢傅兴奋的像个孩子终于得到了他心爱的宝贝。 此刻端木慈脸颊红的如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云,眉目间更是极尽温柔,却又有几分不好意思,贝齿咬唇:“我……我……” 她想应是,却说不出口,却又不愿意否认伤了他的心。 偏偏这个时候谢傅眼巴巴的看着,痴痴的看她,似乎在逼着她开口。 端木慈手掌朝他胸口一推:“滚开!” 这一推却直接将谢傅推飞,身体重重的撞在山洞的墙壁上。 “傅儿!” 端木慈骇然惊呼,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将他推开而已,不曾想如此用力。 谢傅落下,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朝端木慈蹦跳过来。 “傅儿,师傅伤到你没有?” 谢傅却直接表白:“端木慈,嫁给我,我想照顾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 终于要直接面对了,端木慈幸福的无法呼吸,傅说要照顾她一辈子,爱她一辈子。 谢傅像个初次表白的少年,在心爱的女孩面前,忐忑而紧张的等待她的回答,是与不是,却是天上地狱两种遭遇。 端木慈轻轻摇了摇头,她已经很软弱了,不能再软弱了,她想着用什么法子来应付眼前,既不用伤害傅又不用面对那残酷的将来。 却觉得所有的法子都很可笑,都是自欺欺人。 谢傅脸色瞬间煞白,双眼失神。 端木慈不忍心去看他,转过身去。 谢傅骤然发狂,大声责问:“刚才你明明动心了,你明明爱我,端木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让你痛苦是我最为害怕的,傅儿,爱上我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端木慈香肩轻轻颤抖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爱你。” “难道仅仅因为这师徒名分吗?我不想当你的徒弟,我想当你的男人。” 谢傅声嘶力竭的声音传来,端木慈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乌发如同稻浪一般摆动着。 “还是你心中只有他,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端木慈低下螓首,央求道:“傅儿,不要逼我,师傅要死了。” 谢傅走到她的面前,双手落在她的双肩,竟冷声命令道:“端木慈,抬起头来看我!” 端木慈不肯,谢傅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映入眼幕却让他骇然。 端木慈已经哭得泪流满面,滑过双颊的泪水像两道小溪流,透明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从她下巴滴落在地面上。 凄悲的令人心碎。 “不管你心里是否有其他男人,我都要把他抹去,让你心里只有我。” 说完,谢傅强亲了她。 他的心中暗暗告诉自己,端木慈,就算你是座冰山,我也要将你征服。 端木慈,除非你屈服。 端木慈一动不动,这一回,她感受到却是无尽的悲伤。 下雨了? 谢傅迷失中感觉珠大雨点噼噼啪啪的落在他的脸上,他停下抬头,见到的却是端木慈簌簌滚落的泪水,她是那么凄婉哀伤,似受了无尽的委屈。 谢傅瞬间没劲了,轻轻的理了理端木慈因为刚才情绪激动贴在脸颊的发丝,让她看起来依然雍容端庄,清冷高洁。 然后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眼呆呆无神:“师傅,杀了我,我不想活了。” 端木慈贝齿狠狠咬了咬唇,直至小牙沁入肉里,渗出点点血丝来,似下定了决心,目光坚毅道:“傅儿,给师傅一点时间。” 谢傅似已经放弃希望,只是应道:“杀了我,” “给我一点时间,好么?”端木慈柔声恳求着。 谢傅闭上眼睛。 “我爱你!” 像那梦中的声音突然飘近谢傅耳多,那么遥远,那么的不真实,谢傅睁开眼睛,看着紧抿着双唇的端木慈,这是我的幻觉吗? “我爱你。” 这一回谢傅是看见她的嘴唇嚅动的说完这三个字。 谢傅心骤如登上九天,忽又重重沉入谷底,淡笑道:“你倒是个好师傅,为了哄我,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一直都相信端木慈很疼他,就像姐姐一般无私的疼爱着弟弟。 端木慈蹲了下来,托起他的下巴。 谢傅只见她美丽的脸容朝自己凑近,一抹动人嫣红映入眼幕,柔柔的芬芳气息扑面,他就被深深亲住了。 谢傅感到温暖欣慰。 只是这种美妙感觉只是一刹那,端木慈就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她的身影清冷端庄如旧,夕阳的最后一缕柔光从她身上慢慢褪去,朦朦胧胧的隐入黑暗之中。 谢傅害怕自己身处梦中,梦呓般叫道:“端木慈师傅~” 端木慈问:“信了吗?” 谢傅应:“是做梦吗?” “你这个逆徒,你不知道我爱你需要承受多少沉重,你害了我,也害了你自己。” “是做梦吗?” 端木慈问:“你不是爱我吗?” 谷胒 “是,我爱到愿意为你去死。” “傅,如果我们相爱只有这一夜这么短,明天就一起死去,你怕不怕?” “能跟你在一起,就是一刻也无怨无悔。” “好,是你这个不听话的逆徒自找的。” “你要杀了我吗?” “是!那一天到来,我会亲手杀了你。” “什么?” 端木慈却没有回答,走出山洞,清风迎面拂来,端木慈却感觉无比轻松惬意,只感觉这天地气息是多么美好,让人恨不得多呼吸几口,好好的感受自己正生动的活着。 谢傅一个人在山洞内呆呆坐着,在梦中与现实中徘徊,也胡思乱想着, 突然寸篆发作,痛的死去活来。 熬过去之后,过来一个时辰,寸篆发作,这一回在身心双重折磨摧残之下,谢傅直接晕了过去。 迷糊中,谢傅感觉有一只手正在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又似乎在抚摸着他的头发。 这只手很温柔也很温柔,谢傅渴望着捉去。 额的一声,似乎是师傅的声音,又是在做梦吗? 谢傅双手摸索着,似乎要更真实的感受到这份存在。 他梦见自己紧紧捉住她的手,是那么的柔软像柳枝儿一般,她却似乎不生气,还对他笑。 他在梦中感受着这真实一般的梦,他能到感受到端木慈的伟大无私…… 啊的一声。 谢傅骤然感觉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一场空。 他伤心极了,急坏了,他大喊:“师傅,为什么不愿意爱我,我那里不好。” “你很好。” “师傅,爱我好么,我不是个无耻的人,我只是耍些小花招去接近你,如果没有了你,我真的不想活了。” “傅儿,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谢傅双手摸索着,却空荡荡的,突然疼痛传来。 谢傅睁开眼睛,周围黑漆漆的,静悄悄的,他已经从床上滚落地面。 果然是在做梦。 “傅…… 一只温柔的手却捉住了她。 谢傅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紧紧捉住这只手,然后就朝这只手的主人抱去。 额的传来一声娇呼,谢傅就将这只手的主人扑倒,“慈慈……慈慈……” 他尽情的呼唤她的名字,亲昵的呼喊她的名字。 啊的一声轻呼,“你这个……卑鄙的逆徒。” 谢傅被用力推开,后背着地,旋即坐了起来,拍了自己脸庞几下,让自己清醒一些,朝前方望去。 淡淡的月色映入山洞,一道美丽的身影侧对着自己,那美的惊心动魄的脸容眉目间泛着淡淡的柔情,红扑扑的颊儿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动人韵味。 “慈慈。” “不准这么叫我。” “慈慈。” “你要脸不要脸。” “慈慈。” “你再这么叫,我走了。” “别走别走,我不这么叫。” “慈儿,这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叫我什么!” 谢傅柔声道:“慈儿~” 端木慈这一回没有再呵斥,其实她心中很愿意傅这么叫她,在很久很久以前,能这么叫她的,只有她的师傅。 现在她愿意傅也有这份权利。 安静中,谢傅又柔声叫了一声:“慈儿。” 端木慈有点不好意思,嗔了他一眼:“你还不如叫慈慈。” 谢傅惊喜道:“端木慈师傅,你竟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太惊讶了,以至于他用上习惯的称呼。 …… 山洞前,月色下, 端木慈坐在谢傅的膝上,被他从背后紧紧搂着,两人紧紧的吹着山风,看着月色。 静静的感受这份来之不易的相爱。 谢傅感受着这个曾经叫做师傅的女子就在他的怀中,他日思夜想,只敢在梦中偷想。 而端木慈也感受着自己切切实实是被他抱着了。 两人都有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谢傅突然紧紧在捉住她的手,似乎生怕她溜走一般,在她的鬓发轻轻的亲了一下:“慈慈,我爱你。” 能在她耳畔尽情的说出来的感觉真好。 端木慈从他手上的力道似乎感受到他依然忐忑,轻声应道:“我也……爱你。” 这种话对她来说依然很生疏,尽管她在心里已经说过无数遍,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或许每个女子一生都会爱上一个人,而傅就是那个人,他只是来的晚了一点。 谢傅道:“我不要你疼我的那种爱,我要你想嫁给我的那种爱。” 嫁给你!端木慈心灵一震,傅,你好过分啊,我爱你难道还不够,你还想我嫁给你,你不知道我爱你,爱多么害怕惊惶。 感受到谢傅握住她手的力道变大,似乎要将她的双手拧断,端木慈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傅,不嫁你,我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开心快乐。” “当我的女人就是我最快乐的事。” 端木慈心头暖暖融融,从来不知道谢傅竟是如此的强势,强势的自己在她眼下都变成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女子,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奇异,却又令人难以抗拒。 端木慈不知觉的喃喃道:“当你的女人……当你的女人……”天啊,这样的话说出口真是让人无地自容。 谢傅喜道:“慈慈,你答应了!” 端木慈回神,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觉说出心声,忙道:“我……没有……傅,就这样好么,我保证……会好好惜你。” 谢傅在她耳边说道:“这些日子跟你在一起是快乐的,也是痛苦的,快乐是能看见你,就很幸福,痛苦是你对我拒于千里之外,让我的灵魂孤零零悬着,慈,我的灵魂少了一半,唯有加上你才完整。” 端木慈心中暗忖,傅,你不明白,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 “端木慈师傅,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么心酸痛苦吗?我没日没夜的想你,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有的时候我甚至咒骂你,恨你,恨你为何这么冷酷无情,有的时候我甚至难受到想一死了之,可我一想到我死了,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陪伴,我就不敢死了。” 端木慈表情一呆,香肩急颤,这个傻傅儿,我不知道你如此痛苦,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少年多情,我以为我断发毁容,你就不再爱我了,我不知道你心里把我藏得这么深。 我不知道啊! 端木慈感觉心血似被抽干,激动道:“傅儿,是师傅的错,是师傅冷落你了,是师傅伤害你了,你罚师傅,你打师傅出出气。” 她捉住谢傅的手用力的拍打在自己的身上,既是惩罚自己又让谢傅可以出气。 谢傅猛然抽回了手,起了起来。 看着谢傅表情无比严肃的站在自己面前,端木慈错愕,心头颤抖,如一个痴情女子忘乎自己,竟道:“你还生师傅的气,你不肯原谅我是么? 谢傅却突然蹲下,无比虔诚亲下她的双手:“慈慈,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端木慈看着他坚定得如同山岳万年不变的眼神,人一呆,只觉天地静止,时间停止流逝,骤地,她扑倒谢傅怀中,竟像个小姑娘一般放声大哭起来。 “嫁你,嫁你,做你的妻子,一辈子爱你。” 傅,如果未来的路是地狱,我与你共赴地狱,只为了这一刻能够与你相爱。 谢傅何曾见她哭得如此厉害,在她印象中,端木慈就是落下一滴眼泪都是一种罪过。 他有些惊慌失措:“端木慈师傅,你怎么哭了,你不要哭,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不逼你。” 端木慈仰头看他,那泪儿已经是黄河决堤,将她绝美的脸容完全打湿,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凄楚之美。 “我愿意!亲我!” 第329章 生活 端木慈搬到了山洞住下,睡上谢傅给她准备的那张床。 看着谢傅高兴的像个孩子,端木慈心中暖暖的,有的时候她也想表达,却还学不会这种情人般的表达。 幸好谢傅总是很热情,要不然就真的相敬如宾,寡淡如水了。 她心中想着,那我就多听少说,多做吧, 东方露出一抹鱼腥白,慢慢化作黎明的曙光映射入山洞,端木慈看着熟睡的如同婴儿的谢傅,心中充盈着幸福的感觉,珍惜每一天,爱你每一天,疼你每一天。 时间已经到了,这懒惰的徒弟还没有起来,若是以前她定是鞭劲伺候,此刻倒不忍心叫醒他,希望他能够多睡一会。 她自认是个严厉的师傅,在面对傅,她做不到严厉,她曾腹诽初月不是个好师傅,把徒弟教的如此糟糕。 现在她觉得自己也算不上一个好师傅,甚至她无可救药的爱上这个徒儿。 怎么会这样,难以置信,端木慈曾在心中问自己无数遍,可她却找不到理由,她就是爱上了,好像他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好像他就是自己在这一世的另一半。 或许她从来都对男人不屑一顾吧,在第一次看见谢傅的时,却特意留心,他是初月的徒弟,爱屋及乌,见不得他把好好的《莲行如意》身法施展的如此糟糕。 她有点生气,她想狠狠的抽他一顿,实在辱没了《莲花如意》。 想着自己鞭打他屁股的情景,端木慈忍不住哧的一笑,轻轻朝他的背脊望去,脸却微微一红,虽是同景却是别情。 他已经不是一件东西,他是一个男人,能够让自己脸红心跳的男人。 端木慈收回目光,心中暗忖,我这一辈子也只为你脸红心跳过。 在那半年,谢傅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每一次却抱着杀死她的坚毅,慢慢的她开始心疼这个男儿,直到他施展小天雷灭神真言倒下的那一刻,她真的感到心痛。 忘忧之后,一开始是快乐。 当他像一把热情的火烧向自己的时候,就变成了悲伤。 在相处中,无声无息的和傅儿的命运紧密相连,每日连呼吸都是与他有关。 她疼他慢慢疼的过分,过分的变成了爱。 她被傅儿无声的情网牢牢罩住,好奇怪啊,当你习惯一个人在你身边时,你已经舍不得离开他。 对于男女之情,端木慈也是懵懂的,她也是第一次爱人献出自己的芳心。 很好,懵懂的我,懵懂的你。 清清白白的我,全心全意的你。 傅儿,我是清清白白的爱你,清清白白…… 第一次…… 你一人…… 一辈子…… 谢傅慢悠悠的醒来,瞥见那黎明的阳光已经很亮,知道已经过了时辰,猛然起身盘腿练功。 三年多来已经养成习惯,却是一种本能。 扑哧笑声传来:“你睡过头就是这个心虚样子吗?” 谢傅听见笑声,猛然睁眼看见端木慈端庄坐在一边正盈盈微笑的看着他,哎呀一声:“我一时改不过来。” 端木慈轻笑:“我以为你很老实,只怕你骗了我不少回吧。” 谢傅应道:“没有,就是我有时候想你想到半夜,醒来的时候就晚一点。” 端木慈眼眸轻轻一漾,收回目光,这种话现在听来依然令人脸红心跳。 谢傅笑道:“你是不是也经常想我想我到半夜。” “我竟不知道你脸皮如此之厚。” 谢傅走近在她身边蹲下,问道:“有没有?” 端木慈淡笑:“没有。”师傅想着徒弟,成何体统,就算有也归无。 谢傅惊讶道:“端木慈师傅,你竟也会撒谎!” 端木慈一脸疑惑。 谢傅得意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对着石像又亲又搂。” 端木慈似被人窥见心底秘密一般,脸唰的就红了,“你……” 谢傅笑道:“狡辩不了吧。” 这种事竟被他知道,端木慈都感觉无地自容了,轻道:“就算我亲石像与你何干?” 谢傅笑道:“一开始我见了也很伤心,以为你亲的是别人,可当我看见你刻的那些石像的样子,我就是知道你亲的是我。” 端木慈也不否认,只是感到很不好意思。 谢傅继续道:“端木慈师傅,你以为我为何如此勇敢的去爱你,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啊。” 端木慈柔声道:“你很勇敢,勇敢的我自愧不如。” “当我看见你只能亲那些冷冰冰的石头,我多么心痛,恨不得把我的嘴送给你面前去。” 这种话端木慈如何受得了,举袖掩面站了起来:“你练功,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谢傅笑道:“什么好吃的?” “面。” “慈慈。”谢傅突然大喊。 端木慈心头一酥,谢傅就从背后将她抱住。 傅好热情啊。 嘴上却清冷说道:“好了没有。” 谢傅却是把脸抵在她的香肩,对着她的侧颊亲了一下,却是如此的正大光明。 端木慈没好气笑道:“这样好了吧。”她清冷习惯,心中虽然有情,却也不似一般女子那般依依恋恋。 谢傅绕到她的跟前,将脸凑近,笑道:“你怎么不亲我一下。” 端木慈看他这副赖皮样,便轻轻在他脸庞亲了一下,表达一下爱意。 谢傅笑道:“好香啊。” 端木慈脸儿微红,轻声道:“给我点面子好么,好歹每天还要教你练功。”说完疾步离开。 谢傅看着那美丽动人的背影,心中暗忖,我知道,我不主动,打死你,你都不会主动,岂不是与以前一般平淡如水。 我想让你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快乐的女子。 谢傅收敛笑意之后,盘腿练功。 吃完早餐之后,端木慈静静学习缝衣服,而谢傅全身心投入练功中去。 夜晚降临,两人虽同在洞内,却分席而睡,聊着话,这种感觉确实很好。 夜渐深,端木慈道:“睡吧,明天一早还要练功。” 安静无声中,两人敏锐的听力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端木慈终于开口问:“你怎么还没睡?” 谢傅问:“你怎么也没睡。” 端木慈道:“我等你睡去,我再睡。” 谢傅道:“你是不是想趁我睡去,偷偷溜出去洗澡。” 端木慈哧的一笑:“没有。” 谢傅问:“你今天好像没有洗澡?” “洗了。” 谢傅讶道:“什么时候?” “白天的时候。” 谢傅讶道:“你怎么没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 “我好去给你……给你挽发啊。” “不用,我自己会。” “不行,给妻子挽发是丈夫的职责。” 端木慈轻道:“我还没嫁给你呢。” “你答应嫁给我了。” “是,可我还没有嫁给你。” 谷督 “那什么时候正式嫁给我。” “额……”其实端木慈的心里已经嫁给他了,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她一点都不看重。 谢傅道:“我选个日子好么?” 端木慈敷衍道:“再说吧。” 谢傅道:“你怎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端木慈无奈,好笑道:“好好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能谢傅这边唠唠叨叨的聊个没完,虽然内容平淡无聊,却也不会觉得厌烦。 又是一阵子微微的呼吸取代平静的夜晚。 谢傅问:“慈慈,你冷吗?” 端木慈应:“不冷,席子很暖和。” 谢傅却道:“我冷。” 他是武道中人,底子在那里,就算现在冰天雪地也不会感到太寒冷,端木慈似乎知道谢傅在想什么。 那事吗?这却是端木慈从来没有想过的。 武道中的男**阳,她虽然知晓,却当做一种武道之理,从来没有往男女之情想及。 端木慈心头突突的跳,莫名紧张起来,一想到要化作鱼水,就脸红耳赤害羞不已,却不敢多想。 谢傅见端木慈没有回应,又说了一声:“我冷。” 端木慈无声,谢傅却听见她起来的声音,那轻巧的脚步声慢慢朝他靠近,一声一声如同踩落在他的心头一般。 终于她来到床边,谢傅心头怦怦直跳,她明白我的意思吗? 什么轻薄的东西轻轻的披在谢傅的身上,谢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他知道这是端木慈那件平时穿在身上的道袍。 她柔声道:“睡吧。” 然后谢傅就听见她走开的声音。 就这样? 谢傅双手轻轻的覆盖在道袍上,感受着道袍感受着这属于她身上的檀香气息。 很快他就摸索到一些破破漏漏,其实很早很早这件道袍早就破烂不堪,虽然中间谢傅缝过一次,前些日子又被他撕了一次,如今再如何缝也是条条索索。 谢傅莫名心酸,这三年来她就只有这件道袍可穿,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说什么让她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快乐的女子。 “慈慈,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端木慈心头一颤,立即问道:“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只有在这里才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天地,她完全是属于他,也可以全心意爱他,而一旦离开,她将要面对她最为害怕的东西。 可以说唯有在这里,她才能与傅相爱,她也曾自私想着,这一世就和傅呆在这里,什么都不管了。 谢傅道:“在这里你连件衣服都没得穿,也连点肉都没得吃,我心疼你。” 端木慈笑道:“不会,有你在,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 谢傅道:“慈慈,你放心,到了外面,我会让你住的好,穿的好,吃的好。” 端木慈心中好笑,我好歹也是道门天宗道尊,叱咤风云呼风唤雨,何须得你去努力,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就算你想当皇帝,我也能把你扶上去。 唯独我自己给不了你。 “慈慈,你这袍子漏风,我还是有点冷。” 端木慈故意问道:“那怎么办啊?” 谢傅立即道:“要不我們两个挤一挤,也许会暖和一点。” 端木慈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是年少无知的少女。” 谢傅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很多事情都是秘而不宣,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台阶。 端木慈走了过来,谢傅立即往里面蹭,给她让出一半位置来。 端木慈在床沿坐了下来。 谢傅道:“别坐着,快躺下。” 端木慈道:“我有办法让你不冷,但是你别多想。” “不会不会。” 端木慈让谢傅的头枕在她的膝上,问道:“还冷不冷?” “不冷了。” “那睡吧。” 算了,也算进展,谢傅满足的枕着芳香入睡。 …… 隔日,谢傅边抽空将栽种的那些槿麻收割。 端木慈知道他又想做些什么东西,倒也没有多问,只是习惯的说了一句:“别忘了练功,我还管的住你。” 这话出口,忽又觉得不妥,哪有妻子管丈夫的。 心中想着,这白天我是你师傅,晚上是你妻子吧,倒也不算冲突。 谢傅将生麻线抽了出来,在山洞前晾晒大片,看来准备大干一场。 这天端木慈寻到了些野果,想拿来给谢傅吃。 说来自从自己栽种之后,这野果倒是极少吃了,他不是整天说老吃这些,正好给他换换口味,解解馋。 刚进山洞,却见谢傅赤白白一丝不挂,呀的叫了一声,惊慌的转身跑出山洞,啐道:“大白天的,你干嘛不穿衣服啊。” 原来谢傅准备给端木慈做件衣裳,只是这麻线色泽单一,而且粗糙,于是谢傅从自己的内衣上抽出线,准备搭配使用,让成品更像一件女裳,心中想着端木慈褪下那道袍,穿上女裳定是更美的如同天仙。 这不,他正抽着线,端木慈就走进来了,而一般这个时候她都不会出现。 倒也是无心之喜。 谢傅故意笑道:“慈慈,你一惊一乍干什么?” “我一惊一乍干什么!你没穿衣服!” 谢傅笑道:“你又不是没看见过。” 端木慈大恼:“谁看见过了!” 谢傅道:“上回在泉潭的时候,不是你帮我穿的衣服吗?” 端木慈唰的脸就红了,嘴上应道:“我全程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见。” 谢傅道:“这就奇怪了,你全程闭着眼睛,怎么知道衣服怎么穿。” 端木慈道:“我摸一下不就知道哪是手哪是脚。” “哦,你摸一下。” 端木慈嗔怒:“你闭嘴!” 谢傅好声道:“慈慈,你别不好意思,你迟早都是要看的。” 端木慈嘴角咧了咧,是啊,迟早都是要看的。 这时谢傅的声音在身后近近飘来:“而且我也迟早要看你,择日不如撞日。” 端木慈讶道:“你穿好衣服了?” “没呢。” “没穿好衣服,你敢靠近我。” “给你看的啊。” “你别恶心我。” 谢傅顿时气道:“这算什么话,怎么就恶心你了。” 端木慈闻言倒是一笑:“我不看,野果给你。” 说完唰的一声,难为情的不见踪影。 谢傅大声喊道:“我准备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看啊?” 清音飘来:“不看。” “一辈子都打算不看吗?” 这一次端木慈却没有回应。 第330章 你侬我侬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还没有夫妻之实,其它方方面面倒真的像一对夫妻。 端木慈对谢傅的照顾几乎是无微不至。 仔细想来以前岂不是也无微不至,若说多了些什么,就是谢傅可以叫她慈慈,表达爱意。 谢傅也可以冠冕堂皇的抱她亲她,说一些让端木慈脸红心跳的情话。 害羞这种情绪,端木慈以前几乎没有,现在却是成了一种习惯。 这天黄昏吃着晚餐的时候,谢傅突然开口道:“慈慈,要不你到山巅上住几天吧?” 端木慈错愕,因为她难以置信谢傅会说这样的话,旋即笑道:“你生我的气是不是?” 谢傅应道:“没啊。” 端木慈低头吃着东西,安静中檀唇轻轻开口:“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谢傅笑道:“我在想什么?” 端木慈目光也不看他,轻声说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何况你我情投意合,已经誓约终生。” 端木慈说着停下,见谢傅没有应声,抬头瞥了他一眼,却见他笑意讪讪的看着自己,向情郎报予嫣然一笑之后,又低下头去。 沉吟片许后道:“我只是感觉有点奇怪,有点不太习惯。” 谢傅笑道:“明白明白,以前你打我训我,现在被我抱着亲着,自然有点不太习惯。” 端木慈忍不住一笑:“那是疼你惜你,若是有心打你,你这身板哪经得起我一击。” 谢傅应道:“是是是,打是疼训是爱。” 端木慈笑笑,继续道:“除了你,以前从来没有男人近过我三尺,说来男人是什么,我也不知,或者说在我眼里从来没有男人这个字眼。” 谢傅好奇道:“男人就是男人啊,便如我这般。” 谢傅说完站了起来,展示自己的男性身躯:“形象比你强壮,身体也与慈慈你不同,一阳一阴。” 端木慈一笑,捡起一块石头,“男人在我眼中就有如此石,只不过是世间一物。” 说罢一丢,石头撞击墙壁化作碎片。 谢傅一惊,不知为何突然换了称呼:“端木慈师傅,你还是如此可怕,高不可攀。” 端木慈柔声道:“吓着你啦,别人自然高不可攀,可你是我的……你当然可攀。” 端木慈把头轻轻低下,细声道:“你就当我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我一想我光着……光着身子在你面前,我的脸就很烫,忍不住想要逃离。” 她掩饰着心中的三二分难为情,抬头骄傲的看向谢傅:“我这一生从未怕过逃过,却怕了你。” 谢傅笑道:“慈慈,这是少女天生的羞涩啊。” “是吗?我还算是少女吗?” “当然,你的肌肤比少女还要瓷白,当然是少女了,不过当你老了,我同样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我每日潜心武道,十年如一日,倒是在与你相处的这三年多来,感觉似过了一辈子。” 谢傅点头道:“确实练功的时候,眨眼一日便过去了,一年也不过几百个眨眼。” 端木慈笑道:“算不算少女我不知道,不过我倒不会老了,一直这个样子,你喜欢吗?” 谢傅讶道:“为什么啊?” “等你到了我这个境界就能做到青春永驻,延长寿命了。” “这么神奇!” 端木慈轻笑:“倒是你到时白发苍苍,变成一个老头子,我不知道还会不会爱你。” 谢傅啊的一声。 “所以你要用心练功,早日追上我。” 端木慈见他竟担心起来,哧的一笑:“逗你的。” 谢傅靠近过来挠她:“慈慈,你竟学会逗人了。” 端木慈一边躲避,一边咯咯而笑:“也是跟你学的,这大概就是夫样妻学。” 谢傅笑道:“我坏的一面你学不学?” 谢傅此话一出,立即充满魅惑暧暧的气氛。 端木慈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事,轻声道:“学,慢慢学,晚上,床并在一起,我与你挨在一起睡。” “好啊。” 谢傅兴奋叫了起来,突然却改口道:“不行不行。” 端木慈疑惑看他。 谢傅笑道:“晚上你要去山巅睡。” 端木慈错愕,檀唇竟不知觉的紧紧一抿,心里的委屈流露于表。 “天啊!你竟委屈不情愿。” 谢傅像发现什么惊奇的东西,哈哈笑了起来。 端木慈也不刻意和颜悦色,脸容透着几分冷若冰霜,嘴上淡道:“你说什么就什么吧。”她却是有点不高兴了。 谢傅笑着哄道:“慈慈,你委屈几天,几天之后我再好好疼你。”这种感觉真是美妙的难以言喻。 端木慈看着他说道:“因为我冷落你,所以你报复我。” 谢傅笑道:“没有,只是凑巧我这几天想一个人静静。” 端木慈不再说话,收拾碗筷走了出去,走到山洞却停了下来,“你别后悔,或许我住习惯就不回来了。”她竟似乎在威胁。 谢傅道:“那我就到山巅陪你。” 晚上,端木慈一个人睡在那睡了几年的石床,倒不习惯了,心里倒想念谢傅在睡前的唠唠叨叨。 谷騹 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知道你有多好。 可我也不算孤独,还有人陪着,又抱着石像入眠。 隔日,天刚蒙蒙亮,端木慈就来了,远远就看见谢傅竟睡在山洞门口,心中好奇,怎么睡在外面。 端木慈刚起身,谢傅就起身将她拦住,“慈慈,你怎么这么早,昨晚睡得不好吗?” 端木慈应道:“很好,让你失望了。” 谢傅笑道:“我失望什么,你睡得好,我开心才是。” “那为何要将我赶……”端木慈说着朝山洞口望去,见谢傅竟在洞口架设篱栏,还有床席作帘遮住,若不是这个地方只有两人,还当谢傅是金屋藏娇怕她发现。 端木慈笑道:“你把洞口遮堵起来干什么,藏妖精么?” 谢傅故意应道:“是啊,藏妖精,而且是一个非常美非常诱人,能够迷惑人心的妖精。” 端木慈见他眼神飘来,立即恍悟他是在说着自己,“你真是越来……越来越不尊重我了,我要是妖精早把你吃了。” 谢傅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你是妖精。” 端木慈笑了笑,也习惯了他的活泼好动,嘴上说道:“你还没说你好端端把洞口堵遮起来干什么?” “额……额……” 端木慈看他样子,分明是想编什么来糊弄自己,开口道:“好啦,我不问了。” 谢傅道:“你真好。” 端木慈转过去身,轻道:“练功吧,别以为今后就不用练功了,我还算是你的……师傅。” 这师傅两字说出来好怪异啊,被你抱着亲着,还算什么师傅,这也是她总感觉很不好意思的愿意。 谢傅突然从背后将她抱住,叫了声:“师傅,我知道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端木慈娇躯一颤:“你抱我的时候就不要叫师傅,练功的时候再叫师傅。” 谢傅问道:“有什么关系吗?你说过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端木慈将他震开,“那就不让你抱。” 说着疾步离开,一边行着一边想着,真是被他吃的死死,时时刻刻提醒我是多么无耻的女子。 唉……这师傅越当越不成体统,你倒是早日超越我,我也好找个理由将你逐出师门。 端木慈来自昆仑秘境,又是武道中人,这师徒尊卑较之一般人要强烈几分。 早饭后,端木慈又给谢傅下秘篆,这是学会解月阴死篆的必需过程,因为只有做到忍受这些秘篆,最终才能做到忍受月阴死篆的痛苦侵袭。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如初月那般忍受过来,师妹初月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奇女子,她的坚强连自己都自愧不如。 这也是端木慈为什么要让初月恨自己,只有带着入骨的仇恨才能坚持活下来。 师妹,师姐曾答应带你回家,现在师姐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师姐已经有私心了。 师姐好想跟傅在这里就这样过一辈子。 端木慈看着在地上痛苦的打滚,却哼也不哼出来的谢傅,虽然心疼,心里也暗暗为谢傅鼓劲,傅,坚持下去,你可要让你师傅初月刮目相看。 端木慈垂眸闭耳,心慈溺爱是教不出好徒弟来的,疼爱在心里就好,她也素来如此。 发作时间终于过去,谢傅也熬了过来,端木慈立即蹲下将他扶起来,拽着衣袖细心的给他擦汗。 “啊……啊……啊……” 谢傅牙关打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端木慈见状竟笑了起来。 谢傅狠狠凝视着她,似乎怨她心狠。 端木慈淡道:“肌骨之痛哪比的上心痛,这算的了什么,你不要让我小看。” 谢傅听她说的云淡风轻,应道:“比上次痛苦多了。” 端木慈淡道:“我知道,我刚才给你下的是大阴寸篆,比小阴寸篆厉害的多。” 谢傅立即道:“你公报私仇。” “没有,只是凑巧。” “还说没有,你学我说话。” “你今天忍耐一天,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谢傅自然明白,只是故意让她心怜,嘴上笑道:“知道了,以后我不敢欺负你了,要不然被你活活整死。” 端木慈细心的为谢傅擦着汗:“你放心,就算你欺负我,我也不会伤害你。” 谢傅问:“如果我变心呢?” 端木慈嫣然一笑:“你变心就变心咯。” “不行,我变心,你要伤心。” “好好好,我要伤心。” “多伤心?” “伤心欲绝,好么?” 谢傅凝视着她,文:“你猜我会不会变心?” 端木慈竟道:“你会!” 谢傅却道:“我不会!” 端木慈轻声道:“我心肠其实又冰又硬,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知道吗?” 谢傅道:“反正我不会变心。” 端木慈淡然一笑:“你今天不会变心就好。”说着问道:“我今天还睡山巅吗?”晚上打算留下来照顾谢傅。 第331章 惊喜 谢傅应道:“是啊!” 端木慈看着谢傅的眼睛,问:“是在惩罚我吗?” 谢傅哈哈一笑:“不告诉你。” “好,那我就当我自己惩罚自己,惩罚我那些日子让你难受痛苦,惩罚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想你的滋味。” 谢傅惊讶:“慈慈,你说起情话来竟如此动听。” 端木慈也不知道怎地就说出口了,笑道:“晚上我睡哪里?” “山巅。” 端木慈抿嘴。 她这个样子可爱极了,谢傅忍不住在她红润的檀唇亲了一口,竟反过来将她抱了起来,将她人高高抛了起来。 端木慈心中好笑,这算什么,又惜又罚吗?倒是好手段。 谢傅高兴的像个孩子,爱不释手的像不停玩弄一件玩具。 端木慈恳求道:“傅,好了……好了……” 却又被谢傅高高抛去。 终于谢傅哎的一声,身体发软,却是刚才秘篆发作的余韵未消。 端木慈双足稳稳落地,好笑又无奈:“你倒是再抛啊。” 谢傅倒在地上哈哈大笑:“你太胖了,抛不动了。” 端木慈抱着袍摆蹲下,笑问:“哪胖了?” 谢傅手指了指,“这里,还有这里。” “讨厌。” 端木慈轻啐一声,心里却有股难以言语的欢喜,甜甜地,羞羞地…… 谢傅开心笑道:“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再说一句讨厌我听。” 端木慈脸容发烫,却不肯再说了,起身道:“按我教你的方法调息,大阴寸篆一个时辰后发作。” 谢傅看着端木慈慢慢走远那优美动人的背影,忍不住大声吟道:“娟娟白雪绛裙笼,无限风情屈曲中。” “讨厌……” 谢傅听着,心酥醉倒在这天地。 …… 一连五日,谢傅都让端木慈在山巅过夜,这山洞也不准她再次踏入。 让端木慈都感觉以后就这样了,明明感情越来越好,越来越浓。 黄昏时候,两人吃着晚餐。 端木慈心里暗忖,傅,我准备好了,不要把我赶到山巅去。 酝酿着,每此抬头看向谢傅,却说不出口,连续几次。 谢傅吃完,满足的放下碗筷。 端木慈却不似平时那般立即收拾碗筷,而是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我今晚不想到山巅去睡。” 这话像足了一个小妻子在讨宠。 谢傅闻言心头咯噔,怦怦直跳起来,这倒是无心之得啊,难得慈慈肯主动开口,不知为何却故意说道:“不行。” 端木慈幽怨的看了谢傅一眼之后,埋头收拾碗筷。 谢傅笑道:“你怎么不争取争取。” 端木慈忍不住透着怨气道:“我争取什么。” 只感觉自己十分可笑,竟沦落到如此卑微的地步,想到这里狠狠瞪了谢傅一眼,见他还笑嘻嘻的,更觉委屈,淡淡道:“我还有更厉害的秘篆,明天你先尝一尝,看能不能忍受。” 谢傅惊奇道:“你生气了!你生气了!”不知为何因为这个发现而感到莫名高兴。 端木慈冷冷道:“我是人也有情绪,也不是头次生气。” 谢傅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哩。” “你……” 端木慈说着扬手一道劲鞭就落在谢傅屁股上,谢傅受痛,哆嗦了一下,伸手揉着痛处。 端木慈冷道:“也是你来招惹我得,我当初就应该心狠一点,不理你。” 谢傅心中暗忖,对对对,就是这样,才像一对冤家,你太温柔太体贴太无私,滴水不漏,我可不喜欢。 嘴上哈哈笑道:“慈慈,你也会生怨气。”说着把脸凑近在她耳鬓取笑道:“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怨气?” 端木慈把他讨厌的脸推开,转身就走。 谢傅却绕到她的前面去,挡住她的去路。 端木慈只当他又想取笑自己,冷道:“让开!” 谢傅柔声哄道:“今晚回山洞睡好么?” 端木慈眼眸一亮,旋即傲道:“不!我一辈子都睡山巅,不打算回来了。” 在耍小娘子脾气吗?太令人惊讶了。 谢傅牵着她的手,端木慈却把手甩开,疾步。 谢傅疾步跟上,又拉上她的手,哄道:“不要生气了,我给你一个惊喜。” 端木慈也不知道自己行为为何变得如此幼稚可笑,自己好歹也是贵显一方的人物,却变得像个小女子那般幽幽怨怨,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可气又无奈的看着这个笑嘻嘻的男儿,“我一世英名被你给糟蹋了。” 谢傅立即凛容道:“胡说!”后面跟上一句:“我还没糟蹋你呢。” 端木慈怒道:“你找打不是!” 谢傅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我抱你回山洞去,算是赔罪,你不要生气了。” 谷晀 端木慈下台阶的打了他胸膛几下,也见好就收,只感觉自己一颗芳心,被他玩弄的忽上忽下。 我一生叱咤风云,竟栽在你这坏小子手里,如若不是我愿意,你的坟头早就长满了草。 哼,玩弄我。 回到山洞前,谢傅却道:“你闭上眼睛。” 端木慈问:“干什么?” “你照做就是。” 端木慈也就闭上眼睛,只听谢傅又道:“不准偷看啊,我说可以睁开眼睛,你再睁开眼睛。” 端木慈顿觉好笑,就感觉自己被他抱紧山洞内,放坐下来。 谢傅又叮嘱道:“别睁开眼睛偷看啊。” 端木慈闭眼听见一些异响,紧接着又听见似乎脱衣服的索索声响,心中暗忖,他所谓的惊喜该不会是脱光光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吧。 心头怦怦直跳,这是惊吓可不是惊喜,嘴上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傅笑道:“别心急,耐心点。” “谁心急,你做太过分,我可饶不了你。” 谢傅笑笑不应声。 在忐忑的等待中,过了一会,端木慈才感觉谢傅轻轻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端木慈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却忍不住呀的一声,只见谢傅竟换了身衣服,虽然简陋一点,但是从款式上不难判断是一件礼服,显得庄重严肃。 再见他平时的一头散发已经用木簪髻好,面若冠玉,说不出来的英姿勃勃。 一种让端木慈动心的感觉,手轻轻抚上谢傅脸庞,喃喃道:“你竟如此英俊。” 谢傅问:“能让你心动吗?” 端木慈微笑点头,这时才发现洞内竟有光亮,因为他们两人从未有点火亮光的习惯,一时倒是不察。 顺着亮光望去,这才发现山洞已经大变样子,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找那么多的帏幕,将原本冰冷的墙壁全部遮住,火光照在这些帏幕上面,红艳溢彩充斥着温馨。 那帏幕边还布置了一些枝叶红花,更添清新雅致,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再看这原本沙土地面竟是铺上了红毯,在这幻境,便是做一件衣服都要一根一根麻线缝制,这么多的帏幕、红毯需要多少个日夜,端木慈简直难以相信。 再看自己所坐之处,早非那张单人木床,却是两床并作一床,宽敞许多,床上也多了些温馨装饰。 虽无绣帷罗帐之秀色奢华,却也是新床新榻新枕,处处透着新意。 端木慈表情一呆,喃喃道:“这就是你这些日子让我睡在山巅的原因么?” 谢傅柔声道:“惊喜吗?” 端木慈点了点头,感觉眼眶有点湿润,却又连忙笑着说了一句:“我很高兴……我很高兴……” 谢傅将一物捧到她的面前:“慈慈,这是我给你做的新衣裳。” 端木慈盯着叠成方块的衣服,愣愣发呆之后,伸手轻轻拿起了,衣裳抖开,竟是一件绣着花风图案的女裳。 端木慈爱不释手的触摸着那些纹理凹凸的花凤图案,情不自禁道:“好美。” 那花凤图案分明不是麻线,却是绸丝,更不知道谢傅如何染上色彩斑斓的颜色,嘴上问:“你哪来的绸丝?” 谢傅笑道:“我说了你可不要嫌弃。” 端木慈点头。 谢傅道:“我把我的内衣一根根拆了出来。” 端木慈不应声,檀唇一抿,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动,嘴上轻轻说道:“这就是上回我撞见你没穿衣服的原因么,我当你使坏戏弄我,竟不知你却是……却是……” 说着端木慈紧紧的将谢傅抱住:“傅,你真好……你真好……” 谢傅道:“慈慈,不穿上给我看看漂亮不漂亮吗?” “好。” 谢傅道:“那你换衣服,我先出去。” 端木慈倒是将他叫住:“傅,你不用出去。”她身上那件道袍破破烂烂,也早遮不住什么了。 谢傅问:“要我帮你穿吗?” 端木慈脸颊一红:“不用。” 说着褪下那件破烂的道袍,一时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她从来只穿道袍,不着女裳。 这套礼服却有点繁琐,真红褙子、红罗裙,霞帔,她刚才看见那件是穿在外面的霞帔。 端木慈看了看,对着谢傅说道:“怎么穿?” 谢傅道:“我来服侍你。” 说着先为端木慈穿上真红褙子,又蹲下为她系上红罗裙。 端木慈低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中感觉被他细心呵护着,嘴上问道:“我很笨是不是,不会做饭,不会缝衣服,连穿件衣服都要你帮我。” 谢傅闻声回头,抬头问道:“什么?” 端木慈弯腰,檀唇对着他嘴上亲了一下,用举动来直接表达心中的热情爱意。 谢傅一愣。 端木慈见他愣神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怎么?难道我就不能亲你吗?” 谢傅道:“还有正事要办,要不然我一定亲到你无法呼吸。” 端木慈问:“什么正事?” 谢傅笑道:“慈慈,你难道不知道你身上穿的这套礼服叫什么吗?” 端木慈心头一颤,看了看这山洞布局,最后目光落在正对山洞的桌子上。 只见桌上亮着两注灯火,不知是什么所造,那火红红莹莹宛如花烛,花烛旁备有石卺石杯,红麻布垂桌。 分明就是成亲礼堂。 第332章 成亲 端木慈呆呆看着那透着喜庆喜悦的的红桌布,看着那澄澄莹莹摇曳着的烛光,红红暖暖的摇曳到她的心头去,眸子轻垂下去,心灵想要好好感受着这一刻,心中暖流化作热泪盈眶。 她曾听说新娘子在出嫁的那一天会哭,现在她作为新娘子,她知道为什么会落泪,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一个人生命与你连在一起,端木慈手想捉住谢傅的手,却捉不到,她竟不安喊道:“傅……” 谢傅正细心的为端木慈穿上霞帔,听见端木慈呼唤,忙绕到身前来,问道:“怎么了?慈慈。” 端木慈紧紧的捉住他的手,用力的捉住他的手:“傅,不要离开我。”说着泪水从眼眶涌出顺颊而下。 谢傅一讶,柔声道:“吓着你,还是逼着你了,你不要哭。” “对不起……对不起……” 端木慈一边擦拭脸上的泪水,一边笑了起来:“我很高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哭了。” 谢傅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高兴。” 端木慈见他样子,扑哧一声,破涕为笑:“我不哭了。” 谢傅痴痴看她:“你好美。”说着双手按在她的脸颊,用两只大拇指擦拭她脸上残留的泪痕。 端木慈目光脉脉凝视着他,凝视着这个满腔柔情逸出眼睛的男儿。 谢傅忽的说道:“我来为了打扮,将你打扮成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端木慈端庄坐着,谢傅站在她的身侧,捧着她一头过肩的长发,用木梳轻轻梳着,动作轻柔,像一个体贴的丈夫。 “慈慈,你的头发好美,以后每天我为你梳发好吗?” “好。” “留得长长的,留到腰下,好吗?” “好。” 谢傅将长发挽起,髻了个三云髻,插上二根木簪,虽是木簪,簪头却垂着一串绿色的珠石,流苏摇曳,绿冰浮莹。 这绿色珠石是谢傅在挖掘丹青砂石时,无意中寻获的,当时他见到这玉石,晶莹剔透,绿的动心,就磨珠玉,衔垂在簪头之上,作为流苏。 至于这衣服颜色,却是用朱砂石研磨成粉末,沾水调色,对于一个丹青高手来说,调色是最基本功。 插上珠簪之后,谢傅迫不及待的绕到端木慈跟前,期待道:“慈慈,你站起来我看。” 眼前的端木慈上着红褙子、下着红罗裙,霞帔披身。 婉娴端重,华贵无双中透着喜气洋洋。 头髻三云髻,绿玉珠簪颤巍巍,在红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绝美的脸容婉约秀美,一双美丽的眸子含情脉脉看着谢傅,无比的楚楚动人。 谢傅情不自禁道:“慈慈,你好美,你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端木慈凝视着他,檀唇轻道:“傅,你也好英俊,你是世上最英俊的新郎。” 谢傅上前牵着她的手,走到山洞前,指着洞外说道:“慈慈,今晚是我们的吉日良辰,虽没有宾客,还是很热闹的,你看那淡云月华高悬天际,似是为我们祝贺,你再看那满山林木就好似满堂宾客,你再看着清风拂面,好似迎面送上祝词,你再看……” 任谢傅说的如何生动,周围却是寂静无声,静的令人心酸。 谢傅扭头看向端木慈,也不自欺欺人道:“委屈你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却让你这般静悄悄的嫁给我,连个道喜的人都没有。” 端木慈道:“很热闹哩,我看到了,也听到了。”说着柔声道:“你听……这风语月贺。” “我听,这风语月贺。” 两人携手闭目,耳畔似想起了喜悦的笙歌细乐,眼前宾客热闹,接连上前道贺。 谢傅道:“慈慈,我们来行礼参拜天地吧。” 两人携手跪下,一拜这天地,天地作证。 谢傅道:“天地为媒,云月为聘,缔结良缘,白首永偕。” 端木慈应:“自始你名,永居我心,有生之年,欣喜相伴。” 两人站起,谢傅道:“这二拜高堂……” 端木慈应:“就这明月迢迢当做高堂。” 两人又携手朝这明月跪下下去。 谢傅道:“明月作证,往后余生,冷暖相知,喜哀共享,同量天地,共度日月。” 端木慈应:“明月作证,四季有你,同心同德,相敬如宾,鹣鲽情深,生死与共。” 第三拜夫妻对拜。 两人对立凝视,齐齐跪下,抵头叩拜。 谢傅将石杯端给端木慈,笑道:“这里无酒,清泉作酒。” 端木慈点头。 两人交杯喂酒,合成卺礼,已成夫妻。 谢傅拉着端木慈的双手道:“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妻子。” 端木慈凝视谢傅:“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丈夫。” “娘子。” “相……公。” 端木慈说得害羞,此情此景却是非说不可。 四目对视中,谢傅柔声问道:“娘子,现在可以入洞房了吗?” 端木慈眸子半垂,把头轻轻低下,灯光映得她脸儿红红的,唇如点绛,娇俏的下巴十分动人。 谢傅心中激动又轻声问一句:“可以吗?” 端木慈低声道:“你这么问,叫我如何应你,你自己拿主意。” 谢傅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慈慈你现在心里定是羞人答答的,心中在说,赶紧做,不要说不要问,我心里都羞死了,” 端木慈嗔道:“你还说!” 谢傅笑道:“我不是故意取笑你,丑了就不怕羞了。” 说着牵着端木慈朝新床走去坐下。 谢傅道:“慈慈,安寝吧。” “嗯。” 无声中,谢傅转身过褪下外衣,回头却看见端木慈衣装整齐,端坐着一动不动,轻声道:“慈慈,我替你宽衣好么?” 端木慈含羞点头,闭上眼睛,感受到谢傅在褪去她身上霞帔,又褪去她的鞋儿、红罗裙,腰肢一颤,头顶珠簪轻轻颤动着。 直到感觉身上一丝无缕,双臂抱护自己,闭着眼睛把螓首一歪。 久久的无声中,她睁眼一条眼缝,却看见谢傅就倒在她身侧,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 端木慈脸红厉害:“看什么呀,不准看。” 说罢,手一挥,洞内灯光熄灭,漆黑一片,只有几缕淡淡月光映在山洞门口。 妙外不容言语状,娇时偏向眼眉知。何须再道中间事,连理枝头连理枝。 一夜过去。 …… 天还没有亮,谢傅便偷偷醒来了,第一次端木慈睡在他的身边,就在他的身侧,榻上丝丝檀香暗暗弥漫。 这是端木慈的体香,这是端木慈的气息,他无比熟悉,却没有一次这么浓,这么近。 她侧身睡着背对自己,并着腿双手抱在胸前,蜷着身体就像只猫咪,谢傅从来不知道她的睡姿竟如此的可爱。 端木慈似乎很累很倦,睡得很沉,均匀的呼吸着,散乱的长发归拢起来摊在枕头边,细长优美的鹅颈美得令人痴迷。 几缕发丝还垂贴在雪白的鹅颈处,有如疏影横斜。 个中间亲梅点点,蕊蕊醒目,正如谢傅昨夜心里难以压抑的狂喜。 谢傅心中又爱又怜,把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在耳后的发际亲了亲,切切实实的感受这份真实。 无声中,谢傅似乎感受到端木慈螓首往鸳枕挨了挨了。 谢傅柔声道:“慈慈,你醒了吗?” 端木慈却没有应声,刚才似乎只是睡动而已。 谢傅将脸绕了过来,朝她看去,只见几缕鬓发凌乱的披散在她瓷白的脸容上,双腮泛着甜睡着的红色云涡,两道翠羽像天边轻柔的云,檀唇微翘荡漾着春天般美丽的笑容。 谢傅情不自禁就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端木慈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一下。 谢傅笑道:“慈慈,你醒了吗?” 端木慈早就醒了,却难为情极了,她比谢傅还要早醒,方才却是静静着听着谢傅的呼吸声,感受着自己与他性命相连。 这会却后悔不早点起身,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谢傅见端木慈不应,柔声道:“慈慈,昨晚我重吗?伤着你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了,太忘我了。” 端木慈声音突然飘来:“别说……” 谢傅问:“那你快乐吗?” “不准问!” 谢傅纠缠道:“你就说是或不是。” 端木慈扭头看他,用他那双潭水般清澈的眼眸看着谢傅:“我说不准问,你再问我生气了。” 谷褦 谢傅笑了笑:“我不是说了,丑了就不怕羞了。” 端木慈柔声道:“给我点面子好么,你宽衣先出去。” 谢傅道:“那你好生休息,今天我来准备早餐,好好庆祝一下。” 谢傅更衣之后走出山洞,端木慈心中感到幸福,回想起昨夜情浓如醴的情景,却很是难为情,这会却是连他的脸都不好意思多看一眼。 下床正穿着衣服,谢傅突然折回,吓的端木慈连忙拿起衣服遮身。 谢傅问道:“我今天还用不用练功。” 端木慈嗔恼:“一会早说。” 谢傅笑道:“你真可爱。” 端木慈苦笑:“傅,算我求你了。” 一会之后,谢傅备上丰盛的早餐,当然所谓的丰盛,无非就是那些素面素菜素饼。 对于他们平淡的日常来说,倒也算丰盛。 两人吃着早餐,却是比平常更加安静,一句话都没有交谈,端木慈甚至连看谢傅一眼都没有。 谢傅突然说道:“慈慈,你以后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们拜堂成亲了。” 端木慈轻声应着:“嗯” 谢傅问:“那我是你的什么啊?” “丈夫。” “昨夜……” 谢傅话还未说完,就被端木慈打断:“别提昨夜。” 谢傅道:“其实我只是担心我昨夜做的不够好,不能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现在看来,你定是不高兴,不开心,不快乐。” 端木慈轻道:“你这人,非要逼我说出来吗?昨夜我会记得一辈子的。” 谢傅问道:“那昨夜你快乐吗?” 端木慈轻道:“你很好,很温柔。” 谢傅道:“这么说就没有弄疼你了。” “能不说了吗?” 谢傅笑道:“好好好。” 端木慈对着谢傅嫣然一笑。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已成夫妻的两人感情越来越深,渐渐的端木慈在谢傅面前倒不似洞房之夜那么不好意思了,也觉这是天经地义,是一个妻子的本分。 谢傅除了每日专心练功,闲暇时候会帮端木慈种种菜,浇浇水,夫妻双双把家还。 时而谢傅也会摆弄些小玩意送给端木慈,日子过的温暖又甜蜜。 落夜时,两人会一起画画,雕刻石头,下围棋什么的,增加些生活乐趣。 而端木慈最喜欢谢傅给她讲故事,讲那些诗经的故事,将那些流传世间的爱情故事。 渐渐的,端木慈发现,除了武道,谢傅真的很开阔,他像一个海洋,宽阔的永远探索不禁。 他样样都能征服自己,而反观自己,与他相比,好像什么都不懂,很浅薄。 端木慈觉得自己崇拜他,依赖他,也很爱他。 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傅以前就像一个孩子,自己需要去呵护他。 现在自己成了他的妻子,也好像成了他的孩子,方方面面被他呵护着。 有的时候,他很是安静,像个先生,透着让人踏实的稳重。 而当自己出现的时候,他又特别活泼,像个孩子那么烦人。 端木慈既喜欢他像个先生跟自己讲那些他了解的故事,又喜欢他像个孩子去戏弄她,撩拨她。 谢傅讲着故事,突然发觉端木慈正深情款款凝视自己,笑道:“慈慈,怎么了?” 端木慈直言道:“傅,我从来不知道有一个男人能如此征服我,让我崇拜。” 谢傅讶道:“慈慈,你崇拜我吗?” 端木慈微笑道:“是,我崇拜你,崇拜你的无所不能,你会画画,你作诗给我听,会唱那些讨厌的小曲子,会种菜,会做些小东西送给我,能够将这冰冷生硬的山洞布置成为一个温暖的家。” 端木慈说着轻轻挨坐谢傅臂膀,让他轻轻搂住自己。 谢傅笑道:“我可没想到我在你心目中如此了不起,我还以为在你眼中,我一直是个小徒儿,不屑一顾呢。” “哪会,你当然了不起,你是我的丈夫,每次我叫你相公,我都感到很骄傲。” 端木慈说着扑哧一笑:“就是武道差点,不过没有关系,我会保护你。” 谢傅问:“这么说,我彻彻底底的征服你了。” 端木慈直言道:“是,我彻彻底底被你征服了。” 谢傅突然轻声问:“在床上把你征服没有?” 端木慈闻言呀的一声,脸儿立即红扑扑,嗔道:“你别这么坏好么,好歹每天还要教你练功。” 谢傅道:“是啊,晚上就轮到我教你练功。” 端木慈抬头,眸子疑惑看他,“你教我练什么功?你有这本事,我早就不用操心了。” 谢傅道:“咏鹅啊。” 端木慈无奈苦笑:“你尽管取笑吧,反正我当没有听见。” 谢傅道:“那我就在你耳边说,看你听见没有听见。” 说着在端木慈耳畔说道:“你是水我是泥,泥水交融。你是雨我是云,巫山云雨。你还是水还是鱼,鱼水之欢。你是云我是风,翻云覆雨。” 端木慈笑道:“这么说还差不多。”她就喜欢谢傅这满腹经纶的样子。 谢傅继续道:“你是马。” “嗯,那你是什么呢?” “我是那御马奔雷的剑客。” 端木慈一愣之后,恍然大悟,恼的拳头狠狠的捶打谢傅胸膛。 谢傅立即疼叫起来。 端木慈嘴骄傲一抿,小女子情态展露无遗,“少骗人。” 谢傅道:“你又不知道你自己什么本事,一拳可以开山裂地。” 端木慈讶道:“我虽然用力,可没用真气啊。”说着轻轻揉着,问道:“疼吗?” 谢傅问道:“我痛,你心疼吗?” 端木慈点头。 谢傅道:“那我帮你也揉揉。” 端木慈脸红道:“我知道你就是想欺负我,看我难堪的样子,我是你妻子哩,看我出丑你就很开心吗?” 谢傅哎呀一声:“慈慈,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如此吗?因为你总是那么清冷让我仰止,但我不想你像个凛然不可侵犯的仙子,我想你是我亲密的妻子,为我动心,为我动情,是洋溢着人间情爱的妻子。” 端木慈轻声道:“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爱你吗?” 谢傅道:“不够不够,你太清冷了。” 端木慈嫣然一笑:“你不知道啊,我变成这样,心里都瞧不起自己了。” 说着轻道:“相公,你不觉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很寂寞吗?” 谢傅道:“不会不会,有你陪伴永远不会寂寞。” “我的意思是说你不想这里有第三个人吗?” “你什么意思,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你的机灵劲哪里去了,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说到最后,端木慈声音细若蚊吟。 谢傅恍然大悟,喜道:“一个哪够啊,最好生个五六七八个,那才热闹。” “好。” 谢傅兴奋道:“我已经能想象到一大群娃儿喊着爹,又喊着娘。”说着问道:“生这么多,你会不会太辛苦了。” 端木慈应道:“不知道哩。” 谢傅道:“只可惜我又不能替你生。” 端木慈扑哧一笑,在谢傅脸上轻轻刮了一下,柔声道:“夜深了。” 谢傅道:“还早呢。” 端木慈道:“咏鹅。” 谢傅喔的惊叹一声:“这可是你头一回主动。” “闭嘴。” 谢傅将端木慈抱了起来,一边朝床榻走去一边吟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第333章 终究到来 时间过的很缓慢很平淡,却又似乎很快很甜蜜。 自从两人成亲结为夫妻,已经快一年了。 这日端木慈终于全部教会了谢傅月阴死篆的解篆之法,奇怪的她却没有教谢傅下篆之法。 这解篆之法再高深无非就是法门诀窍,解开月阴死篆最难最关键的地方却是在人,那个解篆之人。 能够为对方献出生命的决心勇气,还有在解篆过程中承受月阴死篆痛苦的毅力,个中凶险,这个解篆之人随时都会丧命。 这就是为什么世人一直认为道门天宗月阴死篆是无解的,无药可救的。 这个解篆的要求太难达到了,就算有为对方献出生命的决心勇气,又有多少人在解篆的过程中承受超越死亡的痛苦呢。 从端木慈第一次看到谢傅,她就对谢傅刮目相看,因为谢傅是师妹初月选中的人,而她又无比了解师妹。 事实证明,谢傅很特别,特别到自己爱上他,成为他的妻子。 端木慈淡淡问道:“傅,如果我中了月阴死篆,你愿意为我解篆吗?” 谢傅淡然一笑:“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心中什么答案就是什么答案。” 端木慈微微一笑,显然自己多此一问,若是对自己日夜共床的枕边人还不了解,还算得上是他的妻子吗?还是一名合格的妻子吗? 端木慈柔声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辛苦什么,我很快乐。” 谢傅说着将端木慈抱坐在他膝上,端木慈自然的将螓首枕在他的肩胸上,这大概就是亲密无间吧。 两人看着夕阳,共同享受这一份共伴的美好。 谢傅轻轻的抚摸着端木慈的一头乌发。 他很爱她的发,每次看见总感觉宛如幽静的月夜从山涧中倾泻下来的一壁瀑布。 而每次触摸,他总能强烈感受到那散发出来妙不可言的温柔气息,如丝如缕如水如风。 端木慈凝眸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她丝毫不察谢傅的目光已经从那山林光阳移动到她的脸上,再美的景色也比不过他怀中佳卿。 她像一尊玉石雕刻的女神,端庄、优雅、温柔、娴静,无不让谢傅深深着迷。 谢傅伸出手指轻轻触摸她脸上那些淡淡的伤痕,伤痕已经很淡了,淡的凑近才能看得清楚。 谢傅每日都会用山薯汁为端木慈抹脸祛除伤痕,这同样也是他心中的伤疤。 就算伤疤再淡,淡到消失不见,他依然能够记得每道伤疤的位置。 感受到谢傅温柔的触摸,端木慈回神,嫣然一笑。 这一笑让刚刚还清冷端庄的端木慈一下子温柔妩媚起来,回予他清澈漓漓的眸子含情脉脉。 似乎这尊女神独为谢傅而笑而美。 谢傅抚摸着她柔软平坦的小腹,笑道:“慈慈,你这肚子不争气啊,是不是我不够努力。” 端木慈应着:“你还不够努力啊,我都有点怕你了。” 谢傅问:“那你为什么还没有怀上我的孩子?” 端木慈应道:“不知道哩。”实际上她也有点失望,但她却并没有过多流露出来。 “看来我还需要多多耕耘,只有勤劳的农夫才能收获丰收。” “讨厌。” 谢傅哈哈大笑,他就是喜欢端木慈说着两个字。 端木慈突然又柔声细气的说了一声:“讨厌~”因为她分明感受到谢傅的蠢蠢欲动。 谢傅道:“你知道你多么动人吗?圆润丰满的身体,就如灌满浆的稻谷,无时无刻让我心动。” 这样的情话,谢傅每日都会说,因为他总感觉到端木慈身上总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他认为自己做的不够好,他希望自己用热情来驱散端木慈身上这时而显现的淡淡哀愁,情人的心总是敏感的,无时无刻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端木慈轻声道:“才子,我在听呢。” 谢傅继续道:“你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弯弯的月亮像小船,我飞上天坐在小船上,掌舵划楫,纵情遨游夜空。” 谢傅说完问道:“有诗意吗?” 端木慈嗔道:“又在说下流话。” 谢傅哈哈一笑:“你不肯说,那只好我来说,仙子你做,我来当鄙夫。” 端木慈轻声道:“对不起……”说着细若蚊吟补充一句:”你来教我吧,我不当仙子,当你妻子。“ 端木慈说完举袖遮面,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将脸埋入谢傅胸膛。 谢傅道:“过几天就是我们成亲一年的日子,庆祖纪念一下吧。” “嗯。” …… 谢傅来到西边尽头,伫立山头,眼前雷点密集,银光闪的睁不开眼睛,耳边雷声阵阵震耳欲聋。 这个地方,这些日子谢傅已经来过数次,但这骇人的场景让他没有勇气向前。 所有的山所有的水,他都已经探索过了,唯独不知道穿越这片雷电之地,背后是什么地方。 前方有动物吗? 他能找到猎物吗? 他和端木慈能吃上一顿肉吗? 脑海中划过自己拎着猎物回去,端木慈喜悦万分的场景。 一刹那,谢傅竟没有多想,飞身向前。 雷电撕裂空气,傲然而落,神威如一把天剑劈在谢傅身边。 谢傅躲避着,向前向前。 雷点越来越密集,宛如星河倾泄银雨,密集到谢傅躲避的空隙越来越小,只感觉就算渺小到成为一粒尘埃,也难以躲避被雷电击中的命运。 脑海中突然想起端木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没事,被雷劈了一下。 是啊,大不了就被雷劈一下。 谢傅心中竟是一笑,你做不到的事,我来做,要不然怎么当你男人。 在雷电闪闪中,谢傅似乎看到前方青山绿水,耳畔也似乎听到遥遥传来的牛羊哞咩。 突然,他真的被雷击中了。 在身体被击中的一瞬间,浑身绽放出金光来,似乎是什么在保护着他,同时身体脑海顿受电掣。 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让他差点要直接晕眩过去,但常年忍受着秘篆痛苦的他,让他毅力非常竟承受过来。 紧接着他又被一道天雷击中,不死的他,感觉这种撕裂身体的痛苦像一种锤炼磨砺。 此时此刻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前进前进,做到端木慈做不到的事情。 捕捉到猎物,夫妻两人共享一顿有肉的晚餐,庆祝成亲一年。 他饿坏了,慈慈也饿坏了。 他受够了,慈慈也受够了。 肉肉肉。 终于他穿越这片雷点之地,双足落足之处,从砂砾变成软绵绵的草地。 树林阴翳,雾气氤氲,甜腥的气息飘来,入目是漫山的山花。 大片魏紫,一畦朱红,一片鹅黄、几抹粉艳,篇盈不断。 天空中有飞鸟掠过,谢傅的耳畔也听见了遥遥近近的牛哞羊咩马嘶。 此时此刻,谢傅应该欣喜万分才是,可他却站着一动不动, 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三个字。 端木慈! 端木慈! 端木慈! 他记起来了,全记起来了。 他爱上了他的仇人端木慈。 那个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端木慈。 给师傅初月下月阴死篆,让师傅初月生不如死的端木慈。 仇恨已经深深烙在心头的端木慈。 可如今这个仇人却成为了他的妻子。 骤得谢傅浑身如坠冰窖,入骨的冰冷侵袭他的身体,让他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他的身体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着,瞬间失去了所有地灵魂,宛如死人。 不知过来多久,似乎风停身止,再次望向这满山彩艳迤逦,络林如裹着脉脉彩纱,如她一般美丽多姿,温柔恬雅。 谢傅笑了,又似乎哭了,眼睛却是干的。 …… 山沉远照,端木慈坐在房内,等待谢傅回家。 她的嘴角一直挂着温柔恬静的微笑,手掌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不停的抚摸着。 女人的敏锐,母性的触觉,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小腹内已经孕养了一条小性命。 谷韾 她和傅的孩子,两人生命血肉串联在一起孕育而生的新生命。 尽管她表面平静,内心早就喜悦万分,她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傅,傅,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傅,我们有了新的家人,我们两个不会太寂寞了。 端木慈相信,他一定会高兴的像个孩子,他一定会抱起自己转圈圈,甚至像以前那样高高把自己抛起来。 我要告诉他不能再这么做了,孩子还很脆弱,小心伤了孩子。 想着想着,端木慈瓷白的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色氤氲,心中盈满了温暖幸福,手上又轻轻的抚摸着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 等待中,她似乎听到什么声音,猛然回头:“傅~” 映入眼幕却是空荡荡的洞口,刚才不过是晚风吹动挂在门口的风铃。 也不算是风铃,却是一串布蝶串起来的门饰,谢傅在布蝶上绘上了生动的颜色,有风吹动的时候,这门饰轻轻晃动,就像一群蝶儿排齐在飞。 谢傅跟她说,这里没有什么生动的东西,所以就为她做了这些门饰,让她似乎能看到真实的蝴蝶。 他总是喜欢摆弄这些小东西讨她开心。 洞外远处红彤彤的晚霞似端木慈心中跳动的火焰,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说要为成亲一年给自己准备惊喜,其实他每天都给自己惊喜。 傅啊,我也准备给你惊喜。 所有的光隐去,变成漆黑,端木慈点了灯,每到夜晚她变得习惯点灯,她喜欢这种暖融融的感觉,喜欢灯光映照在谢傅脸上的脸,喜欢看见这山洞里一景一物,透着家的气息。 她耐心等待着,心中却在呼喊,傅啊,你怎么还未回来。 “端木慈!” 端木慈骤然听到这三个字,心头一颤,恐惧瞬间袭遍全身,在给傅下了忘忧篆之后。 傅从来不会这么叫她,他会叫她端木慈师傅,他会叫她慈慈,他会叫她慈儿。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用无比仇恨的目光看着她,叫她端木慈。 端木慈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着他们夫妻缘分已尽,只感觉自己已经过完了这一辈子。 一辈子如此的短暂,与傅相爱相识似乎就在昨天。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却没想来来的如此的突然,来的如此的快。 没关系,她每一天都做好准备,她已经很满足了,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凄惨的微笑。 “端木慈!” 谢傅又叫了一声。 端木慈眼睑低垂,泪水无声从眼缝强涌出来。 莹莹的灯光映照的她的俏背上,她穿着红褙子、红罗裙,红红的就像一个美丽娴静的新娘、 夜风吹进山洞,垂肩的一头乌发几丝漾动,平静的声音传来:“谢傅。” 对于道门天宗道尊这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身份来说,这是多么尊敬的称谓啊。 只是一声端木慈,一声谢傅,却让这对曾经同床共枕,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瞬间变成了陌生人。 “端木慈。” 这第三声不似先前两声那么凌厉,却充满着无奈与绝望。 端木慈似乎没有情感,平静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谢傅不知道自己后悔不后悔,他只是痛苦,在回来的路上,他以为自己对她入骨的仇恨会盖过爱。 在看到她背影的一瞬间,他才知道他对她没有恨,只有爱。 这更让他内心充满着愧疚,师傅初月的仇人啊,他怎么能对这仇人没有恨,只有爱。 初月秘篆时的惨叫一声声在脑海回荡,初月垂死时让他痛入心扉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想着谢傅心痛攻心,喉咙竟是一甜,呕出一口鲜血,嘴角赤血殷然。 端木慈听到了,身躯抖了抖,眼睛似冒泉一般,泪水哗哗的流。 她想要怒吼,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会后悔的,你就是不听你就是不听,你就是逼我,你活该你活该…… 可她却很安静,一个字都没有吐出口。 她能感同身受这种爱恨交缠,爱一个人太难了,恨一个人却很容易,也并没有那么痛苦,杀之而后快罢了。 傅,没关系的,我会帮你的,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谢傅无比平静道:“端木慈,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杀了我?” 端木慈亦十分平静:“难道你师傅没跟你说我是个无比恶毒的女人吗?痛苦吗?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报复。” 谢傅冷冷笑了笑:“没想到你竟是个心机如此深沉,如此歹毒的女人。” “我与你师傅从小一起长大,我都能骗得了她,何况是你。” “哦,这么说,这些日子,你都是虚情假意。” “你认为文廷的人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是个恶魔,困在这里无趣,只是找个人玩弄,徒增些乐趣,不得不承认,你是个痴情的孩子,现在我不舍得杀了你,如果你能抛弃过去,我倒愿意继续和你过日子。” 两人都在说着狠话,无情的话,都是为了能让对方好受一点,如果没有爱只有恨,就不会很痛苦了。 谢傅怒道:“放屁!你在放屁!” 这些话可笑到一个傻瓜都不会相信。 端木慈继续刺激谢傅的仇恨:“你的师傅也曾经这么天真的认为,要不然她也不会栽在我的手上,难道你师傅没跟你说吗?你不相信她吗?” 谢傅道:“你不是这样的人,难道你不想解释。” 端木慈淡淡道:“解释什么,初月的月阴死篆是我下的,她二十年来所承受的痛苦也是我给的,血债需要血还,或许我说声对不起一笔抹过去。” 当然不可能,就如同她所说的血债需要血还,不管什么原因。 这仇他来报,这债他来还。 谢傅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一下子无边轻松。 “我记得我好像没送过你花。” 端木慈心头一颤,就听见谢傅走近过来的脚步声,心中哀求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谢傅似乎听到她的心声,在离她半丈的时候停了下来,把采来的花放在桌子上。 “我今天穿越那片雷电之地,那里有花有飞禽走兽,我还捉了只羊回来,我们晚上能吃顿肉,好好庆祝我们成亲一年,不过我宁愿今天没去过。” 谢傅说完走出山洞。 端木慈待谢傅走远,这才转过身,满是泪痕的脸望向桌子上的鲜花。 那一团簇的鲜花有紫有白有粉有红,此刻看上去那么的烂漫而凄丽。 端木慈拿起鲜花嗅了一口,阵阵清香恰如谢傅的温柔。 她拿着鲜花走到山洞口,凝伫着凝望着不远处那道在灶台前生火的身影,她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晚做夫妻。 她想好好珍惜。 傅,路还很长不是吗? 痛苦而已,端木慈情不自禁的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 滋滋声响。 噼里啪啦。 遥遥传来,这山洞前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温馨过。 尽管谢傅厨艺高超,这顿晚餐他足足忙活了一个多时辰。 两人从来没有这么晚吃晚餐,亦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 当一桌丰盛的摆在桌子前,已经是亥时时分。 一整只羊,谢傅全做成了菜,羊肉山薯汤,莼菜炒羊肉、荠菜炒羊肉、藜蒿炒羊肉…… 所有有条件做出来的菜,谢傅都做出来了。 满桌肉香味,让人垂涎滴口水。 两人对立坐着,相敬如宾。 端木慈看着谢傅满脸油污,还有他忙活一顿脸上残留的汗水。 无声中,谢傅笑道:“几年了,总算能吃一顿肉,差点都忘了肉是什么滋味了。” 谢傅说着,朝端木慈递过去一个烤的金黄的羊腿。 端木慈安静接过,便看见谢傅狼吞虎咽撕咬着羊腿的声音,她看着忍不住露出微笑。 “好吃,好吃、” 谢傅边吃边说着,让这餐桌上不至于太过安静。 端木慈也咬了一口,久违的肉香味,让人如此的怀念满足。 她吃着,突然看见谢傅给她盛了碗汤,递到她的跟前去。 “瘦的弱不禁风的,补补身子。” 端木慈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汤有说不出的温暖,说不出的甘甜。 归于平静,只有两人吃东西时发出微弱的声音,谢傅没有似平时一般撩拨戏弄她。 很安静,两人都似乎在感觉着这一瞬一息,无比珍贵的一瞬一息。 端木慈拼命的吃,像个饿鬼一般放下形象吃着,吃着谢傅为她做的最后一顿饭。 终于两人都吃不下了,凝望彼此。 第334章 了结 端木慈看着满嘴油污的谢傅,目眶就湿润了。 谢傅看着端木慈油乎乎的嘴,鬓发贴颊的脸,目眶也红了,笑道:“没事的……没事的……我满足了,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早走晚走最终还是要归于黄土,还不是万事皆空。” 端木慈道:“你说的轻松,如你所说一般轻松就好了。” 谢傅淡淡道:“你知道,明天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 “我恨你!” 谢傅继续道:“我希望是你。” “我恨你!” “我从来就不是你这个歹毒女人的对手,从一开始就被你戏弄于鼓掌之中。” 端木慈眼眸圆睁,双眸充满怒火,贝齿咬着红唇,直至沁出丝丝鲜血,声音却充满决绝,不带一丝情感:“我恨你!” 谢傅淡淡一笑:“我爱你!我曾经恨之入骨的仇人。” 端木慈凤目一睨,透着如同坐拥天下的霸气与锋锐,手掌一拍,木桌断成碎片,一桌子的菜哗啦掉了一地。 瞬间她却化作一道身影朝谢傅怀中扑去。 谢傅喟叹一声,她是慈慈,不是端木慈,慈慈才会像小鸟一般投入她的怀抱。 以往这个时候,谢傅都会轻轻将她搂住,但此刻他却一动不动,这最后一顿饭他不想吃的如此纠结,他想要潇洒一点,两个人都能够潇洒的面对明天。 端木慈昂头看向谢傅,绝美的脸容恢复道子般的清冷圣洁,凤目含嘲,檀唇轻启:“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爱我,你这个手下败将。” 她的语气充满讥讽嘲笑,是在激将吗? “就算你是端木慈,我们拜堂成亲了,你也一样是我的妻子。” 端木慈骄傲的别过脸去。 两人都互相配合着为最后再爱一次,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谢傅将她抱起,如同冲锋的勇士一般几个疾步,将她抵在墙壁上,压住她的双手,目光冷冷的盯着她:“放肆!今晚我还是你的丈夫!” 端木慈把脸别了过去。 谢傅掐住她的下巴,让她把脸扭过来,看向自己,目光冷冽道:“放肆!” 端木慈眸子散发着怯弱,这世上唯一一个让她愿意如此示弱的男人,檀唇轻嚅:“相公~” 这两个字一下子就激发出谢傅压抑在心头的满腔爱意,不管她是谁,在这一刻她都是自己的妻子。 谢傅亲了下去。 …… 一夜过去。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映照入山洞。 谢傅起身穿上衣服,扭头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披散遮住脸容的发,他可能看不到她长发垂到腰下的情景了。 他想补上一个吻,却又忍住了,只感觉多此一举,多一个岂不是又要多一个,永远都不会满足的。 端木慈似乎累坏了,累坏了,这是她平时最疯的一次,像献祭一般献祭了自己。 她把所有能给的爱都给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但她的头脑却一阵清醒着,这时光如何舍得睡去。 便如刚才两人静静相拥着,分明都醒着,却是无言无声,他也很不舍得吧。 端木慈看着他打颤着腿走到山洞口,双腿终于支撑不住,手扶住洞口的墙壁,缓慢了好久才继续走了出去。 端木慈露出笑容,却是惨笑,耳边响起了谢傅曾经讨好的声音——慈慈,你怎么不主动。 傅,我这一回主动吗? 从表面上就像夫妻闹别扭一般,闹一闹就好了,但事实上却是不可化解的矛盾仇恨,换做一般人早就刀剑相向,瞬作了结。 只不过两人一直压着那氛围,让一切看上去很平淡。 这大概是为了给这夫妻关系留下一点体面吧。 她是端木慈,他是谢傅,两人是仇敌。 事情就简单了,用生死来结果。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 黄昏到来,以往是两人温馨共餐的时刻。 今天却作为生死仇敌相对。 青山嶙峋的山巅是两人第一次决战的老地方。 谢傅早就在场默默等待着。 端木慈来了,脚履平稳的似在缓行山间,裹着她双足的却是谢傅亲手补了无数次的灰色道鞋,那带着颜色缝线倒好似成了清洗不掉的红尘。 一头过肩的乌发用布条束着,贴着她的背脊轻轻漾动,如微风中轻轻摆动的一抹青黛。 她褪下了红罗裙,换上了一件麻色道袍,恰如她初穿那件朴素清冷。 这件道袍是谢傅给她做的,却是她第一次穿。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习惯穿上红罗裙,红彤彤的,听着谢傅打趣她每天是个新娘。 端木慈停下脚步,美若天仙的脸容清冷无相,眉心处那抹朱砂更有一种震颤人心的高贵与圣洁。 她是道门天宗道尊,让武道中人敬为神人的宗师人物,受人仰敬。 她是端木慈,名震九州。 她闲闲站着,便是广阔无垠的大海,深邃难测。 谢傅沉着冷静,脸上毫无波澜,遥遥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不可战胜的压迫力,她是端木慈。 她是那骇人心颤的端木慈,她是那么冷漠无情藐视一切生灵的端木慈。 谢傅紧紧捂住昆吾的五指在微微颤抖,十指连心,可见他在压抑着内心的波动。 他并非心怜,这是面对宗师级人物,心境难以平服的畏惧本能。 她来真的,谢傅莫名欢快,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似吸纳天地间豪气,坦荡潇洒。 谢傅朗声道:“端木慈!我今日要杀了你,替我师傅初月报仇雪恨!” 端木慈看向这个伫巅而立,她一首调教出来的英伟男儿,心中莫名安慰,半垂下眸子,平静的对他说:“好!” 谢傅拔出宝剑昆吾,没有多少人有勇气在气势如此摄人的端木慈面前拔出剑来。 端木慈也拿出兵器金光,显示对谢傅这个对手的尊重。 谢傅蓦地增速至极,手中昆吾化作一道电光,剑尖嗤嗤尖啸瞄准端木慈心窝,所过之处气劲所逼,飞沙走石树木摆动,可见这一剑威力庞大惊人。 他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谢傅,这一剑足可以开山裂地。 端木慈一动不动,很静,静的如同立于天地的一尊玉像,谢傅人未到,真气气劲先到,到了她周身三丈却似乎遇到一道如同山岳那么高大坚固的岳壁。 这山巅天地已经在翻滚,唯有她周身三丈那么的安静,衣不动发不扬,连地上的尘埃也静静躺着。 待谢傅离她三丈距离,端木慈眸睁骤动,金光瞬到谢傅面前,快到乌发在空中划一道青影。 金光与昆吾剑尖相抵,有如两道在空中交叉的雷电。 谢傅瞬间感觉有如汹涌江水那么庞匹雄壮的气劲朝他冲涌过来,浇灭他熊熊战火的同时,让他化作浩荡江水的一颗水滴那般渺小。 谷袷 一招便决胜负。 两剑交击处,气流滔天巨浪般往四周涌泻,四周参天树木连根拔起,飞沙走石,数十丈的地方已经夷为平地,满目疮痍。 谢傅的身躯成了其中一颗石头,狠狠的撞在山壁上,山壁上立即裂处一道有如山崩的裂纹来。 人似其它石头一般掉落地上,口鼻鲜血直喷而出。 绝对的差距面前根本毫无技巧可言。 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宗师人物,岂是他这个修习了几年的小子能够可以匹敌的。 谢傅脑海中回响着师傅初月的声音:遇到这个女人要不顾一切的逃跑,你永远战胜不了她。 师傅,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 刚才他刺向端木慈心窝的一剑真的拼尽全力,他问心无愧,那一刻他真的把她当做端木慈,当做誓杀的仇敌。 他想,如果侥幸杀死了她,他也陪她一起去。 端木慈似杀死一个无名小卒般背过身去,负手展现出宗师人物的风度来,唯有那一抹竖起的乌发才流露出几分优美英潇来。 谢傅看着她冷漠无情的背影,莫名心碎,她真的一直都在玩弄自己吗?她如师傅初月所说那般是个冷漠无情的歹毒女人吗? 是或者不是。 这多年来相处的一幕幕却脑海中划,傅儿……傅…… 声音在心海回荡,记忆中她的每一面都是慈爱的、温柔的、微笑的…… 他真的找不出她冷漠无情的一面来,他也找不到她歹毒的一面来。 谢傅极力的想将这些记忆挥出脑海,然而时光回忆却如潮水汹涌不绝。 端木慈的脸美艳却凌厉,凌厉到近乎扭曲成美丽的恶魔一般:“我再给你一次杀我的机会,使出你最厉害的招数。” 她说的是小天雷灭神真言,这武道这一领域,谢傅永远不可能超越她。 谢傅抹干脸上的血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直至站稳了,成为死也要挺立天地的男儿。 夕阳埋入大地,圆圆的月亮升上天际,像晕红的波浪翻滚着,预示着真正的生死才真正到来。 映着月色下那个浑身绽放出金光,宛如战神的男子。 端木慈看着金光尤胜上回的谢傅,凌厉的脸慢慢柔和起来,檀唇露出微笑,来吧,我崇拜你,我了不起的丈夫。 把你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出来,把你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在我的身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挑上你,我早该杀了你,我的傅。 夜空上方骤然乌云翻涌不止,乌云遮住月光,雷声隆隆在云端滚动蓄势待发。 端木慈身若流星,手中金光化作一线光芒。 她快,雷电更快,数道雷电撕裂空气而来,纠缠在一起编织着电网罩住端木慈,让她避无可避。 端木慈被电网纵横劈刺,口中发出惨叫呻吟,比昨夜叫的更大声贯耳。 她并未倒下,只是身影稍滞。 紧接着又是一道银色天剑洞穿了她的防护,刺进她的身体,刺到她的灵魂深处,端木慈惨叫。 高高在上的道子,唯有天能罚之惩之,凡人岂能染指分毫。 三次、四次、五次! 端木慈离谢傅越来越近,她的身影也越来越慢,慢的不是一个武道中人,只是一个在奔跑着的女子。 第六次! 端木慈浑身真气消耗殆尽,再无任何庇护,只是肉体凡胎。 这第七道天雷是威力最为强大,端木慈必死无疑。 “来吧!杀了我!” 端木慈怒吼,像一头负伤发怒的野兽朝谢傅冲去。 谢傅连连施展天威,心神拔空欲坠,抑制不住的鲜血从七孔滚滚而出,这小天雷灭神真言第七道天雷他已经无力施展出来,嘴上却大吼道:“受死吧,端木慈!” 他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端木慈,双眼坚毅誓杀之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温柔,露出微笑的嘴唇嗫嚅着:“我先走一步了。” 心中无边欢愉,耳畔响起两人成亲那晚的誓词: 天地为媒,云月为聘,缔结良缘,白首永偕。 自始你名,永居我心,有生之年,欣喜相伴。 明月作证,往后余生,冷暖相知,喜哀共享,同量天地,共度日月。 明月作证,四季有你,同心同德,相敬如宾,鹣鲽情深,生死与共。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妻子。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丈夫。 骤地,谢傅感觉胸膛被什么东西刺穿,冷冰冰的似雪落在他的心头,他觉的好冷好冷。 师傅对不起,徒弟不能替你报仇…… 师傅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叫的是哪个师傅。 一把声音似乎引诱着他,恨我吧,恨我吧,恨我你就不会痛苦。 不!不!不! 恨你,我宁愿去死。 这样很好,没事的……我满足了,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归于黄土就万事皆空…… 恨我了吗?恨我入骨了吗? 另外一个声音在天地回响。 我多么狠毒无情啊,拿剑刺入丈夫胸膛的女人难道还不够狠毒吗?难道还不够无情无义吗? 你知道我多么想死在你的手上满足你的心愿吗? 可你舍得吗? 你肯定会心疼,你肯定会为我难过。 而且我有了你的孩子,我好不舍得,我好想看看他像不像你。 我只能让你恨我,恨我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这样你才不会痛苦吧。 肌骨之痛算什么,心痛才真的让人欲绝…… 这一剑她是真狠,直接刺穿他的肩胛,如同当初他直接毫不犹豫的刺穿自己的肩胛一般。 血在流,她的心也在流血。 这一次端木慈没有抱他回家,轻轻的将他放下,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面上。 她要让谢傅恨她,又怎么会做一些爱他的举动来。 岂不是又陷入无穷无尽的爱恨纠缠,爱就爱的轰轰烈烈,恨就恨的彻彻底底。 她看了最后一眼,心碎的疾步离开。 她怕多停留一刻,就不舍得离开了。 第335章 护师 夜深人静,端木慈一个人在山巅石床上安静盘坐着,全无声息。 紧闭双眸的脸容不喜不悲,那披肩的一头乌发已经挽起,一直木簪横贯,髻了个莲花髻。 光洁眉心处那点红红的朱砂十分瞩目,充满清冷圣洁。 她是那么静,静的好像是一尊雕刻在山巅的仙子玉像。 夜深霜重,麻布道袍上悄无声息的凝结起一点一点的夜霜,慢慢的她那乌发之上也凄白点点,像在月色弥辉下的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淅沥寒风起,结为万点霜。 骤地,玉像面容微动,秀美黛眉微骤,紧接着檀唇张开,呕了一声。 端木慈似乎很难受的连呕几声之后才稍微好受一点,嘴角却微翘露出美丽动人的微笑。 这个微笑让这张清冷无相的俏脸瞬间充满着温柔气息和人间欢喜情味。 端木慈轻轻的抚摸自己的小腹,温柔嗔道:“你呀……跟你……” 端木慈声音一顿,久久无声,骤地檀唇细声轻吐:“一样调皮。” 她似乎感到有点寒冷,坐着双腿曲起,双臂抱膝,腰微微弯着,娇俏的下巴抵在膝盖上,像个孤独柔弱的小女子身子蜷缩成一团。 自那日生死一战之后,谢傅没有再出现过,一天两天三天。 十天二十天三十天。 他似乎消失在这幻境中,端木慈没有再见到过他的身影,也感受到不到他那熟悉的温暖气息。 端木慈望着前方漆黑的夜,目光徘徊着,心中孤独寂寞,忍不住想起两人相处的甜蜜时光。 他的温柔他的温暖现在只能存在梦境中。 她好想他呀,即使再度过千百个这样的夜晚,她也依然不会忘了思念。 端木慈情不自禁的轻启朱唇哼唱起谢傅教她唱的那些小谣: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清脆悦耳的歌声在夜色下悠扬的响起,无尽的相思唯有用心歌来表达。 我曾问过你,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怎么办? 你说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隔我们,就算生死。 就算一起死去,也是与君世世为夫妇,又结来生未了因。 说完,你便教我唱了这首小谣。 便是现在如此吗? 我们这一世夫妻缘分已尽吗?只有来生再续夫妻之缘,来生我遇不到你怎么办? 清朗的歌声从遥远处飘来: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但求魂梦与卿同,与卿有约,生死不改,轮回不改。 只是今生,漫漫长夜就算想你,也不再爱你。 端木慈娇躯疾颤,他来了……他来了…… 她慌了,听见他的声音,她的心已经肝肠寸断,她根本无法保持冷漠无情。 她只想扑到他的怀中去,放声大哭,哭的死去活来。 不!你不要过来!我不想再杀你一回! 尽管她的心里已经哭得稀里糊涂,面容却平静如水。 他没有靠近,黑夜天地那么的静悄悄,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那声音只不过是恍惚中的心音在作祟。 遥遥的无声,夜渐深,枝条上的夜露慢慢凝固成霜花,随着夜风轻拂,不时安然飘落在地。 漫漫的长夜就这样无声的过去…… 端木慈安然盘坐石床上,头发和道袍积着一层白白的霜花,似千年如一日。 清晨的曙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融化了沾在她脸容的白色霜花,却更凉了。 一声佛号响起。 端木慈睁眸,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多了几个人,站在前面的三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三名老和尚身后还站着数名穿着文廷服侍的文道中人。 这三名老和尚是释门神僧,天宁寺天净大师,寒山寺正见大师,彤云寺静一大师。 这三人都是释门高僧,文道武道修为深不可测,能让这三人齐聚一起,当然是为了对付可怕的人物端木慈。 朱衣玄者林初溪,紫衣玄者沈约、何楚也到了,还有其它红衣玄者。 文廷拿的出手的文道高手也都到了,可见对端木慈的重视程度。 虽然他们在外面只是等待了三个月,但是对于幻境来说,却是度过了四年多的时间。 在进入幻境之前,他们曾幻想着端木慈已经被格杀,一众师兄弟在等待他们打开幻境通道。 但是在看到端木慈安然无恙的样子,他们的幻想立即破灭,没有人能与她在此地共活四年多。 只怕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其他人都被他杀死了,他们曾寄予厚望,拥有文圣之姿的谢傅,只怕也死在她的手中。 端木慈目光平静扫过眼前众人,淡淡道:“你们来的太晚了!让我等的太久了。” 不知道为何她的声音透着几分怒气,她怨这些人来的太晚了,他们来的早,她就不会爱上傅,傅也不会这么痛苦。 她将这笔账全部算在这群迟来的敌人身上。 “端木慈!文廷一众师兄弟死在你的手上,今日血债血偿!” 端木慈淡道:“鉴真那老贼道骗了我,我已经跟他说过,他若敢失诺,我就血洗灵山。”说着伸出纤指指向众人:“你们都得死。” 何楚怒道:“放肆,你竟敢侮辱文圣老人家。” 端木慈淡道:“一个不能信守承诺的人,又谈的上什么尊敬。” 这话说的知道内情的文廷众人一阵脸红,端木慈的要求,文圣老人家不是做不到,而是他不能这么做, 灵山文廷与昆仑秘境在数百年前便有了约定,岂可轻易撕毁,先人既有此约必定兹事重大。 谷哦 若是破了此约,定会惹来世间浩劫。 昆仑双骄,一个端木慈,一个初月两人便能在世间掀起狂涛骇浪,他们真不敢想象,若无约束,这世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林初溪出声道:“是是非非也说不清楚,既是敌人,就用生死来断是非吧。“ 端木慈淡道:“早就该省去这么多废话,还不动手!” 宗师风范显露无疑,虽然面对一众强敌,也不愿意先动手。 一声佛号高宣,三大神僧同时出手,他们均是一品实力,端木慈却已经入道,虽说她被文圣留下的小天雷灭神真言击成重伤,还不知道痊愈没有。 不管如何,面对这样的对手,胜败生死只在瞬息之间。 而胜败关乎整个灵山的命运,端木慈败,灵山活,端木慈胜,灵山灭。 这世上若没有灵山文廷,这世道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所以端木慈既有血洗灵山之心,就算她有一百个理由,一百个对,她都必须死。 生死之战,他们也什么谦让之理,务求全力击杀妖魔。 端木慈和释门三大神僧一交上手,便是天地风云突变,山崩地裂,树木断飞,有如狂风暴雨肆虐山巅。 高手相击的劲气密如剑雨竖落横劈,整个山巅充满肃杀,似乎要被这四人慢慢铲平。 而林初溪一阵文道高手早就做好准备,置身于护身四方结界之内。 任外面如何山崩地裂,结界之内却是一隅安宁,安宁的无风草静。 只是高手真气之劲有如天刀不时落在四方结界上,泛起阵阵波纹,坚固强大的四方结界颇有点破裂之嫌。 这让身处结界内的众人心中暗暗骇然,虽然他们见多识广,但这种层次的高手交锋,却也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一般高手在端木慈手上如草芥一般,那能有这般激斗场面,就是三大神僧任何一人,放眼天下也鲜有敌手。 这不是人与人之战,这是仙魔之战。 结合内众人相觑一眼,立即默契的念诵真言助力。 随着梵梵之音在天地响起,武击文攻同时围击端木慈。 三大神僧与端木慈一交上手就知道端木慈还未恢复实力,真气相触,强弱之感,断定端木慈此刻也就是一品实力。 而他们从来没有与入道高手交手过,本来还忐忑的心一下子信心十足。 所谓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到了他们这种程度的高手,拼的就是修为,拼的就是真气,所有招式存在都是为了以气为剑化作最凌厉的方式。 你一人还拼的过我们三人不成,三人就是要跟端木慈拼真气,持续下去,端木慈迟早要真气耗尽,到时还不手到擒来,轻易击杀。 端木慈却也不拼不行,在三人真元劲气笼罩之下,若不迎击,自身受其击。 这种情况就如同身处狂风之中,若不出力迎风抵消力道,一下子就被狂风吹走。 端木慈此刻与三大神僧修为只在毫末之别,这三个秃驴确实厉害,心中也十分清楚持续下去,她迟早要真气耗尽。 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应对法子,只得施展莲行如意身法第五层——天外摘星,尽量避开三人真气笼罩合击。 虽不说游刃有余,短时间内还不至于败北。 三大神僧却也不容端木慈有任何喘息之机,既然合击不成,那就接连追击,你击罢我再击,绵绵不断,均抱着同样心思耗尽端木慈真气。 遥远处的谢傅看着这惊天动地的战斗场面,心中骇然,那日你还是留手了,若是有心杀我,在你出手的那一瞬间,我已经化为灰烬了。 就在这时,复杂难辨的梵音顿起,文道高手也出手了。 端木慈只感觉无数道无形的力量在拖拽着自己,这是文道中人的禁锢真言,她早就因为见识过了。 这禁锢真言面对一般武道高手,能够让武道高手动弹不得,但是对于端木慈来说,却只能起到拖拽拉扯的效果,就像一跟绳子可以轻易将一只小白兔紧紧束缚,但却束缚不了一头大象。 尽管如此,面对三大神僧合击的端木慈,却是影响巨大,她身形稍滞慢,这天外摘星就起不到效果了。 果不其然,三大神僧立即找到机会合击,真元之劲将端木慈笼罩住。 端木慈只得全力迎击,三股如同涛涛江水的庞匹真气同时朝端木慈涌来。 一对三! 端木慈体力真气立即被冲击的溃乱难聚,气血翻动,人若断线风筝在空中划出一道灰色流星。 一道火红的热芒,如同一把烧红的刀凭空出现,劈斩在端木慈身上,击溃她的护体真气,衣破血飙。 却是林初溪施展的风刃真言,这风刃强大至极时能泛出火红热芒,有如一把火刀。 这文道中人并不是武道高手想象中的那么弱小,他们不止会念诵祝词真言,救人治世。 他们也并不是只会念诵禁锢真言,以文止戈。 同样的他们也能够杀人,施展神通杀伤端木慈这样级别的高手,这一击风刃已经强如一品强者。 端木慈落地,身体微微摇晃,紧接着一股鲜血喷口而出。 摇晃中,人站直站稳,她已经受了重伤,无力应付三大神僧和一众文道高手。 目光轻轻遥望远方,今日是我的死期吗? 火红的热芒往她头顶劈了下去,没有护体真气,这一火刀能够将她劈成两半。 一道人影突然快若快星挡在端木慈跟前,替端木慈挡住这一道火红热芒。 却是谢傅! 火红热芒直接劈裂谢傅所念诵的护身真言、势弱三分。 又再劈破谢傅的护体真气,再势弱三分。 剩下四分被与心神相连的圣衣所承受。 谢傅感觉心神一阵摇晃,身体跟着摇晃了一下,便如一尊天神一般站在端木慈的面前。 所有人看见突然出现一个人出现在端木慈面前,挡住了这必杀一击,大吃一惊,除了端木慈还有人能够硬生生挡住林初溪的风刃真言。 当所有人看清谢傅的面容时,更是震惊万分,齐声喊了出来。 “谢傅——” “谢公子——” 原本以为他已经死去,怎知他居然还活着,在与端木慈共处的四年多来,居然还活着,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同时心中也欣喜无比,毕竟他们无比看重谢傅,他可是有百诵成真的文圣之姿啊。 他可是灵山文廷,亦是整个文道的未来啊。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谢傅显然是友非敌。 和谢傅最熟的沈约朗声喊道:“谢公子快过来,她是端木慈。” 谢傅与她相处四年,甚至同床共枕过,岂会不知道她是端木慈,朗声应道:“我不准任何人伤害她!” 第336章 期待 谢傅此话一出,林初溪等人大吃一惊,紧接着他们就看到谢傅坚毅不容分说的脸容。 他们隐隐约约感觉到在这四年间似乎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他还活着,或许他们两人关系已经变了。 文廷的人还是很给谢傅面子,没有立即动手,毕竟谢傅这个人与灵山文廷缘分不浅,他能来到灵山,能得到圣衣,冥冥中似有注定。 林初溪朗声道:“谢公子,我们与端木慈誓不两立,必有一亡,谢公子要与灵山文廷为敌吗?” 林初溪把话说得很清楚,如果你铁了心要与端木慈站在一起,今日你也跟端木慈一般命运,至于这情分也在他这一句相劝后消失。 谢傅哈哈大笑:“当徒弟的怎么容别人欺负师傅呢,当徒弟的为师傅战死难道不是很合理吗?”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他居然成了端木慈的徒弟,难怪他刚才会不顾一切的挡在端木慈的面前。 沈约无比喟叹的唉的一声,他已经可以预想到端木慈的命运,在释门三大神僧和文道一众高手的围攻下,端木慈尚且不敌,这当徒弟的岂是对手。 看见谢傅毫不犹豫挡在她的前面,替她抵挡一切侵害,端木慈早已经心湖激动,待听见谢傅要为她战死。 沉寂的悲伤心花瞬间爆发,绽放成一朵美丽的花朵,端木慈闭着眼眸感受着这一份呵护与温暖,身体轻轻的如同身处梦中那般不真实。 如腾升的软云攀上双腮,苍白的脸容映上一抹醉人的红色, 她分外的清纯可人,心中汩汩温暖洇化那颗刻意伪装冰冷的心,她不是端木慈,她是慈慈,傅的慈慈。 她张开双臂,从背后搂住谢傅,将脸颊贴在谢傅温暖厚实的后背上,感受着……感受他在保护自己,呵护自己。 这一刻她愿意化身为世间最为柔弱的女子。 谢傅虎躯一颤,却冷冷道:“我今天不是你的仇人,也不是你的丈夫,只是你的徒弟。” “嗯。” 端木慈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荡到谢傅心头去。 众人看见端木慈搂住谢傅,像个小妻子一般依偎在谢傅身上,表情骇然无比,比刚才还要震惊。 这……这……这…… 这分明就是一对抱着共同赴死决心,鹣鲽情深的鸳鸯。 怎么可能! 端木慈! 谢傅! 一个天宗道尊,藐视众生的清冷道子。 一个浊世佳公子。 成了师徒已经足够让人惊讶。 难以置信! 沈约颤道:“林师叔。”他已经有点被打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想让林初溪拿主意,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林初溪面无表情,冷冷道:“谢公子重情重义让我佩服,但这是他的选择,端木慈非死不可!” 谢傅开始默念小天雷灭神真言,奇异的吟诵之声随着响起,在山巅回荡。 山巅上方骤地乌云云集,刚才还灿烂无比的阳光被遮挡,天地昏暗起来。 乌云翻涌不止,雷声隆隆在云端滚动。 一众文道高手看见这般难得一见的奇异景象,惊骇出声:“小天雷灭神真言!” 谢傅居然会小天雷灭神真言,放眼整个灵山文廷,也就文圣老人家能够施展的小天雷灭神真言。 如今文圣老人家归天,谢傅可就是放眼天下的第一人。 这本来是他们文廷的信仰,讽刺的是这小天雷灭神真言却是对付他们的。 三大神僧在听在小天雷灭神真言,表情立即一凝,小天雷灭神真言作为灵山文廷镇山之宝,有灭神之威。 这番变化虽然预料不到,眼下却不容多想,三人面觑一眼,立即有了默契。 齐声念诵释门斩妖除魔真咒,声如满天神佛低泣低唱,与谢傅发出的梵梵诵音交缠在一起,莫名的震撼感淹没了一众文道高手。 小天雷灭神真言与释门斩妖除魔真咒,这是旷世惊天的一幕啊。 三大神僧周身泛散出阵阵金光,金光如同火焰熊熊燃烧,然后扩散汇集,幻化成阵阵金色纹轮。 乌云翻涌不止,云端滚动骤地一道银电有如天剑降落,金色纹轮有如护盾迎击。 银电金光交溅,天崩地裂,天地一瞬归于平静。 梵梵诵音再起,神佛低泣低唱不断,又是一番银电金光交溅,天崩地裂。 谢傅七孔缓缓流出鲜血,小天雷灭神真言威力庞匹无比,月前那次与端木慈决战,几乎耗尽他所有心神。 这会尚未恢复,初初心神已经不堪重负。 端木慈能感受到谢傅巍然不倒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她明白,她明白谢傅已经到了极限,这小天雷灭神真言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能够战胜对手,他也必死无疑。 她紧紧的抱住谢傅,狠狠的在谢傅后背咬了一下。 谢傅虎躯一颤,摇摇欲坠的心神一颤,淌着血的嘴唇露出微笑道:“你是小狗吗?” 端木慈檀唇贴着他的后背轻轻说道:“我们一家……我们一起死,你说有来生,来生我好好爱你,你也好好爱我,好么?” “好……” 端木慈声音恳求着:“爱我一辈子,爱我到老,不要这么短暂,好么?” “好……好……” 不知道是心悲心痛,还是身痛神折,谢傅七孔的鲜血如喷泉般狂涌,滴滴答答的染红他的胸膛,热血也染湿染红端木慈那双箍紧谢傅虎腰的手。 那双手依然如此洁白,如此的温柔。 慈慈,我一直爱你,从未恨你过半点…… 声音在心中一直回荡着,谢傅双目圆睁,表情扭曲到极点,有如怒神降世,豪情睥睨天下。 雷电密如星河倒泄剑雨,普天盖地将整个山巅笼罩,他要将一切毁灭,这一刻他也仿佛成了天地的主宰。 金色纹轮承受了一道一道的电击,渐渐溃散,直至湮灭。 山巅之上没有金光阵纹,只有星河银电倒泻。 三大神僧所念诵的释门斩妖除魔真咒败了。 小天雷灭神真言更胜一筹。 三大神僧心神受到重创,倒地面色苍白异常,他们败在一个少年郎的手中。 一众文道高手齐诵布下坚不可摧的金刚橛结界也在小天雷灭神真言的威力之下破裂破碎。 小天雷灭神真言毁天灭地,他们终于有幸见识其威力无法。 所有人都倒下了,唯独谢傅一人屹立不倒,与心神相连的圣衣绽放出无比耀眼的金色光芒,然后黯淡下去,极暗极暗。 似烟火绽开那一瞬把最光亮的一面供世人欣赏,然后从容落幕。 谷説 谢傅黯淡的成了一个普通人,身躯要直直倒下,一双手却紧紧搂住他,不然他倒下。 慈慈,我勇敢吗?我保护你了吗? 声在心间,言却无力启口。 林初溪第一个站了起来,他的脸色亦很苍白,在那最后一刻,他脑海中出现二十年前,那两个女子携手来到灵山文廷的一幕。 对于这两个女子,这是灵山文廷最为卑鄙的污点,似乎成为永远洗刷不去的污点。 刚才谢傅这个男儿用小天雷灭神真言保护端木慈战胜他们,那一刻他似乎用灵山文廷镇山神技洗刷灵山文廷身上的污点。 灵山文廷又恢复了干干净净,他不能再往灵山身上涂抹污点。 林初溪看向紧紧抱着谢傅,不让他倒下的端木慈,朗声喊道:“端木慈你走吧,我们灵山文廷随时恭候。” 其他玄师听到林初溪这一言,大吃一惊,旋即闭上眼睛,接受这个事实,接受这个他们愿意接受的结局。 端木慈不喜不悲,柔声道:“傅,我背你。” “让我背你一回好么?” 声音细弱得好像在梦语一般,端木慈望去,谢傅虽然双目紧闭,却嘴角挂笑,他似很开心,无比的开心。 “好。” 谢傅抱过她,亲过她,却从没背过她。 他曾无数次说过慈慈,我背你吧。 端木慈却没有一次让他背。 没有为什么,就是没有。 端木慈身子轻轻的趴在谢傅后背上。 谢傅搂紧她的双腿,将她抱起来的一瞬间却双腿打颤,很快又稳住身体,他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在刚才他已经将所有的力气用来保护她。 端木慈柔声问道:“重吗?” “重,很重很重。” 林初溪朗声道:“请!” 一众玄师接连强撑起身,尽管所有人都身心疲惫,他们还是以身份高低尊卑有序而列,用最崇高的姿态来表达对对手的尊重。 他们带着两人朝幻境通道走去。 谢傅背着端木慈,一步一步,走的很缓慢,他的脚步似很留恋,很留恋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属于他和端木慈两人的家。 “慈慈,好好的看这一景一物,我们永远无法回家了。” 端木慈却是垂眸闭目:“傅,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她的家被她紧紧搂着。 他们终于穿越那道光门,永永远远的离开他们打算生活一辈子的家。 白石广场聚集在不少人,他们日夜守着等待消息。 当看到林初溪为首的一众玄师鱼贯而出,立即欣喜万分。 可当他们看到端木慈的时候,瞬间如临大敌,神情无比严肃紧张。 就在他们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林初溪朗声道:“开九重门恭送贵客!” “开九重门!” 文廷众人沉声齐呼,声音在空气中传递到一人又一人的耳中。 所有在听见这四个字的人,均应声跟呼,整个灵山都回响着这四个字。 紧接着钟鼓声起来,飘荡在整个灵山上空。 灵山文廷九重门就算是灵山文廷弟子也是六十年才走一回,只为无比尊贵的贵客开放,这是最为无上殊荣,亦表达了灵山崇高的尊重和敬意。 从内而外,打开了古朴沉重的第一重门,接着是第二重,第三重…… 节节而开的山门一重一重地随着谢傅前进而打开。 谢傅行的慢,山门亦开的慢。 所有人都神情严肃注视两人,用举止神情来表达两字的涵义。 当山门的外面一道门打开,谢傅走出正门的方式,踏出灵山文廷,眼前天地开阔,谢傅的心却不知为何沉重,大概每走一步,他离端木慈就要更远一份。 一众青色儒师快上谢傅一步,似源源不绝的溪流,分列两队有序踏步而下,直接九十九阶方止,分列每一道石阶两侧,一边九十九人。 谢傅一步一步沉重的行下台阶,似乎再沉重也要自己行。 终于他走过数百级的台阶,又走过难行的山路,从半山腰将端木慈背到山脚下。 谢傅双腿已经微屈打颤,却还要再行。 端木慈轻声道:“停下,我有话跟你说。” 谢傅不语,端木慈掰开他那双紧紧箍住自己双腿的手,从谢傅身上下来。 在落地瞬间,谢傅却似乎卸下所有沉重,身体反而直接瘫软下去。 端木慈蹲下,抹着他脸上的血迹,柔声道:“听我说……” 见谢傅应也不应,又柔声再说一句:“听我说。” 谢傅挤出一丝笑容作为回应,他想睁开眼睛好好看着端木慈,眼皮却沉重的睁不开来。 “我要你开心快乐,听见没有。” 她的语气像师傅,不,像一个霸道的妻子。 谢傅不知道如何应着,开心快乐怎能随心所欲。 端木慈笑道:“你不是说有来生吗?今生做不成……” 端木慈说着扼住,过了一会才轻轻哄道:“一年之后来长安找我,我给你一个惊喜,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谢傅闻言睁开一条眼缝,眼睛却被血迹粘住,端木慈模模糊糊的。 人总要有一个期待,才有继续活下去的渴望,才不会绝望,就像师傅初月当初说的为他留一口气在人间。 他点了下头。 “还有,不准你想我!” 谢傅一动不动。 端木慈轻轻摇晃谢傅肩膀,霸道道:“听见没有!” “回答我,你敢想我,我就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我。” 谢傅心头一颤,骤地睁眸,嘴唇嗫嚅道:“我……不……想……你。” 端木慈露出微笑,在谢傅带血的嘴唇深深亲了一口:“我会想你,因为我想你时不痛苦,很快乐。” 端木慈说完站起,转身离开,一开始她走的很慢,渐渐地走的很快,很快化作一只飞鸟,消失在谢傅的视线中。 笑脸却在一瞬间泪流满面,摸向自己的小腹,瞬的又化作满脸温柔。 第337章 她凶吗 当端木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谢傅再也支持不住,阖上眼睛。 “师弟!” 刘太轻率先朝谢傅奔跑过去,将谢傅背了起来,刚刚转身就迎接疾步赶来的林初溪等人。 几人十分清楚,谢傅强行施展威力庞匹的小天雷灭神真言,心神折断,生命危在旦夕,端木慈将谢傅留给他们,也是想让他们施救的意思。 刘太轻目光发红,目光恳请的看着林初溪等人,轻轻道:“师叔祖,师傅……”心中想着师弟犯下弥天大错,却不知道师叔祖肯不肯施救。 林初溪点了点头:“速速把谢公子背回灵山。” “好!” 刘太轻欣喜若狂,背着谢傅狂奔回灵山。 房间内,林初溪探清楚谢傅身体状况之后,淡淡道:“体内脉轮破损严重,几难恢复。” 众人深深叹息一声,这相当于谢傅文道之路就此止步,这样一个天才如何不令人扼腕叹息。 林初溪道:“先保住命再说吧。” 当下轮番为谢傅念诵祝词真言疗伤。 灵山文廷几乎汇集了天下所有的文道高手,如果灵山文廷都治不好,天下就没有其它地方能够治好谢傅了。 以林初溪等人为首的文道高手,日夜不停轮番为谢傅疗伤,硬生生把谢傅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也幸好是灵山文道高手众多,可以交替接力,要不然这般心神消耗,任谁单独都遭不住。 如此这般治疗十日,谢傅又昏睡四日,这才苏醒过来。 坐在椅子上托腮憩睡的刘太轻听见声响,往谢傅望去,见谢傅睁开眼睛,惊喜道:“谢公子,你醒了。” 谢傅刚要坐起,却发觉浑身无力,喉咙沙哑也发不出声音来。 刘太轻忙道:“谢公子,你先躺着,我去禀告师傅。” 很快,林初溪等人就陆续赶到,看到谢傅苏醒,心中极为欣慰,总算没有白费力气把人给救了回来。 这会已是黄昏,加上谢傅刚刚苏醒,身体羸弱,众人关切一番之后便离开让谢傅静养休息。 沈约吩咐刘太轻好生照料。 刘太轻欣喜应下,这半个月来一直都是他负责照料谢傅。 刘太轻喂了谢傅点水,一些清粥。 隔日一早,谢傅已经可以坐起。 “师兄……师兄……” 这会天色蒙蒙亮,所有人都在熟睡之中,刘太轻亦趴在桌子休息,听见谢傅呼唤却敏锐醒来,来到道床边,问道:“谢公子,要喝水吗?” 谢傅点了点头。 刘太轻端水过来,谢傅接过说道:“有劳师兄了。” 刘太轻笑道:“谢公子,你抬举了,我哪配的上当你师兄,这些日子师弟师弟叫习惯了,你也莫要责怪。” 他早就搞清楚怎么回事,谢傅根本不是师傅新收的弟子,却是自己误会了,亏初见时自己还向他炫耀本事,想来十分可笑,让人脸红。 谢傅能够施展小天雷灭神真言,本事胜过师叔祖,自己与他之距,却是天壤之别。 谢傅见刘太轻竟跟自己客气起来,说道:“师兄你道心淳朴是真正的修道之人,我却是红尘俗人,叫你一声师兄,却反而辱没了你。” 刘太轻心中开心,呵呵一笑:“不可不可,若让师傅听见了,定要责怪。” 谢傅笑道:“师兄难道担心我闯祸,连累了你,所以跟我撇清关系。” 刘太轻连忙应道:“自然不是。” 在谢傅的注视下,刘太轻才笑道:“好吧,不过我们私下互称师兄弟,莫要让师叔祖他们听见,不然要怪我无礼。” 谢傅点了点头,“劳你帮忙拿来笔墨和纸。” 刘太轻问:“师弟你要干什么?” 谢傅轻轻叹息:“离家四年多,只怕家里要担心死了,想马上写封书信给家里报个平安。” 刘太轻笑道:“什么四年多,从你来到灵山才现在才过了四个月。” 谢傅一讶:“什么!才过了四个月。” 刘太轻笑道:“你幻境中呆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幻境十六天,外面才过一天。” 谢傅惊讶道:“竟有这种事!” 于是刘太轻就跟谢傅解释这幻境内与外面的时空流逝不同。 谢傅不明其理,唯有惊叹天地神奇。 在里面也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件事,他还以为跟端木慈一起生活了四年,却不知只是度过三个月。 可他分明又与端木慈一起生活四年,要不然如何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呢。 四年啊,一千五百多个日夜,世间的夫妻,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共度一千五百多个日夜,分分别别,共处能有千日已是难得。 他应该满足不是吗? 刘太轻见谢傅陷入沉思,轻轻出声道:“师弟。” 谷蹽 谢傅回神笑道:“就算是四个月,也应该给家里报个平安,师兄有劳你了。” 刘太轻点头,一会之后取来笔墨纸砚。 谢傅迅速书写一封家书,给澹台鹤情保平安,想来澹台鹤情定是又思念又担心。 成亲之事又耽搁了,谢傅深感愧疚,在信中让澹台鹤情多选几个吉日,等他回去之后,立即成亲,好让澹台鹤情安心。 写着写着,谢傅突然搁笔,他和端木慈已经成亲了。 虽无媒人宾客,却是天地为证,圆月为媒,切切实实拜过堂成过亲,端木慈已然是他的妻子了,这是无论如何都断绝不了的。 呆呆想着,忽又疾书,既定事实,都已如斯地步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就算澹台鹤情生怨,自己也绝不能做无情无义的负心人,何况他与端木慈之间是生死也割舍不了的。 就算相隔天涯海角,她也永远都是自己的妻子,就算是生死仇敌,她也永远都是自己的妻子。 写完之后,谢傅拜托刘太轻将书信马上送出去。 家书值千金,刘太轻即刻下山去,奔赴镇上将这封家书寄出去。 刘太轻回到灵山已经是黄昏时候,谢傅气色又好了一些,见到师傅沈约也在房内,立即解释道:“师傅,我下山去给谢公子寄家书。” 沈约点了点头:“谢公子已经跟我说了。” “太轻,你照顾好谢公子。” 沈约吩咐一声,便就离开。 沈约走后,刘太轻轻声问道:“师弟,今天师叔祖他们都有来看你吧?” 谢傅点了点头,林初溪、许正宁、沈约、何楚…… 灵山文廷有分量的,跟他相熟的都来了。 林初溪跟他聊了小天雷灭神真言,从头到尾都没有责怪他偷看灵山镇山之宝小天雷灭神真言的意思,反倒有点请教一二的意味。 许正宁主要跟他聊了他身上的那件圣衣,虽无明说,却完全没有讨还的意思,言外之意圣衣虽是灵山文廷之物,圣衣封印是谢傅打开的,也算缘分。 何楚跟谢傅不是很熟,主要跟谢傅道歉当日怠慢失礼之处,又客套几句。 倒是沈约跟他聊的最多,虽半句不提端木慈,却是希望谢傅能够多多谅解。 灵山文廷的人不是恶人,更是一群有信仰有准则的人,谢傅心中好奇端木慈与灵山文廷的恩怨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成为生死仇敌。 而他与端木慈相处这么多年,更深知端木慈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又或许她的温柔慈爱难道仅限对待自己? 难道端木慈对师傅初月的手段也是心狠手辣吗? 心中虽然疑惑重重,却隐隐觉得必有内情。 这件事一定要搞清楚。 刘太轻笑道:“为了救你,师叔祖他们可没少耗费心神。” 谢傅笑了笑,不知道如何回答,一边是灵山文廷,一边是端木慈,最好能够冰释前嫌,做人真的太难了。 是是非非无法分辨清楚,更难的是道义、情感、私心又不知道让人如何偏袒。 偏向自己的亲人失去道义,偏向道义失去亲人。 难怪人家说做人的最高境界就是难得糊涂。 刘太轻忽然道:“对了。” 刘太轻说着从衣内取出一物,指长大小,用麻布条包了起来:“这物那日从你身上掉落,我想对你定是很重要,就先帮你收藏起来。” 谢傅看见那麻色布条,分明就是从端木慈道袍上割下来的,心头一颤,割袍断义吗? 心中想着分别那天,她严肃的要求自己不准自己想她,颤颤的把布条打开,一缕青丝映入眼幕。 谢傅看着这缕青丝,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她那一头优美英潇的长发,不禁露出笑容,你不准我想你,却为何留下青丝给我。 莫非要我想着青丝不思人,这叫我如何做到,我看见这青丝更想着你丝丝缕缕的温柔啊…… 刘太轻见谢傅呆呆发楞,轻声问道:“是她送给你的吗?” 谢傅本能点头。 “师弟,你跟她真的是?” 谢傅抬头朝刘太轻望去,刘太轻忙道:“师弟,我没有打听你隐私的意思,我只是很好奇,很惊叹。” 端木慈那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高傲得众生在她眼中有如草芥,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人物竟也会堕入人间情爱。 情和爱似乎离这位仙子很是遥远,要知道她杀起人来可是冷漠无情,这样的人物在情爱面前又是什么样子呢。 刘太轻又补充一句:“我真的只是感到很诧异。”他的感受就好像地上的一粒尘土飘上高高在上的月亮那么强烈反差。 谢傅应道:“她是我的妻子。” 刘太轻闻言震惊到难以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你们!” 谢傅笑道:“很奇怪是不是?有的时候我也觉得好像是一场梦,但我拜堂成亲过。” “她凶吗?” 刘太轻话刚出口就感觉有点尴尬。 第338章 昆仑秘境 这三个字倒是把谢傅惹笑了,反问道:“她很凶吗?” 她凶不凶,刘太轻倒是没有亲眼见过,不过那日她来到灵山,整个灵山立即沉浸在冰冷萧杀之中,危险可怕弥漫在每个人的心中。 好像来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绝世杀神。 刘太轻道:“她应该很冷酷无情吧,毕竟进入幻境的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说着又发现自己这句话有毛病,谢傅不就活着出来吗? 谢傅闭目回忆道:“我不知道她对别人怎么样,但是她对我很温柔,温柔得……”谢傅发觉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温柔。 刘太轻失声道:“很温柔!”旋即再问:“如何个温柔法?” 谢傅倒不反感刘太轻问个没完,他喜欢在这种交谈中去回忆端木慈的一切,而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又极力去阻止自己回忆思念,或许人都喜欢找借口吧。 “她……她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微笑……” 谢傅慢慢叙说着,也是在叙说着自己的思念。 刘太轻听完笃定道:“我不相信,定是你偏袒她,才将她说的如此之好。” 谢傅反问:“那你应该觉得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刘太轻道:“我觉得她应该是冷漠无情,喜怒不形于色,永远都是清冷无相的样子,永远都不关心任何人,就好像来人间一栖的仙子。” 谢傅应道:“也许吧……” 一开始是这样的,她冷的像块冰,又无情的铁石心肠没有情感,那半年她不停的追杀折磨他,每一次又给他留下一丝生机。 那种痛苦就好像把他的身体一瓣瓣残忍撕开,如果不是对她入骨的仇恨支撑,他早就崩溃了。 想着嘴上不知觉的喃喃道:“是啊,冷漠无情,残忍恶毒,我倒是希望她是这个样子,我就不会爱上她了。” 刘太轻道:“师弟,你真了不起。” 旁人骤然听来只觉诧异难以置信,可四年多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却不足为外人道。 他与端木慈之间的种种,已经如同度过了一辈子,有一辈子的故事。 “师兄,麻烦你拿针线给我好吗?” “好。” 刘太轻取来针线,谢傅当下缝制了一个护身锦囊。 刘太轻看见谢傅灵巧的手法,讶道:“她教你的?” 谢傅忍不住一笑,他也就这点用处。 刘太轻打破砂锅问到底:“她教你的?” 谢傅干脆应了声:“是。” “啧啧,难以想象端木慈绣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刘太轻对端木慈这三个字充满着好奇,特别是她的身份是谢傅妻子之后,他又忍不住多了一点想象。 谢傅很快就缝制了一个护身锦囊,将端木慈留给他的那缕青丝放在锦囊之内,为了避免丢失,干脆把封口缝死。 紧接着又穿了一条挂绳,将护身锦囊挂在脖下。 …… 隔日,林初溪等人似约好了一同前来,却又驻步于门口没有进来。 在房内的刘太轻感觉师叔祖他们有什么事情要与谢傅谈,便走了出来,恭敬的一一见过。 谷脯 除了有大事需要在议事大厅聚集讨论,很多时候师叔祖和师叔伯都是独自修行,很难一齐见到,这些日子却也见得多了。 沈约道:“太轻,你先退下吧,我们有些事情要和谢公子谈。” 刘太轻点头离开之后,林初溪看了沈约一眼之后说道:“沈约,你跟我一起进去吧。” 今天要与谢傅谈论的话题比较敏感,而沈约与谢傅比较熟,有沈约在比较好说话。 林初溪和沈约一同进入房间,惯例的询问谢傅身体恢复情况之后,林初溪转入正题道:“谢公子一定很好奇灵山文廷和端木道尊的恩怨。” 谢傅点了点头,他不但好奇灵山文廷和端木慈的恩怨,他还好奇端木慈和初月的恩怨,为什么端木慈会给她的师妹下月阴死篆。 林初溪道:“此时甚为隐秘,个中隐情只有我们几个辈分高的人知晓,便是沈约师侄也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个一二而已。” “林玄师,愿闻其详。” “这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或许要更远的时候说起,谢公子可知道端木道尊的来历。” 谢傅应道:“她不是道门天宗道尊吗?武道中人敬为神人的宗师人物。” 林初溪笑了笑:“在端木道尊成为天宗道尊之前,她是昆仑双骄之一,武道中除了知道昆仑双骄来自昆仑秘境,对双骄底细却知之甚少。只因昆仑双骄像一道流星在武道绽放出耀眼光芒,昆仑双骄这四个字在武道世界中也只是昙花一现,所以世人根本不知道道门天宗道尊端木慈就是曾经的昆仑双骄之一。” 谢傅道:“林玄师,你却知道。” 林初溪应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灵山文廷的人,而灵山文廷对于昆仑秘境十分敏感,而已经数百年没有人从昆仑秘境踏出尘世了。” 谢傅道:“昆仑秘境?” 林初溪道:“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遥远地昆仑秘境成为一个传说,相传上古有一群人是的仆人,这群仆人协助迫害人间,神人与大战之后,神人怜这群仆人同为人类,不忍全部诛杀,于是将这群仆人全部驱赶到一处荒无人迹隐蔽绝外之地,与世俗遥远隔离,这个地方就是昆仑秘境。” 谢傅听着感觉就好像在听传说一般,但天地无奇不有,传说是真是假,谁又说得清楚。 林初溪笑道:“当然太过于遥远的事,我们也无法究真究实,但昆仑秘境是切切实实存在着,而昆仑秘境的人几无踏入世间,好像是生活在另外一个世间的人,所以就显得神秘。“ 谢傅道:“就好比幻境。” 这话林初溪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继续道:“昆仑秘境的人跟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在什么地方?” “嗯……”林初溪想了想之后道:“那个地方空气稀薄,极度寒冷,而且身体无时无刻都要承受巨大压力。” 谢傅道:“谢傅不明白。” “我也没有去过,这么说吧空气稀薄到普通人一下子就会窒息而亡,就算武道高手也难以忍受,寒冷到普通人一下子就会被冻死,身体所承受的压力好像无时无刻身上背上一座大山。” 谢傅道:“这样的地方如何生存?” 林初溪道:“我们世俗的人自然无法生存,只怕一出生在空气稀薄、极寒、山压之下,立即死亡,但是昆仑秘境的人不一样,他们世世代代修炼一门功法,这门功夫能够让他们变得有如躯质,这也是他们能够在这种极度恶劣环境生存下去的途径,代代如此,代代相传,渐渐的从一出生,他们的身体就有如神躯。” 谢傅渐渐能够理解,就好像进化一般,为了生存而进化,随着岁月变迁,虽曾同为人类,却渐分两极。 就好比西域一些地方,便是女子也是身强体壮,肌肤黝黄,而江南之地的女子却娇小玲珑,肌肤雪白。 “所以昆仑秘境的人世世代代必须修炼这门功法,就好像我们必须学会走路一样,要不然根本无法立足生存。” 谢傅点头。 林初溪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最重要一个,昆仑秘境的人所练功法源自,唯有昆仑秘境之地才能压制,一旦涉世入真道,便会化为真魔,为祸人间。” 谢傅听到这里心头一颤,那是不是说端木慈会变成真魔,他在画舫曾有渡劫经历。 非常清楚那种意识理智被吞噬的感觉,痛苦到充满暴虐,只想屠戮屠杀来释放痛苦。 那种感觉已经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甚至说可以根本就没有理智意识,如同一个醉酒之人,干过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第339章 回家的路 林初溪看见谢傅表情,知道对方已经心中有底,灵山文廷所作所为并非事出无因。 谢傅道:“昆仑双骄另外一人是谁?” 林初溪应道:“大秦景教端月清辉王初月。” 其实谢傅心中已经隐隐知道是谁,听到答案,还是心中一震,初月师傅和端木慈来自同一个地方,她们是师姐妹,却为何要自相残杀呢,慈……端木慈为什么要对初月师傅这么残忍呢。 回想起初月师傅的凄惨,谢傅不禁闭目,端木慈你好狠啊。 每当初月承受痛苦折磨,谢傅就对端木慈这三个字恨之入骨,此刻想来却百味杂陈。 林初溪道:“不过初月已经死了。” 谢傅听着一笑,初月师傅是死了,不过她还留一口气在人间等待自己。 想着心中依然忐忑,初月师傅还活着吗?那口气还在吗? 林初溪继续道:“也幸好初月已经死了。” 谢傅哦的一声:“难道初月十恶不赦,灵山文廷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林初溪点头道:“初月是个大魔头,冷漠无情嗜杀无度,手下从不留活口,释儒道三门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连蓬莱仙门苦心栽培的传人也死在她的手中,甚至她还将儒门凤麟宗一宗全部灭门。” 谢傅听到这里,脱口道:‘不可能!’ 这时沈约出声问道:“谢公子为何如此笃定?难道谢公子认识初月不成。”说着才恍觉自己这话有毛病,初月在二十年前那场旷世大战中已经死去,而那个时候谢傅就算出生,也只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 谢傅道:“我不认识她,只是没有人会无端端杀人。” 林初溪接话道:“因为初月已经有入魔的迹象,人命在她眼里有如草芥,毫无怜悯之心。” 谢傅道:“这也不能说明她入魔了,有的人就是天性凉薄。” 林初溪没有正面回答谢傅这个问题,继续道:“文圣老人家见了初月,并确认了,当时文圣老人家就想出手,这个时候端木慈出现了,文圣老人家又罢手了。” “接着呢?” “接着昆仑双骄就一同来到灵山文廷,端木慈表示她们二人会回到昆仑秘境,不再在尘世逗留,但是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解除文道三大圣地与昆仑秘境的约定。” “什么约定?” “昆仑秘境的人永世不能踏入凡世间,一旦有人触犯,双方均全力诛杀。” 谢傅听到这里心头一颤,这不是就算回到昆仑秘境还是死,就好比他虽然有家,回到家中,爷爷却恨不得将他打死。 这是把人往死路逼啊,不回尚有一线生机,回去却是必死无疑,就算你能力再大,你难道会屠戮自己亲人,毁了自己的家。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葩的约定?” 林初溪应道:“无论刑法也好,约定也好,都是有因而设,数百年前,有一个来自昆仑秘境的人在凡世间成为真魔,昆仑圣境和文道三大圣地合力诛杀此真魔,为此双方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尽管最终诛杀真魔,双方却心生嫌隙,文道三大圣地不想留下这个危险,再酿祸害,于是乎文道三大圣地商议毁了昆仑秘境,如果真的这么做,必有一场波及整个天下的旷世大战。” 谢傅静听下去,只听林初溪继续说道:“为此昆仑秘境做出了让步,而文道三大圣地初衷也不想再生祸劫,于是双方有了这个约定,也正是因为这个约定,双方数百年来才能够相安无事。” “数百年来,文道三大圣地坚守这个约定,而昆仑秘境也坚守这个约定,因为大家都清楚,一旦约定破裂,很多事情就变得无法阻止。” 谢傅轻轻道:“那她们回去还不是死。” 林初溪淡淡道:“从昆仑双骄踏出昆仑秘境那一刻,已经注定了她们的命运。” 谢傅沉声道:“她们只是想回家而已。” 林初溪反问一句:“谢公子,你杀了人,难道忏悔就能够弥补的吗?任何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谢傅不与林初溪争论这个没有结局的问题,转而问道:“那么文圣答应了端木慈的要求吗?”想来文圣绝对不会答应端木慈这个要求。 谷顭 林初溪淡淡道:“文圣老人家答应了。” 这实在大出谢傅意料,到底有多大的魄力才敢答应这样的要求。 “不过文圣老人家也有一个要求,必须先杀了有入魔迹象的初月,他才有与其它两大文道圣地商洽的余地。” 谢傅错愕:“这……” 林初溪道:“个中如何周旋不得而知,但是最终端木慈答应了。” 谢傅怒道:“这分明就是想让她们师姐妹互相残杀,端木慈怎么会蠢到相信。”顿时感觉文圣这人卑鄙无耻。 林初溪淡道:“因为文圣老人家一言九鼎,所以端木慈会相信。” 谢傅冷笑道:“端木慈太蠢了!”说着心头却突然一颤,初月师傅还活着,端木慈还特意教了自己月阴死篆的解篆之法,难道她也在欺骗文圣,她根本没想要真正杀死初月师傅,她只是想在世人的见证下证明初月死了。 林初溪道:“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端木慈联合,蓬莱仙门云弱水,儒门雷渊宗宗主封天白三人合力击杀端月清辉王初月,当然这当中也包含了大秦景教和儒释道三宗的恩怨。” 谢傅冷笑道:“想不到端木慈是个苟且偷生的人,为了苟活不惜残害自己师妹。”这话是谢傅故意说给两人听得,借此来反讽文圣有多么卑鄙。 两人闻言感觉怪异无比,毕竟端木慈可是你拼死保护的女人,难道谢傅打算大义灭亲。 谢傅见两人表情怪异不出声,问道:“接下来呢?” “端木慈杀了初月之后就来到灵山文廷,要求文圣老人家实现诺言,解除文道三大圣地与昆仑秘境这存在数百年的约定。” 谢傅故意问:“文圣实现诺言了吗?” 林初溪摇了摇头。 谢傅冷道:“文圣骗了端木慈。”说着气的牙齿发颤,心中为端木慈感到委屈气愤:“文圣言而无信!” 林初溪冷道:“谢公子,对于文圣老人家来说,失诺不失诺丝毫不重要,他的心中自有是非对错,而且他怀疑这只不过是昆仑秘境的阴谋,或者说端木慈的阴谋。” “什么阴谋!” “昆仑秘境不甘心蛰伏在那个极恶之地的阴谋,一旦昆仑秘境的人能够随意踏入尘世,久而久之,世人岂不为之奴役,你想一想,昆仑双骄仅仅两人就如此可怕能够在世俗掀起如此狂涛骇浪,如果昆仑秘境有更多的人踏入尘世,后果难以想象,比起成为千古罪人,失诺又算的了什么,就算只有一丝可能,文圣老人家也不会冒险。” 谢傅冷道:“如果昆仑秘境的人想要踏入尘世,直接撕毁约定就好,何须如此麻烦,搞什么阴谋?” 这是沈约搭话:“谢公子有所不知,在离开昆仑秘境有一条通道,当年在定下这个约定的同时,三大圣地文圣合力布下禁忌,这条通道每一步都是天雷如雨,所以也叫为死亡之径,便是这死亡之径将昆仑秘境与尘世隔绝开来。” 谢傅讶道:“竟还有这个缘故。” 林初溪冷冷道:“要不然谢公子认为数百年来昆仑秘境的人会老老实实呆在那个极恶之地,就算死罪,也总会出现以身犯险之徒,就像昆仑双骄。” 谢傅问道:“既然如此,昆仑双骄为何能够踏入尘世?” 这话两人根本无法回答,或许昆仑双骄不一样,又或许是她们两个是无数个想走出昆仑秘境当中的幸运者。 谢傅也知道没有亲眼目睹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见两人陷入沉默,开口道:“两位玄师,话归正题吧。” 林初溪淡淡道:“端木慈要求文圣老人家实现诺言,要不然就血洗灵山,将灵山夷为平地,双方进行了一场大战,端木慈败了,逃了,并扬言五年之后再来。” “这一次已经是端木慈第五次来到灵山,只是这一次文圣老人家仙逝,文圣老人家清楚灵山无他,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挡端木慈,于是临终之际布下小天雷灭神真言击伤端木慈,将她诱入幻境之中。” 听着林初溪讲完这些前因后果,谢傅作为知道更多内情的当事人,心中已经清楚大概,更明白端木慈的初衷,心头抽搐疼痛,宛如被锥子深深扎了进去。 端木慈只是想回家而已,带着初月师傅回家而已,她哪里是什么苟且偷生,她是重情重义。 这尘世容不下她们师姐妹,现如今那个家也容不得她们,也回不去。 更悲更痛的是,她伤了她爱的人,却不能告诉告诉初月师傅,师姐爱师妹。 她只能将委屈悲伤疼痛藏在心中,不能将一切公之于众,要不然她的战斗就毫无意义。 端木慈端木慈,你怎么这么傻,你哪里配的上道门天宗道尊,回家就那么重要吗? 就算不敌,何不跟初月师傅一起战死呢?何不一起战死呢? 这大概是初月师傅恨你的原因吧,你抛下了她。 第340章 送她回家 端木慈,她以为你抛下了她,她以为你为了苟且偷生伤害了她。 回家就那么重要吗? 难道这尘世就没有你俩的家。 回不去就回不去,我来为你们撑起一片天,我来给你们一个家,我来为你们抵挡世间一切侵害,可好? 可好! 谢傅遥遥相问,端木慈却听不见。 谢傅骤地,目光发红,手指林初溪:“你们骗了她!她只是想回家而已!” 面对谢傅的责问,林初溪一言不发。 沈约解释道:“谢公子,先例一开,便有后继者,约定也就荡然无存,我想这正是文圣老人家的苦衷。” 谢傅怒道:“既然如此,就不要给她希望,我知道了,文圣是怕她们师姐妹联手,自己不敌,所以才用这么卑鄙的手段离间她们。” 文圣是否担心她们师姐妹联手,自己不敌所以才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欺骗端木慈,现在也无法究真。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她们对文圣动手,她们必定会成为天下公敌,昆仑秘境那个家也永远回不去了。 这或许是端木慈答应文圣要求的原因,她保留一丝希望,光明正大回家的希望。 或许昆仑秘境有她思念的亲人,她想回去,却又不想连累亲人。 谢傅只感觉自己的遭遇与端木慈如此相似,他设身处地的为端木慈想了再想,体谅她的艰辛,谅解她一切行径。 端木慈在他心中的模样越来越清楚,那个温柔到骨子里的慈慈。 慈慈,回家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林初溪淡淡开口道:“沈约师侄,你先出去。” 莫非成要翻脸,沈约吃惊道:“林师叔……” 林初溪淡道:“放心,我只是有些事要和谢公子单独谈。” 沈约走后,谢傅冷道:“没有什么好谈的、” 他已经打算和昆仑双骄站在同一阵线,如果灵山文廷要讨还圣衣,他也不屑穿着,至于这小天雷灭神真言,他也终生不用。 “谢公子稍安勿躁。” 林初溪说着从衣内拿出一封书信来,“这是文圣老人家留给王婉之的,谢公子过目吧。” 谢傅讶异,既是留给王婉之的,为何要让他过目。 看向林初溪,林初溪点了点头,想来必有深意,于是谢傅打开书信阅读起来。 信中文圣跟王婉之说,他虽有文圣之名,但非圣贤,岂能无错。 在临终之际,他意识到端木慈确实只想回家,对于欺骗端木慈深感内疚,也耿耿于怀。 他希望王婉之继任灵山文廷之主后,以灵山文廷之主的名义送端木慈回家,圆他夙愿。 谢傅看完目眶发红,喃喃道:“太晚了……太晚了……” 林初溪根本无法理解谢傅那种命运与昆仑双骄紧紧相连在一起,表情严肃道:“谢公子,这是一件大事,就算文圣老人家生前也不敢去做,文圣老人家把这件事交给王婉之,我想王婉之做得到,或许谢公子认为这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其中牵扯到太多东西,文道另外两大圣地,昆仑秘境,约定的存亡……” 谢傅道:“如果端木慈想在这个尘世有个家,我会给她一个家,不管面对多少风雨侵害,我都会挡在最前面,如果她想回昆仑秘境,我也会圆她心愿。” 林初溪点头道:“既是文圣老人家的夙愿,灵山文廷上下会全力去做,半个月前我已经派人前去金陵请王婉之,如果王婉之还不肯应纳,我会亲自走一趟。” “另外,告知谢公子内情,也算是给谢公子你一个交代,望谢公子在端木慈那边能说明一二,毕竟现在也就谢公子有资格能在端木慈面前说话。” 谷鞕 谢傅冷言讥讽:“林玄师这是怕了吗?” 林初溪淡笑道:“谢公子认为灵山文廷的人怕死吗?” 谢傅脑海里立即浮现起文百谋一众人在临死前平静默念真言的情景,从某一方面讲灵山文廷的人值得尊重。 林初溪继续道:“就算灵山文廷没有人能够抵挡端木慈,儒释道三门呢,灵山文廷只需将端木慈的真正来历公之于众,她必须会成为天下之敌,天地之大亦无容身之处。” 谢傅冷道:“那倒未必,你当天下人都似灵山文廷一般死脑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林初溪道:“就算谢公子说的对,这也必定成为敌对势力打击端木慈的借口,而灵山文廷的初衷是天下太平。” 谢傅不再言语,道理他明白,他只是出出怨气罢了。 林初溪笑了笑:“皆因我知道谢公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所以才跟谢公子说这么多,不然该怎么做灵山文廷自有安排,也无需与谢公子商洽。” 谢傅轻轻道:“你们能说动王婉之吗?”说着补充一句:“你们能说动王婉之继任灵山文廷之主吗?” 此事本来与他没有一点干系,不过如今却涉及端木慈能否归家,端木慈要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名义回家。 灵山文廷之主送她回家,就是堂堂正正的名义,昆仑秘境亦不会拒之责之罚之杀之。 便在这时,沈约在门口开口道:“林师叔,姜师兄回来了。” 林初溪闻言刚要站起,忽又坐下,笑道:“谢公子就我们一起听听是不是好消息吧。” “沈约,把姜涛叫过来。” 过了一会走进来一个穿着红衣儒服的男人,年龄五十出头,谢傅对他有点印象,此人当日曾随着林初溪一同进入幻境。 “谢公子,这是我的徒弟姜涛。” 谢傅客气礼貌的叫了一声:“姜玄师。” “谢公子。”姜涛却是认识谢傅。 林初溪直接问道:“姜涛,情况如何?” 姜涛看了谢傅一眼。 林初溪道:“但说无妨。” 姜涛这才轻轻摇了下头:“王婉之病入膏肓,恐怕命不久矣。” 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当什么灵山文廷之主。 谢傅闻言猛然站起,虽说与王婉之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内心还是十分触动的。 “什么病?难道连你们灵山文廷的人也治不好吗?” 林初溪叹息一声:“谢公子别忘了王婉之自己也是文道高手,她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别人又怎么能够帮的到她。” “王婉之得了什么病?” “王婉之所得之病乃是天疾,天生六绝脉!就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六绝脉!冲阳绝、尺泽绝、天府绝、太冲绝、神门绝、太溪绝为六绝,这种绝症便是一绝已是难以活命,王婉之却是六绝俱全。 谢傅沉思一会,突然问道:“这事,文圣应该知道。” 林初溪点头。 谢傅继续道:“既然如此,文圣为什么还要让王婉之继任灵山文廷之主呢?”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林初溪问住了。 第341章 金陵 谢傅见两人哑口无言,继续问道:“你说文圣是否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救王婉之呢?” 此话一出,林初溪跟姜涛均是表情一凝,只听姜涛问道:“如果文圣老人家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救王婉之,那文圣老人家为什么不救呢?” 谢傅陷入思索,明老曾跟他说过,身蕴生脉者,天生六绝脉,而往往身蕴生脉者都活不过十岁,这也就是生脉难以寻获的原因。 而他体内的寻脉符已经确定王婉之就是天脉者,如此看来王婉之就是身负生脉之人。 明明天生六绝脉,明明是死是绝,为什么说是生脉了,会不会如同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呢。 这救王婉之的关键会不会就在我身上,想到这里,谢傅内心隐隐激动。 这时林初溪开口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谢公子的猜测,文圣老人家虽神机妙算,但……” “对了!”这时姜涛出口打断:“我拜访王家家主告知灵山文廷来意之后,隔了一日王家家主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什么惊人举动!” 姜涛苦笑道:“公告天下,为王婉之招亲。” 这…… 谢傅和林初溪均无语以对,人都快死了,不想着赶紧医治,还招什么亲,怕王婉之嫁不出去吗? 王阀之女又怎么会嫁不出去,何况她是王婉之,只要她垂青,天下名门世家,王公贵胃趋之若狂。 顿时只感觉王家家主这个举动实在儿戏,宛如孩童之举。 可王家家主不是孩童,在这个时候,他此举又有什么深意,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做出这个举动来。 林初溪问道:“姜涛,王家家主可有说什么?” “师傅,我确认询问一番,王家家主说为王婉之冲喜,也许可以冲掉疾魔灾祸。” 林初溪不禁一笑,如果冲喜真的能冲掉疾魔灾祸,那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病死了,想不到王家家主也这么迷信,这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活马当作死马医吗? 转头看向谢傅,问道:“谢公子,你怎么看?” 谢傅顿了顿之后说道:“林玄师不是说文圣神机妙算吗?我看文圣早就料到王婉之今日之难,王家家主此举说不定就是文圣授意。” 姜涛道:“可文圣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谢傅应道:“难道不可以在生前就有所嘱咐吗?” 姜涛恍然大悟:“或许文圣老人家早就留下锦囊妙计。”说着又问道:“可如果是锦囊妙计,王家家主为什么不早点用,要等到现在呢?” 谢傅笑道:“姜玄师是修道之人,对世俗之事知之较少,王家有南地冠族之称,为南地名阀执牛耳者,王婉之嫁人是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个中牵扯甚多,甚至要多番考虑考量,如今却用这种如同儿戏的方式来为王婉之招婿,我想王家家主是逼的没有办法,姑且相信。” 谢傅说着笑道:“我想也就是文圣所说,王家家主才姑且相信,你换个人跟王家家主提出这个荒唐建议,看王家家主作何对待。” 姜涛喃喃道:“说的也有点道理,只是冲冲喜就能救活王婉之吗?” 林初溪道:“这一切全是谢公子的猜测,内情真正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 谢傅淡道:“我金陵走一趟吧。” 这事交给别人不踏实,不是谢傅看不起灵山文廷,而是灵山文廷三番二次相请,王婉之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林初溪和姜涛闻言一讶。 姜涛不知道内情,心中好奇,这是灵山文廷的事与谢公子你有何干系。 林初溪倒是隐隐感觉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谢公子太神奇了,他总能化腐朽为神奇,从打开圣衣封印到破天荒的学会小天雷灭神真言,再到和端木慈的关系。 这其中任何一件事都是惊世骇俗。 林初溪点头道:“那就有劳谢公子。” 显然就算他亲自出马前往金陵也改变不了什么,王家不是不给灵山文廷面子,眼前情况已经不是讲不讲面子,也许谢公子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而林初溪也相信谢傅会竭尽全力。 谢傅道:“我不是帮灵山文廷,我是帮自己。” “不管如何,我们的出发点是相同的。” 林初溪说着补充一句:“谢公子不要着急把王婉之带回灵山来,先看能不能保住王婉之的命。” 虽是废话,但有时候废话不得不说,以免为人诟病。 谢傅点头。 “王家不比普通人家,我现在就给谢公子写封引荐信。” “不必了,我跟王婉之认识。” 两人闻言暗讶,只觉此事若是能成,非他莫属。 谢傅笑道:“我收拾收拾一下,今日启程。” “谢公子身体还未康复,要不再修养几天。” “再修养下去,说不定到了金陵,人已经不在了,或者嫁出去了,我一边赶路一边修养就行。” 事有缓急,林初溪也没有多言,点了点头。 谢傅收拾行李,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行李,就来时那个包袱,说来好笑,这包袱就没有打开过,现在倒也不用查看有什么遗漏的。 刘太轻走了进来:“师弟,要走了吗?” 一个是修道之人,一个却是尘世之人,这一别可能就是一辈子见不到了,虽是相处短短数日,却似乎建立了深厚的师兄弟之情。 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奇妙,有的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为知心人,有的人日日相见,却也难以交心。 “是啊,师兄。” 谢傅看得出刘太轻有点依依不舍,提笔写下苏州住址交给刘太轻。 “师兄,如果你来苏州,师弟一定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师兄。” 刘太轻一笑,这也算是保留再见的期待,“师弟,师兄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送给你最为留念,这点银子你路上作为盘缠吧。” 谢傅忍不住一笑,离开苏州的时候,澹台鹤情就给他备了不少银子,太多了以至他嫌包袱太重了。 却也没有明言,直接收下刘太轻的银子,“谢谢师兄。”他收下银子,也相当于收下刘太轻这份师兄情谊。 刘太轻见了一笑,很是开心。 沈约师徒送谢傅下山,一直送到山脚下,谢傅才道:“沈玄师,刘师兄,止步吧,已经很远了。” 临走之前,谢傅特意跟沈约悄悄说了一句话:“沈玄师,刘师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望沈玄师能够悉心栽培。” 沈约却哈哈一笑:“谢公子果然是尘世之人,你多虑了,修道者不为求进而求,为求心而求,太轻的秉性我清楚。” …… 嘴上说是一边赶路一边修养,谢傅却是日夜兼程,数日之后来到金陵。 来到这个繁华可以与苏州媲美的江南名都。 又因为秦淮河畔风景如画,人置身于秦淮河之上如置身仙境,金陵又有仙都美称。 谢傅进入金陵城,这时已经临近黄昏,这会前往王府拜访已经不现实,想着先寻处酒楼住下,饱餐一顿,梳洗一番,整顿装容之后,明天一早再前去拜访。 路上车马如龙,行人如水,谢傅却无心猎景。 熙熙攘攘中,耳畔频繁响起王婉之这三个字。 王家为王婉之招亲,此事已经迅速传遍天下,何况金陵,早就人人皆知,成为每日必谈话题。 从震惊中到疑惑猜测,再到每日听之习以为常,再当做一件热闹盛事来谈。 谷缆 便是公主出嫁也没有如此充满话题性。 作为一个女子,这怕是一生中最为风光的时刻。 不然,对于王婉之来说,风光两字一直笼罩在她身上。 风光吗? 谢傅脑海中不禁浮现起初见时,那个衣装朴素,那张面色微黄的脸。 她平凡的宛如路人一员,兄台称呼二字恰如其分。 他细心观察都不知道她是王婉之,旁人又如何知道她是王婉之。 想着,最后定格在一张额颧嶙峋,瘦的皮包骨头的脸。 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轻飘落谢傅脸颊,却是粉中带白的杏花花瓣。 晚霞如练,春风轻拂,余晖中路道散发芳香。 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 再看路人,笑脸迎风,满暖人间,几无悲伤。 便是贩夫走卒也是一般如此,一边擦汗一边洋溢着对生活期待的热情。 人生就是这样,一边艰难活着一边热爱生活,一边夜里低泣一边咬牙继续。 百年之后,人间已无我,风景依旧。 谢傅笑了,对这风景便多看了几眼。 谢傅在秦淮河畔找了间酒楼,饱餐一顿,熙熙攘攘中,身心已经受到人间烟火熏陶影响。 餐后住宿,沐浴洗去一身风尘,便被遥遥近近飘了的箫鼓之声吸引。 人伫立二楼栏杆前,凭栏一望,秦淮河上,画舫如织,摇曳着灯火,响彻着歌声。 两旁河畔,青楼林立,那里牙签玉轴,锦瑟瑶琴,檐马叮当,炉香缭绕。 绮窗绣帘中,挑动着一道道婀娜动人的倩影。 每一个女子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每一次邂逅都是一种烂漫。 你经过我的岁月,我触摸你的年华,彼此光阴不负。 十六红桥夹两岸,好一副人间盛景。 …… 隔日一早,谢傅稍微打听之后便前往乌衣巷。 来到乌衣巷方才知道王阀之家不是想象中那么回事。 王阀之家就是乌衣巷,乌衣巷就是王阀之家 王阀并不仅仅是一座高门大府,而是一座小城,宛如伍子胥初筑时的阖闾大城。 百千家与王阀有关的人都住在这个地方,王阀的家众家臣,王阀的奴婢下人,受雇于王阀与王阀息息相关的百姓都住在这片地方,虽是异姓却均把自己当做王家人。 这大街南北交叉就有二十余条,这小街小巷更是数不胜数。 每家每户置于其中有如围棋之局,每条大街交叉相隔出为一坊,而每一坊多则近十户,少则两三户。 有坊百数,这么一算岂不是有数百户人家。 这让谢傅感觉王阀就像一个置身于市井中的皇宫,所有的一切人都与王阀息息相关。 这数百户人家就是王家子民一般。 不愧是南地冠族,这已经超出谢傅认知,占地宽广的澹台府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走着走着,谢傅竟迷路了,找了个人询问王府怎么走,却被告知这里就是王府。 这里分明就是大街之上,怎么就是王府。 偏偏每个人都是如是回答。 谢傅哑然失笑,只得改为问道:“我要拜见王婉之,如何前往。” 回应的却是均是怪异的眼光。 终于得到一个好心大姐的回复:“沿着北七街一直走,经过青龙坊、升平坊、崇贤坊……就到了婉园,小姐平日里居住在婉园。” 哦,总算有点门路,谢傅像个初次进入皇宫的人按照好心大姐所指在这大街小巷兜兜转转着,只感觉比走到皇帝寝宫还要麻烦。 总算找到婉园,园门如府门却门庭紧闭。 谢傅朝门庭牌匾看去,写的正是婉园两字。 谢傅刚刚在门口逗留,便疾步走来一个身穿乌衣服侍的男子,面容冷峻,腰揣佩刀,类似家卫一类。 谢傅见此人步履沉稳,却非一般普通侍卫,应是武道中人。 这名男子直接驱赶:“速速离开,此处不准逗留。” 谢傅直接道:“在下谢傅,前来拜访王婉之,请代为禀报。” “放肆,小姐名讳岂容直呼。” 谢傅不禁讶异,这人是蠢吗?至少也应该禀报一声啊。 便在这时,传来一把有点熟悉的声音:“苏州朱家朱九春前来拜瞻王家小姐。” 朱九春? 谢傅望去,不是朱九春又是何人,他穿上一件雍容华贵的服侍,服侍上还有苏州朱家身份标识,身后跟着一众家仆,个个不是凡辈。 那名与朱九春交谈的乌衣卫一般冷冽口气:“速速离开,此处不准逗留。” 连堂堂的苏州朱家公子都吃瘪,谢傅倒也立即心理平衡。 仔细想来,王婉之作为王家小姐,直接拜访却是有点不太恰当,这后门走不得,还是走正门吧。 这会倒是有点后悔没有拿林初溪的引荐信,他和王婉之虽然认识,可是根本见不到人啊。 没有人引荐带路,连正式登门拜访都找不到门路,这见王婉之比见公主还要困难。 兜兜转转,不知不觉却又绕到这乌衣巷外围,谢傅不禁感叹真是个迷宫。 这时看见一个身穿王家内仆服侍的中年人正在张贴红纸大字,谢傅好奇上前,只见红纸上写着:重金聘厨,御厨优先。 聘请个厨师,都要御厨为标准,真是底气十足。 谢傅朝红纸底部瞥去,果真落款王府。 红纸告示刚刚贴上便陆续有人围了上来。 只听两个汉子聊了起来。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太监招募。” 谢傅闻言立即哑然失笑:“这又不是皇宫,找什么太监。” 那人应道:“怎么没有,上回就招太监。” 谢傅闻言一讶,这么离谱,难道这王府之内美眷无数,王家家主也有皇帝担忧,又或许是什么特殊癖好。 第342章 试一下啊 谢傅嘴上笑道:“这是招厨师呢。”说着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汉子听完疑惑道:“王府还缺厨师吗?” 张贴告示的中年人听见交谈,回头说道:“招的是小姐的御用厨师,月钱百两。” 月钱百两,愣实把人吓了一跳,王家这是银子不当银子吗?就算当朝一品高官年俸也不过百两。 当然还有俸料、职田、仆役其它补贴。 不过月钱百两实在骇人听闻。 谢傅听见御用厨师四字,心中一动,这可得来全不费功夫,看她瘦成那个样子,早就应该好好调养身子,这御用厨师倒也名正言顺。 反而是以友之名亲自下厨,有刻意讨好之嫌。 不管如何,这病要先治好,这身子要先养好,要不然其它一切都是空谈,就算初见她时也是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何况现在病重。 汉子问道:“王府还缺厨师吗?” 中年人应道:“小姐没有食欲,什么都吃不下,所以特招能厨一名。” 谢傅心中暗忖,病了,再美味的山珍海味都吃不下,上前说道:“要不我试一试?” 张贴告示的中年人朝谢傅瞥去,大概嫌他过于年轻,问了一句:“你是来凑热闹的?” 这几个月来,厨师几乎是三五天一换,算起来已经换了二十来个厨师了,而且每一个厨师都是大有来历,无不拥有几十年的厨艺,甚至有一些是告老还乡的老御厨。 说句不夸张的,这些换下来的厨师,哪一个不是大名鼎鼎的大厨,哪一个不是名家酒楼追捧的对象。 可做出来的菜不合小姐胃口,又有什么用,眼看小姐一天天消瘦,没先病倒,先饿倒了。 当然详细情况如何,他也不得而知,只是略有耳闻。 谢傅应道:“不是。” 中年人不悦道:“没空跟你瞎闹。” 谢傅淡淡一笑:“行不行总得让我试一下,我有心应聘,你却将我拒之门外,岂不失职。” 一句话就将这中年人说动,行不行与你无关,作为下人只要按章行事,做好本职工作就是。 中年人改口道:“那好吧,我带你过去试一试。” 扫了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带着谢傅离开。 这可不是招聘家丁奴仆,而是招聘一名一等一的超级能厨,这月钱百两加上王家之名,相信一下子消息就会传开。 这么高的酬劳,真正厨艺高超的人不会不心动。 其实这几个月,金陵周边城市的超级名厨基本都找了。 高手在民间,虽然可能渺茫,不过还是要试一试的。 来到一坊,门庭较之一般人家高大,也算大户大院,不过谢傅都不知道这算是个户人家,还是王家院落。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油锅水沸之声。 进来门庭,映入眼幕,好家伙。 只见宽敞的院子设灶台几十处,分成两列,相隔一丈左右,每名厨师独占一灶,忙的热火朝天,满院子的柴火油烟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家设宴百桌。 谢傅匆匆一扫,厨师有男有女,年纪都偏大一点,不乏一些花甲白须之辈,最年轻的也是四五十岁。 几十处灶台已经占满,不远处还排着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显然是依次上阵展示厨艺。 看来竞争很强烈啊,原本以为凭自己厨艺,这御用厨师一职是手到擒来,眼下这竞争对手却个个都是厨道精英。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刀工,这颠勺的力道,这火候把握,没有一个不是几十年的功夫。 这让谢傅感觉自己在这群厨道精英面前,也不过是泛泛之辈。 既来之则安之,一会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了。 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走了过来,身上穿的也是王家内仆服侍,不过颜色较深,显然身份地位要较高一些。 中年人立即恭敬打招呼道:“宋管事。” 宋管事点头,目光落在谢傅身上,一副习惯的打量方式。 中年人立即道:“这个人是来应聘能厨的。” 宋管事闻言讶道:“这么年轻?” 要知道敢于来应聘御用厨师,哪一个不是有几十年的厨艺底子,这月钱百两岂是那么好拿的,这可糊弄不了,何况还有石南生,霍健理两位美食家坐镇评判。 这些天,他遇到的来应聘的厨师,年纪最轻也要四十出头,而且此人颇有名声,是御厨弟子。 谢傅看着这宋管事打量着自己,微微笑着。 “嗯……既然来了就试一下吧,那边排队去。” 谷塈 这口吻显然没有把这个年轻人当回事。 就在这时门口悄无声息走进来一个年轻女子,一身绿色衣裙,朴素的衣衫点缀些许花纹,对于十八年华的女儿家来说,已经足够将她桃子般成熟的美丽展露无遗。 面容精致秀美,头插一支玉兰簪,几缕长鬓像不听话的小柳枝贴在她的脸颊,让这个女子平添了几分少女的灵俏味。 女子刚进门就往一侧走,显然打算不惊动任何人,暗暗观察。 或许是在这样的场合,出现这么一个美丽娇俏的小娘子过于瞩目,又或许是她的身份有点不简单。 宋管家一下子就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迎上前去,恭敬客气道:“燕语姑娘,你怎么来了?” 这个女子正是王婉之的贴身婢女燕语,她只是一个婢女,可以说她一点权力都没有,也可以说她权力很大,她说的话,别人愿听愿做,这就是权力。 燕语应道:“我来看一下。” 她十分关心能厨选拔一事,甚至可以说是焦急又期待,难道普天之下就没有一个厨师能够让小姐吃上一点东西。 再这么下去,小姐没病倒要先饿倒了,眼前小姐一天天消瘦,那凄惨骇人模样,燕语心中是既心痛又难受。 老天爷啊,快帮帮我,救救小姐吧。 燕语心中正在悲戚之际,突然感受到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望去见是一个年轻男子,立即脸色一冷,不假于色。 谢傅刚才见宋管家的恭敬举动,知道这名女子身份不一般,特意盯着对方看,希望对方慧眼识英雄。 不过对方似乎被男人看多了,本能的把谢傅希望慧眼识英雄的眼神,当做男人看到美女时的眼神。 谢傅报予自认为儒雅的微笑。 这儒雅微笑落在燕语眼里,却感觉自己正在被眼神非礼调戏,丹凤眼骤地放出冷冽目光,黛眉深深一蹙,皱出深深的怒痕,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连一旁的宋管家都感受到如掉入冰河的寒冷。 “哪来胆大的下人?” 燕语语气充满狠戾,她心情太糟了,正愁无处发泄。 宋管事立即怒道:“你看什么看,这是燕语姑娘。” 瞧这语气恨不得把谢傅暴揍一顿,为燕语出头。 谢傅客气有礼的叫了一声燕语姑娘,眼睛却是眨笑,你倒是慧眼识珠啊,难道不觉得我很不一样。 无端端的对着小娘子眨眼笑,不让人误会都不行。 燕语手指直直指向谢傅,气道:“他是谁?” 宋管事应道:“这个是来应聘能厨。” 燕语闻言一讶,“这么年轻吗?”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男子是来应聘能厨的,毕竟这些日子最终被录用的御用厨师,哪一个不是四五十岁的老厨师。 燕语好奇的打量着谢傅。 谢傅还是露出微笑,那清朗的黑色眸子似在像燕语传递着什么信息,非常大胆的眼神,非常有侵略性的眼神,好像又非常温和的眼神。 这让她心中产生一股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的感觉,竟脱口道:“赶紧让他试一下啊。” 燕语这会是走投无路,不管老少,反正都试一试。 谢傅有些失望,仅仅如此嘛,他还以为会直接录用。 宋管家“额……”的一声,显然对于燕语这种直接走后门的方式感到有些难办。 谢傅倒是说道:“我排队去吧。” 燕语特意深深的看了谢傅的背影一眼,在这群年长的厨师中,年轻得过分的他,确实是一道特别的风景。 很快燕语便被竞争激烈的场面吸引过去。 几十个灶台的厨师大展厨艺,烹饪噼啪之声,油水哗啦之声,不绝于耳。 正中位置坐着两人,一个是金陵最著名的美食家霍建理。 另外一人来头更大,是来自苏州的美食家石南生。 甚至石南生创办一份名叫《美食榜刊》的刊报,很受名仕贵族欢迎,争相传阅,这份刊报会罗列各地美食,点评各大酒楼名菜,菜品按照优劣分为红榜和黑榜。 上了红榜的酒楼立即名声大振,生意红火起来,这上了黑榜,那就糟了,生意立即一落千丈,所以各地名家酒楼对石南生是又欢迎又不欢迎。 而《美食榜刊》甚至传到了宫廷,可见石南生在美食这一领域影响力之大。 石南生和霍建理作为评委。 一道道美味佳肴被端上桌子,两人只是提筷轻尝一口,并不作评说,只作淘汰与待定。 燕语看石南生两人连品十几道菜,均是做出淘汰的决定,十几个人连一个待定都没有,可见要求何等苛刻。 而待定之后,还要作最终选拨。 这些厨师本来已经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如今又要从精英中拔尖,算是万里挑一了。 第343章 端好盘子 燕语突然发现轮到那个年轻人了,不由自主的朝他看了过去,在这一群年长的厨师之中,他确实显得赏心悦目。 慢慢的就被他的特别所吸引,别的厨师忙的满头大汗热火朝天。 他却不紧不慢,安然的置身于他那一片天地,亦没有似其它厨师那般噼里啪啦,从炉灶里升起如同炉香的淡淡烟雾,让他所处的那个灶台都显得宁静悠然。 灶台旁边的桌子上备有各式珍贵食材,他却半样不动,燕语终于发现他是在熬粥。 如此竞争激烈,他不出展示拿手绝活,却在熬粥,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石南生又怎么会看上一碗粥呢,只怕难逃淘汰命运。 这会燕语感觉这个年轻人分明就是来凑热闹的。 不过一会之后,燕语又被他吸引了,只见他一边熬着一边拿着勺子在砂锅里面细细转动着,动作均匀平缓。 他好像不是在熬粥,而是在作画,那么用心亦那么用情,浑然没有丝毫的烟火炉气。 那砂锅表面冒出来的缕缕热气,让燕语似乎嗅到了粥香的香甜气息…… 直到他将清粥盛入碗中,燕语这才回神,自己竟从头到尾看他熬完这一碗粥。 这是一碗清粥,什么配料都没有放的清粥,纯纯朴朴,清清澈澈的一碗清粥。 燕语心中竟莫名期待,这一碗清粥能够打动石南生吗? 味道如何她并不知道,但是她被他熬粥的过程打动了,心情莫名心悦宁静。 谢傅将粥端上石南生两人面前:“两位,请品用。” 霍建理和石南生却只顾着聊天。 霍建理笑道:“石兄,跟着你,我的嘴也被你养叼了。” 石南生叹息一声:“我却是被某人给养刁了。” “此话怎讲?” “一年前,我在徽州吃过一次徽州菜,这一年来行遍数地,再也吃不到正宗的徽州菜,不!应该是说惊为天人的徽州菜。作为一名美食家,尝过了绝顶美食之后,无法再次品尝到,这种滋味真是生不如死啊,每日到了饭点就浑身骨髓发痒,浑身难受啊!” “哦,到底是哪一位大厨,竟能让石兄如此食髓知味?” “我就是不知道这徽州菜是谁做的,不过我只要再尝一次,立即就能品尝出那种特别的味道。” “可惜了,如果能请到这名厨师,一定能够让王小姐动口。” 谢傅见两人似乎要聊个没完,再次出声:“两位先生,粥凉了。” 霍建理敷衍一句:“太烫了,等再凉一下。” 刚要在交谈,燕语声音突然飘来:“粥都凉了,两位先生还不赶紧品尝。” 两人闻言立即停止交谈,朝燕语看了过去。 霍建理笑着解释一句:“燕语姑娘,品尝美食的时候,心情要保持愉悦,才能真正品尝出美味来,正所谓七窍连心,心不悦之,窍也滞之,我与石兄品尝了一道又一道美食,就跟走过场一样,却是需要调整一下心情。” 穿着一袭白色的儒服的石南生抚着自己美须,说道:“正是此理。” 燕语沉声道:“那调整好了没有。” 霍建理呵呵一笑:“品,马上就来品,燕语姑娘莫要急躁。” 两人虽有美食家的风范,不过落在燕语眼中却又怠慢之嫌。 两人朝粥看去,见是一碗清粥,却是微微一讶,今日也有人做粥,不过做的却是川贝虾晶金银粥。 一碗清粥是什么意思,这算是菜吗? 不管如何,还是要品一品的,石南生用汤匙捞了浅浅一匙,匙上只有一粒粥,覆上浅浅一层粥水,却也没有多吃。 今日不知道还要品尝多少道菜,却是要保持饥欲感。 霍建理也如是一般浅品一口,两位美食家对视一眼,一致宣布淘汰。 燕语不知为何很不甘心,她总感觉这粥很不一样,说道:“怎么就淘汰了?” 石南生倒是多说一句:“平淡无味。” 霍建理只是呵呵一笑,没有多言,一碗清粥哪有什么可以评说的。 燕语道:“定是你们两个耽搁太久了,这粥凉了,所以失去味道。”说着看向谢傅,问道:“你还有什么拿手好菜,再重做一份。” 霍建理呵呵笑道:“好好好,是我们的错,让这位小厨师重做一份。”这会都不禁怀疑燕语姑娘跟这年轻小厨师有关系,如此偏袒他。 谢傅心中暗忖,真正用心之作,两人错过时间,根本品尝不出来,他也就是认为两人懂得品尝真正美食,才做出这么一碗纯朴的清粥来,最原始的味道才是最纯净的味道,不受任何杂味影响。 看来只有取众哗宠了。 “好。” 谷餱 谢傅应完返回灶台,却发现他刚才的灶台已经被人使用了。 每人只有一次机会,他已经做完菜,自然就轮到别人。 燕语跟了过来,对着占了谢傅灶台的老厨师道:“你等一等,让他先重做一份。” 老厨师一愣,不知如何应之,谢傅却是笑道:“不用,我这菜不用生火,不占炉灶,借个盘借把刀就好。” 老厨师欣然应下,这对他来说毫无影响,何况还有燕语虎视眈眈,一脸威胁。 谢傅转头对着燕语说道:“燕语姑娘,帮个手好吗?” 燕语竟点头应道:“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总感觉帮他就是帮自己,帮小姐,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奇怪感觉,或许他刚才熬粥时如同作画浑然忘我的宁静模样,有一点类似小姐的熟悉感。 小姐作画的时候就是这样,任外面天崩地裂,她却专心致意,不受丝毫影响。 说来简单,可又多少人能够做到,燕语跟在小姐身边日长,太懂了。 谢傅拿了一个大盘:“帮我端好盘子。” “就这样吗?” 燕语像个木头人双手端着盘子,却见谢傅走开,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去。” 谢傅没有回答,却是在院子就地取材,摘了几片青翠的竹叶回来。 燕语见谢傅将竹叶直接垫在盘子上,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洗一下吗?” 谢傅一笑:“他们又不知道。” 燕语心里想笑,却瞪了谢傅一眼,我好不容易跟你争取的机会,你可不要浪费了。 这边谢傅已经开始动手,将姜切成丝状,又切了萝卜丝,蒜片,橙片,调了米醋和黄豆酵酱…… 准备好这些佐料之后,谢傅才捞了一条松江鲈鱼,将鱼握在手上,也无需砧板,直接剥除鱼鳞。 燕语见鱼在他手中拼命挣扎,虽被他牢牢捉紧不至于脱手,但活鱼挣扎之下,却担心他被锋利的菜刀割伤,忍不住额的一声。 谢傅专心剥除鱼鳞,也不看她,嘴上却淡淡说了一句:“盘子端稳了。” 燕语这才发现,双臂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盘子已经不知不觉慢慢倾斜了,嘴上应了一句:“知道了。” 这条松江鲈鱼去了鱼鳞之后还是活的,谢傅也不打死,直接从活鱼鱼身取片,手上菜刀如春风,又轻又柔,鱼片片片薄如蝉翼,若不细细对比分辨,每一片都似一般大小,这就极为考验手工了,鱼一动不动都未必能切的如此薄透,何况这条活着的鲈鱼还不时抖动着。 燕语看着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片飘落在盘子上,只感觉他如同在挥墨泼毫一般。 这哪里是在做菜,这分明就是在……作画。 谢傅速度很快,一会儿的功夫,这条三斤多重的鲤鱼正反两面最肥嫩的鱼肉均被切了,那四片垫在大盘上的竹片上面,也铺满了晶莹薄透的鱼片。 在大盘中间间隔着放上两碟,一碟倒上黄豆酵酱,一碟倒上米醋,鱼片盖住碟沿,乍一看去好像是盘上的红白两个小湖,边缘堆着鱼片成小墩,直接插上薄荷,薄荷虽小,在这个盘上倒好像成了木槿。 姜丝、萝卜丝、蒜片、橙片这些东西,燕语只看着谢傅摆摆置置,竟错落有致的成了一副图画。 燕语越看越奇,越看越惊,这哪里是菜,分明就是精致的艺术品! 他是在做菜吗?他分明就是在作画,一副不一样的活画。 燕语双眸死死的盯着这幅画,不!这道菜。 竹叶垫底如绿洲,橙片直悬如飞阁,葱片点点如莲叶,姜丝叠嶂如假山,萝丝回峦如甬道,生动若真景。 更妙的是…… 谢傅道:“快端过去吧,慢了就错过了。” 燕语也不知道怎么就听了他的吩咐,双手端起大盘,小心翼翼的朝石南生走了过去,生怕一个摇晃,毁了这美景。 霍建理打趣道:“燕语姑娘亲自端菜,这道菜我们两个可要好好品尝。” 石南生附和笑道:“那就多吃一口吧。” 每道菜他们只吃一口,多吃一口已经很给燕语面子。 燕语也不出声,双手捧的好像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平平稳稳,轻轻巧巧的将大盘放在桌子上。 两位美食家在看到这道菜的一瞬间,却表情一凝,目光死死盯着这鲜活如真景的菜。 作为一个美食家,什么菜没见过,什么菜没吃过,却头一回未嗅其香,未品其味就被震撼住,真实是叹为观止啊,一道菜竟也能做的如此之美! 光是看了,就让人如置身美景之中,心情愉悦,这景致实在是逼真绝妙。 燕语看见两人动容,死死盯着这道菜,心中暗喜,且不管好不好吃,这美如景画已经将两人震撼住了,嘴上督促:“尝一尝啊。” 石南生立即抬手打断道:“你先不要说话。” 第344章 脱颖而出 目光继续盯着这道菜,只见盘上这晶莹通透的鱼片还活着微微颤动,宛如波光粼粼,一时以为幻觉,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不是幻觉!不由拍掌惊呼:“这菜竟似活着一般。” 石南生说着,不由自主的拿起筷子,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竟是不舍得动手破坏这副活景,就这样一直看着,一直看着,似乎要把这景深深记在脑海中。 直到粼粼之状不复,石南生才回过神来。 霍建理出声道:“这道金齑玉脍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金齑玉脍作为宫廷宴席的一道名菜,两人作为美食家,岂能不识,只是从未见过如此美轮美奂,活如真景的这样一道金齑玉脍,特别是波光粼粼之状,实在让人惊叹叫绝。 石南生道:“色香味,这“色”可评上个十分满分,就算再加上一个十分都不为过。” 这是石南生作为评委第一次评说,而这几天,无论菜式好坏,他只会说淘汰或待定。 谢傅这时洗净双手缓步而来:“这道菜叫绿斋玉生。” 霍建理一讶:“难道我说错不成。” 去了鱼鳞之后还是活的,谢傅也不打死,直接从活鱼鱼身取片,手上菜刀如春风,又轻又柔,鱼片片片薄如蝉翼,若不细细对比分辨,每一片都 似一般大小,这就极为考验手工了,鱼一动不动都未必能切的如此薄透,何况这条活着的鲈鱼还不时抖动着,苏文卿只感觉且先不论厨艺如何,光是这刀工就要胜过何厨师,简直就是鬼斧神工! “绿斋玉生……”石南生跟着喃喃念了出来,品位这四个字,过了一会却颇为激动道:“妙啊!这绿底可比金底要更加生活盎然,竹叶弯弯如载舟,船斋阆苑,绿斋绿斋,这玉生二字……” 石南生说着却停顿起来,他心中有感觉,却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表达出,突然哈哈笑道:“我就大胆理解一个如白玉晶莹透彻,生生而粼。”说完再次盛赞道:“有才,实在有才,好一个绿斋玉生!菜美名雅。” 燕语督促道:“两位快动筷啊。” 石南生呵呵笑道:“好好好,霍兄,我先来尝一尝。” 只是提起筷子却无从下手,好像不懂得怎么吃。 石南生并非不知道怎么吃,既然识的金齑玉脍,自然知道吃法,而是哪一处都不想破坏的无从下手,终于还是狠下心来,动了筷子,这不尝一尝就无法给这道菜评个优劣。 谢傅方才动手切鱼。 夹点姜丝、萝卜丝、蒜片,再夹一片薄如蝉翼的鱼片,沾了沾黄豆酵酱,拌混入口,咬嚼着品味起来。 这道菜考验三个方面,一是刀工,片片薄如蝉翼,大小一般,这刀工没得说,上等。 其二,是这佐料,称不上一个奇字算是中等吧。 其三,是这鱼品,要做金齑玉脍这道菜的松江鲈鱼是要在千百条中精挑细选,明显这肉质未到上上之选,鱼品也算是中等吧。 胜在这刀工,肉薄滑酥黏牙,嚼嚼有声,在味上要加分不少,综合之下,石南生开口道:“这“香”可评上七分,“味”在八分。”两者并没有在“色”状上面让石南生如此惊艳惊叹。 霍建理也动手夹了一片拌着佐料沾了沾米醋,虽有姜丝、蒜片掩盖,还是有非常细微的鱼腥味,这瞒不过他灵敏的味觉,说道:“我觉得这香要再降一分,六分。” 燕语见两个老头越吃越平静,完全没有一开始的激动兴奋,心中隐隐担心起来,她知道这两个老头嘴刁钻的很,一般的好菜到了他的嘴里都可以被损的狗屎不如,要让他满意实在太难了。 谢傅笑道:“两位先生何不试试这薄荷。” “薄荷?” 石南生这才注意到,这盘上状如木槿就是薄荷,薄荷作为一种香料,味道是非常浓烈的,他却一直没有发觉,这是假薄荷吧,石南生好奇夹去,整颗薄荷被直接拨起,下面居然还连着根,根须倒是洗净没有黏土。 燕语见状一惊,竟忘了切干净根须,这样一个细微的瑕疵在吹毛求疵的石南生眼中可就是大问题了。 石南生却哈哈大笑起来,“难怪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闻到薄荷的味道,太聪明了,也非常的有心思。” 什么意思?燕语一脸疑惑,朝露出微笑的谢傅看去,难道是故意的,这又是为什么啊,为什么石南生不怒反喜啊? “如此用心,我岂能辜负。”石南生说着,多拌一根薄荷沾酱入口,这薄荷的微辛清新气味立即在口腔炸开,石南生措不及防竟咳嗽起来。 谢傅讥笑:“先生,莫要贪吃,可要给你倒杯水。” 石南生抬手示意不必,缓过这口猛劲,慢慢品味,薄荷香味由浓化淡,凉了整个口腔,这时站在不远处的燕语也闻到浓浓的薄荷香味。 整株薄荷在未断茎断叶之前,气味是非常淡的,人的嗅觉不易闻到,在断茎断叶之后,浓烈的气味立即弥散开来,如同突然打开了女子的胭脂水粉盒。 薄荷香味过于浓重,谢傅保留整株薄荷,没有切断去根,是为了避免串味,石南生也是在看到根须才意识到这一点,这并非寻常的未食先闻香,而是入口方知香。 嘴上说道:“这“香”一项我看改为九分合适。” 谷塐 霍建理一讶,重新尝了一口,倒吸一口冷气:“是我低估了,爽!” 石南生笑道:“吃金齑玉脍怎能无酒,最好来上一壶上好兰陵酒。” 燕语出声道:“两位先生别光说话啊,到底行不行?” 两位美食家这才回神,这道菜吃着吃着都忘了今日是在选拔能厨,好像真的在品尝美食。 两位美食家对觑一眼,霍建理缓缓开口:“待……”用眼神示意燕语一番之后,这定字才说出口来。 显然待定两字已经得到他们的认可,不过要直接录用,对先前那些待定的人不公平,却是希望燕语直接拿主意。 毕竟燕语是王小姐的贴身婢女,在这件事上,她的决定就是金科玉律,别人无话可说。 而能出现在这里,争夺御用厨师一职的大厨,厨艺其实都在伯仲之间。 对于王小姐的情况,两人均觉得用心、细心更加重要。 燕语如果察觉不到霍建理的用意,那她这个金牌婢女就白当了,欣喜笑道:“就他了!” 此话一出,噼里啪啦的烹饪之声顿时安静下来,只剩炉火轰轰之声,一些还未做好菜的,想不到这么快就决出人选了,不是还要待定之后,再经过最终抉择吗? 谢傅道:“多谢燕语姑娘慧眼识珠。” 燕语应道:“还不知道你行不行呢。” 一语之后,将宋管事叫了过来。 宋管事上前来,客客气气问道:“燕语姑娘有何吩咐?” 燕语道:“宋管事,今日来的厨师一律补偿五两银子,待定的补偿十两银子,多谢他们用心了。” 宋管事毫不犹豫,立即应道:“好!” 燕语虽然身份只是一个婢女,但是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说句不夸张的,她的权力比管家还大,就算府内的夫人们遇见她也是客客气气,从不敢把她当下人看待。 一众愣神的厨师立即露出笑容,道谢声此起彼伏,毕竟五两银子已经相当于一名名家大厨三个月的月钱。 “你跟我走。” 燕语拽着谢傅胳膊就走,似刻不容缓,丝毫没有注意到别人诧异的目光。 宋管家望着两人疾步离开的身影,喃喃自语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想不到拔得头筹者,居然是最不以为然的那个,幸好刚才没有得罪他。” 石南生这边和霍建理对视一笑:“霍兄,是不是该上一壶美酒。” “当然,这道绿斋玉生怎么就能浪费。” 这会两人也可以放开肚皮了。 燕语拽着谢傅胳膊,刚出院子门庭就小跑的更快,这样子似乎拉着谢傅去救火。 小姐,我给你找了个好厨师,你倒是吃一口了,咱再坚持坚持。 燕语清楚,小姐是放弃了,她不再是那个敢与命运抗争,敢与天斗,敢于赢天的王婉之。 小姐认输了,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没有人比燕语更清楚,小姐每日都在承受着病痛折磨,她活的很辛苦,却又很坚强很淡然。 淡然到元镜先生的一封来信,都能让她立即露出笑容,开心很久,继续砥砺前行。 如今元镜先生去世,小姐的精神支柱瞬间崩塌,这就好比有一个人一直陪着你艰难前行,那个人突然离开了,前路骤得变得茫茫。 小姐,燕语懂,元镜先生对你很重要,可你还有燕语啊,你还有老爷啊,你还有亲人啊,你怎么舍得离他们而去。 燕语拽着他小跑着,谢傅也不得不跟着小跑,眼前的女子裙舞飞扬,柳腰花态,汗香撩人心弦,像一朵摇曳生姿的芙蕖。 突然燕语纤软的腰儿一扭,就像折断了花茎,要折坠下去。 被她拽着胳膊的谢傅,伸手一勾,避免她跌坐在地。 怎知燕语身形一稳,却反而似泄气一般直接瘫坐在大街地面上。 第345章 我饿了 谢傅绕到燕语前面,轻声关切:“怎么了?” 燕语眼眶一红,眼角就逸出晶莹的泪水:“让小姐开口好吗?小姐已经两人米粒不沾了。” 压抑的情绪在一瞬间发泄出来,可想而知,燕语一直承受着多大的精神压力。 谢傅柔声道:“好。” 燕语看向温润如玉的谢傅,不知道为何特别信任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谢傅看着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一笑:“我倒是想为你抹眼泪,可是我没有手帕。”这是一位公子的风度。 燕语脸一红,瞬间恢复平静,敛容道:“走吧。” 说着站了起来,这会也不拽着谢傅胳膊,前面带路,悄悄的从衣内拿出丝帕抹干净脸上的泪痕。 过了一会才冷冷开口道:“其实我不是很好说话,我也不是你刚才见到的那么娇弱。” 这大概是为刚才的失态找回一点骄傲和面子吧,谢傅淡淡哦的一声。 燕语见谢傅应的漫不经心,回头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如今你今天做出来的东西不能让小姐开口吃东西,马上就给我滚蛋,听清楚没有。” 谢傅笑道:“明白。” “明白就好。” 燕语一语之后转过身去,心中暗忖,他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嘴上忍不住补充道:“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尽力,如果你能帮到我,我会非常感谢你。” 谢傅应道:“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燕语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骤地扭过头,白皙如雪的俏脸变得无比严肃,冷冽的目光瞪向谢傅放出刺骨的寒意,这冰冷的气场都能当做一把利剑使用。 “这与银子无关,只要你能帮我,救了小姐,王家什么都能给你。” 竟拿小姐的命与银子作对比,燕语如何能不生气。 谢傅问:“真的什么都能给我?” 燕语傲道:“当然!王家什么给不了你。” 谢傅问:“我想娶王小姐可以吗?” 燕语闻言双眸圆睁,整个人呆住了,手指谢傅:“你……你……放肆!大胆!” 谢傅呵呵一笑:“看来燕语姑娘做不了主,既然做不了主,就不要轻易向别人承诺。” 燕语不服气道:“这是没有可能的,除了这个要求,其他要求你尽管提。” 要取小姐为妻,开什么玩笑,知道王家公告天下,为小姐招亲,来了多少人物吗? 与王家同等地位的洛阳李家李公子,当今圣上第六子六皇子,还有天下六公子来了两位,九姓十三望尚未婚娶的世家公子也来了不少。 可以说天下尚未婚娶的地位尊贵的优秀男人都来了,只为博得小姐垂青,迎娶小姐。 抬头看向谢傅,你算什么,一个会做菜的厨子罢了,也敢有此胆大野心,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小姐垂青于你,你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王婉之三个字代表的是权力与地位,李公子娶了小姐就稳坐未来李家家主之位,六皇子娶了小姐,圆皇室秦家百余年来与九姓十三望缔结姻亲的心愿。 其他公子亦是如此,个人名声,家族声望将攀升到极点。 从来没有人想过王婉之会嫁。 谢傅特意打量这这个神色倨傲的女子,燕语秀美的脸颊微微泛红,咬了咬牙道:“可以!” 谢傅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燕语失声道:“你看不上我!” 谢傅觉得她有点可爱,他只不过是为了平衡两人的心理地位,好让自己做事方便一点,不必处处受她挟制。 淡淡应道:“开玩笑的,走吧。” 一会之后,燕语就将谢傅带到一坊,却不是婉园。 燕语介绍一番,此坊名叫长宁,有两处宅院,中间隔着一条弄堂小巷,宅门错开而对。 东边的宅院要大一点,王婉之就住在里面。 谢傅没想到王婉之就住在这么普通的地方,只感觉颇有点大隐隐朝市的味道。 说来这乌衣巷每一坊都是王家,王婉之住在哪里都是在家。 燕语没有解释太多,带着谢傅进入西边宅院。 刚进门就有一名中年妇人疾步迎了上来:“燕语姑娘。” “祝婶,这位新来的厨师……” 燕语说着扭头看向谢傅,“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谢傅。” 铁打的祝神流水的厨师,祝婶朝新厨师看去,原本想打招呼,见了谢傅年轻模样,却讶道:“这么年轻?” 谢傅笑道:“祝婶,以后还有劳你多多照应。” 祝婶勉强露出笑容,照应什么,说不定你都呆不了一天,嘴上客气说道:“谢厨师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不必跟我客气。” 燕语问道:“刘厨师呢?” 祝婶转身一指,只见有个年近花甲的老者坐在屋檐下,一脸愁眉苦脸。 燕语走近说道:“刘厨师。” 这位刘厨师回神,猛然站起:“燕语姑娘,我尽力了。” 无论他做出多美味的食物,小姐却半点不沾,刘厨师都失去信心了,他在皇宫当御厨的时候,面对那些口味刁钻的妃子,都没有这么烦恼过。 显然不是他做的食物不好,而是王小姐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燕语点头道:“这两天辛苦你了,我给小姐找了新的厨师。” 刘厨师明白自己要卷铺盖走人了,好奇的朝新来的厨师看去,见对方如此年轻倒是大出意料,倒也没有说些什么,谁来都是一样。 燕语道:“这个月的月钱会如数给你。” 无功不受禄,刘厨师道:“不敢,刘某一点忙都没帮上。” 燕语道:“祝婶,带刘厨师去领月钱。” “刘厨师,跟我来吧。” “多谢燕语姑娘。” 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刘厨师答谢一句之后,跟着祝婶离开。 燕语并没有功夫跟刘厨师磨磨唧唧,打发了刘厨师之后,对着谢傅问道:“你要做什么东西给小姐吃?” 谢傅应道:“一碗粥。” 燕语问道:“你刚才做的那清粥吗?” 谢傅想了想之后,应道:“试一试吧。” 刻不容缓,谢傅立即熬粥。 如燕语刚才所见一般,谢傅熬粥的时候专心致志,从头到尾不发一言,让人感觉他在书写文字,又好像在泼墨作画一般。 虽是熬粥,心境却是相同,用意用心用情,把他对生活的热切与期望都贯入美食之中。 这好比看到某些传世名画时,总能跟随画意,进而触摸到作画人的广阔心境,心神随作画人所识所思而飞。 谷隰 燕语跟在王婉之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对于韵更加敏锐,这就是为什么她感觉谢傅特别,对他过目相看的原因。 谢傅在熬粥,亦在解心,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可又觉得不荒唐,有友二三慰言尤胜三冬暖。 燕语一直看着,恍然不知时间流逝,看了时辰,这粥谢傅竟熬了快一个时辰。 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主意谢傅到底在干什么,她只是一个看着这个人,这张平静的面容,好像无论他做什么,只要是这个人做什么都一样。 谢傅将粥端在燕语面前:“凑近一点。” 燕语特意深深嗅了一口,却闻不到什么美味来。 谢傅似非要燕语闻一闻,将粥凑近燕语圆润娇俏的下巴,燕语立即被热气腾腾的雾熏得脸颊热乎乎,眼睛也有点酸涩。 谢傅问:“什么味道?” 燕语应道:“清淡无味。” “不,人间烟火气。” 燕语闻言一愣,只感觉这么说还好像有点,小姐曾说过思之即有,闭之即无。 看向谢傅,这人很不简单,若不是她常年跟在小姐身边,领悟到一些不一样的感想,还真的跟不上他的节奏。 “我只做一遍,搅多了就变味了。” 谢傅说着轻轻转动汤匙,随着汤匙转动,粥水变得如同缓缓流水,那旋转的弧波,居然发出如同树叶沙沙的声响来。 到底是什么回事,燕语惊讶的看向谢傅,粥水居然能发出声音来。 谢傅道:“这是我以前做的沙粥,至于原因一时也无法跟你解释清楚,你仔细看,仔细听。” 说着突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却是汤匙碰到碗的内壁。 叮当叮当,似有意似无意,却十分悦耳动听,让人心神愉悦。 燕语又错愕的看向谢傅。 谢傅却已经停止,“如果小姐问你这粥叫什么名字,你就告诉她叫檐马叮当。” “檐马叮当?你为什么笃定小姐会问。” 谢傅笑道:“如果她没问,说明我失败了。” 燕语“啊”的惊呼一声。 谢傅笑道:“去吧,要不人间烟火气没有了。” 燕语端着粥疾步离开。 谢傅望去屋檐,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第一次注意到屋檐下的檐马,他充满好奇的看着在微风中摇晃的檐马,听着那叮当叮当的声响。 孤独的内心一下子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烈的期望,渴望去了解,他的心慢慢变得火热起来。 看着听着,他渐渐的感到饥饿。 每个人都有童年,随着时间流逝,世事折难,渐渐忘记了自己最初的那轻而易举便能触动的童心,一点小事一点惊奇的发现就能开心兴奋起来。 特别是人在最悲伤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候,渴望回到最初,并努力去捕捉寻获着。 对于一个厌食厌生的人来说,任何美食都不能够打动她。 能够打动她的唯有曾经那份对生活的热情。 燕语这边直奔卧室床榻。 卧床盖着被子的王婉之瘦的皮包骨头,深陷的双目紧闭。 这样一幅模样,说她随时会走也毫不为过。 燕语见了,眼泪就忍不住滴答滴答的流,却笑着柔声道:“小姐,吃粥了。” 王婉之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有听见,一动不动应也不应。 “小姐,吃粥了!” 这一回燕语说的特别大声,似非要将王婉之吵醒,可王婉之宛如死人,吵不醒。 燕语一手端粥,腾出一只手来探到王婉之背后,触手能够直接摸到背脊骨头,连一点肉都没有,人也轻的无须用力就将王婉之托坐起来。 尽管如此,王婉之却如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燕语便学着谢傅的样子,将粥递到王婉之的下巴,用热气腾腾的粥雾去熏着她。 过了一会,王婉之似乎有了感觉,深凹的双眸努力的睁开一条眼缝来。 燕语喜道:“小姐,吃粥了。” 王婉之嘴唇微嚅:“熏……再熏一下。” 燕语又熏了一会,轻轻问:“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人间……烟火气。” 燕语闻言大吃一惊,竟跟谢傅回答一模一样,这太神奇了,初时她还感觉谢傅这话有点糊弄嫌弃呢,什么人间烟火气。 不!小姐说是人间烟火气,就是人间烟火气。 燕语满怀期待道:“小姐,想吃了吗?” “不……就这样熏一熏就好。” 燕语呀的一声,我可不是为了让你闻什么人间烟火气,我是想让你吃东西啊,再不吃会死的。 燕语捞了一汤匙,递到王婉之嘴边,像诱骗小孩一般哄道:“吃一口试试。” 王婉之却紧闭双唇,一动不动。 燕语这会真想硬塞入王婉之嘴巴,逼她吃上一口再说。 突然想着谢傅刚才煞有其事的吩咐,轻轻转动粥水,发出沙沙声响来。 王婉之眉毛动了动:“什么声音?树叶的声音吗?” 燕语不应,不经意间汤匙碰到碗的内壁,发出叮当一声。 沙沙声响伴随着叮当之声不时传来,王婉之眉毛慢慢舒展,抿嘴的嘴唇也慢慢翘起,似乎想到什么愉快的场景。 是的,她的神思已经飘来小小的时候,那一个深夜,她被病魔折磨的死去活来,折磨的满脸痛泪。 折磨得觉得自己好惨好惨啊,突然外面传来沙沙叶声,还有那叮叮当当的轻灵声响。 婢女已经熟睡,王婉之却被吸引,打开门走了出去,是屋檐下的风铃在响。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听着听着,感觉这个世界好有趣,还有很多开心快乐的事。 看着听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饿了。 “我……饿了。” 燕语搅拌着粥水,也不知道自己的节奏是否准确,突闻王婉之的话,浑身颤抖起来,难以置信,惊喜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我……饿了。” “饿了!” 燕语顿时激动地双眼泪水汹涌而出,你终于饿了,你终于想吃东西了。 第346章 化腐朽为神奇 “来,张嘴。” 燕语激动颤抖着手,捞了一勺,待汤匙凑到王婉之嘴边,突然想到什么,猛然缩手,轻轻的汤匙上的粥水轻轻的吹着气。 好险,激动过头,差点烫到小姐。 王婉之这边微微张嘴,却吃了个空,睁开眼睛看向燕语。 燕语将粥水吹凉一些,回头见小姐竟睁开眼睛,眼神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何,此情此景竟扑哧一笑。 小姐这种疑惑眼神,便是以前也难得一见,这世上让小姐疑惑的事太少太少了。 小姐就像一个木头人那般无趣,那脸啊,终年一副平静表情,不喜不悲,或许她心中有悲,却也从不显露出来。 至少小姐现在像个普通女子,能够流露出几分情味来。 真好,真好。 燕语解释一句:“小姐,我是怕烫到你,燕语可不敢逗你,来,喝粥。” 王婉之嘴角微微一动,虽然动作很细微,但还是能看出她是在微笑,微微张开嘴吃下粥水,这第一口只为了弥补多日来的饥饿。 经过刚才的激动,燕语这会平静下来,小心翼翼的喂着王婉之吃粥,看着王婉之一口接着一口,心中暗暗欢喜,肯吃东西,那就有救了。 待吃了半碗之后,王婉之慢慢咬嚼起来,竟微微垂眸品味起来,这粥十分特别,粥水十分稠滑轻轻滋润的口腔,粥粒入口又如细沙一般,她的耳畔能够听到食品在口腔融化的沙沙声响,十分奇妙。 燕语又捞了一汤匙递到王婉之嘴边,见王婉之闭口不动,立即又有点紧张起来:“小姐,吃不下了吗?” 王婉之回神笑道:“你这么一丁点,一丁点我什么时候吃完,大匙一点。” 什么!大匙一点! 燕语错愕之余,解释道:“你有些日子没怎么吃东西,我怕咽到你。” 太久没吃东西的人,喉咙会收缩,作为婢女,这点细节燕语还是懂的。 “不会,这粥不会咽到的。” 这会大口之后,王婉之终于清晰的听到那种咀嚼时的沙沙声响,只感觉十分有趣,似乎发现什么新世界。 落在燕语眼中,明明是吃粥,怎么好像是在吃糕点一点。 王婉之突然像个小女孩那般兴奋道:“你听见了吗?” 燕语疑惑道:“听见什么?” “这粥在吃的时候会发出沙沙的声响来。” “我没有听见啊。” “没听见吗?难道是我的错觉。” 王婉之说着又带着好奇大口的尝试了一下。 燕语见了一笑,小姐平时吃东西的时候优雅轻缓,怎么这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口大嚼,她应该是饿了。 一口喂完,王婉之又微微张嘴,燕语捞了个空,这才发觉一碗粥吃完了。 “小姐,吃完了。” 王婉之问:“这粥叫什么名字?” 明明就是一碗清粥而已,谁会问叫什么名字,偏偏小姐就问了。 燕语心中暗惊,这谢傅真的是太神奇了,连这个都猜到了,幸好他提前告知,要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姐,这粥叫檐马叮当。” 檐马叮当! 王婉之闻言表情一讶,喃喃道:“难怪了……好名字,恰如其分,燕语,我想再吃一碗檐马叮当。” 燕语喜道:“好,小姐,你等一下,我马上就给你盛来。” 王婉之望去窗外,喃喃道:“檐马叮当……檐马叮当……” 思绪飘远,耳畔似乎响起了轻灵的风铃声,我似乎忘记了我为什么而活的,太久了,我把活着的初衷都忘了…… 燕语几乎是奔跑着来到西边宅院,荡扬的裙摆让这个娴静的女子化身为飞舞的蝴蝶。 谢傅坐在屋檐下,神色严峻,其实他并非毫不在意,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王婉之的情况,但是从燕语的一言一语,他已经能判断出王婉之的情况很糟糕,甚至他已经在想着如果失败,下一步应该如何让王婉之开口。 他曾照料过一个垂垂终老的人,他非常清楚每个人在临终之际吃的那碗粥,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好启程,而是在回味自己的一生,回味着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时刻。 那一刻多么渴望着再活一次,那种强烈的渴望,那种生命的珍贵,但任何人都抵不过寿终正寝。 但是王婉之,你还可以活着。 “谢傅!” 燕语直呼其名。 谢傅猛然站起,燕语这只充满欢快气息的绿蝴蝶在离谢傅两丈的地方却停了下来。 两人凝视着,像久未相见的恋人。 燕语娇嫩的红唇展颜一笑,嘴角泛起了动人的梨涡:“谢傅,小姐吃了,全吃完了!” 这语气似在像最重要的人报喜一般。 谢傅哈哈发出爽朗的笑声来。 燕语明显能听出他发自内心的喜悦,内心有点感动。 燕语似乎受到他的笑声感染,也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充斥着春天的气息,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愉悦心情。 燕语走近诚恳说道:“多亏了你,我很感激你。” 谷忍 谢傅微笑点了点头。 “真的!”燕语特意又补充了一句,她此刻真想和别人分享这份喜悦,但是谢傅的表现的太过于平淡了,如果他此刻提出一个过分的要求,也许自己也会答应。 谢傅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要求,笑道:“看得出你很高兴,也是你慧眼识珠。” “是啊,我差点错过了你,不过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淘汰了,幸好我今天鬼使神差的去瞧看情况。” 燕语说着竟庆幸抚了抚自己的鸽脯,旋即又朝谢傅亮着空荡荡的碗,俏皮道:“知道我来干什么吗?” “一定不是来谈情说爱。” “什么呀,小姐想再吃一碗檐马叮当。” 谢傅却道:“不给她做了。” 燕语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谢傅笑道:“让她好好感受一下饥饿的滋味,才知道吃东西有多好。” 燕语脸色立即黑了起来,冷道:“你只是一个厨子,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谁让你擅作主张了。” 谢傅淡道:“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燕语立即怂了,恳求道:“听你的,你再给她做一碗嘛,小姐饿坏了,难得肯吃。” 她真害怕小姐一会又不想吃了,趁这个机会,多吃饱一点。 谢傅摇了摇头。 燕语竟拉着谢傅衣袖,撒娇起来:“好不好嘛。”现在在她眼中,谢傅就是救星。 谢傅耐心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听我就对了。” 燕语原形毕露,哼的一声:“你叫我回去如何交代?” “你照说就是。” 燕语转身立即,走了几步之后,却又很不甘心的回头:“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哼。” 居然敢故意饿小姐,你是头一回。 房内的王婉之听见脚步声,倒是蛮期待的,看见燕语走了进来,表情却是很奇怪,问道:“怎么了?” “小姐,这厨子不肯给你做。” 王婉之疑惑道:“为什么?” “他说要让你好好感受一下饥饿的滋味,才知道吃东西有多好。” 王婉之听了,倒是嫣然一笑:“不做就不做。” 燕语一听急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他。” 王婉之笑道:“想着吃就不会想着其它了。” 燕语一头雾水。 王婉之没有解释,“这厨子留着吧。” 燕语心中暗忖,当然要留着了,你不知道要找一个让你肯开口吃东西的厨师有多难。 “燕语,去拿些风铃挂在屋檐下,我想听。” 燕语愣了一下,怎么小姐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摆弄这些。 王婉之督促一句:“去,我现在就想听。” 谢傅这边亲自去了集市一趟,亲自挑选食材,最好的食材往往是最普通的食材,却不是那些山珍海味,看那些地主富绅,个个长得膀大腰圆就可见一斑。 顺便回酒楼退了房,把行李拿了回来。 祝婶这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叹息一声:“又走一个,这个连一天都坚持不了。” 话刚说完就看见谢傅买着菜回来了,立即讶道:“谢厨师,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 谢傅笑道:“我好像没说我要走。” “不是……” 祝婶一头雾水,这边却看见谢傅拿着菜走进厨房,身后还背着包袱,这是打算在这里长住啊。 跟着上去,轻轻问道:“成了?” 谢傅也不回头,淡淡应道:“成了。” “小姐肯吃东西了?” “不吃难道要饿死了。” “真的吃了?” 祝婶难以置信,这种感觉就好比一件不可能的事,突然变成可能了。 “放心,有我在,保证把小姐养的白白胖胖的。” 祝婶闻言扑哧一笑:“我还从未见过小姐白白胖胖的样子,倒真的让我拭目以待。” 不由自主喃喃回忆道:“说来,小姐小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小姐跟老夫人长的很像,而老夫人曾经可是天下第一美人,那时候我还想小姐长大了会美到何种程度,只可惜……唉” 祝婶话还未说完却化作叹息一声,别的小姐从小养在深闺香温玉润的,小姐却像个男孩子从小却喜欢跑到外面去风吹日晒的。 而且终年受病痛折磨,能有个人样就不错了,还美人什么。 祝婶回过神,忍不住赞赏道:“谢厨师,你可真神了,你该不会是神仙下凡来拯救我家小姐的吧。” 谢傅忍不住哈哈大笑,熟悉的市井妇人说话口吻。 第347章 解锁 祝婶又轻轻问:“谢厨师这是打算在此长住咯?” “嗯,我也不知道我要呆在什么时候。” “谢厨师,把行李给我吧,我帮你把房间收拾一下,以后这脏衣服留下来我洗就好,一些琐事也交给我来,谢厨师只要把菜做好就行。” “好。” 祝婶把谢傅的行李拿回房间,把房间给打扫一下之后,又来到厨房,见谢傅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好奇的在旁边研究一番,倒也没发现这位谢厨师有什么鬼斧神工的地方,就是简单的做法,而以前那些厨师的厨艺啊,让她这个生活在王府富贵之家的人都叹为观止。 不管如何,能够让小姐开口吃东西,比什么都强。 又或许他幸运啊,刚好撞见小姐想吃饭了。 “谢厨师,既然你长住在这里,有一些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请说。” “这里有只贪吃鬼,要是厨房里少了什么吃的,可不要惊讶。” “什么鬼?” 祝婶噗嗤一笑:“贪吃鬼!” 谢傅回头,疑惑问道:“祝婶,你这话什么意思?” 祝婶忍不住一笑之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你遇到这只贪吃鬼不要太惊讶就是了,这只贪吃鬼看似人.兽无害,但实际上挺凶的,而且不喜欢别人看她。” 说着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小心没了命。” 谢傅道:“祝婶,大白天的,你都把我说的毛骨悚然了。” 祝婶嗤的一笑:“反正你不要盯着她就没事了,就算看见了,也要把她当透明的,记住了。” “你是故意吓我的吧。” “额……你会怕也是好事。” 这还没到饭点,燕语就在督促了,刚进院子却看见谢傅坐在院子削着木条,不知道在倒腾什么东西。 谢傅似十分入神,直到燕语来到他的面前,嗅到一股从裙摆荡出来的香风,这才抬头望去。 燕语陪着笑脸问道:“晚饭做好了吗?” 谢傅看了一下天色,应道:“半个时辰之后再过来。” 燕语颇有不悦道:“还要半个时辰吗?你连准备都没准备吗?” “反正你半个时辰之后再过来。” “喂,你搞清楚啊,你是来给小姐做饭的,明不明白。” 谢傅好笑道:“燕语姑娘,我发现你挺啰嗦的。” 燕语高声道:“我啰嗦!你要把事情做好了,我都懒得跟你说话。” 谢傅反问:“我做的不好吗?” 燕语哑口无言,哼的一声:“我半个时辰之后再过来。”突然气不过,停步回头:“你别捣腾些有的无的,耽误了事,我可要罚你。” 做好了东西,谢傅才转身进入厨房,突然却表情一愣,自己准备好的果蔬食材全不见了。 他早非曾经的谢傅,能在他的面前把东西全部偷吃完,这只鬼可有点厉害。 莫非真的是鬼。祝婶可真把他吓到了。 谢傅苦笑一声,只得重新准备。 半个时辰之后,燕语准时到来,见谢傅还未做好,立即借机发难:“怎么还没做好?” 谢傅应了一声:“准备的东西被一只贪吃鬼给吃了。”说着特意留意燕语表情。 燕语一讶之后,淡淡道:“算了,你赶紧做。” 谢傅问道:“燕语姑娘,这宅院真的有鬼吗?” 燕语扑哧一笑:“是啊。” 谢傅问道:“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燕语闻言立即挺起她骄傲的胸脯:“我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什么好骗的,只有平时经常干坏事的人才会害怕。”这话意有所指。 谢傅见问不出来,也没有再问。 一会之后,便把晚饭做好,宽大的大盘上中间置上一碗银杏粥,这粥补元气,对体弱多病者尤佳。 盘子的周围有一些水果生疏,白红黄绿五彩斑斓,十分漂亮,如同一幅美丽的风景。 做出这么漂亮的东西正合燕语心意,忍不住说道:“好漂亮啊,看着就让人很想吃。” 说着看见其中间着一枝粉红娇艳的桃花,好奇问道:“这桃花也是能吃的吗?” 谢傅笑道:“是给小姐赏心悦目,心旷神怡的。” 燕语特意轻嗅一口,清雅淡香传来,再看这娆娆娇媚朵朵粉红,真的感觉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那我走了。” 燕语端着盘子兴致勃勃离开。 春夕熹微,虽已经春至,微风中还夹着些冷意在跳跃。 王婉之站在屋檐下,听着叮叮当当声响,似品味着时光流逝。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燕语声音突然飘来:“小姐,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体虚弱,小心吹到风了,快回屋去。” 燕语走近过来,双手托着大盘,却无法腾出手来搀扶王婉之。 王婉之笑道:“终于肯做了吗?”骤然瞥见那一盘风景,恰如春景,问了出来:“这又叫什么名字?” 燕语支吾着:“额……他说叫春宵一刻。” 王婉之敛眉思索一番之后,嫣然笑道:“好……好名字。” 燕语愣了一愣,这名字她刚才可不想说,只觉有点轻薄。 王婉之笑道:“我饿极了,要好好尝尝这春宵一刻……” 说着双颊突然泛红,苍白的双颊凭空生出两朵娇媚的桃花来。 谷昣 燕语何曾见过王婉之如此娇羞之态,虽弱不胜衣,形销骨立却毫不违和,出口吟道:“桃花嫣然羞作笑,似开未开最有情。” 王婉之轻嗔:“端进来吧,话这么多。” “小姐话也很多。” 王婉之心情愉悦,加上饥饿,这一顿倒是吃的不少。 有期待,有渴望,之后才能深深满足。 燕语想再瞥见小姐羞态,故意问道:“小姐,这春宵一刻好不好?” 王婉之这会倒是从容雅静,淡淡应了一声:“好。”伸手将那支桃花拈起,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口。 清雅淡香传来,并不浓郁,若隐若现,似有似无,让人想要去捕捉。 “小姐,他说你这粥吃完,他就给你准备了甜点,我这就去拿来。” 王婉之笑道:“我吃不下了。” 燕语却匆匆而去,匆匆而回,手里端着一个圆盘,圆盘上却是一块木头,说是木头也不合适,这木头有棱有角,却是有很多块小木头拼接而成。 王婉之笑道:“这就是甜点吗?” 燕语面容古怪:“我也不知道他搞什么东东,让我送块木头过来,难道让小姐吃木头吗?小姐,咱们可不要这么傻,让他给骗了,这木头哪能吃啊。” 王婉之听了燕语的话,扑哧一笑:“这是鲁班锁,也叫孔明锁,我想这甜点就藏在锁里面。” “真的吗?” 燕语放下盘子,对着这鲁班锁倒腾起来,弄得满头大汗却一点都打不开来。 王婉之笑道:“拿来吧。” 燕语问道:“小姐,你能打开吗?” 王婉之淡笑:“忘记了我最擅长什么,一个鲁班锁岂能难得倒我。” 王婉之本来就是建筑专家,这种榫卯结构她十分精通。 将这三十六子联方的鲁班锁拿到手中,按照所知解锁之法解之。 三十六子联方比起常见的六子联方不知道复杂了多少倍,随着王婉之手指快速推动,这手中的鲁班锁不停变化形状。 看得燕语眼花缭乱,感觉小姐好像在绣花一样,这么复杂的过程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也记不下来。 王婉之突然咦的一声,停了下来。 燕语好奇问道:“小姐,解出来了吗?” 王婉之应道:“没有、” 燕语讶道:“很难吗?连小姐都解不出来。” 王婉之道:“不是,这鲁班锁还有锁,需要锁匙。”说着指着鲁班锁变化形状之后,露出来的一个小孔。 燕语呀的一声:“我去找他要钥匙。” 王婉之将燕语叫住:“燕语,不要去找他要钥匙,这钥匙我自己做,有钥匙就无趣了。” 燕语看着小姐感兴趣的模样,心中暗忖,谢傅该不会故意不给钥匙吧。 应该是这样,他的花花肠子真多。 哎呀,看着小姐兴致勃勃的样子真好,比怏怏无神的样子不知道好多少。 王婉之全神贯注的研究着锁孔,嘴上说道:“燕语,去拿截竹子和刀过来。” 夜幕降临,房间亮着灯火,王婉之在灯下研究着,一边心灵手巧的雕刻着一根根带齿状的钥匙。 她已经连做了七八把锁匙了,却都打不开这鲁班锁,钥匙要完美吻合,便是有一点差别就打不开来。 夜已深,燕语打了个哈欠:“小姐,要不先睡了吧,明天再弄。” “你先睡吧。” 燕语道:“要不那把锤子砸开就是。” 王婉之瞪了燕语一眼:“那还有什么意思?” 王婉之沉浸在这永无止境的探索之中,乐在其中。 燕语这边却困得慢慢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夜深人静,唯剩下摇曳的灯火,恍然不知时间流逝。 王婉之突然痛叫一声,立即把燕语惊醒,只见小姐一脸痛苦表情,额头瞬间冒出汗来。 “燕语,我冷。” 燕语知道小姐病情发作了,忙将王婉之搀扶到暖玉床上,又点燃床榻边的两个火炉。 炉火红红立即将房内烘的如同六月炎天,王婉之却依然冷的索索发抖,不过情况比刚才好上不少。 而这一会儿的功夫,燕语已经热的衣内满是湿汗,关切问道:“小姐,暖和一些没有?” “嗯,燕语,把鲁班锁、刀和竹子给我拿过来。” 燕语无奈道:“小姐,你怎么像个贪玩不知节制的小孩子。” 王婉之嫣然一笑:“这样不是很好吗?” 燕语愣了一下,忙应道:“好好好,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 “无妨。” 专心致志之下,王婉之倒也完全忘记了寒冷疼痛,人的精神是远远高于肉体的。 王婉之足足花了一夜,才做出一把准确无误的钥匙来,解开了这锁中有锁的鲁班锁。 兴奋的像个孩子般笑道:“解开了!” 这声音把睡梦中的燕语惊醒,只见那鲁班锁已经化成一块块小木。 这种经历千辛万苦最后达成目标的感觉,让燕语也兴奋起来:“点心呢?” 王婉之手里拈着卷成一团的小纸条,颇有炫耀的意味道:“这里呢。” 燕语一脸疑惑。 王婉之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嫣然笑道:“倒把我当小孩子哄了。” 第348章 宝藏 燕语十分好奇,问道:“什么东西?” 王婉之将纸转过面来,让燕语瞧了一眼,好笑道:“藏宝图。” 燕语立即脱口:“幼稚!” 王婉之咬了咬唇,看着这藏宝图不说话。 燕语见了王婉之的表情,苦笑道:“小姐,你该不会想去找什么宝藏吧?” 王婉之瞥了已经化成一块块小木的鲁班锁,说道:“好歹也花了我一夜的时间打开这锁,我就看看他藏了什么宝贝。” 燕语道:“真去啊?” “反正闲着也是没事?” 王婉之大半辈子的时间都用在读书,要不就每日奔走街巷,为民谋利,这些养病在家,倒也是空闲下来。 只是受到病痛折磨,加上精神崩溃,却基本都卧病在床。 燕语苦笑道:“小姐你可是一夜无睡。” “不困哩。” 燕语看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却也难得一见,欣然应下:“好吧。” 看王婉之兴致,这会只怕一刻也等不了,两人走出房间,站在屋檐下。 王婉之看了藏宝图一眼,说道:“右边是桂花树,往左边走。” 燕语这藏宝图没细看,看了只怕也是晕头转向的看不懂,就跟在王婉之身后,小心照顾着。 “这是石径,再往左。” “还是往左。” “还是往左。” 来到后院依照藏宝图所指转了一圈之后,却又行到前庭。 燕语看着刚才出发的地点就在身后,愣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就听王婉之道:“往前走。” 王婉之的全副心神都在藏宝图和按照藏宝图所指示路线行走上面。 然后两人就行到一面墙前面。 燕语道:“小姐,你会不会走错了,前面没路了。” 王婉之道:“我怎么会走错呢,一张小小的地图而已我难道还看不清楚,古时寻找宝藏无不要翻山过江,一面墙而已,燕语,去拿梯子来。” “好。” 燕语转身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总感觉有什么的地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算了,不想了,小姐这么聪明,那会出错。 爬梯子这种事,对于每日穿街走巷居高观察地形建筑结构的王婉之来说,倒是没少干,一马当先从梯子爬上墙去。 燕语在下面有点担心她的身子,关切道:“小姐,你小心一点,摔下来就糟了。” 王婉之却直接伫立墙头上,对着燕语招手:“燕语,上来。” 燕语见微风吹拂着小姐的衣衫,形销骨立的身躯支撑着宽大的儒服,那样子似乎被风轻轻就能吹倒,忙道:“小姐,你小心一点,别被风吹倒了,我这就上来。” 燕语借助梯子爬上墙去,王婉之已经站着在看地图。 燕语总担心小姐会摔下去,可爬上墙头这种事她从来没有干过,这会双脚双手趴在墙上,朝墙下望了一眼,有点恐高。 王婉之道:“下去吧。”说着双手捉住墙头,让身子慢慢贴着墙壁,这样双脚离地面就只有半丈多,轻轻就跳了下去。 燕语有点紧张:“小姐,等等我。” 学着王婉之的方式下墙,只不过动作慢慢吞吞,小心翼翼。 躬着腰双脚在下面乱蹬,却踩不到实地,像一只趴在墙壁上的乌龟,没一会功夫就满头大汗,有些着急道:“小姐,帮帮我。” 王婉之正在看着专心看着藏宝图,闻声望去,伸出手去托着燕语屁股,打算帮她一把。 燕语骤地身子绷直,叫了一声。 “还不赶紧下来。” “小姐,别捉我那里,痒。” 在王婉之的帮助下,燕语双脚终于踏到实地,这会已经满头香汗,四肢发软,嘴上埋怨一句:“寻什么宝嘛。” “走吧。” 谷寝 燕语拍了拍自己沾上墙灰的衣裙,又拍了拍双手,快步跟了上去。 经过自家宅院大门的时候,愣了一愣,停了下来,为什么不直接从大门口走出来。 而是要走到后院转一圈,然后再走到前庭爬墙出来。 如果不是小姐看错藏宝图,就是谢傅在玩弄她们。 小姐肯定不会错,那就是谢傅在玩她们了。 “小姐……” 抬头,王婉之已经走远,燕语忙快步跟上。 “小姐……小姐……” 王婉之一边行着一边低头看着藏宝图,嘴上敷衍应了一声:“什么事?” 燕语看王婉之兴致勃勃的样子,顿时改变主意,就算谢傅是在玩弄小姐,可小姐乐在其中哩,改口道:“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 一路寻去,虽不至于说跋山涉水,却也经过不少麻烦,王婉之却是越麻烦越兴奋。 终于来到一处泥土之地,王婉之停下脚步:“到了。” 燕语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根插在地上的杆子,杆子上面有一面黄旗,上面画着与藏宝图标识一般图案。 燕语掩嘴一笑:“这么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宝贝就藏在杆子下面,幼……” 稚字终究没有说出口,我说幼稚,岂不相当于说乐在其中的小姐也幼稚。 看小姐脸容微微泛汗,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却很高兴,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小姐这个样子了。 王婉之却笑道:“哪有这么明显,分明就是假穴!” 燕语一头雾水:“什么假穴。” 王婉之这边却以杆子为起点,迈起虎步龙骧来。 一边行着一边念道:“八尺峦头要识真,中间脊水两边分,看它生气归何处,十字当中正立身……” 念完刚好止步,手指脚下:“此处便是真穴,宝贝就在下面。” 燕语看向那块泥土地:“真的假的。” 王婉之很是自信,傲道:“小姐错过吗?” “挖?” “挖!” “用什么挖?” 王婉之看看两人两手空空,却均没带挖掘工具,开口道:“用手挖。” 燕语苦着脸,“用手挖!” 小姐是千金之躯,这种苦差事自然是她这个当婢女来干。 王婉之这边已经将藏宝图收好,挽起衣袖来,看来也准备动手挖。 燕语看着王婉之瘦的似麻杆的小臂,莫名心酸。 “燕语,来帮忙,看小姐猜的准不准。” “来了。” 主婢两人像两个玩泥巴的小女孩,动手挖着土。 这会春季雨多,泥土湿润,没一会两人身上衣服均沾上湿泥。 大概挖了一尺,燕语已经挖的十指酸麻,却还没有挖到宝贝:“小姐,你会不会猜错啊,没有啊。” 王婉之笑着应了一句:“宝贝这么快挖到,那还叫宝贝吗?” 燕语心中嘀咕一句,说的跟真的似的,王家还缺宝贝吗?小姐你想要的东西,又有什么宝贝得不到。 王婉之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燕语好奇问道:“小姐,你笑什么?” 王婉之笑道:“你满脸泥巴,像个村娃子。” 燕语闻言一笑:“小姐,五十步笑一百步,彼此彼此。” “是吗?”王婉之伸手往脸上一抹,原本还算干净的脸容,立即多了一道泥痕。 燕语顿时花枝乱颤笑了起来。 第349章 贪吃鬼 王婉之见燕语发笑,也知道上了她的当,轻笑一声:“古怪精灵,挖吧。” 主婢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挖着,大概又挖了一尺深,手指碰到硬物。 燕语神情一凛之后,兴奋说道:“挖到了!” 王婉之傲道:“我说的没错吧。” 这会两人已经差不多筋疲力尽,瞬又似打了鸡血,手上动作加快。 将这宝贝从泥里拔了出来,揭下包在上面被湿泥沾湿的黄布,却是一件陶品。 王婉之端详着这件陶品的形状纹识,喃喃道:“这是哪个时代的东西,春秋?东汉?三国?” 一边说着还一边抹去陶品表面的泥污,好从上面的纹理辨认历史。 燕语表情十分古怪,嗫嚅道:“小姐……不用仔细辨认了,这是一件……夜壶。”燕语单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王婉之却给想复杂了。 “什么!” 王婉之闻言一惊,端详看去,啊的一声,就是一件夜壶。 王婉之双唇紧紧抿着,有点生气了,冷道:“回去吧。” 回去的半路上,两人又遇到春雨,一路小跑着。 到了宅院,两人已经浑身都是泥巴,就好像从泥坑里爬出来一样。 主仆两人,你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我看着你狼狈的样子,莫名一笑。 王婉之突然看见燕语手里还拎着那件夜壶,说道:“你怎么还拿着这东西啊?” 燕语道:“这是小姐你千辛万苦寻回来的宝贝,小婢不敢丢啊。” 王婉之看着夜壶:“宝贝……宝贝……” 突然憋不住,扑哧就笑的花枝乱颤起来。 燕语看着小姐笑的如此开心,说道:“小姐你好可爱啊。” 王婉之没好气道:“可爱个鬼。” 缓了缓:“好啦……好啦……”显然在平复,以免过于失态。 燕语问:“那这宝贝扔了?” “宝贝……” 王婉之骤地憋不住又笑了:“扑哧……咯……咯咯……拿走拿走。” 她一边掩嘴一边摆手,一边说着话又一边忍着笑:“拿走……拿走……” 终于深呼一口气,好久没有笑的如此放肆了,就像回到小时候。 “小姐,我给你烧热水去。” 燕语匆匆离开。 王婉之倾听窗外的雨声。 初春有薄薄的凉,亦有淡淡的暖,覆盖了所有的葱茏,若我如春风潇洒,是不是可以一直熏香明媚。 她的心似乎有了点温度。 燕语给王婉之准备了热水沐浴之后,这边换了身衣服,洗干净脸,头发还沾着泥污就匆匆来到西边宅院。 刚进入院门,就看见谢傅坐在屋檐下,捧着个大碗在吃东西。 燕语一看就来气,我跟小姐被你整的如此狼狈,你倒好,吃的这么香。 燕语刚要出声发难,谢傅听到涉水的脚步声,抬头朝燕语望去,露出微微笑容。 燕语看他吃的满嘴水迹的模样,不知为何把到嘴的狠话咽了下去,哼的一声:“你可真是熊猫送饭。” 谢傅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笋到家了。” 谢傅哈哈一笑:“玩的开心吗?” 燕语一愣,仔细一想,小姐倒是玩的很开心的,依小姐的清冷性子,能这般折腾真的很难道,感觉就像变成一个小女孩那么贪玩。 燕语这会没有丝毫责怪道:“你倒挺会捉弄人的?” “饭菜我准备好了。” 燕语闻言一讶,就看见谢傅暂时放下碗筷,转身朝厨房走去。 燕语朝放下的碗看去,只见碗里面是深黄色的面条,无菜无肉,甚至连点油都没有,感觉就像用热水过一般一样。 谷旦 心中好奇,刚才看他吃的很起劲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美味佳肴呢,燕语这会真想尝一口,到底好吃在哪里。 谢傅端着方案走了出来,方案上有菜有肉很是丰富,粥还冒着热气腾腾。 显然他早就准备好了,燕语感觉远远的就这热气腾腾熏得有点眼睛酸涩发红。 “谢傅,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谢傅一讶之后,笑道:“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 “去你的。” 燕语轻嗔之后,正色道:“要不你就在王府做一辈子的厨子吧,我罩着你。” “你罩的住我吗?” “当然。” “你罩不住我。” “我罩得住你!” 谢傅也不跟着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快送过去吧,小姐饿坏了。” 一声小姐饿坏了,让燕语又有些感动。 端着方案走到大门的时候,稍微停了下脚步:“谢傅,你是我遇到的最贴心,最好的厨师。” 谢傅苦笑一声,这是夸奖还是讥讽。 如谢傅所说一般,王婉之确实饿坏了,虽然吃东西的姿态还是一般优雅,但显然把食物当成食物了。 吃完之后竟满足的轻呵一声。 燕语看着王婉之满嘴油痕的样子,心中暗喜,要是每天都这么有食欲,迟早白白胖胖的。 “小姐,吃饱了吗?” 王婉之嫣然一笑:“燕语,你哪找来的这个厨子。” 燕语故意道:“不好吗?不好咱就换。” 王婉之没有明言:“挺有趣的。” “哼,有趣什么,大清早就把我们两个捉弄成泥人。” 王婉之咯咯一笑:“能够捉弄我也是一种本事。”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甜点呢?” 燕语讶道:“什么甜点?”说着突然恍悟,好声说道:“小姐,你就别折腾了,你昨晚一夜没睡,好好休息一下吧。” 王婉之问道:“没甜点吗?” “没有。” “他说的吗?” “他没准备。” “燕语,这厨子……罢了。” “小姐,你想说什么?” “我是真的困了。” …… 下午,刚到酉时,谢傅去了趟茅厕,回到厨房,终于见到那只贪吃鬼。 这是一只女贪吃鬼,背对着他,一身红色劲衣,劲衣贴体,身段毕露无遗。 四肢修长优美,匀称起伏的线条散发着一股原始的野性。 便是那般立着便有种纵蹄奔腾,傲踏苍穹的烈性。 她就像一只贪婪的饕餮在快速吞噬着谢傅为王婉之准备的食物。 突然她停了下来,似乎察觉到谢傅的存在,缓缓的转过身来。 映入谢傅眼幕是一张嘴角还沾着食物,少女可爱的娃娃脸,胸襟却伟大到似要裂衣而出,矫健优美中这一抹夸张,颇有点欺负普通小娘子的味道。 谢傅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这最为吸引人的部位。 少女脸色一冷,再看第二眼就杀了你,她最讨厌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那个地方。 当少女准备要动手的时候,谢傅却自然的收回目光,走到她的身边去,不看她也不跟她说话,似没有看见她一般。 谢傅看了被横扫一空的盘子一眼,重新准备食物。 第350章 甜竹 谢傅很平静,亦毫不在意。 这让红衣少女感到诧异,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偷吃东西,以前的厨师没有一个似他这般淡定, 那些厨师的反应是大嚷大叫的破口大骂,在自己第二次偷吃之后,那些厨师会特意把食物给藏起来,藏不住就改为盯守着。 红衣少女朝谢傅的侧脸望去,很白皙的一张脸,那面容散发着温和尔雅的气质来。 他低眉敛目的淡定平静有点像僧师,让红衣少女本能敬畏的同时,产生一点反感。 更僧师一样讨厌。 红衣少女念头刚起,谢傅却切了一盘水果,似无意的将盘子移动到红衣少女的跟前,顺手将她面前的空盘子收了回去。 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却流露出一种请吃的涵意。 更重要的是,他这种不出声,并没有任何施舍的味道。 在厨师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厨师准备的食物偷吃,红衣少女并不是没做过,往往厨师会吓得大呼有鬼。 红衣少女想吓吓他,忽然又觉得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这样做没有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燕语的声音飘来:“谢傅。” 红衣少女骤然消失不见。 谢傅暗忖,好快的身法。 “谢傅,饭菜准备好了吗?” 燕语直接踏入厨房,先深深嗅了一口,然后才扫了厨房一番,有些不悦道:“你怎么什么都还没有准备。” 谢傅也不解释太多,笑道:“正要来准备。” “小姐饿坏了,赶紧的,可别让小姐等久了。” 谢傅扫了一下天色,离天黑还有点距离,对着燕语道:“手伸出来。” 燕语疑惑的伸出一只手。 “两只手。” 燕语照做。 谢傅干脆伸出手捉住她的两只手,燕语立即轻呀一声,女子的手还是比较敏感的,特别是被男子触碰到。 谢傅却只是让她两只手并拢着作捧状,将一个盘子放在她的手上,嘴上淡道:“去玩吧。” 燕语看着自己盘子上这一堆支离散碎的小竹棍小竹片,疑惑道:“怎么玩?” “你平时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平时没玩这个。” “那你平时玩什么?” “我像是那种很闲的人吗?” “那你挺无趣的。” 燕语为之语顿,傲道:“你赶紧准备,别把小姐给饿坏了。” 燕语走出西边宅院立即加快步伐,盯着手中的一堆零零散散的木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却感觉应该很好玩的样子。 房间里的王婉之不时望去门口,一顿饭让她产生期待,却也是平生没有的事。 远远的就听见燕语的脚步声,王婉之心中竟是一喜,来了。 燕语来到跟前,却没有送来饭菜,而是端着一堆零散竹件。 王婉之问道:“什么东西?” 燕语将盘子捧到王婉之跟前,笑道:“我也不知道,小姐你见多识广,你说说看哩。” 王婉之嫣然一笑:“又想考我。” 看着这些小木头带湿泛着淡淡浅白的汁,接过盘子,放在鼻间轻嗅一口,有一股淡淡的清新竹香味,至于其它味道却暂时闻不出来。 王婉之若有所思,在脑海里搜刮自己所读所识,一会之后嫣然一笑:“这应该是甜竹。” 燕语疑惑道:“什么甜竹?” 王婉之笑道:“甜竹也叫舔竹,一开始也就舔竹,叫着叫着就叫成甜竹了,甜竹听起来也比较文雅一点。” 燕语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王婉之道:“这是可以吃的东西。” “可以吃的东西!”燕语一愣,看向那些小竹棍小竹片,这也太稀奇古怪了,这玩意能吃。 王婉之笑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出现饥荒,人无东西可食,有人发现这种竹子含在嘴里,有一种甘甜的奶香味,更让他们惊喜的是,他们发现将竹子削成条棍状,放入饿得哇哇大哭的婴儿口中,让婴儿吮着,婴儿就会止住哭泣。” “饥荒过后,不少人都十分怀念这种滋味,他们会在甜竹上抹些蜂蜜,抹些饴糖,甚至放在肉汤里煮,增加些味道,用舔食的方式品尝的。” 燕语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小姐自然不会胡说八道。 王婉之笑道:“这种东西现在几乎已经被人遗忘了,像你我这种衣食无忧的人更不会看到这些东西,不过有一些地方还保留这种舔食甜竹传统。” 燕语道:“这东西能吃的饱吗?” 王婉之轻笑:“饱可以是身体上的饱,也可以是精神上的饱,越是饥饿的时候,越是细微的获得,越能得到精神上的满足。” “我想他大概是想让我忆甘思甜,温故知足,有心了。” 谷袊 王婉之伸出纤指,拈了一根竹子,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着,竹子在口中滚动着,随着滋润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竹香味在唇齿中依荡,点点苦涩,微微甘甜,还有那种你需要放松心神才能捕捉到若有若无的奶香味。 王婉之微微垂下眼眸,品味着。 燕语看见王婉之吃的滋滋有味的样子,嘴唇微嘟着,俏皮之余又有几分可笑,“小姐,真的这么好吃吗?” 王婉之回神笑道:“燕语,你也应该品尝一下,这可是难得的体验。” 燕语拿了一根,伸了伸小小丁香试了试,她可没有小姐那般高雅品味,只感觉跟在舔竹子一般。 “咦~”的一声,或是不习惯,显然十分嫌弃。 王婉之摇头轻笑,又品尝了一根。微微垂眸,入神入境,虽腹内空空,却感到精神饱足。 还是那句话,精神永远高于肉体,这一顿是精神粮食。 王婉之又再一根,刚放到嘴上,骤地表情一凝,呆的就看着盘子一动不动。 燕语见状,好奇问道:“小姐,怎么了?” 王婉之表情古怪,把嘴里的竹片拿了出来,重新放在盘子上,嘴唇不由自主的微微抿了起来,颇有点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燕语再问一句:“小姐,不好吃吗?”刚才还听小姐说的头头是道,吃的滋滋有味,怎么突然就不吃了。 王婉之苦笑一声:“是我想多了,这是竹蜻蜓。” 燕语惊呼:“什么!这不是吃的啊?” 王婉之不悦道:“闭嘴!” 实在是太糗了,亏自己刚才还说的煞尤其事,却不愿意燕语再提半句。 燕语这会也想起谢傅刚才似乎说去玩吧,这东西却是让她们去玩,不是让她们吃的。 想着小姐刚才将东西含在口中,吃的滋滋有味的样子,一时没忍住,扑哧就笑了出来。 王婉之瞪了燕语一眼之后,却轻轻一笑:“罢了,罢了,让你这小婢看笑话了。” 燕语笑道:“小姐,你就是太高雅,想太多了,你想一想啊,当厨子的每天与油烟相伴,哪个高雅的起来,还舔……甜竹呢。” 燕语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说个没完是吗?” 王婉之轻嗔一句,双眸微垂清明恬澹,手上开始将这小竹棍和小竹片组合起来,嘴上淡淡道:“《抱朴子》一书有述:用枣心木为飞车,以牛革结环剑,以引其机。或存念作五蛇六龙……”说着却突然扼住。 燕语问:“小姐怎么不说完?” “我怕自己给自己看笑话,不说了。” 随着王婉之的组装,手上多了一只竹蜻蜓。 这是最为常见的一种,燕语也见过。 盘子里还有不少,王婉之又继续组装起来。 一会之后,燕语就看见王婉之组装出一只蝴蝶来,讶道:“这也是竹蜻蜓吗?“ 王婉之应道:“是,不常见,飞起来还是要靠上端的两扇转动,这蝴蝶翅膀应该只是保持平衡,额……翅膀上翼重下翼轻,应该能个斜着飞。” “能够斜着飞吗?” 这竹蜻蜓都是直接上升,她还没有看见会斜着飞的竹蜻蜓。 王婉之道:“试一下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院子,先玩了一下常见的竹蜻蜓,跟童年时玩的一样,竹蜻蜓在转动之下直飞而起之后坠下。 又玩了这竹蝴蝶。 这竹蝴蝶先是像竹蜻蜓一般直飞而起,落下来的时候,却是停停缓缓飘荡着,那两片竹翼也扇动着,就好像是一只在空中飞舞着的蝴蝶。 燕语哇的一声:“好神奇啊,小姐我来试一下。” 两人追逐着这竹蜻蜓,也化身为两只美丽的蝴蝶,既优美动人又色彩柔和。 院子里响起了江南温婉女子软软动听的笑闹声。 一个竹蜻蜓也可以玩的不亦乐乎。 燕语突然看见夕阳西下,恍然大悟道:“哎呀,玩的都忘了吃饭了。” 朝王婉之看去,问道:“小姐,你饿不饿?” 王婉之笑着说:“好饿~” 燕语看着小姐脸上竟沾着沁密的点点香汗,只感觉她的气色很洋溢,浑身散发着如同春天一般的气息,给人一种重新焕发生机感觉,就好像冬去春来,春暖花开。 她笑的很甜,笑得消瘦深陷的脸颊竟硬生生挤出一个梨涡来,微舒的檀唇,贝齿隐现。 在燕语的印象中,小姐很少笑的如斯地步,一般来说她笑的很矜持,很有礼貌性。 “小姐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燕语说完如一只活跃的小兔子往西边宅院奔去。 谢傅早就恭候多时,见燕语来了,转身走进厨房,将方案端来出来,笑问一句:“好玩吗?”他刚才在这边似乎听见那头传来笑声。 说来他也见过王婉之几次,却从来没有听见王婉之的笑声,他都不确定这夹杂着的笑声是否有王婉之的一份,又或许只是其她婢女。 燕语想着小姐吃甜竹的场景,幽怨的看着谢傅一眼,旋即却又扑哧一笑:“好玩,你早该来了。” 第351章 赠笔 王婉之洗干净双手,回房等待着,有些忐忑,她是真饿了,就是想吃东西,可别又再给她整些稀奇古怪的。 她真的就是只想吃东西,填饱空荡荡的五脏庙。 听着小腹竟传来咕咕声响,忍不住苦笑一声。 燕语脚步声很快传来,一颗心好似小鹿噗通噗通的跳,当看着燕语端着丰盛的饭菜,旋即嫣然一笑。 这种期待着,并十分满足,真的很畅快,说实话,她都差点想兴奋的大叫一声。 尽管王婉之举止优雅,但显然能够感受到她对于食物的渴望。 时间无声流逝,天色暗了下来,燕语也点上了灯。 王婉之停了下来,望着空荡荡的饭菜,愣了一愣,紧接着又感受到小腹的垂坠感,摸了摸,小腹竟像个小山丘一般隆起。 “再这么下去,我可要吃成个胖子了。” 燕语闻言喜道:“胖子好啊,胖子好啊。” 王婉之朝燕语看去。 燕语轻轻说道:“胖子也好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小姐,燕语看见你吃的下睡得着,还如此开怀,真的很开心。” 王婉之笑道:“我也是时日……”说着扼住:“不说这些了,这位厨师……” 燕语嘻嘻一笑:“小姐,你想说什么?” “额……” 不知道为什么,王婉之很想见上一见,可在她印象中,厨子都是油光满面,脖大膀子粗邋里邋遢的,她真的很怕见了影响这份微妙心境。 淡淡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男的。” 燕语很期待小姐再问下去,小姐却只是淡淡哦的一声。 过了一会,王婉之又道:“我挺感谢他的,要不……”说着扭头看了看房内,却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好相赠。 一般来说珠簪头饰价值比较昂贵,不过她不比一般小娘子,这些东西她一向都很简约,从来不打扮自己。 而且赠送珠簪头饰也带着另外含意。 文人之间表达情意最好的东西就是相赠字画,可对方却是一个厨子。 “拿些银子给他……算了……” 银子这东西太庸俗了,王婉之站了起来,走到书案前,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身通体黝褐的毛笔,却是她平时用来书写的铜笔。 王婉之拿着铜笔来到燕语面前,“这笔送给他吧。” 燕语一讶,在她看来,这笔可比银子贵重多了,这铜笔是小姐从小用到现在的,这笔头不知道换了多少。 王婉之又道:“慢着,你问他要银子还是要笔,要银子的话,这笔就拿回来。” 燕语拿着铜笔来到西边宅院,刚进院子就看见谢傅还是坐在屋檐下吃着东西,灯光从房间里映照出来,照在他的后背上,来地上拉上一道淡淡长长的影子。 坐在地上吃东西,显然是市井鄙夫之举,燕语看了看手中的铜笔,每个人都会选银子吧。 可是燕语很想谢傅选铜笔。 走近朝他碗面一看,清波荡漾,无肉无菜无油的一面粗面。 燕语好奇问道:“这面真的很好吃吗?我每次都看见你吃这个?” 谢傅抬头笑道:“人间美味。” 燕语一讶:“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咕噜,谢傅将汤水和面一口全咽下去,用衣袖抹了下湿润的嘴角之后笑道:“回味无穷。” 谷鑌 燕语见他举止粗鄙,心中暗忖,他应该会选银子吧,傻瓜才不选银子呢。 燕语将铜笔亮了出来:“这是小姐的笔,小姐打算送给你表达感谢,如果你不要,可以送你些银子作为奖赏。” 谢傅问:“多少银子?” 果然!燕语道:“一百两银子。” 谢傅道:“一百两银子可以在金陵买处小宅了吧。” 燕语似乎生怕谢傅真挑银子,忙道:“在金陵,一百两银子只能在偏僻一点的地方买处小宅,这乌衣巷附近买不到,秦淮河岸的房子更是要在五六百两。” 谢傅笑道:“你当我傻啊,当然是挑……” 燕语紧张的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只听谢傅笑道:“当然是挑铜笔了。” 燕语一愣之后,松了口气,嫣然笑道:“算你识相,给!”双手奉上。 谢傅接过,感觉有点重:“这笔有点重。” “这是铜笔,精铜所筹,小姐从小用到大的,小姐把它送给你,看对你多好。” 谢傅笑道:“那拿出去卖,应该能值不少银子。” 燕语一愣:“你说什么!” 谢傅笑道:“王家小姐从小用到大的笔,拿出去卖肯定是值钱,说不定能拍出一千两的高价,傻瓜才挑一百两银子。” 燕语怒了,真的怒了,冷道:“把笔拿来,不送你了!” 谢傅把手缩了回去,“耍赖不成。” “就是耍赖也不给你,岂有此理!这种东西哪能拿去变卖。” 谢傅呵呵一笑:“怎么不可以,贩夫走卒每日奔波劳累,一年下来不就是为了赚几两银子谋生,这笔若能卖个一千两,岂不是一辈子衣食无忧。” 燕语辨不过他,怒指道:“你真俗!” “我本来就是个俗人。” 燕语上前争抢。 谢傅道:“再抢就抢到我怀里了,到时候可不要怨我占你便宜。” 燕语见他把铜笔往衣内揣,藏得严严实实的,无奈跺脚,气匆匆的转身离开。 房间里,王婉之端坐着,灯光映在她消瘦的脸容上,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红润气色,只是清明的眸子此刻却流露出几分迷茫。 燕语疾步匆匆走了进来。 王婉之笑问:“挑笔还是挑银子?” “挑笔。” 王婉之哦的一声,微微有些意外,紧接着轻轻一笑,挑笔就见一见他,挑银子就不见他了。 燕语道:“不过他说要拿你的铜笔去卖。” 王婉之疑惑道:“什么意思?” “他说王家小姐从小用到大的笔,拿出去卖肯定是值钱,说不定能拍出一千两的高价,傻瓜才挑一百两银子。” 燕语把谢傅的原话照搬。 王婉之还是疑惑。 燕语苦笑:“若是让李公子他们确认是你从小用到大的铜笔,只怕不止一千两。” 物因人而名而贵,显然这支铜笔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越它本身的价值。 王婉之轻轻一笑:“罢了……也好……就这样吧。”心中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第352章 礼尚往来 谢傅这边,人家既然有情赠笔,他也有物相赠。 至于刚才与燕语一番话语,只是打趣而已,哪能让你什么都让你猜中。 这小娘子的心啊,就得高高提起,再重重坠下,当沉到谷底再把你拉到天上去,一上一下的。 小娘子的心思你猜不透,公子的心思你也是猜不透。 让人家猜透了就索然无味,虽说有点挑逗嫌疑,但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你不得不承认,男女间最烂漫的就是彼此倾心互相试探的那些日子,婚后生活大多财米油盐,平淡无味。 这也是一种人生经历吧,童心依旧也好,情窦初开也好,总之让王婉之找到活的的乐趣。 你赠我笔,我便赠你画。 谢傅在灯下铺纸,他的画技也算一绝,不论花卉飞禽,人物山水,写生写意,都能得心应手,挥洒自如。 最擅长的要算仕女图,维妙维肖,神态逼真。 想了一想,嘴角一笑,那便吓你一跳吧,王婉之。 就画你,王婉之,他心中的王婉之。 谢傅看了这纸尺寸,作画有速画与慢画,这么大的一副画,速画也要花上三个时辰,慢画的话大概需要十出个时辰。 也不着急,时间有的时候,先构图构思。 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心中已经有了初稿。 先画出这背景,水墨湖石,笔意奔放,布局撑满画面,红花绿叶点出春意,春影浮佳气,光动紫云艳,情意具现。 由于谢傅是慢画,花了数个时辰,才画完背景,这会已经夜深,打算明晚再说,熄灯休息。 …… 隔日一大早,那个红衣少女趁谢傅去茅厕的空隙,又将他准备好的早餐偷吃个一干二净。 谢傅苦笑一声,可以想象以前的那些个厨师何等捉狂。 谢傅倒也并不在意,只要红衣少女提出想做什么,他完全可以给她做,只是她这种偷吃的方式,会经常打乱他的节奏。 谢傅倒是平心静气,再做一份就是。 突然感受到身边有人,他早已经不是普通人,武道修为在年轻修为中也算数一数二。 尽管这人匿息,他还是能从空中中极为微弱的波动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只是让他感到十分怪异的事,这人身法的静可以静到如同一物。 谢傅嘴角勾起微笑,当我不存在的,继续做饭。 只是这人会趁他转身的时候,偷吃他准备着的食材。 这就有点过分了,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东西在眼皮底下无声无息的消失,这确实能够把人吓死。 这饭还怎么做,为了捉弄我吗? 谢傅突然摊开手伸了出去,这手恰如其分的落在红衣少女的下巴处。 红衣少女显然一讶,然后两人就碰面了。 谢傅淡道:“吐出来,这季豆没煮有毒。” 红衣少女不知道为何,张开嘴乖乖的把季豆吐到谢傅的手心上,大概他这种严肃的表情跟僧师很像,让她不由自主的听从。 谢傅随手将咬嚼的季豆扔掉,淡淡问了一句:“还吃不饱吗?一会我给你重新做一份,这份是小姐的。” 红衣少女表情呆滞,那种傻傻的纯纯的呆滞,然后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红,黑色的眸子就蒙上一层莹润,似受到了委屈。 谢傅一讶,自己没有欺负她啊,又或者是自己的话伤害了她的自尊心,温柔说道:“我保证你吃到饱为止,好吗?” 听到这句话,红衣少女眸子骤地晶莹的泪珠就滴了下来。 谢傅一头雾水,开口道:“好吧,你先吃,小姐那份一会再做。” 红衣少女黑色眸子大颗的眼泪瞬间滴滴答答如雨落下。 不管如何,谢傅开口说了句抱歉。 红衣少女像个傻瓜一样摇了摇,那可爱的面容在摇晃之下就像一个拨浪鼓。 谢傅问:“你想干什么?” 红衣少女不应声。 谢傅又问:“你会说话吗?” 红衣少女终于开口:“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谢傅感觉好笑,这“好”也太廉价了吧,嘴上应道:“不可能。” 红衣少女咬唇道:“就是!”说着又道:“你别对我这么好,我凭本事偷吃。” 谢傅对着她的背影说道:“在我这里没有偷,我同意就不是偷。” 红衣少女止住脚步:“就是偷,我偏要偷。” 谢傅露出苦笑,这大概是某种癖好吧,就像某些人喜欢小娘子的贴身内衣,喜欢衣更胜于喜欢人。 而往往很多癖好都是跟自己的经历有关,或许她幼时比较贫苦,没有东西可吃,喜欢偷吃东西,而偷吃东西才能或许心理上的满足。 在燕语到来之前,谢傅把早餐赶做出来。 燕语接过谢傅递过来的方案,扫了依然丰富的早餐一眼,问道:“今天又什么特别的吗?” 谢傅反问道:“要什么特别的呢?” 燕语想着昨天的甜竹,扑哧一笑:“例如甜点啊,藏宝图啊,竹蜻蜓啊。” 谢傅微笑:“好好吃饭不好吗?难道顿顿要用哄才吃的下。” “不是,你不是有很多花招吗?” 谢傅笑道:“你们是有饭吃撑着了,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了。” 燕语有些不甘心道:“真没有?” “没有。” 房间里,王婉之双手托香腮等待着。 真是怪事,自己醒着第一件事居然想着吃东西。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王婉之不自觉的嘴角一勾。 燕语端着方案走了进来,将丰富的早餐一盘盘放在桌子上,嘴上笑道:“还是这么的丰富。” 王婉之却盯着这一盘盘菜,神情流露着警惕与研究,在吃这一件事上,她已经连连出糗。 燕语看着小姐眼睛流露出来丰富的神情,特别是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只感觉小姐十分可爱,哎呀,能让小姐如此神经兮兮可不容易啊,嫣然一笑:“小姐,你也不要研究了,这回没花招。” 王婉之竟道:“我不信。” 燕语扑哧一笑:“小姐,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王婉之微微一笑:“一朝、十年,强烈漫长的对比,花费十年光阴去避免这一命运是多么巨大的浪费,然而人又有多大程度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人只不过是人生命运风浪中的一艘小船,极力去避开,最终翻船,才更可悲。” 谷滃 燕语扶额:“小姐,你又正常了,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高兴。” 王婉之一笑:“我不是怕蛇,我是在找蛇,可我又不能把手直接伸过去让蛇咬?” “什么意思?” “博弈,博弈的乐趣。” 王婉之笑着补充一句:“好胜心,好强心,若无此两者,弈棋之趣荡然无存。” 垂下眼眸,喃喃道:“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胜了正见大师,却也没有丝毫喜悦。” 这样的王婉之,燕语根本搭不上话:“小姐,吃饭吧,吃饱了,咱再好好研究。” 普通人家吃二顿,大户人家吃三顿。 谢去了趟集市买了不少菜和肉,特意为红衣少女准备一份三个成年男子的分量,就算你是一只饕餮,也把你喂饱。 说来只伺候王婉之一个人,这厨子当得太轻松了,多养一个人也不在话下。 做完之后,谢傅特意行开,让红衣少女偷吃个痛快。 谢傅刚刚走开,就有一道红色身影窜入厨房,哼,把你的东西全部偷吃光,看你还敢不敢对我这么好。 可爱的脸,小小的嘴却食量惊人,一会之后就将三个成年男人的分量一扫而空,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十分满足。 当谢傅回到厨房,看着三个成年男子的分量被吃的干干净净,还是有点惊讶,这饭量一般人家可养不起,大概是这就是她偷吃的原因吧,不偷吃根本吃不饱。 谢傅转身行到厨房门口,望了望。 躲在暗处的红衣少女看见谢傅诧异的表情,不禁一笑,知道我不好惹了吧,敢对我这么好。 不准对我这么好,我讨厌被感动的感觉。 不禁想起自己在天宁寺的日子,那些个僧人很嫌弃她,视她如妖魔鬼怪,看见她就避的远远的。 每**她念经,还经常罚她,经常饿她,经常吃不饱…… 想着想着,红衣少女又深深的凝望站在厨房门口的谢傅。 傍晚,谢傅把分量增加到五人份。 红衣少女如约而至又来偷吃,吃到四人份的时候,已经感觉有点撑着了,看了还残留的食物。 不行!我不能给他留着,一点都不给他剩下。 强迫着自己把剩下的时候吃完。 终于吃完了,生平第一次有吃撑的感觉,望着圆鼓鼓与伟大胸脯齐平的肚子,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好撑啊! 撑死了,肚皮都要被撑开了。 脚步声传来,红衣少女立即化作一道影子消失,差点就跳不起来了。 谢傅来到厨房看着食物被横扫一空,真的被惊到了。 这……难以想象那娇俏身躯居然能吃下这么多东西,真的就是一只饕餮。 红衣少女看着谢傅站在门口挠了挠头,颇有点懊恼的样子,得意一笑,还敢不敢对我好了。 夜幕降临,谢傅继续昨夜未画完的画。 主角是一个白衣红裙的少女,娇躯不胜倚坐石旁,姿态绰约婀娜妍质天成,模样婉约秀美,眼如秋水长鬓如云。 特别是那一双眸子画的秋水盈盈,含情脉脉,千般娇态,万种风流尽在其中。 定稿之后,谢傅再调朱弄粉,点染丹青。 半夜时分,一幅色彩艳丽,人如真活的丹青仕女图终于基本画完。 隔日一早,谢傅又早早起来,特意去了集市回来,为红衣少女准备了十人份的饭菜,然后回房继续渲染画作。 谢傅前脚刚走,那道红色身影就窜入厨房,看着食物的量,顿时惊呆了,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看见这么多的食物摆在自己的眼前。 如昨日一般,红衣少女吃到四人份的时候就撑着了,看着还剩下一大半的食物,硬着头皮继续吃下去,却吃的越来越斯文,越来越缓慢。 吃着吃着,脸上露出难看的表情,眼泪就掉下来了。 谢傅这边将画装裱之后,来到厨房,看见那道红色身影也不避他,就在厨房。 听到声音,红衣少女扭过头来,一张可爱脸容已经梨花带雨,满是泪水。 谢傅柔声问道:“能吃饱吗?” 红衣少女早些时候止住的泪水,哗的就唰唰流下来了:“你太欺负人了。” 谢傅以为她被感动了,看着她吃的满嘴油迹,又扫了残存的食物一眼,笑道:“没关系,你慢慢吃,我继续给你做。” 红衣少女顿时哭得更厉害了,摇头再摇头。 …… 一会之后,燕语来取早餐,接过谢傅手中递过来的方案,笑道:“今天有花招没有?” 昨天无聊了一天,小姐闲的又拿起书卷来,虽然很好,但总感觉差点意思。 “有。” 谢傅说着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在燕语期待中,只见谢傅拿来了一画卷,脱口问道:“什么东西?” 谢傅笑道:“你看不出是一幅画吗?” “我知道是一幅画,这画有什么东西……你哪买来的。” 燕语显得有点语无伦次。 “这是画,这就是画没有什么东西,这画就是我画的。” 谢傅把燕语语无伦次的问题,一一作出回来。 “你画的!” 燕语惊讶之后笑道:“你一个厨子还会画画,我先帮你过过目,可别到了小姐那里,丢人现眼。” 在她看来,这琴棋书画最好不要在小姐面前摆弄,你再精通也没有小姐精通,这些都是小姐玩剩下的,小姐都不爱玩了,还不如玩些藏宝图,竹蜻蜓之类的。 燕语将方案放到一旁去,就要打开画卷。 谢傅抬手阻止:“先不要看,我跟你打个赌,小姐看了这幅画,会马上来见我。” 燕语讥笑:“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本来有见到小姐的机会,不过被你浪费了。” 谢傅淡笑:“是吗?” 一路上,燕语不时看向那画卷,不会这么神奇吧。 说来她与谢傅认识也不到三天,印象中就是很会做菜,心思很细腻,还有…… 如非说什么,那就是化腐朽为神奇。 来到房间,小姐并没有似前两日一般坐在桌前等待着一脸期待。 她端坐在窗边,捧卷倦读,一副素静清雅的姿态。 这样安静的小姐,让燕语都有点讨厌书了,前两日的活泼好似昙花一现。 第353章 画中玄机 “小姐,吃饭了。” 王婉之淡淡应了一声:“哦,等我把这一页看完。” 燕语见小姐纹丝不动的样子,心中暗忖,我伺候你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呀,你是一页又一页,一会就看得忘了吃饭了,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想着小姐前两日那兴奋活跃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快,唉,江山难改本性难移,神仙来了也改不了你的性子。 就不能像只小雀儿蹦蹦跳跳的,虽说你是小姐,温婉优雅,知书达礼。 可你是把小姐活生生活成老先生了,不爱动不爱说,你是女子啊,你是风华正茂的女子啊。 燕语突然瞥见手中的画卷,心中有计,笑道:“今日有花招。” “哦,什么花招?” 王婉之闻言立即感兴趣的扭过头来,放下书卷起身走了过来。 燕语头蹭了蹭夹在腋下的画卷。 王婉之疑惑道:“画?” 燕语笑道:“我也不知,说不定打开是什么哄小孩子的东西。”明明是竹蜻蜓,小姐都可以当做甜竹,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王婉之听出燕语有点揶揄自己的味道,嫣然一笑:“打开不就知道。” 燕语却道:“先吃饭。” 王婉之笑道:“好,先吃饭。” 王婉之坐下优雅用餐,只是不时瞥向燕语夹在腋下的画卷,她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画卷跟厨子完全不搭的两种事物却联系在一起。 而这个厨子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燕语笑道:“小姐,不急于一时,乖乖吃饭吧。” 王婉之一笑:“你倒来哄我。” 燕语遂道:“小姐,说句你不中意听的,还真得有个人来哄哄你。” “为何?” “你都活成神仙了,有哪点似小姐,又有哪点似女子,别人家的世家小姐结识的都是风流倜傥的公子,你倒好不是寒山寺的正见大师,就是刺史陆大人,还有那元镜……” 燕语说着突然扼住,知道自己说漏嘴,元镜先生的死对小姐打击很大,这也是小姐这些日子放任病魔肆虐的原因,小姐是凭着一口气与天斗,这口气一旦消竭,还拿什么跟天斗。 说两人感情深吧,可两人曾未见过面,大概是小姐太孤独了,一直把元镜先生当做人生前进的友伴。 人的情感是不受理智控制的,王婉之脸上立即流露出伤感来,轻轻道:“虽说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往事已矣,来事可追。但终究有些遗憾。” 王婉之说着放下筷子,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吃下去了。 兄,与你相知数年,尚未谋面就阴阳相隔,你可知道蒹葭多么悲伤。 兄,对不起,蒙你不弃相伴,蒹葭却连当面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说过。 人常说时间能治愈一切伤痛,我们也深以为然,但时间并不能治愈所有伤口,它只是被抚平了,还有个疤。 就像母亲去世已经是很久的事了,但仍萦绕心头,想起感觉悲伤,情难自抑,因为真切爱过。 燕语见小姐脸上流露出黯然神伤的神情来,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王婉之勉强一笑:“与你无关,我吃不下了。” 燕语连忙哄道:“好好好,不吃了,这饭菜也很一般。” 王婉之贴心道:“饭菜很好。” 燕语突然将夹在腋下的画卷拿到手上,颇为期待道:“小姐,要不我们来看这厨子耍什么花招吧。”却希望有什么趣事来冲淡小姐的悲伤。 王婉之这会却毫无兴趣:“不啦,我出去走走。” 燕语连忙把王婉之拦住,恳求道:“小姐,咱就看一眼。” 王婉之淡道:“就看一眼罢。”明显敷衍。 燕语忙把桌子收拾一下,吧碗筷收回方案,置到一旁去,将画卷摊开,只是看了一眼就被震惊了,这是他画的? 画的却是一幅水墨丹青仕女图。 燕语虽只是一个小婢,却是王婉之身边的小婢,是终年站在山巅近云望云,所以云离的并不遥远。 这样一幅画艺高超的画作难以想象是出自一个厨子之手,就算名家画师也是足够让人惊叹的啊。 谢傅厨子的形象在她脑海瞬间模糊起来,只感觉非要给他披上才子公子的衣装不可。 骗人的吧,我还以为他画的是小鸡吃米图,丹青都给整出来了,这哪里是正常人的水平。 小姐怎么不惊讶! 燕语回神望去,却见小姐望去门外,根本都没有回头看画。 燕语虽然已经过了惊叹那一刻,却故意尖呼:“天啊,这画艺未免太高超了吧,就算比起小姐你也丝毫不差。”此刻只恨自己词穷,要不然能怎么抬捧就怎么抬捧。 王婉之闻言回头,只是瞥了画作一眼,立即微微露出讶色,那丹青调色一下子就夺人耳目。 行家的眼光是何等毒辣,王婉之不由自主的走了过来,带着品画的神色朝展开的画卷看去。 不是看画着什么,而是在品这画工画技画境。 燕语可就单纯多了,就看画的是什么,画的漂亮不漂亮,悦不悦目。 这背景自然生动活泼,让人浮想,何谓妙笔丹青,便是如此。 最后目光落在这画中女子上面,画上的女子实在美极了!美得比天仙还要胜三分, 谷祷 红裙与美人双颊淡晕浑然一体,娇媚可人。 风韵风情跃纸而出。 燕语忍不住喃喃道:“这样美丽的女子只怕只有天上有,人间绝无。” 王婉之却品到技法,赞道:“好技法,一笔勾连,空白、隐藏、模糊、疏松为虚。仕女刻画完整,丹青调色明艳为实,” 燕语突然咦的一声,感觉画中美若天仙的女子有点眼熟。 她看了看天仙女子的眉又看了看小姐的眉。 看了看天仙女子的眼又看了看小姐的眼。 看了看天仙女子的鼻又看了看小姐的鼻。 看了看天仙女子的唇有看了看小姐的唇。 这分明画的就是小姐啊,这是健康美丽的小姐啊。 小姐居然可以美到如斯地步! 原来小姐也可以这么美! 燕语一时脑袋嗡嗡,只感觉就是神仙朝小姐身上施仙法一般。 燕语不停的看了看画中人,又看了看王婉之,连续几次。 一个美若天仙,一个却是骨瘦嶙峋丑的可怜可怖。 分明就是两个人,分明又是一个人。 “小姐!小姐!” 王婉之却嘘的一声:“不要说话。” 燕语心中虽然有话想说想问,只得强行忍住。 过了好一会儿,王婉之才嫣然笑道:“好画。” 文人知文人,文人惜字画。 嘴上问道:“这画真的是他画的吗?” “额……应该是吧,又或许是买了来。” 王婉之低头嗅了一口:“墨香还在,何况这样一幅画可不容易买到,这金陵城……”说着扼住思索起来。 燕语轻轻说说道:“小姐,我能先说句话吗?” “说吧。” 燕语手指画中女子:“你看这天仙女子像谁?” 王婉之望去仔细端详一番,笑道:“你识的这美人吗?” “我听说李徽容有北州冠绝之称,才绝、智绝、貌绝!放眼天下也只有李徽容配的上这般绝色天姿,只是这娇媚含羞之态,可配不上李徽容的郎朗风采。” “小姐,你看像你像你。” “我平庸之姿,哪有这般绝色天姿。” “小姐,你再仔细看看这眉这目着鼻这唇。” 王婉之再次看去,仔细辨认这五官:“燕语,拿镜子来。” 燕语取来镜子,王婉之接过,朝镜子中的自己看去,嶙峋可怜可怖的一张脸,一时感到陌生,自己竟变成这个样子,说实话有点吓人。 她不似一般的闺家小姐爱照镜子,她也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突地莞尔一笑:“如果我不是王婉之,谁愿意娶我。” 燕语道:“小姐,就算你不是王婉之,你的一分才学就能抵上十分美貌。” 王婉之笑道:“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故事,我难道没跟你讲过,司马相如这种人都脱不了俗,自欺欺人罢了。” “好了,小姐,你看画的是你吗?” 王婉之将镜中的自己跟画中的天仙对比起来,突然呀的叫了一声,显然被惊到了。 燕语看着王婉之惊讶的表情,笑道:“这肌肤再白一点,再气色再好一点,梳妆打扮,再穿上女裙,小姐你岂不就是画中的天仙。” 王婉之喃喃道:“我却不曾有过这般。” 燕语继续说道:“所以才神奇啊,过去不曾有,这是未来的小姐啊,他居然能想象到未来的小姐,这实在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置信,亦让人很是期待。” “咦,他不曾见过小姐,为何知道小姐知道长的什么样?” “哦,我知道了,他肯定趁小姐在院子里的时候,趴在墙头偷看。” 王婉之不语,这画中人也让她充满疑惑,莫非这厨子她认识。 自己所交往的人并不多,画技这么高的没有,擅长厨艺的也没有,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王婉之在思索,燕语却在研究这画,她总觉得这画很有玄机。 特别是这天仙女子抿着唇浅咬着的样子,还有她的脸儿为什么这么红,总感觉是含羞害臊,是看见了什么东西,还是在想着自己情郎啊。 突然辨出画中女子眼角瞟向石旁,燕语这才注意到画中有一滩水迹从石后流出。只是浅浅一抹,隐逸含蓄,似意有所指。 燕语咦的一声:“春晖明媚,又没下雨,哪来的一滩水迹,莫非暗示早些时候下过一场春雨,阳光强烈,只有石后积水未干,寓意已经是春末近夏,妙实在是妙,这大概就是小姐平时所说的画境吧。” “胡说八道,杏花正红,你哪里见过近夏杏花还不凋谢的,这一滩水迹……” 王婉之说着娇喉一展,呀的一声。 第354章 我的朋友 燕语好奇望去,只见小姐双唇紧抿,贝齿微微咬着下唇,枯黄的双颊硬生生泛出两团红晕来,羞羞羞……含羞带臊那种。 燕语吃惊,猛然朝画中人看去,惊呼道:“一模一样,太传神了吧,简直……简直了!” “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小姐,我跟了你这么多年都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他是怎么知道的!” 王婉之下唇都咬出一排小巧牙印:“可恶!” 她已经知道是谁了,她平生也只有一次男人在离她一丈距离解手。 那一次她如此讨厌一个人,亦从未如此羞耻过。 这样就罢了,还画出来讥讽她,偏偏还画的如此隐逸含蓄,让人浮想联翩。 这画只有她能够看懂画中的故事和玄机。 “岂有此理,太过分了!” 燕语看见小姐又羞又怒,一头雾水,任这个妮子聪慧,也猜不透画这么高雅的东西,里面竟藏着这不为人知的秘密。 “燕语,走!” “去哪里?” “找他算账!” 找他算账,不是应该给他大大的奖赏吗?燕语想着已经看见小姐先一步走出房间,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却从来也没有想到小姐也有杀气。 王婉之疾步走出东边宅院,止住脚步:“带路吧。” 她终究不是泼辣无礼的人,知书达礼却是深入骨髓。 燕语紧跟其后,差点就撞到王婉之身上,哦的一声,前面带路。 “谢傅,小姐来了。” 燕语提前喊话,却是希望谢傅提前整理形象,好让谢傅给小姐一个好印象。 来的是小姐,知道要见她一面有多难吗? 谢傅和祝婶正在院子里洗着盘碗。 祝婶一听小姐来了,吃惊猛地站起,小姐能够下床出门了。 望去见小姐虽徐步而来,脸上却冷若冰霜,不好,可不是什么好事,是饭菜不好吃还是哪里冒犯顶撞了小姐。 谢傅似知道王婉之要来,倒是淡淡望去,在看到王婉之的一瞬间却是动容,猛然站起,深深的凝望着。 此刻的王婉之比在庄圣庙时更消瘦入骨,消瘦的让人心疼心酸。 这样的王婉之,如果他早看到,他断然画不出画中那天仙的模样。 王婉之在看到谢傅的一瞬间,就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脑海里快速掠过与他相遇的场面。 苏州桃花河,他抱着纸张在雨中奔跑的样子,当时她感觉这个男子身上有着蓬勃的生机。 在缥缈峰与他夜遇,她更一步感受到他的热情和如同太阳一般炙热灿烂的色彩,那一夜并不寒冷,也不凄凉。 最后一次在庄圣庙,在自己万灰俱灭的时候,又是他与自己作伴,硬生生的把自己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他们的相处是短暂的,他们的相知也是短暂,但他在自己心中并非没有分量。 王婉之心头噗噗的跳动着,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不多的血都朝心口汇集过去,只为心跳得更强烈一点,更生动一点。 这种感觉那么陌生,似乎曾经有过,她记起来,在庄圣庙她第一次感受过那种奇异的感觉。 内心奏着美妙的音符,如登仙境,悠扬的细语轻轻在心头萦绕。 眼幕中的男子也成了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谷侢 这就是书中所说的爱情吗?她却与他不曾相恋过。 这算不算初恋呢? 王婉之在离谢傅两丈距离的时候,慢的停下脚步。 两人像一对久未相见的恋人对视凝望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为怪异的气氛。 一个是王阀小姐,天下人奉为国士敬若神明的王婉之,他们求神拜佛,并不知道神佛在背后有没有保护着他们,但是王婉之每做的一件事都在佑护着他们,她修水利治瘟疫,拯溺民生。 一个是刚来几天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 天涯海角,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此刻却深深互凝着,是什么把两人的眼睛牵连在一起。 “王婉之。” 谢傅直呼其名。 燕语和祝婶大吃一惊,燕语本能要呵斥,小姐的名讳岂是你一个下人能直呼,便是陆刺史陆大人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王小姐。 可她又觉得谢傅叫得那么名正言顺。 王婉之,小姐的闺名,没有人会这么开口直呼,要么不配,要么会亲昵的叫着一声婉之。 多么特别的称呼啊。不是亲人,没有隔阂却熟悉到不用守礼。 “恩……” 王婉之深深的应了一声,眸子散发着重视,却不知道如何来称呼对方,多么讽刺啊。 她用眼神告诉谢傅,你可以介绍一下自己吗?我想认识你,正正式式的认识你。 她的眼神温柔和蔼的看着谢傅的脸,看着他的胸…… 当看到谢傅挽起衣袖,手上还拿着油乎乎的盘子,愣了一下之后,忍不住香肩一颤,掩嘴一笑。 啊!这一回祝婶先叫出声来,见鬼了,这还是小姐吗?我刚才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是小姐的笑声吗?笑的如此娇媚动人。 谢傅的表情却正经而严肃:“王婉之,为什么消瘦成这个样子。” 面对谢傅的责问,王婉之似心中有愧,轻轻低下螓首,细声说道:“抱歉。” 燕语和祝婶脸上肌肉均是一抽,顿时感觉他高大伟岸,用仰望的眼神看着谢傅,你也太行了吧, 王婉之慢慢抬头再次看向谢傅,目光落在他紧紧拎在手上油乎乎的盘子,心中浓浓暖意化作灵魂激荡:“抱歉……我的朋友。” 她不知道谢傅的名字,唯有用我的朋友四个字来表达对对方的尊敬与重视,亦为连他姓名都不知道的失礼做出道歉。 我的朋友四字一出,燕语与祝婶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两个认识啊,难怪刚才相见的那一刻显得如此怪异。 燕语凝视谢傅,原来你在扮猪吃虎啊,我早就感觉你很不简单,你是那么的了解小姐,你是那么容易就能撩动小姐的心情。 祝婶的目光也飘向谢傅,心中想着,能跟小姐交往的,哪一个不是大佬,而那些世家公子都只能是翘首盼月,这一位是…… 王婉之又迈动脚步,发自内心陈恳道:“抱歉,我的朋友,让你失望了,请你见谅。” 这是王婉之第三次说抱歉了。 谢傅这才露出笑容,似接受她的道歉,突然身体嘚的一下,表情极为古怪,骤地侧过身去。 距离到了,产生反应了,很猛烈那种,朝天骄! 谢傅这个举动显然出乎王婉之意料,嘴角的笑容一凝,刚要开口,就看见谢傅居然直接背过身去,颤抖着肩膀,声音略带沙哑道:“站住!” 王婉之的笑容骤地凝固消失,你在生我的气吗?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我……” 有千般询问,万般歉意,却只吐出一个我字来。 第355章 失诺 “我……” 王婉之再次出口,脚下疾行数步,离谢傅只有半丈距离的时候,只听谢傅厉声喝道:“站住!” 这一声喝,让王婉之硬生生的止住脚步,只见他肩膀后背抖动的更加厉害,显然他的情绪十分激动,已经到了情感外放,情难自抑的地步。 王婉之只觉他怒的毫无道理,又是合情合理。 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清心寡欲,虽不说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那种冷淡更是一种无形的拒绝。 他是个热情的人,热情的像一团烈火,自己的冷淡却是一盆冷水,无情的将这团烈火浇灭。 其实她的心也热烈过,在缥缈山为他的安危而担忧。 在庄圣庙,她更是欣慰、喜悦、动心过。 对于别人,她可以漠然置之,但是对于这位热情的朋友,她不能视而不见。 王婉之轻轻道:“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向天下人招亲,没有等你吗?” 如果不是谢傅此刻情绪如此激烈,王婉之断然不会问的如此直白。 他是说过要娶她,她也点头应下了,可在那一刻,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应下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认真的吗? 她也解释不清。 燕语看了看后背抖动的谢傅,又看了看满脸歉意,目光恳求,楚楚可怜的小姐。 心头颤抖,不会吧,他们两个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没有可能!谁也配不上小姐。 仔细想想谢傅也算是英姿潇洒的翩翩俊郎,能画的一手好画,才学肯定不低,最重要的事他的厨艺能够管住小姐的口,小姐的胃啊。 去哪里找第二个这样的人来。 就算是谢傅,也不能娶走小姐,最多入赘王家。 王婉之轻轻呼道:“公子……”她从来没有对人这么热情过。 谢傅双眼发红,这感觉太凶猛了,肉体与理智是分隔开来的,他现在就想抱住王婉之,当着燕语和祝婶的面撕光王婉之的衣服。 她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自己怎能有如此禽兽的念头。 残忍的禽兽不如。 不行,我忍不住了。 “离我远点!” 谢傅疾步走进厨房去。 拒绝、冷漠、甚至是嫌弃。 王婉之愣在当场,对于这种事他应该莞尔一笑而过,可她却根本笑不出来,心头有种紧紧揪着的感觉。 燕语喝道:“谢傅,你放肆!” 原来他叫谢傅啊,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王婉之出声道:“燕语,无妨,是我的错。” 王婉之说完淡然一笑,转身离开。 谢傅走进厨房,立即找了条绳子,撩起衣摆,突然停下,把绳子扔掉,重新找了条更粗的绳子。 蛟龙哪能轻易被束缚住,要是被挣脱开来,那就尴尬了。 要束缚住蛟龙自然需要捆龙索。 谢傅重新撩起衣摆,把裤子褪到脚下,突然发觉厨房里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看,出声道:“转过身去,小孩子不能看!” “你才小孩子呢。” 谢傅道:“那就更不能看。” “我切过好几根。” 这句话是为了显示她阅历丰富吗? 谢傅也不跟她墨迹,转过身背对着她,用粗绳将蛟龙牢牢捆绑住,非常荒唐的举动,但这本身就是一件荒唐的事。 少女声音再次飘来:“不过……都掉在裤裆里。” 这句话是在说明那根本算不上阅历吗? 谢傅手脚利索提上裤子,刚刚一个阔步,就额的一声,脸上肌肉一抽,连着大腿被扯到了。 只得缩小步伐,如小娘子一般步步生莲。 走出厨房却见王婉之和燕语都不在了,对着正在洗碗的祝婶问道:“人呢?” 祝婶表情古怪的看着谢傅,被你那么凶还不走,难道小姐不要面子了,嘴上冷淡道:“走了。” 谢傅刚想解释些什么,却又闭嘴,这种事哪解释的清楚,也好,让他缓一缓,把余韵给缓过去。 反正都已经见面了,有的是机会说话。 当然说话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婉之把身体养好了,人要是没了,说什么都是假的。 燕语一路跟在王婉之身后,心中暗忖,你们两个搞什么,稀里糊涂的我一点都看不懂。 小姐说是她的错,哦,应该是谢傅单相思,现在小姐又被谢傅为她做饭稍稍打动了,所以心中有了歉意。 嗯,应该是这样的。 谢傅,你能让小姐在意,你已经很了不得了,我还从未见过小姐对哪个公子在意过。 你已经非常特别了,谁叫你恋的是王婉之。 谷俥 王婉之行的很缓慢,似乎一路行着一边思索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东边宅院的房间内。 坐了下来,脱口问道:“燕语,你说他生气什么?” 燕语苦笑:“小姐,我哪知道啊,我都搞不清楚状况。” 王婉之笑了笑:“那我自己猜吧。” 燕语道:“小姐你问他生气什么不就得了。” 王婉之轻轻摇头:“若连他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岂不更让他寒心。” 燕语道:“小姐,要不我帮你猜。” “好。”王婉之应得很爽快。 “那我先问一句啊,你们两个是不是这种关系?” 燕语问着,手上用两只大拇指对了对。 王婉之轻笑着摇了摇头。 燕语问道:“那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一时倒把王婉之问住了,过了一会才轻轻应道:“算是朋友吧。” “只是认识的朋友吗?” “额……我其实跟他认识时间并不长,相处的时间也很短,说是好朋友又不算,算是比朋友要更深一点吧。”几次见面都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比朋友要更深一点是什么关系啊,算恋人吗?” 王婉之摇头:“没有相恋过,怎么算是恋人。” 燕语苦笑道:“真是稀里糊涂的关系。” 王婉之道:“我也跟你说不清。” “小姐,是不是他在追求你。” 王婉之嫣然一笑:“戏弄我就有。” 燕语惊讶道:“他敢戏弄你,敢戏弄你的人,我还真没见过。” “他一开始不知道我是王婉之。” 燕语恍然大悟:“难怪哩,不过满大街的小娘子,他专门挑小姐你戏弄,眼光倒是挺独到的。” 燕语知道小姐从不梳妆打扮,她在外也是一副朴素的男子儒服,一张脸容因为常年被病魔折磨加上经常风吹日晒,根本算不上美丽。 从外表上,小姐几乎将她所有的光彩都掩盖住,至于内在,小姐寡言寡语,不认识她的人,谁又知道她的内在。 王婉之轻道:“他是个很热情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否对每个人都这样。” 燕语笑道:“小姐,当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燕语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你是特别的。” 王婉之道:“为何这么说?” “小姐,你想一想啊,他为什么来到金陵啊,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当厨子啊,他又为什么专门给你做饭啊,显然对你特别在意,特意为你而来。” 王婉之想着,突然呀的一声:“我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 燕语问道:“为什么生气?” 王婉之道:“他说过要娶我。” 燕语咋舌,这样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王阀小姐岂是想娶就娶,就算是李阀公子也不敢有这么大的口气。 王婉之继续道:“我答应他了。” 燕语啊的惊呼起来,比小姐说的第一句话还要震惊,小姐就这么答应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她曾以为小姐这一辈子不会嫁人。 这一回要不是老爷看了文圣留下来的锦囊说给小姐冲冲喜,小姐就有救,断然不会有招亲这种事。 “如今王家向天下人招亲,岂不相当于我对他失诺了,他是在生气我对他失诺。” 燕语问道:“小姐,你怎么会答应嫁给他啊。”她清楚小姐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特别是这种大事。 王婉之喃喃道:“当时我认为他是在安慰我,我不想他伤心,就答应他了,当时我认为我马上就要死了,应他什么都没有关系,却没想到他这么认真。” 燕语道:“小姐,你现在后悔了。”她清楚小姐是个非常重承诺的人。 王婉之螓首轻摇:“若说非要找一个人嫁,我宁愿……他是不二人选,只是王家招亲已经公告天下,却非我能够做主的了。” 燕语明白,既是公告天下招亲,就应该按照规矩来,已经非小姐一家之言。 王婉之淡淡一笑:“我已经是将死之人,娶了我又如何,娶个名分,娶个鬼魂么?” 燕语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若是有情,生是你妻,死是你鬼。” 王婉之嫣然一笑:“说得我都羡慕。” “小姐,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王婉之淡道:“既然已经有了承诺,就依你所说吧。” 燕语闻言颤抖,她深知小姐是个重信重义的人,若是这次招亲,谢傅不能夺得头筹,那小姐一定会一死以示雪白,绝对不会与那人成亲。 “小姐,燕语说错话了。” 王婉之淡笑:“没有关系,我本来就是将死之人。” 目光望去方案上的饭菜,刚才急着去找他算账,燕语也一同前往,这饭菜却还未收拾。 王婉之自己动手将饭菜从方案上拿了下来。 “小姐,你干什么?” “我又饿了,不能浪费。” “哎哟,饭菜都凉了,我去让他重做一份。” “不啦,他看见又要生气。” 第356章 玩笑 燕语表情古怪,到底他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嘴上说道:“我偷偷倒掉,不让他知道。” 王婉之瞥了燕语一眼:“这与让他知不知道没有关系,糟蹋别人的情意比拒绝别人还要可恶。” “小姐,你现在就把他当一个厨子吧。” “他不是个厨子。” 王婉之真的把凉菜凉饭全部吃完。 “小姐,还行吧。” 燕语还真担心小姐吃坏身体。 王婉之嫣然一笑:“饭菜是凉的,入口却是暖的。” 燕语心中惊叹,谢傅太有手段了,将小姐治的服服帖帖的,这种服帖还是心甘情愿的: “把盘碗送回去吧。” 王婉之说着又看向那摊开的画,这会再看向画中女子,却别有一番感受,多谢了。 多谢你把我想象的如此美好。 燕语也凑了过来,突然说道:“对了,小姐你刚才为什么生气,气冲冲的去找他算账?” 哪能跟你说,王婉之嘴上督促:“还不快去。” 燕语走后,王婉之望向那石后渗出来的水迹,这隐逸含蓄的画境越看越让人浮现连篇,越看越觉得就好像是她…… 总之就是那么真,双颊立即一红:“怎么好如此轻薄我,这事被你记得第二回都是种罪过,你还画出来。” 双手拿起画卷,准备要撕,终究还是放了下来,将画卷卷了起来,收藏好。 燕语这边将盘碗送回西边宅院,顺便就走进厨房,只见谢傅已经为准备午饭忙碌起来。 “谢傅。” 谢傅扭头看了一眼,继续忙碌着,嘴上应了一句:“这会离吃午饭还早着呢。” “谢傅,我且问你,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 “我生气了吗?” “你就是生气了。” 他那里是生气,他是差点绷不住,没当场把王婉之给办了,已经很不错了,没有人能够理解那种感觉,跟他与鹤情在冲刺的时候,却突然叫他停下来差不多。 燕语见谢傅不应声,讥讽道:“哟,还生气了,大男人却比小娘子还要矫情,你看小姐多大度,一点都不怪你,我看你们性别应该颠倒一下,小姐来当大男人,你来当小娘子。” 这事解释不了,谢傅干脆默不作声。 “小娘子,要不要哄哄你啊,让小姐过来哄哄你啊。” 谢傅闻言立即扭头,朝厨房门口望去,开始做好朝天骄的心理准备。 落在燕语眼中却以为他当真,讥笑道:“小姐哄你,那是没门,要不要燕语姐姐哄哄你啊。” “不用!” 燕语闻言一副调戏的口吻道:“哎哟,小娘子还挺有骨气的嘛。” 谢傅一脸好笑:“你见我老实是吧?” 燕语一本正色道:“说,你是不是因为小姐失诺而生气?” 谢傅疑惑问道:“失诺什么?” “别装了,小姐都把你们的事告诉我了,谢公子。” 谢傅哦的一声,感起兴趣来:“她还记得我,我还以为在她心中,我只不过是一个路人。” 这话落在燕语耳中只感觉有几分酸溜溜,幽幽怨怨的,冷笑道:“你少得意,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卖弄,我知道你厉害。” “哦,我厉害在什么地方?” “你还来劲了是不是?” 还问我厉害在什么地方,你都把王婉之治的服服帖帖了,难道还不够厉害,难道还非要我说出来,损小姐的面子,哼。 “谢傅,你是不是说过要娶小姐。” 谷墆 谢傅笑道:“说过啊,是不是又要说我不知天高地厚。” “小姐是不是答应你了?” “是啊,哦……她是不是想反悔了。” “反悔个屁,小姐重信重义。” 谢傅笑笑不语,知道燕语还有话。 “现在王家公告天下为小姐招亲,等同于小姐对你失诺,这事对小姐造成很大困扰。” 谢傅笑道:“燕语,你有话直话,我猜不透你想说什么,猜中了也不敢确认。” 燕语神情严肃道:“谢傅,你说想娶小姐是认真的吗?” 谢傅试探着笑道:“我只不过是哄她开心而已。” 燕语闻言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或许别人只是一句笑言,但是对于小姐来说既然应下,那就是一个承诺,甚至为了这个承诺,她最后会一死以示雪白重诺,生无法当你人妻,死当你鬼妻。 燕语这如释重负的表情落在谢傅眼中,谢傅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一个重诺之人却无法履行诺言。 “燕语,你回去跟小姐说,我当时只是安慰她,让她不必当真,更不要有心理负担。” 对于谢傅来说,王婉之现在能够病愈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此次金陵之行,他虽抱有目的,但并不是像其他人那般为了权势为了利益,更重要的是他心中一直把王婉之当成一个朋友,一个值得尊重的朋友。 “好,小姐以为你因为她的失诺而生气。” 谢傅借机道:“我看见她消瘦成那个样子,是又生气又心疼,怎么不好好爱惜自己。” 燕语一愣,这人话也太动听了吧,嘻嘻一笑:“小姐心中把你当成朋友。” 谢傅笑道:“谁没有几个朋友。” “小姐朋友不多,不是老和尚就是老先生,像你这么年轻……” 谢傅见燕语扼住,笑着接过话:“像我这么年轻英俊的,请继续。” 燕语扑哧一笑:“这个英俊完全可以省去,像你这么年轻的公子,一个没有。” “哦,那我很特别。” “至少在小姐这里,你是特别的。” 燕语特意说了不少好听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补偿,回到东边宅院,只见小姐并没有看书,人站在窗前,手靠窗沿,手掌托腮静静的看着窗外景色,神色若有所思。 或许王婉之太过于入神了,燕语走到她的身后,都毫无察觉,知道燕语轻呼一声小姐,王婉之才回过神来。 “小姐,看什么呢?” “红花怒放,清水香日,春.情依依,黄莺戏飞絮。” “小姐,他让我跟你说,他当时说娶你只是安慰她,让你不必当真,更不要有心理负担。” “哦……什么!” 王婉之懵然回神,扭头看向燕语。 燕语点了点头。 “哦。” 王婉之轻轻的回应着,心头却酸溜溜到隐隐作痛。 她依然记得那一双无比深情的眼睛。 她依然记得那一刻的悸动、喜悦、激动、温暖、呵护…… 王婉之笑着说道:“你去跟他说,如果我今生嫁人,我希望他能够娶我,他是最好的……那个人。” 燕语啊的一声:“那不是让他去送死。” 王婉之疑惑看向燕语。 燕语解释道:“老爷要给你招一位文武全才的夫婿,这第一关就是武。” 小姐一直卧病在床,所以对招亲的事宜并不清楚,她也从来没有半点关心。 王婉之苦笑:“倒当真了,冲冲喜又需要什么文武全才。” 第358章 不够厉害 心若死了,肉体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所以她半点都不关心招亲之事。 她任着家中长辈去折腾,毕竟这也是一种希望,时间在希望中流逝,远远好过在悲伤绝望中流逝。 她的病一直都是王家人的负担,她也不想别人为她担心,但是别人根本做不到。 她现在又想活着了,她那颗死寂的心又被人撩拨起来,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她不想继续招亲这场闹剧了,她不想嫁人了。 如果非要嫁人,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唯一的答案。 他真的很关心自己,关心到王婉之不得不为之动容,或许还有一些她没有经历过,说不出来的情感。 “小姐。” 燕语见王婉之久久无语,小姐还没有给自己一个准确表示,这话到底对不对他说。 王婉之淡笑:“罢了。” 燕语讶道:“不说了吗?” “不说了。” 午饭谢傅做得十分精细,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中午这一顿都是当做点心来吃。 中午这一顿也可以算是富贵人家的乐子吧,要不然漫漫一日如何度过,总要在吃喝玩乐上面下功夫。 而对于穷苦人家来说,奔波一日无非是为了一口饱饭。 在苏州的时候,中午这顿王婉之是不吃的,一般她早晨出门,要到傍晚才回家。 她穿街走巷,每日走的路比贩夫走卒并不少,若说她身上什么东西换的最勤,就是那双鞋了。 饭后,王婉之实在闲的慌,就捡起书卷,沉浸书中。 其实看着那春光明媚,她也很想像个小孩子一般玩耍,但总觉得缺少什么动力。 或许是无伴,又或许是缺少一个让她像个小孩子一般活跃起来的人。 又或许她已经喜欢了恬静端庄。 燕语送回盘碗,这会谢傅才吃饭,人坐在屋檐下,人吃的滋滋有味。 呼啦呼啦,一根根粗黄面条吸入嘴里。 又吃这没油没采的东西,燕语都怀疑这面无比美味,或许说有什么特别功效。 “怎么又吃这么啊,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王家刻薄你。” 谢傅呵呵一笑:“好吃,盘碗放下吧,我一会去洗。”一语之后就低头继续吃面。 燕语愣在原地,看了他吃了一会面,忍不住问道:“你没有话跟我说吗?” “没有。”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谢傅抬头笑道:“好吧,她吃的怎么,胃口还可以吧?” “就这?” 谢傅笑道:“我就关心她吃的好不好。” 燕语讥讽道:“别装了,你难道就不关心招亲的事?” “她现在如果健康活跃,我倒是蛮关心谁最终能够娶到她,不过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我关心其实合适吗?” 燕语闻言心中暗忖,是啊,个个都想娶到小姐得名得利,又有在谁关心小姐的死活,也就眼前这位呆在这里,一心一意照顾小姐的饮食起居,关心小姐吃的好不好,开不开心。 “谢傅,你对小姐到底有几分真心?” “三分吧。” 燕语闻言生气:“才三分,你找打是不是?”说着好声说道:“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别跟我开玩笑。” 谢傅笑道:“我与婉之萍水相逢,有几面之缘,一未相爱,二未同床,说有三分真心已经是浓情。” 燕语听到这里,好看的俏脸肌肉抽了抽,只听谢傅继续道:“若说是朋友之情,却是十分真心。” 燕语脱口道:“小姐不缺朋友。” 谢傅一笑:“那缺什么?” 燕语看了看身后一番,咬了咬牙:“小姐缺情郎。” 谢傅端着碗站了起来:“当仁不让!” 燕语顿时被他逗笑了,止住笑意之后说道:“你的条件得天独厚,我告诉你一件悄悄事。” “请说。” 燕语看了看周围无人,压低声音道:“小姐可能有点喜欢你。” 谢傅淡道:“按照我的个人魅力来说,也应该有这个可能。” 燕语立即损道:“那是你运气好,虽然你很英俊,但英俊在小姐那里一文不值,只要小姐愿意,随意招手,全天下的美男子都愿意前仆后继。” 谢傅笑道:“得了,王婉之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不用你讲,我很清楚。” “所以啊,你能博得小姐垂青很幸运。” 谢傅笑道:“那我一会就去拜谢佛祖赐我幸运。” 燕语生气了:“你能正经点吗?我在跟你说正经话。” 谢傅淡道:“你一直在压着我,巴不得我在王婉之面前抬不起头来,我这么说不是顺你心意。” 一语倒是把燕语堵住了,她是习惯了,习惯没有人配得起小姐,习惯……哎呀,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谢傅,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可能会很激动。” 谷剙 燕语提醒一句,让谢傅做好心理准备,以免高兴疯了。 谢傅淡淡应了一句:“嗯。” “你要不要深呼吸一口?” “不用。” “那我说了。” “说吧。” “小姐说如果她今生嫁人,她希望你能够娶她,你是最好的那个人。” 燕语说完看向谢傅,谢傅却一脸平静,诧异道:“你怎么一点多不激动?” 谢傅笑道:“多谢小姐垂青。” “就这样?” 谢傅道:“你跟她说,如果她能好好活着,我会更高兴。” 燕语一惊,有点厉害,她置身事外,芳心都被击溃,只感觉此人好真诚,好温柔,好温暖,也不知道小姐听了受不受得了。 “谢傅,你必须娶小姐,要不然小姐会为你而死,你把她养的白白胖胖都没用。” 这下谢傅反而动容:“为什么?” “小姐是个重信重义的人,小姐答应嫁给你,如果此次招亲拔得头筹另有其人,小姐就会一死以示雪白,绝不另嫁他人。” 这句话对谢傅来说是震撼的,他想不到王婉之重诺到会用死来应诺,虽说他当时在寻脉符的影响下有几分渴望,但这事完全可以当做一句戏言一笑揭过啊。 “燕语,需要我做些什么?” 燕语唉的叹息一声:“你来晚了,如果你早来一点,小姐一定会阻止这场招亲,现在公告天下,皇亲贵族,名阀公子已经汇集金陵,却已经没有挽回余地。” 谢傅再问一句:“燕语,需要我做些什么?” “除非你能打败其他竞争对手,拔得头筹,不过这是没有可能的,光第一关你就过不了。” 谢傅问:“第一关是什么?” “老爷要为小姐挑选一名文武全才的夫婿,这第一关是武选。” 谢傅一笑:“我还以为是抛绣球,怕婉之抛得不准。” “喂……你照顾我这颗小心脏好么?” “莫要紧张,我也是练武之人。” 燕语严肃道:“别以为你那些三脚猫功夫能行,这个武选却是高深的武道,入武入品……我也不是很了解,反正很厉害就是。” 谢傅突然看了燕语一眼。 燕语疑惑道:“看着我干什么,你以为……” 说着突然啊的惊呼一声,双手抱胸,只感觉人光着身子一般很没有安全感,却是裙衣内的抹衣系带骤然解开,抹衣滑了下去。 燕语错愕的看向谢傅,该不会这么凑巧吧。 谢傅问道:“厉害吗?” 燕语恍然大悟,声音突地拔高几个度:“厉害什么啊!你这个登徒胚子!你都对我干了些什么!” 谢傅问道:“不够厉害吗?”说着瞥向燕语裙摆。 燕语吃惊,猛地双手压裙,只感觉这样还不够安全,直接蹲了下去,用双脚夹住裙子,警告道:“不准再来了。” 谢傅道:“这叫做御气无形,厉害吗?” 御气无形,她好像听过,恍然大悟道:“你还会武道!” 谢傅道:“世道险恶,多一门技艺,多一分仿身。” “那你也不用解我的抹……衣。” 谢傅道:“别紧张,我没有把你当外人,活跃一下气氛。” 燕语瞪大美眸,这是什么话,“没有把我当外人就可以解我抹衣吗?” “燕语,你这些日子过得也很辛苦不是吗?我想让你开心一下。” 新鲜的体验会让人活跃兴奋、愉悦,谢傅相信燕语从来没有这种体验,虽然有点轻薄的嫌疑,但轻薄到恰到好处,也是一种风趣。 燕语没好气道:“让我开心一下!那我是不是要说你贴心咯。” 谢傅笑道:“没关系,轻薄我背,快乐你享。” 燕语瞪了谢傅一眼,站了起来,忙又警告道:“不准再来了啊,我知道你的厉害了。” 谢傅道:“那我有没有资格竞争呢?” “倒是可以试一试。” 燕语曼声说着,突然惊呼道:“糟了,今天是初选的最后一天,未时一到就结束。” 看向谢傅却犹豫起来,那些竞争对手为了娶到小姐,肯定是全力以赴,如果谢傅真的有竞争力,反而是一件危险的事。 小姐应该不想让他去冒这个险吧。 谢傅沉声道:“燕语,你还犹豫什么!” 燕语咬了咬牙:“我现在带你过去,应该还来的及。” 燕语小跑着前面带路,谢傅跟了上去。 刚出院门,什么从红色的东西就从燕语裙摆里掉了出来。 谢傅瞥清是什么东西,没有明说:“燕语,你掉东西了。” 第359章 演武园 燕语扭头一看,俏脸唰的就通红起来,忙走过去把东西捡起,藏在背后。 谢傅道:“你回去穿好吧,我等你。” 燕语在背后把抹衣折成巴掌大,揣入衣内:“走吧,怕来不及了。” 燕语一路小跑着,感受到身体没有了束缚,左右摇晃着,脸颊发红发烫,这种事从来没有过啊。 谢傅感受到她的又着急又不自在,说了一句:“燕语,抱歉,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逗你开心,没想到你一跑就掉下来了。” 燕语羞的无地自容:“你能不提吗?” 谢傅跟着燕语在大街小巷疾行数里地才到了西北角的一处地方。 映入一扇红漆大门,门上镶着密密麻麻的金色铜钉,这大门比府衙大门还要大上许多,透着厚重威严,只感觉随时会有战马从门内疾驰而出。 谢傅清楚,这可不是一般府门,而是城门,这大门背后一般都会包上一层厚厚的铜板,正门密密麻麻的金色铜钉与背后的铜板是镶钉在一起的。 这样的城门也充满着军事气息。 城门两侧垒砌起又高又厚的城墙,质朴粗犷的石块透着恢宏气魄。 大门上方却极为反差的写上演武园三个大字。 园字透着江南园林气息,可这门这墙却丝毫让人无法与江南园林联系的在一起。 大门口站在数名穿着乌衣服饰的男子,神情冷峻,脸上写满闲杂人等敬请止步。 远远的见有人靠近,乌衣卫刚要呵斥,看清燕语面容,骤地定睛打起十二分精神朝燕语身后望去。 待看清小姐没来,快步朝燕语迎接上去,恭敬道:“燕语姑娘。” 虽为王家乌衣卫,小姐深居简出,却不是人人均识,特别是小姐从来不当自己是小姐,只穿朴素男装,与普通人家没有什么两样。 王家家臣士卫,奴婢下人有一个不成为规定,认准燕语姑娘就没错。 燕语直接问道:“招亲初选在什么地方举行?” “吟春水榭。” 燕语疾行进入大门,嘴上说道:“谢傅,跟我走。” 几名乌衣卫不禁多看了跟在燕语后面的谢傅几眼,跟燕语有关的就是跟小姐有关。 这男子由燕语亲自带路前来,那就是跟小姐有关了。 其中较为年长的乌衣卫开口说道:“大家记清楚面容了吗?” “魏兄,何须你说,燕语姑娘亲自带过来的,当然要记清楚,只是不知道这人来演武园干什么?” “燕语姑娘刚才问招亲初选在什么地方举行,应该是……” “来参加招亲的!” “燕语带过来的,那就是小姐亲自推荐的!啊!岂不是未来的王家……姑爷!” “你说此话未免为时过早,此次招亲已经公告天下,用文武见高低,已非小姐一家独言。” “魏兄啊,你忘了小姐是什么人。” “黄兄,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忘了这一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啊,这一回来的哪一个不是将来的一方霸主,要不然也不配争夺王阀千金。 谢傅刚走进大门,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幕上一个宽阔操场。 平坦广邃已经不能用亩来计,用上方里更为恰当。 遥远处数十列井然有序的兵器架,气势慑人,刀枪剑矛林林种种。 谢傅心中惊叹,王阀好大的手笔啊,只闻王阀之名不见王阀之貌,却只不过是管中窥豹。 这演武园该不会就是孙吴当年在此练兵的地方吧。 谷豾 燕语扭头问道:“谢傅,你会骑马吗?” 谢傅笑道:“不会!” 说不会就是会,这却一种反说的说话方式。 就好比别人问你会吃饭吗?这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一般反说用在对方过于轻视的反讽。 燕语扶裙稍稍盘起,裙摆下逸出柔软丝白的裤脚,跃跳上一匹白色骏马,扭头朝谢傅招手:“上来。” “好。” 客随主便,主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妄言妄行。 谢傅是个知礼的人,就上马去,与燕语共乘一马。 燕语柔软的胸膛被谢傅后背撞了一下,太真实了,让她顿时又记得某些事,恼道:“你故意的吧,坐后面去。” 谢傅笑道:“坐后面你不怕我摔了。” “坐后面去!” 这人坐她前面,这马她根本骑不了,一会都不知道要撞上多少回,想想就让人脸红。 谢傅下马,再重新上马坐到燕语后面去。 燕语轻道:“额……搂紧了,别摔了。” 谢傅道:“我扶着马屁股就好。” 燕语怒道:“你说什么!” “扶着马屁股啊。” “你敢说我是马!” 谢傅一愣之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么说倒真有点像。” 燕语想起小姐曾说谢傅戏弄过她,冷冷道:“你平时就是这么调戏小姐吗?” “燕语,我倒觉得你是不是经常幻想被人调戏?” “你胡说!” “我不是你平时见到那些风流博浪的公子,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倒是可以配合一下。” 燕语一副讨饶的口吻:“搂紧我腰,其它地方别碰到。” 谢傅道:“你放心骑吧,慢慢的你会了解我的为人。” 燕语露出苦笑,等了解你就晚了,罢了,就当先给未来姑爷一点利息吧,“还不赶快搂紧了。”他不搂紧,自己不敢骑啊。 “好吧,好吧。” 谢傅搂住燕语腰肢,双臂如襳褵,蓬松衣裙从纤腰处拢束起来,小腰绢素一般细柔。 燕语娇躯一颤,呀的一声脱喉而出,就被骏马拔蹄蹬地之声掩盖。 哒哒…… 骏马朝东边奔驰,奔驰着的马蹄踏在春雨滋润过的土地,溅起了黑黝黝的泥土。 远处的亭台楼宇及近,却又模糊起来,几十株苍松黛色参天的遮住眼界,树梢出微露碧瓦数檐,朱楼一角。 这时一列数骑从苍松间驰出,清一色的黑骑乌衣,个个神色冷峻,英姿勃勃。 未等数骑驰近,燕语高耸着沓飒英姿,朗声喊道:“来参加招亲初选的,前面带路!” 嘶! 数骑听见燕语熟悉声音,立即勒马掉头,前面带路。 第360章 春吟水谢 过了松林,已经不能行马。 数名乌衣骑勒马停下,却并未下马,大多数时候他们负责巡逻,这些日子却专为迎客领路。 燕语忙不迭的从马上下来,双足刚刚落地,就感觉浑身酸软,差点没站稳直接瘫软下去,嗳的叫了一声。 谢傅关心道:“怎么了?” 燕语扭头瞪了谢傅一眼,没好气道:“没事!” 谢傅淡笑:“这马骑多了就习惯了。” 对于不经常骑马的人来说,骑马对屁股和大腿是一种折磨,而且刚才的白马并没配备马鞍。 燕语心中暗忖,如果没有你,你看我习惯不习惯,她八岁就跟小姐学习骑马,马术比起这些能弓善骑的乌衣卫也不逞多让,还不是被他给搂了,能夹紧马腹已经很不错了。 谢傅破有深意道:“不止骑马,很多事情都需要习惯。” 燕语立即怒道:“你想还想习惯,门都没有。”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这会一颗心儿还小鹿般噗通噗通的跳,真是一言难尽。 几名乌衣卫从勒马就特别注意起谢傅来,这会见两人如在打情骂俏一般,表情古怪,这燕语姑娘有这么好说话的吗。 嗯,这名男子来历大不简单。 有位乌衣卫提醒一句:“燕语姑娘,今日是初选的最后一日,马上就要申时了。” 燕语啊的一声:“我们快点过去。” 一条宽敞坡劲,两旁有些古藤香草。 过了一处门庭,便见一池,池水涟漪,依红泛绿,池边围上一带短短红栏,修竹垂杨,还有些树木杂花。 春色鸟鸣之声传来,令人尘襟尽浣。 谢傅心中暗忖,这才有点王阀的气派。 “燕语,这就是春吟水榭吗?” 燕语瞧谢傅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笑道:“这是得月亭。” 榭傅问:“哪来的亭子?” “马上就到。” 走了一会,只见一堆危石叠成高山,十多丈高,有如一峰。 两人迈上数十级台阶,顶处有一亭子,名得月亭。 左右两根柱子有一首楹联写着:魄到中天满,光分万里同。 谢傅恍然大悟,立于此处,清风拂面,视线可以俯瞰四方,上可直望明月无遮,下可视池水映月,难怪叫得月亭。 燕语督促一句:“快点,时间快到了。” 谢傅问了一句:“还没有到吗?” “我走的还是捷径,其他人不熟悉路道,还要迷路。” 下了得月亭,没走一会,便看见一众楼宇建筑,起峦错置,华丽气派有如仙家宫阙。 东边有五间楼阁,高三层,最中间高似塔尖,两旁参差,非阁非楼,画栋飞云,一派气象。 进了宽大门庭,更是内有乾坤,深邃空间骤展。 与东边五间楼阁相对着的西边,是一数十亩的湖池。 湖池中间有一座九曲红桥,连着数十间的楼榭。 楼榭边的竹阶挺有十几艘画舫,均是锦缆牙樯,兰桡桂桨。 燕语手指着那水榭介绍道:“那里就是春吟水谢了。”说着咦的一声:“人呢?” 谢傅也笑着咦的一声:“如此冷清,看来王家千金并不受追捧,竟无人前来参加招亲。” 谷勍 燕语斥道:“胡说!” 怎么可能无人前来参加王阀招亲,就怕来的太多,又不好有怠慢之嫌,所以才设下这初选,淘汰一些闲杂人等。 就在这时一名绿袍的中年人从东边楼阁走了出来。 燕语见了喜道:“孙督领。” 王阀有四卫,建业、虎骑、演卫、武卫,这四卫统称为乌衣卫。 这四卫虽说是王阀私卫,其实也类等于私军。 王阀是个大家族,有数百年的基业,历经数个朝代变迁,一直屹立不倒。 不知道从哪个朝代开始,君王为了拉拢这些世家大族,给予了他们世袭领兵制的特权。 即这些世族大家所统领的军队是以国家的名义,却可以世代相承,名义上虽属国家,却又是私人武装。 后来世袭领兵制特权虽然废除,但由于某些历史原因,虽废尤存。 如今,像王阀这样的世族大家养一些私卫也在情理之中。 天子秦家对于九姓十三望这些世族大家更是睁只眼闭只眼。 从长远上讲,大观国版图广阔,山高皇帝远,一些地方还需要靠这些世族大家稳镇一方。 当然私卫的规模没有正式军队那么庞大,但这王阀四卫却比正规军队还要可怕,因为每个人都是武道中人。 这孙少昌便是武卫督领。 孙少昌见到燕语,微微一讶:“燕语姑娘,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小姐有所吩咐?” 燕语直奔主题道:“为何如此冷清,招亲初选呢?” 孙少昌应道:“昨日便已经结束。” 燕语啊的惊呼一声:“不是今日申时一到才正式结束吗?” 孙少昌这才发觉自己口误:“昨日已经基本结束,今天已经没什么人了。”若是有心求亲,谁会等到现在才来。 燕语忙指着身边的谢傅道:“他是来参加招亲初选的,快说如何开始。” 燕语亲自带过来的,孙少昌不敢怠慢,正视谢傅一眼,手指湖泊中央一艘停滞不动的画舫道:“这位公子,看见那艘画舫吗?” 谢傅望去,大概百丈远的地方停着一艘画舫。 孙少昌继续道:“看见桅杆的牙樯吗?上面挂着一个漆金铜牌,拿到那块漆金铜牌就算过关。” 谢傅笑道:“这么简单。” 孙少昌笑了一笑。 燕语却惊讶道:“这怎么过去啊,坐船吗?” 孙少昌身后两名乌衣卫忍不住笑出声来,很快扼住。 孙少昌笑道:“只要能拿到漆金铜牌,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可以。” “谢傅,你等着,我去给你找船来。” 燕语说着匆匆跑开。 孙少昌取出一香,挥指切断一截,手指香尖,香便燃烧起来。 谢傅笑道:“哦,还有时间限制?” 孙少昌道:“没有,不过这会离申时还有一刻钟,这香烧完就刚好申时一到,公子好好珍惜时间吧。” 谢傅道:“那我开始了。” 孙少昌点头。 谢傅缓步走到湖泊边,挥剑斩断一丈长修竹,修竹飞掉水中。 人飞身落水,稳稳落在修竹之上,修竹宛如舟船不紧不慢朝湖泊中央的画舫靠近。 第361章 他还不算 以谢傅眼下修为,根本不需要借助修竹浮力就能踏水而至。 此举却是故意隐藏实力,太过于锋芒毕露并非智举。 天知道那些竞争对手为了娶到王婉之,背后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这可不是过家家,大家都老实守规矩,这是权力地位之争。 孙少昌身后一位乌衣卫讶道:“连五品修为都没有!又或许是实力不足,为了保留真气。”因为五品就能够做到御气无形,踏水疾行,不过要消耗体内真气为代价。 “燕语小姐带来的这位公子看上去不是很厉害,孙督领,是否要跟兄弟们打个招呼?” 孙少昌淡道:“小姐并无吩咐,二爷也在。” 若没有真本事,过得了这一关,也过不了下一关,还不如早点淘汰出局。 湖泊左边一带杨柳低垂水面,对岸右边修竹长林在春风下微微晃动,好似两岸欲合。 谢傅人立浮竹只是缓行数丈,两岸突然窜出数道乌色身影,踏水朝谢傅疾奔而来。 能做到踏水而行,至少是五品修为,已非一般武道高手。 谢傅微微一笑,早知道不会这么简单,那就看看我现在能打几个叶一全吧。 犹记得在无锡时,五品修为的叶一全在他眼中,已经宛如天神般的存在。 如今他已非吴下阿蒙,那就根据对手的实力来展示自己的实力吧,险胜即可。 吟春水榭,阁内摆设宝鼎瑶琴,璇几玉案,说不尽的精美异常。 两个男子隔着一张玉案盘腿而坐。 两人面容年轻,神色却流露出有别于年轻人的成熟稳重。 紫衣男子身边还伴着两位美貌女子,一女穿着白衣,一女穿红衣,均是一样面貌,却是一对双胞胎。 红衣女子衣着轻薄大胆一些,纱裤抹衣,外披着一件绫罗纱披,遮不住美丽修长、玲珑浮凸的身段。 红衣女子十指纤纤弹奏琴曲,不时抬头,眉目间透着烟视媚行的迷人风情。 美妙的琴声透过细铜丝穿成的帘子荡出吟春水榭。 白衣女子在一侧焚香煮茶,衣着端庄清丽,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着含蓄优雅,有别于红衣女子的风情迷人,白衣女子却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玉洁冰清的神情。 紫衣男子就是王家第二人王右通,也就是王婉之的亲叔叔,王阀内外都恭敬的叫上一声二爷。 坐在紫衣男子对方的玄衣男子衣着普通许多,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奢华之气,闭上双目,意态悠闲之下却透着素雅的风度。 白衣女子双手捧茶,靠近玄衣男子,微微一福,献上香气四溢的清茗:“顾三爷,请品茶。” “多谢。” 玄衣男子伸手接茶,依然闭着眼睛,将茶送到鼻端,轻嗅一口,笑道:“清香。” 白衣女子笑道:“此为绿杨春。” “是吗?” 玄衣男子说着轻品一口,不言不语,似乎在品味,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与我以前喝的绿杨春有点不一样。” 白衣女子温婉笑道:“这绿杨春与其它绿杨春有所不同,乃是用烘茶之法所制,而且顾三爷刚才一直闭目心事重重,只知我煮茶,却没见到我泡茶。” 玄衣男子睁开眼睛望去,睁眸瞬间却如电芒乍现。 白衣女子手微微一颤。 琴音一声尖锐,红衣女子却是弹断琴弦。 王右通笑道:“魅影怎么弹断琴弦,在贵客面前失礼。” “二爷,恕罪。” 谷絢 “应该向顾兄道歉才是。” “魅影失礼之处,还请顾三爷见谅。” 顾玄微笑:“无妨,是我吓到你,害你弹断琴弦,还需赔你一琴。” 魅影娇笑:“那就多谢顾三爷慷慨。” 顾玄看向玉案上那些不曾见过的茶具,笑道:“看来我闭关太久,这世道变得有点快,连茶具都不识的。” 王右痛笑道:“我也想不到我家婉之竟能引得顾兄出关来。” 顾玄淡道:“凑巧。” “顾兄作为长辈,怎么也来参加招亲,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尚未婚娶,有何不可,难道王兄要将我拒之门外?” “岂敢,只是顾兄参加,岂不是不给晚生后辈一点机会。” 顾玄微微一笑:“王兄,顾玄作为长辈,本不应该厚颜无耻到如斯地步,实不相瞒,此次金陵之行乃是受陆大人所托。” “哦,顾兄是要透露一二。” “王小姐是苏州之光,有恩于苏州百姓,有恩于吴中四阀,如果不能将王小姐留在苏州,那顾玄也要帮王小姐挑选一个如意郎君,免得王小姐所嫁非人,断送幸福。” 王右痛哈哈大笑:“有心了,不过婉之乃是我王家宝贝,王家自然会为她挑选一位如意郎君,不劳顾兄了。” 顾玄笑道:“那就把王小姐留在苏州吧,王小姐在苏州住了数年,应该喜欢苏州。” “看来顾兄是势在必得。” 顾玄微笑:“我这般年纪,而王小姐芳华正茂,实有亵渎之嫌,只要能将王小姐留在苏州即可。” “哦,我想一想,苏州来的还有谁,陆家陆文麒陆公子,张家张凌霄张公子,朱家朱九春朱公子,对了还有顾三爷顾兄你,顾陆朱张四家均到,婉之面子不小。” “王兄无需讽刺,只可惜宽蓄侄儿已经成家,若早知王小姐有嫁人之意,宽蓄侄儿定会再等上几年,争取一二。” 王右通哈哈一笑,这时轻轻望向帘外,却是听见湖泊之上遥遥传来打斗之声。 顾玄道:“又一位竞争者。” 声近如此,此人必能在数名王家高手的夹击下,取得漆金铜牌。 王右通却道:“不,他还不算。” 顾玄微笑:“王兄,我相信我的耳朵。” “顾兄,我相信我自己,今日是招亲初选的最后一日,我早就决定,今日才来怠慢王家者,怠慢婉之者,无论是谁,我必将其拒之门外,我拦不住顾兄你,难道还拦不住其他人。” 说罢,朗道:“魅影,拦住他,哪里来让他哪里去。” 魅影立即化作一道红色身影,掠帘而去。 谢傅这边假装与数名王家高手艰难缠斗,慢慢靠近湖泊中央画舫。 也差不多了,正要靠近画舫取下桅杆牙樯上的漆金铜牌,这时一道红色身影疾如流星,飞掠而来挡在谢傅面前,双足轻沾水面,止滞不动,便是这份表现已经远胜刚才那些数名高手。 来的正是魅影,那数名高手看见魅影,表情一讶,却不约而同的转身离开,魅影出现,已经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岸上的孙少昌远远见了,弹指凌空熄香,转身进入阁楼。 谢傅见这女子容貌娇美,一身轻薄纱衣随着湖风柔漾,长腿柳腰,身体十分迷人,笑道:“还有美人计吗?” 魅影柔媚娇笑:“小公子,要取铜牌还需过我这一关。” 谢傅笑道:“娘子,我这人动作粗鲁,你还是让开的好,免得害你吃痛娇……湍。” “多谢了。” 魅影说着,骤然一双纤指出手。 第362章 狼狈为奸 骤然出手,落在谢傅眼中却十分缓慢,五指纤纤在春日阳光下雪白迷人,温柔的像情人的拥抱。 那十只手指啊,也只不过似要在情人脸上挠刮一下。 同时谢傅能够感受到一股气劲胁逼而来,将他牢牢锁定。 武道之斗,其实也就是修为高低之斗,在绝对的差距面前,弱小是的一方只能任其鱼肉。 当初的谢傅在面对五品修为叶一全的时候,远远得就感觉身处暴风之中,连站起来都没有办法。 这名女子漫不经心所散发出来的真劲就不知道比叶一全厉害多少倍。 但对于如今的谢傅来说,却温柔的好似春风拂面一般,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谢傅纹丝不动,被魅影真劲笼束一般,好像他不是不逃,而不是无法逃避。 指朝谢傅身上要穴点去,这一指足够击破对方护体真气,真劲透穴而去,一下子让对方体内真气絮乱,瞬间失去战斗能力。 来者是客,又是求亲,怎好将对方一下子弄残弄死,魅影出手却是十分温柔。 谢傅依然纹丝不动,脚下只剩一尺长的浮竹却如流云滑水,人也跟着浮竹瞬移半丈。 本以为必中的一击却失手了,魅影微微一讶。 谢傅神态从容,人伫水面,春风吹拂长鬓微漾,说不出来潇洒俊逸:“娘子怎么如此温柔,难道怕我一会过于粗鲁,所以有心讨好于我。” 魅影美艳的俏脸似嗔非嗔地横了谢傅一眼:“来者是客,还不是怕不小心一下子就弄死了你,那我就多出几分力道,小公子小心了。” 谢傅骤然感受到比刚才更强数倍的真劲,这股真劲的胁逼之力,已经让他护体真气本能应警。 魅影扬袖,衣袖内骤地飞出一条细长红帛,红帛在真劲的催动下,笔直如同一把红色利剑朝谢傅胸口击去。 谢傅假装颇为吃力的躲了开去,想多吸取些临敌经验,免得这一仗太快打完。 魅影见谢傅竟能躲得开去,再次一讶,能躲开我这一击,至少是四品修为,刚才却为何与数名乌衣卫如此焦灼,而这数名乌衣卫高手也只不过是五品修为。 谢傅还未稳住身形,魅影另外一只衣袖又探出一条细长红帛。 谢傅假装狼狈躲开,人不得不离开浮竹,双足轻轻踏水。 魅影咯咯一笑,气劲再次锁定,袖内双帛倏进连击,变幻有如密集红色剑雨水银泻地般铺开。 谢傅东逃西窜,上跳下缩。 砰砰水炸之声绵绵不绝。 这个景象古怪极了,一个翩翩公子被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戏弄于鼓掌之中。 魅影心中却比这景象更为古怪,从这名男子展示出来的实力,她早就应该将对方击中拿下,为何屡屡总差上一点。 或许是对方身法看上去虽然顾应不暇,却有其独特玄妙之处,总能快上一步躲开自己真劲笼罩锁定,也只能是这般解释了。 这会倒想多出几分力道,又怕他躲不过去,威力太大,一击将他打死。 美眸侧望吟春水榭一眼,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阁内,站在水榭外的露台上隔水遥遥看着。 再这般下去,都要被魅心取笑。 魅影稍微展现势力,真劲比先前更盛更广,将谢傅笼罩其中,两条细长红帛在空中交缠成一条,避开谢傅身体要害,击向他的肩胛。 谢傅身体一直安寂的圣衣骤然有了反应,这说明这一击的危险所在。 谢傅似避无可避,昆吾似来不及出鞘,扬手剑鞘与红帛相抵。 砰的一声,交击处气劲炸开一团巨大水花。 水花如雨落下,谢傅凝伫原地,身上滴水不沾。 这轻描淡写的一挡,足以乱了魅影芳心。 魅影愣了一下,刚才她已经用上五分力道,此人扬鞘直面迎击,身体竟分寸不移。 就在魅影很惊讶,谢傅很帅气的一瞬间,谢傅反应过来,身体向后急飞,滑出一道长长的水花来。 哇的大叫一声,张开吐出东西来,不是鲜血,却是吐出一口唾沫来。 魅影却是看清,狠狠愣了一下,骤地怒道:“你在玩弄我。” 演戏大概是谢傅与魅影交手的唯一乐趣了。 谢傅回应魅影的却是说道:“多谢娘子手下留情。” “还在装蒜!” 庞匹的气劲透过红帛击向谢傅,这一击力量之大,角度刁钻,仿佛要一下子扎进谢傅身体最深处。 再跟她斗真气,那就再装不下去了。 谢傅假装惊慌失措,人朝湖泊中央的画舫疾奔而去。 魅影看出他要取下漆金铜牌结束初选的目的,她比谢傅离画舫要更近一些,第一时间也朝画舫疾飞而去,快上谢傅一步,一脚踢在船头。 这一脚让沉在水底的铁索船锚直接飞甩出水面,船身如离弦的箭在水面滑行。 同时魅影与谢傅交上了手,不让他去追远去的画舫。 水榭楼台的王右通摇头笑道:“魅影还是如此贪玩。” 一身端庄白衣的魅心不着一语,张弓射箭瞄准挂着漆金铜牌的画舫。 谷戮 箭发,划破空气发出凄厉尖啸,在强力无匹的气劲影响下,所经之处瞬如天剑破水。 “二爷!二爷!手下留情!” 就在魅心箭发的一瞬间,燕语声音飘来。 却是燕语独自撑着小舫朝谢傅靠近过去。 燕语所撑小舫虽不至于被利箭射中,但所处位置,必在强力无匹的气劲影响下导致翻船。 一瞬之际,谢傅甩开魅影。 魅影以为他要在飞箭射中画舫之前取下漆金铜牌,心中讥笑,你再快能快的上飞箭不成,这根本没有可能。 但是谢傅身形之快,快的匪夷所思,竟有丝丝可能。 更让她惊讶的是,他并不是疾向挂着铜牌的画舫,而是疾向燕语所撑那艘在这一瞬间慢的如同停止的小舫。 飞箭从小舫侧面电疾而过,虽完全没有击中小舫,经过时所携带的气劲却直接将小舫掀翻。 燕语啊的惊声尖叫,就感觉身体似被云朵托起,紧接着就被一个厚实温暖的身躯紧紧搂住。 燕语惊魂稍定,这才发觉人被谢傅搂住毫无无伤。 “没事了。” 谢傅温柔声音在耳畔飘来,燕语内心安定无比,突然看见十数丈远的画舫已经消失,水面上散落着零乱木板。 那艘挂有漆金铜牌的画舫已经在这一箭之下支离破碎。 燕语急坏了,脱口道:“铜牌掉水底了。” 这也说明谢傅被淘汰已成定局。 谢傅笑道:“你的安危更重要。“ 燕语目眶骤地一红,表情凝愣一下,攥起粉拳打了谢傅胸膛一下:“不准对我说如此感人的话。” “感人吗?我一点都不觉得,只是随手一救,要是如花似玉的燕语姑娘香消玉殒,那多么让人惋惜啊。” 燕语这会舍不得与谢傅顶嘴,他表现的越不在意,她心里越难受。 要知道他是鼓起多大的勇气,冒着生命危险来参加招亲的,这下全泡汤了。 “谢傅,是我害了你。” “害我什么?” “你娶不到小姐了。” “燕语,你看。” 燕语望去,只见谢傅手中拿的正是一块漆金铜牌,顿时喜极而泣,张臂搂住谢傅脖子。 谢傅虽还未完全靠近画舫,却能做到凭空摄物,在飞箭击溃画舫的时候,他已经提前一步拿到漆金铜牌。 水榭露台之上,顾右通见燕语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如果燕语出了什么意外,他真的没办法跟婉之交代。 顾玄远远看着那个止凝于水面上的年轻人,微微凝目:“江山代有英雄气,丈夫未可轻年少。” 这个年轻人确实让他刮目相看,便是吴中四阀也没有这样的少年豪杰。 “顾兄,你来的晚,此人虽算的上年轻俊杰,与他人相比,不过尔尔。” 除了吴中四阀,还有洛阳李家李徽朝,秦家六皇子,天下六公子前来求亲。 拿洛阳李家来说,与金陵王家齐名,本无需如此屈尊,与其他人竞争,但王婉之不仅仅是王家千金,她还是王婉之。 顾玄笑道:“也许吧,王小姐本就是皎洁明月,吸引群星荟萃也是可以理解。” 谢傅搂着燕语涉水上岸来。 这种感觉对于燕语来说是奇妙的,人竟能飘行于水面上,虽然她知道武道中人神通广大,却切身体会之下,感觉还是难以言喻的。 抬头望去谢傅,只感觉他如高山仰止。 “你要当狈吗?” 燕语闻言讶道:“什么意思?” 谢傅笑道:“你说现在我像不像一头狼,你像一只狈,狼狈为奸。” 燕语恍然大悟,连忙松开紧搂着谢傅身体的双手,红着脸轻声说道:“你直说就是。” “直说怕你恼羞成怒。”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特殊情况特殊看待。” 燕语说着突然说道:“狈不是趴在狼的后背上吗?” 燕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谢傅顿觉好笑,前几句话前的事,你现在才说,难怪老人言,女人喜欢翻旧账,笑道:“有一种情况例外。” 燕语好奇:“什么情况?” “狼和狈相爱,狼会把狈搂在胸前,好好爱护着。” 燕语闻言立即脱口:“胡说!狼和狈怎么会相爱呢?” 第363章 购衣 谢傅呵呵一笑:“我也只是听说。” 燕语脸红轻道:“你以前就是这么戏弄小姐的吗?” 谢傅一本正色道:“我端庄守礼,你把我当成那种放诞不羁的风流公子吗?” 燕语看着谢傅,委婉说道:“就当你是风趣吧。” 谢傅道:“平时我可是很严肃正经的人,是你太可爱了,我忍不住要逗你。” 燕语心中哎呀一声,受不了了。 确实谢傅有端庄守礼的一面,也有狂放不羁的一面,只是狂放不羁的一面一直都被端庄守礼压着,唯有酒后才会展露出来。 孙少昌从阁楼内走了出来,对着谢傅委婉说道:“公子,真是可惜,就差一点。” 说实话,凭借这名公子的实力完全能够进入初选,只可惜今日方来的,二爷都不给面子,全部拒之门外。 就算能过的了乌衣卫这一关,也过不了二爷那一关。 谢傅问道:“可惜什么?” 孙少昌微笑,确实说来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天上明月岂是那么轻易摘下,何况此次竞争对手,哪一个不是来头甚大。 “确实没有什么可惜的,公子就当来凑个热闹。” 谢傅笑道:“当然,这个热闹,我还要继续凑下去。”说着亮出手中漆金铜牌。 孙少昌见状,表情一惊,身后两名乌衣卫更是变色。 竟能在魅影阻拦之下拿到漆金铜牌,实在大大出乎他们意料。 难道魅影放水,又或许是内有隐情,小姐早已经给二爷打好招呼了。 谢傅见三人神色怪异,笑道:“我已经拿到漆金铜牌算过关了吗?” 孙少昌回神点了点头:“我这就安排公子住下,先休息三日,下一轮再另行通知。” 未等谢傅应话,燕语就先说道:“住的地方就不劳孙督领,我已经为谢傅安排好了,通知也由我代为转达即可。” 谢傅还要为小姐准备一日三餐呢,这也是重中之重,可不要把小姐给饿到了。 孙少昌也不多问,小姐的事他们问不起,呵呵一笑点头。 谢傅问:“那这漆金铜牌?” “公子留着,作为凭证。” 谢傅和燕语两人离开春吟水榭,共乘一起,在马背上以同样的姿势玩了一遍。 在演武园大门口下马之后,燕语突然问道:“谢傅,你真不会骑马吗?” “我会啊?” 燕语恼道:“那你怎么说你不会。” 这让谢傅如何解释,只能怨燕语早些时候听不出他反说的说话方式,转而说道:“我觉得与你共乘一骑香一点。” 燕语不应声,转身先行,淡道:“走吧。” 谢傅跟上,笑道:“燕语,我们算朋友吗?” 燕语想了一想,应道:“算认识几天的朋友吧。” 谢傅道:“我对待真正的朋友,比较随意,如果有什么轻浮失礼的地方,请你见谅。” 燕语心中暗忖,你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什么。 谢傅又道:“其实,我自认为自己算是谦谦君子中的楷模。” 燕语哧的一笑,挪耶道:“你怕是没见过谦谦君子吧。” 谢傅哈哈一笑:“女人又怎么能够理解男人,只有男人才能真正了解男人,男人有两种,要么道貌岸然要么表里如一。” 走出演武园,谢傅道:“我要去集市买点东西。” 燕语应道:“我没跟小姐打招呼就出来了,要马上回去。” 虽说小姐不是小孩子,但如今疾病缠身,身体羸弱,她这个当小婢时时在旁照应,才能安心。 两人分道扬镳。 谢傅行走在乌衣巷一带的大街上,行人如织,两旁列肆商铺林立。 这王家是王家,也是一个完整的社会。 对于未亲眼目睹的人来说,实在难以想象,就好比自家府邸之内竟有商铺酒楼,你说奇怪不奇怪。 当然这乌衣巷一带,南北交叉有大街二十余条,有坊百余数,占地之广阔,已经不能当做一般府邸。 这王家就是一座小城。 谢傅行走其中,不由自主的想起初月来,他与初月之间的经历是凄苦的,充满着悲伤的。 初月师傅,多么想和你一起感受这份热闹烟火气,你还好吗? 瞬又想起端木慈来,相比之下,他与端木慈的生活虽然清贫,却平淡温暖。 端木慈师傅,你也还好吗? 慈慈,你也还好吗?让你无奈远离我,我真是愧为人夫。 男人真是混蛋,心里总是能包容很多女人,而女人一生却只爱一个男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扎哪一边都很疼。 看见有一间商铺,有小娘子进进出出,谢傅停下脚步朝招牌望去,却是一间卖女子饰品的杂货铺。 谷薃 谢傅走了进来,立即看花了眼,各类花花绿绿的女子饰品映入眼中,珠簪头饰、胭脂水粉、花钿螺黛、腰带披帛,甚至还有小衣诃子和月形带等比较私密的物品。 谢傅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几个叽叽喳喳正在挑选货物的女子看见有男人进来,一下子安静起来,纷纷朝谢傅投来异样的目光。 脸皮薄的小娘子立即红着脸离开,妇人虽不至于如此腼腆,见谢傅出现赶走了她的客人,颇有几分不悦,进门是客,倒是客气问道:“公子,需要买些什么?” 谢傅目光扫了一下,最后落在置放绣花鞋的架子上。 脑海里立即浮现起初月那双裂破的不成样子的绣花鞋,还有端木慈那自己亲手补了无数次的灰色道鞋。 嘴上喃喃道:“都有份。” 妇人问道:“什么?” “没有。” 谢傅应了一声,便走到架子前,开始挑选起鞋子来。 用手指丈量尺寸,为初月挑选了一双湖碧绣鞋,与印象中一般颜色。 挑好之后,正想为端木慈挑选,架上却均是花花绿绿,绣花繁复的绣鞋,就问了一句:“有道鞋吗?” 妇人愣了一下。 谢傅又补充一句:“道姑穿的。” 妇人从旮沓处翻了翻,找出一双灰色布鞋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问道:“这双行吗?” 谢傅喜道:“可以。”正符合端木慈清素气质。 付了钱,绣鞋三百文,灰色布鞋二十文,也不知道算不算偏心。 正要离开,突然瞥见铺内挂有成衣女裙。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衣裙都是用上好绸缎量身定做的,成衣女裙在价格上要便宜一些。 当然,清贫一点的人家会自己缝制粗衣布裙。 妇人问道:“公子,要给娘子买衣裙吗?” 谢傅点头。 “平时娘子喜欢穿什么颜色的,什么款式的?” 谢傅闻言一笑,他还从来没有看见过王婉之穿女裙的样子,却不知道她穿上女裙会不会多一些婀娜女人味。 只怕她现在消瘦的如同纸板,穿上这能够展现女子优美身段的女裙,会显得很可笑。 大概就如同一个瘦弱男子穿上女裙一般可笑吧。 想到这里谢傅朝门口走去,突然又止住脚步,回头朝这些漂亮的女裙望去。 妇女见谢傅犹犹豫豫的样子,竟低声问了一句:“公子是要自己穿吗?” 谢傅一讶。 妇女低声笑道:“公子莫要怕臊,公子也不是头一个喜欢穿女裙的男人。” 谢傅哦的一声,他自认见多识广,显然还是孤陋寡闻,想着王婉之那身段,瘦的没胸没屁股,岂不是如男子一般,于是笑道:“见笑了,是我要穿的,有什么好介绍吗?” “公子跟我来。” 妇女说着将谢傅引入一间内室,室内比较昏暗,还是能够看得清楚。 除了衣裙饰品,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器具,谢傅身为男子,见了也有几分脸红耳赤,大概为了满足某类人丝蜜的癖好。 “公子可以看看,什么东西用的上的。” 谢傅道:“就看裙子吧,其它东西日后再说。” 看了几件裙子,均觉得对王婉之的身段来说过于宽松了,于是问道:“还有吗?我喜欢穿紧一点的。” 妇女一副很懂的表情,神秘一笑:“窒息感对么?” 谢傅也装出很懂的表情,点头道:“对。” 妇女从衣裙中取出一件:“这件可以吗?专为窒息感而设计的。” 谢傅目测一下尺寸,喜道:“这件好。” “那公子试一试吧,我再给你拿点东西。” “不用试了,就这件。” 妇女一笑;“难免害臊,习惯就好。” 又为谢傅取来两物,其中一物,谢傅看得懂,是充满弹性的网状头套。 另外一物,谢傅就看不懂了,一个系带串着两个馒头大小的布团,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妇女笑道:“不戴上这个东西,又怎么会像女人。” 谢傅恍然大悟,哈哈笑了起来:“这两样东西,我都不需要,就买女裙。” 这件女裙竟要一两六百文,看来癖好也要支付昂贵代价。 谢傅付了钱,又忍不住看了那布团串起之物,他不需要,王婉之好像挺需要。 她不喜欢穿女裙,大概就是穿起来一点都不够婀娜动人。 妇女见惯了这些害臊又喜欢,直接道:“公子,这件东西就顺便附赠给你吧。” 既然如此,谢傅也就欣然接过。 妇女将谢傅送到门口,热情说道:“公子常来关顾啊。” 对于此类特别物品,价格远远高于市场价,虽购买者甚少,却是利润特别丰厚。 第364章 我乱了 燕语小跑着回去,一路上胡思乱想着,小姐要是突然晕倒,或许摔了什么的,却没人在旁,那真是一种罪过。 进门直接穿过前院,来到屋檐下,这才稍稍止住脚步,这会额头已经渗出几点香汗,有点气喘吁吁。 看见小姐捧着书卷正在看书,松了口气。 除了看书就没有其它的事可做吗?像其她的小娘子绣绣花也好。 王婉之瞥了燕语一眼,笑道:“去哪了?” 燕语神秘一笑:“小姐,你猜?” 王婉之见燕语喜悦溢于言表,笑道:“有什么好事?” 燕语脱口道:“谢傅去参加招亲了。” 王婉之闻言,手上一颤,表情一凛:“这不是什么好事!” 燕语一愣:“小姐,谢傅为了你去参加招亲,你难道不高兴吗?” 王婉之应道:“他孤身一人,所面对的每一个竞争者不单单是一个人,是一整个家族,我本来已经对他心中有愧,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更良心不安。” 燕语想着谢傅深藏不露的样子,开口道:“小姐,或许谢傅能够脱颖而出也说不定。” 谢傅在吟春水榭的表现已经不知不觉征服了燕语。 “你当这是过家家么?个中明争暗斗只怕……” 王婉之说着突然扼住,转而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燕语便把谢傅在吟水榭的表现说了出来,嘴上把谢傅夸的天花乱坠,并成功拿到漆金铜牌成功通过初选。 王婉之听完,细长的眉毛皱的弯弯的,若是尔尔走个过场还罢,越是优秀越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越接近成功越是凶险。 燕语问道:“小姐,你对他没有信心吗?” 王婉之没有应话,开口道:“燕语,研墨,我要给二叔写封信,你马上送过去。” 小姐要帮谢傅一把了,燕语喜道:“好。” 王婉之端坐,迅速书写,突然却搁笔道:“不行,我不能帮他。” 燕语讶道:“小姐,为什么啊?” 王婉之道:“此事我没有把握掌控全局,我帮他就是害了他,我唯一有把握的就是他不参加招亲,就不会有危险。” 燕语讶道:“小姐,你难道没有期待吗?” 王婉之脱口应道:“我自然期待他能够脱颖而出,但我更不愿意他为了我冒着生命危险。” 虽然王婉子对于招亲事宜不是很清楚,但单凭那些前来求亲的人,她就能预想到一幅龙争虎斗的场面。 像李阀是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势在必得。 而且此次来的不仅仅是一个李阀,任何一家都足以掀起狂涛骇浪,就算是王家也无法做到力压众家。 所以王婉之当初才会说招亲之事已经非她能够做主的了。 “燕语,你现在去跟他说,让他不要再去参加招亲,我王婉之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小姐,只怕你这么说也无法打消他的念头。” “为何?” “我全跟他说了,小姐你是个重信重义的人,如果此次招亲拔得头筹另有其人,小姐就会一死以示雪白,绝不另嫁他人,这也是谢傅为什么会突然参加王家招亲的原因。” 王婉之感动之余,啊的一声,气道:“你跟他说干什么,你真是擅作主张,我欠他更多,只怕今生无法偿还。” “小姐,燕语不想你死。” “闭嘴!生老病死谁都躲不过,来领罚。” 说着拿了戒尺,在燕语大腿狠狠打了起来。 燕语感受到大腿火辣辣的疼痛,知道小姐这一次是真生气了,却心甘情愿,只小姐你能活着,燕语被打死也情愿。 王婉之打了几下,让燕语知道教训,冷道:“以后不准你擅作主张,特别是我的事,即刻传话去。” 燕语离开房间,王婉之叹息一声:“小姐我是局中人都看不透,你一个局外人如何看得透,我这一辈子有千万次期盼,千万次希望,但认清现实才能让人清醒理智。” 燕语去了很快就回。 王婉之颇为急切:“他说什么了?” “他说人他也要,鬼他也要。” 王婉之露出苦笑:“真是傻瓜,他不知道他面对的什么?当这是儿戏吗?” “燕语,你去跟他说,他一旦参加招亲,人不是他的,鬼也不是他的。” 燕语感觉这话好奇怪啊,就好像在绕口令一样。 王婉之督促一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燕语道:“他让小姐不要白费口舌。” 王婉之耳畔响起他的那句话——王婉之,我会娶你…… 微微垂眸,心中当下做了决定,那就如你心愿吧。 嘴角露出微笑。 燕语暗暗观察王婉之,见小姐微笑,出声道:“小姐,你被打动了。” 王婉之并没有透露心底秘密,“罢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也不婆婆妈妈了,听天由命吧。” …… 傍晚,燕语端来饭菜,小臂上还勾着一件鼓鼓的布包。 王婉之瞥了饭菜一眼,目光锁定在布包上,问道:“你拿来什么东西?” 燕语一笑:“谢傅的新花招。” 谷醗 王婉之感兴趣道:“拿来看看。”这个人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小姐你乖乖吃完饭再说。” 王婉之见又拿她当小孩子哄,嫣然一笑,不哄,难道她就不吃吗? 燕语待王婉之吃完之后,笑道:“这才对嘛,不出一个月,小姐就会变得白白胖胖。” 听着这白白胖胖四个字,王婉之不禁扑哧一笑,目光瞥向燕语手中布包:“这花招能拿来看了吗?” 燕语收好桌上盘碗,王婉之颇为郑重的双手落在布包上,正要解开,却不知道为何问了燕语一句:“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 “你没问吗?” “我倒是多嘴问了,谢傅说你肯定会很喜欢。” 王婉之淡笑:“那可说不定,我喜欢的东西跟别人不一样。” “例如呢?” “例如……” 王婉之目光深远,例如元镜先生说的那些狡黠顽劣却无伤大雅的事。 燕语见王婉之迟迟不动,“小姐,看了就知道喜欢不喜欢。” 包布打开,映入眼幕的却是一件白色女裙。 两女盯了一眼女裙之后,对觑着,均是疑惑。 燕语笑道:“看来又要猜,不过我家小姐冰雪聪明,什么谜也难不倒,这藏宝图都解开了,宝贝也找到了……” 燕语话未说完,王婉之哧的就笑出来了,“宝贝……宝贝……” “咯咯……咯咯……” 王婉之掩嘴,花枝乱颤的娇笑起来。 慢慢止住笑意:“好啦……不要再提这事,我一想起就肚子疼。” 燕语看见王婉之笑的千娇百媚的样子,感慨道:“一笑千金霞荡漾,两颊笑涡桃腮红,三顾倾心。” 王婉之瞥了燕语一眼,轻笑:“邯郸学步,到了外面别说你是我丫鬟。” “真好,这事能让小姐开心一辈子。” “谁说我开心了,可恶的很,我满心期待,竟拿夜壶来捉弄我。” 哧……王婉说着差点又忍不住了,“好了,不提这件糗事了。” 两人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这件白色女裙上。 王婉之将女裙摊开,想看看谢傅送来这女裙有什么寓意。 燕语道:“就是一条女裙。” “没这么简单。” 王婉之说着,手指轻触女裙款式修饰,嘴上喃喃说道:“微云琐结,互以相授,皎霞残虹,流烟坠雾,裙脚折叠成裥,却是一条留仙裙。” “关于留仙裙的典故却是汉成帝与赵飞燕同游太液池,那日还有一段香艳野史,呀……” 王婉之说着突然脸红耳赤,嘴唇抿着,贝齿轻轻咬着。 燕语问道:“什么香艳野史?” 这香艳野史就是脱衣留仙,与仙共浴,此刻王婉之那肯说出来。 燕语见问不出来,直接问道:“小姐,看来你是猜出来了,谢傅到底什么意思?” 这种事哪能启齿,王婉之道:“我也不确定。” “小姐,你的倒是说不出来,让小婢帮你断一断。” 王婉之苦笑:“我还是把这段香艳野史说与你听。” 燕语听完惊讶道:“他的意思该不会是想与小姐你……共浴吧。” 听燕语直接说出来,王婉之脸红到了颈脖,贝齿咬得在檀唇留下鲜明牙印,却一声不哼。 这辈子,别人连句轻薄的话都没跟她说过,竟如此露骨调戏她。 燕语道:“小姐,不会吧,你会不会猜错了?” 这倒提醒王婉之,或许她猜错了,细辨上面的刺绣花纹,喃喃道:“春草夹径,石泓秋水,千叶海棠,飞莺双栖……” “这又有什么典故?”燕语说着干脆直接问道:“小姐又猜出什么来吗?” 王婉之摇头道:“我乱了。” 任她冰雪聪明,心思玲珑,此刻却也猜不透谢傅送裙的含意。 燕语见王婉之黛眉紧蹙深思着,笑道:“小姐,我看你也别猜了,我看他送你裙衣就想让你穿上。” 王婉之一讶:“我从不穿女裙!” “所以他想让你穿上女裙给他看啊!” 王婉之立即将女裙拨开,冷道:“门都没有!” “小姐,你本来就是女子啊。” “可我从没穿过这些东西。” “哎呀,不就是一件女裙,又不是一件抹衣,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习惯如此,非要我矫揉造作给他看,分明就是要戏弄取笑我,当我痴娃么?” 燕语仔细想想,对于别的女子来说穿上女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对于小姐来说确实有点为难她了,谢傅对小姐的了解还不深,嘴上说道:“不穿不穿。” 突然却瞥见这布包下面还有一物,好奇拿了起来:“咦,这是什么东西?” 第365章 为君谄媚 王婉之见此物由一根系带串着两个馒头大小的布团,问道:“燕语,你也不知吗?” “我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不过应该是身上装饰吧。” 燕语一边说着一边研究着,先是当流苏一般挂在腰间,顿觉笨重不伦不类。 燕语紧接着又系在肚子上,王婉之见了顿觉更是好笑,好好的纤腰凸出来两块,难看死了。 燕语又干脆挂在脖子上,王婉之嗤笑:“就算是一件布制长命锁也没有这般的,不像。” 燕语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胸前的两个布团也忍俊不笑,突然脑海却灵光一现。 解开脖后的系带,将这物置于胸前,系带在背后系紧。 王婉之眸子圆睁,顿时不说话了。 燕语也不出声,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正确的佩戴方式。 良久,王婉之咳咳一声打破安静。 燕语嗔怪道:“这什么玩意嘛,本来就撑,戴上这个岂不更撑!”说着骤地目如精电朝王婉之胸襟望去。 她佩戴上去是撑,但是对于小姐来说,却是恰到好处,这东西不是给她戴的,是给小姐戴上的。 王婉之顺着燕语目光低头望去,骤地怒而站起:“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燕语眼角轻轻瞟着,心中倒感觉谢傅贴心,女子身段曲幽玲珑,所以穿上裙子才婀娜多姿,小姐却是太过于纤瘦了。 只是这会小姐正在气头上,却不敢说出来。 “燕语,你替我狠狠骂他几句,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才好。” 燕语不敢多嘴半句,端着盘碗离开。 来到西边宅院,这会已经浅月挂柳稍,谢傅还是坐在那个屋檐下,还是捧着大碗,还是吃着那无油无菜的粗面。 燕语出声问了一句:“你就只吃这个吗?” 谢傅笑道:“我喜欢吃这个。” “我尝一口吧。” “没有了。” “给我一根试试。” “这面沾上我的口水了。” 谢傅嘴上如是说着,还是用筷子夹着一根粗面,要与不要,燕语自己抉择。 燕语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倾身弯腰,微微张开檀唇打算咬上一口,主要她太好奇谢傅这天天吃从来不换的东西到底是何等美味。 谢傅配合着站了起来,免得她需要直接蹲下来。 燕语浅浅咬了一截,尝试味道,东西刚入口就立即吐了出来:“好难吃啊,还有一股臊臭味。” 谢傅哈哈大笑起来。 燕语一脸古怪:“好好的东西你不吃,非吃这种难吃的东西,你是不是有毛病。” 谢傅一笑:“人生百态总有百般滋味,你又岂能品尝出我品尝出来的美味。” 燕语不在此事纠缠,一本正色道:“你送的裙子,小姐看见了,她很生气。” 谢傅哦的一声:“不喜欢吗?” “何止不喜欢,她还让我来骂你几句,最好把你骂的狗血淋头。” 谢傅哈哈一笑。 “你还笑的出来,你惹小姐生气了。” “生气的好,喜怒哀乐才像个真实的人,我就烦她恬澹如云,凡事淡然无动于衷的样子。” 燕语讶道:“你故意惹她生气的?” “那倒不是,我是真的想看到她美丽动人的样子,作为一个女子,却从未体会过作为女子的快乐,人生岂不充满遗憾。” 燕语若有所思,突然脱口说道:“惹她生气的好。” …… 王婉之本就是雅量之人,生了一会闷气倒也气消,苦笑一声,这个人啊,我且忍你让你就是。 谷囙 目光瞥向桌子那女裙,走近坐下,手触女裙,本来你送我东西,我当收下才是,只是偏偏来戏弄取笑我。 取笑就取笑吧,我这鸠形鹄面的样子还怕你取笑吗。 手指触摸这银丝白线织成的柔软绸缎,不由自主的就勾起她作为女子天生对衣纱的喜爱。 刺绣图案繁花迷离,别样美丽。 裙裥蓬松,条段斩绝。纱密滚雪,缜致柔美。 轻轻触着是越看越喜欢,心中也感到奇怪,以前她对这些东西丝毫没有兴趣。 过了一会起身站了起来,拿出收藏的那幅画,重新摊开,静静的看着画中美若天仙的女子。 想着谢傅特意前来为她做饭,想着谢傅冒险为了她参加招亲…… 嗳……你知不知道比嫁给你还难。 “小姐,我回来了。” 燕语走进房间,见小姐竟在看着那女裙,心中暗忖,是在生气还是心动了! “燕语……我从未穿上女裙,帮我换上吧。” 燕语啊的一声,居然愿意。 王婉之警告一句:“你最好暂时把嘴巴缝上。” 王婉之褪下平时穿的儒服外衣,一身素衣,燕语帮她穿上女裙,系上腰带。 刚才燕语见小姐褪下外衣露出来的消瘦身躯,心中暗暗担心这女裙,小姐怕是支撑不起来。 这会见衣裙竟十分的贴身,心中暗暗惊讶,看来谢傅用心了,这女裙却是独为小姐准备的。 王婉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会倒觉得不是很难,俗话说的好,万事开头难。 “小姐,我想说句话。” “说吧。” “这女裙你穿起来竟如此贴身,我想是谢傅特意为你准备的。” 王婉之冷笑:“是吗?我为了谄媚他委屈自己,还得感谢他。” 看着自己那张消瘦的不堪入目的脸,哪有半点小娘子的娇媚动人:“衣是好衣,可这人却是媸人,这般穿着更骇人了,想谄媚也谄媚不成。” 燕语道:“小姐,我为你打扮一番就好看了。” 王婉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过了一会轻道:“就此一回。” 王婉之从来不需要女子梳妆打扮的东西,所以她房内并未无这些东西,燕语回屋取来自己妆匣。 站在王婉之的身后,轻轻摘下王婉之头顶男子剑簪,一头乌黑长发荡垂下来。 身上唯有这发还保留着女子的温婉柔美。 梳着发为王婉之髻了个垂鬓分肖髻,长鬓如云遮盖双耳贴着脸颊,让脸颊消瘦看上去不那么明显。 发端插上一根玉簪步摇,嘴上问道:“小姐,插的好看吗?” “好看。” 燕语轻颤着说道:“下次就让那谢郎来插。” “没有下次,就此一回!” 燕语不敢再出声试探,细心为小姐施了淡妆,薄施朱粉,轻染胭脂。 妆毕,王婉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淡淡春山,盈盈秋眸有神,倒是多了几分从来没有的妩媚。 尚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小姐,你站起来我看看。” 王婉之亭亭站着,燕语是越看越欢喜,这个谢傅啊,真的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如果不是他,我一辈子都无法看到如此奇异的景象——小姐女裙之姿。 突然目光落在小姐平坦胸襟,扭头看向桌上用系带串起来的两块布团,漫不经心道:“就是总感觉差点什么。” 王婉之岂会不知道燕语含意,沉声道:“门都没有!” 燕语吓得不敢在吱声。 王婉之淡道:“去请他过来,在檐下让他瞧上一眼就是。” 第366章 瞧上一眼 为王婉之梳妆打扮之后,燕语走出房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会戌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正是暗暗黄昏后,寂寂入定初。 抬头望向天际,玉字无尘,月色皎洁,这春天多雨,难得有个晴天洁月。 燕语掌灯过门来到西边宅院,院子中间的水井边传来浣衣水声,心中顿时有点心疼他,好歹你也是个公子,连个人照顾都没有,这等粗活都要自己操劳。 你全心全意为着小姐,燕语岂能亏待你,这衣今后我来为你洗。 心中想好说辞,便朝水井边行去,稍稍靠近,灯光映照之下,却是一个钗裙身影,哦,原来是祝婶。 祝婶看见燕语夜里来了,颇有诧异:“燕语姑娘,这会怎么来了?” “小姐明天想吃些东西,我特来吩咐谢傅明日买来。” 祝婶闻言喜道:“太好了,看来小姐的胃口是越来越好,谢厨师真是神奇。” 燕语顺口问道:“谢傅呢?” “睡了。” 燕语闻言讶道:“这么早?” “不早了。” 祝婶说着手朝左边一屋指去,一片漆黑,窗棂并无灯光逸出。 燕语敲了敲门,看来谢傅刚刚躺下不久,很快应道:“是祝婶吗?” “是穿红线的月……” 燕语说着扼住,能开谢傅玩笑,可不能拿小姐名声开玩笑,转而说道:“是赐福来的上元一品天官。” “来了。” 谢傅下床穿鞋,点了灯之后,前来开门,只见眼前人儿,髻了个燕尾髻,弯弯细眉,巧巧双眸,娇俏桃花脸点缀着一张樱桃小口。 难怪人说月下观美人,另有一番情境,这模样却比白天更娇更俏。 谢傅打趣道:“女天官有礼,想煞我了,快快进来。” 这一句话把燕语说愣了,啐道:“想我干什么?” “自然是想天官你来赐福。” 燕语听了一笑:“倒真的福到了。” “请进。” 燕语闻言一讶,莫不成以为我乘夜来与你私会的,说道:“谢傅,不与你说笑,你穿上衣服跟我走。” “这会入夜幽幽,你要和我哪里去,不如房内细叙。” 燕语嗔怪:“都说不说笑了。” 谢傅回屋穿着外衣走了出来,燕语前面掌灯。 燕语也不说明来意,谢傅旁敲侧击道:“燕语,已经入夜,你还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要给谁看。” 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婢女,可不比风月女子日伏夜出,入夜却是卸妆素衣之时。 燕语脸上微微一红:“你不要胡思乱想,跟着就是。” 却是带着谢傅走出西边宅院,出了门户进入东边宅院。 鸟儿啾啾,蛐蛐瞿瞿,蝴蝶噗噗……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活跃的季节,大自然的空气中弥漫着美婉的气息,在阴暗的角落里,大叶子盖在小叶子上面在悄悄的夜风下轻轻摇动。 燕语将谢傅领到庭院一处近池亭榭方才止步。 谢傅望了周围,却是无人,“婉之呢?” 燕语见了嗤笑:“夜深人静,孤男孤女,你当请你来私会么?” 谢傅笑道:“不然呢?” “小姐守礼,断然不会如此出格,今晚月色颇佳,赏你在此玩月一番。” “这月色夜景有什么好看的?我回去了。” 燕语连忙拦住:“嗳……傻子,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好看的也不一定。” 说着巧眸对着谢傅眨了眨,她不能说的太多,小姐从不知害羞二字,不过自穿上女裙之后,这回是真害羞了,何况还要人看。 小姐说请却没有说约,说见却没有说会,她当小婢的照做就是。 谢傅明白了,笑道:“此处花阴满庭,清风怡人,那我就此玩月一番。” 王婉之在房内坐在灯下,一颗心砰砰的跳着,生平从未如此紧张过。 这时听到屋外走廊传来轻轻脚步声,心头咯噔一下,燕语该不会这么笨吧,把人往我房内引,那可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燕语来到门前:“小姐,他到了,在亭榭。” 王婉之松了口气,起身站起。 燕语要前面掌灯领路,王婉之道:“你就别跟了。” “好,小姐,灯给你。” “灯也不用。” 王婉之本来就打算站在暗处让他瞧上一看,拿着灯岂不被他瞧个真切。 “小姐,天色,那你小心一点。” “月色如此明亮,我看得清。” 王婉之似平时一般雍容雅步,丁丁零零之声传来,却是发髻上玲珑步摇在晃,及地的纱裙环佩在响。 从身上发出来的这悦耳声音,对王婉之来说是新鲜的。 放轻了脚步,丁丁零零之声俏轻许多,衣裙窸窣似隐隐中散发出几分羞怯来。 王婉之低头脚下款款小步,不禁想起《菩萨蛮》来: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好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以前是笑看书中事,此刻却是化身书中人。 来到庭院,脚步放的更轻,几近蹑步,来到曲槛边,躲在柳稍下,朝亭榭望去,只见他背立着瞭望明月。 王婉之心头莫名跳的很快,脸上也热乎乎的,凝伫一番之后,轻轻朝亭榭走去。 玉摇悄响,却惊了池塘鸳鸯,发出泼刺声响,王婉之吓了一跳,轻呀一声。 谢傅闻声回头,只见柳稍下一抹花影在动,微微露出了皎洁的素影,笑道:“婉之。” 王婉之也不出声,盈盈而立。 谢傅便朝她走去,走近许些,刚好刚好一阵轻风吹过,送来了一丝淡淡的幽香,直沁心脾。 谢傅突然止步,深嗅一口,却只嗅到一半,被风嗅走一半,或许风也贪慕她的芳香怡人。 王婉之隔柳帘望去,只见他面容英俊清朗,在月光下平添了几分朦胧神秘,心头悸跳。 “是婉之吗?” 王婉之虽不应声,却伸手揭了柳稍,走到柳稍前来。 谢傅终于看清月下穿着女裙的王婉之,心头微微一震。 只见她亭亭站着,低垂着罗裙不发声,有如莲花初绽,清纯如水,令人别样悸动。 他敢保证,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女子身上穿上女裙有王婉之这般独特典雅韵味。 与容貌美丑无光,气质动人心弦。 谢傅由衷道:“婉之,你真是美丽动人。” 美丽动人四字落入王婉之耳中,荡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孩提时第一个对你说,你终于学会走路了,赞美让你感到由衷的喜悦,迫不及待想做的更好,来赢得对方更多的赞美。 王婉之稍稍举袖掩住半边脸容,把人生第一次的初娇美婉留给谢傅:“多谢赠衣,我回去了。” 谷盇 说罢真的转身离开,穿上女裙来让你看上一眼,已经算是礼尚往来。 谢傅不敢离她太近,此刻他的身体反应还算正常,看着王婉之离开的身影,颇有点惋惜。 王婉之刚刚转身,脚步就逃的像飞一样,或是穿不习惯女裙,或是身体羸弱,脚下绊倒一物,呀的一声,人向前飞扑。 人还没有扑倒,一道身影却快如闪电的来到她的面前,直接就扑倒在一个强壮的胸膛。 从没有反应到反应剧烈,只在一瞬之间,谢傅倒吸一口冷气。 王婉之冷不丁扑到谢傅怀中去,表情一呆,正要躲开,腰肢就被谢傅搂住,与谢傅来了个胸膛贴心, 谢傅温柔的声音传来:“婉之,没事吗?” 男儿气息近近洒拂脸颊,王婉之面儿一红,轻声说道:“没事,松手吧。” 谢傅笑道:“婉之,你穿上女裙的样子真的美丽动人,比你穿男装的样子好看多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若不是为了回礼,我死也不穿,嘴上嗯的一声,再次提醒:“松手。” 谢傅竟道:“不松!” 王婉之疑惑,螓首微抬,见他目光炙热的看向自己,耳根骤地一红:“松手!” “不松!” 王婉之恼羞成怒,挣扎着说道:“该死的!还不松手!” 谢傅浑身发抖,说道:“别动!我要死了。” 王婉之当他认为自己在故作姿态,怒道:“你胡说什么,还不松手。” 谢傅回应她的却是手臂将她一夹,这会是真的贴心了,自己怦怦直跳的心房似乎也能感受到他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 “你!”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冒犯过,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对小娘子如此激动过,亦如此失礼过。” 小娘子三个字,让王婉之浑身一阵颤抖。 “如此亵渎了你,实在犯了死罪。” 谢傅脑子快速转身,思想喷薄如狂涛骇浪,让他不停的要说出话来,只为了讨好她。 王婉之轻轻道:“你现在松手,我不怪你。” 谢傅倒是想松手,可他松不了啊,只感觉身体似被王婉之黏住了,已经逃脱不了。 低头看着她,只感觉她如同女神一般,情不自禁的凑近她的脸颊。 王婉之只感觉热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颊,就有什么东西印落,心灵彷佛受到一次触心的冲击,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和神妙。 他亲了自己,他亲了自己,这一次却与上回互为宽慰完全不同,她能感受到充满着男女间的情爱。 我只是让他瞧上一眼,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王婉之芳心大乱。 这种事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太突兀了,以至于她在心灵受到安慰的同时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就如同她穿上女裙那般抵触。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谢傅的手顺着她的背脊滑下,心神骤然一醒,拔下头顶步摇对着谢傅胳膊狠狠扎了下去。 谢傅吃痛松手,王婉之趁机挣脱,怒斥道:“你实在太过分了,我还当你是谦谦君子。” 谢傅一愣,看着她目眶发红,既心疼又爱怜。 心中无比清楚自己的行径对于她一位名阀小姐来说,无疑是亵渎。 可矛盾的是他的身体又不受自己控制的很想要,谢傅骤地转身,对着大树狠狠一撞。 王婉之原本正在气头上,见状一愣,待见大树竟被他撞到摇晃,树叶散落,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以头撞柱,血溅三尺的景象来。 出口惊呼:“你干什么?” 就在王婉之说话的空隙,谢傅又猛撞大树几下,他卸掉周身真气,只为感受疼痛清醒,同时发泄体内那难以控制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我拒绝他,伤害了他的自尊心,王婉之忙道:“你别撞了,有话好好说,我不生气了。” “我真的不生气了。” 王婉之急坏了,回应她的却是哐哐的撞击声,她连忙走近,拉扯着谢傅,瘦弱的身躯根本阻止不了他,反而跟着他一起摇晃。 “停下……停下……啊。” 娇弱的身体却被甩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谢傅听见叫声,停下回头,却没有上前搀扶,声音阴沉道:“离我远点!” 王婉之也不知道他是生气了,还是在跟自己怄气,连忙爬了起来,跑到大树前,凛然道:“你要撞就撞死我吧。” 谢傅看着王婉之,口水都快答答流出来了,突然转身朝另外一棵树撞去。 也不知道这棵树是不是太过弱小,竟被谢傅一头撞折。 王婉之心肝一紧,双脚就瘫软下来:“我错了。” 紧接着跌跌撞撞的朝谢傅跑来,从身后抱紧他,恳求道:“我错了,是我错了。” 被王婉之抱住的谢傅,只感觉灵魂都要脱壳而出,禽兽啊!她如此虚弱,都快成了骨人。 嘴上却说如同被一个狡猾的魔鬼占据了灵魂:“我亵渎了你,我最该万死,让我一死谢罪!” 王婉之闻言啊的一声,双臂将谢傅搂住的更紧,凛绝道:“不准!” 谢傅狠狠地倒吸一口冷气。 王婉之感觉到他的身躯颤抖,情绪激动,这人竟如此贞风亮节,从未见过,倒让她心生佩服,嘴上哄道:“我不生气了,不管你刚才干了什么,我原谅你了。” 谢傅沉声道:“你嘴上说不生气,只不过是为了阻止我以死谢罪。” “真的真的,我不是很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 “我刚才亵渎非礼了你。” 王婉之惨笑:“你又不是头一回。” “前两回被逼无奈,这回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回我是情不自禁。” “额……” 王婉之心头一颤,忙道:“那就更该原谅了。” “我不该死吗?” “一点都不该死?” “你还生气吗?” “一点都不生气。” 安静了一会,王婉之见谢傅久久没有出声,轻道:“答应我,不准撞了。” “好。” 听到答复,王婉之这才轻轻松手,却也不敢离远,随时警惕着。 谢傅猛然转身,映入王婉之眼幕却是一张让她震撼的脸。 额头撞的流血,嘴角竟是决绝到都咬出血来,虎目发红愤然。 柔声说道:“你疯癫是吧,我从未见过你这种人。”旋即又不由自主愤然道:“可笑可恨至极。” 谢傅沙哑着说道:“我刚才是发乎身心。” 王婉之没好气道:“罢了。” “王婉之,我现在想要你。” 王婉之脱口怒斥:“无耻!”说着愤然转身:“你撞死算了!” 第367章 我不知道 “那亲一口可以吗?” “你尽管撞,我若拦你一下,我就不是王婉之。” 她真的生气了,从未见过这种人,简直不可理喻,疾步准备离开。 谢傅哈哈大笑:“你从来没有被人这般调戏过吧?” 王婉之闻言止步,又疾走三步之后突然转过身来,冷目灼灼的看着谢傅,那双永远清明的眸子流露出厌恶之意。 谢傅轻声笑了笑:“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新鲜?” 王婉之看似脸无表情,眼神却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 “我猜中了,你说从未过被人调戏过的小娘子,是什么小娘子?” 不知为何,王婉之想起燕语跟她说被人调戏的经历,燕语戟指怒目的样子在脑海浮现,竟扯唇一笑,应了出来:“我不知道。” 谢傅语气缓慢道:“你不知道?还有你不知道的!” 王婉之脑海忽如一道闪电划过,醐醍灌顶。 谢傅又问:“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王婉之不是三岁小孩,她不是那么好骗的,这话是针对她而说的,只有她听得懂,她的人生缺失太多东西了,不管好的坏的。 “你不应该感谢我吗?给了你这样的经历?” 王婉之不知道是自己涵养太好了,还是气不过他来,嘴角勾勒出一个怪异的微笑。 “其实我也从来没有这么调戏过小娘子,你是第一人。” 王婉之脱口道:“我看你就是惯犯。” 谢傅哈哈大笑,毫不在意,似乎反而因为王婉之的责备而感到开怀。 这人啊,王婉之显得有点无奈,“谢傅,这是这一个游戏吗?” “不,我真的想要你。” 王婉之心中轻呀一声,又来,看向谢傅,他的眼神依然炙热,透着六月炎天的热气扑人,她怕了谢傅的这种眼神,避了开去,不与他对视。 谢傅道:“真的。” 声音落在王婉之心海,悠悠沉了下去:“谢傅,如果我不是王婉之,而是一个穿着男装,丑陋消瘦病入膏肓,不像女人的女人,你还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如果你不是王婉之,不会!” “多谢你的诚实。” “如果你不是王婉之,我会把你当做兄台,对你说在缥缈峰说过的那些话。” 王婉之嫣然一笑,谢傅这一句话,让她有几分浑浊的想法,一下子清晰起来,“我宁愿我不是王婉之,我宁愿那时一般。” “王婉之,如果某一天你发现我别有目的,请你原谅。” 王婉之淡笑:“每个人不都是怀着目的吗?没有目的哪有行为。” “王婉之,也许某一天你发现我不仅仅单纯为了你,你会感到被欺骗。” 王婉之颇有深意道:“单纯的男女情感,也不一定就是高尚,从本质上与追逐权力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欲望。” 两人目光对视着,交流着思想。 “谢傅,陪我玩,不是说为了娶我,不是为了追逐权力,不要假惺惺,不要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 谢傅错愕,王婉之这话太深了,深的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如果我时日无多,我想有你这么一个伙伴,带我领略不一样的风景,可以吗?” 如果抛弃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从这一个出发点来说,她是在请求。 “可以吗?” 王婉之竟主动朝谢傅走近,谢傅突然嗷的一声,声如野兽出笼,却是退步与王婉之保持距离。 王婉之疑惑看他,问道:“不愿意吗?” 谢傅道:“你没有看到我眼里的欲望吗?竟自投罗网。” 王婉之轻笑:“我不是美女,我的身段更谈不上珠润玉圆让男人垂涎欲滴,我也相信像你这样的男人并不缺美女。” 谢傅抬手道:“不要过来。” 王婉之并没有停下脚步,从容朝谢傅靠近过去。 她每走近一步,谢傅却退上一步,竟逼着谢傅后背撞上大树,退无可退。 “王婉之,你再靠近过来,我就吃你了。” 王婉之闷笑一声:“吃吧。” 谢傅身形一动,窜上树去。 王婉之沉声道:“下来。” 谢傅骤地感觉有一股无形力道拉着他的双足,竟落回原地,讶道:“真言!” 王婉之眸子半垂,双肩轻轻有点摇晃,似是刚才默念真言有些吃力,嘴上笑问道:“装模作样也是不一样风景的一种吗?” “王婉之,你当我在装模作样?” “是,不过像小孩子的伎俩,让人很容易识破。” 谢傅笑道:“如果不是伎俩,是真的呢?” 王婉之淡笑:“我说过,我不是美女……额” 嘴巴突然却被堵住,紧接着就发生了激烈口角。 谢傅只是表达了一下,就与王婉之保持距离,笑问道:“是伎俩,还是真实?” 王婉之回过神来,脸红红扑扑,又气又恨,又羞又窘,“你!你真是卑鄙!” 谢傅道:“你虽然不是美女,对我来说却是充满魅力。” 王婉之微微转过身去,轻声道:“能别这样吗?”手指轻轻触碰自己的嘴唇,这时才后知后觉,心跳得格外剧烈。 过了一会又轻轻道:“或许我该赏你一巴掌,表明我是个端庄自持的女子。” “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你身上有一股特别气味,我一旦闻到就会意乱情迷。” “哦,那真是十分荣幸。”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其实我现在挺的厉害。” 王婉之转身表情疑惑,骤地恍然大悟,啐的一声:“污言秽语。” “还不相信吗?要不要看一眼。” 王婉之呀的一声,吓得忙转过身去,涨红着脸,“我警告你啊,你敢胡来,我宰了你。” 紧接着又补充一句:“你真是恬不知耻,荒唐至极。” 谢傅缓缓笑道:“放心,我会忍住。” “你这话岂不前后矛盾!” “是啊,很矛盾,很想要你,可看见你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是头禽兽,怎么想的下去。” 王婉之心头一荡一荡的,一波又一波,她有点受不了他的话了,怎么有人能够如此恬不知耻,冠冕堂皇的说出这种话来。 “王婉之。” “嗯。” “那天看见你骨瘦如柴的样子,我很心疼,也很生气,好好爱惜自己好吗?” 王婉之沉吟着,轻轻应道:“好。” “等你丰盈婉美,我就不用忍了,就下得了手了。” 王婉之受不了了,脚下快行败走,“我回去了。” “慢点,别又摔了,害我发乎于情。” 王婉之止步,轻轻问道:“你身上是不是有带棍子?” “是,我怕你放狗咬我,所以我带了一根棍子。” 这话很好笑,她又怎么会放狗咬他呢,王婉之却笑不出来,却是十分窘迫。 走到圆门的时候,王婉之止步道:“明天我想吃金陵盐水鸭,你会做吗?” “你明天如果还穿裙子,我就给你做。” 王婉之冷哼:“爱做不做。” 王婉之也不知道怎么行回房间的,燕语声音飘来:“小姐,如何了?” 王婉之回神:“什么如何了?” “他还满意吗?” 王婉之感觉这话刺耳:“什么叫他还满意吗?他满不满意与我何干?” 燕语见小姐神情古怪,暗暗咋舌,该不会是闹得不愉快吧。 谷熞 王婉之坐在椅子上,手托香腮,呆呆发楞。 过了一会,燕语小心翼翼问道:“小姐,该不会谢傅对你无礼吗?” 王婉之感得燕语这话有玄机,燕语怎么敢断定谢傅敢对自己无礼,这时想来简直破天荒。 燕语与谢傅接触的多,应该对他也有点了解,轻轻朝燕语看去。 燕语忙道:“谢傅这人虽然时而会开一些过分的玩笑,不过我觉得他还是端正守礼。” 这话分明矛盾,既是端庄守礼,又怎么会开过分的玩笑呢,王婉之问道:“过分的玩笑,例如呢?” “例如……” 燕语说着脸唰的就红了。 王婉之见状,整个明白了,冷哼一声:“好色之徒!” 燕语生怕谢傅在小姐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忙摆手道:“不是的,怎么说呢……” “对了,谢傅跟我说,他对待真正的朋友,比较随意,如果有什么轻浮失礼的地方,让我见谅,所以如果谢傅对你开过分的玩笑,那就是把你当真正的朋友啦。” 王婉之顿觉好笑,“真是好说辞,好手段,机灵如你也被哄得傻乎乎的。” 燕语解释道:“小姐,你都知道燕语机灵,哪有那么好骗的,燕语甜言蜜语还听得少吗?哪一个不是被我骂得狗血淋头,是谢傅的真挚打动燕语,我方才信他的话。” 王婉之淡道:“燕语,你这般胳膊往外拐,他是抱你了还是亲你了。” “啐,小姐,我不来了!” 燕语顿时羞得一边蹬脚。 王婉之苦笑,我刚才是不是也这般,这会只觉心乱心累,比看了三天三夜的书还要疲惫。 “燕语,我累了。” “小姐,我为你宽衣。” 褪了外衣,熄灯上榻。 安静了一会之后,王婉之轻轻问道:“燕语,我是不是变了?” “怎么说呢,小姐变得有人情味了?” “人情味?” “额……就是……”燕语却解释不了。 王婉之却道:“放下伪装……童心未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由着自己的喜怒来。” 燕语忙道:“对对对。” 王婉之笑道:“对于小孩子来说这叫天真,对于成年人来说这叫做失端失礼。” 燕语问:“哪一个对呢?” “我也很乱,他好像知道我的弱点,能轻易撩拨起我的情绪来。” 燕语小心翼翼道:“或许小姐你在意吧。” “不仅仅如此,或许他了解我。” “嗯。” “燕语,我有点怕见到他了。” “嗯。” “可我又想见到他。” “小姐,或许是因为陌生而抗拒,习惯就好。” “我有点累了。” “小姐,睡吧。” 两人没有再交谈,燕语一旁细心候着,王婉之却辗转反侧。 过了许久,王婉之突然道:“燕语,点灯研磨。” “小姐,你要给谁写信。” 燕语点了灯,在书案前研磨,王婉之下床穿鞋,直接走了过来。 燕语见王婉之只穿素衣,忙在她身上披上一件披风。 王婉之提笔在纸上迅速书写。 写完之后,将纸递给燕语,“明天一早你去药铺把药捉来,熬给他喝。” 燕语愣道:“谁?” “抱你亲你的谢郎。” “小姐,你又来了,你怎么学会调戏人。” 王婉之看燕语又羞又窘的样子,笑道:“滋味挺好的,难怪,我迟早学坏。” 燕语岔开话题,“小姐,谢傅得了什么病?” “肺火重,肝火重,肾火重,五脏六腑阴阳失调。” 燕语一脸不懂的懵。 “你照做就是,我睡了。” …… 隔日,谢傅为了王婉之做了早餐之后,就开始准备做金陵甜水鸭来。 巳时三刻左右,谢傅正在忙活,燕语端来一碗汤药。 “谢傅,小姐赏你的。” 谢傅疑惑:“什么意思?” 燕语笑道:“你喝了就是。” “喝什么喝,我又没病。” “小姐说你有病。” “我没病。” “小姐说你有病你就是有病。” “想毒死我就直说。” “要你死还不简单,小姐喊一声,你死的快连自己的没反应过来。” “这么神奇?” 燕语神秘兮兮道:“你可以调戏我,可不能轻易去调戏小姐。” 谢傅笑道:“为什么?” 燕语压低声音道:“小姐身边有四个护卫,以保护小姐安危为己职,这四个人都非常恐怖,杀人于无形之中。” “所以呢?” “所以你一旦调戏小姐,小姐一时生气没忍住,把人叫来,她们一出手,你必死无疑,当然小姐不舍得杀你,但是就怕意外。” 谢傅笑道:“我也很厉害,难道你不觉得吗?” “你再厉害也没有她们厉害,她们都是变态……” 燕语说着突然扼住,把声音再压低几分:“真的,我没有骗你,她们真的非常恐怖。” 谢傅道:“如果我要调戏婉之呢?” 燕语应道:“那你应该要保证小姐是愿意的。”说完骤地目瞪口呆,捂住自己嘴巴,自己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傅也不再问,接过汤药,一口饮完之后才问道:“婉之说我得了什么病吗?” “你承认你有病了!” 谢傅不语。 燕语嘻嘻一笑:“小姐说你肺火重,肝火重,肾火重,五脏六腑阴阳失调。” “肺火重,肝火重,肾火重,五脏六腑阴阳失调?” 谢傅说着突然哈哈大笑:“原来婉之很明白啊,我还以为她某方面像个懵懂无知的少女。” “小姐博览群书,不但擅长琴棋书画,这天文地理也无所不哓,这医理也不在话下,就没有什么她不懂的。” 谢傅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怎么会有独贤和国士无双的美名。” 谢傅问:“男欢女爱懂吗?” “这!”燕语顿时哑口无言。 “懂吗?” 燕语干脆挥袖转身离开:“你说话小心点,别自己找死。” 第368章 红叶 临近中午的时候,厨房内传来一声捉狂:“我的鸭子呢!” 祝婶闻声匆匆跑进厨房,问道:“谢厨师,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傅面色有点不好看,却平静道:“没事了。” 祝婶离开之后,谢傅沉声道:“出来!” 安寂了一会之后,谢傅又沉声叫了一声:“出来!” 一道红色身影出现在厨房,身体将劲衣撑的不留一点折皱缝隙,丰盈的身段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纤窄的腰肢让她健美修长的双腿有种致命的诱惑。 清纯可人的娃娃脸,却露出英气与骄傲的眼神睨视谢傅,挑衅着。 谢傅冷冷的盯着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在他的冷冷注视下,不由得呼吸有些絮乱,心中有些忐忑,有一丝丝想要讨好,但她睨视骄傲的眼神依然不肯有丝毫让步。 来吧,跟僧师一样责备她,跟那些僧人一样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厌恶的表情,然后更加冷落她,排挤她。 “养不熟的……” 谢傅说着突然扼住,看着她偷吃不知道抹嘴油乎乎的嘴,笑问道:“好吃吗?” 红衣少女原本接受暴风雨责骂的脸露出了错愕的表情,露出错愕的表情来。 谢傅伸出手指,在她油乎乎红嘟嘟的嘴唇上轻轻抹了一下,就像长辈宠溺晚辈一般温柔说道:“以后偷吃记得抹嘴。” 红衣少女那双充满骄傲的大眼睛一下子柔化了,慢慢的覆上一层晶莹的水花,嘴唇嚅道:“你好温柔啊。” 谢傅笑了一笑,转过身去,这咸水鸭被偷吃了,他要重新给王婉之准备午餐。 红衣少女看见谢傅转过去,她却好想跟他说话,好想跟他表达,好想跟他解释。 “所有人都讨厌我,冷落我,排挤我,他们看见我就像看见魔鬼一般避之不及。” 谢傅淡淡问了一句:“小时候吗?”小时候的悲惨经历总会给人留下一辈子的心理创伤,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他一样从容走出来。 红衣少女道:“一直如此。” 谢傅讶异的扭头看向红衣少女,目光充满着疑惑,他想象不到这个少女有什么让人讨厌的。 依他目前对少女的了解,她只是喜欢偷吃而已,这并不算是太恶劣的行径,至少在他这里不算。 “你很可爱。” 红衣少女眼神怀疑到了极点:“没有人说过我可爱。” “现在有了。” “你骗人。” 谢傅好笑:“至少在我这里,你很可爱。” 少女可爱的脸突然露出冷酷的表情:“我会杀人!” 谢傅淡道:“又不是杀我。” “你得罪我的话,我会杀了你。” 谢傅反问:“我得罪你了吗?” “你对我太好,我也会杀了你,他们心里厌恶我,对我好只为了欺骗我。” “我对你很一般。” “不!你对我很好,对我很温柔,我偷吃了你很多东西,你却一句都没有骂我,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我只是不会小孩子计较。” 安静了一会之后,红衣少女轻轻问道:“我可爱吗?” 谢回头看向少女,那双大眼睛流露出不自信来,如果自己的肯定能够让她获得自信,谢傅非常愿意。 “非常可爱!” 少女动容了,他甚至用上非常两个字。 或许对谢傅来说只不过是非常正常的四个字,但是对于少女来说却是非常震撼的四个字,对她心灵产生了强大的冲击力。 有的时候,你并不知道你的话对别人有多大的影响力。 妖女……蛊惑人心……真不知道佛门清净之地怎么会收留这个妖孽…… 红衣少女脑海回荡起那些僧人在背后对她的冷嘲热讽。 突然她拔出刀来,一把与她娇俏身段极不相符的大刀来。 厚厚的刀背,有如铡刀的刀刃,充满磅礴与威严。 刀锋架在谢傅的脖子,谢傅能感觉到自己几缕长发如被轻风拂过,轻轻飘落地上。 少女冷若冰霜道:“还可爱吗?” 谢傅看见她那双大眼睛虽然怒目圆睁,眸子里却流露出几分忐忑紧张。 这大概是就是所谓的虚张声势,谢傅微笑道:“很可爱。” 谢傅眼前骤然一阵刀光缭乱,刀锋迅如闪电交缠游走在他的头颅,他的身上也飘落下点点黑色尘灰,密密麻麻,就像突然推开一扇尘封的门, 却是少女斩短了他无数根发梢,没一根都细小如尘灰。 少女沉唇露出凶恶的表情来,阴冷问道:“还可爱吗?” 谢傅微笑道:“无论你装出多么凶恶的表情来,在我眼里一点都不可怕。” 少女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还覆盖着许些晶莹,眸里却是有笑:“哪里可爱?” “哪里都可爱。” 少女指着自己的丰满胸膛,问道:“这个地方也可爱吗?” 这是她最讨厌的地方,那些僧人看到她这个地方,就会像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迅速移开目光。 谢傅表情疑惑,他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讨厌的,说可爱不合适吧,说诱人倒是恰当,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少女因为激动,丰满的胸膛跟着一颤一颤,一阵格外清新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晃得谢傅有点目眩神迷。 面对这双巨桃,谢傅不禁移开目光,转过身去。 少女骤然似受到打击一般,怒道:“你也骗我,你讨厌!” 真是荒唐,如果不是她言语怪异,似有隐情,谢傅都要怀疑她是在戏弄诱惑自己。 “我没有骗你,我不讨厌。”谢傅敷衍一句。 少女责问道:“那为什么看上一眼就厌恶的移开目光。” 谢傅有点烦了:“我没工夫和你耗了,我还要做饭。” 少女骤然出现在他面前,与他面对着面,刚好看见谢傅不耐烦的表情,脱口道:“都是骗子,你比其他人还要可恨。” 大眼睛怒瞪着,双颊更是气的鼓鼓嘟嘟的,分明是十分生气,这张脸却让人忍俊不笑,让人很想在她可爱的脸蛋掐上一下。 少女举起了刀,刀锋散发出来的阴翳气息似乎要将谢傅淹没和吞噬,让谢傅身上护体真气和圣衣立即有了本能反应。 这是危险的气息,能够威胁到他生命的危险气息。 少女扑闪晶莹的大眼睛汇聚了一颗滚大的珍珠滴落,生气着又委屈伤心着,“你知道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对我这么温柔,你这个骗子!” 她的话让谢傅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欺骗她感情的负心汉,伸手抹去挂在脸蛋有如珠玉的泪珠,哄小孩子一般说道:“你很可爱,但哭起来就不可爱。” 阴翳危险的气息瞬间荡然无存,少女问道:“你有没有骗我?” 到底是多么不自信才需要再三确认,又是谁在她身上施下这魔咒。 不管是谁,谢傅都要拨邪反正:“我没骗你,你很可爱。” 谷莍 谢傅又定睛一视,他觉得自己的眼神需要更真诚一点,不能太过于漫不经心,小孩子的心总是敏感又脆弱。 虽然她不是小孩子,但是她的言行举止却如小孩子一般。 少女指着自己最令人讨厌的地方道:“看向这里。” 谢傅望去,虽然风景美妙动人,却保持着一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你的脸上根本没有一点喜欢的样子。” 他一辈子都没听过这种要求,谢傅稍稍流露出对山峦景致的欣赏与赞美。 少女端详着谢傅,轻轻问道:“你不是装的吧。” 看久了,谢傅喉咙吞咽了一下,哈喇子又滑会喉里去。 少女欢喜道:“你真的喜欢!” 这不是废话吗?谢傅咳咳一声,一本正色道:“够了,我有点受不了了?” 少女兴致浓烈道:“受不了什么?” 谢傅看了一眼少女纯情可爱,眉目绽放着笑意的脸,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诱骗小妹妹的坏哥哥,“你耽误我太多时间了,我要做饭了,行吗?” 谢傅说完转过身去。 少女似乎对着谢傅说话又似自言自语道:“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个地方吗?有点时候我想一刀切了这碍眼的地方算了,可我怕疼。” 谢傅已经习惯了她的古怪,只听少女问道:“你在听吗?” “嗯。” 听到他的回应后,少女继续道:“你喜欢的话,那我就不切了……额,仔细看看也挺可爱的,为什么别人不喜欢。” 谢傅问了一句:“谁不喜欢?” “天宁寺那些僧师个个都不喜欢。” 谢傅听了忍不住一笑,佛门中人修心养性,女色是一戒,就算女施主都要避嫌,你如此火辣辣的身段岂不是无时无刻在坏他们佛心,他们会喜欢才怪。 少女听见谢傅发笑,问道:“你笑什么?” 谢傅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想那些僧师应该也很喜欢,无人不爱慕美丽的风景,但是他们见了会动心乱心,坏了修为,所以他们不敢看。” 少女一脸可爱的疑惑,紧接着问道:“其他人也不喜欢。” “谁?” “额……例如那些乌衣卫。” 乌衣卫?看来这名少女跟王阀有所关联,她该不会就是燕语口中说的四个变态之一吧,确实有点变态。 “温柔哥哥,你在听吗?” “啥?” 少女似乎有点害羞,不吱声。 谢傅缓了缓,淡问道:“你是不是经常伤害那些乌衣卫啊?” “我切了他们算伤害吗?” “切什么?” “那天你用绳子绑住那东西。” 谢傅闻言扭头错愕的看向少女,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模样,这是白痴还是智力没有发育。 少女睁着大眼睛天真的问:“这是伤害吗?” 谢傅以毋庸置疑的口吻道:“这当然是伤害,对于男人来说是生不如死的伤害!” 少女松了口气:“幸好那天我没切了你。” 谢傅表情一阵古怪,他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话归正题道:“你以后不要随便伤害别人,他们就喜欢你。” 少女若有所思,突然说道:“我不准他们喜欢,我只准你喜欢。” “那你这样,别人是不会喜欢你的。” “只要你喜欢就可以了。” 谢傅应了一句:“荣幸。” “温柔哥哥,你打我好吗?” 谢傅好笑:“我打你干什么?” “我偷吃你的东西啊。” “没关系,我说我愿意就不算偷。” “我刚才还凶你吓你,威胁你。” “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可你如果不责罚我,我以后就不会听话,会变得无法无天。” 谢傅好笑:“例如呢?” 少女骤然拔刀,只见一阵刀光闪过,噼里啪啦声响传来。 谢傅看见墙裂窗破,厨房盘碗一片狼藉,脸色难看起来,捉狂的把少女按在灶台上,扬起手来,却又骤然停了下来。 算了,忍你! 少女并没有反抗挣扎,扭头可怜兮兮的看了谢傅一眼,谢傅更下不了手了。 少女见谢傅迟迟没有下手,咬唇道:“你不打我,我就给你捣乱。” 谢傅脾气再好,也有性情,抄起炒菜的木铲就往她屁股打了一下。 “你打我,我心里就会好受一点,要不然我会一直耿耿于怀。” “我很小就被送到天宁寺,他们说我是孽种……” 孽种两字让谢傅感触尤深,他也被人说过是孽种,表面上他是谢家二公子,可是家族上下,没有人把他当做公子看待。 “在天宁寺,我以为会听话乖一点,那些僧师就会对我好,可是无论我多听话,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嫌弃,恨不得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在天宁寺我经常被罚不准吃饭,我经常饿肚子,有一次我饿的快晕了,忍不住跑到厨房偷吃东西……” “他们发现了,就罚我跪香,杖责我,甚至把我关在黑暗的石室内,我好饿好渴好冷好怕……” “后来,我就更加的报复他们,我把他们都东西都偷吃光,一点也不给他们剩下,我看见僧师气愤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很开心……” “他们对我越来越厌恶,把我视作祸害……” 从少女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谢傅大概也能知道她不一样的人生经历。 佛门有清规戒律,犯之受罚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能说这名少女并不属于那里,她也不应该属于那里。 另外,佛门内堂连女客都要回避,为什么他们会容忍一名女孩留在寺内呢,漫说少女犯了不少戒律,就算安分守己也理应驱赶离寺。 “温柔哥哥,你怎么不打了,把我打疼了,我就会老实听话,你对我好,我肯听你的话,也肯让你打。” 谢傅象征性的用木铲轻轻打了一下,不像是责罚,反而是一种爱护,就像堂兄以前也会动手教训他,却让他感受到爱之深责之切。 “温柔哥哥,用力一点,打疼我,我就会记住教训。” 谢傅温柔笑道:“已经很用力了,我用了最大的力气了。” 少女扭头,映入眼幕是一张温柔充满温暖的脸,眼泪簌簌大颗大颗就掉了下来。 谢傅伸手将这张梨花带雨的可爱小脸搂入自己胸膛。 “温柔哥哥,我叫红叶。” 第369章 我想吃 临近中午时分,王婉之像个小孩子规规矩矩的端坐在桌子前等待着。 倒不是饿了,而是期待着金陵盐水鸭这道菜。 金陵盐水鸭是她最喜欢吃的菜,她却很久很久都没有吃了。 犹记得最后一次吃盐水鸭这道菜是在她七岁的时候。 前一晚,她被病魔折磨了一夜,隔日一早,母亲早早起床,亲手给她做了盐水鸭。 她满足吃完之后,沉沉睡了一觉,直到天暗才醒来。 父亲将她叫到床前,然后她看着母亲安详睡着一动不动。 周围都是哭泣声,她明白母亲永远离开了她…… 自此之后,王婉之就不再吃这道菜,她把这道菜的温暖和悲伤都永远留在心底深处。 母亲是个美人,典型的贤妻良母主母风范,母亲会女红,亦精通厨艺。 相反,她却像个男孩子,一点也没有继承母亲的温婉,母亲也经常笑话她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 想着想着,王婉之露出微笑,很久很久了,却不知道是否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她期待着…… 燕语的脚步声这时传来,王婉之心头顿时雀跃起来。 燕语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看见小姐溢于言表的期待,笑道:“小姐,来了,等久了吧。” 王婉之微笑朝饭菜看去,却是一愣,问道:“燕语,还有吗?” 燕语瞥了一眼丰富的饭菜,讶道:“不够吃吗?”心中暗忖,小姐你的胃口没这么大吧,我都怕你吃不完。 王婉之脸上笑意淡去,淡道:“够吃。” 燕语察言观色着,问道:“小姐,是不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啊,要不我重新让他做些你合胃口的。” “不用了。” 王婉之说着拿起筷子,平静而优雅的用餐。 燕语一旁守着,看着小姐好胃口如久,心中高兴,突然瞥见小姐竟穿着女裙,讶道:“小姐,你今天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王婉之低头瞥了一眼身上的女裙,苦笑一声,嘴上淡道:“昨天不是穿了吗?” “昨天是昨天,你昨天说过就此一回,没有下次!” 燕语说着捂住自己的嘴巴。 王婉之没有应话,这个问题就在无声中揭过去。 王婉之用完餐,燕语收拾碗筷正准备离开,王婉之却将她叫住。 “燕语,帮我梳妆打扮。” 燕语闻言一讶,愣愣站在原地。 王婉之微微一笑,转身走到梳妆台去。 燕语回神,放下方案跟了上前,拔下小姐头顶的男簪,一头乌黑长发荡垂下来。 王婉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长发披垂贴脸,分明就是女子之姿。 燕语一边帮王婉之梳着乌黑的长发,一边帮王婉之将长发挽束髻起,插上步摇拴住了乌云。 正要为王婉之施粉画眉,王婉之却道:“燕语,我自己来吧。” 燕语愣了一下,笑道:“小姐,这事你从来没有做过,行不行?” 王婉之微笑:“马上就要嫁人了,总要学习怎么当一个小娘子,却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了。” 燕语笑道:“小姐想当小娘子了,可真是天下第一大奇事。” 说着连忙又捂住自己的小嘴,这件事较为敏感。 王婉之淡笑:“无妨,你一旁帮我把关,好坏给我说一下。” 王婉之虽然从来没有给自己化女妆的经验,母亲在镜前梳妆的印象却极为深刻。 她像个初学的少女,拿着眉笔学着母亲的样子在眉毛上轻轻勾画着,笔触如作画,随着勾画,浅淡春山越浓越黛。 燕语暗暗惊讶,这就是天赋啊,小姐无论学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一学就精。 这一双气象高华的眸子,也随着颦青眉黛多了几分女子的盈盈妩媚。 “燕语,眉毛画的如何?” 燕语笑道:“小姐,我说好看没用,最好问他。” 王婉之没听懂,问道:“问谁?” 燕语笑道:“西边宅院的谢郎。” 谢郎两字让王婉之顿时脸颊飞红,镜中人儿轻颦浅羞模样竟别样动人。 燕语哇的一声:“小姐,我从来不知道你竟如此娇媚动人,你穿男装实在是暴殄天物,你早该穿上女装化上女妆了。” 王婉之在脸上薄施朱粉,她的脸色本来微黄,隐含沧桑,在朱粉的遮盖下,倒是多了几分桃红,显得气色更好,容光焕发。 燕语轻轻问了一句:“小姐,你是特意为他而妆吗?” 王婉之嘴上淡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不是失礼之人。” 燕语笑道:“那也得先受礼才回礼,若是拒绝就不用回礼哩。” “盛情难却,他有三分真诚,我亦要报予七分真诚。” 胭脂在檀唇轻染着,唇越红越嫣,透着月季花般鲜艳的色泽。 只是……王婉之黛眉轻颦。 这唇却是点的不好,唇如禾雀啄嘴,过分而失去整体美感,显得如同窑子女子浓唇。 燕语见了忍不住一笑。 王婉之问:“有得救吗?” “有。” 燕语应了一声,伸手手指轻轻在王婉之嘴唇边缘轻轻抹着。 额……嘴唇被轻语手指轻轻触着,让她心头荡起一股轻轻的悸动,不禁想起谢傅那点水点心的一吻,眸子半垂,脸颊又泛起淡淡红扑。 “小姐,好了,你再看。” 王婉之睁眸看去,胭脂轻染朱唇有如樱桃一般娇美动人。 王婉之站了起来,嫣然一笑:“燕语,我也不差。” 燕语应道:“那是当然,小姐本来就是美人胚子,要不是这病拖累,老夫人这天下第一美人,就要继承给小姐。” 王婉之淡笑:“燕语,你真会夸张。” 燕语问道:“是不是我去把他请过来?” “请他来干什么?” “小姐你折腾一番,顾影自怜不成。” 王婉之淡道:“我自己过去吧。” …… 祝婶正在院子清洗盘碗,一道裙影飘近院子来。 初时以为是燕语,定神一看却不是,这小娘子模样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祝婶。”王婉之打了个招呼。 “小姐!” 祝婶顿时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王婉之见祝婶表情错愕,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稍稍有点不好意思,微微颔首走过。 祝婶回神,转过身,目光循着这一道穿着女裙的温婉身影。 小姐居然穿女裙!她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简直是破天荒的大怪事。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吗? 滋溜滋溜~ 谢傅坐在屋檐下,捧着大碗滋滋有味的吃着粗面,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以为是燕语,抬头望去。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却惊讶的瞬间石化,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一袭女裙亭亭玉立的王婉之。 谷褨 王哇之本来被谢傅看得心头突突跳,突然看见谢傅滋溜一半停下,嘴角还挂着一条长长的面条,面条的碗面上轻轻荡着水花。 这傻愣样子惹得她噗嗤一笑。 嘚! 谢傅手中筷子脱手掉到地上,顿时被她的笑颜所惊艳到,清清澈澈如寒梅在雪夜悄然傲放。 王婉之微微侧过身去,不与谢傅对视,淡淡问了一句:“金陵盐水鸭呢?” 谢傅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买鸭子。” 王婉之微微不悦道:“若我今天不来问一句,你便不做是吗?” 谢傅也不解释,笑道:“我现在马上就去买鸭子回来做。” 朝门口方向冲去,在与王婉之擦肩的一瞬间却啊的叫了一声,直接蹲了下来。 王婉之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谢傅立即抬手道:“别过来!” 王婉之关心问道:“肚子疼吗?” 谢傅弓着身子行了几步,与王婉之保持一定距离之后才应道:“我闻到你身上的味了。” 王婉之闻言,眸子疑惑:“闻到我身上的味了?” 谢傅扭头看了王婉之一眼。 王婉之见他脸红如赤,双眼有火,呀的一声,表情古怪之后,轻轻问道:“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谢傅道:“你不要动,我先缓一缓。” 诡异的安静中,谢傅弓着的身子慢慢直起来。 王婉之像个可爱的小女孩般轻轻问道:”真的假的?“ “要看一眼确认一下吗?” 啐,王婉之摆手转身过去:“无耻。” “我现在去买。” 然后王婉之就看见他像个活跃的小男孩跑着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比起温文雅步,她更喜欢他拔腿而跑的样子,这让她感受到一股热烈奔放的生命气息,让她也想学着他的样子奔跑。 心中蠢蠢欲动,轻轻的迈出脚步,终究习惯斯文跑不出来。 尝试了几次,心中的蠢蠢欲动随着院子静寂而消失。 王婉之作罢,转身在屋檐下坐了下来。 门槛低矮,膝盖高曲如同一屁股蹲在在地上。 王婉之从未这般不雅坐过,反应过来,抖了抖裙摆,双腿展直,看着轻灵裙衣流烟坠披双腿,一时走神。 然后目光落在那双逸出裙摆的男鞋,只感觉十分不符碍眼。 喃喃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 托腮等着,暖阳和熹,春风拂着裙衣轻轻漾动,红色花瓣飘来,散落在檐下,散落在白色的裙衣上。 王婉之伸手拈起一片花瓣,嘴上喃喃:“院前红花,筑下风华,风悄红霞,为君理妆颊。” 侧头瞥见地上那碗还没吃完的面,这般兴兴匆匆,哪有一点公子的样子,心中却一阵感动。 骤又想起他刚才嘴角挂面的样子,哧的一笑,这人啊,像个孩子一样。 像个孩子一样…… 看着这无油无菜的一碗粗面,为什么就吃这个。 这样一碗清淡粗面却吃得如此滋滋有味,王婉之心中似有感触,如果心中活跃炙热,是不是这样一碗清淡粗面也令人喜悦欢喜。 她轻轻的将碗端了起来,心中竟想尝上一口。 筷子夹了一根,迟迟没有张口,这是祝婶声音飘来:“小姐,你还没走啊。” 王婉之闻声放下碗筷,微笑应道:“坐坐,东院过于静悄,这边沾些闹气。” 祝婶笑道:“那小姐常来。”说着看着一袭女裙,气色非但好转,而且妆容平添明媚的王婉之,轻轻道:“真好。” 王婉之笑了笑:“好什么?” “小姐这个样子真好。” “是吗?祝婶心里没有在取笑我吗?” 祝婶忙道:“小姐,绝对没有,你这副美丽的样子,奴婢又怎么会取笑小姐,说真的,小姐跟老夫人长的很像,如果不是被病魔折磨,小姐一定是个绝色美人,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今日终于印证我这个想法。” 王婉之笑了笑,这新鲜的赞美,有着新鲜的淡淡喜悦。 “小姐,你真美。” 再说下去,王婉之就不好意思了,转移话题道:“他怎么吃这些东西?” “我也不知,谢厨师一日三餐都吃这个。” 王婉之咦的一声:“没有例外?” 祝婶表情古怪道:“还真的没有例外。” 王婉之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或许谢厨师是个怪人吧。” “这东西好吃吗?” “看谢厨师吃的起劲的样子,应该很好吃吧。” “晚上让他给我照做一碗。” 祝婶点头,问道:“谢厨师哪里去了,怎么没有在这里陪着小姐?” 这个陪字让王婉之感到于情不合,却也没有明说出来,淡道:“买鸭子去。” 祝婶笑道:“又买鸭子啊。” 王婉之讶道:“买过了吗?” “早上刚买了一只,说要给小姐你做一盘金陵咸水鸭。” 王婉之道:“可我中午没吃到这个菜啊。” 祝婶一愣之后,恍然大悟:“定是被那个贪吃鬼给偷吃了。” 王婉之疑惑,“偷吃鬼?” 祝婶低声在王婉之耳边耳语一番,王婉之听完之后,嫣然一笑:“那这些日子他定是十分捉狂。” 祝婶应道:“那倒没有,东西被偷吃,谢厨师重做就是,从来没有发脾气。” 王婉之一讶,轻轻道:“那这人还不错。” 祝婶笑道:“很不错很不错,最重要的他能管住小姐的口,也能管住小姐的胃。” 王婉之脸上微红,不应声。 祝婶见状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瞧我说话没有分寸。” 王婉之淡笑道:“无妨,我与他早就认识,让他屈尊为厨本来就委屈了他。” “小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嘎嘎之声传来,打破院子的宁静,让院子骤然充满生气。 却是谢傅拎着一只鸭子疾步走了进来。 谢傅声音飘来:“鸭子买回来了,马上给你做金陵咸水鸭。” 这语气好似相公宠溺娘子。 祝婶借机走开:“小姐,我还有杂活要做。” 祝婶走后,王婉之看了热情洋溢的谢傅一眼,微笑道:“我都知道了。” 谢傅问道:“你知道什么?” “你早上就买了鸭子。” 谢傅哈哈一笑:“你不是让我爱做不做,为何如此在意。” 王婉之应道:“我想吃。” 第370章 学厨 谢傅笑道:“我也是看在你穿上女裙的份上才给你做。” 王婉之嫣然一笑:“早些时候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穿女裙,分明就是你心甘情愿。” 谢傅道:“我一早大就偷偷到你房外瞧看,看上你穿上女裙,我才去买鸭子。” 王婉之一愣之后,笑道:“信口雌黄,你不愿意承认就罢。” “我承认我承认,我是心甘情愿为你做,你想吃什么东西,我都给你做,就算你想吃我身上的肉,我也切下来给你做。” 骤然的攻势,让王婉之臊得粉脸飞红,指着碗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吃这种寒酸东西?” 谢傅应道:“没人给我做好吃的啊?” 王婉之轻轻道:“我不会做。”立即恍觉人家又没让她给做,忙补充一句:“没人给你做,你厨艺这么好,可以自己做啊。” “自己做的不香,你给我做好吗?” 王婉之一窘:“都说我不会了。” “如果你会,你愿意不愿意?” 王婉之不应声,看着谢傅眼巴巴的等着她回答,忍不住一笑:“我想……愿意吧。” 谢傅立即道:“那我教你啊。” “额……好。” 谢傅问道:“进过厨房吗?” 王婉之轻轻一笑:“进过,没动手过。” 谢傅又问:“不喜欢下厨房?” 这话王婉之不知道怎么回答,不会不代表不喜欢,仔细想来应该说她没有下厨房的契机吧,嘴上应道:“不过我现在很感兴趣。” “不喜欢的东西,我不强迫你。” “喜欢。”王婉之给予肯定的回答。 谢傅神秘一笑。 王婉之问:“你笑什么?” 谢傅解释一句:“下厨房可都是些脏活累活,可不像舞文弄墨。” 王婉之应道:“那我肯定喜欢。” “那拭目以待。” 谢傅说着刚要靠近,突然止步,与王婉之保持距离,从一侧绕过率先走进厨房。 王婉之跟了上去,谢傅猛然回头:“你等一下,我先把厨房给清理一下。” 王婉之笑道:“我一旁看看可以吗?” 谢傅愣了一下,脱口道:“不可以!” “为什么?” “我怕你羞得逃走,这厨艺学不成。” 王婉之有点理解不了谢傅这话,笑道:“你小看我了。” “反正你等一下就是。” 谢傅疾步走进厨房去,找了根粗绳,准备先将恶龙束缚住再说,每次干这事都觉得十分荒诞。 谢傅的古古怪怪让王婉之产生好奇,靠近厨房门口,隔门望着。 只见谢傅背对着自己,将衣服下摆撩起咬在嘴里,双手似乎拿着一根绳子,在大腿位置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你在干什么,不是说清理厨房吗?” 王婉之声音飘来的同时,嘣得,绳子竟被直接弹开掉下。 谢傅直接蹲了下去,撩起的下摆荡下遮住,笑的比哭还要难看:“我的姑奶奶,不是让你外面等着吗?” “你受伤了吗?” 王婉之关心着走近,蹲了下来,帮谢傅捡起绳子。 我的天啊!谢傅心中叫苦连天,这算什么事啊。 王婉之见谢傅脸色难看,轻道:“要不我看看。” 这话在此时此刻充满了诱惑力,谢傅差点就从了,可他却十分清楚,一旦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会演变成强行欺辱她。 谢傅冷声拒绝道:“马上出去,我叫你进来再进来。” 王婉之起身走了出去,背身站在门口,谢傅声音飘来:“再走远一点。” 王婉之又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虽然心中好奇,却没有转身打扰。 过了一会之后,谢傅才如释重负道:“好了,可以进来了。” 王婉之走进厨房,见谢傅满头大汗,似经历了一番痛苦折磨,心中更是好奇:“你到底怎么了?” 谢傅淡道:“说了你也不信。” “你说,我肯定信。” 谢傅转移话题道:“会生火吗?” “额……可以试一试。” “那你试一下,刚好柴火不够,我去砍点柴火。” 王婉之费了些功夫点燃灶内,有了火苗,慢慢的将木柴塞入灶内。 火烧的越来越旺,在火洞内噼啪作响。 听着这悦耳声音,王婉之心中雀跃喜悦,又塞了几根木柴进去,只感觉这事比写字作画有趣多了。 “咳咳咳……” 炊烟从厨房烟囱袅袅升起的同时,王婉之被柴烟呛的掩鼻咳嗽。 双眼也被熏得发红,有些狼狈的蹲在灶台前,身上的白色衣裙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沾上黑灰和尘屑。 谷擝 她一边掩鼻一边擦着被熏得不停流泪的眼睛,同时也在脸蛋上留下了一片一片的黑灰。 见谢傅还没有回来,王婉之疾步走到屋檐下,似邀功一般对着正在砍柴的谢傅朗声道:“我生好火了。” 谢傅抱着木柴走了过来,看见她的脸黑一块白一块,一副在火灰里扑棱的样子,顿时忍俊不笑。 王婉之并不知道自己脸上一片乌黑,“你又笑什么?” 谢傅装作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能亲口对你说吗?” 王婉之清澈明亮的眸子透着几分疑惑,点了点头。 谢傅将脸靠近,王婉之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 、啵的一声,谢傅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王婉之顿时被亲懵了,捂着脸,眸子睁大错愕的看着谢傅,“你干什么?” 谢傅笑道:“亲口啊,你答应的啊。” 王婉之脱口道:“不要脸!” “不要脸啊。” 谢傅冷不丁就在王婉之红唇亲了一口。 王婉之顿时又羞又恼,气的跺脚,手指谢傅:“你……你……你……”骂人的话却说不出来。 谢傅见她气嘟嘟的样子,心中感慨,能够让你如此窘迫,我也足可自傲了,嘴上笑道:“婉之,你真可爱。” 王婉之涨红着脸,瞪了谢傅一眼,转身走进厨房去。 谢傅跟了进去,其实他此刻并不好受,只要跟王婉之离的近,他的心情都无比蓬勃着。 倒是教了她一些生火的技巧,又教她架锅烧水。 交代了她一些事宜之后,离开厨房去宰杀鸭子。 将鸭子涤干净之后、用上佐料和盐腌上一会之后,返回厨房。 王婉之见谢傅回来,乌黑的脸透着兴致勃勃道:“谢傅,接下来该怎么做?” 谢傅问了一句:“会切菜吗?” 王婉之露出苦笑:“试试吧。” 走到砧板,拿起沉甸甸的菜刀,扭头看了谢傅一眼。 谢傅只是将葱递了过去,却打算让王婉之先试一试,凡事都是要自己先动手感受一下,再教导方法。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王婉之切起葱来,初始笨拙,不过她切的缓慢,倒也慢慢适应。 谢傅问道:“感觉怎么样?” 王婉之问道:“你不怕我切到手吗?” 谢傅应道:“你切到手,我肯定要心疼的不得了。” 王婉之轻笑:“油嘴滑舌。” 谢傅笑道:“你尝过吗?” 王婉之扭头疑惑看向谢傅,只听谢傅笑道:“哦,对了,你尝过,很油是不是?” 王婉之恍然大悟,扭过头去不应声,剁剁的切葱声,过了一会气不过:“你经常这样调戏小娘子吗?” 谢傅反问:“怎么?你吃醋了?” “吃醋倒是没有,我想宰了你。” 王婉之说着转过身来,凶巴巴的扬起手中锋利的菜刀。 谢傅讨好着说道:“我没这般调戏别人,但是我承认我想调戏你。” 王婉之顿时又破防了,转过身去,轻轻问道:“为什么是我?”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假话吧。” 谢傅笑道:“因为你美若天仙,丰盈动人,无时无刻都在勾引我。” 王婉之好笑,真的是假到家了,谢傅所说的,她完全不符合,虽然她穿上女裙,化了女妆,但是觉得丑小子三个字更加适合自己。 她每日穿街走巷,抛头露面,从来没有被人调戏过,反倒是燕语不计其数。 谢傅笑道:“心里甜津津是不是?” 王婉之怒斥:“胡说!” 谢傅自嘲笑道:“那应该是我还不够英俊。” 王婉之忍不住一笑:“跟你英俊不英俊无关,换个人的话……” 王婉之没有把话说全,谢傅却打破砂锅问到底:“换个人的话如何?” 王婉之挺起胸膛,却依然平坦,傲道:“换个人敢对我言语无礼,我绝不饶他!” 谢傅笑道:“哦,这么说婉之你对我是另眼相待。” 王婉之淡道:“罢了,随便你怎么说,对了,真话呢?” “可能你是我的克星吧,看见你我就身心蠢动,特别是闻到你身上特别的气味,令我如醉如痴。” 这种情话,王婉之一辈子都没有听见,说真的她有点受不了,尽管她是个淡定的人。 谢傅沉声道:“婉之,你饶过我吧。” 王婉之大恼:“你饶过我才是!” 谢傅哈哈大笑。 王婉之不再接话,待切好葱之后,才邀功一般笑道:“也不是很难。” 谢傅捉了好几把葱过去,王婉之一讶之后,继续切起葱来,过了一会就感觉手腕酸麻。 其实谢傅并非一味调笑,他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王婉之的双手上,免得她切到手了,嘴上笑道:“手是不是很酸?” 王婉之道:“我知道我很无用,你尽管取笑。” 第371章 奔跑 谢傅道:“现在知道我给你做饭多辛苦了吧。” 见他来与自己邀功,王婉之扭头看了他一眼,认真道:“多谢了,知道了。” 谢傅又捉了一块姜递过去:“把姜给切成薄片。” 王婉之愣了一下,感觉这个流程对她有点难度,还是动手,一手细按姜块,拿着刀的手颤颤微微,就像第一次拿笔写字的人一样。 好不容易切下厚厚一片,透着求助的语气道:“你难道不怕我切到手吗?” “你说傅哥哥,教我,我就教你。” 王婉之抿嘴看他,又来调戏她,嘴上倒是诚恳道:“教我。” “谁教你啊?” “不用你了,我现在就叫燕语来教我。” 王婉之说着要走,谢傅拦住:“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厨,叫燕语来碍眼吗?” 听见这句话,王婉之就非要把燕语叫来不可。 谢傅拦住哄道:“好妹妹,我教你就是。” 这声好妹妹把王婉之叫的都快腿软下去,心中是想走又不想走,杵立原地。 谢傅见好就收,哄道:“我教你,认真教你。” 两人转移到砧板前,谢傅人站王婉之身后,轻轻捉住她的双手。 轻轻的触碰,却让王婉之有种十指相扣的心心相印,暖暖的许些心动,安定的并不让人抗拒。 王婉之想要扭头看他,谢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手要握住刀柄,就像你拿笔写字一样,手腕轻缓有度,而不是像拿着根鞭子狠狠甩人一般……” 王婉之听了一笑。 窃的一声,刀锋有如微风轻轻拂过,轻而易举就切下薄薄一片姜片,这声音让王婉之感到美妙无比。 谢傅连切几片之后,王婉之已经稍微掌握技巧,说道:“我自己试一试。” 刀锋轻落轻下,切下一片,虽不至于像谢傅那般薄透,却也有几分得心应手,透着莫名喜悦道:“妙!” 谢傅笑道:“对于新鲜的事,我们一开始总是充满兴趣,久而久之就腻味了。” 王婉之乐在其中,突然感觉到谢傅胸膛紧紧贴近她的后背,轻道:“你别贴的这么近。” “我就是要贴的这么近。” 王婉之一窘,就算她才学过人,辩才无碍,也应不上话来。 “没被男人贴的这么近吗?” 男子气息透着热气近近吹着耳颊,王婉之一颗心好似小鹿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嘴上凛然应道:“当然没有!” 谢傅问:“什么滋味?” 王婉之无奈道:“谢傅,你饶我吧。” 这令人悄然的弱态,令谢傅心中一荡,差点没忍住,笑道:“我先出去一会,你继续练习。” 看见谢傅走出门口,王婉之松了口气,伸手往热乎乎的脸庞扇风。 谢傅骤地回头,把王婉之吓了一跳。 谢傅却只关心一句:“对了,小心一点,别切到手了。” 王婉之一颗心是被他整的一上一下的,心中苦笑,你真是能耐。 两人分工合作,谢傅将鸭身里外腌透。 王婉之这边在谢傅的吩咐下,一一配着各式佐料,王婉之这才知道做一道菜竟是如此繁琐,丝毫不亚于作一幅画。 有一个流程是要先将佐料爆炒炒香,王婉之自告奋勇。 虽然知道王婉之第一次动手,结局一定糟糕,但是见她已经沉浸其中,兴致浓浓,也就不扼杀她的兴头,答应下来。 反正这道菜最终好不好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学习的过程,她感受到这份快乐的过程。 他想看到活跃的王婉之,充满着生命力的王婉之,这才是他的本衷。 见谢傅一旁看着,王婉之竟将谢傅赶走:“你先出去忙活,我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皆因谢傅的存在反而让她分心,她要用如同作画一般的专心致志,来炒这第一回菜。 谢傅架不住她赶便走出厨房去,其实该准备的,他都准备好了。 谢傅走后,王婉之便全神投入其中,脑海里浮现起母亲在灶台前炒菜的场景来。 母亲是王家夫人,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下人去做,但是父亲吃了母亲亲手做的饭菜,那份欣喜赞美,大概就是亲自下厨的意义吧,大概也是一家人密不可分的联系吧。 王婉之感觉自己成了她的母亲,感受到了母亲的那份快乐。 夕阳下的烟囱炊烟袅袅,厨房内火烧的正旺,油锅里炒菜声噼啪作响。 烟声油气,平淡的日常让人感受平淡的温馨。 炉灶内的火星溅射出来,悄悄的点燃灶边的柴火。 王婉之恍然未察,待发觉脚下有些火热,灶边的柴火已经燃烧起来。 王婉之顿时有点手忙脚乱,乱抄着东西扑灭燃烧的柴火,却反而将材火打的四处引燃。 眼看已经无力挽回,才跑到门口急喊道:“谢傅!” 谷篫 茅厕里谢傅听见叫声,提着裤子跑了出来,看见厨房冒出浓烟,愣了一下,这才一会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样。 看见王婉之还拿着燃烧的扫帚傻乎乎的站在门口,立即冲了过来,拉着王婉之的手就把她拖跑出厨房。 王婉之嘴里大声嚷着:“救火救火。” 谢傅一手把她还拿在手里的扫帚扔掉,一边把她拖跑到远离厨房的地方。 这会王婉之又急又喘,却不完督促:“快救火!” 谢傅沉声道:“这里呆着别乱动。” 说完,人冲到院子中间的水井,打水朝着木桶朝厨房内冲去。 王婉之看着谢傅冲出冲入,一脸懊恼,突然也打水去帮忙救火。 谢傅看见了,却无暇顾及她。 两人就这般来来回回连续奔跑,也不知道浇了多少桶水,才将厨房的火扑灭。 此时厨房的外墙都已经被烧的一片乌黑,王婉之充满愧疚道:“谢傅,对不起,我……” 谢傅看着她脸容已经完全乌黑,白色的衣裙也是黑一块,灰一块,满头的汗水沁密的垂滑过漆黑的脸容。 她因为疲惫,檀唇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气息洒在谢傅脸上,让他感受到活仆仆的生命气机。 她就应该这样,为任何事而动容,她就不应该奄奄一息的样子。 “王婉之,还想再跑吗?” 王婉之愣了一下,谢傅却拉着她的手就朝院子外面奔跑,好似亏心逃离现场一般。 王婉之从未如此激烈奔跑着,气喘吁吁道:“谢傅……谢傅……慢一点。” 谢傅停了下来,看着跑着脸儿黑中带红,满头热汗的王婉之,笑道:“王婉之,还想再奔跑?” 奔跑两字落在王婉之心头,竟似骤然泵起热血一般,点了点头。 谢傅拉着她的手就继续奔跑。 两人穿着小巷大街,毫无目的的奔跑着。 路人忍不住朝这对奇怪的男女投来注视的目光。 王婉之什么都不知道,耳畔唯有风声与喘息声,她感觉身体慢慢被热汗所浸透,有一种难以言喻奔放,似踏过熠熠闪烁的灯火和星光,趟过缓缓流淌的小溪和波浪…… 她要为此释放所有的自己,在奔跑的每一步留下自己活着的痕迹。 终于她跑不动了:“谢傅,我跑不动了。” 谢傅停下看着她,王婉之脸上的热汗绽放出鲜明的青春活力,飞扬的双眸有着楚楚动人的温柔气息,那已经被汗水抹去乌黑的小鼻梁汗珠沁沁,写意的点缀脸容其中。 口中因为奔跑气喘吁吁,洒出缕缕麝兰香息,洁白如玉的牙和带着微笑的唇交相辉映,平坦的胸口直伏着,彰显着优美恬然与生命魅力。 这景这情这人,让人惊叹叫绝。 王婉之看着谢傅盯着自己,喘着气叫了一声:“谢傅。” 他的名字从自己的口中叫出来,在这一瞬间有一种特别的亲昵,如友如伴,如亲如侣。 谢傅道:“我不准你停下来。” 王婉之愣了一下,应道:“可我跑不动了。” “你跑不动我就打你屁股。” 王婉之看了一眼周围,此时正身处大街之中,而且狼狈不堪的两人已经吸引到不少人的目光,嗔道:“别闹!” 虽然很多人都不认识她,但是她还真怕被人认出来,毕竟她的身份是王阀小姐。 谢傅见她不跑,竟真的就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 王婉之目瞪口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待她,可以这么对待她。 “一点肉都没有,打得我都手疼。” 王婉之再淡定也要被他搞得心烦意乱,再看路人已经传来了错愕惊讶的目光,厉害警告道:“谢傅!” 谢傅扬起手来,王婉之忙道:“你别动手,我跑就是。” 王婉之拔足奔跑,风吹拂着脸容,奔跑的喜悦弥漫全身,她在奔跑追逐着风。 谢傅声音从身后飘来:“王婉之,我开心的都快尿了,你呢?” 王婉之扭过头来,大声应道:“我也是。” 头顶步摇掉落,髻起的一头长发荡垂下来,在奔跑中长发飞扬。 久违的咯咯笑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王婉之终于找回了她少女青春的一面。 这段时光似乎遗漏了,此时又找回弥补回来。 突然她跌倒在地,谢傅吓了一跳,她却灵婉的又站了起来,继续奔跑着,对着谢傅笑道:“来追我啊。” 谢傅一笑:“追到你又如何?” “追到我的话……” 王婉之故意停下,眸视,清新的柳眉犹如初三的明媚月牙,抿起嘴儿,浅浅一笑:“你猜。“ 谢傅眼里就只有她充盈着生命活力的美丽婉婷和飞扬着的一瀑乌发。 第372章 王阀宴会 王家武卫督领孙少昌提前一日便亲自前来通知燕语,王家隔日巳时设宴款待前来求亲的宾客。 燕语当日已有吩咐,谢傅之事由她代为通知转达。 燕语点头表示知道了。 孙少昌临走之前轻轻问了一句:“二爷让我问一句,小姐的身体还好吧?” 这些日子王家人没有前来探望,并不是他们不关心王婉之,而是这些年已经习惯了王婉之的脾气,知道她不喜欢受人打扰。 用王婉之的话说,生死有命,如果她要走,就让她悄悄的走。 燕语笑道:“好的很。” 孙少昌当燕语在敷衍,只怕好与不好都是这样的回答。 这时房内走出一道身影,孙少昌见了愣了一愣,这女子是谁,怎么有点眼熟。 这时燕语叫了一声:“小姐。” 孙少昌闻言吓了一跳,定睛辨认这名女子面容,巧不就是小姐,小姐怎么穿着这个样子,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孙少昌人惊讶的愣在原地,恍觉自己没有打招呼,忙施礼道:“见过小姐。” “我好的很,你去告诉二叔,让他不必担心。” 王婉之嗓音虽然清冷却不失女性声音的清脆,如竹风轻铃。 孙少昌忙点头应道:“是。” 打量着王婉之的气色,心中暗忖,那是好的出乎意料。 离开宅院,便步伐匆匆,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二爷,再也没有比这更喜人的事了。 二女进入房内,燕语先开口道:“小姐,你听见了。” 王婉之点了点头,对于招亲之事,她一开始是毫不关心,只当家里人有个安慰期待,好消磨这剩下的难熬时光。 不过随着谢傅的参与,她却不得不关心。 燕语笑道:“小姐,你放心,我明日和他一同前往,保证没有人敢欺负他。” 王婉之笑了笑:“不,你不要去。” 燕语讶道:“为什么?” 王婉之道:“他们都认识你。” 燕语道:“这不是更好吗?让他们知道谢傅是小姐你罩着。” 王婉之笑了笑:“你觉得我罩的住他吗?” “当然!” “不!我罩不住他,相反会害了他,你不知道豪门名阀对于普通人那种深入骨髓的歧视,这是一种已经超越阶级仇恨的蔑视,当发觉他们看不起的人与他们平起平坐,就会无名由敌视,如果还要抢走属于他们的东西,人心就会变得无比丑恶残忍。” 燕语听得一头雾水。 王婉之笑道:“换句话说如果让人知道我对他另眼相待,他会死的更快。” 燕语怒道:“谁这么大胆!” 王婉之淡道:“你当那些名门豪阀是吃素的么,我应的容易,娶我却不容易。” 燕语没有言语,小姐说的话自然有几分道理。 王婉之笑道:“好了,备茶准备待客吧。” 燕语讶道:“谁?你约了谢傅吗?” 王婉之没好气的嗔了燕语一眼。 黄昏时分,天色尚有一丝余晖,王右通步伐匆匆而来,他迫不及待想要印证孙少昌所说的话。 人刚到门口,就看见燕语在门口恭候:“二爷,小婢恭候多时。” 王右通微讶之后,哈哈大笑:“好你个婉之啊。” 跟着燕语走进宅院,王婉之一袭女裙站在屋前檐下恭候。 王右通看了亭亭玉立,气雅动人的王婉之,狠狠的愣了一下,一时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王婉之盈盈一福:“二叔。” 王右通回过神来,忙上前双手亲近的搀扶王婉之,柔声道:“婉之,外面风大,快到屋里去。” 不知为何目眶竟是一红,他的心中一时把这个侄女当做亲女儿一般,说句不夸张的,他比兄长还要疼爱婉之。 而婉之这一辈子也值得让人心疼,此刻见她宛如少女一般,心中欣慰无比。 “二叔,让你见笑了。” 王右通开怀笑道:“见笑什么,你在我眼中本来就是小姑娘,见你这般模样,我开心的不得了,这是老天有眼,怜惜我家婉之,文圣真是神通广大,这喜冲的好,也把我家婉之冲开窍了。” 王右通本来不信这些未卜先知的事,苦于无奈,王家才依照文圣锦囊妙计行事。 直到现在,天下人还为王家为婉之招亲感到突兀。 此时,王右通心中却对文圣又信了几分。 进了屋内,王右通对于王婉之这些日子惊人变化细细询问。 王婉之却也不明说,她要先将谢傅藏好,待时机恰当再行揭露。 如果谢傅是阿斗,再怎么扶也扶不起来,反而会将谢傅卷入危险争斗之中。 至于她此刻状态形象也是为了先给二叔留给深刻印象。 谷铜 与二叔这一见面似无必要,又有必要,后知后觉更容易让人信服。 …… 隔日一早,谢傅为王婉之做好早餐之后,一人前往演武园。 来到演武园,大门外已经是车马云集,仆从无数,好似赶集又好似佛寺诞贺。 那些仆从虽低声交谈着,由于人多声杂,颇为喧哗。 大门口站在数名穿着乌衣服饰的男子,看见谢傅直接迎接过来,瞥了谢傅身上一眼,见谢傅只有一人前来,当先一人客气问道:“公子可是来参加宴会的?” 谢傅点了点头。 “今日宴会以漆金铜牌为帖,请公子示帖好让小的过目。” 谢傅从怀中掏出漆金铜牌来。 这名乌衣卫只是瞥了一眼便笑道:“公子,请。” 亲自领着谢傅踏入演武园,嘴上恭敬问了一句:“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谢傅,不知道仁兄如何称呼?” “不敢,小的魏鹏,是演卫一名小小护卫。” 谢傅有礼的叫了一声魏护卫。 魏护卫提醒一句:“谢公子,这漆金铜牌可是凭证,莫要丢失。” 今日来的无不都是名阀贵公子,只认铜牌不认人,这位公子衣着平平,没有仆从,旁人并不清楚他与燕语,或者小姐有关联,为了避免一会他被当做闲杂人等无礼对待,所以特意提醒一句。 谢傅点了点头。 穿过演武门,眼前视线开阔,宽阔的操场一马平川,大门边已经备有不少骏马和马车。 魏护卫领着谢傅走了过去,吩咐道:“这位是来参与宴会的谢公子,带谢公子前往桃坞参加宴会。” “谢公子,我还要到门前迎客,恕不招待。” 魏护卫打了招呼离开之后,负责接待谢傅的乌衣卫恭敬问道:“公子还是马车还是坐马车呢?” “骑马吧。” 乌衣卫领路,两匹骏马朝北边方向疾驰。 这演武园实在宽敞,如果步行确实要费上不少时间。 宽阔操场尽头就是园林建筑,树石蒙茸之下隐见几处飞阁凌霄,谢傅心中感叹,这王阀真是富可敌国,便是这演武园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两,多少年日才能建造成为今日宏伟格局。 这处已是林径小道,无法纵马狂奔,两人下马。 一名清丽少女立即迎上前来:“小婢秀云,今日负责全程招待公子,公子如何称呼?” 谢傅报上姓名。 “谢公子,请随我来。” 秀云一路行着不忘介绍:“东边是竹林梨院,南边是玲珑巧山,绿荫千树,西边是梅园栽满梅子,我们现在往桃坞去。” 谢傅笑道:“那桃坞应该满是桃花了。” “是。” 进入桃坞,放眼一片桃色纷绯,此时四月,桃花半挂半落,路径散落粉红花瓣。 遥遥的就传来悦耳的丝竹之声,当中隐隐夹杂了些热沸人声。 来到宴会处,十分热闹,放眼望去竟有二三百人。 桃树之下一道蜿蜒流水不知道从何处流来,又不知道终点何处,百余名豪士俊客分坐流水两侧,每名宾客身边均有一名美貌少女一旁站着伺候。 百余名宾客便有百余名美貌少女,婉纱倩影间于其中,窄袖踟蹰,风流跌宕。 谢傅笑道:“四月流觞,符合时节。” 秀云应道:“正是。” 谢傅问道:“我坐在何处?” 秀云应道:“今日宾客人人平等,不设左右高低,有位便席,谢公子随我来。” 秀云领着谢傅在人流间穿行,来到一处空席,只见那席位却是一块由木雕成的舟形,再看其它席位均是如此,自然天工又颇为小异,无一完全相同。 秀云介绍道:“谢公子,这是槎座。” 谢傅笑道:“我知,我欲乘槎,直穷银汉,问津深处。” 一名身穿华丽服侍身材肥胖的年轻公子正在与其他人饮酒交谈,听见谢傅的话,扭头看了谢傅一眼。 谢傅见了,礼貌微笑致意。 这名胖公子微微一笑,只是他脸上肥肉过多,却看不出是笑,算是回礼之后,转过继续与人交谈,似在品画。 这名胖公子虽然身体肥胖,来头却是不小,乃是天下六公子之一,名叫崔三非。 崔三非又有长安第一纨绔之称,有钱嚣张狂妄,不喜欢他的人背后都叫他三废胖子,听说他和当今太子是至交好友。 不过崔三非最近身上的话题并不是他的长安第一纨绔,而是他为了此次求亲,竟将家中妻妾九人悉数休了。 因为此次前来王家求亲有一家硬性条件就是尚未婚娶。 为了王婉之,休了家中妻妾九人,也算至诚。 有人在背后取笑,你三废胖子难道稳操胜券不成,若是失利岂不得不偿失。 第373章 群星荟萃 谢傅在槎座坐下,刚好眼前曲水飘来一个酒杯,谢傅伸手涉水拿起酒杯,那杯中酒一饮而尽,意味悠长道:“好酒。” 说来加上在幻境日子,他已经好几年未尝酒味,这杯酒正好解馋。 秀云一旁站候,指着谢傅旁边矮桌,“谢公子,这桌上有糕点果蔬,也可品尝。” 谢傅点了点头。 秀云又道:“谢公子,若有雅兴写诗作赋,也可吩咐小婢取来笔墨。” 谢傅放眼望去,只见宾客在曲水流觞之下,有人挥毫泼墨书写。 有人提笔现场作画,春日桃下纵情于画中山水。 有人抚琴吹笛,抚慰身心。 有人提笔作诗将人文精神倾注笔端。 有人鉴宝评画,一展才识。 谢傅一笑:“今日这宴会是文豪高士雅集,莫不成我走错地方?” 秀云笑道:“既是宴会,自有品乐雅趣,难道单为吃喝。” 谢傅哈哈一笑:“我是那穷乡来的鄙夫,却是格格不入。” 秀云笑道:“那谢公子就多喝点,多吃点。” 旁人三五成群,聚而交谈,谢傅并无熟友,便自饮自乐。 春风和煦,点点桃瓣飘落曲水,无限风雅。 酒杯飘到眼前,谢傅伸手涉水拿起酒杯,却递给一旁站候着的秀云。 秀云连忙摆手道:“小婢有职在身,不可饮酒。” 谢傅问道:“秀云姑娘,你的职责是什么啊?” “伺候好谢公子,听从谢公子的吩咐,有求必应。” 谢傅招手,秀云倾身抱裙蹲下。 谢傅道:“再近一些。” 秀云再近一些,谢傅笑道:“你刚才说有求必应,我一人独饮无趣,可否作伴?” 秀云扫了全场宾客一眼,感觉谢傅独自一人有点孤零零的,心中倒是有点可怜他,不过看着这酒杯却有点迟疑。 谢傅将酒杯凑到秀云嘴巴,笑道:“难道要我喂你不成。” “不敢!” 秀云双手接过酒杯,悄悄举袖饮下:“多谢公子赐酒。” 谢傅一笑:“是我多谢你才是,秀云姑娘,近些说话。” 秀云迟疑,轻道:“谢公子,今日高士云集,可不要贻笑大方才是。” 言外之意,这里不是青楼,她亦非青楼女子,万万不可对她做出轻薄无礼之举。 谢傅哪能看不出这小娘子心思,笑道:“你放心,我只是孤独无友,想与你闲聊,你刚才说高士云集,来到都有些什么人?” 秀云放眼望去,应道:“今日来的宾客,多的也看不过来,数也熟不过来,小婢也指认识一半。” 谢傅随手朝一名浓眉大眼,身体高大,身穿胡服的少年指去:“那位是什么人?” 秀云应道:“我也不识,好像是从西域不远万里求亲而来,好像是西域某世家贵族。” 谢傅又是暗暗指向一位英俊公子,神情文华硕硕,士气满满,问道:“那位呢?” 秀云眸子隐隐透出一股喜迷之色,轻声道:“这位我却是认识,是吴中陆阀陆刺史家的大公子,陆文麒陆公子。”说着又补充一句:“若是陆公子此次求亲夺得头筹,与我家小姐也算女才男貌。” 谢傅听了一笑,这男才女貌就这样被你给颠倒了,看来这男色也能迷人。 谷憒 顿时想起西晋四大美男潘安、宋玉、卫玠、兰陵王,每次出街都引来大批小娘子争相观看,甚至不惜放下矜持上前献花,献果。 男人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人家赢家了。 秀云见到谢傅表情,忙道:“谢公子也英俊非凡,不过比上陆公子还要差上一丢丢,谁叫陆公子是苏州第一美男子呢?” 谢傅不知道此刻喝了几杯水酒,有些放恣,笑道:“我也不差。” 秀云哦的一声:“谢公子又有什么头衔呢?” 谢傅笑道:“人家是苏州第一美男子,我是扬州第一美男子。” 秀云不以为然道:“扬州第一才子,扬州第一风流,扬州第一美男子不是李少癫吗?” 谢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秀云笑道:“谢公子被我识破了,小婢虽足不出金陵,却知天下事。” 谢傅笑道:“不知道李少癫与这位陆公子相比谁优谁劣?” 秀云迟疑犹豫起来,暗暗看了陆文麒一番之后才应道:“若是论名声,李少癫自然要更响亮一点,不过论英俊迷人,小婢还是偏向陆公子,谁叫陆公子是苏州第一美男子呢。” 谢傅笑问:“那金陵第一美男子是谁?” 秀云毫不犹豫道:“自然是我家公子王韵之。”说着暗暗吞舌,竟把公子名讳直接说出来。 谢傅张望:“在哪?” 秀云笑道:“公子不用找了,没来,哪有弟弟向堂姐姐求亲的,在座的均是求亲者。” 谢傅笑道:“看来这陆公子就是全场最为英俊的公子。” 秀云却道:“也不是。” 谢傅哦的一声。 秀云暗暗一指,低声道:“还有洛阳李阀李徽朝李公子。” 谢傅暗暗望去,心中惊叹,此人容貌俊美真的是生平未见,姿态高傲冷峭,俯仰顾盼间,仪若腾蛟起凤。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还有北州冠族之首洛阳李家公子的头衔。 王阀之盛已经可见一斑,看来此人是他这一次最大的竞争对手。 秀云若知道谢傅心中将他自己与李徽朝当做竞争对手,定要好好取笑一番。 谢傅笑道:“看来这位李公子是夺得头筹最有力的竞争者。” 秀云低声道:“也不然,此次招亲又不是比帅,要文武双全才配的上我家小姐,六皇子也很有机会。” 谢傅望去,只见这名年轻男子,身穿一袭华美的金丝广袖墨袍,端酒间衣袖翻飞如蝶,相貌虽然没有李徽朝那般惊艳,也是英姿勃勃,皮肤白皙,眉目间隐隐透着贵气。 相比起这位六皇子,谢傅倒是对坐在六皇子身边的几人留心,轻声问道:“六皇子身边那几位都是谁?” 秀云应道:“我却不识,不过既然有槎座可坐,就是来求亲的。” 谢傅见这数人隐隐以这六皇子为尊,嘴上微微一笑,有趣,如果这几人不是来跟六皇子争亲的,那就是来为六皇子扫清敌手的。 突然六皇子身边一道神采柔柔朝谢傅射来,神采虽柔却有如实质射进谢傅心底去,心头竟是微微一悸。 好厉害,谢傅本欲回报微笑,转念一想,假装受惊向后跌倒。 身后却一只温柔的肥手将他拖住:“公子小心。” 谢傅侧望却是坐在旁边的那位胖公子,谢傅说了句多谢,端坐起来。 崔三非颇有深意的朝那年龄三十左右,眉心点上朱砂,气质孤冷出尘的男人望去。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均颔首微笑致意。 崔三非收目光,捧着画卷朝谢傅递了过来:“公子,这传世宝画轮到你品鉴。” 第374章 群星荟萃2 谢傅接过画卷,表情微讶。 秀云一旁解释:“品乐雅趣,老爷为免避免诸位宾客过于无聊,特意将家中字画珍宝拿出来供大家欣赏品鉴。” 谢傅一笑:“我是穷乡来的鄙夫,哪会什么品画。” 崔三非笑道:“有道是画中画,梦中梦,一念干净心,一念污浊意,公子不懂得品画,说不定能够品出真知灼见来。” 这话谢傅听得懂,说的是灌溪索引的故事,秀云却听不出来,笑道:“谢公子你就品上一品,小婢想听。”说着掩嘴偷笑。 谢傅一笑:“秀云姑娘,你想让我贻笑大方,好,我就满足你的心愿,品上一品。” 说着朝画卷中看去,只见此画从画风来说应是有些年代了,却珍藏的很好,嘴上淡道:“并未落款,不知道是何人所画。” 秀云笑道:“名家之画均有落款为印,谢公子是说这画是假的咯。” 谢傅一笑:“你这丫头,帽子扣得真狠,我眼瞎,王阀主肯定不瞎。” 秀云咯咯一笑:“那公子猜一猜这画是哪位名家手笔?” 此言无疑承认此话是某位名家传世手笔,当然王阀若收藏的字画珍宝是假的,还拿出来让人品鉴,那就真的贻笑大方了。 谢傅哦的一声:“想不到秀云姑娘竟有此眼界,竟看出来了。” “哎哟,我一个小婢那看得出来,小婢可不止伺候过谢公子你,还伺候过其他公子先生,旁听落耳记下来的。” 谢傅笑道:“原来秀云姑娘不止伺候过我一人,你可真是三心二意。” 秀云作为王阀世家的婢女,自然机灵,岂会听不出谢傅言外之意,气鼓鼓道:“公子不准调戏我!” 话说完,恍觉自己情感流露失言失礼,嘴上暗暗吐了一抹丁香,忙施礼道:“小婢刚才无礼了,请公子见谅。” 谢傅淡笑:“无妨。”目光重新落在画上,话锋一转:“那我就来胡乱猜上一猜。” 秀云一笑:“公子要是猜出来的话……” 谢傅闻言,目光再次落在秀云身上,问道:“猜出来便如何?” 秀云两只大拇指并拢,笑道:“猜出来的话,小婢要好好夸谢公子一番。” 谢傅假装失落,淡道:“那我可就没有什么期待。” 秀云诧异,只听谢傅笑道:“天天都有人夸我,我都听腻了,无非就是过耳秋风。” 秀云笑道:“哦,公子是要讨点真正的彩头。” 谢傅问道:“可以吗?” 秀云笑道:“公子要什么?” 谢傅上下打量起秀云来,目光看得秀云有点心里发毛,她是婢,公子是客,若是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却不知道如何拒绝。 谢傅笑道:“今日有缘相见,与秀云姑娘近身说上几句话,只怕一别难见,能否讨个香泽留作纪想。” 虽然不算过分要求,秀云听完还是俏脸一阵红红。 谢傅笑道:“开玩笑的。” 秀云不应声。 谢傅低头看向画卷,认真看了起来:“展子虔?” 秀云掩嘴一笑。 “陆探微?” 谢傅见还不是又道:“顾恺之?” 秀云一笑:“想不到公子你这穷乡来的鄙人识的名家还真不少,这么猜下去迟早都要被你猜中。” 谢傅笑道:“被你叫上一声公子,怎么都要有点附庸风雅的本事,罢了,我看我也猜不出来,秀云姑娘公布答案吧。” 秀云却道:“公子刚才说没有什么期待,那小婢就鼓励鼓励你,若谢公子幸运猜中,这彩头秀云就给。”这会只当说笑打趣,并没丝毫羞态。 谷螈 “噢,有彩头,那我就要认真看了。” “公子请认真看,只有一次机会。” 一旁静静旁听的崔三非微微一笑,真正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谢傅假意认真看着,嘴上淡淡道:“秀云姑娘好准备鼓舌扬唇了。” 秀云抿嘴道:“我偏偏紧紧抿着。” “此画乃是刘释之作。” 秀云檀唇微展,表情惊讶,相比谢公子之前说的三位画家,刘释并不出名,而且猜中此画作者的公子先生是少之又少。 此画画风与刘释原来画风大相庭径,她也是有幸一次听到小姐点评,才知道要猜中作者要先看懂画意画境。 崔三非看见秀云表情,知道谢傅猜中了,说起来他刚才也从蛛丝马迹中有所怀疑,却不敢肯定,嘴上问道:“公子,愿闻其详。” 谢傅谦虚道:“不敢,那我就胡说一番。” “请看,松干盘曲下可承托,老松枝高不见顶,右枝苍润,状生机之盛茂,左枝枯槁,表岁月之积淀,全画神牵境外,不孤不闭。” 崔三非点头:“此为画境。” 谢傅又道:“人为万物之灵,万物为人所知。而未知其所以然,终有愧于灵。识其道者,不愧生灵。” 崔三非瞥向画卷,讶道:“此为画意。” 谢傅笑道:“刘释晚年住在禅院,日日与圆明大师论禅论哲,此画正是刘释晚年无生之悟,这也是刘释此画与以前画风大相庭径的原因,也是集刘释一生感悟大成,我猜此画是刘释 临终之作,确为传世佳作。” 崔三非点了点头:“高鉴。” 秀云目瞪口呆,这位公子点评与小姐相差无比,若非精晓博学,如何能说出画意画境,连这画背后隐藏的故事都说出来。 这人那是什么穷乡来的鄙夫,分明就是高士。 我也是傻,能够槎座可坐,又有哪个是鄙夫的,我被他给骗了。 想到这里嗔怪的朝谢傅看去,原本以为是我小戏他,却被他大戏。 谢傅对着秀云笑道:“秀云姑娘,不知道我猜中没有。” 讨彩头来了,秀云笑道:“谢公子高才,还真的被你猜中。” 谢傅哈哈大笑:“那还等什么,难道还要我动手撬开你的檀唇不成。” 秀云脸红微羞,从曲水中捞起酒杯,举袖遮住别人目光,假装献酒,檀唇凑近,悄悄在谢傅脸上亲了一口,低声说道:“你明明就不是穷乡来的。” 谢傅虽无熟友,并非无人注意到他。 朱九春一早注意到他了,对于谢傅的底细,他自认比在座其他人都要清楚,内心却有一种隐隐不安感。 从初见时被自己的奴仆戏弄于鼓掌之中到张凌萝突然出现,两人关系居然匪浅。 再到贤桥一战,才表现出来的超凡脱俗。 这中间隔的时间极短,却表现的完全就是两个人。 朱九春清楚他的底细,却又不知道他的深浅。 如今他又出现在这王阀招亲宴会上,竟与一众名阀世家公子同台争锋。 朱九春不禁要问一句,他凭什么。 朱九春身后老者见朱九春神态有异,微微倾身:“公子,怎么了?” 朱九春手朝谢傅暗暗一指:“周先生,你看。” 老者见状微微一讶:“此人武道虽然一般,却是文道高手,当日贤桥一战,文道真言震退正见大师,更是让顾家四名大儒心神受损,当场吐出鲜血。” 第375章 群星荟萃3 这老者正是朱家双雄之一周谦,因为年近六旬,虽武道不俗,却没有一把年纪还参加王家招亲的道理,所以无座而立。 另外一名老者闻言惊讶:“厉害到如斯地步吗?竟能震退正见大师!” 这名老者是朱家双雄另外一人柳广幕,柳广幕当日在庄子庙也见识过谢傅的文道之姿,但是听见谢傅文道修为竟能与释门正见大师平分秋色,着实吓了一条。 资质再好也需时日进步,他年纪才多大啊。 文道中人能够念诵祝词真言,是他们这些武道中人最大的印象,对于其他神通虽有耳闻,却见之甚少。 皆因其一:文道中人实在太少了。 其二:文道修为拔尖者更是凤毛麟角。 周谦道:“文道中人有缚武神通,此人只怕是劲敌,公子要小心才是。” 柳广幕若有所思道:“却不知道这文道中人与武道中人直面争锋,能厉害到什么程度?”这是一种对未知的忌惮。 朱九春凝目不语,旁座一名年龄二十七八,气质却沉静稳重的男子问道:“九春,怎么了?” 朱九春朝谢傅暗暗一指:“段师叔,此人就景教圣女的姘头,当日原本能够格杀景教圣女,就是此人从中作梗。” 男子闻言表情一沉,目光变得阴翳。 男人是雷渊宗云汇峰右座宿坤道人,年纪看上去虽然年轻,却是朱九春的师叔辈,年龄也远远不止二十八九。 皆因踏入武道五品之后,身体容貌老的缓慢,武道境界越高,更看不见岁月的痕迹。 宿坤道人此行自然并不是为了娶王婉之,却是受朱家所托帮助朱九春扫清强手,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雷渊宗一众年轻俊彦。 不过此刻他又多了一个新的目的,借这个机会杀了对面那个碍眼的男人。 段玉莹是他的侄女,有仇报仇,无关喜厌。 宿坤道人淡淡道:“把他留给我。” 朱九春闻言却道:“段师叔,我们此次金陵之行是帮助师侄夺得头筹,迎娶王婉之,请段师叔以大局为重。当然玉莹师妹的仇也要报,有的是机会。” 在朱九春心中,如果谢傅在招亲争夺中不能对他造成威胁,他根本不关心谢傅生死,他并不是一个被仇恨所左右的人,而且说起来他与谢傅也无冤无仇。 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需要把精力放在明面上的强劲对手,例如李阀李徽朝,携道门高手而来的六皇子。 还有天下六公子,九姓十三望之一崔家崔三非、陇西元家元岳之辈。 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名门望阀,陇西贵族。 眼下是先联合吴中四阀齐心。 朱九春伸手涉水捞起酒杯,端起向坐在不远处的陆文麟,张凌霄两人:“陆兄,张兄,共饮一杯。” 两人应之,端酒共饮。 此前吴中四阀私下已有交接,不管花落谁家,只要王婉之最终能落户苏州即可。 此刻朱九春举动更有加深誓盟的含意。 站在张凌霄身后的张凌云也在此时看到了谢傅,他是张家旁系,根本没有资格争夺王婉之。 当然凭他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本事,就算有资格争夺,却连初选的第一关都过不了。 此此却是跟随其父张正阳前来见见世面。 谢傅当日曾在陈清澜酒会当众打了他一巴掌,张凌云对于谢傅是记恨的,又因为张凌萝的关系而忌惮。 曾经看不起的小人物此刻有槎座可坐,他却必须如仆人一般站着,张凌云心中很不是滋味,心中更是无名由产生妒忌与仇恨,巴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 旁人看见了谢傅,早就对谢傅有杀心的元岳又怎么会看不到谢傅,只是他却面色平淡,看都不看谢傅一眼,与此次一同前来的陇西八姓公子笑聊着。 谷析 陇西八姓在内虽为第一姓而明争暗斗,对外却是一个集团。 元岳见谢傅目光朝他飘来,微笑着端起酒杯,远远隔空而敬。 谢傅与元岳只有一面之缘,不是很熟悉,见对方友好隔空敬酒,端酒回敬,心中莞尔,这第一杯酒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元世子敬他。 坐在谢傅身边的崔三非一脸肥肉笑着让人不知道他的笑,这元岳到底配不配与他齐名,还是只是凭借鲜卑皇族后裔名声脱颖。 当然谁最终迎娶王婉之他并不关心在意,只要不是六皇子就好,若是让六皇子娶了王婉之,只怕太子之位不保。 王阀太强大了,王婉之的名声太响亮了,天子肯定要好好重新考虑一番。 此次天子秦家只有六皇子一人前来王家求亲,却是因为只有六皇子正值当年又尚未婚娶。 这时一名年轻公子姗姗来迟进入宴会,头发似匆匆而髻,英俊的脸上竟有印有数道胭脂口红,一看就是昨夜在青楼彻夜狂欢。 谢傅见了一讶,紧接着欢喜,这人竟是易杭,说来易杭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 能为他立于门口守门拒客的,又有多少人。 易杭目光扫了宴会一眼,疾步朝李徽朝走了过去,站在李徽朝的后面,恭敬道:“公子。” 李徽朝冷冷道:“易杭,你还知道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易杭苦笑一声,李徽容让他助李徽朝一臂之力,他自然尽心尽职,可昨晚实在是玩的太开心了,这金陵的小娘子比起苏州的小娘子奔放多了,也不知道是谁调教的。 哎哟,此刻回想,周身还长鸡皮疙瘩,太酥太润了。 李徽朝又道:“其实你来与不来都没有关系。” 易杭应道:“公子放心,小姐有吩咐,我定全力以赴。” 李徽朝闻言不喜反怒,嘴上却淡淡道:“易杭,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他与李徽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是正室所生李家名正言顺的嫡子,而李徽容只不过是续弦之妻所生。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他一个男人竟被一个女人压在身下,李家武道十三人杰竟超过半数被李徽容所笼络。 如果没有李徽容,这一切都是他的。 李徽容,你一个女人,难道还要与我争夺家主之位不成。 此次他前来王家求亲,李徽容竟派易杭前来相助,真不知道李徽容到底安的什么心。 不管如何,他的身边还有对他忠贞不二的南容引凤。 李徽朝想到这里瞥向不苟言笑一身朴素的断臂少年。 性极情钟,断臂南容引凤。 这时易杭说道:“我的座位呢?引凤,你挪下屁股,让我挤一挤。” 南容引凤不发一言,直接站起,单手夹剑站在一旁去。 李徽朝沉声道:“引凤坐下。” 南容引凤又坐了下来。 李徽朝漫不经心道:“易杭,既然来迟了,就别处坐下。” 这时,崔三非远远的朝易杭挥着胖手:“臊货,我的位置让你。” 易杭闻声望去笑道:“三胖子。” 天下间敢当着崔三非直呼其三胖子,不是自寻死路就是交情匪浅。 易杭疾步,目光骤地轻轻飘向旁边微微向他致笑的谢傅。 第376章 百人共弈 易杭走近笑看两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此言颇有深意,谢傅和崔三非互瞥一眼,见对方均站起准备让位,一下子就明白了。 谢傅开口道:“易兄,请坐。”盛情至极。 易杭开怀大笑:“能在此地遇见谢兄,坐着和站着又有什么分别,就是蹲着也没有关系。” 崔三非让身边一个人腾起坐位,三人坐了下来。 易杭当下引荐一番。 谢傅这才知道坐在身边的这位胖子大有来头,竟是九姓十三望之一的崔家公子,礼貌的连道钦慕。 崔三非刚才因为谢傅品画,对谢傅印象不错,见谢傅竟与易杭关系亲密有如兄弟,顿时对谢傅产生浓厚兴趣。 易杭是什么人,崔三非心里清楚的是,他崔三非自己也是个顽劣的主,与太子一起建白马会馆,引来一帮同好,品好酒、阅美色、鉴珍宝……极尽荒诞之事。 说句不夸张的,能跟他玩到同一个层次的人并不多,长安那些所谓的纨绔公子在他看来,纨绔是有,层次却是不高,更有附庸风流之嫌。 长安第一纨绔可不是白封的,当然他的很多行径也为很多人不耻,但是崔三非的信条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个“人不为已”阉割了自私自利,保留了个人自我。 友之友即为我友,刚才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道尽,崔三非笑道:“看来谢兄也是个臊货。” 谢傅哈哈大笑:“谬赞,比起易兄却是远远不如。” 易杭嗳的一声:“谢兄,你谦虚什么。”说着附耳在崔三非低语一番。 崔三非听完,顿时收敛笑意,神色严肃正视谢傅:“是你,我找你久时。” 谢傅见状疑惑,问道:“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崔兄不成?” 崔三非沉声道:“你得罪我大了,我要与你比试。” 谢傅一头雾水,易杭却哈哈大笑起来。 谢傅问道:“易兄,你刚才与崔兄说什么了,为何崔兄突然如此仇视我?” 易杭在谢傅耳边低声笑道:“我跟三胖子说,你就是那夜御五女的李少癫。” 李少癫之名虽然在扬州鹊起,在长安也有传奇。 崔三非恢复笑意:“谢兄能够夜御五女,我也有夜御七女的经历。” 谢傅看向崔三非胖乎乎的脸,还有肥胖的身材,虽然很是怀疑,嘴上还是笑道:“那还是崔兄厉害。” 易杭补充一句:“还真别说,三胖子哄女人玩女人还真有一套,什么新罗婢、菩萨蛮、西域美女那是基本日常,在他面前我是萤火与皓月争辉。” 崔三非应道:“不,还是你厉害!我听说你是玩了三天三夜,我玩了一夜,倒下的那个却是我自己。” 谢傅笑道:“如此说来,那七位小娘子肯定都是以一抵十的人中娇凤。” 崔三分闻言一笑:“谢兄不必如此捧我,比过才知,今夜影仙楼如何?” “影仙楼?” 易杭笑道:“一个用心交流的地方,影魅脱颖破青舍,仙闺欲凌云。” 谢傅大概明白类似于青楼的地方,嘴上额的一声。 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堵住谢傅的嘴:“就这么说定了!” 易杭笑道:“蛟龙对决,蛟龙惺惺相惜。”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一旁的秀云都忍不住要捂住自己耳朵,却生怕三位公子有吩咐,自己听不见。 巳时隅中,丝竹之乐骤静。 在座众人知道这是一种暗示,主人到了,望去。 来者是一名中年人,身穿朱色常服,面容俊朗,须髯飘逸,举止之间充满高门豪阀的贵族儒雅风范。 徐步行来,身边并没有跟随仆从,又显得平和可亲。 这人正是王阀家主王左达。 水引宝华通曲巷,灯悬金陵镇层峦,左达名字正代表着王阀气概。 “王阀主。” 在座宾客悉数站起行礼。 “婉之承蒙诸位厚爱,不远而来,左达深表感激,今日来者是客来者是友,无需客气,大家随意,若有怠慢之处,我这里先罚酒一杯,望大家见谅。” 王左达声音清朗,隐带一丝沉稳淡然,平和之余又让人感觉深浅难以捉摸。 王左达说罢,离最近的一名婢女立即疾步朝他行去,要为他端酒。 王左达却抬手示意婢女退下,躬身从曲水中捞起酒杯之后,端正身姿:“敬各位。” 宾客悉数模仿回敬,王家家主代表着一种超然身份,如同民间帝王,如此躬身以示恭敬,如何能不回敬之。 一番名门望族之间的礼仪客套之后,王左达在曲水边坐下,与一众宾客共席,春日之下共享四月流觞之趣。 丝竹之声再起,有序热闹氛围恢复如初。 易杭笑道:“王阀家主果然气雅不凡,看似平和可亲,却又莫名凭添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之感,却不知道是谁的老丈人。” 崔三非哈哈大笑:“反正肯定不是我的老丈人。” 易杭笑道:“那三胖子你为何而来?” 崔三非笑道:“我为交友而来。” “三胖子你的朋友还少吗?” “不不不,我的友多是利益心机之友,想交的却是不问出身不论尊卑,志趣相投的朋友,谢兄,我敬你一杯。” 谢傅不多废话,端酒饮下。 就在这时,十数名乌衣卫抬着一块方形巨岩而来,方长越三丈,厚半丈,若全以石论至少要十万斤。 十数名竟能抬起健步而来,这副场面要是落在市井,还不把人吓死。 要知道一匹骏马最多也只不过能拉两千多斤,若是压在马背上,一下子就压死。 孙少昌令十几名乌衣卫止步,朗声说道:“老爷,棋盘到了!” 谷钿 众人闻言讶异,棋盘到了,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巨岩就是棋盘,却为何如此巨大,粗略估计,这巨岩若立起来,差不多如同三间门面的三层楼阁那么大。 王左达起身朝巨岩走近,只见他抬手朝这块巨岩一托,这块巨岩立即从十数名乌衣卫肩膀脱离,翻飞而起。 轰的一声,一阵地动山摇,尘土飞扬,地上散乱无数的桃花花瓣在劲风之下飞扬漫舞。 尘土散去,满眼花瓣飘飘重新落在地面,归于寂然。 再看那块巨岩,底部已经深陷地面半丈,伫立起来扎根于地,恰如凭空降下一座三层楼阁。 岩面削平,色泽泛着黝黑,却是在上面浇筑上一层厚厚铜铸,刻线纵横交叉,仔细一数纵横各十七道,正是一副巨大的围棋棋盘。 有人打趣:“这么大的棋盘,只怕棋子至少要巴掌大小。” 谢傅看向这面立起来的巨大棋盘,却又与一般棋盘有所不同,大约从中间部分被分开,上为朱红深漆,下为黝乌沉漆,如同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黝乌沉漆有横线九条,首端有字占了一目,依序而列分别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 其他人大概也均注意到此点,知道王左达立下这面巨大棋盘必有深意,静候王左达出声说明。 王左达朗声道:“在座各位均是年轻俊彦,只是王某只有小女一名。” 说罢从手中拿出一物,挥手朝巨大棋盘扔去,这物牢牢镶贴在朱漆部分天星位置。 却是一面银漆铜牌,牌面上雕有栩栩如生的飞凰。 王左达笑道:“王某认为这世上就没有公平,输赢胜负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命运亦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所以这第二轮的择武也并不公平,好与不好,幸与不幸也都掌握在诸位自己的手上。” 王左达停顿一下,让众人有思考的空间之后,才继续道:“比试细则由孙督领来为大家解释,我就不打扰大家弈棋了,先失陪了。” 弈棋? 棋盘只有一副,谁也与下,这百多人又如下。 王左达走远,孙少昌来打巨大棋盘前,笑道:“相信诸位都十分疑惑,这棋应该怎么下,请诸位稍安勿躁,我会为大家详细解释清楚。” “请诸位拿出身上的漆金铜牌。” 见众人悉数拿出代表求亲资格的漆金铜牌之后,孙少昌道:“请诸位公子在铜牌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有人问:“用笔墨字写可以吗?” 孙少昌应:“可以。” 又有人问:“直接用剑刻上,损坏铜牌没有关系吧?” 孙少昌有问必答:“只要能在铜牌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都可以。” 这事不能儿戏,免得丧失求亲资格,按照要求照做,或是用笔墨在铜牌上面写下自己姓名,或是用剑刻下自己的名字,有的甚至展露本事,指作剑使,挥指写下自己姓名。 孙少昌等待片许之后,才出声解释这第二轮择武规矩:“大家可以清楚看到,这面棋盘分为朱漆乌漆上下两部分,这面银牌代表我家小姐,独占半片江山,一会大家的铜牌可不准落在朱漆上面。” 有人问:“孙督领这话什么意思?” 孙少昌并没有回答这人问题,继续道:“这乌漆有横线九条,对应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有纵线十七条,除去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九字占了九目,还剩下一百四十四目。这一百四十四目便是一会诸位弈棋落子之处。” 听到这里众人已经隐隐猜到自己手中的铜牌便是一子,一会是要下到这一百四十四目之中去,只是还有颇多疑惑。 孙少昌继续道:“这一次通过初选的共有一百六十三人,一会诸位可以将手中铜牌落入这一百四十四目任意一处,然后再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分组,每一字为一组,每组十六人,最终脱颖而出者进入下一轮。” 有人问道:“有九字便有九组,那是不是说这一次能够脱颖而出只有九人?” 孙少昌应道:“不错,这一轮最终脱颖者只有九人。” 九人! 不少人已经望向周围高手,暗暗掂量,自己能不能成为这九人之一。 不比不知道,一比却是吓一跳,这一席只怕要倾尽家族之力去争。 知晓此点的朱九春等人已经面色难看,他完全没想到王家会来这么一招,如若让段师叔与他分在一组,就算段师叔能够帮助他扫清同组强敌,最终只有一人脱颖而出,段师叔也要淘汰。 可将让段师叔分在其它组,他又无法保证自己能够脱颖而出。 且在听听这比武细则再做安排。 这时有人又问:“孙督领,共有一百六十三人,可只有一百四十四目,余者十九人怎么办?” 孙少昌应道:“若是无目可落,就当弃权淘汰出局,所以大家先下才是,在此我要声明一条,铜牌落在目处便是作数,不可再作挪移,落子无悔,旁人也不准捣乱将棋盘上的铜牌击落,违规者淘汰出局。” 这是强行弃权,强行淘汰啊,还没有真正比武,就有十九人注定要先淘汰出局。 崔三非笑道:“有趣有趣,这是一场百人博弈,我一辈子都没下过这么有趣的棋局。”手中拈着铜牌蠢蠢欲动。 易杭笑道:“三胖子,你别着急,先下先输。” 易杭的大概意思是,先落子就相当将自己当做猎物亮在棋盘之上。 崔三非淡道:“这倒未必,你没有听说过先声夺人吗?谢兄,你认为呢?” 谢傅笑道:“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再听下去,是群殴还是一对一单挑。” 易杭哈哈大笑:“我喜欢群殴。” 这时有人问出谢傅刚才的问题:“孙督领,同组之人如何比试?” 孙少昌手指棋盘:“逐一比试,一纵者对二纵者,三纵者对四纵者……第一轮决出胜者八人进入第二轮,第二轮决出胜者四人进入第三轮,第三轮决出胜者两人进入最终决斗。” 也就是每一组的最终脱颖者要经过四轮对决。 听到这样的规矩,李徽朝等人暗暗皱起眉头来,只感觉这盘棋局却比真正的围棋还要难下,除了与众多对手博弈之外,己身还要考虑弃子,甚至是弃王牌。 有人问了第二轮的对决顺序。 孙少昌道:“一二胜者对三四胜者,五六胜者对七八胜者,以此类推。” 这明明白白告诉你下一轮的对手是谁,更让人颇费头脑,还不如糊糊涂涂,干就完了。 但是对于李徽朝之流来说,他们不能糊糊涂涂,在落子博弈的同时,他们还要准确判断出下一轮的对手,甚至是下下轮的对手。” 直至此时,他们才明白王左达刚才说的那番话——输赢胜负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命运亦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你可以选择什么人作为对手,别人也可以选择你作为对手将你淘汰,这是一种互相博弈。 而其复杂程度是百人共弈。 第377章 先手 这时又有人问道:“落子有顺序吗?” 孙少昌应道:“没有顺序,只有棋盘上还有目,可以随时落子,当然每人只有一子,落子无悔。” 紧接着孙少昌又回答了一些关于规则的问题。 众人倒也对这规则了解的清清楚楚,规则并不复杂,复杂的是这对弈的过程。 孙少昌静候一会,见再没有人出现询问,朗声没有疑惑:“那就开始吧,请诸位公子落子。” 话音刚落,李徽朝就朗声道:“我先来。” 手中漆金铜牌出手,朝巨大棋盘飞去,稳稳落在甲字第一纵。 原来这漆金铜牌与棋盘均有磁性,贴上去并不会掉下来。 朱九春等人见状讶异,这李徽朝干什么,这么快就将自己亮在棋盘上,当自己是天下无敌,无人敢与其对战吗? 又或许是自恃李阀威名,无人敢当面得罪。 如果真的如此,那可就太天真了,这一次争的是王婉之,管你是天王老子。 在了解详细规则之后,朱九春这些精明之辈无比清楚,先落子就相当于先将自己暴露,容易被别人所针对。 很快他们就知道李徽朝这第一手下的是一手妙招。 只见唰唰几声,数块铜牌以极微的先慢飞向棋盘,均是落在甲字。 甲字一纵到八纵的八目瞬间就被填满。 好你个李徽朝,趁所有人都没有想清楚就下个令人措手不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甲字二纵到八纵均是李徽朝的人,七人均是弃子,这就确保李徽朝在这甲字至少能够进入第四轮的决战。 这废物利用的太巧妙了,毕竟大部分人在这第二轮择武都要被淘汰。 李徽朝此举虽然有点狡诈,但兵不厌诈,何况弈棋之道本来就是诈道。 心中倒是暗暗佩服这李徽朝有枭雄之姿,只怕其厉害程度不在李徽容之下。 有了李徽朝开了头之后,其他人也陆续落子试探。 甲字到壬字均有人落子,巨大棋盘上铜牌稀疏错间,有如年轻小娘子脸上慢慢滋生的青春痘。 看似散杂无章,家族势力已经暗暗在同字组布局对抗,你要布局帮助特定人选脱颖而出,但是脱颖人选有限,旁人自然要破局阻碍。 一字之中是一小局,此小局旁人还可以随时插手参入其中,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而整副棋盘就是一大局,却是棋中字,局中局。 陆陆续续下了四五十手之下,落子的速度渐渐变得慢了起来,这是一个弃子布局的过程,同时也隐隐试探到敌对阻碍力量。 六皇子、吴中四阀、天下六公子的崔三非和元岳所代表的铜牌还没有落在棋盘上,他们才是关键人物,一旦被对方高手逮中阻击,所有前面的布局都功亏一篑。 此点彼此之间均心知肚明 现在把自己当做猎物,晾在棋盘上就只有李徽朝一人。 奇怪的是,其它字均有人落子,偏偏这甲字再没有人落子,甲字从九纵到十六纵这八目均是空的。 难道真的忌惮李阀不成。 其实不然,这甲字的局势他们已经看清,李徽朝只需在甲字剩下八目落下一名王牌即可,在甲字不管你如何落子都需要战胜这名王牌之后,才能最终与李徽朝决战。 而且你将王牌拿来对付李徽朝,那你自己怎么办。 身处其它字组的话,相当于为了阻击李徽朝而白白放弃一名王牌,自己也没有王牌庇护,胜算大减。 与王牌一同进入甲字的话,就算一切都在自己的计算预料之中,最终还是要自己单独与李徽朝决战,而李徽朝的武道深浅并不知道。 综合考虑之下,大多数人保持谨慎,不会轻易冒险。 此时想来,不得不说李徽朝这先手下的实在太妙了。 至于李徽朝此时没有再落子甲字,也是在观察局势,看看这名王牌用是不用,根据局势变化而动。 如果能让王牌一同脱颖而出,那就再好不过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也才下了十几手,却是越下越慢,因为随着局势变化,某些势力已经在暗中互弈对抗,在对抗的同时还要提防别人偷袭,所以必须更加的谨慎,更加的周密计算。 这盘百人互弈的棋局,直到此刻才真正让人意识到难度。 棋一旦下错下输了,都不用真正比试就能预料到结局。 相比其他人神情严肃,眉头紧锁,谢傅这边三人却是一边饮酒一边谈笑风生,好像今日这盘棋局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谢傅笑道:“人人都想渔翁得利,都想田忌赛马,别人有不是傻的,这盘棋只怕要下到天黑。” 易杭笑道:“三胖子,你怎么还未落子?” 崔三非颇有深意的朝六皇子那边看去,笑道:“别人不急我也不急,就跟他们耗着呗。” 说来这棋他最好下了,根本不用考虑自己,他此次来到金陵参加王家招亲,单单为了阻击六皇子。 为了一个王婉之,抛弃家中美貌妻妾九人,他可不舍得,回去就重新娶回来。 易杭哈哈大笑:“若是一直拖到落夜点灯下棋,那就真是有趣,只是我们今夜的影仙楼之约要取消了。” 崔三非道:“放心,现在就是僵持阶段,后面会越下越快。” 谢傅掂了掂手中的铜牌,一副就要落子的样子,嘴上问道:“易兄,现在这棋局,你怎么看?” 易杭笑道:“谢兄不要着急,等那人下完再说。”说着指向坐在李徽朝身边的南容引凤。 谢傅看向那个神情冷漠不苟言笑的断臂男子,问道:“他是什么人?” “他叫南容引凤,李阀十三人杰之一,南容引凤的实力可以单挑全场一半高手,有他在的那一字,就是死亡之字。” 崔三非不以为然道:“单挑全场一半高手,好狂妄啊。” 易杭笑了笑,颇有深意的看向坐在崔三非身边身材矮小男子,“当然蒙兄不包括在这一半高手在内。” 矮小男子笑道:“易公子谬赞了,不知道易公子比之这南容引凤如何?” 易杭笑道:“我只能做到单挑他而不败,要胜他却是做不到。” 矮小男子闻言,笑容这才露出动容之色,在年轻俊杰中,能让易杭说出这么谦虚的话,并不多,而上回与易杭交手,他都没有试探出易杭的真正实力来。 崔三非淡淡道:“李阀十三人杰闻名天下,岂有俗辈,蒙浩,此人你不必过多注意,我们的目标不是他。” 叫蒙浩的男人点头应道:“是,公子。” 这时谢傅搭话:“我看他神情冷漠,易兄让我不要与他同字组,莫非是心狠手辣之辈。” 易杭哈哈一笑:“南容引凤虽不苟言笑,实则性情温和,从不招惹是非,从不恃强凌弱,就算是我拿剑敲打他头羞辱他,他也不会反抗。” 谢傅笑道:“气量如此,难得。” “唯一一点别招惹他的女人,要不然他会让你们死的很难看。” 易杭说完颇有深意的看向两人:“特别是你们两位可要注意。” 提起女人,崔三非倒是来了兴趣:“他的女人长的美若天仙吗?” 易杭道:“算不上美,却是温柔到骨子里的女人,温柔到你三胖子想要怜惜,调戏,所以死在南容引凤手中的男人并不少。” 崔三非笑了笑:“在我的美录中,温柔可是第四美。” 谢傅颇感兴趣道:“崔兄,那其它的又是怎么排列。” “在三胖子的美录中……” 易杭话未说完,就被崔三非打断:“臊货,你别多嘴,谢兄问我,我自己来回答。” “在我的美录中,这第一美是李徽容,第二美是知音,第三美是忠贞,第四美是温柔,第五美是可爱,第六美是风骚,若无此六品,就算天仙魅骨也算不上美人。谢兄认为如何?” 谢傅呵呵一笑:“这其它我倒没有异议,就是这第一美有点突兀。” 易杭接话道:“不!这第一美没有异议,三胖子见过我家小姐,才将其列为毫无争议的第一位。” 谢傅讶道:“该不会就是易兄你那位……” 易杭点了点头,打断谢傅继续说下去。 如此看来,易杭那位能够倾倒七国的梦中情人就是北州冠绝李阀小姐李徽容了。 崔三非淡道:“你们两个无需遮遮掩掩,我什么都知道,见到李徽容能不动心的男人还没有出世,所以……” 崔三非说着看向谢傅,易杭却接过崔三非的话来:“所以不要见她。” 谢傅却豪迈哈哈一笑,心中不以为然,这天下女子谁又比得起初月与端木慈。 就在这时,蒙浩叫了一声:“公子!” 崔三非淡道:“我看见了。” 却是六皇子终于在丙字落子了。 六皇子秦楚桢作为此次王家招亲的有力竞争者,同时他也是继李徽朝之后第二个落子的关键人物,自然吸引在座所有人的目光,就算崔三非想要忽略都不能。 落子虽然一直缓慢,此刻却是完全静了下来。 六皇子终于在丙字布局完毕了吗?目前他所落的位置也是在丙字一二轮的安全位。 而此前一直在丙字与六皇子博弈的是荥阳郑家。 荥阳郑家同样也是九姓十三望之一,郑氏出自姬姓,据说其历史先人可追溯到春秋郑桓公。 易杭不再说话,知道崔三非有事要做了。 第378章 秦崔之争 崔三非心中冷笑,一二轮安全位就绝对安全吗?叫了一个名字:“苍竖。” 离崔三非不远处的一名男人立即领会,手中铜牌出手,落在丙字第十三纵。 此一子立即引来不少人的目光朝崔三非看来,原本以为这丙字是郑家和六皇子之争,没想到崔家崔三非也想掺和进来。 若是三家在这丙字争夺,那就好看了。 只是这是否是崔三非声东击西,迷惑别人的计谋。 真争假争,关键还是要看崔三非手中的王牌之子。 接下来应该就是六皇子做出回应了,众人朝六皇子看去。 这个浑身透着贵气却瘦弱的男子却从容饮酒,似乎一点都不关心。 崔三非又叫了一个名字,己边又有一块铜牌落在丙字第十纵。 九纵到十二纵是一轮二轮,十三纵到十六纵也是一轮二轮。 崔三非在十纵和十三纵落子,相当于设下两道必经门槛,显然崔三非是来真的,要不然断不会如此布局。 众人朝六皇子看去,还不出手!这九纵到十六纵要是被崔三非布好局,已经亮在棋盘上位于第五纵的六皇子,可就要成为笼中之物了。 六皇子一二轮不管如何安全,就算过了第三轮,还是要面对九纵到十六纵的最终胜出者,而每一字只有一人能够脱颖而出。 就在这时,荥阳郑家却出手了,连落两子,分别是丙字第九纵和第十四纵,分明就是要与崔三非争锋相对。 荥阳郑家这一举动落在旁人眼中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郑家也是丙字争夺者之一。 可崔三非却冷冷的朝郑成业看去,看不出我在帮你吗?竟反过来阻击我,你不在一纵到八纵落子发力,来九纵到十六纵凑什么热闹。 崔三非当下弃下前面二子,叫了一个名字,手一指:“二!” 铜牌飞出,稳稳的就落在丙字第二纵,刚才落子之人名叫武援,是崔三非手中除蒙浩的第二颗王牌之子。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秦楚桢连第三轮都过不了,同时也向郑成业传递一个信息,我的目标是秦楚桢。 此时丙字一纵到八纵,只剩下第四纵这一目是空的。 六皇子位于第五纵,第四纵也是秦崔之争最为关键的一目,所有人的屏住呼吸,等待这一目是哪一方先落。 殊不知蒙浩与六皇子身边气质孤冷出尘的男人已经蓄势待发,两人目光对视,气劲隔空交击。 谁都不会允许对方在这丙字第四纵落子。 但是六皇子的处境要麻烦一点,刚才与郑家博弈,他已经在第七纵落下一名绝对实力的人用于阻击郑家。 身边有绝对胜过武援的就只有冷棱了,但是冷棱一旦落在第四纵这一目,那就预示着第三轮他自己要面对冷棱。 冷棱到时自然会以重伤为由退出,但是决赛轮呢。 只要崔三非将蒙浩安排在丙字第九纵到十六纵。 秦楚桢在决赛轮面对的对手肯定是蒙浩,面对蒙浩,秦楚桢毫无胜算。 丙字第四纵这一目,秦楚桢是下也不成,不下也不成。 崔三非目光轻轻飘向眉心点上朱砂的男人,还不出手。 不出手,那我就逼你出手,崔三非叫了一个名字:“孟鹤鸣,四!” 话音刚落,崔三非身边一人,手中铜牌出手,朝这关键一目疾飞而去。 空气中骤地又飞出一块铜牌,却并非冷棱出手,只见这块后发铜牌疾追而去。 当的一声,孟鹤鸣的铜牌被击飞,而后发的铜牌却稳稳贴在丙字第四纵这一目。 这一变化出乎所有人意料,没想到还有第三方出手干预。 平定之后有人问道:“孙督领,铜牌掉落地上怎么算?” 孙少昌应道:“自然是淘汰出局。” 崔三非朝郑成业望去,落在第四纵的却是郑成业手中的王牌之子。 郑成业见崔三非朝他望去,举起酒杯,隔空相敬。 崔三非笑了一笑,这大概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就让你郑成业占这个便宜,举起酒杯向郑成业互敬。 这丙字虽未填满,局势已定,就算秦楚桢身边有绝对王牌冷棱,也毫无作用了。 六皇子秦楚桢面色十分难看,应该有几分懊恼自己优柔寡断,没有当机立断。 就在这时,元岳与朱九春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朝六皇子秦楚桢走去。 想来六皇子秦楚桢注定淘汰出局的命运,手中还有王牌之子,大概是想许于厚利承诺,让秦楚桢助一臂之力。 元岳和朱九春在六皇子跟前碰面,均知对方心思,显得有几分尴尬。 朱九春倒是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之后,转身返回自己的座位。 朱九春回到自己座位,张凌霄道:“陇西八姓与天子秦家一向关系匪浅,只怕不妙。” 朱九春却淡笑:“张兄放心,我有办法说动六皇子。” 陆文麟微笑淡道:“这局势一下子又变得复杂起来,不管如何少一个竞争对手,对我们十分有利。” 崔三非心情大为愉悦,举起酒杯对着谢傅道:“来,谢兄,我敬你一杯。” 谢傅早些时候被六皇子身边那孤冷出尘的男人看了一眼,知道这人厉害。 手暗暗指向冷棱,笑问道:“崔兄,我看你对那人有点忌惮,不知他是什么历来?” 崔三非呷了一口酒水,笑道:“此人确实厉害,乃是道门天宗道尊青华仙真唯一的弟子。” 谢傅疑惑,“青华仙真?道门天宗道尊不是端木慈吗?” 易杭哈哈大笑:“谢兄,看来你对这武道之事还知之不多啊,在道门,青华仙真指的是青华帝君,这也是对道门伟圣崇高的赞誉。” “端木慈三个字是忌讳,道门中人要避讳,有如皇室朝廷国讳,没有人会直接念出来。” 当然背地里骂皇帝的不少,骂端木慈的也有,像谢傅一点武道都没有的时候,就整天把端木慈挂在嘴边骂,但是最好不要当着人前骂,被别人听见。 崔三非笑道:“刚才你们不就念出来吗?” 易杭解释:“谢兄是不知,而我是向谢兄解释。” 谢傅看向眉心处点上朱砂,气质孤冷出尘的男人,端木慈的弟子,那算不算是我师兄呢。 崔三非看见谢傅表情,笑道:“怎么?谢兄羡慕了。” 谢傅笑道:“我羡慕什么?” 崔三非道:“谢兄也不必羡慕,只是记名弟子而已,只传道不授业,” 记名弟子之上随着层次递增,还有入门弟子,入室弟子,嫡传弟子。 在幻境的那几年,谢傅是端木慈手把手严厉教出来的,那是传道又授业 如果抛弃那层夫妻关系不讲,谢傅就是端木慈的嫡传弟子。 有道是师徒相遇那是累世的缘分,投师如投胎,这种福缘却是冷棱永远追求不到的。 第379章 遗弃之城 接下来的阶段主要是吴中四阀与陇西八姓在戊己庚三字布局博弈,毕竟是出了力就收不回来,就如围棋双方对弈,你一条大龙难道心甘情愿被对方吃掉。 乙丁辛壬四字也稀稀疏疏落下一些铜牌,均是彼此都落下一子,当做退路。 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名门贵族都有吃三餐的习惯,王家备上精美糕点端了上来,供众宾客充饥。 但显然大部分人的心思都放在巨大棋盘上,就算尿急也憋着,生怕一旦走开,局势大变,哪有什么心思吃东西。 唯独谢傅、崔三非、易杭三人一边吃喝一边有说有笑,好像真的来享受宴会乐趣的。 谢傅不急,易杭不急,已经达到目的的崔三非更是不急,甚至他自己都打算直接淘汰,免得被别人借比武之名刺杀。 一杯水酒之后,崔三非带着几分醉意朗声道:“憋死了,尙功,更衣伺候。” 谢傅听了一头雾水,叫谁伺候你更衣,易杭却哈哈大笑:“三胖子,这不是你的新罗王宫月城,周围的小娘子也不是你的新罗女官,你可不要招人妒忌。” 什么新罗王宫,什么新罗女官,谢傅听着更是疑惑。 易杭解释一句:“三胖子养了一群新罗婢,按照新罗皇宫制度,分别封为女官,伺候他衣食住行。” 谢傅听了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崔兄,你可真是太会玩了。”他早就听说长安贵族骄奢放逸,没想到如斯地步。 每一位槎座的宾客都有一位王家婢女鞍前马后听从吩咐,这名婢女见崔三非站了起来,恭敬问道:“崔公子,有何吩咐?” 崔三非微微咧开脚:“解带伺候。” 婢女一头雾水,解什么带,“崔公子,你说清楚一点。” 谢傅知道内情含笑不语,秀云见状凑近低声问道:“谢公子,崔公子是什么意思?”她身为王家婢女见多识广,居然看不懂,简直不可饶恕。 谢傅笑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嘛,作为王家婢女若是见识浅薄,会被人耻笑的。” “那我说了。” “说吧。” 谢傅只说了两个字:“把尿。” 秀云一愣,看向崔三非那个架势,恍然大悟,脸唰的就红了,嗔恼的用粉拳狠狠打了谢傅一下:“谢公子~” 秀云打完之后才恍悟自己无礼至极,红脸唰的又变白了,惶恐道:“公子饶恕,小婢无意犯上。”这事传上去可是要挨重罚的。 谢傅淡笑:“无妨无妨,不必介意。” 见谢傅如此宽容大度,秀云心中感激,轻声说道:“多谢公子,小婢真是无意冒犯的。” 谢傅哈哈大笑:“情感真实流露,十分难得,我很喜欢。” 秀云见谢傅一脸笑意,根本不像假意敷衍,轻道:“谢公子~你真好。” 易杭也不管崔三非是假醉还是故意在谢傅面前炫耀,拉了崔三非一把:“清醒一点,这里没有尚攻,我陪你去。” 崔三非晃了下头,哈的一笑:“我习惯了,却是不分场合。” 又装上了。 易杭对着谢傅说了一句:“谢兄,你不尿急吗?” 谢傅直接站了起来。 三名婢女也不出声,准备带三人前往更衣室。 这时崔三非似乎想到什么,招手将蒙浩叫到身边来。 “公子,有何吩咐?” 崔三非在蒙浩耳边低声一番。 三名婢女前面领路将三人带到不远处的一排精舍:“三位公子,里面就是更衣室。” 崔三非见三女在更衣室外静候,问了一句:“没有膝前伺候吗?” 另外两女红脸不出声,秀云小声应道:“没有。” 崔三非哈的一声:“谢兄,有机会到我府上做客,让你尝一尝双姬伺候更衣的滋味。” 又装上了,完全不体谅三位小娘子在场。 谢傅正要走向其中一间更衣室,却被崔三非和易杭两人同时拉住。 “一起尿。” 谢傅一愣,三位婢女已经轻轻咬唇。 易杭嘲笑:“谢兄,你又不是小娘子,害羞什么?” 都是男人也没有什么所谓,谢傅不想拂两人的兴致,哈哈笑着应了下来。 三人一同进入更衣室,崔三非和易杭对觑一眼之后说道:“今日难得遇到谢兄这志同道合的朋友,结拜为兄弟如何?” 谢傅感觉有点突然,易杭却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谢傅对易杭十分欣赏,虽然还不太了解崔三非,但是看两人交好,应是志趣相投,友之友即为我友,当下说道:“既然结拜自然是以长为尊,长幼有序。” 说完报上自己生辰八字,两人看上去要年长于他,他应该当老三吧。 崔三非哈哈大笑:“好一个以长为尊,长幼有序,谢兄你说出我心里话。” 谢傅稍微疑惑,本来如此:“那就请两位报上生辰八字论长幼。” “我的生辰八字在此!” 崔三非说着就撩起衣摆,准备解开腰带。 易杭这时拦住:“三胖子,你那套用在女人身上的耍赖,可不能用在兄弟之间。” 崔三非傲道:“我崔三非会耍赖吗?这老大我当定了。” 易杭冷笑一声,在三胖子脱下裤子的一瞬间,却笑不出来,倒吸一口冷气。 崔三非傲道:“易杭,我妻妾无数,个个爱我如狂,你当我只有这一身肥肉吗?” 易杭苦笑:“这是不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莫要废话,快脱裤子。” 窸窸窣窣更衣声之后,崔三非和易杭两人同时冷呼一声。 崔三非气急败坏:“胡扯!” 谢傅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更衣室外端着水盆静候的三女在外面听着,隐约约约也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三位堂堂公子却像小孩子一般顽劣,羞红着脸抿嘴偷笑,倒也觉得三位公子和蔼可爱的很。 秀云突然听见谢傅的话,胸口一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一会之后,三人走了出来,在三女端着的水盆净了净手。 秀云蹲了下来,特意为谢傅整理了衣摆,谢傅微笑致谢。 返回宴会的路上,秀云凑近低声问道:“谢公子,你排第几啊?” “你猜。” “老三。” 谢傅摇了摇头。 “老二。” 谢傅还是摇头。 秀云没有再问,过了一会忍不住轻轻问道:“真的吗?” 这时崔三非回头喊了一句:“大哥,走快点,想趁机偷欢吗?” …… 棋局这边,郑成业见崔三非离开,静候一番之后,终于出手在丙字十二纵落子。 在郑成业落子瞬间,身边一人也扔出铜牌,朝丙字最后一目十六纵疾飞而去。 却有一人更快,铜牌稳稳的贴在丙字十六纵。 郑成业见识蒙浩出手,脸色巨变,猛然站起,没想到这崔三非还留了一手,关键时候阴了他一下。 这个时候丙字十六纵已经完全被填满,再无目可落。 众人都想不到蒙浩会出手,因为崔三非还没落子,崔三非把手中王牌之子用了,在其它字组又如何与人竞争。 实在出乎意料,这三胖子是来捣乱的吗? 刚好这时崔三非回来,郑成业怒气冲冲的疾步行去。 “崔三非,你是什么意思?” 崔三非看着怒气冲冲的郑成业,心中冷笑,郑成业,你当我崔三非是头一回出来混,看不出你与秦楚桢在演戏给我看。 嘴上却是装傻笑道:“郑兄,这么生气却是为何?” 郑成业手指巨大棋盘,责问道:“你为何让蒙浩落子丙字十六纵。” “哦,原来郑兄是为这个生气,郑兄你先不要生气,听我解释。” “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与你势不两立。” 崔三非低声道:“秦家乃是虏姓,我们九姓十三望是为一家,我是生怕郑兄你马失前蹄啊。” “你休要说的如此好听,你将蒙浩安插在丙字十六纵,我如何过他那关。” 崔三非安抚道:“我还不是担心郑兄手下高手不敌,所以设下一道保险,依然顺序,到时候第三轮秦楚桢要比郑兄先比试,只要秦楚桢被淘汰,我崔三非以项上人头保证一定让蒙浩退出。” 郑成业顿时无话可说,冷哼一声离开:“最好如此!” 崔三非望去郑成业背影,冷笑一声,想阴我,你还嫩着呢。 三人坐下,谢傅笑道:“这些公子哥的脾气我十分了解,一受到侮辱就生气,一生气就要报复,崔兄小心点。” “大哥何以如此了解?” 谢傅笑道:“因为我经常侮辱他们。” 崔三非傲道:“我也是公子哥,大哥,你倒是侮辱我啊。” 谢傅笑道:“我想不到崔兄竟有如此爱好。” 崔三非笑道:“能够狠狠伤害我自尊心的人还没有出世,大哥能让我爽一下吗?” 易杭插话笑道:“三胖子,刚才在更衣室不就狠狠伤害你的自尊心,让你爽了一下吗?” 崔三非沉声道:“叫二哥。” 易杭立即闭嘴,可恨他横扫六合,并吞八荒,举山河内外,群雄皆匍匐脚下,今日却只能当个老三。 陇西八姓和吴中四阀之争慢慢变得激烈起来,在己字已经最先进入白热化,因为张家张凌霄已经落子己字暴露自己位置。 张凌霄目前位于己字第十四纵,暂时算是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而争夺的关键在己字一纵到第八纵。 见对方落子第五纵,陆家这边奉守道立即落子第六纵争锋相对。 奉守道年过三十善未婚娶,已经踏入三品,算是吴中四阀这边的一名强力高手。 至于为何是陆家落子,却是先前吴中四家已经商量好策略,互助互帮。 让吴中四阀比较烦恼的是,陇西八姓来自关外,所以对陇西八姓的底细并不是很清楚,这田忌赛马之法却不敢乱用。 就在这时从偏远的角落飘来一个铜牌,贴在己字第三纵。 不是来自陇西八姓,也不是来自吴中四阀,众人望去。 却是一个坐在偏僻角落的白衣男子,一身的白,白披白衣,白色腰衿,连头顶结髻的发簪也是白玉。 白衣男子端坐着从容饮酒,这时众人才发现他抵在肩前的剑,剑鞘也是白色的,有如一道挂在肩前的虹芒。 相貌秀丽端雅,泰然从容,公子如玉剑如虹。 这种神俊是气质上的俊,让小娘子荡气回肠,肝颤心跳。 秀云忍不住轻轻呀的一声,朝俊俏非凡的陆文麟看去,心中暗暗作着比较,最后目光轻轻落在谢傅身上,谢公子也不差,我不可花心。 看见白衣男子出手,陇西八姓这边众人面色立有异状。 元岳端酒饮了一杯,这己字不用争了,脱颖九人,遗忘之城理占一额。 吴中四阀这边不是瞎子,陇西八姓众人脸上变化全看在眼里,看陇西八姓的反应是不打算争了。 这名白衣男子是谁,何以让陇西八姓如此忌惮,再看此人身边并无同伴,却是孤身一人。 张凌霄沉声问道:“此人是谁,是何来历?”毕竟与他同字组,却是最为关心。 身边众人面面相觑,竟是无人知晓此人来历,莫不成要先打听一番再做决定不成。 朱九春道:“只怕是个厉害的对手。” 张凌霄当机立断:“韦先生,己字第八纵!” 张家刀王韦散人手中铜牌出手,稳稳贴在己字第八纵。 韦散人年龄已过五十,虽然武道中人容貌显得年轻,但看上去还是略显老成之貌,这会却是特意剃了胡须,脸上施了薄粉,一身公子打扮。 王家招亲又没说年纪大不能参加,又不是张阀一家钻这个漏洞,反正韦散人孤身一人没有妻儿。 韦散人落下铜牌之后,大概不习惯身上衣着,扯了扯身上衣服,又挠了挠脸,举动显得有点诙谐。 这一次他的老脸都丢尽了,如果不是为了公子,宁死不从。 张凌霄神色平淡起来,看了朱九春和陆文麟两人,意思是说,我王牌之子已出,一会若是己字还有人插手,你们两位可要相助。 朱九春道:“张兄放心,我看别人不敢再淌这浑水了。” 易杭这边看着白衣男子,轻轻笑道:“我应该猜出他是谁了?” 崔三非脱口问道:“三弟,是谁?” “我想应该是来自神罚之地,遗弃之城少城主叶惊虹。” 崔三非讶道:“是他!倒是名声响亮,闻名不如见面。” 第380章 神罚之地 谢傅对神罚之地很感兴趣,难道是端木慈的家,脱口问道:“神罚之地?” 易杭笑道:“极恶极凶,有违自然平衡一概统称为神罚之地,不过这天水地湾却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被武道中人称谓神罚之地。” 谢傅立即道:“天水地湾岂不是那天诅兵祸之地。” 据他所知,天水地湾位于渭河上游,座落在陇山西侧,这里南依山丘起伏绵延的长虫梁,北临河水平缓西去的清水河,原本是一处依山旁水,风景秀美之地。 只是不知为何数百年来,一直都是大国之间选择大军决战的地点。 数百年来在天水地湾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大战,大战之后往往生灵涂炭,满目苍夷。 当地百姓在大战逃跑迁移之后,最终还是回到这一块风景秀美,土地肥沃的地方生息,只求不要再起兵祸。 崔三非看谢傅表情,笑道:“大哥学识丰富,只是大哥是否知道为何此地屡起兵祸,大国之间甚至选择在此决战。” 谢傅想了想之后应道:“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吧,这里是西域诸国与大东国的中心交叉扼要地带,同时一面是山一面是河,退可以河山御守,进可在广袤平地可驻军冲锋,长挥直进,同时周边环境复杂,陇山高山密林之内居住着不少异族,这些异族脱离于国,以族群而居。” “群山巍峨、丘陵起伏、平原坦荡、戈壁浩瀚、河川蜿蜒、峡谷幽深,总的来说这是一处地理、环境、人文十分复杂的地方。” 崔三非呵呵一笑:“大哥说了这么多,却还是没有说到关键。” 谢傅表情讶异。 这时易杭接话道:“因为天水地湾就是凡人石盛产的地方。” 崔三非点了点头,认可了易杭的说法。 凡人石! 谢傅记得在张凌萝画舫曾遇到这种东西,当时张凌萝解释,凡人石,近之乱人真气,根本无法提起真气。 谢傅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武道中人实力逆天,那些普通士兵在武道中人眼里渺小如草芥,可以不夸张的说,一场大战,武道中人完全能够影响左右战局。 而凡人石的存在,让武道中人在那个地方变得有如凡人一般,就算能够强健胜过普通人,也不至于如此逆天,左右战局。 两人均点了点头。 谢傅突然问道:“那文道中人呢?”要知道文道中人的神通也不亚于武道中人,甚至像小天雷灭神真言能够引来雷电神威,武道中人也难以抵抗。 崔三非笑道:“大哥,你算问对了,在那里也似乎有某种东西阻断了文道中人与天地神奥联系。” 谢傅身为文道中人,自然明白其中诀窍,文道是引天地之力,借天地之力施展神威,若是被阻断了与天地神奥联系,也不过凡人一个。 当下笑道:“我看天水地湾不应该叫神罚之地,应该叫做凡人之地。” 崔三非呵呵一笑:“大哥若是如此理解,也可以这么叫,但是对于武道中人来说,这般奇异,不是神罚又是什么。” 谢傅转入正题:“那遗弃之城又是什么地方?” 崔三非道:“叶家安于天水地湾一隅,镇守神罚之地六百年,视神罚之地百姓为子民,当地百姓也视叶家为主。” 易杭插话道:“据说六百年前,七家在神罚之地定居,为了镇压,历经数代人努力建立镇魔城,这段历史颇具神奇色彩由于悠久已经无从考究,但可以确定的是,镇魔城由于经历兵荒马乱,屡屡破败,七家后人有六家弃城而去,只有叶家一直在,独守六百年而不弃。” 谢傅笑道:“这样一个兵祸之地没有人想呆着。” 崔三非道:“但是叶家一直在,一直在!尽管期间有数次受兵戈所致,叶家不得不举族逃避,但最终还是回到遗弃之城,努力重建已经是废墟的遗弃之城。” 易杭道:“这就是为什么叫遗弃之城的原因,所有人已经忘记了它原来的名字。” “对天下人来说,遗弃之城是一个一直被抛弃的地方,但是对叶家来说却一直是一个坚守着的地方。” 谢傅说完对叶惊虹望去,眼里不由多了几分敬意。 易杭笑道:“少城主叶惊虹之所以闻名,并非神罚之地,也并非遗弃之城,而是因为他自己,叶惊虹的事迹太多了,最著名的是他曾一人独闯虎族腹地血洗虎族,以一己之力解救被虎族掳掠的妇孺幼儿。” 谢傅见易杭说得动容,笑道:“那一定很有传奇色彩。” 崔三非解释道:“大哥,你不知道虎族的厉害,这可是一群潜躲在深山密林,极为残暴的野族,他们从一出生就生死看淡,为战而生的亡命之徒,其凶狠残暴丝毫不亚于老虎。” 易杭笑道:“虎族是不杀人就浑身不舒服,他们经常下山洗劫城镇军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留俘虏。” 谢傅道:“崔兄刚才不是说他们掳掠妇孺儿童。” 易杭笑道:“你当他们捉去享受的吗?在虎族眼中女人和幼儿的肉嫩。” 谢傅骇然:“这么一群蛮人怎么能容忍他们继续作恶?” 易寒笑道:“西域数国包括大观国在内,不止一次出动大军要将虎族灭族,最终结局却是全军覆灭,没有一个活着回来,这是陇山一个除不去的毒瘤。” 聊着聊着,崔易两人向谢傅讲述虎族的冷血凶残,从侧面也反映了叶惊虹一人血洗虎族是何等了不起的壮举。 陇西八姓这边,独孤坚望向己字局势,叹息道:“可惜了我下的一招鬼手。” 叶惊虹在己字落子,已经扼杀了他在己字争锋的念头,中原或许不了解叶惊虹的厉害,但在陇西,遗弃之城少城主叶惊虹的名声如雷贯耳。 刚才落子己字第五纵的矮小男子说道:“少主放心,龙竞就算拿下叶惊虹也不在话下。” 这名身材矮小的男子名叫龙竞,有阎君之称,正是独孤坚刚才所说的鬼手。 独孤坚闻言惊讶:“先生当真!” 龙竞傲道:“这一次我会让所有人知道叶惊虹也不过徒有虚名。” 独孤坚见龙竞如此信心满满,心中欢喜,半魔之血面对叶惊虹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好!” 独孤坚手中铜牌在己字十二纵落子,打算与张凌霄争夺己字脱颖名额。 第381章 庚字之争 离独孤坚不远的元岳见状,不禁朝龙竞看去,听说独孤家有一位身流半魔之血的高手,莫非就是他! 独孤坚此举,吴中四阀较为动容,不由暗暗猜测,这白衣男子与陇西八姓是否是一伙的。 也只能猜测而已,今日这副棋局比真正的围棋之局还要变幻莫测,哪能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己字只剩下第九纵这最后一目。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六皇子身边的冷棱出手了,手中铜牌补上了己字最后空缺。 至此己字名额已定。 张凌霄一讶。 朱九春笑道:“张兄不必紧张,我刚才已经说服六皇子助吴中四阀一臂之力。” 易杭浅抿一口酒,笑道:“己字高手云集,是真正的死亡之字。” 崔三非也笑着说了一句:“冷棱还是喜欢找硬的碰,这是刚愎自用还是傲睨无人。” 随着巨大棋盘上的空目越来越少,不少铜牌落在甲字第九纵到十六纵。 不知道是无处可去,还是在打李阀李徽朝的注意。 李徽朝轻轻朝南容引凤看去,就在这时易杭手中铜牌出手,落在甲字第十五纵。 李徽朝问道:“引凤,易杭可信吗?” “可信!” 李徽朝沉声道:“他是徽容的人。” 南容引凤应了一句:“公子,小姐一直希望你能娶到王婉之变得强大一点。” 李徽朝听出南容引凤言外之意,心中十分不悦,是嫌我太弱小了吗? 脸上不动声色,一个女人不好好相夫教子,也敢在男人的世界上争锋,李徽容,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野心而后悔。 易杭这一子,可以说是威镇乾坤,李徽朝打了个眼色,随后甲字剩下空目被迅速填满。 只要易杭不心存异心,他绝对能在甲字脱颖而出。 当然易杭如果敢在这一件大事上明从暗犯,那易杭别想再活在这个世上。 尽管如此,李徽朝心中还是隐隐担心,李徽容这女人素来冷酷无情,利益居上,这易杭会不会是她的弃子呢。 乙丁辛壬四字也已经从当做退路逐渐演变成布局博弈。 但焦点还是在戊己庚三字,此三字一直都是吴中四阀与陇西八姓在争夺博弈,如今己字已成定局,那就只剩下戊庚二字。 戊庚二字随着空目越来越少,吴中四阀与陇西八姓明显越加发力。 这时陆家陆文麟终于落子庚字十五纵,将自己的位置亮在棋盘上,此时庚字还剩下三目,落子时机刚好,既是博弈,对手自然不会让你安安稳稳在最后一子安全落子。 陆文麟落子之后,庚字只剩下第四纵、第八纵、第十二纵三目。 这三目也是最为关键的三目,有如围棋的胜负手,而相比第十二纵,第四纵和第八纵更为关键。 此时在这第四纵和第八纵反倒是先落者处于劣势,就如同田忌赛马,你先落子,我再以强弱而定。 一时之间反倒是僵持着,等待对方先落子。 这边已经落子甲字的易杭与谢傅闲聊着:“谢兄,你这次为何而来,凑个热闹吗?” 谢傅笑道:“为某个女人一点生志的鼓励。” 易杭一笑:“做到不可能的事!存在奇迹?” 崔三非哈哈大笑:“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为某人赴死而争的心,这样最能打动小娘子,让小娘子死心塌地。” 易杭不屑道:“三胖子,你那些都是设局哄骗的,谢兄可不是你。” 谢傅看向棋盘,笑道:“既然来了,就尽最大努力争一争,两位有什么好建议?” 两人均望向棋盘,易杭道:“乙字争不得!不可落!” 谢傅望向乙字,稀稀疏疏只看到布局而已,嘴上问道:“易兄,有何高见?” 易杭笑道:“李阀有四奇才、五钟情,四天赋共十三人杰,人才济济,我家公子怎么可能只带南容引凤一人而已,我猜乙字已有王牌之子,谢兄若落在乙字,只怕脱颖无望。” 崔三非望向乙字,问道:“是谁?” 易杭摇头道:“我也不知是谁。” 崔三非好奇道:“你是李家人,你不知?” 易杭道:“四天赋恩诏、赦书、挽歌、摧魂,除了恩诏外,其余三人我都没有见过,也丝毫不清楚他们底细。” 崔三非问道:“老三,你的意思是此三人其中一人已经落子乙字?” 易杭一笑:“以我对我家公子的了解,应该错不了,他这人最喜欢藏私,也喜欢高深莫测出人意外,却不像小姐那般光明正大,以势迫人。” 谢傅道:“既然这乙字下不了,那其它字呢?” 崔三非笑道:“这丙字也不可落。” 两人笑笑等待崔三非说出原因来。 崔三非目光瞥向棋盘丙字:“丙字第七纵是道门玄宗之人,当日此人初选尽管隐瞒实力,还是被我一眼看穿底细。” 易杭笑道:“说来因为张家二小姐的关系,张家与道门玄宗关系最为密切,只是为何刚才不帮张凌霄一把。” 崔三非呵呵一笑:“或许张凌霄不识宝,把人家当做泛泛之辈。” 易杭搭话:“又或许张凌霄虽然知道,却认为刀王韦散人足够厉害了。” 崔三非再次笑道:“又或许是他认为叶惊虹不够厉害。” 易杭笑道:“谁都想脱颖之后能有强手相助,鸡蛋又怎能都装在一个篮子里。” 谢傅看向棋盘,问道:“辛壬二字如何?” 崔三非笑道:“辛壬二字虽然局势未定,但是他们在其它字组失利之后,会更加疯狂争夺辛壬二字,看似平静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易杭道:“如今能看清楚局势的就只有戊庚二字。”说着看向谢傅:“谢兄四品修为的实力,真是让我头疼啊。” 谢傅笑笑不语,虽过去数月而已,对他来说却是艰难度过数年,他早非吴下阿蒙,将手中铜牌递给易杭。 易杭一讶之后,笑了一笑:“那我就为谢兄选个好位置吧,剩下就看谢兄造化了。” 铜牌飞向一直僵持不动的庚字,落在空目十二纵。 在易杭看来,庚字第四纵和第八纵到时肯定有一番龙争虎斗,如果两败俱伤,谢傅或许有一丝机会。 秀云见了,心中暗忖,谢公子和陆公子在同一字组,到时或许遇上,我应该支持谁呢。 看了看陆文麟,最终目光还是锁定在谢傅身上,我还是支持谢公子吧,谢公子对我这么好,我可不能忘恩负义,心里还偏袒别人。 可其她姐妹到时说我是叛徒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又有点愁眉苦脸。 易杭这一子相当于在吴中四阀和陇西八家之间落下一颗石子,荡起波澜。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易杭身上。 有人朗声询问:“孙督令,为什么他可以落子两次!” 易杭朗声笑道:“我替别人落子不可以吗?” 孙督令几无犹豫道:“可以!规矩无禁止皆可!” 孙督令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这块铜牌属于谢傅,这一子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听见易杭是替别人下的,众人倒也立即没有什么异议,心中暗暗想着,这倒可以当做盘外招来用。 对于陇西八姓和吴中四阀来说,第十二纵这一空目被别人填补,还不至于影响局势,无非是一尾杂鱼而已。 关键还是这第四、第八。 南容引凤抬头看看天色,微微皱眉,漫不经心的将手中铜牌扔了出去,贴在庚字第四纵。 李徽朝淡淡看了南容引凤一眼之后收回目光,知道南容引凤是急着回去,所以打破这庚字僵持。 南容引凤的漫不经心,却在吴中四阀和陇西八姓之中荡起巨涛。 一动百动,吴中四阀和陇西八姓众公子还没做出反应决策,已经有两块铜牌出手,同时朝庚字最后一目疾飞。 一块来自陇西八姓,一块来自偏僻角落。 没有预想中的铜牌撞击之声,只见来自陇西八姓的那块铜牌在空中诡异一滞,另外一块铜牌就稳稳贴在这庚字最后一目。 陇西八姓传来啊的一声惊呼,声音充满着难以置信。 陇西八姓之一的宇文明沉声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或许有文道高手搞鬼。” 宇文明顿时恨得牙痒痒的:“卑鄙无耻!” 第四、第八两目几乎在眨眼之间下完。 陆文麟目光轻轻朝衣着朴素的玄衣男子看去,别人都不知道此人身份,他却知道,顾三爷绝对是王牌中的王牌。 在他还没有出世,顾二爷就已经闭关不出,当时顾三爷已经是公认的苏州武道第一人。 此次出关也没有人知道。 朱九春看见陆文麟表情,问道:“陆兄,他是谁?” 陆文麟却没有回答朱九春的问题。 “不管是谁能娶到王家小姐都是天大的殊荣与福分,王小姐为苏州做了那么多,苏州无以为报,唯有用苏州岸芷汀兰、光风霁月余生相伴。” “王小姐饮过苏州的水,吹过苏州的风,如果另嫁他乡,实在令人惋惜,这是文麟的私心。” “说真的,面对王小姐,文麟唯有仰望,岂敢娶之为妻。” 张凌霄朗声道:“陆兄,说的好,把王小姐留在苏州!” 朱九春没有再问,端酒饮了一杯。 第382章 乾坤已定 易杭看着南容引凤落子庚字,露出苦笑:“谢兄抱歉,我却给了下了一手昏招。” 在他看来,庚字所谓的高手,无人能抵挡南容引凤剑锋之威,刚才他并没说清楚南容引凤的厉害,他单挑南容引凤虽然能做到不败,却需要使出杀手锏与南容引凤搏命。 南容引凤太可怕了,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像南容引凤这样的高手跟随李徽朝太可惜了,只是他与李徽容都清楚,南容引凤绝对不会背叛李徽朝。 谢傅淡淡一笑:“没有关系,对我来说都一样。” 不知为何,两人均感觉这话很霸气,根本不在乎对手是谁。 接下来就是戊字之争,随着朱九春落子暴露自己位置,一番争夺博弈之后,戊字空目被悉数填满,也算尘埃落定。 朱九春重复看了戊字棋局一眼,这算是吴中四阀下的最好的一字,在段师叔的帮助下,不出太大意外,他应该能从戊字脱颖而出。 至于己庚二字,情况就复杂多了,己字主要看刀王韦散人的表现,本来以刀王韦散人的实力那是横扫六合,只是今日实在是高手云集。 至于庚字主要还是看南容引凤跟那名玄衣男子,此人能够战胜南容引凤吗? 朱九春想到这里不由朝那个不起眼的角落望去,却见这名玄衣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没看见玄衣男人,倒是看见段师叔冷冷盯着那谢傅看,心中好笑,知道段师叔一直想与谢傅同字组,武道修为高低与脑子好不好一点都没关系。 嘴上低声安抚一番:”段师叔,要杀此人,何须你这高手动手,只要我吩咐一声,他必定死在比试之中。” 宿坤道人沉声道:“不!我要亲自动手。” 朱九春淡道:“那就在场外寻找机会吧。”毕竟此次王阀招亲,做事不可太过于明目张胆。 不出崔三非所料,随着甲丙戊己庚五字尘埃落定,棋盘上剩余空目不多,争夺脱颖名额变得更加激烈。 一直低调来自西域贵族的浓眉少年也终于落子,在辛字暴露自己的位置。 浓眉少年乍一落子,竟立即引起吴中四阀和陇西八姓的共同阻击,对于他们来说,浓眉少年来自西域,岂可让王婉之远嫁异邦,却是想让这浓眉少年一丝机会都没有。 而乙丁两字,陇西八姓从同仇敌忾变成内争。 元岳一直运筹帷幄,等待众人争个你死我活,主力尽出再出手。 显然他错了,现在竞争更加激烈,他完全看不透这一帮对手,在数股势力共弈一字之下,变得云谲波诡,他也根本看不清局势。 这群名阀公子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他自认为聪明,却因为谨慎而变成自作聪明,而失去与他们一较高低的机会。 大家都是聪明人,而往往区分胜负却是那看上去并不重要的性格特征,谨慎小心、胆略过人、优柔果断、当机立断、又或许是顺势而行。 看了看开始争得你死我活的陇西八姓,又看了看平风静水的吴中四阀。 陇西八姓虽然对外一致,显然吴中四阀更加团结。 元岳不相信人没有私心,似乎是什么东西让这原本可以独当一面的名阀,放下骄傲,谦逊合作,彼此信任。 放眼望去,张凌霄、朱九春、陆文麟三人的刚才的表现在伯仲之间。 并不是谁优于另外两人,起到主导作用,让二人臣服。 陇西八姓一盘散沙,凝聚八姓,舍我其谁。 元岳手中铜牌飞出,落子壬字。 元家王牌之子尽处,加入壬字争夺行列。 这盘棋下了差不多四个时辰,直到申时时分,棋盘上九字空目,悉数被填满。 密密麻麻中,每一块铜牌,代表着一个人,共一百四十四人,分为九组,每组十六人。 至于那些犯规的,还没落子的当做淘汰对待。 谢傅突然看见崔三非手中铜牌还拎在手上,讶道:“崔兄,你还未落子!” 崔三非朝秦家郑家两处瞥去:“哎呀,王婉之虽好,我左思右想还是舍不得我家中那九名妻妾。” 他岂会那么傻,把自己亮在棋盘上,成为别人针对的对象。 依他想来,秦郑两家定会安排高手阻击自己,甚至用他崔三非的生命安危来威胁他让蒙浩退出。 每一步他都计算在内,他也绝对不让秦郑两家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他的地方。 看着郑成业眼神冰冷,崔三非心中快意非常,他就是喜欢看别人恨得他牙痒痒,却干不掉他的样子。 怎么,我就是来捣乱的,你奈我何。 谢傅好笑道:“儿戏。” 陇西八姓这边沾沾自喜,对这棋局十分满意,依他们计算,陇西八姓在乙丁辛三字脱颖机会极大,壬字就留给元岳吧,毕竟在明面上天下六公子之一元岳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唯独元岳脸色阴沉,并无喜状,在这壬字,他看不透对手,素来运筹帷幄的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轻轻朝来自西域贵族的浓眉少年看去,突然却发觉叶惊虹竟也目光望向这名浓眉少年,心中顿时有极为不好的预感。 或许叶惊虹知道此人底细,要不然为何全场高手,叶惊虹唯独把目光落在这浓眉少年身上。 元岳起身朝叶惊虹槎座走去。 “少城主。” 叶惊虹抬头看了元岳一眼,笑道:“我们认识吗?” 元岳举止颇为恭敬,自报家门:“陇西元王府元岳久闻少城主大名。” 叶惊虹敷衍笑道:“原来是有天下六公子美称的元世子,失敬失敬。” 元岳笑道:“能有幸坐下来与少城主共饮一杯酒水吗?” “请坐。” 几杯水酒化作几句客套之后,元岳笑道:“我听说遗弃之城这两年恰逢天灾人祸,城内百姓衣不蔽体食不饱腹。” 叶惊虹不答。 元岳看向叶惊虹一身洁净白衣,再看他头顶白玉发簪,笑道:“看少城主衣冠秀丽,或是只是谣传。” 叶惊虹淡道:“元世子,凭你的眼光不应该看不出我头顶玉簪是假的。” 元岳呵呵一笑,算是默认,凭他眼力岂能看不出叶惊虹头顶玉簪只不过是一块白石所雕。 叶惊虹道:“叶某素来粗衣鄙服,只是此次来王阀诚心求亲,岂可失去体面。” 说着微笑看向元岳,透露一个信息,谁也挡不住他。 元岳关切一句:“遗弃之城百姓衣不蔽体食不饱腹,可否属实?” 叶惊虹豪饮一杯水酒,面露愧色,淡淡道:“一向如此。” 元岳道:“元某倒愿意尽绵薄之力,暂解遗弃之城百姓饥困。” 早干什么去了,却在这个时候提出想要帮忙,叶惊虹清朗一笑:“元世子,我却帮不了你。” “这个小忙,少城主一定帮的了。” 元岳说着暗暗朝浓眉少年一指:“少城主可知那人底细?” “我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过我却见到他杀了十大恶人之一的冥河老祖。” 元岳闻言心中骇然,冥河老祖在十大恶人可是排名第三。 脸上却不漏声色,淡道:“少城主可否帮我杀了此人?” 叶惊虹淡道:“这可不是小忙。” 元岳沉声道:“黄金五百两,粮食三百车!” 叶惊虹清朗一笑:“很诱惑人,叶某也确实需要,只可惜叶某并非杀人谋利之辈,元世子找其他人吧。” 孙少昌看了看巨大棋盘,吩咐仆从当场铺纸,将棋盘上的名字逐一记了下来。 这边朗声说道:“棋局已经下完,比武顺序已定,因为人数众多,特作如下安排。” “甲乙丙三字比试场地设在演武校场举行,丁戊二字比试场地设在离此不远的玲珑巧山,己庚二字定在吟春水榭,辛壬二字比试场地设在演武园西边的绿荫千林。” 因为在场的一百四十四人皆是武道高手,一打起来就惊天动地,所以王家特意分开来,提供宽敞场地。 “比试时间从明日巳时开始,请诸位公子珍惜机会,准时参加,过时不候自动弃权。” 孙少昌将一众事宜交代清楚之后,朗声笑道:“诸位公子想必已经乏了,请回去休息,养精蓄锐。” 一众人陆续离开桃坞。 走出演武园大门口,谢傅、崔三非、易杭三人聚在一起。 易杭邀请道:“谢兄,数月不见,无人能解我酒瘾,趁天色未暗,到我住处豪饮一番可好?” 易杭之盛情,谢傅本不想拒绝,看看天色却道:“我还有点私事,今日畅饮如何?” 易杭哈哈大笑:“莫非谢兄在金陵也识有小娘子在家等候不成。” 易杭笑笑不答,说出来吓死你们,就不吓你们了。 崔三非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哥,今晚在魅仙楼设宴恭候你。” 谢傅问道:“崔兄,当真?” 崔三非讶道:“那还有假!” “我是说我们三人结拜之事。” 怎么谢傅这话一出,却立即惹来崔三非和易兄两人挥拳捶胸。 崔三非不悦道:“若是不当真,这臊货又要说我耍赖。” 谢傅笑道:“那我今晚准时赴约,以庆我们三人这份结拜之情。” “哈哈,理当如此爽快。” 谢傅疾步返回,不知不觉已近黄昏,春色盎然让这余晖多了几分烟黛。 正要快步走进西边宅院,谢傅突然止步转身,隔巷斜着过去。 只见王婉之一袭女裙盈盈而立站在西边宅院门口,有若芳邻翩若一瞥。 再见她的脸今日却是铅华不染胭脂不沾,寡素的脸在找不到光的檐下有些惨黄黄的。 谢傅似与芳邻打着招呼,隔巷笑问:“你在等什么?” 王婉之微笑道:“天烟烟等落晖,我在等你。” 谢傅闻言心中荡起一股温馨的烂漫,一个人在等你,多么美妙的感觉。 然她并无需等待自己,就好像偶遇,在一瞬间对上了眼,天色时机作美。 “让你久等了。” 王婉之问:“今天还好吗?” 这话就像妻子在问,你今天生意怎么样,可有赚到银两补贴家用,一件两人共同关心的事。 谢傅笑道:“好得不得了。” “那就好。” 王婉之说着转身似要回去,却是止步露给谢傅一个背影。 谢傅笑道:“小娘子凝步不回,心中羞涩,待郎发声。” 谢傅这一番话将王婉之心事直白揭露,谢傅见多识广,王婉之最多只不过情窦渐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在谢傅眼中毫无秘密可言。 “我回去了。” 王婉之说着真的迈步。 谢傅笑道:“一起做饭吗?” “好。” 王婉之虽忸怩,本色也典雅大方。 迈步走下门庭,余晖落在她的脸上,顿添几缕红晕。 谢傅突然抬手,你站着不动等一下。 这番正经样子还以为要行什么大礼,谢傅却是迅速窜回西边宅院,好一会儿才咧着脚走了出来。 王婉之心中暗忖,真的假的,真有这么夸张吗? 两人像归家夫妻一同走进西边宅院。 谢傅说道:“今天来不及买菜,有什么做什么好吗?” “好。” “不准挑食。” “好。” “本来答应给你做咸水鸭的,只是来不及买鸭子,明天好吗?” 谢傅话音刚落,祝婶就走了过来:“小姐,按照你的吩咐,鸭子宰好了。” 谢傅恍然大悟,原来王婉之早有准备,侧头看了她一眼。 王婉之神色自若,淡道:“今日就做咸水鸭,我想吃。” 谢傅莞尔,你这一杯水好不容易温起来,又凉了,看来我需要热一下。 习惯是养成的,不是一朝一夕,王婉之却是生性清冷。 当然碰到谢傅这团火,就不知是否能够保持清冷。 “哈哈,那今日就由王大厨主厨,我一旁协助。” “不行,还是你来做吧,我怕……” 那日厨房着火的事,王婉之还一阵后悔。 谢傅笑道:“不用怕,跨过去,你跨不过去,我就背你。” 两人一同进入厨房,厨房内被烧毁的东西都已经重新换上,只有一些地方还残留着火烧痕迹,这就是王家速度。 只要一声令下,有无数的人力物力财力,迅速完成一件事。 两人一起生火,又一起洗菜,王婉之像个跟屁虫,谢傅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却也不自作主张。 时而肩擦着肩腿碰着腿,难免亲密接触,王婉之侧头轻轻瞥他一眼,却见他神色平淡的样子,手脚轻快,动手利索,显然精于此道。 嘴上轻轻问道:“闻到了吗?” 谢傅目光专注手中的菜:“闻到什么?” 第383章 肤浅 “味道。” “什么味道?” “我身上的味道。” 谢傅闻言有点紧张起来,别来了,他现在大腿很痛,滋味并不好受,说真的,个个都想接近王婉之,他却想远离。 王婉之见他表情鹅鹅一笑:“是不是很难闻?” “我闻闻。” 谢傅说着,脸竟朝王婉之身上一近。 王婉之见他朝自己胸上凑来,措不及防有些紧张,谢傅却只是嗅了一口:“没闻到啊。” 王婉之讶道:“没闻到吗?” 谢傅笑道:“是不是隔着衣服,气味不清晰,或许是藏在裙子下。” 王婉之见他把目光移到自己浅挽及膝的裙摆,挥手打了谢傅一下,恼道:“臭草的味道,没闻到吗?” 谢傅笑道:“还真是有臭草的味道,这就怪了,别的小娘子把自己整的香喷喷的,你却为何把自己整的臭熏熏。” 王婉之解释:“你不是说闻到我身上的气味就会发……” 情字终究没说出来,“所以我就将自己弄臭一点,好受点了吗?” 谢傅哈哈大笑。 王婉之却一本正色道:“有效果吗?” 谢傅看着王婉之天真的模样,笑道:“有效果有效果,难怪我今日看到你一点都不冲动。” 王婉之轻道:“好了,快天黑了。” 厨房里炒菜的声响,沸水下咕噜咕噜的声音,油锅炸开的噼里啪啦,菜板切菜的嘚嘚声…… 很热闹很暖和的声音,听得让人心口都是暖的。 谢傅站在灶台前,他的动作利落,余晖透过窗户映照在他已经汗水斑斑的脸上。 汗水慢慢凝聚成团,然后顺着他认真的脸容滑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王婉之看见他这个样子,很想为他擦汗。 她轻轻的走了过去,脚步声在繁杂的厨房声显得细不可闻。 她掏出了帕丝,就像准备为自己擦汗一般自然。 谢傅突然转身问道:“听清楚什么了?” 王婉之脱口应道:“什么?” 她刚才就像在欣赏一幅画,过于入神而根本不知道谢傅嘴里念着什么。 “这些佐料要先炒香之后……” 谢傅说着扼住,笑笑看她。 王婉之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嘴上应道:“抱歉,我刚才有点走神。” 谢傅问:“为什么而走神?” “额……” 王婉之不知道如何应着,微微侧过身去。 谢傅笑道:“是看见哪家英俊公子而芳心荡漾吗?” 呀!王婉之猛地转身敛容严词:“你别太过分!” 谢傅微笑:“我就喜欢逗你,看你羞愧的样子。” 王婉之倒是淡淡一笑:“别太过分就行。” 谢傅认真问:“过分吗?” 王婉之一本正色道:“有点。” 谢傅道:“那一定是因为我们不够熟。” 也许吧,谢傅对她的戏弄调戏,像小男子的顽皮多一点,并没有太多男人的轻浮。 小男孩天性喜欢欺负小女孩,这当中夹杂着喜欢、疼惜。 当然随着年龄增长,因为男女之别,单纯的东西就变复杂了。 王婉之打心底感觉,跟他在一起很舒适,尽管他经常戏弄她。 或许只是她不习惯,又或许是她放不开。 谢傅见好就收,又忙碌起来。 王婉之慢慢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幅生动的画,看着他将炒香的佐料与鸭肉搅拌在一起,看着他控制火候烧煮…… 就像母亲做咸水鸭的过程一样,一切都那么熟悉,而她依旧是个画外人。 这道菜过程十分复杂,耗时也不短,当看见谢傅将浓浓赤色的汤水浇在这道菜上面,王婉之有种终于的感觉。 谢傅将菜端到王婉之面前,“王小姐,让你久等了,尝一尝吧。” 王婉之嗅了一口,像个小女孩一般笑道:“好香啊。” 谢傅将筷子朝她递了过去,王婉之也不掩饰自己的迫不及待,夹了一块,放在口中品尝。 慢慢的回味着这陌生而又久远的味道,母亲一般温暖温馨的味道。 无声中,王婉之的眼睛竟湿润起来。 当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谢傅就在她面前无声微笑看她,有点不好意思之余,笑道:“很好吃。” 谢傅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眼睛湿润,但是有些事,他是不会拿来开玩笑的,淡淡笑道:“王小姐,好吃的话,给赏吗?” “你要赏什么?” 话刚出口,王婉之就后悔了,笑道:“赏你一起品尝。” 谢傅哈哈一笑:“多谢小姐赐赏。” 在屋檐下,摆上一张小方桌,对面摆在两张小矮凳,桌子一盘金陵咸水鸭,旁边一盏灯光柔和的小夜灯,在黑夜中铺开一隅光芒。 祝婶来瞧看了几次,看见两人正在用餐,就心领神会的悄悄离开。 灯光映照王婉之的脸上,惨黄黄的脸似多了几分血色,谢傅心中莫名喜悦。 王婉之突然发现谢傅在看她,望去却是一张温柔而亲切的笑脸,心头一颤,他们不是小男孩小女孩,有些事根本无法单纯。 王婉之假装没有发觉,低着头继续吃着东西,只是动作变得更加缓慢优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氛围,如同花香在绽放弥漫。 王婉之发觉他一个劲的看着自己,也不吃东西了,心中暗忖着,还看! 此刻面对着面,无法躲避也无法忽略。 终于忍不住用那油乎乎变得有如天然嫣红的檀唇,腼腆道:“看够了吧。” 谢傅反问道:“你说呢?” 王婉之轻笑着,带着几分嘲讽道:“我不是美人,你无需说出动人优美的词汇来。” 谢傅再问:“谁说你不是美人?” “我自己说的。” “你自己说的不算。” 王婉之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道:“谢傅,我知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谢傅问的漫不经心:“哦,你知道?” “如果我不是王婉之,我与燕语站在一起,我宁愿选择燕语。” 谢傅笑道:“肤浅。” 王婉之一讶,只听谢傅笑道:“我两个都要!” “你!”王婉之有点生气了,“你一个都得不到!” 谢傅干脆肘抵桌面,手托下巴笑着看她:“王婉之,在你眼中我就那么肤浅?” “肤浅是相对的,男人爱美色是事实,你认为肤浅就肤浅,你认为不肤浅就不肤浅。” 谢傅鼓掌笑道:“不愧是王婉之,说出来的话令人回味深长。” 王婉之没好气瞥了他一眼。 第384章 兄弟之情 谢傅道:“我不爱美女,偏偏喜欢像你这般故作清高的女子,你说是肤浅吗?” 想诱她,她岂会上当,王婉之应也不应。 谢傅问:“王婉之,你经常这么冷淡无趣吗?” “抱歉,不能让你称心如意。” 王婉之说着补充一句:“朋友之交,清淡闲语,至于你想的,在其它地方能够满足你。” 谢傅问:“例如呢?” 王婉之淡道:“我想像你这样的花花公子应该熟悉的很。” 谢傅忍不住一笑:“我很正经的好吧。” 王婉之反问:“你说呢?” 谢傅笃定道:“我很正经。” 王婉之一脸不以为然。 谢傅感慨道:“那是因为你是王婉之啊,你根本不了解男人,你所见到的男人都带着伪装的面具。” 王婉之道:“又或许我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谢傅笑道:“你想知道不正经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王婉之傲道:“不感兴趣!” 说着把注意力放在品尝金陵咸水鸭这道菜上面。 谢傅看着她优雅的慢品细嚼,问道:“你知道这道菜怎么吃才真正好吃吗?” 王婉之倒是立即感兴趣来:“怎么吃才真正好吃?” “我喂你吃。” 谢傅说着夹了块鸭肉,移动到王婉之嘴边。 王婉之涨红着脸,嘴唇却紧紧抿着不肯张开。 “乖~张嘴。” 听着这如同狼诱小羊的语调,王婉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谢傅哈哈大笑:“这才是不正经的男人,怎么样,对比之后,是不是觉得我斯文有礼?” 王婉之用筷子把他递到自己嘴边的移开拨开。 谢傅突然想到什么,出声道:“糟了!” 王婉之当他又想耍什么把戏,淡道:“什么事?” “差点忘记了,今晚有朋友邀我到魅仙楼去。” 谢傅说着立即起身,“你慢慢吃啊,我先走了。” 王婉之看着他疾步离去的身影,心头竟莫名有点酸涩。 谢傅走后,夜变得静悄悄,一点声色都没有。 不知为何,这咸水鸭吃起来也少了一点味道。 王婉之返回东边宅院,燕语迎上前来,笑道:“小姐,好吃吗?” “什么好吃?” 燕语一笑:“偷吃不知道抹嘴。” 王婉之淡淡一笑:“燕语,明天把裁缝叫过来吧。” “干什么?” “做几身女裙。” 燕语轻轻问道:“小姐,是不是谢傅说了什么刺激你的话?” 王婉之苦笑一声:“我有好胜心了。” 小姐素来是孤独求败,无敌也是寂寞的,难得她又有了好胜心。 …… 叶惊虹沿着秦淮河畔行着,眼前富丽风光眼前掠过,来到金陵,他每晚都会来这里走一走。 他爱慕这富丽繁华,眼前所见越是繁荣,心中越是心酸,浮现起遗弃之城百姓衣不蔽体食不饱腹的场面啊。 天上地狱啊。 来到一处高堂楼宇前,叶惊虹不由止步,朝大门口望了进去,却凝视不进。 他并非自卑,而是囊中羞涩,笑了一笑,正要离开。 “少城主。” 这时身侧却传来一把叫唤,叶惊虹望去,却是一名面容俊朗的男子,衣着虽不算华丽,却也端端庄庄。 然后他诡异的从这名男子身上闻到了油烟的气味。 谢傅自报家门:“在下谢傅,今日在王家宴会见到少城主风采。” 叶惊虹笑道:“抱歉,今日宴会人多过于驳杂,我却没有留意谢兄。” 谢傅道:“在下对少城主名声深以为慕,一同入楼饮几杯水酒如何?” 叶惊虹犹豫之际,谢傅却礼貌的摆了个请的手势。 叶惊虹点了点头。 两人进入这魅仙楼。 叶惊虹虽一身白衣神俊异常,看着这花木扶疏,雕栏缭绕的景象,却像一个来自穷乡僻壤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小子。 确实,对比眼前富丽堂皇,遗弃之城已经不止穷乡僻壤可以形容。缱绻 在灯光映照下,秀色迷离,身上女儿香飘来,更是让人心旌摇曳。 谢傅笑道:“我约了人,姓崔。” “哦,是崔公子吧,请随我来。” 丽人前面领路,轻纱之下纤腰扭动,肌理细腻,风雅诱人,若是定力差的,只怕要当场饿虎扑食。 如此美人风景,叶惊虹一路行着,却把注意力放在这炉香袅袅,篆拂瑶窗,珠铂沉沉,帘垂银线。 好似这死物比前方活物更加动人。 丽人领着两人穿过前堂,直接来到后院,又是一番曲折回廊之后,来到一处飞阁凌霄。 此处比起前堂要雅静许多,却是品茶圣地。 相同的是一路灯火通明。 丽人领着二人上了三楼。 这三楼却是四面回廊格局,一面设雅室三间,中间空出一块空阔宽敞场地,旁置箜篌琴筝等乐器,应是平时演艺供客欣赏场所。 “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丽人一路慢行,不时回头悉心关候,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这般贴心让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丽人发现叶惊虹把注意力放在雅室上方字匾,笑着介绍道:“这魅仙楼有十二仙阙,分别是鲜衣怒马、灯火阑珊、白衣卿相、翩若惊鸿、浮生若梦、雪泥鸿爪、水木清华、阳春白雪、杏雨梨云、衣香鬓影、江风青柳,竺葵缱绻。” “崔公子在杏雨梨云,马上就到。” 来到杏雨梨云,便听到里面传来嘤嘤喏喏的嫣声笑语,一阵浓浓异香从室内逸出,扑面而来。 崔三非和易杭已经到了,正搂着美姬,尽展公子风流。 丽人不知为何解释一句:“这诸位娘子是崔公子自己带过来的。” 大概不想让谢傅两人误会,这魅仙楼是恣乱之地,可以随意轻薄。 两人闻声朝门口看来,崔三非笑道:“大哥,你来迟了,需罚酒三杯。” 待看见谢傅身边白衣神俊的叶惊虹,却和易杭惊讶的猛然站起。 谢傅解释一句:“我在门口遇见少城主,便邀少城主一同来饮几杯水酒。” 崔三非立即道:“少城主,请入座。” 崔三非素来嚣张狂妄,目中无人,但叶惊虹三字足够赢得他的尊重。 叶惊虹微笑致意。 谢傅简单介绍之后,入座坐下,一番互道仰慕。 叶惊虹看了崔三非身边左搂右抱,只穿抹衣薄裤外披轻纱的两位美姬。 崔三非心领神会,对着离叶惊虹较近的一名美姬道:“尚宫,去给少城主敬酒。” 叶惊虹抬手阻止:“不必,我只是好奇江南之风一向如此吗?” 崔三非哈哈大笑:“少城主莫不成是认为我过于含蓄了。” 说着狠狠在美姬身上狠狠捉了一把,惹得美姬娇呼。 崔三非道:“那就去陪我大哥吧。” 谢傅婉拒道:“不必了,我一身油烟免得弄脏了娘子。” 崔三非突然面色阴冷,五指竟直接掐住美姬细细鹅颈,森然道:“个个都不要你,我养你何用。” 美姬立即窒息,美丽的脸骤变难看,却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谢傅招手道:“来来来,过来。” 崔三非立即转怒为笑,松开手来,笑道:“既然有人要你,那就过去吧。” 美姬被掐得双颊漫布红色,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之后,才缓了过去,却轻轻咬了下诱人红唇,不知道是不是心有余悸。 谢傅看破不说破。 美姬人朝谢傅身上挨近,端起酒杯:“奴儿尚宫,多谢公子怜惜。”大概意思是说若不是公子出声,我就要一命呜呼。 那边易杭和叶惊虹聊上。 叶惊虹惊讶易杭对遗弃之城历史如此了解,一时倒是畅谈其中。 这边尚宫对谢傅极尽妩媚诱惑,似乎要诱谢傅在她身躯其手,也不知道谢傅酒喝得不够还是见惯人间美色,端正不为所动。 崔三非大概不满意尚宫表现,目光冷冷朝她睨去,尚宫身躯一颤。 谢傅心中好笑,这个崔三非啊。 这时尚宫娇声道:“谢公子,奴家喂了一杯可好?” 谢傅助人为乐,笑道:“来吧。” 却见尚宫是饮了半杯水酒,饮在嘴里,双颊微鼓,半倾倒着身,人依偎在谢傅身上,檀唇就朝他脸上轻轻凑来。 这般魅惑,只怕没有多少个男人受得了。 待离谢傅近些,感受到他男子气息拂腮而来,竟是闭目透着几分羞意。 崔三非正在得意之时,谢傅却一掌心拍着尚宫檀唇上,“有蚊子。” 一个咕溜,尚宫原本饮在嘴里的酒水就咽入喉咙。 崔三非骤然拍桌大怒,完全就像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吓得怀中佳人花枝乱颤。 尚宫顿时花容失色,双眸噙着委屈的泪珠,忙不迭的又把剩下半杯水酒饮在口中。 谢傅这话出声道:“老二,李少癫事迹都是疯传,你别当真。” 崔三非却道:“大哥,我不管,今晚你不夜御五女给我看,我誓不罢休。” 谢傅将尚宫搂在怀中,喜怒无常的崔三非瞬间又转怒为笑。 尚宫目光感激的看向谢傅,柔软双手紧紧搂着谢傅,生怕谢傅把她推开,央求着低声道:“谢公子,怜惜我吧,要不然我家崔爷饶不了我。” 谢傅当下端酒亲手喂了尚宫一杯,这种风流之事,他也做的来,在扬州的时候与宝书等关系熟悉的名伶更加过分。 尚宫一双眸子水蒙蒙的看着谢傅,檀唇咬着酒杯,如细流入海般慢慢饮着,妩媚于无声无息中。 第385章 三非其人 崔三非虎视眈眈,不知道是在盯着尚宫还是在盯着谢傅。 谢傅心中好笑,干脆主动出击,动手轻轻拉了尚宫身上垂到腿上的轻纱。 尚宫身躯抖了一下,脸上表情却欢喜无比。 不过谢傅却是没有轻薄之举,而是看向纱衣上绣着的一枝红花,刚好绣花的位置被酒水打湿,纱贴肌肤,白里透红,有如雨后一枝动人春花。 看见谢傅注意力放在这支绣花上,尚宫表情微讶,就算是崔公子也从来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这支绣花上。 昂头看见谢傅,“这花……” 谢傅笑道:“逼真美丽。” 谢傅夸奖的是她衣裳上的绣饰,尚宫却感觉如同夸张她的人一般,喜悦询问确认:“谢公子,逼真美丽吗?” 谢傅点了点头,“是,你看,娇艳粉丽,生生而活。” 尚宫欣喜笑道:“多谢公子,人家特意绣了好久,难得公子夸奖,心满意足。” 谢傅讶道:“你自己绣的?” “是啊,公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花?” 谢傅仔细打量花形,说出一个让尚宫感动的花名,“海红花?” “虽然公子说错了,但是尚宫还是很感动。”因为海红花正是新罗国名花。 谢傅笑道:“我孤陋寡闻,那就再大胆猜一猜,可是槿花?” 尚宫见谢傅猜中答案,浑身打颤,激动难名,一下子勾起她的思乡之情:“公子~猜中了。” “公子,你真的猜中了!” 一旁的崔三非见尚宫激动样子,心中讶异,尚宫的演技是越来越好了,对,就应该这样,要不然怎么能将男人压在心底的魔性勾引出来,让我见识到李少癫名声响亮之处。 尚宫轻道:“谢公子,你可知这花寓意?”说着眸子轻轻瞥向谢傅,可不要也说中了,要不然我会感动坏的。 谢傅淡笑:“既是槿花那我也就知道寓意,此花别名无穷花,寓意永远绽放,永不凋零。” 听见谢傅把寓意也说出来,尚宫激动有如万马在心坎儿奔腾而过,他乡遇故知! 尚宫咬着嘴唇,呜咽着问道:“公子是新罗国人吗?” 那双眸子看着谢傅迷离而期待,只可惜谢傅说出了一个让她极为失落空虚的答案,“我是正正统统的大观国人。” 尚宫心房似被一下子抽空一般,变得空荡荡。 谢傅自然也能感受到尚宫的情绪失落,温柔笑道:“天下同为一家,何必以国为界,你在这里住久了,生儿育女,这里岂不是就是你的家,若是思乡,种上几株槿花就是。” 谢傅的话让尚宫心灵得到安慰,心襟也慢慢被暖意重新填满了,点了点头:“只是这大观国找不到槿花。” 谢傅把目光飘向崔三非,这些新罗婢从新罗国远渡而来,活人都能送到,这花又有何难,想来凭着崔三非的本事应该不难做到。 崔三非笑道:“尚宫,你喜欢槿花是吧?我托人带来就是。” 大观国与新罗之间有着人口、珍稀药材等贸易,花木自然也能够远渡而来,只不过花木的价值远远不够以支撑运输成本,当然!若是特殊喜好,弄来也是不难。 尚宫闻言立即喜极而泣:“奴婢多谢谢公子。” 一言之后才恍悟忘了自家主子崔爷,转头抹泪,惶恐道:“多谢崔爷。” 在尚宫忐忑的目光中,崔三非化作一声哈哈大笑,举起酒杯:“大哥,我敬你一杯。” 尚宫不知道是爱极了谢傅,还是在自己主子吩咐下克尽职守,双手轻轻捶打着谢傅大腿,嘴上也换了称呼,柔声道:“爷~舒服吗?” 谢傅低头看向每一下都在控制力道,轻轻捶打的双手,他虽是名门公子,却从来没有享受过属于名门公子的尊荣。 这会心中感慨,这正是属于他身份,却又不曾拥有过。 尚宫看见谢傅表情,轻道:“爷,重了吗?那奴轻一点。” 谢傅却道:“尚宫,多谢。” 对一个奴婢说多谢,尚宫受宠若惊,再看谢公子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真挚,心灵又是一颤,灵魂和尊严被高高扶到不曾有过的高度。 莫名泪流。 谢傅讶道:“尚宫,怎么了?” 尚宫眼眸透着绵绵的幽怨和痴痴的委屈,有若心语,轻泣着道:“奴感动坏了,爷,不要再说这种话来刺激我。” 谢傅也不知道这尚宫如何如此敏感,笑道:“好,不说。” 手上帮她抹了眼角泪珠,“你家崔爷对你不好吗?” “不是,崔爷对奴儿很好,衣食无忧,他是全长安最好的主子,奴儿感恩戴德,恨不得以死相报。” 谢傅颇有深意的朝崔三非看去,嘴上淡淡问道:“那你为何动不动就落泪,似受了无尽委屈。” “崔爷给了奴儿身体的安逸,谢爷你刚才那句话却是给奴儿灵魂的尊重,从来没有别人对奴儿这么好,奴儿感动的稀里糊涂。” 谢傅知道这些作为奴婢的新罗婢,菩萨蛮,命运有如何悲伤,几同货物可以让人随便贩卖,而其实在贵族眼中,新罗婢也只不过是一件昂贵的商品而已。 看向崔三非,莫非老二面恶心善。 这是尚宫趴在谢傅耳边低声问道:“谢爷,你喜欢打人吗?” 谢傅一讶之后,哈哈大笑:“我一般不会随便动手打人,不过……我会杀人。” 本以为杀人两字会让这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女子惊慌失措,怎么尚宫微微笑道:“奴儿除了崔爷,也心甘情愿给爷你打。” 她这些话都是小声说着,生怕被崔三非听见。 崔三非这时鼓掌,“大哥,我是心服口服,你知道我教导尚宫多久才让尚宫忠心为我卖命,你却一下子就夺走她的忠诚,如果你不是我的结拜大哥,今晚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谢傅笑道:“老二,我看尚宫并未失去对你的忠诚。”这话颇有袒护意味。 崔三非看向尚宫:“尚宫告诉谢爷,除了我,别人敢打你,你会如何对他!” 尚宫毫不犹豫道:“奴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大哥,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谢傅哈哈大笑,不以为然。 “尚宫,浑身是毒,大哥,如果我刚才要杀你,你已经死了,所以不要轻信别人。” 谢傅朝尚宫看去,问道:“真的吗?” 尚宫低下头去,嘴上咬唇轻轻说道:“要不爷打打奴儿,发泄一下怒气吧。” 谢傅知道自己这一巴掌不打,尚宫心疚难解,在她脊背下边啪的打了一下。 “多谢爷惩罚,不疼,爷再打狠一点。” 谢傅对着崔三非笑道:“老二,我这穷乡僻壤来的穷小子玩不过你们这些贵族,够了。” 崔三非朗道:“尚宫,我现在就封你为府内尚美,统管崔府后院。” 两人边喝酒边畅聊着,另外一边尚宫小手轻轻捶打谢傅胳膊肩膀服侍着。 捶着垂着竟不知不觉的趴在谢傅大腿上,像个小绵羊一般睡着了。 崔三非颇有深意道:“大哥,尚宫还是处子之身。” 谢傅笑道:“你要毒死我吗?” 崔三非哈哈大笑。 不知什么时候,叶惊虹和易杭人站窗边,居高临下欣赏着秦淮风景。 易杭问道:“少城主,金陵风光如何?” 叶惊虹感慨道:“艳丽迷人耳目,让人羡慕。” 谢傅望去笑道:“少城主,不知道遗弃之城风光如何?” 叶惊虹回头看向谢傅:“谢兄,你不会想去的。” 谢傅准备起身,身体刚刚一动,趴在他身上的尚宫立即惊醒过来。 谢傅笑道:“你继续睡。” “爷,奴醒了,多谢爷让奴儿甜睡一番。” 谢傅起身走了过去,站在窗口,放眼欣赏秦淮河灯火通明,夜色秀丽,让人恨不得投身其中,融为一物。 三人静静欣赏,这一刻似有默契。 过了一会,崔三非的声音不恰时宜从背后传来:“少城主,你为何而来,难道叶家也想进军中原?” 这话崔三非故意问之,凭叶家独守遗弃之城六百年的决心,叶家绝对不会抛弃遗弃之城。 然遗弃之城如今格局,难保叶惊虹没有进军中原,掠夺中原富饶,反哺遗弃之城的私心。 叶惊虹哈哈大笑:“崔兄,我没有如此大的野心,叶某也不会做蚍蜉撼树的愚举,我为国士无双之名而来。” 崔三非笑道:“哦,闻名生慕。” 叶惊虹道:“我为独贤的无私伟大而来,遗弃之城需要一位像王小姐这样的主母,重振百姓信心,重塑遗弃之城辉煌。” 说着手朝窗外一指:“便如这眼前盛景一般,衣食无忧,欢歌载舞。” 三人均能从叶惊虹身上流露出来的决心,就像一座大山挡在他们面前。 叶惊虹微微一笑:“他日试场相遇,叶某不会手下留情,三位今日盛情相邀,另作他报,告辞了!” 说完,人跃出窗口,化作一道白虹消失在夜幕下。 安寂一会之后,易杭开口道:“令人敬重,我都想帮他一把。” 三人重新坐下,边饮着酒,易杭将遗弃之城如今困境娓娓道来。 原来遗弃之城正在慢慢走向消亡,已经到了生死频临之际。 第386章 争风吃醋 原来遗弃之城正在慢慢走向消亡,已经到了生死频临之际。 虽然天水地湾虽然一直频起兵祸,干旱、动荡等天灾人祸中度过,却一直顽强不死,这一次却真正遭受灭顶之灾。 天水地湾周围荒漠,而天水地湾却中间唯一的一片绿洲,渭河就是天水地湾土地肥沃之源,这也是这一片绿洲繁衍生息的基础。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西域诸国开始在渭河上游沿段修筑堤坝引流用于蓄水,流经天水地湾的渭河河水越来越少,干旱季节天水地湾甚至没有一点淡水可用。 水是生命之源,如果没有足够的水浇灌滋养天水地湾这片土地,可以想象,无需多久,天水地湾也会成为荒漠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生与死的问题啊。 易杭把情况说完之后,笑道:“我想叶惊虹此次而来,是想凭借王婉之天纵之才解决遗弃之城困境,毕竟王婉之在苏州的丰功伟绩,世人有目共睹。” 崔三非淡淡一笑:“最简单的方法却是挥师西上。” 易杭笑道:“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却是最困难的方法,一个小小的遗弃之城如何能对抗一个强大的国家。” 两人看向谢傅:“大哥,你有什么看法?” 谢傅笑道:“方法是有,就怕叶惊虹不愿意做。” “什么办法?” “放弃天水地湾,举城迁移。” 两人莞尔一笑,叶家也是愿意这么做,也不会独守遗弃之城六百年。 这时室外传来一阵嫣歌燕舞之声。 三人望去,却是在宽大的演艺场地,有十二名歌姬在乐音下翩翩起舞。 挥手踢足,扭腰展首,辅以丝光幻彩的霓裳纱衣,飘逸的线条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女子高挑婀娜的腰腿脊股,在温暖的灯光下慢慢融化,阐释了凤与骚是怎么完美的组合。 崔三非笑道:“这是魅影楼十二仙姬。” 易杭笑道:“等她们舞毕,招来陪陪。” 崔三非对着谢傅笑道:“大哥,今晚你七我五如何?” 易杭问道:“那我呢?” “老三,你等明晚。” 易杭哈哈大笑:“只怕崔二你今晚也争不到十二。” 却是这十二雅室均是有客,这时众人走出雅室外,倚栏赏舞。 李徽朝、六皇子、吴中四阀、陇西八姓、荥阳郑家…… 隔着交目对视,却与今日曲水流觞差不多,只不过换个场景。 谢傅心中好笑,莫非在场上龙争虎斗,在这场下还要争风吃醋不成。 崔三非招手,静候在雅室外的丽人立即款步走来,正是刚才那名领路的丽人。 “崔公子有何吩咐?” 崔三非故意朗声道:“一会等这些小娘子跳完,统统叫到我雅室闲叙。” 丽人闻言心惊,好大的胃口啊,魅影楼十二仙姬平时可不随意露面,楼主知道今日有一些大人物光临魅影楼,特让十二仙姬献舞一曲,以尽地主之谊。 这崔公子竟想十二人独吞。 “这……” 丽人立即面露为难之色。 崔三非笑道:“我知道这诸位仙姬都有催魂拔血之能,经仙姬临幸一晚,非死即残。” 丽人掩嘴一笑,这是魅影楼隐秘,外人不知,看来这位崔公子知道不少,嘴上笑道:“公子既然得知内情,怎么如此贪心?” 崔三非笑道:“你放心,我们三人皆非凡辈。” 丽人又是一笑:“个个都这么说,谁又不是横着拖出来,便是一位,奴家都要替公子担心。” 崔三非嗯的一声,脸上阴沉:“死不死是我的事,你照做就是。” 这时郑成业故意发话:“一会请一位仙姬到阳春白雪雅谈。” 分明就是针对崔三非统统之言,却也没有像崔三望那般嚣张跋扈,想要一人独占。 作为九姓十三望之一,走到那里不是为首为尊,只是今日场景却是天下名阀公子尽聚。 幸好楼主早知必有一番争风吃醋,早作安排,丽人说道:“崔公子,你也莫要再争了,楼主早有吩咐,十二雅室均是一位仙姬作伴。” 崔三非朗声道:“我就是统统要,若不能如愿,我就把这魅影楼给砸了。” 谢傅朝易杭笑问道:“他平时都这样吗?” 易杭笑道:“差不多吧,不过呢三胖子一肚子坏水,又卑鄙无耻,不过呢,肯拉下脸皮的斗不过他,斗得过他的,又自恃身份不愿意拉下脸皮跟他计较。” 丽人听了一笑:“公子尽管砸吧,公子既然知道魅影楼隐秘,自然应该清楚魅影楼是什么地方。” 崔三非哦的一声,“那我先砸你。” 说着竟骤然将丽人高高举起,朝楼下直接扔了下去。 谢傅吃惊之际,这丽人人在空中,竟是几个轻踏,优雅落地。 崔三非哈哈大笑:“好玩吗?” 丽人原本脸色阴沉,旋即却嫣然一笑:“崔公子真贪玩,小心玩过火了。” 谢傅扶额,“我怎么有点交友不慎,惹祸上身的感觉。” 对于崔三非的嚣张跋扈,其它公子自然不悦,不过却不愿意插手,惹上争风吃醋的名声。 这事自有魅影楼处理。 十二仙姬舞毕,李徽朝率先回到雅室去。 紧接着是六皇子、吴中四阀、陇西八姓。 他们自然并非怕了崔三非,而是给这魅影楼一点面子,要不然随时可以与崔三非大打出手,拆了这魅影楼。 唯独郑成业在站在栏前与崔三非争锋相对。 今日在王家宴会上,明眼人都看出他与崔三非之间的争斗。 此时在这魅影楼,别人可以不争,他却必须争,要不然在诸多名阀公子面前,他荥阳郑家颜面无存。 崔三非隔空对话:“郑兄,其它公子都有心谦让,难道你不肯谦让?” 郑成业直呼其名:“崔三非,我凭什么让你。” 崔三非淡笑:“那我就让郑兄肯让为止,郑兄,你到窗外看一下。” 郑成业笑道:“崔三非,你也到窗外看一下。” 崔三非却道:“不用看了,都被我扔到河里喂鱼了。” 郑成业一讶,转身回到雅室去,紧接着朗声呼喊一个名字:“宗锐!” 一道人影不知道从何处窜出。 崔三非无需呼唤,蒙浩骤然出现,立于崔三非身前。 在这魅影楼内,这等级别高手对决,只怕魅影楼难逃被拆命运。 崔三非转身笑道:“大哥,这歌舞看完,请你看武戏。” 这时一道隔空袅袅仙音飘来:“崔公子,我来代替十二仙姬作陪可好。” 易杭恍然大悟,原来崔三非是为了引出最尊贵的那支花,这只老狐狸。 听到这股仙音,其它雅室的人均悉数走出。 第387章 结义厚礼 来人一袭绫罗纱披,随着款步而来带起了飘逸风流的线条,七尺长的红色长帛披搭肩上,旋绕于双臂,妖娆生媚。 高绾的青丝下是一张杏脸桃腮,肌肤雪白莹玉,生动宛然。 女子来到崔三非面前止步,空气在这一刻凝静,唯有清晰可辨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 这是馥郁猩甜的味道,美妙的让人忍不住拥抱,正如月光流泻,轻烟缭绕,臊入骨髓在这一刻如此贴切传神。 纵横欢场,见惯美女的易杭不似崔三非那般给女人分类,火辣妖娆、百媚千娇、清纯妩媚等等都不足以囊括世间女子。 光凭表象永远无法理解什么梅兰菊竹,各擅胜场。 不过像眼前这集大成的妖孽,闲杂人等见了也只能望洋兴叹,要想一亲芳泽,不但需要实力,更要有勇略和运气。 女子婉音笑道:“我来代替十二仙姬可好?” 崔三非定神,心中暗骂,妈的,这无上媚术好厉害,连老子都着了道。 嘴上哈哈大笑:“当然可以,楼主一人能抵十人,里面请。” 魅影目光淡淡扫了眼前三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谢傅身上。 谢傅微笑致意,这名红衣女子正是当日在吟春水榭与他交手的女子。 只不过当日是艳,今日却是骚,当骚到极致,那就是另外一番春天的味道,让人赏心悦目。 春意如何,让人浑身生机勃勃,充满兴致。 易杭看见谢傅表情,讶道:“谢兄,你认识?” 要知道这影仙楼楼主神龙见首不见尾,要不然三胖子也不会费些功夫诱她出来。 谢傅一笑:“如果人家认识我,我也应该认识人家。” 在魅影出声之后,众人惊艳一番之后,回归心神,只感觉这十二仙姬与楼主相比,不过蒲柳之姿。 很多事情都不能拿来对比,一比就比下去了。 魅影走进杏雨梨云,崔三非破有深意看向众公子,我这么搞你们,如此抢了你们风头,都不生气吗? 众公子心里当然不爽,但是他们在人前自恃身份惯了,习惯背后下黑手,而且也不会像崔三非这么无耻不要脸。 郑成业在影仙楼外着了崔三非的道,吃了大亏,正在气头上,可受不了,冷声道:“崔三非,不是要打吗?这么快就怂了。” 谢傅感觉自己作为结拜兄长,不能任崔三非继续胡闹下去,或许崔三非平时嚣张跋扈惯了,不过今日面对都是家世丝毫不亚于他的人物。 轻劝一句:“老二,见好就收。” 崔三非笑道:“大哥不要慌,优势还在我们这边,武戏看不成,兄弟请你看文戏。” 崔三非说罢扭头看向郑成业,笑道:“奸其女,忍!刨其坟,忍!夺其屋,忍!此等贱民,何足惧哉!” “崔三非,你……你……你……” 郑成业当场气的怒气攻心,直接晕倒下去。 谢傅知道这是荥阳郑家三百多年前的一段黑历史,这是郑家之辱,也是整个中原望族之辱。 尽管三百多年来,郑家努力去洗白这段耻辱史,但是这耻辱已经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郑家身上,永远无法磨灭。 所以当做错一件事,却往往能造就无法挽回的巨大影响。 这是荥阳郑家的忌讳,崔三非直接说出来,郑成业如何能不气,气疯了,气晕了。 崔三非颇有深意的看向六皇子,我当你面扇你狗,你都受得了? 这么搞,谁都受不了。 六皇子秦楚桢沉声道:“崔三非!” 直呼其名充满着我今日要在这里干掉你的浓烈意味。 崔三非突然像怕了六皇子一般,忙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给郑兄道歉还不行吗?六皇子,十二仙姬我也不要了,全给你。” 崔三非突然认怂,秦楚桢倒反而发作不得。 不少人这时反而把目光落在六皇子身上,哦,原来秦楚桢与郑成业是一伙的,藏得倒是挺深的。 李徽朝眼神看得更深,甚至已经流露出几分锐利。 陆文麟颇有深意道:“家父常教诲我吃亏是福,这位崔公子迟早要玩火自焚。” “郑兄——郑兄——对不住了,兄弟刚才口无择言,你别往心里去。” 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能不枉心里去吗?你都往他心口扎刀子。 郑成业这会若不是气晕过去,定要跳起来破口大骂。 不管如何,事情消停下来,众公子陆续返回雅室。 谢傅对着崔三非低声笑道:“你这根搅屎棍。” 崔三非淡然一笑:“无风不起浪。” 易杭破有深意笑道:“老二,莫不成这就是你送给大哥的结义厚礼。” 崔三非哈哈大笑,指着易杭,“瞒不过你这臊货。” 两人似乎知道内情,反倒是谢傅一头雾水。 原来今日在更衣室结拜为兄弟之后,谢傅为表诚恳向两人说起了自己的家门来历。 崔三非听了之后,心中已经准备拿自己给谢傅垫脚,托谢傅抬高一截,这就是他送给谢傅的结义厚礼,可不单单请谢傅来喝酒玩女人。 崔三非已经在名阀这个圈子淫浸多年,以前籍籍无名可以不争无争,进入这个圈子却非争不可。 他刚才种种举动是在为自己立威,也是给谢傅立名。 极为嚣张与极为谦逊,两种极大反差,只怕那些善于琢磨人心的名阀公子,心里会好好琢磨一番。 三人进入杏雨梨云,影仙楼楼主魅影已经安然就坐,因为她的存在,雅室内弥漫着一股春天腥的气息。 坐下,崔三非和易杭口水都快要答答的流,妖姬啊,仙姬什么都不要,就是要妖姬,就是要摸得着,享的了的妖姬。 两人用目光热情与嘴角邪邪的笑来突破初见的生疏。 跃跃欲试、撩动躁动、体温升高通过空气传递。 魅影假装不经意在避开,在避开的一瞬间却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媚笑。 这个媚笑让两人心中一阵激动,媚笑他们见得多了,妙在妙在心照不宣的眼神。 崔三非开口道:“不知道楼主如何称呼啊?” “奴家魅影。” 易杭道:“魅影,好名字啊,魅得很啊。” 崔三非接话道:“楼主,都怨你。” “怨我什么?” “你是魅的把我火气都给撩起来了。” 魅影咯咯一笑:“那就饮杯水酒凉一凉咯。” 崔三非问:“楼主不给倒吗?” 第388章 软硬兼施 “崔公子有手,如果没了手,我自然给公子倒。” 崔三非听出她话中的嘲讽威胁意味,哈的一笑:“又魅又泼辣,我喜欢。” 易杭见缝插针道:“楼主,我听说影仙楼诸位仙姬都有催魂拔血之能,经仙姬临幸一晚,非死即残,一夜过去,无不抬着出去,是真是假?” 魅影娇笑:“易公子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咯。” 易杭道:“我倒是想试,不过诸位仙姬已经有伴。”说着看向魅影,问道:“不知道楼主,技艺如何?” 未等魅影应话,崔三非立即道:“哪还用说,楼主自然技艺无双。” 崔三非说着,举止十分恭敬,“楼主,崔某虽然不才,我们兄弟两人今晚想要领教领教。” 魅影美眸顾盼一笑:“是吗?” 崔三非傲道:“既已言出,何惧之有!” 易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老二,你把大哥给忘了,应该是三人。” “我说的正是我与大哥两人。” 易杭脱口道:“那我呢?”说着连忙补充道:“今晚若没有我帮忙,只怕胜不过她,兄弟三人联手如何?” 魅影这时把目光移动到笑容温和笃定的谢傅身上,问道:“你呢?” 谢傅笑道:“我是长兄,理应谦让才是,若我那两位兄弟不济,我再顶上。” 易杭真是禽兽。 “一起来吧。” 魅影声音婉柔,好似撒娇责怨。 崔三非和易杭倒吸一口冷气,连谢傅也微微动容,轻声道:“楼主,三思而后行啊。” 崔三非和易杭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句不夸张的,人中蛟龙,群凤闻风丧胆。 魅影给了谢傅一个温柔的眼神,笑道:“你是关心我还是担心我?” 谢傅笑道:“我是担心你。” 魅影颇有深意的看着谢傅的眼神,她能轻而易举的解读男人投来的目光,那些是贪婪的,那些是爱慕,那些又是猥琐直接的。 至于她自己也能随心所欲的运用任何技巧,要优雅端庄矜持便优雅端庄矜持,要风骚妩媚便风骚妩媚。 她也见惯了性情温厚、学识广博、懂情趣又知进退,很懂得讨女人喜欢的男人,就像眼前这一位。 心中冷笑,你以为我看不透你吗?你以为你特别吗?伪君子,在我眼中你连他们两个都不如。 崔三非生怕谢傅把他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暧昧气氛给搞砸了,朗声道:“楼主霸气,我先脱为敬!” 说着站起,开始脱衣。 几名一旁候着的婢女本能的就要上前帮忙宽衣,却被崔三非一把推开,“滚开,不要辱没了我对楼主的这份敬意。” 崔三非当下就真的脱得身上只剩下一条长裤,满身肥肉暴露无疑。 魅影扑哧一笑:“真像一头猪。”还未笑罢,又掩嘴咯笑:“不过很可爱。” 崔三非一点都不生气,讪讪笑道:“楼主,大概还没有被猪压过吧。” 魅影纤指抵住下巴,若有所思道:“还真没有过哩,不过公猪不是应该跟母猪吗?” 崔三非给了魅影一个坏笑:“我会让你成为母猪。” 这番言语简直不堪入目,谢傅想来,只怕一般小娘子早已害羞败走,这楼主却能安坐调笑。 魅影看向谢傅和易杭,笑问:“你们两位呢?” 易杭嘿嘿一笑:“我才不会这么傻让你看笑话,你先脱。” 魅影哼的一声,“无心。” 易杭又道:“无心,那我来帮楼主脱,有心了吧。” 崔三非见魅影迟迟不动,颇有不悦道:“楼主,不爽快了不是,我们剖心赤诚表达对你的爱慕,你却整这么多弯弯肠子,有句话不是这么说……” 突然语顿扭头看向易杭,问道:“老三,有句话怎么说的?” 易杭应道:“爱慕一个娘子,上了她才是真正的爱慕,让她在床上如登仙境才是对她美丽最大的敬意。” 崔三非给了易杭一个还是你懂我的表情。 魅影美眸顾盼一笑,略带顽皮的口吻道:“那——好吧。” 两人异口同声道:“那请楼主宽衣为诚吧!” “慢着,我想问一句三位付的起酬金吗?” 崔三非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道:“楼主放心,当然不能白干,酬金多少,楼主但说无妨。” 斯文装不下去了。 魅影衣袖一挥,易杭身上佩剑突然出鞘掉落桌面,对着崔三非笑盈盈道:“崔公子,我要你身上五十斤肥肉,你给的起吗?” 易杭看向崔三非,笑道:“有多没少。” 崔三非脸色阴沉,“楼主,你要是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魅影咯咯笑道:“给不起啊,给不起就没得玩咯。” 崔三非兴致大减,悻悻说道:“楼主,你这个人真无趣。” 魅影起身:“三位公子,失陪了。” 易杭却突然将魅影拦住:“楼主,我给的起!”说着将剑递给魅影,冷冷笑道:“我的一双腿应该不止五十斤吧。” 魅影轻笑:“我是看人定酬,你却不同。” “哦,不知道楼主要从我身上拿什么酬劳?” “你的项上人头!” 说罢,剑锋朝易杭脑袋削去。 几缕发丝从身上飘落,易杭暗呼好险,幸亏他躲得快,要不脑袋就没有。 崔三非见机发作:“好啊!我有心有意来影仙楼捧场,你这个贱婊子却持剑逞凶,视我崔三非如无物,来人啊。” “来人啊!” 蒙浩立即出现在门口,却凝伫不动,习惯了自家公子的装腔作势。 谢傅心中好笑,莫非要让他来当这个好人不成,这一招骗骗小娘子还行,对她这个女子怎么会有效果。 当下站了起来,笑道:“好了,你们两个把人家吓到了。” 行到魅影跟前,笑道:“楼主,他们跟你开玩笑的,没吓到你吧。” 魅影颇有委屈:“哼,你们三个欺负我一个柔弱女子。” 无论是嘴角轻勾的挑衅,还是美眸微眯的嘲弄,抑或眸光深处惹动男人同情心的一抹悲凉,魅影都能做到得心应手。 “你们一开始就对我不怀好意,我假意应付,你们还咄咄逼人。” 这话好似委屈剖心,一下子就让她站在正义的位置上,而眼前三位禽兽不如。 崔三非和易杭笑笑,显然是骗人的鬼话,谁不知道影仙楼的背景,但是骗人的鬼话有的时候也有杀伤力,毕竟任何事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行事要过分,也要过分的有理有据。 真真正正讲道理的是傻瓜,但曲理却是必要的。 谢傅笑道:“楼主,我们三个确实想爱你,你要不愿意,我们也不强迫你,来,重新坐下,把刚才的嫌隙给说清楚,就没事了。” 易杭笑道:“楼主,还不是为了表达对你真正的爱慕。” 崔三非一边穿上衣服一边呵呵笑道:“先当朋友——先当朋友——崔某孟浪把楼主给吓坏了。” 魅影坐下,谢傅立即端酒:“我替刚才两位兄弟向楼主赔不是。” 魅影心中暗骂,死伪君子~ 嘴上应道:“公子客气了。”手上端起自己酒杯,饮下水酒。 谢傅突然盯着魅影的手,呀的一声。 魅影心中冷笑,轮到你了吗?那我就看你有几分本事。看向自己的手,嘴上讶道:“怎么了?” 谢傅嘴唇抿着,唔的一声,却没有说话,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魅影虽心中不急,嘴上却是追问:“怎么了?快说,急死人了。” 谢傅道:“我有良言相赠,不过要先请楼主将手伸过来让我瞧一瞧。” “哦,公子还会相术?” “略懂一二。” “可我不信这些。” “楼主不可不信,恕我得罪,楼主的出身并不好。” 魅影道:“你怎么会知道。” 谢傅摆了给请伸手的手势,魅影把手伸了过去。 崔三非和易杭一讶,这么简单,你们两个演的吧。 谢傅轻轻搭在魅影手上,却一本正色的看向魅影脸容。 魅影看向他一脸正经,心中暗忖,我要不要施展魅术呢,终究打消这个念头,且看他能编出些什么来。 谢傅一脸老学究的表情,正经都不能再正经道:“楼主面带桃花,走路迎风带柳,性格复杂,你现在的运气一定很差。” 崔三非两人一笑,这不明摆的面带桃花,走路迎风带柳,臊的不能再臊了。 魅影配合着谢傅,淡笑道:“那有什么办法补救吗?” 谢傅低头看向魅影雪白手心:“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你别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急死人了。” 谢傅道:“看你的相格应该是破败无成的格局,不过再看凤目修长,鼻子有势有肉,而且印堂之间却隐隐然有一份贵气。” 有哪个算命的不是这么说,魅影淡淡道:“接着呢?” “你的相应该是王女之相。” 魅影心头一颤,崔三非和易杭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太蹩脚了。 魅影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忌惮,把手缩了回去,嘴上笑道:“胡说八道,我不信你了。” 谢傅手上掐了掐指:“我再算算你的生辰八字。” 一会之后把魅影的生辰八字说了出来。 魅影听完之后,竟猛然站起,冷声问道:“你是谁?” 崔三非和易杭见魅影举动,均是一讶。 谢傅微微一笑:“信了吧,还要不要再看。” 魅影微笑:“看,不要到我房内慢慢看。” 谢傅笑道:“为什么要到你房内看,这里就可看。” 魅影笑道:“公子你要是看中了,就当做今晚欢好酬金。” 谢傅微笑不答。 魅影娇笑道:“怎么?怕了,怕我吃了你吗?” 第389章 还是得靠我 易杭这时插话:“这么简单,其实我也会看相。” 魅影脸容骤然冷若冰霜:“你滚一边去。” 易杭永远都是一副笑容满面,云淡风轻的表情。 崔三非冷冷道:“我喜欢女人翻脸,这样我就可以毫无保留。” 魅影美眸微眯向上倾斜,透着嘲弄,“是吗?你知道我多么想宰了你这头讨厌的猪,哎呀,一身肥肉,你知道人家心里不知道吐了多少回,恶心死了。” 说完之后,花枝乱颤的娇笑起来。 “贱人,就算有王家在背后给你撑腰,也救不了你。” “肥猪,一会奴家找十几只公猪好好满足你,可好?” 魅影说的信誓旦旦,就好像真的会成为现实一样。 谢傅插了句话:“楼主!” 魅影目光瞥去谢傅,嘴角微翘,“你放心,你也有份,就让奴家亲自好好疼你。” 谢傅笑道:“走吧,到你房里去看相。” 崔三非立即脱口道:“大哥!这个女人厉害的很,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是把魅影楼楼主当做一般的风月女子,那可就太天真了,有他和易杭在场,镇的住,若是谢傅独自一人前往岂不羊入虎口。 “放心。” 谢傅淡淡说了一句,率先走出雅室,然后魅影才慢慢跟了上去。 谢傅走后,易杭问道:“老二,怎么办?” 崔三非淡淡道:“我已经提醒他了,可他把我的话当放屁。”说着微微扶着下巴,神情认真思索起来。 此刻却像个老谋深算的人,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点嚣张跋扈的纨绔模样。 易杭突然呼道:“不好,无迹酥脉!” 崔三非一惊:“难怪刚才那婆娘皮敢如此嚣张。” 话音刚才,雅室内突然触发机关,两人脚下一空,身体下坠。 谢傅这边跟随魅影的步伐,从容雅步。 在这古怪的气氛中,谢傅开口说道第一句话却是:“楼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我无法保证人人都是君子。” 魅影止步,侧头看了谢傅一眼,笑道:“这么说你是君子咯。” “半个吧,能做到有所不为却不能做到有所为。” 谢傅见魅影凝望自己,笑道:“我那两位兄弟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男女之间,讲究个两厢情愿,对于强来,说实话他感到不齿。 魅影笑道:“哦,这么说你跟我出来是为了保护我咯。” 谢傅笑笑不答。 “那就多谢了,谢公子真是个伪君子。” 魅影说着咯咯娇笑起来:“不过比起伪君子,我更喜欢真小人。” 谢傅哈哈一笑,岔开话题:“楼主,今晚酒水多少银子?” 魅影淡道:“崔公子会付的。” “不!我请客。” 魅影淡道:“一百两!” 谢傅听到这个天价,吓了一跳,笑道:“楼主是不是算错了,我们可没有请仙姬作陪。” “仙姬酬金也是一百两,不过是黄金。” 谢傅笑道:“倒是一本万利。” “那你以为魅影楼是什么地方,青楼吗?就算整个金陵城能踏入这楼也没有多少人,有钱也未必敢踏进来。” 说着竟贴身轻轻说道:“这里是杀猪宰羊的地方,偏偏有人不怕死要进来寻找刺激,你说贱不贱?” 谢傅哈哈一笑:“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早知道就不来了。” “晚了。” 七弯八曲,倒像迷宫一般,终于来到一间闺屋前,魅影推开扇门,一阵清幽异香从房内飘逸出来。 入室别开洞天,分内外室。 外室陈设幽雅,雕栏画栋,秀幕罗帷,地铺彩毯。 圆桌已点燃一盏小灯,魅影又走过去点燃两盏柱灯,室内光线更亮。 谢傅看向壁悬的名画提咏,笑道:“楼主室内藏宝不少,难道就不怕被人偷了。” 魅影笑道:“放心,进了我房间的,出去的时候走不动道了。” 谢傅一笑:“却不知道我今晚例不例外?”目光朝内室方向飘去,却被雕门垂着红色纱帘遮住视线。 魅影樱含一笑:“不急,先坐下再说。” 两人在圆桌坐下,莹莹烛光下,酒也不喝,笑也不调,直奔主题,魅影将玉手伸了过去。 谢傅轻握魅影指尖,“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生辰八字。” “准是不准?” 魅影目光直视谢傅,应道:“准!一点不差,接着呢?” 谢傅认真看向魅影手相,依相书而辨,过了一会却沉吟着不出声。 魅影见状问道:“看出什么来了吗?” 这看相是说好不说坏,说坏需有解法,谢傅嘴上笑道:“这相命也是虚无缥缈,难辨真假,楼主也别太当真。” “你别再勾我,但说无妨。” 谢傅道:“依相书而言,你这是流浪无家的命,而且命带三克,克父克母克夫。” 谢傅说完,魅影垂眸不语。 谢傅松手站了起来,“相看完了,我回去了。” 魅影回神娇笑:“你看得这么准,不要酬谢吗?” 谢傅止步,“楼主不说,我差点忘了,抵作今晚酒水如何?” 魅影微笑不答,眼神勾人心魂,桌子香炉烟儿缭缭,似乎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甜丝丝的气息。 她很轻慢的朝谢傅走来,轻逸的绫罗纱披贴在身上,勾勒着凹凸有致的身段,胸襟丰盈腰肢纤细,摇曳着的纱衣间双腿修长。 她的确是一个性感至极的美人,特别是这一刻。 人一近,谢傅立即感受到迷人气息,涛浪般扑面而来。 若说她这番行动暗示,不想发生些什么,绝对令人难以相信。 魅影伸手,衣袖一缩露出柔夷,肌肤很白,手指纤长,纤指只是轻轻捻了谢傅衣襟,似要为其脱衣,却没有为其脱衣。 口齿吐出仙音:“你难道不觉得全身筋骨酸软吗?” 谢傅一笑:“楼主若想挑逗我,还需多用些力气。”说着突然表情一凛,目光睨视魅影。 魅影见他表情噗嗤一声笑,“对了,是不是浑身酸酸软软,真气一点也提不上来。” 谢傅应道:“的确如此,是什么原因?” “无迹酥脉,你应该听说过。” 谢傅笑道:“确实听过,楼主是景教中人。” “我并不是景教中人,不过这种宝贝自然要弄一些来防身。” 魅影说着贴身,咬耳吐息道:“还有【公子变成狗】,是不是感觉身体很热很难受?” 谢傅一笑:“公子变成狗,好低俗的名字,楼主你这影仙楼怎么尽是这些龌蹉东西,凭楼主的魅力何须用药,未免对自己太不自信了。” 魅影小嘴儿一撅,目光恶狠狠道:“你为什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我算出来的。” “小公子,还嘴硬是不是,待会把你身上有眼的地方都给缝起来,你就不嘴硬了。” 谢傅一笑:“我身上有眼的地方可不少,怕楼主累坏了。” 魅影媚笑:“不碍事,我不怕累,就从眼睛开始,然后耳朵、鼻孔、嘴巴……” 谢傅见她沉吟,接过来话:“接下来呢?” 魅影咯咯而笑:“你猜?” 谢傅看向手脚,“应该没有了吧。” “真是的,自己的身体有没有,难道还不清楚。” “楼主真是比男人还要邪恶。” “是哩,对付你们这些邪恶的男人,只好更邪恶了。” 魅影说着从袖内拿出针来。 谢傅吃惊,这针竟有七寸长,说是铁杵都有人信。 针头连着一根银色丝线,却不知道是什么材料。 “这么大的针,我头一次见。” “你们男人不是喜欢又大又长吗?” 谢傅苦笑,绣衣都要过针,这针如果在人身上缝绣的话,每一针,皮肉都要进过七尺长的折磨。 魅影见谢傅有点忌惮的样子,轻笑:“我的针法很好。”说着瞥向身上衣绣:“这朵樱花是我自己绣的,好看吗?” “楼主倒真是贤惠。” 魅影看向脸色有点发红的谢傅,“怎么样?试也让你试了,忍,想必你也忍得很辛苦了。” 无迹酥脉和公子变成狗一起用,没几个人遭的住,她刚才与谢傅调笑的时间,就是要让对方好好感受一下,并暗中做出反抗,最后打消念头。 拷问,她最擅长了。 谢傅笑道:“确实很辛苦。” 魅影柔声道:“闭上眼睛,免得我的针一会戳瞎你的眼睛。” 虽然婉音动人,再看那银芒闪闪的大针,却有令人毛骨悚然之感。 谢傅看向她的双耳,巧精的耳垂坠着一双络索,那络索在烛光下却闪耀着惊心动魄的幽蓝,如一双妖异的冰瞳。 “楼主,今日应该是你的悬悦之辰吧?” 魅影针已经到谢傅眼前,闻言一讶停了下来,很快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的生辰八字,知道今天是我悦辰也没有什么奇怪。” 说罢,厉声询问:“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傅好笑:“若非要我说一个,男人吧。” 魅影冷睨谢傅。 “英俊的男人?” “风流而不下流的男人?” “贱人好了吧。” 魅影眸子原本已经泛起刺骨的寒意,却被谢傅一句话给逗笑了,嘴上却冷笑道:“你认为自己很风趣是吗?”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我改变主意了,不缝你眼。” “多谢楼主。” “先缝你下边。” 谢傅打了自己一下,“酒喝多了,闲话有点多,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却知道你是什么人。” “说!” “因为楼主你戴着耳坠。” 魅影轻轻摸向自己耳坠,冷道:“继续说下去。” 谢傅笑道:“女子穿耳带坠乃贱者之事,你看这大街之上,除了你谁戴耳坠,楼主显然不是一个贱人。” 听起来好像就是在说,你就是一个贱人,魅影扯唇冷笑,静待谢傅继续说下去。 “不过西域有一小国,女子却以耳戴络索为尊为荣,在二十一岁这一日穿耳悬悦,此时你的耳垂上还有血。” 魅影闻言朝耳朵一抹,指尖一点嫣红。 谢傅继续道:“所以我根据此点猜出你的生辰八字。” “就算如此,你又如何知道我王女身份?” “考我不是,冰蓝络索最为尊荣,唯有皇室女子可戴。” “那你又为何知道我流浪无家?” 谢傅轻道:“大约十四年前,楼兰小国被……” “闭嘴!” 第390章 儿戏 谢傅话未说完就被魅影冷声打断。 谢傅轻轻说道:“楼主,不知道我的一番解释,能否让你满意。” 仅凭一双冰蓝络索,谢傅就将魅影的身世了解的清清楚楚,这就是学识,而大部分所谓博学之人,却连楼兰小国到底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我很满意,可你知道的太多了,不得不死,作为回报我不会让你死的太痛苦。” 魅影眼眸不含半点温度,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露出杀意。 谢傅道:“你真是个坏女人。” 魅影动手,这是她杀的最仁慈的一次,没有打算给对方带来痛苦。 谢傅身体骤地的一动,魅影刺了个空,心中一惊,就被他从背后搂住腰肢。 “你怎么还能运气?” 谢傅没有回答,双臂拢束,让魅影感到不舒服,紧接着在她耳边说道:“胡里玛沙。” 魅影闻言,表情动容,螓首微垂,目光轻轻看向交叉在自己小腹的那双手。 这双手正做着一个她熟悉又陌生的手势。 看着这手势,魅影激动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手势在楼兰小国是向天祈福的手势,今天是她的悬悦之辰,虽然她戴上冰蓝络索,却还缺一项礼仪。 亲人男子长辈从背后搂着她,向天祈福,对她说胡里玛沙。 魅影颤抖着,眼里流出泪水,国破家亡,流浪无家。 谢傅正要松手,魅影却主动捉住他的手,轻声道:“再搂一会,就一会。” 过了一会,谢傅傲道:“我不想搂太久。” 魅影怒道:“再搂一会!” 嘴上虽如是说着,手上却傲娇的把谢傅的手拿开,转身怒睨着他,骂道:“卑鄙无耻贱人。” 谢傅直接道:“公子变成狗的解药。” 魅影骤然变脸,噗嗤一笑:“哦,原来你会难受啊,刚才一定忍得很辛苦吧。” 谢傅苦笑:“不要自讨苦吃,解药!” 魅影挺起骄傲的胸脯,“你难道看不出我就是解药。”说着浑身使劲,施展媚术。 谢顾转身就走。 魅影一讶,问道:“你哪里去?” “找女人解毒。” “我不是女人!” “你太贱了!” 魅影美脸阴沉难看,“你那两个兄弟已经落在我的手中。” 谢傅立即止步,转身疾步来到魅影跟前。 魅影毫无惧色,笑意加深:“求我——或者杀了我。” 谢傅盯着魅影的眼睛,“我现在很生气!” 魅影真的感受到从他眼神流露出来的冷意,她本以为无论对方说任何恶毒的话,做任何恶毒的事都不能让她动容,可她却能感受到脸色的血色在一点点退去。 为什么而惧,她也说不清楚,就好像天生该惧。 “好嘛。” 魅影乖乖掏出解药来。 谢傅毫不犹豫服下解药。 魅影笑道:“你不怕是毒药吗?” 谢傅阴沉道:“要是毒药,我就擀死你。” 魅影咯的一笑:“来哩。” 谢傅扬起昆吾,“用这把剑,够长吗?能满足你吗?” 魅影见了,啐骂道:“变态!” 谢傅冷道:“谁跟你在调情,赶紧放了我两个兄弟。” 魅影气的昂首挺胸,“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坏姐姐,能放人吗?” 魅影一愣之后,笑道:“想不到你说话这么臊。” “你喜欢听,我便不吝,贫嘴多说一句。” “谁说我喜欢。” 谢傅绕到她的身后,手指隔着衣裳在她后背点了几下。 只听窣的一声,魅影只感觉身上一松,心一下子抽紧了,呼吸有些沉。 后背的抹衣系带被解开了。 谢傅笑问:“坏姐姐,喜欢吗?” 魅影双手抱在胸前,避免身上衣衫滑落,转过身来,骂道:“坏人。” 谢傅见她双颊通红,“哦,原来楼主只是嘴上功夫厉害,原来是个稚儿。” 魅影深呼一口气,用略带顽皮的口气道:“好啦——我放人,不过他们要找我算账怎么办?毕竟我一个柔弱女子。” “得了吧,你要真怕,你就不会动手。” “总不能让你们三人白白凌辱吧。” 谢傅道:“只要你放了他们,我让他们不来找你麻烦。” “你写张保证书,若是违背,你就是卑鄙无耻猪狗不如的畜生。” “幼稚。” 谢傅说着倒是主动走到桌子前。 魅影一手扶衣一边研磨。 谢傅提笔写下。 魅影一旁看着,赞道:“字写的倒是很好。” 谢傅不答,迅速写完搁笔。 谢傅临走之前,魅影对着他的背影说道:“说真的,在对待女人,你真要向你两位兄弟学习,不然迟早吃大亏。” “多谢提醒,我不动心,别人就无机可乘。” 秦淮河畔,崔三非和易杭两人一身恶臭,却是刚刚从粪坑被解救出来。 崔三非一边洗着,还一边骂骂咧咧的爆粗口,什么那个一百遍,一千遍。 反正有多粗鲁就说多粗鲁。 谢傅站在河岸,说道:“我答应人家了,不准再去报复找她麻烦。” 崔三非脱口:“什么!” 谢傅沉声道:“我答应人家了,不能言而无信。” “信诺算个屁!君子的承诺在尔虞我诈中只不过是个虚名!” 谢傅沉声道:“崔兄,你是你,我是我,我答应人家了,就要信守承诺!这是我得立人之本。” 崔三非沉吟一会之后,松口道:“大哥,看在你的面子上,算了,我也没少根毛。” 谢傅道:“对了,今天在更衣室结拜之事,就当做儿戏,两位不必当真,两位慢慢洗,我先回去了。” 崔三非一愣,待谢傅走远才回过神来,才对着易杭问道:“老三,他什么意思?” 易杭苦笑:“三胖子,谢兄看你不顺眼了。” “他有什么资格看我不顺眼!” 崔三非双手拍水大怒,十分捉狂。 易杭待崔三非冷静下来之后,才道:“毕竟他还不了解你,今晚你的那些行径落在他的眼中,不顺眼也是可以理解。” 崔三非久久没有出声,任着还很凉的河水浸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的感受到自己的体温慢慢变凉,唯有一颗心热乎乎的。 终于他开口了:“我从不拜佛。” 易杭笑道:“你这样的人还会拜佛。” 崔三非淡道:“我虽不拜佛,却是拜人,因为佛是假的,人是真的,他真的跟我大哥很像,很想……我真把他当大哥了。” 说完这句话崔三非竟是目光湿润。 易杭拍了拍崔三非肩膀,“不管你如何卑劣,当大哥的总会宽容,不是吗?“ “不,虽然我大哥一点武道都没有,但我经常被他揍的老惨了,可惜他永远都不能再揍我了,再揍我了!” 崔三非湿润的双眼骤得变得滚滚而流。 易杭看着崔三非泪流满面,心中惊讶无比,不好,我看见他这个样子,该不会把我也给宰了吧。 “臊货,被你看见没有关系。” 崔三非说完扬起双手:“我这双手很脏很脏,却能抹去更加肮脏的东西!” 第391章 一两银子 谢傅一大早赶着给王婉之做好饭菜就走了。 燕语端着饭菜走进房间。 王婉之看着又变了菜式的早餐,却没有立即动筷子,只是看着一直冒起的热气 “小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婉之一笑:“说什么?” “他说他今天会早点赶回来给你做饭。” 王婉之嗤的一笑:“他早点回来给我做饭,我是废人吗?我没有他就饿死吗?” “小姐,明明是好话,你非要怼,是不是他惹你生气了。” 王婉之淡道:“没事,燕语,最简单的菜怎么做。” 燕语咦的一声,只听王婉之说道:“燕语,你安排下去,看他什么时候比完,我掐好时辰,我也让他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 王婉之说完对着发楞的燕语道:“还有,你对他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燕语脱口道:“我对他说小心点。” 谢傅来到演武园门口,除了一帮乌衣卫依然守在门口把守调度,一众婢女也已经恭候多时,整装待命。 秀云看见谢傅出现,立即从人群中走出,迎了上来。 这会人员有些混杂,若不是秀云主动找他,谢傅还真不容易从一群燕燕燕燕中找到秀云。 “谢公子,今天还是我来伺候你,你的比试场地在吟春水榭。” 两人走向供宾客乘坐的马车骏马。 演武园实在太大了,有些地方徒步的话都要走上半天。 马车之内,秀云笑道:“谢公子,如果今天你输了,我明天就见不到你了。” 谢傅反问:“秀云,你觉得我会输吗?” 秀云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谢公子输。” 比武这件事自然成为了王家内最热聊的话题,昨晚一帮姐妹聊着。 大家聊这聊那的,说这个人多么多么厉害,那个人多么多么厉害。 紧接着她们又聊起各家公子的家世,她竖起双耳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见谢傅的名字,谢公子是那么籍籍无名,毫不受人关注。 马蹄哒哒声中,秀云终于忍不住问道:“谢公子,你是弃子吗?” 谢傅笑道:“什么是弃子?” “就是来凑热闹的。” 谢傅哈哈一笑。 秀云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消息灵通着呢,此次真正争夺的主要是各家名阀公子,其他人都是名阀公子的棋子,随时可以放弃。” 谢傅笑道:“我不是谁的棋子,我代表我自己。” 秀云轻轻道:“谢公子,我押了你一两银子。” 谢傅闻言倒是感起兴趣来,笑道:“什么押我一两银子?” 秀云解释一番之后,谢傅这才知道,这场大型比试在外围也有了赌局,谁胜谁负,就像押大押小。 谢傅听完笑道:“秀云,看你一脸肉痛的样子,是不是觉得这一两银子打水漂了。” 秀云轻道:“谢公子,我特意向乌衣卫打听了,你的对手是宇文家四大高手之一的曾羽,特别特别的厉害,不过我还是支持你。” 谢傅哦的一声,“原来你把大头押在那亲爱的陆文麟公子身上。” 秀云闻言俏脸一红,大恼道:“才没有呢,我从来不赌,为了支持你才押了你一两银子。” 谢傅笑道:“秀云,才押一两银子,会不会太吝啬了?” 秀云恼道:“那你还想怎么样?”心中暗忖,都没有姐妹支持你,就我支持你。 谢傅笑道:“秀云,你会后悔的。” 谢傅的意思是说,你会后悔你押的太少了。 秀云却是误会了,轻轻道:“没有关系,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暗中给谢公子支持鼓劲,希望能够给谢公子一点信心和动力。” 谢傅道:“一两银子并不能给我太大的鼓励和动力,你应该把全副身家都押下去。” 秀云闻言恼道:“谢公子,你太坏了,是不是想害我倾家荡产,亏人家对你这么好。” 谢傅看向秀云,微微眯眼:“秀云,我会为了你这一两银子,拼命的,绝不让你输了这一两银子。” 秀云被谢傅看得脸红,心中很是感动,“谢公子,一两银子是小事,你的安危才重要,打不过就认输,可不要逞强。” 谢傅笑道:“哪能!” 秀云却一脸认真严肃道:“不!你答应我!” 谢傅轻轻拍了秀云手背,轻道:“我答应你,打不过我就认输。” 秀云这才露出笑容。 谢傅揭帘朝看到了没有,却瞥见演武校场正中间的位置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这宽敞的演武校场却是甲乙丙三字的比试场地。 甲字的局势一目了然,一至八纵都是李徽朝的棋子,几乎可以肯定,李徽朝能最终到第四轮的决赛。 而九纵到十六纵又有易杭这名王牌镇守,让人想不出李徽朝怎么输。 可以说李徽朝这一招先手下的太妙了,相比起别人,李徽朝已经能做到以逸待劳。 若说甲字有什么期待,那就是谁能出现奇迹打败易杭。 乙字的局势就复杂多了,却是众家共弈,有陇西八姓的内争,也有吴中四阀的人,还有西域贵族也参与其中,目前还是一团迷雾笼罩,并不明朗。 丙字就有意思了,是秦崔郑三家之争,焦点在秦楚桢与郑成业身上,数的出来的高手也不少,光崔家就有武援、苍竖、蒙浩,郑家也是王牌尽出。 相比崔郑两家,拥有冷棱这种绝世高手的六皇子反而处于最大劣势。 不过由于崔郑两家已经撕破脸皮,只怕到时比试场上要出人命,崔郑两家拼的你死我活,或许六皇子秦楚桢有一丝机会。 丁戊二字比试场地设在玲珑巧山。 丁字的局势跟乙字差不多,同样是众家共弈,弃子较少也是实打实的强者之争。 戊字是吴中四阀与陇西八姓之争,朱家朱九春处于这一字组,还有陇西八姓的于思川。 己庚二字比试场地设在吟春水榭。 己字却是九个字组中最为瞩目的这一字,被称为死亡之字。 一开始是吴中四阀张家张凌霄与陇西八姓独孤坚之争,来自遗忘之城名声响亮的叶惊虹竟也插上一手,然后六皇子的王牌冷棱也落在这一字组。 己字明面上数的出来的绝顶高手就有叶惊虹、冷棱、刀王韦散人、奉守道、还有拥有半魔之血有阎君之称的龙竞。 庚字是吴中四阀陆文麟与陇西八姓宇文明之争,不过焦点却反而在南容引凤身上,不过陆文麟与宇文明之间博弈如何,最终决赛轮都要面对南容引凤。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越低调的人越可怕,庚字比起己字却是真正的死亡之字。 辛壬二字比试场地设在绿荫千林。 杀死冥河老祖的浓眉少年方源在辛字。 天下六公子之一的元岳在壬字。 辛壬二字更让人看不透结局。 一会之后,谢傅和秀云两人下了马车,改为步行来到吟春水榭。 宽阔的湖泊边已经停有不少画舫,秀云领着谢傅搭了画舫朝湖泊中央的吟春水榭驶去。 画舫靠近水榭,两人从竹阶踏上水榭。 吟春水榭造在水中,四面周围被湖水围住,共三层。 一层是十二间,作六面样式,面面开窗,纯用琉璃镶嵌的雕窗,隔作六处,每处又分阴阳明暗。 内中摆设雅致是说不尽道不完。 二层略小了些,也有八间,四面样式,也用雕窗隔开,外围多了一些回廊护栏,室内古玩器皿一样精雅。 三层只有四间,三面样式,窗门清一色楠木,十分古拙,更为雅静。 地位越高,得气越爽,凭栏一望,全景尽收,远处玲珑巧山尚且能见。 秀云领着谢傅进去一层其中一间。 谢傅一人独占一间,相比隔门传来的声响,倒显得冷冷清清。 这一层每一间都有雕门隔开,既有独立空间,却又不是完全隔开,谢傅望去还是能看到人头身影。 秀云负责服侍谢傅,端来几个金漆果盘来,十分悉心体贴。 “谢公子,吃点东西吗?” 谢傅笑道:“我今日是来比武的,倒变得好像来赏景休闲的。” 秀云轻轻说道:“谢公子就当来赏景休闲,也不知道我明日能否服侍公子了。” 谢傅笑道:“秀云,又心疼那一两银子啦。” 秀云嗔道:“什么呀,才不心疼。” 谢傅问:“那你心疼什么?” 秀云瞥了周围的清清冷冷,如同谢公子命运,拿出伤药来,轻道:“如果公子今日败了,也是小婢最后一次服侍公子。” 谢傅哈哈大笑:“连伤药都准备好了,看来是看衰我。” 气的秀云把漆盘推到谢傅跟前,“你就吃个梨吧。” 突然又漆盘拿回,推了另外一个盘子上前,改口道:“吃个杏吧。” “承你吉言,幸!” 谢傅吃了个杏子,正要把杏核吐出来,秀云立即纤手靠近,准备要接。 谢傅把核含在嘴里,在秀云洁白手心亲了一下。 秀云愣了一下,俏脸红晕悄染。 谢傅笑道:“秀云,一下还不够吗?” 秀云窘道:“谢公子,你装傻不是,我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 谢傅笑道:“秀云啊,若我有幸娶了你家小姐,你来照顾我好吗?” 秀云笑道:“谢公子,你若能娶到我家小姐,你就是姑爷了,小婢是生是死,还不是公子一句话。” 谢傅笑道:“你放心,就算让你死……” 秀云娇躯轻颤,只听谢傅把话说完,“也是欲死……” 秀云羞的无地自容,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跺脚:“你再欺负我,我不支持你了。” 调笑期间,声音越杂,看来人到的差不多了。 桌上香炉,炉内的香刚刚燃尽,这时外面便传来一把朗声:“巳时已到,比试开始,请己字第一纵和己字第二纵两位公子上场一较高低。” 秀云立即道:“说话的是演卫督领吴督领。” 谢傅点了点头。 有两人几乎同时从吟春水榭飞出,脚下轻轻踏水,立于水面而不沉,均是超过五品的高手。 这己字第一纵是独孤坚的人,第二纵是张凌霄的人。 不过均是弃子,胜负并不重要,众人安坐于阁内,继续闲聊,似根本不关心这一场的比试。 只听一阵刀剑争鸣之声,水声轰隆,倒是棋逢敌手,打的十分激烈。 这番场景落在秀云眼中,宛如天人之争,忍不住脱口道:“好厉害啊,这定是双方的王牌高手。” “谢公子,你有这么厉害吗?” 谢傅笑道:“差不多吧。” 秀云惊喜道:“谢公子,你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谢傅应道:“是。” 费上一番功夫,两人才分出胜负,独孤坚这边胜出,张凌霄的人明显也是尽了全力,虽是弃子,但毕竟关乎张家颜面,要是被人三下两下就打败了,脸上也挂不住。 谢傅隔着雕门朝独孤坚望去,却见独孤坚虽然胜了一场,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十分严肃。 吴督领声音朗声传来:“一纵胜!己字第三纵和己字第四纵两位公子上场一较高低!” 此话一出,众人却立即起身,悉数走到外面的回廊护栏来。 因为叶惊虹在第三纵,这是他们十分关注的焦点人物,而第四纵是谁根本并不重要。 他们想看看第四纵这人能在叶惊虹手下坚持多久,叶惊虹是否名副其实,如传闻中那么厉害。 奉守道和公子打扮的韦散人站在张凌霄身边,除此之外还有张正阳、张凌云父子。 奉守道是陆家人,不过他在己字,为了方便交流,特意来到张凌霄身边。 张凌霄问道:“韦先生,你说第四纵有机会胜出吗?” 昨日回去之后,他们已经将己字十六人,所有底细探摸一番,他们也知道了第三纵是名声如雷贯耳的遗忘之城少城主叶惊虹。 韦散人朝两人脚下望去,两人虽均凝伫于水面,无需拈踏,只不过第四纵脚下微微泛波,叶惊虹脚下却是静波无痕。 “十息之数吧。” 韦散人的意思是只能坚持十息之数,而不说输赢。 奉守道听了不悦:“林振是我的副手,已经是四品巅峰,假以时日踏入三品不在话下,叶惊虹再厉害,没有百息之数休想胜过他。” 叶惊虹一身白衣飘飘,凝静如山,垂着双眸,不出声也不出剑。 第392章 白衣压人 白衣压人人欲倒,生在皇家称帝候。 与叶惊虹隔着数丈的林振额头却无声无息的渗出汗水,他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对手,亦丝毫感受不到对方的真气流露。 好像他所面对的是一块石头,好像他眼前没有对手。 叶惊虹轻道:“出手吧。” 林振早已真气凝聚攀于巅峰,剑出! 叶惊虹后发,真气从无到有,从静到动,化作一线,穿气而入,如与一个莽夫擦身而过。 叶惊虹并没有出剑,他在穿过林振的一瞬间,林振手中兵器就已经脱手,而这时林振的剑还没完全拔出来。 一息之间就分胜负。 林振连拔出剑都做不到,神色黯然道:“我输了……” 对方击脱自己兵器是对他的尊重,甚至他都感觉对方能够让自己连剑都拔不动就致自己于死地。 奉守道惊呼:“一息!” 韦散人也动容道:“太强了。” 能让刀王韦散人说出这三个字,从来没有过。 张凌霄虽然神色平静,脸上还是隐蔽也逸出一丝黯然之色。 韦散人继续道:“不过,我也能够做到。” 张凌霄讶异的朝韦散人看去。 奉守道惊骇道:“韦先生,你是否已经突破三品?” 未散人却没有回答。 独孤坚看向龙竞,问道:“龙竞,你还有信心吗?” 龙竞轻笑:“像这样的对手,我一息就能够击败二人。” “好。”独孤坚无比欣喜。 秀云这边说道:“她们把叶公子说的神乎其技,好像不怎么厉害,谢公子,是第四纵的人太弱了吗?” 谢傅心中好笑,真正的高手哪有那么多缭乱的剑招,强弱悬殊之下,立见分晓,甚至还没打之前,胜负已分。 吴督领神色古井无波,木然宣布:“三纵胜!己字第五纵和己字第六纵两位公子上场一较高低!” 这己字第五纵是龙竞,也就是独孤坚所说的鬼手,己字若没有叶惊虹插手,也是他致胜的关键。 独孤坚低声吩咐一句:“龙竞,保留实力,不要让人看穿你的底细,你的对手是叶惊虹。” 奉守道这边信心十足笑道:“连败两场,是时候让我挣回一点面子了,要不然这陇西虏姓还以为苏州无人。” 说罢,持枪飘身而去,人凝足水面,手中八尺长枪,银光闪闪,威风凛凛透着万夫不当之勇。 这龙竞却是身材矮小,与奉守道的威风霸容相形见绌,若非他亦凝足于水面,定要认为只不过是市井一名劳碌之辈。 张凌霄轻声道:“韦先生,你看?” 这矮小男子的来历他却一点都不知道,从昨日与独孤坚在己字博弈,却隐隐感觉第五纵不简单。 韦散人淡笑:“且看。” 奉守道对着龙竞问道:“你的兵器呢?”对方连兵器都没有,就算取胜也没有什么意思。 龙竞扬起一只手,五根瘦弱的手指。 奉守道一讶,只见龙竞一只手负于身后,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 奉守道看穿对方举动,顿时大怒,生怕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轻视过,顿时大怒:“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了。” 话音未静,一枪朝龙竞刺去,枪光有如隙月,打算一击就刺杀对方,让对方为自己的狂妄无知付出代价。 只见龙竞真的用单手应敌,在奉守道枪光密集之下,却也从容不迫,脚下缓踏,宛如一个在路上散步的闲人。 只是他矮小身影在枪光笼罩之下,似乎却变得高大起来…… “没有机会了。” 谢傅闻声望去,却见叶惊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笑道:“少城主,你是说第六纵输定了吗?” 秀云早已经看到气质神俊的叶惊虹,发痴凝视,少城主的气质对小娘子是致命的,无法抵抗的,待朝谢傅望去,才缓了过来,心中暗骂自己,花心!花心!见一个爱一个! 叶惊虹笑道:“我的意思是他已经没有办法让对方使出双手了。” 谢傅问道:“少城主为何如何笃定?” “真气为力器为锋,锋所极,亦可以以弱胜强,他把气力全部耗费在无用的招数上,越是后继无力。” 谢傅朝外面看去,笑道:“我看他们打得有来有回。” “若是我,在面对比我更强的对手,我会把所有的气力都用在这第一剑。” 谢傅看向叶惊虹抱在肩前的剑,剑鞘是白色的,剑柄也是白色的,以至在衔处可以明显看到尘封。 叶惊虹笑道:“我这把剑已经很久没有出鞘了。” 谢傅笑道:“看来少城主不是惜剑之人。” 叶惊虹清朗一笑:“朝嫌剑光静,暮嫌剑花冷。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 谢傅一笑:“剑在别人那里是越磨砺越锋芒,在少城主这里却是越藏匿越锋芒。” “谢兄,等你打完,叶某有几句剑语相赠。” “为何赠我?” “昨夜谢兄盛情相邀,叶某寒酸无以为报,唯有剑语相赠。” “少城主,客气了。” 奉守道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虎口发麻的双手,刚才那一击是双臂紧握的全力一击,却被对方击飞长枪。 他却连逼对手用上双手都做不到。 奉守道来到张凌霄身边呆呆无语,丝毫没有刚才的意气风发。 张凌霄什么话都没有说。 倒是韦散人淡淡说了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知耻而后勇。” 奉守道开口道:“对方深不可测。” 在独孤坚的哈哈笑声中,吴督领朗声宣布:“五纵胜!己字第七纵和己字第八纵两位公子上场一较高低!” 听见公子二字,韦散人老脸一红,人飘于宽阔的湖面上。 第七纵那人随后也凝立水面,与韦散人隔空相对。 韦散人直接道:“我出手了。” “请。” 对方请字刚落,韦散人拔出佩刀威胜, 嚯! 有如虎啸,原地砍下一刀。 刀气破水,排山倒海。 湖水乍起化作脱缰巨兽,韦散人砍完瞬间大刀入鞘,银芒隐匿是湖碧中唯一的余光。 哗,水起又落,韦散人眼前之人已经不见踪迹。 秀云被眼前骇人景象吓得浑身微微颤抖,几点水花飞溅脸上,让她微微回神,却脸色苍白,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谢傅轻轻扶着秀云腰肢,柔声道:“秀云,怎么了?” 第393章 走个过场 秀云定神问道:“那人死了吗?” 谢傅点了点头。 秀云忙道:“谢公子,要不,你别比了。” 谢傅一讶之后,笑道:“我不比,你一两银子不就输定了。” “我不要你死!” 韦散人像害羞的小娘子一般逃回吟春水榭,说真的,他这张脸,这身衣服让他浑身不自在,是一刻都不想在人前呆着。 韦散人这一刀让不少人动容,让他们见识到高手的可怕之处。 龙竞出声道:“这才算得上是个高手。” 独孤坚立即问道:“龙竞,你有信心胜过他吗?” 龙竞竟是沉吟。 独孤坚脸色立即阴沉起来。 龙竞轻轻开口道:“打过才知道。” 韦散人胜出之后,紧接着是第九纵和第十纵。 第九纵的冷棱表现同样惊艳。 第十一纵和第十二纵之间,是位于十二纵的独孤坚胜出。 十三纵与十四纵之间,是位于第十四纵的张凌霄胜出。 十五纵与十六纵又决出一名胜者,这两人均是吴中四阀的弃子。 不知在看到韦散人的表现之后,会不会觉得当弃子是一件幸福的事。 至此,己字第一轮八个名额已经全部决出。 除了龙竞与奉守道之间的比试,其它结局全在预料之中。 接下来就是庚字的比试。 庚字一二纵很快决出胜者。 接下来是三四纵之间的比试,南容引凤几乎毫无意外的胜出。 决出五六纵胜者之后,就是七八纵。 站在护栏外观看的人又多了起来,他们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南容引凤落字第四纵的情况下,还敢在第八纵落下压轴之子。 然而一身玄衣的顾玄却表现平平无奇,费上一番功夫才战胜第七纵。 如果知道顾玄真正身份的人,大概不会用平平无奇的形容他。 叶惊虹指着一身玄衣的顾玄道:“谢兄,他才是你最大的对手。” 谢傅问道:“那南容引凤呢?” 叶惊虹微笑不语,转而说道:“谢兄,我来自天水地湾,对于对手气机,比一般高手要更加敏锐,南容引凤我善能感受到他的厉害,但是此人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厉害,这才真正可怕。” 在庚字第九纵和第十纵比试的时候,崔三非竟来到吟春水榭,找到谢傅。 谢傅客气笑道:“崔兄,你怎么到这里来?” 崔兄二字让崔三非感到十分刺耳,一本正色说道:“大哥,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有什么让你不顺眼的地方,你尽管指出来。” 谢傅呵呵一笑:“崔兄这么说,捧杀谢某了。” 崔三非能明显感受到谢傅的客气与见外,沉声道:“你是兄,我是弟,弟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兄训兄罚,理所当然。” 说着捉住谢傅的手,往自己的肥脸上啪啪打了几下。 这下倒把谢傅给整尴尬了,看向崔三非却见他一脸目光真挚。 “兄,消气了吗?” 谢傅唉的叹了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消气不消气的,他也说不上来。 “我真的把你当大哥,你还把我当兄弟吗?” 就是把崔三非当兄弟,昨晚才对崔三非的行径过分碍眼,若是旁人一笑而过。 谢傅点了点头,叫了一声:“老二。” 崔三非激动的像个孩子,张臂就把谢傅搂住,肥嘴竟在谢傅脸上啧啧啧,亲了几口。 谢傅生怕第一次被别人亲懵了,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啪的一声。 走进来看见这一幕的秀云手中漆盘掉地,呆若木鸡的同时,心也碎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信奉的佛像一下子掉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吴督领的声音:“十纵胜!庚字字第十一纵和庚字第十二纵两位公子上场一较高低!” 秀云回神连忙提醒道:“谢公子,轮到你了。” 谢傅一边把崔三非的手拿开,一边说道:“轮到我了,有话一会再说。” “大哥,那我先回去了,那边还要我主持大局。”崔三非却是特意抽空赶过来一趟。 秀云看见这崔公子给了谢傅一个略显风骚的媚眼,好看的俏脸顿时抽了一抽,感觉自己脸上的肉都快掉下来了。 待谢傅离开吟春水榭,秀云这才恍悟没有跟谢傅说鼓励的话,忙追了出去,这是谢傅已经离的很远,人凝伫的水面。 这一场比试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叶惊虹却选了个好位置,看得特别认真。 只见水面两人化作齐飞的鸳鸯,从东边打到西边,又从南边打到北边,从水面打到天上。 水花四溅,刀剑争鸣,争斗十分激烈,战斗痕迹几乎遍布整个宽阔的湖泊。 秀云心头紧勒着,小手紧紧攥着,贝齿紧咬嘴唇,整个人无比的紧张。 终于,似乎过了无比漫长,终于决出胜负,谢傅略胜一筹。 当谢傅回到吟春水榭,秀云并没有被喜悦冲刷,而是脸色煞白,娇躯微微颤抖,显然惊魂未定,刚才那最一剑幸好谢公子躲过去了,真是惊险! “秀云,我为了你赢了一两银子,高兴吗?” 秀云傻乎乎的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谢傅哈哈一笑,走进阁室内。 秀云刚要跟上,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双腿软了,抬足瞬间,竟直接瘫软下去,呀的娇呼一声。 谢傅转身蹲下问道:“怎么了?” 秀云惨兮兮道:“我腿软了。” “哦,我明白了。” 谢傅说完竟将秀云横抱起来。 秀云懵呆一下,羞呼道:“不是!” 谢傅几个阔步进入阁室,秀云忙道:“谢公子,快放我下来。” 谢傅倒是平平稳稳的将她放坐下来,盯着她看。 秀云红脸,别过脸去,只听谢傅笑道:“哦,你唇都咬破了,这伤药原来是为你自己准备的。” 秀云猛然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谢傅倒是柔声说道:“你是不是很担心?” 秀云点了点头。 “你押赢了,高兴吗?” 秀云却摇了摇头。 外面传来郎声:“第十二纵胜,庚字字第十三纵和庚字第十四纵两位公子上场一较高低!” 隔着三间阁室的宇文明这边脸色阴沉的看着落败的曾羽,冷声道:“你连一个无名之辈都打不过,算什么高手。” 曾羽一脸愧色,一言不发。 这是独孤坚带着龙竞走了进来。 龙竞道:“宇文公子,他能打败曾兄,并不算太弱。” 宇文明直接问道:“龙先生,如果是你,对付他有把握吗?” 龙竞没有直接回答,傲然一笑,虽然曾羽被称为宇文家四大高手之一,但是他与曾羽不是一个级别的,他也从来没有把曾羽当做对手看待。 独孤坚知道宇文明想要暗中下黑手,开口劝道:“宇文兄,这庚字从一开始就是必败之局,就算你能过得了他这一关,也过不了南容引凤那一关。” 这会说话不太方便,宇文明淡淡道:“等晚上回去再找元兄好好谈谈对策。”突然又忍不住脱口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崔三非的人?” 独孤坚应了一声:“嗯,有这个可能。” “第十三纵胜,庚字字第十五纵和庚字第十六纵两位公子上场一较高低!” 秀云似乎在生谢傅的气,谢傅笑着哄道:“你那亲爱的陆公子上场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秀云故意说道:“是啊,我可要赶紧去给他鼓劲!陆公子可是我崇拜的偶像。” 谢傅讥笑道:“小色女。” 小色女三个字顿时让秀云心中火气蹭蹭直冒。 走出阁室站在护栏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湖畔边竟聚集着一群婀娜多姿的娇俏身躯,远远的飘来齐呼声:“陆公子,我们支持你,一定要赢哦~” 谢傅听完哈哈大笑。 秀云讥讽道:“谢公子,你笑什么,妒忌了吧?” 谢傅笑道:“我是怕鼓劲没鼓成,把陆公子给喊腿软了。” 秀云盈盈笑道:“谢公子,我怎么听出酸溜溜的味道。”作为反击,她扬起手,朗声喊道:“陆公子,必胜!” 这吟春水榭也有不少婢女,本来碍于服侍其他公子,虽然心中支持陆文麟,却不好放肆出声。 在秀云的带动下,却忍不住跟着喊了出来:“陆公子,必胜!” 心中到底是多么支持多么爱慕,才会放下这小娘子的薄薄颜面。 支持鼓舞之声响彻湖畔的同时,陆文麟也与对方交上了手。 明眼人都知道,陆文麟的对手是弃子,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演的真实一点,倒是打的有来有回。 秀云喊着喊着就不喊了,心中暗忖,我这么支持陆公子,谢公子心中定是酸溜溜。 谢傅也发觉了,笑道:“秀云,怎么不喊了。” 秀云淡道:“她们喊就可以,我喉咙沙哑了。” 谢傅却道:“不行,你的竞争对手可不少,若不卖力一点,陆公子怎么会注意到你,我替你喊。” “陆公子,秀云支持你,必胜!” 谢傅这一声响彻整个湖泊,一下子就把群娇的声音给压下去了。 秀云一下子臊的满脸通红。 场中的陆文麟竟因为谢傅的这一声喊,朝吟春水榭望来。 谢傅喜道:“秀云,陆公子看过来了,我再帮你喊一句!” 秀云小手用力的捂住谢傅嘴巴,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气,狠狠的跺了下脚,就转身返回阁室去。 最终结果自然是陆文麟胜出,至此己庚二字第一轮已经全部决出。 第394章 一剑相赠 虽然己庚二字比试已经结束,但是谢傅与叶惊虹并没有立即离开吟春水榭。 “谢兄,你认为真气更重要还是剑招更重要?” 谢傅也不卖高深,直言而道:“真气更加重要,若是修为强弱悬殊,弱的一方在真气压迫之下,连拔剑的能力都没有,再华丽的剑招又有何用?” 叶惊虹清朗一笑:“连剑都拔不出来,算得上什么剑招,说句让谢兄不喜的话,谢兄今日就像个蛮夫,空有一身蛮力而已。” 谢傅哦的一声。 “我知道谢兄你不简单,也是在戏耍玩弄对手,谢兄的修为我不置与否,就剑招而言,可惜了这把昆吾宝剑。” 确实,谢傅一向注重修为,境界提升,端木慈除了教他身法,并没有教他剑法,亦坚信一件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招数都是花里胡哨。 而他拿的出手的也只有初月教他的夺命三招。 叶惊虹继续说道:“剑乃以弱胜强之锋,不然何须用剑,就谢兄今日表现,也不过发挥剑锋一二,若谢兄与同等级别对手交锋,谢兄必败,谢兄手中之剑也是废剑。” “请少城主指教。” 叶惊虹道:“天下无上剑客,或浑然天成,无迹可寻。或自然之道,生生不息。或水银泻地,辉煌至极。或凌厉刚猛,无坚不摧,斩割河朔,领神佛动容。” “不管如何,首先要做到一点,将浑身真气全部凝于剑中,做到人剑归一,气剑无我。” 谢傅本是聪慧之人,经叶惊虹这剑道高手点拨,若有所悟。 “谢兄,借你宝剑一观。” 谢傅奉上昆吾。 叶惊虹拔剑,随心所欲挥出一剑。 在叶惊虹出剑的一瞬间,银光乍现,谢傅眼睛竟闪得有点睁不开。 银光掠着湖面铺过,湖面乍成一面巨大银镜,偏偏湖面却平风静浪,连半点涟漪都没起。 银色强光之下,斜日好似黯淡成了黑夜。 这一瞬如日出云海拔,惊觉朝阳上东天,却是叶惊虹这一剑所刻画出来的绮丽。 对岸修竹长林微微晃动,如两岸欲合,忽如一阵清风无声拂过,悉数而折。 谢傅震惊,脱口而出:“这一剑玉阳睥睨天下,惊世骇俗!” 叶惊虹却是看着剑身通体变红的昆吾宝剑,赞道:“好剑!我有昆吾剑,求趋夫子庭。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干星。闻名不如真见。” 谢傅笑道:“此剑乃友所赠,不然就送给少城主了。” 叶惊虹却突然一口鲜血喷口而出。 已经远离吟春水榭的众高手几乎在通一瞬间止步,脑海中均浮现出三个字——叶惊虹。 南容引凤凝足一瞬之后,很快疾行。 顾玄赞道:“英风截云霓,超世发奇声。好一个英雄豪杰叶惊虹。” 独孤见看龙竞止步,问道:“龙先生怎么了?” 龙竞沉声道:“面对他,从一开始我就要全力以赴,不然他不会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 “谁?”在独孤坚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已经知道龙竞说的是谁。 韦散人哈哈大笑,笑声特别嘹亮。 所有人都已经走远,唯有冷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能感受到剑鞘中的剑已经在流血。 在这一瞬间,他很想拔剑,但是他知道,一旦拔出剑,他就输了。 谢傅看着叶惊虹脱下洁白外衣,他的里面竟穿着一件有无数补丁颜色各异的灰陋内衣。 白与灰,净与鄙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 叶惊虹笑道:“谢兄,让你见笑了,这是我临行时,遗忘之城百姓所赠。” 谢傅知道,这是百衲衣,每家一块布,拼接缝凑而成,他们把期望寄托在叶惊虹的身上,叶惊虹把这件衣服穿在身上,也背负着他们所有的期望。 叶惊虹身体忽然突然出现无数个血眼,瞬间将这百衲衣染湿染红。 谢傅正欲说话,叶惊虹抬手淡道:“没事,旧伤发作而已。” 叶惊虹闭目,身上的血就慢慢止住了。 谢傅问道:“少城主,可是刚才那一剑?” 叶惊虹应道:“剑出,已经气不由我!”叶惊虹的剑道已经到了无我境界。 谢傅道:“我想不到谁还能将你伤的如此体无完肤。” “虎族!” 谢傅讶道:“虎族真的如此厉害。” 叶惊虹傲然一笑:“也就是在神罚之地,要不然,我一剑平川。” 叶惊虹重新穿上衣服,“谢兄,剑语已赠,我先走了。” “叶兄,多谢厚赠。” …… 马车之内。 谢傅出声道:“秀云,刚才看见了吗?把全副身家都压在少城主身上。” 秀云道:“不能押,南容公子,李公子、陆公子,好多人都不能押。” 谢傅笑道:“哦,这外围倒是精明的很,就是因为如此,你才压在我的身上。” “谢公子,你又来了,我不赌,行了吧。” 秀云说完,嘴上小声嘀咕着,老欺负我,明天我就请法师作法,咒诅你变短。 这是他们姐妹之间最恶毒的报复,如果特别讨厌某个人就会这么说。 谢傅耳朵却特别灵敏,“秀云,你说什么?” 秀云赔笑:“没有。” “我好像听到什么变短。” 秀云噗嗤一笑:“没啦。” “说不说?”谢傅竟伸出手指挠起她来。 秀云咯咯笑了起来,痒的受不了,求饶道:“别挠了,我说我说。” “这金陵城有个法师扎小人特别厉害,只要花上五两银子,就能诅咒某个人变短。” 谢傅问道:“变短什么?” 秀云不应声。 谢傅心照不宣,笑道:“你是不是想咒诅我变短啊?” 秀云还是不说话,脸上悄悄有点热,这种事儿跟姐妹们说起来,大家都哈哈作笑,跟公子说来,却羞死人了。 “你五两银子给我吧,我自己变短。” 秀云立即被诱出话来,“公子若肯,我给你五两银子又何妨。” 谢傅呵呵一笑:“秀云,你可别后悔啊。” 秀云立即恍然大悟,轻轻咬唇。 “秀云,你这小色女很懂啊。” 秀云红着脸,“不跟你说话了,你这断袖癖。” 谢傅愣道:“什么?” “断袖!断袖!” 谢傅淡淡一笑:“你说清楚啊,我可是喜欢你这样的小色女。” “谁要你喜欢,断袖癖。” 秀云说完之后,深呼一口气,调整情绪,“谢公子,小婢无礼了。” 谢傅微微一笑,这个微笑让秀云心中有愧,谢公子对自己很纵容,他本来可以不这样。 马车在演武园门口停了下来,谢傅还未下车,崔三非和易杭立即迎了上来。 “大哥。” 谢傅叫了句:“老二、老三。” 三人默契的胳膊搂在一起。 秀云见他们三人如此亲密,心中暗忖,好好的公子,为什么喜欢男人呢,是玩腻了女人,还是不知道女人的妙处啊,女人身体多柔软啊,男人身体硬邦邦的,有什么好,这一软一硬才搭嘛。 “谢公子,小婢就送你到这里,我们明天再见。” 谢傅点了下头。 易杭笑道:“大哥,看样子你今天是胜出了?” 谢傅一笑:“小菜一碟。” 崔三非道:“大哥,老三提议去喝一杯。” 谢傅正犹豫着,这时有一道目光冷冷朝这边飘来,望去却是荥阳郑家郑成业一众人。 谢傅知道,崔三非昨夜在影仙楼犯了人家的忌讳,只怕今后成为仇家了。 面对这个仇家,崔三非竟主动走上前去打招呼:“郑子,听爷一句劝,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水太深了,你把握不住。” 郑成业冷笑一声:“崔三非你别得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易杭低声说了一句:“今天丙字打的很凶,基本都是生死决斗,郑成业死了两个人,老二这边也死了一个人。” 这就是嚣张的代价。 三人离开演武园,打算到易杭住处,喝上一杯结义之酒,把这份结义之情给板上钉钉。 路上,三人聊了一会今日比试结果,之后又聊了一下昨晚崔三非嚣张之举。 易杭特别解释一番,崔三非是为谢傅垫脚铺路。 谢傅听完之后,心中愧疚无比。 来到易杭住的那一坊,还未进门,就看见一个模样无比温柔的女子一脸焦急的朝易杭走了过来。 双眼发红,噙着晶莹,双手不停比划手势,嘴里咿咿呀呀的,却是一个哑女。 易杭看完表情一讶。 崔三非看不懂,问道:“怎么回事?” 看得懂手语的谢傅说道:“她说她家良人要去杀人了。” 易杭苦笑:“嫂子,引凤要杀人,我怎么拦的住。” 哑女双手紧紧捉住易杭手臂,目光恳求。 易杭点了点头:“好!嫂子有托,我拼死一拦!” 哑女立即前面带路,一众人紧随其后。 李徽朝正在房内饮茶,一人匆匆入屋,“公子,不好了,南容引凤要到张家杀人。” 李徽朝闻言猛然站起:“杀谁!” “张凌云!” 李徽朝再问:“杀谁!” “张凌云!” 李徽朝又坐了下去,淡道:“只要不杀了张凌霄,杀谁都没有关系。” “公子,你不去阻拦一下。” 李徽朝淡道:“引凤要杀人,我有哪一回拦着他,当我李徽朝的人,要杀谁就杀谁,这是他的殊荣!” 路上哑女用手语交流方才得知,她买菜回来的时候,被一名公子当街调戏,南容引凤见她目光发红,逼问之下,她只好说出实情。 解释清楚之后,哑女不停的用手势说道:“我拦不住他,我拦不住他,我一直求他,求他……” 第395章 全城出动拦住他 来到目的地,崔三非淡道:“这是王家安排给张家落住的地方。” 易杭面色有点阴沉,南容引凤要杀任何一个人都没问题,但是这么直接冲到人家住处杀人,这是在践踏张家的颜面,同时也牵连到整个吴中四阀。 南容引凤再强,一人也对付不了吴中四阀啊。 如果南容引凤说明来意,想必张家碍于李家威名会直接交手肇事者,但是易杭深知南容引凤性格,就怕什么也不解释,把一件小事闹成大事。 这时里面传来一声哀嚎,易杭神色一凛,知道来晚了。 哑女率先一步跑了进去,三人紧随其后。 只见宽大的院子满目苍夷,断树残垣,地上倒了不少人,身上均是一剑。 易杭见人都还活着,松了口气,南容引凤倒是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残杀无辜。 走到内庭,只见一名公子倒在地上,血溅满地,痛叫哀嚎不止,命根位置一团血染,谢傅却是认识,居然是那张凌云。 南容引凤一身衣服被鲜血染红,而南容引凤面前还能站着的只有两人,一个是神色平静的张凌霄,另外一人却是位于丁字第七纵的道门玄宗高手。 就算是刀王韦散人,也是面色微微泛白,半站着。 张凌云哀嚎着:“爹,救我,救我!”声音痛苦而又恐惧。 谢傅目光搜寻,看见那张正阳也倒在地上,身上中剑染血。 现在他相信了易杭那句话,南容引凤能够单挑全场一半高手。 安静中,易杭开口打破宁静,“引凤,差不多了,嫂子很担心你。” 南容引凤声音冷的透入骨髓:“爬过来,向她道歉。” 向来形象雍容华贵的张凌云,此刻却像狗一般的缓慢爬行,身下不停流血,经过的地方留下鲜明的血痕。 安静中,张凌云忍着剧痛终于爬到哑女的脚下,对着那双朴素的绣花鞋磕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非礼你,我罪该万死……” 不知是悔恨还是恐惧,张凌云说着竟痛哭流涕。 南容引凤轻轻的松了口气,易杭知道,南容引凤手一动,张凌云就人头落地。 哑女手按住引凤,手上比划着:“我原谅他!” 紧接着她轻轻的拿掉南容引凤手中的剑,南容引凤手很柔,几乎握不紧就被哑女拿走。 骤地,哑女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举剑在自己那张温柔的脸割了两剑。 这一幕落在谢傅眼中,却让他震撼入骨,这一幕如此熟悉,端木慈曾经也不惜划脸毁容,唯有至贞至洁的女人才会做的如此果断。 神色平静的张凌霄立即面色严肃起来。 南容引凤却单臂抱起哑女,转身离开。 待院子归于安寂之后,张凌霄才看向痛昏过去的张凌云,淡淡道:“带凌云去治伤。” 李徽朝轻吹杯面,嗅着茶香。 来人疾步而入:“南容引凤只阉了张凌云一人。” 李徽朝哈哈一笑:“张凌云捡了一条狗命,定是易杭碍事。” “是玉贞求的情。” “退下吧。” 院子里,谢傅、崔三非、易杭三人围坐一桌,举杯共饮结义之酒,饮了这杯酒就是真正的兄弟了。 院子的屋檐下,哑女玉贞被南容引凤抱坐膝腿上,正轻轻往她脸上温柔抹药。 谢傅望去,笑道:“想不到南容兄,竟是温柔如斯。” 易杭笑道:“我警告过你们,把嫂子两个字牢牢记在心里。” 崔三非淡道:“我女人多的是。” 谢傅朗声喊道:“嫂子,多谢你准备的酒菜。” 玉贞抬手比划手势:“公子,你们客气了。” 紧接着又向南容引凤比划手势,“他们在看呢。” …… 淡饮几杯水酒之后,谢傅看天色不早了,就起身准备回去,他也怕喝上瘾了,就忘了回去做饭。 路经一处,看着一群小孩子围在一地摊,痴痴的望着地摊上的玩物。 立即勾起远久的童年回忆。 爷爷……爷爷……我要那个铃铛。 好好好,买给我的好孙儿…… 爷爷,你还好吗?你的身体还硬朗吗?孙儿不孝。 谢广德一开始把他当亲孙儿一样疼爱,后来父亲去世消息传来,爷爷就不再疼爱他了,把他当做野种对待。 在谢傅的心中,永远都是记得爷爷对他最好的时候。 谢傅走近地摊,对着这群小孩童笑道:“喜欢什么就挑吧,我送给你们。” 小孩童错愕的看着他,谢傅拿出一两银子放在地摊上。 看见谢傅这个举动,孩童们才知道谢傅说的是真的。 小孩子喜悦的心性无遮流露出来,开始挑选起来,挑着挑着就贪心起来。 谢傅道:“每人只能挑选一件最喜欢的。” 挑选了最喜欢的玩物之后,立即互相炫耀起来。 谢傅能明白这种炫耀得意,他真的明白,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在孩子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满足。 这群孩子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对谢傅连声道谢。 谢傅喃喃回应:“爷爷,我爱你……” 谢傅蹲了下来,对着档主问道:“钱还够吧?” “够够够。”档主正烦恼着如何找开这一两银子呢。 谢傅笑道:“照他们刚才挑的都来一样。” 档主一愣,这么大的生意,他光顾着高兴,都忘了这群孩子详细挑什么了。 谢傅倒是记得很清楚,一一指了出来:“拨浪鼓、哨子、竹喇叭、土偶儿、黄胖、布老虎、兔儿爷、七巧板、九连环……” 王婉之坐在屋檐前,手托香腮,呆呆的看着已经变凉的饭菜。 这么一个简单的菜,对她来说却是费了九牛二虎,只可惜没有在热乎乎的时候等到人来。 一旁的燕语一脸愧疚:“明明比完了,怎么还没回来,定是去哪里鬼混了,还说早点回来。” 就在这时,一名仆从站在大门口朗声道:“燕语姑娘,回来了。” 王婉之闻言猛然站起,问道:“走到哪里了?” “青龙坊。” 燕语轻声道:“青龙坊,很近了。” 王婉之沉声道:“拦住他,不准他回来。” 仆从啊的一声。 燕语见小姐转身走进厨房,立即明白小姐是打算重新再做,立即吩咐道:“想尽一切办法拦住他,什么时候可以让他回来,再让他回来。” 谢傅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街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一下子挤满了人,说摩肩接踵一点也不为过。 一开始他以为是酒楼开业,或者是小娘子当街脱衣之类的热闹事。 一会之后发现,买菜的,挑担子的,卖布的,卖豆腐的,开酒楼的,无论贩夫走卒都加入行走行列。 这就奇了怪了,难道这是金陵什么风俗,刚好让他撞见。 人实在是太多太拥挤了,让谢傅举步维艰,当初在苏州走七桥都没有这么夸张。 谢傅对着一名拼命往他身上挤的大婶问道:“大婶,这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放下东西,生意也不做了,在大街上走。” 大婶应道:“我哪知道。” 谢傅傻眼,你哪知道!“你不知道,你走着干什么?” 大婶嘿嘿一笑:“上面有吩咐,要这乌衣巷每条街都站满人。” 谢傅问道:“游行示威吗?” 大婶应道:“我哪知道。” 谢傅好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人家一起走。” 大婶反而一句:“你不也跟着走?” 谢傅苦笑一声,他是好端端的走在街上,突然人就多了起来,然后就被夹在人群中。 胖大婶突然嚷嚷一句:“嗳嗳嗳,别挤啊,把我身上的肉都挤掉了。” 这时传来一把朗声:“人与人之间紧挨着,不能有缝隙啊。” 话音刚落,与谢傅还保持有一拳距离的胖大婶,胳膊立即紧贴谢傅,如果不是人家一把年纪,谢傅都怀疑自己太英俊,人家故意非礼他。 谢傅苦笑道:“大婶,能离我远点吗?”对方一身浓烈的鱼腥味,分明就是个杀鱼买鱼的大婶。 大婶应道:“没听见吗?人人紧挨着,不能有缝隙啊。” 谢傅好笑:“你真听话。” 大婶笑道:“我当然听话了,这好日子是上面给的。” 谢傅也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就没有再问了,这等怪事,他头一回撞见。 你说好端端的做生意过日子,在街上挤着干什么。 谢傅越着急回去,街上的人越多,密密麻麻的就像挤在一起的豆子,前进缓慢。 明明只有几个街口的距离,谢傅竟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走出密集人群,离家不远。 谢傅挤的满身是汗,内衣都被汗水湿透了。 这时有几个乌衣卫盯着他看了一番,疾步朝他走了过来,把他拦住。 谢傅客气问道:“几位有何要事?” 一人应道:“怀疑有贼人偷盗珍宝,要逐一搜查,每个人都要配合。” 谢傅点头表示配合。 然后几个人就上前对着谢傅一阵搜寻,磨磨蹭蹭的搜查一番,当然没有搜到什么东西。 但是显然却不想这么放谢傅离开,居然说道:“把外衣脱掉,我们要搜仔细一点。” 谢傅立即明白,对方想要刁难自己,他也识趣,拿出一两银子,说道:“几位拿起喝酒吧。” 银子刚拿出来,却被对方拨掉,“把我们当什么了。”十分严肃道:“把外衣脱了!” 谢傅苦笑,我长的就这么像贼吗? 正要脱下外衣配合,这几名乌衣卫却突然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谢傅一头雾水。 “贼人捉到了。” 谢傅这才注意到,屋顶上竟站有十几名乌衣卫,放目扫去,不远处也有乌衣卫严密监视着。 如此兴师动众,应该是真丢了什么珍贵宝贝。 第396章 袒护 王婉之端着热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这个菜她跟着燕语练习一天了,很多东西表面上看很简单,当你亲力亲为之后,才发现并不简单。 一想到他每一顿都准备了丰富的饭菜,王婉之就感到头疼,忍不住要扶额。 她也不禁扪心自问,有什么理由吃不下呢。 谢傅也刚好疾步匆匆走进院子,天色已经不早了,都快夕阳西下了。 他是个失职的厨子,把小姐给饿了,这在大户人家是非常大的罪过。 时间掐的非常好,非常准,两人在院子里碰见了。 一个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个双手捧满着小孩子的玩物。 一个满脸烟灰,一个满头是汗。 大概错愕对方的形象,然后就都安静不动,无声的凝望着,凝望着对方手上的东西。 直到谢傅手中的玩物掉落地上,打破安静。 王婉之开口道:“顺利吗?” “顺利。” 谢傅淡应一声之后说道:“这个菜对你来说不容易。”王婉之是个初学者,她有几斤几两,自己非常清楚。 王婉之看了谢傅身上的血,轻轻问:“你受伤了吗?” “对手的血,追求你的人个个都很厉害,都是高手,但我还是打败他了。” 谢傅好像是一个小男孩在向小女孩炫耀他是最厉害的孩子王,小公主只有一位,小勇士却有无数人。 王婉之轻声打断:“好了,别说了。” 谢傅手中的玩物又掉了一件。 王婉之目光落在玩物上面,“你是不是又打算耍花招,只可惜被我撞见。” 谢傅哈哈一笑:“算是吧,讨小姑娘喜欢的花招。” 王婉之道:“菜刚好,趁热吃。” 谢傅点头:“玩物,你挑一个吧。” 两人颇有默契的在桌子上放下东西,然后交换位置。 王婉之盯着眼前各式各样的孩童玩物,愣了下神,淡然的眼眸有了色彩,心中暗忖,他为什么每次都捉的那么准,是因为他还是本来如此。 换做另外一个人,要送她东西,绝对是与琴棋书画相关,绝不是这些糊弄小孩子的东西。 她却就吃这一套。 谢傅道:“先声明啊,这可不是我抢的,是我花钱买的。” 王婉之立即能联想到一副孩童争抢东西的场面,嗤的一笑:“幼稚不幼稚。” 谢傅问:“你喜欢我抢的还是喜欢我买的?” 旁人绝对听不懂他们两人的对话,而对于两人来说却有种时光倒流的恍世。 那一天小女孩哭着要某种东西,然后她的小勇士出现了,把东西抢了过来。 而王婉之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弟弟王韵之抢了她的东西,她哭了起来,但是那个时候没有人帮她把东西抢回来。 这些事都过去很久,埋藏在记忆深处,如果不是偶然,绝不会想起。 王婉之挑了一串镯子,戴在手上,幼稚问道:“好看吗?” 谢傅笑道:“这是贝镯,谁戴了就是某人的新娘子。” 王婉之不应声。 谢傅笑道:“你没玩过吗?” 王婉之摇了摇头,轻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傅一笑:“你说过人都是有所图,不论色和权,都是欲望在主导我们的行动,是欲望让我对你这么好,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王婉之继续挑着东西,突然看见谢傅表情有点古怪,问道:“不好吃吗?” 他满足了自己,王婉之同样也想能够满足他。 谢傅笑了笑:“好吃。” “好吃,你为什么一副嫌弃的表情。” 谢傅为表示真的很好吃,扒拉扒拉几大口,没有人能够体会他一边吃东西,一边想着那种事的滋味。 他难以想象自己这些日子是怎么忍过来的,比起现在,魅影那【公子变成狗】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王婉之轻道:“比起你那碗面如何?” 谢傅闻言立即停了下来,一会之后却很认真的说道:“比不过。” 王婉之本来满怀期待,怎知听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嘴上轻道:“你知道我是新手。” 谢傅道:“与你是不是新手无关,比不过就是比不过。” 王婉之很敏感,轻轻道:“那碗面对你来说……” 谢傅打断道:“我不想说。” 王婉之露出略显尴尬的表情,把手腕上的贝镯摘了下来,重新放在桌子上,然后站了起来。 谢傅错愕的看着她一系列的举动。 王婉之淡淡说了一句:“不早了,我回去了。” 谢傅没有挽留,或许他已经开始有点受不了了,又或许他不知道怎么挽留。 有些话是不能挪移,甚至连撒谎都做不到,只能怪王婉之问错问题了。 燕语见王婉之回来,兴奋问道:“小姐,怎么样,他是不是高兴坏了?” 王婉之淡淡一笑:“一般。” 燕语错愕:“一般!”说着见王婉之一脸烟灰,“小姐,我先去打盆水给你洗脸。” 洗脸的时候,王婉之突然轻轻道:“燕语,我有点伤心。” “伤心?小姐你伤心什么?” “不知道,就是有淡淡的伤感。” “是不是他对你说难听的话?” “没有,我只是感觉他对我别有所图,他不是对我这个人好,是对某些事好。” 燕语切的一声:“不识好歹。” 王婉之淡淡一笑:“没有关系,你对他说,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他,他不用对我这么好。” 燕语道:“小姐,你自己跟他说啊。” “我不想见他了。” 燕语啊的惊呼一声,她知道小姐说不见那就是真的不见。 “小姐,你可别上当啊,这是花花公子的手段,对你若即若离,让你患得患失,魂牵梦绕。” 王婉之一笑:“你懂得挺多的。” 燕语忙道:“可他不知道这一招对小姐你没用,小姐你是多么真诚的一个人啊,哪会这么矫情。” 王婉之莞尔一笑:“燕语,你讽刺我。” 燕语竟恳求道:“小姐,你不要这么高傲了,除了他这么不要脸,没人敢在你面前这么不要脸了。” 王婉之淡道:“虚情假意有什么意思。” 燕语笃定道:“我看不像。” 王婉之见燕语这么为他说话,应道:“好,今晚他若来找我,我就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燕语身为局外人,看得更清楚,心中暗忖,你会患得患失,你会矫情才好哩,反正不正常就对了,就怕你无滋无味,不为所动。 现在说小姐不喜欢谢傅,打死她都不信了。 见燕语端着水盆离开,王婉之问道:“燕语,你要去哪里?” 燕语应道:“去倒水啊。” “倒完水,马上回来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燕语闻言立即嘟嘴。 王婉之莞尔一笑,她岂会不知道燕语要去通风报信。 沐浴更衣后,王婉之呆在房内看书,夜已经很深了,房内的灯却一直亮着。 虽然知道谢傅不可能出现,但是心中还是有一丝期盼,万一他抽风了呢。 王婉之有点疲倦了,嘴上问了一句:“燕语,什么时辰了?” 燕语没有应声,王婉之望去,发现燕语居然等到睡着了,莞尔一笑,给她轻轻披了件衣裳就静静走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走过回廊,穿过花荫,不知不觉就来到上回和谢傅约见的亭榭。 想起上回自己偷偷摸摸,扭扭捏捏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 她也会害羞,她也会赌气,她也会矫情,她也会患得患失,嘴上喃喃自语道:“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也会为公子而……” 说着声音却是一顿,心声怎么也差点说出来。 人凝静夜下,情不自禁的吟起诗来:“流水过涧非有意,白云出岫也无心。人生若得如云水,不见红花亦是春。” 谢傅喝的醉醺醺回来,有时候喝醉了是与友共开怀,有的时候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的内心未必似他表面那般快活,却是把笑容给予别人,把那悲伤暗暗藏在心底,把自己当做一道光,穿过尘世,照亮某些阴暗的角落。 所以他热情如火,却又谨言谨行。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东边宅院里传来波哩波哩,声音虽小,在这静夜却悄然可闻。 有人在吟诗,谢傅爬上围墙,像一条虫在墙头上爬动。 淡淡的月色下,有一道背影站在亭榭下,与黑夜融为一体。 颀长的青缎儒服熨帖的从肩垂到脚下,承托出他形体峻拔,从容有方。 绣着山河飞鹤纹的墨色下摆,在夜风下轻轻漾动。 好一个俊逸出尘的公子。 风过衣止,谢傅又好像看到了在雪域禅房写下动人情诗的鸠摩罗什。 山不言语,故成其高。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谢傅爬下墙头,无声的朝他靠近。 公子突然侧过身去,轻轻的叹息一声。 谢傅看到了他的侧面,云髻高挽的乌黑秀发,披垂在肩前,简直就从琼楼的夜宴中走下来一样。 谢傅心中啊的一声,他从来不知道王婉之的侧容是如此的美俊,美的牵人心弦,俊的温润如玉,丰神隽秀。 这股清净,让身为男人的他也自渐形秽。 谢傅一直都相信王婉之是个美人,他见过她的父亲,一个俊朗透着雍容贵气的男人,从燕语口中知晓,她的母亲是天下第一美人,这样的父母,生出来的女儿,怎能不是美人。 她是天之贵雪。 她的外貌不出众,甚至说丑,只不过是被病魔所掩盖。 就如同一朵已经枯萎的话,你根本看不到那凋谢前的美丽,甚至你都认不出这是一朵什么花。 这一刻谢傅是个俗人,他不想去感悟什么自然道理,人生至理。 他感到很心伤,像世间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美好事物被摧毁,心头被轻轻咬着的伤感。 他从背后轻轻的搂住王婉之。 王婉之吓了一跳,身躯颤抖了一下,真抽风了! 谢傅的声音温柔飘来:“吓到你了吗?” 王婉之听到这句温柔话语,又镇静起来:“是。” 她想挣扎一下,只是纹丝不动的箍束,立即让她打消挣扎的念头。 “抱歉,我只是突然很想抱你,如果让你感到被冒犯,你可以责备。”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只猫在自己身上捉了一爪,然后蜷缩着身躯在她脚边讨好着,无论举动还是神情都让人不忍责备。 此刻她想着,人如果学会了猫的这个技能,对于女人一定无往而不利。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不一样,不为所诱,清明洞察一切虚伪。 王婉之违心的偏偏不,像呵斥一只犯错讨好的猫那般,冷道:“滚开!” “我是不会松手的,如果你想发泄怒气,挽回矜持端庄,你可以咬我的手。” 谢傅把一只手放在王婉之的嘴边。 王婉之贝齿轻轻咬着,这确实是她现在唯一反抗的武器,只是她狠不下心来,咬的不是很用力。 谢傅透着酒气,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如果刚才抱了王小姐你,是浸猪笼的死罪,我依然会抱你。” 王婉之扑哧一笑,虽然从他口中说出来很可笑,却是事实。 如果被二叔或者父亲看见,无论这个人是下人还是公子,都是惨死的命运,唯一不同的是,结局会比浸猪笼淹死要凄惨的多。 王婉之冷道:“浸猪笼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谢傅问道:“那还要怎样?” 王婉之应道:“先……先阉了你,至少让你痛个十天八天,悔恨交加,然后在浸猪笼。” 谢傅竟道:“你会袒护我吗?” 像小男孩将小女孩欺负的哇哇大哭,然后小女孩的父亲怒气冲冲而来。 这一刻小男孩的生死掌握在小女孩的手中。 “我凭什么袒护你!” “你会袒护我吗?” 谢傅声音温柔,王婉之似乎能看到他恳求的目光,叹了口气:“我会给你说情。” 谢傅问:“怎么说情呢?” “我说你是一时无心的。” “这样的理由不足以得到赦免。” 王婉之一阵好笑,“会的。” “就算会,死罪免了,活罪难逃。” “犯了错,却一点过都不受,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我就是想死罪免了,活罪也逃。” 王婉之无奈道:“那你让我怎么做?” 谢傅在她耳边轻轻道:“你就说是你主动勾引我的。” “谢傅!”王婉之生气了。 谢傅道:“你不知道你刚才的背影多么令人心疼,我为了抱你呵护你,不惜冒着死罪,可你却不愿意完全袒护我。” 王婉之心灵震撼,竟觉得他说得如此有道理,嘴上轻道:“如果到了那个地步,好吧。” 第397章 心动的感觉 谢傅问:“好什么?” 王婉之不应声,废话不讲,谢傅又道:“是不是觉得我很赖皮?” 王婉之反问:“你说呢?” 谢傅道:“王小姐给你讲个故事吧。” 王婉之听着。 “有一对夫妻,丈夫很懦弱,妻子却很凶悍,有一天他们一起去山里砍柴,遇见一只老虎对他们穷追不舍,最后男人竟选择朝老虎冲去。” 说到这里谢傅停了下来。 王婉之却知道后面的故事,樵夫以身饲虎,救妻子一命的故事。 谢傅继续道:“最后,男人成为老虎口中食,妻子却躲过一命。” 这个故事有很多解读,或是夫妻情深,或是父爱如山将家中儿女付托给妻子…… 王婉之聪慧过人,却听懂谢傅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讲这个故事。 是什么让一个懦弱的男人变得如此勇敢。 懦弱的男人可以变得勇敢,端庄的男人也可以变得无赖。 王婉之感觉他像个妖僧,虽然没有直说,仅凭咒语就将自己洗脑。 “其实我并不讨厌你的无赖,当然仅限于你,我讨厌无赖!” 这是她作为成年人的矜庄与素养。 谢傅笑道:“谢谢你的理解与体贴。” 有些事其实你知我知,说出来反而没有什么意思,王婉之笑道:“你这一套在世俗中行不通。”不是人人都似我这般。 “王小姐,我再给你讲个故事。” “嗯。” “还是妻子与丈夫,关于我爱你。有一对夫妻新婚燕尔,婚后丈夫经常会对妻子说我爱你,有一天丈夫突然不说了,两人的感情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陌生。” 王婉之问:“接着呢?” “某一天丈夫又开始对妻子说我爱你,很快他们的感情又恢复如胶似漆。精通禅学,世事洞明的王小姐,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原因吗?” 王婉之应道:“我不知道,我没有经历过。” 谢傅笑道:“因为我们是人啊,嗷嗷待哺的婴儿哇哇大哭,母亲心灵听到呼喊,就会解开胸衣。” 王婉之笑道:“你怎么不去出家,一定能成为高僧。”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谢傅咬耳笑道:“因为你还在红尘。” 王婉之啐道:“妖僧!” 谢傅笑道:“王小姐,我在取悦你,或许……我做的还远远不够。” 谢傅已经是个身经百战的人夫,王婉之根本不知道谢傅对她有多客气,给她保留了足够的体面。 要不然,就算她是王婉之,她现在只怕连站稳身子的能力都没有。 如他所说,他真的很斯文。 他是一个能够将心里魔意压制住的男人。 男人就是男人,斯文的男人与好色的男人不同的是,斯文的男人能够控制住自己。 在情与欲之间,将情表现的更加明显。 本质上都是天性,就如同王婉之所说,一个不爱美色,致心事业的人未必就是高尚的。 只不过一个是美色,一个是权力,都是追逐欲望。 谢傅真的很怜惜她,就不知道在王婉之眼里,他是不是只是一个喜欢戏弄她的无赖。 王婉之双手落在谢傅紧箍她腰肢的手,轻轻道:“你弄疼我了。” 一句话就立即让谢傅松开手。 王婉之立即转身,清晰的闻到他喷腮而来的酒气,竟不是很讨厌,笑问:“去哪里喝酒了?” “影仙楼。” 王婉之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谢傅笑道:“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喝几杯酒。” 向自己解释的那么清楚很可笑,自己又不是他的谁,又不觉得可笑,至少自己听了很欣悦。 “那里的娘子美吗?”王婉之的语气像闲聊,但问题出口之后,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很美。” “哦。” “不过比不上你。” “这么差吗?” “在别人眼中不差,在我眼中很差。” “你倒是怪癖好。” “是,我的癖好跟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在什么地方?” “我比较贱,我喜欢清清冷冷的女人,喜欢她们高傲的样子,我喜欢谄媚,喜欢那种被人拒于千里之外的伤心,主动投怀送抱的我不要。” 王婉之知道他在讥讽自己,冷笑道:“你真犯贱!” 谢傅哈哈大笑:“骂!继续骂!我喜欢看你骂人的样子,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 王婉之敛容:“你犯贱!” 谢傅大笑:“多么蹦跶的一个妇人啊,谁会相信这是他们心中敬仰无比的无双女神。” 王婉之扬起手来,谢傅主动把脸凑过去,王婉之却打不下去,干脆转过身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犯嗔吧,叹息道:“我回去了,不想再听你念念叨叨了。” “王小姐请留步,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王婉之止步,心中拿定主意,无论他说出什么话,自己听完就走。 “我说真的,她们真的不如你,纵我阅人何其多,应也无人再似你,你就是你,你是不一样的烟火。” 王婉之走不动道了,她缓缓转过身来,希望看到真挚的目光,看到的却是一张嬉皮笑脸,咬了咬牙狠狠道:“真贱!” “贱人!” 在谢傅的笑声中,她又补充了一句。 奇怪的是,面对她的责骂,谢傅却露出高兴的表情来,他喜欢看到她这个样子,像一朵盛放的花,不管狂花,怒花,还是刺花。 这是小娘子的权利,她不必委屈自己,可以发泄。 “你这个狗头。” “奴才。” “妖僧。” …… 王婉之不习惯骂人,骂来骂去总是那几句,越骂越文雅,越骂越可爱。 骂得气喘吁吁,望去,他却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副笑意。 她倒是未必真生气,反而感觉有点嬉闹的意味,赞道:“好雅量。” 谢傅笑道:“那是你骂得不够狠,我当你跟我在打情骂俏。” 王婉之立即敛容,冷声道:“谁与你打情骂俏,我是真骂!只是不会骂人。” 谢傅道:“我教你几句可好?” “谁要学这……” 王婉之说着扼住,改口道:“你就说几句来听,我好拿来专门骂你。” “那知书达礼不会骂人的王小姐请听好。” “洗耳恭听。” 谢傅脱口道:“捉狭鬼。” 这句骂人的话,王婉之倒是听过,跟着念了出来:“捉狭鬼。” 谢傅又道:“公狐狸。” 这三个字立即惹得王婉之笑微微,鼓足中气道:“公狐狸。” 谢傅再道:“驴面狗心。”这些骂人的话尽在泼辣的可琴那里学的。 王婉之听了扑哧一笑,“这句适合你,驴面狗心。” “接下来这句可就厉害了。” 王婉之竟有几分期待:“说来。” 谢傅脱口:“挨千草的。” “挨千草的!”王婉之跟着念来,突然捂住嘴,脸唰的就红了,这一句可又脏又下流。 见她骂人骂到反而是自己脸红,谢傅哈哈大笑起来。 王婉之攥起粉拳就打,谢傅只是捉住她的手腕一拉,撞上他的胸膛,王婉之一下子安静起来,乖的像只绵羊。 无声中,暧昧气氛在弥漫。 谢傅先开口:“王小姐,你失态了。” “谢公子,你也不必假作谦谦君子,龟笑鳖无尾,和尚笑秃子。” “所谓的谦谦君子,只不过受到的诱惑不够。” 王婉之冷笑:“我有什么能够诱惑到你,一没有绝色容貌,二不懂妩媚风情。” “征服你这人间女帝,让我有君临天下之感。” 王婉之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眼神有点炙热,呼吸也有种重,酒气洒在自己脸颊,竟不感到讨厌,芳心大乱。 谢傅抿了抿唇,这个举动透着浓烈的含示意味。 王婉之心中想着,如果他亲自己,自己竟是愿意的。 谢傅很想亲,又怕亲下去就止不住,王婉之啊,你是我的致命毒药啊。 王婉之轻轻垂下眼眸,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唯有这般怀着少女般的虔诚端庄,等待着。 她的心如小鹿怦怦的跳,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很热,在沸腾,这一刻她怀疑自己很荡,竟有渴望被他俘虏的冲动。 谢傅双手落在她的肩上,她素弱的如同一片柳絮,心头却是擂鼓一般咚咚咚。 谢傅却只是温柔的亲在她的额头处,也不是很温柔……王婉之被他亲的眉心有点痛。 王婉之的心跳开始慢慢平缓,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暖意洗刷心头,这是一种迷离酣畅,心灵通透的滋味。 她能感受到两人之间那道男女之墙因为这透着浓浓温情的一吻而消失了,这一次她很想贴近的聆听他的心跳声。 所以在谢傅嘴唇离开她的额头时,她轻轻的睁开眼睛。 谢傅此刻却是狂躁的,他想要剥尽她的春衫,剥出她层层风情来,但是他知道王婉之会被他这头野兽弄死的,她是那么的羸弱。 谢傅,你这头禽兽,畜生、色狗…… 他将所有恶毒的字眼都附加在自己的身上。 不能!绝对不能! 好痛苦啊,他宁愿承受一次月阴死篆。 落在王婉之眼中,却是一个脸红、眼神躲避、忌惮、腼腆紧张的男人。 王婉之有点诧异,她没有脸红,亲人的那个反而脸红了,她感觉眼前这只纸老虎一下子就被撕开,现出原形来。 以至于他刚才所有的无赖举止都变成可爱的映像,过分点说顶多就是顽皮。 他的侃侃而谈,出口成章也成了温文尔雅。 这只小老虎有点慌,王婉之觉得自己应该像个大姐姐来安抚他,或者化身温柔善良的小姑娘来体贴他。 她竟主动的拉了谢傅的手,柔声道:“没事,我会袒护你的。” 都袒护你了,又怎么会责怪,如果刚才那一吻可以作为考试评核的话,王婉之一定会给个一甲第一名。 谢傅露出强势的表情,阴笑道:“是你勾引我的。” 王婉之莞尔一笑:“明天见。” 谢傅喉咙沙哑的应了一声:“哦。” 傻乎乎的质朴木讷,让王婉之感受到一种成长在山野间的男儿才有的真挚可爱,眼神笑微微的看了这个傻男儿一眼,然后转身。 她走的很缓慢,只感觉今夜的风也异常的温柔体贴,她感觉自己的脸应该是有点红润的,属于少女的晓梦安然。 心中感谢感恩,止步扭头看了一眼。 他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样子,让王婉之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嗳,你小心点。” 王婉之端着姐姐般的柔爱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墙根,看着他爬墙。 王婉之忍不住调侃一句:“挺轻车熟路的。” 话音刚落,却是传来哐的一声,他从墙头掉在外面去。 王婉之闭目脱口:“怎么样了!” 声音很快飘来:“没事,没事。” 王婉之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担心是多余的,来参加招亲的,哪一个不是高手,哪一个不是铜筋铁骨,说句不夸张,就算搬块大石头往他身上砸,未必砸得动他。 “那就好。” 安静中,王婉之人贴着墙壁,她能感受到他没有离开,就在围墙的那一头,甚至她似乎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心跳声,这真的很奇妙。 一种穿过厚厚围墙的联系。 王婉之将脸颊紧紧贴着墙壁,盼着明天。 “你能多吃点吗?” 声音透墙而来,王婉之嗯的一声。 “刚才抱你的时候,硌的我有点疼。” 王婉之低头看了自己从头平到尾,只有骨头支撑的身体,应了一声:“你多做点好吃的。” 声音飘来:“我醉了,回去睡了。” 周围很安静,待确认他真的会去之后,王婉之才有点不舍离开。 回到房间,燕语已经醒来,焦躁的在房间来回渡步,要不要去找,这要是坏了她的好事又当如何是好。 待看到王婉之安然无恙回来,喜道:“小姐,你去哪了,急死我了。” 王婉之淡道:“急什么,又不是小孩子,能丢了不成。” “不是……” 燕语突然扼住,看见王婉之笑意盈盈,似乎心情不错,错愕问道:“真来啦?” 她被小姐盯的死死的,根本没有机会去通风报信,怎么可能会来! 王婉之淡淡应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抽风了。” 燕语扑哧一笑:“这叫心有灵犀,知道小姐你心里不爽,特意前来赔罪。” 王婉之回想起今晚他一系列的表情,忍不住一笑:“是我矫情了。” 燕语惊呼道:“小姐,你笑的好甜啊。” 王婉之有点不好意思,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轻轻问道:“燕语,男人都喜欢丰满的女人吗?” 燕语脱口道:“这还用说,哪个男人不喜欢前凸后翘,柳腰桃股的。” 王婉之嗯的淡淡应了一声。 “小姐,你也不在意,只要你病好了,就你这高挑身子骨还不美的跟仙儿一样。” 王婉之反问一句:“要是好不了吗?”说句难听的,别说好了,就是能苟活着已经是奢望了。 燕语一脸认真道:“小姐,只要你不放弃,燕语会陪你一直抗争。” 王婉之淡淡一笑,问道:“燕语,裙衣做好了吗?” “还要再过几天。” “那洗了哪件呢?” “晾着,还没干,最近吹南风,湿哒哒的。” 第398章 软硬兼施 隔日燕语一早来到王婉之房间服侍更衣洗漱。 竟发现王婉之趴在书案上一动不动。 “小姐!” 这着实把燕语吓了一跳,急走过去,轻轻摇晃王婉之。 倒是很快把王婉之摇得悠悠醒来过来。 燕语松了口气:“小姐,你怎么趴在这里睡?” 王婉之淡道:“没事,昨晚病情发作了。” 一句话让燕语立即眉头一皱,心头一紧,“小姐,你怎么没叫我。” 王婉之早已经习以为常,淡然笑道:“叫你来看我痛苦的样子吗?” 小姐说的没错,她来了也干着急,什么也帮不了,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小姐自己咬牙熬过去。 王婉之一夜未睡,脸色看上去有点差,淡道:“我回床上再躺一下,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好。” “对了,把桌子上的画没画完,你给了压一下,别被风给吹了。” 燕语这才发现书案前,有一副没画完的画,画的是一幅公子的肖像,旁边有题跋: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燕语知道这画中人肯定是谢傅,心中欣慰,谢傅,小姐把你当精神支柱了,她是个把话藏在心里不会表达出来的人,你可要对她好一点。 差不多时辰,燕语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将饭菜放下,看小姐熟睡着却不忍心叫醒她。 轻呼一句:“小姐,饭菜来了。” “知道了。” “小姐,要不等你睡够了,再起来吃饭。” 王婉之却已经揭开帏帐,下床穿鞋来。 燕语忙给她披上一件披风,暗瞧看她神色,虽然气色不是很好,却精神奕奕。 “小姐,你昨晚一晚上没睡吗?” “在床上难受的不得了,就下床来画画,画着画着就不难受了。” 燕语咦的一声,难以想象在那种情况下,小姐还能作画,这应该是多大的毅力,或者说多大的渴求啊。 王婉之淡笑:“我一边画着一边想着,我还要看见明天的太阳,明明天的太阳。” 燕语发楞,王婉之嫣然一笑:“水呢?” 燕语回神,忙服侍王婉之简单漱口。 王婉之胃口很好,吃饭的时候问了一句:“画压好了吗?” “放心,压好了,画的公子是谁啊?” 王婉之笑笑不答,对于燕语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瞒也瞒不过她。 燕语见小姐提起这画就露出笑容,顽皮笑道:“今晚究竟是啥夜晚啊?见这好人真欢欣。要你问啊要问你,将这好人怎么亲?” 这正是那句题跋的字面含义,燕语直白说了出来。 “燕语,手伸出来。” 燕语将手伸了过去,王婉之在燕语手心打了一下,“不许取笑小姐,小姐我面皮薄。” “小姐,你也会脸皮薄,可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再说就换戒尺了。” 燕语嘻嘻笑道:“好,不说了不说了。” 王婉之淡淡问了一句:“他走了吗?” “给你做完早餐就匆匆走了。” 王婉之喃喃道:“这会我倒希望他能夺得头筹,不过这是没有可能的事。”说着问道:“燕语,我是不是很自私?” 燕语听见这句话,眼眶突然就湿润了,“你为别人,却没有人能够为你,小姐你说自私,是不是心里把他当外人了。” 王婉之一笑:“我今生还不完怎么办?” “那就下辈子。” 王婉之轻轻摇头:“没有下辈子。” …… 吟春水谢这边,昨日虽然淘汰了十六人,却依然热闹不减,该在的依然在。 秀云拿出一个护身符来:“谢公子,这是昨天我去法师那里求来的护身符。” 谢傅笑道:“花了多少银子啊?” 秀云一笑:“昨天赚的三两银子。” “你昨天不是才押了一两银子吗?” “谢公子你是一赔三。” 谢傅笑了一笑,赔率越高越说明外人不看好他,瞥了护身符一眼,分明就是烂大街的普通护身符,挂上法师的名头,就值三两银子了,这小娘子的钱真好骗。 “那你有没有花五两银子啊?” 秀云闻言一愣之后,嘻嘻一笑:“我才不花这个冤枉钱,谢公子我给你戴上好吗?” 谢傅点了下头,秀云亲自帮谢傅把护身符系在胸前之后,双手合十,闭目一脸虔诚,嘴里念念有词:“保佑谢公子旗开得胜。” 谢傅好笑道:“秀云,这会你又押了我多少。” 秀云眉眼弯弯,俏皮一笑:“还是一两银子。” 谢傅哈哈一笑:“那可真是赔本生意。”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走进阁室,对着谢傅客气说道:“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谢傅笑问:“你家公子是?” 男子傲然道:“宇文王府宇文明。” 陇西有八大异姓王,宇文家就是其中之一。 谢傅笑道:“不知道宇文世子找我有何要事?” 若是在其它地方,承蒙世子召见还不欣喜万分,不过这次王家来到公子都是天下甲辈,宇文明算起来还真排不到前面去。 男子倒是客气笑道:“我家公子特别欣赏公子英姿才能,特请公子过去结识一番。” 谢傅今天的对手就是宇文明,知道人家在这个时候叫他过去,别有所图。 不过他这个人素来有礼,别人敬他一尺,他亦敬佩一丈,站了起来,欣然应道:“好。” 秀云见了心中暗忖,来了,不怕正面竞争,就怕背后胁迫,没有绝对的身份地位与实力,武道再高也是为他人所驱使,心中暗暗说一句可惜了。 走过几扇雕门,来到宇文明所在的阁室。 见到谢傅到来,宇文明立即站了起来,“谢公子,请坐。” 谢傅坐了下来,笑道:“宇文公子客气了。” 初次见面,客套一番,虽是客套,宇文明却旁敲侧击询问谢傅来历。 话归正题,宇文明直接道:“谢公子昨日能够打败曾先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亦对谢公子十分钦慕。” 谢傅笑道:“世子谬赞了。” 这时旁边一人搭话:“我家公子爱才若渴,有心招揽谢公子,不知谢公子意下如何?” 谢傅呵呵一笑:“我家在江南,宇文王府远在陇西,就多谢世子盛情相邀了。” 宇文明皱眉,思索道:“嗯,这样啊。”紧接着笑道:“我在这江南也有些产业,正愁无人管理,如果谢公子愿意帮我这个忙,我自然会好好厚待谢公子。” 谢傅笑道:“世子,你有话就直说吧。” 宇文明喜悦道:“好,爽快。” 第399章 刀王对阎君 说着凑近低声说道:“此次前来王家求亲的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名阀公子,谢公子人单势薄,只怕脱颖无望,谢公子何不帮我一个顺水人情。” 谢傅笑道:“我倒很想帮世子的忙,不过我很想娶王家小姐。” 宇文明闻言一愣之后,哈哈大笑:“好好好,雄才大略,正是本公子所求。” 想来对方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是让他开个好价钱了,低声笑道:“为表我的诚意,繁华地段豪宅一座,美婢八人如何?” 好大的手笔,光是繁华地段豪宅一座就是一笔不菲的银两。 谢傅笑道:“世子是真的误会了,我是真的想娶王家小姐。” 说着站了起来:“告辞了。” 宇文明骤然变脸,面色阴沉冷笑道:“就凭你,谢公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傅笑道:“我什么酒都喝。” 谢傅刚刚抬步,刚才领路之人却挡住谢傅去路,此人名叫洛夫,原本是宇文明在庚字的王牌之子,只是那日最后压轴,铜牌飞到半空却奇怪掉落,宇文明一直怀疑有文道高手暗中搞鬼。 洛夫一副高手风范,傲然道:“我家公子还没说你可以离开。” 同时真气透体而出,给谢傅一种无形的威逼力,大概想让谢傅掂量掂量。 毕竟这里是王家地盘,宇文明不想闹得动静太大,只是想给谢傅一个警告而已,嘴上笑道:“谢公子还是继续留下来陪本公子再喝一杯,把话给说清楚。” 谢傅转身对着宇文明微微一笑,脱口却是:“宇文明,你不怕死吗?” 他太熟悉这些贵族公子了,狂妄嚣张习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无人敢犯,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任你说再多好话歹话都是枉然。 宇文明脸色一冷,朝洛夫使了个眼色。 洛夫见机发作,怒道:“敢对我家公子如此无礼。” 宇文明却是想借洛夫之手,先将谢傅打死打残,反正事后,他有一百张嘴狡辩,别人也拿他没有办法。 如果他真是崔三非的人,事后许以厚利,想必崔三非不会为一个下属而与宇文家大动干戈,毕竟崔三非的敌人也不少,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谢傅淡淡道:“让开。” “马上跪下向我家公子道歉。” 洛夫说了一个羞辱谢傅,也让谢傅无法答应的要求,他就是要激怒谢傅动手。 谢傅哈哈一笑,向前踏了一步。 洛夫杀心大起,手上微动,突然却发觉出不了手。 谢傅每向前走上一步,就逼的洛夫不得不后退一步,这种感觉真的从没有过。 宇文明本来还笑呵呵的看戏,待看见洛夫竟步步后退,不禁讶异。 面对谢傅的洛夫,却身处气机交击之中,个中凶险唯他能够切身体会到,高手之间,一出手便是胜负分晓。 待走到雕门,谢傅气势沉凝,透着完美无匹的法度,虽没有出手却更胜出手。 洛夫懔然一惊,避其锋芒侧退一旁,似仆人一般恭送谢傅走出雕门。 待谢傅走后,宇文明冷声道:“洛先生,怎么回事?” 洛夫从生死之间回过神来,应道:“公子,此人深不可测。” 像宇文明这种级别的,自然看不出个中玄虚,不悦道:“你还没有动手,就知道他深不可测。” 到了这种层次,洛夫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知道幸好是他,换了其他人傻乎乎的动手,只怕必死无疑,竟出口道:“公子,一会你面对他,认输吧。” 宇文明气的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秀云见谢傅好端端的回来,松了口气,看来谢公子是答应人家了,要不然他回不来。 她虽然是一个婢女,但是作为王家婢女,见识自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婢女可比,她懂得也不少。 有些事秀云没有多问,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只是看向谢傅,眼里的崇拜却减弱不少。 一会之后,随着吴督领的朗声传来,开始了今日己字的第一场。 己字第一纵对第三纵的叶惊虹。 结果没有悬念,只是最后叶惊虹踢水,用水护住对手,避免对手狼狈倒地,却让人看到了叶惊虹的谦谦风度。 一纵那人也输的心服口服,抱拳敬道:“少城主,我输了。” 接下来就是今日的重头戏,五纵的阎君龙竞对上八纵的刀王韦散人。 韦散人临上场时,奉守道说道:“韦先生,替我报仇,狠狠的揍他一顿,免得这些虏姓以为我苏州无人。” 昨日对方仅凭单手就将他击败,实在就太丢人了,想来韦散人应该在贤桥一战之后,踏入二品,呵呵,放眼天下又有多少个二品。 韦散人淡淡点头,他刀出无回,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对方的本事了。 张凌霄深知韦散人底细,也对韦散人信心十足,淡淡道:“韦先生,保留实力,你的对手是叶惊虹。” 叶惊虹虽连战两场却均是弱流之辈,却是以逸待劳,尽管韦散人已经踏入二品,想来只有在全盛状态才可能战胜叶惊虹。 这也是他昨日阻止韦散人和南容引凤继续打下去的原因。 独孤坚这边也低声吩咐:“龙先生,尽量保留实力,你的真正对手是叶惊虹。” 他知道刀王韦散人名声在外,也不好对付,紧接着又补充一言:“如果迫不得已,先生也不必留手,见机行事。” 两名高手飘身置于湖水之中,相隔十丈,却均凝而不动,却暗中气机交击,湖面呈现出一股诡异的静止,似突然没风了。 春风依旧,只是吹不进两人中间。 韦散人缓缓拔出佩刀威胜。 这一次龙竞非但用上双手,而且亮出自己的兵器——一把西域战刀。 这把西域战刀虽不是什么传世之宝,却是出自锻造一族能匠之手。 这把西域战刀表面羽毛般的花纹质感仿佛生命焕发,惊心动魄,在阳光下刀芒凌厉,刃如秋霜。 刀面独特的花纹也说明这是一把出自锻造一族的神兵利器。 唯有锻造一族的刀匠才拥有这样的技术,花费五十层甚至一百层精铁来锻造一把刀,唯有锻造一族的锻造精神才会花费数月,甚至是数年数十年来锻造一把刀。 锻造一族的每一个刀匠一生的心愿就是锻造出一把坚硬至极,锋利破天的兵器来。 相比起昨日单手对敌,龙竞今日动用双手,亮出兵器表达了对韦散人的尊重。 韦散人道:“我出手了。”他刀无无回,能不能活命就看对方本事。 龙竞应道:“好。” 好字还未落地,韦散人就已经出手,有如昨日一般,刀威虎啸,刀气破水,排山倒海。 那种大水决堤般要将一切挡著的东西摧毁的庞匹威力。 锵! 两刀相抵四目交投的一瞬间,龙竞被韦散人击退十数丈才稳住身形,气血翻动,虎口发麻。 好霸道的刀威。 只是龙竞未作任何调整,韦散人第二刀便至,比第一刀还要至阳至刚。 奉守道看到这里,骇然道:“如此威力巨大的刀,竟能无隙连发两刀。” 奉守道知道韦散人的刀是霸道的刀去无回全力一击,就好像我们砍柴,全力一击之后,下一刀需要蓄力再砍。 而所谓的剑招却是保留攻守挽回余地,这样霸道以威压人并不是适应所有人,但却是韦散人的专长,他的刀太霸道了。 难道这就是进入二品之后的突破吗?浑厚澎湃绵绵不绝的真气支持着,极力之力瞬极。 这第二刀对龙竞的伤害更甚,身体激退二十余丈,体内不止气血翻动,已经有种筋脉皮肉要迸裂的感觉,他的身体也似大地乍裂,无数道皮肉裂开,从裂纹中迸出鲜血来。 让奉守道更为诧异,韦散人劈出了第三刀。 这一刀,刀势比前两刀更盛,如日照中天光耀大地。 这第三刀,龙竞再无法抵挡,淹没在刀光巨涛之中,不见了踪影。 奉守道从心里深处发出震撼道:“好一个刀王韦散人,霸气冲天。” 刀王韦散人收刀还鞘,傲然道:“能挡住我二刀,天下少数能出你右,你已经足可自傲了。” 谢傅对着叶惊虹道:“叶兄,你不是说锋极一招,为什么他却是连发三刀?” 叶惊虹笑道:“刀王虽是三刀却是一刀,前两刀是势,第三刀才是锋,确实厉害,不过阎君可不好对付,只怕一番苦战。” 谢傅讶道:“叶兄什么意思?” “谢兄请看。” 只见一道人影,快若流星划空而来,身材矮小,正是那刚才被击飞不见踪影的龙竞。 众人讶异,想不到龙竞还活着,还以为他被刀锋斩成碎片。 刀王韦散人咦的一声,模样竟有几分顽童可爱。 龙竞浑身血迹斑斑,嘴角有血,显然受了伤,却哈哈大笑:“不愧是刀王韦散人,好了,我也不必有所保留了。” 这话落在旁人耳中,只感觉他狂妄又有好奇,龙竞还有什么杀手锏不成。 独孤坚见龙竞回来,松了口气,可别托大,还没有发挥出实力就被人给宰了,这可真是太冤了,朗声喊道:“先生,全力以赴吧。” 诡异惊人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中。 第400章 败北 只见龙竞身体迅速膨胀,外衣很快就被撑破,直至八尺多高方才停止,同时身体覆盖上一层青黄的鳞片,那鳞片既有龟鳞的坚硬,又有蛇鳞的光泽,看上去十分妖异。 他的面容也发生了变化,大部分肌肤也被鳞片所覆盖,最显著的是双眼透着淡紫色的妖魅光泽,眸间散发着吞噬的可怖。 身材矮小的龙竞变得健美而妖壮,身材魁梧的韦散人在他眼前,宛如成了一个小孩。 柔柔春风因为他的存在,好像化成阵阵阴冷。 这一幕,就算是在白天也把众多婢女吓得个个脸色苍白,闭目捂眼,惊呼一片。 就算武道高手也有不少惊讶骇然,能继续保持镇定的并没有多少人。 独孤坚眼里散发着炙热的邪慕,就算是他也是第二次看见龙竞化身半魔,嘴上喃喃道:“太美了!太完美了!无懈可击!” 阁室内的秀云吓得花容失色,脱口惊呼:“妖怪啊!” 谢傅轻轻拉着他的手,柔声道:“不怕不怕。” 谢傅却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他最怕的却是人,人性中可怖的恶。 秀云真的是害怕了,连忙躲在谢傅身边,身子紧紧靠在他的臂膀。 叶惊虹清朗一笑:“身怀半魔之血化身半魔,也是世间一物,如世上石木鱼鸟,说是妖怪,也算吧。” 秀云颤道:“叶公子,你别吓我。” 叶惊虹哈哈一笑:“莫惊。” 叶惊虹的笑声有一种莫名的安定力。 谢傅听出叶惊虹话中透着含意,问道:“这身怀半魔之血与我们有什么不同呢?” 叶惊虹道:“既是一物,躯变质变,力量更强,速度更快,身体强横无比,最重要一点,超越自然所限。” 谢傅问道:“何解?” 叶惊虹稍微沉吟:“嗯,这么说吧,鱼能游于水中,我们却不能,金刚石能处于熔浆中而不化,我们却不能,一句话简之,半魔的身体已经不是人。” “我们武道中人之所以强于普通人,全凭经脉真气所托,但是半魔之人却本质如此,所以秀云姑娘刚才说妖怪,我觉得十分合适。” 谢傅微微一笑,他现在也算是见惯不怪,这宇宙玄幻,无奇不有。 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会惊讶难以置信,只因为我们对宇宙的认知太浅薄了。 栏杆之外,有见识的不止叶惊虹一人,有人说了出来:“半魔之血。” 这四个字他们听说过,今日却亲眼目睹。 韦散人傲然道:“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吃我一到。” 说罢,刀锋携带开山裂地之威。 韦散人的刀威让人只有逃与决两种选择。 第一次龙竞选择硬拼,这会化身半魔之躯,又如何会逃呢。 他握紧西域战刀迎上威胜大刀最为锋锐处。 韦散人又是三刀化成一招。 第一刀平分秋色,双刀凝止不动,四目交汇,气劲透刀交击。 第二刀亦是平分秋色。 韦散人前两刀是势,第三刀才是锋,关健也是看这第三刀。 然而这锋极的第三刀依然平分秋色。 劲气滚炸,两人触电般退开。 韦散人目光惊讶,他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够硬抗他霸道三刀而不退,他自信就算修为胜他一筹,也要避其锋芒。 叶惊虹淡道:“其实刀王这三刀已经是败了,前两刀是势,势止而锋不极,三刀均是白费力气。” 谢傅道:“招已经被对手所破。” 叶惊虹笑道:“对。” 谢傅端起酒杯,从容欲饮,秀云连忙拦住:“谢公子,你别喝了,一会轮到你打。” 谢傅笑看叶惊虹:“管家婆。” 叶惊虹微笑:“有个这么贴心备至的管家婆也是不错。” 两人调侃,一下子就把秀云说脸红了。 谢傅朝阁外望了一眼,看韦散人已经开始拼命,淡道:“看来刀王是想战至力竭。” 叶惊虹淡淡道:“全盛之威尚不能胜,又不能挫弱对手威风,久之必败。” 谢傅道:“或许刀王想与对方拼真气,看谁先力竭。” 叶惊虹轻轻摇头:“要杀半魔,需一击必杀,与对方拼耐力是痴心妄想。” 谢傅破有深意道:“叶兄能做到一击必杀吗?” 叶惊虹哈哈一笑:“谢兄明日便知。” 一笑之后转而说道:“其实仅仅是半魔之血不足为惧,真的可怕的是全魔之血。” “全魔?” “如果说半魔之血是一个轮的马车,那全魔之血就是两个轮的马车。” 谢傅接话:“一个轮的马车虽然是车,却不能行驶,而两个轮的马车才是真正的马车,差别巨大。” “叶兄,这半魔之血从何而来?” 叶惊虹一笑:“就在我们身边。” 秀云闻言脸色一变,女孩子总有很多幻想,妖怪啊,鬼怪啊,恶魔啊,蛇啊,棍子啊,采花贼啊…… 特别是晚上,有的时候心血来潮,越想越可怕,总会忍不住双脚紧紧夹住被子抱紧。 或者将头蒙住,躲在被子里面。 谢傅察觉到秀云的变化,问道:“秀云,怎么了?” 秀云忍不住轻轻问道:“谢公子,你该不会也是妖怪吧?” 谢傅对着秀云挑眉一笑:“谁说的准呢?” 秀云绷紧俏容,严词厉色道:“你不准是妖怪!” 这莫名其妙的话一时倒是把谢傅说愣了,很快一笑:“就算我是妖怪,也是一个善良的妖怪,绝不会伤害你这么美丽可爱的小娘子。” 秀云脸色由白转红,突地嫣然一笑,只感觉就算谢公子是妖怪,她也是不怕。 谢傅闭目贪婪的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少女的幽幽香气,“甜!还是你们这些丫头好相处。” 秀云听了一笑:“谢公子,你该不会是在哪位小姐身上碰壁了吧?” 谢傅笑道:“小姐只可远观不可近亵,要娶妻子啊,还是得娶你们这些可爱的小娘子,婚后一定会少很多烦恼,多很多快乐。” 秀云看谢傅说得认真,笑道:“谢公子别伤心啊,小婢疼你。” 叶惊虹微微一笑:“谢兄,你当着我的面谈情说爱,不合适吧。” 谢傅一笑:“没办法,秀云太可爱了,我总是忍不住想与她说话。” 秀云被谢傅夸得脸红红,话说掩饰:“叶公子,你可知道背后有多少姐妹谈论你,只是你这人像高山上的冰雪,让人无法亲近。” 叶惊虹哈哈一笑:“多谢了,叶某分身乏术,只怕无能为报。” 话归正题,谢傅问道:“叶兄,你刚才说半魔之血就在我们身边,是什么意思?” 叶惊虹反问:“我们的祖先是谁?” “嗯……”谢傅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据他所读所知,这个起源有点复杂,也难辨真假。 叶惊虹一笑:“有人说是神,有人说是魔,有人说是结合,又有人说是的仆人。” “可以确认的是,我们当中一部分人,身上流淌着的血液,在代代相传中,有的人是隐而不现,唯有极少人能够呈现出来,这极少数人就是身怀半魔之血。” 谢傅道:“隐性与显性,就像一些遗传疾病不会遗传到子女身上,却会在隔代遗传。” 叶惊虹赞道:“谢兄,真是多识博学,一言简解。” “叶兄,那全魔之血呢?” “全魔之血就是能呈现出魔的全部能力,不知道比半魔之血要可怖多少倍,也正是因为可怖,也为人世所不容。” 谢傅一笑:“为何半魔之血能容,全魔之血就不能容?” 叶惊虹轻轻道:“因为那是真正的妖怪。” 秀云立即双手捂住耳朵,不敢再听下去了,她怕晚上做噩梦。 叶惊虹倒是体贴,看向秀云,笑道:“秀云姑娘,不必担心,有妖怪,不是还有佛吗?” 秀云虽然捂住耳朵,却不能完全掩住声音,问道:“叶公子,这世上真有佛吗?” 叶惊虹道:“天宁寺有一部传世佛经,能够镇魔。” 谢傅脱口道:“这么巧!” “谢兄,无论佛经也好,文道真言,武道功法也好,都是世世代代留下来的战斗经验与历史,记载并流传下来。” “有因必有果。” “谢兄说中要害,不但世人忌惮全魔,就算有镇魔之能的天宁寺也忌惮全魔,在三百年前,天宁寺所有僧侣在一夜之间被全魔残杀屠尽。” 秀云闻言,脑子里立即能够联想到一副血流成河的可怖场面。 这时叶惊虹望向室外,说道:“差不多该决出胜负了。” 韦散人虽然巍然不倒,但实际上在这般刚猛的对抗中,他已经力竭,他是人也有力竭时。 眼前强壮而妖异的身躯,宛如一座大山。 韦散人脸色苍白,缓缓的抬起刀来,只感觉手中的威胜宝刀变得那么沉重。 张凌霄已经看出虚实,心中想要朗声发话,却忍了下来,他知道拦不住韦散人。 韦先生的武道之路,追求的是置死地而后生,那种败后求胜的强烈渴望,对韦先生来说,不是身死就是凤凰涅槃。 韦散人出刀,这一刀却是凡人之力,凡人之刀,没有半点真气,只有刀式,没有刀威。 龙竞看向坚毅的韦散人,眼里流露出尊重,朗声道:“成全你!” 无声的交击,韦散人如陨落的流星,划入水中。 韦散人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 第401章 只支持你 众人心中难以置信,昨日还威武无双的刀王就这样败了,再次看向龙竞,只感觉他像一座大山,压得所有人的喘不过起来。 张凌霄淡淡道:“召集所有文道高手,不惜一切代价为韦先生疗伤。” 第二场的比试是惨烈的,也带着几分悲壮,他们还是寄希望韦散人能够胜出,韦散人代表的是光明,龙竞代表的却是黑暗,但光明不是每一次都能战胜黑暗。 龙竞回到水榭,已经恢复身材矮小的模样。 独孤坚哈哈大笑:“好好好。” 笑声中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龙竞道:“虽然他败了,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余撼未消,吴督领声音淡然宣布:“五纵胜!己字第九纵和己字第十二纵两位公子上场一较高低!” 这一场轮到冷棱与独孤坚了。 宇文明特意低声问道:“独孤兄,你有信心战胜此人吗?”虽然对冷棱来历不是很清楚,但隐隐觉得是个高手。 独孤坚竟道:“放心。” 昨夜他特意拜访六皇子秦楚桢,也见到了冷棱。 冷棱说了一句话,只要自己能接下他一招,冷棱便主动认输。 独孤坚虽算不上什么绝顶高手,但自信接下别人一招不难。 独孤坚踏水飘于湖面上,面对着浑身透着道骨仙风的对手,心中暗暗道:“一招!一招!就一招!” “来吧!”独孤坚声音透着无比的信心。 冷棱隔空抬手轻轻一指,独孤坚骤如身受雷击,轰然倒下沉入水中。 叶惊虹举杯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痛快饮下。 当独孤坚被人从水中捞起来,脸上还泛着心有余悸的苍白,那一刻他的心就好像被人从身体轻轻掏出来,他实在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可怖,此刻想来还浑身起鸡皮疙瘩。 还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吴督领已经朗声宣布:“第九纵胜,请己字第十四纵和己字第十六纵两位公子上场一较高低!” 这一场最终张凌霄最终胜出。 至少,己字只剩下四人争夺,叶惊虹、龙竞、冷棱、张凌霄。 说实话,凭张凌霄的实力能走到这一步,全是博弈的功劳,在己字能战胜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接下来就是庚字的比试。 庚字一二场很快决出胜负,胜者分别是南容引凤和一身朴素玄衣的顾玄。 在南容引凤的光芒之下,并没有人过多注意顾玄的存在,甚至把顾玄当做一名比较强大的弃字。 顾玄是不是弃子,只有知道顾玄来历的陆文麟心里清楚。 顾玄闭关太久了,天下人均不认识他,也忘记那曾经的苏州武道第一人顾三爷。 很快就轮到第十纵的宇文明和第十二纵的谢傅上场了。 这一次,秀云却没有说任何鼓气的话,似乎知道结果。 谢傅笑道:“秀云,你怎么不给我鼓气?” 秀云笑了一笑:“谢公子小心,别伤了自己。” 别伤了自己,这都什么话,没有半点鼓劲,反而有点打击士气的味道。 谢傅与宇文明凝于水面,笑看彼此。 谢傅笑问道:“宇文公子,你不怕吗?” 宇文明手指谢傅,傲然一笑:“一会我要你在所有人面前跪下向我求饶。” 谢傅哦的一声,显得十分讶异,“宇文公子竟如此笃定!” 宇文明傲然,特意朗声道:“动手吧,我先让你十招。” 这话传入众人耳中,只感十分好奇,这宇文公子是绝顶高手,或是其它原因,一时间倒是扑朔迷离。 唯有秀云听了,十分心酸,看向谢傅眼里的光又黯淡了几分。 谢傅一头雾水,表情突然露出异状,身体感受到无数道无形的绳索在将自己牢牢束缚着。 他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异常沉重,似乎呼吸的不是空气而是水。 武道中人与文道中人极少交手,可以说大部分武道中人都没有与文道中人交手的经验。 若是旁人在这种情况下定要慌了手脚,不知道如何应付。 只可惜这一回他们踢到铁板了,要是谢傅说他能施展灵山镇山之技小天雷灭神真言,当下就把这群暗中搞鬼的文师吓死。 这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甚至谢傅都能清晰感受到这群文师修为强弱,详细人数。 既然喜欢这么搞,那就陪你演演吧。 谢傅装作没有见识的萌新,惊呼道:“怎么回事?我的身体怎么感觉很沉重。” 宇文明装出一副绝顶高手的风范,傲然道:“在我面前,你连动手的能力都没有。” 修为过于悬殊之下,弱小的一方在压迫之下确实连动手的能力都没有。 谢傅至少能够打败曾羽,宇文明的话顿时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宇文明冷声道:“还不动手,我可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他明明知道谢傅无法动手,却故意羞辱。 “冒犯了!” 谢傅似乎很吃力,拼尽全力朝宇文明挥拳。 但是他的动作在高手眼中太缓慢了,拳到宇文明跟前,宇文明潇洒又飘逸的侧过身去,躲过谢傅这一拳,嘴上朗道:“一招!” 谢傅又是一拳。 “二……” 宇文明“招”字未出口,取而代之的却是啊的痛叫一声,脸上重重挨了一拳。 怎么回事!宇文明还没有反应过来,谢傅又是一拳打在他另外一边脸上。 “三招、四招、五招……九招。” 谢傅迅速打完九拳,拳拳落在宇文明的脸上,还算俊朗的一张脸瞬间肿成猪头。 所有人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感觉不是在高手比试,而是市井互殴,而刚才宇文明表现出来的高手风范也变得十分可笑。 谢傅打了九拳之后,收手道:“还有最后一招!” 宇文明面色骇然:“你……”既想询问怎么回事,又有几分心悸。 谢傅回应宇文明的却是最后一拳落在他的小腹。 宇文明一辈子都没有尝过这么痛的滋味,体内筋脉真气四处乱窜,全身骨头都要散掉,肌肉也痛的似乎要生扯下来。 腿一软,硬生生的就跪了下来。 谢傅竟体贴的连忙上前扶住他:“宇文公子,不必如此!我收手就是。” 这分明是求饶姿态啊,堂堂宇文王府的世子怎么也会如此卑微,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时候,谢傅朗声道:“宇文公子认输了!” 宇文明虽痛的入骨,闻言却是大怒,双手被谢傅紧箍着,“我没有”三个人却不敢说出口。 直到此刻他才切身体会到别人胁迫的滋味,就算遭受到再大的羞辱也不得不顺从。 谢傅像个谦谦君子的将宇文明搀扶起来,迎来的却是宇文明仇恨的目光,谢傅心中突然灵光一下,不知道我对他施展动情真言,是什么效果。 心中针对宇文明默诵起动情真言来。 宇文明骤得身形一抖,竟像谢傅抛来一个媚眼,“其实你很英俊。” 谢傅看见这个媚眼,浑身立即起鸡皮疙瘩,只感觉这媚眼是世间最厉害最恶毒的兵器。 宇文明给了谢傅一个媚眼之后,转身像只快乐的燕子飞回水榭,落在独孤坚的身边。 独孤坚这会心情比较复杂,并没有心情安慰失利丢人的宇文明。 只见宇文明柔情款款的说了声“坚”,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痛吻独孤坚的嘴唇。 独孤坚顿时被亲懵了,而其他看到这一幕的人惊骇到都忘记出声。 整个吟春水榭静了落针可闻,连那悄然的微风都变得那么清晰。 独孤坚感受到宇文明那舌头竟……顿时反应过来,愤怒的将宇文明推开,怒吼道:“你疯了!” 面对独孤坚的怒吼,宇文明却一脸谄媚温柔,“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我不想再偷偷摸摸了,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想你想得多辛苦,坚,我要你,就是现在……” 宇文明这一副求欢的模样,像针一样扎向所有人的眼睛。 如果宇文明不是疯了,这当中信息量太大了。 独孤坚如何能够承认,怒斥道:“疯子!懒得理你!”说完转身离开。 “坚!”宇文明像个被抛弃的小娘子伤心欲绝的追了上去。 无论多么惊骇的战斗,吴督领从头到尾都保持镇定,但这一回,他真的傻了,以至于他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宣布胜出者。 谢傅心中暗暗惊讶,难怪这动情真言要当做邪妄真言,禁止学习。 这动情真言要是用在自己身上,只怕他也要当众不堪入目。 直到有人落水,安静中传来落水声,才打破众人心中的震惊。 独孤坚尚有一丝补救机会,宇文明却是完蛋了,除非他能将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杀死灭口。 吴督领反应过来,朗声宣布:“第十二纵胜,请……咳咳……己庚字第十三纵和己字第十五纵两位公子上场一较高低!” 随着陆文麟的上场,小娘子的支持声起,也慢慢冲淡了刚才的余惊。 “谢公子。” 秀云看向谢傅的眼神又有光了。 谢傅笑道:“秀云,我又帮你赢了。” 秀云真的很激动,激动到乳燕投林般的扑入谢傅怀中去。 谢傅被撞得胸口很舒服,笑道:“秀云,你的陆公子上场了,还不出声支持他。” “不,我只支持你。” 第402章 男孩的秘密你别猜 在小娘子的支持声中,陆文麟不负众望,最终胜出。 至此庚字也决出四人,南容引凤、顾玄、谢傅、陆文麟。 决罢,陆文麟特意找到谢傅。 “谢公子,在下陆文麟,家父陆涛。” 谢傅回礼:“久仰久仰。” 陆文麟一笑:“谢公子,家父向我提起过来,他对谢公子也十分欣赏。” 秀云闻言,目光轻轻飘向谢傅,越来越觉得谢傅不简单,要知道陆公子的父亲可是苏州刺史,同时也是陆家家主,能让陆家家主重点提起,岂是俗辈。 谢傅闻言心中暗忖,莫不成陆文麟是来劝服他的,嘴上笑道:“我虽然与陆大人只有一面之缘,却十分钦慕陆大人风采,陆公子神姿英俊,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陆文麟听出谢傅故意客套生分,谦逊一笑:“谬赞了。” 谢傅突然介绍起秀云来,“对了,这位是秀云姑娘,从我遇见秀云姑娘的第一天,秀云姑娘嘴里就经常挂着陆公子的名字,对陆公子却是十分钦慕啊。” 秀云见谢傅当着陆文麟的面把她的老底都揭出来,顿时羞的无地自容。 陆文麟礼貌的向秀云点头一笑:“秀云姑娘,我记住了。” 秀云得到陆文麟特别记住,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要是在前几天,她定要高兴的一晚上睡不着。 “谢公子,我希望明天你我的比试,你能光明正大,不要在背后耍阴招。” 旁人不知道,陆文麟却清楚谢傅的文道天赋,刚才宇文明的反常,他一直怀疑是谢傅搞得鬼,虽然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如果他真的和宇文明一样,他宁愿选择一死,但有的时候就算是死,也无法洗刷家族的耻辱,所以他真的有点怕。 谢傅一笑,人家还不了解他的为人,对他有所防备也是可以理解的,说实话对付宇文明这种货色,他根本不必耍阴招,刚才那种情况也是好奇心使然,结局也是他预料不到的。 “陆公子放心,为了秀云我也要光明正大战胜你,让秀云看看谁才是真男人,哼!” 谢傅一副吃醋的口吻,却让秀云呀的惊呼出声。 陆文麟清朗一笑:“好!希望谢公子不要让我失望。” 不要让你失望,难道还有悬念吗?或许是我表现的还不够厉害,谢傅哈哈一笑:“好,我会全力……” 突然却是扼住,我全力的话,你受不受得了先。 “告辞了。” 陆文麟说完特意看了秀云一眼,“秀云姑娘,我先走了。” 陆公子地位尊贵,却无需对她们这些婢女如此礼貌客气,她却是沾了谢公子的光,秀云反应过来,连忙施礼:“陆公子,慢走。” 谢傅望着陆文麟离开的背影,心中暗忖,有其父之风,人心隔肚皮,如果陆文麟人品不算太差的话,谢傅愿意与这样的人交朋友。 “别看了,人家走远了。” 谢傅声音传来,秀云收回目光,嗔道:“不是啦,这是目光恭送,表示礼貌尊敬。” 谢傅笑道:“我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尊敬。” “人家……人家跟你熟嘛。” “有多熟?”谢傅忍不住戏弄起秀云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了,这几日秀云的存在让他感受到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公子,原来公子的风流也是会传染的。 秀云不应声。 谢傅道:“我们也回去吧。” 到了演武园门口,崔三非与易杭两人在门口等待。 简单交流一下,除了甲字,其它字组的争夺也异常激烈,最激烈的要数丙字,竟死了两人。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一直以为只是来凑热闹的西域贵族竟表现亮眼,在所在字组有横扫千军之势。 这些都是闲聊,最主要的还是相邀喝酒。 谢傅婉拒一番,打算回去看看王婉之。 虽然今日较早结束比试,回到宅院还是早就过了中午。 谢傅问了一句:“祝婶,小姐吃了吗?” 祝婶笑应:“吃了。” 谢傅问:“吃的好吗?” “只要心情好,吃什么都香。” 直到这个时候,祝婶看向谢傅的目光依然有几分难以置信,看谢公子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就和小姐相处的如此和谐,她都快感觉两人本来就是一对夫妻,相敬如宾。 谢傅也顾不上弄吃的,来到东边宅院。 刚进院子,就看见假山池石上坐着两道女子身影,一道消瘦,一道婀娜,明显就是王婉之和燕语。 两人挨得很近,因为背对着他,谢傅并没有看清她们两个在弄什么东西。 谢傅特意弄出脚步声,燕语望来,见是谢傅,微笑带着责问的语气道:“你怎么就这么闯进来?” 哪能连句招呼都不打就闯入小娘子的院子来,燕语作为婢女,恪守本职,虽然跟谢傅很熟,也必须由她来发问。 谢傅笑道:“有人在吗?” 王婉之忍不住轻轻一笑。 燕语道:“你人都进来了,现在问有什么用?” 谢傅道:“那我走出去问?” 王婉之开口了:“当自己家里一样。” 燕语立即接话道:“听见没有,小姐让你当家里一样,想来就来。” 想不到竟有如此的反转。 谢傅走近过去,才看到王婉之竟在学绣花,笑吟:“春日绣衣轻,春台别有情。春烟间草色,春鸟隔花声。” 王婉之微微一笑,将绣布放在一旁去,重新拿起书卷来。 “怎么不绣了?” “绣不好。” “绣不好,我教你啊。” 燕语立即接话:“用的着你……”教字硬生生扼住。 王婉之问:“你一个公子,会这个吗?” 谢傅一笑:“我算什么公子,我一个鄙夫,为了生活可需要自食其力,样样精通。” 这话听起来像是讽刺她一个女子却连绣花都不会,王婉之轻道:“我承认我不会绣花。” “我会。”谢傅一边说着开始脱掉自己的外衣。 两女见了一讶,燕语哎呀一声:“谢傅你干什么?” 谢傅脱了外衣就走了过来,王婉之一时是坐也不成站也不成,只见谢傅在面前蹲下,啊的叫了一声。 两女本来错愕,听谢傅叫声痛苦,齐声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谢傅深呼好几口气才缓了过来,笑道:“没事。” 指着自己的衣服内衬说道:“你看,这些破破裂裂都是我自己缝补。” 没有一个公子会在小娘子面前这样炫耀自己的寒酸,但是王婉之目光所见,对她却有无比的说服力。 非但外衣内衬,就算他的内衣也能清楚看到缝补痕迹,王婉之心中生出一种心疼他,轻声说道:“你教我吧。” 燕语悄悄的走开,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谢傅的手很灵活,让人难以置信一个男人的手也能如此灵巧,这是多少次才能造就此刻的灵巧。 王婉之一边学着一边问道:“你怎么会这些?” 谢傅应着,就聊起自己,聊起自己在谢家特别的存在,虽是谢家公子,却是无父无母,却被人当做野种看待,连个下人都不如。 其实谢傅很少跟别人聊起这些,只是王婉之很安静的倾听着,让谢傅不由自主得就将心声全部倾吐出来。 王婉之听到动情处,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触谢傅脸庞,“你真是一道光。” 无声中,谢傅捉住她落在自己脸庞的手,王婉之并没有把手缩回去。 一会之后,王婉之轻轻闭上眼睛,春日下,她的双颊映上了一抹淡淡的嫣红,洁白修长的脖颈如优雅的小天鹅一般。 她安静端庄的样子让谢傅沉醉,“你真美,我可以亲你吗?” 王婉之呼吸骤地急促起来,嘴唇紧紧抿着,然后嘴角慢慢的勾起盈盈温柔恬然。 她没有出声回应,却是默认,心儿怦怦的跳,像一只鸟儿要挣脱身体飞起来。 就在这时,燕语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传来:“水果糕点来了。” 两人触电一般的分开双手,王婉之面儿红红,瞥见谢傅比她更窘迫的样子,倒是很快适从,忍不住嫣然一笑,这人啊,怎么比我还要害羞,分明就是一个腼腆的傻男儿。 谢傅站了起来,燕语也走近过来,看见谢傅腰间支棱起什么东西来,神秘一笑:“谢傅,你是不是又给小姐带来什么惊喜?” 谢傅问道:“什么东西?” “还装!我都看见了。”燕语朝谢傅腰间一指。 谢傅低头一看,顿时大窘,难道每次来见她都要用绳子绑住,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嘴上呵呵笑道:“没什么东西。” “还藏什么藏啊,都露馅了,我瞧瞧。” 燕语放下果盘就朝谢傅走了过来。 要命! 谢傅立即转过身去,“别闹!没有!” 谢傅不让她看,燕语非要看,竟伸出手,要把谢傅藏起的东西搜刮出来。 谢傅哪能让她得手,屡屡躲避,不让燕语靠近。 气的燕语跺脚:“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不给看。” 王婉之嫣然一笑,轻声问:“你带来什么东西?”谢傅那些小东西每次都能给她带来惊奇,她蛮期待的。 谢傅一脸苦涩的笑容。 燕语道:“小姐,你看这人!” 王婉之淡笑:“这么就亮出来没意思,要不我们猜一猜吧。” 燕语兴奋道:“好啊,这么直接亮出来就没惊喜了,先猜一猜谢傅藏得是什么宝贝。” 提起宝贝,王婉之骤然想起夜壶的事,扑哧一笑,笑颜美如花绽。 燕语鹅的一笑:“可别又是夜壶让我们空欢喜一场。” 王婉之止笑:“正经一点!” 谢傅闻言心中暗忖,正经个屁,你们两个好不正经。 “小姐,我来先猜,谢傅你的手别挡着啊。” 第403章 谢公子与王小姐 “谢公子,你别挡住让燕语看清楚轮廓。” 妈呀,这可真是天下第一大糗事,偏偏解释不得。 燕语端详一番,神秘一笑:“我猜出来了。” 这话着实把谢傅吓了一跳,我真的是个正经人。 “猜出来,就说是什么?” “拨浪鼓。” 王婉之嫣笑:“拨浪鼓没这么大。” 燕语反驳一句:“大号的不行吗?”大概觉得底气不足,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谢傅见王婉之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心头颤抖,你该不会猜出来了吧,别啊,咱们的关系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我可不想社会之死。 王婉之嫣然一笑:“画卷,谢公子,我猜对了吗?” 燕语闻言特别仔细瞥了一眼,兴奋道:“肯定是!谢傅快公布答案吧,你已经把我们的好奇心都吊起来了。” 谢傅凛容道:“你们二个够了!”说着气匆匆的离开。 对于谢傅生气,两人感到莫名其妙。 “小姐,他为什么生气。” 王婉之应道:“我也不知道。” 燕语见好不容易的轻松气氛就这么打断了,气道:“这头蠢驴!” 很快,谢傅却去而复返,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好像刚才的生气都是故作姿态。 燕语疾步走了过去,不顾男女之嫌就朝谢傅腰间摸去,这一次谢傅却没有阻拦。 “咦,不见了,你藏哪去了。” 谢傅一本正色道:“这是我给王小姐准备的,不能给你看。” 燕语切的一声:“谁稀罕!” 说罢又忍不住说道:“肯定就是画卷,偷偷画的小姐,不好意思给我看。” 谢傅呵呵一笑:“就不给你看。” 燕语气得咬牙切齿。 王婉之劝了句和:“燕语,好了,小姐看完了,给你看。” 谢傅倒吸一口冷气,别这么慷慨行吗? 燕语对着谢傅嘻嘻一笑:“小姐说给我看。” 谢傅嘴唇扯了扯,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时王婉之也看出谢傅的不快,对着谢傅柔声问道:“好么?” 谢傅苦笑道:“你说行就行吧。” 王婉之十分体贴:“你不愿意就算,我不想委屈你。” 谢傅豪气干云道:“好!” 这会轮到燕语不痛快了,谢傅无奈哄道:“燕语,真的不能给你看。” 燕语赌气道:“为什么小姐能看,我就不能看。”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的!我发誓!” 谢傅道:“今天没有了,额,等明天吧。” “为什么要等明天,我现在就要看!” 谢傅只能欺骗道:“是吃的东西,我刚才肚子饿给吃了。” 燕语冷笑:“骗谁啊。” 王婉之倒是轻轻问道:“你还没吃吗?” 谢傅道:“本来是没吃,不过现在吃了,你吃了吗?” 王婉之微笑点头。 “吃饱了吗?” 王婉之又点了下头。 “那多走走吧,吃多不走路,光大肚子。” 燕语如果现在在喝水,绝对会全喷出来。 王婉之愣在当场,有点尴尬道:“好。” 人站了起来,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肚子,这个举动倒好像是有身孕的人一样。 谢傅道:“我陪你到外面走一走吧。” “额……”这算不算是约会呢。 谢傅笑道:“我来到金陵,难道你不应该尽地主之谊,好好介绍金陵风光吗?” 王婉之笑道:“好,我换身衣服先。” 谢傅见王婉之一袭裙衣,笑道:“这样子就挺好的。” “我不太习惯。”她只在谢傅面前和院子里穿女裙。 谢傅笑道:“慢慢就习惯了。” “好。” 燕语一笑:“那我不跟了,谢傅照顾好小姐,若有半点闪失,唯你是问。” 两人走出院子,一前一后漫步在乌衣巷的街道上,周围人声沸腾,充满人间生气。 春日的温暖阳光沐浴在每一条街道,时光也仿佛定格在街道两旁色香俱备的建筑上。 谢傅一时沉醉其中,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特别的想家,同时也特别的想安定,不想再漂泊。 突然恍悟都把王婉之撂在身后,扭头笑道:“你才是地主,怎么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莫不成要我来给你介绍不成。” 王婉之微微一笑:“我适应一下。” 谢傅笑道:“又不是光着身子。” 王婉之嗔了谢傅一眼,开始向谢傅介绍起来:“乌衣巷这一片有大街二十二条,我们现在行的这条街叫北五街,这是升荣坊……” 随着王婉之娓娓介绍,她也慢慢坦然自若起来。 谢傅一边认真听着,一边轻轻的拉起她的手,很娇小的手,并没有想象中的光滑柔腻,甚至有一点男人的磨砺粗糙。 捉住这只手,谢傅似乎就捉住了她的过往。 王婉之本来不绝介绍着,在谢傅捉住她手的一瞬间,嘴上就停了下来。 无言中,随着穿过人群街道,手心轻触无息转变成十指紧扣。 王婉之不时抬头看向谢傅,阳光映在他的脸上,很暖和很暖和的感觉,也似乎弥漫到她的心头,这一刻她忍不住想叫他的名字,亲昵的那种。 “谢公子,谢公子。” 一把妇人的声音传来,却是街边一位卖鱼的大婶。 大婶站了起来,朝谢傅招手,似乎很熟悉,“我特意给你留了条最好的鱼。” 谢傅拉着王婉之的手走近,大婶立即把目光转移到王婉之身上,“谢公子,这是你家夫人吗?” 王婉之脸唰的就红了,夫人二字似带电一样在脑海闪过。 谢傅侧头看向王婉之,问道:“是不是?” 这让她怎么答啊,说是却不是,说不是,手却被他牵着,只好应道:“我是他姐姐。” 谢傅对着大婶笑道:“李婶,这是我家婉姐姐。” 婉姐姐三字立即撇清了那种血缘关系。 大婶立即一副我懂的表情,“谢公子,最好的鱼特意给你留了,你看活蹦乱跳。” 谢傅看了王婉之一眼,笑道:“今天吃鱼吗?” 王婉之不应话。 大婶立即道:“你看你家姐姐瘦弱成这个样子,应该多补补,定是你整天亏待她,谢公子你就不要吝啬了。”说着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打包了。 谢傅嗳的一声,“李婶,我没说要。” “今天这鱼特别的好,就当做给娘子的见面礼,不收钱。” 王婉之忙道:“那怎么可以呢。” 大婶笑道:“我家小姐不收摊费,赚的很多,公子和娘子多来关顾才是。” 谢傅特意问道:“你家小姐是谁?” 大婶立即腾出一只手来,竖起大拇指:“我家小姐国士无双啊!”脸上那骄傲都溢到地上。 谢傅笑问道:“李婶,那你见过你家小姐吗?” “小姐尊贵无比,我哪见得着啊。” 谢傅对着王婉之道:“听见没有,小姐尊贵无比,见不着。” 李婶一头雾水,“谢公子,你说什么?” “李婶啊,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我家婉姐姐美吗?” 王婉之心中轻呀一声,手指狠狠的掐了谢傅手背,她好不容易适应穿女裙的样子,谢傅却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婶笑了一笑:“在谢公子心中美,那就是最美的。” 谢傅笑道:“李婶,你也很美。” 一把年纪的大婶立即被谢傅逗的扇了下手,笑着啐道:“你这死相,我一把年纪还来逗我,嘴甜去逗小娘子去。” 谢傅哈哈一笑,“李婶,走啦。” 离开鱼摊,谢傅笑道:“刚才听见没有?” “听见什么?” “在谢公子心中美,那就是最美的,我说的话你不信,别人说的话该信了吧。” 王婉之轻道:“我没有不信。” “你肯定不信。” 王婉之无奈道:“好吧,我现在信了。” 这时传来一把汉子的朗叫声:“谢公子,你最喜欢的那种,屁股又大又翘那种,特意给你留着。” 王婉之闻言一讶,望去却是一个卖生鸭的大叔。 谢傅回了句招呼:“黄叔,不要了。” 汉子拧起鸭子,在鸭子胸前拔了下毛,痛的鸭子嘎嘎的叫。 “你看,胸头肉饱饱的,咬起来可有嚼劲了。” 谢傅好笑道:“黄叔,今天不要了,明天吧。”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明天可没有这么好的了。” 离开卖鸭摊,王婉之才说道:“你不知道择物如见内心吗?” 谢傅看向王婉之,笑道:“我总坚信一件事。” 王婉之好奇:“什么事?” “总有一天,又大又俏,饱饱的都会属于你。” 王婉之手指又狠狠掐了谢傅手背。 谢傅笑道:“算我下流。” 王婉之倒是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谢傅本想调侃几句,怕王婉之有点受不了,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你是姐姐?” “我第一次在苏州桃花河遇见你,你还是个未髻发及冠的童子。” “童子!” 王婉之嫣然一笑:“霍去病十七岁就封冠军侯,小童子你不必介意。” 居然会反过来调笑他了,谢傅笑道:“既然你这么想当我姐姐,叫你婉姐姐可好?” “随便你。” 其实这个称呼既亲昵又不必向外人多作解释。 谢傅问道:“习惯点了吗?” 王婉之昂头看向春日,直望着阳光还是有点眨眼,阳光沐浴在脸上却十分温熙舒适,嘴上轻道:“我喜欢。” 说着竟轻轻垂眸,脸容迎向阳光。 谢傅道:“人总喜欢在安逸熟悉的环境,特别是你,我却跟你不一样,我喜欢闯,我不怕丢脸。” 王婉之睁眼望去。 谢傅却突然拉着她的手,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在街道人群中奔跑起来。 婉姐姐—— 谢傅竟大声呐喊起来。 傅……弟…… 王小姐—— 谢公子—— 慢慢的像小男孩与小女孩一样放肆的笑声。 第404章 谁欺负你 他们两人跑得很远,离开乌衣巷一带,来到秦淮河畔,不知不觉夜幕也悄悄的降临。 就在王婉之还忘我兴致勃勃的时候,谢傅说了句话:“婉姐姐,该回家了。” 王婉之轻轻的擦了一下头上的热汗,端庄的点了下头。 夜对于秦淮河畔来说,只不过换上了灯火璀璨。 街道被各色灯笼门匾点缀得如梦如幻。 王婉之轻轻道:“夜树千花,东风、吹落、如雨。” 谢傅问:“什么词牌?” 王婉之微微一笑:“乱说的。” 谢傅看着她一袭优美的裙衣,看着她款款而行的模样,虽然身躯瘦弱,却别样端庄优雅。 “婉姐姐,你真美。” 突然的赞美让王婉之含羞一笑,瞬间满街的灯火在她这一笑中黯然失色。 王婉之说道:“别这样。”说着脚下加快速度。 谢傅心中莞尔,弄得我好想轻薄骚扰你一样,快步跟上,在她耳边又说了一句:“你的背影真迷人。” 王婉之不应声,却走得更快了。 路经一处楼阁的时候,里面传来了节奏欢快的鼓乐之声。 站在街道朝里面望去,宽敞的大堂一群男女竟轻轻相拥着,随着欢快乐声,热情舞动着。 乐奏、服饰、舞姿都充满着异域风情。 王婉之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舞吗?” 宫廷虽有男女共舞,却是列队群舞,这种男女轻轻相拥,饶她见识广博也不识得。 谢傅道:“这是来自遥远楼兰小国的属舞。” 王婉之一讶,想不到谢傅竟说得出来。 谢傅继续道:“属舞也是心有所属的意思,在楼兰小国一般是跟爱慕的对象求爱,婚后也可以跟丈夫亲人共舞。” “在楼兰小国,每当夜晚降临,他们就会在绵亘戈壁上点起篝火,在泉水边架鼓而舞,在共舞中相爱,在相爱中找一个无人的地方……” 谢傅说着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婉之知道谢傅想说什么,异域女子贞操观念没有大观国这么深,大多数时候她们爱上一个男人,就会热情的奉献自己的一切。 “看你了解的这么清楚,这属舞你跳过吗?” 谢傅哈哈一笑:“没有,我也是从游记中看到,这是我今天第一次亲眼看到。” 王婉之望向楼内,“楼兰小国已经消失,这些文化会慢慢成为余光,最后消失。” 谢傅问道:“想跳吗?” 王婉之脸微红,摇了摇头。 谢傅轻轻道:“你心里想跳,对吗?” “走吧。” 王婉之率先离开,在那么一刻她确实想到和谢傅这般轻拥着舞蹈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看到里面的异域女子饱满曲线热情挥洒出来的曼妙身韵,她觉得自己跳起来一定很难看。 谢傅将王婉之送到东边宅院门口,颇有点送卿千里终须一别的味道。 王婉之轻轻道:“我进去了。” “等一下。” 王婉之见谢傅朝自己走来,感觉他可能要亲自己,心头突得一下,他们之间算不算情人呢,至少她今天有恋爱的甜甜感觉。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体会到小女子这种情窦初开的滋味…… 谢傅解开挂下脖子的护身符,“婉之,送给你。” 王婉之看了护身符一眼,问道:“哪来的?” 谢傅一笑:“别人送的。” 王婉之笑容顿消,抿嘴道:“别人送的我不要。” 这副类同赌气的模样,惹得谢傅一笑:“这是秀云今天送给我的,保佑我在比试中旗开得胜。” 王婉之立即道:“秀云是谁?” 谢傅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你是吃醋了吗?” “没有!”王婉之说完傲然转身准备回去。 谢傅拉了她一把,哄道:“要吃醋也不能吃一半不是。” 王婉之敛容,一副清高不可攀附,“好,你说。” “秀云是你家王府的婢女,她呢主要负责照顾引导我比试事宜,不要吃醋了,好吗?” 王婉之不自觉的点头,突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眸看他,这不相当于承认她刚才在吃醋。 谢傅认真道:“我希望把我所有的幸运,包括别人对我的祝福都送给你,你比我更需要。” 王婉之心头一荡。 谢傅柔声道:“给你戴上好吗?” 王婉之点了点头。 他的手很温柔,王婉之能感受到他的指尖触碰着自己终年深藏的脖后肌肤,就好像她不曾为外人窥见的秘密也向他展现,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密。 “好了。” 谢傅并没有趁机占她便宜,或许说她诱惑力不够,在这一刻王婉之甚至有点恼他的君子之风。 她低头看了挂在胸前的护身符一眼,就好像谢傅把他挂在自己身上一样,无时无刻陪伴着她。 她踮起脚尖,无声的在谢傅脸庞轻轻亲了一下,在谢傅的错愕中,王婉之转身疾步离开,立即把护身符从领口处塞入精致秀气的抹衣内,让护身符紧紧贴着她的心房。 谢傅闭上眼睛,站在原地,心中却五味杂陈…… 隔日一早,谢傅来到演武园,今天的比试算是重量级的较量。 见到秀云,却发现她气色很差,原本美丽有神的双眸却顶着厚厚的黑眼圈,关心问了一句:“秀云,你怎么了?” 秀云勉强一笑:“没事,谢公子,我们上马车吧。” 马车之内,谢傅柔声问了一句:“秀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秀云摇了摇头不出声。 谢傅又问:“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一句话却让这个小娘子眼泪突然哗啦啦的流了出来,似受了无尽委屈。 谢傅一讶,忙道:“谁欺负你了,我替你出头。” “是……是……是……” 秀云一边抽泣着一边却不知道怎么说。 谢傅轻轻拍了她的后背,让她情绪慢慢平稳起来, 秀云终于止住哭泣,深呼一口气,看来心情舒坦许多。 谢傅笑道:“说吧,是谁欺负你。” 秀云脱口的第一句却是:“都怪你!” 谢傅一愣,“搞得好像是我强占你的身子一样。” 秀云噗嗤一笑,嗔恼的捶打谢傅一下,这才说道:“昨夜我们一群姐妹在谈论今天陆公子的比试。” 谢傅点了点头,陆文麟一直都是这群小娘子关注的最大焦点。 “他们都支持陆公子,恨不得你输,有人还说要请法师对你扎小人,诅咒你,我一生气就跟她们吵起来了。” 谢傅听到这里,心中很是感动,可以想象那个时候秀云一定是人单势孤。 “她们一边骂我叛徒,还一边商量着做旗子,要为陆公子摇旗呐喊。” 谢傅哈哈大笑:“一群小丫头。” 秀云见谢傅满不在乎的样子,瞪了他一眼,嘴上说道:“反正我就是要跟她们对着干,我连夜也偷偷做了一面旗子支持你。” 谢傅看着秀云顶着黑眼圈的双眼,笑道:“你是不是为了做旗子一晚上没睡啊?” 秀云傲道:“与你无关,我是想为自己争一口气。” 小娘子心软,可大多嘴硬的很,谢傅倒也没有揭破,问道:“旗子呢?” 秀云闻言兴奋的从衣内掏出一面小旗子,红色艳帜,中间绣了一个谢字。 怎么说呢,感觉不是那么长士气,倒那青楼花选外面悬挂的彩旗,这让谢傅感觉自己不是去参加武道比试,而是去参加青楼花选。 秀云看见谢傅表情,“谢公子,怎么样?我可是花了一个晚上赶的,清晨才做好。” 谢傅笃定道:“很长士气。” 秀云笑道:“真的吗?” 谢傅笑道:“当然了,就算没有这面旗帜,只要你往我身边一站,我就战火沸腾。” 秀云笑了一笑:“谢公子,这一回我把所有身家财产都押在你的身上。” 谢傅吓了一跳,问道:“不是说陆公子不能押吗?” “前两轮不能押,现在能押了,她们都纷纷押在陆公子身上,这回不是她们死就是我死。” 秀云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像是担心,反而流露出淡淡黯然来,毕竟跟自己的姐妹反目成仇,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谢傅轻轻道:“傻丫头。” 秀云却是一笑:“谢公子,要是你赢了,我就发财了。” 谢傅笑道:“还不至于到发财的地步吧。” 秀云道:“你赢了是一两赔八两,要是陆公子赢了一两只赔一百文。” 谢傅闻言一讶,赔率悬殊这么大,顿时感觉很有玄机,这些做外围赌注的可不蠢,从不做亏本生意,从赔率上看,明显就是非常看好陆文麟获胜。 怎么说自己也打赢过宇文家四大高手之一的曾羽,这可是实打实的没有半点弄虚作假,从表现上来看就算不是绝顶高手,也是不差啊,却为何依然看好陆文麟。 难道陆文麟会耍阴招不成? 想到这里倒是一笑,陆文麟最好不要这么干,不然吃亏的是陆文麟自己,他也不想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 很快下了马车,来到湖畔边,只见湖畔边已经聚集了一群身穿王府婢女服侍的小娘子。 人数竟有数十之众,比这些婀娜动人身影更引人注目的是,有几面大旗,高一丈多,帜面上绣了一个陆字。 旗帜在春风下飘扬荡动,就像战旗,十分威武很长士气。 秀云见了一愣,看了自己拎在手上的小旗一眼,感觉有点丢人,又把小旗又收回衣内去。 她也很想为谢公子做一面这样威风的大旗,可她一人之力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第405章 叶惊虹对龙竞 秀云原本想和谢傅灰溜溜的上船到水榭去。 这时有一名婢女讥讽道:“秀云,这位就是你掏心窝子支持的谢公子吗?” 谢傅目光巡视众女,淡淡笑道:“这就是王家待客之道吗?” 众女闻言,立即恍悟自己尊卑不分,齐齐盈盈施礼:“公子万福。” 谢傅笑道:“这才像样。” 秀云暗暗扯了谢傅衣袖,示意谢傅快点离开,看来她还是非常在意这姐妹情谊,不想闹着太僵。 画舫之上,秀云遥遥望着河畔边一众热闹的身影,感觉自己就像脱群的小鹿,那么孤零零的。 谢傅笑道:“后悔了?到她们那边去吧,我不会怪你的。” 秀云毅然道:“不!”为了表现自己的决心,又从衣内掏出小旗来,举起手挥舞着。 谢傅一笑,这么可爱的小娘子,怎么能让你失望。 抱歉,陆兄,只能害你让其她人失望了。 吟春水榭,叶惊虹和谢傅立于三楼外的回廊,凭栏瞭望这河山秀丽,江南园林美景。 叶惊虹目光深沉,似乎把自己的身心都寄托在这一幅美景之中。 随着淘汰人数增加,今日出现在吟春水榭的人并没有前两日那么多。 独孤坚和宇文明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社会之死,今日并没有到来。 奇的是张凌霄也没有看到踪影。 眉心点了朱砂,一副品格清高的冷棱登上三楼经过走廊。 谢傅朝冷棱望去,特意尊称,打了个招呼:“羽士。” 他从崔三非口中获悉,这冷棱是端木慈那什么记名弟子,那应该算是天宗之人,却是想从冷棱口中探听一点端木慈的近况。 冷棱却看都不看谢傅一眼,更别说回应了,经过谢傅身边的时候倒是停了一下,看了叶惊虹一眼。 似乎在他眼中只能看到叶惊虹。 叶惊虹笑了一笑,又望向这江南园林美景。 一会之后,吴督领飘凝于水面上,在今日比试开始之前,先宣布了一件事。 张凌霄因为昨夜遇刺负伤,故此无法参加今日比试,与张凌霄对位的冷棱直接胜出,提前进入最终决赛轮。 现在己字这一组,张凌霄面对叶惊虹、龙竞、冷棱三人,根本就是弱小的存在。 随着韦散人的淘汰,张凌霄也没有继续比下去的必要,张凌霄遇刺负伤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却是保住张家颜面的最好结果。 如果是假,既能保住张家颜面,又能帮助吴中四阀,让对手产生猜疑,何乐而不为呢。 今日吟春水榭的比试只有三场,随着吴督领朗声宣布,开始了今日的第一场,三纵的叶惊虹对五纵的龙竞。 随着叶惊虹上场,飘立于水面,陆文麟主动走到谢傅身边,笑道:“谢公子,我站在你身边不介意吧。” 谢傅点头微笑:“不介意。” “陆公子,你说孤独公子已经被淘汰,这位龙先生还有争胜的必要吗?” 谢傅话刚说完,就看见龙竞刚上场就立即变化身形,露出让小娘子胆寒心惧的可怖模样,看来是想与叶惊虹大干一场。 陆文麟笑道:“独孤坚虽然已经淘汰,但是陇西八姓对外却是一心。” 谢傅明白陆文麟的意思,就算最终在所在字组脱颖而出,最终还剩九人,求亲结果并没有结束,多一个强手就多一分助力。 “吴中四阀也是一样吗?” 陆文麟笑了笑:“其实我不想娶王小姐。” 谢傅一讶。 陆文麟继续道:“或者说我不敢娶王小姐。” 谢傅一笑:“那陆公子为何而来?” “为苏州!” “为苏州?” “只要王小姐能落户苏州,对陆某来说,都是最欣慰的结局。” 谢傅笑道:“真心话?” “真心话!王小姐与家父平辈而交,每次他们谈话,我只有一旁站着的份,你说我若娶了王小姐为妻,是不是很奇怪。” 谢傅哈哈一笑。 “谢公子,你又为何而来?难道你打算抛弃澹台小姐了吗?” 陆文麟能问出这句话,说明他对谢傅的了解不浅。 这句话也让谢傅头皮发麻,如果是攻心之言,确实起到效果了。 在陆文麟的注视下,谢傅终于作出回答:“我就来凑个热闹,试试自己有几斤几两。” 陆文麟破有深意道:“家父提起谢公子的时候,我还为苏州能出此人才俊杰而高兴。” 谢傅轻轻道:“我把自己当成半个苏州人吧。” 两人目光突然同时一凛,朝湖面上看去。 在气机交击中,龙竞已经将气势攀升到极点,在一开始就展露出自己全部的实力来, 站在一旁的奉守道面露肃容,他能明显感受到萧杀之气和凝重之感透过空气传递过来,这种压迫感比龙竞昨日面对韦散人时还要强烈。 奉守道不禁心中暗问,叶惊虹能抵挡这样的龙竞吗? 答案很快揭晓。 铿! 犹如利箭划破长空,瞬间将紧张感拔高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龙竞西域战刀无需出鞘,刀锋朝叶惊虹直劈而去。 叶惊虹似没来得及出剑,就被淹没在那让日月星辰都黯然失色的闪闪刀光之中。 眼中都是那有若天芒的刀光笼罩,根本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婢女们表情骇然,充满难以置信,亲眼目睹着这人也能造就天威的奇异之景,这是她们从头到尾看到的最惊人的一场。 刀光明亮得有若实质,让她们心如丝弦,背脊冷汗瀑布般冒出。 真的,这一刻,她们宁愿见到鬼。 在天笼地罩的刀光中,飘出一道白的洁净的身影,是叶惊虹! 他抵挡住了,龙竞并未能伤他分毫。 奉守道清楚,龙竞刚才看似一刀,其实却是无数刀,每一刀只要叶惊虹稍露破绽,都是一斩为二的一刀。 奉守道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脱口而出:“还不出剑!更待何时!” 龙竞只是让人看见叶惊虹一瞬的身影就又将叶惊虹笼罩在刀光之中,他疯狂出刀,似乎叶惊虹就算是一座大山,也要一刀刀削斩,直至夷为平川。 到了谢傅这种级别的,却能看清叶惊虹身处刀锋洪流中,他的身体似随波逐流。 每一个动作都完美的吻合天地之理,自然流畅得有若飞鸟游鱼。 他似乎与龙竞所散发出来的气势融为一体,那么的浑然无暇。 这让谢傅大为惊异。 陆文麟淡淡道:“这是叶家身法绝技——流水心。” 第406章 南容引凤对顾玄 谢傅朝陆文麟看去,陆文麟也看清了吗? 陆文麟笑道:“也就是叶惊虹,换做旁人使出流水心,只怕已经被龙竞碎尸万段了。” 就像作画,虽然同样技艺,却是有高有低,陆文麟的话是对叶惊虹的无上赞美。 谢傅又看了一会,说道:“我看龙竞气力刀威丝毫不减,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陆文麟问道:“谢公子,顺水行舟需要摇橹吗?” 未待谢傅做出回应,陆文麟就自问自答:“叶惊虹是用龙竞的气来躲龙竞的刀,他根本不必耗费半点真气,所以龙竞半魔之躯无穷无尽之力,对叶惊虹来说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谢傅知道,韦散人就是这种情况,韦散人真气耗尽无力,而龙竞却依然气力充沛,这就是半魔之躯与凡人之躯的分别。 陆文麟道:“叶惊虹出剑的时候,就是龙竞败北的时候。” 一旁的奉守道立即问:“那叶惊虹为什么还不出剑?” 陆文麟应道:“不知道,或许叶惊虹还没有破半魔之躯的把握。这金刚不催之躯。” 谢傅却道:“我看叶兄是不想出剑。” 陆文麟闻言一讶,目光凝视交手两人,龙竞那密而霸的刀芒就像两个韦散人在同时出刀,到了这种程度的威力,所谓的护体真气变得如纸一般薄。 他不禁扪心自问,如果他是叶惊虹,他抵挡的住吗! 他被称为苏州三百年来,继顾玄之后最杰出的武道天才,他也是陆家之光,他一向很自信。 但是此刻,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武道之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如果他想要在武道有更伟大的成就,或许他应该在这个锋芒凌人的时候,跟顾三爷一样选择闭关沉淀。 陆文麟朝站在不起眼位置的顾三爷看去,那朴素的玄衣,似乎就是顾三爷温厚谦和,天高云淡的笑容。 顾三爷瞭望远处,目视天地,而并非窥于兵锋一角,恰如他宽宏的气量与容世间万物于胸的博大胸襟。 陆文麟第一次见到顾玄印象就很深刻,那是岁月的沉淀,同样被称为武道天才,这正是他现在所缺乏的气质。 叶惊虹与龙竞的交手似乎是一场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比试。 他们也惊骇龙竞的气息绵绵不绝,人力有穷时,而半魔之躯似乎永不力竭,这是什么身体,就算实力与他旗鼓相当,也必败无疑。 真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啊! 毫无征兆的,一直静若秋水的叶惊虹骤地气势大涨,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 叶惊虹终于要出剑了吗? 这个念头只在众人心里掠过,甚至都来不及询问,来不及惊呼,就看见白衣的身影开始密集起来,那种快到极致给人视觉上的错觉。 白衣之影与银色刀芒交缠在一起的一瞬间,龙竞人如横矢脱飞。 轰! 龙竞那庞大的身躯变成原来矮小的模样落入水中,劲气滚荡的声音这才传来。 吟春水榭从刺耳到死寂! 宛如大山不可挪移的半魔之躯竟如此不堪一击! 叶惊虹一拳就击败龙竞,连剑都没出鞘。 这就是叶惊虹的实力吗? 何等可怕! 叶惊虹的剑从头到尾安静的在剑鞘中! 就如他的人一样静若处子,动也一定是惊雷! 奉守道颤唇说道:“他连剑都没有出鞘,仅凭一拳就击败半魔之躯!” 陆文麟淡道:“九拳!九拳都击中龙竞了,你看到的只是最后击中气海的一拳!” 奉守道失声道:“九拳!”他竟看不到叶惊虹出了九拳,那应该快到何等程度。 陆文麟继续道:“他的前面八拳将龙竞体内的真气回汇到气海,最后一拳是平湖惊暴,翻江倒海。” “神仙之慧啊!在那么凶险的过程中竟还能找到破半魔之躯的方法,九拳!少一拳都不行,每一拳都是关键,而最后一拳只不过是结局。” 是的,如果没有前面八拳,叶惊虹最后一拳打在龙竞身上也不痛不痒,就好比是将所有的炸药都集聚在一起,然后只需轻轻擦上火花。 谢傅看向陆文麟,从陆文麟刚才的一番话来,陆文麟的实力至少比奉守道还要强。 奉守道凭借三十之龄就踏入三品,已经是中青一代的佼佼者,称为天才也不为过。 而陆文麟却如此的年轻,更加的年轻,那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这外表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身躯竟是深藏不露。 难怪自己与陆文麟之间的比试,赔率如此悬殊。 谢傅莞尔一笑,所谓的天才,只不过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努力吧。 在幻境,他是五年如一日,每日都在端木慈的严厉中度过,端木慈让他变强的渴望甚至比他自己还要强烈。 当她认真起来的时候,手段十分冷酷,有的时候谢傅都感觉端木慈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丈夫,甚至不当个人。 她把自己当做一块铁,不顾他的疼痛,不顾他的感受,无时无刻捶打着,磨砺着。 在自己不自量力追杀她的那半年间,更是让自己每日尝到身处地狱的滋味。 为什么说师徒相遇那是累世的缘分,情如父子。 因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师傅的每一分的严厉,都是每一分的爱。 龙竞从水中弹起。 众人惊讶,龙竞还能再战吗? 龙竞却收敛起脸上的不可一世,拱手对叶惊虹诚心道:“少城主,多谢手下留情。” 这是对强者的折服所流露出来的谦逊,人家连剑都没有出鞘,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一场比试有若仙曲在众人心中余音缭绕。 吴督领声如擂鼓,击散余音:“第三纵胜了,今日己字比试全部结束,接下来是庚字第一场,第四纵对第八纵。” 叶惊虹飘落谢傅身边。 谢傅笑道:“叶兄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快的让我都看不清楚。” 叶惊虹一笑:“看不清楚没关系,接下来这一场,谢兄看清楚就好。” 旁边的陆文麟听出叶惊虹话中有话,心中一讶,难道叶惊虹已经知道顾三爷的底细。 接下来这一场,大概所有人都认为没有悬念吧,毕竟南容引凤太强太强了,他的强是有战绩支撑,生平从未败过。 最辉煌巅峰的一战,这个独臂少年一人独战三名二品高手而完胜,三品强者在他剑下有如草芥。 只可惜南容引凤这一次面对的是人中之神——顾玄顾三爷。 顾三爷怎么可能会败,就算是二十年前,景教余孽闻顾三爷之名也要胆寒。 场中的南容引凤面对顾玄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将是他生平从未有过的一战——未知。 一种他从来没有接触到的领域,任他纵横击败无数高手,却也无缘得见的真正高手。 与眼前之人相比,那些所谓的高手只能算是强者,眼前之人却是巅峰。 对手看上去那么普通,普通到如同神匿于凡人之中,但他超凡的感觉骗不了人。 南容引凤从来不问对手是谁,但是这一刻他却开口问道:“你是谁?” 顾玄应了二个字:“顾玄!” 顾玄二字有如神名一般让所有人肃然起敬。 顾玄二字又有若神迹乍现般让人难以置信。 苏州三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如明月一般悬在苏州上空,照亮整个苏州的夜空,然后又如坠月一般选择闭关归隐。 闭关二十年,再次选择出关之后的顾玄,是不是已经成为了神。 南容引凤再强也是人啊,人怎么斗得过神。 就连叶惊虹和冷棱也肃容,他们早就感觉到这玄衣男子非同小可,却没有想到是顾玄。 其他人也觉得吴中四阀太无耻了,为了争得王婉之,连神仰都摆出来了。 顾玄的形象对小娘子来说是敦厚谦和的,他给小娘子的感觉也是如此。 但是对于南容引凤来说,他的感觉却是身处浩瀚宇宙,无边无际的莫名空悸。 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他被人砍断一条胳膊,身处荒野之上的冰凉荒芜,这是他生平第二次有这种感觉。 当时他很弱小,现在却很强大。 一问一答之后,场中两人有若浮在水面的静石,时间一息一盏的过去。 这种级别的比决,已经不是所有人都看得透的层次。 骤然间,一声龙吟,剑气拔霄而起。 南容引凤剑出鞘了。 不少人都有种南容引凤拔剑出鞘就已经身死的冰冷感觉。 好凉!如寒冬腊月,赤身置于白雪皑皑之下。 一滴汗藏在南容引凤细密的眉毛中,却瞒不过顾玄的眼睛,或许说他看到南容引凤的心在轻颤。 再厚重的山雪,随时都可能因为一颗石子的松动而瞬间雪崩。 顾玄开口道:“再等一等。” 顾玄竟说再等一等,难道顾玄怕了吗?顾玄也感觉到那种身处白雪皑皑之下的冰凉入骨吗? 在所有人的狐疑中,南容引凤收剑入鞘,如老僧入定般盘坐于水面上,唯有那独臂的衣袖随风轻摆着。 叶惊虹开口道:“南容引凤这一剑可能要等很久。” 谢傅问:“多久?” 叶惊虹笑道:“我不知道,或许一天,或是三天,或者一个月。” 奉守道露出讶异之色。 叶惊虹道:“每个人内心都有最为恐惧的东西,顾玄的强大就像一面心境,将南容引凤的内心照的清清楚楚,如果南容引凤今天能够出剑,他已经战胜自己,战胜顾玄。” 奉守道好奇道:“出剑何难,如果是我,明知不敌,也要赴死一枪。” 这时陆文麟开口:“奉统领,因为你还没有到南容引凤那种层次,就算你能刺出那一枪,也只不过是愚枪击山。” 时间就这般无声流逝着,过了午时,南容引凤依然盘坐着。 顾玄稳如山峦,似乎无论南容引凤盘坐多久,他都会耐心等下去,直到永远。 对于南容引凤来说,其中磨砺丝毫不亚于突破修为时所面对的武道劫数。 文道中人的祝词真言能够治身却无法治心。 心劫也是一劫。 又过了一个半时辰,南容引凤骤然睁开眼睛,顾玄颔首微笑。 叶惊虹沉声道:“谢兄,请你睁大双眼,看清南容银风这一剑!” 南容引凤站起,剑出离鞘,龙吟之声,剑气铺地,整个吟春水榭似化成白雪茫茫。 所有人都感觉很冷,他们以为是剑气给他们带来的错觉,可当他们看见整个湖泊飘散着细若牛毛的白色霜芒。 他们才知道这种冷是真实的。 所有的热所有的光都聚集在南容引凤手中那把剑上面。 南容引凤终于刺出第一剑,也是这场比决胜负的最后一剑。 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这一剑。 他们只是感到惊天动地,那种要绝灭挡在剑锋之前的睥睨天下。 雷神在震怒! 不少小娘子已经提前捂住耳朵,就算南容引凤的剑跟雷电一样快,声音传来之前却有让她们掩耳的空隙。 出乎意料的却是很安静。 南容引凤这惊天动地,绝灭生机的一剑却被无声无息的掩没了。 那是大海的气息,磅礴、威严、强大,能够容纳一切淹没吞噬一切,让一切在大海面前臣服。 闪电也不例外。 谢傅朗声道:“剑出不由我。” 南容引凤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这一剑已经拔空了他身体的所有真气,有裂山之威,只可惜他刺向的是能容万物,伟大浩瀚的大海。 顾玄抬手,湖面乍起腾浪托起倒下的南容引凤。 腾浪如一条水龙,卷着南容引凤将他送到吟春水榭的走廊上。 顾玄凭气御物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水柔无形不知道比固体还要难上多少倍。 仅凭这随便露的一手就让人感到骇人听闻。 南容引凤这么可怕的一剑刺在顾玄身上,却完全被湮灭。 顾玄不是神,又是什么。 叶惊虹向谢傅说道:“对!剑出不由我,超越身体本能,这一剑,剑意已经达到,无奈修为不够。” 说罢苦笑一声:“这就是谢兄所说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招数都是花里胡哨。” 谢傅嗳的一声,“叶兄,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 叶惊虹清朗一笑:“凡事没有绝对,只有相对而言。” 第407章 谢傅对陆文麟 奉守道看向躺在地面一动不动的南容引凤,疑惑道:“顾三爷明明没有出手,他为何受伤倒地?” 叶惊虹解释道:“南容公子是被自己这一剑所伤,这一剑已经拔空了他所有的真气。” 奉守道骇然道:“他是如何做到一剑拔空自己所有真气的?” 如果说人体内蕴含的真气是一个湖泊,透脉发力而出的真气就是无数沟渠,又如何将湖泊里的水一下子抽干。 这正是奉守道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叶惊虹道:“所谓的极限只不过是身体本能对死亡界限的保护,超过这个限度就死,这就需要让身体也忘记这种本能,做到剑出不由我。” 奉守道一头雾水。 叶惊虹看向秀云,笑道:“你信不信秀云姑娘能够抬起这座水榭,只不过是她的身体和意识告诉她,她做不到罢了。” “谢兄,有一点感悟没有?” 谢傅笑道:“只可惜你不能出剑,要不然我想试一试。” 不远处的冷棱闻言朝叶惊虹看去。 叶惊虹哈哈大笑一回。 吴督领朗声宣布:“庚字第八纵胜,请庚字第十二纵和庚字第十五纵两位公子上场比试。” 这是今日在吟春水榭的最后一场比试,两人的胜出者将在明日对战顾玄。 在看到叶惊虹和顾玄的惊人表现之后,这最后一场变得那么黯淡,让人提不起兴趣来。 在河畔边等得怏怏无神的小娘子们,在知道自己的偶像终于上场了,立即兴奋活跃起来。 她们高举起那写着顾字的战旗,挥舞着,并齐声大喊:“陆公子,必胜!” 小娘子的呐喊声,倒是让这一场比试多了一些独特的风景。 谢傅笑道:“陆公子,你支持者不少。” 陆文麟哑然失笑:“希望不会影响到谢公子,请。” “请。” 两人的彬彬有礼,倒好像是文人之间的以文会友。 随着谢傅飘身离开吟春水榭,秀云终于掏出她那面一直藏着的小旗,发出悦耳的叫声:“谢公子,必胜!” 在统一的陆公子必胜声中,秀云这声谢公子必胜,无疑显得另类。 身处吟春水榭的其她几名王府婢女立即朝秀云看来,看得秀云胆怯腼腆。 谢傅听到秀云的支持声,扭头朝秀云看来,笑着对她眨了下眼。 秀云心里立即受到鼓励,少女的眼里立即闪起的星星,对着谢傅大喊:“谢公子必胜。” 她要让谢公子切切实实的听到,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她的支持。 这个时候,谢傅已经扭过头去,飘远。 水榭这时也响起了“陆公子必胜”的鼓舞声。 这鼓舞声因为是几名王府婢女齐声喊出来,比秀云的声音要更加响亮,充满着对抗意味。 一直对其它比试不感兴趣的顾玄竟来到栏边,看向湖面上两位英姿峻拔的年轻人。 就算是叶惊虹那一场,顾玄也没有这么关心过。 自从顾玄暴露身份之后,他的一身朴素的玄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焦点。 其他人看见顾玄竟如此关心,顿时对这一场比试也充满兴趣与期待。 奉守道对着顾玄恭敬说道:“三爷,还记得小的吗?” 奉守道身为苏州府卫禁军统领,却在顾玄面前如此谦卑。 顾玄看了奉守道一眼,竟微笑点头:“记得。” 奉守道大讶,难以置信二十年过去了,顾三爷还认得自己,要知道当时他只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如今他已经容貌大变。 奉守道顿时十分激动:“小的万分感激三爷当年提携之恩。” 当年在一众被顾家收养的孤儿当中,他是夹在其中瘦弱最不显眼的那个,想要看清楚这苏州武道第一人的英伟模样。 可他实在太矮小了,以至于他拼命的踮起脚尖,却依然被前面密密麻麻的人头挡住。 这时他听到顾三爷对陆大人说了一句:“此子能堪大用。” 后来他才知道,顾三爷说的就是自己。 这么多年他一直严以律己,为的就是再见到顾三爷时,能对得起他那句——此子能堪大用。 不知不觉,再见到年少时的偶像,已经是二十年过去了。 “三爷……” 奉守道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玄轻轻拍了下奉守道的肩膀,笑道:“如今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前些日子见到陆大人,陆大人还特意向我提起你,说当年的少年英雄如今已是他的左臂右膀。” 奉守道内心感到无比欣慰,能够有顾三爷的这句话,他这二十年来的艰苦努力就没有白费。 顾玄将目光再次飘向场中两人,淡淡道:“今天我就在看看我的眼光准不准。” 奉守道以为顾玄说的是陆文麟,笑道:“三爷,公子是苏州三百年来继你之后,最拔类超群的武道天才。” 说这句话的时候,奉守道也是充满着骄傲。 旁人闻言大吃一惊,让他们吃惊的不是奉守道这句话中的拔类超群、武道天才这些字眼。 这一次来到金陵的,哪一个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真正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奉守道竟拿陆文麟与顾玄作比较。 顾玄那是半神般的存在啊,那是另外一个高度,所谓的拔类超群,所谓的天才在顾玄面前都是平庸之姿。 秀云听了心头一紧,看了神一般从容的顾玄一眼,心中对谢傅的信心顿时烟消云散。 陆公子到底有多强,才能拿来与这神一般的人物作比较。 顾玄却淡淡笑道:“文麟的优秀,我自然知道,我说的是文麟的对手。” 奉守道闻言一讶,手朝场中谢傅一指:“他?” 声音充满着轻蔑与难以置信。 一讶之后,奉守道忍不住笑道:“我承认这谢傅也很优秀,甚至可能比我还要优秀,但是这种优秀与我家公子相比,那就是平庸了。” “从他艰难战胜曾羽表现来看,怕是有什么奇遇,踏入三品了吧。” 说罢,心中诧异,这么年轻就踏入三品,已是惊人之事,为什么我说的如此平淡。 不由自主的看了不远处的叶惊虹一眼,大概这些天他见到的变态太多了,天下精英中的精英都汇集在一起。 顾玄问了一句:“奉统领,你对这年轻人很了解?” 奉守道见顾玄对谢傅感兴趣,奉守道便说起谢傅的底细来历。 这王家招亲是一盘大旗,吴中四阀经常聚在一起,研究棋局,研究每一颗子。 谢傅作为棋局中的一子,又在苏州呆过一阵子,吴中四阀对他的底细还是比较了解的。 将谢傅的武道天赋,文道天赋,他与澹台鹤情的关系,甚至将谢傅化名李少癫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全盘托出。 秀云听到谢傅化名李少癫,心头酥酥颤抖。 李少癫!谢公子是那个李少癫吗? 她记得谢公子曾说他是扬州第一美男子。 当时她还取笑说,扬州第一才子,扬州第一风流,扬州第一美男子不是李少癫吗? 如今看来,谢公子当时是话中有话啊。 想到这里,秀云一颗芳心激动得都要跳出胸腔。 奉守道正说着话,秀云忍不住插话问道:“奉统领,是那个李少癫吗?” 奉守道被打断,倒是一笑:“你们这些小娘子见了风流才子就像蜜蜂见到花一样,就是那个扬州七星才子李少癫。” 秀云还是难以置信:“奉统领,你确认!” 奉守道轻轻道:“可不要说出去哦,不然会给这位谢公子带来很大困扰。” 秀云才不管困扰不困扰呢,这个时候,她需要给谢公子带来更多的支持者。 当下竟悄悄乘坐画舫,离开吟春水榭。 被秀云打断一会之后的奉守道继续说道:“这场比试,公子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的文道天赋。” 顾玄听完开怀一笑:“我听说苏州出了一名文道天才,原来就是他,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这两位是否是肩负苏州未来的双子星。” 奉守道愕然之后,反应过来,笑道:“一文一武。” 一笑之后,奉守道惊讶的看向顾玄,三爷怎么把这谢傅当成自己人了。 嗯……如果娶了澹台鹤情,也算半个苏州人吧。 场中的谢傅与陆文麟已经你来我去打了好一阵子,攻守之下,平分秋色。 在看到叶惊虹和顾玄表现之后,这番刀光剑影的华丽场面,却如同嚼蜡。 两人都不显山不露水。 谢傅拿陆文麟练剑,却不知道陆文麟拿谢傅当什么。 谢傅赞道:“陆公子,想不到苏州还有你这等人才,我还以为名阀公子个个都是膏粱子弟。” 作为对手,陆文麟此刻却亲近的换了称呼:“谢兄,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那你今日注定止步于此。” 谢傅笑道:“陆兄,你不敢娶王小姐,我来娶啊。” 陆文麟哈哈一笑:“狂妄!我先替王小姐好好教训你这个无礼之徒。” 陆文麟手中之剑突然变的凌厉许多,剑光惊芒掣电,剑锋辉煌迅急。 直到这个时候,看得昏昏欲睡的绝顶高手,这才微微睁眸,这陆文麟确实是深藏不露。 便是这份气势,这份真气雄厚,已经是三品佼佼者,比奉守道更强,比韦散人的霸道却差了不少。 谢傅身法轻灵,有如鬼魅,在与陆文麟的交锋中还是被刺破衣服。 湖畔边的小娘子们看到陆文麟刺中对手,歇斯底里欢呼:“陆公子!” 她们的叫声就好像是床榻上最后的冲锋,最后的呐喊那般尖锐高亢。 刚刚靠近靠岸的秀云闻声回头,看见谢公子似乎处于劣势,心跳加速。 湖畔边众多好姐妹的支持声就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头,不除不快。 她快步走向一名容貌秀丽的王家婢女跟前,主动叫了声:“秀灵姐。” 叫秀灵的婢女看了秀云一眼,笑道:“秀云,想通啦?” 说着主动把手中绣有顾字的大旗朝秀云手中递了过去。 姐妹之间一起生活相处,难免有磕磕碰碰,最终还是要化干戈为玉帛。 秀云却扬起手中绣着谢字的小旗,有如剑客亮剑一般鲜明的表现自己的立场。 秀灵立即不悦道:“你都跟我们不同道,那你来干什么?” 秀云立即问道:“秀灵姐,你不是很崇拜李少癫吗?” 秀灵应道:“谁不知道。” 旁边一女嘻嘻笑道:“秀灵姐做春梦的时候还叫着少癫,少癫,爱我……爱我……” 这是秀灵一件人尽皆知的大糗事,当初她迷李少癫写的那本《桃花宝鉴》,迷的神魂颠倒,晚上都做起春梦来。 被人拿这件糗事取笑,秀灵立即羞的满脸通红,啐骂道:“滚!” 秀云问道:“秀灵姐,如果是李少癫和陆公子,你支持谁啊?” 看着秀云一脸期待的样子,秀灵故意说道:“当然还是支持陆……” 秀云心头一紧,秀灵却突然改口:“当然是李少癫了。” 立即有人取笑:“秀灵姐好花心啊,见一个爱一个。” 秀灵啐骂道:“你们这些坏蹄儿,每次都拿这件事来取笑我,我就承认了,我最爱李少癫,怎么啦。” 嫣语取笑声再次传来:“秀灵姐,要不要加上一句非君不嫁啊?” 姐妹间平时这些调笑之语也没少说。 这一次秀灵却臊的脸很烫,腾手朝脸上扇风。 这时秀云激动说道:“秀灵姐,谢公子就是李少癫,你支持他吗?” 秀灵一愣之后,脱口说道:“胡说八道,秀云你休要使这种诡计来骗我。” 秀云叹息一声:“我骗你干嘛。”其实她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是真是假也不清楚。 一名王府婢女突然指向身后的断川楼:“秀灵姐,你看,是燕语姐。” 燕语姐三字,让包括秀云、秀灵在内的所有王家婢女齐刷刷望去。 只见燕语站在断川楼最顶端的露台上,她的跟前有一名乌衣卫扛着一面巨大的旗帜。 那旗杆竟差不多有梁栋那么粗,帜布更是大到惊人,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谢字。 如果说这些婢女手指的大旗是战旗,那断川楼上这旗就是城旗,远远的都能看清楚那个谢字。 有人竟问道:“秀灵姐,要反戈吗?” 有人嘟哝着说道:“燕语姐,欺人太甚!” 秀云见来了超级大靠山,兴奋得都快原地告潮,“你们不也欺负我。” 最终秀灵拿了注意:“我们不要跟燕语姐对着干,我们到不显眼的地方去。” 燕语姐兵力雄厚,一呼百应,她们干不过。 “不反戈了吗?” 秀灵笑道:“要专一!” 这话一出,不知道谁起哄,朗声喊道:“李少癫,秀灵姐只爱你一个。” 其她人立即纷纷附和。 第408章 天才扼杀者 一时间陆公子必胜的口号演变成为——李少癫,秀灵姐只爱你一个。 秀云听了心里反倒不痛快了。 大概口号太长,这般大喊呐喊,中气不足,慢慢又干脆演变成为——李少癫爱你。 秀灵羞的满脸通红,阻拦着说道:“都别喊,别乱喊!” 只是她越阻拦,别人喊得越起劲。 燕语居高瞭望湖畔中央,关心胜负,听见楼下湖畔边喧哗吵闹,不悦喝道:“都别吵!” 这声河东狮吼很有效果,几十名莺莺燕燕立即转移阵地,转移到湖泊南边的杨柳一带。 燕语早就想来了,如果不是小姐一直说低调,从比试开始的第一天就想来了。 昨夜不知为何,小姐终于放话——燕语,明日你去给他鼓鼓气吧。 所以她就来了,带上所有的热情来了,她要给谢傅大大的支持。 我燕语虽然平时经常挪耶你,可关键时候还是站在你这一边。 什么陆公子,什么苏州第一美男子,本娘子统统不稀罕。 一众王府婢女移步到一岸柳树,喊着:“李少癫爱你。” 当然也不是认为这谢傅谢公子就是李少癫,只不过是为了取笑秀灵罢了。 也觉得这五个字比陆公子必胜更来劲,喊出来身心通透。 情窦初开那是少女对美好向往最好的诠释。 其实少女天生是矜持腼腆的。 任何一个小娘子都有偷偷看向英俊公子的经历,但极少有小娘子敢去单独调戏公子。 当她们人多起来,在这一个群体有共同的喜爱,害臊心就会极大的减弱,谁也别取笑谁,大家都一样,有一种把自己隐藏起来的味道。 所以当潘安宋玉出街,小娘子一拥而上的热情奔放,就变得大家都在追逐胭脂水粉那么自然。 旁人不会取笑,因为这是人性也是天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们只是露出小小一点色而已。 她们依然很可爱,依然很矜持腼腆。 别看她们现在热情大叫,举止有点失端,可让她们单独面对陆文麟,只怕会窘迫紧张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或许是一种反抗与表达吧。 谢傅听见那支持声从陆公子必胜变成李少癫爱你。 心中讶异,秀云策反成功了吗? 我怎么不知道这小妮子这么厉害。 陆文麟声音飘来:“谢兄,你怎么还分神了,还有没有把我当回事。” 说话的空隙又是一剑刺破谢傅衣裳,以示警告。 谢傅笑道:“连小娘子们都看出胜负,反过来支持我,陆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陆文麟一笑:“全都给你,把王小姐留下来就可。” “王小姐,我也要。” 谢傅也刺破陆文麟的衣裳,作为回敬。 陆文麟的剑锋越来越凌厉,其威已经隐隐直逼韦散人。 站在水榭的奉守道兴奋道:“三爷,看到了没有。” 公子如此年轻却就有如此实力。 顾玄微微一笑:“他们两个闹着玩呢。” 奉守道失声:“什么!” 这种程度,这种威力还只是闹着玩吗? 其他高手这才知道这个外表文质彬彬的美男子一直在隐藏实力,他是准备后发制人吗? 他的对手又如何? 谢傅面对如此锋威,却也从容自若。 “谢兄,看我这一剑如何?” 剑锋龙吟,剑光如匹练如飞虹,可怕到不能抵挡。 说是一剑却是三剑。 如韦散人一般,前二剑是势,最后一剑才是锋。 若说与韦散人有什么不同,便是这三剑在高手眼中瞬隙更短,宛如一剑,已胜韦散人精湛。 谢傅被陆文麟这一剑击退数丈,方才稳住身形。 心中暗忖,差点托大被陆文麟给宰了,想不到陆文麟竟有如此实力,原本还以为能够将对方玩弄于鼓掌之间。 目光看向陆文麟,好一个深藏不露的陆文麟。 陆文麟一笑:“谢兄,可要让你先喘口气先。” 吟春水榭,叶惊虹和冷棱尚能保持镇定,龙竞却是已经动容。 陆文麟刚才那一剑绝对比韦散人更强,这种强并不是威力的强,而是剑道上的精湛。 当日他面对韦散人那一刀,尚且被击飞,淹没在刀光巨涛之中,如果当时的对手是陆文麟的话,他必受重伤,甚至被剑锋洞穿身体。 而另外一个对手在面对这一剑却堪堪后退数丈,毫发无损。 看着场中两人,自认为是世间绝顶高手的龙竞,竟有种井底之蛙的感觉。 这两个年轻人假以时日,只怕就是另外二个顾玄。 谢傅笑道:“地方太小了。” 陆文麟抬头仰望天际,问:“上面如何?” “陆公子,先请!” 陆文麟先动,人如脱弓之箭,射日而去。 这种身法让奉守道目瞪口呆,“这……这……这……” 原本以为自家公子那一剑已经就是极限,眼前却再次刷新了认识。 谢傅也随即腾空而上,用的正是莲行如意身法第五层天外摘星。 两人均似仙人一般凝止于半空之中,脚下如踏平地。 陆文麟骄傲自豪,衣襟飘飘,如沐仙风。 再看谢傅,双肩极微震颤,有如一双翅膀,透着筋骨厚重有力,上身衣服轻薄如纱,且尽显升腾之力,衣襟下摆却又似乎在快速脱落飘离。 若不细辨,远远看着,给人感觉跟陆文麟一样是静止飘于半空中。 这个中变化只有叶惊虹等为数不多的几位高手看出来。 而对于那些一点武道都不懂的王府婢女来说,正交手的两位公子均不见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打了,根本不知道两人就在湖畔柳林上空。 “这……这……这……” 看见谢傅也有腾空滞空的本事,奉守道除了这这这,已经说不出其它话了。 滞空可不比凝止于水面,这需要浑厚澎湃的真气为支撑,同时这种真气消耗也是极为巨大的。 这就是为什么武道高手虽然能够飞掠,却需要涉地调息,因为飞掠是极为消耗真气,化气为力。 就跟马跑久了,也需要停下来喘口气。 在奉守道的惊骇中,叶惊虹淡淡开口道:“陆公子施展的是归云宗镇派身法神技——归云化雾。” 奉守道闻言心中暗忖,这叶惊虹见识真是广博,仅凭公子施展的身法就看出公子的底细。 不错,公子在归云宗学过武道,而儒门诸宗与九姓十三望素来关系匪浅。 归云宗位于峨眉山,自孤云大师开山创宗,至今已经五百年。 而在川蜀一带,山峦迂回起伏,云海飞卷奔腾,天地玄幻灵气汇集于川嶽之间,在民间一直流传着仙人追风逐月的传说。 在川蜀一带的市井,归云宗也是山外山,人外人的神仙地。 而实际上,归云宗是一群武道者,在学习宇宙恒河星数变化,参悟天地间永恒奥秘,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这是孤云大师的创派初衷,只是又有多少弟子能达到这个境界。 自古求道者多,得道成仙者寥寥无几。 龙竞见识也是不弱:“归云化雾!就算整个归云宗能学会这门神技的,也屈指可数。” 说着心中一凛,这么一对比,这陆文麟岂不是一只脚踏入半宗师级的领域。 叶惊虹笑道:“这需要浑厚澎湃的真气作为基础,说明陆公子的修为着实不低,加之天赋。”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倾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正是归云化雾。” 龙竞和奉守道两人听着叶惊虹的话,朝半空望去,陆文麟的此刻的形象恰如叶惊虹所说一般。 “不愧是归云宗镇派神技,比我叶家流水心还要更胜一筹。” 奉守道问道:“叶公子,那他呢?” 他说的是谢傅,公子实力如此变态,现在他稍微能够接受,怎么这一个也如此变态。 “嗯……” 一直无所不知的叶惊虹竟是沉吟,“谢兄的身法我看不出来,不过较之陆公子的归云化雾,就相形见绌了,怕是靠着浑厚的真气在支撑着,时间久了,真气流失巨大,只怕要吃大亏。” 一直颔首微笑的顾玄这时开口:“人拙技不拙,我看谢公子的身法之妙丝毫不亚于归云化雾,甚至在每一瞬都隐藏万道杀机,只是表现出来没有文麟那般娴熟。” 虽半信半疑,但到了顾玄这个层次,他的眼光自然非比寻常。 陆文麟是越打越惊讶,越打越惊喜,一开始他怕伤了谢傅,所以一直隐藏实力,随着慢慢展露威力锋芒,谢傅却从容应对。 要知道他可是被称为继顾玄之后,苏州三百年来最超群拔类的武道天才。 说句不自傲的,这个头冠他受之无愧。 陆文麟目光透着赞许:“谢兄,不要浪费时间了,施展你的平生绝学,一招决胜负吧。” 陆文麟也似乎感受到谢傅真气消耗巨大,他并不愿意占身法神技上的便宜。 谢傅笑道:“放马过来。” 陆文麟一本正色道:“我这一剑名叫龙腾,威力巨大,谢兄万万不可托大,需全力而为。” 谢傅应道:“我这一剑叫剑出不由我,前两日才从少城主那里学来。” 身处吟春水榭的叶惊虹等人,远远的就感受到湖泊上空,似乎雾气腾腾,浓云翻滚,两人在空中变得若隐若现。 最中心处一派天地相交,元气淋漓汇集。 第409章 倒戈 叶惊虹开口道:“来真的了,两人都要出绝招了。” 甚至叶惊虹隐隐有点为谢傅担心,这一剑他看不出胜负来,他早就察觉到谢傅的深藏不露,一直以来他也认为庚字,顾玄才是谢傅最终的对手,可这陆文麟…… 顾玄目光凝神,不管这一剑谁胜谁负,这两位都注定是苏州未来双子星,心中无比欣慰畅快。 龙腾! 陆文麟使出归云宗剑法绝技。 天似乎变了银色。 陆文麟这一剑,剑气有如泉流石缺,剑光脉成宝网,真气当做璎珞摇,威力堪比如来山。 这一剑辉煌灿烂,可令仙佛神鬼动容。 铺天盖地,苍龙暴怒翻腾,龙腾二字恰如其分。 这一剑的威力丝毫不亚于南容引凤那一剑,而南容引凤调息半天,克服心惧,拨空全身真气才使出那一剑。 陆文麟这一剑又当如何。 剑出不由我。 谢傅这一剑同样冷艳超凡。 势如群山绵延,气象万千,气韵悠长,生生不息。 谢傅剑出便知不妙,他没能做到忘我,却是忘一半,记一半,当威力超过身体在一瞬的极限时,立即收势。 看似威力巨大却是全凭浑厚真气支撑。 达不到南容引凤那个程度啊,却是学艺不精。 两剑交锋争雌雄。 陆文麟剑如江河横流,谢傅剑如水中空亭静立不倒, 冲击与僵持。 水,行不可阻,唯有受之。 终于,陆文麟剑锋携水冲亭,其势压人一头,非仰望不可。 强锋交击之下,陆文麟余势不断,谢傅身退。 两人剑锋相抵,陆文麟在上,谢傅在下,一同从空中飞坠而落。 剑气化芒,如同一起携着流星落下。 好死不活,身后正是那群王府婢女站立的柳林。 李少癫爱你前音还绵绵传来。 谢傅心中清楚,如果自己不出手保护,这群王府婢女一定会在陆文麟剑威之下化为灰烬。 谢傅也十分清楚,剑锋至此,陆文麟已经无法收势,唯有靠他了。 就凭这句李少癫爱你,他也应该拼死挽救,要不然怎么对得起这群小娘子的爱。 迟早要死在女人的嘴上! 念头刚起,就默念结界真言,将一群还不知道死亡即将降临的婢女罩护起来。 谢傅一心二用,势弱,陆文麟剑锋变得更凌。 不行!不够妥当。 陆文麟这一剑虽然只剩下余威,依然锋锐犀利,只要有一丝剑气破界而入,王府婢女的肉体凡躯难以活命。 唯有用自己的身体来替她们挡住这一剑了! 心神一动,身体圣衣乍现金光。 他要用自己身体的强横来承受陆文麟这一剑的余威。 这经过端木慈千锤百炼,加上圣衣护体的身躯,能够受的了这一剑吗? 谢傅不知道,这一刻的决定只是出自本心。 顾玄眉头一皱,眼神流露出黯然悲伤。 叶惊虹惊呼不好。 素来面无表情,冷的像冰的冷棱也在这时流露出一丝惋惜。 咻! 一岸柳林瞬被斩枝除根。 唯有王家婢女聚集所站位置,还有数株柳树依然在春风中微微晃动。 “不好!” 直到这个时候,龙竞和奉守道才后知后觉。 陆文麟错愕,他也明白了一切,谢傅为了保护这群王府婢女,用他的身体受了自己这一剑。 而其实这一剑,他虽然剑锋更胜一分,余威根本不足以伤害到谢傅,只是暂时分出这一剑的强弱胜负罢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蠢,竟会用自己的身体来抵挡剑锋。 一众王家婢女看见周围已经大变模样,也是后知后觉,脸色唰的就变得苍白。 她们呆呆的看着躺在她们跟前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谢傅。 一直挥舞着小旗的秀云也停止了手中的动手,惊乍到忘记了流泪。 直到陆文麟出声道:“谢兄为了保护你们,用身体替你们挡住了这一剑,其实……” 陆文麟说不下去了,其实谢傅根本不必死,也没有什么其实了。 结局也显然可见,如果谢傅不这么做,这些王家婢女此刻已经如碎断柳树一般。 这群婢女明白了,都明白了,这位公子为了保护她们而死。 一颗心窒息到无法呼吸,眼睛一红,眼泪就簌簌而落。 悲痛冲腔:“公子!” 一众婢女后知后觉,朝谢傅奔扑而去。 “公子!公子!公子!” 在这一刻,某种情感将她们的心与公子的心联系在一起。 她们所能做的就是大声的呼喊,试图将他喊醒。 秀云一动不动的站着,手中的小旗还保持着高高举起的姿势,只是不再挥舞,旗帜在春风飘动下,依稀可辨那绣的很匆忙的谢字。 她的嘴唇艰难的嚅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要奔跑过去,却只是身体微微颤抖。 然后苍白的脸,无神的眼就无声流出眼泪来。 “公子!公子!公子!” “公子,你不要死,我们支持你。” “谢公子必胜,谢公子必胜!” …… 一众婢女哭得稀里哗啦,悲悯天人,嘴里不假思索的胡说八道着。 似乎听到她们的祈祷,谢傅睁开了眼睛。 看到谢傅醒来,众女兴奋无比,“公子”叫唤声,一浪高过一浪。 “秀云……秀云在哪里?” “秀云,公子叫你。” 秀云定睛,身子猛然一颤,然后就朝谢傅身边飞去:“公子,我在,我在,我一直在。” 谢傅瞥了秀云一眼,嘴巴张大,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我……要……” 所谓的婢女认真听着,强忍着抽泣声,不打扰着谢傅说话。 “大家……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婢女们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我听说,你们欺负秀云,姐妹之间要……要相亲相爱。” 秀云身边两个婢女闻言,立即紧紧握住秀云的手。 其她婢女重重砸着头,也应承下来。 谢傅吁了口气,这一口气让所有人在一瞬间心都被提了起来,刚才止住的眼泪,瞬间又泪如泉涌。 谢傅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然后着一张张挂着泪花的俏脸,一瞬间就傻了,泪却还在流。 谢傅飞身朝陆文麟飘去:“陆兄,继续,还未真正分出胜负。” “混蛋……混蛋……” 众婢女接二连三的骂了出来,骂着骂着却是破涕为笑。 一下子欺骗了几十个小娘子的眼泪,也没谁了。 “混蛋……混蛋……” 骂着骂着,叫声演变成——谢公子必胜。 这一次是她们发自内心,心甘情愿的支持。 第410章 不负所望 陆文麟心中惊愕,尽管他从比试的第一天就知道谢傅深藏不露,但他还是远远低估了谢傅。 看这生龙活虎,生生不息的样子,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这到底是多么强横的身体才能以身挡住这一剑! 陆文麟欣然一笑:“谢兄,可还好?” 谢傅直接道:“再来,这一回看我能不能接下你这一招龙腾。” 谢傅的话却比剑锋更让陆文麟感到压力,心中苦笑,当这绝招想使就使吗?那是拼命用的。 他那一剑龙腾,虽不至于像南容引凤那般一剑拔空体内真气,筋脉在一瞬被暴出的真气反噬。 却也真气消耗巨大,现在就算使出来也没有威力了。 陆文麟淡淡道:“我认输了。” 说罢弃剑,宝剑离手横飞,稳稳的插在吟春水榭最上面的亭栋上。 奉守道看见陆文麟弃剑认输,大吃一惊:“公子怎么弃剑认输了?” 叶惊虹淡笑:“谢兄凭借那么普通的一剑就挡住陆公子的绝招,陆公子就输了,也确实输了。” 输的毫无疑问,而不是谦让。 奉守道后知后觉,看着远处生龙活虎,没有丝毫受伤迹象的谢傅,这副身体只怕比半魔之躯还要强横啊。 想到这里扭头看向龙竞。 龙竞知道奉守道目光中的询问,竟点了下头,给予奉守道肯定的答案。 陆文麟那一剑绝招,已经不是韦散人之流,而是到了南容引凤那一剑的级别,甚至比南容引凤那一剑还有说不出来的精妙。 虽差之毫厘却谬以千里。 面对陆文麟这一剑,就算他是半魔之躯,也要被支离破碎。 由此可见,这谢傅身躯比他半魔之躯还要强横。 想到这里,龙竞心中唯有震惊。 “庚字十二纵胜!” 随着吴督领朗声宣布,今日在吟春水榭的所有比试全部结束。 明天就是最终轮了,叶惊虹对冷棱,顾玄对谢傅。 谁会是最终的胜出者,依然是未知之谜。 一众王府婢女欢呼声隔岸传来:“谢公子赢了……”高兴得像要嫁人一样。 顾玄哈哈大笑:“精彩绝伦!” 丝毫没有因为陆文麟的失利而感到惋惜,转身离开。 其他人也感觉的确是精彩绝伦的一场比试,特别是最后谢傅以身挡剑救下那群王府婢女,在不可能中创造了可能。 谢傅回到吟春水榭,发现目中无人的冷棱看向自己,打了个招呼:“羽士。” 冷棱虽然脸无表情,却终于肯开口说话了:“谢公子。”谢傅刚才的表现,让他终于看得上谢傅了。 谢傅问道:“羽士,不知道青华仙真现在身在何处?” 这话谢傅问的极有技巧。 冷棱闻言却是冷笑,竟道:“你也配!”却是认为谢傅想通过他这条线,拜师求艺。 谢傅看着冷棱远去的背影,一头雾水,我不配谁还配,却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出了问题。 冷棱的冷漠无礼,让龙竞都感到不快,冷哼一声:“狂妄什么。” 叶惊虹淡淡一笑:“他有狂妄的资本,不过……” 龙竞好奇问道:“少城主,不过什么?” 叶惊虹微笑:“不过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自卑,就不知道这自卑是谁给的。” 谢傅笑着说了一句:“越是高傲的人,内心越是敏感。” 叶惊虹对着谢傅说道:“谢兄,你今日的表现让我感到惊艳,却也让我感到失望。” 谢傅一讶,只听叶惊虹说道:“你最后对陆文麟那一剑太普通了。” 谢傅道:“我无法领悟叶兄所传授的剑意。” “明天对顾玄……我并无法给谢兄什么建议。” “我知道了,叶兄还是把心思放在对付冷棱上面。” 龙竞特意上前:“谢公子,在下龙竞。” 谢傅互道仰慕,拱手:“龙先生。” “谢公子,请问你最后是如何用身体挡住陆文麟那一剑?” …… 柳树下。 一众王家婢女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惋惜输了银子,不用说他们都押陆文麟赢。 一位婢女口出搔话:“全输光了,明天要去青楼卖笔了。” 秀灵不悦:“怎么说粗话呢。” 咯咯笑声传来:“哪粗了,输了银子,牢骚几句不行啊,我押了好多。” 秀灵冷道:“别让谢公子给听见了。” 那婢女顽皮的吐了吐舌头:“是是是,我们是清纯的小家碧玉。” 这时秀云轻轻说道:“我把全副身家都压在谢公子身子,我帮你们给赚回来了。” 众女大讶,看向秀云,可恶,让秀云给装到了。 这时谢傅涉水落地而来,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场面一下子安静起来。 这会看向谢傅,却有种望而生畏的高攀不起。 谢傅看着一张张还挂着泪花的俏脸,笑道:“都还好吧?” 众女老实乖巧的点头。 谢公子好温柔,好有礼貌啊。 现在看的话,谢公子也很英俊啊,一点也不比陆公子差。 不但英俊,还战胜了陆公子,比陆公子还要强大。 虽没有出声,在面面相觑中,却用眼神交流着。 谢傅对着秀云道:“秀云,我们走吧。” “额……” 秀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领着谢傅离开。 看着谢傅就跟她们说了一句话,众女心中有点失落。 “谢公子是不是生我们的气啊?” 秀灵咦的一声。 “气我们没有支持他啊。” 秀灵当机立断:“回去做旗子,明天支持谢公子。” …… 秀云这边却是一路无言。 谢傅问道:“秀云,怎么了?” “谢公子,你是不是生她们的气啊?” “我生她们的气干什么?” “那你为何对她们冷冰冰的。” “因为我只能对你一个人热情啊。” 秀云闻言脸红。 谢傅看见她眼角还挂着泪痕,微笑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秀云嫣然一笑:“没事,我变成富婆了。” 谢傅调笑道:“那养我啊。” 秀云轻道:“不行。” 这时一道身影背对着两人,挡在道路中央。 秀云低声道:“是燕语姐。” “秀云,你先回去,我送谢公子就好。” 秀云闻言疑惑的看向谢傅,谢傅点头微笑:“秀云,你先回去。” 秀云向燕语施礼之后,就先走了,心中对谢傅的印象更加扑朔迷离,燕语姐身份可非同小可啊,难道燕语姐也被谢公子给迷倒了。 谢傅朝燕语走过去,“燕语,你怎么来了,有什么要事吗?” 当看到燕语的正面却大吃一惊,只见她身上衣服沾着泥污,显然摔倒过,一双美眸更是哭得都快肿了。 谢傅按住燕语双肩,颤道:“是不是……婉之出事了!” 燕语知道自己形象有点那个,所以刚才背对着,听了谢傅的话,却是一时愣住了。 突然恍悟,忙道:“小姐好好的啊。” 谢傅松了口气。 燕语见谢傅由紧张变成放松,心中暗忖,还算你有良心,小姐知道你如此关心她,在意她,一定会很高兴。 谢傅笑道:“那你怎么这个样子?” 燕语脱口应道:“还不是因为你!” 当时她看到一岸柳林被夷为平地,吓得从断川楼就冲了下来,一路跑着一路哭着,中间跌倒几次,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谢傅恍然大悟,笑笑道:“燕语,你有心了。” 燕语这会似乎心里有还残留几分哀气要发泄,“有心就完了吗?” 谢傅轻轻的抹去她眼角的泪痕,笑问道:“那要我怎么报答你?” 男人的骤然靠近,让燕语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男人汗息味。 他替自己摸着眼泪的手指似乎也泛着淡淡的冷木香,飘进她的鼻尖,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大脑飘飘然。 燕语冷冷转身:“走吧。” 谢傅跟上笑道:“亲你一口,作为报答可好?” “门都没有!” 马车上,燕语轻轻问:“谢傅,你每次比试都这么凶险吗?” 谢傅淡道:“我不觉得凶险啊。” 燕语尖声:“这还不凶险啊!命都差点丢了。” 谢傅淡笑:“今天的对手确实厉害一点,倒也不至于威胁到我的生命。”明天的对手才真正厉害,谢傅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谢傅,委屈你了,这么拼命。” “燕语,回去别跟婉之说,免得她担忧。” 燕语是打算回去之后跟小姐好好说道说道,听谢傅的话还是觉得不要让小姐受到惊吓的好,便点了点头。 来到演武园门口,两人下车。 崔三非和易杭两人似往日一般在门口等待。 崔三非看见燕语,笑道:“大哥,又换人了,这个更俊俏,身段更迷人,原来你喜欢熟一点的。” 燕语听对方口吐轻薄之语,很是不悦,她虽然在府内身份很不一般,不过看对方衣着应该是公子贵客,也不好发作,对着谢傅淡淡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待燕语走后,易杭道:“我听说今日吟春水榭的比试非常激烈,顾玄竟也来了!” 崔三非接话道:“想不到这陆家陆文麟竟也是深藏不露之辈。” 看来吟春水榭今日的情况,两人已经清楚了个大概。 易杭苦笑:“谢兄,原本想替你挑个好位置,想不到这庚字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变态,南容引凤就算了,居然还冒出来一个陆文麟,更离谱的是……” 更离谱的是顾玄这样的人物,也会出现在求亲人员之中。 崔三非道:“大哥也不差,不是打败了陆文麟吗?” 易杭看向谢傅,“谢兄,这几个月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很多事情三言二语说不清楚,谢傅笑道:“难道我不能一直深藏不露。” 易杭笑笑:“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当获悉今日庚字结果之后,易杭是震惊的,在他的了解中,南容引凤已经是变态的存在,这陆文麟似乎比南容引凤还要更强一点。 然后谢傅把陆文麟给打败了。 难道这一切跟明老先生有关。 对于明老先生,易杭也是半知半解,只知道明老先生有另外一个身份,是儒门诸宗一脉相传的共主。 但是这个儒门之主只不过是一个虚名,并没有丝毫实质性的影响力。 他之所以接近明老先生,也是奉了李徽容的命令,如今看来这儒门共主身上藏了不少秘密。 李徽容也从来不做毫无目的的事。 不管如何,谢傅是否造化于此,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你明天的对手是顾玄!” 三人就顾玄这个人物深入交谈一番,谢傅心里越发沉甸甸,他感觉明日求亲之路恐怕要止步了。 两人也向谢傅说起了其它字组的情况。 甲字不出意外,易杭横扫甲字九纵到十六纵,易杭明日对战李徽朝会选择弃权,李徽朝脱颖甲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提起甲字这一组的时候,易杭重点说明,从西域来的那些人不容小觑。 因为他今日的对手并不是能轻易胜之的那种,而在辛壬二字,这些西域来的人也表现出横扫千军之势。 陇西八姓在与之竞争中可以说是惨败,一点机会也没有。 乙、丁两字,局势也十分明朗。 易杭已经可以确认,乙字那一名高手就是李家十三人杰四天赋之一,就是还不能确认是赦书、挽歌、摧魂三人中的谁。 丁字那组,不出意外的话,花落那名道门玄宗高手。 丙字是秦崔郑三家之争,在死了不少人之后,郑家已经完全失去竞争力,明天是六皇子秦楚桢与蒙浩最终的决战。 说到蒙浩,易杭当着崔三非的面向谢傅透露一个秘密,蒙浩跟龙竞一样,身上流的也是半魔之血。 而且明确表明蒙浩比龙竞还厉害不少。 崔三非见易杭揭了他的底细,却毫不在意,骄傲笑道:“那龙竞算什么半魔,只不过稍微沾上点半魔之血的名,蒙浩才是真正的半魔。” 从崔三非的口气,显然把龙竞与蒙浩给区分出来。 谢傅特意问道:“难道不一样吗?” 崔三非道:“若要区分,身流半魔之血的人有三种,真半魔、半魔、假半魔,龙竞也不过是一个假半魔。” 谢傅笑道:“我看龙竞挺厉害的,连刀王韦散人也是他的手下败将。” 崔三非淡道:“毕竟是半魔之躯,要不然怎么能和魔字沾边。” 谢傅道:“这么说明日丙字决战,六皇子必输无疑了。” 崔三非一笑:“就怕秦楚桢今晚要耍阴招。” “老二,那你应该多多提防才是。” “放心,我已经做好准备,就等他来。” 易杭一笑:“老二,需要我帮忙压阵吗?” 崔三非傲道:“不用,蒙浩也很想跟冷棱打一场,我就满足他这个心愿。” 三人一边走着一边聊着,随便也聊起了戊字的情况。 朱九春明日的对手是雷渊宗云汇峰二号人物宿坤道人。 而宿坤道人的另外一个身份是朱九春的师叔。 明眼人一看便知。 似乎今晚是一个特别的夜晚,三人都没有提及饮酒的事。 行到一处,分道扬镳。 第411章 傻姑娘 谢傅回到西边宅院,看看天色,还算早,应该来得及给她做一顿晚饭。 还未进入厨房就先闻到一阵烧焦的味道,厨房里似乎还有动静。 刚刚踏入门槛,就看到一个忙碌的身影,那消瘦却不失优美端庄的高挑,不是王婉之又是何人。 只是她此刻手麻脚乱的样子,却与优美端庄不沾边,倒像个笨小孩。 谢傅就这么静静看着,看着她顾这忘那。 灶台的旁边有几个盘子,盘子里的东西黑焦焦的,烧焦的味道就是从这散发出来,罗列着她失败的过程。 王婉之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做菜上面,丝毫没有察觉到厨房进来一个人。 终于忍不住懊恼的哎呀一声。 这声哎呀充满着无能为力,出现在这个传奇女子身上,让谢傅忍不住笑出声了。 王婉之听到笑声,猛然回头。 姣好的脸庞,几簇秀发浸着汗水贴在额头耳鬓,沾上烟灰的双颊,动人又惹人怜爱。 再看她围上厨裙的样子,又有几分温柔贤妻的样子。 王婉之反应过来,走上前来,直接推着谢傅:“你先出去!”却是不想让谢傅看到这糟糕的场景。 将谢傅推到外面之后,还特别叮嘱一句:“不准进来啊。” 谢傅问了一句:“干什么?” 王婉之回眸一笑:“饿了吧,婉姐姐给你准备晚饭。”如果这是一场恋爱的话,她也应该付出,她也应该对谢傅好,而不是谢傅单方面的付出,单方面对她好。 王婉之说要给他准备晚饭,这是一件让人感到可笑的事,但谢傅又笑不出来,心中只有阵阵温暖温馨。 对于一个从小极少感受到亲情温情的男人来说,这是他的软肋。 他可以抵御美色攻击,但抵御不了这样的温柔。 特别是看到王婉之为了一顿饭将自己搞得邋里邋遢的样子。 谢傅打算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坐在院子里看着炊烟从厨房的烟囱里袅袅升起。 一会之后,厨房里又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应该在炒菜了,只可惜传来的不是菜香味,却是烧焦的味道。 又是噼里啪啦一会,然后就没有动静了,应该又是失败了。 谢傅走进厨房,王婉之抿着嘴,满头大汗,汗水无声的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滑过那满脸的烟灰,留下一道道鲜明的汗渍,她的手里还拿着炒菜用的木铲子。 “婉姐姐,我饿了。” 王婉之苦笑道:“再等一会好么?” “我饿了,想先吃一口。” 王婉之又是汗又是灰,黑一块白一块的俏脸异常尴尬:“目前还没有得吃。” “我想先吃你一口。” 王婉之立即白了谢傅一眼。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身上,既难得又可爱,谢傅忍不住几个阔步就来到她的跟前。 让后表情有点痛苦,支棱! 谢傅都要爆粗口了,这么温情的时候,却来这么一下。 谢傅闭上眼睛之后,然后才缓缓睁开眼睛,似乎很饥饿的样子说道:“我真的饿了。” 王婉之看着他像个小孩子讨吃的样子,忍不住一笑,顽皮的伸出自己污漆的手:“别的没有,给你吃手指要不要?” 谢傅看她一脸笑意,眼眸流转,分明就是在逗他,心中好笑,你也敢逗我,如果说公子我有十分本事,用在你王婉之身上只有一分。 他捉起王婉之手的一瞬间,王婉之呀的一声,显然有点紧张。 然后他就一边笑着带着几分邪气的眼神看着王婉之,一边捉到她的手慢慢移动到自己的嘴边。 谢傅的眼神散发着一种惑人心弦的东西,像是要把她勾进某个深邃的地方,让她无法自拔。 王婉之脸上立即发红发烫,根本不敢与他对视,扭过头去。 骤然身躯一颤,就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他吃进嘴里了。 王婉之脑袋空空,只感觉自己成了个傻姑娘,完全忘记了思考。 偷偷看了一眼,看他吃的滋滋有味的样子,轻颤着求饶道:“别这样,好么?” 再搞下去,谢傅自己也有点受不了,松开她的手,哈哈一笑:“不是那么饿了。” 清朗的笑声化解尴尬的同时,也抹去了这暧暧昧昧的气氛。 王婉之瞥了自己从黑变白的手指,嫣然一笑:“也不嫌脏。” 看见他嘴唇涂了烟灰,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抹,这么一抹却如同给他嘴唇涂上了黑色的胭脂。 王婉之见了,忍不住鹅鹅的娇笑起来。 谢傅笑道:“你笑我,我真应该那面镜子给你自己好好照一照。” 王婉之笑道:“我知道,我刚才勺水的时候看见了,反正我也不好看,破罐破摔咯。” “谁说你不好看?” “我自己说的。” “你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美。” 谢傅说着轻轻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虽然已经牵了手,但对于王婉之来说还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本能有一种要将他推开的害羞矜持。 谢傅握住她的手,王婉之立即安定起来,有一种被征服的幸福氛围笼罩着,心中也充满着浓浓的幸福感。 嘴上轻轻问道:“今天的比试赢了吗?” “赢了。” 王婉之淡淡一笑。 谢傅看王婉之不是很兴奋的样子,问道:“你好像不是很在意?” 王婉之哪能不在意,如果说一开始是抱着实现诺言的可有可无,那现在她真的希望谢傅能赢。 她好想能多活一阵子,至少跟谢傅谈一场恋爱。 可她又不想给谢傅负担,没有负担就没有烦恼。 王婉之看着谢傅,轻轻问道:“如果我走了,你会伤心吗?” 谢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是摆在眼前的现实,可他又觉得很迷茫,不想去触及。 其实在与王婉之的相处中,当理性战胜情感的话,他就会很矛盾。 对端木慈的思念愧疚让他对王婉之可以保持距离。 可当看到瘦弱,命运悲惨的王婉之,他又想给她带来快乐,让她体验从未体验过的愉快人生。 一想到自己来到金陵的初衷,无非是要让她去继任文廷之主,又感得自己很无耻,对她又有了愧疚。 就这样,在对她好,不要对她太好中兜兜转转。 王婉之等待着谢傅的回答,显然她很在意这个问题。 谢傅据心而言:“会。” 王婉之道:“你这个答案却让我望而却步。” 谢傅疑惑。 “你是个睿智的人,重新回答。” “时间永远在流逝,回忆却是永恒的。” 王婉之闻言这才一笑,“我知道我不够热情,不过我会努力的。” 说着在轻轻踮起脚尖,主动在谢傅脸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就跑出厨房。 谢傅追了出来,笑道:“傻姑娘,你就是你,你是王婉之,你不必为谁而改变。” 王婉之止步回头一笑:“当你的傻姑娘,可好?” 谢傅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娇俏可人,一时傻住了。 王婉之快步逃出西边宅院,心儿怦怦的跳,只感觉刚才干了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一样。 谢傅恍悟过来,追了出来,喊道:“你去哪?” 悦耳动听的声音飘来:“饭是做不成了,婉姐姐换身衣服,带你去吃饭。” 王婉之换了身衣服,洗干净脸上的烟灰之后,从东边宅院走了出来。 却是恢复了端庄清冷的气质。 谢傅刚想说些什么,王婉之先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走吧。” 王婉之像个大姐姐又像个好朋友,带着谢傅熟络的穿过街道。 “这西三街都是吃的,想吃什么?” “你拿主意吧,我不熟悉。” “酱排骨可好,我今天本来想给你做酱排骨的。” 谢傅回想起那一盘盘的黑焦焦,忍不住笑了出来、 王婉之立即道:“不准笑。” 看见谢傅笑一半的样子,又莞尔道:“笑吧,别憋着。” 谢傅这会倒笑不出来。 两人随便选了一间酒楼。 进了酒楼,谢傅看出王婉之想表现却又生疏,想必她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好歹是王阀小姐,说出去谁信啊。 谢傅主动跟小二要了一间雅间。 小二领着路朝二楼去,谢傅问:“你没来过酒楼。” 王婉之想了一想:“额……好像小时候来过。” 谢傅问:“后面呢?” 王婉之道:“我的人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你不会想听。” 谢傅道:“我想听。” 王婉之应道:“一半躺在床上,一半走在路上。” 仅仅十二字,就完全的概括了她的前半生,可见她的人生多么平淡无趣,却又多么凄凉伟大。 凄凉的是她王婉之,伟大的却是国士无双之名。 谢傅道:“从今往后,你的后半生,一半走在我的身边,一半躺在我的身上。” 走在前面的小二立即竖起耳朵。 王婉之无奈苦笑:“说感人吧,很感人,偏偏……” 谢傅笑道:“偏偏什么?” 王婉之莞尔:“偏偏让人浮想联翩。” 谢傅一笑:“你会浮想联翩就对了,再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清冷模样,我都要重新叫你兄台了。” 王婉之俏然一笑:“不像婉姐姐吗?” “有时候像有时候不像。” 进了雅间,点菜的事还是谢傅来说,他也不用看菜牌,熟络的叫了几个菜。 小二走后,王婉之问:“你常来酒楼吗?” 谢傅反问:“你看我像有钱公子吗?” 第412章 别哭了 谢傅跟她讲过以前的事,王婉之知道谢傅小时候过的很清苦,长大之后才到处蹭吃蹭喝,笑着安慰:“有钱公子未必就是好,锦衣玉食,少了不少人间真实。” 这正是王婉之自己的生活写照。 谢傅一笑:“可我很想当一回有钱公子。” 言外之意事想获得在家族作为公子的荣誉与地位。 王婉之哪会听不懂,问:“谢傅,你喜欢赏梅吗?” 赏梅乃是文人一雅,探寻访观摘捧品,谢傅想了想,笑道:“在扬州大明寺的时候,慈观大师就特别喜欢赏梅,有幸陪过几次,可惜我禅意不够,领略不到其中的雅韵和意境。” 王婉之莞尔笑道:“那我指点你一二。” 谢傅欣然:“愿听婉姐姐指教。” “安立梅下,静待落花。你在观望梅花的时候,梅花也在观望你。观之大者,物我交融,意会相交,惺惺相惜。” 谢傅一讶,此禅此韵正是慈观大师观梅时的场景,脱口道:“不观之观,梅也观我。” 王婉之嫣然一笑:“愚子可教也,谁羡慕谁,还不一定。” 聊着,小二上了菜。 谢傅打了一场,肚子饿得厉害,立即拿起筷子,却见王婉之单手托腮,欢喜看他,打趣道:“登徒女,看什么?” 王婉之浅笑:“我在观梅哩。” 谢傅夹了一块赤乎乎的排骨,问:“这就是金陵名菜酱排骨?” 王婉之点头,谢傅夹着酱排骨递到她的嘴边去。 王婉之一讶,“你先尝尝啊。” “不!你先吃。” 王婉之哧的一笑,慢慢张开嘴巴,看了谢傅一眼之后垂眸,不与他对视,嘴里咬嚼着,只感觉这块酱排骨别有一番滋味。 谢傅一笑:“观梅大师,滋味如何啊?” “好吃。” 谢傅学着王婉之说话的口吻说道:“你是个睿智的人,重新回答。” “好甜。” “那再尝一块吧。” 看着喂到嘴边的酱排骨,王婉之轻道:“我又不是没手。” 话虽如是说着,最终还是张嘴让他喂下。 你虽有手,却心不在手,谢傅也不点破,反正王婉之手不动,谢傅就一直喂。 王婉之一会也发现此点,谢傅都光喂她吃,自己都没吃一口,就拿起筷子来。 谢傅虽然不再喂她,却放下筷子里。 王婉之心领神会,笑道:“想都别想。” “好吧。” 王婉之夹了块酱排骨,朝他嘴上递去,却轻轻侧过头去,没有看向谢傅,应了刚才那句话,不观之观。 一会之后,感受到筷子中的酱排骨还在,回望,却见涂了谢傅油乎乎的一鼻子,忍不住扑哧一笑。 谢傅这才张嘴将酱排骨吃下。 这顿饭倒是吃的津津有味,互有交流。 吃完之后,王婉之先道:“我们走吧,你说的,只吃不走,光大肚子。” “你想吃霸王餐不成?” 王婉之闻言恍悟,有点紧张道:“我没带银子,怎么办?”她还真没有这个习惯。 “还能怎么办,你留下来给人家当丫鬟抵饭钱。” 王婉之苦笑:“我笨手笨脚的,人家未必肯要我。” “放心,我早就猜到了。” 谢傅说着从身上拿出银子来。 王婉之有点不好意思道:“说是带你吃饭,却是让你付钱。” 两人走出酒楼,这会才刚刚近黄昏,两人就漫步于街道之中,感受着这浓浓的生活气息。 经过一处地摊,摊上摆着不少栩栩如生的手工制品,有用竹子编织而成的动物建筑,金陵名观,也有用木头雕刻的木偶人。 王婉之止步朝摊上看去。 一名老汉立即上前:“娘子,公子,投壶吗?” 谢傅问道:“不是卖的吗?” 老汉解释道:“不是卖的,每一样东西前面都有一壶,喜欢哪样就投哪样,投中了,东西就是你的。” 谢傅这才注意到,紧挨着每样商品上方都有一壶。 老汉见王婉之很感兴趣的样子,转而说道:“娘子,一根竹箭一文钱,投中什么都属于你。” “好,先来十箭吧。” 老汉递给王婉之十根竹箭,另一只手伸了过去,要钱的意思。 “谢傅,给钱。” 刚才吃饭的时候换了一些散钱,谢傅便递给老汉十文钱。 老汉收了钱之后才道:“小娘子,请站这里。” 却是有线为界,那壶看上去不小,壶口却是十分窄小,这个距离比一般投壶距离要远的多,难度不小。 不过对于谢傅这种武道高手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事,对着王婉之说道:“一会你投不中,喜欢哪个,我帮你投。” 王婉之傲道:“你看好了。” 手持竹箭瞄准起来。 竹箭飞出,偏了一点没投中。 老汉呵呵一笑:“多投几次就中了。” 王婉之又认真瞄准,这第二箭却是中壶。 王婉之高兴的像个小女孩:“中了!” “那东西归我了是吧。” 老汉点头。 王婉之再投一箭,不知道是不是幸运,竟又中了。 谢傅凑近笑道:“婉姐姐,看不出来啊。” 王婉之一笑:“那是,这投壶我小时候玩过,一开始只不过生疏,你喜欢什么,我投给你。” 谢傅手指最后面的竹编建筑,“就那个长干里。” 长干里是金陵名观,建于汉时。 这个距离加上壶口又小,确实难度不小。 不过王婉之试了四五签之后,就投中了。 老汉见了立即冒出冷汗来,这长干里十分复杂,耗费了他近半个月时间才编成,就这么被人投中了。 “谢傅还喜欢哪个,婉姐姐投给你。” “你随便投吧,我都喜欢。” 王婉之手指一木偶人:“投个嫦娥姐姐,晚上给你暖被可好。” 听王婉之说出这般俏皮话,谢傅欣然笑道:“那是十分的好。” 又是两箭便中了嫦娥偶人。 十箭投完,王婉之乐在其中:“再来五十箭。” 老汉听了心惊,这是打算让摊子易主啊,不过他是老实人,虽不想王婉之继续投下去,还是给数了五十箭。 然后随着王婉之陆续中壶,老汉脸上的汗水开始变多,汗多的连内衣都湿透了。 王婉之全神贯注投壶,谢傅却悄悄将老汉拉到一边去,暗中递给银子,“大叔,我知道你编这些东西很辛苦,也不容易,她又玩的开心,就当我跟你买下了。” 老汉一愣之后,弱弱道:“公子不可,说好了,投中了就是你们的。” 谢傅没有多说什么,强行将银子塞进老汉那只粗糙却又满是裂痕的手。 给了银子之后,老汉脸上的汗终于不流了,王婉之投不中的时候,老汉还给鼓励:“娘子,再往左边一点就中了。” 咻咻咻。 这一摊子差不多都快被王婉之干完了。 这时王婉之稍作停顿:“谢傅,去帮我买点东西。” “买什么?” “额……胭脂水粉。” “这是小娘子的东西,我没买过。” “去啦。” “好吧。” 谢傅走后,王婉之让老汉过来,“叔,刚才投中的东西就当我买了,我身上没有银子,这支簪子先留在你这里,明日我叫人赎回来。” 老汉闻言,狠狠的愣住了,眼睛湿润,差点都要哭了。 王婉之见老汉没接簪子,说道:“这支簪子是玉的,很值钱的。”簪子是燕语的,燕语虽然个婢女,首饰可是不差。 老汉说道:“不是,刚才公子已经偷偷给我钱了。” 王婉之听了一笑:“那就好,难怪我刚才越投中你越高兴,我还以为你喜欢做赔本生意呢。” 老汉一脸尴尬。 一会之后,谢傅买了胭脂水粉回来,这摊子已经变成王婉之的。 老汉帮忙打包成一袋,然后谢傅负责背在身后,满满的一布袋,有点像打家劫舍的大盗。 临走之前,老汉特意说道:“祝公子娘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王婉之一下子愣住了。 谢傅却哈哈大笑:“大叔,承你吉言。” 回去的路上,王婉之问道:“重吗?” 谢傅笑应:“反正没有小娘子重。” “说得你好像偷过小娘子。” “你猜?” 一句你猜让王婉之双颊泛红,颇为标致。 黄昏的最后余晖,让天似蒙上初灯一般。 路过一户人家,听见里面小院传来小孩的哭喊声和大人的打骂声。 两人不约而同止步。 王婉之问:“你被打过吗?” 谢傅一笑:“没少被打。” 王婉之问:“那你被打的时候在想什么?” 谢傅应:“我希望这一天快点过去,婉姐姐,你被打过吗?” 王婉之笑道:“没有,我倒希望有人打我一顿,尝尝是什么滋味。” 谢傅讪笑:“我可以满足你啊,打你屁股可好,我就经常被打屁股。” 王婉之一嗔:“别闹。”说着望向这户人家:“我就当里面在哭的是你。” 谢傅一讶。 王婉之笑道:“看着!” 王婉之让谢傅打开布袋,挑了几件小孩子喜欢的玩物,就朝这户人家走去。 谢傅道:“擅闯不好吧。” 素来守礼的王婉之反而说道:“就擅闯一回。” 谢傅跟了进去,这是小户人家,刚进门就是小院。 这户人家的主人正在打儿,看见有人走进来,有些讶异,瞥了两人衣着,弱弱尊称:“公子,小姐,有事吗?” “我要跟小孩说句话。” 王婉之说着直接朝被打抱头的小男孩走过去。 王婉之的雍容大气,就是名阀公子见了也要怵上三分,男人噤若寒蝉不敢非议。 王婉之将玩物递了过去,柔声道:“送给你,别哭了。” 第413章 天官赐福 小男孩抬头一看玩物,立即露出喜爱之色,紧接着错愕望向王婉之:“仙子姐姐。 仙子在小孩子心中,却不以美丑而论。 王婉之莞尔一笑:“我是赐福来的上元一品天官。” “我知道,赐福天官!”小孩说着瞥了谢傅一眼,问道:“天官大人,那他是你的侍从对吗?” 谢傅替王婉之回答:“是。” 小男孩用哭得泪汪汪的眼睛望向自己的父亲:“爹,赐福天官来了。” 在男人的错愕中,谢傅拉着王婉之施展武道,凭空消失在两人眼中。 男人见人凭空消失,立即拉着小男孩跪下:“多谢天官赐福。” 紧接着院子里传出兴奋与喜悦的声音来,福到烦消。 谢傅这边笑道:“我小时候还真的相信这个。” 王婉之破有深意道:“你应该相信。” 于是乎,两人当起这赐福天官,寻找这金陵城被打骂的小孩。 反正总能找到。 直到布袋空荡荡,只剩下长干里和嫦娥布偶,这才作罢。 王婉之却是特意留下这两样,对着谢傅笑道:“别哭了,这是你的。” 谢傅接过这两样东西,心中颇为感慨,“让你取笑了。” 王婉之眨了下眼:“让我笑一回不行吗?” 归家的路上,人家灯丛丛,小巷风馨来。 王婉之问:“谢傅,我们认识多久了?” “如果从去年桃花河第一次见面,应该差不多一年了吧。” 王婉之望向谢傅:“为什么我有种认识你一辈子的感觉。” 谢傅一笑:“算不算情人眼里出西施。” 王婉之摇了下头,“不是,在苏州的时候,我每次遇见你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还有,你有些话,有些举动明明是我讨厌反感的,可你说出来做出来,我偏偏不反感了,心里还很认可。” “谢傅,你是不是有妖法,燕语说我着魔了。” 谢傅应道:“我没有。” 王婉之问:“那为什么?” 谢傅开玩笑道:“莫非前世那一眼,只为今生见一面。” “莫非前世那一眼,只为今生见一面……就是这种感觉!你从书中跑出来,你从我梦中走出来,走到我的面前……我终于遇到你了!” 王婉之像念书一般,声音娓娓平淡,身上流露出光一样的生命气息。 “谢傅……” 见谢傅没应声,王婉之望去,这才发现谢傅人有些走神,眉目间有些黯然,或者说闷闷不乐。 王婉之故意停下脚步,不出声,谢傅竟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谢傅!”王婉之声音透着不悦。 谢傅停下脚步,回头笑道:“走啊。” 王婉之问:“你刚才在听吗?” “额……有……” “那我说什么了?” 谢傅却答不出来。 王婉之走到谢傅的面前,双手竟轻轻落在他的脸上,捧着他的脸庞,柔声道:“我的公子,你怎么了?你给我带来了光,怎么自己反而黯淡起来。” “我……” 王婉之温柔笑着:“说!” “我明天可能要输了。” 顾玄的存在像黑夜一样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上,顾玄是不可战胜的对手,不管见到还是没有见他,顾玄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包括谢傅在内。 王婉之感觉到谢傅的压力,淡淡问:“你明天的对手是谁?” “顾玄。” 王婉之一讶之后,淡淡笑道:“他也来了吗?” 谢傅问:“你们认识吗?” 王婉之摇头:“不认识,听说过。” “那你应该知道。” 谢傅的声音流露出一种无力感,他很想赢,但现在改变不了什么,徒增烦恼而已。 王婉之笑问:“你就为这烦恼吗?” 谢傅勉强笑道:“是吧。” “如果你为这个而烦恼,那大可不必,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我不想让你失望。” “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但马上就会有,燕语跟我说过,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如果我输了,你就会一死以示雪白。” 王婉之淡淡笑道:“我本来就时日无多。” 谢傅身躯微微颤抖:“不会的。” 王婉之柔声安慰道:“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在我心中不仅仅是一个承诺,你也未必会输。” 谢傅苦笑,王婉之根本不清楚顾玄的厉害,南容引凤那惊天动地的一剑,都伤不了顾玄的皮毛。 王婉之云淡风轻:“谢傅,我对你有信心。” 谢傅莞尔一笑:“看来我不能让你失望,婉之……” 王婉之倒是心有灵犀,立即知道谢傅有所求,“嗯,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有聚真石吗?” 初月师傅说过,聚真石吸纳天地之气,千年万年天地钟灵而化,是武道中人趋之若狂的宝贝。 只是此物珍稀无比,便是一车黄金也换不到一块来。 或许王婉之连聚真石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谢傅也是随口问问。 他突然提起聚真石,却是打算将体内水脉真气填满,明天跟顾玄大战一场。 王婉之一笑:“要多少?” 谢傅惊讶:“要多少!” “跟我走吧。” 看来王婉之是有聚真石这种东西,不过“要多少”这三个字有点把他吓着了,作为一个武道中人,这种宝贝,他都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如果连王阀都没有的东西,天下人只怕也难以拥有。 一会之后,谢傅才发现并不是回家的路,问道:“婉之,去哪里?” 王婉之回头一笑:“怕我拐了你吗?” 谢傅哈哈一笑:“求之不得。” 王婉之淡淡道:“马上到了。” 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处府邸停下。 王婉之介绍道:“这是婉园,我住的地方,不过我不喜欢住在这里。” 谢傅笑道:“太冷清了是不是?” 两人说话的空隙,黑夜中,突然出现数道黑色人影,分立屋檐街道各处,瞬间对两人形成包围之势。 王婉之抬臂拂袖,连话都不用说,那些黑色人影立即消失。 紧接着,紧闭的府门沉重的缓缓打开。 王婉之笑道:“请吧,谢公子。” 谢傅笑道:“终于看到你有点王阀小姐的样子,要不然一直认为你只是个穷酸小子。” 两人进入大门,整个婉园黑幽幽,静悄悄的,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王婉之解释一句:“我好久没来了。” 这时园内陆续亮起灯火,慢慢的将整个婉园照耀的如同白昼。 从极暗到极亮,谢傅不由感慨:“这是皇后回宫了吗?” 王婉之前面带路,笑问道:“你见过皇后吗?” “没有,只是觉得你很雍容华贵。” 王婉之俏皮道:“婉姐姐有资格宠你吗?” “请轻宠,免得我受宠变惊。” 王婉之咯咯一笑。 穿庭过院,走了好一会儿还未停下脚步,由此可见,这婉园实在不小。 王婉之似乎知道谢傅心中想法,说道:“马上到了。” 庭院深深深几许,终于来到一处幽静庭院,王婉之方才止步。 无论过道屋内均亮着灯火,所以无需掌灯,也能够将路道看得清楚。 王婉之见谢傅张望景致,说道:“正事要紧,下回再带你来慢慢欣赏。” “好。” 王婉之突然止步,紧随其后的谢傅一个刹不住脚,就撞在她的后背,顺手就扶着她的腰肢,免得她被撞倒。 王婉之说了句没事之后,就朗声喊道:“哑叔,这是我朋友!” 紧接着又补充一句:“非常要好的朋友。” 谢傅好奇问道:“你跟谁说话?” “哑叔是我母亲的仆人,我跟他先打个招呼,免得他出手伤你。” “好端端的,伤害我干什么?” 王婉之止步回头,笑笑道:“你欺负我,他就会伤害你。”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 王婉之细声道:“你说没有就没有。” 谢傅恍然大悟,凑近在她耳鬓说话:“这样算不算欺负?” “算。” 来到一室,广阔深邃的空间在谢傅眼前展开,数十列,甚至上百列的书架井然有序。 每一列书架都整齐有序的放满书籍,粗略计算只怕有上万本,数万本,反正计算不清。 嗜书如命的谢傅顿时哈喇子流一地。 王婉之淡淡介绍一句:“这是藏书室。” 谢傅道:“比我家藏书阁的书都要多许多。” 王婉之在一面墙壁打开机关,墙壁上立即多了一道暗门,然后领着谢傅走进暗门,嘴上提醒道:“小心的走,这会晚上有点黑。” 王婉之前面领路,取了墙壁空格的火折子,一路行着一边点燃壁灯。 谢傅这才看清楚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心中暗忖,想不到这里面别有天地,竟是这么大的一片地方。 王婉之介绍道:“这是王家的避难所,几百年前就有的。” 十几丈长的甬道刚刚走完,谢傅突然感到体内有异,真气絮乱。 王婉之道:“你不必害怕,这门都是用凡人石所造,任武道再高,到了这里也不过凡人一个。” 谢傅只见眼前三个方向,每个方向均有一面石门。 王婉之从身上取出玉佩,走向左边的石门,插入石门的孔隙,依某种方法转动,石门轧轧的打开。 谢傅随手指了身后的石门,那扇石门里面是什么。 王婉之淡淡道:“那门里面是金银珠宝,珍稀宝贝,喜欢随便拿。” 谢傅道:“你又没开门。” 王婉之笑道:“下次吧。” 第414章 天地文章 石门之内,更是内有乾坤,别有天地。 每处厅堂居室以天然山石为基,凿出空间来,却又雕梁画栋,让人没有丝毫的冰凉之感。 一路行来,建筑布局,竟与府邸庭院一般无疑,让人感觉不是身处暗室之内,而是在一处普通院落。 王婉之解释一句:“我们现在在山里面。” 谢傅惊叹:“简直鬼斧神工!” 这些谢傅感觉有些闷热,额头的汗水无声无息的滴落。 王婉之问:“有点热是不是?” 谢傅道:“是有点热。” 王婉之道:“一会更热。” 谢傅问道:“这么热,怎么住人?” 王婉之道:“别人不住这里,这地方是我父亲后来为我母亲而建造的,后来就成为我居住的地方。” 谢傅惊讶道:“你住在这里?” 王婉之一笑:“怕冷的时候就跑到这里来,不过我很不喜欢。” “为什么你要住在这里?” “我和我母亲生了一样的病。” “天生六绝脉!” 王婉之微微一讶,“你知道了。” 虽然同样怕冷,其实她比母亲要严重的多,母亲只有一绝,她却六脉俱全,如果不是文圣,她早就死了。 谢傅情不自禁的将她紧紧搂住:“婉之。” 王婉之被谢傅搂得有点不好意思,掩饰着笑道:“叫婉姐姐。” 谢傅柔情的叫了一声“婉姐姐”。 “婉姐姐叫你松手了。” 终于来到一室,刚入室,谢傅就感觉热的如同火炉一般,这时谢傅已经额头汗水沁密,衣内也被汗水浸透。 王婉之笑问:“热吗?” 谢傅抬手抹了一下脸上汗水,苦笑道:“你说呢。” 王婉之嫣然:“一会带你去洗个温泉澡。” 谢傅问:“一起吗?” 王婉之没有直接回答:“我不热,你爱洗不洗。” 谢傅巡视室内,只见墙壁悬有字画,侧面一只紫檀书案,上置文房四宝,碑帖古玩,其它陈设也是幽雅。 总的来说,在雅中多了几分简洁。 “这算是我的香闺,你是头一个进来的男人。” “令尊也不曾进来过吗?” 王婉之好笑,改口道:“你是第二个进来的男人。” 谢傅问道:“既是你的香闺,有什么该碰,不该碰的?” “没有,你随便找到地方坐,我给你找聚真石。” 谢傅本要在石凳坐下,看见中置一张玉榻,心生好奇,便朝玉榻走去。 刚刚在玉榻坐下,便烫屁股的啊一声,猛站起来。 走了几步的王婉之闻声回头,好笑道:“这么多地方不坐,偏偏要坐我睡觉的地方。” 谢傅问:“怎么这么烫?” 王婉之解释一句:“这是暖玉床。” “什么东西?” “你不是见多识广,还问我干什么。” 谢傅一笑:“在你这大才女面前,我也要逊色三分。” 谢傅重新换了个地方坐下,王婉之开始寻找聚真石来。 谢傅好奇:“这宝贝放在哪里你都不知道吗?” 王婉之解释:“我有些日子没来,忘记扔在什么地方了。” “扔”这个字眼让谢傅顿时有点绷不住,这样的宝贝别人求之不得,你竟随处乱扔,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咧嘴一笑:“想不到你还是个爱乱扔东西的人,以后你有什么不想要的东西,扔我身上好了。” “我想起来了。” 王婉之说着转身走到暖玉床,直接就趴了下去,手朝床下伸去。 谢傅见她朝自己翘着腚,心怦怦的跳了起来,我是禽兽吗?怎么想的出来,她那么瘦。 好像有肉一点了,目测却是不准,最好能够用手丈量一下。 王婉之突然扭头,“谢傅……” 突然看见谢傅死死的盯着自己某个部位,立即扼喉,这种眼神大概就是燕语口中所说的好色。 想不到谢傅也会露出这种眼神来。 被王婉之捉了个正着,谢傅略显尴尬:“有点……热,有点……渴。”声音莫名沙哑。 王婉之脸微红,“你刚才……” 罢了,话说一半,王婉之打消念头,也不打算让他帮忙了。 聚真石被扔在玉床底下的最深处,王婉之为了将手臂伸到更里面,不得不让自己的前半身更贴近地面,这样她的脊股就不得不抬得更高。 谢傅本来恢复淡定,王婉之突然来这么一下,顿时感觉双眼被狠狠砸了一下,有点受不了。 跟王婉之在一起的每一刻,他一直很苦,真的很苦,他都想要放弃了,不想再这么辛苦。 心里有一个声音像恶魔一样在引诱他——你就是禽兽,你就是禽兽…… 王婉之伸长手臂也拿不到东西,“谢傅,不行啊,拿不到。” “我不是禽兽!” 谢傅猛然站起,双手垂放着,石桌竟被某种东西直接掀翻。 王婉之听见动静,扭头看了一眼,站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谢傅热的脸上汗水滴滴答答的掉,却一脸凛然道:“王婉之,我向你坦白!” 王婉之好奇问道:“坦白什么?” “我刚才在盯着你的小俏腚。” 王婉之顿时傻住了,你偷偷看也就罢了,怎么还说出来,而且说得如此正气凛然。 王婉之无语以对。 谢傅问:“你有什么意见?” 听他问的严词厉色,王婉之竟道:“我没有什么意见,不是……”差点被他给绕晕了。 谢傅道:“有意见你就说出来。” 王婉之语顿:“你……你让我怎么说。” 谢傅道:“那我先说说我的观点,从世俗的眼光来说,我盯着你的小俏腚看是一个很无礼的事。” 王婉之一阵尴尬的皮笑肉不笑。 “但是!在我看来,那里就是你的第二张脸,就像你的发,你的腰,是糅合着女子天生婀娜动人的一部分,一浑一圆间也符合天地之美,是值得欣赏的。” “额……”王婉之脑子有点懵,一时想不到什么来辩驳。 谢傅直接宣布道:“我喜欢看,我今后还要看。” 王婉之淡道:“食色性也,你过来。” 谢傅气势威风的走近过去,“要让我近来观摩吗?” 王婉之手指石床底下:“聚真石在最里面,我手不够,你给拿一下。” “哦。” 谢傅傻乎乎的应了一声之后,趴下去拿东西。 王婉之看着他这像只笨熊的样子,联想到他刚才那番正气凛然的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终忍不住道:“我真想踹你一脚。” “别撅!我没说真踹!” “我没撅啊。”谢傅应着从床底拖出一袋东西来。 王婉之舒了口气,淡道:“袋子里面就是聚真石,你看着办吧,我……我去洗个澡。” 第415章 亲自出马 王婉之走出屋室,被谢傅整得有点羞涩,想起他刚才说话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倒不生厌。 嫣然一笑,亏你说的出口,还是古人说的好——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今日我就帮你改一改——闻君脸之厚,城墙亦薄三尺。 谢傅这边打开袋子,研究起聚真石来。 看着这色泽黝黑,上面斑驳着金黄的石头,就这是聚真石,珍贵到一车黄金也换不到一块来? 他曾在《晋书》看过:龙穴石髓,嗅着可增力气数十倍,质如黝铜,重似沉木,上布斑黄,形状各异。 也不知道晋书中所说的龙穴石髓是不是就是武道中人口中的聚真石。 其实是真是假,谢傅已经心中有数,他高于常人百倍的神敏体质,已经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从石头散发出来的浓郁天地灵气。 这天地灵气经周身毛孔炁穴舒展吸纳,就会化为体内真气。 这也是武道中人日常修习武道的过程,而天地灵气的稀薄也关系到修习的速度。 宗门派别多建在天地玄幻灵气汇集的川嶽之间,就是这个道理。 说白了,饭吃多,吸收的了,就长的壮。 他让王婉之拿来聚真石,目的就创造一个天地灵气浓郁的环境,然后再凭借自己惊人的神敏,尽量填充自己纳之无穷的水脉。 明日与顾玄一战,他的体内真气就像一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井,而不会像南容引凤一般,一剑就抽空自己的真气。 却不知道自己的神敏能不能在一夜之间将体内水脉填满。 王婉之去而复返,手里拿着瓷壶瓷碗。 谢傅瞥了瓷壶瓷碗一眼,眼光毒辣,已经看出是东汉越窑青釉,笑道:“你倒好兴致,拿古玩来我鉴赏。” 王婉之一愣,瞥了手中瓷壶瓷碗,笑道:“这两件可比你花几文钱买的夜壶强多了。” 谢傅比了四根手指:“四文钱!” 王婉之略带讥讽:“谢公子,让你破费了。” 将瓷壶瓷碗放在桌子上,淡道:“给你拿水来了,你热了渴了,记得喝水。” 谢傅听了惊讶:“你拿这东西装水!你可知道这两件东西在市场上值多少银子!” 王婉之反问:“壶不拿来装水,拿来干什么。” 谢傅感觉脸上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被藐视的无地自容,“算了我没说。” 王婉之临走之前突然回头叮嘱一句:“对了,这个澡我可以要洗很久。” 洗很久?等我过去?谢傅看向王婉之,轻轻道:“你的意思是?” 王婉之疑惑:“我什么意思?” 谢傅呵呵一笑:“我哪知道你什么意思。” 王婉之认真道:“我没有什么意思啊。”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最大的意思。”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出来就没有什么意思,我领会啦。” 王婉之被谢傅弄得晕头转向,有点急:“你什么意思,必须说清楚!” 谢傅含蓄小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擦背对吗?” 王婉之大恼:“我哪有这个意思!” “没有吗?” 王婉之敛容转身:“随便你怎么想,我不跟你扯了。” 王婉之离开婉园,回到东边宅院换了身男装,前往顾玄住处,这就是她说这个澡洗得有点久的原因。 卧室内,顾玄盘腿练功,每日如是。 固然他是苏州三百年来最杰出的武道天才,但这苏州武道第一人称号的背后,有一半是勤奋的汗水。 既头戴苏州武道第一人之冠,也就需要肩担守护苏州的重任。 然比起天下之大,苏州也只不过是弹丸之地。 他需要成为南地第一人,中原第一人,甚至是天下第一人! 这一次王家招亲让他见识到不少年轻俊杰,其中的佼佼者,南容引凤、冷棱、叶惊虹。 拿南容引凤来说,此子虽败于他手,只因学武时日尚短,而武道之路越是接近巅峰,越是漫长,假以时日,南容引凤或许能够成为一代宗师。 冷棱也非泛泛之辈。 最让他惊艳的要数从头到尾还未出鞘的叶惊虹,不出十年,此子成就必定在他之上。 这也让顾玄意识到,他虽在高处,却只不过是先行者。 而这只不过是九字中的己庚二字。 此次出关让他感到无比欣慰的是陆文麟与谢傅这对苏州双子星。 天高地阔,尔等还需努力啊! 一把男声传来:“三爷,有客到。” 仆从知道他的作息,一般客人,仆从都会直接替他婉拒,特来禀报,定是贵客,来的是王右通吗? “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三爷,来的是王小姐。” 顾玄立即下床:“有请!” “顾海,慢着!我亲自恭迎。” 顾玄直接来到门庭,对着来人一揖到地:“王小姐芳仪大驾,顾玄有失远迎。” 凭顾玄身份地位,本不必如此大礼,但他这一揖感激王婉之为苏州所在的一切,至礼也不为过。 在他心中,王婉之之重,可抵十个莽夫顾玄。 王婉之回礼:“顾三爷客气了。” 顾玄一揖之后,方才正视这位慕名已久的国士无双,一身男子儒服,虽貌不惊人,却有更胜男儿的雍容气度,博学、涵养、明识自持尽在气象高华的双眸之中,奇女子也。 “请!” 王婉之踏入门庭,灯光映照之下,顾玄见她二十芳龄,却脸肌消瘦泛黄,饱含奔波沧桑,心中越发感动。 “王小姐贵为天之骄女,为苏州民生,却每日穿街走巷,累日劳甚,顾玄深以为歉,请!” 过了前庭,来到大厅,顾玄再道:“去年洪灾瘟疫,王小姐身患重疾,为解苏州之危,解灾民之苦,宵衣旰食,领人肃然起敬,请坐。” 从门庭到大厅这一段路,顾玄一连说了三个请字,却是生平首敬第一人。 “女弟深夜造访并无要事,听顾三爷来到金陵,特来见识三爷风采,饮几杯茶就走。” “深感荣幸,顾海奉茶。” 待王婉之饮完第一杯茶,顾玄方才问道:“王小姐有何要事,但说无妨,顾玄一定全力以赴。” 王婉之微笑道:“第一杯。” 顾玄明白,“顾海,再奉茶。” 王婉之五杯茶喝完,站了起来:“婉之在苏州呆了五年,就饮这五杯茶,三爷年过不惑,却与年轻后辈争名,岂不无耻。” 这番诘问语气说得顾玄连说三声惭愧,解释道:“我的本意是希望王小姐能够落户苏州,个人绝无亵渎染指之意。” “我的事哪由得上三爷你来安排,未免越俎代庖。” 顾玄清朗一笑:“王小姐,请宽心。” “那告辞了,免送。” 王婉之走后,顾海说道:“三爷,王小姐这是特意来给你一个下马威啊。” 顾玄哈哈一笑:“胡说!王小姐说的句句在理。” “三爷,王小姐说什么了?” “哈哈,王小姐茶语已经明示。” …… 谢傅呼吸吐纳,周身炁穴舒展到极致,纳天地钟灵归为己用,水脉真气如百川归海。 他沉浸其中忘我,恍然不知时间流逝。 王婉之这个澡确是洗了很久,归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男装。 见谢傅盘腿垂目专注,便一旁静静等候。 等到谢傅睁开,注意到王婉之回来了,王婉之这才先出声问道:“怎么样了?” 谢傅一笑:“还行。” “这聚真石,对你有用吗?” “当然有用了,借用一阵子行吗?” 有了这些聚真石,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洞天福地。 王婉之直接道:“送给你。” “王小姐如此慷慨大方,谢某何以为报呢?不如……” 谢傅一副调侃语气,王婉之却直接斩断谢傅的后话,“不用。” 说真的,王婉之如果不想说话,别人根本跟她说不上话,在语言的交锋上,她就像绝世高手,一招就能斩断你的后招。 王婉之亲自端了碗水过来,“喝点水吧。” 她刚才发现,瓷壶里的水竟是满的,也就是说谢傅从头到尾都没有喝水。 谢傅像饮酒一般,一碗直接入腹,问道:“过了多久了?” “一个半时辰了。” 王婉之见谢傅真渴了,直接将瓷壶拿了过来,又给谢傅倒了一碗。 像个小妻子般柔情款款,殷勤侍候。 几大碗之后,瓷壶里的水就被喝光。 王婉之问:“还要吗?” “够了,茅厕在哪?” “出门走到中庭,最西边那间就是。” 谢傅见她一身男装,宛如缥缈峰时的模样,打趣道:“兄台,一起吗?” 王婉之抬手打了他一下,敛容道:“速去速回。” 望着谢傅离开的背影,王婉之莞尔一笑,她从来没有跟一个男子相处的如此融洽自然。 走到一副挂画前,微微昂头看着。 看得专注入神,谢傅回来走到她的身边也恍然未察。 谢傅朝墙壁上的画看去,却是一幅天仙舞剑图。 画中女子一身仙衣飘飘,持剑腾云,容貌绝色无双,神态飞逸,身段又婀娜丰满,尽显女子浑圆之美,却是又仙又欲。 谢傅不由感慨:“好美。” 王婉之回神,问道:“美吗?” 谢傅只当王婉之吃醋了,笑道:“没你美。” “胡说,这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 “原来是令堂大人。” 第416章 灵犀射月 谢傅再次望去,这才注意到这画中女子绝色五官与王婉之极为相似,只是画中女子肌白丰腴,王婉之却是肌黄消瘦。 再看气质差别,画中女子眉目间带着英爽之气。 王婉之气质却是雍容典雅,说的是王婉之穿女裙的时候,她若刻意男装,那就是一个路人了。 王婉之道:“这画也就画出母亲七分风采,我父亲画技没你好。” “哦,这画是令尊大人画的。” 想起谢傅那画,王婉之脸儿微微一红,竟将那害臊的事画出来,侧头瞪了谢傅一眼。 谢傅的注意力却在画上:“额……令堂莫不成也是武道高手?” “这是母亲的绝招——灵犀射月。” 谢傅边看边道:“感觉跟剑出不由我有点相似。” “我的母亲曾对我说……如果你的意中人是英雄俊杰,这招灵犀射月就当给未来女婿的见面礼,如果你的意中人是风流才子,就赠仙人……调梅图。” 说罢,轻轻问道:“你要吗?” 谢傅笑道:“我怎么说也算是半个才子,就要这仙人调梅图。” 王婉之脸微红,沉声道:“不准,你只能要这招灵犀射月。” 也不容谢傅做任何选择,将这画直接取下,翻到背面来。 只见后面,画着一系列的小人,将这一剑从头到尾通过姿式画了出来。 “这后面的剑式是我母亲画的,你若是英雄俊杰,三年就能学会此招,到时用此招求亲。” 谢傅只是看了第一眼就立即凝神沉浸其中,此招有九式,除了第一式,剩下八式均是武道难题,难以做到。 个中武学道理难以用言语说明清楚。 谢傅是越看越朦胧,越看越糊涂,心神恍惚。 “你先慢慢看吧,我有点乏了。” 谢傅应也不应,只感觉自己身处浩瀚宇宙一般,在将那微不可察的点点星尘捉在手中。 不知过了多久,骤得体内翻腾,差点走火入魔。 谢傅惊骇,好厉害,这图看不懂还罢,一旦看懂,却如同劫炼。 除了第一式,他能做到,便是这第二式也难以做到,是我修为不够,还是未能领悟其中奥秘。 未来丈母娘这份礼太厚重了,厚重得不是什么人都承受得起。 转念一想,既是绝招,哪能三天五天就能学会,那还算什么绝招。 这时一声痛苦呻吟传来,谢傅望去,只见王婉之躺在暖玉床上,蜷缩着身子,嘴里喃喃梦呓,睡得十分不安宁。 谢傅立即走近,轻呼一声:“婉之。” 王婉之未做任何回应,谢傅轻轻碰了她一下,前一刻还身处炎热火炉之中,下一刻就感觉触碰到入骨冰水。 谢傅立即明白,王婉之是病发了,当初在缥缈峰便是如此。 立即上了玉床,从背后紧紧搂住王婉之,身体接触到玉床的地方烫如红铁,接触到王婉之的地方又如同抱着冷冰。 冰火两重天,滋味十分不好受。 他早非吴下阿蒙,这种又热又冷透体而入,虽然痛苦,却也能够忍受抵挡。 至少没有端木慈给他施秘篆那般痛苦。 只是这么近的距离,体内的寻脉符又开始作妖,血如沸水,欲要日天。 听着她惨兮兮气若游丝的痛苦轻哼,才能谢傅从日天之海中,拉回一丝神智。 “可怜的婉之……” 被谢傅吸走了大量寒冷,王婉之好受一些,恢复了三二分清明。 迷迷糊糊中感受到谢傅在温柔抚着她的秀发,为她带来温暖,替她驱走疼痛与疾病。 她的耳畔响起了喃喃之声。 “婉之,你知道我多么想要你吗?你是那么美,但每一次看见你瘦弱的身躯,我就联想到小鹿在老虎血口下被撕裂的场面。” “婉之,快点好起来,好吗?” 王婉之能够聆听到他心里在悲伤,在哭泣,在哀嚎…… 她在心里拼命点头。 谢傅每抚摸她的秀发一下,她就在心里数了数。 他是个温柔的大男孩,他是个谦谦君子,以至于此刻回想起谢傅说我想看你小俏腚时的模样,感觉他是如此的可爱。 她不知道数了多久,数到一千一百三十二下的时候,谢傅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谢傅,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今生只能是你的妻子,只能是你的女人,没有第二个可能。 你成熟的一面让我在你身边很安定。 你孩子气的一面,又让我在你面前舒适自在,做你的婉姐姐,不是那么腼腆矜持。 我能从容自然的跟你说话,我不会扭扭捏捏。 我们可以交谈,甚至我也可以不用照顾你的面子,指点你说出你所不懂的事。 王婉之感觉天快亮了,疾病发作所带来的痛苦与冰冷也退去,这是她疾病发作过的最轻松的一夜。 她轻轻的拿开谢傅搂住他的胳膊,然后下了玉床,扭头一看,忍不住呀的一声。 只见谢傅睁大着眼睛,人如石雕一动不动,脸上表情极为怪异。 “你没睡?” 谢傅心头要骂娘,这谁睡的着。 “你没事吧?” “我要……擀……你。” 看着谢傅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却吐出如此粗鄙的言语,王婉之一时愣在当场,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过了一会竟求饶般,弱弱说道:“别这样。” 谢傅道:“离我远点,给我留点一线生机。” 王婉之立即蹲下,捧着谢傅的手,“别想这些,天亮了,今天你还要比试呢。” “离我远点。” 王婉之以为他生气了,怨恨自己,情不自禁的将他搂住,真情表白:“我早就把自己当做你的女人,给我点时间准备,不要这么仓促。” 谢傅本来想说,你往这边瞧瞧,你以为我是一时色迷心窍吗? 听了王婉之的话,却柔声道:“好,你能离我远点吗?我把持不住你的魅力。” 王婉之半信半疑,走远一些,只见谢傅竟煞有其事的舒了口气:“获救了!” 王婉之疑惑道:“这样就好了吗?” 说着话,又不自觉地朝谢傅走去。 谢傅如临大敌,十分紧张,“别靠近我。” “你怎么了?” 谢傅苦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去给你打水洗漱吧。” 王婉之打了水,见谢傅在这一会的功夫已经从奄奄一息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嘴里还自语念叨着:“这样下去,迟早要废了。” “什么废了?” 谢傅朝王婉之瞥去,一本正色道:“给我养好身子,听见没有,你这样子我下不了手。” 王婉之莞尔一笑,当谢傅在说可爱话,打趣道:“你要是太饥渴了,我安排几个丰满娇俏的小娘子陪你可好。” “不!我就要你!” 说实话,听到谢傅这么说,王婉之心里挺感动的。 第417章 跨越高峰 这时谢傅问道:“你有这么大方吗?”好像有点心动了。 王婉之好笑道:“如果你真娶了我,陪嫁丫鬟至少几十人,你就当先斩后奏。” 谢傅讶异,“看不出你是这种人。” 王婉之淡道:“我也看不出你是这种人。” 见谢傅盯着自己看,王婉之莞尔笑道:“这男女之事天经地义,我待字闺中甚少接触,世人也讳莫如深,不好明说。” 谢傅赞道:“你果然是个雅人。” 王婉之淡道:“太雅也未必是件好事,做人还是俗一点的好,不然都脱离人间了。” “好了,洗把脸了,今日要旗开得胜。”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胜之欢喜败也无妨。” “我输了,你可就是别人的了。” “可笑,你真以为他们过得了我这一关吗?” “那你这不是耍赖。” “我从来不耍赖。” 如果不是谢傅,这招亲,她从来不放在心上,如果谢傅能够名正言顺,自然最好。 …… 两人离开婉园,回到平时居住的宅院。 谢傅还是给王婉之准备了一顿早餐,才前往演武园。 在演武园门口遇见秀云,谢傅刚想打招呼,就听见一众婢女齐齐施福跟他打招呼:“谢公子,万福。” 昨日谢傅救了那一众婢女,昨夜就已经在王家婢女这一个群体传开了。 个个都说谢傅有多好,有多帅,一些从没见过谢傅,以前没留意过谢傅的,也就在心中留下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此次王家招亲,名阀世家公子汇集,哪一个不是英俊潇洒,在这个基点上,人格魅力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一众婢女齐声向他道福,这个场面也算壮观,让谢傅感觉自己像皇帝回宫一般,一时愣住。 众婢女见他呆呆模样,反而感觉平易近人,纷纷咯咯娇笑起来。 “秀云,你的谢公子来了,好羡慕啊,我也想伺候谢公子,就算不能摸到谢公子,闻闻谢公子身上的味也好啊。” 秀云见她们又拿谢公子开荤了,快步朝谢傅走去,昨晚她已经听了一晚上的荤话了。 女人啊,三人就能成虎,众口就能铄金。 “谢公子,你今天好早啊。” “秀云,你比我还要早。” “我当然先要在这里等你啊,我们上车吧。” 谢傅朝不远处的一众婢女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秀云低声提醒道:“就别过去,免得她们把你给吃了。” 谢傅一笑:“她们是妖精吗?” 秀云咯的一笑,“差不多吧。” 现在谢公子的风头比陆公子还要强盛,为人又随和,一旦被缠上了,只怕走不开。 临上车,谢傅一本正色对一众婢女朗声道:“谢公子不能吃啊。” 这句玩笑话立即惹得众女笑得花枝乱颤,无声无息得就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上了马车,谢傅立即垂目,小憩养神。 秀云本来有话要说,见谢傅休憩,也就没有出声打扰。 倒是谢傅垂目主动问道:“秀云,今天不会又把全副身家压在我的身上吧?” 前几次谢傅都信心十足,这一次面对顾玄,他却一点底都没有。 说实在的,这一次王家招亲,顾玄的存在就像作弊一样。 “我才没这么傻,谁不知道顾三爷是神一般的存在。” “那还好,那你押了多少?” “没押,一两银子都没押。” 谢傅睁开眼睛,表情有点意外,凭对秀云的了解,秀云明知必输无疑,也会做出支持。 “谢公子,你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一次没押,对不对?” 谢傅点头算是默认。 秀云解释道:“这一次的赔率悬殊巨大,押你赢了是一两赔一百两,押顾三爷赢的话是一两赔五文钱。” 谢傅笑着说了一句:“好夸张。” 秀云继续道:“不过大家明知你必输无疑,还是想押你赢支持你,最后商量,又决定不押了。”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说,要是你知道大家都押你赢,你一定不想让大家失望的,一定会拼命的,大家都不想你拼命。” 谢傅一笑:“我有这么好吗?一定是秀云你出的主意,对吧?” 秀云轻轻道:“是,输赢不重要,谢公子你能平安就好。” “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对了,你的小旗呢。” 秀云哧的一笑:“今天不用小旗,用大旗。” 聊着很快下了马车,移步吟春水榭。 今天在吟春水榭只有两场比试,决出每字最终脱颖者,原本以为会比较冷清,却不曾料到已经提前来了不少人。 因为遇刺受伤,昨日缺席比试的张凌霄,今日却也来了,他的胳膊还明显包扎有绷带。 远远的,张凌霄特意对着谢傅笑了笑,算是主动打招呼。 张凌霄身边的韦散人一双虎目锁定在谢傅身上,大概是昨日听说了一些事,看着谢傅的眼神中透着难以置信,怎么也不会猜到这个人,竟是庚字走到最后与顾玄决战的那一个。 待谢傅走近,张凌霄笑道:“谢公子,经常听舍妹提起你。” 其实,张凌萝并没有向他提及谢傅,凌萝与谢傅的关系匪浅还是别人告诉他的, “凌萝?” 张凌霄点头微笑:“凌萝是我的亲妹子,不过她行事我行我素,经常得罪人,如果有冒犯谢公子的地方,我这个当兄长的,在这里先向谢公子表示歉意,望海涵。” “凌萝也帮了我不少忙,张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就张凌萝聊了起来,也算借张凌萝这条线互相认识。 其实凭张亦真和张凌萝的关系,吴中四阀,谢傅对张家最为亲近,如果张凌霄不是张凌云之流,谢傅也想与张凌霄关系处的融洽一点。 聊着,南容引凤慢慢的朝这边走过来,止步看着谢傅说道:“替我们年轻一辈争口气,别像我一样一招被人放倒。” 谢傅与南容引凤的关系仅限于认识,不冷不热,谢傅没想到他会特意来为自己提气,微笑的点了点头。 韦散人目光落在南容引凤身上,也就是遇到顾玄这个半神,要不然这个独臂少年也是十分可怕。 他曾以为南容引凤会是庚字的最终胜出者,没想到这庚字竟是如此深藏不露。 顾玄、陆文麟、谢傅、南容引凤任何一人,放在其它字组,都是超群绝伦的存在。 庚字却是真正的死亡之字啊,让人谁也猜不到。 韦散人一向自傲,今日方觉自己目光短浅,身为前辈却被一群年轻后生给比下去了。 古话说得好——英雄出少年,这群年轻俊杰定是将来武道叱咤风云的存在。 “谢傅,我能告诉你的只有,顾玄的弱点在双拳,昨日,你们以为顾玄没有出手,其实他出手了,就算是他也不敢托大受我那一剑,卸下双拳,半神也要死在我的剑下。” 昨日交锋情景,没有人比南容引凤更清楚。 他的剑意已经达到了,只不过是力量与修为的差距,让他那一剑变得如同蜉蝣撼树。 这是年轻人说的话吗——半神也要死在我的剑下,何等心高气傲! “不愧是南容引凤,一剑就看穿顾玄弱点。” 韦散人望去,说话的是一身白衣,洁白如雪的叶惊虹。 这个男子剑不出鞘就击败半魔之躯,而半魔之躯的强横,韦散人深有体会,动容的同时,老脸微微一红。 谢傅笑道:“叶兄。” 叶惊虹走近,看了南容引凤一眼,然后目光落在谢傅身上:“南容兄看穿顾玄的弱点,至于顾玄的双拳器锋就由我一剑来卸掉。” 韦散人心中惊颤,这个更加狂妄,然而叶惊虹素来给人谦逊的感觉,而且他的剑一直藏锋剑鞘,似乎从来没有人看见过他出过鞘。 如果叶惊虹宝剑出鞘,会是什么可怕的威力呢。 谢傅从来没有怀疑叶惊虹那一句一剑平川,笑问道:“接下来呢?” 叶惊虹清朗一笑:“接下来就要看谢兄你了。” 未待谢傅应话,又有一把骄傲男声传来:“只怕谢兄一人的话,难以撼动三爷,这最难的战斗,就由我和谢兄齐心合力如何?” 韦散人老目一睁,陆文麟!与顾玄同样被称为苏州三百年来最超群拔类的武道天才,顾玄的继任者!未来的顾玄! 昨日之前,他还不识陆文麟,后来才知,这句苏州三百年来最超群拔类的武道天才正是出自顾玄之口。 又一把随意笑声传来:“再加上我如何?” 谢傅看向来人,笑着说了一句:“易兄,你怎么也来了。” 易杭应道:“这种难得一见的场面,我如何能够错过。” 易杭今日也有与李徽朝的决战,不过他不出现在比试场上,也就自动弃权。 他此次金陵之行的任务在昨日已经完成。 素来寡言的南容引凤颇有点看不起易杭的味道:“易杭,你就算了吧,如果非要加入,最后负责替我们收尸就是。” 听了南容引凤一本正经的语气,叶惊虹和陆文麟笑了起来。 易杭微微一笑:“引凤,你以为你绝对能胜我吗?” 南容引凤不置与否,听话易杭还有绝招,但却从来没有人见过易杭使出绝招。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认,如果易杭不使出绝招,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杀死易杭。 陆文麟笑道:“一年后的今天,在苏州相聚挑战三爷如何?” 此话一出,几人眼神立即流露出炙热之色来,能挑战顾玄,与苏州武道第一人交手,绝对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与半神之人一战,那是什么滋味。 陆文麟看几人神色,已经知道答案,“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我作为东道主,定尽地主之谊。” 几人虽不应一言,却心照不宣。 顾玄是一座高峰,任何一个对武道有追求的人,都渴望跨越这座高峰。 第418章 主场 一旁的韦散人都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化身为其中一员。 但是他知道,在这五位面前,他刀王韦散人的大名依然不配。 这五位都是天下最出色最出色的年轻俊杰,均是天之骄子。 谢傅见易杭来了,低声问了一句:“易杭,三非呢?” 易杭压低声音:“六皇子昨夜没有动手,今日蒙浩与六皇子的决战,老二有点担心,所以在演武校场守着没过来。” 谢傅知道这一次死的最多人就是丙字,在丙字夹杂着太多东西,好像不是来比试的,而是生死交锋,嘴上淡淡问了一句:“三非对蒙浩没有信心吗?” 易杭一笑:“演武校场今日有三场,吟春水榭这边打快的话,赶过去还能再凑个热闹。” 随着时间推移,来到吟春水榭的人越来越多,自从顾玄之名传开,他们均想来见是苏州武道第一人的风采。 他们希望顾玄的对手,不要输的太快,让他们能见识到更多的神人之威。 另外叶惊虹对冷棱也是一场重量级的比试。 叶惊虹今天是否会出剑。 冷棱这个道门天宗道子能否带来惊艳,毕竟冷棱也头戴青华仙真唯一弟子的头冠。 端木慈三字自不用多言,那是让武道中人仰望,敬为神人的宗师人物。 湖泊边,一众王家婢女聚集起来,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她们重新做了几面大旗,与昨日不同的是,旗帜上绣的却是一个谢字。 她们是来支持谢傅的。 时间一到,吴督领朗声宣布:“己字最后一场,第三纵对第九纵。” 叶惊虹临上场,谢傅低声问了一句:“叶兄,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初见冷棱时那一眼,谢傅还记忆犹新,这可能是叶惊虹到目前为止,最强劲的对手。 不远处的陆文麟听了,心中一讶,叶惊虹有伤在身,这种绝顶高手的对决,胜负只在毫厘之间,有伤在身只怕不妙。 叶惊虹微微一笑:“剑出不由我,对我来说,有伤无伤都一样,倒是希望我这一场能够帮到谢兄。” 叶惊虹飞身飘向湖泊中央。 陆文麟靠近问道:“谢兄,少城主受伤了吗?” 谢傅点头:“就不知道伤的重不重。” 场下二人。 一身道袍,宛如仙人清冷高逸的冷棱。 一身白衣,人间神俊的叶惊虹。 喧哗的因春水榭在悄无声息中安寂起来。 两人虽凝止不动,气机已经交击争锋无数回合。 “叶惊虹,还不出剑。” 叶惊虹一手抱剑,一手作了个手势:“请。” 冷棱嘴角一扬,无声冷笑,出鞘亮剑。 铮! 远古、苍劲、萧寒的剑鸣响彻云霄。 只听其音,不见其锋就让人催人胆寒,到底是多么锋利的剑,只听剑鸣就感觉刺入你体内的热血。 冷棱特意停了一下,等待叶惊虹出剑,只是叶惊虹却依然岳峙渊渟。 旁人根本看不清冷棱如何出剑,只看到银光有若电至,人和剑就到叶惊虹身边,其锋带着叶惊虹对他轻蔑的惩罚。 下一瞬,剑芒倏涨,银花光华,像晨曦的第一缕光映在清濛濛的河面上。 冷棱似只出一剑,又似出了无数剑,似一招,又似交锋无数回合。 如果对手不是叶惊虹,在芒光一亮的那一瞬,对手就死在剑锋之下,根本不会有后面的光亮。 叶惊虹施展流水心,人衣与冷棱剑锋融化在一起,冷棱剑朝何处指,他便何处往。 人跟剑行,剑气纵横,剑锋再锋利,又有何用。 那一袭白衣宛如一个温柔如梦的女子,任你再粗暴,再狂烈,她依然柔情似水。 如果冷棱的剑再慢一点,慢的让人能够看到叶惊虹的身影,那叶惊虹的形象一定很优美。 剑吟阵阵中,冷棱冷笑:“叶惊虹,看出我的破绽了吗?可惜我不是龙竞。” 这话说完,冷棱剑锋异变,流云飞纵般匝绕在叶惊虹身上,有如无数道激流齐汇卷舟。 过锋,两人凝止而立。 旁人见了,心头微颤,这是光华敛去,胜负已分! 叶惊虹虽然岳峙渊渟,只是一身洁白已经染血,那洁白如雪中的红艳艳,如红花斑驳敛艳。 冷棱清冷孤高的脸,冷漠的没有一丝表情,他早就看出流水心的破绽,他也有能力破之,他要让叶惊虹知道,他并不是龙竞,并不是可以戏耍的对象,你不得不出剑! “叶惊虹,饶你性命,还不出剑。” 记名弟子,记名弟子,仙真,若我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入门弟子,天下谁有资格。 我若没有资格,便是眼前这个惊才艳艳的叶惊虹也没有资格。 叶惊虹应道:“是,我该出剑了。” 众人闻言心中激动得热血冲腔,叶惊虹终于要出剑了,终于有一个对手值得他出剑了。 他的剑该绽放出什么样的光华啊。 叶惊虹眉微皱,目怒睁。 黑眸中的温柔如水与性烈如火交缠在一起,这是一个英雄的温柔,也是一个英雄的暴烈。 他的身躯散发出浑厚炽热的男儿气息,双肩有如扛山,姿却浊世翩然而直。 叶惊虹看向冷棱,也在眺望远方家乡。 那群山巍峨、那戈壁浩瀚、那河川蜿蜒…… 那兵祸之地…… 冻死在白雪茫茫的尸体。 在烈日下暴晒的骸骨。 尚有温度却永远叫不醒的娃娃…… 少城主,我们等你,恭迎你和主母共同归来。 叶惊虹泪目,父老乡亲,惊虹定不负所托! 叶惊虹剑出无声。 那是一把白色的剑,似蒙上一层霜雪。 在叶惊虹拔出剑的一瞬间,让人有种置身白雪茫茫的错觉中,只感脸上微凉,伸手一触,手指沾着薄薄霜花。 这并不是错觉! 若无大无畏的赴死之心,何能剑出不由我,叶惊虹出剑。 这一剑是叶家多少代人的心血与智慧,必是石破天惊,光华艳艳的一剑。 这一剑是多少人的寄托与希望,如此悲伤,也是充满着人性感情与温度。 这一剑是叶家护城断后绝招,名就叫赴死。 赴死! 携日月星河,俯瞰苍茫大地,气贯九州山川,沧海江水同来汇。 所有人惊觉,虽非剑锋所指,不由自主的运气护体。 雪白的剑在一瞬间变红,这种红比火更红,叶惊虹心中热血所化成的红。 叶惊虹一出剑便是天威。 不容冷棱多想,气势攀升到无可复加的地步,竭尽平生所学,使出绝招——如是我破。 龙凤交击,凤焰展翅灭杀苍龙,剑气贯穿千里。 一瞬的红极、银黯。 众人惊颤之余,已知胜负! 吟春水榭成了叶惊虹一个人的主场! 第419章 谢傅对顾玄 光华敛去,归于寂静。 沾在的众人脸上的霜花也化气消逝,好似冰雪消融,春暖大地。 叶惊虹这一剑很可怕,也很悲伤。 众人屏住呼吸,震惊到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顾玄动容道:“可怕!” 遗弃之城少城主叶惊虹为当今第一少年英雄。 世人遗忘,遗忘那一座城,遗忘也好,遗弃也好,叶惊虹这一剑注定让人重新记起这座城那远古的名字——镇魔城。 镇魔城有位少城主,他的名字叫叶惊虹。 叶家从来没有遗弃镇魔城,他们的少城主叶从来没有遗弃。 南容引凤肃容,同为少年俊杰,亦有高下之分,出剑的叶惊城竟是如此可怕。 而陆文麟在看到这一剑之后,无比相信叶惊虹一剑能卸下顾三爷双拳器锋。 若说这一百四十四人,何人有资格与顾三爷争锋,非叶惊虹莫属。 相比于其他人的震惊动容,谢傅却十分平静,叶惊虹一剑他看的很认真,也很用心。 叶兄,你这一剑我感受到了,也领悟了。 场中的冷棱面色苍白,道簪飞落,一头长发披散如鬼,早不复先前仙人般清冷高逸的模样。 心中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的绝招——如是我破,怎么可能会输。 威力再巨大的招数,如是我破也能够抵挡的住,并在对方盛极转衰的那一瞬反噬,所以在面对叶惊虹天威的那一刻,他勇而无惧。 但事实摆在眼前。 道袍支离破碎,身上有无数道被剑气所伤的伤痕,这任何一道伤痕,如果不是擦肌而过,而是刺中他的要害,都可以让他毙命。 也就是说,叶惊虹这一剑可以杀死他无数回,但叶惊虹没有杀他。 他输了,无论从武道还是人格,他都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我输了,仙真,我的确不配成为你的弟子。 “我输了!” 冷棱这三个字响彻苍穹,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这个极为高傲的道子也输的心服口服。 萧然卓立的叶惊虹在听在这三个字,那一袭洁白的雪的白衣开始渗出鲜血,如同万泉齐涌。 在一瞬间白衣就染成红衣,如同一朵热辣辣的红花。 旁人见了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叶惊虹也受伤了吗? 他们分明看见在龙凤交击的一瞬间,红光盖过银光。 就在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叶惊虹傲然身躯直直倒下。 溅起一抹水花,天之骄子化成凡人之躯陨落。 谢傅涉水而至,将叶惊虹从水中捞起,叫了一声:“叶兄。” 叶惊虹却双目紧闭,一脸悲伤,应也不应。 “叶兄!” 谢傅清楚,叶惊虹负伤使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就是抱着大无畏的必死之心,这也是他一直不出剑的原因。 剑出不由我,直接超越生命所能承受的极限。 剑出赴死。 陆文麟叫了一声:“三爷!” 顾玄叹息道:“这一剑威力太过巨大,叶惊虹已经筋脉破裂。” 陆文麟骇然。 这时梵梵清音从断川楼飘来,盘绕在叶惊虹的身上。 “祝词真言!” “王小姐!” 王小姐今天也到了,众人朝断川楼望去,望向这个梵梵清音飘来的地方,这才记起王小姐是文道高手。 婉之!谢傅恍然大悟,跟着王婉之一起默念祝词真言,这一幕何曾相似,当日在庄圣庙也是如此。 只是谢傅一会之后就心神不继,十分吃力。 幻境一战,他强行施展小天雷灭神真言,体内脉轮破损严重,根本还未恢复。 断川楼内,王右通手轻轻伸向王婉之,轻轻说道:“婉之,算了吧,别白白消耗心神,他筋脉破裂,救回来也是废人,对于一个英雄来说,成为废人比死还要痛苦。” 王婉之口上梵音不断,轻轻拿开王右通的手。 王右通叹息一声:“你还是这样,慈悲心肠。” 陆文麟朗声道:“诸位文师,跟随王小姐。” 杂而齐的梵梵之音从吟春水榭四处传来。 张凌霄也朗声道:“诸位文师,尽力吧。” 顾玄声如洪钟:“顾海,救人!” 这样的英雄不应死在这种地方,这不是他的舞台,这个舞台太小太小了。 吴中四阀此次带来的文道高手一同发力,毫不吝啬。 要知道当初苏州文廷庙会,吴中四阀可是十分吝啬出力。 经一众文道高手努力,叶惊虹总算暂时保住性命,由王家带下去疗伤。 未待众人稍作调整,吴督领朗声宣布:“第九纵胜!” 此话一出,众人讶异,明明是叶惊虹胜了。 冷棱闻言一讶,对着吴督领怒道:“我输了,你没听清楚吗?” 吴督领面无表情道:“依照规则,先倒下去的那个人算输,这位公子如果不想继续,下轮自动弃权就是。” 众人听了黯然,仔细一想,叶惊虹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脱颖而出进入下轮,也是毫无意义。 “请庚字第八纵和第十二纵两位上场比试。” 谢傅还有战斗,收拾心情。 随着顾玄上场,所有人从刚才的感慨中,把注意力放在吟春水谢这最后一场比试上。 旁人更多的是想目睹顾玄风采,陆文麟、易杭、南容引凤三人却把目光死死的落在谢傅身上。 谢傅代表着他们年轻一辈挑战前辈半神,原本这一战应该由叶惊虹来作为代表。 只是规则所限,叶惊虹与顾玄并不在同一字组。 易杭关心谢傅,问道:“引凤,你怎么看?” 南容引凤脸无表情:“我只希望他不要像我一样,一招就被放倒。” 易杭沉声道:“顾玄真的这么厉害。” 南容引凤道:“其实我更希望这时是叶惊虹在上面。” 叶惊虹刚才那一剑折服了他,只有叶惊虹才有可能撼动顾玄。 冷棱虽然厉害,要对付冷棱根本用不到叶惊虹那一剑的天威,那一剑太猛的,猛地叶惊虹身不由我。 陆文麟搭话道:“谢兄虽剑招朴实,真气却十分浑厚,或许能撼动三爷也不一定。” 他与谢傅交手过,一直感觉谢傅没有用全力,谢傅全力以赴是什么样子,这也是他的期待。 冷棱冷道:“除了叶惊虹,无人能够撼动苏州武道第一人。” 顾玄与他们这些年轻后辈不在一个层次上,深不可测已经是半宗师级,甚至接近青华仙真也不一定。 陆文麟没有否认,“不管如何,能跟三爷这种级别的高手交锋,都是一次宝贵的经验。” 如果这不是一场比试,在厮杀中遇到顾三爷这样的对手,必死无疑,没有第二次机会。 这时吟春水榭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个是李徽朝,一个是元岳,两人均近岸而立。 易杭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出现在比试场上,李徽朝不战而胜,在甲字脱颖而出。 李徽朝特意来到吟春水榭,就是想寻找顾玄的弱点,找不出顾玄的弱点,接下来根本没法玩。 吴中四阀很无耻,比他还要无耻。 至于元岳在昨日就已经淘汰,结束了自己的求亲之路,他这次来到吟春水榭,除了想见识苏州武道第一人风采,更多是想了解谢傅的实力。 杀死谢傅到底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在陈清澜的酒会上,他的心中就立下一个信念,他与这个男人,只有一个可以继续活在世上。 就像两虎相争,必需有一死,优胜劣汰,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他也必须杀死这个男人来重拾信心。 谢傅与顾玄两人凝立对视,虽没有真正动手,却已经气机交击。 旁人也能感受到个中的无形威压力,只不过谢傅首当其冲。 陆文麟笑了笑:“你们说谢兄需要多久才能出剑?” 像他们这种高手在面对顾玄这一级别,身体的武道本能会油然生出恐惧感,就好比学识越高的人,在品学的时候,能够察识到那普通人察识不到的深奥。 南容引凤从克服这种恐惧感到全力挥出第一剑,需要数时,却不知道谢傅需要多久。 没人回答陆文麟这个问题,不少人都置身于自己面对着顾玄的那种处境中去。 然谢傅真的如陆文麟所说,在克服对峙顾玄时的那种恐惧感吗? 谢傅并没有任何恐惧,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感觉。 谢傅天天跟端木慈这种宗师级交手,他早已习以为常,反正最终都被她按在地上摩擦。 旁人没有这种机缘,在谢傅这里却跟吃饭睡觉一样。 这正是谢傅与南容引凤的不同,也是他跟其他高手的一点不同。 顾玄看着谢傅,是越看越欣赏,越看越喜欢。 这一战,他把自己当做磨石,打算好好磨砺谢傅这把剑。 却不知道谢傅根本不需要顾玄来磨砺。 端木慈早就对谢傅天天磨,白天磨,晚上还磨,往死里磨。 见谢傅昆吾宝剑出鞘,陆文麟惊讶:“这么快!” 一直脸无表情的南容引凤也露出动容之色。 冷棱冷冷开口:“能走到庚字决赛,也非泛泛之辈。” 冷棱对谢傅是认可的,但认可并不代表折服。 场中谢傅对着顾玄道:“我这一剑致敬少城主,前辈小心。” 顾玄豪朗一笑:“你尽管全力以赴就是。”比起面对南容引凤时的淡然,此刻他多了几分期待。 第420章 出人意料 谢傅出剑,这一剑又领悟到叶惊虹剑出不由我多少分精髓呢。 他只知道在身体真气暴体而出的一瞬间,浑身经脉有种被撑裂的真实感觉。 这种痛苦超越正常人所能承受克服的极限。 但谢傅不是正常人,他痛习惯了,端木慈每天都让他尝到身处地狱的滋味。 他承受痛苦与克服痛苦的能力,比其他人强太多,而这已经深入骨髓意识。 谢傅这一剑虽然没有叶惊虹那般天威,却比南容引凤要强盛不少。 强到顾玄一拳并不能平锋,竟是身形后退三步。 谢傅这一剑又有南容引凤不同,绵绵不绝,后继有力,并非一次锋芒。 顾玄惊讶,又是一拳抵锋,再退三步。 顾玄连续九拳,退了九次,方止。 谢傅这一剑真真把顾玄给打懵了,心中惊叹:“这小子好浑厚的真气啊,差点就挡不住。” 扭头朝断川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昨夜王小姐茶语已经明示:一人独饮,以少为贵,拿起放下五次,却是要卸他五分力道,年月减半方配得上与别人争名,所以顾玄并不能全力以赴。 当然,他全力以赴,这些年轻后生一起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嗯,这一剑只怕耗费了他全部的真气,剑道也是非凡,颇得叶惊虹几分真髓。 此子比南容引凤和文麟都要强上许多,我小瞧他了。 陆文麟等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非但撼动顾玄,还逼得顾玄连退十丈。 叶惊虹能不能撼动顾玄不得而知,但是谢傅做到了。 他做到了!就凭这一剑,他已经为年轻一辈挣足了面子。 冷棱感觉自己刚才的话很是浅薄,这世上并不只有一个叶惊虹。 南容引凤深深叹了口气,输给顾玄并没有什么可耻的,但谢傅的表现却深深伤害了他。 其实他很希望谢傅能够有优于他的表现,为年轻一辈争口气,但这种程度那就是伤害了。 谢傅一剑的惊艳表现,震惊全场。 断川楼内,刚才念诵祝词真言导致面色有点苍白的王婉之露出笑容,至少看到了胜的可能。 一旁的王右通见了微讶,问道:“婉之,你看上他了吗?” 王婉之没有明说:“我很欣赏他。” 此子当日由燕语亲自带过来,王右通是知道,不过他并没有过多留心,这会看来,此子与婉之关系并不简单。 “婉之,不必把二叔当成外人。” 其实相比起父亲,王婉之与二叔王右通的关系更加亲近,微笑道:“二叔,我希望他能赢。” 王右通笑道:“他的对手是顾玄,你觉得有可能吗?他的表现已经足够惊艳了,可惜了。” 谢傅这边见轻易就将顾玄击退,心中也是惊讶,顾玄这么弱?或者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朗声道:“再来!” 顾玄一脸欣赏又喜爱的表情,正要弃权,骤听谢傅的话,顿时错愕。 再来!他还有力气吗? 陆文麟等人震惊未定,谢傅“再来”二字,又似一记猛锤落在心头,敲得心海嗡嗡作响。 陆文麟忽得一笑:“看来谢兄也是个好面子的人,虽外强中干,嘴上丝毫不敢认输。” 他绝不相信谢傅还能再来。 在顾玄的错愕中,谢傅已经出手,剑光骤闪,银光电至,携飞龙之威。 这一剑的威力与第一剑一般无疑,已经证明谢傅能够再来。 顾玄知道谢傅剑招的绵绵不绝,这一次拳出的更快,拳拳争锋相抵,九拳瞬息平锋,脚下不退分毫。 拳势依然不减,这就是真气浑厚的优势,如果对方只有第一剑的能耐,那就要吃他一拳了。 然谢傅在使出如此威力巨大的一剑,几乎不用任何调息,就又刺出第二剑,这一剑也是谢傅筋脉气血所能承受的痛楚极限,势如奔雷。 这就导致顾玄拳势虽然丝毫不减,却不能威盛破气。 顾玄拳更快,谢傅使出的第二剑再次平锋,叶惊虹说的没错,顾玄的双拳就是器锋,在浑厚真气加持下,一品强者的护体真气也薄的如纸一般。 谢傅竟又使出第三剑。 顾玄心中震撼,如此剑威竟是三剑连出,这小子的真气到底多雄厚,他的经脉为何承受得住,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也就是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换做另外一个与这小子同等修为的对手,绝对无法抵挡。 谢傅能刺出第三剑,前两剑成势,第三剑成锋,威力比前两剑更猛。 顾玄亦是如此,拳势不减,每多挥出一拳便多一分威势,这却需要浑厚的真气作为基础条件。 第三次平锋,顾玄双拳已经微微泛赤,如若火锻。 三剑连出已经是谢傅的极限,而顾玄拳势依然不减,要挨拳了。 不过谢傅逃命也是一绝,施展莲行如意身法第三层风逝电止,虽身形快极鬼魅,依然能感受到身体表面被拳威撕裂。 用第四层神行无踪逃离拳气范围,顾玄拳气携盛而猎,穷追而来。 直到谢傅用第五层天外摘星,人遁到半空去,才完全逃脱拳气威胁。 顾玄收拳,此子竟能从他拳下逃脱,实在叹为观止。 明明三剑极限,又哪来真气来继,施展身法逃离,诡异的很。 用上五分实力,只怕拿不下他,若不挫其骄锋,定要自认为天下无敌,日后懒惰。 扭头朝断川楼看了一眼,抱歉,王小姐,我失诺了,我非拿下此子不可。 谢傅,你这把剑还不够锋利,就让我再加上二分力道,好好磨砺一番。 吟春水榭陆文麟众人已经从震惊转为无语,谢傅再一次突破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小子……不!这混蛋藏的有多深。 易杭微微张嘴,颇有点目瞪口呆,老哥啊,你这是要登天吗?我才几个月没见你而已。 谢傅人飞半空,松了口气,昨夜他已经将体内水脉真气填满,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与顾玄这般挥霍真气。 人体就像一个容器,体内的真气就像是水,容量是有限的,随着修为的增长,这个容量也会慢慢增大。 而对于谢傅来说,他的修为是个缸,却能装进去一湖泊水。 当然,经脉依然是他的瓶颈,就算他能做到领悟叶惊虹剑出不由我的全部精髓,却也只能做到一缸一缸的倒,而且还不能倒的太快,太快的话,缸就要裂了。 现在他的策略就是利用这一点优势,尽可能的消耗顾玄的真气,顾玄修为再高,总有真气消耗完的那一刻。 也只有这样,他才有战胜顾玄的可能。 第421 消耗殆尽 谢傅刚刚松了口气,顾玄立即杀到。 谢傅心中暗叫一声,来的好!他的目的就是消耗顾玄真气,在这空中打也是极为消耗真气。 看我再给你来上三剑。 刺剑迎拳。 剑刚出就立即察觉不妙,顾玄的拳威比先前强上不少。 剑、拳两力相撞,剑弱拳强。 顾玄拳头相抵之后的余威朝谢傅身上击去,这一拳的余威已经足够让魑魅魍魉尽没。 谢傅护体真气如纸撕裂,圣衣金光一闪罩护。 便是如此,顾玄这一拳也让谢傅气血翻动,喉咙微微一甜。 苏州武道第一人好可怕啊,破我剑威,再破我护体真气,若我没有圣衣护体,只怕这一拳已经让我重伤倒下。 这一拳顾玄本已经做好结束这场比试,准备捞人,然后主动弃权,把这个脱颖名额让给谢傅。 见谢傅只是身体微微晃动,依然凝于半空,心中大为惊讶。 这身体好是强横,便是龙竞强横的半魔之躯也是不如,古怪的很呐。 对于谢傅来说,他浑身还有一大堆力气呢,难道就这么被顾玄干趴,可再这样来几拳,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了啊。 结局就是自己越来越虚弱,而顾玄越来越强,最终惨败。 无论端木慈还是初月都告诉他,面对更强大的对手,选择逃。 可均没有告诉他,在非打不可的情况下该怎么办,有什么决胜技巧。 如果抛出这样的问题,大概会惹来责备——我叫你平时多努力一点,你就是偷懒,修为就是王道。 在武道努力这件事上,他难道还不够努力吗?他还不够疯狂吗? 或许在这两个变态的女人眼中,他真的不够努力吧。 逃命!逃命!在你们两个眼中,我就是这样的货色,这样的男人吗? 谢傅脑海快速掠过无数思索。 对了,逃命! 彼此都是耗费真气飘于空中,我就先跟你秦王绕柱,等你真气消耗到差不多,再来跟你大干一场。 “前辈,看贱!” 顾玄一笑:“来吧,今日我非探你底不可。” 只是谢傅说看贱,人却跑了,原来是这个贱。 顾玄大喝一声:“哪里逃!” 拳气如巨浪,朝谢傅卷扑而去。 哪里逃三个字与滔天拳气从半空中传到吟春水榭。 陆文麟开口道:“谢兄要撑不住了吗?” 易杭道:“也该差不多了。” 是的,差不多就行了,老哥你已经坚持很久了,给别人留条生路。 逃跑的谢傅感受到危险与死亡的威胁透体而入,直到心头。 对!就是这种感觉,被端木慈追杀的感觉。 被她追到后,被她蹂躏到只剩下一丝生机,那种痛苦就好像把他的身体一瓣瓣残忍撕开,精神频临崩溃。 冷漠无情!残忍恶毒!毫无人性! 未待他意识做出指示,他的身体已经像打了鸡血一样先做出反应,周身毛孔炁穴舒展点极致,能跑死也不能被追到死。 这就是先知先觉,而非后知后觉。 燕影星驰运用到极致,逃开顾玄拳器锋芒。 风逝电止运用到极致,动若惊雷,急如电隐,让顾玄看不清的他逃踪。 神行无踪运用到极致,潜气遁息,让顾玄无法掠气断他后路。 最后是天外摘星运用到极致,这也是彼此都极为消耗真气,顾玄要击中他,至少要先提气追上他。 昆仑秘境绝学身罚《莲行如意》让谢傅演绎成为逃命一绝。 而对于端木慈与初月来说,《莲行如意》从来都是用来杀人的。 不知道端木慈与初月此刻见了,会有什么感想。 尽管谢傅将莲行如意的精妙运行到极致,他的身体还是一直处于顾玄拳气笼罩之下,顾玄的拳气就像光照大地,无处可避。 拳气一直撕裂谢傅的护体真气,进入撕裂他的身体。 身体的疼痛加上顾玄拳气威猛,却让谢傅心生欢喜,对,就这样,看谁先没有力气。 顾玄眼界不俗,越来越感觉到谢傅身法之精妙竟是生平未见、 这是什么身法绝学?他的授业恩师又是谁?竟能教导出一个如此优秀的弟子来。 谢傅身上有太多太多的怪异了,而这些怪异,凭他的见识竟一个也解不出来。 随着时间推移,确实如谢傅所预料一般,顾玄再浑厚的真气修为,也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刻。 待顾玄打算使出全力,拿下谢傅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真气消耗巨大。 就在这时,谢傅一个风逝电止,稳住身形,看我丈母娘的绝招——灵犀射月。 看见谢傅的起手式,顾玄如临大敌,竟是骇退,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后退。 “灵犀射月!你与神武峰七彩云天有什么渊源?” “那是我娘。”丈母娘也算娘吧。 真气消耗剧巨的顾玄不敢托大,全副心神来抵挡这一招,毫无进攻念头。 只是谢傅这一剑却只有其形,毫无其威。 顾玄轻轻松松的就躲过这骇人听闻,据说威力可以诛杀的灵犀射月,笑道:“学艺不精,我要是你娘,定打你屁股,你这一招灵犀射月但凡有七成威力,此刻我已经败于你手,可惜了。” 谢傅笑道:“前辈,你的真气消耗的差不多了吧。” 顾玄微讶,原来如此,笑道:“狡猾。”也就是谢傅身上的怪异才有这份狡猾的资本,一般人根本没办法用这个法子跟他消耗。 谢傅傲道:“轮到我了。” 顾玄淡道:“来吧,我追得也累了。” 剑出不由我,谢傅三剑连发,威力与初始一般,丝毫看不出半点真气羸弱的样子。 顾玄拳锋硬碰硬,直面相击。 吟春水榭这边久等没有结果,陆文麟道:“他们两个在上面聊天吗?” 干脆盘坐在地上的南容引凤道:“你难道感受不到顾玄的拳气。” 虽然隔着很远,陆文麟当然感受得到,他是故意说的,“谢兄逃命也是一绝。” 能在三爷拳威之下坚持这么久,到底用的是什么法子,他又哪来的真气这么消耗。 换做是他,漫说是逃,就是在上面呆这么久不下来都做不到,鸟飞久了都要停下歇息,何况是人。 突然暴光眨眼,争鸣碰撞之声从上空传来,陆文麟一惊。 盘坐着的南容引凤猛然站了起来。 两人又交上手了,谢傅竟还能与顾玄再争雌雄。 争鸣之后,远远的就看见一副风雷肆虐,鬼哭神泣的景象。 震波如江浪层层叠叠,一波波席卷而来。 持续着…… 易杭喃喃道:“很激烈!” 也就是平分秋色,才能打的如此激烈。 这几位高手尚且心惊,其他人自然表现的更加不堪。 目瞪口呆,竟能于顾玄打成平手! 谢傅和顾玄两人一边打着,一边身体下坠,从上空打到下面来,而这时顾玄的双拳已经泛红,如同一双火拳。 两人双足在涉水湖面的一瞬间,竟似从天而落的陨石,深深沉入水底,砸起水花。 连凝止水面都做不到,这番表现却连五品高手都尚且不如。 陆文麟挥手拍断二小截栏杆朝水面飞起,“三爷、谢兄。” 谢傅和顾玄沉到湖底之后,又冒出水面来,两人轻沾于断杆之上。 脚下那木棍粗的断杆承受不了两人重量,湖水竟掩及脚腕。 谢傅和顾玄两人全身湿透,气喘吁吁,宛如凡人一般,丝毫没有一点武道高手的气定神闲。 陆文麟道:“两人已经一点真气都没有了。” 武道中人,没有了真气也就成了凡人之躯。 易杭颤道:“平手!” 平手两字有如巨雷落入中人心海。 你说顾玄放水吧,可刚才那激烈场面却亲眼目睹,你说顾玄没有放水吧,却又怎么可能。 一开始顾玄确实放水,只用上五分实力。 紧接着他用上七分实力,逼得谢傅逃命周旋。 到最后顾玄真气消耗巨大,却是想放水也放不了了。 顾玄看着谢傅,打到如斯地步,一点真气都没有,生平第一次,竟拜一个晚生后辈所赐! 谢傅看着顾玄,这顾玄太恐怖了,竟把我水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真气都给消耗殆尽,修为何等深邃广奥啊。 顾玄赞道:“不错。” 谢傅慢慢平喘,应着:“前辈过奖。” 顾玄笑道:“平手如何?” 一句平手如何,也就相当于他需让贤让后了,作为前辈以及他的身份地位,都不可能再厚颜无耻继续争夺下去。 这是彼此最好的下台阶方式。 谢傅望了断川楼一眼,笑道:“只怕不能。” 顾玄一讶,其他人闻言也是一讶一惊,谢傅你还想怎样! 陆文麟颇有不悦:“傲到无边了,连三爷的面子都不给。” 至于南容引凤已经麻木了,无论谢傅做什么说什么,他都麻木了,他都不会再吃惊了。 顾玄淡笑:“哦,你以为我不行了。” 谢傅笑道:“前辈现在一点真气都没有,拳怕少壮,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怎能错过。” 端木慈说过,一旦找到对方的弱点,就不要给对方任何机会,用俗话说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顾玄说罢,身体肌肉骤地一涨,上衣竟被撑涨的裂为碎片掉落,露出那宛若天地造化的肌肉线条。 那每一片肌肉,那每一线条都充满着浑厚的力量,如山川如河海。 非但如此,每一寸肌肤都泛着淡淡红色光泽,如沐光明,太阳普照,充满至阳至刚。 易杭倒吸一口冷气:“人龙之躯!” 第422章 两虎撕咬 人龙之躯是武道中人所能达到最为强横的身体素质。 有别于【神之躯】,【全魔之躯】的天生,人龙之躯却是通过后天努力锤炼打造。 人也一直都是改变自己,改变世界,与己斗,与天斗的存在。 所有人都睁着眼睛看着顾玄这充满力量美感光明至上的身体,这就是传闻中的人龙之躯! 谢傅收剑入鞘。 众人见了,认为谢傅还算识趣,现在双方都没有一点真气,凭他平庸凡躯,根本不可能战胜顾玄的人龙之躯。 怎知谢傅却朗道:“易杭,先替我保管宝剑。” 易杭伸手接住谢傅扔来的昆吾宝剑,苦笑道:“谢兄,你所面对的是人龙之躯。”顾三爷分明就给你留个台阶下。 谢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强易杭不清楚,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谢傅有很多东西都不懂,当初就没少向他请教过。 “什么人龙之躯,强壮漂亮点而已。” 谢傅不识货,也正是他不识货,才有这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众人吃惊,怎么?他难道还想再打不成,这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一般景象,一碰就破。 顾玄微微一笑,小子无知,今天我非揍你一顿不可,要不然我顾玄的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谢傅展臂“啊!”的大吼一声。 吼声把众人吓了一跳,以为他也要爆体裂衣。 怎知谢傅却雷声大雨点小,抖动双臂松了下筋骨,用双手解下自己的外衫。 这…… 若不是他刚才跟顾玄大战一场,平分秋色,这一举动肯定要当笑话来看。 外衣脱下,又脱内衣。 当看到谢傅脱下外衣,露出上半身那密密麻麻的伤疤,还是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的肌肉,交叉纵横的伤疤,勾勒出可怖的轮廓,莫名的透着狰狞邪诡的气息。 看着这遍布全身的伤疤,让人感觉是从沙场无数次生死中厮杀出来的将军。 不!应该说是从阿鼻地狱杀到人间的战神。 不管如何,这样一副身体都让人感受到谢傅无数次流血的战斗经验。 但面对人龙之躯,实际效果有如何,或许他不怕疼,习惯痛,但这并不能抗拒死亡。 众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期待。 原本以为战斗已经结束,怎料再起雄峰。 湖泊边挥舞着战旗的王府婢女,手中的战旗慢慢停了下来。 “谢公子,平安……平安……” 对,今日她们的口号不是谢公子必胜,而是谢公子平安。 今天面对顾玄,谢公子平平安安,就是她们最大的愿望。 看着谢傅这一副身体,众女都震惊得喊不出口号来,正好给她们已经喊得沙哑的喉咙歇上一歇。 女人天生崇拜强者,又对美又有所追求。 而谢傅溅血般强壮的身体与英俊的面容,这强烈的反差正是这两者最好的糅合。 有的小娘子似吃了药一样,已经脚软心酥,有种希冀自己臣服,奉献自己的身体的冲动,灵魂里景仰并取悦对方的渴望。 她们要挣脱女子矜持端庄的枷锁,承认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卑微雌性。 谢傅能够感受到旁人异样的目光,如果说这一身伤疤是拜妻子所赐,家暴所致,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相信。 顾玄哈哈大笑:“很好,很好,很好。” 却是连续说了三个很好,他本不想动手了,但是眼前这一副流过血的可怖身躯,让他体内的血不由自主的沸腾起来。 唯有战斗方能止沸。 这一次竟是顾玄先动手,他忍不了了。 对于没有真气的顾玄来说,他的拳不算快,唯有纯肉体的刚猛。 谢傅毫不退怯,挥拳迎击。 拳与拳撞在一起。 肉与肉相抵,骨与骨相撞的咯嘣脆,清晰的从神经传递到意识。 没有任何真气缓解的疼痛,竟让谢傅心中大呼好爽,他都觉得自己被端木慈硬生生虐成受虐狂了。 居然这么硬! 对旁人来说,只能用硬来表达,这种肉肉相撞已经超出他们的生活真触。 到底是什么滋味? 对于没有真气就成为凡人的他们来说,反正他们不知道。 一开始是拳锋对撞,比谁的拳头更硬。 慢慢的,对于不肯后退一步的两人,就演变成拳头落在对方身上,比谁的身体更强横。 啪啪啪,顾玄落在谢傅身上的每一拳,拳头都能感受到人类肌肉的柔韧,他不是打在石头身上,而是打在人躯上。 他惊骇对方也如他一般强壮骁横,对方也不后退一步,对方还站着。 谢傅在幻境练的是端木慈所传授的昆仑无上心法。 而端木慈来自哪里,端木慈来自昆仑秘境。 而昆仑秘境是一个什么地方? 那是一个空气稀薄到普通人一下子就会窒息而亡,就算武道高手也难以忍受。 寒冷到普通人一下子就会被冻死。 身体所承受的压力好像无时无刻身上背上一座大山。 昆仑无上心法就是为生存而进化的功法,锻造躯质的功法。 在潜移默化中,谢傅的躯质早就发生变化。 他并非天生之躯,却是跟顾玄一样后天锻造锤炼。 旁人看到的只是他的伤疤,这只是表象,与他的强横躯质毫无关系。 那些伤疤只能说明他是个遭受家暴的可怜男人。 谢傅先流血,伤痕绽裂血溅。 然后顾玄也流血了。 水滴尚且石穿,拳锋如刀,当某一个部分遭受打击的次数多了,再坚硬的东西也要被慢慢击穿。 他撕开了顾玄的身体,人龙之躯也流血了。 鲜血溅射到两人身上,从斑斑点点到一团一团。 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粗暴而又激烈的交手方式,就如同两只强悍的老虎在互相撕咬。 已经没有什么武道技巧可言,全凭谁更凶猛,谁更强壮。 断川楼内,王婉之贝齿紧紧咬唇,面色越发苍白。 谢傅在流血,谢傅在拼命,为了赢而拼命。 他所受的每一拳痛的都好像打在自己身上。 他所流的每一滴血都好似是自己所流。 王婉之难受得受不了:“住手!住手!二叔让他们停下来。” 王右通脸上毫不动容,这场比试打到现在已经不仅仅震惊可以形容,他现在就想看看谁先倒下。 手上轻轻拍了王婉之手背,安抚一下。 怎知王婉之承受不了这种惨烈场面,人直直就晕倒过去。 第423章 得愿以偿 全场屏住呼吸,落入耳朵只有拳头击打在肌肉的铮铮声。 是的!金器相击的铮然作声,而非啪啪声。 铮鸣之声宛如一曲雄壮的《大秦王破阵乐》。 似那汉霄苍茫中,万马奔腾,兵戟交锋。 一众王家婢女早已忘记呐喊,双手紧紧握住,眼红红的。 是天生胆小看不惯这种惨烈的场面,还是心疼。 什么是男人!三爷和谢公子重置了王府婢女对男人的认识,与容貌出身无关,那是由内而外的一种气质。 不怕流血,不流泪,不倒下。 原来男人也可以如此有魅力,如此的震撼人心。 修为的差距摆在那里,苏州武道第一人的名声摆在那里。 谢傅用意志在坚持,超乎常人的疼痛忍受能力在坚持,他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 他似乎忘记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为什么而挥拳。 脑海里只有一句话:生如蝼蚁当立鸿浩之志,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 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踏过去! 而顾玄的身体依然强悍,他看着谢傅,那眼神不曾有丝毫退怯,顾玄几乎可以肯定,不到死亡,这个孩子绝对不会停下。 身为男人我为你骄傲,你值得骄傲,容你骄傲。 顾玄后退一步,谢傅一拳挥空。 在所有人错愕中,顾玄说了三个字:“我弃权!” 顾玄的身体承受不了吗? 看着都成为血人的两人,他们不确定。 在谢傅的沉默中,顾玄对着谢傅微笑道:“很好,能将我打成这样,你是第一人。” 谢傅没有回答,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只是呼吸。 易杭飘到谢傅身边,“谢兄。” 谢傅气若游丝道:“扶住我,不要让我倒下。” “明白。” 陆文麟跟上顾玄的步伐,“三爷。” “我没事。” 顾玄这时体内的血这时还轻沸着。 “文麟,你跟张家小子和朱家小子,打个招呼吧。” 陆文麟明白顾玄的意思,是想让谢傅来代表苏州,应道:“好!” “庚字十二纵胜!” 随着吴督领最终宣布,吟春水榭的比试终于全部结束。 冷棱和谢傅分别成为己庚二字的脱颖者。 湖畔边,一众王府激动得喜极而泣。 李徽朝眉头紧锁着,应该说顾玄这笼罩在头顶的阴云散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然而一虎去,又有一虎来。 离李徽朝有数丈远的元岳朝李徽朝走了过来,打了个招呼:“李公子。” 李徽朝冷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什么都不用说。” 李徽朝连称呼都省去,有些不礼貌的转身离开。 元岳望向李徽朝冷冷的背影,有种被藐视的强烈感觉,好歹我也是王府世子,你李家有什么了不起。 李徽朝心中冷笑,一个虏姓,也配与我同流,你也就是一把刀而已。 李徽朝特意停下,转身又朝谢傅所在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 李徽朝这一眼更加激发了元岳心中的仇恨,在李徽朝眼中,我竟连他都不如。 这像一根针,狠狠的扎入素来骄傲的元岳心头。 生平接连两次受到别人打击,谢傅这道坎他必须跨过去,此人非杀不可。 不然他连成为元家家主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团结陇西八姓,与王、李两家争锋。 演武校场这边正进行第三场丙字决赛。 双方是丙字第五纵的六皇子秦楚桢和丙字十六纵的蒙浩。 朱九春也在观看行列,他已经从戊字脱颖。 陆文麟和张凌霄已经淘汰,他也成为吴中四阀的最后一根独苗。 接下来他将代表吴中四阀与其它名阀公子争夺。 丁字的脱颖者是道门玄宗高手燕秋商。 张家与道门玄宗一向关系匪浅,燕秋商正是张凌霄请来相助的高手。 如今张凌霄已经被淘汰,吴中四阀又是一心,想来燕秋商这份助力会落在他的身上。 至于庚字,毫无疑问,顾玄会最终脱颖。 有顾玄和燕秋商两人相助,朱九春觉得自己最终成为王家女婿,至少有五成胜算。 至于丙字的六皇子秦楚桢,只怕连蒙浩这一关都过不了。 他的最大竞争对手就是李家李徽朝。 乙字脱颖之人叫白梦枕,是李徽朝的人,从白梦枕横扫乙字,一骑绝尘的表现来看,也是极为厉害的人物,或许连燕秋商也未必能胜。 但只要有顾玄在,一切魍魉魑魅皆可横扫。 只有能娶到王婉之,这个拥有国士无双之名的女子。 他朱九春、朱家的名声威望将攀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想到这里,朱九春心中十分激动,恨不得这一刻早点到来。 这时,陆文麟与张凌霄一同朝朱九春走来,看来吟春水榭的比试结束了。 朱九春笑道:“陆兄、张兄,庚字结局如何?” “三爷输了。” 朱九春闻言骇然色变,旋即笑道:“你开玩笑吧。” 顾玄怎么可能会输,连李家十三人杰之一南容引凤这种绝顶高手,在顾玄手上都走不完一招。 顾玄是苏州武道第一人,他是人中之神的存在,不可能会输。 陆文麟一笑:“我有如此风趣吗?” 朱九春见陆文麟表情如此轻松,心头平波,笑了一笑。 张凌霄插话道:“谢傅和三爷打得很激烈,打得真气都消耗完了,打得都成为血人,最后三爷弃权,这一场比试,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形容。” 陆文麟点了点头,确认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真输了!朱九春难以置信之余,心沉到谷底,这个结果对他打击不可谓不大。 陆文麟道:“朱兄,三爷让我来跟你打声招呼,希望朱兄到时候能助谢傅一臂之力。” 心情原本恶劣的朱九春听了这话,心头又被狠狠扎了一刀。 他想要暴怒发作,但忍耐功夫极好,冷冷道:“凭什么!” 陆文麟仔细一想,付出这么大的努力,却为他人作嫁衣裳,确实难以接受,嘴上淡道:“我只是替三爷传话,至于朱兄如何决定,自己拿主意。” 将心比心,陆文麟做不到强求,他也没有这个资格去强求别人,换做是他,也难免会有私心。 朱九春心中已经怒涛翻滚,嘴上还是淡淡道:“回去再说,先看丙字结果。” 这时,传来一声巨响,演武校场尘土弥散,蒙浩竟是吐血受伤。 惊呼声起。 蒙浩的实力那是有目共睹,毕竟连杀秦郑两家高手,蒙浩比了三场,手上就是三条人命,一统丙九纵到十六纵。 而秦楚桢是一路由弃子保送到这最终决赛。 原本以为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试,怎知竟有这番变化。 由此可见,秦楚桢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崔三非冷冷看向场中面容平静的秦楚桢。 不少人望向崔三非,崔三非一辈子玩鹰,今天却被秦楚桢这只雄鹰啄瞎了眼,这位六皇子并不简单,竟隐藏的如此之深。 崔三非朗声道:“蒙浩,还等什么,亮出你的全部实力。” 崔三非话音刚落,就看见龙竞身体迅速膨胀,外衣很快就被撑破,直至十尺多高方才停止,同时身体覆盖上一层黑色的鳞片,面容也发生了变化。 瞬间就化身为高大强壮的妖怪一般。 ——半魔之血! ——半魔! 他们已经知道独孤家的龙竞体流半魔之血,没想到蒙浩竟也是。 仔细一看,蒙浩与龙竞又有几分不同。 蒙浩更高大强壮,身上的黑色鳞片更加妖异,他的头顶还有两个角。 自知道龙竞拥有半魔之血后,不少人特意深入去了解半魔。 身流半魔之血的人有三种,真半魔、半魔、假半魔。 头顶有角的蒙浩就是半魔最显著的特征,而龙竞也只不过是一个假半魔。 假半魔都能战胜刀王韦散人,那半魔又该厉害到什么程度。 从六皇子秦楚桢刚才的表现来看,只怕对上化身半魔的蒙浩是凶多吉少。 朱九春微微一讶。 相比之下,在吟春水榭见了两场激烈大场面的陆文麟、张凌霄两人就镇定多了。 余者骇然皆惊,反倒是场上的秦楚桢露出诡异的笑容。 幼时他与父皇拜访青华仙真,一时贪玩落水,濒死之际,青华仙真从天而降,将他救起。 看见这个宛若天神的女人,秦楚桢幼小的心灵种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 对青华仙真那种崇拜景仰,便是面对贵为天子的父皇也不曾有过。 秦楚桢跪在雪地上求青华仙真收他为徒。 一个月后,青华仙真终于答应传道,却不承认是她的徒弟。 仙真传授了他道门之学,只肯承认他是道门弟子。 秦楚桢无比努力奋进,只为了让仙真夸奖他一句。 但仙真只传授他天宗道法,隔帘念完即走,让他自行领悟,从不多说半句废话。 她是那么的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秦楚桢想,仙师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又或者是他不够优秀,难以获得仙真青睐垂青。 如果他成为天子,仙真就会正视他,夸他一句。 到时他要封仙真为大无上国师,他要将道门天宗封为护国第一宗,他要将所有的殊荣都赏赐给仙真。 秦楚桢眼里透着阴冷,一个半魔,哪拦得住他。 随着蒙浩化身半魔,两人终于展示出真正实力来。 蒙浩确实比龙竞要强悍霸道,但秦楚桢竟丝毫不落下风。 第424章 暗潮涌动 这是在演武校场甲乙丙三字最为激烈的一战,极为宽阔一马平川的演武校场,受战斗波及,开始变得坑坑洼洼。 翻天覆地的一番激战,秦楚桢斩下蒙浩头顶双角,高大强壮如妖怪的蒙浩瞬间恢复矮小模样。 原来这就是半魔的弱点啊。 秦楚桢将剑抵在蒙浩脖子,蒙浩受了重伤无力再战,却也不肯认输。 崔三非咬牙喊道:“我们认输!” 蒙浩是他的爱将,也是他的王牌,崔三非也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却也不愿意蒙浩被杀。 秦楚桢看向崔三非,慢条斯理道:“崔公子,与你何干,上场的又不是你。” 崔三非喊道:“蒙浩,认输!” 蒙浩双拳狠狠的捶在地面,气道:“我认输!” 秦楚桢收剑入鞘。 武卫督领孙少昌朗声宣布:“第五纵胜。” 至此演武校场的比试也全部结束。 崔三非既输了和秦楚桢的较量,也输了面子,脸色十分难看。 蒙浩拖着身子来到崔三非的身边,一脸愧疚道:“公子……” 崔三非打断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伤的怎么样?” “他破了我的半魔之躯,只怕一年半载难以恢复。” “那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养吧。” 朱九春暗暗心惊,秦楚桢竟如此厉害,他一直隐忍,将崔三非玩弄于鼓掌之中,只怕也是心机深沉之辈, 原本以为秦楚桢是一条咸鱼,怎知是一条蛟龙。 突然开口问道:“对了,己字最终胜者是谁?” 陆文麟说出了一个朱九春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冷棱。” 朱九春喃喃道:“叶惊虹竟也输了!” 转眼之间,局势大变,秦楚桢竟成了最有优势的那个人。 而他毫无胜算可言。 “朱兄,先回去再说吧。” “你们先回去吧,我要等段师叔回来。” 演武校场人群慢慢散去,朱九春一人呆呆站着,苦心经营一场,却付之流水。 该如何挽回这个劣势呢…… 宿坤道人走到朱九春的身边。 “段师叔。” 宿坤道人与朱九春同在戊字,也正是因为有他,朱九春才能在戊字脱颖。 而宿坤道人也算功成身退,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未完成——替侄女段玉莹报仇。 宿坤道人刚才特意前往吟春水榭,暗中观看了谢傅与顾玄之间的比试,“此人实力十分恐怖!” 放眼全场年轻高手,宿坤道人都不是很放在眼里,但是能与顾玄打成平手,那就难搞了。 是十分的难搞。 朱九春知道段师叔说的是谢傅,也只有谢傅这个仇人能让段师叔如此念念不忘,心中一动:“段师叔的意思是?” 宿坤道人沉声道:“他被顾玄打成重伤,若不捉住这个机会,只怕以后报仇不易。”这句话也相当于承认他的真实实力不如谢傅。 朱九春心中欢喜,他刚才正想着怎么收拾谢傅呢,凭什么让他为别人作嫁衣裳,谢傅的存在,抢走了属于他的所有助力,悄然道:“段师叔想动手了?” 宿坤道人一脸坚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朱九春咬牙道:“段师妹的仇也该报了,我让周先生和柳先生助师叔一臂之力。” 宿坤道人却道:“不用,现在他受了重伤,我一人即可,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被他逃脱。” “那师叔小心,若有危险要以己身安全为重,师叔您要是有个三长二短,师侄定痛不欲生。” 宿坤道人一笑:“放心,他现在只怕连床都下不了。” …… “谢傅!” 早些时候晕倒过去的王婉之在病床上惊醒。 一直候着的燕语连忙上前,柔声道:“小姐,你醒了,二爷刚走不久。” 门外传来仆从声音:“小姐醒了吗?” 燕语应了一声:“小姐醒了,你去通告一下,让二爷宽心。” 王婉之定了下神,问道:“燕语,谢傅呢?” 燕语看着王婉之煞白煞白的小脸,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小姐,他没事,你放心。” “怎么可能没事,我看见他全身都是血,一直在流血。” 王婉之说着眼眶湿润,眼珠都快滴下来了。 燕语知道小姐是个不会轻易落泪的女子,便是病痛发作,也不见小姐掉眼泪,小姐是真真动情了。 嘴上忙道:“小姐,他真没事,你看他还给你做好晚饭。” 王婉之闻言错愕,朝桌子看去,果真看见一桌已经凉了的饭菜。 嘴上喃喃:“我分明见他浑身是血,一定是在做梦。” 说着竟朝自己脸上狠狠拧了一下,这太不符合常理了,一个被打到浑身是血,打到那么惨的人,应该卧床才是,又怎么会给她做一桌饭菜呢。 如果是真的,王婉之却是很生气。 燕语见王婉之有点疯癫,轻轻诱导:“是不是做梦。” 王婉之应道:“不是。” 燕语轻轻牵着王婉之的手下床来,走到桌子前,问道:“那这些饭菜是不是他做的?” 王婉之闻着味,就知道咸淡,应道:“是他做的。” 燕语笑道:“还能给你做饭,能有什么事。” 王婉之冷容道:“胡说!” 王婉之是个和蔼的人,可她一旦生气,任谁都要心惊胆战,燕语弱弱转移话题:“那……那……那小姐坐下吃饭了,饭菜都快凉了。” 若是平时,王婉之定大吃大喝,此刻哪有心情,疾步走出房间,直奔西边宅院。 刚进院子,见谢傅竟坐在屋檐下吃面,心中大石落下,又拧了一下自己的脸,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王婉之越走越慢,越走越轻,俏盈盈的站在谢傅跟前。 谢傅抬头一看,咧嘴笑道:“饭菜还合口吧,我回来已经不早了,时间有点仓促。” 王婉之看着他鼻青脸肿的脸,盈在眼眶的晶莹就滴了下来,柔声道:“疼吗?” 谢傅大手一挥,“不算什么。” 王婉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关心?紧张?还是心疼?只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直接走到谢傅身边,蹲了下来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感受到温度。 她又摸摸他的手,他的臂,他的肩,他的后背…… 似乎当心他身上少了一块肉。 谢傅牙关打颤,倒吸一口冷气,这副身体麻木到都跟死肉一般,竟有一处如此生龙活虎。 这种滋味,我宁愿回去跟顾玄对殴。 谢傅吁了口气,似在忍痛。 王婉之轻轻贴在谢傅后背,温柔道:“你哪里痛,我给你揉揉。” 第425章 引蛇出洞 虽然很残忍,很不近人情,谢傅还是说道:“婉之,你能离我远点吗?” 王婉之一讶,“是我表现的不够温柔吗?” 说着下巴竟轻轻搭在谢傅肩头,亲亲谢傅鼻青脸肿的脸,哪里肿就亲哪里,似老牛舐犊。 滴滴几十口。 这股温柔如水的劲儿啊,就是石头心也要被融化。 但这对谢傅来说却是一种加剧的伤害,“我想擀……你。” 比起曹丞相,只能算一般粗鄙,就是直接了点。 王婉之一愣,旋即嫣然一笑:“你想证明你很好吗?” 紧接着声音又是一轻:“我都看见了,你流了很多……血。” 谢傅见吓不走她,哄道:“乖,离我远点,你压到我了。” 王婉之这才离开谢傅的后背,端端庄庄的在他身边坐下。 谢傅无奈苦笑,只得自己挪动屁股,与她保持安全距离。 这一切落在王婉之眼中,认为谢傅是不想她担心,或许是不想让自己发现他身上的伤,也就如他心愿,领他心意。 谢傅特意说道:“等我吃饱了再说啊。” 说得她好像着急干什么事一样,王婉之笑着应了一声:“嗯。” 王婉之肘抵膝盖,双手抵着香腮,侧头看他。 听着传来滋溜滋溜声响,温柔一笑,待发觉他拿着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心头又隐隐一疼,有种想喂他,照顾他的冲动。 终忍不住轻轻开口:“我喂你吗?” 谢傅一听,那敢情是好,能让国士无双亲手喂吃的,那种滋味一定很享受。 可是不行啊,他的身体现在受不了折腾,若是平时,倒是能忍。 谢傅摇头一笑。 谢傅这个婉拒立即给王婉之一种正直光明的感受,笑道:“没有关系的。” 紧接着补充一句:“我不是你的婉姐姐吗?” 谢傅故意调戏她:“婉姐姐打算用嘴喂吗?” 王婉之脸立即唰的就红了,嗔怪一句:“都这个样子了,还没个正经。” 谢傅笑道:“我就是这个样子,爱不爱由你。” 王婉之一笑:“你也就有贼心无贼胆。” “着急什么,等你嫁给我,你就知道了。”谢傅为自己找个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提起嫁人这事,王婉之还是挺不好意思的,轻轻应了一声:“嗯。” 滋溜……咻…… 谢傅吃了口面,说起劲了:“你知道我在床上有多厉害吗?” 这种话,王婉之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听了那受得了,敛容道:“与我何干!” 这时燕语走进来,心中一惊,都发展到聊这种话题了,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谢傅笑道:“我在床上能不吃不喝躺一天,你说厉害不厉害?” 王婉之听了就扑哧一笑,原来是为了逗她开心。 燕语接话道:“那还是小姐在床上厉害。” 谢傅没想到燕语如此配合,笑道:“哦,有多厉害?” “小姐能三天三夜不下床。” “那确实比我厉害。” 王婉之见两人竟拿她开荤,厉声道:“你们两个闭嘴!” 燕语吓得暗暗吐了吐舌头,忙转移话题:“小姐,饭菜都凉了,你到底吃不吃啊?” 王婉之淡道:“燕语,你先回去吧。”她想多陪谢傅一会。 燕语走后,王婉之像一个害怕责骂的小女孩轻轻道:“我一会就回去吃。” 毕竟这顿饭是谢傅一回来就给她做的,分量不可谓不重。 谢傅笑道:“都凉了,还怎么吃,吃坏肚子怎么办?” “抱歉,我不是想浪费你一番心意,没看见你安然无恙,我心里不安。” 王婉之说着站了起来,又走到谢傅面前来。 谢傅心中哀呼一声,我的娘啊,又来。 “这是什么面?我见你每次都吃这个。” “薯面。” “好吃吗?” 谢傅笑了一笑,不知道如何回答。 王婉之蹲了下来,“我想尝一尝,喂我一口。” 谢傅一愣:“你确定?” 王婉之一笑犹带岭梅香,点了点头。 谢傅就夹了一根面,王婉之脸凑近,微微张嘴。 这个时候她身上的兰香之气似乎浓郁很多,进入谢傅鼻尖,让他心跳加速。 顿时谢傅被她的气息陶醉,心里也跌宕起伏,不安分起来。 如果说每一次她的靠近,都能让他身动,那这一次却是心动。 王婉之本有些面儿绯红,待这面入口,却面容一变。 很难吃,比起他做的那些美食难吃多了。 但是这样难吃的东西,他每一次却都吃的津津有味,满足,脸上似乎有光。 她敏感的内心似乎意识到某些东西。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这种难吃的东西吗?” 谢傅沉默许久,才轻轻道:“我怀念某个人,怀念她做的薯面。” 王婉之心头一揪,莫名心酸,她也不知道谢傅平淡的一句话为何能够让她内心如此强烈,轻声道:“她还在吗?” 谢傅点头。 “她很温柔,对不对?” 谢傅没有回答,又喂了王婉之一口面,似乎为了堵住她的嘴。 王婉之能够察觉到他脸上流露出来的落寞,语言能够骗人,但是眼神不会骗人,她没有再问。 一碗难吃的面吃完,黄昏悄悄到来。 两人移步树下,春光如画。 谢傅主动问道:“要出去走一走吗?” 这是一个刚刚受伤流血的人说出来的话吗? 王婉之眼睛没瞎,那场面看得她的心都在流血,侧头望他,“你对我这么好,你叫我今后如何回报你。” 她的语气有责怪,也有生气。 谢傅道:“我只希望有一天你不要怪我。” 谢傅的诚恳让王婉之似乎感受到什么,淡淡笑道:“不管如何,没有关系。” “额……” 王婉之能感受到谢傅的心虚,笑道:“就算骗我也好,不要告诉我,不然我会伤心的。” “好。” 话归正题,王婉之道:“这几天你就不要出去了,老实呆在院子里,我保你没事。” “为什么?” 王婉之解释:“你觉得你今天的表现之后,他们还能无动于衷吗?” 谢傅立即明白王婉之的意思,却道:“可我还想出去走一走。” 王婉之讶异,难道自己说的还不够清楚。 谢傅笑道:“引蛇出洞啊,你堵在蛇洞口,蛇又怎么肯出来。” 王婉之苦笑道:“你这是没事找事,这种事开不得玩笑,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王婉之出身名阀,她清楚名阀的手段,光明的同时也隐藏着黑暗,要不然你以为这些世家能屹立不倒数百年。 谢傅笑道:“你不知道有个成语叫一劳永逸吗?我可不想天天躲着防着,为什么没有人敢欺负你,就是因为你不好欺负,为什么有人想欺负我,就是因为觉得我好欺负。” “而且我也想多陪你出去走走。” 王婉之道:“如果用风险作为代价的话,我不想。” 谢傅笑道:“好,那就不出去吧,我们在院子找个地方玩吧。” 王婉之一笑:“好,去哪里?”谢傅的鬼点子还是挺多的,做一些小玩意,画个藏宝图,说几个典故。 谢傅应道:“床上。” 王婉之怒容道:“那还是出去送死吧。” 谢傅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王婉之无奈道:“谢傅!你相信我,他们想干什么,瞒不过我的眼睛,你别以为我是在捉影捕风。” 谢傅一笑:“我被人欺负太久了,现在我不想被人欺负。” 王婉之傲道:“我替你撑腰!” 谢傅道:“别人会说我靠女人,我想女人靠我。” 典型的大男子,王婉之嗔了他一眼,问道:“你的身体多久能恢复?” 谢傅道:“皮外伤倒没什么,就是筋脉受了伤,而且真气也挥霍一空,大概需要一个月吧。” 与顾玄这一战打得太凶了,如果当时顾玄不停下,他会死,现在能站着说话已经很不错了。 “那你现在详细是什么情况?能够自保吗?” “额……随便来一个高手都可以轻易杀了我。” 王婉之正色道:“有什么方法能够快速恢复吗?” 谢傅一笑:“如果有个小娘子能够好好温……” 谢傅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婉之厉声打断:“正经一点!” 谢傅道:“聚真石倒是对我的恢复有很大帮助。” “走吧,婉园去。” 王婉之说着前面领路。 谢傅跟上,“你不是说不能出去吗?原来你是假关心啊。” 王婉之没有回答,对着空气朗声说道:“青鸾、红叶跟着,格杀勿论。” 谢傅倒反而有点担心连累王婉之,特别说道:“你的人行不行,一般的乌衣卫恐怕不是对手。” 王婉之淡道:“你就放心好了。” 两人走出宅院,夜幕随着降临。 这乌衣巷一带多人家,随着摊户收摊归家,街上也悄静了许多。 热闹转移到秦淮河风月一带。 一路慢行,王婉之从容自若,反倒是谢傅严阵以待,有点紧张。 王婉之挪耶道:“你紧张什么?” 谢傅道:“我紧张你被强盗给抢走了啊,现在我又不能保护你。” 王婉之笑道:“你放心好了,像我这种姿色,强盗也看不上。” “你怎么如此自艾自怜。” “我本来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但自从遇到你,我不在乎都不行,不然如何谄媚你。” 谢傅哈哈大笑:“放心好了,你永远都是我的肉宝儿,还请你继续不在乎。” 王婉之闻言色变,止步问道:“你说什么!” 第426章 撑腰 谢傅嘻嘻一笑:“很甜对不对?” “甜什么?谁教你这些粗鄙的字眼?” 谢傅讶道:“肉宝儿?” “就是这三个字,谁教你的?燕语?不对,燕语可不会教你这些脏话。” 谢傅疑惑道:“脏话吗?李婶说这可是对最亲爱的人,最亲密的称呼。” 王婉之一脸苦笑:“你以后不要对我说这三个字。” “为什么?”王婉之越是这么说,谢傅越是好奇起来。 “这三个字是金陵市井脏话。” “我觉得肉宝儿这三个字很亲甜啊,李婶还跟我说,对娘子要哄,要多说甜言蜜语。” 王婉之停了下来,看着谢傅,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你知不知道市井百姓有一些口语,他们彼此之间说习惯了,或许觉得没有什么,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出身书香门第的人来说,说出口就是有失身份,是一件不体面的事。” 王婉之是既想解释又想掩饰,旁人只怕听得云里雾里,也是谢傅小时候就经常混于市井,笑道:“是不是像苏州粗话中的摸卵啊。” 又来一句,都把王婉之这个名阀大小姐说脸红了,“你怎么尽往坏的学。” “男得不坏女的不爱,李婶说的。” 谢傅说着贴近王婉之,在她耳畔低声说道:“你说是不是,肉宝儿。” 这三个字把王婉之说得浑身直打哆嗦,“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三个字什么意思?” “反正李婶跟我说,是跟最亲爱的人说的。” 王婉之干脆不应话。 谢傅问道:“我叫你肉宝儿,你应该叫我什么?” 王婉之冷冷道:“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你是金陵人,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就是不知道。” 谢傅纠缠:“就当你向我说说金陵地方文化。” “我可以跟你说说金陵地方文化,但我不会跟你说这些。” 谢傅一笑:“算了,我去问李婶也是一样。” 真不知道那些老娘子平时口无遮拦,会教谢傅什么脏话来,王婉之深呼一口气,“你不要去问了,我告诉你就是。” 古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 谢傅笑笑:“洗耳恭听。” 王婉之涨红着脸,真的说不出口,终还是踮起脚尖,在谢傅耳边细若蚊吟道:“肉……杆。” 不知道为什么,谢傅听见这两个字,浑身颤抖,骨头都酥了,只感觉语言真是太神奇了。 嘴上道:“女的叫肉宝儿可以理解,男的怎么叫肉杆,哦……我懂了,肉宝儿包……” 王婉之立即捂住他的嘴,很严肃的道:“别说!” 很多东西都不能去深究,一旦深究那就含意深了,谢傅微微一笑:“抱歉,让你难为情了。” 王婉之淡道:“其实这是市井夫妻挂在嘴边的话,听多了倒没有什么,我只是不习惯。” 谢傅呵呵一笑:“我倒是对这些地方俚语很感兴趣。” 王婉之笑道:“你感兴趣,我倒是可以教你几句江淮官话。” “好啊。” 王婉之破有深意的瞧了一眼满脸兴奋的谢傅,“你个花杆子。” “花杆子什么意思?” “就是好色之徒。” “哦,你个花杆子就是你这个好色之徒。” “你个赖痞子。” “赖皮子又是什么意思?” “赖痞子就是无赖之徒。” “哦,你这个无赖之徒。” “瞧你喜得屁颠颠。” “喜得屁颠颠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高兴的意思。” 王婉之又道:“你让我好骨酥。” 谢傅自作聪明道:“我知道,骨酥一定是心动的意思。” 王婉之一笑:“骨酥是恶心的感觉。” 谢傅笑道:“婉之,你变着法在骂我。” 王婉之咯咯一笑:“是你要学江淮官话的嘛,怎样,还算动听吗?” 谢傅问道:“那疼疼嘴是什么意思?” 王婉之讶道:“谁教你的?”话刚出口,立即恍悟肯定又是那个李婶。 谢傅笑道:“李婶说对你家肉宝儿疼疼嘴去。” 完整一句话说出来,王婉之感觉也并没有什么,毕竟她行走市井,也是常听,倒觉得有几分亲和,笑道:“定是你连人家大娘子都调戏,人家才会这么嘲讽你。” 行到僻静处,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两人前方,挡住两人去路。 脸蒙黑布,来者不善。 王婉之从容自若道:“谢傅,站到我身后去。” 谢傅向王婉之透了个底,“肯定是针对我的,一会要是不行,你就先走。” 王婉之淡笑:“在我的地方,要是护不住你,我这王家小姐也别当了。” 来人冷视两人,见王婉之挡在前面,冷道:“女娃让开,与你无关。” 王婉之一脸冷然,透着几分不怒自威:“在这乌衣巷敢当街行凶,你倒是胆大!” 男声威胁道:“再不让开,连你也一起杀。” 就在这时,黑暗中窜出十数道影子来,以保护之势分立王婉之周边,一脸严阵以待。 谢傅见是乌衣卫,心头稍微松了口气,尽管他相信王婉之的能力,还是难免有点担心。 蒙面之人见了微微一讶,握住剑柄打算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王婉之举臂挥袖:“退下!” 这群乌衣卫瞬又消失在黑夜之中。 未待谢傅询问原因,王婉之开口淡道:“青鸾,红叶留活口。” 王婉之话音刚落。 哒哒哒,有若烈马奔蹄,黑暗中杀出一道红色身影,快得让人看不见身影模样。 眨眼就到蒙面人跟前,银光一闪,大刀砍下。 铮的一声,就将蒙面人击退好几步。 蒙面人正是宿坤道人,心中一惊,原本以为十拿九稳,怎知凭空杀出这等高手。 红叶第二刀瞬至又到,刀威狂暴刚猛,连连出刀,连连逼退宿坤道人十余丈,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对方刀威刚猛浑厚,让宿坤道人清楚必定是一番苦战,正想撤退,一道红色闪电破空而来,那顶端与空气摩擦燃烧的红色犹如一头火龙。 空间被强行撕开的扭曲波动,鸾唳之声落耳,宿坤道人已经被这道火电射穿肩胛。 人被神箭钉在墙壁的一瞬间,一把冰寒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如果不是王婉之先前的那句留活口,宿坤道人此刻已经人头落地。 第427章 交心 宿坤道人背脊发凉,怎么说自己也是雷渊宗云汇峰第二号人物,就算有轻敌之嫌也想不到败的如此之快,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 望向持刀之人竟是一张清纯可人的娃娃脸,只是双眸却透着一股冷漠无情的睥睨。 难以想象这样一张面孔竟能砍出如此刚猛的刀锋,逼得他连连后退,真是平生耻辱。 谢傅看到这一箭,微微吃惊,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能不能躲过这一箭,答案竟是不确定。 张望夜空,竟不知道射箭之人身在何处,箭术竟也能练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境地。 王婉之徐步走近,看着蒙面的宿坤道人,淡淡问道:“你是谁,想杀谁,受谁指使。” 宿坤道人别脸傲道:“要杀要剐随便你。”他现在只想对方赶紧把他杀了,省的知道他的身份给雷渊宗丢脸。 谢傅道:“我来问。” 王婉之让开,红叶对着谢傅甜甜一笑。 谢傅对着红叶赞道:“原来你这么厉害。” 红叶应道:“我还没有出力呢。”显然一副希望赢得谢傅夸奖的语气。 谢傅好笑道:“倒是没白吃。”说的自然是红叶那夸张的饭量。 王婉之见红叶竟和谢傅傅说上话,微微一讶,凭她对红叶的了解,这很难得。 这时谢傅感受到宿坤道人充满仇恨的目光,将注意力落在宿坤道人身上,笑道:“肯定是来杀我的。” 手上解开宿坤道人脸色的黑布,看清了他的面孔,“我对你有印象,坐在朱九春身边的人,这么说是朱九春让你来杀我的。” 谢傅说完之后,对王婉之道:“他已经全招了。”但其实宿坤道人什么都没说。 红叶看向王婉之,只待王婉之点头,就斩下此人头颅。 宿坤道人冷道:“与九春无关,是我自己想杀你。” 谢傅能感受到宿坤道人的仇恨,“这就怪了,我与你无冤无仇。” “你杀了我的侄女段玉莹。” 谢傅道:“我或许杀过人,但我从来没杀过女人。” 宿坤道人提醒:“在苏州贤桥。” 谢傅笑道:“我一向怜香惜玉,那天我没有杀任何人。” “九春说段玉莹就惨死在你手上。” 谢傅笑道:“谁这么冤枉我,肯定谁就是凶手。” 宿坤道人怒道:“胡说!九春与玉莹情比金坚。” 谢傅扭头朝王婉之问道:“朱九春这一次是不是来向你求亲的?”这句话是对情比金坚四字极大的讽刺。 谢傅的话把王婉之问愣了。 宿坤道人却立即恍悟道:“你是王婉之!”身边有如此可怕高手,刚才又能指挥乌衣卫,不是王婉之又是谁。 谢傅对着宿坤道人道:“当日在贤桥可不止我一人,你还是去好好调查清楚。”说着之后对着红叶道:“放了他。” “婉之,可以吗?” 王婉之笑道:“你拿主意。” 宿坤道人惊讶道:“你要放了我?” 谢傅淡道:“我跟你无冤无仇,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残杀小娘子的混蛋逍遥法外啊。” 说着补充一句:“那玉莹姑娘跟我非亲非故,我却又不会替她报仇。” 宿坤道人狐疑之际,谢傅与王婉之已经转身离开。 红叶也松开了架在宿坤道人脖子上的大刀。 宿坤道人确认对方真的放自己离开,收剑入鞘,凝视谢傅背影,这雅量,还有刚才那一番发人深省的话。 更重要一点,如果他是杀害玉莹的凶手,他完全不必跟自己多说一句废话,一刀把自己宰了就是。 反过来,九春的话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宿坤道人朗声喊道:“站住!” 谢傅停下问道:“还有何事?” 宿坤道人沉声问道:“能详细说说当日的情况吗?” 谢傅微微一笑:“我说的话你未必肯相信,何不自己去调查清楚呢。” 宿坤道人冷声道:“如果真的是你杀了玉莹,就算我杀不了你,雷渊宗也有人杀得了你,王婉之也保不住你。” 王婉之闻言对着谢傅笑道:“别听他的,我依然保的住你。” 谢傅淡然一笑,和王婉之转身离开,却留下一句话来:“我当日似乎听见一句话——师妹一起上,不知道这句话对你有没有帮助,不过像你这么蠢的人,未必能调查出真相来。” 两人走远,王婉之笑道:“你在提醒他,对吗?” 谢傅笑道:“凭我对朱九春的了解,他是个心机深沉狡诈之辈,这个道人看上去又那么愚直,我必须提醒他,在还没调查清楚真相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王婉之一笑:“好一招借刀杀人。” 谢傅淡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不知不觉就来到婉园门口,这一回紧闭的大门自动打开。 还未等两人踏入大门,园内的灯火已经开始陆续点亮。 谢傅打趣道:“皇后回宫了。” 王婉之反过来挪耶道:“那你岂不是皇帝了?”话刚出口就有点后悔,还好谢傅没有趁机取笑。 一路行着,王婉之见谢傅不出声,问道:“有心事?” 谢傅直接问道:“你觉得叶惊虹这个人怎么样?” 王婉之道:“我不了解,眼缘并不让人讨厌。” 谢傅问:“婉之,你感受到了叶惊虹的求胜之心吗?” 王婉之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她干脆保持沉默。 谢傅继续道:“其实叶惊虹此时来金陵,十分渴望娶到你,我也希望他能梦想成真。” 王婉之听到这句话,不应声,面容却是一冷,竟悄悄的攥起粉拳来。 谢傅笑道:“先别生气,我跟叶惊虹也算一见如故,我也挺佩服他的,想听听他的故事吗?” 王婉之直接拒绝:“不想!” 谢傅却娓娓道:“叶惊虹来到天水地湾,他是遗弃之城的少城主……” 谢傅将遗弃之城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之后,笑道:“叶惊虹需要你的智慧和威望来解决遗弃之城的窘迫困境,重塑遗弃之城辉煌。同时,遗弃之城需要一位像你这样的主母,重振百姓信心,这是叶惊虹的渴望与心愿。” 王婉之淡淡道:“听起来很感人,我从来不只是个看客,我活在书中,也活在市井历史,只是我累了,我连自己都走不动,又如何去扶别人一把。” 王婉之这番话的黯然,是黯然她的人生,黯然她的时日无多,黯然她管不完天下事。 谢傅想着如何说服王婉之,并未能听出王婉之的话中之意,嘴上笑道:“对你来说,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王婉之冷笑:“这样的英雄,我也确实该嫁给他。” 谢傅一愣,王婉之已经脚下迈步,走快几个身位。 谢傅回神快步跟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王婉之冷道:“那你什么意思?” “我……” 谢傅正在组织语言,王婉之却又立即冷声:“告诉你,叶惊虹的事我一点都不感动,就算叶惊虹是为了遗弃之城的百姓,在我眼中与其他追求美色权力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谢傅一讶,王婉之不应该这么没有人情味。 王婉之一本正色:“我只是知道,在我卧床快要饿死的时候,有人做了一碗粥送到我的面前,我只知道有个人一直陪着我,关心我照顾我,逗我笑哄我开心,让我感受到生活的乐趣,让我很想活下去,活的长远一点。” 王婉之说完正视谢傅的眼睛,谢傅却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婉之”,然后眼神似乎避开与王婉之直达心灵交汇。 王婉之打开藏书室的机关,直接走进避难所。 谢傅跟在后面哄道:“婉之……婉姐姐……肉宝儿……” 王婉之表现的十分平静,一路行着一边点燃甬道壁灯,只是嘴上一声不应。 行到石门处,王婉之从身上取出玉佩开门,谢傅干脆从背后将她抱住。 王婉之正在气头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他手臂咬了下去。 谢傅吃痛松手,王婉之又转身狠狠推了他一把,一把将谢傅推撞在墙壁上。 谢傅跌坐在地上,痛叫一声。 王婉之冷笑一声:“别装死!” 石门轧轧打开,王婉之率先走了进去,十分冷漠道:“要不要进来随你便。” 走了几步,见谢傅没有跟上来,扭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看见谢傅衣服慢慢渗出血来,连忙跑了过去,在谢傅跟前蹲了下来,双手不知道该做什么,显得手足无措,愧疚又心疼道:“我不知道……我以为你是装的。” 王婉之的性情是属于那种比较冷淡,就算费尽心思也极难撩拨起来那种,但是此刻,谢傅能够明显看到她表情的慌张,这让谢傅心中盛起一股暖意。 谢傅有点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敢与她眼神交流,他很清楚,王婉之之所以会生气伤心,是因为自己那一刻避开了她的眼神,他将自己的心虚表现的那么彻底。 避开是害怕她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吗?是害怕她伤心吗? 可此刻难道不一样让她伤心。 墙壁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消瘦发黄的脸颊有些晕红,像喝醉酒一样,有些可爱,又有些迷人。 “傅,我该怎么做?” 情急之下的王婉之像个小女孩求助着,她不由自主的唤上最亲昵的称呼。 第428章 矛盾 谢傅轻道:“疼疼嘴……” “好。”王婉之伸手手指轻轻的抹了抹谢傅的嘴唇,她已经忘记思考,谢傅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抹着抹着,突然发现在谢傅在看她,柔声道:“还很疼吗?” “不……”谢傅说着扼住喉咙,却点了下头,然后微微动了动嘴唇,“疼疼嘴……” 王婉之立即意识到疼疼嘴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涵义,她也看穿了谢傅小男孩一般的狡诈,但是她并没有揭穿。 谢傅是个坚毅的男人,今天所见到的流血场面,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受了点痛就哇哇大哭的委屈小男孩。 相反,他是一个流血不流泪的男人,以至于他这一刻的恳求,这一刻的狡诈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闭上眼。”王婉之微微笑着,像个温柔的姐姐,又像个善解人意,愿意满足男孩坏心思的小姑娘。 谢傅闭上眼睛。 “不准偷看。” 轻柔的声音传入谢傅耳际,只感觉那么悦耳让人沉迷,心竟怦怦直跳起来,他已经是个人夫,可这一刻他又回到那个腼腆少年郎。 他感受到王婉之吹气如兰的气息,她似乎靠近了。 这气息好好闻啊,让人陶醉。 王婉之看着谢傅这鼻青脸肿的脸,这张脸此刻已经算不上英俊,却能让感觉在看着自己的男人,那种由心而绽的爱。 那伤又让她似乎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那么心疼。 不管哪一种情感,都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唯一所能给予的。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轻轻划过谢傅的脸,轻柔的连指尖都没有触碰到,碰到的只是那白洁晶润的指甲尖。 谢傅脸上柔柔痒痒,微微喘了口气,“婉之。” “叫婉姐姐。” 王婉之此时的俏皮,大概是想让自己处于主导地位,她才能继续下去。 她也是个女子,她也是第一次爱人呀。 唯有自己是王无双,是凡事了然于胸淡定从容的王先生,她才能镇得住他。 只要她露出一丝腼腆,面对谢傅,立即溃不成军,王婉之必须承认,他是唯一一个能从内部瓦解自己的男人。 他现在很乖,如果男女之情尚未到情浓胶漆的地步,她愿意扮演好温柔姐姐的身份来好好疼疼他。 “叫。” 谢傅听她语气,好像不叫就不亲一样。 “婉姐姐。” “想让婉姐姐疼你吗?” 谢傅的老实听话,让王婉之进入了某种角色,一种舒适自然,没有尴尬别扭的角色,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想……”谢傅声音有点沙哑。 “太小声了,没听见。” “想!”谢傅扯着嗓子。 “乖。”王婉之手指轻轻梳理着谢傅的鬓发,她从来没有对男人这么做过,就算是面对谢傅这个平生最亲密的男子,也是在这一刻他闭上眼睛的时候。 “傅。”王婉之发自内心柔情似水轻轻唤着,“好可怜,让我好心疼。” “额……”谢傅只有轻哼的鼻音。 王婉之见他颤抖的眉毛已经渗出汗珠,轻轻一笑:“很紧张吗?” 谢傅心头一颤,竟无法否认,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当经历过生死,看多了世界,增加了见识,渐渐的人也变得淡定,少了很多激动人心的事。 犹记得爷爷责罚自己的时候,自己内心总是有忐忑的紧张。 打的多了,也就麻木习惯了。 此刻他竟喜欢这种心头搏动的紧张,他讨厌自己的淡定。 会紧张,说明你还活着,有很多在意并热爱的东西。 会紧张,说明你体内流淌的是热辣辣的鲜血。 或许谢傅今天累了,不想掩饰了,点头承认自己的紧张,“婉姐姐。” 王婉之笑着说道:“有坏心思才会紧张,你在想什么坏事?” 她溺爱的将手指探入他的发端,轻梳着。 这让谢傅感受到她的手指清晰的接触到自己的头皮。 对于一个从小没有感受到母爱的人来说,这份柔爱、慈爱足以震撼谢傅心灵。 奇怪的是,谢傅这一刻竟克服了邪念,“我今天好痛,我想你疼疼我。” 谢傅将自己柔弱的一面剥落王婉之的面前,让王婉之看到他的委屈,也一下子击溃她的芳心,荡起柔情蜜意。 “不准偷看。” 柔柔的声音传来,呵气如兰,谢傅就感觉有一片樱花轻轻飘在自己的嘴上。 点点滴滴,笨拙中还有几分可爱。 如果不是人类赋予了这特殊的含意,王婉之就好像在抚慰谢傅的伤口与委屈一样。 她像作画书写那样认真用心虔诚,只是不像作画书写那般熟练罢了。 如果一切到结束,这一定是最纯洁的一亲。 谢傅几乎日夜盼着这样的亲昵,这是一种迷离酣畅,心灵相通的滋味。 让他的心从枯萎的悬崖拉了回来,让他那么的激动,他想拥她入怀,聆听她的心跳。 谢傅忽如猛虎。 王婉之冷不察就被他拥揽入怀,她感受到他的热情,像火一样的热情,让她也变得如火一般。 她感受到他心跳,感受到他的渴望,感受到他是那么的爱自己。 王婉之被幸福与喜悦包裹,这一刻如果能成为永恒,她愿意立即死去。 “慈慈,我好想你!” “慈慈,我好爱你!” 谢傅的声音似刺骨的寒风穿透王婉之的耳膜,将王婉之的脑海冻成一片白雪茫茫。 紧接着她的心也被冻成了冰,凉到骨髓。 他的每个字像刀一样划过自己心口,王婉之感觉心好痛好痛,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连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疼痛,就算疾病发作的最厉害的时候也没有如此难受过。 以为得到了一切,却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从天庭到地狱,她想死,就这样死去,没有任何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 她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任谢傅为所欲为。 谢傅睁开眼睛,看到王婉之的脸,惊骇得立即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张木然到没有任何情感流露出的脸,这张脸却泪流满面,那不停从眼眶涌出的泪水就好像流逝的生机。 当她的泪水流完,她也就失去了生命。 第429章 画卷 谢傅还糊里糊涂,他以为自己冒犯她了,他心痛极了,“婉之,我的错!” 谢傅说着狠狠的打了自己的脸,一边打着还一边恳求说道:“婉姐姐……” 王婉之不能任他这么打着,她定了下神,深呼一口气,她想要露出笑容,可她真的笑不出来。 终于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两个字来:“没……事。” 王婉之站了起来,稍微整理了自己的儒衣,遮住内中薄薄的抹衣,用极为平静的声音道:“没事。” 虽然平静,亦是冰冷。 谢傅问道:“是不是我睁开眼睛,所以你生气了。” 他还糊里糊涂,正是毫无察觉才是最真实的内心啊,王婉之淡淡问了一句:“慈慈是谁?” 王婉之并非想责问,她只是提醒谢傅,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听见了。 谢傅惊骇,他意识到什么了,“慈慈……慈慈……是……” 莫名的恐慌让谢傅的舌头麻痹起来。 王婉之背对着谢傅,她不知道谢傅此刻的表情是心虚还是愧疚,还是被揭穿谎言后的无所适从。 不管如何,她想给谢傅一个安定的笑容,可是她挤了好久也挤不出来。 “就算是骗我,也不要告诉我,不然我会伤心的,好么?” 王婉之的声音是那么的柔弱,充满恳求。 谢傅想说对不起,可他嘴上还是应了一声:“好!” “傅,闭上眼睛。”王婉之声音依然平静。 “好!”谢傅闭上眼睛。 王婉之深呼一口气才转身来,泪依然止不住的顺颊而流,眼泪是那么的廉价,爱情也似乎那么的轻薄。 谢傅已经站了起来,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小男孩那么的胆怯。 王婉之也看到他身上的血又渗出来一些,多么让人又恨又爱的一个人啊。 她突然扑到谢傅身边,紧紧的将他搂住,害怕失去他一样紧紧将他搂住,她的力量很大很大,似乎她才是一个男人。 她将嘴巴移动到谢傅的耳边,沉声着说:“我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温暖过,安宁过,陪我走完这最后一段时光,好么?” “你不要伤心,其实……我向你坦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谢傅语焉不详,语无伦次,他所能做的就是紧紧搂住她的螓首压在自己的胸膛,让自己更加清晰的感受到她虚弱的身子骨。 突然胸口传来剧痛,谢傅能够感受到牙齿透过衣服狠狠的扎入他的胸肌。 是王婉之在咬他,谢傅却越发温柔的抚摸她的秀发。 王婉之松口道:“你骗我的事,一笔勾销了。” 说完,她转身冷然走进石门,淡道:“跟上来吧。” 谢傅跟着王婉之的后面,看着她轻轻荡荡,瘦弱身子支撑不起来的一袭儒衣,这才发觉她今天穿的是男装。 她依然很瘦,这瘦弱的身躯,让她刚才泪流满面的凄伤模样在脑海更加入骨。 “婉之!”谢傅想说些什么,迫不及待的想说些什么。 王婉之听见他的叫声,停了下脚步之后,又继续前面领路,淡淡道:“走吧。” 语气仿佛没带任何感情,冷澹而陌生。 这让谢傅记起当初在缥缈峰遇到时,她就是这个样子。 该从哪里跟她说起呢? 这段路并不算太长,没有给谢傅太多思考组织语言的时候,就到了王婉之的香闺居室。 王婉之直接走过门口,留给谢傅一个后背,“到了。” 这种冷然无声就像在送别,然后她就迈动脚步走了,似乎就像送别。 王婉之如此冷漠,让谢傅感觉她一定是伤心透了,刚才在她亲我的时候,我到底说了什么,慈慈我想你,我爱你? 是的,每一天他都思念着这个相处五年的妻子,可婉之我们才相处多久啊,我怎么可能跟你一起就很开心,就忘了她。 这太强人所难了,这…… 但婉之,你并非……你并非…… 谢傅实在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王婉之在心中的地位,以及这份感情的分量。 “婉姐姐。” 谢傅叫了出来,声音像个恳求着的小男孩,叫婉姐姐的时候,她总是那么体贴的包容自己。 王婉之真的停下了脚下,这让谢傅欣喜若狂,他真的把她叫回来了。 “婉姐姐。”谢傅又叫了一声,声音充满着热情。 王婉之开口了:“好好疗伤,我一会就回来了。” 王婉之想要去洗把脸,就算她看不见自己的脸,她也知道自己哭成什么样子,她想要淡然一点,甚至露出微笑,表现的如清风拂过那么的平淡,但是她做不到。 她一直背对着谢傅,也是不想谢傅看到她的脸。 王婉之洗了把脸,洗干净脸上的泪水,调整了下情绪之后就返回。 其实她一直很害怕,跟谢傅在一起越开心的时候,她就越害怕,她害怕自己与谢傅相处的时光太短了,害怕自己有一天就走了。 所以她每天都告诉自己,王婉之,你不能死,你要活下去。 她也害怕自己死了,谢傅会伤心。 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虚假的,显得那么可笑。 我应该高兴不是吗?至少我死了,他不会悲伤,或许是不会太悲伤。 走进居室,看见谢傅盘腿闭目全身投入其中。 她将瓷壶瓷碗轻轻放在桌子上,悄然坐了下来,然后看向谢傅。 屋子里很热,谢傅热的满头大汗,汗水与脸上渗出的血丝交黏在一起。 她拿出丝帕无声的走了过去,蹲下,轻轻擦着谢傅脸上的汗水。 只是擦了几下,谢傅就立即睁开眼睛。 王婉之淡道:“你继续,不必管我。” 谢傅却突然捉住她的手,“婉姐姐。” 王婉之本能缩了回去,紧接着又将手伸了过去,让他握住,微微露出笑容来。 只是她这个笑容很生硬,似乎为了讨好谢傅而特意露出来。 谢傅凛容道:“我想向你坦白,我什么都告诉你。” 谢傅这句话却让王婉之心中一慌,捂住谢傅的嘴,“不要说!” 谢傅目光诚恳的看着她,他要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这却让王婉之怕极了,“我从来没有做过如此美好的梦,让我活在梦中好么。” 未待谢傅做出回应,王婉之就挣脱他的手,逃走了。 “婉姐姐,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天。” 王婉之回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多谢。” 时间流逝,当谢傅睁开眼睛,已是深夜了,扭头看见王婉之蜷缩在暖玉床上睡着了。 我到底说了什么,让你如此伤心。 王婉之胳膊动了动,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似乎很寒冷。 谢傅原本打算继续疗伤,却是站了起来,走到暖床边,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王婉之的身上。 然后上了玉床,从背后紧紧搂在她。 王婉之很寒冷,他却热的要命,正好。 只是体内的寻脉符却没有人性的依然作肆。 过了一会,王婉之似乎感受到谢傅身体的温暖,睡梦迷糊的转过身来,蜷缩在谢傅的怀抱中。 尽管谢傅忍得很难受,他却依然紧紧的搂住她。 隔日清晨,王婉之醒了过来,迷糊中感受到什么东西抵住自己的小腹,腾手挪开。 只听谢傅骤地一声鬼哭狼嚎,然后就翻过身去,蜷缩着身体,微微颤抖着。 谢傅这一声叫,把初醒的王婉之叫得清醒起来,见谢傅一副痛苦难忍的样子,惊慌道:“傅,你怎么了?” “婉之,离我远点。” “你到底怎么了?” “婉之,离我远点,求你了。” 谢傅越这么说,王婉之越担心,人立即挨了上去,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谢傅声音沙哑而难受,昨晚他从半夜就一直醒着,一直处在煎熬之中。 王婉之怒道:“你到底怎么了!”说着力气很大将谢傅强行翻过身来。 然后就看到谢傅一脸黑眼圈,神色憔悴,心中内疚:“你担心我吗?我没事。” 骤然瞥见什么东西,吓了一跳,弱弱问道:“是画卷吗?” 王婉之不是无知少女,之所以问出如此无知的问题,皆因实在太荒唐离谱了。 谢傅摇了摇头。 王婉之立即脱口道:“胡扯,定是画卷!” 谢傅苦笑道:“你要确认一下吗?” “不!” 王婉之应的毫不犹豫,也有点心虚,然后她就慌张下床去,心头砰砰的跳,她还是头次遇到这种场面,然后竟如此离谱。 怎么可能啊,明明是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怎么就…… 谢傅见王婉之要溜,沉声道:“站住!” 既然暴露了,总要说个清楚,“你一定认为我是禽兽,你昨夜哭得如此伤心,我居然还想着这样的事。” 是因为我吗?王婉之心中竟有一丝喜悦,嘴上淡淡道:“没有关系,这说明你是个正常又健壮的男子。” 王婉之表现的像个体贴的姐姐,又像个睿智博知的才女,她极力用所知的知识来说明这种情况的正常,但是声音中还是有轻微的颤抖。 谢傅沉声道:“不!你一定认为我是个禽兽,我肮脏无比,是如此的让你失望。” 王婉之听谢傅说的如此动容,轻道:“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有点被吓到了。” 谢傅朝她走了过去,王婉之心头咯噔:“你站住……你站住!”语气先轻后重,表达她的严肃。 第430章 目的 脚步声却继续着,王婉之想逃,双脚却被钉住一样。 谢傅的声音从身后落在耳畔,“很大,很吓人对不对?” 王婉之心头呀的一声,这都什么虎狼之词,简直太欺负人了。 谢傅却用谈正经事一般的严肃语气问道:“回答我!” 王婉之真想狠狠瞪他一眼,谁敢问我这样的问题,找死吗? 终究心中一软,谁叫是他,嘴上淡淡应道:“我没真正见过,虽然在仙人调梅图看过图,书中也略有描述,但没有这么离谱,你是不是有什么顽疾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顽疾啊,让她一本正经的陈述变得有几分可爱。 谢傅应道:“没有。” “哦……那就是天生异禀,像秦国时的嫪毐……” 真的是通今博古的大才女啊,连典型人物都给搬出来了。 谢傅问道:“你受不受得了?” 王婉之不容思考,脱口应道:“怎么可能!”随之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 听到这个答案,谢傅却是一笑:“我不相信!” 王婉之刚转半个身,立即又扭了过去,十分认真严肃道:“我会被你弄死的!” 谢傅在石椅上坐了下来,这个距离让他恢复正常。 王婉之趁机要溜,谢傅却趁机将她叫住:“站住!” 王婉之愠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傅淡道:“这种事隐晦,世人难以启齿,今日就当文人交流,好好谈谈。” 王婉之应道:“我不想谈这个。” “非谈不可。” 王婉之脑海中浮选出一个可恶的形象,怒然转身:“你欺人太甚!” 可看到谢傅鼻青脸肿,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这可恶的形象一下子又消失无形,“好吧,就当交流,向你指教。” 王婉之说着,端然走来,优雅从容在谢傅面前坐下,中间隔着一张桌子。 谢傅本来特意与她保持距离,见王婉之竟主动靠近,立即又难受了。 他都快疯了,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可都忍到现在了,再忍一回又如何。 王婉之竟是先发制人:“说吧,想说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还是绠短汲深。” 谢傅道:“我对别人不会这样,对你才会这样。” 王婉之冷笑:“皮里阳秋。” 谢傅道:“我知道你不信,这种事如果不是我经历过,我也不会相信。” 王婉之讥讽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只为我一个人动心。” 或许在昨夜之前,她还愿意相信,但是那句慈慈我爱你,此刻想来,还似把刀锋,狠狠穿过心窝。 谢傅应道:“不!只为你一个人身动,每次靠近你,我就会这样,无时无刻,毫无例外。” 王婉之冷道:“胡扯!可笑!谢傅,虽然我云英未嫁,但我不是三岁小孩。” “不要着急,我会让你相信,额……该怎么说呢。” 王婉之冷然等他编出什么荒唐的说辞来。 谢傅问:“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天脉者?” 王婉之一讶之后点了点头:“听说过,这是儒门一个传说。” 谢傅道:“你听说过就好,我就不必解释的太清楚,这并不是传说,我是代代相传儒门之主继承人,而你是天脉者。” 谢傅对王婉之毫无隐瞒,将前因后果种种如实说来。 王婉之听完之后,问道:“为什么明世信会选你,是因为你那里大……天生异禀吗?” 谢傅一本正色道:“本来比常人优秀一些,自从被明老植入寻脉符之后,越发疯长。” 王婉之似被呛到,捂胸咳嗦几声,稍微平复之后说道:“那你可要保守秘密,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谢傅喜道:“你相信了!” 王婉之淡道:“信个五六分吧。” 谢傅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院子见面时,当时我让你不要靠近我。” 王婉之仔细回想,当时谢傅的反应的确十分奇怪,十分抗拒自己,当时她还以为谢傅在生她的气。 谢傅继续道:“你那记不记得你穿女裙的那个晚上,我无耻的纠缠着你,好想好想……” 王婉之问道:“好想什么?” 谢傅颤道:“好想好好爱爱你。”此刻这个距离也是一样。 王婉之脸红,当时他竟是如此可恶念头。 谢傅继续道:“当时我被逼着没办法,只好跑去撞树!” 王婉之呀的一声,那晚他撞的可凶了,把树都撞折了,这会想来十分心痛感动,嘴上轻轻问道:“你为什么宁愿去撞树,也不愿意……你知道如果你强来的话,我未必能逃脱得了。” 谢傅一脸正气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王婉之温柔的笑了笑,主动伸出手拉起谢傅的手,柔声问道:“很难受吧。” 谢傅沉声道:“你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痛苦,我宁愿在身上扎上个几十刀。” 从谢傅的语气,王婉之似乎能感受到那种痛苦,心头隐隐作痛,柔声道:“可你还是忍住了。” 说着惊骇出声:“你说只要接近我就……那岂不是教我做饭的时候,跟我逛街的时候都……” 谢傅点了点头。 他点头的样子落在王婉之的眼中,只感觉他委屈极了,把他的手握的更紧,“傻瓜。” “每一次见了,为了避免出丑,我都用绳子先绑住,有的时候你突然出现,我来不及,所以总会表现的特别奇怪。” 王婉之心怜极了,又叫了声:“傻瓜,你就是做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谢傅摇了摇头,“你这副皮包骨头的样子,我怎么下得了手,如你所说,你会死的,我也不是禽兽。” 王婉之连连点头:“都怪我……都怪我……” 谢傅道:“你不知道我看见你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有多么心头难受。” 王婉之凄然一笑:“我也没有办法。”紧接着又连忙安慰一句:“不过你来了以后,我好了许多。” 谢傅话归正题:“如你所说,我此次来到金陵是抱有目的,并非为了你那一句嫁给我的戏言。” 王婉之心头一颤:“你说。” “我想请你回灵山文廷继任文廷之主。” 王婉之淡道:“就这样吗?” 谢傅点头。 王婉之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 谢傅苦笑:“我说不出口。” 王婉之讶异。 谢傅道:“你都如此凄惨,毫无生志,我就想着你能开心快乐起来,身体健康起来。” 王婉之点头道:“傅,你做到了。” 谢傅真诚道:“婉之,这是我现在的唯一心愿,其它的我并不关心。” 王婉之笑道:“傅,今天天气应该不错,出去逛逛吗?” 谢傅一讶。 第431章 驯马 王婉之兴致勃勃的领着谢傅离开密室。 走出藏书室的时候才问道:“对了,你还受得了吧?“ 谢傅一愣,立即明白王婉之说的是什么,心中嘀咕,刚才我还以为你要帮我解决一下,你都这么说了,我受不了也得受得了。 “习惯过来了。” 王婉之嫣然一笑:“那委屈你再忍耐一下了。” 谢傅闻言,心中立即又蠢蠢欲动,该不会是! 暗暗瞥向王婉之瘦弱的身子,倒是于心不忍,用手或者其它,我都可以接受,你要是打算献身,那就算了吧,我真担心你会死。 王婉之带着谢傅用过早餐之后,又带着谢傅朝偏僻院落方向走去。 却是来到马厩,谢傅见一旁喂马的草料,就知道这马厩里养的马一定非凡品。 因为一匹好马的口粮比一个富裕人家的口粮还要昂贵。 好马不是任何人都养的起,当然,对于王家这样的名阀,并不会有这样的负担。 中年马夫看见王婉之,恭敬的朝王婉之打了招呼,特意瞥了谢傅一眼之后,领着两人来到一匹黑色骏马面前。 谢傅一辈子都没见如此神俊漂亮的马,只见此马通身乌黑发亮,宛如黑色珍珠一般,身躯壮美,每一块肌肉都那么柔和,却又那么的充满力量感。 让人感觉骑上此马奔驰,一定是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宛如暴风雨中勃然奋飞的海燕。 谢傅见此马全身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笑道:“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四蹄踏雪。” 王婉之笑道:“这是一匹来自河曲的踏雪乌骓。” “像这样的骏马一定是万中选一,就像人中之龙。” 谢傅说着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只是手刚刚接近,凝静高傲的马首突然昂起,高嘶一声,声震如雷,响彻整个马厩。 谢傅赞道:“好高傲的马,连碰都不给碰。唯有霸王威风才配的如此高大神俊的马。” 霸王项羽所起的正是踏雪乌骓,而项羽的坐骑有天下第一骏马之称。 可以想象霸王骑上此马一副天下无敌的既视感。 王婉之微笑:“踏雪是个男孩子,脾气暴躁了点。”说着手轻轻抚摸马首一下,轻声说了句:“乖。” 刚刚还一展豪迈威武的乌骓立即十分温驯。 谢傅讶道:“这是你的坐骑?” 王婉之反问道:“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这马太过于高大神俊了,就算是身材强壮的七尺男儿,在这匹马的高大面前也不对称。 王婉之虽然身材高挑,但她太过于瘦弱了,感觉就像一阵风那么轻,这是一种极大的反差。 王婉之将谢傅领到另外一匹白色骏马面前,微笑道:“飞云是女孩子,温顺一点,你试一试?” 此马也是神俊漂亮,气质高贵非凡,比起踏雪乌骓多了几分漂亮,少了几分威武霸气。 谢傅用询问的语气道:“照夜玉狮子?” 谢傅的见识来的书中,谢家衰落,却没有王婉之这般真实的阅历,所以并不敢确定。 王婉之微笑点头:“白马配公子,你要能驯服它,这马就送给你吧。” 谢傅笑笑:“不好吧。” 王婉之只是眨眼微笑,不作多言。 这飞云看似温顺,性情也是贞烈,谢傅刚刚靠近,飞云就一个侧身昂首扬蹄,非但不让谢傅靠近,还要将他踩在蹄下的架势。 谢傅躲开的同时跃上马背,对着王婉之问道:“这马没有驯过吗?” 王婉之反问:“你不是也被人驯过,知人事,可你愿意让人骑吗?” 瞧这话说的,我是男的怎么让人骑。 不过人也非贵贱,有人愿被骑,有人傲气不可一世,马大概一样。 谢傅刚刚骑上,飞云立即扬蹄奔腾挣扎,谢傅已非文弱书生,要不然这一下就足以将他摔了个狗吃屎。 见这马厩场地宽敞,就御马扬鞭奔跑起来。 飞云便沿着马厩奔跑起来,一圈又一圈。 这驯马就是要先让它跑累了,力竭了。 王婉之找了个地方,欣赏起谢傅在马背上的神姿英武,忽然心想,他身上有伤,不知道这么折腾会不会有影响,倒有点后悔这个决定。 飞云激烈狂奔,就这样足足狂奔了一个时辰,都不知道绕了马厩跑了多少圈。 飞云虽然汗流如注,却没有丝毫力竭的样子,不愧是日行千里的照夜玉狮子,耐力非凡。 谢傅是个武人,若是普通人只怕已经散架。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怕要跑到天黑。 谢傅不再心疼马匹,双腿夹紧马腹,飞云吃痛却不甘示弱,拼死挣扎。 这般又僵持了一会,谢傅怒拍马屁,吼道:“老实一点,不要戳你几下。” 飞云似被雄性威风折服,四蹄慢慢放软,缓跑几圈似被驯服。 谢傅这才从马背下来,轻轻抚摸马身,柔和道:“抱歉,弄疼你了,谁叫你不老实。” 王婉之笑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快,此马我曾想赠送给二叔,不过二叔驯服不了它。” 谢傅一笑:“毕竟我鞭了它一个多时辰,再贞烈的马也要腿软服帖。” 这话怎么听了不是那么回事,让王婉之心中咯噔忐忑,嘴上微笑:“需要歇息一下吗?” 谢傅道:“不用,我还想骑着它纵横狂奔呢?” 那种在马背上奔腾如风的滋味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王婉之微笑:“那走吧。” 人走到踏雪跟前,一跃登上马背。 这一跃落入谢傅眼中,只感觉她飘逸优美,有若登临,并不似想象中那么瘦弱。 大观国民风开发,虽然有女子骑马之风,不过所骑皆为小马,像踏雪这样高大神俊的马匹,就算男子起来也马大人小,非英雄所御不可。 不过王婉之臀落马背,却立即有一种以轻御猛,以英御雄,人马合一的既视感。 这样的王婉之,谢傅头一次见,由衷赞道:“好英俊。” 英俊二字形容此刻的她,恰如其分。 王婉之对着谢傅说道:“看谁先到白鹭洲。” 说完驾御踏雪先行。 谢傅骑上飞云跟上。 穿过一小段街道之后,进入宽敞官道,王婉之才开始加快速度,紧踩马镫,臀部离开马背,身姿有如伏虎俯贴马背。 踏雪更是四蹄翻腾,泥土飞溅,长鬃飞扬奔腾。 这奔腾的美,凝成一副力量与美交织在一起的画面。 这种奔腾的速度,让谢傅担心身瘦骨轻的王婉之从马背上摔下来,朗声喊道:“小心一点,慢一点。” 王婉之回头一望,鬓发飞扬,朗声笑道:“跟紧点,你落下了。” 谢傅这才发现被她越落越远了,驾的一声,快速跟上。 只是王婉之一个女子却是马术非凡,让人难以把瘦弱的她与此刻英姿飒爽的她联系的在一起。 最终还是王婉之快上一步到达白鹭洲。 谢傅到达的时候,王婉之已经下马,一人一马凝静如画。 谢傅勒缰下马,牵着飞云走近,“想不到你马术如此精湛。” 王婉之回头一笑:“我已经等你许久。” 谢傅一笑:“下次不要骑这么快好吗?我怕追不上你。” 王婉之感慨道:“我已经好久没有骑马了。” 谢傅一讶:“这也是你的爱好之一吗?” 王婉之一笑:“不瞒你说,我很小学会骑马之后,就幻想有一天在千军万马中,一骑当先,率领万马奔腾驰骋。” 谢傅接话道:“那一定是一副巍峨雄壮的场面。”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是一个女子,再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是一个生病的人。” 王婉之说着嫣然一笑:“他们并不太喜欢我骑马,也就你如此纵容我。” 谢傅看着王婉之,伸手将她贴脸的鬓发撩到耳后,笑道:“你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比这一刻更加英俊。” 此话意有所指,王婉之听得懂,问道:“你会陪我吗?” 谢傅犹豫了一下,点头。 两人欣赏白鹭洲风景。 天色阴阴,远处青山烟烟。 近处,河水青绕,桃花临水半挂,落瓣一地悠然,轻红醉鹭洲。 如此美丽春景,王婉之心中却透着淡淡的悲伤,说不清楚也说不尽的悲伤。 原本以为无羁无绊,毫无生趣是一种悲哀。 想不到留恋人间也是如此的悲伤。 她好想好想活得久久的,好想好想让谢傅看到自己美丽的一面,她是个凡夫俗女,女以悦己者容。 她想要让谢傅爱上自己,她想与谢傅谈一场没有利益目的,纯洁的恋爱。 就像书中的爱情故事一样,有缘千里来相会,与公子在街上相遇,回眸对视间,公子爱慕她的美丽,她青睐公子的英俊。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同船同枕,共渡共眠,王婉之眼眶微微泛红,菩萨啊菩萨,渡一渡我吧,渡一渡婉之吧,我不想来生,那太久了。 她的手紧紧的拉住谢傅,生怕失去,生怕分开。 谢傅感受到,柔声道:“婉之,昨夜……” 王婉之打断道:“别说!” 别说,她怕谢傅解释清楚,她害怕那种心痛的感觉。 就算谢傅的话如她所愿,亦解决不了她的处境。 她宁愿糊糊涂涂,像做梦一样。 “我们走走吧。” 一路行着,竹廊,两旁修竹琶树,一派生机勃勃春景。 看见岸边停有船只,王婉之又拉着谢傅上船,让船夫将船划到河中央。 此处河水较秦淮河要宽敞许多,是秦淮河水流汇长江,被白鹭洲一分为二。 有名句如此描述: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第432章 杀机 船到河中央,王婉之又让船夫让船只随水而流。 她脱了鞋袜交给谢傅,“帮我保管。” 谢傅哈哈一笑:“你该不会想游水吧。” 王婉之白了谢傅一眼,她归根到底还是女子,如何野外游水,转身坐在船沿。 船夫见了忙道:“娘子小心落水。” 王婉之一笑:“无妨,就算落水,某人也会将我捞起来对吗?” 谢傅笑道:“捞你起来是当然,就怕这会水凉,冻病了你。” 王婉之作势,突然道:“我跳了。” 谢傅啊的惊呼一声,人就在王婉之身边将她衣服揪住。 王婉之咯咯一笑,对着船夫笑道:“你看,放心好了。” 船夫呵呵一笑:“可以看出公子一定很爱娘子。” “是吗?” 这句话却不知道是问船夫还是问谢傅。 船夫应道:“当然,从上船,公子的眼里就没离开过娘子,不知道错失了多少美景。” 王婉之对着谢傅道:“难得你来白鹭洲一趟,别光顾照看我,好好看看这金陵风光吧,留给印象。” 谢傅笑道:“流水烟霞,鹭飞草长,两岸修竹蕉叶深绿,桃花染红巾,红袖添香。” 王婉之撩起袍摆,将白玉赤足濯在清流里,双眸也深深注进河水里,蹉跎辗转宛然是你。 谢傅见王婉之双足荡着河水,情态撩人,不由自主的将她脱下的白袜放在鼻尖轻嗅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只感一股类似淡淡草鲜的味儿,怡神陶醉。 他嗅的不是白袜,而是王婉之的人,她的气息。 突然发觉王婉之正回头无声凝望着自己,谢傅尴尬一笑,把白袜移开,“这上面有你的味。” 王婉之浅浅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扭过头去,又将双眸注入河流之中,活跃道:“这水好凉快啊。” 船飘一处,有一塔台映入眼幕,王婉之介绍道:“那是凤凰台。” 谢傅望去,“百闻不如一见。” 王婉之让船夫往凤凰台靠近。 两人下船登上凤凰台,居高瞭望,白鹭洲风景尽收眼底,正是应了那名句,三山半落,二水中分。 吹着春风,赏着美景,人生快意不过如此。 在谢傅想来,如果备茶备酒,小酌三盏两杯,却是更妙。 王婉之突然道:“谢傅,我们玩个游戏吧。” “好啊,什么游戏?” “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半炷香之后,你再来找我,如果在半个时辰内,你能找得到我,我就给你奖励。” “奖励什么?” “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这是王婉之小时候登上这凤凰台玩的游戏,当时她就躲起来,让一群仆人来找自己,并承诺找到自己,就给任何奖赏。 就在一众仆人找不到她,吓的要命的时候,王婉之却自己走了出来。 谢傅笑道:“你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到时候你给不起。” “额……找到了,今晚当你新娘子可好?” 当时王婉之想着,如果是自己的白马郎君,一定能够找到自己,是的,小时的她也如此幼稚过。 王婉之脱口而出,没有任何害羞腼腆,倒是把谢傅说激动了,嘴上笑道:“那今晚的王小姐注定要陪枕了。” 王婉之像个小女孩般兴致勃勃道:“你能找到再说这句,闭眼不准偷看,半炷香之后再开始来找我。” 谢傅闭上眼睛,便听到一阵匆匆下台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王婉之下了凤凰台,就朝岸边草丛行去,此刻春时草长,人立即淹没在草丛中,春风吹着长草如浪,根本难以发现踪迹。 草丛并不是王婉之的躲藏地,脚下慢慢的变成湿润春泥,终于来到小时候躲藏的地方。 一个被草丛所掩盖的天然涵洞,王婉之似回到小时候,心情激动而雀跃,沿着蜿蜿蜒蜒的涵洞,一直走到最深处。 蜷缩着,然后就等待时间流逝,或许是叫声。 谢傅这边,还没到半炷香,安静中突然出现声响,谢傅敏锐的睁开眼睛,已经有数名蒙面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将他包围。 这番装扮,一看就知道这群人想干什么。 谢傅心中暗忖,就有这么多人想杀了自己吗? 这群蒙面人是受谁指使,我又是挡了谁的路。 谢傅没有询问,人分明就是来杀自己的,还问个屁,就算有什么要问,也不是这个时候问。 这群蒙面人也没有出声,那平稳的呼吸声透着一丝紧张。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能够与顾玄打成平手的绝顶高手,如果消息有误,谢傅还能一战,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 目光齐刷刷落在谢傅微微泛血的衣衫。 铮铮铮。 刀剑出鞘,空气中的萧杀之气立即被调动起来,早些时候还春风柔和拂面的凤凰台也变得凝重起来,形成这个剑拔弩张的战场。 阴蒙蒙的天也不恰时宜的飘落牛毛细语,雨丝随风吹到众人脸上,让此刻的凉更凉。 大概畏惧谢傅,这些杀手没有先动手,只是戒备着严阵以待。 谢傅突然动了。 在谢傅动的一瞬间,这群高手竟不由自主的作出防守姿态,“小心!”的警告声随着而来。 这声小心如同一声琴曲响起了第一声。 那知谢傅不是攻向众人,而是从众人包围的空隙中直接跃出凤凰台。 “追!” 追字又如琴弦张扬,气势攀升。 谢傅确实重伤没有恢复,尽管昨夜通过聚真石补回了一些真气,但他依然是一个负伤之人。 受伤的筋脉让他每一次的运气都疼痛无比,同时损伤的经脉也让他运气不畅,难以发挥实力。 但是一只受伤的老虎,依然是老虎,可以用敏威搏回几分优势。 很快谢傅就被追上,随着昆吾出鞘,刀剑争鸣交锋之声在宽敞的河岸响起,如同奏起一首抑扬顿挫的萧杀曲子。 面对数名绝对高手的围攻,谢傅真气在消耗,威压力在减弱,剑锋凌厉在减弱。 身体伤势在加重,动作变得更慢,身体也似乎变得沉重。 终于他胳膊被刺中了第一剑,他已经完全没有真气护体,若非没有圣衣护体,这一剑的威力原本已经足够砍下他的手臂,顺带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 身体羸弱的谢傅,也似乎让他的心神处于最为虚弱的状态,以至于与心神相连的圣衣也处于最为虚弱的状态。 要不然这一剑也未必能够让他肌肤受伤。 就算如此,刺中谢傅这一剑那人明显是个个中高高手,见这一剑只是让谢傅胳膊负伤而已,心中大骇,好强横的身体啊。 毕竟这一剑的威力足可裂石开山。 第434章 礼尚往来 白鹭洲,雨下的大了,偶尔划过几道闪电,在阴沉沉的天色下,那银色亮光像一把长剑在阴沉中优美的挥舞。 千根万根的雨丝落在河面上,风也大了劲了,让这些雨丝变得倾斜,如万道银箭射下,场面壮观。 河水从四面八方汇集,涌向挡在河中央的白鹭洲,波动翻滚如一泻千里的银潮。 河水漫过河岸,谢傅脚下开始涉水,他的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血水与雨水染在一起。 他看上去已经摇摇欲坠了,这种摇摇欲坠是死亡的逼近。 刀光剑影中,一道明亮银光有若天剑朝谢傅劲刺而来,快若闪电,威如奔雷。 还有高手潜伏着! 谢傅剑锋抵住这致命必杀一剑,剑锋相抵的一瞬间,谢傅身体激退数丈,踉踉跄跄的止住脚步,手中昆吾扎地,稳住要倒的身子,气血翻动,喉咙一口血腥味,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这一剑真气之浑厚,至少是二品高手,这名二品高手才是伏杀他的杀手锏。 来人并未蒙面,谢傅看清他的面孔,有点印象,在王家设宴当日,此人似乎坐在元岳身边。 数人将谢傅围住,却不着急动手杀了他,似乎谢傅已经成为瓮中捉鳖,又似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大雨中,出现一人一伞,慢慢走来。 伞下之人,一袭华贵服侍,云纹刺绣的鸭青缎面风雨不侵,雨水不沾, 脚下涉水,龙行虎步,悬于腰间的佩剑更添几分英姿俊逸。 来人来到谢傅跟前数丈止步,谢傅也在风雨中看清了他的面容,一张透着雍容华贵的英俊面孔。 谢傅以为是朱九春想要杀自己,没想到竟是只有数面之缘的元岳。 谢傅与元岳并没有矛盾,亦不曾得罪过元岳,如果说因为王家招亲将自己视为潜在对手,恨不得将自己除之而后快,元岳却已经被淘汰出局。 谢傅想不懂也不明白。 元岳微微一笑:“谢兄,很意外吧。” 谢傅笑道;“有点意外。为什么?” 元岳并没有回答谢傅的问题,而是瞭望了一下风雨中的白鹭洲风景,嘴上轻轻说道:“这金陵白鹭洲风景如此优美,风雨一来,竟是如此翻江倒海。” 说完之后才重新看向一身血雨交融的谢傅,问道:“这风这雨,不是任何人都能屹立不倒,谢兄,你还站得稳吗?” 谢傅哈哈一笑:“我倒了吗?” 元岳笑道:“很好,我想你也不会轻易求饶,你放心,我今天不会杀了你。” 谢傅哦的一声:“这更让我更意外。” “不过我会斩断你的四肢,再阉了你,将你变成一个没有手脚的阉人,然后到兰甯娘子的面前,看她选择我还是选择你。” 元岳的语气非常平缓,似在描述一件真实的事。 谢傅轻笑道:“就为了一个女人?” “这个理由足够了,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 元岳说着,眉目透着几分阴翳,“对了,你在苏州还有个相好,好像叫……澹台鹤情,不知道她有多爱你,肯不肯照顾你一辈子。” “谢兄,你不知道女人其实很容易变心,寂寞久了,说不定很快就爱上别人,如果谢兄到时无能为力,或许我可以代劳。” 谢傅冷喝:“元岳,你找死!” 元岳开怀大笑:“如果我是你,我宁愿死也不会让我的女人看见我这个样子。” 谢傅却诡异一笑:“真的吗?” 元岳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现在充满愤怒,充满仇恨,或者充满恐惧,对不对?” 谢傅冷笑:“继续说下去。” 元岳笑道:“你很骄傲,不过一会之后你如果肯放下骄傲,求求我的话,我或许会心生怜悯,成全你。” 谢傅笑道:“元岳,你比其他人蠢多了,今天你不该露面,或许能够多活一阵子。” 该说的都说了,元岳手一挥。 “红叶!” 谢傅一声厉喝。 一把刀在风雨中风驰电掣而来,瞬息便至,一刀横斩。 所有人骇然,神鬼惊泣! 红叶这一刀只剩下那名二品高手还活着,余者已经被斩成两半。 这名二品高手惊骇,红叶第二刀又斩下,气劲如浪将他直接分尸。 二刀便让风雷尽隐。 血光之后,只剩下一道体态健美的红色身影。 一袭贴身的红色劲衣,让她盈盈一握的蛮腰与臀腿丰满的线条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是那种让男人心潮澎湃的成熟性感。 脊背弧线丰腴,突凹的腰窝眼透着一股兀自傲人霹雳弦惊。 双腿修长而饱实。将矫健劲勃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匹劲暴火麒麟,是谁的坐骑! 红叶朝谢傅望去,与浑圆成熟身段极为反差的一张清纯面孔露出笑容。 谢傅微微一笑:“很快,你先回去,等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红叶大刀入鞘,矗起团云奇峰,一阵颤颤巍巍,高傲离开,雨水不粘衣。 谢傅看向元岳,他的脸容除了震惊还有几分苍白。 谢傅笑道:“现在只剩下你我,给你一个机会。” 元岳面色阴沉的看着负伤累累的谢傅,知道别无退路,扔掉手中雨伞,拔出佩剑,主动朝谢傅刺杀过来。 谢傅一剑就斩断元岳的左臂。 第二剑就斩断元岳的右腿,单腿站立的元岳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谢傅问了一句:“还站的稳吗?” 元岳面目狰狞,怒喝声中,又被谢傅斩断持剑的右臂,剧痛袭来轰然倒地。 谢傅补上第四剑,斩断他最后一肢。 失去四肢的元岳倒在地上,已经再没力反抗。 谢傅在元岳身边蹲了下来,面无表情道:“放心,我不会杀了你。” 他竟用湿泥包住元岳四肢断口的血流如注,减缓流血速度。 “这样,你的人赶到的时候也许能够救活你,对了,如果你到了苏州,遇到我的相好,告诉她,我很快回家。” 说完这句话,谢傅就站起离开。 元岳嚎叫着喊道:“杀了我!” 谢傅冷冷道:“求我的话,或许我会成全你。” 入骨的骄傲,世子的尊严却让元岳说不出口。 但是再骄傲的人总有说出口的时候。 看着谢傅渐渐走远的身影,让元岳陷入恐惧与耻辱,他能想象到别人看向他,可怜目光背后的耻笑。 “求你!求你杀了我!” 谢傅背身挥剑,剑气如锋划在元岳脖子上,尸首分身。 第435章 飞蛾扑火 大雨如瓢持续下着,江水上涨,慢慢淹没两岸春草。 谢傅在大雨中奔跑,嘴里大声喊道:“婉之……婉之……” 激烈的奔跑让他体内的血在翻滚,翻滚着从伤口涌出,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王婉之,你在哪里!” 谢傅的呐喊声,紧张中透着害怕,他不知道为什么紧张害怕,他就是紧张害怕。 更多的水涌入那个隐藏在草丛中的涵洞,王婉之蜷缩在涵洞里最深处的角落,闭眼微笑,像个少女安静的等待着。 她期待着谢傅找到她的那一刻,这表面是一个游戏,也是一个信念。 冰凉的河水带走她的体温,让体弱多病的她身体微微发抖,王婉之这才发觉,河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浸到她的胸膛。 王婉之睁开眼睛,眼前极黑极静,淹及胸膛的河水让这原本狭小空间变得更加窒息封闭。 死亡逼近,让她内心一瞬间充满惊恐,她拍打着双臂,水的阻力让她寸步难行,反而呛了一口水。 让人窒息般的痛苦袭来,这痛苦如同疾病发作是那么熟悉,却让王婉之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冷静。 傅,你为什么还没找到我。 难道连你也找不到我吗? 不!你一定能找到我,你是那个唯一。 在这一刻,王婉之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固执。 她颤抖的双手合十,紧闭双眸,脸容平静而虔诚。 平静的迎接她准备已久的死亡,或许欢跃的迎向新生。 水位迅速上升,淹到她的嘴唇。 他不可能找到我的,我竟是如此天真愚蠢。 紧闭的双眸流出泪水,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太短了。 河水在顷刻之间又淹到她的鼻子,随着一口呼吸,河水灌入口鼻,窒息的痛苦让合十的双手颤抖扭曲。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很黑很冷很静…… 痛苦到极致之后,却是一种归于虚无的极乐,王婉之感觉什么在召唤着自己离开那痛苦的肉体。 召唤着拉着自己。 她被拉着走,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有什么东西印在她的嘴唇上,在极冷中是那么有温度,她的嘴巴被什么东西撬开,紧接着一口热气就冲入她的口中。 离开身体的灵魂一瞬回到身体,身体无穷无尽的痛苦同时传来,她扭曲着,惊恐着,挣扎着。 谢傅一只手紧紧捉住王婉之的胳膊往洞外拉,另一只手拍打着王婉之。 王婉之睁开眼睛,黑暗中感受到一张模糊的脸,她知道是谁。 你找到我了! 泪珠瞬间蕴满眼眶,融化在冰冷河水中。 谢傅不停的朝王婉之口中呼气,似要将他生命传递全部到王婉之的身上,来换得她生机。 终于极黑中有了一丝黯淡的光亮,洞口马上就要到了。 在被拖出洞口露出水面的一瞬口,啪啪雨声落耳,让王婉之有种错觉,她是个初降人世的婴儿,一切都那么新鲜。 谢傅背起王婉之在这片已经被水淹没的草丛奔跑起来。 挥洒着热血,也似在挥洒着生命。 王婉之半昏半醒间,能感受到谢傅的后背暖暖的,她像一只风雪天忽然找到一垛温暖干草的羔羊,只是蜷缩着取暖。 谢傅一直奔跑到没有水的地方,把王婉之重重扔了下来,喘了口大气之后就跪了下去。 双手落在王婉之胸口一顿挤压,紧接着又亲上她的嘴唇,喘着气的对着她吹着热气。 王婉之感受到他对自己亲了又亲,似乎要亲上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只感觉胸口被他按得疼痛。 一口水从她口中吐了出来,哇的一声就睁开眼睛。 谢傅见状一屁股瘫坐地上,啪啪雨声中是他非常沉重的呼吸声。 从紧张中缓过来,谢傅反正一阵后怕,心怦怦直跳,好险好险,再慢一点,再差点一点,他就失去了她。 幸好有那寻脉符起了反应,否则谁能想象她竟躲在密集草丛的涵洞内。 谁能想象水已淹没涵洞,里面还有个人。 骤然谢傅又很生气,生气得那带血鼻青脸肿的脸无比狰狞。 虚浮又带着喜悦的声音弱弱传来:“傅……你找到我了,我是你的新……咳咳。” 谢傅望去,见王婉之苍白的脸,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如同儿戏一般。 这一下子激起他的怒气,他似揪起一个小孩子一样,揪住王婉之胸襟,将她整个人提着起来,双脚离地。 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你疯了!水都淹到洞内,为什么不出来?” 面对暴跳如雷的谢傅,王婉之微微仰着头,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神情是安详,声音是平静的:“因为我知道你会找到我。” 谢傅怒不可遏,将王婉之重重扔到地上去,怒吼道:“我从来不相信这些。” 王婉之咬牙倔强道:“我相信!” 谢傅责问道:“如果我没有找到你,你是不是放任自己淹死!” “是!反正我是将死之人!” 谢傅气得咬牙切齿,手指颤抖,一个巴掌就落在王婉之的脸色,怒喝道:“你要死别扯上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害死。” 清脆的声响让雨水似乎也凝固在半空,啪啪雨声似乎隐去,空气如此寂静。 王婉之呆呆看他,贝齿将苍白的嘴唇咬得死死,消瘦泛黄的脸容此刻却异常惨白,哀伤的眼中似有似无的结上一层薄薄的泪水。 湿透的儒服贴身的她的身躯,将她的骨瘦嶙峋呈现得一展无遗,就算是女子最为丰腴的胸襟,也是那么的凄薄。 悲哀洗尽了铅华,只剩下冰肌玉骨,柔弱劲瘦却又倔强地在天地迎着风雨。 谢傅在扇王婉之一瞬间就愣住了,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打女人,却是打在最为知书达礼,通情达理的王婉之脸上。 她这副凄薄的模样,让自己见了就一阵心痛。 风雨中,王婉之身体微微颤抖着,冷冷问道:“你不相信吗?” 谢傅声音平静柔和许多:“别天真了。” 说着主动伸手去拉王婉之。 王婉之在挥开谢傅手臂的一瞬间,结在眼里的泪珠不堪重负就簌簌掉落:“我要死别扯上你,对吗?” 谢傅又轻轻去拉她的手。 王婉之再次甩开他的手:“回答我!” 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动物,就算王婉之如此睿智的女人也逃不了是个女人,谢傅屈服了:“你叫我如何回答。” “是或不是?” 王婉之的语气是那么霸道,完全不像是从这么瘦弱的身躯说出来。 “不是!” 谢傅应着,再次捉住王婉之的手,王婉之虽然挣扎,这一次却被他紧紧捉住。 他捉住王婉之的手掌狠狠的打在自己脸上。 一下二下三下。 王婉之想要挣扎,想要反抗,可她的力气却没有谢傅那么大,“够了!”声音又气又怨又心疼。 谢傅依然继续。 “够了。”王婉之声音变成恳求。 谢傅继续,或许为了赎刚才那一巴掌,又或许为了赎他带着目的接近王婉之的不纯居心。 “你把我的手都打疼了。” 王婉之此话一出,竟胜过任何良药,谢傅立即停了下来。 在这一瞬间,王婉之感受到他看重她更胜于他自己,立即张开双臂扑倒在他的怀中:“你知不知道,我多么害怕你找不到我。” 谢傅一边轻抚她一头披散的秀发,一边轻轻怕打她触骨的后背,柔声问道:“刚才打疼你了吗?” 一句话就让王婉之心头暖流如注,耸着双肩泪流满面:“你找到我了,我会信守承诺的。” 谢傅苦笑,没有回答。 王婉之轻道:“或者你看不上我。” 谢傅柔声应道:“等你养好身体,我一定让你当我的新娘子。” “非要如此吗?” “你不怕吗?” “怕……或许不怕,不知道。” 王婉之说着,轻轻地颤抖地沿着他的小腹往下移动,那里是恶龙,也是深渊。 谢傅却捉住她的手,“我不想你死在这里,我还想你陪我见识这金陵的风土人情。” 王婉之问:“真的如此可怕吗?” 谢傅笑道:“对于你来说,是。” “你的那个慈……” 王婉之终究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说道:“我只是希望你不是在可怜我,傅,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从来没有。” 无声中,她紧紧搂住谢傅,竟是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太虚弱了,太疲倦了,如果不是激动的情绪一直在支撑着,早就昏迷。 这时也雨停云收。 谢傅抱着王婉之共乘一起,拉着踏雪,离开白鹭洲。 …… 当王婉之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 燕语立即靠近床边,又是摸摸她的手,又是摸摸她的额头,“小姐,你可真把我吓死了,来,快把这姜汤喝了,暖暖身子。” 王婉之问道:“谢傅呢?” “他啊,把你送回来,被我臭骂了一顿,怏怏走了。” “你骂他干什么?” 燕语气愤道:“把你弄成这个样子,没照顾好你,难道不该骂。” “燕语,你以后别骂他了,以后对他尊敬一点。” 燕语讶道:“小姐,你什么意思?” “燕语,我爱上他了,这就是爱情,我想嫁给他。” 第436章 疯狂念头 燕语想不到小姐竟开口承认,更难以置信爱这样的字眼,嫁这样的字眼从小姐口中说出来,“小姐。” 王婉之喃喃道:“有一个人,他戏弄我,取笑我,甚至非礼我,无论他对我做什么,我都感到开心。” “你能理解这种被尊重和珍视的感觉吗?那种抛弃一切,奔向海阔天空,就算是深渊也在所不惜,我人生感到真正活着。” 燕语竟问道:“那元镜先生呢?” 王婉之淡淡道:“那像是触摸不到的梦,谢傅却是真实存在的,谢傅就在我得身边,我摸得到他,我能感受到他捉住我得手,手心传递过来的温度,他对我笑时,我能感受到他的关心和保护。” “燕语,我剩下的时光要为他而活着,或许他并不爱我,或许他只是在可怜我。” 燕语闻言惊颤:“什么!” 王婉之淡淡一笑:“要让他爱上我这样一个女子,难道不是强人所难。” 王婉之说着摸了一下自己瘦可见骨的脸容。 “小姐,不会的,你的风姿无人可比。” 王婉之一笑:“小姐我要做一件疯狂的事。” “什么事?” “自荐枕席。” 燕语大讶,“这……这……这……” 王婉之喃喃道:“他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而且我也没有什么能回报他的了……” 燕语伤感的握住王婉之的手:“小姐,你的病就永远好不了吗?” 王婉之淡淡一笑:“天命如此,斗上一斗已是不容。” “走吧,陪我到婉园一趟。” “去婉园干什么?” “好好学些东西。” “学什么东西。” 王婉之一笑:“嗯……为人妻的东西。” 燕语立即明白王婉之说的是什么,脸色一红。 王婉之笑道:“你也跟着学一学,小姐走了之前,给你安排给好人家,把夫君给管的服服帖帖的,免得他不甘寂寞,到处寻花问柳。” 燕语一听,眼里立即结上薄薄晶莹,“小姐,我不嫁,我永远陪着你。” 王婉之立即敛容道:“不准哭哭啼啼,哭多了伤心伤肺。” 王婉之下床来,见燕语还愣着,督促一句:“还不去备上马车,外面下着雨,难道要小姐淋雨不成。” “小姐,谢傅给你做好饭了。” 王婉之一讶,这才注意到桌上丰盛的饭菜,心中顿时一暖,不管多累,就算伤成那个样子,也不会忘记给自己准备饭菜。 “那就吃完再走吧。” 用过餐之后,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王婉之和燕语两人乘坐马车前往婉园。 王婉之将《仙人调梅图》取了出来,手指轻轻,一想到这里面的图案就心儿怦怦。 这图以前她倒也是看过,却心如止水,只当一种人伦之道来看。 这一次涉及自己,图还未看已经情心微漾。 这画卷差不多有三丈多长,燕语用三张方长书案拼在一起,这幅《仙人调梅图》才足以全部铺开。 燕语从未看到这幅画,只是瞥了一眼,就臊的脸红耳赤,默不作声,打算悄悄离开。 王婉之将她叫住:“燕语,你去哪里?” “小姐,我不看了,我害臊得很。” 王婉之微微一笑:“我特意叫你来一起学习,你不看,怎么行?” “小姐,我不学了。” 王婉之轻笑:“到时洞房花烛夜,害臊难道就躲过得过去,还不是要面对,害羞归害羞,学习归学习,习惯就好。” “那我不嫁人总行了把!” 王婉之好笑:“傻丫头,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来看吧,说不定你越看越喜欢,也不一定。” 燕语顿时羞的连连跺脚,啐道:“小姐,我不来了。” 王婉之微微一笑,轻拉燕语的手,轻声说道:“不怕你笑,小姐我也害羞,就当陪我吧。” 燕语惊讶:“小姐你也会害羞吗?” 王婉之好笑:“小姐难道不是女儿家吗?” “可小姐你平时……”燕语也不知道怎么说,在她的印象中,小姐素来凝静庄然。 王婉之知道燕语想说什么,嫣然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再没有一点人间情味,就真的成了女冠。” 这画有图十三副,每一副均有男仙女仙,身上披一件薄薄仙纱,男女身体肌骨毕现,旁备有小子注释。 那些小字进、推、耸、勾、抚……若是单个掠出来倒没有什么,但是拼凑成一句,让人看了脸红耳赤。 至于那男女动作就更加让人难以启齿。 慢慢的,两人均脸红如滴血。 燕语牙齿儿咬着自己衣袖,低头盯着鞋尖,难为情道:“小姐,我有点受不了啦。” 王婉之道:“去洗把脸吧,顺便给我端盆冷水来。” 燕语闻言,瞧看小姐一眼,见小姐竟也脸红的很。 王婉之淡淡解释一句:“我学的很认真。” “那我先去洗把脸。” 燕语刚行一步,突然发觉腿软的整个人都快瘫在地上,呀的娇呼一声。 王婉之倒没有出言取笑,与燕语目光对视,心照不宣的浅浅一笑。 燕语绷直双腿,行出书房,惨兮兮道:“今晚只怕要苦了你我。” 王婉之硬生生把话风掰正:“学习哪有不苦的。” …… 影仙楼。 一间雅室内,王右通端坐饮酒,影仙楼楼主魅影一旁负责斟酒。 如此待遇,放眼整个金陵屈指可数。 王右通豪饮一杯水酒之后,笑道:“魅影,你探探他的底细。” 刚才两人已经谈过谢傅这个人,能够让王阀第二号人物特意提及,谢傅足可骄傲。 此次王家招亲,谢傅的表现也确实惊世骇俗,竟能与顾玄打成平手。 当日比试,王右通还是心中清明,谢傅虽然年纪轻轻就超凡脱俗,但真正生死之斗,谢傅必然要死在顾玄手上。 魅影问:“二爷不是已经知道他的底细?” 王右通微微一笑:“有一些东西是调查不出来的,婉之终究是个女子,女人最难过的就是情关,一旦动了情,睿智清明都成了摆设,我这个二叔要先替她把把关,免得这个丫头,英明一世,阴沟里翻船。” 王右通说着目光深远,似在怀念某人,有其母就有其女。 “二爷,要让魅影怎么试?” “你与魅心两人魅术无双。” 魅影咯咯一笑:“那二爷就有点强他所难了。” 王右通淡淡一笑:“魅影,你很自信,让你亲自出马确实有点强他所难,但是他是婉之看上的男人,就注定不能普通。” “二爷,如果他过不了关呢?” “杀了。” 王右通语气平淡到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事。 魅影道:“好!不过他住在小姐隔壁,那里是禁地。” “你是说青鸾和红叶?” “是。” 王家四颜,除了御白衣正常一点,其余三个都是变态,实力更是可怖到让人探不出深浅来。 魅影虽然实力不俗,但还不至于愚蠢到去冒险挑战王家四颜。 “婉之去了婉园,婉之到哪里,青鸾就跟到哪里,至于红叶,我已经把你支开,你放心就是。” …… 夜色渐深,谢傅依然盘坐在床上疗伤,今天为了引出幕后指使之人,他负伤作战,经脉伤的更加严重。 聚真石只能弥补他体内亏空的真气,却不能迅速恢复他受伤的筋脉,玄关窍。 就好比一个普通人摔断了骨头,每天再大补大养,最终也是需要时间来康复。 剩下的时间根本不足以恢复,却不知道接下来要比什么,如果是比武,自己肯定是最弱的那一个,如果是比文,或许还有机会。 这时屋外似乎有了动静,谢傅出声道:“有客深夜造访,何不入室一叙。” 室外传来一把极为轻柔的女声:“是我。” 是我二字似乎约定幽会一般。 谢傅笑道:“你是谁?” “谢公子记性真差,难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坏姐姐,进来吧。” 听到这个称呼,女子哧的一笑,轻轻推门进来。 幽幽香风随着荡入室内,“好黑啊。” 谢傅笑道:“刚进门就下毒,不太好吧。” 女子娇声一笑:“你鼻儿真灵,人家还不是怕你用强,你放心这药不会毒死人,只会让人变得……苏苏软软的。” 屋内虽然漆黑一片,但是谢傅依然能辨出一道丰韵婀娜的身影坐在椅子上。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谢傅笑道:“坏姐姐,有何贵干。” “想你了哩。” 倒也直接,省去不少客套,不过“想”后面可以加很多字,想害你,想杀你……谢傅问:“想我什么?” “想你那日抱人家,解人家的衣服,欺负人家。” 魅影慵懒而沙哑的嗓音好像男人的迷药一般,谢傅心弦一阵颤动,好厉害,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就有这般勾人效果。 若是她使劲,只怕极少有男人能逃脱她的手掌心。 谢傅笑道:“是坏姐姐自己发臊,我可是正人君子。” “是嘛,在我眼中正人君子只有一种。” “哪一种?” 魅影扑哧一笑:“太监。” 谢傅清朗一笑,“倒是有几分道理。” “谢公子,你是太监吗?” 未待谢傅回答,魅影就吃吃一笑,“谢公子肯定不是,要不然那晚也不会忍的面儿红红,很辛苦,差点就哀求人家帮你。” 谢傅叹息一声:“当日我以为楼主冰清玉洁,所以不忍亵渎,早知楼主如此臊浪,我就不忍了。” 魅影骤然声音一冷,凛然道:“我只是玲珑剔透,喜欢与你说说笑罢了,你当你想上,我就给你上!” 第437章 有何居心 谢傅一笑:“黄婆卖瓜。” 魅影吃的一笑:“点灯可以吗?人家想看看你。” “来都来了,床都得给你上,何况点灯。” 魅影抬手在灯盏上轻轻一过,灯就点亮了。 谢傅朝魅影望去,见她装扮却有点怪异,与中原大相庭径。 外披一件淡紫色披风,一头泼墨似的长发被整洁挽起,天鹅般优雅的雪白玉颈光彩照人,双耳一对冰蓝络索,芳华高贵犹如女神。 衣裙上紧下蓬,将婀娜玲珑的身段勾勒的淋漓尽致,弧约紧致的腰儿俏股曲韵动人。 衣裙竟刚刚过膝,露出一对纤美修长的小腿,足下是一双遮住半截小腿的皮靴,皮靴上的纹理应该是某种野兽的皮所制。 这副装扮竟有一种特别的高贵和娇美诱人并存,若说洒脱,比起宫廷开襟却端庄优雅许多。 魅影见谢傅端详品味她的衣着,问道:“好看吗?” 谢傅笑道:“优雅迷人,风姿绰约。” 魅影盈盈笑道:“你真的跟别人不一样。” 谢傅哦的一声:“就因为我这八个字,只怕我不是第一个赞美你的人吧。” 魅影笑道:“你并不是头一个看见我如此穿着的人,但其他人看着我的身体,只有你在品味我的衣衫。” 谢傅一笑:“说句让楼主你不要骄傲的,楼主虽然绝色,但是我见过比你更美的女子,而且不止一人。” 魅影娇笑:“可我有的味道,她们没有,不是吗?” 谢傅不置与否,若非谢家家规束缚,或许他此刻已经浸成一个浪诞子弟。 又或许他见多识广,才能淡然处之。 魅影笑微微:“这是楼兰国的衣装,女子每次要见情郎,盛装打扮方示尊重。” “我听说楼兰国的女子都很热情奔放。” 谢傅说着看向她脚下那一双皮靴,这一双皮靴的英飒,颇有几分将军的护腿战靴。 魅影瞥见谢傅的目光,笑道:“这是兽皮靴,在楼兰国很常见,知道这双兽皮靴的妙用吗?” 谢傅一笑:“考我?” “就当考你。” 谢傅笑道:“因为楼兰国很有多毒虫出没,穿着这样的兽皮靴,就能避免被毒虫咬伤,对吗?” 魅影惊讶:“你对楼兰国的事真的事无巨细都十分了解,我都怀疑你是楼兰国人。” “刚好看到一篇楼兰国游记,又刚好我很有兴趣罢了。” 谢傅说着一笑:“听说楼兰国白天很热,穿上这样的皮靴难道不臭脚吗?” “才不会呢,这皮靴……”魅影说着扼住,转而娇笑:“你闻一闻不就知道咯。” 谢傅一副我懂你的图谋不轨,笑道:“楼主,三更半夜前来,不是只为和我闲叙吧。” 魅影道:“那夜你给我一个真正的悬悦之辰,我今夜特来回谢。” “不知道楼主要怎么回报?” “不急。” 魅影说着拿出一个酒囊来,“这是楼兰国的特酿好酒。” “好到什么程度?” 魅影给他一个媚笑,“好到你想象不到,楼兰女子每次与情郎约会都要给情郎准备一囊好酒,让情郎饮了,好好疼爱。” 魅影打开囊塞,谢傅鼻子十分灵敏,立即嗅到一股掺杂着奇异花香的酒味,同时似乎又有几分腥辣味道。 谢傅倒一时被勾起酒瘾来,不过他有伤在身,饮酒于身体恢复不好,加之对方都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他还没有被迷到神魂颠倒的地步。 “想尝一口吗?” 魅影说着将酒囊朝谢傅扔了过去。 谢傅伸手接住,又将酒囊朝魅影扔了回去,“我最近不便饮酒,领情了。” “哦,我差点忘了,你有伤在身,是我考虑不周。” 魅影说着自己自己嘴对囊口豪饮一口,檀唇沾酒更加红润,“我知道你一直提防着我,这酒我可不舍得下毒糟蹋。” 谢傅微微一笑,我管你什么心思,反正来意皆拒。 魅影人走到床边,看着谢傅一袭微微渗出鲜血的素衣,“你伤的很重?” 谢傅微笑:“如果你今晚来的目的是为了探清楚我的伤势有多重,何不出手一试,不过我警告你,失败的结局可是很凄惨的。” 魅影微笑问:“有多凄惨?” 谢傅冷笑道:“划花你引以为傲的脸蛋如何?让你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勾引男人。” 魅影咯咯一笑:“太仁慈了,我已经你要将我就地正法。” 谢傅笑道:“那不是便宜你了。” 魅影问:“难道不是便宜你吗?” 谢傅傲笑道:“你当我什么货色都上吗?” 魅影闻言变脸,怒指谢傅:“你!”紧接着却冷傲道:“好歹我也是王女身份。” “可你现在不是了。” 这句话似乎揭了魅影伤疤,魅影含怒骤然出手。 谢傅早就有所提防,只是他重伤在身,刚刚提气想要做出反杀,经脉传来涩痛,气机一滞,就被魅影用帛带缠住脖子。 在脖子被缠住的一瞬间,谢傅同时喊了一声:“红叶!” 只是红叶并没有出现。 魅影咯咯一笑:“你叫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你是我的笼中之物了。” 谢傅心中暗惊,难道连红叶也遭遇危险,冷声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是谁指使你来杀我?” “谢公子,你怕了。” 魅影声线极富韵磁,让人一听就属于那种极为阴毒的女子,手指轻轻刮过谢傅脸颊,“这么俊俏的脸,你说我若刮花,该有多少小女子要伤心欲绝啊。” 谢傅可不想被她一番玩弄之后再被虐杀,说道:“反正我今晚也难逃一死,何不让我死个明白。” “谁说我要杀你,若真的有人指使我,像你这知人心的郎君,我可要三思而动。” 谢傅闻言一讶,看向魅影。 魅影笑盈盈道:“我生气了,你惹我生气,在楼兰国,情郎一旦惹女子生气,女子就会狠狠的报复,可不像大观国的女子,只会恼怒责怨。” 魅影见谢傅一脸不相信,“如何,现在我为王你为寇,算货色吗?” 捉住帛带的纤指一勒,谢傅窒息的同时有种快要被勒短脖子的感觉,似乎魅影要用这种方式慢慢虐杀他,想不到千防万防,死在最想不到的人手中。 勒紧脖子的帛带却突然一松,魅影笑道:“相信了吗?惹我生气后果可是很严重,所以今后最后好好哄我。” 谢傅冷笑:“你真贪玩,或者说这是你杀人前的喜好。” 魅影凛容:“谁与你玩。”说着一掌击在谢傅胸膛:“找打!” 谢傅后背撞向墙壁,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魅影惊讶:“你竟伤的如此之重!”凭她判断,这一掌的力道也不过让谢傅吃吃苦头而已。 第438章 尔虞我诈 魅影跺脚,“你竟对我说如此狠毒的话。” “贱人!” 魅影扬起手来,冷道:“敢再说,我打你了。” “贱婊子!” 魅影绝色的脸容竟气涨红脸,照理说似她这样的女子怎么又会在意敌人的辱骂,除非不是敌人,而是重视的人。 魅影在忍,过了一会,终于忿忿说道:“罢了,先记到帐上,下回再跟你好好清算。” 说完之后,竟拿出白色丝帕温柔的擦拭谢傅嘴上的血迹。 谢傅一讶之后,不想坐以待毙,准备伺机而动。 魅影声音冷幽幽传来:“我警告你啊,别自找苦吃,你连我刚才那轻轻一掌都承受不了,现在你根本就没有机会。” 说着美眸飘向谢傅,轻道:“如果我要杀你,刚才那一掌,你现在还能说话吗?” 谢傅冷笑道:“我知道你这个婊子喜欢慢慢折磨男人,虐杀男人。” 魅影怒道:“又叫我婊子!” 谢傅看向魅影,心中暗忖,怎么如此激动,若说是装的,可这会她是王我是寇,根本不必跟我如此假惺惺。 那就来一招你以为我以为,其实并非我所想。 谢傅又挑衅的骂了一声婊子,但是声音不是那么强硬,似乎透着几分颤抖的兴奋激动。 魅影一听,深深的眸凝谢傅,像她这种擅长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女人,又怎么会听不出谢傅声线中的微弱变化。 片许之后,突得展颜一笑:“哦,原来你喜欢这调调,你喜欢婊子,那我就偏偏不如你愿,你喜欢我虐你,我就偏偏不虐你。” 谢傅见她上当,立即加了把火,骂了一句:“臭婊子,少假惺惺了,赶紧动手。”生平从来没有骂的如此舒服。 魅影一副我懂你的故作君子,撒娇道:“生什么气嘛。”声韵优美,犹如山泉般清澈动听。 人在床边蹲了下来,一边用丝帕擦拭着谢傅腿上的血迹,不时昂头看向谢傅,眼波流转,唇角勾起一抹嫣红,温柔绵绵,一副女性的柔美柔情。 说实话,挺动人的,谢傅本来就是君子,此刻却必须让魅影以为他在假扮君子,需做出些姿态来,竟一脚将魅影踢开,冷笑一声:“剑货!” 魅影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在被谢傅踹开的一瞬间,娇美的脸色控制不住的露出一瞬的杀意,柔手也已经化掌,只需一掌挥去,眼前的男人就毙于掌下。 谢傅察言观色何等厉害,心中暗忖,不妙!刺激过头了,需把她给拉回来,立即装出一副凛然不可诱惑的姿态来:“赶紧杀了我吧,这招对我没用。” 魅影心中一冷,没用!我偏偏要用你最不喜欢的方式征服你,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来。 这副委屈兮兮的模样,就算下一刻掉下眼泪来也不足为奇,谢傅心中暗骂一句妖精,说变脸就变脸,就在相处的这一会儿功夫,她都变了多少张脸了。 就算明知道她在故作姿态,也要被她绕晕在里面,分不清楚哪一面真,哪一面假。 魅影用轻的吹弹可破的语气道:“谢公子,你真以为魅影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吗?那夜你待魅影如何,魅影虽不至于茶不思饭不想,但也记在心里,此次抱着诚心而来,你却对我处处提防,以为我要害你。” 魅影说着似强行止住哽咽,缓了口气之后继续道:“这也就罢了,你骂我货色,揭我国破家亡的伤疤,教我如何不恼,难道大观国的女子恼得,我这国破家亡的王女就恼不得,我不但恼你,我还要打你,杀你!” 魅影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眼泪却真的就从她委屈的眼眸掉下来。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真叫谢傅难辨真假,这女人真是善恶通吃啊。 反正谢傅听了她这一番话,明知道她居心不轨,心肠却硬不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笑嘻嘻的杀你,你还要谢她。 心里如何,表面做做样子,谢傅还是能够做到,冷然扭过头去。 嘴上虽说要打他杀他,魅影却依然在谢傅面前屈膝,继续拿着丝帕为他擦拭腿上的血迹。 美人贴身奉上,强烈的满足了男人的自尊心,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像一朵花匍匐在他脚下,让他采摘糟蹋。 谢傅一副冷傲姿态,伸手要将她拨开,这一回魅影却强硬的先将他的手腕捉住,然后轻轻的放下,“现在由不得你,不管我想杀你还是想对你好,都由不得你。” 直到将谢傅刚才吐出来的血迹都擦拭干净,这才止手,微微抬起螓首,柔柔看了谢傅一眼。 这一眼,眸里已经满是甜言如蜜,蜜语如酒使人迷醉,谢傅心弦一颤,暗骂了一句粗话——干。 这更让人受不了,还不如虐他的好,感觉有点自己给自己挖坑,少了一点皮肉之苦,却多了几分心灵伤害。 魅影捕捉到谢傅一瞬的愣住,心中得意,我来哪样,柔的硬的,你都遭不住,嘴上浅浅笑道:“我温柔起来,还不赖吧。” 谢傅心中想苦笑一声,脸上却只能摆出一副高岭之花。 魅影扯唇一笑:“还不够温柔吗?”柔夷如柳朝谢傅伸去。 果不其然,谢傅伸手一挡,魅影似乎意料到谢傅有此一挡,腕如莲花一转,指如柳丝一绕,就反过来捉住谢傅双手。 紧接着一边含情脉脉的看着谢傅,一边用帛带缓慢的缠住谢傅双手。 凭她的本事,束缚谢傅双手还不是眨眼之间的事,却偏偏要如此的缓慢,手指尖不是拂刮谢傅手背,同时又能感受到被她柔夷捉住。 魅影每缠一圈,长长的眼睫毛就微微抖动一下,水润眼眸似会说话,向谢傅吐一句唇香蜜语,撩动着谢傅心弦。 这让谢傅有种冲动,要不爽死算了。 魅影打了个漂亮的结,如同在谢傅手腕上系上一朵漂亮的花,紧接着指尖儿似有意若无意的刮过谢傅手背,那种轻重缓慢的节奏掌握的真是浑然天成。 麻痹带痒的感觉袭来,让谢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魅影见了忍不住掩嘴咯的一笑,在谢傅愣神之际,竟半倾倒着身子,贴近谢傅耳朵,轻轻吐息:“舒服吗?” 谢傅浑身立即起鸡皮疙瘩,他的女知己也算无数,魅影这种骨子里透着妩媚诱人的却从来没有见过,顿时觉得自己还是阅女太少了。 谢傅喉咙里吞咽了一下口水。 “趴着……” 这声音端庄里含着娇媚,淡然中难藏风韵,听起来就是一种享受。 谢傅昂首挺胸,有如高岭寒柏之上再表一枝,傲上再傲。 “你就趴着吧。”魅影只用一根手指朝他胸前轻轻一戳,谢傅就轻轻一倒。 谢傅倒下的一瞬间,准备用脚,魅影目光已经提前锁定,淡道:“要我在你脚上也系上花吗?” 谢傅破口大骂:“贱人,你到底想干什么,干脆一点。” 魅影轻轻一笑:“还装,我偏偏不绑,踹我啊!” 这样的要求,他一辈子没听过,谢傅当然不会客气,一脚朝魅影脸门踹去。 魅影微微侧头,用一根手指对着谢傅脚后跟一拨,谢傅整个人顿时翻身,啪的一清脆声响,正面撞向床板。 魅影呀的一声,“床板这么硬啊,怎么不多垫几层褥子呀。” 毕竟是练武之人,谢傅身体其它地方还好,就是一处以卵击木有点遭不住。 魅影见谢傅身体微微轻颤,吁着气,哎呀一声:“不小心让你给爽到了。” 谢傅破口大骂:“爽个屁!” 魅影掩嘴轻笑:“是不是这温柔劲没掌握好,我们楼兰国女子热情又冲动,总是温柔不来,唉……” 谢傅干脆躺平,不作反抗,最好把我玩死了,玩不死我,你就得死。 魅影人倚贴在谢傅后背,在他耳背吐息:“别装了,你很爽对不对,你一直假装凛然不屈,就是想让我虐你,我偏不。” 这话让谢傅感觉自己的狐狸尾巴藏得太深了,现在就算露出来,魅影也不会相信了。 魅影手指像溺爱着一个受伤的孩子轻轻拂着谢傅的头发,指尖不时探入他的发端,接触到他柔软的头皮舒缓他的神经。 光是这手指纤长灵动的美好模样,是个男人都会盼望下一颗被牢牢掌握,轻柔安慰。 可此情此景,魅影特意前来无事生非。 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一双魔鬼的手,锐利的指甲只要透着真气就能刺破人的脑袋,再柔美的指掌也能轻易的把脖子扭断。 很快,谢傅感受到脖后一阵凉丝丝,这说明她的指尖已经移动到脖子后,“楼主,来个痛快吧。” “才不让你痛快。”魅影的声音像个顽皮任性的小女子。 紧接着嘶的一声,这嘶声持续着不间断,像琴弦震颤余音一般,却是魅影用手指划开他后背的衣服。 素衣沾血粘着后背,魅影掀开的时候,让谢傅微微皱起眉头。 魅影看到谢傅触目惊心的后背,却忍不住呀的一声心口同颤,映入眼幕血迹斑斑,伤痕无数,就没有一块好肉。 声音温柔道:“支离破碎成这个样子,还能与我谈笑风生,你是个真男人。” 谢傅听见她下床脚步走远,心中暗忖,心软了,下不了手吗?还算有一点人性。 却哪里知道魅影去而复返,手里掌灯,在床沿侧臀坐下,柔声道:“不要动。” 这会灯光将他后背照的更加清楚,那血肉模糊就好像被野狗撕咬一半的尸背,魅影心颤手颤,灯油逸出滴落谢傅后背。 第439章 真真假假 谢傅立即骂娘。 魅影弱道:“我不是故意的。” 谢傅冷道:“你以为我会信你,贱人!” 这话气的魅影又在谢傅后背滴了一滴灯油,“这下是故意的!” 谢傅扭头怒视。 这极具威慑力的眼神,让魅影一下子联想到这副男性躯干所隐藏的骁蛮狂野,看上一眼就能心跳半天。 好野的眼神啊,竟让她都忍不住想要捧心逃开。 不过如果捧心逃开,就当不了温柔女子,也当不了坏女人,却是世间均会害羞逃走的平庸一员。 魅影绷住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谢公子,喜欢么?喜欢的话再来一下。” “忍着!” 话音刚落,魅影就饮了一口酒喷在谢傅后背。 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刚刚袭来,谢傅还没有缓过劲,魅影就连饮几口酒接连喷在谢傅后背。 这一套组合拳,谢傅直接痛的脑袋处于发懵状态。 魅影本来以为这几下,谢傅定会痛得嗷嗷大叫,怎知他却连哼都没有哼出声来,只是浑身肌肉都在颤抖。 她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刚强能忍的男人,佩服的同时有点心痛,忍不住说道:“你就不能叫出来,忍着干什么?” 谢傅缓过这口辣劲,冷道:“叫出来不就让你爽了。” 魅影轻笑:“我也陪你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让我爽一下不行吗?” 谢傅揶揄道:“你求我啊。” “不用求你。” 魅影说着,手指移动到谢傅耳朵,指尖沿着他耳朵轮廓掠划着,不时还用纤纤玉指挨个轻弹着耳垂,嘴上说道;“这在楼兰国叫梳耳,是一种放松身心的方式,还行吧。” 谢傅确实感受神经放松,后背紧绷的肌肉也舒缓放松下来,嘴上嗯的应了一声。 咯,魅影轻笑一声,小尾指突然钻进谢傅耳孔,谢傅心颤,有种要被穿破脑袋的紧绷,双耳在堵塞的瞬间,随着魅影小尾指骤得拔出,竟有种通脑舒魂的奇妙感觉。 谢傅不由自主的啊叫一声。 魅影娇笑:“我说过不用求你,我能够让你叫一晚,早上起来喉咙沙哑,再来一下吗?” 谢傅难以否认想尝试一下刚才那种奇妙滋味,却默不作声。 魅影看见谢傅表情就知道他想要,不肯开口罢了,没有关系,她最善解人意了,又给谢傅梳了会耳。 谢傅竟舒适的忍不住要入睡,有种前半辈子白活了的感觉。 “喜欢么?”魅影声音隐隐有几分讨好。 谢傅淡淡应了一句:“还行吧。” 魅影一笑:“知道伪君子三个字怎么写吗?就是嘴上永远不愿意承认心里想的。” 谢傅应了一句:“总不能心里想干什么,就想干什么。” 魅影问:“那你现在想干什么?” 谢傅没有回答。 魅影轻轻道:“这梳耳还可以用在其它地方?” 谢傅扭头看她一脸轻笑,似乎在引诱谢傅说出口。 谢傅道:“我只能承认你是个很有诱惑力的女人。” 魅影笑道:“如果不是你现在有伤,我一定让你知道我有多诱惑。”说着目光瞥向谢傅后背:“我这酒外用能止血驱痛。” 紧接着从身上拿出一个瓷瓶来,轻轻的倒在谢傅后背几处比较明显的伤口,手指有若微风拂过,轻灵的抹均匀,让谢傅丝毫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谢傅后背的伤口密密麻麻,魅影却似作画一般一笔一笔的耐心勾画着。 魅影的手指像笔尖,而谢傅就是她笔下的画中人,她能精准的勾画出画中人的每次皱眉,每声幽叹,每丝焦灼,每缕期待…… 她的笔端落尽谢傅后背,白墨亦洒满整个后背。 伤口的阵阵清凉让谢傅明白了什么,又难以确定,“楼主,为什么?” 魅影回应他的却是拉下他的裤子,谢傅立即道:“下边没有受伤。” “我看一下才能确认有没有。” 谢傅双手虽然被束缚,还是两只手一起去拉裤子,一本正色道:“别玩了。” 魅影露出温柔女子的模样来,循循诱导道:“是不是怕被我看到什么,我现在给你敷药,是不会偷看的,一眼都不会偷看,要是看见了,我就立即捂住眼睛。” 魅影说着俏皮的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眸。 谢傅苦笑道:“如果你想杀我,请给我一个痛快。” 魅影惊讶道:“谢公子,你在求我吗?你竟在求一个婊子,求一个国破家亡四处流浪的货色。” 将心比心,那种话确实无比伤人,谢傅妥协道:“楼主,我为刚才的话向你道歉。” 听到这句话魅影眼眶偷偷一红,国破家亡这个伤疤真的触之流血,嘴上却是嘻嘻笑道:“不行,我是婊子嘛,婊子当然是坏坏的,哪有这么轻易接受别人的道歉,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你吗,恨不得玩死你。” 这话表面是讥讽揶揄,实则满腹委屈。 罢了,不管如何,看在她刚才给自己敷药的份上,就算明知她在玩弄心机,也认了。 他这个有狡猾的心机,却没有狡诈的心肠。 嘴上柔声叫了一声:“好姐姐。” 魅影贝齿微微咬唇:“我是坏姐姐。” “好姐姐。” “重新叫,不然我扒你裤子,让你伪君子的面目无处可藏。” 谢傅躺平闭目,“来吧,任你玷污。” 魅影哧的一笑,“想的美,偏不让你如意,转过身来,我把你胸口的伤口敷药之后再好好算账。” 既已经躺平,也就没有什么可扭扭捏捏的,谢傅翻过身来。 魅影看了一眼,正面的血迹斑斑却是比背后还要凄离。 魅影端出姐姐般的慈爱,柔声道:“看得我心里都快滴血。” 纤纤玉指倒药,为他敷药。 当手指拂过胸膛的伤口,察觉到谢傅身体微弱的颤抖,魅影笑道:“谢公子,还算温柔吧,没弄疼你吧。” 丝丝绵绵的话语如同情人的呢喃,透过男人的伤口直接渗透血液。 谢傅这些日子在王婉之那里已经有点憋坏了,这时感觉理智有点失控。 魅影声音好似从天上飘来,又好像从梦里响起:“叫声坏姐姐来听。” …… 第439章 背后曲折 敷好药之后,魅影顺手解下他双手束缚。 谢傅正要找件上衣穿上,魅影倒是贴心的给他拿来:“给。” 看着刚才还一脸凛然不可侵犯的男人被自己整的面色通红,忍不住咯咯娇笑:“要不是看你有伤在身,整死你。” 谢傅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道:“你今晚到底来干什么?” “来玩你的啊。” “不是来杀我的吗?” 魅影反问:“你身上少块肉没有?” “最近很多人想害我,我不得不提防,再者说了你平白无故送上门,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魅影笑道:“我当然是有目的啊。” 谢傅问:“什么目的?” 魅影淡道:“让你爱上我啊,成为我的俘虏,今后就对我言听计从,为我所用。” 说着娇躯靠近,芳心可人,眼眸如丝:“现在告诉我,你喜欢我么?” 谢傅淡淡一笑:“没这么快,还是需要发展的时间。”天上不会掉馅饼,反正先过今晚这一关再说。 魅影在他耳边轻道:“刚才你握紧拳头,盯着我看的时候,可不需要发展的时间。” 谢傅一本正色道:“我觉得只有身体的交流会玷污纯洁的爱情,就像一张纸泼了墨,就白不回来了,我想给我们两个保留爱情的机会。” 魅影一笑:“少来了。” 说着伸手拽下谢傅挂在胸前的护身锦囊。 谢傅见了立即紧张起来,伸手去抢:“还给我!” 魅影却如风飘逸躲开,笑嘻嘻道:“你这么紧张,这东西对你很重要?” 谢傅严肃点头,这是端木慈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魅影笑道:“送给我。” 谢傅立即拒绝:“不行!” “我要嘛。”声调嗷嗷撒娇,能让人腿软那种。 谢傅不假于色:“要也不给你!” “如果你不给我,我就毁了它。” 魅影骤地冷若寒霜,把这护身锦囊移动到灯盏上面,一副要烧的样子。 谢傅冷声道:“什么玩笑都可以开,但是你最好不要跟我开这个玩笑。” “如果我非要开呢。” “那我会杀了你。” 谢傅的眼神似乎有种将人禁锢的魔力,魅影拿着护身锦囊的手竟不敢下移分毫。 谢傅伸出手:“还给我!” 魅影咬了咬唇,不情愿的归还,冷若冰霜道:“欠你的,今晚已经还清,下次再见到你,我会杀了你。” 谢傅心中冷笑,还清?是又欠我一笔,你们小娘子可真会扯糊涂账,我好端端在床上疗伤,你跑来搞我,这叫还清! 见她转身准备离开,谢傅沉声喊道:“站住!” 女人有多喜欢你,就会有多恨你,有多疼爱你,报复的时候就有多恶毒。 魅影冷道:“晚了,你伤了我的心。” “这个护身锦囊是我妻子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魅影讥讽道:“哦,听起来很痴情。” “我必须承认你是个非常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就在刚刚我心里想上你一百回,把你当婊子算了,反正是你主动送上门,你又那么浪,不上白不上。” 魅影怒而转身,优美迷人的胸峦一阵直伏之后,瞬化媚笑,用活活脱脱的坏女人调调道:“你搞清楚是我不想上你,我是婊子,我是浪,那又如何,就偏偏不给你,咯咯咯……” 谢傅微微笑道:“先别生气。” “谁生气!” 谢傅微微挑了下眉,平淡道:“或许你只是玩玩,把我当做你玩弄的男人之一,抱歉,伤了你的自尊。” 魅影讥笑道:“你真的以为你忍得住。”她根本没有出力,她也根本没有真正诱惑谢傅,她从头到尾只是跟他闹着玩。 谢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道:“但是我这个人比较固执,我不想占别人便宜,占了便宜就要认,所以……” “所以呢?”声音妖异而魅惑。 “所以不要再来了。” 听到这句话,魅影眼眶一红,眼角就逸出一滴晶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软弱,这太荒唐了,自己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而掉泪。 谢傅心漏了半拍,这般毫无征兆竟让他相信魅影的泪是真的。 但越是心软越要清醒理智,他淡淡道:“如果你是要利用我得话,力所能及的事,我愿意帮忙,如果有缘相识一场能够成为朋友,我同样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 魅影冷道:“我只想与你成为敌人。” 谢傅礼貌的作了个请的手势:“请便。” 魅影离开之后,谢傅坐在椅子上发呆,感觉有点累,想让魅影再给他梳梳耳,放松一下。 放纵就是魔鬼的诱惑,但之后,魔鬼会将你拉入深渊。 谢傅又坐了一会之后,回到床上继续疗伤,期望早日恢复,毕竟下一个敌人,未必是魅影。 魅影回到影仙楼,王右通还在。 “二爷。” “如何?” 魅影笑了笑:“还行,挺倔强的,差点求饶。” 王右通微微一笑:“那试一试他在婉之心中有多重吧。” 魅影咯咯一笑:“好。” 王右通看向魅影,“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魅影浅浅一笑:“兴奋劲还没退。” 王右通站了起来,淡淡一笑:“今晚有点不服气是吧,我相信你用全力了。” 魅影站在楼上目送王右通离开,她在对比这个男人和那个男人的背影。 终于她也离开了影仙楼,在夜色下来到一个叫白心山庄的地方。 在幽静黑暗的夜色下,轻车熟路的来到山庄内一处阁楼,轻轻推门进入二楼的阁室。 床榻处传来一声仙音:“有何急事?” 魅影应道:“一时想找你聊聊。”说着抬手点灯,照亮室内。 “这个时候?” 一名穿着素衣的女子揭开白色纱帘行了出来,模样与魅影一模一样,只是气质别有不同,端庄清丽中透着高贵典雅,衣若流风回雪,举若轻云蔽月。 室如仙阙,人如仙子。 这名白衣女子正是魅影的孪生姐妹魅心,当然魅心魅影都是她们姐妹的中原化名,姐妹两人姓氏鄯善,这是楼兰王族姓氏。 魅心在魅影对面坐了下来,魅影一脸若有所思,无言。 魅心耐心很好,终于魅影开口了:“魅心,你说二爷会帮我们姐妹复国吗?” 魅心闻言一讶,因为魅影不是说能不能,而是说会不会,这是一种怀疑,以前魅影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过了一会之后,魅心才淡淡道:“魅影,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怀疑二爷,已经不是复国不复国的问题,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魅影微微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魅心笑道:“等二爷成为王家家主,掌握王家大权再说。” 魅影道:“或许我们姐妹两人就这样糊糊涂涂的过下去,沉醉在金陵的纸醉金迷,渐渐忘记了国恨家仇。” 魅心凛然道:“绝对不会!我活着的每一天就是为了报国恨家仇,光复楼兰。” 魅影问:“难道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魅心淡道:“中原有句话良禽择木而栖,还有比二爷更好的选择吗?” 魅影站了起来,微微一笑:“不知道,我先走了。” 魅心看了魅影的背影一眼,“无论什么事都要和我商量,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如果你犯了错,必须牺牲你,我同样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 谢傅疗伤一晚,直到天亮才睁开眼睛,只是略感疲惫。 伸了个懒腰,走出屋子,院子里祝婶已经醒了,正在洗着衣服。 谢傅特意问了一句:“祝婶,昨晚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祝婶应了一句:“没听见啊,我睡的很熟。” 谢傅仔细一想,像魅影这种人物,连自己都着了她的道,对付祝婶这种普通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随随便便的就能将祝婶给迷晕了。 似往常一般来到集市,买了些菜肉回家,做饭成了他的日常,却也是每日必不可漏的一件事。 谢傅给王婉之准备了早餐,差不多时间的时候,燕语却没有前来取餐。 谢傅让祝婶去东边宅院问一声。 祝婶去而速返,告知谢傅,小姐跟燕语都没在院内。 这就奇了,去了什么地方,不过和燕语一同不在,应该不必太担心,就怕燕语在,王婉之却不在。 谢傅又开始为红叶准备早餐,感觉自己就像在养马一样,好肉好菜伺候着,就差给她刷干净身子了,牵出去溜溜了。 当然也有回报,这匹烈马帮了他不少忙。 以往谢傅饭做一半,红叶就会出现,只是今日谢傅将饭菜全部做好,红叶还不见踪影。 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这妮子可从不漏吃。 仔细一想,凭红叶的本事,除非顾玄那种级别高手出手,不然的话,谁能十拿九稳拿下她。 又等了一会,眼看饭菜都快凉了,这一大堆的饭菜他可吃不完,就叫祝婶一起来吃。 祝婶吃着饭菜,嘴上不吝赞美。 谢傅随口问了一句:“祝婶,你知道红叶去哪里了吗?” 在此之前,祝婶和谢傅两人从来没有提起过红叶,红叶也从来不在两人面前露面,但是祝婶眼不瞎,心也不瞎。 知道谢傅每日做那么多菜肉就是特意为红叶准备的,从这一点也能判断出谢傅与红叶这个贪吃鬼关系处的不错。 另外她作为能够呆在王婉之身边照顾王婉之的老仆,自然也知道王家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情。 既然谢傅直言询问,祝婶也就不打算遮掩回避,笑道:“可能出去办事了吧,有时候几天,有时候半个月。”红叶在不在,看厨房的饭菜在不在就知道了。 祝婶的话让谢傅稍微宽心。 第440章 我来杀你 用餐之后,谢傅回屋休息一会,醒来已经临近中午,又离开宅院到集市转一圈。 王婉之中午回不回来另说,这饭菜却需照做不误。 菜买一半,见街上一角围了不少人,谢傅好奇挤了进去,这才知道有个猎户在兜售一张虎皮。 这张虎皮不算太大,皮色还很新鲜,应该是刚刚剥皮不久。 身上还有不少弓箭刀枪扎洞,总的来说是一张有缺陷的虎皮。 可这样一张有缺陷的虎皮,猎户却叫价二十两,分文不少。 俗话一两黄金,十两银,不抵老虎一张皮。 总得来说,一张完整没有缺陷的虎皮,大概在十五两银子。 十五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一笔巨资。 二十两,普通人家买不起,大富大贵人家又看不上这张有缺陷的虎皮,有中间商来收购压价的话,大概也就卖个八九两吧。 谢傅认定猎户卖不出去这张虎皮,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旁边人议论,才知道捕捉这只老虎时死了人,需要一笔抚恤金,所以才叫价二十两。 听到这里,谢傅倒没有犹豫,立即买下这张虎皮。 围观的人都说谢傅蠢,猎户却担心谢傅听了反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匆匆离开。 谢傅懒得跟他们解释,拿着虎皮就离开,心中莞尔,我买这东西干什么,罢了,就当助人为乐,当一回冤大头。 一路想着这张虎皮用在什么地方,行走行走,就行到这影仙楼门口。 心中顿时灵光一现,难道是天意,这张虎皮让魅影拿去做些抹抹啊,小裤裤啊,既保暖又野性狂狷。 抬头望了影仙楼一眼,这会白天,影仙楼宛如人家门庭一般,只是这门庭雕梁画栋,楼宇高竖却富贵逼人。 这影仙楼,谢傅也来过一次,这会白天,大堂却十分宽阔清幽。 很快出现一位女子,瞥了谢傅一身普通衣装之后,迎上笑道:“公子莫不成走错地方,影仙楼白天不待客。” 这女子一身绫罗绸缎,装饰比他还要富贵,又生的娇美动人,若是一般人见了都要望而却步。 谢傅却开玩笑道:“白天不待客,难道也不会友吗?” 女子闻言一讶:“见谁啊?” 谢傅额的一声:“这影仙楼的主人。” 女子听了嗤的一笑,“公子就算晚上来也见不到。” 就在这时,内堂又传来一把女声:“嫩嫩,快换衣服,轮到你了。” “来了。”叫嫩嫩的女子应了一声,正要跟谢傅说话。 这时屏风侧面却探出一个螓首来,看见谢傅,人直接就从屏风走了出来,热情的叫了一声:“谢公子。” 谢傅骤然看见女子装扮,大为讶异,只见她一头长发挽束,鹅颈悬莲,高贵冷艳不失柔美。 上身只穿一件类似抹衣,赤着光洁双臂,这衣密集的镶了一些银色闪闪的银饰,让人感觉穿的不是一件抹衣,而是贴身的鱼鳞,女性线条凹凸有致。 下着绫罗质地长裤,裤子好似特意裁剪,十分贴肌,如同曹衣出水,将双腿优美修长和浑浑圆圆脊谷完美勾勒糅合。 裤色莹白,质泽细腻,乍一看去还以为没穿裤子呢。 双足踩的竟是一双锃亮泛光的长靴。 这装扮劲暴中透着妖异,魅惑中又透着英飒。 更怪异的是她的手中竟拿着一条长鞭,随着走动如长蛇舞动,长靴踩得地面发出哒哒声响,疾步朝谢傅走来,感觉就好像要在谢傅身上甩上几鞭。 谢傅向后退了一步:“你……你……你……” 女子人走近来,笑容倒是人畜无害,双手如莲花灵巧在头顶作了一个花形动作,好像献爱一般,提醒道:“谢公子,不记得我啦。” 这个女子是当日领他上十二仙阙楼的丽人,谢傅记性很好,倒是一眼就认出来,可他却认不出女子此时的火辣辣装扮,“大白天的,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女子恍然大悟,刚才看见谢傅,兴奋过头,直接就走出来了,嘴上解释:“谢公子,莫要惊慌,我在训一只贱马。” 谢傅点头,倒是有点骑士的英飒,不过你们女人穿来,就变成火辣辣的勾人了,“还未请教娘子如何称呼。” 女子应道:“小女子碧碧。” 谢傅定了下神,“额……” 女子未待谢傅说完,立即笑道:“要见楼主是吧?我给你带路。” 叫嫩嫩的女子闻言一惊,能这般直接见到楼主的,只有那个尊贵无比的男人。 碧碧见谢傅发讶,解释一句:“楼主特别吩咐,谢公子若来了,好生接待。” 谢傅一讶:“今天的吩咐?” 碧碧应道:“那天晚上公子来了之后,谢公子是魅影楼独一无二的贵客。” 说着微微侧身一倾:“公子,请。” 谢傅笑道:“我就不进去了,我闲置一张虎皮,想来楼主或许用得上,请碧碧姑娘代为转赠。” “好。” 碧碧欣喜接过,轻轻问道:“谢公子不进去吗?” 谢傅点头笑道:“不进去了。”这虎皮当做昨夜敷药回谢吧。 “是我这身装扮吓到公子吗?我立即就个换回来。” 谢傅抬手笑道:“免了,挺赏心悦目的。” 两女咯咯而笑。 谢傅走后,叫嫩嫩的女子问道:“碧碧,这公子是谁啊,如此高待?” “楼主的事莫问,照做就是,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我要好好将这肥猪鞭得皮开肉绽,竟敢动手欺辱楼主。” 谢傅归家,直到夜幕降临,王婉之和燕语竟是一整天不见踪影。 辰时一刻,谢傅依然盘坐床上疗伤,休息四天,已经过了一半,剩下时间能恢复多少算多少吧。 依他目前情况依然比普通人要强健得多,但是与那脱颖而出的八名高手相比,那就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怕连里面最弱的朱九春都打不过,更别提其他绝顶高手了。 当然接下来九人如何决胜成为最终胜利者,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倒是身上的伤口竟有开始有结疤迹象,魅影昨夜敷的药真是奇效。 说曹操曹操到。 灯光透过窗棂,在窗纸上映出一道高挑娇美的婀娜身影来。 身影凝静,唯见在夜风下轻漾的衣裙。 来都来了,难道能拒之门外不成,谢傅下床,走过去开口:“请进。” 话音刚落,一条长帛如练击向谢傅胸口,谢傅抬手一挡,并无法运动真气抵挡。 用身体强行抵挡这一击,啪的一声,身体脱飞撞墙。 真的要杀他!饶是他身体强横,要不然这一击哪有命在。 魅影人立门口,秀发高高挽起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高贵,绝色面容冷若冰霜:“我今晚是来杀你!” 第441章 逼上梁山 魅影走了进来,丝绸质地的裙摆随着她缓慢的步伐而轻开轻合,她的每一次抬足都让她柔和的裙衣更加熨贴,勾勒出女性那优美迷人的身段。 特别是两条腿,怎么可以如此迷人,似那高山烟云缭绕中,穿云而上的绝峰。 她的姿态又是那么冷艳,似掌握别人生死,亦可对凡夫俗子不屑一顾的女皇。 那双丹凤眼放出冷冽寒光,以至于连原本好看的黛眉都变得如剑锋寒,那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意更让谢傅有种掉入冰河一般,心中暗惊:真的是来杀我的! 魅影看见谢傅惊讶的眼神,用嫣红的檀唇微微笑道:“你在害怕什么?” 谢傅心中暗忖,这不是废话嘛,当然是怕你杀了我。脸却傲慢而不屑的扭过头去, 魅影两根纤指掐住他的下巴,让他扭过来看向自己,冷眸凝视,微皱的眉宇说明她在控制着怒气,嘴上却勾起一抹微笑,端出温柔的语气来:“你现在是我的俘虏,骄傲什么?” 见谢傅不应话,魅影轻笑:“哦,差点忘了,谢公子素来骄傲,宁死不屈的骄傲、” 说罢,衣袖滑出一物,银光一闪,手上多了一根七寸长的银针。 这针藏于袖中,若用来杀人真的防不胜防。 魅影看见谢傅目光落在自己手上银针之上,笑道:“谢公子,有印象吗?” 谢傅懒得应话,闭上眼睛,心中一时矛盾,我对女人向来光明磊落,非要逼我,若因此爱上我,伤透了你的心,可不要怪我。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 谢傅突然痛的全身神经都感觉被拉扯撕裂一般,心中暗骂,玛的,来真的,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无义。 睁眼一看,看见魅影只不过在他食指节眼一处轻轻扎了一下而已,这么轻轻一针却比朝身上狠狠打在一拳还要强烈百倍。 若是用来逼供,这种方式却比世间任何刑具都要有效百倍,看来魅影掌握了某些让人痛苦屈服的秘密。 魅影娇笑:“都痛的快哭出来,还忍。再来,我今天非让你哭出来不可,看你还有什么可以在我面前骄傲。” 就在这时,谢傅柔声唤了一声:“好姐姐。” 这声好姐姐充满魔力的一下酥了魅影的心儿,甜灌胸腔,手就停了下来。 缓了一下之后,心肠一硬,却准备再次动手,只不过这一次动作缓慢的肉眼可见,似乎为了让谢傅再叫一声好姐姐。 谢傅捉住她的手,摇了下头。 魅影眉目一柔,笑道:“不行,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坏女人有多坏,我要在你身上扎一百个洞,慢慢折磨你,然后再杀了你,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谢傅问:“为什么这么恨我?” “因为……因为……” 魅影连说两个因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终于冷声直言:“因为你很是讨厌!” “我真的这么讨厌?” “是,你就是这么讨厌,讨厌得让人恨不得把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谢傅叹息一声:“唉,我还以为你有那么一丝丝喜欢我。” 魅影闻言,似一个被窥中心思的小女孩一般,脸色一红,嘴上却是傲道:“我见过的男人成千上万,你真以为你独一无二,在我眼中,你跟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谢傅似被伤透了心,凛然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杀了我吧!” 这话倒是杀得魅影措手不及,嘴上冷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我今晚本来就是来杀你的。” 如果真要动手,抬手之间,何须如此斤斤计较的威胁。 谢傅竟捉住她的手,将她手中的银针,针头对着自己的心脏,“来!朝这里扎下去。我不想这里再心痛下去。” 像魅影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高手,手指竟微微颤抖,似连银针都拿不稳。 这时谢傅用力,针竟真的刺了下去,吓的魅影连忙收力,叮的一声,银针脱手,人有点气急败坏:“你……你……你……” 谢傅反而气势凌人的大声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魅影支吾一声,干脆挥袖转过身去。 谢傅见稍微有点火候,假装吃力的站了起来,今晚若不拿下她,就她这性格,我不死也要剩半条命。 安静中,魅影听见他的脚步声,心竟莫名紧张起来,砰砰的跳。 毫无征兆的,谢傅从背后就将她抱住,紧绷的娇躯顿时柔柔软软下来,一种如同溺水般虚弱无力的感觉涌上喉咙,脱口却声若红莺:“找……死。” 找死二字是女子无论骨子如何妩媚,依然不容亵渎的矜持骄傲。 就算我再浪,也不是你想碰就能碰。 但魅影真的浪吗?她的绝色与地位让她无需呈现出这一特质来献媚男人。 而影仙楼楼主给外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冷漠而高贵。 如果说一个女人既高贵冷漠又风情迷人,那她一定在等某个人,要么心里有某个人。 面对魅影那不是那么有威慑力的威胁,谢傅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收紧了搂住她腰肢的双臂,这让魅影有种心都被勒住的感觉。 “反正你今晚都要杀我,如果能抱到你……死在你手上,我也心满意足。” 这句话女子口中男人的花言巧语,半点都信不得。 这话别的男人说来,魅影定能够保持清醒理智,心中讥笑连连,动手成全。 但谢傅说来,对魅影却无往而不利,听到的只有暖意和感动,竟问:“真的吗?” 多么幼稚的问题啊。 谢傅靠近魅影发端,从他呼吸呼出来的气息洒在魅影耳背,让她感觉谢傅要亲她一样,落入耳中却是:“可以……杀了我了。” 谢傅语气虽然平静,但那字间微不可察的颤抖,让人感觉是一个被伤透了心的男人。 魅影心都要碎了,恨不得化身芳心可可的小娇儿,去舐犊他心里的伤痕,纤指搭在他的手背上,心中有万千柔情,出口却只是淡淡的:“谁说我要杀你。” 谢傅虎躯一震,魅影真的能感受到他的激动和惊讶,这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前来救赎他的女神,布施慈爱与温柔。 紧接着那像孩子一般兴奋开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的吗?” 魅影脱口一应:“傻瓜,杀你是这个样子吗?” 谢傅问:“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委屈劲让魅影听了都感觉自己是万恶不赦的恶毒女人,“额……” 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挺复杂的,也有点难以启齿。 总不能说我喜欢你这个人,三番二次对你留情,你却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一边羞辱我又一边打动我,让我对你又爱又恨吧。 谢傅见魅影没有回答,语气充满责问道:“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什么这么对你,魅影扪心自问,想起昨晚他那句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冰冰的“请便”,顿时火冒三丈,怒道:“你还有资格责问我,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哼……” 这声哼无比微妙,充满撒气的味道。 谢傅知道适可而止,语气一软:“那现在还想杀了我吗?” 魅影傲道:“看你表现了。” 谢傅就在她的耳鬓亲了一口,这一口立即把魅影亲了心酥身软,嘴上轻轻道:“我准你亲了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谢傅干脆就一路亲向她天鹅般修长纤细的脖颈。 坠在那巧致耳垂下的一对冰蓝络索,在灯光下轻轻摇晃,闪耀着惊心动魄的幽蓝。 几根偷溜出来的鬓发在夜风下轻轻拂动,一根紧紧贴在俏美的脸颊上,原来洁白无痕的耳腮处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一滴汗水。 这是女子第一次的心动啊,轻息迷茫,羞涩矜持下小小的抗拒忐忑,又情难自禁。 魅影喃喃而语:“你喜欢我吗?” 谢傅此刻倒是异常清明,魅影像一把刀,一面是刀背毫无伤害,一面是刀锋随时掉脑袋。 嘴上应道:“喜欢。” 魅影心慌,气息不稳道:“那你昨天为什么那么对我?”可知道我昨夜表面与你谈笑风生,心头如被丝弦勒着。 “你怀疑我,还是怀疑自己的魅力?” “我不知道,你不一样……不一样……你让我那么没有自信。” “你不应该关心我昨天怎么对你,你应该关心我今天怎么对你。” “你今天给我送来一张虎皮,我……我很感动……可我越感动就越生气,你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得就能打动我,让我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廉价,廉价得随便都能把自己给送出去,你那冷傲不屑的眼神让我痛恨自己的卑贱……我好生气,我要骑在你的头上,凌驾在你之上……” 魅影已经有点意乱情迷,语焉不详,这绝对不是她的本色,独为某一个人而盛放。 谢傅闻言心中一讶,这么容易打动的吗? “轻点……咬疼我了。” 谢傅恍悟,松开了她。 在松开的一瞬间,刚刚还姿态冷艳,宛如不可一世女皇的魅影,此刻却差点就站立不稳。 像一朵原本傲然盛放的花朵,被某一个不惜花的人打弯了枝茎,垂垂欲坠地面。 第442章 陷害 灯光映在魅影脸上,与入门时已经是两副模样,傲人绝色的脸容,眉眼弯弯,饱含笑意,双颊泛着红晕,更显娇媚。 看见她这个样子,谢傅心中生出一丝愧疚,他还是个心地善良的男人,也绝对不是玩弄女子感情的男人。 在谢傅目不转睛的失神中,魅影却认为谢傅受她所惑,娇笑道:“看什么看,我还以为你真是正人君子呢。”语气最后明显充满揶揄。 谢傅应道:“我是正人君子,可你却连和尚都要动凡心。” 大概为了证明自己表里如一,谢傅故意看向她最为迷人的身段。 这一眼倒反而被魅影给看心慌,虽然她魅术无双,还是处子呢,这般与男人近触却从没有过。 以前那些男人只要隔空一个眼色,就能将对方拿下言听计从,甘为俘虏。 再继续下去,只怕说不成正事,奔着那回事去了。 在那么一刻,有一种等待与前进的权衡较量,谢傅就朝她娇艳欲滴的檀唇亲去。 魅影身形却如蝴蝶一般灵巧的躲了过去,却谢傅亲了个空,咯咯娇笑:“原来你这么爱亲婊子啊。” 谢傅生气道:“原来你还一直都在戏弄我。” “傻瓜。” 魅影人如一阵香风就到了谢傅身边,在谢傅脸颊亲了一下,又飘了开去,笑意盈盈道:“这样的戏弄,喜欢吗?” 谢傅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表现出一种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模样来。 魅影瞥了他一眼,说了句“等着”,人就走出屋子。 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一双虎皮长靴,她让谢傅坐下,人就蹲了下来,准备帮谢傅脱鞋子。 谢傅疑惑问道:“干什么?” “试下鞋靴合适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回去改一下。” 谢傅这才注意到这双虎皮靴尺码不小,不是女子所穿,“这是给我的。” 魅影轻轻道:“你看我对你多好,你送我虎皮,我拿到这张虎皮,想着却是给你做些什么东西,我从来没对男人这么好过,从来没有。” 谢傅笑道:“原来你今晚不是来杀我的啊。” 魅影冷道:“谁说不是,今晚你再伤我心,我就宰了你,这虎皮靴就当你陪葬。” 谢傅竟十分相信,有种生命随时受到威胁的强烈感觉,不行,还是得赶紧恢复伤势,这才是最安全了。 魅影手指刮了谢傅脸颊,轻笑:“放心,我温柔起来,温柔着呢,你得非常非常惹我生气,我才会忍不住。” 谢傅问:“这双靴子是赶着做的吗?” 魅影点头:“赶着做的。” 谢傅猛地捉住她的双手,柔声道:“这么仓促,有没有扎上手了。” 魅影一呆,谢傅已经开始仔细端详她那双洁白无瑕的手有没有针孔。 这般又捏又捉的,让魅影脸色微微酡红,把手抽了回去,“想占我便宜就说。” 谢傅一笑:“好滑。” “滑的地方多着呢。” 魅影把谢傅脚下鞋子脱下,立即皱眉,有点嫌弃道:“好呛啊。” 谢傅特意嗅了一口,倒没闻到什么味,笑道:“没有啊。” 也确实并没有什么味,主要是像魅影这样的女子,每日都呆在花香堆,处处是香,处处是净,所以敏感许多。 “还没有,你几天没洗澡。” 这么一问,这几天谢傅还真没有空洗澡。 看见谢傅表情,魅影呀道:“真没洗啊,看了如此风度翩翩的公子,竟如此邋遢。” 谢傅笑道:“这两天忙。” “不爱洗,回头到我那里去,我让十二仙姬服侍你,保证你不想出浴。” 谢傅一时没有表现的很激动兴奋,惹得魅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喜欢吗?” 谢傅看着魅影,“我只想你一人帮我洗,我不要别人。” “少来了,你们男人是什么货色,当我不知道。” 魅影嘴上虽如是说着,心里却甜滋滋。 换上虎皮靴竟是十分合脚,魅影一副十分满意的表情。 谢傅看着脚下的虎皮靴却感觉怪怪的,毕竟文化不同,审美不同。 他特意轻轻的脱了下来,魅影脸色顿时有点难看,“不喜欢吗?” 谢傅早已经想好说辞:“你亲手给我做的,不舍得穿。” “傻瓜,鞋子就是用来穿的啊。” 谢傅笑道:“但是这一双我却要永远保存。”说着特意扫了扫靴底的灰尘,珍爱的不舍得蒙污一般。 这几下好像扫在魅影的心坎去,泛起阵阵温柔,微微笑着拿出一只玉簪,问道:“识得此物吗?” 谢傅一看玉簪质地就知价值不菲,再看一眼立即认出是崔三非的头簪,“你什么意思?” “你那肥猪二弟在我手上,今晚过来本来打算看你想求仁还是求义。” 谢傅怒指:“你!” 魅影盈盈一笑:“莫气,人还活着。” 谢傅立即道:“放人!”倒也是底气十足,好像命令一般。 “你都开口了,人自然要放,不过拿你身上护身锦囊来换。” “这是我妻子留给我……” 谢傅话未说完,就被魅影打断:“我知道,我就是要。” 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吃醋,任何一个女子都希望在心爱的男人心中排第一位。 但是对于谢傅来说,有些事情却不能妥协,丝毫弄虚作假都不愿意,好声说道:“你要我身上什么东西都可以,这个不能给你。” 魅影十分娇蛮:“我就偏偏要这护身锦囊。” 谢傅冷声道:“不给你是不是又准备杀了我。” 魅影脸色一冷,咬牙:“你以为……”终究娇喉一扼,没把狠话说出来。 谢傅淡淡道:“你虽好,恕我奉陪不起。” 魅影沉默不语,只是看他,谢傅起身将她搂住:“我就是这样痴情的男人,你爱要不要。” 痴情二字如烙印在魅影心头,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啊,嘴上轻轻道:“你以后也会对我如此痴情吗?” 这话说的谢傅一阵心虚,我与慈慈相处五年,夫妻深情,才与你相处几天啊,这如何比得上,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 魅影娇躯轻颤。 谢傅试探着魅影的底线:“或许哪一天我就不喜欢你了,抛弃你了。” 魅影冷冷一笑:“你大概不知道我们楼兰国女子如何对付负心汉。” 谢傅淡道:“到时候你想杀就杀。” “错!会亲手阉了这个负心汉,然后投入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让他体会到失去一切,生不如死的痛苦滋味。” “好变态。” “你不懂,楼兰国女子虽然热情奔放,却忠贞不一,这就意味着她同样放弃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谢傅心中一惊,感觉摊上了一个烫手山芋。 我是不是该找算命的看一下,为什么桃花这么红,看有什么法子避一避。 “你心跳得很快,害怕了吗?” 谢傅咧嘴一笑:“我被你吓到了。” “放心,我有很多本事拴住你,让你比梳耳还要舒服百倍,天天搀着个脸来找我。” 魅影说着凑近谢傅耳边低声说道:“知道吗?在楼兰国,死在床上的男人也不在少数。” 谢傅一笑:“这个倒是不怕。” 突然身上的护身锦囊又被魅影拽走。 谢傅脸色顿时很难看。 魅影身影一飘:“捉到我就还给你。” 谢傅追了上去,沉声道:“你最好不要弄坏。” “弄坏又如何?” 谢傅没有说狠话,柔声哄道:“对我真的很重要。”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蠢话,难道不知道他越重视,魅影醋劲越浓吗? 魅影倒是咯咯娇笑,她与谢傅保持距离,就是不让谢傅捉住她。 谢傅没办法,只得一路跟着,护身锦囊在她手上,崔三非也在她手上。 一直跟着魅影来到梅花山。 梅花山是紫金山边的一座小山丘,最高处海拔不足百丈,因三国孙权葬地和万株梅花竞相开放美景而闻名。 当然这个时节是看不到梅花。 来到一处山庄,魅影人直接越过围墙飘入山庄。 谢傅凭借月色特意看了山庄门额一眼,写着白心山庄。 谢傅此时虽然负伤,大概也有五品实力,跟着跃墙进入山庄,反正也不怕着了魅影的道,这女子若要害他,刚才命都给她夺走。 此刻倒恨不得她来陷害自己,日后好借机跟她瞥去关系。 进入山庄,魅影却消失踪影,此刻入夜,山庄虽然还亮着一些灯火,却十分僻静。 谢傅一路莲行如意身法,跃上屋脊高处,居高四处巡找。 一会之后,人落一处阁楼屋顶,看见院落树下站着一道白色身影,那身影凝静的如同融入黑夜一般。 若非阁楼有灯泛出微微洒在院子,加之谢傅特意巡望,还真不容易窥见。 谢傅看这身形背影,不是魅影又是何人。 为了一举捉住魅影,施展第四层神行无踪,纵身百里无息就落在魅影身后,一手搂腰,一手抱胸,双管齐下。 白衣女子娇躯巨颤,惊呼一声。 谢傅听见魅影声音,笃定无疑,手上惩罚性的掐了掐。 白衣女子真气爆发,直接将谢傅震飞。 谢傅感受到一股阴寒冰冷杀气,坏了,该不会抱错人了吧,人在空中施展身法落下,待看见女子模样,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装什么冰清玉洁。” 怪的是魅影不着一言,飘身飞回楼阁。 谢傅正纳闷之际,身后传来魅影咯咯笑声:“爽吗?不对,应该是问软吗?” 第443章 柔情似水 谢傅顿时有些懵了,看了看阁楼方向,又看了看魅影。 就在这时,白衣女子从阁楼走到栏杆,手拿一把大弓,张弓瞄准谢傅。 一只银箭带着凄厉尖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威力,直接射向谢傅。 箭带气劲将谢傅笼罩,谢傅无比清楚自己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躲不过这一箭。 就在谢傅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魅影却先一步揪住谢傅飞走,躲过这致命一箭。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让感觉那个洞一定很大很大,那墙也肯定裂的不成样子。 谢傅问:“怎么回事?” 魅影应:“那是我孪生姐姐魅心,你搂过她,捏过她,今晚要是不死,她就是你的了。” 谢傅怒道:“你陷害我!” 魅影浅笑:“多一个不好吗?” 好个屁,你一个,我都得想办法甩掉,再来一个我如何吃得消,难道下半辈子在床上度日。 身后这个传来厉声:“魅影,如果你不马上停下,我连你一起杀!” 谢傅惊道:“不好,追上来了。” 魅影笑道:“当然了,她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如此优美动人的字眼却让谢傅感到一阵头大。 身后一声尖啸,又朝两人射来一箭,这一箭的威力和压迫力,似乎要将两人一同射杀。 魅影直接将谢傅搂在怀中,就在谢傅觉得是不是颠倒过来的时候,一股石破天惊的气机交击,感觉所处的空间要被撕裂一般。 谢傅想起来了,当然在吟春水榭初选,有人向他射出一箭,应该就是这个白衣女子。 不过此刻这一箭比当日那一箭要犀利的多。 躲过这一箭,魅影红润的脸竟有几分微微泛白,显然刚才在抱住谢傅抵挡这一箭吃了不少亏。 谢傅看在眼里,落在心里,有点感动,刚才那一箭要是抵挡不住,那就是一起死了,其实也挺浪漫的。 这个女子其实也…… 魅影出声打断谢傅的思绪:“她最多只能再射一箭,躲过这一箭,今晚我们就平安了。” 谢傅反问:“她不是你姐姐吗?怎么连你也杀?” “因为她现在气疯了,谁挡她,她就杀谁。” “这样的女人,你居然说要给我,你是不是想让我早点死。” 魅影咯咯一笑:“好东西在获得的过程总是困难一点。” 两人在空寂无人梅花山奔驰,而身后的魅心强追穷追,如魅影所说,似乎要追杀到天涯海角。 只是奇怪的是,魅心却迟迟不发出第三箭。 这般全力奔驰之下,真气消耗迅速。 持续很久之后,魅影对着谢傅说道:“差不多了,我卖个破绽,她一定全力射出第三箭,这第三箭射完,她就一点真气都没有,到时就是你的天下,这是【娘子多情】,很霸道的东西,她也受不了,你把她给办了。” 谢傅大惊,魅影却丝毫没有给他商量的余地,似乎真气不继,身形一滞。 果不其然,魅心射出了最后一箭,先是无声,后是滚雷之声,因为声音几乎跟银箭一样快,当你听到声音的时候,箭已经到了。 这一箭的威力惊天动地、穿金破石。 这一箭的气机已经将两人笼罩,躲无可躲。 魅影早就预敌先机做好准备,将谢傅护在身后,袖中窜出一道细小银注,仔细一看这银注竟是无数银针鱼贯而排,一针接着一针几乎无缝,有如瀑流滔滔不绝。 银箭与银注在空中争锋交击,银箭势如破竹,银注瞬间涣散消失,而银箭嗡鸣,擅有余威。 魅影似乎早就想到如何对付这一箭,两条长帛竟不可思议的裹住这一箭,虽不能让这一箭停下,却让这一箭偏移。 箭杆如一道鞭子狠狠的甩在魅影身上,轰的一声,魅影和谢傅两人同时撞在地上。 魅影当场喷出一口鲜血,她预敌先机,提前做出应对,也只能做到如此,可见魅心这一箭的威力。 而魅心也好不到那去,俏脸泛白渗汗,胸口微伏,气息已经没有高手的平稳。 姐妹两人两败俱伤,谢傅被魅影挡在背面,倒只是受了些皮肉之痛,扶住魅影:“你没事吧?” 魅影看到谢傅脸上的关切,甜甜一笑:“胸口有点疼,你给揉揉吗?” 谢傅原本一脸担心,却被魅影一句话给问愣了。 魅影噗嗤一笑,才把谢傅拉了回来,魅影还笑的出来,心中放心不少,受伤是难免的,应该不是很重。 魅影将一小瓷瓶塞到谢傅手上:“这是【娘子多情】,瓶塞打开,很快就起效果。” 谢傅竟问:“那我如何预防?” “你也一起中招呗。” 谢傅露出古怪的表情,朝不远处的魅心看去。 魅影笑道:“放心,她现在一点真气都没有,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任你拿捏。” 谢傅心中暗忖,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亲姐妹,如果不是长的一模一样,我都不信。 谢傅朝魅心走了过去,这个女子形体优美,举态凝静,一袭白色衣裙飘飘若仙,模样跟魅影一样绝色,只是气质清冷秀丽。 美眸有如一对寒星冷冷盯着谢傅,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 谢傅走近对方一丈有余,便止住脚步,施了一礼:“魅心娘子,刚才把你当做魅影,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魅心冷冷不语,魅影喊道:“这招对她没用,她不会原谅你的,” 谢傅将手掌摊开,亮出手中瓷瓶:“这是娘子多情。” 魅心闻言,凝静的眸子才逸出一丝紧张忌惮。 谢傅笑了笑:“当然,我是不……” 话未说完,魅心突然出手偷袭,一微小之物朝谢傅身上要害射去。 只是她此刻真气全无,这耗尽最后气力的偷袭,轻易就被谢傅躲了过去。 魅影火上浇油道:“她偷袭你,让他知道你的厉害,爱你爱得离不开你。” 谢傅却不责不怪,继续道:“当然,我是不会打开的。” 这是谢傅惯用的套路,先对方明白我能做什么,却不这么做,对方才会稍稍动容。 “我知道魅心娘子恨不得杀了我,但是我不能把命给你,唯有歉意万分。” 谢傅说完就转身,魅心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出声:“我一定会杀了你。” 谢傅心中冷笑,小气,魅影就大方多了。 来到魅影身边,魅影却十分生气,“你干什么啊,我差点命都丢了,擀她啊。” 似乎真的生气,都爆粗口了,这样绝色人儿说粗话也是一件挺怪异的事。 谢傅问:“你受伤了是吧?” 魅影一讶,谢傅紧接着说道:“那现在我做主。” 魅影领错意,浅浅一笑:“何不等我好好的时候,我现在像条死鱼,有什么意思。” 谢傅直接将魅影背起,“我送你回去。” 魅影被谢傅背起,双臂主动勾住谢傅脖子,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 这一幕落入魅心眼中,却让冷漠的魅心动容,她似乎看到小时候魅影趴在父皇后背的场景,那种毫无条件的信任。 她此刻也明白了魅影今夜的目的,想要将她拉进同一阵营。 想到这里,顿时愤怒无比,你忘记了国恨家仇了吗?竟干出如此愚蠢的事来。 你那么喜欢他是吧,那我就杀了他。 魅影这边贴着谢傅后背轻轻说话:“魅心不会饶过你的,我了解她。” 谢傅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魅影盈盈一笑:“你猜?” 谢傅没有应话,他不想猜,也跟他无关,想杀他的人多了,也不妨多一个女人。 现在让他烦恼的,倒是魅影。 “崔三非在哪?” “在影仙楼。” …… 王婉之这边已经回到东边宅院,特意沐浴一番,燕语一旁服侍更衣。 为了学习这仙人调梅图,她很是用心,竟差不多用上一夜一日的时间,也就中间断断续续小憩了几次。 对于王婉之来说,苦倒是不苦,就是过程有点折磨人,燕语坚持不了一个时辰就罢学,就可见起难熬程度。 现在王婉之也算体会到谢傅的那种难受滋味,也加强了她献身的决心。 这个傻瓜,怪让人心疼,竟忍了这么久,我一个冰清玉洁的闺女,倒成了我的不是。 王婉之穿上精致绸缎的秀气抹衣,肌骨瘦弱之下身形越显纤长,唯有终年不见阳光的肌肤雪白。加上抹衣上那几枝梨花图案,才让这个女子在凄弱中添染几分温柔颜色。 燕语取了几件外衣,问道:“小姐,穿哪一件。” 自从第一回穿上女裙之后,王婉之特意让燕语去做几件女裙,现在倒是派上用场。 王婉之扫了一眼,青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只是今晚传来略选庄肃。 白裙虽然素净,却给人一种冷冷幽幽的感觉,在这夜幕下怕是与白衣观音没有什么两样。 再看淡黄,又显得过于雍容典雅。 唯有那件淡红入她法眼。 王婉之手一指:“就这件。” 燕语一笑:“我就知道小姐你挑这件。” 王婉之微笑:“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燕语笑道:“我知道小姐一颗爱郎心,定要欢欢喜喜的味道。” 王婉之脸上微微一红,都到自荐枕席的地步,在燕语面前倒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交领淡红上衣,淡粉牡丹明月裙,外披一件素纱禅衣,系上腰带,悬上腰饰。 第444章 心碎 这算是王婉之穿的比较隆重其事的一回,主婢两人都心知肚明,虽非大喜之日,却打算当做一个重要的夜晚来看待。 燕语端详一圈,赞道:“亭亭玉立,美的就像琼楼玉宴中走下来一样。” 王婉之听在心里,浅浅一笑,女以悦己者容,大概这般,竟轻轻问道:“燕语,你说他会喜欢吗?” 燕语叹道:“小姐,换做以前,我一定不相信这不自信的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来。” 王婉之淡笑:“忐忑弦颤点也不错。” “小姐,来,我们到镜前去,我来替你梳妆打扮,一定把你打扮的迷死他,让他今晚……” 燕语说着扼住,小姐毕竟还是未尝男女之事,言语再加重几分,就让人无地自容了。 王婉之走了几步,突然扶额,身子摇摇欲倒,却是兴奋劲也抵消不了身体疲惫晕眩。 燕语连忙搀扶:“小姐,没事吧。” 王婉之调整了一会之后:“人有点晕,可能刚刚沐浴一番,有点不适用。” 燕语为王婉之点妆画眉,挽发髻上玉簪牙梳。 王婉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倒颇有点新娘子的气色,像梦一样,恍惚间就梦见嫁人这一步。 毕竟是美人底子,若是如寻常女子一般健康丰腴,只怕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化人。 “小姐,好了。” 王婉之走出房间便芳心突突,有种要上战场的紧张感。 东边宅院走到西边宅院也就隔着两面墙,王婉之却感觉走了很漫长的一段路。 微微低头看见脚下双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过什么地方,每走上一步,离某人越近,芳心就跳的越加厉害。 突然寂静的夜空下划过一声夜莺魂儿出窍的轻吟声,声尖又似乎刻意压抑着。 王婉之一讶一惊,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谢傅屋前,屋内灯火莹莹,隐隐约约的传来云和雨的恩爱之声。 女声透窗而出:“郎君……郎君……” 王婉之的心似被一只手紧紧勒束,时间似这一刻凝滞,连呼吸都停止,整个人就呆住了。 脑海中浮现出谢傅温暖的面容,心中依然心存一丝侥幸,不会的。 男声笑道:“舒服吗?” 听着这落入耳畔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清朗,却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入王婉之心头,顿时鲜血淋漓。 王婉之觉得自己此刻的眼睛一定很红很红,却感觉不到眼泪滑过脸颊。 “还是你好,这身子太美了,让我恨不得死在你的身上……” 这后面脏污的话,王婉之根本没有听清,只知这熟悉声音有若落在脑海的晴天霹雳,击穿她的神经,也击溃了她浑身的骨架。 身体瞬间崩裂,痛的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一下子瘫软在地,连呼吸一下都也做不到。 王婉之感觉要晕过去,可男人和女人的声音继续传来,刺激着她,如同站在她的面前对她百般讥笑。 他不要我,他在别的女人身上如此快乐…… 王婉之是一刻都不想再听下去,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她使尽浑身力气让自己站了起来。 她拼命的要逃离此地,让自己世界听不到任何声音,却也只能做到跌跌撞撞。 在行到西边宅院门口,脚下绊到门槛,直接扑倒在地。 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立即爬了起来,像一只丑小鸭逃回她那个安宁的闺卧。 燕语正在烧水,准备沐浴,突然看见王婉之失魂落魄的回来,大吃一惊,跟了进去:“小姐怎么了?” 王婉之一言不发,面如死灰,没有一丝生气。 燕语见状暴怒,双眸布满血丝就喷出泪来,几乎用杀人一般的语气,咬牙切齿:“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王婉之不答,她现在什么都不关心。 燕语怒而转身:“我去杀了他!”心中恨之入骨,可知道小姐为了今晚,多用心多辛苦啊。 燕语的暴怒让王婉之恢复一丝清醒,淡淡道:“他不在。”还去丢人现眼吗。 燕语狐疑的看着王婉之,或者是王婉之表现得太平静了,以至于她脸上的寂然只是淡淡的忧伤。 “小姐,没关系的,明……” 王婉之打断道:“罢了,我累了,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这句话,王婉之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了。 …… 谢傅和魅影来到影仙楼门口,突然,两人同时的朝黑暗中的一处望去。 谢傅敏感而警惕。 魅影笑道:“别紧张,是我的人。”心中暗忖,事情办妥了吗? 二爷要试一试谢傅在王小姐心中的分量,对于谢傅这个软硬不吃的男人来说,还破费功夫,不过也算成了。 看向谢傅,你不愧是王小姐看上的男人。 进入影仙楼,在魅影的引领下,进入一间隐蔽阴暗的房间。 两人的脚步声似乎惊动了黑暗中的某些东西,发出如同野兽兴奋的声吼。 谢傅问:“什么东西?” 魅影一笑,点上灯。 谢傅这才发现崔三非被五花大绑在墙壁上的木架上,嘴上被塞着一件形状怪异的东西,身上只穿一条裤子,满是肥肉的上半身鞭痕累累。 谢傅扭头看向魅影,你把人绑了也就算了,为何把人打成这样。 魅影笑着解释:“他嘴里的东西叫兽哨,是用来发出野兽声音引诱猎物用的。” 谢傅冷声道:“我不是说这个。” 崔三非听清了谢傅的声音,在木架子上挣扎扭动起来,走过去要拿下崔三非嘴上的东西,一扯之下,崔三非却痛的嗷嗷大叫。 “我来。” 魅影上前解下,原来这兽哨还有一根细不可察的银丝勒在脑后,银丝坚韧细小,一拉之后就勒紧头皮。 崔三非嘴巴得到解放,刚开口竟是吼吼几声。 魅影咯咯娇笑:“看来是习惯了。” 崔三非吼吼几声之后,恢复正常道:“大哥,你不要管我,这娘们歹毒的很,不要受她任何威胁。” 谢傅闻言暗忖,我人都来到这里,能弃你不管吗,咱们现在也没有跟人家谈判的余地,转头对着魅影道:“能放人吗?” 魅影轻笑:“当然可以。” 谢傅没想到魅影应得如此爽快,心中暗忖,你难道就不怕三非报复吗,毕竟三非也不是好惹的,还是你有恃无恐。 第445章 失明 崔三非顿时激动起来:“大哥,你是不是答应她什么要求,不要管我!” 说着转身对着魅影一顿臭骂:“臭娘们,贱女人,不就碰了你一下手,老子一定找人排队把你给轮了,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崔三非的话极尽粗鲁恶毒,谢傅倒也听清楚原因,是崔三非主动招惹欺凌人家,不料碰到铁板,被魅影擒下一顿收拾。 理在人家那里,谢傅这会就更不好说些什么了,把人带走就是,开口道:“放人吧。” 魅影对着崔三非道:“崔公子,欢迎你来报复。”说着上前准备解开。 崔三非挣扎起来:“大哥,不要管我,不要受这个贱女人的威胁……” 谢傅道:“放心好了,我今晚一定带你安全离开。” 魅影突然停下对着谢傅低声笑道:“你这二弟似乎上瘾了,不想走。” 谢傅一愣之后,不悦道:“胡说八道,谁喜欢被这么绑着。” 崔三非十分捉狂,“贱女人,我一人做事一人担,你不要扯上我大哥。” “大哥,你走吧,会有人来救我的。” 这个时候,谢傅不得不怀疑魅影的话,崔三非是不想走了,试探着问道:“三非,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崔三非傲笑:“我想走,谁又拦得住我。” 谢傅又试探道:“那我走了。” 崔三非淡定道:“走吧走吧,这里是魔窟,你千万不要再踏足此地一步。” 直到谢傅走到房间,崔三非竟没有丝毫挽留紧张。 谢傅百思不得其解,三非该不是有什么打算,所以不惜亲自深入虎穴,魅影当然不简单,三非又有什么计划呢。 魅影笑道:“崔公子是上瘾了。” 看着谢傅疑惑不解,魅影解释道:“你不知道越是荣华富贵高高在上的人,心灵越需要救赎吗?在被羞辱中重新找回一丝身居人上人的存在感。” 谢傅应道:“不懂。” “你要不要试一下啊?” “疯子!” 魅影柔声道:“也是,对你我怕不忍下手,做得不好。” 谢傅淡道:“他什么时候想走,你就放了他,我先回去了。” 魅影依依不舍道:“不打算再陪我一下吗。” 谢傅道:“我很累了,你也得让我喘口气不是。” “好吧。” 走出影仙楼,谢傅不敢在街上逗留,迅速归家,进入屋子立即察觉到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屋内有人来过。 心中暗惊,不知道又是谁打算来暗示自己,看来婉之说的没错,一旦他暴露实力,就成为众矢之的。 虽感疲惫,却要不敢入睡,干脆盘腿床上调息疗伤。 …… 王婉之呆呆的看着灯,好痛好痛,这种痛在心里,捉也捉不着,哭也哭不出来,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由理智控制。 慢慢的这种痛变成麻木,空洞洞的,脑子倒是恢复了思考。 今晚她打算把最好的自己给他,但她并不是最好的自己,这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他守分寸,他心疼她,照顾她,关心她,他是个温柔的男人,他努力的让自己健康快乐,他身上有无数的优点。 这王婉之都无比清楚并相信,但唯独缺少一个字——爱。 而缺少了爱这一个字,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优点都只不过在怜悯她。 其实她早就知道,只不过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她舍不得。 他太好了,好得就像自己沉溺在死亡河流,唯一可以捉住的稻草。 脑海里浮现出那温暖的面容,心头却是一颤,一丝微微的隐痛而已,眼眶终于落下第一滴眼泪。 簌簌簌,就再也止不住了。 王婉之就这样看着灯,流了一夜眼泪,流走的不仅是她失去的爱,还有她忍着病痛硬挤出来,活着的热爱。 燕语昨晚有些氐惆,睡的不是很安慰,眼见天亮了,就特意来小姐房间看个究竟。 试探着轻轻敲门:“小姐。” 过了片响,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燕语,天还没亮吗?” 听到这句话,燕语一呆,紧接着浑身剧烈颤抖,一股无尽的悲痛恐惧迅速蔓延全身,身后黎明的初辉沐浴在身上,感受到的只有入骨的冰冷…… 谢傅太累了,累的控制不住要睡着了,可他又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生怕有敌人出现,自己被人宰了也不知道。 他的命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 或许他真的太累了,以前彻夜读书也没有这么疲惫过。 突然门被人直接踹开,把谢傅惊得打了个机灵,无比清醒起来。 望去,只见燕语面目可怖的站在门口。 “燕语?” 燕语骤然就冲到床上来,挥起双拳对着谢傅一顿狂殴。 虽然不能对谢傅造成什么伤害,但是谢傅相信,如果换做一个文弱书生,燕语此刻的拳头真的可以打死人。 她像疯了一样,拼命的拳打着谢傅,而谢傅一边任她打着一边喊道:“燕语,怎么了?怎么了?” 燕语不应不答,拳头不时落在谢傅身体硬处,打得自己拳眼破皮流血,依然不停。 再这样下去,只怕连她自己的双手都要打废了,谢傅不能任她这般疯狂下去,捉住她的双手,沉声道:“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安定力。 燕语终于停了下来,“小姐瞎了,看不见了。” 说完这句话,燕语眼里泪水有如滚浪,汹涌而出。 听到这句话,谢傅一阵天旋地转,瞎了……看不见了…… 一时间呼吸有点缓不上来,稳住微微颤抖的身躯,淡道:“走吧。” 未等燕语反应过来,他已经迅速下床,连鞋都没穿就先一步走出房间。 燕语迅速跟着他心急如焚的身影。 谢傅的脚步从快到慢,行到王婉之的闺屋前,竟慢到直接停了下来。 燕语也行到他的身边。 谢傅淡淡对着燕语说了一句:“没事的,不就瞎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燕语听见谢傅这话,刚想破口大骂,看见谢傅嘴唇微微颤抖,硬生生扼住。 脚步很轻的走进房间,王婉之端坐在椅子上,她今天穿的特别的美,那淡红色衣裙就像黎阳初升,云端的红霞。 甚至这种红让谢傅能够看到暖辉下的温婉气息。 可她又特别的静,静的宛如一尊没有生命气息的雕像,永远定格。 说不出来的心酸心痛,谢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点,笑道:“婉之。” 王婉之听到谢傅的声音,轻轻颤抖了一下,扭过头看去。 谢傅并没有被注视着的感觉,她那双眼眸依然清明,却映不出任何景象来。 王婉之檀唇勾起一丝很浅的微笑:“谢……我看不见了。” 除了在称呼上有稍微的停顿,王婉之的语气异常平静,平静的让人心颤。 谢傅一笑:“没事的,不就瞎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若不细听,几同调侃取笑。 这句话,燕语刚才在外面听谢傅说过,此刻听来更是淡然许多。 她明白了谢傅的用意,悲伤只能让悲伤更悲伤,只有快乐才能将悲伤融化。 王婉之微微一笑:“是没有什么大不了。” 这句话由王婉之自己说出来,却大是不同,谢傅疾步,在王婉之身边的椅子坐下,伸手去拉住她的手。 在接触到她手指的一瞬间,王婉之却像个胆怯的小女孩,把手缩了回去。 谢傅能够明白身处无尽黑暗的惊恐不安,他不止一次感受到,那种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明…… 谢傅看着她的双眸,除了充满血丝,似乎还有泪痕,并没有受到明显外伤,轻道:“怎么突然就看不见了。” 心中却是暗忖,是因为病入膏肓吗?他似乎在医书上看过,绝脉之人,失明就是死亡的预兆。 王婉之微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流泪,流着流着就瞎了。” 谢傅呵呵一笑:“倒是大怪事,该不会是惠照明目元君妒忌你有一双比她更睿智明辨的眼睛,所以收走了吧。” 王婉之微笑:“或许是阎罗王怕我黄泉路上太怕黑,所以先让我适应一下。” 谢傅猛然捉住王婉之的手,沉声道:“阎罗王要收你,得先问我肯不肯!” 王婉之强行挣扎把手收了回去,嘴上轻轻道:“抱歉,今后不能陪你欣赏金陵风景。” “没关系,我来当你的眼睛。” 王婉之心头微微一颤,依然很温柔很温暖很真诚,嘴上却淡淡应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下,请回吧。” “王婉之!”谢傅呐喊,渴望给她力量。 “请回吧。”王婉之转过身去,冷漠而礼貌。 谢傅的光从心里跳出来拥抱王婉之,“不管你的世界如何黑暗,我永远在的身边。” 王婉之挣扎,反抗。 “不!”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定不容置疑。 谢傅非但不松手,他的脸还朝王婉之苍白的俏容凑来,他喘着气,说着他很激动,那浑厚气息洒在王婉之脸上,像六月炎夏的热浪。 王婉之一时被这炎浪熏得有点晕眩,身子被搂在更紧的一瞬间,檀唇就被谢傅亲上。 他激越而暴烈,如一把银枪击向她用冷漠裹护起来的盔甲。 铿然有声中,她的盔甲就被洞穿,王婉之能感受到心头一阵灼烧绞痛,心头就有一个鲜红裂血的血洞。 她不知道为何这个吻如此悲伤,尽管谢傅在表达他的热情,在向她传递生机与希望。 越甜就越痛,越爱就越恨,当嗅到他身上浓浓的胭脂水粉香气,王婉之心头鲜血有如翻江倒海,她大怒,咬破谢傅的嘴唇,用力把谢傅推开,一个巴掌就扇在谢傅脸上。 第446章 不要你了 啪! 清脆的声响,让屋子里变得异常安静,气氛也压抑到了极点。 安静中,谢傅轻轻一笑:“没有关系。” 他是如此的温柔体贴,他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这么温柔体贴,这么善解人意何不投胎成个女子,偏偏是个男儿,来祸害人间女儿。 王婉之平静而冷漠道:“我不需要你了!” 谢傅微微一笑,你尽管撒娇,你尽管任性,你尽管生气发怒,我都准许宽容。 非但如此,我丝毫不生气,因为这是你作为女子的权利。 如果以前没有人给你这样的权利,那就我来给。 谢傅柔声道:“你不要我,我要这骨肉热血何用?” 他的手碰到王婉之手指的一瞬间,王婉之竟充满厌恶的甩开,冷喝道:“别碰我!” 一旁的燕语见状,想开口说谢傅,要不别刺激小姐了,她刚刚失明,情绪很不稳定。可话到喉咙口竟说不出口。 谢傅柔声改了称呼:“婉姐姐……” 那个温柔的婉姐姐,无比宽容体贴的婉姐姐却不见了,只有一脸冷若寒霜。 “肉宝儿……” 听到这个称呼,王婉之却是冷笑一声:“你爱我吗?” “我……”爱字硬生生堵在谢傅喉咙眼说不出来。 王婉之轻轻一笑:“谢公子,你爱我吗?” “我……” 此刻谢傅是那么痛恨自己啊,恨自己连一个爱字都说不出口,瞥见王婉之凄凉的面容,他咬唇出口:“我爱你。” 王婉之嘴角的冷笑似乎结冰了,嘴上淡淡道:“相识一场,你要让我继承文廷之主,我可能没有这个能力了,如果你为了获得我身上的天脉,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说着她摸索着开始解开自己的腰带。 刚才王婉之无论说多么冷漠绝情的话,都没有关系,但此刻王婉之云淡风轻的语言却让他十分难受,狠狠伤了他的心。 我在眼里眼中就是这么一个唯利是图的男人吗?难道我在与你相处的这些日子,难道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吗? 谢傅想要大声辩驳,但是他知道,语言在这一刻是那么的单薄,他捉住王婉之解开腰带的手,“不要这样。” 王婉之轻轻一笑:“不要是吗?” 谢傅沉声道:“是,我不要。” 、“是我这皮包骨头的身子难入你法眼吗?” 谢傅冷道:“你胡说什么?” 王婉之手指戳向他的胸口:“还是你良心未泯,愧疚难安。” 王婉之越讥讽,谢傅越难受心怜:“我知道你想逼我离开了,或许这是你的尊严,你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这副凄惨的样子,但是婉之,没有关系的,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在乎什么尊严,我不是外人啊。” 给彼此间留一点体面,不好吗?非要撕破脸皮。王婉之冷道:“你在我眼里就是外人,滚!” 谢傅错愕的看着她冷漠没有情感流露的面容,她是真的冷漠无情,她并非在撒气,她并非在发泄。 她真的给自己一种冷冰冰的感觉,让他感受不到半点爱意。 谢傅脑海一阵混乱中,心头感到紧张害怕:“我爱你。” 这三个字这一次却说得如此自然,就好像被困在铜墙铁壁的这三个字,终于撬开了一道裂缝,逃了出来。 王婉之打了谢傅一巴掌,骂道:“无耻!” 紧接着她情绪激动的又大声骂了一句:“无耻!” 燕语轻轻道:“谢傅,要不你先回去吧。” 王婉之傲然转身:“燕语,送客。” 这个冷漠的背影就好像那个温婉的婉姐姐永远走了,谢傅再一次尝到了心如刀割的感觉。 他想要解释,又感觉解释那么苍白,那么的让人感到心虚。 最后他只能轻轻开口:“婉之,我爱你,请你相信我。” 傅,收起你的可怜吧,我知道你很好,真的很好,但不属于我。 我已经瞎了,我已经做不到欺骗自己陪在你的身边,你知道吗?你对我越好,我就会越心痛难受。 请给我一点体面和尊严,与你之间我已经够卑微乞讨了。 或许在我死去那一刻,你会有一点点的悲伤吧,你这个温柔善良的男人。 王婉之凭着自己的印象朝床榻走去,虽然走的很慢却又稳,姿态笔直,似乎她没有失明,但实际上,她眼前一片黑暗,她是在走一条永远黑暗的路。 谢傅看着这她这冷漠的背影,相识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是的,她一直冷然,她也没有什么生机活力,似置于世间风雨不喜不悲的的一块石头。 这世间所有的热闹和欢乐都与她无关。 但是谢傅记得她初次像自己绽放浅浅笑容的美丽模样,那一刻的王婉之多么动人啊。 谢傅好想看到她露出温柔浅笑的模样,他朝她奔跑,几步的距离却用拼命般的冲。 再不幸的事情降临在你的身上,你的心里有多痛苦悲伤,我依然能够让你绽放笑容。 他从背后抱住王婉之,似乎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似乎一刻都不想她悲伤。 强烈的心跳倏然出现在背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兜住她的身子,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腰肢,便是这一抱就足够让王婉之沦陷。 她惊慌,挣扎,反抗。 谢傅一边紧紧搂住她,一边抚摸着她的秀发和瘦弱凄然的面容,动作充满着怜爱,声音无比温柔道:“我爱你。” 这充满柔情的三个字却刺激得王婉之一阵清明:“不准说爱我!” 她愤怒的咬向谢傅那只正在抚摸她脸容的手。 直到浓烈的血腥味涌入鼻腔,王婉之才知道自己咬的很凶,丝毫没有收力。 谢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依然温柔:“我要陪你余生的每一天。” 啊……王婉之牙关一软,松开了口:“我不需要你。” 谢傅笑道:“走,我现在就陪你去逛街。” 说着他竟就将王婉之直接横抱起来。 被他横抱起来的王婉之挣扎,踢脚挥拳,像一个任性到极点的小女孩。 挣扎中,她渐渐失去了力气,眼前的漆黑也没有了方向,慢慢得在坠落,坠向无尽黑暗的虚空。 王婉之不想挣扎了,毫不关心自己会落在什么地方。 谢傅的声音飘来:“天空广袤无垠,微云绵绵的跟雪花一样,你感受到风吗,风吹着枝叶微微颤抖,你看,那里有一朵快要凋谢的花朵,她依然那么顽强的挂在枝头,唉……还是被吹落一片花瓣,虽然残缺,却依然那么红艳……” 第447章 你的眼 王婉之听着谢傅的声音,黑暗中好像有了色彩,有了景象,她似乎借着谢傅的眼睛,看到了谢傅看到的一切。 “伸手。” 谢傅的声音温柔传来,王婉之摸索着伸出手去,安静的等待着。 谢傅御气,让那些被风吹落在地的花瓣飘到她的手掌心。 王婉之能感受到花瓣飘落在手心上,轻飘飘的有似无物,她颤抖的将手移动到脸上来。 还未接近鼻尖,就嗅到人间一丝微醺,这一缕清香暖了她的心。 “婉之,这人间依然很美,你还有我。” 王婉之应也不应,谢傅柔声道:“还想再看吗?” “你看屋檐下的风铃,是谁挂的,五颜六色那么漂亮……” 那些风铃是王婉之叫燕语特意挂着,她很喜欢听风铃的声音,微风裹挟谢傅的气息和她的心跳跟着檐下风铃叮当摇曳,像一曲美妙的曲子让王婉之陶醉。 谢傅一边说着,一边御气让那些铃铛错杂而动,凭借着他音乐造诣,用铃铛演绎出一曲充满人间欢乐气息的曲子。 王婉之听着谢傅的声音,慢慢的闭上眼睛,表情变得安详而安稳,紧抿的嘴唇也勾勒出浅浅的微笑来。 春日的温和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苍白的脸容披散着几簇秀发,如此的惹人心痛怜爱。 谢傅想要伸手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又怕惊动到刚刚入睡的她。 清冷端庄的你,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愿意露出如此柔弱的模样吗? 我就在这里,你在我面前不必坚强,你可以哭,你可以把满腹的委屈和痛苦发泄出来。 就算你失明了,你的世界也不会是黑暗的。 燕语轻轻走到谢傅的身边,刚才小姐越平静,她的内心是越害怕的,看着小姐安静下来,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谢傅嘘的一声,示意燕语不要出声,打扰她。 她一定身心俱疲,她需要好好睡一觉。 谢傅搂着她,很是害怕失去她,想搂的更紧一些,又怕不敢太用力。 婉之,我爱你。 你一定在等这句话,你等得很辛苦,等得很忐忑对吗? 我爱你,我心里有你的烙印,再也除不去了。 …… 春日下的金陵街头美的像一幅画,宽敞的街道两旁是在微风下轻轻荡漾的树叶花香。 街上井井有序的人来人往,空气中掺杂着贩夫走卒的气息。 叫卖声,脚步声,招呼声,男人女人的声音,老人小孩的声音。 王婉之就在这热闹喧哗声中醒了过来,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一醒来就被人间的生机和热闹所包围。 她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热闹的一幕,可眼前的一片漆黑却让她心中一惊,她已经失明了。 她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她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她并还没有习惯失明的自己,心中说不出来是黯然还是麻木。 她真的不在乎吗?她真的一点不留恋这人间吗? 这一刻她竟也分不清楚。 脸上的暖暖让她感觉自己沐浴在温暖的春日下,身体在移动,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不用使。 这种从没有过的经历让她感到一阵如梦如幻,我在做梦吗? 她的双手摸索着,突然摸索到鼻子,摸到眉毛,是一个男人的脸,这让她吓了一跳。 手指能感受到眉毛震颤,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飘来:“你醒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王婉之立即安定下来,“傅……谢公子,这是在哪里?” 谢公子的称呼让谢傅感受到她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心头微微有点心酸,嘴上笑道:“这是在大街上啊。” “大街上?” 没错,确实在大街上,阳光、吵杂的声音,密集的脚步声,甚至王婉之能够闻到食物的气味,她的确是在大街上。 她在移动着,突然她意识到自己在谢傅的后背上,他背着自己在行。 谢傅问:“我带你出来逛街,开心吗?” 王婉之却冷冷道:“放我下来。” “不放!” 王婉之声音冰冷:“放我下来!” “不放!” “我讨厌你!” 这句话并非嬉闹,谢傅能感受到她深深的厌恶,他把王婉之放了下来。 在王婉之落地的一瞬间,眼前的黑暗让她感觉身处深邃黑暗河流之上一般,周围的人潮人海,就是浪潮,她无所适从。 然后谢傅似乎消失了一般,这个想法比身处深邃河流,还要让她惶恐不安。 她咬了咬唇,抬手轻轻摸索着朝黑暗中踏出了一步。 一只手立即拉住了她,厚实又温暖,是谢傅的手,王婉之冷冷甩开:“我不需要你。” 谢傅柔声道:“要回家吗?” 王婉之不应声,她想回去等死,但不愿请求,如她嘴上所说的她不需要他,不要他了。 谢傅柔声道:“我也刚好要回去,一起走好吗?” 说着他踏出一步,这一步很重,重得他的脚步盖过那些喧杂的声音,王婉之尝试性的跟着踏出一步。 谢傅又踏出一步,王婉之跟着踏出一步。 谢傅声音飘来:“这是东七街,跟平时一样热闹,左边是买豆腐的大婶,右边是宏伟楼,门口人进人出,依然是这条街生意最好的酒楼……” 王婉之循着谢傅的声音,跟着他的步伐,虽然眼前一片漆黑,奇异的是脑海中竟浮现出一幅景象来。 她的脚步竟渐渐轻快起来,似走到梦中一样。 谢傅不停歇的说着话,说得口干舌燥,稍微停顿下来润了润嗓子。 王婉之竟追问道:“到哪了?”没有谢傅的声音,她立即又回到那个无尽的黑暗中去。 谢傅连忙说道:“前面来了一辆马车,离我们大约有十丈,我们站一边去,一步两步三步。” 王婉之跟着谢傅移动到一边去,一会儿就感受到马车从身边经过。 就这样行着,谢傅嘴巴都快说干了,刚刚停了下来,王婉之立即问道:“到哪了呢?” 谢傅正要应话,王婉之闻到味道:“老胡包子铺,怎么越走越远,这不是回家的路。” 已经离开乌衣巷的范围了,也可以换句话说,离开了她的家。 谢傅没有回答王婉之的问题,而是问道:“饿了吗?” 王婉之没应声,她不太想跟他说话,现在只想回家去。 谢傅扫了两旁的饭馆,这边没有什么大酒楼,都是招呼一些贩夫走卒的小饭馆。 大部分饭馆还是很热闹的,充满着市井烟火气,不过鉴于王婉之目前的特殊情况,谢傅还是挑选了一件看上去特别冷清的小饭馆。 “前面有间小饭馆,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 王婉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傅道:“我肚子饿了,一整天没吃东西。” 王婉之这才开口:“走吧。” 谢傅没有说话,不过脚步依然很重,重到王婉之能够听到。 时而遇到前面有人迎面而来,素来谦让的谢傅却颇为霸道的挥了挥手,示意来人让到一旁去。 这番姿态像个嚣张跋扈的公子哥。 踏入小饭馆,谢傅似乎闻到家乡的味道。 一对老年夫妻愁眉苦脸,正在唉声叹气,旁边还有刚刚摘下来的招牌。 看来是生意太差,想要关门歇业。 这对老年夫妻看见有客人走了进来,显然很是惊讶。 老头反应过来之后,一脸歉意道:“公子,很是抱歉,小店已经关门歇业了。” 谢傅笑道:“进门是客,哪有赶客走的道理。”他主要闻到了家乡的味道,要不然也不会强求人家。 老妇上前道:“两位还是走吧,要不然待会有人要找你们麻烦。” 谢傅问道:“是何道理,我吃个饭,别人就要找我麻烦。” 老妇一番解释,谢傅这才知道,原本这间小饭馆生意十分红火,客人络绎不绝,后来周边的小饭馆看不顺眼,就联合起来,每天轮番上门找茬。 慢慢的客人越来越少,生意一落千丈,刚刚才把招牌摘下来,打算今天歇业。 谢傅扭头看向王婉之:“这些刁民,你是不是该管一管。” 王婉之没有回答谢傅的问题,冷淡道:“走吧。” 老头突然说道:“今天我就招呼公子最后一个客人,也算有个圆满结局,老婆子开炉。” “公子,你想吃什么?” 谢傅看了一下摘下来的招牌,“就吃扬州炒饭吧。” “好。” 谢傅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让王婉之能够辨认方向:“坐下吧。” 王婉之听声走去,谢傅一旁小心伺候着,待看见王婉之稳稳坐了下来,这才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炒饭声。 谢傅滔滔不绝的跟王婉之介绍起这扬州炒饭来。 说到兴致处,王婉之似烦了他的声音,冷冷打断道:“我知道。” 元镜先生曾在书信中跟她说起扬州炒饭,惹得她神往,特意去品尝了这道扬州名食。 不知道是不是山珍海味都吃过,这扬州名食并没有让她惊艳,说实话,比谢傅做的那些饭菜差远了。 一会之后,老头端上扬州炒饭。 谢傅像个小孩子一样,哇得一声:“好大一盘啊,粒粒金黄,跟一盘金子一样。” 不知是不是谢傅说得生动,王婉之感觉有香有色。 “大叔,劳你再拿一个盘子一双筷子过来,我要分一半给我家娘子。” 谢傅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王婉之,王婉之并无否认,也没有出声,只是神情依然冷漠。 第448章 冥冥 老头拿来盘筷,王婉之就听到扒盘子的声音,很悦耳也很美妙。 紧接着一阵盘子摩擦桌面的声响,谢傅声音飘来:“这一盘太多了,我吃不完,你也饿了吧。” 他的声音哄中带着几分恳求。 王婉之迟疑了一下,身姿依然端正,目视前方,伸手摸索着筷子,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她还没有吃,就听见一旁筷子刮过盘子的声音,那咬嚼的声音清晰得好像就从自己口中发出来。 光是听着这些声音,王婉之就能想象到一个饿坏了的糙汉狼吞虎咽的样子。 心中竟想,一点都不像个公子。 “哇,好大的虾仁,大叔,你可真舍得下本钱。” 王婉之忍不住微微一笑,一个容易满足的小孩子。 老汉应道:“这是公子在本店吃的最好一顿饭,只要公子能吃得开心,不讲究了。” 王婉之闻言,麻木的心竟有一丝伤感,这是我和傅最后吃的一顿饭吗? 无论生离还是死别,结局都是一样,永远不能相见,唯有思念。 “味道太好吃了,正正宗宗的扬州炒饭。” “公子吃出正宗的味道,难道是扬州人吗?” “大叔难道听不出我的口音来?” “还真的听不太出来。” “或许我经常读书念经,硬生生把家乡口音给念没了。” …… 老乡见老乡分外亲切,有话说不完。 王婉之听着两人聊起扬州的食物,惹得饥饿嘴馋,静悄悄的吃了起来,待吃了第一口,神情一讶,滋味特别。 慢慢品尝终于吃出元镜先生所说的那种味道,原来她以前吃的不是正宗的扬州炒饭,今天这道扬州炒饭才是正宗的。 谢傅和老头聊着扬州的景观趣乐,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神情不善道:“好啊,竟还有人敢来这里吃饭。” 老头说道:“公子,你赶紧吃完走吧。” 谢傅抬手安抚老头,对着来人笑道:“我想到哪里吃就到哪里吃,谁也管不着。” 中年汉子冷笑一声,在谢傅的桌子坐了下来,朗声道:“来十盘扬州炒饭,还是老规矩,不好吃不给钱。” “我让你坐在这里了吗?” 谢傅说完,提起中年汉子,直接朝门外扔了出去。 只听传来一声痛叫,紧接着就是暴躁的嚷嚷声:“打人了,快来人啊。” 老头连忙说道:“公子,你快走吧。” 谢傅淡道:“大叔你放心好了,我今天要为老乡撑一回腰,来多少人,我打多少人,直到他们不敢再来惹事为止。” 门口很快聚集了一大帮人,有男有女,手里拿着菜刀棍棒,看来这种事不是头一回,所以才能如此默契,迅速聚集起来。 谢傅见大婶都来了,心中讶异,金陵的民风如此彪悍吗?对着王婉之轻轻说了一句:“我先去打个架,你慢慢吃。” 王婉之不应声,她并不担心谢傅,该担心的是外面那群刁民。 谢傅走了出来,有女人倒不太好直接动手,朗声道:“男人站左边,女人站右边。” 刚才被谢傅扔出来的中年汉子指着谢傅,怒道:“就是他打人。” 有超过半数的人看到谢傅,表情却一下子呆住了。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菜刀棍棒纷纷掉落地上,发出叮叮啪啦声响,如同弃械投降一般。 当中几分妇人更是眼眶一红流出眼泪来。 “大人——” "大人——” “李大人——” “大人,你还活着!” 大人之声此起彼伏的同时,如同见到再生父母一般,纷纷跪下。 原来这群人都是谢傅在无锡拼死相救的那群灾民。 瘟疫结束之后,他们流落到金陵来,在此谋生。 大部分人认出了他们念念不忘,却无法报恩的李大人。 他们一直以为李大人已经死去,心中愧疚无比,此刻见救了他们一家的李大人还活着,如何能不激动流泪。 这恩情饲肉难报。 说强盗,道强盗,李大人是个大强盗。不抢女人不抢财,专抢米铺和狼豺。 瘟疫到,家家户户挂白帆,灾民来,大街小巷全乞丐。 老实点,待在家,别出来。 全部人,脸遮来。喝点水,得烧开,这个强盗真奇怪。 支大锅,熬药来,隔离坊,病人抬,这个强盗却无害。 挨家挨户送米来,百姓欢迎强盗来,强盗来。 他们竟齐唱起这首流传广泛的歌谣来。 其他没见李大人的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跪下,包括刚才那个被谢傅扔不出的中年汉子。 无锡假冒县令的事迹流传广泛,甚至编成评弹和大戏。 王婉之自然也听说过,深以为敬,心中暗忖,原来这个在无锡拯救灾民于水火的大强盗李大人就是你啊。 这种感觉就好像书中的人物突然就在你的身边。 众人哭哭啼啼,如同哭丧一般。 谢傅却肃容对他们欺行霸市的行径狠狠训了一顿。 这群刚刚还异常彪悍的人,在谢傅的训斥下,乖得像小孩子一样,又是点头,又是认错,又是应诺保证。 然后他们就热情激动的围攻谢傅。 这番场面,谢傅实在无法应付,拉着王婉之逃离。 真的是逃离。 老头从头到尾都保持发懵状态,待门口消停下来,才回神道:“遇到贵人了,老婆子,把招牌重新挂起来吧。” …… 王婉之被谢傅拉着,好像长了眼睛,奔跑如飞。 谢傅很有分寸,甩开远离之后,停下脚步。 王婉之也跟着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双颊泛着一丝淡淡的红,一张冷漠脸也就有了几分娇美。 “抱歉,害你吃不成饭,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谢傅不知道为何如此客气,或许是王婉之今日表现出来的冷漠,让两人不知不觉有了距离感。 王婉之什么都没说,谢傅在她心中一直都是值得骄傲的存在,刚才的发现,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并不需要特别提起,就算这是一件为世人啧啧称道的事。 越是值得骄傲,越是让她无法抗拒,王婉之突然很恨他。 生平最恨的一个人,恨得莫名其妙。 就好比曾经恩爱如漆的夫妻,有一天却拔刀相向,恨不得杀了对方。 王婉之狠狠的甩开谢傅拉住她的手。 第449章 回光返照 谢傅一讶,王婉之素来优雅有礼,就算那夜在亭榭,自己冒犯了她,她也只是红脸生气而已,并没有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他真是一个很有修养的女子,也是优雅端庄,知书达礼的典范。 其实谢傅更喜欢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小女子的脾气。 但他心里去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真的太冷漠了,心头隐隐作痛,你以为你可以不在乎,其实你做不到,特别是当你发觉她慢慢远去,甚至可能消失。 我爱你三个字在心里响起,只感觉说出来就浅薄了。 谢傅笑道:“对,不要委屈自己,多爱你自己吧。” 王婉之惊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成熟的不像他这个年纪说出口的话。 王婉之疾行几步,然后就摔倒,没有了谢傅,她就失去了眼睛,陷入黑暗。 谢傅好想抱起她,抱她回家,但他只是走到她面前,重重的迈下自己的脚步。 王婉之起来跟上,一种默契。 这种默契已经足够让谢傅感到安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对于王婉之来说都是一样,她突然停下脚步:“天黑了吗?” 谢傅嗯的一声,发现两人所站的位置是上回的所停的楼阁。 楼阁里传来热闹欢快的乐声,里面的男女相拥着,跳着楼兰小国的属舞。 那甜蜜恩爱的气息都飘逸出来,这一刻他很想和王婉之共舞一曲。 未待谢傅酝酿开口,王婉之就先淡道:“走吧。” 路过一处街道,陆文麟、张凌霄、朱九春三人迎面走了过来,来金陵一趟,自然要趁机领略一下金陵风情,而夜晚是金陵最光辉明耀的时刻。 陆文麟先看到谢傅,微微一讶,露出微笑打算上前打招呼,当看到谢傅身上的王婉之,却是一愣,整个人都呆住了。 张凌霄取笑道:“陆兄,你越来越不淡定了。” 陆文麟却是几个疾步,持晚辈之礼,对着王婉之弯腰一揖:“王先生。” 张凌霄和朱九春闻言一讶,目光落在王婉之身上,张凌霄已经知道陆文麟叫的是谁,能让陆文麟这个名阀公子如此有礼,又叫上一声王先生,除了王婉之还有何人。 王婉之的淡然受之,也配的上王先生这三个字。 张凌霄和朱九春感觉灵魂的某些东西被唤醒。 对于女人唾手可得的名阀公子来说,唯有王婉之这样名声神圣,地位高贵的女子,才能洞穿心灵。 王婉之也是贤妻、主母、母仪天下的代名词。 脱离了女子这个笼统的称呼,更多的是伴侣、妻子,眷侣。 她是一个光明正面的形象,可以弥补自己内心黑暗的一面。 像他们正需要这样一个妻子,博学、修养、明识自持,是那些姿色再好的婢仆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 不过,母仪天下的极端,是气场压过男人本身。 以陆文麟为例,他在王婉之面前永远直不起腰肢来。 这是无数次父亲与王婉之对坐而谈,他却只能作为晚生后辈,一旁静听。 这句王先生,他叫习惯了,他也习惯将王婉之当做一个与父亲平辈的人去尊敬。 没有爱意,唯有敬仰。 张凌霄和朱九春反应过来之后,也施礼叫了一声王先生。 朱九春更是心中热血沸腾,感觉皇冠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王婉之冷冰冰,连招呼都不打,淡道:“走吧。” 谢傅对三位名阀公子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重重迈下脚步,为王婉之领路,便是这句话王先生,也必须让王婉之体面的离开,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失明了。 两人走后,张凌霄惊讶问道:“怎么回事?” 陆文麟笑道:“我们争的要死要活,只怕谢兄已经捷足先登,谢兄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他无比清楚王婉之有多难接触,她的学识修养让大多数人在她面前都幼稚的像个小孩,真的是什么话都说不上来。 张凌霄惊讶道:“不可能吧。” 陆文麟看向朱九春,笑道:“有谣传说有人在庄圣庙亲了王先生一口,该不会就是谢兄吧。” 朱九春心头阴沉,嘴上笑道:“确有此事,大概是文道的什么奥秘,我看他们应该是文道之友。” 张凌霄点了点头。 陆文麟清朗一笑:“撑死大胆,饿死胆小,只可惜我对文道一窍不通,要不然也能和王先生说几句话。” 谢傅这边走远,心中暗忖,连陆文麟这种万千少女着迷的名阀公子,在她面前都不值得她正视一眼吗? 有种错觉,那浅浅微笑只对他绽放,婉姐姐的温柔体贴只属于他。 但她今天对自己的冷漠是否自己也被归类为陆文麟一列。 他突然发觉,王婉之的冷漠不仅仅是她突然失明,像是他做错了事。 如同妻子交代丈夫去做某件重要的事,丈夫没做好而生气。 不!更严重一点,更像是我背叛了她一样。 是因为我那个爱字说的犹豫了吗? “我爱你。” 谢傅突然出口,王婉之安静了一下,只是淡淡道:“走吧。” 谢傅满腔的热情掀不起任何波澜来,轻轻的问:“是不是我做错什么?” “没有。” 听着这么冷淡的回应,谢傅脸上露出一丝黯然,一旦她冷漠起来,真的无懈可击。 让他感觉自己获得她的垂青,只不过是他的幸运,刚好是她最需要那个人的时候,自己刚好出现。 如果换个人,会做一手好菜,对她关心,希望她健康快乐,是不是同样是这个结果。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 “婉之,我在你心中特别吗?” 鉴于王婉之今天的冷漠,很大程度她不会开口。 安静中却传来一声:“是。” 谢傅窃喜。 “独一无二。” 谢傅从窃喜转为狂喜。 脚步在前进,时间在流逝。 谢傅停下脚步,王婉之闻到从院子里飘出来淡淡的梨花香,知道到家了。 安静中,谢傅轻轻问:“现在相信我能当你眼睛吗?” 王婉之点头:“我相信。” 一路上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动物在离开人世前会知道自己要走了。 其实人也是一样,她要走了。 她不想表现出柔弱来,她相信谢傅一定会做出很多来,或许她会被打动感动,并激烈做出回应来。 但已经毫无意义,或许她今晚就走了。 王婉之伸出手来,这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动,谢傅激动得紧紧握住她的手。 王婉之笑了笑:“脸。” 谢傅立即把脸凑了过去。 王婉之手指轻轻摸了一下,就摸到谢傅脸上还未恢复的淤肿,冷漠的脸有明显的心疼,嘴唇动了动又停下。 檀唇再动时化作微笑:“你放心,我没事。” “那明天一早,我带你去逛街。” “好。” 王婉之朝东边宅院走去,她走的很慢,步伐很小,脚下在黑暗中试探。 其实她完全可以呼唤燕语,但她就是要让谢傅明白,没有了你,我同样能够自己行走。 终于她伸出手,搭在门边上,迈步跨了进去。 虽然是轻轻搭在门边上,谢傅却能够看出那是摸索,他感觉自己此刻的无动于衷很残忍。 但就像母亲看着学会走路的孩子摔倒了,很心疼却只能强忍着。 谢傅心里暗暗鼓励着,当看见王婉之两只脚都迈入大门,谢傅高兴的不得了。 噗,摔倒的声音传来,却又让谢傅的心沉到谷底:“婉之。” 谢傅疾步靠近,他忍不住了,或者是受不了。 “站住!你不能无时无刻陪着我。” 残忍的王婉之说出了一个他无法承诺的要求。 两人都是理智清明的人,当问题清晰的呈现出来,锋利如刀。 你的理智在告诉你,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办法。 然后谢傅就看到一个笨拙,极尽狼狈的王婉之。 谢傅目送,直到传来燕语的一声娇呼:“小姐!” 然后就是燕语对自己无穷无尽的咒骂声。 谢傅并没有离开,而是跃上墙头,看着那亮着莹莹灯光的屋子。 夜很静,院子很静熏陶着谢傅,让他数日来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他用两根较粗的树枝,卡住固定自己的双腿,然后在墙头躺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他真的太累了。 夜深,王婉之躺在床上,以往每晚都会或轻或重都会病痛发作,但是今晚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寒冷和疼痛,或许身体已经没有生命,失去知觉。 唯有大脑清醒无眠。 身体是平静安详的,思想却是氐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入屋,王婉之一夜无眠,却精神很好。 下了床,感觉比平时身轻力足,原本苍白没有血气的双颊竟泛着微微红润。 地上一团白芒,这团白芒在还昏暗的屋子显得异常明亮,却是阳光照在镜子上反映在地上。 王婉之走出屋子,就是想晒一晒太阳,还有些饥饿,想吃碗饭。 睡得正熟的谢傅突然感觉腹下支棱一下,就惊醒过来,从墙头掉落院子里,然后他就看见眼前一袭淡红裙摆,一双绣鞋。 抬头一看,竟是王婉之。 王婉之也有些意外,感觉谢傅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谢傅立即站起,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再看她气色异常的好,又不像没有休息好。 王婉之笑了笑:“你挺早的。” 谢傅“额”的一声,像一个准备说谎,却又不擅长说谎的孩子一样。 王婉之伸手摸了他的衣服,微微带湿,又朝他头发摸去,手指却先摸到沾着露水的眉毛,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人昨晚在这院子露宿一夜。 她能想象到一副露着笑容,眉毛却沾着露水的面容。 很难受,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眉毛上沾了露水,竟能让她如此难受,这又不是什么悲惨的事。 她心里只想说,我爱你,不管你爱不爱我。 第450章 赌局 真的很感动,感动得她想责问,你为什么这么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坏一点。 其实所有的问题都不是关键,甚至他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寻找快乐,也不重要,尽管她心里难受,依然可以理解体谅。 就算她瞎了,谢傅也向她证明瞎了并没有什么。 最关键的问题是她要走了。 每一对恩爱夫妻,先走的那个人在临终之前都会告诉对方,我走了,不要伤心,不要难受,继续生活,要快乐一点。 如果真的恩爱,另外一半肯定做不到,而且每每想起这些话,都会潸然泪下。 与其如此,还不如选择对方能够办到的方式。 这个世上每天都会死人,你并不会为谁而悲伤。 她想扮演一个妻子的角色,在临终前对所谓的丈夫,未来人生最好的规划。 这都不能让他知道,更不可能告诉他,如同一场战争,不能让你知己知彼。 有点残忍,但很理性。 谢傅又是“额”的一声。 王婉之微微一笑:“以后别这样了,免得着凉。” 谢傅感受到他的关心,很是高兴:“你饿了吗?” 王婉之点了点头。 “那我去给你准备早饭。” 王婉之能够感受到他是奔跑着离开。 谢傅赶了早市,比平时要更早一点,给王婉之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特别的丰盛。 王婉之胃口很好,吃的特别的多。 燕语见王婉之睡得着,吃得下,气色好,心情平和,心中暗暗欢喜,看来小姐过了这道坎了。 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昨天刚刚失明的人,小姐果非常人,当然谢傅这个人也不简单,要记首功。 两个人言行举止都十分脱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婉之放下筷子,问:“谢傅人呢?” 燕语笑道:“在外面伺候着呢。” 王婉之道:“燕语,先带我去书房,再请他过来。” 谢傅人站在院子,心里想着今天带王婉之去什么地方,或许可以到桃渡临流走上一走,散散心。 盈盈秦淮水,脉脉桃叶渡。金陵风雅缩炼于此。 见燕语走了出来,立即疾步迎上,昂首朝屋内桌上饭菜望了一眼。 燕语笑道:“别看了,胃口很好,差不多都吃光了。” 谢傅笑道:“那就好,只吃不走,光大肚子,刚好到外面走一走。” 燕语嗤的一笑:“好啦,小姐请你到书房去。” 燕语带路,谢傅来到书房。 “小姐,谢傅来了。” 王婉之声音飘来:“请进。” 凭两人的关系,倒是生分,又不是进王婉之的闺房,说来,王婉之的闺房,谢傅也进去过,还睡过她那张暖玉床。 这是谢傅第一次进入王婉之的书房,原本以为陈设高雅,满是博古炉瓶,四墙字画。 怎知入目尽是书架书籍,如果不是一张上置文房四宝的书案,谢傅还以为又进了藏书室。 王婉之见谢傅不出声,知道他定是在打量书房,笑道:“见笑了,书太多了,不得不腾出一些空间,也就没有过多摆设。” 谢傅道:“你怎么把我当外人一般客气。” “请……”王婉之说着一顿,随意点道:“过来。” 谢傅走了过去就握住她的手。 王婉之微讶:“叫你坐,不是叫你……” 谢傅哦的一声,忍不住一笑,松开了手。 王婉之正式道:“请坐。” 待听见谢傅落座的声音传来,才坐了下来,无不流露出名阀小姐的举止清高,吐属娴雅。 两人坐的是一张卧榻,榻中间有一张榻几,上面并无杂物,只有一副棋盘,黑白双子。 谢傅见了,问道:“想叫我来下棋吗?” 王婉之点头。 “你……” 谢傅终没有说出来,揭王婉之的伤疤,眼睛都看不到,怎么下棋。 王婉之微微一笑:“我了然于胸。” 虽然惊人,谢傅倒是相信,笑了笑:“好,你先吧。” “慢着,在开始下棋之前,我有话要说。” “你但说无妨。” 王婉之轻声细语道:“我想和你打个赌,我赢了,你马上离开金陵。” 谢傅吃惊,脱口道:“你说真的?” “是!” 这语气平淡却毫不犹豫的“是”字让谢傅心头隐隐作痛,脸色已经阴沉起来。王婉之等待谢傅的回答,而谢傅却是无声。 一段平静之后,王婉之轻轻开口:“你相信命运吗?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谢傅心中冷笑,你也会说出这种悲天悯人的话来,你还是不是那个与天斗的王婉之。 嘴上却柔声说道:“不错,我一开始来金陵是有目的,并不是为了娶你,但是渐渐的,我更希望你能健康快乐起来,这是我呆在金陵唯一的期待,因为我爱你。” 谢傅把这些锋利如刀的问题摆在台面上说个清楚。 但对于王婉之来说都不重要,她只是想找个理由,就是多么在理多么真,她依然能够堵住他的嘴,只是冷淡的微微一笑,表现得毫不动容。 “你不相信!” 谢傅的声音已经开始有点愠怒,如果王婉之不是此刻失明,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他一定按住她,严厉责问。 王婉之轻轻道:“我不相信,我只相信命运,如果你能赢我,我就姑且信你。” 姑且?谢傅露出笑容,只是笑容有点伤心。 该说的他都说清楚了,却换来姑且二字,难道要他像个无赖一般纠缠,哀求着说上一百遍一千遍,直到王婉之真的相信。 “来吧,你相信命运,我就让你知道你所谓的命运也掌握在我手上。” 王婉之微微一笑:“拭目以待。” 两人的语气虽轻声静气,却是像两个拔剑的剑客,准备一决生死。 也不互相谦让,猜先,王婉之执黑先行。 王婉之手拈黑子,怯怯的摸了下棋盘边缘。 谢傅见了心中暗忖,你连棋盘都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又如何跟我下棋。 婉之该不会找个理由让我表达爱意,清洗两人嫌隙吧,我一会把慈慈的事也跟她说清楚,相信她会体谅我。 谢傅正想着,突然传来哒的一声,王婉之竟是稳稳落子天元。 这稳落天元的一子,让谢傅心口一提,刚才那么轻轻一触,棋盘在她心中已经分寸。 不简单! 第451章 惨胜 再看这落子天元的第一手。 弈棋如行兵,天元好比是中原地带,虽然富庶,但是却无大江大山的天险,易攻难守。 先走天元,根基不稳,不能成大器。 但是这一步棋,对于棋道高手来说,却让对方无迹可寻,无法模仿,也是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显然王婉之来真的。 这盘棋的输赢对他来说如同人生的输赢,谢傅不敢轻视,稳打稳扎先占角。 为了公平,谢傅每落一子,都报子位置。 他每一子也都下的很稳很谨慎,围棋本来就弈趣,他却生平第一次如此重视输赢。 王婉之下得倒是平心静气,总得来说两人棋力在伯仲之间。 鉴于王婉之看不见,在下棋的同时需要分散精力记下谢傅所落的每一子,进而记下整个棋局的局势,她应该略胜一筹。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双方互下近百子。 谢傅已经占据三个角的地盘,建立巩固了自己的地盘,地盘看上去没有王婉之那么大,却是扼守角边天险,现在就是逐鹿中原了。 而王婉之虽然占据大片江山,却是腹背受敌。 这盘棋现在才真正开始。 黑白双子开始全面短兵相接,正面争锋。 接下来,下的越来越慢,皆因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是棋力的角力,心算的角力,智慧的角力,或许还有心境的角力。 形势如谢傅所预计的一般,谢傅步步蚕食王婉之中腹地带,而王婉之因无江河天险可守,步步防守,步步退让。攻之,谢傅防守却固若金汤。 不知不觉二个时辰过去了,谢傅看到形势大好,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他真的很重视这盘棋的输赢,如同重视王婉之一样。 按照两人的棋力来说,两人均有输赢的可能,但王婉之第一子落子天元却是一个败笔,一开始的选择就注定是个失败的结局。 王婉之执子迟迟未落。 谢傅看向棋盘局势,黑子处于困境,败局已定,谢傅想不到有任何挽回的机会, 王婉之道:“你认为我输定了,是不是?” 谢傅轻轻道:“你不该如此轻视我。”其实他更想表达的是——我的命运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输赢由我而定。 王婉之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第一子落子天元,微笑应道:“我没有轻视你,我只是想让你相信命运,就算看上去是一副光明前景,掌握了一切,但未必如此。” 谢傅笑道:“是吗?那我就看你如何力挽狂澜。”他的语气有点冷,有点霸道,也有点讥讽, “棋局如同天道,变幻莫测,你看得透吗?你掌握得了吗?你连我都掌握不了。” 王婉之说着轻轻落子,平平无奇的一子。 不过接下来,谢傅却是越下越心惊。 刚才那平平无奇的一子算不上什么妙手,也并非起到局势扭转的一子,只不过是整个布局的一环。 但是他已经能感觉到局势在慢慢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似乎势不可挡。 堪堪互下十余子,局势已经大变,谢傅一颗心又紧绷起来,因为他竟看到输的可能,令人难以置信。 时间在流逝,谢傅越下越慢,慢的每一子都要深思熟虑,慢的每一子都变成绞尽脑汁。 他的脸上开始出汗,他的心也开始慌了。 王婉之气定神闲,垂眸闭目,静心等待,耳边只有谢傅微微的呼吸声,有些急促,还有谢傅不时抬手抹汗的声音。 汗水顺着谢傅脸颊汇集到下巴,答的一声,豆大的汗水滴落在棋盘上。 这声音也荡到王婉之的心里去,知道他在绞尽脑汁,想要扳回败局,但很多时候,从一开始就输了,就像我,在遇到你那一刻就输给你了。 棋已下,步已走,能回去吗? 不能,再如何不愿意,还是要接受结局。 你一定很难受,很不甘吧,我又何尝不是。 但再残忍也要接受现实。 王婉之柔声道:“回去收拾东西吧,我把飞云牵来了,也给你备了盘缠。” 她的话似乎早就知道这盘棋的输赢。 谢傅脱口道:“我爱你,你相信我。” 王婉之冷若冰霜:“轮到你了,快下。” 谢傅颤抖着手,艰难落子,如同伸长脖子过去,生杀大权掌握在王婉之的手上。 一般棋下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继续下的必要了。 哒的一声清脆,王婉之却落子打吃,如同向谢傅身上砍上一刀。 那消瘦纤指慢慢的,一颗一颗的取走落在棋盘上的白子。 每取走一子就好像在谢傅身上刮上一刀,直到千刀万剐。 真的很残忍,她也很冷酷。 谢傅难以置信,她竟如此冷酷无情,那个温柔体贴的婉姐姐哪里去了,那个带着几分羞意的肉宝儿哪里去了。 甚至她现在都不是王婉之,只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 “我爱你,你相信我。” 谢傅声音竟有点恳求,身为男儿,此刻他愿意将自己的姿态摆的无限低,只为了她能够垂怜。 谢傅越是动容、不舍、伤心,王婉之表情越冷,越容不下他:“男子汉大丈夫,要输的起,说到做到!” 谢傅一直都不相信王婉之会如此的冷酷无情,直到她竟动用乌衣卫来驱赶自己。 在这个过程中,他猜测,试探,甚至表白心迹,得到却是一句冷冰冰:“从今以后,此人再敢踏入金陵一步,格杀勿论!” 此人!此人!此人! 你竟用此人来称呼我!谢傅心中冷笑,这就是名阀小姐的威风吗? 看着眼前已经拔出刀锋,杀气腾腾的乌衣卫,还有那个背过身去冷酷无情的瘦弱背影。 我再不走,真的以为我是奔着你身上的水脉来,真的以为我对你好是心怀不轨。 被人胁迫,他已经颜面扫地,尊严尽无。 谢傅哈哈一声大笑,骑上飞云,扬鞭离去,那马快如风,似乎恨不得离开这个伤心地。 谢傅的笑声落入王婉之的耳中,只感觉心血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原本红润的脸颊迅速苍白,身体所有的生机也随着那一声大笑而离去。 春风轻轻温柔,王婉之身子却如柳枝一般轻轻摇晃,那一袭淡红在绿意盎然中异常的红,苍白脸颊却异常的白。 没有太多生离死别的悲痛,这样不是很好吗? 傅,再见。 燕语看着小姐硬生生把谢傅赶走,哭得稀里哗啦,语气责问道:“小姐,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了他,你怎么办,谁也代替不了他,燕语我也是不能,燕语没有他的玲珑心思,燕语也没有他那么温柔体贴,燕语更不能让你笑起来。 王婉之淡淡道:“没有为什么?” 王婉之太了解谢傅了,都要死了,怎还能拖累心爱的人。 你不顾一切让我快乐无忧,其实我也一样。 魅影突然出现在王婉之的面前:“小姐。” 王婉之都懒得看魅影一眼。 魅影继续道:“其实你那天晚上看到的都是假的,是我找人演的戏。” 王婉之应也不应,似乎根本不关心。 燕语却十分关心在意道:“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魅影突然用谢傅的声音说道:“那天晚上你看到谢公子和别的女人上床都是假的,他没有背叛你。要模仿别人说话的声音太容易了。” 燕语闻言一惊,原来小姐那天晚上看到的是这些啊,难怪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 燕语顾不上责问魅影,连忙拉着王婉之,激动道:“小姐,你听见没有,你误会他了。” 王婉之毫不动容,微微一笑:“我早就相信他了。” 她那夜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女子的妒忌和猜疑,一个女子的伤心和在意。 在谢傅当她的眼,她也看到了谢傅的心。 王婉之的话连魅影也是一讶。 把满腔激动的燕语也硬生生逼得无话可说。 “燕语,陪我回婉园,把这两个宅院封了。” 燕语突然意识到什么,娇躯一颤,小姐要走了,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 燕语陪着王婉之行在回婉园的路上。 王婉之脑海中一直浮现着谢傅温暖的笑容,黑暗中感觉谢傅在就前面带路,他在跟自己说着话。 尤记得第一次在桃花河遇到他的时候,他抱着一叠纸,热情的跑过来打招呼,一副很担心的样子,还把自己当做男子…… 王婉之笑了笑,当时她不应该那么冷漠,至少也应该问上一句公子贵姓吧。 第二次遇见他是暴雨之后,两人都十分狼狈,他又是那么热情,尽管自己一言不发,他却自言自语的说个不停,最后赠柳哑别。 第三次在缥缈峰,我兜兜转转总是能遇到你,不是吗…… 不是说人在临走之前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吗?怎么尽想着他,或许这段路太短了,短得用来回想他都不够。 或者她早就做好准备,无数次回顾自己充满悲伤痛苦的一生,唯独傅你,仓促的来不及回顾。 燕语声音哽咽:“小姐,婉园到了。” 王婉之点了点头:“带我到暖玉床躺下吧。” 燕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啦啦直流,她不想哭的,小姐曾经说过要欢欢喜喜,她脱离了苦海哩。 猫在知道自己即将离开的时候,会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安静离开,或许是不想爱的人徒增悲伤吧。 王婉之现在大概就是这样,任再多的悲伤与不舍都是枉然,唯有平静接受。 王婉之轻轻的躺下:“燕语,让我一个人。” 燕语看着王婉之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忍痛离开。 她们说好的,这是小姐的尊严,也是小姐遗愿。 时光阑珊,风烟渐尽,爱恨恩怨皆休。 王婉之闭目。 第452章 夕阳之约 当燕语走出密室,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直接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姐那孤零零躺着的身影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痛得无法呼吸。 不行啊,小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走,我要让他来陪你。 燕语骤地站了起来,奔跑着,谢傅,你帮帮我! 燕语从婉园跑到西边宅院:“谢傅,你帮帮我。” 谢傅居住的房间却只有祝婶神色黯然的打扫着:“燕语姑娘,谢公子走了,这是他留给小姐的书信。” 燕语接过书信一看——婉之芳卿慧鉴。 浑身剧烈颤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作为小姐的接信人,这字迹!这字迹是无比的熟悉。 祝婶错愕的看着燕语,然后就看见燕语疯一样的跑了出来:“元镜先生!小姐,元镜先生啊!” 燕语疯跑着,从西边宅院到婉园这一小段路竟连续跌倒几次。 小姐,你们相见了,你们早就相见了,他一直在你的身边,他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你一定要知道,要不死不瞑目啊。 进入密室,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像没有尽头的黑暗,燕语直冲,屡屡撞墙,来到王婉之面前,已经是额破血流。 “小姐,谢傅给你留了封信。” 王婉之一动不动,应也不应,只是眉毛微微颤动,她刚才想到哪里了? 对了,想到谢傅第一次叫她肉宝儿,她害羞到浑身直打哆嗦。 燕语见小姐不为所动,大声喊道:“小姐,元镜先生来信!” 听到这句话,王婉之身体本能的就要直起腰来,这已经是养成的习惯,每次元镜先生来信,她的身心都十分激动,充满活力。 只是这一次身体却疲惫的坐不起来。 王婉之平静道:“罢了,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燕语见王婉之有了反应,最后来一次直刺心脏灵魂的刺激:“小姐啊,谢傅就是元镜先生啊。” 王婉之一呆,一语点醒梦中人,命运缘分像一根丝线将他牵到自己的面前来,然后将两个形象缠在一起,最后竟和谐的重叠在一起。 冰冷彻骨,悲伤遗憾弥漫全身,恨! 啊…… 王婉之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她想要起来,所能做到的只是身体动了动,紧闭的双眼一个劲的流泪,不像是悲伤,更像是委屈。 好委屈。 燕语反应过来,上前将王婉之搀扶起来,言简意赅:“小姐,想他陪你吗?” 王婉之点了点头。 燕语直接将王婉之背起来的瞬间,脑海浮现起来的念头竟是好轻啊。 王婉之在燕语耳鬓气若游丝道:“信……读……” “婉之芳卿……” 燕语一边背着王婉之离开这个准备长眠之地,一边读起信来。 谢傅在信中将他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他想要王婉之帮他,他想要获得王婉之身上的天脉,包括对他的挚爱慈慈一事也毫无隐瞒,悉数说来。 在信中,他将自己描绘成一个唯利是图,自私自利的小人,唯独对王婉之的好和关心却只字不提。 听在王婉之耳中,只感觉世间最没有如此诚恳的人了,明明是个好到极点的人,却非要把自己说得如此之坏。 见燕语停顿下来:“读……继……” 燕语欣喜若狂:“小姐,他说在金陵边界等你,等你到天长地久。” 走出藏书室,阳光洒在王婉之的脸上,暖乎乎的有点颤抖,心里自问一句,我还力气到你的身边吗? 燕语道:“小姐,我马上就给你安排马车。” 王婉之应了一句:“不!” 紧接着将手指放在嘴边,提着心气吹了声哨子。 哨音一响,立即回应的传来嘶的长鸣一声。 神骏踏雪撞开马厩围栏,然后就穿廊过院而来。 来到王婉之面前,扬蹄嘶啸一声,兴奋异常。 王婉之用尽力气翻身上马,然后就伏在马背上:“踏雪,拜托你了,把我带到他的身边去。” 燕语错愕,王婉之却驾的一声,踏雪便奔蹄化作一道黑色,飞身朝主人的爱人奔去,瞬间消失在燕语的视线中,唯有马蹄踏雷之声遥遥传来。 人潮人海的街道,黑骑穿街而过,惊动了不少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是小姐的坐骑踏雪!” 这样的骏马世间再无第二匹,就像国士无双一样再无第二人。 “快让开!” 声音口口相传,所有人没有丝毫犹豫不作第二选择,第一时间回避。 霎时间人潮人海的街道一下子竟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行走,给王婉之留下一条纵横奔驰的大道。 雪摆四蹄有如翻雪,黑马疾行如风,他们只看见马背上一抹淡红,薄薄的像覆盖在马背上的淡红马衣。 很快,那劲健黑骏和那轻薄温柔的一抹淡红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马背娇儿,双耳呼哨,在奔驰。 身轻似燕像飞翔。 心沉甸甸像在坠落。 等我!让我死在你的怀中。 那温暖怀抱多么令人怀念,多么令人向往,瞬间似给她无穷力量,紧接着就热血沸腾,汇集在胸腔,不发不快。 “驾” 王婉之娇叱一声。 主人的热血和迫切似乎感染到了踏雪,速度更快,疾如流星奔驰在宽敞的官道上。 朝着那人迹越来越稀少的山林奔驰,似归于自然,那里却有她的爱人。 …… 一道白骑奔驰在宽敞的官道上。 马背之上的谢傅满腔怒气,胸臆堵塞得十分难受,你竟赶我走,那冷漠冷酷的背影可恨到令人发指。 王婉之,我白疼你了。 名阀小姐有什么了不起,告诉你,这名阀小姐在我眼中什么都不是,如果你不是王婉之。 我不发脾气,你当我没脾气,温柔体贴到你想捏就捏,想赶就赶! 我是个男人,我在你面前还不够谦卑吗? 我还不够努力吗? 谢傅此刻的心境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男孩。 骤地,金陵地界的石碑映入谢傅眼中,谢傅连忙勒马停下。 飞云长嘶一声,放慢马蹄。 谢傅下马轻轻抚摸飞云,柔声道:“抱歉,把脾气发泄在你身上,我实在不忍心对你主人发脾气。” 说着声音骤然一冷:“尽管她如此对我!” 谢傅将飞云拴好,在树下坐了下来。 太阳渐渐西下,夕阳将至。 谢傅心中惆怅,吁了口气。 我还不知道你,无非是自以为是为我好,唉,女人啊。 王婉之,你也不例外,让我小瞧你了。 要不我也弄瞎自己的眼睛,看你还舍不舍得赶走。 只是我弄瞎自己的眼睛,又如何照顾你。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啊,为何非要挡在我的前面…… 第453章 赴死之约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啊,为何非要挡在我的前面…… 想着想着,谢傅竟轻轻一笑,站了起来,对着眼前的空气厉声道:“要是敢不来,我就杀回去。” “把你干……把你抢了,名阀小姐又怎么样?国士无双又怎么样?” “然后再甩了你,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谢傅说着竟哈哈大笑起来。 生死离别,痛不欲生,他什么没经历过,心态乐观开阔。 大不过生死,其它小事一桩。 无声中,夕阳悄然而至,远处的林海沐浴在淡红昏黄中,似披上一层柔软朦胧的淡红衣裳,像个温柔多情的少女,美丽如画。 悬山之上是洁白的云,素洁高雅像王婉之的双眸,绵绵脉脉。 看着这云,谢傅感觉王婉之似在遥遥凝望着他,那不经意的一瞥瞥划入心头,瞥瞥温柔痴情中又流露出几分黯然伤感。 谢傅心头一颤,我对她不够好,至少我让她感到忐忑不安。 就在这时,马蹄奔踏之声遥遥传来,落在谢傅心头如雷摇动,在这荒野夕阳下是唯一激动人心的声音。 来了! 谢傅激动的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摆出高傲的姿态了。 可当看到那黑骑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壮美的姿势宛若历尽艰辛旅途而来。 马背上的白衣人儿宛如暴风雨中勃然奋飞的雪燕。 似乎看到谢傅,黑骑主人扬鞭,骏马嘶啸,奔势更劲。 声音动人肺腑,谢傅再也忍不住,迎奔而去,叫一声最亲昵的:“婉姐姐。” 谢傅与黑马更近,当看到马背主人并非心中所属,谢傅大吃一惊。 一箭已经朝他疾射而来,谢傅只看到银色的箭头,这快如闪电,力可穿金的一箭就破了他羸弱的护体真气,再破他心神不坚的圣衣。 咔! 银色箭头破胸,胸骨碎裂。 谢傅止步,鼻腔和嘴巴悄然流出鲜血, 马背上的魅影见谢傅目光呆滞,却没倒下,表情一讶,她坚信自己这一箭。 张弓瞄准谢傅额头。 就在这时,谢傅张口:“婉……” 似一吐胸中闷气,人就轰然倒下。 魅心见状收弓,一箭恩怨已清,掉转马头离开。 天际淡淡的红慢慢变成昏沉沉。 谢傅躺着一动不动的地方,却开出了一朵红花。 那么鲜艳,那是一个男人最火热的心。 就这么走了,我还没有准备好啊。 初月师傅还留一口气在人间等我。 慈慈与我有约。 鹤情还等我回家。 兰甯还等我为她正名。 婉之……婉之还…… 周遭寂静,他像个被抛弃在荒野的孩子,那么孤零无助,充满不甘。 定是我三心二意,该死,连老天都看不下去。 当死亡这一刻真正降临,谢傅才发觉自己竟如此怕死。 夜幕降临,荒野悄静,遥遥的传来马蹄奔踏如雷的声音,如一首激扬的乐曲。 嗒……嗒……嗒…… 身下的踏雪开始慢慢放缓速度。 王婉之的心跟着马蹄声的节奏一下一下的跳,那心跳的感觉是那么强烈,激动而忐忑。 飞云的嘶叫声传来,王婉之一颗心骤得提到嗓子眼,激动得脱口而出:“傅……” 这声傅却细如蚊吟。 王婉之直接翻身下马,双足在落地的一瞬间却瘫软跪下。 她是掐着一股气来到这里,润了润嗓子,又轻轻叫了一声:“傅……” “你生我的气吗?” 寂静无声,无人回应。 “我看不见,很害怕。”王婉之的声音充满恳求。 “我向你认错好么。” 王婉之慢慢的站了起来,伸着双手摸索,颤抖着双脚,只是走了几步,就摔倒在地。 “我不行了,我要走了,应我一声好么?” 随着这声哀求,王婉之发红的眼就默默流出眼泪来,一边爬着一边双手摸索着…… 而谢傅就在离她不到十丈的地方,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 飞云嘶叫挣扎着,却被绳子牢牢拴住。 踏雪来到王婉之的身边,低下马头咬着她的衣服拖着她来到谢傅的身边。 王婉之终于接触到她的爱人。 他倒在一片水洼,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王婉之心脏骤地停止了跳动,剧颤着手摸向他的脸,凉凉湿湿的…… 她张大着嘴巴,呼吸也跟着抑止,感觉心被生生掏出来一样。 一声哀嚎撕裂她的心肺,破咙而出,贯穿荒野。 涕泗滂沱间,王婉之手指天,充满无尽恨意,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傅……走慢点,我来陪你。” 王婉之伸手摸向谢傅腰间佩剑。 铮! “我……” 虚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下,有若惊雷,王婉之一呆,恍惚中好似梦醒,极幸一切都是梦。 “我……” 王婉之哇的一声,扔剑扑下,一边笑一边笑,双手捧着谢傅的血脸,亲亲亲。 好心疼,宁愿谢傅所遭受的,附加百倍落在她的身上。 谢傅终于等到她了,他好高兴,他迫不及待,他怕下一刻自己就咽气:我……爱你……你相信我。” 王婉之心中悲怆至极,一边点头一边亲他:“信你……信你……” 谢傅好开心:“婉……我冷……抱……抱……抱。” “我在……陪你……永远。” 王婉之紧紧搂住谢傅,柔的恨不得全身都化成水:“永远……” 谢傅呃的一声,似乎感受到王婉之的爱海情天,颇为激动。 王婉之沙哑着嗓子柔道:“还冷吗?” “不……难受……擀……想,我想当你……擀。” 干一字精华浓缩,直白真挚,比爱字要入木三分,在这一刻是世间最优美的文字。 王婉之手指轻触他沾满鲜血的嘴唇,示意他不必说,她懂:“好。” 她解开腰带,脱下淡红衣裙,露出素素长裤和薄薄抹衣来,对着谢傅鼓励道:“别死,坚持,才能擀我久一点。” 谢傅咧嘴淌血:“快……” 王婉之摘下身上的梨花白抹,露出悲雪哀花的冰肌玉骨,那么柔弱却又清风瘦劲。 轻轻的亲下谢傅的沾血的唇。 心似被扎穿,再痛也没有心痛。 谢傅快乐、幸福、陶醉。 他奇妙的感受到某种联系,那是蚕食着王婉之生机的疾恶,也是自己需要获取的天脉。 立即运行儒门一脉相承的夺脉奥秘,奇异的事发生了,什么东西流向自己,似乎无数道匹练般的白光,这些白光将他笼罩在白茫茫的光海中。 好像沐浴在神奇天地的怀抱中,治愈着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骨肉、筋脉气血在发生变化,在改造着,有如化茧成蝶那般奇奥。 第454章 夺取生脉 疾恶驻扎在王婉之的体内,与她息息相关,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如同第二个她。 此刻却有什么东西在擒拿着这疾恶,可这疾恶十分狡猾,潜藏在筋脉的最深处,它躲在越来越深,甚至不现踪迹。 如同文圣在为她治病时一般狡猾,可过一阵时间又会出来作恶,折磨着她。 王婉之渴望着这疾恶永远离开她,这样她就能成为单独的自己,她就能成为美丽健康的小娘子,她不必整天躺在床上为活着而艰难挣扎的。 这样她就能照顾傅,永远的陪在傅的身边。 王婉之渴望这样的一天啊,她呐喊着:“傅,拿下它,赶走这讨厌的东西。” 王婉之在哀求,在恳切。 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在她筋脉搜寻着,这股力量似乎追上疾恶,并捉住疾恶,可这疾恶却依然狡猾,光滑无迹,竟硬生生又溜走了。 王婉之心头一紧,感到惋惜,强大的力量与疾恶在追逐着,捉住又溜走,她的心也一直悬着,忐忑着一上一下。 终于百擒百纵之后,这一次王婉之能够感受这这股强大力量再次将疾恶捉住,它迅速分化出无数道缠丝来,将疾恶缠绕起来。 狡猾的疾恶试图从缠丝的缝隙中溜走,强大力量泛上一层水膜,将疾恶完全包裹住,再无任何缝隙,再无缝可逃。 王婉之透着无尽的恨意喊道:“傅,别再让它跑了!” 无需王婉之吩咐,那股强大的力量裹住疾恶拖离她的身体,她能听到疾恶终被伏法凄惨的叫声。 她能看到疾恶滋滋响着化作一缕白气,魂飞魄散的模样。 魂魄崩碎,尸骸化做血水洪峰永远的离开了她的身体。 报复的快意,挣脱了牢笼,让王婉之灵魂都在欢鸣。 “傅啊。” 王婉之激动的喜极而泣,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六绝脉还剩下五绝未除,同样根深蒂固的驻扎在她体内深处。 尽管疾恶多么不情愿,想要带着她奔现死亡,但这一次遇到了它的克星,被一脉一脉剥离。 王婉之终于意识到了,傅在夺走她体内的天脉,这疾恶的东西竟就是傅想要夺走的天脉。 她为爱人奉献而感到喜悦,同时又为两人即将奔现死亡而悲伤。 傅啊,多么想与你长长久久。 她好贪心好贪婪,胸臆激扬,脱口而出:“傅啊。” 谢傅喊道:“拔出来!” 王婉之道:“不!就这样一起死去吧。” 傅依然如此温柔体贴,怕伤害到她,他都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了,还心心念念想着自己,她如何能够退怯,她也要让傅明白,再艰难的痛苦都打不倒她。 “把箭拔出来!” 谢傅的声音迫切,似乎十分痛苦。 王婉之一惊,双手颤颤巍巍的捉住箭杆,这一箭与傅身体连在一起,就是这一箭让傅血流满地。 王婉之恨这一箭比恨她天生六脉绝症更甚,她恨不得…… 可她没有勇气,她怕这一箭拔出来,傅就一命呜呼,她不要! 就在这时,谢傅握住她的双手,王婉之心头一紧,害怕而恐惧。 谢傅却捉住她的双手毫不犹豫的将这一箭从胸前拔出。 噗,有如牢固的瓶盖被拔出,胸口出飙出一股血注冲红了王婉之的脸,同时染红了她的瘦弱的肩颈。 王婉之悲痛至极,双手捂住那不停冒出鲜血的泉眼。 诡异的是,那泉眼竟是开始自动止血。 …… 夜深了,荒野寂静,飞莺入眠,只有悬月如灯照在大地,照在紧紧相拥在一起的眷侣身上。 “傅,我爱你,不管你爱不爱我。” 王婉之在谢傅耳边呢喃着。 “我爱你,我想嫁给你,我想当你的妻子,照顾你一辈子,疼你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 王婉之似担心谢傅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语焉不详的呢喃着,她迫不及待的将心里话说出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怕谢傅以后再没有机会听到了。 “婉之,我爱你,你现在相信了吗?” 王婉之拼命的点头:“我相信,毫无怀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泪水夺眶而出,她将脸贴在谢傅的脸颊,感受着他的温度,感受着他的气息,多么熟悉啊,多么让人感到温暖啊。 傅,只要想到这个名字,就能想到他那张温暖的笑容,想到他温柔的体贴。 越是如此,王婉之越是心如刀割,因为傅要死了,她不舍得,她很恐惧。 这种恐惧是如此的黑暗,让她胆颤,她能平静的接受自己的死亡,却无法接受傅的离开。 自懂事以后,她就很少哭过,因为她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可她今天哭得太多了,哭得都没有眼泪了,心血却硬生生化成眼泪,挤了眼眶。 谢傅能感受到王婉之颤抖的身体在害怕,他从来不知道印象这个坚强的女子也会如此的害怕,比一个小女孩都要怯弱。 连忙哄道:“婉之,我不会死,你不要哭。” 对于谢傅的安慰,王婉之想露出笑容来回报,可她嘴唇硬挤出来的却只是惨笑,泪水顺眶而出,流出来的竟是血泪。 她真的再没有眼泪可哭了,只有血。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反过来安慰我,罢了,我会陪你的,你到哪里去,我就到哪里去……” 说到最后,王婉之声音透着入骨的温柔和坚定。 “真的,你救了我。” 王婉之笑了笑,好吧,你想骗我,我就让你骗,你想让我不悲伤,那我就努力不悲伤,你想让我笑,我就笑给你看。 她抬起螓首,面对着谢傅面孔,笑了一笑:“好看么?” 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眸充满悲伤,苍白与消瘦的脸颊竟垂着血泪,嘴上挂着的笑容又是那么的温柔美丽。 这一张脸如同一尊慈悲温柔与忧伤悲悯并存的泪血观音,那么蚀骨摧魂。 谢傅心头绞痛,自此之后不敢再看观音,大喊道:“不好看!不好看!” 心中悲怆的竟大哭起来。 像个伤心的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我无用,我无用……” “婉之,我已经很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了,我想你好起来,可我心中还爱着别人,你纯洁的像冰雪一样,我的心却不干净,我问心有愧啊……” 王婉之柔声哄道:“我知道,你很好,你是最好的男人,我一辈子都没有遇到似你这么好的人。” “可我爱你,我爱你啊,你原谅我,原谅我没有早点对你说这句话,原谅我自以为是的端庄。” 王婉之深呼道:“傅,你这个傻瓜啊。”她都心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谢傅骤然停止哭泣,肃容道:“像我这样三心二意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你,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王婉之表情一冷,一巴掌就落在谢傅脸上:“闭嘴!” 谢傅一呆,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王婉之又低下螓首,对着他脸上一顿温柔的亲:“知道你也爱我,我已经满足了,在你死之前,我还想再爱你一次。” 谢傅一愣,骤地捉住王婉之双肩,将她扶了起来,激动道:“婉之,你摸摸我的胸。” “好。” 王婉之柔情似水的朝他胸膛抹去。 谢傅激动问道:“摸到什么了?” “摸到我的傅心跳,此刻为我跳动着的心跳。” 此刻并非浪漫的时候,谢傅提醒道:“你再摸我的伤口。” 王婉之颤抖着手,朝谢傅伤口抹去,触摸却只有伤疤,呀的惊呼一声。 谢傅激动道:“我的伤口在迅速愈合,我能感觉到我破碎的胸骨也在慢慢愈合。” 王婉之呆若木鸡,骤地抬头望天,这番神奇唯有天能做到。 谢傅继续道:“我不会死,我不会死,定是夺走了你身上的天脉之后,起了效果,死绝而生如凤凰涅槃,应该就是生脉了,对你来说是绝脉,对我来说却是生脉,生生不息。” 王婉之呆呆不语,她也是文道之人,知道天地神妙玄奥难解,对于天地来说只是宇宙常理,落在人身上才会感到如此神奇。 “婉之,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王婉之闻言,思索一下子被打断,脱口应道:“我还行,我还能再爱你一回。” 其实谢傅对于一般女子来说是可怕的存在,但她是一个一辈子在痛苦煎熬中度过的女子,并非娇滴滴的女儿家。 应着突然脑海灵光一现,恍然大悟:“你不用死了!” 她一辈子都没有如此高兴过,如此感激过,幸福过。 她紧紧抱着谢傅,感受他的体温,感受他生动的气息。 清春的微风和爱人的怀抱让她实实在在的回到人间。 喜极而泣,泪水冲刷着胸中的垒冰,每一次的呼吸都微微的疼痛,这是真正活着的感觉。 谢傅有力的臂膀紧紧的环抱着王婉之颤抖的身子,宽厚的手掌轻轻的安抚她的后背,那么的温柔。 这对尝过痛彻心扉的爱侣,彼此相拥,缠绵而温柔。 月色微风催眠,两人都身心俱疲,他们需要睡一会。 王婉之闭目温婉,一脸幸福在蜷缩在谢傅怀里,只是双臂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就像是谢傅的女儿一般。 没有疼痛,没有悲伤,只有爱人温暖的怀抱,这是她这一辈子睡着最安详快乐的一次。 黎明到来,阳光普照大地,温和的晨光照在两人的身上。 王婉之悠悠醒来,只感神清气爽,我还没死吗? 她昨晚还打算再骗谢傅一回,死在他的怀中。 一阵如梦如幻的感觉弥补身心,王婉之深深的呼吸一口空气,那么新鲜而真实,就像出生婴儿降临人间,呼吸的第一口空气。 骤然心头一颤,双手连忙摸索,傅还在,他的身体还很温暖。 这番发现又给了她踏踏实实的感觉。 第455章 温馨一刻 王婉之呆呆若思许久,适应这种新生,骤得展颜一笑,驻扎在她体内根深蒂固的疾恶被连根拔出了。 那是不是她还有大把的人生,她还有大把的光阴能陪着傅,她还有大把的话可以跟傅说。 关于自己的煞费苦心,关于自己是那么爱他,关于元镜先生…… 昨晚却是太短太紧凑了,他真的还有好多话没有跟傅说呢。 王婉之开心的像一个偷偷藏着心事的小女子。 说什么好呢,好像我与你之间一辈子都说不完,件件都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件件都是激动人心的,说来心酸惹泪。 傅应该不知道我是蒹葭先生吧,要不然他早就与我相认,就像我不知道他是元镜先生一样,他若是知道会不会失望呀。 元镜先生…… 王婉之想着嗤的一笑,你这老头子竟如此英俊,扮作老头子与我书信往来,有何居心。 想着元镜先生经常向她说些市井屎尿屁之说,王婉之更是嫣然,我以为你是老来童心,怎知你是真俗啊。 俗得好,俗得我很喜欢,我才不愿意跟你一板一眼说那些正经事,都说腻了,从今以后要说一些以前没说过的。 你想不到我更过分,与你兄弟相称,竟是一个女子吧。 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了。 只怕此刻说来,又是一番伤感的感慨。 命不该绝,劫后余生,应该高兴才是,不说了,等日后再说吧。 王婉之摸了一下谢傅的脸,心中暗忖,英俊的元镜先生,你满足我所有的幻想,就像上天恩赐我一样。 王婉之穿上素裤抹衣,谢傅笑声传来:“真美。” 王婉之呀的一声:“你什么时候醒的呀?” “在你没穿衣服的时候就醒了。” 王婉之脸唰的就红了,昨晚是奔着赴死去的,此刻却是不同,毕竟是第一次在男子面前坦白自己的身体。 就算是傅,也是很让人害羞难堪。 谢傅笑道:“婉之,你害羞了,要见到你害羞的样子真是太难得了。” 王婉之摆出一副凛容端庄模样:“烦人,不正经。” “真的,我好喜欢看着你害羞的样子,唯有这样才感觉你是我的婉之,而不是国士无双。” 羞赧的王婉之脱口一应:“谁是你的婉之。”脱口之后方感不妥,她就是他的婉之。 微笑着补救一句:“好啦,是你的,是你的。” 手上摸索着自己的衣裙,谢傅却顽皮的先一步将衣裙捉住,朝一旁扔去:“先别穿,我还没有好好欣赏你这个样子。” 王婉之心酸一笑:“瘦瘦巴巴的,有什么好看。” 她从来不在意自己的身段,但自从遇到谢傅之后,她开始在意了,她觉得能够让谢傅着迷她的身体,爱上她的美丽也是一种反馈,她希望自己能够喜悦谢傅的一切。 谢傅能够感受到她这一刻的暗自垂怜,忙道:“真的很好看。” 王婉之应道:“不好看。”她自己的身体哪里会不知道啊,比起燕语的玲珑浮凸,自己就是好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女孩, 谢傅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来,笃定道:“好看!好看!有一股独特的韵味,我才不喜欢那丰……” 王婉之温柔的摸了他的脸,嫣然一笑:“口是心非。” “额……” 王婉之讥讽:“无话可说了吧。” 逼着谢傅脱口道:“你马术无双!” 婉之是名阀小姐,端庄优雅又有国士之称,本来不应该拿此事来调侃,但此刻谢傅真的想赞美她,更不愿意让她感到一无是处。 王婉之一愣之后,脸上悄然一红,挥拳就狠狠打了谢傅一下:“我昨夜伤心欲绝,你还来取笑我。” 谢傅忍痛笑道:“不要提悲伤的事,只提快乐的事。” 王婉之气冲冲的又打了谢傅一下:“怎么不提!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知道吗?” 要不是眼泪哭尽了,只怕又要滴泪,她平静面对死亡那一刻都没有哭过,大概终于有个人可以撒娇,可以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释放情绪。 这一下,谢傅再也忍不住了,叫痛起来。 王婉之一愣,冷容:“别装死,没用!” 谢傅应道:“胸口骨头还没完全愈合。” 王婉之立即紧张起来:“没打坏把,我……” “打坏倒是不会,不过你能别打了吗?” “不打不打,不舍得。” 谢傅温柔的叫了一声:“肉宝儿。” 王婉之温婉一笑:“我今天不做肉宝儿,我要做婉姐姐疼你,好心疼你……” 此刻回想起他昨夜倒在血泊中那一幕,心上还有刀痕,捧着谢傅的脸亲了一口:“疼你……” 谢傅心动,柔声道:“婉姐姐,我还想见识你的无双马术。” 王婉之脸一红,嘴上柔道:“你这只凶狠的小老虎,还不乖一点,想死吗?” 这边宠溺,王婉之绝对不会用在被人身上,就算是小孩子。 她属于外在清冷,寡言端庄的类型,或许这种宠溺待遇将来只可能再用在她的孩子身上。 谢傅对自己的点点滴滴都记得很清楚,王婉之真的很心疼他。 疼到她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疼到她放下名阀小姐的端庄矜持。 疼到她喜欢粗俗的肉宝儿三字,疼到不怕他取笑。 疼到愿意陪他一起疯狂。 谢傅轻声道:“我想死在你的身上。” 王婉之无奈又好笑,内心还能夹杂着一丝手足无措:“只怕是我死在你的身上吧。” 骤然骇道:“不准说死,我忌讳这个字,讨厌的很。” “昨夜充满悲伤痛苦,我想与你快乐一回。” 谢傅说着温柔的摸了摸她戚戚然的脸,这天地间百年不遇的新寡之美。 不!是新婚之美。 太阳终于完全升出谷峰,春日更暖,飞莺初醒。 这一次谢傅终于心满意足,用一分的粗鲁来表达温柔与爱。 他也明显感受到王婉之的快乐,抱着红云未消的王婉之,柔声问道:“快乐吗?” 王婉之抿唇,终究开口:“极乐。” 谢傅突然说道:“今天是招亲比试的日子,我想堂堂正正的赢。” 王婉之淡道:“只怕来不及了。” 她根本不重视这些,除了傅,再优秀的男儿也过不了她这一关。 “我去洗把脸赶过去,应该来得及。” 谢傅松手的一瞬间,王婉之叮呢一声,浑身骨头似松了架一般。 谢傅笑了一声,他只除了一分力,可以说整个过程他都在小心呵护照顾王婉之。 他知道自己身体就像野兽,只有身体比他还要强横的端木慈受的了。 听见他的笑声,王婉之微微一笑:“大英雄,你就得意吧。” 让丈夫感到骄傲,也是做妻子的本分。 谢傅在溪边迅速洗干净脸上的血迹,走了回来:“你……还能骑马吗?” 王婉之微微笑道:“我还是想在这里再呆一会。” 谢傅一讶:“那怎么行。”总不能把王婉之一个人扔在这里。 “放心,忘记我是怎么来的。” 王婉之说着摘下身上的玉佩递给谢傅:“这玉佩你拿着,若有人敢拦你,亮出这块玉佩就可以。” 毕竟她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那些乌衣卫见到他出现在金陵,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怕谢傅要杀着回去。 谢傅接过玉佩,明白她的意思:“以后不准跟我耍名阀小姐的威风。” 王婉之微笑:“郎君,就此一回,小女子以后不敢了。” 谢傅破有深意道:“谅你以后也不敢了。” 王婉之似乎能看到谢傅的表情,腼腆的扭过头去。 “我先走一步!” 谢傅一个疾跃跨上飞云,扬鞭而去。 王婉之听着马蹄之声渐远,站了起来,朗声喊道:“傅,赢了我!” 谢傅扭头看了遥遥凝望的人儿一眼,绝尘而去。 他以为自己会骑马,昨夜才见识到马术的精湛。 婉之才是一名真正的骑士。 身下飞云神骏矫健,疾行如风。 谢傅驾的一声,扬鞭,他要骑一次真正的马。 飞云这匹美丽的白色骏马,拔蹄狂奔,汗出如桨,马背以极难形容的弧度颠簸着。 谢傅双足虽然紧紧踩住马镫,却有种快被颠飞的感觉,谢傅越是夹紧双眼,这种颠簸越是剧烈。 谢傅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王婉之骑上踏雪英姿飒爽的模样,不管马背如何颠簸,踏雪如何暴烈,她的臀腰总是那么轻悠悠的,轻缓有度,可暴烈可温柔。 路并不是永远都是直的,当日每每拐弯的时候,快追上她的谢傅就会被甩开。 而马匹在拐弯的那一刻,左右摇摆有若狂龙翻腾。 如何让狂龙受制,那就是要对马匹的控制,而不是力御,人与马连接为一体要善借马之力,使骑士控马而不受控于马。 谢傅想到这里,学着王婉之的样子,放松双腿,因为飞云跑的太快了,他的身子也不得不平伏于马背,屁股有若轻沾雪花,细心聆听着马蹄落地之声,掌控着这种颠簸节奏。 他越来越掌握到这种御马技巧,任山路如何颠簸,飞云如何翻腾,他总是能够如影随形。 但飞云是匹烈马,它似乎在跟它马背上的主人较劲,一个前蹄迈跳,谢傅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放慢马蹄停了下来之后,高高扬起前蹄,惊嘶一声,似在向谢傅炫耀。 谢傅看向飞云笑道:“你这烈马,真的没有分寸,换给人岂不是当场要被你摔死。” 若说暴烈,飞云还比不过踏雪。 控马之道在于征服,只要有实力服之,再烈性的马也会成为你的身下乖驹。 谢傅脑子里又浮现出王婉之骑上踏雪勇不可当的英飒模样,对着飞云笑道:“你不服我是不是,你觉得我不配成为你的主人是不是?” “我非要你服气不好。” 谢傅说着,一个飞身重重落在马背之上,飞云吃重,四只马腿竟是一软。 谢傅一笑:“老实一点,别逼我发威。” 第456章 浴血而至 骑上飞云再次踏蹄狂奔,飞云这一回倒是老实许多。 嗒嗒嗒,蹄印落地清晰如雕刻。 婉之,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一个好骑士,连踏雪这样暴烈的神骏都被你征服。 白马红衣,一人一马纵横驰骋于官道之上,白马健蹄如飞,红人英姿勃发。 来到城门,一众骑卫挡住了谢傅的去路。 马背骑士统一乌衣服侍,胸绣银色仙山孤根飞鹤图,腰揣佩刀,面容冷峻,精神若虎。 胯下骏马通体黑毛,马躯膘健蹄长,骄傲如龙。 虽堪堪八骑,气势之壮却如有千军万马一般。 这一众骑卫正是王阀四卫之一的虎骑,以胸头仙山孤根飞鹤图所绣颜色分辨所属。 一白八黑,一红八乌对峙。 “小姐有令,此人敢踏入金陵城一步,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铮铮拔刀之声响起,戒备之感和萧杀之气立即被调动起来。 这城门口瞬间化为一个剑拔弩张的战场。 谢傅拿出王婉之玉佩高高举起。 众卫虎目一睁,立即收刀,恭敬退到两旁去,让开道路来。 谢傅朗声道:“我要马上赶到演武校场,前面开道带路。” 其中两骑立即前面开道带路,朝演武校场赶去。 城内车马密集,根本没法纵马狂奔,有两名乌衣卫在前面开道,倒是快上许多。 而城内百姓早已习惯养成素养,见虎卫纵马,知道必有急事,主动退让。 王家是金陵的无冕之王。 再说演武校场这边,今日参加比试九人,其他人已到。 李徽朝、白梦枕、秦楚桢、燕秋商、朱九春、冷棱。 还有来自西域的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这最不被看好的两人竟也进入九人之中。 看过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两人表现的,却绝对不会感到惊讶。 八人已到,独缺谢傅一人。 谢傅虽有顾玄打成平手的惊艳表现,但依然算不上焦点人物,通过猜测,他们已经判断出顾玄有放水之嫌。 当然谢傅的实力也肯定得到认可,只不过在与顾玄一战太过于惨烈了,一个重伤之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在等待中,不算焦点的谢傅,硬生生又称为了焦点。 今日比试显然更为庄重,连王家家主王左达也到了,和与王右通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文麟、张凌霄和顾玄等人虽已经淘汰出局,却还没有离开金陵,十分关心这次王家招亲的最终结局。 眼看时间快到了,张凌霄有些焦急道:“怎么还不到?” 陆文麟沉吟片许之后说道:“谢兄在与三爷一战中,身受重伤,只怕……只怕是主动弃权了。” 陆文麟与谢傅相识尚浅,觉得谢傅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可事实摆在眼前,所以用上猜测语气。 顾玄闻言冷哼一声:“孬种。” 就在这时,王家家主王左达淡道:“孙督领。” 孙少川朗声道:“诸位请随我来,今日比试场地并非在演武校场。” 众人闻言一讶,不知道王家葫芦里买什么药,反正上次落子挑选对手,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这种不提前告知比试内容,却让人无从准备,甚至连比武还是比文都不知道,只得听从安排。 王家为所有人备上良驹,看来比试场地离演武校场有点距离,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见众人陆续上马,跟上孙督领。 顾玄叹息一声:“走吧。”显然十分失望,如今只能把希望放在朱九春身上。 聚集在演武园门口的人走的一干二净,只有秀云痴痴的望着宽敞的大门,有种被遗弃的失落感,谢公子…… 不知为何,她坚信谢公子会到,他向自己承诺过一定会娶到小姐,谢公子从来没有失诺过。 当日离开时,谢公子也跟自己说过,四日后再见。 四日后再见!就是今天啊! 秀云冲到演武园大门口,大声喊道:“谢公子!” 回应她的却只有喧哗吵杂的街道,还有门口护卫错愕的眼神。 骤地,喧哗嘈杂的街道中传出一阵蹄声如雷。 秀云遥遥望去,两匹黑骑疾风奔踏而来,身后跟着一位白马英雄。 虽看不清面孔,但是看见白马之上那纵马雄拨姿态,秀云就知道是她的谢公子。 心中狂喜,呆了一呆,扭头朝众人狂追上去,大声喊道:“谢公子来了,谢公子来了。” 众人闻声纷纷停下,勒马回头,顾玄更是一喜:“来了。” 两匹黑骑率先冲入演武园大门,然后拉马向两旁一分,勒马停下。 一白骑从中驰出而来。 白马红衣,两种颜色十分鲜明耀眼。 马背之人那一袭红衣好似血染一般,红的发赤。 骤地,众人神色大讶,却是真的浴血而来,那红衣是被鲜血染红的红,通身衣服竟找不到一点其它颜色。 “谢公子来……” 秀云一边奔跑着一边喊着,突然听蹄声如雷撞耳,似要将她践踏马蹄之下,心中一惊,一只手就轻轻将她勾起,稳落马背之上。 秀云惊魂未定,就听到一声熟悉的温柔声响:“抱紧。” 秀云双手搂住谢傅虎腰,将俏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只感一阵骄傲的幸福,轻道:“谢公子,你来了。” “是,我来了。” 看见谢傅一身血衣而来,顾玄面色阴沉:“谁对他下的黑手!” 近来,谢傅跃跳下马,浴血红衣之下,那张俊俏白脸,竟有一股五陵昂昂的英雄气概。 顾玄一边解袍脱衣,一边朝谢傅阔步而来。 来到谢傅面前,直接将外衣披在谢傅身上。 谢傅受宠若惊:“三爷,不可!” 顾玄以不容拒绝的口吻,沉声道:“披上!” 谢傅拱手感激:“多谢三爷!” 顾玄问道:“伤势如何?” 谢傅笑道:“还行。” “谢傅,当日是我考虑不周,害你遭受小人暗算,你有伤在身,今日比试切不可似那日一般强拼,需用智取。” “谨记三爷吩咐。” 顾玄微微一笑:“保住命,小娘子有的是,等我回苏州再为你做媒,娶一良配,虽比不上王小姐那般名声响亮,高风亮节,却也是世间第一温柔女子。” 这就过分了,谢傅应了一声:“三爷啊。” 顾玄哈哈大笑,转身瞬间却是变脸,面色阴沉,眼神冰冷巡视每一个人,竟连王左达和王右通也在注视之内。 护犊之心十分明显。 看着顾玄如此护着谢傅,朱九春心头阴沉,此人不死,我在苏州再无立足之地。 第457章 禁地 王左达看了谢傅一眼之后,对着孙督领淡道:“走吧。” 孙督领朗声道:“谢公子,请跟上大家。” 王左达转头对着王右通问道:“他为什么骑着婉之的坐骑?” 婉之爱马,有两匹神驹,踏雪和飞云,像这样的神驹就如人中之龙,耀眼无比,王左达如何会不识的。 王右通笑着应道:“婉之看上他了。” 王左达闻言一讶,又扭头看了谢傅一眼,他这个女儿如果生为男儿身,定是王家数百年来最耀眼的明星,对于女儿的脾性,他也十分了解。 其实婉之作为一个女子,名声如此响亮,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女人就要当男人的贤助,站在男人的背后。 “大哥,怎么了?” 王左达笑了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开窍了吗?” 王右通笑道:“美女爱英雄,又或许此子有特别之处。” 王左达淡道:“此次来的哪个不是英雄,又有哪个不特别。”说着问道:“什么来历家世?” “姓谢,跟吴中四阀好像颇有亲近,不过还是能听出扬州口音。” “扬州姓谢?会稽谢氏?”王左达立即就点出关键。 王右通笑道:“会稽谢氏曾经也算是一方著姓,尧卿、弘道两位先贤名声响亮,也算是名贤之后,不过会稽谢氏如今没落,泯然于众。” 尧卿、弘道两位说的正是谢夷吾和谢奉两人,会稽谢氏鼎盛之时,吴中四阀名声尚且不如。 历史变迁,改朝换代,并不是任何姓氏家族都能像王李两家屹立千年不倒。 像这样一个没落世家能被王阀家主特别提起,谢傅也算骄傲有光。 当然因为此子搭上他的宝贝女儿了。 孙督领前面带路朝东北方向行走,走过了演武校场,又从玲珑巧山旁边的大道经过。 谢傅特意看了玲珑巧山一番,与正常山川相比,这山确实玲珑小巧,当然山毕竟还是山,其雄伟高大令人仰望绝非人工堆砌假山可比。 因为人数众多,并没有策马快奔,以马代步缓行,沿途还可以慢慢欣赏风景。 道路宽敞,路上却没有其它行人车马,想来应该王家自己铺修的内道,与外界隔绝。 王阀地盘之阔让人惊讶,打个比方,你能想象府邸之内有一条可供数马并骑的大道吗? 大概又行了一刻钟来到梅花山脚下,原来从演武园竟有路道可以直达梅花山,也就说从乌衣巷到梅花山脚下都是王阀私地,这段距离怕有二十里地了吧。 山道宽敞又不崎岖陡峭,可供车马上山,两旁满是梅花树,这会晚春,梅花早就悉数掉落,换上绿叶。 这梅花山高不足百丈,很快就到山顶,放眼望去,不远处的山峰有紫金色的云彩缭绕。 谢傅读书博识,知道那紫金色山峰就是紫金山了,之所以会呈现出如此特别的色彩,是因为阳光照射在北坡紫红色岩石反射所致。 山为陵,金陵之名也由此而来。 这紫金山属低山丘陵,置于金陵这平原之上,犹如一条蜿蜒盘曲在沃野之上的盘龙。 谢傅不禁想起名句,一时有感而吟:“钟山抱金陵,霸气昔腾发。天开帝王居,海色照宫阙。” 秀云督促一句:“谢公子,他们都走远了。” 谢傅这才应道:“好,我们也走。” 侧头望了不远处的白心山庄,心中暗忖,等我回来再来收拾你,就抱了你一下,也道歉了,竟还要取我性命。 沿着山坡朝紫金山靠近,来到半山腰处的下马亭,一众人悉数下马,改为步行,山道也变成一阶一阶的石阶。 秀云一边行着一边向谢傅低声解释:“前面就是王家陵墓,供奉着王家先祖灵位,为显示尊重,任何人到了这下马亭都要下马改为步行。” 谢傅一讶,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修建陵墓,很快释然,王家世出王侯,也算王侯之家。 数百级的石阶走完,来到平坡,一座恢弘气概的陵宫映入眼幕。 此处左右沃野一马平川,后倚高峰,前是青山绿水环绕。 陵宫依山体起伏,建筑布局层叠而上,坡上坡下的高大楼宇浑然一体,金碧辉煌,气势恢弘。 陵宫前面是宽敞无比的白石广场,白石广场左右列石碑无数,碑上刻王家功绩,广场上停着无数白鹭,在宽大广场比照下,这些白鹭渺小如蚁。 一众人行走在这宽大广场,周围地面白茫茫的反光,让谢傅有种置身慢慢江河的渺小之感。 王左达领着众人进入陵宫,因为建造布局是前低后高,陵宫内一路都有台阶。 格局也是前三门、行礼亭、正殿、寝陵四进格局,整座陵宫如同皇宫一般,气势恢宏。 众人好奇,王阀家主带他们来王家陵宫干什么,难道娶你王家女,还要先祭拜你王家先祖不成,这不还没娶到手呢。 来到最深处的寝宫,王左达却是止步,绕道一侧,直接绕过寝宫,来到后面的一片杂草茫茫的荒坡。 谢傅对风水也略懂一二,观此处是一片突起而又平坦的山坡,也就是山峦背脊。 脑海勾画出金陵地理,如果从长江水的大气象大格局来讲,长江水为脉,紫金山峦为气,正是神龙摆尾结气之地。 却是神陵格局,所谓的神陵格局就是炎帝皇帝这类神圣安寝之地,便是一般的帝王天子也无法承受。 莫非这王家陵宫只不过是副陵而已。 谢傅想着,孙督领已经带着几名乌衣卫斩草开辟一条道路。 众人更是好奇,王阀家主到底要带他们到什么地方,今日的比试内容又是什么。 来到一处杂草中央,王左达止步,一众乌衣卫以王左达为中心,迅速斩切杂草,很快斩出一片方圆二十余丈的空地来。 王左达在地面上行了六步停下,掏出腰间佩剑快速在翻划,泥土飞溅,原本是黄土的地面竟刮出平整的岩石来。 然后又从身上取出三物,镶入平整岩石的空缺处,接着退后。 片刻之后,只听一阵山崩地裂的轰隆声响传来。 众人只感脚下摇晃,有些泥土竟直接出现裂纹,一块方形巨石缓缓升起。 巨石停止,轰隆摇晃之声也随着停止,一切归于平静。 这巨石竟是一道石门入口。 看着这道石门入口,众人错愕,纷纷望向王左达。 王左达道:“这是王家世代禁地,里面危险无比。”话说一半转头看去孙督领。 孙督领立即领会,向众人摊开一副画卷。 只见画卷之上画着一位身穿灰衣白发苍苍的男仙,坐卧蒲团,左右老虎狮子伏地而趴,两只野兽神情都是温顺呆乖。 身后的竹篮里放着灵芝、仙草、孔雀翎等物。 男仙手持莲花,莲花由一枝弯木镶在顶端。 孙督领手指男仙手持之物,说道:“这一次的比试就是谁能进入禁地寻获此物,谁就是最终胜者。” 仙人手持之物自然就是法宝,未待旁人问出是什么东西,李徽朝就开口道:“这宝物是莲花生发吧。” 莲花生发! 很多人虽不识得此物,却听过【莲花生发】四字,此物乃是灵山文廷的无上法宝,就如同文道中人沟通天地的法器一般。 当然法宝与寻常法器不同的是拥有更大的能量神通,既能做到天地相卦,灵验生命,起死回生,又威力巨大,能威镇群魔。 王左达也不隐瞒:“李公子见识不凡,此物正是灵山文廷无上法宝——莲花生发。” 众人闻言心中暗暗惊讶,听说此法宝已经消失二百多年,想不到竟藏在这王家禁地之内。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直至今日却又让他们来取? 带着种种疑惑,再次看见这幅画卷,画中男仙应该就是灵山文廷某一代文圣吧。 有人问道:“王阀主,这等秘密之地不怕让我们知道吗?” 王左达微微一笑:“这等凶险之地,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危险与死亡,要不然明知这莲花生发身处其中,却也只能让它静置其中而不能出世。” 听到这里众人心中已经可以判断,就算王阀也做不到,里面到底何等凶险呢。 王左达朝孙督领看去,一名乌衣卫立即拎着一只在白石广场捉到的白鹭朝洞口扔去。 白鹭身体刚刚靠近,还来不及振翅飞走,就瞬间昏厥倒毙。 见到这一幕,其他人表现的还算镇定,秀云却直接惊呼出声。 叫后恍觉只有她一人惊讶,其他人对于这种死亡表现的轻描淡写。 谢傅轻拍秀云后背安抚一番,秀云报予微笑感激。 让白鹭瞬间倒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该问的时候,却没有人出声询问。 就在这时陆文麟却稍微走近洞口,抬手扇风轻嗅一口。 秀云心中惊讶,陆公子找死吗? 陆文麟却依然无恙,回头微微笑道:“是丹砂石散发出来的气体,比较浓郁,常人吸之立即毙命,武道中人吸多了也是不好,不过屏住呼吸,通过周身毛孔炁穴呼吸,也没有什么危险。” 王左达赞道:“陆公子,可惜了。” 陆文麟有此胆略见识,却未能入选九人,确实可惜。 朱九春实力最差,出声问道:“王阀主,这禁地到底是什么地方?” 王左达微笑应道:“我也不知,传说是镇魔之地。” 镇魔之地! 那岂不是说里面镇有真魔,这可超出他们的见识范畴。 这真魔谁见过,只在传说之中,遇到真魔又该如何对付。 求个亲而已,这么凶险,这王家也太过分了。 第458章 探险寻宝 王左达这时解释道:“实不相瞒,小女身患天疾,时日无多,非这莲花生发而不能救,不然我也不会让诸位冒险。” “谁能拿到这莲花生发,自然也就是小女的救命恩人,自以身相许。” 九人均是沉默,无人应话,不知道是不是默许了。 王左达继续道:“这禁地里面与外面不同,时时刻刻承受着山压一般的压力,就算武道中人也难以忍受,就算诸位修为深厚,在里面最多也只能待四个时辰,也就是说二个时辰之后,如果还取不到莲花生发,就应该快速离开。” 朱九春立即道:“不然呢?” 王左达笑笑不答,只是捡起一块石头,掐成粉末。 朱九春暗暗动容,他实力最差,不禁有点担心,但都走到这一步,让他放弃又心有不甘,再者说了,就算心中不敢冒险,也不能说出来,要不然辱没朱阀名声。 陆文麟解释道:“朱兄,王阀主的意思是里面气场与外面不同,所承受的压力能够将人的身体扭断,所以需要时时刻刻散发护体真气,罩护己身,一旦真气耗尽与凡人无疑,自然会被这股压力压成碎片。” 王左达微笑点头:“这是王家对禁地的了解记载,想来不假。” 朱九春立即又问:“王阀主,里面还有什么其它凶险?” 王左达淡淡应道:“我也不知,这禁地已经差不多二百年没人进去过了。” 难怪成为禁地,也不怕别人知道禁地所在位置,连王阀进都不敢进。 就在把众人说得心中忐忑,沉默无声的时候,王左达开口道:“我也不会强求,在进去之前,谁都可以弃权,但进入之后就来不及了。” 朱九春暗暗望向左右,无人应话,似从容默许。 涉及己身生死,谁又真能淡定,无非不流露于表罢了。 来自西域,浓眉大眼,身体高大,身穿胡服的少年人跟身边人用西域话交流一番,两人就率先朝洞口走去。 谢傅知道这浓眉少年就是五世圆方,他旁边的西域人应该就是宫秋上阳。 在来到此处的路上,陆文麟已经向他特意介绍过,说两人非但身份神秘,且实力深不可测。 见两人率先作出表示,其他人也有所反应,准备跟随进入。 王左达这时说道:“诸位慢着。” 孙督领立即领会,亲手端出一个锦盒打开,只见盒内静置九颗玉质珠子,虽然在阳光下,依然能够看到珠子散发出莹莹光芒。 “里面漆黑,伸出不见五指,无法点火,这夜明珠能够供诸位照明之用。” 顾玄十分关心谢傅,低声问道:“你的伤势还行吧?” 毕竟他身体有伤,需要时时刻刻运行真气,对他十分不利。 谢傅微微一笑:“三爷放心,自保还是能够做到。” 殊不知昨晚他已经恢复伤势,这大概就是生脉的奥秘之处吧,就连筋脉内伤也能治愈。 如此看来,他岂不是成了不死之身。 顾玄微微展眉,想有所吩咐,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只有一人能拿到莲花生发,到时定是一番龙争虎斗,暗中厮杀。 这禁地环境凶险是明凶,人心勾心斗角却是暗凶。 谢傅见其余八人已经取了夜明珠进入洞口,也走上去取了夜明珠。 在他将夜明珠拿在手上的那一刻,说明九人均没有人弃权。 站在一旁的王左达特意深深看了谢傅一眼,不在心里在想什么。 谢傅屏住呼吸刚刚进入洞口,便能感受到一股深邃的幽暗,手中的夜明珠能照亮丈许。 凭借夜明珠的余光,武道中人过人的眼力又能看远几丈。 脚下的台阶是往下的,斜下方二十丈处,数点光芒有若无边际漆夜中的几只夜萤,又如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眼睛,刚刚进入就给人一股阴森森之感。 谢傅心中清楚,那是其他八人,不甘人后,脚下加快速度跟上,九点夜芒聚在一起。 黑暗甬道较为狭窄,并行两人勉强,三人已经是胳膊挨在一起,所以九人均是鱼贯而行,每人独占一个台阶身位。 走在最前面的是来自西域的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 紧随其后的是李徽朝和白梦枕。 第五身位和第六身位是秦楚桢和冷棱。 第七身位和第八身位是燕秋商和朱九春。 谢傅排在朱九春后面。 谢傅看着这想陷害他的人就在前面,心中不禁暗忖,我只需轻轻在他背后拍上一掌,这朱九春不就一命呜呼。 想着心中莞尔,连我都有这般想法,只怕别人也不例外吧。 到时就算寻得莲花生发,也必有一番争夺厮杀。 我需要保持低调,不到关键时候,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我已经恢复伤势,否则人单势孤,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都认为我是最弱的那个,肯定不会先对我动手。 也不知道九人是不是都是寡言之人,还是互为提防,一路往下行着,竟无人出声交谈。 幽暗寂静的深长甬道,只有不整齐的脚步回响。 终于李徽朝率先出声:“还没到地方吗?” 原本以为这甬道只是一小段距离,怎么如此深长,似永远走不到底。 虽然漆黑,众人脚步还算健捷,这这一刻多钟的功夫,约莫也走了有三里地。 谢傅不喜欢这种安静,出声应道:“我们现在差不多是在地面的高度。” 他们是斜着往下,如果按照垂直距离来算,应该差不多到达山脚下齐平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们此时已经在平面上了,却隔着山体,困于大山内部。 如果这时山体崩塌,甬道堵塞,就算有仙人神通也无法脱山而出,想到这里,众人心里均暗暗有点森然。 李徽朝对着前面两人说道:“你们两个走快点,也不知道这黑暗甬道还有多长,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用王阀主的话来说,他们在里面只能待四个时辰,一去一回,他们只有两个时辰可以用来寻找莲花生发,把时间用来行路上确实不应该。 前面两人得到李徽朝提醒,立即也意识到这一点,脚下也开始加快速度,从疾行到奔跑。 后面的人也快步跟上,脚步声变得频复而响亮。 第459章 难题 大约又疾奔半刻钟,前面两人却开始放慢脚步,因为他们已经开始感受到王阀主所说的那种气场压力。 从一开始如同困于水中,周身承受水压阻力,慢慢变成如同石压一般。 身体周身已经有被压迫的疼痛感,不得不散发护体真气来罩护己身。 随着深下,这股压力慢慢加强重量,已经不是一般武道高手所能承受的程度。 脑海中不禁想到王阀主的话,山压二字恰如其分。 黑暗的甬道,封闭的空间,不知道何处而来莫名的气场压力,让众人都有一种置身陌生环境的不安感。 谢傅心中想着却是,在这种气场压力下,如果交手打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手掌尝试着用了一点力道轻拍墙壁,却只是传来拍掌之声。 依他估计,这一掌在外面差不多能够将岩石拍裂,此刻却如同抹墙一般,看来在这地方,气场压力之下,杀伤力要减弱百倍不止。 虽只是奔跑疾下,众人却感觉如同御气疾飞一般费力。 御气凌空飞纵,大多数武道高手都能做到,但持续时间多久,换气间隔就需要看实力修为了。 朱九春额冒汗水,一方面要散发护体真气抵挡气场压力,另一方面又要提气跟上众人步伐,已经快有点吃不消了,真气消耗迅速。 这时前面两人终于开口用西域话交谈起来。 他们用的是西域话,其它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偏偏谢傅略懂一点西域话。 五世圆方似乎在问:“你说谁最强?” 而宫秋上阳的回答是:“四、六、七。” 这三个数字指的应该是身位,也就是说白梦枕、冷棱、燕秋商三人。 谢傅心中莞尔,毕竟我也与三爷打成平手,难道不觉得我也很强吗? 当然越被人轻视,他越高兴,毕竟被人当成厉害高手警惕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宫秋上阳沉吟,轻轻又加了一个数字:“五。” 五是秦楚桢。 从与冷棱对视的第一眼开始,谢傅就感觉到冷棱的厉害。 如果冷棱当日不是面对叶惊虹威力庞匹可以灭神的剑出不由我,与三爷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既然这人把秦楚桢列为冷棱同一重视人物,谢傅心中暗暗对六王子秦楚桢提防留心,免得到时死得不明不白。 虽听懂两人在说什么,为了表示自己也听不懂,谢傅特意出声问道:“朱公子,他们两个说什么?” “我哪知道。” 朱九春应了一句,骤地真气不继,脚下一滞,竟停了下来。 谢傅虽毫无异状,却觉得自己也停上一停。 听见后面动静,李徽朝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朱九春应了一句:“没事,你们先走。” 谁又会等他们,大家可都是竞争对手,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未停下脚下。 李徽朝虽说着话,脚下也是没有停下。 眼看七点夜芒越来越远,唯有燕秋商反应过来,立即折返,对着朱九春关心问道:“朱公子,你怎么了?” 朱九春恭敬应道:“前辈,在下实力不济,颇为吃力。” 别看燕秋商中青年模样,年龄却是不小,在道门玄宗辈分很高。 燕秋商眉头微微一皱,没有说些什么,又对着谢傅冷淡问道:“你也一样吗?” 朱九春见燕秋商语气冷淡,心中暗喜,看了燕秋商还是更偏向自己,看来这些几天自己的诚意没有白表达。 这些前辈就是喜欢别人追捧,嘴甜一点永远吃不了亏。 当然朱九春除了嘴甜一点,也会做出一些实际行动来表达出真正诚意来,这也是他一直在雷渊宗非常吃香的原因。 谢傅应道:“我伤势还未恢复,有点真气不继。” 燕秋商听了眉头皱得更弯,一个修为较浅,一个又身负重伤,就好像两个累赘一般。 对于谢傅的照顾,他也是受人所托,嘴上淡道:“走吧。” 随着深下,身体所承受的压力越大,如同穿石前行一般,加上深邃不见边际的黑暗,给人一种奔现死亡终点的感觉。 大概半刻钟之后,这条又深又长的甬道终于走到尽头,眼前的地方顿时空阔起来。 由于黑暗视线有限,并无法目测空间到底有多大,不过看那六点夜芒分散各处游动,远的有二十余丈,近的也有五六丈,地方应该不小。 燕秋商对着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休息一下,尽量不要消耗真气。” 大概意思是叫两人不要四处走动,在这气场压力山大的地方,就算每行走一步都需要消耗真气化力,真气一旦消耗完了,就完蛋了,谁也帮不了。 燕秋商抽出长剑,对着一块石头尝试着砍了一下,见石头只是微微被砍下一角,微微一讶。 这杀伤力竟连堪堪入品之人都不如,看来应该是跟这地方的气场有关系。 这种情况,谢傅却早就在甬道发现了,在这种地方交手起来,别说惊天动地,能跟大人掐架一般就不错了。 燕秋商运气又尝试着向上一跃,平时能凌空飞纵,此时却只能跳个两丈来高。 这一番尝试之后,对这环境也算有个大概了解,心中也有一点底细。 当然这种不适感,不安感是时时刻刻,方方面面存在的。 燕秋商拿着夜明珠跟着其他六人一样前面探路。 只见这七点夜芒越走越远,远的已经看不见光芒,近的也离有二三十丈的距离。 朱九春主动搭话:“谢兄,他们在干什么?” 谢傅笑道:“我也不知,我们静待燕前辈回来。” 其实谢傅凭着这些人行走轨迹,已经约莫能猜测出大概来,他只不过不想表现的太过聪明。 仔细一辨,这七点夜芒是从两边扩散,而且七点夜芒成一直线,就像沿河流而行一般,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挡住去路。 至于是墙壁还是其它,此时离得较远,无法看清,就不得而知。 很快燕秋商折返。 朱九春迫不及待问道:“燕前辈,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不走?” 燕秋商应道:“前面有一道沟壑挡住去路,我刚才尝试着用石头扔下去,根本听不到回音,应该很深。” 作为武道中人能够凌空飞纵,何曾想过竟会被一条小小沟壑难住,不过在这种气场压力下,他们能够跟凡人一般行走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燕秋商并没有多讲,此地奔跑尚且吃力,掉下去哪还有命在。 谢傅特意问道:“没有桥梁吗?” 燕秋商摇了下头。 谢傅又问道:“那有没有铁索之类可以踏足借力的?” 燕秋商道:“不清楚,他们还在寻找,如果有铁索,要过去应该不难。” 就在这时,秦楚桢的声音远远传来:“找到了!” 找到了三字应该就是找到了通过的道路,只是为何不立即通过,反正大声通知大家,毕竟彼此都是竞争对手,早一点到达目的地,获胜的机会就更大一点。 或许秦楚桢对前面的危险也心中无底吧,多一个人多一分安全感。 燕秋商道:“我们走吧。” 两人点头,不能再落下了。 等谢傅三人赶到的时候,其他人却盯着前方幽黝黝的沟壑,并不急于通过。 原来这条所谓的道路是一些悬石漂浮于沟壑之上,每块石头之间的间隔大约一丈,就像涧流中间突起的石头,可以踩石过河,而不必涉水。 说是悬石,那是因为这些石头下边根本没有任何东西支撑。 饶是众人见多识广,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奇异景象。 谢傅虽也没有亲眼见过,却也博览群书,从书中了解到这一景象,似乎与慈石、气场有关。 有人问道:“这条沟壑有多宽?” 没有人回答,他们视力虽剩于常人,但在这种极暗的环境下,也看不到太远。 李徽朝道:“大概把手中的夜明珠聚一聚啊。” 九颗夜明珠聚在一起,光亮更强,凭借微弱余光,最远也只能看到十丈处的悬石,也就是说这条沟壑最少十丈宽以上。 这么远,要直接跃跳过去根本没有可能,在这种环境下,大家所能表现出来的能力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谢傅捡了一块石头,用力朝对面黑暗扔去。 众人恍悟之余,并没有听到回响,却是一讶,如果石头落在对岸,肯定会发出回响。 难道这道沟壑是一道天堑,茫茫无际。 白梦枕不相信,也捡了一块石头朝对面扔去,很快却发出石头撞击石头的回响来,瞪了谢傅一眼:“废物。” 之后对着李徽朝道:“大概三十余丈。” 谢傅有点纳闷,三十余丈我扔不到吗?就算在这种气场下也不应该啊。 其他人却暗暗惊叹白梦枕的实力,扪心自问,自己也能扔个三十余丈吗? 李家有四天赋、五钟情、四奇才共十三人杰。 白梦枕正是四天赋中的冬雨摧魂,冬雨摧魂有个徒弟,是四奇才其中之一。 白梦枕教导出来的徒弟都名列十三人杰之一,可见他本人实力修为在十三人杰中处于拔尖,与南容银凤、易杭相比,算是前辈。 大家都想到对面去,却均不愿意第一个走,也不出声做出任何表示,毕竟拿主意就要做出表率来。 第460章 投名 安静中朱九春出声道:“要不我们再找找看有什么过路?” 这些石头漂浮于空中,下面没有任何支撑,他总感觉有点悬,风筝也能飘于空中,但人能踩在风筝上面吗? 秦楚桢沉声道:“这分明就是过路。” 李徽朝也接话:“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白梦枕倒是爽快:“我先试一试!” 李徽朝闻言立即脱口:“先生不可!” 话音刚落,众人立即表情怪异,看来李徽朝私心不浅,也不希望自己人冒险。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在这里的人,谁没有私心。 白梦枕却问道:“谁愿意先跟我一起尝试?” 白梦枕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每前进一丈多,都有两块石头并排着,这两块并排着的石头也有一定的距离,大概差不多一丈。 也就是说可以有两个人齐步前进。 众人都保持着寡言的高傲姿态,当没有听见白梦枕这句话。 白梦枕笑了一笑,突然朝左边的那块石头跃起,人落石头之上,石头竟纹丝不动。 众人惊讶之余,心中暗忖,看来这真是一条可以通过的道路,不得不惊叹天地神奥,自然鬼斧神工。 白梦枕很快就又朝前方第二块石头跃去,这一次那块石头却轻若浮叶,白梦枕脚尖只是轻轻一沾,石头就快速下沉。 惊呼声中,白梦枕却迅速窜回刚才那块安全的石头,心中颇惊,幸好我有所警惕,留了一口气回来,不然死在这天堑,一世英名就葬送了。 白梦枕返回原地,李徽朝关心道:“先生,刚才好险。” 白梦枕骄傲淡道:“没事,我早就猜到没有这么简单。” 秦楚桢道:“看来这些石头有的能行,有的不能行,却是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一语之后,无人应话,又陷入安静之中,没想到才刚刚进来,就遇到如此这个大难题。 大家高高都是武道高手,一身通天本事,在这气场下却根本发挥不出来。 安静中,朱九春开口道:“是真是假,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如何试?” 朱九春捡起石头,朝白梦枕刚才落足那块浮石扔去,传来一声击打之声,石头却依然纹丝不动,嘴上笑道:“这样就能试出石头牢固不牢固。” 众人顿觉这是一个绝妙的办法,大家都并非蠢人,这涉及生活经验,往往越平常简单的方法越想不到。 谢傅刚才也想到这个办法,不过见朱九春扔出去的那颗小石被吸附在浮石上面,顿觉没有这么简单。 “至于那块假的石头,在石头击打之下,至少会有轻微晃动吧。” 朱九春说着,将手中的石头朝更远处扔去。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刚才那轻若浮叶的浮石竟也一般纹丝不动。 众人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白梦枕不信,自己动手扔石试验一下,却也跟朱九春一般效果。 正常情况应该是会有晃动才是啊,太诡异了。 所有人均脸露愁色。 李徽朝道:“难道要一块一块试出真假不成?” 白梦枕应道:“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了,不过这个办法却需要以身犯险,稍有不慎……” 后面的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稍有不慎就直接掉下去。 掉下去就别想上来了。 白梦枕道:“大家都出出力吧。”言外之意就是所有人都轮番上去,交替接力,风险共担。 光白梦枕一个人说话,众人又保持沉默不应,一者这种试探十分惊险,再者谁都不愿意先上去。 白梦枕有点生气,巡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人单势孤的谢傅身上,手一指,用命令的口吻道:“你先上!” 谢傅一讶,心中有些不悦,冷冷笑道:“凭什么我先上。” 他刚才见众人磨磨蹭蹭没有主意,都要把四个时辰浪费在这道天堑前,打算主动请缨。 如果说所有人都怀有私心,想要最终获胜得到王婉之,谢傅私心之余,更多的是想拿到莲花生发这法宝,拯救王婉之。 其它的事,另说。 不过白梦枕这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却让他很不爽,他偏偏就不上。 白梦枕脸露杀气,拔出剑来,冷声道:“你不上,我就杀了你。” 谢傅毫不示弱,亮出昆吾:“来啊!”让你知道谁才是大哥。 “找死!” 李徽朝见真的要打起来,忙喝道:“先生,慢着!” 人也一个疾身挡在两人中间,阻止这场厮杀,开口道:“要不这样吧,我想谁都不愿意第一个上,投名决定谁上吧。” 秦楚桢也开口道:“投名吧,这样公平一点。”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的冷棱,淡淡扫了谢傅一眼,面向白梦枕,沉声道:“投名来做决定,也不应争了。” 众人都没有异议也就这么决定下来,在这种勾心斗角,各怀私心的情况下,能达成一致也不容易。 李徽朝朗声道:“此地诡异而凶险,在找到莲花生发之前,大家需要齐心合作才是,为了避免心生嫌隙,我提议盲投。” 这话正中众人下怀,更无异议。 因为九人是从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每一字组脱颖而已,这名就用上这九字。 例如,李徽朝是甲字脱颖者,写上甲字就表示投李徽朝。 每人都找了一颗石头刻上字,石头堆放在一起。 众人再聚在一起,验证结果。 是李徽朝提出来的建议,他也当仁不让充当这个公证人,当然十八只眼睛盯着,想弄虚作假也是不能。 李徽朝拿出第一颗石头,念道:“辛字。” 石头上刻的确实是一个辛,辛字也就是浓眉少年五世圆方。 随着李徽朝念出辛字,几人目光也飘向五世圆方,这浓眉少年却只是淡淡笑了笑。 李徽朝继续拿起第二块石头,念道:“壬字。” 壬字是与五世圆方一伙的宫秋上阳。 看来大家还算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将来自西域的两人视为外人。 七对二,这种投名方式对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两人极为不利。 宫秋上阳冷笑一声,神情透着目中无人的傲慢,比白梦枕还要傲睨一世。 第三颗石头是庚字。 庚字就是谢傅了,谢傅似根本不感到意外,这一票应该是朱九春投的吧,毕竟目前情况,朱九春是那个最希望他死的人。 嘴上笑道:“难道我是最强的那个人,大家都想针对我,巴不得我早死。” 宫秋上阳和白梦枕两人竟同时冷笑一声,笑声中透着不屑。 第四颗石头是己字。 己字也就是朱九春了。 朱九春略微错愕,巡视众人,想不到自己也被投上一票,是谁投得他,他明明就是这里最弱的,最后目光落在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两人身上。 李徽朝神色平静,只负责拿石念名,第五颗石头依然是己字。 见自己又获得一票,素来心机深沉的朱九春也不禁微微变色,生平第一次感觉置身刀俎,任人鱼肉。 到底是谁想要害他。 一旁的谢傅见朱九春有些慌了,破有深意笑道:“朱兄,我可没投你。” 他确实没投朱九春,这种境况,朱九春上了也没用,只能白白浪费时间,他要杀朱九春随时的事。 谢傅也拿定主意,这位朱兄别想离开这禁地了。 朱九春沉不住气,冷道:“说这些有什么用。” 李徽朝没有多作耽搁,拿起第六颗石头,念道:“甲字。” 念到自己却神色淡然,继续拿起第七颗石头,念道:“庚字。” 谢傅再获一票,与朱九春一样均是两票,朱九春心里不少稍微松了一口气。 李徽朝平静的拿起第八颗石头,念道:“丙字。” 丙字是秦楚桢。 剩下最后一刻石头了,李徽朝拿起,特意停顿下来,看了谢傅和朱九春两人各一眼。 朱九春被李徽朝看得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腔,冷汗都冒了出来,从不信佛的他竟默念阿尼陀佛祈祷起来。 他无比清楚,依他能力,上去尝试,必死无疑。 死亡即将来临的感觉竟是如此恐惧,这种感觉宁愿悄无声息的被人宰了。 李徽朝目光落定在朱九春身上,吓得朱九春竟闭上眼睛。 李徽朝却微笑道:“朱兄幸运,这最后是个庚字。” 朱九春生平没有被人如此吓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觉双腿有点发软。 五世圆方哈哈大笑,用西域话笑道:“我说的没错吧,这些中原人最喜欢窝里斗了。” 这话只有谢傅听得懂,感觉十分讽刺,唉,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 李徽朝对着谢傅说道:“谢兄,抱歉,这是投名结果,只好由你先上了。” 谢傅莞尔一笑:“不错不错,我还以为我要全票当选呢。” 李徽朝心中暗忖,对比之下,这谢傅从容气度不知道比朱九春强上多少,顿生惜才之心。 谢傅豪气道:“走吧,就由我来带大家通过这道天堑。” 白梦枕讥讽道:“口气不小,看你怎么死?” 谢傅回头怼了一句:“这修为可以随着年岁增长而高深,但是这脑子一般都是越老越糊涂,这位前辈,年纪不浅吧?” 白梦枕顿时大怒:“你说什么?” 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么说话,也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讥讽他,连李徽朝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 李徽朝缓和气氛:“先生,谢兄说笑的。” 谁跟他说笑,你能讥讽别人,别人就不能讥讽你。 若非不想再起争端,浪费时间,谢傅倒想狠狠怼一怼。 第461章 马首是瞻 头两块浮石已经试过,谢傅也不再试探,左、右连续跃跳过这两个石头。 这也显示出他足够的自信来,当然这也是艺高人胆大。 接下来就是第三块浮石,哪一块是真的呢,左边还是右边呢。 李徽朝此时倒希望谢傅刚才并不是在说大话,因为谢傅一旦失败,掉落深渊,就要换个人上前,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坏事。 朗声喊道:“谢兄,小心谨慎一点。” 谢傅淡道:“放心,说带你们过去就带你们过去。”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块石子松手,石子由于慢到快,到了膝处突然又变慢起来,石子轻的如同棉花,悠悠而降,到了某一高度竟也漂浮在空中。 果不其然,看来从膝盖处开始就是强慈气场,这石子带有慈性,所以会有这种变化,人的身体没有慈性,根本感觉不出来。 谢傅又拿出一颗石子随意朝前方其中一浮石抛去,石子落在浮石上,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声响之后,似粘在浮石上。 这个办法朱九春刚才已经试过,并不奏效。 怎么谢傅却信心十足的朝另外那块浮石跃去。 众人见谢傅如此果断,倒吸一口冷气,暗暗为谢傅扭了一把汗。 “是真的!” “没掉下去!” “好!” 竟有三人同时出声叫好。 也不管谢傅是不是蒙对了,反正就是好。 是不是蒙的,看接下来就在知道了。 谢傅又试了一下,就跳上第四块浮,依然是真的那块。 跃跳到第五块石头依然是真的,并没有掉下去。 朱九春不禁纳闷:“这个方法我刚才也用了,浮石也根本毫无反应,为什么他知道那一块是真的,哪一块是假的?” 李徽朝应道:“谢兄应该是看穿其实奥秘,你看他每一次都是用抛,而不是扔。” 谢傅确实看穿了其中奥秘,这些浮石虽然都能漂浮于空中,其实慈性强弱不同。 慈性强的浮石,在这种强慈气场下,就如同被无数根绳子紧绷拉着,就算加上一个人的重量在上面,也不会掉下去。 而那些慈性弱的浮石,只能维持本身不掉下去,一旦附加重量就会下沉。 至于朱九春那种方法,为什么击打在假浮石上面不会造成晃动,石子也带慈性,一旦进入强慈气场就会受到控制,根本没有击打力,落在浮石上也吸附在浮石上面。 这就是谢傅为什么要用抛而不是用扔,通过石子落下快慢声响差别,来判断出浮石慈性强弱。 当然这种甄别方法也源于生活经验。 说话的功夫,谢傅已经跳到第八块浮石了。 这会离他们大概有十丈距离,极暗之下,只看到他身上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夜芒。 “跟上吧,待谢傅走远了,我们就看不清楚他落在哪一块石头上面。” 李徽朝率先跟上,嘴里似念口诀一般:“左右左左右右右左。”根本看不出任何规律痕迹来。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快速跟上。 连续跃过四十多块浮石,近五十丈的距离,竟还没有到达对面,这道天堑之宽实在惊人。 朱九春突然出声问道:“记住顺序了吗?”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回来的时候,若没有人记住顺序,凑巧谢傅死了,岂不是要永远困在这里。 他刚才顾着一个劲跟上其他人,一时疏忽了这件事,没有特别记下。 秦楚桢淡淡道:“我记住了。” 李徽朝也暗暗记下,却没有明说。 朱九春笑道:“那就好。” 谢傅却浇了众人一盆冷水:“记下也没用,这里的慈性气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变化,到时这些浮石已经不是原来的顺序了。” 谢傅不过是唬这些人的,这群人疑心这么重,肯定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毕竟一次踏错那就粉身碎骨。 哪能白白带你们过来,先拿一张护身符再说。 一旦我死了,你们可都回不去,可要好好保护我,哈哈哈。 八人听了谢傅的话,各怀心事。 求人不如求己,一边跟着一边开始仔细观察谢傅甄别真假浮石的方法。 只是这些东西是知识见识,以及生活经验常年积累下来的,那是看一看就能看会的。 用句简单的话来概括,就是临时抱佛脚。 还没有等他们看出什么门道了,谢傅很快又跃过十几块浮石,到达对面平地。 一声“到了”,众人如梦初醒,就这么过来了,感觉很简单。 但仔细一想,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如果不是谢傅能够甄别真假浮石,光是这道近七十丈远的天堑,就不知道需要多少条绝顶高手的人命来尝试。 注意!是绝顶高手,一般武道高手连来到这里都做不到。 又去哪里找这么多绝顶高手,难怪王阀丝毫都不担心别人知道这禁地地点所在。 既是禁地岂是想闯就闯的,王阀将这禁地封锁起来,反而有点保护别人的意思。 众人看向谢傅,竟有同样念头,这人死了,我们也就完了,前面都不知道有什么危险。 九人聚在一起,开始沿着路道前行,周围所能触摸感受到的只有石,没有动物也没有花木,周遭一副死气沉沉的寂静。 寂静的让人心慌,死沉的让人悚然。 而由于视线有限,他们的视线并无法看得太远,只感觉行走在茫茫黑暗的宇宙中一般。 就算这里有金银珠宝,这种地方绝对不想再来第二次。 行着前面突然出现一道墙壁挡住去路。 李徽朝出声问道:“谢兄,没有进路了吗?” 谢傅还没来得及应话,朱九春立即上前触摸墙壁:“这墙壁应该有机关可以打开。” 谢傅突然大声喊道:“小心!别碰!” 吓得朱九春立即缩手,其他人立即退后一丈。 这里个个并非胆小之人,但是对于未知,总有一股莫名的敬畏与忌惮。 秦楚桢沉声问道:“什么事?” 谢傅道:“这可是古迹,可别摸坏了。” 秦楚桢问道:“摸坏了又会有什么后果?” 谢傅反问:“大家难道没有保护古文物的习惯吗?” 秦楚桢怒了:“开什么玩笑。” 谢傅呵呵一笑:“我看大家挺压抑的,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李徽朝脾气倒是挺好:“谢兄,别乱开玩笑,大家都挺紧张的。” 谢傅为了避免别人发作,说道:“这是宫墙。” 说着对着墙壁擦了擦吹了一口气,墙壁上出现工具削平光整的痕迹来。 也就是说这是人工所为,并非天然,至于何人所为就不得而知。 李徽朝问:“如何通过这面宫墙?” “走大门啊。” “门呢?” “沿着这面宫墙找,应该就能找到大门了。” “就这么简单?” “额……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这么简单,先找找看吧,大家也别想得太复杂。” 燕秋商这时说道:“两边都有路。” 原来刚才别人在交谈的时候,燕秋商拿着夜明珠,左右各走了十丈,发现两边都有路道。 若是在视线良好的环境,自然一目了然,但此地极暗,又被眼前这道宫墙迷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谢兄,走哪一边?” 李徽朝不知不觉以谢傅马首是瞻。 “分头找,找到了,互相知会一声。” 谢傅说完之后,就朝左边走,走没几丈发现所有人都跟着自己,开口道:“分几个人右边探探路啊。” 然后…… 然后众人都没有反应,似乎害怕谢傅陷害他们,挖个坑让他们钻一样。 大家在外面好歹都是大人物,怎么行为如此幼稚。 无奈谢傅只好掉头:“那我右边探路吧。” 李徽朝当机立断:“谢兄身负重伤,我和白先生负责保护谢兄,你们继续走吧。” 就这样分成两拨,谢傅、李徽朝、白梦枕右边探路。 其余六人左边探路。 朱九春轻声道:“你说他会不会耍花招。” 其他人没有应声,唯有秦楚桢沉声道:“此地诡异而危险,在还没有找到莲花生发之前,大家最好齐心一点,不要勾心斗角。” 这话说给朱九春听,同时也说给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两人听。 李徽朝这边,边行着边触摸墙壁,心中暗暗惊讶,抹去灰尘之后,这墙竟光滑如镜,却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谢兄,对这宫墙有什么了解?” 李徽朝说的是宫墙,问的却是宫墙内部的环境。 谢傅倒也有什么说什么:“凭我判断,这应该是一座神陵。” “神陵!” “神州第一陵,炎帝的陵墓,在建宁鹿原坡。” “谢兄去过?” “我没有去过,不过从书籍记载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谢兄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这是一座建造在地下的神陵,那应该与神州第一陵有相似之处,据我所知神州第一陵经过历代重修扩建早已经不复原来模样,不过像咏圣殿,天文台、神道、神台、朝觐广场,还是能看到一些古陵痕迹。” 李徽朝若有所思。 谢傅继续道:“从秦到现在,就算帝王陵墓,修建的再气势恢宏,却也不会有这些建筑。” 就在这时,传来秦楚桢洪亮的声音:“找到大门了。” 三人立即掉头朝左边走。 第462章 主殿 来到六点夜芒停留之处,珠光映照之下是一面与宫墙相连着的入口。 入口两侧雕有柱状,柱上刻着图案,谢傅立即手触摸这些图案观察起来,有几颗夜明珠立即移动到谢傅跟前,让谢傅可以更加清晰的辨认这些图案。 谢傅十分入神,似沉迷其中,其他人也不敢出声打扰。 李徽朝好似有点了解谢傅性格,出声问道:“谢兄,看出什么来吗?” 谢傅兴奋应道:“这些图案笼统抽象,似是而而,应该有点历史,至少是先秦以前。” 秦焚书,导致大量古书籍记载流失断层,所以一些更远古的事都成为谜底,只能通过一些残存古迹来推断猜测。 李徽朝问道:“这些图案重要吗?如果不重要的话……” 李徽朝是在提醒,谢傅明白李徽朝的意思,解释道:“了解这地下宫陵的底细,有利于我们更快找到主殿,磨刀不误砍柴工。” 谢傅说着抬头朝上方望去,其它人也高举手中的夜明珠照明,只见门的上方刻有几个大字,这字形却是不识。 谢傅当初为破解上古文字,对历史时代古字作了大量研究,念了出来:“开……天……” 后面两字由于蒙污漆黑看不太清楚,秦楚桢却直接道:“开天立极。” 谢傅恍然道:“就是开天立极,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 其他人刚想询问,谢傅却疾步走了进去,其他人顾不上询问,疾步跟上。 李徽朝一边跟着谢傅步伐,一边对着秦楚桢问道:“六皇子,你可是看出些什么来?” 其他人立即竖耳聆听。 秦楚桢道:“这是一篇祭文的开篇,我刚才也不过随口念了出来:奠基人文,建极时空,分别阴阳,开天立极……” 谢傅接话道:“这是后世为太吴建造的神陵,这是车马铜石区,这是兵器甲胄区……” 谢傅如逛家中一般熟悉,脚下疾步,或喃喃自语,或向众人介绍着。 每介绍一处,谢傅却不作任何停留,因为他已经从每一区域的建筑阔度,可以判断处这座宫陵非常之大,若是细逛十天半月都逛不完。 若要细细研究,这些先秦文化,一年半载也研究不清楚。 漆黑之下,目视堪堪几丈,其他人什么也不知道,只感觉是在跟着谢傅沿着宫陵绕圈。 由于大家都走的很快,如同小奔,实力最弱的朱九春在山压之下,已经显得吃力了。 对他来说,现在走快一点都是一件吃力的事。 李徽朝开口问道:“谢兄,你是不是走错了,我感觉我们在绕圈。” 作为武道高手,虽然漆黑,但是这种方位辨认的能力还是有的。 其他人闻言留心起来,对于谢傅,他们是既追随,又警惕忌惮。 这里就如同谢傅的主场,他想怎么坑自己,自己一点底都没有。 谢傅道:“是的,我们在绕圈。这座神陵的建造布局正是如此,循圈而进,寓意生生循环。” 众人听了心中暗忖,若不是有他带路,乱寻乱找,四个时辰哪够啊,就是四天也不够啊。 行着,谢傅突然止步,朝一门看去,内中漆黑。 李徽朝问道:“可是由此处进去。” 谢傅不答,走到门口嗅了一口,说道:“一股铜臭味,这是葬器区,里面的东西对于现在来说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古玩宝物。” 扭头问了一句:“有谁不想空手而归,可以进去搜刮一下。” 李徽朝道:“如果不是莲花生发所在,我们还是走吧。” 谢傅脚下继续疾行,嘴上说道:“谁又知道莲花生发会不会在里面呢。” 李徽朝一愣,只听谢傅继续说道:“四个时辰太短太短了,要在这座浩大的宫陵中找到莲花生发,无疑于大海捞针,我们只能把搜寻范围缩小在主殿、寝殿、神台这些区域。” 李徽朝这才知道谢傅的苦心,想诱一个人进去搜寻一番,毕竟这葬器区也有找到莲花生发的可能,虽然可能性极低。 但这里危险处处存在,谁又愿意单独行动呢。 每绕一圈,范围就在缩小。 绕了三圈之后,终于走进一殿。 殿内别无其它,石碑无数,这些石碑高五丈有余,有五六层楼那么高,宽也有一丈左右,乍一看去一石碑如同一座寺塔。 殿内场地空阔无垠,密密麻麻、林林立立的石碑给人一种苍茫而渺小之感。 谢傅略作停留,随意走进一块石碑,擦干上面尘土,瞧看上面文字,嘴上说道:“这是西周文字,这上面记载的应该是某人生平功绩。” 秦楚桢身为皇家子弟,对于宫陵也颇为了解,问道:“为什么有这么多功绩碑呢?” 这么大的功绩碑,生平一定是大人物,而石碑林林立立,根本数不过来。 谢傅解释道:“周人讲究合族而葬,不封不树。追求天人合一,信仰绝地天通,这是神陵,也是万人冢。” 手指这无数石碑:“这是周朝代代辈辈君王圣贤的共同归宿。” 这话一听没有什么,可看着一尊尊的巨大石碑,身处这黑暗无垠的环境中,莫名森然,只感觉周人精魂就在身边游荡。 李徽朝道:“金陵曾是西周周章的封地,而西周又与芮国渊源颇深。” 秦楚桢接话:“芮国?那个神秘消失的文明?” 谢傅开口道:“两位,有空我们再详聊,走吧,这里都是石碑,找不到什么东西。” 了解这是什么地方,也就不用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众人开始快速奔跑,如穿过荒原一般。 终于来到一门,谢傅停下脚步,终于来到主殿了。 李徽朝问了一句:“这就是主殿,对吗?” 谢傅点了点头,虽不算费劲千辛万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来到这里,也不容易。 一众人走进主殿,珠光映照之下,目视数丈之内的景观,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主殿的宏伟气象,只怕是镶玉悬金,一派金碧辉煌。 脚下更是光滑平整,珠光映在地面竟反射上来,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地面都是玉石所砌。 刚刚进入殿内,众人立即发现正中数十丈远的地方透出光亮,有如远处人家,屋内透出莹莹烛光。 这是他们进入禁地之后,第一次看到光,顿生温馨之感。 已经压的透不过气来的朱九春更是兴奋喊道:“有光!” 第463章 绝地天通 看见有光,一众人不约而同的朝光亮处疾奔去,这是他们第一次不跟在谢傅后面,而是谢傅甩在身后。 显然,大概均意识到光亮处可能就是莲花生发的所在,谢傅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朱九春显然也想跑到人前,可对比其他七人,修为较弱的他在这种重压气场下,就像一个老人,使劲全力却也跑不快。 奇怪的是,谢傅却也不紧不慢与朱九春齐行。 跑到最前面就能占到便宜吗? 没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朱九春本来有点急,看见与他一般速度的谢傅,心中稍微踏实,还好有点垫背的,不至于是最后一名。 当谢傅和朱九春进入光亮处,其余七人却站在入口处的空地上惊叹着看着眼前的一幕,而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朱九春忍不住惊呼一声,只见宫殿的地面上出现一个湖泊,挡住了大家的进路,湖泊的水却是银色的,水面盈盈而动,下面似有暗道连贯外面。 湖泊上面还另隔通道蜿蜒其中,这些通道或宽或窄,状如山川地理,更妙的是竟燃烧着火。 水火共存,乍一看去,感觉身处天庭,俯视神州大地,山川河海。 殿内上方,高不见顶,上面银芒密散,如同夜观天象,正中一团红晕,如圆月当空。 半椭圆形的墙壁,雕刻有云朵、飞禽走兽、人物等绚丽壁画。 这些云朵似仙云,飞禽走兽长地形状怪异,也从来没有见过,人物衣装外面更是离谱夸张,说是人还不如说是兽说是怪,大概可以一个经常听见的词语来形容——妖怪。 墙壁凿洞无数,每洞有如一面镜子,反射着银光,万银齐射让一直身处极黑环境的众人,一时不适,有点睁不开眼睛。 谢傅也惊叹于眼前景象,嘴上喃喃道:“真的!原来都是真的,若非亲眼目睹,实非吾辈所能想象。” 李徽朝回过神来,问道:“谢兄,什么情况。” 谢傅应道:“古籍曾有记载,以银水为江河百川,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天膏为山川,燃之成火峰,永不熄灭。” 旁人并没有谢傅这般博学,李徽朝手指墙壁那些反射着银光的洞口,问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谢傅笑道:“那些是琉璃棺、一洞一棺。” 众人闻言粗略一数,竟有数百上千,也就是说这里是…… 虽都是胆大之人,一时也不禁心生森然之感。 谢傅道:“我刚才说了,周人合族而葬,能葬于此处的都是有名有姓。” 众人不禁又联想到外面林林立立的石碑。 李徽朝问道:“那这里是……” 谢傅激动脱口:“寝殿天人殿!” “这天人殿可又什么机关必要,可藏匿宝物?” 李徽朝虽然也惊叹眼前景象,大脑还保持清醒,他们并没有时间磨蹭逗留。 谢傅反问:“眼前哪一物不是瑰宝?” 李徽朝顿时感觉不能跟谢傅拐弯抹角说话,直接道:“莲花生发可能在这地方吗?” “额……” 谢傅巡视周围,望天俯下,额个半天,却说了一句:“我也不清楚。” 此时灯火通明,在李徽朝和谢傅交谈的时候,秦楚桢等人已经开始在寻找进路,或者说机关什么的。 秦楚桢看清隔着银色湖泊,数十丈的对面有一个人高缺口,似乎是一道门可以通过。 若是在外面,这数十丈的距离,轻轻松松就能踏水而过,在这气场山大的环境下,奔跑都是一件极为耗费真气的事,更别说踏水而过了。 低头看着这莹莹银水,运起护体真气将自己周身罩护住,抬起一足轻轻迈前,尝试涉水。 如果这银色湖泊不深,那就直接从湖底通过。 脚底刚刚涉水,骤得却冒出一团青色烟雾,秦楚桢忙把脚缩了回来,鞋底已经烧焦,惊呼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刚才明明运起护体真气,将自己周身罩护,就算风也吹不进来,为何还能将自己鞋底侵蚀,实在诡异无比。 听见动静,众人不约而同的朝秦楚桢看去,大家都是武道中人,清楚秦楚桢不会傻到不运起护体真气罩护己身,就去涉水,显然这银水连护体真气都挡不住,居然透气过入。 要知道在外面,他们沉入水中都能做到滴水不沾身。 李徽朝立即问道:“谢兄,怎么回事?” 把谢傅当万事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 谢傅苦笑一声:“这种地方,我也是头一次来。” 说着随手从身上掏出一颗石头朝银水扔去,石头刚刚接触银水,落水处瞬间沸腾冒出烟雾来。 朱九春也想找颗石头,却发现地面光洁无痕,连粒沙子都找不到更别说石头了。 额……这人哪来的石头。 谢傅稍作试探之后,人走近银水,沿着湖泊边缘观察起来,虽然连真气都挡不住,也能融烧石头,但能置银水成湖,总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 这边白梦枕也不知道是自傲还是自信,运起浑厚真气,如秦楚桢一般足涉银水试探,真气虽然比秦楚桢浑厚不少,脚尖依然受到银水侵蚀,微微冒出一缕青烟来。 李徽朝忙道:“先生,不可冒险,先看谢兄有什么法子。” 谢傅说了一句:“显然这神陵的种种怪像就为了阻挡武道中人而设。” 众人顿觉有点道理,从这气场山压,到悬浮石,再到眼前这银水,武道中人超越常人的本事根本半点施展不出来。 谢傅又道:“门槛如此之高,只怕先人在武道的精湛要比现在优秀的多。” 李徽朝问:“谢兄什么意思?” 谢傅一笑:“我们这些人在古时,只怕不过是泛泛之辈。” 李徽朝疑惑道:“此话怎讲?” 谢傅手指墙壁,“我就问一句,在此谁能将琉璃馆抬进那洞穴之内。”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因为他们都做不到,能够做到那人是何等神通广大。 谢傅又道:“简单一点,谁能悬在墙壁之上刻画。” 众人沉默不语,倒是朱九春开口道:“也许是先刻画,然后在布置这山压气场。” 朱九春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也让人容易接受一点,如果没有这股山压气场,无论是悬壁刻画还是扶棺入洞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谢傅呵呵一笑:“朱兄,你是先建陵再安葬,还是先安葬再建陵。” 这话堵得朱九春无言以对。 谢傅也不再把时间浪费在闲聊上,手指湖泊边缘:“大家请看,此物能够阻挡银水,正所谓一物克一物。” 众人凑近一看,从肉眼仔细分别能看到湖泊边缘有一层颜色澄白的东西,质地浑浊不透明,只是不知是什么东西。 此物沿着湖泊镶砌一圈,就相当于一个容器,将银水盛在其中。 李徽朝问:“谢兄,这是什么东西?” 谢傅倒是被问习惯了,直接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能将此物当做浮板,我们借力过去,应该就不太困难,只是……” 谢傅话未说完,燕秋商就挥剑砍去,打算砍下一块来研究一番。 只是剑尖刚接触到银水,就冒出青烟来。 燕秋商惊呼:“我的宝剑!”痛惜之情显露于表。 这银水似还会继续吞噬,剑身没有接触银水的部分,依然被烧蚀了好一部分,方才停止。 燕秋商手中宝剑,瞬间就成了破铜烂铁。 直到此时,众人才更加意识到这银水的可怕程度,个个表情肃然。 谢傅开口道:“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了,只能用第二个办法,寻找通过的机关。” 朱九春惊讶道:“还有机关吗?” 谢傅笃定道:“肯定有!这银水连神仙都能腐蚀,我不相信谁能做到涉水而过。” 李徽朝道:“大家都找找吧。” 谢傅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嘴上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李徽朝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谢傅思路。 时间流逝,众人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不禁表现得有些焦躁。 他们有耐心可以在这里找个一天一夜,但是时间没有这个耐心,再拖下去可都要打道回府了,这会却连莲花生发的影子都没看到。 谢傅终于开口了:“我好想有点头绪了。” 众人立即停止乱找,聚了过来,还是靠他要稳妥一点。 “周人信仰绝地天通,那就说明有天路地道。” 谢傅说着抬头望向上方人造天象,其他人也一般抬头望去。 然后九人如同赏月观天象一般,好雅兴! 谢傅突然迈出一步,低头看了地下一眼。 然后又走一步,抬头望一下,低头看一下。 其余八人竟跟着他一样,每向前走上一步,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如同士兵在操场整齐演习一般。 据说读书人长时间读书,这个动作能够缓解疲劳。 走了十几步之后,谢傅才停下脚步来,谢傅从身上掏出一颗石子,朝上面抛去,只见石子在上空大约五丈的地方,似撞击到什么东西,发出当的清脆声响,然后掉了下来。 众人骇然:“上面有东西。” 但是他们目光所视却直达上面人造天象,根本无所遮挡,根本看不见这东西。 李徽朝惊讶:“什么东西,根本看不见。” 第464章 朝觐广场 谢傅道:“眼睛是会骗人的,你看得到空气吗?这东西是透明的,但显然是实质的,人应该能够站在上面行走。” 李徽朝惊叹:“这就是谢兄所说的天路,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这叹为观止四字,是说这天路,也在赞谢傅的聪明才智。 谢傅又从身上拿出几颗石子来。 朱九春很好奇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石子,只见谢傅逐一朝上面抛去,有的石头能撞击发出声音,有的却不能。 谢傅一番试探之后说道:“这条透明天路很窄,只有三尺左右。” 朱九春弱弱问了一句:“怎么上去?” 朱九春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可他现在连奔跑都费劲,更别说跳这么高。 话音刚落,燕秋商就运气朝上一跃,却堪堪四丈出头,离那道透明天路还差一点。 朱九春惊讶,连燕秋商都做不到。 秦楚桢和冷棱两人也做出尝试,均无法触及透明天路。 冷棱虽然更高一点,但还是差了一点点。 燕秋商、秦楚桢、冷棱三人实力在这一跃中就显露出来,在伯仲之间。 冷棱竟是最强的那个人,秦楚桢最弱,燕秋商在中间。 燕秋商颇为惊讶的看向冷棱,他一直以为这里只有白梦枕与自己相差无比,想不到这冷棱年纪不大,修为竟如此深厚。 李徽朝朝白梦枕轻轻看去,白梦枕暗暗点头,李徽朝立即心中有数,白先生不愧是四天赋之一,十三人杰的龙头人物。 朱九春额的一声,问道:“这怎么上去?”为什么今天觉得自己又蠢又弱呢,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话音刚落,宫秋上阳拉着五世圆方的手,一跃,稳稳落在透明天路之上。 下面七人顿时骇然无变,不是惊讶这透明天路确实存在,可以站人,而是震惊这两名西域高手实力竟如此可怕,只怕已经是半宗师级的修为了。 朱九春表情震惊,燕秋商错愕。 秦楚桢和冷棱两人面色冰冷。 李徽朝面色阴沉。 只有白梦枕微微露出意外之色。 谢傅倒还算平静,高高手他见多了,端木慈整天在他面前晃,心中暗忖,这两个是什么人呢。 七人就这样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通过这透明天路走到对面去。 李徽朝开口缓和这压抑气氛,苦笑道:“谢兄为他人作嫁衣裳。” 现在却是要团结七人,齐心合力对付这两名西域高手。 谢傅也听出李徽朝的言外之意,他也不想窝里斗,便宜别人,便顺了李徽朝的心意,呵呵笑道:“也不拉我一把,我可是很记仇的。” 朱九春凑近说道:“天堑那里不要带他们,看他们能不能飞过去。” 谢傅对着朱九春说道:“放心,我很记仇!” 记仇二字说得朱九春心里有点发毛,在这里谢傅是老大。 眼看两人已经从透明天路下来,进来对面洞口,谢傅却不慌不忙的样子,六皇子客气道:“谢公子,你可有什么办法?” 谢傅淡道:“天路地道,不是还有地道。” 说着上观天象,下看地下,脚踏七星似在地上乱踩一通。 七星踏完,嘴上说了一句“不对”,又换了一种方法乱踩起来。 “还是不对。” 谢傅现在这个手舞足蹈的样子有点向像巫师作法,又有点像某种祭祀仪式的开场。 落在众人眼中,感觉谢傅像个傻子一样,嘴上又不好说些什么。 主要是谢傅的动作不够规范,这玩意他也是第一次试。 看似是一种祭祀仪式,却是一种暗道开启的诀窍。 说真的谢傅心中没底,但是对于周人文化的了解研究,又让他感觉就是这么回事。 在第六种方法踩完之后,神奇的事发生了,只听轰隆一声,触动机关,地面竟出现一个入口。 六人看向谢傅的眼神简直就是佩服到五体投地,更是惊喜无比。 谢傅呵呵一笑:“万变不离其宗,总有一种是对的。” 秦楚桢第一个朝入口行去,来到入口处,突然止步,对着谢傅道:“要不你来带路。” 谢傅当仁不让。 走过一段越十几丈深台阶直呼,进入一条地面通道。 秦楚桢道:“大家走快一点,别让他们两个抢先一步。” 谢傅应了一句:“天路难行,凡道易走。” 李徽朝道:“谢兄的意思是他们选择的那条路会遇到危险?” 谢傅应道:“可能是吧,但是我并不能确定。” 六人对于谢傅的话却是深信不疑。 走了不短的一段路之后,出现向上走的台阶,通过台阶向上走,又重新来到地面上。 黑暗顿消,遥远竟有光亮泛泛传来,虽不似白昼那般明亮,却也能让人能看清个大概。 周遭竟是一些衣着各异,形态各异的石像,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或衣着华丽斑斓,或衣着普通。 石像密集如林立,一眼望不到头。 七人穿行其中,感觉似回到古时,在市集人潮之中,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归宿之感。 李徽朝一边行着一边注意,从这些石像的衣着服侍,应该是百行百业,上到达官贵人,下到百姓庶人皆在其中。 骤瞥有身上戴着刑具的石像被兵士莫名的石像押送,心中暗忖,连刑徒也在其中,要知道刑徒在周朝属于罪人,对于罪人的惩罚是极为严厉的,绝无赦免。 莫非这里就是谢傅所说的朝觐广场。 李徽朝正要出口询问,骤见千禽百兽也在其中, 行到中间位置,石像变成青铜车马,或两马齐驱,或四马齐驱,更有甚者八马齐驱, 这些铜车上镶金银饰物和雕画彩色图纹,连出身天下名阀首盛的李徽朝都感到奢华无比 车马数量庞大,目不能及,也难以想象,一派战争景象。 不管人物石像、千禽百兽,还是青铜战车,都面向同一方向,一派八方朝拜。 李徽朝终于开口询问:“谢兄,难道这就是朝觐广场。” 谢傅点头道:“应该是,世间百人百兽都朝同一方向。” 听了谢傅的话,其余六人心中有数,朝这这些石像所面对的方向走,就是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突听身后传来笃笃之声,如同士兵冲锋的脚步声。 在这万籁俱寂中,愣是把众人吓了一跳,感觉好像死寂之物突然活过来一般。 扭头一看,隐约间有两道影子穿行于石像车马之间,疾速而来。 都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七人心口一提,李徽朝朗声喊道:“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白梦枕等人已经提前亮出兵器,一副严阵以待。 第465章 仙山孤根 待影子靠近一些,七人才看清楚是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 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看见前方七人,也是诧异,不明白这七人为什么会行在他们前面。 经过一次分开,九人又再次聚在一起。 二看七。 七看向二,只见二人衣着形容颇为狼狈,看来经历过什么麻烦危险。 这又印证了谢傅那句话,天路难行,凡道易走。 九人无一人出声,经历透明天路,已心生嫌隙,更存在敌对心理。 九人疾行,暗暗较速,可怜实力最弱的朱九春,被抛在最后面。 火光越来越亮,显然目的地越为接近。 石像人朝散尽,有参天庞石悬在眼前,仙山叠嶂,高高攀起,下狭而上广,中有四叶,下有圆盘。 形状仙峦如花,无名烟雾缭绕其中,一派孤根万丈之气象。 李徽朝和秦楚桢颇有见识,异口同声道:“仙山孤根!” 这仙山孤根正是王家服侍上的图案。 另外佛道一家,无论是佛教中的旃檀海、须弥山,还是道家中的仙山昆仑山都是这样孤根万丈的气象。 传世名画《瑶池面觐》中,周穆王见西王母所描绘的景象,西王母坐定昆仑,仙山孤擎水上,山上仙宫,霞光万道。 《十洲记》中也有描述:形如偃盆,下狭而上广。孤根虚空,慧根生发,山博根远,哺育万物。 看着眼前景象,谢傅心中顿生苍茫,喃喃说道:“人间与仙山又有何不同,无非都孤独而顽强地悬浮在幽冥的宇宙中。” 朱九春刚刚赶到,闻言问道:“什么?” 李徽朝定神手指:“白先生。” 白梦枕心领神会,第一个朝这万丈孤根窜去。 宫秋上阳和五世圆方,第二个行动。 心怀宏大志远的秦楚桢,和冷棱第三个行动。 五人行动在毫厘之间。 朱九春什么都还没搞清楚,见其他人行动如此紧张,也顾不上许多,朗声道:“燕前辈,我们也走。” 燕秋商点头,携朱九春第四个行动。 唯独谢傅和李徽朝安站原地。 谢傅笑道:“李兄,怎么不走?” 李徽朝哈哈大笑:“承蒙你叫我一声李兄,我便认谢兄这个兄弟知己。” 谢傅应道:“谢傅出身微末,不敢高攀。” 李徽朝嗳的一声:“谢兄此言差矣,古今帝王出身微末者不在少数,历经劫难,亦能傲立于世间巅峰。” “谢兄,我有个建议,你帮我娶到王婉之,我帮你娶到天下第一美人,如何?” 谢傅笑道:“天下第一美人这么大的头衔,我一介凡夫俗子可无福消受。” 李徽朝微笑:“谢兄怎么不先问问是谁?” “是谁?” “北州冠绝李徽容,也是正是舍妹。” “这个美人,我可更惹不起。”李徽容之厉害,谢傅在易杭口中已有耳闻。 “王婉之难道就惹得起?” 谢傅哈哈一笑:“这一位嘛,惹不起也得惹。” 李徽朝似乎知道一些消息内情,“谢兄,成大事者可不能被儿女情长束缚,王婉之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她的背后代表着很多东西,凭谢兄的出身未必拿捏得住。” “舍妹李徽容也是一样,你助我娶到王婉之,我助你娶到李徽容,你我平分天下,不在话下。” “恕难从命,李兄,各凭本事吧。” “谢兄,我有几句肺腑之言,其实我一开始想杀你。” “哦,那李兄可要排队。” “可我现在不想杀你了,无论谢兄是朋友还是敌人,没有你,都很寂寞。” 谢傅没有回答,摆了个手势:“李兄,请。” 李徽朝回礼:“请。” 两人最后窜上这仙山孤根,如同攀山一般,手脚并用而上。 谢傅常在书籍中看到一些仙神故事,仙人面圣时步行朝拜,读之心中常有疑惑,仙人既有神通,何不一飞而至。 此时想来,大概也是因为有了限制,所以无法施展神通。 他们这些武道高手,能凝足于水面,亦能飞纵凌空,在世俗凡人眼中如神仙一般,可在这气场山压的环境下,却也比凡人强不了多少。 两人每向上一步,在无时无刻消耗真气抵挡山压气场的前提下,还需更多挥耗真气发力。 不多时,李徽朝额头已经隐隐渗出汗水,朝旁边的谢傅看去,却见他气息平稳,丝毫不像一个重伤之人,其实他早就怀疑谢傅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或许有什么秘法,暂时压住伤势。 “谢兄,伤势这么快恢复了吗?” “还没完全好。” “难道谢兄有秘法暂时压制住了伤势?” 见谢傅不答,李徽朝继续道:“若是如此,还请谢兄下去好好休息,等我将莲花生发取下来,谢兄再从我手中夺走,岂不更加容易。” 李徽朝确实惜才,而所谓的秘法,得一时之好,均会留下后患无穷的祸害。 谢傅笑道:“李兄,没有我的帮忙,只怕你们难以对付那两位西域高手。” 李徽朝道:“好,那我们就先齐心一致对外。” 朱九春原本以为这参天庞石最多也不过十多丈的高度,怎知是越爬越阔,越爬越是心惊,却是下小而上广,越是上面越宽大向四周蔓延。 他也大概能够摸索到这座怪山的山形,呈现倒锥形,这山形与镇江金山颇为相似。 有诗如此描绘镇江金山:孤根见底幽无日,万丈蜿蜒世不知。 朱九春忽然听见身下有交谈声,扭头一看,只见李徽朝和谢傅两人像两只猴子一般迅速靠近。 虽然用猴子来形容武道高手不恰当,但此刻他们两个确实就像两只灵活的猴子。 很快,两人就从他身边经过,爬到他的上方去。 朱九春又成为最落后的那个人,对着燕秋商说道:“燕前辈,你先上去,不要管我。” 燕秋商应道:“先上去再说吧。” 朱九春心中颇为感激,嘴上应道:“好。” 凭燕秋商的修为自然不会爬得如此缓慢,自然是受朱九春的拖累。 待前方两道人影渐远,燕秋商突然沉声问道:“朱公子,你的师妹段玉莹可是死在你的手上?” 从燕秋商口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着实把朱九春吓了一跳:“前辈,何出此言?” “你就说是不是?” 朱九春如何会承认,怒道:“何人如此诬陷我,既是我的师妹,我又如何会狠下毒手,漫说我不会如此狠毒,就算我是个狠毒之人,也没有这个道理啊,前辈,你是从何人口中听到这事。” 朱九春见把燕秋商说动,迟疑起来,不容他多想,正气凛然道:“前辈,先上去再好好说个清楚。” 燕秋商自信朱九春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爽快应道:“好。” 燕秋商与宿坤道人关系匪浅,正是受宿坤道人拜托,帮宿坤道人清理门户。 此事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但介于朱九春身份特殊,又有张家特别嘱咐照顾朱九春,燕秋商也需要谨慎行事。 另外宿坤道人忌惮因为杀了朱九春,导致朱家与雷渊宗关系破裂,他燕秋商同样忌惮,毕竟这是一件大事,所以才会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出口责问。 朱九春暗暗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躲过这一劫,如果真的铁证如山,我到时再向他晓以个中厉害,让他不敢轻易对我动手…… 燕秋商又是从何人口中获悉此秘呢,张凌霄? 关张凌霄屁事,张凌霄就是知道此秘,也会假装不知,不会来搅这趟浑水。 谢傅?很有这个可能,只是他却理不清个中思绪,燕秋商为何会替谢傅出头,若是受张凌霄所托,最多也是在这禁地照顾谢傅,断然没有听命行事之理。 突然脑海浮现一个名字,莫非是段师叔! 雷渊宗与道门玄宗关系不浅,段师叔与燕秋商之间认识也不是什么怪事。 如果段师叔知道师妹是我所杀,那就麻烦了。 朱九春顿时头大得很,眼前先躲过这一劫,出去再想办法收拾那个老东西…… 任谁也想不到这山竟有有两百来丈高,最下边的巨石虽然庞大,但支撑这么一座二百丈高的山,实在匪夷所思,令人难以想象。 谢傅先一步爬上山顶,腾出手去拉李徽朝一把。 李徽朝伸手握住,跟着跃上山顶,这会已经汗流浃背,衣内湿透,再看谢傅,额头连汗水都没有一点,心中暗忖,他一点都没有受伤的样子,这谢傅一直都在扮猪吃虎! 谢傅似乎从李徽朝疑惑目光看穿他的心思,笑着说道:“我所修炼的功夫跟别人不一样,真气较为充实。” 李徽朝笑了一笑,放眼望去,只见这山顶竟是宽广平坦有若平地,开口道:“我们走吧。” 两人疾奔一阵子,就听见刀剑争斗之声。 两人脚步更疾,近些就看见五人同时交上了手,如同混战一般。 细辨之,却是白梦枕和冷棱两人持剑斗上宫秋上阳一双赤掌。 秦楚桢斗上浓眉少年五世圆方。 秦楚桢与五世圆方这边还好,见宫秋上阳一双赤掌对上两名绝顶高手却丝毫不露败迹,让李徽朝心中暗暗吃惊。 要知道冬雨摧魂白梦枕已经是半宗师的修为,加上一个冷棱居然还斗不过这宫秋上阳。 他一直以为白梦枕的修为在这九人中超人一筹。 这也是李徽朝敢居于人后,一直不紧不慢的原因,因为他相信没有人能从白梦枕手中夺走任何东西。 可此刻!这宫秋上阳到底是什么人。 从进入禁地,九人一直保持合作前进,何以一登上这山顶就交上手呢。 谢傅突见一块悬石之上,盘坐着一躯穿着白衣的骸骨,化作白骨的五指还握着一物,枝木弯曲,枝端镶有莲花之物,莲花蕊中有一颗宝珠莹莹散发光芒。 顿时明白怎么回事,脱口喊道:“莲花生发!” 第464章 神之躯 李徽朝定神,和谢傅面觑一眼,趁着五人交手,朝莲花生发疾奔而去。 只是一个起步,谢傅便在李徽朝前面,脚下如凌波一般轻盈。 李徽朝这个时候才见识到谢傅真正实力,他三品巅峰的修为在谢傅面前根本不够看。 正在交手的五人,见有人靠近莲花生发,竟不约而同的罢手,五人转而攻向谢傅和李徽朝两人。 一番混乱的短暂交锋之后,暂时罢手。 白梦枕落在李徽朝的身边,沉声道:“此人实在可怕,怕是不在顾玄之下。” 李徽朝闻言骇然,顾玄是一座大山。 冷棱落在秦楚桢身边,沉声道:“深不可测,游刃有余,只怕他还没有出全力。” 宫秋上阳落在五世圆方身边,淡淡说道:“看来应该速战速决,不能再消耗真气了。” 谢傅一人独占一方。 四股势力分立四方,互为对峙之势。 心中也无比清楚,任谁要去拿莲花生发,定会成为其余三方群攻对象。 李徽朝朗声道:“谢兄,六皇子,我们三方联手,先杀了这两人如何?” 冷棱朝秦楚桢点了点头,如果不先杀了这宫秋上阳,大家都得死。 秦楚桢朗声应道:“好!” 李徽朝见秦楚桢已经应下,转头看向谢傅,问道:“谢兄,你呢?” 谢傅笑道:“我们同为中原人,自然是一致对外。” 五世圆方似有忌惮,朗声道:“我此行并非为了娶王家小姐,另有所图,我只要莲花上的宝珠,其它归你们。” 谢傅笑着询问:“那就要先问一问你有何所图?宁愿如此冒险。” 五世圆方不答。 李徽朝怕谢傅动摇,朗声道:“谢兄,休要跟他废话,先杀了这两人再说。” 宫秋上阳哈哈大笑起来:“杀我?就凭你们。” 手轻轻指向刚才与他交手的冷棱,嘴上淡淡吐出两字:“废物。” 手指又轻轻移动到白梦枕身上:“你是这里最强的那个吧,只可惜还是个废物。” 最后手指轻轻巡过五人:“全都是废物,若是顾玄在此,我还有点忌惮,可惜了。” 秦楚桢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白梦枕作为十三人杰龙头人物,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顿时大怒,第一个持剑朝宫秋上阳攻去。 冷棱颇为默契,宫秋上阳迎上,三人又交上手。 在这禁地,虽受山压气场影响,虽不至于惊天动地,却也是飞沙走石,剑锋凌厉,中之必死。 李徽朝当机立断:“谢兄,秦兄,先杀了五世圆方,再围杀宫秋上阳。” 三人立即合力围击五世圆方。 李徽朝实力较差,可有可无,不过有谢傅的加入,五世圆方立即败势明显,边战边退,避三人锋芒。 谢傅伤势已经恢复,实力较强,给予五世圆方正面压力,秦、李两人从旁寻找击杀机会。 这五世圆方实力虽不能与三人正面交锋,却凭着鬼魅般飘忽难测的身法穿行于兵锋空隙。 谢傅一番交手,已经看出对方拖延时间用意,真气暴出,漫天剑气将五世圆方笼罩住,看你往哪里逃。 五世圆方避无可避,只得拼力一击,秦楚桢看准机会,一剑刺中五世圆方心窝。 一击得手,双方激分。 李徽朝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击杀对方。 秦楚桢看见剑尖无血错愕,他这一剑明明穿破对方护体真气,刺中对方身体。 而谢傅凝视屹立不倒,似毫发无损的五世圆方,他全面压制五世圆方就是要为秦、李两人赢得击杀机会,秦楚桢那一剑,他同样看得十分清楚,必死无疑的一剑。 太诡异了, 李徽朝瞬间后知后觉,惊讶问道:“怎么回事?” 秦楚桢哪应得出来,只感诡异无比。 五世圆方哈哈大笑:“你们无论如何都杀不了我。” 谢傅笑道:“是吗?要不你挨我一剑试试。” 五世圆方面色一凝,似对谢傅比较忌惮,他也知道谢傅是这三人最强的那个,而且比秦楚桢强上不少。 谢傅剑气如虹,势如飞箭朝五世圆方心窝刺去,五世圆方却不敢受谢傅这一剑,挥刀抵挡,身形微微后晃。 谢傅丝毫不吝啬真气,剑刀争锋,剑势强一分,每三剑就逼退五世圆方一步。 眨眼之间,五世圆方已经被谢傅逼退七八步,秦李两人反应过来,知道缠斗过久,真气消耗过多,对自己也是百害无一利,立即又加入围攻行列。 谢傅确实厉害,逼着五世圆方只得全力对付谢傅剑锋,而无暇顾及秦李两人。 他也似乎毫无忌惮的将背后破绽露给秦李两人。 后背被秦李两人分别刺中数剑,却只能将五世圆方刺的衣裳破裂,并不能伤害他肌肤分毫,这副身体的强横程度比顾玄的人龙之躯还要强悍。 谢傅这边也看到了,秦、李两人的剑锋对五世圆方根本无效,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一次刀剑争锋碰撞,谢傅不避对方刀锋,用同归于尽的方法刺向对方小腹,同时他也将对方的腰侧露给对方。 依谢傅判断,五世圆方或许会自恃身体强横,不会放过砍中自己腰侧的机会,与自己以命相搏。 果不其然,五世圆方采用以命相搏,在谢傅刺中他小腹的同时,也一刀砍在谢傅腰侧。 谢傅这一剑的威力足够将对方穿腹而过,却只是剑尖扎进五世圆方小腹三寸,但是已经足够了。 五世圆方这一刀的威力如果落在秦楚桢身上,定能够将秦楚桢从腰处分尸,但诡异的是,刀锋只能砍进二寸。 谢傅除了浑厚的护体真气,还有圣衣罩护,身体之坚硬强横,一点也不必顾玄的人龙之躯差。 谢傅对着五世圆方说了一句:“没想到吧。” 从五世圆方身上拔出剑来,一股血注从五世圆方飙出。 同时,五世圆方也从谢傅腰侧拔出到了,洒出地方一团血迹。 以命相搏!两败俱伤! 秦李两人见状大喜,还是谢傅厉害,此人虽然身体强横,刀剑不入,却依然挡不住谢傅可怕剑锋。 李徽朝立到谢傅身侧,关心询问:“谢兄,伤势如何?” 谢傅手捂住腰侧伤口,这一刀很深,皮开肉绽,手指瞬间已经沾满鲜血,不过他身有生脉,生生不息一会之后会慢慢愈合。 不管如何,总算击杀五世圆方,不用此法,不知道要缠斗多久,消耗多少真气才能杀了五世圆方。 五世圆方却也屹立不倒,对着谢傅说道:“确实厉害!” 李徽朝冷笑:“这是你的临终遗言吗?” 怎知五世圆方朝小腹轻轻一抹,那小腹血眼似已经止住,不再流血。 秦李两人见状骇然,谢傅也微微动容,眼前一幕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这人是神灵化身吗?伤口竟在这么短的时间来愈合。 秦李两人惊骇之后,同时脱口而出:“神之躯!” 第465章 神秘身份 武道天赋分为四等,四等天资者、三等天才者、二等天禀者,一等天授之。 第二等天禀者已经是世间寥寥无几,必是人中冠杰。 像叶惊虹、冷棱,南容引凤、易杭、秦楚桢、李徽朝这类年纪轻轻就有惊人成就的,也不过是二等天禀者。 二等天禀者又可细分为虎姿、龙相,叶惊虹和冷棱就是二等天禀者中较为少见的龙相。 而第一等天授者更是万中无一,天所给予,天授之。 天授者他日成就无一不是一方之尊,一代宗师。 道门天宗端木慈、蓬莱仙门云弱水,雷渊宗宗主封天白这类宗师级人物,就是天授者。 能超越天授者只有神之躯! 神之躯天生就不伤不死,修为更是一日万里。 但神之躯从来都只存在传说中,并没有人见过。 李徽朝和秦楚桢喊出这三个字,自己都难以置信。 李徽朝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浓眉少年五世圆方看了腰侧还在流血的谢傅一眼,淡淡道:“没想到吧。” 谢傅笑了笑:“确实没想到,我自信我的剑锋能够洞穿你强横的身体,就是想不到你还是个能够自己愈合伤口的妖怪,只是我很好奇。” 大概妖怪两字比什么神之躯更能形容概况此人。 五世圆方问道:“好奇什么?” “如果我这一剑刺向你的心脏,你还能不能痊愈呢?” 五世圆方微微一笑:“只可惜你已经没有这个能力尝试。” 李徽朝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傅心中暗忖,李徽朝难道看不出我在拖延时间吗?我身负生脉,伤口也能痊愈恢复,只能没有这个妖怪这么快,这么变态,让我多跟他聊几句啊。 你们两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李徽朝确实看不出谢傅在拖延时间,他太震惊了。 五世圆方微微一笑:“我本来不打算杀了你们,但是今天你们所有人都必须死。” 谢傅哈哈一笑:“好大的口气啊,手下败将。” 五世圆方看向李徽朝:“反正你都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便是混沌死地之主。” 听到混沌死地,李徽朝和秦楚桢又是微微震惊。 李徽朝沉声道:“你竟有如此大的来头!” 谢傅好奇问道:“李兄,混沌死地是什么地方。” 李徽朝应道:“一时说不清楚。” 秦楚桢倒是应道:“一个充满杀戮竞争的地方,如果要活着就必须踩着别人的尸体向上爬,而且永无休止,只需败上一次,就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谢傅哦的一声:“听起来很恐怖。” 秦楚桢露出苦笑。 五世圆方微微一笑:“那些都只不过是谣传。” 谢傅笑道:“愿闻其详。” 五世圆方笑道:“等你临死之前再告诉你。” 说罢,突然动手,刀锋直劈谢傅。 李徽朝和秦楚桢连忙抢救,三人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谢傅要是死了,他们也活不长。 五世圆方根本不必防守,全力强攻。 秦李两人清楚刺中对方也毫无效果,全力防守,务求能挡住五世圆方的刀锋之威。 此消彼长之下,秦李两人被逼得边战边退,久战必败。 谢傅低头看向自己腰侧伤口,流血速度已经减缓,说明内部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这一刀砍的太狠了,需要点时间。 静看交手三人,想看看五世圆方的破绽在什么地方,如果看不穿对方的弱点,就算能够刺中对方,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骤然五世圆方后背,谢傅大吃一惊,只见后背破裂的衣衫隐隐约约露出刺青来,那刺青与一般刺青不同,栩栩如生好像活物附在后背一般。 谢傅生平只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看到这样的刺青。 “李兄,秦兄,攻击他的后背!” 秦李两人听见谢傅发话,以为谢傅看穿五世圆方的破绽,顿时来了精神,两人全力重点攻击五世圆方的后背,一味防守也确实十分消极 秦李两人用好几次的险象环生终于刺中五世圆方后背数剑,却也只能将五世圆方后背的衣服刺的破破烂烂,绦丝晃荡,丝毫不能对他身体造成皮肉之伤。 李徽朝说了一句:“谢兄,不行啊!” 谢傅却已经完全看清五世圆方后背上的刺青,他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幅一模一样的刺青——栩栩如生宛若活现的天命玄鸟。 天命玄鸟是一种神鸟,它的传说甚至可以追溯到远古的华夏时代。 西戎、北狄、东夷的古文化均有对此神鸟的记载,商时代商人视之为母神,守护之神,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颛顼帝高阳之后裔——楚人,信奉凤凰不死鸟,而凤凰不死鸟图腾就是从这天命玄鸟化身而来的。 中原所崇拜的龙图腾也是一样,甚至包括汉时匈奴的雄鹰图腾,再远久一点商代鬼方国的独眼鬼鸟,均与这天命玄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传说天生有图腾者是神灵的印记。 神之躯加上后背这样一幅充满远古气息的天命玄鸟刺青图案,足可见五世圆方的神奇神秘。 但对于谢傅来说,这都不重要。 他少时曾有个朋友,身上也拥有这样一幅天命玄鸟刺青图案。 当时谢傅年少,学识不深,后来为了搞清楚这幅刺青图案,找出这位无父无母朋友的身世,翻阅了大量书籍,研究了远古文化和图腾信奉文化,才对天命玄鸟如此了解。 只是他的这位少时朋友是女儿家,不然定会认为眼前的五世圆方就是他的那位朋友。 谢傅朗声问道:“五世圆方,你可识得小圆!” 五世圆方闻言错愕,呆了一呆,看向谢傅。 秦李两人趁机在五世圆方连刺数剑,却依然无法对他神之躯造成任何伤害,无可奈何的退回到谢傅身边去。 李徽朝开口道:“谢兄,根本杀不了他。” 谢傅见五世圆方反应,沉声又问一句:“五世圆方,我问你,你可识得小圆!” 五世圆方看着谢傅,笑了笑:“我曾剥过一个女奴隶的皮,她好像就叫小圆。” 谢傅闻言动容,却颇有怀疑。 五世圆方又笑道:“我还把她的皮缝在我的身上。”说完背过身去,将后背露给三人。 看见五世圆方后背一只神兽飞禽的刺青图案,非凤、非凰、非鸾、非鹤、非鹰。 秦楚桢问道:“什么图案?” 天命玄鸟历史古远,不是人人都识。 李徽朝见此图案,栩栩如活,宛如天生一般,脱口道:“神灵图腾。” 秦楚桢问:“什么意思?” 李徽朝苦笑:“就是某些远古部落所信奉的神灵。” “额……”秦楚桢无言以对。 谢傅脸色阴沉:“你说的可是真的!” 五世圆方笑道:“我对她印象很深,一双大眼睛,很可爱的脸,我在剥她皮的时候,她叫的很大声。“ 谢傅双眼发红,脸上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愤怒。 五世圆方问:“你是她什么人?” 谢傅回应五世圆方的却是剑气如虹朝他刺杀过去。 秦李两人见谢傅剑气化作千百寒芒对着五世圆方狂攻,势要将五世圆方碎尸万段。 李徽朝道:“好猛!” 秦楚桢道:“好强!” 若是在外面剑气如此并不足为奇,可在这禁地有山压气场压制,依然能够做到剑气化实,那可就骇人了。 五世圆方十分畏惧谢傅剑锋,虽有心躲避,但是在发威的谢傅面前,身体眨眼的功夫就被刺中数剑。 身体多个血眼冒出鲜血来,可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止住流血,宛如无伤。 五世圆方莫名开心:“你是第一个将我伤的如此凄惨的人,只可惜神是杀不死的。” 谢傅微微喘气,这数剑是为了洞穿五世圆方神之躯的强横身体,剑剑全力而发。 这数剑,每一剑其威力都不亚于南容引凤当初那一剑,超越潜能,可怕到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同时,身体真气瞬间爆洪而出,亦超越筋脉所承受的最大限度,此刻谢傅已经受到创伤 若非身有生脉,已经造成不可逆的重伤。 谢傅一直都在血与痛的磨砺中度过,他早已经习惯鲜血与疼痛,只是可恨洞穿对方身体数剑,依然杀死不了对方。 李徽朝心中十分惊讶,谢傅的实力竟如此厉害,只怕就算是白先生也可能抵挡不住。 当日他以为顾玄放水,谢傅确实有与顾玄一战的资本。 而秦楚桢只有一个念头,比冷棱还要厉害,他十分清楚冷棱有多厉害,而冷棱也是他一直妒忌的对象。 五世圆方对着谢傅问了一句:“你有多恨我?” 谢傅没有回答,他的表情眼神已经就是最好的回答,五世圆方笑道:“你很恨我!” 似乎谢傅越恨他,就让他越高兴,这个浓眉少年,心理竟如此恶毒变态。 就在这时,燕秋商和朱九春方才赶到。 燕秋商看见莲花生发,而其余七人互为对峙之势,第一时间朝莲花生发疾奔而去。 莲花生发是七人的重点关注,对于燕秋商的意图自然能够察觉到。 谢傅、李徽朝、秦楚桢三人立即将五世圆方牢牢锁定,不然五世圆方有任何异动。 白梦枕和冷棱也全力缠住宫秋上阳。 五人均同一心思,先将东西落到自己人的手上,再另做打算,却绝对不能落入宫秋上阳和五世圆方的手上。 与宫秋上阳交手的白梦枕和冷棱二人顿生怪异,只感体内真气似不受自己控制,拔体而出一泻倾注。 蓬! 白梦枕和冷棱两人劲气竟互为交击对碰。 第468章 成全你 冷棱修为比白梦枕弱上一些,急退数步,一阵胸闷气喘,体内气血翻动。 白梦枕错愕之际,脱口而出:“二元神功!” 话音刚落,所有人大吃一惊,二元神功是景教绝学,也就是说宫秋上阳是景教中人。 而宫秋上阳在瞬间就甩开白、冷两人纠缠,斜向朝燕秋商直掠而去。 速度之快,让其他人都来不及出声提醒。 燕秋商也是高手,立即察觉到一股杀机从左肩方向而来,杀机之快,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躲避,不容他多想一瞬,侧身一掌迎击。 两掌正面对击,一强一弱之下,燕秋商只感真气之劲透掌而入,瞬至全身,筋脉寸寸而断。 燕秋商人倏地瘫软下去,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转白。 宫秋上阳顺势击溃白衣骸骨,将莲花生发掠在手中。 众人见燕秋商苍白的脸,七孔缓缓流出鲜血,知道燕秋商体内筋脉已经寸寸而断,大罗神仙也无法挽救。 连燕秋商都受不了他正面一击,宫秋上阳实力何等可怕,除了顾玄在此,只怕无人对付得了他。 白梦枕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景教绝学二元神功!” 宫秋上阳狂傲大笑:“告诉你又何妨,我便是大秦景教大日明耀王。” “大日明耀王上阳!” 景教有日月双王,西南西北四方护法,玄观生理济宜载道六教使,其中以日月双王修为最为深厚。 二十年前,儒释道三门围剿景教,最惨烈的战斗当属于面对日、月两王。 归云宗宗主敖亭独战日王上阳,两人最终同归于尽。 而月王更是可怕,端木慈、云弱水、封天白三大宗师同时联手,才将月王诛杀伏法。 而端月清辉王更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大魔王。 大日明耀王不是已经死了吗?何以还活在人世间。 大日明耀王五个字太有威慑力了,一时鸦雀无声,他们怀疑此人假冒大名为了恫吓他们,可白梦枕的话绝非空穴来风。 大日明耀王!归云宗宗主敖亭同一级别的高手!今日他们必死无疑!这诸多念头,压得有见识的人连心头都不敢大力跳动。 白梦枕朗声笑道:“胡说,日王上阳死在敖宗主手中是我亲眼所见。” 宫秋上阳微微一笑:“娃娃,可还识得我?” 说罢,身形开始发生变化,魁梧的身躯慢慢缩水,变得劲瘦,而粗犷的面容也变得削瘦,颧骨高凸,双睛神采异常,光华隐现。 谢傅讶道:“怎么回事?” 李徽朝淡淡道:“易容换形大法,大秦景教的秘法之一,这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谢傅道:“那岂不是可以随意变换身形容……”话说一半突然朝五世圆方看去。 白梦枕看见宫秋上阳真正面目,双眼顿时发红,表情怒不可遏,手指宫秋上阳:“你!” 李徽朝看见白梦枕反应,立感不妙,知道白梦枕要报师仇,不错,白梦枕正是归云宗老宗主敖亭的嫡传弟子。 “白先生,不可鲁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谢傅问道:“为什么白前辈如此愤怒?” 李徽朝此刻却无暇应话,疾步朝白梦枕走去。 白梦枕却沉声道:“公子,请止步!” 没有多说什么,语气决心尽在五字之中。 李徽朝停下脚步,却叹息一声,所有的感慨也尽在这一声叹息。 白梦枕剑指宫秋上阳,沉声道:“上阳,接我一剑!” 宫秋上阳道:“龙腾?” “不错!正是龙腾!” 当日在吟春水榭,陆文麟也使出归云宗镇宗绝招——龙腾。 那一剑辉煌灿烂,可令仙佛神鬼动容。 却不知道白梦枕使出来又是什么场面。 “好,那我就看看你能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二十年前,敖亭与上阳决招,便是这招龙腾。 白梦枕剑出瞬间,李徽朝竟黯然的垂下眼睛。 在这山压气场的禁地,白梦枕这一剑龙腾,没有揽日月星河之盛,也没有龙啸九天之威,有的只是凌绝化为极芒。 人剑合一化为一点星芒,这星芒有若极光,似可穿破宇宙时空。 芒到宫秋上阳身前,没有辉煌灿烂,也不能令仙佛神鬼动容,只有暗寂。 宫秋上阳胸前却出现一团血迹,白梦枕不见踪影,似被黑暗吞噬。 秦楚桢见状惊呼:“白前辈赢了吗?” 冷棱淡淡应了一句:“白前辈输了。” 宫秋上阳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微微转青,嘴角带血笑道:“不错,只是比起敖亭还差点。” 秦楚桢问道:“白前辈呢?” 李徽朝眼角挂珠,想要开口,却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冷棱淡淡应道:“白前辈死了。” 这一剑白梦枕爆脉拼死一击,不管能不能杀死宫秋上阳,他自己都化为尘埃。 中原七人,第一高手白梦枕已死,燕秋商在重创之下奄奄一息。 宫秋上阳目光冷冷巡视余者,一副睥睨众生:“跪下求饶,归于大秦景教,饶尔等不死。” 朱九春几个疾步扑跪在燕秋商跟前,痛呼起来:“燕前辈……” 朱九春一边痛呼一边贴近燕秋商耳边低声说道:“段玉莹是死在我的手上,只可惜你已经无法杀了我。” 奄奄一息的燕秋商骤地圆目怒瞪,这把朱九春吓了一跳,见燕秋商只能干瞪着他,身体连动得不能动一下,又痛呼起来。 谢傅看向躺在地上,七孔流血却圆目怒瞪的燕秋商,特意走了过来。 燕秋商似乎想开口,却连喘气都不能做到。 谢傅平静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去吧。”说着轻轻看向朱九春。 燕秋商这才闭上眼睛,然后身体在山压气场下开始发生挤压,直至爆裂成一团血雾,化为烟尘归于大地。 朱九春跪地悲呼起来。 这番短暂插曲之后,宫秋上阳再次一副睥睨众生:“跪下求饶!” 李徽朝对着谢傅、秦楚桢、冷棱三人低声道:“跪下必死,他至少会留一个活口。” 秦楚桢问:“为什么?” 李徽朝看向五世圆方,“因为这可能是一场阴谋。” 作为李阀长子,抑或是李阀未来家主,李徽朝似乎知道更多内情。 冷棱冷哼一声:“跪下!我只跪父跪母跪师!” 说罢,冷棱主动向前走了三步,独自一人面对宫秋上阳:“轮到我了,宫秋上阳,我也想请你接我一剑!” 谢傅向前走了四步,站在冷棱面前:“冷棱,我先来!” 冷棱瞥了一眼谢傅后背,见他腰间衣服沾血,似已经受了伤,心生敬意:“谢傅,成全你!” 第469章 实力悬殊 宫秋上阳看向谢傅,笑道:“我可不是顾玄。” 宫秋上阳的言外之意是他可不会向顾玄一样手下留情,分明就是藐视谢傅,同时也不认为谢傅能够和顾玄打成平手。 确实,谢傅与顾玄的那日比试,一开始顾玄只用上五成力道,但是打到最后肉搏,顾玄却是用尽全力。 谢傅给了顾玄从没有过的快意尽兴,顾玄当时只想着像个男人一样战斗,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也是为什么在演武操场,顾玄会对谢傅说:当日是我考虑不周,害你遭受小人暗算。 一场比试,作为长辈,又是名声在外的顾玄,也完全有理由做出一点让步。 就好比不同段位的棋手对弈,高段位的棋手都需要让子,才算得上公平对弈。 不然就成为大人打小孩,打赢了也脸面无光。 谢傅笑看宫秋上阳,问道:“你就是大秦景教大日明耀王?” 宫秋上阳反问:“你怀疑?”难道杀了白梦枕这等级别的高手还不足以让这年轻人相信自己的实力。 谢傅笑道:“好,那我就看你配不配与端月清辉王齐名。” 端月清辉王正是谢傅的师傅初月。 那个被称为世间第一魔王,一人独战端木慈、云弱水、封天白三大宗师。 宫秋上阳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好死不活,偏偏拿初月来与他对比,初月虽然只是大秦景教端月清辉王,但是她的实力修为只怕比教主还要高深。 端月清辉王在景教中只是一个职位,并不代表她的修为与职位相对称。 宫秋上阳并不清楚初月修为深到何等程度,但他很清楚,端木慈、云弱水、封天白三大宗师,其中任何一人,他都打不过。 初月在景教是朵奇葩,在世间同样也是朵奇葩,他宁愿眼前的年轻人拿他与景教教主作对比。 宫秋上阳道:“废话少说,是你自寻死路。” 冷棱神色平静,只当排队送死,谢傅先死,他慢死而已。 三人之中,唯秦楚桢还心存一丝侥幸,谢傅刚才对付五世圆方的表现,让他惊艳无比,出口询问:“李兄,谢傅有几分胜算?” 李徽朝十分理智,他深知白梦枕的实力,但是白梦枕爆脉拼死一击,却也只能让宫秋上阳负伤,宫秋上阳的修为已经超过他们不止一个层次。 在绝对在实力差距面前,任何技巧、任何毅力,任何决心,所有的一切都是徒然。 嘴上淡淡应了一句:“半分胜算都没有。” 对着谢傅郎声说道:“谢兄,我李徽朝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是对你十分敬佩。”这句话大概是他对谢傅这个算不上朋友,却并肩作战的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秦楚桢性格清冷高傲,心中却有一股热血逼他不得不开口,以六皇子之尊叫上一声谢兄。 “多谢两位,不过请两位先想好庆贺之词吧。” 如同玩笑的一句话,更显潇洒,生死看淡。 “大日明耀王,我这一剑叫剑出不由我。” 宫秋上阳轻笑:“就算叶惊虹来了也是一样命运,何况你这邯郸学步。” “受死吧!” 谢傅剑出。 在谢傅剑出的一瞬间,庞匹真气化作一剑,李徽朝已经知道谢傅如白梦枕一般选择裂脉拼死一击,李徽朝早就猜到谢傅会这么做,神色并无异样。 但是总有李徽朝猜不到的东西。 谢傅这一剑威力比不上白梦枕,宫秋上阳接了下来,而且并不能让他负伤,却赞道:“小看你……” 话音未落,谢傅居然又挥出第二剑。 怎么可能!第二剑! 一剑成则成,不成立亡!为什么还能挥出第二剑!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两剑之间无隙,快的让人来不及吐出半字惊叹,诸多惊讶念头只能在脑海快速掠过。 二剑之后,谢傅居然又刺出第三剑。 第四剑! 第五剑…… 这就相当于谢傅每一剑都是一个拔剑而出的叶惊虹,其威锋虽不如叶惊虹全盛,却也至少有七成威力。 而且每一剑之间都是极微的毫厘空隙。 冷棱脸上肌肉瞬化紧绷,七成威力的剑出不由我,他也抵挡不住。 当然如果选择爆脉拼死一击,他相信自己一剑的威力比谢傅要更强。 但是谢傅并不是一剑,他已经出了十剑,人还活着,而且还在出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谢傅的身体也有神奇所在? 对了!谢傅真气之浑厚,当日可是和顾玄拼在最后。 谢傅拥有远远超过他这个修为的浑厚真气,只是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天赋异禀,武道中人就是一个容器,修为多深便容多少。 现在唯有一个解释,谢傅在隐藏实力。 只是谢傅如果拥有顾玄一般的实力,何以要一剑化作十剑出。 其实谢傅每一剑都已经是超过身体极限的一剑,正常他这个修为,超越极限一剑就已经筋断脉裂。 七成威力的剑出不由我,何等骇人,叶惊虹也只是全盛一剑,便倒下不起。 此刻谢傅能做到一剑接着一剑,却有诸多原因。 其一,谢傅学的是端木慈所传授的昆仑无上心法,这是昆仑秘境为锤炼造就躯质的功法。 既是躯质,其筋脉骨肉之强横自然不能以普通武道中人而论,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超过筋脉极限中,筋脉并没有那么脆弱,却是坚韧地裂而不断。 只要不死,筋脉撕裂的痛楚对于谢傅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再痛苦也痛不过秘篆发作。 他习惯了,亦从容。 其二,正常武道中人,这样一剑已几近拔空体内真气,就算身体筋脉强横不断,也再无真气支撑,使出第二剑,这也是冷棱怀疑谢傅隐藏实力的原因。 然而谢傅体内却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脉。 在这气场山压的禁地,别人对真气惜之如金,不舍得轻易挥霍,真气虽然能够调息恢复,但并不是短时间内的,特别是在战斗时,用去一分便少一分。 谢傅却可以尽情挥霍,丝毫不担心真气耗尽那一刻,他只恨瓶口太狭窄了,不能一股脑倾斜出来。 换句话说,就如神驹永不疲惫的超强耐力一般。 豹子能在短时间内跑的比马快,但是豹子却不能日行千里。 其三,就要说刚刚从王婉之身上获得生脉了,筋脉一边受伤一边痊愈恢复。 虽不如五世圆方神之躯那般片息痊愈,却也有惊人的神奇。 一个杀不死的人同样可怕。 冷棱骤然谢傅衣如染上血雨,密密麻麻的红点遍布衣服全身,却是从身体里面渗透0出来。 心中惊骇,这是体内筋脉破裂,鲜血有如穿针通过周身毛孔炁穴飙射出来。 作为武道中人,冷棱自然见过旁人筋脉破裂的景象,但只有数处,从来没有见过全身无一不是。 谢傅全身筋脉无一不是破裂,他为什么还能站着。 他却是在出剑! 叶惊虹七成威力的剑出不由我,没有半点减弱! 神也做不到吧! 十七剑之后,宫秋上阳终于被逼退,也就是说他不是受谢傅一剑,而是挡住了十七击的剑出不由我。 而这个过程只有三个眨眼的功夫,落在凡夫俗子眼中,大概成了一剑击退宫秋上阳。 宫秋上阳心中惊讶,这人不是白梦枕! 这人不是白梦枕!脑海唯有这个念头。 宫秋上阳终于被在被动受招,挥掌将谢傅击退。 蓬! 气劲交击,两人暂分。 谢傅笑道:“怎么,堂堂的大日明耀王也不敢受我这一剑。” 这哪是一剑,这是十七剑,宫秋上阳再深厚的修为在谢傅这十七连击之下,也不禁气血翻动,体内筋脉隐隐生疼。 换句话说,刚才应该是有个十七个高手爆脉拼死一击,却死在他的手上。 而眼前这人还站着,还活着。 宫秋上阳动容正视道:“你是什么人,又是练的什么功法,何以如此诡异?” 便是宫秋上阳这等人物,也看不出谢傅底细秘密。 李徽朝紧握的拳头似泄气一般的摊开:“全白费功夫了。” 如果谢傅不容宫秋上阳有丝毫喘息之机,再出个十七剑,说不定能伤了宫秋上阳,甚至杀了宫秋上阳。 为了应付谢傅这十七剑,宫秋上阳刚才也消耗了庞大真气,真气继流处于羸弱细流之际。 这口气让宫秋上阳缓过来,如今一切都要重头再来了。 当然谢傅的表现已经足够让人震惊,比白梦枕伤了宫秋上阳还要让人震惊。 白梦枕虽然伤了宫秋上阳皮肉,也只是伤了他的皮肉,谢傅却对宫秋上阳造成生命威胁。 谢傅笑道:“怎么,怕了?” 他刚才并非不想继续,而是被宫秋上阳直接击退,宫秋上阳修为之深厚不在顾玄之下,有了与顾玄交手的经历,让谢傅心中清楚,再强大的对手也有真气耗尽,力竭之时。 刚才为了应付自己那十七剑,宫秋上阳也消耗了不少真气。 就像宰鱼的过程,要先用刀背将鱼打晕,不要让鱼在俎板上蹦跳。 宫秋上阳确实因为谢傅的诡异而心生忌惮,待见谢傅身上衣服如沾血雨,七窍流出鲜血,分明就是命若悬丝,哈哈一笑:“你还能出剑不成?” 有些话不必直接说出口,更具讥讽效果,宫秋上阳的言外之意是你已经是强弩之末。 第470章 扭转乾坤 这时冷棱开口:“谢傅,要不你先一旁休息。” 除了谢傅,剩余三人唯有冷棱有资格跟宫秋上阳动手,不管有没有用,冷棱都想为谢傅赢得喘息之机。 谢傅看穿冷棱的用意,笑道:“冷棱,你错了,该喘息的是他。” 手指宫秋上阳。 宫秋上阳大怒:“娃娃狂妄!”言毕,真气暴涨,杀气强烈,务求在一击之下杀死谢傅。 宫秋上阳这一击,谢傅才不会傻到跟他硬碰硬,立即施展莲行如意精妙身法避开。 宫秋上阳哈哈一笑:“哪里逃!” 谢傅就是等这句话,一个人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会产生莫名的自信。 宫秋上阳说哪里逃,谢傅就逃,打不过逃命,他也是一绝。 宫秋上阳原本以为谢傅已经是命若悬丝,见对方居然躲过他这必杀一击,微微一讶之余,心中冷笑,你逃得了吗? 有多少人想从他手中逃跑,在他庞匹真气笼罩下,也就躲得一个转身。 就如苍鹰扑兔,兔子再如何灵活,一旦被苍鹰盯住,就无法逃脱。 尽管逼得谢傅好几次险象环生,此人却最终从他手中逃脱,宫秋上阳心中暗忖,好精妙的身法,只感觉这身法似为逃命而生。 莲行如意并非为逃命而生,是谢傅被端木慈追杀习惯了,所以才给宫秋上阳造成这样的假象。 追杀一会之后,宫秋上阳感觉这人似乎可以这般与他追逐一天而不停下,在这山压气场下,这种追逐,让体内真气倾倒如泻。 谢傅也是一样,但他有挥霍的资本。 终于,宫秋上阳不再追杀,止住身形,罢手。 兔子在这个时候应该庆幸躲过一劫不是,逃之夭夭。 可谢傅不是一只兔子,他是一只老虎,在宫秋上阳罢手瞬间,他撕开兔衣,露出虎皮反扑! 剑出不由我! 宫秋上阳除了惊讶,只能仓猝提气迎击。 真气交击,宫秋上阳依然更强,余威透体而入,谢傅浑身剧痛。 但是疼痛只是让他解开封印一般,丝毫不能让他后退,又是一剑。 七剑之后,双方劲气强盛已经持平。 第八剑,宫秋上阳已经劲弱半分。 到了第十剑,第十一剑,第十二剑…… 谢傅每一剑威力如初,而宫秋上阳却越来越弱,被步步击退,护体真气被慢慢撕裂。 宫秋上阳感受到了危险与死亡,他知道不能在这般继续下去,可对方却丝毫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似要将他真气榨干耗尽。 宫秋上阳想逃也逃不了! 逃!真是耻辱! 当第二十一剑的时候,谢傅的剑终于洞穿宫秋上阳的身体,剑气如矢破胸而透。 宫秋上阳身体脱飞,从他反扑挥出第一剑到这第二十一剑,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 趁他病要他命,这等绝好时机,谢傅如何会错失,追掠而去,刺出第二十二剑,这一剑他要杀了重创的宫秋上阳。 但是他似乎忘记了宫秋上阳还有同伙——五世圆方。 五世圆方挡在宫秋上阳的前面,刀劈谢傅脖子,而谢傅剑刺向他的左胸要害。 双方是要同归于尽,搏的就是谁先退怯。 在刀锋剑锋交擦而过的一瞬间,谢傅似乎看到五世圆方的眼神在笑,有点熟悉。 这一剑他想右偏了半分。五世圆方作为回礼,刀锋也向下偏移半分。 谢傅刺穿五世圆方的胸口,五世圆方砍中了谢傅的肩胛。 偏了半分就离要害十万八千里。 两人身体均是强横,身体没有分崩离析,只是破肉而入,鲜血直飙。 这时宫秋上阳身体方才重重落在地上,轰的传来一声巨大声响。 宫秋上阳输了! 宫秋上阳竟败在谢傅手下! 李秦冷三人震惊到愣在当场,瞬间体内热血沸腾,兴奋激动到令人难以自抑! 一切都太快了,从谢傅反扑到宫秋上阳落地,快得让人来不及说上半个字。 口中终于吐出一字:“好!” 这边谢傅与五世圆方互伤之后,暂分对峙。 谢傅开口竟是:“你找死吗?” 五世圆方笑道:“你杀不死我。”这五个字此刻说来却另有深意。 谢傅目光飘向宫秋上阳手中的莲花生发,给五世圆方一个逃跑的机会。 这里除了自己,或许能杀了五世圆方,其他人杀不了五世圆方,冷棱也是不能。 五世圆方也飘向宫秋上阳手中的莲花生发,瞬落宫秋上阳身边,第一时间拿起莲花生发:“你要这东西是吗?我现在就毁了它。” 说罢,丝毫不给谢傅任何商量的余地,莲花与弯木分开,分投南辕北辙两个方向。 谢傅一惊,朝其中一个方向追掠而去,将莲花捉在手中。 另一方向,冷棱也捉住弯木。 五世圆方趁机拉起负伤的宫秋上阳逃离。 谢傅看着五世圆方魁伟的后背,并没有追杀意思,长得这般魁伟了吗?目光中却似乎只是一道娇小瘦弱的身影。 朱九春这时还跪在一团血雾之前,悲呼着:“燕前辈。” 五世圆方逃跑经过的时候,顺手就将朱九春掳走,想把朱九春当人质吗? 李秦冷三人几乎同时到达谢傅身边。 李徽朝看着七窍流血,衣服浴血通红的谢傅,第一个开口:“你,如何?” 素来寡言的冷棱第二个开口:“你比叶惊虹更强!”这是最高的赞美,也是最好的庆贺之词。 秦楚桢倒是无言,只是目光神定,心中生出瞻仰之感,这种感觉有点像青华仙真给他那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对冷棱,他会心生妒忌,对于此刻的谢傅,差距已经直接抹平妒忌。 谢傅没有回答李徽朝的问题,将手中的莲花亮了出来。 他们九人进入这禁地就是为了夺取这莲花生发,最终娶得王婉之。 刚才生死共当,并肩作战,现在还要为这莲花生发争个你死我活吗? 安静中,李徽朝突然惊呼:“宝珠不见了!” 有了李徽朝的提醒,几人才发现镶在莲花蕊中那颗莹莹散发光芒的宝珠不见了。 李徽朝沉声道:“这莲花生发是三宝化一,缺一不可。” 秦楚桢道:“宝珠定是在五世圆方手上!” 第471章 陵中陵 方才几人真真切切听五世圆方只要宝珠,似有什么重要用途。 但是五世圆方已经逃得不见踪影。 谢傅道:“我去追。” 秦楚桢道:“我们进来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 除了一直消耗真气抵挡住山压气场,刚才几人又经过一番激烈战斗,消耗了大量真气,马上原路回去,都未必能成功离开。 再在此逗留,真气消耗殆尽,必死无疑。 谢傅将莲花递到李徽朝手中:“你们先走吧。” 李徽朝错愕:“你这么信得过我?” 谢傅应道:“我信不过你。” 李徽朝闻言一笑,欣然接下莲花。 冷棱见状,将手中弯木移交秦楚桢手上,对着谢傅说道:“谢傅,我陪你吧。” 谢傅应道:“时间不多了,没有你,只怕他们两个离开不了这里。” 事情已经交代清楚,李徽朝当机立断,转身先行:“走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秦楚桢看了谢傅一眼:“我看朱九春与这两人应是暗中勾结,你不要有所忌惮,免得受制。” 刚才五世圆方顺手将朱九春掳走,四人均看在眼里,不管朱九春有没有与两人暗中勾结,先往头上扣上一个罪名,那朱九春就不是人质了。 冷棱平静的对着谢傅说道:“谢傅,我在外面等你。” 这话既说明他一定不负谢傅所托,将两人带离此地,同时他也相信谢傅能够出来。 四人从这仙山孤根下来,分道扬镳。 李秦冷三人选择远路离开,而谢傅一人选择继续深入。 离开这仙山孤根,很快就到了这朝觐广场的尽头,一个黝黑的方形洞口。 谢傅用夜明珠照了一下洞口的文字,虽然他精通各类古文字,却依然不能将洞口的图形文字认全。 但可以肯定,这洞口里面是陵中陵,也是这座庞大地下神陵最为精髓的地方。 刚刚进入洞口,便是一条往下的斜坡道,坡道幽暗,通过手上珠光照明,墙壁左右,脚下头顶,四周都是用一种红褐色的岩石筑成。 上面均绘制精美的壁画,如果这会灯火通明,就好像走进一幅历史长卷之中。 壁画无论场景人物服饰,充满远古气息,给人一种时空悖乱,行走在真实历史之中。 那画境入目就是时空留影,那人像笑容就是岁月留声。 大概走了十丈左右,出现第一条柱子,这条柱子直接透过上端墙壁,融入整个古建筑布局之中,根本无法看清楚柱子有多高。 但是从柱子的宽度,应该可以判断这是一条天柱,眼前所见只不过是天柱的一小截。 天柱在二千前年开始,就是神庙必不可少的建筑构造之一。 过了这条柱子,出现一座兽形石龛,谢傅粗略扫了一下兽形模样,并不认识,倒是石龛上面的碑文认识几个,好像是神兽、骑、将、杀戮、臣服、统治……等字眼。 大概三丈之后,又出现一条天柱,天柱之后又是一座飞禽石龛,碑文文字略有不同,大致还是臣服、威镇等字眼。 就这样走了大概三十丈距离,过了七条天柱,五座兽形石龛之后,是一条长长甬道。 这条通道大概就是神道吧,神州第一陵,在通往炎帝的陵室也有这样一条通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州第一陵是后世仿造重建,氛围充满光明至上,而这条神道却给人一种庄穆诛戮之感。 谢傅骤感身体出现异样,山压气场变得更加强大了,强大的气场充满了排斥抵挡,似乎要将靠近的一切都推开。 前方不远处出现三点莹芒,谢傅知道找到三人了,这三点莹芒应该属于宫秋上阳、五世圆方和朱九春。 谢傅这点莹芒靠近,那三点莹芒却一动不动。 正是宫秋上阳、五世圆方和朱九春三人,他们也注意到谢傅来了,却一动不动。 在神道的尽头,一道平整的墙壁挡住了进路,似乎到此为止。 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靠在尽头的墙壁上,五世圆方正朝自己手腕割着刀,将血滴落宫秋上阳身上的两处伤口上。 这两处伤口是白梦枕和谢傅所伤,白梦枕所伤的伤口浅一点,竟是已经愈合。 而谢傅所伤那道伤口却是直接洞穿身体,破背而出,也正是这道伤口让宫秋上阳造成重伤。 看见谢傅出现,宫秋上阳看了谢傅一眼,神色复杂,错愕、震惊、疑惑不解…… 五世圆方却看都不看谢傅一眼,专注的朝自己手腕割刀滴血,手腕伤口刚刚才滴出几滴血就又很快止血愈合,所以他要不停的割。 朱九春盘坐在一旁的墙壁上,全力运起真气抵挡周围无形的山压气场,神色苍白,表情难看似承受煎熬之中。 看见谢傅,似看到救星一般:“谢兄,快带我离开此地,九春定酬功报德。” 还当谢傅是老实人那么好骗吗?还以为谢傅一切都瞒在鼓里吗? 谢傅应都不应,对着五世圆方道:“五世圆方,两件事你答应了,我就放你们走,第一件事把宝珠交出来,第二件事我要杀了朱九春,你不要拦着。” 这两件事应该不难答应吧,谢傅明显就是想放五世圆方一马。 大家都各有所图,为利而争,也不存在好坏,放与不放都在谢傅一念之间。 朱九春闻言大吃一惊:“谢兄,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谢傅微微一笑:“朱公子,你我心知肚明,你干的那些事,我就不一件一件说出来了,再者说了,我答应燕前辈要杀了你,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人家都把话说得这么透彻了,朱九春也不狡辩,面如死灰。 五世圆方扭头看了谢傅一眼,笑道:“两件事,我都不会答应。” 谢傅厉声喝道:“你找死!” 面如死灰的朱九春闻言,立即看到一线生机,朗声道:“我愿意加入景教,他日我便是吴中朱家家主,有我朱家助力,大秦景教定能重塑辉煌,威武天下!” 诚意决心表上,分量筹码也同时奉上。 五世圆方特意看了朱九春一眼,欣赏道:“好,希望你能为我教无私奉献。” 谢傅看向朱九春,轻轻道:“朱九春,你还说你不该死。” 朱九春得意大笑:“我知道你很想杀我,可我命不该绝,你耐我何?” 谢傅轻轻道:“好吧,那我就将你们三个都杀了。” 朱九春手朝宫秋上阳一指:“谢傅,你看。” 谢傅顺着朱九春所指望去,只见宫秋上阳那穿胸而过的伤口已经不再淌血,人也站了起来,顿时大吃一惊,难道宫秋上阳的身体也是什么神躯之类的。 不对!五世圆方刚才朝宫秋上阳伤口滴血,难道是在为宫秋上阳治伤,这五世圆方的血竟还有如此神奇之处。 朱九春讥讽道:“你这蠢货,成大事者要心狠手辣,干脆利落,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宫秋上阳直接走到谢傅面前,与谢傅对峙着:“这一次我要杀了你。” 谢傅应了一句:“手下败将!” 一言之后,两人不再逞口舌之争,真气透体而出,气机交击。 在仙山孤根上,谢傅连出三十九剑【剑出不由我】,尽管身有水脉,真气也消耗的****。 更重要的是,尽管拥有生脉,保住了性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残裂的筋脉还未完全恢复,现在并非他的全盛之态。 宫秋上阳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尚能一战而已。 两人最后拼这真气,在这气机交击的平衡中,谁先强上一分先出手,就是获胜活下来的那个人。 五世圆方似乎十分熟悉这里,在墙壁上摸索一番之后,石壁上的壁画突然融化成真刻一般。 五世圆方将宝珠镶在其中一处,传来轰隆声响,尽头的石壁竟缓缓降下。 原来这宝珠竟是机关钥匙,难怪五世圆方只要宝珠,不要莲花和弯木。 轰隆声响吸引了谢傅的注意,石壁降下,并非通道,却又是一面石壁,石壁上有一个人形凹入纹理,看样子还有机关禁制。 谢傅骤感山压气场突然消失,正要出手,五世圆方先一步开口:“谢傅,宝珠还你。”说罢,竟真的将宝珠朝谢傅扔了过去。 谢傅伸手握住宝珠,错愕。 五世圆方道:“谢傅,你已经得到完整的莲花生发,你可以走了。” 谢傅看着那凹有人形的石壁,沉声问道:“五世圆方,你到底想干什么?” 五世圆方不答,走到朱九春跟前和善道:“朱九春,你刚才说过要为我教无私奉献,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 朱九春经常阴人,一听就知道不对劲,这时山压气场顿消,他不必再运气抵抗,立即出手偷袭。 五世圆方避开朱九春的偷袭,朱九春趁机逃跑。 偷袭只是假意,逃跑才是他的目的。 只是刚起步,朱九春身形还未完全飞纵,后背就传来剧痛,被一掌击中。 紧接着四肢关节骨头被悉数折断,软绵绵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朱九春不是谢傅,这种偷袭在五世圆方面前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可笑。 朱九春朗声喊道:“五世圆方,你到底想干什么?” “让你为我教奉献啊。” 五世圆方一边说着一边捉住朱九春的头发,将他往人形凹入石壁走去。 未知让朱九春心生恐惧:“五世圆方,我是未来的朱家家主,有我鼎力相助,大秦景教定能威武天下……” 朱九春不停的抬高自己的分量,希望五世圆方能够有所松动,求饶是没用的,只有谈利益,也只有利益才能打动这种狠人。 五世圆方将朱九春提起,塞入这人形凹入中,笑道:“刚刚好。” 谢傅见状沉声道:“活祭!” 朱九春听见活祭两字,脸色苍白,浑身发软,睁大眼睛看向五世圆方,竟求饶道:“不要!求你!” 五世圆方冷声道:“这是无上的荣誉,你应该怀着虔诚无私的把自己奉献出去。” 五世圆方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念的是咒语还是祭词,声音充满着远古苍茫气息。 朱九春骤然感觉灵魂似被什么束缚着,然后慢慢得被吞噬,慢慢的不属于自己,这种恐惧若没有经历过,绝难想象。 目光最后竟朝谢傅看去,央求道:“谢傅,杀了我,马上杀了我,求你了……” 谢傅看了一眼挡在他的前面,虎视眈眈的宫秋上阳,开口道:“抱歉,我帮不了你。” “求……”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朱九春身体有若化水,被拉成一缕拖入石壁消失不见,连颗尘埃都没有留下。 紧接着这道人形凹入石壁缓缓降下,石壁之厚竟目不可测,好像一条横放地面的天柱缓缓沉下地面。 随着石壁降下,一道光亮有如初生的黎阳透过洞穴直掠而来。 震动之声刚刚停止,五世圆方就对宫秋上阳说了声:“走!” 见两人走进洞穴,谢傅定了下神,跟了进去。 一边跟着一边在脑海思索一些问题。 显然这就是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来此的真正目的,他们并不是为了娶王婉之,那到底他们想干什么呢。 刚才五世圆方用宝珠打开第一道禁制,山压气场顿消。 这山压气场应该是后人布下的禁制,为的就是阻止外人进入靠近。 而宝珠是文廷之物,很可能这禁制就文廷所设。 灵山文廷给谢傅的印象是光明至上的,灵山文廷所禁定是极恶之物。 想到这里,跟在后面的谢傅沉声问道:“五世圆方,你到底要干什么?” 五世圆方应道:“不要拦我,不如我连你也杀。” 谢傅冷笑:“你杀得了我吗?” 五世圆方应:“你大可试试看。” 其实谢傅心里清楚,拥护神之躯的五世圆方,现在是三人中最强的那个。 谢傅以一敌二,胜算渺茫,或许他最终能拼死杀了宫秋上阳,却绝对杀不了五世圆方。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甬道尽头,光亮盛极,如同白昼一般。 谢傅踏进瞬间,看见眼前景象,大吃一惊。 第472章 去死吧 只见殿室之内,竟站有上百人背对着他,这些人高大威猛,身形高大者竟差不多有一丈之高。 身穿远古盔甲战袍,盔甲战袍上刻有远古部落氏族标志,凭谢傅的精博的考古学识,却也只能认出其中熊、狼、雕、龙等部落印记。 这些巨人铜头铁额,容貌各异,或双目大如铜铃,或扣上长有獠牙,或头顶生有坚利的角。 这些还是人吗?是神是魔还是异种?谢傅一时竟也分不清楚。 这些人并非石雕铜铸,而是真真切切,肉眼可见的肌肤色泽和毛须头发,威风凛凛透着神鬼莫挡之勇。 若非这些人站着一动不动,谢傅绝对不会怀疑这是活人。 谢傅随意触摸其中一个巨人,真实的肌肤触感,胡须还能扎手,肌肤还透着活人般的微温。 怎么回事!这些人似已经死了数千年,依然不腐不烂,不灭不死。 五世圆方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想复活这些异人,统领威镇人间大地。 形象已是如此威武,若是个个拥有神之躯,有之能,如何能敌。 想到这里,谢傅拔出昆吾朝其中一躯巨人身上刺去,巨人身躯之坚有如铜铸,昆吾锋利无比,巨人却毫发无损。 谢傅刚才只是稍微试探,这一次运气真气刺去,剑尖终于刺进三寸,拔出竟有鲜血流出。 这…… 这一幕让谢傅感觉复活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天荒夜谈的事。 直追五世圆方两人,嘴上冷声责问:“五世圆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五世圆方不问,似直奔某物而去。 不管五世圆方想干什么,谢傅觉得都应该阻止他,一剑朝五世圆方杀去。 宫秋上阳出手挡住。 五世圆方只是回头看了一下,脚下继续。 与宫秋上阳交手中,谢傅突然发现有一女躯躺在一石床之上,无论体型还是身上华美服饰都与这些巨人大相庭径。 这样一副女躯这群威风凛凛的异人之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待朝这女躯面容看去,谢傅瞬间震惊出口:“婉之!” 便是这刹那间的走神,身上挨了宫秋上阳一掌。 幸是谢傅身体强横,加上宫秋上阳伤势还未恢复,这一掌的威力不是全盛之态。 不然,谢傅已经为这一刻的走神,付出生命的代价。 谢傅一边与宫秋上阳交手,心中震惊无比,为什么婉之会躺在这里。 不对,那不是婉之! 婉之面容肌瘦见骨,而那个女子肌白丰腴,只是跟婉之长得十分相似,乍一看去,就好像看见婉之一般。 与宫秋上阳交手的谢傅腾出空隙,又朝那女躯面容看去。 这一看清,瞬间就被这旷古绝伦的绝美仙姿所震慑住,他真的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女子,美得那么惊心动魄,美得你不得不为之心动,美得连端木慈这种人间绝色都要逊色半筹。 人间怎有这种容颜,定是天颜! 精致无比的玉容犹如巧夺天工的神仙用珍贵玉石精心雕琢而成,这令人呼吸屏止、美撼凡尘的美丽,绝非尘世笔触所能捕捉和掌握。 当算得上天上人间,绝无置疑的第一美人。 谢傅神为之夺,走神又挨了宫秋上阳一掌。 疼痛袭来,脑海却灵光一现,第一美人,我知道是谁了。 当日他曾在王婉之的闺室看到一幅天仙舞剑图,图中画的女子就是眼前天仙。 当时王婉说这画也就画出她母亲七分风采,此刻见到真人,谢傅却感觉连一分神姿都没有画出来。 宫秋上阳见谢傅屡屡走神,怒道:“你干什么?” 和他交手还敢屡屡走神,简直就是生平耻辱,他还从来没被人如此轻视过。 朝谢傅刚才走神,目光所落方向看去,看见女子神容瞬间,人一呆,心神瞬被美色夺走,不属于自己。 谢傅见宫秋上阳痴痴而望,倒也光明磊落,没有趁机偷袭,朗声喝道:“宫秋上阳!” 宫秋上阳回神,心中惊骇,此女容颜我不能再看第二次,不然这辈子完了。 两人再次交上了手。 五世圆方的声音骤然从前方飘来:“此地不死不灭,不过一会之后就会成为死亡绝地,你们两个马上离开。” 谢傅不明所以,非但没有听从五世圆方劝告,反而掠声靠近过去。 远远的就看见五世圆方站在神台中央,手捧一物,非钟非鼎,又似钟似鼎,表面有复杂难辨的铭文,那铭文活灵活现泛着光泽。 五世圆方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如同远古的呢喃, 铭文上的光泽慢慢黯淡起来,紧接着铭文慢慢模糊起来,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骤地,五世圆方手中之物竟开始出现一道裂纹,几乎在瞬间又迸裂出几道裂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脱钟脱鼎而出。 谢傅虽什么都不了解,但大概也可以判断出五世圆方在打开某种禁忌封印。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阻止他。 剑出不由我! 一剑朝五世圆方杀去。 似钟似鼎之物突然炸开化成碎片,随之一道红光冒出如同一双巨手徐徐撕开,红光乍爆,一声来自远古的惊吟响彻苍穹。 谢傅还未接近五世圆方,便被一股庞匹无比的力量震飞,力量透体而入,在谢傅心中印下恐惧与威严。 谢傅倒地瞬间,当场吐血,这一震却伤的比连出三十九剑还要严重。 与心神相连的圣衣突然有了强烈的反应,直接泛出金色光芒来。 如同遇到天敌,狂躁热血油然而生,一个声音在脑海荡漾,你是战神,站起来,杀了她。 谢傅望去,五世圆方周身缠绕着无形有相之物,红光染着炎炎花纹,星斗灿灿,让五世圆方整个人看去如同一只浴火而生的天鸟凤凰。 这无形有相之物与五世圆方交融,这无形有相之物充满远古的神奥力量,谢傅再傻也看出五世圆方在获取某种禁忌力量。 宫秋上阳当下竟五体投地拜跪在这个五世圆方面前,嘴上用西域话高声喊道:“伟大而又神圣的腾格里,我是你的仆人。” 这是西域地区对神灵的顶礼膜拜,而宫秋上阳的身份可是大秦景教大日明耀王,可他此刻却如此的卑微,面容贴地,亲着地面。 谢傅定神,莫名的本能意识让他感觉到眼前的五世圆方已经不是武道之力能够战胜。 与谢傅心神相连的圣衣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强烈金光,燃烧着有相火焰,好似活佛天神降临。 不知道是为了救赎还是杀死五世圆方,谢傅竟开始默念起小天雷灭神真言来。 藏匿天上大地,某种力量从遥远的地方汇集而来、这百多个威风凛凛的异人有如助阵一般,在谢傅的带动下,周身竟也泛发着微微各色光芒。 谢傅的脑海出现一幅远久的战斗场景,一群人身上盔甲战袍泛着圣衣光芒,并肩作战…… 谢傅终于意识到这些面相凶恶的异人是友非敌,他们是远古的战士,他们与强大的力量不屈战斗。 五世圆方并不是为了复活这些人! 骤地,谢傅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拉扯,瞬间飞到五世圆方跟前,被五世圆方单手掐住脖子。 作为一个武道高手,此刻谢傅却被全面压制,根本没有丝毫反抗力量,五世圆方的手是那么的热,热得似乎要融化谢傅脖子骨肉。 五世圆方睥睨谢傅,沉声道:“敢对抗我,跪下臣服,饶你不死。” 谢傅看着威严不可一世的五世圆方,嘴唇动了动,似乎说着小圆二个字。 五世圆方嘴角竟勾勒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对着谢傅嘴唇亲了下去。 这副画面太诡异了,一个浓眉少年掐住一名公子的脖子,然后轻轻亲上公子的嘴唇。 “凡人,你是神的男人,骄傲吗?” 谢傅神色平静,似不为所动。 五世圆方哦的一声:“这个样子让你很不舒服吗?” 说罢,身形面容开始发生变化,肉眼看见他粗犷的面容开始收缩,粗糙的肌肤开始变得光滑雪白,浓眉开始变成柳眉,厚厚的嘴唇开始变成女子动人的红润樱唇。 魁梧的虎腰开始拢合窄缩,强壮有力的双腿开始变得纤瘦修长,壮实的胸膛开始变得美艳雄伟。 眼前的五世圆方已经变了一张面容,这是一张纯美和妖媚共存的精致面容,琥珀般晶莹的双眸中隐藏着万千风韵,那霓裳一般的眼神,更透着难以言喻的魔魅! 她身段高挑纤瘦,美艳窈窕,却单手将谢傅凌空掐起,充满着强烈的倒差感。 这才是五世圆方的真面目,她与宫秋上阳一样,施展易容换形,一直以其它面目示人。 这张脸美丽、骄傲、自信、不羁,充满着令人心甘堕落的魅力,谢傅看到却是那朦朦胧胧小圆的样子。 她长大了,变美了,强大了,她的美丽那么诱惑,能够轻易点燃男人心中的火焰,她不再是那个受人欺负,脏兮兮的小姑娘。 她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角落挨饿受冻的无助人儿。 她这双美丽的眸子那么骄傲尊贵,似乎永远都不会再落下一滴眼泪。 五世圆方看着眼前的谢傅,依然记得第一次遇到他的场景。 那是一个清晨,她饿了一夜冻了一夜。 他静静站在自己的面前,冬日的黎明刚刚逸出天际,阳光洒在他身上金色的画面。 骤然,他紧紧抱住自己,浑身比太阳还要温暖…… 五世圆方露出微微笑容:“神的男人,臣服吧。” 她不容拒绝,却又如同恩赐一般再次亲上谢傅的嘴唇。 去死吧,小圆! 第473章 第一美人 小天雷灭神真言! 陵中陵上方的大地,天地变色,轰然雷震! 乌云迅速汇集,一道道银电骤然而降,直插大地而入。 禁地之外等待的众人看到这种异象,无不色变。 陆文麟身子微微颤抖着,低低喃喃地道:“灵山文廷镇山绝技,天雷灭神真言……” 能施展天雷灭神真言,除了文圣外,别无他们,莫不成文圣老人家也在禁地里面,遇到什么强敌,才施展如此神威。 王左达和王右通两人面色阴沉,似有忧虑。 银电汇集成一道光柱穿地而来,降临在五世圆方和谢傅两人身上。 “小圆,对不起。” 五世圆方将谢傅搂在怀中,如同谢傅当成将她紧紧搂住怀中一样,她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住灭神真言神威。 银色光柱退去,一股烧焦的味道,五世圆方身上衣服尽成烟尘,一具完美无缺的女躯,似乎从未接受过阳光照射般的雪白,涌动着强大而神秘的神圣气息。 她如初降天地的美鹤,展开羽翼护着渺小。 一股鲜血呕在谢傅头发之上,瞬间将他一头黑发染的赤红,灭神之言为灭神而生,就算神也抵挡不住。 谢傅定神,心如刀割。 “不喜欢我,就算了。” 五世圆方轻轻一推,就将谢傅推飞十余丈,重重落在地面,谢傅无论心神还是身体,此刻都已经承受了超越死亡的打击。 如果不是身有生脉,他已经成为一具死尸。 谢傅看见五世圆方嘴角沾血,又见到这美丽雪白到如圣如神的赤体,竟不敢多睹视一眼,扭过头去问道:“你是小圆还是五世圆方。” 她刚才用身体保护自己,不然自己早已经在灭神真言神威之下灰飞烟灭。 五世圆方不应,却是暴怒,振臂一挥,空气凌刀有若实质,这上百尊威风凛凛的异人竟瞬间被斩成碎片。 血光如巨大烟火炸开,鲜血铺满正在陵室。 谢傅看着这些屹立不倒的远古战士化为断肢残骸,微一错愕,定神朝安静躺着的第一美人飞扑而去。 见第一美人安然无恙静睡着,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陵室之内轰隆摇晃,似要坍塌下来。 宫秋上阳从头到尾五体投地,面容贴地,似乎他所膜拜的神未有吩咐,就算天崩地裂也会永远这般一动不动的膜拜。 五世圆方手一挥,散乱一地的破散盔甲,如狂风卷叶一般的朝她飞去,贴在身上,罩遮住身上几处美妙之处,然后才对宫秋上阳道:“走吧。” 宫秋上阳这才抬头起身。 经过谢傅身边的时候,五世圆方一脸神武之姿,却对着谢傅说着人话:“跟我走?” 谢傅此刻已经无力阻止什么,看着五世圆方的目光充满复杂,是小圆还是五世圆方? 五世圆方赤足将谢傅踩倒,手轻轻一抬,谢傅手中的昆吾宝剑立即脱手到了五世圆方的手上。 谢傅闭目,要杀他吗? 眼前的五世圆方已经不是曾经可以性命相托的小圆。 也不是内心充满恐惧绝望的小圆。 她现在是可以主宰一切的五世圆方。 谢傅感觉剑刺向他的身体,瞬间上百剑,每一剑都是他筋脉关键所在。 真的要杀他了!谢傅心中颇有遗憾。 宫秋上阳突然惊呼出声。 谢傅闻声睁开眼睛,只见昆吾宝剑竟直接洞穿她的小腹。 五世圆方拔出剑来,一股血柱从她小腹的伤口喷了出来,如雨一般密集的洒在谢傅身上。 五世圆方将剑扔在谢傅身上,淡淡道:“癫哥哥,两不相欠了。” 谢傅错愕,嘴唇动了动,终于出口:“小圆。” 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却不知道最后这声小圆有没有听见。 很快,谢傅就感觉身体的伤口在快速愈合,体内残破不堪的经脉也在迅速修补,其速度不知道比生脉的痊愈速度快多少。 没一会儿,谢傅就已经恢复气力,能够站起。 陵室内摇晃着,沙石掉落,这陵室已经被夺走神奇,成为一间凡室。 谢傅朝安然静睡的第一美人看去,几无犹豫,背着美人,就奔跑离开。 刚刚跑出石柱甬道,身后轰隆一声巨响,这陵中陵竟直接坍塌,一阵沙土烟尘扑面而来。 这禁地深入地下,若是被活埋,就算有大多神仙神通也无法脱身。 谢傅全力加快速度,一路的禽兽石龛已经倒下,天柱也或裂或歪。 谢傅背着美人穿过破壁残垣,来到外面,朝觐广场已经大变模样。 周边的光亮已经不如先前那么明亮,如同幽暗一双巨手在慢慢拉开无尽黑暗的帷幕。 仙山孤根倒塌,如同一座横峦挡在面前。 谢傅不得不背着美人爬过挡在面前的巨大山峦。 经过多番恶战,他体内的真气已经所剩无几,而且为了保护后背之人,他必须将护体真气笼罩在身后之人身上。 这样一来,他的身体就要直面山压气场的侵腐。 饶是他所练功夫造就身体强横无比,肌肉骨头也有种要被压扁的感觉,幸好是山压气场已经变得不太稳定,似在慢慢消退减弱。 然而谢傅无法等下去了,他必须不停的奔跑,在这禁地完全坍塌之前逃脱。 其实要逃命最好的方式就是抛弃后背的累赘。 谢傅来到时候根本没有感觉朝觐广场有多么广阔,此时却给他一种永远跑不完的感觉。 终于跑到朝觐广场尽头, 通过寝殿天人殿的地道已经坍塌堵塞,谢傅只得选择天路。 天路危险重重,机关无数,在这山压气场之下,这些机关能够夺取武道中人的性命。 谢傅负了点轻伤,侥幸来到寝殿天人殿。 人站在天路之上,天人殿的景象已经大变模样,银水如江河百川暴洪一般不停从地下冒出,铺满整个天人殿。 壁穴上的琉璃棺不时从穴洞内落下大殿,刚刚接触银水就慢慢被腐蚀融化,场景如同火焰融蜡。 天人殿的出口还未被银水淹及,但应该不用多久,这出口就会被银水完全淹没。 谢傅可以思索逃脱方法,可是他根本没有时间思索,他只有一个选择,淌着银水跑到那出口。 可是这银水的厉害,他早就见识过了。 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跑不动了。 谢傅深呼一口气,牙齿已经咬住嘴唇,准备好承受不如何等的痛苦。 屁股对着身后美人,射出一股决心,人从天路跃跳下去。 第474章 风云变化 双足刚刚涉足银水,谢傅就痛的嗷嗷狂叫,差点就直接定住在原地。 幸好是他早就准备好承受痛苦的滋味,同时保持冲刺的决心。 双足快速在银水迈动,一足刚刚脱离苦海,另外一足又不得不踏入苦海。 小时候,六月炎天,他曾赤足走在火板一样的街道上,当时炙痛得脚底都要脱皮。 此刻足下却比当时还要痛上百倍不止。 终于闯出天人殿,这十余丈的距离,对于谢傅来说似乎闯过十八层地狱那么漫长煎熬。 来到银水还没淹及的地方,谢傅直接一屁股坐下,痛的浑身直打哆嗦。 朝双足看去,鞋子早就被融化分解,双足糜烂到惨不忍睹,皮薄的地方已经露出白骨来。 扭头看了身后的银水已经蔓延过来,谢傅立即站起。 站起瞬间,痛得爆粗:“卧草!” 他是一边双脚打着哆嗦一边往前跑。 疼痛与负担让他脑海出现一个声音:扔下她,你就能跑得更快,你就不必如此痛苦。 同时他似乎感觉身后的女人在用力推开自己,不要管她。 谢傅觉得这只不过是自己求生本能的遐想,人在绝境的时候,潜意识里总会产生一些有利的幻觉来说服自己,做出最佳判断。 婉之,我把你母亲给带回来了。 婉之,我把你这么多年缺失的母爱给带回来了。 谢傅明白失去母亲的滋味,那些想念渴望,只能在梦中梦见。 谢傅将身后美人搂得更紧,似乎害怕因为疼痛而松手。 身后的美人似乎不再抗拒,谢傅的决心说服了对自己有利的潜意识。 一圈又一圈的宫殿 那道七十丈远的天堑。 山压气场的变化,浮石也变得不稳定,过程十分凶险,谢傅好几次差点落了下去,万劫不复。 最后是那条通往地上黑暗幽长的台阶甬道。 他一直奔跑着,一直看不到光。 突然身体就笼罩在淡淡的月光下,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清鲜,不再那么压抑。 天黑了吗? 他至少在禁地内呆了六个时辰,或许远远不止。 不管如何,他把禁地内最好的宝贝带出来了——婉之的母爱。 寂静中,一把惊喜的男声传来:“谢公子,你还活着!” 似乎是孙督领的声音,谢傅虚弱应了一句:“王夫人……王夫人……” 谢傅很累很累,累得很想马上睡一觉,垂下眼皮。 隐约中,听到一把女子的哭泣声:“谢公子……谢公子……” 是秀云吗? …… 当谢傅醒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七天了。 对别人来说他是昏迷了七天,对于谢傅来说,却似乎好好睡了一觉那么舒服。 从来到金陵,他就没有睡得如此踏实安稳过。 刚刚醒来就精神抖擞,望了一下床榻周围,锦帐绣帷,屋室精雅,不远处的圆桌上炉烟袅袅,沁人心鼻。 一个女子趴在床榻边一动不动。 谢傅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婉之。” 女子敏锐的醒了过来,惊喜道:“谢公子,你醒了!” 谢傅看见女子面容,笑道:“秀云,原来是你啊。” “谢公子,你都昏迷七天了,顾三爷说你的情况很好,可却一直就没醒来。” 该怎么说呢,谢傅感觉自己太累了,又或许是自己在禁地伤的太重了,生脉让自己身体蛰伏恢复。 他刚刚获得生脉不久,不是很清楚,大概如此吧。 谢傅笑了笑,突然看见秀云一身白色素服,头插白花。 大吃一惊,心头一颤:“谁去世了?” 秀云哽咽。 谢傅双手按住秀云双肩,颤抖道:“谁去世了!” 秀云作为王家婢女,这番装扮,定是王家有重要人物去世。 秀云泣道:“老爷去世了!” 谢傅听到这五个字,莫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婉之,谁死了都没关系。 对于这位未来岳父,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有点心疼婉之。 婉之太可怜了。 谢傅表情黯然道:“怎么好端端的就……” 秀云应道:“不清楚,跟外面说是突然病重发作。” 谢傅觉得事有蹊跷,却没有多问,改口轻声问道:“小姐呢?” “小姐很伤心。” 谢傅立即就要下床:“我去看看她。” 秀云并不知道谢傅和王婉之的关系,觉得谢傅此话有点越礼,拦住说道:“谢公子,你……你就不要去打扰小姐了,她……她有很多事,行动又不便。” “那我就更应该过去!” 秀云急道:“谢公子,你干什么呀!就不要再添乱了。” 谢傅定了下神,暂时收起心中的担心,王阀家主离世,这么大的事,王婉之作为长女,定有很多事要忙碌。 就在这时,顾玄走了进来。 “三爷。” “顾三爷。” 两人齐声出口。 顾玄讶道:“你醒了!” 紧接着对秀云淡淡道:“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跟谢公子私下说。” 秀云离开之后,顾玄又把门掩上,在床边坐了下来,像个长辈一般亲切问道:“伤势如何?” 其实这几天顾玄都有过来查看谢傅伤势,这么重的伤势竟奇异的快速痊愈,简直就是不死不灭之躯。 谢傅笑了笑:“没什么大碍。” 顾玄笑道:“你可真是奇葩啊,伤势那么重,我还以为你活不成了,没想到仅仅七天就恢复的这么快。” 说着拍了拍谢傅,赞道:“你比我还要强悍。”武道功法各有奇妙,却不知道谢傅修习的是什么神奇功法,居然能够造就如此神躯。 谢傅话归正题:“三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王阀主会突然……” 顾玄叹息一声:“此事突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搞清楚,我倒想先问问你,你在禁地后来都发生什么事?那个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朱九春呢?” 顾玄连续抛出三个问题来,谢傅逐一回道:“朱公子死了。” 顾玄沉默一番之后,淡淡问道:“死在宫秋上阳手中吗?” 算是吧,谢傅点了点头。 顾玄继续问:“那个女子是谁?” 谢傅应道:“她就是五世圆方。” “易容换形?”顾玄显然已经判断出来,只不过是想经谢傅亲口证实。 谢傅点头。 顾玄道:“李公子和六皇子说五世圆方拥有神之躯,是混沌死地之主,莫非大秦景教已经和西域势力勾结在一起。” 从这一句话,顾玄显然也已经知道宫秋上阳的真正身份。 谢傅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 顾玄脸露忧虑道:“宫秋上阳是大秦景教大日明耀王,地位非比寻常,大秦景教怕是脱不了干系。” 谢傅没有应话,虽然初月是大秦景教端月清辉王,兰甯是景教圣女,但是儒释道三门一直视大秦景教为死敌,有没有跟西域势力勾结又当如何。 双方已经形同水火,破罐子再摔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顾玄问:“后面发生什么事?” 谢傅道:“我跟着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进入陵中陵,五世圆方似乎打开了某种禁制,获得了远古力量。” 听到这里,顾玄道:“我知道了,难怪如此恐怖!” 连顾玄都说恐怖,那一定很恐怖。 轮到谢傅反问了:“三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王阀主会突然离世?” 顾玄淡淡应道:“王阀主死在五世圆方手上。” “啊!” 虽然心中隐隐已经猜到,听顾玄亲口说出来,谢傅还是大吃一惊。 顾玄继续说道:“当日,李徽朝、秦楚桢、冷棱三人先出来,将里面情况大概说明清楚。” “我们料你凶多吉少,于是守在入口,打算将五世圆方和宫秋上阳拿下盘问清楚。” “怎知五世圆方实力十分可怖,我与王左达。王右通三人联手,竟也不是她的对手,王左达当场毙命,我和王右通也受了重伤。” 谢傅讶道:“三爷你也不敌吗?” 顾玄苦笑:“不是我不敌,是我们三人联手不敌,王左达,王右通实力与我在伯仲之间。” 谢傅讶道:“这五世圆方如此可怕,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顾玄淡淡道:“未必,或许云弱水、端木慈这类宗师级人物能够与此匹敌,或许灵山文廷能够对付她,对了,是谁在里面施展了天雷灭神真言?文圣吗?” 文圣仙逝之事十分隐秘,为了避免造成武道惊慌,灵山文廷对外守口如瓶,所以顾玄尚且不知。 在顾玄想来,文圣神通广大,镇守在王家禁地之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谢傅轻轻道:“是我。” 顾玄惊颤:“你!” 顾玄一连难以置信,久久无言。 过了好久才惊叹出口:“你竟拥有如此神通。” 谢傅应道:“我跟沈玄师在灵山文廷学过文道真言。” 顾玄脱口:“可天雷灭神真言是灵山文廷镇廷绝技,不是一般文道真言。” 谢傅道:“小天雷灭神真言而已。” “小天雷灭神真言而已!” 顾玄好端端一个人,都不知道如何跟谢傅这个奇葩说话了,谢傅到底知不知道小天雷灭神真言代表着什么,这是连宗师级都无法抵挡的威力神通。 这镇廷绝技自古以来都是文圣能够学会,看谢傅淡淡的口吻,好像一学就会那么容易。 第475章 王夫人 谢傅这会也意识到顾玄的震惊,开口说道:“我施展小天雷灭神真言也是拼了老命,心神一年半载难以恢复,而且徒有其表没有其威,威力与真正的小天雷灭神真言相差甚远。” 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他也不清楚,反正胡扯一番,给别人留条活路。 顾玄闻言,这才稍微适从,开口道:“可惜了,不然五世圆方或许已经死在灭神真言天威之下。” 说完之后,又看了看谢傅,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终开口道:“谢傅,你能施展小天雷灭神真言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别人问起,你说不知就是。” 谢傅也没问为什么,点了点头。 顾玄淡淡补充一句:“你年纪轻轻,武道文修当称得上当世第一人,树大招风当韬光晦迹才是。” 谢傅谦虚道:“三爷,你才是名副其实的武道第一人。” 顾玄摆手:“嗳,比不上你了。” 这话并非客套话,却是心里话,这般年纪轻轻能够重创大秦景教大日明耀王,又会小天雷灭神真言,我怎么跟你比。 顾玄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虽然你能与宫秋上阳争锋,不过如果遇到……遇到端月清辉王,最好还是不要托大跟她交手。” 初月师傅?谢傅故意问道:“端月清辉王不是已经死了吗?” 顾玄道:“大日明耀王传闻在二十年前与敖亭同归于尽,不也活的好好的,端月清辉王是死是活,谁又说的准,如果连端月清辉王也活着,那就麻烦了。” 谢傅听顾玄的口气似乎十分忌惮端月清辉王,出声问道:“三爷,端月清辉王很可怕吗?” 顾玄点了点头:“大秦景教日月双王虽然齐名,大日明耀王跟端月清辉王这个魔头却不是一个级别的,端月清辉王当算得上世间第一魔头,第一凶人。” “当年为了对付端月清辉王,蓬莱仙门云弱水,道门天宗端木慈,雷渊宗宗主封天白三大宗师联手……” 顾玄说起这旷古烁今一战来,场面何等惨烈,如同亲眼目睹一般。 “最后封天白拼得重伤才将端月清辉王这个魔头伏法!” 这个故事,谢傅不知道已经听过多少次了,每一次从别人口中都将初月描绘成极恶极凶的魔头。 嘴上淡淡道:“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也别说谁是魔头。” 顾玄一愣:“你可知道这魔头手上有多少条人命。” 谢傅反驳道:“我手上也有不少条人命,我算不算魔头呢。” 顾玄应道:“你自然不是。” 谢傅冷笑一声:“三爷你一人说了可不算,要天下人都这么说。” 顾玄一讶之后,笑了一笑:“罢了,过去的事也说不清楚。” 谢傅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友善,转而问道:“三爷,李公子、秦公子、冷羽士三人现在如何?” 顾玄道:“我刚正要与你说这事,王阀主突然离世,这王家招亲之事只怕要暂时耽搁了,不过王阀言出如山,肯定会给个交代。” 谢傅问:“什么交代?” 顾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应该由王右通做主吧,对了,王夫人也从神武峰七彩云天赶回来奔丧。” 谢傅闻言一讶,王夫人明明是我从禁地带出来的啊! 骤然想到什么,虎躯一震,那个第一美人活过来吗?原来她还没死啊。 她既然未死,为什么会睡在那陵中陵,婉之为什么说她母亲在她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谢傅心中顿时有诸多疑惑不解。 顾玄看到谢傅表情,笑了一笑:“我刚听到这个消息也大吃一惊,或许是当年王阀主与王夫人感情破裂,王夫人是方外之人,干脆一走了之回到神武峰七彩云天去,王阀为了挽回颜面,就干脆说王夫人去世。” “毕竟夫妻一场,听见王阀主去世,回来奔丧。” 谢傅看向顾玄,顾玄可不是那种在背后胡乱猜测的人。 顾玄干脆说道:“是王右通告诉我的。” 谢傅听到这里,心中暗忖,不对,有猫腻,事情的真相绝对不是这样的。 女儿病重无助,当母亲的绝对不舍得离开,除非被逼无奈。 或许王夫人当年真的死了,却又活过来了。 这种事听起来虽然蹊跷离奇,但是见识了种种离奇,谢傅心中反而感觉并不离谱。 顾玄道:“不管如何,人我是见到了。” 谢傅脱口:“见到了!” 顾玄点头笑了笑:“虽然脸遮白纱,但是一双眼睛就足以称得上当世第一美人。” 谢傅并不关心这些,问道:“三爷,她跟你说话了吗?” “说话了,冷冰冰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一点也没有名阀夫人……” 顾玄说着突然扼住,笑了一笑,转而说道:“或许王夫人是方外中人,不拘世俗礼节吧。” 谢傅心中暗忖,该不会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吧,“三爷,你对她感觉如何?” 顾玄咳咳一声,“谢傅,我觉得我们不好在背后这么谈论王夫人,至于你的好奇心,我刚才已经满足你了。” 谢傅只是好奇,她还是不是原来的王夫人,他有没有为婉之找回母爱。 就算为婉之找回母爱又如何,婉之却在同一天失去父爱。 老天对婉之真的太不公平了,谢傅心痛无比,恨不得马上就到她身边去,好好怜惜这个可怜的女子。 顾玄问道:“你知不知道王婉之眼睛瞎了?” 谢傅沉默不语,只是越想越心痛。 眼睛失明,又痛失父亲,接二连三的打击,谢傅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驱散王婉之心中的悲痛。 顾玄继续道:“明天就是王阀主出殡的日子,等王家把这场丧事办完之后,看人家作何安排,现在提这事十分不合适。” 谢傅点了点头,家人离世,无论如何也要体谅。 顾玄道:“这些日子你就好好休息吧,等过些日子,看王阀如何安排,我先走了。” 顾玄刚走不久,秀云就又走了进来,在床边轻轻坐下,轻轻问道:“谢公子,三爷都跟你说了吧。” 谢傅点头,突然想起一事,他刚出禁地的时候,似乎听到秀云的声音,开口问道:“秀云,那天你有没有看见我背着一个女人从禁地出来?” “看见了,不过天太黑,我也没太看清,还很好奇的问了孙督领一句。” 谢傅问道:“孙督领怎么说?” “孙督领说我看走眼了,谢公子到底有没有啊?” 谢傅盯着秀云看,看得秀云有点心慌:“谢公子,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谢傅严肃问道:“秀云,你刚才去哪了?” “我去跟孙督领说你醒了,孙督领吩咐过我,你醒了马上告诉他。” 谢傅道:“这么说孙督领要过来了。” 秀云笑道:“孙督领说随后就过来。” 谢傅听到这里,开口道:“秀云,把衣服脱了。” 秀云闻言一愣,“谢公子,你说什么?” “马上把衣服脱了,陪我睡。” 秀云闻言脸唰的就红了,手指谢傅,怒道:“谢公子,你无耻!” 第476章 遗闻琐事 一怒之后,瞬间又化为一脸委屈,“虽然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婢女,可我……可我……” 嘴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委屈的滴下眼泪来。 谢傅道:“别可是了,你看见不该看了,恐怕要被灭口,我这是为了救你。” 秀云闻言一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若知道,还有命在,还不赶紧脱衣上来。” 秀云哦的一声,连忙解开腰带,刚要脱下衣裙,突然停下,怀疑问道:“谢公子,你该不会骗我吧。” 谢傅无奈道:“傻丫头,我要上你,还用得着骗你吗?” 秀云脸红起来,低头不再作声,褪下衣裙,身上只穿抹衣长裤,轻轻问道:“这样可以吗?” 谢傅不耐烦督促道:“可以可以,赶紧上来。” 秀云立即爬上去,害羞的盖上被子。 谢傅提醒道:“一会孙督领过来,你可要装像一点,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秀云闻言。将身子轻轻贴在谢傅后背,双手就搂住他的虎腰,细若蚊吟道:“谢公子,我可是头一回。” 谢傅道:“不行,你要表现的很熟练。” 孙督领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来:“谢公子,二爷来看你了。” 秀云闻言吓得脸色苍白,低声道:“二爷看到了,会杀了我的。” 老爷新丧,还未出殡,她作为王家婢女身穿白衣素服,头戴白花却与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不大怒杀她泄愤才怪。 谢傅安抚道:“你放心,不要露面就是,他不会揭破你的身份。” 这种丑事如何会大肆宣传,一般都是会暗中杖死。 同时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大家都是聪明人,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做出如此没有分寸的事来,分明就是故意。 谢傅朗声说道:“请进。” 王右通身披麻衣走了进来,孙督领一旁跟着。 “谢公子。” 王右通此次前来,有两件要谈,一件是关于婉之招亲之事。 另外一件是关于王夫人,此事更为隐秘,王夫人是从谢傅从禁地里带出来的,别人不知道,谢傅不可能不知道。 换做不重要的人,杀了灭口就是,但是谢傅杀不得。 谢傅应道:“王二爷,我身子不便,不能下床,还望见谅。” 王右通道:“无妨。”突见床上不止谢傅一人,还有一个人藏在被子里,脸色立即阴沉起来,扫了房间一眼,地上有女子褪下的衣裙。 虽说谢傅不是王家人,做什么事,他管不着,不过在王家举丧期间,这么做就太不把王家放在眼里了。 谢傅道:“王二爷,请节哀顺变。” 王右通轻轻点头,缓了一顿之后,才淡淡说道:“我特意抽空过来,一是看望谢公子伤势,二是关于婉之招亲之事,先给谢公子一个交代。” 谢傅道:“不急,其它的事等王阀主丧事办完再说。” 王右通道:“我跟嫂子商量之后,也是这个意思。此次从禁地出来,谢公子与李公子、秦公子三人都拿到莲花生发其中一物,为示公平,你们三人还要经过最终抉择。” 谢傅问道:“如果抉择?” 王右通应道:“暂定。” 谢傅点了下头。 王右通继续道:“王家言出如山,招亲之事还想谢公子放一百个心,不过先跟谢公子说一声,家兄新丧,婉之三年内必须守孝,不能婚娶。如果谢公子等不了的话,也可以放弃。” 谢傅点头道:“明白。” 王右通道:“到时先订下亲事,三年后再嫁。” 谢傅爽快应道:“好!” “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谢公子休息了。” “恕不能下床相送。” 王右通疾步离开房间,刚走不远,就对着孙督领冷声说道:“床上女子不论是谁,静静杀了,不要宣扬。” 孙督领应道:“二爷,是秀云。”说着补充一句:“我与谢公子也多有接触,谢公子不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 王右通立即明白谢傅是故意的,淡淡改口:“算了,既然他非要保住秀云,我就给他这个面子。” 孙督领低声问道:“二爷,难道就不怕秀云乱说?” 王右通道:“只堵住一个人的嘴有什么用,能两个都杀了吗?” 孙督领无言以对。 王右通走后不久,谢傅对着秀云说道:“秀云,你可以下来了。” 秀云匆忙从床上下来,一边穿衣一边说道:“二爷没有看见我的脸。” 谢傅笑道:“放心,他知道你是谁。” 秀云啊的惊呼一声。 谢傅又道:“就是因为他知道你是谁,你才能活命。” 秀云此时还一头雾水,问道:“谢公子,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杀我啊?” “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 “什么事?” “你可知道我当日从禁地背出来的女子是谁?” “是谁?” “王夫人。” 秀云再次惊呼:“啊!王夫人为什么会在禁地内?” 谢傅应道:“我也不清楚啊,但显然这件事,王家不想别人知道,秀云,此事你定要守口如瓶,若是乱嚼舌根,必招来杀身之祸。” 秀云吓得连连点头。 谢傅把事情说清楚,说严重,就是要让秀云明白,一句闲话都不准提。 “秀云,这里是王府吗?” “谢公子,这里是婉园,以前是王夫人住的地方,后来小姐住在这里,不过小姐很少在婉园住。” “丧事在什么地方举行?” “在正府。” “我想洗个澡。” “谢公子,你刚刚醒过来,方便沐浴吗?” 谢傅直接下床来,在秀云面前自由行走,表示自己一点事也没有。 秀云见状,应道:“那好,我去给你准备热水。” 谢傅又道:“秀云,方便给我准备一套白色素服,一条束发白绫吗?” “谢公子,你不是王家人,不必如此装束。” “以示庄重悲哀。” 谢傅沐浴一番之后,换上白色素服,白绫束发。 夜晚降临,谢傅离开婉园,来到王家正府,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是拒客时段,灵堂还有人在,谢傅不便冒然出现打扰,便静静站在屋脊之上,眺望灵堂。 灵堂之内燃着白烛,幽幽冥冥,四壁垂着白练,挂着白色帷幔白练。 正中摆案焚香,两侧堆冥马祥鹤,簇花瑞草,前方一个奠字,一排悲悯肃穆。 两道女子身影跪在一侧守灵,一身缟素,身披麻衣。 其中一人,身材消瘦异常,不是婉之又是何人。 说实话,王左通死了,谢傅一点都不悲伤,但是看见婉之一动不动,宛如死寂的身影,心头顿时悲伤起来。 因为爱的人悲伤而悲伤。 一直等待夜深人静,谢傅才轻轻走到灵堂门口。 王夫人见半夜时分还有人来,朝门口望了过去。 映入谢傅眼中是一副新寡之美。 绝色的脸,眼神略带忧伤,加之一身缟素陪衬,冷冷的却又分外动人。 谢傅对着王夫人道:“我来为王阀主上柱香。” 一动不动,死寂一般的王婉之听见声音,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王夫人不答,对着王婉之轻声说道:“婉儿,你认识吗?” 这声婉儿让谢傅冷冷的心顿时多了几分温暖,她虽然失去父爱,却重获母爱。 这让谢傅觉得他进入禁地最大的收获就是把她的母亲带出来。 此刻她的母亲是鲜活的,是真实的,是温柔的,在这最艰难的时刻,陪伴在她的身边,与她共度煎熬。 而且,婉之还有他! 王婉之点了点头,泪水就滚滚滑颊滴落。 谢傅心痛无比,他很想紧紧的抱住她,跟她说,不要伤心,你还有我。 可谢傅只是端庄肃穆的走进灵堂,给王左通上了一炷香,然后走到这对母女面前。 “王夫人,节哀顺变。” 王夫人冷淡的点了下头。 “王小……婉之,节哀顺变。” 谢傅的声音明显不同,透着呵护温柔。 听见谢傅的声音,王婉之压抑在心头的悲伤情绪,反而泄洪一般控制不住。 此时此刻,她很想扑倒谢傅的怀中,尽情的痛哭一番,向他倾述悲伤:傅,我好伤心,我没有父亲了。 但她只是跪着一动不动的流着泪。 谢傅也好想抱抱她,碍于礼节,他只是蹲了下来,紧紧的握住王婉之的双手。 紧紧的握住!似乎要为她分担悲伤与痛苦。 王婉之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夫人站了起来,淡淡道:“我去更下衣。” “多谢夫人。” 王夫人没有应声,迈着清冷的步伐离开。 王夫人刚刚离开,谢傅再也控制不住,将这个可怜的人儿紧紧搂在怀中。 “傅……” 一声傅,王婉之便趴在谢傅胸前,嚎啕大哭起来,泪如雨下。 谢傅轻拍她的后背:“哭吧哭吧,尽情哭吧。” 两人就这般紧紧抱着,恨不得时间快点流逝,早日忘记悲伤。 直到王夫人回来,两人还紧搂在一起。 王夫人轻咳一声,提醒两人这是灵堂。 谢傅看见王夫人一脸冷若冰霜,很是不悦,连忙松开手,却又有点不舍的紧握王婉之双手:“节哀……顺便……” 王婉之点了下头,止住眼泪。 谢傅致歉的朝王夫人点了下头,疾步离开。 王夫人深深的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直到谢傅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方才踏入灵堂,在王婉之身边跪了下来。 王婉之开口:“母亲,就是他将你从禁地带出来。” 王夫人冷淡应道:“我知道。” “你知道?” 王夫人冷冷道:“我不喜欢他。” 王婉之错愕:“为什么?” 王夫人冷冷道:“你在李徽朝和秦楚桢两人之中选一个吧。” 王婉之闻言惊讶无比,她和傅经历生死考验,原本以为再没有东西可以阻挡两人,没有想到母亲会成为阻力。 “为什么!” 王婉之声音充满责问。 王夫人看向自己的女儿,这张憔悴悲伤而又透着坚定的脸容,轻轻拉着女儿的手,淡淡道:“你要选他也可以,证明他有多爱你。” 王婉之淡道:“好。” 谢傅并没有完全离开,人站在屋脊,打算这般陪伴守护一夜。 过了一会,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谢傅的身边。 谢傅侧头望去,是王右通。 王右通目视前方,并没有看向谢傅,淡淡说道:“她就是婉之的母亲,你从禁地带出来的人。” 谢傅问道:“为什么王夫人会在禁地之内?” “婉之的母亲身患绝脉,原本在婉之七岁的时候就应该离开人世,不过我和……不过兄长很爱大嫂,不舍得大嫂死去,所以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将大嫂送到禁地里面去。” “想必你已经到达陵中陵,那里不死不灭,只有在那个地方能够保住大嫂不死。” 谢傅问:“那现在呢,王夫人是否还需要回到禁地去?” 王右通道:“我不知道,不过禁地已经毁了。” 谢傅骇然道:“这么说,王夫人岂不是时日无多?” 王右通应道:“我不知道。” 谢傅忙道:“王阀主当日说婉之身患天疾,时日无多,非这莲花生发而不能救,难道这莲花生发不能救王夫人吗?” 王右通道:“我不知道,我和兄长只是抱一丝希望,谨慎而又忐忑。” “你不知道!” 谢傅有点生气了,他费尽千辛万苦从禁地将莲花生发带出来,为了就是挽救婉之,如今王右通竟说不知道。 他拼了老命将王夫人从禁地带出来,让婉之重获母爱,如果王夫人时日无多,岂不是再添悲伤。 谢傅很生气,生气到脱口说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把王夫人带出来了,让婉之再伤心一次。” 王右通脸色突然一冷看向谢傅,瞬间又恢复常色,淡淡说道:“个中复杂非三言二语说得清楚,很多事都发生的很突然,谁也预料不到。” “我还在慢慢研究莲花生发的妙用,可我并非文道中人。” 谢傅问道:“难道堂堂王阀就没有一个文道高手。” 王右通道:“莲花生发是灵山文廷文圣所持之宝,个中奥秘一般文道中人又如何能够参透,而整个王家最厉害的文道高手是婉之。” 谢傅道:“这不就得了。” 王右通苦笑一声:“我将莲花生发拿到婉之的面前,她连看上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谢傅道:“等王阀主的丧事办完再说吧。”父亲离世,哪有什么心情做其它的事。 王右通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已经修书一封送往灵山文廷,请文圣出山。” 谢傅想了想,为了避免王右通耽误时间,还是爆出文圣去世的秘密:“文圣已经仙逝。” “你说什么!” 王右通双手颤抖,似乎很是害怕。 第477章 最终抉择 王右通什么都没有说,就安静离开。 像王右通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一般都是喜怒不露于表,谢傅却依然能看到他流露出来黯然伤心。 这种伤心是伪装不出来的,看来婉之这个二叔,人还不错。 而谢傅就这样守了一夜,直到天亮,灵堂前又开始忙碌起来,他才安静离开。 今天是王阀主出殡的日子。 全城百姓自发出来送殡,整个金陵城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 看来王家在金陵深得人心。 逝人入土,生人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傍晚,王夫人回到房间,解下身上麻衣,她看上去不是很悲伤,或许悲伤这股劲已经过去变成麻木,再到身心疲惫。 婢女已经准备好热水,王夫人正打算宽衣沐浴一番,门外却出现一个男人身影。 王夫人朝身影望去,没有出声询问,她知道是谁。 男人先出声:“大嫂。” “二叔,有什么事吗?” “大嫂,右通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一点。” “二叔,我今天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王夫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王右通没有离开,继续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王家是名门望阀,不可一日无主。” 王夫人淡淡道:“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 王右通问道:“我能进来吗?” 王夫人沉默了一会,系上刚刚解下的腰带,淡淡道:“进来吧。” 王右通走进房间,看了一眼这冰肌玉骨的新寡之美,司马韵雪永远都如此美丽,只需看上一眼就惊艳心动。 可这个女人从来就不属于他,他得不到她的心,也得不到她的人。 他作为王阀第二人,可以得到任何女人,唯独得不到司马韵雪。 “二叔,请坐。” 待王右通坐了下来,王夫人恪守叔嫂的礼仪分寸,隔着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王右通又看了司马韵雪一眼,她冷冷清清似乎没有谈话的兴趣,这让她看起来非常雍容高贵,只有司马韵雪能给他这样的感觉。 而其她女人,再漂亮在他眼前,也如同玩物一般。 王夫人似乎不想王右通在此逗留太久,开口道:“说吧。” “大哥走了,王家需要重新推选新家主。” 王夫人淡道:“还需要选吗?”她的言外之意是选来选去,这家主之位最终还不是落在你的身上,又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大嫂,你有所不知,你在禁地的十几年,婉之的威望无人可比,只怕按照久例来选,那些长老会选婉之。” 王夫人淡道:“婉之是女儿身,哪有女子成为家主的。” 王右通苦笑:“确实没有这个先例,但凡事都有破例的时候,这些天,我与诸位长老私下接触,他们的意思是不想婉之嫁出去,让婉之接任家主之位。” 王夫人冷冷一笑,觉得有点荒唐,“嫁了人,就成为别人家的,又如何成为王家家主。” 王右通道:“长老们的意思是入赘。” 王夫人讥讽道:“倒是将婉之的后半辈子安排的妥妥帖帖。” 王右通道:“韵之比起婉之差太远了,长老们一点都没有考虑。” 王夫人反问:“二叔你呢?你一点都不差。” “大嫂,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当这个家主。” “好,二叔继任家主之位,理所当然。” “大嫂你可能误会了,我并非要这份权力与地位,我是不想婉之肩负重担,我这个二叔愿意替她扛着。” 王夫人朝王右通看去。 王右通诚恳道:“我一直把婉之当亲生女儿看待,我疼爱婉之比韵之更甚,我对婉之付出的关心照顾比大哥还要多,好像我才是婉之的父亲一样。” 说到这里,王右通特意轻轻看向王夫人,试探她的反应。 王夫人平淡如水道:“多谢二叔这些年对婉之的照顾了。” 王右通突然改了称呼:“韵雪。”声音透着颤抖。 对于王右通直呼她的闺名,王夫人表情却冷淡得不起半点波澜。 见司马韵雪没有出声呵斥,王右通才继续道:“韵雪,当年我和大哥同时爱上你,可你却选了大哥,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 王夫人打断道:“我谁都没挑。” 王右通闻言一讶,只听她说道:“我只是遵从师命嫁入王家。” 王右通闻言惊喜无比:“韵雪,难道说你从来没有爱过大哥?” 王夫人反问:“很重要吗?” 王右通语气坚决道:“当然重要!” 王夫人淡道:“一点都不重要。” 王右通再次错愕,他看不透这个女人。 王夫人淡道:“我不会让婉之成为王家家主,其它的事,我不会插手,二叔请回吧。” “韵雪,我爱你,后半辈子让我好好照顾你们母女吧,我会把婉之当亲生女儿看待。” 王夫人淡淡一笑:“二叔,听起来很感人,只可惜我看不上你。” 司马韵雪也干脆不遮遮掩掩,打开天窗说亮话。 王右通冷道:“司马韵雪,你别逼我!” 王夫人淡笑:“放马过来。” 王右通语气一软:“韵雪,别忘了,你还身患绝症,时日无多,或许我拿你没有办法,但是你走了之后,就没人罩护婉之,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对付她。” 王夫人讽刺道:“你刚才还说把婉之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王右通道:“那是因为我爱你,婉之是你的女儿,所以爱屋及乌,如果你逼我恨你,我同样会把仇恨转移到婉之身上。” 王夫人站了起来,看了王右通一眼,轻轻摇了下头:“王右通,你比你大哥差远了。” 语气虽淡,这番居高临下,完全就是一副大嫂的教训姿态。 这话落入王右通耳中,相当于揭王右通的伤疤。 他的能力一点也不必大哥差,但是大哥成为王家家主,大哥还得到了他心爱的女人。 而他什么都没有,他只能像个失败者站在遥远的地方,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渴望,忍受着思念的痛苦…… 王右通表情扭曲,在外人面前,绝对看不到他这样失控的表现,但是此刻,在司马韵雪面前,他却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司马韵雪看都没看王右通一眼,似乎他是无关紧要的人,甚至只不过是一个在低头聆听,等待吩咐的王家仆人。 王右通表情扭曲到近乎狰狞,在一瞬间又心如止水,淡淡道:“或许我太顾及兄弟之情了,我太爱惜了你,所以让你认为我是个懦弱的男人。” 呵……司马韵雪轻轻一笑。 笑声韵雅优美,犹如山泉般清澈动听,又极具磁韵,冰壑玉壶般洁莹高贵。 王右通站了起来,沉稳道:“司马韵雪,我会得到你,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不会再惯着你了。” 司马韵雪微笑道:“王右通,叫你一声二叔,不然你已经死了。” 王右通没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司马韵雪面容平静,褪下衣裙,解下一头髻盘长发。 长发荡下温柔的贴垂在雪白的脊背上,双鬓柔顺的鬓丝轻轻的荡漾在她天鹅般修长纤细的颈项,让这张美丽无比,冷艳无双的第一仙容,多了一丝人间女子的温婉柔美。 全身肌肤瓷白如玉,光泽细腻,团起而绵柔的优美曲线,让这赤赤美躯如同浦雪。 司马韵雪身子浸在水中,肌竟比水白,淡淡氤氲冒起,这一幕恰如雪融于水。 耽搁了这一会儿,水温有点低,司马韵雪感到有点冷沁沁,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 这让她表面莫名变得暴躁,似发泄一般狠狠的拍打水面。 却只是泛起茉莉花一般的柔柔的水花来,如同在向司马韵雪撒娇。 水花的撒娇似乎起到了效果,司马韵雪不再把脾气洒在温水上,她阖上眼眸,柔眸一隐,仙容骤然变得冷若冰霜,透着不容亵渎。 檀唇轻启,吐出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的清柔之音:“岂有此理,我要杀了你。” …… 三日过去了,谢傅一直耐心等待,实则内心如同煎熬。 这日早上,秀云走进房间:“谢公子,二爷有请。” 谢傅走出房间,孙督领已经在屋外候着:“谢公子,二爷有请,我来带路。” “好。” 谢傅跟着孙督领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对着秀云道:“秀云,你跟我一起去吧。” 秀云兴奋道:“好啊。” 孙督领额的一声。 谢傅特意对着孙督领问了一句:“不可以吗?” “好。” 两人跟着孙督领走出婉园,门口备有马车。 上了马车,孙督领骑马前面带路,没一会就到了。 谢傅下车,映入眼幕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门庭。 秀云对着谢傅低声说了一句:“这是端宣园,王家正府。” 谢傅点了点头,几日前他来过,却是偷偷摸摸跃上府墙,站在屋脊上。 孙督领恭敬道:“谢公子,请进。” 谢傅一路跟着孙督领穿庭过院,心不在焉,无心留意周围景致。 原本以为要前往大厅,怎知孙督领却一直将他带到后院内宅。 秀云低声道:“这是内宅。” 谢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后院幽静,来到一处院子却突然热闹起来。 一眼就看到顾玄、陆文麟、张凌霄三人在聊天。 李徽朝、秦楚桢、冷棱等人也在。 陆文麟看见谢傅出现,立即招手:“谢兄,这边。” 谢傅走近分别向三人打了招呼:“三爷、陆兄、张兄,你们怎么来了。” 陆文麟笑道:“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看到最终结果不死心。” 张凌霄呵呵笑道:“今日就看谁最终抱着美人归。” 谢傅立即明白,这就是王右通所说的交代,这次王家招亲最终要有个结果,却不知道王家这一次要比试什么。 刚好张凌霄问了谢傅心中的疑惑:“不知道今日要比什么?” 陆文麟手指:“你们看。” 几人顺着陆文麟所指望去,只见东边一间厢房,上悬【东轩】二字。 一看东轩二字,就知道那是一间书房,张凌霄道:“书房,难道陆兄的意思是比文。” 陆文麟反问:“这么小的地方能比武吗?还不被谢兄一剑翻了。” 张凌霄笑道:“如此看来,那应该就是比文了,文武双全,王家倒是真会挑婿。” 顾玄一直对谢傅抱有一百分希望,脸上略有担忧,毕竟李徽朝出自李阀,而秦楚桢又是皇家弟子,从小有良师教导。 相比之下,谢傅就有点野生野长,比文的话,顾玄感觉谢傅胜算不大,出声问道:“谢傅,你琴棋书画造诣如何?” 未待谢傅应话,陆文麟就先插话道:“看谢兄这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我倒相信他是个才子,而不是一个武道高手。” 顾玄朝李徽朝和秦楚桢两人看去,两人均是气宇轩昂的人中之龙,再对比谢傅,总感觉少了一份傲气和贵气。 陆文麟看见顾玄脸露忧虑之色,开口笑道:“三爷,是不是谢兄武道表现过于惊艳,让你忘记了谢兄另外一个身份。” 顾玄疑惑问道:“什么身份?” “七星才子李少癫。” 顾玄恍然大悟:“文麟,你不提醒,我还真的忘了。” 陆文麟呵呵一笑:“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 转头对着谢傅说道:“谢兄,今日我们可以见识七星才子的才学了。” 这时李徽朝特意朝这边走了过来。 张凌霄低声道:“李徽朝过来了,想来示威吗?” 来不及多交谈,李徽朝便走近过来,先恭敬的叫了一声三爷,跟顾玄打了招呼,紧接着跟几位平辈打了招呼。 最后目光落在谢傅身上,叫了一声:“谢兄。” 这声谢兄非但没有丝毫生分和竞争敌意,反而让人感觉似老友一般熟稔。 谢傅应了一声:“李兄。” 一声谢兄,李兄,让陆文麟几人大感怪异,在他们想来,作为竞争对手的两人,互称为谢公子,李公子更加恰当。 李徽朝在禁地之内与谢傅并肩作战,经历生死,在他心中把谢傅当做对手,也当做朋友。 “谢兄,我特意过来跟你说一声抱歉。” 李徽朝获得这个最终名额并不光彩,莲花是谢傅交到他的手上,并不是他自己获得,甚至他的命也是谢傅所救。 可以说,当谢傅活着离开禁地,谢傅就是当之无愧的最终胜出者。 李徽朝一直很骄傲,他并不愿意捡这个便宜,但他又不得不捡这个便宜。 作为李阀正嫡公子,他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他的利益也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 其实他更愿意是杀了谢傅,从谢傅手中夺走那朵莲花。 谢傅只是轻轻笑了笑:“无妨。” 李徽朝脸色一沉:“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如果谢兄今日失利,我对谢兄的承诺依然有效。” 第478章 三子会仙 李徽朝脸色一沉:“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如果谢兄今日失利,我对谢兄的承诺依然有效。” 说完这句话,李徽朝拱了下手:“几位,先失陪了。” 李徽朝走后,张凌霄好奇问道:“谢兄,李徽朝给你什么承诺了?” 谢傅淡笑:“李兄说要把他妹妹嫁给我。” 张凌霄笑道:“谢兄真是热销,连李阀都要与你做亲家,只是李阀大门大户,李徽朝妹妹可是不少,却不知道哪一个妹妹。” 谢傅应道:“他的亲妹妹李徽容。” 包括顾玄在内,三人异口同声:“北州冠绝李徽容!” 从三人的反应来看,就可以看出李徽容声名在外。 顾玄微笑道:“北州冠绝可一点都不必国士无双差。” 陆文麟接话道:“如果是这一位的话,李徽朝却拿不下主意。” 张凌霄道:“李徽容的名声比李徽朝还要响亮,堪称女中男冠,只怕李徽朝只不过想利用谢兄你。” 张凌霄话中有话,因为李徽朝成为李阀家主最大的阻力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李徽容。 身为女儿身却成为正嫡长子的最大阻力,由此可见李徽容是何等厉害。 这时候冷棱走了过来,一贯的冷冷,把谢傅身边几人直接省略,对着谢傅直接问道:“伤势如何?” 谢傅笑道:“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见冷棱问完就走,陆文麟几人一头雾水。 顾玄见了心中暗暗赞许,无论李徽朝还是冷棱,都是极为骄傲之辈,在谢傅面前却骄傲不起来,表现得极为谦逊。 这就是谢傅的人格魅力, 而李徽朝本身就是名阀公子出身,他的眼界何等广阔,李家十三人杰本身就是人中冠杰,要让李徽朝折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顾玄朝谢傅看去,淡淡道:“李徽朝和冷棱都很欣赏你。” 说来,谢傅在禁地所表现出来渊博的才识和惊艳无比的武道,这样一个文韬武略的人也确实让人心生敬佩。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股特别的魅力能够将不同的人黏合在一起。 谢傅淡笑应了一句:“毕竟并肩作战过。” 当共同面对生死存亡时,总有一股莫名的东西将彼此紧紧拉在一起。 所谓出生入死的交情,大概如此吧。 就在这时,有名督领朗声说道:“二爷来了。” 说着二爷来了,先走进院子的却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她步伐轻盈而雍容,随着走动,衣裙柔软的质感带起了飘逸的线条。 一头乌黑长发高高髻起,上插一朵白花,别无其它珠簪宝饰,这种朴素反而凭添几分高洁之美。 身段娇美高挑,一双修长的腿漾得白色裙摆有如泛起水花一般。 白色衿带丝绦束腰,显得蛮腰盈盈一握,腰脊下成熟女性的丰腴,硬生生把蓬松的裙褶撑出一道曼妙美浑的饱润曲线来。 众人登时眼睛为之一亮,竟是定睛为这绝代风华而失神。 虽然无礼,但是这股女性高贵、成熟、动人的韵味,就像绝色的风景,让人情不自禁的欣赏陶醉其中。 来得正是王夫人,她举止娴雅的停下脚步,白色弓鞋的鞋头上个缀上一小块白布,犹如开放着的两朵小小白花。 恰好一阵微风吹来,将她胸襟的白衫往下压,兀自傲人的胸怀就更加突出了,一幅身披柔软无物的曹衣出水美感。 通身的白,如一串从空降落的丝兰,白净柔滑,细致优美。 只是当目光落在她那张无与伦比、绝色倾城的脸,这串白净的丝兰就给人一股窒息的压迫力。 她的表情那么的冷,她的身份又是那么的特殊,休想染指。 遗憾竟在每一个男人心中滋生。 王夫人太夺目了,夺目到大家完全忽略了一旁伴行的王右通。 在灵堂祭奠的时候,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看过王夫人,不过当时只是互为答礼,王右通正式介绍道:“这位是婉之的母亲。” 众人逐一行礼:“王夫人。” 王夫人微微躬身,统一回礼,虽然清冷高贵却不显骄矜,这就是名门贵妇的气质素养。 王夫人对着王右通道:“你跟大家说一下吧。” 王夫人似乎惜字如金,不再多言,说完便迈起步伐朝书房走去。 说什么?众人很是好奇,谢傅却目光锁定在王夫人身上,并非被她绝色所迷,而是心中感慨,活生生真好。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画中仙从画卷中走出来一样,她实在太美了,美得身上总透着一股朦胧的不真实。 一股淡淡的清香逸入谢傅鼻间,恰如名花正盛,一派生机盎然。 王夫人从他身边经过,极为柔和飘逸的衣袖竟轻轻拂到谢傅身上,似无意又似刻意撩拨一般,竟让谢傅心头一阵怦然。 谢傅看向从他身边走过的佳人,她太会走路了,每一步纤妙如同双指落在琴弦上,无比准确有翩若惊鸿的撩拨男人的心弦。 谢傅的心被弹的丁丁冬冬,目光竟落在她最为动人的圆润美浑上,心中忙叫上一声阿尼陀佛。 王夫人似听见谢傅心中佛号,轻停脚步,鹅颈微侧,下巴挂在香肩,平淡如水的看了谢傅一下。 谢傅却从她那双美眸里看到瞪的神色,吓得忙端端正正的正式施礼,尊称王夫人三字却没来得及开口。 王夫人十分冷漠,不发一言,走向书房。 谢傅心中暗忖,为什么我感觉她很不喜欢我的样子。 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啊,这不合道理啊。 难道! 谢傅不禁想到西汉《烈女传》中的一则故事,有一女子落水生命垂危,后被路过一个陌生男子所救。 女子被救起之后,反而生气的责问陌生男子,你为何将我救起来。 回家之后,女子竟砍断那只被陌生男子拉过的手臂。 难道王夫人是怨我坏了她的贞节,这都什么年代了,宫廷男女杂坐都是常事,怎么还如此迂腐。 谢傅望去她清冷的背影,越觉他端正贞洁,这你的腰,你的腿,包括你的臀都被我碰过了,难道要斩断不成。 想到这里,谢傅好笑到笑出声来,岳母大人如此正派,我以后可要小心应付。 王夫人刚刚迈过书房门口,听见谢傅隐若笑声,脚下一沉,坚硬的地面竟硬生生踩出一个凹进去的脚印。 陆文麟见谢傅神魂颠倒的样子,心中暗忖,谢兄,你也忒大胆了,竟敢惦记王夫人。 这个女人的身份是你能惦记的吗?你还想不到当王家女婿了。 嘴上特意提醒一声:“谢兄。” 谢傅回过神来,见不少人目光均落在他的身上,倒是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什么都不必解释。 心中暗忖,我就不相信你们不心动,而且我心里想的跟你们想的不一样。 王右通见三人都齐了,才开口道:“当日李公子、秦公子、谢公子你们三人从禁地分别拿到莲花生发其中一物,为了显示公平,今日你们三人再决一场。” 秦楚桢轻轻看向谢傅,嘴上问道:“王二爷,比什么?” 三人之中,谢傅的武道修为最高,如果是比武,他也认命了。 再者说了,他这条命也算是谢傅救回来了,美人归他,也不容置疑。 不过如果归李徽朝,那就不行! 王右通应道:“比什么,我也不知,今日你们三人的比试,由大嫂主持决定。” 原来如此,王夫人才是今日的关键人物,她并不是来凑热闹的。 王右通顿了一顿,看了三人之后,继续说道:“女从母命,作为婉之的母亲,由大嫂来做出最终抉择,三位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李徽朝听到这里,心中莫名庆幸,由王夫人来做这个最终决定人,对他比较有利。 王夫人作为王家正牌夫人,识大体,不会只认武道修为高低,应该会全面综合考虑。 而如果今日这个决定人换成王婉之的话,知道内情的李徽朝觉得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因为王婉之一定会偏袒谢傅。 想到这里,李徽朝第一个出声应道:“好。” 秦楚桢不甘人后,立即应道:“好。” 唯有谢傅一脸愁色,感觉老天非要跟他作对似得,他总有种感觉,王夫人会排挤他。 王右通看向谢傅,笑道:“谢公子放心,大嫂会公平对待。” 谢傅露出苦笑,哪来的公平,如果与婉之没有感情,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可这会却感觉与别人抢自己的娘子一般,本来就属于我的人,还要跟别人争抢,这算什么公平。 自家娘子是想弃就能弃的吗?抢不过也要硬抢啊。 心中拿定主意,一会王夫人给自己穿小鞋,排挤自己,自己就干脆把婉之已经是他的女人说出来。 虽然有点辱没婉之名阀小姐的名声,却也没有办法了。 想到这里,谢傅也开口应下:“好。” 王右通道:“那请三位进入书房吧。” 谢傅与李徽朝、秦楚桢一起踏入书房。 书房十分宽敞,窗明几净,铺地水磨方砖,一尘不染。 明窗均垂挂着薄薄绿纱窗帘,阳光透过绿纱映入房内,透着几分绿意幽馥。 看着这绿纱雅趣,谢傅心中暗忖,莫不成这东轩是王夫人的书房。 应该如此,一般男子书房正大光明,哪会如此清幽。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谢傅暗暗仔细观察起书房来,多了解王夫人的喜好,就多一分胜算。 窗边一张紫檀木书案,案上文房四宝,上有一个瓷瓶,插着一直木雕梨花,花朵绘有丹青颜色,栩栩入真实梨花一般。 看来王夫人手巧善雕,还擅长调色丹青。 想来也在情理之中,婉之是大才女,她的母亲自然不差。 侧边一张卧榻,卧榻中央一张紫檀榻几,榻几上只有一盆清供,别无它物。 清供别致如缩小山水之境,一块平滑的清石上长了绿苔,清石旁一棵小小的苍虬古松,最高的凸石上盘坐一尊供一尊法相庄严的白玉观音。 难道王夫人信佛? 再看四周,书架陈设,古籍其中,一派书香气息。 壁悬字画,物华韵奕。 综合这间书房看来,谢傅对王夫人已摸了个七八分,应是一个很有才学雅趣之人,造诣应是不浅。 春风吹着绿色窗帘荡漾,室内光线时绿时白,三人同时朝正中的屏风隔断看看。 白纱浅薄的屏风在白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的透出里面的景象。 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背坐在琴桌前,纤背细腰的优美线条多了这一层纱变得朦朦胧胧如画一般。 室如仙阙,屏后仙踪。 三人静立着,竟有种等待大周女皇宠幸的感觉。 隔着白色纱屏,看着王夫人微微侧身,又弯下腰去。 无论侧身还是弯腰,无不在向三人展示起天生丽质与美丽无双。 秦楚桢先出声:“王夫人。” 秦楚桢这一出声,三人对美色的抵抗能力已经立见高下。 出身皇室的秦楚桢竟是定力最弱的那个,皇宫不应该是美女最多的地方。 看来繁花似锦不如仙葩一朵。 在美女的级别上,谢傅和李徽朝要更有阅历。 王夫人清音如泉:“三位请坐,稍等一会。” 看来王夫人是想准备些什么东西,三人对觑一番,在圆桌前坐了下来,有种错觉,一同来到青楼会美一般。 纱屏内冒出清烟袅袅,香气氤氤如如丝带飘荡过来。 隐约中见王夫人将一香炉置于琴桌左侧,然后背坐着。 随着房门被人掩上,三人心头咯噔一下,这种静从外面到室内,好像大周女皇要独战三虎一般。 难道是比定力? 王夫人不惜以身授色,当然这种事不能明面说出来,却可以暗中观察。 秦楚桢第一个从纱屏收回目光。 谢傅与李徽朝倒是继续端视。 王夫人清音再起:“三位公子。” 这一缕温柔声波落入三人耳中,顿时让人意马心猿,心神不定,好像在说,三位一同到榻上来服侍朕。” 谢傅苦笑一声,干脆单手拖着下巴,如同逛着青楼,随意不羁起来。 听见谢傅细到几乎的笑声,王夫人双足一沉,在坚硬平整的地面留下一对脚印来。 虽然无声,三人均是年轻一辈的绝顶高手,立即感受到了。 谢傅神情一凛,立即放手重新端坐起来,不敢过于随意不羁。 他们不是来逛青楼,里面不是青楼花魁,也不是受召面圣,里面不是喜爱男色的大周女皇。 里面坐的可能是他们未来的丈母娘,可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泰水大人。 鹅…… 王夫人竟忍不住一笑。 这鹅笑娇音却只笑了半截就立即扼住。 便就是这半截笑声,让这清冷的书房立即弥布温馨春意,王夫人这三个字也充满亲切随和。 第479章 代价 王夫人半笑之后,声音旋即回归清冷端庄:“三位公子能从群英脱颖而出,均是人中之龙。” 李徽朝接话道:“王夫人客气了,徽朝爱慕王小姐已久。” 秦楚桢也道:“李兄说得极是,楚桢深处皇宫内院,对国士无双之名也是如雷贯耳,今日若喜得良缘,他日楚桢若能得父皇赏识,登上皇位,也为天下臣民百姓寻一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 见秦楚桢当着他和谢傅的面说着这种话来,李徽朝心中暗暗惊讶。这不明着告诉别人你有夺嫡之心,此为大忌。 仔细想来,秦楚桢此刻在四人中间毫不掩饰说出来,却是极为巧妙。 一者向王夫人表达他的诚心诚意,没有把王夫人当作外人看的意思,另外隐隐不把他和谢傅放在眼里,根本不怕两人知道,从气势上压倒两人。 最重要的是一国之母的承诺,就是秦楚桢的筹码。 此话从表面看愚蠢莽撞,实际上却将个中利益要害向王夫人陈述的明明白白。 却不知道王夫人能听出几分来,还是只听出秦楚桢的十分诚意。 王夫人淡淡道:“六皇子,婉之若能嫁你为妻,也是婉之高攀了。” 六皇子三字出口,说明王夫人认可认同秦楚桢的身份地位。 秦楚桢刚要应话,王夫人却先一步出口问道:“谢公子,你呢?” 谢傅反问:“王夫人,我什么?” 王夫人直接问道:“谢公子有几分真心诚意?” 表面是真心诚意四字,其实也相当于在问,你的筹码又是什么? 李徽朝和秦楚桢闻言看向谢傅,对比他们两人,谢傅的出身背景那就差上许多。 谢傅笑道:“我就是喜欢王小姐,自然是十分真心,十分诚意。” 王夫人微笑道:“很好,我很喜欢这个答案。” 李徽朝和秦楚桢闻言暗暗心惊,难道是他们想多了。 在他们面前是王夫人,并不是王阀主,王夫人作为一介女流,所思所虑的并没有男人那么周详。 而作为一个母亲,最希望的就是女儿有一个好的归宿。 王家本就是名门豪阀,根本不缺权力富贵,此刻向王夫人许以权力地位富贵荣华的承诺,反而难以打动王夫人。 秦楚桢心中暗忖,我虽是皇家子弟,可王家一向都不怎么把我秦家放在眼里,而以李王两家为首的九姓十三望,一直都十分抗拒而秦家通婚。 想到这里,秦楚桢顿时感觉自己一国之母的承诺是多么愚蠢至极。 话是没有问题,只是对象错了,就变得愚蠢。 秦楚桢想到这里,正要开口,怎知李徽朝却先一步开口道:“王夫人,我与王小姐少有接触,此刻若对你说有多么深爱,也是心虚不已……” 李徽朝这前半截恰好对谢傅十分真心,十分诚意的反驳。 顿了一顿之后继续说道:“王小姐出身名门,名声更是贤惠、母仪的典范,徽朝渴望拥有这样一位妻子,这样一个伴侣。” 李徽朝最后伴侣二字,清楚阐释他与王小姐的平等,在这男性为尊的世道,这是十分难得,特别是李徽朝这样的名门豪阀。 尊重平等是李徽朝对另一半最好的表达。 却是从王夫人的身份背景来说动王夫人。 女人在家中有地位,永远都不会受欺负,永远都被宠爱所包围。 而靠美色悦人,却总有一天人老珠黄,被嫌弃抛弃。 李徽朝这一番话没有过多的感性,十分理性睿智。 秦楚桢一时听愣了,竟忘记开口说话,对比之下倒显得他庸俗示利。 巡视这书房布局,顿时有了主意:“比起夫妻相敬如宾,我更羡慕琴瑟调和,王小姐若爱琴音,我便与她琴瑟共奏和谐,王小姐若好诗文,我便与她吟诗作对,王小姐若好棋画,我便与她弈棋画涂,王小姐若是喜欢游山玩水,我便陪她踏足山河大地。” 王婉之不是一般的才女,她的格局不会如此狭隘,但是这些话秦楚桢是说给王夫人听得。 王阀主身为名阀之主,你这个当妻子的要秉持夫人贤惠大度,定没少受冷落吧。更多是渴望爱人能够常伴身边吧。 王夫人笑道:“看得出六皇子才华横溢,也是个有生活雅趣的人。” 秦楚桢应道:“楚桢从小就受国子监祭酒,大学士苏长宁悉心教导。” 苏长宁是名儒名士,秦楚桢言外之意是他并非只有皇子虚名。 王夫人安静不语,似乎在等待谢傅说话,偏偏谢傅感得没有什么可说的,说出来反而感觉浅薄。 似那青楼之内,天天山盟海誓,又有几对真正山盟海誓,海枯石烂。 房间内安寂了一会之后,王夫人才淡淡开口:“婉之从小体弱多病,终日被病痛折磨,如今更是病重失明,今日同坐一室,妾身不问名不问利,以一个女子,一个母亲的身份问,三位能够为婉之付出什么?” 这问题问得过于笼统,三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沉默中,王夫人再次问:“娶一个瞎子回去,不嫌弃吗?” 瞎子二字锋利如刀,也给人莫大的压迫力。 也将真相无情的揭露出来,想娶王婉之不过为名为利。 秦楚桢最先定神,开口道:“不嫌弃,王夫人,我会照顾好王小姐的。” 李徽朝倒是理性一点,决然道:“我一定想尽办法医治好王小姐的双眼。” 唯有谢傅一言不发,瞎子二字让他心如刀割,想起婉之在灵堂悲戚的样子,心口更如被一颗大石压着,透不过气来。 王夫人问道:“谢公子,你呢?” 随着王夫人的问题抛来,李徽朝和秦楚桢两人朝谢傅看去。 谢傅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 又动了动唇,最终才艰难的把话说完:“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傅的声音流露出悲伤心疼来,以至于他回答的内容是什么,都显得不重要了。 李徽朝和秦楚桢大惊,有种使出多么灵巧的招式却被谢傅一剑封喉的感觉。 王夫人一笑:“我又怎么会把一个瞎子强行嫁出去呢。” 李徽朝和秦楚桢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原来王夫人只是在试探。 谢傅激动莫名,喜悦莫名,主动开口询问:“王夫人,你是什么意思!” 王夫人淡淡道:“我有办法医治好婉之的双眼。” 李徽朝和秦楚桢异口同声:“太好了!” 谢傅点了点头,喜悦之情弥布全身,再也没有比这值得高兴的事了。 一直背对着三人的王夫人优雅而缓慢得转过身来,一双美丽充满智慧的眸子隔着纱屏看向三人,或许说是看向谢傅。 她静静的看着,用心的看着谢傅脸上自然流露出来的喜悦,那刚才深沉阴郁,骤然间却明亮有神的双眼,嘴角翘起恰如其分的弧度,笑容温熙到整个书房都热络起来。 还有他像个小孩子一般压抑不住高兴,双手情不自禁的轻轻搓了起来。 王夫人似乎闻到一股味道,美好的季节,春天的光阴气息。 脑海中划过一幕幕,坚强而不屈的后背,奔跑着的身影。 那无鞋的双足,露出白骨的糜烂,一下下重重的冲撞在地面上,皮开肉绽,血溅四射。 也一下下的冲撞着她的心房,噗噗噗,奔跑声是那么激烈而有力,如杵锤正中芳心,那么痛,痛得心灵都在一起颤抖。 王夫人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动过,也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保护着,某种神奇的东西流淌进她的身体,顺着她身体的每一条脉络,铺天盖地怎么也抵挡不住,瞬间弥补她的全身。 像是开启了女人二字的封印,让她瞬间明白作为女人活在世间的意义。 她从没有爱过任何人,她遵从师命糊糊涂涂就成了王左达的妻子,她只是一个贤惠的妻子。 她端庄优雅,恬淡澹然,高贵冷漠。 可此刻她豪情得想化作一阵风儿,自由自在的游荡。 她热情得想化作黑夜的一团火,散发出耀眼的火光来。 追求有几分,却就加倍地讨厌痛恨这种感觉,她要深挖出某人身上不堪、丑陋、肮脏的一面。 王夫人沉吟:“不过……” 谢傅迫不及待:“王夫人,请说。” 王夫人很反感谢傅这种迫不及待,冷笑一声,“不过方法有些困难。” 谢傅道:“王夫人但说不妨,任何困难都不成问题。” 王夫人语气略带讥讽道:“谢公子听我说完,再放下这豪言壮语不晚。” “婉之眼睛里的眼膜裂了,需要重新换一双。” 李徽朝和秦楚桢闻言一讶,什么眼膜裂了,这种事听都没有听说过。 李徽朝突然记起来了,王阀家主王左达之妻司马韵雪来自神武峰七彩云天,在当年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 同时司马韵雪还是一个稀有人知的称号——医仙。 虽然不能让死人复生,却知世人所不知道的诸多医法。 谢傅开口道:“散乱空中千片雪,蒙笼物上一重纱。纵逢晴景如看雾,不是春天亦见花。这几句诗说的是眼膜衰老看不清东西了,王夫人说的可是这一层膜?” 王夫人没有回答谢傅的问题,继续说道:“婉之需要重新换上一层眼膜才能重见光明。” 秦楚桢淡道:“只要这个办法行得通,这有何难。” 李徽朝却知道没有这么简单,不急于表现,保持沉默。 王夫人继续道:“这层膜需要活取活换,而且整个过程不能流泪挣扎,其痛苦非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不能忍受。” 听到这里三人心中已经有底,只听王夫人淡淡问道:“请问三位公子,谁愿意献出自己的眼膜?” 第480章 强人所难 秦楚桢问出一个愚蠢但现实的问题:“难道不能另外找个人吗?” 王夫人微笑道:“谁愿意用自己的光明来换取婉之的光明,我就将婉之嫁给他,也算以身相报,如果三位公子不愿意,我想总有人愿意。” 这分明就是故意刁难,明明有其它方法,却非要用这种令人难以接受的方法。 难道这是最终的试探考验。 就算明知是试探考验也不敢轻易应下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们的身份,如果应下就要做到。 “我给三位公子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王夫人说着点燃一炷香,插在香炉内。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房间内落针可闻,清烟逸过纱屏袅袅飘来。 袅袅烟行慢慢弥散,代表着时间在慢慢流逝。 对于李徽朝和秦楚桢来说,这样的代价是二人所不能承受了。 失去了眼睛,他们娶到王婉之也就完全失去意思。 但是如此这是王夫人的考验,那就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与博弈。 谁最先退出,谁又是最终留下来的那个人。 对于谢傅来说,失去眼睛,这也是难以接受的代价,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他不能失去眼睛。 但是他又觉得这并不难选择,就像在与爱人之间只能有一个活下去,虽然难以接受,却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对方。 三人都表现得平静如一尊雕像。 这只是表面,内心真实情况如何就不得而知。 时间无声流逝,秦楚桢透过纱屏看见燃香已经只剩下一小截了,再见谢傅和李徽朝两人,垂眸入定似从容赴死一般,对着王夫人问道:“若是三人都愿意如何选择?” 王夫人淡道:“那就抽签决定。” 这句话无疑扼杀了秦楚桢最后的伎俩,他不敢试,他不敢跟这两个疯子玩这个游戏,他玩不起了,他还有远大抱负,宏图大业要实现。 特别是当想到再也无法看到青华仙真美丽仙容,他就无法忍受。 秦楚桢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书房,他的筹码用尽了,他没有资格再跟两人继续博弈下去。 门外等待众人见秦楚桢走了出来,顾玄淡淡问道:“结束了吗?” 秦楚桢应道:“没有,我不争了。” 陆文麟问道:“为什么?” 秦楚桢没有回答,对着冷棱说道:“我们走吧。” 冷棱朝重新掩上的门深深看了一眼,才跟着秦楚桢离开。 陆文麟对着王右痛问道:“王二爷,怎么回事?” 王右通笑道:“三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要从中抉择实在艰难,只怕大嫂提出了令人无法接受的条件。” 陆文麟讶道:“什么条件?” 书房内,李徽朝能够感受到一炷香燃尽只在息数之间,缓缓看向谢傅,只见谢傅面容平静在不起任何波澜。 给人一种漫说一炷香,就算三天三夜,天长地久,谢傅也能永远保持如此平静。 一滴冷汗从李徽朝额头滴了下来,这根本不是博弈,而是一场早就注定胜负的比试。 一炷香终于燃尽,王夫人开口:“很好,这个结局让我想不到……” 王夫人的声音击穿了李徽朝最后的底线,他站了起来,转身离开房间。 看见李徽朝第二个走出来,陆文麟见状心中暗喜,看来谢傅是最终获胜者:“李公子,你也不争了吗?” 李徽朝看见陆文麟脸上隐隐喜悦,心中冷哼,换做你,你也不争了,嘴上应道:“我不争了,我肩负李家未来,不能成为一个瞎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李徽朝是什么意思。 “谢兄愿意用自己的眼睛来换取王小姐的光明。” 李徽朝此话一处,顾玄惊叹之余,脸露愁色,完全想不到王夫人居然会提出如此难以接受的要求。 这该不会是试探而已吧。 王右通却扼杀了众人心中这个想法,出声说道:“大嫂有医仙之名,如果有人愿意献出自己的眼睛,她确实能让婉之恢复光明。” 张凌霄讶道:“非要如此吗?难道不能换个人吗?” 李徽朝不再逗留,疾步离开。 王右通反问:“换谁?” 换谁都可以,只是这话却不好直接说出来,因为你凭什么去剥夺别人的光明。 如果用别人的光明来换自己抱得美人归,怎么看都显得无比丑陋。 书房内,香已经燃尽,谢傅和王夫人都保持安静无声。 王夫人看着平静淡定的谢傅,他的无声像一尊永远都不会拒绝的雕像。 她终于开口:“谢公子,你以为我只在试探吗?” “是不是试探又有什么关系?我并不关心这些。” 王夫人再问:“值得吗?” 这个问题似乎在问,那日你冒着生死,忍着剧痛背着我从禁地出来,值得吗? 我与你不相识,非亲非故。 谢傅笑道:“有什么不值得?” 王夫人冷声问道:“不后悔吗?” 她的声音如一个刽子手那么冷酷无情。 谢傅开怀笑道:“欣喜万分,快来取我眼膜。” 王夫人身躯微微颤动,怎么说的如此欢喜。 她想剥开美丽的花朵,看清肮脏的内蕊,怎知看到的却是更加鲜红的美丽。 就像那触目惊心的糜烂肌肤与白骨,让人心头忍不住颤抖。 一切并非如她所愿。 你并不用这么好,好得这个程度,王夫人不知道哪来的怒气,沉声道:“好,如你所愿!” 叮啷一声响,什么东西掉到地下,打得粉碎。 王夫人轻轻扭头,谢傅也好奇的从声音传来处望去。 只听一得啦声响,纱屏里面一个书架挪开,出现一道门来,一只纤纤素手从门内先伸了出来,然后就出现一道白衣缟素的身影。 王婉之脚下轻颤着摸索,没有谢傅,她的世界一片黑暗,连前行一步都异常艰难,特别是这段日子。 谢傅站了起来,问:“是婉之吗?” 王婉之点了点头。 谢傅又问了一句:“是婉之吗?” 王婉之这才恍悟,急着应道:“傅,我都听见了,都听见了。” 说着脚下竟是循声几个疾步,直接撞倒琴桌,撞倒纱屏,趔趄着朝谢傅扑来。 第481章 角色颠倒 人快要跌倒的时候,谢傅没有让她跌倒,将她抱住。 比一袭白衣更加苍白的脸满是泪水,让人格外的心疼,谢傅却笑道:“哭什么呀。” 多么熟悉的语气,这段日子谢傅在哄她的时候那凡事满不在乎的语气。 王婉之却哭得更加厉害,耸颤着双肩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她从来没有这么柔弱过,谢傅充满保护欲的臂膀可以让她肆无忌惮的柔弱。 谢傅柔声道:“你该高兴才是,你很快就能看见了。” 王婉之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此刻又是哭又是笑,一定很难看,笑着泣道:“傻瓜,我怎么会这么做,你是我的眼睛,我却做不了你的眼睛,母亲只是试试你而已。” 王婉之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却面无表情。 说实话,王夫人并没有被眼前这一幕所打动,因为她已经提前被打动过。 谢傅讶道:“这么说你的眼睛能够康复吗?” 王婉之摇头微笑:“没有关系,反正有你,只要你不嫌弃我拖累你就好。” 谢傅表情认真,带着询问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所有的回答全部在眼神流露中,只要你愿意献出自己的双眼,我就有办法让婉之看见光明。 王夫人想要看到结果,她希望自己被这样的爱情所折服。 谢傅轻轻的点了下头,然后就把王婉之当做世间最珍爱的宝贝紧紧搂在怀中。 王夫人走近过来,轻轻的王婉之身上点了一下,王婉之立即晕了过去。 “婉之,这段日子你太累,好好睡一觉吧。” 谢傅看着王夫人那双无比美丽的眼睛。 王夫人也看着谢傅淡然的眼神,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淡淡道:“吃下去,你会什么都不知道。” “夫人,拜托了。” 谢傅说着接过白色药丸吃了下去。 王夫人带着讥讽的冷笑:“你难道不感觉我很自私吗?” “我希望夫人自私。” 药效发作很快,谢傅立即感觉身体麻痹没有知觉,脑子也开始飘向白茫茫的空间去,然后就阖上眼睛。 王夫人轻轻一托,并没有让他倒地,就好像他不会让自己从他的后背滑下一眼。 她很中意这个未来女婿,唯一不满意的是好得太过分了,好得竟让她……讨厌比中意要更强烈。 王夫人竟两人带回内室,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蹲下来亲自脱掉谢傅脚上的鞋。 完好没有伤疤的一双男人的脚,不真实得就像一场梦…… …… 王婉之悠悠醒来,骤然感觉光亮让她的眼睛有点睁不开来 王夫人的声音飘来:“婉之,你的眼睛刚刚恢复,还不适应,暂时不要面对强光。” 紧接着一只温柔的手在王婉之的双眼蒙上一条黑色的布条。 王婉之呆了一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不是因为恢复光明而喜极而泣,她是为爱人失去光明而悲痛。 王夫人看着这个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女儿,犹记得她很少的时候,无论承受多大的痛苦,总是一副很乐观的样子,也很少掉眼泪 母女重遇的这些天,婉之掉得眼泪却比她前半辈子还要多。 王夫人不叫其名,直呼其字:“无双,哭什么哭!” 王婉之朝自己的母亲望去,冷冰冰道:“我恨你!” 王夫人冷哼一声:“女大不中留!” 王婉之咬牙切齿:“我——恨——你!” 王夫人看着婉之滚滚的泪水瞬间就将蒙在眼上的黑布染湿,心痛不以,在王婉之身边坐下,一边轻轻将她拥住,一边拿出丝帕擦着她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乖女儿,别哭了。” 王婉之扭动双臂挣扎反抗,沉声道:“马上换回去,要不然我恨你一辈子。”此时此刻完全不复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礼,十分凶悍蛮横。 王夫人倒是咯咯笑了起来:“我都根本没给你们换,又怎么换回去啊。” 王婉之一呆之后,颤抖着说道:“母亲,你说清楚点好吗?” 王夫人笑道:“这换眼膜是我胡说的,你的病早就好了,只是你这些日子悲伤过度,气血积淤,我只是帮你疏通而已。” 王婉之思索沉吟一会之后,问道:“母亲,你不是说天生六绝脉无法可治吗?” 王夫人道:“我倒要好好问你,你身上发生什么神奇的事。” 婉之的天生六绝脉的顽疾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根除,她虽有医仙之名,却也只能做到减轻婉之的痛苦,让婉之活的更久一点。 这种天疾连文圣也没有办法。 王婉之思索着,如果说身体从什么时候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那就是在与谢傅欢好之后。 她还没来及去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父亲去世的噩耗就立即传来,这些日子她沉浸在悲伤之中,根本无暇思索此事。 王婉之额的一声,脸却羞得通红。 王夫人好奇问道:“怎么?” 王婉之贴在王夫人耳边说了一番悄悄话。 王夫人闻言,却是好奇道:“还有这种事。” 说着看向脸泛晕红,透着几分羞情的王婉之,一脸百思不得其解。 王婉之又道:“母亲,你可听说过天脉者。” 王夫人应道:“倒是听说过这些传说。” “母亲,不是传说,傅说他是儒门代代相传的传人,而我身负生脉……” 王夫人有医仙之名,在这一方面的见识自然更加深层,听完之后喃喃说道:“生极是死,死极是生,看来你天疾祛除,与他有关。” 王婉之道:“母亲,我说我命中注定就是他的人,你信吗?” 王夫人笑道:“如果你命中注定是他的人,为什么他等到现在才出现,让你受了这么都苦。” 王婉之道:“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王夫人闻言更是疑惑不解。 王婉之便把蒹葭先生和元镜先生之间的事跟母亲说了出来。 王夫人听完大为诧异,天下间还有如何巧合的事情,一切就好像因果循环。 王婉之向母亲倾倒心曲之后,轻轻问道:“母亲,他人呢?” 王夫人看着王婉之面儿红红,悦挂眉梢,心中暗忖,婉之早已经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她是个知人事懂男女的大姑娘了,嘴上微笑:“着急什么,难道怕我会害了你的情郎不成。” 王婉之略带羞赧道:“母亲,十分羞人,怎么好如此取笑我。” 王夫人微笑:“你拿出点和情郎云狂雨骤的勇气来,就不羞了。” 王婉之尴尬一笑,倒也不多作解释,当时她抱着与傅共赴黄泉的决心,别无杂念,根本羞不出半分来。 王夫人问道:“你们只有一次吗?” 王婉之尬笑轻轻点头。 王夫人淡笑道:“笨手笨脚吧?” 王婉之硬着头皮应:“还……还算顺利。” 一般来说,大家闺秀出嫁之前都是要由母亲暗中传授人妇之道,只是她与母亲十四年未见,彼此之间略有生疏。 骤然谈论这些男女私密之事,还是让人十分难为情的。 王夫人温柔的梳理王婉之的鬓发,柔声道:“我不能陪你长大,眨眼之间就成了大姑娘了,吃了不少苦吧?” 王婉之听出母亲的言外之意,母亲是最为亲密,可以无话不说的人。 从第一次来月事到初为人妇,母亲这一角色都是扮演着领路人。 王夫人的语气充满缺失陪伴的遗憾。 王婉之淡然一笑:“我特意学了母亲你留下来的仙人调梅图。” 王夫人听了哑然失笑:“算你机灵,要不然这头一回有你苦头吃。” 王婉之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王夫人见状立即知道婉之还有很多疑惑,这种母女间重回亲密无间的机会哪会错过,嘴上淡淡道:“母亲是过来人,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王婉之又在母亲耳边低声说着悄悄话:“母亲,傅天赋异禀,我怕今后有点吃不消。” 王夫人直接问:“怎么个吃不消法?” 王夫人问得如此直接,王婉之倒不知道如何应答,沉吟许久,一字未吐。 王夫人知道她害臊,也不急于追问,过了一会,见王婉之还没开口,淡淡笑道:“你把仙人调梅图那几招认真学好了,今后吃不消的是他。” 王婉之红着脸浅浅一笑:“不说了,以后再向母亲……请教。” 王夫人看着女儿样子,正所谓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微微一笑揭过。 母女私话说完,王婉之话归正题,问道:“母亲,傅呢?” 王夫人应道:“还没醒呢?我还想让他多睡几天。” 王婉之疑惑:“为何?” 王夫人道:“本来我打算试探他对你有几分真心实意,不过现在也只好先假戏真做了。” “母亲这是何意?” 王夫人微笑:“让他用自己的眼睛换你的眼睛可不止我们三人听过,转眼见就好端端的,岂不说明我在弄虚作假。” 大概母亲是为了加重谢傅的分量,傅付出了其他人所不能付出的,进而让所有人都对谢傅这个王家女婿心服口服。 这是抬高谢傅身份地位的举措,可王婉之有点心痛谢傅,嘴上轻轻道:“眼睛看不见很惨的。” 王夫人微笑:“那你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深刻体会到没有你,他寸步难行。” 王婉之道:“母亲,如果你是为我着想,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再者说了我还要到王家祖陵为父亲哀悼百日,根本没办法照顾他。” 王夫人淡道:“我会安排好。” 王婉之没有应声,此时若非自己亲力亲为,她并不放心。 王夫人淡淡一笑:“别说他只是瞎了,就算他瘸了瘫了,王家也能照顾好他。” 王婉之不再争辩,轻轻点头:“那就拜托母亲让人好好照顾他。” 母女两人来到谢傅所在的房间,谢傅睡在床上一动不动。 王婉之轻轻叫了一声:“傅。” 王夫人应了一句:“睡着了,你就算拿刀扎他,他也不会醒。” 王婉之想好好看看谢傅的样子,可她眼睛还未完全看清,映入眼幕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团,嘴上问道:“睡的香吗?” 王夫人应道:“我敢保证他这一辈子从未睡过如此香甜过。” 王婉之微笑:“真好,这阵子他一定很累……很累……很累……” 王婉之连说了三个很累,在床沿坐了下来,摸索着捉住谢傅的手掌,感受到他温暖的掌心,内心幸福而喜悦。 王婉之就这样坐着静静守候着。 王夫人悄然离开,她能看出婉之很爱他,女大不中留,将女儿嫁了人,不再需要父母的罩护,丈夫便成为她的唯一。 黄昏降临,王夫人亲自下厨,做了王婉之最喜欢吃的金陵咸水鸭。 进入房内,居然看见婉之抱着谢傅同床而卧。 听见推门声,王婉之立即有点不好意思,坐了起来,虽然躺在床上,她一直没睡,一刻都不舍得睡。 王夫人淡淡道:“你现在在哀悼期,可要忍住,免得不孝!” 作为子女,哀悼期间要守在灵前,停止一切交际和娱乐,如何能纵情男女之乐。 王婉之羞赧的解释一句:“我怕他冷着了。” 王夫人微笑:“傻丫头,现在已经是晚春,又怎么会冷着,热坏才是。” 王婉之笑了笑,怕他热着,怕他冻着,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关心细微。 王夫人笑道:“我做了你喜欢吃的金陵咸水鸭,你一定很想念吧。” 王婉之望着前方模糊的映相,脑海中却清晰无比的温柔印想,嘴上应道:“我无比想念。” …… 三日后,王夫人坐在圆桌前,单手托着香腮,看着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谢傅。 静止无声,眼前就像一幅画一样。 而她似品画一般,品味着个中的妙然之处。 谢傅突然苏醒过来,还未完全清醒就揭开薄被就跨腿下床来,刚走一步由于骤然失明,扑倒在地上。 这个变化太过于突然快速,以至于王夫人还保持着手托香腮,品画一般的恬澹模样。 呃的声音硬生生堵塞在喉咙里。 王夫人觉得自己应该保持安静,不应该让谢傅发现她的存在 因为这不合情理,此刻在房内的应该是婉之,可婉之昨日已经回王家祖陵,为他父亲守灵哀悼百日。 谢傅跌倒之下,立即定神,将昏睡之前的事情梳理清晰。 他失明看不见了,那就是王夫人已经拿走他的眼膜,那是不是说明婉之能够重获光明了。 谢傅哈哈大笑起来。 看见谢傅开心的样子,王夫人美丽的玉容一呆,她完全想不通他这个狼狈的样子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第482章 冷淡无情 她看着谢傅笑得很开怀的样子,好看的檀唇微微翘起露出微笑,你真让我看不透啊,越是看不透,越是让人想要去看透。 谢傅突然朝王夫人所在的方面望去,出声道:“婉之吗?” 尽管他看不见,但谢傅是个武道高手,他对周遭的气息十分敏锐,他能察觉到房间内有人,而且准确判断出方位来。 王夫人自然不会应声,藏匿住自己的气息外露。 谢傅咦的一声,然后笑了笑。 他笑什么,王夫人很好奇,只听谢傅笑道:“婉之,这是结界真言吗?我竟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王夫人微微一笑,画是活的,画中人还会说话的感觉真奇妙。 谢傅继续道:“婉之,你想看我狼狈的样子吗?” 王夫人心中暗忖,婉之要是在此,早就扑上前去,让你狼狈的机会都没有,只可惜在此的是我。 谢傅笑道:“还是你想与我捉迷藏。” 王夫人顿觉有趣,纤指轻弹茶杯,茶杯飞向谢傅左边不远的地方落下,发出啪的一声,然后就等待看谢傅扑了个空的样子。 但是谢傅并没有往左边去,面容依然锁定王夫人所在的方位,然后朝她走去。 他不习惯于失明,脚步略显迟钝而笨拙。 随着他的走近,王夫人不知为何,内心略微一慌,无措以对。 随着走进,谢傅却先撞上圆桌。 作为一个武道高手,他能通过风声,脚步声,甚至是人所散发出来微弱的气息来判断周遭的活动。 但是圆桌是死物,失去实力的他,并无法通过自己敏锐的触觉来判断这些东西的存在。 当然随着对环境的熟悉,门窗、台阶、物品放置,院落格局也会渐渐心中有数。 呃,王夫人捂嘴,差点叫出来。 谢傅却呵呵一笑。 看谢傅傻笑的样子,王夫人错愕难以理解,这是一个刚刚失明的人该有的反应吗? 他不应该伤心黯然,自怨自艾,甚至暴躁捉狂吗? 为什么他能表现出如此淡然,毫不在意,甚至自己能从他脸上表情感受到他的喜悦。 王夫人感到震撼,她真的想开口询问,为什么你成了瞎子却如此高兴。 谢傅确实高兴。 当然失明让他感到遗憾失落,但是他更想表现出一切平淡如水来,就像王婉之当初失明,他所说的那些话——不就是失明,这并没有什么。 而且,自己但凡表现出悲伤来,都会让爱他的人感到心疼难受。 当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大的悲痛都会慢慢变淡,既然如此,为何不现在就略过那些悲伤的时光,直接跳到淡然以对的时刻。 王夫人正惊愕之际,谢傅冷不丁的就朝她扑抱过来。 什么! 王夫人吃惊,让他抱住那还得了,连忙躲了开去。 她是个绝顶高手,换了另外一个人绝对被他搂了个结实。 谢傅咦的一声,已经产生猜疑了,轻轻问道:“是婉之吗?” 王夫人不敢再逗留,立即掠窗而遁。 其身法无声无息,连谢傅也察觉不到她的离开。 谢傅摸索着坐了下来,又试探着唤了一声:“婉之。” 见没有人回应,就更好奇了。 静坐一会,门轻轻被推开,谢傅循声望去,一把女子的声音飘来:“谢公子,你醒了。” 谢傅问道:“你是哪位?” “我是小英,婉园的婢女。” 谢傅问道:“小英,你家小姐呢?” 叫小英的婢女走近说道:“小姐昨日就到祖陵,为老爷守灵哀悼百日。” 谢傅哦的一声:“刚才门内是谁?” 小英应道:“没有人啊,我来的时候门是掩着的。” 谢傅没有再问。 小英关心询问几句之后,说道:“我去禀告夫人。” 过了一会走廊传来清柔若无的脚步声,谢傅耳力敏锐,他能听到鞋底摩擦地面那细弱的声响,从这轻缓有度的节奏,脑海中能够勾画出女子步姿款款如莲的优美姿态。 婉之走路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如果是婉之,知道是自己醒来,应该带着匆匆吧。 来的应该是王夫人吧。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王夫人的声音冷淡飘来:“醒了?” 谢傅站起对着门口施礼:“王夫人。” 这番有礼,实在让人无法生厌,小英却是笑出声,因为谢傅是面向窗户施礼。 王夫人见了心中暗忖,小东西跟我装,刚才我不露声息,你都能准确判断出我所在的位置,此刻怎会不知我在何处。 你不愿施这个礼就罢了,何须如此装模作样,是想让我可怜你吗? 王夫人冷道道:“不必客气。” 谢傅问:“王夫人,不知道婉之是否恢复视力?” 王夫人清冷道:“托你的福,婉之双眼已经能看到东西了。” 谢傅闻言喜悦道:“太好了,劳烦王夫人派人告知婉之一声,让她不必担心。” 王夫人冷冷道:“我知道了。” “多谢王夫人。” “谢公子,本来你刚刚苏醒,我应该让你在婉园多休养几日,不过这婉园是女眷居所,你一个大男人不便逗留在此,我现在就另外给你安排给住处住下可好。” 虽是询问,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冷漠语气。 王夫人这是过河拆桥啊,难道王夫人利用完自己之后,嫌弃自己是个瞎子,打算悔婚,不愿意将婉之嫁给自己了。 仔细想来,婉之是名阀小姐,就算他没有残疾,也是高攀不起,何况现在成了一个瞎子。 堂堂王家小姐嫁给一个瞎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取笑。 想不到这王夫人竟是这么一个势利眼,长的美又怎么样,天下第一美人又怎么样,比起你女儿差远了。 王夫人见谢傅不应声,沉声说道:“小英,马上安排马车,送谢公子前去住下。” 单听王夫人的声音,谢傅就能想象出王夫人一脸厌恶嫌弃的表情,他真想问一句,你知不知道是谁救了你的命。 老子是拼了命把你带出禁地。 不过对于这种人,直言说出来,反而被人暗中取笑罢了。 单凭他献出自己的眼睛,但凡有几分人情味的人,就不会这么冷漠对待他。 小英离开,两人似不屑跟对方有任何交谈。 谢傅干脆坐了下来,侧对着站在门口的王夫人,连寒暄客套都省了。 王夫人见了心中暗笑,生气了,我还以为你雅量哩。 一会之后,小英返回:“夫人,马车准备好了。” 王夫人道:“小英,这阵子你就留在谢公子身边照顾谢公子,衣食住行,谢公子有什么需要,一律满足。” 说完这句话,王夫人就转身离开,对待外人都没有这般冷漠,何况这位是她的未来女婿。 小英走近道:“谢公子,来,我搀着你。” 谢傅却傲道:“不必,你前面带路就好。” 小英错愕:“这个……” 谢傅微笑:“放心,我不是一般人,你前面走慢一点就是,我能跟上你。” 小英小心翼翼,不时回头,看见谢傅似平常人一般昂首端行,心中大感神奇,谢公子一点都不像个瞎子。 谢傅能从小英的脚步能感受到她频频回顾,笑道:“你前面领路就是。” 下台阶的时候,谢傅脚下踏空,骤然一个趔趄。 没走太远的王夫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突然心头隐隐一痛,轻抚着胸,疾步就走了过来,一个巴掌就落在婢女小英脸上,冷声呵斥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婢女小英连忙解释:“是谢公子说……” 王夫人未等小英说完,再次扬起,皓腕却被谢傅手掌握住,冷道:“王夫人,与小英无关,是我让她前面带路的。” 王夫人能够感受到他将自己手腕握的很紧,甚至能够感受到微微疼痛,冷声道:“无礼!放肆!还不松手!” 谢傅松手瞬间,一股推力将王夫人推得踉跄后退几步。 王夫人稳住身体,冷声道:“你!” 谢傅微笑道:“谢傅是个粗人,刚才没弄疼夫人吧。” 王夫人冷笑道:“谢公子,婉之还未过门,你还不是王家姑爷,就算你是,也只不过是个倒插姑爷。” 这哪是名阀夫人说出来的话,尖酸刻薄一点教养都没有,谢傅应也不应,对着小英说道:“小英,带路。” 小英这会不敢让谢傅独行,上前搀扶着。 王夫人对着谢傅冷道:“谢公子,你现在是个瞎子,你感觉你还配得上婉之吗?” 谢傅没有回头,充满挑衅道:“王夫人,不管你多嫌弃我,这王家姑爷我当定了。” 王夫人倒是一笑,连发脾气都这么温文尔雅,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上了马车,小英隐隐为谢傅感到不屈,轻轻说了一句:“谢公子……”想说些什么,可夫人地位尊贵,她作为一个婢女,又不敢搬弄是非。 谢傅淡淡一笑,问道:“小英,你家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英应道:“小婢也不太了解,只是这些天接触下来,夫人冷冰冰的不苟言笑,让小婢感觉不好相处。” 谢傅脱口问了一句:“你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吗?” 小英一呆,思索沉吟一番之后,方才应道:“夫人冷若冰霜,对任何人都不友善,不过我感觉夫人似乎不是很讨厌你。” 谢傅一愣之后,哈哈大笑:“如此说来,我不是特例,她只不过是个薄情寡义,势利自私的夫人。” 小英闻言一讶,老爷去世,夫人似乎一滴眼泪都没掉。 第483章 瞎子人生 大概一刻钟之后,马车在一处院落民居前面停下。 谢傅竖耳隐隐约约听到水声曲声,问道:“小英,我们在秦淮河畔吗?” 小英应道:“是的,公子,我们在琵琶街,前面不远就是秦淮大街,那边就比较热闹,这边还算比较清幽。” 谢傅笑道:“忙里偷闲,闹中取静。” 小英领着谢傅进入宅院。 宅院前面对琵琶街,后临秦淮河,深院大宅,又有亭台楼阁,在这寸土寸金的秦淮河畔,算是一座豪宅。 “谢公子,我先领你到内宅卧室。” 谢傅一路行着,见走了一阵子还没到,笑道:“宅院挺大的。” 小英笑道:“是,夫人对公子还不错。” 谢傅微微一笑,对于王阀来说,能用银子办到的事是最不值钱的,他也就不用领情,嘴上问道:“除了我还有其他人住在这里吗?” 小英应道:“没有。” 谢傅道:“那就有点冷清了。” 第一天小英就带着谢傅熟悉宅院,让谢傅心中对着院落有个大概。 三日后,小英来到婉园回禀情况。 王夫人端坐在卧榻上,品着茶,淡淡问道:“他住的还习惯吗?” 小英瞥了一眼美若天仙却冷如骨髓的王夫人,心里打了个寒颤,嘴上恭敬应道:“习惯。” 王夫人问:“怎么个习惯法?” 怎么个习惯法?这让小英如何回答啊,思索一番之后谨慎应道:“吃的好,睡得香,跟个正常人一样。” 王夫人问:“每天他都做些什么?” “谢公子一大早就起来,不过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王夫人听了一笑,都成为瞎子,还这么用心练功,有这么上进吗? “紧接着就让小婢陪他去逛街?” 王夫人错愕:“逛街?” “是啊,谢公子最喜欢一大早到菜市场凑热闹,买买菜买卖肉,跟小贩讨价还价。” 王夫人问:“他看得见吗?” “看不见啊,不过谢公子好像不太愿意把自己当成一个瞎子,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王夫人冷冷道:“他既然不需要别人照顾,那你就回来吧,不用再照顾他了。” 小英闻言啊的一声,弱弱道:“话虽然这么说,谢公子还是不太适应。” 王夫人直接揭过,淡淡问道:“接着呢?” “回来后,谢公子就亲自下厨。” 王夫人错愕:“还会做饭!” “是啊,谢公子厨艺可好了,做的饭菜可香了。” 王夫人冷道:“到底是你照顾他,还是他照顾你。” 小英噤若寒蝉。 王夫人冷道:“继续说。” “饭后,谢公子就弹弹琴,作作画。” 王夫人冷笑:“挺逍遥的嘛。” “谢公子还教小婢下棋,不过小婢很笨,学不会。” “晚上,谢公子喜欢站在阁楼二楼吹河风,有的时候来了兴致,还会吟诗几首……” 王夫人静静听着,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羡慕小英。 小英说着发现夫人垂眸,久久未应,似乎睡着一般,轻轻唤了一声:“夫人,你在听吗?” 王夫人回神睁眸,淡道:“你今天就不用过去了。” 小英错愕脱口:“什么!” 王夫人冷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小英道:“可谢公子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王夫人闻言,无名火生:“他都根本不需要你的照顾,那你还去干什么?” 小英畏惧王夫人,不敢顶撞,应了一声:“是!” 小英一脸担忧之色,自然全落在王夫人眼里,心中暗忖,这才三天功夫,就把小丫头的心给收买了。 “小英,你喜欢谢公子是不是?” 小英被王夫人这冷不丁的一句话问懵,慌张应道:“没……没……没。” 王夫人淡淡道:“英俊潇洒,多才多艺,还擅长厨艺,说不让人喜欢,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趁着这个机会,小英不放过在王夫人面前说谢傅好话的机会,应道:“谢公子为人谦逊随和,无论如何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说着小心翼翼的查看王夫人的反应。 这番偷摸鬼祟,哪能瞒得过王夫人的眼睛,骤然冷言责问道:“小英,你可已经与他行苟且之事?” 吓得小英跪下:“冤枉啊,夫人。” 王夫人淡淡道:“没有就好,退下吧。” 小英走出房间,吓得冷汗已经湿了内衫。 小英走后,王夫人手托香腮,一副愁眉苦脸,这心魔不除,她司马韵雪还要不要做人了。 突然抬手将榻几击的粉碎,如果不是婉之,一掌把你杀了干脆。 王夫人独自一人来到琵琶街,悄无声息的进入给谢傅安置住下的宅院。 人伫立在屋脊之上,纵观全宅,一眼就看到谢傅一动不动的坐在厨房前的屋檐下,似乎为了等待小英归来。 王夫人心中冷哼,还说不用别人照顾,没有被人照顾,你一个瞎子还不是寸步难行,我就看你如何凡事亲力亲为。 一个坐着一动不动,一个站着一动不动看着,这般竟持续半个时辰。 终于谢傅站了起来,行了起来。 站在高处的王夫人见他如同没有失明一般竟沿着石径笔直行走,微微一讶。 很快就发现问题所在,他的足下在摩擦地面辨认道路。 我明天就把这些石子铲平,看你还怎么识路。 谢傅似乎通过步伐丈量距离,果不其然,他大约走到圆门的时候,就停下步伐,伸出手摸了摸门槛边缘,然后就抬脚迈过门槛。 见他如此顺利就走出厨房所在的院落,王夫人真想抬腿绊他一脚。 谢傅行到花园,这回他行得较慢,一边行着一边伸出手摸索着周围景物。 很快王夫人就意识到,这个地方他第一次来,毕竟这宅院不算小,就算正常人要熟悉整个宅院都需要一定时间,何须一个瞎子。 眼看谢傅朝池水行去,王夫人心头竟生出幸灾乐祸,掉下水看你还能不能亲力亲为。 可眼看他就要直接走进池水去,王夫人立即从高处落下,疾步奔跑挡在他的前面,抬起手臂将他拦住。 谢傅双手自然而然的捉住她抬起的那只手臂:“小英?” 王夫人不知如何应着,她出现在这里十分不合情理。 谢傅鼻子微微触动,似乎在闻她身上的味道,“你是谁?” 王夫人情急之下,灵机一动,变了个声:“我是小韵。” 第484章 第二美 “小韵?” “谢公子,小英病了,换我来照顾你。” 话出口,王夫人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谢傅疑惑道:“早上还好端端的啊。” 王夫人应道:“这病说来就来,谁预料的到。” 谢傅微笑道:“也是,小韵是吧?” 听他称呼自己小韵,司马韵雪内心一阵无比奇怪的感觉,除了师尊,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嘴上还得陪着笑容应道:“是的,谢公子。” 这大概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谢傅柔声问道:“小韵,你吃饭了吗?” “吃饭?” “是。” “额……” “还没吃是吧,走。” 司马韵雪还来不及应话,就被谢傅热情的拉着走。 呃…… 司马韵雪跟着走了几步,恍觉柔夷已经被他紧紧握住,心头一荡。 这……岂有此理。 一只手已经抬起,准备下杀手。 这时谢傅只是兴致匆匆走了几步,突然放慢脚步,然后慢慢抬手摸索着。 司马韵雪缓缓的放下手,算了,跟个瞎子计较什么,下不为例就是。 谢傅伸长手臂似在触碰空气,其实他是想触墙。 此刻他的手掌心离墙壁还有三尺,对于距离的判断已经很准了,换句话说就差一步。 司马韵雪开口道:“谢公子,我来带路吧。” “好。” 谢傅应着松手,吩咐一句:“不必搀扶我,你前面带路就是。” 司马韵雪笑了笑:“这样行吗?别走着走着落在后头,或者说掉池里去。” 谢傅微笑:“别掉粪坑就好。”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司马韵雪神情一凛,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冷笑,语气倒是柔和:“还是我来搀扶你吧。” 司马韵雪神情清冷不可方物,一双美眸却透着淡淡勾描,似端庄高贵又有几分注目,特别是她嘴角的这一丝浅笑,十分传神奇妙,看似温婉却透着冷冷的戏谑。 如果谢傅此刻眼睛没有失明,他一定会惊叹美人的千面妖娆和万种风情。 谢傅笑道:“小韵,要不你背我吧。” 司马韵雪美眸圆睁,这般得寸进尺! 剑呢! 司马韵雪望向谢傅腰间佩剑,拔出来再一斩,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能发泄怒气。 谢傅见小韵没有应声,故意问道:“怎么?做不到?” 司马韵雪不知道如何应答,一般来说,当婢女的本来就是伺候别人,主子有什么需要都应该无条件满足。 就算现在叫她脱掉衣服,只要言之成理,也应该照做不误。 谢傅笑道:“跟你开玩笑的,还不领路。” 司马韵雪这才恍悟他反其道而行,提出一个她无法接受的要求,最终让她没有选择,娇声嗔道:“谢公子,你好坏啊。” 司马韵雪一番撒娇卖萌之后,特别认真端详谢傅神情,想要看到男人劣性的一面来,反正能够让她感到讨厌就可以了。 谢傅闻言一愣之后,呵呵一笑:“一般一般,不算太坏。” 司马韵雪有点失望,前面带路,不时扭头看向身后的谢傅,他的步伐慢上一拍,不过总是能跟着自己。 很快司马韵雪就注意到他的耳朵在聆听自己的脚步。 她尝试着走快一点,谢傅就走快一点,她走慢一点,谢傅就走慢一点。 果不其然。 司马韵雪骤然玩心大起,快抬脚,迈小步,轻落地。 这种步姿,女子走来轻盈灵动如一缕轻柔的春风,妙不可言。 加之流云般的身体曲线,充满的优美韵律和典雅的玲珑窈窕之感。 可男人走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男人强健的身躯却扭动着腰来,明明英武有礼的双腿却偏偏迈着盈盈小步,就如同东施效颦一般。 循声跟行的谢傅走着走着就发觉不对劲了,停了下来。 司马韵雪太喜欢看到他刚才又糗又窘的样子,这种脏了路人眼睛的样子,这样的男人有哪个女子会喜欢,青楼的龟公比起他来,还要英伟三分。 嘴上故意问道:“谢公子,怎么了?是我走的太快了吗?” 谢傅问:“小韵,你平时是这么走路的吗?” 司马韵雪应道:“是啊。” 谢傅微笑:“太风骚了。” 司马韵雪闻言,凛若冰霜,一双美眸如利剑一般,你敢说我风骚! 谢傅又问:“你跟谁学的?” 司马韵雪额的一声。 谢傅一笑:“大概邯郸学步,又学不到家,女子真正的风骚要藏于心内,娴雅流露于表,这般刻意外露,过于矫揉造作了。” 司马韵雪看着谢傅一副高谈阔论的样子,显得不以为然,你一个大男人教我怎么走路,嘴上故意问道:“哦……那应该怎么走呢。” 瞎子教人走路,天大的笑话。 “你看着。” 谢傅竟有模有样的一边走着一边教了起来:“以腰带动脚,脚跟先落地,脚尖紧跟落地。” 司马韵雪倒从来没学过这些,她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反正没人说过她难看。 或者她长的美若天仙,就算爬着走,就成了美人舒腰,成为一种引领美的典范。 见谢傅等待她的回应,司马韵雪额的一声,表示自己在听:“谢公子,你走几步给我瞧瞧哩。” “好,你看,傻乎乎的也不行,走路要有步韵,像弹琴一样轻缓快慢有度,浑身如同陶醉于优美韵律之中。” 谢傅虽非女子,却是青楼常客,与一众青楼名伶大家算是密友。 而青楼名伶大家精通音乐舞蹈、巧妆美饰,举止声容又是美人典范。 谢傅耳濡目染之下,也就精通。 走个路还扯到弹琴,扯到优美韵律上面去,司马韵雪笑道:“谢公子,听不懂哦,你得走出来我看。” 谢傅额的一声:“那我先一段。” 司马韵雪抬手,暗暗带着戏谑:“走一段。” 谢傅用心的走上一段,不过落在司马韵雪眼中却是好笑极了,惹得她咯咯娇笑起来,一边掩嘴一边微微弯腰, 只可惜谢傅此刻看不见,要不然他肯定会觉得无论火辣妖娆、清纯妩媚都无法囊括司马韵雪这一笑。 她却是集大成的妖孽,让各擅胜场的梅兰菊竹俯首称臣。 谢傅倒是一本正经问道:“学会了吗?”他可不想小韵以风骚的形象出现在自己身边,否认旁人一定会认为小韵是自己的小蜜儿。 司马韵雪掩嘴:“哧……丑死了,我才不学。” 谢傅笑道:“我腰粗膀宽,走起来当然没有你走起来好看,只要这个味对了,就一定优美动人而不失端庄典雅。” “什么味啊?刚鬣味吗?” 司马韵雪说着“扑哧”一声,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谢傅沉声道:“小婢女,什么味!请听好。” “足如入斛涉水流云轻盈,腰若风柳绵柔欲折,胸前双圆不可刻意晃动,要入浸于水中一般浮沉虽曲,臀如坐于游船随便而漾,一副楚楚。” 司马韵雪暗暗呀的一声,还真是有点学问。 谢傅道:“你走来看看。” 司马韵雪微笑:“那我就来寻寻这味。” 司马韵雪走了几步,顿感好妙,有种大地为琴,全身是指的奇妙感觉。 突见谢傅凝视竖耳聆听,似乎要通过声音勾画出她的举止体态来,司马韵雪有种身体没一分肌骨都被他揣摩清楚的感觉,脸红停了下来。 谢傅笑道:“小韵,你很有天赋,你此刻走路的样子一定很美。” 司马韵雪道:“谢公子,你的嘴跟抹了蜜一样,你都看不见,怎么知道美不美。” 谢傅笑道:“我虽然看不见,但我听得见,脚下如沾雪无声,玲珑步摇三步一晃,肩平不摆,纱裙环佩一步两声,腰扭得很柔。” 司马韵雪闻言,绝美玉容又红上一分,我堂堂一个名阀夫人被你说腰扭得很柔,你是要挨杖责吗? 不!依家法,口吐如此无礼之语,割舍都是轻的。 谢傅继续道:“说句不夸张,你是我看过走得第二好看的人。” 好看不好看,司马韵雪不关心,不过这第二却立即让她来了兴趣,问道:“谢公子,那第一好看是谁?” 谢傅呵呵一笑:“却不打算说出来。” 司马韵雪追问一句:“是谁?” 谢傅笑道:“不好在背后点评别人是非。” “赞别人美,怎么是点评别人是非?” 谢傅却还是说道:“还是不可。” 司马韵雪凑近低声道:“谢公子,你偷偷告诉我,我一定不外传。” 谢傅笑道:“我不相信你,你们这些小婢女嘴巴不牢,没一会功夫就传的满天飞。” 司马韵雪气息如兰洒在谢傅耳上:“我保证不跟别人说,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天底下没有男人能受得了司马韵雪靠的这么近说话,不过在谢傅心中,身边人只不过是一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小丫头。 “你发这么毒的誓言,我更不能害了你。” 司马韵雪可不是温柔如水的好脾气,骤然翻脸:“说不说!” 声音透着杀气,似乎谢傅不说就要宰了他一样。 谢傅从小韵的语气察觉到她骤然的反差,咦的一声。 司马韵雪见谢傅怀疑,连忙挽回,竟拉着谢傅的衣袖,撒娇道:“说不说嘛,谢公子。” 一边撒着娇一边十分嫌弃自己,若是让他知道是我,我可真没办法做人了,你最好一辈子蒙在鼓里,不然我肯定杀人灭口。 谢傅这个人最心软了,笑道:“好好好。” 紧接着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 明明是个瞎子,这般四处张望的样子,落在司马韵雪眼中,只感十分诙谐可笑,虽没忍住笑,倒是没笑出声来:“鬼都没瞧见一只。” 谢傅道:“大白天,哪来的鬼?” 司马韵雪道:“有一种鬼白天能出来?” 谢傅道:“你说的是画皮鬼吧。” 司马韵雪本来想吓一吓谢傅,怎知被他堵的没话说了,不悦嘟哝道:“你就不能假装不知道。” 谢傅一笑:“我不擅长假装。” “好啦,正人君子,话归正题吧,第一美是谁?” 谢傅深呼一口气,把司马韵雪都搞紧张了。 谢傅把嘴唇往司马韵雪脸上凑了凑,司马韵雪见状,脸上冷冷一笑,坏小子,把我当懵懂无知的小姑娘那么好骗么。 谢傅越露出内心丑陋肮脏的一面来,她越高兴,她就是讨厌这个男人,除掉心中的魔障。 故意把脸挨近,檀唇吐出热息,让谢傅清楚的感受到她的脸立得很近,凑前一寸就能亲到。 皓腕之下五根青葱已经展开,准备受侵大怒,狠狠扇谢傅一巴掌,把他扇成个陀螺,耳屎全掉出来。 谢傅却道:“耳朵凑过来。” 司马韵雪一愣,贝齿咬了咬唇,眼神有点憎恨,倒是把耳儿凑过去。 “走路第一美是……” 谢傅话说一半,司马韵雪却轻呀一声,躲了开去,谢傅的气息洒在她的耳根让她有点受不了。 若是女子的气息吐气如兰,男子叫什么,暖风熏得女儿醉么? 谢傅问:“怎么了?” “谢公子,有点痒。” 谢傅好笑道:“你身上还哪里容易痒,我以后注意点。” 司马韵雪美眸一睁,这人说话真是出人意料,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嘴上冷冰冰道:“哪里都容易痒。” 谢傅道:“那也好办。” 说着走了几步,从石径走到泥土地面,用脚尖在泥面上写下三个字——王夫人。 司马韵雪心头一颤,谢傅刚刚写完就立即将字抹去,见司马韵雪没有出声,问道:“没看清还是不识字。” 司马韵雪声如小猫,用尾音说话:“哪个王夫人。” 谢傅笑道:“还能有哪个王夫人。” 司马韵雪轻轻问:“真的很美吗?” 谢傅微笑:“难道你不觉得吗?” 司马韵雪露出冷笑,原来你心头早就直勾勾了,我还以为你不同凡响,怎知凡夫俗子一个,见色动心。 你当初将我带出禁地,也是我这一张脸吧。 谢傅低声笑道:“虽然王夫人尖酸刻薄,心肠又黑,不过对于事实,我还是必须承认的。” 司马韵雪好看的檀唇微咧,眉毛蹙起。 尖酸刻薄!心肠又黑! “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了……” 谢傅竟连说了三个可惜。 司马韵雪问:“可惜什么?” 谢傅哈哈大笑:“可惜白长一副细皮嫩肉的皮相了。” 司马韵雪阴沉着脸,忍着脾气爆发:“谢公子,你这般背后说人坏话合适吗?” 谢傅淡笑:“太坏的,说说倒是无妨。” 太坏的! 司马韵雪愣神,却见谢傅不用她带路了,迈步前行。 “谢公子,我来带路。” 司马韵雪心中带恨,追了上去,靠近假装脚下不察绊了谢傅一脚。 谢傅一个趔趄没摔倒,咚的一声,头却撞向墙壁。 司马韵雪心头有如瀑布泄水一般,舒坦! 其实还可以加强一下,例如揪住他的头发,往墙上再用力撞几下。 第485章 心曲 其实还可以加强一下,例如揪住他的头发,往墙上再用力撞几下。 痛,谢傅当然不痛,现在能伤害他的只有心灵。 当肉体错失痛楚,也失去了为人的某些乐趣。 当下谢傅竟将体内筋脉的真气回汇水脉,头主动往墙壁撞了一下。 咚的一声清脆声响,谢傅感受到痛楚,竟哈哈大笑起来:“好痛啊。” 这可把司马韵雪看呆了,这人难道有自虐倾向,脱口问道:“你干什么!” 谢傅随口一应:“不能白撞啊。” “什么不能白撞?” 谢傅反问一句:“你知道神仙和人的区别吗?” 未待司马韵雪应话,谢傅就答道:“神仙虽然永生不灭,却没有七情六欲,还是当人有滋味,至少能够感受到疼痛,进而生畏。” 司马韵雪道:“好深奥。” 谢傅这时责备一句:“小丫头,下回不要这么冒冒失失了。” 王家是名门望阀,作为婢女有一点行差踏错就要遭受惩罚,像刚才这种严重错误,十个大板是跑不了的。 司马韵雪看向谢傅,这人确实好脾气,不过脾气太好,很容易就被人骑到头上去,例如她。 “谢公子,真是抱歉,我……” 司马韵雪有种回少女时光的错觉,在七彩云天,每次和姐姐犯错,就跟师尊耍心机。 谢傅听出她语气中的道歉与内疚,一听就是个经常犯错的主。 他是个瞎子,应该叫个细心一点的婢女来照顾自己,想来是王夫人故意把这小韵送到自己来,嘴上微笑道:“没有关系。” 司马韵雪弱弱道:“谢公子,我这个人比较笨拙,以后有什么冒失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 谢傅微笑:“好的。” 司马韵雪心中暗忖,看我怎么收拾你,嘴上却是笑道:“谢公子,你真好。” 谢傅淡道:“领路吧。” 司马韵雪在前面带路,谢傅后面跟着,来到厨房。 “小韵,你在旁边坐着等一下。” 谢傅说着,人就走进厨房。 司马韵雪扫了一眼,在走廊近着栏杆的地方,有一张小圆桌,对立着放置两只矮椅。 栏外绿荫翠绿,春日透过叶子,斑驳的照射在圆桌上,幽静不失芳菲。 挺不错的。 司马韵雪走要走过去坐下,突然听见厨房传来动静,匆匆几步就踏入厨房。 只见谢傅蹲在地上,双手摸索着柴火。 这一幕映入眼幕,立即心头恻隐。 司马韵雪疾步走近帮忙:“我来吧。” 谢傅拒绝:“不用,你外面坐着就好。” 司马韵雪立即生气:“那我来干什么?” 谢傅淡淡笑道:“你可以走。” 司马韵雪立即站起,转身就走,她可不会惯着别人,我看没人照顾你,你这个瞎子如何生活。 谢傅声音飘来:“吃顿饭再走。” 司马韵雪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脚步却似被钉住一般,示弱道:“如果我就这么回去,夫人一定会责罚我的。” 谢傅淡道:“你要留下来也可以,我说什么就什么,你无需过分主张。” 司马韵雪却道:“怎么可以,你要出了什么差错,挨罚的是我。” 谢傅道:“我自有分寸。” 司马韵雪有种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他,淡淡道:“那我呆在厨房里,可以吧。” “可以。” 谢傅将柴火塞入炉灶点火,然后才将凉了的菜重新放入锅里炒热。 司马韵雪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凭他这熟练的手法,分明就是精于厨道。 当然他眼睛看不见还是带来很大的不便,除非记住东西在什么地方,不然都要腾出手摸索确认。 司马韵雪真的想帮忙,甚至恨不得一脚把谢傅踹出去,然后她来下厨。 第一个菜很快就热好了,“小韵,端出去。” 听见他的叫唤,司马韵雪竟开心的不得了,兴致勃勃的将菜端了出去。 谢傅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 司马韵雪扭头嫣然一笑:“等你。” 将菜放在桌子上,手托下巴,盯着冒着热气的菜看,一种说不出来的期待在心中滋生。 脚步声传来,司马韵雪回神,看见谢傅两只手端着两个菜朝他走了过来,立即起身迎上:“我来。” 谢傅微笑道:“坐下,无需紧紧张张冒冒失失的。” 司马韵雪露出苦笑,从来没有人这么说她,嘴上不情愿道:“我是怕你摔了……把菜给糟蹋了。” 谢傅笑道:“放心,你故意绊我,都不一定能绊倒我。” 司马韵雪扑哧一笑:“刚才是哪位公子跌跌撞撞,头亲墙啊。” 谢傅坐下,将菜放在桌子上,额的一声:“倒是我疏忽了,可能你跟别的小娘子不一样。” 司马韵雪好奇问道:“不一样在什么地方?” 谢傅笑道:“可能你腿比较粗。” 司马韵雪一呆,怒道:“你才腿粗。” 谢傅呵呵一笑:“就算腿粗,我也看不见。” 司马韵雪冷冷道:“那摸得着吧。” “摸是肯定摸得着,吃饭了,这菜热过一遍,再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相信,你就摸一摸。” “吃吧。” 司马韵雪讥笑一句:“胆小鬼。” 谢傅神色淡然的吃着东西。 司马韵雪也重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吃着东西,饭菜重新热过,滋味不怎么样,倒是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有滋有味。 司马韵雪想说些什么,却总有无从下手的感觉。 一顿饭很快吃完,司马韵雪主动收拾碗筷。 谢傅倒没有拒绝:“我先回书房去。” 司马韵雪嗳的一声,谢傅已经转身离开。 司马韵雪确认他一人行走没有问题,这才收回目光,突然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看着自己一双雪白无暇的纤手浸在油水之中,擦着盘子,司马韵雪露出苦笑,我自己竟舍得。 突然一阵优美的琴音飘来,司马韵雪神情一呆一动不动,立即被琴音所吸引。 立即放下碗筷,循声疾步行去。 她走的很快,生怕琴音戛然而止。 琴音越是清晰,她的脚步越轻。 人站书房门口停下,朝里面望去,抚琴的不是谢傅又是何人。 只见谢傅盘坐在琴桌之前,眉清目秀,丰神俊朗。 他敞怀挽袖,衣着洒脱随意,抚琴的手法自在从容。 其优雅的神容姿态一如身边朴拙自然的根结香几,形肖神通,遥相呼应。 司马韵雪心中暗叹,好俊啊,男人也可以这般动人吗? 脚下不由自主的抬足踏入,刚刚跨过书房门槛一步,却又立即停了下来,怕惊扰着他。 司马韵雪就这样一只脚在书房内,一只脚在书房外,静静聆听着。 谢傅所奏乃是天籁《高山》。 此曲乃是俞伯牙高山流水觅知音传承下来的名曲。 司马韵雪顺着琴音,却似乎听到他心中的落花流水,如意有情,哀哀思念之心。 他在思念谁,婉之吗? 可看他表情,却脸挂微笑,毫无黯然。 这大概就是心曲,非知音而不能闻。 一曲完毕,司马韵雪意犹未尽。 谢傅笑道:“小韵,如何?”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到了,却不受打扰,琴曲一脉而贯,司马韵雪应道:“动……好听。” 谢傅笑道:“你真的听得懂吗?” 司马韵雪脸露微微不悦,我当然听得懂,你在思春,端庄的思春,不漏痕迹的思春,你以为我只听出好听来,嘴上应道:“谢公子说我听不懂,那我就听不懂咯。” 司马韵雪轻轻走了进来,香风细细,在根结香几边微微倾身掩然百媚,点燃香炉。 炉香飘飘,书房内顿添几分雅致。 谢傅笑道:“你可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司马韵雪笑道:“小婢虽然才疏学浅,可《高山》这样的名曲却也知道。” 谢傅笑道:“不愧是名阀花儿。” “公子过誉了。” 谢傅笑道:“小韵,你虽非知音,我再弹奏一曲《流水》让你品鉴如何。” “好哩。” 琴音飘来,司马韵雪垂眉凝神,竟情不自禁的轻轻捻指应和节拍。 只是这一曲潺潺长流的优美曲子在谢傅的弹奏下却变了味道,琴声轻柔似弥漫香烟多了几分朦胧神秘的感觉。 曲中间断如水也有灵有情,怯极了,羞极了。 强鸣恰如水儿怦怦心跳。 司马韵雪心中惊讶,竟将水作人来,如此生动。 水顺山涧而下,时而击石缓之,时而虽涧形兜转蜿蜒, 琴音一变,谢傅突奏《高山》。 一截《高山》曲调,一截《流水》曲调,竟将两曲完美融合,而没有丝毫突兀生涩之感。 司马韵雪也算擅琴,此刻惊叹,好高超的琴艺。 水也喜悦,山石也是喜悦,两者和谐共鸣。 你来我往,一派天地交通,自然自养。 司马韵雪脸红了起来,心中暗嗔,越弹越不正经。 谢傅一曲弹完,双臂垂下,舒了口气:“舒坦。” 旁人听这一声舒坦定会十分困惑,司马韵雪却心知肚明。 谢傅问道:“小韵,如何?” 谢傅以曲解欲,却是心随曲动,无意为之,毕竟他是个男人,也有需求。 并非故意在小韵面前如此弹奏,想来小韵也听不懂。 “好听哩。” 谢傅哈哈大笑:“难道就只听出个好听,没有听出别的什么来?” 司马韵雪脸露寒霜,混小子,敢调戏非礼我,嘴上微微笑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谢傅应道:“当然。” 司马韵雪假装好奇:“还有什么呀?” 谢傅额的一声:“不告诉你,很多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司马韵雪淡淡道:“只可惜我半点不懂琴艺。” 谢傅随口笑道:“我教你啊。” 司马韵雪错愕:“你教我!” 第486章 教琴 谢傅站起,让开座位。 司马韵雪脸露讥笑,我乱弹一番,看你如何教我。 人在琴桌前盘腿坐下,十指纤纤在琴弦上乱弹,弄出一团噪音来,嘴上故意问道:“谢公子,好听吗?” 谢傅微微皱眉,司马韵雪看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我可是一块朽木。” 谢傅问道:“小韵,你是一点琴艺都不懂啊。” “是哩,谢公子还肯教嘛。” 司马韵雪故意声音故意带柔带娇,十个先生遇到这样的学生,肯定有九个要摇头皱眉。 司马韵雪越想越开心,又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 突然身体却僵硬起来,却是谢傅挨着她的后背坐了下来。 这么近! 司马韵雪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胸膛紧贴着自己的后背,呃的一声,未待说出话来,谢傅的双臂就从背后身来,将她匡住。 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手把手教你。” 司马韵雪心头强烈的跳动,甚至都快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心里却一百个不愿意,教什么教,你分明就是想占我便宜,扭动着腰肢道:“我不用你教,我会弹。” 谢傅一笑:“像刚才那样子,小孩都会弹。” “我真的会弹,不用你教。” “小韵,我教你领略真正琴道。” 声音钻耳而入,司马韵雪感觉自己魂灵儿轻轻飞起,似在睡梦里,云里雾里…… 男儿气息冲入鼻端,令她懒洋洋的,舒适极了,身子一软,螓首竟朝谢傅肩胸枕去。 谢傅察觉到她的顺从,笑道:“乖。” 一声乖让司马韵雪似喝了烈酒一般,醉了。 猛定心神,不行!我都快要被他迷住了。 我竟被一个男人迷住了,真是世道颠倒,冷声道:“我不学,滚开!” 谢傅一笑:“还装!” 天地良心啊!这谁受得了。 双手皓腕却被谢傅捉住,紧接着捉住她一根手指,摩挲起来:“小韵,你的手挺纤细的。” 这哪里是教琴,这分明是趁机占我便宜,哼,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倒是摸啊,你倒是往不该摸的地方摸啊。 看我不当初表明真正身份,把你吓得屁滚尿流。 谢傅勾起她的一根手指,让她手指微曲,这种什么手势啊,好下鄙啊,想要去挑拨什么东西。 谢傅却是让她手指弹了其中一根琴弦,嘴上说道:“这是一把七弦琴。” 我知道我知道,你嘴巴离我耳朵远一点。 “你刚才所弹的是一弦宫音,声色沉重。” 我知道我知道。 紧接着又叫着小韵弹奏一下:“此为二弦商音,声色仅次与宫,能决断。” “此为三弦角音……” 谢傅逐一教了她五弦之后,又教她文弦武弦:“这第六弦为少宫,柔以应刚。第七弦为少商,刚以应柔。” 司马韵雪见他教得认真,没有丝毫非礼之举,倒是慢慢适应下来,不似刚才那般扭捏不安。 只是我一个大美人被你搂在怀中,你怎么如此淡定从容,侧头朝谢傅望去,想看看他的表情是不是一本正经。 谢傅的头贴在司马韵雪肩膀,司马韵雪这一扭头,嘴就亲上他的脸颊。 人一傻呆,就羞得满面羞红。 谢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要顽皮。” 司马韵雪表情古怪,不要顽皮! 还行吧,这句话让人还算不难堪。 “小韵,我先教了你一曲初学者的曲子,只有六十三个音。” 司马韵雪十根手指在谢傅的操控下,弹奏起来,心中暗暗叫苦,你不是在弹琴,你是在弹我的心。 你别这样啊,倒是逾矩啊,我好趁机发作,狠狠的赏你一巴掌。 教了小韵三遍之后,谢傅松手道:“好了,你试一下。” 司马韵雪松了口气,要命,嘴上假装兴致勃勃道:“你让开一点,我自己试试。” 谢傅站起,在琴桌一侧盘腿坐下。 司马韵雪如获春天,微微垂眸恬静起来,仙韵飘飘,其高贵优雅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谢傅此刻如果双眼能视,一定也会为之心动,只是此刻神情端静,竖起双耳静待琴音。 这是对抚琴者的尊重,也是他养成的礼貌习惯。 司马韵雪五指指尖轻轻一撩,七弦同颤,七音化作一音共鸣。 谢傅耳朵一颤,听出点意思来。 司马韵雪傲娇一笑,朝谢傅看去,只见谢傅目中无物平视而来,微笑着微微倾身将脸凑来,似要亲近,实则竖耳静待。 落在司马韵雪眼中却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心口顿时来了一群小鹿,万蹄齐怦。 这心乱如麻,这琴音也乱了,一首简单的琴曲竟弹奏的乱七八糟。 谢傅听完之后说道:“乱弹琴,六十三个音,你竟弹错了二十七个。” 司马韵雪发脾气道:“我不学了。” 说着站起,疾步朝门口走去。 人行到门口,手竟被谢傅拉住,微笑道:“是我的错,我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司马韵雪绝色的脸却哭丧,饶了我吧。 然后…… 然后她就在谢傅的监视下,假装学了一下午的琴。 临近黄昏时候,谢傅方才笑道:“好了,今天到此为止。” 人从外面端进来一碗清水放在桌上:“手指浸一下吧。” 司马韵雪问:“干什么?” “你照做就是。” 司马韵雪将十手浸在水中之后,只听谢傅说道:“指尖是不是凉凉的很舒服,我刚开始学琴的时候,手指也是弹的发红发痛,用这种方法就能缓解。” 司马韵雪没有应声,低头看向自己水里的十指青葱,只感这一碗清水随着手指涌入心中,柔柔的。 谢傅继续道:“学任何东西,一开始是兴趣,但最重要的是坚持,某一天你就能获得其妙,其中真正乐趣。” 司马韵雪没有说话,这会却是看着谢傅的脸,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去看一个男人的脸,只感觉哪里都顺眼,哪里都好看,哪里都…… 越是如此,她的脸却越是阴云满布。 纠结矛盾无比,心头骤然纠痛无比,脸色泛白,绝脉发作了。 她这一次重新醒来是机缘,活着也是假象而已。 脸上却是微微一笑,心中再没有任何负担了。 谢傅似乎察觉到动静,轻道:“小韵。” 司马韵雪微笑:“谢公子,我在。” 谢傅问:“手指还痛吗?” “好多了。” 谢傅又问:“饿了吗?” 司马韵雪却问道:“谢公子,你对小英也这么好吗?” 谢傅哈哈一笑:“小英比较乖,所以我比较疼她。” 司马韵雪赌气问道:“我不乖吗?” 谢傅笑道:“大概你比较顽皮一点。” 司马韵雪甜甜道:“其实我也可以很乖。” “对了,提起小英,我倒有点想念她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病好。” 前一刻司马韵雪露出甜甜微笑,下一瞬脸就阴冷下去。 第487章 美晕了 谢傅道:“走吧,上街买菜去,要不然晚上我们两个都得饿肚子。” 司马韵雪回神展笑:“谢公子,你等着,我这就去。” 司马韵雪还真的像一个办事的小婢兴致勃勃的走出书房,突然停下脚步。 堂堂的名阀夫人需要自己买菜吗?她没买过菜。 整个王家每日所有吃的和用的都是由下面统一采购的。 而且据她所知,金陵百姓每日都将最好的菜肉挑选出来,供给王家。 王家所吃所用却是外面购买不到的最好品质。 这些谢傅倒是淡淡笑道:“着急什么,你知道买什么吗?” 这话说得司马韵雪有点不好意思。 谢傅笑道:“跟着。” 跟着?不是我带路吗? 很快谢傅就向司马韵雪证明他不是一件普通的瞎子,从书房到出大门口,如何穿庭过院,有几道门,有多少台阶,有多少个门槛,都了然于胸。 司马韵雪心中感慨,当瞎子也可以这么帅, 出了大门就是琵琶街,琵琶街和秦淮大街相连着,隔了一个十字路口。 刚走没几步,一名公子突然盯着司马韵雪看,惊叫一声。 看他样子却是惊讶得都快闭过气去。 司马韵雪太美了,美得好似仙谪白天落凡尘,简直没法用言语来形容。 秦淮大街的那些美娇娘与眼前仙谪相比,瞬间成了胭脂俗粉。 司马韵雪见有男人盯着她看,冷冷一笑,王右通都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盯着我看,正要略施惩戒。 这名公子看见司马韵雪竟对着他笑,这番仙女投笑立即让他灵魂儿如脱窍,身体颤如抖筛,然后竟直接晕了过去。 司马韵雪错愕,侧头看向身边端正从容的男儿,不比不知道,一比就高下立判。 谢傅问:“小韵,出了什么事?” 司马韵雪微微笑道:“没有,有位公子被我迷倒了。” 谢傅哈哈大笑:“那你一定长得很美。” 司马韵雪问道:“谢公子,你想知道我长得什么样子吗?” 谢傅一笑:“想啊,不过无论怎么长,都是一双细眉底下两只眼,一个鼻子高高翘,点上一张樱花唇。” 绝色美人是不容易见到得,一者太少,其次太过于惹目。 就像绝世珍宝,总是藏匿在某个富丽堂皇的地方。 司马韵雪笑了笑,谢傅说的没错,每个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可怎么长,差别可就大了。 她举袖掩面,再放下来,绝色玉容已经换了一张脸。 一张很丑的脸,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比雪还要白的脸颊变成微微泛黄,肌肤粗糙不再光滑,长满麻子。 这番神奇变化若是落在旁人眼中定会认为是仙术,其实这只不过是一种类似于景教易容换形的功法。 像司马韵雪这样的绝顶武道高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谢傅眼睛看不见,全然不知,还以为身边站着的还是原来的那个小韵。 临近黄昏的街道上,人已经多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天边洁白无瑕的云朵变幻颜色,成了云霞。 一缕一缕,像色彩斑斓的彩带,这些颜色斜照在街道建筑上,将人间笼罩在一种绮丽的景色之中了。 也似乎给每个人披上了彩色的霓裳。 这是春夏之交特有的景色。 人声车声萦绕耳畔,司马韵雪平静无波的心也不禁喜悦起来。 司马韵雪一直觉得自己是尘世中人,来到尘世她成了夫人,也变得端庄典雅。 也并非刻意如此,她静起来,加上美丽的形象就成了这番形象。 只有在七彩云天那个神仙地,她才会像一只飞鸿。 此刻感觉,这尘世间其实也挺好的,她其实也挺喜欢的,因为突然的喜欢而喜欢。 以前在这尘世为婉之而活,为付托而活,现在又为谁而活呢? 可以为自己吗? 看着前面带路的男人。 阳和启蛰,品物皆春。堇荼如饴风禾尽起。 看着,司马韵雪竟站在街道中央,呆呆看着。 以至于一辆马车从她身后疾驰而来也不察觉。 谢傅听到马蹄的声音,扭头吩咐一句:“小韵,站一边。” 司马韵雪只是微笑,小韵……小韵……多么亲昵的称呼,我只准你一个人这么叫。 谢傅没有听到小韵的回应,又叫了一声。 一个汉子的声音传来:“前面的小娘子快让开啊。” 谢傅闻言走前一步,鼻子猛嗅,在混杂的汗臭味中寻觅一丝独特的清香。 然后他就循香而近,腾出手拉了小韵一把。 马车从身边疾过,汉子破口骂了一句:“找死啊!” 司马韵雪却被谢傅接住,一把抱个满怀,身子和脸就贴在他的胸膛上,一双臂膀自然而然就搂住她娇俏的后背。 司马韵雪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谢傅身上的气味熏得她如痴如醉。 男人身上的味道不是应该臭烘烘的吗?为何如此好闻。 原本泛黄的脸颊硬生生透出莹莹淡红,纯美的像少女的晓色安然。 司马韵雪感觉自己是鲜活的,美丽而纯粹,会脸红心跳。 甚至是化身为人儿佳肴,端到他的面前供给他品鉴。 再美味的菜肴没人吃,凉了最终还是要倒掉,不是吗? 谢傅只是将小韵护住,就松开了手。 司马韵雪感觉似被别人从高空抛下一般,心头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竟不知廉耻的渴望让他再抱一下,然后谢傅只是站在她的面前,双臂已经垂下,绝对不会再抱她的感觉。 司马韵雪莫名来气,用力推了谢傅一把,冷斥:“你干什么!” 这一推竟推得谢傅趔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你力气好大啊。” 司马韵雪趁机责问:“你刚才干什么?” 谢傅站起,拍拍屁股后面的尘土,笑道:“我干什么。” “谁让你抱我。” 谢傅一副花花公子的语气,淡笑道:“抱抱又有什么关系。” 司马韵雪美眸圆睁:“抱抱又有什么关系。” 知不知道在王家,多看她几眼都要挖眼珠子。 是我表现的过于随便吗?还是我过于廉价,玩玩没有什么关系。 谢傅笑道:“比起受伤,抱抱又有什么关系。” 司马韵雪沉声道:“对于我来说,宁愿受伤也不愿意让你非礼。” 谢傅哈哈大笑:“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小娘子。” 这话听起来充满讽刺,司马韵雪脸上表情冷若冰霜,谢傅对她的所作所为,高贵不可侵犯的她有一百个理由杀了他。 但是她又无数个理由去特别宽容,他背着自己,血肉模糊露出白骨的双足奔跑着带自己离开禁地。 他是婉之的爱人,杀了他,婉之会悲痛万分。 还有,她发现她根本下不了手。 以至于她竟能容忍这样的讥讽,所能做的只能像个小娘子发发脾气。 “你是说我人尽可夫咯。” 如果谢傅此刻能够看到她的表情,他相信肯定的回答一定会人头落地,嘴上笑道:“我倒觉得人尽可夫只不过凑巧爱上了好几个男人。” 好讽刺啊,把人尽可夫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这比讽刺还要讽刺。 不行,我受不了他这么嘲讽了。 可我该怎么做,毁灭他吗? 谢傅笑道:“走吧,我来跟你好好聊聊这真正的冰清玉洁。” 司马韵雪跟上:“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饶不了你。” 谢傅道:“真正的冰清玉洁在于灵魂,而不是肉体,若是一味拘束于俗礼,就会得不偿失。” 说着就把一个公子救了一位落水妇人,最后妇人因为手臂被公子碰到,斩断自己手臂跟司马韵雪讲了出来。 “小韵,你说这是不是很愚蠢。” 司马韵雪道:“这不一样,斩断手臂当然不可取。” 谢傅道:“其实一样,以微见大罢了,所以很多事要拿得起放得下,拿不起注定碌碌无为,被琐事所束缚,处处放不开手脚。放不开就会疲惫不堪。” “就像我刚才我若拘于俗礼,没有拉你一把,你要是被撞伤撞死,我一定会内疚不已。保你安全,就算有非礼之嫌,惹了一句责备又有什么关系。” 司马韵雪道:“这么说,是我骂错了。” 谢傅笑道:“没骂错啊,你恼羞成怒是正常反应,要是说公子快抱紧我,是不是很下贱啊。” 司马韵雪闻言露出古怪的表情。 谢傅低声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刚才其实想再抱一会。” 司马韵雪闻言一呆。 谢傅哈哈一笑:“可我得装啊。” 司马韵雪笑了一笑。 一会之后,来到乌衣巷卖菜的街道,街道两旁传来热闹的叫卖声。 从西边宅院到这里和从琵琶街到这里距离其实差不多。 谢傅对这一带比较熟悉,也就省去了摸索了解的过程。 双眼看不见,一路行着竟熟络的向两旁的小贩打着招呼。 司马韵雪惊奇无比,感觉似乎没有失明一样,双眼看得清清楚楚。 李婶的声音飘来:“谢公子,大大的松江鱼,活蹦乱跳。” 两人走近,李婶朝丑陋无比的小韵看去,轻轻问道:“这位是谁?” 谢傅随口应了一句:“这是小韵,长得挺美是不是?” 李婶嘴咧了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眼前这位小娘子虽说不是最丑陋的那种,但是她的爹妈也太会生了,该美的地方都反着长。 反正她多看几眼的话,早上吃的可能要吐出来。 第488章 丑晕了 李婶问:“昨天的小娘子呢?”

谢傅应道:“小英病了,换小韵来照顾我。”

李婶岔开话题呵呵一笑:“谢公子,吃鱼吗?”

谢傅扭头对着小韵道:“小韵,你喜欢吃鱼吗?”

司马韵雪傲娇道:“不喜欢,鱼刺太多。”

谢傅笑道:“李婶,那不要了。”

李婶一听不高兴了:“谢公子,你别听她的啊,吃鱼对眼睛恢复有好吃。”

司马韵雪心中冷笑,我让他一辈子看不见,他就要当一辈子瞎子,“你啰嗦什么,都说不吃了。”

“丑人多作怪,都多大的人了,还鱼刺太多~~~”

李婶学着司马韵雪娇滴滴的语气,扭头耸肩一脸鄙夷。

司马韵雪冷道:“老妪!你说什么!”

李婶立即站起挺胸叉腰:“就说你了,丑八怪!你长这么丑给谢公子提鞋都不配,还来照顾他,我呸!”

司马韵雪何曾被人这般辱骂过,都没有顶嘴对骂的经验,气的脸色发青:“老妪,你找死!”

见两人突然吵起来,谢傅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李婶是市井之人,好的时候好好的,生气的时候粗鄙的满口粗言。

不过小韵的脾气也太冲了点。

连忙出口劝道:“好了,李婶,你别说了,你给我挑条最大的。”

李婶立即换了副嘴脸:“好哩。”

她还真不是稀罕赚谢傅几个钱,就是把谢傅当邻里之间,互相关心照顾。

司马韵雪竟威胁道:“你敢买!”

谢傅立即道:“好好好,不买。”

李婶顿时火冒三丈,怒指司马韵雪:“你什么东西,有你指手画脚的地方吗?丑八怪,滚回家去,别在街上恶心人了,也就是谢公子看不见,要不然还不被你每天恶心死。”

“就你这种货色卖到窑子去,自己补贴银子,男人都不上。”

司马韵雪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谢傅沉下脸:“李婶,你也太没有礼貌了。”

李婶气汹汹,面对谢傅倒是好脾气,弱弱道:“谢公子,我……”

谢傅澹澹道:“你给道个歉,就算了。”

李婶立即抬高嗓门:“门都没有!”

李婶这人倒是不坏,不坏不代表没毛病缺点啊,无奈谢傅只好低声在李婶耳边说了几句。

李婶听完之后,居然不情不愿的道歉:“小娘子,刚才是我得不对啊。”

司马韵雪气消了一点,嘴上冷笑道:“你这种老妪就是欠教训。”

李婶立即气道:“谢公子,你看她,我都道歉了,我是给你面子。”

“走!”

谢傅拉着司马韵雪就走。

司马韵雪能看出谢傅和这老妪关系挺不错,却依然袒护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离开鱼摊,谢傅澹澹道:“小韵,明天你就回去吧。”

司马韵雪错愕:“为什么?”

“额……我不是很喜欢你。”

司马韵雪责问:“你是不是嫌我丑!”

谢傅一愣:“什么?”

“刚才那老妪骂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谢傅额的一声,骂人当然是怎么难听怎么吗?他也没去注意:“小韵,你很丑吗?”

司马韵雪把老妪刚才骂她想话照搬:“丑八怪!恶心人!就算卖到窑子去,自己补贴银子,男人都不上,够丑吗?”

如果真的如此,那还真的挺伤人的,谢傅突然明白小韵刚才脾气为何那么冲了,这么说来倒是李婶的不对了。

嘴上却是故意澹化笑道:“你刚才出门的时候还不是迷倒人吗?”

司马韵雪怼了一句:“他是被我丑晕过去了。”

谢傅闻言忍不住一笑,美晕了,他听说过,丑晕了还是头一次见。

司马韵雪冷冷道:“你还笑!”

谢傅道:“要不我现在就回去找李婶算账。”

“算了。”

就谢傅这个性格能拿人家怎么样,最多也就说几句重话,这笔账她要自己算。

谢傅道:“想不到你如此通情达理。”

司马韵雪冷笑,我还真的不通情达理,嘴上冷冰冰说道:“不是嫌我丑,要赶我走吗?”

谢傅笑道:“反正我又看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某人也不喜欢我,我走就是。”

然后谢傅就听见一阵疾步离开的脚步声,回神说道:“小韵,别走啊。”

司马韵雪扭头看了谢傅一眼,我回去当王夫人收拾你。

谢傅听对方脚步不停,脱口喊道:“小韵,我喜欢你,你别走。”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直接击中司马韵雪灵魂,让她身体瞬化凋像,迈不动一步了。

谢傅走近哄道:“行了吧。”

司马韵雪定神,看他笑意盈盈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如此幼稚。

假装语气委屈道:“我是丑八怪!”

谢傅应道:“我又看不见,反正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挺美的。”

司马韵雪一笑,又道:“我恶心人。”

谢傅特意嗅了一口:“香幽幽的,哪里恶心人了。”

司马韵雪脸色微微一红:“我就算卖到窑子去,自己补贴银子,男人都不上。”

谢傅脱口:“我上啊。”

司马韵雪美眸圆睁:“你说什么!”

谢傅也知道自己说快了,继续道:“我上啊,不过要先征求你的同意。”

司马韵雪看他一脸傻笑的样子,倒是气不起来:“走吧。”

两人一路无声,秦淮河畔已经隐隐约约传来歌乐之声,谢傅知道离家不远了。

司马韵雪突然出声问道:“谢公子,你不喜欢美人吗?”

谢傅笑道:“也不是说不喜欢,美人见多了,千篇一律也腻了,像小韵你这种的才稀奇。”

司马韵雪露出苦笑。

“再者说了,美人恃骄而宠,难伺候,陪多了说你缠人,不陪吧又说你冷落。”

司马韵雪一笑:“你是在变着法骂我吗?没有美人的命,却得了美人的病。”

谢傅好笑:“我骂你干什么?”

“你嫌弃我啊。”

“我又嫌弃你干什么?”

这倒是把司马韵雪问住了。

炊烟从厨房的烟囱鸟鸟升起,给夕阳的余光涂上温馨的朦胧。

厨房里,司马韵雪给谢傅打下手,看着这个眼睛虽然瞎了,却轻车熟路做着饭的男人,司马韵雪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的身份,对方的身份,竟能如此和谐的共处在这一小屋子内。

噼里啪啦的炒菜声传来,那个忙碌着的人,脸上沾满了汗水。

虽温文尔雅不再,此刻却让她感觉是人间最美的面容。

她掏出丝帕,靠近过去,轻轻地在谢傅脸上轻轻擦了汗。

她有点心虚,可作为一个照顾他的婢女,她又感觉此刻的举动合情合理。

第489章 奸细 谢傅扭头一笑,露出白牙:“小韵,其实你挺温柔的。” 这话顿时让司马韵雪羞退一步,嘴上怼道:“我才不温柔呢,我是怕你把汗滴到菜里去,一会吃到你的臭汗。” 谢傅笑道:“你们这些小娘子啊,就是嘴硬,不过心肠都挺软了。” 司马韵雪冷笑,这你倒是说错,我心肠挺硬的,你还没见识我有多狠辣。 “你眼睛看不见了,明明有人照顾,为什么这些事还要自己做?” “我觉得我不需要别人照顾啊,而且我也觉得今后要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司马韵雪错愕:“你照顾她?” 谢傅淡笑:“男人嘛,惨兮兮的这做不了那做不了,不是很可怜吗?” 司马韵雪没服过什么人,却真服他了。 长的英俊,脾气好,文武全才,厨艺又好。 表面上看似温柔的让人如沐春风,但骨子里却坚韧不拔。 老天啊,这谁受得了。 我这小仙女也受不了啊。 “谢公子,你就没有缺点吗?” 本来是为了找出他身上丑陋肮脏的一面,进而讨厌他,怎么越来越不是那么回事。 “额……额……我……好色吧。” 好色应该是普遍男同胞共同的毛病吧,谢傅觉得自己也算好色,只不过他这个人比较能忍,也比较能装。 不是见到美女流口水扑上去才算好色,那种不仅仅是好色,是下作卑劣。 闷骚才是最高境界的好色。 叮……司马韵雪眼睛一亮,竟因为他的这个缺点而感到兴奋。 朝谢傅看去,却发现他一脸淡然,脱口说道:“我才不信呢!” 谢傅嘴角勾勒起一丝笑意:“信不信由你。” 司马韵雪漫不经心说道:“反正我没见过你这么正经的男人。” 谢傅将菜盛到盘里,随口应了一句:“这可不是夸奖,太正经就成了迂腐。” 司马韵雪哦的一声:“要带一点不正经。” 谢傅嘱咐一句:“把菜端出去。” 司马韵雪匆匆去而复返,谢傅已经在炒第二个菜。 “谢公子,你还有什么缺点。” 谢傅随口应道:“我酒品不好,一喝酒就要发酒疯。” 叮……司马韵雪眼睛又是一亮,这才对嘛,这才像人。 五月,晚春近夏。 空气中已经少了几分凉爽,多了几分闷热。 天色半暗,刚刚升起夜空的月儿,稀薄的月色不足以照明左右。 初夜也带来了幽静,长长垂下的枝叶在夜风的轻拂下,轻轻地打在走廊旁边的栏杆上,发出清晰的嚓啦声响。 司马韵雪将手伸出栏外,轻揽一笺翠绿,嗅一抹叶香,淡淡叶语于指尖轻轻流淌,嘴上轻轻道:“天黑了。” 司马韵雪不知道为何莫名其妙的说这句话,或许是心有所感,如这叶语一般孤芳自赏吧。 谢傅掌灯而来,笑道:“天虽黑了,灯火来了。” 他徐徐行在,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红韵,露出微笑的牙齿显得无比洁白。 他的世界已经一片黑暗,无论白天黑夜。 却特意为自己点灯,司马韵雪内心一阵温暖,却又莫名伤感,嘴上柔声道:“小心点。” 此刻她很想起身走过去搀扶他的手,可他走得稳重,并不需要自己。 两人对坐在檐下的小圆桌,共用晚餐。 淡淡月色,莹莹灯火,冒着热气的饭菜透着芳香。 陌上温柔,栏下清幽。 谢傅笑道:“尝尝我的手艺。” 司马韵雪道:“中午不是已经尝过吗?” 谢傅不应,拿起筷子安静吃了起来。 司马韵雪随意夹了一块,品尝起来…… “好吃!” “人间美味!” …… 不管司马韵雪如何赞美,谢傅都是一声不应,安静吃饭。 司马韵雪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馋嘴,她也喜欢自己下厨,不过比起谢傅的厨艺,感觉还差了那么一丢丢。 原来吃别人做的饭菜是这种感觉啊。 吃一半的时候,谢傅突然放下筷子。 司马韵雪好奇问道:“谢公子,你怎么不吃。” 谢傅淡淡笑道:“我饱了。” 很快司马韵雪就意识到他从声音发觉自己馋嘴,主动让给自己,顿时显得有点尴尬,嘴上却不客气道:“那我就不浪费了。” 谢傅问:“小韵,你平时在府内照顾谁?” 司马韵雪闻言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难道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吗?嘴上应道:“我负责照顾夫人,怎么了?” 谢傅一笑:“那夫人这个人还不错。” 司马韵雪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额……”谢傅不好直说。 “谢公子,你有话就直说。” “那我直说了,你平时吃饭的时候都是这么狼吞虎咽的吗?” 这句话说得司马韵雪脸唰的就红,我平时可是高贵优雅的夫人,一直如此。 “主要是谢公子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一时没忍住。” 说完这句话,司马韵雪动作变得极为优雅,檀唇小口小口咬嚼着,优雅迷人的让人受不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夫人这个人还不错。” 谢傅应道:“她能让你留在她的身边,至少看出在小事上,她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要是换了一个严厉的夫人,从吃饭到现在,你至少要挨三次罚。” 司马韵雪心中暗笑,都不知道如何应话,什么不拘小节,她毛病多着呢,嘴上咯咯笑道:“夫人表面上冷冰冰的,其实温柔的很。” 谢傅微讶:“真的吗?” 司马韵雪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在意,嘴上轻轻道:“是啊,温柔到骨子里,跟水儿一样。” 谢傅脸露疑惑之色,一会之后笑了笑:“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司马韵雪嘴上假装口不择言道:“谢公子,你说夫人美吗?” 谢傅只是呵呵一笑。 “美~~吗?”司马韵雪声音极富磁韵,带着几分娇媚勾引,如同在向谢傅询问她美吗? “美。” 司马韵雪轻轻问:“那你喜欢吗?” 谢傅一愣,怎么能这么问,王夫人可是婉之的母亲,嘴上沉声道:“小韵,你怎么口不择言,胡说八道。” 司马韵雪也感觉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其实她也很好奇,在自己的美色面前,谢傅是否心动,嘴上咯咯一笑,掩饰过去:“还装,我就不相信你不心动,你偷偷告诉我,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谢傅淡淡一笑:“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 司马韵雪闻言心头怦怦直跳,你居然敢动心,卑鄙无耻,下流肮脏! “哼,我就知道。” 谢傅哈哈一笑:“毕竟我是个男人,如此绝色天骄,你让我一点不动心岂不是强人所难。” “不必找理由,你就是好色,夫人你都敢惦记,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谢傅大笑:“我说过我好色啊。” 这话一出,司马韵雪竟不知道如何怼之,涨红着脸憋了半天,恶狠狠道:“你就是不准惦记。” 谢傅有心逗她:“我就是惦记她,你管得着吗?” 司马韵雪气的直接站了起来,理直气壮道:“我就是管得着。” 小韵这番反应激烈,让谢傅怀疑小韵是王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出口再次试探:“这样的美人,谁不想搂在怀里,好生怜爱。” 司马韵雪的脑海似在雷电击中一样,呆若木鸡,回神气急败坏骂道:“你卑鄙无耻,肮脏不堪。” 面对小韵的责骂,谢傅却淡若清风:“小韵,你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 “我……我……像你这样的禽兽,难道不应该人神共愤吗?就应该天降雷电,天道毁灭。” 谢傅已经试探出小韵不是普通的婢女,淡淡一笑:“我开玩笑的。” 司马韵雪错愕的看着谢傅一句“开玩笑的”就云淡风轻的揭过去了,冷声道:“你骗人!敢惦记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承认夫人很美,美得让男人魂牵梦绕,但这又怎么样,像这个尖酸刻薄,忘恩负义的女人,实在让人讨厌。” 如果小韵是王夫人派来的奸细,这句话谢傅是说给王夫人听的。 司马韵雪心中暗忖,谢傅,不是的,不是的你想的那样的。 “当然,作为婉之的母亲,我对夫人会有足够的尊重。” 司马韵雪轻轻问:“只有尊重吗?” 谢傅沉声道:“难不成你还认为我有非分之想不成。” 司马韵雪被责问的哑口无言。 谢傅心中冷笑,如果王夫人想从我身上找出什么毛病,进而取消这门亲事,她亲自出马,或许还有几分胜算。 “小韵,我吃饱了,你把盘碗收拾一下。” 谢傅说完起身离开。 司马韵雪望着谢傅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好一个没有非分之想。 是我不想惹火,不想勾你,不然让你魂都飞了。 人坐在原位,却惆怅起来。 突然起身,离开宅院。 落夜的街道上,李婶刚刚收拾东西走在回家的路上。 “李婶。” 突然身后飘来一声动听的女声,轻柔的像女鬼勾魂一般,让人背后一阵发凉。 李婶回头,借着月色和街道的灯光看清了来人正是那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小韵。 挺胸横眉道:“怎么?小丫头想吓我,老娘是吓大的。” 司马韵雪微笑:“李婶,我就是想问你一句,我是不是丑八怪。” 李婶鄙夷一笑:“那还用说,你当然是丑八怪,丑出天际了。” 司马韵雪举袖掩面,衣袖放下,满脸麻子的丑脸瞬间变成一张绝色天香的脸,美出天际了。 李婶何曾见过这种怪异的事,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妖怪啊!” 司马韵雪咯咯一笑。 李婶却吓得扔下东西掉头就跑,刚跑两步,身体就僵硬,动弹不得,这会更肯定自己遇到妖怪了。 司马韵雪见她吓坏了的样子,心中解恨畅快,让你嘴巴臭,满口污言秽语。 人站在李婶背后,在她耳边轻轻道:“李婶,我饿了。” 李婶吓得颤唇,声音沙哑道:“我身上没有吃的啊。” “李婶,你不就是吃的吗?” 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感觉更让人毛骨悚然,骤然感觉一只手,手指尖轻轻刮过自己的脸,那指甲尖儿凉飕飕的像刀锋一样。 “细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吧。” “妖怪……不是……仙女,我是老娘们,皮都皱了,不好吃,仙女你要吃细皮嫩肉的,到秦淮大街去,那青楼里的小娘子个个都又嫩又水。” “那些细皮嫩肉的我吃多了,今天就想吃老娘们。” 司马韵雪说着就轻轻在李婶的水桶腰捉了一下,李婶只感觉被捉的地方麻痹又疼痛,好像被扯下血淋淋的一块肉来,想扭头瞧个究竟,却又动弹不得。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尿裤子了:“仙女,你饶了我吧。” 司马韵雪啧的一声:“又臭又皱都是油,一点都不好吃。” “是是是,不好吃,仙女你放过我吧。” 司马韵雪冷声道:“今天你侮辱我,我很生气。” “我该死!我该死!仙女你真是美若天仙,美得迷倒众生。” 司马韵雪咯咯一笑:“那你说,我到窑子去,自己补贴银子,男人上不上呢?” “上,肯定上,而且从这城内排到城外去。” 司马韵雪呸的一声。 李婶哭丧着脸:“哎哟,我的仙女奶奶,我已经好说歹说了。” “你这张臭嘴,罚你十天不准说话,不然我就回来找你。” 一会之后,李婶发生没有声音了,骤然发觉自己能动弹了,扭头朝腰侧看去,好端端的没少一块肉。 刚想跑回家,双腿却一直打着哆嗦。 司马韵雪教训了李婶一顿之后,返回宅子,心情愉悦。 骤然听见前方传来打水的声音,脚步疾步,朗声道:“谢公子,我来我来。” 刚刚进入院子,却是一呆,却见谢傅一丝不挂,站在天井中央,直接从水井里面打水,淋浴洗澡。 司马韵雪立即羞得脸红到脖子上,举袖掩面,背过身去,心中暗骂几句,粗鄙…… 谢傅故意朗声道:“谁在偷看?” 司马韵雪啐了一声:“呸。” 谢傅哈哈大笑:“原来是小韵啊,公子我的身体可还好看。” “丑死了!” 谢傅大笑:“果然是在偷看。” “谁看你!我才不想脏了自己眼睛。” “那你倒是说说哪丑了?” “哪都丑。” “你倒是看到仔细。” 第490章 猜疑 看得仔细! 谁看得仔细了,乌漆墨黑的,我只看到一个大屁股。 圆润结实犹如玉石雕刻一般的东西又映在司马韵雪脑海,刚刚消退红晕的脸颊又是一热,轻声说了一声“呀啐!” 脚步快步离开,心口怦怦乱跳,有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 脑子里是反反复复的浮现那幅画面,偏偏这幅画只瞧见其中一角,无法得见全貌,有点不上不下的味道。 司马韵雪停下脚步,我这是怎么了,我才是美人啊。 虽说长得英俊,却也还没有英俊到让人意乱情迷的地步。 不行,说我看得仔细,那我就看得仔细,不能让你白白冤枉。 转身的一瞬间,司马韵雪脸颊上羞怯之态已经消失,取而代之得却是一副睥睨众生的高贵恬然。 便是走路也带着贵不可犯的典雅,这才是司马韵雪一贯的本色。 只是回到院子,已经没有水声,水井边上也没有人了。 司马韵雪试探着叫了一声:“谢公子。” 谢傅声音遥遥飘来:“在这。” 乌漆墨黑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司马韵雪却能够听出他在阁楼二楼。 我才走出院子,你就洗好了,该不会真怕我瞧见吧。 如果以她为标准,洗一个澡,从解衣入水到出浴更衣,差不多要一个时辰。 啐,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也就是一只没穿衣服的白豕(白猪),她也一直这般感受。 当然王府上下,没有男人敢在她面前露出乌漆墨黑,肮脏丑陋的部位,露多少丢多少。 连上身赤膊都不可以,有种刑罚叫拶刑。 敢在我面前衣不蔽体,下回让你尝尝,把你胸头给夹肿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咯的一笑。 刚进阁楼,桌子上有盏小灯,亮着莹莹灯火,将周围照的清楚。 一个瞎子还要什么灯啊,显然这盏灯是特意为她留着。 司马韵雪掌灯上了二楼,在门口停了一下,问道:“谢公子,穿衣服了没?” 谢傅一笑:“当然穿了,我又不是暴露狂。” “那刚才为何赤身果体?” 谢傅反问一句:“你穿衣服洗澡吗?” “至少我不会在院子里光着身子洗澡。” “反正这宅院又没人。” “我不是人啊。” “你又不是外人,迟早要给你看的。” 司马韵雪闻言一呆,高声脱口:“谁说的!” 谢傅笑道:“你不是来伺候我左右的小婢吗?这宽衣更衣,洗浴陪寝,不是得你来做吗?” 司马韵雪闻言心中一颤,哎呀,还真是,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走了进去,谢傅却没有在房内,而是站在飞台之上。 身上已经穿上了一袭白色宽松的素衣,初夏的河风吹得衣衫荡漾,显得十分飘逸。 一头散发无束,湿润凌乱的披散在背后。 淡淡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身上,温润如玉中透着几分洒脱狂野。 司马韵雪又有点心动了,说着她这一辈子就只对一个男人心动过,就是眼前的男子。 一直以来,男人在他的印象中都是会说话的豕,不管俊的丑的。 眼前的男子重新定义了男人这个词义。 强壮、阳刚、魅力、主导…… 这一刻,司马韵雪很想将这个男人画下来,或许哪一天她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司马韵雪走到他的旁边停了下来,轻声问:“谢公子,你在干什么?” 谢傅应道:“在看风景。” “看风景,你不是瞎了吗?” “谁说瞎了就看不见,这风这水这灯这歌,我看得清清楚楚。” 谢傅说着手一指:“你看,那里有三艘画舫,桃船漾波,各扬新声。” 司马韵雪顺着谢傅所指一看:“果然看见河上飘着三艘亮着灯火的画舫。” 谢傅笑道:“有的时候只用眼睛看,反而看到太少,我不但知道那里有三艘画舫,还知道她们在斗曲。” 司马韵雪竖耳聆听,只觉遥遥混杂,却听不出什么东西来:“我怎么听不出来。” 谢傅道:“最右边那艘是唱的是秦腔慢板。” 司马韵雪只是半个尘世之人,对这些了解不深,“秦腔慢板?” “小韵,手伸出来。” 司马韵雪伸出手,谢傅很自然的捉住她的手,轻轻地在自己的手掌上打着拍子。 司马韵雪感觉有趣,好像开拓了一个新世界。 “节拍充满激情和强烈的气势,这就是秦腔慢板。” 司马韵雪问:“中间那艘呢?” 谢傅换了节拍,轻而缓,声拍宛如流水心语在司马韵雪手心蜿蜒流淌,恰如眼前河水不息,叙说这条河和河上女儿的历史故事。 看向身边人竟情不自禁的心动。 “这是楚音流水。” 司马韵雪问:“右边那艘呢。” “那是蜀娇征歌,那是蜀地女儿为战士出征所唱出征歌,你听节拍低沉而雄壮,唱者情绪嘹亮高亢,但仔细一听又情难自禁地流露出一丝凄惨哀怨。” 司马韵雪疑惑。 谢傅似乎看到司马韵雪的表情,笑道:“是不是很矛盾,丈夫、兄弟、儿子为国出征,如何能悲悲戚戚,让男儿留恋不舍,自当需要让男儿宽心前行。” “可一别或许就是生死之别,又难以控制住内心的凄惨哀伤,做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有的时候该哭,却要坚强笑着。” 司马韵雪轻轻道:“谢公子,你的眼睛会好起来了。” 司马韵雪紧紧握住谢傅的手,不知不觉成了十指紧扣。 谢傅微笑:“你不必安慰我,再惨的我都经历过。” 司马韵雪笃定道:“我向你保证!” 谢傅继续道:“那边就是近水楼阁了,锦瑟瑶琴如此悦耳,人一定很闹,灯一定很亮,绮窗绣帘,一派风流。” 司马韵雪笑了一笑:“楼阁内还有美人如云哩。” “哈哈,饮一杯美酒,左怀右抱也是人生得意,小韵可否借你纤腰感受一番?” 司马韵雪闻言挣开手,哼道:“门都没有,我可不是妓。” 谢傅凑近一嗅:“小韵,你身上好香,如兰似麝淡而清幽。” 见他一脸讪笑调戏模样,司马韵雪真想给他几个耳光香香,嘴上淡淡娇笑:“你真喜欢闻吗?脚丫子给你闻闻要不要。” 说着竟真的提起裙摆,脱掉一只鞋子,露出穿着纱袜的纤足。 “恭敬不如从命,你抬起足来。” 司马韵雪嗤的一笑:“要闻啊,你得像只乌龟趴下去。” “你这小婢没大没小,怎好让公子当乌龟。” “你这公子好不正经,怎好贪嗅小婢的香舟。” “谁说我想嗅你香舟,舟过瑶津,满船饴酸。” 司马韵雪咯笑:“谢公子,你不喜欢吃甜的吗?” 谢傅反问:“甜吗?不是应该酸。” 扑哧,司马韵雪骤然笑的花枝乱颤起来,止住笑声,板正脸容道:“哼,一试就试出来,酸甜清楚。” 谢傅微微颔首轻嗅。 司马韵雪见了好笑,取笑道:“谢公子,你当我会将香舟送到你嘴上么,在脚下,趴下去才能嗅到。” 谢傅一笑:“阵阵女儿香,上品为兰,下品为桂,这淡淡清幽实在撩人,让人恨不得一贴衣内真肌,是否如这香一般芳香迷人。” 司马韵雪啊的一声,又羞又窘,这话看似文文雅雅,竟将她撩的肤热,骂道:“你这该死的下流胚子。” 只可惜她是小韵,若是王夫人的身份,这番责备定是威如震雷。 谢傅笑道:“小韵,你是不是偷了夫人的香粉?” 司马韵雪一惊,应道:“谁说得,夫人给我用的。” 谢傅颇有深意道:“看来夫人对你很好。” 正所谓尊卑有别,主还是主,婢还是婢,至少小韵是王夫人心腹。 “看胸!” 谢傅骤然伸出禄山之手,司马韵雪一讶之下,本能做出反应,然后谢傅身子就飞出飞台,掉落在秦淮河。 司马韵雪惊呼,谢傅人却凝足水面,飘身回来落在司马韵雪身边。 两人无声,气氛有些压抑。 司马韵雪心慌无比,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没法面对他了。 不行,我要杀他灭口。 杀他有点下不了手,要不弄哑他,让他永远开了口。 也是不行啊。 永远囚禁他? 真是太为难了。 谢傅倒只是笑了笑:“小韵,修为不弱啊。” 司马韵雪拿定主意,打死不承认,嘴上漫不经心道:“现在满大街都是披着羊皮的恶狼,小女子没有点东西防身怎么行啊,迟早要被人给吃了。” 谢傅问:“夫人教你的吗?”话刚出口就感觉不对,王夫人在禁地睡了十四年。 司马韵雪见他这么说,暗暗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干脆笑道:“谢公子,听说过王家四颜吗?” 王家四颜正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 谢傅脱口:“青红皂白,你是皂还是白?” 青鸾和红叶,他都见过,如果小韵是四颜之一,那她就是皂白了。 司马韵雪心中暗喜,嘴上淡淡笑道:“很重要吗?” 谢傅一笑:“不重要,不管你是皂还是白,我还是叫你小韵吧。” 司马韵雪淡道:“谢公子,你是王家的未来姑爷,我是来保护你的,你就放心好了。” 谢傅笑了一笑:“真的只是来保护我的吗?” “谢公子,那你觉得呢?” “只怕夫人是想从我身上找出什么错误,进而取消这门亲事吧。” 第491章 同室 谢傅,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原因来,司马韵雪嘴上笑道:“谢公子,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夫人要取消婚事,直接取消就好,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因为师出无名,毕竟我是堂堂正正通过招亲和婉之订婚,夫人一言否决,岂不让王家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 司马韵雪道:“夫人的确不喜欢你。” “为什么?” 司马韵雪轻轻看了谢傅一眼:“或许你长的讨厌吧。” “天真!因为我不是名门公子,夫人觉得我配不上婉之。”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 谢傅笑了笑,如果小韵是王夫人派来监视自己的,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淡淡道:“不早了,休息吧。” 司马韵雪跟着阁室,弱弱问道:“谢公子,我睡哪啊?” “你当然睡小英的地方啊。” “小英睡哪?” “小英睡我身边。” 司马韵雪一呆:“胡说。” 谢傅呵呵一笑:“看见地上的席子吗?” “我睡地上啊!” 谢傅淡道:“床当然是又大又舒服,你也可以来和我挤一挤,不过我这个人晚上睡觉很不安分,手喜欢乱摸。” 司马韵雪心中冷哼,我把你绑成粽子,看你摸什么摸,嘴上说道:“不可以你睡地下,我睡床吗?” 一个小婢提出这样的要求很不合情理,但显然小韵的身份不是一个婢女,王家四颜在王家的地位应该很高吧。 谢傅反问一句:“小韵,你是来照顾我的,还是来修理我的。” 司马韵雪嗤的一笑:“算了,我睡地下了。” 谢傅拖鞋上床躺下。 司马韵雪看了他一眼,又觉得他怎能一点都不怜惜小娘子,竟让小娘子睡地下。 司马韵雪直接和衣躺下,却毫无睡意,同一房间,不远处就睡着一个男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什么身份的男人才可以与自己睡同一间房。 丈夫?情郎?兄弟? 兄弟不可以,兄弟也需要避嫌。 安静无声中,司马韵雪轻轻问:“你睡着了吗?” 谢傅声音飘来:“地上睡不舒服吗?” 司马韵雪敷衍一句:“是。” “上床来睡吧。” 司马韵雪一呆:“不!” 谢傅传来笑声:“我睡地上。” 司马韵雪恍然大悟,心头一暖,“这更不行了,我是来照顾你的,怎么好霸占你的床。” 谢傅道:“小韵,咱也别假惺惺了,你就说你想不想睡床。” “想是想……” 谢傅打断道:“你心里其实对我也没那么好,你只不过不想和我睡一起。” 司马韵雪心中暗忖,谁说我心里对你没那么好,换了另外一个男人,你已经犯了一百次死罪了。 咚咚咚,谢傅疾步走来,司马韵雪心也擂鼓一般,竟是心虚怯弱。 谢傅直接就在她身边躺下。 司马韵雪吓了一大跳,惊慌地叫了一声“啊!” 猛然起身逃开,怒斥道:“你不要脸。” 谢傅省的跟她墨迹:“去去去,床上去。” 听在司马韵雪耳边却感觉十分嫌弃她,美人的自尊心大受打击,原地倒下:“谁怕谁。” 谢傅倒也自然,以前在青楼醒来,都是夹在一群名伶中间,他也并非懵懂少男,挨近女人就受不了。 司马韵雪原本以为自己如此举动,谢傅肯定要另做安排,怎知他竟真的呼呼大睡。 这可苦了她,男人近在身侧,这让她怎么睡得着,太岂有此理了。 终于忍不住轻轻叫道:“喂……” 谢傅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应也不应。 司马韵雪轻声道:“我这个人睡觉也很不安分,经常梦见与人交手。” 谢傅笑道:“交手?说的是做春梦吧。” “春你个努牙突嘴驴面鬼,是这个。” 然后谢傅就感觉背脊一寒,什么坚硬的东西抵在上面。 司马韵雪声音飘来:“我经常捅人。” “捅人者人皆捅之,迟早有一天你也要被人捅。” 司马韵雪直接问道:“怕不怕?冷不丁捅你个透心过。” “我困了,你随便吧。” 司马韵雪把匕首收了回去,淡淡道:“吃亏可不要怨我。” 谢傅真的懒得理会,也没有讲究。 谢傅直接平躺,司马韵雪却侧着身背对他她,两人距离大概有二尺吧。 心中一百个念头,一百个打算,最终却没有任何行动,保持现状。 辗转反侧中,终于静悄悄起身来。 谢傅本以为她要上床睡,却见她朝门口方向走,出声道:“夜壶在床下。” 一句话就把司马韵雪女孩子家的羞耻心完全释放出来:“不是啦。” 很多时候越不把对方当女人,对方越女人,越羞赧。 司马韵雪取来一碗水,放在两人中间,以水为界,互不侵犯。 这种所谓的君子协议,简直就是掩耳盗铃。 但是对于司马韵雪来说,却是一种心理守礼,水为界恰如墙相隔。 中间置碗水之后,司马韵雪倒是睡得端端庄庄,从从容容。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不愿意,谢傅连她衣服都碰不到,怕就怕她拒绝不了。 如果谢傅真来楼她,她真的想不出任何法子应对。 “谢公子,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谢傅笑道:“有吧,小时候听别人讲故事,害怕妖魔鬼怪……长大后……” 司马韵雪兴奋道:“好巧,我也怕鬼。” 谢傅一笑,女子大多害怕这类东西,可如果作为王家四颜之一,杀人不眨眼,害怕这些东西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司马韵雪听谢傅笑声似乎不太相信:“真的,小时候我见到这东西,吓得足足病了一个月,最后在师尊的宽慰下才慢慢恢复过来,不过却在心里留下阴影。” 这么说倒是行得通,很多童年阴影并不会随着年纪增长而消失。 “我只怕这东西,你可别弄这个吓我,要不然我跟你翻脸。” 谢傅岔开话题道:“说说你的趣好吧。” “你猜。” 这怎么猜,按照一般女子的趣好,离不开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音乐舞蹈,或者衣装饰品。 可感觉小韵的爱好应该不一样,听说王家四颜个个都是变态,谢傅脱口:“杀人吗?” 司马韵雪笑道:“胡说八道,有谁喜欢杀人。” “那我猜不出来,你自己说。” 司马韵雪刚要说出答案,突然问道:“先说说你趣好吧。” “小时候我喜欢找书读。” “嗯,看得出来。” “天气热的时候,喜欢跑到河里游水。” 司马韵雪啊的一声:“我也喜欢游水。” 谢傅一笑:“你也不必故意讨好我,我不会主动赶你走。” “谁讨好你了,我真的喜欢游水。” “哪有女子喜欢游水的,还不光着屁股让人瞧个清清楚楚。” “谁敢看我!” “白雪漾水,反正我看见了,绝对不放过。” “那你一定很后悔看见。” 谢傅漫不经心哦的一声。 第492章 执戈 司马韵雪轻声细语的闲说有一个男人偷看她宽衣,最后结局如何悲惨。 从生取眼睛到五绳分髋垂而不断。 再到后来凌迟,悬壶滴水,让这个人足足活了一个月。 期间这个男人身体伤口因为湿润一直无法愈合,慢慢糜烂生蛆…… 司马韵雪说的口若悬河,让谢傅都怀疑她是一个有虐待倾向的反人类人格患者。 死也就是一刀的事,不过这种死法却让人背脊发凉。 王家四颜果真都是变态。 司马韵雪说完见谢傅噤若寒蝉,暗暗偷笑,嘴上问道:“谢公子,如何啊?” 谢傅一笑:“我要为这个男人鸣冤。” 司马韵雪沉声道:“罪该万死,无冤可鸣,非但如此,连那个替他鸣冤的,也要受到牵连同罪同罚。” 谢傅笑道:“大白屁榖还没看见,岂不冤枉。” 司马韵雪扑哧一笑,轻音飘来:“看见了,那还得了。” 不知道为何,谢傅骤然感觉她的声线脆如珠落玉盘,韵如袅袅浮云,久久不绝于耳。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听出意思挑逗撩拨来。 “如果……” 话刚出口,谢傅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沙哑了,清了清嗓子之后继续道:“如果被看见了,是不是就要以身相许啊?” 司马韵雪脸上露出冷笑,“我会……” 话说一半却突然停顿下来,她本来想说会将此人剥光吊在城门口,让老少妇孺好好瞻仰。 不知为何却是幽幽软软的开口:“是啊。” 谢傅看不见,听着她的声音,脑海中竟开始联想,身后人儿,衣服底下藏着怎样一副细腰长腿,雪峦迷壑的美美生姿模样。 谢傅自嘲一笑,他自然定力属于拔尖,此刻竟被小韵声音诱惑到了。 这种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不知其貌不知其状,却更有一番滋味。 司马韵雪听见谢傅笑声,问道:“你笑什么?” 谢傅直言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竟十分想看!” 诗经有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孟圣人又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孔夫人也说了,食色性也。 这也算是一种坦诚的表达。 司马韵雪一呆,脱口问道:“你真的想看!” 话刚出口,突然恍悟,脸蛋就红了起来、 谢傅发觉自己身体竟有点热,毕竟是个已经食髓知味的人夫,男人也是需要甘露滋润的。 再聊下去只怕要出事,淡道:“这个话题打住了,睡吧。” 司马韵雪默不作声,心中却小小翻波,一会羞喜,一会沉思,一会儿忧郁,一会儿又痛苦…… 就这般反反复复,煎熬漫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不吐不快,细声问道:“如果看了,你就要负责,你敢不敢?” 谢傅却没有回应。 很矛盾吗?我才矛盾。 又或许是嫌我太丑,想到这里司马韵雪暗暗一笑。 司马韵雪待了好一会儿,见谢傅还没应话,轻道:“谢公子~~” 安静无声。 该不会睡着了吧。 司马韵雪起身一看,发现他竟真的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睡安稳。 心中无名火生,你竟敢睡着了,有哪个男人躺在我的身边,还有心思睡觉。 司马韵雪就这般看着,过了一会冷若冰霜的脸却慢慢换成恬静温柔的微笑。 罢了,原谅你。 再次躺下,竟是惬意悠然,若有若无的男儿气息有若炉香,熏她入眠。 …… 一夜平静过去。 司马韵雪甜甜醒来,突然却发觉有只手在摸自己的脸,骤然惊呼:“呀!” 这贼子真的动手了,亏我如此信的过你,睡的毫无提防。 这脸都摸了,其它地方能放过吗? 谢傅沉声道:“别动!” “凭什么别动,我要宰了你!” “你一动就破坏现场,我说不清楚了,你仔细看看,谁摸谁。” 司马韵雪定神睁眼。 昨晚她是背对着谢傅睡,此刻却是侧着身面对谢傅,一双修长美腿并着微曲,衣裙垂贴,呈现出优美而撩人的线条,再前进一尺距离就要搭在他的腰腹上面。 双手抱着谢傅手臂,将他手掌作枕,一边脸儿贴在他宽厚的手掌上面。 身曲如弧月,有俏有浑,一副美人卧棠的优美姿态。 再看谢傅身体平躺端睡,只有一只手臂朝自己这边伸平过来,就是那只被自己双手捉住,当做枕头。 手掌贴在脸颊让司马韵雪有种被他抚脸怜爱的错觉,这是一双有魔力的手,竟让她乖乖。 谢傅声音飘来:“看清楚了没有?” 司马韵雪责问:“你干嘛把手伸过来。” “我干嘛!我没干嘛,我的手是被人拉走的。” “胡说八道!” “小韵,你未免对自己太盲目自信了,别说是你了,就算金陵花魁在我面前,我也能谈笑风生,不为所动,何况是你。” 司马韵雪冷笑,金陵花魁敢跟我比吗,嘴上讥讽笑道:“谢公子,你想占我便宜就直说,何须如此抵赖,把无耻的罪名扣在一个小女子身上。” “呵呵,我占你便宜?” 谢傅的笑声显得十分不屑。 司马韵雪声音一冷:“敢做不敢认,懦夫。” 谢傅懒得跟她胡搅蛮缠,孔老夫子有训——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都明摆的事,还能颠倒黑白,岂还能争辩出个是非来。 谢傅准备把手抽回来,司马韵雪却捉住,“别破坏现场。” 谢傅骤然一个翻身,就趴在小韵的身上。 啊! 措不及防,也意料不到,司马韵雪惊呼一声。 谢傅笑道:“这才叫占你便宜,我要占也是光明正大的占,何须偷偷摸摸。” 司马韵雪一时脑袋就发胀,仿佛失去了自己,竟忘记了反抗。 谢傅双手直接勾起她的腰肢,抱着站起,另外一只手朝她后背一揽。 胸撞胸,直接就被谢傅抱了个满怀紧贴。 司马韵雪芳心一阵剧跳,口中轻轻地惊叫了一声“呀啊!” 浑身软的如同一团棉花,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谢傅轻笑:“小韵,这才叫调戏,占你便宜,还跟我理论不?” 此刻司马韵雪双足腾空,面容与谢傅的脸平行,谢傅说话的气息直接洒在颊上,熏得她有点眩醉。 又近得好像要亲上她一样,猛然定神,冷若冰霜,用高贵不可侵犯的语气道:“你竟敢抱我!” 谢傅回应她的却是手上将她腰肢一缠,“腰宽一尺七,好细。” 司马韵雪脑海浮现——准。 平时要做衣衫,自己的身材尺寸,她当然清楚。 谢傅双足垫在司马韵雪足下,司马韵雪双足自然而然就落在他的足背上。 只听谢傅笑道:“腿很长,比我矮不了多少,女子之中似你这般窈窕高挑的很少见。” “丰怀如山压,身段不错。” 司马韵雪闻言,这才发现,两人胸怀相贴,便宜都被他占光了,喝道:“你找死,还不松手!” 谢傅轻道:“小韵,或许我说得不准,要不你提起裙摆,我手指细细丈量。” 司马韵雪心口一提,紧张的不得了。 在这关键时候,谢傅却是松手。 司马韵雪双足落地,错愕朝谢傅看去,却见他表情端庄,哪有半点调戏模样。 谢傅淡道:“这才是调戏,洗漱梳整之后跟我去市场买菜吧。” 司马韵雪头一次被人这么调戏,或许说从来没有人敢调戏她,然后他三言二语云淡风轻就揭过去。 见谢傅行到门口,冷声喝道:“站住!你玩完了就这么算了吗?” 谢傅停下脚步,并没有转身:“是要我负责吗?” “当然要算账!!!” 谢傅笑了笑。 司马韵雪此刻无比认真严肃,见谢傅发笑,十分生气,冷道:“你笑什么?” “脸蛋长的如何,我看不见,不过身材很棒!” 很棒二字让司马韵雪脸红心跳。 “这样吧,我就勉强将你收入房内,你晚上陪寝。” 司马韵雪美眸圆睁,陪寝!我把你活埋了信不信! “小韵,有过男人吗?” 这什么鬼问题,司马韵雪表情跟心情都古怪无比。 “公子我不是一般人,最近也很饥渴,所以晚上你要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司马韵雪真想说,比一比,看谁死谁活。 这话只能在心中腹诽,出口就不成体统了,冷声道:“你等不到晚上了!” 匕首朝谢傅后背刺去,谢傅却是不躲。 匕首刺穿谢傅的衣服,却没有伤及他的皮肉。 司马韵雪冷声问:“为什么不躲!” 怎么能躲!躲了你的脸面挂哪里,自然要让你发发脾气,脸上才挂得住啊。 “小韵,气消了吗?” 司马韵雪手腕一软。 “不要生气了,好么?” 温柔的声音飘来,司马韵雪脑海里不禁想着他在禁地背着自己奔跑的身影,她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 “我讨厌你!” 司马韵雪说完这句话,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女子跑出房间。 谢傅错愕,我不是已经给你找回自尊心了吗? 司马韵雪一个人坐在树下,春光如画,她的眼角却挂着几滴浅浅湿痕。 心情惆怅而伤感,十指纤纤毫无意义的把玩着树叶,纤指深处却是没有生机的死物。 突然感得自己很可笑,居然会为一个男人而落泪…… 没有什么可笑的,虽然离谱荒唐,难以置信,但这却是事实,从这个男人背起她奔跑那一刻,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显得特别。 尽管她努力想到从他身上寻找讨厌他的理由,可他的面容声音,一举一动就像一张密集的网,非但不能挣脱,而且越捆越紧。 她太无耻了,她怎能有这样的悸动,真是天底下最为无耻的女子。 不行!我必须远离他,不然我要疯了。 第493章 莫名其妙 司马韵雪刚要站起无声无息的离开,谢傅声音飘来:“小韵。” 看见谢傅,司马韵雪恨不得在他身上扎一百个窟窿,还来!折磨我还不够吗? 司马韵雪没有应声,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谢傅竟直接走到她的跟前来,似乎从心就能找到她一样。 “小韵,我先给你赔罪。” 谢傅说着深深地一揖到地,表现得十分诚恳。 司马韵雪不敬道:“瞎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谢傅微笑:“我说闻香而至,你信吗?” 司马韵雪冷笑:“鼻子跟狗一样,你活该当瞎子。” 她似乎刻意激怒谢傅,谢傅却一点都不生气,见他一直揖着,淡淡道:“起身吧,不要装模作样了。” 谢傅直起腰来:“恭敬不如从命。” 司马韵雪冷道:“你来干什么?” 谢傅单手奉上匕首:“你的匕首掉了!” 司马韵雪冷笑:“正好!” 伸手接过匕首,顺手在他手心割了一刀。 这一刀不浅,谢傅的手直接滴血。 司马韵雪冷冷看着,你让我滴泪,我让你滴血。 “送给你。” 谢傅另一只手从背后伸了出来,手心一只木雕。 雕的是一个女子,形体优美,纤腰长腿,衣裙飘飘,十分优雅有方。 再看五官俏美,双颊点上几点麻子。 这几点麻子像极美人痣反而凭添了几分娇俏可爱。 除了身段外,一点都不像她,不过木雕脸上的几点麻子,一看就知道雕的是她,司马韵雪扑哧笑了起来。 谢傅见她发笑:“雕得像吗?” 司马韵雪冷哼:“一点都不像。” 谢傅笑道:“我知道不像,如果我能看见你,我一定雕得跟你一模一样。” 司马韵雪心头一荡,没有应声。 谢傅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之后,方才问道:“可以吗?” 司马韵雪冷漠道:“你屁股都落地了,才来问我可不可以。” 谢傅呵呵一笑:“刚才我没有丝毫轻视你的意思,我只是没想到你如此在意。” 司马韵雪不应声,谢傅继续道:“陪寝的事也是随口说说而已,你也别当真。” 司马韵雪冷笑:“你不怕死,尽管让我陪寝。” 谢傅将木雕递过去:“送给你,表达我刚才的歉意,” 司马韵雪这时才发现他的手还在滴血,从自己身上撕了一片衣衫,为他包扎伤口。 谢傅感受到她的动作温柔,笑道:“你不生气了。” 司马韵雪手上用力,故意勒疼他。 谢傅却只是呵呵一笑。 司马韵雪接过木雕,看了木雕一眼,轻轻道:“谢公子,我要走了。” 谢傅嗯的应了一声。 看着他不轻不重的样子,司马韵雪心头莫名黯然,“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了。” 谢傅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紧接着问道:“因为早上的事情吗?” 司马韵雪应得果断:“是!” “好,多谢你昨天的照顾。” 这话落在司马韵雪耳中,只感十分讽刺,好像是他给自己做饭,照顾了自己一天。 司马韵雪站起,这是远远一把女声:“谢公子。” 是小英的声音。 司马韵雪闻言疑惑,自己不是吩咐她不准来了吗? 谢傅高声应道:“小英,在这里。” 司马韵雪听谢傅声音透着喜悦期待,心头一酸,只怕在他心中,我连小英都不如。 “谢公子。” 小英循声快步而来,看见换了模样的司马韵雪,却是一讶:“谢公子,这位是谁?” 谢傅应道:“这是小韵,她是来照顾我的。” 小英好奇:“来照顾你的?”对着司马韵雪直接责问:“你哪来的?” 谢公子的起居是夫人安排的,当然小姐另做安排也有可能。 司马韵雪冷冷应道:“你管得着吗?” “不是……”小英说着撞向谢傅问道:“谢公子,这丑女人哪来的。” 谢傅闻言心中暗忖,李婶或许是随口骂人,小英说丑,那小韵应该是长得很丑。 她是个丑女人,平时定是经常遭受鄙夷取笑,我刚才那番举动定是伤害了她的自尊心,让她感觉自己如同廉价物品一般。 “小英,不得大放厥词,人的外表美丑不过皮囊,心灵才是衡量一个人美丑的标准,在我心中,小韵很美。” 司马韵雪听他袒护自己,心头甜甜,谢公子,多谢你啊,不过我可不需要你口是心非,刻意讨好。 小英错愕:“谢公子,你该不会喜欢她吧,你是看不见,她长得可丑了,细眼塌鼻大嘴,皮肤发黄,满脸麻子。” 谢傅沉声道:“还说!” 小英倒是十分尊敬谢傅,立即闭嘴。 谢傅语气一软,关心问道:“小英,你的病好了吗?” “病了?我没生病啊。” 谢傅侧头朝小韵看去,却没有开口问个究竟,想来夫人要安排个人来监视自己,定要先将小英支开。 “我昨天没来,是夫人不让我来,夫人打算让你自生自灭。” 司马韵雪闻言心头一跳,轻轻朝谢傅看去,小英倒没有言过其实,不过此话一出,谢傅对自己的恨意又要加深几分。 也好,让他恨我,更很我一点。 小英又道:“你没人照顾,我昨天担心了一天,这会是偷偷来看你的。” 谢傅道:“小英,那你快回去吧。” 在大户人家,像这种阴奉阳违,是要挨重罚。 司马韵雪心中冷笑,小贱人,胆大包天,等我有空再好好收拾你。 “谢公子,我这次是偷偷来的,我陪你去买菜做饭,然后就要回去了,傍晚再找机会偷偷来看你。” “不用了,有小韵照顾我就好。”谢傅不想连累小英。 小英看向司马韵雪,用很不屑的语气道:“她?” 司马韵雪心头不快,笑道:“怎么?不行吗?” 小英冷冷道:“我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不过一看就是笨手笨脚不会照顾人,你看,谢公子衣装不整,披头散发的,一看你就没照顾好。” 司马韵雪道:“这不是刚醒,我先带谢公子出来散散步,透透气,一会回屋就给谢公子髻发换衣。” 小英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愣了一下之后怼道:“你会给谢公子铺床盖被吗?” 司马韵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气小英,娇声娇气道:“谢公子,你说我会不会啊?” “额……这种事肯定会了!” 小英再问:“你会给谢公子擦身沐浴吗?” 司马韵雪轻笑:“可会了,昨晚晚上谢公子一直夸我手巧,是不是啊,谢公子。” 说着身子轻轻朝谢傅一挨,亲近的挽住他的手臂。 谢傅谁也不想得罪,不过小韵的自尊心比较敏感,他还是得多照顾一点,配合着笑道:“是。” “舒坦的非要拉……拉人家一起入……浴” 谢傅有点懵,他可没享受到这种待遇。 第494章 醋味很浓 小英不知道是吃醋还是怎么了,涨红着脸:“谢公子,你……”

谢傅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

小英突然改口道:“谢公子,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

司马韵雪闻言,脸色一冷,已经起了杀心,就凭你一个小婢女也敢惦记,冷笑道:“我们昨晚已经一起睡了,你可以吗?”

谢傅脑袋有点懵,此刻的小韵简直就像一个故意挑拨离间的坏女人。

小英挺起胸脯,决然道:“只要谢公子要我,我愿意!”

却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已经遭来杀身之祸。

“谢公子,你宁愿要丑的也不要漂亮的吗?”

谢傅无奈道:“小英,好了,你赶快回去吧,免得受夫人责罚。”

这话听在小英耳中却感觉似在赶她走一般。

司马韵雪破有深意道:“赶紧回去吧,免得受罚。”

司马韵雪的话无疑火山浇油,小英怒道:“要你这丑八怪多嘴。”

偏偏这时司马韵雪被激起傲气:“谢公子,要她还是要我。”

“还是小韵留下来照顾我吧。”

谢傅这个回答并非偏袒谁,而是综合考虑之后的回答,而小韵不是普通婢女,她是王家四颜之一,小英斗不过她。

其次小英行动受限,他也不想连累小英。

小英突然对着谢傅脸颊亲了一口。

司马韵雪受激,直接亲上谢傅嘴唇。

谢傅目瞪口呆,只感一股芳馨香甜的口脂袭来,掠入心头,心脏咚的猛跳一下。

如果说小英在他脸上那一口风轻云淡,他可以淡然一笑。

那小韵霸道女人味却带来百倍的震撼。

湖中鸳鸯交颈相拥,不念仙尘只念依我,不过如此啊。

只不过这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亲,小韵就像只俏蝴蝶飘走。

谢傅意犹未尽,竟抿了下嘴唇,似在品味那嫣然余香。

司马韵雪后知后觉,脸腾得就红了,泛黄的脸颊硬生生泛起一抹胭脂般的红晕。

她是真害羞腼腆了,心跳的很快,不敢呼吸一口,生怕这么一喘,就让他发觉自己的窘态,这贼人耳朵实在太灵敏了。

螓首轻轻低垂,眼角却朝上一翘,朝他偷偷瞥去。

他微微笑着,嘴角翘起的弧线充满深意,似乎看透她的内心,识破她羞涩的心跳声。

司马韵雪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得意什么!

一般男子被这么一瞪,大多都是讪讪一笑,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谢傅看不见司马韵雪的表情,就像周围没有人一般,轻轻抬起手,手指轻轻触碰着自己的嘴唇,表情一副余味无穷。

就在这时,小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然后就跑着离开。

司马韵雪淡淡扫了一眼。

小英却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哭,救了自己一命。

主人心情愉悦,当下人的就有好日子过。

司马韵雪故意对着谢傅说道:“追啊。”

谢傅别说追了,连叫唤一声都没有,他并非薄情寡义,却不想小英留下来,连累她。

司马韵雪挑衅:“怎么不追?”

“没有为什么,小韵,你刚才为什么亲我?”

哪壶不开提哪壶,就这么糊糊涂涂揭过去不好么。

“你能抱我,我怎么就不能亲你了,怎么样,被一个丑八怪亲上,很恶心吧。”

这种情况,女子大多害羞败走,或许低头不语一脸腼腆羞赧。

小韵却表现得像个坏坏女子来调侃他。

谢傅似乎能感受到小韵敏感而又强烈的自尊心,生怕自己说出轻视不屑的话来。

笑道:“一点都不恶心,我没亲够,我能再亲一下吗?”

司马韵雪脸儿又红了:“想得美。“

果不其然,他害羞得很,只不过在虚张声势。

这个时候就必须由男人扮演无耻不要脸的角色了:“小嘴很甜。”

“闭嘴,不许你再提这件事,我只不过看不惯这小妮子,才让你占了便宜。”

一句来回打闹,也就把尴尬揭过去了。

谢傅轻轻道:“现在没人照顾我了,你能留下来吗?”

司马韵雪冷笑:“你真当我会给你沐浴搓背,更衣陪寝吗?我一件都不会干,只可惜你把肯干的那个赶走了,现在后悔了吧。”

谢傅淡淡一笑:“没有关系,能留下来吗?当然,我不会强求……”

司马韵雪立即打断:“好啦好啦。”

她舍不得走,反正自己都要死了,反正他又不知道自己是谁。

自己就当一次小韵,偷偷喜欢他,对他好,也算回报他的救命之恩。

对!就当报答他,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谢傅道:“那你洗漱梳妆一下,跟我去市场买菜吧。”

买菜回来,还是谢傅负责做饭。

饭后,谢傅问司马韵雪识不识字。

司马韵雪说会。

然后谢傅就说他想看书,拿了一本书让司马韵雪念。

一开始司马韵雪还兴致勃勃,认为自己终于有用途了。

可当谢傅拿了一本又一本,她念了一本又一本,念得口干舌燥,谢傅却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

以前师尊教读书写字的时候都没有这般辛苦。

她是真的累了,再看谢傅神采奕奕,毫无疲态,真想一拳把他打晕。

嘴上发脾气道:“你有完没完!”

谢傅笑道:“你累了吗?”

“嘴累了。”

“来,我给你揉揉。”

司马韵雪心中一阵暗暗咒骂。

谢傅,小瞧你了,还懂得打蛇上棍。

谢傅隐隐约约听小韵在嘀咕着什么,问道:“你在说什么?”

司马韵雪润了润喉咙:“口干了,说不出话来。”

谢傅道:“干了就滋润一下吧。”

司马韵雪一时转不过弯来,只听谢傅说道:“不会要我帮你吧?”

然后司马韵雪脑海就联想出一幅画面,嘴对嘴,滋润……

冷声责问:“你恶心不恶心!”

谢傅一愣之后,哈哈大笑:“你休息一下吧,我去准备午饭。”

谢傅走出房间,又很快回来,端来一碗水。

放下,什么都没说就离开。

司马韵雪嘀咕,说清楚点嘛,你前面一句揉揉,后面一句润润,我很容易误会。

谢傅走后,司马韵雪就手托香腮在卧榻斜卧下来,柔柔的裙衣贴垂呈现出优美流云的线条来。

加之娇慵懒散的姿态,十分诱惑迷人。

她的身份地位本来就不会伺候别人,此刻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贵美人。

躺着躺着,一会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脚步声吵醒。

慵懒的睁开眸子,如春水一般明媚又如薄雾迷蒙的动人眸子淡淡朝谢傅瞥去。

见他手端着东西,身姿笔直的站到门口。

再看自己曲腿蜷卧榻上,裙摆半垂,手托腮而,一慵诱人的风情和姿态。

这一幕就如同下人冒失闯入夫人闺卧,看到不该看的画面。

想着,司马韵雪扑哧一笑。

谢傅走了进来,好奇道:“你笑什么?”

司马韵雪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没有哩。”

若是谢傅此刻看得见,便是这一眼定要让他心头盱跳,神魂颠倒。

司马韵雪骤然看到谢傅手中之物,立即被吸引住了,美眸一睁。

只见婉中盛着一座冰山,山峦叠嶂,白气缥缈,给你一种清寒野旷的感觉。

这东西算是旁门左道,司马韵雪作为王阀夫人却也没有见过,问:“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这是冰食,劳烦你读了一个早上的书,特来犒劳你的。”

司马韵雪坐了起来,期待道:“拿来我看看。”

谢傅走近,司马韵雪似乎看到冰山之上还有颜色,直接伸手接过,仔细瞧看,只见冰山之上点缀红绿,有如绿树红花,美的让人喜目悦心。

嗅了一口,一阵香甜的果香传来,“上面是果肉。”

谢傅笑道:“冰和果,简称冰果。”

“你这个人太妙了,一看就很好吃。”

“每个人喜好不同,也许你不喜欢。”

“我一定喜欢,快说,怎么吃?”

光听声音,谢傅就能感觉到小韵很喜欢,看来小女子都喜欢这类东西。

“快说,怎么吃嘛。”

小韵督促声传来,让谢傅感觉此刻她一定像个雀跃的小女孩,戏弄道:“当然用嘴巴吃了。”

司马韵雪抿嘴不悦道:“别闹了。”

谢傅手上变出一把瓷匙来:“勺着吃。”

司马韵雪立即接过瓷匙,正要尝一口滋味,谢傅却突然将冰食夺走。

“你干什么,把我馋的流口水,又夺走。”

谢傅笑道:“我先问一句,你最近能吃凉的吗?”

司马韵雪白了他一眼,关心不该关心的,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

“可以。”

嘴上应了一句,把冰食重新夺过去,一勺一口。

冰凉与香甜同时在口中荡开,清爽甜蜜,让司马韵雪感叹人间竟有如此喜悦甜蜜,前半辈子真的白活了。

谢傅笑着问道:“好吃吗?”

司马韵雪脱口应了一句:“你可真会伺候人,当公子可惜了。”

谢傅哈的一笑:“那当什么好?”

司马韵雪嫣笑道:“你应该当下人,伺候小姐或者……夫人。”

夫人二字,司马韵雪不知为何特意压重。

谢傅淡笑道:“男女有别,只怕夫人小姐不肯。”

“这个简单啊。”

司马韵雪说着自个咯咯娇笑起来。

“简单?”

“把你阉成太监不就可以咯。”

------题外话------

两个小孩接连流感,很赶时间,这么晚,很是抱歉。

第495章 美人如斯 司马韵雪说着,笑的婉转如歌,甜得腻人,妩魅众生。

笑声有同天籁,连拨心弦,惹得谢傅一阵心动。

“我本洁如兰,无语春色外,留笑与君知。小韵,真想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司马韵雪心头一荡,轻道:“谢公子,我很丑的。”

谢傅应道:“不丑。”

司马韵雪竟道:“我希望你永远都看不见,这样你就能把我想象成美丽的样子。”

谢傅淡笑:“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在意。”

“真的吗?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眼睛恢复,看见我丑陋的样子,还会喜欢我吗?”

谢傅突然觉得两人的谈话有点像山盟海誓,而其实他与小韵相识不过两天。

互不提防的身边人都算不上,更别说男女挚爱了。

见谢傅微笑不应声,司马韵雪也意识到自己一时真情流露了,咯得一笑:“你还会喜欢我吗?说不定到时候逃之夭夭,恨不得离我远点,省的整天恶心你。”

好端端的话,硬生生说成讥讽。

谢傅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并没有解释,轻轻擦了下头上的汗。

司马韵雪这才注意到他满头大汗,而自己却吃着凉爽香甜的冰食,一种被呵护着的强烈感觉袭来,轻轻问:“谢公子,你也吃一口吗?”

谢傅却笑着摇了下头。

司马韵雪勺了一匙,递到谢傅嘴边。

谢傅嘴唇能够感受到凉气,却嘴唇紧闭,没有开口的意思。

司马韵雪心中冷哼,夫人喂你,你可是头一个,冷冷问道:“怎么不吃?”

谢傅道:“男女岂可同匙。”

亲都亲过了,还匙不匙的,司马韵雪冷道:“是嫌弃我口臭吗?”

谢傅摇头:“是我口臭。”

司马韵雪扑哧一笑:“我都不嫌弃,吃吧你。”

硬生生把汤匙塞进谢傅嘴上。

都到嘴边了,谢傅也就吃下。

司马韵雪问:“谢公子,凉快吗?”

“凉快。”

“还想再吃一口吗?”

谢傅不答。

司马韵雪汤匙沿着谢傅嘴唇轻轻描绘着,如同诱惑又如同撒娇一般:“想,还是不想?”

谢傅张嘴相当于默认。

司马韵雪便喂他吃下。

眼见一碗冰食见底,司马韵雪心中暗忖,我竟他如此亲密。

有一种莫名的欢喜甜蜜,又有一种背弃道德的罪恶感。

人又忧愁起来,心声叹息出来,“唉……”

谢傅笑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永远留在我的身边照顾我。”

司马韵雪冷笑道:“谢公子,这是施舍吗?我没你想的那么廉价。”

嘴上虽如是说着,手上却拿起团扇给他轻轻扇着风。

她也是头一回这般伺候别人,也不知道伺候的好不好。

下午,司马韵雪倒是心甘情愿的给谢傅念书。

傍晚,谢傅做了两道新奇的菜式。

司马韵雪一遍吃的滋滋有味一遍问道:“这道菜叫什么?”

指着是一整条的肠棒棒,司马韵雪能里面包着糯米,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谢傅应道:“这道菜叫猪肠包糯米。”

猪肠洗净经过卤水卤的蜡黄,又经过糯米撑涨起来,从外观上已经难以辨认。

“猪肠!”

司马韵雪直接将嘴里咬嚼的东西吞了出来,“难怪有点臭味,你故意整我?”

谢傅笑道:“臭吗?你不是吃的很香。”

司马韵雪手指谢傅:“你!”

谢傅突然咦的一声,从嘴里掏出一块东西来,淡淡道:“没洗干净!”

这四个字让司马韵雪顿时一阵干呕,然后跑去漱口。

谢傅哈哈大笑,却吃的有滋有味。

司马韵雪回来,冷着个脸狠狠的瞪着谢傅,只可惜谢傅看不见。

谢傅一副教训的口吻道:“不识宝。”

“这东西反正我不吃。”

谢傅给她夹了一个皮包包:“那尝尝这个吧。”

司马韵雪一脸狐疑:“这又是什么脏东西。”

谢傅不答,咬破皮包包,水汁逸出,流了一口。

他做的东西总是这么诱人胃口,司马韵雪有点忍不住了,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如此馋嘴。

静悄悄的夹了一个,优雅的咬了一口,汤汁却依然溅她一唇,皮嫩有嚼劲,里面包的东西酥柔如豆腐,鲜的一口。

司马韵雪偷偷吃完之后才问:“这道菜叫什么?”

“这个菜是历史悠久的越菜,叫猪宝贝,里面包的是猪脑。”

司马韵雪也吃腥,倒不忌惮这个,“哦,难怪跟豆腐一样,没想到这东西也可以做得如此美味,外面这跟包子一样的叫什么?”

谢傅问道:“好吃吗?”

“好吃,嫩嫩的,很有嚼劲。”

谢傅这才应道:“这是猪宝皮。”

“什么猪宝皮,哪个部位的?”

谢傅笑笑不答,用筷子将猪宝贝摆成一对。

司马韵雪琢磨研究了一下之后,骤然大惊,脸色霎时嫣红。

咬牙切齿道:“你让我吃这种东西!”

“这东西能治麻脸,还能美容养颜。”

“我不用美容养颜,谢谢你了!”

嘴上虽如是说着,分明就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谢傅生撕了。

、……

夜渐渐深了。

谢傅躺在床上熟睡。

司马韵雪跟昨晚一样睡在地上的席子上,却辗转反侧,身体十分别扭,难以入眠。

倒不是不适应和谢傅同一室,而是从昨天到现在没有洗澡。

天气已经变得闷热,身上残留汗渍黏糊糊的,对于一个爱洁净的女子都是难以忍受的,何况养尊处优的夫人。

司马韵雪终于受不了,偷偷起身下了阁楼。

摆好浴斛。

以往自然有婢女烧好热水,兑好水温,洒了花瓣,将一切准备好。

不过此刻,自然不能将那贼人叫来服侍自己。

司马韵雪只好自己动手。

天气已经闷热,也折腾起火烧水。

直接在水井打了凉水。

一切在悄悄冥冥中进行。

然后脱去衣裙,然后身子美美的浸入水中。

清水浸着肌肤,洗去油污,司马韵雪神情十分舒适惬意。

若不怕惊扰到楼上的人,此刻定撩手抬足戏水一番。

一番滋润沐浴之后,神清气爽的准备美人出浴,突然恍觉没有衣服更换。

以往都是婢女准备好的,她哪会考虑这些东西啊。

打算穿回原来的衣服,衣服挂在桶沿,却全弄湿了。

司马韵雪有点窘,从来没想到她竟会被一件衣服难住了。

一番思前想后,反正他看不见,便冒着声音轻呼起来:“谢公子。”

第496章 庸人自扰 谢傅早就听到水声动静,只是男人有的时候该装聋还是要装聋,明知道人家在洗澡,难道还来问个究竟吗? 不过人间呼唤自己,那就不能装聋了。 司马韵雪很快就听到一阵下楼的脚步声。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了,但是他可以抱啊,要是像上回那么突然来一下,可就滑溜溜被他摸着彻底。 司马韵雪心噗通噗通,脸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若是换了另外的男人,只怕她冷哼一声,那人就要吓得屁滚尿流。 哪还敢从容走来,一嗅女香。 不行!我不能露出半点羞怯,不妨就用开开玩笑的语气说话。 一个女子赤身沐浴,有男人走来,无论如何都有点难为情。 就像鹤情每次洗澡,明明已经有夫妻之实,却不让他看,非让他出去。 换做是他,多多少少有点不自在。 未待小韵出声,谢傅就先开口道:“第一,我瞎了,什么都看不见。第二我不会碰你。” 不碰我!我这么一个大美人,你一点心思都没有,像话吗? 司马韵雪此刻这种心理大概就是近则不逊,远则怨。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男人无论做什么都是错。 司马韵雪轻轻笑道:“谢公子,你耳朵倒是挺灵的。” 谢傅笑道:“小生别的没有,就是耳尖这个毛病,你楼下折腾得我都睡不着了。” “哦,为什么睡不着,想什么呢?” “想小韵儿你在洗澡啊。” 谢傅特意用玩笑的语气,这样反而能够缓解对方的尴尬和难为情。 事儿要办,光难为情,一整晚都办不好事。 像他和鹤情第二次,鹤情躲在被子里面不肯露面,这个时候就需要慢慢哄,说一些不要脸的话,逗她又嗔又笑。 这羞话说开了,心儿甜了,掐一掐,搂一搂,慢慢的就自然而然。 “啐,谁准你想!” “这想都想了,你要怪我何罪?” 这句话应该大大满足了小韵的自尊心吧。 大多数女娘都喜欢将自己化身为一块蜜糖,抹着男人的鼻尖上,忝又忝不着,吃又吃不到,只准男人着迷。 “怪你……怪你……心术不正。” 司马韵雪说着身子竟稍稍露出水面,单手托着香腮,将娇俏的下颚抵在桶的边缘,样子甜得酿人的看着负手而立,姿态端庄的谢傅。 心中暗忖,若他此刻眼睛能够看见,不知能否如此淡定。 谢傅听见水声,眉头一抖:“小韵,你干什么?” 司马韵雪见他微微倾身垂听的样子,一时心生俏皮,朝谢傅身上泼水:“眼勾勾的看着我干什么,都被你看羞了,离我远点。” 谢傅伸手抹去脸上水渍,应道:“你都知道我看不见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谁……谁知道你是不是假装的,这样就可以每天光明正大看个够,瞧你眼珠子睁的多大。” 谢傅眨了眨眼,疑惑道:“有么?” 这个举动立即惹得司马韵雪扑哧一笑:“睁的更大了。” 谢傅倒是顺着她的话,开玩笑道:“要是我此刻能看见,一定瞪着跟铜铃一般。”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听在司马韵雪耳中却莫名伤感。 不管命运如何的惨却依然谈笑风生,这种强烈反差正是司马韵雪佩服他的地方。 也正是她慢慢陷入谢傅所编织的网中而无法自拔,越挣扎反抗,束缚的越紧。 此刻她真的想抱着他,对他说一些心声,可她却没有勇气,纵容自己偷偷喜欢他,已经是放肆。 从来不知道人间情爱竟是如此折磨人,所以有的时候她又很恨谢傅,为什么是你。 她愿意当仙女玉巧,可谢傅却做不了董永。 “那一定把你美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觉。” 听着小韵竟跟他打趣,谢傅也知道她已经适应了,话归正题:“小韵夫人,有何吩咐?” 他将自己姿态放低,也是让小韵地位上处于高处。 就像夫人见了男下人,自然雍容有方,而小婢见了主子,却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有一点过去。 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在无声无息中就能让地位、身份、关系发生酿化。 夫人二字让司马韵雪心灵震撼,刺击到她的心头一阵强烈盱动。 就好像自己此刻就是王夫人,自己赤着身子浸在浴斛中,而这个男人就在眼前,她伸手可亵。 她忍不住有点想戏弄他,慵懒的说一句,给我擦背,伺候我。 看他是否会面红,看他是大胆还是吓得屁滚尿流。 这个坏坏的念头在脑海掠过,司马韵雪浑身有如针扎,嘴唇动了动,却只是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谢公子……” 她有坏坏的心思,她忍不住想在他面前流露出娇憨狡黠的一面来,可她却没有这么无耻。 谢傅笑了笑:“小韵夫人,你应该叫我名字。” “谢傅!” 在这种情景下,只是叫着他的名字,司马韵雪就心头一阵强烈跳动。 “小韵夫人,有何吩咐?” 看着他微微笑着的样子,她想试一试,她想看一看他的反应。 这个冒险的念头在脑海强烈的浮现,只感觉如果错过,今生再难有此际景,成了永远的遗憾。 当自己垂下眼睛的那一刻,想起他的时候,却没有什么动人的情景,那太遗憾了。 遗憾、心动、冲溃世俗一切的限制,只为追求本心,爱我所爱。 谢傅,我好喜欢你。 喜欢到也愿意似你一样,忍着痛,背着我向前奔跑。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成了司马韵雪的勇气,化作一声凛然傲慢:“给我擦背!” 声音干脆利落,落在谢傅耳中却字字如雷,表情错愕。 谢傅的表情落在司马韵雪眼中,却让他不够满意,慵懒而冷棱道:“耳朵聋了吗?”平时她就是这么教训下人的。 霸道而冷漠,倒真有点夫人的高贵不可逼视,小韵这是入戏了吗? 谢傅笑了笑:“夫人,你确定?” 夫人二字让司马韵雪心弦一颤,嘴上冷冷道:“我问你话了吗!” 谢傅走到司马韵雪的身后:“小韵夫人,请趴好!” 这种看不见让司马韵雪有种难以意料的心慌,她知道自己在玩火,如果谢傅到桶里内抱住她,她一定忍不住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如此轻贱,但在他面前,自己毫无抵抗能力。 他说句讨好的话,都能让自己暗暗高兴好一阵子。 她倾身微趴,双臂交叉放在桶的边缘,将娇俏动人的下巴抵在手臂上,微微昂着头看着前方的漆黑,黑暗让她内心有一种幽幽冥冥的安全感。 丑陋无边的脸在一瞬间变成原来绝色玉容,双颊光洁如玉,比泉水还要清透有泽,一张大嘴也变得十分红润好看,弧而不圆,肖俏修长而不凌厉。 淡淡双眸透着迷人韵味,眸中鲜明的黑瞳却似乎黑洞要把人吸进去。 王右通何以对她如此着迷,甚至他一点都不了解司马韵雪,更别提志趣爱好。 仅仅是这一张脸,这一张神仙也勾画不出来的绝容,让王右通这种女人唾手可得的人物,也只能远远看着,日思夜想。 旁人多看到的司马韵雪不是真正的司马韵雪,他们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有着绝色皮囊的女人,一个端庄贤惠,高贵优雅的夫人。 只有在谢傅面前,或许她才是真正的司马韵雪,她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的美貌。 只知自己是一个普通女子,在看到心属的时候,会脸红心跳,害羞腼腆。 这种真我是别的男人给予不了的。 谢傅,这是原原本本的我,我的脸,我的心,我的人。 一头乌黑秀发长长得披垂在她的背脊上,与她美美脊背一般弧月线条,如一只黑色羽毛的美鹤。 司马韵雪闭上眼睛。檀唇嫣然轻喃道:“好了~~” 可知道她一声平淡若素的好了,比新婚娘子在新房榻上还要百倍勇气。 谢傅手指只是轻触她的后背,司马韵雪美躯轻抖,贝齿竟是咬着下唇,分明紧张七上八下。 谢傅笑道:“小韵,你当夫人还差着远。” 这话倒是让司马韵雪感好奇起来:“哦,为什么这么说?” “夫人才不会你这么紧张。” “谁说我紧张了!” “不紧张吗?” 司马韵雪也不否认,淡淡道:“头一回嘛,难免有点不适用,让你这瞎子占了便宜,看来当瞎子也不是没有好处。” 说着掩饰的咯咯一笑。 谢傅自然的梳起她一头柔顺的黑发,将黑发如马尾一般挂在她的圆润的肩胛上。 “谢公子,我问你,你刚才说当夫人才不会像我一样紧张,如果此刻你服侍的是王夫人呢?” 谢傅闻言如触电般的缩了回去,大概是自然反应。 惹得司马韵雪扑哧一笑,心中暗忖,胆小鬼,如果夫人都叫你到房内来,自然是有情有意,你无耻大胆一点还不得手。 谢傅一本正色道:“别开这种玩笑。” “我说如果呢?” 谢傅笑道:“如果真的有这一场景,那就是一个图谋不轨,一个故作矜持。” 司马韵雪问:“你会图谋不轨,见色起意吗?” 谢傅沉吟:“小韵,你试探我,别老想害我,大家还能当好伙伴。” 第497章 会救谁 司马韵雪忍不住一笑:“我要害你,也不是用这种方式害你,这些话如何向夫人启齿。” 谢傅笑道:“或许我会忍不住吧。” 司马韵雪责备:“你真是禽兽不如。” 谢傅一笑:“男人在美色面前,本来就是一头禽兽,天下第一美人,多大的头衔,哪个男人又能把持的住,第一美人承悦膝下,多么有成就感啊,差不多跟征服一座江山。” 司马韵雪心头弦漾,原来你想啊,这倒是让我心里好受的多。 谢傅继续道:“不过我不喜欢她,可能会让她的魅力降低,也让我多了几分抵御力。” 司马韵雪冷笑:“那倒未必,在绝对的魅力面前,就算骂你打你,也会屈膝讨好,只为让美人转怒为喜,博美人一笑。” “何人如此下贱?” “男人就是如此下贱。” 谢傅哈哈一笑,光顾说话,差点忘了正事,开始搓背。 说是搓背,那就是搓背,更搓衣服一般用力,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好好的肌肤被这么粗鲁对待,司马韵雪心生不悦,真是头笨驴。 “你干嘛啊,要被我的皮给搓掉吗?” “夫人冰清玉洁,身上哪能容下半点污垢,自然要肃清不留。” 司马韵雪感觉就像在讽刺,我是冰清玉洁一辈子,不过在你这里栽了,难道就不准许别人有软肋吗? 感觉后背的皮真的要掉了,眉头微微一蹙:“你轻点。” “不能轻了,再轻就变成挠痒痒,我又不是给你挠痒痒。” 司马韵雪咬唇:“当挠痒痒不行吗?” “有一次,我给一个小孩洗澡。” “多大?” “七八岁吧,小男孩,然后他母亲说搓不干净,不给钱。” 司马韵雪疑惑:“你怎么会给别人搓澡。” 谢傅道:“扬州满大街都是澡堂啊。” “你的意思是……你可是堂堂公子。” “小的时候我想买笔墨,又没银子,就跑到澡堂赚银子。” “小的时候,多大啊?” “差不多九岁,十岁的时候啊。” 九岁、十岁的时候你跑去给比尔搓澡赚银子,那我在干什么呢。 我跟姐姐白天练功,晚上读书写字…… 司马韵雪回忆着自己童年,谢傅这边继续道:“有了这次教训之后,给人搓澡一定要搓的干干净净,特别是看不见的地方,藏有很多污垢。” 司马韵雪苦笑咧嘴:“看不见的地方?” “例如腋下。” 谢傅说着抬起司马韵雪的一条胳膊,司马韵雪刚刚吃惊,就被挠得咯咯而笑。 一边躲着一边说道:“咯……咯,嗤嗤……我不要了。” 谢傅无奈罢手,一本正色道:“小韵夫人,你别笑得如此诱人,我都腿软了,这样子我没办法好好干活。” 司马韵雪扭头,美眸瞪了谢傅这一眼,你这人啊。 哪个夫人经得起你这般逗,再冰清玉洁,端庄高贵也要被你给逗……浪了。 “谢公子,好了好了,我不当夫人了。” 谢傅笑道:“下回还敢叫我给你搓背吗?” “不敢了,下回让小婢让伺候你。” 谢傅一笑:“想趁机报复我,门都没有。” 司马韵雪心中暗骂,笨驴!这待遇别人求都求不来,嘴上解释一句:“我叫你下来,原本是想跟你说,我没衣服换了,没想到闹成这样。” 谢傅问:“一件都没有吗?” “没有,就这一件,今天闷热,实在受不了,洗完之后才想到这一点。” “小英倒是留有几件衣服在这里,我给你取来可好?” “才不要呢。” 谢傅讪讪一笑:“那你就先光着身子吧,反正我也看不见。” 谢傅什么人,司马韵雪还不清楚,有这么饥不择食就好哩,这贼死人定力非凡,能忍的很。 这么说无非是为了逼着自己委曲求全,嘴上淡淡道:“好啦,就勉强穿她一次脏衣服。” 谢傅取来小英的衣服:“你自己穿上衣服吧。” 要不你送佛送到西,给我穿吧。 司马韵雪差点又想逗他,却不敢惹火,嗯的应了一声。 待谢傅上楼去,司马韵雪方才出浴。 清幽月下,淡淡清珠,白美的如一尊无暇女神。 司马韵雪孤芳自赏,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骄傲微笑,可惜不能给你享受。 刚刚换上小英的内抹,立即呀的轻呼一声。 却是她的身段玲珑有致,比起小英要赡腴不少,低头一看就像饺子开口——露馅了。 谢傅刚上阁楼,听见呼声,问道:“怎么了?” 司马韵雪轻声应道:“你不用下来,衣服有点小。” 谢傅疑惑:“你有这么大吗?” 司马韵雪冷哼:“是她太小了。”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谢傅没有多作纠缠,淡道:“那就别穿了,先穿上外衫就好。” “我非要穿!” “随便你。” 司马韵雪换上,遮又遮不住,勒又勒不拢。 简直就是大姑娘的胸,小儿的兜,怎么包也包不住。 衣服不合身当然穿不习惯了,也只能勉强先应付一晚上。 司马韵雪上了楼,谢傅躺在床上没有发出声音。 昨夜是格格不入的不自在,此刻却感觉莫名温馨, 因为他在,因为他就在不远的地方,自己能闻到他的气味,听到他生动的呼吸声。 很快微微一笑,从气息察觉到谢傅没睡,在想什么呢你。 想刚才给我搓背的事吗? 好好一件旖旎的事儿被你整成笑话,还看不见的地方最容易藏污垢。 我看你才满身污垢,要好好搓搓。 思绪不详不定的想着,司马韵雪绝色玉容泛起几抹淡淡的红晕。 故意无声的朝床榻轻轻走去。 走到床边又故意伸去手, 谢傅额的一声,司马韵雪却只是给他盖上被子。 谢傅道:“不早了,你去睡吧。” 司马韵雪问:“那个小英是不是做的比我好?” 谢傅心中好笑,你这不是特意找不痛快,还用得着说吗? 小英是真的在伺候我,你是!我在伺候你姑奶奶。 当然也是他这个人没有公子架子,也随意惯了。 真正的公子早让你卷铺盖走人了。 “额……” 谢傅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司马韵雪冷笑一声:“回头我就宰了她。” 谢傅心中暗忖,她是王家四颜,还真做的出来,嘴上说道:“小英做的比你好,这无可厚非,但是呢,公子我更喜欢你多一点。” 司马韵雪咦的一声:“为什么?” “人孰无情,可能我和你交流比较多吧。” “哪种交流?” “不是冤家不聚头。” 司马韵雪扑哧一笑,显然很满意这个答应,“那我问你,我和那小英哪个在你心中更重要?” 谢傅一讶,这个问题似曾相识,“我没办法比较啊。” “如果我和小英同时掉到河里,你会救谁。” 第498章 推陈出新 “小韵姑奶奶。”

“会救谁!”

“救你救你!”谢傅再不违心,真的没完没了。

司马韵雪喜道:“然后看她活活淹死对不对?”

“你可真是蛇蝎心肠,救了你之后,我再去救她。”

“不准!你救上来,我也把她杀了。”

“好好好,随你便。”

“你怎么知道小英的大小,你是不是摸过她?”

“没。”

“没!你怎么知道!可别说你目测的。”司马韵雪堵死谢傅的后路。

“摸了摸了。”谢傅都快要被她逼疯了。

“你摸她,为什么不摸我?是不是嫌我丑。”

“我想摸,没胆子行了吧。”

司马韵雪嗤嗤轻笑:“公平一点,你也要摸我一下。”

怎么有这种人,谢傅伸出手,“我看不见自己凑上来。”

司马韵雪顿了下来,把俏脸凑过去,声音出奇温柔:“好了。”

谢傅触手,感觉是她的脸蛋,然后就往下移动。

司马韵雪却把他的手打开,嗔道:“往哪里走,刚才对了。”

谢傅错愕:“不是模胸吗?”

司马韵雪桥脸涨红:“谁跟你说摸……赶紧的!”

谢傅手覆盖在她的脸颊,宽厚的手掌让司马韵雪很想低头在他手心依偎,她也就只能偷偷摸摸找这些理由。

谢傅只不过是敷衍一番,刚要把手抽回来,司马韵雪却捉住道:“再感受一下,脸蛋光滑吗?”

无痕,嫩得都可以做豆腐了,没有麻子?

谢傅竟是摸她的鼻子,娇俏而挺拔,那是外人说的塌鼻子。

眉儿细细弯弯,眉如此有形,眼睛也一定很漂亮。

嘴儿两角悄翘,像弯弯的月儿又像小小的船。

谢傅越摸越奇怪,继续往下,脖子修长,优雅如鹤。

司马韵雪是心甘情愿让谢傅一近芳泽,突然发觉谢傅傻乎乎的继续往下,回神把谢傅手打开,站了起来:“就此为止~”

谢傅一脸若有所思。

司马韵雪笑盈盈道:“怎么样?小英好还是我好?”

谢傅问道:“能再摩一下吗?”

司马韵雪错愕,十分坚决道:“不行!”

谢傅道:“你不是丑八怪。”

“谁跟你说我是丑八怪。”

司马韵雪也不知道为何要呈现出自己美丽的一面来,或许她非常在意自己在谢傅心中的地位。

怎能连一个小婢女都比不过。

谢傅道:“易容换形?”

司马韵雪笑道:“差不多吧。”

谢傅想起五世圆方,嘴上说道:“那就是说身体也是假的,你该不会是男人吧?”

男人!司马韵雪气涨着好看的脸,眼大大的,柳眉横凛着,嘴紧抿着。

若是谢傅此刻看得见,一定会好好端详一番,美人怎么也能如此的可爱。

司马韵雪正要冷斥,突然心生戏弄,假装惊讶道:“你知道了!”

谢傅身体抖了一下,然后往床里面蹭,与司马韵雪保持距离。

司马韵雪见了开心的咯咯娇笑,总算捉住你的软肋了,原来你忌惮这个啊,男人二字比夫人还要威慑力。

要知道与谢傅相处以来,这个男人无缝可入,就算天塌下来,也淡定从容。

谢傅听她笑声动人而悦耳,咦的一声,又开始怀疑了。

女人要装男人容易一点,男人要装女人可就困难多了。

从这两天来的接触,小韵分明就是个活泼又带有点傲娇的女子。

不过也有男人天生妖里妖气,言行举止跟个女人差不多。

司马韵雪原本只是想逗一逗谢傅,见捉住谢傅的软肋,却上瘾了:“我虽是男人,可我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我喜欢……”

这种说一半留一半最容易让人深入联系了,谢傅着急问道:“你喜欢什么?”

司马韵雪轻轻的拉起谢傅的手,然后却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掌,一副害羞说不出话的样子。

谢傅知道她喜欢什么了,啊的一声,想要把手缩回去。

司马韵雪却紧紧捉住,然后就看谢傅一副挣扎忌讳的样子,心中都想放肆娇笑,嘴上却好声说道:“谢公子,我虽然是个男人,可我跟女人差不多,我修炼一门功法,早已经断绝尘根哩,不会侵害你的~~”

谢傅本来还有点怀疑,见她说得如此真切,立即笃信无疑,弱弱道:“小韵啊,你可能有什么误会,如果我有什么得罪冒犯的,还请你见谅啊。”

“误会,哪有什么误会,你刚才还给我擦背呢,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这么温柔过,为了报答你,今晚……今晚……”

谢傅见她吞吞吐吐,似乎很害羞的样子,立即打断道:“别说出来!”

我非要说,司马韵雪一副鼓起勇气的语气道:“今晚就给你陪寝!”

说着就要上榻来,谢傅哪容她上来,手一挣脱,一脚踹去。

就差口吐一句芬芳——去你的!

司马韵雪灵巧躲了过去,只见谢傅神情凛然,竟透出几分杀气来:“我警告你啊,别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司马韵雪见状,忍不住娇身一抖,甩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越是如此,她越是要修理欺负他,大概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忍不住深入发掘吧。

柔美的身子一倾,单膝抵在榻上,昂着脸儿朝谢傅凑近,白里透红的玉容美的不可方物,嘴上甜腻腻道:“谢公子,你如此英俊,奴家早就喜欢你。”

奴家二字让谢傅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跟她客客气气了,立即动手。

两人一番交手,床立即榻啊。

“谢公子,你好凶哦。”

谢傅面色一凛,武道修为不低,不动真格只怕弄不了她,这阁楼只怕也要被拆了。

“再过来,我不跟你客气了。”

司马韵雪看着谢傅严肃到不得了的样子,淡淡一笑:“罢了,不愿意就算了,睡吧。”

司马韵雪见好就收,返回地上的席子躺了下去,心中暗忖,你真想,我还怕了你。

谢傅听久久没有动静,却不敢掉以轻心,干脆一边盘腿练功,一边警惕着。

一夜过去,司马韵雪醒来,见谢傅盘腿闭目,也料定他一夜未睡防着自己,心中苦笑,这说出去谁信。

谢公子啊谢公子。

果不其然,司马韵雪刚刚起身,谢傅立即敏锐的睁眼,一脸严阵以待。

这玩笑开大了,司马韵雪好笑道:“这你也信,笨。”

谢傅道:“信不信都没关系,请你离开这里。”

司马韵雪哼了声:“我偏不走,就要在这里缠着你。”

“你要留在这里也可以,别碰我。”

司马韵雪气得美美胸脯起伏:“谁稀罕啊。”

谢傅站起,拱手:“多谢。”

司马韵雪慵懒道:“昨晚,我只不过戏弄你罢了。”

谢傅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敢掉以轻心。

一整天下来,倒是跟昨天一样,上街买菜,回家下厨做饭,三餐间隔读书抚琴。

期间,司马韵雪找机会跟谢傅解释她是个女人,就差让他亲自动手好好检查一番。

谢傅却持不关心态度,只要小韵不来搞他,管她是男人女人还是中间人。

这让司马韵雪都有点后悔昨晚开的那个玩笑了。

哼,如果可以,真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女人。

就这般又相处了七八日,两人越来越熟络。

所谓日久生情,不仅仅是男女之情,还包括友情,亲情。

久而久之就亲近自然,没有隔阂。

如同你每天跟邻里打招呼,就算每天只是一个招呼,慢慢地也会变得非常熟悉。

司马韵雪性格活泼,喜欢捉弄谢傅。

谢傅性格比较闷骚,被司马韵雪捉弄着,就变成打闹了。

潜移默化之下,倒真把小韵当做自己的贴身婢女了。

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反过来照顾这个贴身婢女。

当然,谢傅并不在意这些,有个人陪着自己,可以说说话,至少好过一个人呆在这空荡荡的宅院里。

很多事谢傅都选择亲力亲为,尽管瞎了,他还有大把的人生,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他并不打算就这样呆在这样的地方,让别人照顾他一辈子。

所以他的亲力亲为也是为了适应失明之后的生活,慢慢跟个正常人一样。

这天晚上,两人在阁楼二楼飞台,吹着初夏的风,赏着秦淮夜景,听着遥遥传来的琴乐之声。

谢傅不时吟诗一首。

司马韵雪突然敏锐的扭头一看。

谢傅察觉不到别处的异常,却能察觉到身边小韵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司马韵雪微笑:“没事。”

两人在飞台上呆了一个时辰,直到深夜,才分别就寝。

躺下之后不久,司马韵雪轻轻道:“谢公子,我想下去洗个澡。”

“好,有衣服换吗?”

司马韵雪一笑:“你是怕我又叫你下去吗?”

谢傅不答。

司马韵雪笑道:“有,你忘了,你给我买了几身衣衫。”

谢傅这才问道:“穿着合适吗?”

“合适。”

“你身段挺好的。”

前几天带小韵去买成衣,衣裙倒是容易,这内抹衣物竟是找了好几个成衣铺才买到。

主要是小韵腰细只有一尺七,胸围却是娇俏美满,导致难以买到成品,除非量身订做。

谢傅真的难以想象,这样的身段是何等美妙,一定很迷人吧。

“你又不喜欢。”

司马韵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沙沙的笑息,这说明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在笑。

声线轻柔夹杂一些鼻音,透着一种特别的慵懒,听起来轻飘飘的很舒服。

“那个是真的吗?”

“什么?”

谢傅没有直言,用词表达:“一轮弧月二点星,昂首望山巅,溜走半边云,馋杀观峰人。”

司马韵雪嗤嗤一笑:“你说呢?”

谢傅没有应声。

司马韵雪轻轻一声:“傻瓜,我先下去了。”

司马韵雪下了阁楼,却行到院外来。

一道身影立即落在司马韵雪身边,却是个发须灰白的老者,对着司马韵雪躬身,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夫人。”

“什么事?”

一般哑仆来找自己,必有急事,司马韵雪却足足让他等了一个多时辰。

“各大长老明天会在会贤堂就推选新家主进行投票。”

王阀是个上千年的大家族,开枝散叶发展至今,旁系广布神州大地。

这些大大小小的旁系会以金陵王家为主心骨,整个大家族利益一体。

王家的家族势力遍布整个神州大地,这也是当今天子从来不敢轻视李王二大名门豪阀。

按照惯例,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旁系中,会在比较有威望的旁系中选出十二个长老,每家独占一额。

每逢家族大事,就会共聚一堂,共商决策。

随着王左达的去世,王阀新家主的挑选,自然是头等大事。

毕竟坐上这个位置的人,能力威望如何,关乎王阀每个人。

在这一代,金陵王家有两兄弟,王左达和王右通。

王左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王婉之。

而王右通有个儿子,年龄小王婉之二岁,名叫王韵之,从小聪明伶俐,学识涵养过人,也是王阀家主之才。

只是名声威望比起堂姐王婉之,那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只可惜王婉之是女儿身,不然新家主何须投票推选,王婉之就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尽管如此,还是有几位长老希望王婉之来继任王阀家主之位。

他们的意思是王婉之也是王家血脉,只要不外嫁,招婿入王家,生下来的儿子依然还是王家人。

话只是一句而已,但是动了这样的念头,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综合衡量。

毕竟这破了王阀从来没有女人当选家主的先例。

要怪就怪王婉之的名声威望让其他人可以不把她当女子看待,王婉之的所作所为让所有人折服。

不惜大胆的为她开这个先例。

当然也是因为王阀素来推陈出新,跟随历史时代变化,不拘束于旧法旧规。

既然提出来自然有可行之处,也有几分说服人的地方。

选王婉之是息息相关的利益,择优而重。

若死守旧法,弃优而择拙。

或许会因为一时错误选择而导致整个王阀走向衰落,这也是有前人真实历史教训。

当然也有长老持反对意见,无非是王婉之是女子之身,此举荒唐离谱。

哑仆继续道:“就目前来说,有一半长老支持小姐,一半长老支持二爷。”

司马韵雪淡淡问了一句:“韵之呢,这个孩子挺懂事的,前段时间还三番二次过来慰问请安。”

哑仆道:“目前来说,二少爷不在长老考虑之内。”

司马韵雪淡淡一笑:“本置倒末。”

“小姐目前还在守孝期间,不便露面,明日夫人可能需要出席。”

一般家族大事,女子无权插手,不过此事关于王婉之,司马韵雪又是王婉之的母亲,她的态度和意见十分重要。

最终还是需要司马韵雪这位王家大夫人点头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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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点累,思考剧情,暂且一更。

第499章 别样冰冷 司马韵雪一笑:“多此一举。”

脑海中不禁那晚王右通在她房内说得那些话,这个男人……

司马韵雪想着王右通的事,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朝漆黑的阁楼望去。

男人两字让她不由自主的拿谢傅来做对比。

看来必须和王右通见一见,做个表明。

“你……”

哑仆闻言立即恭敬道:“夫人,请吩咐。”

司马韵雪笑了笑,她本来打算让哑仆留在这里暗中保护谢傅。

想想又觉得多此一举,谢傅也算是武道高手,一般人根本伤害不了他。

自己都把他当文弱书生保护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哑仆立即消失在黑夜,司马韵雪返回阁楼。

刚上楼,谢傅就出声道:“你没洗澡。”

司马韵雪听了嘴角一勾,该不会一直竖着耳朵在听楼下的动静吧,盈笑道:“是不是很失望啊?”

“我失望什么?”

司马韵雪走到床榻来:“因为……因为谢公子想……”

便是听着在耳畔荡漾着的婉音,谢傅便能想象出她轻启朱唇,露出两排雪白贝齿,吐气如兰,轻语低笑的俏皮模样。

总得来说,小韵给他的感觉就像千面仙姬,有的时候高贵冷漠,有的时候妩媚风情,有的时候又俏皮可爱,有的时候又透着隐约的腼腆害羞。

不知道相处的时间不够,还是他的眼睛失明,无法直观的看到小韵的外貌形象,以至小韵在他心中的形象是模糊的。

“我是想!”

司马韵雪一讶:“想了啊?”

这些日子她没少像个坏坏又风流的女子去逗谢傅,如今谢傅被逗心动了,她反而退怯了,心头怦怦直跳起来。

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矛盾吗?既想亲近又不敢亲近。

“想啊,想你又是缺这少那的,想你又出岔子了。”

司马韵雪脸上一红,谢傅说得没错,她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婢女。

很久以前在照顾婉之的时候,看似贤惠得体,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让下人去做。

当下成为一个婢女的身份,才知道事无巨小,连点个火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

反正这段日子没有谢傅从旁协助,很多时候她都要手麻脚乱。

“哼,你认为我连洗个澡都要麻烦你是不是?”

谢傅哈哈大笑:“又来了,说不过就胡搅蛮缠。”

司马韵雪轻轻一笑:“我要去办点事,可能不能照顾你了。”

很多时候,自己无论说什么,他都会爽快的说好,这次却迟钝了一下额的一声。

司马韵雪见状嘻嘻笑道:“是不是不舍得啊?”

谢傅倒是据实而言:“虽然你很烦人,不会伺候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你要走,心里总有点舍不得。”

淡淡的一句不舍得,就让司马韵雪心中暖暖的,又酸酸的,轻轻问道:“我不在,你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吗?”

谢傅爽朗一笑:“照顾自己当然没问题,你呆在这里也从来没有照顾我这么一说,你的存在就是让这宅院叽叽喳喳的热闹一点。”

堂堂一个夫人被人说成叽叽喳喳,司马韵雪没有丝毫不喜,轻道:“你放心,我几天后就回来。”

司马韵雪等了一会,谢傅并没有开口,她又轻轻说了一句:“那我走了。”

谢傅错愕:“现在吗?”

司马韵雪只是微微一笑,她用轻轻而渐远的脚步声来表达她的离开。

出了阁楼,眼前一片漆黑,今晚连点月光都没有。

身形如仙飞掠,消失在黑夜之中。

最近的你是我最远的爱。

寂静的阁楼,寂静的卧室,夜在沉默。

谢傅从榻上起身,站在床头静静站了一会,原来他如此害怕寂寞。

许久许久之后,谢傅轻轻叫了一声小韵。

那俏皮又狡猾的笑声并没有传来。

谢傅自嘲一笑,朝飞台走去,脚下却被绊了一下,用脚尖颠了颠,这个小韵啊,东西老乱扔。

谢傅能够自己照顾自己,是对周围环境的熟悉,以及敏锐的听力来分辨周围人物方位。

至于死物,他根本无从察觉。

……

王右通端坐在圆桌前,看着眼前清雅宛如仙阙的卧室,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毫无生气。

轻轻的脚步声遥遥传来,王右通心头悸动,莹莹烛光变得生动,室内诸物也生辉灵逸。

他明白这清雅的卧室少了什么东西。

仙阙没有仙子,那还算仙阙吗?

脚步声还未靠近,王右通目光就朝门口望去,似在恭迎。

一道白色倩影有若天降般就出现在他的眼前,白色的衣裙,纯净的如同一座雪山。

而她白俏的脸容也很冰冷,甚至比冰山给人的那份冰冷感还要强烈。仿佛直入骨髓,胜似雪山之巅。

她为什么不笑,为什么要如此冰冷。

二十多年了,王右通依然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笑容时的动人模样。

恍惚中,他的耳畔响起了那胜过银铃婉转动听的笑声。

他也依然记得遇到她的第一眼,那一瀑乌发一弯细眉一抹红唇高悬于云边,那美丽形象让整个神武峰都被掩盖。

王右通心口怦怦博动,极度亢奋的眩晕袭上脑际,多么熟悉的悸动啊。

她就在眼前,似伸手可触又遥不可及。

“二叔。”

司马韵雪叫了一声,就走了进来,举止雍容大方散发着一种成熟风韵和高贵气息。

两鬓的发丝轻轻拂颊,更显得风姿绰约,飘然若仙。

王右通已经是一方人物,慌拙得像个腼腆的小伙子,立即站了起来,恭敬道:“大嫂。”

任何英雄人物都会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露出柔情的一面,他这又算什么呢。

眼前是他心爱的女人,却又是她的大嫂。

然而这个女人在还没有成为他的大嫂之前,他就爱上她了,

他感觉曹植与洛神的爱情在重演,但是他不会让这种悲剧重演。

二十年前他就应该杀了王左达,不应该心慈手软。

不然,今天这个女人就不会离他这么远。

王右通敬道:“大嫂,请坐。”

司马韵雪不冷不热道:“二叔,让你久等了。”

王右通淡淡扫了神情清冷的司马韵雪一眼,淡淡道:“大嫂,你最近气色还不错。”

这话似在关心,又似在暗讽。

司马韵雪浅浅一笑:“二叔,深夜造访,必有急事吧。”

“大嫂,上回我跟你说过,有几个长老想推选婉之来当这个家主之位,不知道你怎么看。”

司马韵雪淡道:“女嫁从夫,婉之是女儿身终究要成为别人家的,这家主之位理当由二叔来继任。”

王右通微微笑道:“大嫂不是在说客气话,毕竟母以子贵,母以女贵。”

当婉之嫁了,王夫人也就成了一位失去丈夫的王家遗孀罢了。

而一旦婉之成为王家家主,她可就是家主之母。

司马韵雪轻蔑一笑:“我稀罕吗?”

王右通叹息道:“可以看出大嫂在王家过得不开心,当年在神武峰……”

司马韵雪不想跟王右痛聊这些无关紧要的往事,打断道:“从一个母亲的身份上讲,我更希望女儿有个好的归属,相夫教子,欣享后半生,这个孩子命太艰辛了。”

王右通道:“婉之患有绝症,时日无多,此点那些长老并不知道,也不便告诉,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婉之。”

“韵雪在这里多谢二叔了。”

王右通轻轻道:“还有你……”

司马韵雪没有应声,轻轻垂眸,她很想活,又想死。

人生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永远没法得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可她又放不下婉之,放不下姐姐的付托,还有她与婉之日夜相处下来的母女之情。

当她从神武峰来到王家,听婉之叫自己娘亲的时候,心头盛满了无限暖意,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位母亲。

就这样她一直扮演着一位贤惠母亲的角色。

王右通见司马韵雪垂下眼眸流露出黯然之色,紧接着又嘴角一翘淡然一笑,顿时心痛不已。

“你放心,莲花生发竟已经寻获回来,参透个中奥秘指日可待,等我当上家主之位,就立即着手此事。”

司马韵雪睁眸,淡淡道:“二叔,婉之还有劳你多加照顾。”

王右通洒然道:“从小我就把婉之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说句不夸张的,我比大哥还要疼爱婉之,此点你大可放心。”

王右通先安抚了司马韵雪的忧虑之后,继续道:“我从来不贪恋权力地位,不然在二十多年前我就跟大哥争一争了,后来我才发现,权力地位能够帮助你得到一些得不到的东西,做到一些做不到的事,知道我为什么要争这个家主之位吗?因为你和婉之。”

司马韵雪眉头轻轻一皱,又来!

王右通,你甚至根本都不知道我是谁,就冒天下之大不韪说爱,可笑不可笑。

仅凭我这一张绝色面容,肤浅不肤浅。

如果我丑陋无比,一脸麻子,你肯说爱,我司马韵雪说不定服你动心。

王右通看见司马韵雪眉头一皱就知道自己一时真情流露,惹她不喜。

二十年他都等过来了,再等等又何妨,他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耐心,足够的手段来拿下这个高贵清冷的女人。

“大哥走了,大嫂和婉之你们成了孤儿寡母,我必须有绝对的地位,才能好好照顾你们母女,这也是我争夺这个家主的原因。”

司马韵雪不知道是不是听出王右通的言外之意,内心反而犹豫起来。

若她孤身一人,想走就走,谁也留不住她,可婉之是王家之女,必然受挟于王右通。

王右通似乎察觉到司马韵雪的忧虑,轻轻道:“韵雪……”

第500章 吃醋 一声韵雪,语气似老朋友一般。

“明日不说暗话,在你还未成为大哥妻子的时候,我就喜欢你,这些年也一直暗暗喜欢着,我也曾想断了这个念头,可……情难自禁。”

以往司马韵雪听闻此话定会轻蔑一笑,暗骂一声无耻的东西、

此刻情难自禁四字却让司马韵雪感同身受,倒有点能理解王右通了。

王右通见司马韵雪面容平静,没有怒状,继续道:“尽管如此,这些年右通也秉持礼法,没有对你做过任何逾矩之事来,余生就让右通以叔嫂之亲,好好来照顾你和婉之,这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司马韵雪明显能够感受到王右通在攻心,慢慢的软化她的心理,跨越那道不可逾越的界线。

心中冷笑,王右通你手段虽然用得巧,要攻陷我只怕要花上数百上千年。

我那么心动,喜欢他那么要紧,尚且痛苦不前,何况是你。

我如果那么轻贱,现在也不是在你的怀中。

王右通突然发现司马韵雪高贵清冷的脸颊竟浮现出一丝红晕来,大喜过望。

难道韵雪也喜欢我,只不过因为叔嫂之别。

确实,古今又有多少人敢跨越这道界线,何况她是那么的高贵贤淑,端庄坚贞。

王右通自认自己人才武功比起兄长也是不逞多让。

王右通此时有了盼头,反而不急,苦笑道:“有缘无分,如能与你成为知己,遥遥相知,也是人生一大快乐之事。”

司马韵雪心中冷笑,知己知己,然后就知到床上去是不是,男人哪有不吃腥的。

连谢傅那只吃素的猫,闻到腥味都要触触鼻子。

当然她也没有资格批评王右通,她觉得自己也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反正时间一到,她死了就一了百了,谢傅啊,烦心的事啊跟自己的生命一起归于黄土。

嘴上淡淡说道:“二叔言重了。”

安抚劝说见效,王右通话归正题:“大嫂,明天就由你出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那些长老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

司马韵雪爽快应道:“好,夜不早了,二叔请回吧。”

王右通原本还想再逗留一会说几句话,见司马韵雪已经起身,一副送客的姿态。

“那大嫂好好保重身体。”

王右通脚步看似果决干脆,实则重如千斤,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证明其实他不想走。

是强大的意志力在拖着他前行。

卧室内亮着莹莹烛光,司马韵雪心头却有种不适感。

吹熄灯火之后,心头才莫名轻松惬意,看来她已经习惯黑暗。

宽衣在床榻躺了下来,锦衾玉枕不知道比睡地面舒服多少倍。

可司马韵雪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竟反而思念起那铺在地面的席子。

遥遥询问,我睡不着,你睡得着吗?

脑海中浮现出谢傅沉沉熟睡的模样。

哼,你当然睡得着。

可苦了我,孤枕难眠。

隔日一早,司马韵雪特意将小英叫来。

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面前怯怯弱弱,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自己一眼的小婢女。

司马韵雪心中好笑,这还是那个气昂昂和自己争风吃醋的小英吗?

这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具,不背后接触,你根本不了解对方另外一面。

就像她,谁能想象她堂堂一个身份地位尊贵的王阀夫人,竟愿意屈身去照顾一个眼睛失明的男人,对他言听计从。

当初她也曾认为谢傅跟其他人一样,表面一套背面一套,她深入接触这个男人的初衷也是为了看到这个男人背地里丑陋的一面。

如果不是因为那岂有此理的心动,她对谢傅成为婉之的夫婿毫无异议。

她所谓的偏见却是源自那可笑的心动。

只要自己讨厌他,一切就变得自然了。

可相处的十余天,她非但没有讨厌他,反而越陷越深,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她开始说服自己,小小的放纵自己,她开始为自己找理由,在他面前她只是小韵,一个来照顾他的婢女,她不是王夫人,不是婉之的母亲。

甚至她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她可以遵循本心做内心渴望的事,然后归于黄土,没有后顾之忧。

脑海中依然记得谢傅对自己随口念来的情诗。

爱情无不充斥这烦恼、忧愁、悲伤与疼痛,但只要有一丝甜蜜,就像雨后穿破云层的一缕阳光,让负面的阴云消散。

司马韵雪想着想着,小韵的叫声似在耳畔响起,心头就一阵甘甜。

垂下的眼眸,眼角逸出眼露,看似辛酸,尝起来应该是甜的吧……

小英见夫人将自己叫来却迟迟不出声,弱弱的唤了一声:“夫人……”

司马韵雪回神,看着小英还保持着低头躬身的卑微姿态,本来她想好好修理这个阴奉阳违的丫头。

想着又觉得太小家子气,真的这般争风吃醋,就落了下乘。

一直听谢傅说小英很是悉心照顾他,从这一点来说算是用心做好自己交代的事。

看在谢傅的面子,将功补过就饶了你这小丫头吧。

“小英,你有几天没去照顾谢工资了。”

淡淡的一句问却吓得小英身躯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难道夫人知道自己偷偷去了。

尊卑有别,只需夫人一句话,自己小命就难保,嘴上颤抖道:“回夫人话,十天了。”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小英不知道夫人这句话是不是话中有话,嘴上大胆应道:“毕竟谢公子双眼失明,一个人生活十分不便,小婢确实有点担心。”

司马韵雪心中哼的一声,哪会有什么不便,夜壶在哪里都清清楚楚。

突然脸色一红,想起有一回谢傅竟当着他的面解带方便,就是把她当男人那几天。

羞得她败走逃避。

“哼!”

哼声竟脱口而出。

小英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地方,听见哼声,直接跪下。

“我问你,一般你是如何照顾他的?”

小英不知道夫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嘴上应道:“小婢似照顾夫人一般照顾谢公子。”

“哦,事无巨细?”

小英微微脸红,轻声道:“谢公子眼睛看不见,很多事情都要小婢代劳。”

司马韵雪看见小英脸红,吃醋了,嘴上冷道:“说详细点。”

第500章 狐狸精 “额……夫人放心,小英不会让谢公子受委屈的。”

对于谢傅的生活底细,司马韵雪倒也一清二楚,当然没法直接说出来,从浅由深慢慢问道:“一日三餐吃的可好。”

“夫人,上回小婢说过,一日三餐谢公子自己亲手下厨,小婢呢一旁照应,也没出什么乱子。对了,谢公子厨艺很好,饭菜方面,夫人不必担心。”

我才不担心了,跟他在一起那几天,我的都好像长了半尺,跟他一起久了,只怕要变成李婶那般身材。

嘴上哦的一声:“倒是出人意料,不过堂堂一个公子下厨传出去却有点不务正业的味道,公子就应该有公子的风范,岂可整日操劳厨房。”

小英应道:“嗯,夫人说得极是,不过谢公子擅长琴棋书画,颇有名士风范,只怕一般公子在谢公子面前也拍马不及。”

小英却是为谢傅找回一点分量,普通男人操劳厨房会给人顾心家庭的印象,可谢公子将来要娶的是小姐,身上就应该有王家姑爷的亮眼颜色,走到那里摆出来都不能输给别人。

司马韵雪问:“沐浴就寝方面呢?”

“夫人放心,每次小婢都给谢公子烧好热水,兑好热水,谢公子只需入浴清洗即可。”

司马韵雪闻言暗暗脸红,自己照顾他那些日子,却一次没做过,每次他都在水井边直接打水冲洗,自己还骂他光天露体不要脸。

难怪他喜欢小韵照顾她,对比之下这丫头多体贴啊。

“你有没有伺候他擦身洗发?”

小英一笑:“夫人放心,这是小婢份内之事,加之谢公子眼睛看不见,小婢岂可遗漏。”

对于一个婢女来说,主婢之别远远重于男女之别,照顾好主子比什么都重要。

在大家族,婢女是人,地位却也跟工具差不多。

司马韵雪又吃醋了,问:“那他喜欢吗?”

小英错愕,不知道夫人为什么问出这样奇怪问题来,应道:“不知道,不过谢公子一边洗着一边跟小婢说说笑笑,倒不嫌无聊。”

司马韵雪冷哼一声:“说说笑笑,然后就同桶共浴对不对。”

小英有些迷糊,轻轻道:“夫人,你的意思是……”

司马韵雪冷冷道:“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知道这个人是否举止端庄,是否有轻薄撩弄你。”

小英应道:“这个倒是没有。”

司马韵雪心头稍微舒服一点,淡淡问道:“那这个拉撒,你又是如何照顾?”

她是打心底想想小英学习一些经验,所以问得认真。

小英闻言,不禁掩嘴一笑。

司马韵雪顿时紧张起来,冷道:“你笑什么!”

小英恍觉自己失态,连忙止住笑意,应道:“回夫人话,没笑什么!”

司马韵雪冷道:“有话直说,不必顾忌!”

“是,有一回晚上,公子半夜下来方便,对着墙角就撒……解手。”

这个尿字,小英硬生生扼住,换成解手,可这么一换就不够形象了。

哪有墙角解手的,只有撒,而且男子撒来,女人撒不来。

司马韵雪诧异,能够想象到那样一幅粗野画面,脸色一红。

心中暗忖,这种事儿,她怎么没有见过,而且谢傅可不是市井鄙夫,不会这么随便,嘴上脱口问道:“他是这种人吗?”

小英回想起这趣事,本来在忍笑,听夫人这么询问,立即凛容:“谢公子当然不是这种人!原因就是谢公子早就将马子放在墙角,小婢给挪了位置,谢公子看不见,以为还在原来的地方,就……”

司马韵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感觉他能出糗一回,自己就很开心,谁叫他一直端端正正的,水火不侵。

与他相处以为,也确实如此,谢傅能凭耳朵听到活的动的东西,可那些死物,他就察觉不到了。

他习惯记住每件死物的位置,床在哪桌在哪,柜子衣服在哪,你要是给他挪个位置,他就不知道了。

自己被人伺候习惯了,东西放得随意,像有时候壶和水碗就这么随意放在桌子上。

位置一变,他就得伸手重新摸索,又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

司马韵雪回忆起一幕幕,这会才后知后觉,他却从来不责备自己,甚至连给自己提个醒都没有。

想到这里司马韵雪心中啊呀一声。

小英见把夫人逗笑,惊讶得很,因为在她印象中,夫人冷若冰霜,吝啬笑容,忍不住暗暗朝夫人看去。

心中呀的惊叹一声,夫人这一笑真是美得惊为天人。

雅致雪白的脸颊上映出淡淡的梨花红,密致而绵长的眉儿有若仙子沾染凡尘的丝丝尘缘。

眼眸如泓水,清波荡漾,丝丝妩媚都逸出眼外来,嫡仙一般艳姿卓越。

好看的朱唇儿这么往上一翘,呀!勾魂慑魄。

神情已经如此动人,五官精致美丽自不用多讲。

不愧为天下第一美人。

小英做为女子,一时都看得有点入迷,心中暗暗为谢傅担心起来,不知道谢公子顶不顶得住。

咦,差点忘了,谢公子眼睛看不见,幸好幸好。

不然这一惦记,茶不思饭不想的,多看个一眼,定要出事。

司马韵雪定神见小英偷瞄自己,心中暗忖,莫非我被她看出什么来,掩饰着冷声道:“成何体统!”

小英立即将过失揽到自己的身上,“是小婢的疏忽。”

司马韵雪沉声道:“你需多加注意一点。”

小英听着似乎话中有话,夫人今天一早召自己过来,别的没说,光问谢公子的事,莫不成良心发现了。

确实谢公子眼睛失明,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空荡荡的宅院里,太残忍了。

虽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丑八怪照顾他,可这丑八怪哪有自己细心周到啊。

别的没看见,浑身一股子狐狸掻气,丑陋的脸说起话来却娇滴滴的,恶心死了。

还有这不要脸,自己也拍马不及。

这要是让这狐狸精得手了,谢公子可就亏大了,可惜我却出师无名。

小英想着嘴上应道:“夫人,小婢当时就说了,公子你下次要方便唤小婢一声就好,小婢服侍你。”

司马韵雪一听不禁深入联想,怎么服侍?扶着?瞄准?

还是像接雨水一般,端着马子膝跪在地。

不管哪一样都酸溜溜的让她心头不舒服。

唉……这吃的哪门子干醋啊。

这不是很正常的,怎么一扯到他的身上,就这看不顺眼,那不顺心。

不行,我得找个男的去。

嘴上问道:“这婉园可有比较细心一点的男下人?”

司马韵雪刚刚回来不久,所以对王阀上下还不是很熟悉。

小英做为婢女,擅长听言辨意,哪里不知道夫人转了心意,嘴上应道:“夫人,这婉园就没有一个男下人。”

司马韵雪错愕问:“为什么?”

“夫人,你忘了,你讨厌男人,头一天回婉园就让所有男人都滚出园,二爷这才又给重新安排了一群婢女进来。”

司马韵雪心中苦笑,城池失火殃及池鱼,她这么讨厌男人,始作俑者却是这位谢公子。

既讨厌又喜欢。

司马韵雪嗯的一声,思索着。

小英可不能让夫人想好了,一旦开口就没有挽回余地,“夫人,男人都是干那些粗活笨活,照顾人这些需要细心的,哪有小婢在行啊。”

司马韵雪淡淡道:“我说什么了吗?”

小英轻轻问:“夫人,你想要找个细心的男下人,是要照顾谁?”

见夫人应也不应思索着,小英知道夫人前后反口,她得垫脚,给夫人一个台阶下,干脆嘤嘤啼啼道:“夫人,谢公子眼睛看不见,一个人也太可怜了,小婢实在不忍心,你就让小婢去照顾他吧,夫人不喜欢谢公子,小婢也不敢说他好,再怎么说也是未来姑爷啊。”

见小英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司马韵雪心中暗忖,看不出你这小丫头还鬼精灵的,嘴上免为其难道:“好吧,那你就继续去照顾他。”

小英闻言欣喜不已:“多谢夫人。”

司马韵雪冷淡道:“你也不用把他照顾的太周到,马马虎虎就行。”

“好。”

小英走后,司马韵雪玉颜一红,这醋吃的莫名其妙。

小英重新回到谢傅照顾他,司马韵雪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说来这丫头算是诚心满满。

另外一个婢女走了进来,禀告道:“夫人,马车准备好了。”

司马韵雪点头:“走吧。”

她今天要到端宣园会贤堂参加新家主的投票大会,她并没有投票资格,却能够左右结果。

……

小英这边立即兴致勃勃的来到琵琶街,来到宅院门口,大门竟关着,推了一下,推不开锁上了。

心中纳闷,虽说这会还早,不过按照谢公子平时的作息,应该已经醒了,怎么还大门紧闭。

小英有钥匙,就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疾步匆匆朝阁楼方向行去,突然止住脚步,心中暗忖,该不会是还睡在床上吧,而且是二个人一起。

这种事,他当小婢的也没少撞见,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就是了。

谢公子想睡谁也是他的权力,她管不着,不过一想到那丑八怪狐狸精得手,心里就很不痛快。

哼,让我骂你个无地自容。

第502章 投票结局 小英现在是夫人派过来的,师出有名,气势也足。

也不声张,脚下悄悄冥冥来到院子,骤然却看见谢傅正在水井旁边打水洗衣服。

小英心疼极了,漫说他失明了什么都看不见,就算没有失明,这不是他堂堂一个公子该干的事。

那丑八怪呢,竟让谢公子干这种事情!

小英火冒三丈的走近过去。

谢傅听到脚步声,停了下来,望去轻轻问道:“小韵?”

传来的却是小英的声音:“谢公子,你干什么呢?”

“哦,小英啊,你怎么又来了?”

小英听谢傅语气,似乎被那狐狸精迷倒了,不喜欢她来了,气匆匆的重复询问:“谢公子,你在干什么!”

“洗衣服啊。”

“这种事怎么让你做,那贱……丑八怪呢。”

谢傅一笑,就这火油味,两人一见面非得干上不可,不过现在小韵不在,想着,情不自禁的扭头朝身后阁楼望去,如果她在,只怕还在睡觉吧。

小英见状气道:“是不是还在睡懒觉,简直岂有此理,不分主奴,见谢公子你脾气好,竟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这么说倒是过分了,小韵是不会做,不是不肯做。

谢傅见小英呶呶不休,自己下米煮粥,笑道:“她走了。”

小英错愕:“走了?”

“走了!”

“谢公子你把她赶走的?”

谢傅嗯的一声,感觉到小英一肚子火,就笑道:“算是吧。”

小英一听嫣然一笑:“谢公子,你早就该这么做,一定是这掻狐子三番二次的勾引你,惹谢公子生气了。”

谢傅哈哈一笑,女人若真勾引,哪有男人不喜欢的,生气什么,开心才是。

小韵勾引她倒算不上,就是没少整他。

毕竟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用略带责备的语气道:“好了,小娘子怎好整天把这些粗话挂在嘴边。”

小英这会高兴,谢傅说什么都行,“是,谢公子教训的是。”

说着补充一句:“主要是我气不过,实在忍不住。”

谢傅问道:“小英,你怎么又偷偷来了。”

小英笑道:“上回是偷偷,这会是光明正大。”

谢傅露出疑惑之色,只听小英说道:“是夫人让我来照顾你的。”

谢傅心中暗忖,小韵是夫人派过来了,这会小韵有事离开,夫人又把小英叫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王夫人这个女人还算有点良心。

小英继续道:“本来夫人是想安排个男下人过来的,是我担心谢公子你,主动向夫人请示来照顾你……”

谢傅听着小英说着经过,看来还是没有良心,大概是担心婉之那边不好交代。

王夫人,我哪里得罪你了,这么看我不顺眼。

心中突然一颤,莫不成!

莫不成我背她出来的时候,搂住她的仙桃,她是知道的。

虽说救人,但是从身份上来说,形同亵渎。

虽不知是还是不是,心中冷哼,不分青红皂白,有什么了不得,若非救人心切,凑到我面前,我还不碰呢。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子有仙桃。

小英说着,见谢傅还在洗着衣服,连忙走前抢过衣服:“谢公子,我来,我来洗,你一旁歇息。”

总得给小英找些事做,不然小英都成了摆设的,谢傅笑道:“小英,还是你好。”

听了这话小英心里甭提多高兴,突然看见抢过来的衣服,却脸色一黑。

谢公子居然给她洗抹衣小裤。

抹衣上绣着红纱荷花,绿底粉带,一看就是那个狐狸精的东西,故意传来勾引男人的。

再看这裤,又小又巧,轻薄无痕,上面还有些花样,她光触手就脸红耳赤,换做男人哪还受得了。

心中暗骂一百句狐狸精,又补骂一百句丑八怪爱作妖。

谢公子给这丑八怪洗衣服,这是为什么呢?

小英朝谢傅望去,却见他站着晒着清晨的阳光,神情不知道在想念谁。

该不会在想这个丑八怪吧,嘴上怪声怪气道:“这是谁的衣服啊,掻里掻气的!窑子里的婊都不敢穿。”

谢傅问道:“什么?”

“说的是谢公子你洗的衣服是哪个婊的?”

谢傅笑了一笑,当初找成衣的时候是找了好几间才找到合适穿的,能合身就不错了,哪还有选择。

他拿衣服的时候触碰过,质地轻薄,做工也是精致,至于什么款式样子就不清楚了。

“穿着里面的衣物,谈不上,自我妖娆也是一种美。”

小英哎哟一声:“不小心就搓裂了,这衣服怎么这般不经洗。”

谢傅心知肚明,淡道:“裂了就扔了吧。”

“好哩。”

……

王家端宣园会贤堂这边,投票结果一出来,立即争吵起来。

王婉之六票,王右通六票,打了个平手。

这个结果是谁都预想不到了,以往每一届王家家主都是以巨大优势当选。

其实以往每一次的投票,结果都没有太大悬念,另外一个候选人只不过是陪着走个过场。

这种竞争形式,其实也是为了告诫新任家主。戒骄戒躁。

而这一回却是真的竞争,另外一个居然是女子,令人难以想象。

投王婉之一票的那些长老,心里到底把王婉之看得有多重。

王右通很差吗?王右通并不比上任家主王左达差。

只能怪王婉之太出色了,三个字一出就让其它名阀心悦诚服,她修水利治瘟疫,也深受市井百姓爱戴。

如果她是个男儿,定能在她的带领下,让王阀走向一个新的高度。

吵吵闹闹的,司马韵雪根本插不上嘴,干脆提前一步离开会贤堂。

刚说的在投票前她已经说了,她也明确表示不同意长老们破先例。

可投票结果依然如此,实在出乎意料。

从禁地出来之后,经常听说婉之这些年有很多成就,从今日这个结果就可以看出这些成就分量很重。

只怕是算得上传世流芳的丰功伟绩。

司马韵雪心中既为婉之感到骄傲,又为婉之感到惋惜,可惜生为女儿身。

长老们争着争着,突然发觉王夫人不在了。

“王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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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章标题号又错了,我没有权限更改,应该是501章。

第503章 图个清静 王右通自然注意到司马韵雪的离开,应道:“大嫂先走了。” “怎么就走了呢?” “怎么走了,当然是不高兴了,何人愿意自家女儿被人架在火上烤,仲清,王夫人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你为何还投婉之一票。” “我当然是为整个王阀家族着想。” “可笑,一个女儿家当上家主,别人还以为我王阀没有人才了,反正我老脸挂不住。” “前有女皇为例,女子可以成为一国之主,又如何不能当家做主。” “仲清,你胡搅蛮缠,这能一样吗?” 王右通眼看各执一词,难以争论出个所以然来,打断道:“诸位长老,莫要争了,依照惯例,七日后重选,先告退了。” “右通!” 有名长老叫唤一声,王右通却头也不回疾步离开,心中很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他当做女儿一般疼爱的婉之,哼! 疾步追上司马韵雪,“大嫂。” 司马韵雪淡淡道:“该做的我已经做了,我不想再掺和这件事了,我先到陵宫清净一下,省的他们来骚扰我,其它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好。” 司马韵雪将自己避处告知,就是想王右通有事能找到自己。 王右通明显领会到司马韵雪的意思,看来在这件事上,司马韵雪与他齐心。 如此已经足够了,他怕得是司马韵雪跟他唱反调,淡淡道:“不用打扰你,我会办好。” 他只是不想动手段,既然结果如此,那就只好动点力气了。 果不其然,司马韵雪刚刚上了马车,那些长老就陆续追了出来。 支持王婉之的,希望劝说司马韵雪让王婉之站出来。 支持王右通的,希望司马韵雪对其他长老晓以大义。 司马韵雪却乘坐马车驶远。 随后,几个长老陆续乘坐马车来到婉园,却扑了个空。 原来司马韵雪让马夫直接将车驶往紫金山方面。 …… 王家陵宫位于紫金山峦的一处半山腰,是王家供奉列祖列宗灵位的地方。 王家春祭、清明、端午、重阳等节日,都会在陵宫举动大型的祭祀活动。 占地面积宽广的陵宫在右侧划出一大片院子来,遇祭祀活动,可供家眷奴婢住下。 马车驾到半山腰的下马亭,无需吩咐,马夫主动勒马停下:“夫人,下马亭到了。” 任何人到了下马亭都要下马改为步行,王夫人身份尊贵却不能例外,这是王家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司马韵雪下了马车,一袭白衣缟素,头无珠簪宝饰,只插一朵白花,脸不施脂粉、 清秀雅致,人淡如菊之余,依然掩盖不住其美丽绝色,盈眸一眺,人间颜色如尘土。 两位婢女一左一右伴着,虽也是美艳之姿,但与司马韵雪超越尘世间,令人呼吸屏止的美丽相比,立即黯淡无光。 两位乌衣卫疾步迎来,依然一身乌衣戎服,唯一不同,左臂处缠着一圈白布,在乌衣下十分鲜明。 两名乌衣卫躬身行礼:“夫人。” 司马韵雪举袖轻轻一挥,惜字如金,踏上这数百级的台阶。 不知为何,两名乌衣卫竟选择飞纵方式离开。 走完这数百级的石阶,来到陵宫前面宽敞无比的白石广场,一名中年男人小快步迎来。 “夫人,属下是武卫督领孙少昌。” 因为王夫人情况特殊,对王家人员并不熟悉,所以孙少昌自报家门,同时把头抬了起来,让王夫人认识自己。 抬眼瞬间,直面王夫人绝色仙容,神情骤然一呆,心头如空山浇灌灵雨,一种心灵被洗涤之后的氤氲芳香包裹。 这一呆却呆出事来。 王夫人表情冷然,檀口微启,飘出一丝不含杂质的清音来:“好看么?” 孙少昌定神,立即把头低了下去:“夫人恕罪!” 孙少昌在王家地位不敌,活到这个年纪也算见惯美人尤物,只是从来没有一个女子,第一眼就让他狂涌出如此惊艳震撼的感觉来。 刚才那么一呆,他真的是被王夫人的美丽所摄住,以至忘了任何事。 天下第一美人,可不仅仅是以绝色授名,这份心弦震颤,让人无法对第一产生任何异议。 王夫人冷然道:“好看就多看几眼,免得以后没机会看了。” 孙少昌背脊一寒如坠冰窖。 王夫人朱红唇角飘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吓坏了?” 孙少昌额头汗如雨下:“请夫人责罚!” 王夫人从身上掏出一片白纱将脸蒙住,只露出两只眼眸来,你们要都是谢傅,我也不用天天把脸蒙起来。 殊不知谢傅也受不了,小谢傅更受不了,只是他硬习惯了。 硬归硬,脸上不动声色。 声请冷酷:“再有下回,你自己把眼珠子挖出来吧。” 站在王夫人身后的秀云、秀灵两女闻言暗暗咋舌,夫人要是不把脸给蒙起来,这王家上下,男人都得成为瞎子。 孙少昌暗暗松了口气,朗声应道:“是!” 王夫人语气淡了一些:“我在这里的行踪不准向任何人泄露,敢有泄露者,杀!” “是!” “秀云、秀灵,我们走吧。” 两女甜甜应道:“是,夫人。” 王右通从端宣园安排了一众婢女来到婉园。 王夫人从中挑选了最为心灵手巧的秀云、秀灵两人留在自己身边。 王夫人的眼力自然不差,最主要的是这两个婢女身份背景清清白白。 …… 王婉之一身白衣孝服跪在孝堂为去世父亲默念孝经,以报生育之恩。 每日两次,早上下午各一次,每次一个时辰。 其它时间就不用在孝堂呆着。 不过不准有任何娱乐,不能饮酒,不能穿艳丽服侍,不能外出,不见外客。 总得来说,一切清素从简。 种种限制之下,除静心读书外,也没有什么其它的事可干。 时间就是最好的伤药,虽不能完全抚平伤痛,却能够让人淡忘悲痛。 这个时间段也是收拾心情,审视自己,重拾人生,前瞻人生的过程。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还是最终的目的。 王夫人在宫陵右侧一处院子安顿下来之后,就只身来到孝堂,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严肃虔诚的王婉之,并没有出声打扰。 有些日子没见,从身形来看,婉之似乎长了不少肉,慢慢的流露出女子的丰韵美满气息来。 这已经可以证明婉之身上的绝症已经治愈,一直以来婉之都是瘦弱巴巴的样子。 婉之的绝症愁坏了她和姐姐,也愁坏了王左达,甚至连灵山文廷文圣都只能传授真言,勉强保住婉之生机。 这困扰而二十多年的难题,不料却被一个男人轻而易举的化解。 这难道就是命运吗?有些事情无论你做出多大的努力都不能改变,只有唯一的那个人出现才能拯救。 谁又来救救我的人生。 她与姐姐一腹双胞,同样身患绝症。 三个苦命的女人。 谢傅能拯救我吗? 司马韵雪想着脸色一红,怎么可以! 罢了……死了算了。 婉之,我已经尽了我的职责,该换个人来照顾你了,他还不错,挺会照顾你的。 司马韵雪自然而然的就想起在宅院里与谢傅相处的点点滴滴…… 王婉之站了起来,刚刚转身,就看见母亲,喜呼一声:“母亲大人。” 司马韵雪回神,白纱下露出微笑,美丽的双眸看着气色还算不错的女儿。 王婉之疾步走来,四只柔夷就搭在一起。 司马韵雪触摸到王婉之光滑有肉的手,又一脸溺爱的触摸她细腻柔滑,不再瘦瘦巴巴的脸蛋,笑道:“美得我都认不出来了,这是我的婉之吗?” 听到母亲这句调侃,王婉之面色一红,双颊红晕就显得更加娇俏动人了,“母亲,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安顿下来,知道你在孝堂,就过来看看。” “母亲,不必担心,婉之很好。” 司马韵雪点头,淡淡道:“在这里,你也不必过于受礼法拘束,该笑需笑,该乐需乐,孝心放在心里就好,早日走出阴霾才是。” 王婉之闻言一讶,再看母亲双眸毫无悲伤之色,这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夫人,该有的神情吗? 若说母亲心态乐观,已经走出阴霾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父亲停灵期间,母亲除了神情肃穆,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此时不禁让她怀疑母亲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可她又依稀记得童年时,母亲和父亲情投意合的场景。 她知道母亲同样患了绝症,那日母女相见之后,她才知道当年母亲为了保住一丝生机,才长睡禁地神奇之处。 莫非在这长睡的十四年,母亲身心已经发生变化。 十四年太久了,王婉之已经无法分辨母亲变了没有。 从这些日子的相处,王婉之倒是依然能够感到到母亲的温柔慈爱和处处为她着想。 突然脱口问出心中疑惑:“母亲,你不爱父亲吗?” 司马韵雪闻言一讶,“为什么这么问?” 王婉之带着责问:“父亲去世,母亲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司马韵雪淡淡反问:“你见过我掉眼泪吗?” 王婉之仔细一想,竟是从来没有,犹记得自己发病的时候,痛的死去活来,若是换了别的母亲,只怕哭得两眼汪汪。 母亲却一直微笑的守在身边,柔声宽慰安抚。 每每看见母亲如此,她也就感觉不难受了。 “孩儿有罪,不该怀疑母亲。” 第504章 母女闲话 司马韵雪淡淡一笑:“婉之,走吧,回室休息,说说话。” 两人往右边院落行去,王婉之问:“母亲,你怎么会到陵宫来。” 司马韵雪就将那些长老打算推选她为王家家主的事说了出来,那些长老如何缠着她极力劝说,她不得不躲开,来到陵宫清净。 王婉之这些日子一直专心父亲丧事,这事倒是一点不知,听完之后说道:“荒唐至极,家主之位非二叔莫属,何有异议。” 司马韵雪听王婉之口风,淡淡问道:“婉之,这些年你二叔对你好吗?” “二叔十分疼爱女儿,视女儿如亲生一般,说来比起父亲,我跟二叔更加亲近一点。” 司马韵雪听完淡淡一笑,嘴上却没有说些什么。 这事有点复杂,漫说不能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也理不清个中头绪。 回到王婉之居住陋室,两人坐下,又说了一些琐事之后,王婉之突然问道:“母亲,谢傅可好?” 司马韵雪淡淡一笑:“你的未来夫婿,我能亏待他吗?我给他安置了一处清净的院子,又安排专人照顾他,你无需担心。” 王婉之嗯的一声之后,微微低头沉思,过了一会之后才轻轻问道:“母亲,谢傅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双眼失明,是何反应?” 她每日除了念孝读书,就最挂念谢傅了。 两人在金陵地界经历生死离别一刻,之后就发生了一些列的事,除了在那晚在灵堂见了一面,就再没有好好说过话。 王婉之心里不知道有多少话想和谢傅诉说。 司马韵雪反问:“他不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吗?” “母亲,你说,女儿想知道?” 司马韵雪从婉之的神情,可以明显看到谢傅在婉之心中的分量,嘴上淡道:“说来也奇。” 王婉之好奇问道:“奇什么?” “他一醒来,发现自己双眼失明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大笑起来,这么为何?他不是应该伤心悲痛吗?” 伤心悲痛才是正常人的反应,这种经历王婉之也有过,虽然她能够表现得十分平静,但是她绝对笑不出来。 而且,对于自己的悲惨命运,她早就无数次做好准备,甚至也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瞎了算什么。 可谢傅不一样,他是个好端端的人,眼睛失明是突降噩运。 这些日子,王婉之脑海中一直浮现着谢傅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情景,只是她却无法抽身来到谢傅身边,内心十分煎熬。 这些日子与谢傅的相处,司马韵雪也对谢傅有了一点了解,谢傅是个对任何事都云淡风轻的男人,不能用常人常理去推断他。 嘴上轻轻道:“我觉得是因为他用他的光明换得你的光明,所以内心感到喜悦,所以才发笑。” 王婉之闻言,眼泪瞬间就冲到眼眶里,嘴上嗫嚅道:“他为我做了太多太多,我欠他太多太多了……” “哭什么,又不是真瞎了。” “幸好幸好。” 王婉之一边说着一边止住眼泪道:“我一听就无论如何都忍不住。” 司马韵雪转移王婉之的伤感,笑道:“你猜他笑完之后做什么?” 王婉之立即好奇问道:“做什么?” “他朝我望来,问了句婉之吗?” “他不是看不见了吗?” 司马韵雪解释:“别忘了他是个武道高手,虽然看不见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周遭的气息。” 王婉之道:“知道我没有守在他的身边等他苏醒,他一定很失落吧。” 司马韵雪道:“我没出声。” “母亲,为何不出声?” “婉之你想,我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当时房内只有他和我两人。” 王婉之浅浅一笑,确实有点怪怪的,身边不是未婚妻,却是未来岳母守护着,倒真有点怪怪的。 不过这是她临走之前,特意拜托母亲帮忙悉心照料。 “然后呢?” “然后,他竟把我当成你,竟张开双臂,摸索着就朝我扑抱过来。” 王婉之闻言呀的一声,既惊讶又尴尬,“这……这……这……” 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轻轻朝母亲看去,却见母亲笑意盈盈,没有丝毫责怪的样子。 司马韵雪笑道:“我哪能让他抱住,轻轻就躲了开去。” 王婉之纤手轻托自己略显娇俏美满的胸口,松了口气。 司马韵雪语气像说着一件趣事般:“这人扑了个空,竟又来捉我。” 王婉之刚刚放下来的心又立即提了起来,檀唇颤颤,想问却紧张的说不出声来。 “害我一边羞得无地自容,一边左躲右闪。” 王婉之好看的俏脸抖了抖,能够想象出母亲当时的窘迫样子,关键是到底抱到没有。 司马韵雪见王婉之神情无比紧张,淡笑道:“婉之放心,别忘了我的本事,我若不愿意,十个他也捉不到我,何况他又什么都看不见。” 不愿意捉不到,愿意又当如何。 王婉之此刻倒没有察觉道母亲言语中的随意,再次放下心来:“我倒真忘了。” 母亲来自神武峰七彩云天,是个绝顶高手,只是母女之间多是日常,很少看见母亲展露高超武道。 司马韵雪道:“我几下就把他绕倒在地,当时气得我真想踹他几脚。” 王婉之忙道:“母亲,你莫怪他无礼,他是把你当成我了,他这人端庄守礼的很。” 这话司马韵雪相信,只听婉之继续说道:“他若知道是你,定要把他吓死。” 司马韵雪应道:“我知道,不然我岂会饶他。” 王婉之拉住司马韵雪的手,一幅讨好为谢傅说情的模样:“母亲……” 司马韵雪冷哼一声:“我就是看不惯他急色的样子,一醒来就想对你又抱又搂。” 王婉之心暖脸红,为谢傅辩解道:“我想他定是怜惜女儿悲伤,想要好好安慰女儿。” 司马韵雪轻轻道:“婉之,看得出他很爱你。” 这还有质疑的地方吗?一个愿意献出自己光明的男人。 “母亲满意就好。” 司马韵雪暗暗心酸一笑。 紧接着谢傅对这些日子事无巨细一番询问。 司马韵雪一一作答,总的说来,谢傅吃得好睡得香,有人照顾,抚琴作画,无忧无虑。 王婉之露出笑容,目光深远透着思念。 这是燕语端着饭菜进来:“夫人,小姐,可以用饭了。” 在陵宫的这段日子是燕语陪在身边照顾王婉之,要不然就由她去照顾谢傅了。 母女两人用着饭菜,王婉之似乎没有什么胃口。 司马韵雪更是一边吃着一边暗暗皱眉,小嘴被谢傅养刁了,别的口味吃不惯了,嘴上问道:“燕语,这饭菜谁做的。” “我做的啊,夫人。” 司马韵雪却没有多说什么。 第505章 亲身而至 燕语暗暗朝王婉之看去,王婉之笑了一笑,对着母亲轻声询问:“母亲,吃不习惯吗?” 司马韵雪淡淡道:“勉强入口。” 燕语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夫人,要不我去重新给你做几个菜。” 司马韵雪冷淡道:“免了。” 王婉之道:“母亲要在这里住一阵子,燕语,一会你吩咐下去,把府内最好的厨子叫到这里来。” 燕语一听,最好的厨子不就是谢傅,可谢傅眼睛失明了。 再者说了守孝期间,要特别避嫌,谢傅能来也来不了。 司马韵雪道:“免了,守孝期间一切从简。”心中暗忖,再好能好的过他,反正他独一档,其他人都是一个档。 想着竟怀念那肉实油光的猪肠包糯米,臭是臭了一点,如果能过了心里那道坎,倒真是美味可口,令人欲罢不能。 司马韵雪没吃多少就回房休息。 司马韵雪走后,燕语低声道:“小姐,想不到夫人嘴这么刁,我做的饭菜虽不及谢傅,也不算太差吧。” 王婉之笑道:“母亲也擅长厨艺,你做的饭菜当然难入她的法眼。” 燕语就道:“看来还是得谢傅出马不可,谢傅一定能征服夫人这高傲的嘴。” 王婉之轻责:“你这丫头,你说的可是我的母亲,怎好这般调侃语气。” 燕语嘻嘻一笑:“小姐,你是知道燕语的,越是如此越当自己人,对你对谢傅对夫人,若是不紧要的人,我才不愿意提起一句。” “小姐,夫人不是不太喜欢谢傅吗?让谢傅做些好吃的,征服夫人,谢傅很快就能博得夫人的喜爱。” 王婉之笑着骂道:“你这丫头,乱起劲,你以为母亲是我吗?站在母亲的角度上应该更关心谢傅的文才武功,却不是这般谄媚百般讨好,这般反而让母亲看不起。” 燕语若有所思的哦的一声:“谄媚不行啊。” 王婉之沉声:“当然不行,我是我,母亲是母亲,身份不一样。” 燕语嘻嘻一笑:“小姐喜欢被谢傅谄媚吗?” 王婉之轻拍燕语一下:“丫头,找打!” “哎呀,小姐你刚才太娇媚了,这脸蛋现在都吹弹可破,谢傅见了一定流口水。” “燕丫头,你就会夸张。” 王婉之说着轻轻抚着鬓丝,轻轻道:“流口水肯定不会,应该会很开心吧。” “肯定流口水,一脸哈喇子,谢傅很色的。” 王婉之微讶。 燕语小声在王婉之耳边说道:“小姐,有一回我发现谢傅看见你,身体就其反应,当时看把我吓坏看呆了……” 王婉之闻言暗惊,原来燕语早就发现谢傅身上寻脉符的异常,她是知道原因的,可这事又不好向燕语直说,带着询问轻轻朝燕语看去。 燕语被王婉之一看,骤然害臊的脸上一红,嗫嗫道:“小姐,我得装傻啊,女儿家家的哪能太懂,我也是跟你一起学仙人调梅图才开了一点点的窍。” 两人亲密无间,如同姐妹,王婉之调侃道:“你是开了一窍还是七窍全开。” 燕语忙道:“就开一窍。” “小姐你套我话!” 燕语突然恍悟,说完羞得跺了下脚,逃了。 …… 小英代替小韵在宅院住下,照顾谢傅日常起居。 总的来说,小英照顾得比小韵要好,任何事情都不必谢傅操心,都会理得条条有序。 不知道为何,谢傅内心却感觉莫名的隔膜,不似跟小韵在一起那么开怀随意。 小英不会逗他,小韵会。 小英不会捉弄他,小韵会。 小英总是对他无条件的夸赞叹服,小韵就算心里服气,嘴上却总是要讥讽一番。 然而,小韵不会抚琴,却总能听懂他琴音。 小韵不会吟诗,却总能听懂他的诗意。 甚至感觉小韵念书的时候,声音比小英好听,语感流畅如跟他讲着故事一般。 对比之下,谢傅竟感觉小韵算得上半个知己。 身边已经有人照顾,他却有点思念经常给他带来麻烦的小韵。 不知道哪位女子说,男人就是贱,欠修理。 如此看来,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这日谢傅在厨房做着金陵咸水鸭,主要是在菜市场遇到黄叔招呼,就买了只鸭子回来。 卤着汤水的时候,一旁的小英嗅了一口,赞道:“好香啊!” 这句好香啊,让谢傅骤然定神,王婉之也曾嗅着味道,称赞不已。 自己倒不是很想吃,只是过过手瘾,那个想吃的却吃不到。 也不知道婉之这些日子身体胖点没有。 怎么可能会胖!父亲刚刚离世不久,伤心欲绝。 身心疲惫之下,只怕连东西都吃不下。 原本就瘦瘦巴巴,再继续瘦下去,只怕连人都给瘦没了。 想到这里,谢傅人坐立不安,一心挂虑。 问了一句:“小英,你家小姐现在何处?” 小英咦的一声:“公子,你想念小姐了,可小姐现在在守孝,你现在不能见她。” 依照礼法,女子守孝期间,要避内不出,还要避见外人。 虽说公子已经是铁打的王家姑爷,可两人一未真正订婚行礼节,二未成亲,也就没有名分。 没有名分,那就算是私情苟且。 而王家是望门名阀,尤重礼制,加之这会是小姐守孝期内,更是忌讳。 小英想到这里,劝道:“也就是百日,你忍忍就过去了,现在见面要惹人非议,说不定夫人……” 谢傅问道:“说不定夫人什么?” “说不定夫人趁机发难,治你个不守礼法之罪,把这门亲事给取消,到时候就得不偿失。” 谢傅笑了笑,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你被人家捉住把柄。 这王夫人要是继续从中作梗,大不了他带着婉之私奔。 当然,谢傅也是个守礼法的人,不然早就奔去与婉之见面了,看看她眼睛是否安好。 嘴上说道:“我给她送饭去,不见面,不算不守礼法吧。” 小英道:“这个……如果只送饭不见面,倒算合规矩。” “那就这么定了,小英,你现在准备食盒,我给她送饭菜去了。” 小英道:“公子,小姐还缺别人给她做饭吗?你就别多此一举了。” “你不知道,你家小姐嘴刁,我怕别人做的饭菜,她吃不习惯,莫要啰嗦,快点去准备。” 小英匆匆走出厨房,突然回头:“小姐此刻在紫金山王家陵宫为老爷守孝,此去有十几里路,又有一段山道,公子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去啊?” 谢傅去过王家陵宫,若是他眼睛没有失明,施展身法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这会也难不倒他,笑道:“你当上街买菜一步一步慢慢走啊,自然是雇辆马车更为方便快捷。” 小英这才反应过来,都不习惯正常思维了。 这边谢傅将咸水鸭装入食盒,小英那边已经雇好马车,在大门口等候着。 从秦淮大街到琵琶街一带,是金陵最为繁华,夜生活最为丰富的地方。 最不缺的就是马车和轿子,无论白天晚上,秦淮河岸和各大青楼门口,都有车、轿等候着。 当然,以谢傅现在在王家的地位,只要打个招呼,王家就会安排专门车马供他出入。 只是这样的小事,没必要特地去麻烦别人,只要肯把银子花出去,什么事儿,别人都能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例如轿夫中还有一门职业叫花夫,专门抬着青楼娘子送到某处府邸,深夜再给送回来。 至于到府上有做什么,没做什么,不得而已,却有一个文雅的说法,叫茶叙。 马夫是个中年汉子,见了谢傅行走跟普通人一样,竟没发现他眼睛失明,恭敬询问:“公子,去什么地方?” “王家陵宫。” 这个地点一出,马夫倒是特意端详谢傅一番,多嘴问了一句:“公子去王家陵宫干什么?” 谢傅提了提手中食盒,笑道:“没看见吗?” “驾你的车,别多嘴。” 一旁的小英责备马夫一句,然后扶着谢傅上马车:“公子,小心一点。” 马夫见小英虽然只是个婢女,却生得容貌秀美,身上衣裙质地也是上好绸缎,立即心中有数,一般人家哪养的起这样的婢女。 有马车代步,十几里地很快便到,到了下马亭,马夫立即勒马停下。 这个规矩在金陵无人不知。 剩下的路只能步行,谢傅下了马车,一直分辨不出方向。 小英牵着谢傅的手:“公子这边。” 直到这时,马夫这才发现谢傅是个瞎子。 这是陌生地方,谢傅对周围环境一无所知,将瞎子二字表现得彻彻底底。 小英一边扶着,一边轻声提醒:“公子小心,前面有颗石子。” 谢傅心中苦笑,看来以后的生活会有一点艰辛,短时间内并不容易适应。 总不能永远呆在府邸,呆在熟悉的地方。 出门如果没有别人一旁陪伴,自己又能否适从自若。 刚走了十几步,就是二名乌衣卫远远的疾步而来,朗声询问:“前方是王家陵宫,来者何人?” 此处乃是王家庄重私地,自不容闲杂人等靠近。 金陵本地人知晓此点,一些外地人来紫金山游玩,常会误闯。 小英立即朗声应道:“来到是谢傅谢公子。” 第506章 知你所需 此次招亲,谢傅夺得头魁,成为未来姑爷,王家上下人尽皆知。 二名乌衣卫走近,将谢傅当做半个主人,恭恭敬敬的施属下之礼,省去姓氏:“公子。” 小英代为接话:“公子怜惜小姐,给做了点吃的送过来。” 二名乌衣卫面面相觑,可是想借送吃之名,进而相见。 这可不符合规矩,没事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旦出了事,追溯到源头,他们两个可要担责。 再者说了夫人就在这里清修,这不是没事找事。 其中一名乌衣卫朗声说道:“公子请原地稍候,我去禀报孙督领特来迎接。” 这番尊重话语自然不会引人不快,说完向另外一人使了个眼色,示意盯紧了,人快速离开。 一会之后,孙少昌就迅速前来,对于谢傅的人才武功,他是打心底佩服。 此次王家招亲,竞争对手中不乏豪门名阀的年轻俊杰,谢傅最终能脱颖而出,堪称年轻俊杰第一人。 而且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让人油然而生的敬服。 孙少昌走近先施礼:“公子。” 谢傅笑道:“孙督领。” “是,公子有何吩咐?” “我想给婉之送点吃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依照礼制,小姐守孝这个阶段不便会友,我也是见不到她,这样吧,公子行动不便,由我代为转交到燕语姑娘手中,再有燕语姑娘送到小姐手中,公子,你看可好?” 孙少昌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而且谢傅也不是不懂事,并没有要强见王婉之,让别人难做的打算,笑道:“那就有劳孙督领了。” 孙少昌亲手接过食盒,对着两名乌衣卫吩咐道:“你们两个送公子回府。” “是。” 谢傅笑道:“不用了,我坐马车来的。” 回去的路上,小英在马车内忍不住问道:“公子,就这么回去了?” 谢傅笑道:“东西送达,心意以表,还要怎么样?” “不是……我觉得吧,跑了十几里路过来,怎么也要瞧一眼以解相思,至少也要传个音啊。” 谢傅笑道:“你不是说不能见面吗?” “话是这么说,遥遥相望也可以啊。” 谢傅一笑:“虽不能当面相叙,却也可以书信传声。” …… 再说王婉之这边,恰逢饭点,正在用餐。 “燕语,不吃了,桌子收拾一下吧。” “小姐,再吃一点啊,你现在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 这话一般是对小孩子说的,不过用在王婉之身上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她太瘦了,需要长肉。 王婉之看了看自己含苞待放的胸口,就又吃了一点,一会之后却实在都没有什么胃口。 燕语监督一般语气道:“不行,得全部吃完。” 王婉之一笑:“谁叫你那日提起谢傅,害我天天想念他做的饭菜,你把他给请来,看我现在吃不吃得完。” 燕语道:“小姐,你是害相思病了吧,这人要是见到了,有什么吃不下的,只怕连口水也……甘之如饴。” 王婉之笑着骂道:“燕丫头,哪学来的这些恶作话!” 燕语嘻嘻笑道:“上回跟你学仙人调梅图,开了一窍,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当中有一幅图儿叫《相濡以沫》?” 王婉之脸微微一红,装傻应道:“记不清了。” “小姐,你过目不忘,那会记不清,记不清那小婢就提醒你,那幅画是这般备注的——相呴以湿,相濡以沫。” “额……小姐要是再记不清,我就把图儿的情景给你描绘一下,男仙人与女仙子两人……” 王婉之打断道:“我记起来了!” 这八个字取自庄子《大宗师》中:泉涸,鱼相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 说的是泉水干涸后,两条鱼被困在小洼里,嘴对着嘴,用呼出的气湿润对方,互相以口沫滋润对方。 燕语本来只是调侃,脑海划过画幅,脸颊也红了,映出片片桃花。 两人陷入无声,一会之后,王婉之忍不住道:“我一颗清净心都被你说得心浮气躁。” 燕语笑应:“是脸红心跳吧。” 王婉之趁机发难,凛容道:“既然提起,你现在就把人给送到我面前来。” 燕语一脸无奈:“小姐你这不是故意刁难我。” 王婉之轻轻一笑:“那你还说不说这些恶作话了?” “不说了。” “还敢不敢挪揄我了。” “不敢了。” 王婉之微笑:“那便饶你。” 就在这时院外遥遥传来孙少昌的朗叫声:“燕语姑娘……燕语姑娘……” 在此期间,孙少昌也要避嫌,不能进入这右侧一带院落,所以止步于院外喊话。 燕语正好趁机溜走:“小姐,是孙督领,我去看一看。” 人来到院外,见到孙少昌,“孙督领,唤我何事?” “谢公子给小姐送了点吃过来,让我代为转交。” 燕语看见食盒,哎呀一声:“可真是盼什么来什么!” 接过食盒,问道:“人呢?” “走了。” “怎么就走了?” 孙少昌苦笑:“难道我把谢公子请进来不成。”说着凑近低声:“夫人在此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燕语道:“孙督领,若有下回,你让谢公子等一等,我亲自去取,小姐见不得,我见得。” 说来她也十分挂念谢傅,这人怎么样了,可否廋了,是喜是悲,她也好向小姐转述。 孙少昌爽快应道:“好。”只要不违规矩,怎么都好说。 燕语提着食盒回远,打开食盒,菜已经没有热气。 本想回厨房热一下,又怕这么一热变了味道。 想了一想,还是保持原汁原味,好在天气已经转热,菜不至于凉了。 燕语回到陋室,扬起手中食盒,“小姐,你猜谁送来的?” 王婉之心头一颤:“谁……” “还能有谁,最记挂你的那个人。” 王婉之激动站起:“人呢?” 燕语安抚:“走了,小姐你是知道的。” 打开食盒,是王婉之最喜欢吃的金陵咸水鸭,王婉之立即露出笑容,主动要拿起筷子来。 燕语见小姐吃的滋滋有味,笑问:“小姐,什么味道?” “还是原来的味道。” “是不是甜滋滋的?” 这菜是咸的,燕语非说甜滋滋,王婉之倒也爽直:“是,甜滋滋的。” “有胃口了?” “有胃口了!” 一会之后,燕语又道:“可别撑着了。” “不行,得全部吃完。” 吃完之后,王婉之既满足又撑涨,隔着衣衫摸着鼓起来的小腹,脸上有点窘。 燕语笑道:“小姐,院子里走走吧,谢傅说了,吃多不走路,光大肚子,别百日之后见面,他给误会了。” 王婉之无奈一笑:“你这张嘴越来越刁蛮,看来我得给你找个相公,好好修理你。” 燕语立即撒娇:“小姐,不要嘛,你到哪我到哪,一辈子伺候你。” 骤然两人同时发现盒底有张纸条。 第507章 借绢传情 王婉之打开一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既是谢傅,又是一直陪着她鼓励她的元镜先生,这两个形象是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成了她的天,虽没有血缘关系,便是父母儿女也无法替代的终生眷侣。 燕语着急问道:“小姐,上面说什么?” 字沾了些油水,不过还能看清,王婉之念了出来:“岁月悠悠,哀微只及皮肤。热枕抛却,颓废必至灵魂。” 燕语问道:“什么意思?” “他说他很好,他说他希望我也很好。” 说完这句话,王婉之已经热泪盈眶。 燕语见状连忙哄道:“小姐,莫哭莫哭,你们已经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只不过是暂时见不到面而已。” 王婉之轻拭了下泪,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喜极而泣不行吗?” 燕语气道:“这害人精,害小姐你天天掉泪,先前我伺候你,就没见你掉眼泪。” “傻丫头,喜泪胜笑,准备笔墨,我要给他回信,告诉他我很好,很是挂念他。” 燕语匆匆就要准备,突然止步:“小姐。” 王婉之好奇:“怎么?” “他现在看不见,你给他写信,他也念不出来。” 王婉之闻言,默不作声。 两女思索着法子。 虽说也可以让别人代读,可这种男女情书,让别人大声宣读总感觉不妥。 王婉之倒是想到几个法子,只是觉得不够完美。 一会之后,燕语说道:“小姐,我倒想到一个法子。” “说。” “找条绢布,在上面绣上字不就可以,我想他应该能够触摸出来。” 王婉之喜道:“这个法子好,情意尽在一针一线之中,顺便熟悉一下女红。” 女红是女子必学的礼仪,王婉之作为名阀小姐,小时候自然学过,只是她更喜欢读书,慢慢的就疏于练习。 像她这样的身份当然不需要亲手缝衣做衣,同会抚琴一样,是女子素养技艺。 会抚琴不是为了卖艺,会女红也不是为了做衣, 燕语笑道:“不怕刺破手指头啦。” 王婉之嫣然一笑:“刺破就绣成一幅血书,反正他也看不见。” 守孝期间,女红与读书一样同是规范。 说做就做,燕语取了绢布,王婉之提起针线。 男女之情有时候并不单单是见面那一刻的喜悦,更多是见面之前的慢慢酝酿醇香。 …… 隔日一早,燕语拿着小姐所绣的绢书,早早就来到下马亭等候。 此时已经是初夏,随着太阳高升,开始炎热起来,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热的内衫湿透,一身臭汗也没等到谢傅来。 从期待到不耐烦,再到咒骂。 等到临近中午,太阳高悬,天气已经很是闷热,燕语一边擦拭脸上汗水,一边踢脚咒骂:“臭谢傅,看你来了,我还理不理你。” 以她在王府的地位,平时都是别人等她,能有一刻钟的耐心就已经很不错了。 低头看见丝帕已经水浸一般,又是咒骂出来:“死谢傅,一会你求着姑奶奶,也不给你好脸色。” 终于听见一阵马蹄之声,望去一辆普通马车徐徐而来。 燕语心头一喜,终于来了,痴痴望着。 哼~~ 待马车靠近停下,却又傲慢的背过身去。 马夫停下车来,咦的一声:“亭子有个小娘子。” 车内的谢傅闻言,心头一颤,立即迫不及待的揭帘下车,凭着昨日的记忆,自个朝亭子走去。 “公子,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拿上。” 车内的小英一时不知道该先拿东西还是先顾谢傅。 燕语隐约的察觉到谢傅下车了,哼……不跟我说一百句讨好的话,别想我理你。 等了一小会儿,实在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再也转不过去身。 只见谢傅脚步既急促又笨拙,虽目视前方,眼中却是无物无情。 生怕撞到什么东西,双手本能的抬起摸索着。 看见眼前这一幕,燕语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第一次遇见谢傅的场景。 那儒雅的微笑。 那英俊的面容。 那谈笑风生,潇洒从容的样子。 那非常大胆,带有侵略性却又非常温和的眼神。 毫无疑问,谢傅在燕语心中一直都是天下最帅的男人。 可现在…… 他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却落在这般田地。 所有的眼泪瞬间就冲到她的眼眶里,多的盛不了,逸出来滴答滴答的掉落。 “谢傅!” 燕语几乎是冲着来到谢傅的面前,拉着他摸索的双手,有力的扶着他。 谢傅笑了一笑:“是燕语啊。” 看在燕语眼里,那笑容里竟有一种一如既往的温雅从容。 燕语哇的就大哭起来:“怎么这个样子!怎么这个样子……” 谢傅哄道:“没事的……没事的,不用哭。” 燕语直接扑在谢傅胸膛,谢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过了一会之后,燕语才平复情绪,慢慢止住抽泣,离开谢傅的胸膛。 谢傅笑道:“你哭得我都好感动。” 面对谢傅的调侃,燕语没有似平时反讥,而是声色俱厉自责道:“我可恶我可恨!” 燕语莫名其妙吐出这一句,谢傅露出疑惑,咦的一声:“你哪里可恶可恨?” “我刚才还想不理你,岂不可恶可恨!” 谢傅一笑:“又不是头一回,只是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燕语弱弱道:“没有,是我不懂事,怨你让我等了太久。” 谢傅哈的一笑:“让你等,那肯定是我的错了,我这就向你赔礼道歉。” 见谢傅就要躬身赔礼,燕语连忙将他扶住扶起,“公子啊,是燕语刁蛮任性,无理取闹,你不要折煞我呀。” 两人关系并不陌生,谢傅也不惺惺作态,笑道:“燕语,心里可还有怨?” “公子,这会哪有什么怨啊,燕语心里自责死了。” 燕语说着小声说道:“我从一大早就来了,等你到现在,你看,我热的浑身衣衫都被汗水浸透。” 谢傅道:“看见了,让人心疼死了。” 燕语骤然恍悟他根本看不见,声音极为温柔道:“你这随口一应,应的让人心酸。” 谢傅拽起衣袖,“来,我给好燕语擦擦汗水。” 看着谢傅温柔的帮自己擦着脸上汗水,燕语脸微微一红,却没有拒绝,受了谢傅这份情意。 她可不随随便便领别人的人情,既然受了就十分记住。 心中暗忖,公子啊,你若有需要,我燕语就算豁出命来,也在所不惜。 谢傅擦的细致,额头、脸颊、耳鬓、俏颈…… 燕语笑道:“公子,好了好了,擦不完的。” “必须擦完!” 燕语轻道:“哪擦的完,浑身都湿透了。” “还有哪里?” 燕语莫名脸红,轻打了谢傅手臂一笑:“你故意戏弄我不是。” 谢傅爽朗一笑:“这就叫原形毕露。” 这阵子谢傅有点烦别人悲悲戚戚,像现在这般嘻嘻哈哈不是很好。 燕语指着自己的胸、腰、股、腿,嘴上说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倒是擦啊。” “燕语有求,我必应,就冒犯了,对了,是不是该先宽外衣啊?” 燕语见谢傅说得认真倒是退怯了,“别了,我拍你了。” 一旁的小英静静看着,心中暗忖,燕语姐见了公子也这般老实乖巧吗?公子可真是大小通吃! 要知道燕语姐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在府内精明干练名声响亮,除了老爷和二爷,谁都不放在眼里。 本不想打扰,见两人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轻轻提醒一声:“公子。” 燕语闻声这才朝小英注意过去。 小英立即先施礼打了个招呼:“燕语姐。”婢女也有尊卑之分。 燕语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婢叫小英,是夫人安排照顾谢公子的。” 不知道是不是怕了燕语,小英特地搬出夫人来。 燕语凛容道:“好好伺候公子,知道吗?” “是,燕语姐。” “公子若是有半点不好,我唯你是问,就算夫人也保不住你。” 小英弱弱的朝谢傅看去,一脸求救。 谢傅笑道:“好了燕语,小英鞠躬尽瘁,你就放心好了。” “谁照顾你,我也不放心,若不是我走不开,我就亲自照顾你了。” 两人久未相见,中间又发生了一些列的事,只顾着叙旧,倒是把正事给忘记了。 话归正题,谢傅道:“我给婉之做了点吃的,昨天的菜,婉之可还喜欢?” 燕语道:“坏了!” 谢傅一讶:“怎么坏了!” 燕语笑道:“你做的菜,小姐喜欢的不得了,全吃完了,一点不留。” 谢傅疑惑:“那怎么说坏了?” “你把小姐的嘴给养上去,现在小姐吃不下我做的饭菜,要劳你每天送饭菜过来,岂不坏了。” 谢傅一笑:“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这阵子闲着也是闲着,正要找理由四处走走。” “小英。” 小英手中提着两个食盒,将其中一个递给燕语:“给,燕语姐。” 燕语接过,看着另外一个,问道:“这又是给谁准备的?” 谢傅道:“也是给婉之准备的。” “那我一并拿回去啊。” “这是饭后甜点,你一会再回来拿?” “什么意思?” 谢傅淡淡解释一句:“还不是成品,要现做现吃。” “你要在这里开灶啊?” “这个甜点,不用生火。” 第508章 身清心不清 燕语也不再多问,提着食盒准备匆匆回去,这菜要是耽搁久了就不好吃了。 刚走几步,突然又回头,从身上拿出绢布递给谢傅。 谢傅接过一触,好像是条丝帕,可又好像有点大,问道:“什么东西?” “小姐的哀肠。” “什么?” “哀肠。” 燕语说完顶着烈日,步伐匆匆离开,“我快去快回。” 哀肠? 谢傅看不见,手触摸着绢布,很快就摸到绢上绣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字? 好像是个你字。 谢傅一字一字摸索,又排好了顺序,读出整句话来: 白茶清修无别事,晓看天色暮看云,安好勿挂。 岁月为笔,相思为墨,渐写到白雪,念你胜于昨秋。 谢傅读完微微一笑,终究还是名阀小姐,含蓄委婉,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不肯直接说出来。 写这一句话容易,绣这一句话却不容易。 一针一线,无声化玉笺。 …… 燕语回到陋室,已经满头大汗。 王婉之肘抵桌面,手托香腮,呆呆若思,见燕语回来,立即站起问道:“可见到人了?” 燕语一边放下食盒,一边擦着汗。 王婉之迫不及待,督促一句:“燕语,可见到人?” 燕语抹了下被汗水打湿的眼睛,应了一声:“见到了。” “人怎么样了,可还好?” 燕语定神看了小姐一眼,我若说得凄惨,小姐定要悲戚,开口应道:“笑嘻嘻的,一个劲的和我说着趣话。” 王婉之见燕语应话不搭,直接问道:“眼睛怎么样?” 燕语心中急坏,这可怎么应啊,嘴上开口:“看不见,看不见也好,小姐,你也知道他那双眼睛有景有情,小娘子看着看着就陷进去了,现在无法勾人心了。” 王婉之听了一笑,幸好并不是真瞎,不然她可要心疼死,又问:“生活起居可还方便。” “方便不方便,我不知道,不过有个叫小英的小婢在照顾他,是夫人安排的,应该心灵手巧会伺候人。” 倒是和母亲说的一样,王婉之轻轻道:“那就好。” 燕语淡道:“小姐,你就放心吧,不就是瞎了,别说瞎了,就算瘸了残了,你也不会弃他。” “当然!” 燕语转移王婉之注意力,“就算不能敦伦,小姐你也不会弃他。” “当然!” 王婉之脱口,突然恍悟,脸上一红:“你胡说什么。” 燕语嘻嘻一笑:“这可不行,小姐你还准备给他生个白胖娃娃。” 都把王婉之说羞了,嘴上冷道:“越说越杂,还不打开食盒,我看看他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燕语将菜拿了出来,王婉之正想问绢书给他了吗? 燕语却匆匆离开。 “燕语,你去哪里?” “还有菜呢,小姐。” “还有菜?怎么不一并拿来?” 燕语却已经匆匆走远,顶着烈日来到下马亭,全身香汗都快流尽。 人进亭子,就脱口道:“热的我都想直接跳河里去。” 谢傅应了一句:“那怎么行。” 燕语顶嘴:“怎么不行!热死姑奶奶我了。” “不能直接,得先宽衣,不然一会上岸,鼓奶奶你就要露出破绽,大白于光天化日之下。” 一旁的小英闻言一讶,公子这么贫的吗?以前怎么不知道。 暗暗又看向燕语,燕语姐能被这么调戏,依她的脾气还不火冒三丈。 燕语却嘻嘻一笑:“你是自己看不到,又不想便宜别人吧。” “燕语,你的好心胸,我早就看在心里,薄薄一层衣裙,怎么遮得住你风流剥剥的心。” 谢傅可不比王婉之,这俏皮话他不是不会,是少说。 燕语低头一看,热汗透衣图穷匕见,脸上一红,啐道:“呸!不喜欢你吊儿郎当的坏样,不跟你说了,这甜点做好了没有,我可不想在外面继续待了。” “好了。”谢傅将成品给燕语递了过去。 燕语看见做的美轮美奂的冰食,美眸睁得大大的,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形美色丽,满足了女子感性的喜好。 燕语忍不住忝了下嘴唇,她又热又渴,正需要这一冰锥锥:“谢傅,我也要。” “这就是给你解渴的。” 燕语生怕谢傅反悔,立即吃了起来。 小口如同旱久地涩逢甘霖,爽快得噢噢噢叫了起来。 清凉滋润,果香流逸,甜而不腻。 谢傅从冰鉴里面取出冰来,准备做王婉之的那一份,这东西要现做现吃,不然一会儿就融化了,所以他并没有提前做好。 燕语吃着冰食,爽快得肆无忌惮呼呼大叫:“谢傅……啊啊啊……好爽啊,我还要,我还要!“ 谢傅注意到小英一直痴痴的盯着燕语看,问道:“小英,你也要吗?” 小英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小声道:“嗯,我也想尝尝这滋味。” 燕语和谢傅交接了以后见面的时间之后,端着冰食迅速返回王家陵宫。 陋室里,王婉之一直待在屋子,倒没有燕语那般饥渴需要,慢慢的品尝着情郎的一番温柔情意。 “小姐,你怎么不叫?” “叫什么?” “不好吃吗?” “好吃啊。” “好吃为什么不叫。” “好吃为什么要叫?” “是不是要谢傅亲自喂你才肯叫。” “他亲自喂,我也不用叫。” …… 如此几日,通过送饭,谢傅和婉之两人互通书信,也算暂解相思。 另一院子,司马韵雪身在此地清净,心却不清净。 傍晚时分,秀云和秀灵端着饭菜行在走廊。 “秀灵姐,夫人这几天怏怏没有半点神采,你说是不是病了?” “这鬼天气,刚进入六月就闷热成这个样子,换了谁都要热得萎靡不振。” “虽说如此,清晨傍晚也应该出来走走,夫人却一直闭门不出。” 秀灵轻轻叹息一声:“也许是在为老爷的去世暗自神伤。” “夫人真坚强,在外人面前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知不觉行到夫人居卧门前,两人停止交谈,走了进去。 这会室内已经有点昏沉沉,两人互打了个眼色,秀灵去点灯。 秀云轻轻的行到内卧去,静悄悄的,没有风儿,床榻纱帘掠到两旁去,兰麝香气飘来,弥漫四周。 第509章 喜怒无常 王夫人侧身卧在梅红软席上,天气炎热,上身只着一件月白色抹衣,下着纱罗薄裤,露出衣外的肌肤,泽如丝绸,白皙如雪。 美好动人的身段一览无遗。 一双美眸慵阖着,黛眉粉颊,一双美韵的长腿并曲着,美满的肌理散发着令人心醉的迷人。 秀云见了心中暗忖,夫人这是让女人无路可走,把正经男人逼疯。 她敢保证,任何男人见了这薄雾厚云,衣香人气,定不能自己。 秀云轻轻叫了一声:“夫人……” 见夫人没有醒来,秀云认为自己叫得太小声了,大声一点又唤了一句:“夫人……” 王夫人双眼一阵朦胧,紧接着好看的细眉紧紧一蹙,就惊醒过来:“不要啊!” 秀云一惊,夫人这是做了什么噩梦,忙开声道:“夫人,是我秀云。” 司马韵雪定神,原来是一场梦,幸好幸好。 梦中的心疼这会依然隐隐绞着心口。 端坐起来,发觉自己浑身是汗,也不知道这汗是刚才在梦中吓出来的,还是天气闷热所致,开口道:“秀云,准备衣服和水,我浑身都是汗,很不舒服,要沐浴一番。” “夫人,要不先吃晚饭,饭菜已经给你送过来了。” “吃什么饭,没胃口,准备衣服去。” “夫人,那是要在房内洗还是在荷花池洗?” 司马韵雪慵懒应道:“都一样,随你的意吧。” 她喜欢在宽广的地方沐浴,只不过那荷花池再大只不过是一个石砌的小池子,对她来说跟浴斛没有什么两样。 秀云善解人意:“夫人着急,那就荷花池洗吧。” 司马韵雪点了点头:“去吧。” 秀云走后,司马韵雪下了床,突然感觉脚下如若沾水,浑身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气。 时日无多了吗? 自家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熟悉的感觉,熟悉的病痛频繁发作。 天生绝症,天要灭她,谁也救不了她。 跟姐姐一样,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一关。 从离开神武峰那一刻,就相当于加速自己的死亡。 我还没活够,不想死啊,不想就这样变成一块灵牌。 心中虽如是想着,却早就释然,毕竟她也算死过一回。 行到外卧,看见桌上点了灯,立即声色俱厉道:“谁让你点的灯,我不是嘱咐过你们吗?我的房内不要点灯。” 秀灵一时被夫人冷声吓的吞吞吐吐起来:“夫人……我……” 夫人虽有吩咐过,可落夜点灯是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哪能一下子转变过来,一时不察就把灯给点上了。 司马韵雪冷声道:“你那么喜欢看灯,我把你眼珠子挖了,看你看什么!” 秀灵立即跪了下来:“夫人饶恕!” 秀云在外面听见了,知道触怒了夫人,这个时候本应该躲得远远的,免得触了霉头一并受罚。 可秀灵是好姐妹,哪能见是不救,却是疾步走了进来,“夫人喜怒,夫人喜怒。” 嘴里说着,走进圆桌,把桌子上的灯火吹灭。 司马韵雪嘴里依然冷声道:“下回若是再犯,就把你们两个眼珠子挖掉!” 司马韵雪只是警告,她又不是狠毒变态的女人,怎么会因为一件小事就挖人眼睛。 她就是心情烦躁,身体又不舒服,想发脾气,刚好秀灵就撞上来了。 秀云机灵:“夫人,衣服准备好了,沐浴一番舒舒心吧。” 司马韵雪冷淡道:“带路吧。” 这会已经日光落幕,整个院子一灯不点,黑漆漆的。 幸好今夜有月,秀云凭着淡淡月光,依稀看清道路,却也需要睁大眼睛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行走。 突然一个没看清,额角撞上廊梁,哎呀疼叫一声。 顾不上疼痛,秀云心中一惊,坏了,都不知道夫人要怎么罚我。 秀云这一声叫却让司马韵雪想起谢傅的哎呀声,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一笑竟有几分眸眼含情,俏颊生晕。 秀云诧异的同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夫人真是喜怒无常啊。 站在秀云背后的司马韵雪止住笑意之后,淡淡开口:“走吧。” 听声音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荷花池是一个长宽一丈六的池子,建在室内,四周竖墙遮风,屋顶却是无遮,上可望日月星辰。 池子周围池壁砌成一片片瓣形,乍一看去就像一朵盛放的荷花,所以叫荷花池。 这荷花池的水是活水,下边有暗道连着外面的炉灶。 只需在炉灶下点火烧水,热水冷水交兑循环,温度就起来了。 这会六月,天气炎热,只是稍微烧一烧,让冷水温暖舒适即可。 若是冬天,就需要把另外一个炉灶的火也点上。 一轮明月,郎照圆池,映着一轮波光粼粼的水月。 秀云手持花篮沿着荷花池洒下一片片的花瓣。 花瓣轻轻漂浮水面,让这一池银水多了几分粉红的颜色。 秀云蹲身,撩水试了下水温,银水粼粼间,皎洁的月影荡漾其中。 “夫人,水温刚好。” 司马韵雪轻盈淡步,随着走动,纱衣时而贴肌时而留隙,上面丝绣的团窠暗花纹微微漾动,流光逸彩。 俏躯流云稠迭,充满韵味。 配着盈盈月色洒落在娇背上,时暗时明,时重时轻,光影斑驳间,恰如柳影花阴。 司马韵雪行到池边,月白霓裳滑肤而落,纤足迈着台阶,涉足水中。 随着身子沐浴于水中,似一团润白香雪融于银霜茫茫之中。 一旁的秀云心中惊叹,真的好标志,美美淋心。 司马韵雪垂眸,不知道是舒适还是惆怅,轻轻叹息一声。 秀云闻声立即问道:“夫人,水温可还合适?” 司马韵雪淡道:“出去吧,我叫你进来再进来。” 没有灯火只有月华,莹辉洒肌,清水浣污。 浑浑噩噩中,司马韵雪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 小韵……小韵…… 司马韵雪情不自禁应道:“我在……我在……” 睁开眼眸,周围却静悄悄的,抬头,天际一轮明月高高挂,那么皎洁又那么遥远。 司马韵雪双手并着鞠水,手心一轮波光粼粼的水月。 “公子,我在……” 这声我在,似悲似喜。 外面,秀云和秀灵两人等候着。 秀灵压低声音道:“刚才可吓死我了,夫人可真难伺候。” 当初很高兴能跟在夫人身边,前途无量,怎知夫人脾气喜怒无常,却是苦差事。 什么前途无量,说不定前途还没等到,小命就先丢了。 秀云闻言,却若有所思,回想起刚才夫人那扑哧一笑,这说明夫人不是个冷漠的人,她也是有人情味。 嘴上应道:“这阵子夫人,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谁死了丈……” 秀云说着扼住,又压低几分声音,继续道:“我们当婢女的,伺候主子,有功得赏,有过得罚也是合情合理,再者说了,夫人也有吩咐,是我们两个没记住,错在我们。” 秀灵道:“你说的这些都有理,刚才一听要挖我眼珠子,把我吓尿了。” 秀云低头朝秀灵裙子一看:“你尿了?” 秀灵轻轻打了秀灵一下,啐骂:“没有,差点。” 秀云一笑:“那今后我们更应该注意一点,贴心备至一点,夫人心情好一点,我们两个也有好日子过。” 秀灵点了点头:“夫人性情古怪,我们是更应该注意一点,秀云你说,夫人为什么不喜欢点灯?” 秀云小小的俏脸一番若有所思:“灯光给人温馨的感觉,或许总让人想到一些美好温暖的回忆吧……” …… 却说谢傅和王婉之这边,每日互通书信,相思之情更重。 都恨不得飞到对方身边去,奈何受礼制约束,两人都是恪守礼法之人。 陵宫外陵宫内,一墙之隔犹如银河迢迢。 燕语看在眼里,愁在心里,才几天功夫就这个样子,还有近九十日,如何熬过去。 她知道小姐有太多的话想和谢傅当面说,想必谢傅也有颇多心声要向小姐倾诉。 这书信终究替代不了人,这字终究替代不了人语。 这天晚上,时分已深,王婉之绣了字回了信,就宽衣回榻上睡下。 燕语伺候好小姐上床之后,坐在圆桌旁,等待小姐真正入睡,才熄灯离开。 只是待了很久,榻上的王婉之时有辗转迹象。 燕语轻轻走到床边,轻轻叫了一声:“小姐。” 王婉之扭过身来,“燕语,睡不着。” 燕语笑道:“小姐,想他啦。” 王婉之脸泛三分羞意,苦笑道:“从来不知道相思之苦,竟是如此难熬。” 在燕语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燕语是知根知底。 “想不到我竟也有这么一天,早知就不爱他了,倒也清心逍遥。” 这一句话明显带恼带怨,却也不知道该怨谁,只好怨自己。 燕语看着莹莹光烛映在小姐脸上,别样美丽,笑道:“美人如斯,却只能独守空房,确实我见犹怜,令人哀哀心疼。” 说着轻轻拉着王婉之的小手,向门外喊话:“这雪白皮肉,哪个郎君来爱啊。” 爱字让王婉之一阵耳鬓臊红,略为责备道:“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见一见他,摸一摸他……” 燕语笑着接话道:“紧接着抱一抱、搂一搂、偎一偎、掐一掐、拈一拈,然后就像两条别无它靠的鱼儿,相呴以湿,相濡以沫。” 王婉之凛容冷声:“放肆,你把小姐当成什么了!越来越不像话了,趴好!” 燕语见小姐发怒,老实在床榻趴了下去。 第510章 自作主张 王婉之抬手狠狠的就对着燕语的屁股打了下去,啪的一声很是清脆。 小姐极少打她,打得这么重,应该是真有气了,至于是怒气还是相思气,她都需要让小姐好好发泄一番,出出气。 王婉之一边打着一边责备:“我看就是你这风流地不老实,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燕语闻言立即羞的满脸通红,应道:“没有啊,小姐。” 王婉之第一下是真责,后面几下只是象征性,她心性随意,燕语也懂分寸,只有过分逾矩时,她这个当小姐才会规范一番,免得燕语放纵习惯。 打燕语是疼她,骂燕语是惜她。 罢手见燕语还不起来,沉声道:“还不起来,打上瘾了吗?” 燕语立即起身。 王婉之见燕语面容红扑扑,几缕鬓发贴在嘴巴摇曳着,笑着骂道:“还真打上瘾了。” 这话听在燕语耳中,内涵丰富,意境深远,立即嗅道:“才没有。” “还说没有,你自己去照照镜子。” 燕语羞得蹬脚:“小姐,我不来了。” 王婉之一笑:“你不是喜欢说,说上瘾了,当小姐老实好欺负。” 燕语立即涨脸说道:“小姐你才不老实呢。” 王婉之错愕。 燕语嘻嘻一笑:“昨晚你做梦说梦话,我听见了。” 王婉之一惊:“我说什么梦话了?” “小姐,你做什么梦就说什么话。” 王婉之俏脸不觉一红:“你怎好偷听!” 燕语微微一笑:“小姐你只是做梦而已,又不是真的,我燕语听听又不要紧,就是燕语现在才知道,小姐你也好……” 王婉之抬手打断:“罢了,我怕你了。” 说着又咽不下去,瞪了燕语一眼,冷道:“你若不是我的贴身人,看我……看我……” 燕语接话:“我若不是小姐的心腹,知道小姐这等秘密,定要被小姐灭口哩。” 王婉之无奈一笑:“伶牙俐齿,我可没教你,跟谁学的。” “谢傅哩。” 王婉之笑道:“胡说,我才没你这么不正经。” “可在梦中很不正经,欺负得小姐直求饶。” 王婉之凛容傲道:“七情六欲人皆有之,我也不怕你说。” “小姐,那我就说了。” 王婉之语气一柔:“非逼我用针把你嘴巴缝起来吗?” “小姐,你堵得住燕语一人之口,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王婉之十分无奈:“我教你读书识语,你竟用在这个方面。” “正学歪用,谢傅教的。” 王婉之咦的一声。 燕语就将谢傅平时说的那么什么“真相大白于天下。” 思念绵长,时长太短。 围魏救赵。 …… 诸如此类说了出来。 王婉之听了一头雾水:“很正经啊。” 燕语嘻嘻一笑:“小姐,要结合实际场景才能领悟。” 王婉之疑惑道:“你领悟了?” 燕语笑道:“也不知道有没有走漏,毕竟有些隐藏太深了。” 王婉之道:“若是真的如此,待我遇到他,定要责问为何教你这些。” 燕语忙道:“小姐,你千万不要问。” “为何?” “我装傻装听不懂呢。” 王婉之哦的一声:“既害臊又喜欢听。” 夜已深,房内依然传出莺声笑语。 王婉之消磨心神,纾解胸臆,人也乏了,倒是沉沉睡下。 燕语却清醒着,心里有着自己的主意,小姐不能解你忧愁烦恼,还当什么贴身人。 桌子有一首小姐我见犹怜的情诗,只是小姐却没有绣在绢布。 小姐心里想绣,却碍于礼法,克制住了。 待我来帮你这个忙,于是提起针线就这首诗绣在绢布的最下端。 时到半夜,燕语揉了揉发酸的双眼,终于绣完。 看着床榻上脸儿红扑扑,荡漾着甜美温柔的小姐,燕语心中感到开心。 小姐啊小姐,你受了这么多苦,这些日子,燕语总算能看你睡个好觉,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了。 悲已悲极,喜也需喜极啊。 低头看着已经绣在绢布上的情诗,这事也不能让你知道,不然依你的性格,定要阻止。 谢傅是男人,不要脸,就让他来背这个黑锅。 你没有错,你还是守孝道,守礼法的好女子。 到时你只需欢欢喜喜就好。 想到这里,燕语将绢布收好。 隔日一早,燕语就将这绢布和这情诗交到谢傅手中。 紧接着又和孙督领暗中接触。 虽然燕语说着遮遮掩掩,孙少昌岂会听不懂,是让他装不知,给谢傅一个方便。 孙少昌心中考量,他作为王府属下,诸事自然都为两个主子着想。 再者说了,谢公子与小姐已经是铁打的情侣,只是因为老爷突然去世,给耽搁了,导致还未订婚。从这一点说也不算私情。 这些日子谢公子每日送饭了,隔着一面墙只能遥遥相思,见一面以解相思之苦,有什么不可以的,在情在理都说得过去。 虽说自己有渎职之嫌,不过这个忙他该帮。 只是……夫人也在陵宫,放个男人进去,这相当于放贼入室啊,从这一点说,罪无可赦。 想着夫人那句清冷的“好看么”,孙少昌背脊顿时一股寒意。 夫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招灵犀射月,一剑能把他们所有人串成冰糖葫芦。 当婢女的都养成察言观色的本事,燕语也是一样,见孙督领又是愿意又是挂虑,低声说道:“孙督领,你放心,我听说夫人这些天都闭门不出,十分慵懒,再者说了,也是未来女婿啊,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乎。” 孙督领道:“我还真担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夫人长的……”后面的话,他做奴才的,真不敢说出来。 燕语疑惑问道:“什么?” 孙督领低声道:“我怕谢公子忍不住。” 燕语闻言怒道:“胡说八道!公子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绝不会干出这种枉顾人伦的事来。” 孙督领忙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我是说忍不住偷看一眼,也是不好。” 燕语冷笑:“孙督领,你竟如此揣测谢公子和夫人,就不怕我去告状吗?” 孙督领一愣:“燕语姑娘,你可真是蛇蝎心肠啊!” 燕语凑近低声笑道:“你帮我,我不就跟你一条船上的了。” 孙督领无奈一笑:“我豁出去了,到时出事,你可要让小姐护我性命。” 燕语轻蔑说道:“贪生怕死还做什么侍卫。” 孙督领苦笑:“我可不想枉死!还背着一个放贼入室的大大罪名。” “你要死啊,小声一点。” 孙督领道:“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到时我将人都调到陵宫左侧去,右边就防守空虚。” “嗯,随机应变。” 两人密谋起来。 古往今来,上者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下者一帮人就要操心操肺。 第511章 领会 却说谢傅这边,坐在返回的马车上,一直摸索着绢布上的诗。 廊月攀阁上,疏窗倚竹开。繁阴合幽草,清风掸墙苔。朝南望乔木,十步荆刺怀。吴带扰花颤,惊鸿照影来。 婉之这一首情诗,其实也是盼能与他相会。 这几日的书信往来,也能感受到彼此间渴望相见。 分开时日虽不算长,中间变故太多,像新婚夫妻刚刚欢好一夜,就分开无法相见。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九十天太久了,太遥远了,成了一种距离。 谢傅知道该怎么做了,婉之需守孝道,需守礼法。 那就有他来破,这离经叛道的事就由他来做。 能一解婉之相思,这又算了什么。 只求本心至诚至敬,虚誉何须坚奉。 小英见谢傅一直摸索着绢布,若有所思的样子,出声问道:“公子,想什么呢?” 谢傅笑道:“想你家小姐。” 小英笑了一笑:“公子与小姐的情意,令人羡慕。” 谢傅道:“我晚上要去见她。” “什么!” 小英一讶之后,轻轻问道:“小姐约你了?” 谢傅摇头:“不,是我自己想去见她。” 婉之守孝期间,约郎上门,传出来有损婉之孝女名声。 他既要背这个黑锅,又要满足婉之见他的渴望,一举二得。 “公子啊……” 小英突然扼住,改口笑道:“公子,我支持你。” 说着补充一句:“如果不是途生变故,你们现在已经成亲了,见个面怎么了。” 公子读的书比她多,道理礼法肯定懂,她一个小婢没有资格指点公子该怎么做。 公子既然这么做,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 吃饭的时候,燕语试探问道:“小姐,你这么想他,怎么不约他见一面?” 王婉之放下筷子,看了燕语一眼,微笑问:“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我见小姐害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的,见一面以解相思,又没有什么关系。” “见一面当然没有什么关系,我守孝期间,思夫也是人之常情,不瞒你说,我现在恨不得飞到他的身边去。” “那就飞啊。” 王婉之微笑:“不能。” “为何不能。” “我此时守孝,什么为重,孝道为重,什么为轻,男女私情为轻。有道是百善孝为先,连这份孝道都做不好,以后又怎么当他的贤妻。” 燕语闻言心中暗忖,想不到小姐平时随意不拘小节,关键时候竟如此认真,是我浅薄了。 “我约谢傅来见,看似丢了我的孝德端庄,其实丢的是谢傅的人,依他性情,刀山火海都拦不住他,你说他为什么不来见我,却宁愿隔墙相思。” 说到这里,王婉之露出欣赏骄傲之色,谢傅就是她的骄傲。 王婉之的神情落在燕语眼里,燕语心中越发忐忑,坏了坏了,我闯祸了,这可如何是好,小姐知道了,一定很生气。 该不该告诉小姐,我自作主张呢,心中一时十分犹豫。 王婉之嫣然一笑:“他懂这道理,你这小丫头不懂,小姐我平时白教你了。” 听到这里,燕语脑海灵光一现,对哦,小姐懂,谢傅自然懂。 既然懂,那情诗自然就成了思念情诗,不是约见情诗。 他不会来了,我白担心了,嘻嘻,赚了一次免于责骂。 王婉之见燕语眼珠子转溜溜的,却一言不发,沉声道:“不管你在想什么,休想!” 燕语轻轻拉着王婉之的手,撒娇道:“好小姐,可苦了你。” 王婉之嫣然一笑:“百日守孝过后,补上就是。” “是是是,一定要让他补上,日日夜夜与小姐你缠绵。” 王婉之淡淡道:“燕语,你这嘴儿还可以再甜一点,更讨人喜欢一点。” 燕语疑惑:“什么意思?” 王婉之道:“你不是说要一辈子跟着我吗?” “是啊。” 王婉之轻笑:“我自是嫁定他了,到时你不是要跟着我,你我情同姐妹,小姐自不忍心让你一辈子守活寡,当个老姑婆,” 听到这里,燕语心头儿怦怦直跳,眸子睁得比平时要大一点。 王婉之嗤的一笑:“让他顺手就将你收入房,你嘴甜一点,哄得他欢喜,他岂不是更疼你,” 燕语眸子在一瞬间睁到极大,啐道:“呸呸呸,那我不要嘴甜,我不要讨人喜欢。” “嘴不甜,可是要睡冷木床。” 燕语哼的一声,轻蔑道:“唷~~说得我好像没睡过冷木床一样。” 王婉之嘴角带着浅笑,目光轻轻看着燕语。 燕语气的挺起鼓鼓的胸脯,“小姐,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真的。燕语虽然只是个婢女,可也是有志气,断不会去做个卖弄风骚,谄媚轻浮的女子,睡冷木床就睡冷木床,看我不顺眼,大不了一拍两散。” 王婉之咯咯一笑:“好好好,燕语好志气,让小姐刮目相看。” 燕语嘻嘻道:“小姐,我只对你甜言,只对你谄媚,别人甭想。” 王婉之抬手:“对我,你就免了。” 燕语挨在王婉之身上,甜甜道:“小姐,我偏要。” 说着手指尖儿轻轻的刮过王婉之的脸蛋,轻柔得似个坏公子在调戏小娘子:“小姐,吹弹得像新剥的熟鸡蛋一样。” 王婉之咯咯一笑:“这俏皮话怕又要赖在某人身上。” 自从病愈之后,她的身体和气色慢慢恢复到普通人一样,最近在谢傅美味饭菜的滋润下,身体越发长肉,这肌肤也越发水嫩。 燕语笑道:“这不用他教,燕语也会说几句,我帮你拿镜子来,我们一起看看。” 王婉之喊住:“嗳~~吃着饭呢,照什么镜子。” 燕语还是拿来镜子,端到她的面前去,王婉之往镜里一瞧,都有点认不出自己了。 燕语一笑:“小姐你看,轻颦浅笑多迷人啊,让人越看越爱,恨不得咬上一口才舒心快意。” 王婉之闻言,脸颊微微泛起一点红晕。 燕语见状,喜悦道:“小姐,让燕语咬一口好么?” 王婉之还真的没有被燕语这般调戏过,凛容道:“别闹!” 燕语嘻嘻的笑:“不肯给燕语咬,只肯给谢相公咬,是不是?” 王婉之俏容一绷:“是,只肯给他咬!”说着自己却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燕语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些年都是伤感缠身,何曾如此开心快意过:“谢傅要是看见小姐现在这个模样,不知道要开心成……” 燕语骤然想到什么,扼住声音,改而叹息道:“只可惜谢傅永远都看不见!” 这句话落地,悲从心里,竟忍不住,嘤得一声就哭出来了。 这些日子,燕语刻意避开谢傅失明的话题,把话压在心头,这会话一出口,伤心之情就像泄洪一般。 王婉之看燕语哭的是真伤心,心中暗忖,这燕丫头倒是有情有义。 …… 司马韵雪这两日依然闭门不出,不过倒是迷上了画画,几张画纸,一枝画笔就可以消磨一天。 不知画得不好还是其它原因,每次画到一半,她就将画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趁着司马韵雪回榻休息的时候,秀云和秀灵两人进入室内,将扔了一地的画纸收拾干净。 两人又不发出一点声音的离开卧室。 对觑一眼之后,回到房内,摊开那些揉成一团的画纸,看看夫人到底都画些什么。 画纸皱巴巴的,依然能够看清画的是一个老叟。 老叟须髯如戟,身披宽袍,上身袒开露出又大有圆满是肥肉的大肚子,体态雍容,一副懒惰好吃之状。 五官面容部分,只画了一个酒糟鼻子。 嗯,应是画到一半,觉得不好,所以止住重画。 两人又摊开另一团画纸,五官依然没画全,不过从衣装胡须,还是能辨认出画的是一个老叟。 老叟手持如意,正挠着自己的耳朵,对,这张画五官之上只画了一双耳朵。 不知道是不是夫人画出老叟举止上的传神,让两女很想知道此刻老叟是什么表情。 第三张画依然是个老叟,只画了一个嘴巴,端酒到口纵酒,应该是醉了,身体歪歪曲曲的斜倚卧榻上,一只脚还没有穿鞋,大脚上的五根脚趾头又短又丑。 秀云嫣然一笑:“想不到夫人冷冰冰的,心思竟如此顽皮俏妙。” 这第四张图依然是个老叟,只是这个老叟竟像只乌龟趴在地上,头低得几乎着地,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又低低看着什么,只是前面留白一片,两女并不知道夫人到底想画什么。 老叟似乎想趴得更低一点,只是大大的肚子先顶住地面,变得像虾一般弓着,大又扁平的屁股耷拉下来,跟粗壮的大腿连成一体。 这画中男人丑态毕现,秀云噗嗤一笑:“夫人到底有多讨厌男人,把男人画得如此之丑。” 秀灵笑着应道:“我都没见过如此粗鄙粗鲁的男人,夫人是怎么想出来的。” 秀云道:“怎么没有,市井之中,满大街都是,你我少在外面行走罢了。” 秀灵眼尖,指着画中一点不容易察觉的黑点道:“哦,原来是在看蚂蚁啊。” 秀云仔细端详,这老叟还真的在盯着一只蚂蚁看。 两女同时笑了出来:“丑是丑,倒是有几分小孩子的顽皮可爱。” 第512章 丑人 余下几张,都是丑态百出的老叟。 秀云打趣一笑:“夫人这是打算画百丑图吗?却没有一张画成。” 稍近黄昏,秀云和秀灵就给夫人送来饭菜,夫人不喜欢点灯,一旦天黑就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晚餐这一顿她们半个时辰送过来。 行到门口,见夫人已经起来,背对着门口又在作画。 斜阳照射入屋,金灿灿的洒在她的身上。 天气闷热,夫人的身上只穿薄薄衣纱,纱轻贴肌,身段俏美动人,细细的腰肢之下翘美圆润,像一颗微咧的仙桃。 黄昏的清风柔柔的吹起一阵衣纱悠然荡漾,如湖面上泛起的涟漪一般泛着女儿肌骨柔光。 修长而又风韵的双腿在纱衣光泽下,朦朦胧胧十分俏妙。 秀云和秀灵两人对视一眼,要命,这谁受得了。 见夫人全神贯注作画,手臂有如侠女舞剑,秀云试探性的轻呼一声:“夫人。” 夫人若应,她们就进去,夫人若是不应,她们就站在门口等待不要打扰。 司马韵雪没有应声,只是执着画笔的手,停停顿顿点墨勾画。 随着时间流逝,夜幕悄然降临,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室内只有偷逸进来的淡淡清辉。 秀灵见夫人还在作画,低声问道:“夫人看得见吗?” 话刚说完,就看见夫人停了下来。 司马韵雪看着画中丑人,这丑人她可以画出百态来,却不敢画出眼睛来。 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内心十分渴望,却会为了一些尊严和意义来折磨自己。 可如果失去了这些东西,人又何以称之为人。 每个人自己,或与他人,都是这样的尊严、意义……等种种虚无缥缈来构成一个人生。 月华清辉映在纸上,映在画中丑人上,这张面容幽幽冥冥,朦朦胧胧似在向她露出微笑。 耳畔隐约传来遥远的呼喊——小韵…… 司马韵雪红唇迷茫着应:“在……” 骤然提笔在这没有眼睛的丑人上点睛。 笔尖垂墨,司马韵雪搁笔。 画中人身材粗鄙,面容丑陋,唯有双眼流露出骄傲的名流风度。 司马韵雪咯咯一声娇笑,竟像一个少女般展臂旋舞起来。 她一边舞着一边笑着,笑声充满着少女的娇憨可掬,又透着特立独行的叛逆不羁。 门口两女傻眼,夫人伤心过度,压抑太久,疯了? 司马韵雪纤足如仙飘到院子,拂着纱衣起舞。 或拔裙回旋,娉婷婀娜。 或衣决蹁跹,纱如水动。 或踮足飞跃,刚劲有力。 ……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在演绎着绝美仙姿。 最后这个缥缈而又神秘的女子与这淡淡月华融为一体。 秀云和秀灵这一刻已经已经被司马韵雪所呈现出来的美丽所震撼住。 她们早已经忘记了那个高贵冷漠的夫人,她们眼里只有一个仙一般美丽,水一般飘逸温柔的女子。 “我要死了。” 一声犹如山泉般清澈优美的声韵传来,两女竟看见夫人直接瘫软在地。 司马韵雪为谢傅而舞,为第一次心动,第一次爱上的男人而舞。 她又只能在这个男人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为他而舞。 真实的她,他的小韵。 热情得像太阳的她,温柔得如水的她,妩媚如花的她,放肆不羁的她,心动到迷醉在月色下的她。 “夫人!” 秀云秀灵两人惊呼走近。 司马韵雪听见了,却不喜欢这二个字,垂下眼眸,迷糊中又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喊她——小韵。 是谁? 谁敢这么叫她。 只有他。 司马韵雪回首,他微微笑着站着不远的地方。 他的笑容好温暖,一阵暖流从心过,深锁在心头的哀伤惆怅一下子就被融化。 人生淡薄,能遇见你就已经足够。 她要死了,好开心啊。 “秀云,快去叫小姐。” …… 王婉之一袭缟素跪在孝堂上,为去世的父亲默念孝经。 按照礼法,一日两次,早上下午各一次,王婉之晚上却又多加一次。 这百日守孝,她要尽心尽孝。 父亲,女儿这一辈子没有给你带来什么福气,身患绝症,反而累你整日忧愁挂心,身瘦气弱不能常伴你膝下。 女儿不是不孝,女儿是不想让你挂心,女儿想让你知道女儿长大了,女儿能够自我独立,也不想看到你为我的病操心。 如今女儿绝症已除,又寻得如意郎君,女儿很中意他,很爱他,他也对女儿很好。 女儿后半生会苦尽甘来,父亲您在天有灵不必挂心,祈望父亲你能放下一切羁绊,早登天界…… 就在这时,燕语和秀云匆匆来到孝堂门口:“小姐,夫人晕倒了。” 王婉之闻言一惊,立即站起,走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路上秀云就简单扼要的将夫人作着画,突然就咯咯娇笑,舞蹈起来。 舞着舞着就晕倒过去。 见还没有赶到,秀云顺便就将夫人这些日子病怏怏闭门不出的情况也大概说了出来。 王婉之闻言心中暗惊,母亲这些日子这般样子,我竟不知道,真是不孝。 来到院子,见母亲倒在地上,秀灵守在一旁。 秀灵看见王婉之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喊了出来:“小姐。” 王婉之蹲下,触摸母亲气息,松了口气:“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秀云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了?” 王婉之没有应话,低头端详,只见母亲慑人心魄的绝色面容流露出哀怨的神色来。 眼角竟挂着泪珠,显得那么的楚楚可怜。 王婉之心头一颤,耳畔响起母亲的那句话——你何曾看见过我落泪。 是的,她从来没看见过母亲落泪, 莫不成母亲只在背后落泪,却从来不在她面前落泪。 父亲去世,母亲定是悲伤极了,却不在我面前流露出半点来,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忍受着,克制着。 母亲啊,婉之早不是小孩子了,婉之有勇气面对生死离别,你怎么还把婉之当做小孩子一般瞒着,一般哄骗着。 想到这里,王婉之更是心痛:“先扶夫人回房。” 四女七手八脚扶着王夫人回房去。 刚到门口,见屋内一片漆黑凄凉,王婉之开口:“燕语,点灯。” 燕语腾出手来:“是,小姐。” 秀云忙道:“别点,夫人不喜欢点灯。” 第513章 互相试探 王婉之疑惑看向秀云。 秀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应道:“夫人就是不喜欢点灯,灯一点,她就要发脾气。” 王婉之心中暗忖,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母亲有这个习惯,或许是灯火会让人一下子回到残酷现实。 就如她一样,在父亲去世的头几天,她的世界一片无尽黑暗,悲伤到浑浑噩噩,真希望一切都是做梦。 灯光却总是让她察觉到真实不可逆转,然后就心痛到无法抑住。 “母亲,不喜欢,那就别点。” 几女扶着夫人在床榻卧下,王婉之亲手喂了母亲喝了点水。 几女静待床边等候,大概二个刻钟之后,司马韵雪就悠悠醒来。 婉之的声音温柔飘来:“母亲,你感觉如何?” “婉之,你怎么来了。” “我听秀云来禀,你在院子里晕过去了。” 司马韵雪微笑:“没事,最近天气闷热的让人浑浑噩噩,只是一时有点乏力了。” 其实她知道这是大限将至的迹象,十几年前,她为什么要选择进入禁地,因为王左达向她承诺,有办法治好婉之的天疾,也有办法治好她的天疾。 原本司马韵雪打算留在婉之身边好好照顾婉之,只是王左达劝说,她支撑不了多久。 别到时候,医治好婉之,她这个当母亲的却离开了,婉之没有了母亲。 于是乎,司马韵雪就进入王家禁地,在那么充满着天地神秘的陵中陵长眠。 这一眠竟足足睡了十四年。 如今婉之已经长大成人,困扰折磨着婉之的天疾也已经祛除。 她也算完成姐姐的付托,可以追随姐姐而去了。 早知道这样,她宁愿不要醒来,就不会遇见那个可憎的人,把她搞得如此心烦意乱。 母亲的话落在王婉之耳中,却觉得母亲一边伤心过度,一边在人前克制情感,身心交瘁之下晕厥过去。 有的时候没有落泪,并不代表不伤心,而是痛得根本哭不出来。 就像她,获悉父亲突然去世的消息,前三天一滴眼泪都没有落,到了第四天,眼泪却一直止不住。 想到这里,王婉之目眶一红:“母亲,女儿不孝,这些日子都没有来看望你。” 司马韵雪什么都没有说,看着目眶发红真情流露的女儿,欣慰一笑。 虽然她以为姐姐的身份名义照顾婉之只有二年,心里真的把婉之当做亲生女儿一般。 婉之小时候就很坚强,坚强到她这个大人都不得不佩服。 司马韵雪轻轻的抚摸王婉之的头,温柔一笑:“鹿儿。” 这是王婉之的小名,因为她从小就瘦瘦条条的,加之性格活泼像个男孩子一样喜欢到处乱蹦乱跳,所以母亲就给她取了这个小名。 父母给儿女取小名,也是希望儿女能够健康长大,小名越卑贱,命就越硬,能够度过困厄乖舛。 脸上感受到母亲温柔的手掌心,王婉之似乎回到小时候,很是温暖很是受用。 突然心头一颤,当初母亲离开时,就像此刻一般只是叫着她的小名,温柔的抚摸她。 王婉之突然意识到另外一种可能。 待我明日修书一封向二叔问一问,这些日子琐事缠身,母亲从禁地出来之后的情况,我还没有细致了解清楚。 傅既然能治好我的六脉绝症,能不能治好母亲的天生绝脉呢,毕竟母亲的情况要比我轻得多。 只是这治病的法子实在……实在太让人为难了。 傅是我的未婚夫,又怎么可以与母亲发生苟合之事。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离开,我良心如何得安,愧为人子。 如果只有这一个治好母亲的法子,要不我就将傅让给母亲吧。 只要傅不是我的未婚夫,就没有什么干系。 不行不行,漫说我割不下心头肉,就是母亲也绝对不会答应啊。 王婉之左右为难,纠结万千。 算了,等明日向二叔问个清楚,再作打算。 母女二人各怀心思,满腹忧虑,脸上却是盈盈微笑,尽是温存之语。 聊起小时候的趣事,聊起吃的穿着,聊起琴棋书画。 也算再次填补母女十几年不见的生疏隔阂。 王婉之突然轻轻问道:“母亲,你也见过傅几面了,对他印象如何?” 话一出口,王婉之心中也是一惊,我竟在试探,我在想什么呢,我是不是疯了。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询问母亲对傅印象如何也在情理之中,母亲应该不会察觉到异常。 燕语、秀云、秀灵三个婢女听到小姐这个问题,也竖起耳朵来,很想知道夫人的回答。 司马韵雪闻言心头一颤,婉之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莫不成我某一刻看向他的眼神流露出情意来,被婉之有所察觉。 应该不会……应该不会……是我做贼心虚,所以如此敏感。 婉之询问自己的意见很正常。 想到这里,司马韵雪淡淡道:“人还不错,能看出对你也很好的,为人也是谦逊有礼。” 听到夫人这么说,包括王婉之在内的四女都露出笑容来。 司马韵雪表情又冷淡几分,嘴上说道:“不过这样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婉之你喜欢就好。” 什么!满大街走是,哪里满大街都是,夫人太轻视人了。 燕语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哪里满大街都是,像谢公子这样的人才,燕语我十几年来就遇到这么一个。” 秀云和秀灵两女心中暗忖,燕语姐好有勇气啊,敢这么怼夫人。 要是她们两个这么开口,还不是扒掉一层皮。 司马韵雪冷冷瞥了燕语一眼,心中暗忖,他是什么人,还用得着你说,你这小丫头一点举止分寸都没有,嘴上冷冷说道:“小丫头,我没问你话,你插什么嘴,自个掌嘴!” 燕语一惊,她平时跟小姐这么说话习惯了,一时候没留神才恍悟自己出格了,夫人可不是小姐,会惯着她。 可是夫人刚才的话太气人了,实在让人忍不住,谢傅把眼睛都给了小姐,夫人你还这么轻视他,气人的很。 她的身份地位没有资格跟夫人顶嘴,轻轻朝小姐看去。 王婉之一笑,原本打算让燕语被母亲责备几句,长长教训,不过掌嘴这就过了。 嘴上轻轻说道:“是啊,母亲,哪里满大街都是。” 这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撒娇语气,让人丝毫生气不来。 同样的询问,面对女儿,司马韵雪倒是微微一笑:“此次来的名阀公子,哪一个不是谦逊有礼,人还不错,个个也是诚心诚意,若论形象英俊也是丝毫不输,岂不是满大街都是。” “可谢公子……” 燕语话说一半,突然扼住,夫人刚才说自个掌嘴是留有余地,让她自我反省,这会再开口可就要真掌嘴了。 司马韵雪知道燕语想说什么,淡淡道:“至于肯献出眼睛,我想在荣华富贵面前,很多人都舍得这么做。” 竟如此揣测谢傅,别说燕语了,秀云秀灵两女也暗暗生气。 司马韵雪继续道:“婉之,你是名阀小姐,而他出身低微,配不上你,不过……你喜欢就好。” 司马韵雪的言外之意是,婉之你若喜欢,我不会阻止这么亲事,不过你若要说我十分满意,那是违心之言。 司马韵雪知道婉之绝对不会被自己三言二语就给说服,此刻就是要表现成一个不通情理,没有人情味,只重利益的母亲。 哦,原来夫人是嫌弃不够门当户对,这却没有什么办法。 好在夫人最后那句“你喜欢就好”,也算勉强接受。 王婉之微微低头思索,看来母亲跟父亲一样非常重视门当户对,这也没有办法,豪门名阀一贯以来的毛病。 如此也好,我也好打消那个荒唐的念头,母亲不知道傅的好,我却知道。 想到这里,心头反而轻松下来。 司马韵雪轻轻拉起婉之的手,温柔说道:“我的意见不重要,你心里中意才是,不管如何,我都会为你做主。” 司马韵雪此刻脸上流露出来的温柔溺爱,又让旁人感觉她还是有几分通情达理的。 门户之见素来有之,为何有之,必有其因。 旁人自然可以站在一边说风凉话,但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都不希望女儿下嫁,委屈了女儿。 燕语这时装作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漫不经心道:“夫人,你可不知道谢公子多疼小姐,不会委屈了小姐的。” 司马韵雪只是为了表表姿态,现在姿态已表,也就没有说狠话的必要,微微一笑:“算了,谁叫人家夺得头筹,名正言顺。” 见夫人笑了,燕语三女也露出笑容来。 母女二人气氛融洽的聊着,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淡淡月华映照在门口。 落夜这番乌漆墨黑的场景从没有过,室内却温馨一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燕语突然想到什么,也不知道谢傅来不来。 不行,我得去看一下才放心一点,免得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傻乎乎就来了,傻乎乎的等上一夜。 燕语装出一副尿急的模样:“小姐,我想去……” 王婉之淡淡应道:“去吧,我还想和母亲再聊一会。” 燕语步伐匆匆离开,倒真有点尿急的样子。 第514章 两个都想 谢傅这边早就在陵宫门口等待,小英只陪着他到下马亭就止步了。 人家公子和小姐夜会,她一个小婢自然没有掺和的道理。 小英虽然担心谢傅眼睛失明,行动不便,但想来人家既然有约,自然会安排妥当。 她对着陵宫环境也不熟悉,跟在身边反而碍事。 那封情诗虽没有明言,谢傅心中料定今晚有约。 刚才他走过那数百级的台阶,走过宽敞的白石广场,竟没有一个人来问话。 看来为了方面见面,侍卫已经提前支开。 谢傅胸臆虽然充斥着见面的激动之情,却是耐心等待着。 只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周围一直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应该是待夜更深一点吧。 心中好笑,我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愣头愣脑的就来和人家约会。 编成故事,应该可以传世吧。 突然不远的地方落下一颗石子,在这寂静的夜晚发出声响。 谢傅立即竖起耳朵,心头一喜,来了! 嘴上朝落石的地方轻轻问了一句:“是谁?” 没有人回应,却又是一声石子落在地上,传来声音。 谢傅心领神会,人家这是给他带路。 果不其然,待谢傅走到落石之处,前方不远的地方又落下一颗石子。 原来这扔石带路的是孙少昌,他将侍卫全部调左侧去,就来照应。 原本一直躲在暗中观察,见谢傅在门口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燕语还未出现。 那些侍卫却差不多要回来了,只好扔石给谢傅带路,引谢傅进入陵宫。 带着路,心中同时埋怨,这小丫头办事就是不妥当,当这是儿戏,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幸好我来了。 以后绝对不能跟燕语这丫头谋事,搞不好我要跟着遭殃。 王家陵宫内部宽敞,路道复杂,若不熟悉都要迷路,何况一个瞎子。 好在孙少昌引路,谢傅慢慢的就行到王婉之居住的宅院外围。 微微月光下,一道婀娜身影疾步行来,不是燕语又是何人。 孙少昌见燕语来了,也就功成身退。 燕语骤然看见前方一道人影,吓了一条,定睛一看,见是谢傅,心中是又欢喜又复杂。 你还真来了,我高看你了,幸好我心里不放心,特意来瞧个究竟,不然你什么都看不见,乱闯乱撞,撞到夫人榻上去,那可糟了。 谢傅终于听到传来脚步声,停下脚步来。 现在身处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的世界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脚步走近,一双柔软的手就搭住自己的手,谢傅激动道:“我想你!” 燕语听了一笑:“你是想我还是想小姐啊?” 谢傅道:“原来是燕语啊。” 燕语听谢傅声音由兴奋转为平淡,忍不住哼的一声。 谢傅笑道:“你们两个我都想!” 燕语听了倒是脸上一红,啐道:“呸,我要你想什么。” 燕语等待他说出几句正学歪用的词语来,谢傅却只是呵呵一笑。 燕语故意问道:“你怎么来了?” 谢傅不清楚燕语知道多少,毕竟这事有损婉之名声,也不把婉之借诗约会的事说出来,嘴上应道:“想极你家小姐,就来了。”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会婉之还蒙在鼓里,都是燕语擅自安排。 燕语本来想跟谢傅说约会的事泡汤了,听了谢傅的话又不忍心。 他这个样子,莽莽撞撞的撞到这里来,也算至真至诚,我若跟他说实话,只怕他要伤心。 来了都来了,我燕语就豁出去了,嘴上轻轻问道:“想见小姐?” “想!” 谢傅应得决然,也早就准备好把不端往自己身上揽。 燕语语气略带责备:“公子啊,你真是鲁莽。” 两人各怀心思,倒是把话给对上了。 燕语继续道:“你什么都看不见,就这么乱闯,闯到夫人房里去,看你怎么办。” 谢傅惊讶一声:“夫人也在啊!” 燕语见谢傅表情有点怯意,轻蔑道:“怎么,这会知道怕了,你倒是鲁莽啊。” 心中暗忖,如果谢傅知难而退,我也可以不必冒这个险。 只是谢傅笃定是婉之约会自己,又怎么会畏惧而退,嘴上说道:“好燕语,你帮帮我。” 这一声好燕语,都把燕语芳心给叫酥了,立即生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决心来,挺起胸脯,嘴上道:“放心,有我带路,你怎么也不会闯到夫人那里去。” “跟我来。” 一声温柔的跟我来,燕语手就搭着谢傅胳膊,搀扶着他往宅院走,嘴上低声叮嘱着:“小姐正在守孝期间,你们今夜见面算不上光明正大,可要注意一点。” 听了燕语的话,谢傅心中有数,看来燕语是得到吩咐,顺口就将不端之举往自己揽:“是我考虑不周,鲁莽了,如果不方便见面,一会我在暗处听听婉之的声音就好。” 燕语听了一笑,你懂就好,我们嘴上说的好听一点,一会不留神撞上了,就把这事怨天怨地去。 右侧宅院一带也没有什么人,除了王婉之和王夫人,也就住着几个婢女。 白天都没有什么人,这会夜晚就更加静悄悄了。 一会之后,燕语将谢傅带进王婉之的陋室,“这是小姐这些日子居住的卧室。” 谢傅压低声音问道:“夫人住在隔壁吗?” 燕语见谢傅说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几分心虚鬼祟,一时心生顽皮戏谑,脱口一声:“啊,夫人,你怎么来了。” 刚刚坐下的谢傅吓得原地窜起,转了个身对着床榻的方向就行礼:“见过夫人。” 先把礼数给做好,表现的淡定一点,根据夫人的反应,慢慢再来寻找说辞。 燕语见状放肆的扑哧笑了起来:“胆小鬼,就你这胆子,还趁夜偷香呢。” 听了燕语的话,谢傅也知道燕语捉弄自己,死他都不怕,他也不知道怕什么,大概是出身礼法世家,从小养成守礼素养,让他心生害怕吧。 就如那些贞烈女子,活活被贞洁名声逼死。 谢傅苦笑:“燕语,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燕语心中暗忖,吓一吓他也好,免得他过于招摇,一会见面克制分寸一点。 如果忍不住在这陋室颠倒鸳鸯成其好事,那小姐可真就不孝。 第515章 共聚一堂 燕语应道:“夫人住在隔壁院子,不过她耳朵很灵,这会夜深人静,一丁点动静就听到,一会你可要保持安静。”应 燕语没有明说,谢傅竟听懂了,应道:“你放心,我就跟婉之说说话,叙思念之苦。” 燕语道:“多谢公子体谅,我将你带到这里来,也是冒着极大风险,要是被人撞见,燕语受罚是小,小姐丢了孝节是大。” “燕语,你放心,要是被人撞见,我就说是我忍不住挂念,自己来的。” “公子,委屈你了,咱今晚既要见面以解相思之苦,也要保持端庄。” 你诚心诚意,偏偏小姐还蒙在鼓里,小姐一会见了,只怕也不忍责备吧。 “燕语,你是不知道我多能忍。” 燕语扑哧一笑,想起曾经窥见谢傅身体冲动,脸上一红,嗔道:“谁信你啊,一会我就门外守着,你们想干出什么事来,也不成。” 谢傅赞一句:“忠心护主的好燕语。” 燕语轻蔑:“谁不知道你在暗暗讥讽我。” 谢傅问道:“婉之呢?” “小姐在隔壁院子和夫人说话,一会就回来。” 谢傅耳力敏锐,遥遥的就听到脚步声,轻道:“好像回来了。” 燕语一讶,走到门口去,隐隐约约的听到两个女子的交谈声。 二人?似乎是秀云和秀灵。 燕语一惊,她们两个怎么到这里来了。 燕语慌张返回屋内,紧张的压低声音道:“公子,有人来了,你赶紧找到地方躲起来,要是被人撞见,就是一百个理由也说不过去啊。” 刚才还取笑谢傅胆小,燕语这会却紧张的要命。 谢傅倒是淡定应道:“好。” 谢傅话音刚落,燕语就拉着谢傅往卧榻方向行去,“躲床底去!” 谢傅立即趴了下去,床太低,人却挤不进去。 眼看交谈声已经到了门口,燕语不管三七二十一,揪起谢傅,打开衣柜就将谢傅往衣柜内塞进去,顺手关上柜门。 柜门刚掩上,秀云和秀灵就出现在门口,好险! “燕语姐。” 燕语此刻慌张未定,先声制人掩饰:“你们两个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怎么到这里来?” 秀灵应道:“是小姐吩咐我们先过来的。” “小姐吩咐你们来干什么?” “小姐吩咐我们先来准备热水。” 燕语心想,定是小姐找不到我,所以才吩咐这两个小婢,嘴上淡淡应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这点小事我来做就好。” 秀灵道:“燕语姐,那你赶紧,夫人和小姐随后就过来。” 燕语一听懵了,夫人过来干什么,脱口问道:“夫人?” 秀云接话道:“是这样的,夫人刚才说要沐浴,小姐就说要亲自服侍夫人沐浴,以尽孝道。” 燕语问:“那跑到这边来干什么?” 秀云应话:“夫人也说不必如此麻烦,可小姐说她这里有几味香料,能够安神舒心,让夫人享受享受,今晚定能睡个好觉。” 燕语心中暗暗叫苦,好死不活的怎么就偏偏今天,这可把谢傅给坑了,嘴上苦笑:“香料我拿去就行。” 秀灵咯的一笑:“小姐今晚要与夫人同睡。” 燕语啊的惊呼一声。 衣柜内的谢傅,也不知道柜内太闷了,汗水滴答滴答的流,这可怎么整啊。 婉之不是约我过来吗?怎么搞这么一出。 突然脑海灵光一现,莫不成我会错意,婉之那情诗并无约会之意,联想到燕语种种言行举止,只感是他自作多情了。 秀云道:“燕语姐,你惊讶什么,小姐和夫人这么多年未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来。” 事到如今,没有挽回余地,燕语只好笑道:“那好,你们两个先去烧热水,我找找香料,随后就到。” 两女刚刚离开,燕语将谢傅就从衣柜内揪出来,沉声道:“今晚不成了,你明晚再来,我现在带你走。” 谢傅虽然有飞墙走壁的本事,奈何看不见,却需要燕语带着。 为避开秀云秀灵两人,燕语只得走内廊。 沿着内廊,刚刚走出王婉之所在的院落,迎面就听见小姐和夫人的交谈声。 燕语立即面容变色,该死!这是遇到了太上老君的捆妖索,往哪里窜都逃不掉。 骤见旁边房间窗棂透出灯光来,也不管是谁的房间,先借躲一阵再说。 推开门拉着谢傅就走了进去,对着谢傅压低声音道:‘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一会再来接你。” 随口吹熄灯火,人就从房间里走出来,掩上门。 王婉之和司马韵雪走来,恰好看见燕语从别人的房间出来。 王婉之问道:“燕语,你怎么在这里?” 燕语笑道:“小姐我正要去找你呢,刚好看见房内亮着灯火,就进去把灯吹灭。” 王婉之笑道:“鬼鬼祟祟的,这会落夜,你无缘无故吹熄灯火干什么?” 若不是这院落半个男人没有,王婉之真要怀疑燕语背着她藏了个男人。 燕语应道:“夫人不是不喜欢点灯吗?我看着这灯就讨厌,容不得它亮着。” 司马韵雪听了一笑,对着王婉之说道:“婉之,你这丫头不错,比我那两个丫头强多了,话只过耳一遍,就谨记在心。” 王婉之笑道:“燕语这鬼丫头就机灵这点可取,母亲若是喜欢,就留燕语在你身边照顾你几天。” 燕语知道小姐在说漂亮话,夫人又不是没人照顾,那需要用着自己,顺水推舟甜甜说道:“夫人,燕语一定将你照顾得服服帖帖的,万事如意。” 司马韵雪微笑:“免了,照顾好你家小姐就够了。”你太机灵,我反而怕你。 时隔多日,谢傅听见婉之声音,恨不得马上窜出去相见,奈何王夫人在场,只得强忍着。 听婉之有说有笑,应该已经走出阴霾,只是不知身体是否还瘦瘦巴巴的。 一会之后,就听三女的交谈声飘远,应该是走了。 这会本来是离开的好时机,奈何他双眼失明,什么都看不见,加之对陵宫的环境不熟悉,为了妥当起见,还是听从燕语吩咐,耐心等待。 王婉之这边看见燕语满头大汗,低声问道:“你去哪里了,这么久?” 燕语低声应道:“小姐,我拉肚子了。” 王婉之微微一笑,关心问道:“现在舒服点了没?” “舒服了。” 快到王婉之陋室,燕语脚下加快速度,走到两人前面去,“我去把灯吹灭先。” 王婉之见了一笑,这鬼丫头,开始讨好母亲了。 燕语进了房间,传来倒水的声音,却只有秀灵一人,出口问道:“秀灵,怎么就只有你一个?” “秀云去给夫人拿衣服了。” 一个倒水,一个拿衣,倒也分工明确,燕语哦的一声:“夫人和小姐来了。” “来了吗?” 秀灵应着话,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吓了一跳:“燕语姐,你干嘛熄灯,我都看不见了。” 燕语一笑:“夫人来了。” 这话重复却是提醒,秀灵恍然大悟,燕语姐好机灵啊。 屋内一片黑漆漆,秀灵不太习惯,手上动手小声而缓慢,水声也变得轻灵,有若山涧流水。 燕语却感觉莫名的安全感,黑暗掩盖了她心中的不安。 两道高挑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月光从背后照射,在地面上拉出优美撩人的影子来。 因为是背着月光,让司马韵雪的正面看起来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一头乌黑长发盘髻起来,简洁好看的轮廓在淡淡的光晕下,透着柔和的女人味。 风仪玉立着,高贵优雅知性的气质扑面而来。 司马韵雪的绝色容貌太瞩目了,一直以来总是让人忍不住忽略了她身上的其它气质。 而王婉之站在母亲身边,风采竟被母亲压过。 衣裙窸窣,两女走了进来。 王婉之问道:“好了吗?” 秀灵应道:“水兑好了,水温刚好。” “天气闷热,水可不要太热了。” 王婉之说着自己亲手试了一下水温,“燕语,你香料怎么还没放。” 燕语哦的一声,反应过来,拿出香料,开始洒在浴斛。 淡淡的月光,微腾飘袅的热气,好闻的兰麝香味,让这陋室变得如同仙境一般。 更主要是有谪仙承托,将人间女子的婉约情愫也洒在这陋室内。 王婉之亲自为司马韵雪宽衣:“母亲,女儿来服侍你。” 不知为何,司马韵雪倒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王婉之大概感受到母女二人久别的生分,心中暗忖,日后我可要常与母亲谈话,找回曾经亲密无间的感觉,嘴上轻轻问道:“母亲,还记得小时候替女儿洗澡的场景吗?” 司马韵雪闻言扑哧一笑,婉之小时候真的很顽皮,喜欢到处乱跑。 她却与别人的母亲不一样,只要婉之能够开心一点,放肆一点,顽皮一点又有什么关系,难道病得惨兮兮的,还要拘束在屋子里。 如果人生连一点开心自我的时光都没有,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司马韵雪是过来人,清楚婉之的顽皮自我就是继续活着的理由,所以她对婉之特别放纵,也从来没有将婉之当做一个大家小姐培养。 另一方面,婉之好读书,读书就能明理,明理就知书达礼。 “小时候你经常弄得一身脏兮兮回来,我最烦给你洗澡了。” “不,母亲你很喜欢。母亲,女儿很感激。” 第516章 你以为我不知道 王婉之小时候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放纵她,现在她长大了,懂得里面更深层的涵义——盼望。 盼望着忍受一晚的痛苦,明天就又可以出去玩了,小孩子的心思就是如此简单。 司马韵雪目光低垂,我的开心自我又在哪里,却一点都不盼望明天到来,就算此刻死去也没有什么关系。 突然看见淡淡的月光下依稀的映照着地上一物,却是一件样式简陋的护身锦囊。 司马韵雪一眼就认出此物是谢傅所有,平静如水的心骤就跳的格外剧烈,心中喜悦莫名,他是来找我的吗? 很快就又意识到自己是自作多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小韵,此刻潜躲在这里,自然是要跟婉之约会。 想到此点,司马韵雪心中立即生气起来,这个死瞎子,都这样子了,还不安分,你换个男人试试,看明天能不能身体完整。 这时王婉之解开了母亲的系带,察觉到母亲身体有点轻微颤抖,心中一笑,母亲也会害羞吗? 还真别说,母亲无论身段容貌都跟少女一般,她知道武道中人到达某个修为之后,就能够青春永驻。 并不是所有人在年轻的时候就能到达这个修为,但母亲来自神武峰七彩云天,武道修为高深莫测。 “母亲,女儿来替你褪下衣裙。” 司马韵雪侧头看了王婉之一眼,你把情郎藏在这里,还来脱我衣裙,让他看光光么。 难道就因为他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就没有关系吗? 就是几点弄水声,也让人脸红耳赤啊。 你宠郎也宠得太过分了! 见婉之却神色淡然,司马韵雪心中恍然大悟,婉之应该还不知道,婉之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定是这个死瞎子偷偷溜进来的。 行啊,瞎子还学人家偷香窃玉,我跟你一起的那些日子,怎么不见你偷。 司马韵雪竟吃起醋来,此刻真想把谢傅揪出来,让他下不了台。 想归想,做不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看想听,门都没有,司马韵雪淡淡开口:“不洗了。” 王婉之闻言一讶:“母亲,怎么了?是身体不适还是……” 还是不好意思啊,这话王婉之并没有说出口,说出口就更不好意思了。 司马韵雪道:“这里太暗了。” 王婉之一副询问语气:“那就点灯?” “不点灯,到荷花池洗去,那里没有屋顶,月光可以直射落地,看到清楚一点。” 燕语立即说道:“好好好,抬头可望夜空星辰广袤无垠,明月高挂,月华如锦铺地,我一想就微醺了,烂漫!” 离的远远的,我刚好趁机带谢傅偷偷离开。 王婉之一听就知道燕语这文雅的话定是从谢傅那里学来的,这时也没有点破,开口应道:“好,只要母亲心情能够愉悦。” 秀灵心里可就委屈了,我刚刚兑好水呢,夫人可真难伺候。 …… 这边秀云准备衣物,说是准备衣物,其实就是准备一些女人东西。 名阀夫人洗个澡,其实并没有外人想得那么简单。 例如夫人此刻月信还没有完全离开,就要一并准备好红签和沧海。 红签是每个名贵小姐和夫人都要用到的上等东西,穷人家的女人就只能用粗布草灰应付了事。 至于沧海是研成粉末的杂药名称,能祛除不干净的东西,同时温和止痛。 洗澡的时候洒一点在水里面。 秀云在夫人房内取了衣物之后,来到秀灵房内,准备拿红签沧海。 一般这些东西都不会放在小姐夫人房内,由贴身婢女收藏保管着。 见屋内一片漆黑,灯火熄灭,心中咦的一声,还是推门进去。 正要点灯照明,黑暗中冷不丁出现一只手扯了自己一下。 这着实把秀云吓了一跳,呀的惊呼一声。 无声无息静悄悄就进来,谢傅原本以为是燕语来接自己,怎知却是别人,连忙从背后将她搂住控制,一手捂住她的嘴巴。 秀云那曾遇到这事,连忙挣扎起来:“唔唔唔……不要!不要!”却是害怕极了。 一把男声从背后传来:“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安静一点。” 秀云一听声音,被捂住的嘴巴脱口:“呜呜……谢……公子。” “是秀云吗?”刚才躲在衣柜太紧张没听清,这会却听清楚了。 谢傅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说话,秀云只能点头。 “秀云,你可不要叫喊。” 秀云又点了点头。 谢傅大喜,忍不住就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安抚她刚才的惊吓,嘴上兴奋道:“秀云,你愿意了,太好了。”紧搂的双手也松了开来。 秀云被亲的脸红窘迫,又听他的话,责备道:“公子啊,你就算想我,也不该如此冒险啊。” 秀云这话倒让谢傅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叫我想你,我要是不想你,难道就要揭发我不成。 如今之计,只好动之以情将秀云这丫头安抚住再说:“是啊,我想你,你可不能揭发我。” 秀云一吓一喜的,一时也理不清个中思绪,只是有话应话:“傻啊,我哪会贼喊捉贼。” 谢傅一听秀云这话,知道成了,把这丫头拉一条船上了。 由于太过幽静,秀云的这一声呀,却隔院传来司马韵雪等女这边。 燕语心头一颤,完了,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司马韵雪也是一惊,破有深意的扭头朝陋室看了一眼,莫不成还有同伙。 应该是有同伙,不然他一个瞎子如何走到这里来。 如今只希望这名同伙不要被捉住,不然只好宰了灭口,保住谢傅名声。 司马韵雪和燕语听了,却当没听见。 王婉之淡定习惯,没有多想。 唯有秀灵关心秀云,脚下疾步,朗声喊道:“秀云,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有贼!” 有贼二字让司马韵雪和燕语心弦被狠狠弹了一下。 司马韵雪心中暗骂,秀灵这丫头,该你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你机灵的时候又如此机灵。 房内的秀云正与谢傅说着话,听见秀灵远远喊话,紧张脱口:“糟了,秀灵姐来了。” 谢傅心中暗忖,难道我也要来一句——秀灵,我想你。 这秀灵他也见过,只是关系远远不如与秀云熟悉。 秀云这时却一把拉着谢傅,一边打开门,把谢傅推了出去:“公子,你快逃,我来应付秀灵姐。” 情急之下,秀云都忘了谢傅是个瞎子,自那日王家禁地一别,她也与谢傅没有接触,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觉悟。 然后谢傅就被晾在走廊里。 第517章 赏月 对于此刻的谢傅来说,此刻如同置身于茫茫黑暗的大海之中,对于周围环境一无所知。 不管如何,总不能傻傻站着让人活捉,只得摸索着离开,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再说。 秀灵疾步而来,这是秀云方才慌忙的点上灯火。 “秀云,发生什么事了。” 秀云轻拍胸口,一阵后惊后怕道:“刚才看见一只赃郎,可把我吓死了。” 秀灵切的一声:“赃郎有什么可怕的,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秀云撒娇道:“我就怕赃郎嘛。”说着还得意这瞄瞄,那瞅瞅,表现的很忌惮的样子,顺便掩饰自己的慌张。 秀灵倒是很兴奋:“赃郎在哪里,看我不打死它。” 看着秀灵翻箱倒柜的,秀云心中一阵庆幸,还好没让公子躲在屋里,要不那藏得住了。 “好了,别找了,应该是从窗口逃走了,我给夫人拿红签沧海,秀云姐,你去看夫人有什么吩咐。” 燕语见秀灵疾步返回,主动问道:“秀灵,出了什么事。” 秀灵一笑:“有个郎!” 司马韵雪心头咯噔一下,燕语惊呼出声:“什么郎?” “脏郎。” 脏郎也就是蜚蠊,蜚蠊在民间有很多别称,茶婆虫、偷油婆、滑虫、黄贼…… 反正没有一个好听,小娘子见了最恶心讨厌了。 燕语松了口气,切的一声:“这有什么可怕的,我要是见了,一脚踩扁送它去西天。” 司马韵雪忍不住扑哧一笑,干这么些肮肮脏脏,偷鸡摸狗的事,还真是脏郎一只,脏郎二字配你,还真是恰如其分啊。 秀灵见夫人发笑,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讨好夫人,开口道:“这东西讨厌的很,我要是捉住,定用纱线捆起来,吊在灯火上面烤。” 燕语讶道:“这么残忍?” 司马韵雪却道:“好办法。” 燕语闻言立即调转话风,“看来夫人也讨厌脏郎,那再残忍都不为过。” 王婉之道:“别郎啊郎了,不用干活吗,还不快去开炉烧火。” …… 谢傅这边,什么都看不见,只得一边轻脚无声行着,一边双手摸索着。 手上摸索周围门柱墙窗栏杆等建筑来辨认环境。 心中唯一担心,别摸到王夫人房内去就好,所以有扇门的地方绝对不进去。 最好能摸到一颗树,爬到树上去最安全。 树呢是没摸到,脚下倒是蹭到一截石门槛,谢傅双手的又摸索了一下,是一圆形石门,而且十分宽大。 一般这种门都是作为院子大门,园子大门。 加之感受到有凉风迎面而来,谢傅料定这是出院的石门,就一脚跨了出去。 出了门,谢傅走了几步就不太对劲,脚下明显能够感受到是铺着地砖,而且没有路径草地,双手也摸不到任何东西。 应该是一个宽敞的大厅,突然脚下一空,就掉在水里去了。 还好谢傅脚下一直小心翼翼,并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来。 谢傅心中纳闷,大厅之内怎么会有池子呢,若说是水系景观,却为何光秃秃的没有景观布置。 谢傅沿着水池摸索起来,摸到池壁,台阶,立即知道这水池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大富大贵人家用的浴池。 这池子就浴池来说大,十几个人共浴没有问题,池底呈倒锥行,边缘浅,中间深。 这样的设计也是为了靠壁休息,水深的地方可以濯发。 沐为濯发,浴为洒身,洗为洒足,澡为洒手。 贵夫人小娘子沐浴洗澡起来,可有很多雅趣,也是平时消遣之一。 若遇夏时,肌不离水,可戏水半天。 谢傅摸索着准备起来,突听外面传来悦耳的交谈声。 谢傅一惊,怎么到这里来了,该不会是来洗澡的吧。 不是说要在房内沐浴,三更半夜怎么又跑到这里来。 好似我往哪里走,你们就往哪里逮,该不会是串通好了,专门戏弄欺负我这个瞎子。 这当然只是埋怨,漫说王婉之不是这样的人,就是王夫人也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名节开玩笑。 声音就在门外不远,这会要爬出来已经来不及了,先潜在水里再说。 好多他眼睛虽然失明,这本事还在,闭息潜在水里数个时辰都没有问题,这个澡总不会洗几个时辰吧 轻轻脚步声和衣裙窸窣声在空荡而寂静的大厅响起。 王婉之、司马韵雪、燕语三人先走了进来。 抬头可望天际星空,如同身处院子一般开阔,一轮明月高高悬挂,月光无遮直泻而下,在平坦的石砖铺上一层清辉,无灯胜有灯。 凉丝丝的晚风吹得池水泛起微微涟漪,池中一轮水月朦胧粼粼。 燕语兴奋道:“月色真美啊,我都忍不住与月郎共浴。” 王婉之脱口道:“妙!” 燕语问:“小姐,妙在什么地方?” “妙在月郎二字。” 燕语嘻嘻一笑:“谢傅常说月娘月娘,我可不要月娘,我要月郎。” 池底的谢傅大喊冤枉,我说月娘,可我没教你月郎啊,你这月郎二字可轻浮的很,作为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娘子,怎好整天把郎挂在嘴边。 别人听了还以为是我教你放浪,把我当成一个孟浪公子。 却不知道王夫人听了这话,心中作何感想,双耳竞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聆听。 只是王夫人却寂静没有出声。 司马韵雪此时却回想起谢傅站在飞台对月吟诗的模样,诗唤一天明月,腔灌满怀冰雪,脚下百川浩荡,虽目无一物,俯仰横秋。 月郎二字恰如其分啊,司马韵雪实在想不出比月郎再优美的词语来形容谢傅。 望着池水一轮波光粼粼的水月,宛如月郎待她。 与月郎共浴,司马韵雪脸上微微一红,好心动啊,好烂漫啊,只可惜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只能暗暗叫一声月郎啊,你在何方? 两女突然恍悟夫人在场,这话主婢私下交谈,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在母亲这个长辈面前说出来,难免失端。 王婉之有意挽回,笑道:“燕语,小姐要夸你一句沉浸浓郁,含英咀华。” 燕语楞道:“什么意思?” 司马韵雪一笑:“你家小姐夸你懂得体会吸取文章精华,知道变通。” 燕语闻言一喜,立即把功劳推给谢傅,“是谢傅教的好。” 谢傅一听,暗暗叫苦,燕语你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却认为王夫人讽刺燕语正学不精,倒是把银、贱二字给学精了。 这就是人常说的——好的学不会,坏的一学就精。 王婉之笑道:“燕语,你文章是我教的,精髓却是从谢傅那里领会,你是说我教得不如谢傅了。” 谢傅心中哎哟,婉之你怎么也在背后扒我的皮,我真得没教燕语银贱,是燕语天生…… 燕语忙道:“小姐没有没有,你们两个都教得好。” 司马韵雪笑道:“好了,你们主婢二人别一唱一和了,都快夸上天去了。”这瞎子还用得着你们夸,都亮成什么样子了。 谢傅心中咦的一声,原来是在夸我,这也夸的莫名其妙了。 燕语手提花篮,沿着水池行走,洒下花瓣和香料,整个水池立即弥散着一股淡淡清香。 秀云走到门口,说道:“夫人,炉已经点起来了,秀灵姐在看着火。” 燕语试了一下水温,微温不至于太过冰凉,刚刚好:“月郎已待,请夫人宽衣入浴。” 谢傅心头咯噔一下,一时忘了人家是来洗澡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逃又逃不掉。 一会被发现怎么办啊。 我就算把脸给划花,也绝不能让她给认出来。 王婉之心中担忧,燕语,你怎么对母亲说话如此轻浮,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月郎二字已经让司马韵雪心头荡漾,呆呆望着水中一轮水月,陷入远思。 王婉之走近过来,轻轻为司马韵雪宽衣。 直到身上系带被解开,抹衣儿从身上滑了下来,司马韵雪才后知后觉的轻呀一声,雪白的绝色娇容泛起云红来,明显就是害羞了。 王婉之本来没有什么,做女儿的服侍母亲天经地义,到老到死,只是母亲的这一声呀,却把她给整尴尬了。 母女间这份生分隔阂依然存在,并不是真正的亲密无间,越是如此越是要克服度过。 王婉之特意微笑的朝母亲脸容看去,肌肤雪白细腻有若膏脂,一双看好的凤眼却凛然雍容,双眉又细又长,一黛而过,如笼罩巫山上空云雾般的仙气。 鼻梁娇俏小巧好似一块天然软玉,檀唇嫣如丹果,双颊微微泛红好似红荷羞玉颜,两缕鬓发随风轻柔拂颊,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王婉之一时被母亲的美丽所震撼住了,心中顿有诗情: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忍不住再往下看去,优雅的鹅颈之下…… 王婉之也害羞了,微微垂眸不敢直视,心中暗忖,好奇怪呀。 这个时候大家淡然一点,就自然揭过去了,偏偏燕语目瞪口呆,像个男猪哥,嘴角的哈喇子都快垂掉地下了。 水底的谢傅没有听到声音,紧张起来,怎么会回事,为什么一声呀之后就没有半点动静,难道遇到什么危险。 你们倒是叫啊,你们不叫,我不敢确定。 司马韵雪见王婉之也害羞了,心中明白,以前她也与婉之共浴过,不过当时婉之还小,什么都不懂,现在可是大姑娘家了。 举臂轻遮胸前,淡淡一笑:““有什么好看,你也是女儿家了。” 王婉之也算淡定,微笑应道:“母亲真美,女儿一时走神。” 要打破母女间的隔阂,一口吃不成胖子,司马韵雪也不出声,朝池水望去,那水月粼粼生辉,就好像月郎在瞧着她美丽的身子,心嗔一声。 一尺七的纤腰化作微步,洁白双足轻轻涉水。 燕语心中暗忖,美丽、优雅、高贵、雍容……恨不得将天底下最美的词语都用在夫人身上。 只可惜她墨水有限,若是谢傅在场,定能说出几个美妙的词啊。 嘻……这福缘,谢傅一辈子都别想目睹,最多也只能借我之口。 感受到池水波动,将身体趴在池底最深处的谢傅心中怦怦直跳起来,应该是王夫人下水来了。 王夫人!妈呀! 此刻我与她同在一池,离她那么的近,而且她身上一丝…… 思想化作热血,谢傅不敢再想下去了。 自欺欺人的宽慰自己,我衣装端正呢,又不是坦诚相见,再者说了,隔着水有若隔墙。 应该算得上是君子之礼。 对对对,君子之礼。 夫人恕罪,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度。 司马韵雪落水之后,柔柔俯身趴在池壁,边缘水浅,颈后一抹简洁优雅的背脊逸出水面。 王婉之也宽衣准备落水,既然要伺候母亲,自然不能光在上面站着。 燕语心中感慨,如果说刚才是上天庭一般的快乐,那此刻这波就是双份的快乐了。 王婉之来到母亲身后,摘下母亲头顶发簪,一头黑发荡下披背,繁丽如绸。 王婉之一边梳着母亲的头发,一边用瓢盛水往母亲头发浇水,沐为濯发,濯发为沐。 心中想着小时候,母亲为自己沐浴的场景,心中温暖满满。 三人都没有发出声响,只有轻灵水声,优美中又有几分气氛生涩。 燕语突然又想到谢傅,嗤的一笑,不知谢傅看到这番情景,会吟出什么诗句来。 王婉之问道:“燕语,你笑什么?” 燕语应道:“我为小姐和夫人的这份母女之情感动了。” 王婉之笑道:“你这丫头。” 司马韵雪大概感觉气氛过于压抑,不够自然,开口笑道:“那你就此情此景吟诗一首。” “夫人,你要考燕语?” “就考你,婉之是才女,看你这丫头有没有资格呆在你小姐身边。” “那我就小试牛刀。” 王婉之一笑:“还小试牛刀,你把看家本事全拿出来吧,免得贻笑大方。” 燕语略作沉吟之后,开口:“有了,一轮玉鉴挂胸前。” 此刻水月有影无形,随波晃动,倒好似覆贴在身上一般。 诗乍听没有问题,不过总感觉有点轻浮恣情。 且听她下一句。 燕语稍微沉吟之后,开始下一句:“人如月来碧玉圆。” 水底的谢傅听见燕语这两句,暗暗一笑,不求雅不避俗,本真最妙,只是把我念硬朗了,非非想入。 听到这里,王婉之开口道:“打住了。”怎么把母亲的身子拿来作诗,过分。 “小姐,怎么了?” “你这诗有问题。” “我夸你和夫人团团圆圆,美满天伦,有什么问题?” 第518章 吟诗作赋 王婉之一时语顿,水中的谢傅恍悟,原来如此,是我把燕语想浅薄了,竞有如此深意。 生死离别之后,母女能够重逢相聚,岂不是天伦叙乐。 这时司马韵雪开口笑道:“还不错。” 有燕语这小丫头呱呱噪噪,气氛融洽一点,岂好将她的嘴给堵上。 燕语大喜:“小姐,夫人夸我了。” 王婉之微笑:“后两句我来。” 当下不容拒绝,脱口吟来:“但凭波起有时散,柔辉荡平又一般。” 燕语看着月色下波光潋滟,咦的一声:“小姐你怎么胡来,取笑我是吧,人家很正经的,被你这么一接,就不正经了。” 王婉之微笑不答,轻轻对着司马韵雪道:“母亲,我接得可好?” 司马韵雪应道:“我知你心。” 水中的谢傅细细品味王婉之这两句,燕语前两句已经定格,后面两句既不脱题,又要掰正很不容易。 王婉之这后面两句看似恣情更甚,其实却在欣慰这份母女重聚之情。 波起人散,动荡起伏之后又如当初一般。 任命运与生活的双手如何蹂躏压迫,美丽柔韧的本相最终回归,继而挺拔昂然。 十四年不见,当初的小女孩已经成年,本以为生死永别,却幸如当初,何能不欣慰感动。 谢傅心中也十分感动!恨不得上前相拥共欢。 燕语甜甜说道:“夫人,你也吟诗一首哩。” 司马韵雪一笑:“小丫头,考我?” “夫人不敢。” 司马韵雪道:“那我就作长相思一阕。” “月朦朦,水胧胧,楼上丽人楼下郎,隔空对郁肠。” 听到这里,燕语咦的一声,心中有话却不敢说出来。 “这是上阕。” 司马韵雪说着继续:“思情郎,想情娘,思想天长为哪般,对树卸粉妆。” 听到这里,燕语心中哎呀一声,夫人怎可思情郎,比我还要放肆哩。 水中的谢傅心中暗忖,想不到夫人还有如此俏皮的一面,这一阕可不似字面理解的那么简单。 说是长相思,还不如说是独相思。 男子自恃风流,总以为美娇娘是钟意自己,哪知人家只不过是对对树卸妆。 俏就俏在这个树字,树是不动之物,一语双关。 司马韵雪手一指:“你看水中月郎呆不呆?” 此时池水无波无漾,水中圆月清楚却是不动。 水中谢傅闻言,大吃一惊,一颗心差点跳出心口。 阿尼陀佛,夫人勿怪勿怪,我也是被逼无奈。 紧张的静待一会,自己却没有被人从水中揪出来,听着三女又吟起诗来,心中松了口气,原来是没有发现自己。 也是,如果发现自己早就发作,如何还能这般轻松调侃。 佛祖保佑,此刻谢傅也只有诚心信佛,却不知算不算临时抱佛脚。 佛祖,弟子晚皈,请莫要嫌弃。 燕语突然恍悟差点把谢傅忘在脑后,此刻夫人与小姐在沐浴,秀云等候在门口,秀灵在守着炉火,岂不是带着谢傅离开的好时机。 想到这里,突然捂腹哎哟一声。 王婉之立即关心问道:“燕语,怎么了?” “小姐,我肚子疼。” 王婉之见燕语一脸急急的样子,立即明白:“快去吧。” 燕语迅速离开,来到谢傅刚才躲藏的房间,见房间竟亮着灯,表情一讶,谢傅你好大的胆子,还敢点灯。 不对!他一个瞎子点什么灯。 出事了! 燕语紧张的推门进去,猫着声音轻轻喊道:“公子……公子……” 谢傅却没有回应。 燕语简单的找了一下,没找到人。 去哪了,你什么都看不见又能躲到哪里去,不是让你这这里等着吗! 燕语急得直跺脚。 人不见了,自然要给找回来,就怕夫人站在你面前都不知道,傻乎乎的撞到她怀里去,来个自投罗网。 夫人还以为你色胆包天,想要…… 哎呀……我想什么呢,就是给你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哼,夫人美得跟仙儿一样,可说不定! 这一抱双手就粘住了,想撒也撒不了手。 谢傅双眼失明,看不见路,燕语料定谢傅走不远,先在院子搜寻。 嘴上压低声音轻轻喊着,哪里有花丛草丛就往那里找,树顶望望,树下绕绕。 正找着,突然看见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燕语心中一喜,轻脚轻手走近一些,待看清是道婀娜身影,倒吓了一跳。 夫人和小姐正在荷花池沐浴,这院子外人又不能进来,是秀灵还是秀云呢。 不管是谁,此刻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燕语也是心虚,撞见了难免要撒谎敷衍一番,便找了个阴暗的地方躲了起来。 顺着花丛缝隙看去,只见这道婀娜身影,这猫猫那瞥瞥,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掉了什么东西吗? 如果掉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不掌灯,却摸黑寻找,定是见不得光的肮脏东西。 燕语脑海中突然浮现一物,竟是仙人调梅图中的鹿角先生,脸上骤然一红,身体有点不太舒服,好似许多蚂蚁往身上爬来。 看这倒婀娜身影越发心急的模样,燕语心中更是笃定,心中连连暗啐,呸呸呸…… “谢公子……谢公子……” 是秀云的声音,声调又细又柔,像在哄猫儿一般。 燕语闻声吃惊,这声谢公子自然叫的是谢傅,秀云怎么知道谢傅在此! 既是知道谢傅在此,为什么不将他揭发,看秀云样子,反倒是有点保护窝藏的意思。 秀云凭什么这么冒险,要知道此事若被夫人知晓,可要重罚。 定是谢傅花言巧语,三言二语就将秀云给哄骗。 好啊,谢傅,眨眼的功夫就让一个小娘子给你冒着生命危险。 转眼间,思绪千转,心头酸的很。 “谢公子……” 又是一声猫儿一般的温柔哄叫声。 燕语心中有了主意,先试一试她,人就从花丛闪出身子来,“秀云……你在找什么东西?” 秀云本来紧张,见燕语突然出现,吓得啊的叫了一声,心肝儿怦怦直跳,一时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冷汗无声的流,湿了一头美人额。 燕语见了心中得意,紧张吧,刺激吧,情哪是那么好偷的,嘴上故意问道:“秀云,你在找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找?” 秀云大脑凝固,一时候还未适应过来,迟钝了片刻,嘴上支支吾吾:“我……我……没有……” 燕语心中暗忖:就你这份心理素质,被夫人看见了,还不一下子露馅,就你还想保护窝藏他。 待我恫吓恫吓她,看她有几分真心实意,又肯不肯为谢傅冒险,嘴上厉声责问:“秀云,你是不是在这里藏了男人!” 这次秀云倒是立即脱口应了出来:“没!” “那我刚才为什么听你在喊什么谢公子。” 秀云这会缓了过来,笑道:“哪有,燕语姐,你是不是听错了。”说着反过来挪耶道:“燕语姐,你是不是想公子想多了,耳背了。” 这也是机灵婢女常用的招数,遇到难以应付的问题,就反过来戏谑对方,把对方给说羞了,事儿就揭过去。 燕语心中冷笑,这偷情的事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承认,“我这会就去向夫人禀报,有没有,搜一搜就知道了。” 见燕语说完就找,秀云哪容得住燕语离开,伸手就将燕语紧紧捉住:“燕语姐,你真的听错了。” 燕语轻轻问:“我听错了?” “真听错了!” 燕语继续哄骗:“秀云,你最好如实告诉我,你我同是婢女,若有什么行差踏错,燕语姐能体谅你的。” 燕语却是要试到真为止,如果不是时间有限,她都想把当夫人的那一套手段都演练一边,看秀云顶不顶得住。 秀云闻言心中暗忖,我自己倒没有什么,可谢公子若是被人逮住,因此毁了跟小姐的这门亲事,她可就头等罪人。 不行!打死都不能说。 想到这里,秀云陪笑道:“燕语姐,你真听错了。” 燕语冷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那你为何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 秀云大眼睛眨了一下,灵机一动,压低声音道:“我说的是泄……公子。” 秀云特意将泄字压重,余字皆轻,倒是有点羞答答的模样。 “泄……公子?” 燕语傻眼,这你也能转得过来,泄公子也就是鹿角先生,娘子们有的时候火气大,也需要泄泄火气。 鹿角先生是雅称,泄公子是市井妇人粗鄙之语。 看你这小丫头模样清纯天真,居然懂这个玩意,我燕语见多识广,还是看了仙人调梅图才懂这玩意。 却哪里知道秀云跟其她婢女群住,私底下那些婢女荤话不断,这听多了想不懂都不行。 燕语嘴上疑惑问道:“泄……公子,谁呀?” “就是……就是……哎呀,燕语姐,你就别问了。” 秀云这会却是真羞了,脸颊就飘上红云。 燕语沉声道:“那不行,我必须问个清楚。” “那……那你俯耳过来。” 秀云将自己懂的,化作悄悄话在燕语耳边低声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低着头,举袖掩面,羞嗔一声:“燕语姐,羞死人了。” 第519章 传业授道解惑 秀云为了保护窝藏谢傅,不惜玷污自己贞洁,燕语这会倒信了秀云几分真,要知道妇人都遮遮掩掩,爱惜自己名声,何况秀云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娘子。 秀云既然可信,燕语也就暴露自己内奸身份,这会找到谢傅要紧,嘻嘻一笑:“什么泄公子,胡说八道,谢公子现在何处?” 秀云闻言一讶。 燕语笑道:“还看不出来吗?” 秀云立即明白,谢公子双眼失明,又怎能独自一人来到此处,定是有人从中接应。 莫不成是来和燕语姐私会的,原来不是找我的啊,心中顿时酸溜溜的。 不对!是来找小姐的,这才符合道理。 燕语看着秀云脸色变化,出声道:“别乱猜了,谢公子现在何处,他双眼失明,撞见夫人那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两女交流一番,互换信息,彼此间也算搞清楚怎么情况。 燕语当机立断:“秀云,我们分头找,找到之后先把公子带出院落,我再送他离开陵宫。” 秀云点头,转身就走。 燕语突然又道:“对了,这个谢就不要喊出来了,若被别人听见,还能蒙混一番。” …… 濯发、洒身,洒足,洒手。 有的时候贵族女子洗个澡,真的很久,就像书写绘画一般慢条斯理。 母女二人浴水聊着,笑着欢着,倒也惬意融洽。 躲在水底的谢傅听着,也见识到王夫人高贵冷漠背后的慈爱温柔,成熟包容。 想到王夫人对自己十分不待见,心中竟生出渴望,要是对我也这般就好了。 婉之是她的女儿,每个当母亲的对待女儿都是慈爱温柔。 可女婿也算半个子啊。 半个就差那么远吗? “母亲,你应该多出去走走,每天闷在屋子里,迟早要闷坏了。” 王婉之旁敲侧击的提醒着,母亲你应该走出来了,不能再沉浸在父亲去世的悲伤之中。 司马韵雪淡淡一笑:“在屋内闷着,好过在外面晒着。” 王婉之见母亲没有什么兴致,思索着有什么事儿能够让母亲提起兴趣来,突然喜道:“对了,角先生这个月十一要在金陵举行横笛交流会,母亲不如去看看。” 司马韵雪微笑摇头,除了见到谢傅,现在什么事儿,她都提不起兴趣来。 王婉之不甘心道:“母亲不是很喜欢角先生吗?角先生三年才来金陵一次,机会难得,笛能解心,说不定角先生的笛声能化解母亲的悲伤之心。” 角度深是横笛北派宗师,钻研凤笛音道已经近六十年。 小时候,母亲曾带她去聆听角先生的笛声,母亲陶醉其中的模样,王婉之至今还记忆尤深。 若说母亲有什么仰慕崇拜的对象,角先生算一个吧。 听了王婉之的话,司马韵雪心中自问,我还有什么盼头呢。 临走之前再听一听钟爱的笛声也是不错,呆在屋内烦心,还不如走到外面分散精神。 王婉之见母亲表情松动,柔声说道:“本该女儿陪同,只可惜女儿守孝期间,走不开身,我让燕语陪母亲你去,好吗?” 司马韵雪笑道:“不用了,我让秀云秀灵跟着就好,燕语还是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王婉之见母亲算是应承下来,欣喜一笑:“太好了。” 水底的谢傅闻言,心中暗喜,原来王夫人喜欢听笛,吹笛是我不轻易外露的绝招啊。 现在也可以投其所好,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对我另眼相待,想到这里,谢傅心中隐隐期待。 司马韵雪目光不禁又投向池中水月,若是有他陪着就好了,不知道他听了会有什么高见,是否能听出大师所奏的那份共鸣。 我招招手,天下男子皆俯首拜倒,唯你却招不得,甚至说不得。 见到你心中很是欢喜,却硬是要逼自己装出一副冷冰冰讨厌你的样子。 想到谢傅在背后对她很有偏见,司马韵雪心里又隐隐难受。 这人现在还躲在房内,等待与佳人相会共度良宵。 凭她对谢傅的了解,若是为解相思之苦的己欲,他倒是能够忍住。 冒这么大的风险,更多是关心婉之吧。 怪让人心疼的。 司马韵雪轻轻看向王婉之,问:“想他吗?” 母亲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王婉之反应不过来,脱口道:“什么?” 司马韵雪笑了一笑,没有说出名字来,你还能想谁,又有谁可想。 这时王婉之也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道:“想……” 在母亲面前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而且她也需要在母亲前面表达出与谢傅深厚的情意来。 这声轻灵灵的想,隔水传到谢傅耳中,顿时让谢傅激动不已,热血沸腾, 婉之啊,我就在你身边,我就在离你不到一丈的地方,如果不是王夫人在场,他恨不得马上就将婉之紧紧拥住。 什么动口不动手,在一瞬间都抛之脑后。 司马韵雪轻笑:“有多想?” 王婉之心中,呀的一声,有多想,自然是十分的想,母亲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微羞应道:“想得马上就想见到他。” 这样的回答,算是能够表达思念深切吧。 司马韵雪轻轻问:“就只是想见到他而已吗?” 王婉之微讶,怎么母亲的问题越来越奇怪。 司马韵雪咯咯一笑,没有明说,委婉说道:“只见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如漆似胶,难分难舍吧。” 母亲的话有点唐突,但是母女之间就是说一些不能在外人面前说的悄悄话,女人事,从此点说来倒是正常。 王婉之不应声,只是娇美的俏脸越来越红润。 司马韵雪微微一笑:“婉之,新娘子难免见丈夫,母亲面前倒不必难为情,再者说了,你不是已经与他……” 水底的谢傅闻言,心中一讶,原来王夫人知道了我与婉之有夫妻之实。 难道就是因为此点才如此厌恶我,把我当做一个放诞不守礼法的男人。 当时那种情况……日后我再找机会向王夫人解释一般,免得她真的把我当成那种人。 可这种我如何向她开口呢,最好是借助婉之的口才更适当一些。 婉之已经开始难为情:“母亲,别说了。” 第520章 发现 这位闻声天下的大先生,只有在谢傅这人这事上,才会流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涩来。 再如何才高八斗,终脱不了女儿本色。 司马韵雪一本正色道:“女儿出嫁,当母亲的一定要为女儿备三样东西。” 王婉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司马韵雪却直接说了出来:“嫁妆画、压箱底、花钱。” 此三物上面描绘雕刻有男女图案,少女出嫁懵懂,当母亲的就借助这三物向当女儿的传授男女情爱。 当然也免不了亲口传授,一一释疑。 此俗源起先秦,流传至今,也算人伦礼法。 王婉之不应声,两两无言中,显得有点尴尬。 司马韵雪心中暗暗叫苦,我没生过孩子,却要先当娘。 你羞赧,我不说,这话题如何继续下去,绝色的玉容只好披上一层厚脸皮,装作很老道的样子,笑道:“被他欺负惨了吧。” 王婉之一听这话题已经开始深入了,心肝儿扑的一下,好似就跳出外面去,当日也曾和母亲说过这事,不过当时淡淡揭过,看样子母亲是来真的。 王婉之耳根子已经悄悄红起来,嘴上故作从容,浅笑道:“还行。” 王婉之从容,司马韵雪也就洒脱,“我跟你实说,有嫁妆画、压箱底、花钱这三样东西,还是要被他欺负。” 王婉之故作轻松一笑:“被他欺负就被他欺负咯。” 为母亲洒身的手轻微颤抖,一颗心如池水微微泛起的涟漪,轻轻荡荡的。 何谓三书六礼,终其一生。 当别人的妻子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断不是男女私情那般随意。 成了别人的妻子,要贤惠,要持家有道,要伺候好丈夫,包括床笫之间。 说实话,王婉之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不过随着与谢傅之间有了未来人生,这些问题也摆到台面来,不能避免了。 正所谓无媒为苟合,有媒为人伦。 想到这里,当做一门为人妻的素养来学习,轻道:“请母亲指教?” 水中的谢傅听了十分感动,我的好婉之啊。 你性子那么端庄,脸儿那么薄,此刻一定很不好意思吧,难为你了。 指教二字也是让司马韵雪脸上微微一红,说得她好像经验丰富似的,仙技她与姐姐都会,不过比起姐姐,她没有实战经验。 仙尊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教她和姐姐仙技,当时她与姐姐懵懂无知,就跟初学文字一般,看着那些小人图案,感觉十分有趣。 随着年纪增长,开了窍,懂得男女有别,但已经习惯成自然,也就觉得没有什么。 如果不是冒出谢傅这个人来,你看她羞不羞,大概就跟传授武道一般自然。 为什么会羞?以前是心如止水不起波澜,现在是想了。 这会可不能让婉之看出怀疑来,司马韵雪轻轻的撩开一缕贴在嘴角的发丝,这个动作让她看上去高贵优雅中透着几分风韵撩然,檀唇冷然道:“我有八枪传授你,保他趴着逃走。” 这语气似见不得女儿受欺负,要为女儿出头。 王婉之听见“趴着逃走”四字,只觉逗俏,忍不住扑哧一笑。 学什么东西都要抱着追求前进的态度,遮遮掩掩哪能学到什么东西,似她和姐姐,小时候纯粹,反而学到了精髓。 司马韵雪见气氛适中,开始转入正题:“第一枪相思: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王婉之抱着学习的态度问:“母亲,枪不是在他身上吗?” 司马韵雪扑哧一笑,她是真的被婉之逗笑了。 这一笑让王婉之脸红红的,气氛又变得有点尴尬。 司马韵雪知道不能再笑了,止住笑意,一本正色道:“长枪游龙,何人使之。烈马奔腾,何人驭之。枪虽在他……咳咳……” 司马韵雪差点又笑出来,缓了缓,淡淡道:“虽在他身上,使枪的人却是你。” 王婉之聪慧,立即颇有领悟。 于是司马韵雪就将这一枪的要领慢慢传授。 她端正起来,就是一个循循诱导的长辈。 王婉之也抱着学习的态度认真聆听,以至于这个有点难为情的话题,像写字学画一般自然。 水中的谢傅听着心中暗忖,想不到冷若冰霜的王夫人竟是有技傍身。 她容貌绝色无双,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听婉之说过似乎擅长厨艺,可谓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还上得了……此点可不能在背后腹诽。 真是一个完美的女儿,王阀主真是好福气啊,令人羡慕。 对于学习的态度,王婉之素来求深究极,问道:“母亲,那第二枪是什么?” “第二枪风流:乾坤一簌天下游,月如钩,难别求。” “母亲,请详细指教。” 王婉之此刻心中想的竟是:傅为我做饭,我却不会做饭,就算学会了做饭也注定不如他,唯有此报,让他欢喜。 司马韵雪却道:“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吧,后面的改日再学。” 他还在你房内等你,难道要让他等到天明不成,说不定婉之今晚这一枪就用得上。 心中却有成全两人的意思,哭过了,悲痛过了,也是应该笑起来,开心一下。 至于孝道,不必活在别人眼里,也无需活在自己的情绪里。 婉之是个孝子,毋庸置疑。 王婉之微微一笑:“也好。” 水中的谢傅闻言心中松了口气,总算要走了,有惊无险。 “母亲,我服侍你更衣。” 司马韵雪却道:“我还要再浸一会。” 王婉之诧异之后,轻轻点了点头,人有时候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人先出浴,穿上衣衫。 司马韵雪突然道:“婉之,今晚我就不与你同睡了,今晚说的也够多了。” 王婉之微笑:“好。”最亲密的母女之情就像姐妹一般,今晚她有那么一点点这样的感觉。 王婉之离开之后,司马韵雪背靠池壁,手托香腮仰望星空,若有所思。 这番模样倒有几分恬静的高雅动人。 过了许多,她从收回目光,低头望向水中一轮清晰水月,五指纤纤轻轻抚过水面,水月粼粼似活。 司马韵雪或用指尖轻点,或用手掌鞠水,或用五指捉手撩月。 遽然咯咯一声娇笑,你去找你的谢傅,我戏我的月郎。 水中的谢傅正焦急等待,怎么还不走啊,忽听司马韵雪一声娇笑,心中一讶,她笑什么,笑的如此开心。 我几次见她,都是冷冰冰的板着一张臭脸,却不知道这张绝色美颜笑起来是怎样一番动人模样。 脑海中慢慢勾勒出王夫人的模样来,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言行举止,她走路时脚尖儿盈盈落地,好看极了的样子。 她那玲珑俏丽,风韵婀娜的勾人身段…… 骤然谢傅身体轻轻颤抖,感觉要害被击中一般。 水声传来的同时,谢傅能感受到池水的波动,她在游水! 谢傅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从那轻灵的水声,完全能够想象出一幅仙子游水的场景来: 秀色与水融,月色羞玉颜。皓腕弄碧水,撩足戏清波。 更要命的是鼻间幽香阵阵袭来,水也变得腻雪香甜起来。 这是戏我吧,我也不是很经戏弄啊,谢傅都感觉自己忍不住要冒头来了。 池子才多大,哪经仙子如此戏耍。 池底水波晃动,拂身而漾,让谢傅感觉有一双手随时都可能触摸到自己。 他趴在最底下,一动都不敢动,心却紧张得都快跳出体外。 砰砰砰,心脏剧烈而沉重的狂跳着,要是发现我怎么办? 谢傅紧张之余,脑海翻腾的想着严重后果…… 过了一会儿,轻灵的水声静了下来,水波也不再晃动,戏累了吗? 谢傅竖起双耳,敏锐的听到出浴滴水的声音,还有赤足落在地砖上的微小动静。 一直紧张的心终于慢慢平缓下来,应该是洗够了,要走了。 总算躲过一劫! 司马韵雪不动声色的从荷花池起来,逐一穿上衣衫。 澹澹月色下,经过滋润的肌肤更加饱满亮泽,白皙如雪。 衣裙虽然已经披上,却遮不住那窈窕韵动的身段。 高挑的身材,挺拔流峦的傲怀,婀娜要折的一尺七细腰,腰脊下脱颖而出的圆相款曲。 或是穿得略为匆忙,月白裙衣下摆并没有长垂到地,裙子花边贴在还沾着水迹的小腿上,笔直修长的双腿盈盈亭亭扎在地面上。 美美的她,让朦朦胧胧的月色都忍不住热络起来。 唯有这张原本应该同样柔美的绝色脸容,此刻却冷若冰霜,连天生婉柔气质的一双美眸也越发冰冷。 她看向平静无漾的池面,薄如胭脂花片的双唇一抿,嘴唇上的水珠,如同刚刚挤出来的月季花汁。 司马韵雪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她也极少像此刻如此愤怒而激动。 池水才多大,游了一会,她就发现池底有人! 这也是为什么她突然不动声色的出浴穿衣。 尽管她看上去很平静,却没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她此刻心中的愤怒。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我也要将你就地正法。 扬臂一抬,池水有若鲸吸,从池壁四周逆着流向地面。 凭空御物,武道高深处就如同仙法。 很快池底就光秃秃,露出真容来,一个男子五体投地趴在池底最深处。 全身湿透的模样落在司马韵雪眼中,是那么的丑陋而龌龊。 第521章 美谈 强烈的摧毁欲望随着体内的怒血流淌到全身,脸颊也开始渐渐发白,心中立即生出一个念头,杀了太便宜他了。 谢傅也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脑海一炸如同五雷轰顶,紧接着化作一股绝望,麻痹了他的全身。 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真的就无所忌惮了吗? 不,恰恰相反,有此度必有所重。 烈女视贞洁重过生命,受辱时,会选择自绝以保清白。 士兵冲锋陷阵,将生命置之度外,因为把家国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 此刻的谢傅又是把什么看得更重,所以他害怕。 王夫人三个字代表的是婉之的母亲。 这样的身份,造成他此刻行为的大逆不道。 安静无声只是一会儿,对于此刻的谢傅来说却无比漫长,只感觉这种煎熬,还不如痛痛快快朝他脖子上来一刀。 “抬起头来。” 司马声音虽然平静,一双柳眉却无声的对立起来。 谢傅的脸骤然绷紧,心脏差点骤停,容不得他思索,大脑又好像迟钝的忘记思索对策,把头抬了起来。 脖子上一阵凉飕飕的,好似王夫人的眼刀已经割破他的喉咙。 谢傅反而有种压抑到极点,在瞬间释放的感觉,就好像他的头颅已经被人斩下。 当司马韵雪看到谢傅面容的一瞬间,却是傻眼了,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躲在婉之的房内吗? 如果谢傅此刻眼睛看得见,就能看到王夫人脸上明显慌了的表情。 司马韵雪一直以为是谢傅的同伙,完全没想到竟是谢傅本人。 嘴角露出无奈的苦笑,真的是天王老子! 怎么办啊?司马韵雪心乱如麻。 再次朝他端详,虽然依然趴着,感觉却完全不同,趴如积玉,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是你!” 司马韵雪声音忍不住颤抖,有若幽兰吐气,落在谢傅耳中,却是激动、愤怒、震惊的表达。 “是我!” 谢傅应着话,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池水,额头一直滴水,模样倒是镇定。 司马韵雪看着他就站在自己眼前,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一身青袍虽然湿透,神情却镇定自若。 心中感叹,好个惨袍月郎。 我喜欢你,你在我眼中就是潘安。 谢傅哪是什么镇定自若,只不过伸脖是一刀,缩脖也是一刀,心头早如死灰。 气氛凝固无声中,司马韵雪心中倒是先急了,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我怎么给你圆啊。 我若开口,依我脾气自是将你就地正法。 好憋屈啊,你躲在池底偷看我洗澡,我还要给你圆,太欺负人了。 司马韵雪冷笑一声,这声冷笑也是在提醒谢傅,你该开口解释了。 “夫人,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还有什么可说的,米已成炊,事我已经干出来了,也不幸被你逮住了,说什么都没用。 司马韵雪脸上一冷,岂有此理,你倒反过来咄咄逼人,嘴上冷声道:“说!” 这声“说”是真怒,谢傅也感受到耳朵似乎被刺破的尖锐。 “我不是来偷窥夫人的!” 这是谢傅解释的第一句。 司马韵雪冷哼一声:“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已经开始有为谢傅开脱的嫌疑了。 “夫人,我双眼失明,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谢傅解释的第二句。 司马韵雪冷道:“看不见又如何,难道你耳朵也聋了不成。” 司马韵雪此话一出,刚才为他开脱又前功尽弃,说完心中暗暗后悔起来。 谢傅道:“夫人,谢傅耳朵没聋,刚才也确实听得一清二楚。” 司马韵雪一阵脸红心跳,死贼人,你找死吗?说这种话。手指谢傅,怒道:“你……” 她并非气的说不出话,她是故意不说出来,一旦说出口,就没有挽回余地。 谢傅心中倒是希望王夫人先狠狠责备自己一番,听声音,王夫人似乎气坏了的样子,连忙继续道:“我所听到的尽是夫人的慈母之爱。” 司马韵雪芳心一颤,好厉害啊,难怪我会栽在你的手上,嘴上配合着嗤之以鼻,哼! 谢傅听出王夫人似乎消气一些,趁着这个机会解释:“我今晚是偷偷来找婉之的,因为夫人突然出现在房内,打乱了我的计划,我误打误撞又到了这里来,凑巧的是夫人今晚又有雅兴,竟跑到这里来沐浴,所以……所以谢傅只好先在水里躲起来了。” 司马韵雪看谢傅表情说到最后,似乎委屈又无奈,心头一软,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如果她此刻是小韵,定上前说一万句宽慰的话。 谢傅见王夫人没有应声,继续道:“如果不是谢傅双眼失明,行动不便,在夫人进来之前,肯定先逃跑离开。” 又是偷偷,又是逃跑,言语之中满是自贬,却有讨罚讨饶之意。 司马韵雪冷声道:“你心中是责怪我取走你的光明咯。” “为了婉之,我心甘情愿。” 司马韵雪冷哼:“任你有千万个理由,这等丑事你已经干出来了,依照礼法,该怎么罚,或许说我该怎么对你。” 谢傅听了心中一凉,你早就找机会想要赖婚,眼下被你捉住丑行,还不趁机发难。 不行,赖也要赖过去,想到这里开口应道:“我不知道,我没经历,书中也不曾读过这种事。” 没读过没这事,也就无法可依。 司马韵雪冷笑:“你也知道没有,干出这等丑事,你是古今第一人。” 心中偷偷埋怨着,也就是遇到我,不然将你剥皮悬尸都不为过,哪会听你慢慢解释。 我现在火气很大,你最好能够想到办法让我消火。 司马韵雪拿着丝帕擦着脸上水珠,突然瞥到自己裙摆贴在小腿上,抬手提裙轻轻抖了一下,让裙摆摊开。 谢傅听见抖裙之声,表情一讶,女子是不会轻易抖裙的,有记载山阴公主抖裙就是一种暗示。 突然狠狠打了自己一下,清醒一点,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夫人才不是这种人。 啪的声响倒是让司马韵雪一惊一乍的,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谢傅,自罚吗? 你犯的是大逆不道的大罪,这种程度的自罚,打也是白打。 谢傅突然喜道:“有了!” 都这种状况了,你还笑得出来,当王夫人三个字轻飘飘得可以浮起来,司马韵雪一时来气,冷冰冰道:“有什么?” “夫人,我想到一桩美谈。” 第522章 事外较量 司马韵雪冷笑:“哼哼。”我在跟你算账,你跟我说美谈,你是不是吓傻了,搞不清楚状况。 “夫人,请容我将这桩美谈讲来。” 见王夫人没有出声,谢傅就当她默应了,开口说道:“秦时有一个男子姓赵,单名一个先。赵先娶有一名美娇妻罗氏,只可惜不到一年,罗氏就患病去世。” “又过了半年,赵先听闻罗氏之母司马氏患病瘫痪,孤寡一人在家没人照顾,于是就将司马氏接到家中来,每日二餐,更衣沐浴,当做亲生母亲一般悉心照顾,直至终老。” “夫人,不知道你听了这桩美谈有何感想?” 司马韵雪喝道:“你难道也想这么做?” 谢傅堂堂正正道:“如果夫人瘫痪,行动不便,我愿意替婉之代行孝道。” 司马韵雪骂道:“无耻至极!” 谢傅不再狡辩,王夫人若有心发难,他就是说一万个理由也说不过去,爱咋咋地。 安静中,司马韵雪开口:“我不想婉之伤心,看在她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所犯有三,潜入、偷窥、枉顾伦常。” 终于原形毕露,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枉我救你性命,一点恩情都不顾,谢傅嘴上却是说道:“第三条枉顾伦常,我不认。” 司马韵雪好笑,你倒聪明,撇掉最重的那条。 只听谢傅说道:“我与婉之还未有名分,我与夫人目前也只不过是男人与女人的关系。” 此话看似火上浇油,却有奥秘。 王夫人如此恼羞成怒,定是与特殊的关系,如果撇去这层关系,也只不过是一次男女间的小小误会。 就好比,他有一次不小心撞见李大婶在洗澡,当时稍微尴尬,道了歉。 李大婶嗔责一句冒冒失失,下回注意一点。 事后宛如平常一般,久了都不记得这事了。 司马韵雪冷道:“你不认第三条是吧!” 谢傅应得决然:“不认!”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豁出去说狠话。 司马韵雪冷冷一笑:“如果你不是我的未来女……” 婿字却说不出口来,司马韵雪略作停顿之后继续道:“第一条我就可以直接把你宰了!” 谢傅有点生气,你心里还有点把我当做未来女婿的样子吗? 你只不过是碍于天下悠悠之口,你只不过是碍于王家言而有信的名声,如果不是看在婉之的关系,像你这种女人,我就当救了一条狗。 天下第一美人又怎么样,长得再美也不过是一匹男人的坐骑。 嘴上讥讽道:“那就看夫人心中认不认?” 司马韵雪看出谢傅生气了,火候差不多了,自己也做足王夫人姿态,嘴上平静道:“念在这层关系,加之你还算诚恳,我就略施惩戒。” 谢傅听王夫人口风松软,脸色一喜,你有情那我也需有礼,拱手揖礼:“多谢夫人宽宏大量,谢傅认罚。” “认罚就好,你只需答应我三件事,此事就一笔揭过。” “夫人请说。” “第一件事,今夜的事,你需守口如瓶,包括婉之,若有第三个人知道,哼哼……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谢傅闻言心中暗忖,就算你不说,我也肯定会这么做啊,这种事怎么能说出去,我还混不混了,当然你也还混不混了。 念头一飘而过,嘴上爽快应道:“好!这是我与夫人之间永远的秘密!” 司马韵雪一愣,你应就应,后面加上那一句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搞得有点暧昧不清,什么叫你与我之间永远的秘密。 当然,司马韵雪心虚,也正是心虚,所以才更加敏感。 不能是你与我之间的秘密,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至于谢傅为什么要加上这一句的,并非随口而出,却是有言外之意:王夫人,你别做的太过分,把我逼急了,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你君子,我君子。你不当君子,我也无需跟你讲君子之诚了。 司马韵雪原谅谢傅了,若是换了别人,她马上让两个人的秘密变成一个人的秘密。 “第二件事,既因色而起,你三个月内不能再与婉之见面。” 谢傅应得不是那么果断:“好。” 三个月后就是婉之守孝期满,王夫人提出这个要求,应该为了婉之专心守孝,而自己也确实也该恪守礼法,好好规范自己行为。 在情在理,这样的要求,他都应该答应。 这前面两件事,有说相当于没说,王夫人对自己到底有多怀疑,才会当做一件事来郑重提起。 好像从见到她到现在,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来,除了今天。 想到这里,轻轻朝那声音动听悦耳却冷冰冰的地方望去,可惜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王夫人的表情。 司马韵雪被谢傅这么一望,望的心慌,他察觉到什么了吗?为什么这么看我。 又或许是我表现的太过柔软,好说话了。 这第三件事刚好表现她强势又霸道的一面来。 “第三件事,我不想婉之下嫁,受委屈……” 谢傅连忙开口道:“夫人,你放心……” 司马韵雪直接打断:“你先闭嘴!我话还未说完。”停顿一下之后,继续说道:“我不想婉之下嫁受委屈,可她又很是喜欢你,我就不从中作梗了,这样吧,你们成亲之后,你搬到王府来住。” 谢傅不是傻子,听出话中有话,轻轻问道:“夫人,我搬到王府来住是什么意思呢?” 司马韵雪冷笑:“还用得着我直说出来吗?在这王府不愁吃不愁穿,享尽荣华富贵,当个闲人不好吗?” 谢傅沉声道:“夫人是要我入赘!” 司马韵雪轻蔑反问:“婉之贵为名阀小姐,难道要下嫁到没有门户之家不成!” 对于王阀来说,除了九姓十三望,就算一般大富大贵之家,都归类为没有门户。 “夫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虽然谢傅被开除出谢氏族谱,但是他心中一直把自己当做谢家人,也希望自己某一天能够回归谢家,死后葬在祖地。 一旦入赘,他就从娶变成嫁,落在别人口中,就是嫁入王家,而不是娶了王家小姐。 普通男人尚且过不了这道坎,何况他身为会稽谢氏子弟。 另外又如何再去面对鹤情、慈慈、兰甯。 种种,谢傅都不可能答应王夫人这个要求。 司马韵雪轻蔑笑道:“我怜悯你,怎么就成了欺人太甚,难道堂堂王阀就不配招你这个男人入赘,谢公子,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当驸马也不过如此。” 娶王婉之可比娶公主难多了。 谢傅现在已经越来越讨厌王夫人了,可这个女人是婉之的母亲,跟婉之串在一起。 除非他跟婉之没有关系,要不然这个女人永远扯不掉。 他此刻真的想翻脸,但理智又控制住他的冲动,嘴上淡淡道:“此事还需要与婉之从长计议。”却是打算先迂回一番。 “谢公子,你别不识好歹,你还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谢傅找了个说辞:“这第三件事,兹事体大,我目前尚不能答应夫人。” 司马韵雪并不是真想逼谢傅,这第三件事迂回的空间太大了,事后他定会借婉之之口来讨说法。 而且她时日无多,死后哪还管得住你们两个啊。 司马韵雪也就是借王夫人的身份,嘴上欺负欺负他,让他难做罢了。 檀唇假意笑道:“还有三年时间,谢公子可以好好考虑,如果不愿意,谢公子大可取消这门亲事,我也不强求。” 这话听在谢傅耳中,只感王夫人心里还是打算拆散他们。 怎么死的不是你这个女人,却是王阀主。 若王阀主在世,定不会似你这般目光短浅,尖酸刻薄,无情无义。 罢了罢了,谁叫你是婉之的母亲,婉之已经失去父亲,却不想她连最后的这份母爱都失去,我就不诅咒你了。 谢傅应道:“我定会好好考虑。” 考虑着如何搞定你。 有些人讨厌,避之就是,可这个女人,你讨厌她,还必须凑上去,想方设法的去搞定她。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身不由己。 三个要求说完,司马韵雪不想谢傅在此逗留,声音冰冷道:“滚吧!” 隔空一掌朝谢傅胸口击去,谢傅只感觉胸口一闷,脚下踉跄后退几步。 显然,司马韵雪这一掌是留情。 谢傅不想在此再逗留片刻,抬起手摸索着疾行。 司马韵雪看见了,心中隐隐作痛,她心中想问一句打了疼吗?可她嘴巴只是张了张,却吐不出半个音来。 她知道刚才那一掌不算轻,应该是有点痛吧。 不疼,我打你干什么。 不疼,又怎么算是教训。 不疼,算什么,给你挠痒痒吗? 看着他摸索着疾行,却走错了方向,笨笨拙拙的样子,若是平时她定会扑哧一笑,取笑一番。 可此刻却只有难受,对不起,对不起…… 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左边!” 谢傅似乎从这冷冰冰中听出一丝颤抖,或许她怒意未消吧。 或许她现在很想宰了自己,却又碍于婉之的情面没办法下手。 想到这里,谢傅心中反而莞尔一笑,看不惯却不能下手的滋味不好受吧。 脸色骤然一冷,我岂又不是! 如果你不是婉之的母亲,我会让你见识人性有多丑恶,第一美人也不过是坐骑一匹。 走出门口,谢傅凭着一些来时的记忆,远离这莲花池。 突然一只手无声的捉住谢傅,“是我!” 第523章 勇气 是燕语的声音。 燕语将谢傅拉行几步,然后蹲了下来,紧张而又小声的责备道:“你怎么大摇大摆的?” 谢傅心中苦笑,最怕见到的那个人已经见到了,而且是在万分尴尬的情况下。 至于其她人,现在遇到又有什么关系。 谢傅只是嗯得应了一声。 “好了,今晚不成了,我先带你离开,明晚再来。” 谢傅也不便解释太多,应道;“好。” “咦,你怎么全身湿透。” 谢傅苦笑:“掉池子了。”却没说哪个池。 “池子?” 燕语疑惑的思索着。 谢傅却打断燕语的思考:“走吧。” 燕语听谢傅督促,笑道:“怕了?放心,有我燕语在,保你平平安安的离开。” 听着燕语说大话,谢傅心中莞尔,你又不是这里最大的,凭什么保我平平安安。 要不是我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搭上美谈一桩将她睡服,你现在看到我,不死也得少块肉。 心中打趣讥讽,与泰水大人共浸一池,我毫不动心,勉强也算是美谈一桩。 谢傅全猜错了,如果他不是谢傅,就算舌灿莲花,此刻也只有一个结果——承受司马韵雪的怒火与酷刑。 燕语将谢傅带到陵宫门口,止住脚步:“公子,我已经离开很久了,要马上回去,免得夫人生疑,就先送你到这里。” 谢傅点了点头。 …… 司马韵雪一动不动的站着。 负罪感和心不自禁在斗争着,情绪惆怅到如同窒息一般。 既想对他好,又对他无比抗拒,当抗拒到某一程度,就变成憎恨。 就像刚才,她以王夫人的身份去训诫这个并没有犯错的男人。 其实这个男人在她心中分量不轻,她只是害怕会被用异样、轻蔑、鄙视的目光看待。 被讨厌还不是一样,这样的意义又是什么? 说不清楚,但人有时候就这么奇怪,就这么做了。 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马韵雪才回过神来。 夜色寂静,月华照在池水上面,粼粼闪烁着耀眼的活力。 引得司马韵雪忍不住走到池边去看。 池水中映着一轮明月,同时也映出了她的样子,一头湿漉漉的乌黑长发垂过脸颊,披散在肩前。 细腻雪白的脸颊透着浴后的红润,优雅的脖颈之下是那惊心动魄的曲线。 司马韵雪知道自己很美,或许因为习惯,却不曾像此刻这般打量自己,自己又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此刻她真的很赏心悦目,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习习的夜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让水中的圆月荡漾起来,让后自己的模样就与水月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水波很轻很温柔,似在柔拂着她的脸颊,修长的鹅颈,甚至连她充满女人韵味的身子也不放过。 在这月夜下,静悄悄的缠绵…… 看着看着,司马韵雪的脸就红了,是那种沁人心扉的红,红得散发微醺。 红得连眼眸都变得动人且娇媚。 月郎……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司马韵雪。 秀云出现在门口,轻呼一声:“夫人。” 从燕语姐那里确认谢公子已经安全离开之后,秀云匆忙赶来。 司马韵雪淡淡问了一句:“去哪里了?” 秀云听出夫人的不悦,又见夫人已经出浴穿好衣衫,弱弱应道:“我肚子痛。夫人我来服侍你。” 司马韵雪冷道道:“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再呆一会。” “夫人,是不是……是,夫人。” 秀云见夫人目光冷冷睨来,立即改口,不敢多说。 秀云走后,司马韵雪望向池中圆月,却再难寻觅到刚才的美妙感觉。 毫无征兆中,雨水滴答滴答的降落在池面上,密密麻麻的打在水月的轮廓中,然后那水月就模糊消散了。 雨越下越大,夏雨就是这般下的毫无征兆,下得暴骤。 司马韵雪很快全身湿透,月白薄绡紧贴着,雪白的肌肤朦胧隐若, 司马韵雪一动不动的站着,任雨水在她身上勾勒出饱满迷人的线条,将女性这一形象以最优美的姿态呈现在人世间。 骤然司马韵雪感受到寒冷,落在身上的雨水变得如同冰针一般,一根根扎在她的身上。 司马韵雪的心却激动莫名,充满着不顾一切冒险的冲动。 像烈火一般焚烧着她,让她不得不为。 骤地,身形一动,就直接化作一道白影朝上空窜起。 下的暴雨的山路上,谢傅一个人摸索着下山。 他的每一步都需要重重踩在地上,以此来分别脚下的环境。 他的双手伸得长长的,避免在人撞到之前,先摸到障碍物。 一身武道修为在失明之后,变得毫无用处。 司马韵雪一路跟着护着,恨不得赶到他的身边去,却又有些害怕。 害怕总是能战胜勇气,因为勇气只是在某一瞬间。 司马韵雪突然有想哭的冲动,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多愁善感,如此充满怜悯心。 哭什么啊,他又没少块肉,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这算得上什么。 可她心头就是酸酸的,一股脑朝眼眶涌去。 终于谢傅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立即沾满湿润的泥土,却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传到司马韵雪耳中,却心如刀割。 人如离弦的箭朝谢傅窜去。 死就死吧! 让他把我看做一个无耻的女人,鄙视我,取笑我,羞辱我…… 这一刻勇气与恐惧共存,似天平在暴雨中左右摇晃,压迫得司马韵雪窒息空茫。 就在谢傅要站起来的一瞬间,一只柔软光滑的手却先捉住了他。 在谢傅仰起头来的一瞬间,司马韵雪心跳骤停。 终于要面对他了,说这么呢! 说你将我从禁地带出来,我很受打动,我很心动。 说我一直很抗拒这种心动,可却像一颗种在心头的种子,非但没法扼杀,反而迅速成长,粗枝茂叶的缠遍我的全身。 说我也是个女人。 说你尽情取笑鄙视羞辱我吧。 说我并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只是忍不住想对你好。 说你什么都不必烦恼,我时日无多,很快就要死了。 眼泪藏在雨水里面,顺颊而流,她知道,撕开这个秘密,今晚她就必须自绝。 死,她倒不怕,只是那么不舍。 总是有一丝丝的期望,幻想着那幅画面,想品味感受=那是什么感觉,是否如他做的饭菜,吃起来那么香,又暖又甜到心坎去。 第524章 神恋企慕 此时倒希望他是个卑鄙无耻下流的男人。 贪恋她的美色,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卑劣的征犯她,让她沉沦一次,然后满足死去。 “小韵?” 声音飘来,司马韵雪停止的心头骤跳起来,然后似寺庙的晨钟,一下一下,又重又响,声声震耳欲聋。 如同溪流一般的暖意迅速弥布全身,冲刷着她所有的伤感与绝望。 司马韵雪感觉心头有什么凝固的东西正在分崩离析,又或许是在融化。 她明明是激动的喜悦,可她每一次的呼吸都让胸腔隐隐作痛,有一种无法自抑的情绪在主导着她的身心,然后她眼眶就涌出泪水来,比此刻的大雨还要汹涌。 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喜极而泣,此刻的眼泪并不是悲伤,而是情绪的释放。 “小韵?” 司马韵雪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握紧谢傅的手,然后灵巧的拇指在他手背上揉了揉,用这样的举动告诉谢傅,她是小韵。 “小韵,你在哭?” 司马韵雪破涕一笑:“没……没。” 司马韵雪不知道谢傅为何这么认定自己就是小韵,甚至在这暴雨声中又如何辨听出自己在哭。 莫不成…… 恐惧骤然如刀扎向心头,让她浑身战栗起来。她还是懦弱,还是害怕! 用轻到微不可闻的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谢傅用五指指摸着她修长的中指,如同在调戏撩弄般的搓来搓去,然后又摸了摸她另外两根手指,似乎对她这只美手爱的不得了,嘴上笑道:“这疤摸起来还很清晰。” 这伤疤是谢傅做饭时,油水炸锅时,司马韵雪用水挡住朝谢傅溅来的热油。 司马韵雪暗暗松了口气,“原来你是这样认出我来。” 谢傅笑道:“这只手,世上只有一只,我会永远记得的。” 谢傅从不吝啬自己的真诚与感谢,以至于他有的时候从心而发的言语比甜言蜜语还要甜蜜百倍。 此刻心潮澎湃的司马韵雪又被谢傅说哭了,她刚刚才止住的眼泪,遇到你,她成了泪做的女子。 谢傅牵着她的手放在嘴边,在那手上的伤疤上亲了一口,柔声问道:“还痛吗?” 他亲我的手!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扩大百倍,震得她头眩耳聋。 就像两人的禁忌之墙轰然倒塌那么的震撼。 他怎么可以亲我的手! 司马韵雪此刻还难以置信,迷迷糊糊如身处梦中一般,望去,自己的手确实在他嘴边。 尽管暴雨不停的冲刷着手背,要用冰冷来冲刷着手背那一瞬的温热,但某种东西已经渗透她的肌肤,直达灵魂深处,刻下无法磨灭的烙印。 司马韵雪颤抖着,檀唇张的都圆嘟嘟,呼出的热息完全没有吐气如兰的优雅,反而像一只累的气喘吁吁的老黄牛那么沉重。 她看着谢傅温柔的样子,却立即惊吓的收回目光,她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心跳几乎破膛而出。 她怕自己忍不住要扑到他的怀中去,痛哭流涕的向他倾叙一切,她那可笑的一厢情愿。 这份情感并不是双向的,也并不对等。 谢傅感受到她的颤抖,问了句“冷了吗”,就将她搂在怀中。 有力的臂膀骤然将她环抱。 啊! 司马韵雪是真的惊颤到叫出声来,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蜷缩着,像一只被暴雨狂打着,无依无助的小鸟。 她只能不停的蜷缩着,蜷缩在这小小的角落,温暖的角落。 某些东西终于找到栖泊的地方,就像鸟儿找到了窝,满足、安详、幸福。 司马韵雪好想亲亲他。 念头刚起,脑海似乎被闪电击中,一个挣扎,谢傅双手迅速弹开。 司马韵雪可不是柔柔弱弱的女子,说她凭眼神就足可杀人,毫不夸张。 能从她身上占到便宜的,都是一些一把年纪的老东西。 司马韵雪人站了起来,怒声责问:“你干什么!” 谢傅后背仰在地上,哈哈大笑。 这么一笑,倒是把司马韵雪的锐气瞬间笑没了,也有点把她笑慌了,他为何发笑,难道发现什么。 不可能啊,她的《改弦易调》,除了能改变外貌体型,还能改变声音气味。 如果仅仅披副面皮,如何能瞒过敏锐的武道高手。 谢傅手指小韵,开怀一笑:“野蛮!” 司马韵雪双手叉腰,挺起胸脯,生气道:“谁野蛮了!” 骤然恍悟,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心中暗忖,你可知道,在你面前,我才会野蛮。 除你之外,没有人配得让我野蛮。 这就好比一个冷冰冰高不可攀的名阀小姐,只有在父母面前才会露出娇憨的一面。 对象不同,心理位置不同,也造成性格色彩不同。 既然说她野蛮,司马韵雪就干脆将野蛮进行到底,冷声责问:“谁准你抱我。” 谢傅一笑:“我说过我好色,你要小心。” 分明就是一副吓小姑娘的语气,司马韵雪绝美的脸颊还是微微一红,白白脸儿薄薄红,一轮玉梭藏中间。 美眸朝谢傅一瞥,清波流转,也就你敢明目张胆。 谢傅此刻如果看得见,一定会心动,管眼前是谁,皇后、太后、仙女、王母、妖怪、老娘们…… 谢傅见小韵没有应声,笑道:“怕了?” 司马韵雪又不由自主的挺起胸膛,轻蔑一笑:“我会怕?” 谢傅站了起来:“走吧。” 司马韵雪一讶,没想到他转得如此之快,突然发觉自己更喜欢他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样子。 阖上眼眸,我一定疯了,或者说他给我吃了迷魂药。 大概……大概…… 她也不知道,嘴上冷傲应道:“谁跟你走!” 谢傅问:“那你来干什么?” “我……” 司马韵雪语顿,骤得脱口:“我看看风景,路过不行吗?” “三更半夜看风景?” “是啊?” “私会情郎还差不多。” 司马韵雪闻言咬牙:“你!” “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不用不好意思。” “我没你想的……” 司马韵雪说着突然扼住,改变主意,嫣然一笑道:“是啊,哪又如何?” 谢傅问:“谁啊?” 司马韵雪侧过身去,只是微微昂头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风姿卓尔,“这位公子陌上年少,足下风流,英俊非凡,风度翩翩,文才武功,当世无双。” 司马韵雪说完见谢傅没有应话,回首一顾,吃醋了吗? 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夸奖另一个男人,应该会不爽吧,反正换做是她,会心生不悦。 谢傅微微一笑:“说的不就是我吗?” 司马韵雪心中呀的一声,有种被逮住的心虚,嘴上讥讽道:“你要不要脸、” 谢傅开怀而笑:“公子不要脸,要脸的公子都是孤家寡人,哈哈。” 司马韵雪微笑:“那你是承认你不要脸咯。” 谢傅破有深意道:“这脸该要时得要,不该要的时候就得啪一把扔在地上。” 见他说得生动,司马韵雪忍不住嗤的掩嘴一笑,自己好像还不够了解他,“怎……咯……” 刚说一字,又忍不住了,司马韵雪清了清嗓子之后,一副求教的语气问:“怎说?” 谢傅笑了笑,“比方你在路上遇到一位美丽小娘子,十分心动,眼前她要走了,想要挽留。” 司马韵雪十分配合的问:“如何挽留?” “疾步走上前去,拦住去路,对她说小姐你美若天仙,令人越看越爱,恨不得今晚与你同床共枕眠。” 司马韵雪想不到谢傅会说出这种话来,骂道:“下流无耻!” 谢傅道:“对!这样就太过下流无耻了,不能说出口。” 司马韵雪感到好笑,什么叫不能说出口,那就是心里想咯,死贼子。 “这时就应该彬彬有礼的上前问路,然后表示感谢,询问乡音,询问人氏,询问家居何处,然后再自我介绍,赠礼以作留念,若是对方有心,自当收下。” “你是不是经常这么做?”司马韵雪声音竟有几分冰冷。 “书中教的,我倒还没派上用场。” 谢傅家风严厉,可没有在街上随意勾搭小娘子的习惯,今天一个,明天一个,走马观花么? “哪本书?”司马韵雪声音严厉,有如严母训子。 谢傅表情微讶,“小韵,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司马韵雪恍悟,冷道:“我气不过,见不得你们这些花花公子,今后我遇到一个宰一个!” 谢傅一笑:“竹叶坏水色,郎亦坏人心。无郎空荡荡,有郎心怦怦。花到你心里去,只怕你不舍得。” 这人若有色心,这张嘴,有哪个女子遭得住,司马韵雪嘴上冷哼一声:“狗屁不通。别扯开话题,哪本书教的?” “诗经啊。” “诗经哪一段?”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不算。” “艳遇,互相暧昧带着不可言传的窥眸,还不算?” “我说不算就不算,这是两相欢喜。” “额……” “额什么,快说!”司马韵雪督促,不容谢傅狡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谢傅念完一笑:“这神恋企慕情景,算吧?” 第525章 女中豪杰 司马韵雪额的一声,这首诗说的是樵夫恋上水上女子,隔河歌唱表达爱意。 只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水上女子并不中意樵夫,反应很是冷淡。 人与人的感情很多时候也是这样,你待我多好,并不代表我也要待你多好。 这并无公平可言,你怪她无情,谁叫你喜欢上她。 最美好还是对眸无声,互相暗恋。 谢傅出声打断司马韵雪的思绪:“额什么?” 司马韵雪浅笑:“算你过关。”言外之意是勉强放过你啦。 谢傅却是来劲,“算过关?小韵你招夫婿吗?既然过关,还不快来拜见郎君。”谢傅与熟悉的人说话就是如此随便,说明小韵在他心中已经一个熟悉的朋友。 拜见夫君四字,让司马韵雪脸红心跳,美颊桃醉,逸出鬓外的一双春耳堪称花中之冠,轻轻的低下头去。 谢傅见小韵久未应话,咦的一声。 司马韵雪有点难为情,强辩道:“咦什么咦,不准咦。” 谢傅轻轻一笑:“小韵,你脸红了?” “你才……” 司马韵雪说着扼住娇喉,他舌灿莲花,又滑又油,嘴上功夫可打不过他,想动手又舍不得,只得岔开话题:“你且说说“啪一把扔在地上”的事吧。” 谢傅笑道:“你是说不要脸吧。” “是。” “我刚才不是向你演示过了。” 司马韵雪美眸对着谢傅嗔了一眼,有如这雨沾衣湿肤,充满恼人心处。 暴雨之下,淋雨闲谈虽然有几分美妙,一直这般也不是个事,谢傅开口道:“走吧。” 司马韵雪回过神来,走到谢傅跟上,轻道:“上来。” 谢傅疑惑:“什么?” “我背你,上来。” 谢傅连忙摆手,“怎么可以,我背你还差不多。” 司马韵雪心中暗忖,你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背什么背,嘴上说道:“你想背着我一起掉进悬崖吗?” 谢傅笑道:“你给指路不就行。” “还不上来!” 司马韵雪都把俏背抵在谢傅跟前,见他还傻站不动,干脆粗鲁而又野蛮的将他背了起来,倒有点男女颠倒的味道。 谢傅啊的一声,人已经在小韵背上,感觉到身体在移动,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司马韵雪见惊到他了,忍不住咯的一笑,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心跳怦怦,这又算什么…… 狂风暴雨不停,什么都看不见的谢傅感觉好似身处茫茫大海狂涛骇浪之中,身下的小韵有如小小舟船迎浪而上,与风浪搏斗。 有点心疼她了,趴在她颈后说道:“小韵,要不我背你吧。” 司马韵雪闻言责备一句:“婆婆妈妈的像个小娘子。” 背着他的双手带着教训的掐了一下,掐完之后,从手感才知道掐的是谢傅的屁股。 这……都怪他!要不是他啰啰嗦嗦,自己也不会动手。 偏偏这时谢傅咦的一声。 司马韵雪恼羞成怒:“咦什么咦?”说完又在谢傅屁股掐了一下。 若是第一下是不留神,第二下却是故意的,掩饰第一下的不好意思。 谢傅一笑:“你倒掐上瘾了。” 司马韵雪假装听不见,没有应声,后背的重量让她感觉似拥有了一切,很是满足,你也曾这般背着我,不是吗? 当时你的步履更加艰难,可你不曾怯步,我最多……最多也只能做到如此…… 想到这里,柔软的双手搂得更紧一下。 谢傅不禁额的一声。 司马韵雪只能咯咯一笑掩饰过去。 谢傅眼前一半是黑暗风雨,一半是女子体香发香,恩喘滴滴。 这情景有如花开只是一时,花后凋谢。 体香发香如何能被雨水冲刷,滴滴恩喘如何能被风声掩盖。 谢傅虽然已经占了一半,这另外一半他也想占有,将头趴在小韵的香肩之上,有点贪婪的嗅着她身上柔柔的体发之香,近近的听着她檀唇吐出的恩滴之音。 男子的温温气息清晰的洒在司马韵雪的耳处,颈处,让她感觉异常强烈,耳边贪婪而又沉重的呼吸声是如此清晰。 司马韵雪是又心动又害怕,左右不定一番之后,还是开口警告道:“你老实一点啊。” 谢傅一笑,有情而发:“小韵,你真柔,你真香。” 司马韵雪差点一个腿软,长腿绷直用力,加快速度,嘴上提醒一句:“捉紧了。” 然后……然后她就感觉一双男人的手竟勾住她的脖子。 从来没有的经历让司马韵雪在第一瞬间生出抗拒,一瞬之后反应过来,却又心甘情愿,只有你可以,知道吗? 随着跑动,谢傅搭在司马韵雪肩颈处的双手也晃动起来,指若弹弦落在她的身上,这让司马韵雪有种被偷偷侵入的感觉。 再往下就是她的香白之地,他该不会想动手吧。 不行!这个地方不可以! 碰到了,就如同泾河与渭河交汇,浑浊不堪。 脱口娇笑:“你可以碰一下像不像女人。” 谢傅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司马韵雪开始变幻身形。 谢傅感觉到娇躯变成虎躯,咦的一声,只听小韵笑道:“我也有哦,要不要比比?” 谢傅啊的一声,心中膈应,将双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嘴上应道:“不用了,不用了!”连说两个不用。 司马韵雪火上加油,问道:“我的肩膀强壮结实吗?” 谢傅立即将双手举起,咧嘴苦笑道:“挺结实的。” 司马韵雪暗暗一羞,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啊。 谢傅轻轻询问:“小韵,你真的是男……” 话未说完,司马韵雪变得宽厚的大手就用力的在他屁股捉了一下。 谢傅立即打了个激灵,浑身不舒服。 司马韵雪心中冷哼,这下老实了吧。 谢傅的确老实了,非但如此,还膈应不自在。 这体香发香不知怎地也变得又酸又臭。 “小韵,雨太大了,找个地方先避避雨吧。” 谢傅还是喜欢自己走,不喜欢被别人背着,堂堂大男人怎么可以让小女…… 咳咳…… 又走了一阵路,临近山脚下的地方,司马韵雪发现一处荒弃的院落,就走了进去。 谢傅感觉头顶无雨,传来屋檐啪啪雨声,知道寻到一处避雨的地方,立即就从小韵身上窜跳下来。 双足落地瞬间,一阵踏实舒服。 司马韵雪自然也捉摸到谢傅的心思,心中好笑,瞧你这嫌弃的样子,别人想要这待遇都得不到呢。 谢傅越是如此,司马韵雪越是生出捉弄之心,嫣然笑道:“我看你刚才好像喜欢,现在可以比比了。” 谢傅抬手,话语严正:“没!” 司马韵雪假意抖动了一下裙摆:“你看!” 第526章 调皮 一声你看,谢傅双耳立即敏锐的竖了起来,心都要跳出来,莫名惊颤。 他书读得多,懂的也多。 卫灵公与弥子瑕短袖分桃就是典型。 司马韵雪也是头一次见谢傅如此慌张,忍不住掩嘴偷偷一笑,这死贼人软硬不吃,凡事淡定从容,这算不算你的弱点。 刚才在荷花池偷窥被她逮住都没这么慌。 谢傅此时耳朵十分敏锐,这沙沙的笑息声让他感到十分不妙,心中暗暗估计彼此的战斗力。 自己在双眼失明的情况下能够战胜小韵。 虽说他与小韵已经算得上熟悉的朋友,可这种事却是越熟悉越好下手。 司马韵雪又故意抖了下裙摆,朝他走去。 谢傅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责问:“小韵,你想干什么!” 司马韵雪轻轻的拉起谢傅的手,轻道:“你碰一下,未必输给你。” 谢傅手上触电般猛缩,后退三步,一脸如临大敌。 司马韵雪见状,再也忍不住,花枝乱颤娇笑起来。 腰肢若柳,胜过游龙。 腰脊下美弧如风帆,裙纹涟漪,荡漾着不知何处是安宁的港湾。 谢傅正竖耳聚听,这一缕银铃般的声波就钻进他的耳朵,直叩心扉,一阵心头荡漾,灵魂飘飘。 却是脸色一变,我竟心动不已,这般下去,迟早要被她掰弯。 司马韵雪止住笑意,见谢傅脸色难看,也知道自己过分了,轻轻笑道:“跟你开玩笑的。” 谢傅听小韵脚步走近过来,再次退后一步,客客气气道:“小韵,请止步。” 司马韵雪脸露无奈,语气竟略带撒娇:“我没有啦~~” 这娇却撒的谢傅浑身起鸡皮疙瘩,呵呵一笑:“有没有,跟我没有关系。”心中暗忖,王家四颜果真都是变态,至少他目前遇到的三人都不正常。 司马韵雪一个疾步:“不信,你摸一下不就清楚。” 谢傅疾退,双手似拨开树枝草丛一般胡乱拨开,心中冷哼,实在狡诈诡谲,想骗我动手。 我一摸,你不就得手了,这计中计是我玩剩下的。 有哪个女子会似你这般主动邀请,我见过最洒脱的可琴都说不出这种话来。 司马韵雪也不是主动邀请,只是急于证明。 当然她也只是表示一个态度,谢傅一旦真想动手,她可不给。 看谢傅畏她如虎,司马韵雪一时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抛下一句“你爱信不信”,就去找柴火。 这院子荒寂已久,门窗家具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司马韵雪拆了些门窗家具堆在一起,点燃生起一堆火来。 她生火的目的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烤干衣服,看着谢傅还站在原地,如同一个严阵以待的士兵,随时提防着四面而来的危险。 心中好笑,嘴上温柔道:“公子,把衣服脱下来吧,我给你烤干。” 好啊,还想骗我脱衣,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经验挺丰富的嘛,肯定不是头一回。谢傅嘴上应道:“不用了,我这样穿着挺好的。” 谢傅双耳敏锐的察觉到小韵靠近,刚刚放松下来的腰又绷直起来,果不其然,小韵温柔的声音传来:“公子,我来为了宽衣。” 谢傅立即把她的手拨开,“大家都是斯文人,别动手动脚的。” 司马韵雪美眸圆睁,她动手动脚!她用得着动手动脚吗?她…… 还是忍了下来,好声说道:“不就是脱件衣服,-公子你扭扭捏捏干什么?”虽然刻意压抑,语气之中还是透出一丝恼意。 谢傅手一指:“嗳,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司马韵雪疑惑:“什么心里话?” “你就是想脱我衣服。” 司马韵雪恼羞成怒:“你别不识好歹。” 谢傅一笑:“这么说,我得屈服于你了咯。” 司马韵雪洁白如贝的瓠齿咬了咬唇:“由不得你,我马上就将你扒得一件不剩。” 谢傅立即摆好动手的架势:“来啊,看谁扒谁!” 司马韵雪要拿下谢傅没有问题,可拿下他又不是最终目的,跺了下脚:“不管你了。” 咦~谢傅又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司马韵雪疾行几步,心中不忍,停下转身,轻轻问道:“公子,以前你不是愿意让我替你宽衣吗?” 谢傅心中暗忖,还不死心。嘴上应道:“以前不熟,熟了你就想下手。” 司马韵雪有点生气了,如果可以让你摸,真想让你摸一下我是不是真金白银的女人,“你……你真是只大傻角,我烤我自己的衣服。” 谢傅一笑:“小韵,咱俩当主仆可以,当朋友平等交往,公子我也不介意,其它的,你就死了这条心。” 司马韵雪轻蔑一笑,我用的着谄媚你吗?带着几分脾气的脱掉自己的衣衫,弄出悉悉答答的声响来。 裙子脱下,突然恍悟,低头朝自己看了一眼,只见丝薄长裤湿润贴肤,一双修长的腿,条线俏妙毕现,云纱与肌色融在一起,好像没身无着缎一般。 轻薄柔软的月白抹衣在雨水的打湿下,丝绣荷花图案呈现出更加稠密清晰的纹理,迭迭团栾勾勒着女子优美丰韵的美感。 小腹处,满月形的神阙逸出抹衣,如游走在碧空如洗中的一点云絮,隐蔽而又羞涩迷人。 司马韵雪脸上微微一红,美眸仿佛要滴出水来,朝谢傅轻轻一眺,见谢傅正望向此处,吓的一颗芳心跳出心腔。 怒斥出声:“你看什么看!” 谢傅有点懵,应道:“我是个瞎子,我看什么看?”却是反问的语气。 司马韵雪又羞又恼:“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瞎!” 谢傅没好气道:“小韵,你讲点道理啊,别连瞎子都欺负。” 司马韵雪扑哧就被他逗笑,微微腼腆,声音一小就温柔多了:“那你怎么看的那么准?” “什么?”谢傅疑惑不解。 “为什么你左边不看,右边不看,后边不看,偏偏朝我看来,你是不是有心眼?” “喂!心眼我是没有,屁……咳咳。” 谢傅本想爆粗的,差点说顺口,自投罗网,平时说粗话的时候,无非就是狗屁、放屁、屁话、屁事…… 种种诸如此类,可有些词这么一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司马韵雪显然毫无察觉谢傅后面要说什么,责问:“说!你为什么偏偏朝这边看来。” 谢傅耐心解释:“美人,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到火堆的热气啊,我看火行吗?” 司马韵雪心中暗忖,你个傻角,有美人不看,看什么火。嘴上轻道:“我要脱衣服,你转过身去。” 谢傅一脸不以为然,摆了摆手:“你尽管脱,凑到我的面前,我都不会看,再者说了,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瞎子二个字。” 司马韵雪愠怒:“转过身去啦。”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是自己一缕不挂面对着他,感觉十分难为情。 “好好好,麻烦。” 谢傅嘴上虽如是说着,心中却是暗忖,装害羞腼腆就有用吗?我还会装疯卖傻呢。 见谢傅背过身去,司马韵雪迅速脱掉剩下衣物,蹲缩着身子,先将这两件又轻又小的衣物烤干再说。 美眸盯着谢傅,心中忐忑,若他一会向我扑开,我应该如何应对啊。 哼……敢碰我一下,我就把你架在火上烤。 如果谢傅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说你想多了。 两人没有交谈,荒屋内,大雨敲打屋顶的雨声当中夹杂着柴火燃烧时而发出的噼啪声。 谢傅听着雨声,有感而发:“雨打荷瓣,俏韵天然。” 司马韵雪闻言,侧头朝自己的腰线看去,又浑又圆的一段美白,脱口道:“不准想!” 谢傅忍不住怼道:“你管的太多了吧。” “就是不准想!” “我……”谢傅为之气结:“我想大婶,行了吧。” 司马韵雪扑哧一笑,眸子幽幽朝他看去,如果他有胡须,此刻胡子一定竖起来,微微笑道:“好啦,我也不强人所难,让你想,不能想的太深。” 谢傅托手于胸,自我表率:“公子我像是缺女人吗?就算是想也轮不到你。” 司马韵雪骤然站起,一阵耸壑凌霄,猛然又蹲了下去,冷冷讥笑:“未必。” 谢傅无奈道:“你这野蛮丫头,你让我想我就想,你不准我想,我就不想。这样可以了吧。 司马韵雪微微垂眸,心中喃喃,我也不知道,我是想让你想,又不准你想。 这般纠结许久,才艰难开口:“你想吧,如果可以的话,偷偷在心里想,不要说出来。” 谢傅从她声音,察觉到她莫名黯然失落,轻轻问道:“小韵,你怎么了?” 司马韵雪看了他一眼,“我讨厌你。” 谢傅体贴问:“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如果你愿意说出来,我愿意当个倾听者。” “你真想听?” 谢傅点头。 司马韵雪檀檀小口在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见谢傅侧头竖耳,一一副真诚模样,才出声道:“不告诉你。” 谢傅轻轻一笑,没有应话,脸上却依然是一副愿意倾听的模样。 第527章 明察秋毫 人有两张面,一张心里面,一张做人面。 有的人表面道貌岸然,骨子里却卑鄙无耻。 有的人表情猥琐下流,骨子里却又不失善良。 人性是很复杂的,就算自己也未必能看清自己,又如何能看清别人。 拿他来说,表面所做的,未必就是心里所想的。 他也脱不了食色本性,他也有欲望,他也贪婪,别的男人心中所想的一些肮脏念头,他也有。 当心中所想与道德发生冲突,只要从行为上能控制住自己,勉强就算的上半个君子吧。 如果控制不住,那一定是很渴望,连半个君子都不愿意当了。 世人都称颂柳下惠坐怀不乱,谁又知道柳下惠是不是喜欢的是男人,柳下惠是不是刚刚进入贤者时间。 又或者是柳下惠怀中的女人长得不够美丽,不能让他心动。 拿谢傅自己来说,如果他抱了大婶,他也不会有丝毫心乱,说不定还会边抱边聊,大婶何方人氏啊,为什么会独自一人流浪至此…… 但如果抱的是王夫人呢,那可就复杂了,想想就刺激得惊心动魄…… 司马韵雪这边,衣服稍干一些,就立即穿上,虽衣内还有微微湿气,却感到莫名适从。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正在系上香罗带的司马韵雪听谢傅声音飘来,美目自然的朝谢傅飘去。 这雨最好永远不要停,就在这里与你这般呆着,小韵与谢公子。 司马韵雪阖上眼眸,嘴角勾起从心而发的微笑,如世间任何一个堕入情海的女子一般动人美丽,与她的绝色容貌无关。 可这人世间最美妙动人的事并不属于她,她只能遥遥瞻望,偷偷的想,甚至有的时候连偷偷的想,都充满着纠结。 司马韵雪又恨他了,为什么是你! 骤然睁开眼睛,朝谢傅瞪去,猛地却惊呼一声。 谢傅闻声立即问道:“小韵,什么事?”关心之情,显露于表。 司马韵雪手朝屋上阁楼指了指,隔着栏杆,隐隐约约有口黑色棺材:“有口棺材!” 谢傅讶道:“一口棺材而已,你怕什么?” 若是一般的小娘子在深夜荒屋看见一口棺材,害怕可以理解,可小韵又不是一般的小娘子。 “我不知道,我看见这口棺材,就很害怕。” 司马韵雪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似乎真的很害怕。 谢傅心中暗忖,或许小韵真怕这个。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就像他以前认识一个屠夫,宰猪杀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冷酷无情。 偏偏这屠夫害怕蟾蜍,看见蟾蜍就吓得双腿直打颤,走不动路。 谢傅想起来了,小韵好像说过她怕鬼,“小韵不用怕,我在这里呢。” 司马韵雪轻问:“为什么屋内会有棺材?” 谢傅想了想之后问道:“棺材在什么地方呢?” “就在阁楼。” 谢傅笑道:“你别怕,这叫悬阁屋葬,因死者自杀,请法师道士前来做法,尸身用红布缠住,封棺在棺盖边缘涂漆。男涂绿漆,女涂红漆,死者鬼魂滋养于自家百年,才能投胎转世。” 司马韵雪听了谢傅的话就更害怕了,原本红润的双颊已经有点发白,见谢傅还在笑,弱弱道:“公子,你别笑,别把这个女人笑醒了。” 谢傅脱口问:“你怎么知道是个女人?” “棺材边缘涂的是红漆,公子,你不怕吗?” “我不怕啊。” “我……公子,你能过来我身边吗?” “好。” 谢傅应着就朝小韵走去,走了个两步,突然停下,心中暗忖,她该不会是想诱骗我过去。 司马韵雪见谢傅突然停下,神情若有所察,立即颤问:“公子,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谢傅笑了笑,走到小韵身边,“先说好啊。别动手动脚的。” 小韵却当他在放屁一般,立即贴到他的背后去,双手就搂住他的腰。 那大腿贴着他的腿,虽然很柔软却又给谢傅一种十分结实有力。 这姿势让谢傅有种什么邪恶的东西随时会冒出来突袭自己的感觉。 他很不喜欢这个姿势,刚要转身,小韵明显察觉双臂一紧。 谢傅啊的叫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被夹断一般。 好野蛮的手段,谢傅怒道:“你想干什么?腰差点被你弄断。” 司马韵雪弱弱道:“公子,别离开我半步。” 谢傅心中冷哼,还装,怕有怕成这个样子的吗?嘴上讥笑道:“你是打算躲到我怀里吗?” 司马韵雪神经紧绷,根本听不出谢傅的讥讽,轻轻弱弱道:“可以吗?” 哼,原形毕露了,谢傅态度明确,沉声道:“不可以!” 额,司马韵雪声音讶异之余,明显还带着失望,轻轻道:“那就这样吧……” 那你还是怎样!谢傅身子骤然一绷,察觉到小韵将脸深埋在他的后背,那程度已经不止依恋了,简直就恨不得与他融为一人。 这给谢傅一种她已经箭在弦上,贪婪怒发的强烈感觉。 司马韵雪比谢傅更加敏感,察觉到谢傅身子绷直,连忙问:“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有感觉了。” 她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有什么东西缠着自己,可谢傅却不肯抱她。 哎呀,还问我有没有感觉,开始调戏我了,小韵,你好会啊,这口调炉火纯青,已经用了无数次吧。 这个姿势让谢傅感觉十分危险,想拒绝又不能确定她是真是假。 还是前面安全一点,想到这里开口道:“我还是抱你吧。” 司马韵雪闻言欢喜,松手就朝谢傅怀中钻去。 入怀倒是让谢傅一阵小鸟依人的感觉,就是他过不了心理那一关。 司马韵雪怯弱而又略带恳望:“公子,搂我。” 谢傅双手一搂,一阵温香软玉,惹得他忍不住要低头一嗅。 坏了!我正在被她慢慢侵蚀,要不先明察秋毫,辨个金银。 膝盖悄悄,惊心动魄。 没有。 还是没有。 咦? 到顶了? 司马韵雪双眸圆睁,一脸怒不可遏,对着谢傅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 谢傅却满心欢喜的将小韵紧紧搂住,激动道:“小韵,吓死我了。” 司马韵雪闻言一时忘记了害怕与愤怒,咦的一声:“你不是不怕吗?” 谢傅朗声道:“谁说我不怕,我吓坏了!” 司马韵雪扑哧一笑:“胆小鬼!” 突然想到什么,一口洁白的贝齿又狠狠对着谢傅肩膀咬了下去。 第528章 心安理得 谢傅在被咬上的一瞬间,想到的不是疼痛,这贝齿又利又齐,咬出来的牙印一定很好看。 司马韵雪却是真怒,她一直努力坚持坚守着,抵挡住千万次情绪大军攻击的城墙,就这么被谢傅凿了个洞。 她的第一次动心,她少女般的芳心,她的初恋,如梦一般纯美的爱恋。 现在一切都变得浑浊不堪了,她成了一个肮脏可耻的女人,这段感情也变得如此丑陋。 在来到尘世之前,她一直住在神武峰,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神武峰虽不是天庭,她的生活倒与仙女没有什么两样,平淡没有忧虑。 有一天孪生姐姐回到神武峰,在临终前拜托她继续王夫人的身份好好照顾婉之,婉之还小,不能失去母亲。 母亲这二个字也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于是她第一次离开神武峰,来到尘世,来到姐姐的家,第一次见到外甥女,然后外甥女就扑到她怀中叫娘亲…… 司马韵雪连爱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为了别人的母亲。 她一边努力着学习成为一模一样的王夫人,一边暗暗隐藏着自己的本性,渐渐的她越来越深沉,对于身边每个人的心思洞若观火。 好像真的就是王夫人,是婉之的母亲,她也忘了自己。 其实抛去在王家禁地睡去的十四年时光,她在凡世间度过的日子真的很短。 时而想着什么时候婉之长大,她可以回到神武峰去。 直到有一个男子背着她奔跑,背着她拼命,背着她用露出骨头的脚沉重的向前。 一种从未领略过的情感在心头滋生,就好像一朵沉睡的花苞,滴下一滴仙露,心花骤然就开了。 尘世间还如此美妙的事,让你像个傻瓜一样时时刻刻牵动着。 她就是个傻瓜。 司马韵雪咬的狠,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荡开,贝齿致密的缝隙浸着热乎乎,像他吹过之后递过来的鸡汤,不热不冷。 你是否对每一个女子都这么好,我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小英是不是。 可在我心中,我能记住一辈子。 你为什么不让我讨厌你,还让我越陷越深,司马韵雪无情的咬得更狠。 或许是咬得深了,伤到了神经,习惯忍耐疼痛的谢傅才清晰感受到疼痛,哎呦呦的轻呼一声。 司马韵雪闻声,心头一颤,牙关就软了。 她可以对任何人铁石心肠,但做不到对他铁石心肠,甚至他皱眉的时候,自己都会偷偷留意。 司马韵雪猛然把谢傅推开:“我要杀了你!” 仅仅从说话语气的不同,谢傅就感受到一股杀气,他应了二个字:“冷静!” 女人是容易冲动的动物,像以前在扬州时的刘大婶,一生气就会摔东西,对着他的丈夫挥拳头。 她的丈夫也是个暴脾气,然后就鸡飞狗跳,一发不可收拾、 往往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冷静,你的任何不屑、挑衅、辱骂,都只会爆发更加严重的后果。 小韵不是普通人,她是个武道高手,一旦发怒干起来,一个不留神就是你死我活。 趁着小韵愣神之际,谢傅一个疾步上前,拉起她的手,轻声道:“放松。” 谢傅听见她的呼吸声有些沉而缓,怒气明显处于高峰在慢慢下坡。 于是一只手移动到她的后背,用如同奏乐一般的语调道:“放空自己的思绪,想象自己飞在云端,天地在你脚下,人世间的嬉笑怒骂是那么的渺小,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小韵呼吸声慢慢变静,直至恢复成正常女子微不可察的细息。 司马韵雪望向谢傅微微挂笑的脸容,倒真有点佩服他了,刚才如果不是他及时平复自己的怒气,真的会干起来的。 自己或许不会杀了他,但肯定下手不轻。 又或许他丝毫不反抗,反正结果都不妙。 嘴上略带嗔恼:“好啦。” 谢傅手上继续抚平她的怒气,嘴上笑道:“你确定你冷静了。” “我冷静了。” 应完话,司马韵雪就察觉到他抚的是自己的屁股。 什么时候的事情,又进行了多久,她都不知道,感觉迟钝的就像被他催眠了一样。 手一扬,气被抚平了,却提不怒气来,打不下去。 干脆冷冷的把他的手拨开,冷冷道:“你的手不想要了是吧?” 她敢保证,换做其他人,她真的会一截一截切下来。 谢傅也反应过来:“哎呀,大意了,原凉我是个瞎子。” 滋……司马韵雪差点被他的神情语气逗笑,冷绷俏容:“瞎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说到最后似有满腔委屈。 不知道哪个高人说过,跟女人发生争执是,应改变她的心情,而不是改变她的思想。 如果你要跟她讲道理,把嘴说干了,说破天了,也毫无效果。 所以谢傅微笑问道:“可以吗?” 这倒是把司马韵雪问愣了,有种被他出其不意偷袭到一样,反应过来之后,冷然道:“当然不可以!” “瞎子不可以,那公子我可以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凭什么你就可以,凭……凭……凭…… 司马韵雪“额”的一声,“你也不……” 谢傅抬手打断:“好了,我知道答案了。” 司马韵雪急了:“我都还没说完。” “你犹豫就够了。” 谢傅的话让司马韵雪有种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 这个时候不应该无声,让尴尬气氛持续着,谢傅双臂一展,抖了下衣袖:“替公子我宽衣吧。” “不给!” 司马韵雪嘴上虽然冷冷冰冰,手上还是老老实实上前为他解开腰带。 一边为谢傅宽衣,一边像个跟公子已经非常稔熟的小婢,埋怨道:“刚才给你宽衣,就偏不要。” 谢傅心中暗忖,我刚才都被你吓坏了,确定你是个女人,我就放心了,嘴上笑道:“我知道小韵你关心我,所以想让小韵你先烤干自己的衣服。” 司马韵雪神情一呆,双手就停下来,她已经忘记刚才是什么情形,也不想去分辨这句话是真情或是假意。 她只知道这句话听在耳中十分受用,心里甜滋滋。 嘴上虽然没有出声,手上的动作却异常温柔。 谢傅又夸了一句:“小韵,你好温柔。” 司马韵雪有点受不了,美颊飘起了一抹红晕,露出腼腆的样子,嗔道:“好啦,公子你是不是突然吃了蜜糖。” 举起谢傅的手臂,先脱掉他的一只衣袖,然后又绕到另一边,举起他另一只手臂,脱下他另一边的衣袖。 谢傅都不带动一下的。 “公子,我先帮你把外袍烤干。” 这份贴心温柔远胜贴身小婢,堪比贤惠妻子。 “小韵,内衣也要烤。” 司马韵雪嗔道:“知道啦,一下子全扒……了,公子你就成了只无毛猴。” 说着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难以想象不久前她还怒气冲天要杀人,这会却像只俏皮的黄莺儿。 司马韵雪腾手扶裙,蹲下刚要烤衣,骤然又看见那口棺材,吓得惊呼出声。 这是一种声喉已经痉挛到脱离控制所发出来的叫声。 婉厉似强弦,余音却如彩虹绚丽划过天空,然后绵绵不落。 司马韵雪忘了棺材这茬,看见棺材立即生出恐惧反应。 谢傅可以肯定司马韵雪是真的害怕,没有丝毫弄虚作假,提前做好准备,张开双臂。 司马韵雪小鸟投怀般的扑到他的胸怀去,如一团绵绵棉花撞到谢傅的心坎去。 谢傅双手一搂,将她护住,娇躯散着兰麝香幽将谢熏的如痴如醉。 女儿家的味儿就是好闻。 谢傅心中莫名满足喜悦,难怪人家说女儿家就是男儿快乐的源泉。 只感身体某个开关被打开,快乐的泉水哗啦啦流一地。 司马韵雪身体微微颤抖,谢傅柔声安慰:“别怕别怕,有我呢。” 司马韵雪静静不语。 谢傅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很想干些什么。 饶是定力过人,不然早动手动脚了。 大概过于安寂,而谢傅的声音好似总能驱赶那些阴暗的东西,司马韵雪小声开口:“公子,你叫啊?” 谢傅疑惑:“我叫什么?我也很害怕吗?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韵,你就不会感到难为情吗?” 司马韵雪听了谢傅的话,心中既不好意思又好笑,她只不过希望耳边充斥着谢傅的声音,一脱口,心里话就变成让谢傅叫了。 她只怕这东西,还被谢傅撞见,让他看了笑话。 也好,如果不是真怕,我未必会屈服老实。我那傲性子肯定要从中作梗。 想到这里不觉嫣然一笑,一双藕臂搭在他的后背,也心安理得,就当你保护我吧。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都理当保护我,不是吗? 就算我是王夫人,也会阴差阳错让你占了便宜。 越想越心安理得,理说得过去,也就不纠结了。 谢傅见小韵不应声,就大声叫了起来:“喂……喂……喂……” 司马韵雪听他像叫卖一般,这夜深人静好似演上一出当街叫卖的闹戏,忍不住轻轻一笑。 谢傅听小韵悄悄笑息,见起到效果,顿生男孩子心理,大声喊道:“你老实呆在里面不要出来游荡吓人,让我看见了非把你揍个鼻青脸肿。” 谢傅的话虽然俏皮,落在司马韵雪耳中,却是一阵毛毛的,嘴上轻道:“公子……” 第529章 说童年 谢傅却会错了意,当闲话说来:“这宅子荒废已久,人去楼空,再无人气,她日日夜夜寂寞,见有人来,忍不住要来与你嬉戏,我先凶恶一点,她就不敢出来了。” 司马韵雪听谢傅说凶恶一点,又怕又笑,印象中好像没看见过他凶的样子,螓首仰起朝他望去,笑嘻嘻的一张脸,哪有半点凶恶的样子,嗔道:“一点都不凶。” 谢傅立即龇牙咧嘴,司马韵雪见了就感觉更好笑了。 谢傅问:“怎么样?凶不凶?” “凶吧、”司马韵雪应得很是免为其难,就好像一个毛孩子当街拦路,然后就被小娘子轻轻一推,一屁股跌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是假凶。 小娘子还讥讽的说一句,你长大后再来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谢傅的表情就能想出这么一幅奇怪的画面。 犹记得十四年前,她有一次去扬州,就有一个毛孩被一群毛孩推出来调戏她,毛孩当时龇牙咧嘴装得势在必得的样子,结果却被她身边的小婢欺负的哇哇大哭。 “你长大了再来吧”这句话就是当时小婢讥讽的话。 司马韵雪想到这里,轻轻地问:“公子,你经常调戏小娘子吧?” 谢傅一笑:“没有,公子我风流倜傥,还用得着去调戏小娘子吗?倒是经常被小娘子调戏,哈哈。” 司马韵雪竟觉得这话可信。 “不过……” 司马韵雪见谢傅话说一半,好奇问道:“不过什么?” 谢傅一笑:“不过我有一阵子倒是经常当街调戏美丽小娘子。” 司马韵雪哼的一声:“你刚才还说没有,男人都一个德行。”说着手上竟狠狠掐了谢傅后背一下。 谢傅哈哈一笑:“小韵,你要当我娘子教训我吗?” 这自然是玩笑话,却足以将司马韵雪羞得无地自容,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嘴上假意掩饰:“我哪有这个资格啊。” 谢傅笑道:“不急,请听我慢慢说完,那时候的调戏应该不算真正的调戏吧,小娘子都不带搭理我的,半点羞意都没有,换句话说就是眸中无我。“ 这倒是把司马韵雪说好奇了,你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站在那里不说话,都要惹人看上一眼,何况说话调戏,檀唇轻启:“为什么?” “因为我那个时候只有六七八岁啊。” 谢傅说着似乎想到什么趣事,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韵雪闻言,脸露奇怪之色,要说你小时候就有如此恶习,长大了应该游手好闲,无恶不作啊,怎么变成这个正经模样。 平时谁不会装道貌岸然,彬彬有礼啊,关键是艳遇来了,你是什么德性。 有三分正经已经可以算过关,谢傅至少有五六分吧,七八分那就是和尚道士。 人无完人,到了十分,就只有仙人了。 谢傅想着一笑:“有一次倒是有一个婢女理我。” 司马韵雪接话轻笑:“这婢女倒是慧眼识珠,你才七八岁就看出你是块宝。”说完之后才恍悟把心里话说出来,心头又怦怦几下。 “小韵,你听我说完再作评论,当时这婢女对我说——就算让你爬到我的身上也使不了坏。” 司马韵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中暗笑,倒是说得有理,就算让你爬到身上来又如何,你能使得了坏吗?还调戏人哩,都不知道调戏二字怎写。 “我当时还挺起胸膛问:为什么使不了坏。” 司马韵雪问:“那婢女怎么答你啊。” “那婢女没答我,只是和小姐掩嘴一个儿咯咯地笑。” 司马韵雪笑着调侃:“笑你这毛孩不懂人事。” 谢傅嘻嘻一笑:“现在我懂了。” 司马韵雪雪白脸蛋轻轻飘起红晕,一直红到鬓云去,樱桃檀唇欲开又止,腼腆样子动人极了。 谢傅道:“懂了,也就不敢去冒犯非礼人家了。” 司马韵雪轻道:“公子,说说你未懂之前的。” “小韵,你想听。” “是哩,多知道公子一些坏样,以后可以数落你,免得想数落你的时候找不到毛病。” “满足你!” 谢傅爽快应下之后,沉吟道:“不过要先容我回忆一下,额,大多都是一些不理睬我的。” 谢傅思索很久,趁着这安静的功夫,司马韵雪问:“公子,我看你饱学多才,应该出身名门,为什么小时候如此没有教养?” 依理来说,如果是书香门第,自然不比那些市井顽童。 谢傅笑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自从爷爷不搭理我后,就没人管我了,我一个人又很孤单寂寞,就主动寻找一些朋友,他们会怂恿我去做一些事,如果我不做,他们就不理我,为了保住这些朋友,我就呵呵……做了,后来遇到元镜先生,读书明理……” 司马韵雪听着心疼,竟温柔的搂住谢傅的头埋入她的胸怀,想要给他温暖,另一只手温柔婉爱的抚着谢傅的头发,将女子心底最柔情的一面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谢傅初时诧异,接着享受,最后唔唔说道:“小韵,闷的我喘不过气来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打脸,也是需要足够的跌宕起伏,打脸的时候才会爽快。 司马韵雪恍悟,遽然松开双手,反过来把头埋入谢傅胸膛,掩饰自己的极是难为情。 谢傅欣喜脱口:“有了!” “什么?”司马韵雪声音很小,像只蜜蜂儿在谢傅胸腔嗡嗡震颤。 “我记得起来一件了。” “嗯。” “有一次我调戏一位尊贵夫人。” 司马韵雪轻轻一笑:“尊贵夫人也敢调戏,看不把你腿给打断了。” “那一天,我被一群朋友怂恿着拦下一顶华丽的轿子。” 司马韵雪嗯的一声。 “当时前面领路的婢女狠狠的瞪了我一下,我心里吓坏了,立即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来。” 司马韵雪戏谑道:“是不是龇牙咧嘴啊?” “当时没照镜子,不清楚。” 司马韵雪“哧”的一声,又被逗笑了,莞尔的又暗暗掐了谢傅一下,嗔责:“人小鬼大。” “那婢女一开口就是河东狮吼——小屁孩,你想干什么啊!” 这句“你想干什么啊”,让司马韵雪又忍不住想起那句“就算让你爬到我的身上也使不了坏”,嘴上笑着轻飘飘道:“对啊,你想干什么啊?” “我想调戏夫人!” 第530章 缘由天定 这话落在司马韵雪耳中,好似对她说一般,心头猛的一颤。然后七上八下,不由哼的一声:“你个小屁孩使的了坏吗?” 谢傅笑道:“当时那婢女不是这么应的。” 司马韵雪平伏忐忑心肝,轻轻问:“婢女怎么应啊?” 谢傅一笑:“婢女气冲冲的走过来把我推倒在地,对我说了一句:小屁孩你长大后再来吧。” 司马韵雪一讶,脸上露出更加古怪的表情来,竟轻颤颤的问:“你哭了没有?” 谢傅尴尬一笑。 司马韵雪声音温柔又雍容:“谁小时候没哭过,我不取笑你。” 谢傅自嘲一笑:“我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当街之上,这时想来很是丢人。” 司马韵雪心中轻轻颤抖着,仰头看了谢傅一眼,见他微笑着冬日可爱,惨绿少年一位,难以和那小男孩联系在一起。 应该是凑巧他也是有这样的经历吧,嘴上笑道:“那你一定哭着跑回家吧。” 谢傅一笑:“没有,我坐在地上埋头哭着,那婢女走近过来说:小屁孩,别哭了,夫人给你的。” 司马韵雪轻轻呀的一声,恍悟自己失态,忙道:“我是说这位夫人真好,你要调戏她,她非但不生气,还给你东西,对了,给你什么啊?” 谢傅表情若有所思,似沉浸在回忆,一番后知后觉之后,笑道:“是啊,此刻想来这位夫人真是极好,给我的是一个竹笼子。” “竹笼子肯定装的是鸟,对不对?”司马韵雪声音已经有几分隐若难辨的颤抖。 谢傅应道:“不是,竹笼子很小,大概只有这么大,不是装鸟的,是装吃的。” 世上怎么可能发生两件一模一样的事,只有一个可能。 司马韵雪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好似时光倒流。 此事虽隔十四年之久,对于一个睡了十四年的人来说,宛如昨日发生一般清晰。 “什么吃的?” “还热乎乎的蒸饼。” 司马韵雪心中一热,嘴上调侃着:“那你有没有感谢夫人啊?” 谢傅沉吟一番之后,有点难过道:“没有!我非但没有感谢夫人,还对夫人说了坏话。” “说什么坏话了?” 谢傅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站了起来很生气的说:我是个男人,别拿哄小孩子那一套来哄我。” 司马韵雪咯咯一笑:“公子,想不到你小时候就有如此男儿气概。” 谢傅却表情严肃道:“别笑!大概……大概我当时感觉自尊受损,没有面子吧。”说着莞尔一笑:“此刻想来却十分幼稚可笑,也十分遗憾。” 司马韵雪颇有深意问:“就这么结束了吗?” 谢傅苦笑:“紧接着我做了一件更过分的事,我大胆的走到轿子前,隔着轿帘对着里面喊话:夫人,等我能够使坏,我就来调戏你。” 多么无赖又可笑的一句话啊,司马韵雪却笑不出来,心中莫名伤感,你现在能够使坏了,可我却不能让你调戏。 谢傅沉浸其中,活跃道:“小韵,你难道不想知道夫人什么反应吗?” 司马韵雪嫣然一笑,看了一眼兴奋之色在眉的谢傅,嘴上好笑:“这么不懂事的小孩,夫人一定冲出来给你两个耳光子吃吃。” 谢傅忙道:“不不不,俗气没有教养的人才会打小孩,这位夫人却雍容大度,应了声[好]。” “应了声好,应了声好……” 谢傅嘴上喃喃,神情呆滞宛如当初,沉浸在这永远无法实现的诺言之中。 这声好,却让司马韵雪眼眶微微湿了,心中激动,我比婉之更早认识你,你我之间早有承诺。 再遇见你,好像命中注定一般。 司马韵雪一时胸臆阴郁尽消,坦坦荡荡,心中喃喃:好。 一会之后,谢傅回过神来,黯然道:“读书明理之后,我才知道我当时的行为多么……愧疚不已啊。” “我想跟夫人说声对不起,可我再也遇不到那顶轿子。” 有些事看似小,却反而能够震撼人心,让人记住一辈子,进而改变整个人生轨迹。 司马韵雪微微一笑:“蒸饼好吃吗?” 谢傅愣神:“什么?” 司马韵雪重复一遍:“公子我问你,那竹笼子里的蒸饼好吃吗?” 谢傅笑了笑:“我没吃。” 司马韵雪讶道:“你给扔了!”说到最后,语气隐隐有点生气。 谢傅笑道:“不是,夫人一走,我的那群朋友就冲过来,把笼子和蒸饼都抢走,其实我一开始不知道笼子里是蒸饼,看他们吃才知道,也……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司马韵雪心疼,爱惜的摸了谢傅的脸和发,柔声道:“公子,蒸饼我也会做,我做给你吃,好么?” “好。” 谢傅嘴上如此应着,心中却是暗忖,小韵你做个千万笼,也无法代替当时那一笼。 司马韵雪将谢傅搂得更紧,心贴着心,火堆的火光照着这个雨夜,一如她此刻内敛淡愁而又火热的心。 直到噼啪一声,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打破宁静。 司马韵雪扭头一看,身体颤抖一下。 谢傅闻声,应该是从阁楼掉下来的,问道:“什么东西?” “是个……碗!” 谢傅问:“什么样的碗,能看清吗?” 司马韵雪忍住害怕,借助火光端详着:“碎成几片了,上面有图案,好像……好像画的是只鸡。” 谢傅淡道:“鸡碗,死人用的碗。” “什么死人用的碗?” 谢傅一笑:“就是她每晚用食的碗,一般置于棺前。当然这是生者对死者的一种寄托。” “那碗为什么会自个掉下来。”越是害怕,司马韵雪越要问个清楚,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贱。 谢傅笑道:“据我所知,这好像是一种想要讨食的预兆。” 司马韵雪手指已经掐进谢傅肉里,怯弱道:“公子,你不要故意吓我。” “是你要问的,我就向你解释。” 谢傅说着,不忘安慰一句:“小韵,不用怕,要吃也是先吃我。” 若是其它情形,司马韵雪或许会很感动,可此刻吓得都快哭了。 虽然很丢人,很软弱,可她就怕这东西,这与她小时候的遭遇有关,成了她一辈子的阴影。 真的,她现在腿都软了。 而谢傅一点都不害怕,自然也就无法体会到司马韵雪内心那种恐惧,嘴上淡道;“没事,我给她唱几出戏,她就老实了。” 司马韵雪已经吓得问不出话来。 或许是知道小韵想知道原因,又或许是想安抚小韵,谢傅主动解释道:“一般悬阁屋葬,每年死者忌日,生者都会请人来做三天人偶戏,死者就会被戏声吸引,不会做其它的事。” 司马韵雪脸色煞白:“公子,如果你是为了吓我,你赢了。” 谢傅已经将她抱着很紧,而小韵双臂也将他紧紧缠住,从举动上,谢傅不知道再做些什么来安抚她,嘴上柔声道:“好,就这样吧。” “嗯。” 哗啦雨声中,室内突然起风,火堆呼呼,顶端的火焰似被掰弯。 谢傅耳朵敏锐动了动,只听外面树叶沙沙,清晰之声竟盖过风雨之声,似乎什么东西在游荡凄叫,让人心底发凉。 谢傅以前从来不相信鬼怪之事,但见证了不少神奇之后,也意识到天地间还有很多难以理解的事。 人们对于这些未知恐惧的事,总会强加解释为鬼怪妖说。 司马韵雪骤觉凉意袭体,肌骨阴风阵阵聚而不散,浑身不由自主的起鸡皮疙瘩,阴森恐怖在心头蔓延,脸色也慢慢发白,眼神恍恍惚惚,好似被夺走魂魄一般,紧搂着谢傅的双手也松了下来。 谢傅咦的一声,去捉小韵的手,她的手臂却若垂下的柳枝,柔柔荡着。 谢傅叫了一声:“小韵。” 小韵却是不答。 谢傅伸手去触摸小韵脸颊,入手竟是异常冰冷,好似失温一般。 有点古怪。 神鬼之事虽说虚无缥缈,可阴寒浊恶之气却是真实存在,这股恶气往往会侵蚀身体虚弱阳气不足的人,无声无息夺人心志,断人生机。 眼下又是圆月雨夜,阴寒浊恶至盛之刻。 谢傅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活马当作死马医,朗声唱了一出《霸王别姬》。 谢傅熟读经书,也算勤修佛学,唱来声调喜乐祥和,和平中正,好似佛门梵梵之音。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谢傅这么一唱,室内风平火直,阴森之感顿消。 谢傅心中莞尔,前人之说,前人之法从来都不是没有缘由,自有其中原因道理,也是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 司马韵雪似突然惊醒一般,双手猛地重新搂住谢傅,“发生什么事,我刚才好像睡着了一样。” 谢傅微笑道:“是啊,你刚才睡着了。” 他这么一止唱,室内突然又冷了起来。 司马韵雪道:“公子,我好冷。” 谢傅只得又唱起戏来。 司马韵雪顿感暖意拂身,谢傅的戏声让她心生喜悦。 谢傅就这样一直唱着,一旦停止,室内就怪异连连。 可他又不是专门唱戏的,嗓子很快受不了,渐渐沙哑起来。 “公子,师尊说我是附阴之体。” 司马韵雪知道谢傅博学多识,也许自己透露这个信息,对他有所帮助。 第531章 份在人为 果不其然,谢傅闻言立即脱口:“你怎么不早说。” 信不信,咱来个依葫芦画瓢就是,“小韵,你身上有丝线没有?” 司马韵雪苦笑:“这时我身上哪有丝线。” 谢傅又问:“那你身上有纱制衣物吗?” “额……” 司马韵雪额的一声之后,咬了咬牙:“公子,你闭上眼睛。” 谢傅一笑:“公子我又看不见。” “闭上眼睛啦。”司马韵雪声音已经透着羞意。 待谢傅闭上眼睛之后,司马韵雪才褪下身上云纱裤,别过脸去,揉成一团递给谢傅,“给!” 谢傅接过,触手轻薄似水柔滑,嗅了一口,透着淡淡幽香,“好香啊,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然后他就听到一阵贝齿咬得格格作响,“不准闻!不准说!不准想!” 谢傅本想调节气氛,没想到一下子让她恼羞成怒,忙用老套路:“公子我也不可以吗?” 司马韵雪一呆,感觉好像可以,又感觉不可以,左右摇摆一番之后,冷声道:“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谢傅一笑:“没想到你这丫头凶巴巴的,这么害羞。” 司马韵雪表情呵呵,你足足十分调戏,我都要宰了你,害羞一下怎么了。 你拿我纱裤最好搞出点名堂来,不然我明天就把你扒光吊在城门口,让男女老少欣赏,让你害羞一二。 谢傅倒也没有忘记办正事,从这纱裤抽出纱线来,嘴上淡淡说道:“纱裤湿气很重。” 司马韵雪一时不明所以,脱口问道:“有影响吗?” 谢傅道:“没,刚才你没烘干就穿上了。” 司马韵雪哦的一声,莫名突然狠狠掐了谢傅一下。 谢傅好笑:“我又哪得罪你了。” 司马韵雪冷道:“你别装傻。” 谢傅呵呵一笑:“我不用装就傻。” 司马韵雪心中暗忖,你这十四年也没白等,连本带利都超了,唉,谁让我答应过你。 换个男人,司马韵雪肯定言而无信。 谢傅抽出长长一条纱线,嘴上问道:“小韵,你身上有环佩叮当吗?” 司马韵雪取下身上环佩递给谢傅,见谢傅将将环佩串在纱线,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谢傅解释:“这叫丝线吊叮当,辟邪用的,她若出来游荡,丝线吊叮当用来吸引她的,就不会骚扰别人了。” 听了谢傅的话,司马韵雪心头七上八下,今晚喜怒哀乐,又喜又悲,又惊又吓都尝遍了。 她一辈子合起来,心情都没有如此复杂过。 “小韵,你先松下手。” “干什么?”司马韵雪问着,双手反而搂得更紧。 “我把这纱线给绑一下。” 司马韵雪不肯松手,“这样你也可以绑。” “我的脚都被你贴死了,走不了路,怎么去绑。” 司马韵雪稍微松了松腿,也只是松了一点点。 谢傅干脆将她横抱起来,司马韵雪轻呀一声。 谢傅问:“既然不肯松手,这样可以吗?” 司马韵雪此时一阵害羞,也忘记应话,心剧烈跳动着,生平第一次被男人这般抱起。 谢傅提醒:“搂紧了。” 司马韵雪本来害怕,离不开谢傅,双手就勾住他的脖子。 都这般地步了,什么颜面早丢尽了,破罐子破摔算了…… 谢傅胸前挂着一个美丽的人儿,行走着将纱线在室内四周系了起来。 一会之后出声问道:“小韵,被公子抱着幸福吗?” 好无耻啊,司马韵雪傲娇的哼的一声。 谢傅将纱裤递还,“裤还有剩,还给你。” 司马韵雪看着被扯得破破烂烂,只剩下一半的纱裤,鄙夷一笑:“不用还了,送给你。” 谢傅哦的一声:“真的?” 司马韵雪听谢傅惊喜中透着一股古怪强调,骤然改变主意,一手扯过纱裤,瞬间扯个粉碎。 谢傅脸上露出惋惜表情。 司马韵雪鄙夷一笑:“你喜欢,我买个百八十条送给你就是。” 谢傅头一昂,骄傲道:“没有小韵的味道,我不要!” 司马韵雪娥眉斜坠,檀唇微咧,无言以对,瞬间被打败了。 叮叮叮,挂在纱线上的环佩这时响了起来。 司马韵雪敏感的神经立即牵动起来,搂住谢傅脖子的双手变得绷紧僵硬。 是不是来了,谢傅都不关心,他唯一关心的是小韵不要被吓到,转移小韵的注意力道:“小韵,我喜欢有你原原本本的味道。” 男子为什么喜欢收藏女子的丝帕,原因无非有二,一是丝帕上残留有女子的体香汗香,可以睹物思人,宛如佳人在眼前。 其二寓意相思,横也丝竖也丝,牵肠挂肚。 司马韵雪此刻注意力显然不在谢傅身上,竖耳聆听,骤地传来一阵叮叮声响。 持续时间很长,好像顽童在摇晃嬉戏。 而这时屋内分明无风,那纱线却牵着环佩一直在晃荡着,好不诡异。 “公子……” 司马韵雪脸容变色,感觉很不争气,可又压抑不住那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恐惧感。 谢傅淡道:“别管她,让她这样晃到天亮。” 司马韵雪勉强露出苦笑,说实话她并不愿意让谢傅看到她隐秘不为人知的一面,这让她很难堪。 谢傅转移小韵的注意力道:“小韵,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好,公子。” “我问你答,答不出来或应不出来,要打屁股一下。” 司马韵雪前一刻还想着环佩叮叮的事,闻言十分念头立即全在这话上面,幽幽看着谢傅,美眸里有说不出来的百般味道: 嗔、恼、幽、怨、怪、鄙视、冷笑、试穿、门都没有…… 谢傅一直都在转移小韵的注意力,只是收效甚微,只好下重药了。 司马韵雪冷冷问道:“若我应出来,你又当如何?” “要不你也打我屁股。” 司马韵雪毫不客气,啐的一声。 ,谢傅问道:“那你说怎么罚?” 司马韵雪思索起来,倒是想出百八十条恶毒的惩罚,只是条条不舍得用在他的身上。 最后做出极大的让步:“这样吧,就罚你要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 谢傅应地爽快:“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这两句的诗眼长在什么地方?” 司马韵雪一笑:“争字哩。”这么简单,真当我是没读多少书的小婢女吗? 谢傅应道:“对。” “对!公子那我问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谢傅应得十分爽快。 “是谁?” “这可是第二个问题了。” 司马韵雪恼道:“哪有这样,你无赖……罢了,你出题吧。” 第532章 出题 谢傅又出一题,司马韵雪轻松应出来,立即问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呀?” 谢傅笑应:“就是你家小姐啊。” 司马韵雪只感这问题白问了,嘴上说道:“你再出问题吧。谢傅问:“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这两句诗眼又是哪一个字。” 司马韵雪看了看谢傅,只可惜谢傅双眼看不见,要不然看见司马韵雪的表情一定会感觉很美妙, 说是瞪,眸光里又有几盈水波。 俏容绷着冷若冰霜,微开着樱红檀口,露出洁白贝齿,又似笑非笑。 谢傅竖耳静待一会,笑道:“想不出来吗?我数十声,你应不上来,可就要受罚,一、二、三……” 谢傅的笑容落在司马韵雪眼中,只觉是迫不及待的坏笑,待谢傅念到九,出声道:“谁说我应不上来,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老整这些银词儿,生怕人家不知道公子是个风流快客么。” 谢傅呵呵一笑:“我是怕太难了,小韵你应不上来。” 司马韵雪骄傲一笑:“你尽管往难处来,刁钻法子任你使,我受你就是。” 谢傅哈哈一笑:“还不是怕小韵你应不来要打屁股,以后在公子我面前没有颜面。” 司马韵雪立即脸红到脖子上,嘴上傲道:“那就看公子你有没有本事哩。” 顺口就将答案一边说来:“这两句诗的诗眼是露字,露出狐狸尾巴的露。” 谢傅哈哈开怀一笑。 司马韵雪看着谢傅问道:“轮到我问了,公子你到底喜欢过几个女子?” “额……” 这个问题实在让谢傅难以启齿,这么一数,自己倒成了花心滥情的男人。 司马韵雪看着谢傅表情,讥讽道:“不止一个吧?” 谢傅笑了一笑:“小韵,能不能换个问题?” 司马韵雪慢悠悠道:“我都问出来了,你说呢?” 谢傅只好应道:“我喜欢过好几个女子。” 司马韵雪心头一颤,嘴上有点生气道:“我看公子表面端庄,没想到公子如此花心,有了小姐还想着别的女人!” 这话真的戳中谢傅要害,弱弱应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或许男人都这样吧,见一个爱一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谢傅这话也是一种自我嘲讽,也不替自己辩驳了,就认自己是这个德性。 说什么痴情专一多虚伪,骨子里就是贪得无厌。 司马韵雪轻轻淡淡道:“我知道,在你们这些风流公子眼中,女人像衣衫,不喜欢就换哩。” 谢傅应道:“也不能这么说,就算是衣服也是旧的习惯,旧的合体舒适。” 司马韵雪心中暗忖,这还像句人话。 谢傅又道:“不过哪个男人只有一件衣服,不得有几件换上换下的,自己穿的穷酸,看见别人身上的漂亮衣服,惦记想要也是人之常情。” “你……”司马韵雪狠狠的掐了谢傅大腿一下。 她这种掐法是转螺旋一般,暗暗使毒劲。 谢傅善于忍痛,也不禁眉头皱成一团。 司马韵雪忽然嗤的一笑,松开手来。 谢傅揉了揉大腿,问道:“小韵,你笑什么?” 司马韵雪笑道:“说来男人在我们女人眼中就是贵夫人裙子里的纱裤。” 谢傅哦的一声,顿时来了兴趣:“温暖,体贴又温柔,必不可少是不是?” 司马韵雪嗤笑:“我的乖啊,样式可多了,长的短的,松的紧的。夏天换薄的,冬天换厚的,抽丝扔了,破洞扔了,太脏太臭了就干脆不洗了,直接扔了。” 谢傅哈哈大笑:“那也算公平。” 司马韵雪不跟谢傅嘻嘻哈哈了,有若亮剑一般沉声道:“出题。” “好,七弦琴有几根琴弦?” 司马韵雪闻言,侧头古怪看他,你是打心底不想罚我吧,嘴上酸溜溜的讥讽:“这么容易,怎么?小韵是不是不值得公子高抬贵手啊?” 谢傅一笑:“小韵你是女中豪杰,公子我可不愿意成为你的一条裤。” 司马韵雪脱口反驳:“难道我就不能只穿一条吗?”话说完立即脸红心跳,没点志气,这么快就把底牌亮出来。 谢傅问:“脏了臭了,抽丝了,破洞了怎么办啊?” 司马韵雪嘴上淡淡道:“脏了臭了就洗一洗,不就干净了。” “抽丝了,破洞了就补一补,还是能穿。” 谢傅道:“多委屈啊。” 司马韵雪怪声怪气:“委屈什么呀,谁让我是穷丫头,享不了贵夫人的福。” 谢傅笑道:“贵夫人纱裤多了,都弄不清楚哪条合身,还是穷丫头……“ 越扯越远,都不知道他要说出什么让人难为情的话来,司马韵雪打断:“好啦,七琴弦有宫,商,角,徵,羽五根,文弦武弦各一根,共七根琴弦。” 谢傅道:“不错,记得很清楚,孺子可教。” 司马韵雪这才记得上回他从头开始教自己弹琴的情景,心中暗忖,公子,我会弹琴,不只是个野蛮粗鲁的丫头,嘴上轻轻道:“公子……” 谢傅嗯的一声,笑道:“接下来要问什么问题?” “公子,你喜欢夫人吗?” 司马韵雪问得淡然平静,却又认真严肃。 夫人是真的,小韵却是假的,在这真真假假中,司马韵雪内心渴望着从这如梦如幻中走向现实。 或许此刻真实温暖的怀抱让她心中有诸多不舍吧。 这个问题却把谢傅吓了一跳,“什么?” 司马韵雪扭头看他,看着他疑惑诧异的面孔。 一幽乌发不知什么干了,披肩,几缕散发柔柔的拈在谢傅脸上,司马韵雪伸手温柔的摘下他脸上的这几缕发丝,眸里暗闪散发一丝柔情恋意。 公子,我就在你面前,听你的答案。 谢傅反应过来之后,问道:“哪个夫人?” “王夫人!” 谢傅笑了笑:“好奇怪的问题。” 何止奇怪,简直要将他逼死。 谢傅沉吟:“说实话,心动过。” 司马韵雪心头剧颤,这个男人除了能为她拼命,还敢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时之间让她忘记所有,只为和他站在一起,嘴唇嚅嚅:“我……” 谢傅平静道:“在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惊为天人,被她的绝色美貌所倾倒,我从没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小韵,公子我很没用是不是?” 司马韵雪没有出声,贝齿将红唇紧咬,只是摇头,我很荣幸被你所喜欢。 谢傅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她在我眼中只是一个漂亮女人,甚至有点讨厌。” 谢傅的话瞬间击散了司马韵雪心中鼓起的所有勇气,檀唇微微一笑,眉宇间却刺痛,透着哀恨:“公子,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谢傅笑道:“小韵不管你是不是夫人派来试探我的,都没有关系,这是我的心里话。” 司马韵雪嘴角挂着一丝惨笑,声音刻意保持平静:“公子,你就那么讨厌夫人吗?” 谢傅反问:“难道不应该讨厌吗?冷漠无情!忘恩负义!派你过来,难道不就是为了找出我的毛病?” 谢傅干脆捅破这层墙纸:“当然,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贪慕荣华富贵,想要高攀名门豪阀的男人。” 司马韵雪摇了摇头,“夫人没你想的那么坏。” “小韵,那我问你,如果她不是鄙视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我……” 谢傅一笑:“找不到理由为她辩驳吧。” 司马韵雪轻轻叹息一声,谢傅的话也算扼杀了她所有念头,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公子,对不起。” 听到小韵的叹息声,谢傅笑道:“小韵,你也是听命行事,与你无关。” “公子,我累了。” “那睡吧。” 说累了是心累,司马韵雪却毫无睡意,心中总有些东西堵塞着,不吐不快:“公子,难道你没有想过夫人为什么这么对你?” 谢傅轻蔑:“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这话把司马韵雪说生气了,她忘恩负义!她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记得太清楚才会爱上他,嘴上冷声:“难道你就没想到过你身上有什么过错?” “过错?” 谢傅表情疑惑:“小韵,你有话直说吧。” 司马韵雪责问:“你是不是占了小姐身子,让小姐失了贞节,丢尽王家的尊严。” “我……” 这话倒是把谢傅责愣了,婉之身份地位自然不比一般女子。 这事说来可大可小,特别是尤重门风礼节的名门望阀。 “若夫人不是看在你的救命之恩,早就宰了你这个衣冠禽兽。” 谢傅闻言思索起来,好像自从自己眼睛失明之后,王夫人就十分看自己不顺眼,那个时候她应该知道自己与婉之有了夫妻之实,把自己当做不守礼法,肆意妄为的禽兽败类。 加之自己在禁地又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这只怕又是一层误会。 谢傅想到这里,连忙开口:“小韵,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司马韵雪打断:“有什么话你亲自去跟夫人解释,告诉我没有用。” 前因后果,司马韵雪早就在婉之口中了解,她只不过是故意找茬,掩盖王夫人对他不待见的真相,“不过,夫人念在你与小姐两情相悦,有心宽恕,公子难道看不出来?” “小韵,此话怎说?” “凭我对夫人的了解,若有心责怨,暗中将你一刀宰了就是,又何须整这么多幺蛾子出来。” 谢傅接话:“有道理。” 司马韵雪闻言心中暗笑,你这个傻角,嘴上问道:“公子,现在你该怎么做呢?” 谢傅额的一声,骤然脱口:“负荆请罪。” 第533章 颜面无存 司马韵雪轻道:“这倒不必。” 谢傅决然道:“肯定要得,趁着负荆请罪,我将缘由说个清楚,免得加深误会。” 同时心中暗忖,今晚夫人所列潜入、偷窥、枉顾伦常三条罪名,条条铁证如山,只怕在她心中,我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了。 这么想来,王夫人倒真是气量过人。 司马韵雪额的一声欲言又止。 “小韵,你有话直说。” 司马韵雪破有深意道:“公子啊,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你捅的明明白白,夫人面子上挂不去,说不定反而要恼羞成怒。” “小韵,你是说在禁地的事?” 司马韵雪闻言,心中暗忖,好敏锐啊,我什么都没说,可是你猜出来的。 谢傅主动解释:“当日在禁地,我虽然碰到夫人的玉……tun,一时为了救她,并没有丝毫亵渎之心。” 这二字比起屁股不知道要文雅多少,听在司马韵雪耳中,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嘴上掩饰着讥讽道:“刚才是谁说动心的?” 谢傅嘘的一声:“小韵,你可不能跟夫人说。” 司马韵雪看着他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心中好笑,嘴上挪耶道:“谁刚才又毫不在乎,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谢傅赔笑道:“还有,我刚才在背后说她的坏话,你也不要去告状。” 司马韵雪咯咯笑了起来。 “小韵,我知道你是夫人心腹,可咱们关系也是不差,你睁着眼闭着眼就行。” 司马韵雪柔声道:“好啦。” 谢傅紧紧将她搂住:“感谢!” 司马韵雪累了,干脆闭着眼睛,恬静的休息。 长夜漫漫,风雨不断,挂在纱线上的环佩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心中无惧,自百害不侵。 谢傅毫无困意,想着如何处理好与王夫人的关系。 哪里知道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些尿急,自不能抱着小韵去解手,轻轻唤了一声:“小韵。” 司马韵雪此刻却是睡了过去,几缕发丝散乱的贴在眉目脸颊上,绝美的脸容在火光下十分红润,嘴角泛起一丝甜甜的微笑,动人又惹人怜爱。 谁又能够想到让无数男人瞻仰倾慕的天下第一美人会在一个瞎子的怀中如此乖巧温顺。 她又哪里像是那个高贵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王夫人。 或许这份乖巧温顺,这份恬静温柔,独为谢傅这个瞎子而生。 谢傅看不见,轻轻叫了几声,见小韵没有回应,判断她应该是睡着了,就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刚一松手,司马韵雪却敏锐的惊醒过来,双手用力一夹。 谢傅痛叫一声:“被夹断了!我没想干什么!没想干什么!” 司马韵雪恍悟双手将谢傅搂狠了,连忙卸掉九分力道,柔声道:“没弄疼你吧。” 谢傅苦笑:“有点。” 司马韵雪一双柔手竟立即在他腰侧揉了揉。 揉得谢傅身体都十分不自在了,忙道:“好了好了。” 司马韵雪见他左扭右躲的,感觉自己就像在折磨他一样,好笑又无奈,“你干什么?” 谢傅信誓旦旦道:“我没想干什么!” 司马韵雪自然知道他的为人,相处这段日子,他要是想干什么,早干什么了。 这时听见他话,却莫名来火,“我就不相信你不想干什么?” 柔手只是轻轻在谢傅胸膛一抚,谢傅身体立即紧绷起来。 司马韵雪咯咯一笑:“还说不想干什么,这么敏感。” “我只是想去解个手。” 司马韵雪闻言脸红,啐道:“下流!” 谢傅闻言苦笑,改口道:“我想到一旁没人的地方站一下。” 如果说刚才那两个字只是一个动词,那现在这句话就是一幅让人充满想象的画面,司马韵雪嗔道:“我知道了,你说那么清楚干什么啊?” 谢傅疑惑道:“我说的很清楚吗?我认为我说的已经够含蓄了,小韵你能不能别这么害羞,人家小英就视若无睹。” 司马韵雪恼道:“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好。” 这醋吃的莫名其妙,谢傅解释道:“我是说吃喝拉撒,人人都是如此,没必要表现的大惊小怪的。” “她是怎么服侍你的,我肯定做的比她好。” “算了吧。” “说。” 谢傅只好在小韵耳边低声说了一番。 然后司马韵雪就哑了。 谢傅多多少少摸索到小韵的脾气,小韵骨子里高傲的很,根本就不是个伺候别人的主,当然小韵本来也不是一个婢女。 也就不去揭她的短,提这茬,直接道:“我去去就来。” “我……我……”司马韵雪说着紧紧咬牙,做着思想斗争,十分为难。 谢傅笑道:“我理解。” 司马韵雪恼道:“你理解什么啊?” “理解小韵想对我好,又抹不开脸皮。” 两人异口同声:“哼,谁想对你好。” 谢傅预判了小韵的话,一字不差,也证明他对小韵的心理捕捉的准确无误。 司马韵雪一呆之后,俏容紧绷:“你学我说话干什么?” 谢傅笑道:“好了,我很急。” 司马韵雪松手,谢傅只是匆匆迈了一步,就立即被一双玉臂逮住! 司马韵雪轻道:“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谢傅疑惑,什么叫你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又不是叫你来欣赏。 “公子,陪我好吗?” 谢傅苦笑:“我很急。” “忍一忍好吗?”司马韵雪声音很温柔,带有一丝恳求。 忍? 谢傅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听着小韵让人心怜的声音,嘴巴竟不受控制的脱口道:“好。” 好字出口,谢傅就后悔了。 司马韵雪却紧紧的搂住谢傅,柔声道:“公子,你真好。” 我很好吗?呵呵。 长夜漫漫,是种煎熬。美人在怀,毫无感觉。 这就是忍尿的滋味。 也不知忍了多久,谢傅心中忍不住想提议,要不我抱着你解手吧。 终究脸皮不够厚,说不出口来。 这时司马韵雪轻轻出声:“公子……” 人性未泯了?谢傅竟有点激动:“何事?” “我……我想净下手。” 谢傅闻言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喜道:“好啊,一起啊。” 司马韵雪脸红如赤,也不应声,美眸又委屈羞赧无比。 谢傅也知道这个时候要少说话,多行动,直接将小韵横抱起来。 司马韵雪像个死人,一动不动。 移步室外屋檐下,司马韵雪怯弱道:“你闭上眼睛。” “我闭上了。” “你捂住耳朵。” “我捂住了。” …… 第534章 浅别浓思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夜色丛染红巾。 屋檐洒雨滴,烟气袅袅起,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长发引涟漪,裙角沾石梯,淡衫薄罗半裙遮来月圆倚。 谢傅坐在书房一边弹琴,一边想着雨夜荒屋的那个夜晚。 想着小韵在离开前对他说的那些话。 公子,如果我要到很远的地方,永远不会回来,你会不会想我。 公子,这世上有个女子喜欢你,她叫小韵。 …… 谢傅想着,双手停了下来,轻轻触摸自己的嘴唇,似有余香,永不消散。 这几天想小韵的次数竟比婉之还要多一点点。 或许这院子就是小韵的主场,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她的气息和影子。 又或许是她能感受到这个十分霸道的女子,否极泰来的内在温柔。 小韵,你长什么样子呢,突然谢傅好像眼睛能够看见,看清晰而不是心中朦朦胧胧的一团温柔。 小英声音飘来:“公子,在想什么呢?” 谢傅笑道:“小英,你知不知道王家四颜?” “公子,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你就说你知不知道?” “听说是听说过,不过她们都好神秘,我都没有见过。” 谢傅道:“你知道她们都叫什么名字吗?” “额,听说她们四人是夫人从二十年前陆续收养的,分别取名是青、红、皂、白,专门负责保护小姐的。” 青鸾、红叶,谢傅见过,嘴上问道:“小英,你对白有多少了解。” “公子,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不过听说她喜欢穿白衣,乌衣卫私底下都习惯叫她白衣。” 小韵会是白衣吗?谢傅问道:“白衣现在何处?” 小英笑道:“公子,这个问题我能回答,白衣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照顾小姐,不过前一阵子好像回一个叫雷渊宗的地方。” 雷渊宗?是拜在雷渊宗门下吗?据他所知九姓十三望与儒门诸宗一直都有错综复杂的关联。 “小英,白衣这人性格怎么样?” “公子,我不知道,不过燕语姐是小姐的贴身婢女,她与白衣应有接触,燕语姐应该能够回答公子的问题。” 谢傅笑了笑,问燕语还不如直接问婉之,只不过他要见到婉之,只怕要二个多月后。嘴上又问:“皂呢?” “这一位就更神秘了,甚至连乌衣卫都很少提起过她。” 谢傅哦的一声:“这么神秘。” “是啊,听说皂很喜欢医术,得到夫人亲授,学得夫人一身医术。” 谢傅闻言心头一颤,在与小韵的接触中,有一次他见识到小韵对医术的高深见解,莫不是小韵就是皂。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小韵是王家四颜之一,另外二个他见过,小韵不是白就是皂。嘴上问道:“还有呢?” “听说皂有一双黑色的眸子,任何人都不能去看她的眼睛,一跟她目光对视就会发疯。” 谢傅笑了笑:“哪有看见别人的眼睛就发疯的,有的人天生长的凶,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罢了。” 小英应道:“是啊,我也觉得没有可能。” “黑不就是皂,一双黑色的眸子,不就是皂眸嘛!” 谢傅说着骤然神情一凛,皂眸,魔医道娘苏皂眸! 医术高超。 有一双黑色眸子,别人看见了就会发疯。 变态一般。 全部对得上,如此说来魔医道娘苏皂眸就是王家四颜之一。 那小韵就是白了。 谢傅哑然一笑,自己跟王家四颜倒是缘分不浅,除了青鸾还比较生分,其余三人算十分稔熟了。 等我和婉之成了亲,身边有这四位绝顶高手当保镖,到了哪里都可以横着走。 小韵,你叫白衣吗?还是你正常一点。 小英见谢傅表情有异,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谢傅回神一笑:“没事。” 小英十分关心:“公子,你突然提起这些,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谢傅岔开话题:“小英,我想看书?” 小英咦的一声:“公子,你眼睛都看不见,怎么看书啊?” 谢傅直接道:“你给我念。” 小英弱弱道:“公子,我虽然识字,但是字认不全。” “没关系,不认识你就跳过。” 一会小英拿来书,在谢傅面前念读了起来。 小韵念书声美腔圆,节奏抑扬顿挫,就像一首曲子韵味醇厚,让人听了很是享受。 小英呢,念起来是字字平音无力,时而停顿生涩,直听得谢傅昏昏欲睡,心中暗忖,还是小韵好,不由偏心起来。 骤得一笑,这吃醋鬼,知道我说她好,应该会很高兴吧。 这时小英开口:“公子,这个字我不认识,马什么牛勃。” 谢傅道:“牛溲马勃,意思是普通的东西只要运用得宜,也可以变废为宝。” 小英立即崇拜道:“公子,你真多才。” 谢傅心中莞尔,这算什么多才,是你太浅薄了。 过了一会小英停下问道:“公子,这个冬日可爱是什么意思?” “冬日可爱这个成语出自《左传》,意思是跟冬天的太阳那样让人感到温暖。” 小英道:“倒也容易理解,公子,你真是冬日可爱。” 谢傅哈哈一笑,赞道:“不错,懂得活学活用了。” 一会之后,小英又问:“公子,这个惨绿少年又是什么意思?” 谢傅正要解释,小英却打断道:“公子你先别说,让我从字面理解一下。” “额……是不是被人戴了绿帽子,很惨很惨啊。” 谢傅顿时捧饭。 “公子是不是我说错了。” 谢傅止住笑意,解释道:“惨绿就是浅绿,绿衣有若春色让人如沐春风,身心愉悦,惨绿少年就是穿着浅绿色的少年,指衣着讲究,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儿。” 小英扑哧一笑:“哦,公子你真是个惨绿少年。” “嗳嗳嗳,小英,这个成语从你口中念出来,听起来怎么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随后,小英陆续有些字不识得,遇到不懂的成语总要停下问谢傅一下。 谢傅本来是想听书,现在倒变成教学了,没一会耐心就被小英磨没了。 “小英,书就念到这里吧。” 小英却很感兴趣道:“公子,我不累。” 你是不累,我累了,嘴上问道:“小英,今天是什么日子。” “二十一了,公子。” 谢傅讶道:“二十一了,这么快?” “公子,你忘了,两天前是观音菩萨成道日,你才吃了豆汤。” 谢傅站起:“小英,拿上笛子,我们走。” 小英讶道:“公子,去哪啊?” “横笛北派宗师角度深,这个月二十一,要在金陵举行横笛交流会,我不知道跟你说要多打听留意吗?“ 小英闻言啊的一声:“我给忘了,公子,那我们赶紧赶过去。” 谢傅一笑:“无需着急,这会三伏天,天气炎热,口干舌燥避暑不及,谁还会心情吹笛,我想要这交流会,要等落夜清凉方才进行。” …… 婉园,王夫人的房间。 王右通与司马韵雪对立而坐。 三日前的重选,王右通得到众多长老的支持,正式当选为新的王阀家主。 这个身份虽不至于说号令天下,也算统领一方。 当然事情会如此顺利,王右通用了点手段,司马韵雪也没有从中作梗。 成为王阀家主是一件大事,除了一些必要的仪式,随后要以书信的形式告知其他名阀,其他世家名阀的家主收到书信,会亲自登门道贺。 不便亲临的,也会派辈分更高的人亲自上门来贺,以示尊重。 因为路途远近,这种情况会陆陆续续持续一个多月。 王右通这三天忙的不可开交,这会才抽出空来,特意来见司马韵雪一面。 王右通虽然已经成为王家家主,看着眼前的女子,却不由自主的保持一贯的凛然,或是因慕生畏吧。 尽管…… 他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卑微的温柔,就像宠着婉之一样,无论婉之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来。 大概察觉到王右通眼神的异样,司马韵雪目光骤然一定,王右通立即感受到一股冷漠无情。 这双美丽到有若星辰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感,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司马韵雪突然展颜一笑,王右通本应该欣喜若狂,可这丝笑容很浅却又似乎轻蔑。 太朦胧难测了,朦胧到他恨不得拨开层层迷雾,看到真相。 “大嫂,我这一次能够当上家主,多谢你了。” 司马韵雪淡道:“客气了,二叔当之无愧。” 当之无愧四个字落在王右通耳中很是悦耳,至少他已经与大哥站在同一高度,大哥能做到的事,他也同样能做到。 剩下的只有用时间去慢慢了解这个虚伪的女人,这个戴着面具的女人。 “大嫂,此次特意抽空过来,除了向你表达感谢之外,还有一些事情要向你交代,大哥的仇,我肯定会报。” “第一,宫秋上阳必须死,景教余孽也一个不留。” “第二,宫秋上阳与五世圆方在一起,说明景教余孽已经和西域势力勾结在一起,随后我会联合各家家主,知会儒门各宗,商议并调查清楚此事。” “第三,大哥是死在五世圆方的手上,五世圆方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当日我与大哥、顾玄三人联手,竟也不是她的对手,要除此魔,需从长计议,不能鲁莽操之过急,此点还请大嫂见谅。” 第535章 换装 司马韵雪道:“二叔,你与先夫是同胞骨肉兄弟,我相信二叔报仇迫切之心绝不在妾身之下。” 王右通道:“不过当务之急是大嫂的身体,希望大嫂能够保重身体,不要灰心丧志,才能看到血刃仇人的那一天。明天我就以王家家主的身份到灵山文廷走一趟。” 表面的话无需说得太直白,但是王右通相信司马韵雪能够听出他最关心的是什么。 司马韵雪淡道:“妾身很好,二叔无需过分挂虑。” 司马韵雪特意将过分二字说得重一些,意在警告王右通逾矩了。 王右通哪能听不出司马韵雪的警告,却诡异的一笑,“大哥去世,大嫂如今孤寡一人,右通如何忍心,自当效法前人。” 王右通所说的效法前人,是兄死,弟娶其嫂,替兄照顾妻儿。 这在五伦之外,非但不会受到道德指责,在一定程度上反而是一种美誉。 司马韵雪感得很好笑,细眉一挑:“二叔,你说了算吗?” 司马韵雪这若矜似迎的动人样子让王右通心神荡漾,走近过去:“我一个人说了当然不算。” 手上颤抖,试探着朝司马韵雪轻轻靠近,这手要是牵上了,就相当于司马韵雪默许了。 王右通从来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在司马韵雪面前却算不上胆大。 司马韵雪倒是不躲不避,从容淡定,只是低头看向王右通那只正在无声移动的手。 这一凝望,王右通这一举动立即变成图谋不轨,苦笑这把手收了回去。 司马韵雪心中暗忖,王右通何以突然变得如此大胆,难道是因为他已经当上王阀家主的缘故吗? 微笑着直呼其名:“王右通,我希望不要有第二次。” 不叫二叔,表明她已经翻脸了,你刚才这么一伸,已经把叔嫂这份情义伸没了。 下回,我就把你当做一个陌生人,对付陌生人也就不用客气了。 王右通有点轻蔑的看了司马韵雪一眼,十分突然而又怪异的轻蔑,这是王右通第一次对这个爱慕的女人露出这种眼神。 嘴上却是微微笑道:“大嫂,右通一时失礼了,我会找个人来好好劝劝你。” 司马韵雪淡道:“婉之吗?” 王右通没有明说,神秘一笑:“一个能够说服大嫂的人。” 王右通走后,司马韵雪神容露出疲惫之色,她没有心情在王右通身上多费心思。 本来她应该做出更加冷酷的表示,只是一想到自己都要死了,也懒得应付。 她的心神却被某个人拔空了。 “秀云。” 听到夫人的叫唤,一会之后,秀云疾步来到门口,恭敬道:“夫人。” 司马韵雪问:“秀云,我让你准备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夫人,真的要换上那套衣衫吗?” 司马韵雪只是淡淡看了秀云一眼,并没有出声,秀云就感到一股窒息的冷,冷得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夫人,我这就去拿。” 司马韵雪倒也不是恶,她只是冷漠,冷漠到让人难以亲近,甚至不寒而栗。 如果说她心中藏有十分热情,谢傅一人就分去了七分,连婉之也只得到三分。 秀云取来的是一套青衣白裙,只是衣裙都是粗布所制,素色没有任何纱绣纹理。 这是寻常年轻妇人的衣衫。 “夫人,我来为了换上。” 秀云帮司马韵雪褪去外面衣服,看见里面质地柔软,绣纹精致,香气喷喷的抹衣,却露出古怪的表情,这一件抹衣换她手中粗布衣裙一百套都不止。 司马韵雪察觉到秀云的表情,问道:“你感觉内衫也需要换吗?” 秀云轻道:“夫人,这个我没有准备。” 夫人的身段极为玲珑浮凸,曲韵万方,若非订做,整个婉园都搜不出一件她可以穿的。 长得绝色无双,无人可敌也就罢了,这身子也这么的美,挑不出一丝毛病来,真是上天的恩赐。 司马韵雪看着秀云打量着她的腰,问道:“秀云,腰是不是粗了?” 秀云呃的一声,表情诧异,显然不明白这细得好看的腰,哪粗了,嘴上轻道:“夫人,我帮你量一下。” “好。” 秀云一边为司马韵雪量腰,一边轻轻问道:“夫人也在意自己的身段吗?” 司马韵雪莫名一笑:“我不知道。” 是的,她不知道为何在意,或许谢傅老把“小韵你的腰好细”这句话挂在嘴边,谢傅在意,她也就在意了。 秀云感觉夫人有的时候很冰冷,有的时候又很温柔,温柔得像个水做的少女,见夫人发笑,又轻轻说了一句:“夫人的身子已经很美了。” 司马韵雪淡淡问道:“美到什么程度呢?” “美到让任何男……” 秀云骤觉这话冒犯不妥,改口道:“美得连秀云一个女子也心动哩。”声音俏皮讨巧,就算有一点轻浮之意,也不会惹人生厌。 司马韵雪问:“比小英如何?” 小英? 秀云一脸懵,这怎么比啊,无论身份地位,气质容貌,都没有一处可以拿来比较的,嘴上甜甜说道:“夫人,说笑了。” 司马韵雪倒是认真:“不说笑,你直说就是。” 秀云嗤笑:“若拿来比,小英都要羞愧到不敢出门。” 司马韵雪轻轻应了一声:“好。” 这声好,连她自己都感觉俗气。 换上粗衣朴素衣裙之后,司马韵雪身上少了几分高贵逼人,多了几分温婉秀洁。 只是那张脸永远都让人无法忽略,神为所夺。 秀云细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布,为司马韵雪遮住绝色脸容。 中原女子蒙面,源自昭君出塞所戴帷帽,流传至今去帽留纱。 面上遮纱,最开始是在贵族女子中流行,夏天太阳猛烈,脸上蒙纱能够防晒,同时能够给人一种朦胧清凉的美感。、 这种面容衣饰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浅露” 后来在普通人家的女子中也流行起来,哪个女子不爱美,谁愿意光滑雪白的脸蛋被晒的红黝黝。 只是纱不是任何人都戴得起,就用粗布代替。 特别是常在田间劳作的妇人,衣布蒙脸是夏天必不可少的衣饰装扮。 秀云上下左右端详,感觉这样差不多了,虽然粗衣陋裙遮不住诱人身段,至少不会引起轰动。 司马韵雪微笑,秀云这丫头细心周到,要不赐给谢傅当贴身丫鬟吧,至少要比小英让她心顺。 第536章 惨绿少年 申时左右,夏日西斜,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强烈,地面虽余热未消,却挡不住那些在家中避暑憋了一天的人。 公子和小娘子忍不住走出家门,吹一吹河风,看一看夕阳。 夏天总是给人一种漫长而又短暂的感觉,漫长的无聊,漫长的呆在家中忍受酷热。 短暂的外出时光,短暂到总是难以留下什么动人的记忆。 为每日生计的普通人家也在这个倾巢而出。 刚刚从菜园子摘了菜匆匆集市赶的妇人。 拖着一车木柴的樵夫。 打到猎物往各大酒楼送去的猎夫。 卖鱼的,卖肉的,织布的…… 囊括衣食住行,各行各业。 青楼、酒楼也忙前忙后,准备接待客人。 原本在烈日下,悄无人迹的街道上,突然就热闹起来。 谢傅在小英的带领下,也成为热闹街道的一员,耳畔传来络绎不绝的喧哗声。 在这一刻,谢傅心中涌出因为失明而再也看不到人间景象的遗憾。 尤记得那夏花盛放,凭流回瞰,有若锦绣,欢情自接的夏日情景。 尤记得他在河中沐浴享受清凉的感觉。 永远的失去让心中遗憾一下子变成黯然。 他终于是人,对于失明哪有什么毫不在乎,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看上去淡然的习惯。 清凉的河风吹过秦淮河两岸屋檐楼阁钻隙而来。 谢傅心中的黯然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不由想起一诗: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荷笠带夕阳,青山独归远。 或许这会可以这么一改:盈盈秦淮水,脉脉荷花情。折扇带清风,夕阳入人行。 不多时就来到梨园。 小英早就打听好了,角度深的横笛交流会就在梨园举行。 梨园是看戏听曲的地方,也是达官贵人平时聚会娱乐交际的地方。 前临秦淮大街,后贴秦淮河,园内占地几十亩,极为宽阔。 听说这梨园的主人是前任刺史赵家。 这梨园算是半公半私之地。 公是面对大众,人人都可以进去。 私是门槛极高,似独为招呼大富大贵之人。 进入梨园就是进入上流圈子的缩写,而身份就是通行证。 你看一个鄙夫捧着一堆银子而来,看人家让你进不进去。 此时,四层楼高的梨园门口已经人山人海,多是些平时好热闹的年轻公子。 他们闻风而动,当然是来参加横笛交流会。 笛声天天都可以听,角度深已经七老八十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这笛艺再高深也未必那么吸引人。 主要是这横笛交流会就像一场热闹庆典,把平时藏头遮面,难得一见的贵夫人和小姐们都给勾出来。 没有女人的地方,还不如一帮大老爷们蹲在地上弹石子,雅只不过是掩饰,俗才是本相。 表面越雅的东西,内中越是勾结连连。 他们为艳遇而来。 艳遇需要找对地点,艳遇也需要主动追求。 你到田园去寻找艳遇,遇到的只能是粗衣陋裙的农妇。 就算没有艳遇,看看美丽的夫人小姐,也是夏日里的心情愉悦啊。 不过,夫人小姐不是那么好遇,甚至夫人小姐也不是那么容易看见。 今日这梨园却是被包场了,只私不公,凭邀请函进入,银子不好使。 有身份地位自然有银子,有银子却未必有身份地位。 大部分人都被挡在外面,白粉敷面,盛装而来公子郎君们这会基本都满头大汗,颇为狼狈。 越是有门槛,越是有差别对待,越容易引起人的虚荣心,虚荣心一起,自然要争一争。 携友而来的,却连大门都进不去,面子自然挂不去。 于是,走关系,暗中塞银子,各展手段。 小英见眼前人山人海,哇的一声:“好多惨绿少年啊。” 谢傅一笑:“小英,你讥讽公子我呢。” 虽然看不见,光听声音,谢傅也知道很热闹,金陵这地方,公子们的品味都这么高雅啊? 他还以为这玩意没有多少人喜欢,笛声哪比得起青楼小娘子的歌喉啊,老头子哪有小娘子的白肌面容看得顺心啊。 小英嘻嘻一笑:“不是,你看他们挤得满头大汗,真的好惨啊,身上绿衣又绿的眨眼,惨绿少年惨绿少年,太妙了,咯咯。” 谢傅问:“小英,我今天穿什么颜色衣服?” “公子,你今天穿的青衣,我刚才还觉得太朴素随意了,现在倒是万绿丛中一点青,独树一帜。” 谢傅哈哈大笑:“耀眼瞩目一点,正合我意。” 小英好奇:“公子,什么意思?” 她知道公子为人喜欢低调,明明贵为王家姑爷,这头衔到了哪里,谁还不毕恭毕敬,可却从来不见公子显摆过。 国士无双王婉之的未来夫君,想想就能震慑一大帮人。 不过,那些集市上的大婶大叔,要是知道这位瞎子公子就是小姐的未婚夫,还不把公子当珍稀动物端详研究。 倒也是需要低调,要不这日子都没办法正常过了。 小英哪里知道谢傅今天是特意为王夫人而来,那晚在池底听到王夫人喜欢听笛,正好投其所好,在王夫人面前表现一番。 你不是嫌我出身差,那我就让你看看这些高门子弟在我面前也不过尔尔,婉之没挑错,你也不应该看错。 虽说有讨好嫌疑,但讨好未来丈母娘怎么了。 能讨得丈母娘的欢心,更是说明老少皆爱,个人魅力强劲,万事如意。 看见眼前场面,小英一时没有主意:“公子,怎么办啊?要不然我挤进去,报上公子头衔,守门的一定来请公子进去。” 小英的话一点没错,无论是王家未来女婿,还是王婉之未婚夫,能够来到梨园,对于梨园都是一种荣光。 主要在王婉之这三个字面前,梨园这个地方一下子就显得渺小了。 王家未来女婿的面子可以不给,王婉之的面子能不给?求都求不来。 谢傅笑道:“我如何让你一个美丽小娘子扎到男人堆里去挤,还不让人趁机上下其手,大占便宜。” 小英闻言本能双手捂住胸脯。 谢傅只听衣衫刮擦,环佩震动之声,就知道小英举动,笑道:“你眼睛长前面能护住胸,后面没长眼睛,未必能护住屁股。” 谢傅入得青楼,出得市井,本身作为男人,太懂了,有的时候对美丽的追求那是情不自禁,从心而发。 轻薄与爱慕,幽会与通奸区别只在于干的好不好,干的妙不妙。 小英闻言脸红嗔道:“公子啊。” 谢傅哦的一声:“我一时不察,口吐粗言污语了。” 小英倒也不生气,掩饰着羞赧,哼的一声。 谢傅道:“不应该说屁股,应该说玉tun。” 小英啊的一声:“公子,你今天喝酒了?” 照顾公子这么久,知道公子酒喝到一定程度就会变得放诞不羁。 “没。” “没!你今天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谢傅笑道:“今天准备耍耍嘴皮子,先练习一下,免得生疏了。” 小英嗤的一笑:“公子能雅能俗,能白能污,这嘴皮子耍起来一定很厉害,没有小娘子招架的住,公子,小姐是不是你这么耍来的?” 谢傅笑道:“我是击败一帮强劲对手,脱颖而出抱的美人归,天下皆知,可不是靠嘴皮子耍来的。” 小英一脸崇拜,猛点头。 谢傅轻道:“礼多人也要怪,该免也是需免。” 小英好奇:“不是礼多人不怪吗?” 谢傅笑道:“拿你我来说,我对你过分客气多礼,你定要心里生怨。” 小英恍然大悟:“我懂了,看人。” “是的,看人。” 丈母娘是亲人,我在亲人面前拘束客气什么,随意一点,更显亲近。 毕恭毕敬,还不是心里有鬼。 我心里没鬼,嗳!拉拉家常,说说趣话,谈天说地,增进感情,妙! “公子,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不急,今日横笛交流会是雅会,不能做到有辱斯文的事,我们先站个清净的地方。” 人都挤在梨园大门口,两人移步人少地方,谢傅打开折扇轻摇,与一众惨绿少年相比,尽显风流潇洒。 小英看向谢傅,心中咦的一声,看见公子才知道风流二个字怎么写。 公子不风流则已,风流起来真风流。 那还用说,李少癫何许人也,有夜御五女威名。 “小英,亮剑。” “亮贱?”小英疑惑的看向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一点都不贱的胸襟,竟脱口道:“公子要我怎么贱啊?” 她刚才在思索着公子用什么法子进入梨园,骤听公子亮贱二字,顿时就联想到公子要声东击西,趁虚而入。 为了公子,出卖一点点美色,她还是能够接受的。 谢傅闻言一愣,很快恍悟:“以笛为剑,气逾霄汉破天骄。叫你亮笛。” “哦。” 谢傅这么解释,小英立即恍悟过来,将笛亮在跟前来,嘴上问道:“公子,亮贱……亮笛是何用意?” 谢傅应道:“既然交流会,何人前来交流啊,自然是擅笛名家,我将笛亮出来也是亮出身份的意思,同好见了,自然会前来攀谈,随后再借篷使风,一并进去,岂不斯文。” 小英半信半疑:“真的吗?” “你拭目以待就是。” 这种事,谢傅又不是头一回干,经验丰富的很。 一会之后,小英说道:“公子,我好热啊。” “公子帮你驱走燥热。” 小英见谢傅为她扇风,忙道:“公子,不可以。” “嗳,有什么关系,又无需太费力。” “多谢公子,真的舒坦多了。” “小英,你以后热就跟公子说一声,公子还有很多法子能为你解除燥热,别忍着。” “嘻嘻,好哩。” 一把扇子,一会谢傅享受,一会小英享受,同享同乐着。 这时一辆马车驶来,马夫热汗满面,风尘仆仆,看来是赶了很远的陆,远道而来。 马车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四五十岁的文士,手里拿的是一支笛子。 小英低声笑道:“公子,你的同好来了。” 谢傅一笑:“亮笛子,看他识不识货?” 小英拿起笛子摇啊摇。 这文士下车看着眼前人山人海一时有些诧异,愣了一会,朗声道:“庐州刘芒受邀而来。” 很快人群中就窜出两名男子,来到文士面前,恭敬道:“刘先生,恭候多时,里面请。” 两名男子清出一条道路来,这名文士就大大方方的进入梨园。 原来受到邀请就能进去啊,小英问:“公子,这位刘芒却不知道什么来头,似乎很受尊敬。” 谢傅笑道:“来自庐州,又是姓刘,应该是庐州笛艺世家刘家。刘家刘希是横笛名家,他是七星管的制作者,同时也是贴笛膜开创先河第一人,这位刘芒应是刘希的后人。既是横笛交流会,自然少不了刘家一份。” “公子,听来历应该有点本事,为什么没找公子你攀谈?” “急急躁躁或许是没看见,又或许是不识货。” 陆陆续续到名家受邀而来,进入梨园。 从一点可以看出,有的时候赶早,未必就能争先。 随着时间推移,天边已见红霞暮色,小英不禁有点焦急。 谢傅依然从容,轻轻扇风展现潇洒。 他倒也不是一条筋,此法不通,心中另有他法。 他只是不着急进去,任何人都要从此门进,留在此处正好听声辨事。 地上热气消退,夕风更凉,天边红霞更美。 梨园门楼,四层楼高的楼顶之上,出现几道红绿倩影,却是几个贵妇人,几个官家千金小姐。 趁着这会还没完全天黑,她们来到高处欣赏夕阳晚霞美景。 贵妇们衣着华丽,头插珠簪宝饰,身上散发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来。 几个千金小姐也是衣裙飘飘,风姿流逸,貌美如花。 一白遮百丑,光是脸上这份从小好生养的白嫩,就不能寻常人家女子比得起的。 若是天天吹风淋雨,辛劳劳作,再好的胚子也要折腾没了。 当然,人靠衣装,一袭衣裙,一头宝饰也增艳不少。 她们时而远眺河景晚霞,时而低头看着楼下一众惨绿少年,说说笑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