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节 ?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作者: 柚一只梨 文案 镇南大将军幺女陆夕眠因意外右耳失聪,相府竹马指天起誓对她不离不弃。原以为一片痴心,不曾想只是有心之人的一场算计。 小皇帝急于培植自己人手,在苏相的助力下,寻了理由诛杀功臣。将军府遭诬陷谋反,流放路上她死了,阴错阳差,她的尸体被一个男人带回了京城。 魂魄弥留人间,陆夕眠看到男人将他的亲侄子小皇帝扼死在龙椅上,雷霆手段血洗朝堂,陆家的仇人被一一清算,只余一人。 杏花树下,男人对月孤饮,黑眸沉静。 后来他宴请宾客,酒醉时指着花树,笑问对方如何。那人极尽谄媚奉承,他摇晃酒杯,愈发索然无味。 “听说苏公子与镇南大将军之女有过婚约?” 那人讪笑,“您说笑了,臣怎会与那罪臣之女有过瓜葛?” “这样啊……”薛执抬手点点花树,含笑懒声道,“对着那,说声对不住来听听。” 那人愣住,如实说了。 “再说一声我罪该万死。” “我罪该万死。” 薛执笑着颔首,上前折断了那人脖颈。 罪人跪死在花树下,土地下,就埋着陆夕眠的尸身。 ** 一朝重生,回到右耳受伤那日。 陆夕眠终于找到了恩人,一头撞了上去。额头磕在男人坚硬的背上,她疼得直哭,碰瓷道:“我好疼呜……” 薛执眉峰稍挑,落眸打量。 小姑娘的右耳包裹着厚重纱布,泫然若泣,鼻尖眼眶通红,惹人怜爱。伤口似是裂开,有血流下,晕染了白肤。 玉葱般纤纤细指死死揪着他的袖角,用力到指尖毫无血色。一双澄澈的小鹿瞳忐忑望他,生怕他离开。 薛执捏住女孩下颌,拇指轻轻抹去腮边血迹,低笑了声,“本王负责,如何?” ** 后来,他揽着她在月下赏杏花。 手指轻轻拨弄了下右耳耳垂,看着她慢慢红透。在女孩能听到的左耳旁,唇贴上去,一声一声低唤呢喃:小眠眠。 1v1双c甜饼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纯真坚韧小太阳x斯文败类白切黑 立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第1章 前世 泰景五年,初春。 日暮时分落了雨,绵绵细雨随风倾斜。雨淅淅沥沥下了半宿,夜色渐深,空气中满是潮气。 苏翊昙由狱卒领着走进黑漆漆的刑部地牢,一股酸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只灰鼠顺着阴湿的墙角一闪而过,两边的牢房中传来细微的痛苦呻//吟声,苏翊昙面色无改,淡然而过。 年轻公子身穿剪裁合宜的月白色圆领袍,整洁儒雅。镶嵌着名贵白玉的官靴踩在地上,步子不疾不徐,沉稳从容。 阴森冷寂的一间牢房里,苏翊昙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一名骨架娇小、身体瘦削的女子蜷缩在角落,她背对着外面,凌乱长发披散在背上,额头抵靠着那沾满污秽的墙壁,一动不动。 肮脏的墙壁上还残留着前一位犯人自戕时留下的血迹,经年累月,那血已变成了黑褐色。 苏翊昙记得她最喜欢干净的,见此情景,不免心生怜惜。 “夕眠!”他快步走近,弯腰便要去扶。 还未等他触碰到女孩的身子,女孩便如受惊的鸟儿,瑟缩着往旁边躲,目光怯怯地回头。 如鹿一般充满灵气的清眸在看清男子的面容时,眼里的绝望尽数化为愤怒与怨恨。 苏翊昙被这目光刺痛了双眼,心中很不是滋味。手僵在空中,“别这样,我当真想帮你。” 陆夕眠的背紧贴上墙壁,不说话,只紧咬着下唇,目光倔强地瞪他。 十日前,刚登基的小皇帝下旨将她的父亲——镇南大将军陆绥铮,以谋逆之罪下了大狱。 陆家被抄,私产充公,男丁女眷也尽数关了起来。 一夕之间镇南大将军府落败,她从云端跌落,成了罪臣之女。 陆夕眠不懂朝堂之事,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最是刚正、忠心。她的父亲是满腔热血、铁骨铮铮的将领,在战场上遇到生死危机时都从未退缩过,他以血肉之躯守护着这个国家,绝无可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即便从陆家搜出了所谓的“证物”,还有“知情者”佐以证词,她也是不信的。 年纪尚轻的新皇不问真相与疑点,火速处理了镇南大将军府,迫不及待得像是生怕有人阻拦,而这场阴谋中最大的得利者,便是推波助澜的苏相府。 事到如今,陆夕眠早已对苏翊昙无话可说,他们之间只有深仇,再无半点往昔情分。 苏翊昙叹了口气,见她戒备,便知她心意未改,于是收回了手,不再勉强。 他眉宇间见不到丝毫不耐之色,清润俊朗的脸上始终带着柔情与怜惜,神情纵容又无奈,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今日来,是好心告知她一件事的,希望她听后会改变主意,同意他的安排。 苏翊昙措了措辞,嗓音温柔道:“你阿娘染了疾,已经死了。” 陆夕眠懵了,好似被当头一棒。 受过伤的右耳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一阵嗡鸣,伴随着尖锐的剧痛。 她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都发了抖,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顺着巴掌大的白皙的小脸上滑落。 她张了张嘴,“阿、阿娘?”轻灵的鹿瞳圆睁,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们杀了她??”女孩巴掌大的小脸上划过一滴泪,紧咬着下唇,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苏翊昙道:“约莫是惊惧交加,再加上怀有身孕的缘故吧。”毕竟六个月的身孕,终难忍受牢狱之苦。 “你不要担心,”苏翊昙温声道,“你的舅舅已经下去陪他们了,你阿娘不会孤单。” 陆夕眠惊愕抬头,苍白的脸颊上泪痕未干,她的右耳回荡着锐利的鸣声,头一阵阵发昏。 单靠左耳听不清话语,陆夕眠眨清眼中浓浓的水雾,紧盯着苏翊昙的唇形。 苏翊昙带着不易察觉的轻嘲:“他要硬闯,还杀了前来查看情况的牢头,自不量力,被人捅死。” 地牢里的犯人死便死了,左右都是过几日就要流放边疆的,无人会追究。想起那个总是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男子,苏翊昙心中多了两分舒爽。 少女痛不欲生的神情激起了苏翊昙几分疼惜,到底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不忍见她难过。 眼下陆夕眠家中再无宠她的亲人,只剩下跟了他这一条活路。 苏翊昙思及此,眉间稍显温和。 “说到底,此事是我思虑欠妥,若非是我怕你受委屈,特意动用关系给你单独分了这一间牢房,你也不会连他们最后一面都不得见。” 他口中说着抱歉,面上却不见有多少愧色。他趁着陆夕眠悲痛欲绝,上前两步,意欲将扶进怀里。 “我曾在你右耳受伤时便说过会照顾你,如今承诺依旧作数。”他说得诚恳,“只要你愿意按照我说的做。” 只要陆夕眠愿意指证自己的父亲,苏家就可以保她。她会嫁给苏翊昙,下半生无忧。至于她没什么亲人了……苏翊昙觉得很好。父亲向来不喜陆家人,以后她只身一人,苏翊昙也好说服父亲让她进门。 苏翊昙自觉为她择了一条最好的路,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她只需要听话。 他才往前迈了一步,刚要伸手,陆夕眠死咬着下唇,抬手就是一巴掌。 “别碰我。”女孩牙齿不住颤抖,咬着牙,嗓音轻颤。 苏翊昙还从未挨过女人的打,一时间也愣住,怔忡过后便是被羞辱的滔天怒意,再绷不住那副温和有礼的假面。 这一巴掌打断了苏翊昙仅剩一点的怜惜,他冷笑道:“我几次三番来劝你,父亲已十分不喜,若你此刻肯低头认错,也不是不能到苏家来当我的妾室。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再过三日你就要被流放,那时是生是死,便由不得你。” 他没有嫌弃她右耳受伤,也没有计较她如今是罪臣之女,自觉仁至义尽。 “要我嫁你,我宁愿去死。” 一语成谶,她后来果然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 ** 三月中旬,杏花开了。 陆夕眠模糊间又有了意识,睁开眼,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身上已经换了衣裳,不再是那件破烂的灰扑扑的囚服,而是一件华丽好看的裙子—— 绯红色的烟纱散花裙上纹绣着大朵牡丹,衬得人格外娇俏可爱。 她不是流放了吗? 陆夕眠记得流放的路上,一个深夜正睡得昏昏沉沉,突然被一股大力从地上拽了起来,惊慌睁眼时看到了抓着她的人,是押解她前往边疆的兵差。 那人粗鲁地捂住她的嘴,拖着她往外走。他把她按在石头上,意图撕扯她的衣裳。 陆夕眠自小没受过苦,死在流放的路上是她早就想到的结局。想过许多可能,病死、饿死、被人打死。左右都是要死的,她不想受这般屈辱,于是干脆咬舌自尽。 兵差才刚把手伸到她的领口,见此情形,大惊地叫了声。 人很快断了气,兵差狰狞着五官,恶声恶气道声晦气,骂骂咧咧地走了。 她明明死了,怎么现在…… 陆夕眠偏头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2节 屋内的陈设简单又奢华,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屋里摆满了冰桶,正中央放着一尊棺椁,檀香棺木中,放着是她的尸身。 身体出奇地轻盈,显然,她确实死了,现在只是个游离在人间的孤魂野鬼。 陆夕眠心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突然,一个响亮的喷嚏声从外头传了进来,陆夕眠忙扭头看去。 白日的亮光刺了下陆夕眠的眼睛,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殿门大敞,有低低的闲聊声夹杂进春日暖风,送进了阴凉的大殿里。 “……殿下将棺材安置在他的寝殿中,也不知道何时才回来,再等久些都要腐坏了。” “林御医不是给她抹了层什么药粉吗?听说那药可以延缓衰败,不至于那么快就臭了。快把门关上,殿下特意叫人为她上的妆,想来十分在意她的遗容。天气愈发暖和,别给她热坏了。” 两名宫女已经守棺两日,害怕的情绪早就在第一天夜里就耗尽,眼下又有了心情闲聊。 门从外头关上,她们倚靠着殿门,坐下休息。 陆夕眠眼中闪过惊色,她抬手捂了下自己的右耳。 盖住了一只耳朵,外界的杂音稍弱,人声也弱了不少,听声能力大大削减,一种不安全感涌上心头,但这才是她无比熟悉的感觉。 松开手,所有声音又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陆夕眠的眼眶微热。 右耳已有两年未曾清晰地听到过声音,现在她竟又能听到,可惜她已变成了鬼魂,已再无人能听她分享喜悦。 门外低声的议论仍在继续,陆夕眠飘到门边继续偷听。 “春天犯困,说点什么解解乏吧。”一人打着哈欠道,“你可知殿中人是谁?” “姓陆?谋反的那家?” 陆夕眠隔着门板,拧着秀眉小声嘟囔:“呸呸,我家才没有谋反呢。” “我听说镇南大将军原是为成王办事的,大将军伏诛后,那姑娘就被流放了。可怜小姑娘才十八岁,举目无亲,死在路上。” “陆家不是还有人吗?前几日还听人说有个姓陆的姑娘进宫,不是她家的?” “是吧,估计关系并不近吧,不然怎么谋反之事都未曾牵连呢?不提那个,哎你说,咱殿下是不是与那姑娘有那方面的关系……” “什么关系?” “你傻!还能有什么,左不过男女间那点事!”许是怕人听到,又压低声八卦道,“若无关系,怎的将人尸体带了回来?带回来也就罢了,咱们殿下霸着尸体不给陆家送去,还把棺木放在他寝殿中,偷偷摸摸的,你说存着什么心思?殿下回了京城茶都没喝上一口便闯进成王府邸,把人给……” 两人沉默下来。 半晌,另一人才弱弱道:“可成王企图谋反,陛下又尚年幼,他碍于情面不便处理自己的亲叔叔,故而保了成王一命,只软禁在府。咱们殿下执掌御司台最是铁面公正,杀他也不一定是——” “那为何迟迟不下葬?想办法保住尸身完好,还找人给她仔细梳妆打扮,换了新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觉得正常吗?” “……” 这样想确实不正常,甚至还有些诡异。 一门之隔的陆夕眠听懵了。 殿下?哪位殿下? 陆夕眠的性格稍稍腼腆内敛,不太会主动去认识谁,有过来往的年轻公子拢共也没几人。 与她关系稍稍亲密些的,除了同胞兄长、小舅舅,再有便是邻居苏府的四公子。 对于苏翊昙,也是她受伤以后才见面次数多起来的,毕竟他都直接找到她的家里。 至于旁人,一向都只是点头之交,就连她最好的两个闺中密友各自的兄长都同她没说过几句话。 她并不记得自己同哪位殿下有过交集,遑论有“男女之情”。听宫女议论,是这位殿下把她带回了京城,暂存于他的寝殿中。 是谁会做出这些事呢…… 至于成王? 陆夕眠眼露迷茫。她发现自己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少,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绝非谋反之人,也更加不会帮什么成王办事,其余再多的,一概不知。 陆夕眠不知为何自己的魂魄尚存于世,但既然她还“活着”,想来上天自有安排,说不准是给她一个机会为父兄洗刷冤屈。 陆夕眠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内情,赶紧稳了稳心神,打算再继续听听。 她下意识将完好的左耳冲着外头,屏息静听,这才发现出神的这会功夫,外头已经许久都没动静了。 嗯?怎么了? 外头就像是拨动了中止的机关,连风都静了。 只剩下沉稳的脚步声。 有人由远及近走来,守在外面的人再没敢出声。直到脚步声停在殿外,两名宫女才战战兢兢道: “宣王殿下金安。” 宣王?! 有风挤进门缝,吹在陆夕眠的脸上。 她隐约嗅到一股淡淡花香味,记忆中突然出现了一张模糊的脸。 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夕眠忍不住又朝门凑近了些。 现在一门之隔的外面来的就是她的恩人吧?若无此人,应当也不会有人把她好生安葬,她会曝尸荒野,任由野犬蚕食,尸骨无存。 陆夕眠突然一阵紧张,她这幅鬼样子还未见过人,不知道旁人能不能瞧见她…… 明明已经感觉不到心跳,可她却总觉得心口怦怦的,有点期待,又有些忐忑。 她刚把手攥成拳,想抚上心口,门在此时被人推开。 木质门板向内打开,穿过陆夕眠的魂体时,她还怔愣在原地。 猝不及防,陆夕眠对上了双似浓墨一般乌润的瞳。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鸽了太久实在不好意思,拖延症晚期真的没有救(捂脸) 照例简单排雷: 重生文,前世今生双c,1v1。男主非好人,是白切黑反派人设。女主是甜妹,天真好骗的那种 另,不要对作者的智商抱有太大希望。在座各位≥普通人≥作者智商>主角>反派,观文途中若觉得降智,属实正常,请以宽容的心关爱这个世界,感谢鞠躬~ 第2章 重生 殿外立着两棵花树,白色的花一团一簇,密密匝匝压在枝头。初春的暖风打着旋,带着生的希望,从男人身后吹来。 陆夕眠闻到了杏花的香气。 面前的年轻男子一身月白色银丝团花纹锦袍,身姿颀长,身形萧萧。 他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背靠明亮的天光,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白光。 跨过门槛,陆夕眠瞧清楚了他的脸。 男子清隽俊美的面容难掩苍白,透着股病容,大抵是屋内的气味并不好闻,他微微蹙眉,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声。 他轻抬眼眸,目光擦着陆夕眠的耳侧向后掠去,如有实质,染红了她半侧脸颊。 他离得极近,近到只要一低头,鼻息就要从她发间扫过。 陆夕眠的手还举在半空,虚幻的魂体若有似无擦过男子的胸膛。 她认出了眼前的人,两年前在宫里的某次宴席上惊鸿一瞥。 陆夕眠旁的优点没有,记性却十分不错,打过照面的人大多都能留下印象。 那天陆夕眠以为自己看到了话本里的神仙,于是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久了些。 当时苏翊昙注意到她的眼神,便主动介绍: “宣王殿下乃是先帝的第十子,陛下的几个弟弟中唯一手握实权的一个,陛下将御司台交由他掌管,可见其信任。” 苏翊昙不太喜欢夸赞旁人,尤其是比他优秀的男子。 那段时日他殷勤地开解陆夕眠,变着花样找话题,又不想陆夕眠过多地将目光放在其他男子身上,见陆夕眠似乎并不感兴趣,于是三言两语便作罢,同她说起了旁的事情。 陆夕眠本在养病,她伤了一只耳朵,苏翊昙的话并未字字句句都听清。 她总觉得那天的事自己理应不记得了,可也不知为何,此刻记忆里关于“宣王”的一切一股脑都冒了出来,慢慢地变得清晰。 原来她当时听清楚了,不仅听清,还记住了。 陆夕眠回忆的功夫,宣王殿下已经穿过她进了屋里,走到棺前。 陆夕眠也跟了上去,停在他身边。 若说宣王与棺中人有何特殊的关系,显然不是。他脸上毫无悲戚,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陆夕眠想起方才宫人议论他们的关系,摇了摇头,她的确没同宣王说过话。 她低头看着躺着的自己,有些恍惚地手扶在了棺木边上。自己看着自己的尸首,这样的奇遇非是寻常人能体会的。 男人目光淡淡地掠过亡故的女子精致的面容,仿佛只是在审验宫人是否按照他的吩咐做事。 衣裳换了新的,绯红色的裙上纹着牡丹花,绣娘的手艺精湛,叫人一时间分不清那花是真是假。 发髻被白玉金簪整齐束起,脸上薄施脂粉,将少女的青涩和纯真尽数展现。 她没有带耳饰,因而右耳耳洞周围的那颗小痣在日光下无所遁形。 深褐色,微微发红的痣,圆圆小小的,正安静地点缀在旧伤旁边。 因为涂了一层特殊药粉的缘故,延缓了衰败,她全身上下的皮肤仍算完好。 美貌的花季少女,正躺在棺中,安静地睡着。 好半晌,身侧的男人一动不动,他的视线牢牢锁在她身上,不知在端详什么。神情算不上严肃,但也格外认真。 陆夕眠侧过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好像是在看……她的耳朵? 不确定的答案在心里浮现时,男子突然抬手,朝她的脸探去。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3节 陆夕眠心头一跳。 他的手果然伸向了她的右耳,那只听不清声音的耳朵。 白如玉骨般的手停在耳侧空中,犹豫了下,终是轻轻落了下去。 屈起的指节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她的耳骨,然后—— 轻轻捏住了耳垂,指腹在那颗小痣上缓缓摩挲。 陆夕眠的脸一瞬间爆红! 魂体当然毫无实感,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耳朵被人揉捏把玩…… 偏偏那只手长得十分赏心悦目,指尖流连在她白皙的小耳垂上,她心里生出一阵阵奇异的酥痒感觉。 陆夕眠捂着自己的耳朵,抱住脑袋埋进胸口,躲闪着目光,红着脸飘远了。 未等她脸颊的热意消退,宣王便收回了手,转身离开。 -- 两日后。 白天又下过一场小雨,入夜后,淡淡月辉洒在空落的院中,在潮湿的青石小径上铺了一层薄薄金光。 漆黑的夜里格外安静,陆夕眠战战兢兢地藏在树后,颇为胆怯地拿眼睛瞄着不远处,静静注视那个斯斯文文地坐在石桌前饮酒的男人。 自那天宣王来探查过她的情况后,她便失去了“自由”。她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到处乱晃,只能被迫跟着宣王。他去哪,她便只能在周围徘徊。 也正因为此,她看到了些不该看的,对这个谪仙般的男子生出了些畏惧之心。 这夜,男子安静坐在月下,手执一杯青玉酒盅。 他瞧着身子有些单薄,不似陆夕眠的父兄那样魁梧,捏着杯子的瘦弱手骨向外凸着,平白叫人想起瘦骨嶙峋一词。 看似柔弱无力,可陆夕眠却知道,他昨日就是用这只手,轻而易举地将他的亲侄子扼死在了龙椅之上…… 明明是他弑君,可这人却有颠倒黑白的能力,甚至于朝野上下对他的说辞无不信服,皆认定了是自始至终尽力扶植新帝的苏相又将新帝杀害,而宣王“清君侧”后,迅速稳定朝局,全身而退。 不敢再回想更多细节,陆夕眠又往树后缩了缩,她才回退半步,忽见身后走来一人。 二十多岁的男子作侍卫打扮,腰间挂着一把刺春刀,踏着夜色,大步流星走到了男人身侧。 陆夕眠这两日总见此人,知道他叫卫惩,是宣王的心腹。 卫惩开门见山道:“奏请您登基的折子已快堆满思政殿,殿下做何打算?” 话音落后,院中便陷入了寂静之中。 宣王似有醉态,半晌才动了一下,略略掀起眼皮,嗓音含着淡薄酒意笑道:“本王还未想好,叫他们先等上一阵吧。” 他那个小侄子薛元辞上位还未满两月便驾崩,如今宝座空悬,前朝乱成一团,急需一位身份尊贵又能当大任的人来稳住局面。 毫无异议,便是这位当场捉拿叛臣苏相的宣王殿下呼声最高。 卫惩捉摸不透主子的心思,他稍作犹豫,未敢妄言。 他不言不语,宣王却自说自话起来: “你可是想问,本王筹谋数载,为何此时踌躇?” 卫惩抿唇不语,薛执笑眼弯弯,随口道:“看着那帮老家伙着急,不好玩吗?” 卫惩张了张嘴,“……嗯。” “啧。”薛执嫌弃地看着自己木讷的下属,突然觉得兴致寥寥。 主从二人相对无言,又过了半晌,卫惩道:“药粉快失效了,陆姑娘的尸首如何处置?” “尸首?”男人沉吟半晌,慢慢眯起眸,把目光投远,落在后面的杏花树上,“哦……差点忘了。” 藏匿于花树后的陆夕眠听到自己的名字,打起精神。 卫惩道:“可要下葬?” 宣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摆手,无所谓道:“那便葬了吧,摆在殿里也占地方。” “葬在何处?”卫惩问。 “这种事也要本王操心不成?”男人睨他一眼,“你随便。” 卫惩抱拳答是,心里想的却是回京路上所见那幕——他们行至半途,恰与流放的队伍遇上,好巧不巧,正好看到陆夕眠险些被人凌//辱的画面。 陆家的女儿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样貌瞧着乖巧柔软,不曾想性子竟这般刚强。 那兵差满脸晦气地把人丢下,正要往回走,被他们殿下打远处一箭射杀。 殿下不叫人靠近,自己走到少女身前,沉默半晌,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她盖上,然后带她回了京城。 “还有事吗?无事便回吧。”醉意上头,薛执有些困了,撑着台面站起身,晃晃悠悠就要往偏殿走。 卫惩回神,赶忙道:“殿下!陆将军与小陆将军……您如何打算?” 薛执停住脚步,微微偏头,不解地回望,“葬了便是,还要如何?” 他们回京时冤案已定,人都死了,薛元辞逼杀功臣后,将一干人等都丢到乱葬岗。 宣王回来后,把那些人又从乱葬岗里接了回来。 卫惩道:“既已知晓大将军蒙冤,那可要为其沉冤昭雪?” 卫惩是将门之后,打小便听镇南大将军的赫赫威名,月前骤然听闻陆将军叛上作乱,他是千万个不相信,如今一切大白,他从心底希望能洗刷陆家的污名。 陆夕眠听着听着,眼眶红了,她在暗中感激地看着卫惩,也一同期待着宣王的回答。 宣王负手而立,沉默半晌,哑声道: “本王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会做善事之人吗。” 卫惩哑然。 怎会。 旁人不知,他还能不知吗,宣王殿下不管看上有多么好相与,多么彬彬有礼,可骨子里…… “陆家时运不济,怨不得旁人。本王帮他们到此处,已是仁至义尽。” 男人留下冷漠的一句话,便走了。 卫惩垂下眸子,额发掩住眼底情绪,没再上去纠缠。 ** 那夜过后,陆夕眠再对着宣王的时候总是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 饶是宣王长得再好看,听他说出那番话后,陆夕眠也高兴不起来。即便她知道,宣王所言乃是实话,他的人情已给了足够多。 转日,卫惩找人在她久久徘徊的那颗杏花树旁刨了个深坑。 盛有陆夕眠尸身的棺椁被安置于坑中,宣王殿下的寝殿终于空了出来。 不知为何,她的本体已经下葬,魂体却不知何去何从,只能囿于这颗杏花树下。 又逗留半月,杏花渐渐败落,铺了满地芬芳。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陆夕眠没来由地觉得困顿。自从变成鬼魂后,她从未有过睡意。 昏沉之时,那两名曾看顾她尸体的宫女在树下扫满地的落花。 “你为何天天都要争抢着扫这里的落花?” “卫大人说,此处是风水宝地。在这儿啊,会交好运!” 风水宝地啊。 陆夕眠慢慢阖上了眼睛。 意识慢慢飘远,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有人在说话,絮絮叨叨的,听着却并不厌烦。 “我就知道,真相总不会被埋没的,毕竟殿下最是嘴硬心软……” “殿下准许陆将军配享太庙,小将军也恢复了一身清白,真是太好了。” “他虽不愿管下葬的事,可他又说,这里是难得的宝地,”是卫惩的声音,“埋于风水宝地,逝者才能安息。陆姑娘,祝你好梦啊。” *** *** “陆姑娘,快醒醒。”有人说,“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姑娘,姑娘?” “……” 陆姑娘?是在叫她吗?可她不是死了吗? 皇后娘娘—— 哪儿来的皇后娘娘?宣王终于愿意登基了?他娶夫人了吗? 陆夕眠被热醒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檀香雕花拔步床上,床前正候着个身穿粉红宫裙的小宫女。 小宫女见人醒,松了口气,一边伸手搀扶,一边庆幸道:“您总算醒了,娘娘还等着呢,奴婢扶您过去吧。” 心里嘀咕着,陆姑娘的酒量实在是差,只抿了一小口就睡了这么久,她怎么叫都叫不醒。 陆夕眠正头疼着,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浆糊,她抬手揉了揉脑袋,撑着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是哪里? 小宫女见她出了许多汗,前襟领口被汗浸深了颜色,薄薄的衣料贴在玲珑有致的身体。她红了脸,垂眼轻声道:“陆姑娘,静熙宫离这里不远,奴婢帮您去取套新衣裳换上吧。” 清脆的声音顺利地进入到陆夕眠的两只耳朵里,右耳边未有任何杂音,双耳皆能无阻碍地接受到一切声响,就像她是个鬼魂时一样清晰。 陆夕眠怔愣着点了下头,小宫女匆匆出了门。 人才刚离开没一会儿,陆夕眠勉强才从混乱中醒神,她撑坐在榻上,空气中突然慢慢多了些焚烧的味道。 微微蹙眉,偏头朝半开的窗外望去—— 天朗气清,一片宁静,湛蓝的天空中还能看到大朵的团云。 此情此景很熟悉,她隐约从记忆中找寻到了些蛛丝马迹,脑海中蓦地捕捉到某些回忆。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4节 视线骤然一凝,瞳孔骤缩。 不远处冒出浓烟滚滚,很快,火团在空中绽放。 有明黄色倒影映在她惊惧的瞳中。 刹那间,天地共震! 轰地一声巨响,在她右耳边炸开。 作者有话说: 发红包吖,晚上9点多还有2章更新~ 第3章 爆炸 一声巨响,绝望与惊恐顿时将人湮没。 烈烈火焰由一小团到铺天盖地、满眼的炽烈,只在一夕间。 陆夕眠缩在榻上,无处可逃。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护住自己的头。 震耳欲聋的爆炸的音潮与滚.烫热烈的火焰无情袭来,右侧身子被灼灼热流包缠。明明没有火烧来,热浪却仿佛就在身侧一般,灼/热难耐。 同样的痛苦她曾遭受过一次,眼下又重温了一回。 木门被崩开,有木碴飞了过来,划伤了陆夕眠护在头侧的手臂。她感觉自己的右耳嗡鸣作响,脸颊上有温热的流体流下。 耳朵的尖锐疼痛叫陆夕眠意识又模糊了起来。 她终于确定,自己的的确确是又活了,回到了两年前,她十六岁,右耳刚受伤的时候。 耳朵太疼了,脸颊湿湿的,分不清是汗从额角滑落,还是别的什么。分不开理智去思考重生的缘由,她便眼前一黑,疼昏了过去。 …… 巨响震动了半座宫廷。 承文宫中正享宴饮之乐的众人皆一惊,目瞪口呆朝外看。各世家贵族与朝中大臣皆坐在案几后,左顾右盼,惶恐不安地私语着。 高坐于上位的年轻帝王亦微微皱眉,沉声道:“发生何事。” 他对着身侧的宫人问话,自有人出去打探,很快人回来,答道:“御花园东南角那边有浓烟,似是走水了。” 走水?走水怎会有那么大的动静?大地都抖了三抖,好像什么东西炸了一样。 顺帝紧拧着眉,“御花园东侧的宫殿不少……赵继泉,皇后今日在作甚?” 候在一旁的总管大太监应声:“陛下,皇后娘娘请了不少世家的姑娘赏花。” “在皇后宫里?” 赵继泉摇头,“在年喜宫,老奴已着人去瞧了,想必不多时便会有回信。” 顺帝脸色稍缓,嗯了声。 他再次握起手中酒盅,冲下头众人举杯,“一些小事,继续奏乐吧。” 今日是宣王殿下回朝的日子,顺帝为皇弟大摆宴席,接风洗尘,他不想因为一些小事便扰了雅兴。 皇后那边不知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三天两头的没完没了,他今日有要紧事,实在脱不开身,不想去管。 这般想着,便转头看向身侧离他最近的青年,笑着问道:“十弟,今日这歌舞可还喜欢?” 下首位的青年闻声抬头,一双天然带笑的狐狸眼弯起好看的弧度。 他一身清雅白袍,姿容矜贵,正襟危坐时背脊挺得笔直,一举一动间,皆规矩得无可挑剔。 那张温文无害、俊美清逸的玉面上,带着让人轻易能放下戒心的,斯文又和善的笑容,长长的睫羽覆下来,半遮了潋滟深情,多了几分乖巧顺从。 “皇兄盛待,臣弟惶恐。” 青年一贯是温和守礼的性子,连声音都清润动听,不紧不慢地,叫人听得心里无比熨帖。 他举起自己的酒盅,送至唇边时,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下。薄唇轻抿,清醇美酒滑入腹中,又低垂了眼眸。 动作斯文优雅,将规矩与分寸刻在了骨子里,一举一动皆践行。 薛崎最喜欢自己这位皇弟的便是这一点,他笑道:“你此去江南料理案子,一去便是数月,实在辛苦,今日回家,不必拘谨。” 青年这才犹疑着抬眸,不解道:“臣弟不觉拘谨,臣弟很舒适畅快。” 皇帝又笑了,摆手道:“也罢,你一贯如此。”见弟弟酒意上脸,神色似有倦怠,便不再拉着他说话,转而关切起旁人来。 宴席上觥筹交错,很是热闹,薛执放下酒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旁人皆以为宣王殿下不胜酒力,极有眼色地不去叨扰他。 有几个久慕宣王风姿的年轻人凑在一起,小声赞叹着殿下即便酒醉,也分毫不失体面,斯文得体,温文尔雅。 可若是有人大着胆子凑过去瞧,便能看清他半掩着的黑眸里,半分醉意也没有。 一曲未毕,前去探查情况的小太监便回来了,他脚步轻而快,躬着身避着人群走到了赵继泉身侧,低声耳语。 赵继泉脸色变了变,转身又低声向皇帝禀明。 赵继泉的声音已经压到极低,四周人听不到内容,皆迷茫看着。 薛执正襟危坐在案几后,半阖了眼眸,放轻呼吸,任由那边清晰的低语送入自己耳中。 “金宁宫的膳房走水,动静大些听说是有人私藏了爆竹,厨房的火蔓延过去,不小心点着了,现下火势已然控制住。” 皇帝深深皱眉,“膳房?金宁宫不是一直空着,最近住人了?” “是三公主留了大长公主家的两位姑娘小住,这几日就宿在金宁宫里。” “姑母家的?人受伤了没?” 赵继泉摇头,“程姑娘还在宴上,赵姑娘回去取东西,正巧看到了火势,受了惊吓,就是……” 赵继泉说到这,脸色又白了两分,瞧出他神情不对,薛崎皱眉,“就是什么?” 赵继泉躬身,声音又低了低,“陆大将军的女儿那时正在金宁宫的偏殿小憩。” 薛崎蓦地转头,“你说什么?!” 赵继泉苦着脸,“听说是受伤了。” 偏殿距离小厨房最近,想必受了不小的冲击。 薛崎脸色难看,带着青玉扳指的手紧攥酒盅,心底掠过思绪万千。 镇南大将军陆绥铮两年来守着南境,此时此刻人正在大胜回京的路上,按着前线传来的消息,再有不足半月便能抵京。 薛崎本有拉拢嘉奖大将军之意,所以才命皇后留陆夕眠在宫里多住些日子,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他的女儿却在宫里受了伤。 笃地一声轻响,薛执将手中杯轻轻落下。 皇帝没有听到,冷着脸道:“你亲自去看看,跟皇后说,朕待会——” “咳,咳咳……” 皇帝话未说完便被一阵压抑的轻咳声打断,握杯的手顿了下,抬眸望向发声处。 宣王的手抵在唇边,正隐忍着,轻轻地咳。 薛崎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身有旧疾,身子一向不好,眼下他似是艰难地忍耐,却仍无力抵抗喉间的痒意,不小心咳出声时,他还面露歉疚,仿佛自己做了十分失礼的事情。 薛崎眼底闪过深思,顷刻间有了主意。“十弟。” 青年缓了两口气,抬起头,目光清澈,“臣弟在。” 他瘦弱的身躯如松柏般笔直挺着,白皙的面上带着薄红,薛崎有些不忍开口。 今日这场宴请来了京中大半的世家年轻公子,一是为薛执接风洗尘,二则来,薛崎还想趁此机会,为他的大女儿择一良婿。 皇后在他耳边念叨了许久,说孩子大了,该早些定下一门好亲事。薛崎舍不得女儿,总是推辞着说再等等看。 前几日大公主已过了十五岁及笄,今日若再没个结果,晚上皇后怕是又要埋怨不休。 择婿之事不可再拖,可眼下…… 薛崎一时间抽不出身,本想着让赵继泉代替自己先去问候一番,待宴席结束自己再去瞧瞧,事总有个轻重缓急,他虽在意陆家女,可论重要程度,却也越不过自家女儿。 宣王离京太久,倒是叫薛崎一时间没想到他来。 思来想去,宣王是薛崎最信任的人,有些事交给他会更让人放心,由他出面,也更显得皇家的重视。 “阿执,近前来。” “……” ** 陆夕眠再次清醒时,榻前正围着许多人。 “醒了醒了!” 耳边嗡嗡作响,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陆夕眠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几张熟悉的脸。那些人的嘴一张一合的,望着她的表情或庆幸或担忧,自然也有幸灾乐祸。 无需开口询问,便知眼下的情况。右耳处的剧痛钻心蚀骨,疼痛使人清醒,陆夕眠的思绪在此刻无比清晰。 她果真又回到了十六岁那一年—— 泰景三年六月,皇后娘娘邀各家夫人与姑娘们赏花。席间她不胜酒力,向皇后娘娘告罪后,移步到年喜宫旁边的金宁宫偏殿小憩。 醒来时,她十分不幸地遇上了金宁宫小厨房走水,火苗溅到了内含火药的爆竹上,剧烈的炸响将她的耳朵震伤了。 至于后宫为何会有爆竹,什么样的爆竹可以震伤她的耳朵,膳房当时又发生了什么,或许曾经皇家给过爹爹交代,但陆夕眠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她当初右耳损伤听不清声音,很长一段时间意志消沉,家人害怕勾起她伤心往事,个中内情对她只字不提。 就在陆夕眠迷茫地睁眼,因疼痛而眼底含着泪,抬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右耳时,榻沿上坐下一个三十左右的美貌妇人。 女人身穿着花纹繁复绚丽的大红凤袍,雍容华贵,仪态不凡,陆夕眠认出这是苏皇后。 苏皇后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眉目柔和,“陆姑娘可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 温柔似水的话语落在陆夕眠的耳朵里,变得模糊不清。她直勾勾地望着苏皇后,懵懂的模样倒叫对方自责不已。 苏皇后想起方才太医所说,再看着被纱布紧紧包裹的右耳,脸上的愧色更浓,叹了口气,亲自将陆夕眠扶了起来。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5节 苏皇后亲昵地将陆夕眠半揽在怀中,手掌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拍,一边倾身前靠,贴近她的左耳,“让你在宫中遭此劫难,实乃本宫的过错,你心里委屈本宫知晓,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保重身子。” 她顿了顿,郑重道:“会好的。” 苏皇后的目光怜惜地从少女的脸上扫过,她想起方才陆夕眠被宫人背出来时那一幕—— 人昏迷着,面对外侧的那半张脸上满是鲜血,瞧着可怖极了。 好在她当时在偏殿,且及时被人救了出去,火势未曾蔓延过去,身上没有多余的伤。不然若是陆夕眠被烧死在屋里,她该如何对皇帝、对陆将军交代啊。 皇后又问了太医署的御医几句,陆夕眠低着头,没有看清她的口型,待她抬头往外看时,正好看到太医说: “……手臂上被木屑划伤处只需每日早晚涂抹药膏,约莫三月便可消除伤痕,至于右耳……”太医顿了顿,飞快地瞥了一眼陆夕眠,心虚地垂眸,“恕臣无能。” 太医刻意放轻了声音,是不想让陆夕眠听到。 她们以为她听不到,她们不知道,自己前世右耳受伤的那两年,早已学会了读唇形。 “还好这张漂亮脸蛋没事,不然……” “可再好看,也不会有人家喜欢娶一个聋子吧?” 有几个年轻姑娘在角落里窃窃私语,陆夕眠全都“听”了个正好。说她不会再有个好亲事的,正是她的好堂姐,陆明鸢。 离得远,皇后没有听到,倒是几个姑娘身旁站着的二公主闻声脸色沉了下去,拧眉轻斥道:“人醒了,咱们都出去吧,围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陆明鸢被二公主这冰冷的一眼看得抖了抖,自认理亏,转身往外走时,心里幸灾乐祸,陆夕眠的好日子可算到头了。 二公主的生母陈妃与陆家关系近,她走到太医身边,关切又细致地问了些护理方法与日常的注意事项。 陆夕眠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抬手,要摸一摸耳朵上的纱布。才刚举起手,一只微凉的柔软的手一下按住了她的手腕。 陆夕眠茫然侧头,这才发现床边站着个人。 一个身穿淡蓝色袄裙的少女面容清丽俊秀,细长的柳眉微微上扬,清冷的眸中罕见地染了一丝薄怒与警告,正是她的闺中密友,谢兰姝。 谢兰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一想到她一只耳朵听不清,脸色难看了两分,又闭上嘴。 陆夕眠不知好友的心思,只以为好友在不满自己乱摸,委屈巴巴地扁了下嘴,缩回手,把脑袋垂了下去。 她低头不语,安静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皆以为她伤心过度,不愿开口说话。 二公主嘴里念叨着“有什么好看的”,冷着脸把屋里的人赶走了大半,谢兰姝也被她拉了出去。 陈妃没走,走到榻前坐下,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陆夕眠的头,“孩子,你受苦了。” 其实相比于上一世,陆夕眠此时此刻的心态堪称平和,不似上回那般无措和难过。 她已经这么过了两年,早已习惯。做鬼魂的那一个月让她又重新能听清声音,那都是梦幻和虚假的,眼下只不过是又回到了常态而已。 更何况,她算是白捡了一条命诶。 那颗杏花树果然是难得的风水宝地,宣王没骗人。 陆夕眠愣了一下。 对了,宣王! 那人前世是最后的胜者,既然他那么厉害,既然现在这个皇帝两年后会死,那她是不是可以提前找到宣王,然后求他庇护陆家?若能成,不管两年后会发生什么,陆家的危机都会减下不少。 陆夕眠的心跳怦怦快了起来,一股兴奋的感觉在体内乱窜。 未尝不可啊。 宣王虽然嘴上说着不管陆家的事,可他后来的所作所为也并不全是冰冷无情的。陆夕眠越想越觉得有戏,垂在床榻上的小手攥成了拳,心里立刻便做了决定。 她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没注意陈妃不知何时离开,屋子里就剩了苏皇后和另一人。 “长姐,我会……” 声音很模糊,但前两个字陆夕眠听清了,是个男子的声音。 长姐?! 陆夕眠蓦地抬头,与那年轻公子四目相对。 她道是何人,原来是老熟人。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 第4章 改变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陆夕眠磨了磨牙,没出声。 她得忍,得忍。 前世受伤后,就是此人护送她出宫回到陆府的。 也是他,在之后的半年中时常来看她。 那段时间陆夕眠闷闷不乐,苏翊昙不论风雨,不论有多忙,每日都坚持来探望她。 最开始她实在没心思见人,后来是阿娘说,看出来苏翊昙是个重情义的,劝她给个机会,她才放任其靠近。 再后来,即便是在政见上与苏相不合的爹爹,也被苏翊昙的“诚心”所打动,不再与苏府势同水火。 爹爹主动软和了性子,同他最看不惯的那些文官应酬往来,只为了她和苏翊昙的相处时能少些为难。 谁能料到,苏翊昙每日的悉心开导、嘘寒问暖全是假的。对爹爹的百般讨好,向哥哥指天发誓做出的承诺,也全都是假的。 苏翊昙猝不及防被少女瞪了一眼,有点无措。是哪里得罪她了吗? 再仔细看,少女又将头垂了下去,仿佛方才只是他眼花一样。 “阿昙,我与你说的听到了没有?”苏皇后嗔了一眼,有些不满弟弟的三心二意,她顺着弟弟的目光回头望了眼,又道,“别瞧了,她正难过着。” 苏翊昙远远地又盯了一眼少女,神色有些古怪。方才那一眼倒真没瞧出来难过,反而有些怨恨在里头? 这念头才出来,苏翊昙便摇摇头,自我否决。 他与陆夕眠是邻居,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她是很喜欢他的,不然为何每次见面都对着他笑呢。 苏翊昙回过神,“长姐,我在听,你叫我送陆姑娘回去。” 苏皇后点头,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叮嘱道:“她受了伤,正需要人陪伴,你好好表现。” 苏翊昙抿了下唇,犹豫道:“长姐,可父亲他……” “父亲做事也要看陛下的意思,”苏皇后打断道,“镇南大将军是栋梁,驻守南楚这两年,功劳不可谓不大。” “是,父亲在政见上与陆家一向不合,但大将军手中握着军中的势力,是我们需要的。他不日便大胜回京,陛下的意思是能拉拢尽量拉拢,不管从前关系如何,今后要交好为先。” “陆姑娘在本宫的宴上出了事,本宫难辞其咎,眼下只能靠你多往陆家跑一跑,叫大将军别太生气才好。” “陆家若是能站在我们苏家这边,于辞儿是助力。” 二人交谈时声音压到极低,保证没有旁人能听到,但陆夕眠却不需要听,她随意看了一眼,瞧清楚苏皇后的口型,心里便什么都明了了。 她前世受伤以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扔进了地狱一般,所见皆是黑暗,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接受自己“残疾”的事实,等她再重回人间,首先看到的便是对她不离不弃的苏翊昙。 先入为主地,自然对苏翊昙产生了些许依赖之情,她曾以为苏翊昙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可惜,自己一朝沦为阶下囚,家破人亡。 一直到死时,中间很长一段时间陆夕眠都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何时变坏的。 现在一切分明,不是人变坏,而是这本就是一场圈套,一次算计,一个阴谋。 重来一回,她要警惕苏家人,要替家人报仇。至于苏翊昙的示好—— 陆夕眠撇了撇嘴,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只不过一切要从长计议,她可不能再像以前似的那么傻乎乎的,旁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尤其是苏家人,要格外小心。 陆夕眠只看了一会便收回视线,手撑在床榻边上要下去。 苏皇后还想再说点什么,余光瞧见榻上的女孩下了榻,她赶忙走过去。目光打量着少女苍白的脸庞,关切道:“怎么下来了?时辰还早,再多歇息一会吧。” 苏皇后怕陆夕眠是要回陈妃宫里去,毕竟陆夕眠这趟进宫来,几日都住在陈妃宫里。 陆夕眠的耳朵还疼着,她看清楚了皇后的话,可她不太想理,于是装聋作哑道:“民女听不太清,请娘娘恕罪。” 话音落,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男子的目光变得更怜惜了。 “可怜孩子,你放心,此事本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苏皇后叹了口气,又顺势道,“叫阿昙送你回家吧,阿昙为人可靠,有他在本宫才放心。” 陆夕眠一个“不”字脱口而出。 苏家姐弟皆略有惊诧地看着她。 陆家与苏家是十几年的邻居,他们也算是看着陆夕眠长大,知道这小姑娘对着与自己交好的人或是主动向她示好的陌生人时,性子就像一团棉一样柔软。 她很孩子气,爱憎分明,且一向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所以此刻陆夕眠的拒绝在姐弟二人眼里尤为突兀,毕竟以前陆夕眠在面对他们时,不是这般态度。 陆夕眠懊恼地咬住唇,在心里暗道了一声本性难改,闭了下眼睛,索性就随了心去说话做事。 再睁开眼时,她没遮掩自己的抗拒,清澈的眸子直视着皇后,坦言道:“娘娘,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说得坦荡直白,符合她一贯的性子,反倒叫人生不出怀疑。苏家姐弟二人对视一眼,都在脑内替她的行为做了解释。 高高兴兴来赴宴,却不想遭遇这飞来横祸。右耳往后能不能再听到声音都不好说,或许这一辈子都摆脱不掉“残缺”二字。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苏皇后见陆夕眠好看的眉都皱在一起,又见裹着伤处的那团布都被血染得红透,知她定是疼痛难忍的,因此并未计较她否决了自己的提议。 苏皇后眉目柔和,退让道:“那你莫要走太远,待会本宫派人送你回家。” 这次她的声音大了许多,且对着她的左耳说的,陆夕眠没法再装作听不到,于是敷衍地点点头,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苏皇后特意叫来贴身伺候的宫女,她一向体贴入微,叮嘱宫人莫要凑到陆姑娘面前去惹人厌烦。 既然陆夕眠想静一静,便放任她一个人待着,只要人还在她的华春宫里,便不许人上前叨扰。 苏皇后跟着陆夕眠到了门口,就在廊下,继续嘱咐弟弟几句。 陆夕眠出去后也并未走远,她知道皇后铁了心要苏翊昙送她回去,躲不开。 耳朵疼着,心里想着一会要单独面对那个心怀不轨的男子,心口便堵得发慌。 站在海棠树下,陆夕眠望着花已渐渐败落的枝丫,正出神着,有个小太监拢着两手,踏着碎步快步行至大宫女面前。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6节 “陛下听说……” 声音自是听不清的,陆夕眠偏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小太监似是在回大宫女的问话,这次她读清了小太监的唇形—— “宣王殿下正在金宁宫查探情况,殿下说,若娘娘这边方便,他等会过来。” “宣王”二字陆夕眠瞧得清楚,眼前顿时一亮,那一瞬间连耳朵的疼痛都忘了。 陆夕眠目光灼灼盯在大宫女身上,看着她走到苏皇后面前如实禀报。 苏皇后皱了下眉,“宣王怎么来了。” “陛下在前朝宴请大臣,走不开,便叫殿下来问问金宁宫走水的事。” 苏翊昙见苏皇后脸色难看,心中亦惴惴不安。 “宣王怎么来了,今日不是为他接风洗尘吗?怎的提前离席了?”苏翊昙急忙道,“长姐,今日之事到底是何人所为?你可知晓内情?” “事发突然,本宫还未来得及详查。”苏皇后拧着眉摇头,她下意识想寻找陆夕眠的身影,一下便撞进了少女直勾勾的目光里。 那目光十分坦荡,丝毫不避讳什么, 即便知道陆夕眠听不到他们的交谈,苏皇后还是压低了声音,“去传话吧,就说本宫这里有客,暂时脱不开身,劳烦他半时辰后再来。” 苏皇后心里没底,若是皇帝亲自来问倒还好糊弄,偏偏是这个宣王。 “不论此事是因何而起,本宫管教后宫不严的罪名难逃,只盼着此事莫要牵连太广才好……”苏皇后嗟叹道。 陆夕眠假装在宫中随意漫步,苏家姐弟低声说话,并未注意到陆夕眠在不知不觉间,人已经晃到了宫殿院落门口。 陆夕眠一只脚迈出院子,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眼,见无人注意,便拎着裙角,迅速闪身溜了出去。 她在宫里住了不短的时间,对宫里的路十分熟悉。 从皇后的宫殿走到金宁宫,要经过办赏花宴的年喜宫。那儿应当还有不少人没走,她得避开。 陆夕眠的脑海中有一张皇宫各小路的舆图,那是她前世同好友在宫中玩蒙目相捉时印拓在脑海里的,但凡是她曾走过的路,便都会记印在脑子里。即便过了一世,那些道路的印痕也不曾淡去。 找到宣王以后说什么呢?陆夕眠没想那么多。 先见到人再说吧! 她这一路走得胆战心惊,心口像是揣着个小兔子,心脏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紧张到无以复加。 一只耳朵刚受了伤,听力大大有损,她只能靠眼睛四处搜寻。 皇后很快便会发现她不见了,届时发动宫人寻她,费不了什么功夫就能抓到她,所以她腿脚得快些! 这般想着,脚底下健步如飞,从未跑得这么快过。 事情发生变故时她是昏迷着的,待她清醒过来,人已经躺在皇后的寝宫里了,是以她并未亲眼见到走水后的金宁宫殿。 陆夕眠一路跑到宫殿院前时,被眼前的景吓到。 金宁宫虽说已经有好几年无人常住,但因距举办后宫私宴的年喜宫很近,所以时常供赴宴之人小憩用。比如她今日因为不胜酒力,便来这里小睡了会。 虽不比一般后妃的宫殿那般富丽奢靡,倒也算干净美观。 可眼下…… 陆夕眠驻足,放眼望去。 金宁宫的小厨房烧成一片废墟,夷为了平地,破砖烂瓦散落一地。与它相连的两间房也坍塌了大半,再瞧不出房子样儿。 主殿和西偏殿还好好的,只东侧的偏殿——陆夕眠小憩的那间,房子依旧矗立,只是木门木窗皆破损严重,窗框被熏得焦黑。 陆夕眠呆滞地望着眼前的惨烈,一时间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她两世加在一起,第一回 直面这场意外。 心惊胆战地看着最后一具焦尸被蒙上白布,由几个小太监抬了出来,陆夕眠的心脏不住地颤抖。 “我还真是福大命大啊……”她失神地喃喃。 传话的小太监随在送尸队后走了出来,陆夕眠闪身躲到旁边的树后。待人走远,她才拎着裙摆,探头探脑钻了出来。 金宁宫里已不剩几个人,四周一片寂静,陆夕眠收拾好心情,又往院中张望。 青砖石板路从脚下延出去,视线顺着小径远投,一下便望到了尽头。 废墟前,一场大火将青砖路生生拦截。废墟中,碎片狼藉,满目疮痍。 身着清贵华服的年轻男子正屈身半跪在地上,他一只手搭在膝上,一只手不嫌脏似的在那堆黑黢黢的瓦片残骸里拨弄翻找,耐心又专注。 陆夕眠看到那个不算陌生的身影,心里顿时酸软,眼眶一下便红了。 或许是因为前世那些糟糕的一幕幕仍在眼前,她对眼前的男子无端生出滔滔不绝的依赖之情,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那是个好人,是于她有恩的人。 她终于找到他了! 作者有话说: 滴,好人卡。 发红~包吖,每晚20点更新,明天见嘞~ 第5章 碰瓷 薛执前脚赶到金宁宫,卫惩便领着几个幸存的宫人到了他面前。 “殿下,”卫惩说,“出事时便是他们几个在这周围。” 卫惩身后站着两个太监和一个宫女,他随手揪住一小太监的后领,把人拽到近前。 小太监被脚底下的东西绊了一跤,噗通一声,摔跪在废墟上。 身子抖如筛糠,豆大的冷汗由额头滑落到颤声道:“宣、宣王殿——” “问安就免了。”男人打断道,“说说情况。” 他清润的声音徐缓温柔地扫过人的耳朵,如清风般和暖。 男人抬起头,含着鼓励意味的柔和的目光落下,在意识到对方的胆怯时,又继续安抚道:“若与你无关,不治你罪。” 小太监松了口气,不安的心神稳了稳,心道宣王殿下果然如旁人所说的那般斯文和善,再开口//交代时多了几分诚恳: “奴婢1是花房的,今日去给静熙宫送芍药时,在金宁宫东侧的宫门处看到了椿喜,他从金宁宫里匆忙跑出,鬼鬼祟祟的……” 卫惩问:“椿喜是何人?” “椿喜是三皇子的近侍,平日寸步不离三皇子的。”小太监嘀咕道,“奴婢觉得他奇怪,是因为三皇子住的含灵宫离这里有一炷香的脚程,他跑这么远作甚……” 更可疑的,是他捧着花才走到静熙宫门口,便听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而发声地便是金宁宫。 怎么会这么巧呢? “殿、殿下,椿喜不会是故意纵火吧?” 薛执垂眸听着,没有言语。 卫惩又点了第二个人。 第二人是个年纪稍大些的老太监,毕竟是宫里的老人,见宣王时显得比小太监镇定许多。 “老奴是金宁宫的总管太监,事发前,老奴发现膳房宫女随意丢弃了未熄的炭盆在房后,先训斥了她几句,又叫她把炭盆拿回来。谁知……”老太监摇摇头。 卫惩闻言皱了下眉,“炭火未熄?这么说,那些炮竹是沾了炭盆里残余的火星,才烧起来的?” 老太监点点头,又叹道:“那小宫女也死在了大火里,没有回来。” 若是他能早些发现这些纰漏,这场大火就不会有。 “那你可知晓这些炮竹是谁的私藏?” 老太监又摇头,“不知是谁放在那里的,老奴以前从未见过。” 薛执静静听着,他手里捏着一截燃后的炮竹,这是膳房炸后残留在现场的东西。初次清查时,有人发现了这个东西,判断为是有宫人私藏的炮竹不小心沾到未熄炭盆的火星导致的起火。 炭火盆是意外,至于炮竹是谁私藏,目前尚无人认领,需再进行调查。 第二人说完,薛执仍低着头,捏着那截小小的炮仗在手中仔细端详。 直到第三个小宫女战战兢兢道:“起火时,奴婢正要去静熙宫取衣裳,才走到殿外,就听到背后一声巨响。” 卫惩问:“取什么衣裳?” 宫女答:“陆姑娘小憩后,汗弄脏了衣裳。当时皇后娘娘要召见她,所以奴婢就去取一件新的。” “陆姑娘——镇南大将军的女儿?”卫惩皱眉,“她受伤了吗?” 小宫女眼圈红了,声音颤了颤,“是,陆姑娘受伤了,还是、是我把她背出来的……都、都是血,半张脸都红了……” 卫惩拧着眉,抬手挥了挥示意这三人离开。 “殿下,陆将军的女儿受伤了,此事恐怕——” 薛执将那一截炮仗握在掌心,挑着眉,却问道:“你觉得这几挂鞭炮,能有这么大动静吗?” 卫惩哑声。 炸声响时薛执正在前朝宴饮,从承文宫到此处少说要走上一刻时间,当时他们可都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股威力,毁了半座宫殿、死了几个宫人,这可不是几挂鞭炮能做到的。 “意外、巧合,的确啊。”薛执随意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扬了出去,他拍拍掌心,撑着膝站了起来。嘴上这般说着,面上可不是全然信了的样子。 是意外不假,又或许不止如此。 卫惩道:“属下再派人好好翻翻这里?” 薛执沉思片刻,摆手,“不必再找了。” 若是往常,卫惩会全心全意地听从任何指令,但今日—— “殿下,大将军不日便会回朝,此事若不彻查,怕是不好交代。” 薛执含笑的目光徐缓地扫过卫惩的脸,只看着他,不说话。 卫惩被看得头皮发麻,“殿下,属下一时情急,失言了。” “这么在意陆家的事?”薛执轻声问。 他目光平静,若有似无地在卫惩的脸上扫了一圈后便淡淡收回,垂下长而密的眼睫,情绪全然遮掩,分毫不露。 卫惩单膝跪地,掷地有声道:“您知道的,我很崇拜陆将军,只是不希望陆家也被人——”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7节 “好了,”薛执伸手把人扶了起来,笑着打断道,“本王没说什么啊,何必吓成这样。” 卫惩哪里敢让他亲自扶,衣裳袖口没等被碰到,他便赶紧自己站了起来。 抬起头的那一刻,卫惩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影。他眼睛飞快往远处又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时,便见宣王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卫惩咳了声,脸色古怪,压低声音,“殿下,那边站着的好像是陆姑娘。” 薛执没有回头,微扬眉梢,“谁?” “那位被大火波及,受了伤的陆姑娘。” 一提受伤,薛执不说话了。 卫惩道:“殿下,可要我……” 把她赶走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便听薛执道: “你回避。” 卫惩愣了,“回、回避??” 薛执低下头,似在专心研究地上那堆乱糟糟的东西,嘴上催促:“走。” 卫惩:“……哦。” 他犹疑地又瞥了一眼院子门口,挠了挠头,转身躲开。 卫惩前脚才离开院子,陆夕眠便做好了心里准备,提着裙子飞奔了起来。越奔跑越靠近,大脑便愈发空白。 她眼睛里只有那个背对着她站在那儿的男人,紧张和激动的情绪扰得她心神不宁。慌乱中,她没看清路,黄色绣花鞋提到一堆断裂的碎木板上,人被狠狠绊了一跤。 这里才刚绊倒过一个小太监,此刻倒霉的变成了她。 “哎——” 薛执最开始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时,并未打算理会,毕竟他也没料想到会有女子这般莽撞,直接往人身上撞。 女孩的呼喊声出口时,他突觉不妙。未等转身,背后便被人大力撞了上来。 “唔。”一声闷哼从男人唇角溢出,俊秀的眉微蹙。 呜呜呜,好痛。 陆夕眠脚背被卡在木板与木板之间,额头磕在男人背上。大抵是因为再次经受冲击,伤口又破裂,包扎厚实的右耳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 尖锐的疼痛迅速地冲上头顶,就像是有人在用铁钉去钻她的头皮。 眼圈和鼻子瞬间涌上来一阵呛人的酸意,泪花顷刻间盈满双眸,疼得她有一刻眼前发黑。 可即便滚烫的泪珠抑制不住地滑落在脸颊两侧,她仍死咬住下唇,一声哽咽都没出。 薛执很快转身,有力的手掌隔着衣袖抓了下她的手腕,将她稳稳扶起,向上提了提,拉着她站好,然后便松开了手,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看清她的样貌,不由得怔住。 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活泼娇俏、充满朝气的颜色。衣裙繁复华丽,花纹精致,十分讲究。 明明是最爱美的年纪,可此刻衣裳却染上了斑斑血迹,十分突兀的脏污破坏了她原本的美丽,看起来狼狈又糟糕。 右手臂的袖子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隐约还能看到胳膊上裹着一层止血布。 小姑娘的右耳上包裹着厚重的纱布,血已经将白色布条浸透,红得吓人。而她对这一切浑然无知,只红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薛执微怔,与她四目相对。 陆夕眠觉得自己重生了一次总该有些长进,首先便是要学会忍耐,不能再像前世那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不该再那般软弱,要更坚强些。 于是从睁开眼再次面对了一次大火时起,她就一直在忍。 在皇后宫里看到仇人时隐忍怒火,看到了昔日好友时强忍着倾诉欲。至于躲着众目偷偷跑出来这件事,更是她两辈子加在一起做过的最有勇气的事。 原本她觉得自己已经能像爹娘一样,像那些大人一样,可以顺利地藏住自己的心思不被人看出来,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眼前的困境。 可直到此刻,她忍住了满腹的委屈,忍到眼眶通红,忍了一路,却在见到上一世对她和她家恩情最大的这个人面前,最终没有忍住。 面前正在看着她的人是目前她可以确定的唯一能保护陆家的人,他就象征着安全感,他勾着她心里好不容易按下去的委屈又冒了头。 “呜……” 低低溢出的呜咽声听在人耳中,如有只小爪子在抓挠着心脏般痒。 少女神情懵懂,目光里有这个年纪才有的坦荡与无知,还有些叫人读不懂的执拗,薛执不知这些“固执”是从何而来的。 许是疼得厉害,却又强忍着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哭,所以一直忍着眼泪,忍到了鼻尖眼眶通红,脆弱又坚强,惹人怜爱。 “你还好吗?”他突然温柔地问。 陆夕眠目光有些呆滞地凝望他,没有注意到他的问话。 年轻男人的眉眼精致隽秀,眸光明澈柔和。一双天然带笑的狐狸眼十分漂亮,原本该带了几分攻击性,却又因他唇边挂着浅笑,几分凌厉便淡化在他周身斯斯文文、温润恬淡的气质里。 陆夕眠不知哪儿来的勇猛气,她紧走了两步靠近,抬起左手一下揪住了男人的袖子。 带着哭腔的哽咽说:“不能走,我好疼呜呜……” 话音落,薛执轻挑了下眉。 这是赖上他了? 作者有话说: 注1: 【奴婢】男女奴仆。太监对皇帝、后妃等也自称奴婢。 【奴才】1家奴;奴仆(明清两代宦官和清代满人、武臣对皇帝的自称;清代满人家庭奴仆对主人的自称)。2指甘心供人驱使,帮助作恶的人。——摘自《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963页。 因本文并非架空明清,且奴才一词作者菌会下意识把男人都脑补为半秃,真的很出戏,不想用qaq,所以太监自称选用更为通用的“奴婢”,而不是清宫剧里用的奴才哦~ 第6章 赖上 男人的目光淡淡落在她的伤处,看到伤口裂开后有血流下,透过了包扎的缝隙,顺着脸颊,晕染了白肤。 他温和地笑了笑,缓声道:“可要替你宣召太医?本王去叫人。” 说罢便要抽出袖子,绕过她离去。 原本存着试探这位陆姑娘的打算,但经这一番折腾,此刻也没了那个心思。 未等他动作,少女的手上便用了力气。 玉葱般纤纤细指死死揪着他的袖角,用力到指尖毫无血色,像是倾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双灵动澄澈的小鹿瞳忐忑望他,生怕他离开似的,揪着他的衣角还往她的方向拽了拽。 薛执低头看了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倒是从未有人这般大胆,敢一而再对他失礼。 陆夕眠见他真的不动了,满是试探和心虚的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她自以为将窃喜与庆幸藏得很好,可惜在薛执眼中,只需要看上一眼,这些心思便一览无余。 薛执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孩,久违的新奇感让他心底兴致忽起,嘴角又噙起笑意,放缓了嗓音,慢条斯理道:“舍不得本王走?” 若仔细听,便能发觉这句早已不复方才那般温柔客气,甚至有些故意引诱的意味,十分轻佻,与方才所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大不相同,就像是突然换了个人。 可惜陆夕眠自从见到他以后,思绪便是乱糟糟的一团,她的注意力一直在男人那双带笑的好看的眼睛上,没发现他的异样,也没有注意盯着他的唇形。 他声音不大,陆夕眠自然就没太听清,“什么?” 她的表情太迷茫,薛执很快意识到自己故意为之的挑..逗并未引起她的任何反应。 她听不到。 这个意识浮现在薛执脑中,他的眼睫轻轻颤了下,突然沉默了下来。 沉寂了片刻,他忽然往前迈近了半步,两人的距离顿时拉近。 “听不到了么……”似是在感叹,喃喃细语低到人几乎听不到,表情有些遗憾。 陆夕眠瞧清了他的唇形,呆呆地点了下头,小声承认:“这边听不到了。” 一边说着,一边毫不避讳、十分老实地交代了自己的伤情,侧了下脸,手指右边的耳朵。 “但是用左边仔细听还是可以的。” 因她乱动,直往下流的血迹顿了下,转了个轨迹后,才继续往下。 眼见着血就要滴落到她的衣领,薛执忽然轻轻笑了声,唇角弯起,但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害你受伤,”薛执抬手捏住了女孩的下颌,拇指轻轻抹去腮边血迹,嗓音微哑,“本王负责,如何?” 动作着实轻佻放荡,略微上扬的语调亦显轻浮。 男人的拇指上有薄茧,应是练过骑射、拉过弓箭的缘故,他用指腹擦过女孩细嫩的脸颊,替她抹去脸颊上的一片血迹。 陆夕眠没被人这么碰过,浑身不自然地颤栗了下,缩了缩脖子,但却没躲开。 她瞪圆了眼睛,傻傻地盯着他的唇形,自然看清了他的话。可就因为看清,才难以置信地呆愣在原处,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陆夕眠眨了下眼睛,怀疑自己的眼睛也出了问题。 薛执慢慢收敛了调笑的神色,在她失神时,他又退回到该有的分寸中。 他后撤了半步拉开距离,又从袖中取出一条白色丝帕,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满是鲜血的手掌。 他看着自己的手,一边擦,一边轻笑开口:“说笑罢了。” “我当真了!” 几乎是踩着薛执的话音,陆夕眠赶忙叫了出来,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 薛执擦手的动作一顿,微微皱了下眉,很快又松开。他掀着眼帘,审视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有些锋利,藏有怀疑和警惕的暗光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他很好地压了下去,十分自然地又藏进了那双天生多情的笑眼里。 还没等薛执开口,女孩又怯生生却坚决地朝他伸出手。 袖口处再度传来下坠的力道,薛执瞥去一眼,“嗯?” 陆夕眠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窘迫道:“能不能……” 薛执等着她的下文,只见她犹豫片刻,最终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孤注一掷:“殿下能不能送我出宫?”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8节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殿下方才说要负责的,难道这便要说话不算数了吗?”陆夕眠咬咬牙,“我当真了!” 薛执低低笑了一声。 他没有开口答应,只是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明明笑眼温和,却无端叫她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陆夕眠原本积攒的一腔勇气,顷刻间尽数泄出去不少。 薛执看着小姑娘羞窘无措地把脑袋越垂越低,心底的兴味愈发浓厚,她那双天真澄澈的眼睛,叫人很难不生出些恶劣的捉弄心思。 “姑娘贵姓?” 陆夕眠微怔,下意识道:“陆……” 对了,他不认识她。 意识到这点后,她再看向自己正死死揪着对方袖角的手……脸又红了几分。 被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强行拉住衣袖,大概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吧?陆夕眠挫败地想,宣王还对她和颜悦色的,这人的修养真好。 正要松手道歉,身后便传来几个人脚步声。 定是来找她的吧! 陆夕眠一激灵,顿时绷紧精神,也不敢回头看。 她的手紧张地微微颤着,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眼神哀求地看着薛执,“帮……” 男人垂眸扫过袖角,嘴角噙着冷淡的笑意,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撤回袖子。 陆夕眠剩下的声音都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心猛地沉了下去,眼里的光瞬间黯淡。 薛执视若无睹,绕过她往外走去。 没希望了,她想。正垂头丧气,便听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他就站在身后,离她很近的地方。他在她的左侧,好像在说给她的左耳听。 “去宣御医来。” 好不容易寻到人的华春宫小宫女看了一眼被男人挡在身后的女孩,神色犹豫,“殿下,皇后娘娘在找陆姑娘,奴婢把人领回去再宣太医吧?” 男人温和地笑了笑,缓声道:“本王是不该阻你将人领回,皇后之命不可违,你的难处本王知晓。只是听闻这位姑娘在事发时就在现场,目睹了些情况,本王实在在意。” “陛下要彻查此事,本王必定尽心竭力而为,方能不负皇恩,这点不得已,相信皇后娘娘可以理解。” 宫女受宠若惊,她向来都是按照主子吩咐行事,对方不配合时故意刁难都时有发生,何时听过主子们的解释?这些位于高位的皇亲贵戚更是没有必要多费口舌向她这个小宫女做解释了。 她忙不迭应道:“您言重了,自然是案子为重,只是陆姑娘她……” 薛执抬手打断,笑道:“皇后娘娘那里本王过会亲自去解释,你回去就说是本王执意把人留下,有些细节要问一问陆姑娘,之后本王会派人送她回府,让娘娘莫要记挂。” 小宫女松了口气,领命离开。 打发了人离开,薛执转过身,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眼睛。 “……” 薛执抬手按了按眉骨,无奈道:“姑娘随本王进殿吧。” 六月的太阳很毒,在外面待了一会,后背便生出一层薄汗。 薛执径自在前头走,也不管后头的小姑娘有没有跟上来。他走得很快,长腿迈一步,陆夕眠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金宁宫的主殿未曾受到大火的影响,殿内一切陈设依旧完好。 二人进了殿后便在大殿的两侧对面而坐,薛执正襟危坐,认真地打量着她。 陆夕眠受他影响,不自觉地也端正了坐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规矩些。 她惴惴不安,“殿下……您有什么要问的吗?” 男人看她的目光很温和,并不冒犯,也不会叫人不适。 当然,或许只是因为她知道两年后的事,所以对他有着先入为主的、没来由的偏袒。毕竟宣王殿下在她的心里被过分美化,因而她对他的容忍度出奇得高。 薛执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一直安静地观察她。 虽然他的视线并不惹人生厌,但……但他看得实在太久了! 他长久审视的目光让陆夕眠开始不安,她悄悄蜷起脚趾,硬着发麻的头皮与他对视。 时间开始变得缓慢、难熬,没一会儿功夫,陆夕眠便败下阵来,左顾右盼,不再看他。 整个大殿都静悄悄的,再没有人开口。 直到太医来,陆夕眠才松了口气。 有能力登上帝位的人果然不同凡响,压迫感实在太强。 太医给陆夕眠又诊了一遍伤,重新包扎了一遍伤口。 揭开伤处时很疼很疼,当着外人的面,陆夕眠强忍着眼泪,没有哭。 初次上药时陆夕眠还在昏迷,可此刻她是十分清醒的。疼痛唤醒了她前世的一些不好的回忆,整个人变得恹恹的。 耳侧的血已经干涸,揭开布条时,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与细布之间的粘连。 “结痂了,”年轻的太医轻声安抚,目光触及到小姑娘通红的眼眶时,停了下,声音更柔,“可能会有些痛,稍稍忍耐一下。” 陆夕眠勉强笑了笑,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感觉到了,黏黏的,是我的血在挽留它呢。” 太医失笑,“你说的对。” 早就被血染透的布慢慢掀开了一角,太医的手顿了一下,眉头慢慢拧起,“这是谁处理的——” 才说了个开头,又生生顿住,将骂人的话咽了下去,只叹道:“不好好包扎,晚上会发高热的……” “啊!这么严重吗?”陆夕眠被他的话吓到,小鹿瞳瞪得溜圆。她最害怕发热,小的时候有一次差点人给烧傻了。 她受惊地弹直背脊,却忽视了细布的一头还捏在太医的手里。 头随着身体后仰,耳上便传来一阵撕扯的剧痛,她感觉自己的脸侧又被硬生生地撕了一遍。 陆夕眠疼得直抽气,“完了完了,我耳朵是不是掉了?!” 前世好歹还两个耳朵齐全的,若是重生一回变成独耳怪,那也太丢人了。 太医越瞧她越觉有趣,笑道:“还在呢,莫要再乱动了。” 一医一患对答如流,气氛和谐。 “你听得到他的话吗?”一直安静旁观的男人突然开口问。 陆夕眠没有听到,她还专注地盯着太医的嘴,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医嘱。 因为死过一次,所以她格外珍惜生的机会,对自己的身体很在意。只有身体好起来,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做想做的事。 太医给陆夕眠上药,一开始没有在意宣王的问话。可等了会也没等到陆夕眠说话,这才发现不对劲。 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宣王,男人脸色情绪淡淡,看不出喜怒,好像也不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得到回答。 转回头,震惊地看着陆夕眠。他没有仔细查看,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外伤。 陆夕眠面露迷茫,“怎么?” 太医瞠目结舌,“你……殿下在问你话呢。” 陆夕眠唰地转头看向薛执,呆滞地:“啊?” 说话了吗?她没有听到。 薛执十分有耐心,又重复问道:“你听得到他的话?” 陆夕眠老实摇头,“听不到呀,他说话声音太小了。” 因为要给她看伤,是对着她的右耳说话的,那怎么可能听得到呢。 “可本王见你们聊得很好。” 陆夕眠双手放在膝上,乖巧应答:“因为我可以读唇形。” 薛执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睨了一眼太医,“继续吧。” 太医手里捏着医具,做了个深呼吸,才继续医治。他这次安静了不少,望向陆夕眠时,目光忍不住带了点可怜。 薛执的目光落在女孩血腥狰狞的伤口,看了片刻,又看向她的脸。 小姑娘的睫毛一直在不停地颤抖,饱满的红唇微微嘟起,秀气的眉紧紧蹙着,偶尔发出轻轻的抽气声,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显得尤为刺耳。 她的拳头紧攥着,垂放在腿上,偶尔似是疼得厉害,她会悄悄揪住自己的裙子。 她好像很喜欢抓着东西。 薛执面无表情地看了会,然后转身朝外面走。 太医知道陆夕眠右耳失聪后,面色严肃地又对她进行了更为详细的问诊。 结束后,他反复嘱咐道:“伤处不要沾水,饮食尽量清淡,不要再做太大的动作,以免再次挣开伤口。” 太医只当是小姑娘贪玩,到处乱跑导致伤口破裂,倒是没忘旁的地方想。 他说得尽量慢,确保陆夕眠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他的唇形后,才继续说下一条。 “若晚上有发热迹象,一定要及时找大夫瞧瞧。我给你开几个方子,你回家后让家人去抓药。” 太医挑出一张,特意说明:“若是头晕,可以服用这个。还有这张是失眠的方子,睡前可以喝一剂。虽然不能过于依赖药物,但你才受伤,想来还不适应,眼下保证充足的休息最重要。” “谢谢你。”女孩感激地弯起眼睛,冲太医笑笑。 前世她从皇后宫中醒来后便被苏翊昙送回了陆家,没有见过这位太医,更没有被人这般细心地叮嘱过。 重活一次,她格外感恩一切对她释放善意的人,不论那善意有多少。 “姑娘客气了。”太医摇摇头,都是他作为医者该做的。 他看着女孩明媚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背起药箱,转身朝外走了两步,又停住。他在原地站了会,才转身。 年轻的太医面容清俊,方才的惆怅已不复存在,眉宇间阴霾尽扫,他笑着感慨:“姑娘心胸开阔,在下佩服,苦难都是暂时的,希望今后你都能开心快乐。” 陆夕眠重重点头,目送人离开。 大殿又安静了下来,陆夕眠抬眼看向门外廊下的男子。 他背对着她站在日光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9节 不是说要问她事情,怎么还出去了呢?陆夕眠迷茫地望着。 时辰不早了,还是速战速决,早点让他派人送自己回去吧。这般想着,陆夕眠站起身慢慢走了过去。 “殿下,”陆夕眠绕到他面前,仰头望他,“您想问些什么吗?” 薛执垂眸,对上她清澈干净的眼睛。 他的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有礼的笑,但陆夕眠却感觉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本王派人送你回去。”他说。 陆夕眠眨了下眼睛,他怎么不问呢? 薛执知道陆夕眠说不出什么有用的内情,毕竟她被人背出来时还是昏迷的。 他已经没话要跟陆夕眠说,转身就要走,才刚迈出一步,衣袖上又传来了熟悉的下坠感。 “……” 薛执睨她一眼,“牵上瘾了?” 女孩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她见男人依旧笑得温和,心里想着他应该还没有生气,于是手上就没有松开。 她硬着头皮,不依不饶,“您说要负责的,对吧,所以就没什么说法了吗?” 脸面和矜持一文不值,全家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她现在管不了自己在宣王眼里是个什么形象,既然碰上了,就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毕竟方才可是他自己说的,要负责的呀。 薛执活了二十二年,从未见过这么执着的女孩。 说好听点是执着,可若是不顾修养与风度,薛执更愿意用“厚脸皮”和“莫名其妙”来形容陆夕眠。 他面色复杂了一瞬,无奈反问道:“那么姑娘想要什么说法呢?” 陆夕眠想了想,“不然您给我一个信物吧,虽然您不会赖账,但有了信物,也能让我更安心呀。” 还真打算赖账的薛执:“……” 作者有话说: 对方预判了你的动作/诶嘿/ 薛小狗:其实我真的只是随便说说。但没关系,只要我脸皮够厚,我依旧可以赖账√ 第7章 谎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薛执也只能如她所愿,他总不能再拒绝说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虽才相识,但薛执丝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若是转头就走,一定会被她缠到死。 心里暗叹了声,真不该一时兴起随意逗人玩。被人轻易抓住了把柄,委实是他的过失。 这是头一回没克制住心里的恶劣捉弄心思,没有第二次了,他想。 一个信物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薛执从袖中掏出一个铜制令牌,随意递到她面前。 陆夕眠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喜不自胜地打量着上头的字。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从金靠山这儿要来的,可不能弄丢了弄坏了。 瞧瞧这材质,瞧瞧这做工,看着就跟一般人的不一样。 就是不知道令牌上写的“卫”字是何意。护卫吗?或许吧。 陆夕眠欣赏够了,美滋滋地揣进了怀里。初战告捷,她心里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满足感充斥着全身,连耳朵的疼痛都忘了。 薛执不敢再轻易做出什么承诺,将令牌塞过去敷衍了事后,便唤来卫惩,叫他快把人送回陆府去。 少女又感激地朝他投来目光,以为他是多么守信靠谱的好人。可实际上,难缠的小姑娘前脚刚走,薛执转头就把她忘到了脑后。 他疲惫地抬手按了按头,负手站在院中,又望了一眼那片废墟。 潋滟乌瞳散去了惑人的笑意,剩下的,尽是让人望而却步的深邃与冰冷。 ** 华春宫。 苏翊昙得知陆夕眠和宣王遇上,再坐不住了。在屋中踱步,面上焦色难掩,“长姐,你说宣王会不会为难她?” 苏皇后摇头,肯定道:“宣王不是那样的人。” 她看着弟弟关心则乱的样子,心道到底是年轻,所思所念都挂在脸上。 苏、陆两家相邻,虽然长辈之间因为政见不同,向来没什么来往,但小孩子却是偶尔玩在一起。 尤其是陆夕眠大伯家里的那一双儿女,从小就喜欢拉着苏翊昙玩。弟弟没少往陆家跑,只怕他心里早就对陆夕眠动了心。 现在看着小姑娘受了苦,他心里只怕更难受吧。想着自己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苏皇后宽慰道: “宣王待人最是温厚宽和。” 虽然不愿意承认宣王的优秀,但苏翊昙也不得不认同这句话,哪怕他没有同那位殿下打过交道。 宣王的名声实在太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宫婢奴仆,无一不赞叹他温柔宽厚、风姿卓然。 哪怕是对待有罪的人,宣王亦是和颜悦色、一视同仁,更何况陆夕眠受了牵连与伤害,宣王没有理由苛待她。 苏翊昙意识到自己的忧虑委实多余,稍稍冷静了下,便想通了。可担忧压下去,心里又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 或许宣王会对她格外怜惜也说不定……毕竟陆夕眠本身就是个性子绵软、乖巧讨喜的姑娘。 说不清为何会有这般怪异的心思,他本能地排斥他们见面这件事。 “长姐,不然我还是去宫门口守着吧,等她出宫。” 苏翊昙魂不守舍的,一想到自己方才恍惚间看到的那个充满仇怨的眼神,他只想快点同陆夕眠见上一面,好安自己的心。 苏皇后还未来得及开口,宫女便来通传说宣王到了。 苏皇后看了一眼弟弟。 “请他进来吧。” 很快,由宫女引领着,年轻的男子迈步进了殿中。 青年一身得体优雅的清雅白袍,姿容矜贵,即便锦袍的尾端沾了不少脏污泥土,也不见丝毫狼狈与失礼。 瘦削的身骨颀长笔直,透着股如松般的清冷与坚毅。他面上挂着温柔和煦的笑容,看得人下意识便放松了警惕和戒备,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 踏进来的每一步都像用尺丈量过一般规矩整齐,比起那幅优越出众的皮囊,更叫人倾慕的,是举世无双、得体恭谨的风姿。 薛执走到近前,礼节周全又标准地行礼。 抬起头,那双蛊人的狐狸笑眼像被清泉洗濯过,干净清亮。精致的眉眼弯弯,精妙地掩去极致的漂亮,看上去一副温良无害的样子,欺诈性极强。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又礼数周全的人呢?苏皇后见到薛执的这一刻便忘了方才的担忧,她让薛执坐下,慢慢聊。 薛执却笑着摇头,“多谢皇嫂,我站着就好。公务缠身,问两句就走。” 苏皇后理解地点头,“方才殿下差人传的话本宫已知晓,陆姑娘由殿下的人护送,本宫很放心。” 薛执抿唇笑笑,只道为皇兄皇嫂分忧乃分内之事。 他三言两语交代了下大致情况。 苏皇后听到三皇子身边的小太监曾出现在金宁宫附近时,心头猛地一跳。三皇子今年五岁,虽是丽妃所出,但后宫之人若犯了错,她这个皇后亦难辞其咎。 “和三皇子有关吗?”苏翊昙没忍住插话道。 按理说,宣王同皇后讲话,本没有苏翊昙说话的份。 薛执的话被打断,也不见恼怒,他依旧温和地笑着,目光转向苏翊昙,温声道:“只是有人见到了三皇子的人,并不是说此事与他有关。” 皇后明白宣王说这话时何意,他只是提前打个招呼,之后会从这里入手探查,此时来知会一下皇后,是叫她有些心理准备,不至于一无所知。 现在他在查后宫的事,在皇后的管辖范围里,理应告知对方事情进展。 苏翊昙觉得此人风评极好不是毫无缘由的,他极会做人,就好比此时,他将自己所知告诉皇后,在调查还未开始的时候,主动给了皇后一个面子。 后宫的事要由皇后自己来查,倘若皇后的所为令他失望,他才会站出来揭开这一切。 果然,在宣王毫无保留地交代完询问结果后,苏翊昙看到姐姐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事情已说完,宣王准备告辞,临走时,像是无意闲聊了句: “说来也巧,本王询问完宫人,便见陆姑娘朝偏殿去了,见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本王也安心了。” 苏翊昙与皇后对视一眼,皆沉默了。 看来宣王还不知陆夕眠右耳听不到的事,想来他们也未曾多做交流吧,不然以宣王的聪慧,只需说上几句话便能看出她听力受损。 “殿下见她是过去做什么的?”苏翊昙没忍住问道,他自找不到陆夕眠那时起,便十分在意她去了哪里,为何离开。 宣王茫然摇头,“本王不知,瞧她的样子,像是在找东西吧。” 说着说着,又无奈地笑了,“本想问陆姑娘些内情,可惜她只埋头找,问她什么也只是摇头,并不言语,似乎并不想理我,便算了。一片狼藉,就算真的丢了什么,怕是也找不到。” “原来如此……”苏翊昙松了口气。 宣王所言倒是符合陆夕眠的性子,她在陌生人面前一贯是有些害羞腼腆的。 先前元宵灯会上,有个年轻的公子哥想同她搭话,人家也没唐突,只是打了个招呼,陆夕眠便像只受惊吓的小兔子,拉着婢女的袖子慌慌张张地往前跑,任那公子如何呼唤都不回头不理人。 苏翊昙抬眼看了看长相出众的宣王,心里的嫉妒稍减几分。原来长得这般好看,也不能叫她多看一眼。 想到宣王刚刚说的她不理他,又思及她往常对自己和颜悦色甚至展露笑容,苏翊昙唇畔不自觉也带了点笑意,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得意与满足。 薛执见状眼中笑意渐浓,轻声道:“苏公子很担忧陆姑娘?” 苏翊昙抬眸,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那双狐狸眼里笑意浅浅,似是揉了细碎的春光在里头。 会有女孩能抗拒这双眼睛的蛊惑吗? 苏翊昙也笑了,“是,我同她青梅竹马,自然很要好。” 他一字一顿,说得不快,像是生怕人听不清楚,听不明白。 宣王垂下眸,低笑了声,不再多说什么,同皇后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他走后,房中有片刻的寂静。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0节 苏家姐弟的笑容慢慢都淡了下去。 宣王的确有安抚人的躁动不安的本事。他在时,苏皇后短暂地觉得很踏实,可他一走,那股忧虑的后劲更加凶猛地涌了上来。 “看来事情果真要闹大了。”苏皇后眉间的忧色更浓,她叫来身边的大宫女,“去把丽妃叫来。” 不论如何,她这个后宫之主得先做点什么。 “是,娘娘。” 苏翊昙不明白姐姐为何如此焦虑,“宣王知道分寸的,此事与长姐无关,与苏家无关,长姐不必担心。三皇子若是与此事有关,那不是更好吗?于长姐而言,于辞儿而言,都不是坏事。” 薛元辞是当今陛下的大皇子,乃是苏皇后所出。景朝自开国起,便没有前朝那些必须立嫡长子为太子的严格规定,所以顺帝的那些孩子们都有机会成为下一任君王。 顺帝偏爱皇后是事实,可又谁能说得清帝王的宠爱究竟能持续多久呢? 育有皇子的后妃又岂止苏皇后一人,后宫那几位生有皇子的嫔妃,出身显赫的也不是没有。 哪怕顺帝的生母出身苏家,哪怕皇后现在依旧深受宠爱,但只要薛元辞一日不立为太子,苏家便一日不能安心。 若真是三皇子身边的人办了错事,那不是正好能搓一搓丽妃的锐气吗?丽妃可是同皇后一样,都生了两个皇子啊。 苏皇后嗔了他一眼,“你不了解陛下,他不会乐见后宫出乱子的。” 她之所以能稳坐后位,伉俪情深,除却家世和父亲的缘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最懂分寸,能为薛崎守好后宫。 丽妃倒霉,于她而言不一定是好事。就算争斗,也绝不能用陆家的女儿做牺牲品。 “事情既已发生,陆家那边只能尽力弥补。至于丽妃……若真和含灵宫有关,本宫也不能在此事上做文章。” 换成别的女子受伤,皇后或许还可以借此事敲打丽妃,可偏偏是手握军权、战功赫赫的镇南大将军的女儿。 苏皇后由宫人搀扶着,慢慢起身,叹了声,“后宫安宁,陛下才能放心,可不能像先帝时那样——” 看到弟弟不解的眼神,苏皇后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猛地顿住。 苏翊昙犹豫道:“先帝……怎么了?” 皇后摇摇头,“不要问了。” 苏翊昙眉心拧起,见姐姐讳莫如深,只得闭口,然而却在心里存了个疑问。 “本宫不担心宣王查,本宫只担心陆家那边不好交代。后宫前朝的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本宫不想陛下难做。” “说到底,今日事也只是一场意外,”苏翊昙宽慰道,“陆姑娘走了不要紧,一会我去陆府瞧瞧,定不会叫她觉得太委屈。” 皇家的恩赐于任何人而言都是莫大的荣幸,他代表皇后多去探望她几次,想来陆家人也不会揪着不放。 苏皇后点点头,从自己的宝匣中挑挑选选,取出几件名贵的首饰交到苏翊昙的手中,又命人去库房里挑了不少宝贝,甚至还有她的嫁妆。 “好好哄她,要用心。父亲那边,叫他最近莫要再针对那些武将,以免大家面子上过不去。” “我知道了,长姐。”苏翊昙想起少女那双讨人喜欢的小鹿瞳,唇边带了点笑,他目光坚定,恳切道,“我会好好待她的,她逢此劫难,我也很心疼。” ** ** 薛执回到王府时,有人已经等在那了。 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正端坐在桌前,双手捧着茶杯,怔愣着出神。俊秀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迷茫的神色,整个人透着股和气、文静。 直到薛执在他身旁落座,他才恍然回神。 那公子似是被吓了一大跳,放下茶杯,抚着胸口,面色痛苦道:“您真是,走路就不能出点声?要吓死谁。” “是你心里有鬼。”薛执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我这不是想事情入了神……”林长翌叹了口气,将心里纷杂的思绪甩开。他站起身,将药箱提起放在桌上,打开,从中取出医具。 薛执伸手勾住衣带,一层一层褪//下衣裳,他外面穿的白袍,可里面却裹了好几件黑色的衣裳。现在那几件衣裳好像沾了水,沉甸甸的,被人仍在地上时,发出沉重的声响。 大片带有纵横交错旧伤的肌//肤露出,男人他不言不语,将身子背了过去。 没了衣裳的遮掩束缚,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弥漫整个房间。 林长翌看清他后背的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提前两日便收到了卫惩的飞鸽传书,叫我第一时间来给您看病,”林长翌看着地上扔着的两件被血浸透的衣裳,气笑了,“殿下真是好忍耐。” “方才我在金宁宫可是一点都没瞧出来异样呢。” “您怎么还没把自己给作死啊。” 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是很艰难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带着极重的怨气和怒火。 薛执极有耐心地等了会,没再听到下一句,这才轻轻笑了一声。 他被骂也不生气,更不计较林长翌没大没小、礼数尽失。他仍笑意吟吟,好脾气道:“骂够了的话,就请林太医为本王诊治吧。” “殿下如此能耐,怎么不自己来?!”林长翌被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气得抓狂,“您伤成这样还进宫?是不是又喝酒了?” 薛执嗯了声,“本王保证下回不会了,别担心。” 保证?林长翌冷笑了声。 男人轻描淡写,温声宽慰,若是旁人定会被他徐缓真诚的语气欺骗。 然而林长翌却不会再上当,这种屁话从他十四岁入太医院学习时开始就常听薛执说。 六年过去,他被骗了许多次,早就长了记性。 宣王嘴里的话真真假假,假的居多,敷衍的谎话张嘴就来,谁信谁是傻子。 下回不会了? 他明明下次还敢! 林长翌捂着额头缓了缓,将骂人的话都咽了回去。 听着面前身形瘦削的男子正虚弱地轻轻地咳,林长翌满腔愤怒化为无奈。 终是拗不过。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开始从药箱里翻找伤药。 翻翻找找,很快手里多了几瓶药粉,他没有立刻打开使用,而是依次递到薛执面前。 男人理所当然地伸手接过,单手灵巧地剥开瓶塞,将瓶口凑到鼻下轻轻嗅了一下。只一下,便又将塞子扣了回去,递回给林长翌。 林长翌面色如常接过药瓶,为宣王的伤背上药。一套动作他做得熟练,显然是数年的默契使然。 屋内无人说话,一时间气氛沉寂得有些可怕。 突然,林长翌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觉得全天下再没有比我更大度的人了。” 作为一个医者,一个自诩有些能耐的太医,每一次都被伤患当面质疑用药和医术,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薛执脸上没了笑意,嗓音也沉了下去,他难得讲了一句实话: “本王不是在针对你。” 林长翌喉间一哽,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轻叹了声:“我知道的。” 药里的成分有什么,谁说薛执都不会信,唯有他自己确认才行。 他不是针对谁,只是不信任任何人罢了。 气氛过于沉重,林长翌有些受不了,他又开始没话找话: “您这伤是怎么弄的?江南的案子这么棘手吗?” “嗯?卫惩砍的。” 林长翌:“……” 故意的是不是? “您不能好好说话吗?” “你不能带上脑子同本王说话吗?” 林长翌:“…………” 案子若是不棘手,又怎会烦劳宣王亲自去一趟?至于伤,自然是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遭到了报复。 “本王以为几月不见你能有些长进。”薛执叹了口气,“也是,太医院里的人只要医术好就够了,用不上脑子。” 林长翌决定和他断绝一个时辰的亲缘关系。 然而才坚持了一小会,天生话多又爱唠叨的林太医便坐不住了,他仔细打量着那道狰狞的伤口,眉头拧起。 “您这伤口长得好好的,好似是突然撕裂,但又不太像……” 中间似乎被一股极重的力道砸压过一般,是被锤了?不对,薛执人缘不差,应当也不会有仇家特意跑进宫里去锤他一顿吧。 而且这个位置,这个高度……好奇怪。 林太医本着探求真相的认真态度,虚心求教:“我没看出来,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弄的吗?” 薛执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娇小的身影。 斑驳的衣裙,破碎的袖口,满是鲜血的耳朵。 还有那双明明很羞怯,却又过分坚决执拗的眼睛。 自然是被某个小姑娘坚硬的小脑袋给砸的。 那个莫名其妙,不顾一切,非要留下他的人。 薛执轻轻笑了一声,却道:“不小心撞在门框上了。” 告诉林长翌实话自然没什么问题,只不过—— 他不想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8 17:38:26~2022-06-01 16:3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手榴弹:【周五儿】 1个; 营养液:【cy1486】、【看文别点开评论区】 10瓶;【薄西酒酒子】、【兔子窝】 5瓶;【natalia】、【曾小嗨嗨嗨嗨嗨嗨】 4瓶;【ryou】、【霖】 1瓶; 感谢大家!挨个啵啵啵~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1节 第8章 起疑 林长翌怎么都想不到,热爱撒谎的宣王殿下会在这种小问题上都糊弄他。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防不胜防,他又当了一回傻子。 伤口处理完毕,林长翌坐回座位,还在皱眉深思,门框好像确实可以形成这样的伤口…… 今天一共就为两位病人看伤,都看走眼了。 林长翌有些气馁。 薛执不管他,自己绕到屏风后换了新衣裳。出来时,见林长翌还坐在原处。 “还有事?” 林长翌哦了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给他,“我母亲临走前写给您的。” 薛执接过,却没看,写的内容无非就是让他保重身体,不看也知道。 他手指将信抵在桌上,问:“长公主又去佛安寺了?” “是,到六月了。”林长翌的声音低了下去,“今年是第六年……” 六年前的六月,林长翌的弟弟病死,自那之后,他的母亲昭文长公主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去佛安寺为夭折的孩子诵经,也会为还存活于世的家人祈福,保佑所爱的人平平安安。 林长翌亲眼见到弟弟染病而亡,他不喜欢再看着家人染病而自己却束手无策,于是选择了进入太医院,成为一名太医。 薛执对林家人的执念不置可否,他在林长翌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执着,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陆夕眠。 有些事经不住回想,更不能深思。 只需稍稍思索,便能察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 林长翌背起药箱正准备离开,忽听薛执在身后叫他。 男人神色犹豫,这是林长翌很少能看到的神情。 “有件事想请教你。”薛执说。 林长翌新奇地瞪大了眼睛,诧异出现那张十分文气显小的脸上,整个人呆呆傻傻的,看上去不太聪明。 “请、请教?” 这么郑重其事吗?看来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他挺直后背,认真道:“您请讲。” 薛执拧着眉,半晌,薄唇微张:“寻常女子是会讨厌轻浮之人吧?” 林长翌:“……” 怎么会是和女人有关的问题呢? 他也没有什么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啊。 “应、应该吧……”林长翌不确定道。 “应该?” “啊,您举例说说?比如?” 薛执突然抬手,伸向林长翌的下巴,作势要摸,“比如这样——” “唰”的一声! 没等碰到,林长翌就抱着药箱飞快地向后撤了一大步,靴子摩擦地面发出声响。 他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躲开男人清瘦的手掌,战战兢兢地往后缩,瞪圆了眼睛,“这、这是要打人吗?” 薛执一阵无言,几次张口,又无奈合上。 长公主和成远侯看上去都是聪明人,为何生出来的儿子—— 罢了。 林长翌看着男人脸上那副熟悉的无奈,后知后觉,想到了他方才用的是“轻浮”一词。 “哦,是摸啊!”林长翌松了口气,“那两个人的关系是……” “初次见面。”薛执补充道。 林长翌:“……” “殿下,这不叫轻浮,叫下流。” “哪有正经人才见面就要摸脸的?”林长翌一阵无言,“这男子是您哪个案子里的犯人吗?” 薛执:“……嗯。” 林长翌重重叹了口气,“哎,我就知道,我认识的人里应当没人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薛执:“……嗯。” 不知为何,林长翌觉得薛执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他是说错什么话了? 薛执缓缓吐了口气,又问:“若有男子初次见面就……就那样,一般女子会如何反应?” 林长翌想了下倘若自己是那个被人摸了脸的女孩子,一阵恶心涌上心头。眉头使劲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像是刚吃过脏东西一样难看。 他说:“修养好的姑娘会惊吓着后退,再骂上一句登徒浪子然后跑开,性情火爆的会直接抬手一巴掌。” 薛执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说的不错,这才是寻常女子该有的反应。 “不过也分情况,若是对方位高权重,人家姑娘或许怕得罪对方,不敢反抗。” “那又会如何?” 林长翌猜道:“大概会吓得小声哭,满腔委屈,却又不敢动弹。” 薛执这下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那个小姑娘好像哪种情况都不是。 他故意为之,只是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差印象,好叫对方离他远些。 他也是头一次十分失礼地对一个姑娘动手动脚,自以为那样做一定会让对方讨厌的,可惜事情却不似他预料的那般。 陆家那位小姑娘…… 显然很不正常。 伤了耳朵后,没有哭闹,没有指责,没有抱怨。 不好好在皇后宫里养伤,背着人偷偷跑来金宁宫。十分冷静,举止怪异。 找东西那是他信口胡说糊弄皇后的,他能看的出来,小姑娘是来寻他的。 为何呢? 薛执端坐在榻上,垂眸思忖,身子僵在那里,像一棵枯木,久久不动。 半晌,抬手揉了揉额角,无奈笑了。 她很可疑,他好像也不太正常了。 ** 苏翊昙从皇后宫里出来,自信满满地带着赏赐前往陆府。 到时,正巧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官袍的男子骑在马上,与他的轿子交错而过。 黑色的官袍在景朝很少见,只有一种人穿的是这个颜色的衣裳—— 御司台,宣王的人。 苏翊昙看到了那把象征男子身份的刺春刀,认出那是跟在宣王身边多年的心腹,卫惩。 他紧蹙了眉,有些不安。 虽然他也知道这或许是宣王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护送陆夕眠,但他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闷。 这种烦闷感在他被陆家的门房拒之门外时达到了顶峰。 他的东西没被留下,人也没能进去。 阻他进去的人说是陆夫人交代的,他家姑娘重伤需要静养,闭门谢绝一切来客。 苏翊昙不懂,卫惩只是前脚才刚离开,陆家的大门为何这般迅速地就关闭了,好像提前知道会有人来。 苏翊昙站在陆府门外,脸色阴沉。这是他今日第二次想见陆夕眠却扑了个空。 他是来探病的,总不好硬闯。 苏翊昙无法,只得回去。登上了马车,手撩起轿帘,最后又转头望了一眼陆家紧闭的大门。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悄悄改变。 朝着他不可控的方向。 ** 将军府内。 “走了吗走了吗?” 右耳上裹着厚重纱布的少女坐在床边,晃着小腿,神采奕奕,瞧不出一点难过样儿。 倒是坐在她左侧的年轻妇人满脸泪痕,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仿佛天塌了一般。 “走了走了,姑娘都放出话去,谁敢让人进来啊。” 婢女冬竹从水盆里拧出一条温热的手巾,走到少女面前蹲下,执起她那双脏兮兮的小手,一边擦拭指尖的血迹,一边无奈地说着。 陆夕眠听罢松了口气,嘟囔道:“可不能放进来,那不是个好人。” 手被擦拭干净后,她回身抱住身边的妇人,撒娇道:“阿娘别哭啦,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是好好的?”妇人捏着帕子伤心地抽泣,眼中尽是心疼,“净胡说八糊弄我,当我看不到吗?这耳朵……疼不疼呀?”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2节 她抬起手,想碰又不敢碰。 陆夕眠瞧着妇人,看着看着自己眼眶也红了,但她的嘴角却是笑着的。 前世韩氏在牢里病死,带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今生她还能有机会看到那个孩子出生吗? 陆夕眠紧紧圈住韩氏的脖子,用力吸了口气,轻声道:“阿娘,不要紧的,只是右耳听不到了。只要性命还在,便都不是难事。” 她想,今生不仅要看着弟弟或妹妹出生,还要给爹娘养老送终。 韩氏请的大夫很快到了,陆夕眠把那个年轻太医给她的方子交给冬竹,让她跟着大夫去抓药。 时至黄昏,落日余晖从窗外照了进来。 用过晚膳,汤药也熬好了。 陆夕眠慢吞吞地喝着难闻的汤药,倒是把才平复好心情的韩氏吓了一大跳。 这……这还是她那个每次喝药都要撒娇耍赖的女儿吗?怎么变得这么安静乖巧了? 陆夕眠费劲地把药咽下去,抓了一大把蜜饯塞进嘴里,一股脑地嚼碎咽下,人才算又活了过来。 韩氏虽外表柔弱纤细,但也是个心胸豁达、外柔内刚强的女子,她见女儿如此乐观,知道自己也不能拖后腿,很快调整好心情,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日子总要继续过,总不能一味愁眉苦脸。 用过了药,陆夕眠准备休息。她喝了太医送的那副安神方子,见效很快,只半个时辰,便昏昏沉沉。 韩氏叮嘱她好好休息后便走了,陆夕眠躺在床上,失神看着床顶。 今天见了宣王,表现不太好,光是跟个傻子一样发呆,都没好好说过话。 不怪她,谁叫宣王长得实在太好看。对着那样一张脸,对着那双极致漂亮又温柔的笑眼,没有几个人能不分神吧。 她静静地回忆今日发生的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觉得外头热闹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总觉得好像听到外头有人大喊大叫的声音。 她耳朵不好,约莫是听错了。 陆明鸢应当回来了吧,大伯那边在说什么她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前世父兄被冤,大房那边却安然无虞,这其中若没鬼,她千万个不相信。 外有虎狼,家贼也得防。 陆夕眠疲惫地翻了个身。 罢了,歇会吧。 吱呀—— 婢女春桃一溜烟跑到床边,满脸兴奋,“姑娘!快醒醒!好消息!大房那边出事了!二公子要被人抓走了!” 她嗓门敞亮,饶是陆夕眠只有一个耳朵也听清了。但她有些困,不太想理,于是敷衍地嗯了声。 抓就抓吧,她堂弟那个德行,又有哪天不闯祸呢。 “好像是什么司台的人来抓——” 陆夕眠对这其中某个词十分敏感,蓦地睁开眼,“御司台?!” “对对,是这个!” “谁来抓人的?!”她噌地坐起身,慌里慌张穿上鞋就要往外走。 “哎姑娘!” 等不及春桃回答,陆夕眠一路小跑便冲了出去。 陆家乱套了。 原来外头的哭闹声不是错觉。 满院子都是人,吵吵嚷嚷,乱糟糟的。 陆夕眠用尽全力奔向门口。 会不会是他来了? 从东侧小门里跑了出去,心口狂跳,从未这般期待过什么。 终于,小巷尽头,她看到了人。 远处,高头骏马上,男人的白袍随风飘扬。 陆夕眠的困意顿时消散,她热烈的目光追随而去,他似有所察,偏头望了过来。 乌瞳潋滟,带上了温和的笑意。 她激动地朝他摆手,无声叫他:“殿下!” 原本只是想打个招呼,却不曾想—— 男人翻身下马,信步朝她走来。 作者有话说: 又要见面啦~ 发红包呀么么哒! 感谢在2022-06-01 16:37:22~2022-06-02 17:4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地雷:【兔子窝】 1个; 营养液:【natalia】、【ryou】 1瓶; 谢谢大家!感谢鞠躬~ 第9章 确信 他居然走过来了! 好像听到他的名字,她就会变得失去思考的能力。白日时是这样,此刻也是,光是知晓他出现,她便迫不及待地来寻。 寻到了说些什么?不知道。 她没想。 依旧像个傻子一样。 薛执站在亮处,对于黑暗中的人瞧不太清,但他听到了她奔跑的声音,还有和白日时一样,撞上他后背时,那阵轻巧的没有节奏的呼吸声。 分辨出来人,薛执半分犹豫都没有,翻身下马。 有些事情思索了许久未果,不如亲自来再试探一番。 看着他果断地朝她走来,陆夕眠竟倏而竟生出一种掉头就跑的冲动。 明明他是笑着的,笑得还是那样温和,可自己却无端地生出了惧怕。 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又浮现出前世宣王将亲侄子掐死在龙椅上的画面,她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险些忘了,不管宣王于她陆家恩情多大,此人都是个狠角色,毫无疑问。 她还没有天真到一个能登上帝位、且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的人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薛执缓步靠近,瞧见了她的那一步。夜色中,眼底兴味更浓。 倒是有种小动物般的敏锐,知晓他心情不好,很危险,还知道躲。 既然害怕,那为何又要凑上来呢? “殿、殿下……”陆夕眠没什么底气地唤了一声。 薛执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袖角,空空荡荡的。 他轻笑了声。 这回倒是不拉他了? “陆姑娘还没有休息吗?” “大人!大人!我儿犯了什么错啊,为何要带走他?!” 一道凄厉的女声撕心裂肺,覆盖了男人低柔的问话。 男人微微皱了下眉。 陆夕眠茫然地眨了眨眼,“您说什么?” 实在是太乱了,过多纷繁杂乱的声音一股脑塞进她完好的左耳里,右耳也尽是高声鸣叫的声音,吵得人脑袋作痛,腹腔内翻江倒海,蓦地生出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她急促地低.喘了两声,抬手撑住旁边的墙壁,脸色苍白。 耳伤于她而言,最难忍受的不是听不清声音,而是时常有杂音响彻大脑。与此同时,还偶有头晕恶心的感觉。 前世她过了两年那种日子,已经习惯,然后此刻,她这具身体还并不适应。 薛执眸色微暗,唇畔的笑意淡了些。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再朝她伸出手。 等陆夕眠缓过那阵难受,已不知又过了多久,她回神时才发觉周围的声音也小了下去,大伯母的哭喊声也不见了。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男人淡淡笑着,放缓语速,“姑娘这么晚出来,是看月亮?” 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 此情此景,按照常理,他该问的是:姑娘找本王有事? 或者是:姑娘是来替人求情的? 陆夕眠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才两面之缘的陌生人,他在外人面前向来伪装得很好,从来都不会说出这般闲聊、调侃、毫无意义的话。 那不是“宣王”该做的事。 也不知怎么,一次两次的,遇见她时总忍不住出言逗上两句。 他果然变得十分不正常。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3节 陆夕眠眯了眯眼睛,只瞧清楚“月亮”两字的口型。巷子里实在太黑,他说话声音又低又哑,音量也小,看不清也听不清。 “什么月亮?” 她往前探了探脑袋,妄图看清楚更多的口型。 薛执却蓦地后退了一步,再度拉开距离。 他沉默了会,再开口时声音大了不少。 重复了一遍问题,陆夕眠听清了,她哦了声,摇头。 她看着薛执,认真道:“此处不是赏月的最佳地点,而且今夜这般凉爽,风里都是潮湿的味道,想来深夜应当有雨。喏您瞧,月亮被遮住了啊。” 说完,她还歪了歪头,关切叮嘱:“您办完事快些回去吧,不然就要下雨了。” 薛执:“……” 若是方才那句话对林长翌说,他那个好侄子虽脑袋不甚聪慧,但好歹能听出来他那个问题只是在开玩笑,是信口胡说罢了。 可是这位陆姑娘却信了,不仅信了,还十分认真地解释。 薛执抬手揉了揉头,“嗯,好。” 除此之外,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陆夕眠冲动跑出来只是想看他一眼,眼下人见到了,听动静大房那边也安静了,她也该回去了。 她挥挥手,正打算离开。 薛执有些诧异,“陆姑娘知道今夜会发生这些事吗?” 试探的话原本都压在心底,没打算这么直白地讲出。 实在是因她太奇怪了。 “什么事?”陆夕眠懵懂地望着他。 “姑娘不好奇,本王今夜来此作甚吗?” 陆夕眠笑了,“不好奇呀,我大概都能猜到的。” 男人挑眉,兴致又起,“哦?说说?” “听我的婢女说,您来找我堂弟的,多半是他又闯祸了。”陆夕眠突然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陆家人在,于是放心讲起堂弟的坏话,“陆明灏那小子很坏,所以他做什么我都不奇怪。” “他呀,早就该抓了!” 小姑娘愤愤的样子有些天真,有些可爱。 薛执眼底闪过淡笑,思忖着,继续试探道:“是否想过,或许你堂弟犯的事与你有关?” 陆夕眠愣了下,红唇微张,“啊……” “嗯?” 与她有关?是金宁宫的事吗? 陆夕眠回忆了一下前世的事。 那时她虽然对内情不甚了解,但以她爹爹那个暴脾气,若真与陆明灏有关,那他定然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也许当时陆明灏也被御司台的人带走过,但过不多时便毫发无损地送回来了,毕竟前世的后来那两年,陆明灏没少再给她添堵。 思及此,陆夕眠摇摇头,如实道:“我从没想过自己的事,更没想过是谁害得我这样。” 如此想来,她的确过得实在太糊涂。 前世出事后想的是如何快些走出阴霾,如何更好地适应生活。 今生想的却是和金靠山套近乎。 薛执看着小姑娘垂下去的头颅,眼中笑意意味不明。 负在身后的手指互相摩挲着,他微微弯了身子,稍稍凑近女孩左耳,“不想知道为何受伤?” 靠得近了些,还能嗅到她伤处传来的浓重的药味。 陆夕眠沉默了会,小声道:“现在想了。” 她抬起头,澄澈的小鹿瞳一眨不眨,露出格外信任依赖的神色,“殿下负责查此事吗?” 薛执笑而不语。 “殿下查清后会如实禀明陛下,陛下也会再如实告诉我爹娘的吧?” 薛执依旧不说话。 对方的问题他一个都没回答。 即便他不说,陆夕眠也确信答案定是肯定的。 “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只需在家静待结果即可。” 前世关于真相并未掀起太大风浪,在她家也是,爹娘很快便将此事掀了过去,想来是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她眼神有一瞬飘忽,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怀念,她感叹道:“没什么可担忧的。” 男人对她这番真情流露无动于衷,他依旧保持着修养良好的温和笑容。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陆夕眠听不到,薛执微微偏头,笑着睨了身后人一眼。 他身子虽比一般男子要瘦削修长,却也能将更加娇小的女孩挡在身后,叫人看不清他身后藏着谁。 来人被他看得一怔,自觉停住脚步,犹豫片刻,抱了抱拳,转身先离开了。 大队的人马被带离,薛执才转回来,唇角弯起的弧度分毫未改,像是刻在了那张俊美的面容上似的。 巷子重归寂静,陆夕眠对上了他的视线。 只见男人微微颔首,“天色不早,姑娘早些休息吧。” 他唇畔牵着笑意,“晚安。” 来时,他从昏黄中走进黑暗,看不清他的口型,听不见他的声音。 此时,他后退着,走进烛光笼罩的世界。温和的光晕映亮了脸庞,光停在他身前。 夜色空寂,他的笑容直击人心脏,似能令冰河化水,于寒风料峭中漾出春意盎然。 陆夕眠再度怔住。 她看清了他的口型,也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薛执转身走进夜色,唇角的笑意顷刻散去,眸底蕴起深邃的漩涡。 ——“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没什么可担忧的。” ——“能否送我出宫?” ——“别走……” 今夜此来便是为自己的疑心求一个答案,现下已十分确定—— 初见,她便对他有着几乎满溢的信任,这种信赖的程度远超他认识的任何一人。 他蛰伏数栽,才有如今地位。 而她,凭什么对他深信不疑? 她究竟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眠眠捂胸口:救,被蛊到了qaq果然应该多拍马屁!看给他高兴的,笑容都这么妖! 今夜一顿操作猛如虎,实际上全是反向操作。好感度还没刷起,多疑的boss警惕值已经很高了(捂脸) 感谢在2022-06-02 17:48:29~2022-06-03 15:4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营养液:【红豆】 70瓶;【natalia】、【湿嘉丽】 1瓶; 谢谢三位姐妹!爱你们啵啵啵啵!! 第10章 供奉 时过二更,薛执回了王府。 半个时辰后,他换了身宽松的袍子,慢条斯理地理着衣带,披着湿发从耳房走出。 带着一身倦意,坐在案几后。 桌上多了套茶具,薛执垂眸看了会,手指微动,深黄色的茶纸被拆开,露出里头包裹着的今年的新茶。 有贴身侍从跪在他不远处,正在按步骤煮茶。 茶香袅袅,一缕水汽直直向上升腾。炭火燃烧发出噗噗声响,给寂静的深夜添了分安逸。 仆从将茶盅递放到男人面前,低声道:“殿下,这是方才成远侯世子派人送来的,说此茶有安神功效。” 薛执垂眸望着那缕水烟,脸上不带一丝笑意,似是在出神。 门口突然传来两声轻巧的敲门声。 “进。” 卫惩推门而入,走到男人对面,先行了个礼,而后在他对面的蒲团上跪坐好。 仆从起身揖手,带着煮茶的用具退了出去。 门又被关好,卫惩才开口说话: “殿下,陆公子说他只是中间牵线的人,至于交易内情,一概与他无关。” “他所说的与户部侍郎家的李公子交代的能对上,他们只为敛财,不曾想能造成这般大的祸事。” 卫惩说到此处,不屑地撇了下嘴。 “那陆公子听说宫殿炸了还吓得够呛,后听说伤者是陆姑娘,倒是又嚣张了不少,显然是毫无后悔之意。”卫惩嘟囔道,“大将军怎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亲戚……” 鞭炮的来源出自户部侍郎的庶子李序应之手,而陆明灏则是同他搭伙做生意。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4节 李序应提供玩乐之物,陆明灏负责同官宦贵族家的公子哥们联络,替李序应牵线搭桥。 所得财物二人再进行五五分账,已经赚了不少银子。 薛执盯着还在冒热气的茶盅看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说道:“金宁宫的东西都带回来了?” 卫惩坐直了些,认真道:“是,您吩咐将那些碎片废瓦挖走,兄弟们已经堆到司衙北边的院子里了。” 北边的院子也是“牢房”,只不过不关人,只盛放证物。 “陛下竟然也同意了。”卫惩感慨道。 薛执轻笑了声,“本王爱收这些没用的东西,陛下尊重本王的爱好罢了。” 曾有人调侃宣王殿下专门爱收集些废铜烂铁的破烂玩意儿,只要是案子相关,他都喜欢一起带走,若是可以,他甚至巴不得连地皮一起铲走。 “殿下,那堆东西里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倘若不是亲自一寸一寸地挖过,或许就被轻而易举地遮掩过去了。 卫惩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把最想说的话问出口。他见薛执面色如常,想来该是心中早有数了。不该他问的,最好还是不要问。 薛执始终半敛着眸子,平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 从事发到此刻不过六个时辰,基本已经可以结案。 宫里的事压根不必薛执操心,往皇后宫里走了一趟后,皇后自然比他着急。 薛执前脚刚离开华春宫,皇后便请来丽妃询问,一顿威胁吓唬后,问出了起因。 三皇子身边的小太监椿喜如实交代说午后他们确实去了金宁宫。三皇子爱玩,他几日前听陆明灏说有朋友的手里有些炮竹,一时兴起,便托陆明灏找人买到。 他害怕在自己母妃宫里玩鞭炮会被训斥,便挑了那个离含灵宫最远、又无人居住的金宁宫。 其实这几日三皇子每日都会去金宁宫放炮仗,只不过一直平平安安的,无事发生。 谁也想不到今日玩剩下的炮竹能碰上未熄灭的炭火,最终酿成大祸。 宣王认为自己不便插手后宫事宜,便托人同皇后讲,与后宫人有关的事情还要麻烦皇后同陛下禀明,自己只专注查外面的事。 皇后对他更加感激。 炸后的金宁宫一片狼藉,若是收拾也要费不少功夫。 皇后得了宣王的优待,一听说宣王想要那些东西,自然是乐得拱手相送。怕御司台的人忙不过来,皇后还拨了十几个小太监去帮忙。 最后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便将金宁宫收拾停当。 “殿下,何时放李、陆二位公子回去呢?” “放?”薛执淡淡掀了眼帘,似笑非笑,像个无赖,“案子还未查清,如何放得?且关着吧。” “可不是都已经查明——”卫惩顿了顿,瞧见男人温和的笑眼,垂下了头,“属下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男人后仰了身子,双手撑在身后,笑着睨他。 就是这个眼神。 卫惩方才在陆府外见过一回了,每回看到自家殿下这么笑,都会浑身发毛。 卫惩咽了咽嗓子,耿直道:“您要替陆姑娘出气。” 薛执眼中的笑意凝了一瞬,慢慢转为迷茫。 “出气?本王吗?”他舌尖舔了下后槽牙,笑了,“凭什么?” 卫惩如实道:“其实今夜去将军府请人,您本不必亲自去的,但您还是去了……” 可不就是为了见那个女孩子吗? 还把人家堵在巷子里调戏。 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还露出了一个像被他人觊觎了猎物一般的警惕眼神。 再说在金宁宫的时候,想跟人家女孩子讲话还特意把他支开。 “属下都懂。”卫惩说。 薛执拧眉,却没解释。 他只是怀疑陆夕眠动机不纯,想要一试再试罢了。此去一趟已证实,陆夕眠也确如他所想一样可疑。 扣着人不放是因那两个人还有用处,待明日兴许还有好戏要上演。 他近来要养伤,无所事事,闲着也是闲着,不看戏能做什么呢? 再说,放不放人自然是全凭他心情,他不想放就不放,同任何人都无关。 只不过这些都不必同卫惩讲。 “你送陆姑娘回去时,她可有何异样?”薛执问。 卫惩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回忆道:“属下骑马跟在陆家的马车后,到陆府时本打算离去,陆姑娘却拦着不让走,非说让属下进府坐坐喝杯茶。” “属下自是不会进去,她便罢了,也并未为难,倒是没头没脑地说了听多奇怪的话。” 薛执困意稍减,兴致多了几分,“什么?” 卫惩脸色复杂,沉默了一瞬,如实道: “她说您是个和善的好人,说十分感谢您。” 薛执:“……” “陆姑娘说了许多您的好话,表现得特别特别热情,若不是陆夫人得了信哭着跑出来把陆姑娘抱住,属下还不能那么快脱身。” 薛执:“……” 抬手揉捏着发疼的太阳穴。 卫惩说完,沉默片刻,自己也觉得这位姑娘过于奇怪了,犹豫道:“殿下,陆府那边可要属下派人盯着?” 薛执低笑了声,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不必了。” 鱼儿不顾一切只想咬钩,又岂会管勾子是否打了弯呢? 他总觉得她还会再找过来的。 等着便是,倒要瞧瞧她图什么。 夜已深,卫惩打算告辞。临走前,薛执叫住他。 手指微屈,向外推了推眼前那杯已经放凉的茶,“拿走倒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拿起过这杯子。 卫惩警惕道:“这茶……” “无毒。” 卫惩松了口气。 男人站起身,带笑的狐狸眸半敛,语气轻描淡写:“告诉林长翌,本王最讨厌旁人在我的饮食里掺东西,下不为例。” 仆从说这茶能安神,冲泡时,薛执便闻出茶中加了什么。 只是普通无害的安神药,于身体无损。 但他不会喝。 卫惩低下头,额发遮掩住眸中晦暗,“是。” 卫惩端着茶杯走到门口,蓦地想起什么。 “殿下,属下的令牌还在您这呢。” 回京前,宣王偶尔会隐下自己的身份,借用卫惩的名义,拿着他的令牌行事。 都回京了,也该换给他了吧。 薛执身形微僵。 哦,就说好像忘了点什么。 转过身,笑眼弯弯,温柔道:“送人了。” 卫惩:? -- 得到馈赠的陆夕眠正在房中,寻找着一个能装下令牌的盒子。 她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深深地怀疑上,她只觉得今晚的交流弥补了白日的遗憾,她终于还是好好地同宣王正常讲话了。 最重要的,是她还说了不少好话! “姑娘,您瞧这个如何?” 一个没有盖子的红木匣子,在一侧内壁上正好有一个卡楞,能将令牌塞进去卡住不会倒。 陆夕眠眼睛发亮,“挺好,就它了!” 长方形的盒子竖过来放,刻有“卫”字的令牌斜着放进去,底端正好能卡在那个格上。 她双手捧着盒子,竖着摆到桌上。 桌上摆满了水果,还在牌子周围插了几根香烛。 “卫”字的铜制令牌在昏黄的烛光下,映照着十分诡异的光。 冬竹嘴角抽了抽,“姑娘,您把什么供起来了?” 陆夕眠站在香案前,神色恭敬地拜了拜。 “这是保命的神仙。” 她眼里闪着光,郑重其事道。 冬竹转身出去了。 拜了三拜,陆夕眠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 右侧耳朵还疼着,可她心情却极好。 鹅黄色的床幔内,偶尔有女孩愉悦的笑声传出。 翻来覆去睡不着,陆夕眠又翻身下了榻。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5节 径直走到香案前,将那个牌子又抠了出来。 躺回到床上,将牌子压在枕头下,躺了回去。 盖好被子,满意地弯起眼睛。 “这下安心多了。” 作者有话说: 怨种卫惩:为什么要用我的东西?(你没有吗?这么穷吗——小声bb没敢说出来) 薛小狗:随手一送,难不成还要把本王的东西送出去吗?凭什么? 小眠眠:嘻嘻,抱上金大腿了,开心0v0 坐等薛小狗后悔,嘿~ ps:宝贝们端午快乐呀!发红包哟么么哒~ —— 感谢在2022-06-03 15:45:40~2022-06-04 15:5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营养液:【看文别点开评论区】 10瓶;【湿嘉丽】 1瓶; 感谢姐妹们!啵啵啵啵~ 第11章 借势 不知是不是头枕着保命令牌的缘故,陆夕眠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清晨,她醒得早。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枕头下头的牌子掏出来,捧在掌心,见令牌还是昨天的模样,长长松了口气。 冬竹进来时,便看到少女神色懵懂坐在床榻上,抱着被子,手捧着什么东西在发呆。 她走上前,将新衣裳撂在床头,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额头。 “还好……”冬竹记着大夫的嘱咐,夜里每个时辰进来试一下温度,一夜过去都未烧起来,想来应是无碍了。 陆夕眠任由婢女动作,眼睛还呆滞地痴痴地看着前方虚空一点。 她红唇微微动了动,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 冬竹瞧着她这幅懵懂样子便觉怜爱,对着她的左耳缓声说道:“姑娘若是还困,便再睡会吧。” 陆夕眠又晃了会神,才摇摇头,“对了,大伯那边怎么样了?” 春桃此时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听到这话,噗嗤一笑。 “人还没送回来呢。”她幸灾乐祸地嘟囔道,“最好呀再多关些日子才好呢。” 陆夕眠自小没少受大房那边的一儿一女欺负,婢女在私下里自然对那边没什么好脸色。 冬竹敲打她道:“这话在自个儿屋里说说便罢了,可千万不能到外头去讲。” 春桃吐了吐舌头,“知道啦知道啦,不给咱们夫人和姑娘添乱子。” 二人说这话时音量不大,且没有正面对着陆夕眠,故而陆夕眠并未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春桃拧了一条温帕子走过来,仔细为陆夕眠擦脸。擦完才继续道:“大爷一早托人打听御司台那边的情况去了,大夫人哭了一宿,天亮了倒是没再听有什么动静。” 突然安分下来,不知是在做什么打算。 用过早膳,大房那边终于又有了动静。 大伯母孙氏亲自登门,还带上了同她一向不对付的堂姐陆明鸢。 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夕眠实在想不通大房来作甚,难道又是来给她添堵的? 儿子都被抓走了,还有心思来找她的茬?这心会不会太大了点。 没有主子的准许,春桃不敢把人放进来。 然而孙氏是个泼辣的女子,且一向嚣张惯了,自觉得来看望一个小辈,连门都进不来又是岂有此理?更何况她此来是有要紧的事,不是来闹事的。 孙氏身边的婆子体型一个顶三个春桃,一下将春桃撞倒在地,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陆夕眠的院子。 大房这些年也没什么能耐,一直吃陆将军的用陆将军的,他们有老夫人护着,这些年无法无天惯了。 陆夕眠心疼娘亲管这么大的家不容易,对大房一向能忍则忍。也因此孙氏往里闯的时候,婢女们顾虑着没有和他们硬碰硬。 好在孙氏进了陆夕眠的屋子,气势便弱了下去。 陆夕眠手捧着汤药碗,愣愣望去。 孙氏神色有些拘谨尴尬,瞧着倒是同平日里跋扈的做派大相径庭。 她是长辈,断没有对晚辈低头的道理。可是这个头又不得不低…… 孙氏一把扯过陆明鸢的胳膊,拉得她一踉跄。 她暗暗瞪了一眼陆明鸢,咬牙低声道:“懂不懂规矩,在家里怎么教你的?” 陆明鸢愤愤不平,鼓着腮斜眼瞪了一眼陆夕眠,不情不愿地低头福礼。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二妹妹。” 陆夕眠手抖了下,惊诧地瞪圆了鹿瞳。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孙氏心里也不好过,但谁叫她们现在有求于人呢。她吸了口气,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那个,夕眠啊……” 亲昵的称呼一出,陆夕眠膈应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受控地抖了抖,“大、大伯母,有事说事。” 孙氏尴尬道:“那个、那个……就是大伯母听人说,昨儿个是御司台的大人送你回来的?” 具体是哪个品阶的大人,她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上来。昨夜她的灏儿被人带走后,有婆子说来押人的那位大人就是送陆夕眠回来的那人。 陆夕眠认识御司台的大人,这可叫求助无门的孙氏眼前发亮。 她犹豫了一宿,天亮时分终于决定还是走这一趟,自己的脸面不要便不要了,把灏儿救出来最重要。 陆夕眠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 大伯母是以为她认识御司台的人,所以来求帮忙的? 她不说话,抿着唇,小脸表情认真。 “我不知是谁送我回来的,不认识他。” 孙氏懵了,嘟囔着:“怎么会……” 陆夕眠眯了眯眼睛,“大伯母,您说话请大声些,我听不清楚。您若是话都讲不清,就请出去吧,我还要休息!” 她语气很冲,听得陆明鸢气红了眼,“你这个丫头,你——” 孙氏掐了一下陆明鸢,对陆夕眠歉意笑笑,“对不住啊夕眠,大伯母忘了你受了伤……” 陆明鸢的目光落在少女那只惨兮兮的伤耳上,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冷嗤了声。 她勾起唇角,小声嘲讽,“小聋子。” 陆夕眠看清了,脸色淡了下去。“我不是聋子,只是听不清楚。” 陆明鸢脸色一白,没想到自己那么小的声音也会被听到。 孙氏顾不得是不是在外人面前,抬手给了陆明鸢一下,低声斥道:“再乱说话便滚出去!” 陆明鸢眼泪漫了上来,她转身要走,可刚走了两步又生生停下。 弟弟还不知为关在哪里,她不能这么意气用事。 然而她也不愿回去瞧陆夕眠的脸色,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她居高临下看着陆夕眠,她才是陆府的大姑娘,理应是最亮眼的那个,一向只有她欺负陆夕眠的份,可今日……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陆明鸢站在门口,死活都不再回来,孙氏低骂了声,无奈转回头,替女儿道歉。 “夕眠,大伯母这是没办法了,你若是有门路,能不能帮帮我?灏儿他定是被人冤枉的,他胆子小,断然不会闯祸。” 胆子小? 陆夕眠像是听到了笑话,也不给孙氏留面子,“哈!大伯母,您该不会忘记了我哥哥手臂上的那个伤疤了吧?” 孙氏被噎得喉头一哽。 七岁那年,陆明灏要抓陆夕眠头上的小揪揪,双胞胎哥哥陆长缨为了保护妹妹,同陆明灏打了起来。 哥哥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虽然比陆明灏大一岁,但却比陆明灏矮一头。 陆明灏故意打翻了烛台,油滴到她哥哥的胳膊上,留下了一片疤痕。 直到现在都还隐约能看到痕迹。 孙氏自知理亏,心虚地躲闪了眼神,“那、那都过去了不是吗……这回就当大伯母求求你了。” 陆夕眠拧眉道:“大伯母,您为何就觉得我同御司台的大人相识呢?” 孙氏觉得陆夕眠是在明知故问,“那不然为何人家送你回府?” 陆夕眠表情严肃,她突然意识到,只需要昨天的那一件事,外人就会觉得她同那些大人物有关系。 可是她还并未跟宣王结成同盟,她还在拼命和人家套近乎。显然,若是这样失实的消息成为一种笃定的认知,那么于宣王而言,不会是件好事。与她也是。 毕竟宣王是个不会徇私的人,若是他因为私交而对某些人大开便利之门,没了原则,那么天下敬仰宣王风姿的人该如何看他? 陆夕眠是有求于他不错,也的确是想让他庇护陆家,但她不能在对方未同意之前,就借着对方的名头为所欲为。 若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那岂不是她对不起人家了吗? 这点底线她还是有的。 重生一回,陆夕眠的确成长了不少,她稍作思忖,想到了法子。 严肃的神色褪去,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大伯母,你就没想过,其实那位大人也是受人之托才送我回来的?” 孙氏怔住,“受谁所托?” “皇后娘娘呀。”少女眉眼弯起,笑容灵动,“我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出了事,娘娘自责坏了。” 她歪了歪头,天真道:“娘娘只说派了可靠的人护送我,可没说是谁呀,我不认识他。”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6节 “他是谁呀?很厉害吗?看着也不像什么大官呀。嗨呀,我还当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士兵呢,毕竟灰头土脸的。” 对不起了卫大人,谁让你昨日脸上确实挺脏的。 孙氏信了大半,毕竟她也知道,陆夕眠一向藏不住心思,她说什么便肯定就是什么了。 “那、那求皇后娘娘……” 也不管用啊。 孙氏着急。 “你看,咱们都是一家人啊,理应互帮互助的。能不能想想办法?” 一家人吗? 可是前世她父兄被冤死时,也不见大伯母跳出来说一家人要同生同死啊。 陆夕眠笑眯了眼睛,“虽然我不认识御司台的人,但好在,御司台的人应该会给皇后娘娘面子的。” “大伯母,帮你呢也可以,但是这不是帮忙,是交易。” 陆明鸢一直旁听在侧,闻言怒视过来,“你有无良心?!” “没有呀,堂姐。”陆夕眠笑道,“现在是你们在求我哦。” 陆明鸢咬住下唇,不再言语。 前世就因为她良心太多,才会被人坑得那么惨。 她又不是菩萨,断没有被人害过还不长记性、要白白帮人的好心肠。 她知道就算将孙氏赶出去,不出两日陆明灏也会被宣王放回来。没她的帮忙,堂弟也不会出事。 但大房的人现在不知道啊。 她这个时候不狠狠讹上一笔,那也太傻了吧。 孙氏瞧见希望,喜不自胜,“我的好侄女儿,你说,只要伯母能办到。” “大伯母,我瞧你头上的簪子眼熟的很,那好像是先前陈妃娘娘送给我阿娘的,怎么跑你那里去了呀?” 孙氏脸微红。 那是她撒泼闹事,厚着脸皮跟韩氏那要来的。 这可是价值三十两的白玉,像这种名贵的首饰,她平时不舍得买,都是白拿韩氏的。 孙氏咬咬牙,抬手将簪子抽了出来,“回头我会把从你娘那拿来的东西都送回去。” 陆夕眠笑着点头,“也不光是首饰嘛,还有布匹绸缎,胭脂水粉……这样吧,阿娘那里肯定有账,您对照着,一样样还。” 孙氏咬牙道:“行。” “立个字据吧,免得到时候说不清。” “对了,除了这些,大伯母还得答应我一件事,但具体的呢我现在也想不出,等到时候用得上您了,再说。”陆夕眠合拢掌心,笑得灿烂,“春桃,快拿笔墨来,哦,还有朱砂,叫大伯母按个手印。” 孙氏强忍怒火,陆明鸢见不到母亲遭受如此屈辱,她冷笑了声:“说得天花乱坠的,回头无人卖你面子,可就好笑了。” 陆夕眠闻言也不恼,轻飘飘地瞥她一眼,偏头对冬竹交代了两句。 “大伯母别愣着,快写呀。” 孙氏面上的讨好几乎要绷不住了。 她吸了口气,提笔落款,按上指印。 “好了,可以了吧?” 陆夕眠勉强满意,“行吧,那我就替你走一趟。” 不算大获全胜,只能说是勉强从大房那里要回了点好处。 以后还得再接再厉呀。 很快,冬竹揣着个东西回来了,把一个手掌大小的东西交到陆夕眠的手里。 是什么,孙氏和陆明鸢都没看清。 陆夕眠大摇大摆从她们母女身边经过,“瞧着吧,我这去让你看看我的面子值几个钱。” 她走得极快,几步走到了府门前。 说来也巧,正好在门口又遇上了御司台的人。 卫惩手握着刺春刀,一人先行踏入陆府,同陆夕眠走了个对面。 她眼前一亮,快步迎了上去,走近后压低声音:“卫大人早上好呀!待会帮帮忙!” 帮忙? 卫惩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来得及打个招呼,身后,大房的人已经跟了上来。 孙氏看到卫惩那张脸,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就是他! 陆夕眠从袖中掏出那块“卫”字令牌,在卫惩面前晃了晃,低声道:“你家殿下的。” 飞快说完,清了清嗓子,“咳。” 又突然扬了声音,像是故意说给别人听: “这是皇后娘娘给的,瞧清楚了吗?” 卫惩看着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抿起唇,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女孩。 陆夕眠侧过身子,给孙氏留了半张侧脸。 她得意笑着,嘚嘚瑟瑟:“皇后娘娘说我有困难可以向你们求助,这位大人,可瞧清楚了?这令牌面子够不够大啊?” 卫惩:“……” 他也不知道他的面子够不够大。 “姑娘是问送令牌的人面子大不大,还是问令牌的主人面子大不大?” 陆夕眠迷茫眨眼,“不一样吗?” “……应该还是不同的。” “哦,随便吧,哪个面子大就用哪个。” 卫惩:…… 你还挑上了? 他沉默了片刻,沉声问:“姑娘有何吩咐?” 这话一出,身后一帮人倒吸一口凉气。 少女莞尔一笑,转回头,故意看着孙氏道: “哎,没想到真的管用呀,看来是我太招人喜欢了,下回进宫可得好好谢谢娘娘。” “大人办案辛苦了,我不会耽误你们的事,毕竟你们也不容易嘛,犯不上为了我这么一个无关之人为难。我就帮我大伯母问问,陆明灏何时才能放回来啊?” 最好再关上几天才好。 她心里暗暗说道。 卫惩表情犹豫,欲言又止,看了看眉飞色舞,笑容耀眼动人的漂亮少女,不知该说什么。 这算狐假虎威吧? 憋了半天,他没憋出一个字。 卫惩叹了口气,转回身,求助地看向府门处立着的青年。 薛执负手站在廊下,对身边点头哈腰百般讨好他的陆家大伯视若无睹。 他安静地注视着女孩把牛皮吹上天,嘴角微弯,眼中尽是温柔缱绻的温柔笑意。 院中一阵寂静。 陆夕眠顺着卫惩的视线望去,慢慢张了嘴巴,“啊……” 薛执瞧着她呆傻的样子。 终是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薛狗:啧,天上好黑,有牛在飞 眠眠:羞涩捂脸 怨种卫惩在线辟谣:灰头土脸是因为之前替老板刨了会儿破烂,没空洗脸(微笑。另外,什么时候能把我的牌子还给我? —— 感谢在2022-06-04 15:55:02~2022-06-05 15:26:53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营养液:【阿澄】 7瓶;【薄西酒酒子】、【看文别点开评论区】 5瓶;【natalia】、【湿嘉丽】、【霖】 1瓶; 谢谢姐妹们!爱你们呀么么么~ 第12章 撑腰 “这、这位是……”孙氏颤颤巍巍道。 她不认识薛执,可陆明鸢却对男人那张脸印象深刻。 凡是见过宣王的人,大概无人会将他忘记。 今日宣王穿了那件御司台专有的黑色官袍,低暗肃穆的颜色将他自身的惊艳压下去不少,整个人看上去愈发稳重深沉。 但他仍温柔笑着,天然多情的狐狸笑眼凝望过来时,总有一种深情对视的缱绻在其中。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7节 陆明鸢脸蛋通红,压抑不住兴奋,“母亲,那是御司台的正使,宣王殿下。” 陆夕眠听不清楚旁人说什么,她只能看着宣王在周围人的小心侍奉和恭维中,朝着她慢慢走近。 卫惩冲男人拱手,低声唤了句:“殿下。” 陆夕眠猛地清醒过来。 坏了,方才自己滔滔不绝说了那么多逞强的大话,也不知宣王听到了多少。 若是其他时候,她被人戳穿倒也不妨碍,可此刻却不同。 孙氏仗着有陆府老夫人撑腰,这些年明里暗里不知给她阿娘使了多少绊子。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能替阿娘出出气…… 不要看我不要笑我不要反驳! 她的情绪全然都写在脸上,任何一个长眼的人只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尴尬和恐惧,遑论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人精宣王殿下。 薛执轻轻挑眉。 小姑娘似乎不想他同她讲话。 他做错什么,叫她这么排斥? 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切,恶劣的想法从心底一闪而过。 既不愿,那就偏不叫她如愿。 他往前又走了两步,果然看到小姑娘的脸上闪过了惊慌失措。唇畔笑意加深,正要启唇唤她,还没张嘴,一直在他旁边嗡嗡吵闹的陆家大爷此时又惹人厌烦地围了上来。 “都傻了吗?快见过宣王殿下。” 经他提醒,孙氏与陆明鸢才从男人那张出色的容貌上堪堪回神,慌忙躬身行礼。 薛执抿了下唇,笑容浅淡。 他将视线从陆夕眠的身上挪开,逐一扫过对面众人,目光依旧温和,风度翩翩,“不必多礼。” 宣王平和亲人,十分博人好感。 陆大爷同家人解释:“今晨我到御司台,本打算碰碰运气问问情况,万没想到运气这般好,正巧遇上了殿下。殿下不嫌弃寒舍简陋,大驾光临,实乃我陆家之幸。” 陆家大爷不太聪慧,比寻常人还要更马虎些,他完全没有想过为何堂堂宣王无缘无故会愿意来到他家,他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更分辨不出薛执此举有何更深的意味。 他不会觉得惶恐不安。 只觉得这是自己求来的结果,是自己运气好。以及—— 宣王真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孙氏和陆明鸢也没有多想。 瞧着他们一家三口喜出望外的模样,薛执满意地勾起了唇。 戏果真是好看极了。 只是有的人看起来还是呆呆傻傻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陆夕眠身上,短促地轻笑了声,打消了同她交谈的念头。 薛执温和笑笑,对着众人微微颔首,“不请本王进去吗?” 众人如梦初醒,赶紧簇拥着男人进去。 陆夕眠长松了一口气,正打算也跟着进去,身子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冬竹眼疾手快把她扶好,才没有跌倒。 有大人物在场,冬竹不好发作,只得忍耐,她拉起陆夕眠的胳膊,反复查看有没有被碰伤。 陆明鸢哼了声,趾高气扬地转身,跟上了孙氏。 她崇敬地看了一眼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斯文青年,又不屑地偏头,睨了一眼也跟上来、走在人群最后的女孩。 她嘲弄地冷笑,小声嘟囔:“还说自己面子大,我看也不过如此,只敢同一个小兵耀武扬威。论能耐,最后不还是要靠我父亲?一个小聋子,也不知得意什么。” 她是低声对着自己的婢女抱怨的,走在前面的孙氏和陆家大爷都没有听到,陆夕眠走在人群尾端,自然也没有听到。 薛执一脚迈过门槛,突然身子顿了顿,表情淡了下去。 陆家大爷贴得太紧,险些踩到急急停下的宣王殿下。为了躲开碰撞,他硬生生将脚尖方向扭转,自己的身子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转去,扭伤了脚,疼得脸色煞白。 哆嗦着嘴唇,也不忘对薛执嘘寒问暖:“殿下为何不走了?” 薛执低声笑笑,“这地好像不平。” 像是在为陆家大爷的脚伤做解释,全然不在意对方险些撞到他身上的鲁莽,体贴又温柔。 在会客的厅堂落了座,清离了无关人等,孙氏迫不及待直入正题。 “宣王殿下,您今日此来是为了我儿的事吗?我儿何时能归家啊?” 薛执笑而不语,低头看了一眼陆家奉上来的新茶,却并不饮用。 虽没有亲口承认,但在陆家人眼里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他是和陆家大爷一同来的,必然是为了陆明灏。 陆夕眠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那些人的话她听不清,说话的人一多,用耳太久,她又有些头晕脑胀。 她脸色微微发白,整个人有些恹恹的。 有些后悔,想回房休息了。 陆明鸢打侧面瞧着陆夕眠脸色不对,以为她是被下了脸面,抹不开面子,于是得意的表情愈发浓。 她真是太喜欢看陆夕眠吃瘪了。 正暗自痛快着,坐在上首位的男人却突然缓声开口: “哪位是陆姑娘?” 陆夕眠听不清,没有应答。 陆明鸢下意识站了起来,羞涩道:“殿下,您叫我吗?” 男人那双蛊人的狐狸眸里漾出温柔笑意,如春风拂面,叫人春心萌动。可说出来的话却给人浇了一盆冷水。 “抱歉,本王表达有误,是镇南大将军陆绥铮的女儿,可在?” 陆明鸢的脸色顿时难看,指尖狠狠掐住帕子。 在外人眼里,陆府是大将军府,陆姑娘理所当然指代陆夕眠,与她陆明鸢无关。 众人的视线倏地都落在角落里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女身上。 冬竹轻轻推了推她,她茫然抬头。冬竹眼神示意,她才转头望去。 对上了男人沉静深邃的笑眼。 “你是陆大将军的女儿吗?”薛执笑着冲她招手,“近前来。” 她不动。 薛执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朝她走来。 站定在身前,特意侧身,偏向她的左耳。 “本王受皇后所托,本该亲自将姑娘送回府上,只可惜公务缠身,只得派了得力部下送你回来。” “令牌可收到了?” 陆夕眠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但隐约也清楚,他在帮她圆谎。 “嗯……”她下意识便想掏出来。 男人却笑着摆手,隔着衣袖,短暂地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往下压了压,克制守礼,“贵重物品还需收好,莫要随意拿给人看。” 孙氏忍不住插嘴:“那不是皇后娘娘给的令牌吗?” 怎么宣王还问收到没收到这种话呢? “那是本王叫人拿给陆姑娘的,答应了皇后娘娘的事,本王总要做到。” 答应了皇后什么,他没说,留给旁人去想。 多余的话没做解释,也不必解释。 薛执进屋来,主要都在同陆夕眠讲话,他问一句,她或是点头摇头。 关于大房的人问陆--------------/依一y?华/明灏的事,他一概没理。 他这一趟为谁而来,显而易见。 大房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陆明鸢面上的妒色几乎要藏不住。 “顺路来探望,见你无碍,本王也好回宫复命。姑娘方才替家人所问之事,本王只能说,一切皆按司法律条的程序走,该回来时,会回来的。” 薛执的目光淡淡落在她干涸的唇上,笑意温和,“时辰尚早,回去好好休息吧。” 宣王离开后,厅中一片寂静。 气氛压抑,无人开口。 过了会,陆夕眠起身追了出去。 她赶到门口时,宣王刚上了马车。 “殿下!”她站在车下呼喊。 薛执挑帘向外望,“还有事?” “今日也谢谢你。”她真诚道。 “只是举手之劳。”薛执淡笑道,“那令牌本就是出自御司台,若有人在皇后面前提起,你今日之言便不攻自破。” 陆夕眠没想过这点,她沉默了会,“可是我同她们说,我不认识卫大人,更不认识您。” 既然不认识,有令牌才显得奇怪吧。 薛执颔首,他们今日看上去确实是初次见面的样子。若是往常,他不会去配合演这样一出漏洞百出的戏。 但……或许他近日太闲吧,竟会依着她胡编的话往下接。 “昨日我们在金宁宫遇上,本王还同你说过话,这么撒谎,不怕人揭穿吗?” 陆夕眠脸有些红,“我不常撒谎的,只是不想告诉他们实情。” “为何?”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8节 “因为我很怕麻烦,怕她们老缠着我。而且、而且我也担心殿下的声誉有损。虽然我知道我肯定没有多大的面子,可是……徇私这样的字眼并不好听。哪怕只是有一些虚假的传言,对您而言也是不好的,我不想那样。” 即便重生以后,日日夜夜都想着宣王能给她做靠山,她也从没想过从薛执那里白占便宜。 她会的不多,但只要是自己力所能及,只要他要求,她都可以做。 就当是交易嘛。 少女真挚地剖析着自己,恳切之深,叫薛执想起昨晚她表露信任与依赖时的样子。 他没说话,只淡淡笑着。 陆夕眠觉得气氛到这了,拍了两回马屁,总该问问成果吧。 她眨了眨眼睛,天真地问道:“我觉得我做的挺对的,毕竟现在我们也还没那么熟,对吧?那些误会,还是要等以后再出才合适,对吧?” 她特意咬重了“现在”“还没”,其实本意是尚需继续交往的意思。 薛执看出她的试探,忍不住轻笑出声。想捉弄她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他收了那副虚伪的温和,勾起唇角,故意逗她:“也对,只不过三面,相识两日罢了,是不太熟。” 直接模糊掉了她的问话,只字不提以后。 陆夕眠:“……” 虽然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可他说出来还是忍不住失落。 叹了口气,打算回家。 薛执蓦地又叫住了她。 她回头。 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指屈着抵在窗框上,无聊地敲了敲,神色懒散,笑容里透着丝罕见的不怀好意。 “既然本王帮了你,那令牌是否能还回来了?本王的承诺已做到,算是一笔勾销?毕竟我们不熟,你留着本王的东西,不合适。” 陆夕眠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吓得竖起来了。 她瞪圆了眼睛,死死捂着怀里的令牌,警惕地后退。 “殿下说笑了,殿下好走,一路顺风!” 一路小跑溜回陆府,嘭得一声将门合上。 薛执手撑着头,回忆着小兔子狼狈逃窜的模样,靠在车窗上又笑了会。直到卫惩轻声唤他,才放下轿帘。 “回吧。” 作者有话说: 当晚,宣王府小厨房收到明日指定菜单一份:盘兔、麻辣兔头、陈皮兔肉。 眠眠:不——兔兔辣么好吃,怎么可以吃兔兔!咦呜呜说错了是可爱w(?Д?)w —— 感谢在2022-06-05 15:26:53~2022-06-06 16:24:56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寐思】 24瓶;【麦芽糖】 5瓶;【natalia】、【湿嘉丽】 1瓶; 谢谢姐妹们啵啵啵~ 第13章 强盗行径 早上宣王来府上,韩氏并不在。等她回来听说此事,想去看看陆夕眠时,发现女儿身子不适,又睡了。 经过宣王这一趟,大房那边老实了不少。不仅安分守己,还破天荒地往韩氏院里送回了不少东西,把韩氏惊得半晌没回神。 一打听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韩氏哭笑不得,等不及女儿醒来便到她床边守着。 晌午过,陆夕眠终于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韩氏坐在她身边。 “阿娘?” 韩氏温柔应声:“哎,醒啦。” “还要再睡一会吗?” 陆夕眠眼眶发酸,抬手揉了揉,“起来吧,还要吃药呢。” 这话一出,屋内人皆是一惊。 春桃和冬竹对视一眼。 从前她们姑娘最是讨厌那些又苦又涩的汤药,如今倒是丁点都不排斥。 她们的目光放在少女包裹严实的右耳上,气氛又沉重了下去。 若变懂事的代价是失去一只耳朵,那她们宁愿陆夕眠永远是那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想吃便耍赖撒娇的小姑娘。 宁愿她永远恣意放纵,烂漫天真,也不愿见她的身体受这般苦楚。 冬竹看了一眼眼圈变红的春桃,叹了口气,“好,奴婢去煎药。” 韩氏心里也不是滋味,又涩又疼。 她抬手将女儿的长发拨到肩后,心疼道:“还疼吗?” 陆夕眠如实点头,“不过已经习惯了。” 伤口还没长好,每天都要换几次药,换药才是最疼的时候。不过她就算再疼,也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 “阿娘早上去哪儿了?” 不提倒好,一提韩氏就一肚子火气。 她以前也是温柔娴淑、不善言辞的女子,这些年韩恣行年岁渐长,愈发能惹事,饶是韩氏再怎么没脾气,也被这个弟弟生生磨成了个被逼急了能训人的性子。 “你小舅舅又在外头同人争吵,若不是侍从拦着,险些跟人动手。” 陆夕眠乐了,“没打起来呀,小舅舅吵赢了吗?” 韩氏瞪她,“他是无赖,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也张嘴闭嘴就是吵架打架的?” 陆夕眠撒娇地抱住韩氏的胳膊,“阿娘,我错啦。” 韩氏看着少女那张讨喜乖巧的小鹿瞳,攒起来的火又轻而易举地被浇灭。 她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成天只知打架喝酒,没有一天不给我添堵的。” 她把韩恣行带回来后便没理他,听下人来报信说小韩爷人回了小院后脾气未消,关在屋子里生闷气,谁说话也不理。 韩氏拿这个不成器弟弟没办法,干脆放任他自生自灭,只要不出门就好。 陆夕眠笑了,“小舅舅是大祸不闯,小祸不断。往开了想,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呢。” 韩氏瞧着女儿伤病一场,心胸倒是比往常要乐观了许多,心中也安定下来。 “阿娘你有问这回是因为什么吗?” 韩氏拧眉,“问他话他不说。” 陆夕眠若有所思,“这样……” “算了,我再去瞧瞧他,你梳洗一下,等会我陪你用膳。”韩氏走了两步,眉头蹙起,又回头嘱咐道,“下回大房的人再来,不必为了我忍耐,她们再找茬,你就找人打出去,别委屈自己。娘没关系的,知道吗?” 陆夕眠从小就性格乖巧,不会同人吵架,韩氏护着她长大,总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女儿会受大房人的欺负。 “阿娘且去吧,他们刚从我这吃了亏,应该不会来了。”陆夕眠乖巧笑道。 而且她现在也不是以前那个陆夕眠了。 用过了午膳,换了药,陆夕眠又小憩了一会。 忍着疼痛是一件十分耗费体力的事,她需要休息。 等再睁眼,日头已经发红。 “吃了睡,睡了吃。”陆夕眠双手托着腮,无聊道,“猪也就这样了吧。” 春桃噗嗤笑了声,凑到她身边,“姑娘,同你讲个趣事?” 陆夕眠眼前发亮,“什么?” “听说大姑娘又在发脾气了。” 又是大房那边的事啊,没意思。 陆夕眠失望地哦了声,“她不是经常发脾气。” 实在太无聊,她又从怀里掏出薛执送的令牌,捧在手里看。 真好看啊。 “不是哦,这次是因为和穆公子吵架啦。” “穆铭?”陆夕眠皱眉,“她跟穆铭吵架?” 穆铭是大伯母孙氏的娘家外甥,是陆明鸢的表哥,因着上京赶考的缘故,穆铭去年来到将军府投奔孙氏这个姨母,暂时借住在这里。 陆夕眠同大房的人都极少来往,对于陆明鸢的表哥更是没说过几句话。 倒是昨日她追着宣王出去,回来时正巧碰上穆铭,同对方寒暄了几句。 “就是昨日的事啊,大姑娘听说穆公子将你拦下,还嘘寒问暖的说了好一会话,她要气疯啦。”春桃捂嘴笑道,“姑娘你跟穆公子说什么了?” “他问我怎么受的伤,我只说是意外,多的就没了,”陆夕眠觉得不可思议,“就说了这么两句话,陆明鸢就不高兴了?” 这占有欲是不是太过了些? 冬竹端着茶点走了进来,淡声接了一句:“有些人喜欢将与自己有关的人和物都视为所有物,讨厌人碰,甚至讨厌人惦念着。” “那是强盗行径。”陆夕眠不赞同道,“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不过陆明鸢也用不上她喜欢,就算没这一条,光是往日那些旧怨还有前世的那场灾祸,她也不可能和大房的人和解。 春桃点头,又思维跳脱道:“姑娘往后找夫婿,可要擦亮眼睛,不能寻这样的男子。”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9节 “夫婿啊……”陆夕眠感慨地叹道,“再说吧。” 她眼下没有那个心思,两年后还有个生死攸关的大事,等那个危机过了再说吧。 “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春桃好奇道。 陆夕眠怔愣在原地,眼里尽是迷茫。 喜欢……吗? 没喜欢过,不知道。 “喜欢是什么感觉呢?”她问。 春桃也不知道,她求助地看向见多识广的冬竹。 冬竹认真想了想,笑了,“大概是闲时想他,开心时想他,难过时也想他。想要见到他,和他说话就开心吧。” 是这样吗? “那我现在应该挺喜欢他的吧?” 少女低头看向掌心的令牌,失神喃喃。 可又有些不同。 她一头扎进这个人生难题以后,便陷入沉思,不知又过了多久。 直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裙,五官明艳张扬的少女小跑了进来。 “眠眠!你怎么样了呜呜呜。” 陈筝哭成了泪人,抱住她就不撒手。 “筝筝,你要勒死我了。”陆夕眠使劲要把好友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正挣扎着,门口又走来一淡蓝色袄裙、面容清丽俊秀的少女。 “兰姝!快来帮我!” 谢兰姝清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无奈之色。 她走上前,把两人分开。 当啷—— 一同掉下来的,还有陆夕眠的令牌。 三任齐齐看去。 铜制令牌,四四方方,头部雕着蟒纹,还刻着个大大的“卫”字。 “这铜牌……” 谢兰姝微微蹙眉。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作者有话说: 薛小狗:还好我不是强盗(微笑 卫惩:看我怀疑的眼神 今天高考啦,祝学子们考试顺利!掉落红包吖~ —— 感谢在2022-06-06 16:24:56~2022-06-07 14:13:10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霖】 5瓶;【湿嘉丽】 1瓶; 谢谢两位姐妹!挨个啵啵啵~ 第14章 探听一二 陆夕眠一听这话,立马宝贝似的把东西收了起来。“你们来不关心我,盯我的牌子瞧干什么?” 谢兰姝沉默了会,“……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像在护食。” 陆夕眠哼了声,像就像,反正这令牌现在是她的命根子,谁惦记就跟谁急。 宣王殿下都说了,贵重的东西就要好好收着,轻易不能给人看,她一字一句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谢兰姝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放在心上。可见她这般护着,想来是对她十分重要的东西,这下不在意也变得在意了。 谢兰姝将那令牌的样式默默记在心中。 真的见过的,她想。 等以后有机会再见到,她一定能再认出来。 陈筝抹了把眼泪,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道:“你现在得意的样子像极了某些攀上高枝的暴发户。” 陆夕眠哼了声,没计较。 谢兰姝微微弯腰,凝视陆夕眠的耳朵,“伤如何了?这样讲话可听得清?” 陆夕眠的目光落在谢兰姝的唇上,如实道:“听不大清楚,杂音很重。但我可以看你的唇形,只要是面对面,交流不成问题。” 谢兰姝想起在宫中时太医说的“无能为力”,声音冷了下去,“事情发生时我与母亲在和陈妃娘娘说话,听到响声才发现你不见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筝也凑了过来,她眼睛通红,握住了陆夕眠的另一边手,“早知我就和你一起进宫了,好歹还有个照应。” 皇后召陆夕眠进宫,安排她在陈妃的静熙宫小住。陈筝本打算赏花宴当天去陪她的,结果前一天出了意外。 那天正巧是谢司免休沐的日子,他一早去到陈府,非带着陈筝去城郊猎鸟。 结果鸟没猎上几只,突逢大雨,淋成了落汤鸡。当夜发起高烧,陈筝便没能去成赏花宴。 好在她烧退德很快,听说陆夕眠出事了,赶忙上门看她。 陆夕眠并未跟宣王打听具体发生了何事,虽然那天他问过想不想知道。 “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炸了,具体的不清楚。”她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不过宣王殿下一定会帮我把事情搞清楚的,等着他的消息就是了。” 屋内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就连陈筝吸鼻涕的声音都不见了。 陆夕眠抬头,便看到两个好友正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陆夕眠:? “怎么?” 谢兰姝蹙着眉头,沉思不语。陈筝眨了眨眼睛,喃喃道:“天呐眠眠,你笑得真甜。” 她像是沉迷一般,双手托着腮,专注地盯着陆夕眠的脸瞧,“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又长大了些呢?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和陆夕眠同岁,两人的生日只差三天。现在陆夕眠身形抽条,有种少女初长成的蜕变,而她……不久前还被人说稚气未脱。 陆夕眠一头雾水,茫然地睁圆了眼睛。 谢兰姝思忖道:“你同宣王殿下……” “我们不熟的!”陆夕眠慌忙摆手,眼睛瞪得溜圆,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看来你们——” “不熟!” 谢兰姝叹了口气,“行,不熟。” 宣王…… 谢兰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快得几乎抓不住。她柳眉微蹙,心中疑虑更深。 陈筝大大咧咧,倒是没把这些反常放在心上。 “我从姑母那听说了你的事,”陈筝说,“原本还担心你伤心难过一蹶不振,现在看你能说能笑,我就放心了。” 昨日陆夕眠被卫惩送回府后,陈妃派了宫里的嬷嬷来瞧过,只是当时陆夕眠已睡了,不知道。嬷嬷见过韩氏,了解情况后又顺路去了趟陈府传话。 陆夕眠笑了下,垂下了眼睛。 陈筝说的对,她原本的确是一蹶不振了的。前世花了挺久的时间接受自己的残缺,后来死了才知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 经事才知生存之艰辛,只是损失了一边的听力,人好歹无碍,已是万分幸运。 “你都不知道昨日我有多着急,烧没退,我娘不让我出门,”陈筝郁闷道,“要不是嬷嬷来传话说你并无大碍,我定要得去求谢司免,让他带我偷偷翻墙出去。” 谢兰姝一听,向来清冷少笑的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兄长不会由着你胡闹的,若是你真的偷偷跑出去,准是他最先把你抓回来。” 陈筝扁扁嘴,不说话了。她那个定了婚约的未婚夫君什么都好,就是人太规矩古板,无趣得很。好不容易知道带她出去玩玩,结果还把她折腾病了。 陈筝三句离不开谢司免,听得陆夕眠的耳朵都生茧—— 陆夕眠怔住,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突然串成了线。 谢司免…… 谢司免! 她蓦地激动地站起身,朝着谢兰姝走了两步。 谢兰姝眼皮一跳,警惕地后退,她对陆夕眠这幅样子可太熟悉,每回她有什么跳脱离谱的点子时,就是这样的神色。 陆夕眠两步扑上来,一把抱紧。 少女抬头望她,轻灵通透的鹿瞳里闪着细碎的光,细密长睫轻轻扇动,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几分青涩又干净的娇媚。 谢兰姝:“……” 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 御司台今日也是忙碌且井然有序的一天。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20节 自先帝改革三法司,新设立了御司台以来,刑部便只负责对御司台初审过后的案子进行复核,不再进行案件的审理。 谢司免每日来御司台一趟,将御司台新处理好的各种案件进行筛选与整理,登记造册后,由御司台的办事官员签字,确认卷宗交到了谢司免的手中,再由他负责带回刑部进行复审。 他每日都要往返与刑部和御司台之间,今日也不例外。 往常只偶尔同宣王匆匆打个照面。可今日到时,宣王就在厅中等他。 谢司免微微诧异,很快神色如常。他坐在议事厅里,神情严谨、一丝不苟地阅览着已结案的卷宗。 至于宣王…… 就坐在他的对面,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顶着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一直到工作做完,谢司免才抬头回视。 宣王扬唇一笑,嗓音温和徐缓:“谢大人办事效率高,不愧是本王选中的人。” 谢司免是宣王亲自从刑部挑来的交接官员,御司台有自己的规矩,一切规章制度、行事准则,皆由宣王一人说了算。 谢司免不善交际,闻言抿了下唇,微微颔首,他将桌上的卷宗归拢整齐,准备拿着单子去找人签字。 薛执拦了他一下,“不必麻烦,拿来本王给你签。” 谢司免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他将单子放在桌上,薛执提笔落字,刷刷点点。 事情办完,谢司免打算离开,薛执又叫住了他。 “听闻谢大人好事将近了?是和盛宁侯陈家的姑娘?” 谢司免颔首,“是,婚期就在明年。” 薛执语气含笑,诚意十足道:“提前恭喜。” 谢司免一直冷峻严肃的面容稍微缓和,他低声道:“多谢殿下。” 薛执挑了下眉,轻笑一声。 这可是谢司免来这以后说的最多的话了,显然,他对这桩婚事十分在意。 “说起来,陈家与本王也算沾亲带故。”男人思忖道,“昭文长公主与盛宁侯是表兄妹,她与本王又是亲姐弟,既是一家人,大婚时可要记得给本王递请帖。” 谢司免愣了一下,他不懂宣王突然这样说。拉关系吗?这种事不该由宣王这般地位尊崇的人来做。 况且……拉的还是并不算特别近的亲缘。 但他向来在人情世故上懂得不多,宣王不仅是上官,又身份尊贵,他一时间不知是否该推脱,为难片刻,终是点了下头。 薛执唇边笑意更浓,他早知谢司免不善言辞,却没想到他性格这么闷。 之后薛执东拉西扯,一会夸谢司免工作勤勉,任劳任怨,虽沉默寡言,可在处理公事上,不乏机智敏锐之气。一会又夸陈筝同他是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字字句句都直戳心窝,格外动听悦耳,说得谢司免渐渐招架不住,冷白的面皮上泛起了无措的微红。 谢司免窘迫地立在原处,薛执知道,差不多了。他笑着起身,走到谢司免的面前,终于进入正题。 “本王近来在查金宁宫小厨房走水一事,已颇有眉目,然个中内情还需向镇南大将军的女儿仔细询问。” “陆姑娘在这场意外里受了伤,接连几日都在府上修养,本王不好贸然去打扰,实在苦恼得紧。” “听闻陈姑娘同陆姑娘感情甚笃,故而萌生了个不情之请。” 薛执笑眼弯弯,语气愈发温和,“能否请谢大人帮本王探听一二,陆姑娘性子如何,都喜欢什么?本王打算择日亲自登门拜访,总不好空着手去。” 谢司免:“……” 他同样不知如何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等他昏头昏脑,一脚轻一脚浅地迈出御司台的大门,才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沉默寡言谢司免:虽然说的话我都爱听,但他也太能聊了,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不要相信薛狗嘴里吐出来的话,不要信他,这个狗东西蔫坏,坏得很(doge —— 感谢在2022-06-07 14:13:10~2022-06-08 15:28:55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natalia】、【湿嘉丽】 1瓶; 谢谢姐妹们!么么么爱你们~ 第15章 守株待兔 陆府。 陆夕眠抱住谢兰姝的腰不撒手,“兰姝,阿姝……” 她比谢兰姝矮一头,脸贴过去,亲昵地蹭着对方的肩膀。 “姝姝……” 谢兰姝垂眸,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从小到大,最受不了陆夕眠跟她撒娇。 “我记得,你哥哥是在刑部任职?” “刑部是不是经常与御司台合作呀?” “那你哥哥一定和宣王殿下很熟吧?” 莹白如玉的小脸上笑意盈盈,澄澈的圆眼中满是期待,万千星辉蕴藉其中,任谁看了都难言拒绝。 谢兰姝:“……” 陈筝张了张嘴,“宣、宣王?” “对呀,所以他有提过宣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吗?” 陈筝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你看上宣王了?” 这话说的时候险些把自己嘴里的肉给咬破。 陆夕眠惊恐地瞪眼,“我怎可能有那般僭越的心思!那是要天打雷劈的!你再把我给吓死!” “那你无缘无故的,打听他作甚?”陈筝也格外激动,“你平时见到陌生男子脸比猴子屁股还红,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这么关心一个男子的情况,还说不是看上他了?!” 难怪刚才提到宣王时笑得那么好看!果然是看上了吧! “你脑子里怎么只有情情/爱爱的,肤浅!”陆夕眠想了想,避重就轻道,“我只是想求他帮点忙,毕竟是求人办事,总要投其所好吧。” “我是真的和他不熟,不然也用不上问这些。” 陈筝不解,“什么事这么重要?我们不能帮你吗?” 陆夕眠摇摇头。 她也不是没想过向朋友求助。 但目前为止,她还不能那么做。 一是因为谢家只是普通的官宦人家,陈家虽然很厉害,算是皇亲国戚,但也无法同皇权抗衡。 二是因为还有两年的时间,陆家的事尚存在许多变数,她并不想在一切都未知的时候,过早地把无辜的两个好友牵扯进来,人家凭什么蹚这滩浑水呢。 但是宣王不同,宣王本就在局中。 她思量过这个事儿。 要么,就是阻止薛元辞成为下一任皇帝,若是这样,就要先想办法把苏皇后扳倒,这……也太难了! 要么,就是去走一条捷径。 论实力,论资格,最有能力帮助陆家的,便只有宣王。 拜托他才是最稳妥、最简单、最直接的,毕竟从两年后的结果来看,他才是赢家。 陆夕眠沉重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就是我的命。” 谢兰姝:“……” 陈筝:“……” 谢兰姝回答不了陆夕眠的问题,因为她对哥哥的事也并不很清楚。 从陆府出来后,她坐上马车,手支着头,蹙眉思索今日的事。 到家时天还亮着。 谢家人口少,谢父在刑部任尚书之职,公务繁忙,每日都要等到天黑才归家。母亲喜静,无事时便在房中读书消磨时光。 家中无祖辈无叔伯,父亲也未纳妾室,整个谢家就只有他们四个主子,还有为数不多的仆从下人,比大将军府要冷清不少。 谢兰姝回家后照例先去母亲房中问安,同母亲转述了陆夕眠的近况,小坐了会,才从屋里出来。 穿过厅堂,往自己院子走,四处静悄悄的,她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尤为明显。 即便知道是在自己家,不可能有什么歹人,谢兰姝也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她警惕回头,瞧清对方的脸,沉默了。 “哥……” 谢司免一字未发,越过她走了,他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巧遇。 然而擦肩而过时,特意慢了两步,谢兰姝这才确定,他是在等她。 兄妹俩一前一后,她跟着走到了他的院子里。 谢司免引着谢兰姝进了书房,亲自给她倒了杯茶,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没人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两人都不是什么热络的性子,兄妹关系不算亲近,甚至称得上疏离。 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谢兰姝:“……” 明明是盛夏六月,可她总觉得屋里的温度堪比寒冬。 “哥?”谢兰姝试探道。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21节 谢司免思忖片刻,道:“陆大将军的女儿性情如何,有何爱好?” 他记得妹妹同陆夕眠关系也很好,既然遇上了,那么就问她好了。 谢兰姝:? 谢兰姝犹豫道:“兄长打算作甚?” 谢司免并未隐瞒,“宣王殿下问。” 谢兰姝:“……” 还好不是你移情别恋了。 怎么又是宣王? 谢兰姝头有点大。 陆夕眠刚刚才跟她打听宣王的事,此刻兄长又受命于宣王,来探听夕眠的事。 那两人之间没什么?她是不信的。 谢兰姝张了张口,谢司免抬手制止,他走到书案后,铺纸研磨,将笔填饱黑磨,才抬头看了一眼谢兰姝,示意她可以说了。 谢兰姝沉默了下,一一讲来。 她说得口干舌燥,谢司免也记完了两张纸。将纸就放在桌上,用镇纸压好,等待墨迹干涸。他从旁边的匣子里翻翻找找,取出了些女孩家的小玩意,揣在袖中,打算出门。 谢兰姝哎了声,“哥,我也有事找你。” 谢司免淡淡回眸,听完对方的诉求,也沉默了。 还挺巧。 “能借下你这的纸笔吗?”谢兰姝问。 谢司免没回答,他折返回书案,从角落一沓废弃的卷宗里翻了好一会,抽出一个纸张有些泛黄的小册子,递了过去。 谢兰姝接过,瞧清楚封皮的几个大字。 官笺注疏之御司台。 谢兰姝:“……” 官笺书是一套书,总结了各地官员的一些从政经验、为政之道,由各个司衙的长官编撰,供底下的人和后人参考。 这里头也会记载六部及其他各个机关的职能,被官场人奉为入职必读手册。 谢司免将书放到妹妹手上,手指点了点。大概是想说,他知道的内容都在这本典记中了。 再问旁的,一概不知。 谢兰姝叹了口气。 好吧。 谢司免再度出门,谢兰姝追了出去。 “哥,你是要去找筝筝吗?” 谢司免沉默地看着她。 “她今晚宿在陆府,陪夕眠。” 话音落,谢司免的神情有一瞬落寞,再瞧,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的手摸向袖口,那里还放着要送给陈筝的东西。 兄妹二人在房门口沉默对视了片刻,谢兰姝先带着册子,转身离开。谢司免拢了拢袖袍,折返回屋。 -- 谢兰姝对着那本官笺书研究了两日,什么名堂都没看出来,索性带着册子又去了趟陆府。 她是陆夕眠的挚友,对于宣王暗地里这些小动作,她不可能视若无睹。 朋友之间向来坦诚,原本如实告诉陆夕眠是为了让她有所警惕,万没想到,陆夕眠听说宣王也在打听她后,乐开了花。 和谢兰姝所担心的不同,陆夕眠倒不认为宣王是居心叵测,她生出了个荒谬的念头。 该不会是被她先前那些真挚的马屁打动了吧? 她克制着上扬的嘴角,未果,索性任由唇角上翘。 谢兰姝带来的书她没来得及看,郑重地放在枕头边上后,一刻都等不及。揣上令牌,叫了马车,从将军府后门出去,直奔御司台。 陆夕眠怀揣希望,兴冲冲而来时,薛执刚把谢司免送走。 那两页关于陆夕眠喜好的信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书案的角落,它被男人随手一放,连拆都没拆。 卫惩犹疑片刻,不解道:“殿下,您不看吗?” 薛执一手执笔,一手捻着卷宗书页,心不在焉道:“不看。” “那您为何……” “放着吧,”男人随口敷衍,“晚些时候再看。” 他原本也不是真的想打探小姑娘的性情与喜好,那些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想知道的,其实是陆夕眠知晓此事后,会如何反应。 养伤无聊,整日只能待在这方寸之地,不给自己寻点乐子,日子怕是要难熬死了。 一旦无聊闲下来了,他又会克制不住地想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总得忍一忍,等到皇兄故去再胡作非为吧。 想到一些往事,薛执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悬起的笔久久不落。 卫惩知道,此时他最好不要开口。 正出神着,有兵差来找卫惩。 “大人,外头来个姑娘找你。” 卫惩:? 薛执回神,挑眉看向卫惩。 “什么姑娘!别乱说!我不认识什么女子!” “是真的,您去看看吧。” 卫惩不信,一边往外走,一边嘴里嘀咕着说:“若是假的,就随我去操练一番。”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卫惩就看到了衙门口那道扒着门框、鬼鬼祟祟往里瞧的倩影。 卫惩快步走近,“陆姑娘?怎么到这来了?” “卫大人!我来找——”陆夕眠顿了下,压抑了自己激动的声音,靠近几分,说悄悄话似的,“找殿下啊!” 一边说,一边宝贝似的把令牌揣进怀中。 旁边有守卫将视线落在他们二人身上,目光渐渐暧昧不明。 卫惩:“……” 妙龄少女找上了门。 拿着他的令牌。 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过近,卫惩蓦地弹开身子。 隐隐听到四周有偷笑的声音。 卫惩一阵头疼。 他大概要被传闲话了。 虽然知道陆夕眠找的是谁,但他不能说,不能辩解,只能任由旁人误会…… “卫大人,你怎么了呀?” 耳朵好像红了呢。 白色的幕篱下,依稀可见少女澄澈好看的眼睛。 卫惩挣扎片刻,认命道:“没事……姑娘里面请。” 陆夕眠探头探脑地往里走,卫惩趁她没注意,利落抬腿,给了看门兵差两脚。 把人都踹倒在地,压低声音警告:“不许乱说,不然——” “卫大人?怎么走呀?” “……来了。” 二人的身形渐远,衙门口寂静片刻,蓦地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大人脸红了。” “那姑娘是大人的相好吗?” “瞧着是个美人,好羡慕。” 几人笑作一团,一墙之隔的临巷,有人满脸震惊。 “翊昙兄,怎么了?” 苏翊昙攥紧了拳。 惊诧之下,满是愤怒。 他日日去陆府,皆被拒之门外。 没想到在这儿看到她。 她不是在养伤吗?为何又生龙活虎地来找别人? 是不是都是借口。 是不是压根不想见他。 作者有话说: 现在——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22节 薛狗:兔子真可爱(笑) 眠眠:我是不是抱上大腿了?!(*n_n*)~ 以后—— 薛狗:我是傻x 眠眠:卫大人也不是不行(思考.jpg) (开个玩笑) —— 感谢在2022-06-08 15:28:55~2022-06-09 17:4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地雷:【糖果罐】 1个; 营养液:【霖 】10瓶;【糖果猎手 】2瓶;【湿嘉丽 】1瓶; 感谢姐妹们!挨个啵啵啵~ 第16章 惩戒自己 陆夕眠两辈子加一起,还是头回进公门。 虽然她往里走时腿脚干脆利索,可进去了后人便怯住了。 训练有素的官兵每个人带着一把刀,肃穆严整,排着队从她身旁走过。 他们目不斜视,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夕眠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错开视线,缩着脖,往无人的方向挪了挪脚。 陈筝说她那些话并非虚言,她的确不习惯同陌生男子相处,平常遇到一个两个都她都忍不住躲,此刻更是恨不得拔腿就跑。 可她不能跑啊。 陆夕眠攥紧拳头,默默给自己鼓劲儿。 好不容易等第一队过去,僵硬的身子还没放松,从拐角处又来了一队。 陆夕眠:“……” 实在忍无可忍,她转头催了催卫惩。看着卫惩走近,心里才踏实了不少。 其实面对卫惩时,比面对宣王要更令她放松自在。 那大概是因为卫惩在她前世最后那段日里待她很好。 是卫惩替她问了那句可不可以为陆家平反昭雪,也是卫惩护着她的棺木下葬,还是他最后对她说了“好梦”。 然后她果真就做了这个重生的好梦。 她对卫惩很感激,不过最感激的人还是薛执。毕竟所有的事,到最后都是宣王做的决策。 瞧着卫惩走近,陆夕眠才安心地转回了身。 才转过去,就见不远处,一身黑色官袍的男人正倚柱凝望着她。 不知他在那里看了多久。 男人嘴角噙着熟悉的温和笑容,明明该是一双妖艳纵生、满是心机的狐狸笑眼,可放在这张脸上,总能被他恰到好处地掩去张扬,只剩下温柔、纯良与平和。 宣王的斯文优雅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随时随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无论何时见,都叫人抑制不住地生出好感。 她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她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于是薛执清晰地在小姑娘的脸上看到了喜悦与激动。 他唇畔的笑意渐浓,静静看着她跑来。 就在陆夕眠即将跑到近前时,薛执低头抿了下唇,突然笑着转身,回了房。 “咦?” 陆夕眠懵了。 她的步子渐渐减慢,减慢,最后停下。 停在了宣王方才站的地方。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茫然地愣了会。 卫惩走了上来,轻咳一声。 “卫大人,殿下这是何意?” 是欢迎?还是不欢迎? 卫惩跟在宣王身边数年,自然是最了解宣王的人。 知道自家主子并不像平时表现出来得那般良善。看似温和,实则一肚子坏水。 “殿下是想在厅中见姑娘。”卫惩昧着良心说道。 陆夕眠信了,笑道:“殿下太客气啦。” 美滋滋地拎着裙子跟了上去。 卫惩:“……” 陆夕眠站在门口胆怯张望,薛执见她鬼鬼祟祟那样就觉得可笑。 他朝她招手,“进来。” 陆夕眠做了个深呼吸,迈步进门。 “殿下万福金安。” 薛执摆手,笑道:“姑娘请坐。” 有下人给陆夕眠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了卫惩一个外人。 “姑娘是来找本王的?” 宣王一边问,一边低头审阅案卷。 陆夕眠点头。 这不是多此一问嘛。 薛执抬眸看了一眼卫惩,轻声笑了,“姑娘此来所为何事?” 陆夕眠:“……” 坏了。 忘了想借口了! 她抬手捂了下额头,苦着一张脸。 “嗯……”让我想想。 “嗯?忘了?”薛执善解人意道。 他没有抬头,像是怕她被自己注视着,太紧张,想不出理由。 “啊,对!” 男人又笑,体贴道:“不着急,慢慢想。” 陆夕眠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神,蓦地灵光一闪! “我想起来了!殿下,我是来问问,陆明灏还不能放回去吗?” 其实她哪里是要替大房问话,只不过实在想不到别的借口罢了。 小姑娘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并未逃过薛执的眼睛。 他假装没看到,只说:“快了。” 卫惩一听便知这是敷衍。 可惜陆夕眠对他太信任。 “好!” 陆夕眠下意识冲他笑,很快,笑容僵在脸上。 又没话了…… 藏在绣花鞋里的脚趾开始抓地。 好在有宣王在的场合,多半都不会冷场。 “关于姑娘的伤,本王已查出了些眉目。” 薛执主动岔开话题,他放下笔,手按在颈后揉了揉,懒散笑道,“想听听吗?” 陆夕眠忙不迭点头。 昨日薛执刚把结果送进宫里,依循皇后的意思,对间接导致事故的人要进行惩戒,所以陆明灏不能回家是皇后的意思。 顺帝也同意了。 陆夕眠这几日对外称病,闭门谢客,对外面的事不太了解。 宫里几次派人来,都被韩氏搪塞过去。 也就只有他,见了她一次又一次。 薛执怎么同皇帝和皇后讲的,便怎么跟陆夕眠又说了一遍。 “上回也是这样吧……”她听罢,没忍住低声呢喃了一句。 “嗯?” 男人没听清,朝她侧目,投来疑惑的目光。 陆夕眠抿唇笑笑,不再说话。 她低头,揉了揉因一直紧盯着唇形而有些酸涩的眼睛。 所以……她的悲惨际遇真的是源于一场意外吗?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23节 薛执搭在桌上的手支着头,指腹慢慢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骤然失落的样子。 陆明灏不能回家的消息早在昨天就告知了陆家,还是陆家大伯亲自来御司台堵上卫惩,从卫惩口中得知。 陆家大房自然也知道了这是宫里的意思。 陆夕眠若是真的跟大房关系很好,那她不可能不清楚陆明灏的事。 而且—— 她是不是忘记了,那晚在陆府门外,她自己分明说过,希望多关陆明灏些日子的。 小姑娘不太聪明,记性也不太好。 薛执弯起唇,心情愉悦。 他瞧了半晌,在对方察觉到不适时,适时移开视线。 “姑娘的伤如何了?” 陆夕眠见他关心自己,顿时来了精神。 她挺直背脊,认真道:“已经适应了,不过还是有些疼。” 薛执嗯了声,“可有遵从医嘱?” “那是自然,我很乖的。”陆夕眠扬了扬下巴,毫不吝啬地夸赞自己。 薛执手抵着唇,低低笑出了声。 “陆二公子虽说要等些时候再回去,不过本王可以看在姑娘的面上,优待于他,请放心。” 陆夕眠啊了声,心说倒也不必特意照拂。不过一听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她不免有些得意,小尾巴又要翘起来了。 唇角想弯又不敢弯,她绷着脸,一本正经:“殿下秉公执法即可,万不可为了那些做坏事的人坏了自己的原则。” 只差把“千万不要给陆明灏优待”几个字写在脸上。 薛执笑意吟吟地欣赏着她的神态,没克制自己唇角的弧度,“好。” “殿下,我还有一事想不通。” “请讲。” “您说是未熄的火星溅到了炮竹上,是吧?”陆夕眠不把宣王当外人,将自己两辈子的疑惑说出了口,“可是炮竹……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薛执抬眸,眼底有锋利一闪而过,戾色很快淡去,融进了浅淡的笑意里。 “我这么说不是怀疑您的调查,我只是想不明白。” 陆夕眠垂了眸,认真地回忆那日。 爆炸声那样响,火焰那样灼.热,她的耳朵是被震伤的,连房子都塌了…… 真的是鞭炮可以做到的吗? 薛执目光微闪,薄唇抿起。 他沉默了会,才道:“这亦是本王所不解之处。” “啊……您也这么想啊。” 男人低垂了眼睛,轻声道:“当时金宁宫的碎砖废瓦都被本王挖走了,就在后面。” “等镇南大将军回来,本王会如实相告,届时大将军若想亲自来看,本王会配合。” 听他语气不太对,陆夕眠瞪圆鹿眼,解释道:“我不是质疑什么,殿下,我相信您的!” 相信? 凭什么。 认识陆夕眠以来,薛执在心底质问最多的话便是——凭什么。 他眸色暗了下去,突然捂着唇剧烈地咳了起来。 陆夕眠吓得站了起来,惊呼道:“殿、殿下?!” 卫惩箭步向前,从怀中掏出一瓶丸药递过去。 男人没有立刻吃,药放在唇边,轻轻嗅了下,而后才吞了下去。 他的停顿只在瞬息间,陆夕眠没有发觉。 “殿下您还好吗?可要叫大夫来?” 这可是她的靠山,不能有闪失啊! 薛执抬手摆了摆,因为咳嗽不停,他白皙的脸慢慢泛起薄红,笔直的背脊也弯了下去。 知道他身体不好,前世也见过几次他重病,每一次都格外令人揪心。 好半晌,男人才微红着眼睛,抬眸看她。 “无碍。”他哑声道,“抱歉,见笑了。” 这么一闹,陆夕眠不再有心思继续表忠心,她害怕自己耽误对方休息,匆匆道别。 人都走到了门口,又突然转身。 “对了,今日之事可不是我求您的,我就是来随便问问的,您也是随口一说,是自愿的,对吧?” 薛执难得愣了下,没答。 见他不说话,她又急切地催道:“您自愿告诉我的,对吧?就陆明灏那事儿!” 薛执想张口说不是。 若否认,她会不会哭呢? “是本王自愿的。”他照例口是心非道。 陆夕眠心满意足地点了下头,“就是嘛,您自愿的,我没有逼迫您透露,所以今日的事不在那个‘负责’的范畴里哦!” 薛执摇头失笑。 原来是这个打算。 小姑娘黑润的瞳中尽是天真,还有满满的警惕。 她是在暗示他不要惦记要回那块令牌。 看来是上回在陆府门前要令牌那事把她给吓着了。 薛执发现每次自己跟她聊上一会,整个人都能放松许多。 心情极好,难免本性难藏。 他短暂地忘了分寸,调侃道:“姑娘这是真的赖上本王了?若姑娘要本王以这一己之身弥补过错,本王又该如何?” 陆夕眠脸蛋微红,“没那回事……” 她哪里敢啊。 觊觎恩人,会天打雷劈的。 陆夕眠红着脸跑了,屋中的男人笑意渐渐淡了。 他望着空空荡荡的门口,久难回神。 许多时候,他真的很想问上一问—— 你究竟为何这般信任我。 -- 傍晚,林长翌提着药箱来到御司台。 见到人时,宣王正在司衙北院,对着一堆废墟出神。 “殿下,我来给您换药。” 男人没动。 “殿下?” “林长翌,本王最讨厌别人在我的饮食里掺东西,这是第二次了。” 林长翌脸色一白,低下头,“我……” “你今日见到卫惩了吗?” 林长翌摇头。 往常他来,都是卫惩领着他进门,今天却是别人。 “你将药放到卫惩那里时就该想到,哪怕是他,本王也不会心慈手软。” 他语气平淡,毫无在人前那般和善温柔。 他没有疾言厉色,却比诛心更胜。 林长翌微红了眼眶,委屈得喉间发哽,“您休息不好,我只是想让您能睡个好觉……” 三番两次惦记着用安神的药物帮他入睡,可惜没有一次成功。 这回他是没办法了,才偷偷换了卫惩手里的药。 “那日为您诊脉,您的身体……”林长翌咬牙道,“您需要好好休息。” “本王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薛执笑道,“莫要多管闲事。” 院中静了下来。 半晌,林长翌叹道:“怎么算是多管闲事……舅舅,我怎会给您下毒。” “所以本王吃了。”薛执转身,乌瞳含着淡淡警告,“这是最后一次。” 月光如纱,笼罩着男人瘦削的身形。月色淡薄,正如他那颗薄情寡义的心。 “你走吧,本王的伤自己会处理。” 林长翌将药箱放到地上,走了。 薛执又枯站了良久。半晌,才转身。 他走近那片废墟,在某处停下,屈膝蹲了下去。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24节 手指探向那堆破烂中的一块普通的石头上。 指腹轻轻一抹。 白皙的指尖,沾上了些黑色棕色的粉末。 他捻了捻。 手掌摊开,在这些无人在意的瓦片上又是一抹。 整个手掌都染上了黑黢黢的粉末。 陆夕眠问,炮竹能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这问题他也想过许多次,日夜想着。 炮竹的确不能。 可若是大量火//药呢? “唉。” 男人握紧了拳,抵在额头,低声笑了。 “坏事。” “我竟然在愧疚了。” “怎么办才好呢。” 明知药被换了,还吞了下去。 就当是对自己的惩罚吧。 作者有话说: 划重点:【眠眠的伤和薛狗无关,眠眠家的冤也和薛狗无关】 薛狗的确查到了些事情,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他没说,前世也是如此。看到女主受伤,他是有一点点愧疚的,两世都是。前世薛狗虽然没告诉陆家真相,但也帮她狠狠报了仇,可以放心~ 吃药的事情后面会讲,那是一件对他来说非常厌恶的事,基本等同于【自.残】 浅浅解释一下,省得薛狗被骂。 ps:薛狗愧疚不已x,给大家发个红包致歉~ —— 感谢在2022-06-09 17:42:30~2022-06-10 17:48:10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营养液:【人间重晚晴】 20瓶;【霖】 5瓶;【湿嘉丽】 1瓶; 谢谢姐妹们!啵啵啵啵爱你们呀~ 第17章 好大的脸 陆夕眠进了御司台后,苏翊昙便再也无心同友人交谈。 原本还约着一起去茶楼谈诗论文,可此刻…… 他满脑子都是方才卫惩将人请进去的模样。 卫惩的来头他不清楚,只知道是跟在宣王身边很多年的心腹,深受宣王的信任。 陆夕眠是去找他的吗? 还是找宣王? 不可能。 她虽然是将军之女,却也不够攀附宣王的…… 苏翊昙浑浑噩噩上了马车,仆从问他去哪里。鬼使神差,他回:“去陆家。” 坐在马车上,阖目靠在车壁上,耳边是小贩沿街的叫卖声,脑子里乱糟糟的。 如今是泰景三年。 御司台是四年前先帝还在时改革亲设,当时宣王尚未弱冠封王,只是十皇子。 五年前,十皇子只有十七岁,那年他一连破了几桩毒杀悬案,一夜名震京城。 随后他便被先帝安排进了大理寺,专破难案。又一年,先帝特意为他设立了御司台。 自此,薛执成了全京城所有年轻男子崇敬仰慕的对象。 除了他。 不可否认,宣王很优秀。 人人都说,宣王殿下虽是出身皇族,却谦逊有礼,为人体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他都给予同样的尊重,一视同仁。 他查事时从来不会对该知情的人进行隐瞒,不会因为手握着权利就为所欲为,不会因靠近真相后会带来危险就选择缄默,这是他的坦荡,亦是他令人敬佩的地方。 事情到了宣王的手里,到了御司台的手里,哪怕是小事也会变大,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会被他挖出真相。比起大理寺那帮人,宣王最是公正,最能给人安全。 所以就算陆夕眠的心里对御司台有什么偏向,苏翊昙也可以理解,他知道这是御司台里那位长官给众人的底气,这无可厚非。 但…… 理智是理智。 感情却容不得他有一点胸怀。 宣王其人与顺帝的其他兄弟不同,他手握着实权,年轻有为,还有着一张极好看的皮囊。 能力强,脾气好,名声佳,一个人人都夸的人,一个几乎挑不出什么缺点的人,苏翊昙只觉得深不可测到令人恐惧。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完美无缺的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善于伪装的人。 但大概也只有他才这样想,陛下不觉得宣王可怕,反而十分欣赏和信任他,就连苏皇后也对他青睐有加。 现在连陆夕眠也…… 苏翊昙脸色阴沉,默默攥紧了拳。 -- 天阴沉沉的。 陆夕眠被冬竹扶着下马车时,外头已然下了绵绵小雨。 “姑娘……”冬竹举着伞,欲言又止。 不远处便传来了脚步声。 潮湿的青石砖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雨水,与尘土混在一起,被沉重步伐一起踏在靴下,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中发出了叫人脊背生凉的碾磨声。 陆夕眠顺着视线望过去,看到了个让人讨厌的身影。 “陆姑娘。” 苏翊昙堵在陆家大门外,终于等到了她回来。 陆夕眠静静地看着他,没言语。 她心里依旧很恨,恨不得他去死,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委实忍耐不住,一开口便必然暴露,只能闭口不言,沉默相对。 陆夕眠冷漠的样子刺得苏翊昙心口一疼,他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 “这些日子我来府上,想要见你一面,看你好不好,但……” 他的嘴一张一合,陆夕眠不想看。 “苏翊昙。”她垂下眸,轻声打断。 苏翊昙愣了下,“怎么。” “公子应当知晓,我耳朵不好吧。” 苏翊昙哑然。 “所以有事情就请直言,”陆夕眠冷淡道,“莫要拐弯抹角,浪费时间。” 苏翊昙被她的疏离言辞堵得心口发涩,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无力感。 “陆、陆姑娘,你怎么了……” 以前他们不是这样的,以前陆夕眠会对他笑,他同她问好时,她会微微颔首。 她见着别的男子时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对着他的时候,她神态自若。 有好几次宫中宴饮上,远远瞧见她时,他失神的样子都被好友打趣。 苏家的府邸夹在陆将军府与盛宁侯府中间,旁人羡慕他有陈筝和陆夕眠两个美貌小青梅。陈筝定了婚事后,有更多的人私下把他和陆夕眠凑成一对。 他心中是乐意的,尤其是自始至终都不见陆夕眠同他避嫌,他更加确定,他们是一样的心思。 大家都在传他们的关系,她不可能没听过。 苏翊昙坚信,她一定是喜欢他的! 可是现在,意外发生以后,她好像对他冷淡很多。 为什么啊?! 苏翊昙舔了舔干涩的唇,辩驳道:“那件事是三皇子的错,你不要迁怒皇后,迁怒我……” 这人话好多,吵得她耳朵疼。 陆夕眠蹙眉偏过头,不再看他。 这个动作格外刺目,苏翊昙怔愣着,被打击得回不过神。 冬竹看了一眼雨,温声解释:“公子见谅,我家姑娘受伤后心情便一直不好。现在还下着雨,伤处虽已包扎,但若是被雨水沾湿,又要难受许久。” 话说得婉转,实则还是嫌他在这碍事,扰了她的清净。 苏翊昙心中那股一直压抑的妒火顿时烧了起来。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25节 他一时冲动,急声开口质问:“我每日来找你都被拒之门外,你说你在养病,可你方才去哪儿了?!” “一边闭门谢客,一边又到处乱跑!” “你去哪儿了,你敢说吗?” 陆夕眠被他吼得耳朵嗡嗡的,她厌恶地看过去,冷言相刺:“我去了哪里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无关?皇后娘娘让我照顾你,你就是我的责任!” 陆夕眠气笑了,“责任?这算哪门子责任,若按照这么讲,那我也是宣王殿下的责任,毕竟那可是陛下亲□□代让他详查此事的。若论先后,那也是先他再你。” 苏翊昙往日都能伪装得极好,可眼下,陆夕眠字字诛心,直往他心里最深的那根刺使力。 宣王殿下温和谦逊,斯文和善。 可他也时常被人称为惊才风逸,有逸群之才。 他自诩不比宣王差多少,凭什么她要那样高看宣王而瞧他不起? “果然是去找宣王了。”苏翊昙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你莫要被他的伪装迷惑,他那样地位的男子,能有几个好的?” 陆夕眠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是是是,宣王不好,你最好。 好到让我给你做妾,让我指认父兄谋反。 好到让我错过了阿娘和小舅舅的最后一面。 宣王给了我安宁,你却要我死。 嘭得一声—— 陆府的大门重重合上。 雨越下越大。 苏翊昙转身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作者有话说: 看了两天的新闻这血压就没下去过。吸氧.jpg 气得要死,给大家发红包开心一下 —— 感谢在2022-06-10 17:48:10~2022-06-11 17:1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talia】 6瓶;【阿澄】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毒物天敌 深夜,暴雨降临。 御司台乱作一团。 “还差一只!” “再找找啊!找不到死的就是咱们!” 前些日子收了个毒物相关的案子,某高官家庶子往嫡子房里放毒蝎,险些把嫡子毒死。 案子了结,那些毒物被喜好收集证物的宣王殿下给打包带走了。 毒蝎养在御司台里,一不小心跑了出来。 那些蝎子灵活得很,兵差中有经验的人极少,凡是冒冒失失碰了的皆被毒个够呛,有的肿了手臂,有的烂了皮肤。 周遭嘈杂一片,饶是暴雨的声音也掩盖不住此起彼伏的痛呼声。 卫惩本在受罚,闻讯赶忙加入了捕蝎大队中。忙活半宿,还差一只实在找不到。 没法子,卫惩只能敲开了宣王的门。 一打开门便是浓浓的酒气。 卫惩噤声。 跟在薛执身边的人都知,醉酒后的宣王脾气不好。 很不好。 他并不常饮酒,甚至可以说是极少碰酒,因为一切能叫人失去理智的东西他都不喜欢沾染。 但也不排除一些特殊的时候。 有时酒这个东西能短暂地使人麻木,可以理所当然、毫无负担地展现麻木,不必担忧旁人会说什么,一切的反常都可以用醉酒来遮掩。 不必再披上伪装,只为自己而活。本性全然释放,将压抑到即将超过极限的情绪尽数散去。 这种时候,他又十分需要大醉一场。 有些人就喜欢醉酒闹事,将过错都推到酒上。 薛执却不同,他安安静静,兀自消化。 他清醒时,做的皆是叫他人开心的事情。 他沉醉时,才是自己最放松的时候。 卫惩不知他今夜喝酒是否与自己的过失有关,但看着殿下此刻颓丧地低着头的样子,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何事。”略低沉涩哑的男声打断了卫惩心底的自责。 卫惩抿了下唇,为难地让开身子,叫他看清院子里兵差们兵荒马乱的狼狈样子。 “那些毒蝎——” 话还未说完,男人便“嗯”了声。 夹杂着水汽的凉风打着旋穿梭在廊下,灌进屋门,掀起了他随意大敞的外袍。 咔嚓!!—— 一个惊雷骤响,亮光映在男人清俊的脸上,肤色愈发冷白。 薛执恹恹地垂着眼睛,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瓶药粉。 他弯腰,在门口随意撒了些,而后收起药瓶,抱肩靠着门框,闭目等待。 噼里啪啦的雨声越来越大。 廊下,一主一从间却显得格外沉寂。 卫惩隐约从自家主子脸上见到了一丝倦色,心中酸涩难当。 他往风口处站了站,悄无声息地帮他挡下席卷而来的大半风雨。 很快,那只消失的最后一只蝎子不知从哪儿现了形。它慢慢地往这边爬来。 卫惩知道,蝎子是被那瓶药粉吸引得自投罗网的。 还记得四年前薛执十八岁时,连破了几桩陈年毒杀悬案。 当时的几桩案子已经积压了数年,连最有名的仵作都对那几具白骨一筹莫展,直到还是十皇子的薛执一身白衣,出现在停尸房外。 他只用了两日,便断出了毒物,有了结果。 宣王殿下对待天下的毒物向来很有一套手段。 蝎子如醉如痴地吸食药粉,忘乎所以一般,沉迷其中。 “卫大人!找到了吗!”有个小兵差冒雨跑来,惊呼一声,“这小东西在这儿呢啊!” 他看到了宣王就站在面前,还担心毒蝎会对殿下不利。护主心切,他赶忙扑了上去。 “让你跑!”他大笑道,“被我抓啊啊啊啊啊!!——” 卫惩叹了口气。 这小兄弟手脚太利索,他还没来得及阻拦,就愣头青似的上去抓。结果刚碰上,就被毒得肿了手背。 眼见着他呼吸急促,卫惩赶紧把人架了下去,送到大夫那解毒。 卫惩带着人前脚刚走,一直靠着门框闭目养神的男人便挣开了眼。 他懒洋洋地掀了眼帘,看着毒蝎将药粉快乐蚕食。 明明经过一番惊扰,可毒蝎却并未逃离,像是中了蛊般停在那里,直到将那堆药粉食用殆尽。 毒蝎吃饱喝足,停在原地,若是能有表情,那它一定会满足地眯起了眼。 它太快乐,丧失了生物本能的警觉性,全然没察觉有一道危险的注视落在它身上。 阴影倒映在它的身上,渐渐放大。 男人弯腰,轻而易举便将蝎子抓在手中。 他没讲究手法,随手掐着拿了起来。 毒蝎后知后觉,挣扎了两下,将蝎尾狠狠扎进了男人的手指。 毒针一般的蝎尾很快深入到皮肉里,毒液钻入皮肤下,男人始终神情淡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轰——咔嚓!! 又是一道惊雷。 白皙的手捏着黑色的蝎子,瘦弱的指骨骤然发力。 掌心大的活物奋力挣扎,蝎尾乱摆,毒液外溢。 男子沾了雨水的脸上表情仍然从容,他像个旁观者,安静地欣赏着毒蝎垂死挣扎的模样,眼里不见一丝喜怒,平静得骇人。 卫惩安顿好伤员赶了回来,只见到了一只死了的毒蝎,断成两截,躺在地上。 地上已积存了一片雨水,毒蝎的尸骸就泡在水里。 薛执仍靠在门上,属于活人的气息似乎又弱了些。他垂在身侧的手依旧白皙清瘦,鲜红的血却顺着掌心流出,滴答滴答,落到地上。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26节 他眉目间皆是厌色,垂眸不知看着何处。 走近才看清,眼底戾气横生。 -- 清晨,韩氏面带愁色,到了陆夕眠的房中。 “皇后宫中来旨,叫你去一趟。”韩氏叹道,“我试探着说你需要养病,可是传话的嬷嬷说,苏家四公子昨日说你已好了大半,再拖下去,委实不像话了。” 陆夕眠听闻倒是没太多意外,她点头道:“昨儿我出了趟门,被他撞见了。” 看来是从她这碰钉子以后便去了宫里告状。 “只会靠着家中权势,一个大男人。”陆夕眠冷嗤了声。 拿他跟宣王比都是侮辱了宣王殿下。 “你上回进宫我没有去,回来就带了伤,这回我跟你一同进宫,”韩氏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有娘在,这回定不叫你受委屈。” “可是阿娘,你今日不是跟吏部侍郎家的夫人约好了?临时爽约不好,我可以自己进宫。” “不行,这回说什么我都得去一趟。”韩氏坚决道,“若是再出点什么事,你是想要了我的命?” 陆夕眠哭笑不得,“哪儿那么严重,皇宫又不是龙潭虎穴。” 宣王都说那事只是一次意外而已,不是有人故意要害她。 既然如此,那有何可怕? 她前世连大牢都进过,流放过,死过一次,除了家人的安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且不说阿娘未得皇后传召,贸然进宫这事恐会引起皇后的不满。 就说她还打算在苏皇后面前装可怜呢。 到时候她这个心软的阿娘若是将她的话都当了真,真以为她难受得紧,又该心疼得哭上半宿。 到时候她不仅要费心去哄,还不得不告诉她自己对苏家的排斥,这事要是讲起来,需要撒的谎就太多了。 总不能把实情说一遍吧。 眼下不是好时机,还是得容她好好想想,从长计议。等父兄回来,有些事才能挑明。 “你一直想托关系给小舅舅安排个差事,这好不容易搭上吏部的关系,不能放弃的。” 说完不给韩氏反应的时间,拎起裙子便跑了出去。 “阿娘我走了,晚上见!” 作者有话说: 下章又要见面啦~ 快要入v了的,估计就是下周四五的样子,得好好多存点稿子,这两天就稍微少一点,v后给大家多更~ —— 感谢在2022-06-11 17:18:25~2022-06-12 15:09:17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营养液:【人间重晚晴】 18瓶;【natalia】、【hhxx】 1瓶; 大家破费啦!爱你们啵啵啵啵~感谢鞠躬~ 第19章 兔子咬人 前世陆夕眠自受伤起,一直到她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残缺的现实,约莫花了小半年的时间。 那段时候她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理。家人不敢跟她说话,就连在她面前发出声音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她难过。 也因此,前世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毕竟她连门都不想出。 苏皇后是否无辜,陆夕眠尚不清楚。 但她是苏家人,还是薛元辞的生母,所以陆夕眠见到她时,不可能无动于衷。 第一回 见面时陆夕眠便冷淡了不少,这回第二次见,苏皇后更加明显地感受到了陆夕眠那股引而不发的疏离。 她心里凉了大半,面上却要强颜欢笑,“瞧着陆姑娘的样子,想来恢复得不错?” 苏皇后记得上次陆夕眠说自己听不清的话,她特意坐在陆夕眠的左侧,放大了声音。 陆夕眠点点头,“是好一些了,只是头几夜总发热,这两天伤情稳定了许多。” 苏皇后叹息道:“真叫你受苦了。” 她拉过陆夕眠的手,轻轻拍着,又安抚了几句。 陆夕眠被她讲得昏昏欲睡,垂着眼睛。 她困倦的样子落在皇后眼中,便是一副十分乖巧的样子。 皇后心里存了疑惑。 昨晚苏翊昙冒雨前来同她诉苦,说陆夕眠明明病好了却不愿见她,想来是对他有怨的。 可苏翊昙并不清楚怨在何处,他不记得自己有哪里得罪她,实在六神无主、惶惶不安,于是来求助姐姐。 皇后一听便重视了起来,赶紧叫人把陆夕眠宣进宫。 可眼下瞧着陆夕眠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对苏翊昙怨念颇深。 “昨儿阿昙来见本宫,说……” 皇后的话没讲完,陆夕眠突然道: “对了娘娘,小厨房起火那事儿,宣王殿下同您说了吗?” 苏皇后一愣,“他说了。你都知道了?” 说完还有些心虚。 陆夕眠嗯了声,直言道:“昨日见过宣王殿下,亲口问他的。” 苏皇后怔了怔。 昨天苏翊昙只说撞见她出门,并未说她去了哪里。现在想来……她那时是去找宣王了? “怎么想起来去找宣王殿下?” 陆夕眠神情落寞,“只因这事拖了太久,我在家等着,没人来同我讲是怎么回事。这伤受得不明不白,我心里不甘。” 她说得难过,苏皇后却听出了话中的几分埋怨。 苏皇后怕陆夕眠多想,不得不为自己和皇家辩驳几句:“本宫叮嘱阿昙好好照顾你,所以那件事的实情也是告诉了他的。本想着由他代替本宫给你个交代,未曾想他这几日一次陆府的门都没进去……” “娘娘这是在怪我吗?怪我不该给外男开门,怪我没请他进去坐坐。” 苏皇后哑然,“本宫没有这个意思。” “苏公子同我有何关系?说白了,他是皇后娘娘您的弟弟,却不是我的什么人。至于那件事……他一不在现场,二不是犯错的人,三不是负责查事的官员。” “三皇子有了疏忽,自有丽妃娘娘教导,再往上还有您和陛下,不管怎么论,都轮不到苏公子来告知我整件事的全因后果吧?” 这算什么? 把她当傻子来敷衍吗? 陆夕眠知道苏皇后没有这个意思,可是她需得在此时表明她的确对苏翊昙有意见这一点,便不得不在此时较真搅事。 若她记得没错,前世她爹爹回京后不久,陛下便生出了给苏陆两家定亲的念头。 得早点把这个苗头掐死才行。 “我受伤以后夜夜都睡不好,有时到了白日才能休息。耳朵听不清楚,头晕想吐,难受得紧。我心情不好,自然是无关的人都不想见。” 陆夕眠越说越觉得难受,前世没想通事情时的那种难过、无力与愤懑顷刻间又涌了上来。 “昨日身子总算好些,我拖着病体去找负责此事的宣王殿下,终于问清了事情缘由,疲惫地回到家中,却被苏公子堵在门口不由分说一通埋怨。” “我就不委屈了吗?” 苏皇后心里快要把苏翊昙给骂死了,人家不叫你进去就不进去,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经历这么大的变故,情绪难免不好,不想见人也是正常的。 该用温柔和爱意去感动,怎么能稍有不顺心、稍经挫败,就将怨气发在小姑娘身上呢。 这怎能是一个心胸豁达的大男人能办出来的事? 苏皇后知道女子情绪到兴头上时,万不可强行相逼。 从陆夕眠的话中能感觉到她对宣王很信任,这也难怪,连她自己都十分依赖宣王。 于是她不再提自家弟弟,转而聊起了宣王,说了些宣王的好话,又说了他近年来办过不少精彩的案子。 只希望能靠着宣王的良好风评,叫陆夕眠对皇家多些信心,希望能尽快平复心情,好让一切重回正轨。 陆夕眠从皇后宫中出来时,一身轻松。 苏翊昙自有皇后教训,想来这段时间那人不会再撞到她面前找晦气了。 她被小宫女领着出宫,走在宫巷间,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默默注视着她。 丽妃和贴身宫女藏在拐角,远远看到小姑娘耳朵上缠着的厚重白布,愁眉不展,郁郁难安。 -- 小宫女送着陆夕眠到宫门口,看着对方上了马车,便折返回宫。 陆夕眠被冬竹搀扶着,原本一只脚都迈进马车,余光却扫到了一驾熟悉的马车朝宫门而来。 她记得昨日去御司台时,就在巷角见过这辆马车。 这是宣王的? 陆夕眠眼睛亮了亮,眼珠一转,转身踩着马凳又走了下去。 马车越走越近,陆夕眠握着冬竹的手,眉梢眼角慢慢漾起灿烂的笑。 这是宣王的车!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27节 因为她看到卫惩骑在马上跟在旁边了。 马车渐渐停下,陆夕眠兴冲冲地迎了上去。 薛执撩开轿帘时,便对上了小姑娘直勾勾且闪着兴奋光芒的眼睛。 薛执:“……” 他无奈轻笑,“姑娘是怕本王反悔,都追到这里来了?” 陆夕眠脸蛋微红,“殿下说笑了,我早上被皇后娘娘宣召进宫,现下正准备回去呢。” 薛执唇角微弯,手拨开帘子,身子钻了出来。 陆夕眠被男人的笑容晃了神,视线飘忽,蓦地停在男人的手上。 “原来如此,是本王唐突了。” 好像越来越习惯在她面前说笑调侃,讲那些不着边际又不正经的浑话了。 这滋味似乎也不错,起码他们两个人都乐在其中。 男人走下马车,站在女孩面前。 这是他们第二回 面对着面,如此近距离地相对。 “皇后叫姑娘来,是为了受伤那件事?” 陆夕眠有问必答:“对。因为昨日从您那离开,回家时遇到苏相家的四公子,他把我骂了一顿,我心里不舒坦,于是来跟娘娘诉苦。” 跟靠山说话时,不仅要不遗余力地拍马屁,还要适时在对方面前展现委屈,毕竟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薛执抿唇轻笑,彻夜积存于胸的郁气竟神奇地散了许多。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乖巧天真一如往常。可是那道飘忽不定的视线,还有突然的魂不守舍,都叫薛执格外在意。 “在看什么?” 陆夕眠犹豫了下,看向男人垂在身侧的手。 掌心有一道深深的血痕,已经结痂,因为手扣向里,陆夕眠看不太清楚。但食指上还有一道小伤口,正对着她的视线,格外明显。 “您的手怎么伤了啊?还是右手。”她眨着眼睛,清澈的眸光里映出些心疼,“昨儿明明还好好的。” 这只手漂亮好看,还力气极大,发生了什么能受伤呢? 薛执沉默了片刻,不在意地弯了弯唇。 “这个伤啊——被咬了一口,不算大事。” 小姑娘鹿瞳圆睁,“被什么咬了?!” 男人温柔笑道:“兔子。” 他那双天生多情的眼眸笑时,眼尾微弯,越发上挑,带了十足的蛊惑。 “兔子?”陆夕眠若有所思,“也是,兔子是挺凶的。” “凶吗?” 柔和的目光轻轻落在她脸上,带了些纵容和宠溺,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陆夕眠一本正经点头,“当然凶,不是都说嘛,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您可要小心些呢,兔子可不好养。” 薛执摇头失笑。 “会咬人的兔子啊,”他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促狭,语气意味深长,“那也挺可爱的。” 作者有话说: 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被咬了可别喊疼(狗头) 薛狗马上就要迎来第一个跟头了,发红包庆贺一下鹅鹅鹅鹅 —— 感谢在2022-06-12 15:09:17~2022-06-13 10:34:05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兔子窝】 5瓶;【natalia】 1瓶; 感谢两位姐妹!谢谢么么么么么~ 第20章 别惹急了 可爱? 不发脾气时是挺可爱的。 陆夕眠没养过兔子,但她小时候看陈筝养过。 那会她们俩才十岁,有回上街看到有人在卖,那白团团的小兔子一眼就击中了她的心。 她担心自己养不好,正犹豫着买不买,陈筝的哥哥陈琅见她们喜欢,当下便付了银子。 后来兔子归了陈筝,她偶尔会抱着小兔子来看陆夕眠。 陈家跟陆家离得很近,都在一条街上,抱着来回跑也不担心兔子丢。 本来陆夕眠也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东西能咬人,结果有一天便叫她大开眼界。 陈筝一家要跟着先帝去参加祭天大典,陈筝不放心把兔子留在家里交给下人,于是把兔子关在笼子里,送到了陆府,拜托她看顾一日。 陆夕眠看兔子看了一天,本来都好好的,结果在临还回去时,一时不察,被陆明灏和陆明鸢那对姐弟给偷走了。 陆夕眠发现兔子不见了正要去找,结果孙氏带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偷来找她算账。 他们怪她不看好兔子,让它把姐弟俩的手指头都咬肿了。 陆夕眠从小就嘴笨,不会吵架,被冬竹护在身后,眼泪汪汪委屈得不行。 最后还是韩氏赶来,把她护在怀里,把人给赶走了。 那时候韩氏跟陆绥铮的关系还没现在那么好,她是续弦,陆绥铮又常年征战在外,陆府没有人给她撑腰,她对上孙氏时难免气短,可她依旧没有退缩过。 孙氏被韩氏赶了回去,小兔子却再也没回来。 “小姑娘,回神了。” 低柔温和的男声将陆夕眠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茫然地看过去。 “本王说话就这般无趣吗?”薛执无可奈何地笑道:“耽误姑娘的时间,本王这就走。” 陆夕眠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对、对不住!殿下,我不是有意的!” 薛执也只是随口说笑,并未出自真心,但他也没有替自己解释,还深觉叫对方误会、看她愧疚是件十分令人愉悦的事情。 “是我昨晚没睡好。”陆夕眠解释道。 她下意识想摸一下右耳,才抬起手又生生顿住。 薛执瞬间了然,嗓音不知为何淡了下去,“疼得睡不着吗?” 陆夕眠红着耳朵点头,“是我总乱摸……” “陆姑娘该以身体为重。”薛执认真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关爱你的人总不希望见你难受。” 陆夕眠重重点头,“我记住了,我听话。” 说完,她又期待地看着他。 看我这么乖的份上,对我的印象再好点吧!再好点,以后求人才好开口呀。 薛执前一刻才淡下去的悦然此刻又卷土重来,他摇头笑笑,竟一时间语塞,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 到现在为止,薛执也看不透她究竟想要如何,也不知道她成天脑袋里都想的什么。 “对了殿下,养兔子真的要格外小心,别看它平时人畜无害的,其实极具迷惑,要小心它翻脸哦。” 她可是亲眼见过那么大一点的兔子把陆明灏的手指咬成了个小萝卜头。 她垂眸看了一眼宣王的手指。 噫,果然好可怕! 薛执垂在腿侧的指尖蜷了蜷,他扬唇轻笑,意有所指道:“可本王见她平日的样子很是无害,实在想不出她生起气来是哪般模样。” 陆夕眠听着觉得有些别扭,兔子会生气吗?蹙眉疑惑片刻,心想大概是宣王殿下喜爱那只兔子到了极致,因此把它拟作人了吧。 “那最好还是别见到比较好。”陆夕眠顿了顿,“不过您已经见识到了,也不想有下回了吧?” 薛执手抵着唇,咳了声,喃喃道:“倒也未必。” 兔子急了会咬人,那就宠着些,别叫它急了。 他掩着唇,陆夕眠自然没看清他的口型。 她尽心尽力地教对方如何饲养兔子,堪称倾囊相授,若不是卫惩在旁边咳了声,低声提醒宣王别误了觐见的时辰,陆夕眠颇有一种拉着对方聊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哎呀,殿下快去吧,莫误了事。”陆夕眠依依不舍同对方挥手道别,目送他离开。 薛执微微颔首,朝着宫门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 “那只兔子后来如何了?” 陆夕眠愣了下,嘴角微微向下。她有些难过,委屈道:“被陆明灏送去厨房炖了。” 薛执沉默了下,转身离开。 卫惩没有跟着进去,他犹豫了会,迎着陆夕眠走去。 “殿下让我转告姑娘,陆二公子今日一早被放回去了。”卫惩垂眸,轻声安抚,“姑娘可以放心了。” 陆夕眠:“……” 脸瞬间垮了下去。 放个鬼的心哟。 --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28节 果然,陆夕眠才从马车上下来,就见陆府里热热闹闹的。 然而此热闹却有些不同,她以为大房那边好不容易阖家团圆,怎么着也得在门口来个情难自已抱头痛哭吧。 可惜,这样的场面并没有。 院子里碎了个瓷器,有洒扫的仆妇正在清理,廊下一排种植的绿竹竟被折断了几枝,看上去像是被人故意破坏的。地上还湿漉漉的一片,也不知是仆从不小心撒的还是什么。 “怎么回事?乱糟糟的。”陆夕眠问。 春桃迎了上来,捂着嘴笑道:“二公子回来了您知道吗?” 陆夕眠点头。 “二公子带着一身怒气回来,正巧在这碰上了抱着瓷瓶打算出门的穆公子,二公子也不知怎么了,上去就是一脚。” “穆公子文弱,不设防地摔倒在地上,瓷器碎了一地,还压在了他自己栽种的竹子上。” 冬竹惊道:“那竹子可是穆公子的最爱,他忍了?” 陆夕眠房中的另几个小丫鬟也叽叽喳喳插嘴道: “穆公子自己挨了打本没什么,可他起身看到竹子折了一片,眼睛顿时就红了,冲上去和二公子厮打在一起。” 春桃幸灾乐祸道:“大姑娘听到动静来劝,一边是亲弟弟,一边又是表哥,两头为难呢。” “不过她最后还是偏帮了穆公子,毕竟是二公子先动手的,不占理。” “大夫人来了倒是没说什么,只把两人分开。不过那也是二公子没受什么委屈,不然大夫人岂能善罢甘休?现在两位公子各自回房,勉强平息了风波。” 陆夕眠一阵无言。 挺好的,大房真是没有一日不鸡飞狗跳。 想来陆明灏在御司台受了不少委屈,一回来就迫不及待找人撒气。他奈何不得御司台的人,还奈何不了穆铭吗? 穆铭寄人篱下,性格软弱,正好撞上了一肚子火气的陆明灏,倒霉又可怜。 陆夕眠摇头叹息。 事不关己,陆夕眠只当听了个乐子。 主仆一行人往自己的院子走。 “对了姑娘,谢姑娘来了。”春桃道,“你才走,谢姑娘便火急火燎的,我说姑娘进宫了不知何时回,她便留下来等,想来是很重要的事呢。” 一句话说得太快太长,陆夕眠只看了个大概,不过重要的字眼她还是看明白了。 谢兰姝有很重要的事找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陆夕眠才一进屋,谢兰姝便严肃着脸,起身迎了上来。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陆夕眠心头一紧,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事。可万没想到,谢兰姝下一句话便将她震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说: “我想起来了。” “你很宝贝的那块令牌,是卫惩卫大人的。” 作者有话说: 薛狗从容:以后多哄着些,总不至于咬—— 眠眠磨牙:嗷呜就是一口。 晚了,哼哼。报应这就要来了hhhhh ps:下一章要v啦,是万字章节哦!更新时间推迟4个小时,就是明天晚上的24点~v章都有红包哒,到时候感谢大家多多捧场呀! ————广告时间———— 古言预收《渣了竹马未婚夫君后我跑路了》求收藏呀! 【风情撩人直球辅国大长公主禁欲系高冷闷骚傲娇帝师】双c甜宠 文案: 和竹马成婚前,国亡了。 从乡野小辣椒摇身一变成前朝流落民间的长公主,在护国将军和旧部的帮助下杀回京城。 两年后终于扫清叛党,扶植年仅一岁的小皇帝登基。 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大长公主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幸而老丞相举荐一颖悟绝伦的年轻人做帝师,解了她燃眉之急。 召见帝师那一日下了雪,像极了她两年多前跑路的那一日。 男子身姿挺拔,克制守礼。眸光清冷,容貌清隽俊秀。 他温和而儒雅,长身玉立于殿中,白衣长袍不见一丝褶皱,看上去像极了正经人。 大长公主秀眉微挑,放下手中奏折。 哟。 这不是被她渣了就跑留在老家的那个前未婚夫吗。 -- 为保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大长公主深夜唤帝师入殿,共议国事。 公主殿内,床榻之上佳人娇俏妩媚,玲珑身姿透过幔帐若有似无撩拨人心。 她极尽妩媚地轻笑了声,“想知道陛下是谁的孩子吗?” “殿下若无事,臣先告退了。” 装得一本正经,嗓音却沙哑低沉,被欲浸染。 “真不想知道?” 女子光着脚下了榻,足音极轻踩在地上。 她风情万种勾起肩侧长发,媚眼柔情,终于打碎了他的矜持。 第21章 入v三更 令牌……是卫惩的?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陆夕眠茫然地看着谢兰姝,一时间缓不过神来。 宣王殿下把令牌给她时,明明是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来的,而且他那时在陆府门前, 他说的也是“本王的令牌”啊。 这怎么可能呢! “你会不会, 会不会……”陆夕眠艰难开口, “你会不会记错了?” 谢兰姝从怀里拿出一张画纸,铺在桌上。 “我那日也是匆匆一瞥,回去就将令牌上的图案记了下来,你且瞧瞧, 有几分像?” 陆夕眠在原地愣了会,才慢慢走过去。 远远的就瞧见那张纸, 轻飘飘的躺在桌上,可陆夕眠却觉得它很重。 “若我所记不错, 那上头除了字, 还刻着蟒纹吧?” 在景朝,蟒纹可不是一般官员能用的。它象征了某种身份与地位。 起码在当朝, 能用这种图案的, 就只有御司台举足轻重的官员。 陆夕眠看到了那张画,听着谢兰姝的话, 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她盯着画纸沉默了半晌,突然转身走向内室,爬上了床榻,将小心翼翼地藏在枕头下头的令牌捧了出来。 她小跑着回来,将令牌轻轻放在纸旁, 与画进行比对。 画很简略粗糙, 但该有的特征都有, 相似度极高。 谢兰姝第二次见到那块牌子,这回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上头那个“卫”字。 “你和卫大人关系很好吗?这是象征身份的东西,很重要,他把这个给你……” 陆夕眠咬紧着下唇,抿唇不语。 谢兰姝不知道这牌子是宣王给她的,她那会遮遮掩掩的没说,现在倒是被人给误会了。 谢兰姝不知她怎么,但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有些后悔贸然来跟她讲这些。叹了口气,抬手按在她的肩上,低声道: “卫字,就是卫大人的姓啊。你……不知道这是他的吗?” 陆夕眠忍了半晌,才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嗯。” 她真是傻,怎么会以为那是护卫的意思呢? 可是为什么宣王要将下属的令牌给她,还说那是他自己的? 是嫌弃她缠得紧,又不得不顾虑着皇后的嘱托,所以无奈随意敷衍了一下? 又或是觉得她不配得到他的东西,所以才随手把别人的东西送给她? 陆夕眠最终还是伸手将那块令牌仔细地收进了怀里。 不管如何,这都是宣王给她的,是他的承诺,是有用的东西。 至于他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 陆夕眠想,那不重要。 “哎,别哭啊。”谢兰姝慌了手脚,拿着帕子就要给她擦。 陆夕眠咬着唇,忍耐着,“这没什么。” 确实是没什么的啊,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没忍住就冒出来了。 宣王那般地位的人,莫名其妙被她纠缠,如此这般已经很好,真的足够了。 起码他注意到了她,愿意同她说话。起码她还是手握着信物,不管是他的还是卫惩的,她的的确确靠这块牌子进去过御司台。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29节 那就说明,她并不是完全失败了。 原先的打算本来就是让宣王注意到她,她已经大获成功了。 她都明白的。 只是…… 只是。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你确定过了,这是卫大人的令牌吗?”陆夕眠仍有些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谢兰姝很后悔,她不知道陆夕眠会这么难过。顾虑着,有些不想说。 “我没事,你总要同我讲实情吧,还是说你也要骗我?” 少女强忍着委屈,憋得眼眶红红的,因为气息不稳,连她头上的发簪都在微微颤抖。 你也要骗我?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谢兰姝哪里敢接。 谢兰姝叹道:“我跟我哥确定过了,他——你知道的,他时常跟御司台的人打交道,跟卫大人算熟悉,不会认错。” 陆夕眠耷拉了脑袋,吸着鼻涕,声音闷闷的,“嗯,我知道,谢哥哥不会骗人。” 谢兰姝:“……” 她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重点。 “是谁骗你说这是他的东西?是宣王吗?” “嗯。” “所以你其实是在难过宣王骗了你吗?” 陆夕眠愣了下,“……是吧。” 她此刻只觉得比没有得到过这块令牌还要难受。 为何呢? 只因为宣王欺骗了她? 因为她被他骗了,在那么信任他的情况下。 “我知道这令牌的主人是谁时,还以为你跟卫大人关系非同寻常。”谢兰姝道。 可她左思右想又觉得不对劲,想不通。 记得那日陆夕眠只提到了宣王,从未提到过卫惩,而且陆夕眠和宣王互相打听对方的事也让她十分在意。 当时脑子里免不得就想岔了,以为陆夕眠夹在那一对主仆之间…… 夕眠虽是大将军的女儿,但也无法同皇族对抗。若是到时候宣王和卫惩因为她而反目,对她不利,该怎么办? 不说宣王,就说卫惩。 卫惩虽然是宣王的下属,但他单拎出来,在京城中也是了不得的人物,能远离就远离。他能在宣王手里做那么多年,又岂是简单的人物? 陆夕眠不该和那么复杂的人搅合在一起。 “你到底和他们——” 谢兰姝终究没再继续问下去。 大夫来给陆夕眠的耳朵换药时,她又掉了几滴眼泪,吓得大夫以为自己手太重,忙不迭道歉。因为陆夕眠一直很坚强,这回竟哭了,大夫不敢怠慢,再下手时轻之又轻。 到了午休时间,陆夕眠回了内寝休息。谢兰姝担心她,没敢走,就在外间看起了书。 陆夕眠躺在榻上,毫无睡意。 她脑子里反复地过着和宣王相处时的那一幕幕。 回忆在金宁宫时,他的字字句句,每个抬眸,每个浅笑。 递给她令牌时,宣王说什么来着? 好像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她,然后便将她打发走了。 她那会沉浸在喜悦里,心里想着的是陆家或许就要迎来光明的未来了,竟是全然没注意人家到底是出于礼貌还是真心。 真心? 陆夕眠弯了下唇。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真是糊涂了,竟妄图想从一个初见的人身上要真心。 而且,凭什么呀。 宣王有能力有手腕,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就非得和她这样的小人物牵扯在一起呢。 可他还是和她说话了呀…… 那几面,那么融洽,都是假的吗? 在陆府门外,月光下,她冒冒失失地跟他讲了那么多,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奇怪极了。不知道他当时又是怎么想的呢?是否后悔把令牌给她了。 哦,应该是后悔了的,不然为何转日再到陆府时,宣王想将那令牌要回去呢?定然是察觉不妥,想反悔了。 那会她还厚着脸皮,揣着不属于她的东西跑了。 陆明鸢说她笨说得没错,她就是笨。若是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宣王只是客气呢? 陆夕眠鼻子涌上来一股酸涩。 她给别人添麻烦了。 她肯定叫人为难了。 宣王殿下一向仁慈温柔,在金宁宫时见她受伤,怜惜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直接驳了她的请求,毕竟他人那么好。 面对着她不管不顾莫名其妙的讨要,不好拒绝,所以就随意给了她一个物件。 他若是给她自己的随身物品才奇怪吧。 后来宣王又想办法要回,不曾直言,也没有强迫她,也是怕她难过吧? 换到他的位置去思考,才发现宣王做得已经够好了。 他也没做错什么,面子给她了,忙帮过了,还要怎样呢? “陆夕眠,你要太贪心了,人家又不欠你的。” 整个午休的时光,陆夕眠开解了自己许久,翻来覆去地想。 最终还是想通了。 翻了个身,还是没忍住。 “呜呜呜呜……” 为什么要骗她啊。 -- 再从榻上起身时,时辰已经快到申时。 除了眼睛有些红,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谢兰姝放下书走过来,微微弯腰,盯着她的眼睛看。 小姑娘眼里还含着雾气,像是哭过后蕴了层烟雾,有未干的泪滴沾湿了睫毛,软软地贴在眼睑,瞧着无辜又可怜。 眼尾不知是哭得,还是睡后带起的薄红,清妩娇柔,任谁看了都要心软。 谢兰姝心里对宣王的印象又差了几分,她抬手摸了摸陆夕眠的头,“还好吗?” 少女长舒了一口气,恢复了精神。 “没事。” “那就好。”谢兰姝也松了口气。 陆夕眠一向有什么便说什么,她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此刻看起来确实好多了。 这边才平静了些许,外头突然又热闹了起来。 陆夕眠耳朵听不清楚,只感觉又吵哄哄的。 谢兰姝倒是听得挺真,她无意窥探人家的家事,但外头吵嚷的声音实在太大,叫她不想听都不行。 是两个男子的声音,说话声被夏风送进了大敞的房门。 “她受伤是不是你害得!” “放狗屁,那东西是李序应卖的,与我何干?谁叫她过去睡觉的,运气不好,怪旁人?” “你若不牵线搭桥,她怎会受伤?!你们就是蛇鼠一窝!” “嗤,我可什么都没干,不然为何御司台将我放回来?李序应还关着呢,有本事等他出来你去找他啊。” “她也是你的姐姐,你真是蛇蝎心肠!” 陆明灏气笑了,“我若有那未卜先知的能力,就干脆把她炸死,又岂是一只耳朵这么简单?” 穆铭似是被他吓到,哆嗦着声音:“都是一家人,你怎么、怎么……” “一家人?哈哈哈。穆公子,我叫你一声表哥,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你为她出头,可人家看不上你这穷酸书生。别忘了,你若是考上功名,那娶得也是我姐姐,考不上,就滚回燕州。” 谢兰姝慢慢蹙起眉头。 李序应的名字她早听过,虽是侍郎之子,生母却是出身商贾。他身上的商人气息太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只要有钱赚,什么都敢做。 李序应在京城中名声不好,就连她哥哥谢司免都对其鄙夷不屑。 听说李序应是御司台的常客,隔三差五就要被宣王殿下请去喝茶。 此人十分擅长钻律法的空子,不过涉及到家族兴亡的大事时,他倒是挺有原则,一概不碰,也因此,他犯的那些事里,都是关上个几天就能被放了出来的。 怎么……这回陆夕眠的事也和他有关吗? 再说那个陆明灏,也不知他为何对夕眠如此恨之入骨。 陆家的家事谢兰姝不感兴趣,但她母亲和陆夕眠早逝的生母是闺中密友,她又视陆夕眠为亲妹妹,有些生死攸关的大事,她做不到冷眼旁观。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30节 陆夕眠性格软,长得乖,太容易被人欺负了去。 那个陆明灏,还要拜托哥哥好好打探打探。 外头的吵闹陆夕眠一个字都没听到,她只觉得头晕恶心,右耳的嗡鸣声吵得脑子要炸掉了。 “太吵,想吐。”她脸色发白,手拉了拉谢兰姝的袖角。 谢兰姝回神,扶她起身,“我陪你进去待会。” “那奴婢去把门关严点,让他们去远点的地方闹。” “好。” 陆明灏心里憋闷,本想着去酒楼喝个痛快,却没想到一出门又被穆铭堵个正着,好巧不巧,说话的地方离陆夕眠的院子很近。 有老夫人撑腰,他一向不惧二房什么,说话时也没遮掩,反正陆夕眠聋了也听不到。把穆铭怼成了哑巴,见春桃带了几个婢女走来,他便走了。 孙氏在他出门前才嘱托了一番,说近来要低调,他已勉强应下,此时便不会上赶着找不痛快。 陆明灏识相走了,院子又重归平静。 春桃就守在门口,跟还踌躇在院外的穆铭四目相对。 她不开口,穆铭也不好意思说话。就这么看着看着,一会功夫过去了。 等穆铭终于鼓起勇气,要跟春桃说话,想问一句陆夕眠的情况时,身后又传来了女子的呼喊。 “表哥!” 穆铭听到这声音,脊背下意识挺直。 “大姑娘。”穆铭转身,朝来人揖手。 “表哥,你来这作甚?”陆明鸢斜了一眼春桃,不满道,“不是说肚子不舒服,要在房中休息?怎么还到处乱跑?” 春桃在一旁听着,突然觉得这话十分耳熟,仔细回忆才想起来,这话不就是上回她家姑娘从御司台回来,在门口碰上苏家四公子时,那人说的话吗。 就连质问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穆铭抿唇沉默。 肚子的确是疼,被陆明灏那一脚踢得,但他自从听到小厮无意间议论的事,便再也坐不住。 穆铭低着头,“是、是,但我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二姑娘右耳的伤与二公子有关?” 陆明鸢冷笑了声,“说到底,你还是惦记着陆夕眠啊。” “……我没有。”穆铭的声音愈发没底气。 陆明鸢冷哼道:“表哥,人家是大将军的嫡女,身份高贵着呢,哪里是我跟明灏惹得起的?大将军就要回来了,若是知道我们欺负他的宝贝女儿,还不撕烂了我们姐弟的皮?我们可不敢。” “大将军明事理,不会——” “你才来陆府几年就知道了?我可跟你说,大将军最是护犊,等他回来你可别往前瞎凑,人家金枝玉贵,往后要配王公贵族的,可瞧不上你一介白衣,到时候再把你腿打断,看你上哪哭去。”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陆明鸢捂着嘴笑,“以前身体健全,能许配给高门做妻,可现在啊——” 陆明鸢还打算继续说,一抬眼,突然看到从陆夕眠的房里走出来一人。 她认出了谢兰姝,也知道她跟陆夕眠关系好。见对方板着脸,冷冰冰地看着她,陆明鸢撇撇嘴,不欲再逞口舌之快。 谢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但谢家大公子往后会娶盛宁侯陈家的女儿。那陈家宫里有陈妃,陈筝又是陆夕眠的好友。 陆明鸢默默住了嘴,心里却是百般不愿。 背后有人脉就是了不起,等回头她也结交些个公主郡主的,到时便什么都不怕了。 穆铭闻言愣住,“腿打断?” 他来陆家时日尚短,对一些陈年旧怨不太清楚。 “哼哼,不信算了。”陆明鸢拉起穆铭的胳膊就要往外走,还没转身,便听身后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响起。 “这不是陆大姑娘?这么闲啊。” 陆明鸢浑身一僵,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男人微哑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由远及近,“多日不见,看来是肋骨的伤都好全了?” 听他这么一说,肋骨断裂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又席卷全身,陆明鸢恐惧地咬住了下唇,身子不自觉颤抖。 穆铭抬头去看,见是一身穿红衣的俊俏青年摇着折扇,潇洒走来。 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量极高,腿长,迈得步子便大,走起路来烈烈生风,气势汹汹。 他一双狭长的凤眼带了几分凌厉,眼尾张扬上挑,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 皮肤很白,极致艳丽的红色锦袍衬得他周身那股狂妄愈发浓烈,他目空一切的架势带了种极强的压迫感,叫人瑟瑟噤声。 “韩、韩舅舅。”穆铭嗫嚅道。 韩恣行扯了扯唇,好笑道:“当不起这一声舅舅,还是叫韩公子吧。” 他站定在二人面前,垂眸,偏低沉的音色缓缓溢出:“叫小韩爷也成。” 陆明鸢往穆铭身后缩了缩,像是怕极了。她的手还抓着穆铭,指尖收紧,不自觉用了力,疼得穆铭微微蹙眉,偏头看她一眼。 韩恣行的嘴向来不饶人,“大姑娘方才说,要把谁的腿打断?” 他抬手,陆明鸢还以为他要动手,终于松开了穆铭,尖叫着往旁边躲。 韩恣行不耐地啧了声,手在空中转了个方向,再度对上陆明鸢。 他只是抬了抬手,点着陆明鸢,慢条斯理地道:“别什么事都往大将军身上推,行吗?陆明灏的腿是我打断的,冤有头债有主,这么多年大姑娘都记不住谁是仇家,这记性真是差劲啊。” “这都多少年了,大姑娘还抓着陈年旧事不放,看来心里是没有旁的能说了?” “简单啊,”青年摇着扇子,恣意风流,“我再把他手折断一回,下回便有新的谈资,如何?是不是个好主意?” 这、这真是个混不吝的阎王! 陆明鸢闭了闭眼,想起了什么,身子抖得更厉害。 穆铭瞠目结舌,震惊道:“你、你……” “小公子,我劝你呢还是别说话了,”韩恣行转头,弯着唇看着穆铭,“未经他人苦事,就不该随意指责别人什么,你怎知不是他们欺我在先呢?对吗?” 青年手背在身后,前倾了身子,把脸凑过去,仔细端详,“嗯,是长得一般,小不点确实看不上。” 趁着韩恣行的注意力在穆铭身上,陆明鸢终于逮到机会,脚底抹油一溜烟地逃了。 “哎……”穆铭望着陆明鸢落荒而逃,捏紧了手。 韩恣行笑眯眯地直起身子,对着穆铭弯了弯唇。 穆铭低声说了句抱歉,算是替陆明鸢方才的无礼赔罪。他揖了揖手,追着陆明鸢离开了。 韩恣行不置一词,展了展袖袍,迈步进院。 春桃殷勤地跟在韩恣行的后头,叽叽喳喳:“小韩爷你方才真是太男人了!也就是你,能这么硬气地给我们姑娘出气!” 韩恣行不屑地嗤了声,瞥了眼一院子的废物,“跟我姐一个样,都是群软包子。” 春桃马屁拍得响,也不忘为韩氏辩解:“夫人是顾虑周全,眼下大将军未归京,夫人也不好做啊。” 春桃是陆家的家仆,有些话她说得含糊不清,可韩恣行的脾气向来大,他不受陆家人的气,也没人能管得住他。 韩恣行冷笑道:“老夫人一日不死,能有一天的好日子过?依我看就该——” 春桃惊呼出声,还未来得及制止对方的口不择言,韩恣行自己便住了嘴。 他驻足了脚步,微眯了眸,目光往前。 春桃顺着看过去,笑了,“谢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呀?姑娘起了?” 韩恣行只停了片刻,又迈开步子,朝门口走。 谢兰姝方才已看了许久,自男人出现,她心口的跳动便愈发欢快。 “哟,这不是我们小兰花吗。” 懒洋洋的,慵懒恣意的,磨人心口的声音。 谢兰姝垂下眸,向来清冷、不苟言笑的面容上露出些许赧然。 她福了福身子,对着他时,声音都小了几分,“小韩舅舅,我叫兰姝。” 韩恣行耸耸肩,轻声笑了,“有区别?” 谢兰姝的耳根慢慢红了。 每次见面他都不会好好叫她的名字。 韩恣行越过她就要敲门,屈着指节抬到半空,又听谢兰姝在身后小声叫他。 “你真的把陆明灏的腿打断了?” 韩恣行挑了下眉,“我有骗人的必要吗?” “那陆明鸢的肋骨……” 韩恣行抬手,“哎,那可与我无关,别想安在我头上。” 谢兰姝点点头。 “不过她是先眼睁睁看着我打断了她弟弟的腿,又看着我朝她走过去,以为轮到她了,吓得转身就跑,结果自己摔了一跤。”韩恣行摊了摊手,“她自己摔伤,与我无关,我从来都不打女人。” “那你还吓唬她。”谢兰姝嘟囔道。 “泼皮怕无赖,懂吗?”韩恣行嗤笑道,“算了,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大家闺秀,别再跟我学坏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小不点睡了?” 谢兰姝抿唇笑了下,也放轻了声音,“没,她醒着的,在看话本。” 看得有滋有味,应该也没听到外头的动静。 韩恣行哦了声,眼睛看着谢兰姝,对着门偏了下头,“你进去告诉她我来了。” “女孩子长大了,我这个做舅舅的,不好直接进。” 谢兰姝笑道:“那您待会也别再叫她小不点,她长大了,不爱听。”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31节 说着先他一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韩恣行不以为然,背着手慢悠悠跟上,“我管她爱不爱听,有本事打我。” 谢兰姝:“……噗。” 韩恣行进了屋,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到就被陆夕眠给轰出去了。 他挨了通数落也不恼,将银子揣好,春风得意地出了门。 谢兰姝担忧地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 她为难地搓了搓手,“夕眠,我是不是不该让他进来啊?” 她也不知道韩恣行此来是要钱的,还以为他是来关心侄女儿的。 陆夕眠叹了口气,“你不放他也会在外头守着我,直到拿到钱。” “啊?那、那怎么办?那钱……” “没事,那钱本就是他的,怕他乱花,才帮他存着的。” 谢兰姝眨了眨眼,“你帮他存钱啊?” “是啊,他自己要求的,说自己花钱没个数,主动放到我这儿来,说需要了再问我拿。” 陆夕眠皱了下眉,“前日才来要过一回,怎么这么快就花光了……下回不给了。” “他拿钱去作甚啊?”说道一半,谢兰姝声音小了下去,咬了下唇。 她又不是陆家的谁,问那么清楚也是惹人烦。 陆夕眠没想那么多,如实道:“花天酒地,吃喝玩乐,不就这些?” 谢兰姝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她当然知道官宦家里的纨绔子弟平日都玩些什么。 她郁郁垂下眸。 “得跟阿娘说一声,多派两个人看着他,别又跟人打起来。” “天天不是挑事打架就是跟人拌嘴,这个火爆的臭脾气也不知道收一收。” 陆夕眠被这个舅舅坑得心里积怨已久,眼下话匣子开了,不免多说了两句。 她掰着手指数,“你说说,出一趟门,打一次架,然后被阿娘抓回去关上三天。放出来以后继续去出门、打架、关禁闭……他这一生也太好总结了。” “大祸不闯,小事不断,哎。” “还好他不沾赌,不沾女色。不然若是摊上天价赌债,或是跟人争风吃醋,惹上不能惹的人,我跟阿娘怎么保得住他啊。” 谢兰姝蓦地抬头,“你说他、他不沾女……” 陆夕眠歪了歪头,“嗯?怎么了?” 谢兰姝沉默了会,弯唇笑了。 “没事。” 当晚,谢兰姝留在陆家,陪着陆夕眠住了一晚。 转天早上,陆夕眠心情好了很多。 “你真要去?”谢兰姝不放心道。 陆夕眠换好衣裳,戴上幕篱,隔着白纱,目光坚定。 “去,我还是得亲自去问问,不然心里不踏实。” 宣王殿下的想法她捉摸不清,不能贸然挑破,毕竟—— 毕竟他的的确确亲口说过,给过她承诺。 现在承诺还作不作数,她说不准,得去试探一下。 -- 陆夕眠站在御司台门口,这一步始终没迈出去。 她样子太显眼,很快吸引了守卫兵差的注意。 “哎,这是不是上回来找卫大人的姑娘?”一人凑到同伴耳边低声道。 “我瞧着身量挺像,”另一人也压低声音,“她身边的婢女是上回那个,马车也一样。” 确定了来人,两人热情地迎了上去。 等陆夕眠反应过来,她已经稀里糊涂地跟着人进去了。 “……” 没多久,卫惩被下属拉来,和陆夕眠面面相觑。 双方都沉默了。 陆夕眠想起以前自己办过的事,脚趾又开始抓地。 她好像拿着卫惩的令牌在人家面前晃来晃去,还跟他说,这是你家殿下送的。 她拿着卫惩的令牌,当着他的面,理所当然大摇大摆地进过这个门。 哦! 怪不得先前在陆府时,卫惩脸色奇怪,还问了她奇奇怪怪的问题: ——“姑娘是问送令牌的人面子大不大,还是问令牌的主人面子大不大?” ——“不一样吗?” ——“应该还是不同的。” ——“哦,随便吧,哪个面子大就用哪个。” “……” 啊啊啊! 头皮发麻了! 对着卫惩,陆夕眠此刻就是死也憋不出一句话。 卫惩瞧着她别别扭扭的样子,也不知她怎么,为难道:“陆姑娘,您今日来是……” 陆夕眠不自在地咳了声,“来、来看看你。” 卫惩:“……” 陆夕眠看着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得险些把舌头咬掉。 她飞快摆手,红着脸,“卫大人你别误会啊,我是来看看、来看看你和殿下!我有事找你们!” “嗯,嗯……”卫惩抿了下唇,垂在身侧的手尴尬得扣了扣。 “……” 啊。 这点好尴尬啊! “你们怎么了?” 一道温和的男声突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 陆夕眠循声望出去。 男人手里拿着一沓卷宗,像是路过,身子还保持着向前,而头却偏了过来,看向屋子门口对峙的二人。 陆夕眠以为自己早就疏解好了心结,可再一次看到男人的笑眼时,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委屈又不讲道理地冒了出来。 她垂下眼睛,深吸了口气,福了福身,“殿下金安。” 薛执眼底的笑意凝了一瞬,“陆姑娘来找本王的吗?” 陆夕眠下意识点了一下头,心口蓦地一酸。 大约一时冲动,又突然赌气。 她摇了摇头,改口道:“我来找卫大人。” 令牌是谁的她就是来找谁的。 宣王完美的笑容里不见一丝破绽,他看了一眼卫惩,笑着颔首,“如此,那不打扰了。” 说罢转身走了。 卫惩心里一慌,忙追出去,“哎殿下——” “卫大人!” 卫惩身子一僵,定在原地,嘴角一点笑意都挤不出来,“怎么。” “大人坐,我有事想问你。” 卫惩:“……” 他转头向外望了望,已经看不到宣王的身影。 “……好吧。” 有下人端了杯茶来,陆夕眠却没心情喝。 她看着漂浮的茶叶,感觉自己就是和它们一样。 命运都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随着水波沉浮,自己全然作不了主。 若想要父兄平安,家人安宁,靠她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 宣王。 宣王是她唯一能触碰到的救星。 除了求他,还能如何呢? 陆夕眠,你怎么连这点挫折都经受不住啊。她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她把宣王赶走干什么啊!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32节 方才头脑发热,现在只能承担后果。 “卫大人,我想问问,有人求过你家殿下办事吗?” 卫惩愣了一下,“没有。” “怎会……” 陆夕眠本想以这个问题做开头,好引出接下来关于如何请宣王帮忙的问题。可这—— 卫惩直接把话堵死了啊。 卫惩听到对方还是打听殿下的事,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心里松快了不少。 “殿下从不徇私,该如何便如何,最初还有人找上门,或给钱财,或许人情,皆被殿下严词拒绝。久而久之,便再没人开口了。” 按理说,宣王所处的这个位置是最容易得罪人的,两边不讨好。 可他似乎天生就会讨人喜欢,为人处世方面叫人挑不出错处,不仅案子办得准确、迅速、漂亮,而且到最后,总能令任何一方都满意。 卫惩说这些时,语气骄傲,听得陆夕眠一时恍惚。 对啊,在她眼中,前世的宣王也是这样一个处处都好的人,他那么好,她会不会冤枉他了。 “你家殿下,送过别人东西吗?” 卫惩想了想,“做何用?” 若是寻常的应酬交际、祝寿贺喜之类的,那送出去的东西就太多了。 “私人的馈赠,有特殊意义的,”陆夕眠道,“带承诺的。” “承诺了不少。”卫惩道,“但私人馈赠,没有过。” 没有过啊。 所以她是那不少的承诺中的一个。 陆夕眠松了口气,眼眶微红。 所以确如她所想的那样,宣王不会把私用的东西送人,对谁都是一样的。 而她已经进到了他的视线里,同芸芸众生相比,好歹也有些不同了。 “陆姑娘,你怎么了?”卫惩惊慌地站了起来。 他也见过女子哭,但陆夕眠,于他而言还是不一样的。 陆夕眠摇摇头,她有些开心,这算是喜极而泣。 咚咚—— 两人朝门口望去。 宣王神情淡淡,脸上少见的没有笑意。 漆黑的乌瞳黯淡,略显锋利意味。总是带笑的狐狸眼中小心藏着几分戾气,唇轻抿着,周身带了冷意。 他立在门边,不知听了多久。 嗓音冷淡:“卫惩,跟本王来。” 他心情不好。 卫惩颓丧地垂下脑袋,心里直发苦。他朝外走,陆夕眠也跟起身。 “殿下——” 女孩怯生生道。 她鼻音很重,薛执听出来了。 他现在心情莫名不好,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此刻烦躁的状态让他没法在外人面前谈笑,他只想离开。 “殿下!” 见他不理,陆夕眠鼓起勇气,几步小跑迎了上去。 薛执这才转身,喉结轻滚,慢慢吐息,只眨眼间,他便压下所有情绪。 轻轻牵起唇角,嗓音温和:“姑娘有事?” “宣王殿下,我能耽误您一会吗?就一小会。” 小姑娘抬头仰望着他,眼眶通红,一如初见那日,她撞过来时的样子。 薛执下意识低头看,她的手垂放在自己的身前,两只手紧张地握在一起。 这回倒是没有去牵他的衣裳了。 薛执轻轻扯了下唇。 那时他没有对她说不,此刻好像—— 也说不出口。 男人周身的戾气散了大半,他无奈叹道:“走吧。” -- 说是耽误一会,然而薛执把人领进屋子,坐下,看着她。 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小姑娘依旧没有开口。 “陆姑娘,待会本王还要进宫。” 陆夕眠揉揉眼睛,突然走上前。她站在书案前,从袖中掏出了那块令牌,递了过去。 “嗯?”男人只垂眸看了一眼,并不接,他挑唇轻笑,“想清楚跟本王提什么要求了?” 陆夕眠摇摇头,水灵的眸子直勾勾地瞧他,“殿下那会为何要纵容我胡来呢?我找您要承诺,那分明是无理取闹的。” 薛执有些意外她突然这样说。 她既也知自己的行为十分奇怪,却依旧找上了他,这是薛执最想不明白的地方,所以他才任由她靠近,想着靠得近些,好解了他心中之惑。 眼下听她又在掏心掏肺地跟他讲心里话,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快被突如其来的兴致盖了过去。 这是要摊牌了吗? 倒是没人比她更坦率了。 薛执的目光从她脸侧而过,落在门口的卫惩上,他只看了他一眼,卫惩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收回目光,落回少女身上。 他盯着女孩那双天真的眼眸,轻声问:“那陆姑娘觉得本王是如何想的?” 他能洞察许多人的心思,再复杂的人他也能看穿他们想要什么,他可以说那些人爱听的,做那些人爱看的。 唯独陆夕眠,他看不懂。 可她明明是他认识的人中,最简单的一个。 “我不知道,”陆夕眠直言道,“您是很好的人,所以我猜,可能是可怜我吧。” 可怜也好,热心也好,她需要他的帮助,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拉近关系,抱上大腿,她都该开心。 所以就算他骗她令牌是自己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说话算话就好。 陆夕眠在心里默默重复着,企图去压下那根横亘在心口的刺。 薛执沉默地望了她一会,眉眼渐渐柔和。 他目光温柔,落在她的伤耳上。 语气很轻,看似格外真诚:“本王害你伤口裂开,流血了,这便是本王应该负责的。” 他活了二十二年,早没有了那么多的怜悯心。可在这件事上,不得不承认,他那少得可怜的良心里,到底存了分毫的愧疚。 就那么一点点的愧疚,便足以他对她的请求开口说好,权当是做善事吧。 当然,薛执从不否认,对她更多的是好奇。 “姑娘带着本王的令牌来,是想好了?” 他随口一问,陆夕眠却慢慢睁大了眼睛。 本王的令牌? 她就说她并未记错啊。 宣王一直都说这是他的东西。 陆夕眠收回手,呆呆盯着那个卫字,喃喃道:“您的令牌……这么重要,这么管用吗?” 男人勾起唇角,嗓音徐缓温和:“自然,本王亲手给出去的东西,自然是十分重要。” 他指了指令牌,“此乃贴身之物,意义非凡,姑娘不是靠着这牌子得了不少便利?该知晓它的分量。” 他还不知自己已经露馅了,也因此,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若不是她已经知道了真相,光凭男人这双漂亮诚恳的眼睛,她一定又要傻乎乎地上当。 陆夕眠手微微颤抖着,指尖用力按着令牌上的蟒纹图案,凹凸的纹路硌得手指生疼。 理智和情感在撕扯。 理智告诉她,宣王骗你就骗你,只要他肯帮你就好。 可是情感又在令她难过愤怒。 她最讨厌人骗她! 尤其是前世经过了苏翊昙的骗以后,她就更讨厌了。 “殿下,这令牌我想还给您。” 她再口时,多了几分鼻音。 薛执笑意凝滞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嗯?” “我只是想要您的一个承诺,如果您答应,那我也不需要这块牌子了。” 况且这是别人的东西,她也不想要。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33节 宣王挑了下眉,“这回不怕本王言而无信了?” 陆夕眠没说话。 薛执懒懒地笑,“留着吧,等想好了再来找本王。” “我想好了,以后有需要的时候,烦劳您帮我一次,一次就好。” “小姑娘贪心啊,本王只是叫你受伤一次,就想让本王为你做牛做马?” 陆夕眠摇头,小声道:“不会的。” 她哪里会提那么过分的要求呢,她只是想等两年后大乱的时候,他能稍微护一下陆家。 “杀人放火,本王是不干的。” 陆夕眠又摇头,这回眼睛更红了。 “令牌拿走,到时候再说。”宣王难得强势了一回,他身子向后靠,双手抱着肩,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小姑娘不知是不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耐,讷讷半晌,嗯了声,重新揣起令牌,垂头丧气地走了。 “啧。” 房间归于寂静,薛执敛了笑,坐在书案后沉默良久。 卫惩进了门,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他方才看到了,陆夕眠出门时,眼睛比来时还要红。 “你和她之前说什么了?”宣王殿下随手拿过一册案卷,一边提笔落字,一边状似无意问道。 卫惩摇头,“她问了问您的事,旁的没说什么。” 薛执笔一顿,冷淡抬眸,“你把她弄哭了?” 卫惩慌张摇头,“属下不敢。”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那句“你把她弄哭了”还是一直回荡在卫惩的脑海里,把他折磨得浑身难受。 不会真是他的问题吧?他长这么大也没把哪个女孩子弄伤心过啊,怎么办怎么办。 “殿下,我要不要去看看——” 薛执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卫惩噤声。 好,不去。 屋中又重归于平静。 主从二人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到了该入宫的时辰。 “殿下,该走了。”卫惩硬着头皮,轻声提醒。 薛执放下笔。 墨迹还未干,他手指捏在纸的两边。 呲!!—— 他将这小半个时辰写好的满满一篇纸撕成两半,团成了团,随手扔在地上。 卫惩将头压得更低。 男人从他身边从容走过,留下一句冷淡且不容置喙的话: “若她要将令牌还给你,不准接。” 卫惩:“……” 卫惩:? 作者有话说: 卫惩:为何不能接?那令牌是我的。 薛执:我知道是你的。 卫惩:我还急用呢! 薛执:她应该也知道那是你的了。 卫惩:…………破案了,是你弄哭的:) 好了,他知道自己露馅了,没想到能把人气哭,开始后悔了。不过他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呢,这才只是个开始,马上安排薛狗真香(狗头 ps:感谢大家支持,评论发红包呀~谢谢大家! —— 感谢【natalia】、【李子】的营养液呀!爱你们么么么~ 第22章 我等卫惩 清晨, 陆夕眠还昏昏睡着。 她梦中无意识翻身,又压到了右侧的耳朵。 “嘶……” 已经不知第多少次会不小心弄疼伤口了。 陆夕眠清醒了一瞬,叹了口气,再度调整好睡姿准备继续睡。 伤了一只耳朵, 于生活而言真是有诸多不便, 好在她前世已经过了两年这样的日子, 如今再适应起来,并不算难。 “姑娘!姑娘!” 春桃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姑娘快醒醒!小韩爷出事了!” 陆夕眠蓦地睁开了眼睛。 -- 陆夕眠仔细回想前世,却发现自己压根不清楚耳伤后的那段时间家里都发生了什么。 不过从结果来看, 应当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事。 她稳了稳心神,“阿娘别哭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韩氏一早得了消息,说韩恣行被御司台的人带走了。 她眼睛都哭肿了, 哽咽着, 说了不少。陆夕眠紧盯着她的嘴唇,才勉强了解了大概。 辰时不到, 有兵差来传信说韩恣行进了御司台, 叫她们不用担心,交代清楚没事的话就会放回来。 “御司台?!”陆夕眠惊道, “他怎么惹上那儿的人啊!” 先帝改革后,大理寺便只接小案,大案要案一律都送至御司台进行初审。 一般能被请进御司台的,多半是牵扯进了了不得的大事里,也因此, 韩氏听闻弟弟进了那种地方, 才会觉得天都要塌了。 “夫人您别急啊, 二公子前两天不是才进了一次,人也好好地回来了啊,小韩爷肯定也没事的!”贴身婢女给韩氏心口顺气。 韩氏捂着眼睛流泪,哽咽道:“陆明灏那个怎能一样,夕眠受伤的事说到底是宫里的案子,又是陛下亲自指派的,别的地儿也管不着。可是恣行他……” 御司台除了办理一般的大案悬案外,还多了项最特殊的职能。 因为首领长官是宣王殿下,所以涉及宫里的一些秘事,或是皇族参与的案子,不宜过分张扬的,也都并入了御司台所审查的范围。 “这么看来,小舅舅要不卷进了一桩大案里,要不就是跟宫里的事有了牵扯……”陆夕眠呢喃道。 “大房出事时,我还在看笑话,谁又能想到,这回轮到了自己身上。” 韩氏自小父母早亡,跟弟弟一起被寄养在族叔家。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过,她长得漂亮,人性格软,总被欺负,都是韩恣行和人打架才能护她这么多年平安无事。 韩恣行是不成器,整日吃喝玩乐没个正型,但关键时候,他却十分靠谱。姐弟俩相依为命的这些年里,韩恣行从没让她这个姐姐受过一点委屈。 刚过了及笄的年纪时,叔叔家便迫不及待想把她嫁出去。十六岁时成亲的路上,还未到婆家跟新郎拜堂,她就成了寡妇。 她命苦,婆家不要她,族叔嫌她晦气也把她扫地出门。若是没有韩恣行,她只怕早就被那些地痞流氓轻薄至死了。 那会韩恣行才十二岁,便已经能满脸戾气地把比他大十岁的人按在地上叫娘。后来姐弟俩幸得镇南大将军相救,才开始有好日子过。 “眼下他不知发生了何事。叫我如何能放心的下啊。”韩氏擦擦眼泪,叹道,“前几日我还想着,给他找个闲差事做做,总好过成日里胡作非为的跟人家起冲突,他不愿,还跟我吵了一架。” 韩恣行的性子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恣意行事,潇洒自由,想如何便如何,就连亲姐姐也管不住他。 陆夕眠知道小舅舅对韩氏的意义,她很快镇定下来,轻轻抱了抱韩氏。 “阿娘你放心,我一定帮你。” 陆夕眠的亲生母亲过世后,过了两年没娘的日子。后来有了韩氏做后娘,她又感受到了被人捧在掌心里的宠爱。 韩氏对她好,她自然也要爱护韩氏。 “小舅舅和陆明灏不一样,他定不会做害人命的坏事的,我这就去帮你问问,你在家等我消息。” 陆家笼了一层阴云,御司台里气氛也并不轻松。 韩恣行半夜被带到这里来,已经在此枯等了快三个时辰。 从皎月高悬,一直等到了天色将明。 他困得眼皮打架,身子瘫软在过道旁边的座位里,坐没坐相。 总有人来来往往的,凡是打他面前走过的,都要弄出来点声响才行,韩恣行不知道第多少次吵醒,他一腔火气无处发泄。 揪住一个路过的,没好气道:“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被他质问的兵差笑呵呵的,拍掉领子上的那只手,“您且再等等,我们殿下还得有一会。” 一边说着,一边从韩恣行支棱在外头的长腿上跳了过去,抱着卷宗匆匆走远了。 韩恣行:“……” 你再给我踩折了。 不过态度还挺好。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34节 韩恣行冷嗤了声,歪在椅子里,懒洋洋地把腿缩了回去。 又等了一会,天色越来越亮,韩恣行抹了把脸。睡也睡不着,干脆站起身。他站在廊下,对着院子伸了伸懒腰。 手臂刚举过头顶,身后便传来一道温和好听的声音。 “抱歉,韩公子久等了。” 韩恣行慢悠悠回头,瞧清对方的样貌,挑了挑眉。 哟,京城还有这么俊俏的郎君呢? “您是宣王?” 薛执微怔,笑着颔首,“正是本王,公子请。” 韩恣行揉了揉后颈,也笑出了声。 “老是听说宣王殿下的风姿如何如何,头回见,倒果真如传言一般。”他真心实意地叹了声。 这种恭维,薛执听得太多了。 他没当真,斯文和气地笑道:“过誉了,请。” 二人在屋中落座,韩恣行环顾四周。 屋子挺大,东西不少,瞧着里头的摆件陈设倒是十分朴素,没有多少名贵的东西。 韩恣行抱着肩膀,毫无怯意,“这是审犯人的地方?” 其实他更想说:你拿老子当犯人? 但对着宣王这么张一团和气的脸,委实拿不出对待地痞流氓的那种横劲儿。 薛执摇头失笑,心想着陆夕眠的小舅舅竟也和她一样,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是下属们休息的地方,有些简陋了。”他抱歉笑笑。 “进入正题吧,”薛执没再给对方插科打诨的机会,正了神色,“烦请公子说说当时情况。” 韩恣行喜欢有礼貌且办事爽快的人,早听说宣王对待庶民也是一视同仁,今日所见未曾叫他失望,这种满意致使他一宿没睡好的怨气都消了不少。 他心情好了,人便好说话很多,十分配合地开始回忆前夜的事—— 昨日晚膳时候,韩恣行和友人去了春风阁。 “你说说你,来了这勾栏瓦肆之地,竟然还独自一人喝酒,我们小韩爷真是不识风月,无趣,无趣啊!” 韩恣行不管他人说的,他自己向来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我来此处是听曲儿的,若是看美人儿,我何不回家照镜子?” 友人大骂他不要脸,心里却对他的话深以为然。 就凭韩恣行这张脸,放在京城里也是能数得上名号的,这春风阁里要找一个比他好看的,真难。 韩恣行什么都玩,就是两个底线绝不碰触,一是赌钱,二是女人。酒肉朋友都知道他性子,也不多劝。 有不长眼的往他身边凑,都被人拦了去。 友人勾着美人的腰调笑:“你别招他,把人惹急,小心他跑了。” 说跑就跑,下回就再也不来了。 众人说说笑笑,唯有韩恣行自己独坐在一旁,专心地欣赏乐伎弹曲儿。 他听得入迷,没注意时辰,等回过神来时,那帮狐朋狗友都搂着今夜的红颜知己回房去了。 “嗤,无聊。” 成天就是那档子事,也不怕肾虚。 韩恣行拂了拂衣袍上不小心掉上去的瓜果皮,站起身准备去方便方便。 酒没喝太多,但也不知怎么,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大概是着凉了吧,也罢,今夜再无消遣,不如早些回家睡觉。 若不是听说这乐伎是新来的,且只在晚间弹奏,他图个新鲜,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往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跑。 方便完,他本来打算直接走,可是一摸腰间才发现,扇子落在原来的屋子了。于是又转身,迈步往房间走。 路过一间屋子时,门突然从里头打开,有个男子从里头出来,低着头,匆匆地和他交错。 擦肩而过时,韩恣行闻到了那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垂眸,看到那人的衣袍尾端好像染了点红。 他当即皱了皱眉,停在原地,眸色渐深,望着那人离开。 半晌,他缓缓吐了口气,继续前行。 回去拿了扇子,打算回家睡觉。再次折返时又路过那间屋子,这回房门又开了,里头冲出来个女人,那女子一边尖叫,一边哭着喊“死人了”! 那女子也不看来人是谁,不管不顾往韩恣行身上扑,他迅速闪身,叫那女子扑到了地上,十分狼狈。 他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也不欲多管人家的闲事,调转脚尖,继续向前。 那女子竟手疾眼快,一把攥住他的脚。 “大人、大人,您救救奴家,呜呜呜死、死人了!!” …… “事情就是这样了。”韩恣行坐在薛执对面,无奈摊了摊手。 薛执彻夜审了几人,基本已经核查完毕,知道韩恣行所言属实。 韩恣行只是路过,那间屋里的男尸与他无关。 清白已证,薛执还有一点很好奇。 “公子当时既然准备离去,便是不想惹祸上身,本王说得可对?” 韩恣行哼哼了两声,表示赞同。 宣王又道:“那女子抓住你的脚,你可以再次将她甩开,自行离去。” 他顿了顿,面上带了点笑意,“可你没有,你替她报了官,还陪着她去了衙门。” 韩恣行困得半阖了眼睛,冷哼了声,“是啊,原以为去趟衙门把事情说清楚我就能回家睡觉了,谁能想到呢,又被您给抓了来。” “是请。” 韩恣行掀着眼皮睨了一眼宣王,见对方仍然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心里生出一丝异样。 这人为什么老是笑着,看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他忽略掉那阵古怪的感觉,烦躁地搓了搓脸,勉强睁开马上就要粘在一起的眼睛,怨气冲天道:“总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种人命官司……我要不是看她是个女人,才懒得管这种闲事。” 薛执蓦地想起来那个不顾一切都要冲上来抓住他的小姑娘。 热血又莽撞,冲动起来,会做出一些他的理智难以解释的事情。 她跟她的舅舅还是有些像的。 “宣王殿下,我都交代完了,能放我走了吗?”韩恣行站了起来,不耐道,“困着呢。” 薛执对此表示抱歉,“还要麻烦公子再留上几日。” “几日?!” “当时只有公子见到那人了吗?你可还遇到过旁人?” “不曾见过别人。” 薛执点点头,“既如此,本王就更不能放任公子离开了。” 当时凶手进门时,屋中的一男一女应当是熟睡状态,而他行凶完毕出门,夜已深,就只有韩恣行一人撞见了。 也就是说,韩恣行是本案中唯一的目击证人。 他若是从御司台的门里踏出去,说不准都等不到回到陆府,人就会被灭口。 薛执自然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公子困了的话,可以在本王这里稍作休息,待到人犯归案,还需公子去认一认人。” 韩恣行有点傻眼,“不是,合着你一日抓不到人,老子就得在这陪你们耗一日?” 薛执低头笑了声,摇头,“本王很快就能抓到人,公子不必担心。” 他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又笑眯眯道:“本王这里有好茶好酒,都是陛下赏赐,本王平时公务繁忙,实在没有时间享用。堆在库房里堆了太多,再放下去恐怕就要糟蹋了,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公子帮帮本王?” 韩恣行眼睛一下就亮了,还有这种好事? “除此之外,本王还收集了许多名人字画、古籍孤本,对了,还有不少乐器,琴谱,公子若觉得无聊……” 韩恣行站起身,快步走向墙边的床榻,指着问:“我睡这行吗?” 薛执笑眼弯弯,“可以,辛苦公子配合本王的公务。” 韩恣行手脚麻利,翻身上床,闭上了眼睛。他紧紧抱着被子,一副谁也别想把他从这张床上拉下去的姿态。 他摆手,“殿下客气,殿下才辛苦。” 然后便打起了呼噜。 睡得还挺快。 薛执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就在想。 他了解太多人的喜好和性情,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叫人开心,叫人满意。 哪怕是火爆脾气出了名的小韩爷,薛执也只是通过一些文件了解过此人,只需再见上一眼,就能迅速找到讨好对方欢心的法子,然后达成他的目的,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可为何就出了那么一个例外呢? 直到此刻,他对她依旧无解。 男人从容地迈出门槛,有兵差帮他把门关好。 他突然脚步一顿,眉头蹙起。 不对劲。 他似乎放了太多的关注在她身上。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35节 这样不好。 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去,垂眸盯着自己脚下,若有所思。 他试图将那日小姑娘红着眼睛离开的画面从脑海中赶走。 愧疚于他而言,本就是十分陌生的东西,在意二字,更是荒唐。 薛执冷着脸往外走,强迫自己专心公事。 他的意志力惊人,只是从房门口走到大门,脑海中的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便已被他尽数排空。 看来关于陆家的事,还是要交给卫惩去做为好。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调整好心情,叫了几个人跟他去查案。才走到衙门大门口,就听外头乱糟糟的。 他听到他的下属正对着什么人,殷勤地说道:“姑娘又来找卫大人吗?我们大人出去了,得午时才回,不然您进去等?” 一道清脆的少女音随后响起,怯生生地:“谢谢您……不、不了,我就在外面……” “哎呀姑娘别客气,您跟卫大人是一对哎哟……”话没说完挨了同伴一脚,他又改口道,“我是说是一对朋友,朋友,您跟我们就是朋友,不必客气。” “是啊是啊,这六月大夏天的,眼见日头要毒了,您要是晒着了叫我们如何跟卫大人交代啊。” 守门的两个兵差极力劝说,心里含了期待。他们这差事成天跟坏人打交道,没什么机会去认识姑娘,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不能叫人跑了。 这个说卫大人办差辛苦,那个又说他前途无量,只差把卫惩夸成一朵花。 陆夕眠本来就是容易害羞的性子,她忍着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 要不是为了小舅舅,她也不想来。 幕篱下面,女孩神情窘迫,她无措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兵差往前两步,想要请她进门。 陆夕眠脸憋得通红,脚不受控地往后推了推,害怕道:“我、我真的不进……” “你们在本王这里真是屈才了,不如改行去当媒婆如何?” 一道低沉冷淡的男声如同一盆凉水,在这三伏天里,浇得每个人都透心凉。 两官差低头行礼,颤颤巍巍。“殿、殿下。” 陆夕眠仿若看到救星一般,小跑着到了薛执的身边,往他身后躲了躲。 她这一躲,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薛执面对着外面,她跑到薛执的身后。 陆夕眠低头一看。 啊!她怎么进去了! 她红着脸,想要再迈步出去,才刚一动,手臂一重,她低头看。 男人一把按住她的胳膊,没用力,他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带着幕篱,想来应该看不清他的口型,于是也没说话,只看着那两个下属说:“去领罚。” “……是!” 呜呜呜虽然领了罚,但好像弄清楚了误会! 这姑娘别是跟他们殿下才是—— 能在宣王手下做事的都是人精,没有傻的,个个用眼神交流,贼眉鼠眼的,薛执看到了,但懒得管。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他放纵着旁人看他们。 他还攥着陆夕眠的胳膊,稍稍用力,便拉着她进了御司台。 “……” 陆夕眠恍恍惚惚地跟着人走,心里不明白为何又变成了这样。 她前几次进门要么是靠着卫惩的令牌,要么就是靠着卫惩的关系。 这还是头一回,她被宣王殿下亲自“领”进了门。 可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少见他的。 这好像是他第二回 碰她,上回是初见的时候,他帮她抹掉脸上的血。 到了屋里,薛执没有关门,他抬起指尖,轻轻碰了碰白纱。 陆夕眠赶忙摘了幕篱。 额头上覆了一层薄汗,两只清澈的鹿瞳水汪汪的,她又用那种无辜又委屈的眼神望着他,叫薛执脑海里好不容易才摒弃掉的杂念又冒了出来。 “今日来,是为了韩公子?” 陆夕眠诧异于他的直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对。” “低着头,知道本王在说什么吗?”他故意放轻了声音。 陆夕眠果然听不清楚,于是只能被迫再抬头,直视男人的脸。 他今日好像有些不同。 没在笑了,看着好像心情不好,有点凶。 自从她那日失魂落魄地离开,已经又过了好几日,这几天她都没有出门,一直在家里养伤。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时候,生活平静如水,可是陆夕眠知道,这些平静都只是暂时的。 两年后的那场祸事始终横在那里,等着他们去经历。 每当那时,陆夕眠又免不得想起薛执,彻夜地想。 想他能不能兑现诺言,又想自己为何这么较真,为何不能原谅他骗人。 想着想着,就开始害怕,更不敢来找他。 若是没有小舅舅的事,她还不知要继续缩在那个壳子里待多久。 小姑娘又望着他出神,这回薛执没有打断,他任由她看,同时,他也在看着她。 看来那件事她真的很生气,气了好久。 她很介意他骗人,可是她为何会介意呢?他们只不过是泛泛之交,犯不上因为那些事动怒。 而他,又为何这般惦记着,在意她是否介意呢。 问题很复杂,薛执仍然不懂。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就是此刻的他心情很不好,尤其是听到那些人开她和卫惩玩笑的时候,那种烦躁堆叠到了顶峰。 “为何站在门口。”薛执问。 陆夕眠回神,目光躲闪了下,“我……我不想进来啊。” 进来干什么,进来万一又碰到了不想看到的人,她该怎么办? “陆姑娘,本王惹你生气了吗?” 看到陆夕眠没有说话,似是默认,薛执的心里竟诡异地又生出了些愉悦。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惹过什么人生气了,讨好别人,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男人唇角微弯,不再执着这个问题。 “来找卫惩?” 陆夕眠点点头。 薛执笑容更胜,“找他,不找本王?” “对,不找您。” 薛执低低笑出声,“找他有用吗?” “那找您也没有用啊,都知道您最公正,从不徇私。”陆夕眠嘟囔道,“我只是来问问情况,没想做什么,就不劳烦您了……” “难怪他们会误会你和卫惩。” 陆夕眠面露迷茫,“误会?卫大人怎么了?” 薛执垂眸,望进她茫然疑惑的眼眸,“怎么,这么快就把方才在门外的事忘了?” 小姑娘仍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她摇摇头,“其实他们刚说的话,我没听得太清楚,他们太热情了,我害怕,所以没敢看。” 薛执:“……” 他笑了。 那双蛊人的狐狸笑眼此刻绽放了愉悦的星光,眉眼精致,极致漂亮。 唇角好似被丈量过的标准弧度也失了分寸,他抿起唇也拦不住肆意的笑。 平素里遮掩极好的潋滟深情在此刻毫无阻碍地释放,眼里的兴味无论如何都再藏不住。 陆夕眠看呆了一瞬,脸慢慢变红。 下蛊。 她脑海里蓦地浮现出话本里出现过的词。 薛执很满意看到她露出这样呆傻的神色,他毫不收敛,给她惯迷魂汤。 “现在还是要找卫惩吗?”他蛊惑般地开口。 陆夕眠眨了眨眼睛,突然偏过头,赌气一般,“对,就是找卫大人。” “殿下,既然您带我进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在这等着,您忙您的去吧。” 薛执:“……” 他险些被气笑。 “哦对了,我回去左思右想,那块令牌还是……” 薛执太阳穴直跳,他强忍着烦躁,索性也不装了,“是谁的就还给谁去。” 有些事不必捅破,更不必再揣着明白装糊涂。 至于卫惩收不收,那就与他无关了。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36节 陆夕眠想了想,也对,是该物归原主,于是又收了起来。 “不是说卫大人快回来了?我不会久留,问完就走,正好把令牌还给他,殿下再见。”她敷衍地摆摆手,迫不及待要将他这个主人扫地出门。 薛执:“……” 他眸色暗了下去,笑容也没了。 淡淡瞥她,“行,那你就等着吧。” 说罢再不久留讨嫌,大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 薛执:兔子好像跑了/沉思.jpg 自信点,把好像去了 眠眠:就不找你就不找你就不找你(不听不听王八念经.jpg) ps:感谢支持,发红包呀~ —— 感谢在2022-06-15 10:11:43~2022-06-16 13:1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营养液:【natalia】 7瓶;【栗】 1瓶; 谢谢姐妹!爱你么么么么~ 第23章 公报私仇 卫惩回到御司台时, 门口守门的已经换了两个人。 他今日事情办得顺,见到新人,一时兴起聊了两句。 “早上不是你们俩,还未到换班的时辰的吧?” 那两人抿着嘴不说话, 把卫惩整得一头雾水。尤其是二人的眼神, 看他时似可怜, 似同情,有万千话藏在里头,却又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打什么哑谜,奇奇怪怪的。 卫惩皱着眉进了衙门。 越往里走, 古怪感越浓。 平时他走在衙里,过往的兵差们都不跟他打招呼的, 大家都忙得很,最多是点头示意一下, 若是无事, 都是各走各的路。 在御司台里,除了宣王, 他们这些底下办事的人, 在私底下都没什么官职大小的束缚,都像朋友一样相处。既是跟朋友一样, 那就更不会有见面问候长官这种虚礼。 今日也不知怎么,所有同他交错而过的人都要对着他尴尬笑笑,嘘寒问暖一番,末了离开时,都用可怜又同情的眼神看他。 卫惩:? 古怪与异样充斥着整个司衙,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妥。 “殿下呢?” “殿下带人去处理昨夜春风阁的案子去了。” 卫惩点点头, 迈步要回自己的房间。 下属拦了他一下,指了指会客室的方向,左右望望,“大人,有人在等您。” 声音压得很低,鬼鬼祟祟的,像是怕被谁听到。 卫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放在心上。 他以为是谢司免来找他,毕竟昨日他们才约好,今天要商讨一些关于案子的详情。 他一边往会客室走,一边在想春风阁那件事。 等到了,抬头看到座位上的那人,卫惩愣了愣。 “陆姑娘?” 陆夕眠转头望去,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卫大人!您来啦!” 卫惩:“……” 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 陆夕眠从御司台离开时,依旧是带着那块“卫”字令牌的。 也不知卫惩是怎么了,死活都不肯收下,还跟她说什么“谁给的还给谁”这种话。 那两人像是商量好了,这个推那个,那个推这个,都不想要。 陆夕眠低头看了看令牌,想不通。 这一趟算是有所收获,卫惩虽然没有透露案件详情,但却告诉了她韩恣行只是目击者,并未参与其中,这便够了。 问到何时能放他归家时,卫惩也只是说并不清楚,一切要等宣王定夺。 在陆夕眠的再三恳求下,卫惩终于松口答应,会替韩恣行求情,让他早些回去的。 陆夕眠靠在马车里,叹了口气。 果然不出她所料,还是卫大人更好说话一些。 若是宣王殿下也能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 前世是卫惩先提出提陆家洗去冤情的,也是他提醒宣王,要及时把她下葬。 陆夕眠怀疑,若是卫惩不提这些事,宣王贵人多忘事,肯定想不起来。 陆夕眠愣了下。 哎? 卫惩说洗冤,宣王同意了。 卫惩说下葬,宣王默许了。 卫惩卫大人……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一个不行,不然—— 不然就换一个,也未尝不可啊! -- 薛执一直忙到傍晚,才带着人回了御司台。 回来时,卫惩就蹲在院子里,又对着地上的一盒毒蝎子发愁。 “殿下。”卫惩终于把人盼了回来,两眼放光,“您快瞧瞧吧,有两只莫名其妙死了,其它的也有点蔫,不知是怎么……” 宣王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卫惩:? 今天怎么回事? 平时对他爱答不理的人一个个都上赶着殷勤。 平时对他和颜悦色的长官今天却对他摆个冷脸。 上回被他家殿下这么不待见,还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林太医悄悄换了安神的丸药呢。 “殿下,殿下!”卫惩追了上去,不忘拎上那盒蝎子。 薛执进了他自己休息的房间,绕到屏风后,将沾了尘土的外袍换了下来。 “韩恣行还在?” “在的,您没有交代放人,属下不敢妄动。” 卫惩说已经给韩恣行安排好了住处,衣食用度也都准备好了。听韩恣行嚷嚷着说他用不惯外头的东西,他还特意派了人去了趟陆府,把韩恣行平时用的物件收拾了一个包裹带了过来。 毕竟他们把韩恣行扣在这里,不是叫人家受苦来的。 若是平时,卫惩这么办事,薛执都要夸上一句周全体贴,可今日,不知是他吃错药了,还是他家殿下误食了别人给的东西。 男人那双漆黑的乌瞳冷淡地睨他,语气颇为耐人寻味,“你还挺上心。” 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嘛。 再说了—— 卫惩尴尬地笑了笑,“此乃属下分内之事,属下也是为了不负殿下所托。况且,今日陆姑娘拜托了属下。您常教导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哦,忠人之事。 看来他们见着了,相谈甚欢。 薛执笑着点头,“言之有理。” 随后薛执按着往常的习惯,夸了卫惩办事牢靠。 卫惩松了口气,心道果然是他想多了。 -- 韩恣行回到陆家,已经是三日后。 三日时间,宣王将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并且将人犯缉拿归案。 事情既然已经了结,御司台再没有将人扣留的道理,第三日一早便放了韩恣行归家。 韩恣行倒是有点舍不得走了,虽然只待了三天不到,但这里的日子过得舒坦,他甚至还想再来。 那件事到底是什么起因,什么结果,韩恣行并未多嘴细问。毕竟人知道的越少,活得就越快活。 不过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认了凶手,大概也听说了些。 死的是丽妃的侄子,而凶手,是成王的生母赵太嫔娘家那边的人。 “原来死者与凶手都和皇族沾亲带故,难怪会将案子交到宣王殿下手里。”陈筝道。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37节 这事在京城中早就传遍了,不是秘密,韩恣行回来时,陈筝和谢兰姝正巧在陆府做客。 “赵太嫔随着太后静心礼佛,离京已经有两年了吧,想来陛下应当不会拿此事去烦扰她们。”陈筝天真道。 谢兰姝摇头,“陛下不说,但赵家不一定会安分。” “京中有成王在呢,既然宣王殿下去抓人时,成王都没意见,那想来赵家也只能就此作罢了吧?”陈筝反驳道,“再说了,丽妃娘娘正受宠,她娘家侄儿死了,陛下怎么也得给她一个交代,就算那凶手姓赵又如何?又不是姓薛。” 陆夕眠敏锐地捕捉到了“成王”的名字,原本并不上心,此时也集中了精神,听她们二人一来一回说话。 聊了小半个时辰,陆夕眠便有些累了。她揉了揉眼睛,谢兰姝和陈筝见她困乏,便提出了告辞。 陆夕眠睡了一觉起来,精神好了不少。小舅舅已经回来了,她也该去感谢一下帮过她的人。 只不过上回扑了个空,叫她仍然心有余悸,这回她学聪明了。 她派丫鬟去御司台打听一下卫惩是否在衙门,若是不在,何时回来。等确定了消息,她再出发。 丫鬟很快回来,带来的消息却叫她惊诧不已。 “那儿的人说,卫大人离京已有两日。” “离京?!”陆夕眠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走了?” “奴婢不知,官差只说宣王殿下的命令下得很突然,就是您从御司台回来的那个晚上,卫大人连夜就被宣王殿下派出去了。” 陆夕眠脸色凝重,“这么紧急……那想来是非常重要的事,希望大人一路平安吧。” 七日后。 被无端发配、连夜出京的卫大人终于又踏进了京城的城门。 他风尘仆仆,像个野人。 直到回到王府,沐浴更衣后,他也没想明白为何要派他出京。 那晚他被殿下从床榻上叫起来的时候,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等到了地方才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差事,更不是多大的案子。 实在想不通便不想了,殿下总有自己的道理的,他听话就是。 日子很快又重归平静,陆夕眠没有再来找过薛执,薛执似乎也渐渐忘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进了七月,离镇南大将军归京的日子越来越近。 陆夕眠的耳伤好了许多,但仍需要包缠着纱布。三伏天太难熬,她也越来越少出门。 七月初五那天,下了雨,天气凉快了些。陆夕眠想了想,决定还是出门透透气。 父亲再有几日便回家了,兄长不知道又变高变壮了没有,她想亲自去给父兄挑些礼物,于是同韩氏说了一声,便带着春桃和冬竹出了门。 在闹市逛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正坐在茶楼里喝茶歇腿,忽听街上一阵喧闹。 春桃好奇心重,叫住店小二问了才知,是御司台的大人正在外头办案子呢。 御司台这个名字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出现在陆夕眠的生活里,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可否认,她听到这三个字,仍然很想出去看看。 春桃一眼就看出了自家主子的心思,转身便跑了出去替她打探消息。 没多久,她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人。 “卫大人?!”陆夕眠忙站起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子。 卫惩刚办完事,看到春桃时,便叫属下先把犯人押走,听春桃说她家姑娘有事找他,便跟了来。 卫惩出身武将之家,后来家中生故,机缘巧合到了宣王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伴在宣王左右,也因此,他没有上前线战场杀敌御国、实现愿望的机会。 他一直都很崇拜镇南大将军,所以面对陆夕眠的时候,多少都到了点特殊。 陆夕眠坐在大堂的角落,此时宾客不多,卫惩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关注。 他在她对面落座,“姑娘找我?” 陆夕眠点头如小鸡啄米,她感激地说道:“我舅舅那事,还未多谢您。” 卫惩脑子空了片刻,半晌才想起来是何事。 “哦……那个事,我没做什么。” 他只是做了该做的,换另一个人,他也会那样安排。 陆夕眠弯着眼睛笑了。 真是的,这么谦虚。 “我都听小舅舅说了,他说在御司台里过得很好,甚至比家里还好。” 毕竟在家里有个姐姐管着他,在御司台却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还有宣王的珍稀宝物赏玩。 卫惩自是见过韩恣行乐不思蜀那模样的,闻言也笑了声。 陆夕眠千恩万谢,卫惩实在受之有愧。他是按规矩办事,若是要谢,那也是他家殿下的功劳,毕竟规矩都是宣王殿下定的。 他正想说,他家殿下才是最体贴、关怀庶人,最想民之所想,察民之所忧的那个,可还没张嘴,陆夕眠便亲手捧了一杯茶到他嘴边。 小姑娘殷勤笑着,“大人,您喝茶。” 若是薛执在,定然能看出这小姑娘的笑里藏了几分心思,不着痕迹地拒了这杯茶,逗猫儿似的东拉西扯,然后状似无意般地笑着套话,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可惜卫惩的心眼儿没有他家殿下多,脑子转不过来这个弯,还以为陆夕眠只是太客气。 他没多想,接过茶,想着喝完再夸也是一样。 却没看到,陆夕眠见他喝了茶,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果然,卫大人和前世一样,人好! 好说话,好讨好,而且能力也不俗!比那个油盐不进滴水不漏滑不溜秋的宣王好多了! 她一时头脑发热,起身,慢慢靠了过去。 凑到卫惩耳边,压低声音,像是要进行什么秘密交易: “卫大人,您想过谋反吗?” 卫惩身子僵在原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薛狗: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只要你立马滑跪道歉(doge 眠眠是行动派,说换人就换人 ps:这个是18号周六的更新,下次更新在19号周日晚上23点,到时候更肥章。 感谢支持,评论都发红包呀~ ————广告时间———— 古言预收《渣了竹马未婚夫君后我跑路了》求收藏呀! 【风情撩人直球辅国大长公主禁欲系高冷闷骚傲娇帝师】双c甜宠 文案: 和竹马成婚前,国亡了。 从乡野小辣椒摇身一变成前朝流落民间的长公主,在护国将军和旧部的帮助下杀回京城。 两年后终于扫清叛党,扶植年仅一岁多的小皇帝登基。 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大长公主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幸而老丞相举荐一颖悟绝伦的年轻人做帝师,解了她燃眉之急。 召见帝师那一日下了雪,像极了她两年多前跑路的那一日。 男子身姿挺拔,克制守礼。眸光清冷,容貌清隽俊秀。 他温和而儒雅,长身玉立于殿中,白衣长袍不见一丝褶皱,看上去像极了正经人。 大长公主秀眉微挑,放下手中奏折。 哟。 这不是被她渣了就跑留在老家的那个前未婚夫吗。 -- 为保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大长公主深夜唤帝师入殿,共议国事。 公主殿内,床榻之上佳人娇俏妩媚,玲珑身姿透过幔帐若有似无撩拨人心。 她极尽妩媚地轻笑了声,“想知道陛下是谁的孩子吗?” “殿下若无事,臣先告退了。” 装得一本正经,嗓音却沙哑低沉,被欲浸染。 “真不想知道?” 女子光着脚下了榻,足音极轻踩在地上。 她风情万种勾起肩侧长发,媚眼柔情,终于打碎了他的矜持。 —— 感谢在2022-06-16 13:17:26~2022-06-17 15:0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人间重晚晴】 1个;谢谢姐妹!爱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脏民主】 10瓶;【芒柚汽水】 7瓶;【哈】 3瓶;【金知元的小可爱】、【糖果猎手】 2瓶; 感谢各位姐妹的支持!谢谢你们!鞠躬~ 第24章 南楚纪事 卫惩落荒而逃, 精神恍惚回到御司台,正好在门口撞上薛执。 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惹得薛执多看了两眼。 “殿下。”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38节 “卫大人。” 有下属经过冲他们二人行礼。 薛执摆摆手,偏过头又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卫惩。 真是有意思了。 卫惩鲜少有这般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时候。 薛执索性也不走了,背着手站在廊下, 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卫惩变来变去的脸色。 卫惩没有注意到薛执的眼神,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薛执停下了脚步。 他满脑子都是陆夕眠慌忙解释的样子。 陆夕眠说她只是随口一问, 说这太平盛世,要是突然换皇帝了,他是什么看法。 卫惩:?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皇帝? 还有, 他能有什么看法?他自然是要跟着宣王殿下的。 陆姑娘这问题问得好像他能做主一样。 而且—--------------/依一y?华/— 谋反?? 卫惩悄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 正好对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卫惩:“……” 男人微微挑眉,“有事?” 卫惩紧抿着嘴唇, 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怎么能说?难道要让他傻乎乎地开口:“殿下, 您想过谋反吗?” 卫惩:“……” 这打死他也不敢说啊。 陆姑娘真是艺高人胆大,这种话都敢在街市之中气定神闲随意讲出。 卫惩胆小, 唯唯诺诺道:“殿下, 属下没事,真的没事。” 薛执心中闪过一丝兴味, 眼底浮出淡淡笑意,微微颔首,也不为难他,“那回府吧。” 两人没有骑马,上了一辆马车。 卫惩的神志只堪堪回了片刻功夫, 等上了车, 他悄悄瞥见薛执闭目养神, 自己也垂下了头,继续发呆。 手指搭在刺春刀上,心思又逐渐飞远。 陆夕眠还说若是有朝一日他飞黄腾达了,一定不要忘了今日的情谊。 飞黄腾达? 那得指望着宣王殿下。 可是殿下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位置,还不够显赫吗?还想如何? 陆姑娘未免太贪心了些。 虽然卫惩一直觉得他家殿下表面人畜无害,但他的野心……确实不好说。 至于情谊? 卫惩身子抖了抖。 他是挺欣赏陆大将军的,但对于陆夕眠,他并不是很想有什么私人情谊。 他有预感,这事也不能跟殿下说,说了以后会如何他不知,但总归日子不会太好过。 “今天见到谁了?” 车里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 卫惩身子僵住,他慢慢抬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男人似是倦了,慵懒地靠着车壁,手肘搭着车窗,指节屈着,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地敲着太阳穴。 他弯着那双精明的狐狸眸,虽是笑着,眼底却是一片黑。 旁人可没有机会见到宣王这种表情。 卫惩咽了口水,硬着头皮道:“没、没谁。” 男人顿了顿,音调扬着,哦了声,“真的?” 卫惩不敢说话。 “见着陆夕眠了,是吗?” 卫惩:“……” “你们最近来往很多?” 卫惩压低了头。 薛执笑了声,卫惩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殿、殿下,只是偶遇……” 薛执无所谓地点点头,又阖上了眼睛。 心里想的却是,看来小姑娘对他的执着也不过如此。 不知为何,心里莫名不爽。 十分不爽。 两人回到王府时,管家正在前厅同宋嫔宫里来的传旨公公聊天。 公公一见宣王回府,脸上堆了笑迎上去,态度恭维,“过两日是我们三公主的十二岁生辰宴,不知道殿下到时能否赏脸?” “过两日……”薛执思忖道,“七月初七吗?” “是是。” 薛执温和笑笑,“七月初七乞巧节,好日子。” “殿下若是能来,我们娘娘必定不胜欢喜。”公公见有戏,眼睛发亮,高兴道,“不止是我们娘娘,就连丽妃娘娘也十分期待您能去呢。” 薛执心中了然,看来宋嫔来请他的主要原因是在这里。 他摇头失笑,面上一派斯文温和,嗓音徐缓,娓娓道来: “本王叫人给丽妃娘娘带过话,那些都是本王分内之事,不足挂齿,叫丽妃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指的是半个月前春风阁丽妃的侄子被人杀害那件事。 公公笑得脸上褶子都堆在一起,“对方是什么身份,娘娘也清楚,此事若非是殿下出面,那罪犯只怕会逃之夭夭,还要多亏了您呐。” 赵太嫔娘家的侄孙将丽妃的内侄杀害,查案的人弄不好就会得罪两边的贵戚。 这烫手的山芋也就只有宣王殿下能接手,也就只有他能妥帖处理。 丽妃的母家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若是成王执意护着赵太嫔的母家子侄,丽妃也无可奈何,毕竟陛下凡事皆以和为贵。 赵太嫔陪伴在太后身边礼佛多年,有功劳在。陛下仁孝,若是事情传到太后那里,事情闹大,太后开口要保人,陛下左右为难,丽妃没准就只能把这个委屈忍了。 宣王殿下雷霆手段,只三日便将事情按死,且赵家那边也不知怎么,半点风声都没有,没吵没闹,也不知薛执是怎么做到的。 丽妃既感激又钦佩,和苏皇后一样,都觉得宣王殿下这般人物,能拉拢就尽量去拉拢。 “丽妃娘娘这几日因为金宁宫那事……哎,三皇子关了禁闭,丽妃娘娘整日郁郁寡欢的,娘家又出了这档子事,前儿个才大病了一场。”公公叹道,“我们娘娘和丽妃向来交好,见不得她难过,就想着若是能了却她一桩心愿也好。” 薛执抱歉地笑笑,后悔道:“丽妃送到本王这里的东西都被本王退回去了,本王不知丽妃的心结……若是知晓,定会留下那些谢礼。” 他眉宇间皆是愧色,自责不已。 公公忙摆手,他拍了拍自己的嘴,“瞧老奴这不会说话的嘴哟,丽妃娘娘没有怪殿下的意思。您公正清廉,从不私下收礼,这些咱们大家都知晓的。” “本王知道,本王只是在怪自己。”薛执叹了口气,偏过头看了一眼卫惩,“七月初七,可有公务?” 卫惩摇头,“那日无事。” 薛执点点头,转回来笑着看向传话公公,“烦劳公公回禀宋嫔,本王后日会到。” 公公乐得找不着北,对着宣王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回宫复命去了。 与此同时,宋嫔派到陆府的嬷嬷也传完了话,从陆府离开。 将军府中。 韩氏望着院子里的一众赔礼,叹道:“先前皇后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今儿又是丽妃。” 因为丽妃的三皇子玩炮竹,才导致小厨房走水,陆夕眠的耳朵受伤。丽妃对此万般歉意,知道陆夕眠的伤好些了,便迫不及待来请她进宫。 “等大将军回来,还不知要有多少赏赐抬进来。” 可是再多的补偿又有何用呢?也换不回陆夕眠健康的右耳。 韩氏惆怅地瞧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女儿,又叹了声。 罢了,好在女儿自己想得开,日子照样过得快乐,就是有些不方便。 往后若是不好说亲事,那她就照顾她一辈子吧,也挺好的。 韩氏想得长远,陆夕眠却两耳不闻窗外事,读着新买的书,如痴如醉。 “三公主的母妃是宋嫔,来传话的人也是宋嫔宫里的,”春桃一边干活一边嘟囔道,“看来宋嫔和丽妃的关系很好啊。” 陆夕眠坐在石桌前,低着头,眼睛没离开过话本。 她没说话,不远处传来一道酸里酸气的声音。 陆明鸢抱着肩,望向赔礼的目光掩不住嫉妒,嘴上却不屑道:“你家姑娘不是跟陈妃关系很好吗?竟然连这都不知。丽妃和宋嫔是同日进宫,关系甚笃,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韩氏抬头看了她一眼,顿时笑开,“大姑娘来了啊,正好,宫里的赏赐实在太多,大姑娘来瞧瞧,喜欢哪个?随便挑!” 陆明鸢脸色变了变,哼了声,嘟囔了一句:“谁稀罕,我自己也能有。”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39节 说完扭头走了。 院子里一众婢女都捂着嘴轻声笑着。 韩氏心情舒畅,拍拍手,叫人把满院子的东西往库房搬。 春桃跟冬竹打趣:“大姑娘可比她娘硬气多了。” 孙氏要是听到随便拿这三个字,那便是什么都不管了,脸皮比城墙还厚。 妯娌间关系差也不妨碍孙氏爱吃白食。 陆明鸢就不同了,身上有一股傲气在,才不大点的时候就叉着腰,童声清脆道:“我想要什么都能自己争取,用不着你可怜我。” 即便对方并没有恶意,她也觉得对方是在施舍她。 孙氏是脸皮太厚,陆明鸢却是过分高傲。 韩氏忙着记录入库,核对账目。等她忙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发现天色已有些暗了。 从房里出去,一打眼就瞧见陆夕眠还坐在院子里。 韩氏紧走过去,拉她起来,“哎哟我的祖宗,你就在这坐了两个时辰?” 陆夕眠这才恍然抬头,“嗯?” 韩氏操心道:“少看一会,小心把眼睛看坏喽。” 陆夕眠看清对方的嘴唇,心虚地抿唇笑了,“眼睛是有些酸了,我不看了。” 她耳朵不好用,只指望着眼睛读唇语,若是连眼睛也糟践坏了,那才是真的糟糕。 陆夕眠缓缓起身,一边揉着后颈,一边往屋里走。 “我瞧瞧姑娘看什么呢?”春桃抱着书,“咦,这回不是讲书生的爱情故事了。” 冬竹也凑了过来,“南楚纪事?是什么?” “听上去是讲地方风土人情的。” 陆夕眠走在前面,背对着她们,并没有听清楚议论。 她没答,两个婢女也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忘到脑后。 傍晚,猝不及防地又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春桃一边抱怨着多变的天气,一边手脚麻利地把晾在院子里的被子往屋里收。 陆夕眠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休息,冬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对着陆夕眠的左耳,轻柔徐缓地念起了下午没看完的书。 春桃抱着被子进门,险些被这一幕给笑死。 冬竹无奈地看着春桃,解释道:“姑娘说她怕眼睛不好,让我给她念。” “就是那个南楚纪事?这么好看吗?”春桃调侃道,“姑娘您小时候读书的时候都没这般用功。” 冬竹道:“我刚念了两页,确实挺好看的,虽是讲述人情风土,却并不枯燥,描写得生动有趣,引人入胜。” “正好讲到了蛊虫,还挺有意思,你要不要来一起听?” 春桃的兴趣被勾了起来,加快了干活的动作,“这个好玩,等我下。” 雨声越来越大,渐渐的干扰了冬竹的读书声。 陆夕眠眼皮愈发沉重,在雨声的催眠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睡得踏实,有些人却是不得安稳的一夜。 自从养在御司台的毒蝎有一日逃窜出来以后,卫惩便把那盒蝎子带回了王府,找了个更牢靠的笼子锁上。 笼子虽有缝隙,但孔隙不大,跑是不可能跑的。 他找了擅长养蝎的人照看着,每晚他下值回府,检查一下蝎子的死活。 虽然不知他家殿下为何要养着这些小东西,但以殿下老是往家里回收“证物”的爱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我记得咱们之前把这些毒蝎带回来时,是三十个吧?”卫惩犹豫道。 有下属点头,“不过上个雨夜跑了几只,被兄弟们踩死了几个,还被殿下捏死一个……从司衙里带回来时,就剩下二十四只了。” “二十四?”卫惩皱眉,“可是现在就只剩下十五个。” 下属又点头,“大人您前段时间离京了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天天都要死上一两只,” “每天?” “是。” 卫惩眉头拧紧,“殿下可知道?有说什么吗?” “殿下都知道,他说没事,死就死了。” 卫惩哦了声,“殿下不生气就好,仔细些,别再死了。” 下属得意笑了,“大人您放心吧,饲养的师傅改良了蝎子的伙食,说是以前可能是水土不服吃错了东西,这回已经有两天没死过了。” 卫惩松了口气。 两人从养蝎房里离开,各自回房睡觉。 一夜过去,狂风折断了院中的杏花树枝,雨打落了一地茉莉。 薛执换好官服,从房中走出。 院子里压抑的议论声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中。 “坏了坏了,我这乌鸦嘴真的是,昨儿还说不会死,今儿怎么又死两只。” “怎么办,殿下会不会觉得咱们废物,连个蝎子都养不好。” “嘘嘘嘘——” “殿、殿下,毒蝎——” 薛执走近,下属瑟缩噤声。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那两只已经失去活力的毒蝎,又淡漠地挪开视线。 清晨起来的他看上去更加孤冷,像是还未被朝阳捂暖的冰,有些不好接近。 “死了便死了。”他淡声道。 匆匆向前的步子踏在脚下,宽大的袖袍随风舒展。 衣袖掩住垂在身侧的手臂。 也遮住了手腕处,几个针孔大小、猩红血点状的伤口。 作者有话说: 记住那本《南楚纪事》以及那几只蝎子。 请继续往后翻,后面还有一更哟~ —— 感谢在2022-06-17 15:02:35~2022-06-19 20:5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个木 26瓶;江与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似乎心动 七月初六一早, 陆夕眠被陈筝拉着一起进了宫。 “你身子好些了就该多走动走动,我姑母惦记着你呢,非要亲眼见见你。” 自从一个月前陆夕眠受伤回家,到今日, 陈妃一直没得着机会亲眼见见她。 陈家跟陆家的府邸在一条街上, 虽然没有苏相家离得近, 但陈陆两家关系却比苏陆两家关系好。 陆夕眠的生母刚嫁到陆家的时候,陈妃才十四岁,那时她们的关系就很好。 两年后陆夕眠和孪生兄长陆长缨出生,陈妃还未入宫, 她那会就很喜欢陆夕眠,每日都要往陆府跑, 抱一抱乖巧水灵的小娃娃。 后来陆夕眠的生母过世,陈妃难过了许久, 她时常往陆家送东西, 还拜托自己的的嫂嫂——陈筝的母亲姜氏,多多照拂陆夕眠。 也因此, 陈筝从小就跟陆夕眠玩在一处, 情同亲姐妹。 陆夕眠昨夜听那本南楚纪事太入迷,睡得晚了, 此刻困得直打晃。 “可我明日会入宫参加三公主的生辰宴啊,到时候会见到的,”陆夕眠艰难睁眼,嗓音娇娇糯糯,“还是说明日陈妃娘娘不去?” “姑母自然会到的, 只不过她怕明日人多眼杂, 不好同你讲话。” 知道陆夕眠的听力受损, 怕明日吵吵嚷嚷的,给她造成负担。 陆夕眠笑了笑,“娘娘真好。” 人太多的时候她的确会感到难受,陈妃是出自真心爱护她,所以才会事事为她着想。 “借我肩膀靠靠,我好困。”陆夕眠抱着好友的胳膊撒娇。 陈筝与她同岁,身量比她还矮一些,此刻却被人挂着,抱了个满怀。 “昨夜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去了?”陈筝挺起背脊,努力坐直身体,让陆夕眠靠得更舒服些,“困成这样,早知我就不叫你了。” “读书……” 喃喃两字,再没有声音。 -- 和陈妃待了一上午,两人从寝殿中出来,又去偏殿找二公主说了会话。 用了午膳,陈筝困意上头,被二公主拉着去睡了。陈妃带着羹汤去找皇帝,一时间回不来。陆夕眠无所事事,坐在殿中发呆。 她早上在马车里补过眠,此时并不困。实在太无聊,她跟陈妃身边的嬷嬷说了一声,便带着宫女出了门。 才出了宫门便后悔了。 七月正是暑热天气,夜里又刚下过一场雨,现在大太阳一晒,潮湿闷热,蒸得人像是霜打的茄子。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40节 她蔫蔫哒哒地走着,没注意自己无意间又走到了金宁宫的门口。 距离上回大火也才过去了一月,因为夏季多雨,所以宫殿的重建一直没有进行。 陆夕眠站在院子门口望着,感慨道:“好空啊……” 上回薛执派人把废墟都铲走,塌了的房子还没来得及盖,半座宫殿空空荡荡,几乎是废弃的状态。 陆夕眠隐约瞧着主殿门口的难道身影眼熟,好像是—— “哎,卫大人!” 卫惩握着刀,蓦地回头。 看到陆夕眠兴奋地冲他招手,卫惩眼中的警惕变成了惊恐。 陆夕眠提步就要进院,想了想,回过头来嘱咐随身的宫女。 “我自己进去就好了,你在这等等。” 陈妃宫里的小宫女不多话也不乱看,安分地候在原地。 陆夕眠欢快地迈开步子,朝着卫惩一路小跑。 卫惩站在宫殿门口,惶然无措。 他很想拔腿就跑,但他家殿下交代,不可挪动半步。 可是他真的不想再对上陆夕眠啊。 陆夕眠那天语出惊人,回家后她也自我反思过。 “卫大人,那日委实是我冒失了。”再次见面,陆夕眠诚恳道歉。 卫惩看着少女那双澄澈天真的眼睛,一阵头皮发麻。那天就是这双眼睛把他给骗了。 看着乖巧纯良,怎么能说出那样吓人的话呢! 这些日子他每回上街办差都担惊受怕的,就连路过陆府门前那条街时都格外小心,能绕路就绕路,生怕再跟陆夕眠偶遇,被她追问谋反的事儿。 再来一次,他一定没法子躲过殿下的审视。 到底是崇拜之人的女儿,卫惩有些话不得说。 他悄悄往殿内看了一眼,见宣王正忙着,他压低声音,好心提醒:“陆姑娘,有些话不能乱说,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也就是他,看在陆将军的面上,对她那些玩笑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不住嘛卫大人,我就是随便说说,吓着你了。” 陆夕眠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不过大人啊,您也太胆小了,随口一言,多大点事啊,还当真啦?” 卫惩有苦难言。 试问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有这种魄力?说他怕事?那怎么不说是她说的事太匪夷所思了呢。 卫惩觉得自己还是得离这位满脑子奇怪念头的陆姑娘远些。 他想起那天自己落荒而逃的狼狈样,觉得得给自己找回点威严。于是清了清嗓子,板着脸,一副说教的模样,语重心长: “祸从口出。不说别的,我家殿下就听不得这话,被他知道,当心他训……” 不对,他家殿下从不骂人。 卫惩改口道:“当心他不理你。” 陆夕眠扁扁嘴,心里暗笑卫惩天真。等现在这个皇帝死了,头一个反的就是你家殿下。 再说了,不理就不理了呗,反正他以前也没见多热情。 还骗她。 还是卫惩好,不是都说嘛,愿意批评你就是在意就是关心,那他们现在应该也算是朋友了吧? 卫大人果然比宣王殿下好拿下多了。 陆夕眠美滋滋地,看向卫惩的目光更加炽/热。 这个靠山虽然不比上一个,但总好过没有啊。 别看卫惩现在是个小跟班,将来可是未来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呢。 “卫大人,令牌我随身带着呢,还是还给您吧?”她摸了摸袖子,体贴道,“这东西挺重要的吧?还是物归原主,省得误了您的事。” 卫惩往后退了半步,坚决不要,“我已然又重新做了一块。陆姑娘,这块你就算扔了也别再还给我。” 他目光壮烈,避之如洪水猛兽,俨然一副接了令牌就要他命的样子。 陆夕眠不明所以,但既然是要跟人家套近乎,那肯定不能违背人家的意愿。 虽然不清楚卫惩为何不敢收自己的东西,但她还是乖巧点头,“成吧,那我就暂且收着了。” 两个人靠得并不近,但从薛执的角度看,他们是头挨着头的。 他抱着肩,靠在屋中的朱漆红柱旁看了许久。 等那眉来眼去的二人都不说话了,他才迈步走近。 薛执快走到门口,才引起门外二人的注意。 “殿下……” 卫惩暗道了一声糟。 殿下特意收敛了气息,致使他都未及时察觉人靠近。卫惩的经验告诉他,殿下好像生气了。 “陆姑娘,真巧。” 薛执一如往常,笑得温柔,面上看不出分毫的不悦。 陆夕眠收了那副讨好的神色,拘谨地低下头,福了福身,“殿下万福。” 薛执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突然意识到,从前她对他的那些特殊,现在轮到了旁人享受。 手腕处的伤口微微发痒,他的心情愈发糟糕。 不能吓唬小姑娘,只能把郁气发泄在除她以外的那人身上了。 卫惩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在男人开口前,寻了个理由开溜。 偌大宫殿,又剩了薛执和陆夕眠两人。 人少了一个,呼吸都顺畅了不少。薛执淡淡笑着,“陆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我走错了。”她低声说,“我想回陈妃娘娘那里的。” 男人点点头,体贴地替她解释:“金宁宫和静熙宫,两座宫殿一南一北紧挨,天气又热,正午时候人难免会晕头转向,也难怪姑娘会走错。” 话音落,又寂静了。 自上回她说执意要等卫惩,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极微妙的变化。 她当初突然的招惹,他不知为何。 她如今又突然远离,他却知道缘由。 只因为那个令牌的事,他骗了她。 薛执活了二十二年,对许多人说过抱歉二字。道歉对他来说并不难,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习以为常,可偏偏对着她却讲不出。 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想到这个问题。 为什么对着陆夕眠的时候,他就会有许多异于寻常的举动? 她很好骗,他又善于说谎。 因为想要看她有趣的反应,所以肆无忌惮地调侃,逗弄,欺骗。 他喜欢看她呆呆傻傻的样子。 他对旁人就从来都不会这样。 他骗过那么多人,为什么近来却时常因为自己骗过她而又生愧疚呢。 只是因为她比旁人更纯粹,更好骗,所以他就又愧疚了吗? 这一年,他多了些陌生的、不需要存在的情绪,对他来说,这是很危险的事。 脱离掌控的感觉并不好,他早就计划好了之后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事,不该因为某一个人就乱了阵脚。 原本失眠的他随着这些问题的深入思考,仅剩的丁点困意都没了。 有关于她的事情,但凡去想,最后都是以彻夜难眠收场。 宣王殿下极少会让气氛冷掉,他本想着随便寻点话题,跟她再说说话,思忖片刻,才启唇,便见她神色不对。 “怎么了?”他柔声问道。 陆夕眠吸了口气,抿着唇摇头。 薛执视线下落,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她轻轻揪着自己的衣侧,手微微抖着,在用力。 他蓦地回忆起几个画面,想起来她疼时喜欢抓着东西。 眉头微蹙,嗓音沉了下去,“是耳朵在疼了吗?” 陆夕眠诧异地望他,犹豫片刻,“嗯”了声。 天气太热,她出了汗,伤口沙得疼。 跟卫惩说话时便隐隐作痛了,但对着外人,她总是忍着,想要坚强。 她忍了半天,只眼睛有些红,但是她低着头呢,别人应当瞧不出啊,也不知道宣王殿下是如何发觉的。 “本王送你回家。” 男人少见的强势语气。 陆夕眠却再次摇头,“我还要回去静熙宫,等筝筝一起回去。” “你不必管,那边本王去说,现在送你回去。” 他说完便先迈开了步子,走到候在院外的小宫女面前交代了什么。 陆夕眠看到他把人支走,愣了下,连忙追过去。 “殿下,殿下真的不用,不麻烦您了……”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41节 “不麻烦。” 薛执看着她额头上又沁出的汗水,手指动了动,想要抬起,却最终只皱了下眉,没动。 “不是说叫本王负责?”他说,“应该的。” 轻飘飘的三个字,叫陆夕眠又神不守舍起来。 其实这几天想换个人讨好,也不单单是因为赌气。 她虽然很希望借助宣王的力量帮着家里度过劫难,但到底良心上不能做到问心无愧。 世上之人的交往,好与坏,恩与怨,皆讲究个你来我往和因果报应。 她求着他帮忙,也要有能力回馈对方恩情才行。 宣王殿下位高权重,身份尊贵,有什么是她能回报的呢? 她渺小如沧海一粟,好像也给不起他什么。 卫惩就不一样了。 “殿下,我有点后悔了。”陆夕眠跟在男人身边,突然低声说道。 薛执偏头看了她一眼,笑了。 “怎么还委屈上了?” “是我自不量力。”她沮丧道。 男人又低声笑了出来。 “小姑娘,现在说这些好像晚了。” “怎么晚了呢?”女孩迷茫抬头。 “我们之间,似乎已经很难算清。” 陆夕眠蓦地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惶惶不安地揣起两只小手,纠结的样子像极了丢了萝卜的兔子。 “啊?怎么会?”她无助道,“算不清了吗?” 不可能啊,他们才认识多久?不对不对。 薛执已经走远,见她突然停下,只能又走了回来。站在她面前,笑弯了眼睛。 “不信?那本王来给你数一数可好?” 他微低了头,声音里带了几分诱导,轻声哄道:“若是所猜不错,姑娘受伤那日其实并不想和皇后有过多牵扯,你好像还在躲人?” “……嗯。” “我们素昧平生,本王却帮了你,此为一。” “嗯,一个。” “姑娘先撞上来,还……” 他犹豫了下,没有用“赖上”这两个字。 “还不让本王走,本王体恤姑娘心情,即便知道要求过分,也未拒绝,”他眼眸含笑,望向她的眼睛不自觉温柔了几分,“本王于你,还算有求必应?此为二。” “对……” 薛执笑了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陆夕眠哎了声,赶紧也跟上。 她跑到了他的左边,薛执偏头看了一眼小姑娘包缠得严实的右耳,抿唇笑笑,从她身后绕到了另一侧。 “请大夫,派心腹亲自送你回家,帮你解决了皇后那边的后顾之忧,让她没有对你多做打扰,此为三。” 他闲庭信步,慢悠悠说道:“若没记错,本王到贵府那日,似乎无意间为姑娘找回了些面子?” 男子清晰的语句传进了她的左耳。 陆夕眠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嗯,那次也算帮了大忙。” 宣王的余威至今仍在,孙氏没敢再闹到她和阿娘面前。 “韩恣行韩公子,他对案子来说至关重要。”薛执道,“你要知道,在结案前,本王是从来不会允许无关的人来打探消息的。” “可我……我是问的卫大人。”陆夕眠挣扎着狡辩,试图减轻自己的负债。 “若无本王默许,卫惩会告诉你吗?” “陆姑娘,再一再二,再三再四。”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数着手,直到摊开的手掌五根手指都合拢成拳头。 他又站定,把拳头举到她面前晃了晃,才低声笑道,“五次。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晚吗?” 陆夕眠也停下脚步,面对着他站着。 眨眨眼睛,反应半晌,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受过宣王那么多恩惠了。 此刻再想放弃,好像是有点晚。 心虚使她无地自容,想抬手抓挠点什么,男人却以为她伤口又疼了,想摸耳朵。 他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臂,隔着衣裳,掌心的温度传了过去。 手下的臂膊纤细瘦弱,薛执的眸色暗了暗。 喉结轻滚,薛执低声道:“别动,抓破了还要请大夫。” “哦……哦。”少女红着脸挣了挣,声若蚊蝇,“我不抓。” 薛执正要松手,眸光骤然一冷。 耳边只听得咻的一声!—— 他蓦地上前一步,抬起空着右手,刹那间便抓住了她身后疾速飞来的东西。 他冷着眼,带了浑身的戾气,凌厉的目光扫向暗器的来处。 “啊!!陆姐姐你没事吧!!” 二公主扔了手中的弹弓,吓得魂飞魄散。 陆夕眠傻在原地,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怔怔抬头,只能对上男子的喉结。 视线再往上,是他优越的颈线,棱角分明的下颌。 他靠得极近,手伸到了她的身后,好像把她半抱在怀里。 男子的宽大袖袍落在她的背上,她的头向后靠了靠,还磕到了他的手,就在她后脑的位置。 太近了。 好像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花香味。 “陆姐姐!!” 陆夕眠转过头,男人收回手。 男子皓白的腕上,好像有什么红色的东西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陆夕眠疑惑地看了一眼薛执,又垂眸看了看他紧握的拳。 “对不住对不住,我在打鸟,没有看到你走过来了,你没伤着吧?”不远处的二公主哭丧着脸跑了过来。 薛执深吸了口气,压下那股不悦,勉强温和了嗓音,缓声道:“宫巷之中总有人来往,二公主若是想嬉耍,该去御花园才是。” 二公主也是宫中的小霸王,寻常时候只有她冷着脸教训别人的份儿,此刻对上宣王,像是一只没了气焰的纸老虎。 “十、十皇叔,我错了……” 二公主如今也只有十二岁,正是贪玩的年纪。 “上回三皇子在宫中燃放爆竹,后果你看到了。” 二公主快哭了,“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陆姐姐你真的没伤到吧?” 陆夕眠摇头,“我没事,你怎么出来了?” “筝筝表姐没醒,我太无聊了,就……” 陆夕眠还打算听她再说几句,薛执突然开口: “陆姑娘身体不适,本王熟路送她回去,你回去转告陈妃,叫她不用担心。” 打断人的话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薛执极少这般没有风度。 二公主一听陆夕眠不舒服,赶紧也不耽误他们时间,连连说了几句抱歉,在男人无声的威压中,吓跑了。 二公主消失在视线里,陆夕眠收回目光,十分在意地又看了一眼薛执的右手。 薛执没动,安静等着她开口要求。 果然,没有让他等太久,女孩张了张红唇。 “殿下……”陆夕眠试探地看着他,“能给我看看您抓了个什么吗?” 弹弓能打出来什么,她自然是知道的,她真正想看的不是那颗石子。 瞧着她那张写满了心思的小脸,薛执心里那股躁气慢慢散了,他情不自禁弯了唇角,顺着她的话,“嗯?想看?” 少女点头。 薛执摊开手掌,上头躺着一块普普通通的黑色石子。 陆夕眠没看石头,眼睛往前瞟了眼。 袖子又大又宽,正好遮在手掌根部,什么都看不到。 “不要?”男人语气含笑,手掌向上抬了抬。 “……要。” 她咬着唇,为难地伸出手。 动作放缓,慢慢将手伸到男人的掌心上方。只要手指弯一下,就能拿到。 要是现在拿走,他就会立刻收手,那她更什么都看不到了。 陆夕眠闭了下眼,当着薛执的面,又把自己已经伸到位置的手往回缩了缩。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42节 她的手僵在空中,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一眼。 男人唇畔始终上翘,带着勾子的眼睛里满是纵容的笑。 “嗯?”他逗猫儿似的,明知故问,“拿不到吗?” “……对,我手有点疼,您往前来点。” 薛执这下笑出了声。 “好,往前点。”他无奈道。 说着,他的手果真又朝着她伸了伸。 这一动,袖子往上跑了跑,露出了手腕。 “啊……” 陆夕眠的视线黏在那几个可疑伤口上,心不在焉地去抓石头。 分了神,下手便没了分寸,一半的指节都贴在了男人的掌心。 她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个红色的小孔看,对那短暂的碰触毫无察觉。 掌心传来了滑若凝脂的触感,薛执手微微抖了下,抿紧了唇。 陆夕眠拿过石子,视线躲闪着,扫来扫去,都离不开他的手。 她犹疑道:“殿下,您这伤口……还跟上回一样,是兔子咬得吗?” 薛执愣了下,想起那日在宫门外自己随口应付的话,低声笑了。 他手指蜷缩了下,垂下手。这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像是兔子咬的?” “我……” “觉得不像?” “我又没有被咬过。”她嘟囔道,“怎么知道。” “这不是兔子咬的。” 这次,没有再骗她玩。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日万了!我棒不棒!哦!我的肝儿啊(捂住胸口.jpg) 明天开始更新还是在晚上8点老时间~ ps:之前令牌那个事后续还会有交代的,莫急~ pps:给大家发红包呀~上章和这章都有哦~爱你们! 第26章 险些失控 “不是兔子咬的?” 陆夕眠瞪大了眼睛。 “嗯, 不是。” 陆夕眠下意识就信了,即便从前被他骗过逗过,可她依旧对她毫无保留地信任。 她天真地睁着圆眼,好奇道:“那是什么呀?” 小姑娘原本就长得乖巧漂亮,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 肌肤如瓷, 轻灵的鹿瞳澄澈通透,抬头望着他时,纤弱的颈子仰起,整个人都散发着干净清纯的气质。 “嗯……虫子蜇了下。”薛执思忖道, “夏季虫蚁多,不甚被咬几下是常有的。” 他想了下那蝎子的样子, 觉得若是直说恐怕会怕吓到她,于是干脆含糊带过。 这应该不算骗吧? 薛执有些犹豫。 陆夕眠一听果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她担忧道:“那您没事吧?” “当然。” 陆夕眠松了口气, “那就好。” 顿了顿,想到什么, 脸色又白了几分。 “多大的虫子啊?”她紧张兮兮的伸手比划着大小, “是这么大的?还是这么长?什么颜色的啊?” “被咬了以后有何反应吗?可有发痒?红肿?会头晕吗?” 她真心实意地着急,一着急便冲动上头乱了分寸, 手揪住男人的袖子,想要往上拎一拎他的胳膊,好让她再仔细瞧瞧那伤口的样子。 薛执没计较她的动手动脚,任由她摆布,他垂眸看着女孩又牵上来的手, 笑得温柔。 “问这么清楚作甚?陆姑娘对虫蚁还有钻研?” 钻研没有, 就是碰巧了, 最近她格外关注这些。 “我听说有的虫子毒得很,”小姑娘满脸都写了一个愁字,“您可千万千万要小心啊!” “姑娘还知道毒虫?”薛执笑道,“懂得不少。” “最近在读书,正好学到了一些新的东西,是从前听都没听过的。” 什么毒虫蛊虫幼虫成虫,乱七八糟的。不过那书好看极了,虽然内容可怕了些,但总能勾着她继续看。 连着两日冬竹给她念书,她已经两宿都梦到那些稀奇古怪的虫子了。 不过这些宣王殿下应该不感兴趣吧,陆夕眠便没说。 薛执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见那担忧不似作假。他的笑容反而淡了些。 知道有人关心他,他看上去好像并没有特别高兴。 慢慢吸了口气,语气放的很轻:“陆姑娘似乎……很在意本王的身体。” 上回看到他手上的伤就问过一次,这回也是。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只剩了气声,声音低得不知是没底气还是不敢说下去。 不过声音大小对于陆夕眠没什么妨碍,她一直盯着他的唇,看清了以后,视线躲闪了一下。 陆夕眠支支吾吾:“您是贵体,自然要保重。” 总不能说她还要靠他呢吧? 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陆家多半也没什么希望了。 她心里那杆秤不久前才刚偏向卫惩,此刻又十分迅速地歪了回去,倒回宣王这边。 薛执沉默了会,蓦地又笑了。 怎会看不出她在搪塞,又岂会不知这不是真心话。 他竟有一瞬间失落,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不过那怅然也只是一闪而过,听罢这话,他心里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贵体——” 男人轻轻地笑,他抬起头,目光放远,似是在回忆什么。 低声轻喃:“什么贵体?有何不同吗?也只有一条性命,会生病,会老死,不会死而复生,没什么高贵的地方。” 死而复生四个字让陆夕眠心虚了一瞬。 若是按照宣王殿下的说法,那她大概才是那个“贵体”吧。 薛执低头理了理袖子,随后迈步继续向宫外走。 陆夕眠又屁颠屁颠跟上。 “殿下呀,”小姑娘脚步轻快,“您这说法我喜欢。” “嗯?”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陆夕眠认真道,“您别觉得我是在拍马屁,我是当真觉得,您做得极好。” 薛执忍俊不禁,各式各样的恭维听过不少,倒从没有如她这般,直言直语说喜欢,傻得有趣。 “好在何处?” “常听人说您对庶民也是一视同仁,现在听了您的话,我才知道真君子是什么样的。” 说一套做一套,是小人。 说到做到表里如一,才是真君子。 “你说本王是真君子?”薛执意外道。 “对呀。” 虽然你后来还谋反了,不过那不重要。 薛元辞会诬陷她父兄,那他就不是什么好人。宣王谋反算是为民除害,所以他自然就是好人。 陆夕眠的想法非常简单直接,薛执又不懂了。 不过看着她美滋滋的样子,应该是很高兴的吧? 高兴便好。 两人并肩往外走,一时间安静无话。 一路向南,走过了观雀阁。 “六次了。”薛执望着空旷广场上的白鸽,突然喃喃道。 陆夕眠转回头,“嗯?什么六次?” “算上方才,本王帮你六回。” 男人神色认真,斤斤计较的样子让陆夕眠突然有了危机感。 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得是二公主玩弹弓险些伤到她的事。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43节 这家伙,账怎么越欠越多呢! 早知道她今日说什么都不进宫来了,就当个算不清账的糊涂人,稀里糊涂地远离他就好。 总好过现在,被人细细数来欠下的人情,都不知道要做多少事才能还清。 两年后还指望着人家呢,这倒好,最重要的事还没发生,她就欠了一屁股债。 陆夕眠想讨价还价,嘴硬道:“那您方才完全可以不管的,就让石头砸我啊,我没关系。” 反正也砸不死,最多就是肿个大包。 薛执挑眉,笑了声,“那可不行。” 再砸,万一更傻了可怎么办?本来就让人一骗一个准,再傻点,哪天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只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可能会把人惹生气,他就没说。 陆夕眠讲价失败,脑袋又耷拉了下去。 行吧,六件跟五件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垂头丧气地跟着薛执往外走,精气神都没了。 又是一阵无话。 等快走到宫门口,薛执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拦在她面前。 少女这才茫然抬头。“怎么了殿下?” “陆姑娘,有个问题本王好奇很久了,可否为本王解惑。” “什么呀?” 薛执思考了一路,终于还是决定问上一问: “姑娘受伤至今,好像从未见过你伤心难过、自怨自艾。害你至此,你不怨吗?” 他很好奇她的想法,可是他问完后,小姑娘的表情比他还疑惑。 陆夕眠不解地眨了眨眼,“怨?我不懂,您想让我怨谁呢?” 薛执一时语塞。 是啊,该怨谁呢? “怨三皇子放鞭炮吗?还是怨小厨娘把未熄的炭盆乱扔?怨我自己不该去那休息?还是怨自己不该多饮那杯酒?” 少女的眼睛很大,圆圆的,像小鹿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既有无奈,更多的是坦诚。 “怨谁呢?您之前也说了,那只是个意外啊。” 薛执神色淡了下去,抿紧了唇。 是,确实是一场意外。非要怪罪,只能说是世事无常。顶多再加上一句,是她倒霉。 罪魁祸首至今仍逍遥法外,且他也不能拿对方如何。 他甚至不能告诉她真相。 也因此,他始终对她的耳伤耿耿于怀。 “我又能怪谁呢,既然都是不小心,事情也发生了,一味沉湎过去之中也没什么用呀。” 她轻声说着,是在解释给他听,也在感慨自己。 “日子总要过,人也要往前看呐。” 重活一世,她这算大有长进了吧? 她可真棒。 往前看? 薛执冷淡地弯了下唇。 他的情绪难得有些激动。 但是他习惯了收敛起真实的自己,所以也只是在即将克制不住时,狼狈转身,匆匆忙忙地先走了。 这个世界上怎会有人这么傻呢。 若是他遭遇这些事,定要将所有人都怪罪上一遍,哪怕知道对方亦无辜,他也要将自己悲惨的遭遇都强加在那些人的身上。 陆夕眠不明白怎么话说得好好的,人突然走了。 她拎着裙子小跑追上。 “殿下,您等等我呀!” 不是说送她的?怎么先跑了呢。 薛执快步走着,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懊恼地闭了下眼睛。 背对着慌忙追赶而来的少女,他停下脚步,平复了下情绪。 一靠近她就会变得不像他自己。 手腕处的伤口隐隐发痒,血脉中有什么东西在喧嚣着想要刺破皮肤冲出来。 薛执攥紧了拳,用了内劲,想要强行压制那股躁动。 他的强硬似乎激怒了什么。 脉搏下有可疑的东西鼓起,又很快消散,体内四处乱窜的翻滚的血流忽急忽缓,脑袋里一阵钻心的疼。 他强忍着剧烈疼痛,忍到脖颈的青筋暴起,直到痛苦转瞬即逝,消散殆尽,整个过程也只有压抑的几声轻//喘从口中溢出,再看不出其他异样。 等陆夕眠气喘吁吁追上来时,他已经恢复如常。 “您怎么走那么快呀。”女孩娇声抱怨着,好不容易喘匀了气。 薛执垂眸看着她,没言语。 “殿下?” “嗯,怎么。” “您没事吧?” 薛执弯了下唇,一如往常般斯文有礼,“本王方才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所以急了些。” “哦哦,没事的没事的,”陆夕眠抱歉道,“对不住啊,是我耽误您时间了。” “您有事先去忙吧,这都快到宫门口了,”她踮脚张望,看到了自家的马车,“哎,我看到接我的人了,您有事先走吧!” 薛执没拒绝,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前,他又不死心地问道: “若那件事是有人要损人利己,最后牵连到了你呢?” “他是故意要害我的吗?” “不,”他说,“他想做别的事,却连带害了你。” 陆夕眠小脸一板,愤愤道:“那也不能这么算了!” 薛执愣了下。 “您以为我要以德报怨吗?”陆夕眠看对方表情,就知道他在惊讶什么,她不满道,“好啊,我在您眼里就是个傻子吗?” 薛执哑然失笑。 “您也说了,他要做损人利己的事儿,对吧?” “这是要是老天让我受苦,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谁也不能未卜先知不是?” “可倘若是有坏人制造了灾祸的源头,那我管他是不是故意害我?他是不是伤害我了?是,那他就可恶,就是我的仇人,绝对不能放过他!” 小姑娘凶起来也是挺能唬人的。 薛执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简单纯真,却也不失聪慧理智。 乐观豁达,却也是非分明,活得清醒。 男人唇边的笑意真心了许多,冲对方颔首,“那本王先走一步了。” “再见呀!”陆夕眠拼命摆手。 薛执温和地笑笑,盛着马车离开。 人一走,陆夕眠的笑容渐渐没了。 然后,脸又垮了下去。 呜呜呜。 春桃面带急色迎了上来,“姑娘!您脸色好差啊!发生何事了?被人欺负了?” 陆夕眠叹了口气。欺负?没有,她又占便宜了。 见她摇头,春桃也懵了,“那您怎么了啊?” 陆夕眠重重叹息一声,沉默了会,突然道:“春桃,你看我身后。” 春桃和冬竹警惕地看过去。 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若是硬说有什么,那就只有宣王殿下马车离开的背影。 “姑娘,什么都没有啊。” “你仔细看看。” 春桃绕过去,狐疑地上下打量,“没有啊。” “是吗?可我觉得身体好重哦。”陆夕眠哭丧着脸,“唉。” 陆夕眠摇摇头,上了马车。 有的,怎么没有呢。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44节 她身后跟着一屁股债呢,坠得慌。 两个婢女原本不明所以,此时被她这话吓得大惊失色。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生出个不好的想法—— 姑娘别是被什么坏东西上身了吧?! 她们近来读那本南楚纪事读得废寝忘食,里头讲了有一种虫子能让人有身体时坠时沉,犹如负上千金,打不起精神,提不起力气。 瞧着姑娘这无精打采的样子—— 简直一模一样啊! 春桃冬竹手脚并用爬上马车,车轮滚滚,驶向陆府。 徒留一声悲怆—— “姑娘!咱们回府快找个大夫瞧瞧吧!” 陆夕眠:“……”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更,请继续往后翻~ 感谢在2022-06-19 21:34:47~2022-06-20 18:3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玥思 5瓶;笙笙漓人 1瓶; 谢谢两位姐妹!爱你们啵啵啵! 第27章 蛊虫初现 七月初七的一早, 薛执如约进宫赴三公主的生辰宴。 早上离开王府时,看到几个下属凑在一块嘀嘀咕咕,说是毒蝎昨夜又死了一只。 现在那笼蝎子已经只剩下十二个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要死光了吧。 宣王走到了他们身后, 那群人也无人察觉。 卫惩过去一人给了一脚, 让他们都去干正事, 别没事就盯着蝎子看。 他想的简单,既然殿下不追究,那就是无所谓,想来也是养腻了, 不放在心上。 两人上了马车,卫惩替下属解释道:“殿下, 他们平日未曾这般懈怠。” 虽然知道他家殿下向来宽厚待人,可到底也是一司长官, 看到下属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务正业, 心里多少会有些不满吧。 男人闻言连眼睛都没睁,他似乎一夜没睡好, 白皙的皮肤下清晰可见眼底下的那一抹青。 他没放在心上, 只淡淡地“嗯”了声,便又没了下文。 知他疲累, 卫惩有眼力地闭了嘴,直到宫门口宫人请宣王下了马车,换了轿撵,才又听他开口说话。 他家殿下就是这样,即便再累, 在外人面前也永远都看不出端倪。 殿下常说这是对旁人的尊重, 可卫惩瞧着, 这样活着太累了。要顾虑所有人的感受,除了他自己的。 卫惩在轿撵一侧随行,偏过头又望了一眼神采奕奕、气度不凡的男人,叹了口气。 进宫后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好像生怕人瞧出他状态不好似的。 怎么总觉得他家殿下又瘦削了些呢。 宣王进宫后先去见了皇帝,没说几句话,便被皇帝扣下对弈几局。 宋嫔的云仪宫中,陆夕眠已经坐了会。 今日是三公主的生辰宴,没请太多人来,只请了十几位世家大族的姑娘,其中便有陆夕眠、陈筝和谢兰姝三人。 三姐妹见面没来得及说话,陆夕眠就被丽妃单独请走了。 宋嫔找陆夕眠来,本来也是为了丽妃。 宋嫔的云仪宫在御花园的东南角,与陈妃的静熙宫相邻。 而丽妃的含灵宫却在御花园的西侧,同皇后的宫殿在一起。 丽妃热情地拉着陆夕眠的手,一边说笑,一边往西走。 等陆夕眠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在丽妃宫里了。 “娘娘,您叫我来,应当不单是赔礼那么简单吧?” 丽妃诧异于陆夕眠的直白,她表情别扭了一瞬,无奈笑了。 “总听陈妃姐姐说起你,陆姑娘性子直爽,倒叫本宫一时间有些无措了。”丽妃探口气,“来,坐下慢慢说。” 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前世丽妃应当也没有和苏家站在一起,那她就暂且认为丽妃是好人吧。 陆夕眠坐在客位,明亮的眼睛坦荡望去,“娘娘想让我帮什么忙吗?” 丽妃笑她聪慧,却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本宫还未亲口向姑娘致歉。” 丽妃突然站起身,对着陆夕眠这个晚辈低了低头。 陆夕眠受不起,也忙站起来,向她福身。 丽妃被宫人搀扶着,笑着又坐了回去,“三皇子被本宫宠坏了,他没个分寸,误伤了姑娘,这半个月他被陛下禁足在内,本宫也有半个月没见过他了。” 陆夕眠不知三皇子竟被罚得这么重。 “宣王殿下说得对啊,三皇子现在才只有五岁,是最好板正教育的年纪,今日他玩炮竹,炸伤了姑娘,若是不及时管教,来日还不定闯下什么祸事。” 陆夕眠一阵恍惚,“所以三皇子被禁足,是宣王殿下的主意吗?” 丽妃忙摆手,“不不,禁足是陛下的意思,宣王殿下约莫是看本宫郁郁寡欢,所以才这般开解的,不过他说得很对,本宫的确不会教育孩子。” 在这后宫中,她的母家并不显赫,不比陈妃,也不如宋嫔。 陈妃有整个盛宁侯府为她撑腰,又是太后的侄女儿。 宋嫔有个嫁给了静思大长公主与敬国公的独子的亲姐姐。 她什么都没有。 她育有两个儿子,是后妃中除了皇后外,儿子最多的人。 在宫里的生活举步维艰,她不能得罪太多人。可偏偏,她的孩子还是惹祸了。 “陆姑娘,本宫知道不该对你提请求的,”丽妃为难道,“但本宫实在没法子了。” “陛下因此时迁怒于我,已经许久不来看我了,姑娘知道,后宫之中,女人的荣宠全系于那一人身上。” “我儿是做错了事,姑娘怎么出气都行,只是一点,等大将军回来,能不能……能不能帮着说几句软话?不是要帮我儿脱罪,实在是……实在是陛下太看重大将军,本宫害怕。” 怕有朝一日丢了宠爱,更怕自己的孩子自此前途尽毁。 陆夕眠听懂了,她忽然想起来昨日宣王殿下问她的那些话。 怨吗? 好像也是有点怨的。 但是她也知道,三皇子只是贪玩而已,并没有要害她。 陆夕眠没有说原不原谅的话,她只道:“我没办法承诺什么,只能说,到时候会劝着些,叫我爹别太生气。” 女儿聋了一只耳朵,以她爹那个暴脾气,定然还有的闹。 丽妃还有些不甘心,正欲再劝上几句,宫女通传,陛下到了。 丽妃激动地站起身,越过陆夕眠迎了出去。 陆夕眠背对着门口,没听清楚宫人说了什么,她只见方才还愁眉不展的丽妃突然喜上眉梢,跑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 她坐在原处,歪了歪头。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门口光线突然一暗。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陆夕眠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宣王殿下?!” 薛执未曾想会在此处偶遇,他也笑了起来,走进大殿。 “陆姑娘。” “您怎么来了?” 男子淡笑,撩起长袍,在她身侧落座,“本王随陛下来的。” 顺帝拉着他下了会棋,听他又提起金宁宫,这才想起来有些日子没去见丽妃了。 顺帝要去看丽妃,又想起来近来御司台连续办了两件案子都和丽妃有关,便开口让他一起去瞧瞧。 薛执给三公主的贺礼已经让卫惩送到了宋嫔宫里,公主的生辰宴上都是些姑娘,他不想去,索性便应下。 他以为陆夕眠在宋嫔宫里,原本还有些遗憾今日要错过,结果…… 他们还挺有缘。 如此想着,心情愈发愉悦。 有宫人为宣王和陆夕眠上了茶。 说了会话,早就口干舌燥,陆夕眠拿起茶杯,小口酌饮。 薛执垂眸看了茶盅半晌,最终也没喝。 “殿下,您不喝吗?”陆夕眠瞥了眼对方丝毫未动的茶杯,蠢蠢欲动。 “嗯,本王不渴。” “那我……” 薛执低低笑了,狐狸眸中漾起一片涟漪。手指抵在杯上,慢慢推了过去,“喝吧。”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45节 “哎!嘿嘿。” 喝完了茶,坐了会,始终不见丽妃和皇帝进来。 没过一会,有小宫女来给他们添茶。 陆夕眠叫住她问道:“娘娘去哪儿了啊?怎么还不回来?” 宫女道:“娘娘陪着陛下去散心了。” “这……”陆夕眠无措地看向薛执,她动了动嘴唇,无声道,“那我怎么办?” 男人挑眉轻笑,站了起来,“看来陛下被佳人套住了心。” “啊?” 少女懵懂无知,茫然地抬头。 什么意思? 宣王到底是已成年的男子,又比她年长六岁,懂得自然比她这个小姑娘多。 “走吧,”他抿唇笑道,“想回家吗?本王送你。” “回家?这就走了?这合适吗?”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又要送她回家了?她才刚来啊。 二人并肩出了大殿,薛执见她满脸纠结,叹道:“丽妃与陛下许久不见,自然要花上些时间诉诉衷肠,你在这等是等不到了。” “哦,这样啊……”她皱了皱眉,“那我不应该回云仪宫吗?” 薛执无言片刻,捂着头笑了,“小姑娘,今日是谁叫你来的?” “宋嫔娘娘啊。” “是吗?那你今日见到宋嫔,她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她说——”陆夕眠皱着脸回忆,“她先问了我热不热,饿不饿,我回答了。” “然后呢?” “然后她就把丽妃娘娘叫来了。” 薛执不再说话,似笑非笑看着她。 这下陆夕眠再不懂就真是个傻子了,“哦……” “回家吗?”他又问。 陆夕眠犹豫道:“可是三公主生辰,我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你们姑娘家过生日,都会做什么?” “赏花品果,吟诗作画,闲聊什么的。”陆夕眠道,“对了,听筝筝说,宋嫔娘娘今日特意请了乐师来,还有唱戏的呢。” 薛执微微弯腰,目光扫落在她的右耳上,就这么一眨不眨盯着那只伤耳,“去那么嘈杂的地方,耳朵,不疼吗?” 他嗓音和缓,说得很慢,脸上没有笑意,眼底尽是专注和认真。 陆夕眠被他看得脸红,支吾道:“会、会吧……” 还从没人会这么问她呢,没人顾虑到她是否适应那样杂乱的环境。 如此想来,宋嫔还真不是要请她去呀。 “要不要回家?” “回。”陆夕眠抬手想要摸一下耳朵,刚要摸上,就感受到男人有些压迫感的警告的视线。 又讪讪收回手。 “我自己回去就好,您有事去忙吧。,不用再送我了。” “本王也要出宫,府上积了许多公务。” “哦哦,那正好。对了,您先行一步,我去趟云仪宫,跟筝筝她们说一声,待会去追您。” “好。” 她活蹦乱跳地离开,再回来与薛执回合时,步子说不出的沉重。 不仅如此,身后还跟了个甩不掉的尾巴。 “你们这是……”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一男一女。 陆夕眠悄悄翻了个白眼,郁闷道:“碰上了。” 苏翊昙装得人模狗样,笑得虚伪,揖手道:“宣王殿下。” 薛执笑着颔首,客气道:“苏公子这是要出宫?” 苏翊昙还没说话,陆夕眠抢先道:“皇后娘娘知道我要回去,非要他一起跟着。” 语气怨气冲天,薛执险些绷不住笑出来。 苏翊昙被抢了话也没恼,当着宣王的面,无奈地看了女孩一眼,似是纵容着她发脾气。 他对宣王解释:“苏府与陆府相邻,正好顺路。” 比起陆夕眠对他态度冷淡,他更在意的是宣王。 为何宣王会在这里等她? 他们何时这般亲近了? 苏翊昙忍下心底的妒意,故意在宣王面前展现出自己和陆夕眠之间的熟悉和亲昵。 “她说身体不适,我实在放心不下,正好和她也有些话要说,便主动请求送她回去。”苏翊昙温声道,“殿下您在此处是等人吗?” 陆夕眠哼了声,又翻了个白眼。 宣王嗓音温和,“和陆姑娘在丽妃宫中巧遇,也是顺路出宫。” 他表现得坦荡随和,苏翊昙不禁有些动摇。 或许真的只是凑巧? “皇后娘娘方才还说起,今日只见到了殿下的贺礼,没见着殿下的人。您匆匆离去,想来是公务繁忙吧。” 薛执微微笑着,没答。 “我受皇后所托,还要送她回家,殿下应当亦十分繁忙,我们就不打扰您了。”苏翊昙弯身揖手,送别道,“您慢走。” 陆夕眠转头瞪他。 什么意思?着急赶殿下走? 苏翊昙心里那点小打算,在薛执眼里什么都不是。他还犯不上跟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计较。 苏翊昙送陆夕眠是皇后的意思,而他却没什么正当的理由抢这个差事。 也罢。 “告辞。”他说。 陆夕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您……” 就这么把她丢下了?? 薛执对着满脸不高兴的小姑娘弯唇笑了笑,毫不留恋,转身离去。 -- 薛执坐上马车时,卫惩没看出来他家殿下有何异样。 到王府前,薛执掀帘下轿,一切也如常。 他步伐沉稳进了府门,卫惩仍未察觉到不同。 直到男人回府后没有去书房处理公务,而是径自往卧房方向走去,卫惩才后知后觉—— 他家殿下似乎心情很不好。 卫惩心里一慌,正要跟上去问候,却见原本在他前头走得好好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 薛执抬起右手,捂着心口,痛苦地闷哼一声。 然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很快,林长翌被请到了府上。 诊脉完毕,男人还没醒。 林长翌傻在原地,久久发不出声。 “世子您说说话啊,殿下他怎么了?!”卫惩急得红了眼。 林长翌呆呆望着男人露在外面的那一截手腕,卫惩也跟着看去。 他们眼睛都没瞎,清晰地看到,薄薄的皮肉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活跃地游窜于脉搏间。 “舅舅身上,有蛊。”林长翌颤着嗓音,浑身都在抖,“我不知道……我怎么以前没察觉呢……” 他哽咽了声,像个无措的孩子。 “卫大人,你能告诉我,这是谁做的吗?” 作者有话说: 文中出现的蛊乃是作者瞎编,最终解释权归作者所有 ps:这里是二更哟~没看过一更的往前翻鸭。今天更新8000+,今天也是勤奋的梨。 评论都发红包呀!么么哒! 第28章 如梦初醒 林长翌又为薛执仔细地诊断了一次脉象。 结束后,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情绪始终难以平静,身子僵着,呼吸在颤,眼底尽是不可置信与绝望。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46节 若是可以, 林长翌也不想这么狼狈地面对别人, 他如今都是弱冠的年纪了, 早就是能独当一面的男人。 再棘手的疑难杂症他不是没遇到过,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他从来都不用守在太医院,他有更多的时间出去见识更稀奇更偏门的病症, 可……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方才诊断出的脉象,心里就刀割一样难受。 他跟薛执差不多的年纪, 但辈分却比薛执要矮一辈,在他不懂事的年纪时, 便对这个舅舅印象深刻。 大家都是不懂事的年纪时, 薛执便有了超乎常人的沉稳与从容。 他是崇拜宣王的。 因为经历过至亲离世的苦,所以他才更加自责。自己当年没能留下弟弟, 如今在医术上早就小有成就, 为何还是、还是这般。 无能。 “世子,您能不能说说话啊!能不能告诉我殿下究竟怎么了?!” 林长翌垂头丧气, 又缓了好久,才娓娓道来。 “舅舅身上的,是情蛊。” “……” “情蛊?”春桃端着膳房新做的桃花酥进屋时,正巧听到冬竹读到了新的一个篇章。 “这个好这个好,是情情爱爱的那种吗?我喜欢听的那种!” 陈筝坐在陆夕眠的左边, 拍手叫好。 “筝筝, 你小声些, 我耳朵疼。”陆夕眠嗔了好友一眼,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你看兰姝多安静呀。” 被她夸赞的谢兰姝此刻沉默地坐在桌前,人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的。 陆夕眠被送回陆府,下了马车,也没搭理苏翊昙,径自回了府。她刚用完午膳,陈筝和谢兰姝就找上了门。 两位好友听说她身体不适,担忧得宫里的午宴都没好好享用,生辰宴一结束就赶忙来看她。 春桃把糕点果盘放下,啧啧称奇:“情蛊,一听就是生死缠绵,至死不渝,我爱你,你就必须爱我,至死方休的那种!哇!” “是吧是吧!春桃你跟我想的一样啊!冬竹,你快念!”陈筝声音是压低了不少,但兴奋和激动却丝毫不减。 陆夕眠嫌陈筝吵闹,从她身边起身,走到冬竹身边坐下。 “姑娘啊,我瞧着,好像不是你们说的那回事呢。”冬竹一边看,一边皱眉,“这上面是写着情蛊,但跟情情爱爱却没……” 顿了顿,改口道:“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无,有点关系,但也不大吧。” “你快念啊!把我的兴趣都勾起来了!”陈筝催道,“别卖关子!” 冬竹按着书上所述,缓缓道: “情蛊之所以以情字为头,是因为它是因人的情而起。” “情,不单限于爱之情或是亲之情,”冬竹慢慢念道,“人活着便有欲,贪欲、爱欲、生欲等等,都是蛊虫最喜之情。” “南楚一蛊师云,虫喜情,以欲为食。世间无欲无情之人寥寥无几,故而被此类蛊虫附身之人,大抵都无药可医。” 冬竹话音落,房中静了一瞬,她沉默了片刻,低声补充上自己的理解:“意思是说,中蛊之人除非做到没心没肺,无情无欲,什么想法都没有,四大皆空出家当和尚那种,才能逃过一死吧?” 陈筝没想到这东西比她想的可狠多了,手里举着吃了一半的糕点,呐呐道:“这……这得是血海深仇,弑父杀母,才能给对方下这种狠手吧?” 光是想着,她就开始冒冷汗,另外半块桃花酥怎么都咽不下去。 “那这、这……中蛊后,能活多久啊?”陆夕眠问得没底气。她觉得答案显而易见的,天底下活在这世间的,谁心里没点想法呢? 就好比她吧,她的生存欲就极强,身上背负着整个陆家的血海深仇呢,日日夜夜想的都是怎么帮陆家化险为夷。若是她中了蛊,怕是等不到明天的日出。 冬竹继续翻看。 “虫种到身体中后,或可潜藏几年甚至数十年不发作,除非遇到蛊虫最爱之物,唤醒处于冬眠状态的蛊虫,否则便不受影响,长命百岁。” “还有一种唤醒方式,就是找到母虫。哦!这蛊虫还有子母之分呢!母虫在施蛊者体内,子虫在被控者身上。母蛊可以操控子蛊,达到让人听话的目的,所以有些心怀不轨之人会利用这点行不义之事。” “不能摆脱吗?一点办法都没有?若是蛊虫醒了,那人会怎样?” 冬竹喃喃:“我看看……” “母蛊不致命,子蛊却阴毒。被控者通常无法挣脱,除非意志力极强,但一般人都无法熬过子蛊带来的噬心之苦。就算一时熬过,于身体而言也是一次重创,多半都活不过三个月,死时……”冬竹咽了咽口水,赶紧把这页翻过,后怕道,“死状我就不念了,总之很惨就是了。” “那如果母虫死了呢?人能活吗?”陈筝怕自己表述不清,特意补充,“我说的是被害的那人,子虫附身的主人。” “不知道,这上面没写,只写了母虫能食子虫。还说母虫,”冬竹视线一凝,嘴角抽了抽,“……不会反噬主人,不娇气,性格好,很好养。” 众人:“…………” -- “所以殿下中的这种蛊,必死吗?”卫惩颤着声音道。 林长翌也不知道,“这是他头次这样吗?” 卫惩恍惚点头,有些语无伦次,“对、对……殿下虽说身体一向单薄,偶尔也会生病,但、但都没什么大碍啊……怎么突然就……” 林长翌沉默了会,“是啊,怎么突然就有了呢。” 明明他以前诊脉时,从未发觉有何不妥。 宣王的日常饮食他自己一向都是格外小心,凡入口的东西,必会亲自检验过后,确保无误才食用。 日常饮用的茶点、每日三餐、每日用的香烛、衣服上的熏香、服用的药丸…… 就连他这个亲侄子给他开的汤药,都要被严格地一一查验。 这么谨慎的人,怎会让人钻了空—— 不对! 电光火石间,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努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书,想起来某种可能,愣了下,“难道是唤醒了吗……” 林长翌方才一直执着于薛执怎么会中蛊,谁为他下蛊。可他忘了,也许这蛊虫早就在了,也许只是被唤醒了。 若是一直风平浪静,那薛执自己也不知自己何时中的暗算。 “世子,你一定能救我家殿下的,对吗?” 卫惩急切的回答也只能换来林长翌的摇头。 “这是南楚的蛊,我……我不懂。”林长翌愧疚地抹了把脸,站起身便往外走,“我这就去学。” 林长翌踉跄地走到门口,被门槛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有仆从搀扶他起身,他将人推开,就这么沉默地坐在地上。 半晌,捂着脸,压着声音,哭了出来。 -- 薛执是在傍晚时候醒的,林长翌得了消息后,从家中赶了过来。 林长翌还穿着白天那件衣裳,人看上去憔悴不少。 他本来克制着情绪,打算慢慢把这个坏消息告诉薛执。 不曾想,男人只看了他通红的眼眶一眼,便淡声说了一句: “你知道了?” 林长翌愣了一会,顿时便忍不住了。 “您、您早知——” “本王早说过,本王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男子无所谓道,“叫你别多管闲事,都忘了?瞧,现在吓着了。” 说完,他漫不经心地轻声笑了笑。 他脸色苍白,从榻上起来后也没好好穿衣裳,就大大咧咧地敞着外袍,露出了里头白色的寝衣。 懒懒散散地倚着榻,赤着脚的长腿随意支着,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随性放纵。那双勾人的狐狸眸里一片潋滟,轻飘飘瞥上谁一眼,都要叫人误会他是一往情深。 这般轻佻的、恣意慵懒的样子若是说与外人听,定要叫那些倾慕宣王无双风姿的人驳斥上一句—— 不可能,殿下绝不可能这般坐没坐相,更不会有这种倜傥风流之态。 薛执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放心,还死不了。” 卫惩在一旁看着他笑,心情并不好。 知道自己身中毒蛊,还能谈笑风生。 跟在他身边六载,卫惩头一次觉得,自己当真一点都不了解他。 薛执与那烦人的虫子抗衡许久,精力实在不济,眼下又要应付这个哭哭啼啼的侄子,委实意乱心烦。 “多大的人了,”他不耐摆手,“走吧,本王无事,莫放在心上。” 他轻描淡写,林长翌哭天抢地,只差让旁人以为宣王殿下已然驾鹤西游。 “是谁给您下的?是谁要害您?您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薛执凉凉道:“杀了他?你知道此蛊的解法?” 林长翌被噎了句,也冷静了些,“我、我不知……我说错了,我去求求他,让下蛊的人给您解。” “不必,本王心里有数,你且回吧。”他实在疲累,不欲再多谈,“此事不必再同旁人说起,尤其是长公主。” “……嗯。” 林长翌虽是个孝顺的孩子,却也有为医者的德行,这般私密之事,理应为病患保密。 眼下见人无碍,林长翌一时间也踏实了不少,于是不再给薛执添堵,依依不舍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回头,怯怯道:“舅舅,您这回是头次发作吗?” “不是。” “……那您应该知道缘由吧?” 不是第一次,那就是经验丰富了? 薛执拿起一本书,低头看着,不说话了。 林长翌喃喃自语:“我虽不知解法,却也知若想唤醒,无非就是那几种法子。母蛊催动,或是动了情。” 情蛊之所以叫情蛊,也并非全然与世人理解的那种“情”无关,因为除却母蛊刺激这一种途径外,能致使蛊虫立刻发作的,那便只有情。 怦然心动。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47节 只在刹那间。 那一瞬间会生出无限的欲/望,还有爱意。 当爱意被克制时,又会滋生出众多伴生的情与欲,比如嫉妒,比如贪念,比如占有,诸多妄想,那都是蛊虫最喜欢的东西。 “舅舅,您最近遇见谁了吗?” 薛执仍低着头,一直到林长翌离开,也没回答一个字。 只是他握着笔的手,不再平稳。 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半晌,他合上书,手缓缓覆在心口上。 神情恍然,如梦初醒。 对她无端的在意,格外的关注,莫名的冲动,突如其来的失控,还有—— 看到她笑时,心口格外吵闹的声音。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作者有话说: 男主先动心啦。 感谢在2022-06-20 18:51:13~2022-06-21 18:2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桃酒酿圆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talia 10瓶;麦芽糖 5瓶;江与川 2瓶;kris、司亦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以毒养毒 “比如嫉妒, 比如贪念,比如占有,诸多妄想。” 林长翌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久久回荡在薛执的耳边。 难怪他白日听到苏翊昙说的那些话后,思绪便开始不受控起来。 苏翊昙上回便说他们是青梅竹马。 家世相当, 郎才女貌, 是很般配。 苏翊昙说的是真的吗?可是为何她看上去不高兴样子。 她是被他伤了, 生气了,所以才那样使小性子的吗? 就像她对着自己时那样。 只因为薛执骗过她一回,她就能狠心地同他撇清关系。 苏翊昙呢,是不是也一样。 苏翊昙去哄她, 是不是也可以重修旧好?到时候她便不再冷脸相对,之后他们会如何?会成婚吗? 若是寻常时候, 薛执很容易便能想清楚这些问题,人性不过就是那样, 他向来懂得人心。 可但凡沾上陆夕眠, 他就好像变成了另外的样子,连他自己都想不通。 “舅舅, 你遇到谁了吗?” 是啊。 他遇见她了。 自此刻开始, 思绪挣脱了束缚,情绪愈发不受控了起来。 陌生的, 从未有过的情绪将他包裹住,无所适从。 心里的妄念越多,皮肤下那条蛊虫便越活跃。 它欢快地游动着,企图吸引薛执的注意。 然而男人一直撑着头,蹙眉深思, 对它的存在毫不在意。 蛊虫活跃了一会, 见还是不被重视, 于是便使出了杀手锏。 它成功了。 薛执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他白皙的皮肤上原本可见青色与紫色两种脉搏,此时又多了一条红色的。 那条红色的细线从手腕处一直延伸到了臂膊,很快,心口有了滞闷的感觉。 薛执揉了揉太阳穴,感受着钻心的头疼,无奈地叹了声: “知道你醒了。” 所以不用制造这么多的动静。 那虫子似乎听得懂人话,窜得更欢。 大概是尝到过甜头,于是它便再不满足。 世间俗人的情与欲是它最喜欢的东西,很好吃。蛊虫自从来到这个男人的身体里以后,没过多久便被男人制服。 他很强,比先前养过它的蛊师都要有办法。 它曾妄图从他这里吸食到那些情绪,然而他的心里像是空的,是无底洞,什么都没有。 它自觉无趣,而后便进入了长眠。直到最近,香甜的食物才将它唤醒。 心动,嫉妒。 它还想吃。 “好了,别闹了。” 薛执被它扰得有些烦。 它弄不死他,为达目的便只能折磨他。 可他不同。 他可以将它强行拔除,因为他不畏生死。 凡活物皆有本能,皆有警惕性。蛊虫感受到致命危险,很快便怂怂地缩起来,不动了。 头不再疼,手臂上的红线也慢慢消退,直至消失,再瞧不出痕迹。 -- 冬竹念完了蛊虫那一篇,陈筝的兴奋劲儿还没下去。 虽然一开始听着很吓人,但那也不一定是真的呀。 “这种纪事保不齐就是种传说,口口相传,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神秘得很。”陈筝意犹未尽道,“就是不知道写书的人有没有出下册,这个讲得不详细,我还有好多问题没搞清楚呢。” 冬竹打趣道:“您刚说完可能是假的,怎么又期盼着下文了呢?” “哎呀,它是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听书听个乐子嘛。别说,这要是真的,我也想亲眼见见,毕竟闻所未闻啊。” 陆夕眠笑她好奇心重,“谢家哥哥前几年不是去过南境?那边与南楚相邻,说不准他在当地听说过这些呢。” “哎,你说的对,我应该回去问问他。”陈筝不满道,“不过那个木头在我面前都话少的可怜,他在外人面前更是得戳一下才蹦一个字的性子,不能指望他对这些稀奇见闻有多了解。” “你这是在嫌弃他吗?” “我当然在嫌弃他啊!” 陆夕眠摇头失笑,“我有时实在不懂你,你说着谢家哥哥的坏话,可明明又不是嫌弃的表情。” 每每提起谢司免时,陈筝嘲讽得彻底,却也笑得最甜。 陆夕眠想不通,这大概也是因为她没有喜欢过谁的缘故吧。 送走了两位好友,陆夕眠梳洗沐浴,准备就寝。 她躺在床上,回忆着白天的事。 唉。 人情债啊,人情债。 不知道回报些什么。 殿下身上好像总有一股花香味,很淡,很好闻。 所以他大概是喜欢花? 陆夕眠记得陈筝的母亲姜氏就善于养花一道,明日她去趟陈府,跟对方请教一二吧。 毕竟她从小到大养过的花草还没几株能顺利活到次年的。 这回她好好养上几盆,等开花了,给殿下送去。 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也好歹是她的一番心意呀。 做好决定,闭上了眼睛。 只待明日。 -- 深夜,卫惩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他脑子里反复回忆着傍晚的事。 林长翌走时,他去送了。 在王府大门前,林长翌对他说: “我不知舅舅身上的蛊虫有多厉害,也不知如何解。如今要找一个精通虫蛊的蛊师,也很难。” “卫大人,你知道的,当年先帝打下南楚的城池后,就曾下令杖杀所有蛊师。在如今这个景朝的地界内,想要找一个蛊师简直比登天还难。当年从南楚逃难过来的蛊师为了生存下去,只要能躲起来的,就都隐姓埋名,再不做那种事了。” “舅舅身上的蛊不知是从哪儿沾染的,他既然没放在心上,想来自己心中早就有了对策,我不担心他的性命,我只担心未来未知的事。” “这么久了它不发作,为何此时突然出现了呢?你在舅舅身边最清楚他近来发生了什么,卫大人,就只能拜托你好好看顾他了。”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48节 林长翌做不来宣王的主,他一个做人家属下的,又能做些什么呢? 情蛊—— 卫惩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或许,大概,不…… 也只能是她了。 卫惩心口烦闷,心知今夜多半是睡不了了。 他换上了身衣裳,拿上刀,准备回御司台处理公案。 他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将门关合,转身的那一顺,身子蓦地僵住。 他眉头紧皱,抬脚便往相隔几间之外的房间走去。 一步一步,放轻脚步靠近。 最终停在了饲养毒蝎的那间房门口。 屋中明亮,烛光闪烁,跳跃的烛影倒映在笼边,洒在一个人单薄的背上。 身形高挑清瘦的男人衣衫整齐,此刻正蹲在笼边,将他纤瘦的手臂伸进了笼子。 笼子内没太多东西,占了大半地方的,是一片潮湿的泥土。 饲养师说这种蝎子汲取水分,最好靠这样混着水的泥土,它趴在上面,会自己吸取。 现在那堆供水的泥土上,搭着男人白皙到能看到脉搏的手腕。 手腕上面,正趴着一只掌心大小的黑色毒蝎。 毒针残忍地深深刺进男人的皮/肉,没入其中。毒液瞬间灌了进去,很快皮下有奇异的凸起来回涌动着。 蛊虫又尝到了食物的味道,满足地吸食着。 这些日子它已经吃惯了这东西,不过比那些“情”的滋味还是差了些。 但……聊胜于无嘛。 薛执垂眸看着手臂上红色的细线长长短短地变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眼中很空,像是在发呆,像是魂魄都被人抽走了。 他的背影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孤冷的破碎感。 长久得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鲜红的人血顺着蝎尾,从男人的身体里流了出去。 一滴,两滴,落到了泥上,融进土里。 蛊虫吃饱喝足,餍足地抻了抻身体,很快消失。 手臂再次恢复如初,除了手腕处多了一个猩红的针状的小伤痕。 卫惩怔怔看着,惊愕到失声。 毒蝎蜇完人便抽离开,趴在泥土上继续吸取生存必需的水分。 薛执慢慢收回手,放下袖子,这才慢悠悠转头。 他早知道身后站了人,且一直纵容对方看着。 薛执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食指竖在唇边。 他眼里漾着柔和的笑意,眼眸明亮,显然是十分清醒的状态。 嘴角弯起一个标准的弧度,笑容斯文、温和,镇定从容得好像深夜被发现秘密的不是他一样。 卫惩抿紧了唇,没有出声,只是视线再度越过男人,看向笼内时,瞳孔骤然紧缩。 薛执愣了下,也转回头。 滴有他血液的泥土上,趴着那只休息的毒蝎。 方才它在汲取泥土上的水分,而此刻—— 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 前几日毒蝎神秘死亡案破了,是被他家殿下的血给毒死的(doge 蛊虫:吃过了山珍海味(情),再尝这些就是吃糠咽菜!呸呸呸 薛狗:那你饿着 :) 虫:对不起 薛狗且能活呢,放心吧,他不怎么爱作死,毕竟心里还惦记着篡位x 这里是二更,没看到一更的往前翻~发红包呀~大家晚安! 第30章 口是心非 七月十五一早, 陆夕眠换好了耳伤的药,叫冬竹春桃带上了几种花苗种子,出了门。 马车最终停在了成远侯府门外。 望着侯府的门匾,陆夕眠脑海里响起那日去陈府时, 陈筝的母亲姜氏说的话。 “我虽爱养些花花草草的, 但也就是养着玩儿, 都是一个季节过去,那些花都死得差不多了,我可教不了你什么。” 姜氏跟她一样,也是养什么死什么, 她原以为只能放弃这条路,结果姜氏又给她指了条明路。 “要说养花啊你得去找长公主, 她也喜欢,”姜氏顿了顿, “她的花能养好几年都不死, 花开花落,来年继续开呢。” 陆夕眠眼前一亮, “那我, 我也不认识长公主,贸然找上门不好吧?” “说这话见外了, 我回头书信一封到侯府,约好时间你直接上门就行。” “不过长公主六月的时候离京了,约莫得再有几日才能回来,等她回来了我叫筝筝带话给你。” 去陈府的那日是七月初八,七天过去, 陈府终于来信了。 陆夕眠吸了口气, 忐忑地踏进了成远侯府的门。 有姜氏提前打过招呼, 陆夕眠顺利地进了府门,婢女把陆夕眠请进花厅。 不多时,一年近四十、衣着雍容的美貌妇人在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她身量很高,比陆夕眠要高上一个头,身姿富态,笑目和蔼。 她每一步走得极稳,宫里出来的女人都是自小便接受了严苛的仪态规矩,每一步的长度都始终如一。 陆夕眠怔怔望着,心里感叹着长公主的仪态万千。 看着长公主,她突然就想起来薛执了。那人也是每走一步都像用尺子量出来的,行动坐卧无一不标准。 这就是皇家长大的人啊。 不过同昭文长公主比起来,宣王殿下无疑太瘦了些。 长公主才真是“国泰民安”的长相。 陆夕眠不太了解长公主的性子,于是拘谨地福身行礼,正羞涩地抿唇,打算说点什么。 长公主先惊呼了一声,“哎呀,这孩子也太瘦了!” 陆夕眠:“……” 嗯? 她眨了眨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自己的手便被人握住。 长公主的身量比陆夕眠见过的那些夫人姑娘们都要高要壮些,她的手也很大,轻而易举便将陆夕眠的两只小手合在了掌心。 陆夕眠不知所措,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坐下。 接下来她没什么机会再引导话题,长公主热情得吓人,一个问题连一个问题不停口,根本不给她寒暄的机会。 “你就是姜姜说的想养花的那孩子吧?”长公主笑弯了眼睛,喜爱之情难掩,“真漂亮,乖乖巧巧的,我喜欢。” 姜姜? 是陈夫人,姜氏吧。 陆夕眠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昭文长公主除了是当今陛下和宣王殿下的亲姐姐,她还是陈筝的表姑母。 长公主的生母是陈太后,太后和已故的盛宁侯老侯爷是亲兄妹,长公主和如今的盛宁侯是表兄妹,姜氏是她的表嫂,她们之间关系自然亲近。 长公主似是很爱说话,拉着她就开始聊了起来。 “小姑娘是镇南大将军的女儿吧?” “回长公主殿下,正是。” “陆将军我曾见过,威武雄壮,英姿飒爽,”长公主捂着嘴笑道,“他那么大块头,还能有你这么乖巧娇小的女儿啊。” 陆夕眠脸微红,“父亲是习武之人,自然要魁梧些。” “也是,这后天的锻炼必不可少。”长公主越看她越喜欢,“不过你还是太瘦了些,得多补补。” 陆夕眠:“……” 可是她觉得自己的身材挺合适的啊。 低头看了看,该鼓的地方鼓,该纤细的地方盈盈一握,不是挺好的吗? “我有个弟弟,瘦得不成人样,凡是我在京中,定要每过几日就给他送些吃食过去,不过也没见胖,想来是没听话,都倒掉了。”长公主可惜地叹了声。 陆夕眠没法接这话,不过大概猜到了这个弟弟是谁。 “殿下虽然瘦弱,但只要健康就好吧?”女孩蹙眉回忆,嘟囔着,“我瞧着也挺好的。” 长公主愣了下,眨眨眼,“你知道我在说谁啊?” 陆夕眠意识到自己或许说错话了,耳根慢慢变红,支支吾吾:“是宣王殿下吗?您的弟弟也就那几个吧……” 长公主挑了下眉,松开了握着陆夕眠的手,她站起身,站得远了些。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49节 嘴角噙着一抹奇怪的笑,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他的弟弟是不多,但是最难见的,就是那个了。 听她的意思,他们挺熟。 陆夕眠被看得发毛,老觉得长公主的眼神意味深长的。 不过仔细看看,长公主虽然是宣王的姐姐,但是他们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宣王殿下那双勾人的眼睛好像和谁都不一样,大概是随了他的母亲吧。 欣赏够了小姑娘的窘态,长公主笑了声,“好吧,不说那些,我带你去花圃转转。” 陆夕眠一听终于进入正题,连忙高兴地站起来。 两人一边往外走,长公主一边轻声地对她进行最基础的养花知识的传授。 陆夕眠为了能养出一盆最漂亮的花,十分用心地将每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她认真的样子叫长公主越说越好奇,“你是自己养吗?” 陆夕眠顿了下,“啊,不是。” “送人?” 她犹豫了下,点头,“……嗯。” “哦——送心上人啊?”长公主坏笑着问。 陆夕眠从没见过这么爱开玩笑的长辈,一激动险些咬了舌头。 她用力摆手,脸涨得通红,“不、不……您误会了,不是心上人!” 阿弥陀佛,她可万万没有僭越的心思!老天爷你可听好了!打雷可千万别劈她! 长公主噗嗤一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走吧,带你去看看我养的花。” -- 林长翌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从太医院回来时,一进门就听到了他母亲爽朗的笑声。 林长翌:“……” 他叫来婢女,“今儿府上来人了?” 不然她母亲不会这么高兴。 “是,来了位姑娘请教殿下的养花之道。” 林长翌松了口气。 好,不管来干什么,只要来个人跟他母亲说话,能消耗她那旺盛的精力就好。 他在太医院连翻了两天的医书,只为了寻找解蛊之法,现在状态没调整好,实在没心情去陪着。 弄不好再露了马脚,就没法跟宣王交代了。 林长翌叹着气,转身回房。 “哎!儿子!” 眼见着离自己的院子就两步了,长公主不知怎么,好像是闻着他的味儿了,从花圃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门口,冲他喊:“儿子快过来!帮个忙!” 妇人原本华丽的宫裙尾端被她提了起来,大大咧咧绑在腰上,两只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指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泥土。 林长翌看着他母亲粗狂的做派,眼角抽了抽。 早知就不该这么早回来。他怎么会以为有客来访,他母亲就收敛了呢?不可能。 一个被深宫困了十几年的公主,好不容易出宫嫁人,再也不愿束缚自己自由的灵魂。 这才是真正的她。 “快来!还要我请你吗?!” 林长翌烦躁地揉了揉脸,正打算过去,忽见他母亲身后走来一女子。 嗯? 林长翌错愕道:“陆姑娘?” 陆夕眠也认出了他,“你……你是那个太医?” “是我。”林长翌唇角微弯,笑了声,朝她们走来,“好巧,陆姑娘。” 自从那日给她看完伤,回去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会再想起她。 不是惦记她这个人,而是每每想起,都要感慨一声这姑娘身上那股坚韧与乐观。 像是发着光一样,吸引着堕落于泥沼之中的芸芸众生。 也包括他。 -- “殿下……您是又难受了吗?” 马车内,卫惩小心翼翼瞧着男人的脸色,轻声问道。 “没有。”薛执懒洋洋地开口,嗓音中是藏不住的倦意。 卫惩知道他家殿下说的话虽并不能全信,但也可以窥见他此刻的心情。 就比如,他现在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不舒服,更不想让别人关心他。 于是卫惩识趣地闭了嘴。 马车很快停下。 “殿下,到了。”车夫在外低声提醒。 “嗯。”男人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睁开眼,低头看了眼手腕。 卫惩悄悄也看过去。还好,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 他只看了一眼,一抬眸,撞进男人似笑非笑的狐狸眸中。 “抱歉,殿下。” “道什么歉啊,你们关心本王,何错之有。” 话头既然已经开了,卫惩再也忍不住。 “殿下,那日世子同我说,您是因为,因为……”卫惩绷着脸,耳根慢慢红了,咬着牙,不自在道,“因为动心?是、是陆……” “卫惩,闭嘴。” 卫惩噤声,肩膀塌了下去,看上去有些沮丧。 车内气氛凝滞,沉寂半晌。 卫惩终究是不甘心。 “殿下,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喜……有那么一个不同的,是好事。但那蛊虫——若是那件事于您身体有害,不如就这么断了也好。” “但若是有解决的法子,属下上刀山下火海也会为您找来,您就不必这么难熬,不必克制什么。” 这几日薛执有多投入在公务上,卫惩都看在眼里。 他虽然没喜欢过什么姑娘,却也能感觉到,殿下在强行地压制着什么。 若是从前是陆夕眠躲着薛执,那现在就是薛执在躲着她。 可一味躲着,又有什么用呢? 薛执正襟危坐,只是头微微低垂。 他大概是这几日过得太累了,比从前这些年都累,所以难得愿意同人讲些真心话: “你知道本王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卫惩犹豫了下,“您希望国泰民安,百姓不会再流离失所。” “还有吗?” 卫惩想了想,摇头。 男人沉默了会,“你觉得如今的陛下,做到这两点了吗?” 卫惩呼吸一滞,震惊地看着他。 不知怎么,卫惩脑海里蓦地响起陆夕眠那句—— “卫大人,您想过谋反吗?” “他做没做到,本王都不会如何,”男人道,”本王都会一直辅佐他。” 直到薛崎死。 等到那时,就是他的机会了。 “本王想做的事还有很多,未达目的前,本王想活着。” “所以不想再那样了。” 卫惩还被宣王殿下那个骇人的目标震得回不过神。 从未察觉,原来他家殿下心里想的竟是…… 卫惩觉得心口怦怦的,连如何说话都忘了。 “不能让其他人、其他事,干扰我……”薛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喃喃道,“可惜,还欠她一句抱歉。” 骗了她一次,还瞒了一件事。一句抱歉似乎还不太够。 皮肤下隐约又有什么东西在窜动,男人唇角的笑意渐深。 “应该也不重要了吧。” 就这么了断,挺好的。 蛊虫的涌动愈发剧烈,连卫惩都清晰地看出了它的躁动。 它好像在…… 不满?抗争?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50节 有些决定,只需须臾间便可定下。 “卫惩,以后她的事不必再告知本王,她若来,就说本王不在。总之,本王不再见她。” 话音落,手臂上渐渐浮起清晰的红色线条。 头开始疼,心脏也在绞痛。 然而男人却面不改色,从容镇定,好像所有痛苦都不存在。 卫惩看着他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心里不知为何,很难受。 卫惩盯着薛执的手,轻声问:“它是不是也不愿意您做这样的决定?” 薛执轻轻笑了声,没答。他先行起身,撩开轿帘下去了。 侯府管家亲自迎了出来,“宣王殿下金安,您怎么来啦?” “听闻长公主归京,本王来看看她。” “哎呀,您来的不凑巧,今日府上有女客,长公主正在会客。” 薛执面上露出可惜神色,“那真不巧。客人要在府上待到几时?若是很快离去,那本王就稍等一会。” 管家为难道:“这……” “怎么?” “哎,老奴瞧着那姑娘应当一时半会走不了的。长公主十分喜欢她,约莫着会留那姑娘到晚膳。” 管家说着说着,又挂上喜色,“我家世子也在陪着,老奴猜啊,那姑娘多半是世子的朋友。殿下您知道我家长公主的心病,就想让世子早些成家,今日看到个姑娘同世子相熟,想来她是动了些心思的。” “如此,那便不打扰了。”薛执微微颔首,转身往回走。 卫惩突然好奇道:“是哪家姑娘?” 管家哎呦了声,“好像是镇南大将军家的姑娘,出身好,长得也漂亮,老奴见了都喜欢。” 薛执顿住脚步,蓦地又回头。 他默了一瞬,笑了,嗓音莫名低哑:“世子也在作陪?” “是啊,相谈甚欢呢!” “相谈甚欢?” “相谈甚欢……” 他低声重复了两遍。 薛执看着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半晌,轻声笑道:“如此重要的客人,本王怎可错过。” 说罢,越过众人,径自进了府。 “哎,殿下您?”管家一头雾水,连忙追了上去。 卫惩:“…………” 愣了会,他紧走两步,走至男人身侧。 卫惩压低声音:“属下失忆了,您方才在马车里说的话我都忘了。” 薛执:“……” “一个字都忘了,真的,不然您再重复一遍?” “……” “本王也忘了。” 作者有话说: 啪啪打脸。 虫:听说你们要解我?哼(高傲地扬起下巴),人类,我可是父母爱情路上的助攻,怎么能没了我?他想放弃?我折腾不死他我,哼 ps:今天去体检,护食姐姐抽血把我胳膊抽肿了,我真是老倒霉蛋儿了,今天就这一更呜呜呜呜。给大家发红包呀~ —— 感谢在2022-06-21 22:47:17~2022-06-22 18:4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与川、gayin 1瓶; 感谢姐妹们的投喂!谢谢么么么~ 第31章 畏惧前行 那日薛执最终还是没有见到陆夕眠。 他走进了成远侯府, 站在花圃外,远远地听到他们聊得开心。 突然就不想再往前走了。 “陆姑娘怎么突然想起来养花了?” “就、就是想养养,若是养好了就送给……朋友。” “原是如此,这样的礼物倒也雅致。”林长翌道, “不过姑娘松土后记得将手洗干净, 不要用脏手去碰耳朵。这泥土里有许多脏东西, 若是伤口不小心沾染上,兴许还会加重伤势。” 伤口逐渐长好,正是痒的时候。陆夕眠平日就忍不住要去抓挠,有包扎的麻布在还好一些, 等过些日子拆了布,她还改不掉抓挠的习惯, 到时候只怕还有的后悔。 陆夕眠诚恳道:“林太医,你真是位好大夫。” 林长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到病患总是忍不住叮嘱两句, 姑娘莫要嫌弃我啰嗦。” “陆姑娘你说说, 我这个儿子是不是婆婆妈妈的?他天生就是操心命,你习惯就好啦, 年初的时候我偶感风寒, 他快要把我折磨死了,他……” 长公主后面说了什么, 薛执没有再去听。 他转过身,慢慢往外走。 的确是相谈甚欢。 男人唇畔漾起温和的笑意。 热闹只属于旁人,从不是他的。他并不是侯府的人,此刻进去,不知是否会惹人厌烦。 让人生厌的事儿他不会做, 这是这些年里, 他唯一的生存准则。 只是那些人聚在那里说说笑笑的—— 记忆突然有些恍惚。 好像印象里也有这么一幕。 这种不想融进去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自从他成年, 许久不曾这般颓丧。 幼时他时常高烧得昏迷不醒,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身边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 长公主跑到他的身边把他摇醒,薛崎背着他走出冷宫。他们给他请来了大夫,然后看他好转后,又悄悄地走了,像是没来过。 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没人愿意靠近他,所以哪怕得了那丁点的温暖,他也不敢过去道谢。 总不能恩将仇报不是。 他既然不讨人喜欢,那就得离得远远的。不碍人眼,才是乖孩子。 大年三十夜,父皇和一众皇子公主坐在一处,饮酒赏月。 而他只能待在那冷宫里,吃着长公主偷偷派人塞进来的年夜饭,看着薛崎悄悄送给他的书。 陪伴他的是孤灯、冷炉,望不到的尽头是黑暗与冷清。 从来不会抛弃他的,唯有站在窗框边仰头,透过缝隙,能见到的夜空高悬的那轮明月。 月亮皎洁,干干净净的。 他一抬手就能把它捧在掌心,可是那颗月亮并不属于他一个人。 他和父皇欣赏的是同一轮弯月,它照亮着不甘堕落的芸芸众生。有父皇,亦有他。 月亮就在他的头顶上陪着他,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可月亮终归不是他的。 那些人其乐融融,只有他永远融不进去。属于他的,永远只有排挤与冷待。 突然有些后悔进来了。 薛执同管家借口说突然想起紧急司务亟待处理,再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这回那条蛊虫没有再挣扎,它似是又察觉到了危险,藏于血脉中,销声匿迹。 卫惩也感受到了主子的变化,识趣地没有再说话。 他有预感。 之前男人在马车上的那些话,只怕是要认真了。 马车直接驶向了御司台,又开始了新的忙碌。 直到夜深人静,薛执才卸下满身疲倦,又去了蝎房。 蛊虫很安静地吸食完蝎毒,静悄悄地去睡了,没有再闹。 薛执回了房,沐浴后躺在床上,这才敢放任自己的思绪四处游荡,去想一些白日不愿去想的东西。 他得承认,自己对待陆夕眠最开始只是好奇,大概是一直没弄清楚她究竟所图为何,所以才会愈发在意。 但他或许将这种特殊当成了心动,又或许因为她只字片语中,展露出来的乐观与豁达触及到了他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所以才会生出那些从未有过的情绪,唤醒了蛊虫。 他不该是喜欢上她了。 他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为何她遭受苦难后,不会怨,不会恨。 好奇为何她只想着过好今后的日子,而不去执着于从前。 为何她轻轻松松便做到了,而他却不行。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51节 她才十几岁,或许以后会一直听不清楚声音,会永远背负着旁人异样的眼光。或许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时,对方会嫌弃她身体的残缺而拒绝她。 到那时,她还会笑得那样明朗、这样叫人挪不开眼吗? 她好像不需要光照,便已十分耀眼。 没有人可以这般潇洒自在,薛执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么多年,也就只见过陆夕眠一个。 为什么要为别人做的错事而承担后果?凭什么? 那本就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背负着那样一个糟糕的结果去过往后余生? 薛执睡不着了。 他翻身坐起身,赤着脚,又走到了书案后坐下,继续览阅明日要用的卷宗。 或许除了好奇,也还有一点点别的情绪。 那大概是羡慕吧。 -- 再有三天,镇南大军就要抵京。 陆府这几日忙上忙下,只为了迎接男主人回家。 大房那边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安安分分,虽没帮忙,但也没找事。 只要他们平日里不作妖,韩氏就要谢天谢地了。 陆府还有一件喜事,那就是陆夕眠的耳朵终于又可以重见天日了。 自那日从成远侯府回来后,长公主隔三差五就要派人送些种子来,最开始是管家来送,后来林长翌便抢了这差事。 今天林长翌起了个大早,来给陆夕眠的耳朵拆纱布。 “林太医,我不用再裹着它了,是吗?” 即便是第二回 经历,陆夕眠却仍有些害怕。 林长翌小心翼翼拆开,没有将她弄疼,松了口气,“嗯,往后都不用这个了。不过每日仍需按时上药,不得偷懒懈怠。不能乱碰,睡觉也尽量不要压着。” 陆夕眠点点头,揪着裙子的手微微颤抖,“林太医,你说,我的耳朵能恢复到从前那样吗?” 她仰着头,天真地望着林长翌。 从她的眼神里,依然可以看到期待。 林长翌不忍地别过头,“或许可以,陆姑娘,不要放弃。” “嗯!我知道,谢谢你。” 她知道林长翌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安慰她,虽然心里早就有数,可真的听到结果时,还是会感到难过和失落啊。 林长翌帮她换好药,开了几副方子便走了。 陆夕眠托着腮,坐在房中,又开始发愁新的难题。 “再有三日爹爹和哥哥就要回来了,该怎么跟他们说苏家的事呢……” -- 陆府的喜庆持续了没两日,在大军归京的前一日,又出了事。 “你叫韩恣行?就是你害得我儿被关进大牢里的吧?!” “就是他!娘,咱家四儿什么脾性您清楚,哪能做那伤天害理要人命的事?我看就是他们乱断案,把人给关起来了!” 韩恣行刚同友人喝完酒,慢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突然就被一伙人给围了起来。 他有点懵,见来者不善,也不怵头,酒劲儿上来也犯了横。 抬腿就把最近的人踹翻在地,脚踩在那人胸口,弯着身子,手肘撑在膝上,吊儿郎当笑道:“哟,这又是哪路神仙?报上名来。” 为首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穿着华贵的锦袍,像模像样的,但行动做派可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汉子手搀扶着一个中年妇人,衣裳的绣花用的是苏绣,大红花配绿袄,品味着实辣人眼睛。妇人面相刻薄,脸上的横肉不少,此刻颤颤巍巍的,就要往地上坐。 “哎哟,哎哟,这后生吓着我了!” “娘!你怎么了娘!”汉子对着韩恣行破口大骂,吐沫险些见到韩恣行的脸上,“识相点就让人把我弟弟放出来,不然老子废了你!” 韩恣行散漫的笑慢慢收敛,脚底下踩得愈发用力。 “唔唔……”被踩得那人直翻白眼,手用力抓着男人的脚。 “哦,我想起来了,先前就是你去骚扰人家姑娘,是吧?”韩恣行笑道,“上回我骂你,说你欺负小姑娘,不算个男人。这回倒好啊——” 他不屑地打量了一圈人,“这回找人来堵你爷爷我?” “我呸,上回你撞我头的账还没算呢!这回我也让你尝尝滋味。”说罢给众人使了个眼色,一拥而上。 韩恣行双拳难敌四手,又喝了酒,反应不比寻常时候快。他躲过一个两个,却防不住偷袭。 一仆从瞅准机会,举着木棍,照着韩恣行的后脑敲了下去。 韩恣行软了身子往下倒,隐约听到: “用他去要挟那女的,能管用吗?” “总得试试,来搭把手——” 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 谢兰姝拿着威胁信上陆府门时,眼圈通红。 “夕眠,我、我该怎么办啊……” “你小舅舅他被人抓走了。” 作者有话说: 跟我念:这是救——赎——文—— 薛狗:我童年过得好黑。 眠眠托腮:那你点灯呀~~ 点你(bushi ps:十点前二更哟么么啾 —— 感谢在2022-06-22 18:49:40~2022-06-23 17:2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君 10瓶;mangat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碰巧脱险 谢兰姝一直是三姐妹中最冷静镇定的人, 一向也是最有主见和主意的,可这回却难得六神无主。 陆夕眠扶着人坐好,安抚道:“你先别哭,好好与我讲讲怎么了?” 谢兰姝深吸了口气, 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将涩意压下, 同陆夕眠娓娓道来: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 刑部接了由御司台初审的案子进行二次复核。 约莫用了五六日的时间,复核完毕,御司台初审无误,按正常流程, 犯人由御司台的暗牢押往刑部大牢,由刑部看管。 “人关在刑部, 那罪犯的家属就天天去闹,嚷嚷着放人。”谢兰姝道, “父亲本就公务繁忙, 这点小事本来他是不知道的,起因是有几个下属就把闹事的人都抓了, 口头教训一番又放走了。” “这一放不要紧, 那家人更放肆了,就到处说我父亲这个刑部尚书贪赃枉法, 冤枉好人,事情传到我父亲耳中,也传到了那些言官的耳朵里,就闹大了。” 陆夕眠眉头紧皱,“聚众闹事, 是妨碍公务吧, 抓起来打一顿呢?” 谢兰姝摇头, “我父亲那个人你知道的,很讲原则,他只接手御司台和大理寺递过去的案子,旁的不属于他该管的,他就一概不管。就算是聚众闹事,可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聚在那里,没有哪条律法说他们不能在那。” “父亲管不了,便跟对方一直耗着,反正他身正不怕影斜,陛下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就撤了他的职。” 陆夕眠问:“那这事跟你有何关系?” 谢兰姝低下头,眼泪又漾了出来。 “那日我为父兄送母亲熬制的参汤,进去的时候被那伙人瞧见了。” 然后他们缠上了谢兰姝。 那些人大闹的目的也是想让刑部放人,既然刑部尚书见不到,那就去求谢尚书的女儿也是一样。 “求?” “他们哪里是求,他们在逼我。” 倒也不会对她动手动脚,就一味跟着、缠着,走到哪跟到哪。 非让她跟她父亲带个话,说人是清白的,肯定是断错了案子,还要挟她说,他们可是赵太嫔的家眷,跟成王沾亲带故,叫她不要不识好歹。 “夕眠,你也知道,案子是御司台送上来的,经过两道审查定下,又怎会有错?” “那我舅舅……”陆夕眠隐约猜到了下文。 谢兰姝脸颊泛了丝丝的红,眼底的担忧满溢,“有回小韩舅舅看到他们缠着我,以为那些人要轻薄我,就……救了我。” 她脑海里浮现青年一脚踹翻两人的画面,他还抓着一个人的脑袋往墙上撞,险些撞出血来。 他一边揍人,一边逼着人给她道歉。 还说:“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后来那几个人吓得屁滚尿流,跑了。青年满手是血,脸上却带着散漫的笑意朝她走近。 他说:“小兰花,没吓着吧?”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52节 谢兰姝想着想着,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了出来,“他把人打跑以后,那些人就盯上他了。” 陆夕眠脸色沉了下去,“我小舅舅现在呢?” 谢兰姝把威胁信给她看,擦擦眼泪道:“他们以为是小韩舅舅让我别求情的,所以就记恨上他了。那些人以为我们关系匪浅,现在把人抓走,是为了逼我帮他们把人放了。” 可她一个女儿家,又不是刑部的什么官,哪里能说了算呢? 就算她父兄都在刑部担任要职,可是办案也讲究证据,她总不能帮着恶人脱罪,更不能陷父兄于不义之地。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小韩舅舅会不会因为我出什么事啊?那帮人不讲道理的,他们会不会……会不会打他……”谢兰姝说到此处,捂着脸哭了起来,“对不起夕眠,对不起……” 陆夕眠拉过她的胳膊,“这事不怪你,让我想想怎么办。” 既然那些人的目的是为了威胁兰姝,想让刑部放人,那就不会对韩恣行怎么样的。若是韩恣行出了意外,那他们手里的底牌就没了。 可是以他小舅舅那个火爆脾气,一定会打起来,皮肉伤肯定是免不了的。 陆夕眠咬着唇,手微微颤抖,脑子却十分清醒。 “这样,这件事先瞒着我娘,明天我父兄就回来了,到那时我娘若是情绪激动起来也有人安抚。兰姝,你把这告诉你哥哥,让他帮我们。” 谢兰姝突然激动了起来,“可是我哥哥他此刻不在京城,他一早就随着父亲出京办事了。” 陆夕眠张了张嘴,脑子有片刻空白。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他们不在,那你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吗?住在哪儿?” 谢兰姝红着眼睛摇头,“我只知道是赵家的。” 陆夕眠抱抱她,“没事,我去打听。” 既然案子是从御司台送上去的,那她可以去找卫惩。 她不好意思什么事都求着人家帮忙,但问个地址还是没问题的。 只要把地址问出来,等明日父亲回来,她让哥哥带着人上门去堵,一切定能迎刃而解。 陆夕眠又把信摊开,自己看了一遍。 “你先照他们说的,写一封回信送到他们要求的这个地方,就说你同意帮忙。然后依着他们的要求,明日去刑部待上半日,让他们以为你真的在努力。” “他们明日没准还会再去找你,你就先松口答应,说试试。” “他们肯定不会把我小舅舅关在一个轻易能找到的地方,但不要紧,只要找到那几个闹事的,就不愁找不到我舅舅。” 陆夕眠的右耳又开始难受,她自己说的话自己都听不全面,心里想什么便说了出来,连个停顿都没有,把谢兰姝听得懵在原地。 一口气说完了对策,陆夕眠在屋中踱步,越想越愤怒。 “好蠢!他们逼你有什么用!真的是!”陆夕眠越说越气,气得脑袋嗡嗡的,又开始耳鸣。 绑人威胁又有何用?是以为旁人找不到他们吗? 人犯在牢里关着,家眷在此时闹事,图什么? “真就以为自己姓个赵了不得了?他有本事姓薛啊!” 陆夕眠手撑着头,靠在桌子上顺气。 上回赵家人还把丽妃的娘家侄子给杀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当今是姓赵的天下了。 谢兰姝怔了半晌,才喃喃道:“夕眠,你与从前比,真是大不相同了。” 以前总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被保护得天真烂漫,遇到事情也多半要靠谢兰姝拿主意。 可现在却换了过来。 谢兰姝走后,陆夕眠带着两个护卫和春桃冬竹,去了趟御司台。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不知道卫惩还在不在。 想起上回那两个热情的守门官差,这回没敢再把马车停在御司台门口,她让车夫停在了临巷,然后派了一个护卫去打听。 护卫回来说,卫惩卫大人不在,今夜也不一定会回来。 卫大人不在,那宣王殿下多半也不在了。 陆夕眠沉默了半晌,呆坐在马车里,神情茫然。 谢家哥哥和谢大人都不在,她的父兄也不在。此时又没了卫惩和宣王,她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方才看着谢兰姝那个惊慌的样子,深知自己不能再自乱阵脚。可真到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只是在逞强罢了。 她好像真的做不到什么。 陆夕眠眼圈慢慢红了,强装的镇定土崩瓦解。 “姑娘,姑娘……”春桃心疼地把人抱进怀里,“要不咱们告诉夫人吧?” “阿娘劳累了那么多日子,每日都累得倒头就睡。明儿父亲就回来了,此刻去告诉她舅舅失踪,那她这一夜该怎么过呢?” 现在已经很晚了,就算告诉韩氏,她们娘俩又能做什么?只是多一个人彻夜难眠罢了。 “明早再告诉她吧。” 陆夕眠又在御司台的临巷待了会,期盼着能遇到卫惩。 直到一更梆响,她才无功而返、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也幸好夫人这几日忙,不跟咱们一起用膳。” 不然陆夕眠大晚上跑出去,连饭都没吃,肯定要被韩氏知道的。 陆夕眠很累了,她还不知如何救人,如幽魂般茫然地下了车,险些踩空。 她晃晃悠悠地往车下栽倒,在婢女的惊呼声中,她没有落地,而是被一条结实的手臂扶住。 站稳的同时,耳边是春桃的一声惊呼:“小韩爷!!” 陆夕眠蓦地抬头,撞进青年不正经的一双笑眸中。 他脸上带着伤,嘴角带着血痕,样子很狼狈,可人却仍一副风流不羁、潇洒恣意的模样。 嘴也不饶人:“我说你这个小不点怎么不学好啊,大晚上往外面跑什么跑?不怕遇上坏男人把你欺负了?” 陆夕眠眼泪唰的下来了,她呜咽一声,两只拳头使劲锤了上去。 一边使劲打,一边怒骂: “你去哪儿了呜呜呜……臭舅舅,坏舅舅!”少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韩恣行吓坏了。 “我的小祖宗,你轻着点,舅舅我身上疼着呢。” 陆夕眠泪眼婆娑,一把扑了上去,“舅舅你是真的吧?让我看看。” 说着拉着青年的脸颊,使劲往两边扯。 韩恣行疼得龇牙咧嘴,“哟哟哟轻着点嘿,有伤!” 陆夕眠不管不顾,用力撕扯。青年挣扎无果,便随了她去。 虽然真的很疼,但看在小丫头这么着急的份上,他就暂且忍了吧。 等陆夕眠确定了他真的平安归来,是人不是幻觉,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韩恣行挑眉笑道:“成了吗?能进家门了吗?” 少女吸了吸鼻涕,越过他径自走了进去。 “啧,翻脸无情。” 脸上挂着笑,大摇大摆进了门。 怕韩氏听到风声,陆夕眠拉着韩恣行的胳膊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叫人偷偷把大夫请了来,给他上了药,又在他没完没了的叫嚣下,叫小厨房给他下了碗面条。 吃饱喝足,陆夕眠抱着肩,绷着脸,直勾勾地看着他。 “好好好,我主动交代,行吗?别扣我下月零花钱。” 陆夕眠重重哼了声,“你说话时嘴巴张大点,我听不清。” 韩恣行眉头紧蹙,把碗一推,走了过去。 “怎么,你耳朵又难受了?” “可不,都是被你气的。”陆夕眠故意吓唬他。 韩恣行却突然沉默了,脸上不靠谱的笑容也没了,他突然严肃,倒叫陆夕眠无所适从。 她咳了声,“快先说正事。” 韩恣行沉着脸,犹豫了会,“嗯。” 怕她听不到,又点了点头。 “我让一群狗缠上了,啧,敢暗算老子。” 每回一提起来,韩恣行都气得磨牙。 “你怎么跑出来的?” “自然是我自己——”韩恣行正欲吹牛,瞥见自家侄女儿那双通红的眼睛,顿了顿。 他往陆夕眠身边一坐,揉了揉脸,自嘲地笑了声: “我自己是跑不出来的,是有人把我救了。” “谁啊?” “宣王。”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喽,大家晚安~ 第33章 大军归京 陆夕眠睁大了眼睛, “宣王殿下?!” “对,就他。”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53节 这也算是这一个多月以来,韩恣行第二次和那个男人打交道了。 “傍晚时候那帮混蛋暗算我,我昏了, 不知他们要带我去了哪, 等我醒来, 人已经在宣王的马车里了。” 韩恣行清醒以后,见到宣王的第一句话便是: “你救了我?” 宣王原本闭着眼睛靠在车厢里,闻言也睁开了眼睛,斯文地微微一笑。 “韩公子怎么笃定, 不是本王要抓你?” 韩恣行觉得这话挺可乐,没忍住笑了声, “我又不是傻子,被抓的罪犯能坐上您的马车?” 那要是每个人都能有这待遇, 那些倾慕宣王风姿的年轻人们岂不是争着抢着犯事了? 说来也好笑, 那些出身书香世家、世代簪缨的京城贵公子们大多都崇慕宣王殿下。 那些人每每在市井偶然见到宣王,都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前凑, 只想同宣王攀谈上几句, 可惜宣王殿下实在太忙了,总是来去匆匆。 哪怕只是打个照面, 也能成为那些荣幸同宣王说上几句话的公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听谁谁谁见过宣王,跟他说话了,旁人竟然还惊叹羡慕,好像和宣王说上一句话就有多了不起一样。 韩恣行一直觉得夸张,宣王再好, 那也是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 又不是神仙, 犯不上捧那么高。 世人不过皆是附和与从众罢了,就跟有些乐师被吹得天花乱坠,一曲难求,韩恣行也曾上过当,花了重金找了门路,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听客的名额,等啊盼啊几个月,满怀期待地去听,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要是叫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们知道,他这么一个成日游手好闲的纨绔竟然同宣王打过两回交道,甚至上了宣王的马车,不知那些人再见他时会不会又换了副嘴脸。 “小舅舅你想什么,别笑了!”陆夕眠抓着韩恣行的袖子,急切地问,“然后呢然后呢?殿下说什么了?” 韩恣行低头瞥了一眼少女紧攥的手,心里觉得古怪。 她怎么这么关心宣王的事呢? 韩恣行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然后他就解释说,是路过正好碰上那伙人架着我走,因为认识我,所以就出手救了。” ——“举手之劳。” 那个男人是这么说的。 韩恣行将信将疑,盯着男人看了半晌。 薛执被怀疑也不恼,唇畔噙着笑,温声问:“韩公子有话要说?” 就这幅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叫韩恣行看在眼中,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总感觉眼前这位殿下虽然表现得很友善,但莫名地……叫人感受不到他的真诚。 上回春风阁那事,他被宣王例行问讯,那会瞧着男人总是挂着张笑脸便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韩恣行皱着眉作苦思冥想状,毫无礼数地没有回答宣王的提问。 好在宣王殿下平易近人,不会生气,不会计较。 薛执又阖了目,似乎是疲惫了。 韩恣行斜着眼睛瞥了一眼他,“啧”了声。心里嘀咕着,这是做什么去了,累成这样。 他不仅无礼,还胆大妄为地倾身前靠,竟是冲着对面的车窗伸手。 毫无预兆地,他把窗子开了个缝,人趴过去,朝外头探头。 薛执睁眼看过去,没有制止,见对方又放下窗子,冷着脸坐了回去,一副“你老实交代的模样”看着他。 薛执:“……” 他微微笑道:“韩公子怎么了?是本王这马车坐得不舒服?” 韩恣行死盯着男人,像是要给他身上盯出个窟窿,冷冷地吐字:“宣王殿下,我能问问现在几时了吗?” “公子方才是在看天色?”薛执恍然大悟,“怎么了?” 怎么了? 韩恣行抱着肩,警惕道:“起码过了酉正,快到一更了。” “嗯。” 薛执点点头,静等后音。 “那帮人暗算我时,连酉初都未到。” 他倒下去的时候太阳又黄又刺眼,现在却是明月高悬。 路过?哪条路啊能走那么久,还这么顺手就把他从路边捡回去了? 真是从路边救他的吗? 那些人暗算他,揍他绑他,老巢肯定离事发地不远。若是他去找人茬,肯定也要就近把人关起来。 从黄昏时分走到明月高悬,他还能被人顺路救走? 韩恣行磨了磨牙,“别告诉我那帮人打算把我带出京城,然后被回城的你恰巧碰上。” 这也太离谱了。 薛执听完他这一连串的质问,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他只是笑着摇头,并未解释,任由对方怀疑。 这幅坦荡的样子倒叫韩恣行又不确定了起来。 后面的路程中两人一直没有再交谈。 宣王又闭上了眼睛,后来呼吸渐渐绵长,竟是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睡着了。 韩恣行也不好意思再说话,毕竟人家才刚他救出来,哪怕说出来的理由在他这里看是漏洞百出,可信度极低,但他也没理由质疑什么。 毕竟对方救了他。 只是这块疑团疙瘩一直在韩恣行心头哽着,光是琢磨着这事,以至于他都忘了问宣王要把他带到哪儿。 等马车停下,他被兵差请下来,才发现自己这是被人送到了陆府门口。 至于宣王,自始至终都没再睁过眼,仿佛真的只是顺路救他,顺路送他回家罢了,再无他意。 韩恣行喝了酒的脑子也不好使,转得慢,遇到了小侄女后更没什么心力去思索。 直到此刻吃饱喝足,酒意散了,跟陆夕眠复述方才发生的事时,他才深刻地感觉到,这事越想越不对劲。 他警惕性高,陆夕眠却没往其他方面想,只庆幸地叹道:“殿下真是太好了。” 幸好碰巧遇到殿下,不然她还真不知该如何。 宣王殿下无意间又帮了她一个大忙,这是第几件来着? 陆夕眠摇头叹息,这下彻底算不清楚了。 “对了舅舅,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别跟阿娘讲,别叫她忧心,听到没?” 韩恣行敷衍应声,“恩恩知道,告诉她又没好处,还得再训我一通。” 陆夕眠不满道:“阿娘是心疼你,盼你好。” “嗤,她盼着我好还成天叫我做不喜欢的事?她上回找哪个官的夫人吃饭,巴结奉承人家非要求一个差事给我,我需要吗?我又没那个上进心。”一提韩氏,韩恣行就满脸烦躁。 陆夕眠顶嘴道:“你若是不成天打架闹事,阿娘会这样吗?” 韩氏怕他以后会闯大祸,所以总想着给他谋个一官半职。 有了正经事做,一来少了玩乐胡来的时间,二来还能磨磨这嚣张性子,三来能积攒些人脉,等真有事时也不至于连个能帮忙的朋友都没有。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她爱怎么就怎么,我不管她,她也别管我。” 韩恣行气得再也待不下去,蓦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心里仍是憋得慌,转回头。 “你跟她说我不需要她帮我找差事做,我就爱当个纨绔,让她不许再跟人家低三下四地说话,听到没!” 好好当个将军夫人享福就是,成天上赶着给自己找事儿,闲的? 陆夕眠幽幽地看了他半晌,才噗嗤笑了声,“好好好,知道了。” 韩恣行被她这么一笑,顿时觉得丢了面子,十分不高兴地冷着脸走了。 房门合上,春桃收拾桌上的餐具,“姑娘,小韩爷这么生气,您怎么还笑啊?” 陆夕眠心里没了愁事,美滋滋地又哼起了歌,她没听清楚春桃的话,冬竹便帮她回答: “你没仔细听小韩爷最后一句话?” “什么呀……低三下四?” “对啊,小韩爷气的不是夫人给他找差事做,是在气夫人为了他的事到处求人。”冬竹笑道,“咱们爷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是心疼夫人呢。” 春桃恍然大悟,“难怪小韩爷整日胡来,咱们姑娘还老帮着他,还给他钱花。” 陆夕眠心思没在婢女的闲聊上,她心里想着,等父兄回到了家,忙完了家里的事,她得拎着谢礼到宣王殿下那里去看看,好好谢谢人家的照顾。 一夜无梦。 转日镇南大军回朝,百姓欢呼雀跃,夹道欢迎。 皇帝在宫里设了庆功宴,排场极大。陆绥铮带着长子和一众部下先进宫赴宴,直到傍晚才归。 陆绥铮到家时,才一进府门,便见妻女候在门口,都眼泪汪汪地盼着他。 八尺汉子也蓦地红了眼睛,他先看了一眼女儿,又将目光转向了韩氏。 被男人看着,韩氏娇怯地红了脸,她低着头,羞涩走上前,福了福身子。 “妾身迎夫君回家。” 陆绥铮眸色渐深,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辛苦你了。” 两年不见,压抑的思念都在此刻涌了上来。 “不辛苦,妾身该做的。”韩氏抿着唇,感受到男人专注热烈的目光,羞得耳根滚烫,她慌乱地转头,看了一眼陆夕眠。 她见女儿擦干了眼泪,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俩,不好意思地就要把胳膊往回抽,“抱歉,夫君,妾身没有照顾好夕眠。” 被孩子看着,她害羞了。 陆绥铮紧紧攥着韩氏的胳膊,不叫她跑。抬眸看过去,视线落在女儿的右耳,眉头紧皱。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54节 他还未动,他身后一年轻男子越过他,大步走了过去。 “哥哥!” 陆夕眠激动地摆手。 来人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秀,剑眉星目,一身铠甲叫他身上的气质越发刚毅沉稳。 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便是陆夕眠的双胎哥哥,陆长缨。 “让我看看你的耳朵。”陆长缨神色严肃,紧抿着唇,他紧盯着女孩的那只右耳,抬起手,想碰,又不敢碰。 “听得到吗?”他犹豫道。 陆夕眠笑了,“不用这么紧张,只要看着你我就能知道你在说什么,没什么大事。” 说话的功夫,陆绥铮也走了过来。 他低头看向笑意盈盈的女儿,心中愁绪百转千回。 “进屋说吧。” 作者有话说: 爹和舅舅都不太好骗,提前给薛狗点蜡。 有二更,在21点左右~ —— 感谢在2022-06-23 18:17:20~2022-06-24 17:0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念】 15瓶;【53307036】 9瓶;【曾小嗨嗨嗨嗨嗨嗨 】2瓶; 谢谢三位姐妹!爱你们啵啵啵啵~ 第34章 躺着中枪 今日进宫一是庆功, 二是薛崎要跟陆绥铮说那起意外。 庆功宴上皇帝并未多提,等午后将人散去,皇帝将陆家父子俩单独留了下来。 薛崎自知此事是宫中对不起陆家,所以艰难地启齿, 说了那件事后便等着陆绥铮的反应。 如薛崎所料, 这位极难讲情的镇南大将军一听宝贝女儿受了伤, 不说是大发雷霆,也称得上是火冒三丈。 大抵是顾虑着君臣情谊,不曾对薛崎当面发火。 陆绥铮隐忍着怒火,陆长缨却是年轻气盛, 急切追问了更多的细节。 薛崎对个中内情也不算十分了解,只能将薛执告诉他的一五一十都讲了清楚。 他安抚父子俩说, 陆夕眠前几日还进了宫,他瞧着情绪尚好, 没有郁郁寡欢。 至于今后耳朵听不听得到的事, 薛崎没敢明说,只说还需看今后的养护情况。 “此案朕当初交给了宣王去查, 本想着今日由他来向二位详细地说说, 可惜……”薛崎苦笑道,“宣王的身子一向不好, 今日早上府上来人说,半夜又发起了高热,到现在人都没醒。” 陆绥铮从思政殿里出来,带着儿子就往回赶。 路上陆长缨一直在自责,说他当初就不该跟着父亲上战场, 若是他在, 就一定能保护好妹妹。 陆绥铮一语未发, 他坐在马车里,拳头紧攥。 眸色极黑,他冷着声音:“这事我还得亲自查查,方才陛下说是宣王负责?” “嗯。” “很好,你现在就随我去趟宣王府,我倒要问问宣王是怎么回事。” 皇帝说宣王起不来,那他就亲自上门去问。 他倒要看看宣王究竟是真的起不来床,还是躲着他,不想见他。 陆绥铮打定主意,叫车夫改道去宣王府,而后再回家。 安排好后,余光瞥见长子竟在一旁偷偷抹起了眼泪,顿时无奈不已。 都已经随着他在战场上历练这么多年了,人前是个能提枪上阵斩杀敌国首级的少年将军,跺一跺脚吼一嗓子也能喝退敌军三里。 可人后,一提起远在京城的家人和亲妹妹,小将军就开始要哭鼻子。 一边抽嗒一边自责地说自己没能好好照顾妹妹,对不起死去的母亲。 还老说什么虽然先有国再有家,可他依旧是对不起陆夕眠。 陆绥铮虽不是头回见长子红眼睛,但仍不是很适应。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爱哭鼻子的儿子。 “说了多少回,大男人不许哭哭啼啼。” “父亲,我忍不住呜。” 母亲当初可能把他生得眼泪太多了,戳到那个点上时,刚一开口就呜咽,这不是他靠着理智和锻炼就能改正的。 “等会你收着点,别吓着你妹妹,若真如陛下所说,夕眠心情很好,早就走出来了,你这一哭又勾起她伤心事。” 陆长缨不想叫妹妹伤心,连忙擦干泪花,他想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坏事,可刚一张嘴,哽咽声又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他连忙双手捂住了嘴巴。 陆绥铮:“……” 罢了。 父子二人很快到了宣王府前,与管家说了来意,态度算不上客气。 一个常年征战在外、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气势非常人能比。 管家有些畏惧,毕竟对方看上去气势汹汹,不像是访客,倒像是来算账的。 管家将人拦在门口,畏畏缩缩地说他家殿下生病,没法见客。 可陆绥铮岂是好糊弄的,事关女儿安危,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法拦着他进府门。 “本将今日非要见到他,你再去通传一声,或许他就醒了。” 管家知道这位大将军是国之栋梁、民之英雄,他不敢赶对方走,更不能放人进去。 正为难着,想再努力劝说两句,卫惩突然出来了。 卫惩骤然见到仰慕之人,心底有欣喜,可面上实在表现不出悦色。 他抱拳行礼,恭敬道:“大将军,您请进。” 陆绥铮直勾勾盯着卫惩看了会,冷笑了声,“你家殿下这就清醒了?” 卫惩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摇摇头,“没有,殿下没醒,您……先进来吧。” 他不欲多解释,先行带路。 陆绥铮看着对方的背影是说不出的沉重,面上冷色褪去,眉宇亦凝重了起来。 卫惩引着陆家父子俩穿过庭院,直奔宣王的寝室而去。 “这……”陆绥铮站在门口,制止了卫惩推门的动作,不愿进去,“合适吗?” 虽然他最开始没将宣王称病的话当真,本打算着来看看宣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眼下的事态发展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宣王真病得起不来床了? 不管怎样,进他人的寝室,如此私密的地方,实在不妥。 卫惩摇摇头,“没关系,您进来吧,这是殿下吩咐的。” 陆绥铮一听眉头皱得更紧。 卫惩领着人进去,一进门,陆绥铮就闻到了屋里浓浓的药味。 汤药摆在小桌上,已经放凉。 床榻上的人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双眸紧闭。 好像确实病得很重。 陆绥铮只往床榻上瞥了一眼,便又退到了屏风后。 压低声音:“宣王知道本将会来?” 卫惩点头,解释道:“殿下今天本来是打算进宫参加接风宴,可是夜里突然就发了烧,他意识尚清醒时,交代属下说若是您今日来到府上,就请您进来。” “请我进来?可是他没有醒,我进来做什么?”陆绥铮淡声道,“你们殿下早知本将不信他病重,早就料到了本将或许以为他在金蝉脱壳?他想让本将来亲自看看,他没有骗我,确实是起不来身,是吧。” 宣王大大方方请人入室,还真是放心。 不得不说,这一举动十分聪明且简单直接,倒是颇得陆绥铮的好感。 他没忍住,视线越过屏风,又朝榻上那个年轻人看了一眼。 卫惩不知主子如何想的,他只是按照吩咐做事,所以陆绥铮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陆绥铮唇角勾起冷淡的弧度。 这个宣王还真是不简单。 也难怪年纪轻轻的,就能让先帝破格为他新建了个御司台,如今这个皇帝更是比先帝百倍地依赖宣王。 没点本事,如何能在这京城活下去? 不过这病来得倒是巧。 也难保是凑巧,还是有心之人所为,应该总不至于是宣王自己使了出苦肉计。 陆绥铮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宣王的安危也有可能和她女儿的事有关。 或许就有人想挑拨离间,故意让宣王病倒,故意让他起疑。 于是他又忍不住多了句嘴:“你们殿下的病……好好查查。” 卫惩诧异地看他一眼,感激道:“多谢将军关心。” 陆绥铮确定了宣王还昏迷着,正打算回家,卫惩又把他叫住。 卫惩从书案上拿出一沓卷宗,递到陆绥铮手里。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55节 “我们殿下当初就怕事到临头有意外发生,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这是当初调查那场意外时的全部相关记录。” “原卷册已整理入库,不便拿给您看,这是我们殿下亲手誊抄的一份,字字不落,一模一样,上有御司台的印章,可保卷册上所言皆为实,您可以看看。”卫惩说,“还有当时在金宁宫收集的一些证物,都是事发时散落在现场的东西,是些废砖烂瓦,您若是想看,可到御司台来寻我,我带您去瞧瞧。” 陆绥铮接过卷册,目光落在封面上那几个工整漂亮的小楷,沉默了半晌。 才哑声道:“多谢。” 陆绥铮出了宣王府,上了马车,一直没说过话的陆长缨才轻声感慨了声: “差点以为要白跑一趟了……宣王殿下办事体贴周全,由他负责此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父子俩回到家中,和妻女坐在一处,将去往宣王府的这一趟简单说了说。 陆绥铮还未对女儿开口问出那句:“你的伤势如何?大夫是如何说的?可还疼不疼?怕不怕?” 便见陆夕眠蓦地站了起来,一脸紧张。 她声音里难言焦急与关切,急声道:“宣王殿下病了?他怎么了?” 陆绥铮:“……” 陆绥铮:? 我给你讲这事是叫你关心别人的吗? 陆长缨性子大大咧咧,粗得不行,他如实道:“不知道他情况如何,反正我们去时他还没醒,看卫大人的脸色,怕是不太好。” 说完还叹了口气,一副颇为可惜的模样。 陆夕眠的大脑嗡得一声。 不太好? 她费劲巴拉讨好的金靠山不太好了? 那她也不好了呜呜呜…… 陆夕眠的情绪向来都写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她此刻满脸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陆绥铮神色复杂,“看来陛下所言无错,你是挺好的,都有心思关心旁人了。” 话虽是酸溜溜的,但陆绥铮的心里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他放松了身子,靠在椅子里,手伸向身旁,捉住了韩氏的手放在掌心,一根一根地摩挲把玩。 韩氏红了脸,往回缩了缩,她羞窘地抬眼往两个孩子那看了一眼,见那二人没往这边看,才放弃了挣扎。 偏头嗔了男人一眼,抿起唇,笑得赧然,她靠了过去,小声道:“夫君,夕眠耳朵的情况待会我说给你听,你别急呀。” 陆绥铮终于缓和了脸色,握紧她的手,“嗯,待会回房说。” 韩氏的脸更红了。 那边浓情蜜意,陆夕眠却惊惶不安,忧心如焚,坐立难安。 她脑子里全都是宣王不好了这五个字。 她站起身就往外走。 靠山若是倒了,她陆家大概也没有以后了吧。 那怎么能行! 出了门左拐,快步奔向韩恣行的院子。 她不管不顾推开房门,把还在睡觉的韩恣行才床上薅了起来。 韩恣行人滚到地上的时候还有点懵,抬头一见自己那么大个侄女就站在他面前,吓得大叫了一声。 他伸手把床上的被子拽了下来盖到身上。 虽然他是穿着衣服的。 虽然他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没有失态。 但—— “陆夕眠你有病是吗!有病就看病去!”韩恣行破口大骂,“你是个女孩子!没事就进男人的房门你怎么想的!” 骂完了心口还是有股火压着,他抬眼瞪过去。 女孩眼眶不知何时红了,委屈地拢着两只小手,唇瓣微微动着,整个人都打着颤。 声音也带了点害怕和难过,哆哆嗦嗦: “舅舅,昨儿你见了殿下,他还说什么了?他怎么样啊?” 韩恣行顿时什么火都没了。 草。 他就知道那个宣王不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陆爹:女儿那么关心那男的干什么。 舅舅:小侄女被那男的欺负了。 陆爹舅舅——前一秒:宣王殿下。下一秒:那男的 薛狗:真躺着也中枪:) 二更来啦!周末快乐晚安吖~发红包哦 第35章 即将开窍 陆夕眠的眼泪忍不住直往下掉。 “你快说啊, 他昨天什么样,你说呀。” 韩恣行比陆夕眠也大不了几岁,韩氏嫁进来时,陆夕眠还小, 是这个舅舅带着她和双胎哥哥一起玩一起长大的。 后来父亲带着哥哥去了战场, 家里就只剩了韩家姐弟跟陆夕眠相依为命。 在经历重生这个事以前, 陆夕眠一直是个娇气又胆小的姑娘。 韩恣行把人护在身后长大,几乎没让这姑娘受过委屈。 有时陆夕眠遇到了什么事或者委屈,都是跟这个小舅舅说的,她跟父亲和亲兄长之间都做不到这么依赖。 韩恣行现在眼睁睁看着保护了那么多年的小侄女在自己面前哭, 心脏如刀割一般搅得疼。 还有一股直窜头顶的无名愤怒涌了上来,直叫人上头。 他从地上爬起来, 把陆夕眠拽到旁边,按着她肩膀坐好。 手攥成了硬邦邦的拳头, 眼里冒火, 咬牙切齿:“跟舅舅说,那男的怎么欺负你了。” 语气凶狠地几乎要将人咬碎。 但凡陆夕眠张这个口, 韩恣行保证, 他要是不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他就不姓韩。 陆夕眠一边哭一边抹泪, 抽抽嗒嗒:“爹爹说殿下病了,说他连床都起不来了,可他昨日才救了你,怎么这么突然?” 她听不进去韩恣行的问话,只是一味地诉说自己的担忧。 韩恣行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怔了下。 哦, 不是被欺负了? 那就好。 怒火来得快, 散得也快。可看着小丫头哭得伤心,韩恣行又开始烦躁。 “没被欺负就别哭了行不行?吵得人心烦。” 他松了口气坐在一旁,眉头慢慢皱起,回忆道:“昨儿也没见怎么样啊,看着挺好的,有说有笑。不过……” 他顿了顿,拧着眉没再说下去。 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所以是生病了?所以才在他的面前都能睡着? 陆夕眠一颗心揪了起来,心急如焚,她一把抓住韩恣行的胳膊,“舅舅,不过什么?你说呀你说呀!” 她抓的地方正是韩恣行受伤的其中一处,他疼得倒吸了口凉气,一巴掌把女孩的爪子拍走。 没好气道:“就不见你这么心疼你舅舅我,嗤,能怎么,他是尊贵的宣王殿下,能怎么样?就是有点累吧。不过这也正常,人家日理万机,当然不像我这种游手好闲的——哎!你上哪儿去!” 韩恣行话没说完,陆夕眠便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外走。 屋子空了。 韩恣行坐回自己那个乱糟糟的还有余温的被窝,愣了半天的神,低声又骂了一声。 “老子含辛茹苦把人拉扯大,竟还不如一个认识没多久的野男人。” -- 当天晚上陆夕眠一宿都没睡好,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薛执,怎么都没办法放心。 第二天一早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爬起来,脸色差得吓坏了冬竹,险些去叫了大夫来。 被婢女问有哪里不舒服,她也只是没精打采地摇摇头。 今日打算去御司台问问情况,不然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安心。 用了早膳,正打算出门,谢兰姝便找上了门。 “你怎么来了?”陆夕眠懵懵地问。 谢兰姝也有片刻诧异,“不、不是你叫我来的?” 她看了眼对方手里的幕篱,“你要出门啊?” 陆夕眠张着嘴,反应了会,“哦,好像是我叫你来的。” 说罢,把幕篱放到了桌上,叹着气坐了下来。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56节 前日晚上出事后陆夕眠去了一趟御司台,无功而返回了家,正好碰上了自行回府的韩恣行。 转天早上的时候,陆夕眠想起来还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谢兰姝,当即便给谢府送了口信,可那时谢兰姝已经离开家去了刑部。 传信的小厮又转道去了刑部,亲口告诉对方韩恣行已平安到家。 因为昨天去送信的时候,陆家正在等着迎大将军回府,府里忙成一团,陆夕眠也脱不开身,便叫送信的人传达说,约好了今日见面,再述说那晚详情。 “对不住啊兰姝,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我忘了……” 陆夕眠耷拉着脑袋,人丧气得不行。 谢兰姝无奈地摸摸她的头,在她左侧坐下。 “怎么啦?前儿还好好的,今日怎么这么蔫儿?”谢兰姝放轻了声音,“谁欺负你啦?” 得知韩恣行平安归来后,谢兰姝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只要不涉及那个男人的事,她总能从容平和地应对。 陆夕眠摇摇头,“待会再说吧,先说说你那的情况。” 谢兰姝轻声说了好。 “那晚我照你说的,把回信送到了他们指定的地方。等天亮时我出门准备去刑部,我本来是有些不放心的,便又去放信的地方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那信还在原处,根本就无人取走。当时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我很害怕,不敢自作主张,生怕小韩舅舅因为我的疏忽又吃更多的苦……” 一遇到韩恣行的事,她就容易失去判断力。 “我依原计划去了刑部,因为我时常去给父亲和哥哥送吃食,那儿的大人们都跟我脸熟,他们也没管我。我等了半个时辰,你叫人送信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小韩舅舅平安回来,但我还是害怕他们会去找你们的麻烦,我就在刑部又待了会,等到正午时,我哥哥的朋友要出去,他顺路会经过我家,我便请求他送我回去。” “从出刑部那一刻到进家门,一路上都没再见到赵家的人,平时会徘徊在我家门外的那些人也不在了,好奇怪,赵家人好像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 陆夕眠沉默了会,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她抿着唇,瞧不出高兴的神色。 “夕眠,你只说小韩舅舅是被人救了,可是没说是谁帮的忙,”谢兰姝小心翼翼观察着少女的表情,“我能问问,是谁吗?” 陆夕眠嘴角微微向下,“是宣王殿下。” 这个名字出乎谢兰姝的意料,半晌她都没说话。 “兰姝,殿下病了。” 陆夕眠突然哽咽了声。 谢兰姝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了?” 陆夕眠摇头。 谢兰姝目光落在虚空一点,脑子里又把事情过了一遍,突然道:“你说,赵家人是不是也是宣王殿下帮着解决了?” 陆夕眠红着眼眶,依旧摇头。 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管什么赵家人,她满脑子都是薛执。 谢兰姝瞧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简直像是看到了前夜听说韩恣行被人绑走时的自己。 不,陆夕眠简直比她自己还沮丧无措。 谢兰姝看着正在揉眼睛的女孩,心里隐约有个念头,虽令人瞠目,但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一切皆有迹可循。 她不可置信道:“夕眠你,你不会是喜欢上宣王了吧?” 这话她早就想问了,原先只是怀疑,可此刻她看着陆夕眠的样子,几乎要确定。 陆夕眠比她还要惊讶,她抬起头,用力摆手,“兰姝你莫要乱讲,这怎么可能?!” 若是以前,谢兰姝可能会相信她的反驳,可此刻,谢兰姝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你不喜欢他?” “不喜欢。” “那你为何听到他生病了就这般着急?” “殿下此刻生死未卜,我跟他怎么说也不算陌生人,难道不该担心吗?” 更何况那又不是普通人,那是她全部的希望。 谢兰姝不信她的辩解,一针见血道:“小韩舅舅生死未卜时,也未曾见你这般慌张。” 不仅能安抚惊慌失措的谢兰姝,还能有条不紊地制定解决对策。 陆夕眠仍摇头,“那不一样,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谢兰姝追问。 陆夕眠却说不出。 她自己也呆愣住了。 是啊,哪里不一样? 她之所以那么在意宣王,最终目的是想让他保护她的家人,所以她不希望他有事。 可是韩恣行,不就是她的家人吗? 也不对。 她之所以不担心韩恣行,是因为上一世韩恣行是死在地牢里的,不是死在这一场纠纷里,所以她坚信那晚韩恣行会化险为夷,不曾这般慌张。她知道未来的事,所以有那样的底气。 可是转念又一想,宣王何尝不是活到了两年后呢?他最后登上了帝位啊。 他比这些人活得都久,她为什么还这么害怕呢? 更深的东西,陆夕眠想不通了,她现在脑子很乱。 这些不解和困惑都没办法跟旁人讲,她自己又想不通。 陆夕眠茫然的样子叫谢兰姝看得直心疼。 “你现在再同我讲讲,宣王究竟有哪里和旁人不同?” 谢兰姝一步步引导。 “他帮了我很多,人情债欠到下辈子可能都还不完,所以我,我特别担心……”陆夕眠极其依赖地看着谢兰姝,求助似的剖析着自己,她挑着能讲的说,“我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的,而且,我同你讲过的,有些事情需要他帮忙。” 谢兰姝记得这个话,这回又重复问了一遍:“是只有他能做到的事吗?” “是……吧。”陆夕眠犹豫了下,“是,只有他可以。” 谢兰姝沉默了一会,瞧着她懵懂无知的样子,打算换个思路。 “那我换个问题,你——” 才起了个头,谢兰姝顾虑地停下,她将屋子里的婢女全都赶了出去,一个都没留。 等屋中只剩她们两个,才继续道:“你对他有过别的想法吗?” 陆夕眠不懂,茫然道:“别的想法?” 她对他应该只有讨好这一种想法吧,或许。 “你想过亲他吗?” 掷地有声,如平地惊雷。 陆夕眠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眠眠:救救救……这真的是我能想的事情吗??(,,#?Д?) 薛狗:所以她之前一直没把我当个男人吗? 作者眼神怜悯:是的,她把你当成金塑佛身,救命菩萨。 感谢闺蜜助攻,薛狗,你的福气在后头。 二更在21点左右~ —— 感谢【kris】的营养液,谢谢姐妹啵啵啵啵! 第36章 上门寻人 “不不不不……”陆夕眠吓得魂都飞了, “怎么可以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呢?不行不行决定不行!!” “这怎么大逆不道了?他就算是皇帝,你要想亲他,那也是很正常的啊。” 谢兰姝平时瞧着清清冷冷,不食人间仙火似的, 没想到说起这情与爱之事, 竟也这般大胆直白。 “他长得不好看吗?”谢兰姝一一细数宣王的有点, “性格也好,能力也强,出身就更不必说了,喜欢他的人不在少数, 怎么别人喜欢他就行,你喜欢就成大逆不道了?” 陆夕眠像是被人喂了哑药, 连个音儿都出不来。 她只能红着脸,一味摇头, 看得谢兰姝心头的疑惑更甚。 “夕眠, 我总觉得你把自己框死在一个莫名的规矩里了。”谢兰姝奇怪道,“你是不是就没把他当个男子看啊?” 每每提到宣王, 陆夕眠的态度都十分与众不同。 “大逆不道”这个词叫谢兰姝不能不多想, 她也知道民间有很多人把宣王捧成了神仙一样,这也难怪, 谁叫宣王本身也确实配得上那般吹捧。 可是陆夕眠似乎也是那样的看法。 这就很奇怪了。 陆夕眠怔住。 她似乎,的确未曾把宣王当成一个普通的男子看待。 她没有那样的意识,从未尝试去往别的地方想过。 她总是仰望着他,单纯地视他为救命的神仙,没有去想过更多的东西。 “男人吗……”她失神喃喃。 经谢兰姝一点拨, 突然有一些被她忽略的感觉一起冒了上来。 谢兰姝乘胜追击, “我问一个问题, 你若是觉得为难,可以不回答。”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57节 “嗯?” “你……你们牵过手吗?” 陆夕眠神色无改,回忆了一下,竟然点了头。她抬手抓了一下谢兰姝的手臂,“他这样拉过我,隔着衣裳的。” 谢兰姝:“……” 竟然真的有?! “那你们这样过吗?” 谢兰姝抬手摸了摸女孩的脸颊。 陆夕眠竟然又点头了!! “有的,不过他是为了帮我擦血。”就在初见的时候。 女孩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单纯,她坦荡地说着,毫无羞涩的神色。 谢兰姝捂住了心口,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不舒服。 她喜欢韩恣行喜欢了挺久,到现在连对方的手都没敢牵过。 这小丫头…… 这哪里是她信誓旦旦说的“不喜欢”? 她这分明就是不开窍!! 她连情和爱都不懂,她都没往哪方面想过,怎么就那么确信她不喜欢宣王?! “你以前为什么见着陌生男子就躲?” 陆夕眠奇怪道:“你都说了是陌生人,我不想跟他们说话。” 谢兰姝深吸了口气,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突然觉得这小丫头不仅不开窍,她还迟钝得可以。 “兰姝,我气着你了吗?对不起嘛……” 谢兰姝无奈地叹了声。 “好,陌生人不想搭理。那宣王呢?”谢兰姝问,“你和宣王总不是从出生那刻起就认识了吧?你们也得是从陌生人开始熟悉起来的吧?你为什么就只愿意跟他说话?为什么就愿意他拉你胳膊?愿意让他——”摸你脸这三个字谢兰姝实在讲不出口。 陆夕眠皱着鼻子开始思考。 她跟宣王也能算是出生那刻认识的吧? 重生也是出生啊。 她开始回忆真正的初见。 这样刻意地回想,才猛然发现前世死后那些日子,每时每刻的记忆都格外清晰,不曾褪色。 她是害怕过他的,在见到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侄子时。可是后来…… 后来她知道自己误会他了,那之后就很喜欢挨着他。 今生她不顾一切地撞上去,好像也没有一刻真的排斥过他。 为什么呢? 少女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紧锁。 谢兰姝知道,她必须要下一剂猛药了。 “夕眠。” 她正色道。 陆夕眠也认了真,“嗯,你说。” “你方才是打算去看他的,对吧?” “嗯。” “好,那你要记得我接下来的话,一定要记住了。” 谢兰姝咬咬牙,一鼓作气道:“等你待会见到他的人,就盯着他的嘴唇看。” 陆夕眠歪了下头,看嘴?她是得看嘴啊,不看怎么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她的耳朵又不好使。 “我每次都盯着他的嘴看呀。” 谢兰姝就没见过这么迟钝不开窍的人。 谢兰姝恨铁不成钢道: “他不说话的时候,你先看他的脸,然后再看他的嘴。思考一个问题,你想不想亲上去?如果想亲,那你就是喜欢他。听到了吗?想亲他,就是喜欢他。” 陆夕眠:“……” 谢兰姝又给她灌输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颠覆她十六年人生经验的思想,说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 陆夕眠戴好幕篱,精神恍惚地坐上马车时,已经不再那么担忧害怕。 她满脑子都是—— 想亲吗? 想亲吗? 想亲吗…… 啊啊啊啊啊啊!!! 她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到了御司台门口,这回都忘了要把马车停远些。 来到门前,门口守卫的又是那两个热情的官差。 “呀!陆姑娘来啦!”一个官差笑道,“姑娘今儿来还是找人?” 陆夕眠拘谨地点头。 “我想问问……宣王殿下来了吗?” 官差也是个人精,上回陆夕眠被薛执拉进门的事本就叫他心里有了猜想,此刻他更加确定。 一边暗骂了声自己没眼力见乱点鸳鸯谱,一边抱歉笑道:“我们殿下两日没来了。” 昨天和今天,不仅宣王不在,卫惩卫大人也不在。 看他们客气的笑容,陆夕眠隐约感觉,宣王病倒的事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 她向对方道了谢,准备去王府碰碰运气。 官差叫住了她,“姑娘是打算上门找殿下吗?” “嗯。” 官差好心提醒:“那您去的时候,一定要跟门房说是去找卫大人的,若是开口就提殿下,管家肯定不会让您进的。” “这是为何?” “嗨,还不是因为我们殿下太过优秀且长得俊俏嘛。先前老有犯人家属来求情,在这堵不到就去王府,去求情的还多是女子。管家见得多了,已经练就了铁石心肠,您就算是在门口等到地老天荒,他也不会为您通传。” “您手里是不是有我们卫大人的令牌?”官差见陆夕眠点头,笑了,“那不正好,没什么人找我们卫大人,您拿着信物去,管家肯定愿意传话。” 陆夕眠感激地看着对方,“多谢。” 这一次登门没找到人,陆夕眠又去了王府。 她按着官差指点的方法,管家果然乐呵呵地去传话。 见到卫惩时,天上正好开始飘起了小雨。 卫惩见到她来,很是惊讶。他举着伞,将陆夕眠迎进了府门。 陆夕眠等不及走到会客厅,她站在门口,迫不及待地问:“殿下醒了吗?” 卫惩愣了下,苦笑着点头,“醒了。” 陆夕眠一口气还未落下,又听卫惩涩着声音道: “醒是醒了,但还烧着。” 陆夕眠心又揪了起来,“那我去看看他,行吗?” 卫惩摇头,“殿下醒来就进宫去见陛下了。” “进宫??这、是有什么大事吗?” 卫惩叹道:“没有,殿下是怕陛下担心,所以醒来便进宫去报平安了 。” “报平安?”陆夕眠一听就急了,“烧还没退,算什么--------------/依一y?华/平安?为什么不能养好身子再去啊?现在又下了雨!” 卫惩见女孩情绪激动,心里涌上一丝期待,他眼眶有些热。 自从知道殿下的身体里有了情蛊后,卫惩没有一夜睡好。他知道,殿下也没有睡好过。 情蛊是个什么东西他不懂,他只知道,殿下最近心情时好时坏,全都是和眼前这个女孩子有关。 御司台的眼线遍布京城,那天晚上陆夕眠的马车停在御司台临巷,几乎是同时,卫惩便得到了消息。 那会他跟殿下在外办事,突然有人来跟他说,陆夕眠的马车停在外面,探子悄悄靠近,隐约听到车内有低低的啜泣声。 事情并不难查,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卫惩就掌握了全部。 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装作无意,把事情透露给了宣王。 殿下当时什么都没说,继续去办自己的事。 卫惩心里叹息着,果然当时成远侯府外的马车上,薛执那时说过的话、做过的决定,果然还是得当真。 等他们办完事要打道回府时,宣王却突然叫车夫改道,去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卫惩清楚,正是韩恣行被关的地方。 他最终还是没办法对陆夕眠的事置之不理。 殿下的挣扎卫惩看在眼里,他替殿下而难过。 心惊胆战、小心陪护了几日,发现那情蛊对殿下确无致命之忧,然后卫惩便生出了点妄念。 他想让殿下过得快乐些。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58节 卫惩深深望了一眼焦急的女孩。 若是可以,卫惩希望能有人能爱他。 “殿下不想让人担心,尤其是陛下。他也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给人看,所以他进宫时连我都不准跟着。” 卫惩声音微颤,“陆姑娘,我们殿下烧还没退,他想自己忍着。” 陆夕眠的眼睛顿时红了。 “我知道了。” 她转身要走。 卫惩叫住她,把伞递了过去,低声道:“路上小心。”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接下来要有大进展了,你们应该都能猜到。 这俩人一个两个的心都开始乱了,阴天下雨,高烧不退,不发生点什么真的很说不过去(doge 第37章 初尝心动 陆夕眠坐上了盛宁侯府的马车时, 不住地对陈筝道谢。 “咱们谁跟谁呀,你就别跟我说谢了,”陈筝瞧着陆夕眠情绪不对,手揽着她的肩膀, 轻声安慰, “我正好也要进宫一趟, 顺路罢了。” “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算大事,二公主跟姑母闹别扭了,怎么都不肯吃饭,姑母叫我进宫劝劝。” 陈筝觉得自己的事都是小事, 绝对比不上陆夕眠的事大。 瞧着好友的脸色苍白如纸,唇都干裂出细缝了, 陈筝小心翼翼地问:“你的事要紧吗?” 陆夕眠手攥着裙子,抿着唇, “嗯”了声, 顿了顿,小声道:“我要进宫去找个人。” 进宫去找的人, 还是十分重要之人…… 陈筝暂时毫无头绪。 但姐妹有难, 陈筝岂能坐视不理? “需要我的帮忙吗?”陈筝慷慨道,“宫里我熟的, 待会你随我去静熙宫,我叫姑娘分两个小宫女给你差遣。” 陆夕眠自己带的婢女不能进皇宫,要想在宫里找个人,那一定还是要靠宫中的人脉。 陆夕眠感激地望她,“谢谢你筝筝, 真的谢谢。” “对了, 等你找到人以后, 要跟我一起出宫吗?”陈筝想了想,“我不确定今日能不能把人哄好,或许得等到明日。” 陆夕眠犹豫了下,摇头,“若没找到他,我就回去找你。若是找到了……找到了就不必了,他会送我回家的。” 陈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脑子也不笨,稍稍一想,心里便有了猜测,“他?不会是宣王吧?” 陆夕眠没说话。 陈筝就当她默认了,她感慨了声:“我就知道你们关系不简单,你这般笃定他会送你回家啊,看来他对你真的挺好的。” “对我好?” 陆夕眠眼皮跳了跳,心口也生出丝丝涟漪。 若是今日之前,她听到这话肯定会很开心,这代表着她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成效,她和宣王拉近了关系,往后他便多了一重照顾陆家的可能。 可是方才被谢兰姝一通教导后,她脑子里的杂念长得比草还快,实在没法心平气和地听到这般容易叫人误会的话。 “当然是对你好了。先前有回宫宴结束都很晚了,姑母不放心我出宫,便叫宣王顺路送我回去,结果你猜怎么着,被人家以公务繁忙为由婉拒了。”陈筝道,“不过我跟宣王不熟,交浅言深,姑母这个提议确实不妥。” “那夜最后是宣王不知从哪儿把谢司免给找来了,让他送我回去。” “宣王办事叫人放心,若是你有把握他不会拒绝你的要求,那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两人到了静熙宫,陈妃见陆夕眠来很是诧异,陈筝给陈妃使眼神,叫她不要多问,陈妃在宫中生活多年,自然也懂得察言观色。 小姑娘惊慌失措的样子叫她看了心疼不已,知道此时不能强逼,她分了两个小宫女给陆夕眠,而后便回去哄自己的女儿去了。 宣王进宫不是什么秘密,小宫女早些时候才陪着陈妃去了思政殿给陛下送参汤,她说她们出来时,正好看到宣王殿下来。 后面的事也好打听,宣王殿下没待多久便出了思政殿。 可他后面又去了哪里,没人瞧见,只知道他从思政殿出来后,往东边去了。 思政殿往东走的地方实在太多,若是往东又往南,那多半是出宫去了。若是往东后往北…… 不对,那边都是后妃居住的地方,宣王应当不会去。 陆夕眠站在廊下,望着逐渐变大的雨,心急如焚。 他会去哪儿呢—— 突然! 她灵光一闪,蓦地想起来一个地方。 她回头对两个小宫女说了一句不必跟上来,而后撑开伞,跑进了雨中。 她目标明确,直奔那个地方。 他们在宫里几次偶遇都是在那里。 头一回是他在查看事故地的情况,可是上回呢?上回她走错了方向,走到了那里,他却出乎意料地也在那里。 事情都已经了结了,他还去那做什么? 陆夕眠心中抱着一丝期待,冒着雨,飞快地往金宁宫跑。 鹅黄色的绣花鞋踩在水里,渐起水花。脏污的雨水沾到了她的裙摆上,她却是顾不得嫌弃。 一口气跑到了那座半废弃的宫殿外,突然有些紧张。 然而雨越下越大,容不得她多做犹豫。 陆夕眠抬手,用力推开了大门。 吱呀一声响—— 门开了,陆夕眠走了进去。 目光四处搜寻。 视线穿过重重水雾,蓦地定格在西偏殿的方向。 阴天,大雨。 空空荡荡、寂静冷清的宫殿前,门槛上坐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年轻男人。 孤零零地,独坐在门边。 雨幕将他拦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宫殿里,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这一刻,陆夕眠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在抽痛。 隔着大雨,她安静地与他遥遥相对。 片刻后,她朝他走去。 大雨声掩盖了她的脚步声,掩住了她身上的气味。 可仍是在她迈步的那一瞬间,男人蓦地抬起头。 眼神凌厉,充满攻击性,气场瞬间铺开,排斥与警惕化为利刃,带着冷意,指向她这个擅闯的不速之客。 陆夕眠所熟悉的那个温和斯文,彬彬有礼的宣王不见了。 眼前的男人也有些熟悉,她几乎要忘了,前世也曾见过这样的他。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直到陆夕眠走到他面前,他也没有任何激烈的举动,自始至终地安静地坐在那,警惕地看着她靠近。 “殿下……”她轻声唤道,“您在这作甚啊?” 她话音落,薛执便挪开了对视。 男人看上去与平日没什么分别,只是不再笑着,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没有了特意的收敛,那双格外勾人的狐狸眸中再无温和,取而代之的,尽是冰冷的如鹰隼般的锐利。 乌瞳中尽是冷意,视线轻飘飘地越过少女,不知落在了她身后的何处。 他并未盯着她,目光是散的。 “坐。”他突然说。 高烧让他的嗓音不再清润干净,多了几分沙哑,声线低沉琅琅,添了些若有似无的迷惘与失落。 陆夕眠将伞竖着立在柱子旁,走到男人身侧,犹豫了下,“殿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薛执奇怪地抬眸看她,“陆夕眠。” 陆夕眠怔了下。 这好像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他完整地念她的名字。 从前要不就是“陆姑娘”,就是“小姑娘”。 陆夕眠挨着他,坐了下来。 离得近了,她又闻到了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只不过此时还多了一种更为突兀的药味。 “殿下,您病着怎么还到处乱跑呢?”陆夕眠忍不住道,“您这样不在意身子,是会叫关心您的人担忧的。” 薛执像是没听到似的,冷着声音:“你离本王太近了。” 陆夕眠愣了片刻,“哦,抱歉……” 宣王只叫她坐下,倒是没说让她挨着坐。 陆夕眠往旁边挪了挪。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59节 “你跑什么?” 男人一把按住她的手臂。 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裳传了过去。 陆夕眠眼露茫然,“不是您叫我……” “你有认真看本王口型?本王何时让你说坐远些了?” 陆夕眠:“……” 她现在的确不敢再仔细盯着他的嘴看。 她心思不纯。 “自作主张。”他轻声斥责。 陆夕眠懵了。 怎么回事,今日的宣王不仅不温和友善,还很凶,很无理取闹,像是换了一个人。 “坐回来。”他又命令。 “哦。” 陆夕眠忸怩着,往回挪了挪。 二人间一时无话。 雨声哗啦,在他们的面前织成了一片摸不透风的雨帘。 陆夕眠对着雨幕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白净的颈子红了一片,她挣了挣胳膊,小声道:“殿下,您能不能先松开我。” 从方才他抓上她的胳膊起,就再没松开过。 “讨厌?”他问。 “没有……”女孩红着脸道,“热,您太热了。” 她咬着唇,不安地往回缩。 若是在今日之前,她断不能往别处想,可是谢兰姝的话始终回荡在脑海里,她已经没办法再把薛执当成一尊不分男女的菩萨了。 这是个比她稍稍大上些年岁的男子,成年的男子。 如此这般纠缠着,就不太合适了。 薛执见她排斥,不再强求,收回了手。 “殿下,咱们进殿吧,我去找太医来,您还烧着呢。”说起这事,陆夕眠又不免多了点怨气,“卫大人说您进宫报平安?您现在这个样子,任谁看了能放心啊。” 薛执却十分认真地反驳:“本王方才进宫见陛下,烧已经退了。” 烧退了,他保持着十足的清醒,不会叫人看出端倪。 “那现在怎么……” “本想着回府,可是路上突然觉得不舒服,便没再走。” “可是您在宫里有休息的地方啊,为何绕远来这里?”陆夕眠好奇道。 给宣王休息的地方就在思政殿的西侧不远,难道是害怕被陛下发现? “人太多,很吵。”他说,“这里我住过,很熟悉。” 陆夕眠诧异道:“您还在这里住过?” 她抬眼打量着整座宫殿。 “小时候住过一段时日。” 发着烧的宣王殿下依旧思路清楚,几乎看不出什么问题。 他的脸平时很白,这种时候倒是多了些健康的血色。 不过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 突然暴露的攻击性,突然变得很难交流,说话带刺,脾气不好。 也有些好的,比如:有问必答,有话就说,异常直白,不再跟你绕着兜了半天圈子也回答不到点子上。 陆夕眠点点头,安静了下来。她心里在思忖着,该怎么把这个不听话的病患劝进屋去。 她正出神,手腕蓦地一痛。 吃痛地低呼了声,抬眸便看到男人眸色漆黑,紧盯着她。 他攥紧她的胳膊,执拗地把人困在原地,叫她逃无可逃。 嗓音倦懒微哑,似漫不经心,出口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陆夕眠,你究竟要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这句自从初见起,便一直横亘在薛执心底的问话终于问出了口。 直白、明了,不掺杂一点含糊。 以带着伪装面目的那个宣王的个性,他是断不可能这么直率地问出口,他更喜欢像玩猫捉老鼠游戏一样,绕着弯,打着转,从其他的事情寻到蛛丝马迹,去挖掘她的目的。 可是宣王此刻发着高烧。 坚固的伪装破了道口子,原先只是一个小孔,被人拿小锤一点点凿开。 敲破这层盔甲后,他看到的是陆夕眠,是这个搅得他几日心难平静的女孩。 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陆夕眠往后缩着身子,手腕扭动挣扎,她眼底闪过慌乱,“我、我不想要什……” “不要?”薛执往前逼近,滚烫的热息扫过她的脸颊,“真的什么都不要吗?” 高烧让他眼尾微微泛了红,那双本就多情的眼眸里此刻湿漉漉的,他直勾勾地专注地盯着她。 几颗石子被源源不断投入了陆夕眠的心湖中,止不住地泛起了涟漪。 一圈一圈的水纹,不曾停歇,她的心彻底乱了,心跳也不曾慢下。 鼻间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鬼使神差地,陆夕眠的目光落在男人的唇上。 她没忍住,抿了下自己的嘴巴。 这这这这…… 快挪开啊啊啊! 薛执没察觉她心里那点遐思,欺负人似的,又靠近了两分。 蛊惑道:“不要说谎,你对我有所求,对吗?” 随着他将距离拉进,血脉下那条红色的线又开始时隐时现,格外活跃。 它好像在兴奋,它卖力地影响着寄生的主人,想要叫他的理智逐渐沦丧,深陷于情蛊的影响中。 陌生的属于成年男子的气息过于强势霸道,陆夕眠从他靠过来那刻起,就再也没法专注于听他说的话了。 薛执突然前倾,贴近女孩的右耳,轻声喃喃:“你是不是想要我?” 陆夕眠的大脑顿时嗡嗡作响。 她右耳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但感知能力却还在。 他吐字时灼..热的呼吸就喷洒在耳朵旁,他应该是低声笑了一下,不然她的肩膀处挨着的那个胸膛怎么会轻轻地颤呢? 陆夕眠的脸颊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颗熟透的红果子。 整张脸都在冒着热气,她感受着脸侧的热意,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他们的体温隔着空气,交//融到了一起。 陆夕眠空着的那只手按在男人的胸膛上,往外推。 脑袋往下埋,羞窘道:“殿下,您烧糊涂了……” 她拼命躲闪,男人却不让她如愿。他抬手擒住她的下巴,把脑袋掰过来,叫她看着自己。 “陆夕眠,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想要什么?不说的话以后也都别说了。” 他的逼迫叫她没法再逃避,心里抱着一点期待,希望他清醒后能忘记这些。 女孩澄澈的鹿眼也被羞怯染得通红,她不情愿地嘟囔:“只是害怕以后会遇到麻烦,想着您到时候能帮帮我。” 她抬眼嗔了对方一眼,明明是抱怨,却叫她做的娇媚意味十足,像撒娇似的。 她说:“早就跟您说过了,就是帮忙而已,您怎么都不信呢……” “帮忙?” 薛执蓦地松开了钳制女孩下巴的那只手,但另一只手仍抓着她的手腕。他稍稍退开了些,大马金刀地坐在门槛上,靠着一边的门框,低低地笑: “那本王告诉你,本王能做到的,卫惩也可以做到。” 陆夕眠愣了一瞬,不知他此时提起旁人是何意。 薛执慢慢敛了笑,偏过头不再看她,他松开了她的手腕。 “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陆夕眠突然有一种被人抛下的恐慌,她急道:“可是您承诺过会帮我的,而且、而且您已经帮了我那么多,我不能走,不能丢下——” “本王说得很清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找卫惩,他可以帮你,你不必在我这里耽误时间,更不必管我。”薛执重复了一遍,“别管我,懂吗?” 他只是发烧,并不是不会思考。 陆夕眠会来找他,一定是卫惩告诉她的。 卫惩是他的心腹,他没管教好下属,这个责任自然是他自己的问题,怨不得旁人。 至于这个小姑娘,那就更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也犯不着怪她什么。 卫惩和陆夕眠…… 薛执靠在门框上,弯了下唇。 既然他们那么爱联系,那就让他们联系个够好了。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60节 找他做什么。 他也很忙,不想再陪着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陆夕眠从没有被他这般冷待过,她心里说不出地委屈。 “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才来找你的,不是故意来烦你。” 薛执听着觉得好笑,故意用话刺她,“找我?有事要我帮忙?” 陆夕眠慢慢低下了头,眼圈红了。 她委屈巴巴:“没别的事,就是想来……” 虽然从前接近他时,是别有目的来着,但这回不一样。 她好像有点想通了,她今日来纯粹就是担心他,不想让他难受罢了,没有其他目的,更没想过利用他。 如何想的,她便如何说了。 “殿下发烧还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你是心里难受,不想见人吗?你这样我如何能抛下你不管?我就不走。” 最后三个字讲得像是赌气一般。 她说完,薛执也没有再开口。他似乎是倦极,靠着门闭上了眼睛。 陆夕眠也不说话了。她缩在另一边,委屈地揪着裙子。 好半晌,除了雨声都再无其他声响。 在陆夕眠第七次用眼睛偷瞄男人的侧脸时,心底突然漫上一丝恐慌。 “殿下?” “……” “宣王殿下?” “……” 任凭她怎么叫,男人都没动静。 陆夕眠蓦地站起身,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男人失去平衡,向后栽倒在地上。 陆夕眠眼疾手快,把人护在怀里。 可是他就算再怎么瘦弱,好歹也是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的成年男子。 陆夕眠承受不住男人的重量,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慌忙之中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怀里的男人也脱了手,倒在了地上。 “嘶……” 她摔得挺疼,薛执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抬眸看到人倒在门边,已经陷入了昏迷。 陆夕眠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艰难地把人扶了起来。 外头雨越下越大,她没办法搬动他,只能去找人帮忙。 如此想着,她慢慢把人又放倒在地上,打算去叫人。 才刚撑起伞走进雨中,卫惩曾经交代的话蓦地冒了出来—— “殿下不想让人担心,尤其是陛下。他也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给人看,所以他进宫时连我都不准跟着。” 陆夕眠闭了闭眼睛。 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不能请人帮忙,只能祈祷雨早点停,祈祷着宣王殿下早点清醒,祈祷他福大命大,别死在这里。 死这个字从脑子里很快闪过,她用力摇了摇头。 躺在门口肯定是不行的,陆夕眠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又往屋里拖了拖。 然后把门关上。 她去偏殿翻出一套被褥和枕头,铺在殿中的地上,然后咬着牙,架着男人的胳膊用力往垫子上拖。 他的两条腿拖在地上,发出嚓嚓的声音。 陆夕眠心里不住地道歉,若是有办法,她肯定不会这么粗鲁地对待他。 这么一通折腾,人都没有醒,陆夕眠急得眼泪又冒了出来。 “怎么办呜呜……”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一边哽咽,一边擦眼泪,“不能哭,我得想办法。” 她把人放好在垫子上后,又摸了摸他的衣裳。好在是干的,不然她还要帮他把衣裳脱了。 陆夕眠一边小声抽嗒,一边羞涩地红了脸。 都怪谢兰姝,说什么要把宣王当男人看。 把宣王当男人看以后,她喜欢不喜欢他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都不好意思碰他,不好意思照顾他了。 给他盖好被子,又跑出屋去,用自己的帕子沾满冰凉的雨水,稍稍拧干到不滴水的状态,又关上门,跑了回来。 跪坐在男人身侧,把降温用的帕子叠好,放到男人的额头上。 也不知怎么,方才那一通拉拽都没见薛执有任何反应,眼下陆夕眠才把帕子放上,薛执蓦地伸手,极凶狠地、带着一股戾气,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仍闭着眼睛,在睡梦中也不放松警惕。 “我不是坏人呐,您松手……” 男人不为所动。 唉,算了。 方才就与他较量过,她自知不是对手,挣不脱便不动了。 由着他抓着,她以一个十分累人的姿势在身侧跪坐了一会,腿渐渐发麻。 僵持了一会,陆夕眠身子一软,脱力地倒了下去。 眼睛用力闭上,而后便听一声轻响。 她栽倒在了男人的身上。 陆夕眠转了转被人抓着的手腕,纹丝不动。 “哎。”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不得已靠着男人温热的身体,困意慢慢袭来。 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一道坚定的女声钻进了陆夕眠的脑子里—— “想亲他,就是喜欢他。” 陆夕眠:“……” 睡意顿时消散。 想亲他吗? 想亲吗? 亲吗? 陆夕眠默默偏过头,视线落在男人的唇上。 像是烫到了一般,又飞速地移开,不敢再看。 “兰姝说,要在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他的脸,然后再看他的唇。” 陆夕眠抿了下嘴,“不然就试试,反正……反正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没人知道,就试一下,之后当无事发生就好。嗯嗯。” 陆夕眠再次尝试着,看向了昏迷不醒的男子。 兰姝只说想亲的话就是喜欢,可她没有告诉她若是只看上一眼,心就好似要蹦出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陆夕眠捂着心口,迷茫又犹豫。 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去看他的脸,只看上一眼,心脏就在发出警告。 周遭的温度节节攀升,陆夕眠觉得自己险些要窒息。 不然再试试,看一眼,就一眼,这回坚持住,说什么都不能躲开。 兰姝说的,只要一眼她就能明白。 她又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好半天功夫,直到薛执额头上的冷帕子都染上了他滚/烫的体温,才终于鼓起勇气,再一次将目光投了过去。 平心而论,陆夕眠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讨她欢喜的长相。 谢兰姝说的对,宣王的确有叫人喜欢的资格,他长得极好看。 尤其是那双精致又漂亮的眼睛。 一眼就能叫她喜欢。 陆夕眠觉得这一眼看得有些久了,她好像着了魔,好半天都盯着那张脸,舍不得移开。 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凑了过去。 离得很近,近到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不曾紊乱的平稳的呼吸,近到能数清楚他眼睛上的睫毛。 她孤注一掷,闭上了眼睛。 贴了上去。 那一瞬间,仿佛有烟花在她眼前炸开,炸得她头晕目眩,右耳剧烈地鸣响,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半晌,她才再抬起头。 沉默了会,默默把头埋进了男人的怀里。 露在外头的两只耳朵红得滴血,手抓紧男人的衣袖,再也没松开。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61节 作者有话说: 两更合在一起啦,恭喜有人终于开窍了吼吼吼 发红包呀~ —— 感谢在2022-06-25 16:36:59~2022-06-26 18:2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渐晚】 5瓶;【笙笙漓人】 3瓶;【湿嘉丽】、【kris 】1瓶; 非常感谢各位姐妹们!爱你们啵啵啵啵~ 第38章 薛执醒了 这已经是陆夕眠第十次抬手摸向自己的嘴唇。 她一只手仍然被人死死扼着手腕, 扣在地上,无法动弹。 另一只手时不时地就要抬起来,摸一摸唇。 指腹下的触感粗糙干裂,她想起来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喝过水, 所以嘴唇破了皮。 本能一般地抿了下嘴, 粉/舌探出一个尖, 刚触到那片干涸的皮肤时,大脑突然又是一片空白。 轰—— 好像有股火烧到了脸上。 一直未褪去红色的脸蛋又愈发滚/烫。 刚刚碰……碰……碰了他一下,她现在舔一下,虽然是在抿自己的唇, 可怎么总感觉自己好像在舔、在舔…… 陆夕眠低低呜了一声,把头埋回去, 拿脸来回蹭他。 她已经放弃了挣扎,现在被抓着手腕, 起不来身, 腿也是软的,索性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压在薛执身上。 左侧的耳朵压着他的胸膛, 半敛着眼眸, 抑制不住地回忆了一下方才的事。 啊啊啊啊!! 她在心底无声尖叫。 陆夕眠羞赧时便会下意识咬住唇,咬住唇后想起什么, 耳根更红。她又羞又囧又恼,转了转脑袋,继续用额头使劲蹭男人的胸口。 闭着眼睛,在心里尖叫,唾骂自己。 蹭着他的胸口时, 鼻间满是他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与药味, 那些叫人脸红心热的回忆又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 啊啊啊啊!! 继续羞赧地咬唇, 蹭脑袋…… 如此往复,一遍又一遍。 “我好像得病了。”她捂着心口,喃喃自语。 心口像是揣着一只调皮的小兔子,它举着鼓槌,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在她的胸口敲鼓。 兰姝教她说,若是想亲,那就是喜欢。 陆夕眠抬头看了一眼那张俊俏的脸,薄薄的唇。 红着脸又埋回去了。 应该是喜欢了吧? 她不仅想亲一次,她其实……其实还想试试。 刚刚太快了,就感觉到软软的—— 啊啊啊!打住!不可以再想了!! 大逆不道!!会遭雷劈的!! 陆夕眠!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人家前世帮你家平反昭雪,厚葬了你的父兄家人,还替你寻了个风水宝地下葬,是为了让你生出这般龌龊的僭越心思的吗!! 陆夕眠!你不仅不知恩图报,还惦记上了人家!! 怎么可以有这么下流的想法啊啊啊陆夕眠你不可以!! 都怪谢兰姝!要是她不乱教她这种东西,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啊!要是她没听过谢兰姝的那些话,她现在肯定还能对宣王恭而有礼,礼敬有加。 结果现在呢?看都不敢看他了! 陆夕眠沉迷在一种又羞赧,又别扭,又恼怒,还有一丝丝意犹未尽的奇怪情绪里。 她此刻所做的反应都出自本能,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薛执发着高烧,梦里原本是一片黑暗。 他身子很重,脚上好像有一双手,在使劲把他往无底的深渊里拖拽。 突然又有一双手抓住了他,那双手力气不大,架着他的胳膊往另一边拉,与黑暗深处那股力量抗衡。 他觉得自己的脚磨得慌,热得慌。 他觉得自己要被撕成两半了。 后来两股力量终于都一起消失,他又感觉到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像是盯着一块美味肥嫩的鲜肉。 最后…… 他是被人砸醒的。 胸口有个锤子一直在敲打,一下一下,撞/击着他。 若是力气再大些,只怕他的肋骨都要叫人给砸断了。 胸口钝痛,窒息感包裹着他。 薛执被胸口的疼痛给折磨醒了。 他一睁眼,就知道了自己莫名的那种沉重感是从何处来。 小姑娘整个人都趴在他的上半身,脑袋正一下一下捶着他的胸口。一边捶,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 说得什么听不清楚,但是她每一声小奶猫一样的哼哼声都像猫爪在他心上挠着。 一下一下,痒痒的。 薛执:“……” 他叹了口气,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可惜女孩太沉溺于自己的情绪里,并未察觉。 薛执无奈地笑了声,垂眸去看她的头顶,低声道:“陆姑娘,你这是——” 胸前骤然一轻,女孩蓦地抬头。 他声音低低哑哑,说得极慢,也因此,她抬头时,他最后两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骤然间的四目相对,“作甚”二字彻底封在了喉中,再也张不开嘴。 他看到女孩满面羞云,眼尾,脸颊,脖颈,乃至耳根,都是红的。 但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通红一片,像是才从热水里捞出来一般。 那双纯真干净的小鹿瞳里此刻亦是写满了羞涩,望向他的眼神欲语还休,娇怯又期待,似是开心惊喜,还有丝难以理解的炽/热与直白。 薛执哑声,怔了片刻,蓦地狼狈地偏过头。 心口热意浮动。 那目光太滚/烫,他受不住。 “你……” “你醒啦。”女孩惊喜道。 薛执努力调整着呼吸,强装镇定,“你趴在本王身上做什么?” 他的声音低哑得仿佛沙砾摩挲过般,带着朦胧的质感。 陆夕眠呆呆地盯着男人的唇,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儿去。 她果然没法再单纯地盯着他看了。 她的身子仍然没有让开,手撑在他的胸口,下巴垫在手背上,目光懵懂茫然。 近在迟尺,呼吸相闻。 薛执突然觉得好热。 他打算就这么起身,手肘要撑着地,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攒着什么。 薛执:“……” 难怪她非得赖在他怀里,原来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薛执蓦地松了手,不自在地咳了声,他平躺在地上,眼睛直直看着房顶。 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抱歉,唐突了。” 陆夕眠仍出神地看着他。 或者说,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 清醒的状态下,她叠在他身上。 薛执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重量,她的体温,她身上的香气。 掌心沁了一层汗,上头似乎还残留着那抹如凝脂般滑腻的触感。 情蛊又有复苏之势,太阳穴绷着,他强压着某种冲..动,咬牙道: “陆姑娘,能不能从我……能不能下去。” “啊,啊?”陆夕眠回神后,只捕捉到了最后一个“去”字,她弱弱地问,“去哪里呀?” 娇怯轻柔的像小动物一样的哼哼声,挑战着薛执最后的理智。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62节 “陆夕眠!” 一边恼怒般地喊出她的名字,一边忍无可忍似的,一手撑着地面起身,另一只一直攥着的她的那只手揪住女孩的后领,把人从自己身上拎了起来。 等陆夕眠彻底恢复了神志,她已经从低头看着他,变成了与他对面平视。 “……”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气氛突然变得焦灼了起来。 他们一个不自在地按揉着脖子,视线四处乱飘,耳根微微发红。另一个跪坐在一边,手揪着自己的裙子,头埋得低低的,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垂。 “我……” “你……” 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周遭的温度又莫名滚//烫。 沉默一直延续,可这也不是个事儿。 最终还是薛执先张嘴。 “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陆夕眠诧异地抬头,“您不记得了吗?” 薛执顿了顿,躲避开女孩的视线,“嗯。” 倒也不是全都不记得,起码昏迷前的事隐隐约约都有些印象。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就是想听她亲口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那些话,比如,比如…… 比如她说的担心他什么的。 咳。 薛执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陆夕眠哪里有这么多坏心眼,她还以为对方真的不记得了,于是十分天真地又讲了一遍。 她此时忘却了什么叫害羞,毕竟连那样的事都做了,只是再说一遍自己的真心话,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都是她的真心话呀,说实话有什么好丢人的。 薛执没想到让再说一遍的是他,可最先受不住的也是他自己。 小姑娘这一口一个“担心你”,“想陪着你”,她都不曾想过她的话有多容易叫人误会吗? 他是个身体和思想都非常成熟的男子,身体里还有个不知何时就会对他发难的蛊虫在,他知道自己有多危险。 是他的错,不该招惹这么纯洁无辜的女孩。 他想告诉她,让她离远一些。本来也做了打算,拉开距离,回到他们各自原本的世界和故事里,他们本来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薛执也不想再执着追问她究竟想得到什么了。 这个问题已然成了他心里的心结,该管束那颗不听他命令的心,不该继续放纵下去。 若非坚持想要得到个答案,他也不会频频失控,又在发烧的时候…… 占了人家的便宜。 想到这,薛执耳根的血色又深了些。 只有同她讲清楚,不再来往,才能避免以后的麻烦。 薛执挣扎了片刻,终于转回头。倏地又对上了女孩清澈的,带着一丝羞怯的眼睛。 对视的那一刻,所有的决心又顷刻间化为乌有。 思考了那么多个日夜才做好的决心,像个才灌满了水的缸,被人用力一锤。 水奔流如注,争先恐后地向外涌,一转眼的功夫便散了个干净,什么都不剩了。 强硬的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变成了更加委婉、客气的道歉: “是本王唐突姑娘。”薛执抱歉道,“伤着姑娘哪里了吗?” 他将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都好好地隐藏起来,转眼又恢复了一派温和模样。仿佛方才的失态与窘迫都是错觉。 男人垂眸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领,他面上一副从容,可若仔细看,能看出他的动作缓慢杂乱毫无头绪,指尖微微颤着,泄露了他凌乱的内心。 陆夕眠觉得他好像又穿上了那层伪装,在她面前也和旁人一样,温文尔雅,谦逊守礼。 从前他也总是客客气气的,那时没觉得有什么,她甚至还很高兴,美滋滋地觉得宣王殿下待她亲切和蔼,是一种接受她示好的表现。 可此刻…… 那个单方面的、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过去以后,再见他这副模样,就叫她平白生出一股委屈。 她刚刚才察觉了自己的心意,慌乱之余,随之而来的便是自卑、胆怯。 因为痴心妄想地期盼着同样的回应,因为知道对方身份尊贵,因为看出了他刻意的疏离,又或者并不刻意,只是宣王殿下一贯如此,待她与旁人并无不同。 因为这些种种,所以自卑与胆怯突然冒了出来。 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委屈是从何而来,她明明没有立场和身份,可她就是觉得委屈。 她开始瞧宣王这一副斯文模样不顺眼起来。 “陆姑娘?” “我没事。”陆夕眠失落地垂下眼睛,打算起身去叫人。 既然人醒了,瞧着也清醒着,那应当就不算虚弱,可以去找人帮忙了。 薛执心里突然一紧,他怔愣着看她起身,视线偶然略过她的手腕,蓦地一凝。 “站住!”他低喝道。 陆夕眠已经背过了身子,外头雨还下得很大,背景音嘈杂,她没有听到薛执的话。 薛执拧着眉,快速从地上起身,紧走两步追了上去,手按住她的肩膀,将人转了回来。 他微微低头,出人意料地看到她红了眼睛。 什么话都再说不出口了。 薛执无措地抿住唇,手掌用力,推着她的肩膀又走了回去。按着她坐下,他又快步离开。 不知去了哪里,很快他回来,手里多出一个白瓷瓶。 男人半跪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腕,搭放在自己的膝上。 陆夕眠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整个红肿起来了。 “抱歉……”薛执叹道,“冒犯了。” 他将药膏倒在手心,双手合十,稍稍捂热,捂药的间隙他抬眸,见她正对着手腕发怔。 “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他低声说完,手按在了伤处,用力揉搓。 “嗯……”陆夕眠疼得叫了声。 她往回缩手,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指尖。 四目相对,心跳声鼓噪,又开始在耳中奏鸣。 视线不分彼此,勾缠良久。 半晌,才纷纷挪开视线。 “得揉开淤血。”他低声解释。 她顶着一张红脸,羞赧地咬着唇,固执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舍不得移开。 而他生平头回惧怕什么人的注视,不敢抬头。 难以招架,却又留恋、贪念。 该怎么办呢?好像别无他法,只能狼狈认输。 经过万般思虑又能如何,到最后不还是只需要看她一眼,就瞬间土崩瓦解了。 究竟是何时开始,他开始变了呢? 薛执出神地回想着。 好像是…… 她撞上来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开始变得不同了吧。 男人唇畔久久挂着笑意,不再是那一成不变的弧度,而是出自真心的,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说: 薛狗舍不得对眠眠说冷话哒,他再怎么纠结,也都是折磨自己,不虐女鹅哦! 二更在晚上8点~ —— 感谢在2022-06-26 18:20:28~2022-06-27 15:5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寐思】 37瓶;【小小小小小小y】 24瓶;【糖果罐】 20瓶;【在上!】 16瓶;【阿妍】 10瓶;【麦芽糖】 5瓶;【依然爱桑延的一天呢】、【存在即合理】 3瓶;【sunny_031】、【江与川】 2瓶;【三木彡】、【渐晚】、【湿嘉丽】、【gayin】、【曾小嗨嗨嗨嗨嗨嗨】 1瓶; 万分感谢姐妹们的投喂!谢谢你们!挨个亲亲~ 第39章 天打雷劈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 薛执不厌其烦地一下一下揉搓着陆夕眠手腕处的淤血, 他不似往日里那般巧言善辩,能说会道。他害怕一张嘴,心脏就会跳出来。 他沉默寡言,陆夕眠也心不在焉。 哗——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63节 右耳的嗡鸣声稍减, 陆夕眠突然听到了些雨声。 茫然地转头望去, 房门敞着, 是她刚刚要离开时打开的。 雨幕比方才更密,院子里的水汽一阵一阵地升腾而起。 陆夕眠突然低声嘟囔了一句: “不要打雷啊……” “嗯?” 薛执闻声抬头。 陆夕眠不再说话,眼睛仍直勾勾地望着外面。 薛执顺着看过去,没看出什么端倪, 扯了唇笑了下,又低下头, 继续揉搓。 药油味渐渐弥散开来,冲散了黏腻暧昧的气氛。 “那个, 殿下?” “嗯?” “我小舅舅那事, ”陆夕眠说,“那个事儿得谢谢您。” 薛执手上动作一顿, 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笑道:“只是顺路, 不必在意。” 他说是顺手,她就信了。 “可就算是顺路, 于我来说,也是一个大忙,不能因为您有能力去做这件事,就把它当做理所当然的事呀。”陆夕眠不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她真诚感谢, “又多了一件事, 我要怎么还啊?” 薛执淡淡笑道:“本王又不是图你回报什么, 说了都是顺手,真的不用记在心上。” “可是我……” “本王随手做的事数不胜数,若是人人都来御司台说要报恩,那本王手里那些正事还要不要做了?” 以前想着两个人之间的来往越来越多,他既担忧,又觉得有趣。 可如今他却不想让她总是心存愧疚。 薛执现在不想让她觉得亏欠他良多,不想让她同他生出距离感。 况且他确实不是特意去帮忙的,只因为过不了心里那关,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不是为别的什么。 见女孩仍面带犹豫,他才无奈道: “说起来,韩公子遭遇的事,若从根源论起,是本王没有处理好,埋下了祸根。” 陆夕眠诧异地张了下唇,“为何这么说?” “赵家那个案子是本王断的,赵家人找过我,原以为都安抚好,没有后顾之忧了,才将案子移交给刑部复核。” 薛执怕她不懂,耐心地进行更详细地解答: “刑部没有翻案的权利,他们只能对大理寺和御司台移送过去的案件进行复核与审查,若是发现有任何疑点,还要打回去,重新审。只不过这二次审理时,会由初审机构——大理寺或者御司台,复核机构——刑部,以及负责监察百官的都察院,三方共同重审。” “不管赵家的案件是否真的存在疑点,他们既然去闹,那就说明他们打心里不服。” “这件事算是前面的步骤没有处理好,是本王没有安抚好赵家人,所以才牵连了刑部的尚书大人以及他的家人,这些麻烦本不该由别人承担。” 薛执说完这一大段,突然怔住。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个一点朝政都不懂的小姑娘讲这些东西? 薛执垂下眼睛,摇头失笑。 果真是与从前不同了,许多行为都不受控制。 “殿下?” 少女担忧地看着他,以为他又有哪里不舒服。 薛执舒了口气,继续道:“此事说到底都是第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自然该由本王来肃清。” “可是……可是您也说了,案子都送出去了,那就跟您——” “有关的,”薛执笑道,“本王不喜欢遗留祸患,给刑部送去时,就该是无后顾之忧的案子,不该留下个不知何时会突然爆发的灾祸种子。” “赵家人不死心,是本王的失职,”男人又低下头,继续按揉她的手腕,“陛下给本王那么多俸禄,总不能只拿钱,不做事吧?我不会让别人质疑我的办案能力。” 他习惯了自己负责的所有事情都能做到尽善尽美,他也必须那样做。 这不是为了给对韩恣行施以援手这件事找借口,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对他寄予厚望的人失望罢了。 陆夕眠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原先便一直觉得有些事情对不上,很矛盾,现在听他说完,这种别扭的感觉更甚。 宣王总是要将每件事都尽力做好,是天生要强,还是单纯地怕辜负了别人? 他表面上对谁都很好,为别人着想,让别人觉得他特别体贴。 他口中说的,那些对自己的要求,这些年他一定都做到了。 不然不会所有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陈筝听说宣王会送她回家,一句都不多问。皇后听说金宁宫走水的事是他调查,也能落下一颗心。 但凡是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对他格外信任。 这都证明他是一个值得人信赖的好人。 宣王殿下似乎一直对陛下的看法很在意,他忍着高烧的不适,才一醒来就要进宫保平安,好像生怕别人担心。 他这般在意现在这个皇帝,按理说,他会一直甘心做个辅政的王爷的,可是他前世明明还是篡位了。 为什么呢? 难道此刻的他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假象,都是伪装吗?他所说的每个字,都是假的? 陆夕眠下意识觉得这种猜测是错的。 她不会遮掩情绪,在信任的人面前更不会藏自己的心思。 她犹豫的样子落在男人眼中,惹得对方一阵低笑。 “陆姑娘想问什么?” 女孩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一副“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想问”的表情。 薛执放纵地笑着,停了手中的动作,好脾气道:“问吧。” 陆夕眠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摇摇头。 “没什么重要的,只是……殿下,我,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请求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完好的那只手比划了一下。 大拇指和食指掐在一起,只隔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就一个小小的……” 薛执嗯了声,笑道:“看在姑娘悉心照顾本王的份上,允许你提一个大大的请求。” 陆夕眠被这个笑容晃得脸又红了红,“那我可就说了啊?” “说吧。” 陆夕眠不知如何开这个口,于是只能在前面先做个长长的铺垫。 “您看,今天天气这么不好,您还到处乱跑,这么做是不是不对呀?” “嗯,所以呢?” “卫大人说,您以前也总是这样,生着病,不听人劝。” 对不起了卫大人,这话你没说过,但她只能故意说得严重一点,不然怎么能糊住人呢。 虽然她不知道以前宣王殿下生病的时候是不是也很爱乱跑,但她觉得,卫惩那句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殿下不想让人担心,尤其是陛下。他也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给人看,所以他进宫时连我都不准跟着。” 这句话陆夕眠始终格外在意。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她就是能肯定,宣王殿下这绝不是头一次这么不懂事了! 薛执原本嘴角噙着笑意,一听卫惩的名字,他脸上的笑容凝住,慢慢淡了。 “卫惩?你去找的他?你们还说什么了?” 陆夕眠如实交代了进宫前的那些事,眼睁睁看着男人脸上的笑意浅淡下去,最后变成了面无表情。 陆夕眠:?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你同他聊得很好。”薛执说。 陆夕眠还没品出空气中突然冒出的酸味,她傻乎乎地点头,“对呀,卫大人可好啦,还告诉我您在宫里。” 薛执:“……” 一口郁气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突然觉得下雨天的金宁宫格外滞闷。 “哦对了!”陆夕眠庆幸道,“幸好您之前拒绝收回卫大人的令牌,卫大人自己也不要,若是没那块令牌,您府上的管家肯定不会管我呢。” 薛执:“……” 很好,回去就给管家扣月钱。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薛执也不想深究,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烦。 他沉默着,开始回忆、反思,自己从前还做了哪些让他此刻后悔的事。 他为什么要给她卫惩的令牌呢? “殿下,我那个小小的要求还没说呢。”陆夕眠见他沉默不语,生怕他反悔,声音极小地提醒。 “嗯,你说,本王听着。” “就是……”她红着脸,避开男人打量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嘟囔道,“我希望您能爱重您自己的身子,不要再胡来了。” “您担心陛下会忧心,可是他若是知道您这般逞强,大概也不会不高兴吧。” “而且,我记得您对我就曾经说过一句话,那句话我一直记着呢。” “您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关爱你的人总不希望见你难受。”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64节 “世上之人,谁没几个亲眷,没几个在意的人呢?” “若是在意您的人看到您这样,肯定要心疼死了。” 她说到此处,卡了壳。 其实她指的在意的人,主要是陛下还有长公主……那两个人应该都很关心他的身体吧? 吞吞吐吐半晌,才哼哼唧唧又憋出后半句:“也、也包括我……” 虽然只是才察觉的心事,但好在还不晚吧?就算再害羞,她也要把真心话讲出来,不然憋在心里她会憋死的。 话音落,薛执久久怔住。 他低下头,眼眶微热。 心潮剧烈浮动,一股热意直冲鼻梁,他却轻声笑了出来。 可是陆夕眠,你知道吗? 在意的人来的太晚了,真的还来得及吗? 答案是未知的,可是她此刻就要他答应。和每回一样,薛执没办法拒绝她的请求。 所以他只能再次食言,再骗骗她: “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一时间无话,有人因为刚察觉少女心事,心不在焉。有人还沉浸在直白和坦诚带来的感动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陆夕眠才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低头看—— 药早就上完了,可是他一直还轻轻握着她的手腕,没松开。 脸蛋才刚褪下去热意,又卷土重来。 她往回抽了抽,又被人下意识攥住。 陆夕眠:“……” 薛执蓦地回神,低头看了眼。 沉默了两息,突然松手。 他感觉自己的烧好像又厉害了一点。 “该回去了。”他仓皇起身,却因为蹲了太久,脚有些麻,脚下一软,身子往前栽去。 啪——!! 他的手掌重重撑在地上,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困在了怀里。 猝不及防的冲撞叫他撞上了她的肩膀,倏而抬眸,目光正对上她的耳朵。 右耳上有个小疤痕还未长好,耳垂上那颗深褐色的痣,圆圆小小,微微发红。 心里那一刻的感觉很复杂,一两句说不清,能品味到的滋味中,有一瞬间的心疼。 薛执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抹怜惜。他情不自禁,抬手触了触耳垂。 女孩的脸颊又肉眼可见地迅速漫上大片红色,那颗红痣点缀在一片红色的皮肤上,变得不再那么显眼。 她羞涩地往后躲了躲,小声抗议:“殿下……” 薛执以为碰疼了她,眼底怜惜更甚,“还没问过,什么时候拆的?” “就、就前些日子……” 救命啊,离得太近了,她要开始胡思乱想了! 躲开!快躲开她! 陆夕眠又开始不敢看男人的嘴唇,一看便忍不住再生出些暧//昧心思。 好在薛执及时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还会疼吗?” “嗯,偶尔吧。” 陆夕眠下意识回答道,她脸蛋红透,已经只能全凭本能回答问题,再不能思考了。 “抱歉。” 这道歉来的莫名其妙,陆夕眠却没心思去深想,她胡乱点头,嘴上随意应了声。 快走吧,快离开这,再待下去心脏要炸开了! 她理了理头发,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滚./烫的耳廓。 “……” 更害羞了。 怕被看出端倪,她越过薛执往外走。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还下着雨,但是他们只有一把伞。 陆夕眠犹豫地看了看伞,又回头望了一眼。 男人还站在原处,黑暗将他的面容完全笼罩,看不清神色。 只觉得他的心情似乎又不好了。 “殿下?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走吧?”陆夕眠说,“快回去休息,您还病着。” 薛执深吸了口气,低低“嗯”了声,迈步朝她走来。 陆夕眠撑起伞,准备和他一起走进雨中。 薛执突然按住她的手。 她疑惑望去。 男人认真地凝望进她眼中,他一字一句,嗓音轻柔: “我还欠你一句抱歉。” 陆夕眠不解,“道歉?” “卫惩的那块令牌,我……并非故意戏耍你。” 陆夕眠微怔。 “本王的确从未给过任何一个人私人物品,且本王并不喜欢随身携带那些多余的东西。” 比如令牌,如果有需要,也是带上放在卫惩那里。 卫惩的令牌之所以在他这里,是因为那天正好有事需要借卫惩的身份,用完后又忘记还回去。 “我身上没有多余的信物,有的,只要那条手帕。”薛执不自在道,“那条帕子弄脏,不适合给你。” 帕子沾了帮她擦掉的脸颊上的血,用过后就被他丢掉了。 “全身上下,除了那身衣裳,头顶的发冠,便只有卫惩的那块令牌。” 连一块多余的玉佩都没有。 “殿下,您不必说这些的,我早就不记着这事了。” 她之前的确十分在意别人骗她这件事,也因为这个气了他好久。 原本已经想开了,那件事过去,她不再计较。 从没想过还能从宣王殿下的口中听到道歉,没必要的,她想。 薛执却笑着摇头,“我的确没有想过,和你会是现在这样。也从未想过,会准许哪个女子和我这般相熟……” 他的语气很轻,且说的模糊,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陆夕眠果然没有看清楚他的口型,“什么?” 男人只是摇头,不再重复。 “救韩公子那件事,就当是赔罪吧。”薛执道,“我知道你心里还记挂着那事,所以就算扯平,我骗了你,又帮了你,抵了,行吗?” 陆夕眠连连摆手,“殿下言重了。” 两相比较,救命之恩又岂是一句戏言能抵消的?这摆明是她占了便宜。 薛执说完这些,人放松了不少。 精神一松懈,病痛感又清晰强烈的了不少。 头沉甸甸地,身子也滚//烫。 他接过女孩手中的伞,开玩笑道:“这回换姑娘送本王回府吧。” “好。” 他们并肩而行,一起走进瓢泼大雨中。 轰隆一声巨响—— 打雷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陆夕眠惊惧地往薛执身边靠了靠。 不甚撞上他的肩膀,惹得对方偏头注视。 陆夕眠脑子里乱糟糟的。 就算她现在心里还想再亲上殿下一口,毕竟那一下太快了她光顾着紧张都没好好感受。 但也不必真的天打雷劈吧! “别劈我别劈我别劈我——” 女孩一边走着,一边低着头祈祷。极小声地碎碎念的样子十分可爱,惹得薛执频频朝她看过来。 念念叨叨的,说什么呢? “别劈我别劈我别劈我——” 薛执微微弯腰,听清楚之后,蓦地笑出了声。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65节 “怕打雷吗?” 陆夕眠没抬头,没听到他的问话。 “别劈我别劈我别劈我——” 雨水噼里啪啦。 雷声震震,不绝于耳。 他将伞朝她的方向倾斜,眉梢眼角尽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似水的柔情。 伞握在他的手里。 要劈,也是该劈他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今天更了9000!!一写到感情互动就刹不住车呜呜呜,发红包呀! 第40章 心心念念 陆夕眠回到家中时, 天色尚早。 马车停到陆府门外,她撑着伞下车,迎面便见韩氏跑了过来。 大雨滂沱,韩氏的额发被风中裹挟的雨水打湿。 “你这孩子, 进宫也不早些告诉我, 万一又出了什么意外, 你叫我如何是好啊!” 韩氏一边把陆夕眠往府里拽,一边把女孩冰凉的小手攥在掌心里捂热。 陆夕眠没有看清楚她的口型,不过大概也能知道韩氏在埋怨什么。 她笑着赔罪,连说了许多声是她错了。 她今日跟谢兰姝说了会话后, 很早便离家。 等陆绥铮和韩氏起床要去找女儿,才被春桃告知说, 陆夕眠早上便进了宫。 眼下时辰已过正午,快到酉时, 多半个白天都没见着人回来, 可把韩氏急坏了。 “有什么事不能等等再说?非要这下雨天往外跑?你不要以为自己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到处乱跑,知道吗?” 这话听着耳熟, 陆夕眠愣了下, 眼前浮现了某个人的脸。 不久前她才这样教训过那人。 “瞧瞧,这身上都湿了, 快去换身干的来,你爹爹他等你好久了。” 陆夕眠去换了干净的衣裳,连杯水都没喝,立刻又去了正房。 一进门,屋中三人齐刷刷望了过来。 韩氏焦急地走过来, 把她拉进屋子。 “在宫里吃饭了吗?饿不饿?” 陆夕眠摇摇头。 进了宫就去找人了, 找到人后她又寸步不离, 这一天过得混乱,悬着的心刚放下,被韩氏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想起来一日食水未尽,有些饿了。 韩氏心疼坏了,“我已经叫小厨房去备下膳食,多少用些。” “瞧这嘴都干得破皮了,你这孩子啊……” 她一边唠叨,一边又转身去给陆夕眠倒茶。 “阿娘你别忙了,让冬竹来吧。” “来什么来,冬竹在雨中等了你挺久吧,都歇着。” 冬竹和陆夕眠无奈对视一眼。 韩氏是个好继母,还是个顶好的女主人。 好在不是什么劳苦的大事,陆夕眠做便由着她了。 自女儿进屋,陆绥铮便一直坐在主位,专心喝茶,并未插一句话。 他沉得住气,陆长缨却是跟陆夕眠一样,耐不住性子,藏不住问题。 陆长缨好奇得很,上下打量着陆夕眠,“说说,做什么去了?一大早就找不见人。” 陆夕眠没打算瞒着,便将自己去找宣王的事一五一十讲了来。 “宣王?” 她还没说完,陆绥铮便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见女儿点头,陆绥铮眉头慢慢蹙起,他没再说话,只是手中的茶杯放了下去。 陆长缨看了一眼父亲,没参透他是什么意思,又转回头继续跟陆夕眠打听: “你说他烧得不省人事了?那你怎么处理的?” “我没怎么照顾他,他过了会自己就醒了,看上去状态还挺好的。” 陆长缨稀奇地笑了声,“这倒是怪了,高烧还能靠睡觉自愈啊?这宣王的身子骨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殿下身子好着呢,不许你咒他。” 陆夕眠不高兴道。 从前她就听不得旁人讲宣王的不好,如今既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那她就更听不得了。 “哎不是,你讲讲道理,我说什么了?”陆长缨摸不着头脑,“父亲,我又说错话了?” 陆绥铮脸色凝重,没理儿子,只盯着女儿看。 “来来,喝点水。”韩氏端着茶过来,转头嗔了一眼陆绥铮,“你看你,孩子累了一天,让她歇歇。” 陆绥铮抿着唇,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了。 韩氏瞧着好笑,她送完水,又走回到陆绥铮身边,伸手轻轻推了推他肩膀。 男人一把攥住她的手,按了一下,又别有意味地摩挲着她的两根手指。 他抬眸深深望了她一眼,韩氏红了脸,羞得将手抽了回去,坐回座位,不再看他。 陆夕眠将茶一饮而尽,擦擦嘴,打算认真地跟父母说说未来的打算。 正要开口,韩恣行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大侄子早啊!” 一屁股坐在陆夕眠的身边。 陆长缨爽朗地应声:“小舅舅醒啦!哟!您脸上这伤……又跟人打架啦?” “嗨别提了,晦气。”韩恣行不愿多谈,对着上首位的男人笑道,“姐夫早啊!” 陆绥铮:“……早。” 韩氏一见弟弟就气不打一处来,陆绥铮给他面子,她可不给。 她冷嘲热讽:“太阳都快落山了,还早呢?” 她的视线停在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俊脸上,忍了忍,最终没忍住,怒道:“你这脸上怎么回事?又跟谁打架了?” 韩恣行早就习惯了他姐姐对所有人温柔,只对自己凶巴巴,他无所谓地摆了下手,“小事一桩,放心吧没给你惹祸。” 他扭过身子,看着陆夕眠,压低声音:“哎,小不点,怎么样了?” 陆夕眠愣了一下,没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韩氏不满地训他道:“你少往夕眠身边凑,再把我女儿带坏了!” “姐你这话说的,咱们家小姑娘又不是不明事理的傻子,她还能分不清是非好坏吗?” 韩氏张嘴,正要反驳,韩恣行又拿话堵她: “姐夫现在回来了,你就一心一意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求你大发慈悲别再折腾我了,行吗?你弟弟我还想自在快活地再多活些年呢。” 韩氏被气得呼吸急促,陆绥铮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 男人抬眸,冷静地看向韩恣行,“你方才跟她说什么悄悄话呢?” 韩恣行撇撇嘴。 得,护上了。 他偏头看了一眼陆夕眠,这小丫头大概真的是傻得可以,竟然没听懂他的暗示。 机会给过了,是她自己不懂,回头可别怨他这个舅舅。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下,转头解释道:“昨儿咱们家小姑娘哭哭啼啼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宣王的消息。” 陆夕眠刚刚看到他的那副蔫坏的表情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口型看,看清了他的话,整个人全身上下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舅舅!!” “你哭了?” “为什么哭?” 陆绥铮和陆长缨异口同声问道。 陆夕眠:“……” 她顶着两道压迫感极强的目光,头皮直发麻,勉强笑了下,“没哭……” 她说得没有底气,眼神四处躲闪。 陆绥铮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宣王欺负你了?” 早知道那天就该把人从床上掀下去。 他就知道心眼那么多的人,怎么会是良善之辈。 韩恣行噗嗤笑了出来,懒散地往后靠,他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懒洋洋道:“看吧,不是我一个人是这反应。” 陆夕眠看她爹都要把杯子给捏碎了,心里对宣王说了一万句抱歉。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66节 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是都说过,昨天听你们说他病了,我一时着急,就去问问小舅舅。今天知道了他的下落,就去瞧了瞧。” 三个男人目光灼灼,都盯着她,等着下文。 陆夕眠:“……” 还要她说什么?总不能说她还把人家给亲了。不仅亲了,还想着下回再亲个试试。 韩氏见气氛不对,站起身,打圆场道:“你们这是作甚,再吓着孩子。” “你先别说话。”陆绥铮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 韩氏怔了下,被男人拉着又坐了回去。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了看神色为难的女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你不要这么凶。” 陆绥铮:“……” 他很凶吗? 女人弯着眼睛看着他。 陆绥铮:“……好。” 他应完声,看了一眼韩恣行。 韩恣行无言片刻,幽怨地坐直了身子,勉强算是坐有坐相。 他理了理衣袍,略显烦躁道:“好吧,我来问。” “小丫头,你跟那人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一听他身体不好就急成那样?怎么今天连饭都不好好吃,父母都来不及见,急吼吼地就去找他?” “你跟舅舅说实话,他要是欺负你,胁迫你了,你告诉我。”韩恣行吊儿郎当地笑着,“你舅舅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家人还是能护一护的。” 陆夕眠连忙摆手,她也急得不行。 现在不解释清楚的话,显然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给宣王殿下带来麻烦。她到底是不忍心见他为难的。 犹豫了片刻,最终编了个半真半假的理由: “我耳朵受伤时,是他帮忙查清真相的,所以因为这个我就……我就很相信他。”她顿了顿,又改口道,“不,我是特别相信他。” 韩恣行被她坚定的神色晃了神,一时间稍稍愣住。 陆夕眠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母,认真道: “当时意外来的突然,我醒来后是在皇后宫里,但是……”陆夕眠犹豫道,“但我觉得很害怕,所以就、就跑了。” 她此刻还未来得及细细思量周全,眼下虽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但她也不是不能讲苏家的事。 毕竟得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她打算现在先透露一些自己排斥苏家的意思,等以后再让父亲小心苏家,就不算突兀了。 韩氏一听女儿害怕,眼睛慢慢又红起来。“我该陪着去的,我该一起去的……” 眼睛一块红的,还有陆长缨。 “怪我,我若是不离开家,也定能护你周全。” 韩恣行:“……” 这一个两个的,他要是现在不立刻哭出来,是不是显得不太关心啊? 正在韩恣行犹豫着要不要努努力挤出两滴虚伪的眼泪时,陆夕眠无奈地叹道: “阿娘,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嘛,您就不要再自责了。” 韩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还有哥哥,你就算在,也没不可能护着我免受波及,赏花宴请来的都是女孩子,你又不会被邀请。” 陆长缨:“……哦。” 陆夕眠见两人情绪又重归平静,才继续道: “我当时六神无主,慌不择路,不知怎么就跑回到金宁宫。到的时候就看到宣王殿下,我当时的心情……我看着他跪在那片废墟里,神色专注,突然就觉得,他很好。” 陆夕眠目光逐渐放远,像是在回忆: “他派心腹送我回来,还帮我挡了不少我不愿面对的事。最开始是我纠缠上他,我提了过分的要求,他全都一一应下。他给了我信物,说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他不是只嘴上说说,是真的做到了,我找过他帮忙,他都对我施以援手。” “大房欺负我,是他帮我找回了面子,那天你们都不在,是殿下突然来到府上,正好帮我解了围。他其实只是因为金宁宫的事对我负责,本来打算看看我伤势如何,”陆夕眠脸微红,“却不想,被我强行地拉上了关系。大房以为宣王能给我撑腰,所以他们后来也没再闹事。” 韩氏听得恍惚,喃喃道:“难怪孙氏突然还回来好多东西,后来也没想着再要回去。难怪她不再给我捣乱了……” 陆绥铮看了她一眼,相握的手更加用力,他眸色很深,不知在想什么。 “对了,他还救过小舅舅一回。” 屋里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看向韩恣行。 韩恣行:“……” “啊啊啊是是是行了吧。” 他原本嫌丢人不想说,此刻却是没法再敷衍过去。 三言两语说了他被人围堵的事,可是事情具体的起因他还不清楚,只能靠陆夕眠为他解答。 “方才回来的路上,我问过殿下,他说都解决好了,以后小舅舅不会再被人骚扰。” 具体怎么处理的,薛执却没说。 韩恣行听够了她夸宣王,此刻不屑地说道:“没了这个还有下个,他有本事一直帮我收拾烂摊子啊?” 陆夕眠瞪了他一眼。 “好了。”陆绥铮显然也听够了自己的女儿满脸倾慕地夸另一个男子,他冷着脸打断道,“我都知道了,不必再说。” 陆夕眠松了口气。 “父亲,宣王既然已醒,你看我们要不要再上门拜访一回?” 陆绥铮思忖片刻,点点头。 别的不说,单就金宁宫那场意外,若是不跟宣王亲自聊聊,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宽心。 “你去备些补品和谢礼,宣王见惯了好东西,不必多名贵,要用心挑。”他对长子说,“明日随我去王府探病。” “好,那我先去写封拜帖送过去。” “嗯。” 父子俩纷纷起身往外走,韩氏松了口气,朝女儿走去。 陆夕眠愣了片刻,眼睁睁瞧着父兄就要迈出这个门,她蓦地抬步追上去。 起身太突然,险些把正在伸懒腰的韩恣行吓得闪了腰。 “爹爹!” 陆绥铮停住脚步,回头。 陆夕眠走过去,犹豫道:“明日……明日我能不能一块去啊?” 韩恣行:“??” 陆绥铮:“……” 两个男人顿时警惕起来。 陆长缨大大咧咧,“咦,为何?你去作甚?” 女孩扭捏地揪住衣角,咬了下唇,她低下头,小声道: “我放心不下,想再去看看,毕竟……毕竟他今日是我送回去嘛,回去的时候还发着烧,谁知道他有没有爱重自己的身体。” 话音落,屋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陆夕眠心里咯噔一声,生怕父亲不答应,又忙补充: “殿下是个特别好的人,他帮了咱们家那么多,真的对我很好很好。” 他不仅人很好,是恩人,而且…… 而且嘴唇也很好亲。 陆夕眠的脸颊悄悄红了。 啊啊啊好烦啊!这个事怎么过不去了!! 这副小女儿的娇羞样子落在陆绥铮眼里,格外刺目,几乎要把他闪瞎。 他沉默良久,嘴角才慢慢勾起一个渗人的笑。 “行啊,你去。” 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猫腻。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上8点~ ——感谢在2022-06-27 18:57:06~2022-06-28 16:0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ngata】 10瓶;【45953591】、【kris】 1瓶; 谢谢姐妹们的投喂!啵啵啵啵!!感谢鞠躬~ 第41章 区别对待 次日一早, 陆家带着丰厚的谢礼登了宣王府的大门。 卫惩早早地吩咐管家给客人备好茶点,他特意留在王府,没有去御司台,只等着陆家人上门。 上回他家殿下尚在病中, 他没什么机会与陆大将军说交谈, 这回可得把握好机会, 多跟陆将军说说话。 “卫大人,这镇南大将军是厉害的角色老奴知道,但是用得着这般……这般……如临大敌?”管家没念过几年书,搜肠刮肚只能想到这么个词, 他觉得形容卫惩此刻的状态是十分合适。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67节 卫惩瞥他一眼,“你懂什么。” 他转头, 正好看到陆家的马车缓缓停下,主动迎了上去。 心里想着—— 若是陆姑娘是他家殿下想爱又不敢爱的心上人, 那这陆大将军以后就是殿下的家人。 先不管他家殿下何时能想通自己的心意, 老丈人这一关,他得先帮着殿下攻克攻克。 “大将军来得早。”卫惩热情道, “您请。” 自打陆绥铮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现在宣王府的人他看谁都不顺眼,因此对卫惩这个宣王心腹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他冷淡地叫着“卫大人”, 抱了抱拳。 卫惩自然察觉到了些许微妙,同上回会面比,陆绥铮有了全然不同的态度。 卫惩一时语塞,忽见马车里又出来一人。 卫惩诧异道:“陆姑娘?” “卫大人!又见面啦!”女孩兴奋地冲他挥手。 这…… 卫惩茫然地看了一眼陆绥铮,对方脸色更难看了。 卫惩:“……” 谁来解释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上回大将军好像是来算账的, 这回怎么更凶了? 不会是陆姑娘受伤那事, 大将军回去左思右想都咽不下这口气,特意来找他家殿下出气的吧! “卫大人,不请我们进去吗?”陆绥铮幽幽道。 卫惩蓦地回神,开始冒冷汗,“您请进。” 管家在前头引路,卫惩心不在焉,落后了两步。 就这两步,被陆夕眠小跑着追了上来。 少女满脸担忧,对着卫惩说悄悄话:“大人,殿下身子好些了吗?” 卫惩张了张嘴,余光瞥见走在前面的两位将军蓦地停下,尤其是那位大将军,目光不善,阴森森地盯着他瞧。 卫惩:“嗯……” 这个时候他好像不该开口。 陆绥铮扯了扯嘴角,微挑眉毛,语气夹枪带棒:“宣王府的待客之道真是叫人惊叹,主人竟走在客人的后头,一点都不担心客人乱走啊。” 卫惩:“……” 话这么说是没错。若是他不在场,管家迎客也说得过去,可问题是,他在。 的确是该他走在客人的前面没错,但…… 卫惩有苦难言,心道今日大概有劫要渡,他求生欲极强地闭了嘴。 没敢回答陆夕眠的问题,紧走两步,跑到了最前头去。 陆夕眠和陆长缨都是粗心的性子,在某些方面迟钝得可以,兄妹俩并肩走着,谁也没察觉到父亲的小情绪,俩人头凑在一起,赞叹宣王府内的景色。 到了会客的厅堂,众人一一落座,卫惩亲自给陆绥铮斟茶。 陆绥铮似笑非笑,按住自己的杯口,拒绝道: “不劳烦大人,您好歹是五品官职,同本将一样,咱们该平起平坐才是。” 卫惩拿壶的手抖了抖,苦笑道:“您这是说笑了,我怎么能和您比呢。” 他的官职位列五品是因为跟了个好主子,而镇南大将军却是一场一场仗拼杀出来的。虽然说起来是一样,但实际上没人会当真。 “您这次回京,陛下定会为您升官进爵,我和您不会是同级。” “卫大人,就算你是宣王的下属,也不必对本将这么阿谀奉承吧?”陆绥铮说的话很难听,他性子向来火爆,此刻压着气,本来心情就不好。 见到同级的卫惩还对他频频陪笑脸,被他阴阳怪气了连个屁都不敢放,陆绥铮很难不多想。 是不是害怕他这个当爹的看出来那个宣王对他女儿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所以才在这里委曲求全?做了亏心事,心虚是不是? 陆绥铮越想越气,掌心扣着空杯子往上一提,往旁边一放,拒绝意味明显。 “卫大人在衙门当差,可能不了解我们武将的性子。”陆绥铮冷笑,“本将看不惯文人那一套虚伪的做派,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是想替宣王博个好印象那大可不必,咱们之间只有公事往来,私交就免了。” 卫惩脸色一僵,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位大将军未免太难讨好了些,他的心思那么明显,那么容易就被人看穿了吗? 陆夕眠虽然听不清陆绥铮说了什么,但她瞧着气氛不对,卫惩的脸色也不对,她心里有些不高兴。 大概是爱屋及乌,她既然确定了喜欢宣王,那对他的下属自然也得护着些。 她攥起拳头,抵在腰侧,给自己壮胆,“爹爹,你要是一直这么凶,我就回家告诉阿娘。” 女不言父过,她不能说,还不能找个能管束他的人吗? 陆绥铮:“……你告诉她做什么?不许说。” “我就说!你没道理骂卫大人,卫大人也很好,我不许你骂他!” 陆绥铮眼角抽了抽,怎么一个两个都入了女儿的眼?他离家也就才两年而已,怎么那么多成年的男子上赶着招惹他家闺女? 陆绥铮不满地偏过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卫惩。 长得还算可以,勉强算是清秀,或许是因为常年也四处奔波办差,脸不算太白,这一点就比宣王那个细皮嫩肉的顺眼不少。 身子骨瞧着挺壮实,该有肌肉的地方瞧着硬/邦/邦的,比那个宣王又是好上不少。 浓眉大眼,目光干净,看上去是个正派的小伙子。 也是,在御司台那种地方办差的人,能邪门到哪儿去? 总体来说,勉强能入眼。 陆绥铮冷静了会,也觉得自己方才是有些无理取闹,他干脆利落地对卫惩道歉。 “抱歉卫大人,我今天心情欠佳,说的话过分了点,是我错了,你多担待些。” 陆家这三人都有这么个优点,快人快语,有什么便说什么,不管道谢还是道歉,都不爱藏着掖着。 卫惩连忙摇头,受之有愧。 他的确心里存了别的心思,陆绥铮也没说错。 不过有所缓和就好…… 他笑笑,“大将军不必放在心上,我的确很崇拜您,见到您心里激动,难免让您误会是奉承。” 陆绥铮诧异道:“你崇拜我?” 卫惩坦然点头,“是的,大将军。” “你崇拜本将什么?” 卫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大将军,我的外祖父是秦隗。” 陆绥铮震惊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哑声道:“秦隗?威武大将军?” 卫惩笑着点头。 “原来是秦大将军的后人……”陆绥铮愣了好久,才慢慢低下头,叹了口气,再开口语气和缓了不少,“那你也是个好孩子啊。” 卫惩知道对方想到了那桩旧事,他眼眶有些热。 如今还记得威武大将军的人又有几何呢? 他不愿破坏气氛,笑呵呵地掀过这页,“您先坐,我去看看殿下醒了没有。” “好。” 卫惩走后,陆绥铮一个人安静了好久。 陆家兄妹二人瞧出了父亲突然的低落与沮丧,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没有打扰他。 没叫他们等多久,卫惩与宣王一前一后进了门。 陆家三人起身,“殿下。” 薛执温和地对他们笑笑,径自走到主位。 他路过陆夕眠时,她羞赧地低下了头。隐约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陆夕眠稍稍放心。 看来有好好地在吃药呀,还算听话。 薛执才落座,便随口与陆绥铮客气地交谈了两句。 陆夕眠按捺不住性子,没等那两个男人寒暄完,她突然起身,哒哒哒跑了过去。 屋里的人都有些傻眼。 薛执眼底闪过无奈的笑意,手抵上唇,用低声的咳掩去险些溢出唇边的轻笑。 “殿下!您今日好些了没?” 这个问题她从进门就在问,到现在一个回答的都没有,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姓子,都不告诉她,那她就亲自来问问本人,反正这屋里也没有外人。 在他面前,她向来没什么规矩,也从不遮掩自己想要讨好的心。 “嗯。” “烧退了?” 薛执顾虑着有旁人在,因此不曾多言,“是。” 陆绥铮使劲瞪着那俩人,一会觉得这宣王真是不识好歹,回答问题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一会又觉得他对着小姑娘笑得实在太不正经,笑那么招人干什么?是不是蓄意勾/引? 他闺女也是的,瞎跑什么?有没有规矩了? 那可是金贵的皇亲国戚,她怎么能没大没小的?! 越想越不满,今天就没顺心过。 陆绥铮冷声道:“陆夕眠,给我回来!”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68节 陆夕眠耳朵不好使,没听着,她还围着薛执,热情地问个不停: “殿下有好好吃药吧?身子没好之前,可不许再乱跑了。” “昨天您将伞都打在我这边,衣裳湿了一大片,我还担心您回去后会加重病情呢,还好还好,您看上去已无大碍。” “陆夕眠!!” “对了殿下,我爹爹给您带了好多补身子的东西,您回头叫小厨房变着花样做着,快点把身体养好。” “陆夕眠!!!” 薛执:“……” 眼见着大将军的脸色已经由铁青变成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实在没法再由着小姑娘说下去。 他抬了下手打断她,压低声音,慢慢讲到:“大将军在叫你。” 陆夕眠看清了口型,咦了声,转回头。 她不懂他爹怎么脸突然这么红了,天真道:“爹爹,你是觉得屋里太热了吗?” 陆绥铮觉得自己体内的血在倒行。 陆长缨:“……咳,妹妹,父亲叫你回来。” 陆夕眠只能听着点细微的声音,听不清楚,离得又远,她眯起眼睛用力看也没看懂。 “哥哥,你在说什么呢呀?” 陆长缨:“……” 看不清你倒是走近点啊,你站那么远,看不到,又听不到,还问什么? 薛执偏过头,忍了忍笑意。 女孩还呆滞地站在原地,脚就跟黏在他身边那块地上似的,任陆家父子俩怎么催促都不挪动半步。 薛执轻轻叹了声,顶着陆大将军恨不得要将他咬碎的凶狠目光,从容地动了动手指,碰了碰女孩的袖子。 衣袖微动,陆夕眠蓦地转过头,看到心上人的那一瞬间,心口又掀起一阵涟漪。 少女娇俏的容颜上顿时绽放了叫人心动的笑容。 “殿下,你叫我呀?” 作者有话说: 陆爹:就那男的嘴是嘴,我的嘴就是屁——股是吧? 二更来喽~今天也更了8000肥章!发红包呀!大家晚安~ 第42章 冲鸭冲鸭 陆绥铮捂住了头, 不想说话。 是,那男的叫你你就飞快转头,我这个当爹的喊破喉咙也就比个屁声大点是吧? 薛执被那双笑意盈盈的小鹿瞳看得心口发热。 他不由自主地对着她温柔地笑,转述道:“大将军叫你回去。” “回去做什么呀?” 薛执:“……” 思忖片刻, 抬眸看了一眼七窍生烟的陆大将军, 在陆夕眠也要转回头看过去时, 他手疾眼快又拉了一下女孩的袖子,很快松开。 陆绥铮双目赤红,瞪着那块布料,眼睛里若是能冒火, 此刻袖子上应该有个洞。 薛执笑道:“大将军方才叫你,你没有听到。他想让你坐回到他的身边。大将军担心你站在这里, 会影响本王呼吸外面新鲜的气息。” 他的位置正对着门口,风吹进来, 都被陆夕眠挡在了身后。 他说得很慢, 有意照顾女孩受伤的右耳。 陆夕眠看清他的话,脸顿时红了。她不好意思地往后退, “抱歉抱歉, 殿下,我是太担心你, 没有顾虑到这些……”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父亲,敬佩道:“还是我爹思虑周全!” 陆绥铮:“……” 哼。 宣王殿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他是头回见识,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当着他的面就敢这般胡扯,他没回来的时候,那宣王还指不定是怎么哄骗他那个傻乎乎的女儿的! 不过也不得不赞同, 只有这么说, 才能不破坏他们父女间的感情, 还让她心甘情愿地听话。 若是照实说是他这个爹不许她关心宣王,那以她女儿那个一根筋死犟到底的呆愣性子,肯定要与他再争论一番。 到时候若是在宣王的府上长篇大论讲一遍宣王殿下多好多好,她又如何如何放在心上惦记着,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女儿在身侧落座,视线频频落在上首位的男人身上。 陆绥铮意味深长看过去,冷笑了声。 宣王殿下不愧能在这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 见人能说人话,见鬼能说鬼话。照顾每个人的情绪,在一团乱麻中,总能迅速地寻到最优解。 这男的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坐回去离得远了,陆夕眠看不清薛执的口型,但她又不敢再跑过去,于是只能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兄长和父亲瞧。 交谈嘛,必然是有来有回,她看不清殿下的话,但她可以看清楚父兄的话,总不至于两耳一关,两眼一闭,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陆绥铮如愿以偿得到了关注,心里却有一股一股的酸气往上冒。 他知道,他只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那个。 呜呜。 老父亲揉了揉脸,拭去那不存在的一抹辛酸泪。 从父兄的口型中,陆夕眠知道他们是在说金宁宫那件事。 陆绥铮严肃了神色,再一次向宣王确认道:“真的只是意外吗?” 为人父母,最挂怀的不过就是一双儿女。他陪伴在女儿身侧的时日加在一起也没多久,眼下女儿受了委屈,他这个父亲就算是拼着官不做,也要给她讨回公道。 薛执默了片刻,点头。 “卷宗中交代得很清楚,卫惩应该已经拿给您了?” “嗯,殿下亲笔所写,我信。” 陆绥铮在官场上混迹,在战场上厮杀,什么没见过? 他眯了眯眸,意味不明道:“本将是说,这意外中可有其他人为迹象?” 薛执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镇南大将军比他想象得要更敏感。 薛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正专注地盯着她父亲瞧的女孩身上。 若他与陆夕眠仍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若是他们只是互为宫宴上客气点头的匆匆过客,那他此刻的答案一定是: “没有人为迹象。” 他最初对她也是一言不发的,因此后来每次再见她,看到她只能靠读唇来分辨话语的样子,心里总有那一丁点的愧疚。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理智与愧疚在撕扯,在蛊虫的催动下,他饱受折磨。 可现在,这些问题都不复存在了。 他们不再是从前那样的关系,他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 薛执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有。” 陆绥铮脸色骤然冷了下去。 大抵是他的变化吓着了陆夕眠,她惊惶、茫然地转回头,依赖似的疑惑望向薛执。 他对她安抚笑笑,摇了摇头。 在女孩又转回去看陆绥铮时,薛执飞快地低声说了一句:“卫惩,带大将军去御司台。” 卫惩心中一凛,抱拳答是。 他眼底有激动神色,亦有些感慨。 殿下曾问过:“你知道本王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那时他答:“您希望国泰民安,百姓不会再流离失所。” 殿下又问:“你觉得如今的陛下,做到这两点了吗?” 卫惩知道,没有。 卫惩知道,宣王的野心藏在他那副和善斯文的面容里,藏得很深,没有人瞧见过。 卫惩知道,宣王笑脸相迎的那些人里,有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原本只是孤军奋战,此刻,殿下的这一道命令,代表了一个信号。 宣王想要把陆家一起拉到船上了,卫惩想。 陆绥铮显然也知道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薛执,想问,却又不敢张嘴。 他知道,女儿正在看着他。而宣王刚刚之所以那样偷偷地说,是怕被陆夕眠知道。 这份顾虑透露出了这个深藏不漏的男人藏在心底的一丝在意,陆绥铮无法不动容。 他偏过头,对长子说:“我要随卫大人去看一看证物,你留在这里。” 他又看向女儿,目光在她那个留了疤痕的右耳上落了一瞬,柔和了声音对她说: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69节 “待会和哥哥一起回家,知道吗?” 陆夕眠兴奋地点头,甚至忘了问父亲要去哪里。 陆长缨心思太粗,不解道:“我们跟您一起走啊,留在这里作甚?” 陆绥铮无奈地敲了下儿子的脑袋,不情愿地咬牙切齿道:“没看到你妹妹不想走吗?” 到底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她那一双眼睛只恨不得扣下来贴在人家身上,他这个做爹的,离家两年才回来,对她不闻不问,又凭什么强行带她走呢。 陆绥铮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警告地看了一眼宣王。 对方原本正在笑眯眯地听着陆夕眠讲话,察觉到他的视线,愣了一下,回以更温和客气的笑容。 哼。 果然是个不正经的。 就知道勾搭涉世不深的小姑娘。 也不知道他那个傻呵呵的大儿子靠不靠谱…… 陆绥铮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厅中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没了亲爹的管束,陆夕眠又两步跑了过去。 她这回特意站在男人的身侧,得意道:“殿下,我站这里,不会影响你。” 薛执摇头失笑,纵容地说了声好。 “宣王殿下,百闻不如一见,殿下之风姿,果然叫多少人都望尘莫及。” 陆长缨不会奉承人,他是个直肠子,有什么便说什么。 此时夸便是真夸,说的也是他心里所想。 宣王早就听惯了这种话,面上不见丝毫傲慢自满的神色。 他谦逊地淡淡笑着,多一分便自傲,少一分便虚伪。 他不说自己,转而论起旁的。 “小将军十四岁便随父出征,实乃国之栋梁,少年英雄,你才是人人该学习敬仰的目标。” 这种场面话若是旁人来说,陆长缨死都不会当真。 可若是讲话的是讨好人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的宣王,陆长缨想,他信了。 “镇南大将军忠诚护国,作为他的儿子,小将军的压力本王可以想见。好男儿志在四方,这不假,可小将军心肠软,亦是真情。生母早逝,小将军不忍妹妹在家中孤苦无依,所以这两年,小将军即便有所成就,这心里也总有遗憾,想来有些事情早已深深刻在心里了吧。” “陆姑娘受了伤,小将军的难过大概胜过这世间上的任何一人。”薛执温柔道,“心里的委屈与后悔无法同父亲说,也无法和陆姑娘讲,这才是最憋闷之处,对吗?” 宣王总是一语中的,戳中旁人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弦。 陆长缨低下头,眼眶红了。 他和妹妹一胎双生,也不知是不是在娘胎里时食物都叫他抢了去,他这个先出来的哥哥身强体壮,妹妹却从小瘦弱多病,小可怜似的。 陆长缨把妹妹的孱弱归结到自己的身上,认为是自己夺了陆夕眠的健康。 六岁那年母亲去世,后来他便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好保护妹妹。 国家有难,他作为将军的儿子不能不上战场,先有国再有家,这是父亲打小对他的教诲。 可是家中的妹妹始终叫他放心不下,心有不甘。 父亲总拍着他的脑袋,说他这个人遇到妹妹的事就变得婆婆妈妈的,陆长缨也总是揉着脑袋一笑了之,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他们本就是双生胎,很多感受都是心灵相通的。 别人不知,他怎会不知,陆夕眠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 她是疼的,是难受的。只是为了不叫家人担心,她总是强忍。 陆夕眠看不清薛执说了什么,只看到自家哥哥又要哭,她赶紧制止道: “殿下您别说了,我哥哥眼窝太浅,盛不住眼泪,”陆夕眠卖起亲哥来毫不犹豫,“他还特别爱哭,比我都爱哭,这第一滴眼泪要是掉了下来,那可就止不住阀了!” 陆长缨鼻音浓重,急声反驳道:“休要在殿下面前抹黑我!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谁哭了!” 陆夕眠听不到他的恼羞成怒,她一双眼睛牢牢黏在薛执身上。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其中一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专注地自闭。 另外两个挨得极近站着。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慢慢又变得奇怪起来。 好像有些热,心跳也开始快了。 陆夕眠脸颊上爬上一朵红云。 “殿下,你有想到我今日会来吗?” 其实她更想问—— 你想我了吗? 昨天分开后,有想过我吗? 我想你了。 想了你大半宿呢。 好不容易睡着,后半夜又梦回金宁宫,梦到了那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 她长到十六岁,连男人的手都没正经牵过。 一上来就……就…… 女孩赧然地咬住唇,腮畔似贴上一朵吐蕊的粉色桃花,满面羞涩,衬得容颜娇艳如花,叫人望上一眼就不住沉沦。 薛执怔住半晌。 她羞涩的样子从前并不多见,最近倒是总看到。 是小姑娘开始长大了吗? “本王不曾料到你会来。” 他以为病好之前,都见不到她。 “是我非要来的,本来爹爹也没打算带我。”她不满地嘟囔。 “为何非要来?” “因为……”陆夕眠飞快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因为我想见殿下。” 薛执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狼狈地也偏过头看向别处。 她从前便直白得叫人难以招架,如今更甚。 血脉下的蛊虫又蠢蠢欲动,若非他用内劲强行压住,只怕还不知要失控成什么样子。 心口咚咚地吵闹着,气氛灼/热了起来,燥得人嗓子发干。 薛执咳了声,将热意压下,压低声音,放慢语速,“今日执意跟来,家里人说什么了?” 陆夕眠忆起自己曾经大胆直白的话,红了脸,小声道:“没说什么呀,能说什么?” 能说的可多了。 薛执低声笑着。 他若是有个女儿,言辞恳切地对另一男子关怀备至,他大概会将那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个底朝天吧。 还好,他的家世就摆在这里,由着人查。 “你会介意本王出身不好吗?” 陆夕眠愣了下,“殿下是在说笑吗?您出身不好?” “只是说如果。” 薛执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做这种设想,但他现在面对陆夕眠时,早已认输,放弃挣扎。 还未成为她的什么人,他竟开始患得患失了起来,开始有无谓的忧虑。 “如果啊……”陆夕眠犹豫了下。 若是以前,她应该不会介意,毕竟宣王的身世如何也与她无关。 反正他都是要篡位的,他都当皇帝了,还在意以前出身如何吗? 而且只要宣王肯帮陆家就好,他就算是街头乞丐,那也是个有野心有能力有手腕的乞丐,出身如何并不重要。 放在现在…… 她也不在意。 她喜欢的就是现在的这个人,她想亲的也是现在这个正在看着她的男人。 若是有朝一日他不是宣王,他变成了乞丐,那她也可以用她的小金库养他,没什么问题。 只一点不好,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篡位。 嗯,决定好了。 哪怕他落魄,她也得时时敲打他,毕竟当阶下囚的滋味实在不好。 这辈子最差也还得当个人上人吧? 若是她重生一回,叫人家过得还不如上一世,那她才是真的作孽哟。 薛执嘴角噙着笑意,眼睁睁看着小姑娘的表情愈发坚定,心里兴味更浓。 “想什么呢?”他低声问。 陆夕眠偏过头看了一眼哥哥,见对方还耷拉着脑袋,认真地自闭,她又转回来。 望向薛执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郑重,还有说不出的…… 嗯…… 任重道远? 薛执笑意微凝,想起她从前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70节 果然—— 小姑娘捏着拳头,表情悲壮:“殿下,你放心,哪怕来日你沦落为乞丐,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所以不要放弃你的宏图大业啊啊啊啊!!奋斗啊!!殿下!! 薛执:“……” 作者有话说: 眠眠:啊啊啊啊啊冲鸭冲鸭啊啊啊啊!! 薛狗:??为什么要变成乞丐? 二更在9点左右~么么啾! —— 感谢在2022-06-28 16:23:39~2022-06-29 17:0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与川】、【tiffany依0422】 2瓶;【栗子】 1瓶; 谢谢姐妹们!啵啵啵啵感谢~ 第43章 呜我的果 【43】 陆夕眠大概是情绪上来了, 所以没有压着声音。她这一句饱含了满满的鼓励,铿锵有力,振聋发聩。 好像下一刻宣王殿下真的要流落街头了一样。 陆长缨揉了揉眼睛,茫然抬头, “谁要做乞丐啊?” 薛执:“……” 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被气笑了。 他觉得自己此刻和陆绥铮感同身受。 原本有些暧/昧的气氛立刻驱散得干干净净。 至于那个没有意义的假设, 薛执不想再深究。他转头又与陆长缨寒暄了起来。 同人拉进关系是宣王殿下擅长的事,他很熟悉人性,也知道如何利用“话术”讨好对方,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 陆长缨并不比陆夕眠的心眼多多少, 和宣王殿下的几句话下来,他简直就要将对方视为知己。 哪怕是至亲父亲, 最疼爱的妹妹,也都不及宣王寥寥数语叫他动容。 天呐!这宣王殿下简直是天底下最和他聊得来的人! 认识晚了啊! 陆长缨并不知道, 这便是宣王的看家本领, 若是他想和谁交朋友,就没有攻克不下的难关。 正聊得开心, 管家端着药进了门。 “殿下, 到了服药的时辰。” 管家也不想进来,平时这些事都是卫大人负责, 可今日卫大人不在,便只能轮到他。 管家知道他家殿下不喜欢喝药,于是将托盘放下后,便弓着身子退了出去,没抱期待。 温度适宜的药摆在男人面前, 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便又挪开目光, 继续同陆长缨谈笑,仿佛这碗药并不存在似的。 陆长缨没放在心上,陆夕眠却奇怪地打量着那药。 汤药已经不再冒热气,再放就凉了,殿下还在等什么呢? 殿下不会不爱喝药,怕喝药吧,跟她一样,怕苦? 这是不打算喝吗? 可昨天她明明才嘱咐过,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乱跑,要暗示吃药。 殿下怎么又不听话了呢? 陆夕眠是窝里横的典型,她在外人面前规规矩矩,知书达理,温柔乖巧,从不乱说话、乱做事。 可她在家人面前,尤其是她自己主动划为关切圈子里的人,她从不遮掩小性子。 不过她也不是真的不讲道理。 她既已认定了心上人的人选,那她觉得自己就有责任督促对方,好好养病。管他是谁,既然答应了她,就得好好做到。 “殿下?” 陆长缨已经开始对宣王殿下掏心掏肺了,他那边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和妹妹小时候的事,陆夕眠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薛执正听得入迷,点头附和的动作一顿,偏过头看了女孩一眼。 小姑娘鼓着腮,气呼呼地皱了下眉。 “嗯?”薛执对她做了个疑惑的表情。 陆夕眠微抬下巴,点了点那碗药。 薛执垂眸瞥了眼,又淡淡挪开。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看着陆长缨的方向,不理她。 他无动于衷,甚至还理直气壮? 嘿! 陆夕眠不高兴了。 她做贼似的飞快瞄了一眼哥哥,见哥哥正说到激动时刻,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压根顾不上他们这边,她壮着胆子往前迈了半步。探过身,把那碗药又往男人面前推了推。 她侧过头,离他极近。 弯身时,有一绺发丝滑落,扫过他的肩膀。 有女子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从他鼻尖扫过,像是一把羽毛扇,在盛夏里,对着他的心脏轻轻扇风。 痒,还愈发地热。 男人眸色渐深,他看了眼那撮青丝,笑意慢慢收敛,唇瓣紧抿。 陆夕眠未察觉到危险,她瞪着小鹿瞳,自以为很凶,红唇微红,用气声威胁: “快喝!” 薛执愣了下。 “快点!” 薛执没法再视若无睹,他垂眸盯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看了半晌。 伸出手,碰了碰碗,指尖微蜷,犹豫着要不要端起。 他这幅恐惧的样子落在陆夕眠眼里,几乎确定了他就是怕苦。 陆夕眠觉得自己发现了个大秘密。 “还以为男人不会怕喝药……”她嘟囔着。 薛执倏地看向她,似笑非笑。 陆夕眠被抓了个正着,窘迫地红了脸,偏她还爱逞强,硬着头皮:“看我干嘛,看也得喝。” 男人低下头,手握住了碗,端了起来。 他将药送到唇边,又停住。 长长的睫毛敛下,遮住眼底复杂晦涩的情绪。 陆长缨后知后觉,这才发现那边两个人气氛不对。 他愣头愣脑,茫然道:“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为什么不带上他?! 然而任他叫唤,也没人理他。 陆夕眠的眼睛里只有薛执。 而薛执的眼睛里只有那碗药。 闻着熟悉的苦涩味道,他耳边又响起一道来自记忆深处,久远的熟悉的声音: “喝下它吧,喝下去你就会好了,听话,要做个乖孩子才能讨人喜欢,对吗?” 讨人喜欢…… 讨人喜欢…… “真的要喝吗?”他问陆夕眠。 女孩坚定地点头,鼓励道:“一口下去,不要品。” “好。” 薛执闭上眼睛,仔细地去嗅着药中的成分。 这个世上没有哪种药材是他分辨不出来的。 他如每一次一样,专心地,心无旁骛地,去检验入口的东西。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样子,陆夕眠突然有些难过。 她揉了揉胸口,心想自己大概是不忍心见到他为难吧。 怪了,只是喝个药而已,也不至于多为难吧? 就这么怕苦啊? 晃神的功夫,男人已经将那碗药灌了下去。 他闭着眼睛,喝得很快。 药汁粘在他的唇上,陆夕眠的心里却不好受。 明明是她要他喝下去的,可这心里为何这么闷呢?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71节 薛执将碗放下,用帕子擦了擦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好似在说,都听她的,喝了,没骗人。 陆夕眠犹豫了会,从身上摸摸索索,从袖子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包裹。 黄皮纸包裹着,打开一看,是蜜饯。 陆夕眠拿出一颗,想也没想,一下塞进了男人的嘴里。 她的动作做得太自然,薛执猝不及防怔愣住。 指尖触及到那抹柔软,陆夕眠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冲动又做了什么。 啊啊啊!! 就就就是她不是故意的啊!! 她就是见不得殿下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以为他觉得苦,她才把她最喜欢的东西分给他吃。 每次她吃药的时候都是这样,喝完药立刻吃一颗就会开心了。 光想着让他也开心,可是……可是没想过别的! 啊啊啊啊! 就…… 还挺软的,嗯。 上回只是亲了一下,碰了一下,隐约觉得软,回去后她一直咂摸那感觉,随着时间流逝,她记忆都模糊了。 现在亲手确认,确实挺软。 啊啊啊啊!! 薛执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从满面担忧到呆若木鸡,到惊惧慌乱,再到羞愤欲死。 脸色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肿成了一颗娇艳的红果子。 薛执口中含着一颗甜果,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来路不明的东西他一向不吃的,可现在要吐出来,大概会伤她的心吧? 薛执无可奈何,只得将蜜饯吞了下去。 “怎么样?甜了吗?”女孩不知他心底纠结,还顶着一张红得过分的脸,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薛执抿着唇,慢慢笑了,“嗯,很甜。” 说这话时,目光扫过女孩精致的五官,咬字很慢,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缱绻。 关键时刻,总有人跳出来扫兴。 陆长缨嚯了一声,抖着手,激动道: “好你个陆夕眠!你给殿下吃什么了?” 陆夕眠挺直腰板,理直气壮:“我怎么了?” “你给他吃蜜饯!” “怎么了?!” 陆长缨急吼吼走过去,捶胸顿足,“咱们娘做的蜜饯那可比外头卖的好吃百倍!父亲心疼娘,不叫她劳累,所以娘每次就做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都给了你!” “娘偏心就算了,我认,可你呢!你这个丫头!” 薛执没忍住插话道:“她怎么了?” 陆长缨控诉道:“她护食!!” 薛执:“……” “每次就做那么一点点,她一颗都舍不得分给我,”陆长缨声泪俱下,“这也就算了,可她现在大大方方给拿出来,是怎么回事?就不给我呗?就歧视我呗?!” 痛心疾首,一声比一声高。 陆夕眠也知道自己理亏,可她就是舍不得,怎么了? 宣王殿下能是外人吗?真是的,哥哥怎么拎不清呢。 再说了,她就给了殿下一个人,筝筝和兰姝都没分到过呢,小舅舅也没有,又不是只针对他。 陆长缨说什么都不干,上去就要抢。 “今儿说什么也得让我吃一个,不然我就去告诉父亲。” 他几岁了!都多大了还动不动就告诉父亲! 陆夕眠被他气得要死。 在人家府上闹事算怎么回事啊?对方还是她心上人,叫对方看笑话,陆夕眠丢不起这个人。 不情不愿,勉强分了他一个,“给你给你,行了吧?” 陆长缨满意了。 “咱们也该回了。”他含着蜜饯,声音含糊,“我去同管家说几句话,在外面等你。” “知道了,快走吧你。” 碍眼的讨厌鬼消失了,陆夕眠开始觉得尴尬。 真丢人,好丢人,哥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着殿下的面说她坏话,讨厌死了! 她想说点别的,把这茬揭过,可薛执偏偏不如她愿。 “护食?” 带着笑意的声音扫过左耳,叫人心头发痒。 陆夕眠没了嚣张的气焰,红着脸,小声哼哼:“我才没有,别听他瞎说。” 男人又是一阵轻笑。 陆夕眠看了一眼手里那捧蜜饯,咬着唇犹豫好一会,突然闭了下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她飞快往屋外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 她把蜜饯用纸裹了裹,全都放到桌上,偏过头,肉痛道: “都送您了!” 都是她的最爱!一直没舍得吃! 说完没忍住委屈地呜了一声,这可是她最大方的一次了呜呜呜。 她可太爱他了叭! 怕自己后悔,不等人反应就捂着心口跑了。 薛执:“……” 作者有话说: 财迷落泪:呜,我的果。呜,我好爱他。呜…… 薛狗沉默:怎么做的,教教我 二更来啦!今天作者偷眠眠的小金库给大家发红包,悄悄的不告诉她~ —— 第44章 忠诚之蛊 日头渐渐西沉, 卫惩披着夕阳回到王府。 他在门口遇上了林长翌。 “林太医。” “卫大人。” 二人在府外客气地问候,而后并肩进了府门。 知道卫惩身世的人不多,而林家恰恰就是那不多中的一个。 威武大将军秦隗当年有过一学生,正是林长翌的父亲, 长公主的丈夫——成远侯。 秦家覆灭后, 成远侯派人偷偷把威武大将军唯一的外孙接了过来。 卫惩很小的时候长在成远侯府, 没几年后,又跟了薛执,直到如今。 卫惩与林长翌的交情深厚,知道林长翌最在意的是什么, 所以私下里从不唤他“世子”,而是称呼他为“林太医”。 不是谁的儿子, 谁的外甥,只是他自己, 一个年轻的有能力的太医。 “林太医今日来, 可是为了殿下的病情?” “正是。”林长翌开玩笑道,“我来看看殿下又倒了几碗药。” 薛执昏迷时林长翌便来过, 方子也都是他开的。 每回给薛执看病, 林长翌都知道这或许只是走个过场。 宣王殿下的身子不好,从小到大, 大病小病从未断过,平日里瞧着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但宣王殿下的身体也好,他极少吃药,起码林长翌做太医以来, 少见他吃药。 旁人不吃药或许病情会更重, 甚至会死, 可宣王不同,他就硬生生熬着,也能熬过去。 说殿下文弱,也不准确。宣王殿下会些武,他继承了先帝的天生神力,手腕虽瞧着纤细,但若发起力来,也比旁人劲儿大。 就是太瘦了些,瞧着比文弱书生还不堪一击。 总之便是—— 体质之特殊,世间少有。 二人进了府门,往正房走时,路上遇到了王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脸上挂着喜色,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曲儿,瞧着喜气洋洋,像是出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72节 一问才知,是宣王殿下今日竟然肯喝药了。 这的确是该敲锣打鼓地庆祝一番,卫惩想。 老一辈的人都觉得生病的人该好好吃药、好好吃饭才是,老管家是原先宫里出来的,伺候过还是十皇子的薛执一段时日,也算是看着宣王长大。 老管家一直瞧着自家殿下我行我素,就作践自己的身子,这心里总放心不下。这下好了,殿下肯吃药,约莫是终于开始重视起来了,管家高兴。 “今儿晚上给大家加餐,卫大人早些回来啊!世子殿下若不忙,也可以留下用膳!” 卫惩:“……” 瞧出来你开心了。 管家欢天喜地走了,说是要去把客人带的探病礼入库。 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殿下竟然愿意喝药了? 林长翌沉思半晌,“府上今日来客?殿下见谁了?” 卫惩点头,“是有人来,不过是镇南大将军来问些事情。”再多的他没敢说。 “镇南大将军……那应该不是。” 林长翌一边嘟囔着,一边心事重重往里走。 陆家送的礼都很实用,是些寻常人家能用得到的,虽比不得皇宫赏赐,但却可见其用心。 那些薛执都没放在心上,吃的东西他一概不收,照惯例全都分给下人。至于用的东西,也依着惯例入了王府的库房。 他自陆夕眠走后,便一直望着桌上那包甜果发呆。 手指几次三番地伸出去,碰到黄纸边缘,又犹豫着,不再向前。 他从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但这个……似乎并不算来路不明。 听说这是她家人做的,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印象里,自乳母死后,再无人会喂他吃东西。 方才他喂他尝了一个,很甜,应该是安全的,可以食用。 很奇怪,明明他最讨厌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入口后,他也不曾细细品味便整个吞了下去。 但就是那么转瞬即逝的功夫,他竟尝出了甜来。 而且这甜回味十足,酸甜味一直还残存在口中,不曾消散。 太甜了,甜得人心里发慌。 甜得让人还想再来一口。 “咚咚——” 门响。 薛执蓦地回神,他收回手,坐直了身体。 “进。” 卫惩与林长翌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薛执淡淡扫了二人一眼,“有事?” 说着,将袖子拢得更严,遮掩住手腕。 林长翌也不多废话,他没大没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径自走上前,将宣王面前小桌上的东西全都抱到了别处,也包括那包蜜饯。 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强行抓起手,按在了桌上。 薛执:“……” “是不是长公主回来了,你便开始这般粗鲁地对待本王?” “殿下息怒,若有何不满,您可以去告状。”林长翌不走心道。 他颇有种恃宠而骄的姿态,在男人对面落座,卷起男人的袖子,手指搭了上去。 告状?跟谁告状?长公主吗? 那只会更叫他头疼。 长公主每回见到他,就会说上一次“你怎么又瘦了”,然后亲自去库房里搜罗出一大堆补品,派人抬到他的府上,逼着他进补。 苍天为证,若是每回见面他当真又瘦了一些,那他早就瘦得灰飞烟灭,化为乌有了。 长公主是个急性子,他但凡张嘴说林长翌对他不敬,下一刻长公主就能把林长翌叫到面前,让他们当面对质。 到时候林长翌会说什么,会如何出卖他,薛执不用想都知道。 长公主回来,也就意味着,薛执忌惮的人又多了一个,他没法再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因为他真的很怕那人唠叨。 旁人对他不好,他尚可自如应对。可若是一味地对他掏心掏肺,他反而会徒生愧疚,会不忍叫对方失望。 长公主,还有陛下,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薛执叹了口气。 林长翌原本搭上脉搏时,脸上还挂着笑,可没一会功夫,他的脸色便沉了下去,且愈发凝重。 指尖下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薛执蓦地收回手,林长翌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殿下,您躲什么?我能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本王无事,你回吧。” 薛执用力抽回手,起身回房。 “舅舅!”林长翌拦在男人身前,不依不饶,“它为何如此活跃?!” 上回见时它只是才醒,可方才明明活泼得吓人。 蛊虫精力旺盛,显然是吃饱喝足。 它爱吃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显然,宣王对自己又做了不好的事。 “舅舅,我一直自诩天赋过人,旁人要学五年的东西,我一年便精通,可此刻才发现,我所会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薛执不想再听他有感而发那么多废话,他因病耽搁了不少公务,得快些补上。 没时间听林长翌继续说,他越过人走了。 林长翌失魂落魄,坐了回去。卫惩给他倒了杯茶。 两人相邻坐着,皆沉默不语。 好半晌,林长翌才幽幽叹了口气。 他随手捻起身旁桌子上放的蜜饯,塞进嘴里。 一边嚼,一边哭丧着脸,“卫惩,你说可怎么办啊。” 卫惩看了他一眼,安抚道:“你也不必如此担忧,我瞧着好像并无大碍。” 除却那夜看到他们殿下用毒蝎养蛊虫,后来卫惩又撞上好几回。 别看宣王殿下白日时总是端得一副斯文和善的面容,但私底下,时常有些坏心思在。 他大概是见卫惩撞破了他的秘密,便再不藏着掖着,不仅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地让毒蝎咬他手腕,还特意挑在卫惩巡夜的时候办这事。 卫惩问过几个巡夜的下属,下属们都说没见过夜间蝎房亮着灯,还说他们在卫惩询问过后特意上了心,之后再巡夜时特意蹲守在蝎房外,没见过可疑的人出入。 卫惩便知道,这是他家殿下给他的“独一份的宠爱”。 后来卫惩便心如止水,看到蝎房亮着灯,连招呼都不进去打了,权当没瞧见有人进去。 如今已到七月中旬,那群蝎子终于全都阵亡。 下属战战兢兢,将最后一只毒蝎尸体捧到宣王面前,宣王还假模假式地宽容大度了一回,说不是什么大事。 等人都散去,殿下又故意对着他唉声叹气,说明明已经万般小心了,怎么还是都养死了呢? 卫惩听罢嘴角直抽抽,您那是养吗?您那分明是糟蹋东西。 毒蝎都消耗完了,薛执也不好再大张旗鼓叫人去买,只能私底下盼着哪家又有谁要用毒物残害手足,到时候他好再假公济私一番。 毒蝎的毒液进到他家殿下的身体里,于他的身体无害,又能镇住蛊虫之毒,这以毒养毒之法林长翌似乎并不清楚。 那是不是说明,他家殿下真的知道应对之策? 他每次都打发林长翌走,并不是怕人担忧、讳疾忌医,而是真的觉得林长翌大惊小怪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若是如此,那他们当真不必再杞人忧天。 卫惩决定信任薛执一次。 “林太医,我家殿下这回突然发热,一点征兆都没有,是为何啊?” 卫惩前日才按着殿下的嘱咐,准备好进宫的东西。结果一宿过去,临出门了,卫惩等了小半个时辰没等到人出来。他推门一看,人毫无知觉躺在榻上,都要烧熟了。 林长翌叹道:“蛊虫长眠多年,眼下初醒,身体自然要与之适应。” 适应之时发起高热,正是身体排斥外来毒虫的反应,也实属正常。 “我不担忧这些,我只担忧情蛊发作时,他能不能受得住。” “情蛊还会发作?”卫惩诧异道,“是什么样子?” 林长翌摇头,“此乃我猜测罢了。” 凡毒皆有发作之时,按照常理,情蛊自然亦有。 蛊师早二十年便于江湖中销声匿迹,留下的书面记录更是少之又少,坊间那些读物话本所记录的皆是九牛之一毛,浅显得不能再浅显,毫无用处。 无有经验之人引导,无详细的医书记述,全靠他自己摸索,这何时是个头啊。 只怕等他学有所成,宣王殿下也已经深埋地下了。 “不过我对蛊虫的习性已有些了解,只期盼着殿下身体里种的是母蛊,母蛊尚有一线生机,若是子蛊……”林长翌摇了摇头。 母蛊无害,子蛊却阴毒。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73节 子蛊食人间最恶之情之欲,它的诞生本就充满邪恶。 而母蛊原是因爱而生,它最早是楚人对爱侣表达衷心的一种方式。 “情蛊可使深情之人愈发情根深种,若是真心爱一人,便在自己的心上为她种下蛊虫,自此后,所受的情爱之苦都会比旁人更加深刻。” 在这个世上,若是遭人暗算,那必是子蛊。 母蛊需要寄生者自愿,若非是用情之深,没人会对自己下手。 爱? 林长翌苦笑。 宣王殿下爱的怕是只有御司台里那一桩桩一件件公事吧,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自愿给身体里下母蛊的人。 所以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多半是这样的情况—— 要么深爱时甘愿种蛊,后来因爱生恨,便操控着子蛊,折磨旁人。 要么单纯的做坏事,无关情与爱,靠子母虫之间的联系,对旁人施加控制,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或是做损人利己的事,满足自己的贪欲。 细细剖析完毕,才发现没有一件好事。 卫惩脸色凝重,犹豫着要不要把陆夕眠的事讲出来。 林长翌唉声叹气的同时,手上捻蜜饯的动作愈发快了起来。 “这还怪好吃的……”他嘟哝道,“你尝尝。” 卫惩心不在焉接过一颗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下后,顿了顿,“嗯,是挺好吃,再给我来一个。” “这是哪儿来的?管家买的?” “可能吧,回头问问,再叫他买点。” 宣王殿下不爱吃这些,从来不碰,所以无人往他身上想。 坐了一会,两个人悲伤的情绪散的差不多了,纷纷站起来往外走。 “林太医回哪儿?” “我回太医院,今晚是我当值。” “那一起吧,我正好顺路去趟御司台。” “好,卫大人做我的马车吧。” …… 卫惩回衙门忙碌了一天,直到午夜才回。他回府上哪儿都没去,径自去盥洗室沐浴更衣。 洗净一身汗味,一边用干帕子擦头发,一边往卧房走。 推开门,反身关好。他低着头,打算往里走。 屏风后,书案旁,隐约有一人影浮动。 “回来了。”男人嗓音微哑,如夜中鬼魅。 卫惩吓得魂险些飞了,后背撞上门板,发出一声巨响,他哆哆嗦嗦:“殿、殿下?!” “嗯。” 男人衣冠整齐,打屏风后走了出来。 “您有……” “那包蜜饯去哪了。” 卫惩:“……” 他脑袋空白了一瞬,勉强从记忆里扒拉出来那段回忆。 甜甜的果子仿佛又进到了他的嘴里,开始分泌口水。 卫惩咽了咽口水,“是那个在前厅里,用黄纸包着的吗?” “嗯。” “吃、吃了……” 薛执脸色变了变,“都吃了?” 他回书房时忘记带过去,等折返回前厅时,才发现连果带纸都不见了。 当然不可能是不翼而飞,而是家里出了贼。 “也没,就是……世子分了我一半,我觉得挺好吃的,就带去司衙给弟兄们了……” 薛执:“……” 他深吸了口气,压着嗓子: “你不知那是别人的?你凭什么跟林长翌分了?又凭什么再分给旁人?慷他人之慨,你要脸不要??” 卫惩一头雾水。 不说别的,从前家里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老管家好买些零嘴吃,有时他落在别处,卫惩和下属们也吃过不少,这些殿下不可能没听过,也从未这么凶地骂过他啊。 殿下从不骂人,怎么今日性子大变了? 卫惩不太敢吱声。 因为此刻的宣王险些显然生气了,非常生气。 薛执胸口怒意翻滚,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 他抬手按了按头。 罢了。 拉开门往外走。 迈出门时,他冷着脸回头,声音凉如冰窖: “你,本月俸禄扣光。” 卫惩:??? 作者有话说: 卫惩:可恶!!黑心的资/本家!! 啊呜呜呜呜我的胃好痛,痛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争取晚上9点发二更~ —— 感谢在2022-06-29 17:18:16~2022-06-30 17:5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talia 】、【小云在听歌】5瓶;【承殇】、【三木彡】、【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只喜欢他 陆绥铮愁眉苦脸地回了家。他到家时, 陆夕眠和陆长缨已经回来了。 他没去找女儿,径自回了房。进屋时,韩氏正背对着门口,整理着榻上的衣裳。 陆绥铮一言不发走上前, 从背后把人抱进怀里。 韩氏耳根一下便红了, 她咬着唇, 轻轻挣扎。 小声道:“怎么了,夫君?” 陆绥铮低着头,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含糊道:“阿英, 我心里难受。” 韩氏愣了一下,在他怀里转头, “是夕眠出什么事了?” 男人的唇慢慢擦过她肩颈,他叹道:“我从御司台出来, 进了趟宫。” “你去御司台?你去那作甚?不是去王府了吗?” “宣王让人带我去御司台了解了一下案子, 我看过现场的东西,没看出什么猫腻。” 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这才是最奇怪的。看宣王的态度, 那件事明明就是该有些蛛丝马迹的。可偏偏,他一无所获。 问卫惩, 他不说。 卫惩是宣王的心腹,他嘴太严。 “那……没有猫腻,不是很好吗?” 陆绥铮摇了摇头,却不说哪里不好。 “我从御司台出来便进了一趟宫。”他说,“我找宣王的事瞒不住, 所以第一时间进宫, 是最好的选择。” “陛下说什么了?” 陆绥铮扯了扯唇, 松开人,开始解自己的腰带。韩氏见状,赶忙帮他宽衣。 “我自己来吧,你歇着。”他按着韩氏坐在榻上,自己去找了身衣裳,一边穿,一边继续道,“陛下问了问女儿的身体状况,我说修养得不算太好。” 韩氏闻言笑了笑,“这么说就对了。” “嗯,我说的也是实情,咱们女儿的耳朵……”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韩氏哎呀了一声,起身环住男人的腰身。 她轻声宽慰道:“女儿就算一直这样,我们也不嫌弃她,养她一辈子又如何?我比她大不了几岁,几十年后你不在了,我还能陪着她。我把身子养好些,努力多活些年,不叫她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 韩氏十八岁时嫁给陆绥铮做续弦,那时陆家一双儿女都已经八岁了。 如今又八年过去,韩氏二十六岁,陆绥铮已经三十六。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74节 陆绥铮低低地笑,“夫人是嫌我老了吗?” “怎敢,你莫要曲解我的意思。” 陆绥铮笑过后,又叹了声,眉宇间重新染上愁色。 “陛下言语中对咱们女儿颇有歉疚,毕竟此祸由三皇子而起,他是该忏悔。”陆绥铮说着说着,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满,“可他竟然还惦记上咱们女儿的婚事来了。” 韩氏惊呼一声,“婚事?!陛下想要赐婚吗?” 陆绥铮冷笑一声,“他就算赐婚,我也不会答应。” “你不会就这个态度跟陛下说话吧? “我活得不耐烦了?”陆绥铮无奈地看着她,“我只是搪塞说,女儿年纪还小,她才受了伤,眼下并不适合谈婚论嫁。再说这些年我驻守南境,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国家,更对得起百姓,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女儿。” “我陪伴她的时间实在太少,她又才经历过这样的灾祸,我想把女儿留在家里,多养几年。” “那陛下如何说?” “他能如何?我所言皆合常理,他岂有反对的道理?”陆绥铮道,“看得出来他很不情愿,还有话要说,但是大概是怕惹急我,所以便按下不提了。” 韩氏点点头,好奇道:“那陛下有说他中意的人是谁吗?” 总不会是空穴来风,突然就想给陆夕眠安排婚事。 “没提,我也没问。罢了,也说不准就是他为了安抚我,才有了这么个念头。” 不管是谁,都入不了他的眼。除非对他女儿很好,比他还好,比韩氏还好。 不知怎么,脑海里突然晃出一个温文笑着、举止斯文的人影…… 真是见鬼了。 陆绥铮脸色沉下去,咬牙道:“谁都不行。” 不行!! -- 七月底,陆夕眠养的种子发芽了。 “发芽了!!发芽了!!” 陆夕眠高兴得像个几岁的孩子。 谢兰姝撑着腮看着她兴奋得乱蹦,无奈笑道:“犯得上这么开心吗?” 她清冷的眸子瞥了眼花盆,“只不过是一盆花而已。” 陆夕眠嘿嘿笑着,宝贝似的捧着,“你不懂,这可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着发芽。” 穆铭喜欢养些花花草草,陆家门口那一排竹子就是他废了好大的劲才种好的,上回为了竹子还跟陆明灏打了一架。 陆家这些小辈里,没人好此道。陆夕眠更是体质特殊,养什么死什么。 十岁那年兔子被陆明灏炖了以后,她再也没碰过养过这些活物。 “怎么突然想养花了?”谢兰姝好奇道。 陆夕眠神秘地弯了弯嘴角,“当然是送给心上人了。” 谢兰姝:“……” “心上人??” “嘘!你小点声呀!”陆夕眠去关了门,拉着谢兰姝说起悄悄话,“上回你教我那法子,我试了!” 谢兰姝茫然道:“我教你什——” 声音戛然而止。 心口突然有些闷得慌。 她艰难地吸了口气,不可置信道:“你不会……不会吧??” 陆夕眠捧着通红的脸颊,扭扭捏捏,晃了晃身子。 她小声地哼哼了两声,“嗯,嗯……对呀!” “天啊!!” “天什么天?大惊小怪的,不是你叫我去确认一下的?” “那你就、就就就……” 谢兰姝的脸也红了,后头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她连韩恣行的手都没正经牵过!陆夕眠怎么能动作这么迅速! “就什么呀?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不像你了呀兰姝。”陆夕眠歪着头,理所当然道,“不是你叫我盯着他的唇看,若是想亲,就是喜欢?” 陆夕眠神情有些恍惚,仿佛陷入回忆,“我偷偷试过了,我发现,我发现……” “感觉还挺好的,就是有些可惜,我亲得实在太轻了,没好好再体会体会。” 她一会羞怯,一会忧愁,俨然一副陷入爱河的小女儿心态!这也太快了吧! 也没过去几天啊,上回两人见面陆夕眠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连心意都搞不懂,怎么突然就……就亲上去了! 那可是宣王啊!她怎么敢的! “现在已经忘记是什么感觉了,”陆夕眠摸了摸自己的唇,脸颊又漫上一片红,她羞赧道,“下回得好好再试试。” 谢兰姝:“……下回?你还想有下回?” 陆夕眠奇怪道:“那当然有下回啦,我都计划好了,找个机会把我的心里话都告诉他!” 谢兰姝头有点疼。 她原来只以为自己的好友知是性子直白,人天真了些,却不曾想她能直白勇敢大胆到这种地步。 都有些叫人刮目相看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谢兰姝害怕她头一次经历这种事,将错觉当成心动。 她操心道:“你真的确定啊?” “不是你上回教我,说想亲……” 谢兰姝打断道:“可是你也没跟别人试过啊,总得证明宣王殿下在你这很特殊吧?” 陆夕眠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同样去找别的男子试试?” “不是!你可别逮着个人就亲上去!” 陆夕眠噗嗤一笑,“兰姝,我是那么轻浮的女子吗?” 谢兰姝:“不好说。” 从前问的话,你肯定不是。 但现在…… “你放心,我都试过啦!” 谢兰姝蓦地站了起来,她手扶着桌子,声音有些抖,“你试、试了?”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太出格,不然她没办法跟韩恣行交代了! “我从回来那天起,就盯着别人看过啦。” “家里的,茶馆里的,商铺里的,大街上的。” “凡是从我身边经过的陌生男子,我都盯过啦。” “我都没有什么感觉,就对着殿下才有想亲的冲动,所以——” “你放心,我已经确定过了,我确实只想亲宣王殿下一人!” “我确实只喜欢他。” 谢兰姝:“……” 你真是好样的。 陆夕眠又捧起她那张滚烫的小脸,一脸幸福道: “这种子就作为礼物,等开花那天,我就去对他表白。” “希望他也能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眠眠花痴: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谢兰姝:我头疼,我肝疼,我哪哪都疼 发红包哦~ 第46章 薛执讨厌 陆绥铮再次入宫时, 正巧在宫门口碰上了同样进宫面圣的宣王殿下。 二人互相瞧见了对方,只对视一瞬,便各自移开了视线,谁也不看谁。 宣王与大将军隔着些距离, 一前一后往思政殿走。 在外人眼中, 他们实在不熟。 陆绥铮稍慢一步, 望着前面青年的背影,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位殿下好像是过于清瘦了一些。 大病初愈便往宫里跑,听卫惩还说宣王殿下时常处理公务到很晚。 陆绥铮眉头慢慢皱起。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爱重身体,到老了可还了得? 哦, 他也只是随便想想,没有关心那人的意思。 距离上回见面已经又过去了五六日, 进了八月,天气没先前暑热难耐, 这个季节该多食些滋养身体的东西, 多补一补,好填补一下先前大病一场的虚耗才是……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75节 哦, 他真的只是随意想想, 要不是陆夕眠成天在他耳边念叨着“不知殿下的病反复了没”,他也不至于现在看到宣王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好好养到十六岁的女儿, 每天都在忧心别的男人的身体。 问她为何不记挂着他这个老父亲,她还理直气壮地说,人家殿下身体不好,还说陆绥铮壮得像牛。 陆绥铮:?? 合着他身体康健,身强体壮还是罪过了呗?? 陆绥铮铁青着脸, 气势汹汹地加快了步子。 他原来落后宣王一大截, 眼瞅着, 距离飞速拉进。 大太监赵继泉早就听说宣王要进宫,特意在思政殿外候着,他大老远看到宣王风姿翩翩往这边慢慢走来,脸上堆满了喜庆的笑容。 他站在原地,等着宣王靠近,瞥见视野里突然出现的男人,突然愣了下。 赵继泉眯着眼睛看过去—— 皮肤黝黑,虎背熊腰,魁梧有力…… 这不是镇南大将军吗! 瞧着大将军怒目圆睁,杀气腾腾,所过之处皆寂静无声。 眼瞅着就要追上了宣王! “哎哟!”赵继泉冷汗唰的下来了。 这这这…… 大将军只是在追赶宣王?瞧这架势像是要打架? 苍天哎,宣王殿下那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承受得住大将军的拳头啊,别说是一拳,就是一根手指,怕是都扛不住! 赵继泉面带急色跑过去,想着劝和劝和,虽说不知二位有什么矛盾,但宣王殿下那是陛下最重视的弟弟,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就算豁出去他这条老命,也得把宣王护在身后。 可惜他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太监,腿脚自是比不过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的。 他才跑了两步,对面陆绥铮就追上了宣王。 赵继泉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他抖着身子,不忍再看。 就见陆绥铮头顶冒着火似的,快步从宣王殿下身边走过。 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再往右一分,就能把薛执撞一踉跄。 薛执:“……” 只感觉自己左半边身子火烧火燎的,他怔愣地看着扬长而去的男人,又偏过头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肩膀。 他似乎侥幸逃过一劫。 陆绥铮到了殿外,赵继泉才战战兢兢回过神。 陆绥铮冷眼看着赵继泉,“陛下在里面?” 赵继泉腿肚子发软,“是,是……” “快进去通传,本将要面见陛下。” 薛执慢慢走近,听到了这个仿佛要杀人的语气。 怎么了这是,难道是陆夕眠的耳朵又不好了? 他微微蹙眉。 正打算上前一步,同对方寒暄,就见对方蓦地转过头,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薛执:“……” 哦,这火气好像是冲着他来的。既然与她无关,那便罢了。 薛执的脚又缩了回去,转头对赵继泉笑了笑,“早啊,赵公公。” 宣王殿下的声音如春日清泉,在陆绥铮粗犷的问话后,更显得温声细语。 赵继泉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殿下,您快请进,我们陛下等您许久。” 薛执对着赵继泉微微颔首,笑容温和客气。他又转头看了一眼陆绥铮,犹豫了一下,也对对方点了点头。 人进去了。 陆绥铮目光灼灼盯着薛执,整张面容落在旁人眼中,只留下四个字—— 狰狞不堪。 “他进去了,本将呢?!” “您、您稍后片刻,稍、稍后……” 陆绥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赵继泉,把人看得冷汗直流。然后转身走到院子里,默默等待。 薛执再次出来,是个一炷香时辰以后。 他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身后还跟着个半大的少年,身量到薛执的胸口,约莫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少年身穿着黄色的锦袍,腰间佩戴着象征皇子身份的佩玉。 陆绥铮离门口离得远,但他耳聪目明,轻而易举便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算算年岁,顺帝的大皇子应该就是这样的年纪。眼前的少年想必就是大皇子,薛元辞。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和宣王的对话—— 少年嗓音微哑,话中含着锋利:“十皇叔面有异色,是认为我方才所讲的有问题吗?” 宣王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大皇子所言,确能最快速地解决问题,但……你是否考虑过,那州县的百姓以后该如何过活?” 大皇子不赞同道:“皇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州县区区几百口人,朝廷随便拨些银两救济便是,总不能因为他们这一小部分人,就放着河患不治理吧?” “并非只有这一个法子。”薛执坚持道。 薛元辞眼底有不耐闪过,“方法的确不止一个,但这是最省事的。” “可你若强行将那里设为泄洪之地,也该提前通知当地百姓,叫他们乔迁去别的地方。” “皇叔您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难道州郡的长官没有劝离吗?劝了,他们不听啊。”十皇子冲对方拱手,挑眉笑道,“皇叔您办案是能手,在这方面可实在是优柔寡断了些啊,区区几百条人民,在国家大事面前,算不得什么。” 这话断断续续传到了陆绥铮的耳朵里,男人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好大的口气,几百条百姓的命都不放眼里!想如何?上天吗?! 陆绥铮迈开步子,朝二人走去。 他来的晚了,那场无法调解的争端已经进了尾声。 薛元辞先走了。 相悖的政见与理念,无法互相说服的两个人。 一锐一柔,一急一缓,一自私一宽仁。 叔侄二人性格迥异鲜明,似乎天生就是来做敌人的。 陆绥铮越过薛执,径自进了思政殿,自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他。 薛执停在远处,若有所思地望着男人的背影。 赵继泉心里道了一声苦,劝着宣王往外走。 心里却嘀咕着,也不知这二位贵人是怎么结了梁子,回头得给陛下讲讲,让陛下帮忙调和一二。 不过就大将军那个火爆脾气,想来是不听劝的。 也罢,反正宣王与镇南大将军也不是非要和睦共处。 赵继泉人往宫外送,他想起皇帝的嘱托,笑着闲聊:“方才之事,殿下是如何想的?” 薛执坦言道:“本王觉得不妥,那都是人命关天的事。” 赵继泉笑道:“殿下宅心仁厚,待世人皆一视同仁。” 薛执又道:“本王的确只会办案,在治国之策上无能为力,教导大皇子这方面,只能靠辅政大臣。” “是,所以陛下近来让苏相辅佐大皇子,希望他能早日成器。” 薛执点点头,“苏相是大皇子的外祖父,自然会全心全意为他好。” 外戚辅政,自古以来便是大忌。 赵继泉顿了顿,不着痕迹避开这个话题。 “陛下拜托殿下照顾着点大皇子,实乃是对殿下的器重和倚赖,大皇子年纪尚轻,心气儿难免高些,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若有冒犯之处,望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薛执笑着摇头,“公公言重,本王好歹是做叔叔的,怎会同他计较。” “殿下宽宏大量,是大皇子之幸。” “皇兄近来身体如何?” 赵继泉叹了口气,“老奴不瞒您,陛下近几日愈发不好了。若非如此,陛下又怎么舍得把大皇子这么早就推到治国的这条路上来?” 顺帝最爱的就是苏皇后为他生的这几个孩子,溺爱得没边,若是能让孩子们多过一天的轻松日子,他定不会早早地把担子往大皇子身上卸。 “可是皇兄瞧着并无大碍。” “陛下怕您忧心,所以……唉。”赵继泉揉揉眼眶,叹道,“陛下常说,他曾在幼时对您有颇多照拂,这些年见着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他也很欣慰。陛下知道,您是知恩图报的人,他怕您在他身体上的事劳心劳神,便叫您去教导大皇子。” “陛下常说,待他几年后故去,还要靠您这位叔叔护着大皇子,这也算是他早年善举的回报吧,不然他在天之灵都无法安息。” 说话间,送到了宫门口。 薛执沉默良久,轻声笑了出来。 “皇兄曾助本王良多,本王一世不敢忘怀。”男人笑眼温柔,目光坚定,“帮他保护子民,守护国家,都是本王心甘情愿的。” 赵继泉目光含笑送他远行。 薛执转回头,唇畔笑意愈发浓重。 因果报应,自当遵从。 他受人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76节 但—— 可从未说过,会真心实意地帮他的孩子。 薛执有耐心,他可以等。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到那时,便各凭本事吧。 -- 好几日不下雨,陆夕眠那盆好不容易发芽的花又出了些问题。 她用过早膳,抱着花盆直奔成远侯府。 到的时候,府上只有长公主在。成远侯到盛宁侯陈家去做客了,而林长翌去了太医院。 长公主有些日子没见陆夕眠,一见到她,张嘴便又是一句: “你这小姑娘怎么又瘦了呀!快来本宫这,给你吃点好的!” 陆夕眠哭笑不得,抱着花盆进了屋。 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陆夕眠又再度眉开眼笑。 她捧着腮,撑在桌上,看着那盆又恢复生机的苗苗,口中不住赞叹: “治人病有神医,治这花花草草的,竟也有长公主这样厉害的人!花花草草虽然渺小、微不足道,但它也是一个生命。只要是活物,便都有享受生机的权利。长公主殿下,您做的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啊。” 长公主听罢,沉默了良久。半晌才叹道:“你这小丫头,嘴巴可真甜啊。” 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偏她目光单纯干净,叫人一眼看去就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不馋半句假话与敷衍。 这样无意间的纯真才最是诱人。 若说初见时她是喜欢这个姑娘单纯乖巧的长相,那此刻,便是被她干净的灵魂所吸引。 真是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了。 长公主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这么好的姑娘,不如就拐回家好了。 念头一起,长公主便果断开口问道: “陆姑娘,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 怎么样? 陆夕眠想都没想,“林太医很好啊,他虽然话有点多,但他都是为病患着想,我觉得他是个好大夫。” 长公主噗嗤一笑。 话多,好大夫。 真是十分精准地概括了林长翌的品行与性格。 看她懵懂无知的模样,约莫还情窦未开,也罢,不急在这一时,慢慢来吧。 既然想拐人家做儿媳妇,那就得先讨好人家小姑娘才行。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爱什么呢?大概就是些胭脂水粉吧。 哎,对了! 前几日林长翌给了她些好吃的零嘴,她尝了一个,真不错,比宫里的糕点师做出来的还好吃。 长公主对贴身嬷嬷耳语,叫对方把甜蜜饯拿来。 “陆姑娘,快来尝尝,这个可好吃啦!”长公主热情道。 陆夕眠只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便凝住了。 她凑近,仔细端详。 这蜜饯怎么长得那么像韩氏专门做给她吃的那个呢? 陆夕眠很清楚,最近韩氏没有再做。半个月前做的都给了她,而她吃了几颗,分了哥哥一颗,剩下的,都给了宣王。 上回见这蜜饯是在哪儿来着? 是在宣王府。 眼下她竟然在长公主这里又见到了。 陆夕眠第一反应便是生气,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万一只是长得像,其实不是呢? 陆夕眠抱有期待地捏起一颗,放在嘴里。 嗯,不光是长得像,和阿娘做的味道也是一模一样。 她仍不死心道:“长公主,这是哪儿来的啊?” 万一是她娘还给别人做过呢?也不能证明这个就是宣王送过来的吧。 长公主以为她喜欢,又用帕子包了几个塞她怀里,笑道:“是吧好吃吧?我也不知这是哪儿买的,回头问问林长翌吧,这是他前几日拿回来给我的。” 陆夕眠追问:“哪日啊?” 长公主记不清了,随口报了两个时间,“约莫就是那两日吧。” 陆夕眠沉默了下去。 啪嗒—— 啪嗒啪嗒—— 长公主吓坏了,柔了声音,“我的天,怎么哭啦?怎么啦?” 陆夕眠揉揉眼睛,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落下泪,她只觉得特别委屈。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包着蜜饯的帕子,抱起桌上的花盆,对长公主福了福身。 鼻音浓重,软声道:“长公主,我就先走了,今日谢谢您。” 说完也不顾对方挽留,轻声抽泣着跑了。 呜呜呜呜呜呜。 宣王真的好讨厌! 那是她最喜欢吃的零嘴,她每天给自己规定了限量,一天吃不超过五个。她抠抠搜搜地一颗一颗数着吃,她那么那么喜欢! 她把最喜欢的东西全都给了他,那是因为她喜欢他,才想要跟他分享的。 那他是何意?为何又送了旁人?! 讨厌啊啊眼泪一直擦不掉! 眼泪讨厌!人也讨厌! 陆夕眠哭着从侯府中跑出去,才出大门,一头撞进了一人的怀里。 扶住她的那只手很温柔有力,克制守礼,扶稳后便松开了手。 陆夕眠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花香味。 眼泪流得更凶。 作者有话说: 眠眠:呜呜呜呜呜嗝。(流泪猫猫头.jpg 早知道留着自己吃了qaq 二更晚上9点多~ —— 感谢在2022-06-30 19:56:15~2022-07-01 17:2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urasaki】 69瓶(咦好久不见呀姐妹!);【sunny_031】 3瓶;【三木彡】 1瓶; 感谢姐妹们的慷慨投喂!啵啵啵啵! 第47章 种下情根 “呜呜呜……” 薛执的心脏蓦地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 用力捏紧。 望着小姑娘一双通红的泪眼,他心口生出一股窒息般的钝痛。忍不住温柔了嗓音,“怎么?谁欺负你了?” 谁欺负她了?! 还问?! 陆夕眠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蜜饯往他胸口一拍。 凶巴巴地:“长公主说好吃, 殿下也好好尝尝吧!” 用力撞开他的肩膀, 一言不发往外走。 薛执愣了片刻, 蓦地反应过来,罪魁祸首似乎是他自己。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追了上去。 好在成远侯府外环境清幽寂静,没什么人经过。 不然就会有人看到这京城中受万人仰慕、风度翩翩、永远从容不迫的宣王殿下, 步子急促慌乱地追赶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 “陆姑娘!”薛执几步把人拦在巷角,他低头看着她, 面有愧色,“抱歉, 我……” “您怎么了?”陆夕眠用力抹了一把眼泪, 红着一双兔子眼,委屈又倔强地看着他, “是我冤枉你了不成?” “没, 没冤枉……”薛执默默捏紧手里的包裹。 “那是我最喜欢的!我谁都不给,就给了你, 结果你呢?” “你转头就给了旁人!!” “我没有,”薛执焦急又无措,“先别哭了,行吗?”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77节 薛执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般无措了? 与各行各色的人打交道时,他都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可偏偏对着她, 一次两次地束手无策。 薛执处理这种事也没有经验, 他也是头一次喜欢谁…… 他从袖中拿出一条干净的丝帕,递过去,“莫要再哭了。” 陆夕眠负气地偏过头,打算绕过他离开。 薛执怎会容许她走,话都没说明白,他可不能被人这么坑还一个字都不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薛执拉住她的胳膊,低声解释道,“那日离开前厅时忘记带上它们,等再回去才发现它们已经被人瓜分干净了。” “是我管教下属不严,才叫他们敢随意乱动我的东西,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薛执试探着抬手,为她擦掉眼泪,见她没有躲闪,他轻声道,“别哭了,好不好?” 万般柔情皆化在这一句软话里。 陆夕眠吸着鼻涕,沉默了片刻。 “嗝。” 打了个哭嗝,她红着兔子眼,仰头看他,“真的吗?” 薛执松了口气,“嗯。” 他一边点头,一边想着,这小姑娘当真比一般的女子都要可爱。 很多女子情绪一上来,便只一味地哭闹,想同她们解释时,要不就是“不听不听”,要不就是拒绝沟通,根本不给任何解释的机会。 还是她好。 薛执犹豫了下,抬头望向四周。虽说此时无人经过,但难保一会是不是有人过来。 “姑娘心里有怨,本王清楚。你肯给我解释的机会就好,我们上马车再说,行吗?” 他不担心自己被围,只害怕她被人盯上。 陆夕眠哼了声,打开他的手,气势汹汹地朝着他的马车快步走了过去。 薛执静静看着。 看着她踩着马凳上了他的车,掀着轿帘时察觉到他没跟上,还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催促道:“你快点呀!” 凶巴巴的。 真可爱。 薛执低下头,轻声笑了,“来了。” 车内空间不大,二人对面而坐。男人的腿很长,他曲着腿坐在那,膝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裙子。 气氛突然有些暧昧。 “抱歉。”薛执笑着收了收腿。 “哼。” 男人无奈地弯了下唇,多情的狐狸眼中漾起些歉疚。 他将那天的事一五一十都说给她听,不求她原谅,只希望她可以不要再难过。 “我不是故意叫你伤心的,我知道那对你来说有多珍贵。” 他就算自己不吃,也绝对不会分给旁人。送给他了,那就是他的东西,既然是属于他的,旁人又岂能沾染毫分? 陆夕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知道这世间上本就有诸多巧合和意外。 她在意的是喜欢的人是否糟蹋了她的心意。 眼下听他解释,自己心里的结也解了大半。 她直白问道:“所以你不是轻贱我的心意,对吗?” 女孩干净剔透的眸子真诚地凝望着他。 薛执心口热意翻滚,搭在膝上的手慢慢握紧。 有那么一刻,他竟有一种想要将她拥进怀中的冲动。 他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坚定地回应道:“我绝不会那样对你。” “从前或许对不住你过,但此刻,以后,都绝不会那样,本王向你保证。” 他说这话时,脉搏下的那条蛊虫在愉悦地肆意畅游。 他感受到了它的喜悦,还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反馈。 那是蛊虫对他的作用,对他的心,他的情,起了作用。 薛执一向自控力很强,哪怕是才沾上蛊虫时,他也不曾认输,靠着一股狠劲儿,曾制服了蛊虫,让它陷入长眠。 可此刻,他却纵容蛊虫在他的心上种下了一颗种子。 那是一颗奇妙的种子。 世人唤它做—— 情根。 “虽然我原谅了你,但你也不用笑得这么……这么……”好看吧。 陆夕眠红着脸,低下头,在心里默默补全了这句话。 “不管怎么说,此事本王确实有责任,若我能看住了,也不会叫人拿走。” 陆夕眠也叹了口气,“可好吃了,你都没吃到多少,太可惜了。” 薛执嗯了声,迟疑道:“你……这就原谅我了?” 陆夕眠理所当然道:“是啊,你不是解释过啦?” 都解释清楚,那她没有必要还揪着不放吧。 只是一点可惜,他都没吃过几颗,唉。 “不觉得太便宜我了吗?”薛执不解道,“本王的意思是,你的怒气散得好快。” 陆夕眠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她甚至有些自豪地扬了扬下巴,“您是想说,我很好哄,是吧?” 薛执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 “殿下,我能冒昧地问一句,您的母亲是何时病故的吗?” “在本王十四岁的时候。” “可是我的生母在我六岁的时候就亡故了,我早就没娘疼啦。” 薛执知道,这都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可不知为何,听她这么轻松提起,心口还是泛起了丝丝疼意。 才六岁,能有多大?大概……还不及他的腰高吧? “没人宠爱的孩子是没有撒娇和耍脾气的资格的,只有自己开解自己,乐观些,这日子才好过啊。” 母亲意外亡故时,父亲还在战场上,来不及回来。 哥哥和她一样,是一起没有娘的,所以他并不比她成熟许多,他们是两个小可怜,陆夕眠乐观坚强的性子就是在那会磨炼出来的。 “哥哥同我一边大,他早慧一些,在我还不懂母亲去哪里的时候,他都懂了。他一直很难过,也顾不上照顾我。我呢,一直没心没肺地等着母亲回来,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懂了事,知道母亲不会再回来时,突然就明白了。” “难怪我哭闹的时候,陆明鸢会笑话我是个傻子。” “因为没娘疼了呀,我就算是生了谁的气,受了谁的委屈,我想讲,也无人可讲呀。” 从那时起,她就学会了独自消化那些不好的情绪,因为反正也没人会哄她。 等后来韩氏嫁过来,韩氏待她如亲女,掏心掏肺对她好,可是陆夕眠那个时候性格已经定型了。 她早就习惯了乖巧、懂事,她已经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大小姐了,她是讨人喜欢的乖小孩。 性情好,脾气好,谁都喜欢。 陆夕眠也觉得高兴。 “殿下,你人真好,你对我好。”她笑着对他说。 鲜少有她被辜负了感情的时候,能得到对方一句抱歉。 薛执就对她讲了,两次。 令牌那次,还有这次。这次还不是他故意的。 “我想着,你都这么真诚了,那我总不好一直欺负你吧。” 薛执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乖巧讨人喜欢的孩子吗? 他们的经历如此相像。 不同之处在于,她是心甘情愿的,而他直到如今,心里都对那段往事耿耿于怀。 她真的很开心,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 他艰难压制着胸口的起伏,嗓音带着涩意,低声道:“你也很好。” 你也很好。 真的特别特别好。 好到了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 薛执从长公主那里要回了剩下的蜜饯,然后推掉了原本的公务,改道去了镇南大将军府。 他托人把韩氏约了出来。 京城最名贵的茶楼中,韩氏拘谨地看着面前矜贵清瘦的年轻男子。 他笑容斯文温和,举止彬彬有礼。 “冒昧打扰,还请夫人能帮本王一点小忙。” 韩氏怯怯道:“什么?” 男人抬手,有仆从端上了不少名贵的物件。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78节 有陆绥铮最爱的宝剑,有韩氏最喜欢的胭脂水粉,绸缎布匹,还有一看就是家中女眷会喜欢的精致摆件。 “奉上薄礼。” “请夫人教本王做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薛狗:从今天开始,卖艺为生。 眠眠:不卖/身嘛? 薛狗:…………都行。 二更奉上,大家晚安~ 第48章 尝试做果 韩氏怎么都想不到, 自己竟然还有被宣王请教的那一日。 她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久未回神。 贴身婢女阿唐方才被拦在门外,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们夫人进去好久, 出来时面色复杂, 还带了一大堆赏赐。 “夫人, 宣王没为难您吧?” 阿唐并不想以恶意揣度旁人,但她们夫人亦有倾城之姿,她这个女子看了都心动,难保那宣王是人面兽心, 起了轻贱的心思。 韩氏古怪道:“没有为难,反倒是客气有加。” 不仅是客客气气的, 甚至还叫她品出了一丝尊重来,方才没敢细想, 如今回忆起来, 越想越觉得奇怪,受宠若惊。 回家后, 韩氏便将今日之事告诉给了陆绥铮。 “这位殿下似乎有些特殊的喜好……” 陆绥铮一听便乐了, “怎么个特殊法?” 韩氏凑过去,压低声音:“跟咱们女儿一样, 嘴馋。” 陆绥铮哈哈大笑。 “你说,他怎么知道我会做蜜饯?”韩氏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自己的手艺已经声名远扬,况且她极少在外人面前露这一手,宣王又是如何知道的? 陆绥铮慢慢敛了嘴角的笑意, 冷笑了声, “谁知道呢。” 这就得问问他的宝贝女儿了。 “你说他一个千金贵体, 怎么就突然想亲自做这种事了?” 陆绥铮眸子半眯,语气危险,“你怎肯定他不是问个做法,然后回去交给厨娘?” 韩氏摇头,“那犯不着他亲自来请我,亲自来问吧?而且我瞧着他那上心的样子,肯定是要亲手做的。” 韩氏想不通,便罢了,她是个爱操心的命,心里惦记着这事,就想着做到尽善尽美。 她独自坐着,皱着眉回忆自己的传授是否有所遗漏。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韩氏唤来阿唐,把自己常用的用料挑了一些包起来,嘱咐小厮送--------------/依一y?华/去宣王府,供宣王参考。 做完这些,才发现陆绥铮还沉着个脸,靠着软榻。 男人眉头死死皱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凶狠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韩氏一头雾水地走过去,才刚碰到人的胳膊,便被人一把拽倒,反、压在榻上。 “啊!你作甚……还在白日,休要胡来……”韩氏红着一张脸推拒道。 陆绥铮眼眸漆黑,唇贴近她的耳朵,语气危险:“怎么你也对他这般上心啊……” 一个两个,都对着宣王的事这么在意。 就说那人不正经,惯会勾搭涉世不深的女子。 后头的话全融进了交叠的急.促的呼吸声中,与令人羞窘的缠/绵里。 -- 转日,陆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陆夕眠当时正在悉心照料她那盆花,听春桃说才知,苏翊昙来了。 此人当真是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好一段时间,时间久到她险些要忘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重生后才两月,这两月时间真是发生了不少事,她竟觉得日子过了很久似的。 陆夕眠再想起此人,胃里还是忍不住犯恶心。她呸了两声,又专心地照看起那盆花来。 心里反复念着宣王的名字,才将厌恶感压下。 苏翊昙上门来只见到了陆绥铮,他此来是替皇后来给陆夕眠送些滋补的食物,他本想着见上陆夕眠一面,却被陆绥铮以养病为由一口回绝。 见不到陆夕眠便罢了,同镇南大将军话话家常拉近距离也是好的,可惜陆绥铮是个油盐不进、恣意妄为的人。 男人双手插在腰侧,魁梧的身子往房门前一站,将大半个门都堵了个严实。 显然就是不想让人进去。 苏翊昙鲜少同这般无礼粗鲁的人打交道,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进屋喝杯茶,于是匆匆放下东西,便悻悻而归。 宫里的赏赐自然由韩氏这个当家主母收了去,她挑了些,当晚就叫小厨房做了菜,给陆夕眠好好补补。 晚膳的时候,除了陆长缨外,一家三口都在。 “哥哥呢?” “哦,你哥哥跟同僚去吃酒了,咱不管他。”韩氏给陆夕眠夹菜,“尝尝这道鸽子,味道不错。” 陆夕眠一边吃肉,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事情。 前世她是在转年的夏天和苏翊昙关系好起来的,距今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按理说,并不急迫去处理苏家的事。 但凡事赶早不赶晚,放在心里总是个疙瘩。 既然苏翊昙已经找上了门,那便是他开始尝试打陆家的主意了。 她虽不知前世苏家到底是如何把那些冤枉人的东西放进陆家的,可显然的,若是能在最初便将苗头给按死,那后面的事必然可以避免。 苏翊昙既然已经来了,爹爹一定对他有了想法。不管是好的还是坏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现在可以讲苏翊昙的坏话了! 苏翊昙没和她家人碰上面时,她若是贸然说她讨厌苏翊昙,那定然被人认为是莫名其妙,太刻意了。但是现在好了,现在时机已经来了! 不管用的话,她就天天在爹爹耳边说那人的坏话!说多了爹爹对那人也会厌恶起来。 “哎,哎!”陆绥铮敲了敲陆夕眠面前的桌子,“想什么呢?” 陆夕眠蓦地抬头,眼神茫然。 韩氏笑着打趣:“这孩子吃饭都吃到脸上了。” 女人眉眼带笑,温柔地用帕子帮她擦拭脸颊上的菜汤。 “叫你那么多遍,怎么不理——”陆绥铮话说到一半,脸色突然一变,生生顿住。 陆夕眠读懂了这句唇语,她眨了下眼睛,无辜道:“我低着头吃饭,怎么知道爹爹在叫我呀。” 陆绥铮心口闷闷的,筷子放下,灌了一口酒。 他闷闷不乐:“嗯,爹爹错了。” 陆家人说什么都爽快,直来直去的,从不会因为一件事而郁结太久。 “爹爹,你也不必太在意啦,我这个耳朵其实不怎么影响的,真的!”陆夕眠手指戳了戳男人的手背,笑得很甜,“我都已经习惯啦。” 韩氏摸摸女儿的头,叹了口气。 正是这般乐观懂事,才叫人更心疼。 “爹爹,所以那日我在殿下的家里,没听到您叫我,也不是故意的哦!” 陆绥铮:“……” 陆夕眠也是后来从韩氏口中得知,她的老父亲对那日的事耿耿于怀。唉声叹气了好几日,夜里有时会突然惊醒,瞪着眼睛,郁闷地自言自语,为什么他不如那个男的。 韩氏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女儿控,她忍着笑意,好不容易把人哄睡,转天早上就去陆夕眠那告状,求她想个法子,帮这个敏感多愁的中年男人打开心结。 虽然陆夕眠至今也不懂父亲的心思为何这般敏感脆弱,但韩氏开口,她定要帮一把。 陆夕眠觉得,哄两句总是没错的。 “我若是能听到爹爹的声音,一定会理你的,爹爹对我最重要啦!” 陆绥铮:“……” 他并没觉得被哄到,反而觉得女儿在想方设法地为那个男的开脱。 她就这么不想那男的被人记恨吗? 她就这么心疼那男的吗! 不,不会的,他的女儿只是善良罢了。 嗯,只是善良,没有别的意思。 他女儿这么乖巧漂亮,惹得那些个男人成天惦记着,都是那些人的错。 就比如今天那个苏翊昙,那小子心里想的他一眼就能看穿。 正想着,陆夕眠便心有灵犀似的也提起了苏翊昙。 “爹爹,听说苏相家的四公子今日来啦?” 陆绥铮警惕地看过来,“嗯,怎么。” 陆夕眠摩拳擦掌,她可是准备了一肚子的坏话! 不过她得委婉些。 “咳,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陆绥铮咬了咬牙,“怎么这么问,你觉得他好?”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79节 虽然女儿确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是该考虑人生大事了。 不过…… 他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陆夕眠义正严词,底气十足:“不!我可讨厌他了!” 陆绥铮心口一松,哦了声,握着酒杯,美滋滋地品了一口。 才咽下去,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欺负你了?”男人眸光犀利。 陆夕眠犹豫了下。 前世的欺负应该不会算在这一世里吧。 她犹豫的空当里,陆绥铮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的杀人过程。 “谁欺负你,怎么欺负的,你大胆说,”陆绥铮磨牙道,“老子……我听着。” 陆夕眠没看清楚这句口型,她迟疑道:“我讨厌他是因为,他这个人面相不好。” 陆绥铮:“……” 韩氏:“……” “金宁宫出事后,我在皇后宫中醒来,爹爹,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醒来时特别害怕,就跑了吗?” “其实是大火过后,我察觉到自己多了点能力,”陆夕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大概类似通灵吧,我看到了苏翊昙身上一团黑气。” 从来只信自己手中宝剑,从不信鬼神的陆绥铮太阳穴直跳。 “好大一团黑气哟!”女孩一边比划,一边夸张道,“阴气森森,要吃了我!我吓得不行,就赶紧跑了!” 然后就遇上了她的心上人,嘿嘿。 爱情果然都是自己“碰”出来的! 陆夕眠挤眉弄眼,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爹爹,你以后也离他远点,离苏家人都远点,他们家不详!” 胡诌了半天,这才是重点! 先离远些,等之后再想办法一举端掉苏家! 陆绥铮沉默了半晌,又闷不做声地连灌了三杯酒。 喝完,他用力按了按头。 他红得眼睛有点红。抬头看着韩氏,认真道:“换个大夫,再给她好好瞧瞧吧。” 韩氏:“……” -- 一连三日,薛执都在王府,安心养着身子,哪儿都没去。 被迫承担了双份工作的卫惩几乎以御司台为家,繁重的公务让他叫苦不迭。 他每日大概只能有一个多时辰的空闲,只这一点的休息时间他还要坚持回府。 倒不是他愿意回去,而是不得不回去。 宣王殿下这次的怒火烧得太旺,卫惩生怕一日不回家,转日再回去就会发现,王府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每天回去一趟,好确定一下自己的床铺包裹还在,没有被人扔出家门。 所以即便只有一个多时辰的空闲,他也要硬挤出时间花费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小心翼翼与谨慎,薛执都看在眼里。 “你还会怕赶出去吗?”薛执站在灶台前,袖子挽到手肘处,正团着一颗果子,他分神看了卫惩一眼,淡声道,“卫大人竟还有怕的事啊。” 卫惩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呐呐道:“怕,属下会无家可归的。” 薛执放下一颗成品,随意活动了下僵直的脖颈,笑道:“怎会呢,卫大人还可以去成远侯府,找成远侯世子一起住啊,你们关系不是很好?” 卫惩埋了埋头,欲哭无泪。 “我们、我们关系也不是很好……” 他也是最近几天才自己琢磨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惨无人道地针对。 为什么殿下这几日把他当成个驴一样,往死里使唤。 都是因为那一包蜜饯! 他家殿下已经连着做了三日蜜饯了,一天花在这上头的时间占了大半,他就是再傻再迟钝,也不可能品不出这其中弯绕。 看殿下这般珍重的样子,这蜜饯定然与陆姑娘有关。他或许无意间吃了陆姑娘送给殿下的东西,又或许是吃了殿下答应送给陆姑娘的东西。 总归…… 他离死就差那么一点点。 薛执指挥着打下手的厨娘将筛网递给他,他动作熟练且从容,闻言笑了声,平静道: “哦,你们关系不好啊?本王还以为你们都能共食一包零嘴,也能同穿一条裤子呢。” 这阴阳怪气的程度,是暴怒没错了。 “殿下啊,剩下没吃完的我都还给您了,您看我是不是能……”休息一下。 男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卫惩把话咽了回去。 “殿、殿下,属下突然想起来还有些公务没处理,这就回了。”卫惩揉了揉困倦的眼,“您在府上好生休息,不必操心司中事务!” 薛执转回头,温和笑笑:“嗯?你不是回来睡觉的?” 卫惩讪笑,“不睡了,不睡了……” 薛执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体贴道:“瞧,太阳真大,现在出去不热吗?” 卫惩摆着手后退,“为殿下效力,属下就是累死困死热死也乐意!” 薛执遗憾地点了下头,“那行吧。那就别回来了,本王暂时不想看见你。” 卫惩:“……好的。” 卫惩顶着正午最烈的阳光,拖着沉重的脚步,如行尸走肉般往外游荡。 已经两天一夜没合过眼,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艰难地迈出府门,忽听不远处一阵热闹。他扶着门口,柔弱地甩了甩脑袋,抖掉眼前金星,循声望去—— 老管家卖力地挥舞着长长的扫帚。 他扫的不是地,而是一个哇哇乱叫的年轻公子。 “老李!你是不是魔怔了!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林长翌一边仓惶跳跃,在扫帚上跳来跳去,“殿下不在,你就要疯了吗?!” 老管家一边扫人,一边歉疚道:“对不住了世子,这都是殿下吩咐的。” 林长翌:?? “殿下说要是不这么对您,那被扫出去的就是老奴了,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啊……” 啪得一声,扫帚重重敲在了林长翌的腿上。 林长翌痛得龇牙咧嘴,抱着腿单膝蹦来蹦去。 卫惩轻嘲地扯了扯嘴角,心里痛快了些。 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又觉得自己才是更惨的那个。 因为过于劳累,心口砰砰砰直跳。 年纪轻轻的,就要累死了。 他越想越不服气,但人家是世子,他也不能把林长翌如何。 卫惩一脚深一脚浅往外走。 林长翌瞧见救星,一边蹦着躲闪,一边委屈地控诉:“卫惩!你管管他啊!疼死我了!” 老管家还在继续扫,颇有种不把林长翌清理到王府十里外处不罢休的架势。 卫惩冷笑着路过。 “活该。” 啪——!! 林长翌:“……嗷!!” 作者有话说: 京城热搜—— 实时热点,每分钟更新一次: 14、某国企22岁职员深夜加班猝死 444888 热 精选热点,为你推荐: ·王府管家仗势欺人当街暴打一男子 关注人在看 ps:二更在晚上9点08~ —— 感谢在2022-07-01 17:41:57~2022-07-02 16:5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辛七七】 20瓶;【哈】 4瓶;【tiffany依0422】 3瓶;【江与川】 2瓶;【薛妤】、【琳】 1瓶; 谢谢姐妹们的投喂!挨个啵啵啵~ 第49章 温柔拥抱 薛执学东西一向很快, 从韩氏那里得到配方后不过五日,他便能成功做出与陆夕眠爱吃的那种味道一模一样的蜜饯。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80节 他在府上修养了好些日子,身子已经大好。 挑了个气温适宜的一天,他把陆夕眠约了出来。 陆夕眠去赴约的路上就在想, 这是他们头一次私下约会吧。 从前要么就是和案子有关, 要么就是意外碰上。这还是头一回他主动将帖子送到她手里, 约着她私底下见面。 陆夕眠脸颊发烫,无意识地嘿嘿笑出了声。 春桃和冬竹对自家姑娘这幅傻样子见怪不怪,一个在她的脸旁边轻轻扇风,怕她脸太红中暑, 一个撩开轿帘往外看了看。 “姑娘,快到了, 您把笑容往回收收。” 回头再吓着她们未来姑爷。 “哦哦。”陆夕眠也怕还未跟人表白,就把对方吓跑, 想起那盆花, 她遗憾地叹了声,“长公主告诉我那是百日草, 你说不会真的要等到第百日时才开花吧?” 百日共三月有余, 她哪等得了那么久?她就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同他剖白心意。 春桃劝道:“姑娘,好事多磨, 再等等。” 好不容易劝得人神色正常了,主仆三人进了茶楼,直奔二楼的雅间。 到的时候发现薛执已经在了。 陆夕眠努力许久才压下去的笑容,此刻又大大地绽放了出来。 春桃:“……” 得,全白说。 婢女守在门口, 陆夕眠自己走了进去。 她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到男人身前, 羞涩地冲他福身, “殿下万安。” 薛执亦不由自主地露出温柔的笑,“坐。” “殿下今日怎么叫我出来了呀?” 才几日不见,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薛执的目光温柔地扫过她的脸颊,最后落在那双亮晶晶的干净的眼眸上。 “来向你赔罪。” “赔罪?”怎么又是赔罪,他最近又有得罪她吗? 没吧,他们有几日没见过了呀。 小姑娘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熟悉的东西。 普通的黄纸,里面显然包着什么。 陆夕眠心口越跳越快了起来。 “这是……” 薛执解开包裹,把里头的东西摊在桌上。 他如愿以偿,看到了小姑娘惊喜的表情。 “殿下!” 男人温柔地笑了笑,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看。” 陆夕眠看看蜜饯,又看看他。两只眼睛冒着光,亮晶晶的,里头似乎淌着璀璨星河。 她凑近了些,仔细盯着那些甜果子瞧。 “像呀。” 和韩氏做的很像,但又能看出不同来。 男人笑道:“只是像?不是一模一样吗?” 陆夕眠重重点头,“搓得比阿娘的圆!” 薛执哑然失笑。 女孩满眼期待地看了好一会,才十分郑重地捧起一颗,慢慢放在嘴里。 贝齿轻轻一咬,果子里的汁水便瞬间爆了出来。 果肉酸甜相宜,刺激着她的味蕾,吃了一颗又还想再咬住下一颗。 “呜呜呜是这个味道!!” 就是韩氏做的那个味道! 陆夕眠没忍住,连吃了四颗,又朝第五颗伸手。 薛执手撑着头,嘴角噙着纵容的笑意,看着她大快朵颐。 宣王殿下在人前总是坐姿笔直端正,鲜少有这恣意慵懒的时刻。 “好吃好吃!” 嘴上虽连连赞叹,可她吃过第五颗后,便再也不拿了。 只是眼睛仍黏在果子上,眼巴巴地盯着看,馋的直咽口水,却始终不再继续吃。 薛执好笑道:“怎么不吃了?” 陆夕眠委屈巴巴道:“适可而止。” “有必要?” “殿下,吃完了就没有了呀,不能只顾眼下享乐,不管以后吧?” 还挺有长远忧虑意识。 薛执学着她的样子,拿起一颗,不由分说地塞到她的嘴里。 “礼尚往来。”他说。 “呜呜呜。” 一边心里充满罪恶,一边又没骨气地吞了下去。 吃一个,少一个。得省着点。 “都给我的吧?”她没出息地问道。 “嗯。” 陆夕眠美滋滋地把纸包了起来,她护食的样子又惹得薛执不住笑着。 “对了殿下,这是哪里来的呀?跟我娘做的一模一样!” “喜欢?” “喜欢极了!” “喜欢就好。”薛执抿唇笑道,“本王亲手做的,以后你都可以不必担忧吃完就没了。” 陆夕眠猛地怔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做的?! 薛执抬手揉了揉脖子,连日来的疲惫终于在得到她肯定的时候,一扫而空。 他说:“你担心母亲劳累,所以即便再钟爱,也宁愿自己忍着,不想她太辛苦。” “本王则不同,本王近来很闲,实在没有事做,正好向你母亲请教了做法。” “你若是想吃,便来府上寻我,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陆夕眠怔怔看着他,脸颊慢慢红了。 她有许多话都想说,比如: “很费事吧?” “试了多久才成功的呀?” “我娘怎么就同意教给你了,你跟她怎么说的?” 可最后都没说,换成了一句: “殿下不累吗?” “陆姑娘是在小瞧本王吗?” 年轻男人脸上难得露出了些张扬神色,像极了前世某个月夜,他酒醉后不小心流露出的那鲜为人知的一面。 陆夕眠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刚从热水里捞出来一般。她感受着脸蛋的烫意,小声问:“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啊。” “好?”薛执摇摇头,“就当是赔罪吧。” 虽然她早就原谅了那个误会,但薛执心里仍觉得,自己无法回报陆夕眠的好意。 他一向不喜欢欠人情,旁人待他有丁点善意,他便心甘情愿百倍奉还。 只是随手做着玩玩的,薛执想。 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陆夕眠可不管那么多,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要炸掉了。 她脱口而出,冲动道:“殿下!您把我当什么啦?” 薛执愣住,“什么?”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就今日吧! 女孩羞得整个脖子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她支支吾吾,闭了下眼睛,一鼓作气道: “你对我也太好了,真的只是把我当朋友了吗?” 话音落,屋中顿时寂静无声。 静得连根针落都能清晰可闻。 对着心上人时,陆夕眠总是学不会含蓄。即便再害羞,她也会顶着一张大红脸,直白热烈地望着他,对他说出心底最赤诚的爱意。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81节 薛执长久地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他的耳根也慢慢地红了起来。 狼狈地偏过头,微微阖目,呼吸逐渐急促,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 心里一团乱,不知道如何回应。 陆夕眠问完也觉得害羞,她红着脸趴在桌上,把头埋进臂弯。 安静的房间中,两道凌乱的呼吸声不分你我,交缠在一起。 房间突然被人敲响,店小二端着茶走了进来。 屋里的气氛暧昧极了,他倒了茶便慌忙退出。 陆夕眠热得嗓子发干,几乎要冒烟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茶香漫开,很快充斥了整个屋子。 陆夕眠喝完以后大脑还有点木,呆愣了片刻,她悄悄转头。 猝不及防,对上的却是男人警惕的眼神。 缱绻暧昧顿时消散。 陆夕眠歪了下头。 嗯?怎么了吗? 她还是渴得慌,又倒了一杯茶,一边拿眼睛瞄他,一边往嘴边送。 只见薛执的眸色彻底暗了下去,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唇瞧。 陆夕眠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一边心不在焉地小口酌饮,一边眼珠乱转,她胡思乱想着,他该不会和她想的一样,也想亲上去吧? 嘿嘿……咦?! 就在她刚把一小口含进口中时,男人突然动了。 他抬手扣在杯口上,手背擦过她的红唇。 薛执迅速地夺过她的杯子,放在一旁,然后这只手轻轻捏住她的脸颊。 另一只手拿着帕子迎上来,捂在她的唇上。 他掐着脸的那只手迅速往里捏了捏。 “唔……” 陆夕眠的嘴被迫张开,刚喝进去的一点茶水被挤了出来,吐在了他的帕子上。 她怕他嫌脏,意图摇头躲开。 “不要咽,都吐出来。” 薛执凑近,微微低头,轻声地哄道。 他并不嫌脏,目光温柔,手下的动作坚定,未曾松懈。 “唔……” 陆夕眠听话地全都吐在了他的手里。 帕子瞬间湿了,他仍保持着姿势,“没了?” 陆夕眠点了下头。 薛执冷着脸把帕子丢在一旁,拿起女孩用过的杯子,放在鼻间,轻轻闻了一下。 只一下,便又放了回去。 陆夕眠瞬间便懂了,她紧张道:“是、是有毒吗?” 薛执眯了下眸,仔细回忆着那股味道。 毒倒是不至于。 “加了点东西。”他说。 陆夕眠大脑空白了一瞬。 薛执起身要往外走,袖子蓦地一沉。 熟悉的下坠感,熟悉的被依赖的感觉。 低头一看,小姑娘果然又紧张兮兮地扯着他的袖子,她哆哆嗦嗦,战战兢兢道:“我不会要死了吧?” 不行不行她好不容易才又活了一回啊! 薛执蓦地笑了出来。 他又坐了回去,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不会的。” “真没事吗?” “相信我。” “我该不会变成傻子吧?什么失魂药那种东西……谁要害我啊呜呜……”陆夕眠嘴唇发白,惶惶不安,喃喃道,“我刚喝了一杯呢,一大口!” 啊啊啊呸呸呸! 原来她也没有那般豁达,经历过一次死亡,她好像更加畏惧了。 薛执站起身,掌心轻轻覆在她的背部,坚定地把人拥进了怀里。 他克制着冲动与力道,不曾用力,只虚虚将她环在怀中,给她力量与安慰。 熟悉的花香味将她包裹,后知后觉,原来她方才一直在发抖。 薛执用尽他所有的温柔。 “没事,没事。”他俯身在她的左耳边,轻声说,“有我呢。”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二更奉上,晚安吖~ 第50章 南楚香料 短暂的拥抱稍纵即逝, 薛执站起身,走到门口开了门。 门外守着他的侍从与春桃两人。 薛执淡淡看了一眼侍从,“把掌柜的叫来。” “是。” 春桃被这一声带着冷意的命令压得抬不起头,她躲避着男人的视线, 视线越过他的身体, 往屋里瞧。 再害怕也得先确保她家姑娘完好无损的才行。 这一望, 竟是没瞧见人! 春桃冷汗倏地下来了,“姑、姑娘?” 她家那么大一个姑娘呢? “哎……”小猫儿一样的叫声,哆哆嗦嗦地从距离春桃很近的地方传来。 春桃微微踮脚往里看,还是没看到人。 “姑娘?你在哪儿呢?” 春桃没有注意到面前令她忌惮的男人慢慢露出了无奈神色。 薛执转回身, 不出意外地看到自己身后紧跟着一根小尾巴。 小姑娘眼泪汪汪,两根手指揪着他背后的衣裳, 想抓又不敢抓太多,知道该松手却绝对不松手。 她委屈巴巴:“殿下, 我怎么办啊?” 薛执无法, 只得对她讲实话: “只是一种能增加香气的香料,少量吸入并不影响什么。” 他们之间, 一向是只要薛执肯解释, 肯说出缘由,陆夕眠就会无条件地相信。 溜圆水润的鹿瞳瞪得老大, 她天真又惊喜地望着他:“真的嘛?!真的没事呀?” “不骗你。”薛执低声解释,“方才不说,只是本王还不能确定是那东西。” 他办事讲证据,在把茶楼老板叫来问话之前,就算心里再笃定那茶里加了什么, 也不能妄言。 可眼下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他若不立刻说出点什么, 有些人就要一直担惊受怕,委屈巴巴的,叫人看了于心不忍。 好在他只要说,她便相信。 “那就好那就好。”陆夕眠拍着心口,心有余悸,“太坏了,竟然乱在吃喝里加东西!坏人!” 接下来的事情陆夕眠不方便在场,薛执让她先离开。 走之前,小姑娘欲言又止地望着他,看了许久,红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什么。 薛执转身回屋,坐回桌前。 他看着桌上那条被染脏的丝帕,微微出神。 “殿下。” 侍从将茶楼老板请了来。 茶楼老板心虚地擦汗,对着宣王点头哈腰,既尊敬又害怕。 薛执正了正神色,冲来人微微颔首,他嗓音温和,“坐吧。” “……”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82节 -- “听说又是那位断案如神的殿下识破了掌柜的手段。” “是那个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比京城第一公子还有风度的殿下?” “对!正是那位。” “那位殿下真是个好人,帮咱们百姓办了好多实事。” 马车在酒楼前缓缓停下,车夫隔着轿帘,为难道:“小将军,酒楼不知怎么关门了。” “关门?怎会?”明明昨天他才来过的。 身穿一身玄色劲装的年轻公子纳闷着,挑帘往外看。 陆长缨下午约了人在京城一家很有名的酒楼喝酒。 他早起出门办事,事情进展异常顺利,他早早地便没了安排。 今天出门时还特意和韩氏说,一整日都不在家中用膳。现在已经快到午时,若是回家,想来家里也没准备他那份饭菜,索性作罢。 想着在酒楼用顿午膳也是一样的,这家酒楼的饭菜他是百吃不腻。 吃完饭后在雅间小憩一会,等着人来,更是惬意。 可万没想到,他的马车才到那酒楼门口,迎接他的就是一个大大的“关门”立牌。 陆长缨从车里走下,正听到周围百姓指着酒楼,议论纷纷。 有新来的人不明所以,替陆长缨问出了心里的话:“今儿这条街上的茶楼酒楼怎么都关停了?” “说是要歇业整顿。” “是那两家最大的茶楼酒楼吗?不是听说那买卖背后有大官保着,这是出了多大的事啊竟然说关就关了。” “听说是给客人的茶里和酒里加了能使茶香酒香更加馥郁的药粉。” “嚯!这不是害人吗!” 陆长缨眼角直跳。 他之所以将地点选在此处,正是因为他吃过一次这家的酒菜后,就念念不忘了。 记得刚回京城的那日,有朋友向他推荐了这家的菜肴,说这家大厨是江南来的名厨,有些能耐在身上,还夸下海口说他若是觉得不好吃,往后再在外头吃酒喝茶费用他全包。 陆长缨打了这个赌,自然输了,输得心甘情愿。 后来他日日和朋友来此吃饭喝酒,那几天每每从这里离开,都觉得意犹未尽,转日还想来。 现在竟告诉他,不是这家的厨子厨艺有多了得,而是使了这龌龊手段! 陆长缨恶心得恨不得将前几日的饭菜都吐出来。 “方才来了一队官兵,上到掌柜下到跑堂二三十人都被人押走啦,殿下没露面,约莫是从后门走了,是那位同样很俊俏,但是人有些黑的大人。” “那位大人带着人挨家搜查,每家都带了一壶茶一盏酒走,约莫是带回去查验的,要是同样掺了东西,晚上估计也都得封。” “都是一群黑心商人!” 陆长缨冷着脸走近,站在酒楼前,抬头打量。 人群里突然有人弱声道:“我跟你们说,你们莫要瞧不起我。半月前也有人问我要不要那东西,我……” “你要了?”有人骂他,“你也干这缺德事?!” “哎哟,我那不是猪油蒙了心。但我可就买了一点点,用了两日后生意是好了,但我见着客人们无知无觉的,对我做的东西愈发沉迷,我可不敢再用,我怕出事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尚有良知的小贩道:“说是某种南楚的香料,能增加食物香气,使人沉迷上瘾,咱们京城这地方没人见过,都不懂。我一开始也是听说无毒无害才起了试试的心思,可……哎,你说这叫人无端着迷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 陆长缨脸色铁青,一想起自己的身体里不知存了多少那些玩意,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肠胃都掏出来清洗一遍。 他在前线打仗,见过的世面自然比京城里安居乐业的百姓多,他守着的是南境,自然也对那边的人文风土要了解一些。 南楚人就爱用药啊毒啊那些阴狠毒辣的东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讨厌南楚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还好他没有在这吃过太久,也不知对身体有无影响,得回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陆长缨没了吃饭的心思,转身就往回走。 心里憋着火,也没注意看路,不小心撞上一人。 “抱歉。” “陆兄!”苏翊昙一手握着折扇,对着陆长缨温文揖手,“急匆匆的,是往哪儿去?” “四公子,”陆长缨脸色难看,“抱歉,今日可能没法和你一起喝酒了,咱们改日再约吧。” 苏翊昙脸色变了变。 “为何?” 他好不容易才与抓住陆长缨这个单纯好骗的傻子。 前几日上门想跟陆大将军拉进关系,结果当场被陆绥铮下了脸。 之前想和陆夕眠说话也碰了壁,无缘无故的,她就开始排斥他。 苏翊昙无奈,只得选择陆长缨。 既然当年陆长缨会为了妹妹来找他,那这次回京,陆长缨应当不会拒绝和他见面才对。 事实证明,陆长缨确实没什么心眼,跟他那个骁勇又机敏的父亲不同,陆长缨很好糊弄。 只要把陆长缨安抚好,不愁没人帮他跟陆夕眠牵线搭桥。 可现在陆长缨竟然想爽约?这怎么能行! 苏翊昙急切道:“陆兄,你若不喜欢这里,那我们改去别处可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随你。” 陆长缨心粗,没察觉到苏翊昙的急迫,他把方才听到的事同苏翊昙讲了一遍,越说越气,末了脸色更沉。 “今日这顿饭我是真吃不下了,实在抱歉。” “若是没有宣王殿下识破这些奸商的伎俩,我还不知要被人坑害多久!” “苏公子,今日实在抱歉,是我先约你出来的,也是我先爽约,当真抱歉。” “但这事存我心里头太难受了,我非得现在就去御司台看看,找人问个清楚。若是当真下了药,那我非要堵在那门口,把人揍一顿才解气!” 陆家人的行动力都极强,心里有什么想法当时就得说出去,有什么想做的立马就要冲上去做。若是搁在心里隔了夜,那非得把自己憋死。 “我还得好好谢谢宣王殿下,幸好有他啊!”陆长缨庆幸道。他拍了拍苏翊昙的肩膀,拱手告辞。 苏翊昙望着陆长缨的背影,拳头紧握。 怎么每日都能听到周围的人夸赞宣王呢。 在家听父亲夸,在宫里听长姐夸,在外面听百姓夸,就连才刚回京,什么都不了解的陆长缨都对那男人赞不绝口。 为什么他想见陆夕眠一次就那么难,而宣王却总能和她碰上? 为什么他先约到了陆长缨,对方却要临时爽约,去找宣王? 苏翊昙自小过得顺风顺水,他才是那个一直被人倾慕的人。 可自从五年前突然冒出来个十皇子,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 自那后,人人称赞的那个人,从他变成了十皇子,后来又变成了宣王。 苏翊昙觉得他跟宣王差的也不过就是那一个官职罢了。 若是没有先帝为他设立御司台,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吗? 苏翊昙不服。 若是他坐到那个位置,他也可以,甚至可以做得比宣王更好。 不就是在茶里酒里下药了?听上去宣王也是过了好久才发现的,若是他来做,他定然能在那批药粉刚到京城时便有所警觉。 这个世间总是不公的,苏翊昙想。 他转身往回走。 “进宫。”他对车夫说。 不就是一个女子,他不信在这件事上,自己也会输给旁人。 他有个为相的父亲,有个做皇后的长姐。就连当今陛下的生母,那位已故的贵妃,也是苏家的女儿。 宣王又如何? 他只不过是失宠了许多年后,凭运气受了陛下照拂的幸运儿。 他早晚有一日要亲手撕下那男人的假面,告诉全天下的人,他才是那个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 你确实亲手撕下过他的假面,可喜可贺哈,但他紧接着也亲手拧断了你的脖子 ㄟ(≧◇≦)ㄏ 苏·只会靠家里·心比天高没点b数·普信渣男x 二更在晚上9点08~ 第51章 吝啬月亮 直到深夜, 薛执才结束对那些商贩的审讯。 卫惩白日在衙门已经补过了一觉,他此刻精神尚好,但看着他家殿下忙碌的身影,又不禁有些心疼。 卫惩劝道:“殿下, 这案子也不大, 咱们甩给京兆尹就是, 不行还有大理寺呢,他们不是爱干活?把案子移过去,那位工作狂赵大人肯定高兴。” 先帝最开始设立御司台时,大理寺的长官是千万个不愿意。 那位大理寺卿赵大人是个热衷断案的人, 当时还扬言说御司台分了大理寺的权,夺了大理寺的案, 要跟宣王势不两立。 薛执按揉着太阳穴,拒绝道:“掺了药, 非得本王插手不可。” 先帝设立御司台的时候便明确说过, 凡是涉及到“毒”与“药”相关的案件,不论大小, 不论涉案人员身份如何, 一律由宣王殿下管。 毕竟最初十皇子扬名的那两桩案子都是毒物相关,由他经手这种案件也是理所当然。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83节 “陆长缨回去了?” 卫惩点头, “小将军把人揍了一顿,就回了。” 薛执看了他一眼。 卫惩知道自家殿下要说什么,“您放心,就是教训了一番,没闹大。而且咱们弟兄们当时都不在, 掌柜的没法拉咱下水, 只能自认倒霉。” 他想起陆长缨揍人那个狠劲儿, 笑了,“小将军不愧是战场杀将,比一般的京城武官可强太多了,咱们那帮臭小子暗中看着,都摩拳擦掌想上去领教领教。” 御司台养着的这帮兵差都蔫坏,他们大多数都是市井出身,知道奸商多遭人恨,听说陆长缨在门口守着人蹲了一下午门,都达成了默契。 前脚把人放出去,后脚就该吃饭的去吃饭,想上茅房的上茅房,任那掌柜的喊破大天也没人理。 笑话,他们不上去补两脚就不错了。 他们是执法者,不方便动手。陆长缨不同,他是受害者,他想要为民除害,兄弟们立刻原地眼瞎。 “行,出去吧。” 薛执将此案了结,把卫惩赶了出去。 夜深了,可他却仍无睡意。 他拿出一卷新的案册,低头看了起来。 提起笔,偶尔在空白处做些标记,偶尔凝神看着卷宗上头整齐的字,心思却不受控地慢慢飘远。 他自然知道陆夕眠离开前那个眼神是何意,也知道她最后打算说什么。 那个问题他曾一度逃避,即便是在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后,他也不曾正视。 如今他仍有些畏惧。 畏惧向前,畏惧去做一个决定,一个可能会改变他一生的决定。 他不害怕自己会变得更糟,毕竟他已经不能再糟了。 可是陆夕眠不同…… 她即便经历过不公与困苦,可她依旧能笑得那样灿烂。 他却不同,他早就带上了沉重的枷锁。 他的血是脏的,他的人也是脏的。 不该玷污那么纯洁美好的存在。 薛执深吸了口气,屏除杂念,继续专注公务。 卯时,天渐渐亮了。 薛执伏在案上,睡着了。 梦到了好久不见的人,那好像是他小时候。 好像是—— 五岁那年。 -- “陛下还有半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小主人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陛下讲,好吗?” 和蔼的乳母抱着他,温柔地笑着,为小男孩青肿的胳膊上药。 出身宫廷的小皇子从小锦衣玉食,金枝玉贵。五岁的皮肤白皙娇嫩,稍稍碰一下就红了疼了,遑论是一顿毒打。 “同父皇讲,他也不会帮我的呀,母妃一哭,错就都是我的了。” “忍着点,忍着点啊。”乳母背过身擦过眼泪,又笑着转回来,将药膏轻轻涂抹在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上。 “嬷嬷,母妃说要杀了我,是真的吗?她为何不喜欢我啊?我不是她的亲儿子吗?” 小男孩童声稚嫩,话里是掩饰不住的纯真和不解。 乳母红着眼睛,叹道:“宁妃娘娘自然是小主人的生母,可这……并非是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会喜爱自己生的孩子,小主人为了自己,也要学着跟娘娘说些好话,这样就不会再挨打了。” 小男孩痛得嘶了声,似懂非懂,“嬷嬷说的我都懂,母妃刚把我接到金宁宫时,我可高兴啦,终于可以和母亲在一起生活啦。可是后来她却说,讨厌我看她,讨厌我这双眼睛,她打我得好痛……” 宁妃不仅讨厌他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狐狸眼,甚至自己照镜子时,偶尔还会突然发疯,打碎镜子。 小男孩失落地垂下长长的睫毛,“后来我学着父皇的样子同她讲话,她就没再打我了。” 乳母笑中带泪,又哭又笑道:“小主人真棒,这么小就会保护自己了。” “我这么听话,她会对我好一些吗?”小男孩期待地看着乳母。 虽然他并不想成为别人,但若是能求来一点点关爱,那他也是愿意的。 乳母也不知道,但她没办法拒绝这样干净明亮的眼神,于是她说—— “会的。” 就是这两个字,薛执开始对那人抱有期待。 他开始做别人。 苏贵妃对她的儿子很好,所以他偷偷观察了薛崎几天,并开始模仿。 事实证明,做另一个薛崎并不能讨宁妃的欢心。 后来他又去了赵嫔那里,看了八皇子几天。 事实证明,八皇子也不是一个好的模仿对象。 他跑到皇后宫里,鼓起勇气和大公主说了两句话,大公主对他摇摇头,说她帮不到他。 大公主说,她的母亲很爱她,所以她不曾做过什么讨人喜欢的事,自然教不了薛执。 一次一次地被打,一次次地伤心,再振作精神,努力寻找着她可能会喜欢的人,学着样子,做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薛执一直天真地以为,只要他乖巧,讨人喜欢,他总有一天能和别的皇子一样,拥有母爱。 直到那天。 “喝下去啊!你不是一直说听话吗?喝,喝下去!让我看看你的天赋!” 雷雨交加的午夜,狂风大作,雷鸣震耳。 再次从梦魇中醒来的疯癫女子跑到小男孩的寝殿,一手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毒药,一手粗暴地撬开他的嘴,把药往里灌。 小男孩呛了水,拼命挣扎,他的手用力挥舞,一巴掌打在了女人的脸上,那女人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顾着把药给他灌下去。 乳母被几个粗实宫女绑在偏殿,任她哭哑了嗓子也挣脱不能。 温热腥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小男孩眼底的光终于消失了。 无论怎样,还是不行啊。 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他。 她果然是要杀死他的。 药都喝了进去,腹部开始有百爪在撕扯着他的脏器。 内脏好像被抓烂了一般,很疼。 不多时,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而后大口大口的黑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薛执从不知道,他的身体里能容纳那么多的血。 他痛得浑身抽搐,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手不再挥,脚不再瞪,榻上那个小小的身影逐渐安静了下来。 朝阳又升起,刺目的亮光如每日一样,毫无差别地照耀在薛执的脸上。 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总归是又醒了。 他竟然还有睁开眼看到朝阳的这一天啊。 女人已经重新换上了华服,戴上了金钗。她不发疯时,妆容精致,面庞美艳。 一双充满蛊/惑意味的狐狸眸中满是潋滟神情,是个足以让万人动情的女子。 她惊喜地握住了小男孩的手,笑得好看又危险。 “竟然挺过来啦!好,好!果然是颗好苗子!”她说,“你是上天对我的馈赠。” 后来薛执才知,她的母妃偶感风寒后,便以为有人要害她。她害怕自己被人害死,于是开始培养薛执做武器。 那是她第一次喂他喝药,却是试炼的药。 她们南楚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锻炼人的东西。 那一次的高烧足足持续了十日,十日后他从鬼门关回来,终于见到了在外征战一年多、大胜回朝的父皇。 和他预料的一样,那位高大魁梧的帝王只在意他掠夺回来的这名女子。对于她生下的孩子,毫不在意。 一个留着异族血的皇子,穷尽一生都不可能有什么未来,还不如早早地断了亲缘。 他是个好苗子,所以从五岁开始,便总在鬼门关前徘徊。 第一次试毒他花了十日醒来,后来时间逐渐缩减到八日,五日,三日,一日。 两个时辰,半个时辰…… 再到后来,他试过百毒,人终于变得麻木。 他对着谁都笑,哪怕别人对他不好。 他洞察人心,熟知人性,轻而易举就能讨人欢心,他在为人处世上愈发游刃有余。 他再也没有挨过打,他可以在夜深人静时,面不改色地喝下宁妃端来的药。 然后温柔笑着,平静地同她道一句: 晚安,母妃,您辛苦了。 只除了一点—— 他依旧是最不受宠的皇子。 后来,他好像又长大了些。 宁妃的疯病终于耗光了帝王最后的宠爱,从金宁宫搬到冷宫里,他的生活没什么不同。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84节 不同之处大概只是: 那女人愈发歇斯底里,哭闹从一个时辰变成了半日,又变成了整日。 大年三十夜,他刚刚饮下那疯女人新调制的药水。 她要他分辨那其中的五十种毒草。 薛执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只半个时辰,他便完成了答卷,轻而易举。 疯女人很满意地去睡了,薛执松了口气。 他终于可以安心过个年了。 七皇子薛崎和大公主都悄悄塞了东西进来,他们是这个皇宫里,唯二还记着有这么个弟弟的皇子公主。 薛执很感谢他们还记着他。 他读着薛崎匆匆写下的信,信上大概是说,他们一众皇子公主都在一起守岁,薛崎还说,今年的除夕是在观雀阁度过的。 观雀阁啊…… 薛执抿唇笑了声。 信上说,从观雀阁里望出去,看到的月亮好像更大更圆。 薛执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金宁宫离观雀阁最近。 原先还住在金宁宫的时候,他最喜欢跑到观雀阁上看月亮。那里视野最好。 观雀,观月。 真好。 薛执推开房门,站在阴森空寂的院中,抬头望去。 这里是冷宫,这里看不到月亮,也没有光。 大年三十的夜里,薛执坐在台阶上,背靠着柱子,借着一盏微弱的烛光,打开了大公主偷偷塞给他的年夜饭。 饭竟然还是热的呢。 薛执又低头笑了笑,暗叹他运气真好。 手边放着薛崎的信,手里捧着大公主送来的碗,他无声地进食。 从前他以为,在这孤灯冷炉相伴的地方,尽管望之所及皆是黑暗与冷清,但每每站在窗边仰望,总能看到高悬夜空的那轮月亮,于心中亦是安慰。 可他竟是不知,大年三十的时候,会看不到它。 薛执一直知道那月亮并不属于他一个人。 他和父皇欣赏着同一轮弯月,他和那些被爱包围着长大的人沐浴着同样的光。 薛执不曾奢望过什么,也知道终归都不是他的。 他只是借那一束光罢了。 偷来的总是要还回去,就好比此刻,他迫切地想看它一眼,它却不在。 它在那些人的眼睛里,唯独不在他这。 他真的没想过,除夕夜里,当真一点光亮都看不到。 薛执叹了口气,将碗放了回去。 “还是早些休息吧。”他喃喃着,收拾了一地残局,转身回了屋。 …… “殿下?殿下?”卫惩的声音忽近忽远,“别在这睡,会受凉的,殿下?” 薛执慢慢睁开了眼。 在桌上趴了太久,身子都僵了。 他揉了揉脖子,看到卫惩担忧地站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一件外袍正要给他披上。 薛执抬手,由着卫惩给他穿衣。 他笑了下,哑声开口:“什么时辰了?” “哦,辰时,今日还要进宫。”卫惩见男人脸色憔悴,犹豫道,“不然属下传信去宫里,咱们明日再……” “今日事今日毕,”薛执道,“没关系。” 他活动了下身体,洗了把脸,清醒了些。换好衣裳,朝外走。 推开了这道门,男人的脸上又挂上了温和的笑容。 他对每个迎面走来的下属颔首,他坐上马车,如往常一样,低声同卫惩交流案情。 他站在宫门口,对迎他入宫的小太监笑,对路上每个人笑。 记忆恍惚间又回到了六月的那天,在金宁宫—— 有个莽撞的小姑娘,泪眼汪汪地揪着他的袖口,不许他走。 莫名其妙的相遇,心甘情愿的沉沦。 陆夕眠,你问我把你当成了什么。 也没什么。 只不过是一轮迟来的、耀眼的、仅愿意将光洒在我一个人身上的。 吝啬的月亮。 作者有话说: 地狱模式开局√智力魅力值拉满√美强惨 √ 发红包哦~ 第52章 我替你去 薛执到思政殿时, 皇帝还未下早朝。 等皇帝姗姗来迟,推开门走进殿中时,正好看到年轻的男人正襟危坐,双手垂放在腿上, 眼皮略微下垂, 目光随意落在地上某处。 他背脊挺得笔直, 姿容矜贵,仪态极好。面容平静,十分有耐心地等待着。 赵继泉跟在皇帝身后走了进来,见此一幕, 不禁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那位神仙一般的人儿。 平心而论, 这偌大的皇宫里也找不出一个比宣王殿下风姿更出众的人了,哪怕是薛崎这个从小就受先帝宠爱, 由先帝亲自教导出来的皇帝。 “阿执。” 薛崎大步朝他走去。 薛执恍然回神, 站起身冲来人行礼。 “陛下。”他双手合叠置于身前,微微躬身, 将礼节做得标准又赏心悦目。 当着顺帝的面, 薛执极少会叫薛崎皇兄,大多数时候都口称“陛下”, 将君臣关系看得比兄弟关系还重。 薛崎同他讲过许多次,说私下里不必这般拘谨,可惜薛执回回都笑着摇头,说君臣之礼何时都不可忘记。 薛崎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摆摆手, 示意他坐下。 自己也绕到龙案后落座。 他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古板的弟弟。 在他面前总是低垂着眼睫, 将规矩与分寸刻到了骨子里。温良无害, 乖巧顺从。 大多数时候都沉默着,倾听更多,发言甚少。 他对着谁都是一张笑脸,听到薛崎的问话时,也总是笑着点头说好。说到正事时,话才会多起来,但语气听上去也是格外疏离,仿佛不讲究那些虚礼就不会说话似的。 薛崎不在意这个十弟的出身是好是坏,也不在意他生母是楚人还是什么,他长得好看,薛崎就喜欢。 薛崎喜欢的人,一向都不吝啬表达。以前是,现在更是。 这一点上,长公主同他一样。 青年瘦弱的身躯如松柏般挺着,清隽的面容难掩虚弱苍白。 大抵是不久前才大病一场,面上仍是一派病容,身子也更单薄了。 “怎么又瘦了啊。”薛崎忍不住操心道。 怎么越长大,越是比小时候还羸弱。 薛执顿时弯了眉眼,“陛下怎么同长公主说一样的话。” “还笑?”薛崎不满道,“大家都这么说你,是否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 薛执并不在意,“陛下也到操心的年纪了。” 薛崎:“……” 说他老了是不是?他也就才三十出头! 虽然话有些欠打,但也是稀奇,宣王竟然愿意同他开几句玩笑了。 “阿执最近有好事发生?” 薛执愣了下,笑着摇头。 薛崎打量着他消瘦的身体,微微蹙眉。或许是应该同长公主说一声,让她把精力多分在宣王身上一些,省得她成天往宫里跑,催着要给林长翌说亲事。 今日进宫来主要是向皇帝说明药粉之事,皇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那东西能确定对身体无害吗?” 薛执嗯了声,“经年累月服用会使人上瘾,无法自拔,若是只偶尔用过几回,只要断了药便可。症状严重者会有几日体虚无力,但并不妨碍正常生活,过几日就好了。” “臣弟打听过,那些商贩都是一个月前才得着那些东西,时日并不久,陛下不必忧心。”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85节 “哼,朕看这些小商贩的胃口是愈发大了。”薛崎不悦道,“此事朕会叫人彻查,朕倒要看看,南楚那些脏东西是怎么流进我大景地界的。” 薛崎说完后,沉默了会。 他突然想起,宣王的母妃是南楚人,且当年宁妃似乎也是死于毒。 不知这事会不会勾起他的伤心事。 “阿执,朕多亏了有你。” 不说别的,就说这几年出过不少毒案药案,都是靠薛执才得以勘破。 薛执道:“陛下言重,在其位谋其职,这都是臣弟该做的。” 薛崎想起几年前那两桩轰动全京城的悬案,觉得薛执实在太过谦虚,他笑道: “父皇当年为你设立御司台,实乃是明智之举,若你无这般出众的才能,又怎能担当大任呢。阿执啊,你怎么什么都懂的?” 薛执垂眸,轻声道:“称不上是才能,只是碰巧知道的多些,陛下您知道的,臣弟算是半个南楚人。” 说着说着,声音更轻: “只不过是有幸见过罢了。” 薛崎只当他是在说读的书多,所以见识才广。他哈哈大笑,赞叹道:“你啊,学识渊博承认就是了。一个两个,全都知道。还能有幸全都见过?那你运气真好!” 薛执抿唇笑笑。 他运气确实极好。 “朕幼时若是有你这般用功,此刻定能将这皇帝做得更好。” “可惜啊……”薛崎苦笑了声,“朕是庸才,也只能勉强做个守国之君了。” 说起先帝的一众儿子们,薛崎觉得最聪明的就是薛执。可惜他的身子骨不好,若是有个强健的体魄,那他定然能继续完成先帝南征北战拓展版图的雄图伟业。 只可惜,他的身体不好,且他的生母是南楚人。这两点便注定了他无法继承帝位。 薛执从思政殿中出来,迎面便遇上了皇后来。 他神色恭敬,揖手行礼。 “殿下来啦,陛下可在里头?” “在,陛下此时应当有空。” “哦,那就好,本宫正好找他有些事情。” 薛执笑着颔首,目光落在苏皇后身侧的年轻公子身上。 苏翊昙,苏相的四子。 又见面了。 薛执对着苏翊昙点了点头。 苏翊昙见到宣王时,便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他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仪态调整到最佳,在心里暗暗同宣王做比较。 他觉得自己看上去比宣王差一些,主要是因为自己的个头比宣王略矮,容貌也没有宣王攻击性强。 那都是先天落生时决定的事,并非代表他这个人的其他方面不如宣王。 陆夕眠的哥哥纯情憨厚,虎头虎脑的。陆夕眠的舅舅总是面带戾气与凶狠,不太好惹。 陈家的世子陈琅是温和平淡的长相,谢司免不苟言笑,成日板着个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细数陆夕眠身边的男子,大多都平平无奇,与他们站在一处,尚能显出苏翊昙的优越来。 可眼前的人…… 从未有人像宣王这般。 美貌近妖。 薛执若是托生成女子,那一定是个红颜祸水,亡国妖妃。 这种一看就不老实的长相,定不能给女子带来安全感。 苏翊昙坚信,还是他这样的最好。 最适宜做丈夫。 苏翊昙腹诽的时候,皇后热情地与宣王攀谈。 “殿下今日进宫是所为何事?” “是公事,”薛执仔细观察着皇后的表情,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些小事,并未影响陛下的心情。” 皇后松了口气,不好意思道:“那就好,本宫来之前还担忧,陛下若是心情不好又该如何。” 她摸了摸脸,难道她的忧虑这么明显吗? 薛执低声笑了笑,“皇后娘娘今日气色极好,陛下见了定会心生喜悦的。” 苏皇后脸色微红,“那就承您吉言了。” 原本心里还有些打鼓,听薛执这么一夸,顿时心里也有底气。 自信的人看上去更加耀眼,苏皇后本来长得就不差,只是出了陆夕眠那档子事后,苏皇后总是担心皇帝会因此对她不满,认为她无能力管理后宫。 虽然那件事后,陛下一直待她如初,还依她所愿,给她的大女儿选了个令人满意的夫婿,但心底总有个疙瘩没解。 苏皇后悄悄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依赖地看着薛执。 “殿下,镇南大将军回来了,您见过他吗?” 提到陆绥铮,苏翊昙立刻回神,也上了心。 薛执余光将苏翊昙的神态变化看在眼中,他点头,“见过,大将军亲自找上了门,要本王解释金宁宫的事。” 苏皇后忐忑道:“那您瞧着,大将军的怒火……” 薛执自然知道皇后在意的是什么。 他安抚道:“大将军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意外非常人能预料,大将军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即便心疼女儿,也不曾迁怒什么人。” 苏皇后又吃了颗定心丸,长长地松了口气。 “长姐,昨日我去陆府拜访了伯父,他看着心情尚佳,”苏翊昙突然开口,“长姐不必忧心,陆家那边一切有我。” 苏皇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嘟囔了句昨日你不是才来跟我抱怨,陆家人对你爱答不理吗? 怎么此时又说这种谎话? 薛执挑了下眉,“苏公子昨日去陆府了?” 苏翊昙直视男人略带兴味的目光,“是,我昨日才去了。” 停了下,攥紧拳,像是给自己底气,又道:“我每日都会去陆府坐坐,看看她好不好。” 这个她,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薛执突然想起前几次他们碰面,每次苏翊昙都如这般,在他面前跟说,他们之间是青梅竹马,亲密无间。 他从前未曾把苏翊昙放在心上,如今也是。 薛执笑着点头,“看来公子与陆姑娘的喜事将近了?” 苏翊昙脸色一僵,绷紧下颌,抿着嘴不说话了。 苏皇后越听越晕,赶紧打住这个话题,“没有的事儿,殿下想多了。” “哦?不是吗?那是本王误会二位的关系了,抱歉。” 薛执嘴角噙着笑,明明再正常再温和不过,可落在苏翊昙的眼中,那分明就像极了挑衅与嘲讽。 宣王这是何意?是在笑话他根本就是呈口舌之快,打肿脸充胖子吗?误会?没有误会! 苏翊昙头脑一热,脱口而出:“她早晚都是要嫁给我的,殿下这么说倒也不是误会!” 薛执愣了下,很快面露歉意,“好吧,本王终究是说错话,公子莫要介怀。” 伸手难打笑脸人,苏翊昙此时此刻深切感受到了宣王的圆滑与难缠。 他笑眼弯弯,可眼底究竟有多少真情呢? 苏翊昙觉得一分都没有。 “光说我了,还未听说殿下娶王妃呢。”苏翊昙道,“我比殿下还小两岁,都到了娶妻的年纪,殿下也该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 是该考虑自己的事了。 薛执笑道:“多谢公子关心,本王一定多想想。” 只不过他若是多想想,那有的人只怕就要更头疼了吧。 苏翊昙:“……” 薛执没错过苏翊昙难得露出的窘迫之态,他一反常态,并未体谅对方的情绪,而是趁机继续用话刺他: “公子所说的娶妻,难不成是镇南大将军的女儿吗?” 这话一出,皇后脸色变了。她转头瞪了一眼弟弟,又对宣王道:“殿下莫要乱猜,八字还没一撇呢。” 薛执也有些后悔,只怪自己一时没忍住。 他不该在这里和人起冲突。 涉及到陆夕眠的事,他实在难以冷静如常。 好在皇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他顺势与二人道别,出宫去了。 人走后,皇后不满地看着苏翊昙。 “你对宣王乱说那些做什么?没个定数的事情你就同外人说?” 苏翊昙为自己辩解道:“谁说没定数?长姐,是你要我接近陆夕眠的。” “我是想着咱们两家能结成亲家最好,但这不是被陆家给拒了吗?”苏皇后早先就不曾瞒过他,“上回陛下跟大将军提过亲事,可那陆绥铮用他女儿的伤来堵人嘴,陛下都没来得及提你的名字。” “你现在说这些话,不怕惹着大将军吗?” 苏翊昙就是忍不住在宣王面前宣告主权,因为他一直很害怕陆夕眠会对薛执动心。 若是换任何一个男子,他都不会这般冲动。 他如此莽撞,再三按捺不住性子挑衅,只是想试探宣王的态度。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86节 可这个男人太过滴水不漏,也不知他是当真不在意,还是太会伪装。 虽是如此想的,但他并不想告诉皇后。他只得道:“长姐,若是回头大家都知道我同陆夕眠关系亲昵,到时候她不愿也得愿了,女孩家面皮薄,不好意思拒绝。” 皇后顿时觉得自己的弟弟愚蠢,“那宣王就不是爱传闲话之人,你同他讲这些,不就是对牛弹琴?实在这是多此一举。” 苏翊昙沉默着。 “好了你回去吧,别在这烦我。”皇后赶人道。 正说着,薛崎竟是从思政殿里走了出来。 “姐弟两个在门口说什么悄悄话呢?到了朕这也不进去。” 苏皇后笑着迎了过去,挽上男人的手臂,她刚要说没什么,苏翊昙忽然在身后道: “我与长姐在说宣王殿下的婚事。” 薛崎诧异地看过去,惊喜道:“阿执的婚事?阿执想成婚了?!” 他看看苏翊昙,又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尴尬的皇后。 “怎么回事?” 苏皇后叹了口气,无奈道:“没有的事,是我们方才遇到宣王,随意聊了几句。阿昙说殿下都这般年纪了还未娶亲,随口关心了两句。” 薛崎恍然,“对,不提都快忘了,阿执都二十二了,朕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好几个了。” 苏皇后见皇帝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件事,她赶紧给弟弟使了个眼色。 苏翊昙知道今日不便再留,借口说还有事,告辞离开。 他转过身往外走,隐约听到薛崎兴奋地对皇后说: “咱们大公主的婚事都定了,朕的弟弟是该成个家,你说……盛宁侯家是不是有个女儿,今年多大了?” 陈家是太后和陈妃的母家,又是昭文长公主的表亲,身份够了。 苏皇后连连摆手道:“陛下您真是糊涂了,那陈筝早就定了亲。” “哦对对,定下谢家那小子了,那就……”薛崎拍拍头,“姑母家是不是还有两个适龄的小姑娘?” 苏翊昙渐行渐远。 他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宣王殿下,您这下能好好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苏皇后面露迟疑,“姑母家?” 静思大长公主是平帝的亲妹妹,是薛崎和薛执的亲姑姑。 大长公主嫁给了敬国公,育有独子,独子又育有一女。那位程姑娘今年十五,也没比薛执小太多。嗯,岁数合适。 苏皇后挽着人往殿中走,长叹了声道:“陛下啊,那小姑娘按着辈分,还要叫宣王一声表叔。” “一个陈家,一个程家,您怎么总给殿下找小一辈的姑娘啊。” 薛崎冷哼道:“那谁叫他辈分大,年纪小?” 跟薛执一个辈分的,他这个皇帝今年三十二,长公主今年三十八,盛宁侯今年四十。 “这个十弟,他再等几年都该找差两辈的姑娘了。” 皇后噗嗤一笑,“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您方才说两个?” 敬国公程家就一位千金啊。 薛崎提醒道:“还有敬国公外嫁的姐姐家的,敬国公的外甥孙女儿,姓赵,不久前刚投奔到程家的。” 苏皇后想起来了,“叫赵清棠吧?我记得当时金宁宫走水时,那小姑娘正好在殿外,目睹了整个过程,吓得一病不起,修养了一个月呢。” 柔柔弱弱的,瞧着比丽妃还娇气可人。 “是她。” “赵清棠十八岁,岁数合适。” “嗯,再多看几家吧。” 帝后二人低声议论着,进了殿中。 -- 陆家。 陆长缨一大早就跑到妹妹的院子里,对着她抱怨个不停。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倒霉!”陆长缨气得猛灌下一杯茶。 他才刚开了个头,好巧不巧,韩恣行也慢慢悠悠地来了。 “舅舅!” “哎,都在呢啊。” 韩恣行径自走到罗汉榻前,把陆夕眠往旁边扒拉了一下,在陆长缨对面坐下。 陆夕眠幽怨地扁扁嘴,抱着自己的花盆,走到别处去了。 “说什么呢?”韩恣行懒洋洋地问。 陆长缨愤愤地说起酒楼被查封之事,说完便见韩恣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舅舅……” “被坑了心里不舒服,是吧?” 陆长缨摸了摸脑袋,“对啊。” “呵,谁心里又能舒坦呢。”韩恣行眼底露出三分狠来,“别叫老子再看到他们。” 陆长缨噤声,犹豫地看了一眼妹妹。 后知后觉想起来,眼前这位不仅是他的舅舅,还是位酒楼常客。 “舅舅,您不会老去的就是这家酒楼吧?” 韩恣行挑眉,“嗯,每日都去。” 陆长缨:“……” 那确实是没少光顾哈。 陆长缨自打昨日回来就觉得自己身体哪哪都不对劲,谁知道那些狗东西加的药于身体有害没有。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因为越觉得越难受,越难受又越想,思来想去,便觉得自己就快要入土为安了。 可他见韩恣行还跟没事人似的,一时间也拿不出主意。 “小舅舅,你看咱们要不要去找个大夫看看?” 韩恣行斜眼睨他,“不去,老子要脸。” “不会有损您名声的舅舅,你看那家酒楼这么大,心有疑虑的人一定不在少数。”陆长缨是武将,比一般人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他越想越坐不住,走到男人身前,去扯他的胳膊,“好舅舅,你就当陪我,咱们一块去吧。” “别撒娇,你又不是小不点,别搁这恶心我。”韩恣行嫌弃地抽走手,“要去自己去!” 陆长缨蔫头耷脑坐了回去,“我也嫌丢人……” 陆夕眠耳朵不好,懒得费心神去看他们在说什么,对他们吃喝玩乐的事更不感兴趣,她趴在桌上,手指一直在戳花盆,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小不点!” 陆夕眠无动于衷。 韩恣行给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只得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陆夕眠迷茫望去,“嗯?” “你个小没良心的,一点都不担心你舅舅和哥哥?” 陆夕眠看清他口型,摇头,“有什么的,我也喝了。” “你也喝了?!” “你什么时候喝得!!” 两个男人蓦地都坐直。 陆夕眠犹豫了下,脸颊渐渐漫上一层可疑的红晕。 “就……就昨日呀。”她咬着唇,开始无措地揪着手帕。 韩恣行立刻警觉,眯了眯眸。他靠回去,手摩挲着下巴思索着。 眼下韩恣行基本已经确定,误食了一些并无大碍,他对自己的身体漠不关心,他只关心小姑娘羞窘的此刻,想的是谁。 陆长缨脑子里能思考的事情有限,他只能想到表面的事。 他问:“你昨日去过那家酒楼了?” 陆夕眠红着脸点头,小声道:“对的。” “那你喝了?现在身体有何异样?” 陆夕眠脸更红了,她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又想起来男人掐着她的脸,温柔地叫她吐掉口中的茶。那感觉好像还在似的…… 心口怦怦跳个不停,她强装镇定,“没关系的,喝一点点没关系的,哥哥你不必担心。” 陆长缨松了口气,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怎知无碍?你问过大夫?” 她倒是没问过大夫,她是问过更厉害的人。 男人身上那股好闻的花香味似还萦绕在鼻间,轻柔的拥抱同样令她心跳愈发欢快。 明明做过更亲密的事,亲都亲过,怎么只是一个短暂的拥抱,就能搅得她心底地覆天翻呢? “我,我……”陆夕眠微阖了眼,把滚烫的脑袋扭了回去,只留给二人一个格外羞涩的背影,“我问过宣王殿下,他告诉我没事的。” 他还说……都有他。 啊啊啊更羞了!! 陆夕眠忍不住捂住通红的脸,把头埋进臂弯。 陆长缨哇了声,兴奋道:“你见到宣王了呀?哇!他亲口告诉你没事的?”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87节 “嗯。” 陆长缨没听出少女的羞涩,他庆幸地笑道:“既然是宣王所言,那定是无碍。” “小舅舅那咱们不用——” 陆长缨扭头见韩恣行脸色黑得像锅底,话都卡在喉咙里,“怎、么了?” 韩恣行磨了磨牙,冷笑道:“哦,原来是见过宣王。” “舅舅,你是不是也想见宣王,所以嫉妒?” 韩恣行心道他嫉妒个屁。 陆长缨越想越觉得对,同时也在为自己可惜,他叹了口气,“哎,我懂你的感受,我昨日去了趟御司台堵人,一为教训教训那帮人,二也想着若是能亲眼见见宣王,好对他道句谢。” “可惜啊,我没见到殿下,就把那帮奸商揍了一顿。” 韩恣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去打架不叫我?” “我下次一定叫你!” “嗤。”韩恣行突然觉得很烦,尤其是转过头,正对上自家侄女含羞带怯的目光时,更烦了,他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宣王又不在这!” 陆长缨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好端端的这么说。他看看舅舅,又看看妹妹,总觉得这事有哪里不太对劲。而且莫名有种预感,好像下一刻要发生什么。 果然—— 陆夕眠红着脸走到他们面前,不自在地揪着衣角,轻声问: “哥哥,你要向殿下表达谢意吗?” “不、不如我替你去吧……” 她躲闪着眼神,把鬓边碎发挽到而后,状似无意一做,却被一张绯面暴露了紧张的内心。 陆夕眠顶着张滚烫的脸,羞赧道:“我正好有事要路过,顺便而已。” 作者有话说: 眠眠:其实我就是变着法找借口想去看他。 怕有的宝贝只想看互动,所以就把两章剧情合在一起啦~9点08分更今天的第三更,是表白哦~嘿嘿 -- 谢谢【tiffany依0422】宝贝的营养液!给你独一份的啵啵!爱你呀~ 第53章 表白表白 陆夕眠强行顺便了一回, 把韩恣行气个够呛。 然而陆夕眠心意已决,韩恣行也拿她没办法。 “你们姓陆的都一根筋,倔得像牛。”韩恣行铁青着脸撂下这一句话,拂袖离去。 陆家人坦荡直率, 从陆绥铮到一对双生胎都有这个优点。 他们一旦决定了干点什么, 当下就必须要去做。 陆长缨无端挨了句骂, 茫然地挠头,“我怎么倔了?” 陆夕眠没听到韩恣行那咬牙切齿的一句,她见陆长缨不反对,就当他答应了。 她激动道:“哥哥, 那我明天就替你去一趟,你等我好消息吧!” 陆长缨迷迷糊糊从房中走出, 后知后觉—— 为什么要替他走这一趟? 他有腿,可以自己去啊。 对, 他能自己去呀!说去就去! 陆长缨回房的步子轻快了不少。 他说干就干, 回去换了身衣裳,带了点谢礼直奔王府。 可惜宣王似乎不在府上, 陆长缨又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将谢礼交到管家手上,又拿出提前备好的感谢信。 管家笑呵呵地保证一定会将他的心意传达到, 陆长缨这才满意地回家。 陆长缨回家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自然也忘了通知陆夕眠,他已经去过。 转日一早,陆夕眠早早地起了,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小心仔细地涂两下嫣红口脂, 又停下来念念叨叨: “花还没开, 这次去可一定要管住了自己的嘴。” “告白要正式些, 花开之前,一定不可以告白。” “等花开了,再告诉他我有多么喜欢他,嗯,一定要忍住呀!!” 冬竹闻言一乐,“姑娘,这么复杂呀?还非得等花开?” 陆夕眠面色凝重,“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盆有可能养活的花,我得让他看出我的在意才行。” 到底是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当然要郑重对待,不可马虎。 “冬竹,我是认真的!” 冬竹似懂非懂,用力点头,“那奴婢给您换个更美的发髻吧,保证叫宣王神魂颠倒!” 陆夕眠脸倏地红了,她扭回头,对着镜子抚了抚头发,“倒、倒也不必吧……” 冬竹眨了眨眼睛。 陆夕眠红着脸蛋,嘿嘿笑道,不好意思道:“那快来吧,弄美些。” 打扮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陆夕眠终于走出了家门。 在马车里反复地吸气,吐气,紧张了一路。 怪了,分明不是去表白的,怎么还弄得这么忐忑? 马车到宣王府前,王府中正巧走出来两人。 一个是管家,一个看打扮像是宫里的公公。 陆夕眠走下马凳,朝着他们走去。 那二人正客气地互相道别,一见陆夕眠来,都安静了下来。 管家眯着眼睛辨认了会,认出人顿时就笑了,“哟!这不是陆姑娘!” 公公挑了下眉,上下打量,“陆?” 是挺眼熟。 陆夕眠被陌生人看得有些不安,她羞涩地笑笑。 管家为公公解释道:“这是镇南大将军的女儿,应该是来找我家卫大人的。” 原来是她,难怪觉得眼熟。 公公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找卫大人?陆姑娘怎么会认识卫大人的。” “嗨呀您有所不知,卫大人先前办的案子同陆家都有关,这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相熟了,”管家怕小姑娘面皮薄害羞,他压低声音对公公耳语,“陆姑娘上回就直接拿着卫大人的令牌找上了门,卫大人亲自把人领进去的。我们卫大人也不差的,是吧?” 公公这下放了心,他对卫惩的事并不上心,兴致寥寥地对陆夕眠揖了揖手,“就不耽误姑娘的正事了。” 说罢便走了。 陆夕眠一头雾水,她被管家热情地请了进去。 “殿下在吗?” “在的在的,卫大人也在。” 陆夕眠点点头,回头又看了一眼,只见那位衣着华贵的宫人有些面熟。 “那位公公瞧着像是宫里的?” “正是呐,是皇后娘娘宫里的。” 陆夕眠恍然大悟,皇后宫里的,难怪会觉得眼熟,她应当见过。 “来作甚?” 管家乐得合不拢嘴,“是来说喜事的!” 陆夕眠好奇道:“什么喜事呀?” “来与我们殿下说亲的!” 陆夕眠蓦地停住脚步,她紧紧盯着管家的唇形,不可置信道: “你说什么?!” 管家知道陆夕眠耳朵不好,于是又笑呵呵地重复了一遍: “皇后娘娘有意为我们殿下寻一位伴侣,这不挑了几位贵女,来问问殿下的意思呢。” “哎呀这是好事呀,我们殿下平日耗在公务上的时间实在太久,这一耽误都二十多了。” “等殿下考虑好,没准来年我们王府就能迎来女主人了呢!” “最好今年就能把事办了,抓点紧,明年还能多位小主子,那就更好了!” 管家沉浸在自己的畅想里,全然没注意身旁的女孩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眼里一片通红。 怎么回事? 他竟是要娶亲了? 明明昨日还抱了她,还告诉她别怕,明明昨日他们还那么好,怎么今日就变了? 若是她今天不来,那又会如何? 他会不会等到定了亲都不告诉她? 若是她不主动来,是不是他们之间就再无以后了?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88节 陆夕眠从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好生气! 又好委屈。 早知她昨日就该追着问清楚那个答案的—— 薛执,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若是对她无意,也好早些给她一个干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叫她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他要娶亲成家,叫她这般难过。 陆夕眠用力抹了把眼睛。 她不知道薛执的房间在哪,她只能去她去过的房间。 心里憋着一口气,直冲冲地闷头往里走。 管家一个没留神,陆夕眠已经离她老远,很难追上。 “哎哟陆姑娘哎!” 无法,管家只能去请卫惩。 卫惩此时正和薛执在一起,一听陆夕眠来了,卫惩还没回过神,薛执已经先一步从他面前走了出去。 管家不明所以,见卫惩没动,忍不住催道:“大人,您快去啊,愣着干什么?” 卫惩:?? 他神色复杂,“你催我啊?” 我字重重读音。 “对啊。” 卫惩叹了口气,拍拍管家的肩膀,转身回房。 管家看着他往反方向走,不开窍地追了上去,“大人,走反啦!” 那边薛执自从听到小姑娘来找他后,唇畔的笑意一直没下去。 他来到前厅,一眼便看到小姑娘侧对着他,坐在位置上发呆。 他抿唇笑笑,转身把门关上。 再转回头,便见小姑娘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她眼睛通红,眼眶微微湿润。 薛执怔住,心脏微微抽痛,“你怎……” 才刚开口,女孩便一边委屈着,一边气势汹汹地冲他走了过来。 只眨眼间,陆夕眠便冲到了他面前。 她抬手就是一推,把他推到了门上。 薛执的背猝不及防撞上门板,发出一声闷响。 他一只手反撑着门,一只手下意识搭在女孩的腰侧。很快察觉到不妥,他稍稍抬了手掌,只虚虚地护在她的身后。 陆夕眠的两只手都按在他的胸口,整个人好像趴在他怀里。她仰着头,红着眼睛望他。 软玉在怀,动弹不得。 薛执深吸了口气,低声问:“怎么了?” 陆夕眠像是个不讲道理的霸王,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浓重的鼻音哼出一句: “我听说你要成亲了?!” 薛执微怔,随意摇头失笑,“这都从哪儿听来的……” “你别管我从哪听的,你就说方才那太监是不是来同你说这事的?!” 薛执听懂了,原来他们正好遇上。 他点头,解释道:“是来说此事的,但本——” 陆夕眠一听就急了,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她的手按得更用力,委屈地闹道:“你怎么这样?!你不能这样!” “我怎么了?”薛执无奈道,“先松开我好不好?太近了些。” “什么太近了?你昨儿抱我怎么不嫌太近了!” 薛执耳根微红,偏过头咳了声,“陆姑娘,你不要考验本王。” 他头转过去,陆夕眠便看不清他的口型。 陆夕眠索性不再等,她娇弱的控诉声中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哽咽:“你又骗我,你说要对我负责的!” “本王也没说不——” “你休想抵赖!” 女孩红着脸,眼底含泪。 她心一横,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用力往下拉。 然后踮脚—— 亲了上去。 薛执错愕地愣在原地,虚搭在她腰侧的手倏地攥成拳。 与上回不同,这回陆夕眠除了轻轻贴住,还张嘴,咬了他一口。 只羞涩地一下,很快红着脸退开。 她没离开他的怀抱,仍把手按在他的胸口。 胸腔剧烈鼓动,她面红耳赤,把脸扭到一边。 小声嘟囔: “这下你必须负责了。” 作者有话说: 恭喜薛狗喜得佳人(放礼炮.jpg 这不得来个昏天黑地的深//吻庆祝一下?(bushi 今天更了三更!我日万了吼吼吼! 发红包哦~ 第54章 我喜欢你 薛执当初把情蛊引到自己身上时, 从未料到自己也会有一日深深地感受到情和爱的滋味。 他以为那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一辈子都注定长眠下去,永远不会有影响他心神的那一日。 可此刻—— 因为这个吻,它很兴奋。 心口有股奇异的热流缓缓淌了进去, 心跳愈发地快, 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片空白,手指发麻,目光茫然,有一刻竟不知自己是谁, 身在何处。 “哎,哎……” 女孩娇柔羞赧的声音又传了来, 胸口衣襟被人揪紧。 薛执垂眸看去。 女孩粉腮朱唇,美目流盼, 一双雾蒙蒙的鹿瞳里满是羞赧。 她红着脸, 不自在地飘忽躲闪着视线,手上的动作却未曾有一刻放松, 仍紧紧抓着他。 声若蚊蝇:“你好歹说点什么吧……” 不然她真的要脸红得无地自容了。 薛执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她踮脚亲上来的那个画面。 可面对小姑娘的要求,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无动于衷。 “说点什么?嗯……”他突然想起来什么, 低头看着他,“陆姑娘,你这是又赖上本王一次?” 陆夕眠顿时也顾不上害羞了,抬头嗔了他一眼。 不满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我无缘无故找你茬吗?” 而且为什么要用又? 真讨厌! 虽然他们初遇的时候,确实是她没皮没脸撞上他才攀上关系的, 但这回可不一样呀! 这是她应该得到的回应, 虽然陆夕眠就没打算让他给出否定的答案。 薛执滚了滚喉结, 虚握在她腰侧的手,掌心摊开,慢慢搭了上去。 这回不再是克制守礼,讲究分寸,而是严丝合缝地贴了上去,不容拒绝般,按在她的腰上。 贴上去时才察觉到,自己的掌心竟全是汗湿。 滚烫湿热的掌心把陆夕眠烘得颤了颤身子,她咬住下唇,小声嘟囔:“不说话就别碰我呀。” “我说话了,况且……”他轻声吐息,又低了低头,离她近些,“我没有用力,你可以挣脱。” “可是我浑身没力气了。” 她抬头,无辜地控诉。 方才已经花光了她的力气,现在只能靠着他才能站稳。 薛执不言不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乌瞳同样湿润,泛着潋滟微光,微微上扬的眼尾被情.潮染上了红,毫无笑意的眼睛里尽是专注。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89节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她的面庞,视线带着热度,烧得陆夕眠整个身子像是纵身进火海一般。 “你、你老看我做什么?”她恼羞成怒地嘟囔着,手上很没有诚意地无力推了推。 薛执没有说话,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他的目光仍牢牢黏在她身上。 陆夕眠浑身都不自在,她后知后觉察觉到了危险,自己一时冲动好像惹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呀,怎么老是忘记眼前的男人深藏不漏来着。 他现在看上去着实吓人。 宣王殿下平日里对谁都没架子,笑呵呵的,体贴温柔。也因此,便会时常叫人误会他极其良善、好相与。 能骗的了旁人,却骗不过陆夕眠这个活了两世,见过他真面目的人。 就是贴在她腰侧的这只手,她是知道榻他究竟有多大的力量,实在不想再回顾一遍。 女孩懊恼地抿着唇,放在男人胸膛上的两只小手开始往回缩。 啊啊啊真是大意了呀,他现在好像要吃人,果然是自己太冲动了吧! 说好了要慢慢来的,说好了等花开再跟他说明心意的! 又被打乱计划了! 薛执终于动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退意,他动了。 男人微微弯腰。 他长臂箍在女孩的腰后,轻轻一提便把人抱了起来,他单臂夹着她的腰,步子走得又稳又快,把人放到一张空着的茶桌上。 “哎……” 陆夕眠挣了挣,想从桌子上下去。 薛执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扯下了斯文温和的外皮,露出里面强势和霸道。 他两只手按在她身侧的桌上,把人辖制在双臂之间,困在怀里。 陆夕眠这下脸更红。 “殿下……” 她话音未落,男人便哑声开口: “后悔了吗?” 陆夕眠愣了下,对上他的视线。 “后悔什么?” “后悔招惹我。” 男人此刻的模样绝对堪称百年难得一见。 他本就是极其出挑的长相,用过分点的词形容——妖艳。 虽然知道用这样两个字形容一个男子并不合适,但陆夕眠也想不出其他更贴切的词了。 他那双极致漂亮的狐狸眸原本就十分勾人,天生多情、充满魅惑,平时他总是收敛了生来便有的张扬与放纵,强行套上了一层乖顺温柔的壳。 可此时此刻——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强烈的攻击,再也不克制着它散发魅力。 “后悔招惹我了吗?” 见女孩对着自己长久地出神,薛执又耐着心性,低声问了一遍。 “不,没有。”她回过神后,红着脸摇头,“我不后悔。” “那为何要躲?” 这般问着,他愈发逼近,长腿抵在桌边,手抬了起来,按在她的后腰上。 陆夕眠羞得低下头,想把自己藏进他的怀里。嘴上却说着与动作完全相反的话,她直白道:“我、我怕你吃了我。” 薛执的心彻底乱了。 他再不犹豫,按着她的腰往自己的怀里扣。 二人身体相贴,他身上的花香染在了她的衣裙上。 他低下头,唇擦过女孩的左耳,“我以为你不怕。” 会把男人按在门上,会强吻,会揪着他的衣领凶巴巴地说要他负责。 他以为只有自己慌乱无措,想要逃跑。 他以为她不会害怕呢。 “我本来是不怕的,但你现在看着,真的好像要吃了我。” 又是一句出自肺腑、似乎丝毫不会害羞的话从女孩的嘴里坦诚流出。 薛执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用力握紧了拳,拼尽全力压制情蛊对他的诱惑,他艰难地与本能对抗。 这个时候,突然有些后悔方才为何不叫她逃掉。 薛执松了力气,意图起身。 前襟突然又被人拽住。 怀里塞进了个浑身都泛着热气的小姑娘。 陆夕眠揪着他的衣裳,主动把自己窝进他怀里,额头来来回回地蹭他心口,只把两只红得滴血的小耳朵露在外头。 她小声嘟囔:“别走呀,我又想了想,你没欺负过我,怎么会吃了我呢,一定是看错了。” 薛执沉默了会,突然低声笑了下。 无奈地叹口气。 他是不会吃人,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欺负她。 他现在就很想狠狠欺负她,看着她哭,看着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唯他一人。 想听她叫自己的名字。 想听她破碎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求饶。 想太多事情…… 也不知突然生出的这些欲与妄念,到底是蛊虫对他的作用,还是他本性便是如此—— 荒唐。 薛执慢慢平复着心口的躁动,手揽在她身后,与她交颈相拥。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人又有了动静。 她把湿漉漉的眼睛露出来,固执地看着他。 “你还没回答我呢。” 薛执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呼吸又再度凌乱,微阖了眼睛,呼吸微颤,“你也没回答我。” 陆夕眠想了想,“哦!说我赖上你了?” 她毫不犹豫地承认,“我就是赖上你了,那你呢?” 薛执依旧没有回答,他退开了些,手落在她耳边,轻轻捏了下那只受过伤的右耳。 女孩嫌痒,瑟缩着躲了下,她突然丧失了勇气。 垂头丧气,委屈巴巴:“哦,我忘了自己……算了,当我没问过。” 她都听不到,算不得一个正常人,世间好女子千千万万,凭什么就是自己这个聋子呢…… 她沮丧着,想要从桌子上跳下去。 男人的长腿死死抵在她的膝前,不许她动。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问。 薛执在给她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 可惜陆夕眠从来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她也从来不会去否认自己做过的决定,做过的事,更不会否定自己的心。 “我知道,我亲了你。” “我喜欢你。” 她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得再清楚不过,从不藏着掖着。 薛执闭了闭眼睛。 他听见了自己吵闹的心跳声。 他听她继续不满地抱怨: “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昨日那样问你是一时冲动没错,可我也不后悔,今天也是。” “我本来都挑好了表露心迹的日子,就等着花——”顿了顿,改口道,“就等着到日子了,谁知今天碰上了那个太监!” 陆夕眠气愤道:“不是我不讲道理啊,明明我都等了好久。我早就察觉心意了呀,你就算先考虑成家的事,也得先想想我吧?凭什么叫旁人抢先?” 陆夕眠最怕的还是宫里用皇权压人,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知道,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其他一切都可以渺小得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更何况她还知道薛执很在意皇帝的意思,所以她就更害怕了。 万一薛执这回也“听话”怎么办啊? 陆夕眠哼了声,偏过头,“我实在没法子,谁叫你昨天没回答我!” 千言万语,都是他的错!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人用力抱紧。 和昨日那个一触即离的拥抱不同。 这个拥抱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以至于她有些呼吸不顺,身上有些疼,心里也莫名其妙地酸了一下。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90节 陆夕眠怔愣着,悬在空中的手犹豫着,慢慢落下,放在他的背上。 她转回头,靠在他皮肤白皙得能看清楚皮下脉搏的颈侧,轻声问: “你怎么啦?不开心吗?” 他没有回答是否开心,而是道:“昨日不答,是因为我还没有想清楚。” 很奇怪,他的声音没有异样,可陆夕眠偏偏就是觉得他此刻心情不好。 都跟他说喜欢他了,怎么还会不开心呢? “那你要是一辈子没想好,我还要等你一辈子吗?” 薛执顿了顿,低低笑出声。 陆夕眠松了口气。 “我现在好像也不用再想了。” 薛执把人松开,手指理了理少女额前的碎发,目光专注,温柔缱绻。 他好像听到了蛊虫满足地喟叹声。 他的血是脏的,他的灵魂也是卑劣的,可是仍然有人愿意眷顾他,多看他一眼,愿意为他停下脚步,愿意朝他伸手。 或许从今以后,他的生命会赋予不同的意义。 他不再是母亲口中那个天生为复仇而生的“好苗子”,那条蛊虫也不再是他的罪证。 他为了等待这一束光而苟活至今,而蛊虫,也是他唯一能证明给她看的,好不容易才生出的真心与忠诚。 陆夕眠微微睁圆了眼睛。 不必再想? 不必再想……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陆夕眠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也笑了。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皆有笑意凝在眼睛里,像星星跑了出来。 她原先还抿着唇,想忍着笑,可最后发现那实在太难,她根本压抑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 薛执看着她要笑不笑的样子,眸光逐渐温柔,爱意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陆夕眠强压着嘴角,却仍不能阻拦嘴角悄悄上翘。“哦,是不必再想了,除非你想赖账。” 薛执笑道:“嗯,我不能赖账。” 他亲口承认,陆夕眠眼中顿时迸发出兴奋的光。 她欢呼了声,捧起滚烫的脸颊,嘿嘿笑着。 “哎呀,就是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方才太快啦,我又没感受到。” 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显然已经忘了有些事是该遮掩一二的。 她说完后,好久都没等到下一句。 疑惑着抬头。 就见男人眸色彻底暗了下去。 他盯着她的红唇,意味不明道: “又?”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二更还有亲亲耶~晚上9点08~ —— 感谢在2022-07-04 19:34:20~2022-07-05 16:1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地雷:【曾小嗨嗨嗨嗨嗨嗨】、【l大d】 1个;谢谢两位姐妹!! 营养液:【心脏民主】 10瓶;【阿澄】 7瓶;【薄西酒酒子】 3瓶;【天天】、【tiffany依0422】 2瓶;【佳人】、【江与川 】1瓶; 感谢大家的投喂呀!谢谢大家给大家鞠躬啦!么么么么啾~ 第55章 吻在灵魂 又? 又!!! 完了, 得意忘形,把那事忘了! 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那回之后她回味了好久,又后悔了好久。 她先前反复告诫自己, 等有下次的时候, 一定要使劲亲他一口, 亲得时间久一些,好好感受一下。 结果今日又没顾上,情绪上来冲昏了头脑,便什么都记不得, 哪里还能记得要好好品味一番啊。 陆夕眠支支吾吾,把人往外推, “哎呀,没什么, 我说错啦。” 小姑娘心思一向单纯, 有什么都写在脸上,直言直语, 说的一定都是心里的想法。 所以这个“又”到底是何时发生的呢? 薛执的心眼多, 他都不必追问,他们相识以来, 每一次会面都牢牢印刻在脑子里,稍稍一想便能明白,究竟是哪一回,她偷偷做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只须臾间,便在记忆深处搜寻到了相关回忆。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 陆夕眠脸蓦地涨得通红, “莫要笑了!” 笑得这般不正经, 是当她真的不知羞吗啊啊讨厌死了! 薛执凑近, 不怀好意道:“是我发烧那回啊?” 虽是问句,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那次。 难怪那天他醒来时,小姑娘脸上的表情那般不自在。 还以为她突然的害羞是因为长大了,原来是小姑娘偷偷对他做了坏事。 “啊啊啊!!” 陆夕眠的手抵在他胸口,把滚烫的脑袋偏得远远的。 薛执愉悦地笑着,他抬手,又如初见时那般,轻佻地捏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轻声道: “那你下回再好好感受。” 陆夕眠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咬着唇不说话。 “下回定不叫姑娘失望。”他得寸进尺调侃道。 陆夕眠突然抬眸。 眼睛都羞得有些红,离得近了,甚至还能感受到她脸颊的热意。 她忍着羞涩,顶撞道:“为何非要下回?就现在,不行吗?” 薛执长久地愣住。 喉咙里像是塞了团东西,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陆夕眠得意道:“哼,你说呀,就现在,不可以吗?” 原本只是想堵他的嘴,谁叫他这么坏就知道欺负她。 可话才脱口而出,陆夕眠就心动了。 她此刻就在这里,为什么还要等下回?干脆趁热打铁好了。 说干就干! 陆夕眠在桌子上坐得直了些,努力缩短和男人高度上的差距。 又扯住他的领子,红着脸,重复道:“不行吗?” 薛执张了张嘴,嗓子发干,他咽了咽喉咙。 “不是,没有不行……” “那来吧!” 薛执:“……” 男人深吸一口气,睫毛颤了颤,看着这样一双懵懂又热切的眼睛,他怎么都无法低下头。 那双鹿瞳太清澈干净,瞪着他时,像只明明慌张地颤抖,却仍怀着一腔勇敢,直往人怀里撞的小兔子。 “你先把眼睛闭上。”他说。 陆夕眠不满地撅唇,“为什么?我之前两回都睁着了!” “也许就是因为你看着,所以感受不到。” “是这样吗?”女孩迟疑道。 “嗯。” “那……”陆夕眠犹豫着,把眼睛闭上,“那好吧。” 她颤抖着,羞怯又勇敢地,慢慢地,慢慢地贴了上去。 他不动,只垂眸看着她靠近。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91节 一寸一寸地朝他靠近,眸色越来越深。 双唇相贴的那一刻,两人似乎都听到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这个吻,似乎彻底激发了薛执的本能。 他逐渐开始失控。 强大的气息笼了过来,陆夕眠的神志晃了晃。她无措地牵住男人的衣裳,回应她的,是愈发急切的亲吻。 陆夕眠感觉自己的后脑被人扣着,下巴也被人用力掐住。 堵着她双唇的那个人在抢夺她的呼吸,深深地碾压吮吻,吝啬地不给她留一点余地。 有什么东西长/驱/直/入,搅乱了她的思绪,她的心神,也搅散了她引以为傲的勇敢。 在这样强烈的进犯面前,她的主动像个笑话。 心口杂乱的跳动声一下接一下,一时间分不清你我。 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不知何时绕到了身后,她被人用力带进怀里,向他的方向压着,吻铺天盖地落下,更加凶狠霸道。 她节节后退,身子愈发无力酸软。 最终竟是将后背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身.下是小桌,背后是墙壁,面前有最凶狠的猎人。 在狭小的空间里,陆夕眠仰着头承受,她感受着心底越来越强烈的悸动。 像一只无处可逃的小白兔,只能任由人欺负,任由人一点一点,吃得骨头都不剩下。 她终于记住了这种感觉。 男人的吻很深,像是吻进了她的灵魂,在那上面落下属于他的烙印。 那代表着占有,和永不放手的决心。 等他终于大发慈悲,松开桎梏,陆夕眠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薛执的手还握着她的后颈,将自己的额头抵靠着她的。 疾风骤雨后,急促的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陆夕眠慢慢睁眼。 看到的是一双不同以往的,深邃的,漂亮的眼睛。 “你说的对,闭上眼睛,的确可以感受得很深刻。” “感觉很美妙。”她说。 女孩目光含着水雾,脸颊通红,却依旧直白大胆,就算再羞赧,她也不会吝啬诉说自己的喜欢。 黑暗中会将所有感知都放大,当眼睛闭上,她能感受到的,是他从未开口表达过的爱意。 他也喜欢她。 小姑娘抿着被咬肿的红唇,笑弯了眼睛。 薛执静静看着,指尖温柔地划过她滚烫的面颊,又落在了右耳上。 轻轻捏住了耳垂上的那颗红痣,嗓音低沉:“我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治好。” “哎呀……”陆夕眠红着脸叫了声,“那个回头再说,你,你……” “我?” 她不好意思地抬手,在他唇上用力抹了下,“你看,都蹭到了。” 她出门前特意涂的红红的口脂,现在都到了他的嘴上。 “你还真的会吃人啊。” 薛执低声笑着,他也抿了下唇,没说话。 “其实我本来找了借口来的,现在借口自然也用不上了。” 薛执嗯了声,低头整理自己被拽得乱七八糟的领口,“是替你哥哥来道谢?” 陆夕眠惊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说,“其实你哥哥已经来过了。” 陆夕眠瞪圆了眼睛。 好啊!这个臭哥哥竟然不听她的! “那他来谢过,我就不能来了吗?” 薛执手中动作一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能来。” “哼。” 薛执理好自己的衣裳,又伸手去搂陆夕眠的腰,把人从桌上抱了下来。 女孩站稳,忙不迭后退了两步,她揪着自己的衣角,扭捏道: “我又不是不能自己下来。” 薛执又笑,“不是说没力气?” 真是烦死了这个人,总要揭穿她! 她也整理着自己稍显凌乱的衣裳。 突然咚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从她袖子里掉了出来。 薛执偏头看去,视线微凝。 “哎呀,是卫大人的令牌呀。” 薛执先她一步,从地上捡了起来。他冷冷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卫字,“随身携带?” “那可不,不仅随身带着,还日日枕着睡呢。” 薛执:“……” 前半句是真,因为她发现用卫惩的令牌轻易就能混进御司台和王府,简直太好用了。 后半句是假,毕竟那也是别的男人的东西,不是他的。 薛执看出来这是她在故意气自己,也不计较,就要揣起来。 “你还给我呀!” 陆夕眠这下是真着急了,没有令牌,那她怎么再找机会见他啊。 “没收。” “为什么!从前是你不要的,我几次三番想还回去,你就是不要,现在怎么又想要了?凭什么现在你想要我就得还给你啊?我不!” 薛执将手举高,陆夕眠怎么蹦都够不到。 两人身高上的差距在此刻显露无疑。 陆夕眠要气死了,恨不得一口咬在他手上,“才亲完我,你就这么欺负我?!你好坏!!” 薛执无奈轻笑,把人又抱进怀里。他贴着她的左耳轻声道:“要怎样才肯还给我?” 陆夕眠恶狠狠地:“除非你拿自己的来换!” “好,等我。” 他答应得毫不犹豫,松开人就往外走。 等陆夕眠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出去了。 房门关闭,薛执带着笑意转身,猝不及防地对上四只大眼。 卫惩和管家并肩站在院中,忐忑地望着这扇门。 薛执:“……” 他眼睁睁看着卫惩望他的眼神由庆幸到呆滞,逐渐变为震惊。 他知道卫惩在看他的嘴唇。 薛执转头就走。 不多时,他又回来了。 卫惩和管家还站在原处,皆是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薛执平静地从廊下走过,目不斜视地经过那二人。到门口时,左手蓦地向外一甩。 啪地一声! 卫惩下意识抓住男人扔来的东西。 摊开手掌一看,竟是他失而复得的令牌。 作者有话说: 薛小醋:嗯,终于把野男人的东西处理掉了。(那不还是你亲手给出去的,小声bb) 野男人:我草!我看到了什么!!那嘴!那嘴!!(瞳孔地震 卫大人,令牌终~于回来啦,开心不?(拍肩膀.jpg 二更来啦,晚安~ 第56章 嫁给你呀 薛执回来时, 陆夕眠还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呀?”她吃惊道。 “嗯,怕你等久。” 所以走得快了点。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92节 薛执关好门,面带笑意,朝她走来。 稍作冷静后, 暧昧气氛散尽, 两人间的相处自然了许多。 也比从前更亲近了些。 陆夕眠没忘他刚说的, 拼命探头,往他手里看。“当真去拿你自己的令牌去了吗?” “嗯。” 薛执递了过去。 样式同卫惩那块并无不同,四四方方,掌心大小, 头部刻着蟒纹。 不同的是刻字与颜色。 卫惩那块是铜制,色暗。而这块—— 陆夕眠被这耀眼的颜色晃了下眼睛, 她恍惚间接过,同时清晰地看到上头的薛字。 没人不喜欢金子, 瞧这颜色多亮眼, 多好看,多值钱啊。 陆夕眠小心翼翼地摸了会牌子, 指尖触到薛字时, 又摇着头推了回去,“不不不, 这也太贵重了!” 这个字,分量非比寻常。 薛字可以是宣王的姓,自然也可以是皇帝的姓。若是单单一个金制令牌,她或许还可以厚着脸皮收下,但……但这个字吧…… 这个字含量太重了, 她实不敢要。 说实话陆夕眠最开始从宣王手里接到令牌时, 她是没往名字上想的。最初看到那个“卫”, 她下意识便以为是护卫的意思。 如果当初给她的是这个,是刻着薛执的姓,她定然不会想歪。 “若你当时就给我这块,那我定是说什么都不会要的。”陆夕眠嘟囔道。 她是抱大腿之心迫切,但也未急切到脑子坏掉的地步。 谁敢揣着一个带着国姓的令牌到处招摇过市啊?没等两年后灾到来,她就先被人抓进牢里了。 “身外之物而已。”薛执硬塞给她,无所谓道,“在本王这里也没用。” 他不喜欢随身带东西,都是征用的卫惩的。他的令牌大多时候都是放在家里,极少示人。 “你不必觉得困扰,见过这令牌的人,大多是本王亲近之人,旁人就算见着,也不一定就觉得是真的。” 陆夕眠像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两只手捧着,不住颤抖。 “殿下,你说我拿着你的令牌,别人定会知晓我们的关系了吧?” 薛执瞧她哆哆嗦嗦的样子,笑了,“怎么,怕了?” 陆夕眠望着他欲言又止,两只手紧紧掐着金令牌,皱着小脸,纠结不已:“没,没怕,就是突然有点害羞……” 他身上怎么就没个玉佩呢? 这么大大方方的一个薛字,也太招摇了。 薛执捂住了额头,笑弯了腰。 “小姑娘,你未免太迟钝了些。” 陆夕眠窘迫地垂下头,她伸手去拉他,“殿下,你别笑话我了,我……” 她光顾着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都说出去,可确实没想过之后的事该怎么办。 她做事冲动,便时常会遇到这样的苦恼。 “那我若是万事思虑周全,你还亲不到我呢。”陆夕眠哼了声,红着脸,把脸扭到一侧。 虽然她是有点傻,但气势上总不能输。 “你真的好可爱。”薛执笑够了,叹了声,“那……姑娘如何打算?真的不要吗?” 陆夕眠是不敢接,但她也舍不得还回去。 她捏着令牌,低着头支支吾吾,犹豫半晌,蓦地又抬头。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我现在是你的什么人呀?” 薛执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女孩的唇上,半个时辰前那上头还有口脂,此刻全然消失了。 没了妆点,唇色依然娇艳欲滴。 这全都是他的功劳。 男人低头笑笑,“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这人承诺做过不少,尤其是执掌御司台后,合算下来,几乎每日都在同人做承诺。 可若是细细品味,就会发现,一些涉及到他个人的主观的意见时,他都会以将主动权返还回去的句式搪塞过去,就比如——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想如何呢?” “不知阁下有何高见?” 要么就是在别人问他问题时,用笑遮掩过去,就比如上回: 关于自己的耳朵,陆夕眠就问他,是否会在查明真相后如实禀告陛下并告知她的父母。 那时若是非要薛执讲真话,那一定是:不会。 他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人说出真相,因为那时的他并未忘记自己在谋划些什么,所以他压根就不会对一个才认识的小姑娘说真话,更没必要为了她去放弃自己多年的筹谋。 于是他便用笑回答。 显然,陆夕眠以为他的笑是默认,和世上的众人一样。 如此甚好,由着他们去误会。 薛执这么多年来一向是如此为人,误会是别人的事,只要不影响眼下的案子,那便都不需要计较。 骗人?他可什么都没说。 他们愿意相信什么,那也是他们的事,与他无关。 薛执这样在旁人眼中便是好脾气好说话,不涉及到原则问题时,他怎样都可以。也因此,和他有过交集的人大多赞叹宣王平易近人,从不与人发生争执。 都说他负责任,其实他只是不想把自己牵扯进一些没必要的麻烦里。 推脱、敷衍,他一向都做得滴水不漏。 可眼下这句却不再是不想牵扯进麻烦的搪塞之语,更不是哄人的花言巧语。 薛执知道自己不必解释,因为陆夕眠对他一向都是每个字都全然信赖。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呢,薛执叹了口气。 她这么好骗,不知要被多少人欺负。 薛执无法再说谎话去伤害她,所以这句“你想是什么便是什么”,是他此生做过的分量最重的一个承诺。 陆夕眠听到这句话,羞涩地红了脸。她宝贝似的把令牌揣进怀里,拍了拍心口,将它放好,又羞答答地抬眸瞥了男人一眼。 见他一直温柔地看着她,脸不禁更红。 她眨着眼睛,天真道:“哎呀,这可是你说的呀,那我就不客气啦?” 薛执笑着颔首,“请讲。” 陆夕眠清了清嗓子,目光四处躲闪,红唇微翘,她小声嘟囔着:“那我要……我要……做你的……” 她说得声音实在太小,可薛执耳力过人,他自然一字一字都清楚地听到了。 可他仍故意地嗯了声,“什么?” 小姑娘害羞地捂着脸,眼睛也没看他,自然听不见他的话。 于是他又弯下身子,把头凑到女孩面前,捕捉到她四处游离的羞赧的目光。 男人好看的狐狸眸又开始散发魅力。 他嘴角噙着笑,认真地看着她的样子,叫陆夕眠又有些呼吸不畅。男色的诱.惑直击心脏,心口怦怦地快要炸开。 她呆愣地看着他的唇,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想要亲上去。 能不能再感受一次呢? 薛执洞察人心,他几乎是同时,前靠过去。 他将额头抵着她的,低声地笑:“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 陆夕眠哪里知道他这是故意的,她单纯地以为对方就是没有听清,毕竟她的声音确实很小。 于是她忍着赧意,大胆地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她将自己送了出去,学着他的样子,也贴近他的耳朵,用满是羞涩的声音,勇敢而坚定地说: “我说,想要做你的心上人。” 薛执长久地沉默。 他默不作声,只回应般地复又揽住她的盈盈细腰。 他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抱,抱得很紧。 一向挺拔如松的身躯为了她而弯下脊梁。 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深深地呼吸,隐约在压制着某种即将失控的情绪。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喷洒在她耳侧的呼吸滚.烫。 半晌,才珍重万分地轻轻吻了下她左边的耳朵。 哑声回她:“换一个吧。” 陆夕眠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心口也涩涩的,“为何要换一个,这个不行吗?” 她以为她会立刻听到回答,可是等了片刻,只等来男人拥得更加紧的怀抱,以及—— 她隐约听到,他的呼吸声带了些颤抖。 “殿下?” “嗯,”他终于回说,“这个不行。”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93节 “你这是拒绝我了吗?” “不是。” “那为何要换一个啊?” “因为你已经是了。”他把头埋在她肩上,闷声笑道。 陆夕眠怔住。 ——“我现在是你的什么人呀?” ——“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想要做你的心上人。” ——“你已经是了。” 哦…… 已经是了,所以并不需要她要求。 所以需要再换一个。 男人不知是以为她仍不懂所以体贴地解释,还是故意逗弄她就想看她面红耳赤的样子,他低笑着开口: “你会想要成为镇南大将军的女儿吗?” 那自然不会,因为她本来就是,所以自然就不会想要再去成为。 “我知道,你别说了。” 陆夕眠红着脸不再说话,把额头抵在他肩上,脸藏了起来。 “想到了吗?” 哎呀,催什么催呀。 她原本就只想到这个,可是这个既然已经达成,那改个什么呢?是个难题呀。 陆夕眠兀自害羞了会,才开口道:“那我说个大胆的,行吗?” 薛执笑了,“有多大——” 话音未落,女孩又是一句格外直白、赤诚、热烈的话击了过来。 “那我做你的王妃,”陆夕眠推开薛执的肩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行吗?” 薛执的笑容凝在脸上,心口蓦地一滞。 那一瞬间,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 血脉下有什么东西在肆意游窜,周身的血都似沸腾一般。 他突然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有一种,这一切都非真实的错觉。 薛执语无伦次,“王……妃?你是想、想嫁、嫁给……” 陆夕眠坚定点头,“对,嫁给你呀。” 作者有话说: 薛执:我顶不住了 二更晚上9点08~ —— 感谢在2022-07-05 16:34:17~2022-07-06 18:0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罐】、【寐思】 1个;谢谢两位姐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殷】 10瓶;【陌语】 6瓶;【佳人】、【琳】、【阿敏】 1瓶; 谢谢姐妹们呀啵啵啵啵~ 第57章 还是甜甜 薛执的呼吸慢慢急促了起来。 他开始觉得喘不上气, 又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也出了问题,听错了她的话。 她想嫁给他? 这不可能。 薛执试图用理智去分析这件事。 他们相识才不过两月有余,而她说喜欢自己,也不过是今日才刚发生的事。 两个月, 足够了解一个人吗?显然不能。 她或许只是被他的外表所惑, 就跟这京城中大多数人一样。 因为一副好看的皮囊, 所以便生了占有的心思,这些都是薛执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他亲眼见过这样的例子,知道那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陆夕眠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她不能免俗, 薛执可以理解。 他见过的事太多,知道人性的恶, 知道人性本贪婪,更知道人性中有很多东西是理智难以抗衡的。 所以她才会一再地一时冲动吧。 一时冲动撞上他, 一时冲动说喜欢他, 又一时冲动想要做他的王妃。 他比她稍大几岁,不能任由她继续胡闹。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薛执依旧没办法直言拒绝, 他只能又将问题反问回去。 “不必考虑了呀, 我觉得我们正合适。” 陆夕眠原本的确是脑子一热,可冷静了下, 仔细想想,她突然又觉得此时提这件事也正好。 “我都遇上宫里传旨的公公了,陛下和皇后肯定已经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你都二十二,不小了!他们现在想起来你的婚事, 肯定上心呢。” “这人呀, 一旦一个念头起来, 那可不是能说没就没的!就算你拒绝……”陆夕眠顿了下,皱着眉看他,“你是拒绝了吧?” 薛执:“……嗯。” “哦那行,不过就算你拒绝,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一直磨着你。” 这事陆夕眠太有经验了,她前世就被磨着才勉强应下苏家的亲事……呸呸不想他们了太晦气! 女孩表情难看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她继续劝道:“若是回头问你,为何不成亲,为何抗旨?你怎么答?所以呢,还是同皇帝说你心里有了喜欢的姑娘,这个理由更能让人接受吧?” “现在宫里只是来试探你的意思,只是个开始,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哎!”陆夕眠眼睛亮了亮,突然高兴道,“依我看,你应该快些跟皇帝说你有喜欢的人,这样他就不会乱点鸳鸯谱了。” 陆夕眠絮絮叨叨又说了不少,都是在变着花样地说如果答应娶她,他会有什么好处。 薛执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安静地等着她说完,才低声问: “那你呢?” 陆夕眠不懂,歪着头反问:“什么?” “你为何说要做我的,我的……” 男人语气艰涩,心口亦尽是苦意。 “宣王殿下!你怎么突然变傻了呢?” 就这头脑,是怎么能篡位的啊?! 陆夕眠有点不高兴,“还能是什么?我喜欢你,不是都说了好几遍了?” 薛执苦笑了声,点头。 “好,喜欢我。喜欢我就要做我的妻子吗?” 陆夕眠被问住。 对啊,喜欢不就是要成婚的? “不是只喜欢了,就可以许诺终生” 陆夕眠仍疑惑地看着他,摇摇头。 “你不懂我的问题?没关系,你可以再想想。”他笑了下说,“你还年轻,而且,你也很好。不该这么仓促地就把自己随意交付给一个男人。” 问题她是没听懂,但是他为何会这么问她听明白了。 “你这是又要拒绝我吗?”陆夕眠怔愣着,“你怎么每次都要拒绝我啊。” 薛执见不得她失落的样子,她一旦有些难过的神色,他的心口就像是被针扎着一般。 “我没有,不是,我只是,有点乱……”他慌乱,很快又变为无奈,叹了口气,“好,我说实话,是我有点胆小。” 薛执的表情很不好看,陆夕眠不再执着于他的拒绝,她有种感觉,拒绝她这件事对他来说伤害更大。 她凑了过去,凑到他身前很近的地方,抬头望他,“这还和胆量有关吗?” “而且,你是不是想哭啊?”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干的。又摸了摸眼角,也是干的。 咦,奇怪。 女孩香甜的呼吸还有娇娇软软的话语就近在咫尺。 令人心动的面容就在面前,她的每一句直白的问话,每一个毫不掩饰爱意的动作,都叫他溃不成军。 薛执心中有再多的枷锁,也无法抵御本能。 本能在呐喊着想要靠近。 于是他痛苦地遵从本心,又将她轻轻搂进怀里。 他紧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徐缓而有力地说道: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94节 “成家于我而言,确实尚早。陆夕眠,你不再等等吗?也许,相处一段时间后你就会发现,我的身上有很多秘密,很多你可能会不喜欢的事。” “你此刻便冲动地说要与我成亲,可若是到时候又发现,我身上有诸多缺点是你难以忍受的,若是到那时再抛下我,不觉得太残忍吗?” “我不像你有这么多勇气,我比较胆小,希望你可以谅解。” 哦…… 陆夕眠心口闷闷的。 不是因为他又拒绝自己而闷,是因为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她竟有种很委屈的感觉。 喉咙涩涩的,像是又东西哽在那里,一出声,就忍不住呜咽一声。 为什么她感觉他如此难过呢? 喜欢不是一件很幸福很开心的事吗? “如果我的话给你带来负担,那我,我不说了。”陆夕眠难过道。 她软乎乎地趴在他的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领口,将他才整理好的衣裳又扯乱。 回应她的,是一记突如其来的,强势的,深深的吻。 这是薛执第二次主动,比上回要更加游刃有余。 他的唇依旧干燥,带着一股清冽的味道。 像是不知道何为浅尝辄止,含着她的唇便不松口。来势汹汹,强势地舔。开她的唇缝,撬开她的齿关,勾住那条柔软与之共舞。 揽在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像是要将人狠狠揉碎,勒得人有些疼。 滚/。烫的呼吸勾缠在一起,安静的屋中只剩下不分彼此的呼吸声。 等许久后,松开那双红肿的唇时,他眸色深深地望着他的心上人。 女孩像是溺水后的濒死挣扎求生的人,脸色涨得绯红,睫毛无措地乱颤,她挂在他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被他占有着,任由他摆弄着,这一切都昭示—— 薛执,你正在拥有她。 若这真是个美梦,为何不尝试着去留住她呢? “啊,你要憋死我呀!”陆夕眠终于喘匀了气,忍不住抱怨道。 她抬眸望他,不期然撞进男人那双漂亮勾人的狐狸眸中。 他的眼中不再带着温和的笑意,而是暗得一点光都没有,带了点凌厉与强势。 眼眸深处藏着叫人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平静的海底。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正在酝酿着一场令人畏惧的风暴。 陆夕眠并未被他的这一面吓到,她反而觉得有种别样的魅力。 同时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她就知道他还藏着另一幅面容。 只有她想看就能看到的面容。 薛执是故意“凶”给她看的。 陆夕眠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实在喜欢他。从不吝啬表达,于是又红着脸贴了上去。 在他紧绷的唇角落下轻柔的一吻,眨了眨眼睛,看他并不躲闪,又换了个方向,在他脸颊上贴了贴。 薛执安静地看着她毫无章法地在他脸上亲了个遍,眼底的笑意才又从深渊深处跑了出来。 他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声。 罢了。 他又笑了声,“别再折腾我了。” 陆夕眠雾蒙蒙的双眸还未恢复清明,便被这句话给刺激到,“我怎么了?!我不乖吗!哪里瞎折腾了!” 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她还不能亲一亲吗? “你那样亲就行,我这样就不行吗?”陆夕眠哼哼唧唧抱怨道,“你那样太累人了,得听我的。” 薛执长长舒了口气,笑道:“好。” 见他的坏情绪又烟消云散,陆夕眠这才终于又放下心来。 只是心底多少存了疑惑,开始对他的过往产生兴趣。 想要更加了解他。 陆夕眠犹豫了会,又问一遍:“那我方才说的那唔唔……” 话才讲了一半,嘴巴就被人捏住。 嘴唇被人捏成鸭嘴的形状,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薛执失笑,“陆姑娘行行好,求娶这样的事,可否留给我?” 有些心结仍未想通,但只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而已,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总之,来日方长。 陆夕眠只是迟钝,但脑子并不笨。 “哦!”她兴奋地叫了出来,“那就慢慢来!不过你可不要让我等一辈子哦!” “不会。” 陆夕眠用力点头。有这句话就成。 时间不早,她该回去了。 陆夕眠抚了抚还未平静下来的胸口,又摸到了那块令牌。 “这个……” 男人漫不经心地再次整理自己的衣裳,他头都没抬,笑道:“不白给你。” 陆夕眠又凑了过去,好奇道:“你想要什么?钱吗?” 薛执抬手敲敲她的脑袋,没用什么力。 “我要你钱做什么?” “那你要什么?我没别的东西了。” “会画画吗?”他问。 陆夕眠点头,“会呀,但是画的可能不好。” “没关系,帮我画一个东西。” “什么呀?” “兔子。” 陆夕眠疑惑地问:“兔子?” 她低头思索着,先前好像听说他养兔子来着?似乎还咬过他? 陆夕眠下意识往他上回受伤的那只手上看了一眼,嘟囔一声,“你还真是挺喜欢兔子啊?” 薛执手上动作停了一瞬,带笑的眼眸望她一眼。 “嗯,是挺喜欢。” 陆夕眠点点头,“那我回去就画,下次见面送给你。” 同时心里开始考虑,要不今年过生日时再送他一只兔子? 临出门前,陆夕眠又想起来件事。 “对了,你别再叫我陆姑娘了吧,听着生分极了。” 薛执又怔在原地,“那叫什么?” 他嘴角还残留着她的口脂,一直都没擦。 陆夕眠再次瞧见了,脸刷得又涨得通红。 “谁、谁知道呢!你自己想去!全都叫我想了,哪有那么省事的好事?” 她莫名其妙地恼羞成怒,叫薛执又有些无措。 “我怎么……” 陆夕眠又红着脸道:“你!记得擦,擦嘴……” 说完也不等男人的回答,开门跑了。 薛执情不自禁追出去,人已经跑远。 他呆呆望着女孩的背影好久,直到她拐了个弯,看不见了。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咳嗽声。 薛执回过神。 卫惩正站在他身旁,尴尬地抓耳挠腮。 薛执:“……” 淡淡看了他一眼,越过他就要走。 “殿下!” 薛执回头。 “那个……额……”卫惩眼睛一闭,硬着头皮把手里两样东西递了过去。 左手拿着一只小铜镜,角度恰好,照见了薛执的脸。 右手拿着一条干净的白色丝帕。 薛执垂眸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下唇比上唇艳红许多,嘴角的地方还沾染着女子用的口脂。 薛执低声笑了出来。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95节 卫惩一阵头皮发麻,“殿下,擦擦吧?” 他等了会没等到回应,睁开眼。 男人正漫不经心地抬手抹了下嘴角,他低头看着指腹上那一抹唇脂,眼底的悦然与欢喜几乎晃瞎卫惩的双眼。 救命啊…… 卫惩无声呐喊。 男人的指腹轻轻地互相摩挲了两下,嫣红化在指尖。 他偏头看了一眼那条帕子。 轻笑着,抬手推开,语气是说不出的餍足与愉快,“自己留着吧。” 擦肩而过时,还拍了拍卫惩的肩膀。 卫惩转头,清晰地看到—— 宣王殿下笑着抿了下唇,将剩余的口脂尽数都吞入腹中。 作者有话说: 卫大人深夜转发: 《你用的口红有毒吗?教你一招,口红好坏一目了然》 《口红有毒吗?能不能放心大胆吃?》 《越大牌的口红越有毒?医生直言:口红中的确含微量重金属》 宣王留评:本王耐毒(挑眉.jpg ps:救……其实我今天真的只想写一张互动的,一不留神又没刹住车呜呜呜 第58章 知道恋情 卫惩自几年前跟在宣王身边后, 便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开心的一日。卫惩不是傻子,自然能从那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事情中看出现在的情况。 殿下和陆姑娘怕是已经互诉了衷肠,在一起了。 他们王府是否很快就迎来一位女主人了? 卫惩低下头,真心实意地笑笑, 追着男人的背影走了过去。 回到书房, 二人又投入到公务中。 宣王殿下的状态与平日并无不同, 一丝不苟,全神贯注。他处理案卷的速度很快,甚至比往常还要快一些。 除了交换案卷时,会稍稍晃神。 偶尔会抿下嘴唇, 或是抬手触一触唇角,然后弯下眼睛。 卫惩偷偷瞟着, 瞧着稀奇又好笑。 在忙碌的间隙,卫惩蓦地想起来件事。 “那位公公提到的赵姑娘, 可要属下帮您探查一番底细?” 薛执道:“不必, 她的情况本王俱已掌握。” 卫惩点点头,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一般能被他家殿下记住的人, 多半都有些故事在身上, 想来这位赵姑娘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卫惩把这个人记在了心里。 “殿下,您说, 宫里头为何突然提起您的婚事了?” 原本满面笑意的男人脸色渐渐淡了下去。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眸子微眯,陷入回忆。 那日在思政殿外,苏翊昙的话一字不漏地又回荡在他耳边—— “殿下也该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 “应是那位苏公子的功劳。”薛执冷声道。 卫惩一愣,“苏?” 这个姓叫卫惩下意识便想起来苏相, 至于公子…… 苏相共有五个孩子, 除却贵为皇后的大女儿, 他还有四个儿子。 那四个儿子中,嫡出的大公子娶了大理寺卿之女,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人称苏大人。 二公子与三公子为庶出,娶的夫人是小官之女,不在朝中任职,人称苏家二爷和三爷。 能被薛执叫做“苏公子”的,想来便是那位嫡出的四公子,苏相的幼子,同样被京城中文人雅士交口称赞的翩翩公子,苏翊昙。 那位苏公子在卫惩眼里就是个出身高门,带了一身傲气与清高的世家子。 卫惩觉得他家殿下是将优雅与斯文刻进了骨子里,而苏翊昙只是个低劣的模仿者罢了,所以一直对那人的印象并不太好。 “殿下怎么同他遇上了?”卫惩问。 薛执轻笑了声,继续落笔写字,“皇城不过就那么大的地方。” 卫惩了然,“原来是那日进宫见到的他。” 他脑子稍微转了转,便隐约猜到了那其中缘由。 苏皇后想要拉拢陆家的事他早有所耳闻,他们御司台负责皇城中的一些案子,自然会做一些情报,皇帝的意思御司台都掌握着。 薛崎过世的母妃是苏家的女儿,所以他向着苏家是理所当然的。 可苏家是外戚,万不可独大,薛执这些年为了控制苏家,私下里费了不少功夫。 卫惩自然知道,若是没有他家殿下,等镇南大将军家的小女儿长大一点,或许会被许配给苏家的四公子。 不过嘛…… 现在这不是有他家殿下在。 敢破坏殿下姻缘的人,都得给他死! 卫惩一脸忠诚:“属下会注意苏公子的动向。” 薛执无奈地看他一眼,笑了声。 又低下头,继续批阅。 -- 陆夕眠带着一脸幸福回了家。 在自己的院子里瞧见韩恣行时,她脸上还挂着傻笑。 猝不及防地对上韩恣行审视的目光,陆夕眠咧着嘴冲他打招呼: “小舅舅!今儿起得早啊!” 这才不到午时,真早。 韩恣行:“……” 额角抽了抽,他抬手指了一下陆夕眠,没好气道:“你,听说你喜欢宣王?” 陆夕眠受惊一般,蓦地睁大了眼睛。 这这这他怎么知道的?! 房中探出一个脑袋。 谢兰姝欲哭无泪,抱歉地道:“夕眠对不住啊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陆夕眠:“……” 好的,原来是出了叛徒。 韩恣行冷笑着,先看了一眼谢兰姝,看得谢兰姝红着脸把脑袋缩了回去。 他又瞪了一眼自家小外甥女,不能看,一看又来了火气。 他咬着牙,冷森森道:“跟我进屋。” “……” 春桃给三人倒了茶,抱着托盘,迅速地退了出去。 她跑得极快,像是屁股后头有仇人追似的。 陆夕眠和谢兰姝坐在一边,韩恣行则站着,抱着肩倚靠着墙边的架子,目光冷飕飕地在陆夕眠身上扫来扫去。 谢兰姝最先受不住,她愧疚地垂着头,对陆夕眠忏悔道:“夕眠,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喝醉了,就……就……” 酒后吐真言,一不小心把事情说出去了。 陆夕眠听罢,惊讶得忘记了自己的事,她震惊道:“你喝酒啦?!” 做闺中密友这么多年,陆夕眠太清楚谢兰姝的性情。 谢家家教森严,喝醉酒这种事断然不可能在谢家兄妹身上出现。 谢父忙于公务,对子女疏于管教。谢母性情虽温和,但却是高门出来的女儿,一举一动皆恪守着规矩与礼节。 她教养出来的两个孩子,谢司免为人正派又古板冷淡,谢兰姝也是清冷如雪循规蹈矩。 谢兰姝从来都是各家口中的典范,寻常宴饮中,谢兰姝就算饮酒也是礼节性地抿上一口,从来不会不顾分寸地贪杯。 不论是言行举止,亦或是性情品行,谢兰姝都算得上是挑不出毛病的。 她答应过陆夕眠会保守秘密,可这回却破了自己的誓言,她已经万分羞愤了。 谢兰姝愧疚得脸颊通红,她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清楚什么。 “其实,我都忘了,是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她抬头瞥了一眼韩恣行,才刚瞄到男人的腿,似乎见他动了动,吓得又闭紧眼睛,把头垂了回去,“醒来也不知怎么看到了小韩舅舅,他张嘴便问我,问我……” 便问了跟他对陆夕眠说的同样的问题。 谢兰姝宿醉后脑袋像是被钝器砸过一般,头剧烈痛疼着,她好没搞清楚自己的状况时,便被这一句冰冷的质问吓得魂不附体。 她实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喝醉以后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96节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跑到陆家来的,怎么又跑到了韩恣行的房间去了,怎么就霸占他的床榻了。 她只记得昨天自己心情实在不好,一时冲动便去买醉。 她只知道,自己是一个人喝醉的,当时身边并没有韩恣行。 她喝酒就是因为看到了韩恣行和另一个女子在一起。 她身边不可能有他。 结果今早一睁开眼,她看到了韩恣行。 谢兰姝一下震惊地叫了出来。 坐在地上的男人便眼神锐利地看过来。 “小兰花,你想让全府都知道我房里有女人是不是?” 清晨起来,男人的嗓音还是慵懒沙哑的。 他一把掀开自己睡了一宿的地铺,毫不怜惜地扔到正抱着被子惊慌失措的谢兰姝身上,不耐烦地活动着僵硬的四肢。 睡了一宿硬邦邦的地铺,原本就有起床气的韩恣行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 他满眼戾气,说了那一句:“陆夕眠说她喜欢宣王?” 就这么一句话,谢兰姝再也顾不得自己心里的那诸多问题,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完蛋了。 后来她狼狈地从男人的床榻上爬下来,匆匆洗漱,追着韩恣行来到了陆夕眠的院子。 这一等,就是一个上午。 韩恣行想起前日小外甥女说要去找宣王,再一联想到她对那人存着的心思,脸色愈发难看。 呵,道个谢而已,要去一两个时辰吗? 指不定赖在人家府上干什么呢! 春桃留在府上,胆战心惊地看着两位一个站在院里,一个躲在门后,心道她还不如早上跟着冬竹一块出去呢。 从清晨等到快正午,陆夕眠终于回来了。 然后便有了那当头一棒般的质问。 “你还有心思管旁人喝不喝酒?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韩恣行烦躁地说。 “陆夕眠,你一个女孩子,成天往一个男人府上跑算怎么回事?你的矜持呢?你的体面呢?” 孤男寡女,那还是个二十来岁没娶过亲的单身男子,她就这么放心地去了? 韩恣行也是这个年岁,知道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早早成熟,十五六岁时便混迹于风月场所。 他是没碰过女人,但那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他见得太多,男人是个什么东西他也再清楚不过。 一个一个瞧着华丽体面,可真要听见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便知道那又是另一个德行。 那个宣王表面瞧着斯文,可骨子里什么样谁又知道?难保那是个人面兽心不正经的家伙。 依他看,那男的长得就是祸害的样子,看着就不老实。 如此想着,韩恣行愈发气急败坏。 他跟着韩氏到陆家来不过八年,陆夕眠是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一定是被人哄骗了。 韩恣行在太阳下站了一上午,气得也没一口水,嘴唇早就干得起皮,更何况他嘴上本来就有伤口。 这突然一张嘴,还带着那么大的火气,力道没控制好,好不容易止了血的下唇又扯破了皮。 一股腥甜漾到口中,一阵撕裂地刺痛。 他仔细打量着外甥女的脸,视线凝在女孩的嘴上,眸光骤然一冷,心口的怨气突然攒到了顶峰。 “你从来乖巧,如今怎么愈发不知分寸?你看看你那嘴花的,当我看不出它原本有无口脂吗?” “陆夕眠,你若还当我是你舅舅,你就跟我讲实话,跟那男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不是那个男的哄骗你?你同舅舅讲,他若是欺负你强迫你,我管他是殿下还是陛下还是天王老子?我这就去把他王府拆了!” 韩恣行越训越上头,他在家人面前一向有意识地收敛坏脾气,不把在市井中打架闹事那一套搬到家里。 可那宣王实在欺人太甚! 他小外甥女才多大!才十六岁!瞧瞧那嘴亲的! 韩恣行眉眼间皆是浓浓的戾气,周身的冷意不加遮掩地释放,把陆夕眠给惊着了。 “小舅舅,你别这样,好好说话,”陆夕眠不安道,“你别凶我……” 他们舅甥间一直都很和睦的,陆夕眠从没真的见过韩恣行放狠的样子。 女孩惶惶不安的样子落在韩恣行的眼中,那便是她有委屈说不出的证据。 他怒极,反倒立刻冷静下来。 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他得去找人算账。 看他不把宣王打的满地找牙。 韩恣行转头就往外走,俨然就是一副要去打人的架势。 陆夕眠愣了一下,慌忙起身追出去。 “夕眠……” 谢兰姝也六神无主地跟了上去。 “舅舅!舅舅!!” 韩恣行没听到似的往外走,他步子迈得很大,眨眼间就到了院子门口。 陆夕眠眼瞅着人就要拐出去,心里一急,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舅舅!我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又不曾杀人放火!” “你为何要这般凶我!” 她本来是不觉得委屈的,可是此刻也不知怎么,被韩恣行不由分说训斥了一通后,后知后觉地感觉委屈。 大概是她这一声喊起了作用,韩恣行竟是真的停在了院子门口。 陆夕眠心中一喜。 她喊那两句话时,捂着腰停了下来喘气。 谢兰姝却因为腿比她长一点,体力比她好一点,不用说话,早就冲了过去。 韩恣行停是停了,但他停得太突然。 他正在跟面前的人低声打招呼,猝不及防地感受到后背有人撞了过来,然后他便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 向前栽倒时,他朝对面的人伸手。 陆长缨迅速地侧了侧身子。 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 咚—— 一男一女都摔倒在地上。 陆夕眠脸色一白,跑过去,“舅舅!兰姝!” 她把人扶起来,头顶突然传来幽幽一声: “你有喜欢的人了?” 陆夕眠蓦地抬头。 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 咬牙切齿,嘴里发出阴恻恻的笑声,正面色铁青、面目狰狞看着她。 哦,不是怪物。 是她的老父亲。 作者有话说: 老父亲:很好,让我看看谁那么有种。 二更9点08~ —— 感谢在2022-07-06 18:10:33~2022-07-07 18:1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懒鸟鸟糯米团】 42瓶;【降世神婆】 6瓶;【江与川】 2瓶;【琳】、【离】 1瓶; 感谢姐妹们的投喂!挨个啵啵啵啵~ 第59章 天降正义 正房中, 六人围坐在桌子前。 面前摆着午膳,饭香袅袅,无人动筷,也无人先开口。 气氛一时间冷到冰点。 还是韩氏先打破了寂静。 她身旁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女孩, 她先给谢兰姝夹了道菜, 柔声道:“先吃, 别饿着。” 谢兰姝感激地看着韩氏,“谢谢韩姨。” 她不敢抬头,筷子轻轻戳了戳菜,夹起一小口, 一边慢吞吞地往嘴里放,一边留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嗤。”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97节 谢兰姝左边坐着韩恣行, 这一声冷笑便是从她左边发出来的。 她窘迫地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栽进碗里。 有了这一声, 屋中终于开始有人说话。最先开口讲话的, 是一家之主陆绥铮。 他已经冷静了许久,却仍然咽不下心口那股酸气与愤怒。 “你喜欢上谁了?” 他瞪着眼睛, 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韩氏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哎了声,轻声嗔怪道:“你这是瞪谁呢?瞪我吗?” 陆绥铮的气势立刻弱了下去, “……我哪有瞪你。” 韩氏秀气的眉微微皱着,她慢悠悠道:“你坐我对面,不是瞪我又是瞪谁?” “我瞪她呢,她!”陆绥铮没好气地对着陆夕眠道。 韩氏不乐意了,把右边的女儿护在怀里, “能不能好好跟孩子说话啊?这是吓唬谁呢?” 韩氏讲话总是温声细语的, 哪怕是控诉, 都做得像是撒娇。 陆绥铮一腔怒火只得委屈地忍下,他重重出了口气,把头别到另一边,“她肯交代我就不发火。” “交代什么?这是你女儿,不是你的部下。再说,女儿有喜欢的人了这是好事情,”韩氏护犊子道,“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知道喜欢人了。” 陆绥铮被堵得哑口无言,偏他与韩氏当年那些往事,是她对付他时最致命的利器。 当年韩氏被陆绥铮顺手救起时,她也才十六岁,和陆夕眠一样情窦初开的年纪。 那会陆绥铮的夫人已经亡故了。 韩氏对陆绥铮一见钟情,陆绥铮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久久走不出丧妻之痛,对着韩氏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一连两年都是如此。 两年后他娶韩氏为妻,也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陆夕眠很喜欢她。 刚成婚时,他一直对韩氏客客气气,冷淡疏离。 这些年在韩氏身上栽了以后,他们每回拌嘴时,她都要拿出当年被他冷待那事来说。 那会也确实是陆绥铮对不起她,他理亏,只得节节败退。 “那我总能问问,是哪个臭小子吧??” 韩氏见他服软,不再为难他,抿起唇笑了笑,“当然能问啦,你不问我还要问呢。” “夕眠,是谁呀?” 陆夕眠一想起来就要脸红,再害羞也是要说的,她不能叫她家殿下跟着她受苦,名分定要给他。 “是……” “是苏家那小子吧!”陆长缨插嘴道。 这个名字一出,桌上另外两个男人的脸瞬间都沉了下去。 韩恣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谢兰姝。 谢兰姝窘迫地偏头,恰与他四目相对。 她欲哭无泪,冲他摇头,无声地说:“我不知道。” 男人挑了下眉,见她这幅做贼心虚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明明不是她做的错事,看着反而比陆夕眠还要心虚。 看这脸马上就要泡进汤里了。 韩恣行啧了声,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他执起扇骨,往女孩的后背上戳了戳。 谢兰姝蓦地挺直了后背,不好意思地看他。 韩恣行又是一挑眉。 “坐直。”他低声说。 哦…… 谢兰姝红着耳朵转回去了。 谢兰姝的注意力再回到饭桌上时,才发现她对面的兄妹二人险些吵起来。 陆夕眠不满道:“哥哥,你说谁都行,你怎么能说那个人的名字呢?!” 陆长缨不明所以,挠了挠头,“那个人?苏翊昙怎么了?我记得我走之前你们还好好的啊。”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好好的?!” 陆长缨不懂妹妹莫名其妙生什么气,他问道:“你们小时候不是总在一起玩吗?” “那都多久前的事了?”陆夕眠纠正道,“而且也不叫一起玩,是他跟陆明鸢陆明灏玩在一起,偶尔过来烦我,根本不是我要跟他一起玩!” “可是你身边的男子,除了陈筝的哥哥,也就只有他和你关系近些了吧?”陆长缨犹豫道,“总不会是陈琅吧?我感觉他就把你当妹妹啊……” “当然不是世子!更不是那个姓苏的!”陆夕眠气得脸都红了,“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我讨厌他!” 陆夕眠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恶之情,她一向都是坦荡赤诚的。 不过她从来没跟家人明确地表示过,她讨厌谁。更不用说现在,她表现得这般厌恶。 这句话一出,桌上又安静了。这次就连韩氏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 显然,再座的众人都感受到了陆夕眠对苏家那位四公子的抵触,不由得都纷纷在想,是不是小姑娘在那人面前受了委屈。 陆绥铮眸色深深,沉着脸盯着女儿的侧脸看。 韩恣行脾气爆,最耐不住脾性,他随手把筷子一扔,胳膊拄在桌沿,身体往前靠了靠。 他似笑非笑,凉凉道: “讲清楚,他对不起你了?” 陆长缨一听这话,也瞬间火了。 他拍了下桌子,勃然大怒,“好他个苏翊昙!枉我临走前还特意去警告过他,叫他对你好一点!” 陆长缨在心里一直默认自己的妹妹同苏家的四公子关系最好,他也一直以为,妹妹最后会许配给苏翊昙,所以在两年前随军出征的前夕,他就找到苏翊昙,嘱咐了挺多。 结果呢?? 韩恣行看傻子一样地看了陆长缨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好过了?” 这般眼瘸,也难怪昨儿会被陆夕眠三两句话就忽悠进去。 陆家这兄妹两个一个比一个傻。 陆夕眠诧异道:“你找他做什么啊?” 原来如此,难怪苏翊昙会那么执着地认为她喜欢他。 “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烦都烦死他了。”她认真道。 “嘿,我问你话没听到是吧?”韩恣行不爽道,“看我这。” 他拍了拍桌子,终于吸引了陆夕眠的目光。 韩恣行站起身,手撑在桌上,身子往前探了探,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又有点狠厉的意思。 “小不点,跟舅舅说,他是不是对不起你了?” 不然,她为什么会对他这么排斥? 陆夕眠犹豫了。 这…… 这辈子倒是还没有对不起过,但前世确实是特别对不起来着。 否认吗?陆夕眠不愿意。 可是承认吧,又当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她犹犹豫豫着,三个男人的脸色愈发难看。 最终咬着唇,为难地摇摇头,“舅舅,你别问了,总之我不喜欢他就是了。” 韩恣行弯下腰,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 “行,不问。” 如此这般,已经够了。 够揍那孙子一顿的。 韩恣行给陆夕眠足够的尊重。他即便知道了女孩心里喜欢的人是谁,也不会特意去同旁人讲,她的事该由她自己来说。 她的好事,他不插手。 但有谁要是欺负了她,他这个舅舅断不能容忍。 韩恣行慢悠悠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谢兰姝蓦地也站了起来。 她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小,小韩——” “小兰花啊,”韩恣行挑唇笑了笑,手掌按在女孩瘦弱的肩膀上,用力往下,把她按了回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轻声哄道,“好好吃饭,昂。” 韩氏皱着眉,不放心道:“你又要去哪?” 韩恣行没理,绕过众人走了出去,路过陆绥铮时,他撂下一句:“走了,姐夫。” 陆绥铮没说话,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陆长缨见父亲没阻拦,也不吃了,追出去,“舅舅等我一起!” 陆夕眠呆愣着,“这都去哪了?” “打架去了吧。”谢兰姝低下头,继续戳碗里的饭,喃喃道。 韩氏:“……”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98节 -- 午后的某巷角。 一群人围着一个头罩麻袋的男子又踢又打。 麻袋里的人哀嚎声不断。 “谁!啊!!是谁暗算我!” 任凭他如何叫嚷,回应他的都只有一个故意沉了嗓子变过音的男人在说: “渣滓!去死!” …… 薛执处理公务完毕,正打算回御司台,他带人从巷口路过。 “殿下,那边似乎有情况。”卫惩压低声音道。 他也听到了声音,皱着眉,偏过头看去。 一群身穿灰衣的壮硕家仆中,一身穿靛蓝色锦衣的年轻公子骂骂咧咧,揍得最欢。 更为显眼的,是独立于人群外—— 一身穿大红长袍的男子正抱着肩,支出去一条长腿,懒懒散散地斜靠在墙上。 远处来的光被薛执拦在巷口,韩恣行眯着眼睛看过去。 看清了来人,韩恣行挑了挑眉。 哟,正主来了。 韩恣行嘴角噙着笑意,站起身,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 他的眼睛里带着笑,眼底却是一股要把人置于死地的狠劲儿。 一边活动着两条胳膊、脖子和肩颈,一边往巷口走。 这不是,巧了吗? 作者有话说: 打起来!打起来!! 校园版—— 舅舅:狂拽校霸 哥哥:憨批跟班 殿下:腹黑学神 眠眠:软萌学渣 二更来喽,大家晚安嘎!发红包呀~ 第60章 打不过啊 韩恣行气势汹汹地往这边来, 一众官差皆感受到来者不善,纷纷将手按在刀鞘上,警惕戒备着。 “不必。” 被护在后面的男人低声道。 卫惩看了眼男人的脸色,挥了挥手。 唰—— 众人让开位置。 韩恣行大摇大摆, 顺利走到了薛执的面前。 “宣王殿下, 又见面了。” 韩恣行拖着懒洋洋的声调, 用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语气,说着毫无诚意的客套话。 薛执笑着冲对方颔首,“韩公子,巧。” 韩恣行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 人模狗样的,还装呢? 他冷笑道:“嗯, 巧,太巧了, 这辈子没这么巧过。” “……” 众人面面相觑。 话中的火/药味实在太冲, 叫人不得不去想,这位看上去像是来要债的公子, 究竟是何身份。 竟能这般无礼地挑衅还不被卫惩打出去。 卫惩自然是不会动手, 他大概能猜到对方的态度是因为什么。 不提韩恣行是陆姑娘的舅舅,单说他家殿下并未表态, 他便不可能做些什么。 薛执像是没看见对方的冷脸似的,他仍笑意盈盈地,“韩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打架。”韩恣行面无波澜道。 “哦,如此……”薛执点点头,“本王见公子似乎不忙?” 韩恣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开始攥拳头, 关节被他捏得咔咔作响。 薛执依旧温和笑着, 毫无畏惧似的,又道:“不知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这里不太方便。” 男人始终笑眼弯弯,和气斯文,若单看他的模样,还以为是韩恣行说了什么好的事。 好事,呵,是呢。对于宣王殿下来说,抱得美人归可不就是好事一桩么。 韩恣行手心发痒,越看这副笑脸越想揍人。 他顾虑着这男人瘦弱的身子,才没一拳给他撂那。 现在竟然还要借一步说话??他说要跟他说话了吗就借一步?凭什么借给他?! 韩恣行不耐道:“你有事啊?” 他好像着急要动手,之后还有别的要紧的事做。 薛执突然偏过头对卫惩低声交代了几句。 卫惩点点头,开始点人头,他数了几个官差,做了几个手势,指指巷子里那群打架的人,又指了指外头。 韩恣行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见方才还围着他虎视眈眈的一众官差,顷刻间便散去,只剩了三个留在原地。 其中两个跟卫惩站在一起,守住这条巷子的出口。 剩下的一个兵差站在薛执的身侧。 “你这是要作甚?”韩恣行警惕道。 薛执笑眯眯地看着他。 “公子想速战速决,不想叫人知道,所以本王便派了人把这周围的几条巷子都围住了,你放心,”薛执往远处看了一眼,“陆小将军没出气,那些人是不会走的。” “今日之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 韩恣行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这是要帮他把风的意思?帮他善后?有这么好心? “宣王殿下这是在助纣为虐吗?” 薛执笑着看他,没答。 韩恣行皱眉,“你知道我在教训谁?” 薛执依旧笑着,没答。 韩恣行十分不爽,“啧,你这张脸瞧着真让人来气。” 薛执低头笑笑,语气真诚了些:“有人喜欢就行。” 韩恣行:“……啧!” 气死他了。 “公子,请吧。” 韩恣行:“……” 狡猾的狐狸。 不知怎么,韩恣行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么几个字。 像,真是太像了,像得让人牙痒痒。 薛执转身的时候,韩恣行隐约见着男人嘴角有点红红的,那虽不是女人的口脂,但却叫韩恣行蓦地想起自家小外甥女那张嘴。 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对了,险些忘记。 她小外甥女的口脂都被人吃了。 这个宣王怎么回事,放她回来时都不知道帮她擦一擦? 韩恣行眼底又冒出点狠意,他不再犹豫,干脆地跟了上去。 随行的那名官差早就先行一步,去将马车赶来。 韩恣行左右瞧瞧,见薛执终于落了单,他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紧走两步,捏紧了拳头,照着男人的后脑就抡了上去。 管他之后要怎么处理他,先打了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 拳头带着疾风,唰地一声挥过去—— 走在前头的瘦弱男人像是后脑长了眼睛一般,他头都没回,迅速偏了下身子,然后抬手,准确地抓住了袭击他的拳头。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99节 啪——!! 韩恣行眼底冷意更甚,冷呵了声。 他又快又用力地往回抽手,一击不中,打算再来。 结果他一抽,没动。 韩恣行:?? 他拧着眉,又加大了力气。 依旧纹丝不动。 他的手被薛执紧紧攥着。 韩恣行错愕地看着薛执。 比他还小一岁的男人正笑着看着他。 “韩公子下回要记着,偷袭也不要赤手空拳。” 韩恣行低声骂了句。 他这人生平极少吃亏吃瘪,能用拳头解决的事都不爱动嘴,到了宣王这,动嘴动手……似乎怎么都赢不了。 就在韩恣行以为对方要对他发难时,薛执松了手。 薛执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解释,他也毫不意外自己可以制服韩恣行这个常年打架的人。 他理了理自己的袖子,然后温和地做了个请的姿势,“韩公子,快些走吧,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耽误不得。” 韩恣行:“……” 催什么催。 他郁闷地往前走,到了马车前头时,看到那官差恭敬地等候在那里。 他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就不担心我把你们主子给打了?” 那官差显然也没想到会被这么问,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哈哈笑了两声。 “不担心,我们殿下很厉害的。” 韩恣行:“……” 合着就他不知道这男的其实挺能打的呗? 早知道多叫几个人了! 韩恣行郁闷地上了马车。 薛执紧随其后。 二人对面而坐,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马车开始动了。 韩恣行心里憋着口气,干脆转身,趴在车窗口往外看。 外头的景色越来越眼熟…… 怎么好像是他回家的路!! 韩恣行蓦地转回头,瞪着薛执,“你不会要跟我回陆府吧?!” 薛执挑了下眉,“不行?” “你去干什么!” “送公子回去。” “不需要!”韩恣行吼道,“谁知道你是送我,还是借机想去看人?!” 韩恣行:“……” 他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薛执从容地点点头,笑道:“原来韩公子都知道了。” 韩恣行越看这张脸越讨厌。 陆夕眠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复杂的人呢? 韩恣行想,大概换任何一个人碰上宣王,都只有旁人气急败坏的份,宣王殿下永远从容冷静,不管发生什么都挂着一张温和讨喜的笑容。依他看,这人骨子里其实早都烂透了! “你很得意?”韩恣行冷声道,“我警告你,陆夕眠并未把你们的关系告诉我,所以你不用高兴得太早。是我自己猜到的,只是过来试一试你的态度,没想到你还真的惦记上了我家姑娘。” 薛执沉默了一下,“嗯,本王是惦记上了她。” “我知道!你不必再说。”韩恣行道,“我不同意。” 薛执意料到了这个结果,平静道:“为何不同意?” 韩恣行也不喜欢藏着掖着,他目光犀利,直言道:“你这人心思太深,心眼太多,我家小姑娘人傻,单纯,玩不过你,所以还是算了吧。” 薛执这下沉默更久的时间,他自打听到韩恣行撕破脸皮说的那些话时,脸上便没有了笑容。 韩恣行说的都是实话,薛执都清楚。这也是薛执自己挣扎的原因。 没有了礼节性的伪装的温和,宣王此人开始变得叫韩恣行陌生了起来。 他们有过几次短暂的交集,说实话,韩恣行曾多次觉得宣王笑着时叫他觉得别扭,却又说不出那股变扭是因为什么。 可当他真的不笑的时候,韩恣行又觉得,这人还是笑着点好。 不笑时,总有种浓浓的颓丧气在,多看一眼都叫人心口发堵。 好在薛执很快又挣脱了那个阴郁的状态。 他坦荡地回视韩恣行,认真道: “本王从未想过玩弄她的感情,也不会那么做。” 韩恣行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又有哪个负心汉会说自己何时变心呢?说这些都没用。” 他又不是陆夕眠那个傻姑娘,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他在这世道上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像宣王这样位高权重,含着金汤匙出身,身份高贵的人,不是他们这些人能高攀得起的。 韩恣行不听那些所谓的承诺与保证,他只说:“我今日只是警告你,不许再欺负陆夕眠。” 他将欺负二字说的很暧昧,说罢,目光还意味深长地落在了男人的唇角。 薛执愣了下,下意识抬手,指尖触了触唇。 “啧,你找打是不是?!” 摸就摸,这幅回味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要死吗! 薛执抿了下唇,摇头笑笑。他从怀里摸出一条丝帕,又擦了擦嘴角。 韩恣行烦躁--------------/依一y?华/地抱上肩膀,没好气道:“别擦了,没有。” “……好。” 宣王殿下很好脾气地又把帕子叠好,放了回去。 韩恣行挑眉睨他,“我说,这要是真有,你顶着一张被……那样的嘴出去办事,不怕被人笑话吗?” 薛执道:“本王不会置她于那样的窘境中,更不会将她放在旁人议论的话题中。” 言下之意,他一定会处理好一切,预防这类事情的发生。 即——他知道出门前把嘴擦干净,不让外人看到。 韩恣行气终于顺了点,他轻哼了声,“算你有点良心。” 他放完狠话,又试探完了宣王的态度。总的来说,还叫人满意。 虽然他仍觉得薛执并不适合那个小丫头,但…… 他看人还挺准的,薛执这人复杂是复杂了点,深沉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家里那个丫头长了一张别人一拐就会跟着跑的脸,若是能嫁个心眼儿多的夫君,倒也能保护她。 更重要的是,虽然他老感觉这个男的骨子里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似乎本性还凑合,也没烂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且再看看吧,一切还得看小姑娘自己的心思。 韩恣行垂着眼睛,片刻功夫便想清楚了。 暂时握手言和。 韩恣行想起来方才在巷子里的事,他古怪地打量着对面的瘦弱男人。 “我说,你瞧着跟个弱鸡似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薛执对着他笑了笑,没答。 韩恣行恼了,“你这什么态度?长辈问你话呢!” 薛执:“……?” 他摇头失笑。 也对,若是以后两家人结了亲,韩恣行确实算得上他的长辈。 尽管韩恣行只比他大一岁。 薛执不再敷衍,认真答道:“本王只是容易生病,这和力气大小无关。” “怎么无关?整日病恹恹的,路都走不了几步,怎么可能打得过我?”韩恣行怀疑道,“你莫不是服用了什么大力丸?给我也吃两颗?” 薛执无奈道:“没有那种东西。” 韩恣行不信任地看着他。 他只得又道:“或许是因为先帝便是天生神力,我只是承袭了一二。” 韩恣行哦了声,点头,“也对,我也听说先帝力气很大,他不是南征北战了一辈子?你是他儿子,想来身子骨若是硬朗些,应该是差不太多。” 真好啊,有个好爹真好。 马车慢悠悠停在了陆府门口。 韩恣行没什么话想说,起身就要下去。 他掀开轿帘,突然又想起件事。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00节 转过头,冷冷地道:“宣王殿下,管好您的嘴。” 这话一语双关—— 管好嘴巴别乱说话,是说他打人的事。 还有便是管好嘴别乱亲人。 薛执轻轻笑了笑,漂亮的眸子中敛起平和与温顺,带了点强势。 “请恕本王不能答应,”他道,“韩公子自己似乎都没有做到这一点。” 说着,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下唇。 韩恣行嘟囔着你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抬手擦了下自己的嘴。 “嘶……”挺疼。 哦,对。 不说都忘了,他的嘴也让人咬了。 他为什么要用“也”? 韩恣行的脸又黑了下去。 脑子里一些凌乱荒唐的画面蓦地浮现在眼前,韩恣行耳根微红,烦躁地直皱眉。 薛执像是看不出来对方的不耐与崩溃,还在火上浇油:“公子下回也要收敛些。” “收敛个屁,你懂个屁,那根本就不是我——” 说到一半住了口。 跟这无关的人解释什么啊他。 韩恣行郁闷得心口疼。 他存了二十多年的初吻说没就没了,他找谁说理去? 算了烦死了不想了。 就是个误会。 还好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这事,只要假装没发生,也没什么。 他抬手指了指薛执,最后警告了一番。 手指头还没缩回去,便听车外突然传来小姑娘娇软又激动的一声: “殿下,是你来了嘛?” 作者有话说: 舅舅:呵呵,不是。 妹想到吧,咱们舅舅其实打不过薛狗哈哈哈哈 有的人虽然看着瘦,但其实把衣服脱了的话唔唔唔…… 二更晚上9点08~ —— 感谢在2022-07-07 19:28:05~2022-07-08 19:2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九月】 1个;谢谢姐妹啵啵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ffany依0422】 2瓶;【琳】 1瓶; 感谢宝贝们的投喂!鞠躬感谢~么么么么么! 第61章 置之死地 韩恣行烦躁地啧了声, 他警告薛执道:“你不许往外看,不许露面!” 见对方点头,说完撩开轿帘下去了。 薛执坐在原地,胸腔的跳动慢慢地又快了起来。 他抬手按了按欢快的心口, 唇角不自觉上扬。 外头两个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舅舅!你怎么从殿下的车里下来啦?” “你个臭丫头, 在外头干什么?” “我还是在等你嘛, 兰姝说你去打架了,我不放心,就出来等你。” 又有一女子的声音怯怯地响起:“小韩舅舅。” 韩恣行沉默了一会。 “哦,知道了。” “我哥哥呢?” “他还在外头办事, 办完了就回来了。” “这样啊,”陆夕眠道, “那,小舅舅, 我能不能——” 韩恣行打断道:“我又不是找不到家, 在这等什么,走了, 跟我回去。” “……” 陆夕眠犹犹豫豫地没动。 韩恣行气笑了, “怎么,有人来了, 有人心跑了?” 陆夕眠不好意思地嗯了声。 韩恣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小丫头,真是不知羞,问她她还真回答。 “小、小韩舅舅……”谢兰姝哆嗦着声音,怯怯道,“你别生气了, 都是我的错, 别骂夕眠好不好?” 韩恣行又沉默了。 从早上开始, 他脑子里都是陆夕眠的那点破事,完全没想着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 刚刚被薛执用话刺过,有些被人遗忘的回忆又冒了出来,这叫韩恣行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谢兰姝。 于是他挂上惯常的那副不耐烦样子,没好气道:“你先别跟我说话。” 谢兰姝眼底闪过受伤的情绪,手抓紧了裙子,垂下头,“嗯……” 韩恣行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更烦了。走回到车窗边,不耐烦地敲了敲。 他拧着眉,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等会把马车给我停远些,要是叫人看到,我就告诉姐夫去。” “还有,你不是还有公务要处理?早点把人放回来,不然我去拆了你王府!” “还有!不许欺负她!” 韩恣行冷眼看向陆夕眠,“你,滚上去,最多两刻,不回来我就去报官。” “哎!舅舅你真好!!” 小姑娘手脚并用,美滋滋地爬上了马车。 韩恣行看了一眼头埋到了胸口的谢兰姝,叹了口气。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别别扭扭地柔和了声音,“小兰花,咱们回去等她。” 说罢越过她进府。 谢兰姝提着裙子,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 马车内。 陆夕眠见到心上人的那一刻,心里又炸开了烟花一般。 她坐在韩恣行坐过的位置,激动道:“殿下,你怎么和我小舅舅碰上了呀?” 薛执见着她,心里柔软一片。 他弯唇笑笑,轻声道:“正好遇上。” “哇!那真的好巧呀!” 薛执想起来韩恣行不久前也对他说过这种话,不由得又垂下眸,低声笑了出来。 “殿下,你笑什么呀?” 女孩的咬字轻软,透着一丝依赖与撒娇的韵味。 薛执抬眸看去。 女孩坐在他的对面,她伏在腿上,双手托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 灿烂地笑着时,唇角有两个不太明显的浅浅的小梨涡。 她眼睛很亮,似有星光糅杂其中。澄澈的鹿眼睁得圆圆的,干净又清纯。 她的目光专注而热烈,如一汪清泉,清澈地映出了眼底的他。 薛执闭了闭眼睛,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顷刻间轻而易举地土崩瓦解。 他一言不发,伸手捂住她的手腕。 稍一用力,便将人拉了起来。 “……” “驾——” 车夫低喝了声,马车缓缓朝着偏僻之处驶去。 车内,气温攀升。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01节 唇齿交缠。 陆夕眠坐在薛执的腿上,被人扣在怀里,深深地吻住。 他的手臂缠在她腰/间,用力压向自己。 柔软的舌再度侵袭过去,灵活缠绕,穷追不舍。 “为何总要主动找上来?” 他轻轻含着她肉嘟嘟的下唇,含糊地喃喃。 “我……唔。” 男人没给她回答问题的机会,便又重新堵了上来。 他像一个在荒漠中徒步行走了许久的孤独的旅人,许久不曾饮水,沾到一处湿润后,便迫不及待地汲取她的水分。 “你舅舅叫我别欺负你,”薛执抵着她的唇,性/感的低/.喘..声断断续续,“你会回去告状吗?” 他憋了股坏劲儿,什么斯文,什么体贴,浑都忘了。 “会告状吗?” 问完,又堵了上去。 陆夕眠呜咽着,嘴唇渐渐泛上又热又麻的感觉。 到底要不要她回答呀?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次的感觉似乎与之前的几次都更不同。 这回更让人无法呼吸,而且他好像也更热情了。 陆夕眠脸红红的,朦胧间睁开半只眼睛,毫无防备撞进男人那双带笑的狐狸眸中。 心口蓦地一滞。 他眼底笑意更深,扣在她腰间的手也收得更紧。 好半晌,才退开。 他们额头相碰着,平复着凌乱的呼吸。 他滚.烫的掌心还贴在她的背后,她羞赧地抬手,按着他的胸口往外推了推。 “嗯?” 缠.绵过后,男人的嗓音愈发低哑。 陆夕眠矮了身子,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他胸口。 小声道:“你别看我,我害羞了。” 薛执低声笑了。 情..动之中的他眸色更暗,伪装卸下,内敛不再,人变得更加张扬与霸道。 他懒散地靠着车壁,把人牢牢困在自己的怀里。长腿随意伸着,手指轻轻扣在她的腰窝。 “陆姑娘?” “嗯?” “眠眠。” “……嗯。” 男人嗓音含笑,唇贴近她左耳,“小眠眠。” 陆夕眠不好意思地埋了埋脑袋。 “我这么叫你,行吗?” 陆夕眠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半天,挤出来一个“行”字。 薛执此刻想的很清楚。 “小姑娘,你上午说的话,还作数吗?” 陆夕眠愣了一下,从他怀里抬头,无辜地眨眼,“什么?” “嫁给我。” 这三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带着别样的情愫,叫陆夕眠的心脏又疯狂地跳动起来。 她忍着羞涩,坚定地点头,“当然。” “好,那我现在就给你准话。” 薛执把人松开,扶着她坐了回去,他离开自己的位置,在她面前缓缓弯下了身子,半跪在地上。 这个姿势陆夕眠曾见过几次,他先前在金宁宫那片废墟里寻找东西时便是这般,从不计较身份,身段说放下就放下了,一点架子都没有。 但跪在她面前还是头一次…… 陆夕眠红着脸,要拉他起来,“你别这样,我怎么受得起。” 薛执笑着按住她的手臂,“怎么受不起?” 他的出身又并不高贵。 他温和地笑着,缓缓说道: “我有几件事,要先同你讲清楚。” 见他这般郑重,陆夕眠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薛执注视着她的眼睛,慢声说道: “我的身体活到正常终老应当没问题,但我这一生都注定不会平安。” “我时常会生病,甚至会不省人事。虽然我并不需要人照顾,但……我猜,你若是见到那样的我,也许会担心。” “在那段时间里,我不会强迫你离开,选择权在你手里。我并不希望见你难过,若是你哭了,我会非常自责。” 陆夕眠怔怔地望着他,茫然地问:“你怎么了……” 她心里突然空了一块,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肉。 这话不冲突吗? 又说能活到常人终老的年纪,又说他的一生不平安,会时常病倒昏迷。 前世也不曾…… 哦,不对,前世徘徊在人间的那短短时光里,也曾见过一次他重病。 有好几日的时间,陆夕眠都没有见过他,只听卫惩跟底下的人说,他病了。 那时她的父兄身上的冤案已经平反昭雪,仇人也都死了。 都是这个男人做的。 她知道,且亲眼见过。 她知道,薛执并非是他口中的那般冷漠无情。他其实默默做了很多,只不过从来不提罢了。 陆夕眠最遗憾的事,就是灵魂消失在花树下的那一日,没有见到他。 当时他仍在病中,她直至离开,也没有看到他醒来。 所以……真的没有办法吗? 所以她离开后,他花了多久好转起来? 他不会一直躺下去了吧? 薛执见她急得要哭,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这只是同你说一说我身体的情况,你不是说要嫁给我?我总得把这些告诉你,你若是这样难过,那我们还是算——” “不许说!” 陆夕眠红着眼睛,小手用力捂住他的嘴。 她急切道:“你不许再拒绝我!” 薛执笑着点点头。 “我怎么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的情况,得告诉你。”薛执平静道,“若你能接受……” “我接受!我都接受!” “你放心,我会活得比你久,不会让你看着我死的。” 陆夕眠呜咽了声,起身扑了过去,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呸呸呸,你在说什么晦气的话,不许这么说。你还年轻呢,什么死不死的!” 薛执低声笑笑,搂紧。 “身体的事,是其一。若你没关系,那我们来说第二点。” “第二点是……孩子。”薛执轻声道,“陆姑娘,很抱歉,我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但若要我答应你的请求,我需得将这件事告诉你。” “陆夕眠,若你喜欢孩子,想要一个孩子,我,我不确定,能不能……” 他这前二十年服用了太多的毒药,他并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有个孩子。 之前没有生儿育女的打算,所以也没深究过那几百种毒中,有没有伤他身子的。 能活着便已是万幸,宁妃说的对,他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能从那个深宫里活着走出来,他已经万分幸运。 一个爱人,一个孩子,那都是太奢侈的事情,从未想过。 他只想活着。 陆夕眠这下彻底哭了出来。 “殿下,你到底怎么了呜。” 薛执安抚地吻住她的耳朵,“不许哭啊,你再哭,我就不——” “我不哭!”陆夕眠把眼泪都憋了回去,努力地让自己坚强,“你继续说。” 薛执的心脏抽痛,不忍心看她这样。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02节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继续了。 何苦呢? 他本来一个人奔着那个目标,一直努力地生活到老死,这一生就过得很圆满了。 为什么叫他遇上她了呢? 偏偏就爱上了她。 “其三是……”薛执犹豫了下,仍然选择和盘托出,“我有野心,甚至远超你的想象。” “不用说了。”陆夕眠打断道,“我知道。” 她当然都知道,他的打算,她应该是最了解的人。 “殿下,你今年就会去做那件事吗?” 薛执一愣,摇头失笑。 该说她聪慧,还是莽撞呢? 聪慧在于一猜就猜到了,莽撞在于,这种事情怎么就这般轻松地问出口了? 她都无所谓的吗? “今年还没有这个打算。”他说。 薛崎曾在那个看不见月亮的除夕夜里,给他写过一封信,那时他便决定,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回报这个恩情。 毕竟那是他幼时记忆中,实在为数不多的一点温暖。 “不过,早晚的事。” 等到薛崎死吧。 “你若与我站在一起,就代表着,陆家也和我站在一起。” 薛执并不确定,镇南大将军会是什么样的看法。 或许知道了这个秘密以后,会去皇帝那里告发他,又或者以后会帮着他的敌人来对付他。 或许今日同陆夕眠讲完这些话以后,他的日子就要活到头了。 这是薛执的一次豪赌。 他在赌陆家的选择。 “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父亲,看他的意思。” 这一刻,薛执将自己的命交了出去。 他不知该怎么回应小姑娘的感情,他前半生说了太多的谎话,唯有对着她的时候,他想说真话。 也许陆绥铮知道以后会震惊,震惊过后便是震怒。 他是一个父亲,一定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牵扯进那么复杂的权力斗争中。 不仅有未知的未来带来的恐慌,或许还会遭受到伤害,虽然薛执知道自己定不会让她陷入困境,但陆绥铮不会相信他的承诺。 那样一位顶天立地的父亲,本能就会保护女儿。 也许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薛执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或许他这个决定做错了,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一个小姑娘羞涩地拉着他的衣角,用干净又热烈的目光注视着他,说喜欢他。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惯会说谎。他很脏,血里流着的是罪恶,是狠毒。 他出身不好,生来带着诅咒,成长中充满阴谋、算计、辱骂。 可她偏偏说喜欢他。 这么干净的小姑娘。 薛执低声道:“我配不上你的。陆夕眠,我希望你能选择幸福。” “薛执,我从没给自己留退路。你又怎么知道,跟你在一起我就不幸福了呢?” 这是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陆夕眠颤抖着,将唇贴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竟写满了难过,那是她两世加在一起都不曾见过的难过。 这一回要换她来守护他。 作者有话说: 一个成熟的男人,是会考虑很多的事情,所以之前才百般犹豫。毕竟,他怎么舍得小姑娘跟他一起受苦呢呜呜 今天又更了8000多!发红包呀! 第62章 帮忙圆谎 陆夕眠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一进门, 果然又看到韩恣行坐在门框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地上的蚂蚁。 听到脚步声,韩恣行抬头。 他调侃道:“哟,舍得回来了?” 这要是放在往常, 陆夕眠定会同他怼上一句, 可今日她实在没有心情。 她垂头丧气地迈过门槛, 越过韩恣行进了屋,在谢兰姝的身边坐了下来。 韩恣行挑了下眉,心道这可是真有意思。 “兴高采烈地出去,怎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韩恣行好笑道, “这是被人甩了?” 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几步也进了屋。 陆夕眠摇摇头, 闷闷不乐地趴在了桌上。 她下巴枕着胳膊,眉宇间是散不去的忧愁。 韩恣行脸上的不正经慢慢褪去, 也皱了皱眉。 他在陆夕眠对面坐下,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别不说话啊, 他把你怎么了?” 谢兰姝亦忐忑地望着她, “夕眠?你怎么了?” 陆夕眠叹了口气。 还不知如何开口啊,她得好好想想。 “对了, 小舅舅,爹娘又来过了吗?”她岔开话题道。 韩恣行用眼睛瞄着她的神色,“没啊,没人来。” “好吧……” “哎,你跟你爹坦白了?” 陆夕眠点点头。 韩恣行思忖道:“是你爹问你是不是宣王的?” 陆夕眠诧异他猜得准, “对, 你怎么知道?” 韩恣行嗤了声, 嘲讽道:“你们陆家也不知怎么回事,从老到小,就出了你爹那么一个聪明人。” 老夫人偏心眼,大房人全都自私又愚蠢。 陆夕眠单纯好骗,陆长缨又是脑子里缺根筋。 这么看的话,倒显得陆绥铮是个另类了。 “姐夫知道以后什么态度?” 陆夕眠抿着唇,又摇摇头,“爹爹什么都没说,他起身回房了。” 当时陆绥铮见到陆夕眠点头,沉默了许久。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重地叹了口气,像是有许多忧愁压在肩头似的,起身便往外走。 韩氏担忧地追出去,扶着他回房了。 “舅舅,你说我爹会怎么想啊?” 陆夕眠现在不敢把那件大事抖落出来,毕竟谋反啊,一般人都不会认为是件好事。 她前世经历过家族遭人构陷,家破人亡的事,她不知道站在普通百姓的角度,该如何选择。 她是陆家的女儿,她别无他选。 不论如何,薛执都是替她家做了好事的人,他怎么选,陆夕眠理所当然就会怎么选。 但这已经过了一世了,她的父亲和家人都不知道前世的事,陆夕眠想,他们定会反对的。 陆夕眠又愁得叹了口气。 韩恣行拧在一起的眉头骤然松了,他好笑道:“原来你在发愁这个啊,怎么,害怕你的情郎不被姐夫接受?” “算是吧。” 韩恣行懒洋洋地靠着桌子,慢慢悠悠地说:“宣王虽然不是良配,但你若真心喜欢,姐夫也不会怎么样的,他那么宠你,最后一定会松口。” “可是他看上去并不高兴。” 韩恣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他才陪了你几年?如今南境终于太平了一些,他好不容易回来,想弥补弥补你,找回一些当父亲的责任,结果呢?宝贝女儿开口说有了心上人,你叫他这个老父亲如何高兴?” “哦……这样……那你说,他对殿下有无意见啊?”陆夕眠紧张道,“他会不会不喜欢殿下?” 韩恣行心说他哪儿知道陆绥铮怎么想,他只是人家小舅子,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虫。 “这话你应该去问你爹,或者,问我姐。” 陆绥铮早先几年对韩氏并不好,如今真的爱上了,他跟韩氏可谓十分恩爱。以陆绥铮的性子,定然是什么心里话都会对韩氏讲的。 陆夕眠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我该问问阿娘。”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03节 “你就这么在乎宣王啊?这小丫头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从前是一副情/爱不通,毫不开窍的样子,怎么突然就……这般一往情深了?”韩恣行被自己这个形容给恶心到了。 陆夕眠没说什么,她身旁的谢兰姝倒是不声不响地红了脸。 韩恣行余光瞥到,轻笑了声。 这可有意思,看来是这位的功劳了。 这株小兰花平日瞧着不言不语,文文气气的,用男人的眼光看,那就是清冷高贵的一枝兰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如今瞧着,倒是他一直看错了。 就冲昨晚扑上来那个力道,咬他的那口狠劲儿,怕不是兰花,而是一株带着刺小月季。 “啧。” 怎么又想到那些奇怪的事情上了,快忘了忘了。 韩恣行别过脸,猛地灌进一杯茶。 “舅舅,我差点就把殿下给定下了呢。”陆夕眠突然小声道。 “噗——咳咳咳!!” 韩恣行呛了一口水,咳得惊天动地。 谢兰姝脸都白了,惊慌地站起身,给男人拍了拍背。 “小韩舅舅,你没事吧?” 韩恣行喘匀了气,一把抓住谢兰姝的手,把她拉到一边。谢兰姝怔怔看着两人交错的手,红晕又漫上了白皙的脖颈。 韩恣行没察觉到小女孩家的娇羞心思,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陆夕眠,“你说什么?你说把宣王怎么着了?” 陆夕眠也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轻声道:“我问他要不要娶我。” 韩恣行:“……” 谢兰姝:“……” 二人一时间都不知如何评价。 “这不就是嘛,我差点就定下他了呢。”陆夕眠不好意思地捂着脸,桌子下的腿也不安分地荡了起来。 韩恣行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好半晌才从震惊中回神,忍不住问道:“他怎么回答的?” 女孩沮丧地垂下头,腿也不晃了,她叹了口气:“他没答应。” “他还敢不答应?!” 韩恣行火了。 且先不说他家姑娘胆子大的刚跟人家确定了喜欢的关系就开口要嫁人,且不说这种行径确实惊世骇俗了些,且不说这的确会吓到人…… 他家姑娘有哪儿不好吗?! 那男的有什么脸拒绝的! 他家姑娘是叫人白亲的吗?! 韩恣行的怒气瞬间就起来了,他拍案而起,“怎么,他敢做还不敢负责?” 说这话时,又牵动了嘴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声。 哦,他也把人家姑娘给…… 虽然是误会,但…… 耳边又响起宣王反驳他的那一句—— “韩公子自己似乎都没有做到这一点。” 娘的。 韩恣行没脸再叫嚣,他心虚地咳了声,沉着脸,不自在地换了个问题:“他为什么拒绝?” 陆夕眠咬着唇,摇头不语。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你这破事自己先想明白再说吧。” 韩恣行余光瞥见另一小姑娘忐忑地一直看着自己,心里那股心虚感愈发强烈。 这屋子怎么这么热呢…… 待不住。 “咳,那个,谢姑娘,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韩恣行不自在时语气就变得硬邦邦的,态度说不上好。 谢兰姝却觉得自己似乎又做错了什么,被对方不待见了。 她忍着委屈,得体地站起身,福了福身子。 一言不发,红着眼睛转身出去了。 哎不是…… 韩恣行懊恼地扇了下自己的嘴巴。 陆夕眠有自己的愁事,自然顾忌不到舅舅即将崩溃的心情。 “舅舅,你又想警告我什么啊?还特意把兰姝支出去。” 韩恣行太阳穴突突地疼。 这都什么事啊,他昨天就不该大发慈悲地管那破事。 可那小姑娘是他家小外甥女的朋友,他又不能眼睁睁见着小姑娘醉的不省人事了,还不管啊? 谢家的婢女也不知去哪儿了,总不能是她偷偷跑出来的吧? 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听话!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真难管啊,唉。 韩恣行叹了口气,凑近,用商量的语气道: “舅舅拜托你个事。” 陆夕眠疑惑地眨了眨眼,“舅舅你又要预支下月的零花钱吗?” 韩恣行一脸无奈,“不是那事,是……是别人的事。” “别人?谁啊?” 韩恣行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他把二郎腿放了下去,想开口说,突然嗓子干的难受。 他拿起杯子,可里头空空如也。 抄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才道: “昨儿我让人去谢府送了话,说谢兰姝昨夜跟你住的。” 陆夕眠愣住,“啊?她没跟我住啊。” 韩恣行烦躁道:“就是跟你住的,别说漏了,知道吗?昨天她来找你玩,姑娘家家的话说不完,就住下了。” 陆夕眠不懂,不过她后知后觉,突然想起来今天中午回来的时候,小舅舅和谢兰姝一起在她的院子里等她。 她那会以为谢兰姝是才来的,所以,昨天谢兰姝就在陆府了吗? “舅舅,兰姝昨晚到底在哪住的啊?” 韩恣行别过头,又给自己到了杯茶,“你管人家在哪儿住的,不对,就是跟你住的。” 陆夕眠的脑子难得聪明了一回,她被自己的想法惊着了,试探着,“舅舅,兰姝昨晚不会同你在一起吧?” 韩恣行倒茶的手顿了顿。 “真的呀?!”陆夕眠叫了出来,吓得手里的帕子都要掉了。 “你小点声!”韩恣行皱着眉,偏过头往门口看,这一看不要紧,正好和谢兰姝疑惑的目光撞上。 韩恣行蓦地转回头,只得郁闷地说实话:“昨儿她不是喝多了?我路过把她带回来了。不是我不想把她送回去,当时情况不允许。” 当时谢兰姝身边竟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他若是带着人回谢家,那不得被谢司免那个小闷葫芦给记上仇?那小闷葫芦肚子里想法太多,保不齐就把他想成坏蛋了,以为是他把妹妹给灌醉的。 那他就算全身上下长满了嘴都解释不清啊。 苍天可鉴,他真的只是顺手把人给带回去的。 可是韩恣行的名声实在不好,吃喝玩乐,打架闹事,谁家都不喜欢自己家女儿和他这么个没出息的纨绔扯上关系。 回头再给他安上个教唆人家姑娘不学好的名头,那他们两家也不用来往了。 没办法,只能把人带回自己的住处。 他怕再来一回陆夕眠强闯他住处这种事,所以昨夜都没敢离开那间屋子。 他把门锁得严严实实,谁也甭想进去,就委屈着打了个地铺,守了这株小兰花一宿,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人醒了,这事才算完。 至于他嘴上这个伤口,还有其他的事…… 韩恣行决定不做计较,反正那丫头自己也不记得。 虽然有些畜生行为,亲了人家姑娘不负责,但若是平白讲出来,那不叫人尴尬吗? 而且他也是受害者好吗!那可是他头一回! “总之,不能叫人知道她昨晚跟我在一块,那样对她的名声不好,知道吗?”韩恣行叹了口气,样子有些疲惫,“你也知道你舅舅什么德行,你舍得让你朋友遭人议论吗?” “她就是跟你聊天聊得晚了,你不放心她回去,所以留她住了一宿。” 陆夕眠怀疑地打量着韩恣行。 韩恣行不耐烦地皱眉,“你这什么眼神,你舅舅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好吗?我可没碰她。” “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你要是应下,我就跟你再说点宣王的事。” “舅舅你好奇怪啊。”陆夕眠奇怪道,“兰姝的名声我当然会维护,用不着你用殿下的事诱.惑我。” 朋友的忙她自然义不容辞,韩恣行这么说应当也不是在质疑她的品性,陆夕眠倒是觉得,韩恣行有些乱了分寸。 关心则乱? 韩恣行也察觉到自己言语不妥,不过好在小外甥女帮忙,那就没事了。 他站起身,准备走了。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04节 “只是我没想到,舅舅你还挺体贴的,这么为兰姝着想啊。” 女孩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韩恣行身子一僵。 他背对着陆夕眠,闭了闭眼睛。 这不是,终究还是做了点亏心事么。 “你舅舅我对女孩子一向很温柔好吗?” “哦,也是哦……” 韩恣行虽然从来不接受旁人的示好,也不主动和女子讲话,但的确对女子格外温柔些。 上回春风阁那桩命案,他不忍那女子独自面对,便深夜陪着她报了案,后来还被宣王带走了。 韩恣行往外走,陆夕眠喊了一声:“哎舅舅!别忘了下回同我讲讲殿下的事!” 韩恣行:“……滚。” 他冷着脸走出门,把谢兰姝吓了一跳。 “小韩舅舅……” “嗯,走,我送你回家。” “啊?送我?” 韩恣行皱着眉,“怎么,你还要在我那睡一宿?” 谢兰姝红着脸,磕磕巴巴:“不不不,回,这就回……但不用特意送了,我自己回。” “你怎么自己回?你婢女呢?仆从呢?”韩恣行打昨晚就憋着的火,此刻实难再忍,他忍不住道,“下回不要再喝酒了,尤其是独自一人,还是晚上,真的很不安全,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的。” “下回出门多带几个人,不要落单,你要知道,外头那些男人坏人很多。” “嗯嗯,我知道了。” 谢兰姝乖乖点头,清冷的眸子一眨一眨的,专注地看着韩恣行。 韩恣行说不下去了,他心里堵着一团火,想发也不敢发。 还是找人去打一架吧。 如此想着,往外迈出的步子更加气势汹汹。 谢兰姝追了上去。 一路无话,两人走到马车前。 韩恣行给她掀开轿帘,努努嘴示意她上去。 谢兰姝一脚踩在马凳上,犹豫很久,还是问道:“小韩舅舅,我昨天见着你同人说话来着,是在做什么呀?” 韩恣行挑着轿帘,想了想,随口道:“昨儿春风阁来了个新的琴师,我去瞧了,觉得不错,就向她讨要了曲谱,打算回来自己也研究研究。” 谢兰姝愣了下,而后绽开了笑容。 “嗯,我知道啦。” 作者有话说: 舅舅:md,成天碰上的都是什么破事。还好还好,老子的初//夜还在 表面狂拽不羁爱风流实则纯情怂蛋小处..男 朋友表示:你真给咱们纨绔丢人! 舅舅嘲讽:你懂个屁,老子这叫守男德 下章有男女主的互动~二更在21点08哟~发发发! —— 感谢在2022-07-08 19:50:41~2022-07-09 18:0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取悦小桃罢了】 1个;感谢姐妹!!破费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罐】 1个;谢谢姐妹抱住啾啾!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窝】、【阿敏】、【陌语】 1瓶; 万分感谢投喂的姐妹们!无以为报唯有努力更新报答啦哐哐磕头感谢感谢~ 第63章 不是梦啊 御司台。 “殿下, 出新案子了。” 薛执恍然回神,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 卫惩觑着主子心不在焉的样子,犹豫着, 说道:“这案子是从大理寺转过来的。” 薛执手一顿, 抬头看他。 “大理寺?” “是。” 大理寺一向和御司台不对付。 大理寺卿赵吉智如今已经五十多的年纪了, 他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十几年,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先帝设立了御司台,分了大理寺的权,大理寺的案件骤减, 赵吉智不干了。 他每回见着宣王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几次三番地在皇帝面前表示,大理寺最近清闲了很多, 希望皇帝能给他多找点活干。 薛崎也是没见过这么爱工作的人, 但因为有了薛执这位能干的弟弟在,京城里的悬案难案都清得差不多了, 实在找不出什么事情给赵吉智做。 皇帝委婉地表示, 赵大人年事已高,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 该多享享福,有事情就交给年轻人去做,不要再那么拼。 赵吉智则小心眼地认为,皇帝是在为宣王开脱。 梁子结下,两边的长官不对付, 底下的人自然也互看对方不顺眼。 不过好在中间有刑部和都察院做调节, 这些年也没正面起过冲突。 今儿倒是稀奇, 他们御司台竟然还能从大理寺的手里抢到案子。 要知道,赵吉智那个人,但凡到了他手里的案子,除非是皇帝亲口要求,他定不会松手。 于是薛执问:“是陛下的意思?” 卫惩摇头,“是赵大人自己不想管,送过来的。” “他不想管?”薛执意外地挑眉,“很棘手?” 若是寻常的棘手程度,赵吉智不会放弃,这桩案子显然是有很大的问题。 果不其然,薛执一问才知,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简而言之便是:证人死了,死于毒。 涉及到毒,是应当归御司台管。 但因为原案子并无毒物,且事情本来不大,参与者又并无贵族,所以一开始是由大理寺负责。 之所以会被赵吉智避之不及,是因为死于毒物的证人身份尊贵,正是静思大长公主和敬国公的独子,程岸。 一听这个名字,薛执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算起来,程岸是薛执的亲表哥。 大长公主与先帝一母同胞,她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都五十多了,老来丧子,悲痛可想而知。 宫里怕是已经一团乱了。 薛执沉着脸,接过案卷仔细阅读。 原先的案子已经差不多结案,眼下就是这桩毒案。若是不能迅速破案,只怕还有许多麻烦事。 薛执所料不错,大长公主得知消息的当晚伤心欲绝,皇帝亲自来到敬国公府上探望这位姑母,直至深夜,才回了宫。 宫门已经下钥,皇帝深夜将宣王召进宫中。 满脸疲惫地嘱咐他,定要速速查出真凶。 “朕听大理寺的人说,那毒无人认得,所以才交到你的手上。”薛崎亦是满面悲伤,扶额哽咽道,“程岸比朕大三岁,我们幼时便关系甚笃,他如今……阿执,朕只能靠你了。” 程岸三十五,薛执二十二,他们虽说是表兄弟,但因为薛执从小便不受宠,所以同程家的表哥并不熟。 他面色严肃,应了这份嘱托。 整个御司台彻夜燃着烛火,薛执一宿都不曾阖眼。 他在停尸房,对着尸首枯坐了一晚。 卫惩着急地守在门外,并不被准许进入。 天亮时,薛执带着一身冷意,走进清晨的薄雾中。 他抬头看着即将升起的朝阳,喃喃道:“卫惩,去查查这京城中谁有……” 他念出了一个东西的名字,卫惩领命离开。 薛执闭了闭眼睛,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了下。 又站了许久,才迈开沉重的步子,慢慢往外走。 -- 不出两日,程岸之死案告破。 那日早朝时,薛执向皇帝呈上了结果。 满朝哗然。 谁也想不到,宣王能在如此快的时间里破案。 听说那毒药闻所未闻,听说仵作对着死者的身体只会摇头,听说宣王未曾踏出御司台一步,便将犯人捉拿归案,并且供认不讳。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05节 “殿下实乃国之栋梁,我朝有殿下真是万民之幸啊!” “殿下学识渊博,懂常人不懂之事,是我等学习的榜样啊!” “殿下真是什么毒案都能破解,不知平时都读些什么书啊?” 薛执在一众恭维声中走过,得体地笑着,步伐从容。 大理寺卿赵吉智复杂的面色中掺杂了点敬佩,最终是没能拉下脸,走上前去道谢。 薛执对那些人的心思并不在意,他木然地往宫外走,却不知怎么,又走到了金宁宫的门口。 目光触到金宁宫三字牌匾时,眸光微颤,他的脚后退了半步。 后背慢慢沁出一层冷汗,身体里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搅动一般。 喉咙里又泛着一股腥甜味道。 鬼使神差,他走了进去。 -- 薛执失踪了。 一天一夜,不见踪影。 卫惩到陆府求助时,陆夕眠正在画兔子。 她听到消息,蓦地站起来,连墨迹弄到身上都顾不得。 她再一次顺路搭了陈府的马车,被陈筝带进了宫门。 她马不停蹄地便往金宁宫走。 到金宁宫时,那座废弃的宫殿依旧空无一人。 陆夕眠焦急地找遍了宫中,就在她即将失望,以为薛执并不在宫中时。 她最终在偏殿的一间耳房里找到了他。 昏暗无光的房间内,落满灰尘的地上,结了蜘蛛网的墙边,坐着个人。 陆夕眠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那人抱着膝盖,头埋在腿上。 听到动静,半晌,他才抬起头。 外头的阳光正好,光线斜刺入屋中,将屋子分割成明暗两个部分。 薛执愣了片刻,以为是自己眼花。 他怎么好像看到陆夕眠了呢?是在做梦吗? 直到女孩眼眶里含着泪,走到他面前,在她面前蹲下。 薛执才恍然回神。 一天一夜不曾进水,他的声音已经十分沙哑。 他迷茫地看着她,“你怎么来——” 陆夕眠伸手,将人一把抱进怀中。 她抱着他的脖子,低下头埋进他的肩上。 有滚烫的热泪滑进了薛执的衣领,他麻木绝望的心里似注入一股暖流。 是梦吧?是美梦吧? 记忆里的这种时候,他的身边怎么会有她呢? 可—— 就在她抱上来的这一刻。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的那个女人的尖叫声正在消失,体内因那毒药而起的绞痛感也在减轻,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正在缓缓地安静地流淌。 并不再像是那时那样,叫他生不如死。 薛执仿佛又回到了人间。 他唇畔溢出一抹欣喜。 僵着手臂,缓缓地回抱。 颤着声音,小心翼翼地,生怕惊扰了梦中的蝴蝶: “小眠眠?” “殿下呜……” 薛执轻轻笑了一声。 他松了口气,将人抱紧。 “嗯,我在呢。” 原来…… 不是梦啊。 作者有话说: 是救赎吖qaq 二更来喽~大家晚安哦~ (今天更了6886诶,又6又8,大吉嘿嘿嘿咳) 第64章 罪恶往事 记忆里, 会这样抱着他的,只有乳母一个人。 可那段记忆已经太过久远,远到薛执已经记不清楚乳母的模样了。 陆夕眠的拥抱很温暖,她人小小的, 可身体里似乎总是蕴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 那股力量在很久之前他便感受到了。 他此刻能清晰地感受到抱着他的小姑娘在颤抖, 她怎么了, 是在害怕吗? 薛执也在害怕,他走进这间屋子就会本能地发抖。 以前都是一个人面对,可现在多了一个小姑娘。 脆弱的,乖巧的, 漂亮的小姑娘。 所以他也该挥别那段过去,牵着她的手, 一起走出来。 “殿下,殿下……” 陆夕眠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他衣裳里钻。 薛执低低笑了出来。 好看的狐狸眸弯成小桥的形状, 他垂眸, 看见了她右耳垂上那颗红红小小的痣。 鬼使神差,轻吻上去。 他张口, 轻轻咬了一下。 白皙的耳垂在他的逗/弄下慢慢变红, 女孩瑟缩着身子,震惊地偏头望他。 她依旧趴在他的肩膀上, 盯着他的唇,眼泪糊了一脸。 薛执再次情不自禁地凑上去贴了贴她的红唇。 陆夕眠止了哭泣,“你、你亲我做什么?” 他好笑道:“不准亲吗?” “……准,但是你怎么回事嘛。” 陆夕眠心脏揪着般疼,她明明能感觉到他身上还笼罩着低落的阴云, 却还是要勉强笑得那么轻松。 “不准笑了!”她凶巴巴道, “不然我不要理你了。” 嘴上威胁着他说不理他, 可是手臂却又圈紧了几分,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薛执无奈道:“好好。” 他慢慢收敛了唇畔的弧度,试图叫自己看上去真实一些。 陆夕眠眼睛又更红了一点,呜咽着,又要把他抱进怀里。 薛执却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抱。 陆夕眠不解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怨念,像是在问,为什么又要拒绝她。 男人无奈地抬手捻了一下她的右耳,拉着人,换了个方向抱着。 他的头垫在她的左肩上,对着她左边的耳朵轻声说: “换一边,这样是不是就能听清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这种时候他还能记着这些。 怀里的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收紧胳膊,闷声道: “还是殿下考虑得周到哦。” 真乖啊。 薛执这下是出自真心地笑了一声。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他的了呢。 薛执温柔地问:“怎么来这了?” “找你。”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06节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陆夕眠如实道:“我猜的嘛,上回你发烧我也是在这里找到你的,所以就来试试。” 薛执笑着嗯了声,又问:“怎么又哭了?找到我了,不开心吗?” 陆夕眠拼命摇头,把眼泪全都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她鼻音浓重,诚实道:“我也不知道啊,本来找到你,我是应该开心的,可是我看你缩在这里,我……” 她离开了男人的怀抱,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抓着对方的手,一把按在自己的心口。 心脏与那处女子特有的柔软紧密相连着,几乎就是同一个地方。 薛执的掌心像是烫到一般,下意识就要抽手。 可女孩也不知哪来的大力,她按着他不许动,眼神坚定,目光干净清澄,不含一丝杂质。 “我这里特别地疼,就像是有手在抓、在掐着,疼得我整颗心脏都在颤,甚至无法呼吸。” “我就想,我得抱着你。我以为抱着你以后,自己这里会好受一点,可是,可是……”她说着说着,又更委屈了起来,“可是抱上你之后,我更疼了。” 因为感受到了男人身上的冰冷。 这可是八月份啊,还未进入冬季,他身上怎么会这么冷呢? 一想到他孤零零地抱着膝坐在这里,在这么空无一人的荒废的屋子里。 陆夕眠就觉得自己疼得要死掉了。 薛执愣了下,不再动。 他看着她眼睛里又漫上来的水雾,也体会到了她说的那种感觉。 薛执知道,这大概叫做—— 心疼。 她在心疼他啊。 薛执抿着唇,笑了。 他不再挣扎,而是任由自己的掌心贴在她的心口上。 感受着手心处传来的鲜活的跳动,他自己的心跳也慢慢快了起来。 “谢谢你。” 他真诚道。 薛执自认,他其实是个特别知恩图报的人。 旁人但凡给予他一点温暖,他都觉得自己亏欠了对方,总要想着找个机会,百倍奉还。 薛崎和长公主对他的那点好,足以让薛执死心塌地为他们守护这片国土。他收敛了野心,甘愿做更加平凡的事,不去碰政事。 他现在不是没有能力去做那件事,只不过他暂时还不想那么做。 总要等到薛崎过世以后,他才可以毫无负担地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卫惩在他还未成熟的时候,选择跟着他,所以这么多年,他走到哪儿都带着卫惩。他把权利分了卫惩一半,就是感恩他这么多年陪伴自己身边,不叫自己如幼时那般寂寞。 他从未给过卫惩什么许诺,但当年威武大将军受过的委屈,他桩桩件件都记在了心上。 这些年帮卫惩报复,如今只差一个公告天下的机会。看着卫惩感激又开心的样子,薛执想,如此也算是完成了他该做的事。 可是陆夕眠呢? 陆夕眠完全是个意外。 薛执早就把自己后半生的日子都规划好了,只等着薛崎过世,他就可以开始施展抱负。等他登上那个位置,他可以帮卫惩的外祖家平反。 还有二十岁以前帮过他的那些人,都可以得到他们该得的回报。 可是陆夕眠,这个小姑娘是在他计划之外的存在。 在动心以前,薛执便从她的身上感受过她对生的渴望与乐观,那是他曾经丢失的东西。 也是他至今都憧憬并渴求的东西。 最初她一只耳朵失去了听声音的能力,可她却没有抱怨、怨恨,他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靠近,了解她更多。 越靠近,便越被她身上的光所吸引,直至无法自拔。 该回报她什么呢? 还未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她便先发制人,开口要他许诺终生。 薛执对这个要求很心动,他辗转多夜,终于想明白了很多。 他选择把自己的过往都交付出去。 所以他那天把能想到的都告诉她了。 薛执以为自己已经能坦然地去面对那些曾经,可真等到再面对时,等到他那日又见到了那种毒药,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逃离那些噩梦。 凭他自己的能力,他根本做不到。 他太佩服陆夕眠了,好羡慕她啊。 好想问她一句—— 你能不能帮帮我? 薛执向她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他把自己的重量压在她的肩上。 将女孩缓缓拥紧,贴着她的左耳,慢声说道: “我从四岁开始,住在这里。” 四岁之前,他跟着乳母长大。 四年间他只有每年除夕和中秋的时候,才能在宴席上看到自己的母亲。 他之前一直听乳母说,自己的生母是宁妃,是皇帝非常宠爱的一个女人。 乳母说宁妃是这整个后宫里最漂亮的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跟十五六一样娇俏动人。 尤其是那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睛,叫人望上一眼便忍不住沉沦,与她对视都会下意识放轻呼吸,生怕惊扰了这样一个美人。 薛执曾见过,母亲的眼睛和他如出一辙,他很开心,开心自己长得跟她很像。 母亲是最漂亮的女人,那他就是这个皇宫里最好看的小皇子。 他长到四岁,才被宁妃接到她的宫里一起住。 薛执以为那是他开始能感受母亲的疼爱了,可其实…… 那是他噩梦的开始。 薛执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小孩生来都讨人喜欢。 但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他甚至是个叫人厌恶的存在。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同人说起我生母的事。” 那是一件关于前朝的秘辛与丑闻。 “她叫楚愫宁,是南楚宫廷最小的公主。” 那年,天真无邪的小公主只有十四岁。 一个普通的上午,她照常跟宫人玩捉迷藏。 她蒙着眼睛在院子里抓人,她笑得天真灿烂,是南楚这片土地上最幸福的小女孩。 她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宫廷里,景朝大军正在肆意进攻。 景朝当时由平帝带兵,那个男人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南征北伐,拓张领土。 那天宫里还有一支军队,是南楚当地的起义军。 起义军不比平帝带领的兵士有素养,那些人大多都是吃不饱饭的地痞流氓出身,他们先平帝一步打开了南楚皇宫的大门,进宫后便开始大肆掠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小公主住在后宫最靠里面的位置,她的宫殿是最后一个被攻破的。 起义军将大门打开,杀光了她院子里的所有宫人。 然后那些浑身是血,杀红了眼的起义军,脸上带着坏笑,将还蒙着双眼的一无所知的小公主团团围住。 他们摘到了她的眼罩,他们看着她惊恐的眼,心底的恶意与贪念无限放大。 “他们将她玷污,将她弄坏,他们毁了她最后的天真与仁慈。” 作者有话说: 9点08二更 —— 感谢在2022-07-09 18:15:07~2022-07-10 18:0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地雷:【兔子窝】 1个;谢谢姐妹么么么~ 营养液:【九离】 5瓶;【江与川】、【糖果猎手】、【阿敏】 2瓶; 感谢大家!啵啵啵啵~ 第65章 天作之合 陆夕眠被吓懵了。 若是可以, 薛执也不希望将那些肮脏的过往讲给她听。 她是那么干净的存在,她应该离这些脏事情远一些。 可那些皆是那个女人的曾经,是她割舍不掉的过去,亦是他一切不幸的源头。 他是她的孩子, 如何能躲开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曾经呢? 陆夕眠抽抽嗒嗒, 心疼地捧住薛执的脸。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07节 “那你是、你是那次意外才有……” 薛执摇头失笑, 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当然不是。我确实是先帝的孩子。”他笑,“楚愫宁遭遇意外时才十四岁,而我是她十八岁时十月怀胎,在京城生下的。” 不过他的血里终究是有一半的异族血液, 这也是当初他不受人重视的一部分原因。 薛执沉默了下,笑容有些勉强, “我的出身,应该还算干净吧?” 陆夕眠鼻子酸酸的, 重重点头。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 她用力地抱住他,然后用脸颊蹭了蹭他的。 她使劲在男人怀里拱来拱去, 叫自己的身上都沾满了他的味道。 像是在说, 你看,我一点都不嫌弃你, 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你就算真的是那些人……”陆夕眠难过死了,“你也是最最最干净的!” 薛执哭笑不得,把她捞了出来,柔声笑道:“好了,我知道了。” 再蹭下去, 怕是要出事情。 “那后来呢?她的国家亡了?” 可是南楚如今还在啊, 不然陆绥铮和陆长缨这些年在南境, 是在跟谁打仗呢? 薛执摸了摸她的头,轻声继续道: “当时的南楚被起义军搅得一团乱,不过很快被先帝掌控。南楚朝堂肃清后,他扶持了个傀儡上位,之后的十年一直还算老实。” “先帝去晚了,他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四散出去,只剩下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孩躺在那里。” 女孩有着动人心魄的美貌。 她眼里一片空寂,脆弱又绝望地躺在那里,足以激发那个骨子里便充满掠夺的男人全部的怜爱与疼惜。 “她太美了,先帝一眼便喜欢上,他心疼地把女孩抱在怀里,那时的小女孩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她丧失了生的欲/望。” 她不屑、不愿去活,她只剩下一尊躯壳。 从某种角度讲,平帝是个不错的男人,他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国家,悉心照料,给予了无上宠爱。他不计较她遭遇的事,甚至因此对她更加怜惜。 可是楚愫宁怎么会喜欢一个灭了她家国的人呢。 “南楚的君主和皇子们,也就是她的父亲和兄长,都提前知道了敌军打来的消息,早就偷偷跑了,可惜被平帝后来全都抓了回来,软禁起来。” 陆夕眠不可置信道:“他们跑了?没带上她吗?” 薛执笑了笑,“没有,他们或许把她忘了吧。” 陆夕眠眼睛里愤怒地冒了火,“什么忘了?我看他们就是故意不带她的!” 若是带上她,那她肯定就可以不被那些人凌/辱! 平帝给了楚愫宁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给了她第二个家。 他用心呵护,尽全力去对她好,希望可以疗愈她内心的创伤。 可惜…… 他是皇帝,有太多事要顾及,并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薛执叹道:“平心而论,先帝是位伟大的君主。他将版图扩展到了最大,他励精图治,任贤使能,景朝国力昌盛,前所未有。” “也因为他太重国事,所以他一年到头都在外头四处征战,守在京城里的时间,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 平帝作为一个君主,他无疑是优秀与合格的,不管是国事上,还是情//事上。 他爱后宫每一个女人,只不过每一个人的宠爱都是有期限的。 “在楚愫宁之前,他从未这般宠爱过谁。” 倒不是他有多爱她,而是楚愫宁实在太能激发一个男人的保护欲。 可是他给了她超乎常人很多的宠爱,却没有给予同等分量的守护。 先帝总是不在,这就叫楚愫宁好不容易才生出的丁点安全感又消失,她开始变得患得患失,整日惊惧交加,总觉得有人要害她。 “你知道吗?我四岁之前是自己住的,因为先帝害怕一个孩子会消耗楚愫宁的精力,害怕她伤心受累,所以才将我们隔开。” “后来是楚愫宁自己说要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先帝见我长大了,不比婴儿那时会耗神耗力,所以便应允。” 薛执笑道:“我以为她是喜欢我,才叫我过去生活,可其实……” 其实是楚愫宁惶惶不可终日,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她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薛执垂下眼睛,许久都没勇气说起接下来的事情,陆夕眠屏住呼吸,有些不忍。 她抬头吻了上去,封住了他的唇。 “你可以不讲了。” 薛执深吸了口气,把人抱紧。 他把头埋进她的颈间,不想叫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她把我接过去,只是想虐待我。” 陆夕眠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掉了出来。 她沉默地收紧手臂,心里祈祷着他别再说了。 然而上天没有听到她的祷告,他也没有。 “她打我,掐我,她在深夜控诉,说为何要给仇人生孩子。” “我不懂,因为我见过她与先帝恩爱的样子,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因为爱情才在一起的。” “我不懂,为何先帝一离开,每到深夜的时候,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更不懂,为何我是她怀胎生下来的,她却可以对我那样狠。” “她喂我吃了很多不好的东西,她说要把我培养成武器。她要用武器战斗,为了保护她自己。” “可是我会生病,会疼,会流血,会好几日醒不过来。” “没有人发现十皇子偶尔出不了门,因为他本来身体就不好。没有人会来看望十皇子,因为他从小不受宠爱,没有朋友,没有人在意。” “这样的日子,伴随了他整个童年,整整八年。” “那八年里,他就算死在屋里,也没有人会在意。” “我知道,她其实是爱上了先帝,同时又恨着他。她没办法面对自己,她痛恨旁人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她一直过得很难,我都知道。” “可是眠眠……她又凭什么那么对我呢?”薛执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罪恶是南楚人犯下的,她的家国是她爱上的那个男人毁掉的,可是她却都要报复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我恨她。” “所以,眠眠,在我十二岁开始有能力反抗时,我亲自摧毁了她最后的生念。” 十二岁,他的身体终于可以承受各种毒药了。 如宁妃所愿,他成了一把“武器”。 他不必再害怕看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 他用了两年时间,彻底击溃了宁妃那濒临崩溃的精神。 她自尽了。 然后,他终于自由了啊。 陆夕眠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不管不顾,用力堵住了男人的唇。 不想再听下去了。 薛执每讲一句,都是在自己受过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 他曾经努力遗忘过往,试图不去在意。 如今为了她,又亲自唤醒尘封的记忆。 陆夕眠开始讨厌自己,她为什么要一时冲动说要嫁给他,为什么非要他给自己一个答案呢。 原来他顾虑的这些事情会有这么沉重。 她真的好讨厌自己。 陆夕眠莽撞又生涩地亲吻着他,她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的小.舌.塞了进去。 主人迎接着这位热情的访客,他大敞了家门,主动将她勾了进去。 薛执骨子里是强势、极有韧劲的,不然也不能在那种地狱般的处境里顽强地活下来。 他见不得自己的小姑娘难过,天地可鉴,他说那些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也不是想叫她心疼自己。 他只是觉得,若是想要相许终生,便不可以有那些隐瞒。 虽然关于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还没有机会全都告诉她,但薛执觉得,应该叫她知道那些不堪的过往。 若是能得到她的怜悯,那他的运气委实太好。 “小姑娘,你现在还觉得我配得上你吗?” 薛执试图让氛围轻松些,故作轻松地半开玩笑道。 陆夕眠退开,眸子里雾蒙蒙的,她双手捧着男人的脸,认真地望进他好看的眸中: “当然,我们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 薛执弯了弯眼睛,嗯了声。 “那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再请求一件事情?” 陆夕眠又紧张了起来,“你说。” “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陆夕眠呜咽了声,用力点头,“当然,必须,坚决不会离开你!” “那就好,”薛执松了口气,“谢谢。”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08节 “宣王殿下客气了。”陆夕眠哽咽着,又把鼻涕眼泪都抹到了男人的肩上,“你这么客气会被人打的呜。” 薛执被她逗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薛执承诺道。 他五岁时候,唯一爱他的乳母为了保护他,被宁妃的人活活打死了。 五岁之后,他没爹又没娘,只剩下自己。 好在二十二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陆夕眠的小姑娘。 小姑娘说喜欢他,那他便心甘情愿地用后半生来回报这份喜欢。 “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两人又沉默地紧紧相拥了会。 半晌,薛执哑声道:“小姑娘,你知道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有些地方是万万不可以碰的吗?” 陆夕眠挪了挪身子,嘟囔道:“我又没有碰你,而且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又热又硌,她还没嫌弃他烫着她了呢,都出汗了。 薛执知道她不懂,只得无奈地叹了声。他松了松怀抱,后撤了点。 “小眠眠,你该回家了。” 薛执本来想说,他们应该分开走。她想必是跟陈家人一起进来的,离开时最好也和陈筝一起。 他回他的王府,她回她的陆府。 可是还未张嘴,便听陆夕眠道: “薛执,我的小兔子还没有画完。” 薛执笑了,“嗯,所以呢?” “所以……” “我能跟你回家吗?” “把它画完。” 作者有话说: 眠眠:想要变成一条小尾巴,每时每刻都跟着他qaq ps:眠眠还不知道喂毒药的事情,薛执不忍心说下去了qaq 二更来啦,大家晚安哦~ 第66章 他不正常 陈筝再见到陆夕眠时, 发现她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 在陆夕眠再三地保证,说没人欺负她以后,陈筝才放下心来。 姐妹两人顺着宫巷往外走,陆夕眠这才慢慢跟她说了自己这回进宫是为了谁。 一次两次, 全都是同一个人啊。 陈筝听罢沉默了好久, 她感慨道:“原先还以为是我多想, 没想到……” 陆夕眠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不解地看向她,“多想什么?” 阳光斜照在她们的身上,在脚下映出歪歪扭扭的人影。 风吹动旁边高树上的叶子, 地上的斑驳树影也一晃一晃的。 陈筝低着头踩地上的影子,每一脚都精准地踩进阴影里, 未等影子晃开,她便又踩到了下一个叶影上。 她看着影子, 笑道:“自你受伤后, 我总觉着你成长了许多,现在看来, 我的感受没错。” “成长么……”陆夕眠有些恍惚。 陈筝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又有些寂寞。 与她要好的同龄女孩子除了谢兰姝,就是陆夕眠了。 谢兰姝自小便是长辈们口中的乖孩子, 文静稳重。陆夕眠同她性情相近,陈筝便一直觉得有个伴。 谢司免总说她是小孩心性,她便总反驳说夕眠也是如此,这才是十六岁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她一向喜欢蹦蹦跳跳的,总是不好好走路, 谢司免总是闷不做声地跟在她的身后护着, 像是生怕她摔跤。 她嫌他沉闷, 便故意去踩他的脚,可即便是那样,他也依旧像个闷葫芦。 只有将他欺负德狠了,他才会无奈地憋出一句:“好好走路。” 以前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夕眠也是如此。 可现在陆夕眠变了,只有她仍旧长不大。 陈筝又踩中了一块影子,却再也没向下一块迈脚。 她停在原地,任由风将脚下的那处影子带走。 然后,她站在了阳光里。 陈筝叹了口气,瞬间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不解道:“长大真的好吗?我瞧着你如今多了许多烦心事呢。” 陈筝走回到陆夕眠的身边,歪着头看着她。 陆夕眠思忖片刻,“我觉得长大很好啊,长大了就知道喜欢谁了。” 陈筝撇撇嘴,“若是知道喜欢谁就算长大,那我早几年便长大了。” 陆夕眠犹豫了下,点头,“也是,那可能我比较迟钝吧。” “你知道就好。” “不过长大了就可以嫁给喜欢的人,也是一件好事啊。” 陈筝愣了一下,“所以你喜欢长大的原因,是可以嫁人了?” 陆夕眠别过头。 “你们,你们……”陈筝吸了口气,震惊道,“你们进展这么快啊?!” 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 陆夕眠依旧默不作声地看着别处,但陈筝看到她的耳朵红了。 陈筝诧异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并肩又走了一段路,陈筝才幽幽道:“我老觉着,你跟宣王之间莫名其妙便相熟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深爱了?” 虽然她觉得用深爱这个词来形容有些离谱,毕竟他们才认识短短两个多月。 可是陆夕眠表现出来的样子,又叫她觉得,如此形容甚是妥帖。 陈筝突然觉得,陆夕眠比她还要离经叛道。 “苍天啊……你真那么想啊?” 陈筝被吓得不清,嘴里念念有词: “我跟谢司免青梅竹马,我一出生他就见过我了。十二岁时知道自己喜欢他,十四岁的时候知道他也喜欢我,十六岁的时候,也就是今年,我才刚刚跟他定了亲。” “你跟宣王……今年六月才认识的吧?”陈筝敬佩地看着她,“现在还不到中秋。” 陆夕眠心虚地干笑了声,“好像是快了些哈……” 若是不算上前世,他们确实才认识两个月。 算上前世…… 那也没到半年。 “也许这就叫上天安排的缘分吧。”陈筝喃喃道,“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天作之合?” 缘分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感情的事并不需要用时间来衡量。 两人走到了观雀阁附近,远远瞧见有个男人的身影从小溪边路过。 “哎,那是……苏翊昙吧?” 他们离得并不远,陈筝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她话音才落,男子便蓦地转头看了过来。 陈筝被吓到,“哇,还真的是他!他脸怎么这样了!” 原本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此刻脸上有两处明显的淤青,像是被人打了。 陆夕眠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谁做的好事? 怎么都没人通知她一声!她好放一挂鞭炮庆祝庆祝啊! 苏翊昙看到了陆夕眠时,便立刻把头扭了过去。 若是往常,他定会迎过去同她们搭话,可今日他实在没脸。 他抬起袖子遮了遮脸,心底燃起一丝恼怒。 那日不知被谁算计了,他被打得哼不出声了那帮人才放过他。 等他艰难地摘下麻袋,那巷子里早就空空荡荡,哪还有人了? 苏翊昙倍觉丢脸,踉跄着回府修养了几日。 等到他身上的伤没那么疼了,他的好友来家中看望他。 好友听说他被人暗算,义愤填膺,说帮他报仇。 可惜苏翊昙说不出仇人,只能说出被打的时辰与地点。 好友一听,稍作沉思,便摇了摇头说不可能是那时。 “为何笃定我记错了?”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09节 苏翊昙生出了一丝犹豫。 好友口吻坚定道:“我那日路过过那条巷子,但我记得清楚,当时是御司台的人在附近办差,所以将周围的两街四巷都封起来了,你说的那个地方就在里头,所以不可能是那个时辰,你约莫记错时间了。” 苏翊昙顿了下,“御司台?” “对,御司台在办案,他们若是看到你,肯定会出手将歹人抓住的。” 苏翊昙愣了好半晌,蓦地拍案而起。 “一定就是御司台的人要针对我!” “可是你未曾做过亏心事,怎么会被他们盯上呢?宣王殿下是不会纵容属下徇私枉法,公报私仇的,所以一定是你记错了。” 好友言之凿凿,字字句句都在袒护御司台,苏翊昙心里却愈发肯定就是薛执搞的鬼。 这明明是他多年的朋友,是他从幼时便交好的朋友。 他们从未起过争执,可在此事上谁也不肯相让。 “你定是被那宣王蒙骗了!他才是个伪君子!” 苏翊昙义愤填膺地说出这句话,看到的是好友震惊与失望的眼神。 “阿昙,我总觉着,你有些过于偏激了。”朋友叹着气起身,说下回再来看他。 但苏翊昙知道,他自此少了一位推心置腹的朋友。 他对薛执恨之入骨。 若那日御司台的人当真在附近出现过,那么苏翊昙几乎可以肯定那件事同宣王脱不开干系。 苏翊昙此刻看到了陆夕眠,莫名地想起了那个男人。 他总有种预感,那件事与陆夕眠也有关。 宣王。 陆夕眠。 苏翊昙眼底闪过一丝狠意,他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两个女孩的背影,冷笑了声。 -- 陆夕眠到宣王府时,被管家热情地迎到了书房。 开门的是卫惩。 他见到她也不惊讶,侧身请人进来。 “卫大人,下午好呀。” 陆夕眠尴尬地摸了摸头,羞涩着问好。 她同手同脚地进了门,探头探脑地往屋里张望。 咦?没人呀。 卫惩友善地笑着招呼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热茶。 “殿下吩咐过,请您稍等他片刻。” “他呢?” “殿下去沐浴更衣了。” 陆夕眠点了点头,“哦,也是。” 不说他在金宁宫待了一天一夜,就说他们方才抱了那么久,他出了一身汗,是该换身衣裳。 陆夕眠想到此处,身子突然僵了下,她悄悄瞥了一眼卫惩。 他正背对着自己,坐在书案的一侧,低头写着什么。 陆夕眠紧张地四处望望,四下无人,偷偷摸摸地抬了下手臂,手抓着袖口,凑到鼻前闻了闻。 好像没什么汗味,还好还好。 陆夕眠放了心,手放回腿上,乖巧地坐着。 屋子里静悄悄的,陆夕眠慢慢开始觉得不自在。 她心里别扭极了,原先觉得只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给薛执就好,旁的都没想。 可那冲动劲儿一过,她看着薛执亲近之人这般亲和地对她,她又开始害羞。 方才管家热情坏了,就差把她当菩萨一般供起来。卫惩也是,比从前少了些疏离,笑容都更和善与……慈祥? 陆夕眠窘迫地咬住了唇,抠起了手指。 哎呀,这会儿再觉得害羞是不是太晚了? “陆姑娘?陆姑娘?” 卫惩不知叫了多少遍陆夕眠才听到。 陆夕眠回神,“啊?” 卫惩笑道:“我们殿下说,您若是无聊的话,可以随意逛逛。” “啊……那不太好吧?” 卫惩道:“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您以后也是我们殿下的……咳。” 他看女孩蓦地涨得通红的脸,及时地止了话头。 跟在宣王殿下身边久了,卫惩自然也学会了几分体贴。 他摸了摸鼻子,主动岔开话题: “对了,姑娘听说前几日我们殿下办的案子了吗?” 陆夕眠点头,“是程家那件事吗?我知道。” 卫惩犹豫了下,往门外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道:“陆姑娘,我感觉我们殿下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才不开心的。” 陆夕眠诧异道:“这桩案子?” 卫惩不确定地点了下头,“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陆夕眠从榻上跳下来,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下。“你详细说说。” 卫惩将案子娓娓道来: “原先的案子我就不说了,那件事大理寺处理得差不多,同殿下无关。要说的是敬国公世子,程岸。” “程岸算是殿下的表哥,按理说关系并不太近,不该有多难过的,可殿下那天晚上对着程岸的尸体坐了一晚上。” 陆夕眠对薛执鉴毒的能力也有所耳闻,“殿下需要一夜的时间去甄别吗?” 卫惩摇头,“我不知,有关毒的事情,只有殿下最清楚最擅长,我们都是门外汉。” “那也许他确实需要那么久来辨别呢?一夜时间,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卫惩叹了口气,“陆姑娘有所不知,此事的疑点不仅在于此。” “首先,殿下出来时的状态就不对,他看上去像是……害怕?”卫惩皱着眉,“属下跟随殿下多年,很少见过他那样。” 害怕这两个字蓦地刺痛了陆夕眠的眼睛。 她回忆着自己找到薛执时,见到他的那副样子。 孤零零地缩在墙角,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十分没有安全感,也像是在害怕。 “从前殿下查验完尸体,每次都会将那种毒物会导致何种体征教授给仵作。他从来都不会亲自剖验尸体,”卫惩道,“无人知道殿下是如何看出来毒物的,他也从来不会说。” “但我多少猜到一些,每回他从验尸房出来,我都会负责将死尸入殓,凡是经殿下过手的毒案,死者胸前的衣裳口会少一块。” “服用过毒药的人,死前多半都会呕血,无论多少,都会有一些,正好会染在这个位置。”卫惩在自己胸口出比划了一下,又道,“所以我私下猜测,殿下或许是从那些血迹中找寻到蛛丝马迹。” “所以……这回也少了一块?”陆夕眠云里雾里地问道。 “嗯,这回跟每次没什么不同,”卫惩低声道,“所以按照以往的经验,他至多一个时辰就该从那屋子里走出来了。” 可这回却用了整整一夜。 按理说用同样的方法便能分辨,就说明在难度上并不比其他案子要难多少,起码对于薛执来说,该是一样的得心应手。 可这回是卫惩唯一见过的,薛执的状态很不对。 而且,薛执后来还消失了一天。 陆夕眠脑子乱乱的。 连卫惩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她自然更想不明白。 “陆姑娘,我们殿下虽然擅长毒案,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喜欢做这件事。” 卫惩说,薛执最讨厌的就是用毒害人。 他说薛执十七岁的时候比现在更年轻气盛,容易冲动一些。 他那时还是十皇子,并不被先帝重视。 得以让这么一位不受宠的皇子走进皇帝视野里的,是因为当时发生了一件事。 一位皇亲国戚死于毒案,众人皆束手无策,是十皇子一语道破其中关键,才顺利查出真凶。 后来先帝注意到他,又从大理寺积压的案卷中挑了两个陈年旧案,薛执都顺利破解。 先帝自此对他另眼相看,特意为他设立了御司台。 薛执不骄不躁,坦然谢恩。 御司台成立后,地牢里关进去的第一名死刑犯,便是令薛执扬名的那两案中,其中一案的真凶。 那是个心狠手辣的惯犯,死于他手里的少女不计其数。 已经判了死刑,只等到日子问斩,照理说关进去后,薛执便可以不用再理会了。 可就在一个深夜,薛执进了地牢。 他带了许多毒物进去,皆是那人用过的,他将那罪该万死的人折磨了三日。 三日后,奄奄一息的死刑犯上了斩台,用生命偿还他犯下的罪恶。 卫惩是唯一亲眼见过薛执狠辣手段的人。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10节 他当时旁观着,只有一个感觉,薛执当时真的恨透了用毒害人的那个人。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薛执做事收敛了许多。 他笑着的时候越来越多,周旋于众人间也愈发得心应手。 深夜进地牢,私刑处置囚犯这种事他也就做过那么一回,之后再也没做过。 他收敛了脾气,改了许多习惯,但不变的,是他依旧厌恶的那件事,从未改变。 后来相处得久了,卫惩便愈发确信,薛执当真十分厌恶用毒药害人这一点。 “殿下他对程岸的死应该没有多少悲伤,不是冲着这人,那就是……” “说什么呢?” 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略带笑意的男声。 卫惩噤声,心虚地同男人对视了一眼,便慌张地错开了眼神。 陆夕眠没听到门口的声响,她还正疑惑地看着卫惩,“卫大人,就是什么?” 卫惩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门口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 他刚沐浴完毕,散着未干的头发,外袍随意松散地披在肩上。 他目不斜视,直奔女孩而去。 “卫大——” 陆夕眠的身后蓦地贴上来一人。 薛执轻声笑着,从她身后将人抱住。 大手握住她的小手,严丝合缝地扣入掌心,按在腹前。 陆夕眠蓦地回头,唇若即若离地擦过了他的脸。 薛执低低笑出了声,他温柔地看着她,“在说什么?” “唔,没什么,就是同卫大人闲聊两句,”陆夕眠红着脸,“对了,卫——” 卫惩尴尬得头皮发麻,心里念叨着别叫我别叫我求求了。 他埋低了头,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陆夕眠越过男人的肩膀,只看到一个仓皇逃窜的狼狈身影消失在门口。 临走时还不忘给他们关上门。 陆夕眠诧异地张了下唇,正打算说话。 薛执收紧手臂,把人往自己怀中按了按。 一言不发,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有人吃醋了。 卫惩:啊,尬得我头皮发麻,下回待客这事不要找我,没领这份工资好吗勿cue谢谢 二更在9点08~ —— 感谢在2022-07-10 18:38:14~2022-07-11 19:2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敏】 2瓶;【麦芽糖】 1瓶; 感谢两位姐妹的投喂!挨个么么~ 第67章 大长公主 早就不是第一回 这样了, 陆夕眠还是会手足无措。 他只是贴上来了一瞬便离开。 陆夕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刚刚吻住她的那双唇。 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眸色渐深。 他本来没想太过分的,可是她却用那双干净的眼睛那样看他。 陆夕眠抬眸,蓦地撞进男人深邃的眸子里。 相触的视线愈发灼//热, 下一刻, 双唇自然地靠近, 再度贴在一起。 这回不是一触即离、蜻蜓点水。 陆夕眠感受着自己怦怦的心跳,承受着他愈发深..入放肆的热情。 陆夕眠被亲得不知东南西北,等她睁开雾蒙蒙的眸子,分开时, 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又揪住了男人的衣领。 薛执垂眸,轻声地笑。 “每回都要扯我的衣裳。” 陆夕眠红着脸反驳:“你的衣裳本来也没穿好。” 薛执纵容地道:“嗯, 那是我的问题。” 陆夕眠不说话了。 薛执把人放开,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唇, 帮她擦掉唇瓣上那抹暧..昧的水迹。 “同卫惩说什么呢?” 这话他问第三遍, 可见十分在意。 陆夕眠的大脑里像是灌进去浆糊一般,晕头晕脑地, 辨不出这话中微弱的醋意。 她唇上一片酥..麻, 指腹擦过的感觉犹在磨着她,叫她情不自禁地再度盯上他的唇, 无法挪开。 这张脸实在太具蛊/惑性,尤其是那双眼睛,瞥她一眼,就叫她魂不守舍。 薛执无奈地拉过她,把人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亲自为她研磨。 他一边磨墨, 一边笑道:“陆姑娘若是再看下去, 本王不保证姑娘还能在天黑之前回家。” 再这样看下去,他的澡就白洗了。 陆夕眠两只耳朵全部失聪一般,她仍目光灼灼地望着。 薛执忍无可忍,干脆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世界终于又宁静下来,两个人平复着凌乱的心跳,慢慢冷静。 陆夕眠这才想起来他的问题,后知后觉道:“卫大人说了说程家的事。” “他都告诉你了?” “还没有,他就说你好像很在意这桩案子,而且你好像在害怕什么。” 薛执笑了。 笑她坦诚,笑她好像从来不会自作主张,不会自以为回避此事对他好便不提。 她对他毫无隐瞒,他似乎也该表示出诚意才是。 “我的确在意,因为看到程岸的尸体,叫我想起了楚愫宁。” 提到这个名字,陆夕眠的心脏瞬间揪了起来。 “她怎么了?” “她……” 咚咚。 薛执住了嘴。 门外又传来咚咚两道敲门声,紧接着卫惩战战兢兢的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有客来访。” 客? 薛执挑了下眉。 微眯了眸子,稍作思索,很快便了然。 陆夕眠没有听到动静,她还紧张等着他的后文。 薛执将笔塞进她的手里,然后弯腰亲了亲她的脸颊。 “你先在这里画兔子,等我一会。” 陆夕眠揪住他的袖子,仰头看他,“你去哪里?” 薛执摸了摸她的头,“有人来找我要说法了。” 女孩诧异地瞪大眼睛,“要说法?要欺负你吗?” “不会,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哦,那就好,”陆夕眠松了口气,也扬唇笑了,“那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她乖顺的样子太可爱,薛执又忍不住倾身抱了抱她。 他起身,背过身去,动作麻利地整理了下衣裳,又将散乱的头发竖起,用发冠固定,转回身,笑着问她:“可还妥当?” 陆夕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嘴角不受控地往上咧着,“嗯嗯,很得体。” 好看死了。 薛执笑着离开。 他闲庭信步,并不着急,步子从容地穿过大半王府,来到了会客的前厅。 到时,客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11节 薛执见到那位客人,抿唇笑了笑。 真是稀客。 想来若是无事,也不会劳烦这位亲自跑到他这来。 薛执镇定走上前,礼数周全地行了一礼。 “侄儿见过姑母。” 妇人抬头。 正是才死了独子的那位静思大长公主。 “宣王……坐吧。” 大长公主语气艰涩道。 他们姑侄并不熟悉,先帝在时,静思大长公主便瞧不上这位身有异族血脉的皇子。 后来薛执掌控御司台后,公务缠身,大长公主更是不曾主动关怀,她就算想凑上去,也碍着面子,不愿交好。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屈尊降贵地到一个小辈家中拜访的这一天。 因为独子被人所害,她一夜间老了十岁。 宣王短短时日便查出真凶,大长公主对他是抱着感激的。这一趟不仅是来说声谢谢,也是要把那件事问个明白。 案子结清那日,薛执在朝堂上公开了结果,但他并未将所有详情都公之于众。 他将能说的都说了,至于剩下的,就由着旁人去猜。 真实的情况,薛执只告诉了皇帝一人。 “我去问过陛下,他不愿告诉我真相,叫我来问你。” 薛崎心软,不忍将实情吐露,于是只能把这烫手的山芋再扔回薛执的手中。 薛执对此并无怨言,他知道,薛崎与程岸关系甚笃,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 程岸遭遇的祸患实乃咎由自取,薛崎开不了这个口,就由他来。 大长公主并非看不懂脸色的人,她听到皇帝的话,便知自己的儿子并不无辜。 可为人母,自己的孩子就算犯了再大的错,那也是她身上掉下去的肉,她无法做到公平的心态去看待事情,更无法不怨恨凶手。 “今日来,还请宣王告知实情。” 薛执颔首,他将那件事抽丝剥茧,砍掉了繁杂内情中的其余枝条,只留下主干,留下了与大长公主直接相关的部分内情。 他平静说道:“敬国公世子被一位叫严成锦的人毒杀,事情起因于一个情字。” 严成锦的夫人被程岸骚扰多次,皆反抗无果。一次事成,其夫人不堪受辱,回去后留有遗书,悬梁自尽。 严成锦与夫人少年相识相爱,彼此不仅许诺了此生,亦情深至期盼着来世。 他读了遗书,知道了夫人所受的委屈,痛恨自己的无能,打算与程岸同归于尽。 他买到毒草,按照古籍上的方子自制成致命毒药,他将程岸单独约出来,然后杀害于他。 当时严成锦前脚杀完人,后脚就带着夫人的棺椁离了京城,打算回老家自尽,再同夫人一起合葬在故土。 离京这事他是同皇帝告假了的,严成锦对尸体做过处理,按着大理寺初步推断的死亡时间,严成锦当时已经在回乡路上了,所以一时间没有查到他的身上。 最终破案的关键是薛执分辨出了程岸的毒,并在严成锦的家中找到了毒草的痕迹,才能及时地在他赶回家乡前,将他抓捕归案。 大长公主听罢,久久不语。 她的面容因悲痛而微微抽搐,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她今年已五十五岁,老年丧子,痛不欲生。 “姑母可宽心,此事会就此打住,本王已将案件相关内情封锁。”薛执平静柔声宽慰道,“陛下说,此乃家事,不可外扬。” 究竟是家事,还是家丑呢? 薛执能做的,便是将这块遮羞布替大长公主压严实。 大长公主悲痛欲绝,掩面哭泣良久。 薛执极有耐心地等候着,并不发出一言催促。 等大长公主哭累哭够,她抬头。 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他半蹲在她的身前,将手里的帕子递了出去。 他轻声道:“姑母,保重身体,程姑娘还小,离不开祖母的照顾。” 年轻的男子有着一张极好看的脸,他温柔注视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生出依赖之情。 薛执一句话便打消了大长公主心里所有的想法。独子已经不在,而他只留下了那么一个孩子。她还能如何呢? 她的孙女还小,还未嫁人,她不可再叫孙女难过。 大长公主擦擦眼泪,由贴身嬷嬷搀扶着起身。 疲惫道:“今日多谢宣王告知,本宫这就回去了。” 薛执将人送出去,“姑母,日子还长着,为了程姑娘,您也要节哀。” 大长公主点点头。 她走出了门,突然停下脚步,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看着薛执。 长相好,能力强,品行与性子也不错。 她说:“听说陛下近来在为宣王考虑婚事?” 薛执弯着唇笑了笑,并未接话。 大长公主喃喃道:“宣王若是无事,可来我府上坐坐,岸儿走了,陛下又不方便出宫,殿下若是能来陪一陪我老婆子……” 薛执笑着低下头,“本王公务繁忙,恐怕抽不开身。” 大长公主有些失望,但她见青年温和有礼的样子,想来若是她坚持,他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吧? 她和敬国公都已经老了,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老两口撒手人寰,谁又来护着他们府上的孩子们呢? 宣王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于是她又道:“那就等下个月本宫大寿的时候,宣王一定要来啊,到时叫我那善于茶道的外甥孙女好好款待你。” 长辈做寿,薛执无法再拒绝。 他点点头,大长公主这才满意离开。 薛执望着人消失在视野里,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 眉间微蹙,眼底还隐隐泛起冷意。 外甥孙女…… 赵清棠。 薛执知道,这个名字也在皇帝考虑的范围里。 他想,或许有些事该早做准备,毕竟下个月就要同这位赵姑娘碰面了。 薛执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拐过弯时,一道娇小的身影撞进了视线。 她鬼鬼祟祟地扒着门框,将门开了个缝。探头探脑地,一个脑袋露在外头,剩下的身子都藏在门里。 她看到他的那一刻,瞳孔骤缩,吓得连忙又退了回去,将门合上。 薛执心底的不耐顷刻间散去,他低声笑了出来。 几步上前将门推开,将那正抚着心口吓了一跳的女孩捞进怀里。 唇贴在她耳朵,调笑道:“这是哪家的小贼,钻进本王的书房里,是想偷什么?” “哎呀,你吓到我了。刚打开门,你就突然冒了头,”陆夕眠心有余悸道,“说我是小贼?我什么都偷,把你这王府都搬空,叫你露宿街头!” 薛执眉眼皆是温柔笑意,他纵容道:“好,任凭姑娘处置。” 陆夕眠哼了声,转身仰头看他,手指戳他的心口。 “你去见谁了?” “大长公主。” 陆夕眠有些意外,诧异道:“啊?大长公主……” 既然是大长公主,那应该就不是她想的那样了吧? 陆夕眠心虚地躲闪了眼神,嘟囔着:“那你刚刚笑什么?” 她没有看清,隐约见着薛执的唇角是上扬的。 至于是冷笑还是坏笑还是高兴的笑,她没来得及分辨。 就默认是遇到了高兴的事吧。 薛执瞧她方才面带薄怒,却又不是真的生气。她质问他时带着撒娇的意味,倒像是在埋怨。 “你以为是什么?年轻的小姑娘来找我?” 薛执低声笑着,夹住她的腰将人提抱起,步子沉稳地走到桌前。将桌上的案卷都推到一旁,把人放到桌上。 他微微弯腰,把人困在怀里。温柔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在她耳畔轻喃: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作者有话说: 眠眠心虚抄手:是、是呗。 啊今天又更新了8000多,果然工作日才能催人奋进,周末只想咸鱼躺平orz 发红包呀~ 第68章 雕刻玉兔 陆夕眠支支吾吾。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12节 都怪她这几日话本看多了。 继南楚纪事之后, 她实在找不到好看的书,于是又看回了情情/爱爱的话本,其中大多数都是陈筝塞给她的。 书上都说男人最喜欢左拥右抱,谁知道他是不是金屋藏着她这么一个娇, 又有另一个娇找上了门来? 方才她也是一时想岔…… 薛执低垂着眼眸, 笑着看着她。 “嗯?吃醋了?” 陆夕眠把头向左边转, 故意把听不见声音的右耳露在外头。 不听不听。 男人眼底笑意更浓,他抬手捏住她的脸颊,慢慢掰了回来,他不怀好意地凑上去, 故意贴着她的左耳,慢慢地轻声地说: “吃醋了, 是不是?” 几个字说得又慢又磨人,热气洒在耳畔, 烫得陆夕眠浑身颤了颤, 麻了半边身子。 她恼羞成怒地瞪他,破罐子破摔道:“是是是!行了吧!” 薛执不知羞耻地笑道:“嗯, 行。” 陆夕眠气得眼睛瞪得溜圆, 鼓着腮。 更像一只兔子了。 薛执怕把人逗急,毕竟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他适可而止, 拉着人到书案前。 “让我看看,兔子画得如何了。” 陆夕眠哼了声,嘟囔道:“我画技一般,你凑合看吧。” 薛执拿起画纸,对着那只小兔子看了半晌, 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陆夕眠嘟囔:“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兔子啊。” “嗯, 很喜欢。” 陆夕眠拿眼睛瞄着他, 见他眼底的喜爱都快满溢出来了,心底又生出一分懊恼。 早知道就不种花,养一只兔子了。 她现在长大了,不至于连一只兔子都看不好,更不会再叫别人把小兔子炖了。 说起来,她好像从未亲口问过,没有证实过他喜欢花草啊。 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陆夕眠脸色微白,一脸做错事的懊恼与后悔。 薛执放手中的画纸,手指掐起她脸颊上的肉肉,好笑道:“嗯?怎么了?” 女孩的脸被拉长,她吐字不清,含含糊糊道:“没怎么呀。”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挥开他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抱上去就一通闻。 鼻子凑到了他的肩膀,埋在他的脖颈处,用力地嗅着。 女孩柔软香甜的呼吸在薛执的颈侧扫过,带起一阵颤..栗。 薛执滚了滚喉结,他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推开,想叫她不要乱动。 声音有些哑,“作甚。” 女孩还趴在他的身上,在离他极近的距离,轻声道:“你别动嘛,让我闻闻。” 薛执闭了闭眼睛,想要制止她的那只手最终抬起,压住了她的背,把人往怀里按了按。 贴得更加严丝合缝,陆夕眠从他怀里抬头,疑惑道:“你身上一直都香香的,像花香。” 薛执微阖着眸,呼吸有些乱,“是,花香。” “有何讲究吗?” “没有,是我觉得花香更清淡好闻。” “那倒是哎,你身上的味道没有一般人身上的熏香那么重。” 陆夕眠说着踮起脚,直接上手,揪住他的领口往外扯了扯,头埋过去用力吸,一边吸一边感慨。 “皮肤都好香哇,是哪种花啊?你自己种的吗?” 薛执难耐地偏过头,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嗯”字。 “没想到你也爱养花呀?”陆夕眠试探道,“真雅致。” 小姑娘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见他探究地看过来,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呀?” 薛执凝视她良久,轻笑了一声。 看来是想要送他花了。 他摇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陆夕眠闻够了,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满足地起身。 薛执怀里一空,心里徒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陆夕眠没有再久留,被薛执亲自送上了马车。 回到书房,书案后再见不到那个娇小欢快的身影。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不动声色地拿起那张画纸,仔细地叠好,夹在了书里。 他叫来了卫惩,将书递了过去,嘱咐对方寻一个玉雕师傅,按照画纸上的样式雕刻个一模一样的。 他的令牌送给了她,那就再做一块新的吧。 -- 隔日,陆夕眠与陈筝约好戏楼听曲。 两人乘坐一辆马车,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陆夕眠从怀里掏出来一捧蜜饯,她一边数着数量,一边好奇道:“对了,今日不是说世子哥哥也要一起吗?他怎么没来啊?” 陈琅是个戏痴,京城中哪家茶楼有新戏好戏上演,定能见到陈琅的身影。 原本陈筝来约她听戏时,也说的好好的,说今日陈琅做东,请他们小姐妹两个看戏喝茶,结果陈琅没来。 陈筝叹了口气,“他啊,没心情啦。” 陆夕眠嘴里嚼着蜜饯,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出什么事啦?” 陈筝撩开轿帘往外看了看,见路途还远着,她这才慢慢说道: “就是前几日轰动京城的那件事嘛,敬国公府死人了,你知道吧?” 陆夕眠点头,她当然知道,她昨日才从卫惩那里听了这件事。 “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不?” 陆夕眠摇头,她没来得及问,卫惩就跑了。 和薛执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宝贵的,她更加不会把时间都花费在打听别人的事上。 陈筝感慨道:“我也是缠着我哥问了半天,他才透了点口风。” 陆夕眠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认真地听她说。 “杀人的叫严成锦,是国子学的助教,给我哥上过课的。” 陆夕眠愣住,“竟还是这么厉害的人啊?” 陈筝点头,“可不是,我哥本来还挺喜欢这人的,要知道我哥那恃才傲物、眼高于顶的人,不轻易佩服谁,他敬仰的除了我们故去的曾祖父,再来就是国子监的裴司业,教授讲经的夫子中,他最喜欢的便是这位严夫子了。” “能叫世子哥哥佩服的,想来定是极有学问,那他怎么还会做这种杀人的事呢?” 陈筝犹豫了片刻,朝她招招手。 两个小姑娘头挨着头,凑在一起。 陈筝压低声音,“我跟你说,你可莫要乱传啊。” “嗯嗯,你说。” “听说是情杀呢!”陈筝神神秘秘道,“那位敬国公世子不是什么好男人,欺负了严夫子的夫人。” “我这也是跟二公主打听的,我姑母不叫我们乱说,她说这算是家丑,不能说,你可千万别再往外面传了呀。” “嗯,我不说。” 陆夕眠也不知该如何评论此事。 严成锦与夫人何其无辜,要摊上这样的祸事。 “现在敬国公府都乱成一团了,下月就是大长公主的寿辰,还不知到时候会不会如期办呢。” 陆夕眠想起来昨日大长公主去找薛执,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约莫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旁人的事与她无关,陆夕眠又想起来卫惩昨日的话。 薛执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因为突然到来的访客,忘记继续问他了。程岸所中之毒,到底同楚愫宁又有何关联呢? 陈筝也只是感慨一下别人家的事,她其实看热闹的心思更重一点。 说实话,她很不喜欢大长公主和敬国公那一家人。 大长公主为人跋扈,她的独子做出这种丑事,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连娶的夫人宋氏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宫里的宋嫔与程岸的夫人宋氏乃是一母同胞,那姐妹俩总装得无辜单纯的模样,偏那些男子就吃这一套。 宋嫔仗着那副娇弱小白花的脸蛋给陈妃添了好几回堵,皇帝还就爱看她那个样子,每每有争执,皇帝总劝着陈妃说她识大体,应该多包容些。 懂事就意味着要退让,要忍气吞声。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13节 现在敬国公府出事,宋氏没了丈夫郁郁寡欢,宋嫔也嚣张不起来,陈筝瞧着竟然还有些痛快。 她姑母可是受了宋嫔太久的气了。 陈筝出了口气的同时,又暗暗唾弃自己可真是坏。 陈妃放她出宫前,百般嘱托道,不管怎么说,此时也不要在这事上找宋嫔的麻烦,不该落井下石,毕竟人家才出了这档子难过事。 陈筝记在心里,她也就是同陆夕眠抱怨两句,便作罢了。 “哎,你阿娘又做蜜饯了?这回竟有这么多,能不能给我也来一个呀?” 陈筝偶尔去陆府做客,韩氏会热情地招待她吃些零嘴,都是韩氏亲手做的。 她也就只有被韩氏招待,才有机会接受投喂。若是那零嘴落到陆夕眠的手里,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从她嘴里抠出吃的。 陈筝心里也没有不平衡,毕竟连陆夕眠的亲哥哥都没有口福。 “你总说不够吃的,今天这么一大包,好多呀,好姐妹,给我一个嘛?” 陈筝笑嘻嘻地贴上去。 陆夕眠将她推开,坚决地拒绝了她。 “为什么啊?你看我都把那么大的秘密告诉你了,给我吃一个怎么了?” 陆夕眠继续摇头,她捧着一包蜜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这可不是我阿娘做的。” 陈筝一愣,“不是韩姨做的吗?那是谁啊?” 她狐疑地打量,“我瞧着,样子都一样,分明就是韩姨的手艺吧?” “我还能骗你不成?”陆夕眠抿着唇笑道,“这是宣王殿下亲手做给我的。” 她强调道:“我一个人的哦。” 陈筝:“……” 直到马车停在戏楼门口,二人先后下车,陈筝都没缓过神来。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了。 宣王竟然还会亲自下厨? 宣王竟然为了哄人开心,给一个小姑娘做零嘴吃! 这宣王……可真宠着她。 陈筝突然有点酸,“看来宣王对你是挺好的,也难怪你想嫁他。” “是吧!” 陆夕眠站在车下,闻言转过身来,看着陈筝走下马凳。 她扬着眉,得意地咧着嘴巴,正打算再继续炫耀一番,身后突然撞上来一个人。 “哎……” 冬竹眼疾手快地扶住陆夕眠。 众人蓦地看向来人。 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 身穿绯红牡丹缎裙,绚烂的颜色衬得容颜娇艳如花。她腰间束带系出一把盈盈一握的纤腰,杨柳软腰,酥.软招人。 她从戏楼中跑出,跑得急了,娇..喘微微,我见尤怜。那副楚楚姿容,竟是比画中的仙女还勾人心魂。 陆夕眠当时便愣在原地。 对方眼尾还泛着红,不知是遭遇了什么难事。 “你没事吧?”陆夕眠忍不住道。 那女子的眼睫上犹挂有泪痕,瞳眸中泛着泪光点点。 她没有理会陆夕眠的好意,偏过头,避开众人跑了。 陆夕眠收回视线,摇摇头往里走。 陈筝跟在后面,若有所思。 她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女子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陆夕眠站在门口回头问她。 “夕眠!我想起来她是谁了!” 陈筝道:“那就是敬国公府的表姑娘,赵清棠。” “好像也是皇后属意的宣王妃人选。” 陆夕眠怔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赵清棠,这个从第三章 就出现过的重要配角终于露脸了。 她跟殿下不存在箭头,没有感情纠葛,只有你死我活(bushi 二更依旧9点08~ —— 感谢在2022-07-11 19:59:00~2022-07-12 17:5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比巴拉鸡蛋卷】 10瓶;【natalia】 9瓶;【玖】 7瓶;【阿敏】、【kris】、【兔子窝】 1瓶; 感谢姐妹们的投喂!谢谢你们!鞠躬~ 第69章 在意是你 二人在雅座落座, 戏已开场。 陈筝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夕眠,“夕眠呀,你没事吧?” 陆夕眠自方才陈筝说了那句话后, 便不再言语。坐下来后茶叶不喝, 蜜饯也不吃, 一个人低着头,闷闷不乐的。 陈筝后悔极了,那还都是没影子的事儿,她的嘴怎么这么快啊。 她赶紧又找补了几句:“你放心, 我那都是随便说说的,还未有定数, 而且,而且就算宫里有那个意思, 宣王殿下肯定也不干的, 对吧?” 陆夕眠仍不说话。 陈筝急得开始出汗,她懊恼道:“对不起啊夕眠, 你别搭理我, 我乱说的。真的!都是道听途说,你不用放在心上!不管是赵清棠还是李清棠, 跟宣王都没关系的!” “道听途说……”陆夕眠终于开口,喃喃道,“你是听陈妃娘娘说的吗?” 陈筝见好友这样的表情她是真心疼,她泄气道:“不是,是二公主说的, 她有一回在皇后宫里, 听到大公主与宫女议论来着。” 宣王毕竟是那几个小公主的叔叔们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人又总是笑眯眯的,彬彬有礼斯文和善,小公主们都很喜欢他,所以他的事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就传开了。 “赵清棠是敬国公的外甥孙女,这身份说高吧,那肯定不如你我,说低吧,倒也比一般世家强点。” “皇后娘娘似乎是有打算让两个人先见见面,认识一下,其他的都再说。” 陈筝每说一句,便试探地盯着陆夕眠的脸看,一旦察觉表情不对,她立刻住嘴。 “他们肯定还没有见过面的,不然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宣王肯定不会瞒你的,对吧?” 陆夕眠抬眸,“嗯,对,他不会瞒着我的。” 陈筝见她终于振作了精神,松了口气。 “那些大人们啊最喜欢乱点鸳鸯谱了,你千万莫要放在心上啊!” “嗯。” 见她好像不生气了,陈筝拿起茶杯,打算喝茶润润口。 茶才含进口中,就听陆夕眠又道:“宫里要给他说亲事,我知道,我那天正好碰上了。” 陈筝:“……” 她艰难地咽下这口茶,面色复杂道:“你碰到了?” “嗯,很早了,皇后宫里的公公来传口信,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我。” 陈筝好奇,想继续问,但陆夕眠却不想再说了。 婚事…… 他已经到了必须要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了吧。 他最近都没有再提过,不知是何打算。 陆夕眠双臂叠放在桌上,人趴了上去。 下巴垫在手臂上,她失神地望着前方虚空一点,轻声道:“筝筝,我信他肯定不会辜负我的。他将最重要的事都告诉了我,他的身家性命,都捏在我的手里,叫我如何不信他呢?” 陈筝听不懂,但她感受到了陆夕眠身上的那股矛盾。 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吗?好像很幸福,又好像十分痛苦。 百般滋味交杂在一起,她却甘之如饴。 “你相信他,那你现在难过什么呢?” 陆夕眠沉默了会,把脸埋进臂弯,闷声道: “我有点不服气,有点介意被考虑的人里没有我,还有点心疼他。” 她觉得薛执应该是很难做的。 他要面对的事永远比她多,他考虑的也只比她更广。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有事情就去问他,听到了答案就相信他。” “别的,我也做不了了。” “筝筝,你同我讲讲那位赵姑娘吧。”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14节 …… 阴云密布,狂风呼啸。 陆夕眠站在王府门外,抬起头,久久凝望着牌匾上的字。 “姑娘,我们不敲门吗?”冬竹举着伞,担忧道,“出门时穿的少了,一会雨大了你会着凉的,不如我们先进去?” 陆夕眠慢慢摇了摇头。 她还没想好见到他要说什么,来这里又只是她的一时冲动罢了。 也不知薛执今天会不会回来啊。 下午从戏楼出来时,原本都走回到家门口,她突然就想见见他。 心里还是记着那件事,尤其是在亲眼见到赵清棠人的时候,她心里的不安与嫉妒达到了顶峰。 原来她也会害怕的,怕他喜欢上别人,怕他会失信,娶了旁人。 所以她突然改道,来到了王府外。 风一吹,有些冷。 陆夕眠缓缓蹲了下去,抱住了自己。 冬竹心疼地蹲在她旁边,牢牢地握着伞,替她挡风。 才蹲下去,便有马蹄声经过。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有人走了下来。 那人见到门口蹲着两个人,也是一愣。 冬竹的伞抬起,薛执看清了那张干净的小脸。 她脸上尽是愁绪。 薛执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他甚至来不及等卫惩打起伞,便冒着雨,快步朝她走来。 走到一半,跑了起来。 陆夕眠愣愣地仰头望着很快走来的男人,被凉风吹着,脑子有些麻木。 她呐呐道:“殿下,你回来啦。” 薛执沉着脸,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蹲下了身,将带有余温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他握起她的手,合在掌心捂着,眉眼间皆是温柔,注视着她微红的眼眶,慢声道: “怎么来这了?不开心吗?” 陆夕眠怔怔望着他。 “殿下。” “嗯,我在呢。” 陆夕眠失落地垂下眸,“我,我的蜜饯都吃完了。” 方才在马车上,她明明还剩下大半包蜜饯。陈筝找她要她都没给,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可为了给来找他这件事寻个理由,她就一口气将剩下的蜜饯都吃掉了。 就在来王府的路上,她难过地都吃掉了。 一大把塞进嘴里,明明有那么多啊,可她却突然品尝不到一点甜意,是她的舌头失灵了吗? 冬竹不知何时退开,薛执拉着人起身,牵着她走到屋檐下。 “吃完了没关系,我再给你做,好吗?” 他低垂着眉眼,温柔地给她系好披风,手指屈起,亲昵地蹭了蹭她被风吹凉的脸蛋。 “来很久了吗?” 陆夕眠沉默地摇头。 薛执知道,那绝不是她来这的理由。 他安静地等着。 陆夕眠犹豫着,又道:“殿下,我,我……我突然想起来那天画的兔子不太好看,我想重新画,所以才,才……”才来的。 薛执嗯了声,摸了摸她的头,“好,那我们就重新画一副。” 他弯了弯唇,拉着她的手,往府里走。 他牵着女孩迈过门槛,她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 薛执回头,看清了女孩眼底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雾气。瞳孔骤缩,心脏蓦地绞痛。 “怎……” “我今天看到赵清棠了。” 薛执一愣。 陆夕眠牵住他的衣角,别过头,委屈地说:“她长得好漂亮哦。” 薛执张了张唇。 所以这是她难过的原因。 陆夕眠还在喃喃自语:“她哭起来的样子也好叫人心疼,无论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不像她,哭起来丑丑的。 薛执沉默了好半晌,轻声问:“我叫你没有安全感了,对吗?” 女孩摇摇头,红着眼睛低下头。 她主动往前走了一步,走进他的怀里,然后试探着怯怯地伸出手,绕过他的腰,轻轻搂住了他。 她将脸颊贴在他胸口,依旧一个字都不肯埋怨他。 薛执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血脉下的情蛊尝到了强烈的情/欲,更加欢快地游走。 可是薛执却十分痛苦。 他几乎要被那股心疼给淹没了。 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她委屈与受伤的眼神,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人硬生生地撕扯成了两半。 他沉默地收进手臂,将人抱得更紧。 唇瓣眷恋地擦过她的耳朵,他嗓音艰涩:“抱歉,我叫你难过了。” “没有没有……” 她把脸深深埋在他怀里,使劲摇头。 薛执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心口的痛楚在蔓延。 “她没有你漂亮,没有你让人心疼,她哪里都比不上你。” “她就算再好,也与我无关。” “我在意的,永远都只有你。”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女鹅不要难过呜呜呜,写到这里我真的也很想抱抱她。 可恶,我那么可爱的女鹅,便宜你这只狗子了!! 发红包呀~ 第70章 定情信物 陆夕眠在宣王府中又开拓了一块新地盘。 她坐在薛执的房间里, 好奇地四处打量。 方才他们正在王府大门口紧紧相拥,天空忽降大雨。 疾风骤雨唤回了陆夕眠的理智,等她回过神,才发现管家卫惩和冬竹都缩在角落里, 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 陆夕眠在不熟的人面前脸皮向来薄, 她回想起来方才种种, 脸红得像是用开水烫过。 薛执一个眼风凌厉一扫,看热闹的人散去。 他打着伞,将人护在怀里,带着她来到了他居住的房间。 不再是书房, 而是他每日睡觉的地方。 薛执将温热的帕子拧干了水分,扭头看到她反复变化的表情, 忍不住笑了笑。 他把帕子递过去,“来, 擦一擦脸。” 陆夕眠接过, 脸上的窘意还未消退,她仰着脸,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呀?” 薛执依靠着墙壁, 挑眉问道:“这里怎么了?” “这里,这里……”陆夕眠把脸埋进热乎的湿手巾中, 含糊道,“这里是你住的地方呀。” 薛执点头,理所当然道:“此处是我住的地方,这座王府所有房间,不都是我住的吗?” 这人! 陆夕眠蓦地抬头, 嗔道:“你再这样, 我要走了。” 薛执笑着抬手, 闭上了嘴。 “我小舅舅说,不要随意进男人的房间,”陆夕眠把手巾递还给他,一本正经道,“你把我往你的卧房里带,安的什么心思呢?” 薛执闷声地笑,笑得胸腔发出低沉的共鸣,传到陆夕眠的左耳中,耳廓烧得滚烫。 她偏过头,故意背对着他。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15节 “你就是没安好心。”她嘀嘀咕咕。 薛执承认,他的确是有私心的。 陆绥铮的态度还不明,皇帝那边也需要周旋,方方面面都需要做准备,她想要的承诺他很抱歉并不能立刻就给她。 但他绝无敷衍推脱的意思。 他可以将自己拥有的东西都毫无保留地给她看。比如带着他走进自己的私人领地,比如准许她坐在自己的榻上。 他是个警惕性很高的人,就连卫惩也不能轻易踏足这里,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陆夕眠可以随便碰他的东西。 薛执将帕子扔回盆中,叹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哪怕共处一室,不经她同意,他得守着分寸和礼节。 陆夕眠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仍别别扭扭地坐在那里。 薛执无奈笑笑,走到她身前。 “书房里太乱了,不方便招待你。” “乱?” “地上堆了许多东西,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今天早上在御司台又偶遇了谢司免,薛执看着谢司免那张平淡无波的冰块脸,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是薛执还怀疑陆夕眠靠近自己动机不纯的时候,当时觉得她有趣,便想了些法子逗她。 那日曾借用谢司免的关系,要来了一封写着关于她喜好的信。 信当时被他随手一放,甚至都不曾拆开。两个月过去,信早已不知仍至何处。 他曾经对她只当是消遣,并不曾用心,可如今不同,他想要了解她更多的事情。 卫惩说他没有丢过,薛执想,那应该还在。 要么还留在御司台,要么就被他不小心夹进公文里,带回了王府。 他在御司台找了半日,又回王府找了一个时辰,把书房翻得乱七八糟。 方才突然出了急事,没来得及收拾那一地狼藉便出了门。 等回来时,便在门口看到了她。 他不会对她有所隐瞒,但此事是他心虚理亏,所以薛执只是含糊其辞道: “有个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我还在找。” 陆夕眠哦了声,“那是不应该进去,若又给你弄乱,你不就更找不到了?” “……嗯。” 他说不是别有用心,她便信了。只要他解释,她都愿意相信。 “殿下……那个……” 薛执在她身侧落座,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 “我知道,你不必说了。” 说来说去,都怪他没有给她名分。 “若你愿意等一等,我必不会叫你失望的。” 薛执不太喜欢说一辈子怎样怎样这种话,他平生说过太多谎话假话,敷衍的话一向是张嘴就来,所以他并不想空口同他心爱的女孩说些虚无缥缈的承诺。 但他如此似乎叫她难过不已,惶惶不安。 总得做些什么,叫她安心。 薛执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东西—— 是一块并不名贵的玉石玉佩。 不同于其他玉佩,它表面格外光滑,一看便知被人在手中握玩过许久。 “这是我身上最重要的东西。” 明明那块玉石放在商铺顶多就值二两银子,可他却说,这是他身上最珍贵的。 堂堂的宣王殿下,怎么会拿不出比二两还多的银钱呢? 想来这块玉佩的价值并不在于表面。 薛执手中托着玉石,目光逐渐悠远,像是透过它在怀念着谁。 “这是我乳母留下来的东西。” 陆夕眠诧异:“乳母?” “是,我的乳母。”他道,“我最怀念的时光便是同乳母一起生活的日子。” 十皇子的乳母被选进宫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妇,并不比其他的皇子生下来便由经验丰富的嬷嬷伺候。 薛执是乳母照料的第一个孩子,她是真心实意地把薛执当宝贝地护着疼着。 四岁之前,薛执能想起来的都只有快乐。 “乳母在宫外是有家人的,可惜在我两岁那年,他们死于一场天灾中。那之后乳母也没了家人,便只能在宫中专心照顾我,她将我当成了亲生孩子一样。” “她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块玉佩,听说还是她母亲传给她的。” “当初乳母与她夫君定情,便将祖传的玉佩送与她夫君,后来又因为她要进宫,她夫君又转赠回她,说是想叫她看着玉佩,睹物思人。” 薛执的话说得极慢,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见她读懂了唇语,才继续温柔地说道: “乳母的丈夫应当还有另一层意思,这是我自己后来想明白的。他恐怕是担心乳母独自入宫会受人欺负,可家里拿不出太多钱,这块玉佩当时还值几个钱,他想让她日子过得好些,万一需要用钱,也能做个急用。” 薛执从前不懂。 他见过了楚愫宁与先帝的恩怨纠葛,也见过先帝后来又对许多人许诺了专一宠爱,他并不相信这世间还有所谓的真情。 所以他这些年也并不相信有人会倾尽所有对另一人好,更不屑与将真心从口中随意说出,就像先帝那样。 可当薛执真的以身入局时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是存在那样一个人,会叫他情愿放弃一些东西去对她好。 “殿下,你是想把这个玉佩……” “我想送给你。” “乳母死后,楚愫宁将她的东西都扔了,只有这个玉佩是我拼死保住的。”薛执笑道,“它从我五岁开始便一直陪着我,每晚睡觉都放它在枕边,到今年,已过了十七个春秋。” “小眠眠,其实那日你撞上我时,我是带着这个的,但是我……我当时不能把它给你。”薛执抱歉道。 陆夕眠理解地点头,“我知道的,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绝不能随意给人。” 薛执又道:“可如今不同,我现在要把它给你。” 他亲手将玉佩挂在她的腰间。 “不知该如何给你安全感,只能如此。” 低着头,声音有些小,并不能叫陆夕眠都听清。 他是头次喜欢上谁,并不知该如何做才能打消对方的不安。眼下能做的,唯有倾尽所有对她好些,再好一些。 婚事会定,可却不是此刻。 她的坦白太突然,他还需要再周全地部署一番。 若是没遇到陆夕眠,他原本是不着急的。本打算等薛崎病死后,再料理那些不安分的人。 如今看来,他得先动手,将所有会同他争抢的人都解决掉才行。 得再快些,不能叫她久等。 给陆夕眠把那不值钱的玉佩挂上,她好像特别高兴,抱住他的脖子,凑上来就是一顿乱亲。 “我们这算定情了吗?是吗是吗?” 薛执清晰地看见了小姑娘眼底的光,也慢慢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当然,定情,是本王对陆姑娘的承诺。” “若本王毁诺,陆姑娘可以拿着本王的那块金令牌告到御前,治我死罪。” 陆夕眠噗嗤一笑,“那就说好了呀,你若反悔,我就去告状!” “好。” “哎,可是我好像没东西送给你呀。”陆夕眠懊恼道,“你再等我几天,不,等我一个月!” 那花约莫再有一个月就能开了吧?应该能开吧? “不急。”他笑,“你已经送过我了。” 那只兔子。 她疑惑地想问,却被人猝不及防地堵住了唇。 气氛正好,两人又缠//绵到一起。 呼吸交缠时,他凑到了她的耳边: “同你再说个秘密,其实你介意的那个人,她有情人。” 陆夕眠沉溺在男人突飞猛进的吻技中,晕晕乎乎的,好半晌才想起来她介意的人是谁。 哦,是赵清棠吗?情人??她竟然有情人?? 陆夕眠于朦胧中睁眼,娇声道:“谁?” 他轻笑着,咬着她的耳朵念出了一个名字。 这个秘密,他可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竟是他!!”女孩满是雾气的眸中露出一丝震惊。 余下的感慨皆又淹没在缠/绵的吻中。 -- 与此同时,京城中某个偏僻的街巷。 一个被幕篱从头遮到脚的女子从一乘小轿上走了下来。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16节 她独自一人,穿梭在几道蜿蜒复杂的小巷里。 熟门熟路,来到一座寂静的院落前。 有风拂过,带起她的面纱,露出一张艳绝姝容。 正是赵清棠。 她左右望望,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门阖上,不多时,里面传出了细微的抽泣声。 还有一道痞气十足的男声: “都替你弄死了那人,就别哭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王负了你。” “……” ** 陆夕眠回了家后,便一个人坐在榻上,对着小桌上的两件物品,痴痴笑着。 左边是薛执方才亲手给她系上的玉佩,成色普通,又老又旧。 右边是宣王的那块金令牌,刻着他的姓,象征着主人的身份,还藏有他隐晦的爱意。 陆夕眠摸摸这个,笑了笑。 又摸了摸那个,嘴角咧得更开。 哎呀,真好呢。 前世的她肯定想不到自己不仅抱上了大腿,还把大腿拐回了家吧?嘿嘿。 她好棒! 殿下真好啊,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她了。这么看来,她在殿下心里的地位真的很重啊! 如此想着,她笑得更高兴了。 陆绥铮与韩氏敲开女儿的房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女孩手撑在桌上,托着腮,一脸沉醉其中的表情。 原本水灵灵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高兴得都看不到缝隙了。 韩氏先走进来,见她这幅傻样,也跟着乐开。 陆绥铮眼睛尖,一眼便瞧见桌子上摆着的那两样。 那个玉佩先不提,刻着薛字的那枚令牌旁人不认识,他可是太认识了。 除了那位宣王,怕是也没有人胆敢把这种贵重的、乃至象征身家性命的东西随便送给一个小女娃了吧。 “哼哼。”陆绥铮冷笑着,咬牙切齿,“他还真是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说: 二更依旧9点08~ —— 感谢在2022-07-12 18:15:03~2022-07-13 18:0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笙】、【肚子饿了】 1个;感谢两位姐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x_yy】 27瓶;【托马斯】 5瓶;【江与川】、【阿敏】 1瓶; 谢谢大家的投喂!心意都收到啦感谢感谢哐哐磕头! 第71章 他要谋反 陆绥铮是在嘲讽,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语气陆夕眠能蠢到听不出来,他更是低估了他女儿的脸皮。 陆夕眠一听这话,便一副认同的表情。 点头如小鸡啄米,她开心道:“那可不, 他可喜欢我了。” 陆绥铮:“……” 韩氏:“哈哈哈。” 夫妻二人坐下, 韩氏拉着陆夕眠的手热情地打听起宣王的事。 自从那日陆绥铮猜出来女儿的心上人之后, 父女间就再没对这件事进行过商讨。 今日过来开个家庭小会,陆绥铮是想要确定一下女儿的心意。 眼下这种情况…… 那边陆夕眠满面红光,含羞带怯,说着薛执的各种好话。 “殿下对我很好, 他对我有求必应。” “阿娘,他是不是跟你学了做蜜饯的法子?”陆夕眠羞涩道, “他给我做了好多呢,说我想吃就可以告诉他, 嘿嘿, 再也不用省着吃了。” 只凭这一点,韩氏便对薛执满意到了极致。 都说细微之处见真心, 这位宣王殿下是付出了真心的。 “还有还有, 殿下什么都告诉我,不瞒着我呢!我不开心了就告诉他, 他会很耐心地哄我哦。”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陆绥铮叹了口气。 眼下这种情况,似乎也不必再确定了吧。 他这个闺女啊,大抵是认定了那个人。 作为她的父亲,这些年没有多少时间参与到她的成长中。论陪伴, 他甚至都比不过韩恣行。 他又能反对些什么呢?他没有那个资格, 只盼着她高高兴兴, 一切都好,便足够了。 陆绥铮想通了,便不再纠结。 宣王也没什么不好的,也就是身份贵重了些,不碍事的,大不了他这个当爹的再努力奋斗几年。 韩氏一边听着女儿说话,一边还注意着丈夫的神情,此刻见他似下了决心,她心里也安定了下来。 韩氏笑着按了一下陆夕眠的肩膀,“你爹爹有话要说。” 陆夕眠一愣,“什么呀?” 陆绥铮看了一眼韩氏,对方对着她鼓励地笑了笑。 “唉,好吧,”陆绥铮认命道,“我回头去试探一下宫里的意思。” 陆夕眠一头雾水,“试探?宫里?什么啊?” 陆绥铮不忍直视自己这个傻不拉几的女儿,他嫌弃道:“还能有什么事?你能有什么事需要我这般操心?” 韩氏见陆夕眠还摸不着头脑,笑着替陆绥铮解释道:“当然是你方才说的,你和宣王殿下的事啦!” “我和宣王?!”陆夕眠惊道,“婚事啊??” 陆绥铮痛苦地别过头。 韩氏欣慰地微微颔首,“对呀,婚事,你这孩子,说起这种事也不知害臊。” 陆夕眠懵了,“别,别啊,先别跟宫里说啊!!” 陆绥铮:“……” 这回疑惑的轮到韩氏,她也懵了,“怎么?你不愿意啊?” “我不愿意啊!”陆夕眠慌忙道,“呸呸不是,我不是不愿意跟殿下……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事啊。” 再怎么样,也不能直接就往宫里说吧?这中间还差着很多事呢! 陆绥铮彻底被他给搞得昏头了,他寒着脸,“你耍我呢?” “没有没有!哎呀!” 算了,干脆说了吧! 陆夕眠眼睛一闭,索性把薛执那天跟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她说得很快,中途也不曾睁眼,不知道听者是何反应。 她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在座的两位父母都听明白了。 韩氏虽命途坎坷,却也不曾经这般过大的风浪。 陆绥铮的脸色已经不能单用难看来形容。 屋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陆夕眠闭着眼睛,一股不安与焦灼的感觉缠上了她。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猝不及防撞进了陆绥铮漆黑深邃,冒着火的眼睛里。 “他想谋、反、啊?”陆绥铮一字一顿,冷森森地说道。 陆夕眠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我可没说他现在就打算……” 屋子里的温度又骤然降了许多。 陆绥铮觉得自己得缓缓。 他捂住额头,撑在桌上,沉默着。这个姿势待了一会,他又抱住了脑袋,用力地挠了挠。 韩氏胆战心惊地捂着心口,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道:“夕眠,你这话,是宣王让你说的?” “对呀,他叫我告诉爹爹。” 韩氏:“……” 这位宣王还真是与众不同,谋反这么大的事都敢随便拿出来说。 不过这反倒证明了他没拿夕眠当外人。 韩氏抹了抹额头的汗,叹了口气。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17节 她原先总觉得自家女儿是难得一遇的性情直率之人,没想到宣王也这般坦诚。 坦诚得叫人害怕。 “爹爹……” 陆绥铮沉默了好一会,才疲惫开口:“别叫我,我不想当你爹。” “哎呀,爹爹,你别这样嘛。”陆夕眠郁闷道,“你怎么还不认你这么漂亮活泼聪慧的女儿了呢?” 陆绥铮:“……” 并不是很想认这种会满门抄斩的亲戚。 陆夕眠担心陆绥铮一个想不开就去宫里告状了,她起身跑到陆绥铮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撒娇: “爹爹,你要保密啊,殿下目前没有那个打算。” “……” 目前没有?这是问题的重点吗?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嘛。” “……” 根本就不是时间的问题! “殿下把这种事情都说出来,就是把咱们当成自家人呀,你不要辜负他的一片真心嘛,爹爹呀。” “……” 女儿,白养了。 陆绥铮把陆夕眠的手扒拉开,叹道:“女儿啊,这是杀头的事情,你跟着他……你……你怎么就……” “爹!若我说,没有他的话,我们以后会死呢?” 陆绥铮痛心道:“会死?你对他已经爱到这个地步了吗?不同他在一起就要死?!” 陆夕眠垂着眼睛,突然忆起前世重重。 她深吸了口气,勇敢道:“我是说,我们以后会被人害死。” 陆绥铮蓦地看向她。 “爹爹,我知道我的话你总不相信,你觉得是我在胡说,那就当我此刻胡说也没关系,你就随便听听。” “我耳朵受伤以后,的确察觉自己突然多了一些旁人不会的能力。” “你就没想过,为何我耳朵受伤了却并不影响对话吗?我能读懂唇语,你没有想过为何我突然就会了吗?我也不知道为何多了这一项本事,但它的的确确是我清醒以后,突然就会了的东西。” 陆夕眠此刻十分庆幸,自己早就想好了这一套说辞,不然让她现编,她可编不出来。 她见父亲若有所思,脸上多了几分认真,心里多了些底气。 “不仅如此,我还有个秘密没同人说过,就是……就是……我天天都会做同一个梦。” 陆绥铮张着嘴,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什么梦?” 他直觉接下来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 陆夕眠道:“我梦到现在这个皇帝两年后会死,我梦到登基的是大皇子,我梦到他成皇帝后,不分青红皂白,不顾群臣反对,迫不及待地将你和兄长冤进了大狱。” “父亲,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大皇子,清楚他的为人。他能不能做出这种事来,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陆绥铮想起之前在思政殿外,听到薛执与薛元辞的一番争论。 对于薛元辞来说,旁人的评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是否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薛执就算是他的皇叔,对他的看法委婉地提出了批评,薛元辞也不会听进去,甚至还会因此而记恨上薛执。 薛元辞如今才十二岁,便这般视人命如草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他有朝一日长大了,会成什么样子呢? 陆绥铮很清楚,若是他登基,那他就会成为一个罔顾人命的暴君。 “我梦见你和哥哥都死了。我梦见阿娘怀了孕,病死在牢里。我梦见小舅舅因为阿娘的事跟狱卒起了冲突,也被人捅死。” 陆夕眠说到此时,声音已经颤得不成样子。 韩氏跑了过来,一把将陆夕眠抱进怀里。 她的身子也在不住地颤抖,“孩子,别说了,别说了。” “爹爹,你想知道我的结局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叫陆绥铮红了眼睛。 涩意堵在喉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夕眠深深吸气,缓缓吐出。 她勉强笑了笑,“这都是梦,可以不作数的,我只是希望爹爹你能再考虑考虑,多看看苏家,看看大皇子,再看看宣王殿下……” 陆绥铮最终也没有给她一个准话,确如她所说,他得再看看。 一个说以后会篡位,一个说以后会被灭门。 他是得再想想。 陆绥铮失魂落魄地往外走,韩氏赶忙追上。 临走前,陆绥铮回头。 “这个梦,你跟宣王说过吗?” 陆夕眠笑了笑,“没有呢,我没跟他讲。” 本来这事她是打算烂在肚子里,但她人笨,实在找不出更好的方法可以既叫父亲提防苏家,又叫父亲跟自己一样站在宣王的身后。 半真半假的实话,刚刚好。 陆绥铮点点头,“那你是因为这个才想同他在一起的吗?” 陆夕眠走回到榻边,看着桌上的令牌与玉佩。 想起他的时候,像是有仙法一般,坏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了。 她脸上又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 “不呀爹爹,我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喜欢。” “他笑时我喜欢,难过时我喜欢,开口说话我喜欢,低头写字我喜欢,他慢慢走路的样子我也喜欢。” “所有所有,他做什么我都喜欢。喜欢他这个人,仅此而已。” 陆绥铮沉默许久,最终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陆爹沧桑点烟: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眠眠: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捧脸笑.jpg 二更来喽~热死了热死了!这种日子再继续下去我感觉自己等不到拿退休金那天这个地球就毁灭了orz 给大家发降温红包呀~啵唧! 第72章 中秋家宴 当晚, 陆夕眠躺在床上,久久难眠。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前世的事。想的不是陆家,而是赵清棠。 记忆里关于宣王的事都少之又少,唯一有印象的, 就是在宫宴上的匆匆一瞥, 以及后来苏翊昙口中一带而过的几句话。 陆夕眠对他有了了解还是在自己死之后。前世的这个时候连宣王是哪位都不清楚, 遑论赵清棠了。 赵清棠…… 她竟然有情人,对方竟然还是陆夕眠听说过的人。 不可否认,坦诚相待当真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薛执将那秘密说与她听,她此刻便已确定。 赵清棠是向着她的情人的, 那她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她该小心提防着些才是,若以后再碰上, 可要万分谨慎,不能再像今日一般, 毫无防备。 “哎。” 陆夕眠辗转反侧, 难以入眠。 冬竹在外间听到了动静,蹑手蹑脚地走到屏风旁, 轻声试探:“姑娘?” 夜深人静, 陆夕眠的左耳冲着外头,少见地十分灵敏捕捉到了这一声呼唤。 “嗯。” 冬竹诧异道:“这都三更了, 姑娘还未睡啊?” 陆夕眠平躺着,于黑夜中呆呆地望着床顶,又叹了声,“睡不着啊。” 冬竹沉默了会,“不然奴婢给您再读一遍南楚纪事?” “不想听。” 冬竹愁眉苦脸。 坏了, 连南楚纪事都不想看, 那显然是烦得不行。 “罢了, 你回去吧,我睡了。”陆夕眠拉高被子盖住头,嘟囔道,“明儿中秋,家宴上祖母还不知又要如何刁难……” 今年父亲回来了,那老太太想来应该会收敛些吧。 冬竹也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床榻。 陆夕眠阖着目,催促着自己尽快入眠。 她摒除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只专心地想着念着那一个人。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18节 陆夕眠很快睡着了,而被她念着的那个人深夜还醒着。 烛火通明的书房内,毫无倦意的男人盘腿坐在地上。在一堆废纸中挑挑拣拣,极有耐心地翻找着。 从陆夕眠走后,他便一直闷在书房里找东西,已经过去四个时辰。 卫惩原本帮他一起在找,但因先前办了个大案熬了几宿,今日实在撑不住,便不再陪着,先去睡了。 人走后,薛执的神色愈发懒散,姿态也更放肆。 他倚靠着墙,抬手解开了腰间的束带。随意拽了拽衣袍,整个人松快了不少。 也就只有深夜时分,藏在心里的那头猛兽才会肆无忌惮地跑出来。 褪去了温和面容,仅剩了冷漠与凌厉。 翻过一份六月处理过的案册抄本,依旧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东西。 薛执面无表情地将其放置到已阅的那一沓最上方,又懒洋洋地拿起一册新的进行翻阅。 窗子开着,有凉爽的夜风顺着窗牖吹进书房。烛火一闪一闪,映在男人的眼底。 突然某个时刻,他眸光微凝,慢慢地,眼底的冷霜化去。 温和的笑意浮现在眸底,乌瞳中闪着柔柔的光。 那光极动人,一时间竟分不清时烛光,还是别的。 他认真地逐字逐句看过去,遇到自己不曾了解过的地方,偶尔兴味地挑眉。 “喜欢小动物却不能养,会养死。” 这个她倒是提过。 “喜欢月圆时偷偷搬着梯子爬上房,看月亮。” 薛执闷声笑了起来。 看月亮非得上房吗?薛执甚至能想象出来她的回答,定是:爬得高才能望得远,怎么,不行吗? “不喜欢欠人情,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还回去。” 嗯……的确,她很在意这个。 薛执很庆幸她是这样的品性,若非她一再地主动找上自己,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走出自我的封闭。 靠他自己领悟的话,大概一辈子也走不出来吧。 男人的情绪再生波澜,体内有些不安分的存在有蠢蠢欲动。 白日他同陆夕眠亲昵许久,那条蛊虫十分满足,因而不曾出来打扰。 可此刻,它是醒着的,品尝过那绝妙滋味,怎会轻易罢休? 蛊虫本就性贪,若是一直压制着还好,一旦给它开了口子破了例,叫它知道满足为何种滋味,便不再肯善罢甘休。 太阳穴又开始传来刺痛的感觉,不剧烈,却存在感极强,叫人难以忽视。 “别吵了,她不在。” 薛执此刻心情好,不愿同它计较。 蛊虫听不懂人话,但却可以感知人的情绪,毕竟它就是因此而生。 它能感受到自己的胡闹并未激怒男人,因而愈发放肆。 想要那个小姑娘再来,想要看寄生的主人再次失控,想要他的心里生出更多丰富多彩又美味的情绪。 想要他被欲///望支配,想看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想要他醉在那些贪/欲里,让爱恋无穷尽地延伸出去,直到世界尽头,时间尽头。 蛊虫尽全力地引导着他。 可惜,这位尝遍百毒的男人早已不被撼动分毫。 疼痛感愈发强烈,薛执不为所动,他继续读着那封信。 “喜欢听睡前故事,最喜奇闻趣事。” 睡前故事吗? 薛执唇畔漾起宠溺的笑。 察觉到他的喜悦,蛊虫愈发活跃。 男人抿着唇轻轻笑着,长腿慢慢屈起,一只手搭在膝上。 整个人懒散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想她了。 白天不敢去想,此刻才忍不住去奢望。 想同她朝夕相对,想睡前醒后第一眼见到的都是她。 皇帝近来身体愈发不好,原本薛执还想着,在皇帝最后的这段时日里不惹事,让薛崎度过一段平稳祥和的日子,让他安心地走。 他可以不立刻去做大逆不道的事,就当是回报。 原本是这样计划的。 但现在么…… 怎么办啊,现在只想尽早过上能给她讲睡前故事的日子。 所以他必须要开始捣乱了。 那段平静的日子注定无法再留给薛崎。 -- 转日,八月十五。 每年的中秋佳节,陆府都会热闹一下。 这是老夫人定下的规矩——每年的除夕与中秋,只要还在京城中,这一日一大家子都要坐在一起,用一次团圆饭。 除却这一年两回,往常时候老夫人是不喜出门的。她喜欢安静,基本都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平时也不喜欢旁人来打搅,所以从来不让陆夕眠和陆长缨过去请安。 当然,这项规矩是专门定给他们二房的。陆家大伯是老夫人的亲生,待遇自然不同。 陆家上下的仆从婢女忙里忙外地准备午宴,春桃眼瞅着老夫人把韩氏叫走说事,撇了撇嘴,跟冬竹抱怨: “你说,咱们大将军就算是庶出,那刘姨娘也早就故去了,大将军十岁到老夫人膝下,也算是她养大的吧?怎么她待咱们两房就差这么多呢?” 冬竹摇头,“你是家生子都不知,那我就更不知了。” 春桃叹道:“好在咱们大将军争气,靠军功搏来了如今地位,这不,这两年老夫人消停多了。” 但也只是安分了一些,若是大房上门找茬,老夫人仍会无理由地向着大房。 陆夕眠的亲生母亲在世时便受了不少的欺负,那会陆绥铮还不比如今,所以大房对她们的打压更甚。 后来陆绥铮的第一任夫人死了,陆明鸢和陆明灏姐弟俩欺负陆夕眠欺负得厉害,老夫人睁一眼闭一眼,权当没看到。 陆绥铮也是在那个时候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给女儿撑腰。 “现在好了,咱们大将军回来,听说是暂时不走了,姑娘和夫人不会再叫人给欺负了!” 两个婢女正嘀嘀咕咕,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个吊儿郎当十分欠揍的男声: “你们两个小丫头,当我不存在?有我在,那老婆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春桃吓得浑身一激灵,转头对上一双招摇的凤眼,捂着胸口嗔怪道:“小韩爷您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死个人。” “哎,我问你们,”韩恣行靠着树干,下巴一扬,“我姐被叫进去了?” 春桃:“是啊。” “我姐夫呢?” “大将军他……” 话音未落,众人便看到了陆绥铮本人。 男人面带寒色,气势汹汹进了院门,直奔正房而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野里,紧接着,屋中传来了一声怒斥,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只一眨眼的功夫,男人又走了出来,手里还拉着个人。 正是韩氏。 陆绥铮脸色难看,不顾老夫人身边人的挽留,牵着韩氏往外走。而韩氏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似乎是受了委屈。 韩恣行微眯了眼睛,隐约瞧见了女子脸上的泪痕。 他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戾气,后背离开树干,慢慢站直。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正房门口那几个奴仆,冷笑了声。 “一群狗东西。” 韩恣行带着一身压抑的怒火走了,临走前还冷森森地对陆夕眠的两个婢女道: “你们也回吧,在这儿给狗看门?” 春桃和冬竹对视一眼,扔下扫帚,跑了。 -- 陆夕眠前个晚上睡得晚,早上冬竹没忍心叫她,便由着她睡。 等陆夕眠睁眼,已经快到午时。 她眼睛直勾勾地愣神,突然坐起。 “坏了!” 中秋的家宴要开始了! “完了完了,祖母定要责骂于我了。” 陆夕眠着急忙慌地穿衣,口中不住地呼唤春桃和冬竹。 责骂她倒还是小事,关键是那老太太喜欢欺负她娘。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19节 因着她娘是后进门的,且出身不高,是以老太太这么多年看韩氏都不顺眼。 不过也幸好老太太平时不爱出门,若是她不犯懒,韩氏只怕成天要看她脸色。 “春桃!冬竹!” 今儿也是怪了,怎么叫都没人应声。 到底是她耳朵不好使还是这两个丫头耳朵不好使?! 陆夕眠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穿好衣裳,踩上鞋子便往外走。 她一边拢着散乱的长发,一边继续喊人。 才绕过屏风,便撞上了捧着衣裳急匆匆进来的春桃。 “哎哟……你去哪儿了?我叫你好半天啊。” 春桃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冬竹紧跟着进来,她压低声音,“姑娘,奴婢伺候您梳发吧,夫人他们在外头等你呢。” “我娘?他们?谁?”陆夕眠诧异道,“和我爹啊?” “还有小韩爷,和咱们公子。” 陆夕眠:“……” 到这么齐,看来是来者不善。 陆夕眠提心吊胆地等到梳妆完毕,战战兢兢地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心里念叨着:可千万别是叫她和殿下断了往来,千万千万,千千万万,不要不要啊! 要是让她断绝往来怎么办啊?她又不能不要这个家了,她爱爹娘,爱哥哥爱舅舅,她不能离开陆家。 那她要离开薛执吗? 陆夕眠一边呜呜一边拼命摇头,不行不行这个也绝对办不到啊!! 都想要啊怎么办?她不能都要吗? 陆夕眠独自纠结的傻样被一家人都看在眼里。 韩恣行一脸嫌弃地看着门口那个神神叨叨的小姑娘。 “我说,你脑子坏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9点08~ 感谢在2022-07-13 20:13:28~2022-07-14 18:3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比巴拉鸡蛋卷】 5瓶;【李】 3瓶;【阿敏】 1瓶; 谢谢姐妹们的投喂!感谢鞠躬~啵啵啵啵! 第73章 意欲结盟 陆夕眠:“……你的脑子才坏了!” 她气鼓鼓地走过去, 本想着给韩恣行一拳,但是刚一走过去,就看到了她爹。 她爹正靠在椅子里沉思,眉头紧锁, 周身都散发着冷气。 陆夕眠的气势顿时矮了一大截。 她偷偷地拿眼睛瞄着陆绥铮, 心中忐忑不已, 感觉像是有把刀悬在脖子上,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来。 昨日才告诉父亲那些话,他一晚上就想明白了吗?不仅想明白了,还把哥哥和舅舅也叫来了, 不会真的是要让她远离薛执吧。 陆夕眠唯唯诺诺走过去,福了福身子, “爹。” “嗯。” 陆绥铮眼皮都没抬,仍一手托着腮, 一手牵着坐在他身侧的韩氏的手。 韩氏见陆夕眠来了, 红着脸要把手抽回去,可男人的力气之大, 并不准许她逃脱。 韩氏抬眸, 恰好撞进男人深邃的眸。 她羞涩地低头,“女儿来了, 你,你收敛些。” 陆绥铮注视她良久,嗯了声,却不收手。 方才韩氏在老夫人面前隐忍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这不是他头次撞见这一幕, 上一回是在刚娶了韩氏的那几年。 当年娶韩氏动机不纯, 他承认。 他不是什么好男人, 他也承认。 当时边关告急,他需要这一场战争来在军中稳住脚跟,所以即便是夫人才亡故不过三个月,他也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京城,奔赴前线。 然家中一双儿女实叫他放心不下,他本想着,去拜托一下与亡妻交好的谢家人,请求他们照拂一二,可他没料到,自己会遇上韩氏。 韩氏当时倔强地看着他,执意留在陆府报救命之恩,说愿意替他照顾孩子,只要他愿意收留。 陆绥铮承认自己是小人心态,他同意了。 他把孩子丢给韩氏,一是韩氏的确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二来,他想着若是能以此事令韩氏退缩,不再纠缠于他,让她放弃嫁给他这个鳏夫的念头,那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陆绥铮从未对韩氏抱多大的希望,他临走前依旧把孩子托付给了谢陈两家。 她当年才十六七,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都是一时兴起,并不会长久地同他这种人耗着。 陆绥铮不觉得自己再回家时还能看到韩氏,所以寄回给儿女的家书中,从来不主动过问韩氏此人。 他那时不曾管过对方在陆家替他照顾孩子是否名正言顺,也不曾问过她受了多少委屈,他待她可谓冷淡至极,薄情寡义。 他走了,一去两年,再回来时就见到韩氏笑意盈盈地守在陆家门口,一直等着他回家。 陆绥铮不理解为何韩氏非要喜欢他,这不是自毁前程吗?图什么呢? 图他比她大十岁?还是图他是二婚,图他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陆绥铮最终还是把韩氏娶进了门,虽然给了她名分,让她名正言顺留在陆府,可依旧不曾碰她,也不曾关心她。 就连偶然一次看到老夫人欺负她,看着她背着人偷偷地哭,也并不曾袒护她。 他只是愧疚且后悔,觉得自己不该拉她入这个火坑。他自责,认为自己白白糟蹋了一个姑娘的大好人生。 如今却是不同,他再见不得韩氏受委屈,一点委屈都不行。哪怕是有养育之恩的老夫人,也不可以叫她哭。 如此想着,握着女人的手又用了几分力。 韩氏挣扎无果,便无奈地作罢,由着他牵。 陆夕眠早已习惯这对夫妻如若无人般的恩爱,她不解道:“阿娘,你们怎么都在这啊?家宴还没开始吗?” 韩恣行冷笑了声,“家宴?让那老婆子跟她的亲儿子亲儿媳团聚去吧。” 陆夕眠一听便知这是又起矛盾了。 “怎么了啊?” “那老太婆欺负咱们娘。”陆长缨接话道,“父亲生气了,让咱们谁都不准去请安,还说那顿饭就咱们自己一家人吃,不凑他们的热闹。” 陆夕眠恍然大悟,又感慨道:“难得的好日子,她又折腾啊。” 这话不该由她一个小辈来说,但长辈们和兄长都宠着她,并不会斥责她不懂礼数。 “阿娘,祖母又骂你了吗?”陆夕眠皱着眉,“你有没有骂回去啊?” 韩氏见家里的至亲一个两个都为她出头,心里生出无限感动,她抿了下唇,笑道:“她没骂我,说的是旁的事。” “什么事啊?”陆夕眠见大家都看着她,犹豫道,“跟我有关?” 陆长缨点点头,韩恣行则是不屑地呵了声。 “她想为你说门亲事。” 一直不言语的陆绥铮突然开口道。 原来老夫人今日打算在家宴上宣布自己对于陆夕眠婚事的安排。 她事先并未征求过韩氏的意见,更未问过陆绥铮这个亲爹的意思,老夫人是打算自己拍板定下。 她同韩氏透了个口风,也是因为她已经同男方家都说好了,今天晚上一家人出去逛灯会,到时候安排那男子同陆夕眠见上一面。 韩氏一听便恼了,她说自己不是陆夕眠的亲娘,不同她讲也就罢了,但此事实在荒谬,凭甚要陆夕眠去夜会一个陌生男子?凭甚不经过陆绥铮的同意便定下了? 韩氏据理力争,可老夫人身边人多势众,并不听她辩解。 老夫人还以为陆绥铮是那个任由她拿捏的软柿子,可她没想到,陆绥铮会闯进来掀了桌子,众目睽睽之下,他把韩氏护在身后,指着老夫人放狠话说,再欺负他的人就分家。 陆长缨好笑道:“她当妹妹是什么?她说去看灯会就去看灯会?我们今天还偏就不出门,有本事叫那人来府上,到我跟前来,看我不把他腿打断!” 韩氏又道:“老夫人身边的王妈妈扬言说一味躲着也没关系,老夫人主意已定,早晚都要让他们见上一面,躲了这回还有下回。” 他们还说,她只不过是管着家中的银钱,家中真正说了算的还是老夫人,叫她识趣些,莫要和老夫人对着干。不然等陆绥铮走了,有的是法子磋磨她。 这些都叫破门而入的陆绥铮听了个正着,是以他才会勃然大怒,说要分家。 韩恣行听罢后,眉眼彻也底冷了下去。 他垂眸思忖,手指划过杯盏,漫不经心道:“可有说是要夜会哪家男子?” 韩氏点头,“她们说漏了,是姓苏。” 苏啊。 韩恣行同陆长缨对视了一眼。 “好啊,看来上回是打轻了!”陆长缨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捏得关节咔咔作响。 韩恣行则是又将视线投向陆绥铮,与对方的视线有短暂的相接。 “此事不对。”韩恣行看着陆绥铮道。 “先吃饭吧。” 陆绥铮挪开视线,松开了韩氏的手,站起身。 韩氏连忙带着婢女出去准备饭食。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20节 一家人往外走。 陆夕眠还云里雾里,她无法兼顾那么多人一起说话,所以她也只是隐约看清了韩氏的话,猜到了那个姓苏的应该是老夫人相中的人,但是舅舅和哥哥的话她并未听得太清楚。 好像还听到了什么打人?打谁? 陆夕眠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陆绥铮拉过她,拽着她往外。“没事,你不必管。” 陆夕眠似懂非懂地点头,“哦。” 几人在饭桌前落座。 陆绥铮帮韩氏把鬓边碎发绾至耳后,轻声道:“午膳后我会进宫,随着陛下去京郊射箭,晚膳也会在宫里用,回来得晚,你困了不必等我,先休息。” 韩氏笑着点头,“好。” 陆绥铮又回头抬头看了一眼慢慢悠悠进门的韩恣行。 “此事的确不对。”他说。 韩恣行挑了下眉,表示赞同。 是不对,老夫人为何会突然提起苏家人? 陆绥铮不由得想起陆夕眠的那个梦来,若是来日当真有此灾祸,那么他们家中必定是不干净的。 老夫人的身边混进来了苏家的人吗? 他还需要再看看。 陆绥铮看着陆夕眠道:“宫宴后,我会去找他。” 陆夕眠下意识点头,“哦哦,找他。” 陆绥铮仍看着她。 陆夕眠脑子卡了一瞬,眼睛瞬间瞪大,音调一下拔高上去,“他?!” “嗯,他。” “他也在吗?”陆夕眠期待道。 陆绥铮勾了下唇角,“他会在的。” 与此同时,御司台。 埋首于繁重公务中的男人拆开了来自镇南大将军府的书信。 他一目十行,眼底笑意渐深。 卫惩在一旁试探道:“殿下,可是有好事发生?” “嗯,终身大事。”薛执笑着将信烧毁,转头看着卫惩,“准备一下,随本王进宫。” “进宫?您不是说今儿忙,要属下推了城郊的射箭和晚上的宫宴?” 薛执抿唇笑笑,摇头道:“不必了,就算天塌,本王也得走这一趟。” …… 申时,城郊猎场。 陆绥铮翻身下马,将马绳扔给侍从,迈步往里走。 他中午在家里吃饭耽误了些功夫,来不及随着圣驾一起到猎场来,便叫人先送了信给皇帝,说自己会迟些。 到地方时,隐约能听到猎场里有人欢呼叫好的声音。 也不知是哪位抢到了彩头。 陆绥铮快步往里走,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人。 那人慢悠悠地踱步而来,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他一身白袍,纤尘不染,与这豪放粗犷的猎场格格不入。 不像是来骑马射箭,倒像是来以文会友的。 “宣王殿下莫不是走错了地方?”陆绥铮站定脚步,冷淡嘲讽。 薛执斯文揖手,唇角带笑,“大将军来晚了。” 陆绥铮斜眼睨他,“嗤,在这堵我?” “大将军言重,本王是代陛下迎接。” “装模作样。” 陆绥铮翻了个白眼,越过他先行一步。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脚步又同时停住。 不远处,一群人围着一人欢呼叫好。地上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鹰,血溅了满地。 陆绥铮眸光顿时冷了下去。 薛执走上前,也愣了下。随即又笑了,叹道:“今日不该杀生的。” 每年中秋皇帝都会带着自己的皇子与群臣来城郊射箭,但用的皆是特制的弓箭,不会伤及性命,只会黏在猎物的身上。 且猎的都是地上跑的兔子、鹿等等,宫人在旁边候着,根据箭矢分辨是何人所猎。 不为杀生,只图个热闹。 今日却混进去了能刺进皮肉的利箭,猎的是天空中的雄鹰。 这是有人故意要出风头。 薛执道:“陛下看上去并不恼怒。” “是啊,毕竟犯错的是大皇子。” 陆绥铮磨了磨牙,突然觉得手痒痒,想打人。 薛执平静地看着,“规则也并非不可打破。” 陆绥铮皱了皱眉,蓦地转头。 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紧盯着薛执,心里陡然想起陆夕眠的话。 他咬牙道:“你还真……” 薛执打断道:“大将军觉得,谁有资格训斥大皇子?” 陆绥铮不语,只打量薛执的目光更加谨慎、凌厉。 “自然是他的亲生父亲。”薛执自顾自道,“那除了亲生父亲呢?想来应该是……” 那个位子上的人,才有资格训斥一切。 陆绥铮收回了视线,低头敛下晦暗眸光。 他听懂了,确定了。 迈步就要离开。 薛执负手立在原地,仰头望向天空,感受着清风拂过。 他微阖了眼眸,轻声道:“将军觉得,本王如何?” 声音太轻,风一吹就散了。 陆绥铮的身形顿了顿。 “哎!镇南大将军来了!” 远处有人在唤他,冲他招手。 陆绥铮知道,他此刻必须快步离开,远离这位宣王殿下,离这个危险的人越远越好。 他迈开了一步,军靴踏在松软的混着泥土的草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突然回头。 “你晚上--------------/依一y?华/别走。” 说完此话,快步离开。 薛执弯起眼睛,笑意盈盈,望着男人避之不及的背影,心中徒生一丝感动。 他对着风,轻声呢喃: “恭候大驾。”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喽~ 马上就要强强联手了!联手以后定亲就不远了!!另外解释一下就是,陆爹前世护不住家人是因为大皇子真的是个神经病,前一天还跟你笑脸,转天就能把人抓起来立马砍头的那种暴君。年纪轻轻就有当疯批的潜质(bushi ps:月底之前会正文完结,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开始点菜啦! 啵啵啵发红包呀~ 第74章 你够狠的 陆绥铮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 骑马射箭不在话下,崇敬他的人不在少数,这样的场合见他来,都纷纷要让他露两手。 陆绥铮自然不会拒绝, 随手两箭, 又引得叫好声一片。 他没有提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像是根本不曾见过一般。 因为陆绥铮知道,就算看到了,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视线落在最热闹的那群人中间。 那只被猎杀的苍鹰已经被宫人带了下去,地上的血还留在那, 似乎还残有余温。 大皇子薛元辞手中的那把弓箭,依旧好端端地握在他的手中。 皇帝对着大皇子笑得和蔼, 不难看出眼底的纵容与宠爱。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21节 陆绥铮眼神暗了下去。 当今陛下是位仁君,却在教育子嗣上, 实在糊涂。 只因为大皇子是他第一个儿子, 又是他最宠爱的发妻苏皇后所生。 听说是因为当初苏皇后生产时险些难产而亡,再加上薛元辞落生后便小病不断, 大概也因为此, 才会备受宠爱,以至于被宠得无法无天, 养成如今这个样子吧。 皇帝由着薛元辞为所欲为,不管多大的错都不会责备。 陆绥铮抬眸看向人群正中的那个少年,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他才十二岁,野心便毫不掩饰地写在了脸上, 张狂恣意, 目中无人。 这样的人, 真的适合当皇帝吗? “大将军,您方才同宣王殿下说什么呢?”有一同他交好的副将笑着迎上来,搭上他的肩膀,开玩笑道,“不会是瞧着人家殿下长得好看,便同人家搭话了吧?” “他?好看?”陆绥铮不屑道,“也就一般吧。” 副将震惊地看着他,“将军的眼神没问题吧?我家闺女成天嚷嚷着喜欢宣王殿下,听说今日我能见到殿下,还特意嘱咐我跟殿下多说两句话呢。” 陆绥铮满不在意地又拉起弓箭,锐利地眸刺向前方,沉声道:“我家闺女见多识广,没跟我说过他好看。我瞧着也觉得一般,还不如我小舅子长得好看。” “哦,也是,”副将回忆了一下韩恣行的样貌,感叹道,“你那个小舅子是俊,比个女人都俊,你闺女跟着他一块长大,是很难再觉得旁人惊艳。” 陆绥铮:“……” “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更欣赏你小舅子那种潇洒的人,”副将挠了挠头,“看来你不喜欢宣王殿下那种瞧着就正经斯文的人啊,还真是奇怪呢。” 陆绥铮:“……” 正经?斯文? 他神色复杂地往薛执那边看了一眼。 青年正在与旁人谈笑,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蓦地也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弯了弯眼睛。 副将瞧得真切,在一旁啧啧感慨:“瞧瞧,瞧瞧。” 瞧什么?瞧他往后如何篡位夺权?瞧他如何残害手足?瞧他如何把你们这群蠢蛋唬得晕头转向? 陆绥铮一阵无言,默默离开,不想再同冒着傻气的人说话。 皇帝带着几个年轻人往更远的地方去了,陆绥铮觉得无趣,便没跟着。 他走上一处小山包,突然很想吹吹风冷静一下。 还没想好晚上见了薛执说些什么呢。要如何开口呢? 他大马金刀坐在土堆上,手撑在身体两侧,微微后仰,岔着两条长腿,姿势颇为豪放。 他仰头望着天上的雄鹰,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一道温润却叫人恶心的声音蓦地从身后响了起来: “陆伯父,您在这里作甚?” 陆绥铮臭着脸回头。 苏翊昙面色微僵,很快恢复如初,他笑道:“您可是累了?” 陆绥铮一想起来陆家老太太的打算,心里就生出一股火气。 不过他也不能确定就是眼前这个小子捣鬼,于是状似无意问了一句:“晚上陛下宴请群臣,宴席散后,你若无事,跟我一块回去?左右咱们两家离得近。” 若是往常,苏翊昙定高兴得答应下来。皇后叫他多跟陆家亲近亲近,眼下正是绝佳机会。 可惜,他今日有了更重要的安排,也是更为有效的计划。 他笑着婉拒:“晚辈今日就不一起用宫宴了。” 陆绥铮挑眉,“哦?着急回家团聚?” 苏翊昙颔首,“是,父亲希望我晚上陪一陪他和母亲。” 陆绥铮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着,“成,孝字当先。苏公子打算几时离开啊?” “这就准备——” “二位,抱歉,打搅。” 又有一人突然走了过来,正是薛执。 他笑着对二人点点头,又回身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陛下喊二位过去。” 陆绥铮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他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 走到薛执身侧,偏看了他一眼。 这个也在笑,那个也在笑。 那个小崽子笑得叫人恶心,还是这位笑得更叫人舒心。 那副将有一点倒是说对了,这宣王啊,是长得好看。 三人并肩往回走。 “宣王殿下还做起了宫人的差事?找人这点小事,不劳烦您大驾。” “将军误会了,本王也只是顺路。”薛执指了指前方带路的小太监,“他是来叫你们的,只不过方才见二位聊得投机,不敢上去打扰,便只能由本王来做这个恶人,总不好为难一个宫人。” “殿下真是仁厚啊。”陆绥铮闷声笑着,阴阳怪气道,“依本将看,殿下还是快辞了御司台的差,去宫里当个总管更适合。” 薛执摇头失笑,不曾反驳。 苏翊昙插不上话,只隐约觉得这二人关系好像很好。可陆绥铮话中的讽刺太明显,恶意十足,关系似乎又并不很好…… 他皱了皱眉,心底存了疑。 同皇帝说了会话,苏翊昙提出告辞。 苏皇后提前跟皇帝打过招呼,于是皇帝也不曾为难,痛快地放了人。 苏翊昙走后,皇帝又被薛元辞拽着去看他射箭。 薛执也打算跟上,忽听身侧陆绥铮低低咳了一声。 “本将今日心情不好,就因为苏公子匆匆离开了。” 薛执一愣,他下意识望向四周。其余的人不知何时都跟了上去,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薛执微微蹙眉,“将军的话本王不懂。” “我嫡母今晨忽然说,晚上要让夕眠去见一男子。”陆绥铮一边往人群的方向走,一边低声呢喃,“老太太说,她相中了那男的。” 薛执眸光微闪,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步子依旧缓慢而沉稳。 二人间不再有人说话,直到他们赶上了大部队,融进了人群里。 分开前,陆绥铮隐约听到青年笑着道了一句:“本王知道了。” …… 晚宴后,薛执带着一丝醉意,盛着马车回到王府。 他先回了房间换身衣裳,又转道去了书房。 推开门,里头已经有客在等。 卫惩迎出来,替男人关上门,“殿下,大将军他……” 陆绥铮靠坐在位置里,慢慢悠悠地打断道:“殿下真是叫人好等。” 薛执抱歉地笑笑,“陛下临时找本王说些事情,叫您久等。” 卫惩又想张嘴,陆绥铮摆了摆手。他笑着睨向薛执,毫不客气地开口:“听说苏公子掉河里了?” 薛执诧异挑眉,“哦?” “殿下的心腹是这般说的,本将竟是不知,宣王与苏相的四公子竟也有过节吗?” “将军的话,本王不懂。”薛执笑道,“本王不喜欢同人交恶,过节乃是无稽之谈。” “至于那位苏公子,本王更是不知。” 陆绥铮冷笑道:“装?” 薛执坦然自若,笑着回视。 陆绥铮道:“听说苏翊昙回府的路上,马车无缘无故地就开下了河,宣王殿下执掌御司台,在这京城中说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你会不知?” 薛执笑道:“他的死活只是小事,还不值得本王放在心上。” 陆绥铮紧盯着薛执的眼睛,步步紧逼:“那什么样的事值得你放心上呢?” 卫惩不知何时悄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剑拔弩张的两人。 薛执慢慢敛了笑意。 他一字一顿,认真道:“自然是,您的女儿。” 陆绥铮抬手摔了桌上的茶盏,冷了眉眼,眼底带了些杀意。 他咬着牙,恶狠狠道:“你凭什么敢惦记我的女儿?” 薛执沉默了会。 “本王一不会生灵涂炭,祸及百姓。二不会弑君,不会杀害薛崎。三不会牵连陆家,牵连她。” 薛执从桌上拿起一沓卷册,递到陆绥铮的面前。 “这是本王的诚意,请将军过目。” 那上头记载了朝中所有重臣最私密的把柄,还有每个人的弱点。 甚至还有军队中的情报,详细到令人震惊。 陆绥铮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份东西若是落到敌国细作的手里,大景覆灭也并非不可能。 “本王筹谋数栽,为的便是那一朝。”薛执笑道,“本王从不会打无把握之战,想来镇南大将军也是如此?”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22节 陆绥铮看懂了,这位宣王殿下随时都可以谋反,且早就做好了准备。 迟迟不动手,是为什么呢? 薛执看出他的疑惑,不等他问,便体贴地回答道:“薛崎对我有恩,我会等到他死。” 陆绥铮闭了闭眼睛。 他没什么好说的。 薛执看出了陆绥铮需要时间冷静与思考,十分贴心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坐回到书案后,开始处理积压的公务。 半个时辰后,陆绥铮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 女儿的心都给了人家,他还能如何阻拦呢?难道要让他不要他的宝贝女儿吗? 陆绥铮撑着腮,以最挑剔的眼光打量着正专心工作的青年。 挑来挑去,最后的结论是—— 宣王……倒也还行。 陆绥铮捻了捻手中的册子,他一手拿着册子,百无聊赖地拍在另一只手上。 他动作做得随意,像是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有多重要。 薛执闻声抬头。 “宣王,说实话吧,苏翊昙的事是你做的,对吗?” 别跟他装了,都到这个地步,再装下去有意思吗? 也不知道女儿晓不晓得这位殿下面具之后是怎样一副尊容。 陆绥铮想着想着,脸又沉了下去。他那个傻乎乎的女儿落在这样一个男人手里,定是要被骗得团团转。 薛执轻笑了声,依旧未曾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可惜中秋佳节这样好的日子,落了水想必要生病,生了病便不能出门。”薛执低着头整理自己的书案,一边摇头,一边遗憾道,“错过了灯会,实在可惜。” 陆绥铮笑了起来。 果然是他,这人还真是记仇啊。 也够狠的。 陆绥铮懒洋洋地靠了回去,还算满意地点点头。 “说的是,可惜了。” -- 陆绥铮从宣王府出来时已经过了二更。 他骑在马上,慢悠悠地往回走,脸色却难看得可怕。 回程途中他频频回头看,偶尔还往上看一眼。 然后脸色更臭了。 快走到陆府门前时,陆绥铮终于忍无可忍,抽了腰间的佩剑,下了马,指着黑暗中某处。 “你给老子滚出来!” 片刻后,打夜色中走出来一人。 薛执还穿着方才书房里的那一身衣裳,他温文笑着,轻声问:“大将军有事?” 陆绥铮抓狂道:“跟了一路,你想怎样?!” “本王是不放心,送您回家而已。” 陆绥铮怒骂道:“放狗屁!你那点龌龊小心思当谁不知道呢!赶紧滚回你的王府!” “将军误会了,本王……” “滚不滚!” 陆绥铮举着剑,怒吼着冲过去。 薛执无奈地举了举手,转身往回走。 陆绥铮抱着肩,就守在陆家的大门口。 他呸了声,“我看你还敢回来的,回来打断你的狗腿。” 在门口守株待兔,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他忘了自己的陆府也有好几个门。 而那位诡计多端的宣王殿下早就绕去了离陆夕眠的院子更近的小门。 陆绥铮抱着肩,坐在自家大门外的台阶上,昏昏欲睡。 薛执站在宅院后墙外,抬头望了望天空。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圆月高悬,万里无云。 ——“喜欢月圆时偷偷搬着梯子爬上房,看月亮。” 这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男人低头轻笑,后退了几步,脚踩着墙壁,三两下便轻巧利落地翻上了屋顶。 “梯子往左边一点,对对对!这样就行,你们扶好了,我上去啦!” “姑娘啊,您可慢着些,别摔了!” “啰嗦,你家姑娘我年年爬,月月爬,何时摔过?” 薛执站在房顶上,便听到屋檐下传来了小姑娘的说话声。 他挑了下眉,蹲下了身。 手肘搭在膝上,眼底噙着笑,静静地等着她出现。 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 终于,小姑娘冒了头。 她美滋滋地爬上了房顶,却猝不及防地瞧见一张俊脸。 陆夕眠:“……” 陆夕眠:“!!!!” 作者有话说: 眠眠开心:爬高高~~ 眠眠震惊:抓包包qaq 二更9点08~ —— 谢谢【糖果罐】的地雷和【natalia】的营养液!感谢姐妹们!啵啵啵啵!! 第75章 偷听私会 薛执歪着头, 好整以暇欣赏着她的表情变化。 小姑娘错愕地瞪圆了鹿瞳,嘴巴长大得能塞下一颗桃子。 男人那双天然带笑的狐狸眼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出动人心魄的漂亮,像是话本中唯有夜间出没的男狐狸精, 净挑如她这般涉世未深的女子魅//惑。 陆夕眠承认, 自己又被他蛊//惑到了。 刺激太大,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脚底下一滑,失重感随之而来。 “啊!” 啪—— 男人蓦地伸手将她抓住。 他两只手抓住她的两条手臂,稍一用力便将人拉了上去。 守在下头的春桃和冬竹只见自己家姑娘本来都要掉下来了, 结果下坠的趋势骤然一停,然后人就不见了。 真的就是唰得一下。 唰——!! 人往天上去, 一眨眼就不见了。 冬竹:“……” 她哭丧着脸,手抓着梯子就往上爬。 手脚从未这般利索过, 她很快就爬了上去, 然后便看到了令她之后几年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娇小的女孩把自己挂在一个男子的身上。 她跪坐在他的腿…间,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脖子, 脑袋在男人的颈间亲昵地蹭着。 “殿下, 你怎么来了呀?怎么上来的呀?” 声音娇滴滴地能拧出水来,软乎乎的叫人心头酥…麻。 被她压制的男人眉眼温和, 纵容地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作乱。 他一手揽着她的纤腰,另一手撑在自己身后,保持平衡。 听到动静,男人抬眸,看见了冬竹。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23节 冬竹一只手捂住嘴, 瞪圆了眼睛。 薛执淡淡瞥她一眼, 贴在女孩后腰的手微抬, 冲冬竹摆了下手。 退下? 好的她这就退下!退得远远的!! 冬竹红着脸又爬了下去。 “哎上头怎么了?姑娘呢?她没事吧?” 春桃在底下急坏了。 冬竹最后两步险些踩空,跌落下去。 她面红耳赤的,落地第一件事便是上去捂住了春桃的嘴。 一边捂着,一边把人往屋里拖。 “走了走了,回去睡觉。” “哎!怎么回事啊!” “宣王来了。”冬竹小声道。 “嗷!”春桃叫了出来。 “……” 陆夕眠听到了春桃那堪比打鸣的一声,红着脸就要从男人怀里退出去。 可那双有力的手臂箍着她的身子,根本不给她逃窜的机会。 陆夕眠不好意思地道:“你……你放开我呀。” 薛执低低笑了一声,清润的乌瞳专注地凝望着她,眸中似藏有无尽深情。 他低声道:“想见你,便来了。” “我也想你了呀,”陆夕眠笑眼弯弯,“殿下,祝你中秋快乐。” 薛执仍笑着,沉默良久。 突然,他抬手覆在她的后脑。 五指没入发间,指尖带着缠绵与温柔。 将她带向自己。 双唇相贴,一声轻喃从他口中溢出: “你应该祝福我,年年岁岁,有你陪伴。” 自那晚后,陆夕眠好几日都不敢抬头看向自家的房顶。 原因无他,只因一望见屋檐,望见那一砖一瓦,她便不由得想起那夜,自己被抵在屋顶上,面前那具炙..热的身躯。 以及男人唇齿间滚..烫的温度,与缠绵至死的极致温柔。 一想起他便唇瓣发麻,身体哪哪都不对劲了起来。 -- 进了九月,天气逐渐凉爽。 陆夕眠养的那盆花也终于要开花了。 今日提前约好了长公主,她抱着花盆往外走。才刚走到府门,便遇上了穆铭。 穆铭眼睛一亮,主动朝她走了过来。 “二姑娘。”穆铭揖手道,“这就是你养得花啊?” 知道穆铭一向也爱这些花花草草,陆夕眠礼貌地微微颔首,“是呀,穆公子。” “瞧着快开花了。”他感慨道。 两个人原本就不熟,只是点头之交,寒暄两句便再无可说。 更何况前段时间穆铭刚同陆明鸢定了亲,她也不方便再同穆铭多说。 陆夕眠抱着花盆,正欲离开,迎面就见陆明鸢和陆明灏姐弟朝他们走了过来。 陆明鸢一脸怒容,走过时还故意撞了陆夕眠一下。 “就知道到处勾//引人。” 她拉着穆铭走了。 陆夕眠气笑了,勾..引??哈!可真有意思。 她早就拥有了全天下最好的男子,哪里还瞧得上旁人一眼?陆明鸢真是想太多。 经此一遭,实在晦气。 她心情不好,板着脸继续往前。 陆明灏却是走到了近前。 “这不是堂姐嘛。” 陆夕眠翻了个白眼,绕过人就要走。 陆明灏手欠地拉住她,“抱着什么,我看看。” “你别碰我!”陆夕眠一巴掌把手拍开,“跟你有关系吗?” 陆明灏也冷了脸,“陆夕眠,当着外人的面,你好歹注意一下,别跟着泼妇一样。” “泼妇?你是在说大伯母吗?” “你!!” “陆姑……”外人苏翊昙走到姐弟二人中间,看着女孩,改口道,“夕眠。” 他有意套近乎,怎料陆夕眠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噫,千万别这么叫我,求你了。”陆夕眠嫌恶道,“你们都躲我远点,看到你们就烦。” 苏翊昙觉得自己实在无辜,定是被陆明灏所牵累,他无奈地笑了笑。 走上前,弯腰打量她怀里的花盆。 “花开了后应当十分漂亮吧?花盆也不错,边上这是什么字啊?”苏翊昙眯着眼睛,凝神辨认,“……眠?” 好像是她的名字? 陆夕眠皱着眉后退,把花盆护得严严实实。 “苏公子还是少出门吧,省得又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又是掉到河里!” 说完这话,不再看苏翊昙铁青的脸,转身跑了。 -- 九月初四,是静思大长公主的寿辰。 距离敬国公世子过世仅一个月,大长公主原本没有心情大操大办,但家中此时的确需要一桩喜事来冲一冲阖府上下的阴霾之气。 她得让孙女振作起来,于是把这差事交给了自己十五岁的小孙女,一是为帮她转移悲伤,二也是历练。 程岸在世时便鲜少着家,更少管束女儿,也因此这位程姑娘的哀伤不及母亲与祖母。 她全身心投入到寿宴的准备上,短短一月,竟也办得有模有样。 陆夕眠与两位闺中密友是同时到的敬国公府。 她们见过了大长公主,又递送了寿礼,由家仆引领着,到一处院落等候开宴。 国公府地广,就在前往宴席的路上,可见许多清幽之所。 “哎,夕眠你看那边!” 陈筝眼尖,瞧见不远处一座小亭中的情形,脸色顿时垮了下去。 陆夕眠与谢兰姝循声望去。 “那不是宣王殿下?”谢兰姝犹豫地看了一眼陆夕眠,转头问国公府的婢女,“那位姑娘是谁啊?” 婢女飞快看了一眼,又垂下头,老实答道:“是我们府上的表小姐。” 陈筝皱眉,“表小姐……” 陆夕眠道:“赵清棠吗?” 婢女小声答是。 “这个人!” 陆夕眠按住即将暴怒的陈筝,给谢兰姝递了个眼色。 多年的姐妹,一个眼神便知对方何意。 谢兰姝呀了声,捂着自己一边耳朵,飞快摘掉一只耳环,藏在手心。 “坏了,我的耳环掉了一边,这可如何是好?那可是陈妃娘娘送我的。” 婢女也惶恐了起来。 “这样吧,你们俩在此处稍等,我沿着路回去找找,”谢兰姝看着婢女,柔声道,“你陪着我一起,好吗?国公府太大了,我担心迷路。” 婢女看了看另两位贵人,见二位并无异议,也点点头,“那烦请两位姑娘在此稍后。” 婢女被谢兰姝支走,陈筝这才愤怒地指着小亭子,“夕眠!你看他在做什么!” 私会别的女子!宣王真是太过分了! 陆夕眠左右望望,见亭子旁边有一片竹林,眼前一亮。 她拉着陈筝往那处走去。 两人矮了身子,藏在丛林中。陆夕眠耳朵不好使,只能靠陈筝。 她可怜巴巴地拱了拱手,做了个“求求”的手势。 陈筝叹了口气。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24节 好吧好吧。 “不过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陈筝没发出声音,只做了口型。 陆夕眠顿时笑开,用力点头。 她凑过去,轻声说:“我相信他呀。” 陈筝一脸无奈。 姐妹两人噤声,安静地偷听。 清雅静谧的小亭中,一清俊青年与貌美女子对面而坐。 薛执自从坐下,便一直面带着淡笑,安静地看着对面的女子煮茶。 他不说不动,也不碰她敬的茶。 赵清棠坐如针毡,焦躁和不安都写在了脸上。 她举起茶,递了过去,“宣王殿下,您请用。” 女子的纤纤玉指修长匀称,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看来她来到国公府后,日子过得很舒服。 薛执不语也不接,赵清棠为难地咬了下唇。 不是都说宣王脾气最好,从来不会给人难堪,叫人下不来台吗? 怎么今日将他留下,坐在这里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他竟是一个字都没说过! 宣王不说话,那人交代的任务她要如何完成? 赵清棠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应当提前探听一下宣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或许他对她这种女子并无感觉。 天下的男子千千万万,爱好什么的都有,她不该自负地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征服他。 赵清棠僵在半空中的手臂突然动了,手腕朝前方一抖,茶水朝着男人的方向撒了出去。 唰—— 折扇突然一展,挡住了原本应该泼在他衣裳上的水。 薛执勾起唇角,他垂眸看了一眼桌上。水流到桌边,落到地上。 滴答滴答,聚在他脚边。 “殿、殿下……”赵清棠白了脸,“抱歉!” 索然无味啊,还以为这位赵姑娘能使出什么花样来。 薛执眼底闪过一抹讽意。 他用扇子把面前的一滩水拨开,都扫到了地上。然后随手将扇子扔到桌上,正欲起身。 身后的丛中突然发出细碎的声响。 男人眉头微蹙,眸子眯起。很快,他想起了什么,挑了下眉。 原本打算站起来的脚收了回去,身子朝外侧了侧,手突然搭在桌上,撑着头。 他就这么歪着身子,眼睛无意间往后看。 和一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小姑娘对上了目光。 陆夕眠:“!!” 她往回缩了缩,躲了会,又慢慢冒头。 又对上那双带笑的乌瞳。 “嘿嘿。” 她捂着嘴偷偷地笑。 趁着赵清棠收拾桌子,没注意这边,她弯着眼睛,冲男人挥了挥手。 薛执顿时笑出了声。 “宣王殿下?”赵清棠听到笑声,诧异回头。 她再看过来时,男人眼里哪有笑意?他唇角是笑着的,但他眼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终于说了见面以后的第一句话: “赵姑娘对本王并无真心,本王都瞧在眼里。姑母的好意,本王心领。敬国公府确实需要一位能挑起担子的年轻人,但并不是本王。” 宣王说话的声音不小,赵清棠脸色难看。 二人的互动都落在陈筝的眼中与耳中。 “宣王殿下,您误会了……” “误会?”薛执低低地笑着,他站起身,走到亭子边上,侧对着丛林的方向,漫不经心道:“赵姑娘若是想嫁个王爷,也不一定非选本王吧?” 赵清棠捏紧了帕子,紧张地绷紧身体。 “不知赵姑娘可听说过,这京城中还有一位。” 男人转身,冷淡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警告。 “先帝的第八个儿子,成王殿下。” 作者有话说: 眠眠(鬼鬼祟祟探头探脑.jpg)今天也是被抓包的一天qaq ps:成王是文开篇就提到过的人啦,前世薛执也亲手宰了他的 pps:明天有高能剧情 第76章 茶楼等他 赵清棠脸色苍白地怔愣在原地, 心底闪过无数震惊的念头。 他怎么会知道的?! 她明明没有多说什么,为何会露馅?! 不,他应当不知道的,或许这只是宣王拒绝自己的一个说辞罢了。 赵清棠张了张嘴, 正欲解释。 男人却是一眼都不再看她。 他甚至都没同她道别, 便转身往外走。这是十分无力的行为, 宣王以前从不会做。可此刻他不仅做了,他还做得十分自然。 薛执神色淡淡地往外走,路过那一丛时,眸子无意间一瞥, 瞧见了绿色丛中那一点不易察觉的黑色,唇边才漾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这小姑娘, 再不藏好,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真是不叫人省心。 赵清棠被留在原地, 怔怔地看着他离开。又站了一会, 才失落地从另一边走了。 宣王并未在敬国公府久留,同赵清棠把话说清楚后便走了。静思大长公主见自己的打算落空, 也不再有精神继续同各家寒暄。 宴席过后, 早早散了场。 陆夕眠急着赶回家,她下了马车便提起裙子往府内跑, 面上带着急切与期盼地回到自己的院落。 虽然她和薛执并未约定好见面,但她总觉得,今日能见到他。 在敬国公府上匆匆一瞥,都没找到说话的机会,她好想他呀。 想快点见到他, 然后问一问他都跟赵清棠说了什么。 她这回可没有吃醋, 只是好奇罢了。 才踏进院子, 便见敞开的屋门后,隐约闪过一角男子的衣袍。 陆夕眠:“!!” 是殿下吗!他真的来了吗?! 陆夕眠喜出望外,飞奔过去。 “殿下!!” 前脚踏进屋子,便见到了那袍子的主人。 白衣青年吊儿郎当地翘着腿,懒散地坐在椅子里,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女孩由兴奋到呆滞再到失落的表情,嘴角勾了勾,懒洋洋地开口: “是我,失望不?” 陆夕眠叹了口气,埋怨道:“舅舅,你今日怎么不穿红衣了啊?害得我误会是殿下来了。” 穿什么白衣啊,你那气质配吗真的是!就算穿了白衣也是一股妖气,装什么良家男子啊。 “你怎么就觉得他来了我能叫他进门?他凭什么进我的家门?凭他姓薛吗?不好意思,姓天王老子都没用。” 韩恣行啧了声,没好气道:“再说,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你管我?” “烦死了你!” 陆夕眠气鼓了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越过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坐下喝茶,闷闷不乐。 从怀里掏出来那枚陈旧的玉佩,放在手心,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韩恣行就看不得她这副满心满眼都是情郎的样子。 他伸出长腿,踢了踢陆夕眠面前的桌子。 “哎,你这幅样子叫人看了,知道的是思念郎君,不知道还以为你丧夫了。” “呸呸呸!!不会讲话就不要讲!殿下才不会出事呢!” 韩恣行切了声,“行,我不会说话,行了吧?你要真想他,就去找他。”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25节 陆夕眠狐疑道:“你不是不让我上赶着找他吗?” “我为了谁?我还不是心疼你!” 韩恣行翻了个白眼。这个臭丫头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算了随她的便吧。 陆夕眠却觉得韩恣行今儿十分异常,他可难得有这般好心。有劝慰她的这个功夫,他可是向来更喜欢把时间花在吃喝玩乐上。 “舅舅,你莫不是有事要求我啊?” 韩恣行脸色微僵,偏过头,不耐烦道:“我能有什么事找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说完这话又有些懊恼,皱起眉,说句软话又不会怎么样。 韩恣行缓缓吐出一口气,正打算开口,便听小姑娘一惊一乍的。 “哦呀!!开花了!!” 陆夕眠惊喜地望着花盆。 她前些日子看还是个花苞,本以为还得过几天才开花,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陆夕眠激动到语无伦次,站起来去晃韩恣行的肩膀。 “舅舅舅舅!我养活了!我长这么大头一回把花养活了!!” 韩恣行被晃得头晕,他无奈地笑道:“是是是,真不容易,对得起你这两个月的精心养护。” 陆夕眠对这盆花可谓上心极了,她几乎每三日就要往成远侯府跑一趟,去找昭文长公主请教如何养花,风雨无阻。 她从未这般认真地做一件事,如今开了花,也不枉费她的心血。 陆夕眠高兴得昏头转向,她抱着花盆,在屋子里兴奋地踱步。 “这花开了我得赶紧给它送出去,在我手里多一天,就多一分败落的危险。”天知道她身上的诅咒何时显灵。 “正好我还愁没有见他的借口呢,这下有了正当的理由,也不丢人了吧?” “要是被人看到,我就说是为了答谢,一盆花而已,也没关系的。” 陆夕眠说干就干,抱着花盆就往外走。 韩恣行心头猛跳,心道这丫头说风就是雨,陆家人这办事不拖拉的急脾气真是一脉相承。 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揪住陆夕眠的后领。 “哎……咳咳咳!”陆夕眠猝不及防,差点摔跤,她茫然转头,“怎么了舅舅?” 韩恣行脸色颇不自然,但眼下也没时间让他再犹豫。 他咳了声,低声问:“那个,你从宴席上回来,你那两个朋友呢?小风筝和小兰……和谢兰姝。” “哦,筝筝和兰姝都跟世子哥哥出城去啦。” 韩恣行拧眉,“出城作甚?” “天儿不是凉了嘛,所以陈琅哥哥就带着她俩去城外的庄子泡温泉去啦,今儿会在那边住一宿,明日才回来呢。”陆夕眠叹道,“本来我也是要去的,可是我心里还念着殿下呢嘛,舍不得走。” 她害羞地咬了下唇,低下头扭捏片刻。 韩恣行心头有些乱,他松了手,心下很快打定了主意。 他离开前,嘱咐陆夕眠,“我今日有事,或许晚归,或许不归,你若是出门,记得同陆长缨说一声。”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已经过了申时。 “你要是去找宣王,见着他的话,多待一会没关系,但是天黑前必须回家,而且务必要让他送你回来,知道吗?” 陆夕眠笑他啰嗦,“知道啦知道啦。” “殿下公务繁忙,还不一定能见到他呢。” 韩恣行骑马出了门,陆夕眠抱着花盆,盛着马车奔往御司台。 陆夕眠到时,守门的兵差又是那两位。 都是熟人,兵差友善地同她打了招呼,便放她进门。 陆夕眠嘴里哼着歌,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会客的厅堂。 进门的那一瞬,脚步停住。 她的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今日出门一定没看黄历,不然她怎么会在这看到讨厌的人呢。 苏翊昙也十分意外能在这里见到她。 他是来替皇后传话的,可是陆夕眠…… 苏翊昙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阔步迎来,他拱了拱手,“陆姑娘,巧。” “哼。” 陆夕眠扁扁嘴,抱着花盆转身就要走。 苏翊昙赶忙追上去,“姑娘是来找宣王的?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找谁跟你有关系吗?什么事跟你又有何关系?少多管闲事。” 苏翊昙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花盆上,眼底的笑意淡去。 “这是……那日在府上见过的那一盆?”苏翊昙脸色难看,喃喃道,“花开了,所以你来送给宣王?”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精心养护的花都来送给他! 苏翊昙觉得自己一直担忧的事情成了真。他们定然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陆姑娘?”卫惩抱着一沓卷宗从远处来。 他见到苏翊昙也是一愣,“苏公子。” 苏翊昙脸色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敛起,惹得卫惩多看了他好几眼。 有讨厌的人在,陆夕眠不是很想说话,她连卫惩的话都没接,抱着花盆在一边生闷气。 卫惩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垂下眼睛,若有所思。 苏翊昙调整好情绪,很快笑道:“卫大人,我来替长姐传话,不知宣王殿下可有空闲?” 卫惩道:“殿下此时正在同刑部和都察院的几位大人说话,暂时抽不出时间。” 苏翊昙点点头,可惜道:“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他看了看卫惩,又看了看独自闹情绪的女孩,眸底闪过一丝算计。 “如此,我就先走了,等殿下有空时候我再来吧。” 苏翊昙揖手,转身离开。 他迈步往外走,头却微微往后偏了偏。 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卫惩敏锐地察觉到那人的异常,眉头慢慢拧起。 此人不太对劲,待会得同殿下说说。 人走了,陆夕眠的情绪好了起来。 “卫大人,那既然他没空,你就帮我把这盆花给他吧!” “花?”卫惩低头,见是一盆普通的花,心里有些不解,他点头应下,“好的陆姑娘,属下会带到。” “对了,还有哦,那个……你再帮我带句话。” “您说。” 陆夕眠红着脸,羞涩道:“你就说,我想见他,若他有空,到悦西茶楼来,我会等他到酉时。” 卫惩:“好的。” “你一定不要漏下句子呀,尤其是我想他这句,一定要传达到呀。” 卫惩的脸也是一红,耳根瞬间滚烫。 陆夕眠眼巴巴地看着他。 卫惩硬着头皮,“……好的。” 他看着小姑娘欢快雀跃的背影,慢慢松了口气。 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他们殿下是如何能遭受住这般热情大胆又赤诚的女子的? 受不住。 常人都受不住吧。 陆夕眠唱着曲子出了御司台,还不忘同守门兵差挥挥手。 她坐上马车,驶向悦西茶楼,没注意身后悄悄跟上了另一人的马车。 一路尾随她而行。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9点08~ 下一章男主超~~帅!! —— 感谢【糖果罐】宝贝的营养液!!爱你啵啵啵!今日是独一份的宠爱hhhh 感谢鞠躬~ 第77章 来生再见 陆夕眠坐在茶楼二楼的雅间里, 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盘子里的茶果。 “冬竹,我有点饿了,你去楼下那家糕点店给我买点零嘴吧。”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26节 冬竹站在窗边从外看,她看到了长长的队伍, 叹道:“要等很久呢, 姑娘你确定要吃这一家吗?” “嗯嗯, 你去吧,我好饿。” 冬竹说了声好,“那姑娘你就在这坐着,有事的话从窗户这喊一声就好, 我能听到。” “我能有什么事嘛,你快去吧, 多耽误一会前头又多排了两个人。” 冬竹无奈笑笑,出了门。 方才不渴便没叫茶, 现在倒是有些口渴了。 陆夕眠开门把店小二叫了进来, 让他上一壶茶。 不一会功夫茶来了,却不是店小二端进来的。 “苏翊昙?!怎么又是你!”陆夕眠顿时没了好脸色, “阴魂不散!” 苏翊昙笑意吟吟, 将茶壶放在桌上,“方才在外头听到了姑娘的声音, 原以为是听错,进来一瞧,果真是你。陆姑娘,咱们有缘。” 只字不提他是尾随着陆夕眠的马车来的。 “缘?这孽缘不要也罢。” 陆夕眠嘴巴干了,下意识舔了下唇。 苏翊昙的目光在那双饱满水润的红唇上停了一瞬, 垂眸敛下眼底暗色,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陆姑娘, 我已经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谁了。” 陆夕眠皱着眉,警惕地看他。 苏翊昙站起身,一边给她倒茶,一边温声细语道:“陆姑娘不必对我这般敌视,我也想通了,感情的事不可强求,若是你已心有所属,那我也只能放手。” 陆夕眠直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姑娘不信?”苏翊昙叹了声,“那看来是在下的品性叫你怀疑了。” “对,我就是不相信你,所以你不必多说,我都不想听。” 苏翊昙状似无意地把倒满茶的杯子放回到桌上。 “好吧,那我就不讨姑娘的嫌了。” 苏翊昙起身,打算离开。 陆夕眠心里的疑惑更甚,同时警惕也更甚。 苏翊昙是这么久容易放弃的人吗?他不像啊。但看着对方已经快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真的走了出去。 她满腹疑问,却也不得不咽下。 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她摇摇头,罢了。 余光瞥见桌上的茶,也没多想,端起来便一饮而尽。 一杯下肚,依旧不解渴,她又倒了两杯喝下。 苏翊昙靠在门外的墙上,默默数了几个数。 啪——!! 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又碎了。 苏翊昙慢慢笑了,推门又走了进去。 -- 陆夕眠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她全身酸软无力,耳边嗡鸣声震得她的大脑晕眩不断,胃里也翻江倒海,想吐。 她躺在一张软榻上,面前的帐子是浅鹅黄色的。 半透不透的床帐垂着,陆夕眠勉强睁开眼,隐隐约约地瞧见外头站着个男子。 是,是谁…… 她的身体在发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翻滚,陌生又强烈的欲//望在叫嚣,陆夕眠开始觉得害怕。 她这是被人下药了?! 床帐外,那男人说话了。 “李序应没骗我啊,这药还真好用。” 说的什么,陆夕眠的耳朵听不清楚。但声音是苏翊昙的! 陆夕眠震惊又恐惧地看着对方一步一步逼近,朝她走来。 苏翊昙挑开床帐,在床榻边上坐下。 手不安分地覆在她的手背上。 陆夕眠顿时泛起一阵恶心,浑身爬上一层鸡皮疙瘩。 “滚开!”她有气无力地斥道。 苏翊昙笑容更盛,将女孩的手握在掌心。 “讨厌?怎么不躲开呢?哦,我忘了,陆姑娘现在全身无力,躲不开。” “这药可是南楚来的上等货,除了行/房/事,没有其他法子可解。姑娘想活命,不若求求我?”苏翊昙充满恶意地说道,“求我给你,救你的命。” 陆夕眠晕晕乎乎,愤怒地瞪着他,“我宁愿死!” “死?死可太容易了,姑娘若是不从我,那我待会找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来折腾你,你也逃不开啊。” 陆夕眠睁大了眼睛,眼底浮出恐惧与惊慌,“你,你敢!” “我怎么不敢啊?陆夕眠,我上赶着讨好你,你看不出来吗?我对你那么好,那么殷勤,不比那宣王好?你怎么就这般不开眼,瞧上他呢?” “你猜猜,他若是知道你被别的男子糟.蹋了身子,他还会不会要你?” 陆夕眠眼底冒出一层水雾。 她连说话都耗尽了力气,遑论从这里逃出去。 “眼下唯有一条路,你跟了我。你放心,我会娶你进门的,咱们苏陆两家联手,不好吗?现在这个皇帝,还有下一代皇帝,都是我苏家的女儿所生。大皇子需要陆将军的助力,强强联手,不好吗?” 苏翊昙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她的手,向上抬,抚上了她滑腻的脸颊。 陆夕眠哭着想要躲闪,却无能为力。 苏翊昙终于心满意足地在这个全身是刺的女孩眼里看到了畏惧和哀求。 他笑道:“陆姑娘,来此之前,我已经叫家中小厮给我大哥带了话,我叫人告诉他,我喝多了在这里小憩,他一会就会派人来寻我的。” “你说,若是有人瞧见你衣衫不整地躺在我的怀里,会如何想?” 苏翊昙眸光深了下去,笑着就要去解她的衣服。 “呜呜……” 嘭——!! 一声踹门声骤然响起。 苏翊昙脸色骤变,蓦地起身。 他才站起来,胸口便生生地挨了人一脚。力道之大,险些踹断他的肋骨。 “令兄如何想本王不知,本王只想要你的命。” 一熟悉的男声轻声道。 “唔……”苏翊昙踉跄栽倒,脸色苍白捂着胸口,蜷缩在地上。 他睁开眼,只见到宣王正冷肃着脸,居高临下,如看蝼蚁一般睨着他。 “宣王?!你……唔!” 又是一脚重重踩了上来。 “苏公子是以为自己是皇后的弟弟,所以本王便不敢治你的罪了?”薛执慢条斯理地说道,脚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薛执,哈哈哈,你敢吗?我可什么都没做啊,陆姑娘被贼人算计,是我救了她!” 薛执突然松了脚,往床边走去。 卫惩跟上,把苏翊昙从地上拽起来,把人按在椅子上绑好。 床帐被掀开,薛执看清了榻上人的样子,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他坐下,怜惜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触到一片潮湿。 陆夕眠的理智仍在,但药效已经上来了,她越来越难以支撑。 “难受……”她说。 薛执从袖中拿出一瓷瓶,取出一粒解药,喂进她的口中。 他弯下腰,额头贴上她的,轻声哄道:“咽下去。” 陆夕眠闭了眼睛,将药丸吞下。 薛执拨开她额间碎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真乖。” 手掌在她满是泪水的脸上拂过,耐心且温柔地擦拭着眼泪。 “睡吧,醒来就没事了。” 见她闭上了眼睛,薛执慢慢起身,掀开床幔再走出来时,眼底全部的柔情与怜惜尽数消散。 向来温文尔雅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他眼底依旧是平静的,却无端叫人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喘不上气来。 整个人不再是温和、斯文、彬彬有礼,取而代之的是凌厉、冷漠,充满尖锐的棱角。 “果然,哈哈哈哈,宣王殿下可真会装啊。” 薛执淡淡扫他一眼,在另一边落座。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27节 一举一动依旧得体雅正,可气势却与从前全然不同。 他偏头,漠然地扫过桌上的东西。 “苏公子准备的这两壶酒,想来是为自己准备的退路吧?” 薛执慢声道:“一壶迷酒,用以诱。奸。” “一壶毒酒,是为谁准备的?” 苏翊昙的底牌被轻而易举地拆穿,脸色难看,“你怎知那是什么?那就是普通的酒。莫要空口诬陷人!而且那根本都不是我准备的!” “让本王来猜一猜吧。”薛执平静道,“迷.酒是你方才所说的,为歹人所害,你是不是想说,你们都喝了酒,所以才……” 薛执说至此处,心底陡然掀起一阵杀意,他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去,继续道:“均误饮了酒,所以出事也并非你故意。” 不是故意的,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为了陆夕眠的名节,她便只能嫁他。 薛执眼底带了点狠厉。 “毒酒,你是想给她用吗?” 苏翊昙躲避了男人充满杀气的目光。 薛执伸手将酒盅握在掌心,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轻声道: “她若不愿,你便会叫人玷污她的清白,然后再喂她一杯毒酒,这样可以说成是她羞愤自尽。” “哦对了,苏家人待会来找你?那正好叫他们看到惨剧发生,你会将那些所谓的坏人尽数杀死,也算是帮她报了仇,陆将军不会为难你,甚至还会感谢你替他的女儿报了仇。” “你是这么打算的吧?” 苏翊昙脸涨得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全都猜对了。 薛执站起身,看着他,慢慢笑了一声。 “可惜,你少算了本王。” 苏翊昙怒视他,“我还什么都没做,你也没有证据是我带来的酒,我大可以说我是路过,你抓不了我!” 薛执笑他天真,“本王原本也没想抓你。” 苏翊昙一愣。 薛执垂眸瞥了一眼那两个酒壶,“既然你说这不是你带来的,为防他人陷害,本王就帮你解决了吧。” 床榻上的女孩慢慢睁开了眼睛,她从方才便一直撑着没睡,此刻她用尽力气,转过头看着那二人。 视线落在薛执身上,她的瞳孔慢慢放大。 她听不清楚声音,可她知道,薛执手里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抄起桌上的第一壶酒,给自己倒了满杯。 “这是迷酒?” 薛执低声笑笑,一饮而尽。 一杯,两杯,三杯。 直到壶空,一滴不剩。 苏翊昙白了脸,“你,你这是……” 这人是疯子吗?那明明下了药!他想做什么! 一壶解决完,薛执又拿起来另一壶毒酒,倒了一杯。 他将酒杯凑到自己的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苏翊昙脸色大变! 他也顾不上说谎了,震惊道:“你疯了!那是毒酒!!” 薛执疑惑地歪头,“毒酒?哪里有毒酒?这分明是苏公子准备的美酒。” 说着,他微微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带丝毫迟疑,又斟满一杯,继续饮下。 苏翊昙眼底由震惊变为不可置信,再变为恐惧。 这人的的确确是个疯子! “呼,呼……” 陆夕眠无力地躺在床榻上,眼睁睁地看着薛执将那两壶酒都喝光。 她默默地流泪,心痛如刀割。 那两壶酒一定都有问题。 薛执他为何要明知有毒,还要喝下去呢? 男人听不见她的心声,他冷静地解决了桌上的两壶酒,然后放回桌上。 “苏公子的确喝了不少,两壶,是该大醉一场。” “待会你的家人来,也只会看到公子醉倒在床,不省人事。” “而你醒来后,不会记得现在发生的事。” 苏翊昙听不懂他的话,什么叫记不得现在的事? 他哆嗦着嘴唇,“为何会不记得?” 薛执笑而不语。 “那、那她呢?” “她?”薛执低低笑道,“本王的人,自然该本王带走,不劳烦公子忧心。” “你就这么放过我了?!” 苏翊昙错愕道。 薛执叹了口气,起身朝他走来。 放过? 真是好天真。 男人步步靠近,又带上了温柔的充满欺骗的笑容。 苏翊昙心脏一颤,他蹬着双腿,挣扎着往后靠。 瞳孔剧烈地颤,他失声叫道:“你不能杀我!待会我家人就来了!” 只要此刻不杀他,只要等到他的家人来,那他就还有反击的机会! “公子说的是,本王当然不会蠢到在这里杀你。” 薛执从怀中又拿出一个黑色的瓷瓶,小小的瓶子,不知里头装得什么。 他微微弯腰,一手掐住苏翊昙的下颌骨,向内用力,强迫他的嘴张开。 另一手单手剥掉了瓷瓶的塞子,手一扬,便将里头的东西都倒在了苏翊昙的口中。 不多的液体里还混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微苦微凉,入口即散。 苏翊昙被人松开,他拼命地咳,想把东西咳出来。 可惜再怎么呕,也吐不出来。 薛执用帕子慢慢擦拭着手指,“苏公子,咱们来生再见。” “呃呃呃……啊……”苏翊昙身体蜷成一团,沙哑地痛吟,“你喂我吃了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薛执轻笑道。 他转过身,将床上已经脱力昏睡过去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他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往外走。 卫惩一掌击晕了拼命挣扎的苏翊昙,把他扔到床上。 手脚利落地清洗了两个酒壶,灌进去正常的新酒,晃了晃。 等每个角落都沾上了毫无问题的酒,又将酒都倒出到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瓶子里,别回腰间。 空酒壶又放回桌上。 卫惩清理完现场,又擦掉了多余的鞋印和指印才离开。 宣王府的马车才从后门离开,苏府的人便来到了正门。小厮带着苏家大爷进了屋,只看到苏翊昙独自躺在床上。 因着小厮也不知自家公子是打算做什么,眼下见那位姑娘不在了,还以为对方已经先行离开了,便不曾多话。 苏家大爷见着自己的弟弟醉的不省人事,无奈地叹了口气。 把人叫醒,指着桌上的空酒壶,问他为何喝这么多酒。 苏翊昙瞳孔涣散,好半晌才找到聚点。 他望着那两个酒壶,抬手按了按剧痛的太阳穴。 衣袖向上卷起,无人注意,他的手腕处,多了一条红线埋在皮肤下。 苏翊昙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摇头。 “不记得了,可能是心情不好吧。” -- 薛执抱着人回到府上,他把人轻轻放到榻上。 算了算时间,薛执又给她喂了一颗药丸。 拧了个温帕子,温柔地为她擦了脸和手。 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指合在掌心,轻轻揉搓。 体内的毒以更快的速度汇集在了手指的位置。 他给她吃的并不是解药,只是一种可以引导体内的毒物都聚集到指尖的药。 习武之人靠内力将毒从指尖逼出,此药异曲同工。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28节 薛执揉了揉她的食指,拿起一根银针在火上烧了烧,然后快而准地在指尖上扎了一下。 有黑色的血冒了出来。 薛执低下头,将她的手指含在口中,慢慢吸..吮。 若靠积压指腹排去毒液,或许会弄疼她。只能这般靠他吸..吮,这样她才不会难受。 薛执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的反应,见她眉头都没皱一下,才放心地继续。 直到口中温热的血由苦涩转为甜腥,回归正常。 他才松开口,用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拭了手指。 咚咚—— 卫惩敲了敲门。 薛执将女孩的胳膊放进被子里,给她掖了掖被角。 拇指随意擦过自己的唇角,抹去残余的血迹。 他站起身,整理着桌上的瓶瓶罐罐,低声道:“进。” 卫惩打开门,就站在门口,并不继续往里。 “殿下,苏翊昙出门了。” 苏家人看到苏翊昙醉酒,定会亲自送他回家。 只要苏翊昙走进了苏家,那么方才醉酒那件事便已经结束。 而他现在出门,也是他自己走出去的。 再出什么事,可跟御司台和宣王府没什么关系了。 薛执嗯了声,面色淡淡地将东西都收好。 “走。” 他带着卫惩又出了门。 太阳落山后,街市逐渐热闹了起来。 有人瞧见苏家四公子围着街市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圈又一圈。 他好像魔怔了,不知疲倦,不知目的,就一直走着。 一更梆响,苏翊昙双目发直地走到一偏僻小巷。 此处空无一人。 他像是察觉不到危险,血脉中的蛊虫感受到了不远处的召唤,催促他继续前行。 身旁拐角的巷子伸出突然伸出一只手臂。 有人捂住了他的嘴,一手钳制在他的脖子上,把他带离了原来的街巷。 不见一丝光亮的深巷中,隐约能嗅到河边潮湿腥咸的味道。 苏翊昙的两只眼睛仍怔怔地瞪着前方,五感尽失,灵魂像是被束缚住,只剩下一尊躯壳。 男人一手扼在苏翊昙脆弱的脖颈上,稍一用力,便将人掐着提了起来。 指尖下有什么东西钻出男人干净白皙的皮肤,又一头扎进了苏翊昙的脖子里。 母蛊凭借本能,顺利地找到了子蛊,一口蚕食,而后又顺着男人的指缝钻了回去。 只须臾间,苏翊昙的双目开始恢复清明。 他看不清面前人的样貌,只知道是个力气极大的男子。 那些在蛊虫的作用下,被他短暂忘记的害人的回忆顷刻间又记了起来。 脖颈上的力道在加重,他无法呼吸,胸腔涨满了无法发泄的气,渐渐地变为憋闷与窒息,生不如死。 他的双脚悬在空中,四处乱蹬,他死死抓着男人的手腕往外掰,企图将对方松手。 他摸到了一只纤细的手腕,可就是这般瘦弱的身子,不知怎么能爆发出这般巨大的令人无法反抗的力量。 是谁?! “啊啊……” 苏翊昙的喉中发出嘶哑的求生的呼救声。 男人含笑的微哑的嗓音在寂静的空巷中响起: “本王都预先告知过了,会来索你的命,怎么就不知道自裁呢?” 他声音轻轻:“你当那句来生再见,是说着玩的?” 宣王!是宣王! 苏翊昙脸涨得通红,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薛执离他极近,明明是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可苏翊昙身上却冒了冷汗。 “啊……” 他已经呼吸困难,无法再奋力挣扎。 “不听话的孩子,要有惩罚。” 男人的手上慢慢发力,一点一点地收紧,折磨被无限拉长。 “苏公子,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啊……” 苏翊昙的挣扎渐渐小了。 “没了啊,那好吧。” 薛执嗓音含笑,懒声道:“哦,你还欠她一句抱歉。不过,本王不打算再听你说了。” 话音落,手腕骤然发力,折断了苏翊昙的脖颈。 压抑的呼救声彻底消散。 只安静了片刻,巷子里又传来了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卫惩在苏翊昙的两条腿上绑了许多块重石,都捆好后,他快步往巷尾的河边而去。 他走到出口处,望了望四周,确认无人,才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那个身形单薄的男子正拖着死尸,慢慢走来。 走到河边,他把人扔下。脚踢了踢,巨石拽着死尸,沉入了河底。 一路沉到最底,再也不见天日。 月亮高悬在头顶夜空。 单薄的月光给夜添了一丝清凉,却不敌薛执眸底十中之一的冷意。 作者有话说: 死法和前世一样,不过这回生气到不想再听道歉了。 殿下的大力气之前就铺垫过啦,小舅舅这个街头混子都没打过他 庆祝渣男下线,发红包呀! 第78章 树下谢罪 陆夕眠又梦到了前世的事。 那时她和宣王还并不相熟, 他也和她现在见到的样子不一样。 那夜的月亮和八月十五那天的一样圆。 是她爬上房时,见到的那种月亮。 子时已过,三月的夜间还有些凉意。 男人站在金宁宫的院子里,手里拎着一壶酒, 立于那棵开满了花的杏树下。 陆夕眠的尸身就埋在那棵树下。 寂静的黑夜里, 他沉默地面对着这棵花树。 陆夕眠看不清楚他的脸, 只能隐约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孤单。 “就算踩过万千人的血,本王也不会感到丝毫愧疚。趁虚而入也好,蓄谋已久也罢,都无所谓。” 他身后站着卫惩。 “那您为何又将陆姑娘的尸身葬至此处呢?难道不是因为……” 不是因为那一点点的愧疚吗? 卫惩早已习惯自家主子的口是心非, 可他依旧忍不住反驳。 “卫惩,你相信因果报应吗?”男人低低笑了声, “本王如此,也只是偿还当日种下的因罢了。” “可那是成王种下的因!同您又有何干系!就因为您查到了成王的身上没有说, 您就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吗!” 卫惩声音微颤, “您这两年已经照拂了陆家太多,您一直叫属下关注着陆姑娘, 那些补偿还不够吗?您不要再这样自责下去了, 那件事跟您毫无关系。” 薛执转身,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他的错是他的, 可本王同样有错。” “本王不曾将真相告知,欺瞒便等同包庇。”薛执低声喃喃,“本想着有机会了再告诉他们的,可惜,再也等不到那一天……” “害得人家连亲手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你说, 本王坏不坏啊?” “不过没关系, 本王都替她做了,也算将功补过吧。” 夜更深,卫惩走了。 薛执缓步走到树下,慢慢坐了下来。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29节 他的头后靠,抵在树上,风徐徐吹过,有白色的花瓣落在他的身上。 空气中满是杏花香气,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说一不二的无上权利,万人叩拜的至尊地位。 以后,头顶那轮月亮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他再也不必努力去看了。 现在,他只要一抬眼,便能望到。 轻而易举就能望到。 薛执有些醉了。 他眼神涣散,朦胧睁眼。 漂亮的狐狸眸直勾勾地摄住被繁星围绕的那一轮圆月,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真好看啊。 若是他能早些控制住薛元辞,镇南大将军一家的灾祸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薛执捂着眼睛,低低地笑着。 “对不住啊。” 狂风忽起,散落在他身侧的、满地的杏花瓣随风骤起。 花瓣打着旋,在他身前围绕着。 薛执抄起地上酒坛,举到半空中。 “敬你。” 哗—— 酒水洒在树下,洒在了陆夕眠的脚边。 倒空了酒坛,男人随手一扔。 就这么靠着树,闭上了眼睛。 “明日,明日……”他醉得不轻,低声呢喃,“明日本王替你报仇。” 他睡着了。 成王?成王和她的耳朵有什么关系? 陆夕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担心他这么睡会受凉。 她叹了口气,在他身边也抱膝坐好。两个人缩在一起,应该就不冷了吧? 转日,似乎是宣王的生辰。 原来他是三月生辰呀,真是巧了,她也是。 日子过得有些糊涂,她竟不知如今是三月几日。 不知宣王如何打算的,他至今依旧没有登基的意思。 帝位空悬,朝中重臣惶惶不安。好不容易等到了宣王生辰这日,都盼着这一日殿下高兴了,能答应他们的请求。 这日来了许多人,或是抱着劝说的心思,或是意图攀附。 陆夕眠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 其中便有那个叫她恨的牙痒痒的苏翊昙! 宴席散去,薛执单独将苏翊昙留了下来。 他把人带到了金宁宫。 “这位苏四公子怎么没被下狱啊?他家的人不是都被殿下关起来了?” “殿下的心思岂是咱们能轻易猜透的?这位苏公子今儿定会使劲浑身解数求殿下网开一面的,你瞧着吧,没准殿下是等着跟他算总账才把他单独留着的。” “总账?什么账?他们还有私人恩怨?” “咱们守过的那位陆姑娘啊!你忘啦?” 金宁宫两个洒扫宫女躲在角落里,一边干活,一边议论。 那边苏翊昙正满面堆笑,对着树下的男人极尽谄媚奉承。 薛执坐在蒲团上,眼底含笑,好奇道:“苏公子觉得本王这棵树如何?” 苏翊昙看了一眼平平无奇的花树,道:“殿下宫中的树自然是极好,也不知是不是这金宁宫养人,臣瞧着这树倒是比别处的要更茂盛,花也更香。” 他自称为臣,薛执也纠正。 “哦?更香吗?本王倒是不曾注意。” 薛执颇有兴致地抬头看着那一簇簇花团。 苏翊昙瞧了瞧男人的脸色,见他当真喜爱,便踮起脚,抬手费力地揪下来几瓣杏花。 “听闻杏花入酒也不错,臣对酿酒一道略懂一二,不知殿下可要试试?” 薛执垂眸看着苏翊昙掌心的花瓣,唇畔的笑意渐浓。 “本王好像忘记说,最讨厌旁人碰我的东西。” 苏翊昙脸色大变,跪在地上,“殿下,臣……” “哎,罢了,不说这个。” 薛执手托着腮,眼底漫上一层醉意。 他笑看着苏翊昙,“苏公子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苏翊昙跪在他身前,额头抵在地上,“回殿下,今日是您的生辰。” “生辰啊,今日是几月几呢?” “今日是三月十五。” 薛执执起酒杯,轻轻晃了晃,若无其事道:“三月十五,可令苏公子想起其他的事了吗?” “这……”苏翊昙额头冒了冷汗,声音抖了抖,“请您明示。” “听说苏公子与镇南大将军之女有过婚约?”薛执放下了酒杯,淡声道,“她的生辰,你不知道吗?” 苏翊昙这才想起,陆夕眠的生辰也是今日。 宣王竟然和陆夕眠是同日的生辰。 可他如何能承认自己同陆家女儿的关系? 眼下陆家人都是罪臣之身,他若是承认,那苏家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苏翊昙道:“您说笑了,臣怎会与那罪臣之女有过瓜葛?” “这样啊……”薛执轻叹了声,顿觉索然无味,“你起来吧。” 薛执自茶案后站起身,苏翊昙也跟着站了起来。 薛执负手向前,慢慢走到了树荫遮蔽的地方,转身朝着苏翊昙招手。 他抬手点点花树,含笑懒声道:“对着那,说声对不住来听听。” 这要求委实奇怪…… 苏翊昙愣了片刻,如实说了。 “再说一声我罪该万死。” “我罪该万死。” “不错。” 薛执笑着颔首,蓦地抬手,扼住了苏翊昙的脖颈。 “殿、殿下呃……” 苏翊昙拼命去掰他的手。 男人的手腕纤细,可他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苏翊昙惊恐地望进男人的眸中。 他眼底的笑意尽数散去,乌瞳中仅剩了冷漠。 这是谁都不曾见过的样子,完全颠覆他在众人中的形象,他仿佛一把锐利的刀刃,再也不是那个全身都毫无棱角的宣王。 男人的手缓缓收紧,他挑唇轻笑: “既已认错,那你这条命本王便替她收下了。” 咔嚓一声,折断了脖颈。 薛执按着苏翊昙的后颈,把人往下压。 咚——!! 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罪人跪死在花树下,跪死在,陆夕眠的身前。 …… …… “殿下……” “薛执……” 榻上的女孩额间皆是冷汗,眉头紧蹙,红唇中不断溢出痛苦的轻哼。 “呜……” 薛执推门而入,快步走近。 他坐在榻边,弯下腰,把人扶进怀里。 “眠眠,醒醒。”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30节 他扣着她的后脑,把额头靠在一起。 轻柔的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贴着她的唇,轻声唤她。 “莫怕,我在呢。” “薛执!” 女孩蓦地睁眼,大口地呼吸。 甜软的气息拂过薛执的面庞,他低低笑了一声。 “直呼本王姓名,姑娘好大的胆子。” 说着生分的话,可嘴唇却舍不得离开。 他趁虚而入,趁着她还回神,强势地捏住她的后颈,把人往自己怀里按。 温热的舌在她口中肆意扫荡,勾起她的,放肆缠、绵。 “唔。” 陆夕眠恍惚间揪住他的衣领。 他的吻很霸道,很用力,像是在宣//泄着什么。 “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半晌才分开,他轻//喘着问道。 陆夕眠茫然睁眼,摇了摇头。 “手疼吗?” 陆夕眠抬起双手,攥了攥拳,依旧茫然道:“不疼。” “嗯。” 二人一时间无人说话。 薛执安静地看着女孩。 她怔怔地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床榻。 轻声问:“我这是在哪儿啊?” “我的房间。” “你在哪儿的房间啊?是王府吗?还是金宁宫?”陆夕眠眼底露出迷茫,“我还活着吗?” 男人眸色深了深,握着她的手用了几分力。 “你当然还活着。” “那我是在你的王府……”陆夕眠偏过头望着这间屋子,喃喃道,“是啊,我们都活着。” 那终归是一场梦,早就过去了。 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另外的故事,和前世不同。 薛执察觉到几分异常,微眯了眸,“你怎么了?” “我做梦了。”她目光坦诚又直白,“梦到你把苏翊昙掐死了。” 掐死…… 她突然低头抓起男人的手,反复地看。 薛执不动,任由她查。 白皙的手腕上红了一圈,清瘦的手背上多了好几道抓痕。 陆夕眠心疼道:“你受伤了!” 他笑道:“小事。” 陆夕眠看着那只伤手,沉默了会,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他,“你方才去哪儿了?” 薛执安静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苏翊昙……还活着吗?” 作者有话说: 又死一遍~(~ ̄▽ ̄)~ 后面依旧是肥章,二更和三更,9点08~ —— 感谢在2022-07-16 18:22:37~2022-07-17 17:4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10瓶;【熬夜就会头秃】、【小飞鸽】 5瓶;【火锅girl】、【江与川 】2瓶;【天天】、【frankkkkk】 1瓶; 感谢各位姐妹们的投喂!谢谢谢谢!挨个啵啵啵~ 第79章 知道耐毒 陆夕眠问这话时, 眼底并无恐惧,干干净净的瞳中倒影着他的影子,全是依赖和担忧。 薛执低头抿唇笑了笑,“不害怕吗?” 他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但陆夕眠却听懂了。 他死了, 害怕吗? 是我杀的, 不怕我吗? 陆夕眠蓦地抱了上去。 她手臂紧紧环着男人的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着声音:“对不起。” 薛执笑着将人抱紧,侧过脸,将唇贴在她的左耳旁。 “嗯?为何道歉?” “我不该警惕性那么差的, 我不该喝他倒的茶,我应该多带几个人在身边。”陆夕眠后悔极了, “我以后一定会长记性的,不会再叫自己陷入那样的危机里。” 薛执的心微微抽痛, 他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 “那不是你的错,他尾随你而去, 那是他太坏了。” “还好有你。”她后怕道, “还好有你……” 薛执笑着含住她的耳垂,轻声道:“应该的。” 后怕的劲儿过去, 陆夕眠又开始担忧。 她起身,捧住他的脸,“会被发现吗?你不会有麻烦吗?若是叫苏家知道,叫皇帝知道,你怎么办啊?你会不会死啊?” 薛执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不会, 你放心。” “真的?万一, 万一呢?” “没有万一。” “苏家那边很快就会知道了吧?到时候会不会查到你身上?还有……还有他欺负我的事,也会被人知道吧?” 薛执认真地望进她澄澈的瞳中。 “我会处理好一切,若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那我又有什么资格拥有你。” 陆夕眠怔怔地与他对视,半晌,重重点头。 “我相信你。” 也对,这位殿下的本事她早就清楚,不该关心则乱。 薛执蓦地笑了出来。 相信他啊。 从相识以来,她便说过许多次了。 这次他便是拼尽全力,也不会叫她失望。 陆夕眠还有很多的要问。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坏了,现在几时了?我出门时同哥哥说了,天黑前会回家的,怎么办啊?他们肯定急坏了!” 薛执安抚地把她又抱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陆夕眠慢慢散去了焦躁,安静了下来。 薛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垂下头,见她能看清他的唇形,才慢慢说道: “冬竹买了吃的回去却不见你,她把店小二叫去问,却听店小二说没有注意你何时离开的。” “店小二说有个年轻文气的公子来找你,还说不要打扰他们,不要来敲门。” “冬竹回去时,地上的碎茶杯瓷片还在。她多了个心眼,把瓷片收了起来,还把拿壶酒想办法带走了。” “她先回陆府告知了你的家人,又得了你父亲的命令,来御司台寻我,来时带上了那壶酒。” 薛执说至此处,眸光渐冷。陆夕眠窝在他的怀里,不曾发现他的转变,只听他用温柔的声音继续道: “我一闻便知那酒里有什么,也立刻猜出是谁做的。” “苏家人在京城的房产我早就清楚,我带着人立刻直奔距离悦西茶楼最近的那个宅子。” 还好,他来得及时。 薛执一想到自己踹开门进去时,看到她满眼惊恐,泪眼婆娑的样子,心底便有股滔天的怒意在翻滚。 叫那人那么干脆地死去还是太便宜他了。 就该将百种毒药都叫他一一尝试过,再叫他去死。 薛执后悔地垂下眼睛,敛起一闪而过的狠厉。 “那我家人……他们都知道啦?” “嗯,我把你带回家的事也派人告知了你父亲,他们都知道。”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31节 “那我能在你这里住一晚吗?”陆夕眠可怜兮兮地揪着他的衣领,十分没安全感地哀求道,“我不想离开你。” 薛执摇头失笑,“也行,只是明早大将军要把本王碎尸万段的时候,还请姑娘帮本王多说些好话。” “那不行,那不行……不能叫爹爹记恨你。” 陆夕眠抱着被子,委屈巴巴地叹气,“现在几时了?” “已经过了二更。” “这么晚了!这么晚了我真的不能留下吗?” 女孩的眸中满是依赖,她拉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薛执如何能受得住她这般哀求,她这样的神情,就算开口求他要摘星星月亮,他也得想办法。 “好吧。”薛执无奈地起身,“那你睡在我这里,我去……” 陆夕眠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在榻上跪直身子,一把抱了上去。 她把自己挂在他身上,撒娇道:“你要去书房吗?可我还是很害怕,你不可以陪我吗?” 软玉在怀,她还用那玲..珑身躯不断地蹭他。 薛执呼吸一滞,闭了闭眼睛。 手握成拳,在空中默默用力,犹豫了许久,才搭在她的肩膀,把人往外推了推。 他咬牙道:“不能。” “哦……”陆夕眠失望地垂下脑袋,“那好吧。” 薛执把人从自己身上揭下去,放在床榻上安顿好。 他叫人打来了一盆热水,亲自又为她擦了一遍脸。 “你好像我的婢女哦。”陆夕眠咯咯笑道,“这边这边,没有擦到。” 薛执无奈地瞥她一眼,笑着并不说话。 “薛执,阿执?” “嗯。” “阿执,我渴了,你去给我倒杯水吧。” 薛执叹了口气,抬手在她脑袋上用力揉了揉。 走到桌前,倒了杯茶。 陆夕眠的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身上,不经意间看到他手里那个白色的瓷壶,唇畔的笑意蓦地凝住。 有片段在脑中闪回—— “这是迷酒?” 薛执低声笑笑,一饮而尽。 “毒酒?哪里有毒酒?” 他微微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陆夕眠的脸色蓦地变得惨白。 她震惊地看着男人。 薛执手里拿着一杯热茶,笑着走回来。 见她脸色难看,眼底又起了雾,心头骤然一痛。 他微微蹙眉,抬手抚向她的脸,“怎么了?” 手被人抓住,她用力把他拉到身边。手里的杯子晃了晃,茶水都撒在他的身上。 “阿、阿执,你……你喝了那两壶酒,毒、毒酒……”她焦急地握着他的手,“我怎么给忘了,你没事吗?” 薛执愣了片刻,“你竟看到了?” 说毕,他又皱了皱眉。 不好办。 “你有哪里难受吗?你说话啊!”陆夕眠快要哭了,“你是不是难受过了?找过大夫没有?” 薛执轻叹了声,他按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 他的目光极尽温柔,语气很轻,“那不是毒药啊,若是毒药,我怎么还好好的呢?苏翊昙在骗你。” “他是、是骗我吗?不是毒药吗?”陆夕眠愣了下,茫然地看向桌子上的那个茶壶,“不是毒酒吗……” “嗯。” “不对!不对!!”陆夕眠突然激动起来,她用力抓着薛执的衣服,“可那瓶迷药总是真的吧?他把我带到那间屋子以后,又灌了我一杯……” 陆夕眠哽咽了声,泪水溢出眼眶。 “骗我的是你才对吧?薛执,你说过不骗我的,怎么现在要说谎呢?” “迷药你也喝了对吧?我那么难受,连动都不能动!可是你一点事都没有!” “你喝了一整壶!而且苏翊昙没有必要准备一壶好酒放在那,他一定准备毒酒了。” “呜呜呜薛执,你怎么能对我说谎呢?你这样,我好难受的。” 陆夕眠放声痛哭。 薛执的心都要被哭碎了。 他把人抱紧,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可是不说谎话,又该如何呢? 她怎么可以看到,他明明叫她睡了的。 薛执不舍得把实话告诉她,若是告诉她,她又得多难过啊。 “你去把大夫请来,我要听大夫说!” 陆夕眠不再听他的辩解,她说什么都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薛执没办法,只能唤来卫惩。 “去把林长翌找来。” 卫惩一愣,“现在?” 都二更了。 “嗯,去吧,务必把他带来。” 卫惩听到了屋里的抽泣声,严肃了脸色,“是!” 不到两刻,林长翌便匆匆进了门。 他是被卫惩从被窝里拉出来的,衣裳都没穿好。 林长翌以为薛执又出了什么事,急得顾不上敲门,推门便进。 “舅舅,您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 林长翌衣衫不整地站在薛执的房中,错愕地看着二人。 薛执把床幔放下,冷着脸道:“背过身,把衣服穿好。” “哦哦哦!!” 穿完了衣裳他也不敢回头,心里有一万句惊诧不敢问出口。 半晌,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男人低低的哄、诱。 “把眼泪擦一擦,我这不是好好的?” “别叫小辈看笑话。” 小辈林世子:“……” 等陆夕眠调整好情绪,林长翌才如蒙大赦般回头。 男人手揽在女孩的腰间,目光停在她的身上,半点都没分给他这个外甥。 “林太医,麻烦你了。”陆夕眠歉意道。 林长翌连忙摆手,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小姑娘比他还小几岁,鼻子眼睛哭得通红,也不知被他舅舅怎么了。 按理说,该同往常一样唤声“陆姑娘”,可是…… 可这三更半夜,陆夕眠在他舅舅的房里。不仅在房里,还在榻上,在舅舅的怀里。 这很难不想叫她一声“舅母”。 林长翌觉得很难办,干脆略过这个难题,省去称呼。 他叹了口气,坐在二人对面,“说吧,给谁看病。” 薛执淡淡瞥他一眼,自觉地把手腕伸了出去。 他颇为警告地看了林长翌一眼,被陆夕眠抓个正着。 陆夕眠捂住了男人的眼睛,转头认真地对林长翌说:“林太医,麻烦你如实告诉我他此时的身体状况,若是隐瞒半个字,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不等林长翌说话,薛执便道:“如实说。” 林长翌:“……好。” 陆夕眠屏息静气,紧张地看着林长翌搭在男人手腕上的那根手指。 林长翌的脸色如常,很快收了手,“脉搏有力,比牛强壮,这脉象能活到八十。” 薛执:“……”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32节 他的身体早已耐毒,蛊虫在他体内又可以护着他的心脉。 自蛊虫醒后,他的身体越来越好。只要母蛊一直安安分分地,那么他活到七老八十的确没什么问题。 陆夕眠不信,“不可能!他明明喝了一壶毒酒!” “毒酒?!”林长翌诧异道,“什么毒?” “不知道……但他还喝了一壶迷酒,”陆夕眠有些怀疑林长翌的医术,“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林长翌拧眉,“他若是真的服了药,我定能分辨出来。” “他服药后你诊过脉吗?” 林长翌愣了下,“那倒是没有,我说的是寻常人,服过药是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宣王不喜欢吃药,这些年吃药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林长翌总觉得薛执讳疾忌医,每回给他开药都会偷偷倒掉,死都不喝,他这般不听话,喝药都不可能,更不用说喝完药还老老实实让他诊脉了。 陆夕眠看着薛执,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 薛执承受不住,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带了什么药。” 林长翌看了看自己的药箱,念了几个名字。 念到一半,薛执打断。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就它,给我。” 林长翌大惊失色,“你找我要药吃??” 陆夕眠催促道:“你快点给他呀。” 林长翌满脸的怀疑人生,他手忙脚乱地找出那枚小丸药,给出去后才想起,那药有毒。 “哎别吃!” 可惜他说晚了。 薛执拿过药后,便痛快地咽了下去。 林长翌白了脸色,“完了完了完了……” 他一把拉过男人的手,将手指搭了上去。 绝望的神色微凝,慢慢到怀疑,再到震惊。 “这怎么会?!” 怎么会毫无反应?? 那可是毒药!! 他真的吃了吗?? 薛执并不解释,拉起林长翌的后领,把人往门口拽。 他把人扔了出去,“辛苦,回去睡吧。” 关上了门。 无视院子里的喊叫,薛执走回到女孩身前,弯下腰把人一把抱起。 “阿执……” 陆夕眠难过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她现在若还看不明白,那她就当真太蠢笨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似乎……喝了毒药是不会有危险的。 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呢? 是谁伤害了他,是谁把他变成了这样? “阿执,我的心好疼啊。” 她哽咽着,手攥紧了胸前的衣裳。 薛执紧抿着唇,也有些难过。 他把人轻轻放到榻上,倾身抱住了她。 贴着她的耳朵,慢慢地说了那些曾经。 他每说完一句,肩上的女孩抽泣声便重一分。 他尽量将事情说的简洁,说得委婉,不带任何情绪。 可陆夕眠依旧难过得快要死了。 到最后,她趴在他的肩上,抱着他的脖子,任由滚烫的泪流进他的脖子里。 她哭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关爱你的人总不希望见你难受。” “你知道吗,这句话我一直记得,这是我耳朵刚受伤时你对我说的。你不叫我乱碰伤口,就因为那样不好,伤会严重,会疼。” “我有认真地听进去,后来都没有再摸过伤处,一直一直记得。” “可是,阿执,”陆夕眠起身,泪眼婆娑,绝望地看着他,“你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是她就是那么对你的吗?” 他当时对她讲出这句话时,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他没有父母会为了他的难受而难过,从来没有人会在意啊。 不仅不会在意,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他口中的那个母亲对他做的。 他的身体发肤受之于那个女人,他的每一次痛苦,每一次从鬼门关走过,也都拜那人所赐。 “五岁时乳母死了?”陆夕眠把他以前讲过的话都串在了一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杀死了唯一能保护你的人,她杀死了你。” “没有,眠眠,我这不是好好的?”薛执的喉中像是哽了什么东西,他的眼睛也慢慢红了,“没有那么难受,真的,没有鬼门关那么可怕,我一点都不难受。” 陆夕眠的记性从未这般好过,她一下子又想起来许多事。 他说他能正常活到终老,但一生都不会平安。 “因为服用过那些毒的缘故,所以一生都不平安,会莫名地生病,会不省人事?” “你不需要人照料,是因为没有人能帮助你,你的身体可以靠自己调节,只不过需要时间?” “你生病时会异常凶险吧,不然为何会说‘不会强迫你离开’这种话?” “你不舍得我见到你那副样子,你怕我哭,怕我会受不了?” 陆夕眠揪着他的衣服,质问道:“薛执,你还要骗我吗?” 薛执快要被她一句一句的质问给逼疯了。 他眼眶通红,双手捧起她的脸,如捧着珍宝。 他也哽咽了声音,“你叫我如何能说得出口?你不如杀了我。” 他如何舍得? 那样沉重的过去,只要他一个人背负就好。 要他亲口说出那段日子是如何度过的,那绝不可能,至死都不会开这个口。 就当他是个可恶的骗子好了。 陆夕眠不再追问,她已经基本猜到。 她搂着他的脖子,又哭了许久。 “我真的没事了,换个角度想,没有人能用毒药害死我,这也算好事一桩不是吗?” “以前的事早就过去,我如今有你疼,有你的喜欢,只要你不离开我,这日子就十分幸福了。” “你再哭下去,我便要自责死。或许还会后悔,为何要去招惹你。若是你离我远远的,也不会被这些事情烦。”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女孩凶巴巴地威胁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不说了,不说了。” 过了会,哭声渐弱。 “你杀了她吗?你有杀了她吗?” “嗯,我替自己报了仇。” “那就好呜。” 哭累了,她又在他怀了窝了许久。 悲痛过后,脑子里只剩下了空虚。 眼睛干涩到睁不开,脑袋剧烈地钝痛。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懂了。 脑浆似乎都随着眼泪流了出来,空空荡荡,尽是茫然。 太晚了,她一边难过,一边打哈欠。 眼睛直勾勾地不知道盯着哪儿,呆呆傻傻的,像是魂儿都哭丢了。 薛执忍不住弯了下唇。 把她扶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掉残余的泪痕。 “莫不是水做的?这么多的眼泪。” 他哑着嗓子,试图改说些轻松的事情。 陆夕眠像是没听到似的。 她的大脑现在转得很慢。 等她再回过神,找回神志,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放倒在榻上。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33节 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眨了眨眼,鼻音浓重,“你怎么也躺这了?” 薛执叹了声,微微低头,用额头去轻轻碰了碰她的。 “不是你说的,不让我走,说害怕?”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捂住脑门,“别磕,我现在好像有点傻,再磕就更傻了。” 情绪剧烈地波动后,思绪缓慢也是正常的事。 薛执心疼地揉了揉她脑袋,“对不起。” 陆夕眠把脑袋埋进他怀里,闭上眼睛,舒缓酸涩。 薛执也闭上了眼睛,抱着人一起陷入沉睡。 “阿执!”小姑娘蓦地抬头,“我问你个问题啊。” 薛执睁开眼,“嗯?” “你的血里有毒吗?” 薛执:“……” 他愣了片刻,失笑道:“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毕竟他也没有试过把自己的血给别人喝。 “我突然觉得,你现在很厉害哎!” 小姑娘的眼睛里闪着莫名兴奋的光。 薛执:“……” 她还真是乐观。 也是,最开始吸引他的不就是这份乐观与纯真吗?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便不能总是一味耽溺在过去的悲痛里。 人总是要继续生活,继续往前看,这是她教会他的事情。 陆夕眠激动道:“什么毒都不能奈你何,岂不是无敌了?” “……是这个道理,”他无奈道,“但我也不是刀枪不入。” 被捅一刀还是会死的。 陆夕眠已经把脑袋又埋了回去,没有看到他的后半句。 她又闭上了眼睛,念念叨叨: “真厉害啊,那以后再流血,得把血都收集出来。” “收集起来,给我防身用……” “金津玉液应该无毒,不然每次亲亲,不毒死我啦?” 嘟嘟囔囔,越说越离谱。 薛执低低笑着,停不下来。 他翻,身,把人抵..住。 堵住了那张胡言乱语的唇。 “我也只是耐毒而已,”他贴着她的耳朵,无奈轻笑,“你这脑袋里都装得什么啊……” “装得你呀!” 她无辜地望着他,理直气壮道。 薛执忍无可忍。 笑着又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金津玉液:唾液,口水 这是二更和三更哟~今天也三更啦! 照我这个勤奋的程度,掐指一算,再有个两三天应该就能正文完结啦! 发红包呀~ 第80章 没欺负她 迷迷糊糊的, 陆夕眠觉得自己的身上热了起来。 额头开始出汗,后背热乎乎的,全身上下有热气在烤。 陆夕眠十分艰难地从薛执专注的深..吻中找回残存的一点理智,确认了不是她的温度, 而是身上的人。 那人压得她透不过气, 好像要将她挤进床板下面似的。 “唔……” 她小猫儿似的那点力气推在男人身上, 分毫作用都无。 薛执自顾自享用着美食,沉醉忘我,没把她那点反抗放在心上。 某一时刻,他蓦地睁眼。 微眯了眸子, 低头看了一眼。 呼吸重了一瞬,薛执的唇角慢慢牵起。 滚了滚喉结, 嗓音沉哑:“这是作甚?” 陆夕眠的脸滚烫,被人抓了个正着, 也并不打算把手抽回去。她光明正大地回视过去, 目光坦荡、直白。 她的腕子吊在男人的衣领上,小爪子在他皮肤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薛执的呼吸骤然一沉, 危险地逼近。 他钳制住她的手腕, 作势就要把它从自己的衣裳里拿出来。 滚烫的掌心贴着她的手,她忍不住抖了下, 即便羞涩,却依旧不退让,“别别!” 薛执的眸色暗得不见一丝光,“为何?” 她坦荡地直视道:“我想瞧瞧你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他的生母虐待他,难保不在身上留下那些名为伤害的痕迹。 薛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不松手。 “看一看嘛, 又不会怎样, ”陆夕眠保证道,“就算看到什么,我也不会再哭,因为眼泪都挤干了。” 她以为他不许是因为怕见过后又难过,其实薛执才不是因为那些。 薛执只是单纯地觉得,若是这层衣裳叫她亲手剥下,那今晚还会发生什么他实不能保证。 总不能把她给欺负了去。 薛执深吸了口气,故意凑到她的耳边,撩.拨道: “你的意思是,想看我的身体?” 陆夕眠顿时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什么身体!我只是想看你有没有伤!你!你怎么说的那么奇怪啊!” 薛执笑问:“奇怪吗?” 女孩红着脸,恼羞成怒道:“当然奇怪了!我是要做正经事的。” “眠眠的意思是,我不正经?” “你当然不正经!”陆夕眠嘟囔道,“哎呀,都叫你给搅合乱了,不看了不看了行了吧。” 薛执如愿以偿地松了口气。 他把女孩整个人严丝合缝、牢牢地抱在怀里,固定好。 闭上了眼睛,慢声道:“睡吧,睡吧,下回再看。” 任由怀里的小姑娘如何踢打挣扎,薛执也纹丝不动。 陆夕眠折腾累了,很快安静下来,渐渐地陷入了沉睡。 她的呼吸逐渐绵长,抱着她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唇畔挂着浅淡的笑,手在她的背后轻轻地拍。 睡吧,醒来后便是全新的生活。 -- 一整个晚上,陆夕眠都在做噩梦,她被吓醒两回,薛执心疼坏了。 好不容易又把人哄睡,天亮了。 咚咚—— “殿下?您醒了吗?” 卫惩小心翼翼道。 薛执的作息一向很规律,天亮时便会起床。 可是昨日情况特殊,若无急事,卫惩应该不会来打扰他。 薛执一夜未睡,眼底毫无倦意,很是清明。 他放轻动作,缓缓起身,给小姑娘掖了掖被子,放下床幔。 站在床边理了理衣裳,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把门开了个小缝。 “说。” “……” 门口没有动静,薛执皱了皱眉。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34节 他顺着门缝望出去,出乎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陆大将军?”薛执诧异地挑了下眉。 门口那位大将军黑着脸,抬手按在了门上。 陆绥铮用力往里推,薛执下意识发力,同他对抗。 陆绥铮脸色更加难看,加了力道,势必要进门。 “怎么,不能进?” 薛执纹丝不动,手按着门板,脸上的情绪淡了下去。 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陆绥铮冷笑了声,突然松手,转身往外走。 一方猝不及防卸了力,按理说寻常人都来不及反应,门板会重重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可电光火石间—— 在门即将碰上的时候,薛执立刻收了力道,又往反方向拽了下。 没有响动,床榻上的女孩仍安稳睡着。 薛执回头往屏风后看了一眼,又淡淡收回。 陆绥铮站在院子里,拧着眉看着这一幕。 等男人从房间中走出时,他心底的不安更浓。 今日的宣王似乎有哪里变了。 “我女儿呢?!” 薛执道:“她还睡着。” 陆绥铮眼神顿时犀利,他的目光化为刀子,一寸一寸地扫过薛执的脸,脖子,还有他的身体。 他脸色难看,哆嗦着手,指着薛执的卧房问:“她整晚都和你在一起?!!” 薛执目光坦荡,“是。” “你个畜生!” 陆绥铮怒不可遏,抬起拳头就朝薛执的脸上砸去。 啪——!! 薛执蓦地接住了陆绥铮的拳头。 同样的事情,也曾发生在他和韩恣行之间。 但陆绥铮可不是韩恣行能比的,他此刻滔天怒火烧得正旺,红着眼眶加重力道。 薛执蹙了下眉,后退半步。 如此下去,动静闹得太大,定会将小姑娘吵醒。 薛执低声道:“大将军,本王并未欺负她。” “你把她留在房里一夜,难道不是欺负她?”陆绥铮如发怒的豹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怒吼,“你不是说喜欢她?就这么不顾她的名节?!她还未出阁,你要她遭人议论吗?!你这王府的人会怎么看她?!你不心疼她我心疼!” 陆绥铮一把将薛执的手甩开,也没再打他。 他颤着声音,咬牙切齿:“宣王殿下,本将欣赏你才愿意跟你站在一条船上,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女儿的吗?!” 薛执沉默了片刻,嗓音艰涩:“可她在哭。” 几个字顿时叫陆绥铮哑了声音。 他怔怔地,“……哭?” 薛执垂下头,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昨夜梦魇,哭着醒来两次,您叫本王如何能走呢?” 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她在哭,在害怕啊。 她需要他。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院中陷入难捱的寂静。 即便睡前表现得如何乐观,可她梦中依旧是怕的。 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遇到那样的事,怎么会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强?无非是粉饰太平罢了。 她不想叫他担忧,所以开那些玩笑。 可是薛执又如何不知,梦里的她依旧无助与恐惧。所以昨夜寻了借口,没有离开,不敢睡,一直陪着她。 果然,深夜听到了她压抑的痛苦的呼唤声。 “您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后悔将她留下。”薛执低声道。 陆绥铮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罢了……”他抬眼看了看这个同他差不多高的年轻人,“我应该谢谢你。” “对了,那个杂碎呢。”陆绥铮磨了磨牙,恨不得将人咬碎,“还在苏家?” 薛执低着头,继续沉默。 陆绥铮拧眉思忖,想到了什么,瞳中慢慢浮上一丝不可置信。 他张了张嘴,瞠目结舌道:“你,你不会……” 薛执抬眸,眼底还有未散去的冷意与杀气。 陆绥铮哑口无言,震惊地望着他。 半晌,他压低声音:“你亲自做的?” “是。” 陆绥铮:“……” 苍天。 “那你,那你……那她……你们……”陆绥铮语无伦次,一时间缓不过来,他抹了把脸。 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终化为一句: “罢了,我知道了。” 陆绥铮慢慢转身,打算离开。 薛执叫住他,“等她醒了,本王会亲自送她回去。” “嗯,嗯……好。”陆绥铮脑子乱乱的,往外走。 “大将军,本王一刻都等不了了。”青年负手望着破晓时分的天空,低声道,“提前知会您一声。” 陆绥铮背对着他,沉默良久。 转身,神情复杂,“经此事后,殿下似与从前不同了。” 雷霆手腕,干脆利落,全然不似从前那个圆滑温和的宣王。 “您说笑了,本王一直是这个样子。” 薛执脸上再不见丝毫笑意,他摘下了那张伪装的善面,露出了他最本来的样子。 “是吗。”陆绥铮叹了声。 一贯如此,只不过现在不愿再装了。 陆绥铮慢慢朝外走,快出院子时,他又回头,目光在青年那纤细瘦弱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喃喃道:“劲儿怎么会那么大呢……” 摇摇头,走了。 -- 陆绥铮回到家后,便将老夫人与大房所有仆从都关了起来,任由老夫人与苏氏如何闹都不松口。 他说自己重要的东西丢了,非得把所有家仆都聚在一起详查不可。 最后还真的在其中一人的枕头下找到了东西,遭了陆绥铮的一顿毒打,而后关了起来。 哪里是丢了东西,分明是陆绥铮害怕苏家安插进来的眼线再察觉到什么异样。与其担忧他会出去报信,不如直接关起来。 苏家和宫中定会掀起一场大乱,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瞒好陆夕眠彻夜未归的事,以及斩断他陆家同苏家的关系。 至于宣王那边,他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去操心吧。 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陆绥铮才不会将女儿嫁过去。 王府那边,陆夕眠醒后又缠着人亲昵了许久。 她追问他,有没有收到那盆花。 薛执摇了摇头,昨日事情繁多,他还在同刑部的人说话,就见卫惩急匆匆地进来。 得知她出事,他紧急中断了公务,找到她后,一直都没得空。 卫惩把花盆抱了来,陆夕眠见花还好好的,长长松了口气。 她强调说这是第一盆她养活的花,要他好好养着。 薛执笑着应下。 午时,薛执亲自把人送回了将军府。并未多停留,盛着马车去了御司台。 到时,“客人”已经等了他许久。 这个许久,是八个时辰。 椅子上的男子见宣王进门,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他来这御司台没有十回也有五六回了,每次宣王姗姗来迟,都会笑着同他道歉说: “李公子?抱歉,久等了。” 宣王就是这样,不管对方是否犯了错,也不管自己是否占理,他叫旁人久等,总是会先说声对不起。 李序应光是今年就听宣王殿下对他说过三回抱歉,次数多了,他便觉得自己了不得。再加上薛执说话时总是温声细语,和气友善,李序应渐渐不把宣王看在眼里。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35节 今日他在这等了一宿!那帮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抓来,关在这屋里,不给吃的不给喝的,分明就是狗仗人势! 李序应不觉得是宣王叫他们这么做的,肯定是那些下面的人瞒着宣王。 宣王才不会那么对待他。 毕竟他只是做些买卖,都是符合律法的事,宣王绝对不会把他关起来的。 李序应理直气壮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薛执的道歉。 可他见到男人进屋,见到男人一眼都没看他,看着男人走到博古架前,开始抚摸架子上的宝剑…… 一直没等来道歉。 “宣王殿下,您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薛执冷淡地睨他一眼,“过分?” 这一眼叫李序应顿时清醒。 他头皮发麻,慢慢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宣王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再脸上常带着笑意,也不再温和,他眉梢眼角都充斥着冷淡与漠然。 看人的眼神很锋利,充满攻击性,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压迫感实在太强,李序应擦了擦额角冷汗。 薛执将架子上的宝剑取下,拍到桌上。 他慢条斯理,冷淡开口: “李公子卖过什么,自己都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李序应的嚣张全无。 “写下来。” “啊?” “卖过什么不该卖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只要你写下来,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李序应躲避了眼神。 薛执冷笑了声,轻描淡写开口,一一细数。 每说一句,李序应的冷汗便多一滴。 陆夕眠受伤那日,三皇子放的那挂炮竹是跟李序应买的。 前段时间敬国公世子程岸被人毒杀,毒也是严成锦从李序应这里买的。 还有昨日,苏翊昙从李序应这里买来的那两种药。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从前薛执不想计较,可如今…… 薛执将宝剑拔出,懒洋洋地靠在书案前,指腹慢慢划过锋利的剑刃。 他漫不经心地摸着宝剑,淡声道:“写完了,再出这个门,你都可以说没有卖过。” 李序应眼前一亮,“真的?您不追究?也不会有别人再找我麻烦?” 薛执没说话,将剑指向了他。 “好好,我写。” 签字画押,罪行都交代完毕。 “只要我不出去乱说,您就不会追究了,对吧?” 李序应再次确认道。 薛执把门打开,偏了下头,示意对方快滚。 李序应心事重重出了门,前脚迈出门槛,他惴惴不安,“殿下,您方才是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他这些年站在刀尖上赚钱,对危机还是很敏感的。 薛执勾了勾嘴角,手按在他的后背上,轻声道:“你的最后一个买家,他已经死了。” 话音落,掌心向外,把人用力推了出去。 李序应被推得一踉跄,狼狈地栽倒在院中。 眼底尽是震惊。 他恍恍惚惚往外走,后背的冷汗越来越多。 等他回到家,听着下人们议论苏翊昙失踪的事,猛地惊醒。 他时常夜不归宿,因而对他消失一夜的事并不觉得稀奇。 李序应失魂落魄地回了房。 后背靠在门板上,后怕地发抖。 “原来我真的差点就死了……” ——“苏翊昙没在你这里买过药,你也没见过他,李公子莫要记错。” 耳边响起宣王的话。 当时宣王把他的罪状收进一个锦匣,再抬起头,便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此刻他懂了。 宣王要抹去苏翊昙生前最后的行动轨迹。 用他从前种种的既往不咎,换他这一回的封口不言。 苏翊昙…… 苏翊昙。 真的只是失踪了吗? 若是他记错了,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他,乃至李家,以后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李序应颓丧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心里默念—— 苏翊昙没有在他这里买过药。 他没有见过他。 作者有话说: 薛执活了22年,这是他第一次公报私仇,徇私枉法。这些他以前最不屑做了,为了眠眠,他愿意打破自己的原则。 二更9点08~ -- 感谢在2022-07-17 20:16:27~2022-07-18 16:3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罐】 1个;感谢姐妹!!破费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敏】、【江与川】、【天天】 2瓶; 谢谢姐妹们的投喂!爱你们呀~鞠躬感谢! 第81章 大结局上 苏翊昙失踪好几日, 一点消息都没有。苏相最疼爱这个幼子,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日夜提心吊胆, 没几日人便病倒了。 苏相心里也有数, 知道寻不到消息多半是凶多吉少。 兵来如山倒, 苏相本就五十多,已不年轻。 忧虑悲伤交加,病越来越严重,只半个月的时间, 人便卧床不起,再也没法在朝堂上找陆绥铮那群武将的茬。 苏皇后也生了一场重病, 皇帝心疼发妻,为了照顾她, 已不再上朝。 苏翊昙失踪的事交给皇帝最信任的宣王去查, 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到。 苏皇后最后的希望破灭,又痛哭了好几日。 -- 大皇子自中秋后便离开了京城, 亲自去督办灾区泄洪之事。 那件事到最后他还是一意孤行, 并未采纳薛执的建议。 薛元辞离京前,叔侄俩还险些起了争端, 好在宣王一向性子柔软温和,退让了一步。 薛元辞离京有快两个月,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薛执在御司台躲清闲,等了一日又一日。终于在十月初十这日,等来了那个人。 “殿下, 门外有位赵姑娘找您, 说是奉大长公主的命。” 薛执合上书, 挑唇轻笑,“可算等来了,把人请进来吧。” 他闲庭信步,来到了会客的厅堂。 无视了同他行礼的女子,目不斜视地打她面前走过。 卫惩像根木头,冷着脸戳在赵清棠的身边,不说话也不动。 薛执坐在主位上,眸光温和地把玩着掌心的一枚小小玉牌。 兔子的形状,很可爱。 赵清棠眸光一顿,疑惑地看了宣王一眼。 一个男人,会随身携带这般秀气的东西吗?倒像是女孩子用的。 上回见面,任由赵清棠如何示好,宣王都不为所动。今日倒是奇怪,宣王主动挑起了话头,一点都不冷场。 薛执今日所为,与传闻中说他的那样一致,可问题就在此处。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36节 上回不欢而散,宣王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他对她没意思。 今日这般热情,倒像是提前知道赵清棠今日此行的目的,故意而为之。 赵清棠想不明白,便作罢了。 左右她今日来就是等着看宣王的反应,眼下他没赶人,乐意她留在这,目的也算达到。 赵清棠在御司台待了整整一个时辰。算算时间,消息该传到了。 尽管她尽力藏下心思,可薛执仍是毫不费力地,轻飘飘地打量一眼,一眼便看穿了赵清棠打的什么算盘。 “殿下!殿下不好了!宫中急报!” 冲进来的官差看到赵清棠,及时住了嘴。 薛执摆手,笑道:“无妨,赵姑娘不是什么外人。” 官差诧异地又看了赵清棠一眼,心里嘀咕着,竟然还能有除陆姑娘之外的人被这般招待。 “殿下,大皇子出事了。” 赵清棠蓦地转头看向薛执。 她猜测中的,诧异、高兴、幸灾乐祸、或是不动声色,这些种种,都没有在薛执脸上看到。 男人正似笑非笑,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那一刻,赵清棠有一种自己被看穿了的感觉。 她脸色慢慢变白,手不着痕迹地捏紧帕子,尽量平稳了声音:“宣王殿下,怎么了?” “嗯?哦,没事,本王就是瞧着赵姑娘身子不适,有些担忧罢了。” 他随口一言,漫不经心,叫人一听便知他并非出自真心,只是随便敷衍敷衍,一点儿都不遮掩。 薛执说完,便又看向下属。 那官差会意,将事情简单说了说—— 大皇子回京途中遇到山匪,遇害了。 哦,山匪。 薛执低头笑了笑,“好,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官差退了出去。 当初薛元辞执意离开京城,薛执便知道,他早晚有这一天。 从保护壳里出去的雏鸟,哪怕野心再大,再嚣张狂妄,他也只有十二岁,又怎么能躲得开早已在黑夜中蛰伏了许多年的,羽翼丰满的雄鹰呢。 若是不曾认识陆夕眠,不曾爱上她,那为了回报皇帝,薛执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薛元辞走这一趟,救他一次。 可惜啊,他现在迫不及待地要残害手足。 薛执站起身。 他也该进宫看看了。 路过赵清棠时,没再同她打招呼,而是对她身边的卫惩说道: “你不必随本王进宫,本王就过去看一眼,我们下午的安排照旧。” 这话说得随意,说得坦荡,好像并不在意被赵清棠听了去。 薛执走后,卫惩送赵清棠走。 走到门口,赵清棠好奇道:“大人与宣王是要出远门吗?” 卫惩板着脸,“嗯,有桩案子需要殿下亲自走一趟。” 赵清棠眼前一亮,“那……大约要离开几日呢?” 卫惩警惕地看着她。 赵清棠害怕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大长公主还会让我来的,所以就先问问,省得白跑……” 宣王并不排斥与她见面,这是个好兆头。 不过,以后他们应该也不会再见。等宣王再回来,怕是该对她俯首称臣了吧。 现在皇帝病倒,正是绝佳的机会。只要薛执离开京城,那么这座京城就没人能做主。 到时候,成王想做什么都可以肆无忌惮。 -- 薛执想让赵清棠带到的话,于午后顺利地传到了成王的耳朵里。薛执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城外陈家的温泉山庄里喝茶。 他掌心还把玩着那枚兔子玉佩,无奈地看着陆夕眠蹲在地上,同那盆即将要蔫死的百日草说话。 “花啊花啊,你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哇,”小姑娘怨念满满,手指一下一下戳着花盆,“你在我手里死掉也就罢了,可你撑过了我这关,怎么就折在他那里了呢。” 陆夕眠回头,瞪了男人一眼,“你是不是没好好养?” 薛执无奈摇头,“莫要冤枉我,我可是十分用心。” 为了养这盆花,还特意找长公主问过方法。日夜宝贝似的养着,可惜就是活不了了。 好像这盆花存在的意义就是向他传达自己的心意似的。 陆夕眠重重叹了口气,闷闷不乐。 说话间,卫惩到了山庄。他就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薛执。 陆夕眠若有所感,望了过去。 薛执看到卫惩的那一刻,便知道,成王终于要动手了。 他那个八皇兄一向都韬光养晦、忍辱负重。可惜,成王终究要败在他的手里。 卫惩穿着一身铠甲,手里握着一把刀。 陆夕眠愣了片刻,蓦地回头。 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微微弯腰,扣住她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将思念与爱恋都融进这个吻,似乎是在同她告别。 “你……你是要去……” “嗯。”他抵着她的唇,轻轻地笑,“睡一觉去吧,明日天亮的时候,会有人带你来见我。” 大战一触即发,已经到了不得不做个了断的时候。 陈筝不明所以,陪在陆夕眠的身边。 知道真相的,只有陆夕眠和她的家人。 她的父亲、兄长,还有她的心上人,此刻在宫中,正面对着一个妄图谋害皇帝,意欲篡位的人。 …… 一夜过后,和约好的一样,有人来接陆夕眠。 是韩恣行亲自来接的她。 回京的路上,韩恣行脸色凝重,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严肃。 陆夕眠心里不安,“舅舅,是出什么岔子了吗?” “岔子?”韩恣行脸色古怪,阴阳怪气,“没有,和计划中的一样。” 说计划中三个字时,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 陆夕眠慌忙抓住他的胳膊,急急问道:“是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韩恣行冷笑了一声。 他抱着肩,往后一靠。 “你还真是同他心有灵犀。” 这句话相当于肯定回答了她的问题。 陆夕眠眼圈顿时红了,“殿下怎么了?他受伤了吗?你快说啊舅舅。” “你知道他这个人有多不是个东西吗?” 韩恣行说,从苏翊昙死,之后的事一环扣一环,就是一个局。 这个局里框死了苏家,框死了大皇子,还框死了成王。 “苏翊昙死了,是为重击苏家的第一步。皇帝与皇后伉俪情深,他势必要照顾皇后,乃至无心朝政。” “这些年皇帝的身体愈发不好,大皇子一直极力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他离京的事是板上钉钉。成王不会放过这个时机,这些也在宣王的料想中。” “宣王利用赵清棠,将自己离京的消息告诉成王,亲自把刀递到了成王的手里。” 皇后在病中,皇帝无心朝政,大皇子不在京城,时机并不成熟,成王会忌惮着薛执。 而大皇子被害后,皇帝悲伤过度,彻底病倒,宣王又在这个时候出了京城。 薛执把路亲手铺到了成王的面前。 千载难逢的机会,成王绝不会放过。 “可是你说的这些,跟阿执受伤有何关系啊?!” 韩恣行眸光晦暗,低声道:“他算准了成王动手的时间,和你爹联手将他制服,但这事没完。” 韩恣行还记得陆绥铮同他转述宣王的话时,陆绥铮是何表情。 似是畏惧,似是敬佩,说起薛执时,像是在说一个冷静的疯子。 “你爹说,薛执的原话——陛下最重情义,念及手足兄弟情,定会给成王最后一次机会,本王不能留给他这一线生机。” 薛执笑着说:“本王要亲手将他打入地狱。” 陆夕眠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怔怔地问:“所以他做什么了?” “薛执进了关押成王的地牢,然后握着成王的手,亲自给了自己一刀。” 刀就扎在离心口不远的地方。 “你知道薛执的力气有多大吗?他若执意给自己一刀,成王毫无反抗的能力。”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37节 薛执一生算计人心,算中了大皇子,算中了成王,算中了皇帝。以身做局,一击必中。 干脆且决绝。 陆绥铮把昏迷的宣王架出地牢,血染透了他半边衣裳。 陆绥铮说—— “这个男人下手太狠。” 作者有话说: 障碍都扫除啦~接下来就是蛊虫!还有亲事! 明天应该可以正文完吧,应该可以! 番外肯定要写很多很多很多的!成亲后的糖多多多!放心! 发红包呀~ 第82章 大结局下 从地牢里被陆绥铮架出来时, 薛执只剩下了一点残存的意识。 好在伤口及时止了血,才没酿成大祸。 半夜,薛执发起了高烧。 这是他的身体在对他做出保护。 蛊虫可以护着他的心脉,所以只是会惊险一时, 并不会死。正如他跟陆夕眠说过的那样, 他的性命无碍, 但却注定不会安安稳稳地。 薛执又梦到了遥远的童年时光。 从金宁宫搬到冷宫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那段时间,楚愫宁日日抱怨着命运的不公。 她十四岁前是南楚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父兄疼爱, 还有一起长大的竹马将她视若珍宝。 可是一朝国破,父兄像是突然忘记了她, 仓皇逃窜时,甚至没人来通知她。而她的竹马, 也在那个时候十分识时务地, 投敌叛国了。 楚愫宁成为宁妃后,偶然又见过竹马几回。 记忆里那个温文尔雅的俊秀青年依旧没什么改变, 他还是那么斯文有风度, 不同的是,看向她的目光由宠爱变成了……不敢直视。 他不再是南楚小公主心仪的驸马人选, 他成为了敌国皇帝的臣子。 她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公主,摇身一变,变成了敌国皇帝的宠妃。 物是人非,楚愫宁陷于进自己的执念里,无法自拔。 那会薛执十二岁, 已经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不断用那段记忆刺激着楚愫宁, 终于用了两年时间, 她自尽了。 后来的日子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他一个人过着平静又孤独的每一天。 后来靠着一点小心计,他终于又进到了平帝的视野里。 靠着自己才会的东西,他成功了。从最不受宠的皇子,一跃成为了举足轻重的宣王殿下。 薛执回顾着自己短暂的一生,直到第二十二岁这一年,梦境戛然而止。 二十二岁这年他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是……谁来着? …… “怎么办,喂不进去药啊。” “舅舅他就算醒着,也不会喝的,唉,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就给他硬灌下去,他醒了若是不高兴,本将负责。” “……那试试吧。” 耳边的声音像是被扭曲了一般,一股脑往薛执的耳朵里钻。 头剧烈地疼着,心底徒生出暴躁。 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意识模糊,低声喃喃:“吵死了……” 屋中顿时一静,林长翌手里还端着药碗,惊喜地望过去。 他见男人已经撑着床榻,打算坐起来,吓得赶忙凑过去。 “舅——” 才刚说了一个字, 便见男人目光凶狠,凌厉地看着他。 嗓音低沉沙哑,毫不留情道:“滚。” 林长翌愣了下,“舅舅?” 他试探地想要坐在他身边,眼前突然一道白光一闪。 后领突然被人薅住,身子蓦地向后,后背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林长翌怔怔地望着薛执手里那把匕首。 只差一点,那匕首就要划破他的喉咙。 林长翌身后的人沉声说道:“莫要靠近,他现在并未清醒。” 林长翌慢慢回头,看到了陆绥铮难看的脸色。 陆绥铮松开了林长翌的领子,低头问他:“他以前也这样?一发烧就六亲不认?” 林长翌茫然摇头,“我,不知……” 他说是负责宣王的身体情况,但他其实极少能被薛执召见。 宣王不仅不看吃药,还不爱看大夫。 这也是林长翌头一回在薛执生病的时候近身伺候。 众人往床榻上看去—— 身形消瘦的男人大敞着寝衣,脸色苍白,竟衬得薄唇红得有些妖艳。 他的眼尾是红的,微微上挑,充满冲击性。 此刻眼底是浓浓的排斥,目光如刀一般,冷厉、充满戾气,他警惕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提防着他们的靠近。 他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因着方才的动作,伤口已经有开裂的趋势。 又有鲜红的血渗了出来,染透了纱布。 卫惩脸色大变,拦在众人身前,“莫要再靠近了。” 陆绥铮忍着脾气,不耐道:“不靠近怎么给他上药,看着他流血流死吗??” 卫惩坚持道:“可殿下此刻不许人靠近。” 林长翌后怕地拉了下陆绥铮的袖子,“大、大将军,听卫惩的吧,舅舅现在这样,咱们贸然靠近,药没给他喂下去,他就先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卫惩认可地点头。 陆绥铮烦得不行,手指着薛执:“那就干耗着?” 卫惩沉默片刻,抬眸,直勾勾地看着陆绥铮,“大将军,能不能把陆姑娘请来?” 陆绥铮:“……” 他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林长翌犹豫道:“请她作甚?” “我们不能靠近,陆姑娘或许可以。” 林长翌看了看坚持己见的卫惩,又看了看铁青着脸已经攥紧拳头的陆绥铮,默默后退了两步,抬起袖子遮了遮脸。 半晌。 陆绥铮咬牙道:“……好。” 人命关天,陆绥铮为了大局叫韩恣行去请人。 韩恣行出发时天才刚亮,把人接到王府,已经过了辰时。 陆夕眠是含着眼泪从马车上跳下去的。她安稳落地,韩恣行这一颗心倒被她吓得七上八下。 韩恣行一边追,一边骂道:“臭丫头,里头那个没好,你再摔瘸了。” 宫里皇帝已经醒了,陆绥铮需要进宫去面圣,交代一下昨日发生的事。 他也不愿意看自己的女儿和床上那个人抱头痛哭腻腻歪歪,干脆地走了。 陆夕眠一口气跑到了薛执的房里,见到他的那一刻,蓦地停住脚步。 眼前又漫上一层浓浓的水雾,看不清他的样子。 陆夕眠低声哽咽着,快步走近。 她毫无障碍地走到了床边,用力眨掉眼睛里的泪水,努力去看他的模样。 薛执胸前染了一大片血,脸色却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 他正茫然地望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呜,阿执?” 陆夕眠坐了下来,手慢慢抚上他的脸。 男人微微蹙眉,想往旁边躲,可他的目光落在女孩的右耳上时,动作蓦地一顿。 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耳垂上有一只可爱的圆圆的褐色小痣。 脸被人捧在掌心,耳边是女孩悲痛的哭声,可他仍看着她的耳朵,挪不开眼神。 好像……好像遇到的那个特别的女孩,耳朵上就有一个这样的疤。 卫惩给林长翌使了个眼色。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38节 林长翌抬手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深吸了口气。 “陆姑娘,我……我们没办法靠近,你帮舅舅换药吧?” 薛执昏迷时上过一次药,可现在伤口又有些开裂,需要重新包扎。 陆夕眠通红着眼眶,回头看他,“可我不会……” “这简单的,你听我说的照做就是。” 陆夕眠转回头,又眷恋地摸了摸男人的脸。 “好。” 陆夕眠拆开了纱布,看到狰狞的伤口,再也忍不住。 低下头,一声痛哭从喉咙里溢出。 血,都是血啊。 没有时间留给她难过,要先给他治伤。 她止住了哭声,默默流泪。 陆夕眠颤抖着手指去碰他的身体,双手都被染成红色。 “薛执……”她难过道,“你是不是觉得叫我难过也没关系?” 她压抑着哭声,害怕听不清楚林长翌的话,她拼命忍着,只盯着眼前的伤口。 指尖淌过温热的血,是她的爱人的。 陆夕眠不敢看他一眼,生怕看他一眼便再也承受不住。 她偶尔听不清声音,便要转头,看林长翌的口型和他比划的动作。 然后转回来,继续为他包扎。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叫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全凭着要救他的这一个念头,从头撑到尾。 女孩满是泪痕的脸颊上不知何时被人轻轻托住。 陆夕眠正跪在榻上,在他的胸口,给纱布打结。 手猛地顿住,含着泪的眼抬眸。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呜呜呜呜……” 陆夕眠再也忍耐不住。 她松开手,跌坐在榻上,眼泪直直地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捂着脸,放声痛哭。 “好了好了,包好了……”林长翌感慨地松了口气。 “嗤。” 韩恣行冷笑了声。 卫惩极有眼力地把两个人拽了出去,房门关上,只留给他们二人。 女孩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悲伤,男人的手仍僵在半空。 “陆夕眠?” 薛执的烧令他有些糊涂,一时间竟分不清眼前的情况。 “你别叫我!”陆夕眠从掌心中抬头,狠狠地瞪他一眼,“薛执,你若是敢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之间就完了!” 陆夕眠性子向来柔软,她被逼急了,才放下这一句狠话。 她的手上都是血,捂过脸后,脸上也沾染了一块一块的红色。 薛执像是没听到,他突然有些疲惫,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陆夕眠以为他又哪里不舒服,哭声骤然止住,探过身去。 急切问道:“阿执?阿执你怎么了?” 手突然被人抓在掌心。 薛执闭着眼睛,合拢了掌心,将她包裹,无意识地轻喃:“陆姑娘,别走……” 不走,她不走。 男人很快又陷入沉睡,依旧牢牢握着她的手。 他的手搭在床榻上,手腕露了出来。有红色的线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陆夕眠怔住。 那是……什么? 埋在血脉里的蛊虫正在肆意游走,红色的线时长时短,时有时无。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夕眠想。 她愣了好久,才偏过头,低低哽咽了声。 薛执还有事瞒着她。 无助地茫然四顾。 没人能帮她。 她摊开掌心,怔怔看着满是鲜血的手。手在不停地颤抖,怎么都停不下来。她用力攥紧了拳,再展开,依旧在抖。 两只手握在一起,这才察觉到,身子不住地发着冷汗。 害怕、无措、慌张与绝望,几乎淹没了她。 陆夕眠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这一世已经不能没有薛执了。 她擦了擦眼泪,脱掉鞋子,爬到榻上,侧着躺在他身边。 把自己蜷成一团,努力地靠近,却又不敢真的有哪里碰到他的身子。 闭着眼睛祈祷,求老天让他度过这一关。 -- 薛执再次恢复神志,清醒过来,太阳已经落山。 他睁开眼便看到蜷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她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薛执抬手,指节蹭了蹭她脸上的血迹,心疼不已。 “你是不是觉得叫我难过也没关系?” 脑海里突然忆起这句话。 怎么会呢…… 可他别无选择。 眼下的境况正好,虽然凶险,可是障碍却一次性都扫除了。 薛执抿唇笑了笑。 他怜惜地抬手,指腹轻轻地蹭她脸上的血迹。 陆夕眠蓦地睁眼。 她红着眼睛,“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 薛执目光缱绻,温柔地望着她。 “很好……很好就好……” 陆夕眠失神地喃喃。 “抱歉,叫你担心。”他又摸了摸她脸上的血,自责道,“脏了。” “不脏。” 陆夕眠抓住男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了蹭。 “脏的,我的血不好。” 陆夕眠却不再说话。 她垂眸,将他的袖子掀起,露出手腕。 薛执下意识便往回抽手。 她并未阻拦,只低着头,茫然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 陆夕眠噙着泪抬眸,难过地看着他,失望道:“你还是要瞒我。” 薛执突然心里一空,后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 “你是骗子。” 薛执慌了,“我……” “殿下平安度过了难关,是件幸事。”陆夕眠勉强笑了笑,背过身,坐在床边穿鞋。 薛执惊慌地撑起身。 “宣王殿下,若我们之间到此刻还做不到坦诚,那我还是走了吧。” 女孩像是一夜间长大,她眼里那些天真与单纯如破碎般,光从眼中消失,再看不见。 “眠眠!” 薛执往前伸手,只碰到她决绝转身时,扬起的裙摆。 “我说!我都说!”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39节 陆夕眠停在门口,垂下眼睛。 “我都说,”他恳求道,“只求你别走。” 她赌赢了。 眼泪从眼眶中落下,哭着哭着,又笑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一章,可能要稍微晚一些,今天去医院看病了,所以还没有写完,晚上11点前肯定写完啦! -- 感谢在2022-07-18 19:33:00~2022-07-19 18:2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洋宝】、【糖果罐】 1个;谢谢二位姐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更好心塞】 35瓶;【洋宝】 5瓶;【tiffany依0422】 3瓶;【阿敏】、【江与川】 1瓶; 感谢各位小仙女的投喂!谢谢谢谢!么么么~ 第83章 正文完结 事情要从薛执十四岁时说起。 “十四岁那年?”陆夕眠犹豫道, “是楚愫宁……” “嗯,我要讲的是我如何杀了她的。” 薛执冷静地说道。 “哦,哦……说可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陆夕眠回头看着把自己困在怀里的男人, 窘迫地挣了挣。 薛执紧抿着唇, 收紧手臂, “不,我怕你走。” 陆夕眠生气道:“那谁让你什么都瞒着我。” 薛执愧疚道:“对不起。” “哼。” 两个人的姿势十分亲密。 她坐在他的怀里,他的腿向两边伸开,把她牢牢困在腿//间。 腰间横着他一只手臂, 紧紧环着,不许她离开。 陆夕眠不敢动, 背后就是他受伤的地方,她生怕一挣扎, 就会碰到他的伤口。 不仅自己不敢动, 还凶巴巴地警告他:“你莫要乱动,那是我辛辛苦苦一边流泪一边给你包唔——” 话说了一半, 唇被人堵住。 他干涩的嘴唇轻轻磨着她的, 眷恋地贴着,低声保证:“都听你的。” 陆夕眠红着脸嘟囔:“早就该听我的。” 薛执心疼地抚摸着她红肿的眼睛, 叹了口气。 “我真不是个东西……”他低声自言自语。 “嗯?你说什么?”陆夕眠皱眉,“不要对着右边,听不清。” 薛执笑笑,唇贴着她的左耳,缓缓说道: “我不是说, 十二岁的时候便耐毒了?其实我身体里还有一种南楚特有的毒。” 陆夕眠偏过头, “什么毒?” 二人靠得极近, 薛执忍不住又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他温柔地含住她的唇,轻轻咬了下。 看着她红唇上镀了一层暧昧的水光,他低声笑道:“情蛊。” “情蛊?!!”陆夕眠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身体有情蛊!” 薛执挑眉,好笑道:“这么说,你知道情蛊?” “我知道,我知道……”陆夕眠慌了神,眼见着又要哭,“怎么办呜呜呜你会死的!!” 薛执哭笑不得,又连忙把人抱在怀里哄着。 “你放心,这个不比昨晚那一刀凶险。” 陆夕眠马上就要跑出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她呆呆傻傻地看着他,“是、是吗?” “当然,”薛执笑道,“先同我说说,你是如何听说情蛊这种东西的?” 陆夕眠吸了吸鼻子,揪着他的衣服,一五一十地把之前从书上看到的东西都说了一遍。 “子母……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薛执一边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臂,一边咬着她的耳朵,低声说:“我身体里的是母蛊,所以你不必担心。” 书上所写的那句“母蛊不致命,子蛊却阴毒”的确不假。 ——“母蛊不会反噬主人,不娇气,性格好,很好养。” 薛执笑道:“这也是真的。” “母蛊是自愿种到体内,不管是蛊虫本身还是被它寄生的人,都存在很大程度的自主性,他们是可以彼此选择的。” “母蛊生命力很顽强,它吸食我的血,同时也会回馈给我很多东西。”薛执道,“就比如,它会护着我的性命。” 所以他往后这一生,不会轻易地死去,比常人要更容易活下来。 “不懂的人,大概一听书上写着的那些东西,会误以为蛊虫都是一样的,都是不可救药的,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身体的那个东西,它并非一点好处都没有。” 再三确认了他的平安,陆夕眠终于放下心,精神松懈,她又开始好奇。 “情蛊是如何到你体内的?是……楚愫宁做的?” 薛执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他把女孩从自己怀里推开,手按着她的肩膀,眼睛直视着她,认真且郑重道: “我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但你不许再流泪。” 陆夕眠愣了半晌,“是……是不好的事?很痛苦吗?” 痛苦吗? 薛执不太记得了。 “比起曾经的苦,这点痛不算什么。”他轻描淡写,“这是我命运开始转折的地方,我并不将它看做是痛苦。” 陆夕眠懂了。 “好,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她都亲眼见过他满身是血的样子,还有什么受不住的。 “我要先同你补充一些蛊虫的知识。”薛执半开玩笑道,“子蛊死亡,则人死,二者颠倒亦然。” 子蛊与其寄生的人可以说是相生相伴,一损俱损。 “母蛊则不会,人若先死,蛊虫还可以寻找下一任主人。蛊虫若死了,也对人不会有致命伤害,不过仍会有些损伤。但总而言之,两者间的依赖性并不很强。” “你……你身体里的这个,是母蛊对吧?” 薛执咽下了继续交代的话,纵容她开始自己推测。 他懒散地靠着墙,怀里抱着她。 “嗯。” 陆夕眠大胆猜道:“你不是它第一个主人?” 薛执赞赏地捏捏她的脸蛋,眼底含笑道:“不错。” 陆夕眠皱着眉,思索着自己曾看过的南楚纪事。 她突然想起来一句话,不由得愣住。 薛执笑道:“怎么?想到什么了?” “母蛊能食子蛊是不是?” “嗯。”薛执歪着头看她,眼底尽是宠溺,“所以猜出来了吗?” 陆夕眠抿了下唇,心疼地望进男人眼中。 “该不会……它第一任主人是你的母亲,然后她死了,就到了你的身上?它吃了你身上的子蛊吗?” 薛执低低笑出声,点头道:“我的眠眠好聪明。” 他在笑,可是她却又想哭了。 薛执弯着唇,揉了揉她的头,“说好,不许哭,嗯?” “嗯!不哭。”陆夕眠把脸埋到他肩上,用力吸了口气,逼退鼻间的涩意。 薛执唇畔微扬,歪了下头,把她的小脑袋夹在自己的肩膀上。 慢慢地,蹭了蹭。 他低沉着嗓音,徐缓温柔地说着那些残忍的事: “我守在她身边,看着她死了,等她渐渐没了呼吸,身体逐渐冰冷,只做了一件事。” “我用刀破开她的手腕,剖出了她身上那条用来控制我的母蛊。” “我占有了那条母蛊,用它吃掉了我身体里的子蛊,然后我为了报答它帮我摆脱噩梦的恩情,将自己的身体分给了它。” “我是心甘情愿的。” 薛执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薛崎给他送去了一点温暖与关爱,他便能为薛崎守着江山,愿意为他多等几年。 母蛊吃掉的,却是一直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 枷锁卸掉,他彻底自由,这是天大的恩,薛执愿意把自己的血喂给它吃。 反派的掌心宠(重生) 第140节 “你知道吗,因为死后的一个时辰是转移母蛊的最佳时间,所以那些天我一直没敢睡觉。”薛执柔声道,“我能感觉,她很快就崩溃了,就在那几天。” “我不能错过,所以白天黑夜一直等着那一刻,终于叫我等到。” “那是子时,刚过三更,我记得很清楚。” 三更梆响,楚愫宁咽了气。 薛执自由了。 将母蛊从尸体中引出,让它吸食掉子蛊,再请它进到自己的身体里。 自那以后,他的生命又多了一重保障。 陆夕眠听得很难受,但她不敢出声,她只能躲开薛执受伤的地方,紧紧抱住他。 “眠眠,小眠眠……” 薛执在她听不到的地方,温柔地叫了她好多声。 只要叫她的名字,他便能感受到血脉下那条蛊虫的兴奋与满足。 薛执笑它,也笑自己。 他凑到女孩的左耳旁,“眠眠,我还要谢谢你。” “谢什么?”陆夕眠抬头。 “知道吗,母蛊最喜食的便是情//欲,”他笑道,“其中以爱最甚。” 楚愫宁当初拥有它的时候,从未让蛊虫尝过那个滋味,她的心里没有那个东西。 嫉妒与怨恨虽然也会滋生一种复仇的欲/望,但那些负面的情绪并不好吃。 它刚来到薛执身体里时,自然也不可能在他这里品尝到什么美味。他的生活是苦的,血也是,他身上实在没什么可以作为食物的东西,所以蛊虫最初非常嫌弃新的主人。 薛执薄情寡欲多年,蛊虫受不住饥饿,在寄生到薛执体内的第一年便冬眠了。 直到今年,才被唤醒。 陆夕眠犹豫道:“被唤醒是因为……” 薛执笑着吻她,“因为我开始动心。” 他说他动心了。 陆夕眠怔怔地望着他。 突然直起身体,环住他的肩膀,亲了上去。 动心,这两个字实在太动听。 她因为想求生,所以靠近他,希望他能庇佑自己的家族。 他因为这世间已经再没什么消遣,所以才任由她靠近,想要看看,这个古怪的小姑娘究竟想要什么。 互有盘算的接近与试探,最终织成了一张大网,将他们牢牢困在里面。 越陷越深,一起沉沦在爱与欲里。 “阿执,蛊虫喜欢吃什么,我都有。” 陆夕眠执起男人的手腕,在那条愈发明显的红色脉线上,轻轻印下一吻。 薛执眸色深得不见一丝光亮,反手扣住她的手,抓紧。 陆夕眠眸光明亮、澄澈、单纯,“我的爱很多,并不介意分它一些。” 她的五官似乎比初见时更加明艳动人,更加令他着迷。 “那我呢?” “你啊,”她笑着说,“你也想要吗?” “自然。” 她定定看了他一会,慢慢敛了笑。 她如初见时一样,纤纤细指死死揪着他的袖角,用力到指尖毫无血色,倾尽了全身的力气。 另一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处。 灵动澄澈的小鹿瞳难过地望着他,“可是我这里好痛哦,因为你总叫我担心,担心得要死了,所以现在疼得也要死了,怎么办呢?” “疼……吗?”薛执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带着薄茧的拇指缓缓划过她的脸颊,轻轻抹了抹她脸上沾染的他的血迹。 他捏住女孩的下颌,这次不再是轻佻放荡的语气,而是郑重且认真地说道: “本王负责,好吗?” 动作一如初见,话也一样。 他都记得。 陆夕眠红了眼眶,唇边却带着笑,又多了一问:“宣王殿下,负责是什么意思呢?” 薛执低头轻笑,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 “自然是,求姑娘嫁给我。” 他低声缓缓,目光真诚。 掌心下是粗糙的纱布,她又想起他不断外涌的温热的血。 她哽咽道:“薛执,你不怕我拒绝吗?” “没关系,本王有的是时间,可以每日都问你一遍。” 她避开那双带笑的眼睛,低下头,委屈道:“这次还是说笑吗?” 薛执顿时温柔笑开,将她慢慢扣入怀中。 手指轻轻拨弄了下右耳耳垂,看着她慢慢红透。唇擦过她的左耳,一字一顿,承诺道: “此话当真,至死不渝。” “那我就,勉强也把爱分你一些吧。” 多分他一些爱,只求他此生平安,顺遂终老。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故事主线都讲完啦,所以标注正文完结,后面就是纯纯纯的糖,没什么正经(人)的剧情,每天都光散发恋爱的酸臭味!还有很多糖,比如婚前恋爱,大婚夜,婚后日常,治耳朵等等,小舅舅的呼声好像很高,他和小兰花也会写哒,不过肯定是先写主角的番外。起码这个月肯定是写不完的,能写到下个月,所以不着急说再见呀~ 明天开始日更番外(可能还是双更,看我身体状况qaq),不过明天我还要去医院看病,所以明天晚上8点的一更肯定准时,但是二更还是看作话通知叭! 后天要去更大的医院继续看一天的病orz 后天的更新就明天再通知叭呜呜呜 搞了个抽奖,回馈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们! 感恩一直追更到这里的小天使们,说实话这本的成绩真的不太好,我能坚持双更,就指着每天冒泡的那些小宝贝们了呜呜呜真的很感谢你们,没有让我单机写完,有你们的喜欢,真的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我爱你们!! 专栏里有三本预收,都会慢慢写的,可能还会放新脑洞,喜欢我的话可以点一下收藏作者,这样以后开文都会提前知道啦!再次感谢大家看到这里,我们明天见哦~ (啊啊啊啊因为要看病结果没凑上二更的21点08分18秒啊啊啊可恶可恶可恶!!) ———— 谢谢【天天】姐妹的营养液!爱你啵啵啵~感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