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女法医》 第1章 我不是凶手 卫府,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哭声凄凄惨惨不绝于耳。白越在人群中跪着,只觉得头痛。 半个时辰之前,她还在现代化的街头处理一桩凶杀案,却不料凶徒突然从怀里拿出自制的雷管,轰的一声响,火光将她笼罩。 再次睁眼,她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古装,跪在一群丫鬟中间。听着管事怒火冲冲的说,老爷被毒死了,厨房里的人都有嫌疑。 大厅里除了主事的卫家老夫人,还站着一排穿着官服的人。刚才白越就听管事说了,这府里的主人卫老爷是当朝六品的太学博士,在府中被毒杀,这是大事。 “大人。”管事恭敬道:“今天厨房里的人都在这里了,一共是九个。只有她们几个有机会在老爷的酒里下毒。我问了,那酒从厨房出来,就直接送进了老爷房里。是小翠送的。” 白越身边一个姑娘面如土色,猛地磕头在地:“大人明查,虽然酒是我端的,可是厨房里的人都有机会接触到酒……” 小翠一顿,突然指向白越:“一定是她!” 白越愕然。 顿时,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白越身上。 小翠为了摘出自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口气道:“我们都是常年在府里的,只有她是昨天刚来,问啥都不说,就说自己流落京城也不知真假,肯定有问题,她一来老爷就出事,哪有这么巧。” 这么一说,众人看她的眼光顿时就不对劲了。 白越也在崩溃边缘,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她还没弄清楚自己是谁,就被扣上了杀人的帽子。 “我是中尉周琛。”男人沉声道:“卫太傅是朝廷命官,被害一事非同小可。你若是凶手不如就招了,也免得皮肉之苦,” “我没有,她胡说。”白越脱口而出。 厨房里一水的年轻姑娘,男人视线一个个看过去,本就强忍住哭泣的声音又起,闹哄哄的一片。 “都给我闭嘴。”周琛十分不耐:“既然敢下毒,看来胆子不小,不动刑是不会承认的。都给我押走。” 下人应着,立刻就有人来拉扯众人。 中尉府的牢房没人去过,但显然无论是否无辜,去了就要脱一层皮。 白越已经被人拽着胳膊拉起来了,心里有点着急,这是第一案发现场,人刚死,一切线索应该都还在,但若是这被拉走进了牢里,她连自己姓名家世都说不清楚,那就真完蛋了。 拉拽的人是力气极大的差役,白越觉得自己胳膊简直要断了,此时,一阵风吹过,将盖在卫成尸体上的白布掀起来一些。 白越立刻看了过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高声道:“老爷不是被毒死的。”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了过来,周琛猛的回头:“你说什么?” “老爷可能不是死于中毒。”白越勇敢的看向周琛。 周琛走了过来,众人立刻分开。 他目光沉沉看向白越:“你为何这么说,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我看见卫老爷了。”白越此时也顾不了太多,甩开差役冲过去,就想伸手去掀白布。 “大胆。”立刻有人喝了一声,周琛也没见动,便挡在了白越面前,钢铁般的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一瞬间的安静之后,卫府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卫家老夫人喊道:“快抓住她,那丫头想干什么……” 说着,立刻就有卫府的小厮冲过来,但是周琛摆了摆手。 冲上来的人迟疑着站住了。 周琛板着脸道:“现在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真实。不然的话,你付不起这个代价。” 白越点了点头。 “你说卫老爷不是死于中毒,你有什么证据?” 白越深吸一口气,一手还被周琛拽着,另一手一伸,直接就把白布给掀来了。 哗啦一声,院子里大半的人都惊呼出来。 卫城大约五十岁年纪,身体壮硕,此时双目圆睁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死者为大,何况死的还是个朝廷命官,论理白越这样的身份是绝对不允许随意亵渎的,但既然掀都已经掀开了,也没人能拦着她看两眼。 “说。”周琛神情冰冷,抓紧白越的手腕:“你看见什么了?” 这力气可真不小,白越痛的缩了下,然后指了指地上:“看见他。” 周琛有些意外:“你不是看见了凶手?” “没有,我没看见凶手。”白越知道这人误会了,忙道:“刚才风吹起白布,我看见卫大人的脸,面部呈青紫色,眼睛凸出,这是典型窒息而死的特征,并非中毒。” “你还懂这个。”周琛有些意外,但随后冷笑一声:“难道你觉得,是中毒身亡还是窒息死亡,我会分不清?” 说的也是,窒息死亡是个非常明显的特征,中尉掌管京城治安,各种死亡见过无数,不至于会犯这么浅薄的错误。 周琛摆了摆手,那意思是,带走。 “等一下。”白越忙道:卫大人明明是窒息而死的特征,为什么您一口咬定是中毒?” 看来这不是什么秘密,周琛身边的一个随从道:“卫太傅被发现的时候,手中握着酒杯,嘴角有白沫。口鼻中皆有血迹。我们立刻查验了他杯中的酒,有毒,又用银针探喉,也有毒。” 这确实是非常典型的中毒症状了,白越愣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来你确实有问题。”周琛脸色阴沉:“把她给我捆了带走。” 手下立刻上来,不等白越挣扎,三两下就将她手结结实实的捆在一起,跟拽个猪仔一样往外拽。 突然院子外面好像来了什么人,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越被拽的踉跄了几步,脚下被什么一绊,整个人往前扑去。 就在快撞到地上的时候,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胳膊。 “简大人。”周琛从后面走过来:“你也来了?” 白越愕然抬头,只见扶住她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 从下往上看,只觉得说不出的伟岸,这竟是个非常好看的年轻男人。浓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面相非常出色。 年轻男人的手也好看,手指修长骨肉均停,看似很轻巧,却十分有力气的将她给扶住,稳稳的托了起来。 “周大人。”男人点了点头,却不再说什么,而是看向白越,低声道:“你没事吧,可有伤着?” 白越恍惚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男人非常自然的将白越往后一拉,扯到了自己的身后,一旁跟着的手下便忙来替她解开手腕上捆着的粗绳。 “简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走过来的周琛明显不满,但似乎有所忌惮,压抑着这种不满。 年轻男人走上前两步,对众人朗声道:“我是大理寺卿简禹,卫太傅被害一案,现在开始由大理寺接手。” 接着,简禹转头道:“周大人辛苦了,下面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简禹这话一出,周琛手下明显露出不悦的神情,有人嘟嘟囔囔,那么明白的案子还要大理寺查,这不明摆着抢功么? 但是周琛立刻就瞪了手下一眼,爽快道:“好,那后面的事情就交给简大人了。” 白越手腕上的绳子解开了,她正活动着手腕,周琛从身边路过突然一停,指着她道。 “这个女人。”周琛道:“来历不明,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大人可要查仔细了。” “不会的。”简禹道:“有人做担保,她绝不会是凶手。” 周琛奇道:“谁给她做保?” 简禹微微一笑:“我。” 第2章 未婚夫是个大人物 “你?”周琛一时难以理解。 简禹温柔的看了白越一眼:“白越是我未婚妻,前几日闹了别扭跑出来,让周大人见笑了。” 这下别说周琛目瞪口呆,白越也目瞪口呆,磨红了的手腕都不知道痛了,愕然的看着这个叫简禹的男人。 她未婚夫是个三品大官,她跑出来打零工,这是什么剧情? 周琛想了又想:“简大人,怎么从未听说你订婚?京城中,似乎也没有白姓的大户人家。” 京城中适婚的大小姐少年郎,总是被八卦的对象,谁和谁结了亲,谁和谁闹翻了,周琛不说都知道的太清楚,也都有耳闻。简禹可是有名的黄金单身汉,众所周知尚未定亲,之前还传着要选驸马来着。 简禹好脾气解释:“是家中长辈以前定的亲,越儿并非京城人,一直在外地居住,这几日才进京来。是以除了家中长辈,几乎无人知晓。” 虽然奇怪,但简禹这么说倒是无人会怀疑,他怎么也不会用自己的婚姻大事来开玩笑。 只是周琛本来都要走了,却没料到简禹将白越身份一说,他反而不走了 周琛解释道:“我自然相信简大人奉公执法,但是白姑娘这几日就在卫太傅府中,确有嫌疑。如若白姑娘是简大人的未婚妻,简大人似乎是要回避的。” “我确该回避,但她孤身在此无依无靠,一人我定是不放心的。”简禹邀请道:“不如这样,我请周大人再辛苦一回,从旁协助如何?” 一人为私两人为公,这案子既然到了简禹手里,自然是上面的任务,自己交出去是不妥的。但是让周琛监察,也就清白了。 周琛欣然道:“愿意效劳。” 简禹感谢点头致意,然后回首去看白越。 白越尚未从五雷轰顶中回过神来,和简禹视线对上,一时不知该给个什么表情。 众目睽睽之下,简禹执起白越的手腕揉了揉,凑过去在她耳朵呢喃低语了一句。 众人看在眼里,心里只感慨真是百炼钢遇着心上人也成绕指柔,简禹身为大理寺卿一向冷酷无情,没料到在未婚妻面前,也有如此柔情似水。 白越也惊呆了,她使劲儿的揉了揉耳朵。 简禹那一句话声音太小,只有她勉强听清了,他说的是,再敢乱跑,打断你的腿。 这男人竟然能保持这么温柔的一副表情,说如此狠毒的话,这该是个多么神经病的分裂症啊。 简禹说完就放开了手,走过去对卫家一众人道:“卫老夫人,您放心,卫大人身遭不测,在下一定会查的清清楚楚,让凶手伏法,让卫大人瞑目。” 卫城和简禹身为同僚,两家虽然来往不多,但总是相识。如果说卫家开始还担心简禹真的有包庇的想法,现在他主动提出让周琛监察,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卫老夫人道:“那就辛苦两位大人了。” 简禹让众人先散了,厨房其他几个有嫌疑的单独关起来,自己也走到了尸体面前。 白越也赶紧跟了上去。 她思来想去,简禹既然能当着周琛的面介绍她的身份,可见这关系他是承认的,就算心里再不喜欢,想来面上也是要维持的。所以如今首当其冲,是要洗清自己杀人的嫌疑。 简禹回头看她一眼:“你跟来做什么?” “查案啊。”白越理所应当。 “你?查案?”简禹面上似笑非笑:“你会?” 白越点头。 简禹被堵了一下,随后好脾气道:“别闹了,我先派人送你回去,你离开这几日,爷爷和父亲母亲都急坏了,四处找你。” 白越被这温柔闪瞎了眼,然后斩钉截铁道:“我如今有嫌疑,就这么走了不合适。还是先看看死者,万一能看出什么线索呢?” 简禹显然不认可,但是周琛插话道:“简大人,刚才白小姐一看便知卫大人面部青紫,眼睛凸起是窒息死亡,可见是个内行,倒不如,听听她的意见。” 简禹满脸狐疑,但周琛肯定不会说谎。 白越笃定点头,确实是内行。 有外人在,简禹千般疑惑,万种不耐烦,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见简禹没再反对,周琛立刻将情况介绍一遍。 事实简单清楚,简禹道:“如此说来,卫大人是死于中毒。” 白越立刻问出心里的问题:“那怎么解释他眼睛凸出,面色青紫?就算毒可以让面部青紫,也不可能造成眼睛凸出。”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顿了顿简禹道:“有一种可能,卫大人先是喝了毒酒,可是毒性不够,凶手见状又上前去,直接将人掐死。” 白越摇了摇头。 简禹有些不满:“如何不妥?” 白越:“卫家那么多下人,下毒的人如何能一直旁边盯着。下毒不死,挣扎中必会翻滚折腾,闹出巨大动静,这时候再上来掐死,也未免太明目张胆,太容易被发现了。” 周琛认同道:“白小姐说的有理。之前我在府中问询的时候,卫家说卫大人房门口始终站着两个小厮,并未听见一点动静。也就是说,卫大人身亡,没有一点挣扎。” 白越蹲下身来,侧脸去看卫城的脸和脖子,突然道:“能给我一根银针么?” 简禹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你不要乱来。” 白越看着脖子上光滑无伤:“周大人,银针探喉,是从嘴里进去的么?” “自然是,不然呢?” “不准确。”白越道:“我能看看那银针吗?” 如果白越还是那个厨房里的临时工,周琛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的,但现在她是简禹的未婚妻。而且看她说话气度,也确实不像是打杂的丫头,周琛想了想,点了点头。 周琛命人拿过来一个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有些工具。 各种尺寸的银针,造型各异的小刀,锥子,锯子,锤子,白越大约看了一眼:“周大人还是个仵作呢。” 这是一套仵作验尸的基本工具,虽然隔着千年时光显得古老不堪,但白越还是认识的。 第3章 死了一个丢了一个 “白小姐果然是行家。”周琛意味深长看简禹一眼:“不过我不是仵作,只是因为我经常第一个到案发现场,总要懂一些基本手法。若实在遇到疑难案件,再转交大理寺,请专业地仵作。” 白越一笑,你不是专业的,那就好,因为我是专业的。 她从一排的银针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看向简禹:“事关我的清白,我也略懂些查验之法,可以一试么?” 简禹的表情非常复杂,久久的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突然伸手将白越给拽了起来。 “越儿。”简禹意味深长道:“我知你家世代行医,但医活人和验死尸可是两回事,有我在,你不必逞强。” 白越心里一喜,她家竟然是世代行医的,这不巧了么?也算是半个同行吧。 “我不逞强。”白越揪了简禹的袖子:“简大人,简大哥,小简……” 简禹一瞬间石化了,咬牙切齿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越也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但还是勇敢的忍住了,再接再厉:“你就让我试一下吧。” 周琛都看不下去了,劝说道:“既然白姑娘会,如今又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简大人不如让她一试。” “真是胡闹。”简禹还是不愿意,但白越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 虽然卫城死亡时间还短,尸体上没有出现尸斑,也还没有变硬僵化,但尸体就是尸体,人死了和睡着了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白越毫不在意地上手在卫城的咽喉处按了按,然后道:“中毒和窒息,如果不是并存的,那么一个是真另一个就是障眼法。因为中毒不会造成眼凸起的情况,所以我觉得,窒息是真,中毒是假。” 说着,白越将手中的银针缓缓地刺进卫城的咽喉下部,那银针没入大半,缓缓拔出。 两人都看了过去,银针没有变色。 “怎么回事?”周琛奇道:“刚才我用银针探喉的时候,银针分明变成了黑色。” 简禹顿时便明白了:“你的意思,毒药是在卫城死后被灌进去的,所以只到了咽喉浅处,并没有吞咽下去。” “对,至于口鼻中的血液白沫,这都是可以作假的。只要之前做了准备,随身带着抹上去就行。”白越道:“这样大家都会认为卫大人是死于中毒,把怀疑目标对准厨房,或者是贴身可以下毒的小厮身上。” 白越努力把贴在自己身上的嫌疑犯标签摘掉。 “如果中毒是假,窒息死亡是真,那么凶手是一个力气非常大的男人,才能在不出声的情况下,把卫大人活活掐死。” 虽然卫城是个文官不会武功,可也不是文弱书生,想要活活掐死,那不是一般的力气可以做到,正常来说,是个强壮的或者会武功的男人。 无论简禹还是周琛,都觉得白越只是随便说说,且听且罢,谁也没料到她分析一番,真的得出一个他们从未想到的答案。 正要讨论,外面闹哄哄的,有人要进来。 “是卫府的管家。”简禹的手下看了一下,见主子点头,过去将人领来。 五六十岁的老管家急得满头满脸都是汗:“简大人,周大人,出事了。” 卫城死了,卫府里天都塌了,还能出什么事? 老管家道:“小少爷失踪了。”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都没想到会如此,简禹道:“不要慌,小少爷什么年纪,何时失踪的?” “小少爷刚刚三岁,就是一刻钟前失踪的。”老管家道:“小少爷是三姨娘之子,老爷出事家里都慌了,三姨娘刚才也在院子里,小少爷由奶妈带着在房里睡觉,听外面有人喊出院子看了一眼,回去小少爷就不见了。” “一眨眼就不见了?”简禹回头看一眼:“去找仵作,仵作来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卫老爷。带我去小少爷失踪的地方。” 白越蹲在卫城尸体边,脑子里疯狂地在跟上去和趁机逃跑中来回转,还没等做出最后决定,简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回头来深情款款地将她扶了起来。 “走,跟我一起去看看。”简禹道:“卫府那么大,你可别一个人乱走,万一走丢了就不好了。” “……”白越脚步踉跄地跟上简禹,一边走一边道:“慢点慢点……简大人……” “莫奕。”简禹回头说了一句。 “啊?” “我的字,你唤我的字即可。”简禹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你我之间,不必那么生分。” 这真的不是精分么,白越无奈跟上:“行,莫奕就莫奕,你喜欢什么奕都行,但你先放开我行吗,我又不跑。” 这话也不知哪里刺激了简禹,他握着白越手腕又重了几分。 “那谁知道呢。”简禹轻轻冷笑一声:“哼,这件事情,我们一会儿再算账。” 卫府今日乱成了一锅粥,如今几个有身份的都聚在三姨娘院子里,三姨娘哭昏了过去,奶妈跪着瑟瑟发抖,满府都是下人在找,花园里假山上,还有盯着荷花池发呆的,显然都乱了分寸。 “这就是带着小少爷的奶娘。”管家指着跪在地上的妇人道。 “奴婢发誓,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一个丰盈的妇人赌咒发誓:“这院子就一个门,奴婢听见外面有人喊就出去应一声,可出去没见着人便就回了,这中间若是有其他人从外面进来,奴婢是一定能看见的。” “那除了小少爷,屋子里的其他物品可有丢失。比如财产衣物之类。” 妇人想了想,摇了摇头:“小少爷不见了奴婢就慌了,根本没顾上去看其他东西,但屋子里没有翻找过的痕迹。” 屋子门大敞着,白越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里面翻找得乱七八糟,想来是为了找人,柜子里床底下都翻看了一遍,就算是本来有线索,现在也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你胡说。”三姨娘悠悠转醒:“晨儿那么大一个人了,难道能凭空消失不成?定是你记恨前几日被我责骂,才故意害了小少爷!” 第4章 再跑打断腿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奶娘连连磕头,额头都红了。 “诸位也不必太担心。”简禹道:“因着卫大人的事情,卫家几处大门都看守严格,许进不许出。小少爷一定还在府里,只要仔细寻找,一定能够找到。” 再大也就是一个府,简禹和周琛简单商量了一下,也将自己的手下先分出去,交给卫府管家安排一起寻人。 死者虽然为大,但是毕竟已经死了,暂缓片刻无妨。但孩子是活生生的,晚一时找到,就多一分危险。 一时间整个卫府都是寻找孩子的人,白越却扯了扯简禹的袖子。 简禹回头看他,见她眨了眨眼,是有话要说。可惜两人没啥默契,实在无法凭一个眨眼领会更多。 “我能四下看看么?”白越补充了一句:“不出这个院子。” 要不是自称未婚夫,就这恨不得捆在身边的样子,旁人看着肯定以为她就是一号嫌疑人。 “你要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三岁的孩子不会凭空消失,如果是被人抱走的,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你倒是也热心。”简禹驾轻就熟道:“其实现在无非是两种情况。” “你且说说看。” “孩子丢失的时候,只有奶妈一个人在场,并无第二人证,所以无非第一种情况,奶妈说谎,孩子是她送出去被人带走的,所以走的是大门,地上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白越点点头。 “第二种,奶妈没说谎,凶手调虎离山,将她骗出去之后溜进房间将孩子带走。” 简禹道:“但我刚才已经叫人在院子里看了一圈,院墙边都是泥土地,前日下雨地面未干,若是有人从上经过定会留下鞋印,但如今泥地上只有丫鬟的鞋印,大小尺寸一看便知。” 倒是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工夫,简禹已经看得那么仔细,白越对眼前这男人不由另眼相看,不是个光会摆造型的。 白越不由地压低了声音:“所以奶妈说谎?” 简禹冷笑一声,缓步踱到妇人身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妇人刚才一直跪着,才被人扶起来,坐在台阶上抹眼泪,这会儿被简禹一问,又跪了下来。 “奴婢句句实言,并无半句假话。”妇人哭天喊地:“大人您不能冤枉奴婢……” 简禹被吵得头痛,按了按眉心,漫不经心道:“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我一贯不愿意对妇人动手,但你若死不悔改……” 简禹审问中,白越已经踱步到了围墙边,倒不是不相信简禹,但查案这事情,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何况刚才闹哄哄的一堆人太乱,说不准就有疏漏。 简禹也不知之前被骗得多惨,白越离开五米就第一时间察觉,但见院子门口自己的人守卫森严,想白越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一时就没多说。 白越果然在院子墙边看见了几个凌乱脚印,那大小虽然不是三寸金莲但确不大,是个女子的鞋印大小,若是男人,那是个身量尚未长成的少年。 “可也没人说,凶手就一定是男人啊。”白越自言自语一句,在那鞋印旁蹲了下来,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抬头四下看。 三姨娘院子绿化好,围墙边一溜排地种了不少树,虽然已是深秋,但除了两颗银杏落了一地金黄,大部分依然郁郁葱葱。 突然,白越隐约在墙上看见了什么,立刻起身走过去, 简禹正在威胁奶妈,突然感觉手下扯了扯他的袖子,转头一看,顿时气炸。 白越正手脚并用地往墙上爬,虽然那样子并不一定能爬上去,但逃跑之心昭然若揭。 刚才还口口声声绝不会跑,结果呢,自己还在这里站着呢,真是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 简禹身为大理寺卿,平日负责的都是京城里疑难杂症的案子,其实是个沉着冷静的性子,但这几日被白越刺激的实在不轻。 本以为一个外地乡野的,平民无身份的,又是孤女无依无靠的白越,和自己能搭上婚事简直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应该是感恩戴德才对,谁料到…… 简禹咬了咬牙,一摆手让妇人暂停,大步走了过去。 白越恨这个年代的衣服,长摆宽袖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她脚踩着土墙,正艰难地抓着砖墙凸起的一个地方,努力将另一只腿也踩上去。 但太难了,正如简禹说前天下过雨,墙上虽然不是湿漉漉的但多少还有些滑,坚持片刻,她终于撑不住自己的重量,手指一松,整个人往后跌去。 这高度肯定摔不死也摔不伤,但还是太惨了,白越一声惊呼,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可她却没有摔在实地上,急速的下落中,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按在背上,搂住了她的腰。 白越愕然睁眼,便看见简禹不知何时就在身后,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从背后将她抱住,转了半圈,往外退了一步,站直了身体。 简禹的手下梁蒙本是跟在后面的,就比心急火燎的主子慢了两三步,如今一看哎呦喂一声,立刻停下脚步,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让几个小厮也停了下来。 围墙边几株不知名花树开着红白两色的花,风吹花瓣纷纷扬扬落英缤纷,简禹长身玉立站在花下,从背后将白越整个人搂在怀中,虽然看不见脸,但就这场景意境,也叫人觉得好一对璧人,真是郎情妾意,神仙眷侣。 此时的神仙眷侣都在发火边缘。 简禹将人救下站稳之后,并不放手,而是反倒搂得更紧了一些,冷声道:“刚才不是说绝对不跑么,怎么,这么一会儿都忍耐不住?” 白越惊魂方定,明白是简禹救了可能要摔个一身泥的自己,还没来得及感谢,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你放开我,我不是要跑。”白越解释道:“我有发现,你看……” “看什么?”简禹打断她的话:“看你怎么跑么,白越,你是不是以为我脾气好,又仗着我不能违抗长辈的意思,所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第5章 小鞋印和大鞋印 简禹说话声音虽然冷,但他低头说话,几乎是贴着白越的耳朵,一股股暖热气息就落在她耳畔脸边,这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白越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痒,伸手挠了挠,脸忽地就红了。 “别闹。”白越都没察觉自己声音低了八度:“我真有发现,你先放手。” 简禹似乎打定主意给白越一点教训,不但不放,反而又凑近一些,一副流氓登徒子样子:“我若是不放,你又能如何?” 工作时间对着自己未婚妻耍流氓,看样子简禹之前被这身体的主人气得不轻,白越淡淡道:“你真的不放?” 白越这口气还威胁上了,简禹心里不屑都懒得说话,垂眼看她,显然一副倒是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的样子。 “好。”白越吐出一个字,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两手往后摸去。 简禹是习武之人,身材极好腰身劲瘦,想起前几次被白越溜走经历,这会儿正绷紧了身体,突然白越一动,一双手一左一右摸上了他的腰…… 白越一脸坏笑:“我就不信你不怕痒。” 简禹这一口气差点喊出声来,立刻就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可怜他一个大户人家正派公子,如何能想到白越一个姑娘这会儿不又羞又臊,竟然敢上手捏他。 真是乡野丫头,一点不知矜持,这成何体统。 幸亏身后跟着的小厮不但没有靠过来,反而已经转过身去了,要不然的话,简禹真怕自己脸上那点可疑的红色被人看见。 白越一击的手十分满意,用手点了点简禹:“幸亏你长得帅,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简禹按着自己的腰,脸上显然挂不住,从那一瞬间的微热立刻火冒三丈,面色一沉正要发怒,却被白越抢先道:“不糊弄你,我真的发现了线索,我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了。” 白越说着,还指了指墙头,正是她刚才要爬的地方。 简禹眉头紧锁,虽然心里很想现在就把她拽过来打一顿,但还是看了过去。 “孩子要紧,咱们私人恩怨一会儿再说。”白越安慰了简禹一句:“你看那里,看见没,好像有一个脚印,我就是想爬上去看一下那个。” 围墙靠近顶部的地方,果然有一个痕迹,但说脚印勉强了。 简禹顺着白越的指点看过去,也不由佩服她目光犀利,这一点至少他的手下刚才查验的时候并未发现。 “拽我上去看看。”白越道:“我有个想法。” 简禹习惯性的正要一挥手让梁蒙过来带白越上去,但手刚举起来就放下了,自己抓起白越背后衣服。 “别乱动,我带你上去。” 背后衣服一紧,白越连忙抓住简禹胳膊,然后脚下一空,便上了围墙。 会飞真好,白越由衷羡慕地看了一下围墙下方,但自己现在开始学,应该已经晚了。 “看吧。”简禹拎着白越在围墙上,虽然语气冷漠,倒是一直拽着她的衣襟,并不打算公报私仇把人推下去。 “真的是个鞋印。”白越对那非常小的印子看了半天:“一个小孩子的脚印,这一定是卫家小少爷留下的。” 三岁孩子,体重也轻,就算是一脚蹬在墙上,差不多也就能留下一个如此浅的印记。 简禹将人又拎下来:“这么说,奶妈确实没有说谎,孩子不是从大门出去的,凶手是从围墙上翻出去的。” 白越点了点头:“是,而且可以确定是熟人作案。” “怎么说?” “刚才看脚印的方向,是孩子正面踩了一脚,三岁孩子不可能自己爬,必然是有大人在后面托着,而且奶妈没有听见动静,那么孩子一定认识凶手,关系良好,凶手才能哄骗孩子如此听话行事。” 虽然长得碍眼但说话有理,简禹点头:“卫府中和孩子关系好,又有足够力气将孩子托上墙,自己能翻过去的女子,必然不少。” “不。”白越晃了晃手指:“不是女子,是男人。而且,我有理由怀疑,将卫小少爷掳走的人,和杀害卫老爷的人,是同一个凶手。” 白越一句话,众人都愕然。 梁蒙指着地上的鞋印道:“可是,这明明是个女子的鞋印啊,哪个男人脚这么小?” “是男人的鞋印,但谁说男人,不能穿姑娘的鞋呢?” 这话一出,众人均是一愣,这个可能还真从未想过。 “你们看这个鞋印。”白越蹲下身,指着其中一个:“这个鞋印的后面,还有一个比较浅的印记。” 梁蒙之前也对鞋印仔细看了,但是还真没看见这小小一道弧形。只有半截手指长度,看不出是什么,疑惑道:“土上有一些痕迹,这也正常啊。” “很正常,但你连在一起看,就不正常了。”白越道:“首先,这个深度的脚印绝不是一个正常体型的丫鬟能踩出来的,你看我的鞋印才多深。” 白越刚才努力爬墙的时候,扒着砖头猛踩过几脚,但那鞋印和这个相比,还是要浅很多。 “我的体重……”白越张口想报数字,然后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现在多重不能瞎猜,话到嘴边改口道:“我体重和府里的绝大多数姑娘相似,是绝对不会踩出如此深的痕迹的。” “挺标准的。”简禹似乎回味了一下:“确实不重。” 白越白一眼简禹,正色道:“能有如此深的脚印,体重我估计要有两百斤左右,而如此一个魁梧男人是挤不进女子的鞋的,所以他的脚后跟露在了外面,虽然十分小心,在走动中,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地面,留下了这么一道痕迹。” 而也只有如此壮硕的男人,才有可能掐死卫城不发出一点声音。 一百斤的姑娘在人群里不好找,两百斤的男人还不好找么。简禹被说服了,立刻道:“梁蒙,去查卫府有没有这个体重的男人。” 梁蒙立刻就去了,白越拽了拽简禹的袖子。 简禹一脸嫌弃地扯出自己的袖子。 第6章 熟人作案 白越咽下一口气,让自己别跟一个打不过的人计较。 “如果是熟人作案,这人跟三姨太肯定认识。”白越道:“有空在这跟我挤眉弄眼,倒不如去找三姨太问问这男人是谁。” 简禹深以为然的,但是却一起拽走了白越。 “越儿如此聪慧,不如来帮我一起审审,三姨太是个妇道人家,我说话多有不便。”简禹死死抓住白越,一边搂着往回走,一边凑在她耳边道:“母亲跟我说,你定是个贤内助。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贤。” 白越被恶心的一个激灵,一边甩手一边抹身上的鸡皮疙瘩。 三姨太林柔婉,正坐在椅子上抹眼泪,她身边那奶娘跪着,都是无言。 简禹带着白越进了屋,林柔婉忙站起来迎过来:“简大人,可有发现?” “有。”简禹大步走进去,大刀阔马往椅子上一坐,开门见山:“掳走卫小少爷的,是个熟人。” 林柔婉面上表情猛地一变:“是谁?” “是一个你很熟悉的人。”简禹端起茶来,但是自己不喝,却抬手给白越。 白越礼貌笑一笑,伸手推开。 茶里虽然没毒,喝了肯定心梗。 林柔婉无心去看他们之间的互动,急切追问道:“谁,是谁?” 白越一边听着,一边在屋子里看。 屋子里有一张小床,看来是孩子的,小床旁边放着个小柜子,里面一格一格,放着小孩子的玩具。 拨浪鼓,兔子灯,布老虎…… 简禹道:“你这院子里,有没有一个魁梧的男人,常来常往,和卫晨关系也很好的。” 话没说完,林柔婉的脸色便已经变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简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是内宅,如何会有男人。” 简禹抬手道:“你别激动……” 不过林柔婉怎么能不激动,她往前走了两步,要不是因为还有点理智记得简禹的身份,几乎要伸手戳着他的鼻子。 “我怎么能不激动。”林柔婉怒道:“现在是我儿子不见了,可大人不找凶手,却来质问我这院子里有没有男人。” 简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面对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也还是头痛。 林柔婉困兽一般走了几步:“我一个深宅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会认识外男,大人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叫我如何做人?” 白越从小床边转出来,唤过奶娘低声问了几句,点了点头。 林柔婉已经快要歇斯底里地怼到简禹身前了,简禹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唤手下过来,白越侧身插在两人之间。 她点了点林柔婉:“往后退。” 简禹有点意外看白越,白越回头。 白越问简禹:“大人,莫弈,是不是找到凶手和孩子,我就洗脱嫌疑了。” 简禹虽然很好地掩饰了,但还是掩饰不住不相信:“你若是能找到凶手,不但能洗清嫌疑,而且还有赏。” 白越眼前一亮:“赏是什么?黄金还是白银?” 简禹哼笑一声,低声道:“赏就是……我可以不打断你的腿。” “……” 白越在心里谢了简禹全家后,不得不为保住自己的腿而努力。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认识这个男人的,但是我确定,这个男人不但认识卫晨,而且跟他关系很好。”白越将手从背后拿出来,手里是一个戴着铃铛的布老虎。 白越晃了晃手里的铃铛:“听说卫晨最喜欢的是一个能吹口哨的小鸟,那小鸟呢?不在这屋子里,绑匪掳走孩子的时候,还给孩子带了心爱的玩具?” “小鸟?”林柔婉一愣,显然没料到白越会注意到这个。 此时,梁蒙急匆匆地进来了。 “少爷,少爷。”梁蒙道:“问到了。” “说。” “府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是个花匠,特别魁梧,力大无穷。府里的花木都是他负责的。”梁蒙喘了口气:“花匠叫黎阶,给卫府干活十几年了,就在卫大人遇害消息传出之前离开了卫府,离开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一大捆的树木干枝。” 梁蒙比划了一下大小。 “这个大小,可以装下一个三岁孩子了。”白越毫不犹豫的道:“三姨太,黎阶杀了卫大人,你不恨。带走你儿子,你不慌,你们之间的关系,很耐人寻味啊。” 如果说刚才孩子失踪时候,林柔婉的慌张是一种想让大家都看见的夸大的惊慌,那么现在的惊慌,就是竭力掩盖的慌张,生怕被人发现。 “你胡言乱语,你含血喷人。”林柔婉激怒道:“我和黎阶话都没说过几句,有什么关系?” 白越淡淡看她一眼,突然走过去,把奶娘拽到了一边。 奶娘正瑟瑟发抖,也不知白越是什么身份,只知道她是跟着简禹来的,是惹不起的人。 白越低声问了奶娘几个问题,想了想,回来对梁蒙道:“我大约知道孩子在哪里了。” 林柔婉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 白越对梁蒙低语几句,梁蒙愕然地看她,又看了简禹,简禹沉吟一下,点了点头。 梁蒙立刻转身去了。 林柔婉眼里难掩的惊慌,忙不迭地想跟上去:“你,你知道晨儿在哪里?” “你别急啊。”白越一把抓住林柔婉:“你放心,你儿子没事儿,现在那个叔叔带着他,应该很开心地在吃着玩着呢。” 林柔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摇头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应该明白。”白越这一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感觉中:“三姨娘,从我们一进门,你就没有一句实话。而说谎,脸上是会表现出来的。” 林柔婉条件反射的就去摸自己的脸。 白越忍不住笑了出来:“别摸了,脸上没字,但是你说话的时候眼珠乱转不敢看人,说明你心虚。而震惊的时候,震惊的表情维持得太长了。” 人在受到惊吓时,脸上惊讶的表情只能持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如果一个人“惊讶”了很长时间,他多半是假装的。 林柔婉显然要说我没有,但是忍不住眼睛又转了一下,更加慌乱。 第7章 丢脸可以,丢人不行 白越越加笃定:“黎阶可以徒手掐死卫老爷,你有机会下毒。他和你关系匪浅,可以在卫晨完全不反抗的情况下带走,每一条都符合,不会那么巧。” 简禹插嘴道:“可是,她为什么要杀卫太傅,卫太傅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一个妾,本就是依附丈夫存在的。卫太傅死了,正房和子女自然都有依存,做姨太太的就不好说了。本来林柔婉有孩子,看在孩子面上,卫家也会管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可若孩子丢了,她就真的什么仰仗都没有了。 “只有一个可能。”白越在林柔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感觉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什么?” “在哪一种情况下,卫大人死了,比活着更好。” 林柔婉的脸白得像是一张纸。 “暴露了。”白越简单道:“卫太傅死了,孩子丢了。林柔婉最坏的结果是被赶出府去。而卫太傅活着,会比这还坏……因为卫大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大宅门里历来母凭子贵,只有一种情况下,孩子不能成为筹码,不能为母亲带来任何好处。 只有卫晨,不是卫太傅的孩子。 简禹站了起来,厉声道:“来人。” 此时梁蒙从外面颠颠地跑了进来:“孩子找到了,找到了。” 林柔婉一瞬间面如死灰。 “孩子找到了,你抖什么?”白越不由道:“难道不该是欣喜若狂地迎出去么?” 林柔婉忍不住的颤抖着,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简禹道:“孩子在哪里找到的?” “在三条巷里面的有名的那家馄饨摊。”梁蒙忍不住看着白越道:“白小姐神了啊,你怎么知道凶手会带着孩子去吃鸡汤馄饨。从卫府里拐了孩子,他竟然不急着跑。” 白越笑了笑:“因为奶娘说,孩子最喜欢吃鸡汤小混沌,而他今天有点不舒服,中午饭没有吃,现在已经是下午,他一定饿了。一个非常疼爱孩子,急于得到孩子认可的人,一定会尽量满足孩子的要求。” “对啊,黎阶对孩子是真好,被抓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护着孩子。”梁蒙吐槽道:“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那是他的儿子呢。” 一句话掀开惊天秘密。 梁蒙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梁蒙被这沉默弄得有点害怕,张了张嘴,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 所幸白越立刻就开口声援他。 “我也是这么觉得。”白越道:“而且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绝对不可以给卫太傅发现的秘密。而如果仅仅是私情,黎阶不会对孩子这么掏心掏肺。” 林柔婉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黎阶被五花大绑地押了回来,三岁的孩子被抱着跟在一旁,他现在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不是好事,眼睛里泪汪汪的。 看着黎阶押进来,简禹却不审,而是转头吩咐:“去把周大人请来,把事情和周大人交接一下。让我们的人收队。” “这就走了?”白越不由奇道:“这案子,你不审么?” “这案子基本已经不需要审了,而且,你以为我是来查案的?” “不是?” 简禹冷哼一声:“我是来找你的。” “……” “回府。”简禹一甩袖子,往前走去。 梁蒙站在后面,眼见着他走出几步了,凑在白越身边,小小声地道:“太太说了,要是您流落街头,就把少爷也赶出去睡大街。” 白越惊呆了,竟然有这种神仙太太? 卫府离简府并不太远,不用骑马也没有准备马车,白越跟着简禹在街上穿行,用一种山里人进城的表情看着一切。 梁蒙是个机灵小伙,十分贴心跟在她身边,把她视线停留超过三秒的东西都买了下来,各种各样五颜六色拎了一堆,让简禹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梁蒙终于看不下去,凑过去轻声道:“少爷,都是小玩意儿,不贵。” 简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缺钱么?” “不缺。那少爷是……” 简禹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如此没见过世面,丢人。” 丢人么?白越听见了,看他一眼,纠正道:“这叫丢脸,我不见了,才叫丢人。” “……” 简禹深深的吸了口气,丢脸可以,丢人不行。他不想去睡大街。 简府早一步就得到了找到白越的消息,大门敞开,门口小丫头翘首盼望,在看见白越的第一时间就冲了上来,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白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小丫头絮絮叨叨:“这几天老爷太太,老太爷都急坏了……” 白越心里飞快地分析着,老爷太太,老太爷,是简禹的父亲,母亲,和爷爷。这三个人是欢迎他的,应该也是府里有权利说得上话的人。 初来乍到,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步步小心,事事谨慎,必要时候装疯卖傻,碰到实在过不去的坎就摔跤装失忆。 白越在心里定下生存大方向,勇敢地大步进了门。 白越被丫头晓馨带进了内宅见到了简禹的母亲。 虽然儿子这么大了,但简夫人保养得十分的好,乍一看也就三十多,仔细再看眼角细细皱纹,也不过四十出头。 简夫人一见白越就搂了过去,上下打量一番,抓着她今日被磨红了的手腕,十分心疼:“越儿出去这几日,可是受了罪了。” “没,没事儿。”白越被简夫人这么暖心一问,心里有些酸楚起来。 她是个法医,工作的时候冷酷无情生人勿近,但私下却也只是个远离家乡,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回去的可怜人罢了。 “还没事,眼睛都红了。”简夫人拿了帕子出来,给简禹擦了擦眼角:“你父母如今不在了,简府就是你的家。等你身上三年孝期满了,咱们就热热闹闹地把婚事办了,莫弈要是敢对你不好,我打死她。” 何其彪悍又温柔的慈母,白越无语。 “这婚事……”白越试探着道:“这婚事我始终觉得不妥。” 第8章 你一口呀我一口 “有什么不妥。” 白越一无所知,自然也说不出哪里不妥,只是低着头,抛砖引玉等简夫人自由发挥。 简夫人没有多想,看着白越难过,便道:“越儿,你千万不要多想。当年你父母救了老太爷,是老太爷为你们指腹为婚,如今你们都到了年纪,自然是要践诺的。” 白越心里恍然,难怪简禹不悦,原来竟是长辈为了报恩,被迫以身相许。 白越斟酌道:“可是我见简少爷,并不愿意的样子。” 简夫人正色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你一来我们全家上下都十分喜欢,这就是有缘。” “但是……”白越还是犹豫:“但简少爷……” 简夫人一锤定音:“至于莫弈,他就是别扭一时抹不下脸罢了,等你们相处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他是个知冷暖的人,你嫁给他,他会好好待你的。” 白越在这年代两眼摸黑,离开这里别说去哪儿,吃穿都成问题,两害相权一下,点了点头。 反正还有三年孝期,三年过渡期,足够她了解融入这个世界,再决定何去何从。 白越自从进了简府,就没见着简禹,晚上一直跟小丫头天南海北的聊天,眼瞅着天色已经很深了,有人敲了敲门。 给她分的小丫头叫佩琪,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忙去开了门。 “芸儿姐姐。”佩琪笑道:“您怎么来了?” “白小姐睡了么?” “还没有。”白越没什么小姐架子可拿捏,听着找她,便从房间里出来。 芸儿手里端着个木头托盘,上面放着两盘点心和两个小碗:“太太见白小姐晚上吃得不多,怕晚上饿,让奴婢送些夜宵来。” 真是体贴,白越谢了,但见芸儿将托盘送进来,放在桌上,但是垂手站在一边,却不走。 白越奇道:“还有什么事么?” 芸儿道:“少爷今晚,也没吃多少。” “啊?”白越不明白。 芸儿却笑了下:“奴婢先告退了。” “……”白越就不明白了,看了点心半天,问佩琪:“芸儿这是什么意思。” 佩琪捂着嘴笑:“小姐,您那么聪明,怎么不懂夫人的心呢?” 白越一脸空白,半晌才恍然哦了一声。 简夫人这是让她做好人,给简禹送宵夜,然后一起吃,甜蜜蜜的你一口我一口啊…… 白越瞬间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佩琪点头,用满眼的鼓励和期待看着她。 简夫人有心,将白越的住所安排在离简禹的紫枫轩最近的一个院子,走不出十几米,便是门对着门。 小厮走出来开门,看见是白越,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主子。 “白小姐来给少爷送宵夜啊,正巧少爷还没睡呢。”小厮转身一指:“少爷正在书房里,还有的忙呢。” “你们少爷这么忙么?”白越奇道:“都这么晚了。” “也不是总这么忙。”小厮在前面领路:“这是突然有案子了。” 书房里不止简禹一个人,梁蒙也在,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一旁,看穿着打扮一身利落劲装,应该也是他的手下。 简禹一抬头脸就皱起来了:“你怎么来了?” 白越抬了抬手里的托盘。 “给我送宵夜?”简禹仿佛看见一只给猫送点心的老鼠:“你有什么阴谋?” “没什么阴谋,夫人给我送了宵夜,说你晚上也没吃多少,就来和你分享一下,多谢你今日助我脱围。” 白越放下托盘,看见简禹这书房里一张大大的书桌,此时书桌上摆着许多打开的折扇,一把又一把,足足有二十几把之多。 折扇上,画着的是山水树木,清风山岗,荷塘月色,有些提了诗,有些只是几个字。 更特别的是,有些扇面上还有点点红色,看起来像是不规则沾上的血。 简禹显然不相信白越的好意,不过此时正事在身,也不愿和她浪费时间,随手一指:“行了放下吧。” 简直比对丫鬟,还丫鬟,白越也是因为简夫人客气才勉为其难来送宵夜,见他如此也不想多说,放下托盘便转身要走。 “你等等。”有人叫住白越。 白越回头,说话的是站在桌边的女子,喊住她的时候略抬起下巴,一副倨傲不屑的样子。 “你就是少爷的未婚妻?”女子走过来打量白越。 白越微微一笑:“你是咱家的下人?” “噗。”梁蒙忍不住短促笑了一声。 林怡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不是么?”白越故作无辜:“我也是初来乍到,若是说错了,还请见谅。” 林怡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愿意在简禹面前失态,强忍怒气道:“我是林怡,确实是少爷的手下没错。但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做我的主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白越慢吞吞道:“不过刚才晚饭的时候,夫人握着我的手说,简家就是你的家,老爷夫人就是亲爹妈,千万别见外,所以我想你既然是莫奕的手下,那也算是我的吧。” 说完,白越还看了简禹一眼:“莫奕,你说我说得对么?要是我理解错了,那我再去问问夫人。” 简禹主仆二人心里都恨得牙痒,但谁都不敢说不对。简禹莫名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冷静道:“你说得对,以后你在府里,若是我不在,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使唤他们,不必见外。” 林怡何曾想过几日不见的白越如此伶牙俐齿,一肚子气憋得脸都绿了,但是前几日白越被简禹气得离家出走,简老爷子在府里发了好大的脾气,简禹也被罚跪了一夜祠堂,现在吱都不敢吱一声,她又怎么敢硬碰硬。 白越欣赏了一下众人的表情,比一个人吃了一盘点心还心满意足,假装关切的道:“那我先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等一等。”林怡在这口气快把自己憋死之前,突然灵光一闪:“白小姐。” 白越欣然回头,还有什么招数,快使出来。 林怡堆起了笑:“这几日,我总听少爷夸您。” 第9章 左撇子 这话是多昧着良心,白越默不作声。 林怡又道:“也总听夫人说,您是少爷的贵人,秀外慧中,机敏聪慧,日后定是少爷的贤内助。” 白越不动声色:“所以呢?” “咱们如今就遇到了困难,若是不查出来,少爷这一晚上肯定都睡不着。”林怡竟然曲折迂回起来:“白小姐,要不然,您也帮帮忙。” 说着,林怡对简禹眨了眨眼。 不是老太爷一口一个聪明有见识,贵人贤内助么,倒是要看看她如何能帮上简禹。 白越心里微微一动,未婚妻自然只是个意外,不过她如今住在简府,最好还是和简禹搞好关系,要不然明面上以礼相待,暗地里若是总给她使什么绊子,也是麻烦。 这么一想,白越顿时将到嘴边的话改了口。 “若是能帮上忙,那我自然愿意?”白越道:“是什么事情?” 林怡递过来一卷册子:“昨日凌晨,城中知名画师夏季非死在家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当时深夜,无人看见谁在他家中进出。他临死的时候,怀里抱着这些扇子。” 白越仔细看,果然这扇面题诗题词的落款,是夏季非三个字。 说起正事,简禹也正经起来,从桌上拿起一把扇子:“这一批山水扇面,是夏季非打算这几日交货的一批订单。订单数量价格都已经找到,而这些扇子,和数量略有差别。” 白越第一个反应自然是:“少了几把?被人拿走了?” “不,多了一把。” “哪一把?” 林怡伸手在桌面上一比画:“就在这里面,但是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简禹道:“初步怀疑,凶手是正是仿冒夏季非的高手,他慌乱中留下了一把仿冒的画扇,但因为仿冒的水平很高,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林怡不由得感慨:“若是假的和真的一模一样的了,那还是假的么?” “假的就是假的。”白越拿起一把扇子细看:“我以前……” 白越差一点说出她以前也见过类似的案子,幸亏话到了嘴边反应过来。 “我以前听人说起过。”白越似乎随意道:“越是高明的仿冒者,越是会在仿制品上留下一个只有自己能看得出的印记。一来,这也算是他的作品总要留名。二来,也怕日后买真变成买假坑了自己。” 简禹突然觉得白越离家出走一回,回来虽然更气人了,但这几句话说得还算明白。 “论理是这样的,但是这印记也太过隐蔽了。无论怎么看,这些扇面都是一样的。”林怡皱了眉。 林怡的手放在桌上,白越看了一眼,看样子是个惯于舞刀弄剑的,画画找不同这种细致的活儿,确实不合适。 “若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仿冒者应该早就被打死了吧。”白越随口答了一句,放下手中的扇子,换了一把。 简禹抬了抬手,制止了林怡让她别再说,先看看白越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只会耍嘴皮。 宽大的书桌上,二十三把折扇排得整整齐齐,白越看的方式和普通人的赏鉴不同,她拿过一把折扇,从左往右,从上往下,看过一遍,便换一把。 简禹从小习武,对丹青没兴趣也没研究过,但他看白越那模样就知白越也是外行,只是装得像是真的一样。 让人意外的是,白越看了一遍之后,竟然真的从中挑出一把。 “这个。”白越摩挲着扇子中的某一处:“这一把扇子,并非出自这个画师之手。” 这下简禹来了兴趣:“你如何知道?” 林怡和梁蒙也都意外了,凑过去看。可无论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一把和其他的二十几把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山川松柏,湖面波光盈盈。 “哪里不一样?”林怡凑过去贴在扇面上,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看这水波纹。”白越指了某一处:“水波纹不一样。” 夏季非的丹青技艺高超,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将粼粼波光勾画得淋漓尽致,十分传神。 这张上面的水波纹和其他的相比,自然不可能完全一样,但要说太多不同,似乎也没有。 简禹颇为不信:“你会丹青?” “不会啊。”白越实在人:“我哪儿学过这个。” 她会画,但是不会毛笔画,素描水粉都是可以的,特别是素描人像,但凡是给她看上一眼,就能给画出个十之八九,以前在局里若是有什么疑难杂症,也会找她去做推理侧写,还曾以此破获大案。 “你没学过丹青,能看出这里着笔不同?” 白越早想好了理由:“没看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我虽然不会丹青水墨,但小时候烧灶,就喜欢用柴火棍子在地上画画,画多了就自学成材了。” 这理由完美无缺,简禹一时无法反驳。 不想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她为什么会,白越转移话题解释道:“这里的一片水波和旁处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下笔不同,你们看,这几笔的笔触是从左上到右下的。” 林怡依然不解,抬手自己比画了一下:“左上到右下,说明什么?” 白越随手拿起一只毛笔,随手比了个姿势:“我们平时画画,是这样的,是不是。” 林怡点头。 “但这几笔相反,是这样的。”白越模仿着扇面上的落笔又笔画几下:“是不是觉得特别别扭?” 林怡沉吟着道:“好像有种拧着的感觉。” 白越赞许道:“是的,为什么呢?” “为什么?” 白越伸出左手啪的一声按在桌上:“这说明这个凶手,是个左撇子。他用左手画了这几笔,对常人而言,就是拧着的。” 一瞬间的沉默后,啪啪啪,简禹真的忍不住给白越鼓了鼓掌。 “是不是真的?”林怡抢过扇子,左看看,右看看:“你不是瞎说的吧。”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能瞎说吗?”白越道:“去调查所有京城里的画师,找出其中的左撇子。不,从死者周边开始,看一看他的朋友熟人里,有没有左撇子,如果有,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第10章 失眠 白越心里呵呵一声,一群无知的落后的古代人,要是在她的年代,别说画面里的不同,就是每把扇子上有几个人的指纹都清清楚楚,何至于要如此费她的脑细胞。 这是突发案件,简禹本打算今日先研究一下,明日去请几个行家来协助调查,却怎么也没料到被白越这么轻轻松松就说了出来。 简禹短暂沉吟一下:“去查夏季非身边有没有左撇子。” 也不管这么晚了,梁蒙立刻领命去了。 简禹晃了晃手里的扇子,挑起眉梢对白越道:“如果查证属实,我一定好好赏你。” 白越不太期待:“赏什么?” 还是不打断她的腿么? 这次简禹却什么都没说,起身推开了书房的门。 此时已经是深秋初冬,一阵冰冷刺骨的风吹了进来,白越缩了缩脖子,不用人赶,自觉地拢着袖子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小厮已经将院子门推开了。 她正要出去,突然身后传来简禹的声音。 “等一下。”简禹喊了她一声。 又要找什么麻烦,白越疑惑地转身回头,却见简禹抱着一件衣服出来。 正奇怪着,简禹抖开衣服,那是一件毛绒绒的白色斗篷。 “起风了,晚上冷。”简禹柔声道:“我还有案子要看,不送你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简禹将斗篷披在白越肩上,还将领口拢了拢,一副温情脉脉的模样。 白越冷的一个哆嗦,用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简禹。 突然精分为哪般? 莫非大半夜被鬼上身了? “行了,去吧。”简禹仿佛什么也不知道,自然而然地伸手搭上白越的肩,轻轻转了一下。 白越转过身,视线里,一个裙角迅速消失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她这才恍然。 这估计是简夫人的人,怕他们面和心不和,因此派小丫头过来偷偷看看,简禹这是做戏糊弄母亲呢。看来在她离家出走的这几日里,他确实差一点去睡大街,如今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这是白越在这年代的第一个夜,一夜未眠。 床很舒服,被子是新晒过的带着阳光的味道,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还点着幽幽熏香,但这一切都是陌生的。 在白天一切光明喧闹过去后,白越安静下来,这才无比真切地感觉到,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白越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吓了进来伺候的小丫头一跳。 “小姐。”佩琪惊道:“您这是怎么了,昨晚上没睡好么?” 白越叹一口气,一个晚上虽然没睡,但人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只是其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照了下镜子,白越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忙招手叫过佩琪,吩咐了几句。 简禹带着梁蒙过来的时候,便看见白越正躺在软椅上,眼睛上贴着两块……那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怎么了?”简禹低头看,只见桌上有一个盘子,盘子里是切成薄片的苹果片,佩琪正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贴在她的眼睛上。 一听简禹说话,佩琪吓了一跳,手一抖,苹果片掉了下来,落在白越脸上。 白越叹口气捡起来吃了,又拿下眼睛上的两片。 简禹也发现了:“昨晚上没睡好?” “没。”白越坐直了身体:“担心案子担心得睡不着,怕是有什么计算不到的疏漏,耽误了简少爷的事情。” 简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沉默一下缓缓道。 “没想到我会让你如此牵肠挂肚,彻夜难眠,实在受宠若惊。” 都是场面话,白越正要再客气几句,却见梁蒙从简禹身后幽怨地探出脸来。 “彻夜难眠的,明明是小的好吧。”梁蒙的黑眼圈竟然和白越不相上下。 白越吓了一跳:“梁蒙这是怎么了?昨晚上也没睡好么?” 查案加班是寻常事情,莫非他忙了一夜。 梁蒙掰着手指道:“上半夜排查了夏季非身边会丹青水墨的朋友,没有左撇子。下半夜,排查了京城中有如此技艺的画师,也没有左撇子,就算他是外地人,只要在京中露过手艺,就没道理查不出来。” “没有左撇子。”白越顺手将桌上的另一个苹果塞进梁蒙手里,沉吟道:“左撇子,他一定要让人知道,他是个左撇子么?” 梁蒙被问住了。 白越道:“你怎么问的?” 梁蒙张了张嘴,突然有点心虚:“就……就这么问啊。” 白越的表情有一点凝固,然后温和道:“是这样的,和受害者相识,又有如此手艺的画师,即便是在京城数量也一定是有限的。如果这个人平时就用左手,不用本人说什么,认识他的人也一定能指认出来。” 她屋子里一堆小玩意儿都是梁蒙昨天给买的,如此一个热心小伙儿,她也愿意展露出温和一面。 梁蒙点头:“我们昨夜问了夏季非相识的同为画师的朋友,一共有三十七人,他们互相之间都认识,常以画会友,所以我想着这一显眼特征,即便是自己否认,也定会有同伴指认的。” 白越一针见血毫不客气。 “你们打草惊蛇了。” 梁蒙突然想要给自己一巴掌,大意了。 白越道:“大部分左撇子都可以熟练使用右手,这从凶手仿制的画上就能看出来,他用右手画的山水丹青同样出色。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掩饰自己的左手,不让任何人知道。” “对啊。”梁蒙一脸懊恼:“我太着急了,以为左撇子一看就知道,一下子就能把人找出来。” 简禹对手下十分宽容,拍了梁蒙一下:“问都问了,也咽不回来了,现在想一想在对方不承认的情况下,如何把人找出来。” 鬼使神差的,梁蒙看向白越。 白越一个激灵:“看我干嘛?” 简禹也略有不满,以往这种时候,梁蒙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他的。 梁蒙顿时察觉不妥,立刻转头正色道:“少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简禹的自尊心略得到一点安慰。 第11章 凶残如我 “那三十七人,现在还在么?” “都在大理寺呢。”梁蒙道:“凶手十有八九就在其中,我们也不敢放人。万一放了他就跑了呢,人太多,就算是派人盯,也怕有疏漏。” “这么多人也不能总关着。”简禹道:“我过去看看,白越,你……” 本来简禹一句在家好好待着都已经到了嘴边了,突然就改了口。 他矮下点身子看着白越:“你在家也是闷着无事,要不然的话,随我一起?” 白越愣了一下:“我去做什么?” “你在我眼前,我比较安心。”简禹强硬搀起白越:“母亲让我们多相处多了解,我觉得颇有道理。” 这是什么命,以前天天加班就罢了,穿越成豪门未婚妻,竟然第一时间还要去上班? 可惜简禹的理由太正当,白越抱着桌子抱着椅子抱着树,终于还是被无情地拖走了。 虽然案子没破,但简禹却莫名心情很好,拽着白越出门,然后低声对梁蒙耳语几声。 梁蒙愣住了,顿了顿道:“少爷,这,不好吧。” 简禹好看得眼睛一瞪:“使唤不动你了?” “不不不,小的这就去。”梁蒙立刻怂了,一溜烟地跑了。 “梁蒙干嘛去?”白越奇怪。 “没什么。”简禹微微一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大理寺是掌管刑狱的中央审判机关,分左右寺,左寺复审各地方的奏劾和疑狱大罪,右寺审理京师百官的刑狱,而大理寺最高领导,就是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为全国三大司法长官之一,正三品。掌握全国刑狱的最高长官。 白越看着简禹昂首挺胸缓步走进森严大门,两边官员垂手侍立,心里乖乖了一声,还真是个大官呢。 早一步到的梁蒙也迎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白越,也不知怎么的,白越总觉得那一眼充满了心虚,好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简禹一边往里走,一边轻描淡写道:“人在哪里?” “都在里面,都在里面。”梁蒙应着在前面带路,突然道:“对了,少爷,前几日抓来的那个江洋大盗招了,您要不要先去看一眼。” 简禹停下脚步,冷笑一声:“他嘴不是挺硬的么?这才熬几天,就招了?” 梁蒙嘿嘿嘿嘿地笑:“嘴再硬,那也是皮肉之躯啊。” 简禹点点头:“先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转了方向,往阴森森的牢房去。 天牢都是关押重犯的地方,牢房建造得很奇特,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因为每个房间只有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个非常小的天窗,所以即便是白天也昏暗阴沉,还带着难闻的味道。 白越跟着简禹一路走过去,难掩饰好奇地四下看着,看样子这年代治安不错,牢房里关着的人并不多,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什么,直到一阵血腥焦灼的味道传来。 梁蒙皱了下眉,走在前面几步停下,转身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 简禹略低头走了进去,白越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这房间与一路走来的牢房略有不同,是个审讯室,里面放着一张长木桌,桌上放着各种叫不上名的器具,边上一个火炉还能看见未熄灭的红色炭火。 另一侧是一个十字架,上面用铁链绑着一个人。 一个高大彪悍的男人,头发凌乱披散,手腕脚腕都用铁链捆在铁柱上,衣服已经破成了破烂的布条,露出伤痕累累的大片皮肤和斑斑血迹。 “他叫蜘蛛,是个山匪,手上有十几条人命。”简禹像是和白越介绍,然后漫不经心道:“怎么,你终于肯说了?” 听见声音,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的,绰号叫蜘蛛的男人终于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简禹。 白越有些意外,这男人挺年轻,虽然一脸的血混着不知什么脏兮兮的,但细看五官周正竟然长得还挺不错。不过那一双眼睛,凌厉凶狠,一看就不是善茬。 人不可貌相啊,白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蜘蛛一双眼睛盯死简禹,声音里似乎都带着血:“我说了,你就放过八角山上的兄弟?” 简禹面无表情道:“你若是不说,他们必死无疑,而且我保证,会死得非常非常痛苦。你若肯说出贡品的下落,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简禹说着,漫不经心地将蜘蛛破烂的上衣扯了扯,他胸口结实的肌肉上,血肉模糊了一片。 简禹伸出手来,虽然是习武之人但这手修长骨节分明像是个斯文人,慢吞吞地按住了蜘蛛的胸口,按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这伤口细细密密像是小而锋利的细丝划出来的,没有处理过,虽然不知多深,但简禹伸手按上去的时候,能明显看见血从他指缝里慢慢渗出来。 这该多痛啊! 蜘蛛虽然是个硬汉,但却也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忍无可忍的闷哼,紧紧咬住了牙。额上汗水渗出来,将头发打湿一层层贴在脸上。 简禹慢条斯理收回手,梁蒙连忙从怀里拿出手帕递上去,他擦着手,突然转头道:“越儿。” “嗯?” 白越对于简禹这个称呼十分不习惯,但是想在小白,白白,越越,白小姐,白姑娘中选来选去,算了还是随他叫吧。 “你先出去等我一下。”简禹道。 白越还以为他们有什么机密要商谈,应一声就出去了,外面也不熟不乱走,便站在天牢的走廊里研究地砖,这年代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又好奇的。 正看着呢,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凄惨至极的叫声。 白越竖起了耳朵,叫声中,似乎夹杂着烙铁烫在皮肉上的声音,一阵阵的肉焦味儿从审讯室里传了出来…… 莫非是简禹在对犯人严刑逼供?看起来挺斯文,怎么这么野蛮? 随着焦糊的味道,血腥的味道也越来越浓,硬骨头的男人似乎也扛不住了,凄厉的痛叫声撕心裂肺,从高亢到慢慢若有若无。 终于,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简禹从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云淡风轻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跟着梁蒙也钻了出来。 第12章 不在场证据 虽然光线昏暗,白越也看见简禹的衣袍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好在他的衣服是暗色的,并不明显。 梁蒙唤过两个看守,朝审讯室里抬了抬下巴,低声道:“没用了,处理掉。” 轻飘飘的,好像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一样。 “走吧,去看看那些画师。”简禹更没当一会儿,跟白越说了一声,就走在了前面。 白越又回头看了一眼半掩着的审讯室的门,什么也没说,跟着走了。 一路上,简禹不时地回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越终于忍不住道:“怎么了?” 简禹一听她终于开口了,就立刻停了下来。 梁蒙非常识时务,往前走了几步站定,权当看不见听不见。 简禹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一下,道:“其实我并非是凶残的人。” 白越其实不太明白简禹想说什么。 简禹道:“我也有我的难处。” 白越茫然而懵懂地点头,所以呢? “身在我这个位置,有些事情不得不为。”简禹道:“但我对家人,对你,是绝不会这样的,你无需害怕。” 白越心里噗嗤一声,可真难为简禹了,一大早找了特技演员给她来了这么一场血淋淋的大戏,一方面为了吓唬她给个下马威,一方面,还要温情脉脉表态,我不是吓唬你哦,你可别去母亲那里告我的状。 白越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来:“简大人,你的意思是,你那么凶残冷血狠辣,只是对关在大理寺里的犯人。” 简禹点了点头。 白越似乎一点也不纠结的,展颜便笑了。 “莫弈,你别担心。”白越笑得一点都不勉强:“我知道的,你对自己人,那一定是春天一般的温暖的,简夫人都和我说了,你体贴周到又细心,一定会好好待我的。” 打蛇打七寸,简禹最怕什么,他爹他妈他爷爷啊,白越觉得挺好使,可以没事儿就拿出来刺激简禹一下。 简禹的脸有点黑了,但还是咬牙切齿挤出一个对,带头便往前走了。 此时天牢中,审讯室里早已经奄奄一息的死人蜘蛛,突然就睁开眼睛双目炯炯了,将手从铁链里缩回来,问门口守卫:“他们走了吧?” “走远了走远了。”守卫探头探脑的。 蜘蛛脱下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随手丢在地上,接过小厮手里的布擦了擦身上的血迹,挺用力的,哪怕是擦过胸口血肉模糊的伤也没见半点痛处。 不过只擦了两下就放弃了,拿过一件外袍直接穿上。 “这一身血得回去好好洗一下才行。”蜘蛛自言自语:“怪了,我见莫弈这未婚妻不是长得挺好看的么,他干嘛要这么吓唬她,真是不解风情。” 小厮不敢说话,面无表情,只敢心里跟着吐糟。谁不说呢,简大人就是会玩儿。 简禹打了个喷嚏,带着白越走进一处大厅。 三十七个画师都在,从昨晚到现在,除了凶手,他们连为什么被抓都不知道,难免急躁难当,心中忐忑。问看守什么都不说,虽还不知是福是祸,但大理寺不是什么好地方,十之八九不是好事。 梁蒙昨晚上问了一晚上,画师们都知道了他的身份,一见他进来,立刻都停下讨论,转头看他。 可惜梁蒙这次只能靠边站了。 “这位是大理寺卿,简禹简大人。” 画师们都是平头老百姓,少有和正三品官员打交道的经验,一听梁蒙介绍,纷纷弯腰行礼。 简禹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大家都坐吧。” 都是斯斯文文的,没有叫人站一夜的道理,因此梁蒙早就让人搬了各种椅子,虽然不好看,但总算是七七八八的都有地方坐。 简禹哗啦啦地看了一下资料,道:“你们三十七人,有十六个是本地人,土生土长。有二十一个是外地人,成年后才入京?” 众人纷纷点头,这都是昨夜梁蒙问过的。姓甚名谁,年纪多少,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都是最基本的信息。 “梁蒙。”简禹点了点抽出来的十六份资料:“找人去这些人家中问一问,左撇子是与生俱来的特征,就算是长大了知道隐藏,小时候是隐藏不了的,是与不是,问一问家人邻居便知。” 梁蒙眼睛一亮,立刻道:“大人英明。” 个人资料上,一份份的做了标注,简禹道:“这是昨夜有不在场证据的?” “是。”梁蒙道:“上面都写清楚了,在何处,有何人为证。” 简禹看了几份,却摇了摇头。 根据仵作验尸得出的结论,夏季非死亡时间在子时,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睡了。 “这种都不能算不在场的证据。”简禹随意点了一份:“吕松泽,回家吃饭后进房熄灯休息,清晨方出。但是晚上大家都睡了,谁能证明你一直在房中休息,半夜没有溜出来呢?” 名唤吕松泽的男子忙道:“简大人,昨夜小的确实是傍晚便休息了,绝无外出。” “是否外出,不是你说了算的。”简禹淡淡翻过一页,又翻过一页,最后确切有不在场证据的,只有三人。 有大胆的道:“简大人,请问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是否是……夏先生出了什么事情?” 简禹抬头看他一眼:“为何这么问?” 那人忐忑道:“因为这堂上,都是我们熟悉常聚会的,唯一只缺了夏先生。” 这猜测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简禹并未回答。而是对梁蒙道:“卢伟,孙玺,王文杰,这三个不在场证据可以采纳。” 一个在赌场,热闹哄哄,赌场的人都能作证。一个在青楼喝酒,夜不归宿子时尚在做乐。还有一个在家里和妻子吵架,吵的声音左邻右舍都听见。 其他的,问一句家人是否在,大多能回答出来。再追问一句,你亲眼所见么,就说不出话来了。谁也不会半夜不睡觉盯着。 画师都住在城中,调查的人来回的很快,本地十六个人的幼年信息很快就打探了回来,根据父母和左邻右舍反应,无一人小时候有过左撇子的记忆。 第13章 许多问题 “如此说来,这十六个人基本就可以排除嫌疑了,再去掉有确凿不在场证据的三个。”简禹拍了拍剩下人的资料,虽然还不能锁定嫌疑人,但总算是缩小了范围。 有不在场证据的恰好都不是本地生长,这么一来,便算是排除了十九人。 凶手,就在剩下的十八人中了。 此时,正好有官员来找简禹禀告事情,简禹犹豫了一下出去了,梁蒙却没跟上,而是小跑两步,来到白越面前。 “怎么了?”白越正专心看简禹审案,也很好奇,在凶手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他要用什么办法将人揪出来。 “白小姐。”梁蒙赔了笑道:“求您件事儿成么?” 白越有点意外:“什么事?” 简禹如此冷酷无情,他属下倒是挺活泼的么,不过看起来憨厚有余机智不足啊。 梁蒙不好意思道:“昨晚的事情,是小的欠考虑,打草惊蛇了。凶手若是在里面,肯定有了防备,不那么好找了。” 白越听着言下之意,莫非是:“你让我帮忙找凶手?” 梁蒙连连点头。 “为什么?”白越奇道:“你们大人不是正在查么?” 看只是一桩杀人案,虽然人命关天,但是在大理寺应该不算什么大案子吧,至于要请外援么? 梁蒙低声道:“大人前阵子受的伤还没好,是前些日子抓凶徒的时候所致。属下实在不想他在此时多费心神。” 白越眼拙,倒是没看出来简禹此时是受了伤的,不过多问了一句:“是抓刚才那个蜘蛛吗?” 梁蒙顿时卡住,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白越哦一声也没追问,而是想了想道:“都是自己人,小事罢了,这有何难。” 既然简禹父母爷爷都觉得她是简禹的贵人,她总也要做点什么助力的事情,不然若没了他们的支持,只怕简禹分分钟把她打包踢走。 简禹做了上半场,她来下半场也无妨。 这么一想,白越便下了决定,勾了勾手指让梁蒙附耳过来,低声说了一些话。 梁蒙认真听着,边听边点头。 很快,便有人送了笔墨进来,一人一副。 都是画画厉害的人,笔墨自然顺畅,只是不知要写什么,心里忐忑。 “下面,我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将答案写在纸上就行。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互相看,自己写自己的。” 众人都紧张又茫然。 “第一个问题,在你们当中,谁喜欢标新立异,遇到事情时候会提出不同见解。写名字,不限人数,有几个,写几个。” 这是什么问题,众人都茫然,但见白越认真模样,还是依言写了。 “第二个问题,谁的算术好,算账强,对数字比较敏感。” “第三个问题,谁的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比如哮喘,偏头痛之类。” “第四个问题,谁的反应比较快,身手敏捷,比如你丢一个东西过去,他十有八九能接到。” “第五个问题,谁的脾气比较大,暴躁,容易冲动发火。” 都是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但是白越连着问个七八个之后,便让梁蒙收卷。 卷子拿到手,白越一张张翻看了一下,梁蒙好奇凑过来,很快,便看出了名堂。 他指着其中一个名字。 三十七份卷子中,这个名字被提起最多,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答案,多的有两个甚至三个答案,写的是这个名字。 何洪林。 这名字也恰好不在简禹已经排除的十九人之中。 “怎么会这样?”梁蒙忍不住好奇:“白姑娘,这是有什么说法么?” 白越笑了笑:“去他家搜搜看吧,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凶手若真是可以用左手作画,家中一定藏有练笔的习作,说不定,还有模仿尚未交出去的夏季非的画作,再或者,来历不明的赃款。 夏季非是京城最有名的画家,一副山水丹青可值千两,有人动了心思也不奇怪。 只是搜家这事情,搜查一门一户还可以,搜查三十几家,就有点兴师动众了。即便是简禹位高权重,除非是为了什么大案重案,要不然也是不合适的。 梁蒙这次亲自去了,带着一队人马很快消失在门外。 简禹回来的时候,正看见梁蒙摩拳擦掌地去了,不由地道:“他干什么去?” 白越道:“他去捉赃了。” 简禹很意外:“找到凶手了?” 确实不是什么大案子,都是书生也不是凶神恶煞的匪徒。可是从昨夜到今日,他心中一定是雪亮的,却在人群中表现得非常镇定没有一点异常,就凭这,他一定是个非常冷静的人。 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一个个严刑拷打,想从这样的人口中找出凶手,其实比起对付穷凶极恶的匪徒,从某方面来说更难。 白越虽然没说找到了,但那表情确实是有些意思的。 简禹扫一眼并无异动的众人,显然凶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被发现了。 “是谁?”简禹终于忍不住靠近一些:“你怀疑谁?” 白越的下巴点了一下,目光过去一瞥,然后将一份资料放在简禹手里。 何洪林,男,三十三岁,已婚有一子一女。家住红旗街,祖籍荆南,二十一岁进京,卖字画为生…… 简禹左看右看,也未看出有何疑点。 “越儿。”简禹合上卷宗看向白越,带点警告的微笑:“虽然我知你聪慧灵巧,但这里是大理寺,法纪森严,即便是有我给你做靠山,你可也不能肆意而为,信口开河啊。” 你这靠山还不如没有,白越心里翻了个白眼,回了一个微笑回去。 “莫弈,你多心了。” 白越虽然心里有一把刀,可这姑娘长得却很甜美,笑起来甚至右边脸颊上还有一个酒窝,即便是假笑也可爱甜蜜。 “我当然知道这是大理寺,不会乱来的。”白越道:“再说,我是不懂事的人么,我能在你的地方,给你添乱么?” 一旁的侍卫,此时目不斜视的听着自家大人和未婚妻你侬我侬,不知他们心里此时只想一巴掌把对方拍晕过去。 第14章 听我给你编 就在大眼瞪小眼中,梁蒙兴冲冲地回来了,风一般的卷进大厅,来不及汇报情况先一指何洪林。 “抓起来。” 立刻有几个侍卫过去,一左一右地将何洪林按住。 何洪林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为什么抓我,大人,我犯了什么罪……” “人赃俱获。”梁蒙手里抱着一堆画轴,啪的往桌子上一堆:“大人,这都是在何洪林家中找到的。是他伪造夏季非尚未出手的画作,藏在床下的一个暗格里,连他老婆孩子都不知道。” 何洪林脸色刷一下白了,摇晃了一下,一屁股坐了下来去。 “你们,你们搜了我家?”何洪林不可置信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左撇子。”梁蒙扬眉吐气:“而夏季非被害,正是因为他发现了有人仿制他的画,我们找到了你仿制的那张画,在画上,你留下了一个特别的记号,用左手画的一处记号。” 虽然这一夜下来,大家都怀疑是夏季非出了事,但毕竟只是怀疑,此时被梁蒙说出来,众人还是都惊了,然后立刻远离何洪林,在他周围让出一片空地来。 “诸位受惊了。”简禹翻了翻从何洪林家中搜出的画:“你们可以回去了。”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也不敢在此议论,犹豫了一下,纷纷离开。 一时间人都散尽,只剩下何洪林两眼血红。 简禹起身,在他面前转了转。 “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何洪林知道到了此时,已经再无隐藏的可能,不停地念叨:“我也不想杀他……” 简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对何洪林为什么会杀夏季非不感兴趣,没什么新鲜的,无非是为了钱的那些事情。 “越儿。”简禹道:“我十分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出他是左撇子的。” 他也进门就在观察众人,但是何洪林一切如常,没有任何破绽。 简禹一问,连何洪林也看了过来。 何洪林一听白越才是抓他的罪魁祸首,一万个不相信地道:“我虽然左右手都能运用自如,但自从进了京城,从未在人前用过左手。就连我妻儿都不知这个秘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越自小聪慧,学习优秀一路高歌,早已经习惯了各种羡慕惊叹。但此时,跨时代的优越感还是让她骄傲了。 她从桌上将刚才收来的卷子拿起,拍了拍。 “因为左撇子有许多与生俱来的特征,每个特征都不是百分百,但每个特征都有一定概率。当所有的概率都集中起来的时候,最接近的那个人,就是最有嫌疑的。” 简禹错过了白越的提问时间,不明所以,梁蒙连忙凑过去,将白越的那些问题一一的复述了。 听完,简禹故作深沉地沉吟了一下,他不太好意思说,其实他还是不太明白。 为什么左撇子有这样的特征,他怎么从未听过,也从未在什么书上见过。 终究简禹还是忍不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白越一直在等简禹这一句话,她正色道:“其实,是这样的。” “?” “我小时候,遇见过一位老先生。” “?” “老先生说自己以前是个仵作,如今告老还乡,在穆林隐居。他与我投缘,教了我许多。” 穆林镇便是这白越的家乡,离京城何止千里迢迢。 昨日白越在简府和简夫人闲聊,和丫头闲聊,和一切能闲聊的人闲聊,重点不是了解现在的简家和简禹,而是了解过去的白越。 现在的简府她还有很多时间去了解,现在的简禹她也需要眼见为实,但是过去的白越,她必须尽快知道,这样才能不和之前的人设产生太大矛盾,或者想出理由去圆这个矛盾。 果然,简禹怀疑道:“你父母都是郎中,你虽然学医不成,也未听说还有其他老师。” 白越叹一口气:“验尸破案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之前确实不想说。” “那现在呢?为什么又想说了。” 白越幽怨道:“那还不是因为离家出走的这几天啊,过得实在是太惨了,还差一点丢了命。” 简禹满脸的不高兴:“谁让你瞎跑呢,我不过说你两句就瞎跑,自己受罪不说,还……” 但是这话没说完。 白越奇道:“还什么?” “还差点丢了命。”简禹生硬地坳过来,可不愿意让白越知道他跪了一夜祠堂的事情。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想来想去。”白越眼睛亮亮盯着简禹:“离开简府我现在无处可去,可我也不能白吃白喝,所以唯有尽自己所学,愿能帮你一些,也好心安。” 简禹狐疑地看着白越,满脸都毫不遮掩的写着,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白越坦然望回去,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两人深情对望半晌,外面梁蒙实在忍不住敲了敲门,从门缝里往里撇了一眼,只见满屋子都是诡异的泡泡,胆大包天地咳了一声。 这一声咳,总算是唤回了两人神游天外的心。 简禹收回视线哼了一声。 “虽然你说的那些鬼话,我一句也不信。”简禹竟然不是那么好糊弄:“但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可以姑且一听。不过你在我身边,也不必非要做什么,只要老老实实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当然。”白越满口答应:“我一定特别,特别,特别的老实。” 简禹只觉眉心直跳,但是一时又找不到什么破绽,点了点白越。 白越跟着简禹上了大半天班,回去之后,简直如同皇帝下朝一般,得到了简家长辈迫不及待的关心和慰问。 简母先是立场明确地责怪了自己的儿子。 “莫弈你太不应该了。”简母握着白越的手,看向儿子:“大理寺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带着越儿一个姑娘家去做什么?何况她才从外面回来,又受了惊吓,你是故意还想吓她么?” 真是知子莫若母,白越在心里给简母点了一个赞。 “母亲,您多心了。”简禹在母亲面前像大尾巴狼披着小白兔的皮:“儿子已经知道错了,怎么还会犯呢。这次越儿和我一起去大理寺,因为说白日我总不在,晚上又不好多见,所以想要和我多在一起,多相处了解。” 第15章 堆雪人大赛 简禹说完,深情看向白越,白越被看得低下头去。不低头不行,再和简禹对视下去怕绷不住要吐了。 “这样啊?”简母将信将疑看向白越。 白越低声道:“确实是我要跟去的,大理寺里虽然有些怕人,但有莫弈在,我也并不怕。” “父亲一见你,就说你有父母之风,胆大心细。”简母微微一笑,拍了拍白越的手:“大理寺你都不怕,可见父亲眼光果然不错。” 简夫人口中的父亲,便是简禹的爷爷,简府的老太爷。 当年白越的父母便是救了他和此时已经过世的老夫人,才有了这一段指腹为婚。也是他,在简府里力挺白越说一不二,说让简禹跪祠堂,就得跪祠堂。 提到简老爷子,白越顿时十分有底气,一脸感激道:“其实我家中骤变,一路过来心中十分忐忑。没料到爷爷和伯父伯母对我那么好,让我都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感激。” “你啊。”简夫人笑道:“小小年纪不要有那么多心事,若是真有心,多去陪爷爷说说话,他老人家就开心了。” 这自然是应该的,白越欣然应着:“好的,伯母。” 如果需要,她不但可以陪老爷子说话,还可以在祠堂的牌位前陪过世的老夫人唠嗑,只有简禹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简夫人闲聊一会儿,见白越果然神情正常,并没有被吓着的样子,也就放了心,让他们回去吃饭休息。 “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有话说,不用陪着我。”简夫人挥手赶人:“去吧去吧,天冷了,多穿点,别着凉了。” 两人哪里像是从未见过的未婚夫妻,简直像是感情深厚的新婚燕尔,一起别了简夫人,并肩往外走。 走出怡然居,转了个弯,到里面绝对看不见的地方了。两人迅速一左一右让开一步。 简禹嫌弃道:“看你糊弄母亲的样子,就知道你骗人惯了的,甜言蜜语装模作样,嘴里没一句真话。” “彼此彼此。”白越嫌弃回去:“不过伯父伯母爱好和平,我们年轻人间的恩怨情仇,就不必让他们费心了。” 祠堂是个好地方,简禹听着爱好和平四个字,条件反射就觉得膝盖痛,当下不敢硬抗,默念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转身走了。 白越虽然寄人篱下,但也有自己小小院子,不必跟在简禹后面,当下便拢了拢衣服回房。 天气真的冷了,不过才十一月,但凉州城里气温骤降,按本地人的经验,要下雪了。 佩琪将房门都关着,窗子开了些,生了一盆炭火:“白小姐,您是从南方来的,还没见过雪吧?” “……”白越顿了顿:“啊对,我们那儿从不下雪,冬天也没这么冷,不过我和父亲出去过,在外面见过下雪。” 还是见过好,不然明日若真下了雪,总不至于还要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吧。 “下雪虽然冷,但是可好玩了,到处白茫茫一片,也可好看了。”佩琪趴在窗子上往外看,风吹着头发衣服乱飞:“还能堆雪人呢。” 佩琪小丫头天真活泼一回头:“白小姐,每年下雪的时候,咱们府里,还有个比赛呢。” 白越好奇:“什么比赛。” “堆雪人比赛。” “怎么比,一人堆一个么?”白越佩服地道:“你们真会玩。” 佩琪嘿嘿一笑:“按院子比,每个院子堆一个雪人或者几个雪人,然后老太爷,老爷和夫人做评委,评出最有意思的那个。” “有奖金么?” “当然有啊。”佩琪特别来劲儿:“第一名有二十两银子的奖金呢。我之前在二太太院子里的时候,得过一次第一名,二太太也不要奖金,都给我们分了……” 佩琪美滋滋,小丫头一个月还不到一两月钱,那次一下得了二两银子。相当于两个月的工钱,高兴了许久。 “这样呀,那咱们要好好动下脑子才好。”白越也喜欢钱:“想办法得了第一名,拿了奖金咱们分。” 白越自从进了府,为了让她觉得如回家一般,简夫人便直跟她说了,和府里的小姐一个待遇,除了吃穿用度,一个月五两的月钱。 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在简府里自然是够的,可万一有什么意外呢?白越身世复杂,少不得要尽力多攒一点,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荷香居有她和佩琪,加两个小厮,一人也可以分五两呢,主仆两人对视而笑,都十分满意。 半夜,雪就纷纷洒洒的下了起来,白越披着衣服起来看了一眼,果然地上已经落了一层白。 第二日一早,管家就来各院里传话。 简府不知多少界堆雪人大赛开始了,白天是自由发挥时间,大家不许串院子偷看。明天一早,老爷子,老爷和夫人,会进行评审打分,选出今年的最有趣头等奖。 管家笑眯眯的:“白小姐,您才来可能还不太懂。夫人特别交代,若是为难,可以让大少爷来帮忙。” 白越正色道:“那赢了要分他奖金么?” 管家被问住了,一时接不上话。 白越噗嗤一笑:“开玩笑的,我知道了,谢谢夫人。我要是不会,会请莫弈来帮忙的。” 管家抹着汗走了,谁说白越是外人刚进门胆小怕生放不开手脚,这不挺活泼的么? 管家前脚走,小厮便急匆匆地用一大块布裹着几块东西回来了。 “小姐,您看看这个行不行。”小厮打开包裹放在桌上,里面是几块圆滚滚的木头,每一块都比拳头要大一些。 白越拿起木头看了看,按了一下,满意道:“刀呢,刀拿了么?” “有有有。”小厮忙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袋子打开,里面是形状各异的几把小刀。 “这可是好东西,因为我和刘师傅特别熟,才愿意借的。”小厮洋洋得意:“小姐,您看合用么?” 这是一套雕刻用刀,刀锋各不相同,平的,斜的,三角的…… “小姐,您还会雕刻啊?”佩琪十分佩服:“您可真厉害。” “那可不。”白越得意一笑,虽然雕刻手艺不是多么精纯,但是刻几个圆头圆脑的小东西还是可以的。 第16章 快乐的鸭鸭 简禹这一日忙到傍晚才从大理寺回来,回来转了一圈,突然道:“今天白越都在做什么?” 被吩咐盯住看牢了白越的小厮神秘兮兮道:“白小姐一天没出门。” 简禹伸手,让下人换上居家常服:“没出门,就在府里晃?” “不,没出院子门。”小厮道:“小的盯了一天,白小姐和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今天一天都没出来。估摸着,是在堆雪人吧。” 简禹看了一眼窗外,反应过来:“对,又是一年一度的……” 简禹说着,伸手捂了捂额头,十分无语。 “整个京城,不,整个梁国。”简禹叹道:“也只有我们家才会做这种事情。” 梁蒙笑道:“这不挺有意思的么?少爷,府里热热闹闹,大家开开心心多好。” 简禹摇了摇头,虽然无奈也跟着笑了。 无伤大雅,闹就闹吧,权当是儿女尽孝讨老人家一个欢心罢了。 想着,简禹卷起袖子:“我们院子里的雪人还没堆吧,赶紧的弄一个,免得爷爷又唠叨。” 要说打架,紫枫轩里战斗值肯定是简府最高的,但要说堆雪人真不行。不过重在参与,一群小伙子在雪地里忙了一身汗,很快堆了一个比真人还大的雪人。 简禹满意地拍了拍袖子上的雪:“行了。我们虽然不能以质取胜,但每年都是最大的。” 小厮唉声叹气看着简禹进屋,他们也想分奖金,奈何只要还在紫枫轩,是没这个希望了。 简禹进屋没多久,芸儿就来了。 芸儿忽视了院子里那个比她还高但奇丑无比的雪怪,恭敬道:“少爷,夫人说,白小姐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院子里也没几个人。您若是有空,去看一眼,帮帮忙。” 谁想去帮她,简禹心里哼了一声,却道:“知道了,告诉母亲,我这就过去。” 芸儿满意回去复命,简禹不情不愿去了荷香居。 今天所有的院子都一样,大门紧闭,每一个里面都藏着惊天秘密。 简禹敲了敲门。 很快有人在里面应了:“谁呀。” “我。” 里面安静了一下,换了个人,是白越。 “有什么事么?” 简禹在外面直皱眉:“我来看看你,进去说。” “啊,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明天说吧。”白越显然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已经睡了,不方便。” 简禹暴躁:“这才什么时辰,你睡那么早?” “对。”白越斩钉截铁:“下雪,天冷,睡得早,有话明天再说吧。” 简禹哪能不明白,但是也没办法,虽然对他来说这矮矮院墙轻轻松松可过,但这在自己家里,不至于不至于。 白越打发了简禹,拎着裙摆,小心翼翼绕过地上一个又一个,一排又一排……往回走。 第二天艳阳高照,气温却比昨日更低了,雪已经停了,但是整个世界都是白的。 简禹裹得厚厚的出了房门,佩琪就在房檐下,将一块绸布盖上一个托盘。 简家评委三人组,简老爷子,简老爷和简夫人,正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看过去,这堆雪人有穿各色衣服的,插着各种装饰的,还有堆成各种造型的,一直到了荷香园门口。 简夫人笑道:“也不知越儿弄了个什么新鲜样子,昨日芸儿过去,硬是堵着没让进门。” “这么神秘?”简老爷子奇道:“如此认真,那我们定要好好的看看。” 小厮啪啪地敲了门,几乎立刻就有人应,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越亲自来开的门:“爷爷,伯父,伯母,快请进。” 门整个都打开,简老爷子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听说你们昨天忙活半天,弄了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简老爷子将整个院子收入眼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越儿,这……”简夫人也是一脸惊讶:“这,这是……” 小小的院子里,路上,花坛边,花圃修剪整齐的灌木上,桌子上椅子上,都是小鸭子。 用雪做成的鸭子,一个圆滚滚的身体,圆滚滚的脑袋,扁扁的嘴巴,两个黑豆小眼睛。 也不知有几百上千只,整整齐齐胖墩墩的小鸭子,正排着整整齐齐的队,用小黑豆眼睛看着她们。 “这是小鸭子。”白越笑眯眯:“爷爷,是不是特别可爱。” 一只还不显得,但是一排一排的就给人感觉特别呆萌可爱,视觉效果满级。 “可爱,确实是可爱。”简老爷子楞了之后,哈哈哈的笑出来,转头对简夫人道:“咱们每年都见了那么多,各种各样的雪人,谁也没这一群鸭子可爱。” 白越哄得简老太爷开心,简老爷和夫人自然也都开心,简老爷顺水推舟道:“确是与众不同,越儿,你这一群鸭子,可有个名字?” “有。”白越道:“叫春色满园。” “春色满园?”简老太爷不解:“这是何解?” “因为春江水暖鸭先知,所以鸭子代表春天。”白越胡扯技术一流:“鸭子来了,春天还远么?” 三人一愣,均是笑了起来。 堆雪人本是玩乐图个大家热闹开心,此时荷香居里笑声一片,简老爷子笑完了之后,正色道:“要说寓意,说心思,说这手工灵巧,今年咱们府里,荷香居第一。” 简老爷和简夫人纷纷赞同:“父亲说的对。” 白越招了招手,佩琪从一旁捧了托盘过来。 大托盘上,又有三只小托盘,每一个托盘上,是一只胖墩墩的雪鸭子,当然,和院子里的那些是一模一样的。 白越道:“还有三只小鸭子,是送给爷爷和伯父伯母的,爷爷,您先挑一只,选对了心想事成哦。” 简老爷子虽然活了一辈子,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没走过白越的套路,仔细看了那三只鸭子,几乎长的一模一样。 但是鸭子脖子上,都挂着一根细细的红绳,一块小牌子垂在身侧,但是看不清牌子上是什么。 白越特意提醒:“选中才能看。” 简老爷子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挑选了一个最顺眼的指了指,小厮忙接过去。 第17章 心想事成鸭 白越让佩琪往前走了点:“伯母,该您挑了。” 胖鸭子还有两只,简夫人有点忐忑,但还是观察了一下挑了一只。 还剩下一只,简老爷没有什么可选了,是它也是,不是也是。 简夫人迫不及待将鸭子身侧的牌子翻过来,然后眉开眼笑。 上面一行小字,年轻貌美呀。 这年代女人生孩子早,简夫人现在也不到四十,保养的好风韵犹存,但年纪总在这里,怎么不希望自己永远年轻貌美。 白越笑道:“伯母心想事成啦。” 简老爷子一见今日还真心想事成了,立刻将自己挑中的那只上的牌子也翻了过来。 牌子上写着,健康长寿呀。 对一个不缺吃不缺穿,儿子双全子孙满堂的老人家来说,还有什么是比健康长寿更好的? 简老爷子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没了:“哎呀呀,这也太……” “爷爷心想事成。”白越笑眯眯:“伯父,看看您的。” 简老爷的鸭鸭牌子上写着,阖府顺遂。 作为简家如今的家主,简老爷上有老,下有小,权利最大责任最重,每日兢兢业业的,也就是盼着合家老小健康和睦,顺遂安康罢了。 “好,好,好。”简老爷恨不得把冰凉凉雪鸭子揣在怀里。 “伯父心想事成。”白越嘴最甜:“简府一定会顺遂安康,蒸蒸日上的。” 如果说雪鸭子和鸭子上的祝福都是平常的话,让每个人得到自己想要的吉祥话,这就有点天意昭昭了,一时间整个荷香园和乐融融,欢声笑语一片。 又说了好一会儿,简老爷子三人满心欢喜地走了,白越正要关门,看见简禹神色复杂站在门口。 “简……莫弈,你怎么来了?”白越手里还拿着银子,对,一个红色布包裹着的二十两银子。 简府的人做事就是这么爽快,现场评奖现场给钱。要不是因为不能打破这么多年的规矩,简老爷子还想给一个大红包来着。 简禹从外面进来,刚才他又挨了一顿骂。紫枫轩那个伫立在正中,巨大无比的大雪怪,差点把简老爷子吓得心脏病都出来了。 简禹看着一地的鸭子,想着刚才爷爷和爹妈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作为简家最受器重的长子长孙,心里酸溜溜的。 简禹道:“你倒是挺会讨人欢心。” 白越丝毫不脸红:“爷爷,伯父伯母对我好,我讨他们欢心,那是应该的。” “确实应该,也算你还有良心。”简禹道:“不过我有些奇怪,你是如何能保证他们三人,正好能抽中自己想要的签条?” 满地雪鸭子都是一时叫人新鲜而已,让简老爷子他们如此开心的,是心想事成。虽然这看起来是天意,但简禹看白越那模样,分明是笃定。 白越果然道:“我虽然不能保证,但十之八九的把握是有的。” 简禹第一个念头就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白越神秘兮兮小声道:“其实那三只鸭子,乍一看一样,仔细看,是不一样的。” 简禹刚才虽然没进来,但是在外面也看了,不过惊鸿一瞥,确实没看出有什么区别。 白越好心解释道:“爷爷那只胖一点,老人家都喜欢胖乎乎的。伯母那只,最精致,女人喜欢美。剩下伯父他就没得选了,只要爷爷和伯母都选对了,剩下就错不了。” 想起来神秘,说起来却简单。简禹一时觉得原来如此,一时又觉得竟然如此,不知该夸一句你有心了,还是笑话一句,你心眼可真多。 看着简禹复杂的表情,白越举起两根胜利的手指。 耶! 奈何简禹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越看了看自己的手,硬转了一个弯解释道:“如果是现在的我离家出走,你肯定要跪两晚上。” “……” “因为我更招人喜欢了呦。”白越笑眯眯,啪的一声关上院子门,向佩琪等人招手:“来分钱啦。” 丫头小厮欢呼地跑过去,门外,简禹使劲儿地锤了锤心口。 梁蒙关心道:“少爷,您不舒服么?” “堵得慌。”简禹呼出一口气:“完全感受不到家的爱和温暖。” 如今简家的温暖只想都给白越。 简禹尚未缓过这一口气,就接到了母亲的召唤。 年轻漂亮鸭就放在简夫人卧室的窗台上,要不然屋子里太暖和,雪鸭子进门就融化了,简禹相信母亲一定会把这东西放在床边上。 不过他倒是没有拆穿白越小把戏的想法,怎么她也是哄自己爷爷和爹妈,就当是替自己尽孝了吧。 简夫人开门见山:“你这几日不忙吧。” “不忙。”简禹忙道:“母亲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简夫人道:“我记得去年下雪的时候,咱们去了北郊的雁鸣山庄,那里的雪景十分的美,特别是雁鸣池上,银装素裹,残荷听雨,别有风味。” “是。”简禹道:“雁鸣池的雪景确实是美,池边梧桐木上的雪化了,正落在池面上,叮叮咚咚的煞是好看。” 简夫人点了点头。 “那儿子这就去安排。”简禹道:“陪母亲去度几日假。” 简夫人这回却不点头了,而是道:“不是我要去。” 简禹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 “是让你带越儿去。”简夫人道:“你看越儿做的那些雪鸭子,她肯定很喜欢雪。” 不是喜欢雪,是想讨好你们,可惜简禹只敢在心里腹诽。 简夫人道:“越儿特别贴心,又聪明又乖巧,但是一个年轻女孩,日日和我们老人家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正好你有空,带她去别院里玩几日,开开心心的。” 简禹叹了口气:“是。” “还有。”简夫人又叮嘱道:“你们虽是未婚夫妻,但毕竟三年后方才成婚。你带她出去散心,可要注意分寸,不可唐突。” 简禹想了想白越气死人的样子,诚恳道:“母亲,您放心吧,儿子绝对不会失礼的。” 他也是京城里无数少女爱慕的翩翩少年郎好么,还不知道是谁占谁便宜呢。 第18章 开张大吉 简禹领了任务,一边吩咐小厮去准备出门的用品,一边去找白越。 到了荷香居,白越却不在。 “白小姐呢?”简禹进去转一圈,奇怪问小厮。 一院子的雪鸭子少了许多,白越不在,她的丫头佩琪不在,两个小厮也只剩下一个,还一脸委委屈屈的样子。 “小姐出去了。”小厮戳着一只胖鸭子的肚子。 “去哪儿了?”简禹一指:“鸭子怎么少了这么多?” 小厮道:“小姐去街上了,鸭子被大家拿去玩儿了。” 那么一大群鸭子,可爱又好玩,简府人多,简禹也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被分走去玩儿了不奇怪,但是这冰天雪地的,白越去了哪儿? 被简禹一问,小厮露出特别愤愤不平的表情。 “白小姐带着三小姐,四少爷,五少爷上街去啦。佩琪和小常也去了,留下我看院子。” 简府这样的人家,虽然简父简母夫妻恩爱,但府里也总有几个姨太太,简禹除了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之外,还有好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简直胡闹。”简禹有些不悦:“她才来京城几天,自己连外面有几条路都弄不清楚呢,怎么敢带他们出去。谁同意的?” 简禹说着便转身往外走,虽然生气但这不是闹着玩儿的,老三老四老五大的十一岁小的五岁,就算带着小厮丫头也叫人不放心。 没料到简禹没走出几步,就听着小厮在后面喊。 “少爷您别担心,是老太爷让白小姐带少爷小姐出去的,带了好几个家丁呢……” “爷爷真是被这诡计多端的丫头迷昏了头。”简禹冷着脸,脚步匆匆离去。 京城里有东西两个集市,常年开放,无一日休市。 白越带着三个小萝卜头,佩琪和小厮小常,在西市的路边摆开了摊子。 天冷,几个小孩穿得厚厚的像是个布娃娃,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然后一起看白越。 他们之前都见过白越,不过白越今日是第一次见他们。只是简家家风正,虽然小姐少爷都养尊处优的长大,倒是不骄纵,对她这个外面来的未来嫂子,也没有瞧不起的意思。 一刻钟前,简老爷子大手一挥:“你们不是闹着要出去玩么,正好,让白姐姐带你们出去玩。” 白越呆了。 但简老爷子感觉不错,给了一包银子让他们开开心心玩儿去吧,于是一个大的带三个小的,跟着佩琪和小常,后面又跟了四个家丁,便出了门。 对白越来说,逛这个年代的街是新鲜而有趣的,但是对三个小孩来说,逛太多次了,反倒是兴趣缺缺。 白越看着三个球,民主道:“你们想去逛点什么,玩儿点什么呀?” 带孩子嘛,说难很难说简单也简单,投其所好就行了。 可没想到简家老三,三小姐简珍道:“白姐姐,我们想赚钱。” 白越看着手里的钱袋,很是疑惑。 “你们缺钱么?” “不是的。”四少爷简哲道:“我们想自己赚钱,给爷爷买一个礼物。” 白越蹲下身来:“为什么啊?” “因为夫子说,必须亲力亲为才有诚意。找爹娘要的不算诚心。” 老五还有点小,说话不太利落,只是跟着哥哥姐姐后面点头。 这若是旁人,大约对着几个孩子的异想天开会一笑了之,但白越非常认真地听了并且思考之后,霸气一挥手:“姐姐有办法,姐姐带你们赚钱去。” 简禹只迟到了一步,便看见终身难忘的一幕。 街市上热热闹闹,人来人往。 白越面前一张桌子,桌子上一排排的雪鸭子,她站在一旁,手拢在嘴边喊。 “瞧一瞧,看一看,京城的第一场雪,洁白美丽,祥瑞天降。雪鸭子一文钱一个,限量三百只,卖完收摊……” 白越负责吆喝,老三老四算账收钱,老五上蹿下跳地傻笑。 桌子后面,佩琪和小常一个人加工,一个人搬运。 简禹这才知道雪鸭子怎么做出来的,是一个木块雕刻成的镂空鸭子造型,分成两半,抓一块雪放在中间,然后两边一夹,齐活,一眨眼就是一个。 一只雪鸭子,不用两天就会化成水,可是便宜又可爱啊,一文钱一个,小孩子看着喜欢,姑娘家也喜欢,一时间摊位前便挤了十几个人。 梁蒙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少爷,你看那男人,是不是……” 简禹哼了一声,怎么不是。 跟着白越出来保护的四个家丁,此时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混在买东西的人群里。 “老板,我要十个,回去送弟弟妹妹。” “我要两个,这太可爱了,买回去我媳妇肯定喜欢……” “白小姐真是才思敏捷啊。”梁蒙不得不佩服道:“卖这没有成本的东西也就算了,竟然还找了托儿,她若是去做生意,肯定要大发财。” 但士农工商,经商在这年代不是有地位的事情,何况是个女子,简禹淡淡道:“还不缺她这点钱。” 简禹就这么默默在一旁看了小半个时辰,三百只鸭子卖完了,说收摊就收摊,白越把最后一只雪鸭子递给一个小女孩,然后道:“三百只卖完了,收摊。” 周围的人没想到说收摊就收摊,还有些恋恋不舍,但白越就是这么坚决,佩琪立刻就收起了木头模具,小常扛起桌子还给隔壁的小店,叹息中,也只好无奈地散了。 简家老三老四正头对头凑在一起数钱。 “怎么样?”白越笑眯眯凑过去:“没少收钱吧。” “没有。”简珍一张小圆脸特别严肃。 她从里面数出了四十个铜板。 “白姐姐,这是我们租用鸭鸭模具的钱。” 白越还真接了,并且点了数,这才点头塞进怀里。 然后简哲又数出六份十个,分别给了佩琪,小常,和在人群里做托的四个家丁。 “他们带小姐少爷出来玩,竟然还收钱。”梁蒙已经惊呆了:“白小姐竟然也收?这真是……” “小家小户的,想钱想疯了……”简禹嗤笑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第19章 现在只有我们俩 大人的思想太复杂,小孩可没那么多心思,简家几个萝卜头现在又蹦又跳,十一岁的简珍还稳重些,只是抿着唇笑,摸着一盒子冰凉凉的铜板就像是摸着什么珍宝。 两个小的可没那么矜持,叽叽喳喳地提出各种问题,闹得白越头痛。 “赚钱的感觉是不是很好。”白越笑眯眯一手搂一个。 这几个孩子多可爱,生得好也养的好,粉雕玉琢又礼貌,也不知怎么简禹长大就歪了,一肚子坏水。 “好。”简哲重重点头:“能买一大盒点心了。” 麦香村的点心,爷爷特别喜欢吃的枣泥荷花酥,就是两百文钱一盒。 白越摸了摸简哲的脑袋:“但是这个钱咱们赚得很辛苦,对吧,而且,现在咱们可以选择赚钱的方式还很少,是不是?” 小孩点点头。 “所以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白越道:“有很多很多学问,等你长大了,就有能力做出各种选择,既可以这样赚钱,也可以那样赚钱,可以你来选择生活,而不是让生活选择你。” 劝学是一件长远的事情,要如和风细雨一般,不知不觉浸透进生活的点点滴滴。 简禹此时已经走到了面前,正听着这话,莫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白越做事虽然胡闹,但好在说话还靠谱,没在孩子面前乱七八糟说话。 简禹一出现就被发现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个小的就扑了上去,一边一个抱住大腿。 简珍十一岁,这年代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再过两年都可以订婚了,男女授受不亲,不能抱哥哥大腿了。 简禹蹲下来,将五岁的简明抱起来。 “你们这是在玩儿什么呢?”简禹可不会说自己已经在边上盯着许久了:“我远远地就听着你们声音了。” 这一问,三个孩子就开了锅,七嘴八舌地给简禹炫耀自己赚了两百文钱,简禹心里那点不快一点没表露出来,非常认真地听着,还不时夸赞捧场。 白越跟在后面走,一边走一边看,倒是有些意外。 这三个孩子,除了老四简哲也是简夫人所生,其他都是姨娘所生,便是所谓庶出。 这年代阶级森严,嫡出庶出的孩子对大户人家来说地位更是天差地别,可简禹对他们的态度却并无不同,而看几个孩子对简禹也是喜欢之情溢于言表,显然简禹的温和不是装的,而是始终如此。 这人……白越评价了一下,虽然不太好,也不太坏吧。 麦香居是京城有名的老字号糕点铺子,三个孩子拎着一包铜板,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拎出一盒点心,满心欢喜的往家里去。 简禹和白越跟在后面,夕阳拉长两个人的身影,莫名给人一种很是般配的感觉。 如此温馨场面,简禹连刚才已经想好的教训的话也咽了下去,斟酌一下温和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如此乱来。” 白越装傻:“你是说,我带孩子们出来玩儿的事情么?” 何止是出来玩简单一句,简禹责备道:“还有带他们在大街上摆摊,亏你是怎么想起来的,成何体统。” 难得这一次白越竟然没有反驳,而是道:“我知道错了。” 简禹十分意外,她竟然会认错? 白越又道:“我下次再不敢了,等回去我就去找爷爷,写检讨,认真地反省这次的错误,几位小姐少爷身份尊贵……” 梁蒙一直跟在后面,此时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咳了一声。 少爷,您要是再不开口打个圆场,一会儿肯定要被老太爷训的。 白越奇怪回头看梁蒙一眼:“怎么了,嗓子不舒服么?” “没。”梁蒙忙道:“没,就是今天可能水喝少了,有点干。” 白越也没深究,就嘱咐了一句,人一天要喝七杯水,然后转回来对简禹接着刚才的话道:“小姐少爷身份尊贵……” “行了。”简禹终于忍气吞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在家中便是自己人,也无人会觉得你不如人,你看他们那几个孩子,不是都很喜欢你吗。” 白越自然点头,顺口道:“那可不是,简府不喜欢我的人,真的很少。” 就那么一个,两个罢了。 “我也没有不喜欢你。”简禹苍白徒劳道:“只是小孩子太闹,怕你烦罢了。这种小事,就不必告诉爷爷了。” 三个小孩捧着糕点回了府,一路冲去找简老太爷献宝,不用说,简老太爷吃着孙子孙女的一片心意,甜在嘴里更在心里,不知夸赞了白越多少句。 出行的一切下人都准备妥当,只是简禹头一天晚上忙忘了,第二日得知消息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马车前。 简禹已经坐在马车里了,梁蒙掀开帘子,他向白越伸出手来。 “去别院度假?”白越的语气很梦幻:“赏雪景?” “对,上来说,外面冷。”简禹在府门口,那叫一个好脾气。 白越往前看看,往后看看:“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当然车夫侍卫丫头小厮都有,但是那些都不管用。 简禹确定点头。 白越眉头一皱,突然身子往前凑了凑,低声道:“你不会是想把我带到荒郊野外,然后制造一起事故,毁尸灭迹吧?” 简禹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现出一股恍然的神色来。 “对啊。”简禹道:“你没说,我都没想起来还能这么做。” 太可怕了,白越正要赶紧逃命,突然手腕一紧,简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往上一拽。 呼的一下,白越只觉得自己飞身起来,人被直接拽进了马车。 “出发。”简禹吩咐一声放下门帘,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越。 那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我看你这次往哪儿跑。 白越慢慢地往角落里挪了挪,又挪了挪:“简大人。” “莫弈。”简禹纠正。 “莫弈。”白越道。 “很好。”简禹满意道:“母亲说你喜欢雪,让我带你去散散心,就在近郊我们家的一处别院。” 白越点点头,这若是简母安排,那正常,简母昨日闲聊时还说呢,要让简禹带她出去玩。 “只有你我二人,方便培养感情。”简禹往后一靠,换一个舒服懒散的坐姿:“所以这几日你谁也指望不上,只有我们俩,好好相处吧。” 第20章 无需行此大礼 两辆马车,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简禹和白越坐在大车上,两个丫头坐在小车上,慢慢地出了城,速度越来越快。 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安静了下来,白越将窗帘掀开一条缝。 外面一片银装素裹,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白,道路两旁有高大的树木,不时被风吹动落下一片雪花。 “闲得慌么?”简禹看她一脸寂寥,好心好意道。 没有电脑电视手机,能不闲得慌么。白越今天睡得迟,这会儿睡不着,也不敢睡,谁知道睡着了简禹会不会在她脸上画乌龟。 “要不……”白越试探道:“我们聊聊天?”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简禹不答话,却从一旁翻了一下,翻出一本书来,丢在白越怀里。 “这是什么?” “给你找的,打发时间的东西。” 白越愕然,把书拿正一看,这竟然是一本手抄的卷宗。 “这是什么?”白越只见卷宗上写了一个数字,零五四:“这是什么意思?” “大理寺这些年没破掉的陈年旧案。”简禹道:“零五四是编号,这案子是二十一年前的,你看一看。” “你让我看案子打发时间?”白越顿时想起从前加班加到吐的岁月,不可思议道:“我们现在不是去度假么?” 自己这一世不是有个三品大官的未婚夫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勤奋工作? 简禹理所应当道:“你不是说,你想留在简家,和我和平共处?” 白越点点头,不是想,是必须,即便是简府的人都喜欢她,若简禹对她始终心怀敌意,那这地方还是待不长久的。 “我想来想去,既然你有本事,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简禹挑了下眉:“我这人一向爱才惜才,你若真有过人之处,我自然奉为上宾。若只是一点小聪明耍手段,在府里左右逢源,上蹿下跳……” 简禹没说完,但白越都明白。 杀人灭口是玩笑,但简禹想让一个人远远离开,太容易了。 白越叹了口气,翻开卷宗。 感谢神明,虽然她没有这身体大部分的记忆,不知自己是谁从何处来,但基本的生活常识还有一些,字,大部分也还认识。 这世上什么案子最难破,不是密室杀人,不是找不到凶器,不是死无对证,而是……从前……有一桩案子。 二十一年过去了,无论当年多轰动,如今除了这卷宗上记载的寥寥数笔,不会再有太多线索。破案最关键的现场,现场可能有的证据,都烟消云散。 “雪人藏尸。”白越翻开第一页:“十一月初十,大雪,在北郊十里村,出现一个雪人,雪人融化之后,里面露出一具尸体。” “十里村村民廖家辛,男性,二十八,身上无明显伤口,疑为醉酒后冻死。”简禹对这卷宗了若指掌,看来也是费了功夫的。 “因为从雪人出现到融化露出尸体,中间过去了六日的时间,所以仵作也不好判断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和死因。” “受害人被发现得越晚,线索确实会越少。”白越点点头:“那当时怎么查的?” “只是常规调查,并未找到凶手。”简禹道:“这案子就成了悬案,不了了之。” 二十一年前,简禹都还没出生,这案子自然也是听人说起,并非是他经手的。 一条人命,纵然是悬案也不是大案。白越翻过第二页,皱眉:“五年之后,又死了一个?” “是的,还不止一个,你接着看。”简禹沉声道:“凶手连续作案,用同样的方法,在此后的十七年间,陆续杀害了七个人。” 一起跨度长达十七年的连环杀人案,最后一次受害人出现是在四年前,同样是大雪的天气里,采药人在后山山林中发现一个雪人。 白越苦笑:“我看出来了,十里村的村民因为藏尸案的原因,对雪人心有恐惧,只要看见都要敲开看一下才安心。” 想想真是惨,简禹也无奈:“所以十里村是一个绝对没有雪人存在的地方。但是那村子前后都是林子,山深树密,在林子里藏一个人太容易了,最隐蔽的一次,甚至是在四个月后才发现已经腐烂的受害者。” “四个月后才发现,如何得知是和雪人案有关?”白越敏锐道:“冬天再长,雪也不至于四个月不化吧?” “自然是没有。”简禹道:“但是在死者尸体边,找到了两颗林子里绝对没有的杏核。之前藏着尸体的雪人中,也有用杏核做眼睛的。” 凶手就是凶手,无论古往今来,依然是那么凶残。 受害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本地村民也有路过客商,细细看来,竟然没有一点相同。 “就从卷宗上看,凶手是在随机挑选受害者。”白越正要再说什么,突然马车猛地往前一冲。 白越完全没有心里准备,短促的啊了一声,整个人往前一冲,直直的扑向对面,脸砸在简禹腿上,两膝普通一声,跪倒在地。 简禹是和白越对坐的,因此没有往前冲,而是往后一仰,但他背后就是车壁,因此并无什么影响。待往后一靠,立刻再坐正的时候,便看见白越已经跪在面前。 白越两手扶他的膝盖,双膝跪地,脑门磕在座椅上……虽然马车里布置的十分柔软舒适,可简禹刚才找东西,偏偏把搭在上面的皮垫掀起来了一些,没有盖好。 于是白越脑门上红了一块,鼻子也撞着了,红着一双眼睛,眼中还有忍不住的泪水。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简禹忍不住噗嗤的笑了起来。 “免礼起来吧。”简禹尽量不让自己笑的太大声:“你太客气了,又不是外人,无需对本官行此大礼。” 白越只觉得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惨过,捂着酸痛的鼻子,抬头怒视简禹。 虽然马车颠簸与他无关,但是幸灾乐祸非君子所为。还口舌上占她便宜,更是小人行径。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摔的你。”简禹无辜伸手:“来,起来说话别跪着了,我看看撞傻没有。” 白越没有撞傻,但是快气傻了。 第21章 雪人藏尸 简禹正伸着手呢,还没来得及扶起白越,窗帘哗啦一声被拉开了。 梁蒙的大脑袋出现在窗子外,张嘴正要说什么,却惊呆了。 马车里,简禹伸着手,白越跪在他面前,眼睛里泪水涟涟,仔细看鼻梁脑门还是红的。 如果是一双甜蜜小情侣,大概可以想象一些旖旎画面,但简禹对白越从没好脸色,那就是两回事了。 这活脱脱一个土匪恶霸仗势欺负良家女子的场面啊。 “少爷……你……”梁蒙惊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又将窗帘给放了下来。 少爷虽然是不喜欢白越,可一直也不是个会对弱质女流动手的人啊,难道真的被气得失去理智了。 两人在梁蒙的欲盖弥彰中,尴尬的气氛几乎要漫出车厢。 终于,简禹一把拽开窗帘,探头出去沉声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停车?” 刚才不是颠簸,是一个急刹。 梁蒙背对马车,好像是刻意避嫌一样,简禹一看更生气:“怎么回事?” “少爷。”梁蒙不回头,却指着对面。 对面是一个小树林,被积雪盖满,乍一看没有什么异样。 但再一仔细看,似乎有什么东西藏身在是树木之后。 梁蒙压低了声音道:“少爷,是个雪人。” 白越虽然此时只想一脚把简禹踹下车,但心里也明白刚才的事情确实不是他的责任,揉了揉鼻子擦干眼泪,见马车还没动,也有些好奇。 想了想,她也跟着看出去,就在简禹旁边探出脑袋。 “一个雪人。”梁蒙重复了一遍。 白越眼神也挺好,但是仔细看了又看,只是看见一片白茫茫,不由道:“雪人在哪?” “在树后面,我眼神好。”梁蒙说着下了马。 简禹也拉开车门往下走,显然他也什么都没看见,但是相信梁蒙。 这世上确实有人天赋异禀,有人听力特别好有人跑得特别快,梁蒙大约是自带千里眼吧。 被这气氛感染了,白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十里村。” “悬案卷宗零五四号,雪人藏尸连环杀人案。”白越声音飘忽:“过去十七年的时间,连续有七名受害者被杀害,藏尸雪人。” 现在,这个案子可能会变成,二十一年,八名受害者。 梁蒙开路,正要拨开树枝踩雪进去,白越突然道:“等一下。” “你先回车上去。”简禹还以为她害怕:“这里是官道,又是大白天,纵然凶手再凶残,也不会有危险的。” 白越却挽了裙摆:“我不是害怕,我是让梁蒙慢一点,也不要过去那么多人,万一这里面真的有受害者呢?” 一个疑似现场,一群人上去一窝蜂的,若无关也就罢了,若真有关系,那地上脚印周边线索肯定会被破坏。 简禹摆摆手,让下人别跟着,当下换了队形。 梁蒙在前方拔开树枝,白越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有脚印。”梁蒙突然道。 果然,地上有两排脚印,一排进的,一排出的,都消失在林子尽头遥远的地方。 “看脚印是新鲜的,很清晰。”梁蒙刚说了一声,白越脸色突然一变,猛地转向雪人。 此时他们才看清楚雪人全身,这是个半人高的雪人,下面一个雪堆是身体,上面一个雪球是脑袋,鼻子的位置插了一根树枝,不过眼睛不是什么杏核,只是两块到处都有的石子。 梁蒙和简禹都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还没说话,却见白越已经扑了过去。 “快,快把雪人挖开。”白越一边急促说着,一边用手去推雪人的脑袋,像是要把脑袋给推开一样。 白越这举动吓了众人一跳,眼见着她要一脚踩在雪堆里,简禹将人一把拽住。 “雪人里可能有人?”白越急道:“刚埋进去不久,说不定还有救……” 一句话让众人顿时惊了,简禹和梁蒙二话不说地动手,怕里面真有人会伤着,不敢动坚硬的工具,只能直接用手。 好在雪不是冰,两人又会武功,三两下便将雪堆挖开一个口子。 这雪人肚子竟然不是实心的,黑乎乎的肚子里,一截布料露了出来。 “真的有人。”梁蒙惊呼一声,加快了动作。 白越也是精神一震,转头喊过一个小厮叮嘱几句,小厮应了一声跑出去。 一个人很快被挖了出来,梁蒙伸手在她脖子上一搭,万分惊喜道:“还活着。” 小厮此时已经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条毯子。 被挖出来的是个个子娇小的姑娘,身上头上都是白花花的,呼吸脉搏虽然还在,但是非常的轻微。 “姑娘,姑娘。”梁蒙推了推她,动了一下。 但是她并没有清醒过来,只是动了动。 白越忙过去将毯子张开,干脆利落将人裹起来:“冻得狠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伤,先送上马车,赶紧去找大夫。” 还有什么比受害者还活着更叫人精神一震的事情么,只要这姑娘醒了,这多少年的悬案就能真相大白。 梁蒙连忙抱起姑娘,飞快地上了马车,男女授受不清,接着他就不好做什么了,连忙唤来丫头。 “去十里村找大夫。”简禹一声令下,小厮骑马飞奔而去,只有一条路,他们往前走,大夫往回走,可以尽可能节约时间。 “雪人肚子里竟然真的有人。”梁蒙看着车门关上,不由地道:“白小姐,您怎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这雪人肯定是要挖开的,但若不是白越催促,他们一定会先检查周边,不会那么快就动手。而且十有八九是一铲子凿开,地方略有不妥,就是一个血窟窿。 “因为那两行脚印。”安置好受害者先走,白越还蹲在脚印前算着什么:“来的一行,比去的一行显然要深一些。这就证明那人来的时候是身负重物的,走的时候重物却丢弃了。” 此时此刻,白越实在想不到除了人,还有什么重物。 第22章 哪有这么巧 梁蒙心悦诚服,正要拍几句马屁,却见白越踮起脚尖,从一旁的树枝上小心翼翼拿下了什么,对着阳光看了看。 “这是什么?”简禹也看了过去,只见白越手中拿着一小簇缠在一起的黑丝,像是头发。 “我在树上发现的,很有可能是凶手的头发,受害者的头发我刚才看了是细软乌黑的。”白越道:“这里枝丫横生,走动的时候很容易勾住。” 若是在以前,她绝对不会用手去拿这么重要的证物,但现在无所谓了,反正这年代也没有什么仪器可以验,不会污染证物。 头发有点黄,有点干枯毛躁。 简禹道:“梁蒙,带人顺着脚印往前去看看,这林子出去是什么地方。” 梁蒙应着,正要走,白越在后面喊:“等一等。” 梁蒙忙站住。 “你重点注意一下这样的人。”白越道:“男性,身高七尺四左右,年龄四十到五十,身体强壮,脾气暴躁。可能穿得比别人多,可能穿得比别人少,声音嘶哑,眼球凸出,也许有皮肤病,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 梁蒙目瞪口呆,不由地问道:“你看见凶手了?” 受害者也没醒,大家看着送走的,哼都没能哼一声,不可能偷偷摸摸地跟白越说过什么。 “我上哪儿看见凶手,这是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推断。”白越从怀里摸出个帕子将几根头发包起来:“从脚印的尺寸,可以推断出他的身高。” 这不稀奇,很多有经验的捕快仵作都可以推断得出,简禹也可以。 “你说凶手年纪在四十到五十之间,这是因为第一起案件在二十三年前,受害者是一个强壮男性,而如今二十一年过去,凶手依然可以轻易扛着一个人,也就是说依然壮年。” “对。”白越赞同:“凶手当年的年纪不会太小,现在的年纪不会太大,所以我觉得四十到五十的区间,是最有可能的。” 当年二十或者三十,那么如今就是四十或者五十,再小或者再大,都很难有如此的体力。 这年代的人寿命短,人活七十古来稀,六十便垂垂老矣,当然也有天赋异禀者,不过小概率事件要等大范围筛查没有结果再考虑,不然第一个想有没有神仙妖怪,那这案子就没办法查了。 “但你为何觉得他穿着异常,声音嘶哑。”这一点简禹也无法理解。 “从刚才发现的头发。”白越道:“这头发脆弱易断、干燥并缺少光泽,很有可能是凶手身上某种疾病引起的。这种疾病具体的表现便是怕冷,多汗,眼睛凸出。又或者怕热,声音嘶哑,皮肤干燥,还有些皮肤上会长藓。” 甲状腺疾病或者癣类疾病,当然不必对他们说得太详细,说了无用。 简禹倒是并不怀疑,白越是医学世家,即便学得不精,从小耳濡目染,在病症方面懂得自然比普通人多。 梁蒙记下了白越嘱咐,急匆匆循着脚印追踪而去。大雪天既好也坏,可以掩盖许多痕迹,也可以留下很多痕迹。 马车赶往十里村,这次简禹上了马,白越回到车厢里。 佩琪已经给那姑娘换了一身衣服,整个人裹在被子里,手脸都用热毛巾擦了,露出一张十分清秀的脸庞。 “人还没醒呢,喊了也没反应。”佩琪一脸担忧的道:“也没见着什么伤,这姑娘没事吧。” “听着呼吸平稳,应该无大碍。”白越看了一回,伸手将她换在一旁的旧衣服给拿过来,在里面仔细地翻看。 那衣服又是雪水又是泥污,佩琪几乎是皱着眉头用两根手指捏着的,见白越看得那么仔细,不由得奇怪道:“白小姐,您看什么呢?” 白越却不说话,只是细细翻找,不过翻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失望地将衣服放下。 受害者被凶手一路扛过去,必不可少的有身体接触,就很有可能留下线索,比如沾上凶手衣服上的纤维,气味,特殊的其他物质,当然也不是必然。 “这衣服虽然破破烂烂的,颜色还挺好看,红得挺正。”白越随意说了一句:“佩琪,你帮我照顾她,若是醒了就立刻喊我。” 马车在半路便碰到了被小厮接来的大夫,给姑娘检查了一通,面色沉重。 “因为受冻的时间短,并无大碍。”大夫道:“昏迷是因为头部受到了撞击,后脑有一点肿。” 白越也伸手摸了摸,果然如此。 简禹道:“那她何时能醒?” 大夫面露难色:“这小的也不好说,也许一两日,也许三五个月,也许……” 也许再也醒不了,甚至醒来也会变成痴呆。 白越叹息道:“这才多大一个孩子,若就这么一睡不醒,也太可怜了。” 虽然她这年代的身体不到二十,却有一个三十多成熟的灵魂,看着面前不过十七八的女孩子,难免心中不忍。 大夫也跟着感慨一回,又细细诊了脉,去一旁开药方叮嘱下人。 简禹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见白越精神有些不振,便道:“觉得她可怜?” 不可怜么?白越抬头看简禹。 “觉得她可怜,就跟我一起找凶手。”简禹道:“我这一趟来十里村,度假是顺便,其实便是为了重查此案。只是没想到这就碰上了,这虽然是坏事,却也是好事。” 在这之前最后一个受害者出现是四年前,若凶手从此销声匿迹,没有新的线索出现,那么就完全无从下手。 “可这未免也太巧了。”白越忍不住的要阴谋论了:“这几十年出现了几起的案子,我们一来,就出现了,而且还被梁蒙发现了……” 说着,白越狐疑地看了一眼简禹。 “简大人。”无需装恩爱的时候,白越还是喜欢喊一声简大人。 简禹莫名有点心虚。 “你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吧。” 简禹心里咯噔一下:“你这是何意?” “总觉得这事情怪怪的。”但白越一时也说不出哪里奇怪,只能语重心长:“咱们做人呢,无论是大人这样的大人物,还是我这样的小人物,最重要的是坦荡,对吧,霁月光风,心怀光明,以诚相待,方能无愧于天地!” 第23章 坦诚相对 白越一番话差点把简禹说得不好意思了,自己心里还真有点阴暗面,莫非她知道了,没道理啊。 对,不可能,简禹立刻挺直了背脊,淡然道:“我从来做事坦荡,不过这世上事,也不是全能告知旁人。” 这话就有深意了,白越正要追问一句,简禹突然俯下身。 此时白越坐着,简禹站着,他一弯腰俯身,黑顺长发便垂了下来,几丝几缕正落在白越脸上。 那一张俊脸突然靠得那么近,白越只听到自己心脏扑通跳了一下,伸手抓了一把落在脸颊的长发,痒痒的。 “说话好好说。”白越伸手推了推他:“别靠那么近……” 简禹似乎非常明白自己的魅力,不但没有顺着力道离远一点,反而笑了一下。 简禹那一双眼睛好看,双眼皮大眼睛,长睫毛像是羽扇一样浓密,他一笑,眼尾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自然就含情脉脉起来。 “越儿。”简禹看着白越眼睛,温柔道:“你想让我坦诚相对,是以什么身份呢,未婚妻么?” 盯着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白越努力镇定,小幅度摇头:“不,不敢。” “有什么不敢,我们的婚事是爷爷定的,你这个未婚妻,我也是认的,名正言顺。”简禹轻轻一笑,又逼近一点:“但是,越儿你敢说一句,你对我坦诚相对,全无隐瞒么?” 白越僵硬了一下,她还真不敢。 眼见着简禹的目光便探寻起来,白越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虽然我不能说自己对你毫无隐瞒,但是我可以发誓……” 白越举起手来,严肃道:“我白越对天发誓,只要简家不害我,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简家不利的事情。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不得好死,死了也不能投胎,下地狱十八层受一万年的苦。” 对自己可真狠,简禹都忍不住心里颤抖了一下。 “这样满意么?”白越看着简禹脸色微变,逼问一句:“那你可敢发毒誓,绝不会害我?” 简禹此时也不能骗自己,他确实有点心虚。但是话赶话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认怂。 他沉默了一下,正色道:“白越,我之前就说过,只要你安分老实,便是看在你父母救了爷爷的情分,我也一定会护你无忧,此话,我可以性命担保。” 一个是你不害我,一个是安分老实,看似都给了承诺,其实都保留了最终解释权。 但此时也只能这样了,梁蒙回来复命,推门便看见两人靠得极近,一时呆住。 “梁蒙。”简禹猛地直起身。 “是。” “下次,敲门。”简禹从梁蒙身边擦肩而过,冷冰冰丢下一句话。 梁蒙感觉自家主子心情不好,欲哭无泪,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啊。 白越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好心道:“梁蒙啊。” 梁蒙哎一声站好,虽然自家少爷是明确不喜欢这未婚妻,可架不住家里喜欢啊,还是不能得罪。 白越欣慰道:“看你每次风风火火往里闯,其实我是开心的。” 梁蒙不懂,一脸茫然。 白越解释道:“这至少说明你家少爷以前专注事业,没什么红颜知己相好的,不然的话,你早被打死了。” 梁蒙仔细想想,深以为然,出门严肃对简禹道:“大人,我以后一定敲门。” 简禹无心理他胡言乱语,道:“没找到人?” 梁蒙摇了摇头:“我带着人一路跟着脚印往前追,但是那林子小,没多远就是官道。官道上的雪都清扫掉了,脚印全无,那里道路四通八达,无从查起。” 简禹倒也不意外:“虽然没找到人,但凶手一定就是附近的人。对周围环境非常熟悉,这才能来无影去无踪,若是离得远的,带着一个人走在路上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是。”梁蒙道:“属下这就带人彻查十里村。” “查。”简禹简明扼要:“我就不信这人会飞天遁地,能藏得滴水不漏。” 十里村不算大,满打满算七八百人,去掉老弱病残,有绝对不在场理由的,范围能缩小很多。 白越本来也不敢奢望简禹会好心带她散心度假,这一折腾更不敢奢望了,还以为随便找个农家小院借住下来就行了,谁料到休息了片刻之后便又动身。 半个时辰之后,到了一处庄园。 马车停稳,简禹先下了车,转身对白越伸出手:“下来吧。” 庄园大门打开,早有丫鬟小厮出来,搬东西的搬东西接人的接人,顺带着把昏迷不醒的姑娘,和大夫一起接进去。 “这是雁鸣山庄。”简禹道:“这几日我们便住在这里,明日带你去赶集。” “赶集?”白越跳下车:“赶什么集?” “十里八乡的大集,可热闹了。”简禹带着白越穿过门厅,走过长廊,面前出现了一个湖泊。 “这是雁鸣湖,夏天有荷花,现在荷花虽然谢了,但是等天晴了,一旁梧桐木上的积雪化水落在水面上,叮叮咚咚,十分有趣。”简禹指点一下:“住处就在湖边,看湖景正好,你自己挑个喜欢的屋子吧。” 果然不愧是有钱人度假的地方,白越拢着披风站在湖边,吸了一口冷清的空气,刚才烦躁的心情好了不少。 破案什么的,还是交给简禹吧,她刚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该好好放松一下。 送白越进屋,简禹就离开了,白越也不在意,吃了饭,屋子里暖和,便穿着一身轻薄居家服,盘腿坐在矮桌边,一边吃饭后水果点心,一边给几个小丫头讲故事。 烛火幽幽,正说到精彩的地方,外面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响。 白越顿了顿,侧耳去听:“这是什么声音,该不会是有人落水了吧。”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连忙出去看看。 天色已黑,透过门能看见外面明晃晃的红色灯笼,哗啦一声门拉开,却见简禹正站在门口抬着手,一副要敲门的样子。 短暂一愣,佩琪连忙垂手退后两步,躬身道:“少爷。” 第24章 霸道少爷的天价未婚妻 “这都凑在一堆干什么呢?”简禹看着奇怪,屋子里不光有白越,佩琪,还有从简府跟来的另一个丫鬟,甚至还有雁鸣山庄里的几个丫鬟,正都慌张起身,看样子,刚才是都坐在桌边围成一圈的。 再一看,丫鬟们眼睛都有点红,这是都哭过? 简禹奇道:“怎么了这是,越儿,你给她们立规矩呢?” 教训人呢,也不像啊,没见过茶话会一般丫鬟跟主子坐在一起挨教训的。 “没,怎么会呢,我那么和善的人。”白越打个哈哈站起来,给佩琪使眼色:“今儿就到这里呢,莫奕找我有事,你们都先回去吧。” 丫鬟们脸上都露出恋恋不舍的表情来,但是不敢在简禹面前多说,纷纷行礼退下。 简禹一脸狐疑,等丫鬟们都退下,佩琪也要走的时候,终于到:“等一下。” 佩琪不得不站住。 “说说怎么回事。”简禹看她:“你可是越儿身边的,她连你都教训?” 佩琪连连摇头:“没。” “那哭什么?眼睛都红了。” 佩琪可怜小丫鬟根本抵不住简禹的威压,差一点又要哭了。 白越叹口气,拽过佩琪:“行了,不是什么事情,刚才我在给她们说故事呢。” “你还会说故事?”简禹不由道:“什么故事。” 白越真的不想说,但佩琪不敢不说,哼哼哧哧道:“是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 “还会说才子佳人的故事啊?”简禹笑道:“说来我听听,若是说得好,明日大集上给你租个摊位,赚点外快。” 白越白他一眼:“我可太谢谢您了。” 佩琪却感觉这是主子间的打情骂俏,此时也不那么害怕了,捂着嘴笑了一下:“白小姐说的故事,叫……” “等……一等……” 白越没来得及扑上去捂住佩琪的嘴,她已经说了出来。 “逃婚九十九次,霸道少爷的天价未婚妻。” 白越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大约是这个名字太长,太惊世骇俗,简禹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半晌才回过味来,指了指自己:“霸道少爷?” “不是。”白越捂住脸。 “天价未婚妻?”简禹又指了指白越:“还想逃婚九十八次?” 嗯,算得挺明白,之前逃过一次了。 “这只是个瞎编的故事。”白越一手推着佩琪出门,一手关上门,对简禹正色道:“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还有我是无价的……对了,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简禹似笑非笑也不逼问,而是道:“刚才听到外面的声音了么?” “扑通一声么?听见了,我正要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落水了呢。” “不是有人落水,不用看了。”简禹含糊道:“这里平时人少,总有什么小动物,野猫和兔子之类,不必在意。” 听着就很假,白越狐疑地审视着简禹,犹豫一下道:“我对小动物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意见。就想问一句……咬人么?” 简禹面色扭曲了一下,斩钉截铁道:“不咬人。” “不咬人就行。”白越松了口气:“放心吧,我不怕。” “那行。”简禹这就放心了:“那我先出去了,你早些休息。明日带你出去散心。” 白越送神一般地送走简禹,自己想想好笑,噗嗤一声倒在床上。 她脑子里那些名字一个比一个长的故事还多着呢,以后要真要是离开简府,衣食没了着落,找个地方说书说不定也能养活自己。 床上放着卷宗,雪人藏尸案,白越一点也不怕,只是总觉得这案子有哪里奇怪,摆在面前一遍一遍地看,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清晨便听有什么声音,眯着眼睛起来推开窗一看,呦,湖边广场上,简禹一身黑色劲装正在舞剑,长身玉立,身姿飒飒,一片白雪皑皑中矫健如风,十分养眼。 真好看,赏心悦目,这竟然是我的未婚夫……白越擦了擦嘴角,裹着白色披风,老大爷一般踱步出了门。 “呦,白小姐可算是起身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白越转头一看却是林怡。 林怡昨日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出门,现在却出现在这里,可见是昨日连夜赶来的。 可能是因为雪人藏尸案的凶手又出现的原因,简禹临时从京中调人手来干活吧,白越也没觉得奇怪,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她是连简禹都敢怼的人,难道会在乎他身边一个手下。不过一大早的,不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简禹听见白越的声音,眼神略一晃,在空中挽了剑花,还不待她拍手叫好,便凌空刺来。 白越只见漫天雪白中一点黑影刺来,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亮光便到了面前,一阵风迎面扑来,将她长发吹得四散飘逸,亮光裹胁着冷森从耳边掠过,然后戛然而止。 白越这一口气吸进去还没来得及咽下,简禹已经稳稳当当站在面前,长剑平举,上面一朵粉红桃花。 面对白越呆滞,简禹微微一笑,伸手捻起那花,插在她发髻上。 “吵着你了?”简禹笑得那么含情脉脉,好像是真的一样。 白越终于将那一口气给顺了过来,又缓缓吐出,只觉得自己背后的衣服都汗湿了,刚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般。 但输人不输阵,她终于还是忍住了惊恐,在简禹注视中,从怀里摸出一方雪白的帕子。 然后在众目睽睽中,白越伸手擦了擦简禹额头的汗,关切道:“天冷,你快去换身衣服吧,我也去洗漱一下,一起用早饭。” 等白越进屋啪一声关上了门,简禹将手中的剑丢在林怡怀里。 “看清楚了?”简禹脸上装的那点温柔全然不见。 树下阴影处,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靠着树微微点头:“确实不像会武功。” 简禹用白越给的帕子擦了擦手,冷声道:“白越绝对不会武功,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至于其他的,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绝对不允许你们动她一根头发。” 男人神色淡然,不说话。 简禹将帕子丢在地上:“告诉你主子,除非铁证如山放在我面前,要不然的话,敢动我的人,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25章 算命让你三更死 男子走上前几步,弓腰行礼:“小人会原话带到。” 说完,他一闪身便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白越佯装镇定地进了屋子,关上门,这才脸色垮塌下来,使劲儿拍了拍心口。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还以为第二次生命到此为止了呢。 “小姐您怎么了?”佩琪正铺好床叠好被子,见白越那脸色跟刚见了鬼似的,不由有些担心。 “没事,准备准备,带你出去玩儿。”白越又支棱起来,简禹只敢吓唬她说明什么,说明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啊。 所谓大集,就是十里八乡的人会在这一天聚集在一起,南来北往买的卖的,热热闹闹,风生水起。 白越跟着简禹出了门,一辆小马车走了没多远,便听见人声鼎沸。 “哎,今天没看见梁蒙,林怡也不在。”白越跳下车看了看:“都忙去了?” “是。”简禹也不瞒她。 “那你不用忙么?”白越十分贴心:“你若是有正经事情要做,不必管我的。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也别客气。” 吃人家的穿人家的住人家的,不出力说不过去。 “不必。”简禹丝毫不在意,迈步往前走:“梁蒙他们会做的,我花钱养着那么多人,难道是吃干饭的么?” 简禹这话说得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游手好闲的样子,白越却又从心里觉得他不是,一时之间那感觉十分奇怪,好像有什么从身边游过,却没抓住。 这不是城市的街道,而是乡村的一条长街,中间的雪清扫干净了,两边都是四面八方来的父老乡亲,操着大同小异的方言。 讲究点的铺一块布,不讲究的就面前放一排框或者篮子,摆着各色地里长的树上结的果子,大姑娘小媳妇绣的手帕香囊,手工艺人做的玩意儿,琳琅满目,热闹非凡。 “我得跟你交代一下。”简禹侧身走进人群,白越忙跟在后面。 “什么?” 简禹道:“你这几日在家里,也知道我们家人多吧。” 白越点头,差点被一个拿着扁担的婆婆碰着,幸亏被简禹伸手护住。 “这一趟出游,几个小的都哭着喊着要来,不过母亲一个也不许他们跟着。” 白越好笑,简夫人那点心思,她是明白的。可怜天下媒人心啊。 “所以你不得买点什么,安慰一下他们受了伤的心?”简禹从一旁摊位上拿起一个画着各色动物的面具,在白越脸上比划了一下,满意点头,拿起四五个一叠塞进她手里,一旁小厮轻车熟路跟着付钱。 佩琪忙从白越手里将东西接过,哪里能让小姐做苦力。 就这么一路看,一路买,从老太爷到简老爷简夫人,从少爷小姐到姨娘,幸亏简禹带了几个下人,要不然买的东西两人都搬不动。 直到逛完大半条街,东西买得差不多了,但简禹显然还不满意,站在街上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丫鬟小厮都送东西去车上了,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 白越扯了扯简禹的袖子,将他拽过来一些,然后凑在他耳边低问。 “没找到?” 简禹一时神游天外没反应过来,随意便嗯了一声,嗯完立刻察觉不对,忙补了一句:“找什么?” “我怎么知道。”白越一脸莫名其妙。 简禹追问:“那你为何如此问?” 这分明是话中有话。 白越耸了耸肩:“你每到一个摊位面前,总是去拿第一排左手第三件货,浅色拿双数,深色拿单数。每次问价格的时候,你有一瞬间的凝神,直到掌柜报出价格后,就放松下来,随意甩给小厮。” 简禹这样家世,总不至于会担心这些小玩意儿太贵,买不起吧。 简禹目瞪口呆,一瞬间有种想杀人灭口的冲动。 “所以你在找什么,要我帮忙么?”白越却全然不知,装作一脸纯良。 “不用了。”简禹咬牙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个性格古怪的故人罢了。” 他和对方这暗号用了多年,甚至连父母家人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每年冬季的第一场大雪之后,喜欢来十里村的大集逛一逛,谁料如今却被白越一语道破,确实有些郁闷。 白越也没追问,正要问怎么办还接着找么,突然有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她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转头去看。 这是一个十分消瘦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灰布长衫,左手拿一杆幡,正面写着三个大字,赛半仙。反面写四个大字,铁口神卦。右肩上背着个布袋,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白越明白了,这是个算命的。 算命的在白越面前站定,不走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看着她。 白越只好道:“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姑娘,要算命么?”赛半仙开口便道。 这街上人来人往,白越奇道:“我为什么要算命?” 赛半仙摸着下巴上几根胡子:“相逢便是有缘,老夫一日算三卦,每千步一卦,今日正好还剩下一卦,就停在姑娘面前,愿意为姑娘指点迷津。” 算命这事情,白越不是没算过,但一直的观念是,好的肯定灵验,不好就是封建迷信,还真没有和大师如此有缘过。 白越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简禹,请示道:“要不,算一卦?” 简禹还在找人没找到的郁闷中,对此可有可无。 赛半仙一见白越应了,麻利地卸下背着的布袋,从中拿出一个盒子,双手奉上:“姑娘先抽个签吧,抽签之时,要心无杂念。” 倒是和庙里的签筒不同,这盒子是木质的,但盒子厚重,看起来质地很好价值不菲。 盒子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签条,都折成三角形状,怕是有百来个之多。 白越看了看,从里面取了一张。 赛半仙点点头,先将盒子盖上,放回布袋,这才将签文接了过去。 签文打开,赛半仙脸色猛地一变。 “三日命丧,有死无生。”赛半仙声音略有颤抖:“姑娘,这是个下下签啊,这……这是个死签啊。” 第26章 杀人灭口 白越知道自己最近运气不好,但是万万没料到,竟然不好到了这种程度。 就连简禹也惊了,不相信地伸手接过亲自来看,果然,红色朱砂写的八个字,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三日命丧,有死无生! “怎会如此?”简禹皱紧眉,第一句话是:“你这签文有问题吧。” 抽到下下签,不怀疑自己的运气,却怀疑签有问题,简禹这举动深得白越心意。 赛半仙却有点紧张,生怕唐突老天爷似的,慌忙摆手道:“公子切莫妄言。” 简禹将签文上下看了一遍,突然道:“你那盒子拿来我看看。” 白越有些意外,虽然抽到下下签心情肯定不好,但她对这其实是不太在意的,没料到简禹却是上了心。 赛半仙有点不愿意,任谁被怀疑肯定都不愿意,但大约简禹一身穿着便不是普通人,他只是迟疑了一下,也就顺从了。 他走到一边,将布袋从肩上拿下,取出木盒,递给简禹。 简禹也不管这举动合适不合适,直接就将木盒打开。 “这里,一共是一百三十六签。” 白越突然道:“这一百三十六签里,有多少下下签?” 赛半仙脸色更难看:“这一百三十六签,十八张上上签,十八张下下签,但是下下签里,只有一张死签。” 好嘛,死果然是独一无二的事情。 简禹一脸狐疑,也不问可以不可以,直接从盒子里又拿出一张。 赛半仙似乎想拦,但伸了伸手没动,又叹了口气。 大约他也明白简禹的心情,谁能承认自己那么倒霉呢。 简禹转眼便取了一张,打开一看,中平。又取一张打开,中平……如此一连开了七八张,都是各种各样,并无不妥。 赛半仙叹口气,将简禹拆得乱七八糟的签文一张张收起来,重新放进签盒。 简禹转头看一眼白越,却见白越神情平静,不由得松了口气。 “大师啊。”白越敲了敲木盒:“你说世人形容危机重重,都说九死一生,那我今日这是有死无生,就是说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是么?” 赛半仙似乎也不知说什么安慰她才好,半晌道:“老夫行走江湖数十载,还从未有人抽出过此签。这是死签,非人力可以解决,老夫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白越正要再说,简禹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白越不解。 简禹的表情突然轻松下来,看着赛半仙,缓缓地将盒子拿在手上,缓缓地将盒子拍了拍。 啪,啪,白越突然心里一亮,这声音有问题,这盒子有问题。 简禹冷笑一声,最后这一下拍得有点重,用上了几分内力,啪的一声,坚实的木盒竟然被拍裂开来。 赛半仙脸色一变,转头就要走,然后却感觉脑袋上砰的一声被什么砸了,头昏脑涨地往前一扑,摔倒在地。 简禹把盒子砸到了赛半仙脸上。 几百张签文像是雪片一样纷纷扬扬撒了他一头一脸,那盒子竟然是双层的。上面一层,中间一层,有机关可以任意切换。 一层的签文都是正常,另外一层的,白越随便拿了几个打开,果然和自己抽到的一模一样,都是下下签,朱砂红色写着,三日命丧,有死无生。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白越突然开心起来:“我就说我没那倒霉。” 赛半仙这回栽了跟头,哭丧着脸求饶:“公子饶命,小姐饶命,小的就是看您穿得好出手阔绰,想要弄点钱花花罢了。” 简禹作为富不知道几代,对有人想要从他这里弄点钱,其实是不太在意的。但是这件事情太恶劣。 “你胡说。”白越蹲下来,看着趴在地上的赛半仙:“如果只是想要钱,你就不会让我抽死签。九死一生还能想办法化解,弄点钱花花,都有死无生了,你还怎么弄钱呢,莫不是卖棺材给我么?” 白越这一问,赛半仙顿时哑口无言。 “还有。”白越又道:“你说你行走江湖几十年,每日走几千步,今日这大的雪,阳光下化了到处是泥泞,为何你这鞋子既不脏也不湿漉漉?显然是骑马或坐车赶来,来了就直奔我下手的。” 骗钱是小,不是为了骗钱,那问题可就大了。 “咱们认识?”白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赛半仙,不放过他脸上细微的一点变化:“不,咱们不认识。” 赛半仙挣扎着想起身,被简禹一脚踩在肩背上,又压了下去。 “咱们不认识,你又不图钱,那为什么要这么咒我呢,谁让你来的?”白越感觉到阳光下的森森寒意。 赛半仙的脸擦着地,很快磨破了皮,又痛又冷又硬又脏,难受得受不了了,喊道:“我真的是算命的,我真的就想骗点钱……” 简禹也不是多说,一把就将人拽了起来。 送东西的小厮丫头也都从马车回来了,一见这出了事,连忙都跑了过来。 简禹很想当下就严刑逼供,不过这里是集市人来人往显然不方便,便要将人推给小厮:“绑了带回去。” 看着也不像是个硬骨头,他不信有问不出来的。 两个小厮应着便过来拽人,就在此时,突然一点光闪过,发出轻轻扑哧的一声。 那光几乎是擦着白越的脸过去,白越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溅到了什么东西,又腥又热,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抹,粘糊糊的竟然是血。 定睛一看,一把飞刀赫然插在赛半仙的脖子上,血不断地涌出,他睁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哼哧的声音来,人已经软绵绵地倒下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白越算是反应快的但一时也愣住了,几乎也就是立刻,却被简禹一把拽过去,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里。 “别看,别怕。”简禹简单明了说了一句,一手搂住白越,一手已经从腰上抽出兵器拿在手中。 平时也不见他带兵器,没想到还有隐藏属性。 几个丫鬟都吓着了,惊恐缩在一起,但小厮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的,也有些身手,立刻就顺着飞刀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啊!!!杀人了!”有路人尖叫了一声,然后整个市集顿时就乱了。 看见的,没看见的,听见的,没听见的,恐慌情绪是一个传一个的,众人纷纷往外跑,人挤人人推人的撞翻了摊子也顾不上。 耳边混乱嘈杂,外面人影晃动,白越被简禹搂在怀中却觉得无比安全,只是心里叹了口气。 哎,这小伙真不错,除了不爱我。 第27章 死因成谜 这样的混乱中,抓一个身份模样都不明的人是很困难的。简禹今日偏偏将梁蒙几人都派出去了,白越便道:“你去追别管我,靠他们追不上的。” “不行。”简禹毫不犹豫地道:“现在太乱了,你又不会武功,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待着。” “但是……” “没有但是。”简禹丝毫不动摇:“凶手今天抓不到明天还可以抓,但你不可有闪失。” 要是带出来玩一趟,就伤了死了被抓了,那他也别回家了。 见简禹这么坚决,白越也不说什么了,窝在他怀里琢磨开了。 “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仇人啊,为什么会有人要对付我呢?”想来想去,白越狐疑道:“这其实是你的仇人吧,我是被你连累的吧?” 若只有假装的算命先生,问题其实还不大,可以看作一个过分的恶作剧。但对方却在暴露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杀人灭口,这事情就大了。 唯一稍微可以庆幸的是,对方杀的是赛半仙不是她,可见她还有利用价值。 简禹也认真想了,但是想来想去,缓缓摇头:“我身在大理寺,自然是有得罪人的,朝堂之上也有对立,可我实在想不到谁会对你下手,而且在京城郊外杀人。” 光天化日杀人,这何止是胆大包天。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思,沉思了一会儿,白越突然道:“其实……” “嗯?”简禹低头看她,以为她有什么新发现。 “集市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可以放开我了。”白越低头看躺在地上的赛半仙:“我想看一下尸体。” 简禹愣了一下,连忙放开手。 还想要说几句缓和一下,白越却已经在尸体面前蹲了下来。 飞刀的准头非常精准,几乎是瞬间就割破了赛半仙的半边气管,血呈喷射状一地都是,场面十分血腥,几个丫头躲得远远的,看也不敢看。 但是白越不但看了,而且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了。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简禹敏锐地察觉:“有何不妥?” 白越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用帕子包住插在赛半仙脖子上的飞刀,作势便要拔出来。 “等一下……”简禹忙道:“你要干什么?” 白越道:“我看看他的伤口。” 简禹的表情显然是不太愿意的:“他是你看着死的,伤口就是如此,还能有什么不妥不成?” 他其实是十分开明的,特别在婚事上。 豪门世家的婚事历来都不是两人的事情,那都是世家和世家的联姻。 为了仕途,谁家公子哥不是绞尽脑汁找个高门贵女,谁家嫡长子会娶一个父母双亡,没有任何身份背景,不能给自己任何助力的外地孤女? 但简禹听家里安排的婚事之后,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要说不满,也不是对白越的身份,而是对这个人。 “看着就一肚子坏水,心眼比藕还多。”这是简禹的原话,当然只敢说给梁蒙听。 只是此时,开明如他,也并不想看见自己的未婚妻,一脸一手的血,在大街上扒拉尸体。 此时小厮陆续回来了,小厮一脸惭愧:“少爷,没追上让人跑了。” 能追上反而是奇怪的,简禹也不在意,摆了摆手。 再一低头,噗嗤一声,白越已经将飞刀拔了出来。 血又溅了出来,白越适时地举起袖子挡住了脸。 作为暗器,为了保证速度和便于隐藏携带,飞刀设计的是很轻薄的,也不会大,刀柄加刀身总长度也不过四寸左右。 白越比划了一下,又仔细瞧了一回伤口,轻声道:“赛半仙不是死于割喉。” “你说什么?”简禹有些意外:“他明明是在我们面前倒下的,你说不是死于飞刀割喉?” 白越在专业范围内,是非常专业的,她用刀比划了一下:“咽喉虽然是人体要害,但除非同时割开大血管,否则是不会让人立刻毙命的。这刀才三寸长,虽然准确地割开了气管,但只是插入而已,死者当时说话会嘶哑,但使其致命的,应该是源源不断的大出血,大量的血液会导致呼吸不畅。最后导致窒息死亡。” 但这需要时间,虽然时间不长,但绝不会那么快。 被白越这么一说,简禹也想起来了。 赛半仙中刀之后便倒下了,倒下后,市集便开始混乱,这一切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他蹲下查验,赛半仙便已经没了呼吸。 这基本常识本来白越不会忽视,但当时市集实在太乱,男女老少四下乱跑,她被简禹搂着耳中尽是尖声惊叫,挤得东倒西歪,难免分了些神。 “你说,你会仵作的活儿?”简禹听白越说得如此认真,也认真起来:“这推测可有把握,事关命案,不可儿戏。” 白越慎重点头。 “既然不是死于咽喉一刀,那你可能看出来死因是什么?” 大街上验尸确实不妥,但都已经这样了,简禹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白越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但是我粗略的看了一下,他身上没有显眼的外伤。” 能够致命的外伤,一定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而且两人始终站在赛半仙三步之内,若有人靠近杀人,简禹无论如何不会不知。 “若无外伤,就是中毒。”简禹道:“毒针伤口小,可能刺在身体任何部位,这要带回去让仵作仔细检查才行。” 总不能在大街上把尸体扒光了,而且简禹能够让白越在街头翻看尸体已经是不容易,绝对不可能让她真的对一具光溜溜的尸体动手。 白越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只能应着,归根结底她对这年代了解得还是不多。虽然心里是不信的,但也不能肯定真的没有可以立刻致命的毒药。 简禹的小厮对死者也没有太多尊重,将尸体用绳子捆吧捆吧,盖了块布,就这么捆在了马车后面。 白越看着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说什么,转身上了车。 门关上窗帘放下,两人坐定,简禹突然探身过来。 “别动。” “嗯?”白越眨了眨眼,果然不敢动了。 简禹伸手,手指蹭过她的脸,又蹭了蹭。 第28章 你知我知凶手不知 “有什么?”白越自己也跟着蹭了蹭,然后恍然:“是不是溅了血。” “有一点。”简禹点头,不过那血大概已经凝固了,一时也擦不掉。 “你也有。”白越此时方有心思端详简禹,自己是一身一脸的血,他又好到哪里去。 简禹擦了擦见擦不了已经干涸的血迹,只好放弃,再看看自己一身,无奈笑了出来。 “知道的,知道我们是去逛街赶集遇到意外。”简禹摇头:“不知的,还不知怎么猜测呢。” 简直是去执行什么刺杀任务,两人一身血,还带着个没气儿的。 雁鸣山庄里果然炸开了锅,庄子里下人都吓得不轻,佩琪匆匆忙忙地吩咐准备沐浴用具,甚至还让人去村里找柚子树,出门见血这也太不吉利了, 白越倒是没当回事,脏衣服丢在一边,舒舒服服地进了浴池,一边洗,一边将今天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上来就死亡诅咒,这心里怨毒到了什么程度,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但又有所顾忌,暗搓搓地做一些阴诡之事。 白越拍了拍水面上花瓣,捡起一个柚子叶遮在脸上,然后缓缓拿开,学着电影里反派的样子,勾起唇角阴森一笑。 我一定要把你揪出来。 啪嗒一声,佩琪手中盘子落在地上,她现在和白越熟了也不怕了,拍拍胸口怨道:“小姐您干嘛笑成这样,多渗人啊。” 新鲜果子咕噜噜滚落一地,白越将头发挽起来,从浴池里站起来。 佩琪忙放下果盘,拿了衣服过来候着。 “小姐,今天可太吓人了。”佩琪不由道:“咱们赶紧回去吧,那歹人总不敢冲进府里行凶。” 白越笑一下,无意对小丫头说什么,只是道:“你别管我,我自己来就行,去看看少爷收拾好没有。” 简禹一个大男人,虽然娇生惯养也不矫情,就在白越拍花瓣的时候,已经沐浴更衣一切妥当,站在了赛半仙尸体边上。 梁蒙也回来了,听说今日事情后怕了一下。 “那人飞刀如此精准,幸亏目标不是白小姐。”梁蒙唏嘘道:“不然的话,纵使少爷贴身保护,也防不胜防。” 简禹面色阴沉,不说话。 “这……”梁蒙压低声音:“这会是米大人做的么?” 简禹缓缓摇头:“不是他,他虽然一直怀疑白家在先皇驾崩的时候动了手脚,也怀疑白越是有目而来,但当街滥杀这种事情他是不敢做,也不会做的。” “那还有谁呢。”梁蒙也陷入沉思:“莫非除了少爷和米大人,还有人在查当年的案子?” 一时间无人说话,白越在外面敲门,然后便推门进来了。 “梁蒙回来啦。”白越看梁蒙在便道:“可查出什么嫌疑人了?” “白小姐。”梁蒙定了定神,回道:“尚未有发现。十里村在籍村民三百二十一户,七百六十人。其中男性三百七十人,去掉老人孩子,行动不便者,还有一百七十六人符合条件,正在逐一排查中。” 白越安慰道:“别着急,第一次摸排肯定是最麻烦的,说大海捞针也不为过。” 理解,感动,梁蒙连连点头,还欲盖弥彰地看了一眼简禹。不像是自家顶头上司,只会下命令。 白越又道:“不过不要只盯着在籍的,哪个地方没几个黑户不是。还有到了时间就来走亲戚采药送货的,都要查。” “是,小的明白。”梁蒙继续点头。 “受害者还没醒,大夫说随时有可能醒,这事情不急一时。”简禹看不惯梁蒙那点头哈腰的样子:“行了,你继续去查吧,有什么消息及时上报。” 梁蒙领命要走,白越突然道:“等一等。” 梁蒙立刻回头站好。 白越道:“现在给那位姑娘问诊的,是哪位大夫?” 梁蒙道:“是村子里的一位姓李的大夫,行医三十载,医术很好,有真材实料的。” 这毕竟不是京城,也没有从宫里绑架一个太医来的道理。 “一个大夫怎么够。”白越道:“这证人可是关系到一桩连环杀人案,她可能是如今唯一见过凶手的人,若是她醒了,案件就可以真相大白。” 梁蒙先点了点头,然后疑惑道:“白小姐说的小的都明白。但是李大夫说,她头部受创,醒不醒全靠天意,就算是再好的大夫也无能为力。” 白越摇摇手指:“不不不,我的意思你不懂。” 梁蒙更疑惑了,简禹却突然明白过来。 “按越儿说的。”简禹道:“张贴布告,说明案件,寻找附近有能力的大夫,不是大夫有祖传秘方的也可以来,谁能让受害者清醒,重赏。” 简禹开口,梁蒙自然不能不听,不过疑惑道:“可是……这附近也没听说有什么神医,就算是把周边大夫都请来,也没什么用吧。” 白越一笑:“我当然知道,你家大人也知道,可凶手知道么?” 梁蒙如醍醐灌顶,恍然:“您是说,凶手看见受害者没死,一定非常害怕她醒了供出自己。所以可能会来打探情况,找机会杀人灭口。” “虽然不是肯定,但有这个可能,我们要给人提供机会。”白越正色道:“非常时期,每一种可能我们都要试一试。不过你们要安排好人保护受害者,还要会察言观色,免得凶手在眼皮底下都察觉不了。” 与其漫无目的大海捞针,不如放下鱼饵引君入瓮。 梁蒙走后,简禹看着赛半仙躺在一块白布之下,看起来似乎已经被扒光了,应该是细细检查过一轮了。 “如何?”白越道:“可查出致死的原因是什么了,有无中过毒针之类?” 简禹神情沉重,摇了摇头。 “不是中毒?”白越也不意外:“其实我也觉得不是中毒,能够立刻毙命的毒药少见不说,中毒的人一定会有表面症状,不可能真的无声无息。” “是,你说的没错,那你再猜猜看他的死因是什么。” 简禹也刚沐浴换了一身衣服,素净雅致。头发还有些水汽贴在背后,他不拿兵器的时候,身上看不出一点戾气,完全不能想象是从阴森森大理寺走出来的人,和面前血淋淋的尸体格格不入。 第29章 投怀送抱 “碰都不让我碰,这可怎么猜?”白越估计简禹是不会让她把白布掀开,开膛破肚的,围着尸体转了一圈,突然眯起了眼睛。 赛半仙的嘴唇有一点紫色,不明显,顺着再往里看了看,脖颈一片血色中,静脉凸起。 白越站定了,唔一声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嘴唇发绀,颈静脉怒张,这是心脏,呼吸系统,肺血管方面的疾病显示的症状,但能够立刻叫人丧命的…… 白越皱了眉,赫然看向赛半仙被白布遮住的心口。 “莫非他是死于心脏破裂?”白越不可思议道:“怎么会这样?” 赛半仙出现在她面前,和她说话的时候,绝对是好好的。心脏破裂,足以致命的破裂,那绝对不是说身上割破一个口子,忍一忍就能忍住的。 简禹忍不住啪啪啪地鼓掌起来:“厉害,可惜你是我未婚妻,要不然的话,说什么我也要把你拽进大理寺去当差。” 大理寺真是个好地方呢,钱多活儿少环境好,人人都想去上班呢,白越呵呵一笑:“不必了,谢谢简大人赏识。” 简禹听出白越在调侃他,也不在意,走上前两步:“越儿,其实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我相识不久,你有事情瞒着我,我也能理解,不会追根究底。” 白越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在哪里招惹了这么厉害的人?”简禹伸手抓住白越的手,按在赛半仙的胸口,白越伸手平放在白布上,面色凝重。 她只觉得匪夷所思,思来想去:“你的意思,就在杀手飞刀刺中赛半仙的同时,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他一掌?” 简禹点头:“只有这一种可能,这一掌悄无声息,却拍碎了他的心脏,让他立刻毙命。” 白越一脸如梦似幻的表情,她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但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真的有杀人于无形的所谓内力。 见白越脸上如此神情,简禹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心里不由道真是难得,你也有被吓着的时候。 白越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只觉得肝胆俱寒,喃喃道:“还好他要杀的不是我,但是……他为什么要杀赛半仙,你说他是我的敌人呢,还是朋友呢?” 这个简禹也很难说,他按着肩膀把白越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你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真不知道。”白越哭丧着脸:“我就是个山里长大的姑娘,这辈子见过的人里,最厉害的就是你,哪里还见过什么高手。” 这话真真假假,说真的不是真的,说假的也不是假的。而且白越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修过犯罪心理学,研究过微表情,审犯人的时候,能够通过细节察言观色,自己说谎的时候,也可以滴水不漏。 果然简禹看了她半晌,虽然从心里不认可她是个如此脆弱的女子,可竟然在她脸上看不出半点虚假,只得犹犹豫豫地先信了。 既然信了,少不得安慰一番。 “你也不必太担心。”简禹道:“如此高手江湖也无几人,我这就命人去打探,看看可有什么消息。” 白越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道:“不过仔细想想,如果他也是对方的人,那么杀人灭口这件事情,他一个人足够了,绝对无需再加一个会被发现的杀手。所以这么看的话,无论这人和我什么关系,也绝不是对方的人。” 不是敌人的朋友,这就是一件好事。 房间不大,赛半仙躺在两张方桌拼起来的长桌上,房间里的空气一时凝固起来,两人各有心思,谁也不说。 半晌,白越突然道;“莫奕,我觉得我好像生病了。” “……”简禹一时没反应过来:“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肯定是被吓病了,我要躺几天。”白越说着,捂着心口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那什么,不是正好要请大夫么,顺便也给我瞅瞅吧。” 简禹一头雾水看着白越出门,在房子里还好好的呢,出了房间门顿时就虚弱了,摇摇欲坠的似乎要倒下。 佩琪就在门口候着,看见之后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 白越就一手扶着佩琪,一手做西子捧心,回了屋子。 简禹不用动脑子就知道白越不是真生病了,但一时也摸不透她这有什么深意,正要追上去关心地问一问,看见林怡匆匆走来,有事情禀告。 简禹这边一忙,一时也顾不上白越,而白越一进了门,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让人送了几趟各种东西,就一直闭着门。 直到黑暗降临,整个凤鸣山庄都陷入了沉静,除了值夜巡视的下人,只有偶尔雪融化了落在地上扑朔的声音。 突然,一声尖声惊叫划破夜空,凄厉而尖锐,将半个雁鸣山庄的人都给惊醒。 简禹这才刚睡下没多久,猛地惊醒坐了起来,然后短暂地愣了一下,连衣服都顾不上穿便往外冲。 那一声凄惨的叫声分明是白越的,就从隔壁传来。 外面白雪皑皑,入夜寒风刺骨,但简禹完全没有在意,也顾不上敲门,直接就用力推开了白越的房门,闯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点灯,不过月光皎洁,透过纱窗也能看清楚大概。 白越的房间简禹熟悉,知道床在哪里,直奔过去,果然见白越没睡,缩成一团坐在床上。 他连忙扑过去,紧张道:“出什么事了?” 不待他站稳,白越就扑了过来,一把将人抱住。 这是吓坏了的样子啊,简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边凝神戒备,一边伸手将人搂住。 虽然男女收受不清,但他们是未婚夫妻,比起寻常关系是要亲近许多的,白越这梨花带雨的扑了过来,他肯定不能将人推开。 好在房间里是安静的,也很整洁,没有人闯进来的痕迹。白越虽然惊恐,也不像是受了伤。 白越紧紧搂住简禹的腰,闭着眼睛一脸惊慌的道:“我刚才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 “……”简禹怀疑自己听错了,追问一句:“做噩梦了?” “对。”白越斩钉截铁地强调道:“可怕的,噩梦!” 外面的守卫都被这一声惊叫给召唤了来,佩琪也从睡梦中惊醒,连滚带爬地赶来,她不用犹豫便冲了进来,然后看见穿着白色里衣的简禹,抱着同样穿着白色里衣的白越。 这是我一个小丫头能看的吗,佩琪连忙转过身去。 第30章 大神跳起来 梁蒙等也跟着冲了进来,不过还没看那么真切,便听见简禹冷声呵斥道:“出去。” 梁蒙一个激灵,佩琪突然福至心灵,伸手往前将众人往外赶。 “出去出去,快都出去,这是小姐闺房……” 众人面面相觑,梁蒙这才察觉不对劲,连忙转身往外走。 这是白越房间,此时自家少爷竟然在人家小姐闺房的……床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那也不是他们能看的。 一直到众人都退了出去,佩琪贴心地关上了门。 简禹觉得这有些不妥,想要说一声,但是想想说什么都不妥,便也就没阻止。 反正是白越主动召唤的,母亲就算是知道了,也没理由责怪自己唐突。至于其他,谁占谁便宜还不好说呢。 房间里安静下来,简家家教严,简禹在私生活上一贯正经,也不去烟花柳巷寻欢作乐,就算爱慕他的小姐多,又哪里有这么大胆扑上来的。 初进房门只觉得紧张,刚才人多有些尴尬,如今众人都退去,房门关上,突然安静下来,他才骤然觉得怀中温香软玉,脸上一红立刻放手。 好在屋子里黑,红不红也看不出来,简禹侧了侧头,镇定了一下才将视线转回来。 他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为了自己的不好意思而恼怒,心道这姑娘怎么如此不检点,虽然有婚约在身,可毕竟未成婚,怎能如此投怀送抱。 不料一低头,却见白越已经裹着被子盘膝坐好了,脸上的表情严肃得不能再严肃,一下子将他要说教的话都堵了回去。 白越开口就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简禹觉得这会儿他好像应该离开,但又觉得有点怂。白越都不怕人知道,他怕什么。 白越自然道:“我这个主意啊。” “你这个主意?”简禹心中一动:“你是说,装病,装被吓着?” 白越点头:“你觉得怎么样?” 白越今晚的行为虽然有些轻浮,但就这几日相处,她并非是轻浮的人,今晚这事情确实有蹊跷。 简禹略一思索:“你如此做,想要钓出背后的人?” “对,你觉得可行么?”白越道:“今日我思来想去,虽然不知对方到底意欲何为,但他既然用死签来吓唬我,那么他想要得到的结果,不就是我被吓着么?” 投其所好,顺水推舟,对方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这样才能让他可以继续下一步计划,一步一步,浮出水面。 简禹细想了一回:“也不是不可以,如今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又增强了防备,说不定他也在为难还能如何动手。” 白越挺高兴,简禹支持,后面的事情她做起来就会容易很多。 “我对京城也不熟悉。”白越谦虚道:“大人您看,如果我真的被妖魔鬼怪吓着了,按照正常流程,下面怎么办?” 简禹默默地将另一床被子往自己身上裹了裹。 “我觉得,这种情况下,你喊我大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莫弈。”白越欣然改口,不耻下问:“你看我是该找个名寺古刹拜一拜,还是找人来跳个大神驱驱邪?” 这显然也不是简禹擅长的,想了想道:“都可。” 大理寺卿,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血,这种人都是不信鬼神不信人的,不能信,不然早就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白越大气一挥手:“那就每个流程走一遍,总有一款适合他。” 简禹和白越在房里嘀嘀咕咕,唠唠叨叨说了半天,外面一群人看也不敢看,散也不敢散,就这么候了小半个时辰,北风萧萧,看雪看天看月亮,凄凄惨惨戚戚。 吱呀一声,简禹终于从房里出来了,唤来佩琪。 “越儿晚上做噩梦吓着了,你这几日把烛火点亮一些,也别出去,就在屋子里陪着她睡。” 佩琪连连点头,一点儿怀疑都没有。 白天那事情那么恐怖,别说白越是当事人,就她在一旁看着都害怕。吓着了晚上做噩梦是再正常不过了。 第二天白越没起床,留在雁鸣山庄给受害者看病的李大夫也来瞧了她一回。 李大夫认真地望闻问切,只觉得白越面色苍白,精神不振,说话有气无力,情绪惊恐悲观。 但是脉搏确实没什么问题,怎么诊都没有问题,一时间不由犯了难。 三日内同时碰到两个让他束手无策的病人,这实在让他有点郁闷。 偏偏简禹还在一旁期待地道:“大夫,她没事吧。” 李大夫皱着眉,想点点头,又想摇摇头。 “大夫都没说话,肯定是没事儿的。”白越安慰简禹:“我身体没事,只是吓着了,休息休息就好。” 李大夫定了定神,接着白越的话道:“是,白小姐身体并无病症,只是受了惊吓。我开一个安神的方子,一日三次服下,多休息,心思放开些就好了。” 简禹若有所思地道:“这样啊,那我明白了,心病还须心药医。” “对,就是这个道理。”李大夫不明所以,但还是赞许道:“心绪平静,精神好了,病自然不药而愈。” “好的,多谢大夫。”简禹冷静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李大夫还不知道简禹要怎么做,但是不多久整个雁鸣山庄都知道了。 十里村附近没有古寺名刹,但是有一个道观,还有一个名气在外的神婆。 简禹不差钱,一顿饭的功夫就请来一群道士和一个神婆,几人在白越院子门口面面相觑,虽然互相不对付,但都是收了钱的,也不敢翻脸。 简禹都懒得出面,梁蒙一脸严肃的出来,先给一人塞了一袋子钱,然后一人指了一块地方,男左女右,开坛做法,各做各的,互不干扰。 刚指派完,便有小厮来报,有大夫上门来了。 梁蒙开始还漫不经心:“什么样的大夫。” “叫杨东,四十左右,就是十里村人,说是也会些医术。”小厮道:“看见了我们的告示,说是想试一试。他说话……怪怪的,好像喉咙受伤了一样。” 梁蒙一个激灵,连忙道:“你等下,我去汇报少爷和白小姐。” 第31章 瓜子皮儿的一个你 白越和简禹正坐在房间里嗑瓜子,本来是白越一个人磕的,简禹看了一会儿之后觉得实在太无聊了,也坐在对面嗑了起来。 没一会儿,桌上就堆了一堆瓜子皮儿,白越闲不住,用手在上面拨来拨去,拨来拨去…… “怎么跟个孩子一样,爪子乱扒。”简禹嗑着瓜子,半点威严都没有的嫌弃道:“你虽然不是名门闺秀,但既然来了,也总要学着点,日后难道不和京城里的夫人小姐来往相处么?” 白越还在扒来扒去,一边扒拉一边顺口道:“我干嘛要和她们相处?你还真……” 白越说着一顿,立刻反应过来,闭上了嘴。 简禹听着一半没了,追问道:“真是什么?” “真是想得长远。”白越缓缓道:“其实,简大人,我明白你的,你放心。” 简禹皱了眉:“你明白什么?” “我们的婚约,你确实是委屈的。”白越扒拉完了,拍拍手上的碎屑:“我是有自知之明的,除却当年一段长辈旧情,我确实是配不上你的,也不能连累你。” 白越从未想过自己会攀着这关系飞黄腾达,只是初来乍到两眼黑,实在需要一个地方过渡一下,攒点常识和资金罢了。 白越本以为,简禹听了这话应该是安心的,放心的,甚至是松了一口气的,却不料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简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越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你刚才说的这些话。”简禹坐过来一些:“你我婚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门不当户不对,但日后成婚,也会敬你重你,纵然没有夫妻情深,也定相敬如宾,你不必担心。” 白越这一刻差一点被简禹感动了,愣了下连连摇头。 “不不不,那不行。”白越认真道:“没有感情的婚姻是没有幸福的,你情深义重负责任,那我也不能害你。不过这反正是三年后的事情,我现在也就是这么一说,让你碰见喜欢的姑娘也不要有心理负担罢了。” 白越说着,梁蒙正好冲进来。 梁蒙习惯性地哗啦一声将门推开,见简禹和白越头靠头正在一起说话,惊觉不妥,立刻又关门出去。 差一点被打死了,幸亏缩的快。 白越和简禹面面相觑,梁蒙这什么毛病? 咚咚咚! 梁蒙含蓄地敲了敲门。 “进来。”简禹无语。 梁蒙慢慢地推门进来:“少爷,白小姐,人来了。” 简禹一时不明白:“什么人来了?” “刚才来了个大夫,和白小姐形容得有些像。”梁蒙说了一遍:“少爷,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白越现在是被吓得瑟瑟发抖,门也不敢出,人也不敢见,听着鸟叫都会做噩梦的形象,就不适合到处乱跑了。 “我去看看。”简禹欣然起身:“梁蒙,你带人去查一查这个大夫的具体情况。” 梁蒙应着,流程倍儿清楚。自从张贴了榜单,前后来了好几个大夫,本着周密稳妥的原则,无论是否有嫌疑的,只要搭边,都查了一通。 迈着步子,简禹低头看了一眼,随意道:“你也注意点,别……” 话音戛然而止,简禹顿了一下,转过去看白越那半边的桌子。 桌子上都是瓜子皮儿,但竟然不是乱七八糟的,而是堆出了一个人的形象,刚才白越在那儿扒拉扒拉半天,竟然是用瓜子皮儿在画画。 “像你么?”白越笑眯眯:“怎么样,我也还有点拿得出手的才艺吧。” 虽然不及现在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女工女红,但她也是多才多艺的。 虽然瓜子壳不是细微的东西,随手扒拉的也很潦草,但简禹这么一看,别说还真像自己。只是奇了怪了,这也没有细细刻画眉眼口鼻的,怎么就能看出七分相似来。 奇怪的技能又增加了,简禹看了白越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便出去了。 白越看了看桌子上的瓜子皮儿,扒拉到一边,从一个木盒里挑挑拣拣的,找出一截子黑乎乎的烧完的木炭细条。 摊开一张纸,白越在桌子上画了起来,窗外闹哄哄的声音像是隔绝在世界之外,完全不能打扰她的专注。 简禹出了门之后,便问梁蒙:“林怡今日出去了么?” “是。”梁蒙道:“穿着红色的衣服出去了。” 简禹点了点头:“凶手在暗我们在明,派人跟着保护她。” “属下明白的。”梁蒙跟着快走几步,又十分犹豫道:“但是,少爷……” “嗯?” “您这样瞒着白小姐,真的好吗?”梁蒙纠结道:“这几日相处,白小姐真是个思绪缜密的人,若知道详细案情,说不定真的能帮我们破案。” 提起这个,简禹就很郁闷。 “我如何不知,但这事情现在怎么说?”简禹一甩手:“我之前思虑不周,但现在已然这样了,我若是说出来,岂不是打自己的脸。若是叫母亲爷爷知道了,那还不得请家法。” 梁蒙在简禹背后撇了撇嘴,心道,该。 明明知道雪人藏尸案的凶手喜欢对穿红衣的人下手,还刻意重录改了零五四卷宗,将这一细节瞒着白越。想着她什么都不知,正好拿来做饵引出凶手,特别真实。 这下好了,凶手真的出现了,还如此凶残,简禹立刻后悔了改了计划,连夜将林怡找来。 可是欺瞒的已经欺瞒了,面对每日在认真研究案件卷宗,认真想帮忙的白越,简禹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其实我骗了你这样的话。 为了安全,简禹亲自接待了大夫,亲自带着大夫去见了受害者,寸步不离地盯着他问诊,然后将无奈摇头的人给送出去。 十里村虽然不大,但可能是简禹给出的报酬太吸引人了,这一天竟然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几波,有真正的大夫,还有家里有些家传手艺的,不过都无功而返。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来了一个年轻人。 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斯斯文文的。 他开门见山,说自己不是大夫。 第32章 鸡鸡鸡 简禹今天已经接待了不少了,本不抱什么希望,但这年轻人说的话与人不同。 白越此时正在房里恶补当代知识,梁蒙急匆匆地进来了:“白小姐,白小姐。” “怎么了?”看他那神情不对劲,白越猛地站了起来,充满无限希望地道:“可是有线索了?” 梁蒙一脸十分兴奋的样子:“有人提供了线索。” 白越忙道:“人在哪里,仔细说说。” “刚才来了一个年轻人。”梁蒙道:“虽然不会医术,但是他说他见到了凶手。” 在受害者没有清醒过来的情况下,竟然能碰见目击证人,白越也精神起来:“那人怎么说?” 梁蒙定了定神:“他说前一天在外面和朋友吃饭喝多了,昨天清晨回家,抄近路穿过树林,恍惚中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着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个人。” “那他可有上去看看?” 梁蒙摇头:“他说是喝太多了,半梦半醒,而且天色尚早,林子里昏暗,迷迷糊糊的看得也不真切。一晃神对方就消失了,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回家睡了一觉醒了酒,今日看见我们贴出去的告示,这才想起来他昨日看见的可能就是凶手。” 虽然人在这种醉酒状态下,想要看清楚凶手的脸是不太可能但,出现目击者总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这是一个重大的线索,也是他们如今唯一的线索。 白越道:“他人现在在何处?” 梁蒙道:“就在受害者的院子里,少爷也在那。虽然咱们没指望他能认出受害者,但总是要让他看一眼,万一能想起什么呢?” 白越点了点头:“我也过去看看。” 梁蒙连声应着,然后又看了眼外面:“白小姐你多穿几件,免得着凉,外面化雪特别冷。” 这屋里烧着几个暖炉,关上门一点寒意也无,白越只穿了一件秋日的家居薄衫,如今要出门,哪怕只是院子和院子这么短的距离,也是加许多衣服。 女孩子换衣服出门,就算是再紧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要多久,梁蒙将佩琪唤进来便先走了。 他们从京城出来,只不过是度几天假而已,也没带太多衣服,白越也不在意这个,心里着急见目击证人,三两下便将衣服穿上,佩琪将挂在衣架上的白狐绒的大披风给她披上,又塞了个小手炉,一起出了门。 出了院子两人就惊呆了。 院子外面那叫一个热闹,男女老少穿着各异,跳大神的,念经的,开坛做法的。还有不知是哪里哪门哪派的大师,用奇怪的姿势叨叨听不懂的话。 白越今天虽然在屋子里热热闹闹地听了一天,但一直没出门,然后梁蒙又特意叮嘱他们不可声音太大惊扰病人,于是她虽然知道外面有人在施法驱魔,但真见了这个群魔乱舞的场面还是吓了一跳。 “我的天呐。”白越目瞪口呆愣在门口,这是在干嘛?万国杂剧表演大赛吗?有钱真的能为所欲为。 佩琪看着一向冷静的白越露出这种表情只是想笑,她是里外跑的,因为眼见着一个个在增加,从最开始和白越一样的神情,到后来习以为常,这会儿已经非常镇定了。 佩琪笑完还安慰了一句:“白小姐,少爷对你真好,你受了惊吓,你看他多紧张呀。” 白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对佩奇的揶揄,自己也觉得好笑。 不过这不重要,闹就闹吧,白越随意点头算是和众人打招呼,接着往前走。 只是她万万也没想到,刚走了两步,突然前方树下传来一声尖锐啼叫,就跟有只大公鸡被烧了尾巴似的。 白越一惊,自然往叫声处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呆住。 还真是,就在几步之外,一个穿着红绿袍子的大师,正一手拿刀,一手抓着一只大公鸡,看样子是要放血。 那大公鸡非常非常威武霸气,岂能束手就擒,又是扭又是挠又是扑扇翅膀,一只鸡闹出一队人马的气势来。 大师也不知今日是紧张还是没睡好,被大公鸡一爪子挠到了手臂上,啊呀一声,竟然没抓住,放开了手。 这可不得了,那大公鸡顿时飞窜起来,也是被吓昏了头,不辨方向往前冲来。 亏的白越还算反应敏捷动作快,手明眼快抓住佩琪,在佩琪惊叫声中往旁边躲去。 大公鸡擦着白越扑过去,咣当一声,踩翻了一个木盆。 那盆里是浓浓的黑狗血,另一位大师正在对着施法,大公鸡一脚踩进去,被泼了一身一脸,顿时一声怒喝。 虽然只是一只鸡,但现场也没什么武林高手,立刻混乱成一片。要是有恶人出现说不定能一拥而上地摁住,但一只鸡沾着一身的血在人群中乱飞,活泼灵动,一时间还真抓不住。 白越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但总归是个无伤大雅的意外,反正现场也这么乱了,不在乎更乱一点,总能收拾好的。 还是目击证人重要,她这么一想,不管身后如何,招呼佩琪便要走。 但她只听到佩琪一声悠远绵长的惊叫:“小姐,啊……” 噗的轻轻一声响,白越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她背上的,还抓得牢牢的,一时甩不掉。 一瞬间,众人都沉默下来,那只一身狗血的大公鸡,正两只爪子抓着白越白色狐裘披风的毛,挂在她背上。 真的沉,这得有七八斤了吧。 “小姐,您别怕,我来把它抓走。”作为一个丫鬟,佩琪是不怕鸡鸭鹅的,但是她也觉得眼下这场面太糟糕了,幸亏这不是在京城,要不然肯定会被大家当成笑话说上两年。 “没事,我不怕。”白越深吸一口气,身体不动,眼睛往外看了看,突然手臂往后一抓。 白越牢牢地抓住了鸡脖子,一把将大公鸡给拎了起来。 虽然只是抓一只鸡,但是能这么干净利落的大小姐可不少,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只有鸡的主人忙不迭过来,忐忑不安接了过去。 一个小插曲罢了,白越也没当回事,挥手让众人该干嘛干嘛去,正要接着走,却被佩琪拽住。 “小姐,您这衣服……”佩琪指了指白越背后。 白越扭着脖子往后看,自己这背后一块一块的红黑色血迹,还有鸡爪子上的泥,惨不忍睹。 两人面面相觑,佩琪突然一拍脑袋:“我知道少爷给您带了件披风呢,就在他屋子里,奴婢去给您拿,您换了衣服再去。” 第33章 红色和大雪天更配呢 简禹竟然这么体贴,还会给自己带衣服?简禹有点意外,但是佩琪肯定不会说谎,也不敢擅自去拿简禹的衣服的。 白越和简禹的房间是紧挨着的,她一身的血先回了屋子,刚把脏了的外衣脱了,佩琪就回来了,果然拿着一件红色的带毛领子的外袍。 “小姐您看。”佩琪将衣服抖开:“这衣服可真好看,摸着也舒服,料子特别好。” 红火火的一团挺鲜艳的,白越过去也摸了一下:“确实舒服,但你就这么拿来不好吧,万一你家少爷带来,是有别的用处呢?” 坦白说,白越对自己没这个自信,就他们现在这个关系,简禹会专门给她带衣服,这不可能,除非是简夫人特别交代的。 “真的,就是为小姐带的。”佩琪将衣服在白越身上比划一下:“大小刚刚好,这颜色也衬你的皮肤。” 如今的白越挺白,什么颜色都挺衬。 佩琪又道:“就连少爷屋子里的大丫头都说了,这就是带给小姐的。少爷原话亲口说的,让她们收好了谁也不许动,这是给白小姐带的衣服。” 佩琪这么一说,之前将信将疑的白越也信了。 简禹对家里长辈十分尊敬,就算是心里有再多弯弯绕,表面也是要敷衍的。陪她出来散心度假,绝对不敢在中间约个谁家小姐什么的,衣服应该也不会是为别人准备的。 梁蒙回去了一会儿,白越还没来,简禹有点不耐烦:“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了么?” “说清楚了呀。”梁蒙挠挠后脑勺:“白小姐说了马上就来,莫非是姑娘家要梳妆打扮一下……” “这天都快黑了,又不出门,梳妆什么?”简禹踱了两步:“再说,你什么时候见着白越浓妆艳抹的,她那清汤寡水的,要不是有丫头伺候,估计头发梳得还没你整齐。” 梁蒙脸色十分扭曲,也不知简禹这是在嘲讽白越,还是在嘲讽他。 好在白越很快也就到了,只是简禹看见她裹着一身红色绒袍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怎么穿着这衣服?”简禹的脸色一瞬间无比难看:“你不是有件白色裘皮么?” 此时天色已经略有些暗了,白越着急见目击了凶手的人,也没注意简禹的脸色,一边往里走,一边顺口应着。 “那件衣服出门的时候弄脏了,你丫鬟说你给我带了一件,就翻出来穿了。” 房间的门半开着,里面亮着烛火,能看见站着的人影。 白越本来都已经要进门了,走了几步见简禹没跟上来,后知后觉停了下来。 “怎么了?”白越不由地道:“这衣服不是给我带的?” 简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不是?那你别和丫鬟这么说啊,让她们误会了。”这下白越不好意思了:“我就穿了这一会儿,你要是嫌弃的话我给你洗了……” 白越特别有自知之明,她和简禹什么关系,说好是非常亲密的未婚夫妻关系,说不好,萍水相逢互相心存芥蒂的陌生人。 佩琪站在一旁不敢做声,同时百思不得其解,她去的时候,简禹的大丫鬟分明是这么说的,没道理骗她啊。 “那我先脱下来,让佩琪送回去?”白越感到简禹这样子,可能下一刻就能扑上来扒她的衣服,心道还是自己来这样不会太难看。 不过这红红的皮裘一看就很华丽,也很贵,听佩琪说,是什么火狐狸的毛做的,自己真的穿不起。 白越正要拽开系带,却被简禹一把抓住了手。 “没有什么别人,这就是给你带的。”简禹斩钉截铁道:“不过是后来觉得,你平日里不喜大红大紫这样艳丽的颜色,才收了起来罢了。” 白越疑惑地看着简禹,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来,但是看来看去,竟然还挺真诚的。 “哦。”白越慢吞吞点了点头。 简禹还真是个细心的人,不过是给她的就行,这么冷的天,她也不想脱下这温暖的毛茸茸的衣服。 正说着,亮着灯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白越闻声看过去,一个年轻人站在里面。 这应该就是梁蒙所说的目击证人,一个二十三四的男人,长得斯斯文文,穿着打扮是十里村村民最寻常的模样。 他推开门后,见众人都看他,有点局促道:“我,我想问一下,茅房在哪里?” 众人一愣,一旁候着的小厮忙道:“在这边,我带你去。” “你先进屋吧,外面冷。”简禹刚才握着白越的手,感觉她虽然拿着个手炉也不暖和,便将人往里让:“梁蒙,你看着人回来就让进来说话。” 又不是犯人,是个来提供线索的热心村民,总不能茅房都不让人上吧。 两人先进了屋子,简禹突然皱眉道:“你身上这什么味道?” 说着,伸手捻了捻她的头发,上面好像沾着什么粘稠的东西。 头发上也沾到狗血了?白越脸色发苦,无奈把刚才出门的事情说了一遍,意料之中的看见简禹的表情越来越欢快,仿佛恨没有亲临现场欣赏一番。 白越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肯定是幸灾乐祸的。 “那什么,其实也是好事。”简禹笑完之后,觉得自己这样不道德,敷衍的安慰道:“狗血能驱邪,你沾身上了正好驱邪。” 正插科打诨,年轻人回来了,外面冷,他穿的虽然不少也还是冷的脸色有些发白,不太好看。 简禹一瞬间恢复正经模样,叫人给他倒了杯热水,简单道:“他叫王侃,这位是白小姐,她问你什么,你照说就是。” 王侃一辈子没见过简禹这么大的官,难免有些心里恐惧,畏畏缩缩。 “我真的,真的没看见凶手的脸。”王侃紧张道:“那天早上我真的喝多了,走路都晃,林子里全是雪,天又没大亮,要不是看见了你们贴的告示,我还以为是做梦。” “别紧张。”白越安慰道:“其实只要看见,大脑就会将这一部分记忆储存,区别只是我们自己知道,或者不知道罢了。” “啊。”年轻人茫然:“那,那我们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34章 我不会妖术 “别急。”白越温和道:“你先想想,把那天详细的情况,仔仔细细的和我说一遍。” 王侃一脸的苦涩,甚至开始有点后悔今天过来了,从进了这个门开始,那天看见的那一点情形,他已经反反复复的说过七八遍了,说得都想吐了。 “我已经跟大人说了很多遍了。”王侃无奈,又说了一遍。 其实这个过程很简单,王侃只是看见远处林中一个人影快步走过,而且因为他是宿醉未醒的状态,林中视线又不好,所以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不肯定。 听王侃说了一遍,白越道:“行了,我知道了。” “问完了?”简禹奇道,他还以为白越会问出什么特别的问题来,没料到只是听了一遍,一个问题都没有。 白越点了点头:“今日天色晚了,我看王小哥也很疲倦,不如先休息,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 这屋子里远没有白越那屋子暖和,但王侃估计是太紧张了,还是一脑门的汗,听白越说行了,连忙站了起来:“那小人先回去了。” “你今晚就住这里吧,天黑了,来回跑不安全。”白越道:“要是家中不放心,我们派人去知会一声。” 王侃脸色略变了一下,随后很快调整过来:“不,不用了,我一个人住,家中并无旁人。” 白越心里不由有些同情他的,他的年纪,正常父母应该是都在的。这年代人结婚生子早,也该有妻有子,他却孑然一身,也不知经历过什么, 简禹并没有留他的打算,但见白越这么安排想来自有道理,也没说什么,只让下人去准备。 在外面他还是相当给白越面子的,毕竟白越是他的未婚妻,两人吵吵闹闹的,关上门是情趣,在外面有人看着,那就是笑话了。 王侃休息,众人便都离开了。出了院子门,简禹才道:“怎么就问了这么几句?” “问了也没用了。”白越一脸沉重,摇头道:“问不出来的。” 梁蒙顿时紧张起来:“他说谎?” “那倒不是。”白越道:“因为他那天宿醉,酒精会扰乱人的记忆,所以他的描述中夹杂了大量的不肯定用语,可能,大概,好像这一类的……而且你一追问,他又会推翻之前的描述,往你猜测的方向去。” “这种情况倒是正常。”简禹道:“无论是凶手还是目击证人,普通百姓对官府总是畏惧的,就算你再温和,站在那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对方自然地就存着讨好的心思,顺着你的话了。” 白越欣然点头:“就是你说的这样,所以他现在说的话都不做准,再问他会更紧张,徒劳无功罢了。” 白越和简禹都这么说了,梁蒙倒是犯了愁:“那可怎么办,虽然他没看真切,可他毕竟是唯一看见的人。” “先让他休息休息。”白越道:“明日我再找他聊聊,若实在想不起来,我可以试试给他催眠。” 梁蒙吓了一跳:“白小姐你还会给人催眠?” 白越得意道:“那当然,我可是多才多艺的。” 简禹却严肃起来:“催眠你怎么也会,那都是邪术。看似厉害其实伤人,不许用。” 简禹想了想,加了一句:“以后也不许用。” 没想到简禹严肃起来还挺可怕,白越缩了缩脖子解释道:“和你想的不一样,不是什么邪术,我连武功都不会,哪里会什么邪术。” 简禹满眼满脸的不相信,甚至发散思维开始怀疑,为什么家里人都那么喜欢她,是不是有什么妖术? 白越无语:“你要是不信,明天我给他催眠的时候,你在一旁看着好了……” 现代的催眠,没有那么神奇玄幻,只是一种心理暗示,用言语诱导,引导对方开放潜意识。而简禹说的妖术,大约是看多了神婆跳舞吧。 简禹皱着眉,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见白越无意地拢了拢袖子,改口道:“外面太冷,进房间你和我仔细说说。” 白越无奈接受审判,只好跟着简禹往前走,今晚上看来要好好跟他掰扯掰扯催眠的问题,不然他是睡不着觉了。 刚走出没几步,突然外面匆匆进来一个人。 “少爷,少爷。”那人急切道。 “怎么回事?” 那人竟然看了一眼白越,不说话。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白越忙自觉道:“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简禹这个身份,有很多不能告诉她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谁料简禹却道:“等一下。” 说着,他一把拽住了白越。 “说吧。”简禹道:“越儿也不是外人。” 梁蒙暗暗给简禹一个少爷真勇敢的手势,你心里那么多事儿,竟然敢说这话。 手下是个机灵的手下,一时虽然分辨不出简禹是为了面子这么说的,还是发自内心这么说的,但还是道:“林怡传来消息,让少爷去一下。” 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白越总不能刨根究底。 看似镇定其实没底的简禹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白越道:“你自己小心点。” “好。”简禹温和道:“佩琪,小心扶着小姐。” 看着白越走远,简禹一改温和表情:“林怡那边怎么说?” “在离庄子不远的地方,看到了嫌疑人,但是还没抓到。”来人道:“林子里的路很复杂,树多杂乱,请少爷加派人手。” “凶手被引出来了?”简禹眉头一皱:“梁蒙,叫人我们一起过去。” “是。”几人一边大步往外走,来人一边汇报:“是在山庄三里外的一片林子,林怡穿着红衣在里面穿行,果然半个时辰后,后面跟着一个人……” 简禹一行快马加鞭离开山庄,白越回了房间。 “神神叨叨的。”白越吐糟一句,将火红色的披风脱下来,丢给佩琪。 这衣服的颜色她其实是不太喜欢的,实在是太碍眼了,特别是在一片白色的雪中,简直像是一个靶子,叫人隐约有点不吉利的感觉。 第35章 推下水 简禹出门去了,白越也有些不安心,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佩琪先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睡。” 佩琪听话便要去睡,临走的时候想起来:“小姐,少爷说这几日我要多陪着你,要不,我在这屋里打个地铺就行……” 白越伸手赶她:“打什么地铺,你回去好好睡。就隔着一堵墙,有什么事我就喊你。” 佩琪虽然有点犹豫,但白越一直不喜欢人黏得太紧,而且怕是也见不得她打地铺,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关了门,白越合衣靠在床上,接着翻已经看了无数遍的卷宗,但看来看去,总觉得有什么问题。 连环凶杀案,一个凶手,数个受害者,这种案件白越见过不少,相同或类似的行凶手法当然是并案的理由,但是,受害者之间也是有一定联系的。 凶手在选择受害者的时候,往往是有个人偏好的,而这种偏好一定是有规律的。就算是所谓的随机杀人,也不是真正的随机,深究起来,一定有某些相似,某种能够挑动凶手神经的东西。 二十一年,八名受害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凶手的偏好是什么呢?这八名受害者的共同点是什么呢? 哪怕是有两名受害者,也可以总结一下。可惜如今白越只见过一个,还至今尚未清醒,实在是有些为难。 正在研究着,突然窗户外面轻轻地响了几下,好像是有人在外面敲。 窗户?白越一愣,谁会敲她的窗户。 这在夜里其实是一件挺恐怖的事情,但白越一向艺高人胆大,也不觉得在庄子里真的会有什么危险,当下便起身走到窗边,低声问:“谁?” 外面有男人的声音应了一声:“是我。” 白越仔细分辨了一下,完全听不出来这声音是谁。事实上,她在这年代根本也不认识几个人,男人更是少得可怜,一双手都数不完,更别提谁会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来。 窗外的人大约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白越开窗子,有些不耐烦了,一声轻轻的哼之后,白越差点没跳起来。 一个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因为太快了白越没看清,那东西从外面被弹进来,像是刀片一样锋利,轻轻噗的一声,将窗户纸切开一道缝隙,又擦着白越的鼻尖飞向屋内,嵌入了一旁的木架上。 白越惊呆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都忘了吐。 那东西嵌入木架后,她就看清楚了,那不是一把刀,也不是一把箭,是一张纸。 一张不过半个手掌大小的纸,却划破了窗纸,然后飞进来,嵌入木架。这不合理,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么? 白越一个激灵,没有去看嵌在木架里的纸,却立刻打开了窗户。 一阵寒风吹来,白越缩了一下脖子,外面空无一人。 她又连忙回到木架边,将纸条拽了出来。 纸条上写了简单的几个字。 “悄悄来湖边。” 湖边?白越想了想,在雁鸣山庄里只有一个雁鸣湖,就在前面不远处,纸条上写的湖边,应该就是这里吧。 但这不明不白,没头没尾的,白越一时犯了嘀咕。 这人能将一张纸片如飞刀一般破窗而入,显然武功奇高,就算是雁鸣山庄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打不过,这种人可怕,也有好处,就是他一定不是要害自己,若是害可以直接害,不必那么麻烦。 白越略想一想,披上放在门边的红色披风,轻手轻脚地推了门出去。 这世上不能有许多如此惊世骇俗的高手,所以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昨天白天在集市上拍死赛半仙那个。无论他和自己什么关系,总不能一直蒙在鼓里。 门外一片寂静,不守夜的人都睡熟了,只有白茫茫一片在月光下。 院子外面守着两个侍卫,一见白越出来吓了一跳。 “白小姐?”侍卫忙迎过来:“这么晚,您怎么出来了?出什么事情了么?” “啊,没有。”白越掩饰道:“就是有点睡不着,想出去转转,散散心。” 侍卫面面相觑,这么冷这么黑,散什么心? 但不正常归不正常,主子的吩咐还是要听的,侍卫于是道:“小姐想去哪散心,属下陪着您。” “不用不用。”白越连连摆手:“我就去前面湖边站一会儿,你们都不用跟来,我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侍卫们觉得不妥,但是白越坚持他们也不敢勉强,只好目送她消失。 雁鸣湖并不大,湖面上三三两两落了花的荷叶梗,白天别有一番风景,但这会儿除了黑乎乎一片,也看不出什么。 半夜可真冷,白越将火狐狸披风裹紧,左看看右看看,连树上都看了,也没看见半个人影。 “前辈?”白越低声道:“大师?公子,小哥……” 那声音能听出是个男人,但听不出年轻老少,白越只能瞎喊。 只是黑夜寂静,无人回应。 白越在湖边冻成了一个傻子。 一刻钟之后,白越冷的实在受不了了,打了个喷嚏,擦擦鼻子准备回去,不管这大师还是小哥到底在不在,如果再不回去,她就要活生生冻死在这里了。 白越心下自然还是失望的,也充满疑惑,低着头,沿着湖边一边走,一边思索。 湖边,隔着十来步便有一株垂柳,那垂柳也不知种了多少年,树干有一人粗壮,在风中摆动着万千丝条。 白越走过一株垂柳,突然从树干后冲出一个黑影,她听见了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有一双手重重地推在了背后,这力气极大,将她推得往前冲去。 身侧,就是水波悠悠的雁鸣湖,虽然没有结冰,可此时湖水冰冷刺骨。 扑通一声,白越只来得及一声短促惊叫,便整个人扑进了水里,冰冷刺骨的湖水一下将她淹没,本就厚重的衣服沾了水更沉,她徒劳地挥动了一下胳膊,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一口水呛了进去,白越连救命都叫不出口,挣扎中缓缓往下沉去,心中一片悲凉,莫非自己今晚要交代在这里?谁,是谁要让她死? 第36章 死不瞑目 游泳白越是会的,技术谈不上多好,狗刨二十米肯定没问题。但她吃亏就吃亏在身上的衣服太重,冬天的湖水太凉。 整个人浸入冰水的一瞬间,四肢就已经冻得麻痹了。就算知道手脚应该怎么动作。但是厚重的衣服让她动弹不得,吐着泡泡咕噜咕噜往下沉去。 在所有的死亡中,溺死不算最痛苦的一种。水充满呼吸道和肺泡引起缺氧窒息,造成呼吸停止和心脏停搏死亡。最痛苦的时间只是一两分钟,在之后将进入一种安宁、平静的状态,不再感觉到痛苦。 而在这冰冷的湖水中,根本不用那么久,两分钟内就可能死于冷休克。 最要命的是,她此时已经无法大声呼救,黑灯瞎火的,可能要等上一两个时辰,守卫惊觉她怎么还没回来,才会过来寻找,然后捞啊捞,半个时辰后,捞出她已经冰冷的尸体。 死不瞑目! 水进入气管,胸部有撕裂般的痛苦和灼烧感,白越在痛苦中胡乱想着,如果再有下一次重生,求求老天爷了,让她活得安稳一点吧。 简禹带着梁蒙等人到了林怡发出信号的地方,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林子里更昏暗。 林怡穿着一身红衣站在林中,衣服上已经被树枝划破了许多,脸上手上也有几个细微伤口。 “怎么回事?”简禹少见林怡这么狼狈的样子,头发也有些乱,总不是和人近身搏斗过吧。 “林子里。”林怡气急败坏:“凶手躲在林子里。” 简禹有点意外:“凶手会武功?很厉害?” 林怡武功虽然不说多好,也不算差,何况还带了一小队人,所以他才放心。若是他们六七人都制不住凶手,那绝不是民间只有力气的莽夫。 “不是。”林怡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凶手钻进林子里去了,那林子里全是长着刺的树,根本进不去。” 这是有备而来,简禹沉了脸。 “少爷您别急。”林怡道:“我一见情况不对,便命他们从外围分散开,快马去对面边缘生火,现在风是迎面吹来的,除非凶手愿意躲在里面呛死,要不然的话,就一定会被逼出来。” 简禹皱眉走了几步:“这林子多大?” “并不太大。”林怡道:“而且这里面都是刺藤荆棘,只有一小段勉强可以算是路。无路的地方,就算是凶手裹得严实,估摸着也进不去多深。” 林怡拿出一枝藤条,上面有缠着些碎屑。 “这是凶手身上的,他外面绑了一层木板,就是为这林子准备的,显然是一早做了准备。” “你能确定他是凶手么?”简禹道:“他见到你后,有什么反应?” 提起这个林怡面上愤恨起来:“确定,他看着我红色的衣服眼睛都直了。上来和我搭讪,和我说这山林外围有一种珍稀药材,但是他眼睛不好看不清,求我帮他一起找。” “然后呢?” “然后我就犹犹豫豫地答应了,跟着他往里走,谁知道刚走到林子边,他说我裙子脏了,我弯下腰看,他突然将手里的铁棍砸向我……” 林怡摸了摸脖子,那铁棍若是砸在脑袋上肯定就是一个血窟窿。 “我躲了过去。”林怡怒道:“然后凶手撒了一包也不知是什么粉末,就躲进林子去了。” 这林子不大,林怡和凶手如今交了手,看见了样貌还说了话,就算是一时让他逃了,回去也能请人绘制个八九不离十的画像,就容易抓了。 可简禹却总觉得好像太容易了一些,正思索着,听到远处一声爆喝,然后高声道:“大人,抓住了,抓住了。” 烟雾已经穿过林子,往他们的方向散开,躲在里面的凶手怕是真的憋不住了,一脸鼻涕眼泪的,蒙着头脸,也不辨路的冲了出来。 被抓住的是一个五十岁年纪的男人,就像林怡描述的那样,但是他被押到简禹面前的时候,却连声喊冤枉。 “你冤枉什么?”林怡抬腿就要上前踢他。 “我是看中了她的衣服,想要图财不轨,可是我从没杀过人啊。”男人跪在地上连声道:“杀人这事情,你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做啊。 简禹仔细打量他,这男人和白越推测的凶手很像,身高年龄都吻合,头发枯黄,声音嘶哑,虽然看不出是否有皮肤病,但裹得比寻常人结实,当然也可能是为了钻刺杆护身。 简禹道:“前天凌晨,你在哪里?” “在家啊。”男人道:“当然是在家。” “可有人证?” “啊,我就一个人,那大半夜哪儿找人证去?”男人为了难,突然恍然:“我知道了,你们是在找告示上的那个凶手。” 简禹那告示为了让凶手看见,贴得十里八乡都是,并不意外。 简禹没说话,那人又道:“我不是凶手,我有证据。” “说。” 男人缓缓站起身体,用左手,抬起了自己左边的袖子。 那袖子里面,竟然是空的。 男人苦笑道:“我只有一只手,哪里能做到那么复杂的事情。” 林怡的表情一瞬间也有点呆住,她被男人搭话,追进林子,虽然脸特意记住了,但是天色昏暗,还真没注意他的手,毕竟穿得那么多,袖子又拢着,谁想到竟然是空的。 梁蒙不由地道:“这么看真的冤枉他了,他真的不是凶手。” 堆一个雪人,将人塞进去,而且用非常快的速度,这事情还挺复杂,若凶手用的是左手,那么一定从雪人身上是能看出来的。 “我这手,没了七年了。”男人道:“是上山打猎被狼咬掉的,左右邻居都知道,大人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 “就算不是那个凶手,也是这个凶手。”林怡道:“大人,抓了回去再审吧。” 简禹点了点头,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妥,皱了眉沉默片刻,突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梁蒙吓了一跳。 “回去。”简禹飞身掠出,翻身上马,来不及跟任何人打招呼,纵马往山庄疾驰。 在到处贴了告示抓凶手的时候顶风作案,又处处表现得像是凶手不多一句解释,而在被抓后,抛出一个绝不可能的证据。 这男人简直就像是特意出现,调虎离山一样。 而白越那一身火红的披风,就像是一根刺,刺的他心里不安。 第37章 渡气 一切喧嚣都在慢慢远去,白越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口中有一丝血腥的味道,正开始迷迷糊糊,突然听着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声音。 有人来了,是不是有人来了,谁? 简禹快马加鞭回了雁鸣山庄,飞身下马,都来不及把马交给前来接应的小厮,立刻就冲了进去。 可是白越不在房里,侍卫有点不安:“白小姐睡不着想散散心,一个人去湖边了,还不让我们跟着……” 简禹一听简直要炸,一句话不说便用了轻功纵身掠去,身后梁蒙林怡不知什么情况连忙跟上,后面侍卫见了也只能跟着跑。 雁鸣湖边一个人影都无,简禹心里咯噔一声,冲到湖边,便看见一个黑影在湖中,右手一扯,将披风拽开甩落一旁,人便已经扑了进去。 白越已经失去了挣扎了力气,恍惚间在昏暗中好像看见了一张脸,谁的脸,简禹? 为什么会是简禹?我临死的时候,竟然会看见他,我真是疯了…… 白越张了张嘴,吐出一串泡泡,她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血腥的味道,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四肢百骸都快要凝结成冰。 但对面的简禹竟然不是幻觉,下一刻,白越手臂被牢牢抓住,往前一拽,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简禹往前探去,将一口气渡进白越口中,同时发力,整个人腾空而起。 哗啦一声带着两身水汽落在地上,众人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梁蒙冲到面前,看着眼前这一幕,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简禹根本就没时间说话,连忙将白越给转了过来,趴在自己腿上,伸手在她背上使劲拍,一边拍,一边唤道:“白越,白越你醒醒……” 终于,白越先是低低地发出一声咳嗽,然后吐出一口水来。 白越这一声咳嗽在简禹听来简直天籁,他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喘了口气,接着拍她的背。 白越又连着吐了好几口水,一直什么都咳不出来了,这才大口喘息着。 简禹连忙将人转过来,却见白越此时脸上一点血色都无,双眼紧闭,刚才虽然咳出了水,可是却并没有清醒,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那声音实在太小,听不真切,简禹立刻将耳朵凑了过去,这才勉强听见。 白越说的是冷,冷……冷……她嘴唇泛白,脸色发青,身上的衣服都快结了冰渣子,比那日从雪人里刨出来的幸存者还要冷上几分。 “白小姐冻坏了。”梁蒙急道:“少爷,赶紧先回房吧,房间里暖和。” 简禹应了一声,立刻将白越抱起,快步往回走。 屋子里一直生着暖炉,佩琪也起身了,她正睡得香,听说这消息差点没吓死,当下就哭了起来。 “别哭了,赶紧给小姐换衣服,身上头发上的水擦干。”简禹道:“梁蒙,去请大夫。” 男女授受不亲,简禹放下白越后便退了出去,让丫鬟换衣擦身。 简禹出了房门,脸色阴沉下来:“白越是绝对不会自己跳下塘的,也不可能失足,有人要害她。” 梁蒙一个激灵,顿时想到一件事情:“会不会……”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简禹明白他的意思,白越之所以被人推下塘去,是因为穿了那件红衣? “府中加强戒备,一切等白越醒了自然知晓。”简禹抬手扯掉自己的湿漉漉贴在身上的衣服,走进屏风换上干衣,随即便又出来,动作极快。 梁蒙一边为简禹递上另一件外袍,一边道:“雁鸣山庄里,如今只有两个外人,不,是三个。” 昏迷未醒的受害者,李大夫,还有目击证人王侃。 “未必是三个,雁鸣山庄里下人也有数十,我们一年来一次,怎能保证个个没有问题。”简禹此时是看谁都怀疑:“白越院子里都换上我们带来的,其他人不许靠近。” 梁蒙连忙应着。 此时白越也脱下了湿的衣服,换了一身干衣,被丫鬟塞进了被子里。 李大夫半夜被唤醒,急匆匆赶来后,诊了一回脉,十分紧张。 简禹换了衣服便匆匆过来,一见李大夫表情,忙道:“大夫,可有不妥。人怎么还未清醒。” “简大人。”李大夫拱了拱手:“这溺水已经无妨,主要是失温,这冰天雪地,又泡在冷水之中,别说是一个弱女子,就是强壮男人,也受不了啊。” “那怎么办?”简禹摸了一下白越的脸,确实是冰冷冰冷,就算在暖和的屋子里也没有缓过来。 “小姐此时未醒,是冻得狠了,全身麻痹,手脚四肢都僵硬了。”李大夫道:“通常咱们村子里的土法子,要以毒攻毒,用雪搓揉全身,一直搓到皮肤发红发烫,方可缓和。” 这办法简禹是知道的,他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身为大理寺卿,也经历过不少生死场面,甚至早些年在军中混迹过,各种土法知道不少。 “但是白越一个女孩子,如何受得了。”简禹有些不忍:“李大夫,可有温和些的法子?” 本就冻坏,用冷冷的雪一搓揉,虽然是个有效的法子,但往往搓揉得皮肤破损,之后要受上好一阵子的罪。 李大夫想了想:“只要能让身体热,能暖起来就行。若是有内力……” 说了白说,白越又不会武功,哪有什么内力。 活命最重要,其他的都往后放,就算是身上的皮都破了,只要活下来,慢慢养就是了。 当下一旁佩琪就道:“奴婢去端雪进来。” 梁蒙连忙道:“我去帮忙。” 两人说着急匆匆往外跑,简禹突然道:“等一下。” 众人都停下动作,一起回头看他。 “不必那样。”简禹再次跟大夫确认:“只要让她身上热起来,就行?” “对,但是要快,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便是能醒,手脚四肢怕是也要废了。” “好,我知道了。”简禹道:“你们都出去吧。” “啊?”大家都愣住了。 “我说都出去。”简禹严肃道:“把门关上,佩琪去准备姜汤和吃的,梁蒙和大夫去开方子拿药。” 第38章 暖床 梁蒙傻愣愣道:“少爷,你要怎么办?” 简禹道:“白越虽然不会武功,但我可以用内力替她活血暖身,效果应该也是一样。” 好像没什么毛病,众人听了都点头,李大夫甚至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但再一想,面上神色都怪怪的。 李大夫犹豫片刻,道:“简大人替病人暖身,也无不可,但是要……要两人贴近,只是握着手无用的。前身后背,四肢,每一处都要暖才行。” 其实简禹也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撑住了,面无表情努力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来。 “我知道。”简禹道:“我明白怎么做。” 虽然一直不待见,但是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白越死,更别提这次事情他总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若是能救不救,白越没抗过去,或落下什么病根,他一定会终身愧疚。 少爷竟然要给白越暖被窝,梁蒙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少爷,这不妥吧。等白小姐醒了如何交代。回去以后,又如何向夫人交代?” 简禹何尝不知道不妥,但是眼下没有别的法子,白越活蹦乱跳的出来,一身伤的回去,他肯定要被老爷子扒一层皮。 简禹定了定神:"虽然不妥,但救人重要,命都没了,还要如何交代?” 这话端的是理直气壮,正义凌然。 语气缓了缓,简禹又道:“何况他是我未婚妻,日后也是要成婚的。女子名节重要,若是旁的男子自然不可,可是未婚夫妻,总不能拘泥礼数不顾性命。” 这事情旁人都知道,只有李大夫不知,听见简禹这么一说顿时释怀:“原来两位是未婚夫妻,那就不妨。白小姐情况不好,简大人不要再拖了,尽快尽快。” 说着,李大夫反客为主,将其他人往外赶。 “都出去吧。”简禹起身走到门口,看着众人出去,亲自将门栓上。 白越悄无声息躺在床上,露在被子外面的脸颊白得和雪一般,嘴唇甚至泛着青色,不用想,被子里的身体也是如此,不仅仅冷,这是一种僵硬。 “一直叽叽喳喳的,一张嘴就往外吐鬼点子,真是难得那么安静。”简禹站在床边嫌弃看了下白越,抬手解开自己的扣子。 被子里的白越只穿了一身白色的轻薄中衣,大夫说千万不要多穿,屋子里烧着炉火很暖和,被子也暖和,再穿得多也会热坏的。 一件外袍落在地上,简禹想了想,又脱了一件,也只剩下一件中衣,便掀开被子上了床。 白越像是一个冰雕,年轻女孩子的身体,本该温柔而温暖,可简禹抱住的时候,却像是抱住了一块冰。 没有半点旖旎心思,简禹虽然看多生死也有颗冷硬的心,可终于对着一个孑然一身的女孩子,心还是软了。 无论她背后有再多悬疑未破,都是上一辈,甚至再上一辈的事情,白越平日里玩笑胡闹,终究是个年轻女孩,孤身一人寄人篱下,脸上笑得再快乐,有时候也难掩心中孤苦。 简禹靠着坐好,将白越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怀抱一块冰的感觉并不好,即使简禹有心理准备也不由激灵了一下,但是却没有将人推开,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白越虽然在女孩子中身材高挑,但和简禹比起来还是娇小,简禹胳膊环绕,正好将她整个人拢在怀中,严丝合缝,让接触面积尽可能的更大。 好在虽然微弱,还能感觉到她的心跳,要不然的话,简禹简直要怀疑自己抱着的人已经没了呼吸。 定了定神,简禹闭上眼睛,他身体慢慢暖起来,丝丝缕缕的,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将白越也捂暖。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并无多久,简禹能感觉到怀中的身体慢慢温暖柔软起来,松了一口气,低头看她有了一丝血色的脸,试探着低声道:“白越,白越。” 白越拧着眉,慢慢地,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简禹心里一喜:“白越。” 可算是醒了。 白越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万万没料到,闭上眼最后一个看见的是简禹的脸,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又是简禹的脸,莫非我什么时候对他情根深种而不自知么? 白越睁开眼,又闭上,然后再睁开。 好吧,还是他,不是幻觉。 “你可算是醒了,现在感觉如何?”简禹一脸担心的看着白越,要是人醒了,冻坏了脑子,那也不行啊。 白越张了张嘴,虚弱的,轻微的吐出一个字来。 “热……” 简禹一愣。 白越痛苦地挣扎了一下:“好热……” 屋子里点着暖炉本就暖和,又裹着被子,盖着简禹,能不热么? 这一愣之后,气氛猛地尴尬起来。 刚才抱着一块冰,又担心白越的身体,简禹心如止水。可如今白越醒了,两人在床上虽然不是坦诚相对,却也穿得不多,聊胜于无。 僵硬的身体已经回暖,无力而柔软,房间里的温度一瞬间又升了不少。 白越从一片混沌中,终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她被人推下雁鸣湖,没淹死被救了回来,终于醒了。 “你……在干嘛?”白越终于后知后觉的问出了声,但是身上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刚才挣扎的那一下,在简禹感觉简直是一下轻抚。 “给你暖床。”简禹大约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语气不太好地说了一句。 一边说,一边将白越从自己身上搬下去,躺平放好。 白越没劲儿,随他搬来搬去,但脑子是清醒的,不由地道:“为什么要帮我暖床。我是冻坏了么?” “还知道自己冻坏了啊,大夫说,比那日从雪堆里挖出来的还惨。” 白越为自己哽咽一下,随后道:“若碰到冻伤的人,可以用雪……” “这法子都知道。”简禹打断她:“不过你想身上的皮肤破得一块一块的,全身长冻疮么?” 白越被问住了,想了一下那可怕场景,缓缓摇头。 “所以谁叫我是你未婚夫呢,只好被迫献身了。”简禹翻身下床,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你也不必太过感激,我一个大男人,无所谓的。” 第39章 凶手不是一个人 白越大约是身体虽然暖和过来了,但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她躺着起不来,只微微动了动脖子,转了一下头,看着简禹。 简禹从屏风上抽下腰带,也低头看她:“不必担心,我说了,我会娶你的。” 这不是重点,白越对于刚才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简禹虽然刚从她床上下去,但只是给她暖一暖,其他没什么。 这年代的人保守,男女大防,简禹晚上睡觉穿得比她以前白天出门还多,何况也相处了几日,白越相信自己的眼光,是不是一肚子坏水且另说,绝对是正人君子。 但,还是很奇怪啊。 白越艰难的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勾了勾手指。 简禹心里有点不安,一般来说,姑娘家碰到这种情况,是应该又羞又怒的,当然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也可以娇羞一些。但是白越显然都没有,她要干嘛? 不会故作镇定,骗自己靠近过去,然后给自己一个耳光吧。 但简禹不愿意示弱,还是慢慢地凑了过去。 他是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姑娘家醒来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搂了抱了,还在一张床上,被打一个耳光也是正常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白越没有打他,而是轻声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简禹心里一紧,立刻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什么呢,以为自己有如此魅力?” 白越缓缓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嗯?”简禹一时不解。 白越看着简禹一双大眼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我说的对不起,是和我落水有关的。” 简禹眼中有一丝难掩的心虚。 “果然有。”白越疑惑道:“是什么事,我碍着你了么,你想除掉我?” 简禹顿时急了:“你瞎说什么?” “我也觉得不是。”白越仔细想了想:“你若是要除掉我,神不知鬼不晓的办法多的是。何况,也无需如此费力救我。” 简禹断然道:“我说了无数遍了,你是我未婚妻,等你三年孝期满了,我们是要成亲的。对你不利的事情我不会做,你若是有了危险,我会全力相救。” 听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但白越脸上明晃晃写着不相信。 简禹和白越对视片刻,终于投降。 “罢了,这事情最终也瞒不住你,总是要对你说的。”简禹叹息一声,从一旁拽过张矮凳,就在床边坐下。 白越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坦白从宽。 “我是有些内疚,因为之前本是要利用你的。”简禹开了口就容易了,拼着就算白越回去会告状,也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就这?”白越竟然并不多生气。 “就这。”简禹道:“不过即便是之前的计划,也是有人暗中保护你的,并不会真的让你孤立置于陷阱。后来凶手现身,我斟酌下还是危险,便取消了,所以那日你穿着一身红衣出来,我才会那般反应。” 白越这才恍然,终于说得通了:“果然那衣服还是我的,不是什么其他女人。” “自然没有。”简禹没好气道:“若有,也绝不会偷偷摸摸,见不得人。” 白越夸奖道:“大人坦荡。” “可是你为什么会去湖边?”简禹不解道:“那么晚了,别说真的是去散步。” 白越摇了摇头,将晚上的事情说了。 简禹惊了:“是白天遇到的那个高手?”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这么厉害的高手也不是常有吧。”白越叹口气:“我想他若是想杀我太容易了,所以去湖边肯定有旁的原因,不会对我不利,于是我就去了。” 结果被放了鸽子,白越那个恨啊,要不是简禹察觉不妥冲了回来,她这一百多斤就交代了。高手都是这么不靠谱么,约人自己不去的么? 简禹听着也是后怕,后怕完了,将自己晚上遇见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越一听抓了一个,立刻来了精神。 “那人叫周山,但他并非凶手。”简禹道:“他没有右手,右手是七年前被狼咬掉的,这个应该无法说谎,问一下邻居很容易可以验证。” “啊?”白越失望,但失望之后,又疑惑道:“怎么那么巧?” 简禹道:“确实太巧了,出现的时间,做的事情,我相信就算他不是凶手,也一定和此事有关。” 白越沉吟一会儿,缓缓道:“我之前,听我师父说起过一种现象。一个轰动一时的凶手出现,无论这人多凶残,都一定会有崇拜者,追随,模仿,学习……” 简禹皱眉。 “因为杀人手法一致,我们一直把他归类为连环杀人案,认为理所当然是同一个凶手,但其实有没有可能,我们错了。” “你是说……有两个人?”简禹这话一出口,突然觉得豁然开朗。 咚咚咚,门突然被敲了几下,两人都吓了一跳。 简禹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端着粥的佩琪,端着姜汤的林怡,端着药的梁蒙,和端着药的李大夫…… 众人看见简禹衣衫整齐地来开门,而且神色正常,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这证明白越没冻死,醒了后也没把简禹打死,皆大欢喜。 简禹一眼就知道众人在想什么,不去理会他们,只是道:“李大夫,你来的正好。白越已经醒了,你再看一下。” 李大夫进了门,见白越醒了便放了心,常规检查一番,道:“姑娘身体底子好,施救的也得当及时,无碍了无碍了,休息几日,喝几副药就好。” 总算是有惊无险,众人这才都放心下来。 佩琪端着药在床边喂白越喝,一边喂一边低声唠叨,刚才简禹把冰块一样的白越抱回来的时候,她都要吓死了。 那药又苦又涩,又咸又辣,白越喝的眼泪汪汪,一时也说不出其他来。 送走大夫,简禹低声吩咐梁蒙:“去把那个目击证人控制了。” “啊?”梁蒙不解:“少爷,他有嫌疑?” 简禹冷哼一声:“我们之前推测凶手在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如今找到了一个五十岁的,不是还差一个二十岁的吗?” 第40章 刚死,新鲜,好看 “这样也行?”梁蒙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凶手不够,人数来凑么? “为什么不行,再去查一下,这两人之间是否认识,可有什么来往。” 简禹说得严肃,梁蒙不敢再问,连忙去了。 “他们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悉,甚至是协同作案。”白越推开药碗。 “咱们在雪人凶杀案现场不是发现了一缕头发么,如今看来那头发正是周山的。可是周山右手缺失,无法作案。那么综合来看,很可能行凶的是王侃,旁观的是周山,再用周山的身份掩饰,好转移旁人视线,给双方都制造出不可能是凶手的证据。” 梁蒙听完,醍醐灌顶。 “是这个道理,白姑娘分析得真透彻。”梁蒙撒腿就往外跑:“我现在就把那小子抓起来,十有八九白姑娘就是他推下去的。” 白越摸着下巴点点头,阴森森道:“我也觉得他的嫌疑最大,从他住的地方去那姑娘的住处,正好要经过雁鸣湖。说不定,他就是去杀人灭口的。” 虽然带着个人恩怨,但听起来也十分有理。 “不必想太多,只要将人抓来一问,自然都知道了。”简禹见白越今日吃了大亏,一副要炸毛的样子,安抚道:“就算他不承认,只要查出王侃和周明这两人之间有联系,也就一切水落石出。” 白越点点头,还没说话,便看见李大夫连滚带爬跑进来,满脸欢喜的话都说不清楚。 “醒了,醒了。”李大夫扶着门站住,一边大喘气,一边掩饰不住的兴奋:“那姑娘醒了。” 白越和简禹一听,都是高兴。不仅仅是高兴受害者恢复意识可以指认凶手,也为少一个无辜受害者高兴。 李大夫喘息定了,神色突然古怪起来,又道:“不过,她好像是吓着了,情绪有些不稳定,醒来便又吵又闹的,如今正要从房间里冲出来,丫鬟都快拦不住了。” 竟是个如此泼辣的,简禹无语:“林怡,你去劝一下。” 林怡领命去了,简禹道:“我去审一审王侃,越儿,你先休息吧。” 白越虽然醒了,但是也没什么精神,摆摆手去吧。 简禹走到桌边,一口喝干为他准备的姜汤,出了门,刚出门,就和梁蒙撞了个满怀。 看梁蒙那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莫非王侃不是凶手,事情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死,死了。”梁蒙一口气道:“王侃死了。” “王侃死了?”简禹一时都没转过来:“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梁蒙跟见了鬼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就在刚才吧。被人丢在雁鸣湖里,淹死的。” 简禹目瞪口呆:“淹死的?” “是,刚才捞上来。”梁蒙也不可思议道:“刚才他还在屋子里呢,外面也有人看守,不知怎么就被从雁鸣湖捞上来了。问看守的人,看守什么都不知道,说没听见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异样。” 从一个有看守的房间里,悄无声息地拽出一个大活人,再将这人带去雁鸣湖淹死,中途无任何人发现,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白越和简禹顿时都想到了一个人。 “该不会是……那个高手吧。”白越喃喃道:“他在给我报仇呢。” 简禹特别想说一声你脸真大,但是竟然说不出口,因为这事情出现得太突然,手段决然,手法高超,和赛半仙的死有异曲同工之处。 “扶我起来。”白越道:“我去湖边看看王侃的尸体。” 刚死,新鲜,好看。 佩琪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按住:“不行不行,小姐您这还病着呢,不能出去,外面太冷了。” “不碍事。”白越正要挣扎起来,简禹已经从外面将门关上了。 “不要一听见死人就跑得快。”简禹的声音渐渐远去:“我先去看看,有什么情况随时来告诉你。” 又远了一些,还能听见他叮嘱门外守卫的声音:“不让任何人出去,不让任何人进来。” 无奈,白越又躺了回去。 虽然她确实不想加班,但也不是想休病假啊。 佩琪正要安慰白越几句,咚咚咚,有人在窗棱上敲了几下。 要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白越差一点跳了起来。 “谁?”佩琪有点紧张,又想出去喊人,又不想留白越一个人,略有犹豫。 “快去开窗子。”白越催她:“快。” 见白越兴奋成这个样子,佩琪心道至少应该不是坏人吧,于是便走了过去。 窗子打开,外面依然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小姐,没人啊。”佩琪道。 “真的没人,也没什么东西么?”白越追问一句:“你仔细看看周边……” “什么都没有。”佩琪仔细地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白越有点失望,但又觉得是不是那人看见开窗的是佩琪,所以不愿意出现。想了想,还是挣扎着起身,裹着被子…… 佩琪一见她爬起来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着,不情不愿将人扶到窗口。 “您看,真的什么都没有吧。”佩琪甚至还伸手挥了挥:“我不骗您,您赶紧回去睡着吧。” 白越也看了看,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 话没说完,一个黑点不知从何处飞来,噗的一声,正好飞进了白越口中,那东西十分的小,估计比珍珠大不了多少。 白越正在说话,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东西已经被咽了下去。 喉间吞咽了一下,佩琪吓傻了,慌忙道:“小姐,您刚才吞了什么下去。” 白越也傻了,愣愣道:“不知道啊。” “是不是一个虫子?”佩琪脸色发白:“快,快吐出来。” “不是虫子。”白越缓缓摇头,没有虫子能像炮弹一样飞过来,也没有虫子入喉即化,甚至还带点甜香。 也就在此时,一阵暖意从腹中涌上来,白越舒服地呼出口气。 “是药。”白越笃定道,然后对着窗外喊:“前辈,大师,公子,小哥,是不是你来给我送药了,谢谢你啊,我没事了。” 第41章 太医 白越接着喊道:“谢谢你为我出头,但你如果再杀人,我真的要翻脸了。” 寒风萧萧,无人回应。 如梦如幻地喊完之后,白越关了窗子又重新回到床上躺下,佩奇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一肚子的问题,但不知如何开口。 白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随便喊喊。 白越今天终究是生死关头走了一趟,虽然心里强大身体还是乏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一觉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侧耳细听,外面依然有细微声音,佩琪一夜未睡就靠在床边打盹,她一动也醒了。 白越迷蒙的睁着眼睛,含糊道:“外面怎么了?又闹什么呢?” 其实我不是来度假的,我是来渡劫的吧。 佩琪见她睡了一觉精神明显好多了,心里高兴,打着哈欠揉着眼睛道:“做法事呀。” “还在做法事?”白越愕然:“还是昨天那一帮人吗?要做多久?” “好像又加了几个吧。”佩琪不确定地掰着手指头:“是少爷昨晚连夜请来的,都是附近闻名的大师。” 白越十分无语,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对昨天那只大公鸡造成的伤害还耿耿于怀。 没一会儿简禹来了,开门见山:“周明已经招供了。” “怎么说?” “十里村村民廖家辛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第一个受害者是周明的新婚妻子何丽英,在二十一年前。也是冬天,十里村的第一场大雪。” “在他成亲的那天晚上,怀疑何丽英曾和别的男人有染,两人发生口角,争执之下将人掐死。因为何丽英当时新嫁娘一身红衣,之后便对穿红衣的人产生了怨念。” 白越道:“那王侃呢?他们是否认识?” “认识。”简禹道:“王侃小时候可怜,母亲早亡父亲酗酒也不管他,一次在山中遇险被周明救了。后来,便常常接济他。” 佩琪听得一脸心中不忍,但是白越见多了听多了这事情,面无表情。 “本来周明杀人这事情无人知晓,直到他出了意外非常痛苦,王侃才意外得知。为了安抚他,开始陪他杀人,在每一场初雪的时候,若是没碰着红衣的就罢了,若是碰着了,就要想办法杀死。” 白越道:“所以王侃进雁鸣山庄,本是为了寻找机会杀受害者灭口的,结果无意看见了我一身红衣,这才临时动了杀心。” 说到这个,简禹又有点内疚。将一个女子放在危险境地,虽然无心,总是责任。 “幸亏你无事。”简禹叹息:“不然的话,我得给你殉情去了。” 佩琪本来听着周明杀人,王侃悲惨遭遇,心中很是复杂。如今听到这一句,顿时起了身。 “小姐,少爷,我出去看看中午厨房有什么菜。” 佩琪正色说完,然后被烧了尾巴一样的跑了,夫人让小姐少爷来度假,就是为了让他们独处培养感情,少爷都开始说情话了,她难道还那么不识相,招人嫌么? 佩琪贴心地跑了,贴心地关上了门,也不知两人在屋子里絮絮叨叨说了什么。 只是简禹出来后,面色阴沉心情沉重,没说话便先叹了口气。 梁蒙跟着心提到了嗓子眼,担忧道:“少爷,白小姐是不是身体还是不适?” “是呀。”简禹愁容满面道:“本来那日在集市上就受了惊吓,昨日又差一点没命。虽然抽中死签是有人做了手脚,但总是不吉利,她昨夜做了一夜噩梦,刚才只和我说了几句,便又昏昏欲睡了。” 梁蒙一脸你骗鬼的表情,刚才他明明就守在门口,佩琪捂着嘴笑眯眯出来后,里面嘀嘀咕咕,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 但他是守在屋子门口才能听见的,院子外面的人肯定是什么也听不见的,并不知道白越的情况到底如何。 简禹走后,白越的病越发的重了,李大夫束手无策,白越索性派人快马加鞭回宫中去请太医。白越是病人,不好移动,只能在房间里休息。 好歹也是三品的大理寺卿,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当即便有一位米太医赶了过来。 看着白越日渐憔悴的模样,米太医诊了又诊。 “白小姐,身体确实是无碍。”米太医语重心长对简禹道:“这病啊,还是出在心里。” 简禹忧愁:“这可如何是好。您看我也请了不少人来做法事,什么派别都请了,但是也没什么效果的样子。” 米太医摸了摸胡子:“老夫倒是有一个办法。” 简禹大喜:“您快说。” “这些……”米太医伸手一划拉:“都不行,虽然有些名声在外,但大多是夸张的骗钱的,并无真材实料。” 米太医今年五十有四,是长一辈的人了,简禹虚心道:“米太医,您见多识广,可知道灵验的仙师,给我引荐。” 米太医想了想:“巧了,我正知道一个地方,离这里不远。” 简禹大喜。 米太医说的地方他也是知道的,离雁鸣山庄只有一日路程。 “但是听起来,这不是个月老庙么?”白越在佩琪搀扶下,起身转移到马车上:“桃花寺,这名字真的能驱邪?” 简禹过去扶一把,笑的意味深长:“我之所以没想着那里,也正是因为此。那是京城附近最有名求姻缘的地方,但是米太医说,其中有位方明长老,有一双阴阳眼,夜晚能看见鬼魅。他与之相熟,给我写了介绍信,让我带你去瞧瞧。” “唔……”白越扶着简禹上了车,车里铺的比之前又厚了一些,暖和了一些,还放着个小桌,吃的喝的齐全。 自从雁鸣湖里上来,因为愧疚,简禹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也不颐指气使了,也不阴阳怪气了,十分的知心可意。 上了车,关了门,简禹这才有些遗憾道:“这位米太医,说起来和我关系确实不错,但这一次,他出现的太巧合了些。” 白越大爷一般的躺好:“就像是特意在那里等你一样?” “是啊。”简禹拿起个橘子,非常顺手的剥起来:“只是他们表现的太心急了,也很奇怪。心急便容易露馅,有什么原因让他们如此心急呢?” 第42章 要命还是要人 桃花寺之所以叫桃花寺,因为桃花寺在桃花山。 桃花山之所以叫桃花山,因为满山都是桃花树。 不过季节不对,这个时间无论是什么山都没有花,只有一片的银装素裹。 大雪封山,人自然也少,一眼望去空茫一片颇为寂寥。 白越不由的道:“这里求姻缘真的灵么?” “灵的。”佩琪这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特别开心的模样:“厨房里有好几位姐姐,都是在桃花寺求了姻缘以后,很快就遇到心上人了呢。” “这么灵啊。”白越和逗自家妹妹一样逗佩琪:“那你一会儿不用陪着我,去求个姻缘吧。” 佩琪当下脸就红了。 梁蒙哈哈一笑,还没说话,白越又道:“让梁蒙陪你去,梁蒙你这年纪也该找个媳妇了。” “……”梁蒙看热闹赔了自己,顿时没了声,不由看向简禹。 简禹大方道:“小姐说去就去吧,放你半天假。越儿这边有我陪着,佩琪你也不必担心。” 这么一说众人便懂了,要不要求姻缘的,都哄得跑了。少爷嫌弃大家惹眼呢,还不识相点。 有了米太医的介绍信,简禹非常顺利地找到了他口中的方明大师。 果然主打姻缘的地方,这方明大师年纪虽然不小,精神却是非常好,容光焕发的模样,半点也不见清苦。 看了米太医的信,听了两人来意,方明大师点了点头,请两人进去。 一路走,方明一路端详两人,只看得两人心里奇怪。 落座上茶,简禹忍不住道:“大师,您可是看出我们有什么不妥,但说无妨。” 方明大师也坐下,缓缓道:“老衲和米太医多年相交,你们既是他介绍来,老衲就有话直说了。” 简禹点头,白越一副要死不活病殃殃的样子,也在一旁虚弱点头。 “虽然你们是未婚夫妻,但你们身上无姻缘线。”方明大师一句话石破天惊。 简禹顿时就站了起来。 “简施主不要激动。”方明大师忙道:“坐下说话。” 像简禹这个年纪的小伙子血气方刚,又是这样一个杀伐决断的位置,又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一听人说媳妇没了,那不好说当场就暴躁了。 白越扯了简禹一把,简禹这才不情不愿地慢慢坐下。 “大师,为何会如此?”简禹慢吞吞道:“我和越儿,我们是指腹为婚,未出生便有的婚约。家中父母长辈皆是赞许。我们也是一见倾心……” 简禹说得认真,白越一边听一边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简禹果然和她不相上下。 方明大师也听得认真,不过一边听,脸上露出沉重而悲悯的表情来。 他又细细地看了一回,道:“老衲想与这位姑娘,单独说几句。” 简禹显然有些犹豫,白越朝他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在外面,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你就喊我。”简禹躬身关切几句。 带到简禹出去,白越这才道:“大师,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他听,如今您可以直说了。” “倒不是如此。”方明大师道:“是因为刚才你们的气息混在一起,老衲看得不真切。如今简施主避开,便能看清楚了。” 白越急切道:“怎么说?” 方明大师道:“你们二人无姻缘线,这还不是当下最重要的,因为你们成婚尚早,若只是无姻缘线,如今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只是等到筹办婚事的时候,才会有各种阻碍。” 白越紧张坐正:“那现在是为何?” 方明大师叹一口气:“那位简施主,是大理寺卿,杀伐决断,手上难免沾了血腥人命,命格极为霸道,非常人可以相伴。” 白越一脸啊的表情,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她大概猜出一些。 方明大师察言观色,道:“而姑娘你的命格有些单薄,受不住,所以才会遇见诸多事情,外邪入体,魂魄受损,白日不宁,入夜梦魇。” 白越一脸痛苦:“那我该如何才能破解此困局,还请大师指点一条明路。” 大师你曲折迂回,所求为何,你就直说了吧。大家都陪着你演戏真的好累。 方明大师缓缓摇头:“天意如此,非人力可以强求啊。你若执意和简施主在一起,对他倒是无大妨碍,但对你日渐损伤,时日长了怕是危及性命,未必能等到成婚之日。” 也就是说,若自己不放弃简禹,这背后的人,最终是要自己的命的。 白越为了显示虚弱,今日出来本就特意将小脸抹得白白的,画了一个特憔悴的妆容。如今听到这话,脸色更难看了,像是下一刻就能背过气去。 就在方明担心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又幽幽道:“我……其实心里明白自己是配不上莫弈的。可是简家待我好,莫弈也待我好,我孤身一人来到京城,他们如此真心对我,叫我又如何不贪恋这一点温暖。” 唱作俱佳,白越被自己点了一个赞。 方明跟着一起感慨:“情之一字,多少人为他肝肠寸断,为他赴汤蹈火,确实难以割舍。但万事自有天定,有些命中注定,你我凡人,终是难以扭转。” 白越一脸凄苦,愁肠百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大师。”白越道:“您说莫弈命格如此硬,那他可有姻缘线,不会日后孤苦吧。” 方明大师也不意外白越会问出这个答案,所有我得不到的人,总会想问,到底谁能得到。 “简施主的命格,需得有一个命中同样霸气,大富大贵之人,方能压制匹配。”方明大师道:“而姑娘如今身体虚弱,若是能离开简府,找一处宁静秀美之地,调养上些许日子,自然可以不药而愈。” 白越恍然:“我明白了。” 方明大师细细地看白越表情:“施主当真明白。” “明白,当真明白了。”白越缓缓起身:“不过此事太突然了,我要细细考虑一下。” 这世上多的是为了追求爱情不计生死的人。也多的是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人,方明大师不知白越是哪一种,只在心里希望她能理智放手。 简禹在门外等的心焦,就在忍不住要进去的时候,总算等白越出来了。 白越虽然走得慢,但是见着他之后,见外面无人,挑了挑眉勾唇一笑,手端在身前,做了个手势。 三?简禹皱了眉,一个圈圈三个手指,这又是什么意思? 第43章 桃花都是债 白越在简禹疑惑的眼神中,默默地收回了手。 二是圆过去了,这三要怎么圆? 不过毕竟不是自己地方,简禹也没着急问话,如今天色已晚,今夜肯定要在寺里住的。 桃花寺里分男女客房,按照简禹的想法,最好是能住一起,但别说他们只是未婚夫妻,就算是已经成婚,那也是不可能的。 好在饭可以一起吃,简禹让梁蒙和几个下人都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这才道:“问出来了?” 白越点了点简禹:“你的原因,你连累了我。” 简禹无辜摊手:“怎么是我的原因,我实在想不到得罪了谁,会来找你的麻烦。” “桃花债啊。”白越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声气:“你说你,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怎么还去招惹人家姑娘?怎么不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简禹被指责得一万分委屈,将白越手里的筷子抽走。 “别吃了别吃了。”简禹不悦道:“话说清楚,我招惹哪家姑娘了?” “我怎么知道?”白越将周明大师的话原原本本的,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总结道:“如上,幕后指使之人基本可以确定是一个爱慕你的姑娘,根据他说的,你的命格只有大富大贵之人才能压制,那么定是京城中非常有身份的人家。” 简禹陷入了苦苦的思索,半晌,摇了摇头。 简禹缓缓道:“我在京城里,这一年时间和姑娘见的面说的话,也没这几日和你见的面说的话多,你说我招惹了哪家小姐,实在是想不出来。” 没料到简禹看起来一肚子坏水的精明样子,在男女一事上如此迟钝。 白越用手撑着下巴,仔细地看简禹:“没道理啊,你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可能没有小姐喜欢呢?” 简禹脸黑:“我长得好不好看见仁见智,但你以为大理寺是什么好地方?我这个大理寺卿,人人见我都带笑,但实际上,有几个敢真心亲近?” 这话说得真是实在,白越想想自己何尝不是。法医这职业听起来高大上,说起来为受害者申冤,但人家一想你是解剖尸体的,便敬畏犹豫,爱慕不起来了。 两人这一刻虽然跨越千年,却颇同病相怜,以茶代酒碰了一杯。 “麻烦啊,我最怕跟娇滴滴的大小姐打交道了。”白越抢了简禹的台词:“现在怎么办?” 简禹虽然一时也为难,但立刻就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人揪出来的。因为爱慕就能威胁恐吓,甚至性命相逼,真觉得我这大理寺卿是如此好说话的人么,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护不住?” 这简直是打简禹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想到这种狠毒的女子还想嫁给自己,简直恨不得把人现场打死。 白越看着简禹一副抓狂样子,安抚顺毛道:“之前敌在明我们在暗,难免心焦。如今她露出马脚,我们深藏不露,便不必着急了。左右她也不会马上动手,与其在这里想破脑袋,不如等回京城去再从长计议。” 京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家,有适龄女子,那女子和简禹至少见过,又和米太医有联系,同时符合这几个条件的应该也不多,如今有了方向,一个一个地查也能筛选得出。 虽然白越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虚弱,但简禹知道她还是疲惫的,当下也不多说,便嘱咐她早些休息。 男客厢房和女客厢房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中间隔着一个长廊,简禹为了安全特意带了林怡,让她在白越屋子里打地铺,以照顾病人为名。 林怡心不甘情不愿,白越也心不甘情不愿,正要斗两句嘴呢,有人敲门。 是方明法师身边的一个僧人,刚进来的时候,便是他通传的。 “白施主。”那僧人双手合十躬身:“您歇下了么?” 白越忙还礼:“还没有呢,小师傅有什么事?” “主持请您去一趟。”僧人道:“说是想带您去一个地方。” 白越顿时就惊悚了,莫非是改了主意想要杀人灭口。 “现在?”白越有点犹豫:“已经这么晚了?” 僧人微微一笑:“是的,有些事情,只有晚上才可以。” 明明是一个寺庙,搞得阴森的像是邪教组织。白越不会武功是一件非常吃亏的事情,想了想道:“方明法师只许我一人前去么?这么晚了,我一人实在有些害怕,想让我未婚夫陪着。” 林怡在一旁连连点头:“佩琪,你去找一下少爷。” 她可不敢离开半步,若是出了问题可担待不起。 佩琪应一声,也不管僧人答应不答应,拔腿就走。 谁料这僧人十分好说话,欣然道:“自然可以,师父就在前面的亭子中等施主,施主请尽快前往。” 这长廊三分,一边是男宾客房,一边是女宾客房,中间汇聚尽头又分出一条路,通向一处悬崖,悬崖边伸展的空地上,一座六角亭,亭子周围的雪都扫尽了,不说夜风大,单说景色,是十分好的。 佩琪去喊,简禹一会儿就来了,陪白越一起去见方明。 到了悬崖边,远远地看见站了不少人,这不是要静悄悄的杀人灭口,是有大动作啊。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疑惑。 “好像出了什么事。”简禹低声说了一句,快步走了过去。 方明大师正在对身旁僧人吩咐什么,见简禹过去,连忙迎上来。 “简大人。”方明道:“今日幸亏你在。” 山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火光,是执着火把在山中行走的僧人,那火光越来越多,像是星河坠落人间。 “出什么事了?”简禹一看,这大阵仗,不像是对付白越的样子。 果然方明此时已经顾不上白越了,而是急迫道:“有姑娘被掳走了。” 桃花寺虽然离京城有两三日路程,可也不算偏远,并非乱地,一向民风淳朴,和乐融融。 简禹见方明大师已经失了刚才镇定,忙道:“大师不要着急,事情仔细说与我听。” 第44章 半截衣袖 方明道:“桃花山里住了几十户人家,靠打猎,在山中采摘药材山珍为生。三日前有一个女子失踪,后来传信回来,是在家中和父母争执,去京中的亲戚家小住去了。今日,又有女子失踪……” 简禹一听这就不对:“三日前说去亲戚家小住的那个女子,可能确定?” 方明沉着脸:“大家本是没有怀疑的,因为那女子是给了信物,托村里邻居回来说的。可今日又有女子失踪,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白越忍不住开口道:“那邻居呢,可信么?” “糟就糟在这里。”方明道:“那人前日出远门去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而且已经走了两日,就算是追也不知往何处去追。” 一个是意外,两个是巧合,巧合多了,就是人为。 白越道:“今日的女子,为何认为是掳走,现在天寒地冻,一片白茫茫,会不会是在山中迷路了?” 方明摇了摇头:“这个老衲也不确定,不过刚才女子的父母求到庙里来,说是女儿被掳走,因为他们家的孩子都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对山中熟悉的像是自己的家,所以自己走失迷路的可能性太小了。” 马还有失前蹄呢,这个白越倒是不赞成,不过凡事从最坏处想也是对的。一个姑娘家,若真落在歹人手里,救得及时也还罢了,若一时没找到,就算是日后救回来了,这一生也毁了。 简禹道:“可派人去京城中核实了?若第一个女孩子真的在京中,第二个也可能是迷路走失。若第一个便是失踪,那很有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 “已经派人去了,并且叮嘱,若是发现她失踪立刻报官。”方明大事倒不糊涂:“不过此去京城回来,最快也要两三日,因此寺中将僧人都派出去先在山中寻找,这么冷的时候,若真受了伤困住,一夜是会冻死人的。” 简禹细细看了方明,虽然在白越事情上他诸多隐藏,但这件事情不至于说谎。 “梁蒙。”简禹道:“你让我们的人也跟着,帮忙一起找人。” 桃花寺里的僧人有限,加上桃花山的村民也有限,想要在山中找人,实在不够。 梁蒙应着,简禹道:“林怡也去吧,这边有我就行。” 林怡虽然忠心,但和白越不对付,两人见面就冷嘲热讽地互掐,让他头痛。 众人都分散着去了,白越突然道:“大师,您今晚找我过来,本是有什么事的么?” “啊。”方明这才收回思绪:“白施主,是这样的,本来今晚上我打算做一场法事,为白施主驱散一下身上的阴霾之气。但是现在怕是不方便了。” 白越点了点头,觉得方明这大约是戏要演全,才能真实的意思吧。 正在各有心思,突然有僧人从远处飞奔而来。 “住持,住持。”那僧人跑得一脸汗水。 方明急道:“有什么发现?” “有。”僧人喘息着道:“在一处山崖发现了姑娘的半截袖子,还有滑倒的痕迹……怕是,怕是姑娘在雪地滑倒,摔落下悬崖去了。” 僧人手中果然拿了一截衣物,山里的姑娘,又是冬天穿着的也是粗布棉衣,灰扑扑的,脏兮兮的。 僧人又道:“那悬崖虽然不高,但悬崖下面是一片陡峭怪峰,还有无数暗河湖泊,人若是从悬崖上摔落下去,且不说生死,想要找到就很难了。” 方明默默点头:“但总是要找得,不过现在天黑,下山崖太危险,只能等天亮了。” 僧人叹了口气,悲天悯人,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实在叫人难受。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白越突然咦了一声:“方明大师,这个衣袖可以给我看一看么?” 方明不解,不过还是将半截袖子给递了过去。 白越拿着袖子,让佩琪将火把举得近一些,仔细地看。 简禹不由地道:“这衣袖有何不妥?” 白越将袖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正反,然后放在了手臂上,这是左边的衣袖,现在被撕裂下来。 “不对。”白越道:“这姑娘是不是落在山崖下我不知道,但她不是一个人。” 这一句话众人都惊了,方明忙道:“姑娘此话何意?” “你们看这里。”白越指着袖子被撕裂出来的地方:“从这个撕裂的痕迹来看,这是另一个人,站在对面发力才有的效果。她除非把衣服脱下来撕,要不然的话绝对不会是这样的裂口。” 一时间众人沉默,旁边的僧人还有点不明白,白越索性叫两人伸手出来。 随便拽了一截布料,一个自己撕,一个由对面的人撕。 “还真不一样。”僧人惊了。 “自然不一样。”白越道:“布料是用线横竖交错织成的,你从不同的地方撕,布料受力的地方不一样,呈现出来的撕裂口自然不一样。” 白越轻描淡写,众人恍然大悟,然后方明道:“也就是说,那姑娘并非走散,而是被人掳走?” 这事情可就严重了,走散只是偶尔现象,要是被人虏走,那可能是桃花山来了一个团伙,专门拐卖少女,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方明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赶紧报官,突然想起简禹。 “简大人,您是大理寺卿,此事可能管?” 报官太慢,眼下有现成的,不是正好。 简禹严肃:“虽然不在京城,但既然遇到了,岂有不管之理。不过我此行并未带多少人手,还是要请大师前去府衙报案,让他们派人手相助。” 方明连声应着。 简禹道:“发现姑娘衣袖的地方在哪里,我要去看一下。” 僧人忙道:“小僧带大人去。” 虽然不知是哪家大人,但住持都喊大人,跟着喊准没有错。 白越一脸的苦,天黑风大又是雪,她真的不想在这时候进山,但若这是桃花寺的事情也就罢了,她能帮就帮。但现在变成了简禹的事情,简禹是刚刚救了她的命的人,若是袖手旁观,就说不过去了。 第45章 狐朋狗友 前面是举着火把的僧人,后面是举着火把的僧人,山高路滑,白越把佩琪赶回房里待着,自己跟着简禹上山,走在一群人中间。 这里是桃花山的最高峰,简禹一路上都扶着白越,山上的雪无人清扫,深一脚浅一脚的,十分危险。 “到了,就是这里。”白越感觉自己都要冻上了,终于见僧人停了下来。 晚上视线不好,即便是有月亮和火把,依然看不清楚。 而且白越很悲哀地发现,刚才上来找人的第一波僧人已经在雪地上留下了太多的脚印,纵横交错,深深浅浅。 “等一下。”白越拦住了要上前的僧人:“刚才你们来的时候,雪地上应该有脚印吧。” 僧人点了点头。 “有几行脚印?” 这个问题问得大家一愣,然后面面相觑,一人迟疑道:“好像,就一行脚印……” “不是,不是一行。”立刻有人反驳道:“有好几行。” 同时看见的人,竟然看见的还不一样,白越脸都黑了。 见白越表情不好,有僧人解释道:“是这样的,白施主,刚才小僧们找到这里的时候,这上面有很多脚印,不过像是一个人来回走动留下的,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悬崖边的衣袖上,因此并未仔细研究,便踩着过去了。” 所以脚印现在已经无从查起了,白越什么都不想说,扶着简禹,走到了悬崖边。 一阵风吹来,白越拢了拢衣服,蹲在地上横倒的雪痕上。 简禹道:“看这痕迹,是一个人走着,走着,摔倒了,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前走去的痕迹。” “对,但现在不好判断她是自己往前走的,还是被人逼着往前走的。”白越想往山崖下看一看,但下面只是黑暗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简禹紧紧握住她的胳膊:“别往前走了,山风太大小心危险。” 白越突然道:“这么高的山,你的轻功能跳下去么毫发无伤么?” 简禹实事求是道:“白天应该可以,这会儿不好说,太黑了看不清,怕撞到石头或者树。” “那你知道有人可以么?”白越顺口道:“应该有人可以吧,我看话本里,江湖上那些大侠都是飞来飞去的。” “有。”简禹明显想到一个人,但是没说,而是道:“比如那个人一定也可以,他在雁鸣山庄来去自如,谁也没看见他一片衣角。” 简禹说的是那个一掌拍死了赛华佗,又溺死了王侃,还跑去给白越送药的神秘人。至今他们只知道那是个男人,老少都不知。 白越点点头:“这里暂时也看不出什么,现在太晚了,等天亮我建议一边派人去山崖下寻找受害者,一边去村子里询问一下。如果姑娘是被人掳走的,那么这个凶手一定曾经在村子里出现过,可能能从村民口中得到一些线索。” 简禹若一个人是无所谓的,甚至可以现在就下山去找村民。但现在有白越在,这雪夜里她的身体不适合再奔波劳累了。 “好,我先送你回去。”简禹握住白越的手,那手冰冷的。 “没事儿,我哪有这么弱。”白越甩了甩,当然没甩开也就算了。 因为对路线熟悉心里有了数,所以回总比去要快许多,不过白越回到房间以后,也已经快冻成了一个傻子。 佩琪连忙端来热茶,然后把白越往床上推:“怎么冻成这样,快,快上床捂着。” 寺庙里环境清苦,不像是雁鸣山庄屋子里炭火充足温暖如春,所以屋子里若不裹着被子,也暖不到哪里去。 “等等,等等。”白越忙道:“佩琪,你先去休息,我有事情和少爷说。” 佩琪愣了下,连忙应了:“那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小姐喊我就行。” 简禹一听便知道白越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人知道,待佩琪走后,关了门才回来。 “可是有什么发现?”简禹道。 白越却向简禹伸出手来。 简禹愣了一下:“什么?” “别装了,我都看见了。”白越道:“在雪地悬崖边,你捡起了什么东西,然后以为没人看见,揣在身上了。” 简禹脸色一变。 “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本来想说的,那个轻功特别好的人?”白越总是用一副纯良表情洞察人心,让简禹很是矛盾,一会儿觉得她太可怕了是不是应该杀人灭口,一会儿觉得这好像天经地义,她就应该知道一样。 一番天人交战,简禹终于下了决心,拿出来一样东西。 一个纯黑色的金属扣子。 “别小看这扣子,特质的,上面刻了特别的符号。”简禹指了指,果然扣子上面刻了一点花纹,不过扣子本来就小,花纹也小,完全看不清楚是什么。 当然这也不重要,白越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便道:“他是你朋友?” “虽然我不太想承认,但确实是。”简禹叹口气:“他是一个风流公子哥,红颜知己比桃花山上桃花都多的那种公子哥。我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白越一针见血:“你怀疑他?” “不。”简禹正色道:“完全不,他虽然风流多情,但绝对是正人君子。你若说姑娘想不开自尽他英雄救美我信,你若说他拐卖人口,那不可能。” 这一点简禹说的倒是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犹豫。 白越奇道:“那你干嘛藏藏掖掖的,直接将人喊出来不就好了。也免得那么冷的天大家忙活。” 简禹的表情非常纠结:“你不懂。” 我是不懂,但是不懂就问,这不丢人。 白越用非常好学的目光看着简禹。 简禹拧着眉:“这人怎么说呢,做事总是不太着调,所以我暂时不想让桃花寺的人知道,本想着等你休息了,找他来问一问,没料到让你看见了。” “哦。”白越了解,谁还没个不靠谱的朋友:“那我休息了,你去吧,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再喊我。” 简禹在京城土生土长,有权有势,还能真没几个狐朋狗友不成。 第46章 耍心眼你不行 简禹似乎有些着急的样子,也没时间和白越多说,大概解释了一下就出去了。今晚这么一闹,白越估计方明大师也没心思找她麻烦,正打算洗洗刷刷休息,简禹又回来了。 “怎么了?”白越放下掀起一半的被子。 “你跟我来一下。”简禹道。 外面暗,屋子里也不是很亮堂,白越这几日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生生死死,也没想太多,从屏风上拿起披风裹上,便跟了出去。 桃花寺这会儿没有什么香客,大部分的僧人也都分散出去找人了,一时间只觉得空荡荡冷清清的。隔壁佩琪虽然在,但是听着简禹的声音,也就没出来。 “去哪儿?”白越出去简禹便转身往前走,她略觉得有点奇怪。 简禹没说话,却往一旁走去。 山中的好处是,四面八方都是路,怕迷路不怕走绝路。但坏处也是,四面八方都是路。 简禹如今这方向就没走在修好的路上,白越跟上几步,看着面前一条夜色中都不太看得清楚的杂草泥泞的小路,一头雾水。 “咱们要从这里走?”白越喊住简禹:“你确定我过得去?” 简禹脚步顿了下,大约是刚才没考虑到这个问题,现在一听白越说还真是。 “我扶你。”简禹很快就不纠结了,后退一步扶着白越肩膀。 飞起来的感觉惊险又刺激,白越抓着毛领挡在眼前抵御寒风,好在很快就落了地。 待白越站稳简禹便放了手,然后转头看着她。 “怎么了?”白越拍了拍身上的雪,随口道:“你有什么发现?神秘兮兮的。” 简禹没说话,还是看她。 白越没得到回应,有些奇怪,也抬头看他。 这一看,白越皱起了眉。 “看什么?”简禹挑了下眉。 “你……”白越心里咯噔一下,伸出手来便想要去碰简禹的脸。 简禹却抬手便挡住了,冷眼看她。 “你脸上有东西,别动。”白越镇定的一手将简禹挡着的手拿开,一手在他脸上蹭了蹭,然后看了下:“行了,刚才不知在哪里沾了灰。” 白越自然做完这一切,还从一旁的树叶上扯了一把,用雪擦了擦自己的手。 简禹没动,默默地看着白越。 “走吧。”白越道:“我们去哪?就我们俩么,不用喊几个人陪着?” 简禹没说话,摇了摇头,拨开树枝,往前走去。 白越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开始唠叨,没话找话。 “莫弈啊。”白越道:“你说你那个朋友……” 前面的脚步一顿,简禹嗯了一声:“怎么了?” “你那个朋友,你说他是个正人君子,但是做事特别不靠谱。”白越道:“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简禹沉默了一下,不回答却道:“你觉得呢?” 白越奇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他,我也不了解他。” “你那么聪明,猜一猜?” “我猜啊。”白越想了想:“我觉得没有那么巧的事情,最近出了那么多事情,你刚来桃花寺,他也就到了,十有八九是为了找你,可能是京城里出了什么变故。” 可惜白越在后面,简禹在前面,看不见他的表情。 简禹听得挺认真,但一时没有说话,白越知道他在想这话该怎么说。 白越也斟酌了一下,又道:“你猜,他查出来的事情,和我们遇到的事情会不会有关系呢。京城里其实就那些人,查起来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只不过以前……” 白越顿了顿,简禹追问道:“以前如何?” 白越自然委屈道:“以前你不喜欢我啊,怀疑我猜忌我提防我,虽然也查,但凭良心说,是不是没有那么尽心。如今我们说开了,自然就不一样了。未婚夫妻也是一体,若有消息传来,我也可以给你出谋划策。” 白越说完,简禹又停了下来。 “到了吗?”白越明知故问。 “还没有。”简禹转过身来,神色复杂看着白越:“你,真觉得你我之间,我们夫妻一体?” 白越变了脸色:“简禹,我们之间的婚约是长辈所定,你心里有抵触我明白,看不上我,我也理解。但如今我们已然有了肌肤之亲,海誓山盟。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吃干抹净反悔不认了是么?” 简禹整个人惊呆了,一时都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白越的心慢慢地沉下来,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既然如此,那我没什么好说了。”白越冷森道:“你放心,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不会逼你如何的。正好如今不在府中,你就回去告诉家里我走失了罢了。” 白越说完,转身就走。 简禹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惊愕中,一时没有来得及反应。 “对了。”白越又回过头,伸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我会把孩子好好养大的,你不必担心,也不必记挂他。” 说着,白越决然转身,大步往远处走,可是积雪后路面滑,她又急又气,一脚没踩稳当,低声惊呼一声,往一旁扑去。 这一声就像是一个爆炸,将梦幻中的简禹惊醒,他就像是被点了尾巴一样蹭的一声窜了过去,在白越将要撞上地面千钧一发的时候,稳稳当当地将人扶住。 “你不必可怜我……”白越突然有一点痛苦的表情,然后很快道:“我一个人惯了,没那么脆弱。” “不要说话。”简禹断然道:“我送你回去。” 这态度变得可真快,白越正要再添一把火,简禹却突然扶住她的胳膊,微微弯下腰去。 白越短促惊叫一声,稳住身形:“你干什么?” “送你回去,外面冷。”简禹面无表情应了一声,然后快步往回走。虽然雪天路滑,但是他轻功了得如履平地,刚才走了好一会儿的路程,白越没察觉就回了客房。 简禹一脚将门踹开,一边喊隔壁的佩琪,一边将白越放在床上。那动作仔细小心的,仿佛是白越随时会爆炸一般。 第47章 两个简禹 白越没回来,佩琪也不安心没睡,听着喊连忙就过来了,然后一见白越一身寒气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顿时就急了。 佩琪赶紧给白越裹好被子的,倒杯热水在手中捂着,埋怨道:“少爷,您会武功但白小姐不会啊,她这几日身体又不好,外面那么冷,怎么能总跟着您跑,万一有什么意外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佩琪说的显然是白越掉进凤鸣湖的事情,她现在属于大病初愈。但听在这简禹的耳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简禹脸黑得可怕,不搭理佩琪的话。 “佩琪。”白越打断道:“我有些饿了,你去找寺里的僧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给我拿一点。” 病人最大,佩琪一听连忙应着,快步出去。 佩琪一走,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白越似乎已经从伤心绝望中走出来了,又或者她就是这么坚强。她抱着杯子喝了一口热水,平静看下简禹。 “你带我回来做什么?” 简禹竟然有些躲闪白越的目光。 白越道:“你带我回来也没有用,你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我,我想走,你留不住的。” 简禹伸手抹了抹脸,咬牙道:“你不能走。” 白越这下都懒得搭理他,显然一副我要走就是要走,你又能奈我何的样子。 简禹站在床边看着白越,一脸隐忍着要抓狂的样子。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更想不到自己会把事情弄成这样。 他兄弟这年纪也不算小了,没成婚没孩子,家里肯定是着急的,自己虽然不说,也有些渴望吧。 如今好容易有了孩子,虽然没成亲也是未婚妻,算名正言顺,万一因为他从中一搅合,老婆跑了孩子没了,那还不跟他拼命。 简禹想着想着,大冷的天只觉得出了一头汗,正绞尽脑汁该说什么才能挽救,突然听见门外佩琪疑惑的声音。 “少爷?”佩琪应该是端了吃的回来,正碰见简禹从外面回来,不由的奇道:“您刚才不是在陪小姐么,怎么又出去了?” 佩琪颇为不满,白越精神那么差,简禹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在屋子里陪陪么,至少也等她回来啊。 但是简禹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皱眉道:“我什么时候又出去了?” 刚才他是出去的时候,是和佩琪打了招呼的,怎么会有如今这一句? “啊?”佩琪一头雾水,感觉有点转不过来。 突然简禹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了门。 佩琪惊呆了,啪的一声,托盘摔在地上,托盘上的一碗粥也落在地上,碗摔了个四分五裂。 “少……少爷……”佩琪如被雷劈指着房间里,只见里面站着两个简禹。 一般身高,一般长相,一般发型,相似的衣服。 佩琪惊呆在门口恍若见鬼,白越也新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真是一模一样,要是光看脸看五官,确实没有什么区别。 两个简禹对视一眼,站在外面的那个道:“佩琪,关上门。再去给越儿拿份吃的来。” 佩琪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是眼睛四下看着,想找机会往里跑。一个简禹的时候,简禹说一她不说二,两个简禹的时候,就感觉谁都不可靠了。 这时候还是白越先开了口。 “佩琪,你去休息吧,我现在不饿了。”白越道:“没事的,你不必担心。” 佩琪的目光穿过两个简禹,落在白越身上。 白越的镇定一下子就安抚了佩琪,佩琪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白越这话一出,门边的简禹顿时察觉出不对劲。 “不对,你为什么这么镇定,你一点都不吃惊。” 白越微微一笑,抱着杯子靠在床上不动如山,像是一个老太爷一般慈祥。 床边的简禹脸色变了又变;“你早就知道了?” “虽然也不是太早,但也确实不太晚。”白越道:“从离开正路,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后来试探了两句,就能确定无虞了。” 两人一问一答,门边的简禹一脸复杂的表情,见白越面色不好走过来看她,刚走到床边,忍不住对另一个自己道:“你能不能先把脸换了,我实在不想跟自己说话。” 那人面无表情转过身,推门出去。 “怎么回事,他没伤着你吧。”简禹走到床边,仔细地看白越:“他就是……” “我知道,你那个不着调的朋友。”白越接了话道:“是挺不着调的,不过易容术是真的好,而且还会模仿别人说话的声音,真是惟妙惟俏……”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门又开了,一个陌生男子走了进来,声音和简禹的声音也完全不同,不过白越知道,这就是简禹不着调的那个朋友。 白越抬头仔细看了这人,倒是和简禹说的一样,有做花花公子的资本。 简禹介绍道:“这是沈烨,我们相识多年,本来回京城后,也是要介绍给你认识的。” “幸会,很高兴认识白小姐。”沈烨微微颔首:“还是想请教,白小姐是如何发现我的破绽。” “人和人毕竟是不一样的,脸一样身材也不一样,声音一样,语气也不一样。”白越微微一笑:“再说,这几日莫奕对我温柔体贴,说话细声细气。你那冷若冰霜的样子,一看就有问题。” 在自家兄弟面前,简禹莫名的竟然有点尴尬。就在不到十日之前,他还不是这般态度。 但叫他莫名其妙的是,沈烨似乎更尴尬。 突然,简禹想到一个问题。 简禹问沈烨:“你为何要掳走白越?” 沈烨摸了摸鼻子:“没什么,就是想和白小姐开个玩笑。” 简禹接着问出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你为何又将人送回来了?” 而且送的如此之快。 以他对沈烨的了解,真正伤害白越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但是折腾一番在所难免,所以他才着急慌忙的要将人找出来。 这下沈烨哑然了,张了张口,还是白越好心道:“因为我骗他……” 简禹奇怪:“骗他什么?” 沈烨却突然跳了起来:“你骗我。” “当然。”白越喝了一口水,气定神闲;“我一直觉得人还是要有些常识才好,我和莫奕满打满算认识不超过十日,就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情不自禁干柴烈火,这会儿,也还察觉不到是否有身孕的。” 沈烨愣住,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 第48章 猝不及防的统一战线 简禹尚未完全弄明白两人之间的矛盾,但看着情况不对,一把搂住要扑过去掐死白越的沈烨。 “冷静,冷静。”简禹劝道:“这事情本就是你不对,就算是白越骗你,她一个弱女子,当时为了自保,也是没有其他办法。” 还算是明白事理,白越赞许点点头。 沈烨冷哼一声,甩开简禹整理一下衣服:“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吓了一跳罢了。倒是你知道你这未婚妻,在我面前如何编排你么?” 简禹很好奇。 白越一点儿也不慌,但确实有点无奈。 沈烨道:“她说,你们情投意合,海誓山盟,虽然没有夫妻之名却有了夫妻之实。你若是对她不好,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浪迹天涯。” 刚才白越调侃沈烨的时候,简禹已经有了点猜想,但如今听沈烨说出来,还是觉得梦幻一般。 “越儿,你……”简禹看着刚才受了惊吓的沈烨,觉得自己应该批评白越几句,安抚一下他,但是又不知从何批评起,斟酌一下道:“你这事情做得也确实不妥,女子名节何其重要,若是被传了出去,我是男人倒是无妨,旁人会如何说你?” 白越叹口气:“我也不想啊,但外面实在太冷了。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让沈公子快速安稳,舒舒服服地把我送回来。” 不看大的面子,还看小的面子呢。 沈烨看着简禹幽怨道:“我当时都要吓死了,心想你这老大不小才有了孩子,万一真因为我出了什么意外,我不得去简家列祖列宗面前一头撞死。” 沈烨一贯潇洒自在,翩翩公子,简禹想想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虽然要表现得义愤填膺,但心中其实十分受用,细细欣赏了一下。 欣赏完了,简禹安抚道:“好了好了,孩子虽然现在没有,过几年总是有的。到时候我让孩子认你做干爹……” 沈烨再怎么生气,如今有简禹在,也不能拿白越怎么样。再者看她的模样,虽然有身孕是胡扯,但身体不好也是实情,紧追着不放太过小气。 安抚一番,简禹总算把沈烨按着在桌边坐下,说正事。 “你是来桃花寺寻我的?京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烨怪异的看了白越一眼,还真是夫妻同心,白越刚才也是这么问的。 “是有点问题,不过这个迟一点再说。”沈烨道:“先说说桃花山里那个姑娘。” 简禹了然:“人果然是你掳走的。” 沈烨断然否认:“你可别冤枉我,人不是我掳走的,而是我救的。” 简禹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烨嗨一声:“谁叫我这人就是命中桃花旺呢。这不来桃花寺找你么,半路遇到一个姑娘寻短见要跳崖,就赶紧将人救了下来。” 失踪的姑娘叫做薛良玉,双十年华的女孩子,都不会太丑。但山中女孩不会多刻意打扮,这个季节又裹得严实,冻得蓝色通红手脚发白,也不会多好看。不足以凭相貌让沈烨动心。 简禹道:“既然救了,为什么不将人送回来?你也见着山中许多人在找吧,若是找不到,明日肯定还要加派人手。” “送回来?”沈烨冷笑一声:“回哪儿?回家,然后等她再寻一次短见么?” 这话一说,情况就不对了,连万事不关心,闭目养神都快睡着了的白越,都关注起来。 沈烨是少女之友,对所有女孩子关怀备至,简禹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其中隐情。 简禹无奈道:“姑娘受了什么委屈,要跳崖寻短见?” 这小子是看着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起了怜香惜玉的心,这才把人藏起来了吧。所以说君子绝对是君子,不靠谱是真不靠谱。直到现在,桃花寺的僧人和山下的村民,还在漫山遍野地找人呢。 沈烨愤恨道:“她父母要把她嫁给同村一个男人,比她大十五岁,瞎了一只眼睛,满脸麻子,一条腿有点瘸,而且脾气暴躁,在家经常对自己父母非打即骂。” 简禹还来不及说话,白越便先道:“因为那家彩礼给得特别高吗?所以爹妈狠心把女儿卖了?” 卖这个字颇得沈烨的心,不过他摇头道:“不是,因为对方家里也有一个类似找不到老婆的儿子,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儿。所以两家说好换亲,姑娘不愿意,便想一死了之。” “我明白了。”白越坐直身子:“不是说前几日还有另一个女子走失么,去查一下这两家的关系,是不是正好是要换亲的两户人家。” 如果是,那另一个女子的走失的原因也就不言自明了,也许离家出走去了别处流浪,也许,没碰到沈烨这样的好心人,已经离开了人世。 白越和沈烨莫名就站在了一条战线上,对于姑娘逃婚出走这事情,非常的理解同情,并且一致谴责无良父母,谴责完之后,看彼此都顺眼了一些。 待他们骂完了,简禹道:“虽然此事不妥,但婚姻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站着说话不腰痛。”白越正色道:“虽然我们有婚约在身,但如果你比我大十五岁,瞎了一只眼睛,满脸麻子,一条腿有点瘸,而且脾气暴躁,在家经常对自己父母非打即骂。” 不要求帅得天怒人怨,至少要端正合适,年龄相仿。 简禹脸都黑了。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这门婚事的。”白越加重了绝对两个字的音调:“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行,我爹妈活过来也不行。” 沈烨站明立场表态道:“我也不行,天王老子下圣旨都不行。” 刚才还恨不得要掐死对方的两人现在竟然同仇敌忾了,简禹无奈:“我明白你们的意思。” 这里三人,白越和沈烨都是无官一身轻的,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但简禹不行,官职在身责任在身,明明找到了还帮着姑娘逃婚,虽然不至于知法犯法,但说出去理亏。 简禹叹口气:“你们不必如此看我,我虽然不会帮着姑娘逃婚,但也不会任她父母胡乱许婚。这件事情,我会妥善解决的。” 第49章 一夜热闹 沈烨和白越对视了一眼,白越先道:“莫弈,我相信你。” 简禹哭笑不得,明明他是调查这案子的人,有生杀予夺的大权,现在突然就多了两个监察,要是做的不满意,随时会被毫不留情的指责。 “越儿,你休息吧。”简禹道:“沈烨,我跟你去把姑娘找回来。这黑灯瞎火的,雪那么大,你也放心留一个姑娘在山里。” 沈烨哈哈一笑:“你小瞧人了,那姑娘在山里长大,对这山比我们熟悉多了,你丢了她都不会丢。” 沈烨这么说,众人也就放心了。 白越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休息了,目送两人离开,把最后一口水喝了,滑进被子睡觉。 白越这一觉睡的很沉,但过分的沉了,从半夜一直睡到第二日早上,外面闹哄哄的,都没吵醒她。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佩琪忧心忡忡的看着睡梦中的白越:“白小姐虽然睡的迟,但外面那么大的动静,怎么还不醒?” 简禹点了点头:“是有些不对劲,等回去之后,找太医来看一看。” 白越昏昏沉沉的,能听到有人说话,但是却听不清,只感觉自己在一片的水中,浮浮沉沉,每次想要冒出头的时候,总有人在下面将她拽住。 她两手拼命往上扑腾,终于好像抓住了什么。 是一只手,那手在冰水中格外的温暖,有力,那手猛地发力,将她拽了上去。 上面一片光明。 白越终于睁开眼睛,看见简禹正握着她的手腕,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可算是醒了。”旁边传来沈烨调侃的声音:“再不醒的话,莫弈要找我算账了,说都怪我,昨天带你出去冻坏了。” 白越揉了揉脑门,看着屋子里大家都在,有些奇怪:“我睡了很久么,现在什么时辰?” “倒也不是很久。”简禹报了个时间,确实不晚,放在以前,也不过是刚吃完早饭还没打卡。 白越的目光疑惑的看过众人,那意思很明显。 这么早,你们都在我屋子里干什么?起早的看不惯睡懒觉的? “昨晚上,你一点声音都没听到?”简禹试探着问。 白越茫然摇头:“我应该听到什么声音么,昨晚上出什么事了?” “一件特别闹腾的事情。”沈烨撇了撇嘴:“闹腾了半晚上。” 白越这才发现大家的神色都有些疲倦,简禹他们会武功的还好,佩琪就比较明显了,眼圈都黑了。 “怎么了?”白越奇道:“昨晚上闹了大耗子,你们抓了一晚上耗子?” 沈烨和简禹退出屋子,让佩琪伺候着起床梳洗。 白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洗漱,摸了一把佩琪的小脸:“可怜孩子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我说不至于啊,就算是案子有什么变故,简大人也不至于连你都抓去干活儿吧?” “没有,是昨晚上太热闹了,我看热闹来着,好晚才睡。”佩琪也打了个哈欠。 “先是上半夜,少爷带回了那个失踪的姑娘薛良玉,就住在隔壁不远的客房。然后她父母和哥哥也都来了,先是以为她是被人拐骗,然后说了几句,不知怎么就知道了她是为了不给哥哥换亲,离家出走。” 佩琪一脸的惨不忍睹。 “然后呢?”白越可想而知后面会是什么情节。 “然后这一家子就吵起来了。”佩琪道:“四个人简直吵出了四十个人的效果。因为是家务事,少爷不好太怎么管,开始就让他们自己去吵,后来实在闹的太凶,这才呵斥了几句,让他们都去休息,白天再说。”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简禹毕竟年轻,最怕的估计就是碰见这样的人,全无道理的婆婆妈妈,大爷大叔,打也打不得,说也说不清。 白越露出了同情的表情,但是想想不对:“还有什么事?” “有。”佩琪声音突然低了下来:“然后大家便散了,各自去休息,可睡下没一会儿,薛良银,也就是薛良玉的哥哥,他自杀了。” 白越一时都忘了脸上还有水珠:“你说她哥哥,自杀了?” “是。” “怎么自杀的?” 佩琪抹了一把脖子:“突然就从屋子里冲出来,疯疯癫癫的也不知说了什么,特别激动的样子,说着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把刀来,抹了脖子,血流一地,当场就不行了。” 昨晚上的事情竟然有如此发展,白越此时十分后悔自己竟然就那么睡了。 “还有。”佩琪又道:“然后众人都惊醒了,薛母也从屋子里冲出来了,看着也不太正常的样子。但当时很多人醒了,也听的真切,薛母说自己对不起薛良玉,一直对她不好,然后乘人不备,就跳了崖。” 白越忙道:“救回来了么?” 佩琪摇摇头:“没有,黑灯瞎火的谁也没想到。而且她也不走运,那山崖不高,可跳下去的时候正好脑袋撞到了石头……” 白越万万没想到昨晚自己这一觉睡得,竟然出了两条人命,一时间感觉自己睡过了一个世纪。 佩琪又道:“这一下众人都惊了,这里也没有仵作,本来少爷是想叫您看看的。但是您睡的熟,喊了两声没醒,想是累坏了,也就没喊了。” 真不容易,好歹没把自己当机器人使唤,白越随意擦了擦脸起身:“尸体在哪里,我去看看。” 佩琪忙不迭跟上:“小姐,小姐你先吃点东西,看尸体不要那么积极啊。” 白越睡的时候喊不醒,醒来心情还不错,一手拿一个素三鲜的包子,一边啃一边去找简禹。 “你真的不用休息?”简禹十分担心旁人会说他拿未婚妻当牛做马。 “不用,我挺好的。”白越接着啃包子:“让我们用有限的生命,投入无限的工作中去吧。” “别瞎说。”简禹拍了白越一下:“不吉利。” 白越笑一下,做这一行的神鬼不认百无禁忌,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可怕的从来不是鬼,是叵测的人心。 天冷,尸体也不必做特殊处理,母子两人并肩放在一个空房间里,房间里有些檀香的味道,应该是桃花寺的僧人为他们超度念过经了。 第50章 清醒的凌迟 沈烨毫不遮掩脸上赤裸裸的鄙视:“他们这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要被戳脊梁骨,所以畏罪自杀了吧。” 本以为简禹会站在秉公执法的立场上反对他的意见,不料开口的却是白越。 白越掀开盖在两人身上的白布,顺便在上面擦了擦手上的油。 “畏罪自杀是不可能的。”白越道:“我虽然不了解这一家人,但什么人做什么事,什么人养什么孩子。他们能把儿子养得如此骄纵无礼,又能狠心用女儿去换亲,可见人品。” “我也不认为是畏罪自杀。”简禹抱着手站在一旁:“你昨夜睡了,这一家子闹得可厉害,没一个省油的灯。说他们会自杀,我不信。何况嫁女儿换媳妇,最多也就是私德有亏名声不好,还不至于畏罪自杀。” 缺德是忒缺德,但是谁也管不了。要脸的干不出这事,干出这事儿的不要脸惯了。 白越打量薛良银脖子上的伤口:“那这二人死后,做父亲的是什么反应?” 说起这个,本就嫌弃的两人面上又露出鄙视的表情:“老婆死的时候就那么回事吧,不过儿子死的时候就万念俱灰了,一边哭薛家断子绝孙没后了,一边咒骂自己的女儿,说养她十几年还不如养条狗,害死了哥哥和娘不得好死之类……” 沈烨哼了一声:“要不是你在,昨晚上我就揍他了。” “沈公子不必如此介怀。”白越正色道:“这世上,人和人的区别,有时候比人和狗都大。” “……”沈烨佩服道:“白小姐骂人也骂得如此别出心裁,佩服。” 白越笑了笑,她是斯文人,千万不要和她比骂人,不然上下五千年的词汇,斯斯文文也能骂得你怀疑人生。 简禹递上一把用手帕裹着小刀:“你看看这个,薛良银就是用这个抹的脖子。” 白越接过来一看,再看薛良银的伤口,便道:“不用看了,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他不是畏罪自杀,是中毒被害身亡。” 沈烨道:“怎么说?” “你们看他的伤口。”白越将薛良银血忽淋拉的衣领拽开:“这伤口虽然很大,但是这刀很小,也不够锋利,所以不是一刀割喉。而是反反复复,来回切割的,这是自己的脖子,不是一块猪肉,要不是精神失常被人控制,谁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知道薛良银当时是不是意识清醒的,要是清醒,那真是受了大罪了。 简禹昨日不仅看了伤口,而且直接目睹了薛良银的死亡现场,对白越的描述十分认可。 “他当时虽然面部表情狰狞,但并不似多痛的样子。”简禹回忆道:“所以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想到伤会如此的重,要不然早就上前将他制住了。” “查查他们昨晚上吃了什么,碰见了什么人吧。”白越起身甩甩手:“一家四口,两个出问题,两个没问题。应该是好查的。” 有些短时间致幻的药物,不像是中毒那样有明确特征,一夜过去药物早已经消散在血液中,而且银针试毒最主要的是针对这年代的常规品种砒霜,对其他不对口的毒其实意义不大。 “哦,还有。”白越像是想到了什么:“不一定是致幻药物,还有可能是催眠。” 简禹突然道:“你可以么?” “我?”白越失笑:“我不行,这不是一般的催眠,我的技术还远不到这个地步。而且我觉得到了能催眠人自杀的程度,与其说是催眠,不如真的可以说是妖术了,可能性不大。” 白越这么一说,简禹反而松了口气,一个催眠可以让人自杀的人在身边,那实在太可怕了。 “你还会催眠?”沈烨更来了兴致:“能做到什么程度?” 白越一笑,深沉道:“其实昨晚上,你送我回来之前,在路上我就对你催眠了,可是你不知道。” 沈烨先是惊了一下,然后不相信道:“这怎么可能,我怎么毫无察觉?” “能被你察觉,那我还敢动手么?”白越道:“而且我也不能控制你的行为,只是说几句话罢了。你说完就忘,连自己都不知道。” 这若是放在以前,沈烨是绝对不信的,但是他总觉得白越有点邪门。 沈烨看了一眼简禹,简禹耸耸肩:“我可不知道。” 沈烨一出来就得罪了白越,白越可不是个纯良小白兔,两人你来我往,自己还是全当不知的好,不要引火烧身。 薛良玉找到了,昨晚出去找人的都回来了,但现在从人口失踪变成了两起命案,就更不是区区一个桃花寺能够处理的了。 简禹出去吩咐梁蒙去查所有昨日接触了薛家母子的人,出门的时候,正听到沈烨不依不饶。 “你说催眠了我,你有什么证据,空口无凭神神叨叨的,我如何信你。” “好吧。”白越被追问得烦躁了:“你对我说了一件事情……” 简禹吩咐完梁蒙,便听见屋里咚的一声,是沈烨手中扇子落地的声音。 大冬天的拿把扇子,他就是这么做作。 然后白越就从里面出来了,一脸的莫测高深。 简禹好奇凑过去:“你昨晚上真的把他催眠了?” “没有。”白越坦白道:“我哪儿有那个本事,胡说八道逗他的。” 简禹无语:“那他怎么相信了,你跟他说了什么?” 要是他没记错,这两人之前并不相识更无来往,白越如何能知道他的什么秘密? 白越这下更神秘了,微微一笑。 “有一个秘密,你知我知他知道。”白越想想:“哦,还有梁蒙知。但是,你们不知我知。” 说完,白越便走了:“我去看看薛良玉,看看她是否知道什么。” 一般来说,案件中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既得利益者,薛良银母子死了,对薛良玉来说简直是釜底抽薪,不用被换亲也不必自杀了,叫人就算同情也不得不怀疑几分。 沈烨从屋子里出来,便看见简禹满脸纠结站在门口。 “呵呵。”沈烨忍不住幸灾乐祸:“一想到白越是你的未婚妻,我这心里突然就好受多了。” 第51章 对付无赖要狠招 “你还有脸笑。”简禹又把沈烨推回房里去,还关上了门。 “干什么干什么?”沈烨装模作样地两手抱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把我往屋子里推,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宁死不从的?” “少废话。”简禹压低声音:“白越说的是不是上次那事情,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漏了陷……” 后面的声音渐渐听不见,想来是刻意将声音压低了的原因。 白越完虐沈烨,心满意得去找薛良玉。 薛良玉家中突然遭此变故,虽然对母亲和哥哥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但总是亲人过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一夜未睡,坐在桌边呆愣愣的。 白越敲了门进去,给薛良玉递上一杯水。 杯子落在桌上,轻轻的啪一声,让薛良玉回过神来。 薛良玉没见过白越,有些疑惑:“你是……” “我是叶大人身边的人。”白越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我过来,想和你谈谈昨晚的事情。” 薛良玉只以为白越是简禹的手下,像是林怡那样的,因为她也是女子,所以让白越来,比较好说话。 “昨晚上的事情,简大人和大家,都是亲眼见着的。”薛良玉说话细细软软的,倒是听不出脾气有多烈:“我当时也吓傻了,不明白娘和哥哥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就算……就算我离家出走他们真的生气了,也不至于就要自杀啊。” “他们不是自杀。”白越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他们是中毒了。” 薛良玉惊呆了,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我想也是,我也觉得他们不会自杀的。”薛良玉喃喃:“以我对娘和哥哥的了解,他们那性格,就算是杀了我,也不会自杀。” 听着薛良玉这话,白越心里有些枯涩,这姑娘看起来父母双全,家庭圆满,但实际上呢,她在家中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白越叹口气:“你仔细想想,最近家里可有什么反常的事情,比如和谁有口角,和谁结了仇?” 薛良玉突然莫名地就笑了一下。 白越只觉得有些怪异:“你笑什么?” “姑娘。”薛良玉枯涩道:“你不认识我父母和哥哥,不知他们的为人,你问我他们和谁有口角,和谁结过仇,这个问题我真的无法回答。但你若问他们和谁没结过仇,大约掰着手指我是能数出来的。” 白越无语,也就是说,这一家子仇人遍全村。 “但村里的人家其实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四十来户。”薛良玉又道:“虽然家家户户都有点矛盾,可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也不至于会杀人啊。” 这一点白越也百思不得其解:“那昨天晚上,你可知他们吃了什么你和你父亲没有吃的东西?” 薛良玉又想了想,摇了摇头。 一问三不知,白越甚至想要回到停尸房去,把两人的尸体都给剖开,看一看他们的胃里还有什么未消化的食物,自然就知道他们多吃了什么。 但这只能想想而已,她要是真这么干了,薛良银的父亲要跟她拼命不说,简禹十有八九也不会同意的,毕竟太惊世骇俗了。 “而且这得是一种什么样的药啊。”薛良玉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想象:“要说毒死我知道,可是控制别人自杀,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这话说完,白越一拍脑袋:“你说得对。” 仇人是一方面,药是一方面。 仇人很多,各有不同仇恨。但是这是种非常稀少奇怪的药,能了解这种药的人,能弄到这种药的人,一定不多。 “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白越匆匆就起了身打算去找简禹,可是刚出门,便听见一阵哭天抢地。 那是个嘶哑沧桑男声,因为离得远也听不清哭喊的是什么,但隐约能听出十分激动,慷慨激昂。 正好有僧人走过,白越连忙将人叫住,询问这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僧人唉声叹气:“是昨晚死的两位施主的家属薛冒,说儿子和妻子死在寺里,要寺里负责。” “怎么负责?” “还能怎么负责?”僧人大约不好说这些事情,但心中实在不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要寺里赔钱,一人赔五百两,要赔他一千两银子。” 简家少爷小姐一个月才五两月钱呢,一千两得攒十七年。普通的人家,更是一年都未必有五两银子的收入,这薛冒开口一千两,真不是一般的胃口大呢。 白越想想道:“如今是谁在那里安抚?” “是方明住持。”僧人一脸的痛苦:“本来是两位师兄在安抚的,但是他闹得太厉害了……我看住持也安抚不了,那人咬死就是要钱,其他一概不听。” 狠的怕愣的,愣得怕不要命的,桃花寺一贯是求姻缘的浪漫地方,如今一下死了两个,薛冒再这么闹,确实给人强势欺人的感觉。 可这钱也绝对不能给,一千两不是小数目不说,若是开了这个口子,传了出去,日后难免会有人效仿,不时地来讹诈一回,后患无穷。 方明帮着也不知是谁算计白越,如今寺庙出了事,白越本是幸灾乐祸觉得活该的,但是想了想,还是道:“我去看看。” 别指望方明这种只会念佛的大师去斗流氓恶霸,再者,主要是白越也看这一家子不顺眼。妻儿受难,第一念头是要钱,令人不齿。 白越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抹在身上,又把头发抓了抓弄乱一点,简禹和沈烨正从停尸房里出来,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简禹当下就皱了眉,沈烨奇道:“她这又是要干嘛?” 简禹不知道,但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越……儿……”可惜简禹还没来得及喊出口,白越已经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不得了啊,救命啊……”白越清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山中一圈圈的回荡开来,撕心裂肺:“有鬼啊,诈尸啦……尸体动了……” 简禹和沈烨对视一眼,两人都大惊失色地追了上去。 第52章 诈尸还魂 薛冒正躺在厢房的路上,对着方明大师又是哭喊又是磕头,虽然他不会武功,但几个僧人硬是拽不住。 白越一路跑过去,边跑边喊,众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但一时不理解,一起回头看她,连薛冒都停下了哭喊,抹了一把脸上不知眼泪鼻涕。 白越直接冲到方明面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大师,大师,不得了了。” 一看白越这样子,方明脑子里只觉得轰的一声,又是怎么了? “诈尸了。”白越喘着气道。 “别急别急。”方明忙将她扶住:“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上白越一直没出房门,薛冒也没见过她,不知她是何人,还以为是寺庙里的香客。 白越满脸惊恐的道:“刚才莫弈在停尸房查验两具尸体,我去找他,然后就看见……我看见尸体动了。那个男人,就是脖子上血淋淋的那个,他……他用手抠自己的脖子……” 众人包括跟着过来的简禹和沈烨都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还是薛冒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吼道:“你胡说。” 白越茫然:“你是谁?” 有僧人好心解释:“这位是死者的父亲和丈夫。” 白越哦了一声更害怕了,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 简禹和沈烨站在一边,叹为观止,白越别的不说,这演技简直登峰造极,这是说了多少瞎话才能练出来。 沈烨看了一眼简禹,更同情他了。 薛冒被白越这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有点发毛,不由地道:“你,你看着我干什么?这是佛门重地,我可不相信你的鬼话。” 白越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幽幽道:“那个女的,她说话了。” 简禹见状连忙上去将人搂住,安抚道:“越儿,你别怕。” 白越这几日身体不好,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又被方明说了阴气缠身,还真配合这剧情发展。 白越缩在简禹怀里,指着薛冒:“那女的说,他们要回来找你。” 一句话,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而白越,说完就已经昏过去了。 简禹无奈只能将人抱起,歉意道:“住持,我先带越儿回去休息,她这些日子身体不适,胡言乱语,请勿见怪。刚才她说尸体动了地,但我们几人也在现场,都并未见到有什么怪异情况。”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下众人便一起去了停尸房。 死人还是死人,当然是不会动的。众人提心吊胆地查看了一回,什么也没看见。 但是鬼神之事向来神秘,现在不动未必一会儿不动,你看不见未必他看不见,众人心情还是沉重。 方明大师面色凝重:“白姑娘这些日子身上阴气重,确实可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事物。等她醒了之后,简大人切莫责怪,要好好安抚。” 简禹连连点头。 方明大师又道:“两位施主枉死,魂魄不稳,确实不妥。今日晚一些,我会为他们做一场法事超度亡灵。也望简大人早日破案,让凶手伏法,死者瞑目。” 简禹郑重道:“我会的,大师请放心。” 白越来了这么一出,众人心里都没底,虽然薛冒还要闹,但是被一打断好像情绪就连不上了。而且他心里也有点嘀咕,白越那样子不像是假的,可若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人都死了,怎么可能会动呢? 不过此时众人也都没心思理他,方明大师决定为两人做一场大的法事超度,众僧人也都忙了起来。 白越躺回床上就睁开了眼睛,笑盈盈地看着简禹。 简禹让人去外面守着,无奈将被子给她拽开盖上:“你这又是干什么?” 沈烨打了个冷战,简禹大约察觉不到自己这语气中的无奈和纵容。 “就是看薛冒不顺眼,吓唬他一下。”白越道:“而且你们不觉得他也是嫌疑人么?” 沈烨不由道:“他是死者的丈夫和父亲,有什么嫌疑?” “薛良玉都有,为什么他没有?”白越道:“老婆儿子死后他立刻就开始讹钱,转变如此之快,难道没有问题么?就算是没有吧,他这么闹,方明肯定非常头痛,我替方明解决一个麻烦,讨好他一下,也无可厚非。” 沈烨不知内情,简禹奇道:“你为什么要讨好他?” 按简禹对白越为人的了解,方明是不知谁派来害她的,不陷害回去已经委屈,竟然还要帮? “当然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白越深谙此道:“敌人只有一个,敌人之外都可为我所用。纵然对方不会因此倒戈,你为他解困,日后他害你的时候,总也要犹豫几分。一旦犹豫,就有破绽。” 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别说,看似普通,细想还真有那么几分大智慧。 “不说这个,这是晚上的事情,晚上我还有旁的计划。”白越坐起来:“我刚才问了薛良玉,她说全村都和他们家有仇,但都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我想来想去,与其筛查几百人,不如从药下手。”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不过这药十分稀奇,一时还难以确定。”简禹道:“桃花寺中有一位师父颇通医术,正在研究。” 白越点点头:“那厨房呢,桃花寺的厨房可有疑点。” 简禹道:“没有。今早梁蒙去桃花寺厨房查过,薛家母子昨晚吃了一些寺里的饭食,但没特别,都是大家都吃了的。那位通药理的师父也说了,许多药物都不是立即发作,有时能潜伏三五日,甚至一年半载。” 白越再一次谴责了这年代的落后,皱眉道:“这么说,他们未必是在寺里中的毒……如果可能,我想去薛家看一看。” 薛家母子在桃花寺里时间非常短,要说有人处心积虑的要弄死他们,总让人觉得不至于,他们还没有那么重要的身份,不至于会被重点对付。 几人正说着,梁蒙突然在外面喊开了。 “少爷,白小姐……”咚咚咚。 “梁蒙还是这么咋咋呼呼。”沈烨看一眼躺着的白越,坐着的简禹,起身去开门。 “怎么回事?”简禹绷着脸:“佛门清净的,你小声点。” “不是我。”梁蒙无奈让开:“有人要找白小姐,再找不到,她要拆庙了。” 第53章 哥哥配得上姐姐 众人就奇怪了,佛门清净的,谁那么嚣张。 梁蒙身后,跳出一个娇小人影。 “是你啊。”白越一眼认出,这不就是他们在十里村从路边雪人里救出的那个姑娘,福大命大没死,也醒了过来。 姑娘的年纪估计比白越还小几岁,长得很精致,脸蛋圆圆的红润得很,笑得见牙不见眼,看起来是个条件不错的人家,养得很好的女孩子。 刚从薛良玉的悲苦中出来,看着活蹦乱跳阳光明媚的女孩子,总是叫人心里舒服。 姑娘走进房间,走到床前:“你就是白越姐姐吧,他们说,是你救了我。” “我是白越。”白越看着自己救回来的生命,心情十分好:“你叫什么?” “我叫秦九。”姑娘欢快道:“九就是五六七八九的九,你喊我小九就好了。” 白越忍不住笑道:“你叫秦九,是不是因为你上面有八个哥哥?” “对呀,我上面就是有八个哥哥。”秦九撇了撇嘴:“他们天天管着我,烦死了。” 这是个长在宠爱中的孩子,虽然说烦死了,但是眼角眉梢的嫌弃都带着甜蜜。 白越温和道:“既然那么多人疼你,你往后要更小心一些,前几日的事情多危险,差一点你父母和哥哥们都要伤心了。” 秦九点点头,一脸的懊恼:“是我一时不察,大意了。” “真是大意了。”梁蒙忍不住吐糟道:“是阴沟里翻船啊。白小姐,你们是不知道这丫头多能闹,管家亲自送她来的,说再不送来,严明山庄都要被拆了,雁鸣湖里的锦鲤都要被捞完了……” 有八个哥哥的小姑娘,那就不可能多省心。要是省心,那就是哥哥不合格。 虽然无法无天,看起来竟然不讨人厌,白越看了眼在一旁一脸无奈的梁蒙,好笑道:“梁蒙说你找我,你有什么事么?” 秦九重重的点了点头,掷地有声:“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这是应该的,不必客气。”白越道:“看你没事我就安心了,你早些回去吧,别让家里担心。” 秦九拒绝道:“我不走。” “不走?”白越奇道:“为什么不走。” 秦九正色道:“我爹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姐姐救了我,那我一定要报恩的,一走了之非英雄所为。” 一句话众人都笑了,也不知这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算是哪门子的英雄。 “那……”白越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她沟通:“那你不走,你打算干什么?” “我要跟着你。”秦九道:“什么时候报了恩,什么时候我再走。” 众人面面相觑,简禹沉下脸来:“胡闹。” 在简禹看来,这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听口音不是京城中人,也不知哪里的大户人家或者 但八个哥哥都镇不住的丫头,自然不会怕简禹。 秦九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简禹,然后评价道:“这个哥哥长得很好看,而且一身正气,姐姐,是你的未婚夫么?” 白越忍笑点头:“是。” 简禹还是不错的,是不是下的厨房不知道,但至少上得厅堂,拿出去溜的时候还是比较有面子的。 然后秦九正色道:“哥哥,你不要那么凶,你看姐姐多温柔。你那么凶,会配不上姐姐的。” 秦九有八个哥哥,什么样的没见过,简禹这点根本不放在眼里。 白越这一天天的心情沉重,被秦九闹一通感觉轻松多了,无论这一趟多么折腾,能救回秦九,便都值得。 “好了,你想谢谢我,我领情了。”白越息事宁人:“不过你留下来确实不好,我还有事情要做,你也帮不上我的忙。” 秦九突然斩钉截铁的道:“我可以的。” 众人都很怀疑。 秦九看了众人狐疑的目光,突然蹬蹬蹬跑到床边,神神秘秘地朝白越凑过去。 白越看秦九如妹妹一般,在她的年代,就是个高中生,那还是个小孩子呢,成年人是有义务照顾和宽容未成年人的。 秦九表情严肃下来,在白越的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话,那声音非常非常的小,就连站在一旁的简禹都没有听清。 白越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你确定?” 秦九严肃点头:“确定。” 白越垂眸沉思了一下:“好,那你就先别走,陪我几日。” 这怎么就留下来了,众人都奇怪,也不知秦九给白越灌了什么迷魂汤。 见白越松口,秦九开心道:“好,就这么说定了。那个谁……小梁哥哥,你给我安排个住处吧,要离白姐姐近点的。再帮我准备点洗漱日常用品,我来得及,什么也没带。” 这一看就是吩咐人吩咐惯了的,但并非颐指气使的态度,便不叫人反感。 这就留下来了?梁蒙无助地看向简禹。 简禹也很无助,但是白越都开了口,他也不能再赶。别说现在两人关系缓和,就算是之前针锋相对的时候,他也不会在人前驳白越的面子。 对内还是对外,他分得特别清楚。家里人吵架就得关上门,不能叫人看了笑话。 简禹道:“你去给秦姑娘准备一下吧。” 简禹开了口,梁蒙只能不情不愿地去了,秦九自己要挑房间,也跟着去了。 秦九走后,其他人也散了,屋子里只剩下白越和简禹,白越没有要睡的打算,简禹也没有要走的样子。 这案子不破,简禹一时怕是不会回京的,白越翻身下床:“走,现在还早,我们去薛家看看吧。” 薛家就在桃花山,据说不远,有熟悉的人带着,抄近路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 “去薛家倒是没什么。”简禹不满道:“但是你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留下秦九么?那姑娘多闹腾,又素不相识的,留她下来做什么?” 白越勾勾手指,将简禹召唤过来,低声道:“她说出了一件,我想了一整天的事情。” 简禹听完,愕然瞪大眼睛,皱紧了眉,周身气息都冷了下来。 第54章 我带你飞 穿戴整齐后,简禹和白越一起去了薛家,薛良玉带路,沈烨号称救人救到底,自然也去了。秦九更是说什么都要跟着的,一路叽叽喳喳不停。 梁蒙也是少年人,虽然被闹得头痛,可秦九不是颐指气使的大小姐模样,让人做什么都是一口一个小梁哥哥叫得热络,他绷了一会儿也就绷不住了,跟着一起大吹特吹起来。 “咱们这一群人,平均年龄其实不超过二十岁啊。”白越感慨:“就应该活蹦乱跳,热热闹闹才对。不然都阴阴沉沉的,搞得好像夕阳红老人团一样。” 简禹莫名就被打上了老气横秋的标签,想想不服气道:“我在京城里,也被人夸赞青年才俊。” 白越撇撇嘴,戳了戳简禹的心口:“我说的是这儿,这儿。” 生理年龄十八,心理年龄三十八。 “这儿也没那么老。”简禹不服气地嘀咕一声,眼睛一转,转头对身后的人道:“我们去前面等你们。” 旁人不解,白越也不解,还没弄明白这个我们,是指简禹和谁? 就在糊涂中,简禹突然伸手搂住了白越的腰,在她惊呼声中,离地而起,纵身往上,在高处树枝上足尖一点,人像是飞鸟一般往前掠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薛良玉更是吓呆了:“这,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烨第一个反应过来,笑道:“没事儿,嫌我们碍事呢,我们慢慢走,不管他们。” 众人都愣了下,然后起哄一般的哦了一声,都哈哈哈起来。 沈烨拍了拍梁蒙的肩膀,感慨道:“你们少爷,这不是也开窍了么,不是和未婚妻相处得挺好么。看样子啊,我干儿子是真的有着落了。” 简禹带着白越往高处去,几个纵身到了树木顶上,白越开始惊叫了几声之后,便被一望无际的美景给吸引了。 站在林中,和站在高处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白越放眼望去,只见所见之处一片银装素裹,近的绵延松林,远的山峦群峰,山河壮丽,气势万千。 “好看吧。”简禹稳如泰山站在树梢,侧头看白越:“喜欢么?” 白越一点也不扭捏,抱着简禹保持身体的平衡,还腾出一只手来,拨开自己脸上的头发。 “喜欢,好看。”白越听着雪落下漱漱作响,大声道:“特别好看。” 简禹一笑:“怕么?” “不怕。”白越是跳过伞蹦过极的人,这点高度不算什么,但是那感觉不一样,她承认道:“你知道吗,不会武功的人,特别特别羡慕你们……你们会飞……” “可惜你这会儿学功夫也来不及了。”简禹被白越如此认可,心里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过不用羡慕,我可以带你飞……” 说着,简禹叮嘱一句抱好了,在树梢借力,如离弦的箭一般掠了出去。 白越这一刻也放下了成熟稳重的模样,树林中的众人只知道他们在上面,抬头被落了厚厚积雪的树木遮挡,却看不见什么,只听到她清亮放肆的笑声,惊起无数飞鸟。 再次踩在实地上之后,简禹终于放开白越,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落雪,看着她。 白越也整理了一下衣服,她还有些喘息未定,因为兴奋刺激脸上红晕未消,这是她在来到这年代这些日子,日日的计划盘算,遇险遇难,钩心斗角中,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完全忘了烦恼和过去的时光,而这段时光,是简禹给的。 “谢谢你。”白越道:“我刚才特别开心,我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开心了。” 简禹有点自得,欣然受了,还不满意追问道:“还有呢?” 被夸的竟然嫌夸的还不够,还带追着要的? 白越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然后正色道:“简公子真是青年才俊,阳光朝气,少年有为,今年十八,明年十八,年年十八。” 简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算你懂事,会说话。”简禹心情大好,这才道:“走吧,他们应该都走远了。” 桃花山中的村子叫坡下村,几十间屋子院落三三两两立在一个山窝里。 薛良玉在前方带路,不多久就到了一个小院子前。 “这就是我家。”薛良玉推门进去,有些伤感。昨日她虽然是抱着必死的心离开家的,但也万万没想到不过一日时间,便有如此变故。 白越道:“我们可以随意看看么?” 薛良玉点了点头:“家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随便看吧。” 薛家不比旁的人家穷,也不比旁的人家富,或者说山中的人家都是一样,能吃饱穿暖已经不易,是不可能有什么积蓄存银的。 简禹让梁蒙让人去周边询问,自己和白越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布置陈设非常简单,都是干净却破旧的东西,能看出都是用了许多年的,缝缝补补,修修钉钉,只要是能用,就没有丢弃的道理。 白越转到薛良银房里的时候,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简禹从外面进来。 “你看这里……”白越指着他的枕头,上面有零星白色和黄色的碎屑。 “这是什么?”简禹有些嫌弃。 白越用手帕将碎屑捏起来:“这白色的,像是点心渣。黄色的……” 她犹豫了一下:“干了的桂花花瓣。” 这下简禹也奇怪了:“现在这个季节,没有桂花吧。” “没有新鲜的,但是糕饼店里会留存风干的桂花,用来做点心。”白越叫过薛良玉:“你们家有做桂花味道点心的习惯么,还是会去外面哪家店里买?” 和食物相关的一切,都可能和案件有关。 薛良玉呆滞半晌:“没有啊,山里哪会做那么精致麻烦的糕点,也不会出去买,这种糕点都很贵很贵的,我们吃饱饭都不易,就算是娘再疼哥哥,也不会花这种钱的。” “那这糕点是如何来的?”简禹吩咐众人:“在屋子里好好地找一找,看看有没有相关的东西。” 众人应是,翻箱倒柜起来。 第55章 目击者 很快他们就从薛良银的房间里翻出一个盒子,这盒子薛良玉不认识众人看着却是眼熟。 这是京中那家有名的糕点铺子,麦香村里装点心的盒子。 他们家的东西贵,不但糕点比旁的地方精致,盒子也精致,写着麦香村三个字,做了凹凸浮雕的效果,非常好认别无二家。 “这就是麦香村的点心,桂花香酥饼。”简禹看了眼最有发言权,简老太爷和简夫人都喜欢吃,他常买回去孝敬:“叫薛良玉来看一下,是否在家中看见过这盒糕点。” 薛良玉看了看,摇头道:“从不曾见过,但我看它包装得如此精致,应该是很贵的吧。” 麦香村的点心确实不便宜,对简禹来说随手买买。但是对山里人家来说,一盒点心的价格抵得上两个月的收入,除非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然是不会舍得买的。 “莫非是因为他们觉得哥哥终于能娶到老婆了?”薛良玉猜测:“而且还不用费什么钱,所以特别开心?” “不。”白越打断道:“这盒点心来路不正。” 沈烨奇道:“如何见得?” 白越道:“你们是否注意了薛母的尸体?虽然是半夜上山寻人,但戴了发簪,戴了颈链,甚至还戴了一个金属的手镯。” 众人一愣,都没注意到这一点。或者说,虽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因为薛母身上的首饰都是很廉价的,在看惯了好东西的他们眼里这就不算是首饰,根本入不了眼。 白越又道:“我刚才看了他们房里的衣橱,她穿的衣服,也显然是自己衣服里比较好的,衣橱里剩下的衣服都更破旧一些。” 女儿走丢了,黑灯瞎火出门找人,竟然还要打扮,众人都觉得难以理解。 倒是薛良玉了解自己的母亲:“我娘就是这样,在外面总要弄得光鲜亮丽的,哪怕是出去三步路,也要换一身整齐衣服。” “不止。”白越道:“再看这屋子里的摆设,堂屋和卧房的对比非常明显,几件稍微好一点的东西,都放在堂屋最明显的地方。生怕来人不能一眼看见。” 薛良玉只觉得莫名的羞耻,低下头去。 “所以她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因为通常没有,所以只要有一点机会,就希望得到旁人的羡慕,赞许,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这种被羡慕的感觉会比享受好东西本身更让她满足。” 薛良玉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她母亲真是这样的人。哪怕是家里吃一顿肉,都恨不得嚷嚷得全村知道。让大家都来羡慕一下。 梁蒙受益匪浅:“我明白了,所以这个点心对村民来说是一种非常昂贵的东西,非常有面子,按照薛母的性格,应该让全村都知道,而且吃完以后应该把盒子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而不是藏起来。” “对。” 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颇有道理。 但是这盒点心是怎么出来的呢,薛良玉不知,藏得如此隐秘,村中人想必也没见过,那么这个家中只剩下薛冒。 梁蒙道:“要不然,我们把点心盒拿回桃花寺去,问一问薛冒。” 白越摇了摇头:“如果问题出在这盒点心里,那薛冒没死就代表他没吃,没吃,一定因为不知道。如果知道,不会不吃。” 沈烨不由道:“薛冒一个大男人,难得的一盒点心,没吃也正常吧。” 白越轻蔑笑一下:“好东西留给老婆孩子,这当然是一个非常正常的想法。但咱们也不是没见薛冒是什么德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他那样的,如果碰见了好东西,想必是偷偷一人躲起来享用的,谁也想不到。” 平日里便知自己父母有些行为不妥,如今被白越说出来,薛良玉想想又想哭了,这都是什么样的一家子。 众人说话的时候,秦九也学着样子拿起点心盒子看了看,还捏起一些在鼻子边上闻了闻,白越看了她一眼,她眨了眨眼,没有说什么。 没人注意这一小小细节,梁蒙派出去村里挨家挨户打听的人都回来了。 小山村闭塞,闭塞有闭塞的好处,来往的都是邻居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只要出现一个外地人,就一定会被认出来。 手下带了个中年人回来。 “大人,这人叫刘虎,他说两天前在村里见过一个陌生人。” 被带回来的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三十来岁,带着风吹日晒生活留下的沧桑。 汉子一辈子生活在坡下村,一年几次外出赶集,还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有些紧张。 简禹和气道:“你叫刘虎是吧。” 汉子点点头。 “别怕,只是问你几句话。”简禹道:“你看见什么说什么就行,说好了,有赏。说错了,也没什么。” 刘虎的紧张好一些了,又点点头。 简禹道:“你说两日前,在村子里遇到一个陌生人,具体是什么时辰,什么地点,遇到的人是什么样子,仔细说说。” 刘虎回忆着道:“就是前天,具体时辰也不知道,但是早上天刚亮没一会儿,我正要进林子里捡点柴禾。便迎面碰上了那个男人。” “咱们村子小,人少,现在又是下雪天,也不会有外人进来,因此我一眼见那人眼生,就多看了几眼。” 白越忙道:“你看清楚他的长相了么?” “看清楚了。”刘虎道:“很年轻,也就是二十一二吧,脸……脸有点方,这里是平的……” 国字脸,白越接着道:“你仔细想想,把五官都想清楚。” 刘虎陷入了深深地回忆:“那人的眼睛很小,他在雪地里走路应该是睁大的吧,那我都感觉他是眯着眼。鼻子挺高的,但是不好看,鼻孔挺大的,因为眼睛小,鼻孔特别明显。脸颊上没有什么肉,凹进去了……但是看着又不是因为饿的,我看他穿着虽然不多好,但比咱们村子里好多了……” 刘虎这一年估计都没说过那么多话,在白越的询问下,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将那人相貌形容了几遍。 白越还不放过他:“大哥,我给你点钱,你今天别忙自己的活儿,跟我去一趟桃花寺,帮我认个人,行不行。” 第56章 模拟画像师 众人都不解,桃花寺里现在只有薛冒一个和案件相关的人,但这有什么可认的,薛冒总不是假的。莫非是去认那两具尸体,可是薛良银母子的身份也不可能是假的。 不过白越开了口,简禹也就跟着安排,为什么可以私下再问,先支持再说。 村民都很忙,但也是忙着生计,简禹愿意给钱,给的还是对他们来说不少的钱,当然愿意跑一趟桃花寺。 等回了桃花寺,白越并没有安排刘虎去找薛冒,而是让梁蒙去问一下薛冒是否知道点心盒的事情,自己却去厨房里取了一些东西,又拿了纸,将刘虎叫了过来。 铺开纸,拿了烧过削尖的炭条,白越道:“你把前日见到的那个男人的长相,再描述一遍。” 刘虎虽然不明白,但是拿到了钱是很实在的,而且简禹他们的态度也一直很温和,一路上回来更是说说笑笑,安抚了他慌乱的情绪。 他定了定神,再一次开始复述自己在前日和陌生人相遇的场景。 白越拿起了手中奇特的笔,这一刻整个人都沉静下来,整个房间里,只有刘虎断断续续的声音和笔落在纸上沙沙的声音。 白越背后站了简禹,沈烨,秦九好几个人,但是他们连呼吸声都轻微的听不见,个个脸上都是不可置信,就这么看着白越手腕上下移动,一个清晰可见的人脸出现在纸上。 白越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刘虎的描述声停下没多久,她就放下了笔,不去理会身后的人,而是将画面转过去:“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看见的那个人。” 一个年轻男人的形象跃然纸上,国字脸,下巴齐平,眯眼睛高鼻梁,鼻孔有些大…… 刘虎也愣了,半晌一拍大腿:“是,就是这个人,几乎一模一样。小姐,你见过他?” 白越笑了下:“我哪儿见过他,这都是你描述的仔细。” 说着,白越将画像递给简禹:“把这个人拿去给薛冒和薛良玉看一下,看看是否认识。” 简禹接过画像,又和刘虎确认了一下,刘虎赌咒发誓就是这个人,白越画得简直像是人坐在面前一样。 秦九再也忍不住了,啪啪啪的拍手跳起来:“白姐姐,白姐姐你太厉害了,你怎么做到的,我听着他说这样那样,但是完全想不出是什么样的人啊。” “也没什么。”白越轻描淡写:“这人特征明显,比较好画。” 这有什么可说的,几十年的绘画功底,警局兼职的模拟画像师。当年她对着一具已成白骨的骷髅还原出受害者长相的时候,一直冷酷无比的刑警大队长还请吃了一顿饭呢。 简禹总算见过世面,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人天赋奇才,就是有你想不到的特殊技艺。 “如何,我不是吃白饭的吧?”白越回头看简禹,一副邀功请赏的表情:“若是这画像给破案帮了忙,是不是立了大功,要好好赏我?” 简禹要是再敢说出不打断腿的话来,白越就要翻脸了。 “是,是立了大功,我与有荣焉。”简禹这一刻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坦然道:“你我虽然未婚,但夫妻一体,你立功就是我立功,说什么赏啊赏的,多见外。” 说完,简禹拿着画像出去了,白越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由地喃喃道:“这不对啊,听起来他在夸我,但我是不是吃亏了?” 这本来是自己费的心思做的事,简禹只在后面看了两眼,如今军功章变成一人一半了?功劳和奖赏,就这么被光明正大地抢走了? 秦九捂着嘴吭哧吭哧地笑,羡慕道:“白姐姐,你和哥哥感情真好。” “是。”白越皮笑肉不笑地哼一声,那是你没见以前他要打断我的腿的时候,那时候,别人觉得我们感情也挺好。 白越的画像虽然和刘虎看见的嫌疑人有九分相似,但无论薛冒和薛良玉,都表示没见过,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会不会这人真的只是路过,其实和这个事情没有关系?”梁蒙十分失望,感觉好容易看见一点线索,又断了。 “不可能,坡下村那环境你也看了,干什么也不能路过。何况是在这个季节里,也没有找老乡问路,反倒是见了人就慌忙走了。”白越道:“拿着这个画像再去村里问一圈,看看是不是村子里其他人家的亲戚朋友。还有……” 她敲了敲点心盒:“再拿去麦香村点心铺,让他们回忆一下,这几日是否见过这个男人去买点心。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询问一下周边的村民,桃花山那么大,不可能只有一个坡下村吧。” “多安排几个人去查,尽快把消息送回来。”简禹把画像拍在梁蒙手中:“麦香村你亲自去,快马来回。顺便告诉府里,我们要多住几日。” 白越突然道:“哎,梁蒙出去最快也得明后天才能回来了吧。” 梁蒙苦着脸:“快马加鞭也要后天了,白小姐,你不会想让我当天晚上就赶回来吧,我会累死的。” “不用不用。”白越道:“只是今天晚上本来想让你帮忙做件事情的,你赶不回来,我就得另外找人了。” 说着,白越看向了沈烨。 沈烨打了个冷战,警惕道:“找我不找简禹,肯定不是好事。” 白越想了想,尽量客观地道:“也不是,主要是因为你轻功好。” 沈烨哼了一声,你就胡说吧,那怎么开始找到了梁蒙,梁蒙难道轻功比他更好么? “这样吧。”白越推心置腹地道:“你帮我一回,你坑我两次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要不然,等你有了心上人,我就在她面前说你坏话。” 竟然还能这样威胁? “……”沈烨眉心跳了又跳,正要蹦起来,被简禹眼明手快一把抓住。 “好了好了。”简禹息事宁人:“越儿说的也没错,你确实是我们之中轻功最好的。你看我未婚妻找你不找我,我都没生气,你就别那么小心眼了。” 沈烨犹犹豫豫,委委屈屈,总觉得这未婚夫妻俩,都不是好东西。 第57章 现身 入夜,万籁俱静,黑灯瞎火。 房间里,白越准备了两件衣服,白色的,惨白惨白的,长长的袖子,长长的拖尾,风一吹,飘忽飘忽。 沈烨皱眉看着衣服:“你要干嘛?” 同样站在房间里的,还有林怡,林怡毕竟是手下,心里虽然也不满,但是没敢说话。 “辛苦沈公子,惩治恶人,匡扶正义。”瞅瞅白越把话说得多好听:“我白天的时候说闹鬼了,虽然没人见着,但已经在他们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是,你演技倒是不错。”沈烨没好气道。 “一般一般,过奖过奖。”白越道:“不过是薛冒做了亏心事心虚罢了。今晚上方明大师要开坛做法给他们超度,你们穿上这一身衣服,飘来飘去的,去吓唬薛冒去,看看能不能让他吐出什么平日里绝对不会说的话来。” 简禹敏锐地道:“你觉得他有什么隐瞒?” “那倒也不是。”白越老实道:“就是单纯看他不顺眼,想吓唬他一下。” 林怡一脸委屈,但是简禹不出声阻止,她也不敢跳起来。 沈烨拿着那件破破烂烂可以抽丝,也不知道白越从哪里找来的衣服,斜眼看简禹。 他也不好扑过去掐死白越,但是心里暗下决定,一定要找机会把简禹骗到黑胡同里去揍一顿。有异性没人性,当初感情不好就拉着自己吓唬媳妇,如今感情好了,就帮着媳妇坑自己。 这行为真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白越也看简禹,好在简禹是能撑得住场子的,见沈烨不动,他一把抓起衣服,然后揽过好兄弟肩膀:“来来来,我亲自伺候你更衣,大家都是为了公理和正义,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白越也嘿嘿一笑,看向林怡:“来,我来给你把头发整理一下,你这太整齐了不太行……” 林怡敢怒不敢言。 也不知简禹给沈烨许了什么好处,哀怨得进去满意的出来,不但换了一身白衣飘飘,还拎了个工具箱。 “演戏演全套。”沈烨说:“来,林怡,我给你化个妆。” 白越差点忘了沈烨是易容高手,黑灯瞎火又长发遮脸,只要五分像就足够了。像的太多,怕是会把薛冒当场吓死。 化完妆。白越赞道:“沈公子果然是厉害,易容术天下无双,神奇之极。” “但瞒不过你。”沈烨到了这一步,也坦然了:“我帮你装鬼去吓唬薛冒,这也没什么。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回答。” “当然。”白越欣然道:“请问。” 沈烨终于问出心中疑惑:“你是怎么看出我易容的?不怕你笑话,我的易容术这些年,从未被人识破,昨日冒充莫弈,若说你是因我的行为不同起了疑心,那么在大理寺,我自认并未露出破绽,你又是如何察觉?” 其实简禹也想知道,白越说的认人除了脸型还有身材,这都是源于认识,才能发现不同。可沈烨第一次出现的时候,白越是绝对没有见过他的,那么如何对比发现不妥呢? “假的就是假的。”白越道:“虽然当时环境昏暗,我也不知沈公子的脸到底应该长成什么样子,可是血和伤口是不会错的。新鲜的血和放了一段时间的血,真的伤口皮肤,和假的伤口皮肤,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白越想起当时只觉得好笑。 “我当时就纳闷了,莫弈这一大早的,弄个人在这装得要死要活,这是要干嘛?”白越看着简禹,一脸调侃:“直到他跟我说,其实他是个很温柔的人,我这才反应过来。” 提及往事,简禹顿觉尴尬,他也不承认那时候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单纯地想吓唬一下白越,给自己树一下威风罢了。没料到威风没竖起来,还有点好笑。 “竟然当时就被发现了。”沈烨摸了摸鼻子:“莫弈,老太爷的眼光,虽然看起来不显山露水,其实厉害啊。” 简禹拱了拱手:“客气客气,一般一般。” 方明法师此时已经在桃花山中的一处平地上,摆开了架势,开坛做法祭祀亡灵。薛冒是受害者亲属,自然要参加。而且他心里确实不安,也不敢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 众人一直等到半夜,在方明法师做完法事,众人都散了之后。门开了一道缝,沈烨和林怡穿着白色纱衣披头散发,脚跟不着地的飘了出去。 薛冒这一天都心神不宁心惊胆战的,直到此时方才安稳了一些,安慰自己,人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尸体是不会动的,不能伤害自己。 一边想着一边回了房,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正坐在床上脱鞋,他忽然觉得门口似乎有什么东西。 薛冒一个激灵往外看去,此时只见本来栓得好好的门轻轻的开了,外面没有风,只有两个并排站着的白色人影,衣服飘动。 这一下薛冒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往后一倒,砰的一声砸在床板上。 屋子里的烛光这时也灭了,窗外月亮射进幽暗的光,两个白衣人飘到了床前,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薛冒牙齿打颤,用尽全身的勇气看了过去,这一看,只吓得魂飞魄散。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已经死去两日的,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两人的死状都极其凄惨。薛氏跳崖,脑袋撞到了山石,额上一大块血肉模糊,露着白花花的脑浆,血糊了一脸,只能勉强看见五官。 薛良银脸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脖子上是纵横交错的伤口。上半身都是血。手里还拿了把小刀,正是他抹脖子的那一把。 薛墨整个人在崩溃边缘,哆嗦道:“你你你,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林怡不会模仿别人的声音,自然是不说话的。沈烨开口,用薛良银的声音道:“我们死得好惨啊……你为什么活得那么开心……” 那一声爹,他实在是叫不出的,不能让人占这个便宜。 “啊!!!”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将整个桃花山刚刚陷入睡眠的人都给惊醒。 第58章 漏了一个人 “我们虽然死了,但是舍不得你啊”沈烨阴森森的说着,往前走了一步,把刀塞在薛冒手里。 “这刀割肉……舒服极了。”沈烨在薛冒耳边吹出一口气:“告诉他们,你到底做过什么,你是不是像我们一样……该死……” 薛冒再也忍不住了,爆发出一声带着哭声的惨叫,鼓起全身的勇气和力气,一把将他推开,往屋子外面冲。 但冲出两步便摔了一跤,扑倒在雪地上,脸上蹭破了一块皮。 他也察觉不到痛。但是腿脚发软,也爬不起来,只是两手在地上哗啦,徒劳地扑腾。 桃花寺最近连着出事,寺里的僧人都戒备得很,刚才在他第一声叫的时候就有人赶了过来,此时正好到了面前。 薛冒看见人总算是缓过来一些,再也不复白天无赖嚣张的样子,而是连哭带喊地转身指向房间里:“鬼,我也见着鬼了,他们来找我了。” 众僧人连忙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可是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薛冒愣了一下,刚在想莫非自己是因为太害怕产生了幻觉,这念头还没有起,忽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将手里的一个东西摔在地上。 不是幻觉,这不是幻觉。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薛良银自杀抹脖子的那把刀,那是家中用了很久的一把小刀,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绝不会错。 看见的和听见的都可能是假的,但是这把刀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上面还沾着薛良银的血。 众僧人看着这把刀心里也犯了嘀咕,莫非真的有鬼?虽然庙中僧人都相信世间有鬼神,但毕竟谁也没见过,心里没底啊。 薛冒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离得最近的一个僧人:“带我去见住持,带我去见住持,只有住持大师能救我。” 虽然很不齿薛冒的为人,但这事情确实非同小可,何况是在寺里刚刚做法超度之后,显然刚才的超度没有成功,是一定要报告住持的。 众僧人拽着薛冒走了,过了一会儿,简禹白越跟着几人这才从一旁树林里出来。 叹为观止,简禹道:“你这么闹腾,就不怕薛氏和薛良玉的怨魂厉鬼来找你算账?” “我?”白越霸气一挥手:“我才不怕呢,我这人命硬,师父说了,一辈子百无禁忌鬼神不近。怨魂厉鬼,来一个吃一个,来一个吃一个……” 眼见白越吹起来又没谱,简禹只好无奈地把人拖走了。 “你注意着点。”简禹低声道:“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一个阴气缠身,虚弱重病的弱女子呢。” “你说得对。”白越瞬间没了力气,由着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简禹身上:“我突然觉得头晕想吐,没力气……” 简禹半搂半抱将人弄回去,又将凑上来关心的众人都赶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白越来了,只觉得身边的人都一个个不靠谱起来。 薛冒自然是一夜未睡的,在佛祖面前颠三倒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自己这些年做的缺德事都说了一边,简禹派去监视的人听着直叹气,但虽然件件恶心,却并没有致死的。 第二日一早,众人吃着早饭听汇报,简禹道:“如此听来,薛冒虽然行径恶劣,但和薛氏,薛良银的死并没有关系。” “我也觉得他不会杀薛良银。”沈烨道:“毕竟薛良银死的那天晚上,你我都看见了,他哭得确实伤心。跟要了命一样,老婆女儿都是假的,儿子虽然不成器,但总是他的命根子。” 白越啃着个糖饼,皱眉道:“我总觉得,在这个案子中,少了一个关键的人。” 说着,她进去拿了张纸,将一个个人名都写出来。 案子虽然是从薛良玉开始,但其实从薛良玉被找到,薛家母子自杀开始,这件事情就和她没有关系了。薛家母子是被毒杀,那么无论薛良玉是不是离家出走,要不要跳崖,他们也会自杀。 不过是死在家里,还是凑巧死在桃花寺罢了。 白越写下四个名字,然后在薛良玉的名字下面,画了一个叉。又在薛冒的名字下面,画了一个叉。 然后,白越又写下,出现在坡下村的男人……写着,手下一顿。 “和薛家换亲的那个姑娘,有没有打探她的消息回来?” “你不是怀疑她吧?”林怡站在一旁不由的道:“白小姐,你怀疑的也太远了些。” “倒是也不远。”简禹沉思道:“我们第一个怀疑的是薛良玉,因为薛氏和薛良银死后,薛良玉的麻烦一下子就解决了,她是利益获得者,有作案嫌疑。” “同理,那个姑娘也有。”白越道:“不但有,而且嫌疑更重。毕竟一来,她失踪了,可以理解成畏罪潜逃。二来,在必须死一家子才能解困的情况下,对别人父母下手,总比对自己父母下手来的容易一些。” 只是那个姑娘从开始就被定义成失踪,一直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而薛家又一日日闹得轰轰烈烈,所以才被一时忽视了。 “我明白了。”林怡起身:“属下这就去跟进一下,看看这姑娘和家里是什么情况。” 简禹摆手让林怡去,这年代这一点确实不好,信息交通不发达,要查个什么事情都得靠跑,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费劲。 “林怡去查,我们也不必闲着。”白越道:“有一个人,一定对那姑娘也有相当的了解。” 换亲,也就是要迎娶对方过门做儿媳妇,薛冒自然对对方家庭有一定的了解,也一定见过那姑娘,对那姑娘和她的家人有一定的调查。 这可是用女儿换回来的儿媳妇,若是有什么隐疾,回来不能相夫教子生孩子,那不是吃了大亏了。 薛冒虽然一夜未睡,也睡不着,缩在佛堂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当看见白越后,更是害怕的整个人都崩了起来。 “问你一件事情。”简禹厌恶道:“说清楚了,就给你把缠身的怨魂解决了。” 第59章 姻缘树 一听能把怨魂缠身的事情解决了,薛冒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你,你真的能帮我把他们……”薛冒缩了缩:“请走么?” 即便是现在看不见,薛冒也不敢乱说,生怕是说出什么不敬的话,会被不知藏在何处的鬼神听见一样。 “不错。”简禹居高临下,气势十足:“我还会骗你不成?” 薛冒犹豫地疑惑道:“你想问什么?” 简禹道:“和你们换亲的那一家,是什么情况?” 薛冒愣了一下:“你说……和我们家定亲的那一家。” “对,详细情况。” “那家啊……也就是个普通人家,条件一般,就在隔壁七田村。”薛冒不知简禹为何突然想起那一家,但是这没啥秘密,坐正了想了想:“他们家姓石,女孩子叫石瑶,和良玉一样大。” 白越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 “山附近的村民,几乎都是差不多的。”薛冒道:“种一点田,男人打猎女人在山里找些山货,没什么特别。” 桃花山不说多贫瘠,但也不太富裕,草药之类的白越也问过,没什么。好在桃花寺香火不错,还有不少村民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在寺庙门口贩卖一些手工品补贴生计。 白越又道:“性格呢?” “性格?”薛冒明显愣了一下,大约无论是和亲的女孩,或者是自家的女儿,只要是个女性能操持家务能生孩子就行,其他都不重要,性格更不重要。 “你们都要换亲了,总见过对方的吧。”白越看这人就想踹他几脚:“总说过几句话吧,难道不知道对方性格,不知道石瑶对这桩亲事有什么反应?你给我想清楚,要是你想不清楚,我们就把你老婆孩子喊回来问了。” 这话杀伤力太大,薛冒吓得一抖:“知道,知道,我知道。” 白越不耐烦道“快说。” 薛冒连连点头:“我感觉她脾气不太好,至少没有我女儿那么温顺,我们去过石家一次,去的时候,她正和父母争吵什么,连一个正脸都没给我们。” 看样子脾气还挺暴躁,白越追问道:“可知她和父母在争吵什么?” 薛冒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众人都有点失望,白越干脆道:“既然不知道,那你就在这待着,等着晚上你老婆孩子来找你吧,莫弈,我们走。” 说完白越就转身,薛冒慌了,扑过来差一点拽到白越的袖子。 “我说,我说。”薛冒连声道:“别让他们回来,我什么都说。” 白越冷冷地看着他。 薛冒吞吞吐吐地道:“她,她大约不想嫁给良银,我只模糊听见两句,说喜欢什么人,但是我们进屋之后,他爹打了她一个耳光,她就没再说什么了。” “还有呢?”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薛冒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后来她进了房间就没出来。我们就和她父母谈论亲事,直到我们走,她都没再出来。” 白越弯下身子盯了薛冒片刻,确定他再没有什么线索了,转身便走。 “大人,大人,小姐……”薛冒想爬起来追赶,但是在角落缩了一晚上腿脚都麻木了,踉跄着爬起来又摔倒,谁也没理他。 桃花寺里虽然刚死了人,也不妨碍香火依然旺盛,今日天晴,渐渐热闹起来。 白越道:“如今看来,这石瑶的嫌疑反倒是最大了。姑娘有自己喜欢的人,对换亲这件事情自然比薛良玉要更加排斥,所以走得也比她早。去问问她的父母,把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找出来。” 石家因为此事起过争执,那么她父母一定是有所察觉。山村里的女孩,每日活动范围有限,就算父母没撞见过,想找一个有交往的人,也是很容易的。 说话间,一声一声悠长的钟声响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白越望着钟声响起的地方。 “桃花寺能做什么,当然是求姻缘。”沈烨对此十分了解:“桃花寺正殿旁,有两株几百年的桃树,桃花寺每月初一十五会为香客提供姻缘红绳,信男信女求得之后,写上名字挂上去,祈求感情甜蜜,婚姻顺遂。” 白越还没说什么,秦九先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灵么灵么?” “怎么?”沈烨打趣:“你个小丫头,着急嫁人么?” “我才不着急呢。”秦九撇嘴道:“我还有三个哥哥没成家呢,我替他们着急。赶紧成了家生个宝宝,就没人来管我了。” 这真是个朴素的愿望,众人想想现在就是等梁蒙的消息,反正也是闲着,索性一起出去转转。 桃花寺正殿那两株几百年的桃花树果然热闹,枝条上挂满了红色绸带,风一吹满树飞舞,十分壮观。 沈烨带着秦九和几个凑热闹的下人一起去庙中求姻缘绳了,白越和简禹站在一旁看。 简禹看着白越专注的目光,便道:“怎么样,要带你去求一个姻缘绳么?巩固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他不信这些,白越也不像信的样子,但女孩子么,总是喜欢浪漫的东西。 “不用了。”白越果然道:“我从来不信这个,而且咱们俩缘分够深的不用巩固了。” 跨越千年来相逢,这姻缘月老已经用上洪荒之力了。 “那你看什么呢?” 白越侧着头道:“我知道庙里烧香拜佛,其实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比如钱多香烛就大,还有除夕夜里抢第一柱香。” 简禹点头:“自然。” “那这姻缘桃花树呢,有这说法吗?”白越突然走到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僧人面前。 白越和那僧人说了几句,简禹只见那僧人点头,然后指了指桃花树上。 白越带着一脸满意的笑容回来了。 简禹直觉她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大概找到要找的人了。”白越望着桃花树:“小师傅说,这姻缘树的说法是,红绳挂得越高,求得姻缘就越灵。一般来说,如果可以给寺庙捐多一些香火钱,僧人就会单独替你搭梯子,往高处挂姻缘绳。” 桃花树枝繁叶茂,比别处的要高大,竟有近十米,最高的一处树枝上,一条略有褪色的姻缘绳随风飞舞。 白越目光锁定那飞舞中的红色绸缎:“你说,那最高一枝上的姻缘绳,是哪位小姐,求的哪位公子呢?” 第60章 这是谁 简禹的脸色沉了下来,沉默片刻,道:“你说得对。” 一个和桃花寺如此熟悉,熟悉的可以指挥住持的人。对简禹渴望倾慕到不惜杀人抢人的女子,怎么会不在姻缘树上占一个高枝。 白越嫣然一笑:“要不然,我们也去求一个姻缘绳吧。也挂到最高的那个树枝上去。” 那姻缘绳迎风摆动,里面都写了名字,不过是因为离得太远,所以才看不见上面的字罢了。 简禹点点头,转身去了正殿中。 正殿里如今热闹着,沈烨和秦九正在排队领姻缘绳。 桌后站着两位僧人,一位问清楚名字要求后,在姻缘绳上写字,一位拿着册子做记录。 这姻缘绳并不强制收费,但是桌子边上有一个功德箱,大部分求了姻缘绳的男女,都会往里面放一些钱,多少不拘。拿到姻缘绳后,自行出去系在桃枝上就行。 沈烨和秦九一边排队,一边闲聊,突然看见简禹进来,顿时都笑了。 刚才问要不要一起来,还表现得那么淡定不屑,这会儿不是也来了么,哈哈哈。 不一会儿的,排到了简禹。 僧人道:“这位施主,想为谁求姻缘?” 简禹居然犹豫了一下,才说出了自己和白越的名字。 僧人点了点头,并未觉得奇怪,而是认认真真的,写下了简禹,白越四个字。 有些事情毕竟见不得人,就连方明住持自己也知道不是光彩的事情,因此谈论的时候要让其他人都回避,那么此时,其他僧人自然不会觉得简禹和白越,是不能挂上姻缘树的名字。 简禹拿了姻缘绳,却不着急走,而是道:“师父,在下想请教一个问题。” 僧人双手合十:“施主请说。” 简禹道:“在下听外面的小师傅说,这姻缘绳挂得越高,就越灵验。” “是。” 简禹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我想将我和我未婚妻的名字,挂在姻缘树最高的地方,不知道这些香油钱,是否够。” 庙里最麻烦的就是不愿意直接开价,要多少你说,你不说,很难猜。 简禹出门身上自然是带着钱的,何况这次是带白越出来,简老太爷和简夫人更是塞了不少银两,但是他也不是喜欢炫富的人,不会没事儿塞一把在怀里。 不过这几张银票加起来,也有一千两之多,周围的人都吸了口气,大手笔啊。 但是僧人却没有回应。 竟然不够,简禹一时为难,总不能还回去拿一趟。 然后他非常好意思地,朝沈烨伸出了手。 沈烨立刻明白,这时候自然不能掉链子,立刻上前,将怀里的钱都摸了出来。 两人竟然凑了三千两,白越站在门口,看着只觉得肉痛。 但僧人竟然还是不为所动,看样子是见惯了这场面的,桃花寺里姻缘灵验名扬四海,来一掷千金的豪门富商,他们可不是三千两能唬住的。 此时众人本要拜佛求签的,本要出去挂姻缘绳的,这会儿都不去了,都在看着简禹这热闹。 能出三千两的不是寻常人物,但没换来自己想要的结果,心上人可能还在外面看着,这脸,该怎么保住。是黯然离开,还是大怒闹事? 就在白越想着要不要进去救个场的时候,简禹微微一笑,拿过僧人面前的笔墨。 “我是京城大理寺卿,简禹,今日本没这个打算,所以没带太多现银。”简禹说着,在纸上写字:“三千两请贵寺先收下当个定金,我这就派人回京取钱,剩下的钱,三日之内,让人送来。” 众目睽睽下,简禹写了一张一万两的欠条。 因着桃花寺的两条命案,寺里的僧人倒是都知道京城的大理寺卿正在寺中,只是联系不上名字和脸罢了,如今一听吓了一跳,立刻紧张起来。 “原来是简大人。”僧人诚惶诚恐,看着桌上的银票和欠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收还是该退回去。 “师父不必拘束,我此行是私人身份,带未婚妻前来游玩。”简禹非常平易近人,没有半点传言的冷血狠毒:“只是不知这香火钱可够,若是不够……” “够够够。”僧人一连声道。 大理寺卿,这个官职在京城不算什么,比他位高权重的人多的是,但是这个名字无论在哪里,都叫人闻之色变,主要是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像是随时要把你抓起来打一顿一样。 简禹无心和僧人纠缠,一听他说够了,抓起姻缘绳就出去了。 众香客基本上也没见过姻缘绳挂最高枝的事情,于是纷纷跟了出来看热闹。 那桃花树最高的地方高近十米,桃花寺里有专门做了梯子可以攀登,僧人正要去拿,被简禹制止了。 简禹一手拿着姻缘绳,一手朝白越招了招。 万众瞩目中,女主角闪亮登场,众人这才看见白越不知何时蒙了一块面纱,蒙的还挺严实,就露出一双眼睛,都不太看的清脸了。 众人议论纷纷,白越无奈走向简禹,这是查案呢,又不是什么光彩浪漫的事情,至于弄的那么高调烧钱么?要她说,晚上偷偷摸摸让沈烨来看一眼不就行了。 十米的高度对简禹不算什么,众人羡慕的惊呼声中,简禹搂着白越跃然而上。 空中无处借力,好在这桃花树够粗壮,简禹便搭着一点树枝立住。 “别怕,不会掉下去的。”简禹道:“你来系姻缘绳吧。” 虽然下面的人都仰着脖子往上看,但是这个距离,又有树叶遮挡,是什么也看不清的。 白越一边将简禹求来的姻缘绳系了上去,一边将本来系在上面的那根翻开。 虽然风吹日晒,红绳都有些褪色了,但是里面的名字依然清晰。那名字不似他们这个是墨汁写的,而是用黑色的线绣在上面的。 两行字,一行正是简禹。 另一行,三个字,小铃铛。 这是名字么,什么玩意儿,白越一脸迷茫看向简禹,却不料简禹脸上神情同样迷茫,一副这是谁没听过不认识的模样。 桃花树下,突然有人道:“住持大师。” 听着消息的方明大师匆匆赶来,远远地看见简禹搂着白越在姻缘树最高枝上挂红绳,脸色巨变。 第61章 给你催眠一下好不好 两人从桃花树上落了下来,众人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有钱又养眼,俊男美女的故事谁不喜欢看,说不定还能传为一段佳话。 方明缓步过来,此时再责怪下面的僧人已经没有意义,白越他们既然盯上了姻缘树,那么除非立刻将名字撤下来,要不然的话,白天不动声色,晚上也没人能挡得住。 “方明大师。”简禹笑着迎了上去。 方明的脸色调整了一下,双手合十:“简大人,白小姐。” “薛家母子的案子,已经命人去核实了,所以还要在寺里叨扰两日。”简禹道:“之前,住持说我和越儿没有姻缘线,如今系了一根在姻缘树上,不知道这姻缘线,是否就有了。” 你就说,你们这桃花寺求姻缘,到底灵不灵吧。 方明一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白越在一旁笑盈盈的,她今天脸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也不见病色,那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看着他只叫他心慌。 方明硬着头皮道:“桃花寺就是求姻缘的地方,但是,姻缘一事本是上天注定,强求不得。” “不错,我也是这么觉得,确实不能强求。”白越缓缓道:“不止是姻缘,许多东西都是。比如身份,地位,名声,财富……实至名归才是你的。若名不副实,道貌岸然,早晚守不住,要遭天谴的。” 方明只感觉心里发毛,虽然白越的语气那么温和,但显然在骂他。 “大师。”白越微笑道:“您说,我说得对么?” “好了。”简禹轻轻拍了拍白越的手:“天冷,你别在外面呆太久,大师,我们先回去了。” 这一次冲击来得太猛烈,方明想必此时方寸已乱,他也不过是一个工具,不必逼他,让他自己缓一缓吧。 回了房间关上门,白越却不问方明的事情,而是将简禹按着在桌边坐下,居高临下:“来吧,交代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简禹哭笑不得:“我要交代什么?” 白越拿出正室的架势来:“小铃铛是谁?” 简禹无奈:“我真的不认识,也从未听说过。” “这不可能。”白越断然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都为你杀人放火,自挂东南枝了,别说你们没见过。” “你……”简禹想说你这个自挂东南枝引经据典用的真不妥当,咱们也挂了,不觉得不吉利么。 但想想白越只是个山村里来的姑娘,大约肚子里墨水有限,也就没敢提出来,免得火上浇油。 房门紧闭,佩琪和林怡守在门口,一左一右,面无表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小铃铛。”白越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这肯定不是真名,也不会是小名。你们这些公子哥,大小姐什么的,名字取得都讲究,小名比大名还讲究。” 简禹不敢说话,他全心全意的在思索,这个听都没听过的名字,到底是哪里出来的。 白越突然道:“简禹。” 白越很少连名带姓地叫简禹的名字,这一叫,让简禹顿时觉得有点严肃起来。 简禹莫名有种老夫老妻,出去喝了花酒回来被质问的感觉。 “我觉得这个人很有问题。”白越道:“你仔细回想一下,不要想最近,想小时候。” “小时候?” “对,你记不起是否有这么一个姑娘,证明这段记忆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简禹有些犹豫:“很久……是多久?” 白越道:“一般来说,人的最小记忆时间是三岁,大部分人是五岁,你一点印象都没有,除非有特殊原因,比如受药物控制记忆混乱,要不然的话,这很有可能是五岁之前的事情。” 简禹有些意外:“你说这姑娘,是我五岁之前认识的?” “不无可能。”白越耸了耸肩:“要不然你又没失忆,为什么会记不住有一个特别的姑娘呢?” 简禹这一下犯难了:“不是我推卸责任,但你说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喜欢上了五岁的我,这也太……” 简禹叹一口气,说实在的他觉得这太离谱了,两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离谱是离谱了些,但白越觉得,简禹身在此位,其实是一个非常敏锐的人,若成年后的事情,定不会完全没有印象。除非太小,别无可能。 她猛地凑过去。 “我有一个想法。” 简禹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给你催眠一下,如何?”白越饶有兴趣:“其实有很多我们以为自己忘了的事情,都还记得,只不过被封存在脑中的某一块,需要人从外面帮你一下,才能回想起来。” 白越说着,往前靠去,简禹吓得慢慢往后让,一直咚的一声,后脑勺撞到墙壁。 白越咧嘴一笑,阴森恐怖。 “还说自己不会邪术,这表情就够邪的了。”简禹两手捧着白越脸,把她往后挪一挪,毫不犹豫道:“不行。” “好吧。”白越失望地坐回去,揉了揉脸恢复和蔼可亲的样子:“那你让人盯着方明吧,这人暴露了,方明定按捺不住,一定会向她报告情况的。” “不用你说,我已经让人盯着了。”简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你也不要乱跑,这些日子尽量都跟在我身边。虽然那人有顾忌,但是如今暴露了,未必就不会狗急跳墙,毕竟这种疯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简禹此时是有一些后悔的,觉得今日的事情冲动了。 他们本以为,看见了名字就知道了对方是谁,可以直接找上门把这个事情解决了,杀人是犯罪,这已经不单纯是求爱而不得的私人恩怨了。 可万万没想到姻缘绳上竟然不是真名,这一下,反倒是暴露了。 “我有个办法。”白越提出了新的意见:“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白越转身回到书桌边,在上面翻翻找找的,拿出了卷在一起的几张纸。 简禹不明所以,接了过去,打开其中一张。 第62章 记忆宫殿 卷轴摊开,里面的画像渐渐展露,简禹一时间没看明白这是什么。 “这是你画的?”简禹疑惑道:“你这几日关着门在屋子里,就是在画这个?” 画面完全摊开展平在桌上,这上面不是用毛笔,而是用白越所谓从小用惯了的碳条,难为削的像是笔一样的细,画出来的也不粗糙,大块着色的地方不多,线条不少,一笔笔流畅无比。 画面上的是一幅热闹的街景,热闹的大街上人头攒动,两旁都是各色小摊子,逛街的人,摆摊的人,交易的人,摊位景色都是轮廓虚化,但是人物是下了功夫的,各有各的神态,男女老少都不相同。 简禹看着只觉得非常眼熟,再一想,这画的应该就是那天他们去逛集市的画面,那画中一双男女,没仔细刻画五官面容的,应该就是自己和白越。 简禹便笑了:“你这画的是我们去逛集市的画面么,画得真不错,以为你最近心情不好,没想到还有这闲情雅致呢。” 虽然不是梅花映雪什么的,也算是文雅,琴棋书画,总算也搭上个边。 白越摇了摇头。 简禹又道:“不过你这画的我有一点不明白,周围的人五官神态刻画的都那么仔细传神,为什么我们俩脸上跟空白似的?” 这是什么新手法,一切尽在不言中么?留白也不能留主角啊。 “别看我们,我们有什么好看的。”白越无奈敲了敲画面:“看别人。” 简禹正想说别人有什么好看的,突然感觉到一点不对劲。 这画面上有不少人,大致一眼看过去,有二十来个。除了他和白越的五官是简单的,还有就是穿着青衫的赛半仙。 简禹猛地站了起来,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这画的……” “对。”白越肯定道:“我这不是游山玩水图,这画的就是在赛半仙死的时候,集市上的情况。” 简禹脑子里闪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你不要告诉我,你记住了街上的每一个人的脸。” “每一个太夸张了,但是大部分是可以的。”白越不含糊地道:“而且也不用记下每一个,根据赛半仙的致死原因,可以大致推断出那人是在什么方位,所以只要仔细回想那个方位的人就行了。” 白越说着,又打开了另外一张纸。 那是细节放大版。 在赛半仙左前方几米处,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在众人的慌乱和惊恐中显得特别淡定,但是他被人遮掩了,只露出了小半张脸。 还不待简禹遗憾地皱起眉,白越又打开最后一张纸。 这是一个完整的,正面脸的画像。 白越道:“这是我根据那小半张脸的五官和轮廓推测出来的正面画像,那个隐藏在暗中的高手,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不敢说十分的像,至少有八分相似。” 三十岁上下,眉眼五官都没什么特别,绝对不丑也谈不上多好看,但是站在人群中,有种格格不入的气质。 简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赛半仙倒下后,他就将白越护在了怀中,集市就开始乱了,那时候他们尚且不知赛半仙具体死因,白越也肯定只是无意识的四下张望。 就在那兵荒马乱中,她竟然将所有一切记在了脑中,并且回忆出来,还画了出来。 “你不相信么?”白越看简禹神情,显然是不能接受。 “也不是不相信……”简禹摇了摇头:“我虽然在书上也见过许多过目不忘的人,但归根到底总是传闻。何况那时乱作一团,你也不能潜心记忆,这实在是……” 简禹一时找不到任何词语能形容此刻的心情和震惊。 自从白越出现在家中,父母爷爷总是夸她聪慧,可总觉得那是礼貌客气的形容,如今他才真的发现,这姑娘何止是聪慧两字可以形容。 白越微微一笑:“其实也没那么神奇,记忆是可以后天训练的,师父教过我一种记忆方法,不过学起来费事,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包教不包会。 还好简禹缓缓摇头:“不必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能将人脸记得如此清晰,是源于你的绘画功底。我们看人,要记五官脸型,你看人,记的可能是更深层的东西。” “这不重要。”白越一下子哗啦将画像都糊弄到一边:“其实我也不是想跟你说这个人,他虽然在暗处但不像是敌人,可以不着急。” 简禹的视线还停留在画像上,心不在焉道:“那你想说什么?” 白越道:“我想跟你说的是,回京城之后,能不能找一个大众聚会的机会,就是有许多京城中的名媛夫人聚集的那种。” “你要找出小铃铛?” “不错。”白越道:“如此炽烈爱意,是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见面的机会的。如果那人在,就一定会出现,哪怕不被你看见,也会在暗中注视你。” 简禹想着以前的那些年,说不定也有这样一个目光常注视着自己,就觉得毛骨悚然,被这样爱慕并不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虽然现在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和姓名,但她其实留下了不少线索,已经不完全是在暗处了。” 白越换上一张新纸,抬笔写下。 “身份显赫,家室尊贵。” “家中可能和米太医,方明有来往。” “会女红,字迹清秀。” 白越抬头道:“她那么重视你,姻缘绳上的名字一定是自己绣的,如果再让我看见她的字,或者是刺绣作品,我一定能认出来。” 简禹沉吟了一下:“听起来不难,但是,闺阁小姐的作品一般都不外传,想要收集也不容易。” “所以我们要创造一个机会,让她可以展示一下。”白越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出现了,她有危机感了。所以,无论之前她再怎么克制冷静,现在也按捺不住,只要有机会,她也一定会出现的。” 这世上有两种东西是藏不住的,贫穷和爱意。 第63章 私奔 简禹皱眉想了一会儿,并不太赞同。 “我并非不想把你介绍给旁人。”简禹解释道:“但如今这种情况,若是京城真有什么聚会活动,你我一起出现,你无异于一个靶子,我怕你有危险。” 赛半仙的死是简禹心里的阴影,虽然他最终是死在那不知名高人的手中,但也确实被暗杀了,他们讨论了又讨论,暗杀赛半仙的,只能是小铃铛的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怕。”白越道:“而且前几日是混乱集市,杀人灭口也不好追查。京城中若是聚会,都是达官显贵,护卫森严,她有再大能量也不过一个女子,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 若真能做到这一步,那就不是达官显贵那么简单了。 简禹沉思良久点了点头:“如此的话,回去我与母亲商议一下,京中常会有一些活动,赏花赛诗,冬猎捶丸,都是有许多公子小姐参加的。” 一旦活动开始,就算是简禹不想白越参加也不行,简夫人一定会带着她,毕竟她是日后要做简府儿媳妇的人,总要融入圈子,认识朋友,有来有往。 梁蒙虽然没有不眠不休,但也没有偷懒,第二日傍晚便和林怡差不多时间,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找到了。”梁蒙十分激动:“少爷,白小姐,巧了。” “怎么巧了?” 梁蒙神秘兮兮:“你们猜,那个男人是谁?” 简禹故作深沉道:“你出息了,在我这里卖起关子来了。要我给你倒杯茶么?” 梁蒙一个激灵站好,不带喘气地道:“少爷我错了,这个男人麦香居的伙计记不得了,但是石家的人认出来了,他就是报信说石瑶去了京城的那个邻居,已经去他家查过一遍了,他带走了家中大部分值钱的东西,想来是和石瑶私奔了。 他家和石家非常近,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可算是青梅竹马。而且他还向石家提过亲,但是石家没有同意。因为他们家出得起的聘礼,不足以让石家娶一个媳妇。” 梁蒙差点没把自己憋死,此时终于深深地吸了口气。 “竟然是他。”白越看着梁蒙可怜,给他倒了杯水:“可知是怎么杀的人?” “那男人,叫王世勇,有时候会跟商队在外面跑,据家里说,曾经跟过几次往西域运送药材粮食的商队,大约是在那里接触过致幻的药物。” 白越叹道:“这两人也真的不值得,私奔就私奔吧,还非要杀人。若不杀人,他们真去了天高地远的地方,谁又会那么较真地去找呢?” “官府会。”简禹正色道:“凶手官府会追查,失踪人口官府也会追查,王世勇就算是没有杀人,只要石家报官,也会第一个被怀疑。他们是跑不掉的,而且等被抓回来,石瑶还是避免不了要被嫁给薛良银。” 王世勇这是釜底抽薪,一劳永逸。其实他应该对石家的人下手,可那毕竟是自己心上人的父母,所以斟酌之下,对薛家动了手。 白越心里不舒服,瞪了简禹半晌,简禹也无奈,只能由她瞪着。 “儿女婚事父母做主,事实就是如此。”简禹勇敢地道:“这世上,情投意合成婚的凤毛麟角,便是再富贵权势的人家,洞房花烛才见第一面的比比皆是,姻缘一事,真是全凭运气。” “哎。”白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如此说来,我的运气真的不错。” 要真是一睁眼就是另一个薛良银,那还不得疯了。 “我的运气也不错。”简禹也满意,一边吩咐梁蒙:“休息一下准备启程回京。” 简禹白越启程回京,方明大师又是纠结,又是松了一口气。出来假惺惺地送了一送。 “巧了。”白越突然想起什么:“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单独和大师说。” 众人都好奇得很,方明大师心里咚咚咚的,条件反射便想拒绝。 但是大庭广众的,要是拒绝了好像是害怕一样,又抹不下这个脸,不想打破自己云淡风轻的人设。 方明大师被白越目光灼灼地盯着,只好欣然应允:“请白施主随我来。” 一旁的小厅无人,白越和方明大师一前一后进去,坐下。 方明大师面无表情道:“白姑娘想问我什么?” 白越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呢,方明大师又道。 “白施主,有些话我可以说,有些话,我不可能说。你问了,我也无可奉告。” 白越笑了:“大师误会了,我并不想问你什么。” 能让方明这种身份的人做事,也不知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里,绝不是三言两语的恐吓威胁就能问出来,要不然的话,她早就开口了。 白越说并不想问他什么,但是,却又单独将他喊在了一旁,那显然就是有事。 心里有鬼的人,自然就觉得人人都有鬼,什么都不用说,自己便会给自己压力。 就在方明如坐针毡,心里揣测出了万种可能的时候。 白越终于慢条斯理地喝完了茶,放下茶杯。 “大师,您别误会。”白越道:“其实呢,我是落下了一样东西,在桃花寺,想请大师替我取一下。” 方明一愣:“什么东西。” 白越却不说话了,又开始喝茶。 论定力,方明这种高僧打坐参禅几天几夜都不是问题,但此时,他却希望赶紧送走白越,脑子里拼命地转起来。 她不问也不走,在这找自己麻烦,到底是要什么。 白越和方明在屋子里单独聊了两刻钟的时间,期间方明出去了一趟又回去,但出去的时候双手空空,回去的时候也双手空空,看不出是做了什么。 之后白越就出来了,上了马车,简禹吩咐起程,两辆马车十来匹马,浩浩荡荡的回京。 简禹好奇道:“你又怎么折腾方明了?” “瞧你说的,那是德高望重的大师,我折腾他干嘛?”白越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丢给简禹。 简禹打开信封,顿时无语。 里面是几张银票,还有他的借条。 白越冷哼一声:“被坑了人还花了钱,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的亏。” 第64章 双人竞赛 简禹拿着银票和借条,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半晌道:“你说得对,我一年俸禄才五百两,还要养那么一大家子,是要省着点用。” 白越深深地吸了口气,没说话。 一年俸禄五百,你敢随随便便拍出一万,可见俸禄只是收入零头的零头,靠你那点俸禄养家,一大家子都要喝西北风了。 简夫人不知白越这一趟度假犹如渡劫,只知道这一趟出去回来之后,简禹对她的态度自然亲近了不少,心里十分高兴。 “越儿,舟车劳顿可是累了。”简夫人拽着白越坐下,一群孩子开心地分享他们带回来的各种玩意儿。 简禹做事大手笔,礼物一带就是两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去了一年半载。 “路上都是坐车的,并没有多累。”白越在简夫人面前乖巧得很,和外面简直判若两人。 简禹坐在一边陪着,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不失礼貌地微笑。 “对了,你们这次去的时间比原定的要长,我差一点命人去寻你们。” 简夫人道:“过几日是周太妃的生辰,太妃娘娘爱热闹,打算在万寿园办一场再办一场赛马会,我打算带越儿去凑凑热闹,给她介绍一些朋友认识,你呢,你去么?” 京城里这种聚会很多,简禹通常都不参加,但是这一次想也不想爽快地应着:“去。” 这真是瞌睡送枕头,如今宫中没有太后,皇帝是在周太妃膝下长大,地位尊贵堪比太后。她过寿摆宴,稍有身份的都伸着脖子往里钻,再没有比这更能聚集人了。 “真的去?”简夫人奇道:“以前喊你,都是拒绝的。” “真的去。”简禹笑道:“以往不是忙么,所以没能陪母亲一起。这几日正好有空……” 简夫人白了儿子一眼,难道她瞎么,这趟他分明是为了陪白越的。 如果放在十天之前。白越是绝对不会参加这样的聚会的。她从不觉得自己会留在这样的豪门内宅,但如今,不但要去,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突然,简夫人道:“越儿会骑马吗?” 白越呆了,这个真不会。公园拍照溜过几圈,这算么? “那太可惜了。”简夫人道:“每次赛马,除了比速度,射箭,马球,还有一些双人项目,我还想着,若是越儿会骑马,可以让莫弈带你去试一试呢。” 简禹不在的时候,简夫人偷偷摸摸对白越说过几句话,白越听着很无奈,但知道简夫人那是肺腑之言,是真把她当自己人才会说的。 简夫人说,要赶紧融入京城,让人都知道她是简禹的未婚妻,让她多跟着简禹出门,出双入对,见见朋友和同僚。 简禹一直未婚,在京城还是很受欢迎的,他不爱沾染风月之事,不代表无人向简夫人提出这方面想法。所以简夫人的想法很实在,赶紧给简禹贴个标签,广而告之有主了,免得夜长梦多。 一听简夫人如此厚望,白越忙道:“伯母,这个我真不行,我真的没骑过马,到时候我去凑凑热闹,给莫弈喊加油就好。” 简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我教你。” “啊?” “啊什么,离马会还有两日呢,你冰雪聪明,肯定一教就会。” “不行,这个我这不行……”白越已经被半搂半抱拽了起来:“……” 简夫人笑眯眯看着简禹揽着白越出去,也不阻止,反而欣慰对身边丫鬟道:“我就说吧,两人多接触,出去游山玩水,感情自然就好了。” 虽然是有婚约在身,这年代的夫妻也不必情意缠绵,但毕竟是亲生儿子,做娘的,自然还是希望儿子能有一桩两情相悦的婚姻。 白越被拽出门后,简禹道:“母亲刚才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赛马会上有一个活动,我们可以一起参加。” 白越苦着脸:“我跟你说实在的,费脑子的活儿,我能帮忙。体力上的活儿,我真做不了。” “又费体力,又费脑力,所以我们可以分工。”简禹道:“我也不要求你两日能学会骑马,但是我骑马带你,你坐马背上不害怕,不挣扎,不喊救命,这可以做到吧?” 这要求真的是太卑微了,白越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做不到。 赛马会在万寿园,这是京中的皇家林园,早几日便布置开了,今日一早,京中官员携带家眷便陆续进入。 白越今日也和简禹一样,穿了一身矫健劲装。头发束了个高马尾,一看就是专业运动员准备入场。 简老爷和简夫人带着两人一起进了万寿园,简老爷便去和朝中同僚寒暄,简夫人带她认识了几个自己闺中好友,就让两孩子自己去准备比赛。 赛马会最热血激荡的是速度和马上射箭的比试,虽然简禹没有参加,但也带着白越看的热闹。 但是最多人参加,最多人关心的,还是他所说的,体力智力二合一的比试。 太妃身边的女官高声宣读规则。 “竞答双人赛,每队两位选手自由组合。进入前方万寿林,林中悬挂竹筒一百,选手自行选择,先到手者得。以半个时辰为限,鼓声响回到起点。” 知识竞赛类,白越摸摸下巴沉吟着。这个怎么说呢,她的强项,但是不知道这个年代的题目都是什么,而且这题目要靠抢的,她两边一看…… 参加这比赛的可真不少,不但有男女组合,也有兄弟组合,闺蜜组合,唯一和他们不同的是,旁人都是一人骑一匹马,只有她和简禹同乘一骑。 男子就不说了,马背上的女子也都个个一身劲装,看来看去她最斯文,活生生被衬托得弱不禁风。 简禹坐在马前握着缰绳,感觉到白越在观察其他选手,以为她担心,安抚道:“别怕,我不会骑太快的,虽然试题要靠抢,但也不全是。” 这怎么说?白越正要再问,听着女官继续道。 “一百支竹筒内,六十支装有试题。试题答对得一分,答错扣一分。” 这是常规流程,不然体现不出脑力的重要性,抢到答不对也没用。 女官又道:“四十只空竹筒,里面装有数字,拿到空竹筒的队伍,按数字大小,扣除相应积分。” 第65章 缺德规则 白越愣了下,原来这比赛最大的坑在这儿。 竹筒是一样的,女官给展示了一支,装着题目和装着数字的完全相同,无论重量还是外观都没有任何区别。而数字还不同,可见并非都是一,你若倒霉,上来就找了个七八九,那做再多题目分数都上不来了。 “知道了吧。”简禹笑道:“所以这个比赛其实和会不会骑马关系不大,纯靠运气。我们同乘一马,也就是比他们慢上一点,他们去得早又怎么样,没人敢见着竹筒就拿的。” 女官又宣布了一些注意事项,奖品赏赐之类。 能进万寿园的人都不缺东西,但是这奖品都是太妃的赏,荣誉多过物质,拔得头筹又能在众人面前露脸,自然都跃跃欲试。 简禹旁边就是沈烨,只是沈烨旁边的人却不是京中小姐,而是秦九。 秦九太能闹腾,跟着白越回京之后,一听有这么好玩的活动非来不可,沈烨又是花花公子名声太差,也不想祸害其他姑娘,索性将她带着,当帮白越带妹妹了。 “白姐姐,你竟然不会骑马?”秦九瞪大眼睛:“那你们可会比大家都慢啊。” 白越提醒道:“慢一点没关系,但是有竹筒里是扣分数字,你可别上去就抢啊。” 以秦九的性子和作风,说不定会做出冲进林子见竹筒就拿的事情,沈烨轻功又好,管他会不会做题扣不扣分,先把所有竹筒抱在怀里。 得,最后他们负分,其他人都是零分,那就热闹了。 “我知道的。”秦九道:“我想要第二名那个香囊,沈大哥说让我听他的,不乱来,他争取帮我拿到香囊。” 能哄好有八个哥哥的姑娘,沈烨的耐心和手段真不错,白越笑道:“你喜欢那个呀,要是我拿到了,也送给你。” 秦九更开心了,眉开眼笑地,听到一声锣鼓响起,扬鞭策马冲了出去。 “年轻真好啊。”白越看着万马奔腾热闹非凡,发出一声成熟稳重的感叹,但是下一刻,就不得不活泼的一把搂住了简禹的腰。 “别感慨了,你也不老。”简禹的马背上驼了两个人,又不是生死交关的时候,自然出发就比旁人慢一些,速度也比旁人慢一些。 有日常交好的,此时不由打趣:“莫弈,从未见你带过女眷出来,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小姐。” 京城里的小姐,有名有姓的,大家不熟也都见过。白越却是完全的脸生,又是跟在从不带姑娘的简禹身边,自然大家都好奇。 简禹一点也不含糊,朗声道:“这是我未婚妻,白越。” 听见的都吃了一惊,虽然周琛这个爱八卦的已经将看见简禹未婚妻这事情说出去了,但这话从简禹口中亲自说出来,又是不同。 不过吃惊第二,比赛第一,众人心里再是八卦好奇,这会儿也没时间问,打了个招呼便呼啸而去。 简禹和白越也跟在后面催马前行,其实他们也不慢,只是比众人略迟了一点点罢了。 根据规定,进入林子之后,人便不可下马。林中每隔不远便有侍卫,主要是防止作弊,随时记录,万一拿了扣分的竹筒,偷偷看完又给丢了呢,这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白越和简禹进了林子之后,便看见众人已经开始找题目了,就像是简禹所说,场面不是你争我抢的,而是发现一个竹筒之后,众人都在考虑,还互相谦让。 拿,还是不拿?这是一道题目,还是一个扣分。 “这是运气和实力的纠缠啊。”白越此时方觉得有趣,扯了扯简禹:“我们往里去看看。” 简禹便往里走,林子还挺大,竹筒并不会特别隐蔽,这毕竟只是一个游戏,玩乐罢了。 “这里有一个。”走着,白越抬起头,前方的树干上,挂着一个竹筒。 简禹也看见了:“怎么样,要不要拿下来?” “拿。”白越毫不犹豫道。 简禹笑道:“你倒是果决,一点都不带犹豫的。万一是扣分的呢?” 白越眼光从竹筒顺着树干一路向下看,一边看,一边道:“无论是百分之四十扣分几率,还是百分之六十扣分几率,现在对我们都没有意义,因为没有任何数据和证据支撑,证明这个竹筒有问题或者没问题,所以不用考虑,先拿来再说。” 倒真是做大事的性格,简禹听话,纵身飞起,轻易就将竹筒拿在了手里。 竹筒上有编号,身边的侍卫拿着册子记录。 简禹,三十二号。 拿到后当场拆不拆随你,反正这个号就记在了你的名下,想丢也丢不掉了。 简禹当场就拆开了竹筒,白越凑过去,马背上就那么大的距离,两人几乎是头靠着头,身体贴着身体的在看。 纸条上没数字,是一道数学题,两人都松了口气。 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简禹随口道:“会么?” 白越大概看了一下:“二十三只鸡,十二只兔,这很难么?我又不傻?” 四年级题目,她随便就能给出几种解法,随君挑选。 简禹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简单道:“好,那我们继续找下一个。” “等一下。”白越道:“你绕着树,走一圈,让我看看。” 隔墙有耳,林子里人多,简禹没问看什么,但还是依言慢慢地转了一圈。 白越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走,我们去找下一个。” 趣味为主,不会有什么江山国策之类的,竹筒里大多是数学题,或者诗词歌赋,或者礼乐谱曲之类。除了乐谱两人都是门外汉,其他都胸有成竹,当然,在拆开第五个竹筒的时候,里面不再是题目,而是一个数字。 三。 白越看着竹筒发呆,难怪刚进林子的时候,看见好几个人对着树上犹豫不决,这真是辛苦做题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三分没了。 简禹忍不住想笑:“现在知道了吧,真的不怪大家纠结,只有你才会拿的那么爽快。” 第66章 谁在作弊 “那也不能不拿啊。”白越喃喃地,视线又回到了挂着竹筒的树干上。 简禹也不打扰她,由她慢慢看,她这一路都在观察,肯定不是瞎看的,瞎看不至于看得如此认真。 半晌,白越道:“走,咱们再找一个。” 简禹意味深长:“看出什么了?” 白越笑一笑,不说话。 两人信马由缰往前走,没走多远,便看见四人四马并排而立。 是沈烨和秦九,还有另外一男一女,简禹打了招呼,唤作赵兄,王姑娘。 秦九先指了指:“白姐姐,那里有一个竹筒。” 简禹看见了,竹筒就挂在前方的一根树干上,随随便便站在马背上就能拿到,但是大家都十分谦虚,谁也不想动。 白越道:“你们怎么不拿?” 秦九苦着脸:“不敢拿。” 白越忍不住的笑:“怎么了?” 秦九比划了一个数字:“刚才拿了一个,这好容易攒的几分都要扣光了。” 这个规定着实有些缺德了,真难为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赵兄,王姑娘呢?”简禹本着先来后到的顺序:“这竹筒,你们也不要么?” 显然两人也在为难。 简禹道:“若是你们不要,那……我就拿了。” “简大哥,你们拿到数字了么?”秦九忍不住道。 简禹点头:“一个三。” “那你们还敢拿?” “总是要拿的。”简禹很豁达:“不过是你们先来的,你们若是都不要,我再拿。” 难怪说这比赛不用担心打起来,你的竹筒,不,你的竹筒。 谁也不知道这里是题目还是扣分,为这打架,不值得。 赵公子和王姑娘商议了几句,摇头道:“我们还是不要了,如今分数尚可,若是不小心拿了扣分的,反倒是得不偿失。” 先来的两人都不要,那简禹毫不客气地将竹筒拿了下来。 知道大家都好奇,他也不扭捏,立刻就将竹筒打开,里面是一道不太难的题目。 其他几人立刻都有点郁闷了,但简禹是问过的,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分数有些低,还要四处找找。”简禹满意,将竹筒塞进白越带着的小包里,又往前走。 半个时辰才过一半,万寿林里的竹筒也还多,白越他们一路往前,又看见一个,却只在前面驻足了一会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守在竹筒边的侍卫也没多想,这事情常有,甚至有运气好开局连得四五分的队伍,就干脆不再冒险,死守已有的成绩,直接等到比赛结束。 但白越和简禹只是略过了这一个,剩下的时间里,他们在林中疾驰,每路过一个,都用非常快的时间决定走或者拿,完全不考虑手上已经有的分数,像是切瓜切菜一样利落,直到整个林子逛完。 白越的口袋里沉甸甸的,伸手进去抓一把。 “乖乖,咱们可真拿了不少。”白越粗略一算:“这里有三十三个有题目的竹筒,咱们有两题不会,就三十一分,再扣掉三分,还有二十八分。” 总分六十,他们拿了将近一半,还废了两分,第一名稳稳当当。 简禹实事求是道:“都是你的功劳。” “好说。”白越倒是不在乎这个:“不过咱们这样是不是太高调了,会不会引起众怒?” 简禹一笑,正要说话,突然听见林子外面传来悠远的声音,时间到。 “我第一次带女眷出来活动,就算是什么也不做,也会众人瞩目的。”简禹调转马头往外去,一边自信道:“既然你不愿意藏着,高调一些也无妨,京城不同桃花寺,不会有人敢肆意妄为的。” 在京城刺杀大理寺卿的未婚妻,那这人一定是疯了。 简禹和白越果然震惊了所有人,按回去的先后顺序,将自己取得的竹筒拿到太妃面前,现场答题,现场计分。 当白越打开口袋,稀里哗啦地倒下一堆竹筒时,众人都惊呆了。 赛马会也是每年都要举办的,但从没有人会拿回来这么多竹筒,最多的十几个,已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一个不慎,会被扣得血本无归。 周太妃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简禹:“莫弈啊,你和……” “这是微臣的未婚妻。”简禹介绍道:“叫做白越。” 白越虽然不习惯,但是入乡随俗,也只能学着旁人的模样行礼。好在周太妃是个年近七十的老者,拜也就拜了。 “你的未婚妻,哀家以前从不曾见过呢。”周太妃虽然年纪大但不糊涂:“看这模样,不是京城人家的小姐。” 简禹不免又解释一番:“是爷爷的故人之女,微臣尚未出生时,便指腹为婚定的亲事。这几日才来的京城。” 这个年代指腹为婚的事情常有,周太妃听简禹这么一说,倒是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心里感慨了一番。 京城之外的人家,再尊贵也有限,简禹有了未婚妻,日后再不能和京中世家结亲,没有大户人家的小姐会愿意做妾的,所以他便无岳家助力。 历来飞黄腾达抛弃糟糠的多的是,何况简禹这没成亲的,不但没有藏着掖着,反而大方带到人前肯定身份。如此守承诺重情义,怎不叫人感慨。 如此一想,周太妃对落落大方的白越都顺眼了几分。 “只是你们……”周太妃看着面前堆成山的竹筒:“你们怎么拿了如此之多……” 简禹一笑,并不说话。 周太妃无奈,看了一眼身边女官,女官领命,开始读题计数。 题目都一一的看了,除了两题不会的干净利落说了不会,其他全部正确,旁边计数的宫人,一分一分的往上加着,一直到有人说了一句。 “不对啊。” 这一声出口,众人仿若醍醐灌顶,一下子反应过来。 是不对。 这竹筒已经拆了二十五个,除了两题不会,又扣了三分,简禹他们现在已经得到了十八分。而在他们之前,最高分是八分。 “这怎么可能。”立刻有人在下面大声道:“怎么可能就拿了一个扣分的,其他都挑中了题目。哪有那么巧的事情,简大人,你不是作弊了吧。” 第67章 说来那么简单 这话一出,上下哗然。 简禹不悦地转头看向说话的地方:“曲公子,没凭没据的,可不能信口开河。” 白越也不高兴,但是她没看那个曲公子,也没说话。当然现在的场面,也轮不到她说话。 白越的目光在女眷席中,那个对她恶意满满的女子,可能就藏在其中。虽然面上极力忍耐,但心里波涛汹涌,只想把她生吞活剥。 只可惜这个年代总体是保守的,又在这样正规场合。若是以前,以白越的估算,只要她这会儿扑上去捏着简禹下巴啃两口,那人就绝对忍不住要跳出来。 白越心里叹一口气,女眷席离得虽然不远,但是很多女眷都带着帽子挡着面纱,脸都看不见,表情就更没办法了。 简禹被冤枉了,显然不悦道:“赛马会是太妃所办,万众瞩目,林中每支竹筒边都有人看守记录,还有其他参赛人员,我们在林中也一直相遇,一举一动都在注视之中,何来作弊一说。” 简禹堂堂正正,有理有据。 周太妃身边的太监连忙低声走到一旁,询问了一下一旁站着的几十个小太监,然后回来。 “太妃娘娘。”太监道:“万寿林中,每支竹筒旁都有人记录,简大人和这位小姐,进入林后,全程无犯规,找到竹筒后,或直接将竹筒拿下,或者直接离开,并无异样。” 这一点众人其实也是信的,毕竟那么多人,没办法都糊弄。 要是万寿林里只有几人,可能还有收买包庇的现象,但里面从太监到选手,一百多个人,随机相遇,包庇收买就不可能了。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情,一个游戏罢了,就算带了未婚妻想要表现一下,也不至于。 刚才说话的人显然还是不服气,虽然说不出道理,但还是道:“那,那我也不信,哪有这样的运气。” 周太妃看了一下桌上数量确实太多的竹筒,又看了一下记录的册子,想了想,也道:“莫弈,我相信你的为人,作弊的事情你是绝对不会做的。也无此必要。” 简禹面对周太妃,微微低头。 周太妃又道:“但是今日这事情,也确实奇怪,哀家也十分好奇,你们是如何精准避开数字,而只取有题目的竹筒呢?不知可能为哀家解惑。” 这个问题肯定是绕不开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两人早就已经做了准备。 “都是越儿心思缜密,观察细致。”简禹笑道:“是她发现了两种竹筒的不同之处。我们才有挑选余地。”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下面的人就不说了,旁边站着的,手里有两种竹筒的,还有点数记录的宫人,都开始翻来覆去的看竹筒。 但实在看不出区别来,因为一百支竹筒是年年都用的,且并不固定,题目还是数字,那是每年随机塞进去的,怎么可能有区别。 女官拿了两支竹筒放到周太妃手里,太妃翻来覆去看了一下,终于放弃:“你说这两种竹筒不同,可哀家实在看不出区别何在。你叫白越,莫弈说,这区别是你发现的,你来给哀家说说。” “是。”白越走上前一步,可是先不说区别,先道:“太妃娘娘,民女仔细听了规则,若是我只是靠观察区别,这是不犯规的吧。” 周太妃很慈祥,听说白越是外地入京更是和蔼,怕吓着她。 “不犯规。”周太妃笑道:“你并未用什么手段,只是凭肉眼观察,这谈何犯规。” 大家都有眼睛,人能看见你看不见,这是自己不仔细了。 白越微微一笑:“前些日子皇城大雪,如今林中也还有些泥泞湿润,民女取竹筒的时候,看见树干上有踩踏留下的鞋印,猜测那是宫人悬挂竹筒留下的。” 飞来飞去的人毕竟少,大部分人往高枝上挂东西,都是爬上去的。 白越道:“而留下的鞋印,有一种是横条纹的,有一种是斜条纹的。因此民女猜测,应该是由两队不同人马布置。再找竹筒的时候,只要注意这一点,就可以尽量避开空竹筒了。” 想的时候想破脑袋,说出来确实如此简单。 一时间台上台下轰然,选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有些懊恼。 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区别,难怪简禹他们只是绕着悬挂的树木转上一圈,连靠近都不必,然后爽快就拿了,或者爽快就走了。 周太妃乍一听也是意外,这么多年的赛马会,竹筒都是分两队悬挂的,可是谁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个破绽。 周太妃身边的大太监一拍脑门:“啊呀,这有题目的竹筒,是老奴带人挂的。装数字的,是让小李子他们去挂的……咱们穿的鞋子,鞋底确实不同。” 大太监哭丧着脸:“娘娘,谁能想到这个啊。” “无妨,这谁也想不到。”周太妃解开心中疑惑,心中不由对白越更加欣赏。也为简禹高兴,对老一辈的人来说,简禹娶白越确实委屈了,如今白越聪明一点,简禹就能少委屈一点。 周太妃满意地放下竹筒,宣布成绩。 无可置疑,简禹和白越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第二名却不是沈烨和秦九,秦九平生少有求而不得的东西,虽然在这里不敢闹,但也撅着嘴不高兴。 将开心和不开心都放在表面,可见这姑娘从小是一点委屈没受过的,白越戳了戳简禹,让他一会儿看看那香囊到底是什么模样,能不能给她定做一个,或者和第二名商量一下,卖给自己。 第二名以下的东西,都是事先定好的,一样一样放在托盘里,由女官送上来。 只有第一名的奖励,与众不同。 周太妃道:“白越,历年以来,第一名的奖励都是一个愿望,你尽可以提,只要不过分,哀家都能满足你。” 众人都沉默下来,看着白越,心里暗暗有些期待。 小地方来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知道会不会异想天开,狮子大开口。闹出笑话来。 但简禹和简父简母都非常淡定,莫名相信白越就算世面见得少,也绝对不会掉链子。 第68章 身份有误 殊荣倒是其次,机会难得,白越自然不会推辞,想了想,道:“民女来京城时间不长,住在简府,什么也不缺。简家上下对我都好,我十分感恩。” 周太妃笑盈盈看着白越,白越能出现在这里,而且坦然清爽落落大方,自然是因为简府对她好,所以才能完全不见外,不自卑也不畏缩。 白越道:“若是太妃娘娘允许,民女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 周太妃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越又道:“民女自知来自乡野,身份卑微。虽然莫弈不嫌,但总心中忐忑不安。今日有幸能站在太妃面前,能和诸位小姐夫人相见,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 不求财不求权的,只想好好地和简禹过日子罢了,白越这是一个多么朴素的愿望,周太妃欣然应允,但又有些为难,这个祝福,要怎么送呢。 周太妃身边女官看出她的为难,开口道:“倒不如,让今日来的这些夫人小姐,每人送一件礼物给白小姐?不拘什么,心意到了即可。” “不用不用。”白越忙道:“千万不可。太妃娘娘,民女是这么想的,让诸位夫人小姐,一人写一句祝福的话送我,等日后我将这些话都装裱在一起,看着也暖情暖心。” 周太妃一把年纪,也算见多识广,对白越要求却也闻所未闻。 但好像又不过分,毕竟她不贪心不贪财,要一份祝福罢了,并无不妥。 白越这其实已经很含蓄了,要不是怕过于标新立异,她本想弄个大木板贴上纸,写上祝简禹白越白头偕老,然后让走过路过的都来签个道留个名字。 简禹面无表情站在一边,他觉得略有羞耻,但是和白越商议许久,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快的,一次性获得大家签名的最好办法。 京城中未出阁的小姐何止百八十,就算是今日来参加赛马会的都有不少,一个个想办法去要她们的笔墨绣品,再核实是否为本人所出,这太浪费时间了。 白越这一招出其不意,无论是与简家不和的人,还是看白越不顺眼的人,碍于周太妃的面子,也一定要敷衍祝福一下,白越不在意她们是不是敷衍,只要拿到亲手写的字就行。 周太妃略一思索便应了,让人准备笔墨纸砚。 白越回头看简禹一眼,面色平静。 丢人不?我也丢,这都是你太英俊潇洒付出的代价。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闹哄哄一日结束,白越和简禹死了无数脑细胞,最终带回了一叠祝福的话语。 两人拒绝了沈烨的邀请,出了万寿园就直奔回家,简老爷和简夫人本来就一肚子的疑惑,这会儿更疑惑,反倒是不问了。 简禹书房里,白越已经照着那日在姻缘绳上的字,一模一样地写了出来。 简禹,小铃铛。 虽然只有五个字,小铃铛三个字也不是常用的,但好在有简禹的名字,简禹两个字笔画还挺多。只要今日那人也写下了同样的字,就算是有意变化,白越也相信自己一定看得出来。 梁蒙和林怡都没让进来,简禹和白越自己将今日收到的所有的祝福都一张张的摊开,放在桌上。 没有固定版本,所以写什么的都有,和简家关系好的就多写几句,看白越如此高调不顺眼的就少写几句,但是无论写什么,都逃不了开头的简禹和白越两个名字。 “如何?”简禹看白越看过一遍没有发现,不由地道:“没有?” “没有。”白越皱了眉,又再看了一遍:“真的没有,那人的字有明显的笔触特征,我是不会弄错的。” 简禹又看了一下,道:“今日我让梁蒙和林怡暗中记录了进入万寿园的女眷身份和人数,和这些比对过了,没有少的。今日进入了万寿园,有名有姓的官员女眷,除了我母亲,一个不漏的,都在这里。” 两人面对一桌子的百年好合看了许久,对视一眼,眼中都浮现出一点疑惑。 简禹提出疑问:“莫非这个小铃铛,今日没有来?” “不应该啊。”白越在书房里转起了圈圈:“她为你杀人,可见对你的喜欢已经疯魔,而且性格强硬爆裂,这种性格的人一方面可以隐忍,一方面,一旦被点火就会爆炸。所以她今日可能不直接找我麻烦,但一定会出现在万寿园,因为她一定想要直接观察我,而且,也想见你。” 求而不得的东西,一旦可能落入旁人之手,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惧便会让想得到的欲望更加强烈。 简禹一把拽住白越,再转他看着都眼晕了。 “但这个人确实没有出现。”简禹在桌前一比划:“除非她的身份和我们预想的不同,根本就进不了今日的万寿园。再或者,临时出了什么意外,让她不得不缺席。” 白越终于坐了下来:“但愿她是出了意外,很严重的一个意外。” “怎么说?” “因为这个人的性格,怎么说呢,这样性格的人,一旦决定要做的事情,她就是爬,她今天都要爬过去看你。” 简禹这几年也没少见各色犯人,偏执的暴虐的残忍的偏激的,什么样的都不放在眼里。但是一想到一个喜欢自己喜欢到发狂的人,是这么个神经病,心里总是不舒服。 白越道:“如果她是因为意外没有出现,我们虽然没看见她,她也没看见我们,算是维持平局。但如果……她的身份和我们推测的严重不符,那很可能她出现在了万寿园,但是我们没有发现。” 万寿园今天的人非常多,哪个小姐夫人出门不带三五个丫鬟呢,那些丫鬟是没有资格给白越写一句祝福的话的,若只是默默站在主子身后,根本无从察觉。 “可一个丫鬟,方明所说的身份尊贵从何而来?”简禹头痛地捏了捏鼻梁:“京城里人那么多,你要找身世尊贵的小姐范围还行,若要找个丫鬟,那就真是大海捞针了。” 第69章 三岁画老 “可方明住持分明说的是身份尊贵,家世显赫,这一点我绝没有听错。”白越沉吟着:“再说她有杀手可以使唤,还可以让米太医,桃花寺住持为她做事,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做到。” 就算是米太医和桃花寺住持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杀手又如何解释? 而且米太医和方明看似温和正直,其实也未必,只有把柄没有手段说不定会遭反噬,绝拿捏不了如此稳当。 本来以为京城就那么大,名门闺秀就那么多,就是一个一个的筛查,把人找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谁料到如今一看,这人的身份前后矛盾,成了一团迷糊。 两人坐在椅子上,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仿佛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答案一样。 半晌白越放弃了,将一堆祝福纸条推开,把写了简禹,小铃铛两个名字的纸条扒拉到身边。 “你真的不让我催眠一下?”白越不死心地再问一下简禹:“我保证不是邪术,说不定你就能想起那个小女孩子来。” 简禹连连摇头,摇头完了还解释一下。 “就算是我能想起来,那也是个四五岁的小孩。”简禹为了不显得自己的胆怯,解释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大十八变,那孩子已经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总不能还是四五岁的模样。” 白越将椅子拽近一些:“我说,我能三岁画老,你信么?” 简禹一时呆住:“你说什么?” “我会三岁画老。”白越解释道:“每个人的长相都是有规律可循的,除非后天有什么异变,要不然的话,从你出生起,你的长相就已经定了下来。” 简禹皱紧眉头:“你确定。” “当然。”白越自然道:“这有什么可骗你的。无论骨骼还是皮相,每个阶段的生长都是有迹可循的,一个大眼睛的人不会眼睛突然变小,一个没酒窝的人,也不会突然长出酒窝,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么?” 简禹猛地站了起来。 白越吓了一跳:“干什么?” 简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如果,有一个孩子,只知道他六岁的样子,你能画出他十八岁的样子么?” 白越想也不想便道:“只要后天没有外力作用,比如伤疤啊烧伤啊,基本没什么问题。” 简禹严肃道:“你怎么证明?” 白越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证明这个,我要画谁?” 简禹走了几步,终于沉静下来:“我有一个朋友,他弟弟六岁的时候走失了,至今下落不明,算起来今年有十八了。他母亲自责伤心,久病不好,也成了他心中的一个郁结。” 白越叹了口气,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孩子丢了,一个家便都要散了。现在人孩子多,家不至于散,却也是亲人心中永远的痛。 简禹道:“他也一直在寻找,可是人海茫茫,如今连他长得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就算站在面前也不认识,又往哪里寻找。所以我想,若你能画出他现在的模样,那一定能事半功倍。” 白越没想太多:“这样啊,那我可以试试,丢了孩子的人家确实是可怜。既然是你朋友,帮他也是应该的。” 简禹欣然点头:“走,我带你过去他们家,还有件事情要交代你。” 看来朋友家这事情很着急啊,白越跟在后面:“什么事情,仔细点么,我做事你放心……” 别说是简禹的朋友,就算是素昧平生,白越也愿意帮忙的。毕竟她以前就是做这个的,每日加班加点,费尽心思,为的都是芸芸众生。 “你做事我放心,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简禹道:“这人叫米子涵,是刑部侍郎,手上也颇有些人,自己也颇有能力。” 白越认真听着,但还是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如果这个米子涵是能帮忙的人,简禹早就应该开口了,小铃铛的事情与其说是自己的事,不如说是简禹的事,简禹总不能还让自己开口不成? 简禹停下脚步,正色道:“你这能力,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你愿意帮他,他应该报答。” 奇奇怪怪的,不过白越倒是听明白了:“那我该要什么?” 简禹道:“要他一个承诺。” 米子涵在家,他今日也去了万寿园,虽然没参加双人赛,但是目光自始至终都在白越身上。不过因为今日的人太多,大部分人都放了挺多目光在她身上,所以白越并未在意。 米子涵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沉吟道:“此事,我确实看不懂简禹了,我以为他维护白越只是因为名分和面子,没料到他竟然如此高调地带人出来,似乎是把这婚事当了真。” “属下见简大人对白越的态度,也不似作假。”一旁站着的男人,赫然正是那日一早出现在雁鸣山庄的黑衣人:“如此高调带出,也可能是怕大人对她不利。” 米子涵哼笑一声:“他也太紧张了,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我还会暗中下手把她绑走不成。” 韶华不说话,虽然应该不会,但是谁知道呢。刑部,大理寺,在外面人来看,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一个正常人。 米子涵还打算接着吐槽,突然下人来报:“少爷,简大人来了。” 米子涵一下子站了起来:“谁来了?” “大理寺卿,简大人。”小厮道:“还带着一位姑娘,就是白天万寿园里那位白姑娘。” 小厮是常年跟在身边的,今日也跟进了万寿园。 米子涵莫名有点心虚,白天果然不能说人,说谁谁到。 就在米子涵的书房里,大家坐下,白越毫不怯场,落落大方。 “你说,白小姐能画出我弟弟现在的模样?”米子涵显然不信。 “对。”简禹心里分明的得意而炫耀的,但是面上丝毫不显:“除非他成年后遇到了外力有了特别改变,要不然的话,只要你们能把他七岁时候的模样形容清楚,越儿就能画出他现在的模样。” 白越还说的是七八分像,到了简禹这里,七八分也略去了。 米子涵的目光探究地落在白越身上。 第70章 我要一个承诺 米子涵问出了他人生最后悔的一句话。 “我怎么不知白小姐还有此技能?” 一句话白越眼睛亮了,奇道:“你调查我?” 而且是相当详细的调查,才能说出这样自信而怀疑的一句话来。 可是她来简府的前两天就把自己之前的事情给查得清清楚楚,事无巨细。她的过往生活中,并没有米子涵这个人出现。 所以白越说的不是,你认识我,或者你了解我,而是你调查我。只有这样,才会有米子涵了解她,而她对此人完全没有印象的情况。 米子涵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奇怪,白越更加笃定,奇道:“你为什么要调查我?” 说着,她还看了简禹一眼,简禹淡然,好像这事情在他掌控之中,但是与他无关一样。 身为刑部侍郎,米子涵也是正三品大员,而且刑部掌管全国刑法政令,和大理寺可谓不相上下。米子涵和简禹,是同僚,算朋友,经常协同办案,但是两人办事风格不同,常有分歧,但也有同生共死后背而向的时候。 米子涵被白越连着追问,两句话中终于找回镇定,淡淡道:“莫弈是我多年好友,他突然冒出个未婚妻,我自然要关心查一查。” 简禹略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显然这话白越也是不信的,但她身份有限,不适合追根究底。只是哦一声,这事情就算过了。 京城水深,一个个神神秘秘,神神经经,此时不宜深究。 米子涵从未觉得如此落了下风,他丝毫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想起简禹特意来找他,赶紧将话题转回去。 米子涵轻咳一声:“莫弈,你刚才说,白小姐可以画出子扬现在的模样,说的可是真的?” 简禹瞬间严肃起来:“我会用这事情和你开玩笑么?” 这就是米子涵愿意相信他的原因,暂且忽略白越不提,简禹不是不分轻重的人,米子扬的失踪是他们家的痛,到现在也没有放弃寻找,他绝不会开这种玩笑。 米子涵面色肃穆:“白小姐。” 白越侧了侧头:“嗯哼?” 米子涵道:“之前的事情,我无法解释。我也相信莫弈说的你的本事。” 不得不说,有本事的人虽然大多有脾气,却也能屈能伸。白越对米子涵的态度变化叹为观止。 米子涵道:“白小姐,若你真的能找我弟弟,你就是米家的恩人,条件尽管开,但凡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我要纠正一下。”白越道:“我不是能帮你找到弟弟,我没那个本事,我只是可以画出你弟弟现在的样子。至于找,还是要靠米大人自己。” “是我失言,这已经足够了。”米子涵此时方难掩有些兴奋:“白姑娘只要能画出图像,按图索骥,希望一定要大许多。” 至于能不能找到,如今甚至连米子扬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白越又不是神棍,如何能知。 白越微微一笑,和明白人说话就是轻松。 “那白姑娘要什么?”米子涵也不愿意欠这天大的人情:“尽管开口。” “我要一个承诺。”白越也不太明白,还是道:“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不是铁证如山我身上罪行斑斑,你都得护着我。” 米子涵面色僵硬,半晌道:“我以为,这话白小姐应该是对莫弈说的。” 白越一笑:“那万一他欺负我呢?” 米子涵无言以对。 白越道:“这种保护,包括但不限于亲自对我不利,让手下对我不利,知道别人对我不利但不阻止不通气……” 米子涵听得目瞪口呆。 白越话锋一转:“当然也有免责条款,无需米大人为我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对抗不可能对抗的势力,我其实是个特别讲道理的人,衡量标准只有一句话,米大人无愧于心就好。” 米子涵一贯自认虽不是天才,但心思缜密反应敏捷,不过此时也确实心里又将白越的话重复了一遍,方才完全想明白。 简禹一脸淡然坐在一旁喝茶,他坚信只要不打起来,白越对付一个米子涵绰绰有余。 白越道:“我的要求,米大人觉得如何?” “合情合理。”米子涵还是君子坦荡:“面对恩人,我若连这承诺都没有,那是恩将仇报了。” 米子涵爽快,白越也爽快:“那就开始吧。” 她连惯用的东西都带来了,一边往外拿,一边道:“首先,我要知道你弟弟小时候的样子,越仔细越好,要先画出他小时候的模样,和你们确认无误。然后才能推断出他现在的样子。” 米子涵点点头:“我去拿画像给你,子扬丢失之后,家中便找画师画了数百张画像分发出去,至今家中还有。” 米子涵说着便让人去拿,白越又道:“我还要见一下令尊令堂,和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同父异母的就不必了。” 米子涵犹豫了一下,道:“好,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米大人请说。” 米子涵道:“这些年因为找弟弟,我家经历无数次希望失望,母亲身体不好,我实在不想她在一次满怀希望而落空。怕她经受不住。” 这个白越自然能理解:“米大人让我暗中观察。” “是。”米子涵道:“一会儿我寻个由头,将母亲请来,请白小姐在屏风后看。其他人可以明说无妨,他们都会瞒着母亲的。” 米夫人的年纪和简禹母亲差不多大,但相比之下憔悴许多,像是要老上十岁。米子涵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名家字画,请父亲母亲来品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半晌。 两老回去后,白越从屏风后出来,米子涵又将他妹妹唤来。不过因为闺中女儿不宜见外男,这回换简禹避嫌了,避进了屏风。 “这是我妹妹,子欣。”米子涵对白越说,然后对自己妹妹说话,突然就换了一种非常温柔的语气。” “子欣。”若不是亲眼看见,一定以为米子涵在和四五岁的孩子说话:“这位姐姐,她特别喜欢你绣的花,所以想问问,能送给她一个漂亮的花花么?” 米子欣长得甜美可爱,笑道:“当然可以呀,姐姐是哥哥的好朋友么?” “是。” 米子欣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香囊来,看着白越笑:“姐姐,这是我才做的香囊,送给你。” 米子欣语气天真,笑容清甜,可眸子中,却映照出米子涵浓浓的不舍和担忧。 第71章 这人我见过 “谢谢你。”白越接过香囊,视线却不在香囊上,而是一直落在米子欣脸上:“子欣绣的香囊可真好看,我一定好好的保管。” 米子欣这就高兴了,一笑,眼睛闪亮亮的,犹如懵懂孩童一般纯粹。 米子欣又哄了几句,将她送出书房,叮嘱丫鬟陪着好好回房去休息。 再回来,面对白越询问的目光,他叹了口气。 “子欣和子扬,他们是双生子。”米子涵道:子扬失踪的时候,只有子欣在场,她没有被带走,但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大夫说……” 米子涵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一直留在子扬失踪的那个下午,再也没有长大。有时候一个人呆呆的坐一日不动,有时候会大喊大叫无限恐慌。她应该看见了劫匪,但是她说不出来。开始我们还问过几回,后来就再不敢问了。” 白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米子涵短促笑了一下:“旁人家这么大的女孩儿,都谈婚论嫁了。我们家的家境,也不是没人来求娶,但是我不同意。” 米子涵顿了顿:“她不会照顾自己,出嫁后夫家就算初时看着嫁妆和我们家的势力待她好,日复一日也会嫌弃,丈夫也会三妻四妾。而留在家中,我能护她一辈子,有我在,她就是米家的大小姐。” 掌管刑部的人,旁人只觉得冷酷无情,谁又知道米子涵脱了带血的袍子之后,对家人如此温柔深情。 白越想了想:“你妹妹的事情暂且不急,让我想想办法。” “你有办法?”一句话米子涵的眼睛都亮了,他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吓了白越一跳。 不过也在同时,一直在一旁站着的简禹一把抓住米子涵的肩膀,干净利落地将他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冷静点。”简禹按着米子涵不放手:“你吓着越儿了。” 米子涵果然冷静了一下,虽然看白越那样子不像是会被这么简单吓着的,但那是朋友的未婚妻,如此逼问确实不妥。 “对不起,我冲动了。”米子涵已经记不起上次说对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但是他这次毫不犹豫地就说了:“白小姐,你……你真的有办法让我妹妹恢复正常。” “不是。”白越连忙摆手:“坦白说吧,子欣这种情况,如果是在刚刚出事的时候,只要处理得到,是完全有可能恢复的。但现在时间太长了,只能改善,不太可能恢复得和常人无异。” 人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米子欣当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把自己缩进了厚厚的壳里,如今十几年过去,这壳已经太厚太结实,想要打破这心结,谈何容易。 米子涵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不容易,我也不奢求她能像常人那样,能有改善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行,这个不着急,我回去考虑一下该怎么做。而且我也需要更多信息。”白越顺手将香囊塞进怀里:“先给你弟弟画像吧。” “好,好。”米子涵连声应着,他之前看白越十分不顺眼,但此时,只觉得简直是仙女下凡。简禹何德何能,简禹怎么配得上。 有之前画师的画像,白越画米子扬的时候就轻松了许多,再加上米子涵的口述,他比弟弟上七八岁,那时候记事已经非常清楚了,很快就画出了米子扬的样子。 米子涵看着白越笔下的弟弟,连连点头,刚才仅有的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白越画画的时候,和平日里的状态气场完全不一样,也不见手上怎么动作,一段段流畅线条跃然纸上。 不过对着一张六岁孩子的照片画出十八岁的照片,这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白越开始画的时候,便挥手把他简禹和米子涵赶了出去。 两人也不能走,干脆就在院子里坐了下来,米子涵心急如焚,一会儿就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跟做贼似的,扒在门上偷偷摸摸地看一眼。 看了两回之后,再要起身,被简禹一把拽住。 简禹不悦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有完没完。” 米子涵重新坐下来,不顾形象地使劲儿揉了揉头发:“我不是怀疑,我只是……着急罢了。” 找了这么多年,米子涵从未觉得如此有希望,也如此怕失望。 “我明白。”简禹沉吟了一下,还是道:“作为朋友,我本不该泼你冷水,但正因为把你当朋友,有几句话,我还是要说一说。” 米子涵点了点头。 简禹道:“子扬失踪的时候六岁,这个年纪可以记事了。如今他十八岁……” 米子涵不说话,夜色中,沉静如黑暗。 简禹的意思他明白,米子扬今年十八岁,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不找来。要么,傻了呆了失忆了,要么,已经不在了。 米子涵咬了咬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叫我就这样放弃,我怎么甘心。” 也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喝酒,两人就这么在院子里干坐着,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砰的一声,房间的门开了。 两人猛地站起来,一起转身。 白越站在门口:“画好了,进来看看吧。” 一张少年的画像放在桌上,五官端正神采飞扬,和米子涵有三分相似,但却又不一样。 白越在打开门的一瞬间,米子涵就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等白越转身,他已经站在了桌边。 简禹也走了过来,看白越一脸疲惫,低声道:“累了吧。” 白越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前几日还伤了身体,熬夜对她而言太辛苦了。 白越摇了摇头,走回书桌旁,才看见米子涵正看着画像发呆。 “怎么了?”白越察觉出米子涵神色有异:“有什么不妥。” 白越对自己是十分自信的,她不是第一次做画像模拟了,根据幼年画像画出的成年图像,不说十分像,七八分是绝对有的。 除非米子扬后天遭遇了什么异常变故,不然的话,他的长相不会和现在相差太多。 米子涵依然不说话,简禹也觉得不对劲了,皱眉道:“米子涵……” 米子涵猛地抬头看向白越:“这人……这人,我见过。” 第72章 牲口棚里的响声 一句话众人皆惊。 还是简禹先反应过来:“你见过这人?” 米子涵缓缓点头。 “在哪里?”简禹突然感觉此事很奇怪,这是米子扬十八岁的样子,换句话说,是现在的样子,米子涵说见过,那么就是在最近。 莫非米子扬真的失忆了,他没有走远,还在京城,不过相逢不相识? 就在简禹和白越的各种猜测中,米子涵快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道:“韶华。” 韶华一身黑衣也不知躲在哪里,喊一声便出现了。 “带人跟我走。”米子涵道:“去西辅路,陈年家。” 韶华立刻应着,半句为什么都没问。 米子涵的脚步顿了顿,又低声说了一句:“看好府里前后门,特别是二姨娘的院子,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这一句韶华惊了,不由地道:“为什么?” 米子涵却没有说话,只是面色阴沉的可怕。 白越看着米子涵急匆匆地往外走,不由地道:“我们怎么办,我们要去么?” 简禹略沉吟了一下:“按理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跟着不合适。不过米子涵有些奇怪,我们还是跟去看看。别一时冲动出了什么事情。” 不在就罢了,既然米府都知道他们在,若是米子涵出了什么事情,总难免引人猜疑。 白越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往前晃,前世今生,加班就是她的宿命啊。 京城里入夜是宵禁的,但是当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带人浩浩荡荡走在街上的时候,谁也不敢阻挡一下。甚至巡夜的官兵见了,还要紧张地凑过来问一下,是否要协助。 米子涵挥手打发了他们,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一处住宅。 白越对京城不熟,四下看了看,得出的结论是这地方不错。虽然不在闹市区,但是干净整洁,一个院落挨着一个院落,十分宽敞,能住在这里的人,应该也是身家殷实的。 米子涵在某家门口停了下来,吩咐手下:“前后门和院墙都给我看好了,一只苍蝇也别让飞出去。如果有人往外跑,直接打断腿。” 手下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米子涵的样子十分可怖,脸色黑得要滴出墨水来,连忙应着,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然后米子涵一脚便直接踹开了结实的大门,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咣铛一声巨响,让跟在后面的白越都抖了一下。 这个时间正常人都睡了,屋子里的人被从梦中惊醒,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慌慌张张地披了衣服开门出来。 前面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后面还跟着个妇人,虽然刚从梦中被吓醒,但是一见着站在院子中间的米子涵,立刻就堆起了笑。 “大少爷。”男人带着连忙小跑过来,恭敬讨好道:“大少爷怎么这时候来了,是有什么公务……” 米子涵站在中间,身边是几个拿着火把的手下,他的脸色在火光闪烁中阴沉不定。 男人心里嘀咕,但是怎么也猜不出这到底是为什么,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刚走到米子涵面前两步,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金属作响,米子涵拔出剑来,抵在男人胸前。 身后女人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 男人也懵了:“这,这……” 米子涵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上个月我路过,在你院子里看见一个少年,他人呢?” 男人脸色不可掩饰地一变,结结巴巴道:“您,您说……石头……他,他是傻的……已经送回老家了。” 米子涵再也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出老远。 男人摔倒在地,也不知撞到了哪里,一声痛呼,还没来得及求饶,便被一只脚踩在了背上。 男人连声呼叫了起来,女人也扑了过去,口中喊着的,大少爷您不能这样,老陈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二太太得罪您了…… “二太太?”米子涵冷笑一声,加重了脚上的力度:“过了今晚,她就不是二太太了。” 米子扬的失踪听起来另有内情,这户人家,似乎是米府姨娘的某个亲戚。 简禹都不好掺和这种事情,白越就更是连听都不好站在一边听了,她四下打量,突然拽了拽简禹的袖子。 简禹也拿着一只火把,见白越拽他,便跟着走过去。 “这里有点问题。”白越走到了院子一旁,蹲下身。 里面传来浓重的味道,熏得人直皱眉,简禹举着火把一照:“这是牲口棚,很多人家都有,这家显然条件不错。” 棚子里养着马,还有羊,白越捏着鼻子:“我知道,我是说这个,你看……” 牲口棚子下面是用红砖砌的,中间是木棍,然后上面一个顶棚。和寻常人家的无异。 白越用帕子包起来的是一点黑色的固体,在简禹皱眉中,她甚至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这是药渣。”白越道:“不对劲。” 简禹一时都没转过来,药渣有什么不对劲,牛马羊也是要生病的。 “这是人喝的,不是牛马喝的,和之前大夫给我开的差不多。”白越脸色沉了下来:“正常人家熬药之后,会把药渣倒在外面,代表病气被带走了,谁会倒在自己家里?” 简禹心里升上一个错愕的念头,让白越往边上让一些,抬腿就踹开了牲口棚的门。 里面又脏又臭,受了惊吓的动物连声叫唤。 这动静让院子里的人都受了惊,男人大约受了伤,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女人本在求情,一见这场景,丈夫也不管了,顿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就往这边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哎哎,你们干什么,要惊了牲口的……” 但简禹已经进去了,白越不顾肮脏也跟了进去,四下一看,指了一个角落。 那角落有一个木制的隔间,隔间只有半人高,上面盖着稻草和乱七八糟的东西遮掩,也不知关了什么被惊着了,从里面发出呜呜的含糊不清声音。 米子涵也看了过去,昏暗的光线中,简禹朝他招了招手,显然是有发现。 米子涵顿时升起一种复杂的念头,他从未这么期望看见,又从未这么害怕看见,一步步地走了过去,看着棚子里白越怜悯而沉重的表情,心如坠冰窖。 第73章 绣花香囊 隔间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铁锁,被米子涵一剑就劈开了,门缓缓的拉开,火光映照下,缩在隔间里的,竟然是一个人。 那人被这光线刺了眼,也被吓着了,两手捂住眼睛,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跟在米子涵身后的手下都惊呆了,谁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想都不敢想,更没一个敢出声。以往再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也抓过,但从没有今天如此诡异。 简禹轻轻碰了碰站在门口的韶华,看一眼身后众人,低声道:“都退远一些,保持安静。” 韶华猛然醒悟,连忙退后,一直退到了院子边缘。 此时此刻,米子涵身上的愤怒和悲痛聚集在一起,他是个一贯坚强冷硬的人,现在一定不希望旁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白越让众人手里的火把都拿到阴影上方,抬手制止了米子涵要过去的动作,隔间里的人不知情况如何,身体状况还是其次,关键是精神状况,如果米子涵过于激动,可能会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米子涵现在对白越言听计从,白越一抬手,他就忍住了激动的情绪,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 白越慢慢走近,在格子间门口蹲下来,柔声道:“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听见白越说话,那人抖得更厉害了。 此时离得近,白越已经能看清楚了,这果然是一个少年人,男性,虽然瘦得可怕但身高竟然还不错,这隔间对他来说太小了,在里面站是肯定站不起来的,就连坐着估计也直不起腰背,十分受罪。 但是白越竟然有一点欣慰。 少年听见了她的声音很温柔,和这些日子一直的呵斥责骂不一样,慢慢的放下了手,看了过来。 白越温和地看着他,手在背后,朝米子涵招了招,然后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米子涵瞬间懂了,立刻就蹲了下来,和白越一样,也蹲在了隔间门口,和少年的身量持平。 他睁大眼睛努力地看,但是隔间里是昏暗的,而且少年蓬头垢面,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泥污,看不清五官。 “里面太小了,我们出来好不好。”白越说着,慢慢伸出手去,但是并不直接去碰少年,只是将手放在少年够得着的地方。 时间漫长过去,但是无人说话,也无人动,大家都这么耐心地等着。期间陈年还想挣扎,被韶华一掌拍晕了丢在地上。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坏人都被打跑了。”简禹在一旁听着白越温柔哄人,思维发散出去,觉得以后可以放心把家里孩子都交给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向白越伸出了手,白越丝毫也不嫌弃他那手上脏污,握住之后,微微用上一些力气往外带。 米子涵连忙伸手护在少年头顶,免得他撞上木板。 少年在一个狭窄地方困久了,不太适应外面的宽敞,白越扶着他轻声安慰着,替他揉捏着手脚上的关节,半晌他才站直了身体。 米子涵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既想过去仔细看一看,又不敢。 少年的视线缓缓移动,突然落在院子里打晕丢在一起的陈年夫妻身上,少年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叫声,一把抱住了白越,将头扎在白越肩膀上,喉中发出含糊的害怕的声音。 牲口棚里本身就难闻,少年身上更难闻,他比白越还高出半个头,这么猝不及防往前一扑,差点把她扑倒。 简禹本是站在棚子门口的,脸色不由一黑,抬腿便往里走。 这么大个子,就算少年也是个男人了,还不知真实身份是敌是友,这么搂着白越成何体统,更不安全。 白越也是一脸惨不忍睹的模样,但一边连连摆手让简禹稍安勿躁,一边轻轻在少年背上拍着。 “别怕,别怕。”白越道:“他们已经被抓起来了,不会伤害你了。哥哥来找你了……哥哥会保护你的……” 米子涵看了一眼简禹,满眼愧疚,这少年若真是自己的弟弟,那他欠的这个人情,何止天大。 一句哥哥,少年好像突然怔住了,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白越朝米子涵勾了勾手,米子涵慢慢地靠过去一些。 白越将少年乱七八糟的头发给撩在脑后,露出一张清瘦的脸来,少年的目光落在米子涵脸上,米子涵动也不敢动。 这少年,虽然满脸泥污,可是火把光芒下依稀看得清楚,那双眼,那口鼻,那眉毛,正是白越画出来的模样。 他找了十二年,去了无数的地方。可谁能想到,几乎每日都要路过的地方,本该锦衣玉食的弟弟竟然就在眼皮底下,痛苦的辛苦的,像是牲畜一样,被人折磨打骂,挣扎了十二年。 米子涵轻声道:“子扬,我是哥哥,你还记得我么?” 少年愣怔半响,突然啊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米子涵再也忍不住了,一步上前,将少年紧紧的搂在怀里,十二年的追寻,失而复得,就算是心肠再硬,也忍不住湿了眼角。 “比我想象的情况好。”白越低声对简禹说了一句,终于走出牲口棚,然后忍不住的开始用帕子擦脸,擦头发,擦手,然后无奈地放弃了。 相较简禹只是沾了一身味道,白越像是从养猪场里滚了一圈出来的模样。 简禹从一旁的下人手里拿了水,帮她擦脸上的污渍,不由地道:“这话怎么说?” “你看他能站直,四肢我大致检查了一下骨头没有什么问题,他这么高的身量,如果一直在这么低矮隔间里,现在肯定已经背脊畸形,双腿萎缩了。” 简禹想想有理:“所以你觉得他是最近才被关进去的。” “我觉得是。”白越道:“很有可能是前阵子被米子涵发现后,他们紧张害怕,才关进棚子里的。但之前一定也生活在恐吓中,所以精神方面多少有些问题……呼……” 白越终于忍无可忍:“不行了,我要被自己熏死了。米子扬找到了,后面的事情咱们就不用管了吧,我想赶紧回去换一身衣服。” 这事情牵扯到了米子涵的父亲的姨娘,虽然是绑架案,但也是家务事,家丑不可外扬,是问都不合适多问一句的。 见米子涵兄弟俩抱着哭呢,简禹对韶华低声叮嘱两句,便带着白越悄悄走了。 白越是个真不在意奢华讲究的人,但是真的爱干净。面对尸体现场再脏乱恶心她每天都不皱一下,但是现在事情解决了,便立刻一下都不能忍了。 好在简府里热水时刻都是备好的,佩琪这些日子被折磨得已经习惯了各种情况,血淋淋的都见过,何况是臭味熏天的呢? “小姐,您这是跟少爷馋了?自己去逮猪了么?”佩琪一边往水里丢花瓣,一边发出灵魂的疑问,只觉得主子真会玩儿。 “想玩么,下次带你一起去。”白越翻了个白眼,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扒了,也不顾怀里袖子里的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泡进了浴桶里。 “不太想。”佩琪捂着嘴偷偷摸摸笑一下,然后收拾地上的衣服。 “哎,对了。”白越突然想起什么:“别的都拿走,我衣服里有一块绣了牡丹花的香囊,那个给我放在桌上,别和其他的混了。” 佩琪捏着鼻子挑挑拣拣的,拿出一个香囊:“是这一块么?” 白越泡在水中,舒服地叹一口气,顺手接过来:“是啊,别说小姑娘手还挺巧,嗯……你们这些小姑娘,手都挺巧。” 无论小姐还是丫鬟,这年代女红是必备技能,其实只有白越不会罢了。 白越将香囊摊开在自己手掌上看,牡丹花枝繁叶茂,层层叠叠,雍容盛放,角落里,绣着三个字,叶子欣。 佩琪还在絮絮叨叨:“我的手一点都不巧,是小姐你……” 话没说完,白越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一个激灵,挺直背脊就想站起来,然后刚一用力,脚下正好踩着毛巾一滑,摔进了浴桶。 “咳咳咳,咳咳咳……”白越差点把自己淹死在浴桶里。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佩琪大惊失色忙去捞她。 “没事,咳咳咳,别管我……”白越不让佩琪管,一个劲儿地挥手,连声道:“去喊少爷,快去喊少爷。” 第74章 一口黑锅 不得不说,佩琪一直是个机灵的聪明的丫头,但是这几天也被一系列的事情弄得有点草木皆兵,脑子结块。 白越让她快去喊少爷,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推开门咚咚咚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到了简禹的院子。 本来么,佩琪只要传达,少爷白小姐找您的这个意思就可以了,简禹自然会用最快的时间赶去。但是佩琪记着白越那句,快去喊少爷,一个着急,就喊了出来。 “少爷少爷,白小姐让您赶紧过去。” 这一嗓子简禹隔着房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此时也正在浴桶里泡着,虽然没有沾一身的泥污,但也沾了一身味道。自然要洗澡换衣服的。 佩琪这一嗓子吓得简禹立刻就站了起来,也不管身上头发上还是湿漉漉的,抬腿就出了浴桶,一抬手拿起屏风上的袍子,一边穿上身一边就快步走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简禹虽然问了一句,但是根本没有打算等佩琪回答,脚下不停地就去找白越。 两人的院子离得很近,佩琪都没来得跟上简禹的脚步,简禹就已经进了荷香园,冲进了白越的房间。 白越正舒服地泡在水里,一只胳膊露在外面,拿着香囊仔仔细细的看,突然听到下人唤一声少爷,正想简禹这么快就沐浴好了,突然砰的一声,简禹已经推门进来了。 白越愕然抬头,看着周身还在滴水的简禹,突然一个激灵,往下沉了一点。 好在水面上都是玫瑰花瓣,大红的粉红的白的,将水下风光遮掩得严严实实。 一瞬间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外面冷,屋子里暖和,简禹大约是刚才热水澡泡得太暖和,一张俊脸立刻就红了,猛地转过身去。 院子里的小厮和跟着简禹过来的下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忙跟着要进来,简禹忙呵斥一声别进来,同时两手一张,关上了房门。 当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气氛更奇怪了。 简禹憋了半天,讪讪道:“你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白越尽量让自己别动,不引起水花的动荡:“你怎么这么就来了?” 简禹只穿了一件袍子,可现在一点不冷,反而还觉得有点烧得慌。 他身上没来得及擦干,背对着白越,也不知道水汽透过了袍子,轮廓和线条在略湿了的衣服里若隐若现,啧啧啧,白越看得十分认真,嗯嗯嗯,真不错。 习武之人身材就是好,简禹年轻又是大长腿,以她阅人无数的专业眼光,严肃认真不带一丝杂念的来说,非常标准的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了。 幸亏简禹不知白越心中那点小心思,他定了定神,甩锅道:“都是佩琪,她咋咋呼呼地跑进来,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危险,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白越回过神来,一口咬定:“对,都是佩琪的错。” 可怜佩琪至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在院子里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两人将责任都推给了佩琪后,觉得心里都轻松多了,简禹道:“对了,你让佩琪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么着急,定是不得了的发现。 白越一扬手:“接着。” 她将手中的香囊向简禹抛去。 简禹听声辨位,不用回头就将香囊抓在了手里。 “这是米子欣给我的香囊。”白越道:“底下有她的名字。” 简禹当然知道米子欣送给白越一个香囊,不过当时只是为了看一下她的长相,香囊直接就揣在了怀里,并未细看。如今拿在手里看,不由道:“她女红还挺不错的。” “这不是重点。”白越道:“重点是,这个香囊上绣的名字,和桃花寺姻缘绳上的小铃铛,是一模一样的。” 简禹惊了一下,重新去看,不过小铃铛和米子欣不是同样的三个字,就算是放在一起比较,也不能一眼看出相同 “不会错的,你看他们的竖和点,是同一种习惯。”白越说了一句,突然道:“等下……” “怎么了?”简禹又紧张起来,今日颇有些一惊一乍。 白越犹豫一下:“要不然,你回去换个衣服咱们再说。我也穿一下衣服……” 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要把衣服穿好再说话。 简禹好容易冷静下来,白越这么一说,立刻又绷紧了,当下将香囊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对,你说得对。” 简禹差点撞了一下门,然后才终于开门出去,外面的温度立刻让他冷静了一下,深呼吸了也口气,不顾一干小厮丫鬟质疑的目光,大步走回去。 佩琪揉着鼻子回到屋子里,一脸的疑惑。 “你呀。”白越指了指佩琪,但确实是她叫佩琪去喊简禹的,人在面前终究不能硬扣锅,终于无奈叹气道:“哎,帮我拿个衣服,我洗好了。” 写了小铃铛三个字的纸条放在面前,和香囊上的字仔细对比了又对比,白越道:“不会错,这绝对是一个人写的。” 可简禹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你今日也看到米子欣的情况了,我和她之前见过几面,你要是非说她喜欢我我没话说,但是她那样子,她能养杀手?控制米太医和方明住持?” 白越也不知如何应对。 简禹又道:“她从六岁受到惊吓至今一直如此,你要说她是装的,这也不太现实。再说她装这个做什么,米家和我们家家世相仿,我从小有婚约一事外面也无人知晓,她若真那么喜欢我,大可以让家里来说说,何至于如此。” 小伙子喜欢姑娘可以追求,小姐喜欢上哪家公子,也是可以让母亲去探探口风的,在京城里这是常见的事情,并无不妥。 白越也想不明白,但是事实就在眼前。 “看来,我们还是要再跑一趟米府。”白越道:“与其在这瞎猜,不如再去见一下米子欣,这一次我会留意,若她真是装疯卖傻,我一定能看出来。” 第75章 送你一个小铃铛 “这一点你放心。”简禹道:“就算你不上门,他家也会来请的。不过今天太晚了,先休息吧。” 两人这一天忙活的仿佛过了一年,就算是小铃铛的线索露出端倪,反正也跑不掉,不急于这一时。 简禹说着便要走,走到门口突然道:“对了,王世勇和石瑶抓到了。” 桃花寺薛家母子的命案,白越忙道:“怎么说?” “确实是王世勇做的,但是石瑶并不知情。”简禹叹口气:“两条人命,王世勇死罪难逃。但是石瑶确实无辜,我当时答应你们的,会妥善安置两位姑娘。” 一个是怜香惜玉的沈烨,一个是打抱不平的白越,为两位姑娘操碎了心。 听简禹这么说,虽然白越很遗憾这一对苦命鸳鸯,但是也就没再说什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两家父母牺牲女儿给儿子换亲这事情实在不应该,但杀人也不应该。 第二天一早,白越起床洗漱之后,照例是厨房的丫鬟送来早餐。 最近来的都是同一个,白皮肤杏眼的一个丫鬟,不过这一次白越叫住了她:“你叫小北,对吧?” “是。”丫鬟将餐盘上的食物一样样摆好,恭恭敬敬地应着。 白越今日似乎特别有闲聊的兴趣:“你来简府里,多长时间了?” “有二年多了。”小北心里有些忐忑,垂首道:“嬷嬷说,白小姐若是突然有什么想吃的,就让丫鬟去说一声,府里各类食材多,上午吩咐了中午就能有,中午吩咐了,晚餐就能有。” “我也没特别喜欢吃的,不要紧。”白越不但不让她走,反而道:“来,坐。” 小北吓了一跳:“奴婢不敢。” “让你坐就坐吧,我有话问你。”白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转身吩咐:“去告诉厨房一声,小北我留下了,有事情让她做。” 下人应着去了,小北如坐针毡。 但白越却并不说话,一直到简禹过来,依然没跟她说一句话。不过期间大约是怕她冷,还让佩琪把自己的手炉给她捧着,当然小北不敢拒绝,不过捧手炉的样子像是捧了个手雷。 简禹进来一看:“你这一大早的,又给小丫头说故事呢?” 这个故事大约比上次那个霸道少爷的天价未婚妻要纠结一些,因为小北的表情比之前听故事的丫鬟们更纠结。 不过这种小事不在简禹的注意范围内,只是随口一提,接着道:“米子涵来了。” 知道今天米家肯定要来人,但是没料到那么早,那么快,而且是米子涵亲自来了。 简禹道:“咱们昨晚睡了,米家可是一夜灯火通明,谁睡得着。这会儿才来,应该是怕打扰了你休息,要只是找我,半夜就得来把我从被子里拽出去。” 虽然简禹这说得夸张了,但白越也认同,谁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风平浪静还能睡着的道理。 “我吃好了,我们走吧。”白越说着一指小北:“对了,你就在我这别走,等我回来,我还有事情找你。” 小北心里七上八下,战战兢兢,可是没等鼓起勇气问一句,白越和简禹已经匆匆走了。 米子涵虽然一夜未睡,却半点疲惫都没有,他在紫枫轩等白越,虽然面前放着茶却连坐都没坐下,一听着门口有动静,抬头见到白越,便连忙走了过去。 白越脚步突然顿了顿,她莫名有点害怕,米子涵不会冲过来跪下给他磕头吧,那就太尴尬了。 米子涵确实冲了过来,好在多少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来个五体投地,而是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当然这也不合适,他硬生生地忍住了。 昨晚上自己的弟弟,那么大一个小伙子,搂着人家姑娘也就罢了,当时情况特殊米子扬精神异常,简禹脸虽然黑了也没说什么。但他要是再这么干,非被打死不可。 米子涵站定,整了整衣装,恭恭敬敬,严肃认真地给白越行了个礼,躬身到位九十度。 “白小姐。”米子涵道:“子扬的失踪,一直是我家中的刺,这些年不能释怀。昨夜多亏了你,让我找到子扬,兄弟相认,亲人团聚。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米子涵永世不忘。” “米大人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白越连忙道。 昨天开始看米子涵那拽拽的样子,很想抽他两下,但如今他这么客气,白越反而不好意思了。 米子涵道:“对白姑娘是举手之劳,对我弟弟却是恩同再造。今日本该由父母备厚礼前来郑重感谢的,但事发过于仓促,家中还有些忙乱,因此才由我先来道谢。” 白越做事不含糊,但是性格就这样,你不讲道理她更不讲道理,你一客气,她就不好意思了,她求助地看了简禹一眼。 简禹自然无可推脱地出面道:“米兄,大家本是同僚,互相帮助是理所应当。越儿也是爽快性格,何况也在你这要了好处,你不必太客气了。” 米子涵重重点头:“是,之前我行事有些不妥,不再多说。今日我在此,以性命起誓,日后白小姐若有所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有人对白小姐不利,米某拼死也会护你周全。” 若昨日只是敷衍,随便说说。今日米子涵就一言九鼎了,白越心中十分满意,感觉自己在京城无依无靠,如今也算是有人脉了。 气氛略有沉重,简禹拍了拍米子涵肩膀,调侃道:“别的我没有意见,但有一点我要说清楚,日后我们夫妻难免吵架拌嘴,你可不能为了给她出头,晚上套我麻袋。” 这话一出,米子涵也笑了。 “也不一定都是套麻袋。”米子涵道:“还是要看白小姐喜欢哪一种才好。” 白越也跟着笑了一下,摸了摸袖子里的一个小盒:“对了,米大人,子扬的情绪现在如何?” 米子涵道:“情绪尚可。昨夜请了太医,诊断后说他身体除了弱些并无大碍,精神有些不稳,但可以慢慢恢复,这也是一早我来请白小姐的缘故,白小姐是这方面行家,想请您过去看一看。” 白越一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这方面的行家,当然她确实是,不过米子涵并不知道,有些盲目崇拜了。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正需要去一趟米府。 “正巧,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子欣。”白越从怀里摸出盒子,打开:“我昨夜想了又想。子欣的失常,病根是米子杨被绑架,如今米子杨回来了,正是治疗她最好的契机。” 锦缎盒子里,是一个金灿灿的小铃铛。 第76章 那些过往不堪说 “铃铛?”米子涵奇怪地拿起来端详了一下,不解:“为什么会送一个铃铛给她,有什么说法么?” 白越当然不能说因为我怀疑你妹妹要害我,而是毫无心理负担的欺骗米子涵。 “铃铛是美好的象征。”白越解释道:“每逢过年或者重要节日,寺庙都会敲钟祈福,钟声悠远雄浑,可以驱散邪魔黑暗。铃铛也是这个意思,送给子欣,希望她能走出过去的禁锢,冲破心灵的枷锁。” 米子涵露出感激的表情:“白小姐对子欣如此关心,我万分感激。” “不必客气。”白越微笑:“想要治疗子欣的精神疾病,我也需要和她熟悉起来,送礼物可以让她尽快地接受我,对我敞开心房。” 眼睁睁看着不过几日时间,米子涵的态度从,把白越带我这里来,刑部多的是手段让她开口说话。变成,白小姐真是天仙下凡,米家感恩戴德。 简禹的表情十分正经,但心里啧啧称奇。 米子涵走在前面,简禹和白越走在后面,简禹戳了戳她,低声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你是怎么把爷爷和爹娘哄得死心塌地了。” “这有什么。”白越毫不亏心地道:“不过真心换真心罢了。” 无懈可击,不要脸之极,简禹想想,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米家这一夜风起云涌,所有人彻夜未眠,谁也没料到失散十二年的米子扬就这么找回来了,这些年,他竟然就在京城中,几乎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米子涵经过一晚上沉淀,如今已经冷静下来了,路上便将情况对两人说了。 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这件事情,简禹和白越是避不开的。 “十二年前,我生了一场重病,大夫说可能熬不过去。正巧陈胜美,就是家父的侧室。她怀了身孕,旁人都说是个男孩,于是就动了心思。” “我若病死了,子扬又失踪了,她的儿子生下来就是长子。当时我母亲身体已经不好,不能再生育,没有嫡子,那么她的儿子,就是这一辈最有分量的继承人。” “于是她让自己的叔叔陈年,里应外合绑架了子扬。” “我家毕竟还有些势力,子扬失踪后,立刻全城封锁查找,他无法将孩子运走。但是胆子也不够大,犹豫再三也不敢杀人,于是就将他藏了起来。” “说起来真是可笑。”米子涵露出一点嘲讽的笑:“当年我父亲几乎将整个京城都翻了个遍,却偏偏没有怀疑过陈年的家,陈胜美彻夜陪着母亲因为劳累差点小产,陈年也一直在出力寻找,谁又能想到人却就在他家中。” 白越张了张口,终究没说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时候要是她在,第一个就会从陈胜美身上查。 既得利益者从来都是第一怀疑对象,又是一个对米府很熟悉的人,竟然无人怀疑,怕是米子涵年纪小,而她又有了身孕,米父心生怜惜有心维护吧。 子为父隐,米子涵不是傻子,他未必心中就没有怀疑,但是事已至此,又能说什么。即便是简家,简父简母如此恩爱,也还是有几个侧室姨娘。 简禹察觉到白越走神,轻轻碰了碰她,面色有些询问。 白越轻轻摇了摇头,她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心思,谁也说不得。好在还有三年。 米子涵不知白越心中万千纠结,感慨道:“后来我病好了,他们就完全后悔了,可是米子扬已经在手里,看见了他们的模样,所以放也不敢放,杀又不敢杀,只好一直将他囚在屋中。” 米子涵顿了顿,犹豫道:“据陈年说,并不敢苛待子扬,吃穿都和家人无异,只是不让出门。前些日子我路过碰巧看见,子扬又逃跑了一回,这才将人关进棚子,不过月余。” 虽然陈年是这么说的,但米子涵显然不太相信,他就算在刑部审犯人可以严刑拷打眉头都不皱一下,但对着自己可怜兮兮的弟弟,也难免有常人的想法。 这么弱小可怜,一定吃了许多的苦,被陈家这样那样的折磨。 白越安抚道:“我觉得这一点陈年没有说谎,就昨日我看米子扬的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身体上并无大碍,精神上虽然有些激动,但能够沟通,也还记得你,只要稍加安抚,过几日应该就可以缓过来了。” 且不说之前如何,那种地方,任由谁被关个十天半个月,对精神的影响都是极大的。 虽然太医是专业的,但这话出自白越的口,米子涵更放心了。 白越话锋一转:“本来,我还没想好对米子欣应该如何治疗。但现在米子扬回来了,我有了一个想法。” 米子涵顿时激动又紧张起来:“如何?” 白越晃了晃手里装着铃铛的小盒子:“解铃还须系铃人。” 米府里如今冰火两重天,高兴的特别高兴,绝望的特别绝望,白越和简禹进了门,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米父米母的热烈欢迎和感激。 在阖府的欢闹中,只有一个人不在其中。 这人便是米子欣,她也听下人说了哥哥找到的消息,但依然很平静,在旁人期盼的目光中,露出一个天真的微笑。 “真的么,那太好了。”米子欣坐在秋千上,平静而温柔,她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人无争。 丫鬟心酸,低声道:“大少爷带了一位白小姐来,说昨日您送了她一个香囊,她有礼物想要回赠给您呢。” “哦,是白姐姐啊,我记得她。”米子欣想了想,点了点头。 米子涵他们就躲在一旁看着,见米子欣点头,这才走过去。 “子欣。”白越化身幼师,展露出最亲和力的微笑,拿出礼物盒:“你的香囊很漂亮,姐姐特别喜欢,这是姐姐给你挑的礼物,你看看喜欢吗?” 米子欣就坐在秋千上,先看了一眼米子涵,见米子涵点头,这才接过锦盒,打开。 一枚金色的铃铛静静的躺在黄色丝绒凹糟里。 旁人的目光都在礼物上,只有白越,她的目光死死的盯在米子欣脸上。 而简禹的手按在腰上,甚至随时准备出手,谁知道米子欣是不是小铃铛,谁知道她被拆穿后,会有什么反应。 第77章 消失的绣娘 锦盒里的铃铛没有放出万丈光芒,米子欣也没有做出奇怪的动作,她将盒子里的铃铛拿了出来,看了看,仰头对白越道:“白姐姐,谢谢你。” 米子涵很欣慰,白越虽然也在笑,但显然很郁闷。 半点异样也没有,她当真不是小铃铛,可这刺绣出来的字迹是一模一样的,这也不可能错。 莫非是双重人格,一个人格不知另一个人格的所作所为,甚至存在。 这是说得通的,可是她一直在米家,米家是丫鬟仆从一堆的,米子涵对这个妹妹也很上心,之前描述病情的时候,也说过出事之后,她从未出过门。 真正的闺阁女儿,那院子里都是一群丫鬟婆子的,出了自己院门还有二道三道,绝不是爬过围墙就能见到外面的世界。 米子欣想要瞒过大家的视线,偷偷出去,然后还和米大夫,以及方明搭上线,又养一群杀手死士,这简直天方夜谭。 除非米子涵联合欺瞒……但是,白越的目光从米子欣脸上移到米子涵脸上,米子涵说起米子欣的表情神态一点点回放,她缓缓摇头。 不可能,奥斯卡影帝也演不了那么真,更何况哪有一家子都是影帝的道理。 “子欣。”白越突然从怀里摸出她送的香囊:“你这香囊绣得可真好。” 米子欣听着白越夸她,露出甜甜的微笑。 白越道:“我猜,你写字画画,也一定很好看吧,能不能给姐姐画一幅画?” 这要求很正常,但是米子欣整个人都呆住了,用一种呆滞的眼神看着白越。 白越不解,回望米子涵。 米子涵忙道:“子欣,姐姐有些饿了,你最喜欢的牛乳糕还有么,给姐姐拿一块来吃吧。” 米子欣犹如六岁的孩子,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她从秋千上下来,蹦蹦跳跳地进屋去拿点心。 待米子欣进屋,米子涵才解释道:“是这样的,子欣不会画画,也不会写字,就是她的名字……她也写不全。” “啊?”白越很意外,指了指香囊:“那这……” 莫非不是出自米子欣之手? “这确实是子欣绣的,但她只是按着图样绣。”米子涵道:“这图样是府里的一个绣娘设计的,牡丹花带名字都给画好,白小姐若是喜欢,让她也给你设计几幅图样……” 图样是不感兴趣的,但是白越眼前一亮:“那绣娘现在什么地方?” 作为米家的大少爷,米子涵虽掌控一切,可还真不知道一个绣娘在什么地方,听白越问了之后,转头问一旁丫鬟:“给大小姐设计图案的绣娘呢?” 丫鬟忙道:“大少爷说的是哪一个?” 米子涵一时不知,白越忙举起手中香囊:“就这个设计国色天香牡丹花图样的。” “哦哦,这个奴婢知道。”丫鬟道:“是绿娘,奴婢这就去传她。” 米子涵刚要说快去,白越立刻道:“我跟你一起过去,莫弈……” 简禹点头:“一起去。” 米子涵只觉得莫名其妙,一个绣娘罢了,白越就算是再喜欢这牡丹花的图案,也不至于这一会儿都不能等吧。 但白越现在是米家的恩人,恩人的要求,过分的不能拒绝,不过分的就更不能拒绝了。 像是米府简府这样的人家,都有专门做针织的丫鬟绣娘,住在一个院子里。 丫鬟心里忐忑,带着他们一直走到了一个院子,介绍道:“府中的几位绣娘都住在里面……” 院子不大,里面一个绣房两间卧房,两人一间。 现在大白天的,绣娘都在绣房里,一边做活儿一边叽叽喳喳,看见米子涵后,显然一愣。 大少爷怎么可能到这里来。 丫鬟一愣:“只有你们几个,绿娘呢?” 绣娘忙都起身站成一排,其中一个道:“绿娘请假了,不在府里。” 不等丫鬟再问,白越忙道:“她何时请假的,家在何处,可说了何事请假?” “前日夜里请的假。”绣娘忙道:“她家就在京郊小河村,说是有一个远房亲戚要来,她要回去招待。” 白越皱起了眉,前日请的假,那岂不正是为了昨夜的万寿园游园会做准备。看样子,这小铃铛昨日真的去看她了,只是能狠能忍,站在人群中没有一点异样,叫人无从察觉罢了。 “莫弈。”白越回头看简禹:“我十分特别的喜欢这牡丹图案,既然这位绣娘不在,我们去找她吧。” 简禹点头。 白越又道:“这绿娘,叫什么名字?来府里多久了,家中还有什么人?” 米子涵就奇怪了,忍不住道:“这绣娘可是有什么问题……” 他甚至有种荒谬但正确的感觉,其实今天白越他们来的这一趟,不是为了米子欣,是为了找绣娘吧。 白越这几个问题虽然简单,但犯人押到刑部,过审时开始也是这么问的。 其他绣娘也怕了,怯怯地看着米子涵。 “确实有事,但一时说不清,日后再和你解释。”简禹此时不欲多说:“把绿娘的详细情况告知与我,我先去找她。” 若是晚了,说不定人就跑了。 米子涵心里重重疑惑,但时刻牢记这是自己的恩人,当下叫人将绿娘入府时登记的详细情况都拿了来交给白越,然后,他们俩就跑了。 绿娘,姓周,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十一岁进府学习刺绣,已经五年,尚无婚配。 幸亏之前被简禹带着骑马十分熟练,白越这一趟可知道了什么叫纵马驰骋,风驰电掣。 和万寿园里晃晃悠悠截然不同,简禹出了城门就扬鞭纵马,在风声呼啸中道:“抱住我,别掉下去了。” 这还用说,白越早就老实不客气地搂紧了简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摔下马是要死人的。 除非重大案件调查,简禹出门也不会带许多人,常年随行的便是梁蒙和两个侍从,此时梁蒙跟在后面一头雾水。 “少爷少爷,咱们要去哪,咱们要找谁,找她干嘛呀……” 梁蒙只觉得委屈,以前自己是简禹最贴身贴心的,最机密的事情,都是让他去做。可现在不一样了,少爷和别人有了秘密,再不是他的少爷了。 第78章 灭口 小河村,一条小河穿村而过,河水没有结冰,欢呼雀跃奔流而去。 白越在马上四下张望:“莫弈,你来过这里么?” “曾经办案路过一次,没有停留。”简禹放慢马速:“不过按他们说的,这周绿娘住的地方好找,进村第一个转弯,巨大垂柳往北走,穿过竹林,就在右手边有一个篱笆院的小屋……” “住得也奇奇怪怪的。”白越道:“要小心一些。” 简禹应着,侧头对梁蒙道:“我们要进去找一人。” 梁蒙见简禹终于想起来他,连忙点头:“嗯嗯嗯,找谁?” “一个女子,她明面上的身份,是米家的一个绣娘,叫做周绿娘。” 刚才去米府,虽然梁蒙也去了,但是他不好跟去米子欣的闺房,也就没跟去绣房,所以对周绿娘不可得知。 “那实际上呢?”在简府也有阵子了,梁蒙都没见过白越捏过针,不像是个对绣娘感兴趣的人。 “实际上不知道。”简禹严肃道:“但可能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会不会武功不得而知,只知道手下养有杀手死士。” 梁蒙惊了:“如此危险,少爷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去?” “不碍事,她就算是养了杀手也不会在这里。”白越安抚道:“这里离京城这么近,这村子又不偏远闭塞,她是疯了么,在这里养杀手。” 偶尔出现也就罢了,常来常往不可能不被发现,一个如此不当心的人,是不会这些年没有露出端倪的。 一座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坐落在竹林中,虽然这个季节花草都凋零了,可看起来还是如梦似幻。 竹篱笆里面,是错落有致的各种摆设,盆景,石桌椅,秋千,菜园……一直到里面的两间屋子。虽然都朴素却秀丽雅致,和寻常的农家院绝不相同。 这简直是一个隐居者的世外桃源,梦想之地。 众人都警惕起来,简禹也不下马,停在院门口,让梁蒙喊话。 篱笆门上,垂下了一个小铃铛,梁蒙摇了一下,在清脆的铃铛声中喊道:“请问,有人在家么?周姑娘,在家么?” 里面安安静静,无人应答。 “进。”白越利落地说了一句,简禹翻身下马,便去推门。连忙跟在后面。 “好像无人在家。”梁蒙拔出刀来,小心往里走,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有半个活物。 “小心些,别碰周围的东西。”白越提醒着。 两间木屋是并排的,第一间打开,中间一张大桌子,上面堆放着布料丝线,周围几个屏风,上面挂着绣好的没绣好的料子,是工作的地方。 那第二间就是休息的卧房了,梁蒙对私闯姑娘闺房这事情并无什么排斥,侧耳听了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伸手就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乱,一个青瓷花瓶滚在脚边,柜子门都是开的,里面的衣服被拽出来,七零八落的一地东西。 简禹跟在后面,正转头和白越说话,突然梁蒙啊呦一声,转身往回走差点撞上他。 梁蒙跟着他出生入死,也算是一员猛将。 他冲锋在前,就算扑面而来洪水猛兽也不能叫他退后,何况简禹就在身后,哪有碰到危险自己转身跑了,把危险留给主子的,这简直比逃兵还要恶劣。 简禹还没来得及奇怪,只听梁蒙脸色不是白的,而是红的,支支吾吾道:“那那那,那姑娘在床上呢……” 白越和简禹都是无语,看他平日大大咧咧疯疯癫癫,搞半天梁蒙这么纯情。 恨铁不成钢地把梁蒙按在后面,简禹和白越快步过去。 果然床幔半遮半掩,里面躺着一个女子,隐约看出曼妙身材,但也不知是否睡着了,他们在外面喊了门,进来的动静也不小,竟然全无察觉。 窗子开着,风吹进来,将桌上画着各色图案的纸吹落满地,沙沙作响。 白越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个念头,快步上前一把掀开床幔。 一个年轻女子静静躺在床上,看她的模样,和绣娘们描述无二,正是周绿娘。 白越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在伸手在颈侧摸了摸,沉声道:“死了。” 一听死了梁蒙反而不怕,又凑了上来。 “少爷,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小铃铛,但她应该就是那个绣娘没错了。”白越卷起尸体的袖子,从腰包里摸出一双手套戴上,按了两下尸体的胳膊。 “如何?”简禹对她说过自己懂得仵作验尸的话一直半信半疑,但是白越看见尸体的态度和手法,却又像是那么回事。 白越道:“尸体是软的,人死亡后,尸体六个时辰僵化,十二个时辰软化,三十五个时辰恢复原样。但考虑到现在是冬天,窗子开着气温较低,这种现象会延缓。” “所以我觉得,她在从米府出来,回到屋子后没多久就遇害了,也就是在万寿园赛马会的前一天。” 简禹道:“她是如何死的?” “被人用手活生生掐死的。”白越抬起周绿娘的下巴,又看了一下她的四肢:“脖子上有明显勒痕,死于窒息。从她脖子上留下的指印来看,凶手是个男人,身材高大粗壮,力气很大。” 说着,白越看了一眼梁蒙,梁蒙惊悚:“我不高大,我也不粗壮。” “不是这个意思。”白越解释道:“帮我把她翻过来。” 活的姑娘梁蒙不敢碰,死的就不怕了,立刻就过来帮忙。 白越将人转过来,掀开衣服看了看:“她不是死在这里,是死之后被搬过来的。” 梁蒙奇道:“怎么看出来的?” 白越将人再翻回去:“如果一个人死后仰面躺在床上时,尸斑应在他的背部,如发现尸斑在身体的前部,说明尸体被移动过。” “哦。”梁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虽然已经死了十几个时辰,凶手就是用爬的,这会儿也已经爬远了,但简禹还是道:“梁蒙,带他们去四周看一看有什么线索。” 梁蒙应着,忙带两个侍从四下去查,白越却在屋子里转开了。 “这屋子乱成这个样子,但并不是打斗的痕迹。”白越将吹散的稿纸一张张收拾起来看:“你看这字迹,这人是小铃铛无疑了,可怎么那么巧,我们来找,她就被杀了,凶手还把屋子翻成这样,他在找什么呢?” 第79章 雾气中的怪物 谁在找,找什么,找到没找到,这一切只有小铃铛知道,可是她连一句话,一个照面都没和他们打,就已经永远的闭上嘴。 白越站在床边久久地看她:“她应该和我想的一样,知道你我会参加赛马会,所以提前请了假,就是爬,也要爬到万寿园去。” “可是她没去成,便死了。” “对。”白越道:“为什么她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要去见你的时候死了,你觉得他们有联系么,还是纯粹一个巧合?” “哪有那么多巧合。”简禹一张张地将捡回纸张摊开来看:“按你的说法,周绿娘认识我已经十几年了,一直相安无事,但是因为你的出现,她按捺不住了,开始有所行动。就在她要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被杀了。” 这么一说,周绿娘表面的死因便呼之欲出了。 “很有可能。”白越道:“她背后的那个人可以允许她喜欢你,但是不能允许她将这份心思表露出来。之前她可以忍住,但是我出现后,她忍不住了,所以被杀害了。” 合情合理,一时间两人都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否应该为周绿娘的死负上一点点责任。 “不过这不重要。”白越一挥手:“反正她已经死了,我们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谁杀了她,凶手在找什么。” 从赛半仙的死,到周绿娘的死,牵扯到几条人命,这背后的事情肯定错综复杂,绝对不是争风吃醋那么简单了。 “很简单,我有办法,不必我们在这里想破脑袋。”简禹往外走去,唤道:“梁蒙。” 梁蒙没有回应,白越跟了出去:“你是打算去找米太医?” “不是找,是审。”简禹冷哼一声:“米万生和周明,现在是两起命案,凶手在逃身份不明,而且很可能牵扯到外族势力,这已经不是他们想不想说的问题了。” 米万生便是米大夫,白越之前还怀疑他和米子涵是不是亲戚,特意问过一回。 外族势力四个字让白越惊了一下:“什么势力?” 简禹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想表示自己不知道,还是这问题不方便告诉白越。 白越也没再追问,梁蒙也没有回应,梁蒙带着的两个手下,都没有踪影。 “梁蒙哪儿去了?”简禹突然觉得有点不安。这院子布置得虽然很精致,可是并不大,一眼就能尽收眼底。 这里也很安静,稍微大一点的说话声都能带来回响,刚才他召唤梁蒙那一声,梁蒙应该立刻有回应才对。 但没有声音也没有踪影,梁蒙和两个侍从像是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就这么消失不见。 简禹的脸色顿时变了,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抽出腰上软剑,一手握住白越的手。 “梁蒙虽然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非常有经验,若是遇到偷袭,不可能一点预警都发不出来。”简禹轻声道:“还有我那两个手下,能这么轻易地制住他们,这人绝不简单。” 周绿娘被人掐死,凶手走没走谁也不知道。 白越也严肃起来,她也轻声道:“我们的马不见了。” 四人三匹马,本来都拴在院子外面,但是现在都不见了。 今天多云,虽然没有下雨,但林子里还是很潮湿。他们刚穿行进来的时候,便觉得水汽弥漫,如今更是突然的,一片片雾气席卷过来。 “情况不对,我们退回去。”简禹看着那一片白茫茫,明白这绝不正常。若此时是他自己一个,一定选择在第一时间屏住呼吸冲出去,但现在还有白越。 在没有马,不知雾气中有什么的情况下,简禹不能让白越跟着自己冒险。也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两人退回了屋子,关上了门和窗子。 “别怕。”简禹让白越坐下:“我出去看一下,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要到处乱跑。” 白越不怕屋子里的死人,但是也觉得这事情诡异,点了点头:“你小心一些。” 跟特警出过现场,她也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真的枪林弹雨,明白在自己帮不上忙的时候,绝不添乱。 简禹起了身正要走,白越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 “等一下。” 简禹动作一缓,只以为白越害怕,蹲下身来安抚道:“你别怕,虽然不知对方是谁,但京城周边,谁也不敢太嚣张。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白越异常冷静,从怀里摸出个小盒子,里面是两粒药丸,自己吃了一粒,另外一粒塞进简禹的口中。 这还是简禹第一次被母亲妹妹以外的女性喂食,愣了一下才张口含住,要不是不合时宜,差一点要脸红了。 “这是什么?”药丸入口甜蜜蜜的,白越总不能这个时候给他喂一颗糖。 “秦九说,是可以解除大部分毒性的,非常珍贵。”白越道:“这雾气很奇怪,肯定是人为的,小心有毒。” 秦九这丫头,简禹虽然不动声色,却已经将她的底细查清楚了,她说能解毒,十有八九是真能解毒,不会有误。 “好,那我去了。”简禹心里更定了一些,起身打开门。 此时雾气已经完全弥漫上来了,房间虽然门窗都关着,但是缝隙里还是不停地往外渗,慢慢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简禹站在门后片刻,没听见外面任何的声音,轻轻推开了门。 就在此时,一阵巨大的力量从门外排山倒海一般的冲过来,简禹连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来得及起,便被笼罩在其中,连着往后退了几步,终于稳不住身形,重重地倒在地板上。 白越惊呆了,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冲了过去。 “莫弈,莫弈。”白越蹲在简禹身边,看他一侧头,吐出一口血来,心里大骇。 简禹缓缓摇了摇头,两眼死死地盯着门外。 雾气弥漫,一个黑色的人影若隐若现,像是一只怪兽潜伏在暗处。 那人没有现身,但是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白越甚至不能确定那声音来自何处,就像是有好几个音响带来的环绕立体声。 他说:“简禹,小铃铛,喜欢了你十八年。” 第80章 谁死谁活挑一个 简禹心里咯噔了一下,真的是周绿娘的人? 按照他们的推测,周绿娘是死在她自己人手里,这个人之所以掐死周绿娘,是怕她不管不顾会在自己面前暴露。 可这人又贸然出现,是为什么,莫非是觉得已经露了行踪,所以要杀人灭口? 无数念头在简禹脑中翻滚,但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看了白越一眼。 小铃铛这案子若是牵扯到了人命和外族势力,他是一定要查到底的,只是不该连累了白越,早知道,他便该在白越来的第一天,就撕破脸将她赶走,至少能不趟这要命的浑水。 那人影走近了一些,但仍然在屋子外面,并不进来,也不靠近。 白越搂着简禹的肩膀支撑他的身体,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她能感觉到简禹虽然极力控制,但依然略有些颤抖,显然他只是咬牙坚持,刚才那一下,他定是受了不轻的伤。 那人似乎都懒得和白越说话,只应了她一句你无需知道我是什么人,便又道:“简禹,你可还记得小铃铛。” 简禹无言以对,要是记得,他们至于折腾到现在么。 “也是,你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她命如草芥低入尘埃,如何能相提并论。” 白越突然脑中叮的一声:“原来铃铛,是这个意思。” 简禹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很多人会在牛马牲畜腿上挂一个铃铛,以此来监督他们是否偷懒,是否在干活。”白越道:“小铃铛,这个小名大约是这个意思。” 外面那人嗤笑一声:“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这样的一个人,简禹皱眉努力地想,但确实还是想不出来。 “不用想了。”那人道:“那一年,你随口一句话,将她从濒死中救下,你是她人生的一道光,生死不忘。但与你,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白越面无表情的听着,只觉得这狗血的情节啊,她这回相信简禹是绝对什么也想不起来的,因为那人说得对,对简禹而言不过顺口一句话,五岁孩子一句话,怕是记得还不如当天吃了什么点心清楚。 简禹也颇为无语,甚至有一点后悔,这闲事管得,十八年后还付出了代价。 “你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那人语气轻飘飘的:“小铃铛死之前,我答应了她,黄泉路上太寂寞,送一个人下去陪她。” 一句话,白越和简禹都紧张起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眼前这人非常厉害,硬碰硬是没有一点胜算的。梁蒙他们怕是已经遭了毒手,一时也无法招来救兵。 那人终于走进了房间,他手中拿着一把长剑,裹着黑色的长袍,带着面具,这面具是整体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而这双眼睛在雾气中完全看不清楚,朦胧而模糊。 长剑指在简禹身前。 简禹不动声色地往前略动了一下,将白越更完全的挡在身后。 “你杀了她,不过是损失一个棋子罢了。”简禹冷静道:“我是大理寺卿,你杀了我,就不怕朝廷追查到底,得不偿失么?” “这话说的。”那人竟然非常清醒:“好像我放了你,你就不会追查到底一样。” 说得太有道理,简禹竟然无言以对。 白越握了握简禹的手,冷静道:“我这人,直觉一直都很准。” 那人愣了一下,显然不知白越这话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不想杀我们。”白越道:“那么,我们来谈一谈条件吧。” 前半句虽然是问句,但丝毫也不打算让对方思考回应,而是直接又抛出第二个问题,直接进行到谈条件环节。 见过许多谈判专家,白越深谙谈判之道,一定要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要让对方跟着自己走,而不是追着对方走。 节奏很重要,攻心为上。 白越不等对方回答,又道:“如果杀了我们就能解决问题,那我们现在已经是两具尸体。而你之所以没有这么做,相信一定有所要求,有所求,都好谈,毕竟此时对我们来说,命最重要。” 白越说着,使劲掐了简禹的腰一下。 古人老实,忠诚古板,简禹这傻孩子可别这时候提什么忠君爱国,宁死不屈之类的。该骗人时就骗人,该忽悠时就忽悠,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为表示此事慎重,这一下白越掐得有点重了,简禹身体微微往前一倾,也不知哪里痛楚,发出一声闷哼。 “你倒是能屈能伸。”那人轻描淡写一句,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嘲讽。 无所谓,都行,随你怎么想,白越并不在意。 可是接着那人的声音猛地沉了下来,他冷笑了一声:“不过你要失望了,我刚才说了,我答应了小铃铛,要送一个人去陪她。” 那人剑尖一晃,似乎在两人之中做选择。 “你们谁都行,谁要活,谁要死。”虽然看不见脸,但白越能想象出这人面上的表情,猫抓老鼠,抓到不吃,大约就是他心里。 白越眨眨眼,努力想看清面具中透出的这一双眼,这人上来就重伤了简禹,可也不知为何,她却总觉得对方并没有杀气。 可那明晃晃的剑却是真的,那人问了一声见无人应答,失了耐心,自言自语道:“既然你们不选,那我来帮你们选。简禹,小铃铛这么念着你,看在她的面子上,我留你不死。” 说完,寒光一闪,长剑向白越刺来。 白越不会武功,就算是脑子转得过来,身体也反应不过来。当对方完全不跟她啰嗦的时候,她就要吃亏了。 就在此时,简禹右手一抬,他的剑一直在手中,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软剑断成两截,依然不能阻挡对方势如破竹的攻来。 但简禹一击不成,咬牙起身,将白越挡在身后。 剑锋直直地点在简禹胸前,再略一用力,便要见血穿透过去。 “你让开。”那人声音冰冷刺骨:“让她给小铃铛偿命,杀了她,我就让你走。” 白越只觉得好笑:“你杀的人,为什么要我偿命。” 那人冷笑一声,也不知为何,连话都不愿意和她搭一句。 但是简禹动也不动:“我不能让开,她是我未婚妻,我必须保护她。如果你非要留下一个,放她走。” 第81章 苦命鸳鸯小情侣 “呦。”那人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倒是情深义重啊,你这未婚妻,不过山野村妇,无权无势,普普通通……值得你为她死?” 简禹还没说话,白越先道:“确实不值得。” 她摸了摸简禹的背,让他回过头来。 白越从未如此认真。 “莫弈。”白越也从未如此温柔:“我感谢你在危难时刻拦在我面前,我感谢,虽然是指腹为婚盲婚哑嫁,但是上天给了我,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完美的,有责任和担当的未婚夫。” 作为认识不过十天的未婚夫妻,他们之间是没有爱情的,白越不爱简禹,自然也不会荒唐地要求,或者认为简禹爱她。但是简禹愿意为她抗住生死,责任也罢担当也罢,这就已经足够让她动容。 “你走吧。”白越道:“你那么年轻,有大好前途,有父母家人,不要为我死在这里,真的不值得。” 也不知是不是受伤的原因,简禹只觉得有些头晕,心中气血翻涌的厉害,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白越的手。 可惜生死离别之际,却没有白越想的那么柔情百转,肝肠寸断,简禹也不似那悲剧多情的男主角。 简禹没好气看一眼白越:“怎么,你非得是公主才值得?” 白越竟然被怼住了,顿了顿尴尬赞许道:“公主的话,确实值得。” 简禹哼了一声:“我若真想娶公主,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 霸总太霸道,完全不按常规出牌,白越说不出话来了。 简禹正色道:“我若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就绝对不会让你进简家的门。既然我认可了,你就是我的责任,即便父母和爷爷站在这里,也会明白我,支持我。” 真的是冥顽不化,白越叹口气,这可怎么弄。 黑衣人也是颇有兴趣的看着这对苦命鸳鸯小情侣,等他们说完之后,这才幽幽道:“这么看,你们是宁可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无人打算独活了?” 简禹是决不丢下白越的,白越虽然不想死,却也不好意思说让我替你活着,只能心道罢了罢了,好在这未婚夫是真的不错,同生共死什么的,她也不吃亏。 黑衣人冷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简禹的伤似乎有些重,也不知是不是面对死亡不如之前那么严肃,甚至想要放松一些,往后靠了靠,让自己更舒服地靠在白越怀里。 虽然说未婚夫妻还是应该恪守礼仪,但都到这一步了,也不必计较太多了。 简禹沉重,白越往后歪了一歪,无意中看见床上的尸体。 雾气弥漫中,隐约能看见小铃铛安静地躺在床上,以白越的判断,她死的应该很快,很爽快,没有太多痛苦,也来不及做更多挣扎。 白越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回头看黑衣人。 黑衣人心里也咯噔一下,但好在全身全脸都蒙得严实,看不见任何表情。 白越皱眉道:“小铃铛不是你杀的。” 一句话众人惊愕。 “你这是什么意思?”黑衣人在顿了一下后,脱口而出。 白越道:“小铃铛死得非常爽快,是被极大的力气扼住咽喉,可见凶手是个凶残,果断,杀戮绝没有一点犹豫的人。” 性格决定做事手法,白越又一次重新打量黑衣人:“你的话实在太多了,如果是你,应该会掐着她的脖子,不紧不慢地说上一阵子,这才下杀手。” 黑衣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是凶手,你……”白越和简禹脑子里同时跳出一个人来。 毕竟这年代的高手虽然多,但也不至于到处都是,他们最近遇到的只有一个,虽然厉害但并不太靠谱的。 白越突然在简禹背上掐了一下,简禹这一刻与她心灵相通,心有灵犀。 简禹剧烈地咳了起来,似乎刚才的伤一下子严重,白越慌了,连忙将他放在地上躺平。 “莫弈,莫弈你怎么了?”白越慌乱地摇着他:“是不是之前的内伤没好,又被,又被……” 白越说不出话来,简禹已经昏了过去,脑袋一歪,靠在白越腿边。 黑衣人愣住了,不由道:“他之前受了什么伤?” “我怎么知道?”白越睁大一双泪光连连的眼睛看他:“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既然非要拆散我们,我们就是死,也要在一起。” 说着,白越便去拿简禹落在地上的剑,那剑看起来轻巧,但拿起来才知道分量重,白越握着剑柄没能保持住云淡风轻的表象,因为太重,拿了一半便垂了下去。 剑刃锋利,白越瞬间紧张,差一点割伤自己的腿。 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白越的手腕,将剑慢慢放在地上。 “剑是你能乱动的么?”黑衣人语气中有一点责怪,他不知何时便到了面前,简禹还没来得及动手,白越已经飞快地伸手过去,一把就拽掉了他脸上的面具。 黑衣人大惊失色,猛地往后退了两步,第一个反应是双手捂住了脸,第二个反应是立刻转过了身去。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呵呵呵。”白越转着手里的面具:“果然是你,我就猜是你。” 简禹也在白越怀里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痛苦神色已经完全消失。 可以看出黑衣人一瞬间整个人都僵硬了,还没想好说什么,突然听见白越嘻嘻索索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团一团,啪的一声丢了过来。 黑衣人武功绝世,白越只是随便丢出,并不刻意在他手边,他却一伸袖子,那纸团便抓在了手中。 黑衣人将纸团打开,发出愕然的一声。 那正是白越画的他的模样,就像是看着他画的,惟妙惟肖。 简禹扶着白越站起来,白越还没来得及说责备的话,却见他躬下身子,行了个礼。 简禹道:“多谢前辈?” 白越一脸茫然,这是刚才被拍了一掌,拍坏脑袋了么? 大约是见自己的脸已经被白越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也没有什么可躲着的意义了,黑衣人索性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 他带点笑意地看了简禹一眼,颇为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第82章 赌输我就吃了简禹 白越一头雾水,甚至上手摸了摸简禹的脑门,关切地道:“被打傻了吧。” 简禹的脸竟然有点红了,赶忙把白越的手拿下来。 这大姑娘怎么一点不矜持,动手动脚的。 “前辈并未伤我。”简禹解释道。 白越看着简禹嘴角尚未擦去的血迹心里嘀咕,这小伙子看起来还挺刚正不阿,这么轻易就向恶势力屈服了? 谁料简禹道:“前辈刚才那一掌看似厉害,其实替我打通了身上一处堵塞经脉,初时确实疼痛。此时只觉得真气流转更加通畅,受益匪浅。” 飞来飞去的人的世界,白越不懂。但是黑衣人淡淡一笑:“这小子是你未婚夫,我还能真伤了他不成?” 白越莫名觉得,这人说话的语气老气横秋的,和他的年纪十分不符。 “不过。”黑衣人话锋一转:“如果刚才遇到危险,这小子把你推了出来,我早就一掌把他拍死了。” …… 这风格确实是他的,一言不发就直接拍死。 白越没来由的心里一阵发冷,将简禹拽到自己身后:“前辈,您这样真的不行,咱们都是文明人,有话好好说,犯罪就报官,不能私下动手。” 黑衣人微微一笑:“看样子简禹对你确实不错,要不然的话,你何至于如此不着调。” 此时这人说话的声音和刚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又恢复了雁鸣山庄里的声音,果然是神奇。 白越绕着黑衣人转了一圈,认真地道:“前辈,您就没觉得,您比我更不着调么?” 黑衣人终于道:“我不是前辈,我是你师伯。” 白越愕然,师伯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道:“你爷爷,是我师父。我自小在你家中学医,你的父亲,是我师弟。” 这复杂又简单的关系,白越消化了一下随后道:“不对啊,前辈您今年多大?” 根据白越的了解,这身体的父亲,白景今年三十七。这人号称白景的师兄,那么总要比白景大吧,可是白越用自己精准的专业眼光来看,这人怎么也不超过三十。 黑衣人走到门口,一挥手,那弥漫的无处不在的白雾慢慢的褪去了,他身型面貌完全展露出来,虽然长得平平无奇,但绝对和老没有半点关系。 黑衣人转身:“你觉得我今年多大?” 白越心里估算了一下,笃定道:“二十八到三十二,您要是超过三十五,我就把简禹吃了。” 简禹:“……” 你不怕骨头太硬磕着牙么? 黑衣人忍不住笑了:“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吃了。” 白越不信。 黑衣人正色道:“我叫白川,我今年五十四了。你父亲……是我看着长大的。” 黑衣人似乎想起什么,目光中有些怀念之色:“我是弃婴,被师父收养,跟了白家的姓,起了海纳百川的名,师父抚养我长大,教我本事,这可惜……世事难料,你尚未出生我便离开了家,这一别,便是二十年。” 白越来不及为了黑衣人的境遇感慨,她为白川的年纪惊呆了,这人竟然五十几,真是不可思议。 白越在自己的震惊中,此时简禹展现出非一般的脸皮和能力,他走上前去,毫不犹豫的道:“师伯。” 你的师伯,就是我的师伯。 白川微微颔首,竟然是认了。看来他此次来就是想考验一下简禹,通不过就打死,通过就认了这个女婿。 “师伯。”简禹热情道:“师伯这一次来,是来看越儿的吧,还和我们开这样一个玩笑,也不早些现身,好让晚辈好好招待招待。” 白川的脸色略有点尴尬,但随后道:“你和小越身份悬殊,我若不在暗处观察几日,怎知你到底对她好不好。” 简禹立刻拍马屁道:“是,还是师伯考虑得周到。” 白越无语,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做了一个心理建设,道:“师伯,咱们先不说别的,你在这里,看见小铃铛是被杀的了么?” 简禹不会怀疑白川的身份,白越无从怀疑起,别说白川自己介绍离开已经二十来年,就算他说只出门了半个月,白越也不知真假。 还不能多说多问,说多了,万一白川是真的,就可能暴露自己是假的。 如今他们的紧要目的,是调查小铃铛的死,小铃铛的身份,找出背后的人。 可惜白川道:“我没看见。” 一句话两人都失望了,白越不由的道:“那您怎么知道她喜欢简禹的事情,你来的时候,她应该已经死了啊。” 白川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我只是路过,想在这里休息一下,结果进屋便看见这女人死了。” 白越接过来和简禹一起看,那是一张粉色的带着桃花香味的信笺,一看便是女孩子精心所制。 “这人的死与我无关,本来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谁知道看见了简禹的名字。”白川道:“于是我又多看了一眼,刚看完,你们就来了。” 说着话,白川出门走到旁边的绣房门口,拉开门,被点了穴道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来的梁蒙三人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难怪白川知道了那些过往,那信笺上,是一个痴心女子的情书,当年的你将我从深渊中拽起,你就是我一生仰望的光明,我向你奔赴而来,跨越过星辰大海…… 白越一目十行的看完,将信件拍在简禹手里。 “把这姑娘安葬了吧。”白越认真道:“有时间给她烧点纸,她真的很喜欢你。” 就算之前做了种种针对她的事情,死都死了,一笔勾销。 简禹沉着脸将信纸塞在怀里:“放心我会安葬她的,梁蒙。” 梁蒙:“……” 简禹道:“回去叫人,把这里围起来,我们现在不确定凶手是不是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梁蒙:“……” 简禹有些不耐的一抬头:“听不见我的话么……” 梁蒙瞪大眼睛:“……” “哦,忘了。”白川一脸无辜一挥袖子,梁蒙和身后的两人顿时可以动了,连滚带爬的扑向简禹,一脸的委屈。 第83章 一家人才进一家门 白川肯定不是个善良的人,这一点从他一掌拍死赛半仙又弄死王侃就能看得出来。 但此时站在众人面前,却就像是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一点杀气戾气都无。 他在院子里走了几步,道:“要不然的话,我替你们在这里守几天吧。” 简禹大惊:“这可不行,怎么能劳动师伯,万万不可。” “这有何妨。”白川伸手拽了一片叶子,不在意道:“我还挺喜欢这个院子的,就在这里住几日。你们不是说,凶手未必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么,那也许还会再来,只要他出现在这院子里,我就一定能把人留下。” 简禹本来也是要派人来埋伏在这院子里的,但是目前不知道对方是谁,力量如何,所以若白川能够留守,那当然是最好的。 凶手再凶,那也绝不可能是白川的对手。 客气了一下之后,听白川这么说,简禹和白越同时道:“谢谢师伯。” 白川哈哈一笑,点了点他们两个:“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个,一样的不着调。” 啥着调不着调的,占着便宜就行,再说长辈的便宜那是便宜么,那叫对晚辈的帮助和爱护。 这一趟本是想找小铃铛的踪迹,却不料小铃铛就这么死了,但还是有收获的,收获了一个白川大杀器,也叫人十分满意。 “师伯可真厉害。”白越依然坐在简禹身后:“你以后可不能欺负我了,要不然的话,就让师伯教训你。” “说得好像我以前能欺负你似的。”简禹条件反射摸摸膝盖,然后悠远绵长地叹了一口气。 白越不得不承认简禹不是一般的会做人,他回京后的第一件事情,是让梁蒙准备了蔬菜肉类,水果点心,好酒好茶,附两个厨子两个小厮两个丫鬟,送去小河村。 而且是一个京城的厨子,一个会做白越家乡菜的厨子。 “你这马屁拍得也太明显了。”白越忍不住道:“简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是么?”简禹斜看白越一眼:“你夸我母亲比十八岁的姑娘还年轻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太好呢。” 白越无言以对,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两在这方面是颇有默契的。 安排好如何奉承白川,简禹立刻换了一副严肃的模样。 小铃铛没死前,怕打草惊蛇,他们在米万生太医和方明大师面前都装作一无所知,想要钓出大鱼。如今凶手如此张狂地杀人灭口,他们也要加快速度。 简禹心中隐约有些担心,一方面派人去桃花寺找方明,一方面亲自带人直奔米府。 太医不同其他,虽然是朝廷官员但属于服务行业,并无实权,最大也就是五品,寻常的六七八九都有。米万生,便是一个六品太医。 但当简禹气势汹汹带着人来到米万生府上时,却扑了个空。 管家看着凶神恶煞的大理寺人员,忐忑道:“简大人,我家老爷并不在家,这几日休沐,他出门去了。” 简禹立刻道:“去了哪儿?” 管家想了想:“这个倒是不知,老爷也没说。但好像是去会朋友了,我见下人准备的马车食物,应该是不在京城的。” 简禹心中一沉,回头看了白越一眼。 米万生怕是凶多吉少。对方既然能杀小铃铛灭口,自然也能杀米万生灭口。 白越点了点头,明白简禹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来。”简禹道:“若是米太医回来,让米太医速来找我。” 管家连连应着,白越突然道:“等一等。” 简禹看她。 “我想看一看米太医的书房。”白越道。 这要求其实不太合适,虽然米万生不是什么高官,也是朝廷命官,除非证据确凿,简禹也是客客气气,想要搜查朝廷命官的府邸,也要有上面的批准才行。 于是管家就看着白越:“这位姑娘是……” “大理寺的人。”简禹毫不犹豫地道:“米太医的书房在哪里?” 管家脸色一僵,犹豫道:“老爷不在,这小的也做不了主,要不然简大人请随我来,我去通传夫人。” 简禹若是单身上门,那是私事。可带着大理寺官差上门,那就是公事,管家不敢应,也不敢拒绝。 好在米夫人十分明理,而且也不觉得自己丈夫书房里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个大夫,能有什么。大部分都是药理方面的书籍。 “这就是我家老爷的书房,平日里不让人乱动的,老爷出门几日,便都锁着。”米夫人带众人去了书房,吩咐小厮:“把老爷书房的门打开。” 门一打开,众人皆惊。 米万生的书房很大,和旁人不同,一半是书柜放书,一半放着不少药材,中间一张大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还放着天平。 此时书房就像是被龙卷风扫过一样,书籍,药材全部乱七八糟地落在地上,纸张篓子满地都是…… “这……这是怎么回事?”米夫人有些手抖地指着小厮:“谁来了老爷书房?” 小厮也惊呆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夫人明察,老爷出门之后,这书房小的们都没来过。”小厮道:“老爷早就吩咐过,他人若不在,不许人到这边来的,书房的门一直锁着,绝对无人进来。” 米夫人也不觉得小厮会有这胆子,第一个念头就是遭了贼,可是随后又奇怪起来:“这是书房,除了书和一些药材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招贼呢?” 莫非是个雅贼,要偷药方?可看这一地的狼狈样子,也不像是个斯文人啊。 白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拽过简禹低声道:“看样子凶手在小铃铛的屋里,并没有找到自己要的东西。” 所以才来到了这里,接着搜查了米万生的书房。 简禹点点头,声音更低:“京城近,桃花寺远,凶手如果着急找到此物,定是按顺序来的。如果方明的住处也被翻找,就证明他也并未从此处找到东西。” 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他们应该在凶手之前找到这东西,可如今连是什么都没有概念,实在有些无从下手。 第84章 我的温柔你承受不起 于是在米夫人惊恐的眼神中,已经被不知什么人翻了一遍的书房,又被简禹和白越翻了一遍,可惜他们的难度更大,在不知道要找什么的情况下,一无所获。 翻找完了,白越叉着腰喘了一口气:“可累死我了。” 为了细致,他们翻了每一本书,还不能像是凶手一样乱丢,翻完了还得给放回去。 米夫人和身边几个丫头,米府里的小厮,还有跟着简禹的大理寺护卫,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白越。甚至梁蒙还转过了头去。 怎么了?白越还没有来得及疑问出声,便看见简禹走了过来。 简禹一脸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然后走过来,将白越的两只手从腰上拿下来。 “咱们虽然不是千金大小姐,但好歹斯文点,行么?”简禹将白越的手放在身侧:“你看看哪家姑娘会这么叉腰。就是梁蒙……” 梁蒙一愣。 简禹接着说完:“梁蒙也没你那么豪放的模样。” 白越左右看看,果然,姑娘们都是两手交握放在身前的,斯斯文文,娇滴滴的。 于是白越一笑,也斯文起来,小碎步往简禹身边靠了一靠,掐着嗓子道:“人家知道啦,莫弈哥哥……” 天雷滚滚,简禹被劈得外焦里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着往后退了两步。 “莫弈哥哥,我们走吧,忙了半天,人家好累好累了呢。”白越得意地走了,不是我不温柔,是我的温柔你承受不起。 简禹一路搓着胳膊出了米府,好半晌才缓过来。 不过此时这事件更严重了。 “梁蒙,你带人送白越回府。”简禹道:“我要进一趟宫。” 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争风吃醋的案子,现在却越牵扯越多,不再是大理寺可以单独办理了。 小铃铛只是个绣娘,就算为谁做事,也只是个绣娘,却让方明说她身份尊贵。 京城里尊贵的身份清清楚楚可以数得出来,这小铃铛,若非谁家私生女,便是外族皇室贵族,一旦牵扯到外族,就有里应外合奸细种种,这里纠缠颇多,简禹虽然没有对白越说太多,但是显然知道不少。 案子可以管,但不是每一个案子都能管,简禹不说,白越也不问,晃晃荡荡的就回了府。 她院子里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呢。 北儿已经在屋子里坐了大半天了,不亏吃不亏喝的,只是谁也不知白越留她做什么,心里忐忑。 好容易等人回来了,天都黑了,她忙站了起来。 “小姐。” “就是她。”白越一指北儿,对跟在后面的梁蒙道:“带走吧。” 北儿自然认识梁蒙,立刻就慌了:“小姐,小姐您要带我去哪?奴婢哪里做错了?” “别装了。”白越此时也无心和她多说:“你看看你的胳膊,手,脖子……这几天是不是都起了疹子?” 她怎么知道,小北疑惑,但忍不住在抓了一下手背,并不显眼的红包,略有一点点痒。 “因为你中毒了。”白越丢了个香包在桌子上:“我身边这么多接触过的人,只有你中毒了,因为你一直在给我下毒……我那么精神一个人,天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夜里死人都不醒,你觉得这正常么?” 白越这么一说,小北脸色发白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没想到秦九姑娘真的那么厉害。”梁蒙也道:“竟然闻到了房里残存迷迭醉的味道,还以毒攻毒,找出了下毒的人。” 秦九昏迷醒来,大闹雁鸣山庄要找白越,也正是因为此。见到白越后,更是确定她中了毒,却不动声色,并未大张旗鼓地找,而是给了白越另一种药放在身上。 普通人接触到这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但是接触过迷迭醉的人,便会向小北这样,身上长出红色的疹子,一目了然,简直把我是凶手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白越总结:“所以千万不要得罪秦九。” “我哪儿敢啊。”梁蒙苦笑:“她还有八个哥哥呢,一人一巴掌都给我拍散了。” 小北看着也不是厉害角色,被安排在简府里,可能只是周绿娘这条线上的一个小人物,梁蒙带走吓唬一下,就什么话都说了。 白越今日来回小河村,又被白川折腾,可谓是身心疲惫,只想洗澡换衣服好好的睡一觉。 朝廷大员未婚妻的日子,总不能还是加班,加班,加班吧。 就在白越挥了挥手,让梁蒙把小北拖下去的时候,小北突然朝白越扑了过来。 白越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梁蒙也吓了一跳,一个健步窜过去,挡在白越面前。 白小姐脑子再好使,也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如果在自己宅子里被一个丫头伤了,他就可以在简禹面前自杀谢罪了。 不过小北没有要伤害白越的意思,而是扑倒在地,额头碰着地面,给白越磕了几个头。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小北嚎啕大哭起来:“我也不想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们抓了我哥哥,要是我不听话,他们就会杀了他……” 这么一听,小北都不算是被安插在简府的人,而是随便的一个路人甲。 白越从梁蒙身后探过头:“他们是谁?” 小北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是一个女人,我没看见过她的脸,但是她好凶,还带着几个好凶的人,从我家抓走了我哥哥,让我给你下毒,要不然的话,就杀了我哥哥。” 就这么简单?白越叹了口气:“你们没报官?” 小北脸上惊恐无比:“我们不敢,他们,他们一来就砍断了我爹的手指,说如果报官,就把我哥哥的手指一根根地砍下来。” 确实凶残,白越奇道:“那你给我下毒,就不怕被发现么,简家你也惹不起吧。” 小北哭得抽抽噎噎:“那女人说,这毒不要命的,就是让人睡觉。只要您精神不振,身体不好,老爷和夫人自然就会让您和少爷退婚了……” 众人都无语,白越简直觉得已经不用确认了,有这心思的,除了小铃铛还能有谁? 第85章 免死金牌 梁蒙看一眼白越,请示道:“小姐?” 要是小北一个丫鬟作怪,个人恩怨或者宅门里的爱恨情仇也就罢了,可如今牵扯到了小铃铛,就是另一回事了,梁蒙不敢做主。 “先把她看守好了。”白越道:“再派人去她家里看看,和她父母核实一下,这件事情若是真的,他们也太张狂了些。京城周边,就那么入室伤人绑架,还有王法没有?” 梁蒙也气愤不已,连声应着。 简禹这一趟进宫也不知待了多久,白越自然没等,吃饭洗澡便睡了,第二天一早,看见了睡得比她晚,醒得比她早,比她还有精神的简禹。 “早。”白越打了个哈欠,然后看了看自己身后:“不对啊。” 简禹一身清爽,似乎是早起练剑之后刚沐浴更衣,头发上还有些微微湿意:“怎么不对?” “这是我的院子吧。”白越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一大早就在我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简禹还没说话,白越身后的佩琪噗嗤一声就笑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白越责怪的回头看一眼佩琪。 丫鬟已经端上了各种点心米粥,吃的喝的。 “是你起得太迟了。”简禹也拿起筷子:“我已经晨读练剑沐浴,去给母亲和爷爷请过安了,母亲不让我喊你,说让你随便睡。” 白越看了一眼天色,算了一下时间,脸色骤变。 史书上都说做皇帝得凌晨四点就起床,如此看来应该是真的,她前几日细看简府夫人小姐的妆容,那也得起床打理上半个时辰,所以估摸着也是四点就要起来了。 虽然这年代因为晚上没什么娱乐可以打发时间,所以睡得早,但是再睡得早,也不是早上四点可以起床的理由啊。 简禹十分有趣地欣赏白越的脸色,人总有害怕的弱点,白越怕早起。 白越定了定神,坐下,清了清嗓子,换上最诚挚的表情。 “我先天体弱。”白越可怜兮兮道:“父亲爷爷都是神医也调理不好,父亲说了,我每天要有四到五个时辰的睡眠,方可保证身体精神。” 真是天可怜见,简禹也诚挚地道:“其实啊,我也和太医咨询过,他们说休息固然重要,但是强身健体要从根本出发。以后每日我起来便来喊你,你跟着我练一套拳,不出半年,保证身强体健,扛着麻袋健步如飞。” “……”白越面无表情去收拾简禹的碗筷:“佩琪收桌子,少爷已经吃完了赶紧赶走……” 插科打诨一顿饭吃饭,简禹用帕子擦了擦嘴,丫鬟端水来洗了洗手,又恢复了人模人样的公子哥形象。 简禹道:“苏喜北的事情,梁蒙跟我说了。” 白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苏喜北就是昨夜那个丫鬟小北,忙道:“昨晚上梁蒙去了小北家,如何?” “确实如她所说,哥哥被抓,父亲受伤,一家子都战战兢兢害怕不已。也问了一下周边村民,苏家常年没什么异样,这次被找上,估计就是因为知道她在简家当差。” 这么一说,到底是谁害了谁,真是不好说了。 简禹又道:“梁蒙已经把苏家的人都带回来了,先保护安置起来,不过她哥哥……” 简禹摇了摇头:“她哥哥凶多吉少,不仅是她哥哥,还有米万生,现在还没找到,可能也已经被害了。” “还有方明。”白越道:“我怕方明现在也已经受害了,也不知他们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里,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对方的人。” 这个问题简禹也回答不了,不过他道:“昨夜我进宫,将这事情禀告圣上,拿了一些卷宗回来。你可以看看……” 简禹的书房里,果然堆了……一些卷宗,白越有些眼晕地看着桌上的册子,叹气道:“你们大理寺现在已经缺人缺到这个地步了吗,这么机密大案,从民间随便拉壮丁?” “瞧你说的。”简禹笑道:“你是壮丁么,你哪里壮?” “……” “再说了。”在白越炸毛前,简禹又道:“要协助我的话是你自己说的,协助得好了,我发俸禄给你一半。” 白越沉吟半晌,终于认命地拿起一卷翻开:“一人二百五,挺好的。” 这卷宗的时间也很古远,甚至还在零五四雪人藏尸案之前,这是一桩二十三年前的案子。和雪人藏尸案不同的是,这件案子牵扯到了外族士土,不单单是民间案件。 简禹道:“士土在我国东南,曾经也辉煌过,民风彪悍,上一任王对我们虎视眈眈,曾派人潜入皇城,窃取皇室机密,妄图里应外合,后来被查。” 白越电视看多了,总觉得这个年代的皇室机密,无外乎争风吃醋你爱我我不爱你之类的宫闱艳事,还真有密谋造反的。 “这案子牵连甚广。”简禹道:“几乎将皇城上上下下都梳理了一遍,当时涉案人员有五百多,最高的官员是当朝一品,经过四五年查办后,明着就处死了一百六十七人,还有被牵连流放查抄的,莫名其妙死于意外的,零零总总,其实远超过了记载的数字。” “私通外敌,妄图颠覆国家,这在哪儿都是大事了。这是没成,扼杀在摇篮里了,要是成了,哪怕事半而败,何止死这么多。”白越不为数字所动:“你们觉得士土奸细又卷土重来,周绿娘与他们有关。” “有这个可能。”简禹翻开某一页:“我仔细看过这里的每一本记录,当年虽然已经彻查,但有些细作隐藏是很深的,有些甚至一代传承一代,只要不动,根本无从察觉。” 白越顺着简禹翻开的地方看过去。 这是伪装成茶叶商人的一个细作,在被查实后处死,她的妻子被判流放,但是她当时已经快要临盆,就在流放路上逃跑。 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因为难产死亡,而婴儿不见踪迹,当地常有野兽出没,又荒无人烟,因此记录中记载,婴孩被野兽叼走咬死。 简禹这一刻颇有大理寺卿萧杀冷酷:“说是被野兽咬死,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那孩子没死呢?未必就不是今日的周绣娘。” 白越拧着眉仔细又看一遍,点头:“虽无任何证据支撑,但是推断合理。所以皇上现在让你重启这个案子,肃清可能遗留的士土细作残党?” “对。”简禹道:“但在这之前,有件事情我要向你说明白。” 简禹严肃得很,好像这案子和白越有莫大关联一般。 简禹道:“这案子和通常的民间案件不同,可以说是有一定危险的,但是我之所以要你协助参与调查,并非想拉你做壮丁,是我向圣上讨了一个恩典。” 白越不太适应向人讨恩典这种事情,但简禹如此认真,还是认真点头。 简禹道:“只要这案子调查清楚,将士土残存细作一网打尽,日后,你若是牵扯重案,只要本身无罪,绝不牵连。” 白越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第86章 爸爸的爸爸是爷爷 一脸茫然一会儿,白越道:“我看着像是会加入犯罪集团的样子么?” “当然不会。” “那……”白越突然压低声音,凑过去:“你要加入犯罪集团?” 但是她和简禹也没成亲,而且短时间内不会成亲,就算是简禹发犯案了,说得极端点,株连九族也算不上她啊。 简禹将白越的脸推开:“瞎说什么呢?” “那我要免死金牌做什么?”白越坐正:“就算没有免死金牌,该帮忙的地方,我也会帮忙的啊。” “不是你的问题,是你家……”简禹犹豫许久,还是道:“你才这般年纪,这事情你自然不会知道,你父亲也不知道,是你爷爷那一辈……有些事情……” 白越努力回想自己从简府的人口中套出来的,关于自己爷爷的记忆。 可是除了简老爷子说起的点滴,再无其他。 白越定了定神:“我爷爷,不就是个郎中么,也不曾听说有什么特别。” 而且她出生记事的时候,爷爷已经过世,算见过也不算见过,除了生前鬼使神差救了简老太爷,定了这一桩婚事,再没有什么特别。 “陈年旧事,朝廷秘闻,你如何听说。”简禹摆了摆手:“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也是为了让你心安,你听过也就算了,莫要再问。” 白越感激的笑了一下,知道了自己的爷爷可能会参与一个,连带着孙女都会倒霉的大案子,我真是特别,特别的心安呢。 “说回正题。”简禹果断地转移话题道:“当年士土细作案,看似已经结案,但其实有一个关键的东西,一直没有找到。” “什么?” 简禹道:“士土隐藏在京城的细作,分三个层次,第一层,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拉拢,威胁利用的大周国人,包括民间百姓的和朝廷官员。这一部分是最容易背叛的,可以利用,但是不可信任。” 还挺洞彻人心,白越点头。 “第二层,是士土安插过来的,大部分细作都是这一层,在找到他们的组织后,顺藤摸瓜,几乎全歼。” “第三层,这是隐藏最深的,就是我之前说的,可能几辈子都是京城里的普通人家,长期蛰伏,除非关键时刻不动。也不和上线联系,非常难发现。” 白越略有所思:“当年肃清,这些人找到了么?” “找到了一部分。”简禹道:“准确的说,是找到了那张名单的……一半。按照名单去抓捕核实均无失误。可是名单不全,而上面的人都是单线,所以互不相识,另外一半的名单,便无从查起。” “也就是没查完啊。”白越奇道:“为什么就结案了?” “因为不能再查下去了,牵扯太多,人心惶惶。有人开始公报私仇,公饱私囊。”简禹严肃道:“所以衡量轻重,至少在明面上必须结案。” 想了想,白越总结道:“这就是一次严打嘛,很正常。只要有利益和利益的对抗存在,细作就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严打不能一直下去,但是永远不能放松警惕,要长期的,外松内紧的,时刻保持警惕。” 这总结得真好,简禹突然觉得跟白越说话真省事儿,你说她有文化吧,其实没太多,之乎者也一个出不来。你说她是山野村妇吧,大约上了朝堂,也可以和那些大儒唇枪舌战一番的。 白越一针见血:“所以这一次,咱们要做的事情,一,把杀害周绣娘的凶手找出来,这人很可能是上一层的细作首领。二,找到遗失的细作名单。这个名单也许不在了,也许在,就是凶手在找的东西。” 简禹长长的,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咱们不是未婚夫妻,你这样的人才,别说三顾茅庐,就是三十顾茅庐,我也得请来。” 白越含糊一声,要不是我点儿背,三百顾你也请不来。 白越将面前的卷宗都扒拉开:“我觉得,事情既然已经过了那么久,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看卷宗,而是眼下。与其去找过去的破绽,不如来看眼下的线索……” 白越手一挥,桌上摆着山一般的卷宗犹如烟雾飘散,这要看,要看到哪一年,眼睛都要看瞎了。 旧案重审,过去的资料是一定要看的,但是眼下让白越把这些都看一遍也不现实,那没个四五日也看不完,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简禹道:“咱们先来梳理一下现在。” 现在有四条线,小铃铛的死,竹林木屋守株待兔。 失踪的米万生,生死不明。 不知情况的方明主持。 被绑架挟制的,苏喜北的哥哥。 简禹道:“我已经派了几批人出去,分别去寻米万生,找方明,还有在苏喜北家周围调查。” 但这都是大海捞针,他们发现小铃铛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将近两天。也就是说,凶手比他们早行动两天,这两天,足够先杀了米万生,再杀了方明,将自己的人隐藏起来。 “我们去竹林木屋。”白越道:“我思来想去,如果小铃铛是那么关键的一个人,她常年住的地方一定有线索,就算是没名单,也一定有旁的线索。” 毕竟现在也没有其他消息,与其坐在这里等米万生和方明的消息,不如边干活儿边等。 简禹应着起身,吩咐梁蒙:“备马去小河村,让人守在去进城的路上,米万生和方明一旦回来,立刻带过去。” 竹林木屋,现在不缺吃,不缺喝,虽然只有两间屋子,但俨然是世外桃源。 找厨子的时候,梁蒙甚至还自作主张地找了两个歌姬,以至于白越和简禹还没靠近木屋,就听见了悠扬的琴声和婉转的歌声。 白越恍惚道:“我突然想起来,师伯留在木屋里的初衷,是为了帮我们留守,等待凶手再次上门的时候,好出其不意,把人抓住。” “没错。”简禹欣然道:“师伯很体贴。” “是,但是现在木屋里有……两个厨师,两个小厮,两个丫鬟,两个歌姬……凶手就算是想去,也挤不下了吧。” 她也算是见过许多蹲点守株待凶手的,但没有哪一次,蹲得如此张扬热闹的。 第87章 大型吃醋现场 桃花源中一片莺歌燕舞,除了依然躺在屋子中的尸体。 院子里,清扫出一片空地,铺上了地毯,搬出了桌案。 白川坐在矮桌前,面前是弹琵琶和唱曲的歌姬,小厮一个在一边倒酒,一个在切一大块熟肉,桌上琳琅满目非常丰盛。 两个丫鬟正在收被子,今日阳光非常好,被子晒了一天,一定十分蓬松舒服。 没见着厨子,不过白川一看见他们,就转头对一侧道:“再加几个菜,加两副碗筷。” 那是一个独立在外面的小厨房,估计一年出的菜也没今天一天多,正冒着袅袅炊烟,厨房里有人高声应着,菜要现烧,先送了碗筷出来。 两人就在白川对面坐下,小厮忙给两人倒酒,白越抬手制止了,让倒了茶。 唱歌弹琴的都停了,过来给简禹给白越请安。 简禹不在意摆摆手让她们继续,笑着问白川:“师伯,晚辈这样安排您可满意,这酒菜还合胃口,姑娘们伺候得可还舒心?” “不错,不错。”白川此时看简禹十分顺眼:“你这孩子是会做人,会做事的,如此有心,照顾越儿我也十分放心。” 吃人嘴软,白越含蓄地翻了个白眼。 加上带来的梁蒙等人,这里现在有十三个人了,凶手能不能挤进来先不说,晚上怎么睡?这年代阶级分明,不可能男生一间,女生一间吧。 事实证明,白越还是太天真了。 简禹根本就没考虑到睡这个环节。 天色有些暗了,众人将酒席挪进绣房,绣房挺大,中间的桌子被搬走了,换上了一个大铜锅。 下面烧着炭,锅里咕咚咕咚的已经放了不少东西,红的绿色的,荤的素的,冒着香气和热气。 两个厨子一个在配料,一个在切肉,那刀工十分了得,一大块牛羊肉上切下薄片来,片片均匀。 简禹让白越坐下,招呼白川:“这寒冬腊月的,吃这个最舒服了,又暖和又自在。” 火锅古来有之,不过这年代叫古董锅,一样的东西。 “梁蒙也坐,你们也坐吧。”简禹吩咐梁蒙和两个歌姬舞姬,吃火锅么,人多才有意思。 歌姬懂事,在白川一左一右坐下,他们虽然是青楼女子,但梁蒙挑得都特别懂事,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来伺候白川,就是弹琴唱曲,斟酒说话,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此时简禹来了,他们更是连看都不多看他一眼,坐也离得挺远。 大家都如此有兴致,白越也只能跟着一起吃,这两个厨子确实不错,汤底调料滋味都好,白越开始还有些心事,吃了几筷子后,也就放开了。 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 这一闹就闹得晚了,白越是不喝酒的,开始还喝着酸甜梅子汤,后来扛不住劝,简禹说这酒是梅花酒,雪地里刨出来的,度数不高滋味好,也就跟着喝了几杯。 白越不胜酒力,晕乎乎的,也不知靠在谁身上,听白川高谈阔论,说当年离开白家之后,在深山,在荒漠,在戈壁,看大海,遇到了这样那样的怪事。 这可比茶馆里说书的先生说得精彩多了,连一旁丫鬟小厮都听得入迷,不时满堂喝彩,甚至想扔几个赏钱。 就这么热热闹闹到半夜,不会武功的都困了,简禹,白川,加上已经喝多了的梁蒙,依然兴致高昂。 还有就是两个歌姬,她们习惯了夜晚的娱乐,通常白日休息夜晚清醒也不算什么。 白越喝了点酒,没一会儿就睁不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向一旁抓了抓没抓着被子,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 只见丫鬟小厮都困倦在一边休息了,梁蒙都喝多趴下了,白川自然没有困意,简禹也陪着,不但陪着,还陪得十分敬业,十分忘我。 那两个美艳歌姬,也不知是热的还得怎么的脸色绯红,她们本是坐在白川身边的,这会儿一边一个,坐在了简禹身旁。 简禹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搂着一个,左拥右抱,那叫一个惬意。 白越当下就不高兴了,火气蹭的一下子冒了上来。 虽然这年代青楼合法,对男人的道德要求低得令人发指,但白越可不是这年代的,再说了,当着自己的面,又当着自己长辈的面,你都敢搂着歌姬,背过身去还不得造反。 白越当下就站了起来,哐当一声碰到了一旁的一个酒坛,大步走到了简禹面前。 我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 简禹正说着呢,突然听到一声咳嗽,然后身旁的歌姬打了个抖,这是怎么了,他愕然一抬头,突然一个激灵。 白越就站在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简大人,挺有兴致啊。”白越凉飕飕的道。 简禹活像是一个被抓包的小偷,慌忙推开歌姬站了起来,甚至还欲盖弥彰地在脸上擦了擦,虽然他脸上其实什么都没有。 “越儿。”简禹赔笑道:“你怎么醒了?” “醒得太早了是吧?”白越也笑:“酒好喝吧。” 简禹乖乖的:“好喝。” “菜好吃吧。” “好吃。” “姑娘好看吧。” “好……”简禹差点咬到舌头:“什么姑娘,我喝多了,都没看清她们的脸……” 两人说话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屋子里众人本是迷迷糊糊的,这会儿也都醒了一些。 但是丫鬟小厮醒了也没用,主子吵架,还是为了这事情,谁敢上去劝,一个不留神就容易被迁怒。 “是么?”白越毫不留情嘲讽道:“你瞎了么?” 简禹:“……” 万一以后真闹矛盾吵架,好像还真吵不过。 简禹顿了一顿,立刻装作不耐烦地道:“越儿,你也太蛮不讲理了……” 梁蒙此时已经用一杯冷茶浇在脸上清醒了过来,丫鬟小厮不敢上,他可不能怂,连忙冲了过去。 “少爷,小姐,都消消气。”梁蒙没话找话,然后一个劲儿给两个歌姬使眼色,还不赶紧墙角躲着去,在这碍眼么? “你。”白越一见梁蒙,立刻气更不打一处来:“你平日里没少跟简禹去那种地方吧,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梁蒙就说了一句话,被白越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顿时懵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众人都瑟瑟发抖,再没一个敢劝的了。 第88章 请君入瓮 门口丫鬟很焦虑,不由地往外看了看。 现在唯一能劝架,简禹白越都买账,又能武力镇压的只有白川。但是白川刚才出去方便了,怎么还不回来。 反正这里也没旁人,谁都不怕丢脸,两人越吵越厉害,白越最终啪一声把酒杯砸在地上,溅了梁蒙一脸的酒之后,甩袖而去。 简禹也生气了,哼一声,但还真不敢在搂歌姬了,只坐在一旁生闷气 这时候白川回来了,正往里走,白越往外走,擦肩而过。 白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奇道:“这黑灯瞎火的去哪?怎么了这是?” 白越已经走出去了。 梁蒙忙道:“少爷少爷,白小姐气跑了。” 简禹没好气道:“气性那么大,离家出走的事情她又不是没干过,你还不习惯么?” “外面那么黑,太危险了。”梁蒙关键时刻颇分得清轻重:“凶手还没抓到,白小姐又不会武功……” 这一说,简禹顿时也觉得不妥了,刚才一时生气,但生气归生气,确实不能让白越一个人。 于是简禹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白川侧身让开,终于有机会问梁蒙:“这两孩子怎么了,闹什么别扭呢?” “嗨,还不是因为这两个。”梁蒙苦笑,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嗨,前辈咱们赶紧去看一看吧,万一又吵起来可怎么办?” 白川无语,虽然并不想插手小辈之间的争风吃醋,但还是跟了出去。毕竟白越不会武功,万一吃亏呢? 简禹和白越果然吵了起来,就在离院子不远的地方,吵得不可开交。 “男人逢场作戏不是很正常么?”简禹理不直气也壮,还在维护少量的尊严:“若非有事,我从不去青楼酒肆,也不爱与人应酬,你还不满意,你怎么不去找个和尚?” 白越声音不小,但不是对简禹说的,而是对一旁的人。 这小树林本不是什么荒芜之地,这是小河村的一部分,经常有村民会从这里穿过去抄近路。这一波,就是今日去赶集回来晚了的,男女老少,背着框抱着孩子,有二十几人呢。 此时白越拉住一个婶子的手,义愤填膺道:“大婶您给我评评理,我未婚夫,说是带我来参加朋友聚会,结果呢,我喝了两杯靠一会儿,睁眼就见他搂着两个歌姬……” 不用添油加醋,就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就行。 虽然男人寻花问柳从来断不了,长得好看的还能成为一段风流韵事,但这不代表这件事情是对的,是喜闻乐见的。 大妈大婶小媳妇,虽然逛了一天累了,但一听到有渣男,立刻群情激荡,热血沸腾。立刻将简禹团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开始单方面劝架。 只劝简禹,不劝白越。 白越,一个山村里出来的可怜弱女子,弱小,无辜,心酸。 简禹,一个京城里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说着喜欢,结果当面和歌姬搂搂抱抱,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简禹很快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指责中,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将本来阴森空寂的夜晚渲染得热闹无比。 白川和梁蒙带着几个下人赶到的时候,简禹已经俨然成了当世陈世美,被数落得抬不起头来。再看白越,好像大家生怕简禹会恼羞成怒一般,将她护在身后,逗弄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墩。 自己人没吃亏,白川当然不动了,梁蒙很想把少爷捞出来,但是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敢。大婶大妈小媳妇的杀伤力是很大的,万一人没捞出来,自己还折里面了呢,太危险还是算了。 此时,正是三更。 天寒地冻,寒风刺骨,竹林小屋里寂静可怖,只有绣房的屋子里开着灯,剩下的那两个歌姬都在绣房里心情忐忑,白越和简禹吵起来了,她们可不敢再凑上去。 而其他的地方,只有淡淡月光勉强可以视物。 昏暗月光中,一个黑影从竹林中蹿了出来,四下一看毫无动静,贴地一个翻滚进了院子。 小铃铛的卧房的窗户一直是虚掩着的,黑影如泥鳅一般,一闪便从狭小的缝隙钻了进去。 小铃铛依然躺在床上,床幔飘动若隐若现,房间里晦暗不明,黑影略迟疑一下,快步走到床边。 “你别怪我。”黑影低低说了一句,一把将床幔掀起。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牢牢地抓住了黑影的手腕,黑影心里大惊,一边用力往挣脱,另一只手中握着短刀,毫不犹豫便刺了过去。 短刀刺空,他的右手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由自主地放了开,垂在了身侧。 门被推开了,有人举着油灯从外面进来,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 黑衣人这才看清,抓着他的手的是一个中年人,他云淡风轻的盘膝坐在床上,根本没有什么小铃铛,只有他,这简单一抓,让他失去所有反抗力量,却好像根本没用力一般。 白川微微一笑,放手一瞬间一掌拍过去,拍在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往后退了两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不见外伤,却再也爬不起来。 白越和简禹都从外面进来了,将几盏灯放好,围了过来,跟看个稀奇东西似的。 “莫奕你看。”白越此时丝毫看不出刚才还和简禹闹得不可开交的不悦,在黑衣人面前蹲下:“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凶手。” 黑衣人的面巾被拽下来,是一个丢在大街上找不到的长相,但是简禹盯着他半晌:“总觉得有点眼熟。” 黑衣人万没料到今晚这么闹腾一场,竟然是布好的一个局。 “你们故意引我出来?”黑衣人咬牙切齿。 “知道你心急,肯定要再来。”白越哼笑一声:“想必是从桃花寺来,从方明那里得到的新线索吧。我想这木屋若是冷冷清清空空荡荡,你可能还心里嘀咕不敢现身,若是闹起来,反倒是容易趁虚而入了。” 此时,梁蒙正在给村民们发钱。 “大妈,大叔辛苦了。” “大姐辛苦了。” 得了银子的村民都高高兴兴的,虽然谁也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但管他呢,有钱拿又不是做坏事,这就挺好。 于是大妈道:“咱们就住在前面不远,小哥,要是以后还有这种活儿,再找我们啊。” 梁蒙一叠声应着好送走大叔大婶,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虽然演戏是假,但是少爷刚在被数落的脸色发青,那是真的啊。 第89章 小心炸药 黑衣人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身也搜了一遍,搜出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不过人还是很有骨气的,自知今日大意折了,哼都不哼一声,显然一副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严刑逼供不是白越强项,她也没问黑衣人什么,而是在小铃铛的房间里转了一圈。 “看样子,还是在这房间里,要不然他也不会冒险回来找。”白越说着,一转头:“那名单长什么样?” 那一瞬间黑衣人脸上的表情猝不及防,虽然他立刻就反应过来,马上道:“什么名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越哈哈一笑:“瞧你,心理素质这么差,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不适合干这行啊。” 简禹眼见着黑衣人脸都绿了,居然有点同情他。 简禹道:“这人很年轻,不是当年细作案的残党。应该是后期从士土来的。” 黑衣人果然不适合做这个,脸色又变了变。 “你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简禹冷哼一声:“我劝你还是有什么说什么,真回了大理寺再说,就来不及了。” 黑衣人只是不说话。 其实简禹和白越之所以都没问太多,因为他们心里都有数,这样的人是很难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的,虽然未必是死士,但都是接受过最严苛训练的人,想撬开他们的口不容易。 不是在这里三两句恐吓就行,是真的要回大理寺用上十八般兵器的。 白越受到的教育从情感上是不能接受这种事情的,但是从理智上,又知道这不是她能干预的,也是这年代的约定俗成。就像是青楼此时合法一样,不能多想。 “莫奕。”白越道:“把人押回去审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在这里找一下那份名单。” “找吧。”简禹道:“既然他那么笃定名单就在这个屋子里,那我们就好好的找一找。把每一块木头,每一块个角落都翻一遍,总没有找不到的道理。” 大不了把房子拆了,每一根木头都劈开,名单再小也得是个肉眼可见的东西,白越不信见了还不认识。 黑衣人一听见名单两个字,顿时眼睛就亮了,然后又暗了。 他终于开口到:“你们要的名单,就在这个院子里。” 这话就奇怪了,简禹不由地道:“怎么,你打算招了?” 黑衣人却哼了一声:“其他没什么可说的,关于名单,我唯一比你多知道的是,名单就在这里,但是具体在哪里,我若是知道,还用得着把房间翻成这样么?” “那你又从方明那里得到了什么新的消息?”白越虽然尚不知方明生死,但确定他一定是去了桃花寺。 黑衣人竟然坦荡:“我确实去找了方明,不过他也并无消息,只跟我重复,名单一定在周绿娘的手里。” 白越恍然:“所以你如此爽快,是因为自己实在找不到了,想要我们帮你一起找?” 简直荒唐,但黑衣人显然默认了。 名单对大家同样重要,但眼见着靠他是找不到了,所以得拉人一起找。 黑衣人一笑:“不错,你要找名单,我也要找名单,就在这一件事情上,我们是目标一致的。” 鬼才跟你一个细作杀手目标一致,简禹真想一巴掌拍昏他,而且很奇怪:“你凭什么觉得我们找到名单之后,会告诉你?” 黑衣人淡定看着简禹:“只要名单找到,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我总有办法知道。” 简禹见过无数嚣张的匪徒,但确实第一次见这种落在人手中还游刃有余的,他想了想,转头对白川道:“师伯,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白川欣然道:“尽管说。” “帮我看着这个人。”简禹道:“若是有什么异动,就直接一巴掌拍死。” 白川耸了耸肩,别的他不会,这个很容易。 黑衣人闭了嘴,转过头去。 无论他是故作镇定,还是游刃有余,但有一点说得对,名单一定要找到,无论谁找到,怎么找,找到名单,许多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白越不想参与严刑拷打一掌拍死这些事情,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一份名单,能藏在哪儿呢?”白越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柜子抽屉。 在他们来这里前两天,黑衣人有两天的时间在这里翻找,所有显眼的不显眼的地方,一定都已经找过几遍了。 白越发出灵魂的质问:“为什么你一定觉得,名单会被周绿娘藏在卧房呢。这院子这么大,不会藏在别的地方?” 为了一起找名单,黑衣人意外地配合:“小铃铛最熟悉的人是方明,她虽然也不曾对方明透露过藏名单的地方,但是曾经说过,那是她最在意的地方。” 白越不明白:“最在意的地方,那也未必是卧房啊。”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她的金银首饰,情书字画,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藏在卧房。” 所谓情书,大约就是被白川看见的那个吧,简禹心里有点别扭。 白越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那就找吧。”简禹道:“竹屋就这么大,别说是这一个屋子,就是这一个院子,都拆了有何不可。” “别别别。”白越忙道:“温柔点,别那么粗鲁。” 简禹简直条件反射想说一声,对你温柔不就行了,但是感觉实在太登徒子,将那话咽下去:“你有什么建议。” “我们找东西……”白越顿了顿:“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找东西,特别是找,不知道在哪里,长得什么样子的东西。拆墙拆房子都没有什么,但一定不能破坏。” 众人都颇感兴趣。 白越道:“因为你在找到之前,都不能确定要找的东西到底在哪里?名单就一定是一张纸么,会不会是一块木头,一块砖头?小铃铛是绣娘,会不会绣在某个花样中……” 简禹紧皱眉头看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院子。 地方太大,名单太小,按白越说的,目标更不确定,这找起来和大海捞针也没有什么区别。 “找吧。”简禹道“梁蒙,再调些人手过来,从卧房开始,然后是绣房,厨房,一砖一瓦都给我仔细地搜,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名单找出来。” 黑衣人不好找,因为他是偷偷摸摸的,但是他们不同,他们名正言顺,如果想,是真的可以把这里拆成一块一块的,甚至真的挖地三尺。 白越突然道:“挖地三尺有什么不妥?” 这话是对黑衣人说的,黑衣人面色一变,显然没料到白越观察如此仔细,自己表情一点微弱变化都没逃过她的观察。 黑衣人沉默一下,道:“底下有炸药。” 第90章 为情所困的她 众人一下都紧张起来。 “不用紧张。”黑衣人道:“这地下的炸药埋了多年了,除非你挖地三尺,不然的话,不会爆炸的。” “炸药在哪里?” 黑衣人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木屋底下有炸药,应该还不少,说不定我们脚下就有……” 他竟然还吓唬起人来,简禹这一刻升起一种,到底是我抓了他,还是他抓了我的错觉,十分不爽快。 “要不,你给他催个眠吧。”简禹正色对白越道。 白越哭笑不得:“我会催眠,但我真的不会邪术,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找一下秦九,那丫头手里什么玩意儿都有,说不定有吃了可以让人说真话的。” 口吐真言丸什么的,自然只是玩笑,底下是否有炸药现在一时也不好分辨,但东西还是要找的。 “你让人先常规地找吧。”白越道:“我来研究一下周绿娘。” 拆迁不是白越的强项,研究人心是,反正简禹的人马从京城赶来怎么也是明天下午的事情了,她现在也睡不着,挑着灯,开始看周绿娘留下来的一切东西。 白越将一地的纸张都收拾了起来,叠得整整齐齐,一张张地排列开,自己坐在团团纸片中间。 “可看出什么?”简禹从外面端一碗热汤进来:“昨晚喝了几口酒,外面又冷,这是厨子熬的药膳,喝一口免得头痛?” 白越接过来,靠在桌边,一边喝,一边道:“你知道么,不同性格的人,藏东西地方的选择也是不一样的。” 简禹奇道:“你还研究过这个?” “不算研究吧。”白越含糊道:“只是闲得没事儿的时候,自己胡乱想的。” 简禹也不深究这个,只是道:“那你说说看,周绿娘这样的人,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白越这人,你说有问题,没问题。你说没问题,不能深究,深究就觉得哪儿都不正常。 “就在她说的那个,最重要的地方。”白越道:“你看她这些图样,还有平日写的随笔……” 绣娘虽然不是多有地位的人,但是作为一个绣娘,绘画的基本功十分扎实,诗词歌赋也要都会点,字也不能丑,至少比白越的好看多了。 白越将周绿娘的手稿分成了两半,左边一片,右边一片。 “你看,差别很明显。”白越道;“左边这一片,是她的生活,比如说花开富贵,岁寒三友,还有画的一些图稿,写的一些字,画得也不错,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是也谈不上多精致,看不见灵魂。” 简禹家中也有绣娘,但是他对刺绣真的就一窍不通了,平日里穿的用的都有人准备好,根本没在意过。 “你再看这一边。”白越一指左手,左手边是她挑出来的三四张,她随手拿起一张:“你看这个,两下对比是不是显得灵动而精致,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简禹拿着那张画稿不说话,这画的是什么呀。 青山绿水中,江山独行客,一叶扁舟,一个白衣背影潇洒如风。 “发现了吧?”白越挑眉:“右边这一片,是她的理想。” 白越看着简禹,她的理想就是你。 简禹十分尴尬,现在终于明白案件对相关人员避嫌,这确实是有道理的。 除了画,还有写的诗词,白越不是这方面行家不懂品鉴,但不用品鉴是否工整对仗,只要识字的,都能从其中看出情深意浓来。 简禹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了,但是这又怎么样,我甚至连她的模样,也是死后才见到。” 白越如此聪慧理智,不能连死人的醋都吃吧。 “这证明周绿娘是一个绝对为情所困的人,她将最重要的东西,藏在最重要的地方,这个地方,一定与你有关。”白越用鼓励的眼神看着简禹:“你好好想想。” 简禹脑中一片空白,他很少在查案中脑子空白成这样,但此时真的不知道该往哪方面想。毕竟他脑子对周绿娘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半晌,简禹道:“还是你帮我想着,我昨晚喝多了,头痛。” “……”白越看着简禹飘了出去,无语地也跟了出去。 卧房是一个重点区域,绣房是另一个重点区域,虽然现在飘着浓浓的麻辣香儿,但是房间里的物品没有一点破坏,全部只是推在了一边。 绣房里的东西之前他们已经看过一遍了,基本就是刺绣相关,没有什么特别的。 简禹拿起几张绣样:“其实一个绣娘,想藏一份名单真的太容易了,只要随意将名单绣在作品中,外人就很难发现。” 也许某一张绣品中的山水纹样就是字符笔画,若是这样,根本无从查起。 “不会的。”白越道:“你看这些绣品都是随意摆的,而藏着最重要的东西,一定在非常特别的地方。因为周绿娘是一个仪式感非常强的人,她写给你的信笺甚至连纸张都和旁的不同,都是沐浴焚香过的。” 白越在绣房转了一圈,道:“我出去转转。” 简禹想到院子里有火药这事情,就有些不安,但他又觉得这事情本身不可信。这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地方,绣房也并非不接待客人,若她长期不在,还会拜托周围邻居帮忙收拾,怎么可能有随时要炸的东西。 “我不乱碰。”白越让简禹放心:“只是看看,其实我一直觉得她这个院子有点奇怪。” 简禹还是不放心跟在后面。 “是有些乱。”简禹道:“其实也不是乱,而是东西太多了,不过农村的院子比这更拥挤的我也见过,无外乎地方小,东西多,能怎么堆怎么堆。” 两人在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里慢慢转着,走着,简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虽然说农家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很正常,可她这放的都是些什么啊?”简禹视线所及,满是各种各样的,花盆,树桩,尺寸比正常小的石狮子,几块大石头,桶,反正什么东西都有,似乎有用,又似乎都没用。 “一点都不正常。”白越缓缓道:“你注意她的屋子了么,无论是卧房还是绣房,甚至是厨房,摆设都是很简洁明朗的。她不喜欢局促和拥挤,这院子东西如此之多,一定有原因。” 第91章 最重要的地方 凡事都有因有果,除非周绿娘是一个精神分裂,不然的话,不会把房间和院子弄出截然不同的两种装修风格。 可就算她真的是一个精神分裂,甚至极端一点双重人格吧,那另一个人格也不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也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找到原因,了解她,才能推测出她要做什么。 两人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除了拥挤的有些没法下脚,其他就一切正常了。 白越突然哎了一声:“你院子里,是不是有几株桂花?” “有啊。”简禹道:“我挺喜欢这味道的。” 好吧,谁说男人就不能喜欢花。 “但是只有你院子里有。” “对,旁人都不喜欢。”简禹无奈道:“但是每到桂花开得好的时候,她们又喜欢吃点桂花糕,不愿意买外面的,非要家里厨子做,所以我院子里的桂花树常年都是秃的,派人守在树下都没有用。” 白越只想笑,有时候觉得简家真是京城里的一股清流,也大概正因为此,她住得才不那么难受吧。 白越笑完,一指周绿娘的院子:“你看,她这里也有桂花树。” 大部分人家都会在院子里种点菜,种点树什么的,枇杷柿子之类的果树,栀子花桂花这类的花树,很正常。但一般都是种在院子的边上,或者种在正中间造一个景观。 白越绕着那一株可怜兮兮的小桂花树看了看。 “你说她这树种得多奇怪,前不前后不后,上不上下不下的……” 好在这院子每一个地方都不正常,所以这几株桂花树看起来就不那么突兀了。 “对了。”白越道:“你带我飞起来看看吧,我想看看这院子整体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无人机的年代,还得靠人工。 站在其中看,只能看见局部,容易一叶障目。有些特别的安排,就需要从上往下一览无余才好。 这有何难,简禹应了一声,很轻快地拎起白越。 院子并不大,空中看去就是一个乱。 白越不说话,简禹也不说话,让她专心地看。 没一会儿落下地之后,白越直奔绣房里去。 白越摊开纸,摸出自己惯用的笔,抡圆胳膊,一个圆形就出现在纸上。 “这是整个院子。”白越一笔画成:“这是大门,上面挂着铃铛……” 白越却没有画铃铛,而是画了一个圈。 “往里去是一个盆栽,边上有块木头。”白越又画了一个圈,画了两条竖线。 简禹知道白越在画技方面独树一帜,技法纯熟,没有画什么都是圈圈叉叉的道理。这么画必有道理。 这么画的好处就是快,圈圈和线条中,白越很快就把整个图上都填满了。然后盯着发呆出神。 “这就是周绿娘院子的鸟瞰图,我总觉得……”白越道:“这图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被白越这么一说,简禹突然也有了这感觉。 但一张纸上的圈实在不利于发散思维,两人看了半晌,也没想起什么。 正在此时,一阵风吹过,门没关严实,桌上叠在一旁的几张纸飘过来,正落在白越画的院子结构图上。 随着纸张飘来,空气中还有一丝极淡的香味。 正是简禹最喜欢的桂花香味,那纸上有依稀可见花瓣印记,这是极精致,工序极繁琐做出来的压花信纸,周绿娘写给简禹的信,画给简禹的画,用的都是这种纸。 白越突然一拍桌子:“桂花。” “桂花怎么了?”简禹突然觉得想把院子里的桂花树给拔了,不太喜欢桂花了。 “这是桂花树啊,你院子里的桂花树。”白越指着画纸中心,十分激动:“你明白么?” 简禹茫然摇头,不是很……明白,你可以说得再具体一点。 白越索性拽着简禹出去,站在桂花树面前,指着纸上:“这是你院子里的桂花树。” 简禹点头:“对。” 白越一指旁边:“这里有一盆睡莲,这是荷香居。” 荷香居正是白越现在住的地方,两个院子离得非常近。 “荷香居往前走,我记得是一个小花园,有一片景观假山石。你看,他这院子里有一块石头,一盆花木。” 简禹只觉得毛骨悚然,但是听着白越这么一说,越看越是这么回事。 毕竟白越在简家时间短,到过的地方也少,很多地方去都没去过,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是他可以。 简禹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在院子外,推开院门。 之前只是觉得院子里乱七八糟,东西太多,而且尽是些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东西。如今换一种眼光去看,立刻豁然开朗。 这院子,和简府是一模一样的。 小小的一个院子,将简府的布局复制的完整无缺,哪里是假山哪里是池塘,哪里是院子,哪里是桥廊……周绿娘一定曾经无数次的去过简府,大部分时间见不到他,也许偶尔会见过一次,但他不会在意。 简府里有许多丫鬟婆子,来往负责各种事情的,他每日来去匆匆,大部分都不会多看一眼。 “小铃铛果然对你用情至深。”白越道:“这下我知道名单藏在哪里了。” 简禹也知道了。 两人的目光一起看向院子中间,也就是对照地图上,简禹院子的地方,那棵桂花树。 那是简禹的房间,是周绿娘心里最重要的地方,这世上,再没有更重要的地方。 “挖。”白越一锤定音。 黑衣人被制服后,也没人折腾他逼供,他就被五花大绑在绣房外的走廊上,梁蒙给白川搬了个摇椅,他就坐在旁边摇啊摇。 用白川的话说,绑着干什么?给他松开,给他解穴,再给他装一双翅膀,要是能让他跑了,我名字倒过来写。 当然装翅膀就算了,白越还是觉得绑上有安全感。 黑衣人不知道简禹和白越在屋子里研究出了什么,此时只听着两人要开挖,急吼道:“不可以挖。” “你说底下会有火药么?”白越想想道:“我相信这院子下面有火药,但是,这颗桂花树下面是绝对没有的。” 小铃铛即便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会愿意伤害简禹半分。 简禹心情十分不好,沉声吩咐;“挖。” 第92章 自杀 众人对白越和简禹都是很信任的,听他说挖,二话不说立刻开挖。最紧张的反倒是黑衣人,真的是秉着呼吸,专注而入神的看着,好像下一刻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一样。 但是无人理他,就连在看着他的白川,注意力也都在被挖开的地方。 土地并不松软,应该是埋下有些年头了,但是梁蒙力气大,一使劲儿直接将桂花树给拔了出来。 地上立刻出现一个土坑,白越道:“动作别那么大,就顺着这个土坑往下,一点点地挖,名单应该就在里面。” 梁蒙应着,在万众瞩目中,很快就惊喜道:“有了有了,少爷小姐,有了。” 梁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去,不多时的,捧出了一个灰扑扑的盒子。 梁蒙将盒子交给简禹,难掩兴奋。 简禹接了盒子,拍了拍上面的土,然后将盒子打开。 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看了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自然是逃脱不了的,他要有那本事,也不会被抓住。 白越察觉到简禹的视线转变,也跟着看了过去,但是这一眼,立刻变了脸色。 黑衣人的视线不对,他的眼神定定的盯着简禹手中的盒子,似乎能透过盒子看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一样。 白越突然一步往前挡住了黑衣人看盒子的视线,同时喊道:“师伯打昏他。” 白川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在白越打昏这两个字出口的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并且动手了,但还是迟了一步。 也就在这同时,黑衣人口中发出一串短促尖锐的叫声,那叫声非常刺耳,不知学的鸟叫还是什么,声音发出之后,他便在白川手中晕了过去。 众人一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只有简禹的脸色和白越一样沉了下来。 “他在往外传递消息。”简禹道。 梁蒙大惊:“在跟谁传递消息,属下去林子里看看。” “来不及了,那人得到消息一定立刻离开,追不上了。” 关键是,这林子是前后左右四通八达的,那人离地肯定极远,所以连白川也听不见声响。那就是连应该往哪里追都不知道,无从下手。 简禹道:“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暗号,但他落在我们手里还那么镇定,显然就是自己实在找不到名单了,等我们找出来,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郁闷的是,从黑衣人做的事情来看,确实得偿所愿。难怪他被抓的时候,如此镇定。 梁蒙就不解了:“可是我们连盒子都没打开,他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知道名单上写的是什么了?” 简禹慢慢打开了盒子,里面果然放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写了三个名字。 白越道:“虽然我也不明白,但显然他看见盒子就立刻知道了里面的内容,可能这盒子上有什么说法,比如圆的方的红的黑的,各有不同。” 如今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纸条上写了三个名字。 陈之梦,夏杰,谢江。 普普通通的三个名字,也看不出什么来。 白越道:“他们对这名单的了解肯定比我们多,也许当年这些人是被分成一组一组的,每一组对应放在不同的盒子里,不过这都是猜测,只能把他弄醒问了。” 白川点了点头,抬腿踹了黑衣人一脚。 黑衣人缓缓从昏迷中醒来,刚醒的瞬间还有点懵,慢慢才回过神来。 “你在给谁传消息?”简禹将盒子塞在白越手中,走了过去。 梁蒙跟在简禹身边十几年,对自家少爷的性格非常清楚,他出生世家,一路顺风顺水,这辈子受过最大的挫折大约是上一次跟白越闹别扭,这一次被这黑衣人摆了一道,简直奇耻大辱。 但更耻辱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简禹走过去的时候,黑衣人诡异而短促地笑了一下。 这下连白川都察觉到了不对,立刻伸手去捏黑衣人的下巴。 但事情就在电光火石间,黑衣人这一笑,笑容再也没有收回来,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微笑,嘴角渗出一丝血迹,睁圆双眼,不动了。 黑衣人死了。 简禹脸色一沉,看向梁蒙。 梁蒙都呆了,立刻道:“怎么会,我,我仔细检查过的啊。” 抓到杀手死士后检查一遍身上口中是否藏有毒药,以防他们畏罪自杀,这是最基本的程序,根本不用简禹嘱咐。所以他现在心里一万个郁闷,明明是检查过的,怎么他还是死了? 白川将黑衣人的嘴捏开看了看,道:“嗯,不怪你。” 梁蒙不能接受,三两步走过去,只见黑衣人口中都是血,那血不是从喉咙中溢出来的,倒像是咬破了什么。 “一般来说,杀手死士都是将毒藏在牙齿中,遇到情况就咬破自杀。”白川道:“不过他不同,他的毒是藏在舌头中的,所以检查的时候发现不了。” 梁蒙一脸的不明白,也弄不明白舌头中要怎么藏? 白川淡淡道:“总有一些你想不到的法子。” 无论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梁蒙和简禹再郁闷也不能将人弄活过来,而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名单上的三个人。 还是白越最先从郁闷中抽身:“别想了,赶紧去找这三个人,京城就这么大,同名同姓的有限。说不定我们能赶在对方前面。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想他们找人也要费一些周折的。” 这三个名字,是现在的真实姓名么,不知道,但这是他们现在仅有的线索,没得挑没得选。 昨天一夜演戏又折腾,此时天才刚蒙蒙亮,不过众人现在也无心休息,让歌姬厨子什么的不着急天亮慢慢走,简禹带着白越和梁蒙先行回城。 白川虽然对这地方还是挺喜欢,但是自觉身为一个如此厉害的前辈,在这一次的事情上没能完成交给自己的任务,黑衣人终究是死在他面前,所以他脸面有些挂不住,也便跟着一起,看看能做点什么将功补过。 回了京城,一行人直奔户部去。 第93章 青楼 简禹身为大理寺卿,自然常要查询户籍资料,和户部是熟门熟路的,他用一种悲凉的表情走在白越身前,看得白越十分奇怪。 “怎么了?”白越道:“你在这里有过什么惨痛经历么,为何表情如此痛苦?” 简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梁蒙哭丧着脸道:“白小姐,你知道你的村子有多少户,多少人么?” 白越愣了下,不确定道:“几十户,百来户?几百人?” 她又不是统计户籍的,能知道自己有几个邻居就不错,哪儿能知道村子有多少人。 在前面领路的户部官员回头道:“今年年初统计,京城中共有户籍十三万四千五百二十户,合计人口六十七万五千八百人九十二人。” 白越惊呆了,众人都以为她是从村子里出来的,从未想过一个如此可怕惊人的数字,却不料她惊呆的是,忘了这年代是这么落后,连一个先进的查询方式都没有。 以前查案的时候,也常有大规模的人口筛查,但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名字,同名同姓的有成千上万,那也终究是有限的。 可如今呢……户籍管理是按地区一家一户记载的,甚至连同姓都筛选不出来,靠他们这几个人一个个地翻户籍档案么,要翻到猴年马月去。 眼见着白越垮下来的脸色,梁蒙还补刀:“这还不包括黑户。” 黑户古来有之,因为种种原因没在户籍登记的太多太多了。 “不,不会是黑户。”白越却道:“他们潜伏在大周,长久地潜伏下来,就一定要有一个经得起推敲的身份,不但不会是黑户,还会有一个正当的职业。” 梁蒙想想有理,但是当一间一间的户籍档案处的门被打开,依然觉得这没法找。 白越走进去,翻开一本户籍册子,又立刻丢下:“不行,这么找肯定不行。” 一时间,众人都犯了愁,还是简禹道;“自己找不了,就让人帮忙找吧。梁蒙,去贴通缉令……” “别别别。”白越忙道:“通缉令夸张了,寻人启事吧。” 自己找不现实,让人民群众帮着找吧, 虽然这样会打草惊蛇,现在也没有办法,简禹道:“把名字贴到布告栏上去,如果谁周围有叫这三个名字的,来大理寺提供线索,只要名字属实,一律有奖。” “你委婉点,这样会吓着人的。”白越道:“你就写,有人被这三个人救了,要找恩人,要不然外面人看了还以为是犯了什么事儿呢,弄得人心惶惶。” 简禹点头应着,让人去写告示,写着写着,师爷突然道:“哎,大人,您要找的这个,这个叫陈之梦的,小人知道一个。” 告示上明晃晃写着呢,只要提供这三个名字的消息,赏金一百文,若事后核查此人正是要找的人,再赏五两。 不是什么大钱,但对老百姓来说,一百文也是要辛辛苦苦赚的,只是提供一下左邻右舍的名字,这钱不就跟捡来的一样。 师爷不缺这一百文,但是很想在大人面前露脸立个功。 “嗯?” 师爷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哼哼一下才道:“大人是不去那些地方的,是以不知,春秋楼里的花魁梦儿,全名就是陈之梦。” “春秋楼?”白越不耻下问:“是个青楼吧?” “是。”师爷汗颜:“春秋楼,意为楼中醉生梦死,不知春秋过的意思。” “还挺有深意的。”白越看向简禹:“走,让人把告示贴起来,咱们先去春秋楼找陈之梦,排除一个是一个。” 白越说着就往外走,简禹忙一把拉住:“等一下等一下,你也要去春秋楼?” “不然呢。”白越义正言辞道:“你看我像是一个临阵退缩,将困难和工作丢给同僚,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么?” 简禹呆住,无言以对。 白越一脸严肃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道:“梁蒙给我拿身男装换一下。” 梁蒙狗腿子,应着跟在后面,还顺便朝简禹挤眉弄眼。 “少爷你肤浅了吧,白小姐……哈哈哈。” 以后你们两吵架,你肯定没白小姐会占理。 梦儿是花魁,寻常不好见,简禹也不想这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因此让人喊来了少女之友沈烨。 沈烨对京城里有多少青楼,青楼里有多少姑娘了若指掌,想见哪个见哪个,都是他的红颜知己。 最近沈烨有了小跟班,白越简禹忙,他无所事事,因此秦九跟着他后面吃喝玩乐不亦说乎,这会儿也跟着来了。 白越有点担心,戳了戳简禹:“哎。” “嗯?” 白越压低声音:“秦九跟着沈烨没事吧?” 简禹没明白:“没事儿啊,沈烨又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秦九愿意跟着他挺好的,咱们现在哪儿有功夫陪她玩。” “我不是说这个。”白越忧心忡忡:“秦九这个年纪情窦初开,相处久了,她不会喜欢上沈烨吧,我给你说这个结果我们承受不了,沈烨绝对不适合秦九。” 虽然沈烨确实是花花公子,但简禹还是忍不住为他说话:“沈烨其实还是不错的……” 白越看他一眼:“你以为男人风流真是美谈?你有妹妹愿意嫁给她?你以后有女儿,愿意找个这样的女婿?” 简禹说不出话来了。 白越严肃道:“你要郑重告诉沈烨,秦九有八个厉害又护短的哥哥,他招惹不起的。你让他别用对姑娘那些招数对秦九,秦九动心他丢命。朋友可以,一定要恪守距离。” 简禹也瞬间感觉到了事情严重,点了点头:“我明白,这事情我去和他说。” 众人都在不远处看准夫妻俩嘀嘀咕咕唠唠叨叨,沈烨感慨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谁能想到半个月前,莫奕还要我吓唬她呢。” “真可惜。”秦九也换了一身男装,从心里遗憾道:“可惜白姐姐定亲了,我还有几个没成亲的哥哥呢。” 各怀心思地絮叨完,一行翩翩公子哥,进了春秋楼。 春秋楼老板娘立刻迎了上来:“沈少爷,简少爷,带朋友来玩啊。” 青楼老鸨那是什么眼神,是真的阅人无数,女扮男装一眼就能看出来,但绝对不会拆穿。小姐贵人喜欢新鲜,来看热闹很正常,都是赚钱还分什么男女。 白越看了一眼简禹,还说自己洁身自好,能被青楼老板一口叫出名字,啧啧啧。 简禹不心虚的转过头,他是不常来的,但是偶尔也确实会跟沈烨来听曲喝茶,人之常情嘛。 沈烨直奔主题:“我来找梦儿,她在么?” 老鸨面有难色:“梦儿在,可是她现在在屋里陪客人呢?” 沈烨不停步地往前走:“是什么客人?” “不认识。”老鸨道:“是个年轻男人,从没见过,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 “哦,我知道了。”沈烨一点不带犹豫胡扯道:“是他呀,正好我找他也有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去找他们。” 毕竟是常客的常客,沈烨这么一说,老鸨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也不好阻拦了。 沈烨带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梦儿的房间。 第94章 死了两个 青楼里的住宿,自然是根据姑娘的身价来的,梦儿是花魁,一人一间住得很好,沈烨是梦儿入幕之宾,熟门熟路,一行人不像寻欢,倒像是寻仇,很快就到了房间门口。 然后沈烨回头看了简禹一眼,略有犹豫,毕竟他们也不确定这个陈之梦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陈之梦,万一里面现在热热闹闹的,他们这么冲进去,就有些尴尬了,该如何说? 简禹也略有犹豫。 这关键时候,雷厉风行还是要靠白越,古人的礼义廉耻和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只见白越一手把秦九推到一旁:“小姑娘不要看。” 一边伸手把沈烨往门里推去,一边推,一边还大声道:“沈公子你喝多了,咱们不是这个屋子……” 简禹瞬间明白,立刻也伸手帮了一把,一巴掌拍在沈烨背上,沈烨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前一冲,扑向了房门。 算你们狠,沈烨回头点了一下简禹,脚下一歪,扑倒进去。 秦九也跟着凑了过来,梁蒙连忙拦住,没成亲的小姑娘怎么能看这个。也不想想其实白越也是没成亲的小姑娘啊,怎么就能看呢? 在门虽然关上了,但架不住沈烨用上了一些内力,再加上简禹的助力,他们毫不费力的就扑了进去,然后沈烨脚步猛地一顿。 “别动。”沈烨张开双手将后面的人拦住。 地上躺着一个穿着一身绿衣的女子,年纪很轻面容姣好,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她睁大了眼睛,显然已经死了,但是死不瞑目。黑衣人完全没有给她疑问挣扎的时间,进门关门,便一刀毙命 他们还是来迟了一步。 “看样子,这三人都难逃一死。”白越看着地上尸体,不得不承认:“京城那么大,人口众多,我们要找出三个人一定需要时间,而他们对这些人了若指掌,想赶在他们前面,这太难了。” 时间就是生命,这是跟死神赛跑,但是他们一时毫无办法。 “这是他们自相残杀。”简禹沉吟一下道:“不必对他们的死难过。” 沈烨有些意外看她一眼,简禹从不在案件现场表达案件无关的观点,这是在安慰白越吗? 秦九终于摆脱梁蒙挤了进来,一看地上的死人,花容失色一声尖叫,悠远绵长的叫完,却并不见歇斯底里,反倒是翻脸跟翻书似的一白眼:“怎么是来看这个?” 众人皆是无语,秦九这姑娘,没长歪真是不容易。也幸亏是没长歪,要不然肯定是江湖传说中的大魔王。 秦九没见着自己想见的场景,只觉得没劲儿的走到一边,但她这一声尖叫,却引来了其他的人。 门敞着没关,外面人听着里面尖叫奇怪往里看一眼,这一眼之后一声破音的叫声响彻全楼。 “杀人啦!!” 简禹被喊吵得头痛,吩咐梁蒙:“告诉她们别喊了,大理寺办案不许喧哗。另外把平时和陈之梦关系好的人都传去,还有她的身份来历,都给我交代清楚。” 这一波隐藏极深的细作,时间也极长,陈之梦这年纪比他们还小,一定是有传承在的。当然这人可能很隐蔽,旁人未必能察觉,但既然存在,总有蛛丝马迹。 但陈之梦已经死了,按他们单线传承的规律,陈之梦这条线的上一个人已经不在了,就算是问,怕是也有限。 但时间有限争分夺秒,众人确定陈之梦死亡后,没在春秋楼再做停留,出来站在路边迷茫。 知道有人在这个城市里,要杀人,但是不知道要杀谁。 白越揉揉鼻梁无奈道:“别等人来通知了,派人去布告下面守着,重复循环喊话,路上的人,谁认识赶紧给钱带路,好在现在名单上的人可以去掉一个了,也算是工作量小了许多。” 只是大海捞针的一方,怎么能赶上精准刺杀的一方。 下午,他们没找到人,却又收到一个死讯。 报案的是菜市的人,一个中年汉子,系着油腻的围裙 “我是五象集那边卖猪肉的。”汉子擦着脸上的汗:“给咱们供货的屠夫,本来今日要送两扇猪过来,可等到中午都没来,我们着急了就去他家看看,想赶紧把肉运来。没想他被人杀了。”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简禹忙道;“死者叫什么名字?” 汉子不识字,一早上忙忙碌碌的也没注意城门口的广播,还不知道全城在找人,一听简禹问名字,便道:“他叫夏杰。” 众人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二个,死了。 沈烨不由地道:“我不想泼冷水,但是我觉得谢江可能也……” 话没说话,众人一起看他:“闭嘴。” 沈烨委屈。 简禹从一边摊位拿了个馒头塞进沈烨嘴里:“少说话,多做事,走吧去看看。” 就算是已经死了,也是要去看一看的。众人让汉子带路去夏杰的住处,沈烨啃着馒头跟后面,还是秦九心善,看他吃得干巴巴,又给买了壶豆浆。 夏杰住在城内,但杀猪的地方血腥又有味道,不会在人口密集的地方,独门独户的院子。 进了院子,白越四下一看,便道:“夏杰是独住么?” “是。”报案的汉子忙道:“屠夫这活儿吧,赚的其实不少,但是活儿脏又累,还血淋淋的。老夏脾气也暴躁,因此一直没说上亲,就自个儿住着。” 夏杰和陈之梦的死法一样,他就倒在房间门口,一把匕首刺进心口,一刀毙命。 报案的汉子瑟瑟发抖,众人齐声叹气。沈烨吃完了馒头喝完了豆浆,嘴巴又空了,但是张了张嘴,不敢出声。 名单上的三个人,陈之梦和夏杰都死了,死得非常快非常迅速,按照这个速度,剩下的另一个谢江现在也应该已经遭了毒手,只是还无人发现他的尸体罢了。 其实在京城里,找一个死人远比找一个活人要容易多了。毕竟活人千千万,就算是城门口反复的宣传,不知道消息的人也很多。 但是死人就不一样了,根本不用宣传,别说亲戚朋友,就算是路过的人看见死人了,也都会去报官的。 第95章 少了一个 虽然无奈但也无法,白越安慰简禹:“这些人隐姓埋名这么久,可见身上基本是没有消息的。现在又被上面毫不犹豫地灭口,更像是单纯的灭口,我觉得……有种他们要彻底退出的感觉。 大局势白越不懂,只是单纯就事论事,此时简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还有一个谢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他们继续找。” 谢江不是个奇怪的名字,京城必定不止一个谢江,白越他们不可能得到一个消息就去一趟,于是先回府等消息。 这一趟好像有收获,又好像没有,简禹心情明显有些不好,说是回来等消息,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沈烨这个乌鸦嘴没说出来的话是对的,他们不是在等谢江的消息,而是在等谢江的死讯。 但他们始终没有等来谢江的死讯。 陈之梦和夏杰死得那么干脆迅猛,谢江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第二日一早梁蒙送来了昨日的汇总。 “暂时查出京城里有五个名叫夏杰的。”梁蒙递上汇总:“但是属下带人一一去看了,都没有什么嫌疑。都是拖家带口的,有外地来的,有本地几代的人家,最近都生活正常,并未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莫非杀手那边出了什么变故?”简禹翻着汇总过来的资料,也确实看不出什么。 一代人或者几代人的潜伏,早已经非常好的融入了大周,和土生土长的人没有什么区别,杀手是有资料定点清除灭口,他们没有任何资料的,想要甄别出来确实非常困难。 白越哗啦啦地翻了一下:“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这个谢江,已经死了。” “死了藏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梁蒙不由道:“但京城里哪怕死了个流浪汉,也会有人报官的。除非跟家人说了要出远门,然后被杀了家里得一年半载才发现失踪。” “不,我的意思是,他不是现在死的,是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白越道:“卧底细作也是人,也有意外疾病,突发死亡是会记录在案的,但如果是正常死亡呢,就不会有人知道。” 梁蒙呆了一下:“那我们找不到他,杀手也找不到他。” 这话倒是也没错,但对他们来说,是少了一个线索,对杀手来说,反正是要灭口的,对方一早死了,反而还省了他们的事。 简禹一直在看梁蒙带来的几个谢江的资料,此时方道:“不是这么回事。” “嗯?”白越不解:“那是怎么回事?” 简禹道:“我之前就说了,他们这种细作是隐藏最深的,不到大事不会动,可能会隐藏几代人,父传子,师传徒,所以如果这个谢江死了,那么他一定会有传承,也许是儿女,也许是徒弟……包括之前的陈之梦,那个年纪未必就是第一任的细作。” 白越愣了下,提出一个很实在的问题;“那凶手根据名字找人是怎么找的,你说青楼里有两个梦儿正常,父子总不能叫一个名字吧,谢江生了个儿子叫谢江?这样不会引人怀疑吗?” 梁蒙想想那场景只觉得好笑,但是不敢笑。 “自然不会这样。”简禹正色道:“传下去的人叫什么名字,这是在他们出来之前就定好的。或者是名字里有什么特征,旁人看来不觉得异常,但是他们一听便知。” 这就真是十分麻烦了,白越想了想:“不对啊,那问题就又绕回去了,为什么那个人没死?” 这简禹也不得而知了。 简禹道:“梁蒙,再去户部查一下,近十年死亡销户的人里,有没有叫谢江的。” 梁蒙立刻去了,白越正要说什么,米家来人了。 还是米子涵。 虽然简禹说过几次,若有什么事情,叫下人来喊一声就行,不必你亲自跑。 但是米子涵觉得白越这次恩情太大,使唤下人来传话不能显示诚意,所以每次依然亲自来。 “白姑娘。”米子涵先和白越打招呼,才和简禹打招呼。 要不是因为白越是简禹的未婚妻,米子涵实在是不好过分亲近,他真想留白越住几天。可惜他家中也无和白越年纪相仿的姐妹,想拉近关系,也找不到人。 “怎么了?”白越看着他神色疲惫:“看米大人精神不好。” 米子涵叹了口气:“知道这几日你们忙,若非是万不得已,实在不该来打扰。” “不碍事,也不是外人。”简禹道:“米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米子涵疲惫地揉了揉脸:“子扬有些不太正常,太医也毫无办法。所以我想,能不能请白姑娘再去看一看。” 米子扬虽然被关了一段时间,但是白越评估过,这孩子挺坚强的,也会自我调节。 虽然陈年看守得非常严,他一直没有机会逃跑,但是精神上也就是后来在牲畜棚里那半个月才真的受了影响,现在回到了家,坏人得到了惩罚,被三百六十度十二个时辰无死角的关心宠爱,要啥给啥,应该很快就能适应才对。 白越道:“他有什么表现?” “大哭大叫,大吵大闹……砸东西……”米子扬挺痛苦:“我在,或者父亲在还好些,只要我们一不在就发疯,有时候一句话说得不对,立刻就说头痛暴躁……” 白越突然道:“打人么?” 米子涵想想:“倒是不打人,最多砸东西,也不砸人。但是白天睡得多晚上就不睡,吵到半夜,闹得家里人都休息不好。” 米子涵身手不错,按理也是熬几个通宵面不改色的人,如今看他眼下略有泛青,确实是憔悴不少。 白越看一眼简禹,简禹点头:“那我们过去看看,子扬这些年确实委屈了,如今好容易找回来,确要格外呵护一些。” 反正现在还剩下一个谢江,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米子涵万分感谢,拍胸口表示大理寺若是有什么事情人手不够尽管开口。 米子扬正在屋子里砸东西,噼里啪啦,哗啦哗啦的,幸亏大部分都已经换成了木头的,虽然听起来哐当当的,但是没有碎一地。 米子涵刚推开门,啪的一个杯子落在脚边,然后米子扬抬头一看,喜道:“哥哥,你回来啦。” 米子扬刚才的暴躁顿时消失无影无踪,上前握住哥哥的手:“哥你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你好着急。” 第96章 世上不平事 米子涵看着缩在一旁胆战心惊的丫鬟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柔声安抚道:“你不是常说多亏白姐姐救了你,想当面对白姐姐道谢么,我去把白姐姐请来了。” 米子扬看见白越,心里一喜,立刻扑了过来:“白姐姐。” 米子涵还来不及拽住,简禹不高兴,不动声色挡在面前:“子扬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这几日回家了,还习惯吧。” 米子扬被拦住,瞪了简禹半晌,突然张大嘴:“啊!!”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米子涵连忙搂住弟弟,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别怕。” 简禹无语往后退了一步。 白越拍了拍简禹,对米子扬道:“子扬这几天养得不错,长胖了好看了有精神了。” 米子扬听见白越说话,这才安静下来,眼睛闪亮亮的看着她,点点头。 “白姐姐。”米子扬埋怨:“你怎么也不来看我,我想你。” 这话要是从一个正常的,十八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简禹绝对一巴掌把人从米府拍飞到城外,但是从一个从小被拐走囚禁,现在精神不太正常的少年口中说出来,他就是心里不太高兴,也不好说什么。 一口一个姐姐的,也不知道到底谁比较大。 “我这不是忙么,一有空闲就来看你了。”白越笑道:“来,坐,我们说说话。” “好。”米子扬就像是米子涵说的,在他愿意喜欢的人面前,特别的听话。 “那我和子扬说说话,你们先忙别的去。”白越对简禹眨眨眼,虽然简禹心里不太愿意,但也只能应着。 虽然他不喜欢这个米子扬,但总要给米子涵面子。米子涵这次可算是低声下气,就差给白越磕头了,你还能说什么。 两人在屋子里坐下,白越让丫鬟给拿点吃的喝的来。 很快吃的喝的摆了一桌,白越关切道:“这几日在家里住着,习惯么?” “嗯,习惯。”米子扬点头,给白越剥橘子:“姐姐吃这个,特别甜。” 白越接过橘子:“喜欢家里的谁啊?” “大哥,娘,还有妹妹……还有小夏,默默……还有厨子……”米子扬一个个的数着,白越颇有兴致地听着。 除了米子涵和米夫人,米子欣外。米子扬还例举了很多人,伺候的丫鬟,厨房的厨子,会跟他玩的小厮,等等等等……他本该在五光十色中长大,却被囚禁一隅,如今回到米家,自然热闹。 白越一边吃,一边听,听着应着,还不时地附和几句,提问几句。 白越和米子涵虽然都退出了院子,但是谁都不敢走,就站在门边,关注里面的情况。 毕竟是那么大一个少年,万一突然爆发白越是控制不住的,虽然米子扬表现得对白越很依赖亲切,但他现在情绪不稳定,这会儿笑嘻嘻,谁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 简禹不敢离开,米子涵也不敢离开,万一米子扬突然爆发伤了白越,这个后果谁也承受不起。 两人就这么聊到快天黑,白越看了看天,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道:“好了,天色不早了。” 米子扬脸上立刻出现了期待的表情:“姐姐,你在我们家吃晚饭好么?” “饭就不吃了。”白越笑眯眯道:“不过你哥哥说你这段时间精神不稳定,看不见他们的时候,就大吵大闹,我一方面是来看看你,一方面,也是来给你治病的。” “我没病,就是……就是也不知怎么的。”米子扬一梗脖子:“真的没病。” 白越笑道:“有病怕什么,不要讳疾忌医嘛。” 米子扬梗了一会儿脖子,终于耷拉下脑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有点控制不住。白姐姐,你要是能经常来看我,我应该会好一点的。” 白越拍了拍他,严肃道:“你放心,姐姐马上就能治好你。” 米子扬的目光充满了疑惑和不相信:“真的吗,姐姐你有什么办法。” “当然是真的,你等着啊。”白越嘱咐一句:“你在这等我,我去拿点东西。” 说完,白越便起身出去了。米子扬想要喊她一声,但还是没出声,也好奇她到底去拿什么。 出了门关上,果然见简禹和米子涵都站在外面。 两人忙迎了过来,米子涵迫不及待道:“白姑娘,子扬如何了?” 白越道:“米大人,有件事情,我要问你一下。” 米子涵连忙点头。 白越道:“这事情是你的家事,我本不该问的,但是你若想弄清楚子涵病,就一定得实情告诉我。” “我一定据实相告。”米子涵也实在:“我大约也知道白姑娘想知道的是什么,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这件事情确你们不是外人,没什么不可说的。” 白越点点头:“我想知道你弟弟回来后,你家那位姨娘,就是当年拐卖你弟弟的那位,现在怎么处理了。” 这问题实在是太尴尬了,米子涵的面色略有难堪,简禹也觉得有些不妥,轻轻咳了声:“越儿。” 但是米子涵随后摆了摆手。 “这事情,并未对外宣扬。”米子涵道:“因为她在府中多年,有一子一女。而且当年掳走子扬之后,也并未杀害,一直只是关在府中。所以虽然父亲知道后发了好大的脾气,但……” 白越心里大概有些明白。 米子涵叹一口气:“这事情说出来我心中也是不平,可旁的事情都能追究到底,此事却难。父亲罚陈胜美在母亲院里跪了两日,第三日昏过去后便关进了屋里,不许任何人见。他那两个孩子,在我父亲门外求了一夜,哭哭啼啼地,又跪在我母亲门外不肯起来。” 白越道:“那你母亲怎么说?” “我母亲性子软和。”米子涵摇摇头道:“之前再恨,子扬回来后,她便原谅了一半。何况她也知道父亲有意维护,又有一双儿女夹在中间,若是她强硬要闹,有我在,父亲虽然是要妥协的,但是这夫妻父子之间的关系,怕是就难挽回了。” 所以米府这事情,竟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第97章 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米子涵说完,白越也沉默下来。 谁都知道这是不对的,如果是白越以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提出反对,但是现在不一样。 一来这毕竟是米家的事情,她是不应该掺和的。二来,这事情确实难,无论米子涵还是她母亲,和父亲翻脸,和丈夫翻脸,都是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的。 米夫人也就罢了,米子涵若是非要严惩父亲的姨娘,一句不孝就可以压得他做不了人,喘不过气。 “这事情……”简禹半响中肯地道:“你在中间确实为难了。” 一边是母亲弟弟,一边是父亲和仇人,出不了头伸不了冤。刑部就算有万般手段,又能怎么样? 米子涵一脸的苦涩,无奈摇了摇头,难怪他这些日子心力憔悴。 看着两个京城叱咤风云杀伐决断的硬汉都难住了,白越叹道:“其实我说你们这些古……古……” 简禹和米子涵都看着她,古什么? 白越硬是把古代人三个字咽了下去,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这些古板的人啊,办法多的是,目标路上有障碍,非要走直线么,不能绕路么?” 两人不解。 “先不说这个。”白越道:“先说米子扬,我确定米子扬是装的,他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心里不痛快。” 米子涵一脸疑惑:“怎么说?” “说话做事都正常,情绪稳定。”白越不打算细细跟他们说自己如何提问诱导米子扬做出各种反应,只是简单道:“一般来说,他这种行为有两个原因。一是要引起你们的注意,引来更多关心。另一个,就是心里不痛快,想要闹。这个不痛快,最大的根源就是你父亲。” 米子涵将信将疑。 白越道:“你之前说了,米子扬在府里,只有在看见你,你父母和妹妹的时候,能够镇定下来,其他时候都会闹。” “对。” “我跟他聊了很多。”白越道:“他其实对大部分人都是喜欢的,不止是哥哥妹妹和母亲,还有丫鬟小厮,厨房的厨子。米大人,子扬是个很好的孩子,他在那样的氛围长大,还能有一颗正常的心,真的很不容易。” 没有阴暗没有扭曲,没有社恐也没有想要报复社会,简直是一股清流。白越觉得就凭这个,可以给米子扬一个五讲四美好青年的奖章。 听着白越夸米子扬,米子涵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白越道:“但是,他独独没有提起你父亲,他对你父亲有极大的意见,所以他见你父亲不闹,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一种心计。” 孩子还挺理智,知道如果在米父面前闹,开始的时候,他会因为内疚对自己更好。时间长了,愧疚感过去,只会厌烦。甚至慢慢会想,这孩子,还不如找不到。 米子涵听了半天总算是懂了,可是懂了又怎么办? “子扬这些年受了太大的委屈。”米子涵道:“我真不知该如何才能安抚他。” 白越笃定道:“我有办法。” 米子涵眼前一亮;“您说。” 不知不觉敬语都用上了,简禹觉得下一步米子涵大约要把白越在家里供起来了。 “你去给我找个棍子来,别太粗太粗我拿不动。”白越有经验道:“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 米子涵愣住了,他这几日看白越的目光充满崇拜,觉得这是一个充满知识和智慧,大智大勇的姑娘。但是在这件事情上,竟然这么接地气? 简禹也觉得:“会不会不太好?” “听我的,好得很,如果一顿打解决不了,那就再来一顿。”白越笃定道:“打完再讲道理,你先讲道理他听不进去的。” 白越非常自信,米子涵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盲目崇拜占了上风,亲自去挑选了一个根大小适中,光滑无毛刺的棍子。 米子扬还坐在桌边,一边想着白越去拿什么呢,是不是给他的礼物呢。一边想着,怎么样才能找个理由,把人留下来吃饭呢,还有那个简禹真讨厌,未婚夫又没成亲,干嘛一天天的跟着,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吗? 就在胡思乱想中,白越回来了,手背在后面,像是拿了一个什么东西。 简禹和米子涵跟在后面,面色都有些古怪。 米子扬更好奇了,忙站了起来。 白越进了房门,摆摆手让简禹和米子涵在外面等着,让丫鬟小厮也都出去,然后她进去关上门。 米子扬探头去看:“白姐姐,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神秘兮兮的?” 白越微微一笑:“能给你治病的好东西。” 说完,白越亮出背后的棍子。 米子扬没反应过来,也不太明白,还傻乎乎走上前两步,想要去看一看这棍子有什么奇妙之处。 白越扬起棍子,不客气一棍子抽过去。 “让你装神弄鬼,装疯卖傻……” 米子扬好在这几日恢复得不错,嗷呜一声大惊之下,身子一拧竟然躲开了。 那棍子砸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白越这一下力气用得可真不小。 简禹和米子涵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一时担心白越不会真把米子扬打傻吧,一时担心米子扬会不会抢过棍子,那白越也打不过啊…… 白越还是看得很准的,米子扬没胆子抢她的棍子,但是也不是傻得梗着脖子挨打那种孩子,躲过第一下后,他立刻撒腿就跑,第一个反应是往外跑,拽了两下门没拽开后,就在屋子里和白越打起了游击。 好在这屋子大,白越又不会武功,虽然棍影呼啸带风,但一时也追不上。 “白姐姐,你怎么了?”米子扬大惊失色:“你是不是中邪了吧?” “你才中邪了,我看你是胆大包天了,连你哥哥你娘,连我都敢骗。”白越一棍子砸在屏风上,砸凹下去一块:“你个傻孩子,你以为你要是真疯了,谁高兴,谁难过,谁睡不着觉?有没有脑子,能不能动一动?” 米子扬被骂的一愣一愣:“我我我……” “你你你,是不是把脑子留猪圈里了?”白越知道这孩子心里足够强大,说话毫不留情:“你哥和你娘,找了你这么多年,你呢,回来不帮他们分忧解难,还天天折磨他们。” 这下米子扬不愿意了,大声道:“我没有。” “你没有吗,我说你傻是瞎说的么?”白越突然压低声音:“米子扬,我特别明白你的感受,但你选了一个最蠢的办法。” 第98章 你哥眼泪都哭干了 米子扬一愣,眼见着棍子到了身边,都不知道躲了。 白越也不客气,一棍子敲在米子扬小臂上,米子扬嗷一声跳了起来。 “白姐姐,你还真打啊。”米子扬委屈地抱着胳膊:“痛痛痛……” “不真打你知道痛吗?”白越又扬起棍子:“不痛知道错么?” 米子扬一见立刻怂了:“知道了,我知道了。” 回到米府这么久,家里人都把他捧着供着,就算是他再无理取闹,都不会对他大声的说一句话,更别提谁敢动手了。要是谁敢动手,哥哥和母亲先不同意。 但现在哥哥就在门外,还给看着门,看来是不会进来救他了。 “真的知道了?”白越又敲了敲门。 “知道了知道了。”米子扬赶忙点头。 “好,那你现在听我说。”白越道:“这话我不会在外面说,但你是我救出来的,我必须得告诉你。” 米子扬被白越的认真严肃吓到了,慎重点头。 “你爹,不止一个儿子,你,只是其中一个。”白越道:“你爹,不止一个夫人,你母亲,只是其中一个。你若这么闹下去,把你爹逼急了,受到伤害最大的肯定是你母亲。” 米子扬不说话。 “我知道你委屈,你恨,你要报复,为自己讨公道。”白越句句都说在米子扬心里。 米子扬憋了一肚子的委屈:“难道不应该吗?” 白越拽着人走回去,按着他肩膀在桌边坐下:“应该,非常应该,但是我们要注意方式方法。如果方法错了,那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你知道吗,你哥哥那坚强的人,在你面前强颜欢笑,去找我,在我面前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米子扬惊呆了:“不,不可能吧。” 会哭的肝肠寸断的,难道不是母亲么,怎么可能是哥哥。 “这有什么不可能,谁的心不是肉长的。”白越点头表示自己没说错:“你知道他为了找你,求我都差点跪下了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哥哥那么骄傲的人,要不是因为在意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吗?” 米子扬更惊住了,一脸的呆滞。 “你看看他的眼睛,自从你回来,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白越指着门外:“他一面要照顾你,一面要安抚母亲,一边还要顶着你爹的压力,他有多难你知道吗。男儿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米子扬连连点头。 白越道:“你母亲能哭,你能闹,你父亲能摆出威严来压人,他呢,他只能忍着,压力委屈都自己扛着,就算是扛不住,也不敢在家里露出半点不妥,但是心里呢?” 白越顺手拿过桌上一个苹果,用小刀在上面戳。 “你哥哥的心啊,就像是个苹果一样,被你父亲戳一刀,被你母亲戳一刀,还要被你戳,一刀又一刀,千疮百孔,心碎了无痕……” 白越作为一个法医,手上的力气很大,刀也锋利,刀刀见果核。 米子扬不由地往后靠了靠,屏住了呼吸。白越戳一刀,他就缩一下脖子。 白越啪一声把苹果放在桌上:“所以你自己说,你对得起哥哥么,你是要逼死你哥哥么?你错了么?” “我错了。”少年毕竟这些年都被关在陈家,接触不到多少外面的世界,也接触不到多少外面的人,心思纯良,自然不是白越老奸巨猾的对手。 白越欣慰道:“知道错就好,乖,去和哥哥赔礼道歉。然后哥哥会和你站在一起,支持你,然后我们一起用更好的办法,抓坏人,报仇雪恨。” 米子扬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还有啊。”白越不忘嘱咐道:“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可不能在你哥面前提,也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你哥脸上挂不住。” “我懂。”米子扬乖顺道。 米子涵和简禹在外面站了许久,开始还听着里面又是喊又是砸的热闹,后来就安静了下来。 正心里七上八下呢,突然门就开了。 米子扬站在门后面,红着一双眼睛,像是哭过。 米子涵心里有些没底,他往屋子里一看,便看见了桌上那把刀和千疮百孔的苹果心里一紧,正要说话,米子扬突然扑了过来。 米子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哥,哥我错了,我不应该装病,让你担心了。” 这一句话让米子涵也差点哭出来,连忙将弟弟肩膀抱住,连拍了几下:“没事没事……” 米子扬还在哭:“我都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白姐姐都告诉我了。” 米子涵其实不太明白:“你知道什么了?”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你为我,那么辛苦。”米子扬也那么大小伙子了,本来一时感动哭两嗓子就算了,但米子涵搂着他的时候,不小心两下拍到了他的胳膊上。 米子涵一个习武之人,力气很大,就算是收着劲儿也有些力气。 那两下正拍在米子扬被白越打肿了的胳膊上,于是米子扬哭得更伤心了:“哥,哥,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阔别十二年的兄弟抱头痛哭,简禹十分佩服,走进去低声问白越。 “你都跟米子扬说什么呢,把他感动成这样?” 白越轻声一笑,凑到简禹耳边低声道:“我跟他说,米子涵这些日子为了他,晚上关门一宿一宿的哭的,哭得眼睛都睁不开……” 简禹十分无语。 “真的。”白越正经道:“所以他被感动了,你看看孩子多心疼哥哥啊,这兄弟俩以后感情肯定好。” 兄弟俩抱着互相安慰了一番,米子涵也算是放下了心中这些日子压着的石头,自然不会怪米子扬的胡闹,而是严肃保证。 “哥哥保证,这件事情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米子涵道:“我绝不会让你白白受这委屈,也绝不会让母亲,白白痛苦委屈了这么多年。” “嗯,我相信哥哥。”米子扬握拳,然后充满期待地看向白越:“白姐姐说了,她也会帮我们,白姐姐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 第99章 折磨她弄死她 米子涵看向白越,正色道:“白姑娘有什么指教。” 白越并没有什么指教,只是在米子扬面前这么一说,这事情要是落在她身上,招数多的是。但这不是她的事,甚至不是简家的事情,是别人家的事情,总不能让她教他们兄弟倆半夜去套人麻袋吧。 白越打了个哈哈:“也没什么指教,非要说两句的话,就是那么回事啊,她对米老爷最管用的招数就是楚楚动人的可怜,她可怜你们也可怜啊。” 爹是不对,但不对也是爹,米子涵他们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怎么样。 “表面上,咱们就比两件事情,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白越伸出两个手指:“自强不息和可怜兮兮。” 米子涵顿时懂了:“子扬的学习,我已经在安排了。等他身体恢复了,都要跟上。” 米子扬这些年没疯,但是也没什么学问,他在米家必须要做一个文武双全的世家公子,要恶补的东西太多太多。 而米子涵现在之所以能在家说上话,就是因为足够优秀,比几个姨娘的孩子都优秀,在朝廷立足,虽然还不足以对抗乃至颠覆父亲,但也已经不容小觑。 米子扬要迎头赶上,成为哥哥的左膀右臂,兄弟并肩互为助力,而不是一个只能被庇护的孩子。 他郑重点头:“我会努力的,哥,你放心吧。” 孩子懂事了,米子涵老怀欣慰,老泪纵横。 白越道:“第二个对你们来说可能难一点,但都是明白人,以柔克刚,以退为进,熟悉一下就行了,也没什么难度。在旁人面前碍着面子不能示弱,在自己爹面前怕啥,只要掌握一个度就好,既要让他心软愧疚,又不能显得自己弱小。” 这种事情不可言传只可意会,要兄弟俩自己研究研究,最好演练演练才行。 简禹本来也只是陪着来的,此时更是坐在一边随手翻看一本杂记,顺带放个耳朵听着。 听着听着,觉得挺好。这媳妇若是进了自家门,跟母亲肯定是一条心的,自家内宅里那点小矛小盾的事情,肯定调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谁家内宅后院的妻妾之间没点事儿呢,而这事情很多是简禹不方便插手的,有白越在,母亲绝对是如虎添翼,大杀四方。 白越道:“这是明面上的,主要是为了站住道德和舆论的制高点,成为始终正义的一方,同时,拉拢暂时不能对抗的力量,避免造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现象。” 这个力量就是两人的父亲,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儿子对爹,该迂回还是要迂回。当然这是暂时的,等日后米子涵成了家主,有多少委屈不能为母亲讨回公道。 “对,白姐姐说的都对。”米子扬高兴应着,然后迫不及待地道:“那暗地里呢。” 他总觉得暗地里的事情更让人期待呢? 白越白他一眼:“暗地里还要问我么,问你哥。” 米子涵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为,为什么问我。” “问你简大哥也行。”白越一指简禹。 无辜躺枪的简禹冤枉道:“为什么要问我,我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怎么就明白那些暗处的东西了?” 米子扬毕竟封闭那些年,不是很明白刑部和大理寺这两个地方。 白越悠悠道:“刑部,大理寺,这两个都是京城难得的好地方,想我第一次去大理寺,就看到了一出特别有心思的大戏……” 简禹扑过去捂住白越的嘴:“你什么都没看见。” “呜呜呜……”白越斜眼看简禹。 这看在米子涵和米子扬眼里,十足的打情骂俏了。 “我和米兄,对此真的了解不多。”简禹坐直了,正色道:“要不然,还是越儿你给我们说说。” 虚伪的人啊,白越叹口气:“好吧,既然如此,那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惊堂木一拍,白越道:“我这个故事叫做……后宅七十二计,腹黑嫡女完虐恶毒后娘。” “咳咳咳……”简禹实在忍不住咳了出来。 “没事吧。”白越拍拍他的背,顺顺气。 “没事儿,你说,你接着说。”简禹连忙摆手,之前那个逃婚九十九次的天价未婚妻给他的印象太深,也不知白越哪里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故事,真是可以去写话本卖钱了。 这一夜,米家兄弟面前,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白越和简禹终究还是在米家吃了晚饭,等故事说完,又加了一顿宵夜。 “我一向认为一切违法的行为,都应该受到法律制裁。”白越在颠覆了米子涵的三观后,最后正经总结道。 “现在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立刻惩治凶手,但我相信不出一个月,定能给法律一个公道,不会让正义缺席。” 这年代对拐卖人口的刑法比白越那年代重得多的多,是和杀人一样的重罪,主犯斩首,从犯流放,米父也是在朝为官的,只要闹起来,他不敢徇私枉法。 说白了,米子涵想在家里折磨一个人生不如死太容易了,难的是怎么不着痕迹又占理,难的是让他父亲挑不出错来。 “对了。”白越道:“我这几日也想了子欣的情况,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想刺激她走出来,就要重现当年的场景。” 米子涵一听妹妹的名字,精神一振:“请白姑娘细说。” 白越道:“当年,米子欣因为子扬被绑架,受到了惊吓和责怪,一直不能走出来。现在我们案件重演,找个孩子,装作子扬的模样,让人绑走,但区别是,后来他被找回来了,子欣的心结解开,自然就会慢慢走出来。” 米子涵一听明白:“我知道了。” “那场景最好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白越道:“孩子米大人自己去找,绑匪的人选我建议一下,就用那几个陈家的人,告诉他们,若是做得好,可以考虑网开一面,当年的事情不予追究。态度要真诚一点,让人相信你们。” 米子涵和米子扬的脸色顿时变了,米子扬按捺不住急道:“白姐姐,就这么放过他们,那岂不是太便宜了?” “傻孩子。”白越微微一笑:“考虑是考虑,考虑的结果,那还不是你们说了算。要知道,有时候失望比绝望,更让人痛苦。” 竟然还可以这样,米子扬顿时傻了。 “真是老实孩子。”白越夸了米子扬一句:“好好请教哥哥,这种事儿两位哥哥门清。” 两位哥哥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们不懂,也是老实人。 第100章 谢平生 宠妾灭妻的故事白越也不是没看过,但最终女主光环会战胜一切,此时碰着个身边事,不由得唏嘘感慨不已。 简禹大约是这些年在大理寺出入,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倒是没什么感慨,只是道:“愿米家这事情早日尘埃落定,不然总是让你掺和在里面,也不太好。” 白越也觉得不太好,但她确实也没正确理解简禹的意思,当然这不重要,米子扬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邻家的小弟弟罢了,十八岁刚上大学呢,还是个孩子。 梁蒙这几日带人一个个地在查最后的线索,谢江。 活着的谢江筛选了一遍,没查出什么异常,近十年销户的死亡名单,也都从户部拿了回来。 “这个……”梁蒙道:“少爷,这个人有点问题。” 梁蒙递过一份资料:“谢江,父辈从青州过来,是个落魄书生。死于四年前,疾病死亡。有一个儿子叫谢平生,儿子也是个没考上功名的,就在柳橙湖边摆摊,给人写字画画为生。” 简禹白越凑一起看一下:“有什么不妥。” “这人没什么不妥,但是最近他家附近挺奇怪的。”梁蒙道:“这名单上所有叫谢江的,包括近十年销户死亡的谢江,我们都去看了一遍,询问了一下周边乡亲,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这个,就这个谢平生,还真的有。” 两人都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连着两个晚上。”梁蒙压低了声音,阴森森地道:“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邻居都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什么样奇怪的声音?” “这个不好说,那人也说不清楚。”梁蒙道:“但是据他说,他这几天闹肚子,晚上总是跑茅房,他们两家院子是临着的,有动静听得清楚。他总觉得听见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动物闯进去……” 这谢平生不住在城中心,城中心的房子贵,都是简禹米子涵这样的人家住的。他住在城郊的一个地方,大的野兽没有,但是小兽难免。 梁蒙道:“这个季节,家家户户都挂点咸鱼腊肉香肠什么的,他就担心会不会有野猫什么的偷吃,第二天告诉了谢平生。” 白越莫名顿了顿,转头对佩琪道:“问问厨房有咸鱼咸肉香肠之类的么,中午弄点来吃吃。” 佩琪应着一溜烟地跑了。 简禹断定:“你对吃有一种非常娴熟的热爱,以前在家的时候,肯定没亏着。” 亏着啥也不能亏着吃啊,白越嫣然一笑:“继续说。” 梁蒙接着道:“谢平生回去检查了一下,说没有什么异样。可是第二天,邻居又听到了声音,非常轻的一声。后来也没见什么异样,但是听我们盘问,就说了出来。” 连着两个晚上有异响,确实有点奇怪,虽然没什么大动静,但毕竟这名字时间凑得那么巧,几点连在一起,就叫人不得不多想了。 简禹点了点头:“吃完中饭我们过去看看。” 梁蒙连连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下午谢平生肯定不在家,只要不刮风下雨,他都在外面摆摊。” 简禹回头看白越一眼:“那我们先去柳橙湖边看看,今日正好天气不错,这些日子都忙,带你去散散心。” 白越不太想感谢简禹的一片好心,别人是劳逸结合,寓教于乐,她呢,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柳橙湖边风景倒是不错,绿柳成荫,湖水清澈透亮,今日天气好,许多人上街闲逛,也便有不少摊位顺着湖边一字排开。 白越和简禹并肩,后面跟着梁蒙付钱,两人一路走,一边看,一直到梁蒙在后面嘘嘘嘘地低声提醒。 前面不远处,果然有个代写信的摊位。摊位后面坐着个清瘦的年轻人,个子高高皮肤挺白,长得还不错,一身书生打扮,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像是明天就要去赶考的书生一样。 白越低声道:“代写书信赚不了什么钱吧,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另谋营生?” 旁的卖花卖小玩意儿卖吃的摊位上大多有人,但是谢平生的摊位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旁的营生。”梁蒙道:“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做一点,给人写信画画,还会算命看手相,上山采草药,有时候出门倒点小玩意儿……” 虽然看打扮是个斯文书生,但其实做的事情就是个市集小贩,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过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 两人走到摊位前,谢平生一看笑道:“两位客人,是要写信么?” “不写信。”简禹简单粗暴,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谢平生眼睛一亮:“客官出手如此阔绰,所为何事?” 简禹单刀直入:“昨晚的黑衣人呢?” 谢平生显然一愣,然后才道:“啊,你说什么?” “别装了。”简禹道:“既然来问你,自然什么都知道了,昨晚有人去你们家了,然后呢?” 白越心里给简禹点了个赞,这一招不错,出其不意诈一下,要是谢平生心里有什么,十有八九会被炸出来。 但是谢平生一脸茫然:“啊,这位公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看样子谢平生是真的不知道,简禹反应也快,紧跟着便道:“装什么傻,你不是邓先河么,有人举报你。” 明显看见谢平生松了一口气。 “公子,你认错人了。”谢平生道:“在下姓谢,一直在柳橙湖边摆摊给人写信,这周围的摊贩,都能替我作证。” 简禹看了梁蒙一眼,梁蒙果然去问了几家,回来朝简禹点点头:“公子,是我们弄错了,他确实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简禹面上有一点郁闷,还是很快起身道:“既然这样打扰了。银子你留着吧。” “不用不用……”谢平生连忙推辞,但是话没说完,简禹已经走了。 “少爷怎么样,真不是这个人么?”梁蒙连忙跟上。 “不知道。”简禹道:“但是他既然在这里,我们去他家看看。若是真有杀手晚上去了他家,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第101章 这屋子有问题 谢平生依然坐在他的位置上,看书写字守着无人的摊位,但书本遮住了他的双眼,从书本后露出一些的视线四下看着。 简禹虽然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但是却留下了人,好几个人散在湖边的各处。谢平生纠结地默默挠桌子。到底是敌不动我不动,还是先下手为强。 白越和简禹直奔谢平生的家去,当然是大门紧锁,他们公职人员也不好撬人家的锁,直接就从围墙翻了过去。 十分普通的小院子,一侧的架子上晒着些果干菜干,另一边挂着一点咸肉两条咸鱼,然后晾着几件男士衣服,其他冷冷清清,标准的单身汉家庭。 院子里之前下的雪都已经化了,但还潮湿,泥泞得很。白越站在中间不肯动,感觉无论哪边走,都会弄脏鞋子。 简禹笑道:“怎么了这是……你以前不怕脏不怕泥的啊。” 这还真有点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简禹不由想起白越第一次逃跑被抓的时候,在卫家大庭广众地爬墙,那可一点儿也不含糊。 不过十来日,真是恍若隔世啊。 “我倒不是怕脏。”白越道:“咱们毕竟是私闯民宅,这满地都是脚印,谢平生回来以为进了贼报官怎么办?” 还真是操心,简禹嗨一声,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屋子侧面传来一声大叫。 是简禹一个正在搜查的手下的声音,众人都是一惊,纷纷冲了过去。 跟着简禹的人,虽然不说身经百战也都是会些武功,有些经验的,能让他们发出这样的声音,可见是出了什么变故。 简禹也走了过去,想想还把白越也一起拽了过去。他不信这宅子里有什么特别的危险,如果说危险,白越不在他眼皮底下才危险。 梁蒙已经将那人扶了出来,一脸的惨白滴了一路的血。 “怎么回事。”简禹看他伤在胳膊上,松了一口气,那是一只短弩,十分锋利,但因为躲避及时,只划破衣服伤了胳膊。 “这小子家里竟然装着暗器。”那人痛得龇牙咧嘴,手上血淋淋地一指:“少爷你看。” 墙上插着一排弩箭,支支都没入墙壁一寸,这弩箭的力道大得令人发指,又是近距离攻击,若是被射中,绝对是一个血窟窿。 简禹让人带他去处理伤口,另外将这屋子好好的检查一遍,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机关。 一个普通人家,谁会在屋子侧面装上暗弩,不怕伤着自己,不怕伤着来串门的邻居么? 这种暗器都是一发结束的,既然都已经射出来了,便是没有危险了,要重新装填。其他人散开去检查,白越却蹲在弩弓旁边看。 墙上有很多孔,白越点了点,又去看了一下弩弓,道:“莫奕你来看。” 简禹走了过来。 “这墙上有孔。”白越道:“七个孔,都是新鲜的,应该是昨天,前天都被人触发了弩弓,然后今天又换上了新的。这么说邻居昨天和前天说听见了奇怪的声音,看样子是真的有问题。” “少爷,这边还有。”梁蒙在不远处喊:“您过来看看。” 简禹回头看一眼白越,高声道:“全部人,立刻离开院子。从进来的地方原路返回,院子外集合。” 他一起带来十来个人,除了受伤和送他去处理伤口的,现在还有八个,本来就是打着主意将谢平生的住处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现在肯定更要搜查,但是不能这么搜查了。 “这屋子很危险。”简禹道:“如果两拨黑衣人都折在这个地方,谢平生又不是什么绝世高手的话,那可怕就在这个院子本身。我们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会有危险。” 梁蒙道:“少爷,我先去看看。” 简禹点头。 白越看着梁蒙进去,不由道:“他这么进去不危险吗?” 简禹自信道:“别看梁蒙咋咋呼呼的,他是机关暗器的祖宗。” 真的这么厉害,白越站在门口:“我虽然不知道哪里有机关陷阱,但是我知道哪里没有。” 此时,谢平生的邻居听着这边的动静,探头出来看一看是怎么回事。 “老乡。”白越热情地迎了过去。 对年轻姑娘,大家总是客气一些。 白越道:“和你打听个事情。” 邻居连连点头:“姑娘请说。” 不说别的,就看着这一群官兵凶神恶煞站在一边,他也不敢不客气。 白越道:“你和谢平生做邻居多久了?” 邻居不用想的:“他爹没成亲的时候,咱们就是邻居,后来他出生了,那是我看着他长大的。” 邻居看起来四十岁的样子,确实是看着谢平生长大的。 白越没有去追究谢平生父亲谢江的事情,而是道:“这小伙子平日里和大家来往多吗?” “多啊。”邻居道:“小谢一个人住,也没爹也没妈,又没成家,咱们乡里乡亲的肯定要多照顾。咱们家做了什么吃的喝的,都要他送一份,他要是在外面见着什么好吃好玩的,也会给我们带。” 听起来真的是一个随和开朗,阳光热情的人呢。 白越又道:“那你们串门啊。” “串啊。”邻居不明所以:“小谢每日出门摆摊,回来一个人嫌麻烦,就常在我们家吃饭。他院子里有时候养点鸡,晒个衣服什么的,要是突然下雨刮风,我们就替他收一下,都跟自家一样的来往……” 白越心里有数了:“好,谢谢你。” 邻居连声道:“不客气不客气,对了,那个姑娘啊,我能不能问一声,小谢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没事儿。”白越微微一笑:“没事儿放心吧,你回去吧,没事儿啊。” 毫无说服力的一句话,但是邻居在简禹冷冷的注视下,不敢再说什么了,连忙回了屋。 “我知道哪些地方安全。”白越大步往里走:“让你的人收起通天的本事,把自己当普通人,普通人能去的地方,都安全。” 敞开门让邻居自行进出的地方,自然都是安全的。而简禹的人正好相反,他们正是哪里阴森找哪里,这才在第一时间触动机关。 第102章 老母鸡炖蘑菇 白越不低头不弯腰,就这么踏着泥泞走了过去,简禹只觉得心惊肉跳,一步不离地跟在后面,神经崩得极紧,时刻做好准备在暗器或者机关出现的时候,及时把白越抢出去。 真是不省心。 梁蒙和白越的线路正好相反,他专挑平常人去不了碰不着的偏僻地方,戳戳捣捣的,不时从砖缝里,树叶中,门背后取出什么丢在地上。 “少爷,这小子是个人才啊。”梁蒙道:“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随着梁蒙把东西一样样地扔出来,地上积了一堆。 弩弓,形状奇怪的暗器,匕首,甚至弹弓,带刺的木桩…… 难怪两拨杀手都折在这里,这还没进屋子,院子里就这么热闹,若是进了屋子,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 突然梁蒙道:“等等。” 众人都停了下来,就连正在饶有兴致观察鸡窝的白越都看了过去。 梁蒙从房间门口拆下一根木桩,但是不敢打开,只是道:“这里有一个小机关,开门的时候只要碰着,就会打开。” 于是身边的人手贱,就伸手过来,想打开一下。 梁蒙连忙侧身躲过:“别乱动。” 看起来平平无奇,众人都奇怪:“这玩意有什么危险,里面藏着什么厉害的暗器么?” “不是。”梁蒙道:“这种机关不是藏暗器的,这叫销魂筒,一般是藏毒的,一打开里面毒烟就会散出来,因为每个人的手法不一样,所以里面藏的毒也不一样,我对毒药知道不多,不敢打开,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这种小巧又不用武功催发的东西白越最喜欢,过来接过去看一看:“那他放在门口,显然是不怕被邻居误碰,可是有什么说法?” “迷魂筒本身没有什么说法,就是靠里面的毒烟,因为这东西安装简单,我估计平时不会放在这里,是这几日不停有人上门骚扰才装上的。”梁蒙道:“只要里面的毒不是立即毙命的,或者是先给邻居偷偷摸摸下点解药,难度都不大。” 就像是秦九那样,简禹了然:“把这个拿回去给秦九看看,她是这方面的行家,肯定能知道里面是什么。” 梁蒙应着,叫人将东西收起来。 白越又回到鸡窝边,甚至还蹲下来,看那样子,像是想从鸡窝里拿出一个蛋来。 “怎么了?”简禹在她身边蹲下来:“看上哪一只了?” 这两人还真不讲究,白越一个姑娘家,简禹好歹也是有官职身份的,就这么并肩蹲在鸡窝门口。里面还有几只肥胖的母鸡和一只威风凛凛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大公鸡。 公鸡凶悍又护老婆,那样子像是随时要上来啄他们两口。 “嗯,那个黄色的看起来就很好吃。”白越回想这几日好像还没喝过鸡汤:“一会儿找谢平生把这几只鸡买了吧,回去炖一炖。” 这可比她以前吃过的那些号称纯粹农家土鸡的,要正宗得多,这年代没有催熟速成的各种饲料。 这一刻简禹突然恶霸附身,一卷袖子站了起来:“我堂堂大理寺卿,未婚妻吃一只鸡还要给钱……” 白越无话可说。 简禹朝身边人一招手:“去,把这几个肥头肥脑的家伙给我绑回去,丢给厨房张大娘好好审一审。” 白越嘴角抽了抽,然后看着几个人兴高采烈地跳进了鸡窝,然后就是一阵的羽毛乱飞,乱得那叫一个热闹。 她甚至看见隔壁邻居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探头出来看,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 京城管得严,当差衙役一般不敢做掠夺民脂民膏的事情,而且简禹看起来也是个有档次的人物,怎么会如此不堪。 白越惨不忍睹地捂住了半边眼睛,然后从鸡窝里将剩下的几个鸡蛋拿了出来。 “挖吧。”白越站起身,简禹招了招手。 这鸡窝里底下,被动过手脚。 鸡窝不比牲口棚,没有那么大,里面一目了然,不可能藏着人。但因为铺着稻草搭着窝,却也看不清地面。还是白越眼尖,看见一处稻草上沾着些的新土。 简禹道:“寒冬腊月的,谢平生总不会闲得没事,打算翻新鸡窝吧。” 白越怀里抱着四个鸡蛋,两个黄壳的两个绿壳的,淡定地看着他们很快挖开了鸡窝。 难怪简禹没打算给老母鸡得钱,因为他连这个屋子都没打算给谢平生留下。 鸡窝上面的棚子先被移走,地下本应该被踩实的土却很松软,很快便被挖开。 “少爷。”有人大喊了一声:“有发现。” 这发现并不出两人意外,但数量之多,还是让他们很意外。 鸡窝的地下几乎是被掏空了,也亏得是公鸡母鸡都不重,如果这里养的是大一点的牛马羊之类,说不定都能把地面踩塌。 “看不出来啊。”简禹审视着地上一字排开的尸体:“这个谢平生,看起来一个书生斯斯文文的,竟然下手这么狠辣。” 不仅是杀人狠辣,处理尸体也非常老道,七个死人七具尸体,在完全没有惊动邻居的情况下,竟然偷偷摸摸这么快就埋藏了起来。这动手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七具黑衣人的尸体,并排躺在地上。 白越这时候又不怕脏了,从腰包里取出随身带着的手套,蹲下来检查。 “这个人是伤了你手下那个弩箭刺死的。”白越拨一下其中一具尸体,然后道:“有些奇怪。” 简禹忙道:“怎么了?” “这伤虽然都是致命伤,但并不是那种被刺中后立刻丢命的。”白越道:“就算黑衣人是杀手,忍耐力强,人就是人,突然被刺一定会发出呼声。怎么隔壁邻居一点没听见呢?” 邻居晚上起夜,一点动静都听见上报了,要是有惨叫声肯定不会隐瞒。 简禹本想说是不是暗器上涂有麻药,但是想到刚才自己手下鬼叫的样子,立刻将这个猜想掐灭了。 众人想了半天未果,也不再想下去,白越道:“不用费这个脑子了,现在既然可以确定谢平生有问题,抓起来就好了。” 第103章 大理寺七日游 简单粗暴但是有效,谢平生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就是一个书生,从击杀这几个黑衣人来看,武功就算有也是一般,保命的东西应该就是屋子里的这些机关暗器,如今都没了,自然就好对付了。 梁蒙请示:“那属下现在就把谢平生给抓起来。” 简禹看了看天:“不着急,他应该要回来了,我们就守株待兔吧。” 此时天色阴沉下来,一阵寒风吹过,像是要下雨。 梁蒙忧愁看天:“少爷,这会儿回去怕是要淋雨,看来我们要在这里等一会儿了。” 好在刚才他们排查得彻底,基本上屋子里也都地毯式地搜寻了一遍,安全上没有什么问题。 简禹看了看天,带着白越进了屋子,让梁蒙带人去几个点守着,免得谢平生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直接就跑了。毕竟这样一个不正常的人,干出什么不正常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很快小雨窸窸窣窣地下了起来,气温也有些下降,毕竟是一日比一日冷的冬天,虽然白越穿了不少,也明显感觉到了冷。 幸亏梁蒙小天才,他竟然在厨房找了一应用品,和几个已经成了家的兄弟一起,连审问都没带回去审问,直接给那几只鸡热水一烫去了毛,加了葱姜蒜蘑菇,用瓦罐煨起了汤。 白越现在就坐在正厅大堂,守着咕嘟咕嘟的瓦罐,浓郁香味一股一股地飘出来。拴在厨房门口的已经变成了孤家寡人的大公鸡对她怒目而视。 “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白越被大公鸡看得有点心虚。 “放心吧,不过分。”简禹心安理得道:“我让梁蒙在厨房里留了银子。” 这是银子的事么,白越看着满院子的凌乱。 “如果不是银子的事儿,那就更没事了。”简禹道:“你觉得,从院子里挖出了七具尸体之后,谢平生还能在这里住下去么?” 白越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鸡汤可以喝了。 按理说老母鸡汤应该是要小火慢炖上一天半天的才入味,但是他们没那么长时间,差不多就行,白越用块布包着,掀开锅盖。 一阵香味扑面而来,她吹了吹,然后转过头去。 院子门口,一个清瘦身影冒雨急匆匆奔来。 梁蒙他们接到的命令,在几处路口要点埋伏,但只在谢平生有逃跑倾向的时候才现身拦截,否则按兵不动。所以谢平生虽然现身,却并未打扰,一直暗中跟随。 谢平生身无一物,只撑了一把油纸伞,站在一片狼藉中,清瘦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 但大家都知道,谢平生的内在可不是表面如此一个无害的书生,小小一处屋子,不动声色地处理掉了七个穷凶极恶的杀手,若非邻居晚上正好起夜听见动静,这七具尸体会慢慢在底下腐烂消失,永不见天日。 但现在,他已经藏不住了。 简禹给白越盛了一碗汤出来,然后看着外面对谢平生道:“外面冷,你也要喝一碗吗?” 简禹这一刻简直贤惠得不得了,白越估计他这辈子给自己盛汤盛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别说是给别人了,不由得十分稀奇。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简禹并没有给谢平生也盛一碗的意思,而是直起身子,站在了门口。 院子敞亮,谢平生一眼便将所有收入眼底。 打开的大门,被挖开的鸡窝,一排躺在地上的七具尸体,还有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大概是半生心血,谢平生的眼神在那堆东西上停留了许久,这才慢慢地移开视线。 他走了过来,就在门口将伞收起,抖了抖上面的水珠,放在一旁。 “这位大人。”谢平生非常能沉得住气,看着自家简禹的脸慢慢走近来:“请问一声,您在我家里,这是做什么呢?” 谢平生的视线落在咕嘟嘟的瓦罐上,那表情一言难尽,白越十分害怕他会突然喊着小黄大黑的名字扑过来,抱着鸡骨头痛哭流涕。 “查案。”简禹简单明了:“我若是你,便不去心疼房子,而是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解释这些东西。” 机关暗器都不算什么,重点是尸体。毕竟没哪条律法说不能在自己家里研究暗器,但是家里挖出七具尸体,别管是谁的尸体,都可以获得大理寺七日游的资格了。 白越突然大庭广众的,起身拽住了简禹的衣领。 简禹意外,身体倾过去,他比白越高大半个头,也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能顺着力道被拽过去。 白越凑到了简禹耳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这声音实在是太小,几乎是气音吹在耳边,站在不远的梁蒙和谢平生虽然努力竖起了耳朵,但还是一点儿也没听见。 简禹表情严肃,听完之后,又看了白越一眼,白越点点头表示肯定。 “我知道了。”简禹应着,然后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痒,挠了挠耳朵。说起来,他平日里一副冷酷霸气的样子,和女子如此耳鬓厮磨确实不多,幸亏稳住了脸没红。 而谢平生果然不是寻常人,他回头看了看地上的暗器,又看了看院子里站着的简禹手下,长长的叹了口气,很快决定认怂。 谢平生心平气和道:“草民谢平生,尚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简禹严肃起来:“大理寺卿,简禹。谢平生,你既然见此不惊,想必知道我的来意。” “原来是简大人,简大人的名字,草民早有听闻。”谢平生躬了躬身:“巧了,就算是简大人不来找我,草民也有事情要向简大人求助。” 白越给简禹使个眼色,这谢平生绝对是个人才,处变不惊,心思深沉。 简禹让谢平生坐下:“说吧。” “是。”谢平生道:“叶大人既然找到了这里,自然对我是有了解的,知道我只是替人写信画画,安稳度日的老百姓。” 看着屋里的机关暗器和七具尸体,谢平生能说出如此无辜的话来,也实属不易。 简禹不置与否点点头,你接着说。 谢平生道:“我家边上曾住了个铁匠,因此从小耳濡目染,所以我对打造机关也有兴趣,不过都装在家中隐蔽地方,从未害人。” 虽然很奇怪,但确实不犯法。这一点谢平生敢光明正大说出去。 “但是前天晚上,我院子里来了两个人,一身黑衣服,就是……”谢平生一指地上:“就是他们其中的两个。” 第104章 我都坦白 谢平生又道:“我这屋子里的机关,都是在寻常人绝不会碰到的地方,他们也不知怎么的,连着碰上几个,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就剩一口气了,就这,他们还要杀我。” 简禹反问;“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那倒没有,不过我肯定是要逃跑的。”谢平生丝毫不慌,从容回答:“然后他们就死了。” “为什么不报官?” “说实话不敢。”谢平生虚弱道:“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哪儿见过死人……又死在我的机关下,虽然他们是来杀我的,但我怕自己说不清楚。” 简禹冷笑一声:“一个普通老百姓,不动声色地杀了七个人,然后埋在家门口?自己还能什么事儿没有一样的出去摆摊?谢平生,你最好跟我说实话,要不然的话,我找不找你麻烦是其次,这些人要杀你,死了七个,后面还有七个,十七个,你不和我合作,死只是早晚的事情。” 而且秘密是藏不住的,这些杀手都是死于机关暗器,而非谢平生本身,也就是说,他这是杀了杀手一个措手不及,对方若是有了防范,或者干脆找别的地方动手,他是很难逃过。 简禹这话似乎正中谢平生的痛处,他的面色沉了下来。 简禹也不催他,从瓦罐里夹出一只鸡腿放在碗里,左手拿一双筷子按住,右手拿另外一双筷子,往下剥鸡皮。 白越此时觉得简夫人说得对,简禹确实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人,有些细小的事情他能想到,而且也能非常自然地就做到,日后他的夫人,一定会很幸福。 简禹慢条斯理将鸡皮剥干净,放进白越碗里。 “不油了,吃吧。”简禹做完这一切,才重新看向谢平生:“如何,你是要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说,还是跟我去大理寺说。” 大理寺三个字刺激了谢平生,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低头沉吟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说。” 白越也不吃鸡了,抬头看着谢平生。 谢平生道:“我爹身上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一句话,让人意外又不意外。 谢平生的爹谢江,是士土族人在数年前埋藏在大周京城里的细作,这事情他们已经查得八九不离十,但是这么大的秘密,确实没料到谢平生开口就来,毕竟谢平生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老实人。 简禹鼓励道:“接着说。” 谢平生压低了声音:“既然简大人找到了这里,想必已经探查到一些,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父亲不是大周人,他是小时候随我爷爷从士土迁移来的,我爷爷身上带着任务,他老人家过世后,便将任务给了我父亲。” 这算是压箱底的秘密了,谢平生却就这么轻易说了出来,本来以为简禹会多少有些动容,谁料到他依然很平静。 不但简禹很平静,白越也很平静,好像这惊天的消息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谢平生心里略有些没底,但还是道:“后来,我父亲突发急病,大夫说只能再活几日。他便将我叫到床头,说有事情要嘱咐我。” 果然是父传子,子传孙,如非有召,永不露面。 白越此时却有一点奇怪的想法,微微皱眉。 简禹道:“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可有留下什么?” “就说了自己的身份,说现在他不行了,让我继承他的身份。”谢平生皱了皱眉:“还给我留下了一个盒子,说我需要知道的,都在那个盒子里面。” 简禹立刻道:“盒子在哪?” “早就烧掉了。”谢平生一摊手。 “烧掉了?”简禹有些怀疑:“为什么?是记下了里面的东西,怕被发现么?” “我都没看里面是什么,直接就烧掉了。”谢平生道:“我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虽然说是士土人吧,但我始终觉得自己和大周人没有什么区别。” 白越豁然开朗,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而且说奇怪,也不奇怪。 谢平生道:“我虽然不懂朝政,但细作是什么还是明白的,那是无穷尽的危险和麻烦。可我生活得好好的,虽不富贵但是安稳,自由自在,我不愿意为了这种事情毁了现在的生活。” “那你父亲的遗言呢?”简禹匪夷所思:“你不怕他死不瞑目么?” “嗨。”谢平生笑道:“我从不信这个,人死了便是死了,万事皆空,哪有什么转世鬼神之说。孝敬长辈,活着的时候尽心便可。” 谢平生这话颇合白越心思,她万万没料到,在这年代还能碰上一个如此豁达的人。 简禹确实不太能理解,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父母之命是重于泰山的,连弥留之际的父亲都糊弄,这真是枉为人子。 但谢平生人品如何,这不在简禹关心范围,他要找的是谢江的资料,而且,谁也不知面前的谢平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或者真真假假。 谢平生又道:“这些事情本来我是要藏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直到前天杀手上门,我知道这事情藏不住了,我必须寻求保护,或者彻底解决。只是我还在考虑要如何选择的时候,简大人就找上了门。” 谢平生说完,站起身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双手平搭在身前,给简禹行了一个大礼。 简禹没动,他是受得起谢平生的礼的,在这个阶级森严的社会,谢平生就算给他磕头他也受得起。 “简大人。”谢平生道:“我生在此长在此,我就是大周人,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大周的事情。还请简大人能够保护我。” 对于一个不会武功,又不想卷进复杂纷争的普通人来说,寻求朝廷的保护确实是最好的。能不能保护得了且不说,总比他自己保护自己更有力量。 简禹想了想,笑道:“谢公子请坐,你是无缘无故卷入这场风波来的,从连着的两拨杀手就能看出他们是多么凶残,你热爱大周,朝廷自然会保护你。” 谢平生似乎松了口气,一时间,整个房间里洋溢着友好热情的气息,只有白越默默地喝着鸡汤。 第105章 偷偷喜欢谁 谢平生说出了自己生平最大的秘密,好像是放下了一直压在肩上的担子,终于真正的轻松了下来。 他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突然间低头问白越:“鸡汤好喝么?” 白越从碗里抬起头来,看着鸡的主人,想着简禹已经给过钱了她吃得名正言顺,于是镇定道:“还不错,挺香的。” 谢平生笑了:“好吃就好。简大人,风大天冷,不如请外面的兄弟们都进来避一避雨,喝一碗热汤吧。我身无长物,也没有别的可以感谢大人。” 简禹沉吟了一下,转头对梁蒙道:“叫大家都进来吧,喝碗汤暖和一下。” 梁蒙给了一锭绰绰有余的银子,老实不客气把几只母鸡都宰了,除了瓦罐里的,厨房还有一锅。本也是要喝的,现在主人开了口,那就顺水推舟吧。 谢平生见简禹愿意接受他的好意,剩下的一点紧张和警惕也都散了。他还挺有眼力劲儿,当下就殷勤地给简禹盛了碗汤,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下雨的冬天,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了。众人也都放松下来,三三两两地在屋子里找了地方休息。 白越今天起得挺迟的,但是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又困了,鸡汤喝得身上暖暖的,靠在背后的榻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眼前的景象渐渐朦胧,简禹似乎也累了,抱着胳膊坐下之后,也在休息。 看着简禹在身边,白越一时觉得很安心,一时又觉得不太对劲。哪里不对劲呢,她昏昏沉沉的,突然支起身体探过去,朝简禹伸出手来。 简禹因为歪斜地靠着,长发散在脸上遮了大半的容貌,白越将他的脱发拨开,不由的脱口而出:“邢队?” 这哪里是简禹,分明是她们法医室楼下的刑警大队大队长,共事五年,是一起守着尸体吃过饭的交情,就算是闭上眼睛也不会认错。 他怎么来了,是他来了,还是我回去了。 一丝狂喜涌上心头,白越连忙四下一看,心里凉了一半。桌子摆设,房屋都没有变,但是屋子里的人不再是梁蒙,而是自己过去的那些同事…… 那简禹呢,若邢队穿越成了简禹,简禹去了哪里? 白越心里乱成一团,索性上手,一边晃着对方一边喊:“邢队……” 醒醒快醒醒,就算是她没回去,要是能见到过去的同事,那也是太好的事情。理论上有来就有回,如果这不是偶然事件,说不定他们能想办法回去。 “醒醒,醒醒。”在她晃着对方的时候,也有人在晃她:“白姐姐,白姐姐,你醒醒呀。” 白越慢慢睁开眼睛,出现在面前的是秦九的焦急的脸。 白越呼出口气,使劲儿捏了一下鼻梁,看了一眼周边,脑子里慢慢清明过来。 她竟然是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又看见了以前的同事,梦醒烟消云散。 不对,不对做梦?白越猛地坐起来:“是谢平生!” 秦九苦笑扶住白越:“谢平生已经跑了。” “怎么回事?”白越此时才看清她躺在一张床上,屋子还是那个屋子,这应该是谢平生的床,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她和秦九。 “你们中毒了。”秦九道:“是一种会让人产生幻觉的毒。” 白越有些不明白:“毒下在什么地方?” 鸡汤虽然都喝了,但那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经手的,而且也问了邻居,厨房里的东西,都是互通有无的,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毒在雨雾中,风往哪儿吹就散在哪儿。”秦九道:“这种毒好处是悄无声息避无可避,缺点是不精准,周边都会受到影响。你们中毒了,周围邻居估计多少都有症状。因为你不会武功,所以受的影响最大。” 估计那几个晚上周边邻居什么都没听见,说不定就是谢平生这么动的手脚,白越有点头痛,扶着秦九下床:“你怎么来了?” 秦九忙给倒了杯水:“我正要跟沈大哥出城去玩,和简大哥的人碰了个正着,他们把那竹筒拿来我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手,我怕你们吃亏,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一来便看你们都中毒昏睡着,那个谢平安已经不在了。” 白越听秦九这么一说,只觉得有些后怕。 幸亏谢平生看起来是真的想要安稳过日子的人,所以只是离开并没有伤害他们。要不然的话,就按院子地下埋了七具尸体的彪悍过往,他们早就没命了。 秦九道:“简大哥他们都没事啦,带着人去追谢平生了。让我看着你。” 这边白越松了口气,再看秦九,却也不知怎么的,从她脸上看出点欲言又止来。 “还有什么事吗?”白越心提起一些道:“有事你就说,别藏着掖着。” 秦九的表情更纠结了,犹豫一下道:“白姐姐,我问你一个事情,你可别生气啊。” “你问。”白越觉得秦九这样大大咧咧的姑娘会这么小心翼翼,很是稀奇:“我不生气。” “那什么……”秦九吞吞吞吐吐道:“你……喜欢简大哥吗?” 秦九怎么会问这个问题,白越很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就喜欢……不喜欢嘛?”秦九纠结半天,觉得自己问的可能不够明白,一咬牙一闭眼:“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有其他的意中人?” 白越意外:“啊?” “啊什么呀,急死我了。”秦九把自己往白越身边挪一挪:“姐姐,你和简大哥的事情我知道,你们是指腹为婚的,以前也不认识。你现在又投靠在他们家,很多事情没有办法。那你要是有其他意中人,我也一定会支持你的。” “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白越就不明白:“哪儿听见什么了么?” 她也有绯闻了?不至于啊,她在京城十来日,见过的人都是和简禹一起见的,跟谁传? “我哪儿听的,是从你口中听来得啊。”秦九道:“你刚才昏迷中,喊一个叫邢队的名字,一听就是男人。简大哥听的脸都黑了……让我照顾你,气呼呼的带梁蒙他们去抓人了。” 白越一脸空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道:“不会吧。” 第106章 邢队是只汪 秦九认真的看着她,表示自己没有开玩笑。这种事情,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开玩笑。 一时间白越心中思绪万千,她当然不喜欢邢队。 邢队是局里公认的注孤身,虽然外貌人品都是一百分,但是一个月加两次班,一次加半个月,而且严肃无比,经常把犯小错误的新人训哭。大家一致认同他要不是靠那张脸,那臭脾气肯定要被人套麻袋揍一顿。 可这是白越自己的事情,喜欢谁不喜欢谁,按着她的性子,是不屑和人解释的。 她又没有和简禹海誓山盟,未婚夫妻关系也只是意外,她不可能真的留下,成为大宅门里三妻四妾中的一个,从此守着小小院子和四分之一个男人。 但想着秦九刚才的话,白越又觉得不太好,简禹这些日子对她不错,简家对她更不错,她此时颇有种玩弄别人感情渣女的觉悟。 当然简禹对她也不至于就有什么感情,但对这份关系是认真处理的,换个人成为他的未婚妻,他也会如此照顾,但现在这个人是自己,就要领情。 而自己呢,自己心思不纯良,只想靠简家度过举目无亲的难关,她唾弃自己。 一时间两种情绪在白越心里拉扯,她蹲下身,两手捂住脸,痛苦…… 秦九实在看不下去,想了又想,低声道:“白姐姐,虽然我没喜欢的人,但我很有经验,要不你跟我说说……我给你出主意……”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秦九见过七八头猪跑,有些还不止跑了一个来回,自认颇有心得。 白越自然不会让一个小屁孩儿当自己的人生导师,她也从不是一个优柔果断的人,快速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邢队对不起之后,果断道:“邢队是我以前养的一只狗……” …… 秦九愣住了。 邢队真的对不起,白越咬咬牙站起来,她现在还不能和简禹闹翻,而且简家对她有恩,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这么大一只大白狗。”白越比画了一下,他们局里明星警犬大宝,一条威风漂亮的拉布拉多,出任务的时候特别聪明能干,在局里,特别在女同事面前,吐舌头摇尾巴撒娇,乖巧得像只咪咪。 “特别特别可爱,又可爱又威风。”白越道:“可惜家里不让养,我就偷偷养在外面。后来,他跑丢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到现在还挺难过的……” “啊……”秦九的嘴巴长得那么大,可以塞进一个鸡蛋:“邢队竟然是只狗啊。” 邢队对不起,白越肯定地点头:“对。” 秦九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一脸一言难尽道:“那简大哥这场气生的也太不值得了,但愿他抓到谢平生后,不会当场把他打死。” 公报私仇,迁怒泄愤什么的,秦九都能想出谢平生的一百零八种死法了。 白越哭笑不得,整理了一下衣服:“这里现在就我们两个吗?” “外面还有几位大哥,是简大哥留下来保护你的。”秦九道:“白姐姐你看,简大哥虽然那么生气也还是关心你的,你可别怪他。他不是不相信你,是太在意才会患得患失的。” 秦九果然是一个从小就周旋在哥哥嫂嫂们的爱恨情仇中的姑娘,特别擅长处理别人的感情纠纷。 在不确定的时候,告诉白越大胆勇敢去追爱。在确定是误会之后,立刻开始说简禹的好话。 “你真是特别贴心,一会儿让简禹给你发个大红包。”白越走出去,却变了脸色。 雨已经停了,天色有些晚,昏昏沉沉的,简禹留下来保护他的几个人却都倒在了地上。 秦九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幕也脸色一变,脱口而出这是怎么了,然后连忙跑了过去。 白越想一把拽住她,但秦九动作太快,竟然没拽住,也只好跟了过去。 好在倒下的人没死,只是昏了过去。但是秦九看了一下,摇了摇头。 “像是中了什么迷药,但是我解不开。”秦九有点郁闷,又连着看了几个,都是如此。 “别看了。”白越低声道:“秦九,回来。” 简禹带出来的人都是会武功的,留下的几个也会武功,被人不声不响的放倒,可见对方厉害,又在暗处,不是她和秦九可以对付。 秦九虽然是个用毒高手,家学渊源,但毕竟年岁有限,在家中又是非常宠爱,肯定也不舍得逼着学得多刻苦,懂得也有限。白越不知凶手是谁,躲在何处,但她觉得自己是要保护秦九的。 “秦九回来。”白越见秦九不动,又低声催促了一声。 但秦九没动,依然保持蹲着的姿势。 白越心里觉得不对,快步走了过去,却见秦九已经闭上了眼睛,一碰,便软绵绵倒了下去。 白越连忙扶住,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平稳有力,略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应该是和这些人一样中了不知什么的迷药。 “阁下既然还在,就出来吧。”白越反倒是定下心来,环顾四周:“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 来的不会是杀手,杀手才没有那么曲折仁慈,只迷魂不杀。 不知道会不会是谢平生,如果是,没有对他们像对杀手一样斩尽杀绝,可见有顾虑,有顾虑就能谈。 毕竟杀手是见不得光的身份,杀手死了无人敢声张。简禹是朝廷官员,若简禹的人死在这里,这事情就必须追查到底,谢平生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若是旁人呢,不知是谁,但既然来了,也总是要说话的。 白越说完,突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猛地一转头,便看见一个身影从房子转角处出来。 果然是谢平生,他手中握着一把小巧的弩弓,正对着白越。 白越放下秦九,慢慢的站起来,她能看见弩弓上有三只箭,这个距离她绝对躲不过。事实上就算是谢平生没有武器,徒手她也不可能是一个男人的对手。 谢平生缓缓走近,斯文秀气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白姑娘,听说你是简大人的未婚妻?” 第107章 死循环 白越脸上镇定冷静,心里飞快将今日的事情捋了一下。 她在昏睡过去之后,谢平生跑了,简禹醒来去追了。 现在谢平生回来了,简禹没回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简禹没追上,或者简禹追上了,但是没占到便宜,反而被谢平生反击逃跑,可他没有离开,却回来了…… 短短一瞬,许多念头涌起落下,抽丝剥茧,白越略镇定了一些。 “我是简禹的未婚妻。”白越道:“谢公子,你是否有什么和简禹没谈妥的,可以和我谈谈。我这人比他好说话。” 白越一句话让谢平生笑了,他已经站在三步之内,尖锐的箭尖对着白越,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她身上多三个血窟窿。 别说简禹现在还不知在何处,就算是现在回来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中,也不可能将她救下来。 “白姑娘,你可真爱说笑。”谢平生视线在院子里一扫:“你好说话,会拆了我的院子?” 白越毫不犹豫地甩锅:“那都是简禹他们干的,跟我可没有关系。谢公子,我们都是斯文人,动刀动枪多粗鲁,是吧。” 就外型长相而言,白越确实有足够的欺骗性。她看着就不像是强悍的样子,比如林怡,虽然也是个年轻女子,可看起来就有种飒爽英姿。 但谢平生却怎么都觉得白越看似弱,却一肚子的花花心思。 他皱了下眉:“白姑娘,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话,一句也不能信呢?” 这人还是个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白越笑道:“罢了,既然谢公子目光如炬,我就不说废话了,咱们说点实在的。” 谢平生欣然点点头:“你说我听听。” 白越道:“你要什么?说出来。” 谢平生正等着白越会说些什么呢,一句话差点被堵住。 他又靠近一步,脸色阴沉:“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不会的。”白越笃定道:“你若要我的命,我就不会活着站在这里,你连简禹的人都没有下杀手,可见留有余地。虽然我明白你心中肯定不痛快,但其实你也明白,你若真杀了人,这事情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憋屈,特别憋屈,但是不能说。 谢平生冷笑一声:“不愧是能拿捏住大理寺卿的女人,确实与众不同,倒是将我这心思也把握得分毫不差。” “明面上的事情,有什么难猜测的。”白越不当一回事,而是伸出手去,一根手指,将弩弓往边上推一推。 这东西指着自己实在不舒服,万一谢平生突然手抖呢。 谢平生倒是也没勉强,顺着白越的力气,将弩弓垂下。 “这样说话方便多了。”白越一笑:“谢公子,其实咱们之间并没有矛盾,我们的敌人都是那一拨凶手,他们要杀你,我们要抓他们,抓他们就是保护你,你跑什么呀?” 白越这一句,像是在指责一个负心汉,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明明我是为你好,你跑什么呀。 谢平生更堵了:“你们自然要抓士土的杀手,但我说我不想做细作,也不曾碰过半分,你们真的相信?我不跑,等你们把杀手抓了,再抓我么?细作被抓是什么下场,我也不是没有见过。” 大理寺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简禹就算长着一张老实的脸,也并不叫人觉得诚信。 白越不解:“那你又为什么回来了?” 谢平生堵得想吐血:“简大人都亲自去追我了,我能不回来?” “这你也不能怪他。”白越叹气:“你都亲自跑了,那他能不去追么?” 谢平生无言以对,对他来说,这就是个死循环。 他不相信简禹会相信他的与世无争,所以他跑了。 但他跑了简禹就必须追。 简禹追了,若没追上就不会放弃,他思来想去,说不定用不了多久,画着他脸的通缉令就会贴在大街小巷,除非躲进深山,不然这日子还是没法过了。 这一刻白越对谢平生突然充满了同情和理解,不过还是忍不住道:“简禹呢?” “放心他没事。”谢平生哼一声:“不过他在追我的时候,正巧碰见了第三波杀手,他替我挡住了杀手,不过这会儿被困在乌鸦谷里,那地方晚上容易鬼打墙,明天一早就能出来。” “不是。”白越无语:“简禹虽然是去抓你的,但他为了救你被困,你不但不帮忙,还回来恐吓他的未婚妻,这说得过去么?” 就白越这几句确实是说不过去的,谢平生被她指责的心里涌上一点愧疚,随后又看见她身后一地的狼藉,那点愧疚立刻烟消云散了。 谢平生的弩弓竟然又举了起来。 白越感觉不到谢平生的杀气,但莫名觉得这人有点阴晴不定,不能刺激。 谢平生道:“白姑娘,我知道你。” 白越不明白谢平生的意思。 谢平生道:“杀手第一天上门后,我就察觉不对,立刻打听了此事。我知道简大人在调查士土的奸细,我知道你是他未婚妻,万寿园赛马会上第一次露面,人人都夸聪慧过人。” 不知不觉,白越在京城竟然还有了这样的名声,这一刻不知是不是应该为自己骄傲一下。 “简禹出门办案也将你带着,可见你对这事情是了解的。”谢平生竟然将这烫手的山芋塞进了白越怀里:“既然如此,现在你给我想个办法,我应该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白越一愣。 谢平生将弩箭慢慢靠近:“想得好,我就不杀你,我还会感谢你。想不好,反正是死,与其在逃亡中被抓进大理寺受严刑拷打,不如鱼死网破。杀了你,我把你随便往哪里一藏,给简禹留个消息,就说我带着你跑了,若不想你死,就别来追我……” 杀人和藏人,正巧都是自己可以做到的。 谢平生说着,还点了点头,竟然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 白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缺德冒烟的主意,等简禹回来,她要弄死谢平生。 第108章 逗你玩 天色渐黑,空气中安静得就像是凝固了一样,白越被谢平生的箭尖指着,还真认真地想了一下,换位而处,如果此时她是谢平生,要怎么样才能脱困。 杀手是无法商量的,简禹他信不过,并且因为简禹的绝对实力,所以简禹可以骗他,可以随时反悔这就导致简禹更让人信不过。 在双方互相都不可信任,一方的力量又倾轧另一方的时候,合作就变得非常困难。除非弱势的一方委曲求全,可显然谢平生不是一个愿意委曲求全的人。 白越认认真真,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终于绝望道:“算了,我也想不出你如今怎么才能脱困,要不然我们还是同归于尽吧。” 好在还没成亲,她就是死了,简禹也不能算是二婚吧。 白越说得如此认真,谢平生本来是一肚子郁闷的,这会儿却忍不住的笑了一下:“你倒是不怕死。” “挺怕的呀。”白越叹口气:“那我能怎么办呢,要不然你也帮我想想,如果你处在我这个局面,应该怎么样才能脱困?” 白越将球丢回去,谢平生被问住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都被自己和对方的困难给难住了,一时间竟是谁都说不出话来。 风一阵一阵地吹过,白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有点冷,要不咱们进屋想。”白越道:“这几个大男人就算了我也扛不动,但是得把小姑娘抱进去,别在外面冻坏了。” 白越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了,谢平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地上小姑娘确实冻得脸都白了,点了点头。 白越俯身晃了晃秦九,秦九一动不动。 “没事儿。”谢平生幽幽道:“只是睡一觉罢了,不用一个时辰就能醒。” 冰天雪地躺一个时辰,这也够惨的,白越不说话,俯下身子抱起秦九,小姑娘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轻易就被抱起来送进了房间。 “力气挺大啊。”谢平生跟在后面,小巧的弩弓拿在手里转来转去的,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我也是苦孩子出生,锻炼出来的。”白越将人放下,盖好被子,这才转身看着谢平生,看了半天突然道:“你在找什么?” 谢平生手一抖,弩弓差点没稳住。 “你说什么?” “我问你在找什么?”白越的目光也在屋子里游走起来:“我想来想去,你和简禹合作可以理解,你跑也可以理解,但是你跑了又回来,这实在是没有理由。你碰上我只是个意外,所以你回来……只可能是在找某样东西。” 谢平生的弩弓彻底垂了下来,啪啪啪地拍了几下掌。 “难怪在万寿园一战成名,白小姐果然是聪慧过人。”谢平生缓缓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你猜对了,我确实是回来找东西的,但我并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也不能肯定自己要找的是什么,只知道那个东西不大,是个小东西。” 谢平生比画了一下,那东西只有拇指大小的样子。 这年代的人都是什么毛病,没事儿就找东西,还不知道自己找什么,也不知道在哪儿找。 白越心里吐槽着,却道:“为什么要找那东西?” “我也不知道。”谢平生耸了耸肩:“我父亲病危的时候,告诉了我他的事情,让我继承他的身份,交给我一个盒子,说要我保存好里面的东西。” “但是你拒绝了。” “没错,我拒绝了。”谢平生道:“我拒绝了他的要求,也没有接受他的东西,我告诉他我只想过平淡的日子,然后他含恨而终。” 这和谢平生之前描述的差不多,白越当时仔细地观察了他的神态,不是说谎。 谢平生又道:“后来父亲过世,下葬的时候,我想将那盒子让他带进地下,但是我也好奇,就打开看了看,可是那盒子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白越明白了:“你认为那里面应该有什么?” “对,当然应该有,但是因为我没打开,所以不能确定是什么。”谢平生颇为后悔:“父亲过世后,我也没想太多,就将这事情丢下了。直到杀手的出现,我从他们口中得知,我父亲当年保管了他们组织中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不找到这件东西,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能从他们口中问出话?”白越奇道:“都是死士,不是宁折不弯么?” 谢平生笑了笑:“如果需要,我也可以让你说出一切。” 想到那让人不知不觉陷入幻境的药,白越抖了抖:“还是不需要了,我不太想说。” 已经有邢队这只拉布拉多了,再来一次,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谢平生点了点头,并没有强求。 “也不对啊。”白越想想道:“还是不对,你在自己家里找东西,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那你现在回来,这匆匆忙忙的,就能找到了?你不是回来找东西的,你是回来拿东西的。”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谢平生边说边走到一处柜子边,打开柜门伸手在里面找了半天,找出一个纸包来:“我确实是回来拿东西的。简大人困在乌鸦谷了,那地方有瘴气,容易产生幻觉,我是回来拿药的。” 白越一脸的黑线,所以谢平生和简禹根本就已经谈妥了,故意来这么一出,逗她呢? 看着白越脸色越来越黑,谢平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我和简大人确实有些矛盾,不过杀手出现,简大人救了我。就像你说的,我怎么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呢,自然是要报答的。就算开始不相信简大人会保护我,现在也相信了。” 谢平生抓了药包:“白姑娘,我先去乌鸦谷救人,要么你在我这里四处先翻找翻找,你慧质兰心,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也未可知。” 白越略想了一下,果断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谢平生挑眉看她一眼:“外面又冷又黑,进乌鸦谷还要穿过一片坟地,你敢去?” 第109章 鬼火幽幽 坟地?可怕?白越笑了一下:“其实我胆子还是挺大的,真的,我不会拖后腿的,你放心。” 夜晚加坟地,这是一加一大于十的伤害,虽然谢平生并不是很相信白越的话,但白越要去救自己的未婚夫也是应该的,他没什么好说,只能应着。 “把他们都带着吧。”白越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和简禹已经谈妥了,把他们都弄昏干什么,出去干活儿还多个帮手呢。” 谢平生一脸不耐:“麻烦。” 虽然身薄如纸,但是眼高于顶,白越呵呵一声,只觉得谢平生的人设倒是更加丰满了,没崩。 不过说归说,将这些人丢在这里谢平生也不放心,万一杀手去而复返呢,若他们出了什么事情,他是推脱不了责任的。 虽然不情不愿的,谢平生还是把这些人弄醒了,好在有白越拦在中间,不然谢平生肯定要被打一顿。 “行了,其他的事情晚一点再说。”简禹不在,白越莫名变得有领导权利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莫弈救回来,小九,乌鸦谷那边有瘴气,还要路过一个乱葬岗,你就别去了。” 秦九的表情非常纠结,她是想去的,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终于有点怂了。 “白姐姐,其实我不怕死人的,但是坟场不一样,又那么黑……”她小心翼翼地道:“你真的不怕鬼吗?” 白越一笑:“世上哪儿来的鬼?谁真的见过?” “我真的见过。”秦九声音更小了:“小时候,我们家真的闹过鬼……可吓人了。” 这世上闹鬼的传说加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圈,无数人都号称自己真的见过鬼,白越无心跟她争论这个,便道:“这里也不安全,我叫人先送你回去吧。” 简禹留了四个人在这里保护她,此时白越分出两个来送秦九回去,带着徐飞扬和齐敏两人,和谢平生一起去乌鸦谷。 感谢为了万寿园赛马会临阵抱佛脚学的马术,后来又连着恶补了好几回,现在虽然有简禹在的时候她还是做乘客,但自己骑慢点也勉强也驾驭了。 穿过月色下昏暗的村庄,走了约半个时辰,谢平生停在了一片荒地前。 乌鸦谷不是谢平生起的名字,白越虽然不知道,但跟着的两人都知道,连着乌鸦谷前的坟场,也都是知道的。 “这是一片无主的坟场,其实就是乱葬岗。”徐飞扬低声对白越道:“前几年我来过这里,看见了……” “什么?”白越奇怪。 徐飞扬的声音又低了八度,像是生怕吵到什么一样:“鬼火。忽闪忽闪的,跟一双双眼睛似的看着你,你走,他还跟着你。” “鬼火?”白越顿了顿:“是不是夏天特别热的时候?” “啊,是啊。”徐飞扬一愣:“白姑娘你怎么知道?” 白越科普道:“所谓鬼火,就是尸体里的某种物质,在高温干燥的时候燃烧罢了。” 众人都好奇凑过耳朵。 白越进一步道:“每个人或者动物体内含的物质不一样,所以燃烧的颜色略有差别,又因为很轻,所以稍微有风,鬼火就四处飘动,像是有鬼在坟头上蹦……” 幸亏白越及时把坟头蹦迪的话给咽了进去,改了口:“就像是有什么在坟头蹦蹦跳跳一般。” 白越常做给人科普的事情,习惯了,说完,只见众人都十分佩服地看着她。以为徐飞扬会说一句,白姑娘你可真有学问。 没料到徐飞扬半天憋出一句:“白姑娘你可真能掰扯,难怪把少爷哄得服服帖帖的。” 什么跟什么呀,白越黑暗中白了徐飞扬一眼,没文化真可怕。你跟他说知识,他跟你说绯闻。 坟场里面没有路,但绕过要花的时间太多,所以他们决定下马徒步穿过去。过去便是乌鸦谷的入口,谢平生准备了一些药草和药丸,让每人一粒含着,便能不受瘴气侵扰。 等真到了地方,再拿出药草来烧。 这药草是他自己的,药丸还是秦九给的,秦九虽然对谢平生迷昏了她十分不满,但考虑到先正事再私仇的顺序,还是爽快地拿出了不少好东西,白越不太看得懂,但是谢平生当时眼中精光直冒,可见确实是好东西。 谢平生在最前面带路,徐飞扬和齐敏跟在她后面,一人举了一只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泥土碎石进了乱葬岗。 别说乱葬岗的土里埋了不少尸体,有腐烂的半腐烂的新鲜的,许多被小兽从土里或者单薄的棺木里刨出来,啃得七零八落,骸骨撒了一地,十分可怖。 没走多远,便听见谢平生脚下嘎吱一声,他脚步一顿,低头看去。 一根白森森的不知哪儿的骨头正在脚下,被他无意踩中,断裂成两截。 谢平生还没说话,身后徐飞扬突然道:“阿弥陀佛,得罪得罪,鬼大爷莫怪莫怪。” 白越一脸黑线在,不由的道:“徐哥,你要是真的害怕的话,要不然你在外面等我们。” 徐飞扬脸色一下就变了:“白姑娘,你这是瞧不起我么?少爷有难,刀山火海我也不会怕。” “那倒不是,只是看你挺忌惮这地方。”白越道:“我又不是简禹,不必在我面前勉强,敬畏鬼神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敬畏鬼神确实人之常情,但这话从白越口中说出来,一点儿敬畏的感觉也没有。谢平生也不怕死人尸体,但要说对鬼神真的那么百无禁忌,也还是做不到的,此时踩着一块骨头,刚要变一变脸色,被白越这么一说,硬是撑住了。 “没什么。”谢平生淡定道:“接着走吧。” 白越哦一声,完全不在意地跨过断成两截的骸骨往前走,还不忘转头对徐飞扬竖了竖大拇指。 徐飞扬不明白。 白越道:“知而不畏,畏而不退,更见赤胆忠心。” 这话说得徐飞扬心里那点不舒服立刻烟消云散,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白姑娘,你可真厉害。” 乱葬岗里谈笑风生,还不是强颜欢笑,大理寺缺少你这样的人才。 然后徐飞扬大约觉得今日在白越面前还是有点露怯了,又找补道:“其实我真的不怕,就是觉得……” 说话中,不远处一个坟堆大约是前些日子下雨冲刷,刷啦一声塌了下来,发出一声轰响。 徐飞扬猝不及防被吓得一缩脖子,差一点妈呀叫出来。 一道黑影,从那塌了的土堆旁站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 第110章 我要找到你不管南北东西 “什么人?”齐敏喊了一嗓子,他和徐飞扬齐齐地拔出刀来。 这种地方总是阴森恐怖,今日又遇见了士土的杀手,神经都是崩得紧紧的,连谢平生都举起了手中的弩弓。 他那弩弓真的非常小巧,白越仔细观察过,觉得自己也可以让简禹给做一个,稍加练习,防身还是可以的。 那黑影大约也没想到这会儿在这个地方会遇到人,被齐敏喝了一声,腿一软摔了个跟头,再努力四爪扒拉一下,竟然没能站起来。 “鬼爷爷饶命,鬼爷爷饶命。”那人都不敢睁眼,两手抱着脑袋瑟瑟发抖,胡言乱语着:“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什么鬼爷爷,徐飞扬面色不悦地嘀咕一句,走了过去。 他松了口气,这男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小毛贼。虽然乱葬岗里都是些穷苦人,但总有人会给自己下葬的亲人朋友留下些祭品,有人懒惰不愿意工作,哪儿的东西都敢拿,乱葬岗里,自然也有这样的人。 众人也都跟了过去,徐飞扬踢了踢那人的小腿。 “别喊了,我不是你鬼爷爷。” 那人听见这话,才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里睁开一只眼睛,一看,一身冷汗的瘫软下来。 白越一行,年轻男女衣着整齐还拿着火把,看起来确实和鬼没有半点关系。 “你们不是鬼啊。”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这才怕了起来。 “你才是鬼呢。”徐飞扬今天在白越面前落了点面子,心情本就不好,此时被那人一说,更不痛快:“你是什么人,大半夜在乱葬岗干什么?” 那人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穿得倒是还好,只是刚才摔倒刮破了衣服,此时要用手捂着,显然里面鼓鼓囊囊的。 他被徐飞扬一问,立刻就有点慌了,捂在胸口的手更用力了,显然是欲盖弥彰。 “没什么,没什么。”那人忙道:“就是……” 无论在哪儿都好说,这乱葬岗,大半夜想找个理由还真不容易。正常人谁半夜跑到这地方来。 “就是什么?”徐飞扬皱眉道:“你不是来挖坟偷陪葬品的吧。” 那人更慌了,贼眉鼠眼四下一转显然想走,但是面前三男一女,三个男人都不像是好惹的样子,就连看起来斯文书生的谢平安,手里也是拿着兵器的,他又不敢冒然就跑。 万一一转身,被刺了个透心凉怎么办,这荒山坟场,死了也没人看见。 “不是。”那人最终梗了梗脖子:“我爹就埋在这里,我想他了,来看看他。” 这理由太扯了,连徐飞扬和齐敏都不会相信的。但是白越道:“别管他,我们走。” 要是他们现在没事,管点闲事也无妨。但现在简禹还在乌鸦谷里情况不明,哪有功夫去管一个乱葬岗里的小偷。 那人一听白越这么说,顿时就放心下来,根本不用她说第二句,一个激灵转身就跑,转身得太快,怀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立刻蹲下来胡乱的捡了一下,也没耐心捡干净,起身便又跑了。 月光下,那人落下的东西闪着微微红光。 白越过去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只红宝石的扳指。 “他在这地方能刨出红宝石戒指?”白越当下就觉得不对劲,将东西递给旁边的徐飞扬:“你看看。” 徐飞扬接过一看:“这是好东西啊,这少说也得五六十两银子,能用这么贵的东西陪葬的人,怎么可能葬在这里?” “确实很奇怪,不过现在管不了。”白越把扳指装进腰包:“我记得那个人的样子,等出来再说吧。” 穿过乱葬岗,便是乌鸦谷的入口,说是入口,但并不像是房间入口,没有那么明显的门的形状。 徐飞扬道:“乌鸦谷之前我听人说起过,这山谷地形很奇怪,它是好几个圆形通道串起来的,稍不留神就会走岔路回到原点,而且山谷中瘴气浓重,瘴气中有毒,加上天黑不能视物,难怪少爷会被困在里面。” 谢平生颇为不好意思。 “简大人是为了追杀手才进去乌鸦谷的,我因为不会武功,反倒是没跟上去。等我在外面等了一阵子,没见简大人出来,这才感觉不对劲。” 谢平生不会武功,单枪匹马不能进去救人,众人对他倒也宽容。 徐飞扬还道:“算你有良心,知道要回去拿东西救我家少爷。” “这话说的。”谢平生淡淡道:“我虽然不会武功,不是什么侠义之事,知恩图报还是懂的。” 进了乌鸦谷,果然两边的路渐渐窄了,石壁高耸,慢慢地成了只能通过三人的狭窄石道。 谢平生和徐飞扬走在前面,白越走在中间,齐敏殿后。一边走,徐飞扬一边还在石壁上刻下符号。 “意义不大。”白越凑过去看了看墙上浅浅的符号:“这里视线太差,他们就算是走过去,看见符号的机会也很小。” “那怎么办?”徐飞扬一想头疼:“这山谷那么大,咱们就这么往前走,也没个目标,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啊。哪一个岔路口错了,不就越走越远了啊。” 四人都犯了愁,面面相觑想了一会儿,在信息设备都缺乏的情况下,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只好喊了。”白越道:“这里安静空旷,声音传播的是最远的。我看这两旁山崖也不高,你们上去喊吧。” 徐飞扬和齐敏一脸的茫然:“怎么喊?” “怎么喊还要我教啊?”白越无奈:“就喊,少爷,我们带人来接应了。这样一喊,他如果听见就会有个大概方可以靠拢,杀手听见,也不知我们力量底细,也会躲着我们走,我们也安全。” 论理杀手是不在了,但万一呢? 徐飞扬想了想表示明白,一提气纵身上了一旁并不高的崖壁顶端。 他两手拢在嘴边,用上了内力,大声喊道:“少爷,我带人来接应了,你在哪儿……哪儿……哪儿……” 在这寂静的夜里,寂静的山谷,徐飞扬这一声简直石破天惊,回应一波一波地撞着山壁放大了重复着声音,白越捂着耳朵想,这声音,方圆十里地洞里睡着的兔子怕是都被吵醒了。 第111章 心迷宫 徐飞扬畅快淋漓地吼了几嗓子之后,蹦了下来:“白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往前走。”白越道:“走上几十米,上去吼一声。他们在暗我们就必须在明,把自己变成一个指示牌。让他来找我们。” 谢平生心情还是有点沉重:“其实迷路都没什么,鬼打墙困人也只在晚上,明天天一亮,视线好了就困不住了。再不济,简大人他们都是会武功的,像这小哥一样往上走,怎么都出来了……” 白越的心情也有点沉重:“你担心的是瘴气?” “对。”谢平生道:“瘴气是有毒的,我担心他们若是吸入了瘴气,现在情况可能不太好,未必能挨到明天天亮。” 谢平生这么一说,众人都紧张起来。徐飞扬在原地转了几圈,心里焦急无处释放,怒目看向谢平生:“少爷都是为了救你。” “我没说不是救我啊。”谢平生无奈两手一摊:“但是我有什么办法,他们都会武功,哗啦啦地就冲了进来,我拦也拦不住啊。” 谢平生说的也是实话,虽然徐飞扬和齐敏都生气,但此时也没理由把人打一顿。 “好了,别说了,先找人。”白越道:“在这里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最笨的办法,走迷宫。” “迷宫。”谢平生道:“倒是很贴切的形容,乌鸦谷确实是一个迷宫。” 徐飞扬忙道:“迷宫要怎么走?” “最简单的方法,永远靠右走。”白越道:“不管眼前有多少条路,走最右边的,一直走到尽头返回,在路口做上记号,然后再走第二条路,依然靠一边走,路上如果有岔路,也靠右手走,走到尽头返回,做上记号。这样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把整个山谷都查一遍。” 听起来很简单,想起来头要炸,齐敏道:“如果路上有绕圈的呢?” 白越索性蹲下身,找了个石子在地上快速画了几道:“你说的是这种,迷宫中有这样的路线,让人兜圈子,对不对?” 白越迷宫玩儿的太多了,随手一画便是一张图,里面单迷宫套复迷宫,看得几人头大。 “对,就是这种……”齐敏勉强指了一下:“尤其是晚上看不见,走着走着就会在原地打转。” “兜圈子确实是迷宫最麻烦的一点,但其实是一样的,无论一个多大的圈,怎么复杂地圈,都不可能是一个完全闭合的环,一定是有起始点的。” 齐敏似是而非点了点头。 白越道:“不管他内部扭曲如麻花,只要从起点进去的时候做好记号,出来看好记号,就不会迷路,放心吧,我一定把你们少爷找出来。” 虽然少奶奶是内宅的人,简禹若出了事情,白越应该是被他的手下保护的一方才对。但此时此刻,徐飞扬和齐敏都觉得白越冷静镇定,自然地就成了代替简禹发号施令的人。 白越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又摸出一只炭条。 这年代的纸笔真的太不方便,只能凑合用, 几人都将信将疑,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听白越的。 “没事别和我说话。”白越吩咐了一声,便带头往前走去。 三人心里难免都奇怪,跟着白越往前走,走着走着,谢长安就发现了问题。 他怕打断白越的节奏,用非常轻的声音道:“白姑娘,她走的每一步,都是一模一样的距离,她在画乌鸦谷的地图。” 听得两人都吃了一惊,黑灯瞎火什么也不知道,白越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凭着脚下的感觉就能画出来? 但谢平生说的显然是对的,当走到了第一个转弯的时候,白越看了一下转弯,然后干脆地在纸上画出一条线。 在转弯处做了记号,白越毫不犹豫地右转,右转,再右转,每一处都右转,纸上画出来的范围越来越大,这地方果然是一个迷宫。 走了一会儿,最前面的齐敏突然道:“有发现。” 众人都凑过去,地上有滴滴答答落下的血,再前方一些,还有一具杀手的尸体。 白越看了看伤口和血迹:“死了有半个时辰多了,看样子是一进山谷就被杀了。致命的是刀伤,切口有些宽,是小张的。” 张春和是简禹身边侍卫,他的武器是一把比寻常刀要宽的佩刀,白越之前便看他用过,颇有特色。 谢平生有些意外,但徐飞扬和齐敏都见怪不怪了。之前在谢平生院子里的时候,白越就曾蹲在鸡圈里挖出的七具尸体面前,一个个告诉他们这个是怎么死的,那个是怎么死的。 白越又道:“这时候他们的状态应该还不错,小张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 谢平生此时忍不住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尸体上确实没看出有中毒的迹象,但是从尸体看行凶者,这要怎么看? “看伤口。”白越简单道:“伤口虽然只有一个,但其实它经历了凶器刺进和拔出两个过程,刺进肯定是拼尽全力,但如果后继不力,拔出的过程会缓慢延迟,造成伤口更多的磨损。” 徐飞扬和齐敏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快进快出和快进慢出,确实是不一样的。 总是个好消息,众人精神一震继续往前走,没多远,便陆续又看见了血迹,散落的兵器和黑衣人的尸体。 一直到走了两刻钟后,在数过五具尸体后,这一切都消失了。 众人站在狭长的通道中,徐飞扬道:“少爷他们,会不会没到这里来过?” 谁也不知道,白越皱眉道:“这里很干净,只能证明他们没有在这里和黑衣人发生过打斗,不能说明别的。如果他们只是快步经过,脚步又轻,地上未必会留下痕迹。” 坑就坑在之前下的那一场雨,外面下的还小,山谷中的雨应该是极大,将地上脚印痕迹冲刷的干干净净。要不然的话,就凭那么多人的脚印,也能一路跟踪。 徐飞扬犯愁:“那怎么办?” “只能继续找。”白越道:“只要他们没出去,就必然还在山谷里的某一处,一定能找到。” 她抬眼往上看,只可惜天实在太黑,只能照亮火把光芒笼罩的一小片,要不然的话一路去看周围的崖壁,也许他们已经不在山谷的路中。 现在最害怕的,便是众人中了瘴气,为了躲避瘴气而缩在迷宫的某一个角,可能是路上,也可能是周围路和路之间的山石空隙里。 白越看着山壁往前走,没看清楚脚下的路,不知踩着了什么,一迈步便一滑,啊呦一声往前扑去。 第112章 我就是地 徐飞扬和齐敏离得都远,虽然身手敏捷却来不及扶,只有谢平生就在一旁,连忙伸手去拽。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他虽然准确的一把拽住了白越的胳膊,但也只是缓冲了一下,白越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都是泥土地,不硬但是又脏又湿,白越的衣服虽然脏了一截,但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站起来的时候,甩了甩手腕。 人在摔倒的时候,条件反射会用手去支撑,所以往往最容易受伤的不是直接和地面接触的部位,而是手腕手肘,医院骨科几乎每天都有摔跤坐地上却手腕胳膊骨折的。 徐飞扬和齐敏连忙过来,紧张道:“白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白越将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不要紧,我们继续走。” 一个半时辰后,白越停了下来,纸上是曲折婉转的路,一条一条,有畅通无阻的,有前路不通的,有转圈回头的。 他们走出了乌鸦谷,走到了迷宫的尽头。 徐飞扬实在是不信:“白小姐,你这真的没弄错么,我们刚才走过的路,你都画出来了?” “对。”白越很自信,严肃道:“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路,每个转弯的弧度,和图上的误差不会超过三尺。” 众人都只觉得叹为观止,感慨一番之后,齐敏忍不住道:“可我们已经将整个山谷都走了一遍,并未找到少爷的下落,花那么大力气画这地图还有用么?” “有。”白越斩钉截铁道:“山谷里能藏人的地方很多,但是莫弈他们一行那么多人,如果没有分散,也需要一个相当大的地方才行。” 白越在地图上的几个地方圈了一下:“这是路和路之间的山石,风那么大,石头之间肯定有空腔,也就是山洞,他们很可能躲在其中。” 可惜她那厉害的师伯不在,要不然凭白川的功夫,直接飞上去,很快就能将山洞都找一遍,根本无需那么费事。 白越道:“我们一路找一路发出那么大的动静,如果他们意识清醒的话,就算是被困在哪里出不来,也一定会想办法发出声音回应的。但是我们什么也没听见,所以很可能他们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利……” 白越也不敢说到底有多不利,是全身无力,还是昏迷,或者更加的不好。现在不是动摇军心的时候,所以失踪的永远叫失踪,死不见尸都是失踪。 “总之我们尽快吧。”白越带头往前走去,这一次她的速度非常快,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谢长安他们也要快步才能跟上。 白越圈出来的地方有四处,四个地方还离得挺远,她斟酌了一下,带去了离黑衣人最远靠东的那一处。 徐飞扬:“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黑衣人在这里被全部剿灭了。”白越指着地图上一点,手略有点抖:“莫弈他们就是进来追黑衣人的,当然也知道乌鸦谷危险,所以目的达到之后绝对不会继续往前走,一定会立刻就回头。但是你再看这里……往回走没多远有好几个岔路,就是一个复迷宫……” 他们当时也在那里绕了好几趟,要不是标记做得仔细,白越还能准确记住每条路长短的区别,他们也差点没走出来。 “莫弈他们肯定是回头之后,就困在了这个圈里。”白越道:“当时天黑下着大雨,视线非常糟糕。他们不多时又遇到了瘴气,所以才没能脱身。” 众人想来想去十分合理,徐飞扬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那还说什么,赶紧的,白姑娘,要是把少爷救出来,老徐给你磕个头。” 白越好笑,她可不要谁磕头,简禹现在是她的衣食父母,自然要尽心尽力。 手腕处,刚开始轻微的痛越来越厉害,白越摸了一下,已经有点肿了。好在骨头应该没事,只是扭伤。 谢平生将可以解毒的药分给徐飞扬和齐敏,两人很快消失在山石中,白越上不去,上去也看不见,现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能靠他们在山洞里人工找。 望着黑暗中的山谷,谢平生沉默许久,终于道:“白姑娘,简大人一定会没事的。” 这真是一句简单又苍白的安慰,白越点了点头:“我知道。” 谢平生犹豫了一下,又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打算如何?” 这种万一就是简禹已经遇难,虽然大家都不想,但有时候天有不测风云。 白越的心情也很沉重,她在这一行这些年,虽然不是面对犯罪的第一线,但是也经历过同事离她而去,未必很熟悉,死亡的消息传来,却都感同身受的悲痛。 “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白越缓缓道:“但我相信简禹,他会没事的。” 谢平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其实也没过多久,但在白越感觉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她隐约听见了一点声音。 “找到了。”白越立刻道:“我听见徐飞扬的声音了。” 紧接着,那声音就越来越清晰,是他兴奋地在大喊:“找到了,白姑娘,少爷找到了……” 如此兴奋的语气,可见简禹是平安无事的。 白越这崩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提着的心也缓缓放下,这一刻觉得疲累无比,往后退了一步,手腕一阵阵的痛了起来。 又是骑马,又在山路峡谷里上下走了两个多时辰,这对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而在这同时,精神高度集中,思想急速运转,脑力的消耗比体力的消耗更大,这所有的消耗,都在这一刻放松下来,犹如勉强支撑的横梁崩塌一般。 谢平生立刻察觉到白越的不妥,低声道:“怎么了,没事吧?” “呼……”白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很快徐飞扬就和齐敏就将众人都接了出来,第一个当然是简禹,果然是中了毒,虽不致命却全身无力。好在解药效果很好,简禹被徐飞扬扶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大半。 白越连忙迎了上去,接过简禹,让他就地坐下。 什么干净不干净的,这时候大家身上都脏得像是泥地里滚出来的,顾不上那么多了。 简禹虽然今晚在乌鸦谷里吃了大亏,但还是镇定冷静的,只是反应却有点奇怪,他坐下后,看着白越这一身的狼狈,轻声道:“今晚多亏了你,要不然的话,我和兄弟们可能都出不去。” 第113章 暗流涌动 白越没当回事,自然道:“说这话见外了,你先休息别说话,其他的我们回去慢慢说。” 简禹点了点头,闭眼调息。 白越也就在一旁坐下。她感觉自己手腕更痛了,要回去用药酒好好的揉一下,伤筋动骨一百天,不然这一时半会儿都好不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很快众人都出来了,虽然都吸了瘴气,还有个别受伤的,但都无大碍。今夜算是有惊无险,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此地不宜久留,略作修整简禹便命令回京。 此时虽然还在迷宫之中,但有白越在再也困不住谁,她拿着地图在前面带路,后面大家跟着,一点儿岔路都没绕得,很快便走回了出口。 简禹就在白越身边,看着她画出来的地图,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各种心思上涌,非常复杂。 白越此时又累又饿,手腕一阵阵痛得厉害,简禹救出来了,心中大石放下,这口气松了便更觉得疲惫,也无心去观察简禹的神情,一行人一直沉默走到出口。 看见外面的广阔荒原,众人这才真的放下心来,徐飞扬实在忍不住道:“白姑娘真的太厉害了,少爷,这次可多亏了白姑娘,她竟然走了一遍就把乌鸦谷的地图给画了出来,这简直不是……” 徐飞扬差一点想说这简直不是人,幸亏话到嘴边改成了:“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太厉害了。” 这么复杂纠结的一个迷宫地形,别说黑灯瞎火第一次来,就是白天让你多跑几遍,甚至给你对着地图,你都未必能弄清楚自己在哪。 “是。”简禹道:“这一次多亏了白越。” 众人沉浸在死而复生的喜悦中,白越又累又痛,只有谢平生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更悲惨的是,山谷门口,只有白越他们骑来的四匹马还在,简禹他们追黑衣人的时候来去匆匆,没有时间仔细拴好,他们的坐骑都已经无影无踪。 四匹马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走十几个人的,简禹道:“今天晚了,大家也都累了,就近找地方休息,明日再回。” 众人应着。 当然简禹所说的就近找地方休息,并不是让大家在乱葬岗里找地方窝着就那么睡觉。而是真正的就近,此时他们在城外,最近的可容纳这么多人的地方,是城外的驿站。 许多从外回来的官员,外族的使者,都会在这里落脚,歇息整装,第二天可以用最好的状态进京。 简禹让白越和谢平生还有一个受伤的手下上马,其他人步行随后,一行人往驿站去。那驿站离得很近,便是徐飞扬他们步行过去,也用不了一会儿。 不过白越的马术实在一般得很,两手握着缰绳的时候也只是勉强驾驭,这会儿一只手受伤,就更是艰难。 可白越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特别在工作执行任务的时候,那是怎么样的困难都能咬牙撑住的。此时众人都精疲力尽,她更绝不会说出来这种小事。 谢平生的身份比较敏感,说是敌人不是,说是朋友也还不算,此时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不过看着简禹他们都上了马,走过去轻声道:“白姑娘。” 白越回头看他。 谢平生动了动手腕:“真的没事吧。” 没想到谢平生还记着这一出呢,白越笑了一下感谢关心,摇了摇头。她踩上脚踏,伸手握住缰绳,痛从手腕上传来,咬了咬牙,翻身上马。 山路颠簸,马背上也颠簸,虽然众人走得不快,白越还是觉得有些吃力。她心里也有事情,谢平生的父亲谢江留下了一件杀手在找的东西,那东西在哪里,会藏在哪里,她脑中将谢平生的屋子回忆了一遍又一遍,一时分心…… 马匹踩着一个凸起树枝一晃,她条件反射去拽缰绳,本来这只是一个小小调整,却忘了手腕上的伤,白越手上一痛身体不稳,马匹又一晃,她惊呼一声,便摔了下去。 简禹骑马走在前面也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听着呼声回头便看见白越从马背上摔落。 虽然不是疾驰的快马,这还是非常危险的,地面都是碎石树枝,后年还有马匹,自己这匹马也有可能会受惊,若白越摔在地上,可能不仅仅是摔伤,还会惊了马,被后面的马匹踩踏。 好在简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听见声音回头,身体比脑子转得更快,众人都来不及反应,他已经纵身扑了过来。 白越的眼中只有在一瞬间无限接近的尖锐石头,但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一只有力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拎。 下一刻她已经被人安安稳稳的放在了马背上,那匹被她吓了一跳的马也老老实实的站稳了,简禹坐在身后,两手绕过她,牢牢地握住了缰绳。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在乌鸦谷里没伤着,反而出来被马踩伤,这也太不上算了。 白越惊魂未定,便听身后简禹沉声道:“没事吧?” 白越连忙摇了摇头:“不要紧。” 简禹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悦道:“本来技术就不好,还不专心一点,不要在骑马的时候想心思。” 白越觉得简禹说得很对,应了一声。 骑马不是坐车,是开车,确实不能胡思乱想。万一造成交通事故就不好了。 简禹说完就翻身下马,往前走牵过了自己的马。 白越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此时简禹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她也没想太多,只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正反省了一下要专心一点,谁料谢平生从后催马过来,慢吞吞地道:“你那手是不是痛得厉害,抓不住缰绳?” 简禹猛地回头,停下了上马的动作,大步走了过来:“手怎么了?” 这时简禹站在地上,白越骑在马背上,要高他一截子,但不知怎么了气势有点弱,讪讪道:“没事。” “伤筋动骨可不能不重视。”谢平生又道:“可大可小的事情。” 这人这会儿怎么这么唠叨起来,白越瞪他一眼,真想一脚把他从马背上踹下去。 简禹的视线却已经落在白越垂着的手腕上,然后不待白越回应,直接上手一把将她的胳膊拽了出来。 第114章 痛就喊出来 “哎哎哎……”白越连声道:“你干什么,慢点慢点……” 人是有本能的自保机制的,受伤的地方不自觉的便在保护地位,白越想也不想用另一只手去阻止,被简禹毫不犹豫地握住,放在了一边。 拉起袖子露出半截胳膊,月光下能看清白越的手腕已经高高肿了起来。 简禹的脸色更难看了,沉声道:“受伤了怎么不说?” 这语气里竟然有点责怪的味道,白越心里面也有点不痛快了,但是想着他今天吃了大亏大约心情不好,也不计较,往回缩了缩手,含糊道:“没事儿,一会儿我找个药酒揉一揉就行了。” 简禹目光在她肿起的手腕上看了一会儿,没说话,却也没走,而是翻身上了她的马,坐在她身后。 “走。”简禹简单地说了一个字,继续往前。 简禹这心情显然是不好的,当然他今日确实有心情不好的理由,手下不敢说什么,白越累得慌不想说话,倒是谢平生不知死活往上冲。 谢平生竟然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他一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跟在后面道:“白小姐,我这里有药酒随身带着呢,一会儿去了驿站,我给你处理一下吧。” 白越完全没有应好或者不好的机会,简禹先道:“不用了,去了客栈,我会帮她处理伤口的。” “哦。”谢平生哦了一声:“简大人肯定忙吧……” “我不忙。”简禹斩钉截铁地道:“倒是谢公子你,士土族的细作不把这事情弄清楚,还会派出第三批第四批杀手,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一句绝杀,谢平生也陷入了思考中,没心情再胡扯了。 驿站十二个时辰开门,有吃有喝有热水。一见简禹他们如此狼狈吓了一跳,连忙上来嘘寒问暖,还让人备马去接应还未到的几人。 “你先去沐浴换衣服。”简禹送白越到房门口:“小心些手,一会儿我来给你揉一下。” 众人都是一身的泥污脏的像是乱葬岗里滚了一圈,白越觉得自己累得很,没力气说什么,点头便进了房间。 也不知是驿站有心,还是简禹有心,房间里已经有两个小丫头候着,见白越进来连忙上前伺候。 白越举着她的胳膊,见屏风后面放着两个浴桶十分无语,先在第一个里面冲了一身的泥水,这才泡进第二个。 很快便洗好了,换了一身衣服,丫鬟开门让小厮把浴桶都搬走,便看见简禹站在门外。 简禹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脸色虽然还有些不好,但已经恢复翩翩公子哥的模样了,只是头发散在背后,还略有些湿。 丫鬟收拾好退了出去,他就毫不犹豫地走了进来,关上门坐在桌边招呼白越:“过来。” 单手确实有点不方便,白越脑袋上顶着一块大毛巾,用一只手费劲地擦着,一边擦,一边走过来。 简禹将一瓶药酒放在桌上,起身从白越手里接过毛巾。 “坐下,我帮你擦头发。”简禹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的,也看不出是什么心情,他按着白越肩膀让她在桌边坐下,撩起她一头长发。 真是佩服这年代的人,没有吹风机还敢留这么长的头发,白越十分不耐烦,一手撩起一些,试探道:“这也太长了,你说我剪短点行不行……” 她比划了一下长度,减掉一半还能剩下挺长呢。剪下来的头发还能做个假发染个颜色。 “行啊。”简禹凉飕飕道:“你喜欢哪座尼姑庵,我给你找熟人,不行再塞点钱,给你安排一下。对了尼姑庵里不能吃肉的哦。” 白越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头发,哎~ 简禹匆匆擦了几下,便在白越对面坐下,将她的手放在桌上。 白越的手并不是白皙细腻的纤纤玉指,这身体从小生活在山村,虽然家中不将她当苦力,但该干的活儿一件不少。烧饭挑水洗衣服,还有晒草药跟着出去采草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保养。 当然也不难看,皮肤还是白的,修长而有力,很合白越的心意,她不用吹弹可破,虽然在这个年代,也还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拿起手术刀。 这是简禹第一次有机会细看白越的手,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打开了瓶子:“这药酒要用些力气才能有效,你忍一忍。” 白越有心理准备,低头捂住了脸。 就当这是只猪蹄,不是我的手,你来吧。 可惜虽然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当简禹揉上去的时候,白越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走在外面的丫鬟脚步顿了顿,还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凶杀案。 “痛痛痛……”白越使劲儿往回缩手,简禹牢牢按住。 “痛也要忍着,不然明天更痛。”简禹冷血无情,毫不心软。 “啊啊啊啊……痛痛痛……” “轻点轻点……好痛……” “不要了不要了……痛死了……” 白越抬起头来已经是两眼泪水汪汪,这是伤口撒盐,这是恩将仇报,这是惨无人道,这是要杀人啊…… 简禹当然知道这挺痛的,但是也没料到白越这么不耐痛,被她责备的眼神一看略有心虚,立刻又硬下心肠。 “虽然现在痛,但药效吸收了明日就能好许多。”简禹解释了一句,又道:“你也小声点,这大半夜喊的半个驿站都知道,别人在外面听了,还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呢?” 白越苦兮兮埋怨道:“痛还不让喊,有这个道理么?我跟你说,痛的时候喊出来,会减轻疼痛的。” 简禹有点不信,一脸的怀疑,白越的歪门邪道理论特别多。 “真的,不是瞎说的。”白越正色道:“痛是身体反馈给大脑的,然后你才觉得痛。当你喊出来的时候,大脑同时又要控制让你出声,等于大脑同时接到了痛和喊两个信息,自然每一边分到的回馈都会少一点。” 胡说八道的最高境界,就是听起来真的有道理。 白越点头认可自己:“所以人难受的时候找点其他事情做分散注意力,可以稍微缓冲难受,是真的有道理的。” 第115章 解除婚约 简禹想了想也不反对,只是提议道:“要不然,你想点什么别的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眼见着他又要接着揉,白越心都要揪起来,毅然抽回了手,起身竟然打算跑。 有些事情,虽然知道对自己好,但知道是知道,做到归做到,两回事啊。 简禹无语地看着白越贴着墙根往门外蹭,起身两步就追了过去,一步一步的,他往前逼白越往后退,眼见着后背就靠上了门板。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简禹循循善诱,正要同时进行武力镇压,就在这同时间,门突然被打开了。 白越本是将身体重量都靠在了上面,背后一空,整个人便控制不住的往后仰跌了过去。 而门外是来送饭的梁蒙,他一手托了盘子,上面放着好几个菜和汤,一边拉开门,完全没料到门一开一个人便倒了下来,惊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这才稳住。 幸亏是他,要是来送饭的是个不会武功的丫头,一托盘的肯定都要砸在门口。 白越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往后倒去,简禹眼明手快拉她,但是离得最近的却是她的手,于是当下便一把抓住,往自己怀里一带。 等梁蒙站稳定睛一看,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白越靠在简禹怀里,捧着自己的手,哭得凄凄惨惨戚戚。 简禹抱歉道:“实在是情况紧急,我不是故意要拽你的手……” “我知道。”白越捂着更痛的手,回头怒看梁蒙。 梁蒙也是一脸惊恐:“我我我,我只是送点吃的过来,我我我……我没做错什么吧。” 简禹面无表情接过来,啪的一声把门板拍在了梁蒙的脸上。 门关上,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就奇怪起来,有一点点的尴尬和变扭,简禹放下饭菜,坐下之后,像是下了决心一样突然道:“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白越将手藏起来,然后走了过去,她觉得简禹从乌鸦谷出来后就不太正常,当然今晚遇到了重大挫折,心情不好是肯定的,但是简禹也不该那么小心眼才是,多大点事就放在脸上。 白越坐下,把受伤的手背在身后,生怕被简禹抢过去。 “你说。”白越道:“是不是这案子有什么问题,我帮你一起研究研究。” 简禹看白越那坐了半边一副随时要逃跑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拽一把将人拽正了:“坐好了,一会儿再摔一跤把另一只手也扭了,明天吃饭就要用舔的了。” 没手拿筷子勺子了,脚不训练也摆不到嘴边,只能跟猫猫狗狗一样吃了。 “……”白越无语,简禹这种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让她十分不满意。 眼见着白越要炸毛,简禹忙道:“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事。” 行吧,看在正事的份上,白越也耐下性子。 “我今日,知道了一些事情。”简禹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快说了出来:“你我的婚事……” 白越本以为简禹是要说谢平生的事情,没料到说的是婚事,脑中一道闪电划过,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简禹今晚在自己面前就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她这一路精神高度紧张,根本就没想到这一茬。 简禹接着道:“你我的婚事,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们之前确实从未见过,也不了解,并无感情。” 白越嗯呢听着他说。 简禹道:“对我而言,婚姻是父母安排天经地义,既然安排了你,只要你不是作奸犯科之辈,我便会接纳你,对你好。” 虽然思想很古板,但这个年代确实就是这样,并无什么不妥。白越是可以理解的,情投意合当然好,先婚后爱也可以一生和睦。 这个人是白越也好,是另一个谁家的小姐也好,都是一样。 “但这只是我的想法,我却从未问过你的意思。”简禹道:“我并不知你……你……” 简禹顿了一下,这才道:“你之前便心有所属。” 终于点到了题,白越想都没想就问了出来:“那你现在知道了,你觉得我是骗子吗?” 对简禹来说这应该是一件非常生气的事情吧,要不是因为今晚她把大家救了出来,说不定现在已经被赶走了。 “那倒不是。”简禹却道:“我开始是很生气的,觉得你如此欺瞒,不但骗了我,也骗了父母和爷爷……但再想一想,也是迫不得已。” 白越很意外简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简禹道:“你和我不同,我若有什么喜欢的可以直说,谁也干涉不了。但你父母出了意外,孤女一人举目无亲,若不来找我又该如何,乱世飘零如何求生,危险而辛苦。” 白越心里突然就有点难受,她虽然不是真的白越,可简禹说的却就是她的境况。 当时费尽心思和所有人周旋,就是因为权衡再三不得不留下来,哪怕明知道简禹不待见她,也必须厚着脸皮留下来,孤身一人举目无亲,若离开简府,天大地大她无处容身,危险而辛苦。 刚才白越也眼泪汪汪,但那是被痛的生理性的泪水,是大开大合的。此时突然红了眼眶,却是另一种原因,隐忍而沉痛。 简禹轻叹一声,抬手无限温柔摸了摸白越的头发。 “所以你不得不藏起真心,迎合父母,对我强颜欢笑。”简禹道:“我细想你入府这些日子,肆意洒脱,并非做小伏低的性子,却不得不对不喜欢的人笑脸相迎。也是辛苦。” 白越伸手抹了抹眼睛,她确实是有意讨好简家长辈的,但是对简禹也没多少笑脸相迎的时候,特别是开始那几日,只想着如何害他去跪祠堂。 简禹拿了块帕子给白越抹眼泪,又道:“何况我能看出你对父母弟妹的真心,对我也是竭尽所能的相助。今晚的事情,若没有你,我可能走不出乌鸦谷。” 白越想要冲淡一些自己伤心的气氛,勉强笑了一下:“是不是觉得我挺厉害,要让我进大理寺当差吗?” 简禹也笑了一下:“大理寺里从没有女子当差,就算是林怡,也只是我的随身侍女。你不必进大理寺,只在家中安稳住着就行……” 白越突然就感觉有点奇怪:“你明知道我……心有所属,你还让我住着。” 简禹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但这是思考了一路的结果,当下便豁达一笑。 “你放心,我从不强人所难,这事情我也不会对家中说。你且安心住着,左右还有三年时间,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合适的理由,让爷爷解除我们的婚约,若是你愿意……” 简禹顿了顿,似乎万分不愿意说出下面的话。 第116章 谁要和你做兄妹 白越是最善于察言观色的,研究过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一个人是真心真意还是口不对心,在她面前都难以掩饰。 简禹这话虽然说得光明磊落,豁达敞亮,但是非常勉强,口不对心。不用她上专业的手段就能看出来。 简禹终于鼓足了勇气,笑道:“人前我们暂时还是未婚夫妻的名义相处,人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若是愿意,我们可以兄妹相称。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白越真的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简禹又道:“你放心,日后我会注意分寸,不会有唐突之举。我并非轻薄之人,之前确实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这年代男女大防,简禹对其他女子其实是很注意的,连单独处在一个房间都不会,别说抱着暖床同乘一匹马了,不过是因为心里觉得迟早是夫妻,所以才没那么在意罢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白越知道简禹是个正直的人,除了从小锦衣玉食难免有些傲气,有着世家公子的一切优点。 平易近人,正直有礼貌,细心体贴,不会仗势欺压弱小,也没有那些酗酒赌博好女色的坏毛病。但是她真的没想到,简禹会如此暖心坦荡而有担当。 “简禹。”白越正色道:“你真的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我从未见过你这么好的人。” 简禹心里很不舒服,却还是笑了笑,打算接过白越马上要给出的好人卡。 白越没有准备好人卡,恰恰相反,她道:“我也很愿意认你做大哥,但是我要跟你澄清一下,我没有心上人。” 简禹愣住了:“那……” 简禹纠结,白越何尝不纠结,她知道将错就错是离开这段关系最好的机会,但是想来想去,却实在不愿意用如此误会来结束。 简禹是那么好的人,就算是只能做朋友,也应该堂堂正正地说清楚,而不是欺骗和隐瞒。如果那样,她会觉得自己连和简禹做朋友都不配。 “秦九都跟我说了,说我中了谢平生的迷魂药,说胡话喊了邢队的名字,你黑着脸走了。” 邢队对不起。 白越道:“你误会了,邢队不是我的心上人,是我以前养的一条大白狗,不过后来跑丢了,我一直挺想他的,也不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简禹呆住了。 “真的,没骗你。”白越道:“当然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俩本来也不认识,硬生生被拉扯成了未婚夫妻,不如私下就兄妹相……” 白越话没说完,简禹已然变脸。 “你开什么玩笑。”简禹断然道:“我们是订了婚的,兄妹相称成什么样子。” 白越愕然:“不是,你刚才不是说我们……” “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多一个妹妹。”简禹豁然起身;“我去看一下其他人的情况,你先休息一会儿,别胡思乱想,把饭吃了早点休息吧。” 丝毫都不给白越挽留的机会,简禹竟然就这么走了,毫不留恋地关上了门,啪的一声。 “哎……”白越伸手去拽,拽了个空,门已经关上,只留下她在屋里摆一个挽留的姿势。 这男人真是变脸如翻书,白越后面想好的话一句都没来得及说出来,简禹竟然就这么走了,她十分无奈走回桌边。 送来的饭菜里贴心地放着勺子而不是筷子,对她这个伤残人士非常友好,白越一边用勺子吃饭喝汤,一边顺手拿过桌上放着她刚才洗澡拿出来的一件东西。 那个做工非常精细的镶嵌着红宝石的扳指,怎么也不可能是乱葬岗里的陪葬品。 饭还没吃完,有人在外面敲了门,谢平生道:“白姑娘,你在么?” “在呢。”白越应了一声:“请进。” 谢平生刚才就说要给自己送药,虽然像是看热闹的心思,但也不好拒绝。 谢平生果然是拿着药来的,他推门进来,但是并不关门。 这才是孤男寡女正确的相处姿势,简禹进屋便将门一关,那是丝毫也不当她做外人的,根本没考虑过名声问题。 “我来给你送药。”谢平生进门便闻到了药味,笑道:“看来我来迟了,简大人已经送过药了。” 白越笑了一下:“坐,吃了吗?” 这会儿是半夜,问吃了么很奇怪,但是今天他们最后一顿饭是中饭,然后是一碗鸡汤,晚上到现在,大家都没吃饭。 谢平生没那么没眼力劲儿,不会半夜在姑娘家,还是个有未婚夫的姑娘房里长留,他甚至坐都没坐下,只是将药瓶放下。 “这个药,不用多揉,晚上可以抹在手上睡觉。”谢平生想来也听见了刚才的鬼哭狼嚎:“和你刚才抹的药可以一起使用,不会串了药性。” 从不扰民的白越略有点不好意思,谢了收下。 紧接着谢平生就要走了,但是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白越道:“谢公子还有事吗?” 谢平生点点头:“确实有一个问题,想请白小姐帮我一起想想。” 白越欣然道:“你说。” 谢平生一脸的苦恼道:“简大人之前那句话说得非常有点道理,我眼下最紧要的是把士土的杀手搞定,不然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谢平生不可能一直跟在简禹身边,这一次是碰巧简禹去追才和杀手撞上,下一次呢? 白越明白谢平生的顾虑,安慰道:“你放心吧,这事情简禹也在追查,肯定会查出结果的。” 死几个杀手不是结果,必须要顺藤摸瓜,将幕后指使挖出来一网打尽才行。 白越的安慰并没有让谢平生安心一些,他更加的忧虑。 让大理寺卿追查到底,只能证明这事情非常严重,更加的危险。 “我相信简大人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但是事关我的安危,也想尽一点力。”谢平生很直接:“白姑娘,我觉得我爹藏起来的那个东西很重要,但是我在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收获。你帮我想想,那东西可能藏在哪里呢?” 白越有点无语:“那是你爹,那是你家,你都找不到的东西,我去哪里找?” 谢平生无赖嘴脸一览无余:“我也不知道的,但我觉得我找了那么久找不到,这东西一定藏在一个非常规的地方。白姑娘你想事情与人不同,我找不到,你未必找不到。” 第117章 五五分不够得加钱 这话有些拍马屁的成分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谢平生身在其中,思想难免被局限,确实不如白越能天马行空。 白越戳着碗里的饭,想了想:“好,我帮你找。” 其实不是帮谢平生,是帮简禹,这事情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为了谁都行,谢平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很满意,拱了拱手便告辞了。 白越是真的累了也困了,连满屋子的药味和手上的痛也没能阻止她一夜睡得连个梦也没做,一直到第二天被一阵哭声吵醒。 白越打了个哈欠,无神地看着房顶,一点都不意外。她就是这个命。 不想动也不想起床,白越侧着耳朵听,只听外面有个妇人的声音哭嚎:“大人,大人你要给我申冤啊,我妹妹一定是被害死的……” 哦,这里是官方的驿站,普通人是住不进来的,住在这里的都是朝廷的官员,不知道这是逮住了谁。 还没等白越幸灾乐祸完,接着便听见简禹无奈的声音:“大婶,你别激动……” 原来被逮着的是简禹,白越更幸灾乐祸了,翻了个身接着听,半点没有要出去帮忙的样子。 但是驿站的人连忙上来拦了:“刘婶你先放开简大人,你别这样……你这样冒犯大人更不能为妹妹身申冤了。” 梁蒙也冲了上去:“大婶你放开慢慢说,我们大人不走,不走,你先松手。” 驿站里除了朝廷直接派遣的人员,干杂活儿的都是附近顾雇来的,比如洒扫的大婶,也不知是碰着了什么不平事,大约是听着旁人叫简禹简大人,便近水楼台先得月,抱住再说。 简禹毕竟年轻脸皮薄,对一个中年妇女更是不好用官威压人,因此一出来被刘婶跪在面前拽住了衣摆,也不好发火强硬把人甩开。 但好在手下还是给力的,梁蒙和驿站里一头汗的官员三下两下还是将人给拽开了。 眼见着大婶哭得不行,简禹自然不会责怪,而是好声安抚了几句,把她指派给梁蒙。 “大婶,你有什么冤情仔细跟他说。”简禹道:“我们是不会不管的,一定给你查清楚。” 虽然偷鸡摸狗的小事是轮不到大理寺来管的,但既然撞个正着,也就是顺手的事情。 梁蒙忙把大婶搀扶起来,进了隔壁的房间,简禹松口气摇摇头,敲开白越的房门,这才看见白越还没起,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果然昨天误会消除之后,简禹又恢复了之前的行事,这一早上进姑娘的房间,难道没有觉得不妥吗? 完全没有,简禹很自然地走进来,坐在床边,关心道:“怎么样,手拿来我看看?” 坦荡自然,好像那根本不是白越的手,是他的手一样。 白越默默地从被子里把手拿出来,递给简禹。 有了简禹昨晚上的推拿,加上敷了谢平生给的药,一个晚上的时间消肿了不少。简禹松了口气:“恢复得挺好,一会儿你起来,吃了早饭我再给你揉一下药酒。” 话没说完白越就把手缩回去藏进了被子。 “不用了。”白越冷静道:“我觉得我的手已经好了,你出去一下我要起床。” 想着昨天那鬼哭狼嚎,简禹忍不住的就想笑,忍了忍道:“行,那你洗漱,之后我们去谢平生的住处,他那屋子也住不了了,收拾东西和我们一起走。” 果然不用谢平生说,简禹也是要去找谢江留下的东西的。就算找不到,谢平生现在很危险,也要留在身边保护。 “对了。”简禹道:“这案子完结前,我都会住在大理寺,你……要跟我一起吗?” 白越瞪大眼睛,她明白简禹住大理寺的原因,但是带着她,这合适么? 简禹也觉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按理你是不该住在大理寺的,但是每日往返也是费事,这案子你也知道不少,我想着,你若是住得近,还能与我商讨商讨,出谋划策。” 白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大约简禹也觉得这样有点不好意思,又补了一句:“当然这还是要看你的意思,你若是觉得不合适也不要勉强。” 简禹说完就出去了,让丫头进来伺候,白越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去大理寺住也不是不行,但是要和他在商量一下年底发了俸禄的分成问题。五五分肯定是不合适的,自己应该多拿一点。 说起来,这已经是十二月了,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简禹是不是快要发俸禄了,官员好像都是拿年薪的,这俸禄什么时候发啊? 白越一边洗漱一边想,沉浸在这不合时宜的问题里,直到梁蒙捧着问询记录过来。 桌上摆了一桌,简禹和白越正在吃早饭,梁蒙道:“都问清楚了。” 简禹点头让说。 梁蒙道:“刚才那大婶叫刘雯宜,有一个妹妹,叫刘节玲,是城中富商谭旻天的四姨娘。” 白越垂着右手,左手拿着勺子舀粥,喝了两口后,又拿筷子去戳一个包子,不过包子皮儿有点滑,另一边没人扶着不好使力,戳了两下没戳进去,不耐烦地便上了手。 梁蒙接着道:“刘节玲四日前死了,谭家说是得了重病。刘雯宜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下葬了,大夫说那病会传染,因此要立刻入土为安。” 听着就不靠谱,白越吃着包子百忙中道:“刘雯宜怀疑自己妹妹是被夫家杀死的?” “对。” 简禹皱眉道:“可有什么证据?” “有一个……也不算是证据吧,只能说是疑点。”梁蒙道:“刘节玲只是谭家的一个妾,死了自然不会大费周章地办丧事。她娘家这边也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因此也只是通知一声,可这姐妹俩感情一直都好,所以刘雯宜对没能见妹妹最后一面耿耿于怀,想来想去,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她做了什么?” 梁蒙道:“说起来这刘雯宜还是很冷静,她虽然怀疑但并未多说,而是私下在熟悉的丫鬟那里打听,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出一个事情。” 简禹和白越都停下了吃,一起看着梁蒙。 梁蒙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就在刘节玲死的前一天晚上,她和谭旻天发生了剧烈的争执,谭旻天怀疑刘节玲和别的男人有染。” 第118章 拆迁式搜寻法 内宅里的爱恨纠缠,白越只觉得无趣,这种事情她实在见得太多了,已经失去了看热闹的新鲜。甚至觉得连查都不用查,现在是冬天不是夏天,欲盖弥彰,死者下葬得如此快肯定有问题。 简禹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通常来说没死十个八个的案子都不配进大理寺,他也没当回事:“这事情确实有一些蹊跷,你安排人去谭家问一下情况。” 梁蒙应着去了,白越咬了咬勺子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问问,刘家这种情况,作为死者的姐姐,刘雯宜可以向官府提出申请,开棺给妹妹验尸么?” 这案子再好查不过,只要开棺一看,尸体是被打死还是病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简禹摇头:“刘节玲已经嫁到谭家,除非谭家同意,或者有确凿的证据官府可以强制开棺,不然的话,娘家的姐姐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刘节玲已经姓谭不姓刘了,若是有个强势的娘家还好,若只有刘雯宜这样一个姐姐,什么也指望不了。 白越若有所思点点头,一副心情低沉的样子。 简禹只以为她将人心比自心,白越也是父母双亡娘家全无,孤身一人在京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是连个能撑腰的人都没有。 这处境是有些悲凉的,简禹斟酌了一下,总觉得无论怎么安慰都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肤浅,正不知要怎么说,白越突然笑了一下。 “幸好,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师伯。”白越道:“你可别想欺负我,师伯的脾气可不太好。” 简禹顿时就怂了,白川的脾气何止不太好,上来无声无息就拍死两个,就像杀鸡儆猴。关键是他武功高得可怕,让人防无可防,挡无可挡。 “越儿说笑了。”简禹特别特别温柔地笑道:“你就是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会欺负你啊。” 有大理寺官员陪同,刘雯宜心里有了底也就满意了,虽然不是最大的大人,但也明白自己的身份,简禹能叫专人盯着带她去查,已经很是满意。 谢平生的宅子一片狼藉,他站在院子门口,虽然心里知道是什么样子,再见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院子里除了房子还在,什么都没了,唯一的活物是那只被拴在屋子边孤家寡人的大公鸡,不过因为一夜妻离子散也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了往日的风采。 “别叹气了。”简禹道:“人活着就行,房子还怕日后没有吗?” 谢平生这种人,看起来好像每天靠摆摊赚几个钱,其实能赚钱的路数多了,别的不说,就他屋子里的那些机关陷阱的材料,也不是摆摊赚的那三瓜两枣能买来的。 “是,简大人说的是。”谢平生笑道:“我这地方其实有些偏僻,早就想换了。等这事情结束,我也去城里好好找一处宅子,和大家住得近一些,也好常来往,有事有个照应。” 这话说得奇奇怪怪的,有种故意拉近关系的嫌疑。本来谢平生只是简禹查的无数案件中的一个人,昨晚虽然救了他,也只是碰巧,被他这么一说,好像大家是至交好友一样。 不过简禹从小是简家大少爷,府里人都哄着捧着的,被奉承拉拢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一个普通老百姓,若是能攀上大理寺的关系,总没有坏处。 进了院子,谢平安顺手将地上的篓子捡起来放在架子上,然后两手一摊:“我这地方就这么大,这两日我都翻遍了,屋子里面外面,院子上面下面,特别是我父亲住的那间屋子,就差一块砖头一块砖头的撬起来看了。” 白越在院子里走了两步,只觉得这比小铃铛那地方找东西还难。 在小铃铛屋子里找东西,还可以根据她的遗物揣摩她的心思,研究她的性格。可这里呢,谢平生是对谢江最了解的人,可他都一筹莫展,她一个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就更不好下手了。 只听梁蒙道:“谢公子,你父亲生前最看重的,是什么?” 不出意外,谢平安道:“我啊。” 众人无语。 谢平安无辜道:“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从小我便和父亲相依为命,他最重要的自然是我。就连身负的使命,我说没兴趣,他也没逼我。”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当然逼我也没用,我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众人不想对这父子关系做什么评价,白越道:“我想去你父亲屋里看看。” 谢平安面上有一点难色,但还是点了头。 莫非他父亲的屋子里有什么不方便示人的东西,众人都心里奇怪,跟着他走到了一旁的屋子。这屋子一直是上锁的,他们昨日来的时候,虽然拆了院子,但却没来得及动这房间。 “里面没有机关,但是稍微有点乱。”谢平生面上竟然难得有一点羞赧之色,然后在众人目光中,打开了锁,推开了门。 看清了眼前的情况,众人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这哪里是一个房间,这简直是一个杂物堆,比他们翻过的院子可乱多了。 “都进来看看吧。”谢平生招呼不知道如何下脚的众人,苍白徒劳地解释:“这屋子我已经翻了好几遍了,所以有点乱。” 白越看出来了,谢平生地毯式找东西的方法是这样的,一件一件地把一切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家具,摆设,字画,器具,衣物被褥等等一切都一件件拿在手里看,看完了往一边一丢,再一丢,都堆在一起。 一遍找完,再来一遍,再全部往已经空了的另一边丢,继续堆在一起。 这么三五遍找下来,屋子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被龙卷风扫过一样。 “谢公子确实是个挺有性格的人。”白越给点了个赞:“但我觉得可以不用在屋子里找了,或者不用找太隐蔽的地方。因为环境造就人,你如此性格,你父亲想必也与人不同,藏东西的地方,一定不是寻常思路。” 奇葩往往是一家一家出现的,什么年代都不例外。 谢平生想了一会儿,甚至有些怀疑白越是不是在骂他和他爹,但想了想也没有证据,只能道:“其实我还是挺正常的。” 第119章 开棺验尸 通常正常人是不用强调自己正常的,白越笑了笑,不置可否。 但正常的谢平生理解不了奇葩的爹,众人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合力将屋子里里外外都筛了一遍,除了他小时候藏的各种小玩意儿外,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都没有。 天色渐晚,众人灰头土脸站在院子里,心里不免郁闷。 “大家往好处想吧。”白越道:“虽然我们找不到,但对方也找不到……” 虽然这一拨拨的黑衣人死士都是问不出什么的,但人多了,幕后指使总会露出端倪。 如今也只能这样,简禹留下人在屋子里守着,其他人撤回去休息。 特别是白越,一个临时工,干的活儿出的力比谁都多,现在手还伤着,可不得回去好好休息,好好犒劳一番。 不过这次没回家,简禹命人先一步去大理寺安排,连带着谢平生一起都住进了大理寺保护性居住。 谢江生前写的画的做的那些东西都被搬回了大理寺,给谢平生准备了一间带书房的大房间,旁的事情没有,就坐在桌子边,将他有记忆起,父亲的事情,或者虽然与父亲无关,但是家中甚至邻居家发生的有些奇怪的事情一件一件都写出来。 谢平生想得脑子发炸,写得苦不堪言,门窗关着都阻断不了浓浓的怨气一阵一阵往外飘散。 简禹是大理寺的大领导,并没有白越想的那么闲着吃饭,出门几日便积攒了不少事情,进了书房,手下一个接一个地进来汇报工作。 白越不好在人前,就在书房里的隔间看没看完的士土细作案的资料,顺一只耳朵听着外面一茬又一茬的报告,只觉得五百两一年的俸禄确实是劳动所得。 突然间她就听见了米万生三个字,立刻竖起了耳朵。 只听外面道:“大人,昨日在京城郊外找到了米太医,是连带马车从山崖下翻下来的,已经死亡。仵作去看了,死亡已有两日余,大约是那日离府出城会友,当天便已经死亡。” 米万生的死在他们预料之中,虽然他们不是什么高级别的人物,但既然听从周绿娘的安排,定知道一些,是必须要杀人灭口的。 “我知道了。”简禹道:“去桃花寺的人回来没有?” “回大人,尚未回来。”手下道“要不要再派人过去……” 简禹沉吟了一下:“暂且不必,若是回来立刻禀告。若没有回来,过几日我亲自去一趟。” 京城中如今事情也多,简禹去一趟桃花山来回至少要四五天,手下有些意外:“少爷要亲自去?” “我还有别的事情。”简禹不多解释,听着又有人敲门,摆了摆手,那人便下去了。 白越眼睛转一转,心里有数。方明的事情且不说,简禹是肯定要去一趟桃花寺的,当时是怕打草惊蛇,现在小铃铛都已经死了,他怎么能由着那根写着两人名字的姻缘绳还挂在姻缘树上。 再敲门进来的是梁蒙,他被简禹指使去查了谭家四姨娘刘节玲的死,如今该是查清楚了,来汇报情况的。 不是什么大案子,白越也没放在心上。 “问清楚了?”简禹抬了抬手,梁蒙和旁的手下不同,老实不客气地坐下了。 “这事情确实有古怪。”梁蒙道:“属下去了之后,先见了谭旻天和他正房夫人,还有他母亲,他们都一口咬定刘节玲是死于急病,还拿出了大夫开的药方,没吃完的药。” 白越一心两用,一边看卷宗,一边听梁蒙说话。 “我让人拿着药方去问了几个大夫,那药方和药都没问题,可有问题的是,谭家请去给刘节玲看病的大夫不见了,说是从谭家回来后,就突然决定回老家了,这会儿已经走了好几天,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简直欲盖弥彰,简禹好笑:“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属下也觉得太凑巧了,这怎么看都是收了巨大的好处故意毁灭证据才走的啊。”梁蒙道:“还有府里的丫鬟,丫鬟虽然口中说的都和谭家一样,可看起来非常害怕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威胁。” 简禹放下梁蒙记录的详情卷宗:“按你这么说,刘节玲的死确实有可疑。” “有。”梁蒙道:“虽然谭家的说法是,刘节玲死后她姐姐几次三番上门想要敲诈,索要钱财不成这才恼怒污蔑,但是就单从谭家本身来说,刘节玲的死,大夫失踪,丫鬟的态度,慌忙下葬,这就足够可疑。而且属下之前也问了驿站的人,刘雯宜一贯并非贪财的人。” “那就开棺。”简禹不在意道:“你告诉谭家,要是刘节玲的死有什么内情,趁早都说了,若是等开棺验尸,才验出刘节玲不是死于急病而是死于谋害,那他可就罪加一等了。” 一条人命,一个商户,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案子,简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若非因为正巧在驿站被苦主抱住了,这案子根本就到不了他面前。 “是。”梁蒙道:“那属下这就带人去谭家说明情况,再让人开棺验尸,就让傅仵作去吧,他验毒药很有研究。” 简禹摆手:“可以,你去安排。” 仵作其实不是什么好活儿,常年和死人打交道,一般人都不愿意招惹。但这是查案必不可少的工种,衙门里有仵作,大理寺也有,傅初正就是大理寺的仵作,尤擅验毒。 就在梁蒙要走,简禹拿起下一本册子的时候,白越突然从里屋钻了出来。 梁蒙吓了一跳:“白姑娘也在呢?” 没想到自家少爷办公也让白越在里面待着,幸亏没说她坏话。 “在。”白越简单回一句:“你要找仵作开棺去验刘节玲的尸体?” 简禹头痛,再没有哪家姑娘听见开棺验尸四个字有如此兴致了,之前白越说她师从仵作他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真的。 “是。” “我能去么?”白越接着道。 “大理寺有仵作。”简禹无奈:“你现在手还不能自由活动呢,又刚累了两日,做什么要跟着去那种地方?” “我想去看看。”白越倒不是要代替仵作,而是想要参观学习:“我之前虽然跟着师傅学了不少,但都是纸上谈兵,听你们说那位傅仵作十分有经验,想跟着去观摩学习一下。我不插手,就看看。” 毕竟这年代和她那个年代有太多不同,这个年代的仵作到底是怎么验尸的,有什么讲究有什么禁忌,她都是纸上看来终觉浅,有现场能看,自然不能错过机会。 第120章 私情暴露 白越要跟着去开棺验尸,简禹其实从心里是不愿意的,仵作大理寺是需要的,但确实不需要自己的未婚妻做仵作,但她既然提了出来,也不好拒绝。 简禹这一点也是白越十分欣赏的,这年代的女子讲究的无才便是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简夫人她们,日常的生活也只是自家小小的院子。 但简禹觉得那太无趣了,他是少年时便四处走过的人,只觉得山河壮丽人生潇洒,无论男女,终日困在一隅太过委屈。 “我是常要出门的。”去万寿园之前让白越学骑马的时候,简禹就说过:“你学会骑马,日后不着急不危险的地方,就可以随我同去,总在京城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去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怎么样?” 非常好,白越当时就给简禹发了一朵小红花,不重复地夸了几十句之多。 简禹看了看外面:“梁蒙,我们一起去谭家。” 谭家现在气压低得可怕,整个府邸黑云压顶,谭旻天沉着脸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烦躁道:“这样不行,娘,一定会被发现的。” 屋子门关着,里面只有谭旻天和檀母,还有他正房夫人许氏,三人脸色都不好。 檀母也很郁闷:“大理寺历来都是查的重案大案,怎么就盯上我们家这点事情了。今日那位梁大人虽然走了,可显然不信,我怕是他还要再来。” 说谁谁来,话音刚落,简禹就带着人来了。 大理寺卿正三品,谭家只是做丝绸生意的商人,虽然生意做得不错家中还挺有钱,但是在京城里就排不上号了。一听简禹来了,忙不迭出来迎接。 简禹懒得和他寒暄,开门见山:“我是大理寺卿简禹,你就是谭旻天?” “是是是,正是小人。”谭旻天在简禹面前坐都不敢坐,虽然年纪比简禹大上十来岁,可也要恭敬在面前站着。 简禹道:“谭旻天,我前来何事,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知道,知道。”谭旻天苦笑:“大人一定是为了贱内刘节玲而来,可她真的是患病去世,刚才这位大人前来,小的都已经说清楚了。” 谭旻天指向梁蒙,梁蒙面不改色,确实是说清楚了,但是显然说得叫简禹不满意,才会亲自到访。 “虽然你说清楚了,但是疑点重重,并不能让人解惑。”简禹道:“现在刘雯宜提出要开棺验尸,让仵作确定刘节玲确切死因。本官认为这是最好的法子,你以为如何?” 谭旻天的脸色那叫一个苦,心里大约已经骂上了,还以为如何,当然是不好,非常不好。 但是他可以把刘雯宜轰出去,却不敢对简禹哪怕摆一个不好的脸色。 “大人,万万不可啊。”谭旻天连声道:“玲儿她得的是传染病,脸上身上都长了红点十分可怖。大夫说幸亏天冷,要是夏天很容易过人,因此才让赶紧下葬。如今若开棺验尸,万一这病传了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简禹既然来了,自然就不会听谭旻天的。他淡淡道:“刘节玲的病情我已经知道了,但大夫回乡无从证实。你宅子里的下人,说话也不能作证。” 谭旻天还要再说,简禹摆了摆手:“再说了,若刘节玲的病症真的会过人,简单掩埋毫无用处,尸体棺木腐烂后,病症还会随着流水空气传出,大周对得此病的尸体的处理方式,是必须彻底焚烧。” 简禹非常严肃:“虽然是你四姨娘,但疫病牵扯到京城安危,必须开棺重新处理。谭旻天,你生意做得不错,也是明白人,该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 别说他咬定刘节玲是病死,现在就算他承认是被害死也来不及了,简禹话说到这一步,这棺木是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了。 谭旻天的表情十分痛苦,痛苦又不能发出来,更加痛苦。 简禹就这么看着谭旻天不说话,不怒自威地散发强大的威压,他年纪轻轻能做大理寺卿,可不是来自家庭的荫蔽,而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谭旻天这种做生意的人完全不是对手。 看了一会儿,简禹站起身来:“谭旻天,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我离开这屋子,从刘节玲的棺木里发现事情和你说的不一样,你就没有机会后悔了。” 虽然白越没见大理寺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口号,但大抵每个年代都是一样的,投案自首总是能得到一些宽容和优待。 眼见着简禹真的转身要走,谭旻天一下子慌了,连忙上去想要拽住简禹。 梁蒙拿刀的手一伸,谭旻天一下子将手缩回去。 “大人留步,大人留步。”谭旻天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终于扛不住地长叹一口气:“哎。” 这一声很有意思,像是某个秘密还是藏不住了,但是,并没有杀人行凶被发现的恐慌。 谭旻天转头对府里下人道:“你们都出去,把门关好。” 丫鬟小厮应着依次退下。 这是有什么秘密呢,白越都来了兴趣,看样子刘节玲的死还有内情。 谭旻天在屏退下人后,这才伸手揉了揉脸,用一副愤恨的语气道:“简大人,实不相瞒,不是小人不让您开棺,而是那棺木,根本就是空的。” “空的?”众人都很意外。 “是,空的,里面没人。”谭旻天叹气道:“刘节玲根本就没死。” “这是为何?”简禹皱眉看着他:“你把话说清楚。” 谭旻天一脸的愤怒,连声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说出来怕大人笑话,刘节玲在我家七年,供她吃供他穿,从不曾亏待半分。可她竟然和一个货郎勾搭,就在四日之前,和那货郎私奔了。” 之前虽然从丫鬟口中听来了几句,说谭旻天怀疑刘节玲偷情而争吵,但怎么也没想到,不仅仅是偷情,而是整个人都跑了。 谭旻天懊恼坐下:“虽然我只是个生意人,可也是要脸的,因此对外宣称刘节玲死于急病,草草下葬。不然叫人指着脊梁骨笑话,日后还如何出去见人。” 谭旻天脸上糅杂着恼怒,羞愧,悔不当初,在众人眼里看来都觉得有点可怜了。 “她那个姐姐刘雯宜,我其实知道她不是来要钱的,但是她咋咋呼呼,藏不住事。”谭旻天厌恶道:“这事情我决不能告诉她,告诉了她,那等于告诉了全京城。她也不会相信,定会编造出另外的故事来。” 第121章 你在怕什么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情况反转了过来,谭旻天从一个嫌疑人赫然变成了一个受害者,而看那凄凄惨惨的样子,还真不像是在说谎。 四姨娘跟人跑了,这事情愤怒又憋屈,谭旻天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绿帽子,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闹得人尽皆知确实更没面子。 旁人自然是要指责刘节玲的,但是指责完了刘节玲之后,对谭旻天会又同情又笑话,说不定笑话还要多一点,实在难看。 简禹也没料到其中竟然是这样的隐情,但他缓缓点了点头:“如此情况确是我没有料到的,但是……” 简禹的语气虽然不重,但显然没有商量余地。 “这棺,还得开。” 毕竟人来了人走了,急病还是私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都是谭旻天的一面之词,急病不可信,私奔也不可信。 谭旻天也不挣扎了,只是请求道:“大人说的小人不敢反驳,但是有一点请求。” 简禹点头:“你说。” 谭旻天叹口气道:“毕竟家丑不好外扬,还请大人开棺的时候,能多少替我遮挡一二,莫要叫旁人看见。” 这个要求确实不过分,简禹是可以理解的,当下就应着了:“这个我可以应允你,等晚一些无人的时候,再去开棺。” 谭旻天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多谢大人,小人感激不尽。” 刘节玲就葬在郊外的一处坟场,虽然谭旻天一肚子怨恨,可既然说是急病死的,就不能用一床席子裹着扔到乱葬岗去。面子上差不多的流程还是要有的。 天黑下来,谭旻天领着众人去了刘节玲坟前。 一座简单石碑写着年岁名讳,坟前还有新鲜的祭品和烧过纸残留的灰烬。 谭旻天有些厌烦的神色,都不愿意靠近那坟,还有十几步便停了下来道:“这都是刘雯宜来祭拜留下的。” 梁蒙上去核对了一下,回来道:“少爷,确实是刘节玲的坟。” 简禹点头,然后一挥手:“动手。” 虽然答应了谭旻天这事情帮他保密,但这种体力活儿简禹当然不能自己做,还是带了几个小厮,一声令下,纷纷动手挥舞工具挖了起来。 半夜挖坟,这实在是件不吉利的事情,但简禹一点儿也不忌讳,手下的小厮也不忌讳,热火朝天的没一会儿,一具棺木就露了出来。 谭旻天一直站在一边看,中途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说话。只是又离得远了一点,好像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 等棺木彻底地露了出来,简禹便让众人先走,只留下了白越和梁蒙。 “这……”谭旻天有些犹豫道:“马上要开棺了,虽说是空的,但毕竟是棺木不详。这位姑娘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用。”简禹淡淡回一句:“梁蒙,开棺。” 梁蒙应一声上前去,看了一下,这棺木是直接盖上的,糊弄得连个钉子也没有,于是直接上手,将盖子往后一推。 火把照在上面,明晃晃的光,梁蒙探头一看,里面果然是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尸体,只有一件红色的女式衣裙,摊开放在棺木里。 众人都松了口气,白越也走过去看了一下,甚至还伸手摸了摸,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简大人您看,这棺木真的是空的,我也不知道刘节玲跑哪儿去了。”谭旻天并不靠近,而是委屈道:“您怀疑我,她姐姐也说是我杀了人,我,我冤枉啊。” 棺材里无人,这下谭旻天的嫌疑算是洗清了,简禹点头:“既然如此,把棺木填回去,我会和刘雯宜说清楚的。” 谭旻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着简禹要走的样子,连忙道:“大人,大人。” “还有什么事?” “您看这……”谭旻天指了指刘节玲的棺木,为难道:“您看能不能麻烦您的人,再给埋回去,大家辛苦我出钱不要紧。这黑灯瞎火的,一时我也不好找人。而且这事情吧,毕竟太丢人了,我也不想再让更多的人知道。” 虽然素不相识,但简禹对谭旻天的印象开始就不好,如今查明棺木里是空的,其他都懒得搭理,哪里愿意挖开还给你埋回去,大理寺的人那是出来办案的,是出来打杂的吗?谁稀罕你那点钱? 不过简禹还没拒绝,白越却道:“这有什么,既然是我们挖开的,顺手就给填回去了,这黑灯瞎火的,你确实也不好找人。” 简禹回头看了白越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白越还是有了解的,白越对这种男人三妻四妾出了事的特别反感,怎么可能愿意替他收拾残局呢。 谭旻天不知白越为人,一听大喜,连连道谢。 简禹挥挥手:“行了,那你走吧。今晚的事情,会替你保密的。” 谭旻天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马车小厮都在不远处候着,简禹承诺了替他收拾好又保密,他这一颗心便放下了,千恩万谢地走了。 谭旻天的马车走了之后,简禹这才对白越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现在还没有发现,但是感觉很奇怪。”白越走回开着的棺木旁边,探头往里看去。 “哪里奇怪?”梁蒙在一旁帮忙照着亮:“是这棺木有问题么?” “不是棺木的问题,是谭旻天的问题。”白越将棺木的盖子往上抬了抬,只觉得非常非常的重,刚才看梁蒙轻轻松松就给推开了,没想到这么的重。 简禹在一旁伸手搭了一把,替她将棺木盖子完全推开。 “谭旻天有什么问题?” 白越斟酌着道:“怎么说呢,刚才你们在挖坟开棺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看谭旻天,他的反应很奇怪。” 梁蒙忙道:“我也看了他的反应,谭旻天应该对这个四姨娘十分气愤吧,都不愿意靠近,一副厌恶的表情。感觉再让他靠近一点,他能当场吐出来一样。” “不,不是厌恶和恶心,是害怕。”白越伸手一点点地摸着棺木:“夹杂着厌恶和恶心的害怕,所以我很奇怪,这只是一具空棺木,放着一件衣服,你们说他害怕什么呢?” 第122章 槐木不进阴阳宅 一句害怕让两人都沉默了,简禹沉吟道:“你说谭旻天害怕,他会不会害怕的是坟地和棺材本身,看他的样子也不是一个大胆的人。”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棺材和坟地本身给人的印象就是阴森恐怖的,现在又是夜晚,这里也并非只有刘节玲这一口空棺。正常人别说是站在棺材旁边,就算是路过坟地都要绕远路。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总觉得有些奇怪。”白越索性从棺材里将红裙拿出来,反正刘节玲没死,那也不存在什么对死者不敬的事情了。 红裙抖开,半新不旧,应该是刘节玲穿过的。 “刘节玲又没死,就算是埋空棺糊弄人,放件衣服做什么,弄得跟衣冠冢一样。”白越心里奇怪的感觉更重了。 当下,半夜三更阴风阵阵,三个人围着一个空棺木研究起来。 白越突然道:“这棺木的质量好像很不错。” 虽然棺盖并没有封死,但是棺木很厚重,棺盖她推都推不动,显然不是一口薄棺。 她确实从未在这年代逛过棺材铺子,但常识是不缺的,这棺材虽然没有复杂的花纹雕刻装饰,但是在手上的感觉非常浑厚,非常的敦实。 单就这木料和手工,这具棺木也价值不菲。而谭旻天对刘节玲的背叛恨之入骨,怎么会愿意在她身上花那么多钱。 “这是什么木头做的。”白越从怀里摸出把小匕首,看样子是想从上面撬下一块来:“值钱么?” “你等下等下。”简禹连忙制止她:“不管值钱不值钱,你撬人家棺材总不好吧。” 有时候真怀疑白越是不是一个姑娘家,如此百无禁忌。 白越正要宣扬一下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英勇,却见简禹已经探身进去,从里面的角落里,切了一块木料下来。 但是他们谁都不是植物方面的行家,一棵树整个在面前还能分辨一下,只是一小块还刷着漆,想认出是什么品种值多少钱那就太为难人了。 三人研究了一下木头不得所以,简禹叫人回来将棺木重新填埋上,先回了大理寺。 这半夜就算是棺材店也是不开门的,谭旻天家大业大也不可能一夜失踪,并不急于一时。只不过这本来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命案,却复杂了起来。 谢平安写了一夜的回忆录,然后不知何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等听着外面动静醒来天已经大亮,他只觉得腰酸背痛,头晕脑胀地推开门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简禹正带着白越和梁蒙要出门,梁蒙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谢平生打了个招呼,顺口就道:“你们做什么去呢,可是事情有什么发现?” “暂时还没有,就靠你想了。”白越应他一声:“我们去查别的案子。” 谢平生一听还要想,立刻觉得腰更酸了背更痛了,不由苦下了脸,但这时候已经看清了梁蒙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一小块木头。 梁蒙见谢平生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也就是顺口问了一句:“谢公子知道这是什么木头吗?” 谁也没指望谢平生能认出一块木头,但是他看了一眼,随口便道:“这是槐木啊。” 这下连走在最前面的简禹都停下了脚步,转身回来。 白越有些不相信的道:“你确定。” “当然,很确定。”谢平生又仔细看了看:“这上面涂了一层漆,你们不是打算用槐木来做东西吧,我跟你们说啊,槐木可不能做什么,就算棺材都没有用槐木做的。” 虽然槐木很冤枉,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也并不比别的木头差,但是民俗传统就是这样。槐木中名字带鬼,被认为是阴气重的东西。 谢平生只是随口一说,可他一句话说完,见三人的面色都变了,不由得心里有点嘀咕,狐疑道:“你们不会……真的打算用槐木做棺材吧。” 三人的表情更奇怪了,白越道:“我知道槐木阴气重,一般是不用的,但你说如果有人用了一口槐木棺材,会不会是棺材铺弄错了,或者槐木便宜,想着反正也没人看得出来……” “这怎么可能。”谢平生道:“有句话叫桑,枣,杜梨,槐,不进阴阳宅。这几种木材,在使用中是有忌讳的,越是做这一行的人,他越是在意这个,除非是专门想害谁,要不然不会犯这种错误,而且这木料也不好找啊……真想定一口槐木的棺材,价钱比正常的木料怕是只多不少。” 没想到谢平生还有这眼力,本来众人是要去找个棺材铺子咨询一下的,这下也不用了。 “这事情越来越奇怪了。”白越拿回:“谢公子,你一眼能看出槐木,那你对棺材有研究吗?” 谢平生表情僵硬了一下:“有段时间有一点兴趣,但说实话研究不深。你们……真的碰到了槐木做的棺材?” 谭家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就算答应了谭旻天不四处宣传也不必藏着掖着,当下,几人进了屋,将昨夜的事情对谢平生说了一遍。 谢平生也迷糊了:“用一口槐木棺材下葬,这事情不对,要么谭家被人糊弄了,要么有人要害他们。幸亏这棺木里没有尸体,若是有尸体,按照民间的说法,这尸体是会吸收四面八方整个坟地的怨气鬼气,是要变成厉鬼的。” “那会不会是谭旻天故意的呢。”梁蒙道:“刘节玲和人私奔,对谭旻天来说是奇耻大辱,他肯定恨吧。所以就定了这一口槐木的棺材,找一件刘节玲生前的衣服放进去,就跟诅咒人似的,” “什么生前。”白越道:“人没死呢,那不叫生前。” “哦,对,对,是以前不是生前。”梁蒙连忙改口:“谭旻天找了一件刘节玲以前的衣服放进棺材,就是为了诅咒她,让她倒霉,管它有用没用,这样自己心里才能舒服一点。” 梁蒙的这推测是说得过去的,也合情合理,而且也谈不上犯法,毕竟事出有因,这就跟骂人不得好死一样,出一口憋屈的恶气罢了。 简禹这些日子被士土细作弄得焦头烂额,根本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花心思,直接对梁蒙道:“叫人去谭家,让谭旻天把这棺材来源说清楚,要不然带去衙门,让他们接着查。” 就算只是为了诅咒出一口恶气吧,刘节玲从失踪到谭旻天装模作样地下葬,总共只有三天的时间,现做根本来不及,哪儿去弄这一口扎实的槐木棺材。 第123章 红宝石扳指 谭家的事情先这么打发了,谢平安回去补觉,白越突然从腰包里拿出个东西来:“对了,有个东西给你。” 简禹接过来一看,是一枚红宝石的扳指。 “你买的?”简禹不解:“没见你戴过,喜欢这种款式吗?” 简禹将那扳指端详一下,又端详一下白越,有点自责。 白越解释道:“不是买的,是捡的。” 还没来得及详细描述一下那日捡到扳指的经过,简禹突然道:“这事情是我疏忽了。” 白越莫名其妙:“什么事?” “也没给你买点金银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简禹道:“虽然家里各院子都有分列,但你是个年轻姑娘,又没有嫁妆体己可以贴补,那点月钱平日买些零嘴还行,衣服首饰怎么会够。” 没想到简禹突然想起这事情来,白越忙道:“不用不用,我不喜欢那些。” 她基本上是空手来的,说身无长物也不为过,现在住在简家,吃穿用度都是简家给的,而且是府里太太小姐一样的标准,这要是还不知足,还挑三拣四,真的太不应该了。 但简禹是个男人,平时外面事情也多,想不到那么细致。这突然被提点一下想起来了,就觉得立刻要做。 “走。”简禹拽了下白越手臂。 “去哪去哪?”白越连忙跟上他的步子:“还没跟你说这红宝石扳指的事情呢。” “边走边说。”简禹道:“带你去买点衣服和首饰。” 白越觉得这个真不用,但简禹觉得这个必须有。 “之前我没想起来也就罢了,现在想起来不买就不应该。”简禹索性拽着白越胳膊往外走:“你放心吧,我除了每年的俸禄,还有些其他收入,不会给你买完首饰就没钱吃饭的。” “……”白越自然知道简禹有钱,但她从没真的把简禹当成未婚夫,更没想过衣食住行必要开支之外,还去花他的钱。 但今日白越如果拒绝,简直是对简禹的一种侮辱,所以她硬被简禹拉扯着出了门。 远处的大理寺官员不清楚情况,拉着梁蒙低声道:“大人这是和白小姐闹别扭了吗?” “没,没闹什么别扭啊。”即将变形的人形小货车梁蒙晃悠悠地跟上去:“不是挺好的,说说笑笑,热热闹闹。” 虽然有案子压在头上重如泰山,日子还是要过,未婚妻还是要哄啊。何况乌鸦谷中白越这次是立了大功的,那可是真救命之恩,看着她走了一趟画出的地图,当时大家就差点给她跪下了。 白越被简禹拽着到了大理寺门口,再拉扯下去不像样子,路过的人看了说不定还以为大理寺又有什么冤案了呢,正要服软认了,突然感觉一阵寒意。 往下一看,路边站着的却是刘节玲的姐姐刘雯宜,她正一脸的愤怒地看着她。 “莫奕。”简禹奇道:“刘节玲的事情,告诉她姐姐了么?” 昨天虽然开棺证明了里面没有刘节玲的尸体,但是因为棺木奇怪,这案子也没结。更别说他们昨日回来得那么晚,不可能特意去告诉刘雯宜一声。 “没啊。”简禹也看见了站在台阶下面,对他们怒目而视的刘雯宜。 他可是大理寺卿,正三品官员,刘雯宜一个老百姓,敢这么看着他,说是一种冒犯也未尝不可。 这是又出了什么事情?简禹快步走过去,却见刘雯宜怒火的目光落在白越的手上,她的手上,拿着那枚捡来的镶嵌着的红宝石指环。 简禹走到面前,还未开口,便听刘雯宜冷笑一声:“都说大理寺是个公正的地方,我竟然还信了。没料到简大人和旁人一样,怕是也不能给我申冤了。” 这话什么意思,简禹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刘雯宜,你说话注意些。”简禹冷声道:“本官已经允诺调查你妹妹的死因,等调查清楚,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如今才过去两日,你只当大理寺和本官旁的事情都不用做,只为你一人办事是么?” 简禹生气了,好大的官威,白越往一旁让了让。 刘雯宜不愧是在驿站里做工的,见过不少大人,比普通百姓胆子大得多,被简禹这么一训斥,不见害怕,而是道:“民女不敢求大人只为我办事,但求大人能一视同仁,问心无愧。” 这话就更奇怪了,简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哎,你说话可给我注意点。”梁蒙忍不住道:“我们大人办案一贯公正,你胡言乱语破坏大人名声,可担得起这责任?” 刘雯宜的目光又想看向白越:“民女自然不敢乱说,大人若是真的坦荡,可敢说一说,这位姑娘手中的红宝石指环,是从何处来的。” “这个?”白越举起手中指环,奇怪了。 刘雯宜面上尽是不屑。 “这是我捡的。”白越坦然道。 “捡的?”刘雯宜冷笑一声:“这么贵重的东西,哪儿能捡到?姑娘给我说说,我也去捡一个。” 刘雯宜冷嘲热讽起来,白越听她这意思,分明是觉得简禹收了谭旻天的好处,所以才会偏袒。可是她就凭自己手里拿了个指环,就怀疑自己是收了好处,这思维发散的也太过了些吧。 心中一动,白越道:“你认识这红宝石扳指?” “可不是巧了,这扳指我恰好认识。”刘雯宜还真道:“更巧的是,这扳指就是谭家的,是我妹妹生前戴过的。我以前去谭家寻她的时候见过。” “这红宝石扳指是你妹妹的?”白越这下真意外了,将手里的戒指递过去:“你再仔细看看,不要弄错了。” 刘雯宜真的接过了戒指,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笃定道:“不会错,这扳指的花纹很独特,是玲儿自己设计的纹样,京城只有这么一只。还有这红宝石,我记得非常清楚,这就是她的扳指。” 刘雯宜的神色很轻视,还说自己会公正,结果呢,收了谭家的礼,还说是捡的,简直可笑。 “越儿。”简禹此时方道:“刚才你话也没说完,这扳指,你在哪儿捡的?” 第124章 红颜知己 白越正要说话,突然想到什么,朝简禹勾勾手指,简禹凑过去,听白越低声在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真的?”简禹拧起眉。 白越点头:“没错,当时徐飞扬和齐敏,还有谢长生都在,奇怪吧。我们也觉得奇怪,但当时着急去找你们就没追那人。” 刘雯宜听着他们说话,只觉得一头雾水。但听来听去,好像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我知道了。”简禹应白越一声,转头对刘雯宜道:“刘雯宜,本官自然应了你,这事情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和你妹妹一个公道。谭家虽然比你有钱,本官也还不放在心里,不会做徇私枉法的事情,你尽可以放心。” “那……”刘雯宜还要再问红宝石扳指的事情,被简禹抬手打断。 “案件调查中,过程暂且无可奉告。你若是有什么和案件相关的消息,可以随时来大理寺汇报。”简禹面无表情道:“如果若是再让本官听见你污蔑造谣,定不轻饶。” 简禹说完,带着白越就走了,刘雯宜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是又被站在一旁的梁蒙吓唬了一句,也不敢再说什么。 京城是大周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应有尽有,美不胜收。 不过两人一边逛,一边谈的话题十分不应景。 简禹拿起一只金簪:“你说,乱葬岗里碰到的那个男人,身上还藏了不少好东西。” “是啊。”白越侧过头去,让简禹替她插在发髻上,然后照照镜子:“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应该是放了不少东西。当时我就奇怪,葬在那地方的都是些连棺木都买不起的穷苦人家,怎么可能有如此值钱的珠宝陪葬。” 当时就奇怪,如今被刘雯宜指出来,那红宝石扳指竟然是谭府的东西,就更奇怪了。 “那人的样子我记得。”白越遗憾道:“但是要过几日才能画了。” “这事情是有一些奇怪,我们下午去乱葬岗那边看一下。”简禹拿起一只满翠的翡翠镯子,往白越手腕上比划了一下,然后猜测道:“这个你戴着应该好看。” 掌柜的在一旁连忙道:“这个镯子成色特别好,姑娘皮肤白,戴上更好看,喜欢您就试……一试……” 白越面无表情抬起右手,虽然已经好了许多,但明显还肿着。 “额。”掌柜的麻溜儿的接着道:“我开这首饰行三十年了,眼睛就跟这尺子一样的准,这位小姐根本不用试,戴这镯子肯定刚刚好,特别好,就像是给您量身定做的一样。” 老板就是会说话,白越笑一下,伸出左手,让简禹帮忙套上。 手就是普通的手,但镯子是真好看。 “要了。”简禹不抬头的对掌柜道。 京城里几家有名的脂粉铺子,成衣铺,银楼,简禹逢年过节的,也会给母亲和家中女眷买点礼物,和老板也都认识。 “好嘞,这就给您包起来。”掌柜的高兴道:“简大人,还没见您带小姐来买过首饰呢,这一定就是您的未婚妻白小姐吧。” 万寿园赛马会,白越一战成名,成为京城的一段美谈。 “是。”简禹笑道:“不过她不太喜欢寻常的首饰,日后若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可以送来我看看。” “是是是。”掌柜连声应着,生意谁不喜欢,而且简禹这样的不缺钱不还价。再说了,和大理寺卿搞好关系,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找关系。 梁蒙在身后接过掌柜包好的几个首饰盒,凑热闹:“少爷您也别光买首饰,还得给白姑娘选个妆奁盒子呢,不然那么多东西放哪儿……” “哦,对。”简禹想起来,正要让老板推荐几个,门外听着有女子说话的声音,又有客人来了。 一阵淡淡香风,从外面进来三个年轻女子,穿着打扮都非常精致,长得也美各有特色,但是简禹的脸色却有点变了,连着梁蒙都莫名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白越正在看一盒碧玺珠,那一大盒子有百来粒,她一个个地挑了圆润色泽好的出来,打算挑个三十八粒,让掌柜的串一串五颜六色的手链。 说起来有个有钱的未婚夫是不错,以前她收入也不低,但只是相对而言,这样敞开买珠宝是不可能的,只能在珠宝展上欣赏一下。 可现在既然简禹如此坚持,就挑一些吧,若有朝一日离开简家,不带走便是了。 白越正专心开心地挑着呢,突然感觉店里的氛围变了。 她背对着大门也没在意,只道是来了客人,便对掌柜道:“老板你招呼客人,我自己挑就行,挑好了我喊你。” 掌柜的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还没说话,只听有人惊喜道:“是简大人,简大人也在啊。” 这么说来的是熟人。白越还没回头看,便听那声音接着道:“美杏快来,简大人也在呢。” 一身淡蓝色长裙的美貌女子,姿态优美,婀娜多姿的走了进来,看着简禹后眼中一亮:“简大人。” 这声音里充满了惊喜,简禹还来不及回答,唤做美杏的女子又道:“好久没见着大人了,大人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奴家,奴家学了几首新曲子,想要弹奏给大人听。” 寒冬,虽然店门口有门帘,可简禹还是觉得一阵寒风吹了进来,莫名就有点冷。 白越终于慢慢地回过了头,看向尚在惊喜中的美杏姑娘。 确实很美,人如其名,我见犹怜。 而美杏在白越的目光中,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简禹的表情并不惊喜,不但不惊喜,还有点凝固。她认识简禹也有几年了,还从未在他脸上看见如此不自在的表情。 美杏的视线也终于从简禹脸上挪开,移到了白越的脸上。 “这位,一定是简大人的未婚妻白小姐吧。”美杏又笑道:”奴家听人说起过,万寿园赛马会上姑娘的风采,和简大人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白越也笑了,这姑娘听言语看打扮,像是某个青楼的女子,大户人家的小姐没有开口便邀请男人上门去听曲的。 可她特别有眼力知进退,虽然对简禹的钦慕都藏不住了,但在见到白越的第一时间,立刻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对白越表达出恰到好处的羡慕和奉承。 她这样的身份,是不敢奢望什么的,只盼着简禹成亲娶了正室夫人后,夫人大度,可以让她有机会进府做一个侍妾。 第125章 挖坟小能手(一更) 可惜白越和她打过交道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对未婚夫以前的红颜知己没有一点兴趣,只是点了点头算打个招呼,又回头继续挑碧玺珠子。 一时间,整个店里的空气都凝结了。 白越在专心地挑碧玺珠,掌柜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既不敢打扰白越,也不敢去招呼刚进来的几人。 简禹这一刻简直比上朝面圣还要慎重,斟酌再三,对白越道:“越儿,我给你介绍一下。” 呦,还敢跟我介绍一下,白越有些意外转身。 “这是景美杏姑娘。”简禹道:“我和沈烨,之前无事的时候,偶尔会去栖凤阁听她弹琵琶,美杏姑娘琵琶一绝,栖凤阁的梅花酥也不错,等忙完这一阵子,带你去尝一尝。” 这话说得得体,连梁蒙都松了口气,觉得少爷这一关过了。 既没有否认相识,人家姑娘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你想否认也否认不了。也没有立刻撇清关系,那样又薄情又小气。还点出了关键,以前都是和沈烨一起去的,而且只是偶尔去,以后也可以带你一起去。 以前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有人作证。 以后也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接受监督。 “好。”白越应着,吃喝玩乐她有何不可。 景美杏眼中难掩的失落,但还是笑道:“简大人说的是,咱们楼里的梅花酥是京城里都数得上的,正巧近日花开,馅料都是最新鲜的。若是白小姐有空,也请来尝一尝。” 白越点了点头:“好。” 景美杏微微一笑:“那奴家就不打扰简大人和白小姐,先告辞了。” 景美杏行了个礼,和同进来的两个姐妹一起走了。快走出门口的时候,白越眼见的旁边的姑娘拽了拽美杏,大约是说了一句什么。 但景美杏轻轻摇摇头,将人拽走了。 走是对的,简禹态度明白,景美杏现在的身份是很尴尬的,留下来只能徒惹不悦。而打了招呼就走,就给自己留下了很大的缓冲余地,可以最小幅度地避免白越厌恶,给简禹留下知进退的印象,还楚楚可怜了一回。 白越回头接着挑碧玺,称赞道:“是个聪明的姑娘,对吧。” 白越身后,梁蒙对简禹疯狂摇头。 少爷你少和姑娘打交道你不懂,这种情况说话千万要慎重,一不留神就是送命题。 简禹给了梁蒙一个你放心的表情,很自然地接话道:“不知道没注意过,你知道我对乐器也不在行,什么曲子在我听来都一样,要不是沈烨生拉硬扯,我宁可在家看书也不会出去听曲。” 这下就连掌柜的都松了一口气,危机解除了。 果然白越一点儿介意的样子都没有,只是哦一声,抬头对掌柜的道:“老板我挑好了,你看看。” 掌柜的连忙应着过来,接过白越推过来的托盘,看了看赞道:“姑娘挑出来的都是成色好的,您是个行家啊。” 白越笑了笑,这有什么行家不行家的,有色宝石都是从颜色、大小、净度、切工几个方面区分成色价值,万变不离其宗。 “珠宝你也懂,真是厉害。”简禹恰到好处地夸赞一句:“老板,把这些都包起来,一起送去我府里。” 掌柜的开心应一声,将几人送出去。 银楼里珠光璀璨,乱葬岗里却一如以往,即便是在白天也有些阴森,一望无际的荒地上,一座座的坟包连在一起。 说是坟包,其实就是土堆,经历了许多风吹雨打,大土堆变成小土堆,渐渐平整。 而在这里,有土堆的都已经是讲究的了,里面可能有一口薄棺。更多的是挖一个坑,用草席一卷就埋了,或者连草席都没有,就这么往里一丢。 “我们就是从这里路过的,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就从这里出来。”白越将简禹带到他们发现的地方:“他当时就躲在那个土堆后面,我们路过的时候吓着他了,就开始跑……” 白越按照男人逃跑的路线走了几步:“他就是在这里摔倒的,衣服里鼓鼓的藏了不少东西,红宝石戒指就是无意掉落在地上的。然后他就跑了……不过他的样子我记得清楚,等过几天我的手好了,能画出来。” 简禹当然相信白越能画出来,但是他看了看白越的手,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完全恢复没那么快。而且他也不想白越刚恢复就那么劳累。 简禹道:“找一下坟场新翻过的痕迹,看看那些东西他是从哪里刨出来的,既然有谭家的戒指,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东西。” 虽然是个乱葬岗,也没有日日往里埋尸体的道理,很快他们便将整个荒地都筛了一遍。 “少爷,白小姐,来这里。”梁蒙灰头土脸的喊:“这里有发现。” 这里连土堆都没有,只能从地面的土看出新挖过的痕迹。现在已经被重新挖开了。 “您看。”梁蒙用根棍子挑了一下:“这土堆里有一件女人的衣服,布料和做工都是上乘。能穿这么好布料的人,不应该埋在这地方。” 那衣服从土里被清理出来,白越便道:“这衣服料子果然和刘节玲空棺里的那件衣服的料子是一样的。” “莫非这也是刘节玲的衣服?”简禹愣了下,立刻道:“来人,再往下挖。” 他也是胆大包天的,但是顿时觉得有点阴森。 那边是空棺,但这边呢,他们到现在也没看见刘节玲的人,会不会那边是障眼法,其实偷偷摸摸埋在了这里呢? 很快就在衣服所在的位置又往下挖了半人深,可惜全无发现。 “把所有有新动过土痕迹的地方都挖一遍。”简禹道:“不要漏过任何一点线索,当然也礼貌点,不要惊动亡灵。” 手下都苦了脸,这些人虽然平时跟着简禹没少干奇奇怪怪的事,但这么大规模地挖坟还是第一次,挖的还是这种乱葬岗,里面也不知有多少孤魂野鬼,一个个一边挖一边念佛,哆哆嗦嗦的。 第126章 不想做阎王的鬼不是好鬼(二更) 只有白越不哆嗦,她很坦然地蹲在挖出衣服的地方。 白越先将地面横平竖直地划出线条,再分成等分的小格。再用一把小花锄,一点点,一点点地挖土,仔仔细细地筛查里面有什么东西。然后还将土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用手帕包了一小簇准备带回去。 简禹也跟着蹲在一旁,一边给她打下手,一边忍不住道:“你是真的不怕啊?” “怕什么?”白越放下花锄,换一个镊子,从泥土里夹出一块不知什么碎片。 “这毕竟是坟场,你就不怕有鬼?”简禹发出灵魂的问询:“这世上万一真的有鬼呢?” 敢来坟场查案,他确实不怕鬼,他的手下也都挖得起劲,没有退缩求饶的,好像也都不怕。但也不知为什么,简禹总觉得他们都没有白越淡然。那感觉就是他们都是鼓足勇气,白越是云淡风轻。 梁蒙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一边心里疯狂吐槽为什么要在坟地说鬼,一边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忍不住地想听。 “有就有呗。”白越毫不在意:“我行得正坐得端,一腔正气堂堂正正,难道还怕魑魅魍魉。” 白越一个女子,竟然如此正义凛然,众人十分羞愧。 白越接着又道:“若是真有恶鬼厉鬼,把我害死我也就成了鬼,都是鬼谁怕谁。” 简禹犹豫点头,好像也不无道理。 白越又哼一声:“我心志如此坚定,灵魂之力一定无比凶悍,若化作厉鬼必然法力无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到时候我要让尸骨遍地,血流成河,鬼山鬼海,振臂一呼跟随千万,旌旗十万斩阎罗,重整地府待后生。” 梁蒙:“……” 万万没料到白越是一个如此有大志向的人,简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佩服道:“你可太能扯了,没去茶馆里说书,可真是屈才了。” 都是膀大腰圆的小伙子,很快就将坟场所有能看出的新坟挖了一遍,可惜再无收获。 白越这边也将面前一片的土细细筛了一遍,在众人的垂头丧气中,她却有发现。 白越用镊子夹着一颗小小圆润的东西:“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 “什么东西?”众人都凑了上来。 一颗非常小,非常小的珍珠,只比米粒大一点,虽然还挺圆润,但是这么小的珍珠肯定也不值什么钱。 简禹两只手指捏过珍珠:“你从土里找出来的。” “对,眼神不错吧。”白越挺得意:“看这珠子的尺寸,绝对不可能是单颗存在的,太小打不了孔,也不可能作为手串和项链,我觉得它应该是镶嵌在某个饰品上的……很有可能是盗墓贼在刨坟的时候太慌张,所以将这个饰品损坏了,这颗珍珠就掉落在了土里。” 这简直火眼金睛了,简禹觉得自己的手指都捏不住这么小的珍珠,亏得白越有这耐心,用镊子一点点地从这一堆土里扒拉出这么个小东西。 “去京城里所有的当铺和银楼查一下,看看这几日有没有人来卖首饰,首饰上镶嵌着大量的珍珠,珍珠还有脱落的现象。”简禹吩咐:“把卖珠宝的这个人抓起来,再去问一问谭旻天家里,是否有这样一件首饰。” 梁蒙应着,本来是一件简简单单的案子,连杀人案都不一定是,但现在却越来越奇怪了。 “两个空坟,每个空坟里都埋了一件衣服,这边,还可能埋着首饰……”白越绕着衣服转了转:“你们说,槐木棺材里,会不会也有陪葬的珠宝首饰?” 这问题把大家都问住了,不过白越紧接着又道:“但无论槐木棺材里是不是埋着首饰,这事情都很蹊跷。为了一个跟别的男人跑了的姨娘,做了两处衣冠冢,一处埋着首饰,一处用了不容易得到又贵的槐木棺,你要说这谭旻天没问题,鬼都不信。” “但是没尸体啊。”梁蒙忍不住道:“要是能确定刘节玲已经死了,就可以直接把谭旻天抓起来了。但现在找不到尸体,不能确定刘节玲已经被害,就算谭旻天做了十处八处的空坟,也只能说明他有病,不能说明他有罪。” 只凭刘雯宜的一面之词是不够的,谭家人的话不可信,她的话同样带有严重的个人感情色彩,若一直找不到刘节玲的尸体,这连一个杀人案都不能成立。 这一点白越也没有办法,这种案子她是遇到过的,妻子失踪,然后有人报案,大家都认定人是丈夫杀的,各种证据也指向了他,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找不到受害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就是拿他没办法。 “我以前碰到过类似的事情……”白越斟酌着道:“刘节玲必须要找,但是谭旻天做的这些反常的事情也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一定和刘节玲的失踪或者被害有关,我觉得要找一个对丧葬方面懂行的人,给我们分析一下这种行为的意义。” 两个地方,两个空坟,一样的红色衣服。就算是诅咒吧,也得弄明白具体是哪一种诅咒,才好具体分析谭旻天的心理和目的,反推他可能做了什么事情。 “这好办。”简禹道:“梁蒙去找一个行家来问问。” 京城地大物博,人员丰富,什么人都有,求神问道的,装神弄鬼的,专门给人看风水看算日子,一抓一大把。 梁蒙先应了一声,然后一拍大腿:“少爷,不用找啊,大理寺有个现成的呢。” “谁。” “谢平生啊。”梁蒙道:“之前我调查他,这家伙什么歪门邪道都懂一点,不但给人写信画画,还给人算命看风水,驱邪念咒什么的。” 简禹真的不想把这么严肃的事情交代给这么不靠谱的人,但是谢平生现在就在大理寺里住着,就近好用,还是点了头。 谢平生刚睡醒,洗漱完了啃上一口大饼,就被风风火火赶来的梁蒙打包上了马。 “去哪儿啊……饼饼……我的饼……酱,酱啊……” 手忙脚乱中大饼上的甜面酱蹭了一身,谢平生绝望的喊声在风中飘散。 第127章 冤魂永动机(三更) 红色的酱汁,星星点点的落在白色的衣服上,等谢平生到乱葬岗的时候,众人都吓了一跳。 “路上遇到袭击了么?”简禹皱眉道:“可受伤了?” “没,没有。”谢平生使劲儿拍自己的衣服,但黏糊糊的酱汁干了以后哪里是能拍得掉的,这荒郊野外的,也没有衣服可以给他换。 白越只看了一眼:“那不是血,那是酱……别拍了拍不掉的,快来看看这个……” 谢平生这一路都难受得要命,虽然其实没人注意他,但是他自己在意,就总觉得路过的人都在看他,然后指指点点奇奇怪怪,让他更加不自在。 等到到了乱葬岗的时候,这才觉得不难受了。 因为除了刚换了一身衣服的梁蒙以外,其他人都是灰头土脸的一身,白越和简禹还好些,其他刨了一下午坟的众人都跟从泥坑里挖出来的一样。 融入了大环境,谢平生瞬间就不难受了,也不在意一袭白衣好像是从凶案现场捡来的,走向白越,又走出了斯文书生的翩翩风采。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白越简单地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你对这方面有研究,可知这有什么说法没有?” “又是一个衣冠冢?”谢平生也觉得很奇怪:“按你们说的,还陪葬了不少首饰,这个谭旻天是钱多烧得慌么?” “钱再多的人,也不会烧在这种地方的。”白越道:“你不是挺擅长这个,我看你房里那些书,鬼怪奇谈不少……” 谢平生一听白越说他擅长这个,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又听白越说起他屋子里的书,顿时就无话可说了。他有段时间确实有兴趣,搜寻了许多鬼怪志异的书堆了一床底。 “我看看……”谢平生认命地拿起破破烂烂的红衣:“一般来说,红色衣服在坟地里是很忌讳的,民间传说里,穿红衣而死的人,死后往往会变成厉鬼。” 梁蒙插嘴道:“我也知道这个说法,但是为什么呢?” 谢平生道:“所谓金木水火土,红色五行中属于阳气最盛的火,而鬼最害怕的就是阳气。所以若是人死的时候穿着红衣,成为鬼之后就不会害怕阳气而无所畏惧,成为真正的厉鬼。” 众人都表示受教了。 白越突然道:“不对啊。” “哪里不对,我都是照书直说。” “你说的是,有人穿着红衣服死,会变成厉鬼。但是人呢?”白越一摊手:“现在的情况是,只有红衣服,没有尸体……意义何在?” “……”谢平生也被问住了,顿了顿之后,突然将衣服翻了过来。 这是一件半新不旧的裙子,正红的颜色,上面用深浅不一的丝线绣着百花盛放的图案。谢平生将它翻过来之后,便看见了背后乱七八糟的针脚线头。 谢平生看了看后,突然道:“还有一个槐木做的棺材对吧?” “对。” 谢平生道:“我要去看看。” 这有什么不可以,简禹立刻让人将东西收拾收拾,带着谢平生过去。 一回生二回熟,可怜那槐木棺才昨夜被挖出来又埋进去,今天又被挖出来……好在大家现在知道这棺材里面是空的,挖起来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了。 谢平生站在棺材前,再三确认后感慨道:“这口棺材竟然全部是用槐木做的,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手笔,这口棺材可不便宜,而且耗时……我虽然没打过棺材,但是和一家棺材铺子的老板挺熟悉的。” 谢平生也算是知交遍天下了,简禹在京城里也算交友广泛,但还真不认识做棺材的。 谢平生道:“就算是材料齐全,做一口普通的棺材也要五六日的时间。而且肯定没有这个这么扎实,这棺材用的又是平常不会用的槐木,上面还雕刻了花纹,这样的一口棺材,你就是出得起钱,我觉得没有个把月也出不来。” “这就更奇怪了,这谭旻天还能提前一个月预知自己的四姨太能出墙不成?”白越看向简禹:“真的不能把谭旻天抓来严刑拷打吗?你们大理寺不是最擅长这个么?” 简禹认真道:“越儿,你对我们大理寺是不是有什么偏见?你觉得我们破案,就是把嫌疑人抓来严刑拷打是么?” 多少是有一点的,白越见简禹不太愿意承认的样子,也就打了个哈哈。 谢平生懒得搭理两人斗嘴,一直在棺材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在棺材铺里待过半个月,见了各种款式的,但是都没这个厚重。”谢平安道:“这棺材这么厚,总觉得有问题……” 说话间,啪的一声响,他竟然从棺材里面扣出来一块木板。 谢平生拿着木板也有点懵,众人都看过去。 这槐木棺材竟然是有夹层的,一个黑洞洞的隔档里,掏出了五六件东西。 东西一字排开,却不是金银首饰,而是些寻常物件。 一面小镜子,一个香囊,一个暖手的手炉,一个杯子……都是旧的。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梁蒙拿起镜子照了照:“照妖镜么?” “应该都是刘节玲的旧物。”谢平生道:“我曾经在书上看过一个邪术,就是将一具尸体的旧物分别放在五个方位,从五个方位聚集鬼怨之气,然后那尸体就会成为厉鬼,那厉鬼有五方鬼气源源不断地补充,会非常厉害,但是又因为受到五方压制,所以不能起尸,永远困在其中。” 众人都不解:“若只是将一个人困在其中,那意义是什么,为了要她生生世世地受苦么?” “不,如果只是想镇压一个人的灵魂,不必为她造势吸取其他鬼魂之力。”谢平生道:“摆这种阵的人,通常是需要做另外一个法阵,而那个法阵需要持续的巨大的能量,” “我明白了。”白越的总结永远是这么简单明确:“刘节玲很可能就是一个不断四面八方吸收,再集中输出的,一个永动机型的人工中转站。” 第128章 带进坟墓中(四更) 永动机型的中转站……谢平生细细揣摩了这几个字,点头道:“是,就是这个意思。白姑娘总结得非常好,这词也用得非常妥当。” 其实谢平生从未听过这几个词,但白越说出来后,却觉得是这么回事。 那当然还用你说,白越一笑:“不说这个,如果这么说的话,这绝对不是谭旻天一时的念头,而是一个长远的计划。刘节玲现在凶多吉少,而谭旻天,用这种恶毒的办法,又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白越看向简禹,咱们能不能不用费这个脑子猜了,就用最简单的方法吧。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当事人来说话。 简禹道:“把槐木棺,棺木里的祭品,还有两件衣服全部带回去。再去把谭旻天带来。” 众人应着,七手八脚的搬东西,只有白越看着棺材,也不知在想什么? “想刘节玲吗?”简禹还以为她多愁善感起来,同情刘节玲的遭遇。 “不是,刘节玲八成死了,但我不是在想刘节玲,我在想另外一件事情。”白越低声道。 看着白越脸上表情很纠结,简禹道:“什么事?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白越皱眉摇了摇头,正要说,见谢平生走了过来,便道:“不是刘节玲的事情,是别的事情,我们先回去,回去跟你细说。” 谭旻天被从家里叫了过来,当他被带进大理寺,看见大厅中放着的棺材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这是……”谭旻天一瞬间脸色血色褪尽,脚步猛地停住:“这是那口棺材……” 他跟见鬼似的往后连着退了几步,哆嗦着:“你们,你们为什么把棺材运回来?” “因为这棺材很难得啊,槐木做的棺材,百年难得一见。”简禹背着手走过来,神情冷漠语气威严:“你为了这槐木棺材,花了不少心思吧。” 简禹一句话点破了槐木棺材,谭旻天面如死灰。 “还有这些。”简禹挥了下手,桌上放着从棺材里拿出来的刘节玲旧物,还有两件红色衣服。 “怎么会有两件?”谭旻天一时愕然:“不是只有一件……” “只有一件么?”简禹扯起一点笑意:“你再仔细想想。” “你们还找到了其他的坟?”谭旻天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们找到了哪一个……” 话一出口,谭旻天自己也觉得不对了。 “哪一个,这么说还有好几个是么?”简禹淡淡道:“来,给我仔细说说,到底还有几处坟,都在什么地方?” 谭旻天就这么呆呆地望着简禹,简禹也不着急,坐下喝了口茶。 大理寺就是这么个地方,简禹是讲道理的,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会把你抓来严刑拷打。但是一旦证据以及有了,你还要负隅顽抗,给他们带来太多的麻烦,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很快拿着珍珠去当铺的人也回来了,带回了一件掉落了珍珠的披肩,还有另外好几件饰品。 那些东西丢在谭旻天面前的时候,谭旻天已经站都站不住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想不到吧。”简禹道:“有人从乱葬岗里刨出了你给刘节玲陪葬的首饰,那首饰却又偏偏被我捡到了。就算是没有刘雯宜来报官,你这事情最终也是瞒不住的,不过是耽误一些时日罢了。” 就算没有刘雯宜,白越的手恢复后也一定会画出那晚见到的男人,一定会顺着这枚诡异的红宝石扳指查下去,查到谭旻天是迟早的事情。 “说吧,再不说,我可就真要动刑了。”简禹这次特别斯文,一转头就发现白越不见了。 谭旻天已经整个人都塌了下去:“说,我都说,哎……这真是天意啊……” 大势已去,他现在无论找什么理由,除非刘节玲完整无恙地站在面前,要不然的话,简禹都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不过是直接说,或者被拷打以后再说的区别了。 简禹在听谭旻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招供,白越却已经偷偷摸摸地离场,找到了谢平生。 白越将谢平生拽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谢平生一看,笑道:“白姑娘,咱们两个孤男寡女,虽然是大白天,但在这里私会,会不会不太合适?要是简大人知道了,万一打我怎么办?” “这样啊。”白越想想:“说得有道理,那咱们还是去大理寺门口说吧,那儿人来人往。” 白越说着就要走。 “别别别。”谢平生连忙服软:“就在这儿说,就在这儿说。我们两光明正大,简大人胸怀宽广,没有人会误会的。” 倒是很识时务,白越也不啰嗦:“我有一个想法。” 谢平生认真点头。 白越又道:“是关于你父亲的。” 谢平生更认真点头。 白越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家,你院子,咱们都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东西都没找到。之前我也没往这方面想,是刘节玲的事情给了我启发。” 谢平生的脸色又沉了些,他隐约有些猜测白越的意思。 白越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是不好的,但还是道:“你父亲是想你继承他的身份的,但是你拒绝了,于是他将信物,我们姑且认为那是一件信物,他将信物收了起来。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信物已经随着你父亲一起下葬了,既然你不要,他就彻底带走,这也是人之常情。” 挖刘节玲的坟也就罢了,毕竟那是为刘节玲申冤,现在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要挖父亲的坟,就算谢平生豁达不在乎,也不相信鬼神,这也确实过分了。 白越说出这话的时候,有心理准备谢平生把她骂一顿,甩手就走的。但是谢平生比她想的冷静很多。 他沉吟了一下:“那东西不可能在我父亲坟里,因为他坟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亲手埋的。下葬的时候,那盒子里就是空的。” 白越摇了摇头,轻声道:“你父亲若是真的想把信物带走,是可以有其他的方法的。你不知道的方法,就算是他过世了,也可以带进坟墓中。” 第129章 四年成白骨(五更) 谢平生苦想半天,终于认输地摇了摇头。 “我确实想不出来。”谢平生道:“父亲是我下葬的,衣服是我换的,坟是我亲手挖的,棺木也是我盖上的。整个过程我一眼都没错开,如果有那么个东西,怎么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陪葬进棺木,莫非他还有什么其他信任的人,混在下葬的人群中?” 白越没说话,但用一种沉重的目光看着谢平生。 谢平生被看得毛骨悚然。 白越道:“其实你父亲想把那东西带进棺材很简单,你也说了那是一个很小的东西,只要他把那个东西吞进肚子里,自然就带进棺木中去了。” “……”谢平生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却说不出话来。 白越说得对,而且这是唯一的一个,他父亲可以确保将信物带进棺材的办法。不用委托给任何人,也不用怕会被人拿走。 他们就算是把整个房子都给拆了,也绝对找不到,如果不是正好遇到了刘节玲的事情,白越这几天思想都在棺材上面,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这种可能。 但现在的问题是,要印证白越的这个猜想,就得开棺。谢平生再豁达,要刨开父亲的棺材,这也实在是压力山大。 而且白越一旦有了这个设想,现在就已经不是谢平生拒绝与否的时候。哪怕他不同意开棺,简禹最终也还是会开,这事情谢平生做不了主,其实简禹也做不了主,关系国家社稷稳定的事情,任何人在其中都是渺小的。 白越能够理解这种心情,想一想安慰道:“我知道开父亲的棺木,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但总有个好消息,不知道能不能安慰你。” 谢平生一副纠结无比的模样,将信将疑地道:“真的是好消息?” 他怎么就那么怀疑呢? “在这件事情里,肯定算是好消息。”白越确定点头。 谢平生迟疑道:“那你说说看。” 白越正色道:“以京城的温度,只要不出现意外,将尸体直接埋入土中,大约两到三年时间,就会腐败融合进泥土,只剩下白骨。将尸体先放进棺木,再埋进土中,这个腐烂的时间会长一点,但只要不做特殊处理,四年的时间,也已经足够腐败了。” 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父亲,就算并非是有什么不敬的意思,若是放在平时,谢平生也一定会生气的。但是现在他没有生气,而是按下了心里涌起的不痛快,认真的思考了白越的话。 他不得不承认,白越说得有道理。 因为时间足够长,父亲的尸骸已经化作了白骨,开棺之后只要检查一下就可以。如果现在离父亲过世时间尚短,尸体还完好,那怎么办? 那要怎么样才能检查他是不是真的把信物吞了下去? 谢平上在万般痛苦的纠结中,终于找到了一点平衡。 “你说得对,这真的是一个好消息。”谢平生道:“这么一想,我心里好受多了。” 这样他至少可以安慰自己,不幸中的万幸,还不是最倒霉的。 好受是没办法好受的,但是白越也想不到其他安慰他的话,只能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先想一想吧,或者找几个好点的道士和尚什么的,算算日子,给你父亲做一场隆重点的法事,毕竟现在这事情你也牵扯进来了,而且很危险,你父亲在天有灵,也会希望彻底解决的。” “谢谢你安慰我。”谢平生苦笑一声:“其实我一直认为人死灯灭,从不相信在天有灵。但是这事情,确实还是不好受,让我想一想吧。” 可怜的是谢平生能想的不是同意或者拒绝,而是怎么让自己同意。 简禹想着白越有事情说,打发了谭旻天之后就来寻她,正见她忧心忡忡地回屋,一问,也有点意外。 但果然,简禹的想法和谢平生一样。 “若想不到也就罢了。”简禹道:“既然想到了,这事情就一定要做了,谢平生想通最好,若是想不通,那也无法。” 国家面前,个人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 “谢平生会想通的,不过要一点时间罢了。”白越道:“谭旻天怎么样,招了么?” “都招了。”简禹道:“谭家这几年的生意出了问题,入不敷出连连亏损,也不知在哪里找了个高人算了一卦,说是老家祖坟的风水出了问题。” “是那高人出了什么馊主意?” 简禹见惯了这种事情:“高人说谭家祖坟当年有一个聚财阵,现在时间久了,这个阵力量减弱了,所以谭家就要破败了。想要继续赚钱,就要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填充阵眼,于是给布了一个五鬼聚财的阵,刘节玲是高人算出来,生辰八字最合适的人,说是离家出走和人私奔,其实早已经被害死,运回了老家,埋在祖坟的阵眼里。” 要不是因为刘节玲有一个强硬的姐姐,又因为那日正好白越路过,一个小妾死了也就死了,失踪也就失踪,很快便会被忘记。 “刘节玲死得也太不值了,怕是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白越唏嘘:“对了,那个所谓的高人要抓起来么?” 简禹正色道:“自然是要的,用活人布阵,这算什么高人,这是妖道,一定要捉拿归案,免得再妖言惑众害人。” 白越点点头。 简禹又道:“还有你们那日在乱葬岗撞见的男人,也在搜查中。挖坟掘墓也是重罪。” 不过这都是小事,手下的人自然会去做,只要刘雯宜不要在日后看见简禹的时候朝他扔臭鸡蛋,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谢平生不愧是一个潇洒的人,这么艰难的抉择,也不过短短一下午就想明白了。 “我打算去找一口好的棺木,再扎点好东西。”谢平生来找简禹和白越的时候,拎了一壶酒,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就权当修坟吧,给父亲换一口好棺木,多烧点东西,料想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 第130章 第二具空棺 谢平生想不开,简禹和白越担心。谢平生想开了,简禹和白越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脸皮再厚的人,要挖别人父亲的坟,这也是说不过去的事情。 于是两人商量着,也买了许多祭品,还送了谢平生一个大礼。 谢平生一副能掐会算的样子,也不知真假,反正神神道道算了一番之后,选了个良辰吉日,又选了一块风水宝地,那风水宝地是简禹买了送给他的,将开棺改成迁坟,不管谢江满意不满意,反正活着的人有了个理由,心里要好受点了。 日子定在第二天的凌晨,天还没亮,鸡刚叫第一声,在茫茫的雾气昏暗中,谢平生蹲坟前跟爹嘀嘀咕咕,唠唠叨叨完毕,一声喊:“起坟。” 都是挖开,但这和挖刘节玲的坟完全不同,挖坟的人都是谢平生算过八字的,甚至还手臂上绑了白色孝巾。 墓前摆了各种祭品,简禹和白越今日也都换了一身黑衣,庄严肃穆。 土被一点一点地挖开,很快,一具棺木便露了出来。 谢平生只是普通人家,父亲也没有特别叮嘱,棺木是寻常的一具杉木棺材,在土中埋了四年,虽然大体完好,但多少已有破相。 谢平生虽然豁达,但看着这一幕,心里总是不好受。 白越安抚道:“人总归都是有这一刻的,尘归尘,土归土。只要后人记得,他就永远活着,不然的话,就算是金棺银棺,又怎么样呢,三年一过,也不过是一具白骨。” 谢平生点点头,用袖子擦掉棺木上的土,叹了口气。 道理人人都懂,就算天天喊着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还不是该死一样死,不过到了自己面前,总是难过罢了。 “开棺吧,到吉时了。”谢平生很快便调整过来,招呼一旁的人。 当下上来几个人,一人一边地稳稳抓住了棺木的盖子。 “一,二,三。开” 一声号子,众人一起用力,将棺材盖给掀开了。 一阵形容不出的味道从里面涌了出来,许多日子闷着的气味一涌而出,灰烟飞扬,众人齐齐地往后退了四五步,就连谢平生也不能避免。 白越并没有参与开棺,这是体力活儿不适合她。但她站在一旁,正从腰包里摸出个手套带上,将袖子挽起来,打算上去看一看。 但就在棺盖打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涌了出来之后,她的面色突然就变了。 简禹的注意力都在棺木上,倒是没注意白越,但是在棺木打开的一瞬间,听见她说了一句,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简禹手明眼快,一把拽住白越的胳膊。 长期密封的棺木里散出大量的气体,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连谢江的亲儿子都让开了一些,只有白越往前冲。这姑娘到底对尸体是有什么执念? “不对劲。”白越甩了甩,甩不开简禹,索性反手拽着他往前走:“棺材里有问题。” 这一句话众人都听见了,也顾不上有什么味道了,连忙都围了过去。 一看之下,众人都惊呆了。 棺材里虽然还散着难闻的味道,但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比刘节玲的棺材还要干净。刘节玲的棺材里好歹还有一件衣服,谢江的棺材里连个扣子都没有。 “这,这怎么回事?”谢平生手中的东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脸色一瞬间白了:“我,我爹呢?” 这个问题有点可笑的,但是没人笑得出来,眼前这一幕谁也没有心理准备,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有白越还好一些,只是她还没说话,谢平生猛地转头。 “你怎么知道不对劲?刚才你的距离根本看不见棺材里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谢平生神情有些激动,但头脑还挺清醒,简禹皱着眉头,略往前站了一点,免得他过于激动去拽白越。 “我父亲怎么了,你们做了什么?” 谢平生在质问白越,白越同时也在打量谢平生。 谢平生的反应很惊愕,不像是装出来的,不是因为不想动父亲的棺木,而故意带他们来到一处假的坟地。再说了,这墓地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墓地,墓碑上身份年月写得清清楚楚,不是临时做出来的。 除非四年前,在谢江下葬的时候谢平生就已经做了真假的两个坟墓,但这不太可能,谢江下葬是许多人看着的,他又不是孤家寡人,左邻右舍还有自己的朋友,谢江的朋友,下葬的时候是热热闹闹的,无数人看在眼里的。 他们在之前调查谢江的时候,这些人都询问过,尸体埋在什么地方,也都有过调查。不是由着谢平生随便带路,随便指认墓地的。 再者,如果谢平生真的为了掩盖什么而做了真假两个坟墓,他甚至算到了有一天会开棺,那么算计到了如此地步的他一定不会留一个空坟。 留一个空坟的嫌疑太大了,会让人一定追查下去。若真想糊弄人,以谢平生杀了七个杀手埋地不动声色的能力,不说杀一个人吧,弄一具差不多的男性尸体来太容易不过了。 几年时间过去,尸体成了骸骨,在没有先进技术的今天,谁也不会怀疑,也无法验证里面的骸骨到底是谁。 白越在心里将这件事情缓缓的过了一遍,觉得谢平生确实应该不知情,这才解释道:“我之所以刚才觉得棺材里有问题,是因为气味不对。一具尸体在棺材里四年,那气味是十分有特色的,不是刚才的味道。” 相比而言,刚才的味道虽然也非常难闻,但还是太清新了。 在场的人虽然都经历挺多,但确实都没闻过一具在棺材里闷了四年的尸体到底是什么味道,被白越这么一说,纷纷开动脑筋想了一下,只觉得白越说得十分对。 谢平生也想了想,脸色和缓一点。 “是我冲动了。”谢平生道:“白姑娘说得对。” 白越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谢平生已经相当不冲动了,这些日子的事情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怕是差不多要疯了。 第131章 生死成谜 棺木里淤积的气体都散得差不多了,众人又重新围上去。 棺木里空空荡荡,白越仔细看了一遍,摇头。 谢平生要眼见着要疯,他在原地转了一圈:“一定是那些黑衣人,是他们把我父亲的尸体偷走了,他们一定和我们猜测的一样,当时我父亲刚过世……” 他和白越的商讨,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谢江已经过世四年,尸体只剩下骸骨,可以不必毁尸。 可那些黑衣人如果当时就开棺盗走尸体,除非将谢江整个人都剖开,不然的话是不可能找到东西的。 纵然谢平生性格豁达洒脱,但谁也不能接受这种事情,众人将人心比自心,都觉得这事情难以接受。他就算这时候去把之前死了的黑衣人都找出来鞭尸,也是可以理解的。 “等一下,等一下。”白越忙道:“谢平生,你不要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谢平生红了眼睛,指着空棺道:“我爹应该安安稳稳地躺在这里,但其实他可能在刚过世就被带走了,开膛破肚尸骨无存……我每年每月来拜祭,他却从未受过半点香火……” 简禹在后面轻轻拽了白越一下。 白越悄悄拍了拍他的手。 “我的意思是,你先别急着激动,听我说完。”白越道:“真要激动的话,你等我说完再激动。” 激动还能控制么,谢平生瞪着白越:“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 白越真的点了点头。 众人都奇怪了,一起看着白越。 白越缓缓道:“我觉得,没有人偷走你父亲的尸体。” 这句话谢平生没听明白,愣了一下。 白越紧接着道:“我觉得你父亲根本没死。” 一句话石破天惊,不但谢平生惊呆得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就连简禹都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这么判断?” “这不可能。”谢平生终于找回声音:“我父亲急病过世,是我亲自在一旁守着的,还有相熟的大夫。旁的不说,人是不是真死了我再怎么也不会弄错。” “你父亲是怎么假死瞒过你的,这我不知道。”白越坦然:“但我觉得黑衣人没有私自挖坟,和我觉得你没有私自挖坟的理由是一样的。” 谢平生脸色略变,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被完全信任的,但是白越将话说得那么坦白,还是不太好看。 “有两点是相悖的,互相矛盾。”白越不在意谢平生的态度,接着道。 “第一,坟地被挖开后,又重新填埋,这个过程做得非常仔细,基本上看不出来,这就证明对方不愿意叫人发现。” “第二,如果对方真的不想让人发现,就应该做得更仔细,在里面放上一具体型年纪相似的男尸。这样如果后人想要迁坟或者修葺,需要打开棺材的时候,就不会露馅,察觉出事情有异。” “如此说确实不妥。”简禹道:“找一具尸体看起来难,但是对能连派几波杀手的人来说显然不算什么。他们既然要做得稳妥不引人怀疑,就不会留下那么大的破绽。” 这破绽简直是致命的,一旦有人怀疑,挖开坟墓立刻露馅。 关心则乱,谢平生此时脑子不是脑子,不太能思考。他一想是这么回事,于是脱口而出:“那是为什么?” 此时就连刚才挖坟的几个简禹的手下都奇怪,梁蒙也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 白越耸了耸肩:“很简单的一个理由,按理说谢江不该犯这样的错误,但毕竟是一个父亲,也是可以理解的。” 简禹拍了拍谢平生的肩膀:“之所以他离开后,没有在棺材里放进另一具尸体,因为知道你会常去祭拜。他不愿意他的儿子,喊另一个人父亲,对另一个人磕头,和另一个人分享喜怒哀乐。” 虽然不知道谢江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是一个父亲,这个身份是不会有错的。所以他在这件事情上面,宁可冒险,也不愿意处理得更干净。 简禹说完后,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梁蒙有眼色地招了招手,让众人先退下。 如今只能让谢平生自己想一想,然后自己想开,他们毕竟也没有那么熟,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一转脸,简禹立刻道:“梁蒙,通缉谢江。” “啊?”梁蒙有些意外:“现在?” “不然呢。”简禹沉着脸:“既然谢江没死,还拿走了某件信物,自然要把他找出来。他也最好聪明点,落在我们手上,就算他曾经是士土细作,若是合作还能保全性命。若是落在杀手手里,说不定连儿子也要搭进去。” 梁蒙连声应着,白越道:“其实我一直挺奇怪的,黑衣人不是士土的杀手么,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安排下的细作赶尽杀绝?背叛的灭口就罢了,总不能都背叛了吧。他们这按着名单找一个杀一个,是打算一个都不漏啊。” “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简禹道:“天子换了,怎么能相信之前布置下的奸细。而且那些细作很可能效忠上一任首领,反倒是存了对现在皇帝不利的心。” 白越点头:“说得有道理。” 通缉谢江也需要谢江的画像,白越现在虽然不方便画像,可谢江是许多人见过的,凭借描述画出人像这不是绝技,大理寺就有画像师可以做到。 梁蒙正和简禹仔细商讨后面如何,却见谢平生已经从谢江的坟墓前起身,走了过来。 “等下。”白越叫住要走的梁蒙:“咱们先听听谢平生怎么说,知父莫若子,说不定他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谢平生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已经恢复了镇定,虽然情绪还很低沉,但是不见激动。 “刚才失态,见笑了。”谢平生微微颔首:“我有一个想法,想和简大人商议一下。” 简禹欣然点头。 谢平生和简禹想的竟然一样:“既然我爹没死,如今最紧要的就是赶紧将他找出来。不管他是为什么避而不见,我也要把他逼出来。” 谢平生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恨意,想来谢江让他受了四年丧父之痛,哪怕是亲爹,也要揪出来打上一顿才能消气。 第132章 风高放火天 对于谢平生如此大义灭亲的话,简禹和白越都深以为然,十分赞许。 “这也是为了他好。”谢平生脑子如此清醒:“士土如今对几十年前埋藏的那批杀手赶尽杀绝,就算他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时,这毒刺不连根拔起,终究惶惶不能安全。”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简禹很欣慰,他一直看谢平生不是很顺眼,这一刻终于发现了他的好处。和这种人来往,明白,省事。 谢江的坟被填了回去之后,众人便又回到了大理寺。 简禹对士土细作案是铁了心要追查到底的,当下便让人整理了一个大房子出来,将相关的资料都搬了进去,平日里锁上门,不许任何人进去,只有他自己和梁蒙,白越几人可以查阅。 “这里的资料十分重要。”简禹特别吩咐:“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若有遗失,决不轻饶。” “是。” 当夜,月黑风高,寒风萧萧。 凌晨,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就连站在院子门口值夜的守卫也有些恍惚,不知不觉的就打了个盹。 一个黑影从一旁灌木后走出来,守卫竟然没有反应,虽然睁着眼睛却好像没看见一样,目光呆滞望着前方,动也不动,吱也不吱一声。 黑影挺从容,甚至还伸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然后得意一笑,往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挂着一把大锁,黑影一点不慌,从袖子里不知摸出个什么,在锁眼里三两下一戳,那锁啪的一声就开了。 闪身进了书房,这是简禹特别整理出来,专门放士土细作案资料的书房,他左看看右看看之后,好像有点难以抉择,不知道该拿走什么。于是犹豫了一下之后,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 寒冬腊月本不是干燥的季节,这几日还下了点雨,更不会天干物燥。但这一夜,大理寺里竟然走水了。 众人正在香甜梦中,走水的呼喊声惊慌响起。 白越正在做一个升职加薪中彩票的美梦,被嘈杂声惊醒后,朦胧了一下,披衣出去。 佩琪也已经起来了,正站在门口垫着脚往外看,只见不远处一片火光冲天,惊恐道;“这是怎么了?这时候怎么会走水呢?” “大概是不小心吧。”白越在寒风中裹紧衣服,转身回房:“已经有人去救火了,烧不起来的,别管他,去睡吧。” 果然烧不起来,好在发现得早,火没有能蔓延开去,只在书房里就被扑灭了。不过书房里还是被烧毁得很厉害,火彻底灭了以后,门窗都黑成了焦炭,从里面搬出许多烧得只剩下零星的卷宗来。 简禹在大理寺发了好大的火,将看守书房的侍卫都好好骂了一顿,还没消气,看见梁蒙匆匆前来。 “少爷。”梁蒙凑过来,凝重低声地道:“谢平生不见了。” “谢平生不见了?”简禹皱眉:“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知道,今日一早厨房去送饭,敲门里面没人了。”梁蒙道:“属下破门进去看了,谢平生的东西都不在了……” 简禹的脸沉了下来。 梁蒙又道:“谢平生多少会一些外门邪术,守卫说昨晚真没看见人,火就莫名其妙的着了起来,怕也是他动了什么手脚。” “看不出谢平生一个斯文书生,胆子如此之大。”简禹冷笑一声:“通缉谢平生,谢江。我倒要看看,他逃得出大理寺,逃不逃得出京城。” 白越起床洗漱出门的时候,整个大理寺都忙了起来,全城进行搜捕。 她的手还没完全恢复,今日厨房贴心,送来的点心旁还配了银质小叉,不用筷子戳来戳去那么费劲。 白越吩咐:“佩琪,一会儿去给厨房送点赏钱,人家客气,我们也要客气。” 佩琪应着,拿了二两银子去了厨房,白越美滋滋,再过一个多月,她也是有俸禄可以拿的人了。就算二百五吧,存个二百,留下五十,足够自己额外的开支了。 谁知这二两银子送了出去,却换来一个消息。 “小姐,不得不了。”佩琪进屋便关上了门,还从里面上了锁。 “怎么了?”白越奇道:“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佩琪小小声道:“刚才我去厨房,听来一个消息。” 厨房里有不少丫鬟小厮婆子厨子,每日对外要出去采买走街串巷,对内要给上下每个人做饭,还有许多人会去厨房找点零嘴,一来二去,就成了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白越看着佩琪如临大敌的样子好笑,也认真道:“什么事情这么不得了,你说说看。” 佩琪一脸的不痛快的道:“今天上午,有个栖凤阁的丫鬟过来,让厨房的人带了话,找咱们家少爷过去。” 这消息确实出乎白越意料,她有些不明白:“就算栖凤阁的谁,要简禹有事情,为什么要让厨房的人带话?” “栖凤阁是什么地方,是个青楼啊。”佩琪不知白越在银楼见过景美杏:“咱们这什么地方,是大理寺啊。一个青楼丫头有什么资格进大理寺找人,当然只能从厨房里下手,去少爷面前说句话。” 也是心酸,身份低微的连个帖子都不敢送。 白越不由地道:“那少爷去了吗?” “我也不知道。”佩琪道:“但是我听厨房的小丫头说,少爷是说了要去的,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去了没有。” 佩琪说完,用一种鼓励支持,愤怒不屑,担忧又忧伤的表情看着白越。 白越也没想到这一出,昨日看景美杏那姑娘的行为举止,是个耐得住的,要么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找简禹呢,总不能是想惹怒她吧。 白越思索中,佩琪更着急。 “小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白越觉得佩琪有点过分着急了:“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您还不知道啊,栖凤楼啊,栖凤楼的那个姑娘啊,叫景美杏的。”佩琪道:“府里全知道,少爷身边的人也全知道,我感觉京城里的人也全知道,她对少爷心心念念,痴心一片,不是秘密的。” 第133章 一起逛青楼 白越真的惊了,她知道简禹这种公子哥,就算是当做沈烨的陪客也是要引人注目的,青楼女子身世飘零,阅尽千帆受尽委屈,见着他这样相貌品行俱佳的男人,怎么能不芳心涌动。 但白越还是要问一声:“为什么啊,就算那姑娘喜欢简禹,怎么就京城皆知呢?有什么故事吗?” “是有一段英雄救美的故事。”佩琪小小年纪八卦不少:“那是大约三四年前了,景美杏那时候就是栖凤阁的花魁,见一面很难的那种,不但要花很多钱,还得她满意,总之高调得很。” 白越点点头:“确实如此。” 而且供不应求就是如此,别管是花魁还是其他什么,能挑为什么不挑。 佩琪撇撇嘴:“说有一日一个客人喝多了酒壮了胆,逼着景美杏嫁给他,拿把刀子抵着她的脖子,然后还抱着她要同归于尽,一起从栖凤阁的二楼往下跳。” …… 白越大约有了猜测。 “他们跳下来的时候,正好少爷从下面路过。”佩琪翻了个白眼:“那少爷不可能见死不救啊,就这样,抓了醉汉,救了景美杏。然后她为了答谢,便请沈烨公子引荐,请少爷去赴宴。偏偏沈公子又喜欢听她弹琵琶,就总拽着少爷,这么一来二去的,就……” 佩琪大约是想说,就勾搭上了,但是考虑到简禹毕竟是自家的少爷,白越的未婚妻,勾搭这个词咽了下去。 “就熟悉了。”佩琪愤愤道:“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少爷和小姐都订婚了,甚至这几日还住在大理寺,怎么她还敢来找呢,这不是打小姐您的脸吗?少爷竟然还去了,简直是……” 可怜佩琪虽然正义感爆棚,也不敢吐糟自家少爷,万般愤怒中,也说不出下文来了。 “冷静冷静,淡定淡定。”白越给小丫头顺顺气:“你说的那个景美杏我见过,看起来还是比较老实的。” 眼见着佩琪要炸,白越忙道:“但是,但是老实可能只是假象,你说得对,她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其心可诛。我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不济也要杀鸡儆猴敲山震虎,要是这会儿不把那女人收拾了,以后保不准还有美桃美梨的,那可就不好了。” 就是这个意思,佩琪连连点头。 白越是山村里来的,哪里经历过这些,根本不懂得豪门内宅的争斗,不在这个时候把简禹给拿捏住,以后那日子还要过吗? “行,我知道了。”白越道:“你且放心,我去找少爷。” “哎,小姐我陪你去。”佩琪忙道。 “不用了,你一个小姑娘,也不适合去那种地方,我找人陪我去。”白越胸有成竹。 简禹果然不在大理寺,去问梁蒙,梁蒙吞吞吐吐,含含糊糊,也说不出具体去了哪里。 “我知道了。”白越好脾气,笑一笑就走了。 梁蒙吓得魂飞魄散瑟瑟发抖,连忙追上去:“白小姐,白小姐。” “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梁蒙试探道:“您这是……去哪儿啊?” 白越笑道:“要向你汇报?”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梁蒙慌忙道:“最近不是不安全么,少爷有急事出门去了,您要是有事儿不着急,不如等少爷回来。要不然的话,我陪您去。” 白越大约是想了一下合适人选,道:“不用等莫奕,我去找沈烨。” 白越在找沈烨和找米子涵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沈烨,沈烨对栖凤阁更熟悉,还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去找沈烨?”梁蒙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你去沈烨做什么啊?” 白越脚步不停,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梁蒙有一个想法,但是他不敢觉得,而是含糊道:“也不知道沈公子在不在家,而且您自己去找会不会不合适,要不等少爷回来再……” 白越猛地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向梁蒙。 “梁蒙,我问你一件事情。” 梁蒙心里七上八下地点头。 白越道:“我去找沈烨,或者找米子涵,是不是都不合适。我是不是只能呆在宅子里,哪儿也不去,更不能见其他的男性朋友?” 梁蒙被问住了,一时不敢说话。 这答案很显然是的,但白越很认真,他也不敢张口就来,半晌认真道:“白姑娘,其实是这样的,一般来说呢,确实是不方便。但是咱们少爷不一样,少爷不会限制您的。” 梁蒙一边说,一边偷看白越的表情,见白越的表情尚可,松了口气,应该没说错话。 “只是最近因为士土细作案的缘故,确实怕有危险。”梁蒙补充道:“所以少爷才吩咐,不能让您一个人出去。” “好,我知道,那你跟我一起吧。”白越道:“我们去找沈烨。” 梁蒙在心里叹一口气,不敢拒绝。还好白越是去找沈烨,沈烨和简禹的关系更好一些,为人也相对随和。要是去找米子涵,白越是不怵的,他心里还真有些不安。 沈烨不在外面晃荡的时候,都在家晃荡。见了白越,十分奇怪。 “莫奕没来吗?”沈烨不由道:“白姑娘你怎么自己来了,来找小九吗?” 秦九这些日子潇洒自在,简府住一住,沈府住一住,她年纪小,又有种江湖中人的洒脱,谁也管不了。 “我知道小九不在,听说哥哥要来了,躲出去了吧。”白越想想好笑:“我是来找你的,有事情想请沈公子帮忙。” 沈烨奇道:“什么事情,你尽管说。莫奕和我亲如手足的,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沈大哥真是好人。”白越笑道:“今天一大早,栖凤楼的景美杏派人来把莫奕喊去了,我很好奇,也想过去看看。” 沈烨惊呆了,面目呆滞了一下,转头看向梁蒙,眼神中万语千言。 你们少爷怎么回事,当着未婚妻的面去逛青楼是疯了么,还要连累我?万一白越看着简禹做了什么,迁怒到我头上怎么办,你知道白越那小迷妹秦九有多闹腾么,你知道白越师伯多能打么,你是要害死我么? 第134章 头牌姑娘不好见 梁蒙在沈烨的注视下,越缩越小缩越小,欲哭无泪。 白越之所以去找沈烨而不是找米子涵,是因为沈烨有一个特殊技能。米子涵当然可以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他们直闯进栖凤阁,但那也太张扬了,她的性格还是觉得低调一点的好。 沈烨不负众望,虽然勉勉强强委曲求全,还是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半个时辰后,从沈府出来三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就连沈烨都给自己换了这一张脸,他有预感可能要发生不得了的事情,所以不想丢自己原装的脸。 梁蒙也换了,他倒是不想换,但是白越担心他在不合适的时候给简禹递消息传暗号,所以逼着他也换了一个。 三个外地来的公子哥,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直往栖凤阁去。虽然白越在他们中是最矮的,但是她英姿飒爽,平时举止就没多少淑女样子,扮上男装换了脸之后,更是难以分辨了。 沈烨失去了少女杀手的身份,只能用钱开道,顺利的进入了栖凤阁。 时间还早,栖凤阁刚刚开门,只有三两个客人,姑娘们也多还在梳妆打扮的。赌场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营业的,但是青楼不同,他们最热闹的时候是晚上睡觉的时候。 白越在大厅里转了一圈:“沈公子,你知道那位美杏姑娘的房间在哪里吗?” 沈烨想说不知道,但肯定是知道的,他指了指后面。 “美杏是栖凤阁的头牌,不和普通姑娘们住在一起,在后面有自己的院子和丫头。”沈烨道:“但是你要让我易容,我们就见不到她。头牌不是那么好见的,砸钱不说,还得她自己愿意……” “现在当然不愿意了,就算你顶着自己的脸来也不愿意。”白越随口说了一句。 沈烨突然就想起来了什么,然后立刻闭上了嘴。 他差点忘了白越拽他来的原因,简禹一大早来找美杏了,那美杏肯定谁也不见得。 毕竟是自家未婚夫,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白越满脸不高兴的看了沈烨一眼,然后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姑娘。 “听说你们这有个美杏姑娘,琵琶弹得很好。”白越大大咧咧往那姑娘手里塞了一锭银子:“能不能为我们引荐引荐?” 白越自然没有那么多钱,但是简禹有,这是梁蒙听说她要来栖凤阁后主动提供的,表示都是办案经费,不必节约。 姑娘有些犹豫的不敢收银子:“几位公子一定是外地来的,您有所不知,咱们美杏姑娘不轻易见客的。” “我明白我明白。”白越道:“我当然知道美杏姑娘不是那么好见的,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但是我们大老远来了,姑娘就这么回了我们,我们也不甘心……” 于是白越又往姑娘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请姑娘带我们去美杏姑娘院子里,亲口问一声。”白越道:“姑娘要是亲口说不愿意,那咱们就是没缘分,也不能强求的。万一有缘分呢……” 在花钱的地方就不能显得寒酸,所以白越他们从沈家顺了几套十分华贵的衣服,加上自身撑得住的气场,又一锭一锭地塞银子,很快便被姑娘判断为。 人傻,钱多,可宰。 景美杏是花魁不缺钱,可能还有些清高,所以不是谁都接待。但开青楼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所以栖凤阁第一条规矩,绝对不能把有钱的客人赶走。 “可以的,可以的。”姑娘一听白越的要求并不过分,便热情道:“奴家这就带几位去找美杏,若是美杏姑娘不方便,咱们楼里其他姑娘也不错……” 白越心里有点疑惑。姑娘房里有客人的时候,也可以接待别的客人吗,真的是花魁就可以这么任性么? 这疑惑其他几人也有,不过显然此时不宜多说,三人跟着姑娘就往青楼后面的院子里走。 美杏独住一间,虽然院子不大但布置得十分精致。 院子门掩着,有小丫头正在里面打扫。见着姑娘带客人来,跑了过来。 那姑娘过去道:“黄丽,美杏姑娘起了吗?” “起了。”唤做黄丽的小丫头点头。 姑娘转头示意白越几人:“有几位公子,倾慕美杏姑娘,想要见一见,不知道姑娘是否有空。” 黄丽啊呀一声,为难道:“上午怕是不行。” 就在众人都以为黄丽要说美杏现在有客人的时候,黄丽却道:“美杏姑娘今日上午约了旁的客人,一会儿就要到了。现在姑娘正在沏茶呢。” 简禹不在?这一句众人都奇怪了。 白越上前一步,摸出个小盒子:“我们只是钦慕美杏姑娘,若是方便,请美杏姑娘出来一见,我们也不白跑一趟,不耽误什么时间。日后我们会常在京城,下次提前送上拜帖,再看姑娘什么时候有空再约。” 白越长得好看,换了脸也好看,文质彬彬虽然矮了点,倒是也不叫人讨厌。 黄丽接过首饰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个镶嵌着宝石的簪子,虽然不说价值千金,但是做见面礼是可以了。 “公子稍等。”黄丽福了福,转身进了房间。 沈烨戳了戳白越的胳膊:“白姑娘你看我就说你误会了,莫奕我最了解了,他这人又正直又无趣,绝对干不出背着未婚妻光逛青楼的事情,他肯定不在这里。” 还真不在,没一会儿,黄丽就出来了。 “美杏姑娘请几位进去喝茶说话。” 简禹要是在里面的话,无论在做什么,都不可能让陌生人进去吧。 可佩琪说得头头是道,也不像是假的。白越将信将疑地进了屋,果然见到了景美杏。 景美杏确实不愧是花魁,比起那日银楼偶遇,她今日是特别装扮过的,穿了一身银丝线绣花的紫裙,首饰装点不多,清雅脱俗,又美艳端庄。 景美杏就站在会客厅中间,款款一福:“美杏见过几位公子。” 他们在外面站着的时候,她就已经透过窗缝看了一眼,想必是外貌至少过了关,这才能进门一见的。 白越随意一扫,这小厅摆设简单一目了然,轻纱罗帐的门帘隔着内室,内室是卧房,简禹不会在里面躲着吧。 第135章 暴露 白越脑子里自然就升起了一个阴暗的念头,这阴暗的念头一起,就有点控制不住天马行空的思想。 沈烨和梁蒙都已经坐下了,见白越有点呆,沈烨连忙拽了拽她。 白越这才回过神来,抱歉一笑:“失礼了,实在是美杏姑娘天人之姿,美艳动人,让我都忘了呼吸思考。” 沈烨和梁蒙对视了一眼,都在想一个问题。 作为一个姑娘家,白越是哪里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莫非是两人独处的时候,简禹对她说的,看不出来啊,简禹平日里挺古板正经的模样,私底下这么黏黏糊糊。 白越这话景美杏是显然不相信的,但是也不拆穿,莞尔一笑,请她坐下。 白越坐了下来,景美杏给三人一一都斟了茶,茶香味飘散出来,白越就算是不懂也知道这是好茶。 景美杏这样的身份是很矛盾的,你说她卑贱她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愿意搭理你给一个眼神,不愿意搭理,你都见不到她一面。 但你说她高贵,她所有喜怒哀乐都在别人手上,连自由都没有。 沈烨见有些冷场,白越神思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发挥了自己的一般水准开始只和景美杏寒暄起来。 这是他擅长的,熟门熟路不用特别准备。 但景美杏今日显然没心思和沈烨说太多,随意聊了两句,她便道:“今日我还有客人,不方便留几位太久,不如我给几位公子弹个曲子,几位公子便请回吧。” 众人没什么好说的,景美杏让黄丽取过琵琶,便开始弹奏。 别的不说,景美杏的琵琶确实技艺非凡,清泉一般的声音从她指尖传出,只叫人听着心旷神怡。 就在沈烨和梁蒙都陶醉其中的时候,白越突然站起了身。 正专心弹奏的景美杏分心看向白越,白越却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 景美杏将信将疑,白越招手唤过一旁的黄丽,非常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黄丽恍然,连连点头,然后便往外走去,伸手掀起门帘,给他指了个地方。 景美杏这才恍然,人有三急,人之常情。 但是沈烨和梁蒙这心里多少就有些奇怪了,而且都很好奇,白越现在是应该是男茅厕呢,还是女茅厕呢? 白越尿遁出了门,走了几步见黄丽已经回了屋子,自己也转了个弯。 她刚才在院子里就看了,这院子不大屋子也不大,前后两间,外面一间是会客厅,里面一间是卧房。中间不是直通的隔着门帘,但卧房也不可能没有窗子。 今日阳光明媚,除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然卧房的窗子不会严丝合缝,她从正门进去不好往里闯,但只要绕过去就行了,绕过去就可以从窗子往里看一眼。 她只需要看一眼。简禹那么大个人,就算是躲在卧房,也不能躲在床底下。 白越自己也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按理说简禹在哪里,做了什么,她都不应该干涉的。之前她也信誓旦旦的对简禹说过,他们的婚事是意外,让他千万不要错过自己喜欢的姑娘。 但说归说,做归做,当下她心里还是像有个小老鼠在挠一样,抓呀抓呀的,十分想知道简禹是不是正在景美杏的卧室里。 不在就算了,要是在的话,其实在的话她也不会怎么样,但就是特别的想知道。 在这个想法加持下,白越略施小计出了门,又转了回去。 从屋子侧面绕过去,很快便看见了卧房的窗子,果然很大一个窗子是支着开启的。 白越按了按自己胸口,快步走了过去。 她告诉自己,只是去看一眼,无论有没有看见人,看一眼就走。如果万一,万一出现了最坏的情况,从窗子望过去就看见简禹正从里面望过来那么尴尬,她也只要保持镇定就行。 反正她现在不是白越,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几步路就到了窗子里,白越是个做事绝不拖泥带水的人,立刻就探头看了过去,窗子的位置稍微有点高,她还得垫着点脚。 景美杏的卧房里果然有人,不但有人,还是躺在床上的。虽然她的床边垂着纱幔看不真切,但依稀还是能看见一个人横卧在床上。 从身量看,那绝对是个男人,高挑不胖,但因为他是面对床里侧卧的,看不见脸。 白越定了定神,再仔细看了下,不,这个人不是简禹。 衣服不是她见过的,当然衣服不重要,在看不见脸的时候,重要的是身形。白越对简禹的身材可谓十分的了解,她这一看,便知道这人不是简禹。 不是简禹就行,是其他人谁都无所谓,她不关心。 看一眼之后白越便走,但是没料到刚转身,突然床上躺着的人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猛地回头喝道:“什么人?” 这人年纪不大,五官乍一看十分俊朗,这一声喝中气十足,和那瘦削身形完全不符,白越吓了一跳,立刻往外跑去。 那人已经追了出来,动作非常干脆利落,连鞋都没穿,直接从窗子跳了出去。 按理说这个事情虽然尴尬,但也没什么,白越只是偷偷看了一眼青楼女子的闺房,也没什么毁人清誉的担心,站住被追上也无所谓,顶着的还不是自己的脸,丢人都丢不到自己头上去。但她就偏偏没停下,一直往前跑去,动作半点犹豫也没有,直冲出了院子。 那人追出了转弯,沈烨和梁蒙已经听着动静,从屋子里出来查看情况了。 不过他们慢了一步,只看见白越冲出院子,又看见一个人追着他后面。 虽然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两人还是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了怎么了?”两人若有似无地拦在路上:“这是怎么了?” 景美杏也惊呆了,她第一个反应是进屋去,掀开帘子才发现屋里没人,又赶忙冲出来。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十分尴尬,沈烨和梁蒙还没想好怎么圆场,那男人就走了过来,他没穿鞋,但是竟然走出了挺强大的气场。 “你们是什么人?”男人此时竟然用一种当家做主的,十分潇洒的态度,站在沈烨和梁蒙面前。 第136章 追杀与逃命 虽然男人气场强,但沈烨和梁蒙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白越要跑,但是既然她跑了,拦着追的人肯定没错。 “你是……”沈烨上下打量那人,突然沉下脸来:“你是哪儿来的,衣衫不整从美杏姑娘房里跑出来,该不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想要占美杏姑娘的便宜吧。” 男人刚才还潇洒自如的面色一变,正要说话,美杏忙走了过来,劝慰道:“误会误会,几位公子莫要动怒……” 美杏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沈烨怜香惜玉的心顿时爆表。 “美杏姑娘说一会儿还约了客人,可见屋里是无人,这人是不是偷溜进去的。”沈烨立刻就要英雄救美:“姑娘你莫怕,有我们在,谁也不能伤害你……老三,去叫人。” 沈烨看了一眼梁蒙。 梁蒙应了一声就往外走,毫不犹豫。当然他不是去叫人的,他是去找白越的。 “别别别。”景美杏连忙拦了一下,但怎么可能拦得住,说话的功夫梁蒙已经跑得没影了。 “美杏姑娘你放心。”沈烨还在大言不惭:“这个人是不是威胁你了,你站到我后面来……” 沈烨虽然现在顶着的不是自己的脸,但他还真不怕。无论对方是谁,只要是不认识的,就没有惹不起的。京城里真惹不起的人,他就不可能没见过。 男人脸色不太好看,景美杏哭笑不得,连忙道:“误会,真的误会。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刚从外面回来,连日赶路所以累了,在我屋里休息一会儿,并非歹人。” 然后她又安抚男人;“秦公子,您别生气,这几位公子也只是来寻我喝杯茶的。你看你……” 景美杏往下看一眼,推着秦公子往里走:“您这样也不太好,先进去休息。” 被唤做秦公子的男人还是给景美杏面子的,虽然一脸的不情不愿,但被她一劝,也就不搭理沈烨,转身往里走去。 景美杏扶着秦公子的手,两人的姿态十分亲密。但以沈烨万花丛中过的经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秦公子进了门,景美杏也出来给沈烨下逐客令。沈烨他们本是陪着白越来捉奸的,现在白越都跑了,他们当然也不会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纠缠,但这秦公子看着也不是凶神恶煞的样子,白越跑什么? 莫非白越有什么其他发现,沈烨也无心听景美杏弹琴了,彬彬有礼的告辞之后,便转身走了。 景美杏进了屋子,叫丫鬟关上门,走进内室,看见那人又躺在床上了,还架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地,不由无奈地一边将他丢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挂好,一边絮絮叨叨埋怨道:“秦大爷,你能不能有点样子……” 那人被数落也不生气,只是嘿嘿一笑,侧过头看她:“小美妞,去,给大爷弹个曲子听听。” 白越出了院子便放慢了速度等着梁蒙他们,刚才她和那人一个对脸,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危险是不危险的,但是不适合碰上,根据秦九的描述,这个人比她还闹腾。 她在大厅中一边走一边走,此时楼中人已经比之前多了,姑娘们虽然还没出来,但小厮丫鬟要先一步打扫准备,来来往往的。 白越对面便是一个小厮,手里捧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一盘不知什么点心,和她对面走来。 这很正常,可能是哪个屋子的姑娘要的茶点,白越本来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并未多心,但这一眼,却觉得小厮的姿势有些奇怪。 也是最近被灭口的人太多了,虽然不是冲她来的,但是简禹两次三番地在耳边说起,弄得她看谁都像是黑衣杀手,看谁都多了几分警惕。 感觉到了白越的目光,小厮也看了过来,对上白越的目光,谦卑一笑。 白越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知道这人有问题。 这一刻她没有时间去想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问题,而是立刻转身,转身之后便跑,沈烨和梁蒙一定都跟过来了,转身往回跑,跑不了几步就能和他们遇上,那就安全了。 这小厮果然有问题,本来还在计算着距离,等白越更近一点可以一击致命。却不料还离着七八步的时候,白越竟然一点预兆都没有的转身就跑了。 他愣了一下,一把甩开手中的托盘追了上去,托盘和上面装着点心的盘子都落在地上,叮里哐当摔碎一地,他放在托盘下面的手上,果然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刚才低眉顺眼的表情也变得杀气腾腾。 不过杀手的动作虽然比白越要快许多,可白越占着先机,也不是三两步可以追上的。 眼见着就到了大厅边缘,白越开口便喊:“救命啊!” 现在已经不是低调的时候了,梁蒙沈烨都在不远处,听见她的声音一定会抛下一切赶过来的。 就在白越要从大厅边缘冲进后院的时候,眼角余光看见一旁有个小厮一边喊这么了,一边手放在腰上往她冲来。 这不是来查看情况的,这也是个杀手啊,白越一阵头皮发麻,急刹停下,转身往楼上跑。 被追杀逃命的时候,理论上是不应该往楼上跑的,一来上楼是特别消耗体力的事情,速度快不起来。二来,再高的楼也是有顶层的,容易被逼到绝路。 但白越现在没有选择,前后两条路都被堵死了,她只能往楼上跑,一边跑还喊了一嗓子:“我上楼了。” 杀手看见她上楼了,隐藏不了行踪。但是沈烨和梁蒙还没过来,万一正在不远处呢,危险面前争分夺秒才能逃出生天。 白越占着先机,很快就冲上了二楼。 二楼静悄悄,此时大部分姑娘都没起身,起身的听着外面声音也不敢出来,白越指望梁蒙来救,但也要自救,一边跑,一边伸手在怀里摸出一些东西。 很快第一个杀手便追到了身后,就在白越感觉他扑过来的时候,反手一甩。 一个纸包里的东西洒了出去,白色粉末洒了杀手一头一脸,杀手一声惨叫,匕首哐当落地,抱住头脸在地上打起了滚。 第137章 打死妹夫 秦九给的东西果然厉害,白越心里点了个赞,但是一点要停下查看情况的念头都没有,因为后面还追着一个呢。而且有了前车之鉴,后面的会更谨慎,说到底她不会武功,凭借着小伎俩只能拖延一下,没有办法绝地反击。 白越又跑了几步,能听见后面的脚步也近了,正心里焦急,突然听见了梁蒙的声音。 “老三。”梁蒙也顾不得其他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白越百忙中只觉得十分无力,这是他们来之前商议的,为了避免留下名字,三人就大哥二哥三弟相称。 “我在这里。”白越一个急转弯绕过转角,大喊了一声。 梁蒙听到了声音立刻就要往楼上冲,但就在此时,从走廊里又扑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缠住了梁蒙。 梁蒙心里暗道要糟,这两个人的武功一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不要命地冲上来,他一时半刻也甩不掉。而白越在杀手面前是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拖一会儿就能把她拖死。 这真是阴沟里翻了船,等简禹回来,要是知道白越在这出了事,简直不能想象会是什么反应,他也没脸活着回去了。 “大哥你在哪儿?”梁蒙绝望地吼了一嗓子,只希望沈烨赶紧追过来,不要和姑娘再纠缠了,再纠缠三兄弟就不能全须全尾了。 沈烨有没有听见这一声白越不知道,但白越听见了背后杀手匕首刺来的声音,心中一片冰凉,完蛋了,今天出门为什么没看黄历,竟然有血光之灾。 就在这她准备好痛这一下的时候,突然身边的门开了,一只手从房间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一点不费力的将她整个人给拽了进去。 白越懵了,杀手也懵了,匕首刺了个空,还没来得及转身,一个亮点从房间里飞射出来,轻轻一声噗的响,他太阳穴上便多了一个血窟窿,脚步一顿,踉跄几步撞在栏杆上,摔下了二楼。 白越被人按在了门板上,这人力气极大,她百来斤的分量像是麻袋一样就被拽了进来,按在门板上动弹不得。 听着杀手在外面摔下楼去的声音,白越总算是松了口气,对面前的男人笑了一笑:“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不管这男人是谁,救了她的命这是不错的。 但是这人也很诡异,在昏暗的房间里就这么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一样。 “公子?”白越试探道:“多谢你救了我,要不然,你先放开我再说……” 这是个比她高不少的男人,年纪不大,五官很端正,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但是这手上的力气不小,从刚才对付杀手的果断利落来看,也不是个善茬。 男子看了半天,缓缓地道:“你认识秦九?” 秦九?白越一愣,立刻想到了景美杏屋子里的男人,脱口而出:“你是秦九的哥哥?” 听闻秦九的哥哥最近要来京城,秦九已经落荒而逃不知跑去了哪里,眼前这个……虽然和秦九不太像,但是再仔细看,也是有相似特征的。 男子的面色并没有因为白越的认识而缓和,反而是更不高兴的模样,不过也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 “你刚才用的散魂香是小九给的?”男人皱着眉道:“你和小九的个关系很好吗?你为什么会在青楼,你来青楼小九知道吗?” “啊……”白越无力的应一声,觉得这问题怎么就这么奇怪呢。怎么秦九的哥哥比她还像是来抓奸的? 白越一脸空白很像是苍白的辩解,秦九哥哥更加不满:“看你如此矮小瘦弱,又不会武功,还不知在哪招惹了乱七八糟的人……我家小九……” “等一下等一下。”白越连忙道“你误会了。” 秦九哥哥定是在闻着散魂香味道的时候,察觉她是秦九认识的人,这才出手相救的,然后进一步的,感觉秦九和她关系匪浅。 秦九那丫头心高气傲,她身上那些东西,除了白越,就是看在白越的面子上给了谢平生一些。据谢平生说都是好东西,千金难寻的,世面上见不着。 而白越此时一身男装,沈烨又在她咽喉上贴了个什么,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不少,所以秦九的哥哥想来想去,这不会是未来的妹夫吧? 这个猜想让秦九哥哥顿时要疯,只后悔为什么刚才没让黑衣人一刀戳死他。 “我误会了?”秦九哥哥眼中闪着希望的光:“我也希望我误会了。” 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沈烨终于从后面赶了上来,和梁蒙解决了缠着不放的杀手。来不及跑楼梯,直接借力跃上二楼,一脚踹开门冲了进来。 悲哀的事情,他一脚踹上去的门,就是虚掩着的白越靠上去的那扇门,白越只觉得身后一股大力量冲撞过来,往前扑去。 秦九的哥哥是会武功的,但是他不喜欢面前这个男人,所以立刻就闪开了一边。然后又想想,好歹是妹妹的朋友,如果不是妹夫只是朋友,也不好看她就这么摔死,于是勉强地拽了一把。 白越被一把拽到了一旁,眼见着就要往地上扑,一只手托住了她。 “没事吧。”沈烨冲了进来,一把抓住白越拽到身后。 梁蒙也进来了,他来这里不方便佩剑,也随身带着武器。 “白小姐。”梁蒙这时候也顾不上许多了,十分紧张过来查看:“没受伤吧。” “白小姐?”秦九哥哥十分疑惑地重新去看白越。 “我没事,没受伤。”白越摆摆手,指了指梁蒙的兵器:“别紧张,自己人。是他救了我。” “自己人?”梁蒙和沈烨一起看向男人,怎么也没看出来他哪里像是自己人。 梁蒙奇道:“这位公子……你认识?” 白越还没来得及介绍,秦九的哥哥先道:“不认识,不过你喊他白姑娘,是什么意思?” 都怪沈烨这易容术太好,秦九左看看右看看,虽然觉得白越作为一个男人太瘦弱矮小了些,但作为一个女人,也不太像啊。 第138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梁蒙和沈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说。于是一起看向白越。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你妹夫。”白越从咽喉上把贴着的小片拿开,顿时换回了自己的声音:“秦公子你好,我是小九的朋友,白越。” “你就是白越?”秦九的哥哥显然听过白越这个名字,秦九上次叫人送回去的信,重点说了自己在外遇到危险,被一个叫白越的姐姐救了,现在她们成了好朋友。 白越微微一笑,然后突然觉得不是自己的脸笑起来可能有点奇怪,干脆用手捂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点了点头。 这一下竟然顺眼多了,秦九的哥哥这会儿也看出来白越是易容的了,当下整个人换了一张脸一般的,不满和不屑瞬间消失,立刻笑容满面起来。 秦九的哥哥拱了拱手:“原来你就是白姑娘,在下秦子书,家中排行第七。” 原来是秦九的七哥,梁蒙和沈烨这下都明白了。沈烨还略有点心虚,不过想想他只是替白越尽地主之谊招待秦九罢了,可啥心思也没有,立刻又站直了。 秦子书正色道:“这次秦某来京,一方面是看看小九。一方面,是代替父母对白姑娘表示感谢,你救了小九,就是我们秦家的恩人,所以有一件谢礼要送给白姑娘。” 秦子书虽然这么说着,但并不拿出礼物来。白越念头一转也立刻明白了。 她现在毕竟是易容的样子,而且秦九不在场,秦子书要送的谢礼肯定不是寻常的谢礼,一定非常珍贵,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一定要等见了秦九,确定白越身份无误才行。 几人都见了礼,然后立刻觉得在这个地方说话有些不妥。 白越道:“秦七公子在京城可有落脚的地方,要是没有的话,不如去我府里暂住。小九也在……额,小九现在不在,不过昨日还在。” 秦九不安分,每日闲不住地四处跑,在简府住几日又在沈烨那住几日,反正两家屋子都多钱也多,不在乎多招待一个客人。 显然秦子书对自己妹妹什么德行非常明白,笑了一下:“大约是知道我要来,所以躲出去了吧,没关系,我能找到她。” 秦子书抱怨秦九的时候,有一种宠溺的温柔,三人看着都叹气。这就是秦九无法无天的力量来源,真让人羡慕。 “我还没有确定落脚的地方,不过在这里还有些事情。”秦子书拒绝了白越的好意:“我知道简府在哪里,等手上的事情忙完,就去府上拜访。” 毕竟不是很熟,秦子书不愿意,白越当然不会勉强,想着楼下还有几个躺着的,便也就告辞了。 青楼虽然打架事情常有,但是一下死好几个是从没有过的,此时没出门的都不敢出门,出门的都吓昏了,老板娘颤抖着叫人去报官。 等白越和梁蒙他们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周琛已经带人到了现场。一抬眼看见梁蒙他们三人,还没说话,沈烨就迎了上去。 这里能够有身份直接和周琛对话的,也只有沈烨了。 沈烨上去就直接搂了周琛的肩膀到了一边,周琛在一瞬间的绷紧后,随着沈烨的话就放松了下来。沈烨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又给周琛看了什么,周琛回来一句话都没问,就带着人撤了。 西风阁里的人面面相觑,但是不敢再说什么。 梁蒙让白越稍等一会儿,出去找人来处理这些尸体,意外的是,他刚出门,一个人便从外面进来了。 那人竟然是简禹。 简禹一人进了门,脚步匆匆的,看也没看白越和沈烨一眼便去了后院。他也没看见尸体,因为害怕吓着客人,老板娘让人将尸体都搬到了隐蔽的地方。 沈烨目瞪口呆地看着简禹从面前走过,条件反射伸出手来想要召唤,你当着你未婚妻的面去找姑娘,是不想活了,是不想活了,还是不想活了? 白越啪一下把沈烨的手打下去,瞪他一眼。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白越说完,毅然跟了上去,沈烨也慌忙跟了上去,白越是不是小气他也不知道,但一会儿如果真的打起来,他总能拉个架。 简禹脚步匆匆,白越和沈烨总慢了一步,当他们到了景美杏院子门口的时候,便听着里面有人说话。 “嘘。”白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收敛了全身的气息,悄悄地贴了上去,凑在门缝上往里看。 沈烨虽然觉得这样真的不好,但还是有样学样地凑了上去,两人一左一右地,猫着腰偷看。 院子里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个自然是简禹,另一个却是刚才那个没穿鞋的秦公子,这回倒是穿上了鞋,但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沈烨突然用非常低的声音有点奇怪的道:“这个人也姓秦啊。” 秦这个姓吧,虽然不是很偏僻的姓,但也不是很常见的姓,这会儿怎么出来一个又出来一个? 白越没回话,只见秦公子打量了简禹一番:“你就是美杏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 沈烨莫名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白越,白越没什么表情,当然也有可能她现在不是自己的脸,所以表情不明显。 简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美杏呢?” “美杏在屋里。”秦公子不悦道:“但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见她的。” 简禹冷着脸,懒得搭理他,便往里走。 “哎。”秦公子伸手拦住:“我说了,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进去的,我就不服气了,你哪里比我好,美杏为什么喜欢你不喜欢我。” 白越和沈烨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秦公子的脸,但是看不见简禹的脸,也不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简禹的手按在腰上,那感觉像是要动手。 “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冲冠一怒为红颜啊。”白越酸溜溜道:“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沈烨现在都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吐槽,也不知道简禹要是和这秦公子打起来,他应不应该去拉架。 第139章 喜欢她你就死定了 简禹还是挺酷的,一个字都不回答秦公子,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公子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道:“我当然是美杏姑娘的钦慕者了,我想娶她她不干,说只愿意嫁给你,我不服气。要不然,咱们打一场,谁输了谁就放弃。” 简禹道:“美杏不是赌注,她不愿意,你赢了我也无用。” 这话若是放在任何一个其他人说,白越都要给叫一声好,这年代如此尊重女子,还是个青楼女子的男人真的不多。但是简禹说美杏,就有点纠结了。 他对景美杏的态度确实是不一样的,无论是什么感情吧,总是不一般。这种不一般让白越心里不太舒服。 简禹的声音更冷:“你是不是对美杏做了什么?你再不让开,我不客气了。” 秦公子挡在门口,奇怪道:“你又不愿意娶她,为什么要管我做了什么?莫非你也是喜欢她的,但是不敢娶?” 简禹脚步一顿。 “莫非是真的?”秦公子八卦也是飞起:“听美杏说,你有个特别厉害的未婚妻?是不是心里虽然想,但是不敢,你说说我给你想办法,你要是能给美杏幸福,我也能就死心了。”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白越竖起了耳朵,也想听听简禹怎么说自己。背后听人议论自己,那评价最真实了。 奈何简禹就是那么酷,他冷冷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说完这句,简禹再不打算说第二句,抬手便推开了门。 看简禹的反应,里面应该是没人的,他正打算继续往里走。秦公子在他身后道:“别看了,美杏不在屋里。” 简禹的脚步停下了,回身看他,这一下他的表情尽收白越眼里。 简禹的表情非常严肃,非常冷,周身气压很低。白越皱眉研究了一下,只觉得佩琪和秦公子说的都对,美杏在简禹心里的位置一定不一般,绝对不是像他自己所说,跟着沈烨偶尔去听听曲子那么简单。 沈烨明显感觉到白越脸色也不好了起来,心里有点着急,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这会儿他也不能冲出去,不然掩饰的目的就太明显了。 简禹不知有人就在暗处看着,而是盯着秦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美杏呢?” 他这下不是随便问问了,白越看见他的手按在腰后软剑的机关上,一步步逼近过去。 就在白越以为简禹下一步就要抽出剑来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美杏的声音。 “什么人?” 白越和沈烨正看得专心致志,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却见景美杏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口。 景美杏看见他们两也很意外:“王公子,李公子,你们俩怎么在这里?” 托盘里放着两个瓷盘,盘子上放着精致的糕点,她竟然是亲自去拿点心了,只是也不知是给秦公子拿的,还是给简禹拿的。 偷听被抓了个现行,白越和沈烨都有些尴尬,白越张了张口,突然想到自己变声的小玩意已经拿走了,现在一开口就是自己原本的声音,立刻就会露馅。 白越立刻又闭上了嘴,戳了戳沈烨,让他来回答。 沈烨脸上空白了一下,顿了顿才道:“啊,是这样的,我出门才发现身上少了个小玩意,想着会不会刚才听曲的时候,落在姑娘屋里了,所以回来找一下。” 景美杏不疑有他,一边说这样啊,我让丫鬟找一找,一边让黄丽推开了门。 院子里,简禹和秦公子正要开打,一回头,看见门口站着四个人,大家都愣住了。 简禹,简禹,简禹,沈烨疯狂地给简禹眨眼使眼色,奈何他的易容术真的太高明了,简禹也完全没想到白越会出现在这里,他一点儿也没能理解沈烨喊破嗓子的灵魂。 简禹抛开秦公子,立刻就走了过来。 “美杏,有什么事情?”简禹开门见山。 “啊?”景美杏一脸的茫然:“什么,什么事?” 简直像是猜是打哑谜一般,白越特别想说话,但是忍着不能说,一说简禹立刻就能发现她的身份。 简禹眉头皱得更紧:“不是你又给我传了消息……” 这个又字用的真好,可见是一早传过一次消息了,白越他们来没撞着人,是因为来晚了,那时候简禹已经离开了。而这次呢,是第二次,真是召之即来啊,这殷勤谁敢说没毛病白越能直接拍死他。 “我没有……”景美杏更茫然,回了一句之后,突然看向秦公子:“是不是你冒充我给简大人传的消息?” 秦公子被拆穿,可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又怎么样,我就是要看看简禹有多在意你,谁叫你喜欢他不喜欢我?” 景美杏对秦公子无比宽容,气的笑道:“你太胡闹了。” 简禹脸色更沉:“他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暗号。” 眼见着从两个人的争风吃醋,马上要变成三个人的争风吃醋,白越扯了扯沈烨看了眼门外。 那意思,咱们走吧,别在这里看了。她虽然现在还很理智,心里也不是那么难过,但也有些酸溜溜的,并不想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和一个男人,抢另一个女人。 但沈烨却不愿意走了,被白越拽了一下后,沈烨毅然下了一个决定。 现在已经到了简禹生死存亡的时候,他要是这会儿一声不哼的走了,以后还有脸做兄弟吗?他必须出头,给简禹一个生路。 沈烨甩开白越,毅然道:“原来美杏姑娘喜欢的是你。” 众人一起向他看去,不知他又是什么人,又想做什么。 沈烨接着道:“我也喜欢美杏姑娘,不过我也尊重她的选择,你若是愿意娶她,我就放手。你若是不愿意,我这就找妈妈给她赎身,我带她走。” 景美杏这样的姑娘,卖身契都在青楼老板收里,不是不卖,而是价格不到位不卖。 沈烨一句话,景美杏脸色煞白,秦公子也变了脸色。 “兄弟,一句话的事情。”沈烨逼近几步:“大男人别婆婆妈妈,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爽快点。” 第140章 统统抓起来 沈烨深谙少女心,要是没当着白越的面,怎么说都行。如今当着白越的面,他就必须坦荡点,但凡是给了一丁点的暗示,哪怕简禹明白了答对了,白越心里也会有疙瘩的。 谁也没想到今日会变成大型的逼婚现场,简禹此时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在几个陌生人面前说喜欢不喜欢,就是在自己家里,也没人逼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这确实是一句话的事情,但今天要是回答了,就不是他简禹。 简禹看了一眼沈烨,又看了一眼姓秦的,突然笑了一下:“我觉得这个问题一时也不好回答,不如两位随我去大理寺,好好的说道说道。” 说话间,简禹手一扬,尖锐响声中一道光直冲天际。 秦公子还不明所以,其他人脸色都是一变。 简禹这是觉得今日情况诡异,这几人都有嫌疑,打算统统抓起来审问呢。他堂堂大理寺卿,何时有被如此逼问的时候,还真能顺着谁的话说不成? “简公子,简公子。”美杏忙求情道:“秦公子是我朋友……” 说着,她还拽了下秦公子,奈何秦公子完全不买账,反而道:“终身大事是个大问题,若是简大人不介意大庭广众地说,我自然也不介意。” 景美杏都要哭了:“我的秦大爷,你行行好别闹了……” 沈烨也觉得这事儿不好,争风吃醋闹到大理寺就不好看了,还累得浩浩荡荡的侍卫来拿人,不明所以的人看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他转头想跟白越商量,要不咱们今天认怂先走?等回去再跟简禹好好算账? 这一转头,发现白越不知何时已经偷偷摸摸蹭到了门口,特别不讲义气地准备先开溜了。 她虽然是光明正大的,但毕竟有点尴尬,这会儿不走,一会儿被带回大理寺,众目睽睽下,全世界都知道她今日来栖凤阁抓奸了,实在丢人。 沈烨一时不知道该叫住白越,还是掩护她先走。 但是来不及了,沈烨还没想好到底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简禹已经快步从他面前走过,一把抓住了白越。 “小兄弟怎么先走了?”简禹今日是打定主意把这些人都抓起来,一个也不放过。 白越张了张嘴,不能说话啊,一说话就要暴露啊。 “小兄弟怎么不说话?”简禹看白越矮,只以为他年纪小,再看一看又觉得不止是年纪小,心里涌上种怪异的感觉。但是他看白越不说话,疑心更重。 沈烨在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心急如焚的上去劝:“这是干什么,我兄弟不会武功,简大人别吓着他……” 说话间,白越的手往腰包上摸了一下,认真的想要不要干脆给简禹放倒,她还有秦九给的好东西呢,闻一下人就能迷糊。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简禹,就在她刚伸手还没够着腰包的时候,就被简禹一把抓住了手腕。 “干什么?”简禹抓着后感觉怪怪的,这手腕可真细,胳膊也细。 简禹力气大,白越一惊,差一点就喊了出来,声音到了嘴边勉强憋住,还是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莫名的简禹觉得这一刻的感觉很熟悉,他心里有一瞬间的分神,就在这一分神中,白越大力往后一挣,他竟然没站稳,虽然没放手,却也跟着往前冲了一步。 白越背后是门边碎石,她一脚踩上保持不了平衡,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沈烨在他们三步远的地方,还纠结着怎么把白越捞出来跑呢,一见着这个,不由得捂住了眼睛。 简禹虽然一直抓着白越的手,但这样直接拽,会让白越身体的全部重量瞬间都集中在手上,非常容易拽脱臼的,看在白越瘦削孱弱的份上,他好心伸手去搂住了白越的腰,打算将人拽起来。 这一搂……简禹顿时心里就觉得不对劲了。 和手腕一样,这腰很细,不,问题不是很细,问题是这感觉很熟悉,他随即使坏的一个用力,将白越整个人都拽起来,搂着腰半揽在怀里。 反正都是男人,不管错对抱一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越惊呆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简禹也明白了,这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身高,心虚乱晃熟悉的眼神,还有莫名其妙出现的两个人。啧啧啧,白越下巴撞在他肩膀上有点痛,感觉到他在自己腰上捏了一下。却没看见他憋了点笑意的眼神。 就在白越忍不住要踩他一脚的时候,简禹突然就放手了,说了一句:“站稳了不许跑。” 站稳了也就算了,不许跑是怎么回事,白越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了。简禹虽然不是个坏人,但年纪轻轻能坐稳大理寺卿的位置,也不是个好人啊。 简禹像是满血复活一样,几步走了回去,掠过沈烨,站到了秦公子面前。 “我从未见过你。”简禹道:“你是美杏的朋友?看你们的关系,还挺密切的?” 虽然他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但是景美杏对她说话的时候很亲近,就算是觉得他不应该,也没有生气。 “对。”秦公子并不否认:“我们确实挺密切的,怎么,你吃醋吗?” “秦五。”景美杏突然就生气了,板下脸来:“你别说了。” 秦五,白越摸了摸下巴,哦~ 沈烨此时也看了一眼白越,心里有了猜测,毕竟秦也不是满大街的姓,这秦五看着也不是京城人,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我不吃醋。”简禹正色道:“我当时救景姑娘,那种情况无论是谁我都会救。现在我和景姑娘只是朋友,若她真心想嫁,我自然祝福。若是有人逼迫,我也绝不答应。” 景美杏脸上略有苦涩,但还是笑了一下:“能和简大人朋友相称,是美杏三生修来的福分。” 简禹本来想把这三人都抓起来,现在没这个心了,也不愿意多待,便道:“无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还打算走的时候顺便把站在门口的白越给抓走。 只是刚迈出两步,还没来得及去抓白越,突然听见秦五在后面悠悠道:“你那未婚妻,我虽然没见过,但是听闻,也是个山里的姑娘,并不比我们美杏强多少吧。” 第141章 这碗狗粮我干了 景美杏只恨不得去捂住秦五的嘴,奈何秦五任性惯了,想说什么说什么,从不考虑后果。 简禹步子一顿,又听秦五道:“咱们美杏,只是出身苦些命不好,但身在烟花地心却比谁都纯洁,未必就不如你那未婚妻。再说她又不要名分,我可以给他置办一份丰盛的嫁妆,给你做个侍妾还不是绰绰有余……” 秦五还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没在意简禹脸色更黑了,自顾自道:“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我秦五的朋友不能比谁差。何况你那未婚妻不过山野村妇……” 景美杏此时只想一头撞死,什么都不顾了直接去捂秦五的嘴,奈何秦五比她高上不少,又会武功,一时竟然够不着。 简禹的脸色黑得很,他本来打算带着白越走了,毕竟在青楼里闹像什么样子。但这会儿也不走了,转了身打算把秦五揍一顿再说。 他开始确实也看不上白越,白越也确实是山野村妇,但那是他未婚妻,自己能嫌弃别人不能嫌弃。就算是开始看不顺眼的时候,他也不能允许外人说三道四,何况是这时候。 白越是没大户人家小姐的做派精细,但她谈吐见识,又岂是一般人能比。 简禹一转身,突然被白越拽住了。 “你等下。”白越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一用力,把简禹整个人转了个身。 白越开了口,就代表不打算隐藏身份。 果然是你,简禹虽然现在非常生气,但看到白越莫名有点高兴,为什么白越会出现在这里呢,当然是来找他的,为什么来找他,那心里还是在意的吧。 然后白越众目睽睽之下,抓起他的袖子在脸上蹭了起来。 因为需要维持的时间短,所以沈烨给做的是最简单的易容,抹掉也最简单,直接拿布擦就行,擦擦就掉了 于是白越毫不客气地拿起了简禹的袖子,擦呀擦呀擦,然后一抬头,眨眨眼:“怎么样了?” “我看看。”简禹端详一下,又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左脸颊上还差的一块,这才道:“行了,还是这脸看得舒服。” 沈烨也默默走了过去,抓起了简禹另一边的袖子。 简禹愕然看他。 沈烨道:“也给我擦擦。” 他现在用的也是自己的声音,简禹自然知道他是谁。 “……”简禹面无表情地抽回了自己的袖子,想了想,勉为其难地从怀里摸出块帕子塞给他,然后嫌弃地嘱咐一句:“擦完就扔了吧,不必还我。” 沈烨委屈地接过来,叹了一口气。 哎,以前都是简禹看他和姑娘们眉来眼去,现在风水轮流转了,报应啊。 白越擦完了脸,将简禹袖子一扔,走向了目瞪口呆的秦五。 刚才那会儿,景美杏一直拉着秦五的袖子絮絮叨叨地在责备,听到脚步声一抬头,本就难看的脸立刻白了。 “自我介绍一下。”白越对秦五道:“我是白越,简禹的未婚妻,就是你刚才口中那个山野村妇。” 景美杏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过来道:“白小姐,白小姐您别误会……” “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误会不了。”白越挡开她:“美杏姑娘人确实挺好,但是命不好,你知道她的命不好在哪里吗?” 秦五只是从景美杏口中知道白越,却从未见过,如今见她竟然易容来了青楼抓未婚夫,一时有些无语。无语完了冷笑一声:“她命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要不然的话,何至于前后脚就跟了过来。” 白越一笑:“她的命不好,就不好有你这个朋友。” 秦五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我说你自私自利还不聪明。”白越道:“美杏比你聪明,知道强求不得所以给自己留了后路,在我面前好言好语留好印象。但你上来就把她的退路变成绝路,还一副为她出头的样子。” 白越准确的说出了景美杏的心思,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白越道:“秦五,我知道你非等闲,那又如何呢,这是京城,你纵有通天的手腕,也不可能强迫简禹娶谁,你闹一场走了,为难的只有美杏。” 秦五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若是我能呢?” 简禹顿时觉得情况不对,大步走了过来。沈烨也跟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擦脸。 这个秦五看起来邪邪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不,你不能。”白越笃定道:“我要是敢跟我对着干,我就让你爹打断你的腿。” 秦五:“……” 众人:“……” 秦五猛的道:“你知道我是谁?” “秦五?”白越道:“我虽然不知你叫什么,但你显然是秦家的老五,哦,我刚才碰见你弟弟了,你们家老七,就在上面。” 这话一出,秦五便知道白越不是在唬她,而是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 白越笑一笑:“听说你家为了答谢我,带了特别重的谢礼。你说我要是拒绝这谢礼,只要你爹把你打一顿呢,你爹会同意吗?” 秦五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维持脸上的表情了。 沈烨抿了下唇想笑,又觉得不太适合,忍住了。 简禹本来是怒火中烧,今日无论如何要打秦五一顿的,如今气也消了。因为他看出白越生气了,白越生气,那十有八九不用他出手了。 白越说完,绕圈看了一下秦五的表情,突然伸手,在她胸前摸了一把。 众人的都惊呆了,白越这是干嘛,看秦五的身材好占他的便宜么,简禹甚至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也不差啊?也没见白越占过他的便宜啊。 “这……是不是不太合适?”沈烨喃喃道。毕竟是有未婚夫的人,而且即便是栖凤阁里的姑娘,一般也不会这么直接上手摸男人的胸。 秦五的脸从白到红,从红到黑,呆愣了半晌,正要跳起来发难,白越凉飕飕地来了一句。 “我还以为,秦九真的有八个哥哥呢。” 秦五跳起来的动作顿时石化了,丝丝缕缕的裂开。 第142章 我们回家 “你,你你你……”秦五在发狂边缘,语无伦次一边说一边四下一看,那感觉好像是要抄个什么家伙把白越揍一顿。 白越当然不怕,有简禹和沈烨在,她怎么可能会怕一个秦五。无论秦家有多厉害,秦五有多胡闹,他们也只是一个江湖帮派,而且秦五和秦七来找白越,是来报恩的。 不过简禹和沈烨也都奇怪,不由地凑了过来,用奇异的眼神看向秦五。 虽然道理他们都懂,白越这会儿也扮成了男人,但怎么也没想到,秦五也是女扮男装。这扮得还真像,比较一下,竟然比白越还自然。 沈烨以为遇到同行,自然道:“这易容技术不错啊,我竟然都没看出来。” 简禹还没来得及点头,白越头也不回地道:“她没易容。” “啊?”沈烨不解。 就在白越要进一步解释的时候,秦五猛地喝道:“住口。” 她脸色涨得通红,好像有什么惊天的大秘密要被白越拆穿一样。 白越耸了耸肩,责备又劝告地道:“老五啊,你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人嘛,只要行得正坐的端,是男人是女人,是男人扮的女人,还是女人扮的男人,都很正常啊。” 秦五愣了一下,也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错觉,白越说这话的时候,不是嘲讽的口气。 于是她莫名地就反问出声:“真的?” “当然,我们又不是朋友,我干什么哄你?”白越虽然讨厌秦五,但确实见过太多这方面的案例,男男女女,非男非女,似男似女,时男时女,那都不是事儿。 别说秦五只是个男装的女子,就算她一半男一半女,她都不会给一个诧异的表情。 因为白越的镇定,连很意外的简禹和沈烨都跟着镇定了,他们若是显得大惊小怪,好像很没见识的样子。 秦五狐疑的目光在白越脸上转来转去,转来转去,找不到一点虚伪,终于慢慢地平和下来。 她从小跟哥哥们在一起,那时候父母没有带女孩子的经验,也由着她跟着哥哥疯玩,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秦五不愿意穿裙子抹脂粉,喜欢穿男装,除了不喜欢姑娘,十足又一个儿子。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甚至还请了大仙。一番闹腾,想尽各种办法,在秦九爹妈发现如果再逼下去,儿子女儿都要保不住了,这才认命了。 反正儿子多,一个假的混在真的里面也不容易被发现,秦家势力又大,发现的也不敢瞎说。 就这样吧。秦家爹妈想,如果以后再有女儿,一定要宠成娇滴滴的小公主。 平静下来的秦五竟然是个翻脸如翻书的人,她一身暴躁散去,笑了一下:“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难怪你能让小九刮目相看,虽然出生乡野,身份卑微,倒是与众人不同。” 谢谢你夸我,夸得很好,以后别夸了。白越忍住没给她一个白眼:“客气过奖,彼此彼此。” 秦五脸色一僵,她的与众不同总是心里的一根刺。但白越又好像真没什么别的意思。 秦五忍了忍,和颜悦色:“我叫秦悟歌,确实是你说的秦家老五。父亲命我和老七进京……” 白越摆了摆手:“不用说了,你七弟已经都说过了。” 秦五点了点头:“我和美杏是知己好友,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既然你是这么爽快的人,那我就直说了。” 白越对秦悟歌神奇的性格叹为观止,想到什么说什么一往无前,这是从未被拒绝过的人生啊。 秦悟歌丝毫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妥,但是景美杏突然道:“别说了。” 秦悟歌看她一眼,只见景美杏的脸色非常难看,声音非常低沉,是真的生气了:“你要是真把我当朋友,就什么也别说了。” 秦悟歌吓了一跳,景美杏性子软,又在这样的地方,更是习惯了温柔说话,还从未对她如此严厉过。 这人啊,你一凶,对方就软了。 秦悟歌顿时低声道:“怎么了,我不是为你好嘛?” 这还撒起娇来,白越无语,也不想搭理:“沈公子我们走吧,莫弈你走吗?” 简禹还没来得及回话,景美杏先道:“简大人,您和白小姐先回吧,耽误您的时间了。下次我一定注意,不会再犯。” 简禹端着架子点了点头,淡淡道:“最近不太平,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是。”景美杏微微躬身,送简禹。 简禹端起架子还也还挺唬人的,正要拽着白越走,门口闹哄哄地冲进来好几十穿着大理寺衣服的官差,个个都拿着兵器。 “大人,大人。”梁蒙跑在最前面,一脸的紧张。 梁蒙是回去叫人来处理那几个杀手的,谁知道半路看见了简禹发出的信号,还以为这边又出了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就带人赶了过来。 简禹摆了摆手,面无表情道:“收队。” 梁蒙虽然心里一万个问号,但在人前就是这么给力,匆匆忙忙跑来,简禹一声吩咐,二话都没有的,立刻就吩咐撤回去。 一瞬间一院子凶神恶煞般的人又流水般退去。 简禹走上前去,对秦悟歌道:“秦悟歌,我不管你是谁,但你必须知道,这里是京城不是你家,我也不是你好说话的朋友,我的未婚妻,更不是你可以指手画脚的对象。” 白越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简禹会说出他们两情比金坚的话来。 简禹说完,过去握住白越的手腕:“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沈烨差点吹一声口哨。 梁蒙就候在门口,看着简禹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简禹先责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没跟着?” “额,属下是跟着的。”梁蒙道:“但是出了点意外……” 梁蒙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白越,那意思,大人还不知道吗? 简禹不知道,但简禹在看见墙角里的五具尸体的时候,脸和黑衣人的衣服一样黑。 “我没事。”白越适时道:“这次幸亏了秦九的哥哥,他们家老七秦子书,要不然他,我估计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简禹周身气压很低,转身又看了看白越,好像要再确定一下她是不是全须全尾一般。 “我没事儿。”白越再一次确定:“但是很奇怪,他们不是一路在追杀谢平生吗,为什么改成了杀我,杀我有什么用?” 如果是生擒,还可以用来威胁简禹。但上来就要命,她的死活能左右什么局势呢? 这个问题白越一直在思索,百思不得其解,众人也无法解答。 “抓回来自然就知道了。”简禹道:“已经有谢平生的消息了,今天他跑不了。他昨晚突然逃跑一定是有了什么新消息,抓回来审问一下便知。” 白越吓了一跳:“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简禹点头:“是,就是这么巧,昨晚谢平生从大理寺放火逃跑后,便躲在了栖凤阁,一早被美杏无意看见行踪诡异。” 白越恍然,难怪简禹一大早就跑了过来。 简禹也不知是在解释什么,又道:“美杏虽然是栖凤阁花魁,也为我做事,因怕消息泄露,消息并未详细说明情况,我见时间尚早你未起身,又是栖凤阁这种地方,就匆匆自己过来了。” 所以有奸情什么是没有的事情,简禹一大早是做正事呢。 第二次就比较乌龙了,秦悟歌为了给景美杏出头,冒充景美杏使用了暗号,简禹赶去,便见到了那一幕。 “原来是这样。”白越真心道:“大人辛苦啦,还是大理寺安全,我们先回去吧。” 白越说完转身就走,被简禹一把拽住。 “在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之前,你决不能再一个人待着。”简禹道:“必须十二时辰有人保护,最好一直在我眼皮底下。” 白越虽然不喜欢有人时刻跟着,但简禹说的也没错,老实听话点了点头。 “现在……”简禹轻声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了呢,来找我吗?为什么来找我?找到我……想说什么?” 简禹语气充满调侃,白越缩了缩脖子,果然是逃不了这个问题。 第143章 盗墓贼 “嗯?”见白越不回答,简禹追问道:“说呀,我是来公干的,你呢,还偷偷摸摸找沈烨给你易容,偷偷摸摸去找景美杏,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白越脸上一片空白,脑子飞速运转,突然道:“哎,沈公子?” 沈烨:“?” 白越道:“你刚才不是说,有特别要紧的事情要和莫弈说吗?” 沈烨:“啊?” “啊什么?”白越把简禹往沈烨面前一推:“那么重要的事情别忘了,仔细说慢慢说……” 然后白越就走了,明明不会轻功,但隐约走出了凌波微步的速度。 简禹也不追,笑盈盈地看着白越落荒而逃。 沈烨感慨道:“要不怎么说你家老爷子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呢,你看给孙子婚事选的,刚知道的时候你心里肯定埋怨吧,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三年孝期太长,恨不得明天就拜堂洞房?” 简禹眼中笑容都藏不住,但还是努力板起了脸:“胡言乱语。” 说完简禹也走了。 “我胡言乱语么,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别扭呢?” 沈烨看着脸皮突然就没那么厚的兄弟,快走两步追了上去,伸手搭住简禹肩膀:“我比你有经验,日后你要是有什么感情方面的难题,尽管来找我。” 简禹说下午就能把谢平生抓回来,果然,傍晚时分,谢平生便抓到了,只是这次他的模样略有点惨。 “怎么打成这样?”白越看了都觉得过了:“谢平生也不会武功,不能反抗吧。” “谁叫他跑呢。”简禹淡淡道:“不但逃跑,而且烧毁了我们的资料室,这已经便宜他了。” 真是凄凄惨惨戚戚,白越看着谢长安吐出一口血,不由凑过去一点,也不知这一口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长安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散乱披在肩上脸上,具体来说,和白越第一次进大理寺的时候,见到易容成蜘蛛的沈烨的形象差不多。 要是假的,这化得太真了。要是真的,这真是下了血本了。 白越蹲下来,拨开谢平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给他点了个赞,换来谢平生一个白眼。 白越立刻严肃道:“那打算怎么处理他?” 简禹轻描淡写道:“先关起来,我倒是觉得他也未必知道什么,若是再不配合的话,就处理了。” 这些年简禹手中处理了人想来不少,手下没有任何异议,拽着谢平生就走了。 谢平生一走,简禹便道:“对了,咱们还有话没谈完呢……刚才在外面我也不好多问,现在没人了,你好好跟我说说,你去栖凤阁干什么?” 他竟然还没忘了这茬,白越十分无语,眼见着门关了简禹堵在面前,前无出路后无退路,眼一闭心一横。 你去青楼还有理了?会绯闻女友还有理了?招蜂引蝶还有理了? 白越心里打好草稿,正要一拍桌子以攻代守…… 砰,白越还没拍下去,门被大力推开了。 “少爷!” 梁蒙风风火火出现在门口:“少爷!” 简禹缓缓回头。 梁蒙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形顿时愣住了,整个人在简禹的目光中慢慢缩成一团。 “为什么不敲门?”简禹咬牙切齿,慢慢走过去。 “我我我……我一时着急。”梁蒙都要哭了:“少爷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敲门。” 十几年的习惯说改就改也不是那么容易,梁蒙一边求饶一边在心里吐槽。大白天的,大理寺里,你们在房间里要干嘛呀? 白越当机立断道:“梁蒙,是不是出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梁蒙立刻道:“是,谭家案子里,在乱葬岗盗坟的那个小贼找到了。” 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简禹不满道:“一个盗墓的小贼,也要我亲自去审吗?大理寺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话不是那么说。”白越立刻道:“虽然只是个小贼,但也关系一桩命案。谭家的案子既然交到了大理寺,咱们就要认真对待,有始有终。” 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只是简禹还没说话,梁蒙道:“不是,大人,那人死了。” 两人一愣:“怎么死的?” 莫非是谭旻天杀人灭口,可谭家只是普通的生意人家,不应该有这方面的关系。而且他杀害刘节玲的证据已经有了,人也已经收押,那小贼是死是活,找到找不到,根本不影响他的定罪。 “看起来像是中毒,已经去请傅仵作了。”梁蒙道:“小贼叫做赵邱,是京城里的混混,无所事事,日常做惯了偷鸡摸狗的事情。没钱的时候,也会去乱葬岗里刨些新葬的坟包,挖到陪葬最好,挖不到连死人衣服也扒。” 白越摇头:“有这胆子,做点什么不能生活,非要偷鸡摸狗。” 虽然只是一个小贼,但毕竟出了人命,简禹想了想还是去看一眼。 白越和简禹到的时候,一个穿着青衫的中年人已经蹲在尸体旁边。 “这是大理寺的仵作,傅初正。”简禹给白越介绍:“这是白越白姑娘。” 作为大理寺的一员,傅初正可以没见过白越,但不能不知道白越。当下拱手道:“白姑娘。” 白越对于前辈同行十分尊敬:“傅先生,之前我就听莫弈提起,说你是大理寺最好的仵作,一直想要向你请教学习。今日见面,十分高兴。” 傅初正受宠若惊,讨好领导是官场必备技能,但万万没想到他这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技能,今日竟然也能被上司的夫人赏识。 真是风水轮流转,技多不压身啊。 “白姑娘客气,请教不敢当。”傅初正忙道:“傅某不才,在这方面略知一二,若是白姑娘有什么疑惑,大家一起探讨研究。” 同行就是话多,待两人寒暄一下,简禹这才道:“可验出他是怎么死的?” 躺在地上的正是白越那日在乱葬岗见到的小个子男人,此时已经没有了呼吸,尸体缩成了一团,眼睛鼻子耳朵隐约有些血迹。 傅初正道:“属下也是刚到,还未来得及查验尸体。” 第144章 冬天的蛇 简禹点头:“你开始吧。” 他虽然不会验尸,也知道越新鲜越好,最好是死在哪儿就在哪儿,能不动尽量不动。就像是白越之前说的,刚死,新鲜,好看。 傅初正开始验尸,白越心中跃跃欲试,但忍住了没上手,只在一旁看。 边看,白越便道:“刚才这人死的时候,谁在场?” “我在。”梁蒙举手。 “他死的时候是什么症状?” 梁蒙道:“他一个劲儿地抖,浑身抽搐,呕吐,七窍流血……我碰了一下,感觉他身上很烫,似在发热,然后他就倒下了,像是呼吸不过来一样。” 这症状……白越正在思考,傅初正道:“我找到伤口了。” 众人都围了过去,只见赵邱的裤腿被傅初正剪开了,左边的小腿上,赫然有一片伤口。 伤口的一片皮肤肿得厉害,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呈现出紫色和淤青的痕迹。 梁蒙不由道:“这是什么伤口,如此恶心。” “是蛇。”傅初正指着伤口中心两个小点:“他被蛇咬了,中蛇毒而死。” 白越点头,显然赞同这个说法。 一时间众人都松了口气,那就不是一桩命案,只是一个意外了。 梁蒙道:“这家伙胆大包天,黑灯瞎火地往乱葬岗跑,被蛇咬了吧,活该啊。” 乱葬岗那地方,又是土堆又是水坑,又是草丛又是灌木地,自然有许多蛇虫鼠蚁,只能中午去,因为早晚会出事。 简禹道:“能看出来是被咬了多久了么?” “这……”傅初正语塞,惭愧道:“属下看不出来。” 问我问我问我,白越热烈地看着简禹。 “……”简禹疑惑道:“你知道?” “知道啊。”白越爽快道:“伤口局部肿胀,扩散,起水泡,瘀斑,紫斑。发烧呕吐,七窍流血,恶心呕吐,痉挛抽搐,这都是出血性毒蛇所咬的典型症状。” “等等等。”梁蒙连忙插嘴道:“这个出血性毒蛇,是一种毒蛇的名字么?我从未听过,我只听过眼镜蛇,竹叶青,蟒蛇什么的。” 众人虽没说话,但显然也是如此。 “哦,不是。”白越解释道:“出血性毒蛇不是一种毒蛇的名字,这是以毒蛇的毒性分的类别。按蛇毒对人体的伤害方式,分为出血性毒蛇和神经性毒蛇。比如你说的竹叶青,就是一种典型的出血性毒蛇。” “原来如此。”众人都表示受教了。 简禹和梁蒙愿意相信白越,毕竟她是山里来的,对蛇了解很正常。而傅初正在简禹面前,就算是心存疑惑也不敢怀疑。 傅初正道:“白姑娘竟然对蛇毒有如此了解,实在佩服。” 白越欣然收下傅初正的赞许,进一步道:“被出血性毒蛇咬伤,三到二十四个时辰内死亡……” “等一下,等一下。”梁蒙突然打断道:“白姑娘,你说,三到二十四个时辰内死亡?” “对。”白越点头:“正常情况是这样,但也不是绝对没有特殊情况,更短或更长,中间也许接受过治疗,这都不好说。” “不会啊。”梁蒙喃喃地道:“如果是三到二十四个时辰的话,那就有问题了。” 简禹不耐烦道:“有话直接说。” “是。”梁蒙一下站直:“刚才是属下审问的赵邱,他交代那日从乱葬岗发了一笔横财,盗出好几样珠宝,第二日就卖到了当铺换了一大笔银子。然后就流连在酒楼,青楼,赌场……而这几日他的运气还不错,那笔钱到现在还没花完……” 白越道:“你的意思,他这段时间没有出主城?” 梁蒙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所以不会是在那日盗取珠宝的时候被咬的,只能是在城……” 不对。 梁蒙的话戛然而止。 一阵寒风吹过,从门外吹进带着冬天特殊味道的风。 白越猛地反应过来:“现在是冬天啊,不管是城里还是城外,哪来的蛇?” 蛇是要冬眠的冷血动物,这个季节基本上都窝在洞穴里等待来年春暖花开。 简禹迟疑道:“要不然,他倒霉,正好碰到了蛇窝,把冬眠的蛇给踩醒了?” 虽然真倒霉,但确实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冬眠只是一种动物的短暂休眠,中间也是偶尔会醒的。 梁蒙拍马屁道:“少爷说得对,我觉得就是这样。虽然挺巧的,但是他常干挖坟掘墓这种事情,身上肯定阳气弱阴气重,走背运。” “谁说不是呢。”傅初正喃喃道:“我在京城这些年都没遇见过蛇,还是这么毒的……” 毕竟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小混混,又很有可能不是他杀,简禹道:“梁蒙,叫人查一下他这几日的行踪,把他常去的几个地方告诉周琛,让他派人好好检查一下,免得再有人被咬。” 赵邱也算是临死前做了一件好事,用他的生命警醒了一下后来人。 梁蒙应着去了,简禹让人将赵邱抬走,傅初正还要进一步检查,他本想带白越去休息,没说完呢,白越却要跟傅初正走。 简禹吩咐事情,白越和傅初正就低声说着什么死人,什么尸体,简直凶残。 简禹想想自己无事,索性也就跟着去了。 傅初正在大理寺有自己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其实就是停尸房,除了他别人都不爱去,也不敢去。 越是接触尸体的人越爱干净,停尸房里干干净净的,地上桌上都没有灰尘,桌上甚至还放着几盆花,虽然这个季节没有开花,但是生机盎然。 傅初正见白越正盯着花看,不由地一笑:“这是绣球花,夏天开得可好了,红的蓝的都有,白姑娘要是喜欢,搬一盆回去。” “不用了。”白越顺口道:“其实绣球花放在房间里不好,它的香气过于浓郁,还有一定毒性,长时间放在室内会使人精神萎靡,头痛暴躁,影响身体健康的。” 傅初正一愣:“还有此事。” 白越点头,刚要跟他普及一下花卉养殖技术,突然隔壁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白越吓得一个哆嗦,不由地看了过去:“这是干嘛呢?” 那声音还有点耳熟,好像是谢平生。 “没事儿,没事儿。”简禹伸手捂住白越的耳朵:“这里离地牢有点近,所以声音比较大。” 白越无语,拽下简禹的手:“你们这么弄,等谢江来了可怎么收场啊。而且你们怎么知道谢江一定会来?” 简禹凑到白越耳边,用非常轻的声音道:“沈烨身边有奸细,而我的事情,都不瞒着他。我们一方面在等谢江,一方面,也在钓鱼。” 白越一惊,立刻反应过来。 没错,他们今日去栖凤阁是易容的,为什么杀手会突然冒出来行刺,显然知道她的身份,是怎么知道的?连简府的大理寺的人都不知道,只有沈烨身边的人知道。 第145章 黑医馆 沈烨身边的人白越虽然不熟悉,但她今日去找他易容帮忙的事情知道的人应该不多,泄密了想要揪出奸细,范围便缩得很小。 “士土的这些奸细,潜伏的很深啊。”白越仔细想了想:“已经抓起来了么?” “尚未。”简禹道:“不过只要知道他是谁,放着就比抓着有用。” 白越点点头,但愿能好好用,省着点用。 两人窃窃私语间,傅初正已经将赵邱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别看这人穿得不多,身上的东西真不少,乱七八糟一大堆。 银锭,碎银子,铜钱,银票,没吃完的点心,一张药方,一把小刀,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 “这都是什么呀,平安符吗?”白越拿起一个三角形黄色折纸,打开来,上面写着:“诸鬼退散,百邪不侵。” 地上各式各样的一堆平安符,大小款式各不相同,足足有七八个。还有粗糙玉质的平安扣和绑着红绳的铜钱。 “没想到赵邱这么胆小。”简禹不由道:“就这胆子还敢干挖坟盗墓的勾当,就是能赚钱,也早晚要被自己吓死。” 说着简禹不由看一眼白越,白越无语:“你看我干什么?我虽然不怕,可我也不会去挖坟啊。” 自己现在在简禹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形象吗,实在是冤枉啊。 白越拿起药方转移话题:“你们看,他开药了。” 开药就证明他在之前就有了反应,知道自己被咬了。 “这是回春坊的药方。”简禹看着下面有落款:“去问一下这药方是什么时候开的,大约就能推断出他被咬的时间了。” 这里现在就三个人,简禹也不可能吩咐白越,傅初正有眼力劲儿地道:“属下这就去。” “我去吧。”谁料白越接了话道:“回春坊是不是就大理寺往前走,然后左手第二个转弯第三家,门口放个雕像,还摆着一排长寿花那家。” 这些日子,京城的繁华大街白越也算来回走过几趟了,习惯使然,到了一个地方,她都会默默地将周围的一切尽量记住。 “对,就是那一家,有没有摆花我倒是没注意。”简禹习惯性随便夸夸:“这一个多月没白待,连街上有什么铺子都记住了。” 白越一笑,夸得真肤浅。 我会告诉你,以简府为中心辐射周边的四条大街十七个岔路两百二十三家店铺,店铺位置店名招牌老板高矮胖瘦,只要经过一次,我都记得八九不离十了吗? “你出去干吗?”简禹不放心道:“你现在还是留在大理寺里安全。” 白越解释道:“不是要去药店,主要是要去一趟米子涵那,顺路。你都忘了吧。” 提到米子涵,简禹就想到米子扬,想到米子扬他就不高兴,但是他也想起来了:“对了,今日是米子涵之前递来消息,说要给她妹妹治病的日子吧。” 之前他们管这叫招魂,被白越强烈反对后,改为治病。 人在魂没丢,招什么魂,也不怕不吉利,白越说,呸呸呸。 “是啊。”白越叹口气:“之前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些事情,既然答应了肯定要去。估计一会儿米大人要去简府找人了,找不到就得来大理寺。” 这一说简禹也为了难,开始不答应也就罢了,答应了再不去,或者说,答应了还三请四邀,推三阻四的,这反而好人没做到,弄出一副嚣张样子来。 何况米子欣一个小姑娘也确实可怜,若能医治她的失魂之症,也是一桩好事。 简禹想了想:“我陪你一起去,反正处理谢平生也不是现在的事情,月黑杀人夜,等晚上回来再说。” 又不是行刑处死,总不能大白天拉到市中心去。 当下,简禹叫人去米府送信,告诉米子涵他们吃了午饭就过去。自己便和白越去回春坊。 先在回春坊调查一下赵邱的事情,然后在外面吃顿饭,吃完饭。简禹安排得很好,既然没有时间单独游山玩水,见缝插针也要吃个饭逛个街。 梁蒙看着简禹和白越的背影慢慢远去,委屈得泪水涟涟。 “少爷吃饭竟然不带我。”梁蒙抱着大理寺门口的石狮子,愤愤不平道:“少爷再也不是那个和兄弟打成一团,平易近人的少爷了。” 京城的药铺很多,回春堂不是最贵的也不是最便宜的,之所以赵邱会选择在这里,因为他是最方便的。 回春坊对面的斜角巷子里,便是赵邱常年赌钱的钱来赌场,虽然没有门面,但是一根竹竿挑着旗子在风中飘扬。 白越看了一眼:“赵邱可能就是在赌场里赌着赌着觉得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出来医馆抓药的,但是很奇怪……有赵邱这个当事人在,毒蛇咬伤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会连伤口都没处理,就随随便便开了点药呢?” 医馆不管实际情况乱开药,这也是一种草菅人命吧。 “不知道,问问就知道了。”简禹进了医馆,寒冬腊月的医馆里人不多,只有一个小伙计在给客人拿药,掌柜打扮的男人正站在柜台后面看一本医书。 见有人进来,掌柜的抬起头来招呼。 “我是大理寺的,来查案。”简禹办案习惯了,先便表明了身份,然后拿出从赵邱身上找到的药方。 掌柜的肃然起敬:“这位大人,有什么吩咐?” 简禹将药方推过去:“看一下,这药方是不是你写的?” 掌柜的战战兢兢看了一眼,更害怕了:“是,这是小店的药方,这药方正是小人开的。” 简禹道:“你这是治什么病的药方?” “是解毒的啊。”掌柜的又看了一遍:“都是解毒的,您看这蒲公英,金银花,白头翁……都是解毒的药。” 白越插了一句:“解毒的药很多,毒也很多,具体呢,这药方是解什么毒的?” 这一句话,掌柜被问住了,半晌喃喃道:“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胡闹。”简禹一拍桌子:“你是开医馆的,多少人性命都在你手里。你开的方子,自己都不知道治的什么病?” 第146章 兔兔那么可爱 简禹一拍,掌柜的便一抖,要不是因为面前有个柜台,看那样子都要跪下来了。 “大人误会了,大人误会了。”掌柜的忙道:“小的之所以开了这个药方,是有原因的,不是胡乱开的。” 简禹冷着脸:“你且说说看,要是我发现你有半点欺瞒,就把你的店封了。” “是是是。”掌柜吓得脸色发白,脸上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小店正要关门的时候,冲进来一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眼睛边上有个疤,这么高的个子……” 掌柜的形容了一下,那人正是赵邱无疑。 掌柜道:“那人进来后我看他就不太好,因为我这是药铺,白天有大夫坐诊,可是那会儿已经迟了,坐诊的大夫回家了,我就让他等一等,我去请大夫。” 听起来掌柜的还挺靠谱,简禹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可他不愿意啊。”掌柜道:“他特别着急,一会儿都不能等的样子,一边说话还一边往对面看,说现在手气特别好,不能浪费时间。” 白越插嘴道:“他那时候是什么状态?” “状态……”掌柜仔细想了想:“他状态不太好,精神很差,脸色发红,说话的时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鼻子下面有一点红色血迹,身上还有奇怪的味道……大人您不知道,赌场里出来的很多人都是这样的,那些人在里面几天几夜,不管赢了还是输了,都状似疯狂的样子。” 说着掌柜的不由的摇了摇头,他这店面的位置正好对着赌场,日复一日的,确实是看了无数得意或者失意的赌徒,唏嘘不已。 掌柜接着道:“我见他如此,就提出给他检查一下。虽然我不是大夫,可开了那么多年药铺,大概的经验还是有的,但是他不同意,那我就为难啦,这怎么能乱开药呢,于是他说他中毒了,让我给开点解毒的药。” 这就奇怪了,白越看了简禹一眼。 掌柜总结道:“后来实在没办法,他那样子我们也不敢惹,就给开了这样一个药方。解毒祛瘀的,有毒祛毒,没病喝了也没事,还是让我们药铺给熬的药,熬完了送到赌场去的。” 掌柜说完,擦了擦脸上的汗:“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咱们药铺开在京城里二十几年了,从来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不敢乱来的。” 看掌柜的那样子说的确实是实话,也问不出什么了,简禹恩威并施,又安慰了两句,便和白越出来。 出了门,白越便道:“莫非赵邱不知道自己是被毒蛇咬了?可也不对啊,出血性毒蛇的牙都挺大,伤口也深,活人被咬了还能不知道?” 简禹也觉得这不可能,沉吟道:“退一步吧,就算是天黑蛇跑得快,他真的没看见被什么咬了,被咬总是知道的,那个时候他的伤口应该已经有很大的反应了。” “所以他知道,但是,他不说。”白越有兴趣的道:“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了,他一定去了什么不能去的地方,才连被蛇咬了都不敢说。” 医馆不远便是一家私房菜馆,简禹做东,也只能他做东,白越没钱,两人一起进了包厢。 “不用菜单。”简禹道:“我们两个人,来一个葱爆牛肉,蒜蓉粉丝蒸虾,腊味拼盘,还有你们招牌的鹿茸乌鸡汤……” 小二插嘴道:“公子,今天小店有新鲜的兔肉,刚刚才宰杀的,要不要来一份独家秘制的红烧兔肉,味道绝对好。” 兔兔……那么可爱……姑娘家的会不会舍不得,觉得他凶残? 简禹有点犹豫地看白越,白越矜持地看着他,眼中闪着星星。 “兔肉来一份。”简禹道:“再来两个素菜,一份主食。” “好嘞。”小二应着下去了。 “生活真好。”白越感慨道:“穿金的戴银的,吃香的喝辣的,大哥我跟定你了,我愿为你鞠躬尽瘁,效犬马之劳。” 人都是很现实的,白越盘算过无数回,如果她离开简府,离开京城,活下去问题不大,但是活得这么滋润就难了。 由奢入俭难,她虽然不是穷奢极欲,可以前过的也是靠自己劳动得来的舒服生活,现在让她吃糠咽菜,一个窝窝头掰开吃两顿,想想真的有些害怕。 “大哥?”简禹一笑:“放心吧,越儿妹妹,哥哥会照顾好你的。” 情哥哥也是哥哥啊,简禹心里补了一句。以前嘲笑沈烨肉麻当有趣,现在轮到自己了,才发现是真的挺有趣。 菜很快就上了,秘制红烧兔肉果然是招牌菜,比猪肉香味别有不同,白越吃得赞不绝口。 “兔兔真是最好的兔兔。”白越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活着那么可爱,死了那么好吃……” “……”简禹忍不住道:“咱们家里虽然没有,但我知道有不少年纪大的夫人吃斋念佛,你这无肉不欢的,不怕下辈子……不太好吗?” 白越想了想:“其实小时候是害怕的,但是直到有一个吃素的奶奶说,人吃什么,下辈子就会投胎做什么。吃猪吃羊,下辈子就会投胎做猪做羊……” 简禹点点头,只有这样说法。 白越认真道:“我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很久后才想明白,如果下辈子还想做人,那这辈子只能吃人了。” “噗!”简禹及时侧过脸,呛了一口茶。 “所以别想太多,地府分配投胎的标准和我们想的可能不一样。”白越道:“该吃吃该喝喝,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 简禹佩服地给白越舀了碗乌鸡汤。 做仵作的果然心里强大,不服不行。 他们这位置临街,正好能看见钱来赌坊藏在巷子里的大门,不时地有人进去,又有人出来。 白越突然道:“我们要不要去赌场里问问?” “要,但是赌场太乱,现在也来不及了。”简禹道:“我让人去把赌坊老板带回去,等我们从米家回去再说。” 青楼楚馆还要干净整洁的环境给人愉悦的视觉享受呢,赌场那地方确实乱,烟雾缭绕闷气难闻,只是身在其中的都杀红了眼,完全感觉不到罢了。 吃完饭,酒楼还送了一盒精致的点心,不过白越已经吃撑了,拎了点心。 “走吧,去米家,点心正好带去当礼物,每次都空手也不好。” 第147章 小演员 白越和简禹果然得到了米子涵兄弟俩的热烈欢迎,当然主要是对白越的欢迎,简禹就是个挂件罢了。 “正在等你们呢。”米子涵将两人往里迎,半开玩笑半认真:“要是白姑娘再不来,我都要八抬大轿去请了。” 米子扬就站在米子涵旁边,碍于简禹在场不好冲过去,但也一边点头一边晃尾巴,努力表达自己的开心。 简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瞅瞅你那嘴脸,你瞅瞅你们俩那嘴脸。 白越于是把手里拎着的点心盒子塞给了米子扬。 虽然米子扬比她还高还壮实,但在她心里就是个孩子,小小少年历经磨难,现在在米家也不能随心随意,生活中是少了一些甜的。 米子扬拿了糕点非常高兴,捧在怀里笑盈盈的。 虽然他身体智力这些年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但缺少了和人的交流和历练,确实比普通人要天真几分。 但这天真又不是傻傻的对谁信任,反而对谁都怀疑。不过只要被他划拉进喜欢的人范围,立刻放下戒备敞开心房,从十八变身十岁。 “最近有好好的做功课吗?”白越道:“你落下这些年的功课,有不少要补的吧。” 一句话让米子扬苦了脸,悠长地叹了一口不属于他年纪的气,哀伤道:“做功课太苦了。” “苦就对了。”白越毫不怜悯,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地道:“姐姐当年做功课的时候,比你苦多了。” 何止十年寒窗苦,谁还不是从三岁就开始徜徉在书山书海,特别刚学法医那会儿,从看见什么都想吐,到看见什么都可以吃,这中间心理历程何其艰难。 简禹同情地摸了摸白越地背,都是好好学习的可怜孩子。 这年代的女孩子大多不识文断字,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多是请先生在家教琴棋书画,女德女红,为了日后去夫家操持家务,但像白越这般博古通今天上地下的百无一个。 米子扬没有得到想要的同情,只好抱着点心,委委屈屈的跟在后面。 米子涵已经将陈年的一家都抓了起来,就关在自己院子里。 米子涵带两人进了院子,让下人打开一间小门:“陈年,他妻子苗氏。这是他表弟薛满堂,当年的事情就是陈胜美在里面放出消息,他们三人一同做的。” 三人应该已经被关了些日子了,虽然米子涵没有杀了他们,肯定也不会对他们好,这从三人的精神状态就能感觉得出来。 米子涵道:“陈胜美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碍于父亲的原因,我没把她抓来。但是父亲到现在也没敢去见她……只是关着。” 米子涵苦涩地笑了一下:“莫奕,有时候我是真羡慕你们家和和美美。你看我们家,这父子夫妻,互相提防,互相挟制,说出去叫人笑话。” 这幸亏是米子涵身有官职,所以米父也有所顾忌,不敢逼得太狠。要不然的话现在还指不定是什么情况。 白越一边打量这几人,一边淡淡道:“没什么可难受的,要是我,我就高兴。” “……” 看得出米子涵很想问一声,喜从何来。 白越道:“不公平的事情谁都会遇到,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抗争的,米大人你至少有这个能力,可以选择忍或者狠。” 白越不能教唆米子涵和他爹对着干,但真要对着干,刑部可不是风光霁月的地方,不留痕迹地对付一个姨娘还不是闭着眼睛的事情吗。 米子涵点了点头,不能细说,懂就行。 言归正传,米子涵道:“今日要做的事情,我已经和他们说了,他们也愿意配合。” “是是是。”被关了许久快要崩溃的三人连连点头:“我们都明白,我们都愿意,大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求大人开恩饶我们一命。” 米子涵面沉着脸道:“若是你们配合得好,子欣有好转的话,我会考虑的。”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米子涵显然是如此形象,因此他这么说,几人虽然还是心中忐忑,但都放松一些,觉得活罪难免死罪可逃。 “那孩子呢?”白越最关心的还是小演员:“孩子你找了谁,可要注意点,不能给人家孩子吓着了。” 六岁的小孩,很多事儿都懂了,但是很多事情也不懂。又是抱又是爬的,可别再伤着。 此时,米子涵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转身吩咐韶华:“去把小豆子喊来。” 韶华出去没一会儿,便带着个孩子走过来。 走近了,白越咦了一声。 这不是个孩子,虽然他的身高体型都是六岁孩子的大小,但脸和表情绝对不是。 “之前我也想找一个孩子演戏,但是这孩子实在不好找,要么胆小,要么说不清,要么父母不放心。”米子涵道:“后来手下跟我说,认识一个马戏班子的人,小豆子,很适合做这个。” 一个侏儒症患者,虽然有着成年人的心智,但是只有六岁孩子的身高,简直完美。 “米大人,交给我吧。”小豆子拍拍胸口;“我明白怎么做,我一定做好。” 米子涵淡淡道:“若是成了,我保证你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什么都不用愁了。” 小豆子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笑容,连连点头。 米子欣被丫鬟带到了当年的地方,花园的小院子,她就坐在当时的地方,在秋千上荡啊荡,脸上是迷惘而平静的神色。 “小姐,您在这里等一会儿。”小丫鬟道:“我去拿些吃的来。” 米子欣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似乎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小丫鬟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门外,米子涵,米子扬,简禹,白越和韶华站成一排。 米子涵一招手:“上。” 小豆子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穿着当年米子扬的衣服,扎着米子扬的发髻,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 虽然脸不一样,但这无关紧要,米子涵也曾提出过:“如果需要,给小豆子易个容,找沈烨帮忙。” “不用。”白越摆摆手:“六岁的孩子对相貌的记忆不会太真切,重点还原的是场景,唤醒米子欣的记忆,要的是画面,声音,和……惊慌恐惧的刺激。越恐慌,害怕,对记忆的刺激越大,所以他们不但要还原,还要放大这种冲突。” 第148章 犯罪现场重现 米子涵有点担心:“平时我们对子欣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不敢大声。这么一刺激,会不会……” 白越实话实说;“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很小,我有九成的把握,米大人你再考虑一下,如果失败我是不承担责任的,而你是不是能承担这样的结果。” 简禹叹了口气,白越对病人家属也未免太直爽了,以后若是有这样的事情他还是得跟着,免得挨打。 此时小豆子已经走进了院子,这是米子涵最后的机会,但是他只是略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相信自子欣。” 白越很欣慰,米子涵说的是相信米子欣,而不是自己。不然压力实在太大。 小豆子哼着走调的歌曲,蹦蹦跳跳地来到了米子欣面前。 米子欣没有反应。 米子扬对当年的记忆也很模糊,毕竟六岁的某一天,正常人都是回忆不起来的。 小豆子也不说话,也不看米子欣,进去便走到了鱼池边,开始用石头砸水里的小鱼,发出啪啪的声音来。 啪啪啪的声音吸引了一些米子欣的注意,她缓缓转过头去,看着在水边玩石头的小豆子。 门又开了,陈年走了进去,他快步走到水池边,四下一看,一把抱起了小豆子。 小豆子拼命挣扎起来。 陈年一手捂住小豆子的嘴,一边快步走到围墙边,吹了一声口哨。 围墙那边冒出两个脑袋,伸出手来接。 米子涵道;“这是我们府里最偏僻的一个院子,正常孩子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玩的,要不是陈胜美做了手脚,他们不可能到这里来。伺候的下人也不可能一个都没有。” 陈年将小豆子递上去,那两人接过,他也爬了上去,很快,他们便消失在了围墙那边。 众人都盯着米子欣,但米子欣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反应。 米子涵显然有些失望,但是并不说话,白越之前就已经和他说明了这个情况。” “现场重演和心理干预,并不像是你们想的那样,米子欣立刻会有反应。”白越道:“她已经将自己封闭了这么多年,有一层厚厚的壳。形象地说,你们可以想象她面前有一扇厚厚的门,她就在里面坐着,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门,要有耐心,一下一下地,慢慢地来。” 米子涵点了点头。 小豆子和陈年翻过围墙,绕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小豆子又走了进去,还是走到了水池边,还是玩水扔石子,陈年还是溜进去将人送上围墙…… 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小豆子是能拿钱的,想着忙的时间越长,米子涵给的钱就越多,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次比一次兴奋。 陈年他们虽然心里焦急,但是不敢表现出来,而且默默祈祷。万一米子欣好不了,米子涵一怒之下把他们都宰了怎么办? 就在陈年再一次抱住小豆子的时候,白越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捏住了嗓子喊道:“救命啊,你们是什么人,来人啊放开我弟弟……” 这不是剧本里的,简禹等人都回头看她,就连院子里的小豆子陈年都愣住了…… 白越赶紧朝陈年他们摆摆手,让他们该干嘛干嘛。 陈年他们连忙继续,白越喊着,看着米子欣,米子欣动了。 “绑架事件对米子欣带来的影响那么大,她当时的反应一定很激烈。”白越在喊救命空档中,解释了一句。 米子欣真的动了,她光洁晶莹如白玉一般的脸庞上,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随着小豆子的哭声,她的视线终于有了波澜,嘴唇微微的颤动起来,好像在说着什么。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众人都激动得很,米子涵更是恨不得冲进去。 随着小豆子被抱到墙边,又两人往上拽,一边挣扎一边哭闹,米子欣的反应更是强烈,她猛地站了起来。 众目睽睽下,米子欣冲了过去,因为步子太仓促,中间还绊了一下,她一边往墙边跑,一边哭喊着:“快来人,来人,你是什么人,放下我弟弟……” 这一声在众人听来简直是天籁,米子涵又紧张又激动吩咐手下:“快,快。” 米子欣一个小姑娘,当然不能阻止绑匪,陈年很快就将前来阻止的米子欣摔在一旁,就在她的目视中,带着绝望的小豆子消失在围墙那边。 米子欣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就是当年的情形。六岁的小姑娘,眼见着几人将弟弟带走,她看着却阻止不了,他们穿着普通的衣服蒙着脸,认不出来。 院子的门被锁住,她也不能出去叫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自己的家中,却遇到了最绝望的时刻。 但此时不再绝望。 就在这时候,本应该紧锁的院子门被推开了,几个侍卫冲了进来,跑到了米子欣身边:“小姐,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米子欣一愣,这一幕有点陌生,但情节推动无需多言,这一刻她自然一指墙那边:“子扬被人抓走了,快,快去追……” 绝处逢生,让米子欣的记忆产生了错乱,也萌发了希望。 米子欣抹了眼泪,她拎起裙子跑到了院子门口,既然院子门开着,她可以出去,就能叫更多人帮忙。 白越等人忙避开一旁,躲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米子欣刚出院子门,便看见侍卫押着灰头土脸的陈年等人回来了,有一个侍卫手里,还抱着个孩子。 弟弟,弟弟回来了。 米子欣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一阵淡淡香味从身后传来,米子欣有些恍惚,眼神开始迷茫。 白越从远处牵着小豆子慢慢地往这边走,走着,走着,快到了面前的时候,小豆子长大了。 米子扬穿着一身和小豆子一样的衣服,慢慢走到米子欣面前。 “子欣不要害怕,弟弟没有被抓走,弟弟回来了,你看……他就在你面前。”白越在米子欣面前蹲下,把米子扬拽过来。 米子扬看着米子欣,试探着道;“姐姐?” 刚才摔跤,米子欣脸上擦破了一块,头发衣服都是乱糟糟的,但是她眼里有了情绪,对一个封闭自己的人来说,这是最难的。她眼中有了猜疑,代表她在思考。 “弟弟回来了,弟弟回来了。”白越像是念咒语一样的在米子欣耳边重复,然后狠狠掐了一把米子扬。 米子扬放声大哭:“姐姐,姐姐我回来了,我没被抓走……我被救回来了……” 白越在这一点上还是很佩服米子扬的,说笑就笑说哭就哭,这技能不说别人,换简禹或者米子涵肯定做不到。 第149章 你发毒誓不逼我 米子欣突然就慌乱起来,她四处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然后白越塞了一块帕子在她手上。 “子扬不哭……不哭……”米子欣胡乱地抹着米子扬脸上的眼泪,他们是双生子,虽然长大了男女有别就不那么像了,但依然有某种程度的感应和眷恋。 白越默默地退了出去,米子涵也没有出声,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弟弟妹妹抱头痛哭。 他在这个世界上也很孤独,虽然有那么一大家子,但父亲更喜欢几个姨娘和他们的孩子,母亲软弱虽然温柔却不能依靠,弟弟失踪妹失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肩上的重担。 他再苦再累,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白越随口说的虽然夸张,但实情也是如此,再痛也要关上门哭,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可如今,米子扬回来了,米子欣好了,风雨再大,他也有人分担,再不是一个人了。 “白小姐。”米子涵差点有些绷不住:“谢谢你。” 简禹与有荣焉,就当米子涵是在谢自己。 “不必客气。”白越笑道:“子欣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她能恢复我也很开心。现在你们只要慢慢将这些年的事情告诉她,她就会自己想起来了。” 米子涵郑重点头。 “大恩不言谢。”米子涵道:“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日后但凡是你有任何事情,只要知会一声,刀山火海,我没有一个不字。” 白越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米子涵要说,以后逢年过节,把兄妹俩领去简府给她磕个头呢。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米子涵的感激白越欣然接受了,然后数了一数,她在这个年代,竟然也有好几个可以召唤的人了呢。 出了米府天色有些暗了,按简禹的意思,再带她找个地方吃一顿,然后回去处理谢平生。京城里好吃的东西多的是,简禹土生土长,自然什么都知道。 白越有些心动,但思考了一下中午的情形,毅然拒绝了。 “怎么了?”简禹想了又想,不解道:“中午吃饭不开心吗?” 女人心,海底针啊,中午白越不是吃得很满意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回去还是得向沈烨请教一下,毕竟他比较懂姑娘的心。 “吃得开心啊,特别好吃,我吃了两碗饭呢。”白越回想一下差点没忍住咽了下口水,意犹未尽道:“我们吃完下楼的时候,我看见小二给另一桌上一盘糖醋里脊和锅包肉,糖浆熬得红红的,看着也特别好吃的样子,下次我们去吃那个……” “好……”简禹就更不明白了:“那为什么不晚上去,就还去他们家吃糖醋里脊和锅包肉好了。” “不行。”白越断然拒绝:“晚上我要一盘青菜就行了。” 简禹开的是什么国际玩笑,他年轻新陈代谢快会武功还早上起来练武,多吃点自然没事。自己要是这么三五天吃下来,那还不得胖出好几圈。 为了免得自己被诱惑,白越毅然决然往前走去,一边走,还不自觉地拽了拽腰上的衣服。 简禹被这个动作提示了,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白越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总是个姑娘,对身材还是在意的。 简禹忍了下笑追上去:“你怕胖啊,偶尔吃两顿不会胖的。” 白越坚决不动摇。 “那……”简禹想了想:“要不然我早上起来练功的时候,喊你一起?” 白越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简禹自然道:“反正我每天都要晨起练功,以后就喊你一起,你虽然不会武功,但我可以教你一些基本的拳法,强身健体的,也可以保持身材。” “不了谢谢。”白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宁可饿着肚子睡觉,也绝对不会为了吃起早的,如果非要运动的话,我可以晚上出去跑步。” 在这一点上,白越的坚定非常坚定,简禹无奈,只好陪她一起吃了青菜豆腐,并且在白越逼迫下发下毒誓。 简禹举起手来:“我简禹对天发誓,有生之年如非必要绝对不喊白越早起,如违此誓,一辈子只能吃青菜豆腐。” 白越加了一句:“还没油没盐。” 简禹叹口气,顺从道:“还没油没盐。” 白越这才满意,看简禹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难怪爷爷喜欢,你真是爷爷一样的闹。”简禹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天色不早,你休息吧,我去把谢平生解决了。” 白越忙道:“怎么解决?” 简禹笑一下:“你可能不会想知道。” 白越还真被简禹弄得好奇起来:“那我能去看看么?” “你不怕冷吗?”简禹想着外面寒冬腊月的:“不早些睡觉。” 白越痛苦道:“太早了,睡不着。你不懂的,我每天晚上都想找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 作为一个不早起的现代人,白越晚上也没那么早睡,在这个没有电子产品消遣的时代,她也不能出去赌钱喝花酒,实在无聊。 “真是个夜猫子。”简禹还是不愿意拒绝白越的请求,想了想:“好,带你一起,但是你要听话,躲在暗处看,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 “没问题。”白越立刻同意,还补了一句:“你放心吧,我特别听话。” 谢平生很快从大理寺被带了出来,他被打得有点惨,和白越上午看见的比起来,好像又惨了一些。 “啧啧啧。”白越道:“这真是下手太狠了,你们也太狠了。” 谢平生没看她,简禹意有所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白越想了想还真是,而且这句话竟然格外的贴切。 这种杀人灭口的事情,不适合在京城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办,简禹他们早选好了地方,将谢平生提出来后,带去了一处小树林。 寒风凛冽,这个时候小树林自带鬼片特效,风吹得鬼哭狼嚎。白越从马车上下来,裹在自己的披风里,站在她前面的是个车夫,白越不认识,但看那背影,总觉得有点眼熟。 谢平生也被拖了下来,简禹给了他最后的机会:“真的不说。” 谢平生扭过了头去。 “把他给我埋了。”简禹一声令下,手下开始挖坑。 第150章 友谊地久天长 冬天的泥土地冻的硬邦邦,即便力气再大挖起来也挺费劲,几个小伙子挖得满头大汗,终于挖出了一个一人高的深坑。 简禹看了看挺满意:“把人丢进去,露个脑袋,再让他喘几口气。” 大理寺果然是个凶残的地方,处决就处决吧,竟然活埋。不能直接拍死吗? 梁蒙竟然有点犹豫,也不知道是不敢去丢谢平生,还是不愿意去丢谢平生。 好在自然有天真胆大的,梁蒙立刻吩咐身边两个手下,两人领命,将谢平生推了过去。 刚才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车夫这时候从马车上拿了酒坛子,走到简禹面前。 简禹看都没看摆了摆手:“让他喝最后一顿,送他上路。” 车夫低低应了一声,拿着酒坛子和碗走了过去。 谢平生已经被扔进了坑洞,那坑很深,他只露出脑袋和一小点肩膀,一会儿土一填上,哪怕是脑袋露在外面,也会很快地死于窒息。 白越不忍心道:“我和谢平生总算也并肩战斗过,如今他要走了,我去和他说几句话吧。” 侍卫都略退下一些,白越走到谢平生面前,她也不在意地上脏不脏,就盘腿坐了下来,反正不要自己洗衣服。 谢平生现在就露了一个脑袋,头发乱糟糟的,乍一看还以为土里长出个脑袋呢,有点瘆人。 “我说老谢。”白越这称呼让众人都无语:“你说你怎么回事,干嘛突然就那么想不开?” 车夫拍开了酒坛,这酒竟然是特别好的酒,虽然白越不会喝但是也闻得出来,绝不是街边上三文钱一碗的。这也算是简禹的临终关怀吗? 白越也不管谢平生理她不理她,接着道:“你这事情干得糊涂啊,也让我太失望了。” 车夫放下两个碗,倒了一杯酒。 白越道:“我知道你这事情是为你爹做的,但你爹虽然是亲爹,可咱们也是亲朋友不是。” 朋友就朋友,怎么还有亲朋友这么一说,倒酒的车夫动作顿了一下。 白越端起一碗酒来,长吁短叹:“俗话说得好,爹妈亲也不算亲,爹妈不能永生存。儿女亲也不是亲,满堂儿女留不住。可咱们不一样啊,咱们是朋友,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朋友才是最亲的啊大兄弟。” 车夫的手抖了一下,洒了几滴酒出来。 谢平生不说话,头发凌乱披散林子里又黑,也看不出表情,但是他莫名地朝简禹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想让简禹赶紧把白越拖走。 “来,我们喝一杯啊,告诉你我不喝酒的,为你破例。”白越接过一个碗,看车夫把另一碗放在了谢平生嘴边,便跟他碰了碰。 谢平生也没有拒绝,车夫可能是怕酒洒了,小心翼翼地将酒送到他嘴边,喂他喝了一大口。他品了品,对酒满意,略点头,车夫又喂了一口。 知道的是死刑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爷呢,白越无语,心道还是速战速决吧,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她也把酒送到口边,一口干是不可能的,喝一口尝尝味。说起来她到这个时代也有一个多月了,还没喝过这年代的酒,不知道是不是如历史记载那么的难喝。 白越潇洒地喝了一口,然后……噗…… 又酸又涩又苦又辣,各种浓郁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她差一点没把手里的碗给砸了。 “这也太……太……太难喝了。”白越盯着碗里的酒悲从中来,就这还是好酒,那劣质的该是什么味儿啊,真的太可怜了。 简禹就在不远处看,也不打扰白越和谢平生亲朋友话别,直到这一刻才神色动了动。 “不会喝还凑热闹。”简禹走过去,将白越拽起来。 “太难喝了。”白越指了指地上的酒坛,一边用袖子胡乱擦嘴,一边大言不惭:“等我给你们酿点好酒,比这好喝十倍百倍。” 简禹感觉谢平生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后就被简禹拽走了。 “话也说了,酒和喝了。”简禹冷道:“填土吧。” 说完,简禹站起身来,对着四周黑暗深林大声道:“谢江,我知道你来了,现在是救你儿子唯一的机会,你若是出来,我保证无论如何不伤你儿子性命。其他的事情,也都好商量。” 四周一片安静,众人都不说话。 简禹又道:“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好好想想吧。你也一把年纪了吧,儿子可就这一个儿子,他好容易过了这些年的安稳日子,你忍心让他被你连累吗?” 白越刚才自己喷了一袖子的酒,又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身上有点脏还有点湿,便先上马车去了。 一会儿要是谢江不出来,真给谢平生活埋了那太残忍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还是闭上眼睛吧。 简禹喊完,又等了一会儿,正要吩咐动手,突然听见一声嘶哑的声音:“等一等。” 这声音是从林子深处传来的,梁蒙就要带人过去,简禹摆了摆手:“谢江,你来了。” 这么久了,终于见到了这个早已经死了的人,众人都激动了,谢平安和一旁站着的车夫都努力往前看去。但谢平安头发太乱黑乎乎也看不清脸,看不清表情。 “爹。”谢平安喊了一声:“你快走,别管我。” 白越刚才那口酒喷了一半咽了一半,此时竟然觉得有点晕,这身体的酒量也太差了吧,二十度的酒一口也能醉? 她听着外面有奇怪的声音,料想出了变故,连忙将窗帘掀开一点往外看去。 “你是我儿子,我能不管你吗?”谢江听见了儿子的声音,一步步走近,叹口气:“我养你这些年,不能真的看着你死。” 简禹抬手阻止众人,站立原地不动:“谢江,其实我请你出来,并无恶意,你若是愿意合作,我们好好谈谈,” 为了表示最大的诚意,简禹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梁蒙等人也跟着退了几步。 黑影走了几步站住,虽然声音有些苍老倒是平和:“我要先看看儿子,士土的事情他一点都不知道,你们逼问他有什么用,这下手也太狠了些。” 第151章 舍得孩子套着狼 “我自然知道他不知情,但是不狠些,又怎么能把你逼出来。”简禹倒是坦然:“放心吧,都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他放火烧我大理寺,这就已经够优待了。” “这么说,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看清了儿子的惨样,谢江语气开始不好,任由谁看见自己儿子被打得奄奄一息,语气也不会好的,不过是硬撑着没有扑过去罢了。 “这有什么办法呢?”简禹状似无奈道:“我想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请谢先生现身了。不过现在还来得及,只要谢先生能谈,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简禹这话说得不要脸之极,谁想和你做朋友,只想拍死你。 谢江不和简禹做口舌之争,他道:“我虽然来了,但也不是束手就擒的。” 他手上没有拿兵器,但是一个能藏了这么多年不露破绽的细作,一定有特别的本事。 谢江道:“我要先确定一下,我儿子无事。才能和你坐下来好好地谈,要不然的话,就算我今天不能离开这里,你也休想从我口中问出任何事情。”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一点这些日子的黑衣人都可以作证。 “没问题。”简禹非常大方,让所有人再后退,包括谢平安身边的马车夫也一起退了。 谢江走了过去,蹲下身去,用手拨开乱盖在谢平生脸上的头发,另一只手,却好像拿了什么东西。 谢平生似乎很激动,微微的颤抖,又像是伤得很重,被埋得太深,挣扎了一下,要抬起头又无力的样子。 就在谢江低头侧脸想要看清楚儿子的脸的时候,谢平生突然动了。 那土其实已经拍得很结实了,谢平的两只胳膊都在土下,可这一刻他好像力大无穷,猛地将手从土堆里伸了出来,准确地牢牢地抓住了谢江的手腕。 林中起了风,风吹过,谢平生一抬头,却是另一张脸。 谢江愕然:“你不是我儿子?” 白川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儿子?占谁便宜呢?” 这时候刚才退到一边的马车夫一把掀开了头上的斗笠跑了过来,对谢江喊了一声:“爹。” 谢江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半晌才缓缓地转过头去。 谢平生虽然穿了一身马车夫的衣服,身上脸上却一点也没有受伤的样子,说话声音也很正常,不像是受过严刑拷打。 白川用空着的手,将自己的头发随意地往后抹了抹。然后从谢江手里拿过什么东西。 谢江不是不想反抗,但是白川抓住他手腕的那一瞬间,扣住了他腕上的经脉,他只觉得全身都是麻木的,动也动不了,挣也挣不开。 简禹赶忙走了过来,殷勤讨好道:“师伯,辛苦您了。” 这也是他今天让白越来的原因,谢江虽然危险,但有白川在,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谢江这才明白自己被骗了,怒目圆睁看向简禹,看了半天没说话,又看向自己儿子:“你竟然和外人合伙一起骗我?” “爹你别这么说。”谢平生一脸诚恳:“我也是为了大家好,这些年你都躲着我。要不是如此逼你,你会出现吗?” 说起这个谢江理亏,但还是撑着道:“我不出面也是为你好,你想要潇洒自在的生活,我不想连累你。” “但你已经连累我了,你不但连累了我被追杀,还让我做了孤儿。”谢平生和外人合伙把自己亲爹骗了出来,但是一点儿也不内疚,而是理直气壮道:“明明我是一个有父亲的人,却像一个孤儿,你知道逢年过节阖家团圆的时候,我在你坟前有多伤心吗?” 谢江不说话了,这是他对谢平生愧疚的地方,一辈子弥补不了。 虽然他装死的时候谢平生年纪也不小了,是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但是做父亲的假死,看着自己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他心里确实也不好受,说到哪里都是亏欠的。 “天也黑了,回去再说吧,你们父子俩好好叙叙旧。”简禹挥手,又驶来一辆马车:“请。” 谢江是隐藏的细作,虽然有自己的本事,但并非什么武林高手。白川上来就封了他几处穴道,他现在和普通人无异。看在谢平生的面子上,简禹也确实不想为难他。 谢江左看看右看看,叹了口气,上了车。 谢平生朝简禹拱了拱手,也上了车。 简禹面色严肃面对他们,待车门一关上,立刻换了表情。 “今日多谢师伯了,这么晚了还要麻烦您。”简禹那叫一个礼貌殷勤:“师伯今日的酒喝得可还好,是自酿的,要是喝得好的话,再给您送一些过去。” 白川矜持道:“不错,送吧。” “是。”简禹应着:“天也不早了,师伯我们回去吧。” 白川点了点头,突然道:“对了,小越呢,刚才那么热闹,她没下来看看?” 哎,这还真奇怪,简禹看向马车:“刚才衣服在地上弄脏了,可能觉得冷,就躲在马车里了。” 马车前后都有守卫,外围也有人警戒,这片林子没有人靠近,因此简禹也放心地觉得很安全。他们虽然对谢江好像很轻松放心的样子,其实暗中是埋伏了人手准备对付黑衣人的。 谢江身上有太多秘密,他一旦和朝廷搭上了关系,谁知道黑衣人杀手会不会孤注一掷,倾巢出动。 其实这才是简禹请白川走一趟的目的所在,有白川在,他也才敢带白越来看热闹。 但是爱看热闹的白越怎么不出来看呢,甚至连窗帘都没掀开,简禹也奇怪了:“师伯您先上马,我去看看越儿。” 白川点了点头上马,简禹连忙向马车走去。 马车里很平静,简禹推开门,只看见白越坐在一侧,好像没什么异样。 莫非是太累睡着了,简禹心里奇怪着,顺手就关上了门。 现在是晚上,马车里很暗也看不清白越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简禹想了一下要点灯么,但是马车晃晃悠悠的也不方便,他便准备打开窗帘。 出了林子外面有一轮圆月,还是挺亮堂的。 就在简禹探身要去拉窗帘的时候,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 简禹倒是没吓一跳,因为车厢小,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住人,放在手背上的那只手,皮肤的触感他也十分熟悉,正是白越。 第152章 上下其手 白越没说话,却将手放在简禹的手背上,轻轻的挠了挠。 简禹顿时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是他对白越没有那旖旎心思,而是这段时间相处,白越实在不是那种人,怎么可能突然做出暧昧的事情来。再说这马车四下都是侍卫,正办公事呢,也不可能啊。 “越儿。”简禹看了过去:“你怎么了?” 白越已经拽住了他的胳膊,整个人要扑过来。 车厢狭小,也不似出门长途的特意铺得软乎厚实,简禹见她站起来,怕她摔着连忙扶住,还没扶稳当,只见白越身子一晃,就摔了下来。 正摔在简禹怀里,简禹被撞得一下子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简禹顾不上自己也撞了一下,连忙去看她的脸,却见窗帘缝隙里透过一点光,白越脸色有些红,眼睛微睁,眼神却是一片迷茫。 简禹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是莫非是中毒被下了什么药,刚要喊停车,白越却猛地扑了过来,然后在他肩膀上一按。 “躺好了。”白越严肃地道。 简禹刚要喊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白越没回答,而是继续道:“躺好了,别动。” 简禹心里七上八下的,小心翼翼地看白越,只觉得白越现在的状态非常神奇,但是也非常眼熟,似醒非醒,半睡半醒……他心里一个咯噔。 车厢里有淡淡的酒味,是白越身上散出来的,她刚才好奇尝了一口白川的酒,莫非是……醉了? 一口酒就醉了?简禹被这想法吓了一跳,那日在小铃铛的屋子里白越也喝了点酒,不过是果子酿的,相比之下今天这个确实要烈多了。 简禹正要好好确认一下,白越一巴掌拍在他胸口。 啪! “躺好了。”白越这下还挺凶,一本正经,就是眼睛没睁开,脸上一片红云没什么杀伤力。 简禹无奈只好顺着白越的力气躺下,不过车厢里长度有限,他根本躺不开,只好曲起长腿。 白越对简禹的识相十分满意,又拍了拍:“别动。” 简禹只好不动,一口酒醉了他也是服气,而跟酒醉的人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讲多了一会儿外面听见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她要闹,就给她闹吧,闹一会儿酒气散了就好了。 这么一想,简禹也坦然了,放松躺好甚至有点想笑,倒是要看看喝醉了的白越要对他干点什么。都说酒壮怂人胆,那猛人喝醉了,又会做出什么平时想干不敢干的事情。 白越四下胡乱摸了摸,也不知在摸什么,显然没摸到,只好放弃。 “别动啊,我看看。”白越放弃找手术刀,在简禹身旁跪坐下来。 简禹嗯一声,不动,甚至两手枕在脑后,一副任君享用予取予求的样子。 白越开始还挺含蓄,只是捏了捏简禹的胳膊,从小臂一直捏到肩膀,一边念还一边叨叨什么,简禹竖着耳朵去听,好像是,什么什么鸡? “肱二头肌……”白越捏了捏简禹的胳膊,含糊道:“不错……挺好……” 简禹很好奇,难道在白越醉酒的梦里,自己是一只鸡?这是晚上吃青菜的怨念吗,还是那家酒楼又出了什么新菜色? 白越从肱二头肌,捏到三角肌,从三角肌捏到斜方肌,一边捏一边遗憾,身材这么好,怎么上解剖台了呢?暴殄天物啊,浪费啊可惜啊。 简禹也听不清她含糊地在说什么,此时还挺镇定,但是当白越的手放在他腰上的时候,就彻底镇定不起来了。 白越也不想,她尝试了两回把手从衣襟塞进简禹的胸口,不过做不到,谁叫现在是冬天呢,简禹就算身强力壮不怕冷,比一般人穿得少,穿的也不是单衣。 白越在酒醉中十分暴躁,一边扯简禹的衣服,一边不满道:“盖那么厚,盖那么厚……” 如果是邢队在这里,一定分得清,盖那么厚,和穿那么多,这两个词是不一样的。但是邢队不在,简禹没有这方面经验,他只知道白越要脱他衣服。 虽然他是个男人不吃亏,虽然白越是他未婚妻也不吃亏,但他们俩还有两年多才能成婚,孤男寡女共处一个空间也就罢了,衣衫不整拉拉扯扯实在不妥。 何况白川还在外面呢,当着人家长辈的面,装也要装的君子有礼才行。 “越儿,越儿你冷静点。”简禹连忙抓住白越的手,阻止她进一步行动,这姑娘醒来斯斯文文的,怎么喝醉了如此豪爽。 “嗯?”白越醉眼朦胧看着简禹,不乐意最被阻止了,一撇嘴:“干嘛?” 简禹哭笑不得:“你知道我是谁么?” 他看着白越的目光不太聚焦,八成还没醒。 白越努力凑上去看一看:“简禹啊,我又不瞎。” “那你在干嘛?”简禹声音略低,看向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突然起了点想逗逗她的心思:“你为什么要脱我衣服,想对我做什么?” 此时车厢昏暗,外面脚步踏踏,车厢里的情形实在暧昧得很。简禹躺在地板上衣衫不整,白越趴在一旁,头发散乱脸色红润眼色迷离,虽然她两手都被控制住了,但是简禹这话,激起了她脑海深层次的回忆。 这话耳熟啊,这话该怎么接呢? 白越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狞笑起来:“嘿嘿嘿,小帅哥,你说我要做什么?” 为什么画风突转,简禹:“……” 白越趁他走神挣脱开双手,一抬腿便坐在他肚子上,压得简禹往下一陷,嗯了一声。 简禹没来及说话看她一晃,连忙伸手要扶,却被白越趁机抓住了手腕。 白越整个人往前一扑,将简禹手腕压在头顶,说出了最后一句台词:“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简禹额头青筋直跳,忍无可忍,心里暗道以后不能再让她编那些霸道公子的故事了,这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啊,都要走火入魔了吧。 白越终于表演完了,整个人放松下来,软趴趴地倒在了简禹身上。然后还觉得自己往前扑了些睡得有点不舒服,于是整个人往后挪了挪。 简禹脸都黑了,连忙伸手挡住曲起了腿,正要将人掀开,白越却已经软趴趴的脑袋垂在了他胸口。 第153章 只能调戏我一个 简禹正要将白越推开的动作缓了缓,略抬起头,顺了顺她耳边的头发,低声道:“越儿。” 白越睡着了,一动不动。 简禹也不知是有点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也不将人推开了,索性躺平了,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这要是换做任何一个人,简禹都是恪守君子礼仪,手也不会轻易碰姑娘一下的。但他见白越第一眼就被告诉,这是你以后的妻子,所以在他心里就是这么定义的。 白越是我的人,既然迟早是我的人,那亲近一些也没什么,反正我是会负责的。 马车晃晃悠悠,简禹纠结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如果只对我一个人耍流氓的话,那也没什么。妻子对丈夫,怎么能叫耍流氓呢,那叫情趣啊。” 然后他就心安理得地躺下了,还不忘吩咐外面:“告诉梁蒙,不许他靠近马车。” 这个毛躁躁的梁蒙,说不定就忽然一下子把马车门拽开了,白越这醉眼朦胧的样子,是能给别人看的吗? 白越醉的突然,醒的也很快,打了个盹就慢慢醒了,醒来后感觉自己还在马车里,不过马车似乎已经没动了。 她就喝了那么点谈不上宿醉,只是刚醒一时半会儿还不清醒,睁开眼睛看见一片昏暗,想起来应该还在马车里。 “醒了?”身下有个声音传来,白越一看。 “额……”她竟然趴在简禹身上。 “正好到了,你醒得可真是时候。”简禹非常淡定,似乎觉得眼前的姿势非常正常,就好像是并排坐着一样。 白越连忙爬了起来,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这一路发生了什么,不由抓了抓头发:“我们回大理寺了?” “对。”简禹也坐了起来,揉了揉胸口,被压了一路还真有点堵。 白越狐疑道:“为什么我会睡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不合理啊,白越感觉自己不是睡了是昏过去了,疑惑地看着简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简禹低头整理着衣服,闻言给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你猜?” 白越不愧是白越,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回忆,想来想去恍然大悟:“我喝醉了。” 记忆延伸最远的地方,就是在林子里喝了一口谢平生的送行酒,那酒实在是太难喝,太难喝了。然后她回了马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中间一段缺失。 “我就喝了一口。”白越匪夷所思:“那酒也不烈啊,怎么会醉成这样?” 二十度撑死二十五吧,她还喝了一半吐了一半。 简禹笑:“之前你说自己不能喝酒,我还当你是敷衍。如今看来是真不行,不是乱说的……” 真是疯了,白越摇头,正要下车,被简禹一把拽住。 “以后你别喝酒了,一口都别喝,实在想喝的话,就我们俩的时候喝。”简禹严肃道:“绝对不允许和别人一起喝,知道么?师伯也不行。” 看简禹那严肃的样子,白越不由猜测道:“那么紧张,干嘛我喝醉了会发酒疯吗?我……对你做什么了么?” 看简禹的神情还行,至少她肯定没有又在梦里喊邢队。 酒精的作用下,大脑会产生幻觉,引发一些神经性的亢奋,也许会做一些平时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也许是这样这样,也许是那样那样。 “哼。”简禹系上自己领口最后一粒扣子,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上车就被你扑到了,然后上下其手,又是解扣子又是拽腰带,还压在我身上左摸右摸……” 白越整个人都石化了。 马车外,梁蒙也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简禹刚才特意强调了不许冲进去,因此到了之后马车停下,他便站在门外纠结,要喊一声吗,还是等一等。没料到这一等,就听见了这么一个惊天的秘密。 “你说我该怎么办?”简禹为难道:“我是反抗也不敢反抗,迎合也不敢迎合,哎……幸亏你行凶到一半的时候就彻底醉过去了,要不然的话,我们的婚事可能要提前了。” 被简禹一提醒,白越突然就有了点印象,她好像是回到了手术台前,只是一直没找到手术刀,于是先上手摸了摸,嗯,这次的解剖对象身材非常的好,要啥有啥,要啥啥有啥啥…… “喂。”简禹阴恻恻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想什么呢,想起来了?” 白越一个激灵站直,哈哈一笑:“什么也没想起来,人喝多了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完,白越推了一下简禹,推开门跑了。 梁蒙就站在门口,白越立刻道:“梁蒙你少爷叫你呢。” 往常这个时候,梁蒙一定飞快地应声冲上马车,欢快道少爷你找我? 但这次很奇怪,梁蒙听到召唤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动。 “这是怎么了?”白越反而好奇不走了,绕到了梁蒙面前,却发现梁蒙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看她,而且脸还有点红。 白越道:“你也喝酒了?” “没。”梁蒙结结巴巴道:“白,白姑娘你去休息吧,我我我,我去看看少爷。” 说完,梁蒙一溜烟地钻进了车厢,差一点撞上正要出来的简禹。 梁蒙怎么奇奇怪怪的,白越也没放在心里,一边往大理寺里走,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握起又松开,还搓了搓手指。 简禹没出来就被梁蒙撞回去了,正要教训他做事毛毛躁躁,眼角余光看见了白越这个动作,脸都黑了。 她这是在干嘛,回味手感吗?这还是个大姑娘家,怎么就像个偷腥了的小流氓呢。 这一夜大理寺只有白越睡了个好觉,谢家父子秉烛夜谈,灯火彻夜未熄灭。简禹翻来翻去,翻来翻去,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第二天一早,喝了一夜的谢家父子都趴下了,谢江躺在谢平生床上,谢平生趴在桌上,地上滚着一地的酒坛子。 “他们父子也不容易。”简禹道:“让他们多睡会儿。” 梁蒙应着。 “少爷,钱来赌坊的老板带回来了,我昨天连夜问过了。”梁蒙道:“他说赵邱是赌场的常客,这几日也确实一时在里面,只有在昨天中午出去过一趟,昨天晚上出去过一趟。” 第154章 毒蛇窟 晚上的一趟,应该就是去药铺了,简禹道:“知道中午一趟去干什么了吗?” 梁蒙道:“说是钱输完了,回家拿钱,但是具体是不是老板也不肯定,只说赵邱是这么说的。他出去大约有小半个时辰,因为确实带了不少钱回来,所以老板才有印象,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板知道赵邱的家在哪里吗?”简禹道:“去他家看看。” “知道。”梁蒙道:“这赵邱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混混,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之前也弄不到什么钱,曾欠过赌坊一大笔赌债,赌坊老板还上门要过钱。” 梁蒙报了一个地址,是一个杂乱的棚户区,住着许多赵邱这样无所事事的游民混混,有钱的时候就花天酒地几日不回,钱花完就窝在破草棚里度日。 简禹想了想:“谢江藏身这些年未露出一点马脚,此人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说服的,但谢平生拽他爹出来的意愿和强烈,且让他们父子去说,我们先去赵邱家里看看,让老板带路。” “好的少爷,知道了少爷。”昨天觉得自己犯了错误的梁蒙乖巧道:“少爷,要喊白姑娘一起去吗?” 少爷曾经说过,非常时期,白越最好时刻在他眼皮底下。但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比较乱,又是流氓又是混混的,适合白越一个姑娘去吗? 简禹不头痛这个,问一声,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虽然答应了分一半俸禄,也不能真拿她当手下使唤啊。 “去赵邱的家查看情况?”白越开始是不想去的:“我今天还有事呢。” 简禹好奇:“你有什么事?” “我要回家一趟……”白越说出来后突然觉得是不是太自然了:“我是说,我要回一趟简府。” 简禹笑了一下:“出嫁从夫,简府就是你的家。虽然我们还没成婚,但按大周律法,订婚也算。” 自从邢队的误会解开之后,简禹这个未婚夫身份用得越来越自然了。真不敢想象如果有朝一日他发现邢队是个高大威猛的英俊男人,那该是什么样的场景。 梁蒙莫名觉得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对不起白越的事情,于是殷勤道:“白姑娘,你是要回府拿什么东西吗,我去给你拿。” “哦,不是拿东西,是其他事情。我想……”白越眼睛一转:“对了,莫奕,你要是有空跟我一起吧,赏你打个下手。” “什么叫……赏我打个下手?”简禹不能理解:“意思是,我要给你干活,还要感恩戴德。” “嗯呐。”白越道:“就说干不干吧。” 梁蒙想笑不敢笑,简禹敢怒不敢言。 “干,谢谢白小姐看得起。” 堂堂大理寺卿,给外人的印象和大理寺的牢房一样,阴森血腥严苛酷刑,此时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白越非常满意,嫣然一笑。 除非分析案情的时候,白越从来不是冷冰冰,十七八的活泼胡闹和三十七八的成熟老练在她身上从容切换,叫简禹摸不清也抓不着。 不过玩笑归玩笑,还是公事放在前面。 简禹道“那你在大理寺等我,我出去一趟,回来陪你回家。” “那我也去吧。”白越想想道:“其实我挺想到处多走走的,看一看不同的风土人情,众生万象。” 赵邱住的棚户区离主城区并不太远,但却像是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 望不见尽头的一片住宅,像是废弃的工地或者废品回收区,狭窄的巷子,两边一个挨着一个草房木屋,角落里堆着各种说得出的说不出的,好在现在是冬天,如果是夏天可以想象是一副什么样的蚊虫漫天臭气熏天的景象。 男女老少穿行其中,蓬头垢面,将自己所有能保暖的都裹在身上,个个都显得臃肿。偶尔还有穿着清凉的跑过,咬着手指呆滞的样子,路人也不以为奇。 “这里乱,你跟着我别乱跑。”简禹叮嘱一句。 他们一行七人,让梁蒙带着赌场老板在前面带路,自己和白越走在后面,再后面跟着徐飞扬和齐敏。还有一个外援,是从米子涵那里借来的,叫做闫武,家中曾以捕蛇为生,是这方面的高手。 他们的穿着打扮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刚出现在棚户区门口的时候,便引来了诸多探寻的目光。但都身高马大,佩着兵器,无人敢招惹。 “少爷。”梁蒙忍不住道:“这种地方比乱葬岗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是有老鼠蛇什么的,也不奇怪吧。” 赌场老板连连点头,他也同意梁蒙的观点:“大人,那赵邱的住处你是没去过,脏的都下不去脚。别说有蛇不稀奇,就是给老鼠做窝都嫌埋汰。” 白越没说话,简禹也没理会两人,而是道:“闫武,你看呢。” 闫武从进来观察的方向和他们就不同,白越他们更多的是看人,闫武却在看房子看角落,此时听简禹问他,这才回话。 “大人,小人尚未看出有蛇活动痕迹。”说到这个,闫武滔滔不绝:“小人爷爷和父亲都是捕蛇的,从小便听他们说起,蛇类多生活在山地,树木茂盛,雨水丰富的地方,那种地方河流湖泊纵横,可供他们捕食的猎物繁多,方能生存繁衍。” 白越插话道:“捕蛇为生,很危险吧?” 闫武苦笑一下:“是,父亲和爷爷虽然都是好手经验丰富,但时日久了也难免有意外。所以坚决不许小的再做这一行,这才另寻生计,在刑部混了个差事。” 白越点点头,用命换钱也是无奈,但还有更多无奈的人,用命也换不到钱。 简禹没有那些悲悯心思,直命重点:“你的意思,这里没有毒蛇?” “额……”闫武被问住了,斟酌一下道:“只是不是毒蛇繁殖的好地方,但不敢说一条也无。” “人有流浪汉,蛇也有流浪蛇呢。”白越也道:“找找看吧,万一有几条在这冬眠的蛇被踩醒了,对周边居民也是危险。” 简禹道:“梁蒙,去找几个常在这里的人,问一问最近可还发生了毒蛇伤人事件。” 第155章 夏天捡来的孩子(500票加更 一更) 走访调查的事情都是众人做熟的,在钱老板把他们带到一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前的时候,梁蒙也把人找来了。 这种其实属于三不管地区,虽然在京城辖区,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什么大事,谁也不会看一眼。 被梁蒙找来的也不是什么负责的官员,这里没有官员,只是一个混混和一个老者。 老者还好,只是有点惊恐。混混脸上却带着新伤,显然梁蒙请他来的方式略粗暴了一些。 简禹道:“赵邱,都认识吧。” 两人都点头,混混是个二十来岁年轻人,白越不知他之前是什么嚣张跋扈的样子,但现在显然有些畏惧梁蒙,脖子都缩了起来。 简禹道:“他家这附近,最近可有人被毒蛇咬伤?” 两人被梁蒙拽来,还以为是要问一问赵邱的情况呢,没料到问的是他家这周围有没有蛇,都是一愣。 “大人问你们话呢。”梁蒙咳嗽一声:“都说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没,没有。”老者先摇了摇头:“咱们这里是挺乱的,野猫野狗,耗子什么的多,夏天也有蛇,可这寒冬腊月的,从没听过谁被毒蛇咬了。” 白越道:“那夏天的时候,有人被毒蛇咬过吗?” 虽然面前站着的只有老者和混混两人,可周围还站了不少看热闹的,无论京城还是偏远山野,无论皇宫还是棚户区,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不可避免。 白越眼睛一抬:“赵邱被毒蛇咬伤,我们怀疑这一片可能有剧毒毒蛇,所以来调查一下,如果谁有什么线索尽都可以说,核实无误的,有赏。” 其实赵邱也未必就是在这里被咬的,也有可能在来回的路上,但那无从查起,只能源头看一看,若是无事,就当意外了。 一听有赏众人都活络起来,七嘴八舌的。 “别吵别吵。”梁蒙喝道:“一个个说,一个个说。” 众人都害怕梁蒙,一瞬间都不说话了,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开始说。 一瞬间叽叽喳喳,仿佛有五百只鸭子。 “都停下。”白越这方面有经验:“都不许发出声音,有话要说的举手,我点了再说。” 这次好多了,梁蒙拿了一包铜钱:“知情者就举手,说了给钱。没事情不许乱说,我们都会去核实,如果不是那么回事,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白越看这情景有点不适应,她典型被电视剧小说误导了,虽然自己没钱但得了有钱的病,总觉得简禹这种人物,日常出门应该是一把一把拍银票,一锭一锭砸元宝的,梁蒙这一包铜钱,何其寒酸。 但围观的众人都很兴奋,他们多是老弱病残,辛劳一天挣不了几个铜板。 众人踊跃举手发言,梁蒙不负众望给钱。不过说来听去,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白越倒是不失望,案件前期撒网式调查就是这样,这才几个人算什么,他们以前一个大案件出来,有时候要排查几百上千,都不算什么。 梁蒙手里的钱很快就少了下去,众人却都没听出个什么可疑,闫武也在赵邱的屋子里和周边都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大人,可能赵邱是在路上被咬的。”闫武道:“这一路行来,属下看见有一些灌木树丛,蛇类也是喜欢的。” 简禹点一点头。 只要不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那就管不着了。山林里蛇虫鼠蚁多了去,你要去招惹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想着白越还有什么事情要自己打下手,见差不多了,简禹便吩咐散了。拿到钱的开开心心,没拿到钱的虽然心有不甘,可却也不敢抱怨。 散去的人群中,白越看见有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瘦瘦小小的,大冬天的只穿了一双布鞋露着脚趾头,脸上冻得通红,衣服是几层单衣叠起来的,补丁挨着补丁。 他个子矮,刚才一群人站在一起时被挡住了,白越都没看见他。此时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看见他怯怯的望着自己,犹犹豫豫的,似乎是想要举手的样子。 白越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梁蒙手里的钱袋拿过来,里面还剩下一些铜板,她走了过去。 “小弟弟。”白越在小男孩面前蹲下,柔声道:“你是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小男孩往后缩了缩,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说吧。”白越道:“你说了,不管是什么,这个钱都是给你的。” 白越把钱袋塞进了小男孩的手里。 这些铜板对小男孩来说,应该是很大一笔财富了吧,其实白越可以再多给一点,但是她不敢。在这种地方,你给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人过多的财富,是在害他而不是帮他。 小男孩看了看手里的钱,却并没有露出白越以为的欢喜来,而是嘴唇动了动,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白越没听清:“你大声点说,说错了也不要紧。” 小男孩被鼓励了一句,虽然还是害怕,声音确实大了点。他说:“我奶奶失踪了。” 白越愣了下:“你奶奶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昨天。”小男孩说着眼睛红了:“昨天晚上,她没有回来。她知道我怕黑,她不会不回来的。” 简禹也在一旁听着,便叫住了还没走的那个混混:“这孩子的奶奶,认识吗?” 混混虽然没帮上大忙,也拿了点钱十分满意,一听简禹唤,忙狗腿跑过来:“认识认识,都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认识。” 简禹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混混道:“这孩子叫夏捡,夏天捡来的意思,跟他奶奶刘婆子住在前面不远的窝棚里,靠奶奶给人浆洗补衣服,他自己打零工为生。不过他奶奶失踪,这事情我不知道。” 混混抓了抓头发,嗨了一声:“大人您有所不知,咱们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人来有人走的,大家饭都吃不饱,谁在意别人啊。” 很冷血却很真实,要是有朋友有家人的可能还会有人找一找,夏捡这样一老一小相依为命的,谁也不会在意。 白越擦了擦小孩的脸:“好的,这个情况很重要,姐姐会查清楚的,好吗?” 夏捡的眼睛红红的,却没哭,咬着唇点点头。 第156章 半块令牌(500票加更 二更) 白越带着夏捡走了回来,看向简禹。 简禹明白:“飞扬,你带这孩子去他们住的地方查一查,找一下他奶奶,看看是什么情况。” 徐飞扬应着,牵过孩子。 夏捡看了一眼白越,没说什么,乖乖的跟着徐飞扬走了。 “别难过。”简禹拍拍白越:“无论这孩子能不能找到他奶奶,我们都把他带回去。如果找到了,就把这祖孙俩都带回去。” “啊?”白越很意外。 “怎么了?”简禹奇道:“你不想帮帮他们吗?” 白越还是很迟疑:“虽然想,但是不方便吧。”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简禹笑道:“我知道你同情他们,这里这么多人,都帮说实话也不可能。但是这祖孙俩还是可以的,都是能吃苦做事的,又不要锦衣玉食,府里随便安排个差事,一句话的事情。” 简府的下人,就算只是一个粗使婆子,也能让这祖孙俩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和这里想必天上地下。 白越是可怜他们,也知道这世上可怜人太多,自己没有能力所以绝不会向简禹提,没想到简禹先提了出来,让她着实有些感动。 “莫奕,你真是个好人。”白越毫不犹豫的给了一张好人卡。 这张好人卡没有那么糟心,简禹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让徐飞扬和齐敏去帮夏捡找奶奶,无论找到找不到,一起带回去。简禹便带着其他人先走了。白越还有事要回简府,他也有几日没回去了,回去陪母亲爷爷吃个饭,然后要会一会谢江。 谢江隐姓埋名这些年,可能和士土的奸细没有太多来往了,但无论如何他也知道一些关键的信息。包括黑衣人一直在找的东西,都要好好的问一问。 简家依然如旧,简禹忙的时候常在大理寺住,几日没回也不是什么事情,当然回家还是受到了欢迎,一顿饭吃的母慈子孝和乐融融。 “又吃撑了。”白越含了个消食的山楂球,晃晃悠悠的往回走:“莫奕,我记得你院子里,有个小厨房的吧。” “有。”简禹戳了一下白越鼓鼓的腮帮子:“人家胃口不好吃山楂,你胃口那么好还吃山楂,不怕吃完又饿了么?” “没事儿。”白越艰难的把山楂球换另一边吸溜吸溜:“我有钢铁一般的意志,能控制的住我寄几。” 府里有大厨房,几个正头主子的院子还有自己的小厨房,突然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的时候就不用往外跑。 简禹的院子里也有,不过他晚上不怎么吃东西,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家,所以用的很少,几乎就是闲置的。 推开门,白越很满意,虽然没用过但是很干净,一应用局齐全。 简禹也是第一次进自家的厨房:“看东西合用么,要是有什么缺的,开个单子出来让人去采买。” 白越在厨房里转了几圈,其实她也不太懂,毕竟这个年代的厨房和她的年代的厨房相差甚远。但是她不能说不懂,毕竟第一次遇见简禹的时候,她就是在厨房打杂来着。 白越道:“我需要糯米,纱布,蒸锅……还有一个特殊仪器,我这两天会把图画出来,找工匠给我做一个。” 一听白越要的东西,简禹便想到了:“你要酿酒?” “对呀。”白越道:“不是答应了师伯么,正好也要过年了,我弄几坛子好酒,送师伯一坛,送爷爷一坛,送伯父一坛……你看我让你参与,那这份礼就是我们俩一起送的了,够意思吧。” 听白越数了半天,简禹忍不住道:“我呢?” “你啥?”白越奇道:“你也要吗,你喜欢喝酒吗?” 简禹这一刻竟然完美躲过送命题:“我不喜欢喝酒,但是你的礼物我也想要啊。” 白越仰头想了想,说的也是啊,大过年的,好像也应该给简禹送一份礼物才对,毕竟这段时间简禹待她很不错。 可是送什么呢,白越想了半天:“你缺什么?” 简禹只是深沉的看着她。 好吧,作为简家的大少爷,大周王朝年纪最轻的三品官员,简禹除了没有媳妇,啥也不缺。 “我想想,我想想哈。”白越最终敷衍道:“来,先帮我把这个米给洗了……” 白越以前也是看了无数穿越小说的,对于现代人在古代的各种功成名就,一大部分都很扯,但是一小部分觉得完全可以模仿。 比如酿酒,做一个简易的蒸馏器,就可以把二十度的酒提纯到五十度,她也没想做生意开发,这年代粮食非常紧张,大规模酿酒是不现实的,小小的做上几坛子,逢年过节哄长辈开心一下就可以了。 简禹挽了袖子,一边干活,一边用眼神提醒白越,好好想认真想,千万别忘了我的礼物。 白越顶着巨大的压力把米洗干净泡上,叮嘱简禹的大丫鬟,泡到晚饭上锅蒸熟。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她也不能一直在这守着,好在丫鬟都聪明伶俐能干,开始的这些也只是酿酒的基本流程,一说便都会了。 两人换了衣服回大理寺,简禹叹道:“说起来,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进厨房呢。” “嗯,是的呢,难为你了。”白越道:“我从会走路起,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厨房。三岁起一家子一日三餐加夜宵都是我做的,这几天在大理寺不能做饭,我每天晚上想的都睡不着觉。” 说完白越便往前走了,简禹摸了摸鼻子,无言以对。虽然白越出身低微,但就看她平日所为,确实也不是个习惯洗衣做饭操持家务的。 经过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谢江父子终于平静了下来。 知道大家要的是什么,谢平生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铁牌,放在桌上。 “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谢江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牌子上,简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只是一半。 谢江道:“当年士土细作案,士土安插在京城的情报网几乎损失殆尽,无数资料被销毁,而这块令牌,是当时的首领在临死的时候交给我的。说是可以找到一处价值不菲的宝藏……” 白越犹如听说书一般,捧着一杯茶听的仔细。 “但这牌子只有一半。”谢江道:“剩下的一半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第157章 星星不同意(500票加更 三更) 白越对宝藏不感兴趣,根据她的经验,这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般都找不到。 如果找到了,也会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宝藏,比如宝藏主人的情书什么的,对主人来说价值千金,对其他人来说一文不值。 但她还是拿了那半块牌子:“所以说,那些黑衣人就是在找这块牌子?” “是。”谢江点头:“我这几年隐姓埋名,不曾露出半点行踪,本以为能就这么过一辈子,谁料到反而连累了儿子。” 谢江满脸唏嘘拍了拍谢平生,十分内疚,谢平生握住了父亲的手摇了摇头,让他别再多想了。 谢江道:“如果他们只是找这个牌子,我想我都不会出现。但是他们要杀平生,这我绝不能允许,只是我本想自己解决这事情,没料到你们……哎,你们这群年轻人……” 谢江本是怒火冲天的,但知道谢平生没有受伤,只是大家演了一场戏后,怒火就变成了无奈。自己儿子带头坑爹,你还能责怪别人什么。 谢江感叹完,简禹道:“既然你知道他们在找这个铁牌子,为什么不将牌子交出去呢,不必现身偷偷的也可以。找到了牌子,他们自然就会放过谢平生。” “我不能让他们找到宝藏。”谢江严肃道:“士土在上一次大战中元气大伤,因此和大周边界和平数年。如果他们得到了大笔财富,就一定会招兵买马卷土重来。” 简禹冷冰冰道:“大周国富兵强,就算是士土得到了宝藏招兵买马,也只是自取灭亡。” “我知道。”谢江苦笑:“但我是士土人,我希望我的国家和平安宁。” 立场不同,这也无可厚非。 “而且他们即使得到了宝藏,也不会放过平生,一定会赶尽杀绝。”谢江道:“那些黑衣人是士土的一个杀手组织,叫做聚星,专门负责善后,处理叛徒之类……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换了一个新首领,这个首领心狠手辣,对于不愿意跟随的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白越插嘴道:“为什么叫聚星?” 散是一团火,聚是满天星么?一个杀手组织还整得那么豪气万千,是不是中二病没好。 “因为人死了,就变成了天上的星星。”谢江道:“聚星顾名思义,就是杀人。” 白越无语:“行吧,这杀手组织老大还挺浪漫,也不问问星星同意吗?” 谢江此时儿子最大,因此什么都不隐瞒,知道的都说了,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当年他就是单线联系的卧底,上司一死断了一切,唯一重点的就是这块牌子。 谢江道:“这牌子我放在身上十几年,但找不到另一半也是枉然。如今到了这一步,就交给简大人,我相信即便是大周找到了宝藏,也不会对士土的安全带来威胁。” 要打早打了,不必等宝藏。虽然弱者就是那么心酸,可事实便是如此。 简禹老实不客气地收下:“那我就收下了,这段时间你们父子就住在大理寺,一来,可能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请教。二来,这里也安全一些。” 其实是软禁,但说出来太不好听。 谢江也明白,十分想得通,哈哈一笑:“我和儿子许久不见了,这段时间,我就好好陪陪儿子。” 幸亏儿子已经那么大了,不然谢江可能要把谢平生抱在怀里,白越揶揄看一眼谢平生,谢平生给她一个非常坦然的表情。 众人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白越照例没那么早睡,点了明晃晃的灯,将纸摊开在桌上画蒸馏器的图样,正画着,简禹来了。 简禹进门后,言简意赅直入主题,说了三个字:“来加班。” “……” 这年代没有加班这个词,但是白越来了之后,苦命的她身体力行地给简禹普及了加班,晚班,夜班,九九六,简禹都学会了,并且用得很熟练。 白越放下笔,无奈道:“还在想宝藏啊,你们怎么就这么喜欢宝藏呢?” 简禹放下手中的卷宗,解释道:“其实我是无所谓的,但是国库空虚啊,常年空虚,谁嫌钱多呢。我能不要,皇帝能不要吗?” 万儿八千两,简禹能做主,一个宝藏,那就不是他说了算的了。 “说的也是。”白越看过去:“这是什么?” “对宝藏的记载。”简禹指点着某一处:“谢江说的这个宝藏其实早有记载,说是三百年之前,在明须山中突然大放异彩,光芒万丈,之后,便有人陆续找到黄金宝石,再然后,山脉莫名崩塌,再无人能够找到进山的路。” “后世传言,宝藏被封在某处深山洞穴,只有手握密令,才能进入洞穴,得到无尽财富。” “……”白越狐疑道:“这真的不是个杜撰出来的故事?” “不知道,时日久远,那山脉甚至不在大周的地图上。”简禹道:“但根据我们的消息,这些年士土确实一直在找什么,结合谢江的话,应该是就是在找这处宝藏,宝藏真假不知,不过既然有了消息,朝廷是肯定要找的。” 找就找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白越道:“要你找么?” “十有八九吧。”简禹微微一笑:“你不觉得这是个好差事吗?” 好在哪里? 简禹道:“你不是想要游山玩水,看大好河山?” 白越猛地站了起来:“公费出游啊。” “冷静,坐下。”简禹道:“宝藏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找到大功一件,找不到也没什么。难道不是个好差事?” 白越做梦也想不到,环游世界的梦就这么近在眼前。 “好了,这还只是说说而已,你先别激动太早。即便是要出去也不是现在,要等情况掌握得差不多再说。”简禹拽白越坐下:“说眼下,你一向心思敏锐,尤擅察言观色,你觉得刚才谢江的话,是真是假?” “你也怀疑他?”白越笑了笑,似乎早料到简禹有这一问。 “谢江表现得很诚恳,他的话想想也没问题,但我从不相信一个隐藏的奸细,城府如此深的人,会突然变得这么坦诚。” “对。”白越道:“有一个重大的疑点,我本想再仔细想想,明日跟你讨论的。” 第158章 真假恩爱(500票加更 四更) 白越将铁牌放在桌上,这是薄薄一片的牌子,上面没有一个字,但是刻着非常复杂的花纹,但那些花纹似乎是为了美观而刻的,看不出任何的意义。 白越道:“我的疑点是,为什么谢江的棺木完好无损?黑衣人一而再地出现在谢江家里找东西,可见他们也不知道东西在哪里,若是我的话,第一个就要去刨坟……” 白越说得理所应当,简禹听到一头黑线。 “虽然你说得对,但是,真的不是所有人第一时间都会去刨坟。” 白越不依不饶:“那你就说吧,要是你,怀疑一个假死的人藏了个宝贝,你会不会刨坟?” “……”简禹万分不愿意,但还是承认道:“会。” “那不就得了。”白越哼一声:“肯定会,不但会刨谢江的坟,说不定连他七大姑八大姨的坟都……咦……” 白越说着,停了下来。 简禹看着她那表情,觉得有哪里不对。 白越突然就缩起了脑袋,将椅子挪过去一些,好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天大的秘密要和简禹说一样。 简禹被白越的情绪感染了,也将椅子挪过去一些,凑过了脑袋,放低声音:“你想说什么?” 白越这人遇事特淡定,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那得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啊。 这事情似乎很难说出口,白越的表情非常纠结。 “真奇怪。”简禹轻声道:“你也有这么为难的时候,你不是真打算去刨他七大姑八大姨的坟吧?” “那倒不是,他在大周也没七大姑八大姨,但是……”白越缓缓道:“你说谢江那么爽快地把半块令牌交给你,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笃定你绝对找不到另一半?这样这半块令牌既可以投诚,其实也没啥用。” 这有什么好神神秘秘,简禹心里不解,但还是配合的和白越头靠头,像是两个三岁的小朋友在分享什么秘密。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简禹轻声道:“非要这么说吗?” “刚才的刨坟给了我灵感。”白越道:“你说,谢平生会愿意让我们去看一看她母亲的棺木吗?” 作为他们曾经的重点调查对象,谢平生的出生成长梁蒙都曾仔细调查过,暗处的事情不知道,明面上都是白字黑字的。 谢平生的母亲是外地逃荒的孤女,被谢江收留,产生感情。两人成婚后,第二年生下谢江,她却死于难产。 所以谢平生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他是谢江从小又当母亲又当父亲拉扯大的,两人相依为命因此感情深厚。 简禹和谢平生没什么友谊,但白越这么一说,他还是坐直了。 “是不是不太合适?”白越心虚:“我也觉得不太合适,估计谢平生和谢江不会答应。” “不用估计,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简禹道:“而且你为什么要开谢母的棺,应该还有其他理由吧。” 开棺不是开箱子,挖坟不是挖土豆花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哪怕他们可以不顾及谢平生和谢江的感受,或者干脆偷偷摸摸去干这事情,也总是人死为大。这种犯忌讳的事情,总要师出有名。 “有。”白越认真道:“我觉得谢江对他妻子的态度很奇怪。” “你说说。” 白越道:“之前梁蒙调查的时候,说谢江夫妻十分恩爱,这是从左邻右舍口中打探出来的,特别是谢母怀着身孕的时候,谢江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干,喝一杯水都要送到手里。” 村民不像是有钱人家,家里劳动力有限,一个人不干活只吃饭,那就是很大一笔负担。所以挺着大肚子洗衣做饭下地的妇人比比皆是,并不稀奇。 “不但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干,而且隔三岔五想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白越道:“出门就扶着,那体贴劲儿可让村里其他女人都羡慕得不行,因此印象深刻,现在说来还唏嘘不已。” 谢平生难产和这也有关系,保养得太好又缺运动,因此胎儿太大。这年代医疗水平太差,生孩子是鬼门关,谢江太体贴,反倒是造成了生产时的悲剧。 简禹道:“我也听谢平生说过,他父母十分恩爱。就在谢江的屋子里,也还能看见他写给妻子的情书。” 白越严肃道:“但他假死之后,从来都没有给他妻子上过坟。” 简禹愣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你去过谢母的坟地?” “我没有去过,但是谢平生每年都要去好几回。”白越道:“谢平生不是大大咧咧的人,他心思细的很,如果谢江每年去给妻子扫墓,多少一定会留下痕迹。我相信他一定会发现。” 简禹猜测道:“那,他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害怕谢平生发现,所以不敢去。”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白越道:“但你知道么,当时我们要挖谢江的坟的时候,为了让谢平生心里好受一些,我跟他说,要不然顺便给他父亲迁,他父母不是特别恩爱吗,正好趁机把他们合葬了多好。” 就算是自欺欺人吧,当时也是没办法了。 简禹道:“谢平生拒绝了?” “拒绝了,而且拒绝的理由是,谢江曾经告诉他,母亲的坟绝不能动。那是目前生前的遗愿,希望埋在那一片林子中。那片林子,是他们初遇的地方。” 一切都合理,但一切都不太合理。如果谢江夫妻真的那么恩爱,合葬才是更多人的选择。 “我始终不相信过多的巧合。”白越道:“谢江的棺材是一个空棺,那他母亲呢?” 简禹苦笑:“如果他母亲的也是一个空棺材,谢平生这命也太坎坷了。” 谢平生的名字是最潇洒豁达的,一蓑烟雨任平生,大约就是因为不豁达不行吧。 这事情不是说干就能干的,挖坟总要慎重。两人又商议了一回,这才歇下。 第二日一早,徐飞扬却将夏捡带了来。 夏捡已经换下了破破烂烂的那一身,也换了一双暖和的靴子,虽然脸上冻伤没那么快好,但是小脸洗干净了还挺好看。 第159章 大规模失踪(500票加更 五更) 在这魑魅魍魉的人世间,偶尔看一看青葱懵懂的少年,这也是一种心灵的洗涤啊。 但是只有夏捡一个人被带回来了,白越心里一沉,他奶奶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少爷。”徐飞扬走过来:“我把这孩子带来了。” 简禹低头看了一眼,便道:“他奶奶呢?” 徐飞扬摇了摇头:“没找到。” “没找到?” “嗯。” 这很奇怪,失踪虽然是找不到的意思,但是夏捡的奶奶,一个六十多岁腿脚有疾行动不便的老妪,她平常的活动范围都不会超过棚户区。 昨日说她失踪,大家也都认为是天寒地冻,在某处的时候突然不适无人救援因此过世,可能就倒在每个地方,而不是真的失踪不见。 白越道:“那一片可有什么大型的动物?” “没有。”徐飞扬道:“棚户区虽然乱,但是人口密集,一个屋子常要住好几个人,别说大型动物,就是野猫野狗都不太敢去,稍不留神就被当成野味吃了。” “那怎么可能失踪?”简禹也奇怪:“是不是和谁发生了矛盾,误杀后被藏了起来?”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但是……”徐飞扬的神色也奇怪起来:“属下昨日带着这孩子,从刘婆平日的行动路线上走了一遍,对周边住户进行问询,一问才知道,刘婆已经不是第一个失踪的人了。” 一个人失踪权当意外,不止一个,就绝对不是意外了。 简禹皱眉道:“还有谁失踪?” 徐飞扬拿出一张纸来:“这是属下昨日和齐敏一起调查的,时间紧急做不到挨家挨户调查,但让人散开消息出去得到的反馈,从两个月前,就陆续有人失踪,至今为止,能够对得上姓名的就有七个之多。” 这一下众人都惊了,七个人,这绝对不可能是意外了。 白越深吸一口气:“他们是一起失踪的,还是一个个的失踪的?” “不是一起失踪的,但是具体时间不好查。”徐飞扬道:“因为那一片人员杂乱,有些流浪汉,光棍,疯疯癫癫的,所以失踪了一时也无人知道。更有些人,死在家中十来天,不臭了都无人发现。” 徐飞扬昨日连夜调查的名单上,也写了失踪时间,但很多只是大概范围。 白越仔细看去,第一个失踪的人,只能怀疑是两个月前,之后每隔六七天,或者十来天,便会有人失踪,离得最近的只有两天,当然也可能是上一个被发现的太迟,导致于两个失踪者被发现的时间很近。 “这么多人不见了,也没报官么?” “谁报官啊。”徐飞扬叹口气:“那里的人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不关心别人也不关心自己。何况只是单纯失踪,什么证据也没有,就算是报官也说不清楚。” 众人在惊愕,夏捡吸了吸鼻子,眼睛红彤彤的。 他虽然小小年纪,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心里想必也是有点猜想的。 “先把孩子带去安置吧。”白越还是细心一点,这种失踪案有时候真相会很残酷,孩子不适合旁听:“就先在大理寺给找个地方,对了,送去佩琪那里,让佩琪先照顾着。” 夏捡没有反对,侍卫来牵他,他就乖乖地跟着走了,只是走了两步突然又小跑回来,跪下砰砰地给简禹和白越磕了几个头。 简禹是习惯别人给他磕头的,但是白越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就把人拽起来了。 “大人,大小姐。”夏捡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是大官,非常大非常大的官:“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我奶奶。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夏捡眼中泪光闪闪,白越心里有些酸涩,但这场面她并非没见过。恰恰相反,在她的职业生涯中,见过许多失去父母,失去儿女,失去朋友的受害者家属,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坚定做法医的原因。 邢队曾说,我们无法让世界上的罪恶消失,也无法让受害者活过来,但是他看不得罪犯那么嚣张得意。 白越深以为然。 “你奶奶,也许已经遭遇了不测。”白越握着夏捡的手,不想用虚假的安慰来敷衍孩子:“但是姐姐答应你,如果奶奶被人伤害了,我一定会尽力找到凶手。如果奶奶不在了,也会安排你以后的生活。” 夏捡惊呆了。也不知是为了前一句,还是为了后一句。 “去吧。”白越此时也不想说太多,挥挥手让孩子先下去。 夏捡神情恍惚地去了,白越道:“莫弈,咱们能查这个案子么?” “当然,这么多人失踪,一定要查。”简禹道:“虽然都是流浪汉,但也是大周的子民,而且失踪还在继续,若是不将凶手抓捕,谁知道还会有多少受害者。” 徐飞扬昨夜忙了一夜,纸上记的密密麻麻,失踪者的姓名,年龄,职业,大概的交际来往范围。 “你辛苦了。”简禹道:“去休息一会儿,这案子要从长计议。” 徐飞扬下去,白越已经逐条看了起来,半晌,摇了摇头。 “很奇怪。”白越道:“失踪的这些人乍看起来男女老少都有,有和人结仇的有没和人结仇的,有三餐不继的也有身上好歹有点钱的……” 当然这只是相对,住在棚户区的,身上有一块碎银子就算是有钱了。 简禹总结道:“所以不是仇杀,不是情杀,不是谋财。” “所以是凶手发疯了,见谁算谁吗?”梁蒙在一旁道:“少爷,这种咱们不是也遇到过吗?” 无差别选择受害者下手。 “也不是。”白越道:“如果较真说的话,还是有共同点的,比如都是成年人,这里没有孩子,幼儿都没有。在棚户区我注意了,别说夏捡这么大的,就是五六岁在外面跑的多的是,根本没有人照看,如果凶手无差别挑选受害者,孩子更好下手。” “额……”梁蒙道:“也许曾经得罪他的是个成年人,所以凶手专挑成年人下手。” 第160章 白天不能说人 “成年人也还分啊,男人,女人,中年,老年……”白越摇头:“如果凶手不是无差别下手,而是刻意挑选报复对象,那他一定会更仔细,就像是之前的雪人藏尸案。” 别说男女老少的差别,这种凶手还挑衣服颜色头发长短,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想不到。 白越甚至见过更极端的,下手之前还要查对方生辰八字,生怕对方死后化作厉鬼专克自己。 “白小姐说的也是啊。”梁蒙喃喃道:“可如果不是单纯的杀人,是拐卖,我见过拐漂亮姑娘的,青壮年的,可是刘婆这个年纪拐了做什么?” 在七个受害人中,有两个刘婆这样岁数的,所以凶手也不是误抓。 “男女老少都行,只要大人不要孩子……”简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摇头道:“很有些诡异的感觉,梁蒙你这样……” 简禹指着纸上的名单:“你带人再去一趟,仔细地查一下这几个人,尽量缩小他们可能失踪的范围。看一下失踪地点有没有重合。” “是。”梁蒙说着要走。 “还有一个。”白越叫住他:“把每个失踪者的时间再确认一下,尽量精确到哪一天……如果每一个失踪者的间隔时间都在六到八天的时间,那么这是一个周期,这个周期可能对凶手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而且,下一个受害者,可能会在下一个周期内出现。 六到八天的周期,这个周期有什么特殊意义呢,白越想了一圈也没有收获,终于放弃。 “还是先尽量找人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凭空的猜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让梁蒙去查。”简禹道:“咱们先说昨晚的事情。” 白越提出的惊悚的想法,挖开谢母分坟看看。 从白越提出这个想法开始,问题就不是应该挖不应该挖了,而是怎么挖?是偷偷摸摸地挖,还是得到谢平生许可的情况下光明正大地挖? 谢江虽然敌我难辨,但是谢平生在这次事情中算是自己人,简禹也还是有人情味的。 “要不我去和谢平生谈谈?”白越道:“其实我倾向于直接和他说,我觉得这个人拎得清。他是对事不对人的那种人,只要事情条理清楚,就是亲爹也照样坑。” 谢平生如果在场,听到这话肯定很纠结,听起来好像是在夸他,又好像没夸。 简禹想了想,还没给出最后指示,谢平生却找上来门。 谢平生不是梁蒙,绝对不会冒冒失失就往里闯,在门外敲了敲门。 谢平生道:“白姑娘在么?” 简禹去开了门。 谢平生见到打开门的是简禹,倒是也没太吃惊,只是道:“简大人,你也在。” 乍一看谢平生,简禹和白越两人难免有点心虚,真是大白天不能说人,说谁谁来。两人这商量着怎么挖人母亲的坟呢,现在人家就来了。 好在谢平生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注意到两人一瞬间的心虚。 “有什么事么?”简禹自动忽略了谢平生其实是来找白越的,自然站在了接待的位置。 “是有点事情。”谢平生使劲儿捏了捏鼻梁,有些迟疑:“既然简大人也在,那就一起听吧。” 谢平生有点不太情愿的样子,但是碍于简禹正好在场,也不好叫他走。毕竟男女有别,开口叫人未婚夫避开,这不是很合适。 “进来吧。”简禹非常满意谢平生如此识相,将人让进来。 谢平生坐下,白越便道:“你爹呢?” “和厨房的老刘下棋呢。”谢平十分疲惫的样子,坐下便先叹口气,肩背都耷拉着,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白越奇道:“你找到你爹了,他没死,父子团聚不高兴吗?” 谢平生有气无力道:“高兴。” “……”白越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谢平生高兴的样子来。 简禹难得耐心地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谢平生皱起了眉,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 于是两人也不催了,干脆耐心等着,等了一会儿,才听见谢平生含糊地道:“我发现一件事情,有点奇怪。” 白越心里咯噔一下。 谢平生是个观察仔细且心思敏锐的人,他之前常在外面摆摊,一面给人写信画画,也干些算命问卦的事情,白越曾经问过他是不是真的会算命,他哈哈一笑。 谢平生是这么回答的,算命啊,有什么会不会的,主要是察言观色,看对方喜欢听什么,顺着说下去就是了。 所以谢江这些年都没露面也就罢了,如今露面了,还和谢平生推心置腹朝夕相处,若是有什么问题,他一定是第一个发现的。 “你说。”白越毫不犹豫地道:“什么事情奇怪?” 谢平生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没注意简禹和白越的反应,他缓缓道:“我爹昨夜喝多了,我服侍他洗漱上床休息,给他脱衣服的时候,在他身上看见一块绣花的帕子。” 白越第一个念头是你爹给你找了个后妈?亏得这话没说出去,忍住了。 谢平生道:“那帕子我虽然没见过,但是看上面的绣花。我知道是母亲生前绣的。针脚和家中母亲留下的绣品是一模一样的。我小时候思念母亲的时候常拿出来看,不会弄错。” 谢江随身带着妻子生前绣的帕子,这也不奇怪,也算是个念想。 “但是那帕子上,除了母亲刺绣的梅花图样外,还绣了几行经文。”谢平生道:“那经文……” 谢平生扬头疏散了一下心中郁结:“帕子上绣经文是很奇怪的,我正要拿过来细看,爹醒了一些,当下就将帕子收了回去,还含糊地说,让我别动,那是母亲的东西,然后把帕子塞进怀里,便又睡了。” 听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妥,白越灵魂发问:“那经文是什么意思?” “当时我只看了一眼也不确定,今日思来想去觉得不安心,于是出去了一趟,找人问一下。”谢平生找的人大概是以前摆摊时候认识的同行,都是些说有本事天天胡吹,说没本事,天南海北全知道的半仙之流。 第161章 大吉大凶风水地 “我记得你对这些经文,咒符什么的,不是很在行吗?”白越顺口道:“也有看不懂的啊。” 这本是随意的一句,谢平生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 白越顿时就明白了。 谢平生不是看不懂,而是不愿意相信。因为那张母亲留下的帕子上的经文,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屋子里又沉默下来,谢平生不说话,简禹和白越也都不说话,他们倒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此时也不知什么话才能安抚得了谢平生的心情。 沉默了一会儿,谢平生终于克服了心里种种的郁结,开口道:“是的,其实我看得懂,那是一种非常生僻的经文,叫做断生文,断生文不是超度往生用的,而是用来镇压厉鬼的。” 谢平生鼓起了巨大的勇气,说出这话后顿时感觉一阵轻松,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便容易了许多。 “我昨晚上一夜未睡,我想是不是喝了酒看错了,想要把那帕子拿出来再确认一遍,但事实上,我不会错的。” 谢平生捂住脸:“爹一直说他和母亲非常恩爱,他这些年都活在对母亲的思念中,邻居也告诉我,娘虽然过世得早,却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可为什么,爹要在娘的遗物上绣上断生文?” 如果谢平生这话是昨天说的,白越还可以安慰他一句。 你也说了是非常冷僻的经文,你爹又不是你这样专业的,说不定是弄错了,或者被人糊弄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是镇压厉鬼的呢。 但现在白越说不出这话了,她看了一眼简禹。 简禹点了点头。 白越斟酌开口:“老谢啊……” 简禹和谢平生的表情都停滞了一下,谢平生喃喃道:“我不老。” “小谢啊。”白越从善如流地改口:“其实我也发现了一些事情,昨天我和莫弈谈论了一夜,今天正想怎么跟你说呢。” 谢平生对于小谢这个称呼也表示不太满意,表示“我应该比你大。” 白越不在意摆摆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年纪比我大但是心态比我年轻啊,咱们说正事。” 正事太沉重,谢平生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这才勇敢道:“你说吧,我现在什么都能承受。” 白越有点意外:“真的什么都能承受?” “对。”谢平生点头:“我昨晚上想了一晚上,把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都想了一遍,我觉得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打倒我了。” 谢平生如此说,白越心里总算放心一点。 “那我就直说了。”白越道:“有两件事情,我百思不得其解。” “说。” “第一,为什么你父亲失踪的这些年明明没有走远,却从没给你母亲上过坟?” “第二,为什么他当年不愿意和你母亲合葬。” 大周夫妻过世后合葬也是惯例,这是夫妻恩爱的标志,有些人甚至以此为心愿。谢江和妻子如此关系,就该生同裘死同穴才对。 第一个疑问谢平生无从说起,第二点他倒是道:“这个我其实问过爹,他说那是他和娘初遇的地方,所以娘生前就说了要葬在那里。但那个地方的风水不适合合葬,我没事儿也会给人看看风水,这一点我是确认过的,没有问题。” 谢平生说这话的时候还挺自信,但白越只这么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我说的都是真的。”谢平生强调道:“我看风水还是比较在行的,吉凶地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我不是怀疑你。”白越慢吞吞道:“但是基于我的经验,我想多问一句,风水宝地也不是定数,你看谭家的祖坟,便是曾经的风水宝地起了变化。所以……” 谢平生一下子坐直了。 “你娘的那一块风水吉地,会不会被动过什么手脚,而让风水宝地有了其他的意思?” 白越从来不愿意恶意地去揣摩一个人,可她看过许多令人发指的阴暗,知道有些人是没有下限也没有上限的,夫妻父子又如何,不是每个人都是人。 谢母姚林花,就葬在七里河村后的一处坡地。此时是冬季,坡地上没有绿色,一片荒芜。 “母亲就葬在这里。”谢平安带着几人来到一处坟前,墓碑上面写着,爱妻,姚林花之墓。 “这地方是不错。”白越不懂风水,但觉得虽然背靠山坡却面前开阔,一湾小溪流过,山水蜿蜒,只觉得碧水青山,环境优美。 谢平生道:“这是非常好的地方,背后靠山,前方倚水,视线开阔,聚风藏气,地户关,天门开,葬在这里的人,不但自己魂魄安宁还可以福泽后代。” 姚林花的坟前还有祭拜的痕迹,那是谢江和谢平生父子相认之后,一起来祭扫的。 “母亲是从外地逃难来的,无父母亲属在。”谢平生的手拂过墓碑:“我这些年,也从未在目前坟前看见别人祭扫留下的痕迹,甚至于,看见过多了一个脚印,少了一棵野草。” 谢平生黯然伤神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往山上走去,众人忙跟了上去。 “就像是白姑娘说的,风水虽然玄妙,但其实人为可造可毁。”谢平生走到背后山坡上,山坡上有一些低矮灌木,此时没有花叶,光秃秃的只剩下半枯萎的枝条。 谢平生竟然从怀里摸出个罗盘来,伸手掐算一下,嘴里念念叨叨得起来。 “他还真会算呢。”白越低声道:“看着有模有样的。” 简禹嗤笑一声:“干这行的都有模有样,而且十有八九自己不信。但是必须要做出特别虔诚的样子来,不然怕别人也不信了。” 白越觉得简禹说得特别有道理,自己信就不敢骗人,别人不信骗不到人,想要利益最大化,就只能装神弄鬼。 谢平生看着罗盘在灌木丛中来回走,简禹和白越在一旁咬耳朵,直到他唤了一声。 待他们走过去的时候,谢平生已经从地上挖出了什么东西,放在帕子上,神色凝重。 “骨头?”白越一眼便看出手帕上是什么,第一反应是回头看了一眼姚林花的墓穴:“这是谁的骨头?” 第162章 永世难忘的味道 白越习惯使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问话是有含义的。 简禹道:“你的意思是,你能确定这是人的骨头?” 白越这才觉得自己这一眼看的太草率了,又接过来,用帕子将上面擦干净了,这才道:“很确定,虽然不能断定是哪一截,但肯定是人的手指。其他动物的爪子不是这个样子。” 谢平生没说话,而是继续找,罗盘果然不是个摆设,过了没多久,他竟然从土里精准的找出了七截指骨, 众人虽然面上不显,其实心里都嘀咕起来。就算是完全不懂风水的人,看着地上埋了这么多骨头,也觉得挺邪乎的。 七根骨头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手帕上,又长又短,白越排列了一下,道:“这应该是同一个人的,一边四根,一边三根。” 说着,白越看了下谢平生。 谢平生已经麻木了,他擦了擦罗盘,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开棺。” 他从拿出罗盘开始,身上就散着阴沉的气息,没说过什么话,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但身上散出沉重的气息,让人都不太敢忍心接近。 “你想好了?”简禹道:“这可是你母亲的棺木。” 谢平生将手放在墓碑上,缓缓摩挲过母亲的名字,虽然面色很凝重但是一点都不犹豫。 “想好了。”谢平生道:“除非母亲现在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不然的话,要是不开这个棺,我这辈子都会怀疑,这里面到底会不会又是一个空棺材。” 谢平生如此说,对白越他们来说是件好事,他们之前还在纠结到底这个棺要怎么开,现在反倒是不用纠结了。 简禹道:“开棺。” 这些日子跟着简禹的这几人开棺都开的熟练了,以前谁干过这活儿,现在一回生二回熟的,三下五除二,便将坟给挖开了。 谢平生面色铁青的给母亲磕了两个头,那表情不是给母亲磕头,是磕完头要去聚众斗殴。 磕完头,众人都让开一些,谢平生便去推棺盖。近二十年的腐烂,那棺木的质量虽然不错,但也已经破败不堪,勉强还能看出一点模样,他一推,盖子便整个都碎了,哗啦啦的落了进去。 白越突然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还顺便拽了一把简禹,然后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手捂住了简禹的口鼻。 一阵难以言喻的味道从棺木里散了出来,那是种形容不出的腐败的臭味,封闭了许久的棺木,里面的尸体,皮肤,肌肉,内脏,脂肪,随着时间过去,全部腐化成为泥土,最终只剩下了一具破碎的骸骨。 这味道直接把离的近的几人熏吐了,即便是自己的母亲,谢平生也没能顶住,只来得及扭过头去,一时间,作呕声此起彼伏。 只有白越和简禹幸免于难,白越在关键时刻把简禹拽到了棺木上风处,还离了有四五米,捂住了口鼻。避开了第一波生化攻击。 即便这样,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是散了出来,简禹忍不住皱了眉,但是忍住了想要转身离开十米八米的冲动,维持着冷峻的表情不动。 然后他表情复杂的看了一眼白越,白越非常镇定。 这算什么,她还记得自己最崩溃的一次。 那是一个夏天的下水道浮尸,已经巨人观的尸体因为摇晃像炸弹一样炸了,那说不出道不明的红白物体和漫天的蛆虫污水,喷了她和几个刑警一头一身,然后他们几乎把心肝脾肺肾都吐了出来。 从此之后,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她的东西了。 白越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倒出两颗糖,自己吃了一粒,给简禹塞了一粒。 那糖辛辣清爽,含进口中之后,恶心翻涌的感觉立刻减轻了许多。 白越又从怀里摸出帕子,当做口罩一样蒙在脸上,然后就走了过去。 把糖丢给谢平生让他们一人含一颗,白越拿出一副手套戴上:“我之前就说过,如果是一具有尸体的棺木,时隔多年打开,里面的味道绝对不会那么清新。现在相信了吧?” 谢平生忙不迭将糖送进嘴里,连连点头:“是……呕……” 好在此时有风,风一阵一阵的吹过,过了一会儿,味道总算是慢慢散去了。 白越探头去看,这棺木不是空的。 棺木里有白骨,还有一些黑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 白越道:“小谢,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看一下……” 谢平生无力的摆了摆手,坟都挖了棺都开了,他还有什么可介意的。要说介意,他对刚才自己的失态更介意,实在是太难看了。 棺木里骸骨不是整整齐齐放着的,而是杂乱成一堆,还伴随着不知什么的东西,棺木底下有一些已经腐败了,想想来这些年钻进了不少东西,在里面过冬过夏搅合来搅合去,因此如此凌乱。 白越将里面的骸骨一根根的捡了出来,放在旁边的空地上,捡了晾根,简禹走了过来。虽然这事情实在诡异,但是几个大男人站着看白越干活儿,这算是怎么回事? 谢平生也从吐的七荤八素中缓了过来,抬手挡了一下简禹。 “我来吧。” 白越是例外,旁人的人谢平生还是不想他们碰自己母亲的骸骨。 简禹明白,点了点头。 谢平生挽了袖子,很快便将母亲的骸骨都取了出来,棺木已经腐烂成这样,此时便正好清理一下,换一具好一点的棺材,重新下葬。 白越很快将骸骨拼成了尸体原先的模样,颅骨,躯干骨,四肢骨,一一对应上,那是她闭着眼睛也能做的事情,非常顺滑。 等到完全拼好,众人也便看的一清二楚。 “成年人应该是有两百零六块骨头,这里只有一百零九块。”白越道:“少了七块,你刚在山坡上发现的七根指骨,很有可能就是你母亲的。” 无人知道人到底应该有多少块骨头,但是骸骨拼凑出的尸体,确实少了七根手指。 谢平生将那七根指骨用帕子托着,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地上。 第163章 骨语 白越便将那七根指骨也拼了上去,众人再看,一块不多一块不少,一个完整的人体骸骨便出现了。 谢平生久久的注视着骸骨,然后提出了一个问题:“她……是我母亲么?” 众人听着都觉得心酸,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基本上是耳听为虚,眼见都不敢相信了。可见谢平生这段时间遭遇了多少颠覆三观的事情,但凡是换一个心理素质差一点的,怕是早就已经崩溃。 白越没有简单的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骸骨面前站定,三鞠躬后,蹲了下来。 白越道:“分辨性别最基本的是看盆骨,因为生育需求不同,男性的骨盆一般都是从上往下变窄,形状像‘心’型。女人的是从上往下变宽,要是横放,就像是椭圆形。” 白越拿起一块骨头:“从这块盆骨上看,这确实是一具女性的骸骨,骨骼硬化,年纪在二十岁左右,或者以上。” 性别和年纪,基本上是对的上的。白越道:“可惜目前无法从骸骨上判断出是否生育过。但是这骸骨的身高在四点六尺,和你母亲的身高相仿。” 谢平生愣了下,闷闷道:“我都不知道我母亲多高,你怎么知道。” 何必问呢,白越看他一眼,我比你对你家的了解多多了。 谢平生也不说话了,叹了口气。 白越又转到骸骨头部,捧起头颅看了看:“从牙齿看,年纪也是对的上的,恒齿全部萌出但是磨损不大,可见是成年人但是很年轻。” “这么说,这个人应该就是我的母亲。”谢平生心情很复杂,他在开棺这一刻确实是想了许多,既希望这棺木里母亲安详的躺着,又希望是一个空棺。 现在打开棺材,里面有骸骨,他既希望是母亲的骸骨,又希望不是,各种念头纠缠拉扯,好像要把他拽开几块。 白越没有着急回答他,而是继续检查,突然间,咦了一声。 谢平生忙道:“怎么了?” 众人都紧张围了过来。 白越没说话,将一截颈椎骨拿在手上。 “颈部的脊柱由七块颈椎骨构成,这是第一颈椎寰椎,你们看……”白越指着某一处:“这里有凹陷,是外力造成的。” 一时间众人沉默,谢平安缓缓道:“什么意思,你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你冷静一点。”白越起身脱下手套:“以我的经验和判断,你母亲不是因为难产而死,而是在生产完之后,被人害死的。” 谢平生竟然撑住了,他像是一尊雕像一般站在骸骨面前,只是几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白越又道:“从棺材破洞里钻进来的通常是地下的小动物,蚯蚓蛇鼠什么的,他们只能留下抓痕和齿痕,不会造成这样的损伤。这种损伤是钝器造成的……” 白越翻来覆去的看,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类似锤子的东西,很小只有这么大,大力敲击造成颈椎破碎,会直接导致受害人窒息昏迷,继而死亡。因为没有皮外伤,所以很难当场察觉。” 当时如果有资深仵作立刻查验尸体,这是非常容易查出来的。可谢母但是正难产,又不是什么皇亲显贵,在小小村庄,夫妻和睦恩爱没有矛盾,谁会想到另有死因,谁会去报案呢。 简禹轻轻扯了扯白越,他知道白越不是胡乱说的,在这种事情上她非常严谨,但是现在受害人家属就在面前,还是不要形容的太仔细了。免得谢平生发疯。 白越明白,她找补道:“额……有一点让人欣慰的,受害者死亡应该是一件非常快的事情,所以她没受什么罪,就感觉脖子一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也没有心里的挣扎。” 众人沉默。 谢平安无力道:“谢谢你安慰我。” 白越叹了口气,虽然她也知道这安慰实在苍白无力,但现实摆在面前,没有办法。 “如果……”谢平生艰难道:“如果没有那帕子,我会认为母亲被害,父亲并不知情。但看见了那帕子上的断生文,这山上又做了七骨绝魂阵,再联系你们说的,我不但觉得父亲知道,而且……” 白越冷酷无情道:“据我们之前的调查,你家邻居说,你母亲生产的时候,你父亲寸步不离守在床前。你母亲过世后,他抱着你母亲的尸首嚎啕大哭,一天一夜守在床前水米不进,谁也劝不走。” 谢江是村里最有情义的男人,当年谁不感慨羡慕,如今再看来,却都变了味。他成了最有嫌疑的人,而且因为他的身份,可以轻而易举的下手,谁也不会怀疑。 谢平生蹲下来,两手捂住脸,他就是再豁达,此时也多少有些绷不住了。 白越又道:“我在你家中看见过一个铁锤,是你用来做那些精细机关的工具,那个铁锤的大小和这个伤口吻合,很有可能就是凶器。” 谢平生的声音从喉咙中溢出:“那确实是父亲留给我的,我从小喜欢敲敲打打做点小玩意儿,他也会木匠活儿,有一箱各种各样的工具,都给了我。” 虽然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现在一切的怀疑都聚集在谢江身上。世上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巧合多了就是人为。 “不行。”谢平生猛地站起来:“我要去问他,如果他真的害了母亲……” “你当如何?” 作为人子,为母亲报仇天经地义,义不容辞。但凶手是父亲,又能怎么样,难道能弑父吗? “为什么?”谢平生喃喃道;“为什么,如果娘做了对不起爹的事情,他为什么要骗我他们恩爱和睦。如果没有,又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杀了自己的身边人,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就没有娘。” 就算父亲体贴入微,没娘的孩子也是世上最可怜的孩子。 白越在自己心里最阴暗的地方挑挑拣拣,找出一个答案:“因为他的身份,他不需要妻子。但是他需要一个儿子。” 如果谢平生是个女孩子,也许他母亲能再活上几年,直到生男孩子为止。 谢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众人都为这一份狠毒惊住了。 谢平安幽幽道:“如果我早知道这些事情,可能会变成一个大魔头。” 白越再一次感觉米子扬不容易,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竟然没有有扭曲报复社会。 第164章 招财进宝聚金地 谢江这几日和儿子相认,虽然住在大理寺,但过的完全是一副悠闲养老的日子。他和厨子下了几盘棋,输多赢少,志得意满,眼见天色不早,夹着棋盘慢慢悠悠地往回走。打算找谢平生一起吃饭再喝点小酒。 只是还没走到屋子里,谢平生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谢江一看吓了一跳。 谢平生这一身像是从泥堆里出来的,浅色衣服上沾着土,还破了几处。头发都乱了。 “爹,不好了。”谢平生道:“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谢江一把抓住儿子:“怎么了怎么了?” 谢平生长喘一口气:“有人要动母亲的墓。” 谢江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谢平生反手握住谢江的手:“不是,是我没说清楚,不是动母亲的墓,是动背后的那座山。” 谢江更不明白:“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谢平生道:“我昨晚上梦见母亲了,今日便想去她坟前坐坐,结果到了之后,就看见有人在挖那座山。” “挖山做什么?” “是村子里的人。”谢平生道:“不知哪来的一个算命先生,说那山挡住了村子的风水,要把山挖平。” “简直胡闹。”谢江怒道:“哪有这种说法。” “是。”谢平生也着急道:“那地方我也看了,母亲的坟必须要背后有山风水才好,要是山坡被破坏,整个墓地的风水就被破坏了,一定会扰母亲亡灵安息的。” 谢平生着急,谢江更着急,匆匆忙忙地将棋盘往屋子里一扔:“走,我们去看看。” 谢江父子匆忙走了,对面的一间屋子里,门开了一条缝,白越和简禹都躲在里面,一上一下的两颗脑袋凑在门缝上看。 待两人走后,白越才道:“我相信谢平生和谢江一定是亲生的父子俩,他们俩在骗人这方面都特别有天赋,谎话张口就来,说得跟真的似的。” 白越说完,半晌没等到简禹赞同,不由奇怪地看他一眼。 简禹含蓄道:“你太谦虚了。” 谢平生带着谢江到的时候,姚林花的坟前那叫一个热闹,村里整整来了百来人,有青壮年也有年纪大些的,正热火朝天地挖着,大冬天的,一个个都穿着单衣甩开膀子,干得那叫一个热闹。 谢江一看要疯,谢平生连忙拽住他爹一指前方。 “就是他。”谢平生道:“就是这个算命先生,不知道叫什么,只说自己姓易,他告诉村长,这山挡住了村里的财路,只要将这山坡挖开,就能财源滚滚,村子里的人都能发大财。” 易先生一袭翩翩白衣就站在山坡下,两手背在身后看着。和热火朝天一身土的村民相比,简直是神仙下凡一般。 谢江道:“这易先生我从未见过,村民就这么听他的?他有什么来头吗?” “我也从未见过,似乎不是京城人。”谢平生道:“我打听了,之所以村民听他的,是因为他给了村长一笔钱,凡是出力的村民,每人给五十两银子。” 什么铁口神算都是假的,除非你真的名声非常大,但银子不是假的,众人商议的时候,白越就提出非常简单粗暴的方法。 砸钱,砸钱让村民出面,逼谢江动手。 “你们这村子本该是财神下凡之地,可惜被这山坡挡了。”化妆成算命先生的沈烨摸着并不存在的胡子,高深莫测地道:“只要你们将山坡挖开,我保证不出三年,家家户户都能发财。” 挖一个山坡,那不是一两下子的事情,虽然众人都想发财,但确实都不太信。 可是沈烨拿出了一袋银子:“每一个参与挖掘的人,我都送五十两银子。” 村长当下也不管形象不形象了,立刻上手检查了一下,都是真的,没有半点水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有点紧张有点抖。 “易先生啊。”村长好歹是村长,脑子是清醒的,在银子面前也没有很快迷失,还挣扎了一下:“我能问问么,您为什么要给我们那么多钱,就算这村子真是财神所在,您这……您这又想干什么呢?” 沈烨微微一笑:“我自然是为了更多的钱。你们挖开山坡,我给你们布一个招财进宝的聚财阵,一用一年,你们村里就会财源滚滚,到时候赚大钱了,我要村里所有收所入的三成,要三年。” 村长一时有点赚不过来。 “当然这是你们赚大钱的情况下。”沈烨道:“要是你们赚的钱还没这里的银子多,那这些钱就送给你们做辛苦费了。” 村长一听,再一琢磨,这事情划算啊。 无本万利,要是沈烨不是瞎说,聚财阵管用赚了大钱,给他三年三成做报酬也是应该。要是没赚钱,这一人五十两银子辛苦费,那也抵得上好些年的收入了,怎么都不亏。 于是村长立刻就答应了,振臂一呼,村里能抽调出来的劳动力都抽调了出来,热火朝天地挖起了山。 谢江一见这心急火燎,正要往前去说话,突然脚步一顿。 “不行,我不能出面。”谢江道:“我若是被村里人看见不好解释,平生,你去。” “我已经和他们理论过了,但是见钱都红了眼,没人听我说话。”谢平生无奈道:“爹,这事情我们可能不好处理,要不然,找简大人。” 谢江摇了摇头,沉吟一下:“这个姓易的,和村民,不就是要钱吗,要钱好办,我还有不少积蓄,给他钱,让他收手。” 谢平生大概算了一下:“这里至少请来了百来个村民,一人五十就是五百,能花五百两雇人,这易先生不会缺钱。想要用钱让他收手,怕是不易。” 谢江冷哼一声:“区区五百两罢了,告诉他,若是收手,我给一万两。再告诉村民,一人一百两。” 谢平生惊了一下,他知道父亲一直不缺钱的样子,但从来都不知道,竟然这么有钱。 第165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谢江见谢平生呆了,自己又不好上前,催促道:“去,就这么说。” “咱们家有这么多钱吗。”谢平生虽然也挺多歪门邪道的来钱渠道,平时也不缺钱,但不缺钱不代表可以一次拿出一万两。 一万两是什么概念,就连简禹这样的朝廷三品大官,如果只拿俸禄的话,也要不吃不喝地存上二十年。能拿出一万两的,除非京城巨富,要不就是找到了宝藏。 沈烨被简禹召唤来,告知这个计划的时候,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就提出过疑问。 “一人五十两,你不觉得太多了么?这一声喊至少能来百来人,你在桃花寺花一万两买红颜一笑我特别理解,但这明明是一人二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干嘛要这么烧钱。” 如今的行情,一个壮年劳动力一年未必能赚二两银子,这挖山不过几天的时间,给了一二两大家就跑得飞快了。 简禹告诉他,五十两不是给村民的,是给谢江看的。你告诉大家这五十两是一个月的工钱,等干上几天就喊停,说看错了风水,不用干了,一人补偿个三五两不就行了。 这样浩大的声势喊了出来,谢江的底牌逼了出来,又不用花那么多钱,村民也得了好处,皆大欢喜,面面满意。 简禹说这话的时候,白越面上含笑在一边频频点头。显然这个缺德主意是两人一起想的,谁是主谋还不好说。 白越道:“咱们现在怀疑谢江有问题,如果他有问题,就不是仅仅是一个为了逃避而隐姓埋名只想过安稳日子的避世者。他一定有底牌,抓住他在意的,逼他亮出底牌,露出真面目。” 更可怕的是,商议这些的时候,谢江的亲儿子谢平生竟然在场,面无表情坐在一边,好像马上要坑的不是他亲爹一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人以群聚,物以类分啊。沈烨当时颇为感慨了好几个词儿,这才拿钱去找了村长。 谢江看着山坡一铲子一铲子被挖开了,土被一担担地装起来,说是要运到不远处去填湖,脸色越来越黑。 “钱你不用操心,我还有些积蓄。”谢江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动你母亲的墓,要不然就是我不义你不孝。” 姚林华的墓现在已经有些乱了,虽然村长保证不会动,但百来人过来,墓就在山坡脚下,哪有那么好看管,所以谢江一时也看不出这墓地已经被挖起来又重新填埋上了。 “那我先去跟村长说。”谢平生犹豫道:“爹,你不要勉强。这钱不是小数字,不行我们再想办法,或者再给母亲找一处好地方。” “不行。”谢江斩钉截铁道:“你母亲的墓只能在这里,是她亲自选的,绝对不能动。” 谢平生被谢江催了,只好去找村长,找了村长又找易先生,好话说尽,半晌总算是将人先安抚下来。 村长犹豫道:“你说话可要算话,我可以先让人停下来,但是如果你骗我们,明天还是要继续开工的。” “是是是,一定。”谢平生连声保证:“让乡亲们都歇一歇,我一定说话算话。” 村长相信沈烨,因为不认识沈烨,只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仙风道骨很有深度的。而他认识谢平生,一个村子住那么久,谁还不知道谁,你谢平生平日里靠摆摊赚钱,给你两辈子也赚不到一万两啊。 “小谢啊。”村长意味深长道:“我明白你母亲的坟在这里,你害怕她受到惊扰。但是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小心的,等以后村里发了大财,你也是村子的一员,也不会亏待你不是。你娘在天有灵,看了也高兴啊。” 谢平生无奈之下,赌咒发誓,还保证这钱来路正当干净,这才看在这些年同村的份上,让众人先停了工。 见众人都收了东西陆续离开,谢江终于松了口气,但是脸色并没有好转多少,阴沉沉的望着山坡。 谢平生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在看那七根指骨,害怕它们被挖出来。村民挖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不是一层层均匀的挖,那几根指骨虽然埋得深,但未必就没有被挖出来混在土里的。 “爹。”谢平生道:“我们回去吧。” “你先回去吧。”谢江缓缓走过去:“我想和你娘说说话。” 虽然简禹没有限制谢江的自由,但出门也是有人跟着的。 不限制,是看在谢平生的面子上,把你当做自己人。但毕竟也不是真清清白白,还是有一些嫌疑在身上,所以在士土奸细和聚星杀手的事情彻底弄明白之前,他只能留在大理寺,好吃好喝没问题,可是别整什么幺蛾子。 谢平生一听爹要留下来,坚定道:“爹,我陪你。” “不用。”谢江连连摆手:“你回去吧,你看看你这衣服,回去换衣服休息一会儿。” “没事儿的。”谢平生道:“爹,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在这陪你,也好说说话。” 谢江坚决不要:“我让你回去你就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谢江坚持,谢平生实在拗不过,只好担心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转身离开,他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简禹的人自然还跟着谢江,你说保护也行,你说监视也行,他们不像谢平生可以商量,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在外一步不离的跟着谢江。不是什么高手,谢江当然可以跑,但这一跑,之后就很难收场了。 谢平生沉着脸回了大理寺,简禹和白越却不在。 佩琪在屋里做女红,听谢平生问便道:“少爷和小姐出去了,说是棚户区那边的失踪案,有了进展。梁大哥过来说了什么,就匆匆忙忙的去了。还带走了小夏。” 小夏就是夏捡,佩琪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十分可怜夏捡,白越让她先照顾一下也十分尽心,如今正在缝的一件小夹袄,就是给他的。 谢平生听着佩琪喊那个小鬼小夏,又想起白越喊自己小谢,只觉得头更痛了。 第166章 杀猪屠狗 简禹和白越站在一条小巷子里,梁蒙递过一张纸,是一个简易的地图。 大约是学着白越当时画乌鸦谷迷宫的样子画的,不过这里的路虽然窄,可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又是大白天,梁蒙只要窜上高处,画出不要太精确的整体图也不太难。 梁蒙道:“我仔细问了这几个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址,平日里可能去的地方,虽然不是很准确,但是圈出了大致的范围。” 地图上用红色圈出了几个点,虽然没有完全重合,但是有几个十分接近。 “这就是我们现在站的这一片?”白越前后一看,她空间感方向感非常强,一点儿也不路痴,一条路走过一遍,再走第二遍的时候,哪怕是少了一棵树也能察觉到不一样。 “对,是这里。”简禹在图上指了一下:“而刘婆可能就是在这个巷子里失踪的。她失踪的那天上午,在巷口有人看见她,还打了招呼,然后她就穿过这里,按理应该穿过巷子之后到对面的小集市去领活儿,但是,集市的人当天并未看见她。” 那天晚上,她并没有回到和夏捡一起生活的窝棚,夏捡在黑暗中抖了一夜,第二天找了一天,也没有见着奶奶,却碰见了白越。 这里的所谓小集市,就是一个略空旷一点的地方,找活儿的,有多余物品的,卖钱也行,以物易物也行,虽然没什么好东西,倒是也热热闹闹,非大风大雨从不间断。 比如身体不适,或者带着孩子的妇人,有人便会从外面接一些手工缝补的活儿来给她们,做好再收走,自己赚个差价,也让她们赚些生计。 夏捡就跟在一旁,眼睛红红的,想来是已经哭了好几场了。 “别哭了。”白越拍了拍孩子:“交给你一个任务。” “啊?”夏捡小狗似的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大概是脸上没肉瘦得很,所以显得眼睛很大,圆滚滚的像是个委屈了的小动物。 “在这个巷子里给我睁大眼睛,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找。”白越道:“看看能不能找到奶奶的东西,比如扣子,顶针,头花,什么都行。” 最了解刘婆婆的,只有她相依为命的孙子夏捡,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两天,这巷子人来人往的,白越未必觉得他能找到什么,但总要找点事情给他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 夏捡一听,顿时觉得自己被委以重任,非常严肃地连连点头。 夏捡干活儿去了,梁蒙凑过来:“少爷,小姐,属下命人在这个失踪者密集的区域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查,有一个院子特别奇怪。” “怎么奇怪?” “院子是空的。” “空的有什么奇怪的。”简禹不由道:“是一直空的,还是才空下来的?” “才空的。”梁蒙道:“据周边的人说,那院子本身是有人住的,是一个腿脚不便的屠户。搬来一年多了,不怎么和人来往,偶尔开门买点东西回去,大部分时间都不见人。” “这么奇怪?”白越道:“他一个人住,也没个亲戚朋友?” “没有。说是以前生意好的时候还挺赚钱,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有一天杀猪的时候犯了混,一刀就冲自己砍了下去。幸亏旁边人手明眼快拿椅子挡了一下,但这也砍伤了自己的腿,留下了残疾。” 梁蒙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据他说啊,他当时一刀砍下去的时候,看见对面绑着的猪突然笑了一下,猪脸变成了自己的脸,这才吓得失了手。” “后来啊,这个洪屠户就洗手不干了,拿着积蓄住到了这里,大概是要赎以前的杀孽吧,院子里养了一群猫猫狗狗小动物什么的,从一个屠户变成了一个善人。” 神神叨叨的,白越和简禹对这话都不信,但是简禹道:“赶紧派人四处去找这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的话,他就是第八个失踪者。” 从每隔七八天失踪一个,到两三天失踪一个,凶手是疯了吗? 梁蒙道:“找了,都找了,但是没有找到,因为他平时也不和人来往,所以大家谁也没注意,说不清楚他是一直在院子里呢,还是什么时候出了门。但也有人说这前两天还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白越突然道:“那他养的那些猫狗呢,猫狗是散养的还是养在笼子里的?” “养在笼子里的。”梁蒙说着在前面带路,没走多远,众人便听见了声音。 猫叫狗叫声响成一片。 简禹忍不住皱眉道:“平日里也是这么吵呢,周围的人没有意见?” “有,但是没有用。”梁蒙道:“别看洪屠户腿伤了,杀气还在,力气极大,常拎一把杀猪刀,谁也不敢惹他。混混不敢惹,周围住着的老弱病残更不敢惹,吵也只有忍着。吵着吵着,就习惯了,反正这里常年都吵。” 这院子不大,棚户区里房子都非常拥挤,就没有很大的院子,两门推开了一扇院门,一阵骚臭味飘了出来。 早在十米开外众人就都闻到了那浓郁的味道,十几只猫狗关在一起,在通风不好卫生又不及时处理的地方,那味道可想而知。 幸亏现在是冬天,味道还算有所收敛,这要是夏天,简直不能想象是什么味道。 简禹向白越伸出了手,白越明白,给他放了一粒薄荷糖。梁蒙没去墓地开谢母的棺,没闻到那可怕的味道,也就不太明白简禹的动作。 但是梁蒙非常会察言观色,他一见简禹紧皱着的眉头在含了糖之后舒展了一点,立刻也厚着脸皮朝白越伸出了手。 “白姑娘有什么好东西也给我一个。”梁蒙乖巧道:“这里实在太难闻了,再进去我要吐了。” 徐飞扬和齐敏不明所以,纷纷停下脚步伸出手。 有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白越无语,看着面前一排三人伸出三只手,看了看手里的盒子,将盒子放在梁蒙手里:“你们自己分吧。” 第167章 暗室 虽然简禹瞪了梁蒙一眼,但梁蒙还是勇敢地拿走了糖罐,然后打开你一颗我一颗和大家分了。 “家里也有类似的糖丸,但都不如这个清爽。”简禹道:“是秦九给你的?让她再给做点?” “没问题。”白越大包大揽:“不过自从秦九哥哥要来,我就没见着她,这丫头也不知躲哪儿去了?” “不会换个地方去溜达了吧。”简禹也觉得奇怪:“这丫头不受控,也不是,准确的说,秦家的人都不太正常。你看看秦五……” 简禹摇摇头,简直不知该怎么形容。要不是因为白越对秦悟歌的态度太正常,他早就吐槽过好几轮了。 白越呵呵了一声没说话,这世上不正常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可奇怪的。特别是她这个行业,接触到的不正常的人更多,就像这猫猫狗狗的叫声一样,听多了,就不吵了。 进了门,进入眼帘的便是个大院子,院子就像是梁蒙说的,放着十几个铁笼子,里面有一半是空的,还有一半关着猫狗之类。 猫狗似乎都饿了许久了,一见着人疯狂地叫了起来,一个个状似疯狂,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响成一片,简直把人吵疯。 “这么养猫养狗,绝对不是想要赎罪的样子,这是造孽啊。”白越走过去一点,看着笼子里一只毛结成了团已经分不清黑白的狗。显然是从来就无人打理过。 这年代没什么品种不品种,都是外面的野狗,虽然现在一个个饿得眼冒绿光,但都还不瘦,可见之前喂得挺多,是主人突然出了什么状况,这才没有喂食、 “这么养狗养猫,绝不是喜欢做宠物的,那是为什么?”简禹将白越拽开一些:“小心些别咬着。” “我知道。”这年代可没地方去咬狂犬疫苗,白越也不打算把它们放出来,而是走到了空着的铁笼前面,看里面留下的粪便和食物残渣。 虽然都是恶心的东西,但白越是看习惯的,梁蒙在一旁直皱眉,简禹想想那日棺木里的味道,十分释然。 白越用根小棍子戳了戳:“看这些残渣推断,应该有几个月时间了,残渣没有腐烂而是直接干透了,应该是过了夏天,天气转凉后留下的。” “有道理啊。”梁蒙佩服道:“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术业有专攻。”白越安慰了梁蒙一下:“你们进屋看了吗?” “看了。”梁蒙忙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白越自然不会听见这一句就算了,转身便走进了房间。 院子里有两间屋子,一间是卧房,一间是杂物房,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白越一走进去,就感觉到不对劲。 “这房子很小,不过这里人盖的房子都不大。”梁蒙道:“洪屠户一个单身汉,也没老婆孩子,住这两间屋子也够了。” “不是够不够的问题。”白越从卧房里出来,又转进了杂货房。 杂货房里那叫一个乱,堆着木块石头,破旧麻袋,架在一起废弃铁笼,柴禾。 这里虽然没有猫狗,但是味道比外面更难闻,白越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你出去透口气,我看看。”简禹道。 白越心里有些疑惑,也就点了点头出去了。 站在院子里,看着两间屋子,突然蹲了下来,找了根树棍,在地上画了起来。 徐飞扬也蹲在白越旁边看着:“白小姐,画什么呢?” “画这院子的平面图。”白越说着起身,在院子边缘走了几步,又到房子前走了几步,再蹲回来画了几笔。 “果然不对。”沉吟一下,白越用树棍点了点地上的画图。 此时梁蒙兴奋地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白小姐,这屋子……” 白越道:“有暗室。” 梁蒙一愣:“你怎么知道?” “外面的尺寸和里面的面积对不上。”白越道:“你们也发现了?” “是,少爷发现了杂货堆后面有暗门。”梁蒙一竖大拇指:“白小姐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太厉害了。” 暗门虽然藏在一堆杂物之后,但还是被简禹发现了,一声令下,很快堆在门口的东西都被清理出来了,一扇沉重的铁门出现在门前。 “这门可比这房子要贵,不是随便装的。”简禹道:“打开。” 铁门似乎有年头了,陈旧而沉重,还有些生锈,上面有一个铜环,梁蒙费了挺大劲儿才拽开。 密室里面一片黑暗。 “咳咳咳,这什么味儿……”梁蒙什么都没看见便被熏得退了几步:“太难闻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难闻的能打倒我,白越听着便要上前,被简禹一把拽住。 “不确定的时候,不要往前冲,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给我们留点脸。”简禹不悦看她一眼。 一个陌生黑暗的地方,一群大理寺汉子面前,让一个姑娘打头阵,说出去还能做人吗? 简禹正要迈步,梁蒙一个激灵:“少爷你站住。” 徐飞扬一把抓住了简禹,梁蒙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和齐敏冲了进去。 白越自然不能冲锋陷阵,简禹也不行,他们一群人跟着,让简禹在前面趟雷,回去后都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火折子在里面亮了起来,梁蒙和齐敏在恶心了几声以后,咦了一声。 梁蒙道:“呕……没事儿,少爷,小姐,进来吧,里面没有危险。” 火折子照亮了里面一小片空间,简禹牵着白越也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暗室,门虽然小,但里面的空间比两个屋子还大,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地上,躺着一个人。 “这应该就是红屠夫,他已经死了。”梁蒙蹲在那人面前:“流了好多血……” 空气中除了动物的臭气,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因为长时间空气不流通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作呕。 白越不着急看尸体,而是四下看了看,让简禹举着火折子往顶上照,照完,又沿着墙壁摸索着什么。 “白姑娘您找什么呢?”齐敏跟在后面。 “除了暗门,这地方应该还有其他的通风口。”白越道:“不然的话,这屋子里味道没那么淡。空气也不会这么好。” 白越管这房间里的空气叫好,众人不敢反对也提不起勇气赞同。直到她在墙上找到一个机关,是一个从屋顶垂下来的绳子。 绳子往下拽,屋顶竟然缓缓地被拉开了一道裂口,阳光和空气同时涌了进来,暗室里一片光亮。 第168章 穿戴式兵器 “我……”梁蒙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不太文雅的话,被简禹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立刻捂住嘴。 “太激动了,一时没控制住,一时没控制住。”梁莽忙嘿嘿道:“我们都是粗人,白小姐莫怪,您啥也没听见。” 白越摆摆手,她见过的粗人太多了,梁蒙他们真不算。特别简禹,有时候说话文绉绉的还带几句之乎者也,她听着都想笑。真是古今有别,像是简禹梁蒙这样的,真要是吵起架来,她觉得自己一个可以对付他十个八个。 白越拽了一下之后,齐敏就过来接手了,继续将绳子往下拉。 暗室的屋顶是空的,与其说是屋顶,不如说这是一个藏在两个房间中的院子,但是盖了一层假地顶。 底是非常厚的雨布,上面盖着稻草。稻草一截子一截子的用绳子固定住,当绳子往下拽,屋顶上的两块雨布被左右拉开,这个院子就明亮地浮出水面。 “这个设计妙啊。”徐飞扬忍不住道:“从上面完全看不出来是个院子,很隐蔽,但是上面又敞亮又透气,下雨还能挡雨。” “也就是在这个地方,在稍微繁华一点的地方都没有什么用。”简禹道:“但凡周围有个高一点的楼,这顶就不能打开。” 徐飞扬抓抓脑袋:“说的也是啊。” 现在不用火折子了,众人都看见了这是一个空荡荡的院子,所谓空荡荡,就是什么都没有。一个空的院子,除了地上躺着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 “虽然这里的味道很难闻,但是能感觉到空气是流通的,温度也比正常室内要低,所以我怀疑这里有非常大的通风口。”白越走了过去,在那人面前蹲下。 这是个中年男人,膀大腰圆,虬髯胡子。穿着一身污浊的粗布衣,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 “梁蒙。”简禹道:“叫个认识的人进来看一下,这个人是不是洪屠夫。” 梁蒙应一声就往外跑,白越紧跟在后面叮嘱一声:“叫个胆子大一点的,别吓着人了。” 梁蒙做事毛躁躁不动脑子,别带个热心大妈进来,一看这场面再给吓昏了,作孽啊。 很快尸体的身份就确认了,正是洪屠夫。 白越又从腰包里摸出了手套戴上,将洪屠夫蜷缩成一团的尸体也转了过来。 洪屠夫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但是一眼就能看见最大的伤口和出血集中的地方是左边的肩膀上。 衣服被撕开,左边的肩膀上被撕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血都糊满了,然后形成一个水泊,当然现在已经干涸了。 白越凑过去看了看,低声道:“死者应该是死于某种动物的撕咬,他肩上被扯掉一块肉,导致了大量的失血……” “确实好多的血,地上都是。”梁蒙看着地上,唏嘘道:“看样子他死之前和那东西进行了殊死搏斗,要不然血也不会弄得到处都是。” 梁蒙说话的地方离尸体还挺远的,他看着脚下,显然血迹就在脚下。 白越走了过去,看向梁蒙看的地方。 “白小姐你看。”梁蒙邀功道:“这里还有不少血迹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那个东西的血。这屠夫虽然没带刀在身上,但这孔武有力的样子,除非他这院子里养了一只老虎,要不然的话,也不能一点儿便宜都没伤着对方就被要死了吧?” 老虎是不可能的,棚户区里房子挨着房子,这密室又是上方空的,除非他养的老虎是个哑巴,要不然的话,那非常有辨识性的声音一定会被邻居听见。 不止是梁蒙脚下,白越一点点看过去,只见星星点点的,地上有不少血迹。 “这些血迹不是洪屠夫的,时间对不上,这个血迹有新有旧,有些看起来时间不长,有些应该有几个月了。”白越这么一说,众人心里都是一沉。 棚户区的七个失踪者,初步估计,最早的一个便在两个月前。而且因为这里环境特殊,未必就没有没发现的失踪者; “地上的血不对。”白越摇了摇头:“如果是被什么动物咬,或者是利器造成,血迹是喷射状的,或者顺着伤口留下呈水滴状,而不是现在这样,呈现网点状,区块形的横条纹,还有种非常淡却粘在地上,混着泥土的感觉。” 其实从众人看见满地都有星星点点的血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那不对劲的感觉充斥全身,却不能明确的说出来,直到白越概括了眼前的情况。 “对,就是你说的这样,洪屠夫的血是一回事。地上的血是另一回事。”简禹道:“凶手可能是一只大型野兽,非常厉害,有巨大的体型和锋利的爪牙,可以将洪屠夫猎杀。也可能是某一种兵器,模拟了野兽爪牙的模样,会不会有人在这里试验某种兵器。” “这个现在不好说。”白越沉吟道:“但看地上的血迹,这是地面被冲洗,然后用扫帚清扫过留下的痕迹。也许是我们查找失踪者他们感到了危险,或者之前就出了变故,临走的时候他们清理了现场,用水清洗地面,用扫帚打扫血迹……或者还带走了骨头残骸之类的。” 众人都恍然,那长条形状的痕迹,竟然可能是有人用扫帚一块块扫过,难怪将泥土地面划出千丝万缕。 无论是野兽撕咬,还是试兵器,用活生生的生命这也太残忍了,只能庆幸没让夏捡进来,要不然他听见奶奶可能是活生生的被喂了野兽,还不得哭晕过去。 “我还是倾向于猛兽撕咬。”白越又检查了一遍洪屠夫的尸体:“他身上不仅有撕咬的痕迹,还有抓痕,是按住撕咬的,如果是兵器的话,除非是模拟野兽獠牙和爪子的穿戴式兵器,不然无论如何也只会留下单一的伤口。” 穿戴式兵器对简禹他们来说是个新鲜词语,但是不难理解。就是人的脑袋上套上獠牙,手上戴上钢爪,其实意义不大。 这一套东西必然很沉重,会影响灵活自由。若功夫高到可以带着这么一套沉重的装备上蹿下跳,那么手里拿把匕首也能杀人,不必如此费事。 第169章 四种伤害 “能咬死洪屠夫的野兽,那得是个什么样的猛兽啊。”众人围着洪屠夫猜想,七嘴八舌。 老虎,狮子,豹子…… 这是个铁塔般的壮汉,比简禹还高些,而且非常强壮,身上肌肉隆起,感觉一拳可以打死老虎。而且他做了这么多年屠户,肯定也是凶狠的心性,绝对不是一般的野兽可以要死的。 “我暂且不能判定是什么野兽,但是洪屠户确实和那家伙进行了殊死搏斗。”白越用小棍点着:“他身上现在能看见的有四种伤痕。” 众人只看见伤痕累累,但想分出四种确实不行。 “一个是摩擦伤,是搏斗中在地上滚动造成的,伤口都很浅只是表皮破损,里面有泥土。” “二是牙齿带来的撕裂伤,他身上有多处撕裂伤,但是冬天的衣服厚,大部分伤得不深,最重的就是肩膀上这一处,扯掉了一大块肉,造成失血过多。这动物的牙齿……” 白越仔细看了看:“是锯齿状的……很奇怪啊。” 众人围了一圈听白越说,他们见过的死人未必比白越少,但是见过的动物肯定比白越少。这年代可没有动物园,大部分人是本地有什么就见什么,本地没有的,有些听说过,有些甚至没有听说过。 简禹梁蒙这种常走南闯北的算是非常见过世面,但世面也是有限的世面。虽然有许多从游记志异中看来的知识,总是不如白越甚至亲手解剖过。 “不是狮子老虎一类的猛兽。”白越笃定道:“老虎一类的野兽撕咬出来的伤口和这个不一样。” 什么野兽会长锯齿状的牙,众人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第三处伤口,这是我确定并非老虎狮子形成的原因,这处伤口呈扫射状,是被抽出来的,类似鞭打的效果。除非当时有人拿着类似兵器在一旁助战,否则的话,这应该是凶兽的尾巴造成的,凶兽有一条类似鳄鱼的尾巴,而狮子老虎没有。” 梁蒙突然举手,白越差一点笑了。这一定是问棚户区用户给的灵感。 白越道:“说吧。” “为什么不能是一个人拿着鞭子在边上助战呢?这么大的野兽自己从密室逃跑,又完全不被周围的人看见,这可能不大,何况顶棚是完好的,暗门也是从外面堵死的。肯定有别人在场啊。” “对对。”齐敏也道:“养一只这么大的家伙,不管是什么吧,肯定也很费钱,这屠户看起来就是个看门的,肯定不是猛兽的主人。” “是从伤口判断的。”白越指了几条长条状扫射伤口给他们看:“这几条都是我说尾巴扫出来的伤口,伤口的痕迹是完整的。当时洪屠夫和猛兽搏斗,一定是翻来滚去纠缠在一起,如果第三者在一旁拿鞭子助攻,不说有没有这个必要,他也不可能精准的每一鞭都完整地落在死者身上,一定会有被野兽挡住,鞭子只落下一般的情况。” 众人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个理。 “只有鞭子是猎物自带的,才不会有阻碍,可以完整地扫在受害者身上。” “有没有可能……就是鳄鱼?”梁蒙喃喃道:“有人在这里私养了一条鳄鱼?然后抓人来看鳄鱼吃人……真是疯了。” 鳄鱼虽然京城没有,但简禹他们都知道也见过,又叫土龙,确实凶狠,也可以吃人。 有人突然插了一句:“土龙不是要在水边上么,这地方那么干,怎么可能是土龙?” “那倒未必。”白越道:“鳄鱼这一类的动物,是可以离开水生活的,而之所以它们从生活在水边,因为水边有比较多的食物,他们在岸上体型笨重动作不够灵活,捕猎的难度比在水里的大。” “真的是土龙啊。”梁蒙惊悚“那得多大的一条鳄鱼啊。” “这个可以从第四处伤口推断出来,这是锋利爪子按住猎物形成的。”白越道:“无论野兽还是人,如果按住用牙撕咬,一般是用前肢……” 白越说着,顺便两手按住了简禹的胳膊,简禹就那么看着她,轻声道:“要给你咬一口试试位置吗?” “额,不用了?”白越敷衍一笑,伸手抹了抹简禹的衣襟:“看你衣服有灰,给你拍拍。” 未婚夫妻不自觉不挑地点的打情骂俏简直没眼看,梁蒙众人纷纷在心里吐槽,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睛都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尸体,仿佛那里马上要开出一朵花来。 白越收回手:“猛兽用前肢按住受害者,然后用牙齿撕咬,根据这两者之间的距离,这个动物的体长大约有……三米左右。” 众人都吸了口凉气,三米长,有锋利的牙齿和爪子,还有可以用尾巴做武器,难怪洪屠夫那么强壮也被咬死了,别说赤手空拳,这一类的动物身上通常有锋利的皮,就是杀猪刀在手,一下也未必能刺进去。 简禹缓缓道:“洪屠户死了多久了?” “确切时间不好说,但应该在三天以上,在刘婆失踪之前。”白越道。 “人死后很快会僵硬,各关节难以弯曲,死亡时的状态被固定下来,这就是尸僵。尸僵最快出现是在死后两刻钟左右,通常是在死后一到两个时辰。三到四个时辰遍及全身各处,六到八个时辰达到高峰。” 大理寺里的仵作对于这些也能张口就来,众人都习以为常,并不惊讶。 白越道:“尸僵的状态持续到十二到十八个时辰后又开始缓解。在冬天三到七天尸僵逐渐消失。身体恢复柔软。现在受害者血液凝固干涸,身体恢复柔软,所以死亡时间在三天以上,他不是失踪案的凶手,至少不是唯一凶手。” 众人都思考了一回,这案子好像很简单,就是有人私下圈养猛兽,丧心病狂抓活人喂养或者取乐。 但是想想又很复杂,梁蒙灵魂发问:“如果洪屠户先死,刘婆后失踪,那为什么凶手不直接用洪屠户喂怪兽,还要多此一举去抓刘婆婆呢,虽然他丧心病狂,但多抓一个人,暴露的风险总要大一些吧。” 第170章 礼物 洪屠夫虽然活着的时候不像刘婆婆那么好对付,可是他已经死了啊,而且肉量比刘婆婆要大,如果单纯做食物的话,肯定更合适。 说不定可以吃两顿。 这讨论确实叫人不舒服,但齐敏还是道:“会不会是因为这东西对吃的挑剔,只吃新鲜的。它进食不是有个周期么,七八天吃一顿,洪屠夫刚死的时候它还不饿,等饿了需要吃的时候,已经不新鲜了。” “哪有这个说法。”白越摇头:“你说一天给七八顿,那可能撑得不想吃。七八天一顿,没有提前两天就吃不下的道理。再说这类动物也没那么挑剔,别说不是现杀的,腐肉他们都……” 白越说着一顿,众人忙道怎么了? “不对啊,现在是冬天啊。”白越突然反应过来:“蛇冬眠了,鳄鱼也冬眠了,蜥蜴也冬眠了,乌龟也冬眠了……” 大部分的两栖动物,爬行动物,软体动物,包括一部分哺乳动物,都是要冬眠的。剔除掉它们之后,这范围确实更小了,但是就连猜也猜不出来了。 简禹道:“莫非这里有什么特殊,可以让本该冬眠的动物不用冬眠?” 如果这里可以如此隐蔽地养着巨大的猛兽而不让任何人知道,那么隐蔽地养几条蛇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赵邱已经死了,说不出来他晚上到底去了哪里。 白越沉吟着:“让冬眠的动物不冬眠,这也不是很难,只要给他们一个温暖的环境就行了,可这里显然不是啊,这附近也不像是有温泉的样子。” “附近没有温泉。”简禹笃定道:“京城里都没有温泉,你若是想泡温泉,城外倒是有一座山,山中有温泉药浴,日后有空,我带你去。” 白越还未搭话,梁蒙适时道:“少爷,我也要去。” 以前也没觉得梁蒙如此没有眼力劲儿,简禹正想白他一眼,突然道:“对了……” 众人都不知道简禹在说什么。 简禹道:“如果七个受害者都在这里被害的话,那即便是骨头都吞下去了,这里也会留下很重的气味,对吧。” 白越点头:“而且无论是什么东西,也不可能把骨头都吞下去。小一些的就罢了,手臂大小腿,头颅,牙口再好也只能咬开,绝对不可能咽下。” “那他们就还在某个地方。” 这话没错,可是……白越迟疑道:“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如果这些骸骨埋在这个院子里还能挖一挖,如果分散埋在别的地方,根本无从找起。” “我有办法。”简禹一笑:“梁蒙,去找黄大爷,告诉他我有用要提前收货。” “好嘞。”梁蒙应了一声:“我这就去。” 白越好奇道:“黄大爷是什么人,你收什么货?” 简禹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一会儿你就知道,我要给你一个惊喜。本来是你的除夕礼物,但是现在正好用得上,就先给你。” 白越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简禹说什么也不说,嘴巴上好像是贴了封条一样,无论白越威逼利诱,简禹都表现出了一身的英勇无畏,要杀要剐随便,除非你用美人计,否则一个字都没有。 白越实在是使不出美人计,只好无奈放弃,好在简禹既然在这里等,就证明梁蒙去的地方不远,很快就能回来。 走出暗室,出了屋子,可惜外面的空气并没有更好一些,反而更吵了。 “这些猫狗,可能是当作食物抓来的。”白越道:“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凶手觉得喂食猫狗不满足了,便开始对棚户区里的人下手。” 简禹沉声道:“如果只是抓野猫野狗喂食,虽然残忍但不触犯律法。用活人血肉喂食,这简直令人发指,这件事情一定要追查下去,将凶手绳之以法。” 白越始终也想不明白这可能是一种什么动物,便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按理案发现场是要封锁起来,让痕检技侦一寸一寸地查的,但是现在没那个条件。只能封锁这一片,让人先将洪屠户抬回去再给其他仵作看看,看看能不能有其他发现。 简禹也不吵白越,这院子里都查了一遍没有什么危险,就随她自己去一边看一边嘀咕,兀自和徐飞扬他们说着其他安排。 梁蒙果然去得不远,来回不过半个时辰,白越正在墙边看着什么,便听见了他的声音。 “少爷,少爷我回来了。”梁蒙的大嗓门从几十米外就开始响。 简禹迎了出去。 到底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白越也好奇得很,忙跟了过去。 还没走近,便听见一声狗叫。 白越恍惚了一下,转头看身后的院子角落里的大小笼子。关在笼子里的狗还在拼命地叫,但是和门外那一声不一样。 莫非是为了追踪暗室里的血迹和气味,简禹找了条警犬来?这也不奇怪,狗的嗅觉灵敏,是人的一万多倍。人经过训练可以分辨出三千种味道,而狗能够分辨十万种以上不同的味道。 但是,为什么是给我的礼物? 白越苦思冥想中,只看见梁蒙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个年轻人,手中握着绳子,绳子上果然拴着一条大白狗。 梁蒙对年轻人说:“这位就是白小姐。” 白越正打算过去打一声招呼,那年轻人突然就放开了手中的绳子,吹了个口哨,他牵着的大白狗像是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来。 白越虽然不怕狗,但是那么大一只狗杀伤力是巨大的,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一道白光闪电扑来,只来得及往后退了一步,那狗已经到了面前,一声吼叫,抬起了上半身,两只爪子便搭住了她的衣服。 这狗真大,四爪着地都快到白越腰了,如今站立起来几乎到了白越肩膀,而且死沉死沉的,白越根本扛不住这重量,大惊失色中又往后退了两步,眼见着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万分紧急中,简禹身影一晃便到了她身后,在她腰上托了一把,让她站稳。 简禹笑了一下,低声道:“慢点。” “我……”白越惊恐未定,差一点也说了梁蒙一样的话,这是哪里来的疯狗,你还笑?你是想我被咬死殉情吗? 但是那狗两爪子搭住了白越的胳膊以后,并没有血盆大口一口咬过来,而是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第171章 邢队那么帅 白越呆了一呆:“他,不咬我?” “当然不咬你。”简禹笑道:“你是它的主人,它怎么会咬你呢?” 白越愕然;“你说这是送给我的狗?” “对呀。”简禹道:“喜欢吗?” 那狗果然对白越很熟悉的样子,两眼水汪汪地盯着她,好像看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白越并不怕狗,但是面对这么大的一个大型犬,心里多少有点怂,想着简禹在身边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鼓起勇气摸了摸狗头。 大白狗乖得很,没有躲也没有反抗,而是嗓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用他的大脑袋在白越掌心里蹭了蹭,一副讨好的样子 “他好乖呀。”白越惊喜了,瞬间就开心了。 “不只是乖,还很厉害。”简禹道:“他训练得非常好,能跑能跳,你可以给他下命令,他还会根据命令来做动作,非常有灵性。” 那不就像是他们局里的明星警犬大宝一样,白越来了兴趣,她轻轻拍了拍,大白狗的脑袋,然后指了指面前:“坐下。” 大白狗还是傻乎乎地看着她,傻乎乎地摇尾巴。 简禹道:“这么喊不行的,你要喊他的名字,不然他怎么知道你在和他说话。” 白越一想:“对,你说的有道理,他叫什么名字?” 简禹干脆道:“让小黄给你表演一下吧,他是老黄的孙子。老黄师傅是训狗的一把好手,我可是花了大代价请他的。” 小黄是牵狗来的年轻人,腼腆地站在一边。他听简禹吩咐,点了点头。 然后,小黄走了过来,白越睁大眼睛,听见了不可置信的一句。 小黄说:“邢队,坐下。” 大白狗果然听话,麻溜儿地就坐下了。 小黄伸出手,说:“邢队,手。” 大白狗伸出右前爪,搭在了小黄的手上。 人和人是有差别的,狗和狗也是有差别的,大白狗一身皮毛顺滑无比,丝丝飘顺,打理的干干净净,修剪的长短适中,没有一点异物。身上也没有异味,清清爽爽,肯定是照顾得非常好的。 再被院子里那些猫猫狗狗一衬托,光芒四射。像是一个高贵的王子,站在了一群乞丐面前。 众人一见大白狗如此听话也都来了兴趣纷纷,凑过来站一排看它表演。 大白狗果然训的特别好,小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非常有灵性。 而且它不光是漂亮,也很厉害,集力量和美貌于一身。这院子近两米的矮墙轻松一跃而过,小黄解释说了,有一些技能不好演练,但是邢队的撕咬能力也非常强,不会武功的成年男人,四五个都治不住它,二三十拦不住它。 简禹听着非常满意,这狗不但可以给白越做宠物,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保护她。 众人都挺新鲜也新奇,议论纷纷赞扬不已,简禹和小黄聊了几句后看白越,却觉得白越的表情有点奇怪。 你说她不满意吧没有,她刚才表现出来的明明是很喜欢。你要说她满意吧,也不太像,简禹琢磨了一下,他感觉白越这是被惊呆了的表情。 莫非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听话的狗?不对啊,之前她不是对自己说,以前养的叫邢队的大白狗,又乖又听话又威风吗? 还是触景伤情,看见它,想到了自己过去的狗狗? 简禹心里有些吃不准,犹豫道:“怎么了,不喜欢?” “这狗好漂亮,我真的特别喜欢。”白越一脸空白,颤抖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道理我都懂,但是……但是为什么他要叫邢队?” 刚才大家围着鼓掌看大白狗表演的时候,只有白越特别害怕它突然站住,然后从脖子后面摸出一把枪来,突突突把他们都打死。 “我知道你想邢队了,所以给你找了一条大白狗,本事想给你做新年礼物的。”简禹温柔道:“这条狗也不知道和你的邢队像不像,但是老黄说,他养狗训狗一辈子,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狗了。” 这一点白越是承认的,真的很漂亮,比大宝还漂亮,比邢队……那就算了,跨物种不太好比。 白越实话实说:“它比邢队好看,比邢队威风,我也特别喜欢,但是能不能改个名字。只要改个名字,它就完美了。” 白越和邢队做了近十年同事,虽然法医不归刑警大队直接管辖,但是杀伐决断威严霸气的邢队是全警局心里的勇士和整个公安系统的传奇,白越也不敢使唤他,坐下,站起来,把棍儿给我叼回来。 想着那一幕白越就脑壳疼得厉害。 简禹道:“小黄,邢队这名字还能改吗?” 小黄一脸为难的道:“简大人,这可改不了了。我爷爷训的狗,开始叫什么名字就一直叫什么名字,如果改名字会混乱很久,后面可能旧名字也不认,新名字也不认,就废了。” 说起这个,白越奇道:“小黄,我也没见过这狗,它为什么就认我做主人呢?” “是这样的。”小黄道:“简大人给带了几件白小姐的衣服和日用品,那上面有白小姐的味道。我们有特殊的方法,就能让邢队将您当主人了。” 邢队把我当主人,白越默默念了几句,念出了一身冷汗。 邢队已经跑回来了,又蹭到了白越身边,尾巴在后面一甩一甩地,用脑袋去蹭她的腿。 虽然白越不敢叫出那个名字,但这狗实在是帅,美貌无敌又威风凛凛,她还是忍不住蹲了下来,将大脑袋抱在怀里搓揉了一顿。 喜欢是藏不住的,简禹终于放了心,只觉得白越的奇怪,大约是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狗吧。虽然那只是一条狗,但是陪伴她从孩童时长大的,感情自然不同。 白越揉了一会儿狗,恋恋不舍地站起来,狗狗乖乖在她脚边趴了下来。 “谢谢你。”白越知道简禹这是真用心了,大约也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误会,才费了如此心思。 “和我不必客气。”简禹心满意足转身往暗室里走:“带邢队进来闻闻。” 第172章 垃圾山垃圾海 白越带着邢队一起进了暗室:“它能闻出来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它的鼻子肯定比你靠谱。”简禹道:“如果这里的气味足够浓,凶手走的又不太远,说不定就能找到。” 也是,白越刚要搭话,简禹又道:“找不到也没有损失,就是这里味儿太大有点脏,回去要给邢队洗个澡罢了。” 给邢队洗澡?白越整个人又要不好了,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怎么了?”简禹看白越那恍惚神情又想岔了:“放心吧,不用你动手。府里有人给他打理,洗澡饮食都是从黄老师父那边要的人手,都是专业的。” 不用自己给邢队洗澡了,白越略松了一口气,然后想到日后邢队满院子撒欢的,叼着骨头卖萌,说不定还会挤进房间跟自己抢床的画面,心里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留下一片荒凉。 果然,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幸亏邢队不会出现在这个空间,要不然的话,她唯有一头撞死以谢罪了。 邢队进了屋子后,简禹拍了拍他的脑袋,往满是血迹的地方轻轻按了一下,它便开始闻了起来。 邢队很专业,左边闻闻右边闻闻,白越和简禹就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闻了好一会儿,它抬起头汪了一声,转头就往外跑去。 两人连忙跟上,却见邢队在院子里停了下来,正冲着院子里已经收拾起来的洪屠户的尸体摇尾巴。 白越连忙过去,将邢队从洪屠户身边牵开,将它牵到外面。 邢队想了一下,突然汪一声,撒开爪子往外跑去。 “梁蒙跟上。”简禹唤了一声。 邢队的腿虽然没有白越长,但胜在数量多,让白越拎着裙子在后面狂追还是有一定困难的。简禹也不能丢下她一个,只好让梁蒙先上。 白越到的时候,邢队已经不再是长毛飘飘,干净整洁的狗中小王子了。它正和梁蒙齐敏徐飞扬带着人吭哧吭哧挖着一座垃圾山。长毛上沾着不明所以的东西,散着刺鼻的气味,幸亏是冬天不是夏天,要不然的话,还会有污水横流蛆虫满地。 白越不由得很佩服它,果然叫邢队的都不一般,人中英雄,狗中狗熊。 这是棚户区外几百米的一处荒地,上面堆放着各种垃圾,这年代没有固定的垃圾处理,能够统一集中在这里已经不容易,而从棚户区扔出来的垃圾,就像是乱葬岗的坟一样,连拾荒的人都不愿意来。 “少爷。”梁蒙见简禹带着白越终于到了,兴奋地跑过来。 简禹拽着白越,蹭蹭蹭地退了几步。 “这哪儿说。”简禹指了指:“别动。” “哦。”梁蒙委屈站住:“邢队可真厉害,它带我们跑到这里,在垃圾堆里一阵刨,真的刨出了人骨。” 梁蒙一指,一旁的空地上,果然放着几根骨头。 白越走了过去,摸出手套来将那几根骨头摆好看了一下,然后长长的叹口气,面带忧伤地看向那座垃圾山。 垃圾堆里找线索,这事情她其实是熟悉的,许多人在犯案后,会毁尸灭迹,把证据分成无数份丢往大江南北。所以大海捞针找线索证据都是常有的事情。 可常有,也挡不住浓浓的哀伤。 简禹知道白越在想什么,看了看梁蒙几人,要是靠他们几个,三天三夜也清理不出这一块,邢队找到了这几块,代表这里不仅仅只有这几块,两个多月,七个失踪者,很可能都在这里。 “你不用担心,我去找人。”简禹打包票道:“还有你一会儿当心邢队往你身上扑,他这会儿有点臭。” 白越是领导一声令下,她也绝对可以义无反顾和邢队并肩作战的,以前工作的时候,虽然大家都会照顾女生,但真工作起来谁也顾不了那么多,怕脏怕血怕虫子怕死人,你还干什么法医做什么警察。 但这会儿既然有人罩着,白越自然也不会太积极,她在已经找出来的骸骨边蹲了下来,用两根棍子夹起一根。 梁蒙等人分得不那么清楚,看见骨头就丢了下来,这里不仅仅有人的骨头,还有动物的骨头,白越从中挑出一根,确定道:“失踪的人,十有八九是被抓去喂动物的,这腿骨上有明显被啃食的牙印。这个牙印和洪屠夫身上的一样。” 简禹有钱有权好办事,回大理寺调人需要时间,便直接去了棚户区里的小集市。十两银子从里面找来了好几十壮劳力。 “就是这里,把这里的垃圾全部挪到那边去。”简禹道:“把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片纸都看清楚,把里面所有的骨头,不管是人的骨头还是动物的骨头,都挑出来,放在这里。” 简禹让人找来几个大框子放在面前:“凡是找到骨头的,放过来我会叫人记录名字,等到结束一起结算,额外有赏。” 都是棚户区里生活的,对于这种环境早已经习惯,这钱比他们平时赚的容易多了,一个个都很兴奋,简禹说一声开始,立刻带着十二万分的热情冲了上去。 梁蒙长长地松了口气,自己退了出来,把大白也牵了出来。领导还是爱他们的,要不然的话,就凭他们几个,要在这臭到天荒地老了, 简禹不但心疼他们,还心疼白越,叫人从大理寺叫来了傅初正,还借了两个仵作一起来给白越帮忙。 这垃圾山,果然是藏骨埋尸的地方,框子里大大小小的骨头很快堆了起来,白越和几个仵作一起,穿戴整齐热火朝天地开工。 先是分类,并非所有的骨头都是人骨,这垃圾山不知在这里堆积了多久,自然也有死在其中的动物,有些特征明显的还好认,更多的碎骨头便是连仵作也要商议一下。 白越带着口罩带着手套,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将头发全部挽了起来扎进帽子里,和几个仵作先分骨头品种,再一个个地拼凑个人。这事情她是做了无数遍的,虽然复杂但是很熟练,这一刻她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工作岗位,认真而虔诚。 第173章 朴实无华的富婆梦 简禹站在一旁看着白越,有召唤就打打下手,不过除了白越也无人敢召唤他,白越有了三个仵作一起,也不太乐意召唤一个外行。 所以简禹就成了最轻松的那一个。 梁蒙凑过去,低声道:“少爷,没想到白小姐真的厉害啊,开始我还觉得她是故弄玄虚卖弄学识,现在看来,京城里几个有名的仵作,都没她厉害。” 这年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家的会仵作的手艺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简禹还是笑得很满意。 “我不缺仵作,大理寺也不缺仵作。”简禹道:“你明白么?” “明白,当然明白。”梁蒙作为心腹小天使一号,当然什么都明白。自家少爷不留恋风月,也不想靠着婚事往上攀,虽然是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但其实骨子里有那么点江湖儿女浪漫的向往。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离分,既可以酷暑寒冬窝在家中家长里短絮絮叨叨,也可以阳春四月纵马长歌天高海阔。 京城里有太多可以相夫教子的大家闺秀,豪门望族。但却不会有一个白越这样可以高谈阔论,博古通今,知天晓地,精灵古怪的奇女子。 认真的姑娘很美丽,简禹看着白越裹得看不见脸的模样还是很满意,很想回去抱着爷爷亲两口,你可真是我的亲爷爷啊,干得漂亮。 这垃圾山实在太大,东西也太杂,虽然后面陆续又来了好几十人,也实实在在地挑拣了半天加整整一夜。 这里的动静那么大,一定会惊动凶手,事情宜早不宜迟,简禹打算一鼓作气,点了无数明晃晃的火把,硬是熬了一夜,将整个垃圾山细细地筛了一遍,找出了好几筐的骨头。 白越带着三个仵作一起,将所有的骨头先筛一遍挑出人的骸骨,然后再分男女,根据尺寸凑完整躯体,好在他们都是熟练工,倒是也没有什么怨言。 梁蒙让人现搭了一座简易的草棚,放上几张桌子椅子,准备了热饭热菜热汤热水,谁累了都可以来休息,谁饿了自己来随便吃。 棚户区的人无所谓,习惯了这样环境,梁蒙准备的饭菜虽然一般对他们来说也是极好的,因此都吃了不少。 天黑之后,简禹走过去,看着白越蹲在地上摆弄几块骨头,在她身旁蹲下道:“怎么样了?” 白越暂停下手里的活儿,呼一口气:“基本上可以确定失踪者的骸骨就是遗弃在这里,但要确定人数的话,还需要把全部骸骨都拼起来。没那么快。” 简禹点了点头。 白越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和垃圾山奋斗的众人,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没那么快,怎么也得到明天早上。如果不顺利,可能要到明天晚上。” 简禹细细地看白越的表情,却见她脸上一点点不悦都没有,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当然他不知道这对白越来说是家常便饭,一个月加两次班,一次加半个月,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你要是没事儿找茬,动一下她也不乐意。有正经事情,正经案子的时候,她是不怕苦不怕累的。 “怎么了,脸上有东西。”白越见简禹面色奇怪,不由想擦擦脸,抬手感觉手也不能要,只好眨眨眼睛:“你要不离远点,这儿有点脏。” 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能在垃圾山边待这么久很不容易了,在白越看来简禹已经是完全没有架子,平易近人的大少爷了。 “没有东西,还是那么好看。”简禹收回心神:“但是再好看也要休息吃饭,大家都休息一下吧,身体要紧,不差这一会儿。” 简禹深谙人心,如果只喊白越一个,她未必会休息。但是大家一起休息,她自然就跟着休息了。 工作狂都是这样,他也不是没见过。 于是傅初正招呼一声,几个仵作都停了活儿休息。 将身上裹着的捂着的去掉,白越往草棚走去,然后伸直手臂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这就是命,她已经认了,无论在现在,还是在遥远的将来,加班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梁蒙贴心,虽然只是一个简易草棚,竟然还拉了一道帘子,里面是专门给姑娘休息的女宾包房。 白越进了房间之后,简禹也跟了进去。 “累坏了吧。”简禹让白越坐下,给她按按肩膀。 白越曾经也有过最朴实无华的梦想,中彩票成富婆,然后雇用一个帅小伙技师每周上门给自己按摩推拿…… 没想到愿望不经意间就完成了,简禹虽然不专业,但是手上力度正好,按着酸痛的肩膀十分舒服。 “嗯嗯,就这样,左边一点左边一点……”白越一点儿不见外,舒服得整个人都摊开了,要不是地方不对,恨不得躺下来享受。 梁蒙端了一盘吃吃喝喝,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含蓄地咳嗽了一声:“少爷,属下送点吃的过来,方便吗?” 门帘掀开,简禹和白越在里面奇怪地看着他。 “送吃的端进来啊。”简禹莫名其妙道:“你站在门口干什么?要我去迎接你吗?” “……”梁蒙低头顺眼:“这不是怕不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白越道:“梁蒙怎么奇奇怪怪的……” 两人看着梁蒙,正直坦荡的光芒直射进他复杂阴暗的内心,梁蒙把食盘往桌上一放,羞愧地夺门而逃。 白越吃得下,简禹虽然不太吃得下,但是也陪着多少吃了点。 “对了。”白越吃着突然道:“谢平生那边怎么办了,派人盯着谢江吗?” “放心吧,盯着呢。”简禹道:“明天再让他痛苦一天,晚上放沈烨。” 沈烨是除了白川之外轻功最好的,白川是前辈,偶尔帮忙可以,简禹可不敢使唤。沈烨就不同了,兄弟就是拿来用的。 谢江从天亮一直在坟前坐到天黑,也不知做了什么,天黑便回了大理寺。 但第二日等了又等,无人来送钱。 经过一个晚上的奋战,垃圾山终于见了底,框也装满又空下。平地上,白越和三个仵作一起,终于整理出了比较完整的骸骨。 第174章 一次更比一次臭 翻捡垃圾山的人拿到了自己满意的报酬陆续散去,白越和几个仵作又忙活了半天,算是有了一个统一认定。 白越看着天边初升的朝阳,喝了一口简禹递过来的热茶,无限深度地感慨道:“无论这世上有多少黑暗,太阳也会照常升起,阳光会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正义虽然有时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忙得头晕脑涨,困得哈欠连天,臭得已经麻木的众人:“……” 只有简禹自然接话道:“是,我投身大理寺,也正是因为坚信世上自有正义和公理。” 一早就吃饱了狗粮的众人都说不出话来。 只有脏兮兮的邢队趴在它的大盘子面前,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兴致盎然地吃一盘牛肉。 吃饱喝足略作调整,白哗啦啦翻过记录,指点着道:“我们从垃圾堆里翻出的骸骨里,一共拼凑出九具尸体。” “九具?”众人皆惊,不是只有七个受害者? 白越摆了摆手接着道:“其中有三具属于刚出生的婴儿,应该与本案无关,可能是出生就被抛弃的弃婴。其他的六具,基本上可以确定,是除了刘婆之外的六个失踪者。 成年的骸骨六具,躯体和四肢只剩下骨头,白越他们一块块拼出来的,但是脑袋上还有皮肉,只是腐烂得非常厉害,有的真是现实意义上的烂肉模糊的一团,即便是亲爹亲妈,也不可能靠五官分辨。 这几个脑袋,就算白越在开始几次三番的强调,又有这么多人在场,刚翻出来的时候,还是把众人吓了个半死。 “这家伙也吃得太干净了。”梁蒙打量着地上的骨头道:“我以前也在山里遇见过被野兽啃食的猎物,怎么也不会那么干净,关节缝隙里,总要留点肉……” “不仅仅是野兽啃食。”白越残忍道:骨头上除了锯齿的牙印,还有刀划的痕迹。” 众人都是一惊。 “洪屠户的院子里不是养了那么多猫狗吗?”白越冷静道:“我觉得他们开始是抓来喂猛兽的,后来猛兽改吃人了,这些猫狗一时没了用。可他没有放走,那靠什么养活呢,总不至于还特意去买猫粮狗粮,这不就顺手弄些猛兽吃完的残羹剩饭。” 特别有道理,众人一边想吐一边点头。 简禹道:“怎么能确定这六具尸体的身份,他们死亡的时间相差无几,怎么能确定少的是刘婆?” “很多因素,首先是男女,然后是身高,还有一些个人因素。” 白越道:“比如刘婆,刘婆的走路一瘸一拐,因为之左腿小腿骨折没有得到良好医治落下了病根,那么她的腿骨上,就一定会留下断后生长的痕迹,但是这几具骸骨的腿都是好的,所以可以确定刘婆不在其中。” 白越说,身旁几个仵作都点头。他们都是京城资深的仵作,开始对于给白越帮忙,因为简禹倒是不敢有不愿意,而是想着指点她一二。真上手后,发现白越懂得只多不少,立刻就收了轻视之心。 夏捡已经被送回去休息了,虽然他不愿意走,坚持要在这里等奶奶。但白越是不可能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守在垃圾堆前一个通宵的。 见此时垃圾山已经翻了个底朝天,六具失踪者尸骸都找了出来,却独独缺了刘婆,梁蒙不由地道:“有没有可能,刘婆不是他们绑架的,她的失踪是个真的意外,只是困在了某个地方。” 白越沉着脸摇了摇头:“你说的这种可能不大,但我觉得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洪屠夫没有被吃掉。” “因为刘婆?” “对。”白越道:“他们按常规抓了刘婆,然后带进院子给猛兽喂食,却发现洪屠夫被咬死了。因为这个变故他们觉得这里可能要出问题,然后就将猛兽带走,将暗室的门封死。” 简禹点头:“洪屠夫虽然块头大,但是根据受害者整体的体型来看,猛兽一次进食根本无需那么多。带一个瘦小的刘婆,肯定比洪屠夫要方便得多。” 如此推测是都说得通的,但即便如今六具尸体在面前,案情一时也没法子再进展。邢队就算是再神,也不可能闻出现在不知在哪里的凶手。 “先这样吧。”简禹道:大家忙了一夜都辛苦了,回去休息。”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辛苦倒是还好,主要是太臭了。臭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出现在热闹的街头,路人都纷纷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 就算白越听力一般一般,也听见路人窃窃私语,只听得一脸黑线。 简府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众人各自去沐浴更衣,邢队也被拉走洗白白去了。 佩琪捏着鼻子:“小姐,您这又去哪儿了,怎么一回比一回臭?” 上一回是挖坟,这一回是挖垃圾堆,白越叹了口气,无力道:“来,多给我放点花瓣,那个香料也放点,再换桶水来……” 洗得干干净净的,一觉睡到下午,白越这才又活过来。 洗白白的邢队在温暖的屋子里被细心地擦干了一身飘顺的毛,又成了高贵的小王子。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么漂亮的一只狗,佩琪对邢队的到来表示了十分的欢迎,闻讯赶来的简禹的弟弟妹妹们,更是围着你摸一下我摸一下不愿离去。 “挺好的。”白越道:“以后我们出去不方便带它的时候,也有人陪它玩,不会无聊了。” “是。”简禹面无表情道:“但它是我们的邢队,不是他们的邢队。” 简禹冷酷地把一群小鬼赶走,牵着邢队,带着白越一起回了大理寺。 大理寺里一切井井有条,从棚户区带回来的骸骨和洪屠户的尸体都已经送去了傅初正的停尸房。 “我已经让人去查洪屠户的身份了,看一下他在进入棚户区之前,和什么人接触过。”简禹道:“还有京中有哪些擅长饲养的手艺人,比如黄师傅,他们黄家几代训狗,也和我聊过,有养蛇的有养蝎子的,什么人都有,他们互相之间都有联系,说不定有线索。” 第175章 不是人人都能看见鬼 “有道理。”白越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一行有一行的圈子,能养这么个大家伙的,肯定不是一个人就养了一个,说不定是一个组织,在这个圈子里打听打听,京城里不会有多少这么大的家伙,在圈子里可能众所周知呢。” 圈子是个神奇的领域,爱好更是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类做不到,毒蛇猛兽大部分人不喜欢,自然有小部分人喜欢。 几人又商议了一下,安排好天色也有些黑了,沈烨来了。 沈烨是来做苦力的,他一直以为轻功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时候,比如可以带着心仪的姑娘飞来飞去,如今才发现还有另一个功能。 装鬼。 白越在试验过一次之后,感觉这个技能特别的好,因此现在一有事就想到让他装鬼。 对此沈烨百思不得其解,也曾经认真问过这是什么? “因为管用啊。”白越道:“招数不在新,管用就行。往别人坟上布阵压制厉鬼的人,一定相信这世上有厉鬼,那装鬼就肯定管用。与其严刑拷打,不如吓唬一下,多省事儿。” “是,没错。”简禹在一边凉飕飕道:“不过你吓唬越儿肯定没用,她可能还会把你抓起来,然后把你培养成她的手下,带你一起去征战地府。” 碰上这种狠人,沈烨除了乖乖的听话,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哎……”沈烨换上一身飘飘白衣,将头发打撒下来。 白越拿出一张纸:“来,照着这个易容。” 画纸上,是一个和谢平生有三分相似的年轻女子。是根据邻居描述出来的谢母生前的样子,谢平生看着画像久久不语。他也不知道这是否母亲的样子,全靠邻居辨认。 沈烨很快便化成了谢母的样子,穿上了一袭飘逸白衣,好在这衣服不太分男女,只要飘逸就行,要不然的话,沈烨是死也不愿意穿女装的,而谢江老奸巨猾,不像是薛冒那么好糊弄,所以让林怡去晃,怕会被识破。 万事俱备,天色深沉。 三更时分,万籁俱静,大理寺里除了巡逻的侍卫,连邢队都睡了。它睡在白越的房里,自己的小窝虽然也豪华舒适,但冬天太冷,所以简禹还在白越屋子里给它铺了一块毛毯。 一个白影从院子里飘过,飘到了谢江的门前。 谢江的门就没锁,他现在在大理寺是处于被监视的位置,大家给谢平生面子,进去找他会敲门,但是不允许从里面把门反锁。 白影挥了挥手,门就这么开了,沈烨飘了进去。 谢江昨夜就一夜没睡,今日没等到人送钱,更是郁闷,虽然谢平生诸多相劝,也不能释怀。 晚上的时候,谢平生从厨房拿了点酒,你一杯我一杯地,劝着谢江喝了不少,醉意带着困意,迷迷糊糊的便睡了。 睡到半夜,谢江也不知怎么的就醒了,昏暗中睁开迷蒙的眼睛,迷迷糊糊看见一个白影站在面前。 谢江顿时就一个激灵,晚上那点酒都醒了。 “你是什么人?”谢江脱口而出。 窗户不知道何时开了,门也开着,一阵阵阴冷的风吹了进来吹得白衣人黑发飘散,谢江问完之后顿时觉得不对,虽然透过凌乱的黑发,昏暗中看起来不难真切,可这张脸,却是他记忆中用不能忘的一张脸。 沈烨没有说话,他不能说话,五官脸型是什么样子,邻居是可以描述的,白越可以通过描述画出来。但是声音是什么样子,这是无法描述的,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模仿,只要一说话就可能被谢江察觉。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了手,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谢江可没有薛冒那么胆小,他开始吓了一跳之后,定了定神,哑着嗓子道:“你出什么人?” 沈烨抬起头,谢江整个人都僵住了。 “林,林花……”谢江僵硬的念出几个字,满脸的惊恐:“你,你……” 如果沈烨这时候能说话,一定会说一句,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死了…… 但是沈烨不能说话,他只是伸着那只手,手里,握着一个东西。 他的手收在长长的袖子里,谢江看不见他握着东西,见他伸手出来,突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一变,整个人往后一弹。 谢江是会武功的,但是武功一般,不是什么高手,一对一未必是梁蒙的对手。但是他在往后躲的同时,手便伸到了枕头下面。 沈烨看在眼里,谢江这种缺德事做多了的人,随时都准备害人,自然随时也怕被人害,怕是不在枕头底下放一把刀子是睡不着的。 沈烨只是微微一笑,他突然抬起左手,在脖子后面摸了摸。 他脸上微微笑的表情突然就消失了,将手从脖子后面拿出来,一片鲜红色,手上竟然全是血。 谢江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就在此时,谢江突然听见外面儿子喊了一声:“爹,你睡了么?” 沈烨听着这声音脸色一变,手上的东西啪的一声落在床上。 谢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没……” “这么冷的天,爹你怎么不关门,一会儿得了风寒?”谢平生一边唠叨,一边走了进来。 沈烨就像是被风吹了一样,腿脚一点都不带弯曲的,就这么飘了出去,用非常快的速度,和谢平生擦肩而过,消失在了门外的黑暗中。 谢平生显然刚睡醒,眯着眼睛打着哈欠:“爹,你这么晚不睡觉,干什么呢?” 他走到床边,把门关上,自然的不能再自然,好像根本就没看见沈烨。 “你……”谢江吞咽了一下:“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了?”谢平生一脸的茫然:“什么意思,什么看见什么了,我起夜,看见你门和窗户都开着啊,就过来看一下。” 谢平生什么都没看见,谢江这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晚上喝多了产生了幻觉,他晃了晃脑袋,突然看见被子上有什么东西。 第176章 鬼吹风 他伸手便将那东西拿了起来,沉甸甸冰凉凉的。 “什么东西啊?”谢平生奇怪问了句,然后就想凑过来看一看。 谢江却像是被蛇咬了一样,立刻就把手缩了回去。 “没什么东西。”谢江含糊道:“大半夜的,我要睡了。你也回去接着睡吧。” 说完,谢江将手放进了被子里,躺下闭上了眼睛。 谢平生无奈,欲言又止,只好道:“那您赶紧睡吧,我回去休息了,有事情您就喊我。” 谢江摆了摆手让儿子走吧,谢平生又检查了一遍窗子是否关好,给父亲掖了掖被角,关门出去了。 待听见隔壁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确定谢平生已经进了屋子,谢江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从被子里拿出了那东西,三两步冲到桌前,手有点颤抖地点亮了油灯。 油灯的光芒虽然不够亮,但已经足够让谢江看清楚手里的东西。 他哐当一声,将那东西丢在了地上。 那是一把小锤子,已经有些年月了,手柄的地方磨得发亮。 谢江像是见了鬼一样,身体站得僵直,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锤子,这正是打死姚林花的那个锤子,这锤子应该在自己的家中,和那些锯子斧子放在工具箱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说刚才看见姚林花是他酒后的幻觉,那么这锤子呢,冰凉坚硬,实实在在的在面前,这总不会是幻觉。 谢江久久地盯着地上的锤子,眼神从惊恐慢慢冷静下来,渐渐地,染上了一层狠厉之色。 “你可别怨我。”谢江从地上捡起小锤子,随手丢进了抽屉里,自言自语道:“你我各为其主,也是无可奈何。” 沈烨装鬼回来,一边卸妆一边叹气。 “我从小就羡慕飞来飞去的鸟,后来发现,人也能飞来飞去,于是刻苦学轻功。”沈烨拢起乱七八糟的头发:“万万没料到啊,我这一身轻功,最后竟然是为了装神弄鬼。” “沈公子辛苦了。”白越笑道:“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 沈烨抹下易容,换上自己的脸;“我多劳点倒是无妨,但就这样有用吗,谢江隐姓埋名这些年,是个绝对沉得下心的狠角色。你们这么吓唬一下,他就能招啦?” “那倒不是。”简禹道:“没人指望他这样就招,但也正因为他是个沉得下心的狠角色,所以一定不会坐以待毙,总要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 “不知道。”白越爽快道:“做什么都行,就怕他什么都不做。” 抛去受害者不说,当一个案件发生的时候,难度最大的就是凶手就此收手蛰伏下来,一旦蛰伏线索便固定下来。而对方只要动了,无论怎么动,都有可能露出破绽。 “现在的人真复杂。”沈烨感慨了一下,看了一屋子的人,摇头道:“这大理寺里,也就邢队天真坦率了。” 邢队本来已经在白越床边睡下了,但是半夜白越起来,它听见动静也就一骨碌爬了起来,然后跟了上来。 此时邢队正趴在白越脚边打瞌睡,听见沈烨似乎说了自己的名字,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邢队天真坦率,白越从心里呵了一声,愚蠢的人们啊。 今夜一夜未睡的只有谢平生父子,从黑眼圈来看,谢平生可能还睡了一会儿,谢江那是真一点儿都没睡。 父子俩一起从房间里出来,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爹。”谢平生伸了个懒腰:“你昨晚没睡好吗,看你精神不太好。” 谢江不答反问:“你呢,你昨晚也没睡好。” “是啊。”谢平生歪着脑袋用手捏脖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上半夜还好,从你屋里回去后,怎么也睡不沉,房间里门窗我都关了,总觉得脖子边上凉飕飕的……” 谢江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只是道:“可能是晚上踢被子了,多大的人还踢被子。” 谢平生不好意思的一笑:“没事儿,爹,你晚上睡觉可一定关好门窗啊,现在还是冬天呢。” 谢江点了点头。 因为谢江的人没送来钱,村子里的人在短暂地停了一天工之后,又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很快,便传来了新的消息。 “在那山谷发现了骨头?”谢平生听到消息后惊讶不已:“什么骨头?” “尚且不知。”徐飞扬道:“少爷已经命令仵作过去了,因为谢夫人的墓就在一旁,所以让我来告知二位一声。因为最近有好几起起坟盗墓的案子,怕是会有牵连。” “多谢。”谢江匆匆道:“我这就过去看看。” “我去吧。”谢平生忙道:“爹,你昨晚上没睡好,再休息休息。我去看一下,万一村民们非要动那块地,我再回来告诉你,咱们商议商议,能不能把母亲迁走。” 谢江开始是不愿意的,但是谢平生劝了之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就点头了。 谢平生和徐飞扬一起往外走,两人闲话的声音越来越远。 “脖子怎么了,扭着了?” “没有,昨晚上可能冻着了,有些落枕。” “哦哦,一会儿给你找个膏药,我以前也落枕过,痛好几天呢,膏药一贴就好。” 一直到两人出了门再也看不见,声音彻底消失,谢江转身回了房关上门,他打开抽屉,将那铁锤反反复复的看了之后,又放回去。 简禹难得休息一天,和白越正在一边吃早饭一边撸狗,听着下人来报:“谢江要见我?” “是。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大人的单独谈一谈。” “哦,谢江找我?”简禹把手里剥好的煮鸡蛋塞进邢队嘴里:“好,跟他说我一会儿就去,让他吃个早饭别着急。” 邢队一口就把煮鸡蛋都含在了嘴里,一点儿没弄脏仙气飘飘的白毛。 下人应着去了,白越吃着蒸饺道:“看样子,他还是忍不住了。” “你这招太缺德,忍得住的人少。”简禹又剥一个鸡蛋给白越:“谢平生……真是难为他了。” 第177章 上学 谢平生很难,但每个人都有很难的时候,总要自己去面对。白越咬着勺子不说话,她艰难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默默度过,无人可说。 简禹吃完饭就去见谢江了,白越领了威风凛凛的邢队去停尸房。如今她是有保镖的人了,说话走路都格外霸气。 比如走到半路遇到了梁蒙,梁蒙嘴贱道:“白姑娘一大早去停尸房,不怕遇着诈尸啊。” 小伙子真是会说话,白越喊一声:“邢队咬他。” 邢队龇了龇牙。 梁蒙落荒而逃。 白越得意的哼了一声,正要接着往前走,看见前面有一个小脑袋露出一半。 大理寺里没有其他孩子,只有一个夏捡。夏捡今年十二岁,但是因为条件不好,吃不好穿不好,比寻常十二岁的孩子要瘦小许多。按简禹说,比他十二岁的时候要矮上半个头呢。 “夏捡。”白越喊住他:“出来。” 夏捡从院子门后面出来了,怯生生的。他的眼睛看了一下白越,便被邢队吸引了,挪不开地盯着它。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思容易被分散,也容易被吸引,就算他心里装着太多成年人都没有的苦楚,看见邢队的时候,也忍不住动心了。 白越微微一笑,蹲下来摸摸邢队:“这大狗狗好看吗?” “好看,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威风的狗。”夏捡见过的,都是棚户区里脏兮兮,瘦得皮包骨头的狗,和邢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它叫邢队。”白越道:“你可以摸摸它,它不会咬你的。” 邢队的脾气其实真不错,虽然此时也不太爱搭理夏捡,但是也不凶他。只是尾巴一甩一甩在白越胳膊上甩着,百无聊赖的由着夏捡小心翼翼地摸了好几下。 “它的毛真软乎啊。”夏捡赞叹道。 白越笑了一下,那可不是,但美貌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要保持这么白,这么好看,这么整洁的,邢队一年的花销,请人的费用,比十个夏捡还多得多。 夏捡摸了两下狗,突然神色低沉起来。 “怎么了?”白越对孩子总是有额外的耐心,夏捡这个岁数,对她来说就是祖国的花朵,七八九点钟的太阳,无论是不是自家人,每一个成年人都有关心未成年人的义务。 夏捡摸了邢队半晌,低声道:“白小姐。” “叫我白姐姐吧。”白越道。 “白姐姐。”夏捡道:“我奶奶……是不是回不来了?” 他这几日从棚户区到大理寺,又从大理寺到棚户区,在大理寺就跟着佩琪,到了那边,大家都忙,也没人专门管他,他就这里转转,那里转转,乖又不捣乱,众人也没放在心上。 白越道:“谁说的?” 讨论案情的时候,虽然瞎转的时候不管他,但是讨论案情的时候她都格外的注意,绝对不会在小孩子面前讲那么凶残的事情。 “我猜的。”夏捡闷闷道:“我看到了,他们运了好多……好多骨头进去。” 夏捡说着眼睛红红的:“我奶奶是不是也在里面。” 小孩虽然竭力忍耐,却还是一副要哭的样子。想要将脸埋在邢队的长毛里遮挡一下,又怕把那毛弄脏了。 白越叹了口气:“昨天是找到了一些受害者的骸骨,但是你奶奶并不在里面。” 夏捡眼睛一亮,充满期望地看着白越:“真的?” “是。”白越也不想骗夏捡:“但是……但是你奶奶,确实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夏捡的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那大眼睛里简直像是有一个水库,眨眼间便湿了脸庞。 白越连忙拿了手帕出来给他擦,才擦了两下,小孩突然一头扎进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哭的身体一抽一抽的,仿佛喘不过气。 邢队都吓着了,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然后警觉的瞪了夏捡半晌,又懒洋洋地躺下了。 白越拍着夏捡的背,生怕这孩子哭的背过气去。 哭吧,亲人离开,总要哭这一场。孩子就是孩子,再坚强也不必那么逞强。 简禹见完谢江,听说白越去了停尸房,知道她还要去看一看洪屠户的尸体,便去寻她,刚走到半路,远远地便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听这是个孩子的哭声便知道是夏捡,简禹叹口气,对身边梁蒙道:“看看府里还有什么轻松的差使,给这孩子安排个去处。越儿心软,看不得孩子受苦,别亏待了他。” 梁蒙应着。 转过两个院子,果然见夏捡正在哭,白越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劝慰着。邢队趴在一边,百无聊赖。 夏捡已经哭完最激动的一场了,这会儿抽抽噎噎地缓了下来,一边听白越劝,一边点头。 看见简禹来了,白越眼前一亮朝他招招手:“莫奕,你来,我正好要找你。” 简禹知道白越是要当面说夏捡的事情,让这孩子安心,便走了过去。 在简禹面前夏捡是很拘束的,一见他来了立刻站了起来,摸了摸眼睛一脸的严肃。 白越笑了一下,摸摸夏捡的脑袋,这孩子头发挺软,摸起来和邢队差不多。 “我已经跟简大人商量过了。”白越道:“莫奕,对吧。” “对。”简禹道:“夏捡,以后你就不用回棚户区了,” 夏捡乖顺道:“谢谢简大人,谢谢白姐姐。” “不用你谢我们,你好好长大就行了。”白越顺口便道:“你要好好读书……” 一句话出,众人的表情都有点奇怪。 “额……”白越也瞬间察觉到了不对,但此时话已经出了口。 夏捡睁大眼睛,满是惊喜,又充满疑问地望着她:“白姐姐,我可以去读书吗?” 白越知道自己口误了,这么大的孩子在她心里还是个小学生,所以好好读书这话就顺口而出了。但是她忘了,这个年代读书上学是一小部分人的特权,就算简禹愿意安排夏捡,也不可能送他去读书。 但是迎着夏捡的目光,她又实在是改不了口,说出,哦,你读不了书,是给你找个杂工的话来。 第178章 量身定制恐怖屋 就在白越的为难中,简禹道:“白姐姐说的没错,是打算让你去上学,我已经在安排了。” 夏捡被巨大的惊喜击倒了,众人也惊呆了。 梁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简禹一个眼神给怼了回去。 “可是,可是……”夏捡颤抖道:“我知道,只有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上学。我,我什么都没有……” “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我会安排的。”简禹道:“你只要好好的上学就行了。” 简禹开了口,白越是真的放了心,跟着道:“你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就是要好好学习,然后好好长大,长大以后呢,做一个像简大人这样,正直,勇敢,善良的人。” 简禹被白越夸得飘飘然,连连点头,也不知道是赞成白越对夏捡的勉励,还是赞成白越对自己的评价。 “我知道,我一定会的。”夏捡特别激动,白越一看他那样子,感觉他又要跪下来给自己磕头,连忙先下手为强地一把将人拽住。 “好了,先回去好好休息,你奶奶的事情我们会追查到底的。”白越拍拍小孩的衣服:“等学校找好了,就让你去上学。不过我可先给你说,你之前呢没上过学,现在开始学肯定会很吃力,会跟不上大家的进度,你要比别人更刻苦才行。” 夏捡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这个年代可没有九年义务教育,有钱人家的孩子才会上学。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这个条件。就算是梁蒙,也是从小跟着简禹才学了一些,夏捡能读书识字,这孩子要是足够聪明,就会抓住这个天赐的机会,一跃而上改变人生。 夏捡走后,白越才道:“刚才是我失言了,我也没想太多,看见他是个孩子就想着该去读书,不会让你为难吧。” “不为难。”简禹大包大揽道:“这有什么为难的?” 白越对这个社会了解毕竟有限,有些不确定:“我也不太懂,但如果为难的话,不要勉强。大不了就让他留在简府,我教他好了。” 语文算数地理生物的,高深的教不了,简单的还教不了吗,保证不比如今学堂里出来的差。之乎者也不会,实用知识绝对第一。 “不勉强。”简禹笑道:“你别多心,我开始确实是打算在府里给夏捡找点事情的,但他确实太小了,去读几年书也好。公家的学堂不能进,私塾还不到处都是,花不了几个钱的事情。我虽然一年只有五百两俸禄,也不缺这点钱。” 虽然简禹坚持他只有五百两俸禄,但是那五百两还挺经用的,干什么都够。 白越松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 这么大的孩子,送去上学而不是去打童工,她也能安心一点。 傅初正跑去姚林花的墓地查看村民挖出来的骨头了,停尸房里阴森冷清,和白越上一次来一模一样,只是原本放在屋子里面的几盆绣球端到了屋子外面。 “早知道你喜欢往这里跑,我当初就叫人把这儿弄好一点。”简禹盘算着:“要不把停尸房重新修葺一下,比如外面修个花园,放个秋千什么的……” 梁蒙在一旁惨不忍睹的表情,少爷你献殷勤也得有个差不多,不觉得这样过了吗?只是他原以为白越要反对,却不料她睁大了眼睛,一脸兴奋。 “可以吗?”白越不相信道。 “可以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简禹一掷千金为红颜一笑:“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画个图样来,我叫工匠来照着改就是。大理寺里,我说了算。” “可这是傅仵作工作的地方,不好改这里的。”白越道:“大理寺还有不用空房子么,我想要的装饰比较特别,可能不好改,空房子比较好。” 白越突然兴高采烈起来,谁还没一点飞扬的心,她一直想要一个特别的解剖室,冷冽地府风,不过法医室是不会允许她那么折腾的,自己家也没这个条件,没想到如今有一天可以为所欲为。 “可以啊,只要是市面上买得到的,你想怎么改都行。”简禹道:“空房子没问题,你想要多大的,什么格局。给你搬空就是了。” 简禹此时只觉得这有什么,一句话的事情,让白越开心一下子罢了。却万万没有料到,她那间工作室,会成为京城一大奇景。 白越进了停尸房,走到洪屠户身边,一边道:“谢江怎么说了?” “他撑不住了,要和我合作。”简禹道:“让我给他搞定姚林花的墓,他愿意出身作饵,引出聚星的老大。” “看来他真的怕姚林花啊。”白越啧啧道:“怕就不要干坏事,干了坏事,就不要怕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能做到的人不多。鬼怕恶人,但这个恶人也是要一定档次的,轻易不好做。 白越掀开洪屠夫的尸体:“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的想,总觉得他的伤口有些奇怪。” 幸亏天冷温度低,所以洪屠户的尸体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伤痕累累,肩膀上,少了一大块肉。 “哪里奇怪。”简禹顺口一问。 “他出了太多血。”白越道:“你们看这伤口,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其实肩膀上的血管没有那么丰富。其他地方的伤口也是,有些伤口很小,可是出血量很大。” 洪屠户一身衣服血迹斑斑,虽然不至于被放干了血,但是失血量确实非常大。 白越道:“我们身体的血液里,有一种东西叫凝血因子,当我们受伤后,这种凝血因子就会被释放出来,形成纵横交错的网堵住伤口,使血液凝固。” 简禹和梁蒙都听得朦胧,道理都懂,但确实没听过这么仔细的分析。 简禹猜测道:“这也是你师父教你的?” “对啊。”白越欣然道:“他有很多古籍的孤本,上面有记载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知识。我虽然只看了其中一二,也受益匪浅。” 白越说得特别真诚,简禹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第179章 有怪兽大怪兽 “当然也有人受伤后会血流不止。”白越道:“这是生病了,凝血功能产生了障碍,这种病人要非常小心,一旦受伤非常危险,但洪屠夫显然不是这方面的病人。” 在这个医学非常落后的年代,如果洪屠户有这种病,又是天天和刀打交道的,怕是活不到现在。 简禹也想到了这一点,确定道:“洪屠户不可能有这个病。” 白越嗯一声:“所以我想到一种动物,这种动物的唾液中含有一种毒素,咬住猎物之后,会将这种毒素传进血液中,随即走遍全身。这种毒素可以降低猎物的凝血功能,致使猎物流血不止。” 梁蒙疑惑道:“你说的是某种毒蛇吗?会不会和之前咬死赵邱的毒蛇,是同一个人饲养的?” “不是毒蛇。”白越走到外间,找出傅初正的笔和纸,用毛笔的笔杆蘸了点墨水,在纸上画了起来。 简笔画她也是可以的,毛笔其实也会用,不过是技术高低罢了,此时又不要画什么精细的表情五官,手一挥,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 简禹和梁蒙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是四脚蛇?”梁蒙忍不住道:“白小姐,你说姓洪的是被这个东西咬死的?一个长达三米的四脚蛇……” 他想着打了个了冷战:“不可能吧,四脚蛇能长这么大?也没毒啊,京城里偶尔也能见到,一般还没手掌大。长这么大太可怕了……” “越儿。”简禹也严肃道:“你能确定吗,这可不是小事,京城里人口众多,若是有怪兽出没,会引起老百姓的恐慌。” “别恐慌,听我说。”白越安抚道:“这个东西不是四脚蛇,我们常见的四脚蛇是长不了那么大的,也没有毒,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这个动物叫做科莫多巨蜥,和四脚蛇是一个种类,比如大种类是蛇,但细分下去,有眼镜蛇竹叶青等等不同品种。” 科莫多巨蜥对如今的人来说,实在有些超纲了,简禹和梁蒙的知识储备库一片空白。 “这不是本地的物种,所以你们不认识很正常的。”白越非常善解人意:“科莫多巨蜥生活在天竺,棚户区这一只,说不定是京城有人有特殊癖好,千里迢迢运过来的,所以不必担心带来太多危害,一来数量不可能多,二来,它们不适应这边的气候,活不了多久的,更不可能繁殖种群。” 而且这种冬天冬眠的动物,强行让它们不冬眠,还不知道使用了什么缺德方法,说不定会造成它们更快的死亡。 不会发生怪物侵城的事情,众人都松了口气。简禹拿过白越画的图纸,交给梁蒙:“让人照着画,交给黄师傅看看。再去查一下近半年有没有从天竺来的商队。” 梁蒙领命去了,白越突然跑去关了门,又跑回来。 “怎么了?”简禹顿时紧张:“大白天的,为什么要关门,你要对我做什么?” 简禹说着,还拽了拽自己的衣领,一副忠贞不屈的样子。 “……”白越无语:“有话跟你说。” 人前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其实这家伙戏也很多,毕竟年纪在这里,脱去一身官服,也还是个少年人呢。 “有什么话要关门说的?”简禹四下一看:“虽然你是仵作不忌讳,但这是停尸房,阴森森的,在这里说是不是不太好?” 简禹那表情,啧啧啧,越儿你可真是重口味啊。 白越送他一个白眼:“正经点,我说的是这次的失踪案。” “你说。”简禹撸着邢队,非常正经。 白越道:“你知道这种特殊爱好,最大的特殊是什么吗?” “恐怖?恶心?”简禹回想白越画的所谓科莫多巨蜥,想一想四脚蛇的模样放大,便只觉得一阵反胃。养鱼养鸟,养马养狗,哪怕是养个斗鸡吧,也有一定的观赏性,养这玩意儿到底图的是个什么? “特别是有钱。”白越道:“千里迢迢从天竺运送一只科莫多巨蜥来大周,这一路得花多少人力物力,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必然要非常有钱。京城是天子脚下,不但有钱,还要有权。” 简禹官不小,但京城里大官太多了,还有各种皇子王爷,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区区大理寺都可以办理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简禹道:“其实你这个顾虑,在我进入大理寺的第一天就考虑过,我也告诉我自己,遇到这种问题该怎么办。” 古往今来这都是个难题,白越道:“怎么办?” “量力而为。”简禹道:“能查就查,不能查,就把问题摊开往上报,皇上愿意查,就查。皇上不愿,就不查。” “你倒是不执着。” “不能执着。”简禹无奈笑道:“这世上有很多不平事,我倒是想将所有罪犯绳之以法,但这不可能。别说是我,就是皇上也做不到。不能钻牛角尖,一旦你钻了牛角尖,你就会发现这日子没法过了。” 水至清则无鱼,何况这水池还不是你家的。 白越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拍了拍简禹的肩膀:“这个想法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这件事情放心的查,安心的查,查出结果之后,将一切上报,上面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无论是七条人命还是七十条人命,简禹也不会要求皇帝必须追查到底要不然就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的事情来的。 有限正直的未婚夫妻俩商量着走出了停尸房,却见简府来了人。 “有人找我?”白越奇道:“谁?” 她在这年代,也开始有人登门拜访了? “是两位姓秦的公子。”简府的下人道:“是秦九小姐的两位哥哥,特意登门道谢的。正在府中等着白小姐和少爷呢。” 哦,原来是秦九的五姐秦悟歌和秦九的七哥秦子书。 “他们似乎还有旁的事情。”简府下人道:“夫人让我来说一声,让你们赶紧回去。” 第180章 超级VVVIP 旁的事情,旁的事情是什么事情?秦五和秦七都来了,秦九那丫头跑哪儿去了?还没回来么? 两人都有点嘀咕,但是人家都上门了,自然不好怠慢。秦家虽然不是朝廷中人,但在江湖中势力很大,不至于刻意结交,能有机会交好也不是坏事。 两人匆匆回了简府,当然不忘牵上邢队。 简父不在家,简母接待了秦五和秦七。 秦五还是一身男装,她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并不刻意易容便叫人觉得举手投足是个男人。 等简禹和白越回来,简夫人已经对事情大致有了了解。她笑道:“莫奕和越儿回来了,越儿快来,两位秦公子,已经等你们许久了。” 简夫人可不知道江湖中的秦家,但是她看两人言行举止便知道不是寻常人,还有带来的礼物。他们俩是上门感谢救了自家妹妹的恩人的,当然不能空手,白越没见着礼物,但是看见了礼品单。 乖乖呦,可见秦家对白越救了家里小妹这事情非常重视,礼送得非常重。一部分是给简家的,一部分是单独给白越的。 白越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觉得自己可以不在乎简禹的二百五俸禄了,这些东西能卖好多好多钱啊,哈哈哈哈。 但样子还是要做的,白越装模作样道:“何必如此客气,这是应该的。就算不是小九,是旁人,也是一样要救的。” 秦悟歌道:“请白小姐不要推辞,这是家父家母的意思,小九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最受父母疼爱,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父母必定悲痛欲绝。这一些礼品,不能表达我们的感激一二。” 秦悟歌虽然那日对白越横眉怒对,但今日在简府非常得体,半点也看不出跟白越有旧仇的样子。 于是白越象征性地客气了一下,就收下了。 但秦家的礼物应该不仅仅是这样吧。 白越收下礼品单后,秦子书站了起来。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盒子,走到白越面前。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牌子,这牌子很小,也就是掌心的一半。 “这是秦家的密令。”秦五道:“这是送给白姑娘的,白姑娘将这令牌随身携带,日后在外,但凡是遇见有秦家标志的地方,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会全力满足。”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全国连锁的集团公司的超级vvvip金钻黑卡一样。 白越将令牌拿来看了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我万一把牌子弄丢了呢,又被别人捡去了,别人会冒充我吗?” “不会的,放心吧。”秦子书笑道:“如果不慎遗失了,您放个消息出去,我们会派人给您补过来。至于遗失的那块,您就不必管了,不会叫人冒用的。” 白越很满意,虽然不明白他们具体的操作是什么样的,但是一个随便完成的愿望,这足以表达秦家的诚意。 简夫人是替白越和简禹招待秦五秦九的,如今见他们回来了,自然也就让他们自己去聊。不过她起身的时候,走过简禹身边,低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简禹给两人打了招呼,跟着走了出去。 白越心里有点嘀咕,她觉得简夫人说这话的语气不是特别好,莫非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因为招惹了秦家这种江湖人?但人家是来报恩的,又不是来报仇的,而且之前秦九在家的时候,秦夫人也特别喜欢。 她没有这个年龄的女儿,没有就稀罕,秦九古灵精怪嘴巴又甜,很是会讨长辈欢心。 秦夫人和简禹出去后,秦五便拉下脸来,对白越怒目而视。 白越把玩着手里的牌子,凉飕飕道:“你可别那么看我,看我我就把牌子用了。” 你一个来报恩的人,还敢对我这种态度?就是来报仇的,我也不乐搭理啊。 秦五:“……” 秦子书忙打圆场:“白小姐,悟歌性格就是如此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秦五哼了一声,白越也哼了一声。 秦子书道:“这一趟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秦公子请说。”白越对秦子书还是很客气的,这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秦子书道:“我们找到小九了,但是她受了点伤。” 白越一下子坐正了:“怎么回事,她怎么受伤了?” 秦九机灵古怪的,又会一点武功,身上有奇奇怪怪各种药材,一般人可奈何不了她。 “她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秦子书道:“我们是昨天中午看见了她留下的记号,就寻了过去,看见她一个宅子里,身边……” 秦子书皱了眉,放低声音:“身边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 秦子书迟疑道:“是一个巨大的……像是四脚蛇的怪兽,但绝对不是四脚蛇。” 白越一下子站了起来,冲到秦子书面前:“你说什么?” 秦子书还以为白越被吓着了忙道:“白姑娘莫怕。” “我不怕。”白越忙道:“你仔细说,还有小九被那家伙袭击了吗,没事吧,也没有被咬到?” “没有没有,没事。”秦子书连忙道:“小九没被咬,只脚腕歪了一下,在客栈里休息呢。她武功虽然一般,但是身上许多保命的东西,对付一个畜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被咬就好,白越放心了:“你仔细说说,那东西什么样子?” “就像是一个放大的四脚蛇,但是又不完全一样。”秦子书:“大约有九尺长度,皮肤粗糙,身上长满疙瘩,没有鳞片,爪子尖利,尾巴粗壮。我们到的时候那东西已经死了,是小九弄死的。” 白越莫名有了种松口气的感觉,不管怎么样吧,死了就行。 “是这样的。”白越道:“秦公子,其实我们这几天正在找这个怪兽,来历不明前几日杀了人。你是在什么地方看见那东西的,带我们过去。” “带你们过去倒是无妨。”秦子书面上显出难色来:“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当时我们见小九受伤,便先将她送去安置。”秦子书道:“然后我再去那宅子想要仔细看一看的时候,怪兽的尸体消失了,一切的痕迹都消失了,好像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是一个空宅子,没人,什么都没有。” 第181章 热心市民秦某某 自然不会一切凭空消失,秦五和秦九也不可能同时弄错,他们离开不过大半个时辰的事情,必须要非常快的动作,非常的训练有素,才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秦子书道:“据小九说,她是要从巷子穿过去,在半路上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扛着个布袋,里面有红色的水渍渗出来。她好奇心重心又好,生怕是有人被害了,就跟了上去。” “那人进了一个小门,她就翻墙过去了,然后看见了那个怪兽。她进去后,怪兽便像是疯了一样地袭击她,然后她在和怪兽搏斗的时候,人便跑了。” “小九本来是打算休息一下便来寻你们,把事情告诉你和简公子的。正好我们来了,就耽误了一天。” 秦五淡淡道:“这事情与我们本无关系,这里是京城,我们更不愿意出头。” 话锋一转,秦五语气倨傲起来:“但既然伤了小九,无论对方是谁,也必须有一个说法。只是本来我们是要自己去查的,小九说简公子是大理寺卿,专门负责这奇奇怪怪的事情,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要说一声。” 秦子书可能觉得秦悟歌这样说有些不客气,责怪地看了姐姐一眼。咱们是来报恩的,你别弄得跟报仇一样啊。 不过白越完全不当一回事,不是她自吹自擂见多识广,在公安局十年,她什么样的犯罪分子,犯罪分子家属,受害者,受害者家属没见过。 什么满地打滚的寻死觅活的,破口大骂的楚楚可怜的,精神抑郁的精神失常的精神分裂的,秦悟歌要是放在里面,绝对是客气礼貌,温文尔雅的那一个。 “秦五公子。”白越拿出接待的专业态度来;“你提供的这个线索非常重要,这个怪兽不但伤了秦九,可能已经造成了多起命案,是大理寺正在重点侦查的案件之一,你提供的线索,给我们带来了新的突破口,早日破案,可能挽很多人的性命。” 秦悟歌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毕竟是个江湖人物,秦家在外的势力虽大,但是和官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来往的非常少。哪见过白越这调调。 白越道:“大周是一个律法森严的国家,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安定平稳的社会环境,才能使我们的国家兴盛发达,蒸蒸日上。”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社会秩序和安全需要大家共同维护,需要像是两位这样的好民众监督和协助,一会儿还要请两位带我们去一趟现场勘查。” 秦五:“……” 秦七:“……” 意思是都没错,说得也挑不出刺儿,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白越一笑:“还有,小九受伤了一个人住在客栈多不好,又吵闹吃喝也不健康,家里早就给她准备了住处,我叫人将她接过来,这几日,你们也在府里住下吧。都是朋友不必见外。” 简禹已经被母亲训完回来了,他被训得倒是没什么脾气。只是有点担心,秦五脾气不好,白越脾气也不好,可别两句话不对付打起来,虽然现在有了邢队,白越不会武功终究是吃亏。 等他进来,只见秦家两姐弟的表情都十分奇怪。那种奇怪他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多和白越聊过天的人,都这么奇怪过。 一见简禹来了,白越便喊他一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 简禹也很意外,但是立刻道:“事不宜迟,我们去看看。” 天色已经昏沉了,好在那地方不远。 在是个非常精致的宅子,京城寸土寸金,它并不太大,可是修缮得非常精细华丽。 梁蒙道:“我知道这里,之前季丞相置了个外宅,就在这前面不远。后来被夫人知道了好一通闹,差点没给这一把火烧了。” “哦。”白越表情没什么变化。 简禹看他一眼,梁蒙缩了缩脖子,莫非又说错话了?说错啥了? “你们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有其他的痕迹吗?”简禹道:“比如是否还有其他的蛇兽,有没有血肉饲料,有没有粪便……” 秦子书想了想:“没有,就算是有也肯定不多,所以我们没注意到。如果满地都是,肯定一眼就能看见。” 简禹点了点头:“那东西之前不是在这里的,之前的那个窝点被我们发现了,应该是刚刚运过来,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个事情。” “梁蒙。”简禹道:“先派人在这里守着,明天去查一下这宅子是什么人的,以前做什么用处,为什么荒废了。” 大理寺介入了这案子,对方已经知道了,所以这次才会动作如此之快。不过科莫多巨蜥在大周是个非常难得的异兽,所以不舍得立刻处理,没料到栽在了秦九手里。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在家里跳脚呢。 秦九不一会儿就被接回去了,虽然只是扭着脚腕,那对她可是大伤害了,抱着白越好好的哭嚎了一顿,重点讲述了被她弄死的那个怪兽有多么恶心可怕。 “哎……”秦九突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白越把大白狗脑袋捧过来:“认识一下,这是邢队。” 秦九惊喜道:“邢队,就是邢队?白姐姐,你找到你的狗了?” “不是,这是简禹送我的邢队。”白越喊了两天,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怎么样,好看吗?” “太威风了,太好看了。”秦九忘记了自己的伤与痛,死死地抱住邢队,非要晚上跟它一起睡,邢队抵死不从,场面渐渐失控…… 等好容易安抚了秦九,从她魔爪中救下白邢队,天已经黑透了。 白越伸了个懒腰,带着佩琪,牵着邢队,懒洋洋的回去休息。 路过简禹的院子,突然看见院子门开了,梁蒙伸出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从里面钻了出来。手上还抱着什么东西。 “梁蒙这是干什么?”白越奇道:“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邢队去看下。” 第182章 一人跪一个时辰 梁蒙趁着夜色,抱着一床毯子,毯子里塞了两块饼一壶酒,蹑手蹑脚,跟做贼一样地出了院子。刚站住,突然觉得身后好像有奇怪的声音,猛地一转身…… “我的妈呀。”梁蒙差一点跳了起来。 只见一条白色大狗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像是一个巨兽。 “是邢队啊。”梁蒙吓了一跳,然后看见走过来的白越,尴尬:“白小姐,你怎么在这?” 大半夜不睡觉,带着狗到处逛,虽然简府没有宵禁,对白越也没有晚上不许出门的禁制,但这也太吓唬人了吧。 “你这是干嘛呢?”白越看着梁蒙的样子更好奇:“你房间里的被子不暖?” 可梁蒙不是就住在简禹院子里的吗,抱一床毯子,莫非是要找个地方看星星,白越往天上看了一眼,今天也没星星啊。 梁蒙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邢队摇着尾巴,发出危险的声音来。 “说吧。”白越笑眯眯道:“到底干什么去,要是私事儿我给你保密,但你见着我那么心虚,肯定不是私事。” 白越拍拍邢队脑袋,邢队狗腿子,目露凶光,爪子挠了挠地。 梁蒙顿时就怂了。 “我说,我都说。”梁蒙道:“是给少爷送的,晚上冷,送个毯子再送壶酒。” 白越更奇怪了:“你家少爷哪儿去了?不在屋里吗?” 没听说他晚上要出门去做什么啊,而且不管去做什么,也没有要送毯子的道理。野外蹲点?但是再怎么蹲点,也不至于要简禹亲力亲为。 “少爷……”梁蒙挠了挠头,一脸的难以言说:“白小姐您跟我来吧,可千万别叫人发现啊。” 神秘兮兮的,白越很奇怪让佩琪先回去,自己牵着邢队跟上梁蒙。 梁蒙在府里兜兜转转,将白越带到一个挺僻静的院子。 白越闻到了一阵香的味道:“这是佛堂?” “是祠堂,供着简家先祖的灵位。”梁蒙道:“少爷在里面呢。” 简禹来祠堂不奇怪,但这个点儿了,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想要和祖宗商量求保佑吗?梁蒙竟然还来送毯子,打算秉烛夜谈? 祠堂周边都没人,门也没锁,梁蒙轻轻将门推开,果然隐约能看见简禹跪在祠堂中间的身影。 梁蒙这才低声道:“少爷要在这跪一夜。” “啊?”白越也压低声音:“为什么?” “夫人罚的。”梁蒙看白越的眼神有点幽怨。 白越就奇怪了,你幽怨地看着我干什么,简夫人罚儿子关我什么事,莫非是怪我没去求情,可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事情啊,也没人告诉我,让我去求情啊。 但简禹这是犯了什么错误?把简夫人那么好脾气的,气的要罚他跪祠堂,想上一次跪祠堂,应该还是气得自己离家出走的时候吧。 梁蒙撇了撇嘴:“白小姐自己问少爷吧。” 说完,他把手里的毯子往白越怀里一塞,把酒坛子往邢队脖子上一挂,跑了。 白越:“……” 邢队:“……” 简禹听到声音回头:“梁蒙我都说不用……怎么是你……们?” 白越从毯子后面伸出脑袋来:“嗨。” 邢队:“汪。” 简禹起身走过来,把白越手里的毯子抱走,又拎起邢队脖子上的酒,不悦道:“是不是梁蒙带你来的?多事?” “哦,不是,是我看见他鬼鬼祟祟的,还以为和哪家姑娘私会呢,就跟来了。”白越走进祠堂,先给简老夫人鞠了个躬,然后才道:“你怎么了,犯什么错误了?” 简禹将东西放下在一边,又在祠堂中间的蒲团上跪下,却不说话。 “真要跪一个晚上啊?”白越低声道:“我刚才一路过来,什么人都没有,你跪不跪没人看见的。” 简禹看了她一眼,还是不说话。 “我说的不对吗,这是你奶奶呢。”白越指着上方:“你跪一晚上她不得心疼啊,要是这会儿她能说话,肯定会说,我的乖孙啊快起来……” 简禹脸色一黑:“你占谁便宜呢?” “我不占你便宜。”白越在简禹身边蹲下:“这大冬天的,不是怕你辛苦吗。你到底干什么啦,告诉我,我去给你说说情,伯母说不定会给我一点点面子。” 简禹这几日不都和她在一起吗,而且他也是个挺靠谱的,能犯什么错误?莫非是之前去找景美杏的事情,应该也不至于啊。 白越细细想了一回也想不出来,便虔诚而热烈地看着简禹,一直看得简禹忍无可忍:“是之前去雁鸣山庄的事情。” 白越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说雁鸣山庄?雁鸣山庄什么事?” 简禹的视线有一点躲藏:“今日秦五秦七和母亲闲聊的时候,说了秦九的事情,母亲知道了我是为了破案才那么爽快地带你去的,还打算把你做饵,骂了我一顿,罚我跪一夜祠堂。” 白越万没料到是这陈年旧事,当下就道:“这有什么,我去跟伯母说,我也不怪你,再说你还保护了我……” 白越说完就要起身,被简禹一把抓住。 “母亲说得对。”简禹道:“虽然我自认做了完全准备,但不与你知晓就是不对。何况若非我当时有这念头,也不会告诉丫鬟那是为你带的红衣,所以你后来遇险,我还是难辞其咎。” 话是这么说,但白越确实不在意,刚要反驳,简禹正色道:“你跟我出去,我不但没全力保护,反而给你带来危险。母亲罚我跪祠堂,我无话可说。幸亏你无事,你若出了事,我……” 白越突然就好奇起来,凑过去低声道:“你真能为我殉情啊?” “那倒是不至于。”简禹不自在摸摸鼻子:“但肯定会依足规矩娶你过门,为你守丧三年,待百年后,与你合葬。我若再娶妻,便是续弦,不会再有正妻。” 差点一不小心就过完了一生,白越一时间感慨万千,半晌道:“放心吧,我福大命大,没事的。” 简禹偶尔想起那日白越没有半点血色的脸还是有些后怕,生命看起来鲜活,嬉笑怒骂热烈活泼,但离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有些离开,就永远回不来。 “哎,那你非要在这跪着,我也没办法。”白越想想在一旁盘膝坐下:“长夜漫漫多无聊,我陪你说说话吧。一会儿你要跪累了,我给你换会儿班。” “罚跪还能换班?”简禹好笑:“你怎么想呢?” “这有啥。”白越大言不惭:“你都说我们是未婚夫妻,夫妻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人跪一个时辰,腿也不痛不是。” 第183章 抱抱抱 祠堂那一片非常安静,亮着暖暖的光,白越说不走真不走了,把毯子叠吧叠吧垫在地上,坐在上面和简禹聊天。 芸儿偷偷摸摸的来到祠堂外面,悄无声息地从门缝往里看了一眼。 “夫人。”芸儿回去报告:“少爷老实在祠堂里跪着呢,白小姐也去了,在一旁陪少爷。” “嗯,我就知道越儿不忍心。”简夫人满意道:“行了,休息吧,别管他们了。” 祠堂里烛火是彻夜不熄的,邢队无聊,跑到院子里蹦蹦跳了一会儿,回来便挤在白越和简禹中间睡了。 简禹看着一条大狗横在两人中间,挑剔道:“你说邢队是不是有点不识相,为什么要挤在我们中间?” 白越恨不得伸手捂住简禹的嘴,晚上不说人,说人容易见鬼,特别是邢队。求求你别说了,要是见到邢队我要给他跪下了。 “好,不说你的邢队。”简禹没能领会白越深层的恐惧,而是皱眉看了屋外瑟瑟寒风:“这里没生炭火,晚上冷,你别在这陪我,回去睡吧。” “那怎么行。”白越很讲义气:“我说了要陪你的,要说话算话。” 白越起身将门给关严实,将毯子一半垫着,一半裹着:“这样就不冷了。” 简禹拗不过她,笑道:“行,那也不要你替我跪,你就在这坐着,我们说说话。” “给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呗。”白越其实是很感兴趣的:“你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大理寺卿,肯定有什么非同寻常的经历吧。” 长夜漫漫,旁的年轻男女都是聚在花前月下互诉衷肠的,只有白越双目炯炯,聚精会神地听简禹讲曾经的故事。 “说起这个案子,不是一般的诡异……那一次,是国库里丢了一箱黄金。”简禹压低声音,白越嗯嗯嗯地凑过来,只恨手里没有瓜子花生奶茶。 “国库在皇宫中的位置,一般人都是不知道的,而且那个屋子修建得非常结实。墙里都嵌了钢板,别说是人工挖,就是火药轻易炸不穿。” “虽然一箱黄金没什么,但国库被盗非同小可,我和米子涵奉命调查此事……发现库房一点儿缝也没有,一只苍蝇也没有。守卫人员也没有嫌疑……” 白越见过各种和密室相关的案件,饶有兴致地和简禹聊了起来…… 以至于这屋子里不像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约会现场,而像是警局每周的疑难案情分析研讨交流会。如果简夫人在门外看见这一幕,心情一定会非常复杂。 半夜,白越终于累了,打了几个哈欠眯起眼,有点迷糊起来。 “真不回去睡啊?”简禹低声道:“冷吗?” “不回去,不冷。”白越眼睛都睁不开:“说了陪你的,不能言而无信。你累了就喊我。” “行,那你睡吧。”简禹应着:“我累了就喊你。” “好。”白越应得爽快,睡得也爽快。 感谢梁蒙给简禹带的毯子够大,一半当毯子一半当被子,其实就是像毛毛虫一样地裹了起来,用邢队当枕头,虽然不是那么舒服,也能睡。 简禹见白越睡着,将身上的外袍脱下,给白越盖上,这才回去跪下。 这一夜其实好像也没那么冷,简禹跪得很安稳,白越也睡得很安稳,一夜无梦。 虽然跪了一夜祠堂,但简禹还是准时晨练。 白越醒来,只听着外面有声音,她一翻身,摸到毛茸茸的邢队,慢吞吞起身爬了起来。 简禹已经没在祠堂了,她身上却盖着简禹的衣服,走出祠堂,便见简禹正在练功,从换了一身衣服看,已经回去洗漱过来。 见白越出来,简禹收了势走了过来。 “醒了?” 白越刚睡醒有点懵,呆呆地抱着简禹的衣服:“你怎么不叫我?” “我怎么敢?”简禹道:“我可是发过毒誓的。” 如果非必要的情况,绝对不吵白越睡觉,否则的话,一辈子吃没油没盐的青菜豆腐。 “哦,对。”白越终于想起来了,她非常满意,誓言对古人果然是有用的。 “简大人果然是一个言而守信的人。”白越着实夸奖了简禹几句,也没想起把简禹的衣服和毯子还给他,就这样抱着回了房。 白越又睡了个回笼觉,彻底清醒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简禹道:“我打算去一趟桃花山。” “现在去么?”白越一时没能跳脱过去:“我知道你要去桃花山,不过你现在走得开吗?” 谢江的事情,科莫多龙失踪案,这是眼下的事情,难道不等处理完再走。桃花山的姻缘线,就让它们再飘几天也无妨。” “今天不去,大约两三天后动身。”简禹道:“提前跟你说一下,因为这一趟不能带你。” “不能带我?”白越顿时觉得不对劲:“你要去干嘛?不是去撕小铃铛的姻缘线吗?” “嗯,不过只是顺带,有其他的事情,准确的说是在桃花山那一片。” 白越关心道:“是不是挺危险的。” 要不然为什么不带自己。 “放心吧,没什么危险,我也不是自己去,和米子涵一起去。”简禹安抚道:“时间也不长,四五天就回来。谢江那边,他和我谈过了,说是也需要找机会做准备,我给了他十天时间,等回来再处理。” 简禹这么说了,白越担心也不能说什么,他这个职位自然多少是有危险的,就像是以前,邢队他们在外办案,和平盛世总的来说安全,可多少也是有危险的,就连她,都一不小心牺牲了。 “好,那你自己小心。”白越道:“你要出差了,我还是搬回来吧,大理寺里也没什么事,住着总归是没那么方便。” 简府虽然没有大理寺那么守卫森严,但也有侍卫,如今秦家几兄妹都在,白川也在,算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了。 “真是奇怪,聚星为什么要杀我呢?”说起来白越又好奇了:“莫非是我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了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问题无从得知,简禹只能再三叮嘱:“总之不要一个人出门,若是想出门就喊上师伯,或者喊上秦家那几个,对了他们不是第一次来京城吗,你就尽地主之谊请他们吃吃喝喝,听戏看曲。” 白越眼前一亮:“公费么,报销吗?” “报报报……” “抱,谁要抱?”梁蒙从门外探出脑袋,一脸的好奇:“少爷,我有事情禀告,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 第184章 我是狗但你不是人 “来得非常是时候。”简禹微笑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已经找到那个宅子的主人了。”一刻钟后,梁蒙带着一头包,委委屈屈地抱着邢队:“少爷,我真的是有事情要汇报的。” “我知道。”简禹正经道:“我和白越也在说正事,谁叫你喊那么大声,是想让全府都八卦少爷是吗?” 谁叫少爷你说抱抱抱呢,那确实很容易叫人误会呀。梁蒙嘟嘟囔囔抱怨几句,终究还是不敢起义和简禹正面对抗,撇下了嘴。 简禹道:“那宅子是谁的?” “是一个叫安杰的商人,之前确实是走南闯北倒卖物资的,也有天竺的特产在京城售卖,但是已经关门一年多了,举家回乡去了。这宅子也就空了一年多,还在他的名下没有出售出租,就一直空着。” “有钱啊。”白越道:“那地方一个宅子不便宜吧,一家子都走了,房子不租也不卖,多浪费。” “谁说不是呢。”简禹道:“可是他是为何突然离开,是生意做不下去了,还是有什么其他变故?” “据邻居说好像是生病了,大夫说那病要养,京城嘈杂,乡下安静适合养病。” “什么病?哪个大夫给诊治的?” 梁蒙摇头:“据说是从外地请来的神医,给安杰诊完之后也就离开了。大夫走后,安杰非常快地处理了一些在京城的产业,主要是店铺什么的,就带着家眷离开了。” 白越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听起来不像是回乡静养,像是畏罪潜逃啊。” “叫人去安杰的老家查一查。”简禹道:“还有那个宅子,问一下周边住户,安杰搬走之后,还有没有见过有人出入。” 梁蒙邀功:“少爷还用您说,属下已经叫人去查了。兵分两路,一路去安杰老家,一路查那宅子周边。” “不错。”简禹很满意,从桌上拿个馒头塞给他。 “邢队都有肉,我不要吃白馒头。”梁蒙不满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桌上抢走了一盘酱牛肉,然后夹在馒头里,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还有个消息呢。”梁蒙包了一口菜在嘴里:“黄师傅叫人来说,他得到一个消息,说有一个斗兽会,这几日会在京郊一个废弃的庄子里举行。” 简禹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挺奇怪:“京城还有这种活动呢?斗鸡斗狗斗蟋蟀我都知道,怎么从没听说过斗兽会?” “大约是不那么好见人吧。”梁蒙道:“听黄师傅说,斗兽会里都是些猛兽,狮虎獒犬之类的都有,他也参加过一次,但后来心疼自己的狗,就再没去过了。” 白越道:“所以这科莫多巨蜥可能是从外面搜罗来的,专门为了这次斗兽会准备的。” 因为现在科莫多巨蜥正在冬眠时间,所以用了特殊方法让他们清醒,还用其他动物和活人来饲养,为了保持他们的野性? 斗兽不是斗人,很多富家公子哥儿都喜欢找点新鲜刺激,本也没有什么。就连宫里有时候也会凑个热闹养个斗鸡什么的,但是大型猛兽相斗太过残忍,虽无明令禁止,但确实不被大众认可。 简禹道:“对于斗兽会,黄师傅还知道些什么?” “黄师傅说,他也不知道这斗兽会是什么人组织的,但听说是个大人物,很神秘,没人见过。”梁蒙道:“其他的黄师傅也打听不到,之前参加过的那一次,他也没见到组织的人,但是奖金非常丰厚,无论输赢都有一笔很可观的酬劳。” 简禹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要不是为了钱,哪儿会有人千里迢迢从天竺运一只怪兽来京城呢。” “可他们的必杀技科莫多巨蜥被秦九弄死了啊。”白越摸着邢队:“我有一个想法,说不定可以将这群人引出来。” 邢队天生有着比人类灵敏许多的感官,它突然觉得空气中一阵冷冽恶意,顿时就身体一缩准备逃跑,可是被白越牢牢地搂住了脖子。 “你们看邢队怎么样?”白越道:“厉害不厉害,彪悍不彪悍。” “这不是彪悍不彪悍的事儿。”梁蒙苦笑:“邢队再厉害也只是只狗,就算训练有素,它也不可能打败狮子老虎。” “谁让它打狮子老虎了,斗兽那么凶残的事情,怎么能让邢队去,你们愿意我也舍不得呀。”白越搂住邢队:“但是你知我知,别人又怎么知道呢。” 简禹想想:“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你的意思,将那只怪兽……” “人家叫科莫多巨蜥。”白越道:“人家不是怪兽,只是长得有点丑。” “行吧,叫什么都行。”简禹道:“从天竺将科莫多巨蜥弄来,还杀了那么多人,这次他们付出的代价那么大,想来是对头奖志在必得。现在他们的秘密武器死了,一定不甘心,若真的突然又有消息在某处出现了怪兽,一定会蠢蠢欲动。” “对。”白越顺着邢队的毛:“就算知道是陷阱,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也会带着一丝丝侥幸心理往下跳的。” 白越说着,将已经挪出去一点的邢队又给拽了回来,在怀里结结实实的抱好了。 “你跑什么呀。”白越两手捧着邢队的大脑袋:“我不会让你去打架的,你不要怕呀。” 邢队有点虚弱的汪了一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白越,只希望能看出白越的一点怜悯恻隐之心。 但白越是没有那些东西的,她眼中光芒闪烁,然后抬头对简禹道:“他们要一个神兽,那我们就给他一个神兽。你们觉得哪一种神兽厉害?五颜六色的,还是三头六臂的?” 邢队:“……” 我确实是个狗,但你真不是个人。 “五颜六色也太假了,还是普通一点吧。”梁蒙看着可怜呜咽的邢队,小心翼翼求情:“普通一点的款式有吗?” “当然,应有尽有,一口锋利獠牙,身躯比熊粗壮,爪子比老虎锋利……”白越顺手拿了笔墨,一边说,一边画,寥寥几笔,一只威风凛凛,张牙舞爪,满身肌肉,也不知是什么的怪兽就跃然纸上。 “就照这个来。”简禹拍板:“正好天冷,邢队穿多点也不怕热坏。” 第185章 上吧,皮卡丘 山,那么高的山,离天三尺三,爬了三天没爬完,一个传说在三丈崖边迅速地流传开来。 李家村的老刘头在市场卖鱼,此时鱼也不卖了,钱也不收了,眉飞色舞地跟大家说这今日见闻。 “那么大,真的有那么大,不骗你们,骗你们让我一辈子打不到鱼。”老刘头比画出一个比自己还要大八圈的尺寸。 “又像人,又像是狗熊,我本想进山挖点笋地,转过弯一看,差点没吓死。黑乎乎一座山似地蹲在泉眼边。” 太平盛世的谁还不爱八卦,当下买鱼的也不买鱼了,边上买菜的也不买菜了,路过的也不走了,凑过来听老刘头说三丈崖的故事。 “那东西听见了我走路的动静,就回了头,我一看我的娘呀,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老刘头一向会胡扯,众人权当听个热闹。 “我当时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喊都喊不出来,身上直抖。”老刘头说着抱着胳膊直搓:“那东西不但又高大又壮实,而且像是熊一样可以站起来,有那么长的獠牙,那么尖利的爪子……” 老刘头真不像是说谎,他恐惧的道:“他听见了我的声音,就慢吞吞走过来,路上有个石头挡了路它一爪子过去,你们猜怎么了……” 这不比茶馆里听书有趣,众人纷纷捧哏:“怎么了怎么了?” “那怪兽爪子有那么大,一爪子下去,石头砰的一声被刮掉一块啊,那爪子得有多锋利,我当时一看差点吓昏过去,要是这爪子拍在我脸上,那整个脑袋还不都拍掉了?” 有人忍不住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三丈崖我也去过,没见过有那东西啊。” “我也没见过,我回村后,去问了村里的老人,老人说啊,那是人熊。”老刘头神秘兮兮神秘兮兮声音压低:“人熊,就是人和熊瞎子的后代,但是他比熊还要厉害。” 还真有人听过人熊这个东西,但是都没见过,于是纷纷议论起来。加油添醋,各种猜测,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可怕,短短一个上午,整个京城都流传着三丈崖出了个怪兽的消息。 老刘头作为第一目击证人,侥幸从人熊口中逃生的人,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甚至于连巡逻路过的周琛,都站住听了一会儿。 “三丈崖离皇城那么近,如果真的有这么危险的猛兽,一定要尽早收复。等出了人命就不好了。”周琛皱眉道:“此事需要禀告上去才好。” 三丈崖深处的一个山洞里,梁蒙哭得好大声。 “你们太欺负人了,不是说好是用邢队的吗?”梁蒙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大胆地指着简禹,又指着白越:“为什么,为什么欺负我?” 梁蒙此时批了一件连体的黑色毛绒大衣从脑袋上的帽子已经拿下来了,身上还披着厚厚的毛,两只胳膊两只腿,都套在袖子裤腿里,远远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只大狗熊长了人脑袋呢。 “没有欺负你,真的没有欺负你。”为了不失去这个手下,简禹忍着笑安慰:“这不是商量来商量去,总觉得邢队不够威武霸气,而且也不太好商量对策,所以才换人了吗?” 狗换人,你是人吗? “本来是要找一个身材高大的。”简禹又解释道:“可是这事情太机密了,不能走漏一点儿风声,免得前功尽弃。可是我信任的人里面,最高大威猛又机灵的,就是你了。” 简禹从未如此没有底线地夸过简禹,只夸得一旁的几人纷纷转过头去。 “道理我都懂,少爷你一定是敷衍我的。”梁蒙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还是舒服了不少。只觉得身上披着毛外套也不是叫人那么难受了。反正现在是冬天,穿成这样一点也不冷,非常舒服。 “梁蒙,梁蒙你来。”白越站在洞口道:“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梁蒙擦擦眼泪走了过去,只见白越看着山洞外。 山洞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人躲在暗处防风,但那都在看不见的地方,躲得很严实。 “看什么呀?”梁蒙的视线是绝好的,还是左看看,右看看,什么也没有。 “那边蹲了七个人。”白越道:“你没看见吗?” 白越很认真,梁蒙只觉得心里一阵凉气:“哪,哪有人?” “就是之前被科莫多巨蜥吃了的啊,都来了,在那蹲着呢。”白越道。 “我什么都没看见。”梁蒙不信:“白姑娘你唬我呢,大白天哪有鬼。” “你看不见?”白越恍然:“对了,你没开阴阳眼。我昨天找谢平生要了一瓶牛眼泪,说起来他那里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 白越说着,从腰包里拿出一个非常小非常小的瓶子,拧开:“我给你眼睛上面抹一点就能看见了,没事儿,这山上挺干净的,我一路上来都没看见有其他的阿飘。” “啊啊啊,我不要!”梁蒙看着简禹伸过手来,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飞快地躲到了简禹背后:“少爷救命啊……” 再回头,看白越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简禹把梁蒙拽出来:“哪有什么牛眼泪,越儿吓唬你的,他是看你太低沉了,逗一逗你,让你心情轻松一点……” 梁蒙:“……” 他不敢说,你们夫妻俩,都坏到一家去了。 “不是的,我不是逗你。”白越边笑边摆手。 “我是想正经地告诉你,你今天的造型虽然有点可笑,但是你今天做的事情,能够让七个受害者沉冤得雪,也可以拯救更多的人。还可以拯救很多会惨死的动物,死去的亡灵会感恩你,他们和他们家人也会感激你。”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连这大自然的山山水水都会记住你。 梁蒙被说得飘飘然了:“我真的那么伟大。” “当然。”白越一挥手:“去吧,比卡丘。” “……”众人都疑惑,比卡丘是什么? “是我老家那边的方言,厉害的意思。”白越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是夸他呢。” 被忽悠多了的众人:“哦。” 第186章 一起睡 被众人夸得飘飘然的梁蒙又趴在了泉水边,本来他是十分郁闷的,作为一个人,趴着的这个姿势颇为变扭,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还是白越亲自教导…… 天知道白越就养过一条狗,是怎么知道熊应该是什么姿势的。 不过现在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因为按照他们的估计,怎么也还得在这里趴上一天。 好在这衣服确实暖和,今天太阳也好,他就权当是晒太阳了,舒展开身体还是十分舒服的。等一会儿天黑了太阳下山了,就躲进山洞去,除了不能生火之外,其他的也没什么不方便。 “我觉得他们晚上就会来。”白越道:一来斗兽会时间迫在眉睫,他们肯定很着急。不但要抓,抓去之后还要训一训才能参加比赛。万里迢迢从天竺运了科莫多巨蜥过来,那是花了大代价的,这一次他们志在必得。” “二来,京城中流言已经传开,朝廷很快就会派人进山围剿。他们必须得赶在这之前,所以无论今天会不会正式动手,也一定会进山探一探情况的。毕竟现在京城里以讹传讹说什么的都有,谁心里都没底。”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从京城城中得到消息过来,也就是一个时辰的事情,如果动作快的话,对方白天就会进山。 但他们不会一下子就找到这个地方,即便他们可以花钱请老刘头带路,看见的也只是人熊出没的地方,而不是他过夜的洞穴。 白越让人在路上做了一些伪装,足印,毛发,粪便,吃剩的动物残骸什么的。还特意放在十分隐蔽的地方。 “这叫故布疑阵,欲擒故纵。”白越指挥徐飞扬和齐敏干活儿:“这些人肯定对野外动物非常熟悉,要是做得太明显,一眼就看出来是假的,只能给他们一点点线索,然后让他们慢慢找。” 线索的终点就在山洞中,山洞中没有人熊,但是有一个陷阱。只要人进去,就出不来。 全部布置妥当,众人去了不远处另一个山洞。 山上没有房屋,只能在山洞里过夜,而且为怕打草惊蛇不能点火。 好在这山洞白天已经打扫过了,洒了驱虫的药粉,地上也铺了一部分毯子,外面砍了树枝堆了遮挡。 “凑合一晚上吧。”简禹让白越坐下:“晚上如果冷就告诉我。” 在外过夜对他们来说是常有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就算是冬天,对他们年轻力壮又会武功的人来说也不算什么,但是白越就不行了。 简禹甚至还单独给白越带了床被子,但是依然低估了山林中冬天夜里的寒冷。 白越盖着被子,翻过来,翻过去,突然,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触到了她的脸。 “啊!”白越蹭得一下子差点跳起来。 “是我。”简禹道。 山洞里很黑,就算睁大眼白越也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简禹就好多了,能勉强看清个影子。 “睡不着?”简禹感觉到自己触碰到白越的脸,皮肤冰冷的:“冷吗?” “有一点。”白越索性裹着被子坐起来,后悔叹气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上山呢,哎,家里多暖和,我又不是大理寺的人,你说我这是做的什么……孽……” 话没说完,突然白越抓着被子的手感觉一暖。 是简禹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手怎么这么冷?”简禹道。 虽然白越看不见,但是从他说话的声音,知道他就在身边。 “我又不会武功,肯定没你们暖和啊。”白越感觉到简禹的手好暖和,不由的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你手好暖和。” 简直就是暖手宝。 简禹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我暖和不暖和,你不知道吗?” “……”白越顿时想起在雁鸣山庄的时候,自己冻成冰块简禹给她暖床的一幕,确实挺暖和的。 但是此时此刻说这话真的合适吗? 脸一热,白越松开了手:“没事,其实我也没那么冷。” 那是生死攸关当然其他一切都往后靠,但现在只是有一点点冷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简禹察觉到了白越的退让,也察觉到刚才自己那句话说得有些唐突了,尴尬一下收回手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正人君子简大人还是没办法像沈烨一样风流倜傥,就算是在黑暗里,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收回手搓了搓手指:“要不然,我把衣服脱给你……” “别别。”白越忙道:“你虽然不怕冷,也不能那么扛……” 简禹说着,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白越连忙阻止,只听着声音大约知道简禹在哪里,也看不清楚,她站了起来,脚下不知被什么判了一下,往前扑去。 “哎……”幸亏简禹还能看见一些,看着个黑影扑过来,连忙接住。 白越虽然不重,也有一百多斤,扑下来将简禹压个正着,简禹背撞上地面,幸亏铺了一毯子,如果是坑坑洼洼的山洞,怕是背上要磕成麻子了。 “没事吧。”简禹顾不上自己,连忙伸手去摸白越头脸。 “没……没事。”白越在黑暗手忙脚乱,撑着简禹想要坐起来,但是撑了一下,突然被简禹在背上一按,又跌了回去。 “别动了,就这么睡吧。”简禹感谢如今黑灯瞎火白越什么也看不见,让他能鼓起勇气。 “就这么……睡?”白越有点迟疑:“这不太好吧。” 简禹答非所问道:“难道不暖和吗?” “暖和……”白越侧脸贴在简禹胸口,一阵阵暖融融的感觉。 “暖和不就行了。”简禹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道;“再说,你跟我见外什么。” 这是见外不见外的事情吗,任由白越伶牙俐齿,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睡吧。”简禹一抖被子将两人都裹住:“那天在马车上,你不也搂着我睡了一路,一回生二回熟,就别见外了。” 白越至今也不能确定那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不敢多问,听简禹这么一说,顿时有点理亏。 “好吧,那就睡吧。”白越挪了挪:“那你让一下,我睡旁边。” 趴在简禹身上睡也太夸张了,白越小心挪了下来,拽过他的一只胳膊垫在脖子下面,然后暖暖和和的挨着他,将被子裹好,闭上眼睛。 第187章 渣男和渣女 “真暖和。”白越感慨道:“就像是靠着火炉一样。” 说着,白越又往简禹身边蹭了一点。 白越可以随便动,简禹可不敢乱动,他睁着眼睛看着山洞顶,其实也看不见什么,只是他也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白越躺好了,舒服了,一时也睡不着,于是开始反省一下。 “其实我们这样是不对的。”白越道:“简禹……” “嗯?” 白越从来想什么喊什么,莫奕,简禹,简少爷,简大人,小简,简兄,喂那个谁……简禹开始还纠正一下,后来也懒得纠正了,大山里出来的姑娘,就是如此不拘小节吧。 白越道:“你看咱们俩孤男寡女的,这么躺着,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太矜持了。我听说,别的夫妻结婚前连面都不能见的,对男人笑一下,都觉得轻浮。” 简禹似乎被问住了,半晌才不可思议道:“你竟然用矜持来形容你自己?这词跟你有什么关系?” 矜持是严肃,庄重,稳重的意思。白越从开始到现在,每一天每一件事,都是跳脱飞扬的,和矜持半点关系也没有。 “……”白越无语,使转过身使劲儿拍了一下简禹的胸口。 “嗯……”简禹被拍得也无语,这显然是无法反驳,恼羞成怒啊。 “哼。”白越拍完刚要说话,突然简禹翻身起来,按住了她的胳膊。 近在咫尺,虽然山洞里真的太黑了,但白越还是看见了简禹的眼睛,那双眼睛在上方看着自己,呼吸可闻的距离,他垂下的发丝落在脸上,白越伸手拨了拨,但还有,让脸上痒痒的。 “你干嘛?”白越推了推简禹。 “你既然能洞察人心,可知我现在想干嘛。”简禹能在模糊看见白越的脸,虽然不那么真切,但能看出她现在很冷静。一点儿也不慌。 这不合理。 沈烨说,什么是非礼什么是花前月下,全看姑娘怎么想。 就好比你救了人家,人家喜欢你,就会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只有以身相许。 人家看不上你,那就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下辈子愿意给恩公做牛做马。 谈情说爱也一样,姑娘不喜欢你,你靠得太近,一巴掌就过来了,浪荡子登徒子色狼抓起来打死。 姑娘喜欢你,你就算是做了什么逾矩失礼的事情,姑娘也是含羞带臊,羞羞答答,虽然面上不好意思,但心里也是喜欢的。 除了言语上的表示,哪对恋人不喜欢身体上的接触呢,亲亲抱抱举高高,只要适当别过分,绝对是增进感情的大杀器。 姑娘要是半推半就,没有立刻就把你推开,让你搂了亲了,哪怕后面不好意思给你一巴掌,那其实也是默许的。那一巴掌,也不是火辣辣的,那叫打是亲骂是爱。 那恭喜你,那姑娘就跟定你了。 简禹以前对沈烨这方面的各种理论都是嗤之以鼻的,在他想来,他大约是也是新婚之夜才见着新娘面的那种循规蹈矩的男人。但没想到白越来得如此突然,突然意外,如此与众不同。 前几天,沈烨把简禹叫到无人的角落,忧心忡忡的道。 “莫奕啊,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你家白越,真的把你当未婚夫么,还是当上司当哥哥?” 简禹当下就要翻脸:“你胡说什么?” 沈烨无比深沉:“我是不是胡说,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反正你们是未婚夫妻,还怕轻薄佳人不成?” 沈烨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简禹也难免俗,回去就拽了一根柳枝,一片一片的揪叶子,上司,未婚夫,上司,未婚夫,上司,未婚夫…… 简禹一把丢了柳枝,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婆婆妈妈的,确实应该像沈烨说的,找个机会,试一试就知道了。 “你想干嘛?”白越顺着问。 简禹没有察觉出白越半点的反感抗拒,慢慢又靠近一些,心跳的声音砰砰的,他喉结动了一下,有点紧张。 这和之前雁鸣山庄里生死关头不同,和马车里白越喝醉了胡言乱语也不同,现在他们都是清醒的,之前他若做了什么都叫乘人之危,现在,白越要是没一巴掌把他拍死,就是两情相悦。 “你猜呢?” “我怎么知道。”白越莫名只觉得有点喘不过气,还是硬抗:“我又没成过亲,又没有过未婚夫,又不像简大人,有红颜知己……” “我也没有红颜知己。”简禹眉眼弯弯:“但是我什么都懂,你不懂,我可以教你一些……” 说着,简禹俯下身去。 简禹屏住一口气,他本来只想试探一下白越对他的态度,但这会儿早忘了开始的目的,只觉得此情此景,若不能小意温存一番,简直辜负良辰美景。 白越眼见那一双眸子越来越近,心里无数个念头涌起落下,翻滚来去,终于抬起了手。 白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简禹的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她手背上。 “不行。”白越的声音在手掌中,闷闷的道。 “为什么不行?”简禹也不勉强,但是也不起身,保持这姿。 “不行。”白越眨眨眼:“我害怕。” “害怕我?”简禹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除了开始那几天凶一点,后来就很温柔了。今天,虽然有点流氓,但也是很温柔。 “嗯。” “别怕,我不会过分的。”简禹还以为自己今晚的举动吓着了她,这荒无人烟的山上,一片漆黑,外面是自己的人,若他真想做点什么,白越一个姑娘家确实就是无还手之力。 “不行,怕。”白越又推了推他:“你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喊救命了。” “……”简禹无语。 这威胁怎么说呢,苍白又有力,外面虽然都是他的人,但这一嗓子要是喊出来,除非杀人灭口,不然就有热闹了。 简禹有点郁闷地起了身坐在一旁,抓了抓头发。 此时一股热血沉淀下来,他有些后悔了。 沈烨这个不靠谱的,他那些红颜知己都是什么人,白越是什么人,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女儿,这些日子和自己亲近,因为有名有份,又相信自己是正人君子。 今夜这事情,做得实在是太孟浪了,太混蛋了。 简禹一起身,白越立刻翻身过去,伸手捂住心口,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我的妈呀,白越抚着胸口在心里后怕。这大一个帅哥,身材好又好,含情脉脉还压迫十足的看着你,谁能受得了,谁能扛得住,差一点点,她就要做渣女了。管他以后怎么样,管自己会不会始乱终弃,吃干抹净再说。 第188章 小心我灭你满门 白越还没有决定将来何去何从。简禹很好,简家也很好,但是这个年代的婚姻不好,水土不服各种不适。 如果她真的留下来和简禹成了亲,若干年后,简禹有了三妻四妾一堆孩子,简府很可能会出现大型投毒事件,导致被灭满门的人间惨剧。 因妒生恨的案件白越见得太多了,从夫妻到情侣,从家庭到单位,她不愿意在明知道不应该的情况下,还让自己去走一条危险的路。 但她也不愿意为了一时欢愉,自己可以就当谈一场恋爱及时抽身而退,但一定会伤害简禹的感情。 白越这些日子也弄明白了,简禹这性格,估计就和他父亲那样。 要问爱谁敬重谁?有且只有一个夫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婚后这些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谁不说是一对神仙眷侣。 夫人生病,简父一步不离亲自照顾。夫人想吃,简父二话不说亲自下厨。夫妻俩闹了口角,必定是简父低头认错,做小伏低。 但是这不影响简父也娶了两个姨娘,有几个庶子庶女。 在这个年代,只喜欢一个人和娶好几个人一点也不冲突。白越不能理解,也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和大环境对抗,所以她从没问过简禹,你能不能只娶我一个。 哎……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简禹一坐起来,被子就被他卷走了大半,白越顿时冷了起来。她拽了拽竟然没拽动。 简禹没注意白越在拽被子,他为刚才的事情感觉十分内疚,正组织语言要怎么道歉。 “越儿……咳咳……简禹正鼓足勇气要说话,突然白越凑了过来,在他肩上摸了摸确定了一下位置,然后用力一推。 简禹顺着力气躺下,心里此时万马奔腾。 白越要干什么,不害怕啦,想开啦,打算反客为主,黑灯瞎火的她要对我做什么,我要反抗还是顺从…… 白越拽过简禹的一条胳膊枕在自己脖底下,依然侧骨过身去,将被子拽拽好,闷闷道:“睡吧,别瞎想。” 火炉成精就是那么麻烦,取个暖还非要给自己加那么多戏,哼! 白越和简禹在这边似睡非睡,那边的山洞里,梁蒙无精打采地趴在山洞里装人熊。别的都还好,只是为了逼真,弄得本来没什么味道的山洞里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真的是野兽的巢穴一样。 似睡似醒间,梁蒙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呼哨,立刻打起了精神。 白越其实也就睡了一小会儿,外面就传来声音。在这种地方谁也睡不熟,听见一点动静便都醒了。 “是不是抓到了。”白越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来。 这要是在家里,简禹就让白越接着睡,他先去看看。但这地方环境太恶劣,赶紧抓人赶紧走,自然不能留白越一个人。 简禹应了声,梁蒙和徐飞扬便将三个人捆粽子一样给拽了进来。 “少爷,就是这三个人。”齐敏还拿了一堆东西进来,稀里哗啦地丢成一堆:“装备还挺齐全,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干这事情了,绝对是老手。” 绳索,迷药,弓箭,砍刀,真是应有尽有。 三个穿着一身黑色,带着帽子,身材矮小,鬼鬼祟祟的人出现在面前。身上还散着难闻的味道,为了避免被察觉,他们进山的时候,都会在身上抹上动物的排泄物之类,让几人直捏鼻子。 “大人,大人为什么要抓我们?”那几人听齐敏喊少爷,知道是做主的人,立刻喊起冤来:“小的们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抓我们?” 简禹翻了翻地上的一堆东西:“什么都没做?这些是干什么的?” “是抓人熊用的。”几人倒机灵,知道人赃并获的情况下,必须说点真话。半夜三更寒风刺骨的,你们几个人,带着这么多捕猎的东西,你说来游山玩水也没人信啊。 “抓人熊?”简禹沉着脸道:“抓人熊做什么?” “好奇,就是好奇。”几人中年纪最大,个子最矮的一个,看起来是三人中的老大,连声道:“我们是外地的猎户,今天在街上听人说三丈崖上有人熊,就特别好奇过来看一看。想着万一能抓着呢,肯定能卖不少钱呢。” 谁能知道这竟然是个陷阱,几人一脸的郁闷,就说以前从没听过哪儿有人熊这个东西,果然是假的。 “说谎。”简禹冷笑一声:“你们来京城有好几个月了吧,上山抓人熊,不是为了卖个好价钱,是为了参加斗兽会吧?” 简禹话一出口,三个人顿时脸色就变了。 “大人,小的实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三人立刻喊冤:“大人,我们真的就是想抓人熊去卖钱,什么斗兽会,小的们听都没听过。” 白越在简禹耳边说了句什么,简禹点点头:“搜身,仔细搜。” 这几人如果真的是把科莫多巨蜥从天竺运来的人,那么何止是凶残狡猾四个字可以形容,身上背的也肯定不止八条人命。有那八条人命在,就注定了无论如何他们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反正是一死,要死不说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一旦说了,那就万难活命。 所以简禹干脆不多问了,梁蒙徐飞扬上来,利落的将几人扒得干干净净,搜身。 这一搜,还真搜出点东西来。 “少爷您看。”梁蒙从为首的黑矮个衣服夹层里,摸出一张类似请柬的东西。 简禹看了两眼,将请柬在那人头上拍了拍:“还说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上面没有时间地点,只画了几个猛兽的轮廓。 此时此刻,那几人也知道这事情不好瞒过去了,突然翻身跪下,咚咚咚给简禹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黑矮子道:“小的不是想欺骗大人,就是想弄点钱。这斗兽会是保密不让外传的,所以刚才大人问了,小的也不敢说。” “别着急嘛。”白越突然拍拍简禹,然后蹲下身来,对那几人笑眯眯道:“其实呢,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第189章 红伞伞白杆杆 那几人莫名就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白越一句话,直击心灵:“科莫多巨蜥死了,损失挺大吧。” 一瞬间那几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张开嘴,动也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半晌,黑矮子这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知道……” 白越看了一眼简禹,众人心照不宣。科莫多巨蜥在这里是普通人连听都没听过的词,别说普通人,就是简禹他们都没听过,而这几个人的反应,显然不一般。 “我们还知道不少。”简禹淡淡道:“不过你们担心的事情,我并不关心。我想要的……你们不妨猜上一猜,若是猜对了,我不但不追究你们之前做的事情,而且可以给你们一笔丰厚的酬劳。” 几个人都傻了,本来他们以为今日抓人熊中了陷阱,一定是为了棚户区的事情,棚户区这几日正在大查特查,就连那不知道多少年的垃圾山也硬是一点点铲平了。 可没想到,简禹开口说的事情,和他们想的并不一样。 简禹不是以一个执法者的形象出现的,而是以一个掠夺者的形象出现的。这样可以麻痹对手,八条人命,如果简禹是官他们必死无疑。可简禹若另有所图,就可以商量。 那几人顿时又升起了生的希望,开始转了起来。 不过开始还是要装一装傻的,矮黑个一脸茫然道:“大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不知道?”简禹起身道:“梁蒙。” “是。” 简禹道:“把他们几个三丈崖顶上去拴着,等到明天日出,愿意说就放下来,给一笔钱让他们走。不愿意说就把绳子砍断。” 几人立刻面如土色。 “想清楚了。”简禹用请柬拍了拍黑矮个的脸:“把你们知道的老老实实都说出来,如果我满意,大家都满意。如果我不满意,你们也就别想活。谁想好了谁说都行,谁说谁活命。” 简禹一挥手,梁蒙和徐飞扬就将几个人给拽走了。 能从天竺万里迢迢运送科莫多巨蜥进京,又抓活人喂养,这些人丧心病狂毫无人性,一般的严刑拷打也毫无用处,只能直接一些,说就说,不说就死。 简禹表现出不给他们任何侥幸心理的果断,反而才能让他们仔细想清楚。 几人被一串挂在了悬崖上,好像是一串黑乎乎的粽子,不时被风吹得在山壁上撞一撞。刚才为了搜身,梁蒙几乎给扒光了,又没给人一件一件地都穿好,只胡乱裹了一下,现在寒风凛冽一吹,只觉得未必能挨到明天早上,就要冻死了。 梁蒙和徐飞扬却裹了厚厚的披风,特别是梁蒙那件真是不要太暖和,像一团球一样,在山顶上坐着,一人还拿出个小瓶子喝一口,里面是酒,还是好酒,打开便香味扑鼻。 简禹和白越在山洞里研究那张疑似斗兽会的邀请函,现在不怕暴露了,于是山洞里生起了两堆火,还不知从哪里顺了两只野鸡,利落地就收拾干净了放在火上烤,旁边还放着蜂蜜和几种蘸料。 他们可不是敷衍随便的人,知道今日要上山,甚至带了一口小锅,另一个火堆上支起锅,咕嘟咕嘟地烧起了汤,雪地里现挖出来的冬笋尖尖和蘑菇,还有一种白越没见过的野菜,混在一起煮,香的白越简直无法集中精力谈正事。 “这入场券一定有什么秘密。”简禹翻来覆去地看:“若是就这寥寥几笔,什么信息也无,也未免太好模仿了。” “恩恩是。”白越咽了一下口水:“你说得对,这蘑菇汤可真香……” “是挺香。”简禹顺口一答,又道:“其实想找出隐藏自己的办法很多,只是每一种都伤纸,怕是几种不成,这入场券就废了。” “确实是个问题,要谨慎一点。”白越眼神飘忽:“野生蘑菇不会有毒吧,你们可别光顾着吃啊,红伞伞白杆杆知道吗?” 简禹实在没办法了,他见白越整个人都已经要转过去了,只好先丢下入场券。 “先吃吧,吃完再说,他们常跟我往外跑,山上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都明白的。”简禹道:“不过红伞伞白杆杆是什么” “是一首乡间民谣。”白越道。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就要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全村一起吃饭饭……饭饭里有红伞伞…… 诡异的民谣充满了山洞,齐敏心情复杂地盛出一碗香气扑鼻的蘑菇汤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往口中送。 简禹好笑,接过烤得滋滋冒油的野鸡,用匕首片成薄片,蘸了点蜂蜜,递到白越嘴边:“张嘴啊……” 简直没眼看,齐敏和其他几人一人端了一碗汤,抱着烤鸡出去吃了。外面只是身体冷,留在山洞里,单身汉心里也拔凉拔凉啊。 悬崖边的梁蒙和徐飞扬自然没有被忘记,但是挂在下面的三个人就没那么好了,他们闻着上面的香味,吹着冷风,身体的重量全在绑着时候手腕的绳子上,随山风在撞着石壁,撞得七荤八素…… “天要亮了,吃快点。”齐敏道:“吃完再问一声,不说就丢下去,少爷让赶紧回去还有其他事儿呢。” 上面的人随意聊着,底下三个人听得只心惊胆战。寒风呼啸,他们被吊在至少十来米的地方,因此说话小声些,上面也听不见。 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些什么,突然就想开了,扯着嗓子喊:“官爷,官爷。” 梁蒙正美滋滋喝汤,听着下面有声音,走过去几步看着滴啊下:“想明白啦愿意说了?” “说,都说。”几人都被吹傻了:“什么都说,官爷,能给碗汤喝喝么?” 要求还挺多,不过只要开口就行,梁蒙和徐飞扬将几人拽了上来带回去,让他们收拾了锅里剩下的汤,那汤实在太香,几人也不讲究,呼噜呼噜地吃得干净。 简禹有时候也有点公子哥的毛病,被他们用过的锅碗瓢盆都直接扔了,待黑矮个咽下最后一口,居高临下道:“说吧。我若发现你有一句假话,刚才那就是最后一顿了。” 第190章 血债血偿 “是是是,我说,我都说。”黑矮个点头如捣蒜:“我们这次来,确实是为了参加斗兽会,因为带来的巨兽死了,这才不得不,想来碰运气看能不能的逮着人熊。” 这说的否是实话,但也都是废话。 “还有呢?”简禹冷冰冰道。 “还有,还有,其实我们以前也参加过斗兽会,我参加过两回,但是都没赢过。”黑矮个道:“上次那个黑熊实在是太猛了,而且大冬天的不窝冬我都看傻了。后来我才发现,有人用药物刺激那群畜生,所以我才有样学样的。” 听黑矮个这么说,众人都只觉得鄙夷得很。科莫多巨蜥是畜生没错,但这些人为了利益,用同胞喂畜生,岂不是还不如畜生。 简禹道:“斗兽会是什么人办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黑矮个摇摇头:“那人从不露面,只听他的手下唤主子。每次观赛,也都是坐在一个屏风后面,别说脸,就是声音都没听过,连男女都不知道。” 还以为抓到一个近距离接触过幕后主使的人,没想到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众人难免有些失望。但却也觉得是意料之中。 能在京城组织这样的活动,这人不仅仅是富,而且一定要贵。简禹这个级别都不行,还得往上走,那自然不能叫人知道身份。 白越突然道:“斗兽会的头名,奖励是什么?” “每次都有不少钱,这一次,是五千两银子。”黑矮个说起来眼睛发亮,好像已经看见了一样。 “说谎,如果只是五千两银子,根本不值得你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白越毫不犹豫地拆穿他,冷冷道:“没一句真话,打死吧。” 三人面上表情一僵,万万没料到白越连想都没想,这么干脆地就戳穿了他们的谎话。而且斯斯文文一个姑娘,那么轻易就说出打死两个字来。 梁蒙爽快地应一声:“好嘞。” 说完,梁蒙抽出刀来。 “等一下。”白越抬了抬下巴:“用那个。” 地上是乱七八糟的石块。 梁蒙:“?” “你用刀,若是让人看见,就知道是他杀,虽然也没什么,但是不麻烦吗?”白越说得很有道理:“你用石头,砸死以后往山崖下一扔,再被野兽一啃,别人只会以为是不小心坠崖身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梁蒙想想:“有道理,有道理。” 说完,梁蒙放下了刀,从地上捡了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当然不可能有西瓜那么圆润,有棱有角的。 三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一时间他们也分不出梁蒙是真的要砸死他们,还是吓唬吓唬他们。 白越捂住了脸:“我晕血,我不能看那么血腥残暴的事情,我先出去等,处理好了就走吧。” “行。”简禹扶着白越,回头叮嘱梁蒙:“声音小点,我们去看日出。” 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一边打死人,一边看日出。 就在白越要走出山洞的时候,梁蒙手上的石头已经砸了下去,对准了其中一个的腿,毫不留情哐当一声。 “啊!”一声惨叫响彻山洞。 梁蒙连内力都没用,只是单纯使劲儿砸了过去,便砸了他的一条腿。 惨叫声中,能清晰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 “太惨了。”白越捂着耳朵往外走。 简禹看她的表情,只见她皱着眉,但挺平静的。 “他此刻确实很惨。”白越解释道:“但是再惨,也不会比被他们抓去喂科莫多巨蜥的人惨。我一向是不赞成以杀止杀的,但有些人真的值得千刀万剐。” 山洞里,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梁蒙下手自然是不会有一点留情的,也没有半点怜悯之心。而且他明白白越的意思,不会给一个痛快,如果咬死了不说,那就一点点地被砸碎,感受一下被科莫多巨蜥咬死撕碎的受害者的恐怖和痛楚。 太阳终于升了起来,一轮红日从远处群山中慢慢升起,光像是水汽一般弥漫,笼罩四野。 白越听见山洞里传来一声绝望的嘶吼:“我说,我都说,别打了……” 山洞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白越侧耳听了听:“我们进去看看?” “你别进去。”简禹嫌弃地拽了白越一下,叫梁蒙把能说话的拖出来就行了。 在梁蒙的精准控制下,三个人都没死,但是其中两人手脚都已经尽碎,身上血迹斑斑。唯一还好些的那个已经吓断了魂,闭着眼睛喊:“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们捕猎猛兽,用活猫活狗,甚至活人喂养。都是见惯了血肉横飞的凶残之徒。但这种习惯是针对别人,当这种事情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梁蒙那那个人拽了出来。 “说吧。”梁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在穿了一身黑色,沾了血也不太看得出来。 “我说,我说。”那人也不知遭遇了什么,半边脸都糊了血,身上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扭曲来。 其实他们是必死无疑的,八条人命,这已经不是坦白从宽的范围了,不过是死的痛快点和死的痛苦点的区别罢了。 “说吧。”白越好心提醒:“不要说谎,说谎,你就没有机会了。” 白越斯斯文文的,男人却从她眼里看出冰冷的杀气。 男人疯狂点:“我说,我说。这一次我们从花了大代价从天竺运了科莫多巨蜥来,因为上一届的时候,主人就说了,这一届斗兽会第一名的奖励,是……” “是藏宝洞的钥匙。” 男人说完,绝望地看着众人,以为众人会露出不相信的神情来。可是众人的脸色却都很古怪。 一阵沉默后,简禹道:“藏宝洞的钥匙,是什么?” 男人心里嘀咕着,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因为之前斗兽会的主人就拿出过许多宝贝,所以大家都相信他是真的知道宝藏。” 简禹和白越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一样东西。 谢江的令牌,据说蕴含着一处宝藏的秘密,而那令牌,只有一半。 另一半在哪里? 第191章 全民寻宝运动 一个不知真假,十有八九是假的宝藏,一半令牌在简禹手里,另一半令牌,却可能在斗兽会举办者的手里。 简禹道:“我总觉得,那人用藏宝图作为斗兽会的奖励,未必是真的想将手里的藏宝图拿出来,而恰恰相反,是想用手里的藏宝图,将另一半给找出来。” 那人藏得很深,这些年别说脸,连声音都没露过,可见谨慎。想将他找出来并不容易,即便他们混进了斗兽会,也不容易。 白越沉思片刻:“我有个好主意。” 众人嗖的一下都转过头去,看着白越的目光,有怀疑的有希望的,还有兴奋的…… 白越正要说,突然皱眉道:“等下,梁蒙你那个表情怎么有点奇怪。” “奇怪吗?”梁蒙揉揉自己的脸:“没有啊不奇怪,我很正常啊。” 一点都不正常,梁蒙那脸上分明写着,你又有什么馊主意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 “白姑娘别理他。”徐飞扬一巴掌将梁蒙拍飞,正经道:“您有什么主意,您说。” 这还差不多,白越道:“聚星的目的,一直是藏宝图。而从聚星出现开始,我们就处于被动的地步,这是不对的,被动就要挨打,我们要变被动为主动,无论斗兽会幕后的人,还是聚星的人,要让他们摸不着头脑,要把他们调出来。” 说得不错,那鱼饵是什么? “他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白越微微一笑:“他们要藏宝图,我们就给他们藏宝图。” 皇城不愧是大周最繁华的地段,消息来得快也去得快,人熊的消息刚传得沸沸扬扬呢,另一个消息就长了翅膀一样地传来了。 据说,在京城周边,也有可能在京城里面,有宝藏。 是个人就没有不爱宝藏的,无论你是皇帝还是平民,是当官的还是生意人,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没有钱的概念的孩子,也知道在地上挖一块漂亮的石头藏起来,当做是自己的宝藏。 简禹找了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工匠,按着手里半片令牌的样子,打造出了许多令牌。 这些令牌有三个一组的,两个一组的,一个单个的,上面刻着各种各样的地图图案,被放在各家店里叫卖,送人,买一赠一。被丢在地上,挂在墙上,随时能被捡到。 开始的时候,是几个好事儿凑热闹的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藏宝图也不贵,统统只卖五文钱,于是买了几个回去玩。 玩着玩着,还真有人按着令牌上的指引,从某个小巷子的地下挖出了宝藏,一个小金元宝。 这一下就热闹了,又好玩又有钱,大周皇城顿时掀起了一股众人来寻宝的热潮。陆陆续续,各种各样的宝藏被从各种地方挖了出来,有部分人为了好玩,有部分人为了赚钱…… 一个更大的消息从天而降,在这些令牌里,有一个巨大的宝藏,是三百年前天神所赐,反正都是胡扯,也没有合理不合理的说法,一时间民间甚至组织起了藏宝小分队,摩拳擦掌磨刀霍霍。 这缺了大德的点子都是白越想的,不就是藏宝图吗,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别藏着掖着呀。混水才好摸鱼,当你拥有一个宝贝,然后发现这个宝贝全世界都有的时候,自然会怀疑人生的。 民间现在至少有几百枚半块半块的令牌,而在这些令牌中,有一枚上面的地图,隐约指向了明须山。 简禹第二天上朝回来,哭笑不得道:“这下好了,我要晚几天出门了。” 白越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还不是全民寻宝闹的。”简禹道:“今日上朝,有人禀告了事,皇上也大好奇,下朝后,将我留了下来,让我查一查此事是否和传说中的明须山宝藏有关。” 白越笑:“其实这闹腾得挺没技术含量的,皇上也信啊。” “你说信,也信。你说不信,也不信。”简禹道:“皇上的意思,宝藏是个好东西,信一下又何妨。万一呢……” 反正不要自己上山下海,调查对皇帝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查到了那就太好了,查不到也没有什么损失。 “那就开始查吧。”白越耸耸肩:“好好查,相信不止我们在查,还有别人在查。查得最积极,又最不想别人看见他积极的人,就是那个人了。” 满京城都是鱼饵,就算是潜伏的在再深的鱼,也难免要上来闻一闻味道的。 明亮的琉璃瓦下,一间光辉巍峨的大宅,院墙一直延伸过去看不见尽头,消失远方。 宁王成朔,大周皇朝唯一的王爷,他是当朝皇帝的弟弟,如今正是青春鼎盛之年,高大英俊,盛气凌人。虽然作为一个王爷,为了避嫌他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除了实权之外,他什么都有。 皇帝只有这一个亲弟弟,当朝皇太后,只有这唯二的亲儿子,只要你别闹出夺权的事情了来,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京城里看他不顺眼的很多,但是真正敢得罪他的,屈指可数。 简禹和成朔自然没什么仇怨,但是也没有什么交情。 此时成朔站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放着好几十块铁都是半边的,上面刻着疏密不一的图案。 “这是怎么回事?”成朔的脸黑得能滴下墨水来:“为什么一夜之间,这些东西遍布大街小巷,像是从土里钻出来的一样。” 手下的脸色难看得和土也差不多,他们不是没打听,但是打听出来的结果很荒唐。 这些牌子就是从土里钻出来的,有些直接就放在街头巷尾,有些店里的,一早开门就放在门口,附一张纸条,纸条上写明,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卖多少钱,卖掉之后,给你多少钱。 钱就压在牌子底下。 “虽然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但这显然是冲着宝藏来的,说不定,是士土人做的。”成朔黑着脸道:“去给本王好好的查,说不定另外半张地图,就在这个人手里。” “是。” “还有。”成朔道:“取消三日后的斗兽会。” “是。” 第192章 让狗去咬狗 其实简禹他们也没有在追查斗兽会的事情,本来这次的调查就是针对棚户失踪人口的,现在已经找到了凶手,他们也认罪了,这个案子就算是结了。 至于斗兽会,黄师傅很快传来消息,听说,取消了。 这个消息也并不奇怪,而且斗兽会就算是不取消也没什么用,他们是可以冒充进入,但是对方如此警惕,在斗兽会上现身的未必就是真人,而他们一时也很难准备出可以混淆参赛的猛兽,总不能真的让梁蒙披着衣服冒充人熊吧。 在一旁听着白越和简禹讨论的梁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谢祖上。要不然的话谁知道现在已经丧心病狂的主子,会想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主意来。 三个凶手,为了让自己死的稍微痛快一点,什么都招了出来。从他们的一个落脚点的院子里,梁蒙带人挖出了那条尚未腐烂的科莫多巨蜥。 白越没有兴趣,却在另一边,挖出刘婆的骸骨,说是骸骨,简直惨不忍睹。 之前的失踪者,虽然也是被喂了巨蜥,但被巨蜥啃食之后骸骨上的肉也几乎被剔干净了,所以看起来是一个比较完整的骨头。 可刘婆就不一样了,刘婆的尸体就是一具被野兽啃烂的尸体,但却又挂着不少的肉,只看的在场众人都心生寒意,之后一股愤怒冒了出来。 梁蒙咬牙道:“那几个杂碎,真该凌迟。” 更可怕的是,这是在人活着的时候造成的伤害,看着自己被一只巨兽一点点咬死,咬碎,这该是多么的恐惧。 “这种时候,我是相信因果报应的。”白越道:“洪屠户死在狂暴的科莫多巨蜥的攻击下,凶手虽然不是被凌迟,但也差不多是被你一点点砸死的。他们死后,一定会下地狱受惩罚,本该他们下辈子享的福,会平均分给被他们害死的人的。” 众人心里都不舒服,却也只能如此。当下将科莫多巨蜥埋回去,把刘婆的尸骨收敛了。夏捡一无所有,简禹出钱买了棺木叫人安葬,好好地安慰了这孩子,然后打发去上学。 众人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和意料中一样,斗兽会的主人坐不坐的住不好猜测,可谢江坐不住了。 谢江几乎是立刻就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谢江开门见山:“简大人,我听说外面出现了许多令牌,我买了两块看了,确实是和我手里的大同小异。” 成色,尺寸,都是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图形不太一样,但是上面那图形本来就看不出是什么,一样不一样的,也就是那么回事。 “这个事情确实很奇怪。”简禹正色道:“我们也在调查,现在已经有一点线索了。” 当下简禹一点儿都不隐瞒,将斗兽会的事情说了,当谢江听到斗兽会的主人手中非常可能拥有另一半的地图的时候,那兴奋几乎都压不住了。 两个拥有半块令牌的人,两个藏得深的人,让他们互相去斗一斗吧。无论谁死谁活,谁输谁赢,简禹都觉得挺好,当然最好的是两败俱伤。 “这人竟然是京城里的人,那太好了。”谢江道:“我相信他现在一定坐不住了,一定会露出端倪的。” 简禹点了点头,颇为认可,也相信这几日,一定有人坐不住。 说完令牌的事情,谢江又抛出了重磅消息:“聚星的人联系我了。”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简禹饶有兴趣:“怎么说?” “约我见面。”谢江面露难色:“但现在……不知道会不会来。” 众人一时不解。 谢江叹一口气:“本来,我约对方见面,便是用手上这块令牌为饵,不管真假都行。但现在突然满山满海的令牌……” 一时间众人都是无语,这还真是意外。 “不要紧。”白越安慰道:“一个都没有,很好奇。一下子出来很多,更好奇。如果我是聚星老大,现在一定抓心挠肺都要疯了。” 简禹深以为然:“你约聚星的老大,在什么地方,何时见面?” “明日午时,我去常新酒楼吃饭,他会来见我。”谢江道:“不过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也不知聚星首领是谁,他出入总是一身黑衣兜帽,无人见过他的脸。” 白越一笑:“明日酒楼,热热闹闹,人来人往,他若再一身黑衣兜帽,我就佩服他。” 众人一想都哈哈笑了起来,只感觉聚星老大像是一个傻子。只有谢江的表情十分尴尬。 正说着话,有人从外面急匆匆的回来,凑到简禹耳边低声道:“少爷,查到一些消息。” 简禹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明天你和聚星的聚会我会安排,不必担心,我还有事情。” 简禹简单说完不再搭理谢江,匆匆带着白越走了,手下连忙跟上。 进了书房关上门,手下这才道:“属下查到了在市场上偷偷摸摸的,大量收集令牌的是什么人了。” “说。” “有好几个。”手下道:“首当其冲,是宁王成朔。还有太子太傅周楚,还有……” 手下一连报了好几个名字,简禹思考了一下:“好,我知道了,这几个人在朝中位高权重,确实有和能力和势力做这种事情。不过这事情非同小可,我要考虑一下。你先下去吧,此事不许泄露出去。” 手下应着,退了出去。 白越却偷偷摸摸的蹲在门口往外看,一直到门关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走回来。 “妥了。”白越:“我看到角落里有个人影,偷偷摸摸的,应该都听去了。” “这个主意好。”简禹半点没有被偷听的紧张和愤怒,而是笑道:“我们怀疑的这几个,都是位高权重查起来太费事,如今有聚星的人替我们查,可算是省了大事了。” “可不是。”白越也笑:“这几个也不是深省油的灯,他们自然也会替你盯着聚星。不用一份工钱,两边帮你干活儿,是不是特别有大爷的感觉。” 第193章 女追男隔层纱(1000票加更 一更) 这种缺德冒烟的主意自然又是白越想的,与其让简禹去查去树敌得罪人费劲不讨好,不如让谢江去查,查出来最好,查不出也无所谓。 “他们两个,一个将令牌交给你,一个将令牌拿出来做奖品,显然都是自己实在搞不定了,想要借一场东风,坐收渔人之利。”白越道:“既然这样,就成全他们好了。” 别说宝藏本是个莫名其妙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拿到地图和找到宝藏,这可不是第一天第二天的事情,且让他们折腾去吧。 昨晚上没睡好,这一夜白越睡得很好,但是这一夜,有很多人没睡着。 吃着早饭,简禹道:“找到人了。” “谁?”白越给自己的粉丝里加了点醋,又加了点辣椒酱。 今天早上吃粉丝老鸭汤,里面还有鸭血鸭肠鸭肝鸭胗鸭豆腐果,用的是厨房从半夜就煲上的老鸭汤,那叫一个香。 “昨日我们提的那几个人,我都派人盯了。”简禹戳开一个小笼包的皮,让里面的汤汁流出来:“果然每一家晚上都进了人,不过最后丢了东西的,是宁王府。” “就是现在皇帝唯一的弟弟,宁王成朔?”白越对皇族的事情尽量不提,因为她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缺少这个年代该有的敬畏之心,害怕一不留神就说错话。 简禹点头。 果然是位高权重啊,是能在京城办得起,也办得了斗兽会的人。 “听你说,他不缺钱吧,为什么要找宝藏?”白越咬着筷子:“他找到宝藏想干什么?” 不好说,不能说,简禹在白越对面也咬着筷子。 白越了然的点了点头,也戳开一个小笼包。 虽然她没有在朝廷里当过官,但是理论知识不要太丰富,关于太子,王爷,皇子,将军,太师等等,心里那点不能说的秘密,她可以在茶楼里说三十天三十夜都不带重复的。 王爷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能想干嘛。 不过这事情非同小可,白越不能瞎出主意。简禹年纪轻轻在朝中混到大理寺卿,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明白,不会是一腔孤勇往前冲的愣头青,不必她多叮嘱。 梁蒙进来请示:“少爷,常新酒楼已经布置妥当了,酒楼里安插了我们的人,前后都已经设了埋伏。” “酒楼本身查过了吗?” “调查过了,常新酒楼本身没有问题,之所以选在这个地方,可能是因为对面的长门街今日有小年市,所以会非常热闹,对方好混水摸鱼,来去都方便。” “小年市啊。”简禹一瞬间有一点感慨:“都到小年市了,最近实在太忙,我都忘了。” “可不是。”梁蒙也道:“要不是出了这一茬子事情,今天少爷就能陪白小姐好好地去逛小年市买买买了。” 白越没去过什么小年市,但是顾名思义,就是年货节一类的。随着除夕的接近,皇城里开始有新年的气氛了,很多店里也开始卖起了年货,有些大户人家要的东西多,为了避免到时候手忙脚乱,更是早早就开始准备。 小年市,就是给大家准备年货的第一场集会,半个月后,还有一场为期三日的大年市,然后就准备过年啦。 简禹也颇为自责:“越儿自从进了府,也没过几日安稳日子。等我忙完这些事情,一定好好陪陪你。” 白越想说这倒是无所谓,但转念一想,领导都觉得自己工作忙压力大应该放假了,她也没必要说客气话啊,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长门街今日果然不是一个热闹可以形容,那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白越从人群里挤过去,叹气道:“今天这种情况,就算是聚星的人出现,别说抓了,你挤都挤不过去。” 简禹在人群里坦坦荡荡地抓着白越的手,一边护着她一边道:“那不是一样吗,我们挤不过去,他们也挤不出去啊。” 想想那场景竟然还有点滑稽,这么严肃的时候,白越甚至有一点好笑。 “虽然今天不是专门出来逛街的,但是你看中什么喜欢的东西尽管拿。”简禹总觉得愧对白越,百忙之中工作娱乐也要一起:“我们在常新对面的酒楼,正好可以看见那边。” 今日酒楼一座难求,好在简禹的身份可以轻松占一个位置。 白越正要说话,突然听着对面传来一声:“呦,这不是简大人和白小姐吗?” 白越一看,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秦悟歌和景美杏真站在对面,两人一个男装,一个女装,看起来还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秦悟歌还是一副散漫不羁的公子哥样子,景美杏在她面前放松一些,但见着简禹立刻又恢复了拘谨的样子,给两人福了福。 “白小姐和简少爷也来逛小年市啊。”秦悟歌硬拽着景美杏挤了过来:“白小姐看中什么尽管买,都算在我账上。” 梁蒙在酒楼布置人手,跟在简禹身边的是齐敏和徐飞扬,两人见秦悟歌拉着景美杏过来,自然地以为她是个男人,顿时心里就有点别别扭扭的。 一个拉着青楼女子的男人,对我家未来的少夫人说,买买买,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家缺钱么,要你多事献殷勤? 秦悟歌不知自己已经默默上了简家的黑名单,而是道:“可惜小九腿还没好,只能在床上躺着。” 秦九就在简家躺着呢,伤一点都不重,但是走路还不太方便,更不能在这样人多的地方挤,所以虽然十分想,却也不得不含泪继续躺着。 别说徐飞扬和齐敏不喜欢秦五,白越也不喜欢,简禹更不喜欢,面对她的搭话,只是随便应付了几句。 “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简禹拉着白越道:“你们逛着,小年市不但有很多新奇玩意儿,还有各种活动,挺热闹的。” 你们自便吃着喝着喝着吃着,简禹说完客套话,拉着白越就走了。 秦悟歌本想拽着简禹一起逛的,怎么也能给景美杏制造一些和简禹相处的机会,谁知道简禹跑得比兔子还快,连两句话都还没说上呢,就没影子了。 “哎,哎……”秦悟歌连着喊了两声,也没叫住简禹,回头一看,只见景美杏虽然还是一脸笑容,但眼中显然有些失望。 “你呀,你也是够没用的。”秦悟歌用手指戳了戳景美杏的脑门:“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你说你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不能主动一点呢。” “悟歌你别闹了。”景美杏低声道:“我喜欢简大人只是一厢情愿,以前他无所恋,我心中还有一些幻想。如今他和白小姐感情深厚,我如何能插得进去?” 第194章 蓝颜祸水(1000票加更 二更) 秦悟歌不信邪:“不试试怎么知道?” 秦悟歌从小的教育,我的就是我的。我想要的,你的也是我的。我看上的,必须一定要是我的。虽然她不能直截了当把简禹绑了给景美杏送洞房,但今日既然遇上了,那就是缘分,不能浪费机会。 远远看着白越和简禹进了一家店,秦悟歌道:“走,我们也去逛,这路又不是简家的。” 景美杏真的不愿意,但是她哪里能拗得过秦悟歌,硬是被拽了过去。 斜对面的一个摊位上,一个带着斗笠遮着脸的绿衣服女子,也丢下正在买东西的人,远远跟了上去。 大理寺里,谢江在房间里静坐,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了隔壁。 他进儿子房间没那么多讲究,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谢平生正在作画,窗子开着,对着窗外景色,寥寥数笔,一幅花园冬景便出现在面前。 谢江站在儿子身后看了看,突然道:“怎么画得不太像?” 说是也是,但又不全是,谢江看了看画,又往外看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怪怪的。 谢平生好脾气笑道:“我画技一般,只是随便画画。” 谢平生的画技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在家里画风景,确实只是随便画画吧,谢江也没有再追问,而是站在身后看了起来。看着,他突然看向一旁,一旁还有几张画,也是这几天画的。 都是风景,谢平生没有拦着,由着他爹看。 谢江看了一回,放了下来,谢平生的注意力都在画上,没能看见他的眼神。 “我先出门了。”谢江道:“今日长门街小年会,你要是画完了也别在家里憋着,出去转转。” “好。”谢平生放下画笔:“爹,你要小心。” 谢江笑了笑,拍了下儿子的肩膀就出去了。 门关上,门里的谢平生和门外的谢江,同时都换了脸色。 白越和简禹正在买买买,他们俩之前也逛过一次市集,不过那一次简禹的目的并不是陪白越逛街,而是找人。虽然也一路买买买,但并不在意白越喜欢什么,只是一个人性挂件罢了。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买买买,简禹和白越更像是一对小情侣。 此时两人正站在一家卖首饰的摊位前,这摊位上的掌柜不是京城人,卖的是西域来的一些挺有特色的小玩意儿,虽然不多贵,但是夸张少见。 “这个好看。”白越拿起一只垂着长长细碎珠链的耳环:“这是绿松石的吧,老板。” “是是是,小姐好眼光。”说着非常拗口京城话的老板道:“这么大,成色这么好的绿松石可是很罕见呢,您看它做工多精致。” 做工还不错,精致倒是就那回事,毕竟这种大集市的摊位上,不可能有特别贵重的东西,面对的是普通百姓,价值连城的也不会有人买。 “是不错。”简禹接过来,在白越耳朵上比划一下:“好看,但是稍微有点重,戴在耳朵上会不会累。” 这个关心真贴心,连老板都笑了,白越也笑了:“肯定累,但是买回去不一定要戴呀。” 白越不愿意戴耳环,上辈子甚至没有耳洞,但是不妨碍她看见喜欢的耳坠会买下来,可以改成项链手链,也可以没事拿出来欣赏欣赏。 简禹深以为然,一边让老板装起来,一边和白越商量:“给你收拾个小屋子出来,放这些东西吧。做成银楼那样,一件件摆出来,这样既方便你欣赏,又好挑选。” 白越做梦也没想过这辈子可以拥有自己的珠宝展览厅,还要再推辞一下,一只手从一旁拿过一只宽大的镯子:“这个也给小姐包起来,算我的。” 白越一看,是沈烨。 简禹看见沈烨,顿时就想起他曾经的谆谆教导,想到三丈崖上那一夜,脸色有些奇怪起来。 沈烨倒是没注意,他在小摊子上挑挑拣拣的,拿了好几个镯子,还有好几个簪子。 “沈公子给家里买礼物啊?”白越顺口道。 “是呀。”沈烨自然道。 “他是给红颜知己买。”简禹毫不留情地戳穿:“咱们沈公子一年买的珠宝首饰,可比你多多了。” 沈烨被点破,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反倒是嘿嘿一声,把几个镯子拿起来:“反正都碰到了,白小姐替我试试颜色。” 白越无语,看在沈烨上来就送礼的份上,还是伸了手,然后道:“好吧,其实你根本不用试的,送什么红颜知己肯定都喜欢……” 这话沈烨喜欢,哈哈哈地笑起来。 梁蒙从人群中挤过来:“少爷少爷。” 简禹看白越和沈烨正讨论镯子呢,便迎上去一步:“什么事情。” “你这串碧玺颜色不错啊。”沈烨看着白越手腕上:“之前我也有个朋友想要一串,但挑的颜色不如你这串……” “那可不,我也觉得好看。”白越又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碧玺珠手串,然后道:“你拿这个,这个,这两个镯子好看。这个红宝石颜色不行,而且是裂缝太多处理过的……” 沈烨凑过去看果然如此,不由道:“行家啊。” 白越洋洋得意,她虽然没钱买那些好东西,但见还是见过的嘛。 几人说着话,老板也凑过来,介绍这个介绍那个,东西有好有坏,价格自然也有高有低,沈烨虽然有钱也不是冤大头,买的又多,白越帮腔,热热闹闹地还起价来。 秦悟歌和景美杏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表情都不太好。 “简禹怎么会摊上这么个未婚妻。”秦悟歌非常不满意地道:“大庭广众,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景美杏无力道:“你别这么说,沈公子和简大人是多年好友,他们自然是熟悉的。” “你看看你。”秦悟歌恨铁不成钢:“你还给她说话,熟悉什么。我查过了,白越来京城也就一个多月,以前一直在山里生活,一个多月,和简禹的朋友见过几面,能有多熟悉?” 景美杏心里也酸涩,被数落得说不出话来。 在另一边,带着斗笠的绿衣女子啪的一声,掰断了手中的一根银簪。 第195章 贴身按摩(1000票加更 三更) 买完镯子买衣服,买完衣服买胭脂,然后简禹毫不犹豫地把沈烨赶走了。 沈烨委委屈屈,不但被赶走,还充当了苦力。简禹买的东西都给了他,让给送去府里,他还要和白越去吃饭。 “重色轻友啊。”沈烨唉声叹气,好在他也不是一个人出门的,自然身边有小厮跟着,不用亲自去送。 白越看着手背上刚才试的胭脂颜色,突然看见对面的摊位上,锃亮的黄铜镜子里,照应过背后一闪而过的人影。 秦悟歌和景美杏竟然跟着他们,干什么这是,没完没了,还不死心。 “莫奕。”白越拽过简禹。 “嗯?” “问你个事情。” “你说。” 白越把简禹拽得更近一点:“你喜欢美杏吗?” 简禹一愣,面色就变了:“我不是说了……” “我知道,我知道。”白越连忙安抚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简禹不满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看着简禹不满,白越也不乐意了,一挑眉:“怎么你还委屈上了,美杏是不是喜欢你,是不是你惹来的桃花债。” “不是,不是这么说的。”简禹连声否认。 “你先别喊冤,我也不是跟你掰扯这个。”白越道:“我就问你,如果没有我们的婚约,她跟你表白,你会给她赎身,纳她做妾吗?” “当然不会。”简禹想也不想。 “为什么?”白越奇道:“她挺好看的啊,妾的话,对身份也没什么要求吧,伯母会反对吗?” “这跟我母亲反对不反对,跟她好看不好看没有关系。”简禹正色道:“我如果想要纳妾,还能找不到一个母亲不反对,长得好看的?” 白越竟然被说服了:“你说得对。你以前也不知道有婚约在身,那你这么大了,身边一个姑娘都没有,为谁守身如玉呢?” 白越已经很含蓄了,那你是有什么问题么,心里的还是生理的? 好在简禹的思想没有那么复杂。 话题往奇怪的地方去了,简禹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嘴角抽了抽道:“我不为谁守身如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没碰上喜欢的人,自然身边就没有,有什么奇怪的。不是人人都是沈烨,我也是有要求的。” 简禹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的要求大约只有自小跟着他的梁蒙知道一些。 在这个年代,哪怕是他,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也是奢望的要求,所以对于白越,一个长辈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开始他并不喜欢,却也没有反对。 没想到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两人边走边往酒楼去,边上人多又挤,不知不觉便靠得很近,后面的人跟着看起来,像是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一样。 “你要是真不喜欢,那我就知道怎么办了。”白越在算计什么。一个景美杏也就罢了,做不了什么。但是现在来了个秦悟歌,那家伙是个刺头儿,谁知道会做出什么,务必得让她死心才行,免得后面闹出什么事端来。 酒楼里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这个位置是挑选过的,从垂下的窗幔缝隙里,正好可以看见对面。 对面正是谢江约了和聚星老大见面的地方,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但要先做好准备。 店小二立在一旁,简禹点菜:“松鼠桂鱼,糖醋里脊,水晶咕咾肉,肥肠煲,再来一个蛋黄锅巴……素菜和凉菜看着上两个。” 简禹这些日子对白越口味了若指掌,点菜毫不费力。 荤的都喜欢,啥肉都不忌,煎炸最喜欢,口味有点重。但是号称为了健康和苗条,会勉为其难地吃点菜叶子。 白越给自己倒茶,眼睛偷偷地往外看,门外是二楼走廊有些暗,但是能模糊看见有人。 呵呵呵,白越喝了一口茶。对阴魂不散的人,唯有下狠招了。 小二退出去后,简禹突然察觉到什么,脸色一变正要转头,突然白越低声道:“别动。” 简禹果然不动了。 白越靠过去:“有人在外面偷看。” “嗯。”简禹还以为白越紧张:“别怕,有我在呢。” “我不怕,但是你也别怕。”白越莫名来了这么一句。 简禹真想说他怎么会害怕,然后就看见白越起身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膝盖。 简禹真的没反应过来,一脸呆滞:“啊?” “累啦,帮我捏捏肩膀,揉揉腰。”白越理直气壮,推了推简禹的胳膊。 简禹更傻了:“啊?” “啊什么呀,不愿意啊?”白越给简禹一个白眼,贴着他坐了下来。 简禹受宠若惊:“愿意,当然愿意。” 然后白越就在简禹身边坐下,舒展了一下腰身,两只胳膊趴在桌上。 简禹很愿意,但是简禹不敢动。虽然是冬天,但是屋子里很暖和,外袍都是脱了挂在屏风上的,白越此时穿得也不太多,背着身子俯在桌上,能看见美好的腰背线条。 他心里七上八下地凑过去,低声道:“你真的腰痛么,一会儿请个太医来给你看一看?” “……”白越从未见过如此不解风情之人。 她索性转过半身,两手搂住简禹的脖子。 简禹惊呆了,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简禹是背对门的,外面偷看的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白越的表情。 白越笑道:“其实我腰也不酸,背也不痛,就是想你给我捏捏……行不行……” “行。” 白越的手搂着简禹的脖子,还不消停,捏着他的头发玩儿,简禹大约没什么感觉,但是看在身后的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要不是景美杏拽得紧,秦悟歌估计要冲进来。 虽然不是大庭广众,但你们还没成亲呢,如此轻薄成何体统。 “肩膀。”白越耸了耸肩,眼波流转往外一眼。 简禹也从惊魂未定中回过味来了,能让白越这样演戏,不难估计外面的人是谁。 于是简禹任劳任怨地给白越捏起了肩,还是脸对脸的那种。 舒服,白越半闭着眼睛挺享受,随口问道:“那个景美杏,看你的眼神总是不一样。” “没有的事。”简禹连忙表忠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别人我谁也看不上眼。” “真的?”白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那你发誓,绝对不会跟她有任何瓜葛。” 第196章 跑了(1000票加更 四更) “好,我发誓。”简禹无限宠溺:“我绝对不喜欢景美杏,也绝对不会跟她有任何瓜葛,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白越满意,闭上眼睛,安心地享受简禹的服务。 门外阴影处,景美杏心如死灰,脸色惨白。 秦悟歌忍了忍,将人抓走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闺蜜不差,给简禹做个侍妾那是他走运。但是如今才确定,简禹是真的没这想法,那么无论景美杏怎么想,她也不会再硬撮合了。 简禹无心,白越强势,景美杏那性子若是勉强进了门,那还不得被欺负死。 秦悟歌拽着景美杏走了以后,不远处的一扇门也关了,绿衣女子拿下斗笠,露出一张雪白的俏脸。桌上放着断成两节的一只发簪,她抬手想扔,却突然有些舍不得,又放回了腰包里。 打发走秦悟歌和景美杏,简禹又任劳任怨地给白越按了会儿肩膀,两人这才正经起来。 梁蒙也过来了,蹲在窗幔边,低声道:“谢江已经到了,少爷,您说聚星的人会来吗?” “不好说。”简禹也不确定:“但他们肯定已经商议好了,我们顺水推舟就行。” 谢平生画完了画,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他这些日子很累。 身体不累,但是心累,他这十几年过得都很平静,但是从某一日起突然变了,杀手,父亲,母亲,将他的生活拖入漩涡,一团迷雾之中。 现在呢,现在依然不知何去何从,他随手抓起路边一个摊位上的一把扇子,画得还不错,他以前也画过扇面卖。 “公子喜欢这扇子吗,我这还有很多款式。”老板笑着道:“您随便看。” 谢平生没什么兴趣,放下摆了摆手。 老板却好像没什么生意不依不饶,拿着一把扇子就绕过了摊位,哗啦一声将扇子抖开:“公子你看看这个,这个……” 谢平生突然不动了,一把刀抵在他腰上。 “公子你来。”老板笑盈盈的:“我这里还有珍藏的名家出品,好货色,一般人我不给的。” 这人一手抓着谢平生的胳膊,一手握着刀,用袖子挡着,挟持谢平生慢慢往前走,前面有一辆马车。 谢平生不敢反抗,走到门口的时候,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扶着边框往上爬,但就在伸手的一瞬间,手腕转了下……他手上有小巧精致的袖箭,上面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但就在这一瞬间,谢平生脖子上一痛,身后的人抢先一步动了手。 谢平生毕竟不会武功,软绵绵的便倒了下来,那人扶住一抬,便见他丢进了马车。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几句话的时间,根本无人在意。 谢江还在等,一桌子菜一口也没动,倒是酒喝了不少。 终于一个小女孩在门口停下,敲了敲门,就在同时,一声沉闷的响声从对面传来。 梁蒙一下子站直了:“哪里的爆炸。” “一般来说,都是酒楼后厨。”白越道:“声东击西,转移注意力,大家都这么玩。” 白越太淡定,梁蒙无话可说。 “你去看看。”简禹道:“总要做个样子。” 梁蒙应一声,窜了出去。 谢江也吓了一跳,往外走了两步又站住,然后小女孩递了一个什么东西给他,像是一张纸,他看了一眼,抬腿要往外走,然后顿了下,看了一眼对面。 简禹会在对面看着他,这是之前说好的,哪个房间谢江都知道。 简禹晃了晃帘子,这是事先说好的暗号,谢江明白,立刻就走了。 同时,谢江一旁的房门打开了。两个看似吃完饭的人,一前一后地跟上了谢江。 被选做接头的地方,这家酒楼也是倒了大霉,后院此时火光浓浓,烟雾缭绕,救火的人一群群地里外跑,乱成一群。 谢江也进了厨房,有人路过,也给他顺手塞了个桶,谢江无语,只好跟着往火场走。 不知道杂物房里被洒了什么东西,一阵阵浓烟黑雾,谢江四下看,跟着他的人,也四下看。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确实是最容易出来见面不被察觉的时候。 白越和简禹已经不关心了,正在吃饭,这一顿饭她想了很久了。为了达到美食和健康的平衡,白越细细地算过了,决定三天吃一回,其他时候克制一点。 “真的打算放谢江走了?”白越道:“你可想好了,万一放走了抓不回来,会不会有麻烦?” “麻烦肯定有,但是一直他一直在我们手里也没什么用。”简禹实话实说:“如果是之前,单纯要对付巨星,直接从谢江下手就行了。但现在要找宝藏,宁王都放手了,我没有不放手的理由。” “那就行。”白越道:“只是可怜谢平生了,要不是他们俩长得像,我都要怀疑谢江到底是不是谢平生的亲生父亲了。” 简禹对谢平生无爱无恨,不过对他的身世也颇有唏嘘。 梁蒙带人进了酒楼后厨,跟着一起救火,来来回回的,总能和谢江擦肩而过。 就这么乱哄哄地忙了一阵子,火势总算是小了,梁蒙抹了一把黑乎乎的脸看向谢江,突然一个激灵,一步蹿了过去。 他一把抓住谢江的肩膀,那人吓得抖了一下,转过身来。 虽然穿着一样的衣服,差不多的身高身材,相似的年龄,但那人显然不是谢江。而是一张陌生的脸。 梁蒙脸色一变:“你是谁?” “啊?”那人一脸茫然:“我是酒楼的厨子啊,小哥,有什么事?” 梁蒙知道自己中计了,虽然放谢江走是计划中的事情,多少还是有点郁闷。 “你为什么穿着这身衣服?”梁蒙恶狠狠道。 厨子瑟瑟发抖:“刚,刚救火的时候衣服烧了,有人借我的。小哥,这衣服有什么问题?” 不用说那就是谢江,要么,是来接应谢江的人。好一招浑水摸鱼,金蝉脱壳。 “谢江跑了?”简禹放下筷子,平静道:“跑了就抓吧,看着抓,热热闹闹的抓。” 第197章 古怪的人(1000票加更 五更) 人都跑了,白越也已经也吃完了,当下便准备回去,刚起身,一阵急促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众人一瞬间有点紧张,总不能是聚星的人吧。按照他们的估计,在得到了宁王的令牌之后,谢江应该带着聚星的人立刻离开,半点都不带犹豫的。毕竟简禹想要封城抓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迟则生变,可就跑不了了。 不过谁也没料到,来的却是米子涵。 米子涵如今不一样了,与众人见面先道:“白小姐。” 然后才道:“简兄。” 看米子涵的模样,似乎也是来逛街的,简禹道:“这么巧,也来吃饭?” “是,不过现在没时间吃了。”米子涵拽过简禹,低声说了几句。 这是真低,白越站得那么近,硬是一句都没能听见。 不过简禹的脸色一下严肃起来:“如此紧急?” 米子涵点头:“立刻出发。” “好。”简禹道:“我回府一趟,立刻出发。” 白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之前简禹就说过要出差一趟,后来说延时了,如今看来,是这事情又急了。 简禹一看向白越,白越立刻道:“你忙就先走,我自己回去。” 当然也不会让她自己回去,简禹道:“那我先回去,马上要出门几日。” “去吧去吧,公事要紧。”白越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勉强,她对这太习惯了,和邢队他们吃饭,经常吃着吃着一个电话就跑光了,要是连这觉悟都没有,趁早辞职。 简禹仔细看了一下白越,见她确实一点不悦都没有,松了口气。 梁蒙忙道:“少爷您放心,我陪着白小姐。” 这热热闹闹大白天,谢江是跑都来不及,万不可能还有心思对付白越。 简禹匆匆走了,白越也吃完了,看梁蒙没吃饭,又叫了菜让梁蒙也吃了,这才回去。 集上依然很热闹,一个摊位连着一个摊位,虽然走到了市场的尽头,也还有零星的摊位,白越心里想着简禹这一趟的任务,隐约有些不安。 “梁蒙。”简禹漫不经心看着沿街的摊位:“你家少爷,常出差吗?” “出差啊?”梁蒙一愣反应过来:“没有,不常出去的。一年也出不了一回,而且很多时候,是少爷想出去散散心,要是不想,也无需他亲自去。” 白越哦一声,更担心了,不常出去的,这次却亲自去了,可见严重。 “您别担心。”梁蒙安慰道:“少爷很厉害的,何况还有米大人一起,不会有事的。” 梁蒙对简禹还是很有自信的,但是白越依然担心,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走着,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姑娘,要买个面具玩么?” 拦住白越的,是一个卖各色面具的摊位,老板是个绿色衣服的年轻姑娘。她手里拿着一个狰狞的阎罗面具,看起来有点惊悚。 白越没心情,摆了摆手。 “看一看吧,特别是这个。”姑娘伸手划过摊位,拿起一个:“看看这个。一,二,三。” 白越心里一跳。 绿衣姑娘的手指顺着第一排划过去,然后点到第三个,拿起两个:“白色的,拿两个吧。” 第一排左手第三件货,浅色拿双数,深色拿单数。 白越突然想起上次简禹带她去逛集市的时候,说要找一个性格古怪的朋友,就是以此为暗号的。 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就在白越疑惑中,那绿衣女子突然笑了。 “我是檀月灵。”绿衣女子将面具放在白越手里:“白姑娘,很高兴认识你。” 连名字都喊出来了,这是不会错了,白越也笑了:“你就是……” 她指了指一排的面具:“这个人?” “是,简禹是怎么说我的,一个性格古怪的人?”檀月灵对自己十分明白。 看起来一点也不奇怪,白越突然啊呀一声:“你来找简禹吗,他出门了。” “不着急。”檀月灵摆摆手:“我要在京城待一段时间,等他回来。” 梁蒙没见过檀月灵,但是听白越这意思,是简禹的朋友。少爷竟然有自己不知道的朋友,哎……他幽怨地叹了口气,自己的地位真是江河日下啊。 “对了,我有个东西给你。”檀月灵突然蹲下身去,他们的摊位都是简易的推车,下面有轮子,中间是箱体用来放货,车子停下来,货品就在箱子上面摆开,收也容易,摆也容易。 白越好奇,一边说怎么好意思,一边走过去。 檀月灵似乎要拿什么东西出来,拽了一下没拽动,道:“东西塞得有点满,小哥,能不能搭把手。” 这有什么问题,梁蒙立刻走过去。 梁蒙在箱柜边蹲了下来,檀月灵也蹲在一边指点:“就在里面,看见了么?” 箱子里黑乎乎的,梁蒙又往里凑了点,伸手过去,可是还没摸到什么,突然感觉腰上被扎了一下。麻痹的感觉瞬间扩散开来,他就那么蹲着,心里知道不好,却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檀月灵故作不知:“小哥,你怎么了?” 白越被檀月灵挡着,什么也没看见,一听檀月灵这么喊,不知发生了什么,忙走了过去,也跟着蹲了下来。 白越刚凑过去,便看见檀月灵在梁蒙背上一推,梁蒙那么大的一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就这么被推进了箱子。像是昏迷了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这人有问题,白越只来得及有这一个念头,根本来不及张嘴呼救,更别提起身逃跑,只觉得脖子上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几人都蹲在摊子后面,摊子上挂着乱七八糟的风衣画纸,将后面的情形遮挡了七七八八。 檀月灵将白越也推了进去,这箱子大,两个人竟然也塞得下。然后她将箱子门关上,将铺面上的东西随意收了收,又戴上斗笠,推着便走了。 两个人,至少三百斤的重量,加上箱子摊位本身的重量,可是在她推着确实轻轻松松,一点儿异样的表情都没有。 简禹从府里匆忙出来,和米子涵一前一后,从小路策马狂奔,往城外疾驰而去。 有些狭窄的路上,一个人推着推车迎面走来,看见他们连忙靠边停下怕被撞着,简禹没有在意,从他身边掠过,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198章 你也来了? 待简禹他们消失,推车的人摘下来斗笠,露出那张俏丽的脸来。 檀月灵看了前方好一会儿,这才重新戴上斗笠,慢慢地继续往前去。 简禹很多年后,都还在后悔这一天,为什么没有停下来看一看,差一点,就和白越天人永隔。 京城里咋咋呼呼的,好像为了抓谢江闹得很大,其实大家接到的命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又是小年市,城门口来往的商贩很多,檀月灵很轻易就推着车出了城。 城外,越走越偏僻了,她慢慢下了大路,转进了一条小路。 一直走到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了,来到了一条小河边,河边拴着一匹马。 檀月灵停下来,将推车打开,把白越拽了出来。 白越就像是一口面袋子一样,躺在地上毫无知觉。 檀月灵看了看箱子里的梁蒙,袖子里伸出一把匕首刺了进去。 扑哧一声,是利刃刺进肉里的声音,血很快从梁蒙身上流了下来,也不知那匕首刺进了哪里,但是檀月灵并不在意,匕首抽出,就着他的衣服擦了擦,收了起来。 然后她将车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将车推到河边,往里面放了两块大石头,关上了门。 扑通一声,连车带箱子,砸起了一个巨大的水花,沉入水中。 檀月灵连看也没有再看一眼,扛起白越翻身上马。 白越始终昏迷不醒,任由她拽来拽去,檀月灵让白越坐在身前,靠在她身上,用帽子遮住头,乍一看,倒是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夜色渐黑,一辆马车行驶在无人的官道上。马车边上,还跟着几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几个彪悍的男人。 突然,赶车的人紧急勒马,马车停了下来。 官道正前方,离马车十来步的地方,停着一匹马,马背上,有两个人。 车厢里昏昏欲睡的人被这突然来的刹车弄得往前一冲,醒了过来。 谢平生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正靠在马车里打盹,马车停下,他往前冲去,差点没一头撞上另一边的车壁。 惊魂未定,他第一个反应是打开窗子往外看,但是伸手才无奈地反应过来,看不了。他手上带着一副薄薄的镣铐,另一端,拴在马车的铁架上。 “哎……”谢平生叹了口气,了无生趣地重新躺下装死。 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他上半辈子潇洒自在,现在竟然落在如此的境地,还是被亲爹也抓了,真是可笑。 万万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马车停下,骑在马上的人立刻手按在腰上戒备起来,马车前,谢江慢慢地站起来,缓缓道:“这位朋友,有什么事情?” 檀月灵没有下马,只是道:“朋友,来给你送礼。” “朋友?”谢江兜帽下脸色阴沉:“敢问是哪一路的朋友?要给老夫送什么礼?” 檀月灵不说话,只是将马背上的白越给丢了下来。 “你不必问我是谁,不过记着我的礼就行。谢……老大。”檀月灵说完,转身便走。 马背上的黑衣人给谢江打了个手势,问是否要拦,他摇了摇头。 “此时正事要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谢江说着,走了过去,将麻袋一样丢在地上的人翻了个身,愕然道:“白越?” 谢平生在马车里自我放弃昏昏沉沉,突然听到白越两个字,睁大了眼睛。 白越躺在地上,被这一摔,慢慢的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却看见了一片荒凉山路中,谢江的大脸。 我一定是没睡醒,我一定是在做梦,白越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可惜不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谢江见被送来的礼竟然是白越,开始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这个礼物,我着实喜欢。” 然后谢江一把将白越拽了起来。 白越此时昏昏沉沉,山路空空荡荡,就算谢江不是什么江湖高手,也不是她可以反抗的。 “伯父,伯父你怎么在这里?”白越还徒劳地想要套一下近乎:“我们还以为你被抓走了,正到处找你呢。” 谢江还是那张脸,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他冷冷一笑:“别装了,你们哄着我儿子一起演戏,当我不知道吗?” 白越被问住,谢江知道了,但是他知道多少,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谢江拉开马车的门:“本来我有急事,也不打算跟你们计较,但既然天意让你落在我手里,那若不用,就说不过去了。” 说完,谢江将白越推了进去,啪的一声,锁上了门。 “走。”谢江一声令下,马车又重新往前走去。 白越被推进马车,一头撞在一个软乎乎的人身体上,她惊了一下,然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也来啦?” 竟然是谢平生,白越一时呆住,手忙脚乱的坐好,虽然看不清,但那声音真的是谢平生。 “谢平生?”白越疑惑道。 “是我。”谢平生苦笑。 “你怎么在这里,你……”白越总觉得自己不该那么瞎,谢平生的演技真的那么好? 谢平生长长的叹了口气,伸过手来:“你摸摸。” 白越也不知谢平生让她摸什么,但是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她疑惑的伸出手,果然触到了一个金属的东西。 顺着那东西摸了一圈,白越摸到了谢平生手腕上的镣铐,还摸到了细细的铁链一直延伸出去,大约是固定在了哪里。 一时间,白越不知该说什么,也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声。 “你怎么回事?”两人不由的同时问了出来。 “一言难尽啊。”谢平生道:“简单来说,我爹什么都知道了,他其实就是聚星的老大,正要去找明须山的宝藏,说是……需要一个对阴阳八卦有了解的人,所以就把我带上了。” 白越心里咯噔一声:“那……” 她想问谢平生母亲的事情,如果谢江就是聚星的老大,那谢平生的母亲,之前要杀谢平生的刺客,都是谁做的? 谢平生却先一步捂住了白越的嘴,低声道:“别问。” 第199章 两个坑爹的选择 “嗯?”谢平生轻声道:“知道太多,并不好。” 白越点了点头,行吧,这是实话。 马车缓缓前行,白越放声道:“谢老大。” 夜晚的官道非常安静,白越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后面传来。 “你是要去做大事的,带着我多麻烦。”白越嘴还挺甜:“要不然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 谢平生眉心跳了跳,他知道白越是个说话没边没谱的,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平静。 谢江没理会她。 白越又道:“我知道我被抓这事情跟你没关系,这笔账我不算在你头上。你放我走。之前你追杀我的事情也一笔勾销,等我回去,跟简禹好好说,给你捞点好处,怎么样?” 这话不管是真的假的,反正简禹米子涵这些人是绝对说不出口的,至少不会在开始就说得如此顺溜,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谢江总算有了回应:“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不知道,但能尝试一下。”白越道:“毕竟我未婚夫是大理寺卿,总是有一定权利的对吧。” 谢江慢悠悠道:“若是简禹愿意和我合作,我自然求之不得。但简禹是不可能和我合作的,就算你在我手里,他也不会和我合作。” “那不一定啊。”白越大言不惭:“那是你不知道我在简禹心里的地位。” 能谈的事儿都不是事儿,白越正打算好好地对谢江宣传一下她和简禹的恩爱深情,突然一支箭从外面刺了进来。 黑乎乎的车厢里竟然有了一抹反光,谢平生猛地伸手挡在她面前,那箭贴着谢平生的手擦了过去,在他手上留下一抹血痕。 白越吓呆了,她没有感觉到痛,但是感觉脸上被溅了几滴热热的暖暖的液体,有些腥味,那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是血。 谢平生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声。 “你受伤了。”白越猛地抓住面前的手,吓得心跳都停了一下。这一箭是冲她来的,如果不是谢平生伸手挡了一下,会擦着她的脸过去。 肯定不是要她的命,可能是为了教训她一下,但这一下也十分要命了。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脸上给你划一刀,跟要命没什么区别。 “你太吵了。”谢江的声音淡淡地从外面传来。 然后窗户开了,递过来一盏亮着的油灯,还有药和纱布。 白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是心疼儿子呢,还是不心疼呢? 窗子又关上了,白越没时间想太多,连忙将灯在角落放好,拿起药和纱布。 油灯虽然不够亮,但是光线足够能看清了,白越此时方才看见谢平生此时比她还惨,两手手腕都带着手铐,穿着的一身衣服也不是今日穿的那一件。 她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包,果然如此,别说腰包里的东西了,腰包都没有。谢平生身上也是有一堆杂七杂八的玩意儿的,别的不说,手腕上那个小巧的弓弩她就见识过,虽然谢平生不会武功,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白越看着谢平生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谢平生摇了摇头。 外面都是耳朵,有些话也不好说。 “我给你包扎一下吧。”白越拿过谢平生的手,手背上一道血淋淋的狰狞伤口:“你给我挡什么箭,你又不会武功。” 谢江给的药倒是不错,洒在伤口好也不痛,白越手很巧,很快就包扎好了。 “咱们朋友一场,我当然要保护你。”谢平生正色道:“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我是男人,保护你是理所应当的。” 谢平生斯斯文文的,看起来还未必有她劲儿大,这时候竟然顶天立地起来,白越苦笑,拍了拍他手上的镣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谢平生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被谁害了?”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白越痛苦揉揉额头:“梁蒙和我在一起,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是生是死。如果他出了事,都是我的责任。” 白越沉默下来,谢平生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半晌道:“等这事情过去,咱们去烧个香吧。” “……” “我们俩每次碰着,都特别倒霉。”谢平生正色道:“虽然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但礼多神不怪嘛。” 白越只能点头,这大约是这个时候,谢平生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见白越一脸苦涩,谢平生笑了一下,突然高声道:“爹,我答应你了。” 什么?白越好奇。 马车的速度放慢了一些。 “我答应了。”谢平生道:“你把白越放了,我给你找宝藏。不就是七星北斗阵么,包在我身上。” “你等一下。”白越抓住谢平生的手腕:“你没答应你爹。” “我最讨厌被威胁。”谢平生正色道:“爹也不行。” “那就别答应。”白越也正色道:“不要为我……” 谢平生却不理他,又说了一遍:“爹你听见么,你放了白越,我就尽心尽力带你去破阵。”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窗子打开,谢江站在外面。 “终于肯喊我爹了?”谢江脸上似笑非笑。 看来谢平生被抓来后,父子俩就崩了,难怪他不会武功也要如此防范。 “爹就是爹,喊不喊也是啊。”谢平生也是能屈能伸,笑道:“白越是简禹的未婚妻,若是把她抓了,这梁子就不死不休了。何况她还救过我,我也不能恩将仇报,你放了她,我帮你找宝藏,如何?” “我儿子不愧是我儿子,倒是能忍能狠。”谢江笑了一下:“不过这个要求,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谢江拒绝得如此直接,谢平生很不甘心,正要再说,谢江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我给您两个选择。”谢江道:“第一个,杀了白越。” 谢江说着,丢了一把匕首进去。 马车里的两人都呆住了。 “你说得对。”谢江道:“带走白越,简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我不在乎,我要的是,白越死在你手里,这样你就没有退路了,你就必须和我合作。” “这个我觉得不太好。”白越不由地道:“第二个呢?” 第200章 娶她或者杀她(一更) 谢江道:“第二个,是你和白越成亲。” 车厢里的两个人又呆住了,像是两只呆头鹅,半晌,谢平生呆呆的道:“我不明白。” 白越也呆呆的道:“我也不明白。” 谢江不愧是一代传奇杀手组织的老大,脑洞之大,无人可以理解。 “很简单。”谢江道:“你若是娶了白越,简禹也会对你恨之入骨,自然,你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不可挽回了。” 所以这目的和杀了白越的目的是一样的。 谢江一笑:“再说,你毕竟是我儿子,我还能真想害你不成?” 谢平生听谢江说这话,实在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来,忍不住道:“我在家中那些日子,杀手来了一拨又一拨,这些人,都是你派来的吧,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害我。” “当然不是。”谁料谢江不悦道:“那些是聚星的人,但不是我派去的,是聚星的叛徒,妄想越过我代替我,真是痴人做梦。” 谢江说这个的时候,面上流露出一股狠厉之色,谢平生心里略舒服一些,看样子,是聚星内部出了什么问题,要杀自己的人,确实不是谢江。 谢江的语气缓了一些:“平生,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怎么可能对你不利。我知道你喜欢白越,不会杀她,所以我让你娶她,岂不是两全其美?” “啊?”白越愕然,但看谢江的样子,却又好像挺认真,竟然不像是在说谎。 谢平生脸色一下子变了:“爹你瞎说什么,白越是有未婚夫的,我……” “有未婚夫又怎么样,这不是还没成亲吗?”谢江满不在乎道:“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若是真心喜欢,成了亲也无妨。” 若非是场面不合适,白越真想给谢江点一个赞,她总算是知道谢平生这洒脱自在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言传身教啊。 谢平生脾气一直都挺好,虽然有时候挺傲慢,但白越还没见过他发火,可是此时,他真的发火了。 “我知道现在我们在你手里,是死是活你为刀俎。”谢平生冷声道:“但你若想解开宝藏大阵,就别再胡说了。” “我可没有胡说。”谢江也不知在哪里翻了翻,从窗子里扔下一叠画纸,足有十来张,每一张上面,都画着一幅风景。 谢平生脸色一变。 白越奇怪,拿起其中一张看,然后咦了一声。 这是大理寺里的花园景色,是……她那个院子,但是只有花园,花草树木,亭台天空都画得很好,可一个人也没有。 谢平生一见这些画,脸色更难看了,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去收,但是他手上受了伤,又被铁链限制行动,撒了一车厢的十几张画纸不可能一下子收完。 白越又拿起一张角落里的,是一片阴森的荒坟,不用说,正是乌鸦谷外的乱坟岗。 “这些画……”白越有些迟疑:“都是你画的?” 其他的谢平生虽然都拿在手里,白越也略看了一眼,能看见的几张,有一片混乱的乌鸦谷内,有谢平生的家里,总的概括来说,都是她曾经去过的地方。 谢平生不说话,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脸色有些奇怪。 “这些画,都是我从平生抽屉里找出来的,有几张,还是我看着他画的。”谢江道:“我之前看这些画虽然不错,可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一直到刚才,我突然明白了,这些画啊,都没画完。” 白越也看出来了,谢江形容得很到位。 这些画就像是谢江说的,美则美矣,却少了什么,让这些话都有种空旷不完整的感觉。 少了一个人。 谢平生的这些画,画的都是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而在这画中,却没有人物,因为谢平生知道这个人不该出现在他的画中。 白越只觉得很荒谬,她对感情不是很敏感的人,但是也不迟钝,可这些日子,也并未察觉出谢平生有什么异样的情愫。 她扬了扬手中的画,看向谢平生。 谢平生此时只觉得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放在阳光下,那点不想见人的,纠结辗转的心思都被暴露出来,任人围观。 如果可以,他想原地消失,但是不可以,他不但无法消失,连退一步都做不到。谢江看着他,白越也看着他。 谢平生咬了咬牙,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他豁出去了。 “是。我是喜欢白越。”谢平生闭着眼睛道:“可是我知道她有未婚夫,所以从未有过一丝奢望。爹,你要真是我爹,就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说了,只要你放她离开,我会替你找宝藏。” 啪一声。 谢江伸手,闪电一般,一个耳光落在谢平生脸上。 谢平生不会武功根本躲无可躲,脸上几乎立刻浮现出一个掌印。 “哎……”白越脱口而出:“你怎么打人?” 说完感觉自己有点冲动了,这又不是警局里的纠纷调解室,谢江打儿子,自己管不了,现在她是阶下囚,打谁她也管不了。 谢平生面无表情。 “没出息的东西。”谢江道:“喜欢就去追,怕什么,现在人就在你面前,生米煮成熟饭,她这辈子就得跟着你。过几年孩子一生,赶都赶不走。” 谢平生脸色很难看,白越就别提了,此时有一万句问候,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行。”谢平生咬牙道:“我做不出这种事情。” “你没得选。”谢江道:“现在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你要么杀了她,要么娶了她,你考虑考虑。明天天亮到了前面的镇子,你要是想开了,我就给你们办喜事,要是没想开,那你就送她去死。” 谢江很不高兴儿子如此不识相,啪的一声将窗子关上,吩咐继续赶路。 马车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白越看向谢平生,谢平生却转过了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我说……”白越咳了一声,也有些尴尬道:“你把头转过来一下。” 谢平生不动,视线死死的盯着车厢的地面,好像那里会出现一个洞,让他跳下去躲一躲。 “转一下。”白越冷静道:“你嘴角有点破,我给你抹点药。” 第201章 宁死不嫁(二更) 谢平生愕然转过脸来,万万没想到白越如此冷静镇定。 白越沾了一点药,给谢平生嘴角也抹了一点点,谢江算是还留了劲儿,是以一个爹打儿子的力度,还不是杀手组织老大打犯人的力度。 处理完伤口,白越自然地叹了口气。 谢平生几乎立刻就想要转过头,但是忍住了。他这会儿转过头去和夹着尾巴逃跑没有什么两样,也太怂了。 而且是将问题都甩给白越之后,就这么跑了,那他就真的要看不起自己了。 “我是喜欢你。”谢平生挺起胸膛,严肃道。 “我相信。”白越冷静得很。 谢平生有一点犹豫:“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你就不怀疑?” “很正常。”白越就是那么自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长得挺好看,性格开朗好相处,从小到大,喜欢我的人其实不少。” 谢平生心里的惆怅莫名就少了一些,对白越的喜欢又多了一些,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能这么冷静的姑娘真的不多,白越要是上来就歇斯底里的骂他一顿,他也要跟着崩溃了。 谢平生松了一口气,解释道:“但是……” “不用但是,我都明白。”白越严肃道:“谢平生,你应该能感觉到,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谢平生点了点头。 白越盘腿坐好:“当朋友,就是认可你的人品。” “是。”谢平生又为自己心中那一点见不得光的心思愧疚了。 “喜欢一个人,不是错误的事情。”白越道:“打着喜欢的名号,去伤害他,打扰他,勉强他,这才是错误。” 谢平生更惭愧了,低着头不敢看白越。 “但是你没有,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白越画风一转。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也没有特别特别小声,一句一句,自然都落在谢江的耳中,谢江哼了一声。 谢平生心里有些感动,他甚至一瞬间想要握住白越的手。 叫他意外的是,白越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当然,是握住了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谢平生整个人都僵硬了,一动不敢动,完全感觉不到另一只手上的痛,当然,也感觉不到这一只手的存在,好像不属于自己一样。 白越的手在谢平生手里轻轻的画着,写出几个字来,谢平生耳朵里听着她说的话,眼睛看着她写的字,一心二用,简直要分裂开来。 白越道:“我相信你绝不会趁人之危,我也希望和你,一直只是好朋友。” 谢平生脸上的表情非常纠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白越,白越点了点头。 你不了解你爹,但是我了解人心,我看过的犯罪分子卷宗,堆起来比你还高,相信我,听我的。 谢平生犹豫地点了点头,动了动嘴,没发出声音来。看那口型,是一个好字。 白越松了口气,收回手来。 谢平生感觉白越的要求很为难他,但是作为一个以算命为半个职业的专业人员,演戏他是在行的。 “越儿。”谢平生再出口语气就有些变了:“如果是之前,我一定不会打扰你的,只要远远看着你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白越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给谢平生竖了个大拇指,感情到位语气真挚,妥。 “但现在不一样了。”谢平生似乎往前靠了靠,但是手上的镣铐影响了他的行动,发出哗啦的声音来。 白越冷着脸道:“怎么不一样?” “我不能让你死。”谢平生很入戏,炙热地看着白越:“我宁可你恨我,也不能让你死。” 白越脸色一变:“你要做什么?” 谢平生沉默了一下,酝酿了一下,坚定地道:“我要和你成亲。” 他说出这话简直是用上了洪荒之力,虽然是和白越说好的演戏,却也知道,这大约是他这辈子唯一能说出来的机会。 “你疯了。”白越压抑着呵斥道:“我是有婚约在身的。” “我知道。” “我也不喜欢你。” “我也知道,但是我不能让你死。”谢平生坚定道:“你可以不喜欢我,你可以恨我,等你平安以后,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真是疯了。”白越忍无可忍地起身,拍门:“谢江,谢江你停下,你……” 白越拍了两下门,发现外面根本无人理他,突然看见地上有微光闪烁,是刚才谢江丢进来的匕首。 他们俩都不会武功,身上的东西也被搜完了,谢江对他们十分放心,就算是有一把匕首在,又能怎么样? 白越突然就蹲下来捡起了匕首,两手握着,举着对着谢平生。 “谢平生,你别动什么心思,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义愤填膺,但白越此时很有种外强中干的感觉。 然后她又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你若是逼我,我宁可死。” 白越这一招一点也不新鲜,一点也不高明,但是她笃定谢江会相信,因为谢江毕竟是一个古代人,在他的心里,女子是应该如此的。 一个有未婚夫的女子,被逼着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好好好,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别激动……”谢平生安抚着:“你先把匕首放下,别伤着自己……” 谢平生扑了过去,链子发出一声被拉直的声音,但车厢里的空间有限,他还是抓住了白越的手,纠缠中,将匕首抢了下来。 接着啪的一声清脆作响。 白越很注意地换了一边脸,给了谢平生一个耳光。 谢平生被打得脸一偏,一脸的生无可恋,无声的叹了口气。 好了,对称了。 “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白越再次重申:“你死了这条心吧。” 就在此时,马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哗啦一下,门被拽开了。 谢江冷着脸站在外面,只看见马车内,谢平生按着白越的手腕,匕首落在一边。白越一脸冰霜寒意。而谢平生的脸上,又多了五个指印。 “真是没用。”谢江又骂了儿子一句,然后阴沉看向白越:“你宁可死,也不愿意嫁给我儿子?” “对。”白越昂起头。 “很好。”谢江冷哼一声:“那你就死吧。” 第202章 我嫁还不行么(三更) 谢平生根本就来不及阻止,谢江已经一把拽住了白越的肩膀,将人拖下了马车,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虽然是泥土地,不是水泥地,但这一下还是半边身体都痛了一下。 白越这暴脾气,差一点就破口大骂出来,想一下这不符合自己的人设,现在是装软装怂的时候,忍了一下心中怒火,发出一声痛呼声。 “爹,你干什么?”谢平生着急吼道。 “既然不肯嫁给你,留着有什么用?”谢江冷酷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杀她的。” 不待两人松口气,谢江紧跟着道:“我要你亲自动手。” “不可能。”谢平生断然道:“我不会杀她,我也不会让你杀她。爹你疯了……” “做我的儿子,一心只想过平淡的日子,你才疯了。”谢江走过去,捡起车厢地上的匕首。 这时候,白越挣扎着站起来,转身就跑。 她自然是跑不掉的,但这是她的处境,正常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做一些无用的努力挣扎,比如逃跑。 果然,白越没跑出去两步,边上的黑衣人就拦在了面前,伸手轻轻一推,她摔倒在地。 “白越。”谢平生框框当地拽着手里的铁链作响,目眦欲裂,如果说刚才他还在艰难地演戏,这会儿是真情流露了。 但是他不会武功,那铁链虽然看起来细却很结实,手上被拽得磨破了皮,却依然挣脱不开,只能看着白越摔在泥土灰尘中。 “别喊了,这铁链你挣脱不开的。”谢江慢悠悠地过去,解开了铁链。 铁链一解开,谢平生得到了自由,便连滚带爬扑向白越。 白越捂住自己的腰,似乎是刚才被推的时候撞到了。 谢江一步步走进,平举匕首。 “来。”谢江道:“她不愿意嫁给你,就杀了他。” “不。”谢平生两手张开挡在白越面前:“我不杀她,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傻儿子。”谢江淡然道:“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杀了你。但是你杀不杀他,就没得选了。” 在这种时候,武力值可以压倒一切,谢江招了招手,一个黑衣人走过去,抓住了谢平生。 谢江缓慢而没有任何余地地抓住谢江的手,掰开他的手掌,将匕首塞进去,然后握住。 即便谢平生用尽全力挣扎,也没有一点用处,他不会武功,在谢江眼里就会生杀予夺予取予求。 谢平生被按着转过身来,白越看着他手里的匕首,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但后面是另一个黑衣人,退无可退。 这叫什么事儿,白越在心里骂完谢江骂谭月灵,骂完谭月灵骂简禹,对,重点是骂简禹,没事儿出什么差啊,还不知道在哪里招惹了一个这样的神经病,你烂桃花还能再多一点吗? 谢平生像是机器人一样,一点点靠近,无论说什么,谢江都不为所动。 “白越,白越。”谢平生在对谢江绝望以后,终于转过身来:“白越,你就答应吧,我求求你了……不然你会死的……” 白越脸色发白,整个人往后缩成一团,刀刃锋利闪着寒光,已经快要挨着她的脸。 “白越……”谢平生嘶吼起来:“你答应啊,答应啊,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我不能嫁给你,我不能对不起简禹。”白越闭着眼睛,转过头去。泪水从眼角滑下,湿了睫毛。 “真是坚贞不屈呢。”谢江冷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刀子硬。” 冰冷刀锋贴上脸,谢平生发出一声嘶吼,用尽全身的力气,那刀锋略歪了些,贴着白越的脸,切断了她一段头发。 长发飘在空中,谢平生和白越都吓傻了。 白越终于崩溃了,她闭着眼睛大哭出来:“我嫁,我嫁了,别杀我……” 谢平生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谢江松手,啪的一声,匕首落在地上。 谢江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说得再嘴硬,也是个小丫头罢了,没见过血,不知道死得可怕。 谢平生就这么坐在一片混乱的地上,手脚并用往前挪动几步,捧着白越的脸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白越被吓坏了,抽抽搭搭地喘不过气。 谢平生一把将白越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没事了,别怕,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不会让你后悔这个决定的。” 谢江坐在马车上哼一声:“这不就行了,早答应多好。我儿子要脸有脸,有本事有本事,一点不比那个简禹差,还能亏待你不成。” 白越彻底的崩溃了,趴在谢平生肩上好久都没缓过来,谢平生扶着她,慢慢走上马车。 马车门关上,继续往前走。 进了马车,谢平生立刻便松了手,有些担心地去看白越。 白越扒开遮着脸乱七八糟的头发,动了动嘴,没发出声音来的说了一句什么话,但是谢平生没有看懂。 白越是个文明人,从不说脏话,但是她听过的谢平生闻所未闻,自然也就琢磨不出言下之意。 不过他松了口气,白越的表情还挺自然。 白越捂住刚才摔痛了的背,默默地磨牙,谢江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夜,简府里也翻了天。 简禹有公干外出大家都知道,但是等到天黑白越都没回来,这就不对劲了。 将今日跟着出门的徐飞扬他们喊来一问,都说梁蒙陪着白越一起的,众人略放心,可是这么晚了没回来依然不对劲。 当下徐飞扬他们便都上了街,看看是不是因为集市热闹还有晚市,所以白越玩疯了,梁蒙小可怜,可拽不动她。 这么一找,就找到了集市都散了,白越和梁蒙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踪影。 徐飞扬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测:“白小姐,会不会因为少爷出门,又不能带她,所以偷偷摸摸的也跟去了?” “不可能。”齐敏道:“白小姐不会这么莽撞的,梁蒙也不会,除非有什么意外突然发生,不然就算急着要走,也一定会留下消息。” 这么一说,简府的人都慌了。 白越和梁蒙失踪了。 第203章 嫁衣和首饰(四更)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简禹还不在,按他说的,少则五六日,多则十来天才能回来,白越若是有什么意外,等他回来只能抱着灵位哭了。 简父立刻安排人手去找,简府里,白川和秦家也都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沈烨和简禹走得近,也被问了一回,赶了过来。 “竟然有人敢对我侄女动手。”白川气得不行,一巴掌拍下去,厚实的红木茶几塌了一角。 众人一缩脖子,只见那掉在地上的一块四分五裂又碎了开。 “前辈别急。”沈烨忙道:“白小姐自己是没什么仇人的,若是有人对她下手,十有八九是因为莫弈。” 这是大家的共识,白川此时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就说找吃公家饭的麻烦,这下好了,婚还没结,人丢了。 沈烨道:“我和简伯父商量,如今最有可能对白姑娘不利的,一个是宁王成朔,一个是聚星和谢江。” 简禹在查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沈烨都知道。 “宁王那边,伯父和我会去查。”沈烨道:“若出手的是聚星,怕是要联系一些江湖朋友。” “交给我。”白川道:“我在江湖这些年,朋友虽然不多,也有一些能说得上话。” 白川看不起大部分人,他能说得上话的人,那在江湖中,都是相当有头有脸了。 在场还有秦家的三姐兄妹,一听说白越可能被人绑架了,秦九不顾伤腿立刻就蹦了起来。 “谁敢绑我白姐姐,活得不耐烦了吧。”秦九说出了白越的心声:“等我抓到他,一定要把他五马分尸,扒皮挫骨……” 秦子书安抚了一下妹妹:“这些等抓到以后再说,当下之急,是赶紧把人找回来。昨日小年市,京城中有无数摊位,若是有人乘乱带一个人出城,那再容易不过了……我这就传话出去,让秦家所有的人都留意起来。” 秦悟歌虽然私下看白越不顺眼,也道:“白越挺机灵的,无论被谁抓了,一定会想尽办法透露行踪。以京城为中心,从今天中午到现在,带着一个人,怎么都不会走太远。” 秦五和秦七,都是奉命来感谢恩人顺带着接秦九回家的,这下好了,恩还没报恩人失踪了,回去都不知道怎么交差。 当然,也有最坏的情况,但是无人敢说。 秦子书道:“幸亏之前我们将秦家的信物给了白小姐,出了京城,外面有不少秦家的生意,但愿白小姐能够找到机会散出消息。” 众人商议了一下,纷纷出了府。 河边。 风将面具吹落河中,引得路过的一男一女。 “哥哥你看,这里有好多好看的面具,哎,河里也有。”小女孩好奇地站在河边往下看:“哥哥,哥哥你看,那里有个柜子。” “是个柜子啊。”男人走过来挽袖子:“捞起来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从河里捞出一个柜子可不容易,但好在这河不深,男人水性还好,脱了外衣下去,忍着刺骨的冰寒将柜子给打开了。 血从柜子里渗了出来,男人吓了一跳,里面竟然是个人。 白越演了一场大戏,只觉得精疲力尽,躺在马车里装死,动也不想动。 谢平生恢复了自由,看白越那状态实在不好,拿了水过去,低声道:“喝一点?” 白越摆了摆手:“我没事。” “你何必这样。”谢平生轻声道:“我爹……他不会因为你闹就心软的。” “我知道。”白越还是接过水喝了一口:“我没事,我休息一下。” 谢江是什么人她不认识,但是她接触过无数凶狠之人,什么性格做什么事,做什么事什么心理,说了若指掌也不为过。 谢江是一个多疑的人,他手段毒辣,认为谁都怕死,只要以死相逼,白越是一定会屈服。所以她必须屈服,但是不能屈服的那么容易,太容易了,就会被怀疑。 而且,当大的屈服让谢江满意后,她可以提一些小小的要求。这是得意狂妄的人高高在上的怜悯,这种怜悯,让他错觉自己还是个挺好的人。 谢平生当然知道白越心情不好,任由谁碰着这样的事情,心情都不好。而这个人还是他爹,虽然他和他爹不是一条战线的,但看着也是糟心。 车厢里一直沉默到了第二天中午,进了一个小镇,又驶进了一个院子,这才停了下来。 一个普普通通的庄户小院,不过聚星这样的组织,是有无数秘密地点的。 车门打开,谢平生把白越扶了下来,白越四下看看,什么也看不出。 她对这年代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虽然可以根据方位时间马车行驶速度,大约推测出现在是在离京城多远的地方,但她对这个地方依然一无所知。 “你们俩进去休息吧。”谢江指着一个房间:“我让人安排,你们今天就把婚事办了。” 谢平生吓了一跳:“爹,这也太仓促了。” “仓促?”谢江瞪他一眼:“仓促什么,你那么喜欢她,不想早点把人娶了?” “那也要准备啊。”谢平生抓狂道:“成亲哪能那么草率?” 谢江冷哼一声:“听说白小姐也是父母早逝的,你们两个的长辈加起来就我一个人,一会儿都给我磕个头,拜个堂,就算礼成。” 谢江这会儿是在逃跑,就算简禹外出不在,白越失踪也一定引起了重视,现在开始找了。他不会在任何地方停留太久。 白越自从昨日就没怎么说话,无精打采病啧啧的被谢平生扶着,此时方道:“我有要求。” 谢江打量她一下:“你说。” 白越道:“我要自己挑首饰和衣服,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总不能就穿这一身。” 谢江的第一个反应是:“你想干什么,你想逃?” “想逃,但是逃不了,我连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白越似乎已经从昨晚的惊恐中恢复过来,不卑不亢:“我只想少一些遗憾,这个要求,谢老大都不敢答应吗?” 谢江有一瞬间的犹豫。 他其实不想答应,他没忘记自己的处境,现在让白越接触任何的外人,都是很危险的。但是他又觉得不答应好像是示弱一样。 第204章 就在你眼皮下(五更) “我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身上你们也搜过了,什么也没有。”白越道:“如果这个要求你都不敢答应,日后我和平生成了亲,可怎么相处?” 谭月灵搜身搜的十分仔细,不但秦九给的那些药没了,就连秦家的令牌也没了。 白越角色变换如此之快,叫谢江心里有点嘀咕,他知道拒绝是最好的。 但是身为聚星老大,谢江多少是有些傲慢的,总觉得白越说得对,一个他拿捏在手里让生就生,让死就死的人,又能翻出什么天来。 简家发现白越失踪,至少是晚上的事情,开始一定在城里找,找出城肯定要半夜。 京城交通方便,四通八达,又不是通缉要犯不可能调动兵马,在简禹不在家的情况下,想要赶上他们并不容易,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决定在这里停留几个时辰。 昨夜白越崩溃哭喊的样子在脑海中闪过,谢江终于道:“好,就让你自己去挑喜服和首饰,毕竟是我儿子成亲,委屈了你,也不能委屈我儿子。” 谢江面色阴沉:“不过你听着,若是我察觉你耍什么花招,就立刻要你的命。” 白越面上依然沉重,但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秦五那天可是在她面前夸了海口的。 你拿着这块令牌,只要出了京城,五湖四海,就没有一个地方找不到秦家的招牌。但白越觉得令牌太显眼,又容易掉,于是约定了一个补充暗号。 秦五啊秦五,白越在心里祈祷,你要是说的是真的,以前你坑我那些就一笔勾销,从此我把你当贵人。 你要是吹牛,等我死了化为厉鬼,一定凶猛无比,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过好日子。 白越咬牙切齿地出了门,那样子别人看了,完全不能跟一个即将去采买新婚用品的准新娘子联系在一起,只觉得她是要去砍人的。 这小镇确实是一个小镇,但不是特别偏僻。 白越一路昏昏沉沉,但心里的计算一刻也没落下。 秦五吹牛吹得无边无际,但事实上,秦家的产业不可能分布每一个小镇小乡村,好在白越认真地想了之后,确定聚星的联络点,也不可能在太偏僻的地方。 一来交通不便有什么事情不好跑,二来,太小的地方消息闭塞,来一个外地人不用一刻钟全村都知道了,也不利于隐蔽。 此时此刻前面是条绝路,只能赌一赌了。 谢江亲自带着白越和谢平生,又带了两下手下出了门。谢平生也知道白越是要找机会跑的,但是有些绝望的不知道这个机会哪里来。 小镇果然还挺热闹,半下午的时候,街上还有人来往,谢江随便逮了个人问镇子上最好的一个成衣铺在哪里,最好的银楼在哪里,最好的胭脂水粉店在哪里。 成亲总要穿一身红,不光是白越,谢平生也要买衣服,就连谢江,也打算买一身新衣服应个景呢。 于是先进了成衣铺,掌柜的一看这一大群人,高兴地应了出来。 “要成亲的礼服?”掌柜的一听这要求立刻拍胸脯道:“几位客官放心,小店无论手工还是布料,那都是镇上最好的,请问您什么时候要……” 谢江道:“今天。” “……”掌柜的张了张口没出声,大约有一万句不当讲的话。 有谁家是到了成亲的那一天,才来买喜服的?当喜服是什么东西,酒楼后厨里的大白菜么,切吧切吧一盏茶功夫就能给你做一锅热腾腾的。 “客官,您开玩笑了?”掌柜的心里有点不高兴,但还是陪着笑脸。 谢江往柜台上放了一锭银子:“没开玩笑,给他们俩找一身,我知道现做来不及,有现成的改一改。我们马上就拿走。” 哪有这么买喜服的,掌柜的本是要断然拒绝的,但是看见银子后改口道:“这位公子和这位小姐都长得如此的好,不管什么衣服穿着都好看,小的这就给二位找。” 要不是现在的境况实在太惨,白越都想笑一下。 掌柜的对着内堂喊:“娘子,娘子。” 内堂里应声走出来一个妇人。 “这位小姐要买一身喜服。”掌柜的道:“你带她试一下咱们店里客人留下的那几套,看看合身吗?” 这是成衣铺的老板娘,白越是女子,自然是由老板娘服务。 老板娘一见柜台上的银子,立刻眉开眼笑:“咱们店里啊,有好几套现成的喜服,都好看,特别好看,小姐随我进来试一下。” 谢江突然伸手一挡:“不必了。” 众人都是一愣。 “几件都要了。”谢江道:“都给我包起来,回去看哪件合适穿哪件。” 这简直……老板娘都不知该说什么。 但是付钱的人是老大,谢江愿意多给钱,掌柜的当然愿意,赶忙叫夫人去打包几件衣服。 白越倒是很淡定,他们在商议的时候,就靠着柜台看里面的东西,成衣店也有一些配饰,比如帕子,香囊,简单的首饰也有一些,可以给客人用来配衣服。 “我买点小玩意。”白越道。 自然是请示谢江,谢江虽然心里很警惕,但既然已经出来了,也不好说不,点了点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只要不离开他的视线,就不相信她能翻出浪花来。 掌柜的连忙走到柜台后面:“小姐要什么?” “这个帕子拿给我看看,还有这个珠链。”白越指了好几样东西:“这个胭脂,胭脂我可以试一下颜色么?” “当然可以。”掌柜的拿出一盒打开的:“这一盒专门给客人试颜色的,您看看。” 白越打开胭脂,用手指沾了点,在自己手背上抹了抹:“挺好的,这个要了,帕子也要了。这个珠链不要,你放回去吧。” 珠链挺长的,白越拿起来绕一绕,放进原本的丝绒托盘里,见老板正在给胭脂装盒,就顺手连托盘一起给放进了柜台。 一时间,东西都全了,谢江的手下大包小包的拎着,一起出了门。 白越走后,掌柜得收拾一下台面,突然目光不动了:“娘子,娘子快来。” 这一声都哆嗦了,老板娘忙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掌柜的小心翼翼端出那盘被白越放回去的珠链,细长的珍珠项链被弯曲成了一个奇异的形状,盘在托盘里。 “这不是……前几日上头传的消息吗?”老板娘轻声道:“若是有人用这图形前来联系,必须无条件帮她,答应她的一切要求,说那是咱们家的大恩人来着。” 掌柜的喃喃道:“刚才那位姑娘,对,就是那个新娘子,难怪她拿链子的时候,还偷偷冲我眨了眨眼,我还以为……” 啪的一声,掌柜的头上多了个包。 “以为什么,以为人家看上你了不成?”老板娘恨恨道:“还不赶紧去联系上面,我去打听一下,那姑娘这样来传信,一定是被胁迫了,才一句话都不敢说。” 第205章 兄弟拜一下 白越他们一行,在街上逛了半个多时辰,果然按白越说的,从衣服到首饰到胭脂水粉都买了个遍,谢江倒是不小气,但凡白越看一眼,都照单全买。 然后白越站在一家酒楼面前,认真道:“婚宴吃什么?” 谢平生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道:“我这几天想吃素,我觉得以前可能造孽太多。” 从被谢江抓进马车,谢平生就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大约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一个父亲吧,白越认真地觉得他可能需要一点心理疏导,免得心理扭曲报复社会。 谢江却是气笑了问白越:“你想吃什么?” “我喜欢酸甜的。”白越想了想道:“糖醋排骨糖醋鱼酸辣土豆丝酸汤肥牛酸辣包菜都可以……” 跟在后面拿东西的黑衣人,莫名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谢江给了黑衣人一个眼神,黑衣人应着,进了酒楼点菜去了。 “我知道你想跑。”谢江抱着胳膊冷冷看着白越:“所以在这折腾,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能怎么跑?” 白越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也想知道要怎么跑啊,但是她现在也不知道啊。 点完酒菜,谢江多给了点银子,让加紧做,做完了给送过去。 白越从街头走到街尾,终于逛无可逛了,转身往回走。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透露消息,给他们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然后就听天由命了。 等白越回去,冷清的小院子里竟然真的装饰起来,进门便挂上了红绸大花,谢平生嘴角抽了抽,只想爬上梯子去拽一根红绸下来,把自己勒死算了。 “挺好看的。”白越中肯道:“就是冬天不太好,不然的话,其实我更喜欢鲜花装饰婚礼现场。” 谢江看看一脸了无生趣的谢平生,再看看四下欣赏的白越,神情诡异地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其实是你娶了我儿子,还是逼婚的感觉呢?” 谢江真的很想踹谢平生一脚,你能不能支棱起来。老子现在是给你娶媳妇呢,别说过程,就说这媳妇你满意不满意吧。 但谢平生确实支棱不起来,只想一头撞死。 “他那性格支棱不起来的。”白越凉凉地道:“谢老大,我要是你,就让我们结拜兄妹可能还靠谱点。你让我嫁给你儿子,不用十年,谢家当家做主的就是我了。” 谢江只想吐血,因为他莫名就觉得白越说的很有可能。 他就谢平生一个儿子,以后总是要培养出来的。若是白越古灵精怪,儿子又喜欢,还真搞不好家里谁说了算。 纠结了半晌,谢江正色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跟平生好好过,生几个孩子,假以时日,我觉得你可以信任了,自然会把你当自己人。” 一个人人喊打的杀手组织,以为是跨国集团公司呢,怎么着过了实习期还想给一半继承权不成? 白越心里吐槽上了天,不得不说,这个年代就算是再凶残的人,也还是有天真的一面的。 “我谢谢你,谢谢你全家。”白越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屋里走,去试喜服。 如花的年纪,大红的衣服,虽然和京城的比粗糙了些,但姑娘穿上也是好看的。 白越在几件衣服里挑挑选选,非常认真地选了一件。 “为什么选这件?”谢平生觉得这件很一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总觉得白越不是随便拿的。 “这件穿脱最容易。”白越道:“我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我是顾不上你的。” “你不必顾我,谢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他还要靠我找宝藏。”谢平生拿起桌上一朵簪花:“你有机会就赶紧跑,往京城跑……” 白越点点头。 “我也不问你有什么办法,但若是我能帮忙,你一定要告诉我。”谢平生苦笑:“我第一次这么恨,我为什么没有学武,若是我会武功……” “会武功也无用。”白越冰冷地安慰:“如果我们会武功,被防范的只会更严。不会武功,可能反而有机会。” 除非你能练成白川那样的高手,天下无敌,要不然的话,会不会武功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什么区别。 谢平生想想也是,唉声叹气在床边坐下。 别人洞房花烛,都是含情脉脉看着对方,对镜红妆美人如画,只有他,想着一会儿的事情,看着这张床甚至还撒着核桃花生和红枣,他只想哭。 “万一……”谢平生鼓起巨大的勇气:“万一今日你没走掉,也不必担心。就算是我们成婚了,我也会以礼相待的……” 白越缓缓摇头:“谢平生,我不怀疑你的人品,但是……你也不要高估你爹的下限。” 洞房花烛夜,可以动的手脚多了去了。 谢平生脸色有些白,正要说话,外面来敲门了。 “衣服换好没有,出来拜堂了。” 谢平生白越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从脸上看见了惨不忍睹。 就算明知道是走个过场,这过场也太叫人糟心了。 白越迟疑道:“要不,咱们结拜个兄妹?” 谢平生一脸的空白,半晌道:“行吧。” 还能怎么办呢,要不还是一头撞死吧。 一对新人如丧考妣出了房间,白越还盖了个红盖头,牵着谢平生的袖子。 外面都已经喜庆热闹的布置好了,谢江换了一身新衣服不说,连几个黑衣人都换了一身喜庆的衣服。 白越对此并不意外,她之所以赌一赌谢江会答应她去采购结婚用品,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为谢江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人。 所以他宁可冒着被拆穿的危险,也不会把假的尸骨放在自己的空坟里,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祭拜别人。 所以,他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成亲不给自己磕头敬茶。不能忍受自己儿子结婚连基本的仪式都没有。 白越和谢平生站好,守院子的管家充当了司仪,喊道:“一拜天地。” 刀子架在脖子上,无奈,两人都拜了下去。 “大哥。”白越小小声道。 “哎。”谢平生有气无力。 “二拜高堂!” 第206章 抢亲 谢平生就算了,白越是真不想给谢江磕这个头,但是没办法,大丈夫能屈能伸,总不能宁死不屈吧。 哎,白越也只好拜了下去,就在她弯腰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众人都是一惊,谢江的手下立刻抽出刀来。 白越也往外看去,十分好奇。 谢江在有人敲门的一瞬间便去看白越的表情,失算了,白越的脸罩在红盖头下,看不见表情。 砰砰砰,外面还在敲门。 有人在喊:“快开门,快开门。里面是不是有人在办喜事?” 管院子的老头仔细听了听,低声道:“是前街卖菜的刘婶。” 谢江道:“有问题吗?” 老头摇了摇头:“普通人家。” 这联络点在这镇子上几十年了,镇子上有多少户,每家多少人,做什么的,甚至亲戚都有调查。他说普通人家,谢江便放心了。 刚才出去一路,谢江都死死的盯着白越,片刻都没有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句话都没有对什么人说,他其实也不太相信这地方,能有人出来救她。 谢江让手下收起刀:“去开门。” 平民百姓,他们也是不愿意伤的,虽然人命对他们不算什么,但现在重点是宝藏,一旦造成平民伤亡引起官府重视,若是被通缉了,就非常麻烦。 黑衣人藏起了刀,老头儿去开了门。 好家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把门关上。 门外这黑漆漆地站了一片的人啊,少说有四五十。 “张老头。”刘婶和老头儿做了几十年邻居,自然是非常熟悉的,见他开门便道:“你是不是拐了我家儿媳妇?” 张老头儿莫名其妙。 刘婶大步往里走,手里还拎着个烧火棍子,一边走,一边四下看:“我儿媳妇是不是被你拐来了……” “你瞎说什么?”张老头儿慌忙赶过去拦,但是他只有一个人,怎么能拦得住那么多人。一时间院子里有点乱。 “谁家办喜事这么藏着掖着,炮也不放一个门还关那么紧?肯定是见不得人的。”有人说了一声,众人顿时觉得说得对。 然后有人喊了一声,这里有新娘子。 这下不用谢江喊,几个黑衣人都站在了白越身边,刘婶一见,却皱眉道:“好像不是我儿媳妇,身量不像。” 有人道:“这老头整日在镇子上乱转,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勾当,万一呢,让新娘子把面纱摘下来看一看。” 谢江还没反对呢,白越哗啦就将面纱摘下来了。 众人一见,果然不是。 谢江此时有点拿不准了,他知道这事情定有蹊跷,但是蹊跷在哪里? 而且麻烦的是对方人太多,四五十人闹哄哄的,去掉谢平生和白越,他们总共只有五个人,想要弄死这帮人不难,可一旦这样,后面的路就麻烦了。 “这里不在,没准在房里。”又有人喊:“进去找找。”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谢江见众人都往房间里去,反而放心了。 白越又重新盖上了红盖头,坐了下来。谢平生就站在她身边,两个杀手也站在前面。 以刘婶为首的几个妇人冲进了新房后,没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喊:“真的在这了,夭寿啊,还有好几个姑娘……” 众人都愣了,谢江也愣了,一起往里看去。 这怎么可能。 别说不可能,众人还真从里面扶出了几个姑娘,刘婶手里还拿着几件红色喜服:“大伙儿看看,这是从房间里找到的,这老头肯定是拐卖人口的,要不然的话一个人成亲,弄那么多喜服干什么?” 这个理由无可辩驳,谢江甚至想把成衣铺子老板拽来,给自己解释一下。 扫过人群,突然发现成衣铺老板和老板娘不在这一拨人里。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想法,还没成型,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车轮滚滚的声音。 几匹受了惊吓的马直接冲进了院子,马车上没有人驾驶,整个车子颠得像是要散架一样。 这一下就彻底乱了,众人惊叫地四下躲闪,谢江立刻往白越那边去,但是被几个人同时挤过来,歪了一下。 谢平生拽起白越,搂着她的肩膀,也在人群里躲闪,一片惊叫声乱七八糟,谢江厉声喝道:“抓住白越。” 但现在抓住白越谈何容易,院子就那么大,马车往中间一横,众人的视线立刻都被隔开了,好在白越穿着一身红衣特别显眼,只有偶尔一下被人遮挡,然后立刻就会重新出现。 谢江抽出刀来,三两步抢到惊马面前,一把抓住缰绳,一刀刺了进去。 马匹疯了一样嘶鸣起来,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杀人啦! 一瞬间众人都疯了,撕心裂肺喊着往外跑,谢江满手是血冷眼一撇,只见谢平生正搂着白越混在人群里也往外跑,哼一声:“抓住他。” 两人毕竟不会武功,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好容易跑到门口,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 四匹马都被谢江收拾了,人群被鲜血刺激,也跑得差不多了,谢江没去为难他们。 也为难不了,聚星虽然是杀手组织,但其实是个秘密的刺杀组织,想要在大周境内放肆开杀戒,除非不想活了,不然是不可能的。 何况这么多人,定是受了什么好处来闹事的,都是不会武功的平头百姓,就算是杀光了,也没有一点意义。 谢江甚至等了一下,等他们都跑得差不多了,这才走了过去。 “我真的挺佩服你的,在我眼皮底下,还闹了这么一出。”谢江将满是血的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伸手去抓白越。 “爹,你要干什么?”谢平生还搂着白越,此时一见谢江神情不对,立刻护着她。 “你让开。”谢江一把拽开儿子往后一丢,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抓住谢平生。 “爹。”谢平生挣扎了一下,不但没能挣脱开,反而被拉得更远。 此时,一直低头缩着身子的白越突然抬起头来,怒目而视:“干什么一直拽着我,神经病啊。” 众人都呆了,这不是白越,是刚才成衣铺的老板娘。 第207章 天上掉下个大姑娘(1500票加更 一更) “干什么干什么,你这个小伙子抓着我干什么?”老板娘拍着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骂骂咧咧的。 谢平生面无表情随她骂,哼都不哼一声。刚才混乱里,马车车门突然开了,车厢里一个同样穿红衣的人跳了下来,向他冲去。 他想也没想的,便将白越推了出去。然后搂着她往车门视线相反的方向去。 他也不明白白越是怎么和外面联系上,怎么找人来救的,但是这不重要,他知道这是她唯一逃跑的机会,于是他用袖子尽量遮挡住这人的脸,混乱中不容易看见脸,只能看一袭红衣。 只要这一身红衣在,谢江他们就不会过于紧张,会以为白越还在掌握之中。 白越手脚并用爬上车,再下来,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但已经换了一身村民的衣服,她没有回头看一眼,跟在混乱的人群里跑了出去。 看着白越消失在院子墙外,谢平生总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谢江看着面前的成衣铺老板娘,气得咬碎了一口牙,眼中凶光暴射,手按在腰上,一步步地走过去。 “你干什么?哎,你要干什么?”老板娘立刻察觉到不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再过来我喊非礼啦……” 此时街上也不是完全没人,但是看着这边形势不对,没人敢围过来。倒是有人跑出去后就报了官,但衙役也没那么快过来。 谢江腰间露出一抹寒光,又逼近一步:“你是哪方的人,白越是怎么联系你的?” 至今他百思不得其解。 老板娘一脸茫然:“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谢江冷哼一声,谢平生刚要出声,突然见老板娘两手往前一晃,将什么东西丢在了面前。 那东西炸裂开来,一阵浓密烟雾冒出,也不知有毒没有毒。 谢江喊了一声后退,众人不得不往后连着退了几步,烟雾中,文弱的老板娘像是换了一个人,身手敏捷地转身就跑,没跑几步,纵身便上了一旁的围墙,消失在围墙之后。 这老板娘竟然是会武功的,谢江的脸更黑了。他此时知道,追是肯定追不上了,成衣铺那里这会儿怕是也已经人去楼空。 “宁可暴露一个联络点,也要救白越,她还真不一般。”谢江咬牙道:“平生,你看看你那么维护她,她呢,跑的时候可没想着捎带你一个吧。” “她捎带我干什么?”谢平生此时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甚至想就地躺下舒展一下筋骨:“她是被我爹抓的,没捅我一刀父债子还就不错了,还指望人家以德报怨吗?” 谢江竟然无言以对,而且白越之所以跑得那么利落,就是因为知道谢江再生气,也不能对谢平生怎么样,就算不在乎是不是亲儿子,还要靠他找宝藏呢。 白越真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在马车上脱衣服的时候,老板娘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急促说了一句。 出门往左跑有人接应,躲进箱子。 于是白越跑出去之后,立刻就往左转,左边果然是最容易躲藏的地方,这是一条两边都有摊子的街市,此时街上的人很多都出来看热闹了,乱哄哄。 白越转过去便看见一家商铺门口果然有马车,有箱子,那箱子足够大,装她一个一点问题都没有。 当下白越没有多想,立刻便将箱子打开,躲了进去。这会儿大家都在看外面的热闹,也无人注意到她。 听着外面闹哄哄的乱成一团,没一会儿的功夫,箱子上面又摞了箱子,被固定好了,车轮滚滚,便出发了。 白越一直在箱子里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秦家的人能打么,万一被发现了,硬碰硬能把自己带走吗?万一不能,不会受伤吧,可别因为自己受伤就不好意思了。 这一路的胡思乱想,一直到马车出了镇子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定下心来。 箱子虽然不小,但是一个人缩在里面还是难受,白越敲了敲箱子,打算让对方让自己出去。 现在应该不用躲了,她要尽快回京。简府这会儿找自己怕是已经找疯了,梁蒙也不知如何了。 这一敲,外面的人恐怕也是有点毛了,为什么箱子里会有声音?白越敲了好几下,喊了几声之后,立刻察觉到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这才真正的放心。 马车靠边慢慢停了下来,有人过来一边说着奇怪,一边搬开了上面的箱子。 白越此时已经开始察觉不对了,为什么对方会说奇怪,难道这不是接应的秦家的人吗?这又是出了什么岔子? 箱子一掀开,白越从里面坐起来,和对面一个小伙子面面相觑。 小伙子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来:“啊,高叔,高叔你来看,这箱子里面怎么有个人?” 白越此时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进错了箱子上错了马车,此时再回想一想,那条路上确实不止一家店铺门口有马车,但是当时那种乱哄哄的情况,谢江随时可能追上来,自然是看见哪个上哪个? 小伙计这么一喊,前面赶车的中年人也快步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懵。 白越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是我上错车了,我这就走。” 说着白越就要抬腿出来,却被高叔一把拽住:”“哎哎哎,你等下,你是什么人。不是哪里的逃犯混在我车队里吧,你这么走了到时候官府找我麻烦。” “我不是逃犯。”白越想了想解释道:“我是……” 没等白越解释,小伙计突然一拍脑袋:“刚才那院子里闹哄哄的,说是有人拐了姑娘,你是不是被拐的姑娘。” 这小伙子真贴心,白越立刻道:“对对对,我是被他们拐卖的,好容易趁乱跑了出来,看着门外有个箱子,就想躲一下,谁知道被你们带出来了。太谢谢你们了,我先回家去,等过几日一定带上谢礼,去你们铺子里道谢。” 白越说完,便起身要往箱子外跨,刚一转身,突然脖子后面一痛,软绵绵倒了下去。 “高叔?”小伙计愕然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将箱子重新盖上:“黑风寨这几日不是总叫我们给找姑娘么?” “是,是啊,但上次不是送了好几个过去了么?”小伙计道:“他们要歌女舞女寻开心啊,这姑娘又不是青楼女子?” “都是姑娘,有什么区别。”高叔慢吞吞走回马车上:“车老大说,山寨里来了贵客,要姑娘接待,上次送得都不满意呢。这丫头好死不死自己撞到我们手里,又是不知哪里拐来的,难道不是天上掉下来给我们交差的?” 第208章 给大爷伺候好(1500票加更 二更) “可是,可是不太好吧。”小伙计还有点犹豫,被高叔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要不要钱了,要不要命了?” 小伙计被打得往前一冲,不敢再说话了。 成衣铺老板娘摆脱了谢江,转了个圈回来,一见接应的马车还在那停着不由得蒙了。 她赶忙上去,还没问出怎么还不走,老板先道:“人呢?” 老板和老板娘面面相觑,突然老板一拍大腿:“坏了,不会上错车了吧,这条道上当时好几辆车呢,当时太乱了,我一直在找也没找到人。” 老板脑袋上又多了一个包。 “还不赶紧去找。”老板娘焦急道:“这人是救出来了,结果救丢了,这可怎么交差。上面可是强调了这是咱们家的大恩人,救出来大功一件,要是救丢了再出了事,肯定要被骂的。” 老板娘夫妻很郁闷,白越也很郁闷,她万万料不到一切都在计算之中,却会碰上这样的乌龙。时也命也,往土匪窝运送东西的马车,也不是谁都能遇上的。 马车在路上跑得飞快,白越在箱子里昏昏沉沉,很快便转进了小路,往山中去。 天色擦黑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白越此时略有点醒了,只觉得脖子后面痛得厉害,迷迷糊糊地伸手想要捏一下,胳膊撞到了箱子上。 “嘶……”白越发出一声痛呼,慢慢清醒过来。 此时,箱子被打开了,外面也是一片昏暗,但是有好些人拿着火把。 “给爷们带了个好货色。”高叔讨好笑道:“您看看,这长得绝对好看,黄花大闺女,可不是青楼里的那些。” 白越没来得及抬头就被拽了起来,一把捏住了脸。 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站在面前,看货品一样审视着她,随后满意道:“长得是不错,哪儿来的,可不是你小子在路上拐的吧?” “哪能呢。”高叔笑道:“是被人贩子拐了逃跑的,结果傻呆呆地跑进了我这箱子,半路上才发现,我一箱,得了,这不正好可以孝敬大爷们吗?” 男人很满意,使劲儿拍了拍高叔的肩膀:“不错,算你有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这又是怎么了,白越伸手按住脖子后面,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男人将她一推:“走,赶紧的。” 白越挣扎了一下:“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我们是什么人?”男人哈哈一笑,指着背后夜色中的大门:“看好了,黑风寨,你走运了现在去伺候寨子里的兄弟们,伺候得好了,吃香的喝辣的,伺候得不好……” 男人刷一声,拔出的刀来。 白越哆嗦了一下,如果说谢江带领的是一群杀手,杀人不眨眼,但他们杀人一般是有原因,有计划,有目的,要前后思量。 但这些人不一样,山寨里的土匪,抢劫越货,杀人如麻不是开玩笑的。而且是不过脑子的。 “别杀我。”白越立刻道:“我家有钱的,你们送我回家,我给你们很多很多钱。” “呦,还挺冷静。”男人再看白越一眼,哈哈一笑:“你看你一身穿的,是有钱的样子吗?” “这不是我的衣服,我家真的可有钱的,生意做得特别大。”白越十分识趣不敢提简家,京城她都不敢提。 这是土匪窝,钱可以换人,若是知道她和大理寺有关系,本来愿意换钱的,现在也要杀人灭口了。 同样道理,秦家她现在也不太敢提,谁知道这个老大是一个什么脑回路,先用最安全的钱,试一试再说。 谁料这土匪是个不见钱眼开的,他哈哈一笑,然后沉下脸来:“走,给我老实点。我告诉你,如果不听话,把你玩过宰了,你家里也得老老实实掏钱。” 白越一口气憋了回去,被后面刀背一戳,只好跟着往前走。 看起来比想象中凶残得多,土匪也不是三两句话可以哄骗的,现在要怎么办,如果真的被带去土匪窝里娱乐大众,那还不如和谢平生成亲呢。 不过这看起来也就是个小喽啰,不是当家做主的人,要谈,也要去和当家说话地谈。 白越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一直进了山寨。 山寨里虽然夜深也不黑暗,沿山建的门楼,前面的院子里有两堆篝火,屋子里也是亮堂堂的,酒味飘散,说笑声不绝于耳,似乎在聚会狂欢。 越乱越好,越乱,越有机会,白越分神,被推了几下,埋怨道:“大哥你别推我,我走不动了。” 在白越没拿手术刀的时候,看起来也是文文弱弱的一个姑娘家,弱小可怜。 此时,另一边也有几个女子被带了过来,不过一打眼,看穿着便都是歌姬舞女,她们神色也不像是白越这般为难,甚至还有笑嘻嘻的,想必是收了钱来助兴的。 “大哥,你看有这些还不够吗,我也不会喝酒也不会唱歌,会扫了大家的兴的。”白越苦兮兮道:“要不,您开个价,我写信让家人送钱来……” 回应她的是被往前一推,推进了姑娘们一起,姑娘们啊呀了一声,立刻有人扶住她:“这是哪里来的妹妹啊,这个小可怜的样子。” 白越不知该怎么吐槽如今的情况,只想把谢江和谭月灵都给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宅子大门开了,恍惚看去,果然摆着一张张的桌子,里面不少人,酒味浓重,似乎正在摆席。 有人从里面出来,打量他们一下:“姑娘们都来了,带进去吧,给我好好招待清风寨的兄弟们,伺候得好了,一个个都有奖。” “谢谢三爷。”姑娘们一个个都娇滴滴的。 三当家一挥手,姑娘们便千姿百态的往里走,白越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三当家,看,我还给找了这么一个。”带白越进来的人凑过来:“龙老大不是不喜欢青楼女子么,这个是好人家的姑娘,清清白白黄花大闺女一个,龙老大说不定喜欢。” 三当家眼前一亮,打量了白越一番,点头道:“不错,你想得周到,你,叫什么?” 白越道:“张,张小美。” “小美姑娘。”三当家竟然还想表现得斯文一些:“这里面呢,是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今日我们黑风寨来了贵客,你要是能招待好,讨龙老大的欢心,那你就是他一个人的。你要是招待不好,明白么?” 白越眼睛瞬间就红了,挺明白的。 第209章 做我龙傲天的女人(1500票加更 三更) 眼下这种情况,往前走是刀山火海,可是白越也没有退路了,只好跟着三当家进了大厅。 大厅里两旁排开,又是几排,少说也有三四十张矮桌,桌子上有酒有肉,刚才进去的姑娘们,已经都坐在了桌子边上,喝酒划拳,娇声巧笑。 “老大。”三当家的带着白越一直往里走。 白越看清楚了,坐在最上方一个三十来岁的魁梧男人,应该正是他们口中的黑风寨老大,不知道叫车什么。但是看起来挺精明的,不是个傻大个。 车中礼放下酒碗:“你这又是搞什么名堂。” 三当家嘿嘿一笑:“这不是寻思着,龙老大嫌弃咱们这的姑娘吗,特意给挑了一个干干净净的,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姑娘。” 说着,三当家把背后的白越给拽了出来。 白越穿着一身村民的衣服,和这样的环境真是格格不入,像是一只懵懂的羔羊进了狼群。 坐在车老大左手边,应该便是今日贵客的男人龙老大,抬起了头,看向白越。 男人身边紧挨着的桌子,后面的男人也看向了白越。他是龙老大的副手,清风寨的二当家。 四目相对,六个人都惊呆了。 简禹,白越,米子涵,心中都涌上了同样的一句话:为什么你(你们)会在这里? 当然白越还是那张脸,但是简禹和米子涵略做了改动,改动不大,像是白越这么熟悉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原来你们俩所谓出差,就是来这土匪窝里卧底了啊。 好在这种惊呆在表面上表现成了一种面无表情,其他人的脑洞再大也没有想到他乡遇故知这种事情会这么狗血的发生,因此没有多心。 “龙,龙老大。”白越结结巴巴道:“你,你就是龙老大?” 身后那人一推白越:“还不快过去给龙老大好好的看看。” 白越又往前走了一步,表情十分微妙。 黑风寨主车中礼,大约觉得这场景有些有趣。做土匪的嘛,吃香的喝辣的,烧杀抢掠,哪有那么多计较。就偏偏这个龙老大,还看不上青楼里的姑娘,挨都不愿意挨一下。 这下好了,手下识趣,给找了个良家女子来,倒是要看看他如何。 “对,这就是龙老大。”车在礼道:“这是清风寨寨主,龙傲天,龙老大。” 白越这一刻用尽了全身的涵养,才绷住自己的表情。虽然是在这个场面,在群狼环伺下,还是差一点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的妈呀,你叫什么,叫龙傲天,是我知道的那个龙傲天吗?现在就连最霸道的霸道总裁,都不敢叫这个名字了。 白越的手在袖子里,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疼痛让她嘴角微微抽搐,忍住了笑意。 简禹此时的打扮和京城里截然不同,他身型高大但不算魁梧,本来一直是斯文精干的感觉,此时也许是造型原因,穿着一身黑色大氅,顿时显得魁梧了许多。 简禹大刀阔马地坐在矮桌后,面前放着酒碗,给他平添了几分豪气。 “过来。”龙傲天果然对白越这样的良家女子有兴趣,打量了她一番后,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身旁。 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腾,白越看见简禹就像是看见了家人,很想一头扑过去。但她忍住了,一小步一小步地蹭了过去。慢慢地走到了简禹身边,怯生生地坐下了。 简禹另一边坐着的便是米子涵,他现在是清风寨二把手,也颇有兴趣的盯着白越。不过他身边也没有姑娘相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简禹道:“你叫什么?” 白越低声道:“张小美。” “……” 米子涵端起碗喝了一口酒,差一点就没能保持住表情。 “小美姑娘。”简禹装模作样地道:“我这人,从来都不喜欢强人所难。你愿意跟我么,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白越抬头瞪着简禹,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要点脸吗? 车中礼神助攻,哈哈一笑:“小娘子,咱们龙老大可是个温柔人,你要是不喜欢,那就要便宜咱们兄弟了。” 别说这是简禹,这就是真龙傲天,白越现在也只能咬咬牙了。 白越咬了咬牙道:“我愿意。” 简禹笑了:“既然你愿意,那就太好了。” 说着,简禹朝车在礼举了一下杯子:“车老大,多谢。” 车在礼喝了一杯,哈哈笑着。 刚才送白越进来的三当家突然道:“既然小娘子愿意了,陪龙老大喝杯酒吧。” 白越愣住了,完蛋。 她脱口而出:“我不能喝酒。” 在这里喝醉了怎么办,谁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做出什么事来。 米子涵尚不明白,他当然不会想要灌醉白越,但知道有简禹在,喝也是浅尝辄止,不会喝多少的。眼下这场合,总是要喝一两杯对付对付的。 但是简禹立刻就想到了和白越同样的事情,可他不能为白越说话。 他现在是另一个人,车在礼也不是傻子,他说话做事,都要符合龙傲天的人设才行。 简禹不悦道:“怎么,看不上我们,觉得我们是打家劫舍的,配不上你?” “不是不是,龙老大你误会了。你特别英俊威猛真的。”白越忙道:“但是我是真不能喝酒,喝一点就醉。我若是醉了,那,那不也是扫你的兴吗?” 三当家立刻就道:“太夸张了吧,哪有人喝一口就醉的。小娘子,你可别弄错了,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可不要你矜持。” 龙傲天显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也只是冷冷的看着白越。 当然他心里是有谱子的,这酒,绝对不能让白越喝,至于眼下这场面,白越有办法解决最好,要是没有,再僵持一下,等会儿他装作发怒,直接把人抗走就行。 大不了以后被米子涵拿出来笑话,现在也顾不了许多了。 龙傲天冷冷地往前靠了一些:“你要是连一杯酒都不敬,很难让我相信,你真的看上我了。” 暖暖气息吹在白越脸上,她不由地往一旁躲了一下,却看见一旁虎视眈眈的三当家和旁人。 这不是简禹的主场,不能躲,躲过去,简禹也不好交代,若是他露馅了要一起完蛋。 白越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第210章 童子功(1500票加更 四更) 她猛地坐直了,好像下了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然后可疑的脸上慢慢地爬上了一点红色。 虽然大厅里点了不少烛火,但终究是夜晚,光线并不那么明亮,白越脸上那一点红晕,只有简禹看了个真切,其他人只觉得这小娘子现在处于崩溃前期。 哪怕这个龙傲天寨主确实是英俊威猛,长着一张小姑娘都喜欢的脸,但是在这个情况下,没有歇斯底里大哭大叫,算是十分冷静了。 但是白越还可以更冷静。 她缓缓地伸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冷静道:“我不能喝酒,以茶代酒,敬龙老大一杯。” 咦……众人立刻都嘘了起来,显然这不能叫大家满意。 当然这也不能叫龙傲天满意。 “一杯茶,就想打发了我?”龙傲天霸气侧漏:“小娘子,你开玩笑呢。” “当然不止是,一杯茶。”白越拿起茶杯,看一眼确定了一下确实不是酒,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一直走到和简禹离得很近。 简禹坐着,抬头看她。 如果不是眼下这场合实在不合适,他真的很想把白越拽过来,抱着拍一拍。 现在他只能等,虽然知道这场面对白越有些屈辱,却无能为力。好在白越是个扛得住的,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相信她会给一个能让大家都满意的答复。 白越在万众瞩目中,左手拿着茶杯,右手伸出,缓缓地抚上简禹的脸。 平心而论,皮肤还是不错的。白越心想这也是个破绽,山寨头子哪能像是京城公子哥一样皮肤那么好,下次要提醒简禹注意细节。 大厅里鸦雀无声,众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简禹也不动了,只是定定的盯着白越,看她要做什么。 只有米子涵,米子涵面无表情,心里万马奔腾,简禹你来执行任务呢,你来秀恩爱呢,还行不行了。 白越纤纤玉手轻抚过简禹的脸,来到他的嘴唇边,摸了摸,然后轻轻的捏住了他的下巴。 简禹忍不住眼边唇角都带了笑,难怪龙傲天喜欢良家女子,虽然不太厚道,但是确实如此。 这动作要是让一个习惯了游戏花丛的女子来做,虽然风情万种万也就是如此,但让白越一看就生涩地做出来,反倒是叫人怦然心动。 白越正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这又不是别人,是简禹怕什么,那是我未婚夫,既然是我的人,亲一下怎么了。 何况那么帅,就是以后不成亲,那也不吃亏。谁谈恋爱的时候还没啃过几口。 别怂就是上。 白越深深吸了口气,端起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却不咽下含在嘴里,捏着简禹的下巴,凑了过去。 简禹十分享受,只觉得这茶一点也不苦,很香甜。 虽然以后可能挨打,不过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人要把握当下,活在当下,享受当下。 谁也料不到白越豁出去了,竟然有此举动。大家愣了一下之后,顿时都哄笑了起来。 口哨声,叫好声,笑声,拍桌子声此起彼伏。 简禹非常沉着冷静,一动不动地接受了白越的示好,一直到白越呼吸急促,面色红润地缓缓退开,他舔了舔嘴角的一点水渍,轻声一笑,显然十分满意。 白越没来得及退回来,只觉得简禹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住,然后他突然手臂一转,背后的大氅被掀起来,落下,将两个人都裹在了里面,密不透光。 简禹一把搂住要挣扎的白越,按住她的后脑勺按向自己。 大厅里起哄的声音本已经接近了尾声,但一见这场面,立刻又更响亮地哄闹起来,虽然谁也看不见大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要紧,可以靠想象。 当然他们谁也不知道,在黑色大氅裹着的小小空间里,简禹紧紧搂着白越,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但却在说话。 简禹贴着白越的耳朵低声道:“你没事吧。” 千言万语现在也不能说,只要人没事就行。 “没事。”白越咬牙切齿道:“就是想打死你。” 外面是哄闹的声音,两人躲在小小的空间里低声耳语,就算是离得最近的米子涵也听不见。 简禹想了想,没事儿就行,至于是不是想打死我可以稍后再商量,于是他放心了,将大氅敞开。 白越此时不想见任何人,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了,闭着眼睛靠在简禹身上,昨天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她其实挺困的,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当然看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白越此时娇喘连连,面色红润,显然是一副春色盎然的模样。 龙傲天不愧是龙傲天啊。 车在礼向简禹竖起了大拇指,并且表示:“龙老大果然不一般,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这就被你收服了。” 简禹哈哈笑了起来,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朝车在礼举杯:“车老大,过奖过奖,今晚的节目我非常满意,十分感谢。”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当下两人连连举杯。简禹喝着还不忘时不时地逗一逗白越,白越只得敷衍回应,十分烦躁。 不多时,又进了几个妖艳女子,一时间整个大厅一片混乱,但是只有米子涵身边始终无人。 白越突然就好奇起来,她扯了扯简禹的袖子:“龙老大。” “嗯?”简禹低头看白越,满脸宠溺。 “他老是盯着我,我害怕。”白越指了指米子涵。 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米子涵听见了,立刻看了过来,一脸黑线。 我没有老盯着你,我敢吗,我恨不得把眼睛闭上。等这事情了了,这山寨里的人都死罪难逃,到时候只有我一个知情者,也不知你们会不会灭我的口。 “哎,不可无礼。”简禹道:“这是清风寨二当家,代朗明。是我的兄弟。” 白越立刻乖巧道:“二当家,二当家为什么……一个人喝闷酒?” 白越这会儿已经弄清楚一些了,这一排五人都是客人,龙傲天第一个,代朗明第二个,然后还有三个也是清风寨的人,跟龙傲天一起来的,虽然不认识,但是身边都有美人陪伴。 只有米子涵身边空空荡荡的,而且始终空空荡荡的,姑娘们进来的时候,有人带着过来,但都自然地错开了米子涵。 看着白越一脸的奇怪,简禹好心解释道:“二当家练的童子功,不近女色。” 第211章 一起洗(1500票加更 五更) 米子涵心里惨不忍睹,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正直地转过了脸。 是的,我不近女色,别和我说话,我对你没兴趣。 白越也万万没料到还有这种人设,然后心里不由得有些庆幸,幸亏不是龙傲天不近女色,不然怎么办,她总不能去勾搭米子涵吧。 虽然米子涵长得也很好,但是一来没有感情基础,纯演戏是比较困难的。二来,怕是简禹也要发疯。 白越困,但是也饿。从昨天中午那一顿吃完,一直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于是简禹喝酒她吃菜,自己吃几口,还不忘喂简禹一口,表现得十分乖巧。 今晚上纯粹接风洗尘,什么重要事情都没谈,就这么吃到半夜,众人都喝得也差不多了,白越都眯了一觉了,这才听着众人散。 “龙老大。”车在礼的声音格外的猥琐:“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啊,我保证,你那院子里,谁都不靠近。” 新得了一个美人,可不得好好地休息。 “多谢车老大,兄弟一定不辜负车老大的美意。”简禹也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突然弯下腰,一把将白越抱了起来。 白越眯了一觉,刚被吵醒懵懵懂懂的,突然失重惊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搂住简禹的脖子。 “走。”简禹大步往外走,豪爽道:“睡觉去。” 幸亏外面黑乎乎的,众人看不见白越更黑的脸色。 米子涵虽然一直面无表情在喝酒吃菜,但他其实这短短一个时辰,心情复杂之极。 一会儿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提前准备简禹和白越的新婚贺礼,一会儿想着自己会不会被杀人灭口,挺好的酒一口一口咽下去,硬是没喝出什么味道来。 此时酒席散了,米子涵终于松了口气,终于不必再时不时接受白越含义复杂的目光了 他刚站起来走出门,一个俏生生的丫头站在门口。 这人不同于来陪酒的姑娘,而是一身劲装的打扮,像是山寨里的人。 “代二当家。”姑娘站在米子涵面前。 米子涵点了点头:“珍珠姑娘,有什么事情?” “我们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唤作珍珠的小丫头道。 米子涵严肃道:“这么晚了,不大合适吧。” 珍珠抿唇笑道:“二当家是正人君子,我们小姐是江湖儿女,不碍事的。” 黑风寨里只有一个小姐,就是车在礼的妹妹车琳娜,她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第一眼就看中了米子涵,可惜啊,米子涵是个练童子功的。 简禹抱着白越,大步回了房间。果然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个院子,按招待级别来说,确实是贵宾待遇了。 简禹也不放白越下来,就这么一脚踢开院子门,走进去之后,又一脚踢开了房间门,然后直接走进房间,把白越扔在了床上。 白越无奈:“你们做土匪的,都是这个风格吗?” 简禹一挥手,门边关上了,他走到床边,就站在那里,看着白越开始脱衣服。 简禹还挺入戏,黑色的大氅脱下来,随手往边上一甩。 “等下,等下。”白越忙道:“龙老大。” 简禹看了一眼外面:“想说什么?” 白越明白,外面有人盯着。别看好像他们是贵客,其实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每一句话都要注意。 白越道:“你,不是,是咱们,咱们不要洗漱一下?我给龙老大搓搓背?” 白越用一种哀求的眼神望着简禹,我不是嫌你脏,但是我真的太脏了,这两天又是在地上滚,又是山上爬的,就算是冬天,她也有种受不了的感觉。不洗个澡,她觉得自己都不配躺在床上。 简禹这一点还是可以满足的,应了声出去吩咐,没一会儿又进来了,带了几个小厮,抬着浴桶热水一应物品,进了一旁的隔间。 “行了,都出去吧。”简禹看着人都出去,关上门,这才道:“来替我脱衣服。” 简禹说完,理所应当张开了手臂。 “是,龙大爷。”白越给了简禹一个白眼,从床上下来,给简禹脱衣服。 脱了一件又一件,脱了一件又一件,冬天的衣服是真不少,这年代人的衣服也复杂。白越十分冷静,而且觉得电视里看见男主光着上半身就尖叫的女主十分奇怪。 这有什么可叫的,至于吗。 就剩下贴身的衣裤的时候,简禹一把握住了白越的手,然后微微一笑,将人拽进了沐浴房。 差不多行了,白越太冷静,再脱他就冷静不起来了。 温暖的水在巨大的浴桶里热气腾腾,白越看着舒服得只想叹气。 简禹伸手试了试水温,邀请道:“一起洗。” 白越只要自己能洗就行,是不是一起洗她也不计较。 “好。”白越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开始脱衣服,这一身衣服还不知是哪个人身上扒下来的,不是成衣店的新衣服,一股味道也不知道有没有虫子,亏得简禹搂得下手。 简禹侧过脸去,白越推了他一把。 “大当家,你先进去,别看我,怪不好意思的。” 这话娇滴滴,欲拒还迎的,听得窗外的人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 “好。”简禹脱了上衣,听话地进了浴桶,哗啦一下,溅起一片水花。 白越也立刻脱了个七七八八,她看了下背对着的简禹,走过去,从地上摸出一根衣带来,抬手绕过去,遮住了他的眼睛。 简禹意外了一下,但一动都不敢动,由着白越把他眼睛遮住。 这屋子窗户边是屏风,双层遮挡,外面人再机灵,也只能听着声音,看不见内里的情形。 遮好了,白越还伸手在简禹面前挥了挥,确定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才也抬腿进了浴桶。 她真的不能忍受穿着衣服洗澡这件事情,而且还不是穿贴身的泳衣,而是穿着长袖长裤,简直要命。 简禹略仰着头,听见水声哗啦啦,胡乱伸了伸手,口中说道:“来,给我捏捏胳膊。” 白越洗着自己的头发,面无表情地撒娇:“龙老大,等一下嘛,不要那么心急嘛。” 第212章 奥斯卡流氓奖 简禹反正现在是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衣服都不要了脸也不要了,一边拍着水一边道:“小娘子还挺害羞啊,这里又没外人……” 看把你能的,白越捧起水往简禹那边洒去,哗啦啦地洒了他一头一脸。 她没心思和简禹调笑演戏,看了眼屏风也不确定外面的人到底还在不在,突然间扑腾过去,两手按住简禹搭在浴桶上的胳膊,警告他别乱动。 简禹不敢动,可怜像是个雕像一样,正正直直地坐在浴桶里,只有头发丝还在飘啊飘。 白越一边拍着水发出声音,一边抓过一旁的大毛巾把自己裹上,然后攀上简禹的肩膀。 “大当家。”白越甜腻腻的道:“这样的力道您舒服吗?” 简禹不舒服,哪儿都不舒服,但还是不得不发出灵魂深处的一声迎合。 白越已经把他的耳朵拽下来了,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谭月灵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朋友?” 简禹着实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白越会提起她来。 他茫然点了点头。 “你那朋友可牛了。”白越道:“她把我和梁蒙都抓了……” 简禹猛地坐直了起来,被白越按回去。 白越道:“舒服吗?” “舒服……”简禹从胸膛深处溢出一声叹息,低声快速道:“怎么回事?” 白越没那墨迹劲儿,三两句就把话说清楚了。 “谭月灵的用你的暗号把我和梁蒙抓了,我被丢给了逃跑的谢江。然后秦家帮我逃了出来,发生了点意外,被抓到了山寨。梁蒙我不知道现在生死如何。” 这句话对简禹来说信息量实在太大,他绷着身体好一会儿,直到白越又捏了捏他的肩膀。 这下简禹却不哼了,反而往前一扑。 白越惊呼一声,被简禹按在了浴桶壁上。 “你捏得我挺舒服的,现在,我也让你舒服一下。”简禹的眼睛上还蒙着衣带,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却准确地抓住了白越的手,将她的手按在身侧,动弹不得。 白越吓了一跳,差一点脱口而出:“简……” 简这个字只发出一点点音来,下一刻,简禹咬住了她的耳朵,在耳边低声道:“简什么?” 白越立刻反应过来,改口道:“大当家,大当家你别这么急……” 白越在水下踹了简禹的腿一下,你这演得可真像是,本色演出啊,奥斯卡给你颁一个最佳流氓奖要不要。 白越这一下不痛不痒,简禹感觉到了又没有感觉到,他在白越耳朵吹了口气:“此时此刻,你不应该喊几声救命吗?” 我真是见了鬼,白越正要酝酿一下,简禹突然低头,侧脸贴在了白越光裸着的颈侧。 白越甚至能感觉到简禹在热水中,比热水还要热的体温。 就算这个人是简禹,这也太刺激了。而且他还蒙着眼睛,这视觉刺激更加反差巨大,让人血脉膨胀。她不知道简禹有什么想法,反正她瞬间带入了看过的那些这样那样的故事。 “啊……你放开我,救命啊……”白越这一下完全不用酝酿了,此情此景,有感而发,表演逼真无论再挑剔的观众也找不出破绽。 窗外的人探头探脑的,此时捂着嘴,忍着一脸的猥琐笑容,蹑手蹑脚的走了。 简禹将头埋在白越颈侧,侧着耳朵凝神细听,突然间不动了。 白越也不动了,徒劳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连呼吸都放轻缓了,生怕干扰了简禹。 简禹听了一会儿,面色轻松下来,这才放开白越,呼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人走了。” 白越也松了口气,立刻一把按住简禹:“不许动。” 简禹乖乖的,看不见,也不动,听着水声哗哗,白越从水里起来了,嘻嘻索索的,在身后穿了一件白色里衣,这才道:“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简禹也松了口气,一把将脸上碍事的衣带拽掉,然后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白越的视线自然地就跟了过去。 然后他几乎是立刻又坐了下去,十分纠结道:“我说你……不回避一下嘛?” “啊。”白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道:“回,回,我先去床上,你赶紧来。我不看你……” 简禹脸皮终究还是薄了一些,听着白越脚步声转出去的,这才起身,匆匆忙忙地擦干换了衣服,快步走出去。 白越已经穿好了睡觉的袍子盘腿坐在床边,当然,是黑风寨准备的。黑风寨里是有女眷的,也不知拿了谁的衣服,虽不高档但还挺舒服。 简禹走了过去,二话不说上床,放下床幔,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到底怎么回事?”简禹迫不及待的道。 “就是我说的那样。”白越严肃道:“你要是现在能传消息出去,赶紧叫人送信回去,当时我和梁蒙都被打晕塞在柜子里,梁蒙现在也不知在哪里,还有谢江掳了谢平生,虽然是他儿子,但谢江是疯的,谢平生要是不听话,他未必就不会下手弄死他。” 简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离开不过短短的两日,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你别着急。”简禹道:“我这就传消息回去,梁蒙从小特别有福气,不会有事的。” 简禹说着要走,被白越一把拽住衣领。 “那个谭月灵怎么回事?”白越咬牙切齿道,她这辈子受过的委屈不多,大部分都给了谭月灵。 “我真不知道,她就是很久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好几年没见了,谁知道抽的什么风?”简禹一阵阵头痛,突然伸手搂住白越。 白越愣住了。 简禹做了他看见白越的时候就想做的事情,他抱住白越,轻轻地拍了拍。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的错。”简禹摸了摸白越还有些湿意的头发,不带任何玩笑和杂念:“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完,简禹下了床,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发出几声奇怪的鸟叫。 白越的怒火和委屈神奇地在这一刻被抚平了许多,也轻轻地摸了摸刚才被简禹抚过的地方,面上愣愣的。 第213章 清早扶腰必有蹊跷 简禹一会儿就回来了,看着白越坐在床上发呆,只以为这姑娘这两天一夜经历生死惊魂,就算再冷静坚强,那也要缓一缓的。 他心里隐约地有些酸楚起来,他的未婚妻,按理来说应该和母亲或者妹妹一样,在家里过衣食无忧,无忧无虑的日子,而不是像白越这样辛苦而危险。 白越一见简禹回来,连忙让开位置,担忧道:“怎么样,消息能传出去么?” 简禹点点头。 “那就好。”白越紧皱了眉:“我很担心梁蒙。” 简禹也很担心。 白越分析道:“你说谭月灵是真名字,她在我和梁蒙面前报出了真名,那就是认定我们不可能暴露她的身份。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她不知谭月灵为什么知道她和谢江之间的矛盾,但按正常发展,谢江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无论是带走还是弄死,她都不会再出现在简禹面前。 所以梁蒙凶多吉少。 想着那个咋咋呼呼的少年人,虽然不是自己的人,认识时间也不长,白越心里还是很难过。 简禹看白越如此脸色,正色道:“她家是开镖局的,五年前我出门游历,她家正巧遇到一桩案子,我们因此相识,算是有过一段生死与共的经历,但只是朋友,绝无其他……” 白越面无表情,五年前简禹才多大,十四五岁吧,一个小屁孩,在外面招惹桃花,真是呸。 简禹道:“那案子虽然破了,可她也家破人亡,我当时也邀请她来京城,不过她拒绝了,说要去云游。等有朝一日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可我万万也想不到,她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谁能想到呢,白越对简禹和谭月灵之间的关系并不想深究,而是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给我交代?” 这不是罚酒三杯的事情,白越沉着一张俏脸脸色煞白。 简禹也严肃起来:“我是大理寺卿,自然按律法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绑架,拐卖,谋杀,这都是重罪,我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做,但我绝对不会让她逍遥法外。” 白越松了口气,这是她最满意的结果。无论简禹顾忌旧情想要放她一马,还是恨意滔天要杀她后快,她都会觉得不太舒服。 “好。”白越道:“如果你没有秉公执法,处理有什么偏袒的话,我就让师伯弄死她。” 如今我也是有大杀器在手的人了。 简禹笑一声,搂住白越。 “我就算处理有偏袒,也只会偏袒你。”简禹拨开她乱七八糟的头发,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我怎么会偏袒外人。我若偏袒外人,你让师伯连我也弄死。” 龙大当家这一夜一定过得非常春风得意,这从第二天一早的情况就能看得出来。 当众人看见简禹从院子出去,不经意地扶了一下腰的时候,脸色顿时都变得精彩有意思起来。 白越换了一身衣服,略施了些脂粉,不似昨日楚楚可怜,看起来更清秀可人了。 “龙老大。”车在礼迎上来,哈哈哈笑道:“昨夜过得可好?” “好,很好。”简禹一脸满意餍足的表情:“还要多谢车老大送我佳人。” 简禹这一说,众人的思绪都飘向了九霄云外,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龙老大这强壮如山都要扶墙,看起来弱弱的小娘子,深藏不露啊。 面无表情的米子涵也过来了,抽着无人看见的空档,瞄了一眼他的腰。 基于保护恩人的目的,米子涵低声严肃道:“可别怪我多嘴,你们俩还没成亲,你可别做不该做的事情,该注意还是要注意点。” 就算是未婚夫妻,婚前也要守礼避嫌,若是有什么暧昧关系,万一被人知道了,白越也会被人指指点点,并无益处。万一再不小心有了孩子,简家也可能会觉得女方轻贱自己,就算成亲了对白越也不好。米子涵现在是真心为白越考虑,自然要盯着简禹。 “你以为我做了什么?”简禹白他一眼:“你试试在地上睡一夜,看你腰痛吗?” “……”米子涵一时无语,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聊胜于无地安慰了一句:“三年很快的。” 白越默默上前扶住了简禹,但谁叫房间里只有一张不大的床呢,也不能让她睡地上啊,只好委屈简禹了。 吃了早饭,简禹把白越交到米子涵手里。 “我一早要和车老大谈事情,你跟着二当家,不要乱跑。”简禹道:“若是有什么事情,听二当家的话。” 白越乖巧道:“好的,大当家。” 简禹拍了拍米子涵的肩:“照顾好你大嫂。” “……”米子涵庆幸自己这次扮演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人,无论心中惊涛骇浪,表面只要冷酷就好。 简禹也不知去和车在礼谈什么,米子涵就带着白越在山寨里转,他明白简禹的意思。白越一个姑娘家,就算如今的标签是简禹的人,也不是百分百安全,其他人他都信不过,只有跟着自己才能放心。 “你放心。”米子涵正色道:“我会保护白越小姐的,无论出了什么事,只要我有一口气,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简禹十分放心。 黑风寨里挺热闹,一帮子土匪,除了下山打家劫舍的时候,其他也没个正事,整日里喝酒赌钱,喝到半夜睡到中午,起来接着赌钱。 白越以前也算是个高手,各种麻将,八十分,斗地主,争上游……但是她确实没去过这个年代的赌场,颇有些好奇。 米子涵看出她好奇,道:“带你去看看。” 自从简禹救了米子扬和米子欣后,米子涵就一直想为她做点什么,奈何是别人家的未婚妻,也不好做太多。只想着等他们成亲的时候,送一份大礼。此时两人相处,自然是有求必应。 “能看看吗?”白越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好奇心不是那么重的。” “不要紧。”米子涵带着她进了大厅,解释道:“我们若是什么都不做,只在无人的地方转悠,也会惹人怀疑的。” 大厅里摆了好几桌,正前方一张大桌子上正在赌牌九,声音最大的坐庄的,竟然是个女子。 米子涵突然脸就绿了,但是那个女子却看见了他,喜道:“代二当家,你也来玩儿啊。” 第214章 米子涵喜欢男人(补上个月加更 一更) 白越昨日早早就被简禹抱走了,没看见米子涵被侍女请走的事情,一下子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转头看他,却见他的脸色不太好。 但好就好在,米子涵现在是面瘫,他只要保持面无表情就行,不会失态。 米子涵大约是想拽白越走,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姑娘已经穿越人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拽到了赌桌前。 米子涵被姑娘碰了,好像是被虫子咬了一样,浑身都僵硬起来,看得白越叹为观止,这演技真不是一般的好。 但没有用,姑娘已经把米子涵拽到了桌前,然后身边围上了看热闹的人,白越隐约听见有人喊,大小姐。 大小姐,这是黑风寨的人,车在礼的姐妹,白越细细地看了一下,这姑娘比车在礼应该是小些的,是他妹妹。 山寨里养大的姑娘,大约就是秦九的豪放粗狂版,或者还有些血腥和残忍。米子涵又不是沈烨那种少女之友,只想离她远远的。 但是清风寨的二当家,不可能不会赌钱,老大在谈正事,米子涵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只好在赌桌前坐下。 车琳娜坐在米子涵对面,桌上摆着一堆骰子,围着桌子半圈,很多人面前都摆着银子铜钱。都是打家劫舍的,平时也不用钱,也不知赌钱有什么意思。 白越不懂,低声问旁边的人:“这赌的什么呀?” 白越这样的良家小娘子,以前肯定没进过赌坊,边上人给解释:“这里一百个骰子,庄家随机收起一部分,剩下的大家猜大小。” 哦,白越大约懂了。 “开局开局。”大家哄着,纷纷掏钱,米子涵无奈,也摸出锭银子来,放在面前,还不忘转头问白越:“你要玩一下吗?” 白越两手一摊,兜比脸干净:“我没钱。” “……”米子涵道:“我可以借给你。” “……”白越还是摇了摇头:“我从没玩过这个,还是先看一看。” 白越没赌过,但其实起过赌场,当然不是这种,赌场是案件高发区,小到欠钱打架斗殴,大到出老千诈骗砍人,哪年都是重灾区,作为刑警队的近邻,没有不了解的,甚至还一起研究参与过。 十赌九输,你就是有滔天运势也赢不过庄家,因为庄家除了经验,还有手段。大额输赢基本靠诈,就是看谁诈谁了。 米子涵点了点头:“开始吧。” 车琳娜虽然一身女装但是言行十分豪爽,她虽然喜欢米子涵也无意在他面前装淑女,一卷袖子拿起竹筒:“开始吧。” 车琳娜从小在这里长大,不会走路就坐在赌桌上玩,竹筒在手上晃得行云流水晃得人眼花缭乱,她晃了几下,突然在桌上一扫,也不知几颗筛子进了竹筒,被扣在桌上。 一百颗小小的骰子去掉几颗之后,桌面上毫无变化。 桌上有两个区域,一个写着单,一个写着双。众人纷纷将赌注放进去。米子涵也将银子放进了单数的区域。 “买定离手。”车琳娜喊了一声,众人缩回手来,都喊:“开,开,开。” 一时间,呼喊声拍桌子声轰然闹起,白越只觉得吵,不明白这有什么意思。当然这和她没钱,现在也不缺钱有关,要是以前上班的时候,想着自己的工资可能一眨眼就没了,或者一眨眼变双份,那自然就激动了。 车琳娜拿着一根小棍子,一五一十地将剩下的骰子分开数数,众人都跟着数,不一会儿数完了,八十九,单数。 赌对的欢呼起来,赌输得骂骂咧咧,米子涵输了,当然他并不在意,也不骂骂咧咧,依然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接着掏钱。 车琳娜一笑,将米子涵的钱收回去:“二当家,你输了哦。” 米子涵淡定点头:“再来。” 在没有人出老千的情况下,赌博就是听天由命,白越看米子涵也是毫不犹豫地猜单猜双,有对有错,输略多于赢。 晚了一会儿,米子涵也没什么耐心了,转头看了看外面,正要结束赌局带白越出去转转,突然车琳娜将桌面上的银子全部扒拉开。 “二当家。”车琳娜俯身过来:“赌钱多没意思,咱们换个有意思的吧。” 众人立刻都来了兴趣,竖起耳朵来。 米子涵面无表情:“玩什么?” “咱们赌点不一样的。”车琳娜道:“要是你赢了,我就跟你走。” 众人嚎叫起来,啪啪啪地打着桌子。 米子涵面无表情。 车琳娜美目流转一笑:“要是你输了,你就得陪我一夜。” 桃花运啊桃花劫,白越同情地看米子涵。 米子涵依然面无表情,冷冰冰道:“我对女人没兴趣。” 感谢老天爷,他是个练童子功的,不近女色。 “可是我对你有兴趣,怎么办呢?”车琳娜撩了一下头发还挺妩媚,给米子涵送了一捆秋波大大方方:“我喜欢你。” 米子涵豁出去,面无表情道:“我喜欢男人。” 众人都晕倒,白越在低下头去,她憋笑憋得有点抖,她真的没想到米子涵会说出这么绝的一句话来,幸亏简禹不在,不然一定当场笑疯。 果然能屈能伸大丈夫,米子涵年纪轻轻成为刑部老大,不是浪得虚名。 车琳娜也愣住了:“你为什么喜欢男人?” 这世上龙阳之好也不稀奇,但是确实不多,能这么坦然说出来的更少。 米子涵道:“自从我开始练童子功,师父说不能近女色,我就开始喜欢男人了。” 这逻辑简直完美,叫人无法反驳,人总得喜欢点什么,不能喜欢女人,只能喜欢男人。 一时间,众人都用同情遗憾的眼光看向车琳娜。 谁料车琳娜歪了歪头:“不要紧。” 这都不要紧,白越惊了,一见钟情真的那么坚定吗? 车琳娜道:“我问过了,你练的童子功,只要练到七重以上就不用戒女色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喜欢女人了,我等你。” “……” 白越同情地看着米子涵,要不,你就从了吧。 第215章 赌场一枝花(补上个月加更 二更) 米子涵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现在才四重,练到七重,至少还要二十年。” 白越看米子涵一眼,狠! 但是车琳娜却笑道:“你骗我,哥哥说,你的功夫已经练到六重啦,随时都可以突破第七重。”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但是我不喜欢女人。”米子涵只好又绕回去。 “不喜欢没关系,感情可以培养嘛。我又不要别的,就想跟你说说话,喝喝酒,看看月亮。”车琳娜这样的姑娘,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肯轻易放弃:“二当家,你不会怂了不敢吧。” 虽然米子涵很想认怂,也非常好意思认怂,但他现在不是米子涵,是代朗明,代朗明的字典里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米子涵冷静道:“好,我跟你赌,一局定输赢。你若赢了,我陪你一夜喝酒赏月。若是我赢了,不许再提此事。” 车琳娜眼睛一转,爽快道:“好,一言为定。” 米子涵想得好,输了就输了,反正是陪她喝酒看月亮,也没啥大牺牲。 车琳娜想的也好,只是不许提此事,不提此事可以提别的事,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我是追定你了。 车琳娜非常开心,众人也非常开心,很快,新的一场赌局开始了。 车琳娜挽了袖子,眼花缭乱地晃动竹筒,然后啪地往桌子上一放。 “请。”车琳娜做了个手势。 米子涵皱了皱眉,有些犹豫。他并不是赌场里的常客,和朋友也玩过,但确实不熟悉。出千更是完全没有准备,只能靠运气。 “请吧。”车琳娜又催了一遍。 是死是活咬牙上吧,反正你也不吃亏,白越给了米子涵一个鼓励的眼神。这种猜单双全凭运气的事儿,你看我有什么用,我脸上又没有写答案,难道还能美女救英雄不成? 还真被米子涵猜对了,米子涵灵光一闪,突然道:“大嫂。” “……” 这称呼实在是……众人都觉得怪怪的,好像没毛病,又好像不太对劲。 白越:“二当家,我不敢当。” 她还不是压寨夫人呢,怎么担得起。 米子涵万年苦瓜脸竟然笑了:“你若是能让我赢,我就保证你能当上压寨夫人。” “……” 米子涵又道:“以后大当家欺负你,我为你出头。” 米子涵为了保持童子功的人设不倒,真是疯了。 米子涵又道:“大当家要是始乱终弃,移情别恋,我就打他。” 正在另一处和车在礼谈事情的简禹莫名地觉得有点冷,打了个喷嚏。 众人都对米子涵刮目相看,白越也十分无语,话都说到了这一步,她好像不帮忙是真不行了。 她用眼神看着米子涵,你真的那么那么害怕和车琳娜在一起吗?你真的那么渴望胜利吗? 米子涵认真点头。 “那好吧,我看看。”白越往桌子上一看,扫过一桌子散落的骰子:“开双数吧。” 众人看白越的目光都有些狐疑,为什么这么爽快,就这么相信自己的运气。 米子涵也奇怪,他总觉得白越有点笃定的意思,但是她的笃定是哪里来的? “我押双数。”米子涵既然选择了就要相信,他爽快道:“开吧。” 车琳娜就不信这个邪了,众人注目下,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 八十四,果然是双数。 一瞬间众人沸腾了,米子涵要不是碍于身份不便,只想好好拍几下白越,我的恩人果然是运气爆棚。果然是我的贵人。 “车小姐,你输了。”米子涵淡定道。 车琳娜定定地看着竹筒里的骰子,又看向白越。 “不对。”车琳娜道“你怎么知道是双数的?你出老千?” 白越叹一口气:“这里的人,骰子,桌子椅子都是你的,我连碰都没碰着,怎么出老千。” “那你怎么能猜那么准。” 白越辩解道:“赌博不是全靠运气吗,我猜的,正好猜中了罢了。” 又不是十分之一,一百分之一,一半一半的正确率,猜中难道不是很正常。 话是这么说没毛病,但也不知为何,车琳娜不信,她眼睛一转:“我们再赌三局,三局两胜。” 白越使出万能词汇:“我没钱。” “我不要你的钱。”车琳娜道:“我哥哥和龙老大正在谈事情,有些细节双方都不肯让步,所以挺闹心的。你和我赌,如果你赢了,我保证劝哥哥松口。” 这是她可以干预的事情吗,白越疑惑地看了一眼米子涵。 没料到米子涵点了点头,竟然可以。 然后车琳娜接着道:“如果你输了,你想办法帮我追他。” 米子涵点头的动作僵硬地停了下来,改为摇头。 白越伸手揉了揉额头似乎正在考虑,米子涵摇头的幅度更大了。 “好。”白越道:“我答应了,开始吧。” 真能帮简禹就行,至于米子涵,白越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我不会输的,你相信我。 如果说一次是意外,正好猜中一半的概率。两次三次就绝对不会是意外,车琳娜重新将骰子收拢,拿起竹筒晃了晃,然后飞快从桌上一扫。 这动作非常快,而且是贴着桌子的,别说白越,就算是米子涵也看不清她到底装了几颗骰子进去。 而且进去后不摇,也没有办法根据声音来判断。车琳娜将竹筒往桌上一放,问:“单双?” 白越皱眉略思索一下,道:“还是双数。” 众人都好奇,车琳娜先将竹筒打开,里面果然是八颗。她脸色一变,白越又对了,剩下的九十二个,是双数。 “又是运气?”车琳娜看着白越。 白越笑了一下:“再来一局。” 言下之意,三局两胜,再来一局就可以定胜负了,根本无需第三局。 在米子涵佩服的眼神中,白越又赢了一局。 “我不信,你还说没有出老千?”车琳娜怒道:“怎么可能猜得那么准。” 一屋子都是车琳娜的人,都看见白越动也不动的站在桌子前,连碰都没碰到桌子,虽然都觉得她出了老千,但确实不知是怎么出的。 “我没有出老千。”白越道:“但无论再来多少局,我还是可以赢的。车小姐,现在你是不是应该信守承诺呢,先做到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第216章 愿赌服输(补上个月加更 三更) 车琳娜倒是个爽快的性子,立刻道:“愿赌服输,应该的。但是我兑现了我的承诺之后,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每一把都猜对的。” 白越不想答应。 但是车琳娜的笑容里开始有了一点危险:“不然的话,大家会怀疑你是老千的。” 就像是之前的万寿园赛马会,虽然无人可以证明你作弊,但你若不说出你赢的道理,那就是作弊。 “哎。”白越叹了一口气:“好吧,如果你能说服你哥哥,我就告诉你。如果你说服不了,那赌约作废,你也就不要再问我了。” “没问题。”车琳娜爽朗一挥手,单手在桌子上一撑跳了过去,风风火火的便走了。 白越看着车琳娜的背影,不由道:“抛去别的不说,其实这姑娘挺可爱的。” 米子涵绷着脸,对车琳娜是不是可爱这一点不做评价,而是低声道:“你真的没出老千。” “我像是个会赌博的人么?”白越无奈:“别说出老千,我在这之前,都没玩过这个东西。” 米子涵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白越说的是实话。 车琳娜确实说到做到,没一会儿她就又活蹦乱跳地跑回来了,不过简禹和车在礼都跟在身后。 简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大厅乱哄哄人群里的白越,白越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简禹放下心来,走了过去。 两人进了大厅,白越乖乖巧巧站在了简禹身后。 车琳娜看了白越一眼:“哥哥,我就是输给了她。” “你叫……”车在礼想了一下:“张小美?” 白越点头,这个名字她自己也适应了半天。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车在礼道:“琳娜答应你,只要你赢了,就劝我答应龙寨主的条件……” 能让车在礼和龙傲天反复商讨扯皮的条件,一定是个很吃亏的条件,白越本来不相信车琳娜能劝服车在礼,但如今看来,他是真心疼妹妹,竟然就答应了。 “愿赌服输,我不能让妹妹做言而无信的人。”车在礼道:“龙老大,你的女人很厉害,刚才的条件,我答应了。” 简禹微微一笑:“还是要多谢车老大。” 不管怎么说,白越是车在礼送来的。 车在礼不在意摆摆手:“都是自己人,没什么。” 诺言兑现,车琳娜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你是怎么每次都赢的。” 大厅里所有人都看着白越,米子涵甚至有点紧张,白越要是真的用了什么出千的手段,不能说出个叫大家信服的所以然来,怕是不好交代。 简禹很轻松,他莫名的对白越就是这么有信心,虽然他也不知道白越到底是怎么赢的。 “其实真的很简单。”白越走到桌子前面,随手在那一堆骰子里往外扒拉了一大半到另一边,然后道:“六十七。”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车琳娜先反应了过来,蹭的一下蹿过来,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 数完了,她惊呆了:“真的是六十七个。” 白越笑了笑,莫非我还骗你的不成? 车琳娜不相信,又飞快地抓出几把洒在桌子上。 白越只看了一眼:“六十一。” 车琳娜很快的数完了,她是一边数着一边念着数字的,数完之后,向白越竖起了大拇指。 “服了。” 根本就无需什么老千手段,一百个骰子,去掉竹筒里的,有多少在桌上是一目了然的,只要数得够快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问题是,这种乱哄哄的场合里,能够一眼就数出近百个的数字,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也服了,米子涵用崇拜的眼神想看白越,我的恩人果然与众不同。我这眼光杠杠的啊。 简禹微微一笑:“小美,你还挺有本事。” 此时,他们两是昨天傍晚才认识的龙傲天和张小美,虽然昨夜经过了深层次的交流和沟通,但对彼此还不是太了解。因此简禹还是有点惊喜又意外的。 白越信口开河张口就扯:“我家是做生意的,我从小跟就着爹算账盘货,因此对数字特别敏感,不要太复杂的,一眼就能算出来。” 也是合情合理,简禹十分满意,哈哈笑道:“没想到我不经意间,竟然还捡了个如此宝贝。” 可不是吗,真是你命好,白越娇羞一笑,心里一声冷哼。 车在礼此时也颇有兴趣的打量着白越,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道:“龙老大,关于我们之间的合作,一直有两个地方没有谈妥,一个是出发的时间,一个是到底应该从哪一条路去。” 简禹点头。 “其实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情,咱们大方向是一致的。”车在礼笑道:“刚才我妹妹输了,我同意你的意见。然后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与其我们争论不休,各有道理,谁也不能说服谁,倒不如我们再赌一场,赢的人说了算。” 简禹欣然同意:“是个好办法,不知车老大要赌什么?” 见车在礼没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白越正准备松口气,便听他又道:“我想看你的女人,跟琳娜赌。” 白越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要不是米子涵点头,她是不会出这个头的。简禹和米子涵亲自出动,定是个大事情,虽然具体不知为什么,可她不能因为任何原因扰乱他们的计划。 简禹笑着把白越扒拉到自己身边来:“我还以为车老大打算亲自和我赌一赌。” 车在礼脑袋摇得像是个拨浪鼓一样。 “我不行,我牌运特别差。”车在礼道:“但是琳娜的运气好,而且,无论输赢,我都有一个请求。” 输了还敢提请求,简禹不悦,还没说话,车在礼又道:“当然,无论输赢,我都同意龙老大的意见,按你说的,从温泉道去平顶山。” 无论输赢,两件事情的结果都一样,白越实在不知车在礼的提议是什么意思,简禹显然也这么想,慢悠悠道:“那我若赢了,好处是什么?” 第217章 剪刀石头布(补上个月加更 四更) “好处你绝对满意。”车在礼笑着拍了拍简禹的肩膀:“你若赢了,我借你人,帮你去把西山口给端了,如何?” 简禹面上的表情十分满意,不过想想道:“那你的请求是什么,我总要知道吧。” “这个一会儿再说。”车在礼含糊道:“绝对是你举手之劳,不会为难你的。” 简禹这一趟来虽然是合作,但多少有些有求于人,也不好逼问到底,爽快道:“行。” 然后他看向白越:“再给我赢一局,回去好好赏你。” 白越心道得了吧,就你那五百两的俸禄,差不多都给我了吧,你还能赏我什么,再说了,我是法医,我也不是赌神啊。 她和车琳娜不可能再赌双数单数,那还能赌什么?这里的东西放眼望去,没有一样是她会的,想赢也做不到啊。 白越脸上显出难色来:“赌什么?” 车琳娜豪爽道:“都行,你挑。” “但是我真的没有去过赌场,这里玩儿的这些。”白越一划拉:“我都不会。要不……” 白越在,要不找块木头来,我现场给你们刻副麻将我们四个来血战到底,和,要不拿点纸我给你们画副扑克牌我们四个人来斗地主中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要不我们来剪刀石头布吧。” 众人都愣住,车琳娜不解道:“石头剪刀布是什么?” 白越想了想,嗯,这好像是汉代才有记载的猜拳,此时大约还没发明出来。 不过不要紧,石头剪刀布非常非常简单,说一遍就行。 “你看,这是石头,这是剪刀,这是布。”白越做了几个手势:“很简单的,石头赢剪刀,剪刀赢布,布赢石头,这是一个循环,喊出口令后,咱们同时出任意一个手势,看谁厉害就是谁赢。” 听起来真的是非常简单,完全没有难度,所有人都一听就懂了。 “这是你们那里的玩法吗?”简禹奇道:“我也从未听过。” “是呀。”白越道:“是我们村里孩子们琢磨出来的,有趣吧。” 越简单的玩法越适合这帮大字不识一个的土匪,众人比划几下,觉得确实简单,而且也一样全凭运气。 车琳娜做了几个手势熟悉一下,心里嘀咕着,好像也没有什么窍门。每一把都是单独的,她就算是再机灵,也不能算出我下一次会出什么啊。 “我以前就玩过这一个猜拳的,算是跟赌搭边。”白越老老实实的道:“其他的,我见都没见过,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教我一下。” 白越不会武功,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此时说出这种话来,不但车琳娜,这里的每一个人听着,都觉得要是勉强白越选择其他任何一种,都太欺负人了。 人家都不会,要现学,就算是赢了那也没面子啊。 车琳娜看向哥哥,车在礼倒是爽快,他道:“你自己觉得行,那就行。” 车琳娜又将那几个手势变换着做了几遍,定了定神:“行,就剪刀石头布,若是叫你玩那些,就算是赢了也像是欺负你。” 白越笑了,听我说,谢谢你。 “来吧。”车琳娜又卷了卷袖子。 “等一下。”白越道:“这是我从小玩惯的,但是你没玩过。我也不能占你便宜,我们十局六胜,给你时间习惯一下。” 车琳娜想想点头同意,而且觉得白越还挺厚道的,确实不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 孩子你太天真,白越笑了:“那我们就开始吧。第一局可以先不算,让你适应一下,需要吗?” 车琳娜想了想:“不用,直接来。” “行。”白越也爽快:“来。” 两人都握拳在身前,待白越喊出石头剪刀布的时候,一起出拳。 车琳娜出了剪刀,白越出了石头。 “我赢了。”白越晃了晃拳头:“石头克剪刀。” 毫无争议,车琳娜也不觉得白越可能猜出她要出什么,愿赌服输点头。 第二局。 车琳娜出石头,白越出了布。 车琳娜略郁闷,但是道:“接着来。” 第三局,车琳娜出剪刀,白越出了布,她笑起来,赢了一局。 第四局,第五局,白越连赢两局。 众人都紧张起来,车琳娜也有点紧张,七上八下中又赢了一局。 但接着第七局,第八局,白越又接着赢了两局。 不用到第十局了,八局六胜,游戏结束。 白越道:“承让。” 车琳娜输的心服口服,之前如果说是因为白越超出常人的计算能力,这一次就是纯粹靠运气了。运气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天意如此。 当然简禹和米子涵不这么认为。 “我运气一直都挺好的。”白越是这么解释的:“要不然的话,昨天怎么能遇见龙老大呢。其实我是逃婚出来的,我爹要把我嫁给一个比我大十五岁,瞎了一只眼睛,满脸麻子,一条腿有点瘸,而且脾气暴躁的男人。” 白越无限娇羞看一眼简禹:“哪有龙老大这么英雄豪杰,龙虎精神。” 然后白越扶了扶简禹的腰。 简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莫名地要按一下自己的腰,他的腰痛,明明是昨晚上在地上睡了一夜硌的。 但是白越一个动作带歪了节奏和人心之后,黑风寨连输了两场的赌局莫名地就变了味道,众人的不满还没有来得及升起,就换成了对简禹的羡慕和佩服。 当晚,白越对简禹这样解释道:“你们的计算和局面太复杂,在复杂的人心里,风花雪月反而是最单纯的东西,所以我稍微引导了一下,让他们分散一下注意力。” 白越心里加了一句,反正我在这里形象已经这样了,只要及时把米子涵灭口,也没什么可怕的。 简禹摇摇头笑道:“你真是我从未见过的聪明姑娘,我上辈子肯定修桥铺路积大德了。” 白越得意道:“那可不是你命真好,对了,你和米子涵来黑风寨,到底是要做什么?” 简禹简单地道:“剿匪。” 他一划拉:“清风寨,黑风寨,还有西山口。” 第218章 温泉浮尸,消失的内脏 白越迟疑道:“清风寨的匪,不就是你吗,还要怎么剿?”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清风寨的匪就是我,是龙傲天好吗?”简禹力证自己的清白:“我是清清白白好人家。” “好吧好吧。”白越安抚:“那你们现在有什么计划吗,我怎么办,要先跑吗?” 剿匪这事情,要是纸上谈兵,白越还能出谋划策。要是真刀真枪,哪怕有简禹和米子涵在,她也想有多远躲多远。 “暂时不用,其实如果是单纯的剿灭山匪,没有这么麻烦。”简禹道:“之所以冒充龙傲天,和车在礼合作,有两个原因。” 白越点头。 “车在礼这个人,虽然是山匪,但是比较温和,也有些本事,上面的意思是想招安,要不然就不必我亲自来这一趟,简单粗暴更有效。” 白越哦一声。 “一个就是想招安车在礼。”简禹道:“另一个,车在礼所在的这个盘山,就是我们脚下这座,山后有个山谷,山谷过去是一个温泉。” 白越眼睛哗地一下就亮了。 京城周边都没有温泉,简府里热水虽然很方便,但毕竟地方有限,她有时候很怀念冬天可以游泳的时候。在这里怕是没条件了,别说冬天,夏天也找不到可以让她游泳的池子啊。 “想泡温泉?”简禹一眼看穿白越的心思。 白越此时点头的动作和邢队差不多。 简禹忍不住在白越头上呼啦一下:“这好办,京城虽然没有温泉,但是京城外有。这里不行,这里的温泉不干净,等这事儿办完回去,我带你去泡温泉。” 白越奇道:“怎么不干净,这种地方的水还能不干净?” 真正纯天然,无污染,绿水青山。山上连住家都没有几乎,想污染都找不到人来污染。 简禹解释道:“这里是有温泉,但是一个泉眼连着一个泉眼那种,连着外面的河。前些日子,有人在一处河道中发现一具女尸,然后报了官,官府的人将女尸拉上来之后,发现这女尸很奇怪。” 说到这个白越就不困了:“哪里奇怪?” “这女尸……”简禹道:“没有内脏。” 如果是旁地姑娘,这会儿估计已经捂着嘴叫了起来,但是白越只是道:“就为这?” 虽然诡异,但却也不像是个大案子。 “那女尸,并非是新鲜的女尸。”简禹让白越稍安勿躁:“是一具陈尸,至少有十几个年头,是被风干的。” 白越这下皱了皱眉,显然知道并且想到了风干的女尸是什么样子。 “那也不至于让你和米子涵亲自跑一趟吧。” 简禹往床上一靠,舒舒服服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盘山里,是有过一桩诡异怪谈的。” 简禹昨晚上睡了地板,腰酸背痛,今晚上也没敢奢望可以睡床,知道还是睡地板的命。但是正在努力的延缓睡地板的时间,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白越总不好赶他下去。 “大理寺存档零二七,是一个江湖术士,用诡异秘术哄骗美貌少女,然后将她们杀死,掏空五脏六腑制药。并且在药物制成后,放回风干尸体的空腔保存。类似于女儿红埋在地里的意思。” 白越搓了搓胳膊:“够恶心的。” “谁说不是呢。”简禹道:“那段时间,家里有年轻女儿媳妇的都不敢出门,非要出门也必有人陪着,就是这盘山城,人心惶惶,地方官不能处理,报到了朝廷。” 白越猜:“没抓道?” “抓到了。”简禹道:“抓到了一个老头,处死了,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受害人的尸体,还有人说,看见老头有个徒弟,那徒弟当时还小,不过七八岁,可是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一直到现在,浮尸又现,虽然好似是几十年前留下的,上面也害怕余孽未清,因此让我和米子涵顺便来看看。” 白越梳理了一下:“那这事情跟车在礼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兄妹水性好。”简禹道:“我说了,这山里一个温泉连着一个,还有地下溶洞,甚至在水里的,这些都需要水性好的。何况他们土生土长的,对地形也熟悉。” “你要让车在礼替你找尸体,找到以后再抓他?”白越戳了戳简禹:“你坏啊。” 简禹一笑,抓住白越的手:“我再坏还能有你坏。” 白越甩啊甩:“我可不承认,你别乱说毁我名誉。” “说真的,不闹。”简禹把白越的手顺一顺抓好:“刚才猜拳你是怎么赢车琳娜的?” 白越装傻:“运气好啊。” “我不信。” “真的。”白越道:“不然我们也来几局,我这几天运气爆棚。” 简禹想了想:“行,那输赢怎么说,咱们也得赌点什么。” 白越一想,指向地下:“谁赢谁睡床,另一个睡地下。” 简禹揉了揉一下自己的老腰,拍板:“行。” 白越道:“三局两胜,咱们不停顿直接比完。” “行。” 两人瞬间拉开距离,正襟危坐,只没有敲锣打鼓宣告比赛开始。 “石头剪刀布!” 第一局简禹石头输给了布,第二局布输给了剪刀,第三局剪刀输给了石头。 “下去吧。”白越心满意足的收回手,开始拍被子拍枕头准备舒舒服服的霸占大床睡觉。 三局三输,简禹不可置信的看自己的手,感觉还不如邢队的爪子。 “不可能,我不能那么倒霉,你一定出了老千。”简禹猛地扑过去,把正在整理被子的白越扑个正着:“老实交代,你耍了什么花招。” “我没有,快放手。”白越挣扎着:“我就是运气好,你不能输了就翻脸啊。” “肯定有。”简禹伸手去挠白越的腰:“老实交代,不然我不客气了。” 谁的腰上被挠几下不痒呢,白越顿时就崩溃了,一边躲一边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但还是坚贞不屈。 “我没有……哈哈哈,你别……快放手……” 院子门没关,米子涵进了院子,又走进房间,在外面听了一会儿,要敲门的手慢慢缩了回来,然后咳嗽了一声。 不是他不纯洁,但他真的要开始怀疑,简禹腰痛到底是不是地板的原因了。 第219章 温泉浮尸,过去的鬼故事 简禹听见咳嗽的声音停了下来,白越立刻紧张了:“谁?” “是米子涵,没事。”简禹让白越宽心,然后便起身去开门,一边整理了一下衣服。 “米子涵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白越一边整理乱七八糟的被子,一边自言自语。 一时忘了这屋子不大,现在四周又静,米子涵的听力也不错。简禹刚走到门口打开门,米子涵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便一起听见了这一句。 “……”米子涵心里顿时涌上千言万语,委屈得难以自持。 恩人我是站在你那边的啊,你竟然背地里这么嫌弃我,真是叫我太伤心了。 简禹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要冲进去诉苦的米子涵,拖出几米远才放开。 “大半夜的干嘛?”简禹道:“有事说事,没事赶紧回去睡觉。” 米子涵哼一声站住:“车老大说了,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出发。” “这么着急,之前不是要准备呢?” “谁知道呢。”米子涵先是很顺溜地回了一句,然后迟疑道:“我觉得,可能和他妹妹有关。” 提起车琳娜米子涵就皱眉,但还是正事要紧。 “怎么说?” 米子涵百般不情愿地道:“自从进了黑风寨,车琳娜和她那个丫鬟便总往我那里跑,我有时也旁敲侧击几句,我听他们的言下之意,是车在礼非常着急要把妹妹嫁人,嫁不出去,赶紧的送走也行。” 这就很奇怪了,简禹道:“车在礼从小父母双亡,和妹妹相依为命,他们兄妹俩的感情应该很好。看这两日,他也十分疼这个妹妹。” 你不喜欢一个人,无时无刻不想早点把人送走。 但你喜欢一个人,若想送她走,一定是送走比留下来要更好。 米子涵压低声音道:“莫不是车在礼察觉到有什么异样,所以想要送妹妹走。” “他没有怀疑我们。”简禹缓缓摇头:“若是那样,又怎么会让妹妹跟我们走?” “跟我们走?”米子涵大惊:“什么时候说的?” “就在今天,车琳娜和白越猜拳的时候。”简禹冷静道:“他说要把妹妹托付给我。” “为什么?” 简禹摇头。 米子涵问出第二个他关心的问题:“你答应了?” 简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米子涵捂住胸口。 “早点休息吧。”简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米子涵,口不对心地道:“明日让大家都打足精神,正事要紧。” 米子涵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叫别人正事要紧,公事第一,你呢,你呢? 白越已经整理好了床铺,并且贴心地帮简禹铺好了地铺,好在现在是冬天,房间里准备的被褥多,可以分出两床来。 简禹躺好,叹口气:“现在他们一定很羡慕我艳福不浅,春色无边,谁又能知道,其实我在打地铺啊。” 白越啪的从床上丢了个枕头下来,正砸在简禹脸上。 “旁人一定都羡慕我山里来的姑娘,未婚夫是大理寺卿正三品,麻雀飞上了凤凰树,谁又能知道,我天天在加班啊。” 一对苦命鸳鸯,简禹偷偷摸摸握住了白越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 米子涵说是一早,那是真的一早,白越被喊醒的时候,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色,只觉得黄世仁也没有那么狠的,这才几点,鸡都还没叫吧。 但出发的队伍已经准备整齐,简禹和米子涵,还有跟着的三个手下,加上她六人。车在礼那边,带着妹妹和三个手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举着火把,也有十来个。 山路难行,又是冬天,众人都带了两三日的干粮,车在礼对这一片熟悉得就像是家一样,进山像进后花园,一点压力都没有。 火把一路延伸,路倒是并不难走,没多久,便看见一处蜿蜒溪流。 天色蒙蒙亮,能看见水面上雾气朦胧的一层,深冬的山中本该是严寒刺骨的,但盘山是个意外,温泉让冬天始终温暖。 车琳娜虽然喜欢米子涵,但大约昨晚上被哥哥教育了,所以并没有一直往他身边凑,而是对白越来了兴趣。 黑风寨里除了她的丫头便都是男人,虽然都当她是妹妹,但毕竟有很多女儿家的心思无人说。昨日见了白越,白越还连着赢了她两局,叫她心服口服之余,也不由得另眼相看。 反正她也不喜欢龙在天,那就不会讨厌白越。相反的,还觉得可以和白越搞好关系,好进一步地接触米子涵。 此时队伍里,只有她们两个姑娘,于是走着走着,也不会怎么的,车琳娜便走在了白越身边。 她是一个人单方面能和你聊上一个时辰的人,见白越看着白茫茫的河面,道:“盘山的温泉可多了,特别是这会儿,泡温泉特别舒服,但是我哥哥不让……” 车琳娜压低声音:“我都是偷偷摸摸的来的,不让发现,发现了要挨揍。” 白越不由笑了:“因为他们说这里的温泉不干净么?” “对。”车琳娜道:“我见过的,是真的不干净。” 白越来了兴趣:“哦,你见过什么?” 车琳娜突然变得犹豫起来,白越鼓励道:“我不怕,你说来我听听。” “那我说了,你别怕啊。”车琳娜道:“而且你也别不相信,其实我之前跟他们说过,但是他们都不相信。” 白越竖起了耳朵。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六七岁吧,偷偷跑来泡温泉。” 六七岁的孩子,偷偷进山泡温泉,白越心里感慨,这年代的父母也是心大。 “不是这个河,是一个大温泉池。”车琳娜道:“但是天黑,我就缩在池子边的石头上打盹,半梦半醒间,我看见一排一身白衣服的人,一个一个地往温泉池里跳。” 这真是个鬼故事,白越缩了缩脖子:“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了,连滚带爬地回家。”车琳娜道:“然后跟爹妈一说,他们都说我做梦呢。后来我大病了一场,这事情依然没有人相信,可至今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是做梦。” 第220章 温泉浮尸,四十六处水潭 虽然不是朋友,但两个姑娘家一边走路一边嘀嘀咕咕,在大家看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车在礼觉得自己妹妹会武功,肯定不会吃亏。简禹更觉得白越是什么人,除非打起来,要不然更不可能吃亏。于是在两边家长都放心的情况下,谁也没有打扰她们聊天。 白越道:“那你之后又回去看过吗?” “回去过呀。”车琳娜道:“不但回去过,还回去过好几回,每次我都躲在石头后面,从天亮等到天黑,但是再没见过白衣人。” 白越好奇:“那你为什么觉得不是做梦?” “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呢。”车琳娜认真的道:“但是我见到的东西都是没想过的,怎么可能是做梦呢。” “可不可能是看了什么画本,或者听了什么故事呢?” “不可能。”车琳娜使劲儿摇头:“我从小不爱看书,也不爱听故事。黑风寨是土匪窝又不是学堂,我们只学武,不看书。” 竟然说得很有道理,白越无法反驳。 白越想了想:“咱们这盘山里,有什么传说吗?” 传说是人们的想象,但是想象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往往因为古代人无法解释的现象。 车琳娜也想了一想:“要说传说,那就是这温泉呗。我从小就听这里的老人说,很久很久,在大周都没有的很久以前,这里是没有温泉的。” 白越听车琳娜学着老人家的神态说话,有些想笑,但还是捧场道:“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深藏在地下的火龙醒了,翻了个身。地面裂开一条大缝,火龙喷出烈烈大火,烧了三十三年。方圆百里都被大火焚烧,浓烟笼罩,寸草不生。” 白越听得很认真,像是真有那么回事一般。 中国古代地震常有,被认为是地龙翻身。但火山因为喷发的地点大多偏僻,所以记载非常的少,常人自然不知。 听得人认真,说的人也起劲儿,车琳娜眉飞色舞道:“后来,又过了很多很多年,这山上终于又长出了花草树木,但是湖泊的水被烧热了,这温度千百年了,也降不下去。” 说完,车琳娜仔细地看白越的表情,只觉得那表情很令人费解。 费解了半天,车琳娜纠结道:“你信,还是不信啊?” “我信啊。” “真的信?” “真的。” 简禹虽然不好挤在两个姑娘之间,但也不会离白越太远,和米子涵并肩走着,两人能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此时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彼此眼中的言语。 我信了你的邪。 一行人一直走到天亮,这才在一处水潭前停了下来。 车在礼站在潭边的大石头上往里看,神色沉重。 简禹站在他身边:“这里?” 车在礼点头:“盘山龙潭,一共有四十六处潭水,这四十六处皆是相通,但通往源头只有一处,那温泉浮尸,就是从水源尽头出来的。” 简禹叹道:“想从四十六处水潭中,找到通往源头的那也不容易啊。” 车在礼道:“龙老大放心,我这次带来的都是潜水的好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快要被对方感动了。 白越突然举手。 众人看她,眼神都很奇怪,只有简禹明白:“你想说什么?” 白越道:“我建议,如果要找源头入口,从车小姐见鬼的那个地方开始找。” 车琳娜面色一僵。 车在礼很快想起来了:“你说她小时候那一次。” “对。”白越道:“这四十六个水潭,如果按顺序太耗时耗力。倒不如从最有可能的地方找,万一呢……这不是省事吗?” 要是只有简禹,白越可能会说得更多。但是还有车在礼,白越也不愿意说太多。 但是车在礼道:“恰恰相反,四十六个水潭中,只有那一个是确定无需去找的。因为那个水潭,在琳娜出事之后,前前后后,我们潜进去过十数次,摸过那里的每一块石头,不过一无所获。” 旁人都不觉得什么,但是车琳娜愣住了:“哥,你说真的?” 车在礼道:“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车琳娜结结巴巴:“但是,但是你们不是都不相信我,说我是做噩梦吗?” “傻丫头。”车在礼摸了摸妹妹的头发:“你那时候那么小,我们不说你是做噩梦,难道告诉你见了鬼吗?” 是不是打家劫舍不说,车在礼肯定是个好哥哥,车琳娜被哥哥感动了,抱着哥哥的胳膊,眼泪汪汪。 兄妹俩见缝插针地联络了一下感情,白越没兴趣,站在水潭边沉思。 “在想什么。”简禹走过去。 “总觉得一个个地找,不是个事儿啊。”白越道:“应该有别的办法。” “说说看。” 白越皱眉沉吟了一下:“已知线索太少,一时也没有什么想法。但是你们一定有了计划吧。” 四十六个水潭,每一个水底找一圈,那可是个大工程,就这几个人,两三天绝对找不到。可他们只带了三天口粮,总不至于三天回去一趟补充给养吧。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什么都瞒不过你,确实有。”简禹笑道:“我们也并不打算四十六个水潭一个个找过去,我调了之前的卷宗,当年发现的浮尸,被挖空的内脏里,有一片红色树叶碎片。” 植物的生长往往是有季节性,区域性的,一片有特征的树叶,一朵特殊的花,都可以带来明确的指向。 “盘山虽然山脉绵延,但只有西面的几处山峰有这种红叶树,风吹红叶,会飘满山谷。” 简禹道;“所以我们认为,浮尸是从西面来的,西面便是我们现在走的这一路,一共只有十一处水潭,所以我们带了三天干粮,就算是足够倒霉,也够了。” 简禹的这个理由非常充分,但是白越想了有想,还是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有两个地方可以看一看。” 简禹明白白越的意思:“你还是想看看车琳娜撞鬼的地方。” 白越点头。 “那还有一个呢?” “水温最高的那个。” 第221章 温泉浮尸,是龙给我盘着(500加更,1) 简禹还没有来得及问一声为什么,白越突然提高声音:“车小姐。” 车琳娜正和哥哥撒娇呢,听着白越喊,转过脸来。 “你说的那个温泉池,水温高吗?”白越道:“是在西面这一条线上吗?” 众人都愣住,然后车琳娜道:“是啊,就在前面不远处,翻过那座山就到,那时候小,不可能跑太远的。” 白越对于这个年代的小,和土匪窝里的小,并不做表态。 “你要说水温是不是最高,那不好说。”车琳娜道:“肯定不冷,但也不是特别高吧,好像这些温泉池的温度都差不多,越接近池底,越高,但也不至于多高,反正都是冬天泡澡正好的温度。” 可惜这年代没有可以准确测量温度的东西,四十六个水潭又分布的比较分散,没办法将所有的水都取一杯来,一个个的测试比较。 众人商议一下,还是先从眼下的着手,白越也没有更多的证据说服众人,便在一边看着。 车在礼带来的果然都是潜水的好手,没有什么先进的潜水工具,就在岸边把外面的衣服一脱,只穿一件单衣,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好在这是温泉,就算是冬天,水温是温暖适中的,要是寻常的湖水,冬天根本就下不去。 三个人很快消失在水里,山中的水清澈透明,从上面往下看隐约还能看见黑影。 几个黑影沿着水潭的壁摸索,过了一会儿,上来换了个气,休息了一下,又重新潜下去。 这样的工作效率实在是太慢了,白越坐在一旁看,心里隐约觉得不行。 白越在地上划出一片相对平坦的地面,喊来车琳娜,提出自己的要求。 车琳娜想了想:“我从小就在山里跑,对这里太熟悉不过了,这个山啊,我跟你说是这样的……” 车琳娜比划一下,白越在土地上画下了一道横线。 “传说中的四十六个水潭,我不是都去过,但也去过不少。”车琳娜又标出几座山峰的位置,将她知道的水潭标上去。 这里不止车琳娜一个,黑风寨的人都是这一片的长期生活的,被白越喊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将四十六个水潭标出个七七八八。在白越的鼓励下,甚至标出了几个面积非常小的水潭。 “你们看。”白越将水潭全部连了起来:“像什么?” 虽然四十六个不全,还有些缺失,但是并不影响地面的效果,车在礼手下困惑的挠了挠头:“这是两条绳子。” 白越用关爱智障的慈爱的眼光看了一眼他,用小棍随意添上了几笔。 所以说占山为王的只能占山为王,千金易得,良将难寻。车在礼可能有些本事,手下二当家三当家也有过人之处,但这远远不够。 白越添上几笔之后,其实也就是画了龙头和爪子,龙尾,寥寥几笔,虽然是简笔画的手法,但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龙便出现在了地上。 “我靠,是条龙啊。”刚才说绳子的人又叫了一声,显然很意外。 白越看了简禹一眼,其实她也很奇怪。 车在礼住在此处,当局者迷也就罢了,简禹既然是之前就开始调查盘山的温泉浮尸了,怎么可能不找出地图来看一看。莫非这四十六个温泉水潭,地图上没有标出来。 若是标出来了,岂不是明明白白的一条龙。难道他们会看不出来。 简禹此时就站在一旁,那样子显然是第一次看四十六个水潭都画出来的图。 面对白越质疑的眼神,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解释道:“原来盘山里竟然真的有四十六个水潭。” 白越十分无语,疑惑地看向车在礼:“不是车老大说吗?” 车在礼竟然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白越真想把他们的脑袋瞧一瞧,盘山里有四十六个水潭,这话到底谁谁说出来的,此时他们的表情,好像是她说出来的一样。 半晌,大约是白越的目光过于疑惑了,车在礼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是这样的。”车在礼解释道:“盘山确实有四十六处温泉池的说法,但这温泉池有大有小,有这么大的,也有……” 车在礼比划了一下:“也有这么大的。” 白越看着车在礼比划出一个脸盆的尺寸,不由得眉心直跳。 白越温和道:“这个尺寸,也叫温泉池么,为什么不叫温泉水杯呢?” 放一个鸡蛋进去就填满了吧,甚至不能加一根香肠。 众人都被问住了。 “其实主要是为了凑四十六这个数字,因为当年盘山里出过神仙,神仙留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四十六这个数字。所以盘山以四十六为大吉,便号称盘山四十六泉。” 白越十分无语。 大约能看出白越的不满意,车在礼尴尬一笑:“我和龙老大研究过地图,盘山山脉脉络是非常清楚的,但是地图上标出来的温泉,只有二十一处,那二十一处都是比较大的,也就是大家认可的水潭。” 说着,简禹甚至拿出了一幅地图,这年代的地图果然简陋得令人发指,上面也确实只标了二十一处的水潭,还细心的标了名字,比如眼前这个,叫坠星湖。 而剩下的二十几个水潭都很小,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白越心服口服,果然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而资料的详实或者不全,会很大程度地影响对情况的判断。 简禹莫名觉得有点想避开白越的目光,突然他一指地面:“这龙盘着的地方,就是车小姐碰见鬼的那个地方。” 盘山里的龙,不是张牙舞爪的龙,而是一条盘着的龙,像是蛇一样将身体卷成卷,龙头在中间,龙爪搭在脑袋下面。而龙头下方龙爪中间的地方,正是车琳娜当年恍惚遇见白衣水鬼跳河的地方。 众人都看了一眼,简禹果断道:“都上来,休整片刻,我们下一个去无忧潭,今晚在那里过夜。” 白越也不知这个地图是多少的比例,比例准确不准确,但是按黑风寨到这里的线段长度对比,他们从现在的地方去无忧潭,确实有些远门。 众人都休息了,车琳娜悄悄凑过来,再凑过来,把白越的耳朵拽过来,低声耳语:“今天晚上我们肯定在无忧潭边过夜,我们去偷偷去泡温泉吧。” 第222章 温泉浮尸,子夜吹笛人(500加更2) 白越睁大眼睛望着车琳娜,你开的什么国际玩笑。明知道那个地方有问题,还喊我去泡温泉,你会武功到时候嗖一声跑了,我怎么办? 但车琳娜用一双期盼的眼睛望着白越,蛊惑道:“去不去,我跟你说,温泉水可舒服了,今天晚上肯定特别冷,又跑一天路要出一身汗……” 白越当然知道大冬天,跑了一身汗以后泡个温泉是件多么舒服的事情,可她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害怕?”车琳娜道:“别怕,我经常去的,一年都去好几回呢。除了小时见过一回那些诡异的人,再没有见过第二次。” 车琳娜现在脑中有一个关系图,她是米子涵的女朋友,虽然现在不是将来一定是。白越是简禹的女人,简禹和米子涵是兄弟,那么四舍五入,她和白越就是姐妹了。 所以都是自己人。 但是白越还是坚决地摇头:“不行,车小姐,我和你不一样。” 车琳娜不解:“有什么不一样。” 白越真不知道该说这个车大小姐,是脑子少根筋呢,还是大大咧咧。 “龙老大不会允许的。”白越怯怯地看了一眼简禹,轻声道:“而且我这两日也有些累了,我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简禹正和米子涵,车在礼对着地图商议什么,莫名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回看过去,只见白越飞快的低下了头,车琳娜却瞪了他一眼。 简禹莫名其妙,他在车琳娜眼中看见了谴责和鄙视,但这是为什么,因为自己没把米子涵打包送去她床上吗? 休息之后一行人继续前进,这一次,并未在路上再浪费时间,只是走上一个时辰便休息一会儿,翻过了一座山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目的地。 无忧潭。 “就是这里了,我最喜欢这里。”车琳娜欢喜地跑上前去,熟门熟路地站在潭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张开双手放在嘴边,对着湖面大喊:“我又回来啦~啦~拉~” 简禹的人都无语,黑风寨的人却是习惯了一样,没有半点意外,车在礼看着妹妹的眼神有一点笑意,很是宠溺。 大约是眼前这景色太和谐了,落日余晖下的少女,美艳不可方物。就连一贯看见车琳娜就皱眉的米子涵,面色也柔和了一些。 本就是准备要露营的,众人很快在河边安顿下来,都是野外生活习惯的,捡柴的生火的打猎的,一切井井有条。 天色昏暗下来,众人白天累了一天,特别是下水的几人,很快便在火堆前,各自卷子毯子睡了。 如果这是在京城,简禹还要和白越避嫌,此时是一点都不用了,他拍了拍身边:“睡吧。” 白越犹豫了一下躺下,简禹敞开大氅,盖在两人身上。 简直没眼看,米子涵翻过身去。 就在半睡半醒间,白越感觉简禹动了一下,她本来睡眠就不沉,这种时间地点就睡得更不沉了,几乎立刻便醒了。 睁开眼睛,简禹已经坐了起来。 月光,篝火,将无忧潭面前这一小片地方照得明亮,但眼前的这一幕却让白越惊呆了。 她睡下的时候,除了守夜的人之外,累了一天的大家都睡下来。车在礼和简禹带来的人没那么讲究,有个平坦地方就行,东一个西一个的,这里不冷,躺下就能睡。 但现在,所有人都起来了,包括简禹在内,都慢慢的坐了起来,然后起身,往前走,目标无忧潭。 他们衣服也没有脱,就这么从岸边走向了水中,不过这水潭大,边缘不深,他们走得也慢,此时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水也才漫过他的膝盖。 简禹也已经慢慢站了起来,白越正要一把抓住简禹的胳膊,却见他眨了眨眼。 是的,简禹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眨了眨眼。 白越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她也不喊了,学着众人的样子,缓缓地起了身。 这诡异的现象来得很突然,但既然简禹装疯卖傻,白越自然不能拆穿他。 于是白越也起了身,像众人一样,慢慢地往河中走,她会游泳,水性不错,就算是整个人没入水中也不怕,至少一时半会儿是不怕的,何况水还很暖和。 虽然大家走得都不快,但是因为都睡在水边,不过是十几步路的事情,也不过片刻之间,便都走进了温泉水中。 温暖的水不能给人任何刺激,众人依然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地往前走。 白越趟在水里,水已经没到了腰,此时寒风凛冽,她一点儿也不想上岸,只想整个人都扑进水里去,好好地泡一泡。 就在大家沉默地往水中去的时候,岸边的石头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人影非常消瘦,拿着一只笛子在吹,笛声悠扬,之前非常的小,小的几乎听不见,此时方才越来越响亮起来。 白越毕竟不会武功,那人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她连发现都发现不了,但是声音一起,她察觉到走在前面的简禹,给一旁不远处的米子涵做了个手势。 这个时候,白越才看出些端倪来。 水潭中的众人,好像是乱七八糟走做一团的,但其实并不是,他们的角度和拉开的距离都十分讲究,白越仔细观察分析了一下,刚才简禹对米子涵的手势,如果在她背后,也就是岸上有人的话,是看不见的。 看不出来啊,白越心里暗暗佩服,看来简禹他们是早有防备的,不过连自己都没告诉,口风够紧的啊。 不过既然如此,她也就放了心,轻轻松松地往湖水中走,没走两步,米子涵突然转身,都不用瞄准的,手中一个绳索一样的东西扬了出去。 一声惊呼,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米子涵的绳索套中了。 众人一下都醒了,白越也忙转过身去看热闹,只见伸出一截的岩石上,一个人被捆得结结实实,正在挣扎。 车在礼吹了一声口哨,带着笑声道:“果然抓到了,藏得够严实啊。兄弟们,给我丢岸上去。” 第223章 温泉浮尸,下饺子(500票加更3) 刚跟傻子似的走进河里的众人又都活了过来,手脚扒拉着往岸上走。白越刚转身,便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 简禹几步便走到了她身边,扶住了她的胳膊。 白越抬头看他,看出简禹脸上一点尴尬。 “不是要瞒你。”简禹道:“是车在礼的人在生火的时候发现的,我们捡来生火的木枝木棍上,被人抹了致幻的药粉。” “因为车琳娜的事情,车在礼对这一片做过非常详尽的调查,有一次,他在岸边的石头上发现了一点点白色的药粉,他将这药粉拿去叫人查验,确定是一种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就是今晚上的这种。于是以后只要进山,便带着解药。” 所以大家都没中毒。 “今天发现了药粉之后,便怀疑是不是那人要来,叫大家做了准备。” “我们想,那人隐藏的如此深,定不会轻易出现,所以决定学车琳娜看见的那一排白衣人一样,装作药性发作投湖,让他放松警惕,将那个人引出来。” 看起来车在礼还真的是有点本事的,难怪简禹对他主要是招安,并不想剿灭。 听简禹这么一说,好像是没啥毛病的,白越不解道:“那瞒着我做什么?怕我不会配合吗?” “不是怕你不配合,是怕你不敢配合。”简禹心虚道:“不是我,是车在礼,他哪知你如此厉害,冷静果断,胆大心细……” 白越面无表情道:“马屁拍得太假,打回去重拍。” 简禹一笑;“都是肺腑之言,不过确实是车在礼害怕你会露馅,要将你排除在秘密之外。晚上大家都在一起,我便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 白越奇道:“我不知道也会露馅啊,难道不怕吗?” 简禹叹口气:“本以为你不会武功,今日走了一天,晚上该很累了,躺下就能睡上一夜,谁知道我这才一动,你就醒了。” 简禹一边说,一边扶着白越的胳膊打算把她送上岸,但是白越走了几步之后,不愿意走了。 “怎么?”简禹也停下看她,仿佛早有准备:“是不是想问,我将你一个人丢在岸上,为什么不怕你有危险,被那人掳走?” 简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如果点头,那这婚事就算是黄了。 “不。”白越却道:“我知道你没有。” 简禹有些意外:“可刚才那种情况……” “刚才我是有点懵,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所以我仔细想了想,我们睡下的地方是你特别挑的,那地方后面空旷一目了然,绝不会藏人。” 简禹欣慰一笑。 白越又道:“对方只能从我的对面来,也就是岸边的岩石那一片。那个方向和我的距离其实很远,而刚才下水的时候,你带来的几个人都特意往我这边走,看似在水里,其实离我很近,一旦出现意外,他们也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救援。” 看得出简禹很想亲白越一口,知心爱人大约就是这么回事。若是其他的姑娘家,这会儿说不定在你残酷你狠心你不爱我了。 白越摆手道:“这事情以后再说,我有一个更现实,更紧急的问题。” 简禹忙道:“你说。” 白越道:“我上岸穿什么?” 简禹呆住了。 现在是冬天,不是夏天,大家穿得都挺多的,在荒郊野外睡觉也不能脱衣服,所以白天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在岸上什么样,进了水里还是什么样。 这也就是说,他们所有的衣服都湿了,从里到外,从衣服到裤子,非常厚重的全部。 如果是夏天,轻薄的一层只要在火堆边烤一烤,很快就能干,直接穿着烤火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冬天不可能,除非直接跳进去,不然是不可能将湿透的冬衣烤干的。 现在是寒冬,夜风凌厉,即便是坐在火堆边,穿着一身湿衣服也一定会着凉的,也许那些会武功的会好一些,白越绝对难逃一病。 简禹本来已经半搂半抱把白越往岸上扶了,此时也不敢了,这是晚上突然来的事情,之前完全没有准备,要不然的话怎么也提前带一身衣服。 白越的难题,也是大家的难题,不过其他人是上了岸之后,冷风一吹,打了几个哆嗦之后才考虑到这个问题的。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我的娘啊,这也太冷了。” 然后扑通一声,那人转身又跳下了温泉水中。 众人都无语,但是随后觉得他说得对,也做得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跑上岸的人又都下来了。下饺子一样哆嗦嗦地,重新泡进温水,这才松口气。 一阵夜风吹过,场面十分的尴尬。 只有米子涵和车在礼还在岸上,他们俩的武功好一些,对寒冷的抵御也强一些,虽然也冷,还能忍受。 两人已经将吹笛子的人五花大绑捆了丢在火堆边,正打算等简禹和众人上来,好好地审一审。 谁知道还没开口,听着扑通扑通的声音,再一转头,刚才都走上岸的众人,又都回到了水里。 这场面莫名有些尴尬,好像在他们转身的那一会儿功夫,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一样。 “老大,太冷了。”有人在湖水中大喊:“上不去啊。” 有一阵风吹过,车在礼和米子涵也咬了咬牙,确实是太冷了。 两人对视一眼,米子涵一把拽起被绑结实的男人,一直拽到了延伸出去的石头上,然后将人和石头绑在一起,绑得结结实实。 “行了。”米子涵一句话说完,便和车在礼一起也跳进了湖水中,谁还能不怕冷,只是咬牙强忍着罢了。 而被抓的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被米子涵捆上拖到后便昏了过去,虽然呼吸平稳却一直没醒。 “让他先昏着吧。”车在礼沉浸水中:“大家把外套都堆在火边烤一烤,人进温泉里捂着。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等天亮出太阳了,再上岸。”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冻死了。 第224章 温泉浮尸,龙老大的心思(500票加更4) 大家咬牙将外套脱下来送上岸后,便再一次爽快地冲下了水,这一次的氛围就轻松许多了,反正后面这个时辰也不睡了,纷纷在池子里游了起来。 简禹在京城是大少爷在这里是龙老大,自然不要亲力亲为,将自己的外套和白越的一起丢给手下,然后看着群魔乱舞的一群男人,扶了扶白越的胳膊:“我们往边上去一点。” 白越点头,今夜月色清亮,就算是离开火堆远一些,有月色照明也不黑暗。而且温泉池中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生物,远一点也无妨。 简禹带着白越,慢慢地走向深一些的,远一些的地方。 白越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听话得往深一些的地方去。 他们两个都是有点私心的,心眼多的到了一块儿反而殊途同归。 白越好久没游泳了,想着机会难得,去深水区游个五十米来回,黑灯瞎火也没人看见,不怕失礼。 简禹呢,简禹想的就更简单了,可意会不可言传。 车琳娜在水里暖和起来后,便四处找白越的身影,好容易找到了,正要过去,却被车在礼一把拽住。 车琳娜不解道:“干嘛呀。” 车在礼死死拽着妹妹的胳膊不放:“你要干嘛,你去哪?” “去找小美姑娘聊聊天吗。又不能睡觉,我跟你们这群大男人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车在礼没放手,反而把妹妹往相反的方向拽去。 “你能有点眼力劲儿吗?”车在礼苦口婆心:“你也不看看还有龙大当家在?” 车琳娜撇了撇嘴:“龙大当家在怎么啦,我不能借人来说会儿话吗?小美姑娘身子那么弱,又不会武功,赶了一天的路,就不能让她歇歇?” 幸亏简禹不知车琳娜是怎么想他的,要不然肯定要吐血。 其实我们简大少爷,还是十分体贴的。 两人去了远一些的地方,简禹道:“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要不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去岸边找个浅一些的地方,你靠着我睡就行了。” “不着急,我不困。”白越踩了踩水,这里的水已经到肩膀了,差不多了,于是她道:“我们去游泳吧。” “?” “你不会水吗?” “我会。”简禹纠结道:“你也会吗?” “会呀。”白越得意道:“而且水性很不错呢,当然比不上车在礼和他的手下,但这么大的湖,我游上两三圈肯定没问题。” 要是以前,简禹肯定要怀疑地问,你如何能有那么好的水性。 但在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简禹已经不但会抢答,还会自问自答了,心道肯定是因为白越小时候的家乡有不少野塘,家里忙顾不上,便自己扑腾在水中,一来二去,自然就学会了。 其实这太危险了,幸亏没出什么事情。要不然的话他们俩就有缘无份了。 于是众人只以为窝在一角的简禹和白越要幕天席地的做什么叫人脸红心跳的事情,谁知道两人头靠头说了几句之后,便去了水深的地方……游泳。 “真是活久见。”车在礼摇头对米子涵道:“大当家,你们龙老大的爱好一直如此特别吗?难怪这个年纪了还没娶夫人,真是与众不同。估计清风寨也不太好找能半夜陪他划水的姑娘吧。” 米子涵忍不住在心里吐糟,这样的确实不好找,不知道简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找到的。 不过面对车在礼的疑惑,他压下所有八卦,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半晌缓缓道:“嗯。” 这几日的太阳非常的好,天亮之后,众人便陆续上了岸,让车琳娜和白越先回避一下,脱了内衣直接穿烤干的外衣,然后接着烤内衣,周围有足够的柴火,大太阳底下,总不会冻死。 白越也上了岸,换了干衣服,裹上简禹没有穿下河的大氅,开始审视悠悠转醒的偷袭者。 男人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岁左右,很瘦,五官虽然端正但脸上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车在礼毫不犹豫地踹了他几脚,男人吃痛闷哼一声,慢慢的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当看见被一群人包围着的时候,明显惊了一下要站起来,可是一动,才发现手脚都被困住了。 车在礼蹲在一旁,得意地看他:“跑啊,有本事就跑啊,装神弄鬼的,我倒是要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白越在研究男人丢在身边的笛子,此时见男人醒了,也看了过去。 车在礼的话含着浓浓的幽怨,看来想抓他已久了。 男人挣扎了两下之后,发现这是徒劳的,本来就白的脸,又白了几分。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男人竟然先发制人,提起了问题。 但车在礼很快便又踹了他一脚,在男人的痛呼声中道:“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有你提问的余地吗?” 车在礼虽然在土匪里还算温和,但终究是个土匪,简禹做得出的事情他能做,简禹做不出的事情,他也能做。 男人虽然神出鬼没,但显然没有什么攻击力,被车在礼一凶便赶紧闭口,一脸的恐慌。 “说吧。”车在礼一把刀在手上转:“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我们下药?” 男人眼睛四下地转,显然很慌乱,车在礼刀子一横,插在他脸旁边,他缩了一下,顿时大叫:“不要杀我。” 车在礼不耐烦道:“那就快说。说得满意,就留你一条命。” 男人恐惧地吞咽了一下:“我是为了保护这里。” “这里?”车在礼手一划:“保护无忧潭?” 男人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叫吴优。” “……”众人无语,倒是白越道;“是原来就叫着名字,还是见了这无忧潭后,才改了这名字?” 众人不得不佩服,白越观察问题的敏锐就是与人不同。 吴忧一副特别老实模样道:“我是孤儿,父母丢下我时还不知事,师父从这潭边救了我,就用无忧潭给我起了名字,叫做吴优。” 简禹突然道:“你师父是谁?” 第225章 温泉浮尸,显圣真人李大强 吴优看向简禹,这一次他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思考一个非常艰难的问题,直到车在礼忍不住要抽她,这才道:“我说我说。” 手下递上烤好的干粮和水,众人一边吃,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吴优,简禹多少斯文些,车在礼一边用匕首削一块肉,一边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烤肉的香味飘散出来,吴优又咽了一下口水,这下也不知是吓的还是馋的。 “我说,你们别杀我。”吴优道:“我的师父是显圣真人。” 这名字叫众人都无语,简禹嗤笑一声:“你师父不是叫李大强吗?” 白越插嘴:“就是当年被处死的杀人犯?” 简禹点了点头,他要车在礼帮忙,给的理由是当年失踪被害的女子中有他的一个玩伴,因此才格外上心,从官府使了手段拿来卷宗档案,也是共享的。大家都传阅过。 “是,我师父是叫李大强,但不许人喊他的真名,我做徒弟的,我不敢喊。”吴优叹了口气:“当年师父被抓后,我害怕,就在山里躲了起来。后来被路过的村民救了,他们看我只是个孩子可怜,便收养了我。” 六七岁的孩子,跟着不靠谱的师父自然是瘦瘦小小的,就算是被村民捡了也不会觉得他和穷凶极恶的凶手有什么关系,只会当他是受害者可怜。 到这里都没毛病,他们谁也不会给一个六岁的孩子安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如果吴优就这么生活下去,说不定真的可以一世吴优。 “那你又为何在这里出现?” 吴优脸色一变,挣扎一下道:“我能坐起来说话吗,这样太难受了。” 直到此时,吴优还被五花大绑地躺在地上,车在礼就差没一只脚踩在他身上,这姿势自然难受。 “可以。”简禹倒是显得很好说话,一把将人拽起来,并不解开绳索,但却让他坐正了。 吴优喘一口气,也不敢进一步要求,而是接着道:“开始都挺正常,收养我的那家人也不错,大约就这么过了两三年,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梦见了师父。” 吴优困惑地皱起了眉:“在师父被抓后,我躲在山中好几日,淋了雨得了风寒,养父母说,我昏睡了四五天才醒,醒来后,之前的事情我就记得不太清楚了。直到那一夜,我突然做了一场梦,什么都想了起来。” 简禹似笑非笑:“想起来你师父是怎么把无辜的女孩子抓来,然后杀死,剖腹去了心肝内脏吗?” 如果这话是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说,那自然太残忍。可这话是对一个成年人说的,就无需想太多。 吴优脸色本就惨白惨白,简禹这一问顿时更难看,他好像害怕被打一样,断断续续道:“我,我师父……从没给我看过那些,他被抓的时候,我听抓他的人说起,但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他总是跟我说……” “说什么?” “说他在保护盘山。”吴优道:“他说盘山即将迎来一场大的灾难,火龙翻身,地火冲天,盘山将成为人间的火焰炼狱,寸草不生,无人生还。” 这不就是盘山一直流传的那个远古的故事,众人都变了脸色,只有白越没什么反应。 “火龙翻身。”车琳娜低声喃喃地道:“莫非是真的……” 人总是对未知恐慌,简禹虽然没像众人那样,但也转头对白越低声道:“盘山的历史记载中,确实有火龙一说,当时情形虽然看起来荒诞,却也实在,不像是以讹传讹。” 他知道白越不信鬼神,也不信天地,估计怕白越直接就当吴优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谁料白越一巴掌就拍到了吴优脸上,把他拍得一愣。 “少说那有的没的,我们对火龙不感兴趣。”白越满脸不在乎地道:“挑有用的说。你为什么在这里,要做什么?盘山河中的风干女尸从何处飘来,李大强举行邪恶仪式的老巢在什么地方?” 众人都愣住了:“……” 简禹莫名的心里想笑,白越就是这么干脆,在你妖魔鬼怪叫大家都心里发寒的时候,她上来用武力对付魔力,再喊,再喊变成鬼也要镇压你。 吴优被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众人都很奇怪白越此时会说这些,车在礼正要说话,被简禹制止了。 简禹顺着白越的话,言简意赅:“说。” 白越说话,吴优还能不完全放在心上,简禹说话,他就不敢不答了。虽然到现在只有车在礼动过手,但简禹显然是说了算的领导者。 “我说我说。”吴优道:“我那时候太小了,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我就隐约记得师父说要保护盘山,但我也不知怎么保护,他只是说,别让人靠近无优潭。” 车在礼阴森森道:“所以只要靠近无忧潭的人,你就杀了他们?” “没有没有。”吴优连忙摆手:“只是一些致幻的药,加上我的笛声,可以控制你们一小会儿,等你们走进湖水,水一呛自己就醒了。之前我也是这么吓唬别人的,然后他们都以为这闹鬼,就跑了,再也不敢来。” 吴优说完,眨巴无辜的眼睛看着众人:“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们,要是骗人,我和师父一样不得好死。” 车在礼是无所谓的,他看向简禹:“龙老大,你怎么看?要不,咱们把他捆着,自己接着找。” 他们这一趟,主要是为简禹找小时候的玩伴,吴优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 简禹沉思一下,却听白越道:“你平时住在哪里?” “养父母在世前,我都住在前面的村子里,只是偶尔过来。”吴优道:“后来,他们病逝了,我在前面山洞里简单布置了些东西,大部分时间住在里面。不过只是睡觉,白天几乎都在水潭附近。” 白越莫名关切道:“这太辛苦了吧,身体吃得消么?” “哎。”吴优沉重道:“我只是看着文弱,身体一直挺好,师父已经过世,是否罪有应得我也不知。只想有生之年遵循遗愿,也不枉生养我的这十万大山。” 还真是忧国忧民啊,简禹唤了两个名字:“按他说的地方,去看一下是否属实。” “不用找了。”白越拿起车在礼放在地上的刀,又塞回他手上:“没一句真话,弄死吧。” 吴优脸色一变:“我说的都是真的。” “是么?”白越冷笑一声:“你知道现在是几月份吗?” 众人不解,吴优也不解。 第226章 温泉浮尸,严刑逼供 众人不解,吴优也不解。 “现在是十一月份。”白越道:“这几日盘山地区的日照不少于五个时辰,也就是说按比例,若是夏日差不多要达到七到八个时辰,在这种日晒下,就是坨棉花也晒黑了,绝不可能像你这样苍白。” 她猛地抓起吴优的手,吴优手上的皮肤挺粗糙,一看便不是养尊处优的人。 吴优忙不迭地想要手缩回去,白越哼一声便放了手。 “吴优,你可能之前生活在村里,但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你一定生活在一个没有太阳的地方,所以才会面色苍白,别说有晒不黑的人,人家皮肤白,不是你这个白法子。” 众人一想还真是,吴优却保持不住镇定的表情了。 “再看你的手,你脸上的皮肤。”白越道:“又干又粗糙,这是常年吹风形成的。海边的渔夫,因为风大,皮肤便容易粗糙,有褶子,干燥,但不会苍白。” 一个隐约的想法,从众人心里涌上。 吴优本来惨白的面上竟然浮现出一点红晕,大约是受得刺激太大了。 简禹沉声道:“晒不到太阳,风又非常大的地方,我想到一个。” 他看向无忧潭中:“这大山中,应该无数地下洞穴吧。” 大家都想到了。 从无忧潭中飘出来的干尸,便是在那样一个地方风干的。 “一定是有的。”白越道:“可惜我没有看见干尸的模样,不然的话,可以通过干尸的风干情况,潮湿度,推测一下风干的环境。” 众人看白越的眼神都有点奇怪,简禹心里苦笑,先问出声:“你家不是做生意的吗,如何还懂这些?” “哦。”白越已经习惯解释了:“有个邻居是衙门里的仵作,我那时候年纪小也不怕,总去玩,就听他说各种各样关于尸体的事情。” 反正也没人知道白越从何而来,怎么解释都挑不出错。龙傲天都不怀疑,旁人更不会怀疑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吴优使劲儿挣扎了两下,但又哪里能挣脱得开。 车在礼一把拔起插在地上的刀,刀尖戳到吴优面前。 “说不说,不说的话,给你开个血窟窿。” 他们问话可比简禹和米子涵要直接多了,简禹和米子涵多少还要顾虑自己的身份,车在礼可不管那么多。 白越捂住了眼睛;“我晕血,我能不能离远点。” 简禹十分无语,他拽起白越:“陪我走走,车老大,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车在礼当然相信白越晕血,一个寻常的姑娘家,晕血不是很正常吗,不怕才奇怪吧。他给简禹一个放心的手势。 去吧,带着你的新欢去你侬我侬吧,这里交给我了。 车在礼本只是为了招待,送个玩意儿给简禹罢了,没料到这还上了心起来,心里嘀咕莫非是姻缘天注定,还真要成压寨夫人不成?这丫头也真厉害,晚上厉害白天也厉害,哄得阅人无数的龙傲天服服帖帖。 简禹搂着白越往外走,在她耳边低语,旁人看来只觉得他们在谈情说爱,但其实正经无比。 简禹道:“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白越道:“你们有没有查过最近有没有年轻女孩子失踪?” “查过,但是不好查。”简禹道:“这个地方和京城不一样,不是少一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怎么说?” “这里常年有三个土匪帮派,怎么说呢,就是乱。”简禹叹道:“但是皇帝一直犹豫,也是因为盘山火龙的传说。” 一个两个没完没了了。 简禹道:“盘山的火龙传说自古就有,且说血腥会引出火龙,若是剿匪,定少不得死人鲜血,这才一拖再拖。” 想象力都挺丰富的,白越不解:“那为什么现在皇帝又要你们来剿匪呢?” “大约是觉得京城周边,这种地方匪患不除也是心腹大患吧,皇帝的心思谁猜得透,剿匪对当地百姓总不是坏事,我和米子涵还能抗旨不成?” 白越只好点头:“我懂了,不过你放心,这地下虽然有火龙,但绝对不会因为剿匪死人被吵醒的。也不会经常醒,偶尔一回,清醒之前也有前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按照他们的描述,这地下是有一座活火山的。在很多很多年前喷发过,被记录了下来。 “我之前在古籍中看过记载。”白越已经非常熟练地把一切推给古籍:“火龙活跃都有先兆,到时候派人在周围驻守,若是发现情况不对,再疏散也是来得及的。从有征兆到喷发有时会有数百年,可以熬死几代人。” “你连这都知道?”简禹狐疑:“我也确实看过有关史料,但是记录非常含糊……” 白越一笑:“相信我,我不会用人命关天的事情开玩笑的。何况你在皇帝面前说话,要负责任的。” 她在大是大非上分得非常清楚,这一点简禹是真的放心。 “这个以后再说。”白越打岔道:“咱们说正事,他常在这附近行动,风干尸体的地方一定就在这附近。如果他说最好,要是不说,我们也可以自己找一找。” 简禹看向湖中,刚要说话,只听吴优发出一声悠远绵长的惨叫声。 白越面色不变,倒是简禹皱了下眉头,仔细看她的反应。 “我没事。”白越道:“有些事情我确实不适应,但有些人,碎尸万段也不足以赎罪。” 如果李大强杀害了那么多少女制成干尸,徒弟长大,又接过师父的刀,这两人凌迟也不为过。 接着又是一声惨叫,然后车在礼喊道:“龙老大,过来吧,他都招了。” 吴优真不是个硬汉子,车在礼感觉他还没开始,就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招了。 “就在前面不远,有一个山洞,可以通往地下。”吴优哭得好像是良家妇男被糟蹋一样:“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看着师父留下的地方,我带你们去,你们一看就知道了。” 米子涵和简禹嘀咕:“怂成这样的人,你说他能干出李大强干过的事情吗?” 杀人剖尸去处内脏,这不是一般人能下得了的手的。 白越道:“有没有可能,他不是怂,只是演技好呢?” 第227章 温泉浮尸,山洞里的屠宰场 这话一说,简禹和米子涵都笑了,白越愣了一下,翻个白眼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自己刚才有一点点傻。 简禹和米子涵是什么人,刑部和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之前还对米子扬说过,这两个哥哥懂得多,这会儿就被他们憨厚老实的外表给糊弄了,以为他们真的是天真纯洁的人儿呢。 白越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摇了摇头。 车在礼不懂三人间的暗流涌动,已经将吴优给拽了起来,在他背上踹了一脚:“走,只要我发现你带的路有一点问题,就一刀砍了你,知道吗?” 吴优在前面瑟瑟发抖。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如果抓住吴优的是一帮自称正义的人,吴优还能争取一下自己的利益,据理力争。但土匪才不会跟你说太多,一句话不合心意,哪怕不要你的命,砍你一只胳膊一条腿那也是毫无心理负担的事情。 “知道知道。”吴优连连点头,他连擦干自己嘴角的血都做不到,看起来真是又弱小,又可怜。 米子涵抛出的绳索是特别处理过的,别说吴优,就是会武功的人也挣脱不开,此时,吴优被这种绳索绑得结结实实,留了一截子,车在礼抓着,他们俩只有一步路的距离,确保只要吴优有什么异动,车在礼的刀可以在一瞬间刺进他的身体。 “安全第一。”简禹严肃地说:“虽然这人看起来无害,但不可掉以轻心,若是发现异常,宁杀不留。” 车在礼嗨了一声,笑道:“龙老大你放心吧,不过山洞里阴冷又黑,你要把小美姑娘也带进去吗?” 开始的时候,车在礼对白越的态度是无所谓甚至比较轻佻的,每次说起来,是龙老大你新得的小美人如何如何。 渐渐地,从发现简禹对白越的态度不一般后,就改口小美姑娘了。车在礼还是十分有眼力劲儿的,万一这姑娘真成了龙傲天的压寨夫人,那就成了弟妹或者嫂夫人,他还小美人小美人的喊,太不合适了。 简禹也有些迟疑,但白越不考虑地道:“我要进去看一下,你们虽然都会武功,但是对干尸,你们懂得肯定不如我多。” 这个理由新鲜又有趣,连走在前面鲜血淋漓的吴优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白越两手一摊:“你们谁有过一个做仵作的邻居吗?” 谁都没有,你赢了。众人缓缓回身。 “走吧,跟着我别乱跑。”简禹拍了拍白越,事实上这种时候,将白越一个人留在外面,他也不放心。 白越一点儿也不怀疑,她跟着简禹便钻进了山洞,后面,是米子涵。 按吴优的话,山洞里没有什么危险,就是有点可怕,这可怕来自于当年李大强做的孽…… 吴优没有说谎,众人举着火把,跟着他的脚步,一路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只是弯弯绕多了一些,当走过第七个岔路的时候,简禹看了一眼白越。 白越轻轻地点了点头,简禹放心了。 乌鸦谷是一个天然的大迷宫,里面回转往复的路何止百条,又是在那样一个大雨的黑夜,白越都能走一趟便凭记忆和感觉画出来,这里算什么。 当然这一切旁人都不知,山洞中有风声水声,空气流通一点都不闷,众人举着火把照路,火把的火苗被吹得晃晃悠悠。 一刻钟后,他们在一个洞口停了下来,吴优道:“就在里面。” 他抬腿要走,车在礼拽了一下绳子让他等一等,然后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车在礼带出来的都是心腹好手,一点都不怯,老大吩咐,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兵器,慢慢的走了进去。 大家都屏息静气地等着消息反馈。 这安静应该只有短短的一刹那,但在众人感觉却好像过了很久。 就在车在礼忍不住要问一声的时候,只听里面传来很大的一句骂人的话,然后是一连串。 听起来是气急败坏那种,但没有痛楚,不像是遇到了危险,车在礼当机立断一脚把吴优踹了进去,众人也都跟了进去。 他那手下正站在洞口不远,望着山洞中挂着的一串尸体,大刀落在了地上,他不停地搓揉自己的胳膊,一边从嘴里冒出各种问候的话来。 “大当家,大当家你们快来看。”那人一边骂一边喊:“这人太恶心了……” 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骂恶心的人,到底是有多恶心。众人都走了进去。 白越眼前的,是一个巨大山洞,有风呼啸穿过,虽然光线不明亮,但是顶端也有透下的光线勉强可以视物。 山洞大约有三米高,上面挂着长长一排的……风干的尸体,白越深吸了一口气,纵然她对尸体已经习惯到了麻木的地步,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这些尸体衣服几乎都已经没有,头发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干枯的皮囊,胸腹处无一例外有一个大裂口,里面空荡荡的,就连土匪看了,也觉得心里有点翻腾。 一个还好,十个几十个,这给人的心理冲击是不一样的。 风一吹,尸体碰着尸体,发出渗人的声音来。 尸体一旁,是一道穿越山洞的河流,这地下河就是连接外面温泉的,前些日子被发现的女尸,大约便是从上面掉下来,落在了水中。 吴优长长地叹一口气,仰望上方:“这就是当年我师父留下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敢动这个地方,我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可怕了。” 众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惊愕中,一时没有理他。 直到白越拽了拽简禹:“把尸体都放下来。” 简禹点头,正要吩咐人,吴优连忙道:“不可。” “为何不可?”简禹道:“这些都是当年的受害者,你师父虽然已经伏法,但他们也该运送出去,寻找家人或者入土为安。” “真的不可。”吴优道:“若是将她们运出去,那他们就白牺牲了。” 白越冷道:“莫非这个时候,你还要告诉我们,这是你师父为盘山做出的贡献,用别人的命,做出的贡献?” 第228章 温泉浮尸,十八年的女儿红 白越此时的神态大概有些凶狠,吴优胆子又小,虽然显然是不认同的,但是不敢说话了。 土匪们没那么多复杂心思,什么诅咒不诅咒的,老大让干就干,于是众人先装模作样地给亡灵们磕了个头,念叨几句莫怪莫怪,便开始动手。 白越则是站着鞠了几个躬。 简禹和米子涵其实是无所谓的,这么冤死魂灵,拜一拜也无妨,毕竟死者为大,都是可怜人。但是白越不拜,他们也就不拜了,不然总觉得低人一等似的。 米子涵低头看白越的膝盖:“挺硬实的啊,白小姐膝下有黄金啊。” 白越认真道:“她们虽然死者为大,可我们是来解救她们的啊。难道不应该她们拜我们吗?” 米子涵被问住了,似乎没错。 简禹捂住了米子涵的嘴,对白越道:“别理他,去看看尸体。” 那些尸体都挂得高,此时土匪们已经从角落里找了石头垫着脚,开始往下抬人了。 如此简单粗暴,白越心里一个咯噔冲了过去,喊道:“都慢点别乱动,听我的。” 简禹这才放开手,转头低声对米子涵道:“自从跟越儿去过一次乱葬岗回来后,我就觉得她有做老大的潜质,我还做过一次噩梦。” 米子涵疑惑地睁大眼睛,尸山血海也去过的简禹,竟然会做噩梦。 简禹道:“我梦见她站在乱葬岗边一挥手,地下的尸体都蹦了出来,一个个排队站好喊,老大好,老大辛苦了。” 米子涵:“……” 白越已经检阅大军一样走到了尸体旁,嘱咐土匪们:“你们慢一点,不要把尸体拽坏了,尽量保持不动,对,上面什么样,下来还是什么样……别丢别丢,就放在下面,每一具都放在原来的地方,小心那个脑袋要扯掉了……” 米子涵突然有感而发,拍了拍简禹的肩:“兄弟你也不容易。” 没有人有一个仵作做邻居,因此大家对白越的内行无法反驳,只能听话。此时,吴优被捆着丢在一旁,只派了一个人看着,大约是明白白越是无论如何不会听他说话的,也就一句不哼了。 土匪都是实干派,开始看着这一排尸体心里还有点发怵,但是时间也长也就麻木了,何况白越一个姑娘家一点不怯,他们就算是心里有点嘀咕,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将所有悬挂的干尸都放了下来,一具一具,整整齐齐的放好。 白越点了一下,有四十一具之多,都是被剖开胸腹掏空内脏,悬挂在顶上风干的。她之前虽然也见过尸体没有被及时发现,死者已经被风干的案件,但如此凶手刻意像是晾腊肠一样处理尸体的,确实是头一遭。 人在他眼里还是人吗,肯定不是,也许还不如路边猫猫狗狗。 这让凶残的土匪都有点受不了,车在另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忍不住踢了吴优几脚:“我以为自己够不是东西了,没想到跟你比起来真不算什么……” 吴优不敢反抗,弱弱道:“是我师父……我那时候才六岁,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车在礼想想也是,收回腿来,但心里还是不舒服,依然骂骂咧咧的。 白越蹲下身在第一具尸体前,伸手在腰上一摸,没有手套,什么都没有,她所有的东西都被谭月灵搜了一遍,连个帕子都没留下。 “大当家。”白越朝简禹招招手:“给我块帕子。” 简禹递过帕子,白越在众目睽睽下,用帕子裹着手,分开胸腹处的伤口。 众人站在四周,只能吸一口气。 这里虽然不干燥,但是风确实大,日晒时间长,相对温度也高,日复一日的大风吹过,将尸体里的水分完全吹干,皮肤脱落,成为一个个狰狞的干尸。 白越分开伤口,仔细地往里面看的时候,车琳娜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吐了。 “确实处理得非常干净。”白越检查了一回:“刀口也非常利落,这么长的一刀是一气呵成的,这人会不会武功我不知道,但手上的功夫很稳力气很大。” “可不是要力气大。”米子涵往上看了看:“力气不大的人,也没法把这些尸体运上去。” 说着,也不知为何米子涵看了车在礼一眼。 车在礼被看得一个激灵,连忙摆手,急忙撇清道:“别看我,和我可没关系。这种缺阴德的事情我不做,要也是西山口那个老怪物……” 车在礼猛然停下。 当年的温泉浮尸案,卷宗上写得清楚,凶手李大强,是一个瘦小的中年人,不会武功。 尸体挂上去的时候还没有风干,再瘦的女性,最少也得有近百斤,想要把近百斤挂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是啊是啊。”吴优突然插嘴:“我当时看见这一幕惊呆了,左思右想,也不知师父是怎么做到的。” “这很好办。”白越检查第二具尸体,头也不回的道:“做一个杠杆就行了,百来斤的东西我也挂得起来。” 简禹米子涵几人早已经想到,但是车在礼手下却有人发出恍然的声音来,原来是这样。吴优一脸血的靠在山洞壁上,眼中也出现了一点异样。 竟然是这样,他似乎也很愕然,还有些懊恼。但是白越正在专心检查尸体,并未看见他的表情。 开始第一具的时候,众人都围着看,第二具的时候,众人也在围着看,但白越开始检查第三具尸体的时候,大家就有点觉得无趣了。 当白越开始检查第六具的时候,只有简禹还在她身边。众人开始分散,有在洞里乱挖乱找的,有坐下休息的,有站在河边丢石头的,还有去安慰车琳娜的。 “怎么样?”简禹道:“尸体可有什么问题?” 白越轻轻点头:“但不明显,我要把这里的尸体都检查完。” 简禹不说话不打扰,只是守在白越身边。 吴优讨好对身边看守他的土匪道:“小哥,不是,不是大哥,这地方跟我真的没关系,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 土匪哼一声,不置可否。变态的徒弟,说是啥都不知道,那也不能叫人喜欢。 “我知道大家都累了,也渴了。”吴优道:“当年我师父在这里埋了很多女儿红,就在那边,我经常挖一坛子起来喝。眼见这里留不住了,都挖出来吧。” 问山匪最喜欢什么,酒色财气,都是些好酒之徒,一听有酒,顿时都来了兴致。 第229章 温泉浮尸,恶魔在人间 白越的心思都在检查尸体上,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医,她的动作很快,只是初验,飞快的便看过了二十来具尸体。 这尸体和旁的不多,矮小很多。 “这是个孩子,估计也就在十二三岁。”白越轻声道。 简禹点点头:“我刚才看了,这些尸体里,有三具明显比其他的矮小,应该都是孩子。十二三岁的女孩子。” 虽然都是命,但是孩子被害比起大人被害更叫人愤怒。因为她们本来应该是是在被保护被呵护的年纪。 白越点了点头,突然哎了一声,又重新将被剖开的伤口看了一遍。 “怎么了?”简禹忙道:“有什么不妥?” “等下我再看一下。”白越起身走回前一具身体边看了一回,又再回来看看,然后站起来四下一看,走到前面隔着几具的另一个矮小一些的尸体面前。 白越从不一惊一乍,简禹也跟了过去。 白越细看那已经被风干缩起来的皮肉掩盖的差不多的道口,低声道:“这几具孩童尸体上的刀口,和成人身上的刀口不一样,成人身上的刀口非常流利,而孩子身上的刀口有些迟疑。” 简禹顿时明白白越的意思:“你是说,有两个凶手。” 白越抬头看向远处的吴优:“李大强,不是有个徒弟吗?” 就像李大强的名字听起来很普通,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变态杀人犯一样。吴优的外表也不代表内心。 此时,黑风寨的人已经真的将吴优指的地方小心的挖开了,果然挖出了几十坛好酒。 拍开一坛,浓郁的酒香四溢。 本来大家还有点怕这酒有问题,但车在礼手下有个酗酒如命的,实在忍不住喝了一口,又等了等,又喝了一口。 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他喊道,众人就都放心了,一人一坛抓在手上,喝了起来。 还给车在礼保证,放心吧,老大,不会喝多的,不耽误正事儿。 车在礼想想也没有反对,一会儿还要将这几十具尸体运出去,白越是不怕尸体,那你不能都让姑娘家扛吧,让自己手下喝点酒壮个胆,一会儿扛尸的时候不怂不喊娘,也不在龙傲天面前丢脸不是。 吴优沉默地看着众人喝酒,脸上有血迹,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突然,一截绳子被丢在了他面前。 吴优惊了一下抬头,便看见简禹和白越站在面前,两人的脸色都很冷。 吴优抖了一下:“怎,怎么了?” “你还不打算招吗?”白越居高临下地看他:“这里的尸体,大部分是李大强做的,小部分,那几个女童的,是出自你的手吧。” 众人哗啦一下子围了过来。 吴优估计是被打怕,一见这阵势那模样要哭。 “没有我没有,我连只鸡都不敢杀……” “你力气是不大,但是心够狠。”白越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猜得不错,当年你师父要凑齐四十六具尸体,但只差两具就被抓了。你要接着完成你师父没做完的事情,但是你发现自己不如他。” 吴优死死瞪等着白越,像是要咬死她。 白越道:“而之前的四十六具尸体已经快要凑成,却因为种种原因,有个别绳索断开落入水中,飘了出去,所以你必须补上,但是你无法将一个成年人的尸体运上去挂起来,所以选择了十二岁左右的女童。” 吴优的脸抽搐了一下,还强行道:“我,我要女童做什么,那有什么用?” “什么用都没有,但显然你不是这么想的。少女是少女,女童只要来了月事,也可以算少女,那些女童胸腹处的刀口显然是一个手法生疏的人所为,不是出自李大强之手。” 吴优还没做反应,众人先惊了,有几人便跑过去,看尸体上所谓不一样的伤口,但说实在话也没看出什么不一样来。 “你看出来有什么不同吗?”有人疑惑地问他的同伴。 同伴紧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好像,是有一点不一样。” 虽然他什么都没看出来,但是不能说,说出来显得自己没本事。 听他这么一说,另一个到了嘴边的我也没看出来就改了口:“是,我也觉得不太一样。” 白越将刚才砸在地上的绳子踢过去:“这些绳子都是之前的旧绳子,上面却有两次打结的痕迹,而所有捆绑成人尸体的绳子上面,都只有一次打结的痕迹。” 这是一个只有凶残,没有技术的作案。当年的恶魔李大强伏法,却言传身教,留下了一个小恶魔。 “竟然真的是你,还不承认。”车在礼这暴脾气,没听白越说完,一拳就打了过去。 吴优不会武功又被绑着,躲都躲不开,只听一声骨头开裂的声音和一声惨叫,鼻血喷了出来,大约是断了鼻梁骨。 白越虽然觉得吴优怎么惨都是罪有应得,还是看不得这个,起身道:“龙老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把受害姑娘们的尸体都运出去吧。” 简禹应着,要吩咐手下,却见众人已经人手抱着一坛酒,不由得有些郁闷。 如果是大理寺的人,没有他的点头,是碰都不会碰案件现场的东西的。但是这是一帮土匪,就算是跟他来的,也是清风寨里的人,无组织无纪律的习惯了。 山洞里的风很大,吹得酒香四处散,有人似乎不太好意思,抱着个坛子跑过来:“龙老大,你要喝一口吗,这酒真不错,埋在地里十几年的女儿红,一般想喝也喝不到的。” 简禹虽然喝过很多好酒,但确实没喝过真正十八年的女儿红看,连带着米子涵也没喝过,两人都有点好奇起来。 这案子眼下已经水落石出,凶手也抓到了,剩下只要把他揍一顿应该就什么都知道了,众人也都轻松下来。 “真的有十八年吗?”米子涵也凑过来看一下:“等我以后有女儿了,也埋一坛女儿红……” 一群男人都十分有兴趣,但是白越看都没看一眼,泼冷水道:“别听他瞎说,怎么可能是埋了十八年的女儿红。” 吴优捂住鼻子哀嚎的动作一顿。 “酒窖藏酒都有各种条件的,就这么往地上一埋,都不用十八年,几年后就不能要了,开封喝一口你保证没勇气再喝第二口。” 只有五六十度的高纯度酒尚可一埋,这年代的酒,几年后就成了水,说不定还混着泥土的味道,不可能有多么醇香。 无所谓白越说的对还是不对,众人也都喝一个乐呵,众人都笑了起来。 简禹突然脸色一变,抢过米子涵手里的酒坛,大步走到吴优面前:“这酒不是李大强留下的,是你运进来的,你不酗酒,为什么要在山洞里放那么多酒?” 第230章 温泉浮尸,火海逃生 吴优捂住鼻子,往后缩了下。 这不是一坛子两坛子酒,是仅仅挖出来的地方,就有几十坛,其他没有挖的地方还不知道藏了多少。 常年酗酒的人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吴优可能喝酒,但绝不酗酒,埋这么多酒在地下做什么? “是纪念我师父的。”吴优道:“他喜欢喝酒。” “胡说八道。”白越沉着脸对车在礼道:“车老大,交给你了,你有办法让他说真话吗?” 车在礼扭了扭手腕,自信道:“有。” 吴优脸上一片血淋淋,此时已经看不清楚表情了,但是他一定明白,落在车在礼一帮土匪手里,剩下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他往后挪了挪,又挪了挪,就在车在礼的拳头要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吴优大喊:“我说,我都说。” 说吧,一帮凶神恶煞的土匪围着他,那样子只要他敢乱说一句话,就要乱拳打死。 “那边有一个箱子。”吴优怯怯地指了指,在山洞的一个角落:“你们要的东西都在箱子里。” 车在礼皱眉道:“里面装的什么。” “我师父当年留下来的日记。”吴优痛得直嘶嘶作响:“他说,地下有一条火龙,这百年火龙就要醒了。只要集齐四十六个少女给火龙祭祀,就可以平息火龙的怒火,会再沉睡千年……” 来去都是这一套,白越没听烦大家都听烦了。车在礼打断道:“还有其他什么?” “有,有。”吴优忙道:“有这几十个姑娘的年龄,姓名,生辰八字都清清楚楚。师父说,这是给火龙纳妃,不能不明不白的。” 日记什么的都是屁话,但这几十个姑娘要是能有详细的身份,那是有用的。她们都是无辜受害者,但现在这个模样,就算是爹妈来了也认不出来。 简禹一直告诉车在礼,他要找一个儿时玩伴,但车在礼进了山洞看了尸体后,硬是没敢问简禹一声是否有发现。 此时一听有受害人的身份信息,众人心里一喜,立刻有人自告奋勇去挖。 车在礼一把将吴优拽起来,也跟了过去。 白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山洞里风声呼啸,弥漫着浓重的酒的味道。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按理说,是没有危险的。 吴优虽然体力不行,但说一句穷凶极恶并不为过,这种人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认命的,他到底是真的认怂了,还是有什么诡计? 地上果然有被挖开的痕迹,很快,一个箱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车在礼道:“打开。”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把细长的刀,虽然锈迹斑斑现在已经不锋利了,但是众人一想到这把刀曾经做了什么,就只觉得恶心。 它曾经划开一具具年轻女孩光滑的皮肤,鲜红的血从里面涌出来,里面的内脏也被拿了出来,内脏连着各种器官和皮肤,它可能还要充当切割的工具。 虽然是个杀过人的土匪,却都不太想碰那把刀。总觉得在这把刀面前,自己实在是太纯洁善良了。 “老大,果然有一本册子。”那人伸手将里面的册子拿出来,交给车在礼。车在礼也没看,直接交给了简禹。 简禹翻看,白越和米子涵都凑了过去。 那册子已经泛黄得像是一碰就要碎了,打开第一页,里面果然写着一个女子的名字,李曼,女,家住凤尾村,年十七,接着便是李曼姑娘的生辰年月日…… 车在礼手下和清风寨那几个都是粗人,大字不识一箩筐,对册子不感兴趣,不过车在礼见吴优没有说谎,表情略好了些,让手下将那个箱子整个搬上来,再翻翻看里面有什么。 手下应了一声,这箱子还有点重,他伸手试了试不是轻而易举的,怕被笑话那么大一个男人连个箱子都搬不动,立刻又加了几分力气,嘿的一声,将箱子给搬了起来。 白越和简禹还在看册子,完全没注意到众人围成一群在干嘛,但是被血糊了一脸的吴优嘴角却浮现出一个阴冷的笑。 那箱子确实不轻,但也并不太重,那人一使劲儿就搬了起来,正要往上放,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 白越只听见了一声大叫,然后顿时就乱了,一道火星从围着的人群中飞溅了出来。 “火药。”有人喊了一声,众人一下散开,白越连抬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只听到一声轰然巨响,简禹已经一把搂住了她,简直像是飞一样往后撤了七八米,然后死死的将她抱在自己怀里,飞起一具死尸,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非常对不起,但这个时候,死者就为活的人牺牲一点吧。 火药声中,还有一声巨大的声音,山洞里石头轰然倒下的声音,白越只觉得耳朵被震得发痛,心里一瞬间涌上一个糟糕的念头。 山洞里已经乱成一团,惨叫声骂娘声,还有车琳娜高分贝的叫声,可想而知是什么场面。 白越努力从简禹怀里探出一点头去,只见此时山洞中已经是一片火海,车在礼气急败坏地道:“那些酒,那些酒果然不是喝的,是用来烧的。” 这地下埋着无数的酒,不仅仅是被挖出来的那些,还有他们踩着的地方。火药的引线机关就在箱子下面,箱子拿开,火药便炸。所有的酒都是最好的助燃器,最后的祭祀,便是要让一切在火海中烧成灰烬。 首当其冲便是搬箱子的人,被炸得半身焦黑,吴优也没有幸免于难,他和旁人不同,旁人躲,他大约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爆炸一响他往前冲去,倒在被震碎的酒坛中,很快就成了一个火人,在火堆中嘶吼翻滚。 “走,赶紧走。”有人在混乱中厉声喊着,但随后又有人喊道:“路被封了。” 刚才最后的那一声巨响,是山石被震塌发出的。这火药的威力其实没那么大,山洞也没那么脆弱,之所以掉落的石头能将洞口封死,是因为早就被动了手脚。 火越烧越旺,风干的尸体被烧得滋滋作响,还好一旁就有水,不用人喊,大家纷纷往河里跳。 第231章 温泉浮尸,顺流而下 河水本就是温暖的,此时更热了,但好在这水是活水,一直从上面来,潺潺流走,将热度带走,所以温度上的变化很少,还是温暖适中的。 但是山洞里热了起来,本来是有风的,那风是洞口外吹来的,现在山洞口被乱七八糟的石块给封山了,不是完全没有缝隙,可是缝隙非常小,不足以带来足够的流通。 这地下也不知埋了什么东西,火势不但没有熄灭,反而越来越大。 旁边就是地下河,有人尝试用河水灭火,但是收效甚微。他们没有工具,只有几个剩下的酒坛子,除非能挖出一条河道来,不然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车在礼扶着妹妹站在水中,脸上被火烤得通红:“那家伙实在太歹毒了,这是看自己走不了,要拉我们陪葬啊。” 一个土匪头子说别人歹毒,白越不置可否,她可没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要不是碰上简禹,那麻烦可就大了。但车在礼的手下纷纷附合,义愤填膺,好像是一群受了委屈的小可怜一样。 不过他们可能很久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了,竟然还是在自己的地头,简直是说出去要被江湖中人笑话的大笑话。 “还好这里有水。”另一个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火灭吧,等火灭了,把洞口的石头搬开。” 这一场火烧完,山洞里的尸体也不会剩下什么,倒是省了往外搬运的麻烦。 那洞口的乱石虽然堵得结实,可终究是一些石头,他们这里十几个壮汉,就是一堵墙,也能活生生地给开了口子。 众人都不太紧张,只有在火中开始不小心被炸了没躲开的,伤口痛得烦躁。但也多是些外伤,并没有致命的。山洞没有支持可持续燃烧的东西,想来最多烧到天黑,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白越心里有些不安,她拽了拽简禹,低声道:“我觉得不太对劲。” 简禹也皱着眉,看着火堆里的滚滚浓烟。 火灾中死亡的人,只有极少是被火直接烧死的,大部分都是因为浓烟。虽然他们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有源源不断的水,但浓烟依然是非常麻烦的,如果这浓烟中,还有其他的物质呢? 沉吟中突然就有人一晃。 “怎么了?”身边立刻有人扶住他。 “突然头晕,恶心,有点想吐。”那人直接坐在了水中:“可能是有点闷……” 那人手上有一大块被爆炸所伤,车在礼一把抓起他的胳膊,只见那一块伤口的颜色已经变得黑:“有毒。” “我们不能在这里待着了。”简禹果断道:“这爆炸里有毒,他是直接接触了发作得快,我们虽然没有接触,但是一定会吸入有毒的烟尘,如果现在不离开,等到吸入更多,或者毒发,到时候就算是火灭了,我们也出不去了。” 做土匪的虽然别的毛病多,但是都不怕死,一听都嗷嗷直叫,决不能坐以待毙。 立刻有人手脚并用要往岸上爬,只要把堵在山洞口的石头推开,而且不用都推开,只要推开一个足够一个人通过的分析就行了。 他们这里就没有胖的,那洞只要有一点点就都能转过去。 “别动。”白越根本来不及喊,他已经抓了上去。 但是他刚爬上岸,就嗷呜一声地松了手,碰着被烫的手原地直蹦。直接被烫掉了一层皮。 “别往上爬了,现在上面温度太高。就算我们可以用水开一条相对好走的路,但是毒烟是避免不了的。” 众人面面相觑:“那怎么办?” 好在都是脑袋拴在脖子上的,虽然感觉要死了但是也不怕,拍着胸口表示,大不了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不过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简禹和白越一起看向河中,显然想到了一起。 “可以从河里走。”简禹道:“大家都会水,平躺浮在水面上,顺着河流的方向,既然水能把掉落下来的女尸带出去,那么也应该可以把我们带出去。很有可能出口就在无忧潭。”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这河道虽然不是很窄但是并不高,一眼看去没入黑暗,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顺着水进去之后,简直像是羊入虎口任由宰割。 不过众人脸色白归白,思来想去都没有更好的办法,没受伤的人也开始有些症状了,再耽误下去,都要困死在这里。 “走。”车在礼下决心道:“我带头,琳娜,你跟在我后面。” 说走就走,车在礼抱了妹妹一下,咬了咬牙,平躺下去,很快便顺着水流消失在黑暗中。 老大都带头了,后面的人没什么可说的,一个个顺着流了下去。关系好的还相互约定,万一没出去,下辈子还做兄弟。 简禹捏了捏白越的手,低声道:“怕吗?” 白越想了一下:“怎么说呢,有点怕,但也不是很怕。” 简禹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白越的脸,认真道:“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白越叹一口气,也认真道:“哪一次不是你连累我呢?” 不管案件还是桃花,她只是个柔弱无助的弱女子啊。要不是因为简禹,哪儿这么多意外。 简禹被问住了,此时只以为白越在责怪他,如果不是自己,她确实不会落入如此境地。 不料白越突然扑哧笑了一下。 然后她摸了一下简禹的脸,被简禹一把抓住的手。 简禹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两边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米子涵在等他们,也不过来,远远地站着,脸上写满了,我看看你们还要墨迹什么时候。 “大当家长得那么好看,我怎么舍得怪你呢。”白越正色道:“只要以后大当家对我好一点就好啦。” 简禹将白越的手放在唇边碰了碰:“万一咱们都出不去,下辈子我也会去找你的。” “呸呸呸,不吉利。”白越道:“那如果我们都能出去呢。” 简禹一笑:“那就做我的压寨夫人。” 米子涵捂住了脸,躺下了,安详地顺着水飘走了。 第232章 温泉浮尸,给你看看又何妨 好在这水流并不湍急,众人依次顺流漂走,很快进入一片黑暗。 这基本上就是听天由命了,温泉水中未必会有什么野兽,但最怕的是河流转弯撞击岩石。 他们现在也没有更多的材料,要不然的话,应该将身体,至少将头部尽量的包裹起来,其他地方撞一下痛一下也就算了,撞着脑袋是要死人的,就算不死,只要失去意识,也会被呛死。 白越十分平静,只当自己是在游乐园里的大型探险游戏里,场景塑造十分逼真,痛……痛也十分逼真,能活着出去当然最好,若是没出去,那也算了,说不定眼睛一闭又穿回去了,运气好还带着穿回去的简禹。 就在这乱七八糟的想法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起来。 他们是一个接着一个进的河,因为拍撞着离了一小段距离,但是也不远,河道里又有回音,这一路都能听见说话,或者谁撞着了的叫骂声。 只是河道实在太矮,如果能够高一些,让他们能站起来往前走,危险就要小很多。 不过这已经很安心了,白越甚至听见紧跟着她的简禹的问话,还应了几声。 过了许久,远处传来变调的欢呼,隐约能听见是出去啦,出去了。 她心里一松,只觉得前面的河道突然宽敞了一些,身体一轻,人便随着河流咕咚一声,往下一落,再往上一冲。 哗啦一片水声中,白越猛地往前游去,冲出水面,一片星光灿烂。 出来了,纵然做了再多死的心理预期,也没人真的想死,她刚想要跟大家一样欢呼两声,咧着的嘴突然就顿住了。 为什么那么安静?她浮出之前明明听着外面挺欢乐的,虽然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可绝处逢生心情好,完全可以闹出一百个人的动静。 只见昏暗的水面上,有七八个脑袋,一起看向前方,但是都没有出声,非常安静。 前方有什么,白越也努力看过去,身边咕噜一下,简禹也浮了出来。 简禹出来后,一眼便看见了不远的白越,但也立刻察觉到了白越不对劲的状态。警觉地靠了过来。 白越看见了简禹,招了招手,轻声道:“你快过来看看。” 简禹两下便划了过去,看不看不说,先一把搂住了白越。 白越十分淡定,也二十分能理解简禹的心情,由着他搂着也不躲,只是将他要凑到自己脸上的脑袋给掰开,往前转去。 “快看,这是哪里。” 简禹只扫了一眼,笑道:“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二当家……谁能想到西山口那一帮土匪,把进出口设在这个地方呢。” 米子涵就在一旁,也静静看着前面,前面是一座山,这个星辰漫天的半夜,山上有灯火光亮,隐约还能看见有人在走动。 白越本以为他们会从无忧潭出去,没想到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是看众人的反应,他们都是知道的。 车在礼从前面转头,神色也很兴奋:“龙兄,这次可是老天帮我,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可算是做到了。” 简禹应了一声,牵着白越往前划去。 众人都上了岸,查看了一下情况。除了在山洞中被烧伤的,强撑一路这会儿已经不能动了,只有两个运气不好地撞伤了胳膊和肩膀,基本上是皆大欢喜。 简禹和车在礼还有米子涵商量:“先离开这里,安置一下受伤的弟兄,清风寨的人就在附近待命,二当家,你去联系。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晚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车在礼不疑有他,和手下商议几句,便往前走。 没多久出了山谷,是一片开阔地,米子涵先行一步,没多久就带了几十人回来。 这几十人穿着打扮皆和黑风寨的兄弟无异,但也不知怎么的,车在礼看他们就是有点奇怪。 他们是有备而来,牵着马,马背上驮着简易帐篷,食物,衣服,水和药物。 众人都很高兴,折腾了半天半夜的,又是冬天湿漉漉,能有个地方换一身衣服,吃一口热乎的,实在是太好了。 那些人来了便走到简禹面前:“大当家。” 然后他们看白越的眼神有点奇怪,大当家出去这才几天,怎么就找了个姑娘呢?大当家在京城不是有个未婚妻吗,带个姑娘回去,未婚妻不闹吗? 当然他们什么都不敢说,立刻开始搭帐篷,生火烧汤,招呼大家去休息。 简禹扶着白越进了帐篷,手下送来衣服,不过谁也没料到白越在,因为没有女装,只能找一身小些的男装。 “先把衣服换了。”简禹拿过衣服,然后看了看外面,外面好冷。 “你先换吧,你换好出去我再换。”白越一脸诚恳地闭上眼睛:“我不看你。” 简禹僵硬了一下,但是觉得自己不能怂,便故作镇定开始脱衣服:“瞧你说的,我一个大男人,还怕你看吗?” 说着,简禹偷偷看一眼白越,见她肩膀一动似要回头,立刻转过身去。 但白越没有回头,只是动了一下做了个回头的起势。然后就笑了。 白越憋着笑,憋得肩膀都一动一动的,简禹黑了脸走过去。 “我不看你,你放心换衣服。”白越捂着嘴笑,只觉的皮一下很开心。 不料简禹突然俯下身去,长发垂在白越脸侧,低声道:“干嘛不看我,我不好看吗?” “……”白越被简禹这话镇住了,她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反手往后摸去。 简禹果然还没来及换上衣服,触手是紧实光滑的皮肤,白越张开手掌试探了一下,这是腹肌。 简禹脸更黑了,一把抓住白越的手。 外面晃过一个人影,是车在礼,车在礼当然不会像梁蒙那样冒冒失失冲进来,而是站在门口道:“龙大当家。” 他心里很纠结,刚才看见清风寨的一群人过来时,他心里涌上一个很奇怪的念头,总觉得他们和自己黑风寨的兄弟不太像。 但是这会儿看着帐篷剪影里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简禹还要逗一逗白越,被车在礼一喊,只能直起身子应了一声。 “我出去了,你安心在这里休息。”简禹低声道:“外面都是自己人,不必担心。我去去回,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第233章 小将军真好看 白越先应了一声,然后叫住简禹。 “小心一点。”白越终于说出了自己以前最瞧不起,觉得最多余的台词。 “放心吧,一群乌合之众罢了。”简禹拍了拍白越的手让她放心,大步走了出去。 帐篷里安静了下来,白越飞快地换了衣服。有人送了热乎乎的肉汤和包子进来,她一边吃,一边想着这几日的事情。 温泉浮尸这桩旧案显然只是顺便,谁也没想到吴优会藏身山中继续作孽。朝廷出动简禹和米子涵两员大将,先一步拿下了清风寨,是要一举将三处的土匪都歼灭的。 这自然不是他们两个人能做到的,这一行人来得如此迅速,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大约是军队里的人吧。 剿匪么,最终还是需要正规军。 白越在自己帮不上忙的情况下绝对不添乱,她在帐篷里坐了一会儿,然后睡着了。她现在实在太累了,这一觉竟然睡得还挺熟,也不知过了多久,被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吵醒。 天竟然已经蒙蒙亮了,白越起了身,睡眼朦胧地掀开了帐篷的门帘。 我的娘啊! 白越呆呆地看了外面半晌,又把门帘给合上了,她拍了拍胸口,再一次将门帘打开。 她看见了什么,什么山川河流,荒野帐篷,人来人往,都没有,她看见简禹在不远处和人说话,一改往日随意打扮,穿了一身银白色的盔甲。 面如冠玉,眼似星辰,英伟挺拔,晨曦从天空洒下,将他笼罩其中,说不出的耀眼夺目。 白越捂着咚咚直跳的心口,想着我早晚有一天要被美色耽误,迟早要沦陷啊。 简禹刚回来,第一时间便掀开帐篷看了一眼,见白越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呢,就没有吵她,让人在外面守着,忙活去了。 靠着出其不意西山口很快被攻下,回来顺带着将一脸懵正在休息的车在礼拿下,至此,盘山的三大土匪帮派便剿灭殆尽,后面的琐碎事宜不必简禹和米子涵费心,自有军队接洽。 白越正在欣赏着人间春色美景呢,突然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真是想不到的,龙傲天竟然是假的,我哥一辈子精细,竟然阴沟里翻了船。” 白越回头一看,车琳娜被押了过来,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会武功还是黑风寨主的亲妹妹,因此也戴了镣铐。 车琳娜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咬牙切齿道:“我竟然还看上了那个奸细,真是瞎了眼。” 土匪都是咎由自取,但对一个春心萌动的姑娘来说,爱错人确实很生气。 虽然白越是被抓去的,但是车琳娜对她的态度一直还挺友好,昨天一天更是和她叽叽喳喳聊了许多,俨然是将她当姐妹的,如今若是就不理睬人了,有些一朝得势的张狂了。 白越也不知怎么安慰车琳娜,想了半天道:“至少,他不是真练了童子功,总是一件好事。” 车琳娜的表情僵硬了,押着他的人也一脸不知如何的反应,巧了那正好是米子涵的手下,他惨不忍睹的看向白越,自家主子的名声啊,烟消云散了。 “哎。”车琳娜叹了口气:“你也是倒霉,本来跟着龙老大,我见他对你不错。如今他竟然是朝廷的人,又怎么能容下你,即便愿意收你做个侍妾,家中也怕是不愿。” 这姑娘真是不错,这个时候还在担心她,白越笑道:“你放心,我没事。你……你也不要太担心,朝廷宽厚,说不定能既往不咎。” 白越想着简禹说起,对车在礼是要招安的,那么十有八九可以通融,另有安排。 车琳娜狐疑地看着白越:“我就不明白你怎么那么有自信,你看看你家大当家……” 车琳娜虽然喜欢米子涵,但也不得不承认简禹站在人群中,万中无一。这样的人注定身边有一堆红颜知己,会对任务中不得不接纳的女子有什么留恋吗? 简禹似乎感受到了被人注视,也可能说交代完了,侧了一下脸,便看见了她们。 米子涵挥手让手下去忙,目不斜视地对简禹道:“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 “说吧。”简禹察觉到白越的目光,偷偷摆了个更笔挺的造型。 米子涵沉吟道:“如果那天带来的姑娘不是白越,而你若不假戏真做,一定会引来车在礼怀疑,你会怎么办?” 简禹沉默了。 “我可老实说一句。”米子涵道:“你家这位未婚妻,看起来可不像是宽容大度之人,未必能一笑了之。” 还真是个送命题,简禹仔细想了想,对米子涵道:“其实所谓应酬,很多时候在于你想拒绝还是想应酬,你若不想,办法多的是。” “嗯?” “比如你可以练童子功,我也可以。”简禹拍了下米子涵的肩膀,大步向白越走过去。 白越靠在帐篷边,看简禹走来,心跳从八十直飚一百八,终于忍不住迎上前几步。 车琳娜想要捂住眼睛,只觉得自己瞎,白越也瞎,都是可怜人。 简禹停下脚步,看白越走了过来。 白越伸手好奇在盔甲上摸了摸,这质感还挺好,看起来也精细,只是肯定很重。 简禹道:“怎么样,我穿这样好看吗?” “好看。”白越一笑:“小将军穿得好看,长得更好看,家里缺压寨夫人么?” 押着车琳娜的侍卫忍不住噗嗤一笑,立刻觉得这样不好,赶忙转过脸去。 “正好缺一个。”简禹拽过白越的手:“走,我们好好谈谈条件。” 车琳娜呆呆地看着白越和简禹手牵手进了帐篷,不由地喃喃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任由她再大大咧咧,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米子涵走了过来,让手下去了车琳娜手上的镣铐:“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车琳娜一见着米子涵眼睛里怒火直冒,仿佛莫子涵是个负心汉,渣男,辜负了她的一辈子一般。 米子涵严肃的一个眼神,就将车琳娜的怒火给瞪了回去。 “我是刑部尚书米子涵。”米子涵公事公办道:“之前,你哥哥和我们说起过你的事情,你随我来,有些话我要交代你。” “哥哥跟你们这些骗子说我什么事?”车琳娜好奇得很,终于跟了上去,一边跟,一边还总忍不住去看刚才的帐篷,白越和简禹进去就合上了门帘,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第234章 天上掉下个大舅子 “别看了。”米子涵道:“你以为她真是张小美,是被拐卖的姑娘吗?” “啊?”车琳娜愣了:“难道不是?” “她确实是被拐来的,但她不是张小美。”米子涵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车琳娜。 “是的就是那么巧,她就是龙老大在京城的未婚妻,叫白越。幸亏黑风寨的人没伤着她,要不然的话,怕是这会儿,连你们那山头都凉了。” “啊?” 车琳娜的世界在一瞬间崩塌,她恍惚地晃了一下,感觉黑风寨才是天下最纯良质朴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尔虞我诈,太可怕了。 简禹和白越也没有卿卿我我诉衷肠,没那个时间,简禹在白越的强烈要求下,给她摆了几个威武的造型欣赏了一下,然后就说起了正事。 当务之急,是立刻回京城。 虽然他已经让人回去传信,但传信只能简单地说一两句话,谭月灵不声不响地对白越下手,还不知要做什么。 “我没有打草惊蛇。”简禹道:“只叫人传信给了沈烨,沈烨会将你无事的消息偷偷告诉爹娘和爷爷,还有师伯让他们放心,但是对外,还是该怎么找,就怎么找。” 白越对谭月灵半点也不了解,但只从她对自己和梁蒙下杀手,就知是个狠毒之人,也怕她知道暴露,恼羞成怒,会不会对简家不利。 “好。”白越道:“那我们就偷偷回去,那谢平生那边怎么办?” 竟然一抓都是事情,还一件比一件着急,都放不下。 “别急,谢平生那边暂时没有危险,他毕竟是谢江的亲生儿子,还是唯一的儿子。”简禹安抚道:“而且你也说了,谢江要靠他开启宝藏的机关,谢平生不是谢江的对手,但是在自己熟悉的机关中,很容易跑。” 白越点了点头,悲哀地告诉简禹:“我要是跟你说,我和谢平生义结金兰了,你会觉得意外么?” 简禹不明白:“?” “当时的情形大家都没办法。”白越道:“刀架在脖子上,你说在结为夫妻和义结金兰中,我们还有什么选择。” 简禹的脸都绿了,憋了半晌道:“我大舅子,他也不容易。” 白越除了叹一口气,其他的也不知该怎么去安慰简禹。说到底,这还是简禹造的孽,小时候要是长得丑一点,肯定不会有谭月灵这一茬子事。 谭月灵将白越丢给谢江后,便溜溜达达回了京城。 此时京城里已经为找白越和梁蒙开始大搜查了,但即便从谭月灵面前走过,也不会想到她就是凶手。 谭月灵找了个客栈休息,第二天,上门拜访。 简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简老爷一夜未睡,虽然简老太爷和简夫人半夜被人劝着休息了,但哪里睡得着,也无人心思招呼客人。 管家接待了上门的谭月灵。 “我叫谭月灵。”谭月灵道:“我是来找莫弈的,我和莫弈五年前认识,我们是好朋友。之前我一直在外游历,说好若是来京城,便来拜访。” 管家的面色和缓了一些,因为只有亲近的家人和好友才会叫简禹的字。谭月灵如此自然,可见确实是关系好的。 但是管家为难道:“谭小姐,不巧,大少爷现在不在家呢。” 谭月灵现出点失望的神色来:“那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老奴也不知。”管家道,他是真不知道,并非敷衍。 谭月灵想了想:“那这样,反正我也没事儿,我就先在京城逛逛吧,我住在前面的三福客栈,若是莫弈回来了,麻烦管家转告一声。” 管家连连应着。 如果是在平时,他肯定会给谭月灵安排一下住处,会怠慢大少爷的朋友。但是现在不行,少夫人生死未卜,你再安排个女客进来,虽然不是一回事,但不太好,明日给夫人看见了肯定要挨骂。 谭月灵客客气气地谢过管家,离开简府,在出门的一瞬间,沉下了脸。 沈烨匆匆走来,几乎和她擦肩而过,但是他心里有事,不会在意这些。 “在河边找到了一个可疑的箱子。”沈烨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箱子上有血迹,就是这昨日在小年市上,许多人用来摆摊的箱车。箱子被人打捞了出来,我已经让人沿着河往两边去一家一户地问。” 众人听有线索,心里先是一喜,又听说有血迹,心里又是一急,这一上一下的,简直要疯。 第二日,秦家传来消息,有人用前几日的暗号来求救了,并且救了出来。 就在秦悟歌准备跳起来邀功的时候,来人又道,可是救出来人人就失踪了…… 众人一惊一乍,但总算是得了消息,人还活着就好。 谭月灵住的客栈离简府很近,每日观察了动静,这一日觉得有些不对,从简府出来的人少了一些,似乎是放弃了寻找一样。 这不正常,这才几日就放弃了寻找,其中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在她要去试探一下情况的时候,又见简禹身边那几个侍卫带着人出来了。 简禹的消息来得非常及时,沈烨收到消息,惊讶的同时,匆忙来了简府,众人都没见过谭月灵,只有老管家见过,却觉得那姑娘很客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谭月灵松了口气,慢慢地坐下。 咚咚咚,有人敲门。 “进来。”谭月灵顺口应着。 门推开,一个小厮端着茶水站在门口,小厮将茶端了进来,却不走。 谭月灵还以为他要赏钱,顺手从腰里摸了荷包,但是手还没伸出去,一把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谭月灵一惊,再去看那小厮,并不是这几日来送茶送水的,这人面色阴沉眸中阴冷,竟是个狠角色。 她快速冷静下来:“是什么人?” “我们老大,让我告诉姑娘。”小厮道:“白越跑了。” 谭月灵一惊,瞪大眼睛道:“怎么回事。” “没时间细说,总之就是跑了。”小厮道:“她这几日就会回京,你若是想完成心愿,就要早做打算。” 第235章 长得好看请戴面具出门 这消息对谭月灵来说简直晴天霹雳,虽然脖子上横着一把匕首,但谭月灵还是没好气的道:“你们老大不是杀手头子么,一个没武功的女人,怎么能叫她跑了。” 她此时非常后悔,还觉得非常糟心。之所以她在白越和梁蒙面前露出真面目,报了真名字,就是相信他们绝不会回来。 但这个没用的谢江,竟然让白越跑了,等白越回来把被害的事情一说,无论她怎么叫屈叫冤不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那时候她别说留在简禹身边,怕是要死。 小厮收起了刀,并不解释,只是冷声道:“老大还让我转告,白越是个厉害角色,让你小心。” 说完,小厮转身就要走,谭月灵眼睛一转忙道:“等等。” 小厮的脚步停了下来。 谭月灵道:“我有办法让他们不怀疑我,但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米子涵对于白越为什么会出现在黑风寨也是非常奇怪的,之前不好问,现在终于有时间一问,一问,就怒了。 “简禹。”米子涵连兄弟也不愿意喊一声了:“这个谭月灵是什么人,可别说是你以前欠下的风流债。” “天地良心啊,真的没有。”简禹就差赌咒发誓了,他感觉如果这事情不说清楚,米子涵很有可能半夜要套自己的麻袋。 “没有就好。”米子涵想想觉得不高兴:“简大人,这案子我要和你商量一下。” 简大人都喊上了,案子这个词都用上了,米子涵显然对有人差一点害了他的恩人感到非常不痛快。 “你说。” “这案子交给刑部办理。”米子涵道:“我一定会秉公执法的。” 说着,米子涵看了白越一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白越明白,米子涵想表达的意思大约是,你放心,我一定把谭月灵抓来,剥皮抽筋大卸八块,给你报仇雪恨出口气。 白越也认真地点了点头,没白搭救米子扬,这大哥能处,有事他真上。 简禹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盘山离京城抄近路也不过两日多的路程,几人披星戴月,第三日中午进了城,回到府里。 同时,一个好消息一起传来,梁蒙找到了。 虽然身中两刀,一度危在旦夕,但是找到了,死不了,只是现在还不能移动,简府请了极好的大夫去那户农家看护,又给了许多钱感谢。 白越回到府里都没坐下,便去看了老太爷,又去看了简夫人和简老爷,给简家列祖列宗上了香,感谢保佑。 简老爷还好些,正是壮年身富力强,又在朝为官经得起事。老太爷年纪大了,简夫人心软,这几日真是吃不下睡不着,眼瞅着就瘦了一圈。 看着真心担心自己的两个人,白越心里是真感激的,她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能遇上这样关心自己的人,让她有种并非孤家寡人的温暖。 于是少不得在众人唏嘘抹眼泪中,白越和简夫人抱着哭一场,然后好言好语地哄着回去休息,待白越和简禹亲自服侍躺下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聚在一起。 关上门,众人目光一起看向简禹,简禹本都坐下了,又站了起来,好在白川不在,要是白川在,他可能要跪下了。 “我跟谭月灵真的没有关系。”简禹郑重申明:“她家是开镖局的,全家被害。我当时正好参与了这案子,就算是个朋友吧,看她家破人亡无处可去,便说日后有事,可以来京城找我,真的就那么顺口一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连她的脸都不记得了,哪里想到她回来京城找越儿的不是。” 古代人真是早熟,当年简禹也不过十三四岁,竟然就招惹了人家小姑娘,小姑娘跟他差不多大,白越听得直摇头。 沈烨也直摇头叹气:“兄弟长点心吧,长得好看的人是没资格见谁都笑的。” 简禹很郁闷,那个见谁都笑的明明是沈烨,他一直还挺严肃的。谁能料到三十年河西,竟然会轮到沈烨用这话教训自己。 但简禹理亏,不敢反驳,只能道:“我一会儿就叫人做个面具,以后戴着出门不见人。” 众人哼一声,表示凑合吧。 还是白越心疼人,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莫弈也不是故意的,我现在也没事儿……这个谭月灵看起来就疯疯癫癫的,等把人抓回来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简禹感激地看了白越一样,立刻请缨道:“我去抓。” 然后对米子涵补充一句:“抓来就送去刑部,我一点不插手。” 现在大家对他的信任值已经很低了,不能再降了。 大家对受害者总是包容的,白越既然出了声,大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有秦九恨铁不成钢。 “白姐姐。”秦九用一个过来人的口吻道:“你可不能这么心软,男人啊都是得寸进尺的,你这次心软了,下次他就会觉得你好说话,谁知道还要出什么幺蛾子。想当年我二哥……” 一瞬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了,简禹只想把她嘴捂上,突然秦悟歌和秦子书一起起身,拽着秦九快步走了出去。 白越看着三人飞快地消失,无奈道:“这孩子真的看猪跑看多了,这么长大不利于身心发展啊。” 白越不会把这次的倒霉怪罪在简禹身上,但也十分奇怪谭月灵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当下也不休息了,众人浩浩荡荡一大群,只奔客栈而去。 在简禹将消息传回来后,沈烨便让人盯着那客栈,先不打草惊蛇,但是谭月灵若是有要跑的动作,就直接拿下。 客栈外的眼线表示她一直在房里,偶尔出来逛一下也在附近,此时就在屋里。 没什么好遮着掩着,众人直接进了客栈,上了二楼,客栈里的人吓了一跳,不过一句话没问出来,便被打发在一边。 “就是这间。”小二道:“谭姑娘今天一天都没出来。” 砰砰砰,简禹大声拍了门。 秦悟歌脾气暴躁,嘟囔一句敲什么门,一脚就将门踹开了。 第236章 白越的两个噩梦 门一开,屋子里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道,众人一愣冲进屋里,只见地上躺着个人,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染红了一片。 “她就是谭月灵。”白越第一个认出她,这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前几日,特别是被谢江关在马车上的时候,她在脑海里一遍遍的描绘谭月灵的样子,就算是闭着眼睛那也能画出来。 好几年没见,简禹反倒是差了一点,看了看才道:“是她。” 大家都有点懵,气势汹汹提着刀提着枪进来,想着马上要开始一场恶战,结果恶战还没开始,凶手已经死了。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谭月灵突然动了一下,只是很微弱的一下,手动了动。 “她还没死。”秦悟歌顿时跳了起来。 白越立刻蹲下来,伸手在她脖子上试探了一下:“没死,快,叫大夫。” 谭月灵没死,但是比死也就多一口气,血流了一地,她非常虚弱,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白越,嘴唇微微动一下,却因为太虚弱,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白越从怀里摸出帕子,按住谭月灵的伤口,匕首刺得很深,不能拔出来,拔出来一定会造成大出血。 “别动别说话。”白越道:“等大夫来再说。” 事实上谭月灵也根本说不出话,动了动手指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然后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秦悟歌撇嘴道:“她死了不是正好么,为什么要救她?平时也没觉得你这么宽容大量,你会打算原谅她吧。” “没这回事。”白越道:“不过她这是犯罪,要怎么判是官府的事。我遇见了伤者若见死不救,那是我的人品问题。我是大理寺卿的家属,怎么能不以身作则,品学兼优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秦悟歌黑着脸,心道这人是不是有问题,幸亏美杏没有嫁去简府做妾,不然肯定要给折腾死。 很快大夫就来了,白越交代后退到一边,看着秦悟歌还是一脸不痛快的表情,用手肘戳了戳她。 “她就这么死了算怎么回事?那也太便宜她了。”白越低声道:“让她活着痛苦,妒忌,无能为力改变,然后再死了,这才能解恨。” 秦悟歌愣了愣,原来是这么回事,但是莫名就觉得心更堵了。 你一肚子坏水天天在简禹面前装小白花,美杏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白越无所谓秦悟歌怎么看她,开始她当然讨厌这个人,但现在不讨厌了。这次要不是秦家的消息快,而且消息网广,她真的没有那么快逃出来。 “这次真的谢谢你。”白越道:“要不是你家的人反应快,我真的没办法逃出来。之前七公子也救过我一回,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秦悟歌心里好受了许多,但还是傲娇哼一声:“不用一笔勾销,一日有恩,终身有恩,你永远是秦家的恩人,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白越看秦悟歌更顺眼了,甚至觉得美杏这个名字都叫人舒服了一些。 大夫经过一番急救,谭明月福大命大,现在还没死。 “不好说。”大夫道:“凶手是一个非常惯用兵器的人,这一刀扎得非常深,但是万幸,避开了心脏。如今到底能不能缓过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谭月灵上了药处理了伤口。动也不敢动还躺在地板上,大夫告辞,众人围过去。 “莫非谭月灵在京城也有仇人,不然谁会对她下手呢?”秦悟歌看向沈烨:“你的人?” 秦悟歌和秦子书互相看了一眼,不是对方,然后沈烨道:“不是我。” 白越道:“不会是师伯,他才不屑用兵器,更不会一巴掌拍不死。” 简禹和米子涵都是才回来的,也不会是他们。这就奇怪了,到底是谁要杀谭月灵,是为了白越杀的吗,还是因为旁地仇恨。 沈烨道:“会不会是谢江?” “谢江有什么理由杀谭月灵?”白越想了想,摇头道:“若谢江要杀她,在送我去的时候就杀了,不会等她回到京城。” 众人一时都想不出来,简禹道:“行了,先看她会不会醒,若她醒了,一切就都知道了。” 若是她不醒,不醒也好。 好在白越回来了,安然无恙,众人也都放了心。这几日都没休息好的大家都觉得累了,各自回去休息。 还是家里的床躺着舒服,白越也没去大理寺,在简府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吃饭,睡觉,只觉得终于又活了过来。 白越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站在自己曾经的办公室里,邢队站在面前,从柜子里往她手上放资料。 邢队阴森森看着她:“这些是你今天的工作,做不完不许下班。” 然后邢队开始从柜子里拿档案,都是厚得好几斤重的,一本一本地往她胳膊上放。 “太重了,邢队太重了。”白越连声道。 但是邢队动作不停,还是一个劲儿的放,那小柜子也不知道怎么能放下那么多,里面堆叠的慢慢的始终不见少。 终于,白越再也撑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哐当一声倒在地上,邢队还在从柜子里拿文件,一本一本的都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 白越猛地从梦中惊醒,触手便是毛茸茸的一片,只见邢队多日不见非常想念,不知何时从它的窝里出来了,正整个狗都趴在她的被子上,用大脑袋顶她的下巴。 邢队是大型犬,白越抱起来非常艰难的那种,少说有四五十斤,白越松了口气,难怪喘不过气来,原来是它压着自己。 加班和邢队,这大约是她心里的两座大山,所以累得狠了,就一起来了。 小黄将邢队打理得干净整洁,精神抖擞,越看越威风漂亮,白越这会儿也没那么困了,抱着大脑袋撸了一会儿毛,这才起身。 推开门,万籁俱静,只有隐约的几点灯火,月上中天,正是半夜,大家都睡了。 白越撸了会儿狗,看了会儿月亮,也睡不着了,想起些什么,裹了衣服出去。 第237章 我洗手作羹汤,你不要不识相 要说厨房,这大约是整个简府起得最早的地方了,特别当前一天主子有什么特殊要求的时候。比如鸡汤馄饨鸡汤面,那鸡汤是得现杀现炖的,要从半夜就炖起,早上刚好吃,可别想用前一天晚上的糊弄凑数。 白越去的时候,厨房里已经亮了灯,杀鸡宰鱼的,和面的掐菜的,各司其职。 厨房管事是个姓毛的婆子,正四处检查呢,一见白越吓了一跳。 “白小姐。”毛婆见白越半夜三更过来吓了一跳:“白小姐怎么这会儿来我们这儿,可是睡饿了想吃什么,让丫鬟来吩咐一声,小人给送过去就是。” 白越其实挺庆幸的,她看了那么多宅斗文,大宅门里事儿特别多,但是简家没有一个人找过她的麻烦,都很热情客气。 白越道:“我不饿,我想给莫弈做顿早饭。” 简禹无论睡得多晚,照例早起练功,今日格外的早,要上朝。练完功换了衣服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菜色发呆。 “今儿这厨房做的都是什么?”简禹捏起一个扁扁的饭团:“又从哪儿学来的新菜色?” 徐飞扬站在一边笑。 “笑什么?”简禹塞一个进嘴,外面是紫菜里面是虾肉和菜,还有什么酱,味道还可以。 “这是白小姐半夜爬起来做的。”徐飞扬献宝:“说是,她之前有个厨子朋友,半辈子游历了许多地方,会很多异域风情的美食。比如这个咖喱土豆牛肉,这是天竺的。这个寿司,是倭国的。这个炸土豆条是……哪儿的小的记不住了,不过白小姐可真是学识渊博。” 简禹绝对承认白越学识渊博,但是听见这一桌子菜都是出自她的手,正要去拿汤的手顿时停下了动作。 “你说这是白越做的?”简禹莫名的腰身就不直了,然后四下看看,好像有什么人盯着他一样。 “是啊。”徐飞扬道:“白小姐忙大半夜,这会儿困了回去补觉了,让少爷吃了赶紧去上朝。” 顿了顿,徐飞扬又补充道:“赚钱,养家。” 简禹皱眉道:“我赚钱养家没问题,但越儿烧的菜,真的能吃吗?” 徐飞扬竟然一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半晌道:“应该,可以吧。” 简禹迟疑了一下,捏了一根薯条,慢慢地放进嘴里。 正在补觉的白越梦中感觉鼻子有点痒,揉了揉,翻了个身又睡了。邢队被关在门外不让进,心情低落地趴在走廊上,对路过的每一个人龇牙咧嘴。 简禹回来特意没有去换衣服,先到白越这儿转了一圈给她欣赏了一下。 “真好看,精神。”白越不忘道:“早饭好吃吗?” “好吃,而且特别有意思,有特色。”简禹加大力度夸奖道:“不过被他们抢了不少,我都没吃饱。” 徐飞扬和齐敏站在简禹身旁,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少爷你开心就好,不必管我们的死活。 白越很满意,顺带着看徐飞扬和齐敏的神情都温和了不少,而且表示,我还会好多这儿没有的特色小吃,有空给你们做。 “那也太辛苦了。”简禹正色道:“家里有厨子,要吃什么让他们做。你得闲有兴趣的时候去玩玩就行了,不要常去厨房,又是油烟又呛人,对身体不好。” 白越心里更妥帖了,眼前的简禹也更好看了。 “对了,今日上朝怎么说?”白越满意了就愿意加班:“黑风寨的事情怎么说了?” “黑风寨倒是小事。”简禹道:“但是谢江的事情,有点意外。” “怎么说?” 简禹道:“你知道的,朝中有一个人对宝藏非常上心。” “知道啊。”白越道:“不是那个什么,宁王成朔么?” “对,就是宁王。”简禹道:“皇帝知道了宁王一直在图谋宝藏的事情,十分生气。” 白越眨了眨眼:“弄死他?” “倒也不至于。”简禹笑道:“虽然这是大忌,但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还是不舍得的。再说皇太后还在上面扛着,皇帝虽然是一国之君,也是要顾及皇太后的。” 不孝这个罪名,就算是皇帝也承担不起啊。 “那怎么办?” 简禹道:“让成朔负责宝藏一事。” “啊?”白越一时没转过来。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办法。”简禹道:“一来,皇帝表示自己知道了,这是在敲打宁王,给他一个机会。二来,这事情摆在明面上,现在宁王不得不找,找到了,也要交公,无法私吞了。而且宁王研究宝藏这些年,他肯定比旁人知道得多。” 白越细细一想:“不怕他监守自盗吗?” 然后简禹指了指自己。 白越愕然:“让你也去?” 简禹点了点头,叹口气:“是的,因为这件事情一直是我在查,谢江那边,朝廷里也再没有比我更熟悉的了。” 想想也很合理,毕竟每年拿五百两俸禄呢,总是要做事的。 白越道:“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 “这么着急。”白越有些担心:“宁王是王爷,你跟他一起去,岂不是要受他约束管制?做事诸多不便。若是他不满意你是去监督他的,会不会对你不利?” 简禹刮目相看道:“虽然你是女儿家,但是知道的多。” “那可不是,我跟你说我不是我吹。”白越摆出吹的架势:“三十六计孙子兵法我都是熟读于心得。” “是是是,确实是。”简禹道:“不过这个你不必担心,宁王也不傻,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我去不是代表自己,是代表皇帝已经在怀疑他,若是他对我下手,岂不是不打自招。皇家的血脉亲情也抵不过权利,他若真敢无视,回来这王爷也做不成了。” 白越想想那还行,提出第二个问题:“我能跟着去吗?” 本以为简禹可能会有些为难,但是没料到他斩钉截铁道:“去。” 于是白越问出第三个问题:“方便吗?” 简禹老实道:“本来确实不太方便,但是这几日你失踪,家里急疯了,母亲着急去庙里给你求了签,说你今年有血光之灾,贵人在南方。所以一听我要去,母亲说必须把你带上,我想想这次带的人不少,应该不会有危险,你跟着就跟着吧,不碍事。” 第238章 大山里有个雪妖王 简禹说不碍事,就不碍事吧,白越表示自己还没见过活的王爷,也很稀奇想见一见,而且不会大惊小怪不会给简禹丢脸的。 “我自然相信你。”简禹笑道:“其实带上你,还有旁的原因,是为了让宁王放松些。” “怎么说?” “我带着手下,像是去监视他。”简禹道:“我带着你,像是去游山玩水。” 这么一说白越就明白了:“我懂,毕竟他是王爷,你在朝为官,能不要得罪他还是不要得罪他,就算是皇帝让你监视他,也不要那么明显。最好能让他觉得,我也是逼不得已圣明难为我太为难了,对吧。” 皇亲国戚的,得罪他干什么呀。 “是,你说的都对。”简禹笑了笑:“宁王这个人,惯会做表面功夫,他表面一定是客客气气的,无论有什么歹毒心思,都不会露出来的。” 耿直挺好,相处省心不会有太多小心思。会做表面功夫也好,相处的时候至少不碍眼。白越虽然没有官场混,但职场也是一样,颇懂为人处世,而且非常容易满足。 宁王成朔,果然和简禹说的一般,表面功夫做得极好。 白越从未见过如此平易近人的王爷,当然了,她也没见过第二个活的王爷,没有比较。 众人收拾妥当,在城门旁集合。成朔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十个人,个个彪悍。简禹简单一点,只带了白越,还有齐敏徐飞扬,和林怡。这一趟时间可能长一点,白越是个姑娘,带个侍女也好贴身照顾。 临走前,米子涵又来了一趟,表示檀月灵的事情让白越尽管放心,她那伤势,就算是命大,没一个月下不了床,就是能下,他也有办法让她下不了,完全可以等着白越回来再收拾。 白越看着米子涵正气凛然的样子,好一通夸奖称赞,然后默默地给檀月灵立了一个碑。 “这位白小姐,本王见过的。”成朔笑道:“前些日子在万寿园的时候,白小姐聪慧细致,叫本王惊叹。” 没料到自己在京城还是有名的,不过那日白越是去找小铃铛的,木管注意力都在女眷身上,难免忽视了成朔。 “殿下谬赞了。”简禹笑道:“本不该带她,但这几日府里的事情殿下想来也知道,她心里有些害怕,便总想跟着我。” 白越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装出楚楚可怜小百花的样子,但又觉得不必,宁王成朔,按简禹的说法,他这会儿应该已经把自己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可能在身世来历这一块,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清楚。 果然,成朔道:“应该的,这一趟咱们本也是去看看,还要赶回来过年呢。再者,白小姐心思细致,说不定在这事情上,比你我还合适。” 果然宁王被皇帝点破后,对这事情就彻底放开了,抱着一种你让我去我就去,我也就是走个过场,爱谁谁的态度,因此对白越接纳得更加愉快。 皇帝也无所谓,他也不指望成朔为他开疆拓土填充国库,只愿他老老实实吃喝玩乐,享受自己爱的供养就行。 众人出发,并不彻夜赶路,也不星夜兼程,晚上歇下都是先找好了客栈清场,配得上王爷的身份。 就这么走了十来日,再歇下的时候,成朔拿出了地图。 “简大人。”成朔唤来简禹,还特意请白越一起。 “据前面的探子回来报,谢江一行,就是在这里消失的。”成朔道:“五天前,一行人进了山,到现在没有出来。” 白越对这个年代的地图依然很鄙视,除了名字和山脉走向,基本看不出什么。但这是一个雪山,按理说往南方走应该是更暖和的,这几日见来往路人穿得都不如皇城多,但是这座山,远远地便能看见雪白的顶峰。 成朔请了一个本地人,就是客栈的老板,老板介绍道:“咱们这里的这座山啊,邪乎,您看清泉镇也不那么冷,可是山顶上的雪终年不化。山脚下还长着绿树开着花呢,山上照样盖着厚厚的雪,所以这山啊,大家都叫它妖王山。” 白越顺口道:“正常啊,因为山高,越往上越冷,高到一定程度,自然就下雪不化了。” 山上海拔高,空气稀薄,温度低。平均海拔每上升一千米,温度下降六度。当山的海拔较高,山顶温度低于零度时,山顶的积雪就不会融化。 白越看着地图上的标识,这种高山峻岭,别说在这个年代,就算是她的年代,也不能完全勘探清楚,传说套着传说,妖王鬼王都不奇怪。流传有宝藏,也不奇怪。 “是,是这样,越高越冷。”掌柜笑道:“这位小姐见多识广,但是咱们也不知那些,只是一代一代的,传说这山上有雪妖王居住。” 简禹奇道:“有人见过妖王吗?” “那倒是没有。”掌柜实话实说:“不过我从小便听爷爷说故事,说祖上曾经有一天夜里,妖王山突降天雷,一团白光将整个天空照亮宛若白昼,那时整个镇上的人都被惊醒了,对妖王山跪拜行礼。” 众人听得颇有趣味:“后来呢。” 掌柜挠挠头:“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不过这都是我爷爷小时候跟我说的,看见过那一幕的人,已经都年老故去了。” 成朔示意手下打赏,让掌柜退下。 “简大人。”成朔修长的手指点了地图:“看样子,我们是要进一趟雪山的,不管这宝藏是真的还是假的,总要找到谢江才好。” “王爷说得对。”简禹道:“不过进雪山安全为上,还是要先寻本地人好好咨询,再请个向导,置办装备,王爷身份尊贵,不可冒险。” 这可是皇帝的弟弟呢,简禹和成朔虽然不对付,但成朔也不能出事,出事也不好交差。 当下,两人带着白越商议了许久,让手下分头去置办采买,最后,简禹道:“越儿,我们明日进山,你就不要去了。” “啊?”一直尽心尽力却被抛弃的白越。 第239章 临时救援预备小组 白越眨着大眼睛看着简禹不说话。 简禹心梗的伸手捂住白越的眼睛,你一个拿刀剖尸,见血比谁都兴奋的姑娘,这会儿竟然跟我卖萌,这样真的不合适不合适。 好吧,白越耷拉下眉眼:“那你自己要小心。” “放心吧,我们不待太久,去看看就回来。”简禹好笑:“你安心在这里等,也可以出去转转,徐飞扬和林怡都跟着你。” 白越皱眉:“那你岂不是只带齐敏上山。” “我一个不带都不碍事。”简禹道:“甚至他比我还担心我的安全,我若是出了事,哪怕真的就是个意外,你猜皇帝会不会相信呢?” 白越若有所思。 简禹摸摸白越头发:“宁王现在就想着进去晃一圈,最好是找不到,而且大家都找不到,把谢江抓了邀功,然后打道回府过年。” 眨眼就要过年了,白越想想道:“那你早点回来,赶紧回家过年。你院子里那个小厨房,我还酿了酒呢。” 雪山脚下,又不差钱,很快便将装备都带齐了,找了几个常进山的猎户做向导,成朔和简禹,带着二十来人一起进山。 白越记下他们进山的路线,回房画了地图,又找客栈老板,去找几个本地进过雪山的人。 徐飞扬和林怡都跟着白越,还有宁王成朔的七八个侍卫,浩浩荡荡的一起。 林怡不解:“小姐,少爷和宁王都已经进山了,咱们现在画地图找人问路,是不是有些迟了。” 林怡之前和白越不对付,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现在简禹对白越好了,她自然也就好了。 “这叫未雨绸缪。”白越道:“你知道这山里有什么吗?” 林怡摇头:“我不知道。” “山里有你家少爷啊。”白越恨铁不成钢,点了点林怡的脑袋。 林怡捂着脑袋,不太明白。 白越打开地图,众星捧月地往前走:“雪山上有你少爷,还有你家王爷……” 白越转头对一旁的年轻人说,那是成朔留下来的侍卫统领,叫做肖童。 肖童沉默寡言,颔首不语。 “凡事要未雨绸缪,先做打算。”白越道:“他们也是第一次进雪山,计划是无论能不能找到人,两到三天下山。但如果后天,他们还没有出来,怎么办?” 肖童立刻道:“属下带人进去接应,一定会平安将殿下和简大人带出来的。” 白越并不怀疑肖童的忠心,只是道:“我知道你有这样的心,但是你也没进过雪山,有什么把握进山一定能把人捞出来,而不是自己也困在里面?” 肖童不说话了。虽然这一趟出行,带的都是精锐人手,但雪山环境恶劣,有时候不是人力可以抗衡,一个经验老道的当地人,可能比一百个高手更管用。 “我既然留下来了,就不能什么都不做。”白越道:“你家王爷和我家大人这是着急了,如果不是那么着急,以我的意思,至少应该在民间组建一支探险队,才能一起进山。” 肖童不懂,但徐飞扬和林怡都懂。 “我希望用不上,但是万一呢?”白越严肃道:“准备好了没有用上,这是皆大欢喜。需要的时候没有,临时准备你是来不及的。” “没错,白小姐说得对。” 徐飞扬和林怡都非常支持,肖童想了又想,也不得不赞同这个说法。 白越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很快忙了起来,所幸带的钱多,在金钱的支持下,在雪山脚下很快召集起一个几十人的队伍。 “来的都有钱拿。”白越拢着一身白色大氅给众人训话:“每人先拿十两银子。如果需要你们上山,三天内一人十两,三天外一人二十两。如果我家两位公子准时归来,不必你们出手,一人三十两。” 众人就都不明白了,有人大着胆子问:“为什么时间越短钱越多,不用干活儿钱更多呢?” 白越正色道:“之所以定在三天,因为这一趟路程我们安排两到三天。所以希望你们不要消极怠工,为了钱刻意拖慢进度。之所以不用干活儿钱更多,希望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美好的祝愿。” 白越虽然不信邪,但是也不喜欢被人诅咒,特别是为了多赚钱,难免有人会希望简禹成朔出事,这让她想想就觉得不高兴。 这下好了,这支临时组成的救援队,不用她多说,一定会日夜祈祷,希望简禹他们平安归来。 “这几日你们就在客栈里住,吃喝我管。”白越道:“看我给你们的地图,结合本地的地图,分析一下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怎么合作,怎么分组,怎么组队,我要求在需要你们出发的时候,可以一刻钟内出发,出发之后分工明确,路线明确,能做到吗?” 望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众人纷纷赌咒发誓,一边保证自己绝对在行,一边坚信公子福大命大,一定能够平安归来。 林怡给白越竖了个大拇指:“白小姐,你真厉害。” 想得周到是一回事,雷厉风行又是一回事,能够立刻想到就做而且安排得滴水不漏,这他们做不到。 救援队人多,之前的客栈不住下,便又包了一个,叮嘱完了,这才回去。 两个客栈离得不远,白越这一次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出门除了徐飞扬和林怡贴身,还跟着十几个侍卫,如果在这十来个人的保护下还出意外,那她也就认了。 进了客栈,各人进自己的房间休息,白越刚要关门,突然听得一声悠久绵长的惨叫声。 徐飞扬和林怡当下就拔出了刀。 然后那一声惨叫到了尾声,接了一句:“死人啦!” 众人面面相觑,肖童道:“我去看看。” 没一会儿他看了回来:“后院死了一个厨子,跟咱们应该没有关系,老板已经报官了。” “我们这么多人住在这里,没关系也有关系了。”白越想了想:“趁现在人刚死,还有线索,过去看一下。一会儿官府过来了和他们表明身份,不要耽误了我们的事情就行。” 第240章 拔舌地狱 众人一想也是,虽然跟他们好似没关系,但住在一个客栈,又是外来人,一旦出现案件,总是难免被怀疑的。 匆匆来到后厨,果然窄小的厨房操作间里躺着一个人,一个中年男人,仰面躺着,双眼圆瞪,嘴巴张开。嘴里全都是血。 厨房门口还站了三个人,一个是打杂的小厮,一个是帮厨,还有个丫头。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缩在一旁,老板已经去报官了还没回来。 “怎么回事。”白越道。 “不,不知道。”帮厨略镇定一点,听见白越问话,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知道是这几日包了客栈的大人物,而且带了那么多手下,想必是个有身份的。 白越道:“谁发现的尸体?” 帮厨颤抖地举起了手。 “具体说一下情况。” 帮厨道:“今晚,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因为客官给的钱多,之前就说好了,除了早中晚三餐,还要准备宵夜。我们现在正要准备宵夜。” “我和小莲,就是她……”帮厨一指一旁的丫头:“我们俩是一起来的,进门就看见老路躺在地上,还以为他是犯了什么病了,结果上去一眼,他已经死了,也,也不知道是什么死的,但是嘴里全是血。” 小莲就是打杂的小姑娘,连连点头证实帮厨的话。 “我是最后来的。”小厮怯怯道:“我来的时候,掌柜的都已经来了。我也没敢进厨房,不知道里面怎么了。” 天已经黑了,厨房里点着灯,锅里咕噜噜地冒着开水泡泡,案板上还放着菜。是笋和咸肉,还有几个鸡蛋,看样子死者之前正要做一个咸肉鸡蛋羹,但是水还没开,人就死了。 白越道:“你们都是住在客栈里的吧,今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异常的声音,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众人摇头,然后怯怯看向徐飞扬等人,大家都黑了脸。 客栈里的陌生人最近可多了,就是他们,而且每一个都带着兵器,看起来就杀气腾腾的样子。 白越懒得搭理这种猜测,又道:“那发现死者以后,有没有动过厨房里的东西?” 几人又摇头:“没有,没有,看见老路躺在地上满脸都是血,我们都吓坏了,立刻就跑了出来,一个勺子都没敢动。” 小地方,大家都住得近,说话间衙门的人便来了。一个中年捕头带着几个衙役,进来就被肖童挡住了。 肖童常年跟在宁王身边,对付下级官员,一个小小捕头,自然是游刃有余,也不知看了什么说了几句,捕头便点头哈腰了。 “在下是七贤镇的捕快安田远。”捕快道:“这位就是白小姐。” 白越点了点头,也不废话,将自己刚才问的转述了一遍。 安田远听着她描述,言语清楚利落,连连点头:“白小姐,我们进去看一下。” 厨房空间不大,窗子开着,虽然是冬季,但是厨房里油烟大,因此窗子常年是开着的。安田远往外看了看,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这毕竟不是大理寺的案子,白越只是不想惹事上身,也没有太尽心指挥的道理。她没有四处看,只是站在尸体旁边。 白越看着那尸体只觉得有些怪异,突然心里咯噔一下,一边往腰包上摸,一边蹲下身去。 白越道:“我是仵作,我要看一下尸体。” 她腰包里常年习惯随身带着的手套,之前的各种用品都被檀月灵搜出来丢了,又换了一批。 她这一声,林怡和徐飞扬见怪不怪,其他人,包括肖童在内的宁王的人都有点呆,一起愣愣看着她。 白越很冷静,将死者的头部掰了过来,细细地看了一下,道:“他……舌头没了。” 众人一愣。 “伤口在喉咙里。”白越道:“躯干和四肢都没有明显伤痕,也没有中毒迹象。应该是有人用匕首刺进了他的咽喉致死,而且,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可能带走了,在厨房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凶手割下来的舌头。” 除了厨房的帮厨和丫鬟小厮,这里谁都见过死人,但是都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死法。在黑乎乎的地方找一截血淋淋,鲜活的舌头,实在是有点可怕。 客栈老板站在门口,抱着门框抖得站不住:“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但是这个问题谁能知道呢,白越看着他怪可怜的,叹口气道:“安捕快,我们只是住在这里,怕现场被破坏,所以先来看了一眼。既然你来了,就交给你,我们就告辞了。” “好的好的。”安田远这会儿一个头两个大:“白小姐请自去休息,不过这里死了人,凶手还没抓到,白小姐一定要注意安全。” 捕头也不知道白越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京城里来的大官的太太小姐之类,此时已经在想要不要从衙门派人过来,多加一层保安。万一凶手躲在某处伤了白越,他们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安田远的好意白越心领了,带了十来个侍卫保镖,浩浩荡荡的回房,走着,林怡突然道:“白小姐,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嗯,你说?” “你觉得凶手是谁?” 白越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她:“你觉得我是个神棍?” 林怡尴尬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当然不是。” “那我怎么能知道凶手是谁?”白越白了林怡一眼:“我甚至连受害者是谁都不知道,幸亏你不是我上司,不然我早不干了。” 林怡给说的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的道:“那,您猜一猜?” 白越无语:“猜到有钱吗?” “……”林怡默默地掏出一块银子。 白越:“……” 林怡解释道:“少爷总在我面前说您特别厉害,我就想看看,您到底有多厉害。” 林怡前些日子回了老家,也没能见到白越的各种手段,只知道离开回来不过月余,少爷就变了个人。 徐飞扬在一旁默不作声,白越接过了林怡手里的银子,掂了掂重量,满意道:“那我就给你说说。” 第241章 天降高人 林怡连连点头,然后从怀里又摸出一块银子上供。徐飞扬觉得简直没眼看,只想把身后肖童他们的眼睛都捂住。 白越接了银子,习惯性又掂了掂,还好忍住了,她也是电视看多了被带歪了,看见黄金白银只想上牙啃上一啃。 白越将银子揣上,对林怡道:“莫奕是大理寺卿,要处理许多疑难案件,论理,你们也确实该培训些这方面的知识。” 林怡敢怒不敢言。 白越道:“杀人无非是几种,情杀,仇杀,劫杀,还有少数疯子的随机杀人。” “那今日的你,您觉得属于哪一种?” 白越道:“仇杀。” “为什么?” “因为舌头被凶手拿走了。”白越道:“我曾经见过一个案子,凶手行凶后,无一例外地会将死者的眼睛挖去,因为他家乡有一种说法,死者眼睛会存下最后一个见的人,他心虚害怕。” 林怡想想明白:“那舌头呢?” “十八层地狱第一层,是拔舌地狱,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白越道:“凶手割去死者舌头,总不见得是回家下酒的,一定有特殊的原因的原因。” 虽然是林怡问的,但是众人都在后面听,想想也有道理。 白越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拽门:“一种可能,凶手和受害者有口舌争辩,产生了矛盾,觉得凶手死后该下拔舌地狱。” “还有一种,凶手看见了什么,应该说话而没有说话,应该出来作证而没有作证,凶手认为他没有为自己说话,所以不需要舌头。” 白越说着拽开了门,突然她感觉房间里有个人影,吓得啊呀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下给后面的人也吓得不轻,啊呀声未落下,徐飞扬已经将白越拽在了自己身后,肖童等人也都拔出了剑,将白越团团围住。 屋子里灯一直亮着,桌边坐了个人,看见白越被挡在众人身后,笑道:“这次不错,你身边安排了这么多人保护,我也就放心了。” 那人说着,走了过来,只是一晃,众人连看都没看清,视网膜里只留下一道残影,手中刀剑便纷纷落了地,站在最后的白越被捞了出去。 “师伯?”白越惊喜道:“您怎么来啦?” 轻轻松松从十几个人手里将她拽出来的人正是白川,此时整个客栈都有守卫,但白川进了她房间,竟然无人察觉。 林怡和徐飞扬都见过白川,一见是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高兴起来,他们是不能轻易进山的,但如果白川愿意出手相助,那就事半功倍了。 肖童等人开始受了惊吓,这哪里来的人如此厉害,若是敌人,他们连一个照面都走不过,这也太可怕了。直到白越喊出师叔,松一口气的同时更意外了。 白越,听说是简禹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山村里来京城的姑娘,哪里来个这么厉害的师伯。这种武功简直出神入化登峰造极,江湖中无人能出其右。 “还不是你跑得太快了。”白川哼一声:“我不过出去两日,回去你已经和简禹跑了,我连追带追地,追到了这里。” 白越嘿嘿一笑,对肖童道:“没事儿,这是我师伯,不必担心,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肖童和一干侍卫心里都不是很舒服,虽然白川的武功确实奇高,但是他们作为宁王的亲信手下,也确实没受过什么气。 白川倨傲,懒得看他们一眼,自顾自斟茶喝,但是他嘀咕了徐飞扬的脸皮,他的手刚碰上茶壶,徐飞扬就一个箭步蹿了过来。 “前辈日夜赶路,辛苦了。”徐飞扬忙给白川斟茶倒水:“前辈吃晚饭了么,想吃点什么,小的让人去做了给您送来。” 这还差不多,白川微微颔首:“看着送吧,我也不太挑食。” “是是是。”徐飞扬殷勤应着:“小的这就去,前辈您稍等片刻。” 客栈厨房虽然出了那么一桩事,可小镇里还有酒楼呢,徐飞扬当下出去找了客栈小厮,让去镇上最好的酒楼,不必在乎钱,挑好的送一桌过来,再有什么好酒也送几坛,捡好的要是敢糊弄把你店砸了。 看徐飞扬如此殷勤,也不知为什么,肖童的心里突然就舒服了。这人看来确实是个厉害角色,要不然徐飞扬跟着简禹也不是做小伏低的人,不至于献殷勤献得如此自然。 肖童当下点了点头:“我先下去了。” 肖童走后,林怡也识相地下去了,白越这才道:“师伯,你这么着急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白川道:“来带你进雪山。” “啊?”白越在一旁坐下:“为什么呀?” “我知道简禹肯定不敢带你进山。”白川道:“之前你失踪那几天,简禹他娘给你算了命,说你一直往南能遇上贵人。我想着也给你算一算,便去找另一个很厉害的朋友,他一算也是如此。” 往南走,能遇到贵人?白越此时不由的奇怪起来,他们这一路都是往南的没错,但是什么人都没遇见,再往南,就只有进山了。 “简禹不敢带你进山,我也不放心他带你进山。”白川道:“我朋友说,你有血光之灾,南方遇贵人,可保无恙。所以我想来想去,要来找你一趟,带你进山。” 贵人是否有白越不置可否,但是听说白川要带她进山,十分开心:“师伯要是愿意进山,那太好了。简禹跟着宁王进山一天了,说实话我还有点担心。咱们也去,有事情还能帮帮忙。” 白川心里不痛快地哼了一声,女大不中留啊。 白越组织起来的救援队正在非常虔诚地祈祷简禹他们的平安归来,突然便收到了命令。 休整一夜,明天上山。 安田园一夜未睡,将死者的亲戚朋友查了一圈之后,得到一个消息,今天白天,他因为买东西付钱没付钱的争执,和杂货铺老板大吵了一架。 第242章 妖王雪山,老白家出个人才不容易 杂货铺老板褚秀娟,是个单身寡妇,身材娇小,安田远上门一查,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就算没有,她也杀不了路厨子。 不过安捕头也是有经验的,转头就开始调查褚秀娟的社会关系,但凡是来往密切的,对她示过好的,甚至经常去买东西的,都上了嫌疑人名单。 白越不在其职,自然不会管那么多,早早起来洗手作羹汤,亲自给白川做了早饭。白川虽然只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师伯,但千里迢迢赶来,又那么护着自己,真的不容易,她是知道感恩的。 白川看着桌上的包子和玉米鸡肉粥,咬了一口包子,缓缓地转头,看向徐飞扬,漫不经心道:“你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 徐飞扬在一旁伺候得无怨无悔,听着这话顿时一个激灵。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前辈您怎么会这么想?”徐飞扬连忙指天顿地表忠心:“您是白小姐的长辈,就是咱们家公子的长辈,那也就是我的长辈啊,晚辈伺候长辈天经地义,无怨无悔。” 这话听着还舒服,白川用手指戳了戳包子,包子皮有点硬,像是发酵不太成功,里面的馅是粉丝肉的,有点干有点咸。玉米鸡肉粥也…… 白川道:“你这么觉得我很欣慰,但是……要不你也尝一个包子再说话?” 徐飞扬连连摆手:“小的不敢,前辈您有所不知,这是白小姐起了个早,亲自给您做的。” 白川戳包子的手顿住了。 徐飞扬道:“白小姐常怀一颗感恩的心,但是她难得下厨,在京城这些日子,总共也只给少爷做过一次早餐罢了。少爷激动得差点连盘子都吃掉了呢。” 白川整个人都僵硬了,好在内力高沉得住气,半晌他缓缓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评价道:“你们少爷也不容易,等回京城了,我会指点他一些武功招式的。你们也顺便来听听。” 徐飞扬立刻眉开眼笑:“谢谢前辈,前辈费心了。” 有白川这样的高手指点,有时候一两句话,一两个动作,就能大有精进。之前轻轻松松拍了简禹一掌,简禹现在的内力何止提升了一个阶层。 “不必客气。”白川慈爱地道:“来,小徐吃个包子吧。” 徐飞扬含泪接过包子。 忙了一早上的白越这会儿才收拾好自己,推门进来:“师伯,早上好。” “哎。”白川一抬头,温和笑道:“不着急出门,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不困。”白越进来,在桌边坐下,看徐飞扬:“徐哥也在啊,啊,这怎么吃包子还吃哭了呢?有什么伤心事儿吗?” “没有。”徐飞扬抹抹眼泪:“太好吃了。” “真的吗。”白越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不善厨艺,也没什么耐心耗在厨房。你要是喜欢吃我做的菜,下次我多做点。” 徐飞扬泪流成河:“谢谢白小姐。” 白越觉得这年代的人还是单纯而且真诚的,也容易满足,看看徐哥吃到了一口合口味的,都开心成什么样子。 “师伯。”白越心满意足地看徐飞扬吃完包子,这才道:“人都齐了,咱们准备出发吧。” 白川知道白越是个能折腾的,但是万万也想不到,这荒凉小镇,两天时间,她竟然拉起了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竟然有四十来人,有高大魁梧的,有瘦小精明的,问了两个,不仅有本镇子的,竟然还有外镇闻讯赶来的。毕竟白越开价高,不管有没有任务,只要通过初试,就能拿上几年的收入。 白越要求也低,唯一的要求都是上过雪山,对环境熟悉的,这个不好撒谎,分开问几个人的词一对就行了,何况白越虽然没上过妖王山,但是对雪山并非一窍不通,那说得云里雾里的一看就是凑数骗钱的。 “真不愧是我白家的人。”白川看着这只并非训练有素,但还是很壮观的队伍,听着他们特别虔诚地喊白小姐的时候,十分唏嘘,也十分欣慰。 根据地图和简禹他们进山之前商议的路线图,四十多人分成两拨,一边三十人,有一个老猎户带着,走比较容易的左侧的路上山。 另一边十来个加上肖童和徐飞扬他们,走险一点的右侧的路上山,都带上三天的干粮,如果没有消息,左侧的人两天后返回。白越他们因为艺高人胆大,酌情而定。 虽然白越只是小门小户的村姑,但是一切安排的仅仅有条事无遗漏,徐飞扬和林怡站在一边,徐飞扬戳戳林怡。 “你看看,你还说白小姐没见过世面,上不了台面吗?”徐飞扬感慨道:“别说以后一个简府,就是十个简府,照样能管理得妥妥当当。” 林怡也心生感触:“是啊,没想到这个白越真的挺厉害,我以前小瞧她了。” 两人站的边缘,说话声音也小,但是莫名的,林怡说出这话的时候,远处的白川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淡淡的凉凉的。 林怡顿时头皮一麻腿就软了,急中生智立刻道:“不过那是我不懂事,我那时候不是不了解白小姐么,现在了解了,心里对白小姐佩服不已,白小姐智勇双全,才智绝顶。” 白川轻哼一声,转过身去,继续跟一旁的人说话。 林怡松了一口气,擦了擦不存在的一头冷汗。 徐飞扬莫名其妙道:“白小姐又不在这,你突然表什么忠心,她又听不见。” 你这愚蠢的人啊,林怡认真道:“我不是表忠心,我是有感而发,肺腑之言。” 上雪山是危险的,再有经验的人也危险,白越虽然要帮忙也不想看谁遇到危险,非常认真的从人员到装备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挥手出发。 白川给她找了匹马,雪山只有前面不长的一段路可以骑马,但是体力保存一点是一点。 “师伯,我这两天仔细研究了妖王山。”白越趴在马背上:“这山高大约有六千尺左右。” 白川:“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白越毫不脸红。 白川看向白越,心道我们老白家也是不容易。 第243章 妖王雪山,仙山仙宫仙女 老白家真的不容易,白越也不容易,她经过和小镇居民的攀谈,从季节气候降水温度各方面特征,推断出小镇的经纬度。 有小镇的经纬度,推断出多高的山有什么样的积雪,然后略松了口气。 山高才能终年积雪不化,而在这样高纬度的地区,一千七百米的山便能有终年积雪不化。所以这个妖王山最好的是结果是不超过两千米,山顶上也不至于空气稀薄呼吸困难,高原反应什么的。 “虽然我没上过这雪山,但是我比很多人更懂它。”白越十分自信地道。 “是的是的,我也这么觉得。”一旁是个雪山救援队的人,无条件附和白越的话。 白川吸了口气,转过头去,算了,外人面前就给孩子留点脸面吧,离谱也不好教训的。 沿路上山,没多远便找到了简禹他们留下的记号,一路走,接二连三地能看见记号,随着记号的指引,一直往南去。 很快马便走不了了,就地放走随它去,白越跟着众人继续爬山,现在本就是冬天,虽然还没到雪线也很冷,好在众人上山前都做足了准备,一时还能忍受。 就这么走了一路,每隔一个时辰,便停下休息一会儿,好在记号一直在,白越也算安心。算算时间,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是第二天,今天晚上,最多明天上午,简禹他们就要计划返回,说不定能碰上。 半下午的时候,又一次停下休息,白越啃着硬邦邦的韭菜饼,恨这个年代没有自热火锅,没有保温杯,没有暖宝宝,哎,也没有羽绒衫和登山服。 正叹气呢,白川递过水囊,白越接了过来,然后惊得睁大眼睛看着他。 热的? 白川笑了笑:“喝吧,手伸给我。” 现在他们已经上了雪线,身下是皑皑白雪,上面是皑皑白雪,温度已经降到了零度,就算是一壶开水上的山,捂住怀里这会儿也凉透了。 白越喝了几口热水,感觉一阵暖意从喉咙直进胃里,舒服得不行,连忙把手交给白川。 白川也不避嫌,握住了白越的手。 白川的手如此暖和,和这冰天雪地一点不搭,一阵暖流从白越的手直传四肢,有些冻得僵硬的身体立刻暖和了起来 “师伯。”白越星星眼:“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放开白越的手,白川矜持一笑,并不说话。 白越再接再厉:“师伯,您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您怎么这么厉害,这简直是跟神仙一样啊。” 白川武功在江湖独步,是被人奉承惯的,但是白越不一样,那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和晚辈,被白越这么夸,自然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甜。 白川道:“你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很聪明,也很好。” 虽然白雪皑皑寒风萧萧,但是这靠着石头背风的一角,白氏家族父慈子孝十分温暖。 又坐了一会儿,歇得差不多了,白越正打算让接着出发,突然,有人站了起来,然后对着南边跪了下去。 爬山爬得太累,腿软一时站不起来么?白越还没反应过来,更多人站起来跪了下来,对着南方对面的山峰跪了下来,趴伏在地。 “仙山,仙山啊!”众人一边跪拜,一边念着。 白越也看了过去。 只见穿过云雾缭绕,在对面的雪山上,突然出现了一片飘忽的景象,仔细地看,是一座座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悬空在白色山间,还有青葱绿树,随风不飘,若隐若现,似有仙人在其中穿行。 果然是仙山,仙山之上是仙宫,仙宫之中有仙女。 仙宫中,还有一个远远的光圈,像是一扇波光盈盈的大门。 镇上的村民这辈子哪里见过如此神迹奇景,纷纷跪地磕头,念着神仙保佑。肖童他们也惊叹不已,正要也拜一拜,突然转头看向白越。 白越自然不会跪,白越身旁的白川也不会跪,不说其他,哪怕现在对面是真的神仙,白越不拜他也不能拜,不然还有什么面子和长辈的尊严。 晚辈太硬,做长辈的压力也很大啊。 徐飞扬和林怡也是如此,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咬牙挺住,必须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不能给简禹丢脸,想想白越旌旗十万斩阎罗的豪情万丈,仙山仙女又算什么? 过了好了一会儿,那仙山慢慢的淡去,散去,像是被风给吹散了一样,渐渐消失。 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一时都不敢站起来,倒是徐飞扬鼓起勇气道:“白小姐?” 他实在想问问你有什么高见?说出来吓唬我们一下吧。 白越喃喃道:“没想到雪山上,竟然有海市蜃楼。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美不胜收啊。” “啊?”徐飞扬忍不住道:“白小姐,你说什么?” “没事儿,就是觉得这个景色挺美的。”白越想了想,果断道:“我们过去。” “啊?” “别啊了。”白越道:“刚才的仙宫,我们看见了,谢江也会看见,简禹和宁王都会看见,他们一定都会往那边去,我们也过去,这样可以尽快找到他们。” 海市蜃楼是沙漠海上的一种现象,由光的折射而成,反射出千里之外的景象。常出现在海中和沙漠之中,雪原上偶尔有之,白越以前也没见过。但是显然这个年代的人,不但没见过,也没听过。 白川转头道:“你真的要去?” “去。”白越又补充了一句:“师伯你放心吧,没有危险的。” 如果有危险,那也是来自谢江,不是海市蜃楼。 但是跟上来的村民就有点犹豫了,仙宫啊,万一打扰了仙人,会不会被降罪? 白川转头对他们道:“你们就别去了。” 村民不敢说话。 他又对徐飞扬肖童等人道:“你们也别去了。” 众人:“啊?” 白川再对白越道:“我带你过去。” 白越还没啊出声,只见白川走向山崖边,然后向她招了招手。 “等下,等下前辈。”徐飞扬突然涌起一个不祥的预感,两步追了上去。 第244章 妖王雪山,大哥大哥你好吗 白川看了徐飞扬一眼:“怎么了?” 徐飞扬忙道:“前辈您要怎么带白小姐过去?” 白川看一眼那云雾缭绕的山峰之间,这难道不是很明显吗? 徐飞扬颤抖道:“这,这太高了。” 白川用看凡人的眼神看了一眼徐飞扬,看得徐飞扬往后退了一步。 白越平静道:“让大家都把嘴捂住别喊,山上怕雪崩。” 都是上过雪山有经验的,自然知道雪山上最怕什么,但是众人也确实没见过飞来飞去的人,又惊又奇,又不相信。 白川特别满意,看看咱们家的女娃,虽然不会武功但有大将风范,从容镇定临事不惧,真是不错。 白越走到白川身边,白川道:“你不怕吧?” 白越摇头:“不怕。” 真不怕,白川是不能用常人衡量的存在,她又不恐高。而且,谁又能想到她才是见过高手最多的人呢,电视里飞来飞去的大侠见多了,这种距离这种高度,飞不过去才奇怪吧。 之前在竹林的时候,简禹还带她飞过一回呢。当然只是在竹林顶上借力,但白川不是简禹,自然强上许多。 “好。”白川满意点头,一把拎起白越,也不见什么动作,人便到了山谷之中。 徐飞扬他们还好些,心里有准备只是看呆了。身后的居民那真是呆若木鸡,幸好之前提醒过了,记得这里是雪山不能喧哗,一个个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要不然的话,怕是要喊出来。 白越也捂住了脸,不是因为害怕,因为风雪太大,人在半空,风夹着雪扑面而来,她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中全是惊叹。 站着看雪山是一种震撼,半空中穿越过雪山云海,那更是震撼,白越眯着眼睛胸中只觉得豪情万丈,想要写一首诗奈何没文化,开口只有两个字。 白川稳稳地落了地,白越松开手,转头看对面,飘飘渺渺恍若隔世。 徐飞扬和林怡都捏着把汗看着,白越向挥了挥手表示没事。以后,大约简府里的人对自己的尊敬又会多几分吧,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 徐飞扬偷偷看了一眼震惊的肖童,暗搓搓地使坏,对林怡道:“之前就听说白前辈武功绝顶,还不太相信,如今一见,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林怡连连点头。 徐飞扬道:“你知道当年有人想害白小姐,被前辈碰见了,隔着是人山人海,一掌把那人的心脏拍碎了吗,那人一声不哼地就倒了,都没人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事情林怡知道一点,但当时不在场。 肖童面无表情,但是悄悄竖起了耳朵。 徐飞扬朝林怡眨眨眼,好吧,林怡明白了,接着道:“我觉得白小姐最厉害的靠山不是白前辈,毕竟白前辈只是一个人。” “那是谁?” “秦家。”林怡道:“秦家在江湖人脉太广势力太大,而且善于用毒。秦家现在将白小姐当恩人,她掉一根头发,秦家都能杀你全家,那才是真正的无声无息,防不胜防。” 肖童现在只觉得冷,非常冷。雪山顶上寒风萧萧,虽然他们有十几个人,但好像自己是被一群狼包围了的小白兔一样,弱小可怜无助。 白越潇洒地朝徐飞扬他们招了招手,很快和白川消失在一片白色中。 白川道:“我们往哪儿去?” “嗯。”白越想了想:“他们肯定要过来,但是他们不会飞,要爬过来,那我们要么就在这里等着,守株待兔。” 白川突然就沉默不说话了,白越正要问,白川做了个嘘的手势。 白越立刻不说话了,白川拎着她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两人上山都按白越的意见,穿了一件双色的大氅,外面是白色的,里面是红色的。此时两团白色缩在雪地里,不注意还真看不见有人。 随白越上山的人都是这么穿的,衣服外面是好隐蔽的白色,里面内衬缝了一层特别亮的色。白越还带了一些分装成一包一包的食物和火折子,上山后,每隔一段时间便立一个明显标志放一包,若是有人走散或者被困,既可以熬一阵子还可以发烟雾信号求救。 就这么静静的等了好一会儿,果然远处传来了嘻嘻索索的声音,是走路踩在雪上的声音,白越很奇怪,因为那声音听起来,只有一个人。 无论是谢江还是简禹,都不是一个人。而且也不该来得那么快。他们是直接飞过来的,简禹他们没那么厉害,谢平生还不会武功,怎么也走不了那么快才对。 白越悄悄探出头去,只见雪地上果然一个人连滚带爬地走了过来,那人一身白茫茫的雪,看不清脸,但是能看出很虚弱憔悴,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滑,扑倒在雪地上。 很快那人又站了起来,白越突然看清楚了,谢平生。 “哎。”白越奇道:“师伯,那是谢平生。” 白川也看见了,然后自然地问:“要弄死他吗?” 他对这次妖王雪山之行,没有可以去弄太清楚,但是知道都是那个檀月灵和谢江干的破事儿,实力强悍到一定程度,可以不用去管太多弯弯绕。 白川出来的时候就安慰大家,不必担心,等追上去,我一巴掌把谢江拍死,把两个孩子带回来就完事儿,能赶上过年。 众人虽然都觉得白川有点简单粗暴,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拍马屁道,前辈威武。 白越却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抓住白川的手:“别别,这是自己人。不过他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师伯你看看,附近还有人吗?” 白川凝神听了一会儿:“没有。” 没有就好,白越从大石头后探出身去,喊道:“谢平生,谢平生。” 谢平生好像听见了什么,但又觉得自己是幻听,他缓慢地转过头来,就看见了白越。然后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看错了。 白越已经走了过去。 谢平生恍惚道:“难道我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 “没有。”白越说着,使劲在他手上掐了一下,他痛得跳了起来。 “我不是幻觉,站在你面前呢。”白越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第245章 妖王雪山,不必同归于尽 谢平生恍惚中也想伸手掐白越一下,看看是不是会痛不是幻觉,但是被白川瞪了一眼,讪讪地缩回了手。 “我在这里不是正常吗?”谢平生蔫蔫地道:“但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跑了吗?” “哎。”白越叹了口气:“我是跑了,但不得回来救你吗。你怎么一个人,你爹他们呢?” 虽然这个想法不太厚道,但白越真的希望谢江他们已经死了,一了百了,不要再折腾了。 但是谢平生也叹了口气:“我也是逃出来的,他们在后面,应该很快就追来了。” 白越疑惑道:“可是……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座山上?” “有一个密道,可以从那座山。”谢平生指了指两座山之间:“我找到之后,动了点手脚走在前面,他们被困住了一会儿,因此迟了几步。刚才……” 谢平生突然激动起来:“刚才你们看见仙山了吗。” 白越像是看傻子一样看谢平生,冷淡道:“看见了,我们就是看见仙山之后,从那边飞过来的,简禹也来了,你看见他了吗?” 谢平生摇了摇头:“没看见,但是知道后面有人追。不知道是谁。你……” “怎么了?” “你看见仙山,一点也不激动吗?” “那有什么可激动的。”白越一摆手:“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谢平生竟然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道:“你们快走吧,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总之我有办法。”谢平生道:“你和前辈赶紧走吧,回去的路上若是看见简禹,让他们也尽快离开。我保证谢江不会拿到宝藏的。也不会让他再害人。” 这话说得越发奇怪,谢平生连一声爹都不喊了,白越仔细看他,狐疑道:“你要做什么?” “你就别问了。”谢平生说着要赶人,白越动也不动。 “不行,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白越道:“之前我跑了,是因为我留下来也没用。但现在我有师伯,谢江之流,来一个拍死一个,来两个拍死一双,我为什么还要跑。” 白越略抬起下巴,献宝一样地看向白川。活像是一个上次打架打输了的小朋友,拽来了家长。 白川云淡风轻,转头看向一旁的一座巨大的岩石。 白川伸手,轻轻对着山石一弹指,白越和谢平生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看清,只看见白川一个故意炫耀做给他们看的动作,然后扑哧一声轻响,那石头上现出一丝细细的裂缝来。 像是被人敲了一锤子,那裂缝越来越大,终于砰的一声,一块比人还要大的岩石,四分五裂的碎了开来,裂成了一块一块的。 白越洋洋得意,谢平生目瞪口呆,他知道白川是个高手,但没有想到高到如此地步。两个不会武功的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白川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看见没,有师伯在,你还担心什么。”白越道:“我们就在这待着,等谢江上来。他别说带了四五个,就是带个四五十个,也不放在眼里。” 白川两手背在身后,看着远处的风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风吹得衣袂飘飘犹如谪仙。 谢平生莫名的心酸:“都是长辈,看看你家的,再看看我,哎……” 白越还没来得安慰两句,他突然脸色一变:“糟了,来不及了。” “怎么了?”白越只来得及问这一句,谢平生突然转身就跑。 雪地里跑是不容易的,谢平生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也跑不快,白越虽然赶不上,但她喊了一声师伯。 雪地中影子一晃,白川已经站在谢平生面前,他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白越赶忙跟上:“你去哪?” “前面的山洞,还有一刻钟要炸了。”谢平生着急,干脆拽着白越往前跑。 “啊?”白越被拽了一下连忙跟上:“干什么就要炸了,哪来的火药?” “不知道什么人埋地,我一来就发现了。”谢平生气喘吁吁道:“本想把人都引过去……” 谢平生顿了顿,白越心里有些猜测。 谢平生苦笑了一下:“是,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打算让他们活着走出雪山,从进山开始,我一直在考虑怎么办,正好给我发现了山洞里有许多火药,真是老天爷也知道我做的是对的。” 白越不知这对不对,喃喃道:“但是,他总是你父亲。” “那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谢平生道:“我母亲是他杀的,他也想杀我,只是后来改了主意。他是聚星首领,这些年,他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为什么他们叫聚星,天上那么多星星,都是他们杀的人。” 白越无语。 谢平生自嘲地笑:“是,那是我亲生父亲,所以我也没想过活着离开,他死了,我的命还给他,我不欠他什么。” “别这样。”白越终于还是道:“不论你和谢江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你这种想法。犯罪的人死了是罪有应得,你又没做错事,要好好活着。而且我来了,你完全可以避开。” 谢江无论是私仇还是国法都必死无疑,但只要别死在谢平生手里就行,只要不是谢平生手刃亲父,就给他披麻戴孝几天,这事儿也就过了。 “这个一会儿再说。”白川打断他们的谈话:“炸药在哪儿,赶紧带我们过去。” 同归于尽是逼不得已的,现在有第二条路,为什么一定要走绝路。 谢平生定了定神往前一指,白川索性一手拽着一个在雪地上飞奔,两人脚不着地只看着两旁景色急促后退,捂住嘴免得呛着。 不多时便到了一处白雪覆盖的巨大山石面前,白川停了下来,谢平生带头往里走:“就在这里,我怀疑这里真的有宝藏,因为这山洞太深了,不但有火药,在外面还有好几处机关陷阱,陷阱之巧妙,布置的绝对是一个绝世高人。” 谢平生刚往前冲了几步,白川突然道:“等一下。” 他侧过头,皱起了眉,轻声道:“来不及了。” 第246章 妖王雪山,崩塌 两个没武功的人啥也不知道:“啊?” “走。”白川操碎了心,一手拽着一个往外去,刚走两步,突然听见山洞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里面怎么会有人,谢平生脸色一变:“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在我前面。” 白越脑子转得快,立刻道:“那就是还有其他的入口。” 只有这个可能,本来山洞,而且是人工进行过大量改造过的山洞,有几个入口都不稀奇,狡兔还三窟呢。 “别管那么多了,走。”关键时刻还是白川拎得清,一边拽一个:“别管谁进来了,这里马上要爆炸了。” 雪山顶爆炸,不说会不会引起雪崩,就是光爆炸也够可怕的,山洞崩塌,碎石乱飞,非常危险,有多高的武功都扛不住,现在只能白川直接将两人拎走,用轻功飞去另一座山。 现在只能这样,白越心道还好简禹他们是后来上山的,这会儿应该还离得远,谢江他们是死是活看命吧,就算是逃过天灾,也还是要死的。 念头刚起,只觉得山洞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整个地面一晃。 白川脸色一变,一手一个拽起白越和谢平生,往外掠去。地面又是一晃,又是一声沉闷的响,一声连着一声,地动山摇,山洞顶有碎石落下。 谢平生喊道:“前辈,你带我们两个太难了,放开我吧。” 白越有点矛盾,她也觉得白川带他们两个有点难,也不应该让白川因为自己的面子,为谢平生冒险。但是就这么吃放弃谢平生,又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还没等白越想一下,白川淡淡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带着你,关键时刻还能挡一下石头。” 白越:“……” 谢平生默默地闭上了嘴。 很快几人就冲到了山洞外,白川将人放下,却见山洞外已经站了几个人,众人面面相觑。 白越和简禹同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外面站着简禹和宁王的几个手下,也正愕然地看着她们。 “一会儿再说先走。”白川一马当先,要说谢平生他真的不会搭理,但是简禹的话,就要考虑一下了。毕竟是白越的未婚夫,虽然还没成亲,但是对白越不错,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想再找个也不太容易。 于是他放开谢平生,一把抓住简禹。 就在这时候,整座山似乎都摇晃了一声,巨大而又沉闷的声音从山洞深处传来,山上的雪被震得晃一晃,开始时一点点的,噗嗤噗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往下滑落。 雪崩了,白越此时松了一口气,她们现在在山顶,崩也是往下崩,问题不大。 白川和简禹突然同时说了声趴下,然后一起将白越按住。 白越连看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两人一边一个按进了雪地里,啃了一嘴的雪。 爆炸从山洞中开始,碎石四分五裂的崩开,大的小的漫天乱飞,白越被按着趴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庆幸。 炸药从内部爆炸,即便是整个山洞都炸开,最大的问题也是塌陷,崩裂开的部分是有限的,而且崩裂飞出来的不会是特别大的石块。 如果他们此时在山洞里那多半要被活埋,出来了就好多了,又伏在雪堆里,即便是有碎石砸过来,只要不是特别倒霉正砸中脑袋,也不会要命。 就是雪地里实在是太冷了,白越的脸埋在雪里,努力侧了点头可以呼吸,但是很快就感觉自己冻僵了。 此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摸了下她的脸,如果贴着她的脸,将手插了进去。 这样白越就不必直接脸滚雪地里,她认识那是简禹的脸,十分安心地贴在上面。虽然简禹的手也是冰冷的,但柔软。 爆炸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白越听着外面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白川先起了身,简禹也爬起来,赶紧把白越拽起来:“你没事吧。” 白越没事儿,就是鼻子有点红,刚才第一下被按趴下的时候没有准备,在地上蹭的。 “我没事。”白越用手捂着自己的鼻子暖和一下,看见简禹肩膀上衣服被划破了一块:“你受伤了。” 简禹看了看后背:“不碍事,只是擦了一下,小伤。” 白越哪能听他说小伤就是小伤,赶紧将他转过来看一看,大约是飞来的石头撞的,一道血淋淋的擦伤顺着肩胛骨往下,好在不深也不长,只是皮外伤。 其他人也都七手八脚的站了起来,除了被两人护着的白越,还有打铁自身硬的白川,多少都受了点伤,最倒霉的一个脑袋上一块血淋淋的。谢平生大概是拿手挡住了脑袋,脑袋虽然没事儿,左手背上却被撞了一块血淋淋。 没死人就好,白越刚松一口气,那个脑袋血淋淋地转身就跑,口中喊道:“王爷!” “哎。”白越没来得及说你受伤了别跑了,另外几人也跟着跑了过去。 简禹道:“我们发现了岔路,不确定谢江走了哪一条,于是我们兵分两路,宁王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也得过去看看,师伯,越儿交给你了,麻烦你带越儿先下山,我和宁王汇合立刻跟上。” 白川点了点头,白越虽然不想让简禹去,可宁王成朔是皇帝的弟弟,一起出来,虽然是监视,但皇帝也不会希望弟弟死在外面。就算不是简禹杀的,他若是出了事,皇帝不会直接怪罪心里也会有根刺的,还有太皇太后,一定也会将在心里恨上白越。 白越立刻道:“师伯,我们一起去吧。” 白川依然点头,他虽然看不上大部分人,但是对于自己看得上的,都非常好说话。何况白越嘴那么甜简禹那么孝顺跟着底下的手下都乖巧,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爆炸声已经基本停了,只剩下雪滑落越来越遥远的声音,白越跟着众人往前去,谢平生也跟在后面,他对宁王如何不在意,但是心里终究是好奇谢江在哪里,在不在。 宁王比他们惨,他比简禹先一步进了山洞,又没有白川这样的高手,在爆炸起来后,没有能及时撤离,在离洞口还有几米的地方被困住,胸口被一块大石压住,生死不明。 第247章 妖王雪山,撒个矫就好了 宁王的人手跑出来六七个,不顾自己一身的伤,正在拼命地将压在他身上的石头搬开。但是有一块实在太大,而且还要顾虑不能晃动,不然怕是造成更重的伤害。 一见简禹带人过去了,他们简直像是见了救星一样,虽然简禹不是他们的上司,但总是朝中厉害的官员,成朔此时昏迷不醒,他们缺了主心骨,若是成朔死在这里,他们谁也别回去了。 “简大人。”有人立刻迎了上来:“快,您快来,殿下被困了。” 简禹连忙过去一看,也有些一筹莫展。 压在成朔身上那块石头颇大,几个人不是抬不起来,但是位置却又狭小,只有一个人伸一只手的空隙,根本就容不得几个人进去。 那石块还偏偏压在胸口腹部的位置,只要抬起来没稳稍微一晃,人也压死了。要是压在腿上胳膊上,大不了拼着那条腿不要了,总还能捡回一条命。 众人围成一团正在想办法,有多少是真关心成朔不知道,但是无论成朔的手下还是简禹,心情都是一样的。成朔要是死了,回去可就麻烦了。 白越不会武功也没力气,也不往上凑,只是就着人群的缝隙看了看,然后在后面戳了戳白川。 白川回头看他。 “师伯,师伯。”白越晃着白川的袖子,一边晃,一边用眼神往山洞口示意。 想什么办法发什么愁,有这么个高手在不求简直不合理。简禹你个二傻子,你过来给师伯磕个头,什么问题不都解决了。 白川叹了口气,抽出自己的袖子,孩子撒娇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能拒绝吗。只能走上前去,道:“都让开。” 谢平生捂着伤口站在一旁,用佩服的表情看着白越。觉得白越才是真汉子,冷酷和娇滴滴,真是要啥有啥完美切换。 成朔的手下还不知这是何人,简禹一见大喜,连忙道:“你们都让开,快,快让前辈看看。” 众人不解,但是简禹开口,纷纷让开了路。 白川看了一下,伸手握住大石头凸起来的一块,一用力,那千斤的石块竟然被稳稳地往上抬了起来,当然只抬起来一点点,但这一点点就足够了,白川另一手抓住成朔的肩膀将人往后一拽。 成朔便这么被拽了出来,白川松手,轰的一声,石头便落了地,他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很轻松,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成朔一被拽出来,大家便围了上去,大家急忙呼喊,但是他却双目紧闭,一点要苏醒的迹象都没有。简禹一探他脉搏,似乎还有,但是已经非常非常轻微,眼瞅着怕是不行了。呼吸都听不见了。 白越也忙走过去,蹲下身查看。 法医虽然不是医生,但总有个医,多少是懂一些的,他俯下身听了听成朔的心跳,没死,快了,需要急救。 “心肺复苏。”白越简单地道,正要再指挥人,突然成朔的一个手下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地方,突然怒目看向白川。 白川莫名其妙:“?” 那人怒道:“你既然能救,为什么不出手,非要等殿下不行了再出手?” 谁都没想到这人会来这么一出,看来是成朔忠心耿耿的手下,此时又怕又急又气,有些口不择言。 白川的脸一沉,简禹和白越都心道不好,简禹还没来得及起身去劝,白川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突然伸手,也不见他动,倏地一下就到了那人面前,抬手扼住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也是身高马大一个汉子,比白川要壮上许多,但是被白川掐住了脖子,简直就像是小鸡仔一样,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比白川高,但也不知怎么的,双脚就慢慢离了地,两手在身边乱抓,脸慢慢憋得通红,张着嘴却呼吸不过来。 白川一双眼眸冷酷没有一点温度地看着他,缓缓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那人服气不服气并不重要,反正他现在已经快被掐死了,反抗不了也反驳不了。 成朔带的人虽然都见识了白川刚才的厉害,可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兄弟,就算是言语不当得罪了吧,也不至于一言不合要杀人,纷纷围了过来。 白川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用白越的话来说就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他缓缓回头,轻声道:“找死。” 大战一触即发,雪山顶上寒风凛冽,乱石崩云,卷起千堆雪。 白越突然喊了一声:“你们王爷还不要救了?” 一句话让成朔的手下都一个激灵,虽然非常纠结,还是立刻都放下兵器冲了回去。 白越又对白川喊:“师伯,打死他扔远点啊,我晕血怕死人。” 白川本来挺生气,被白越这一说忍不住笑了,自家孩子就是玲珑剔透,求饶都求得那么有水平。 白川无所谓,一放手,那人哐当一下落在地上,捂着脖子疯狂咳嗽,咳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半晌站不起来。 见人又围了过来,白越头也不抬道:“心肺复苏会不会?” 众人:“……” 白越长长吐出一口气:“听我的。” 简禹的手下当然愿意听白越的,但是成朔的手下不行,但凡有一点其他的办法,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听白越的。 可他们现在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白越又如此有大将风度,发号施令自然而然,叫人好像就该听话一样。 白越对简禹一招手:“你躺下。” “啊?我?”简禹不解,但是被白越一拽,只好在成朔身边躺了下来。 然后白越看了一圈,随手点一个小伙子:“你过来,向我这样在蹲下。” 被点中的小伙子还不知道他要经历什么,听话地蹲跪下来。 白越道:“按压三十次,人工呼吸两次,明白么?” 谁都不明白,然后白越捏住简禹的鼻子:“我示范人工呼吸给你看,我只示范一次,一会儿按压宁王胸腔以恢复他的心脏跳动,按压三十次之后,就由你给他做人工呼吸。” 第248章 妖王雪山,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白越觉得自己说得很明白,但是对方听不听得明白就不知道了,现在是救人时间,分秒必争,她也没有办法像是课堂教学一样细细地说,手把手地教。 简禹不知道白越要做什么,但是当白越俯下身的时候,他惊呆了,大家都惊呆了。 甚至懒洋洋站在一旁的白川,都想为老不尊地吹一声口哨。 白越十分无奈,俏脸一板:“要不要救人,都给我看好,不要瞎想。” 如此严肃,叫众人简直要裂开了,在春色旖旎和严肃认真之中来回摇摆。 白越一边讲解,一边示范道:“像这样用一只手压住患者的额头,另外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颚,然后深吸一口气,大拇指和食指捏紧患者的鼻子。接着,深吸一口气将口完全罩住患者的嘴,往里面吹两口气。” 然后白越亲自演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简禹正睁着纯洁的双眼看着她,看得她十分的尴尬,两人对视眨了眨眼,白越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做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口对口人工呼吸。 要不是现在的情况十分诡异,实在是不允许,相信周围一定嘘声一片。 简禹是不敢动的,但是他这一刻神游天外,突然想起黑风寨里那一次,白越敬了他一杯茶,那是他这辈子喝过最甜的茶……这一次,突然看成朔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白越的唇很柔软,长发丝丝柔顺地垂在简禹脸上,他轻轻吸一口气,只觉得冷冽中都是清香。想要动手勾一勾手边的头发,手指动了动忍住了。 只可惜这个人工呼吸的教学过程太短暂,时间紧急,也没办法温故知新。 白越直起身来,看着周围眼睛都直了的众人,可惜她没有白川的功夫,要不然的话,只想每个人都打一顿。 “好了开始吧,你家王爷的命就在你身上了。”白越云淡风轻对刚才被选中的年轻人道。 那人顿时就僵硬了,他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指了指成朔,又指了指简禹,然后指了指自己:“我我我,我也要像刚才,刚才那样?” “不然呢?” “我是个男人。” “所以呢?” 简禹睁开眼,冷冷地看向那人。 那人面如死灰,嘴唇颤抖。 对啊,所以呢? 他家王爷是个男人,白越确实是个女人,但白越是简禹的未婚妻,所以你在想什么呢?你敢把你想的说出来吗?你想白川和简禹,把你打死几回呢? “少废话了,还要不要救人了?”白越真觉得再拖延下去,本来成朔还有希望的,也要凉了。 那人脸色青青白一阵子,然后一咬牙:“救。” 白越不再废话,卷了点袖子,在成朔胸口按了按确认了一下位置,然后按了下去。 一旁的人都惊了一下,有人条件反射地伸手要挡,手刚一动,突然便觉得一阵剧痛,跪下来抱住了胳膊。 白川冷冷地道:“帮不上忙的,就别捣乱。” 刚才那个出言不逊的人虽然已经爬了起来,但还靠在一旁虚弱地喘气,脖子上五根黑色指印隐约能看见血丝,时刻提醒大家,白越虽然不会武功,但她身边是有个大杀器的。 众人这下都不敢动了,白越数着数,连续不断地做了三十个按压。然后停下来抬头看向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年轻人。 年轻人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被白越选中,本以为在成朔手下只要流血流汗就好了,没想到一不小心还要牺牲色相,大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初吻就要献出去了。 可怜还不待他犹豫,脑袋后面被同僚拍了一巴掌。 看起来是个管事的头头,他脸一板眼睛一瞪:“还愣着干什么,王爷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都得死,你爹妈妹妹怎么办?” 这话戳中了他最深的痛苦,没办法,他牙一咬眼一闭心一横,低下了头…… 白越还在一旁现场指导:“要完全包住,对,不能有空隙。不要一口气猛吹,也不要太慢……” 年轻人泪流满面只想从雪山上跳下去。 人工呼吸两次之后,白越继续做心肺复苏,再一次人工呼吸的时候,年轻人就好多了,说熟能生巧也行,说破罐子破摔也行,豁出去了。 就在白越进行第四次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动了,殿下动了一下。” 白越连忙停住,细看成朔的脸,果然只见他睫毛轻轻地松了一下。 白越附身在他胸口听了一下,虽然迟缓,但是一下一下,有了心跳。 年轻人功成身退,抹着眼泪躲到一边去哭了,白越说了一声我的妈呀,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可累死我了。” 她拼命地甩着胳膊,心肺复苏可不是单纯的技术活儿,还是个体力活儿啊。 众人欢呼起来,简禹握住白越的手给她按摩胳膊,低声道:“我们赶紧下山,给你热敷一下,不然的话明天还要酸痛。” 成朔醒了,没死在这里,回去就没他什么事情了。宝藏没找到,谢江他们都困在被炸坍塌的山洞里,眼见着也活不了了,这是皇帝可以接受的结果。 聚星灭了,弟弟回来了,宝藏虽然没找到,但宝藏这东西本就是虚无缥缈的,谁也没证据确认有还是没有。再说了,妖王雪山还在,等以后时机成熟,还是可以再来的嘛。 简禹安抚了白越两句,过去看成朔,只见手下已经将人扶了起来,成朔还是很虚弱,大约也受了惊吓,有些恍惚。 “王爷,您可算是没事儿。”手下一个个都猛虎含泪。 成朔的一双眼睛本是凌厉,此时凌厉不在多了几分茫然,面无表情地从一个个手下脸上扫过,又看过简禹和白越,依然面无表情。 昏迷刚醒的人都是这样的,而且成朔还不知道有没有被砸坏脑子。众人也不奇怪,大难不死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一下子活蹦乱跳吗。 “天要黑了,赶紧下山。”简禹道:“殿下的身体需要休养,山上太冷怕是扛不住,找树枝做一个简易滑竿,轮流抬殿下下山。” 虽然一直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对会武功的人来说,下山更容易。 成朔没什么反应,只是缓缓应了一个好,众人便立刻行动。 第249章 妖王雪山,春宫图男主角 雪山上虽然寸草不生,但众人上山还是做了万全准备,用几根带着当登山杖的铁棍绑起来,上面铺了两件大氅,一个简易的滑竿就做好了。 他们忙活的时候,白越陪谢平生去看了看已经塌完的山洞。有白川跟着也不担心安全,他们把几个洞口都看了一下,可惜已经完全被堵死了,无论里面有什么,那也不是几个人可以挖出来的。 白越看向谢平生,谢平生的标签很平静,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松了一口气。 从感情上来说,爹死了肯定是要伤心的。但从理智上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谢江若是不死,始终是他心里的一个枷锁,纵然儿子再不支持父亲那也有千丝万缕切不断的联系,如今死了,一了百了,谢平生从此自由了。 从心到身体,都自由了。 那边传来可以出发的声音,谢平生叹了口气,对着山洞磕了个头,起身道:“我们回去吧。” 反正已经雪崩了,也就不用怕,简禹朝天上放了一枚信号弹,那边的队伍看见之后,也会原路返回。不过救援队都不会武功,必须原地过夜,等第二天天亮下山。 虽然下山的路陡峭,但是白越被白川拎着如履平地,还能沿途欣赏风景,她心里暗下决定,一定要好好的孝敬白川,以后给他养老送终。 入夜,众人终于下了山,还回到之前的客栈。 客栈空无一人,门口打盹的小厮见回来了一波都吓了一跳,连忙扯开嗓子喊人,烧水出去买饭买菜。 成朔的手下七手八脚把他抬进屋子里休息,让小厮去把镇上所有的大夫都请来,简禹奇怪道:“客栈里不是有厨房吗,为什么要出去买饭买菜?” 小厮苦着脸道:“客官有所不知,你们上雪山这两天,客栈里出了桩命案。” “啊?”简禹惊了,然后看向白越。 白越莫名其妙:“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干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简禹忙改正错误道:“我的意思是,你没事吧。没吓着你吧。” 呵,口是心非的家伙,刚才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一定是觉得她走到哪儿哪儿就有命案吧。 白越哼一声正要转身回房,简禹突然晃了一下。 齐敏连忙一把扶住了简禹的胳膊,紧张着急道:“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背后好痛。”简禹脸上的神情痛苦无比,背后的伤口又看不见碰不着,于是他只好捂着肩膀:“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是不是流了好多血,我突然觉得头晕……” 白越:“……” 齐敏喊道:“少爷,少爷你可要撑住啊。马上过年了,老太爷,老爷,夫人还在等你回去过年啊,您可千万要撑住,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 白越忍无可忍,一把拽住简禹:“走,回房间我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你们简家真的一个个都是戏精。 简禹顺从地被白越拖进了房。 房间里已经点了暖炉,虽然没有简府里的暖和,但至少不冷了。本来这小客栈是没有这么讲究的,但是成朔给的钱多,自然什么都安排起来了。 白越让简禹坐下,转到他身后去看了看,皱眉道:“伤口有点冻伤,我给你处理一下,先把衣服脱了吧。” 伤确实不重,但也是挺可怕的伤,而且当时着急下山只是胡乱撒了点药裹了衣服,也没有进一步的处理。虽然血没有和衣服粘在一起,看起来还是挺触目惊心。 简禹这两日都没怎么睡,此时进了温暖的房间,事情也都解决了,身心都放松下来,虽然背后痛,但是痛得都有点漫不经心。 白越让脱衣服,他就懒洋洋的站起身,懒洋洋的脱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就丢在脚下,慢吞吞地,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肌理分明又不过分健硕的肌肉,然后手搭在腰带上,懒洋洋地问:“裤子要脱吗?” 白越的声音依然处变不惊:“不用了,你先别动。” 简禹不知所以,还以为自己太迷人白越想要多欣赏一下,便真的不动,然后又听白越说,好了。 接着白越从后面走过来,她手里竟然拿着纸和笔? 白越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木板,刨得薄薄的非常平整,上面安了一个铁夹子,夹着她日常作画用的纸,旁边还系着一个小锦袋,装着画笔,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便带着,非常方便。 她把画板放在桌上,道:“怎么样,画得像吗?” 小厮送来热水,白越用帕子沾了热水,给简禹先将伤口周边擦拭一下,还没碰着,简禹差一点跳起来。 “你画的这是什么?” “画的是你啊。”白越按着他又坐下:“画得怎么样?” 简禹当然知道那是画的他,虽然只有一个侧面,但是衣物神态都非常传神,穿着裤子,没有穿衣服,长发披在肩上,那一副慵懒模样一看就不正经。虽然画面上只有他一个人,也活生生像是一幅春宫图。 简禹简直脸都要红了:“你说你一个大姑娘,怎么画得这么……这么……” 白越站在背后,看着简禹脖子上都红了一点,凑过去在上面吹了一口气:“这么传神?” 嗖的一下,简禹的脖子这下彻底红了,然后他觉得不能认怂,面对白越的调戏一定要做点什么,但是还没来得及转身反击,就被按住了。 “处理伤口呢,别动。”白越又恢复了冷静的模样,但心里笑得都不行了,嘿嘿嘿,皮一下很开心。 简禹只好不动了。 白越的手很轻很稳,伤口也不深,很快处理好了,披上干净的衣服。 “这几天要趴着睡,不能压着了。”白越叮嘱道:“这几天也没好好吃吧,让他们送点饭菜来,吃了在休息。” 简禹毫不客气地趴在床上,然后无赖道:“伤口痛,睡不着。” “……”白越试探道:“那我哄你睡,给你讲个鬼故事?” 第250章 打屁股哦 “……”简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斟酌道:“有什么名头可以选吗?” “有啊,当然有,应有尽有,包君满意。”白越索性在床边坐下,掰着手指开始报书名:“倩女幽魂,一双绣花鞋,九十九张美女皮,马车惊魂,午夜凶铃,背靠背,山村老尸……” “……”简禹不服不行:“还真不少。” 白越道:“如果你有时候寂寞啦,觉得一个人有点孤独,我就给你讲个鬼故事。然后你就会觉得床下有人,床头有人,门后也有人,哪儿哪儿都有人热热闹闹,一点儿也不孤单了。” 简禹认真道:“有你在这,我一点儿也不孤单,就是有点脑仁疼。” 脑仁疼的简禹还是被迫听了一个声情并茂的鬼故事,然后药里安眠的成分发作了,沉沉睡去。一夜都觉得床上有点挤,床下也有点挤。 第二天上午,简禹终于缓缓醒来,睡了一夜舒服许多,伤口也不怎么疼,有些轻微的痒,懒洋洋的。 他动了一下头,传来轻轻一声响,是纸张的声音,简禹脸黑了,伸手去拿,心道不会是昨晚上白越画的那张画吧。 简禹把那纸拿到面前一看,脸更黑了。 这不是昨天那张,白越趁他昨晚睡着以后,又画了一张,这回是他躺在床上的,露出一点侧脸,被子盖着半身,露出半个背,头发散在背上,一只手垂在床下,那叫一个慵懒散漫,春意盎然。 地上还画着几件叫人心知肚明的衣服,滚落了两个酒杯。简禹不可思议地细看,看见那无力垂落在床边的手臂上,好像还有个浅浅痕迹。 幸亏房间里没人,简禹心咚咚跳起来,然后怒道:“这姑娘怎么回事,真要好好管教管教了。” 说着,门被徐飞扬敲开了:“少爷,要喝药了。” 简禹自言自语到一半,吓得差点咬到了舌头,手忙脚乱地藏画,然后厉声呵斥:“转过去。” 徐飞扬被训得莫名其妙,连忙转过身去,委屈道:“少爷你伤口不舒服吗,干嘛一大早这么凶。” “我没有凶。”简禹敷衍道:“我没穿衣服。” 徐飞扬更奇怪了:“没穿衣服怎么了?” 大家都是男人不说,他们就是贴身伺候的啊,简禹别说受伤,就算是没受伤,在府里更衣不也是下人伺候的吗?啥时候要避这个嫌了。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谁穿衣梳洗没几个下人伺候。 简禹无话可以解释,只能道:“总之我不说好,不许转过来。” 简禹将画纸叠起来准备藏起来,刚折上,看见背后三个字。 哈哈哈! 还画了一张眉飞色舞的笑脸。这画风简禹从未见过,不过寥寥几根线条,脸甚至是圆润的球,但就是那么像,让人看着就觉得是白越站在对面挑眉坏笑。 简禹此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分析案情的时候二十岁,面对尸体的时候二十五,平时五岁不能再多了,只想把她抓回来打屁股。 徐飞扬不敢转头,只听背后简禹凶一下笑一下,像是精神错乱一样。心里不由暗暗担心,昨天受的伤是被山洞石头砸的,莫非是石头上有毒? 总算是等简禹把自己折腾好了,该藏的也都藏好了,这才慢条斯理道:“行了,转过来吧。” 徐飞扬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打量简禹,简禹瞪他:“看什么?” 徐飞扬缩了缩脖子:“没什么,少爷,喝药了。” 简禹这点伤,不至于要在床上躺几天,一边洗漱一边装作不在意道:“大家都没事吧。” 徐飞扬眼睛小范围的在房间里搜寻,想要找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边应道:“没事儿,其他人也都下山了,都没事儿,只是一些轻伤,都安置好了。” “好。”简禹道:“宁王也没事吧。” “没事。”徐飞扬道:“大夫检查过,身体无恙,不过可能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心情有些沉的样子,从下山就不太说话,见谁都没什么表情。” 只要人没事就行,简禹可不在乎成朔开心不开心。 简禹问了一圈,终于道:“白越呢?” 赶紧把人给我找来,我要找她算账。 说到白越,徐飞扬顿时眉飞色舞起来:“白小姐一早出去了,说是亲自去酒楼给您定点营养早餐,结果路上遇到了事儿,被耽搁了没回来。” 简禹立刻紧张起来:“什么事儿。” 虽然他们带来的人不少,但这地方离京城太远,难免鞭长不及,白越又不会武功,怕她吃亏。 徐飞扬忙道:“少爷您别紧张,不是有人闹事儿,而且白前辈,林怡都跟着呢,您尽管放心。” 林怡不林怡另说,白川在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了,简禹慢吞吞喝药:“那怎么了?” “是前天客栈里出的那桩命案,白小姐出去正好碰见捕头拿人。” 简禹昨日也听白越说了,因为死者舌头被割,这也算是奇特的凶残,因此还和白越聊了几句,此时便道:“捕头拿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徐飞扬道:“是没关系的,被抓的那个嫌疑人是杂货铺老板褚秀娟的一个常客,去得很频繁,也同情她们孤儿寡母,有作案动机。膀大腰圆力气大,有能力。而且,死活也说不出死者死的那个晚上自己在哪,一会儿说在这儿,一会儿说在那儿,显然都是胡说八道。” 简禹点点头:“所以呢?” 徐飞扬道:“就是这么巧,本来这事情跟白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那人被抓的时候,正好在杂货铺买东西,白小姐也在,捕头来抓人,他不认,老板娘也未她说话,哭得稀里哗啦。” 简禹无语,他就说白越这体质有问题,她还不承认。 徐飞扬道:“安捕快之前在案发现场见过白小姐,也说过话,还知道咱们是京城来的。碰见了自然也会说几句,褚秀娟一见,就觉得白小姐能救命,抱着大腿哭上了。” “……”简禹想着白越当时的表情肯定很精彩,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徐飞扬两手一摊:“白小姐心软,看着店里还有个半大孩子,就答应了。” 第251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白越已经认了,自己就是加班的命。她实在是看不得孤儿寡母地抱着自己的腿哭,只好答应了杂货铺老板娘褚秀娟。 “白小姐。”褚秀娟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的跟白越就说那几句话:“六哥是个好人,不会杀人的,他,别看他力气大,平时杀只鸡都要犹豫好久……他绝对不会杀人的。” 贾怀六是个货郎,今年三十,光棍一个,穿街走巷挑担子卖货的,什么小玩意儿都有。 他卖的货,就常是从褚秀娟杂货铺拿的,特别是褚秀娟绣的锦囊帕子什么的,给的价钱都十分的好。褚秀娟铺子里有什么要搬要扛的,他也都会热心帮忙。 白越听完之后,觉得褚秀娟这些话一点用都没有。 “老板娘,我跟你说。”白越道:“咱们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我看你孤儿寡母的可怜,能帮,我也愿意帮你一回。” 褚秀娟连连点头,看着白越就靠谱。 白越道:“但清白不是靠说的,你跟我说他是好人这不管用。跟谁说都不管用。他是不是不敢杀鸡,和他是不是不敢杀人,这也没有什么关系。” 褚秀娟呆住了。 白越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在前天晚上,也就是受害者路万金死的那天晚上,他到底在哪里?” 褚秀娟张了张嘴:“他在……” 后面说不下去了。 白越摇头道:“他一会儿说在自己家,一会儿在酒楼送货,一会儿在后街的巷子……而且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他作证,你说说,叫人怎么相信他是无辜的?” 褚秀娟说不出话来。 一旁被捆住的贾怀六不改口:“我没说话,那天晚上我真的是先在家,然后去送货,然后累了,就在后街巷子里睡着了。” “你去送货,为什么酒楼没人见过人?” 贾怀六道:“我是给酒楼里的一个丫头送她定的簪子,我去没见着她,就没吵别人,先走了。那时候大家都忙,所以没注意到我。” 白越摇头:“每一个理由都很牵强,不足以成为不在场证据。而且你正好和死者有仇,除非他活过来说不是你干的,要不然的话,你不但需要一个证人,还要一个非常有力的证人才行。” 安田远冷笑一声:“白小姐,人肯定就是贾怀六杀的,你看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回家和后街巷子就不说了,酒楼那会儿真是上客的时候,他挑着担子那么明显,怎么可能从伙计到食客,没一个人看见你?” 白越也觉得是这个回事,点了点头。 “老板娘。”白越道:“我是可以帮忙申冤,但我不能帮忙瞎说,你们若是有所隐瞒,那可是神仙也帮不了。”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是一个年纪不大,风韵犹存的寡妇呢,围观众人自然少不了风言风语,说些红颜祸水之类的话。这话落在屋里人的耳中,褚秀娟涨红了脸。 突然角落里一个小小身影冲了出来,挥舞着比他还要长的一把扫帚,向外面看热闹的人打去。 “看什么,看什么,有什么可看的……” 众人都吓了一跳,这才看清正是杂褚秀娟的儿子,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怒气冲冲。 “行了,都散了吧。”安田远也道:“该干嘛干嘛去,别都堵在这儿,这件事情官府一定会查出个结果来的。” 白越看了看小孩,突然走过去,抓住他手里的扫帚。 小孩儿一抬头。 “小伙子。”白越道:“我问你一句话。” 小男孩脸色通红气鼓鼓,看着白越。但是因为他知道白越和外面的人不一样,和官府一起的,所以不敢骂人。 白越道:“你觉得,他是凶手吗?” 小男孩随着白越的话看向贾怀六,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是。” 贾怀六并不意外也并不愤怒,只是叹口气低下头去。褚秀娟却火冒三丈,板起脸来,顺手从一旁抄起个鸡毛掸子一样的东西,非常熟练地就抽了过来。 “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胡说八道……” 小孩嗷鸣一嗓子,鸡毛掸子没挨着身子呢就开始嚎,白越看的只觉得好笑,连忙拦住:“好了好了,说得好好地打孩子干嘛……” 众人一见也上来拦,安田远沉下脸来:“都给我住手,这是查案呢,人命案,你们以为过家家呢?把孩子拽走。” 安田远是本地捕头,百姓自然畏惧,小孩子十来岁也知道怕了,缩在一旁。 褚秀娟忙道:“大人们,你们别听他胡说,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十来岁,不小了。”白越走过去,拽了拽角落里窝着的小孩:“你看见他杀人了?” 小孩儿抖了一下,连忙摇头。 白越又道:“那前天晚上,你看见他了么?” 小孩儿又摇了摇头。 白越道:“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在外面玩。”小孩儿撇嘴:“就大街上乱玩,娘说我在家吵得很,赶我出去玩,买桂花糕吃。” 白越道:“那你为什么认为说他是凶手,” 小孩儿鼓着嘴:“我不喜欢他。” 众人都无奈,小孩子的爱恨情仇就是这么简单,这是个非黑即白的世界,我不喜欢你,所有坏事都是你做的。 谁料白越又接着道:“我看这个叔叔长得挺不错的,又有好多好看的小玩意儿,也常帮你家干活儿,你干嘛不喜欢他?” 褚秀娟有点按捺不住了,要上来阻拦,但是被林怡挡住了。林怡凶巴巴地看她一眼,让她不许说话。 小孩儿被问住了,半天凶巴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他来了,娘就不陪我了。” 褚秀娟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死小子你乱说什么,你是不是皮痒了……” 小孩儿的话,你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但是你也不能严刑拷打,只能听一听。 白越一笑站起身,走到褚秀娟旁边。 “老板娘。”白越道:“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褚秀娟面色一变,明显是慌了:“聊,聊什么?” 白越道:“聊一个你可能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的事情。” 第252章 资深育儿专家再次上线 褚秀娟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恍惚忐忑地看向安田远,安田远想了想:“可以。” 虽然白越不是衙门里的人,但这些京城来的人显然官更大,他不好拒绝。而且褚秀娟是个寡妇,是个女子,有些话可能跟白越说比和他说更适合。 褚秀娟道:“白小姐,请随我来。” 她打开内室的门帘。 白越走了进去,林怡也跟了进去。 褚秀娟见林怡跟在后面,不由一愣。 “我是保护白小姐的。”林怡面无表情:“你可以当我是空气。” 褚秀娟茫然啊一声。 “对,你当她是空气,她不听也不说。”白越道:“说吧,看你的样子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一直说贾怀六不是凶手,可是知道有什么内情?” 褚秀娟对跟进来一个林怡十分难受,但是也没办法,在她心里,白越这种一看便是京城来的大小姐,出门逛街也要随身跟着几个保镖,林怡寸步不离也是正常。 “行了,别说那没用的。”白越道:“要说什么,就快说吧,我也是很忙的。” 一大早出门,简禹醒了还没来得及回去嘘寒问暖呢。 “说,我说。”褚秀娟握着手走了几步,低声道:“那天晚上,就是陆万金的死的那时候,贾大哥在我这里。” 褚秀娟有点窘迫,但白越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具体点。” 褚秀娟更窘迫了,但是看白越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余地,而且也没有看热闹嘲笑的意思,林怡更是面无表情看向前方,好像是一片空气。 褚秀娟终于鼓起勇气:“我和贾大哥,我们在一起很久了。但是没人知道,如果他说出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的话,我就完了。” 白越奇道:“他有家室?” 褚秀娟忙道:“没有,贾大哥并未成亲。” 白越更不解了:“那干嘛要藏着掖着?你们都是单身,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呢?” 虽然这年代礼法要严苛些,但也没有不让寡妇再嫁的说法。贾怀六一个货郎,又不是什么豪门大户,还能嫌弃褚秀娟不成? 褚秀娟长长地叹了口气。 白越恍然:“你儿子不同意?” “是。”褚秀娟道:“小杰他不同意,每次贾大哥来都特别凶地赶他走,然后又哭又闹的。” 林怡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听得聚精会神。 “为什么呢?”白越道:“莫非是他有什么地方的罪过孩子?” “哎,这孩子……。”褚秀娟道:“他爹死了五年了,我把他拉扯大,一直是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他总觉得若是多了一个人,我便不喜欢他了。” 白越点点头:“嗯,人之常情。” “其实怎么会呢,这孩子真的心思太多了,他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就算是没了命,我也要留着他啊。”褚秀娟叹气:“其实之前也有人给我介绍人家,可是介绍了两个,都被他搅合了。后来,我们就不敢透露一点风声,想着等他长大点,懂事了,再慢慢跟他说。” 世间冷暖人情百态,白越都见过不少,褚秀娟这种情况自然也见过。 “孩子嘛,当然害怕自己唯一的娘亲被抢走,被分走关爱,这很正常。”白越理解道:“但现在牵扯的是命案,你就打算看着贾怀六去死?” “当然不。”褚秀娟慌忙道:“他不愿意说,也不让我说,怕坏了我的名声。但是我怎么能让他枉死,我想着,如果真的找不到凶手,哪怕是这店不开了,这里待不下去了,我也要出来作证的。” 虽然两情相悦,但是没有媒人没有介绍,又是偷偷摸摸背着人,若是在这种时候被人知道了,怕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吧。 人言可畏,白越虽然不太在乎,但非常明白。孤儿寡母本就比别人难,还是开店的,若是风言风语传开,他们怕是连这个镇子都待不下去。 白越沉思了一下:“这事情你先别说,我查一查,看还有什么其他的证据。” 褚秀娟感激涕零地差一点跪下,身体刚往下一斜,被林怡一把托住胳膊。 “不用如此,只是举手之劳。”白越摆摆手:“关于你儿子,我可以给你一点小建议。” 褚秀娟连连点头:“小姐您说。” 资深育儿专家白越传授经验道:“小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行了。” 如果米子涵和简禹在,一定会觉得这句话十分耳熟。如果米子扬在,一定会觉得胳膊有点痛。 褚秀娟道:“啊。” 白越不悦:“啊什么?” 褚秀娟纠结道:“其实,我,我也是打过的,但是孩子性子拧巴,不管用啊。” 白越道:“你用什么打的?” 褚秀娟指了指一旁地上的小树枝。 “那玩意儿有什么用,你不舍得也要演得认真一点啊。”白越教她:“我看你也别打了,我教你个办法。” 褚秀娟连连点头,附耳上来。 白越凑过去,低声地说了几句。 褚秀娟愣住了,林怡也愣住了。 天真的人们啊,真以为斗智斗勇这种事情只发生在和敌人的时候吗,父母和孩子的相处是需要技巧的。 想当年,他们办公室有好几个为人父为人母的同事,那年代的孩子可精明多了,各种点子层出不穷,以至于他们去刑警大队讨主意,跟一群顶级刑侦高手,谈判专家一起制定方针策略,回去跟熊孩子战天斗地。 白越至今记得那气氛活像是围剿一级通缉犯之前的誓师大会,众人积极举手,热烈讨论,这点小场面那算个啥。 褚秀娟犹豫了一下:“我,我试一试。” “你要做,就抱着破釜沉舟的信心去做。”白越道:“不可唯唯诺诺,犹犹豫豫,那样反而适得其反。” 褚秀娟狠狠地点了点头。 “行了,你先好好想想吧。”白越道:“我去研究一下这案子。” 她要回客栈去看看简禹起了么,顺便,也要再去一趟凶杀现场,仔细勘察一下。虽然已经过了两天,但是因为案件未破,那里一直围着,并未破坏。 第253章 吃饱喝足的大狐狸 白越回到客栈,特别乖巧地没有先去厨房,而是去看了简禹。简禹现在受伤了,是个病人,昨晚上可能还受到了一些精神方面的伤害,是双重病人,需要好好地呵护和爱护。 白越晃着手里刚从早点铺子上买来的红豆沙包子,一推门一探头:“简大人,醒了……咦?” 房间里空荡荡的,简禹不在。 “还有伤在身呢,一大早跑哪儿去了?”白越奇怪了,把包子放在桌子上,打算出去找人。 厨房里的现场,迟一会儿早一会儿不要紧,但是简禹小可爱可不能怠慢,做人要分得清轻重缓急。 白越念叨着,刚出了门,就看见简禹站在门口,神色复杂道:“算你有良心知道先找我,但是谁是小可爱?” 虽然刚才她说话声音不大,但简禹都听见了,徐飞扬和齐敏都跟在他身后,站如松,面色不动,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白越打了个哈哈:“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你还伤着呢,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吃早饭了么,我买了豆沙包和豆浆。” 简禹趾高气昂横着进了屋,徐飞扬和齐敏从外面关上门。 简禹坐下,冷眼看着白越摆出包子,倒上豆浆,殷勤递到面前,这才缓缓道:“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白越差一点把豆浆泼到他脸上去。 算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和他一般计较,白越忍了忍,突然道:“对了,看见我昨晚给你画的那张画了吗?” 简禹眉头直跳,竟然还敢提那画。 “看见了。”简禹沉着冷静道。 “没画完呢。”白越道:“给我,我画完。” 简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画来,两张画他都随身放着,也不舍得撕了,也不想被人看见。 白越接过来,打开,转身夹在画板上。 虽然她的表情好像还挺严肃,但也不知怎么了,简禹总能看见不怀好意四个字。 白越开始画了,刷刷刷的,简禹很想过去看一看,但是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不沉稳,先动就示弱了,只好不动声色,故作冷静地坐着。 白越画画从不是精雕细琢的,下笔如飞,很快就画好了,然后端详一下很满意,笑眯眯起身,把画纸拍在简禹身上。 “画好啦送给你。”白越把纸塞进简禹怀里,然后道:“我答应了褚秀娟查之前的案子,我去案发现场看看。” 白越说完,像是一只偷到了腥的狐狸,带着狡猾狡猾的坏笑,一溜烟跑了。 简禹心情忐忑地拿出画纸,打开,然后人一歪差一点摔下椅子。 门外守着的徐飞扬和齐敏,两人看见白越忍着笑跑了,又听见里面奇怪的声音,心里好奇的都不行,便推门想进去,谁料更推上,就听里面简禹道:“不许进来。” 两人不敢动了,乖乖退回去关上门。 徐飞扬对齐敏挤眉弄眼,眉目传音,我跟你说,少爷今天怪怪的,早上我进去的时候,他也这么对我来着。 齐敏,哦哦哦哦哦,呵呵呵呵,谁知道在干啥。 简禹抱着胳膊看面前的画,难怪早上那张纸的角落里有一片留白呢,还以为白越这是随手潦草一画呢,从没想过那个角落里竟然还能添一个人。 是的,之前画面上只有他一个,活脱脱一副被糟蹋过刚醒来的样子。 这会儿罪魁祸首出现了,白越把自己画在了空白的地方,衣衫整齐眉飞色舞一脸心满意足,就像是一个吃饱喝足的大爷,就差手里没拿着一锭银子了。 白越走到走廊转角处,终于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出来,然后飞一般地溜下了楼。 厨房门口有安田远派的人守着,虽然过去两天了,但是里面一点儿没动过,死者路万金的尸体依然原样躺着,天气冷,一时半会儿的尸体也不会腐烂。 那两个捕快都见过白越,见她要进去也没有阻拦,白越戴上手套进去了,没一会儿,安田远也来了。 “这屋子我们已经仔细查过了,没有什么异常。”安田远说着道:“窗户我们也都查看了,没有人出入的痕迹,凶手是从门进,从门出的。” 白越蹲在死者身边看了看,道:“凶手的衣服上,当时一定沾了不少血迹。” “啊?” “你看这伤口。”白越道:“匕首从死者口中刺进去,因为不是一个擅长刀工的人,所以不可能一下割下舌头,伤口反复几次,证明凶手刺了不止一刀,在死者口中造成了多处伤痕,血也喷溅而出……但是地上的血迹不完整,其他的血迹被凶手的衣服给挡住了。” 安田远看了看:“确实如此。” 小地方,没有专门的仵作,如果是大案的话,要去上面请人。但是他们都觉得这个案子比较简单,凶手明确,不用大费周章。 白越道:“那血衣呢,叫人去贾怀六那里找血衣,一定要找出来,烧了也要说清楚在哪里烧的,丢河里也要说出在哪里丢的,埋了要挖出来,凶杀案可不是有嫌弃然后打一顿就可以的,人证物证动机要齐全,就算是他承认了,也要把过程说清楚才行。” 证物链完整的情况下,哪怕凶手不认罪也可以罪名成立。相反,如果什么都找不到,哪怕凶手认罪,也不能草率结案。 安田远还是挺机灵的,一听白越这么说便知道是行家,立刻就叫人去问。 “再去厨房四周看,水井,空地,花坛,看看有没有新挖土,或者是异样的痕迹。”白越道:“凶手一身血肯定怕人看见,也许会就地隐藏血衣。” 安田远连连点头。 因为是晚上,厨房里食材不多,桌上半成品还是她走时候的样子,白越依次看过去,又打开了柜子。 柜子里有几盘已经做好的点心,这种小店的点心没什么特别,绿豆糕,桂花糕,糯米圆子之类的,和京城自然没得比,但也算精致。 白越看了一会儿,一盘盆地拿出来,放在桌案上,托着下巴看:“这些点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第254章 少了一块的绿豆糕 点心就是普通的点心,但因为已经放了几天不那么新鲜的,不过这个气温也不至于坏。 白越道:“这点心有人动过吗?” 安田远看了一眼门口守着的人,他们忙道:“保证没有,一个人都没进去过。这些点心之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白越当时只是略看了一下死者,没有仔细检查厨房,但安田远是检查过的,不过路万金明显不是死于毒杀,所以厨房里的食物只是略检查了一下。 安田远道:“这几盘点心都没有端出来过,我只是打开柜子看了一下,就将门关上了。” 白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道:“我们在这里住了两天,期间厨房送过三次点心,据我知道,厨房里虽然有两个厨子,但是做点心的就是这个路万金。” 这种小客栈,有一个会做点心的厨子就足够了,多了就是浪费钱了。 “对。”客栈老板也被安田远给拽来了,他最近吃不下睡不着,眼见着瘦了一大圈。 白越道:“你们有没有注意过,卢万金做的糕点,摆放是有特点的。” 安田远没吃过路万金做的点心,以前也没见过,自然不知。但是掌柜的却愣了一下,仔仔细细的想了想,茫然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一个掌柜的,平日里也不怎么来厨房,就算是在外面,路万金做了点心端给客人,也不会特意去看。 白越只好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厨师也一样,做点心的,不仅仅是要好吃,还要好看,要色香味俱全,才能让顾客喜欢。再好吃的点心,就跟砖头一样乱七八糟地放,也会失去美感。” 她四下转头一看,没找到什么类似的东西,摸了摸自己的腰包,从里面拿出一袋子糖来。 秦九做的薄荷糖,一个个四四方方,白越拿出一个盘子,将糖一个个摆在上面。最下面是六块,然后呈螺旋状往上。 五块,四块,三块。 三块点心呈三角形,中间会有一个空心,空心里一般是放一朵果蔬雕刻的花,比如厨师喜欢用的胡萝卜白萝卜之类,整个点心盘又美观又整洁。 “对对,老路的点心都是摆成这个样子的。”掌柜的像是打开了记忆的大门,连连点头。 但是这三盘点心里,有一盘不是。 众人又看向那三盘点心,掌柜的一拍脑袋:“绿豆糕少一块。” 绿豆糕的那一盘,底层六块,上面五块,然后就直接跳到了三块,又是一个三块。 “对,绿豆糕少一块。”白越道:“就是这么巧,我前天也吃了绿豆糕,是正常的六五四三摆放。这些糕点都是用模具压制成型的,路万金的模具应该就是这么大,所以他的糕点做出来都是一样的尺寸和数量。” 掌柜的汗颜,他真的从来没有注意过厨房里的糕点具体是怎么做出来的。不过总算是做掌柜的,脑子还是转得快,立刻就喊来了在厨房里工作的其他人。 也就是那日现场的几个人,帮厨钱亮,丫鬟小莲,小厮郑冲。 钱亮听白越说完,利落地从柜子里找出一套铁制模子。 “老路就是用这个做糕点的。”钱亮道:“将各种馅料调好放在里面,然后切成一块一块的,再裹上花边印上花纹。” 白越拿起一盘枣糕,一块一块地往里面放,果然,一块不多一块不少,正好将方格填满。 她的眼神缓缓扫过几个人:“少了一块绿豆糕,被谁吃了?” 大概此时白越的眼神有点可怕,三个人都瑟瑟发抖,白越一个个看过去,终于在帮工的小厮郑冲面前停下。 白越太直接,看着他便道:“你吃的。” 郑冲啪的一声跪了下来:“没有,没有,小的没有。” “那你脸色怎么那么奇怪?”白越道:“还是知道什么,没有说?” “没有,小的没有隐瞒任何事情,就是害怕……”郑冲脸色煞白。 白越奇道:“你害怕什么呀?” 郑冲吞吞吐吐道:“路师傅他……” 郑冲做了个舌头被割掉的动作,然后终于忍不住哭出来:“大家都说,他是因为乱嚼舌根才被杀的,他死之前,还跟我说了几句闲话,我害怕,我后悔不该跟他乱说这个的。” 众人这才明白,郑冲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安田远道:“今天上午,官府已经抓捕了犯罪嫌疑人,你无需如此紧张。” “我听说那个贾怀六被抓了,但我还是害怕。”郑冲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我,我胆小,路师傅被害那天,我一晚上都没敢闭眼。” 当时那一幕是挺可怕的,不是单纯的死人,还是如此可怕的死状,在场的几个人都想附和,我们也害怕,我们也一晚上没睡。 小厮看起来也就是十八九岁,在白越看来还是个少年人,瘦瘦小小的,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安田远眼见这几人也说不出什么了,挥了挥手:“行了,你们先下去吧,若是想起什么立刻来报。” 众人纷纷应声退了下去。 安田远道:“这绿豆糕确实少得蹊跷,路万金死后肯定没人进来,他是之前,凶手就算是再饿,也不至于杀了人,还吃一块糕啊,还放得这么整齐。” 白越一时也说不出更多,一块块地将自己的薄荷糖收好,然后听安田远咦了一声。 安田远在灶边上蹲下来,好像是有什么发现。 白越凑了过去,却见他摸出匕首往里面戳啊戳的,半晌呼出口气,好像是扣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安田远爬起来,手上拿了一个东西:“白小姐您看。” 这是个布包裹出来的扣子,手艺非常精巧,花纹十分华丽,看起来和这厨房格格不入。 “这是衣服上的?”白越立刻就道:“不对,那天死的路万金,刚才那几个厨房里的小工,衣服上都没有这样的扣子。” 不是花纹的问题,是档次的问题。小镇并不多富裕,厨房里的师傅和帮工更不是有钱人,他们的衣服上,用不起这样的扣子。 第255章 突然认罪更可疑 “未必是衣服上的。”安田远道:“一些香囊,帕子,璎珞坠子,上面都可能有这样的扣子装饰。” 安田远这话说完,两人都同时想到了。 “贾怀六是个货郎,他家里一定有很多各种小玩意儿。”白越道:“拿这个扣子去问他。” 众人一想是这么回事,这扣子在整个镇上都未必能找到同款,如果安田远家里有相同的或者相似的,那凶手就非他莫属了。 至少,能证明他来过这个地方,总不至于凶手跑去找他买了这样一个东西,然后来诬陷他吧。如果真的有,那么他一定也能想起来,谁买了这样一个东西。 贾怀六已经被押去了衙门,白越也跟着过去,简禹在楼上溜达溜达下来,也跟去了。 他是这么说的,白越又不会武功真麻烦,总是要人保护。也不能总辛苦师伯做这些小事情,师伯您去休息吧,这种小事交给晚辈就行。 于是简禹带着徐飞扬和齐敏,跟着白越去了衙门。这案子白越还有一天时间,如果没有头绪也不能等了,不到半个月就要过年,今天主要是让成朔休息一下,不然就得立刻动身。 新年是一年最重要的日子,简禹是家中长子,成朔更是王爷要参加皇族的祭祀,万不得已不能缺席,不能为了这样一个小案子耽误。 贾怀六被关在牢里,但拒不承认自己是凶手,但问他那日在哪里,又说不出来,只是反反复复表明自己是被冤枉的。 安田远把他提出来,将扣子递给他:“看看这个,认识不认识。” 贾怀六定睛一看,不用说话,显然是认识的,他表情有点奇怪:“这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安田远凶道:“老老实实回答,这个东西是不是你的。” 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才对,但是贾怀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贾怀六,你这是要逼我用刑吗?”安田远不悦道:“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没有办法。” 大约因为简禹和成朔是京城来的大人物,地方官员心里多少有些顾忌,所以这几日对待民众特别和蔼,严刑拷打总是和屈打成招联系在一起的,所以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但是白越道:“不说,其实也是一种回答啊。” 安田远听着,只觉得有理,但是细细地想,却又觉得好像有点模糊,在一团线中,抓不住关键的那个。 白越道:“这个扣子出现在凶案现场……” 白越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了一眼贾怀六,巧了贾怀六也正抬头看她,一脸的惊悚表情,好像这句话让他非常意外。 白越勾了勾唇,接着道:“对贾怀六来说,无非两种可能,见过,没见。” “我……”贾怀六嘴唇喃喃一下,但是竟然也说不出见过,还是没见过。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可见是见过的。” 安田远就不明白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是见过。” “因为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啊,一句话的事情。”白越道:“只有见过才有各种犹豫,比如,好像见过,在哪儿见过,什么时候弄丢的,是不是该让人知道我见过……” 贾怀六的表情很难看,好像白越这几句话刺到了什么关键位置。 正在此时,捕快从外面回来,抱回来一大筐各种各样的东西。 “大人,这些都是从贾怀六的屋子里搜出来的。”一个捕快从框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挂包。 挂包只有掌心大小,绸缎刺绣的类似锦囊,可以挂在腰间,放上几颗糖果小玩意儿之类,挂包的上面有一个开口,缝了一粒扣子,那扣子,和他们在客栈厨房捡到的非常像。 白越接过来一看:“不错,是同一批的。只是颜色不同,挂包是蓝色的,所以配的扣子的蓝色的。我们这个是翡翠绿色,应该是一个绿色挂包上配的。” 白越拎起挂包在贾怀六眼前晃了晃:“我没说错吧,所以那个绿色的挂包呢,在哪里,或者给了谁?” 贾怀六瞪着那挂包像是要瞪出一朵花来,但是没有说话。 别说安田远,就连简禹都想说,要不打一顿再问吧。 但是白越不着急,她将那挂包在自己腰上比划了一下,又在简禹腰上比划了一下,道:“这挂包不适合男人用,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呢?总不至于是你随身带的。” 简禹插嘴道:“他不是个货郎吗,说不定厨房有哪个丫头定了这个挂包,他是去送货的,正遇到路万金在说褚秀娟的闲话,因此才动了杀机。” 众人一想这也不是不可能,但这是好查的,安田远立刻就派人去客栈里问,客栈里总共就那几个小丫头,谁买了什么,彼此都知道。 但是没有人买过这样一个挂包,倒是小莲道:“我是很喜欢的,也想买,可是太贵了,所以一直也没舍得买。” 如果是旁的人,还能怀疑会不会是喜欢小莲,想要买来讨姑娘欢心,可是贾怀六喜欢的是褚秀娟,和小莲并不熟悉。众人都能作证,从未见他找过小莲。 安田远道:“再去问一问楚秀娟和她的邻居,白小姐不是说这挂包适合女子佩戴么?楚秀娟岂不就是和贾怀六最熟悉的女子?” 虽然褚秀娟那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能杀了一个五大三粗男人的,但是一切嫌疑都要查,万一有什么隐情呢? 安田远这话本是理所应当的,但是贾怀六一听,突然道:“别去找她们,我承认是我干的,路万金是我杀的。” 众人一听,呦,这是有故事啊,纷纷围了上来。 “之前不是说路万金不是你杀的吗?怎么又突然改口了?”白越道:“贾怀六,杀人不是儿戏,是你做的,逃不掉。不是你做的,瞎认也不行,你以为你认了,就直接推出去砍了,不会牵扯上别人吗?” 贾怀六嘴唇微微张开:“啊?” 看来褚秀娟真的是贾怀六心里那点事儿了,之前咬死不认,如今一听要牵扯她,立刻就认了,但是认,也不是那么好认的。 简禹道:“既然你认了,那就把你是如何杀害路万金的行凶过程说一说吧。” 第256章 为谁顶罪 师爷拿起笔打算记录,众人都看着贾怀六。 贾怀六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道:“我是挺喜欢褚秀娟的,但是我们俩没什么,她是个好女人,心地善良又温和,一个人带着孩子很不容易,我看着她们孤儿寡母可怜,能帮便帮一把。” 知道不太多的大家,和知道太多的白越都不予评价。 贾怀六道:“路万金这人,又小气又不讲理,是那种每次买东西都想赖账的。他那日去褚家杂货铺买东西,明明拿了好几样又不承认,秀娟就和他争执起来,好在有人作证,他不得不掏钱,于是嘴里便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 贾怀六是不是凶手不提,他对路万金的恨肯定是真实的,咬牙切齿那种。 贾怀六恨恨道:“他还说了很多秀娟的坏话,秀娟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受得了如此侮辱,她日后要如何面对旁人,小满还那么小,怎么受得了。” 丁小满,就是褚秀娟的儿子,在白越看来,要收拾收拾的小子。 “所以我当时虽然没说什么,可是看着秀娟抱着儿子哭,我就决定要给路万金一点颜色瞧瞧,让镇上所有人都知道,不要乱说话,乱说话是被进拔舌地狱的。” “那天晚上,我就偷偷地进了客栈,正巧客栈里没什么人,我在厨房杀了他,割了他的舌头,你们别看路万金看起来挺魁梧,其实是个虚架子,没什么劲儿,直接就被我按倒了。” “说具体点。”白越敲了敲桌子。 贾怀六愣了下:“怎么具体?” 白越道:“两人见面,你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凶器是什么,现在在哪里。你是什么姿势动的手,在他身上割了几刀,嘴里割了几刀。” 贾怀六呆住了。 白越接着道:“他流了很多血,身边也都是血,那么你的衣服也必然沾到了血,那件血衣怎么处理的。在厨房里,还看见沾了血的脚印,你是怎么离开没有将血脚印带出厨房的?” 贾怀六被一个又一个问题砸蒙了,半晌道:“我,我脱了鞋子走的……刀,刀扔进河里了,衣服也丢了,我家门口有个河,对,都丢进去了。” “具体在哪里丢的?可别说你不记得。”白越道:“衣服可以顺水飘走,刀可不会。” 贾怀六他真是万万没想到,不承认不行,承认也不行。 安田远冷笑一声:“贾怀六,杀人是犯罪,为人顶罪也是犯罪,你莫非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在这里的人,当时第一现场只有白越和安田远在,白越甚至还在安田远之前,现场的血迹很少,更没有什么血脚印。 白越缓缓道:“其实你们的事情,褚秀娟都对我说了。” 贾怀六差一点跳起来。 “别紧张,只有我知道。”白越安抚道:“不过褚秀娟说了,她是不能看你死的,实在不行的话,她就打算说出来,哪怕是镇子不能待了也无所谓,大不了带着孩子去浪迹天涯。” 众人都看向白越,大家眼神中都是好奇,虽然猜测各有不同,但不是亲耳听见总不算数,到底是什么秘密,真是抓心挠肝。 只有贾怀六特别紧张,要不是被两个衙役按着,他恨不得冲过来。 “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她这辈子就毁了。”贾怀六连声道:“她和小满孤儿寡母,没办法生活的。” 倒是真情真意,白越也不想为难他:“那你就说说,你在为谁,瞒着什么。” 褚秀娟在贾怀六心里的分量是很重的,他宁可死也不想褚秀娟的名声受损。可是这个人呢,这个人显然和褚秀娟一样重要,甚至比褚秀娟还要重要,所以他愿意为他顶罪。 如果不是在路万金被杀的时间段里,褚秀娟确实在家,他们都要怀疑凶手其实是她了。 但是这回,无论怎么威逼利诱,贾怀六都不出声了,被逼急了,便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吧。” 安田远是真的想,但真的不敢,只好十分十分生气地甩开贾怀六的领子。 不过听说白越他们明天就要走了,等着,等他们都走了,再换种方法慢慢审不迟。 简禹看了看外面,道:“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案子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吧。” 他也不敢说白越的体质有问题,但这种案子实在太多了,一个个都管是管不过来的,不能为此不吃不喝,何况小镇虽然偏僻,却有一道著名的,旁的地方都吃不到,轻易谁也吃不到的菜。 冰泉活水鱼,这是在雪山上的塘里抓来的,那水面常年结了一层厚冰,无人打搅的大鱼在水下自由自在。 冰层有一掌厚,若非是有白川在,他们连凿都凿不开,更别提湖水冰冷刺骨,小镇居民都知道这么个存在,但是谁也弄不来,当看见他们从山上下来,还拎着两条大鱼的时候,惊呆了是一方面,口水更是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他们这几日一直点餐的酒楼接了这单子,经验丰富的大厨表示这鱼就交给他,有生之年能碰见这么好的食材真是此生无憾,这么大两条鱼,可以做一桌全鱼宴。蒸炸炒煮煎各来一份,保证是不一样的美味。 白越,简禹,白川,谢平生,还有林怡,齐敏,徐飞扬,正好凑一桌。 成朔身体还弱,需要卧床休息,不过想着他毕竟是个皇子,躲着他吃独食也不太好,于是简禹叫人送了一些过去让他躺在床上吃。 众人坐下开始上菜,一张硕大圆桌,小厮从外面端来一个硕大的木盘,白越看着都觉得:“你慢点,是不是很重?小徐你快接一把。” “没事儿,小的力气大。”常传菜的小厮看起来瘦小,力气可是真大,手一点儿不抖地将一个大木盘给放上桌。 咣当一声,木盘上竟然是一块平平的石头,那石头还是红红的,散着热量。 厨师在一旁介绍:“这是小的拿手好菜,雪岩烤鱼,外皮酥脆,肉质细嫩,就是这底下是烫的,千万不要用手碰,免得烫着了。” 两条大鱼,大半条做了主菜烤鱼,另一条拆分开来,水煮鱼,酸菜鱼,鱼脍,香笋鱼片,香煎鱼块。 两个大鱼头,一个做了鲜嫩豆腐鱼头煲,一个上了一盘剁椒鱼头,又再上了几个拿手的小菜,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白川还要维持一下长辈的矜持,简禹也要维持当家做主的威信,其他人都被香得不行了,白越第一个拿起筷子。 “师伯,您吃。”白越总算还记得这是白川抓来的,给白川先夹了第一筷子:“咱们都是托您的福。” 第257章 谁在现场 白川十分满意,对鱼的味道十分满意,对晚辈的孝顺也十分满意。 白川动了筷子之后,众人就不再掩饰了一拥而上,顿时房间里赞叹声此起彼伏。 徐飞扬赞叹道:“我跟着少爷走南闯北,也算吃过不少好东西,但是这鱼,真是独一份,可惜这鱼下山三日必死,要不然的话,带回去给梁蒙尝一尝。” 梁蒙的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要好生养一阵子,他是为了保护白越受伤的,白越将这当做自己的责任,去看了好几回,很是内疚。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别说带不去京城,就算是下次梁蒙亲自来这里,除非还有白川这样的高手,不然也弄不上来这鱼。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有人就是没口福。 远在京城的梁蒙,正在主人家漂亮的女儿伺候下喝药,突然打了个喷嚏。 “梁大哥你是不是受了风寒。”姑娘急道:“我去叫大夫。” “别别别。”梁蒙连忙阻止,他想了想:“可能是有人在说我,没事儿,我也说他们就好了,一会儿吃完饭,我给你讲故事。” 大家一顿吃吃喝喝,时间飞快。一时都吃得肚子滚圆,一脸满足。 一桌子碟子碗撤走,摆上茶点瓜果。 白越望着眼前一盘绿油油不知是什么的点心发呆。 简禹给她手里塞了一杯茶:“吃撑了吃傻啦?” 白越懒得理他:“你才吃撑了吃傻了,我想到了厨房里少的那块绿豆糕,为什么会少一块绿豆糕呢,假设绿豆糕和案件是有关系的,在什么情况下,凶手才会拿走一块绿豆糕,总不能杀人的时候突然是馋了吧。” 简禹顺口道:“说不定凶手有孩子,带回家哄孩子了?” 白越突然转身,盯着简禹看,看得他头皮发麻。 “我说错了吗?”简禹想想道:“这种甜腻腻的东西,难道不是姑娘和小孩子喜欢,反正我不喜欢。” “你没说错,一点都没错。”白越道:“凶手如今有以下几个特征,第一,是个成年人,至少力气大,所以能杀死路万金。大概率是个男人。” “第二,割掉舌头,他也讨厌路万金乱说话,很有可能和褚秀娟的关系很好,甚至也喜欢她。或者因为路万金这种性格,曾经得罪过他。” “第三,对客栈非常熟悉,知道什么时候没人,知道怎么样能快速离开不会遇见人。” “第四……” 白越捏起点心:“现场可能有一个孩子,他被这个孩子看见了,所以用一块糕点哄他。” 除了白川,众人都在仔细听,此时林怡不由地道:“那么血腥的杀人场面,要是有个孩子在,得吓坏了吧?” “正常情况来说,那肯定吓坏了,别说是个孩子,就算是个大人也吓坏了,但有一种情况不会。” 简禹点头,若有所思:“你的意思,孩子和凶手认识?” “对。”白越道:“不但认识,而且非常熟悉,孩子信任凶手,并且赞同他所做的事情,这种情况下他就会认为凶手是在行侠仗义,自然就不会害怕,还会替他遮掩。” 众人都想到一个人,出现在这案子里,可以和凶手站在同一个立场的,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褚秀娟的儿子丁小满。 如果丁小满和贾怀六的关系好,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贾怀六。可丁小满和他的关系不好,那么这个人就另有其人。 林怡想想那日见到的孩子,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孩子才多大,十岁,十二,若是看见凶杀案还能若无其事的,这也太可怕了。” “可怕的小孩子,比大人可怕多了。”白越起身道:“我们再去一趟褚秀娟的杂货铺吧。” 褚秀娟的杂货铺没开门,这几日她没有心思做生意,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人眼见着便憔悴了。 收拾完儿子中饭的碗筷后,她便又忧心忡忡地坐下了,望着在院子里挖蚯蚓的儿子,视线落在一旁的木棍上。 白越说得轻巧,但是她丈夫早亡,自己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孩子大部分时间又贴心护着她,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牢里关着的贾怀六现在也不知如何了,这事情不是他做的,可是又有谁会替她出头杀人呢,她眉头拧成了麻花。 正痛苦呢,有人砰砰砰地敲门。 这时候褚秀娟是草木皆兵的,一听敲门声全身都抖了一下,然后立刻起身去开门。 她见门口不是安田远松了口气,但人也不少,除了白川先回去了,其他人都来了。 “白小姐。”褚秀娟看着众人气势汹汹,感觉十分不妙。 白越点了点头,走进去:“你儿子在家吗?” “在,在呢……”褚秀娟心惊胆战的往里走:“您找他吗?” “对。”白越从怀里摸出从贾怀六屋子里搜来的布包:“你看看这个,有没有印象,你有没有见过其他的颜色,款式差不多的布包?” 褚秀娟一脸茫然地接过看了看:“好像是见过的,嗯,我家有一个绿色的,是六哥给小满玩的,前几日还见他戴着呢,这几天好像没见着……” “没见着就去找,林怡你跟她去,其他人散开找。”白越一眼看见院子里的丁小满:“去把孩子带过来,我要跟他聊聊。” 非常好,丁小满还穿着那日的衣服,现在是冬天不是夏天,没有人会天天换衣服,还有很多的普通人家只有一套冬装,除非万不得已是不会洗的,洗了就没衣服穿。 一见白越气势汹汹要找丁小满,褚秀娟有些慌了:“白小姐,白小姐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找小满做什么?” 白越拍拍褚秀娟:“别紧张,别多问,我们找他了解一些事情,不会伤害他的,你别怕,跟林怡去找绿色的那个包。” 白越虽然这么说,可褚秀娟还是怕,特别是看着丁小满被白越拽进房间之后,更是担心,只是她的担心没有任何用处,白越是愿意跟她和颜悦色说话的,但不代表她只能和颜悦色的说话。 徐飞扬搂着小孩儿的肩膀将人带进屋子,白越道:“把他外面衣服裤子给我扒了,人塞被子里去,别着凉了。” 第258章 吓唬小孩我是专业的 一听要被扒衣服,小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嗷嗷叫的要往外跑,然后被徐飞扬和齐敏一边一个,三下五除二就给扒了,抱上了床。 丁小满还挺不省心,一见武力不是对手,立刻喊了起来。 “不要扒我裤子,你们这群坏人,流氓,登徒子……” 白越拿起他的衣服摊开在桌上,顺手在小孩屁股上抽一下:“你才多大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流氓,登徒子吗?” 小孩儿嗷鸣一声,缩进了床的深处,他还从没见过这样一群凶神恶煞,上来扒他的衣服裤子,正准备要好好地嚎一下,白越突然阴森森地凑了过来。 “最好乖乖的不要喊哦。”白越轻声道:“你娘就在外面,你要是一喊,她还以为我们对你怎么样了呢,肯定特别担心害怕,可是她也没办法进不来是不是?你想看见娘在外面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我们是无所谓哦。” 小孩愣了一下,真的两手捂住了嘴,瞪着白越,然后眼睛就汪起了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这些人太可怕了,太狠毒,太恶毒了,怎么能这样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白越一个平时出门看见小麻雀都打个招呼的人,竟然威胁起小孩子来了,众人心里都好笑,但是都撑着没表情。 特别是简禹,简禹莫名觉得这一幕非常熟悉,那日白越喝多了在马车上,就是这么个恶霸形象,台词流利表情到位,一看就有高人传授。 小孩被吓得只敢闷着嘴哭,白越也不去理他,将他的棉衣棉裤都展开,仔仔细细地看过去。 当时那种情况,屋子里斑斑点点的血迹还是比较多的,绿色布包的扣子是蹦在灶台下的,他们试了好多遍,只有人在屋里的情况下,扣子才会在那个地方,所以在场的孩子,一定在屋内。 那时候天色已经比较晚了,孩子穿的又是一身深色的,已经穿了半个冬天的衣服,上面脏兮兮的也不知有些什么,如果只是沾了一星半点的血迹,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白越弯腰将丁小满的鞋也拿上了桌。几人就围了一双臭烘烘的鞋,一件脏兮兮的衣服和一条脏兮兮的裤子,一点一点地检查。 这屋子里可没有暖炉,小孩裹着被子缩在床上,眼泪汪汪地看着一群大人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突然,有人敲门,林怡道:“大人,白小姐。” 徐飞扬去开了门,林怡从门缝里塞进来一个绿色的布包,上面真的没有扣子。 “从衣柜里找到的。”林怡道:“褚秀娟认出,这就是贾怀六送给她儿子的。” 丁小满还不知这个包有什么特别,他毕竟是个孩子,想不了那么多,只知道这个包坏了,丢在家里,让母亲有空给缝个其他的扣子上去。 白越将那扣子在包上比划了一下,连上面用丝线绣的花纹都严丝合缝,她冷笑一声。 “丁小满,你知道这扣子,我们是从哪里找到的吗?” 丁小满一脸茫然,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这扣子是哪里丢的,当时那场面一定是慌慌张张急急忙忙的,哪里会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扣子。 白越轻飘飘鬼森森道:“这扣子,是握在死者的手里的,他死不瞑目,长大了嘴巴,里面全是血……” 然后白越猛地往前一凑:“他就这么看着我……” “啊!”丁小满吓得往后一缩,后脑勺撞在墙上,咚的一声。 白越没有安慰孩子,而是道:“要去和你娘告别一下嘛?” 丁小满连痛都忘了,结巴道:“什么,什么?” “在凶手的身边发现了你的扣子,当天你也没有不在场的证据,那只能怀疑你是凶手了,对了,现场还少了一块绿豆糕,是不是你吃了?”白越吓唬小孩一点压力都没有:“对了,贾怀六已经确定没有嫌疑了,有人出来作证,他当时在路边小摊子上吃饭呢。” 丁小满一愣,怒道:“胡说八道,他当时明明在我家。我看见他生气才走的。” 说完,丁小满捂住了自己的嘴。 “哦吼。”白越挑了挑眉:“是这样啊,那你的意思是,你也可以给他作证,他不在凶杀案现场了?” 丁小满几乎咬到了舌头,小孩还挺聪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怒道:“你诈我。” 简禹他们还围在桌子边上检查衣服,听着白越在那连蒙带坑,连恐吓带吓唬地对付一个小孩子,都忍着笑不敢动。 虽然这是一个很严肃凶残的凶杀案,但是白越吓唬孩子这事情,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出来的。 “我是诈你,但我们也确实知道贾怀六不是凶手。”白越丝毫也不为欺骗小孩儿不好意思,而是得意洋洋的。 “实话告诉你,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必须找出凶手,这都下午了时间不多了,晚上我也不能熬夜对皮肤不好。”白越坦然而无耻地道:“你若是能说出凶手,你是个孩子我们也不难为你。你若说不出,那就是你了。” 丁小满彻底愣了:“我,我还是个孩子,你们说我是凶手,谁会相信。” “傻孩子,你太天真了,需要谁相信呢?”白越怜悯地摸了摸丁小满的脑袋:“只是需要一个人出来把这事儿了结罢了,你们家孤儿寡母的,你死了,只有你母亲陪你死,其他人有什么损伤,就算有,你以为我们会在意吗。” 丁小满被这个成年人充满恶意的世界给惊呆了,张着嘴,哭也哭不出来,说也不知说什么。 “不过你也不是无辜的。”白越冷笑一声:“你看见了凶手,而且包庇了他,所以你牢牢地记着,你母亲若是跟你一起死了,是你害死的她,不是别人。” 丁小满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门外褚秀娟心神不明走来走去,听着丁小满哭,终于忍不住想要上前,被林怡一把抓住。 “站好了别动。”林怡淡淡道:“你儿子,论理也该有个人管教管教了。” 第259章 前仇旧恨 褚秀娟不舍得,但是她没办法,她也打不过林怡,只好老老实实在外面待着。 徐飞扬突然道:“白小姐,您看这里。” 他指着衣服边缘,那里有一小块暗色的粘腻。 白越过去看了看,拿手捻了捻,又凑过去闻了闻,确定道:“错不了,这是绿豆糕。” “是。”徐飞扬道:“正是凶杀案现场少的那一块,也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手会吃了一块绿豆糕,因为凶手是个小孩子。” “不错,都对上了。”白越擦了擦手:“行了就这样,差不多可以交代了。把人送去衙门吧,告诉安捕头凶手抓到了,褚秀娟要是闹得凶就给点钱打发了,孩子嘛,再生一个就是了,多大点事。” 白越将桌上的衣服裤子鞋都丢在床上给丁小满,然后打开门:“褚秀娟,再来和你儿子说几句话吧。” 褚秀娟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从外面跑过来,跑得太急,在路上还踉跄了一下。 丁小满现在是彻底的蒙了,他连衣服都不会穿了,呆呆的看着外面,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么深沉的心思。 白越走回来,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姐姐好心,教导你一句话,黄泉路上好好想一想,下辈子投胎要是还做人,不要那么傻乎乎。” 丁小满嘴唇哆嗦地看着他。 “给别人顶罪的,都是傻子,因为只有你在意的人会在乎,其他人明天就会忘了。”白越教完了,起身出去。 褚秀娟冲进屋子,见儿子缩在被子里也不知怎么了,连忙扑上床去:“小满,小满你怎么了?” 丁小满这么一肚子的委屈和害怕,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抱着母亲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褚秀娟大约从未见儿子哭成这样,很是担心。 “别哭了。”白越靠在门口,冷酷无情道:“有什么事快说,要走了。” 褚秀娟莫名其妙:“走,去哪儿。” “你儿子是……”白越话没说完,丁小满突然喊了一声:“我不是凶手。” 褚秀娟万万也没想到,白越进去问了一圈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凶手是他儿子。 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 白越面无表情:“除非你给我一个凶手,不然,你就必须是凶手。” 丁小满短短半个时辰经历了人生的大风大浪,此时终于绷不住了,紧紧搂着母亲,一边哭一边喊:“人是冲哥杀的,不是我杀的,我没有……” 装模作样往外走的众人都停下了脚步。 郑冲,就是厨房里端菜跑腿的那个小厮,看见死人吓得腿软的那个。 白越皱眉道:“你可不能为了摘出自己,血口喷人。” “我没有。”丁小满也不顾自己没穿鞋子,没穿棉衣棉裤,掀开被子就下床,跑到白越面前:“真的是冲哥做的,他力气很大的,两根手指就能把我拎起来,我亲眼见他杀了那个坏人。” 褚秀娟听得糊里糊涂:“小满你在说什么?哪个冲哥?” “郑冲,顺风客栈厨房里的打杂小厮。”白越转头对徐飞扬道:“去抓人,搜证。” 徐飞扬爽快地应了一声,冲了出去。 褚秀娟捧着儿子的脸,忧心忡忡:“小满,你到底在说什么?” 白越淡淡道:“把衣服先穿上,免得着凉了。” 丁小满被白越这温柔的语气弄得一个激灵,怪不适应的。感觉这个姐姐有点精分。 褚秀娟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儿子穿衣服,一边又追问道:“你刚才说谁是凶手,哪个郑冲?你怎么知道的?这种事情可不要瞎说啊。” “就是常来我们店里买东西那个。”丁小满低声道:“经常给我带两块糕点,瘦瘦的,说话笑嘻嘻的那个哥哥。” 这个人和褚秀娟应该是不熟悉的,她想了一想摇头:“我想不起来啊,你说的是哪个人。” 丁小满撇撇嘴,转过头去;“跟你不熟的,跟我熟。” 跟褚秀娟不熟,也就是说这个人的杀人动机不是为她出头,那是什么? 白越严肃道:“少扯那些没用的,丁小满,现在把你知道的,看见的,听见的,原原本本的说一遍,若是经过核实后有半句假话,你就等着在牢里过一辈子吧。” 褚秀娟吓坏了,忙道:“小满你到底知道什么,你赶紧说呀,这是出了人命的大事,你一个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丁小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搂着褚秀娟的腰,开始了心酸的演讲。 “我和冲哥认识好久了,他人很好,总给我带吃的,但是我怕娘说,都是偷偷摸摸地吃。也偷偷摸摸去找他玩儿。” 丁小满抹着眼泪:“那天娘和人吵架,那个讨厌的叔叔又来了,我不高兴,就去找他。顺风客栈没什么人,我像以往一样偷偷溜去厨房,结果就看见……” 丁小满脸上现出恐怖来:“我看见冲哥拿着一把刀,捅进了跟娘吵架的那个人的嘴里,我吓呆了,他看见我,也吓呆了。” 褚秀娟也吓呆了,突然反应过来一样上下摸丁小满的胳膊身体:“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害你?” “没有没有。”丁小满一边扭着身体躲一边道:“然后冲哥给我拿了一块绿豆糕吃,就把我抱走了。” 褚秀娟一时消化不了这些话,不可置信道:“你不怕吗?” “我怕啊,但是那个人坏人,这么想就没那么怕了。”丁小满认真地道:“姐姐,那个人真的是坏人。冲哥的姐姐,就是被他逼死的。” 竟然还有这么一层,郑冲果然另有杀人动机,他和褚秀娟也没什么关系,因为路万金和褚秀娟吵架就去杀人,是说不过去的。 丁小满重重点头:“冲哥和那个坏人,以前是邻居。冲哥的姐姐,就是因为和别人说了几句话,被那人到处乱造谣,后来投湖自杀了。冲哥说,姐姐就和他的娘一样,他不能让我也没了娘,那人若是不死,一定还会害人的。” “胡说八道。”褚秀娟忙道:“娘不会离开你的。” 丁小满嗯一声抱住褚秀娟的胳膊,然后泪眼汪汪地看白越:“我就知道这么多,都说了,真的都说了,你们不要抓我。” 第260章 一肚子坏心思 白越虽然觉得这孩子真的要好好教训教训,不过也没有打别人孩子的爱好,只是给了褚秀娟一个眼神。 趁热打铁,现在是教育孩子的好时机了。还有贾怀六,开始为了保护褚秀娟的名声,后来为了保护孩子,连死罪都能扛,是可以托付的,也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让孩子接受。 褚秀娟又是茫然又是心疼,犹豫地点了点头。 “行了,我们先去查,要是你说的都是实话,那就算了。”白越端着道:“要是有什么不实……” 白越冷笑一声,转身出去。 屋子里传来丁小满嚎啕大哭的声音,简禹摇摇头,等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让白越注意一下教育的方式方法。 郑冲已经被抓了,他根本就没想到那么快就能找到自己,被抓的时候,还在装傻充愣。 他就住在客栈里,离厨房不远的地方,他那屋子在之前第一轮搜查的时候,以厨房为中心便搜过一遍,但是什么也没搜出来。 如今第二遍,终于找到了。 郑冲是有备而去,带着刀穿着件深色外衣,那是种从头遮到脚的袍子,甚至还带着兜帽,甚至他还把头发也隆起来塞进了衣服里。 路万金一边切菜,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地诅咒着褚秀娟,见郑冲打扮奇怪进去,难免也讥讽几句,顺带着,说起了郑冲的姐姐。 郑冲低眉顺眼的。 “一个个妇道人家都不检点,按我说要被浸猪笼。”路万金对郑冲肆无忌惮指指点点道:“就像是你姐姐那样……” 郑冲压下心里怒火,笑道:“可不是吗,就是要路哥教训教训。我今天听着都觉得痛快。” 路万金被郑冲一吹捧,心里舒服了,转过头去继续切菜,一边切,一边继续教训郑冲,郑冲从怀里缓缓摸出刀来,笑道:“路哥,你转过来,我从外面得了个好东西给你尝尝。” 路万金没有任何防备地转过身,突然被郑冲卡住脖子拽到在地。 虽然路万金长得壮硕,但却是个花架子,还真是没啥力气,郑冲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隆突,一手卡住他的下巴,匕首便横着刺进去,同时死死地捏住了他的嘴。 路万金的嚎叫声大部分被堵在喉咙中,客栈里现在总共也没几个人,厨房又在有些偏的位置,因此这一幕除了惊动了正好来找他的丁小满,再没被别人看见。 郑冲将血衣叠起来,又将刀塞进去,一起藏在了院子里最大的鸟窝下。那是个空鸟窝,里面层层叠叠的枯枝枯叶,根本无人在意,他本想着,等着事情过去之后,再偷偷拿走处理。 白越回去客栈,正见安田远押着郑冲往外走,郑冲挺平静的,再无当时畏畏缩缩害怕的样子。 安田远知道这次多亏了白越他们,难免上前一番奉承,临别时,郑冲和白越擦肩而过,白越突然停了下来。 “郑冲。”白越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郑冲不说话。 “为什么不杀了丁小满呢?”白越道:“他看见你杀人,又是个孩子,早晚会把你说出去的。” 郑冲愣了一下,然后道:“我知道,但我不能杀他,他是无辜的,而且还是个孩子。我姐姐死的时候,我也就这么大。” 白越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摆摆手,带走吧。 安田远押着郑冲继续往前走,郑冲突然又停了下来。 “白小姐。”郑冲转身道:“我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虽然是凶手,但确实不是白越讨厌的那一类凶手。 郑冲道:“我知道我不该杀人,但若是一个人嚣张跋扈,害死你的家人,每日还在你面前污言秽语,又该如何?” 白越想了想:“我也不会允许有人这么污蔑我的家人,但我不会这么偏激。” 郑冲追问道:“那你会如何?” 白越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报复的方法太多了,你在暗他在明,我绝不会咽下你这样一口气,但也绝不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一命换一命,不值得。 成朔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只是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这几日都没说什么话,倒是让手下说了许多。 此时,他端着杯水站在房间窗口,看着楼下。 “那位姑娘,就是白越?”成朔道:“我当时呼吸心跳都停止后,是她用奇怪的方法救了我?” “是。”手下道:“就是她,她是简禹的未婚妻,现在就住在简府,听说很聪明,雷厉风行,但是其他就不太清楚了。咱们跟简家毕竟来往不多。” 成朔沉默了一阵子,道:“给我……给本王仔细调查一下这个人。” 手下忙应着,他觉得主子自从昏迷醒来就奇奇怪怪的,不过主子一向深沉,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郑冲的事情众人都有点唏嘘,不过都是见多识广的,这种事情见得太多了,略聊了几句,大家各自休息,明日一早回京。 寻宝之行虽然有惊有险,总算几个人去几个人回,虽有些小伤并无死亡,也没耽误时间,大家想着能回家过年,心情都不错。至于宝藏,本来谁也没想拿到,根本无人放在心上。 阳光正好,马车在路上走着,白越开了窗子,让太阳晒进来,空气清洌,气息温暖。 简禹坐在铺了厚厚毛垫子的椅子上看书,习惯的腰背挺直,长睫毛在微光中几乎透明,面容俊美,十分养眼,犹如一幅秀美图画。 白越欣赏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然后看着坐在对面专心看书的简禹,突然就动了个坏心思。 心动不如行动,欠的总是要还。 嘿嘿嘿,白越不声不响地扯了扯嘴角,在下一次休息的时候,跳下了马车,招手让徐飞扬过来,对他说了几句话。 徐飞扬一脸的茫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白越看着他,他连忙点头表示没问题交给我。 管白小姐要干啥呢,听话就好啦,反正要害也是害简禹,又不是害自己。 第261章 壁咚 再一次起程,白越先上了车,坐在了靠车头的位置。简禹后上车,自然坐在她对面。 一辆马车总共只有面对面两个位置,两个人并排坐有点挤,自然是一边一个,简禹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待众人都坐好,车队出发,车厢里的简禹没发现,马车前面驾驶的人换成了徐飞扬,而后面那辆上的车夫,换成了齐敏。 林怡骑马走在一边,心里嘀咕,这是要干啥? 她很快就知道了,徐飞扬的马车正常行驶,但齐敏的马车却稍微慢了一点,很快,和前面的马车之间便空出了一些距离。 空隙差不多不会撞上了,齐敏给徐飞扬咳了一声。 徐飞扬明白,也咳了一声,白越听见了笑眯眯地等着。 简禹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看书。 突然,马车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或者遇到了什么东西,徐飞扬拽起缰绳,马儿一个急刹车,马匹猛地停下,整个马车往前冲去。 白越是背对马车的,又有心理准备,只是往后略一仰,后背撞到了车壁就停了。而简禹恰恰相反,他因为惯性整个人都往前冲去。 车厢矮小,简禹站不起来,躬着身体随着冲击往前一扑,眼见着就要砸在白越身上,两手伸出,抵住了对面的车壁。 但这一下毫无防备,简禹在车上状态也慵懒,这一下竟然没能稳住身形,眼见着便向白越扑去,在白越绝望的惊呼声中,略侧过了脸,要不然两人得完完整整的撞上。 脑门撞脑门,眼睛撞眼睛,鼻子撞鼻子,嘴巴撞……算了,鼻子是制高点,鼻子撞完鼻子之后,马车里肯定就血流成河了,又不是两张大饼,不可能完美贴合。 简禹在十万火急中略侧过脸,擦着白越的脸,终于撑住了自己。 两人都僵硬了,简禹只觉得脸颊边是无比的柔软,呼出口热气,前面是白皙小巧的耳坠,好像一张口,就能含在嘴里。 白越的脸有点红,耳朵也有点红,甚至连脖子都有点红,简禹也不是故意想看,也不敢故意去看,但是他这略高一点的角度,稍微眼睛一转,便正好能看见略敞开一点的衣领。 衣领延伸进去,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足够了。 于是简禹的脸也红了,耳朵也红了,脖子可能也有点红,赶忙侧过脸去,还欲盖弥彰地吞咽了一下。 白越连忙推他:“你快起来,压着我了。” 马车已经稳住了,简禹手忙脚乱地爬起身。 简禹不敢看白越,拉开窗子,看着外面车夫是徐飞扬的时候,顺理成章地怒道:“怎么回事,会不会赶马车?有车夫你在上面干什么?” 徐飞扬也不知马车里发生了什么,更不敢说我是受人指使,只好含糊道:“大人,刚才路上有块石头,绊了一下。” 简禹也不好为这一点小事责怪手下,只能怒瞪他两眼,在徐飞扬的瑟瑟发抖中,缩回车厢去。 白越还有点呆滞地保持刚才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难以捉摸。 简禹心里七上八下,当然他万万想不到白越不是害羞的脸红,是郁闷的脸红。 哪里出了问题,不对啊,当时她坐在对面,一个急刹车就跪在了简禹面前。 如今一切重演角色互换,她都准备好了那句,不必行此大礼的台词和腔调原话奉还了,谁知道简禹不但没有跪在自己面前,还把自己给壁咚了。 白越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哎,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个……”简禹犹豫了一下,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撞伤你吧。” 白越能说什么,白越只能宽容大量地原谅了简禹。然后决定一会儿要出去威胁徐飞扬,绝对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太丢人了。 然后白越立刻转移话题,看了看简禹手里的书:“你给我读故事吧,你知道我没什么文化识字不多,这书里好多字我都不认识,你读给我听。” 虽然简禹觉得白越太谦虚了,但是给她读读故事并无不可,于是低声磁性的声音在车厢里缓缓流淌,一时间,两人好似相处地十分融洽。 虽然妖王雪山之行没有遇到一点阻碍,但是来回一趟还是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前几日大家都有伤坐马车,后面几日,便快马加鞭。 紧赶慢赶的,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也已经是除夕前夜。 看见城门就在眼前,白越有种很奇怪恍惚的感觉。 这地方自己也不过待了不到两个月,不算熟悉,却在骤然回城的时候,确实给了她回家的感觉。 白越下了马,望着张灯结彩的京城街道,轻轻叹一口气,可是另一个家,可能永远回不去了。以前那些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只是还没待白越这惆怅的气叹完了,简禹便已经拽着她的手往前走了。 简禹的手干燥温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他说:“回家。” 简府里早已经热热闹闹地布置起来,他们出发便有人快马加鞭先回京报告消息,因此府里都知道无事,并不担心。 简禹将白越送回家,这才道:“你先休息,我要进宫复命,很快就回来。回来以后,看看府里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我们也帮帮忙,明年除夕是大日子,可要开开心心玩上几日。” 今朝有酒今朝醉,既来之则安之,这是白越在这年代的第一个新年,自然是要开开心心体验一下的,她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拽住要走的简禹。 “你是不是要发俸禄啦?”白越自然道:“说好一人一半的呢。” 明年除夕,今天怎么也要结一年的工资了吧。何况还出了趟差受了工伤,是不是还应该发点奖金。 一旁的众人都觉得脸有些抽筋,但简禹认真点头:“对,要发俸禄了,回来跟你分。” 白越心满意足地放了手,给简禹整理了一下衣服,赶他:“快去,快去,快去快回。” 一人二百五,想起来是多么的快乐。 第262章 金元宝滚滚来 新年,是中华大地上最隆重的节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虽然一些小的仪式细节有差别,但欢乐喜庆的气氛是没有不同的。 简府也是一样,丫鬟们都换了桃红柳绿的新衣服,发髻上都簪了红花,佩琪看见白越回来很高兴,赶紧把人往房间拽。 “小姐快来试衣服。”佩琪道:“夫人给您做了好些衣服,都特别好看,您赶紧先换一件,你看大家都穿得红艳艳的……” 白越之前是没什么衣服的,但是自从简禹良心发现后,就不缺了。 简禹也没那么多风花雪月的心思时间亲自去挑首饰,但是银楼的老板多聪明,会定时往大户人家送新款的,白越见了几次,送到手边上了,偶尔也会顺便挑一两个中意的。 所以现在首饰也不缺了,甚至简禹已经在府里重新物色新的地方,要给白越换一个院子,这个院子太小了,以白越的折腾劲儿,需要一个大一些的,不然安排不过来她的各种爱好。 白越看着架子上挂着一排的衣服,不由道:也不用这么多啊,这一天换一件,也够换一阵子啊。” “一点儿也不多。”佩琪取下她最喜欢的一件:“新春有将近一个月呢,一天一件不够换的。” 大冬天的,谁一天换一件外衣啊,不要自己洗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但是白越已经被佩琪推进去换衣服了,而且她隐约想起来,好像简禹衣服换得也挺勤,有时候上午一件下午又换了一件,真是讲究。 衣服换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狂暴狗叫,风一般的邢队在丫鬟惊叫声中冲了进来,扑了过来,一下子扑进白越怀里。 “啊呀。”佩琪道:“小姐你出去那么久了,邢队可想你了……你看狗都瘦了……” 白越这小身量根本扛不住邢队的重量,连退几步,直接被扑倒在地坐着,然后搂着邢队撸它的大脑袋。 “邢队邢队,我看看瘦了吗?”白越捧着大狗脑袋:“小可怜真的瘦了呢。” 邢队不停地拿脑袋蹭白越的手,虽然是一只几十斤的大狗,喉咙里呼噜呼噜的,硬是发散出嗲嗲的撒娇的气息来。 好久不见的一人一狗亲热了一会儿,白越突然拿起一旁的衣服:“咱们给邢队也做一身衣服吧,做跟我一样的,脑袋上再顶个大红色蝴蝶结,多喜庆。” 佩琪:“?” 邢队:“?” 然后白越顿了顿一下想起来:“不对,邢队是个男生,不能跟我同款,要不,做一身莫弈同款吧。” 简禹正在年终述职,突然就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总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除夕将至,谁都不想工作,皇帝也一样,只想赶紧的把紧要的公文处理了,回后宫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下大致情况,十分满意,便让简禹回去好好过年。 简禹出宫后,特意去了一趟钱庄。 “少爷,咱们去钱庄干什么?”徐飞扬奇道。 “回去给白越发工钱啊。”简禹摸出银票:“去,给我换个二百五的小金元宝来。” “……”徐飞扬更糊涂:“为什么?这银票不也是钱吗,再说您真给二百五给白小姐啊,这……白小姐也不缺钱啊。” 徐飞扬只觉得想笑不敢笑,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简禹叹口气;“她那是缺钱么,她就是喜欢钱而已。一个喜欢钱的人,你给她银票,她会觉得没意思,但是你给她一箱金子,那她能抱着睡觉。” 知我者,简禹也。 白越换好衣服,带着邢队去看了梁蒙,大半个月休养下来,梁蒙已经好多了,只是还不能剧烈运动,慢慢的走几步是没有问题了,过完年又是一条好汉,可以活蹦乱跳地继续当差了。 梁蒙无事,白越彻底的放了心,回房一见简禹也回来了。 他换下朝服,也换了一身居家常服,也是新的,红艳艳的,手里拎了一个箱子,往桌上放。 “什么呀?”白越顺手拿了一下,竟然没拿起来,沉甸甸的。 “你的工钱。”简禹将箱子推过去,接过邢队。 “我的二百五?”白越一听高兴了,连忙将箱子打开。 一片光芒万丈,金光璀璨,差一点闪瞎她的眼。 白越揉了揉眼睛,只见箱子里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金元宝,这金元宝和她之前见过的不一样,小小的,圆滚滚的,拿出来摆在手心里,倒是也沉甸甸的。 “这是五两银子一个的金元宝,一共五十个,正好二百五十两。”简禹道;“你数数。” 竟然还让人数数,徐飞扬生怕简禹下一刻就拿出个条来,签收一下免得赖账。 “不用数,不少。”五十个白越还用数?一眼的事情,她将金元宝拿出来,一个一个地放在桌子上,摆成了整整齐齐的五排,一排十个。 然后,她又将五十个金元宝摆成了一个三角形。 然后,又将五十个金元宝摆成了一个中空的圆形,还在中间摆上了眼睛和嘴…… 用金元宝搭积木和用积木搭积木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白越玩得不亦乐乎,然后突然停下手,看向坐在一边抱着邢队的简禹,疑惑道:“你怎么还没走,还有什么事吗?” “……”简禹无奈:“你这过河拆桥是不是也太快了,钱刚到手就赶人?” 白越摸摸金元宝,想想确实不好,还有明年呢,于是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明天除夕了,今天你没事儿做吗?不应该很忙吗?” “不忙,大事儿有爹,小事儿有府里下人。”简禹一副纨绔子弟无所事事的样子:“除夕祭祖,晚上家宴,初一上午要入宫,然后就无事了。” 算一算简禹的新年假竟然有近一个月之多,白越实在羡慕,羡慕之余开始盘算。 “这一个月做点什么呢,不能只在家里吃喝玩乐吧,那得肥成什么样子?” “都行啊。”简禹懒懒散散地往一旁软塌上一靠,像是没骨头一样:“你之前是不是想泡温泉,我们可以在家里休息几天,然后在京城玩几天,和沈烨他们聚一聚,接着带你出去玩……” 第263章 谭月灵的孪生姐妹 白越自从毕业上班,再也没有享受过一个月的假期,更别提一个完全不缺钱,还有美男陪伴的假期,简禹的一番规划只让她心神向往。 突然,白越脸色一变双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词。 简禹这些日子也没见白越拜过神求过佛,不由地奇道:“咦,你这是干什么?” 白越睁开眼睛,正色道:“我求老天爷保佑,这一个月可千万别出什么案子,别让我加班。” “你不是不信这些么?”简禹更奇怪:“什么时候开始信的?” “不不不。”白越虔诚道:“我不是不信,我是有选择地信。灵了就信,不灵就不信,庙都给他掀了。” 好在这屋子里没有那么虔诚的信徒,不然肯定要打死白越。 “对了。”简禹道:“米子涵找你,问你有空过去一趟吗?” “干嘛呀?”白越两手搂着自己的一堆金元宝,对一切其他事物都没有兴趣。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第一次见到一箱金元宝的人,应该差不多都是她这个样子吧。 简禹面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是这样的,谭月灵醒了。” 说起谭月灵白越立刻精神了:“她好了?” “我也不知道。”简禹是真委屈又无奈:“米子涵只说,让你抽空去一趟刑部。” “我一个人?”白越觉得奇怪。 “是。”简禹没好气道:“现在这是刑部的案子,大理寺是不能插手的。米子涵特别说了,我属于涉案边缘人员,为表公允,就别出现让人看着碍眼了。” 白越可怜地给简禹塞了个金元宝:“那你在家乖乖的,我去看看。邢队,跟我走……” 简禹十分不情愿地看着白越牵着邢队走了,林怡和徐飞扬跟了上去。 京城中心就那么大,互相离得都不远,白越想遛遛狗,便没坐马车,步行过去。半路上听着后面车轮滚滚,牵着狗往一边让了让。 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过去。 “那是宁王府的马车。”徐飞扬道:“宁王大约也是刚从宫里回来,这次宁王受伤,皇太后肯定心疼得紧。” 不管多大,不管什么身份,当娘的当然是心疼的,白越也觉得很正常,虽然都说宁王不是好人,但至少在她面前是温和有礼的,也不能瞎编他的坏话。 成朔虽然坐在车里,但是半掀着窗帘看着外面,面色沉沉,若有所思。肖童几人骑马跟在左右。 见成朔往后看,肖童道:“刚才那是和我们一起出门的白姑娘,她牵着的那狗可真威风,都有半人高了。” 成朔点了点头,那狗确实漂亮,他还从未见过那么威风霸气又漂亮的狗,而且打理得好,一身白毛飘逸帅气。 “王爷,风大,您还是将窗帘合上吧。”肖童道:“太医说了,您这些日子还是要多休养,之前的事情,慢慢地都能想起来的。” 身体确实有些不舒服,刚才一瞬间,似乎还听见了某些不可能有的声音,有些幻听,成朔揉了揉眉心,将身体缩回了马车,闭目养神。 马车渐渐远去,白越和徐飞扬林怡有说有笑往前走,不时地把跑偏的邢队给拽回来。 “邢队我给你说,你这样我下次就不带你遛弯了。”白越正一边威胁一边拽着四处撒欢的邢队,这狗太大就不知道谁溜谁,拽也拽不动抱也抱不起。 米子涵正在刑部等白越,见简禹果然没有跟着,十分满意他的识相。 “我还没来过刑部呢。”白越说了句废话,一般人也不来着地方:“谭月灵在里面关着吗?” 她走之前,谭月灵还在客栈,这会儿要是挪到了刑部牢房,那就是说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米子涵带白越往里走,顺便摸一把邢队:“在,不过伤也没好,之前好了一些了,不过不小心又伤了,现在还不太能下床。” 这都快一个月了,还不能下床,白越不由道:“怎么又伤了?” “哦。”米子涵毫不内疚地道:“开始大夫说不能动,所以就只能让她躺在地上。过了十来天,大夫说可以移上床了,结果搬的时候不小心失了手,又摔了……” 白越无语,行吧,摔了就摔了吧。 这都不是重点,白越道:“那她现在就算是不能下床,至少神志清醒的,她怎么说,为什么要杀我?” 走在前面的侍卫打开牢房的大门,在前面带路,米子涵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个说来就奇怪了,她说她没杀人。” 白越愣了下:“她的意思,我和梁蒙都不是人?” “那倒不是。”米子涵也一脸的匪夷所思:“按她的说法,她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叫做谭月明,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旁人根本分不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众人:“啊?” 米子涵道:“她说,是谭月明刺伤了你和梁蒙,而她,是在得知了谭月明要杀你们的消息后,赶来阻止的,可不但没有阻止成功,反倒是差一点被谭月.明所杀。” 白越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怡就迫不及待道:“这不纯属胡说八道吗,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米子涵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只是如实转述。她很委屈很冤枉,所以我想着这事情得等你回来了,亲自来看一看才好。” 说话间,他们走过牢房长长的青砖走道,两边是一间一间的牢房,这里关的都是尚未定罪,还待审查的犯人,人倒是不多。 有个人突然从牢房里冲过来,抓着栏杆喊道:“张小美!张小美!” 白越心里一梗,米子涵脚步也一顿。 抓着栏杆往外看的果然正是车琳娜,车琳娜有点激动,邢队察觉到这种激动,吼了一声,挡在白越面前。 “车琳娜。”白越只好道:“又见面了。” 只是没想到是在这个地方,不过看起来没受怎么折腾,车琳娜衣衫整齐精神状态也还不错。 一瞬间林怡和徐飞扬的表情更奇怪了,谁是张小美。 第264章 这一招苦肉计用的不错 “你来干什么?”车琳娜怎么看也不觉得白越像是来坐牢的。 “我有其他事情。”白越解释了一下:“还有我不叫张小美,我叫白越。” 白越看向米子涵,米子涵解释道:“黑风寨的事情陛下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所以他们暂且押在牢里,正赶上过年,六部都休假,大约要等年后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应该没什么事儿。” 白越本来也不担心,她和车琳娜也没那么熟悉,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还有,我跟你说过,这位是白越姑娘。”米子涵道:“她不叫张小美。” “我真的不叫张小美。”白越诚恳道:“我叫白越,白色的白,越来越好的越。” 车琳娜很快改口:“好吧,白越。” “黑风寨的事情我也确实帮不上忙。”白越更诚恳的道:“但是你若是有什么衣服饮食方面的需求,我和米大人求求情,倒是可以通融一下。” 白越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她看着车琳娜和旁的犯人显然不一样,既然米子涵已经优待了,那她顺口一说,也是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虽然米子涵不喜欢车琳娜,但对于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子,显然也不忍心为难,至少不会刻意为难,这就行了。土匪窝里那一帮子,谁也做不了主,只能听上面的意思。 车琳娜不无羡慕地看着白越离开,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这样站在米子涵身边,还有点暗暗的高兴,白越是有未婚夫的人了,不是竞争对手。 檀月灵被关在牢房深处,米子涵多少是带着点私人恩怨打击报复的心的,虽然她是个伤患,也给请了大夫给吃药,但病房阴冷潮湿,晒不到太阳,比起同样受伤,养得又红润又圆润的梁蒙,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白越一见吓了一跳,看檀月灵惨白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凌乱的头发,身上有种药和血腥混在一起的奇怪味道,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就算是刚中刀快死了的那天,比这会儿好像也好看一点。这幸好还是冬天,要是夏天,那不是更愁。 檀月灵在半睡半醒间昏昏沉沉,恍惚听见有人说话,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终于看见了白越。 她看着白越,眼神浑浊,光线昏暗,只见白越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可她,却落到了如此境地。 檀月灵心里只恨不得将白越碎尸万段,但是却忍住了,露出些茫然的表情来。 “米大人……”檀月灵虚弱的道:“你来了。” 米子涵没理她,看了眼白越,檀月灵的目光缓缓地从米子涵身上,移到了白越的身上。 檀月灵做出一副恍然的神情来,试探道:“你就是白越。” 白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细细地看,突然转头对米子涵道:“米大人,我想见见给她治疗的大夫。” 米子涵点头,吩咐手下去传。 “我就是白越。”白越还挺温和,她将檀月灵乱七八糟的头发给理顺了,露出脸来,然后有些埋怨道:“米大人,你看你这事儿做得,也不给人洗洗脸,擦擦干净……” 米子涵转头对手下来:“去打盆水来。” 手下连忙应着去了,不一会儿端了盆热水,和干净的帕子。 “来,我给你擦一擦。”白越挽了袖子,特别温柔:“你把那天发生的事情,都给我说一说。” 檀月灵心里七上八下的,把她这些日子反反复复想好的经过给说了一遍,和她对米子涵说的无异,只要他们找不到她的所谓孪生姐妹谭月明,就算不信,就算是怀疑,也不能断定什么。 说完,檀月灵道:“那……白姑娘,简禹回来了么?” “回来了。”白越用湿毛巾给她擦擦额头。 檀月灵有些期待的目光缓缓巡视:“那,他为什么不来见见我,我们曾经也经历生死。你们都不相信我,我不怪你们,但是他也不相信我吗?” 檀月灵知道自己失算了,她本以为自己以命相搏,就算是旁人不信,简禹也一定会信的。可没料到睁开眼睛人都跑了,只有一个板着脸油盐不进的米子涵。 而简禹这一走就是快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感觉自己差一点就要死在米子涵手里。而对于自己的解释,米子涵不说相信,也不说不相信,反正就不死不活地晾着她。十分的奇怪,明明她杀的是简禹的未婚妻,这米子涵搞得一副跟他深仇大恨的感觉一样。 好容易等到简禹回来,简禹却不来见她。 “白小姐。”檀月灵艰难地抓住白越的手:“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害你……” “别激动。”白越拍了拍檀月灵的手,安抚道:“别激动,激动不利于养伤。” 白越那么淡定,檀月灵心里更没底了,喃喃道:“你相信我吗?” 白越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喜欢简禹吗?” 这问题问得太直白了,檀月灵被问住了,众人也都意外。毕竟这个年代的女子都是含蓄的,少有这么直截了当问另一个女子是不是喜欢自己的未婚夫。 “我和简禹真的只是朋友。”檀月灵定了定神:“他一定和你说过,之前他曾经帮过我,仅此而已,并无别的关系。” 白越居高临下看着檀月灵的眼睛,半晌道:“你说谎。” 檀月灵一哽,眼睛眨了眨。 “你说谎,你喜欢简禹。”白越道:“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如果他不知道,要么是装的不知道,要么,是真的傻。” 白越身后米子涵几人开始苦苦思索,简禹到底是装的不知道,还是真傻。好像无论是哪一种,都很伤人啊。 檀月灵正要说话,大夫来了,白越走了出去,和大夫在走廊上说了半晌才回来。 白越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檀月灵看着白越,觉得自己大约有些幻听。 “让我猜一猜。”白越道:“伤了你的人,是聚星的杀手,没错吧。好一出苦肉计,用得不错。” 第265章 无实物表演大师 檀月灵惊呆了,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胡说什么?” 白越淡淡道:“我没有胡说,你可以问问米大人,我从不胡说。特别是事关生死案件。” 米子涵抱着胳膊点头,然后哼一声。 白越道:“我刚才问了大夫,你的伤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是却很巧妙,避开了一切要害,就算我们没有及时赶到,你在地上再躺上两个时辰都无碍。这是因为休养的环境不好,要不然的话,这伤应该早就好了。” 檀月灵的脸本来就惨白,这会儿更白了。 她本来确实以为自己应该在简禹的内疚下,被好好地安置起来,被丫鬟伺候着好好养伤。谁能料到人算不如天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伤呢,因为下手的人是一个对刀非常有研究的人,而恰好谢江的手下有这么一帮用刀用剑的高手,说刺你鼻子绝不会刺你耳朵。”白越拨了拨檀月灵的衣襟:“你说你那孪生妹妹,也是个杀手吗?也有如此精湛的刀工吗?” “不,不是。”檀月灵声音有点虚弱:“但我们家是开镖局的,家里男女都练武,我妹妹,她武功很不错的。” 白越笑一笑,耐心道:“你大约不知道,我们一般办案的流程是这样的,首先第一个怀疑的,是在这个案件中,得到利益最大的人。” 刑部一年到头也有不少案子,米子涵觉得自己也少一个脑子特别好使的得力干将,只是他没傻到觉得可以挖简禹的墙角。但听白越说完之后,觉得日后若是遇到难题,确实可以去借一借人。 听说白越的工钱是简禹俸禄的一半,二百五他也出得起。 白越道:“丢给谢江,谢江就可能成为你的同谋。你之后还要接近简禹,所以你杀我灭口,若是我不回来,你顺理成章留下,岂不是正好在简禹最伤心的时候给他温暖和支持。” 林怡和徐飞扬突然觉得一阵恶寒,若不是白越和梁蒙大难不死,现在他们说不定已经把檀月灵当做自己人,有朝一日,说不定还会成为简府当家做主的人。 檀月灵的心如坠冰窖。 她在集市上看见白越,远远观看,和简禹逛街买衣服买首饰买小玩意儿,和沈烨说话,和寻常的小家碧玉无恙。 酒楼里,她看见白越对简禹撒娇,更是觉得不屑,觉得简禹英雄气概,但是白越实在太一般了,和大街上随手一抓的女子并无不同,根本就配不上。 她甚至还幻想等白越回来的两种反应,在简禹面前装心地善良,为她说话。连善良都不用装,歇斯底里地要弄死她。 无论哪一种她都不怕,只会叫人觉得厌烦,对她都是助攻。 但是檀月灵万万也想不到,白越和刑部那么般配。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白越道:“你和你所谓的双胞胎妹妹,一模一样的,你知道吗?他们说去家调查一下就知道你有没有孪生妹妹,我跟他们说不必,因为我可以确定,你和你的妹妹,你们是一个人。” 檀月灵还在最后的挣扎:“我们从小就长得一样,爹妈都分不清我们俩的。” “这话你说服得了别人,说服不了我。”白越道:“我今天心情特别好,让你死得明白吧。” 米子涵对徐飞扬挤眉弄眼,为什么白越今天心情特别好。 徐飞扬就站在白越身后,不敢说话,他就比划。 他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然后给米子涵比划了一个金元宝的样子。 米子涵点头,明白了,简府发月钱了,白越一早拿了钱,所以心情好。不过不是他瞧不起简府,月钱能有多少,白越可怜姑娘真的不富裕,拿个几两的月钱高兴成这个样子。简禹不是要分一半俸禄吗,怎么还没给莫非说话不算话。 但是徐飞扬还没有比划完,他比划了一个小元宝后,两手做了一个五十的动作,一划拉,都给了白越。 米子涵愣住了。 然后徐飞扬仗着白越正好和檀月灵推心置腹的聊天,应该不会回头看他,胆大包天的进一步比划,白越将一堆元宝抱在怀里,露出傻子一般的笑脸。 徐飞扬将怀中不存在的元宝用手捏起一个,放在嘴里咬了咬,然后举起来看了看。 林怡捂住了嘴,米子涵虽然要保持形象,不能做出捂嘴的事情来,但是扬起的嘴角已经按不住了。 徐飞扬还没完,他将不存在的元宝收起来,然后放在怀里,一个一个的用手点,推过来推过去,然后抬头对米子涵傻笑了一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噗……”林怡真的受不了了,抱着肚子蹲下了身,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肩膀直抖。 痛好痛,林怡眼泪汪汪的,憋笑憋得太厉害,感觉胸肺都要炸开了,但是她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要亲眼看着徐飞扬被白越打死才能瞑目。 米子涵也实在是崩不住了,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这一瞬间崩溃瓦解,但是他又不能像是林怡那样蹲下来抱着脑袋,所以他转过身去,将手按在墙上,在崩溃边缘保持一个比较酷的造型。 但是他一抖一抖的肩膀出卖了他,米子涵在心里忏悔,白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是米家的恩人,我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 白越此时正给檀月灵上健康教育课。 “你知道人是怎么来的吗?”白老师道:“男性和女性,各拿出一粒种子,两颗种子融合,就会成为人。可有时候出了意外,有时候三颗种子活了,就会生出孪生子。” 檀月灵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白越道:“但是呢,同样的两颗种子,在地里生根发芽,抽穗开花,但即便它们接受的是一样的阳光雨露,小时候长得一样,长大也是不一样的,一定有区别,明白吗。” 檀月灵大约明白了。 白越道:“就算你有个妹妹,孪生妹妹,非常像,你们外貌可能一样,但不可能身高和骨相都一样。所以我非常非常确定,你就是你,就算你有妹妹,也是另一个人。” “不,不是的。”檀月灵面如死灰:“你诬陷我,是你诬陷我,想我死,我要见简禹,为什么不敢让我见简禹?” 白越已经懒得搭理她了,打算招呼徐飞扬和林怡走,但是她一转身,看见徐飞扬和林怡都笑得蹲在地上了,米子涵在捶墙。 白越有一瞬间的恍惚,茫然道:“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你们在笑什么?” 徐飞扬直摆手,疯狂摇头。 林怡脑袋还埋在膝盖上,但是一只手指向徐飞扬,那手抖得像是风中落叶。 米子涵到底还是道行高深,已经恢复过来了,他缓缓转身,冷静道:“白小姐,我帮你打死徐飞扬吧。” 第266章 除夕 白越现在是一头雾水,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看林怡再看看米子涵,温柔地问徐飞扬:“来,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徐飞扬:“……” 然后他跑了。 白越“……” 徐飞扬回到简府后,就找简禹要了个差事,远远地跑了。 简禹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回事,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他说今晚住在庄子不回来,明天傍晚才能回来。” “不知道啊。”白越捏了个果子吃:“我就跟檀月灵聊了一会儿,他,还有林怡,还有米子涵,在后面笑得像是三个傻子一样,问他们笑什么,也不说话。” 简禹转头一看,得,林怡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 白越断言:“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徐飞扬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因为米子涵说要帮我打死他,他竟然没有反抗。” 两人嘀嘀咕咕半晌也猜不出来,只好打算明天除夕,让齐敏把徐飞扬灌醉,再严刑逼供。然后酌情考虑要不要打死。 白越将自己剩下的四十九个小元宝稳稳妥妥的收好了,然后带着简禹去他院子里的小厨房。 之前酒也酿了蒸馏器也做好了,如今万事俱备,正好将酒滤出来新年特供。白川本是四处游逛的,今年也留了下来和他们一起过年。 白越和简禹在小厨房里忙到半夜,屋子里酒香四溢,忙活出来四坛酒。 简禹虽然不酗酒也是喝过好酒的,舀了一勺尝一尝之后,面色惆怅。 “怎么了,不行吗?”白越有点担心,凑过去闻了闻,觉得挺好啊,但是她不敢尝,这个身体对酒精也太没抗体了,这一杯喝下去怕是要醉死。 “行,特别行。”简禹感慨:“就是以后我在府里的日子啊,怕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简老爷子也爱喝一口,若是喜欢上白越酿的酒,日后不是更偏爱了,要是两人吵架可怎么办,那一定不会帮自己的,简禹想想就觉得有危机。 “怎么会呢,你只要讨好我就好了呀。”白越笑盈盈的点数:“你看,给爷爷一坛,给师伯一坛,给伯父一坛,给你一坛,我可真是个端水大师。” 简禹求学:“端水大师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白越做一个两手端平的姿势:“哄就哄全家,一个都不漏。” “那娘呢?” 白越点头:“当然有。” 简禹好奇:“是什么?” “秘密。”白越神秘一笑:“不告诉你,你也别问,问了伯母骂你。” 为了自己的方便和健康,也为了简夫人她们的方便和健康,白越给府里女眷改良了一系列个人卫生用品,这是能给简禹说的吗。 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简禹点一点白越,女眷的事情还真不好追问。 除夕这一天,白越还是睡到自然醒,但是整个简府,或者说整个京城都起了个早。 丫鬟小厮事情多,老爷少爷事情更多,白越起来后转了两圈,问佩琪:“少爷忙什么呢?这会儿很忙吗?” “忙啊。”佩琪看着晃着二郎腿的白越心里羡慕:“好多事情的。” “比如说呢?” 老爷少爷能有什么事情,再有什么事情,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佩琪掰着手指头:“新年里总有人成亲,过寿,宴请……要备礼,哪家应该送什么,都要定。还有准备祭祖的东西,好多好多事情呢。” 白越同情地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要有人应酬。京城里的家大业大,肯定是要有多方来往维持的。 半下午的时候,大家终于都忙完了,大厅灯笼挂得灯火通明,摆了好几桌,院子里,挤挤攘攘的,又摆了好几桌。 白越虽然是外人,但是客人坐了主桌,简家规矩不那么森严,可是坐席也不能乱,主桌坐着简老太爷,简夫人,简禹,白越,当然还有白川,还有简禹同父母同母的弟弟。 其他的,府里的姨太太,姨太太的孩子,都在第二桌,第三桌。 再下面,府里的丫鬟婆子仆从,除了今日当场的,院子里都摆了酒席,过年嘛,大家都热热闹闹才是过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人家都散了去休息了,剩下的就开始闹。 白越早上起得晚一点儿都不困,长辈一走,她立刻丢了酒杯端着碗站了起来。 简禹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你要干嘛去?” “去敬酒啊。”白越理所当然。不过她那碗里可不是酒,开始喝的是果汁蜂蜜,然后喝了两口果酒,这会儿干脆是温水,还冒着热气呢。 简禹不解:“你端着一碗开水,打算去敬谁?” 白越朝简禹眨眨眼:“你说呢?” 简禹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正是徐飞扬。徐飞扬正勾着梁蒙的肩膀说着什么,梁蒙伤没好不能喝酒,和白越一样喝果汁。 “大过年的,你给人家留一条生路吧。”简禹好笑地将人紧紧抓住:“跟我走。” 白越力气不敌,虽然不情不愿,还是被拽走了。 “带你去个好地方。”简禹道:“不在府里,府里闹腾腾的……” 佩琪她们估计再闹一会儿要散了,徐飞扬那群小伙子说不定要通宵。白越要是再不走,一会儿等他们喝上头了,可不是一碗凉白开能打发走的。 白越想想觉得简禹说得对,说不定他们一年就指着今天蹬鼻子上脸闹简禹呢,看他跑得那么利落,以前一定是有惨痛教训的。 简禹牵着白越出了门,下人已经牵过马来,一看就是早计划好的。 白越在马背上拽着简禹的衣服,不解道:“京城不是不让骑马吗?” “嘘……”简禹回头道:“小声点。” 白越十分无语,这是她小声的事儿吗,马蹄哒哒哒,人家也不聋啊。 白越只好小声道:“我们会不会被抓起来,万一抓起来,每天有人给我们送饭吗?过年牢里加餐吗?” 简禹哈哈哈笑起来,看这就是潇洒豁达的吃货,不在乎抓不抓,只在乎吃什么。 第267章 一个人的焰火 白越看着简禹笑得太猖狂,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下,简禹一缩,痛痛痛…… 马儿并没有跑多远,很快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白越看见一座高塔。 “那是什么?”白越奇道:“这有六层吧。” 这年代的房子不高,还是以平房为主,最多也是两层小楼,三层都少之又少。 “这是观星台,是钦天监观星的地方,有六层。”简禹停下马来,将白越也抱下来。 高塔下面是黑暗的,但是上面一层有光,显然并非荒废。 “咱们来看星星吗?”白越仰头看了看天空,今日老天爷赏脸,知道人间庆贺一片清朗,现在这个年代又没有什么光污染,所以星光格外璀璨。 简禹含糊地应了一声,观星塔里已经有人出来,牵过了马。 “简大人来了。”来人十分客气:“都给您准备好了。” “辛苦了。”简禹塞给他一个荷包,那人笑眯眯的。 大过年谁不想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总要有人当差值班,但是如果能得到一个大红包,本来苦哈哈哈的值班,就变得快乐了。 白越跟着简禹进了门,上了二楼,又上了三楼,又上了四楼……这塔和旁的塔不同,它没有尖顶,最上面的六层,是一个平台,用来观测星象天气的。 此时平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摆了一张小桌,两张椅子,桌子上摆着点心饮料。 还放着一个铜炉,下面是红红炭火,上面是个铜锅。 铜锅旁罩着一个个盘子,白越打开罩子一看,竟然是菜,荤的素的,荤的居多,牛羊肉应该都有,还有鸭肠鸭血鸭翅膀肉丸子鱼片虾什么的。 “刚才那么多人,没吃几口吧。”简禹打开锅盖,咕噜咕噜的,香味顿时飘了出来,一半白色一半红色,汤底已经开了。 虽然白越不拿自己当外人,但是那么多长辈在,也确实不好撸起袖子吃,本是打算等家宴结束了,再回自己院子里吃一顿的,没想到被简禹看出来了。 “上次在周绿娘那屋子里,我就看出来你喜欢吃锅子。”简禹撸起袖子来,往锅里下菜:“今晚天气好,吃着热乎的也不会冷,咱们一边看星星一边吃怎么样,这不比府里闹得舒服自在。” 这里不像是府里,简禹也没让人伺候,酒菜都是现成的,自己动手。 白越确实喜欢吃火锅,大约是因为冰冷的尸体看多了,就喜欢这冒着热气的烟火人间,热热闹闹的,热气腾腾的吃,然后喝一口冰的饮料,痛快。 白越也撸起了袖子,摆出一排空碗,然后往里面放酱油醋辣椒酱,调出各种油碟…… 然后白越给简禹倒了一杯酒。 “我敬你一杯。” “这么正规啊。”简禹挺意外的,但还是赶忙端起酒杯:“为什么敬我?” “谢谢你。”白越道:“我来到京城,举目无亲,孑然一身,你让我又有了家的感觉。” “不客气。”简禹在白越的杯子上碰了碰,一饮而尽:“这都是应该的,简府就是你的家,现在是,以后更是。” 简禹想起他们刚见面时就好笑,那才是针尖对麦芒,为此还导致自己跪了几夜祠堂。 白越笑了一下:“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简禹豪爽:“你说。” 白越却不说了,她又给简禹倒了一杯酒,道:“还不是时候。” 简禹奇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再等一等吧。”白越想了想:“再等一等,到了时候,我自然会问你。” 简禹看了白越一会儿,正要再说什么,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鸣响。 两人都被这一声给吸引了,白越看过去:“这是什么声音,鸟叫吗?” “不是鸟叫。”简禹微微一笑,起身拽起白越:“过来。” 莫非是京城里的新年有什么仪式不成,白越跟着走了过去,一直走到观星台最高的平台边缘。 简禹指点道:“看那边。” 天上星光璀璨,但是地上一片黑暗,简禹指的不是居民集中的皇城中心,甚至连星星点点的光都没有,能看见什么? 白越正眯着眼睛努力的看呢,突然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然后一个亮点,又一个亮点闪起。 那亮点并非一声而灭,而是伴随着一声呼啸,直冲云霄,炸开了五颜六色的一片天空。 他们现在在的观星台的高度,和焰火炸开的高度正好一样,那些焰火的距离不远不近,好像正在眼前一样。 更多的焰火从地上升上天空,五颜六色地炸开,红的,蓝的,绿的,白的,白越不是没看过焰火,但是从没在这么空旷的地方看过,夜空黑暗深邃,千树万树光彩明媚,让白越有一种错觉。 不像是她以前站在人群里的狂欢,这场焰火,像是只属于她一个人。 白越拽着简禹的袖子,在漫天流光溢彩中又蹦又跳,简禹也很开心,白越一向直爽,她不喜欢就不喜欢,喜欢就喜欢,绝不会为了讨好他而装作喜欢。 待焰火渐渐落下帷幕,天空又归于一片宁静,星星再亮起来,白越才意犹未尽往回走。 “真好看啊。”白越还有些回味地回头看了一眼:“真好看,每一年的除夕京城都会放焰火吗?” 简禹欣然点头:“放,平时也可以放,不一定要除夕。” “真的呀?那我们还能到这里来看么?”白越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觉得放焰火那个地方选得奇奇怪怪的,这里看视野和效果都是最好的,可是住在城里的那些人看焰火的话……” 白越猛地停住,反应过来:“这场焰火是你放的?” 皇城里若是要放焰火,怎么会在这里放,这里放是钱多烧的吗,皇城里根本看不见太多啊。 简禹笑而不语,他知道不用说,白越一定能发现。 “真的是你叫人放的啊?”白越惊呆了:“这得多少钱啊。” 放焰火就是烧钱啊,她那个年代,这么一场焰火怎么不得百来万,这年代也不会便宜吧。 简禹避重就轻:“还好,放心不会动你的小元宝的,就说喜欢不喜欢吧。” 喜欢,怎么不喜欢,白越现在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霸道总裁是永恒的爆款,带你看星星看月亮自然浪漫,可为你放一场焰火,又有谁会不动心。 第268章 撩一下亲一下 “喜欢。”白越在满天星光下笑得眉眼弯弯,为什么不喜欢。纵然她看不见这年代的天长地久,这一刻也是真的喜欢。 简禹也笑了,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来:“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还有新年礼物?”白越奇道:“不是送过了吗。” 当时送邢队的时候,简禹不是说是为她准备的新年礼物吗,因为正好能用上,所以提前送了。这怎么还有? 简禹解释道:“本来确实是送邢队的,但那不是正好用得上,就提前给你了吗。既然提前送了,就不是新年礼物了。” 白越在烛光下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串黑色的手串,她放下盒子拿起手串,看向简禹的袖子:“这不是你那个……” 这手串她熟悉的,这是一串满月猫眼的黑曜石珠子串成的,这黑曜石像是猫眼一般圆润,乌黑锃亮,却又有不规则的红蓝色彩虹圈。这是黑曜石中的极品,鬼仙红蓝眼黑曜石。 她知道简禹有这么一串黑曜石手串,常年戴在手腕上的,这是也给她找了一串吗。但这个年代黑曜石尚未被开发,少之又少,哪儿去找那么多极品。 简禹挽起了袖子,只见他手腕上的那串还在,但是却好像又不全在。 “这种辟邪珠,你之前说它叫什么,黑曜石?嗯,这是早些年我去吐蕃的时候,机缘巧合从一位大师手中得的。”简禹将那黑曜石手串接过来,给白越也带在右手手腕上。 白越举起手来欣赏,好看,白皙的皮肤配上黑色的手串,让手和手串都更好看。 “我见你喜欢,但是这东西一时也寻不到第二件。”简禹道:“于是把我这串拆开,选里面小一些的珠子,给你也串了一串。” 简禹那串长,他说本来大师是挂在脖子上的,他觉得一个大男人带个链子不太合适,就改了一下戴在手上。黑曜石珠子大小不一,如今挑一挑改成两串也不嫌少。 白越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她其实也给简禹准备了一个礼物,不过相比之下有点寒酸,不太好意思拿出手。 简禹道:“这辟邪珠,是辟邪驱魔,逢凶化吉的意思,我的新年愿望,希望你以后的每一日都平平安安,吉祥如意。” 虽然冬天的夜晚是很冷的,但是观星塔的天台上一点都不来冷,春意融融温暖明媚,幸亏现在上面没有旁人,要不然一定会被噼里啪啦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火花闪瞎眼。 简禹执着白越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半天不说话,那眼神专注而深邃,看得白越心里七上八下,小鹿乱撞,他是不是要亲我,我要不要拒绝,现在气氛已经拉满,我拒绝是不是太煞风景了。 他那么好看,又是大过年的,我拒绝的话,他会不会一个过年都不开心。而且他那么好看…… 算了亲一下就亲一下吧,白越纠结心想,大不了我负责还不行么,谁叫他那么好看…… 就在白越的纠结中,简禹终于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你不是没给我准备礼物吧。”简禹见白越始终没反应,终于忍不住皱眉道:“今天可是除夕,你不是真一点准备都没有吧?” 白做了那么长时间心理准备的白越,目瞪口呆:“……” 难怪你爷爷要给你指腹为婚,就你这个情商,要不是从小糊弄个媳妇,到了八十岁也追不到姑娘啊。 简禹不满道:“你那么看我干嘛,礼尚往来知道吗,我说得不对吗?” 白越深深地吸了口气,打开腰包,摸出个疙瘩拍在简禹手里。 “对,你说的都对。”白越没好气道:“给你的,这是我自己刻的,比不上你的精贵,你要笑话不要当着我的面笑话,不然我揍你。” 白越说完转身要走,被简禹一把拽住。 简禹一手拽住白越的手,一手将她给的东西拿在手里看。 这是一块白玉牌子,只有手心大小,正面刻着出入平安,反面刻着大吉大利。那字迹有力却不大熟练,可见是个字写得不怎么样但是雕工非常熟练的人刻的,确实是白越的亲力亲为。 简禹翻来覆去看一下:“虽然不精贵但是还不错,不过确实不是我想象中的礼物,看在是你亲手做的,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大过年的,打人不好。 世界如此美好,我不能如此暴躁。 白越深深吸了口气,还没说话,简禹突然笑了一声,走过来一步,伸手从后面搂住了白越的腰。 嗯?白越突然警惕起来,他想干什么,莫非想搜身看看自己是不是还有其他礼物藏起来了?这就过分了啊。 简禹靠得更近了,略低下头,凑在白越耳边轻声道:“我还以为,我那么用心,你感动下会投怀送抱,把自己当我的新年礼物。” 白越被耳边气息吹得缩了一缩脖子,然后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被撩了,没料到简禹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样子,还会说这样的情话。 事实上简禹他表面镇定,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现在可是过年,他在这扮情圣,万一明天一早顶着个巴掌印回家,那可就热闹了。 见白越没有抗拒,简禹心里暗喜,顿时决定情话升级。 白越正胡思乱想着为什么我要把自己当新年礼物,就算一场焰火很贵可我是无价的啊,当然你那么好看就另当别论我其实也不吃亏……简禹干燥而温暖的手轻轻触上她的脸,将她转了过去。 简禹眼神明亮而又期盼地看着白越,见她虽然眼神飘忽不敢看自己却并无厌恶,也不拒绝,再忍不住的低下头去。 今夜没有宵禁,京城中灯火辉煌歌舞彻夜不歇,简府的院子里众人已经喝多闹得正欢。 成朔面无表情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像是刚来的白越一样,想着回不去的过去和猜不出的未来。 邢队吃饱了已经睡了,不时地扒拉一下白越的床沿。 摘星阁的清辉映照着相拥的两个人,白越的腿有点软的将身上的力气都倚在简禹身上,在喘息换气的空隙里,断断续续地评价了一下。 嗯,还不错。 第269章 徐十三输 回府已经是下半夜的事情,白越本以为自己可以悄悄地溜进去,不被任何人发现她和简禹半夜出去约会了,谁知道还没到院子门口,就被看见了。 “大少爷和小姐回来啦。”佩琪那一嗓子简直能喊醒府里一半人。 白越一般来说是不在乎什么脸面的,但这会儿大约是做贼心虚,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简禹今晚特别圆满,但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不但没有体会白越想要偷偷溜走的意思,反而大方应着:“回来了,都还没睡呢?” 要不是确实不合适,他恨不得现在出去再放一场焰火。 “没睡呢。”佩琪笑道:“少爷您要休息了吗,我叫他们都停下,他们实在太吵了。” 不单单是徐飞扬他们几个,还有简禹院子里的小厮丫头,还有白越荷香居的小厮丫头,一个都没睡,都一起聚在紫凤轩里玩呢。 当初简夫人特意安排的,这两个院子离得极近,差一点就是门靠门,白越和简禹两人关系和睦后,两边的下人也常来往,毕竟对下属来说,偷偷地聊一下上司的八卦是人之常情。 “不用不用,你们玩着。”简禹摆摆手。 佩琪她们也难得有一个随意玩闹的时间,一年一回,今天就算是通宵也没人管。 里面听着简禹和白越回来了,佩琪是小丫头对简禹畏惧一些,齐敏他们就不了,徐飞扬此时早已经忘了今日得罪过白越的事情,还在那猛地招手:“少爷来玩啊,白小姐来玩啊。” “真是闹。”简禹回头道:“我去陪他们喝几杯,你要是不困就一起热闹下,要是闹,让佩琪先陪你回去歇着。” 白越一点儿都不困,而且开始撸袖子了。 “我一定要弄清楚,徐飞扬今天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白越大步走了进去。 徐飞扬他们围了一桌子正在划拳,一五一十的。 白越没正儿八经和人划过拳,之前朋友之间,也多是玩狼人杀,真心话大冒险之类,但这个规则她知道,不难。 “白小姐也来划拳?”齐敏一看吆喝道:“输了要喝酒的啊。” “喝。”白越把简禹往前一拽:“我输了,他喝。” 啪啪啪,几个酒杯已经放在了面前。 简禹还能说什么,只能春风满面豪情万丈的道:“我喝,尽管来吧。” 呕吼,大家兴致高昂起来,摩拳擦掌,誓要把简禹灌醉。 白越确实不会划拳,简单了解一下规则之后,第一把,输了,第二把,又输了…… 简禹连喝了四杯,难免眼神中有了一点哀怨。 “别急别急。”白越安抚道:“我先熟悉一下,当年我也是号称赌神的人,不会一直输的。” 简禹很疑惑白越赌神的称呼是哪里来的,当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称号来自一个他没有听过的小游戏,雀王争霸赛。 徐飞扬开始随便喊了一嗓子,见白越进来后多少有点心虚的躲在了一边。此时一见她连输几场,顿时又来了精神。 “来来来,让我玩几局。”徐飞扬挤开齐敏:“白小姐看你没怎么玩过啊,要我让让你不?” “不用。”白越撇一眼身边的杯子:“不过我觉得这个杯子太小了,喝得不过瘾,换大的吧。” 简禹无语,你不喝你还嫌不过瘾,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众人一听顿时附和,换换换。 立刻杯子被撤掉,换了个碗。 简禹豪情万丈岂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一点害怕,只要硬着头皮上。 于是白越又输了第一局,第二局。 徐飞扬得意忘形哈哈的笑了起来,在笑声中,白越终于赢了一局。 简禹顿时将已经送到嘴边的碗给推了过去:“喝,快喝别啰嗦。” 接着就像是邪门一样,徐飞扬连输十三局,白越就像是知道他要出什么喊什么一样,再没给他一点翻身的机会。 徐飞扬已经不记得后来怎么样了,第二天下午头昏脑涨地醒来,只听齐敏神采飞扬地向他描述昨晚上是怎么怎么喝多了,抱着桌子腿,哭爹喊娘的不放手。 徐飞扬脸都黑了,他残存了一点的记忆让他有些不确定,揉着脑门迟疑道:“我记得……我输给了白小姐……我是不是记错了?” “你没记错。”齐敏同情地道:“连输十三局,一点水分都没有。哦,你还说你要改名叫徐十三输,但是大家都不同意。” 徐飞扬如遭雷击,一脸呆滞地愣了许久都不愿意接受这冰冷而残酷的事实。 昨夜基本没睡,简禹一大早便上朝去了,回来之后,家中也要祭祀。祭祀之后便没什么事了,无外乎接待上门拜年的,和去外面拜年,有简老太爷和简老爷在,简禹都可在可不在,并不强求。 沈烨是随父亲一起来拜年的,长辈寒暄后,沈烨和简禹就溜了。 “你要和白小姐出去散心?”沈烨想想可以:“那你们打算去哪儿啊。” “去西风渡那边的温泉别院。”简禹和沈烨说着往里走:“路途不算远,冬天泡温泉,吃河鲜,山上有山珍和野味,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沈烨匪夷所思:“你喊我一起去?” “怎么了?” “不觉得我们碍事么?”沈烨奇道:“说起来,你们两个现在……” 简禹笑了。 沈烨一看那笑就明白了:“昨晚上有人在观星台放焰火,是你放的吧。我爹还问我呢,这焰火放在那么偏的地方,这是给谁看的。” 简禹笑的和往日不同,虽然昨夜一夜未睡,但是精神烁烁红光满面,仿佛刚喝完一碗人参鹿茸大补汤。 沈烨使劲儿在简禹肩膀上拍了拍,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这幸亏是白越不在,要是她在,一定要放邢队。 笑完了,沈烨道:“对了,我来是有个事情跟你说。” “嗯?” “秦九走的时候,托我转告你们一件事情。”沈烨道:“本来他们是想等你们回来的,但是你们回来的实在太晚了,等不及就先走了。” 简禹之前对秦家是有意见的,感觉秦悟歌就是来找事的,但是自从救了白越后,就没意见了。 沈烨道:“秦九说,之前和白越说过一次,他们家老宅闹鬼。希望若是有空,让你们去她家转转,一来也是想好好招待一下。二来,也帮着看看。” 第270章 输了贴白条儿 “看什么?”简禹不明白了:“他们家老宅风水不好,难道不应该请个阴阳先生,叫白越去有什么用?” 沈烨道:“我也是这么问的,秦九那丫头说,当地的官府去查过,阴阳先生请过,道士和尚法事都做过,都没用。” “所以呢,白越在秦九心里,是一个超越高僧的存在吗?” 沈烨哈哈一笑:“你也是知道,那丫头的命是白小姐救的,白越在她心里何止是高人的存在。本来秦家也不缺一个宅子,闹鬼拆掉就好了,但是那是祖宅的一部分,所以拆也不好拆,住也不能住,不上不下就很尴尬。” 简禹点点头:“这事情我也不能做主,秦九请的是白越,还是要问他的意思。” 本来,刚从妖王雪山回来,简禹是不想让白越再出去费心费神的。找了个不远的温泉别院,便是想几个朋友聚一聚,好好休一个春假。 但是秦家不一样,秦家在江湖中的势力非同一般,人脉广泛,若是去一趟,说不定又能帮秦家解决一个大问题,关系就更密切了,这对白越一定是有好处的。 沈烨和简禹想的一样:“你要是能劝,最好还是劝白越去一趟。和秦家搞好关系,以后是有好处的。” 哪儿都是有人好办事,朝中如此,外面也是如此。谁能保证白越一辈子待在京城。 “而且秦家背靠凤凰山,风景宜人,景色秀美。”沈烨道:“就当散心吧,我也打算一起去,我们可以先去西风渡,休息几日,然后再去秦家。” 左右有一个月的时间呢,光是闷在京城也很无趣。 简禹想想行,进去和白越商量。白越自然没有什么不好。往常五一十一七天还去旅行呢,何况一个月假期还不缺钱。 白越好说话,简禹很快就安排好了。 有外人也无趣,人少也无趣,除了沈烨,还有米子涵兄妹三人,米子扬是死乞白赖一定要去的,米子欣也想去,而且米子涵想得很周到。 此去只有白越一个女眷,有些地方男女分开,比如泡温泉,那她一人多无聊,有米子欣一起也可以说说话。 沈烨是简禹的朋友,论理米子涵也是,但是米子涵现在的自我定位十分奇怪,他把自己当做白越的娘家人,生怕简禹欺负她。而且时刻提醒简禹,你们还没成亲,你注意着点。 白越还带上了邢队和夏捡,邢队是一直努力咬着她的衣服不放,最后一刻被放上车的。夏捡还是个小孩子,需要多见见世面,就丢给佩琪照顾了。 于是闹闹哄哄的,热热闹闹的一群人便骑着马坐着马车出发了,一起去西风渡玩上几天,然后大家回京,白越简禹和沈烨去秦家。 西风渡是一个渡口,有河有船有山,因为山上有温泉,所以许多达官贵人都在这里买个宅子,冬天来度假聚会。 旅游是不紧不慢的,简禹挑了个大马车,一群人能挤的都挤在里面,徐飞扬驾车,听着里面不时的笑出声来,心里好奇的紧。 “脑筋急转弯,到我出题了。”白越骰子在手里一晃,点数指向米子扬。 “放马过来。”米子扬勇敢地挺了挺胸。 白越道:“一两棉花和一两铁哪个重。” 米子扬脱口而出:“那还用说,当然是铁重。” 白越笑眯眯:“错啦。” 众人一愣,哈哈笑起来,米子扬正要耍赖,沈烨忙道:“小剪子,快,快给小米哥哥贴个条儿。” 众人在一起玩你问我答,夏捡太小,也不能欺负孩子啥都不懂,于是负责保管一把纸条,还有一瓶胶。 靠掷骰子,相同点数的两人一个问一个答,回答正确,提问者脸上贴个条儿。回答错误,答题者脸上贴个条儿,一路下来到了目的地,徐飞扬打开车门,一马车白条飘飘的脸差点没把他吓死。 “主子真会玩儿。”徐飞扬看着众人一个个下车,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揪脸上的条儿,不由地嘀咕:“少爷,你们这玩儿什么呢?” 只有夏捡一张小脸上干干净净,连白越脑门上都贴了几根,没办法,她每一题都答对了,但是不能保证自己出的题别人都不会。 “特别好玩的游戏。”白越跳下马车:“晚上咱们一起玩啊?” 徐飞扬这几天看着白越就心惊肉跳,一听立刻拒绝:“不,还是不了,谢谢白小姐好意,我养身晚上睡得早。” 白越忍着笑:“那我们划拳?” “不不不。”徐飞扬头摇得更快了,但是随后犹豫了一下,凑过来轻声道:“白小姐,我能请问您一个问题吗?” 白越欣然点头:“可以啊。” 徐飞扬诚恳道:“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那天晚上我会连输十三局呢?我和别人划拳,从没输过那么惨。” 要说出老千,划拳是一眨眼的事情,很难出老千,何况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徐飞扬百思不得其解。 白越很笃定:“再来十三局你还得输。” 徐飞扬不愿意相信,但是又觉得是真的,他都快给白越跪下了,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 白越悲悯地看着他:“以后还背后编排我吗?” 徐飞扬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白越一笑:“划拳很简单,来来去去只有几个手势,我和你玩了几把之后,就知道你在出每个手势之前,会有什么习惯性的动作。所以我能猜出你要出什么,自然就可以赢你。” 众人都下了马车,别院里下人迎出来搬东西接人,徐飞扬愣住原地,一边手动来动去,一边嘴里念念叨叨,有吗,有什么习惯动作吗,他怎么不觉得。 齐敏和林怡下了马来就看见徐飞扬在那一个人叨叨,林怡道:“徐哥干啥呢?” “不知道。”齐敏见怪不怪:“自从过完年输给白小姐后,他就这个样子。估计是不能接受自己输得那么惨吧,还要过阵子才能缓过来。” 这一次来的人可不少,庄子里屋子一早就打扫了出来,众人几天舟车劳顿也累了,各自回房休息,明日游船钓鱼,回来烤肉泡温泉。 第271章 珍珠蚌 吃饱喝足沐浴更衣,白越趴在床上,揉着床边的大狗:“邢队啊邢队,我好纠结啊。” 邢队抬起头来看了看白越,突然,它起身跑到了一旁的桌子边,它足够高大,两爪一抬就趴在了桌子上,然后一张嘴,叼住了一朵花,一甩脑袋,就给拽了下来。 邢队将花叼了回去,放在白越手边。 白越愣了一下,伸手摸摸邢队脑袋:“你是不是要修炼成人形了,你快要成精了吧。” 邢队又懒洋洋地趴下了,歪着脑袋看着白越。 白越捡起月季花儿,开始揪花瓣……问,不问,问,不问,问…… 剩下一个小小的花瓣。 “这也太小了。”白越纠结道:“这也算吗?算吗,还是不算,还是算……” 邢队转过身体去,用屁股对着白越。 被邢队鄙视的白越更纠结了,哼哼的用手指头戳它,戳得邢队身上的白毛一个坑,一个坑的,邢队不胜其扰,无奈地用爪子抱住了脑袋。 第二天的行程是游船钓鱼,半下午,众人从船上下来,拎着大大小小的鱼虾。 鱼这个东西,白越他们不好意思和米子涵沈烨细说,但短期内确实不能提起兴趣,毕竟妖王雪山的那两条鱼太美味,一时间很难有其他可以媲美。 “我们烤虾子吃。”简禹拎着一笼子河虾,都肥硕得很:“让厨子处理了,用料腌一个时辰,再用铁签穿上,放在炭火上烤,特别鲜美。” 白越直点头,要是让她处理,她宁可啃馒头,有人处理那就不一样了,乐得吃现成。 不光有鱼有虾,还有各种穿好腌制好的肉串,蘑菇馒头片,一只羊腿挂在铁钩上,大厨正在往上抹酱料,一会儿现吃现烤。 庄户里的人拎来个水淋淋的袋子,笑道:“少爷,带来个新鲜玩意儿,给少爷小姐们玩一玩。” 众人都洗了手在穿肉呢,一听就过来了,围成一圈。 庄户人打开袋子,哗啦啦倒了一地的大贝壳。 “这是贝壳,也可以烤着吃的吗?”米子扬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 夏捡也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 他以前在棚户区的时候,跟着奶奶,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能吃饱的日子都不多。但自从遇见白越之后,就像是地狱来到了天堂,除了学堂上他什么都不会,要比旁人学得更辛苦,衣食住行都不再发愁。 白越还带他出来玩,更是见识了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是可以吃的,但不仅仅是吃。”庄户汉用一把薄薄的小刀从河蚌中间一划分开两半,只见里面一个一个地像是镶嵌了什么东西。 白越来了兴趣:“这是珍珠蚌?” “是,小姐好见识。”庄户汉用手在贝壳里挤了一下,好几粒珍珠就被挤了出来,都是白的,大小不一,大部分不是那么圆,但也有圆的。 这一下众人都来了兴趣,纷纷凑过去看,除了夏捡这里谁都见过珍珠,但是确实没见过珍珠蚌。 这年代人工养殖珍珠还是非常少有的事情,这里的珍珠也是供应京城皇家的,不过因为知道简禹米子涵都是官员,送了几个来拍一拍马屁讨个欢心。 “我来试试。”米子扬卷着袖子接过刀,打算自己开一个珍珠蚌。 “哥哥你小心点。”米子欣在一旁看着。 “嗯,好。”米子扬应着:“哥哥开一个珍珠蚌,把里面的珍珠拿出来,给你串一个手串。” 这里的珍珠开出来多半不怎么样,那种又大又圆润的珍珠都是从成千上万的珍珠里选出来的,但是米子欣觉得很有趣,专心地看着。 简禹道:“你要试一试吗?” 白越摇了摇头,但是问庄户汉:“这些珍珠都是白色的吗?” 庄户汉一愣:“是啊。” “养不出彩色的?”白越有些失望:“金色的,黑色的,橘红的,紫色的之类的?” 庄户汉愣住了:“小的,小的从未见过如此颜色的珍珠。” “我倒是见过,但都是海中的,千金难求一颗。”米子涵道:“这种天赐珍宝,不可人工培育吧。” “可以的。”白越道:“只是比白色的麻烦一点。” 只见庄户汉脸上神色一变,眼中焕发出神采来:“小姐是否知道该如何培育?” 白越一笑:“我知道一些。” 白越实战经验没有,但是理论知识非常丰富的,她当年也沉迷过一阵子直播开珍珠蚌,大大小小买回许多珍珠蚌,后来做了各种吊坠耳坠之类的在办公室里送,甚至还送了一颗给大宝。 庄户汉看神仙一样地看着白越:“不知小姐可否教教我们?” 他家几代养珠,供奉皇族,若是能养出白越说的彩色珍珠,那可见得会有多么丰厚的赏赐。 白越并不打算自己弄个养珠场来做生意,但是这么个大秘密,好像也不该这么轻易教别人,于是她看向简禹。 可以教,但是不能吃亏。 “老刘家养了一辈子珍珠,若是你能教他,就教一教吧。”简禹微笑道:“若是真成了,日后你若是想要什么珍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是是是。”庄户汉忙道:“若真成了,小姐就是我们家的恩人,不是,恩师……小的是粗人不会说话,总之,以后小姐要啥,只要是小的有的,一句话的事情。” 简禹这么说,看来还挺熟,这技能白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蹲下来,拿过一个刚才被剖开的珍珠蚌。 白越道:“珍珠是河沙异物落入壳内,河蚌受了刺激,分泌出物质来,一层层地将河沙包裹起来,行成的东西。” 庄户汉直点头,说得清楚,像是行家。 白越笑了笑:“珍珠的颜色和这一层小片的颜色是一样的,我一会儿画几个蚌壳品种给你,这几个品种的边缘膜颜色丰富,你们只要用这几个品种的彩色膜制作小片,植入育珠蚌的内膜,两到三年的时间,就能结出各种彩色的珍珠。” 众人听的一知半解,但是庄户汉是行家,听完之后连连点头。 “还有一个。”白越道:“珍珠颜色和水质也有关系,不同的水里养出的珍珠蚌颜色也会有差别,不过这个比较复杂,我回去有空给你写下来,你再想办法将水域划分改变。” 庄户汉一连声地应着,他虽然十分想白越现在就给清清楚楚的写出来,但是没那么不懂事,白越是来度假的,不是来给他上课的。 待庄户汉千恩万谢的走了,众人都十分敬佩地看着。 “姐姐你太厉害了,真是什么都懂啊。”米子扬的崇拜毫不遮掩,还补充了一句:“比我哥哥还厉害。” 白越哈哈一笑,把得意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管家过来道:“少爷,温泉已经布置好了。” 院子里好大一个温泉池,山上的活水进来,冒着冉冉热气。如今被一分为二,中间用帘子隔开,分了男宾女宾处。 烧烤的炉子架子在温泉池一旁的空地上,屏风拦着,看不见池水,厨子就在屏风后忙活。两边的池边都又另外有架子,男宾那边有小厮,女宾这边有丫鬟随时伺候。 米子扬欢呼一声,一把抱起夏捡,衣服也不脱,就这么冲了过去。 夏捡尖叫:“小米哥哥,我不会划水……” 第272章 好好地沈烨可惜张了长嘴 米子扬虽然比夏捡大上好几岁,但是心性却像是个孩子,带着他玩得十分开心,白越心情也十分轻松,晃晃悠悠地泡进温泉。 温泉上飘着几个木托盘,上面放着果汁米酒,果子烤肉,白越穿着件裹胸泡在水中,米子欣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坐在池边,只是将腿放在水里,但看着白越在下面游来游去,就动心了。 “来。”白越朝米子欣招招手:“我来教你划水。等回去以后,让你哥哥在府里砌一个大池子,上面搭上凉棚,夏天就可以划水了,又有趣又解暑。” 京城不好引进温泉,但是挖一个露天泳池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白越回去也打算这么折腾简禹去。 温泉池中间的帘子非常严实,半点也看不见,米子欣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泡了进去。两个哥哥都在,她也很安心。 肉一批一批地烤好,众人就泡在水里吃,隔着帘子虽然看不见,但能闻见那边阵阵酒香。 白越喊道:“喂,不许给夏捡喝酒啊,他还小呢,小孩子不能喝酒。” 米子扬正在跟夏捡碰杯,闻言手一顿。 夏捡应一声,乖乖地放下酒杯,拿起一旁的果汁。 米子扬不满喊道:“白姐姐,夏捡都那么大了,你怎么管那么严啊,跟他娘似的。” 米子涵在米子扬脑袋上拍一下,这孩子说话不带脑子,夏捡娘早就不在了,白越一个没成亲的姑娘家,你这一句话得罪俩呢。 夏捡抿了抿唇没说话,白越却喊了一声:“邢队。” 邢队没下水,他正专心致志地趴在草地上,一个厨子正在给他处理一块肉,虽然白越说狗不能吃太咸,但是他还是喜欢吃略处理过的。 邢队一听到白越喊就站起了身。 白越道:“邢队去挠他。” 邢队抖了抖全身的毛,白色闪电一般跳下了水。然后就传来米子扬的求饶声。 “我错了,邢队我错了,啊啊啊,哥哥快抱住邢队……”米子扬一边在水里游来游去一边叽哩哇啦地叫:“白姐姐我错了,你快收了邢队吧,它太能闹腾了。” 众人都好笑,你竟然还敢说别人闹腾,这里谁能有你闹腾。但也确实需要一个闹腾的人才热闹。 闹了一阵,大家都累了,米子扬也搂着邢队消停下来,爬起来盘膝坐在池边,带着夏捡一起,三人围成一圈喝果汁吃东西。 白越不会那么宽地去管米子扬,但是按她的意思,米子扬也还是个小孩子,喝什么酒,坐饮料那一桌。 虽然简禹和徐飞扬他们相处也很随便,平易近人,但这年代还是层次分明的,没有旁人也罢了,有米子涵和沈烨在,他们并不敢放肆。 林怡和佩琪都在一旁,但没有下水,而是帮着一起烤肉刷料。 佩琪端了一个盘子来到池边,招呼两人:“白小姐,米小姐,过来尝一尝这个,这是我特制的酱料,从府里带来的呢。” 佩琪虽然不是厨房的人,但在厨艺上有点研究,大菜不会做,但是小蜜饯小点心什么的,弄得十分的好。 两人游了回来,白越蘸了一块肉吃了,夸道:“好吃,真好吃,对了,佩琪你会晒牛肉干吗?” “大约知道一些。”佩琪道:“不过没做过。” “没关系,我会做,我教你。”白越想想道:“我还会做牛肉干,猪肉脯,肉松,葡萄干,鱼片,鱿鱼丝……等回去我教你,咱们找个地方晒起来。” 理论小能手白越,什么都会,就是没做过。 “好。”动手能力特别强的佩琪应着:“我之前也听人说过,小姐教我一下,我肯定能做出来。” 米子欣听着咽了一下口水,但是她不好意思说我也要吃。 米子扬可没那么讲究,嘴里包着肉就扯着嗓子喊开了:“白姐姐……我也要吃,我要吃牛肉干,猪肉脯,肉松,葡萄干,鱼片,鱿鱼丝……” 尽管有些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不碍事,肯定都是好吃的。 邢队:“汪汪汪~” 米子扬接着喊:“邢队说他也要吃。” 沈烨用胳膊捣了捣米子涵:“米兄,你们家是不是断粮了,这孩子怎么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孩子嘛,正在长身体。”沈烨不紧不慢道:“自然要多吃点。哪像我们……” 言下之意,我们老了,所以听见吃的都没兴趣。 沈烨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太满意,他觉得自己没那么老。 然后沈烨顺口就道:“我发现佩琪这丫头不错,之前我去荷香居吃的点心,也是佩琪做的吧,在外面都没吃过。” 市面上的点心大同小异,但荷香居里总有新品,都是白越提供配方和方法,佩琪加工的。 “都是佩琪做的。”白越觉得佩琪是她的人,夸得十分得意:“佩琪的手可巧了,很多东西我就知道个大概,琢磨一下她就能做出来。” 虽然名字总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这丫头真的满意,白越想着,再大一点,一定要盯着给她找个好人家,不能糊弄了。 “佩琪是不错。”简禹也就是顺口这么一说:“当时娘给荷香居挑人,佩琪可是我精挑细选的。” 当然简禹不会说,他当时非常不耐烦,随手就点了几个,连佩琪长几个鼻子眼睛都不知道。现在嘛,当然要表示自己的重视,讨一下白越欢心。 但沈烨喝了几口酒,又在温水里泡得昏昏欲睡,脑子有点不清醒了,他顺口就道:“你是不是早看上佩琪了,既然白越也喜欢,等你们俩成亲后,你给这丫头也收了房不就行了……” 简禹愣住了,米子涵狠狠瞪了一眼沈烨。你是不是没带脑子来,这说的是什么昏话。 沈烨后知后觉地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呆住了,瞬间酒醒。 其实这话在他们之间说真的没什么,所以他也没多想就顺口了。 京中哪个家里老爷少爷不是三妻四妾,娶妻带陪嫁丫鬟做侍妾的多的是,所以沈烨觉得这是一件太正常的事情。打趣两句也没什么。 但是他也想到了,白越不一般,不但不一般,而且她和简禹还是未婚夫妻,处于一个奇妙的平衡点。纳妾收房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如今当着白越说这个,确实是脑子被门夹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也收不回来,对面的人也不是聋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简禹立刻道:“越儿你别听沈烨瞎说……” 佩琪更是吓得脸色苍白,放下盘子一咕咚跪了下来:“少爷,小姐,我没有我不是……” 第273章 婚姻不是儿戏 本来还其乐融融的氛围一下子就诡异起来,无人说话,米子扬大约知道是为什么,夏捡还不明白,但是两人离得远远的,连嘴里的肉都不敢嚼了,生怕发出声音。 简禹和米子涵都怒瞪沈烨,沈烨只想把脑袋扎进水池里把自己淹死算了。他哭丧着脸,做了个求饶的手势。 “我是瞎说的,我真的瞎说的。”沈烨打补丁:“白小姐你别听我瞎说,我太了解简禹了,咱们一起出去喝花酒,那姑娘坐腿上他都不搭理的,真正的坐怀不乱……” 米子涵抄起一块馒头片堵住了沈烨的嘴,你可闭嘴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白越沉着脸,深深地吸了口气,哗啦一声从水里起来。 林怡忙得上外袍给白越披上,不敢说话。她觉得现在的场面已经超过她能劝架的范围了,沉默是最好的。 “没你的事儿,你别怕。”白越摸了摸佩琪的脑袋,佩琪才是无妄之灾:“你们玩吧,我去休息一下。” 说完,白越往回走,那身影莫名地背上寂寞起来。 简禹也慌忙爬出水池拿起衣服,临追出去的时候狠狠地点了点沈烨,后面再跟你算账。 简禹追着白越跑了,佩琪忍不住哭了,眼泪汪汪的。林怡看着小丫头也可怜,安慰道:“你别怕,白小姐不是生你的气。” 府里不是没有打扮得花枝招展,想着要爬上主子床,一朝麻雀变凤凰的丫头。但是简夫人管得严,简禹也不爱那些乱七八糟的,紫凤轩里的丫头都很本分。 佩琪也是,虽然喜欢跟着白越颠颠儿地做个小尾巴,但是一年和简禹都说不上几句话,从没有那些不老实的心思。 “哎。”沈烨无奈地抹了一把脸,他也很郁闷。本来和和美美的一个聚餐,这给他闹的。 米子涵很不高兴,埋怨道:“你说你,你把这当青楼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烨和米子涵虽然熟悉,但没有那么熟悉,要是往常肯定要吵一架,但是今日实在理亏,叹一口气,由着他数落。 简禹追上白越,跟着她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白越在桌边坐下,面色沉沉的,虽然简禹揣摩不出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肯定是不高兴的。 “越儿。”简禹小心翼翼地拖着椅子在一旁坐下:“你别听沈烨胡说八道,他一向嘴上没个把门的,喝两口就乱说。我一会儿去揍他。” 白越倒是没有生气,还挺平静的,但是越平静,简禹觉得越紧张,感觉要有大事发生。 白越平静地道:“我没有生气。” “你还说你没生气,生气两个字写在脸上呢。”简禹觉得人和人之间可以真诚一点:“当然你生气是对的,不生气才奇怪,都是沈烨乱说,我都没和佩琪说过几句话,别说佩琪,哪个丫头我也没注意过。” “我知道。”白越道:“沈烨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罢了,佩琪那小丫头纯良得很,不敢勾引你。” 简禹点头,然后僵硬住,总觉得是这么回事,但又不是这么回事,总有哪里怪怪的。 见简禹还要说话,白越伸手捂了捂他的嘴:“你别说话,你听我说。” 简禹点了点头。 “哎。”白越叹口气:“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想了很长时间,但是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既然今天沈烨说出来了,那我索性也就说了。” 长痛不如短痛,总是要说的,与其等两人真的开始谈婚论嫁,不如趁现在还牵扯未深。 简禹表面镇定,心里乱的一团,总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白越不是没事儿找事儿的人,一旦她如此严肃,那绝不是抱怨几句玩笑。 白越道:“你以后,总是要纳妾的吧?” 简禹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越笑了一下:“是不是?” 她其实已经做了有一阵子心理建设了,虽然心里还是不好受,但也不至于不能接受。她才是这个年代的闯入者,格格不入的人,简禹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是不应该被指责的。 “不是。”简禹回过神来:“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因为这个问题总是要面对的。”白越叹了口气:“你看咱们俩,咱们俩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简禹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未婚夫妻。” “是,未婚夫妻,未婚夫妻的意思就是,我们俩以后是要成亲的。”白越一划拉:“如果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在一起度过一段开心的时间,这都没什么。但若要成亲,就不一样了。” 简禹只觉得自己听得云里雾里。 “越儿。”简禹往前挪了挪椅子,握住白越的手:“你不用和我那么含蓄,你想说什么,你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有什么要求,你也明明白白告诉我。” 白越挣了一下,但是简禹还是没放手。 “好吧,那我就明说了。”白越定了定神,直接道:“在感情这件事情上,我是绝对不会大度宽容的,你若是要和我结婚,我是说成亲,那以后绝对不允许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包括但不限于,什么纳妾通房外室喝花酒之类……” 简禹委屈:“我没有啊,我之前和沈烨他们去那种地方,也只是听曲喝酒,从不过夜的。” 白越摆摆手:“我说的是以后,我们成亲以后,你能保证吗?” 这个节骨眼简禹有什么不能保证的,当下就要开口,但是被白越制止。 “你别答应得那么爽快,想清楚再说。”白越道:“如果我们成亲之后,生不了孩子呢?” 简禹:“?” 白越接着道:“要是生了个孩子,是个女儿呢?” 简禹:“?” 虽然简禹确实想过很多婚后生活,但实在没有白越想的那么长远。 “孩子不是不能生,一个两个足够了。”白越道:“我是不可能十个八个的生到儿子为止的,你知道女人生孩子的死亡率有多高吗?你知道生孩子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吗?” 简禹一个大男人,确实不知道,也从未想过。 白越叹口气:“一辈子是几十年不是一眨眼,若是这样,你能顶着父母的压力,依然遵守对我的承诺吗?” 第274章 美娇娘风雪夜逃婚,小郎君千里行追妻 简禹皱起了眉,他知道白越在这婚约中心事重重,举步不前,有诸多犹豫。但只以为是身份的高低,从不知道她想得那么长远。 “你别着急回答。”白越道:“你好好的想一想,仔细地想一想,现在不要回答我。” 简禹也认真起来:“如果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呢?” 白越更忧愁了:“那我也不会相信啊。” “……”简禹这就郁闷了:“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人性。”白越道:“我可以相信你这一刻是真的,但是你又怎么保证的承诺三年,十年,三十年不变呢?” 简禹皱眉道:“我可以发誓,我……” 简禹自己都说不下去。 白越歪脑袋看着他:“发呀,要毒一点,誓言不毒,无以为证。” 简禹犹豫道:“我发誓自然是没问题,但是你信吗?” “信的。”白越道:“我虽然不信自己的誓言,但是信你的。因为我不相信有鬼神,但是你们都相信。” 这个逻辑强大又清晰,简禹不得不佩服。 “简禹。”白越往前探身,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我给你时间考虑,等从秦家回来,你再认真的答复我。” 简禹觉得没有必要等那么久,但是白越道:“我可不是在你发毒誓的时候,会捂住你的嘴的人。你若一旦应了我,就要记住自己的誓言,若是你违背了,天不收你,我收你。你的誓言无论有多毒,我都会让老天应验的。” 五雷轰顶五马分尸不得好死之类的,简禹敢说白越就敢做。她太了解自己了,要不是害怕日后出现什么京城惨案,何至于如此美男天天在面前晃,还要恪守礼仪战战兢兢。 简禹一直以为她是含蓄内敛的姑娘家,却又如何能想到,谁不爱英俊少年郎。 简禹反手握住白越的手:“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此时说得再坚决,也确实无以为证,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是应该要慎重一点。” 白越心里那阴沉的天,慢慢地敞亮一些。 简禹道:“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认真的。等从秦家回来,我给你一个交代。” 沈烨开始被米子涵数落后来被大家数落,只觉得罪孽深重,吃也吃不下,头也抬不起来,只一个劲儿地喝酒,一直把自己喝醉了,瘫在温泉池边。 大过年的,为什么我要多这个嘴,泡温泉就泡温泉,我为什么要带一张嘴来,沈烨绝望地望着天空。我要是被简禹打死了,是不是也不会有人同情我。 白越和简禹在屋里谈了许久,终于出来了。 米子扬虽然带着夏捡在吃肉,但时刻盯着过来的走廊,突然他低声继续道:“哥哥哥,哥哥哥,快看。” 孩子都吓得结巴了,该不会是白越把简禹打的鼻青脸肿了吧。 米子涵立刻做了决定,如果是这样就装作没看见好了。简禹一个大男人皮粗肉厚的,被姑娘家打一顿就打一顿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身边一直装死的沈烨突然就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走廊尽头。 简禹和白越竟然是手牵手走过来的。 他们是一个追着一个出去的,当时讨论到一个非常不友好的,足以让夫妻反目情侣翻脸的话题,众人在这半个时辰里,都已经脑补了一出,美娇娘风雪夜逃婚离家,小郎君千里独行追妻火葬场的大戏了,谁知道他们竟然手牵手回来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这不合理啊。 沈烨胳膊肘捣了捣米子涵,低声道:“我是不是不用以死谢罪了。” 米子涵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禹见众人都盯着他们,眼珠子黏在他们身上似的,不由地道:“都这么看着我们干什么?一会儿没见不认识了?” “认,认识。”沈烨结巴道:“你们……没事吧。” 他指了指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我们能有什么事儿。”简禹自然道:“你想我们有什么事儿?” “没,没有。”沈烨小心仔细看他们俩的表情,确实一点点不自在勉强都没有,他一下子就满血复活了,蹭的一下子蹿了起来。 “没事儿就好,快来吃东西。”沈烨特别殷勤招呼:“白小姐快来吃,这个蚌壳,就是挖出珍珠的那个,味道特别好……都让开点,我亲自给白小姐烤一个。” 白越吃了一个沈烨亲手烤出来,亲手端过来的蚌肉。 沈烨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味道如何?” 白越想了想,中肯的评价道:“有一种,心虚赎罪的味道。” 米子涵笑出了声,沈烨泪流满面退下。 众人在西风渡住了三天,大人还好,悠闲自得享受什么都不用做的时光,几个孩子玩疯了。米子扬带着夏捡米子欣上山抓鸟下河捞鱼,最后不小心掉下河被捞了上来,这才罢休。 “让他们闹吧。”白越很淡定:“哪个孩子不是闹大的,没有童年的孩子是不快乐的。” 米子扬兄妹和夏捡,虽然出生天差地别,但却都没有童年,众人想想也是心酸感慨,便由着他们去了。 大年初五,众人回京,白越简禹和沈烨,带着林怡和徐飞扬,一起去找秦九。 秦家住在凤凰山,凤凰山下凤凰镇,整个镇子都是他们家的,镇子上面的人,都靠着秦家为生,秦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 秦家的大屋比简府和沈府气派多了,红漆大门两旁,延伸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围墙。 简禹和沈烨也不由得感慨,在京城里你就算是有这样的钱,有这样的力量,也不敢如此张扬。你一个老百姓的宅子恨不得比皇宫建得还宽敞,是想干什么? 几人刚下马,大门就开了,然后伴随着清脆女声,一个红彤彤的影子从里面蹦出来,冲上去搂住白越。 “白姐姐你真的来啦。”秦九无比快乐道:“我可想死你了。” 这才是这个年纪少女的样子,白越笑着把秦九撸下来,然后给她塞了一个红包:“新年快乐,给你压岁钱。” 第275章 古宅鬼影,我死的好冤 接着一对老夫妻从门里走了出来,秦九又蹦回去,介绍道:“爹,娘,这就是我说的秦姐姐,还有简大哥,这是沈大哥……” 秦九是最后一个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她父母的年纪比简父简母还要大一些,但是因为都是习武之人,看起来很是精神健壮。 能让秦家家主亲自迎出来,可见对他们的重视,特别是秦母,对于白越救了秦九一事,再三致谢。 虽然后来秦家也还了救命之恩回去,但是对秦母来说,这是两回事。无论后面还了多少恩情,人家给了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女儿,那是还多少都不够的。 秦家九个儿女,并不都住在祖宅里,老大是要继承家业的,住在祖宅。然后就是没成亲的,一旦成婚后,便会从宅子里搬出去,自立门户。 秦九没成亲,秦悟歌和秦子书也没成亲,之所以之前是他们两人去京城找妹妹,也正是如此。 恩人上门,自然要盛大款待,秦老爷和秦夫人设宴,几个兄妹作陪,当天晚上,热闹尽兴。 第二天,白越起来出门后,便看见秦九正在和沈烨唠唠叨叨,沈烨一脸的奇怪表情。 “小九?”白越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沈大哥。” “快来。”沈烨朝白越招手:“小九正在跟我说老宅的鬼故事。” “嗯嗯嗯,可古怪了。”秦九连连点头,然后奇道:“简大哥呢,怎么早上没看见。” 白越打了个哈欠:“喝多了,这会儿估计还没起来。” 秦九奇怪:“谁灌简大哥了吗?” 她昨晚上没撑到最后,吃了差不多就带着白越去逛宅子了,剩下都是喝酒的,但是沈烨都没喝多,为什么简禹喝多了。 白越叹一口气,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九父母虽然是主人家,但看着白越和秦九秦五秦七都熟悉,便放心让他们陪着,想着年轻人在一起说话不拘束,便先回去休息了。 而爹妈一走,秦五就疯开了。 秦五跟简禹说,我好姐妹喜欢你,你不喜欢她,我认了,我也不纠缠了,今天晚上你无论如何要跟我一醉方休。 简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逻辑,少女之友沈烨告诉他,这个逻辑就是,我实在看你不顺眼,又不能对你怎么样,所以灌你一场酒出出气,这事儿就过去了。 其实我看白越更不顺眼,但是她是小九的救命恩人,我也不能对她怎么样,所以我只能灌你一场酒出出气,这事儿就过去了。 简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认了,来喝吧。 白越道:“沈烨跟我说,你们老宅闹鬼,到底是怎么回事,转述不清楚,你在给我说一遍。” 一提到老宅,秦九的声音顿时就低了八度,生怕是说出来的话被谁听见一样。 “老宅就在后面。”秦九指了指:“是最开始时候,在我太爷爷那一辈,秦家还没那么大时的宅子,只有那一个小小的宅子,传说我太爷爷死的时候,那宅子就开始闹鬼。” 还是个久远的故事,白越道:“具体点。” “具体我也不知道啊。”秦九苦着脸:“我没见过太爷爷,我连爷爷都没见着,我出生的时候,爷爷都过世了。” 白越无语:“那这闹鬼的事情,就这么一个古老传说?” “不不不。”秦九道:“不是的,我从小就知道老宅闹鬼的事情,说是总有人听见那荒废无人的宅子里,有人凄厉喊声,具体说的什么听不清楚,但是个男人声音,飘忽飘忽的,大概意思,死得好冤,我要你偿命之类……” 正说着,门突然被推开了,众人都惊得差一点蹦起来。 简禹揉着脑门进来了,看众人都一脸惊惧地看着他,奇怪道:“怎么了?” “没事。”秦九拍了拍胸口:“简大哥你进门出点声啊。” 简禹莫名其妙:“我没有轻手轻脚啊,你们大白天在干什么呢,一个个做贼心虚的样子。” 虽然他没有敲门,可是门也没关啊。 “在说我家老宅闹鬼的事情。”秦九接着道:“本来那只是一说,我一直以为宅子老了传说自然多,什么风吹的声音老鼠啃木头的声音,传来传去就越传越邪乎,直到有一天,我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白越依稀还记得之前去乱葬岗的时候,秦九就一副害怕的样子,说自己小时候见过鬼,所以真的害怕,看样子,就是老宅里的事情了。 秦九道:“我那时候小,也就七八岁,每天镇上到处转,有一天逃课,不知怎么,就跑进了老宅。那是个大白天,不刮风不下雨,但是我真的听见宅子里有一个男人在喊,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秦九说着,缩了缩脖子:“我差一点吓死,后来爹娘哥哥找到我,把那宅子搜了一遍,也没见个人影。后来请和尚道士做法,折腾了好一段时间。” 当事人现身说法,白越也不好说信,也不好说不信。 谁料秦九又道:“这也就罢了,前些日子,也就是大约一个月前吧,我三嫂也听见了那声音,被吓得病了一场。” 白越这下来了兴趣:“你的意思是,那声音最近又出现了。” “是。”秦九道:“而且也未必是最近才出现,因为那里荒凉,一般都不过去,若是出现也未必知道。” 说得有理。 “那是祖父留下的老宅,所以爹不想拆,可是这么放着总闹鬼,也弄得家宅不宁的,三嫂现在连大宅都不太愿意来了。” 秦九忧愁道:“所以我想来想去,想到了白姐姐,姐姐你那么厉害,又不怕鬼,能不能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出个中缘由。” 简禹摁着一跳一跳痛的眉心,感慨道:“你可真是个好妹妹,大过年千里迢迢的,让你白姐姐去抓鬼。” 秦九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有八个哥哥姐姐,卖萌撒娇炉火纯青,当下毫不犹豫抱住白越的胳膊。 “姐姐那么厉害,在我心里是无所不能的。” 第276章 古宅鬼影,三层小楼 白越很受用,拍了拍秦九的胳膊:“说得好,姐姐是无所不能的,一会儿吃了早饭,姐姐就跟你去看一看。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在姐姐这里都不是事儿。” 秦九连连点头,简禹只觉得头更痛了。 秦家招待贵客,早饭也很丰盛,简禹宿醉不舒服,只喝了一碗白粥就蔫地靠在一边。 白越吃饱喝足后,看着简禹可怜模样,道:“来坐下我给你按按。” 简禹哼哼。 不过宿醉罢了,装什么虚弱,沈烨捂住眼睛,自从西风渡那日之后,白越和简禹的关系更好了,准确的说,也不知简禹怎么哄的,白越似乎对他更亲近了一些。 白越虽然不会医术,但是对人体穴位了若指掌,手上力气也大,按得简禹十分舒服,看得沈烨牙酸。 一时简禹终于不头痛的,这才满意,晃晃悠悠的跟着一起去老宅。 所谓老宅,和现在秦家住的大宅是连在一起的,中间有一个长长过道,然后便是一扇大门。 从过道开始就能看出荒废,那简直像是从繁荣走向落幕,这边是整整齐齐,树木苍翠,那边便是萧萧落叶破败不堪。 一扇大门上有一把厚重的大锁,已经锈死了,秦九也没有钥匙。 “这个门好难打开。”秦九解释道:“之前我进去,也是爬墙的。”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因为逃课,一个人爬墙进了闹鬼的老宅,秦九以前可多淘啊。 秦九这么说了,众人只好都翻墙进去,不过老宅的墙只有一人多高,对他们来说都是轻轻松松的,只有白越是被简禹拎进去的。 围墙那边是一个老旧的院子,秦家到秦九祖父这一辈应该已经开始发迹了,因此这老宅还挺大,这边的建筑风格和京城略有不同,不是四合院的形式,而是入眼便是个木楼。 木楼有三层,经过这些年风吹雨打竟然还没倒,只是有些木板已经破旧不堪,千疮百孔,随时像要掉落。 秦九道:“就因为闹鬼的事情,爹一直也没敢修葺这里,这小楼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白越不由道:“为什么因为闹鬼不敢修葺,闹鬼了,难道不是更应该从里到外地焕然一新吗?” “因为我们这有个说法。”秦九推开小楼的门,这倒是没锁,吱呀一声:“之所以只有这个小楼闹鬼,因为鬼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若是将楼拆了重建,束缚他的东西不在了,他可能就会出去,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门推开,里面灰尘扑面而来,众人都捂着口鼻往后退去。 楼顶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在煽动翅膀,众人仰头看去,只见从三楼的木板破口里,飞出了许多黑色的鸟。 那鸟有好几十只,陆陆续续地往外钻了好一会儿,应该是这里常年无人,便当做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窝,此时受了惊吓,纷纷飞了起来。 “是乌鸦。”白越眯眼辨认了一下:“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乌鸦。” “不知道,一直都有。”秦九还以为白越害怕,安慰道:“不要紧的,它们不攻击人的,就是住在里面而已。” 乌鸦群飞过,一地都是乱飞的毛,一阵阵浓重的味道从楼上传来。那味道让众人都捂住了鼻子。 “我记得小时候来,这里没有那么臭的,大约那时候乌鸦没那么多吧。”秦九苦着脸道:“白姐姐,要上去看一看吗?” 白越很郁闷地抬头看了看,还是道:“上去看看吧。” 来都来了,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太敷衍了。 众人捂住鼻子进门,徐飞扬走在最前面,从地上找了一根长木棍,将前面的蜘蛛网挑落。 沈烨有点怀疑:“这楼不会塌吧,我们这么多人踩上去,它撑得住吗?” 这问题问得众人都停下脚步,简禹想想道:“我和越儿上去吧,你们在下面等着。只有我们两个,就算是楼塌了我也能带着她出来。” 反正这楼秦九也没上去过,没什么可介绍的,她和他们一样,属于第一次来。 秦九觉得自己是主人家,自己缩在后面,让白越和简禹冲锋陷阵有些不妥,但是想想简禹说的也对,当下一行人都退了出来。 “我们上去,你别离开我。”简禹叮嘱了一声,一手握着白越的手,一手拿着徐飞扬递过来的木棍。 虽然白越不怕虫子不怕蜘蛛,但他也不想身上糊满蜘蛛网。 简禹在楼梯上踩了一脚,那木板吱呀发出叫人牙酸的声音,不过倒是没破。 “承受我们俩的重量没问题。”简禹往上走了一步:“上来吧。” 三层小楼,一楼是会客室,饭厅,厨房一类的公用场所。 上了二楼,白越还没来得及看清前面是什么,只看见一只老鼠窜了过来。 “老鼠……”白越刚喊出口,已经被简禹一把抱住。 “别怕。”简禹挥手,袖子里射出一点寒芒,那老鼠被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吱吱吱,吱吱吱! “……”白越看着无辜的可怜小老鼠,认真道:“其实我不是那么害怕这种小动物。” 死在她手里的小白鼠怕是比简禹吃过的鸡都多,实在是怕不起来。 “我知道。”简禹非常冷静解释:“但我觉得还是应该保护你。” 白越无话反驳。 小楼上的门都是开着的,里面的家具大多还在,不过都很简陋,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看起来这里很正常,除了长时间没有住人之外,没什么特别。”白越道:“而且灰尘如旧,短期内也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简禹挑起一块塌陷下的床板:“你怀疑有人在其中做手脚?” 白越斟酌一下:“你大概不相信,但是我以前听师傅说起过许多跟闹鬼有关的案子。” 不是很多,是非常多,各种各样,各型各款,在他们档案室的柜子里,有无数简禹听过的,没听过的,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匪夷所思的案子,品种丰富的令人发指。 第277章 古宅鬼影,爱的魔力转圈圈 简禹顺口道:“你的经验说来听听。” 白越正色道:“我的经验就是,在一百起跟闹鬼有关的案件里,有一大半是以讹传讹虚惊一场,另一小半,是凶手掩人耳目,欲盖弥彰。” 果然在白越的世界里是没有鬼的,不论多少人见到,没有就是没有。除非鬼现身站在面前。 边闲聊上了三楼,三楼不是房间,是一个露台搭着棚子,因为常年鸟群出入,地上堆积着厚厚的粪便和羽毛,他们俩都不愿意往前再走一步了。 简禹捏着鼻子说话瓮声瓮气的:“不知道这宅子里是否有当年留下的东西,但时间太久远,就算是有,估计也不在了。” 白越点头赞许:“太臭了,走吧。” 两人甚至没有从楼梯再往下走,简禹带着白越直接从三楼跃下。 “等等,等等。”白越拽住要往下跳的简禹。 “怎么了?”简禹不解:“这才多高,我记得你不害怕高处吧。” “我不恐高。”白越道:“但是一会儿咱们下去的时候,快到地面的时候,你能不能转两个圈?” 简禹不太明白:“往哪边转,你要看什么地方?” “不不不,不是往那边转,就是在快要到下面的时候,在空中转着圈下去。” 白越还做了个手势。 简禹一脸茫然:“为什么,这有什么说法?” “哦,也没什么说法。”白越拽着简禹衣袖:“就是我试一试。” 看电视里,女主从高处跌下,男主飞身而起接住,然后总是要转几个圈圈才落地的,那叫一个美。 简禹不是太明白白越的想法,但他明白少女情怀总是诗,大约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你等下啊,站着别动。” 简禹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自己一个人下了小楼。 “哎。”白越伸手没抓住,简禹已经到了楼下。 “跳下来,我接住你。”简禹朝她挥挥手。 沈烨一干人都站得远远的,徐飞扬要过去,被沈烨一把抓住了。 “你过去干啥,还嫌太阳不够亮吗?”沈烨教训道:“以前在一个主子下面当差,现在在两个主子下面当差,能不能长点心眼。” “就是。”秦九附和,然后低声道:“嘘嘘,别吵,多养眼多好看多般配。” 白越往下看了一眼,并不高。 虽然说是三层楼,但三层是楼顶,实打实的高度只有两层,每一层的高度在两米二至两米五之间,她现在站着的这个高度不会超过五米,五米的高度下去,倒霉走运的几率大约一半。运气好扭个腿,非常倒霉才要命。 “别怕,我会接着你的。”简禹抬了抬手。 好吧好吧,白越无奈,那我来了。 当是蹦极,忘了拴绳子吧。 白越就真的这么倒了下去,五米的距离,那速度是非常快的,根本没有时间让你去考虑太多,现实里也没有慢动作给你回忆过往,所以在刚感觉到失重心还没来得及往下沉的时候,便看见面前一个人影。 简禹搂住白越的腰,那一瞬间下降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白越回过神来,感觉到慢慢落下,然后开始……转圈…… 好吧,是自己要求转圈的,于是短短四米的高度,简禹抱着白越转了一圈,又一圈,转了一圈,又一圈…… 白越紧紧的抓住简禹的袖子,脸色有点白,简禹还以为她害怕,虽然心里有点奇怪,但还是小心翼翼平稳地落了地,将人稳稳地扶住。 空中的转圈让裙摆飞扬,可白越是突发奇想,不然的话完全可以让秦九沈烨提前准备些花瓣树叶彩纸什么的,飞起来撒一撒营造一下仙子下凡的气氛。 白越弯下腰去,捂住了胸口,简禹吓着了忙低头去看:“怎么了,吓着了?” 白越摆了摆手,虚弱道:“没,转得有点晕。” 这么点高度算什么,雪山那万丈深渊白越也不怵,问题是转圈头晕是生理反应不受自己控制,白越万万没料到这种圈圈这么晕。 简禹好笑将人扶起来:“乖,下次别转了。” 白越去了一趟老宅,什么发现都没有,秦九不由得有点失望,失望之余,很是担心。 “白姐姐。”秦九低声道:“如果什么发现都没有,那是不是说,真的有鬼?” 秦九的担心在这里,小丫头脸色不太好,看来是真的怕鬼。 “不,不是,其实我并不觉得有鬼。”白越道:“不过若是想弄清楚这事情,我需要更详尽的资料。” 秦九点头,拍拍胸口:“你尽管说,只要在凤凰山,要什么给什么,谁敢不配合白姐姐调查,脑袋都给他拧下来。” 众人都不由地摇头,看样子秦九在凤凰山这一片的形象,还不如黑风寨。 秦九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是有点凶了,咳了一声,又恢复了娇滴滴的样子。 秦九修正道:“我在凤凰山人见人爱,父老乡亲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肯定都会帮忙的。” 白越拍了拍秦九肩膀:“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秦九松口气,撸袖子:“白姐姐你说,接下来要干嘛?” 大冬天的,白越帮秦九把袖子拽下来整理好:“首先,调查一下有多少人听见过冤魂索命的声音,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持续多久。越准确越好。” 秦九记着:“好。” 白越道:“其次,围绕这个祖宅,在你外祖父那一代,有没有非正常死亡的人,或者失踪的人,病死也算。” 秦九一惊:“白姐姐,你怀疑什么?” “我不怀疑什么。”白越不想吓唬秦九:“但我又不是法师会算卦,单凭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楼,我也一筹莫展。” 秦九想想也是,点点头。 “还有。”白越道:“派两个人守在这里,不必进去,就在老宅围墙外面就行。” 秦九:“啊?” “别啊了,十二个时辰在这里守着,看看声音还会不会出现,什么时候会出现,我说你们江湖中人是真淡定。”白越往外走:“要是我家里有这样的怪声,我早就搬到老宅去打地铺了,不查清楚觉我都睡不着。” 第278章 古宅鬼影,简大人的春意盎然 “可老宅闹鬼啊。”秦九挠挠头:“哪有人敢在这里守着?” 白越深深地看了一眼秦九。 秦九立刻道:“有,肯定有,必须有,没有也有。” 白越失笑:“没那么夸张,你多给点钱,再给几个符挂着,肯定有胆子大的。又不是刀山火海,不过” 秦九急火火地跑了,白越四下看看:“咱们随便逛逛吧,这里风景确实不错。” 虽然老宅破旧,但破旧有破旧的风景,破旧有破旧的味道,京城里是几乎找不到这样的古宅的。就算是棚户区那里,也只是脏乱差,并没有古宅的沧桑和厚重。 简禹不明白这破地方不错在哪里,但既然白越说不错,那就不错吧。 “你们先回去吧,我陪她逛逛。”简禹非常自然地对其他人埋怨道:“除了树就是破房子,也不知有什么可逛的。” 众人对简禹这种得意还嘚瑟的行为表示了鄙视,然后便走了。 老宅顿时便安静了下来,这里种的是常青树,虽然冬天也绿叶婆娑,白越正仰头看着小楼发呆,突然被简禹抓住了手。 “干嘛?”白越转头看他。 “你不是要走走,走啊。”简禹理所当然地,理直气壮地往前走:“别说秦家还是费心了,虽然这宅子破成这样不敢修葺,但周围一圈还不错。” 环绕老宅一圈,都修了路,路旁种了树,虽然因为没有人来树木长得恣意,但路却完好。 白越只好跟着简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一起把胳膊晃来晃去,晃来晃去,像是两个十岁的小朋友。 走了几步,白越道:“你有什么想法?” 简禹吓了一跳,像是心里小算盘被拆穿一样心虚道:“你怎么知道?” “啊,我不知道啊。”白越茫然:“我不知道啊,我就是随口问问。” 简禹一笑,停下脚步,搂着白越的腰将人带进怀里。 “是有点想法。”简禹四下一看:“这里树高又大,又没人又安静,最适合干点坏事了……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你也想干坏事了?” 说完,简禹低下头来。 白越一愣,连忙伸手捂住简禹的唇:“我是问秦家老宅里的鬼,那个鬼你有什么想法。” 简禹的眉眼一下子就耷拉下去了,眼见着提不起兴趣道:“哦,你说那个鬼啊。” “快放手。”白越推了推简禹,揶揄道:“我说简大人,你最近有点生机盎然啊。” 简禹不情不愿放了手,重新抓着白越的手晃,然后不太明白:“生机盎然是什么意思?” “生机盎然就是春天。”白越倒是也不抽出手来:“是夸你年轻有活力呢。” 虽然他确实是有活力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简禹哼一声。 “说正事。”白越好笑拍拍他:“你是大理寺卿,也是见过那么多诡异案子的,有什么想法?” “好吧。”简禹不情不愿地谈正事:“想法就是,虽然你不相信鬼神,但这件事情确实不像是人为的。” “为什么?” “因为我想不出有人做出这件事情,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代的人,一代又一代的人前仆后继地做出这件事情来,有什么意义。” “你说他在找东西吧,小楼里并没有翻找过的痕迹,小楼周围也没有翻过的痕迹。你说他要报仇,可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吓唬的秦家不敢翻修,其他什么事情也没有,没有任何人受到影响。” “所以若是人为,这人图什么?就算是图一个让秦家家宅不宁,可秦家连这事情到底是为什么都没弄明白,怎么会不宁。我若是恨一个人恨到几辈子都忘不了,一定要让对方死得明明白白才行。” 白越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人为说不通,那就只有鬼神说得通,因为鬼神一说,本就是人在无法解释一样事情的时候,想象出来的解释。 一个人被人害死,成了鬼,魂魄游荡在老宅,他离不开也没有力量害人,只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发出凄凄惨惨生前的怨念之声。 “太扯了。”白越发表感想:“虽然你说的前面我都同意,但是后面我都不同意。” 不能因为鬼不会跳出来喊冤,所以我们就把一切都推给他们。 简禹耸耸肩:“行吧,咱们继续走走,说不定有什么发现。” 反正这也不是立了军令状的案子,何况他们打算在这里住上七八天,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也不知道在无人的老宅到底探查到了什么,一上午的时间,线索是不是有不知道,反正回去的时候,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 秦九听话办事,正对着桌上一张纸一个个的对名字,然后听见沈烨道:“小九啊,我觉得你这次真的失算了。” 秦九头也不抬:“沈大哥怎么了?” “你觉得他们俩现在像是能给你破案的样子?”沈烨一脸牙痛的表情看着前方,简禹和白越回来了,手牵着手,还无意识地晃一晃。 秦九抬头,便看见一团春色走到面前。 “沈烨,你这两天怎么回事?”简禹还很奇怪:“见着我就一副牙痛的表情,上火吗,要不让小九找个大夫来给你看一看。” 沈烨揉了揉腮帮:“不用了,一会儿我吃个苦瓜就行。你也要吃一个,清凉消火的。” “真奇怪,我又不牙痛。”简禹嘀咕一声,转过去正经道:“小九可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秦九道:“白姐姐你来看看,这是这些年听见过老宅里鬼声的人,一共有八个,都只是听见,没有人看见过任何异常。” 白越也走过去,低头看去,只见上面按时间顺序,这声音第一次被听见是在秦九爷爷的时候,然后每隔十几年,或者几十年,都会出现。早晚不定,听见的人也男女老少并无相似,最近的一次,便是秦九的三嫂,在一天夜里。 “那一天的情形很奇怪。”秦九道:“三嫂说她是起来起夜的,也不知为什么,像是有人指引一样,迷迷糊糊就走到了这里,然后听见老宅里传来冤魂索命的声音,然后她就吓醒了。” 第279章 古宅鬼影,草丛里的痕迹 这确实奇怪,白越道:“你三嫂有梦游的毛病吗?她是什么个什么样的人?” “三嫂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斯斯文文,没听说她梦游啊。”秦九想想:“我三哥武功很好的,如果三嫂梦游,他不会睡得那么死一点不知道的。这个也很奇怪,那天晚上,三嫂出去三哥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完全睡死了。好像也是被迷糊了一样。” 解决老宅闹了多年的鬼,这鬼未必不是自家先祖,这是大事,当然绝不是秦九一个人可以决定的,这是秦父秦母的决定,让他们下了这个决定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之前虽然冤魂声偶尔有,但未曾伤人。 可这次不同,这次竟然已经开始引人入梦,可见事情开始严重,若不解决,怕是后患无穷。 秦九道:“三嫂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就站在老宅外的路上,差点没吓死,回去就大病了一场。过年也只是除夕来吃了一顿饭,初一来给爹娘拜了年,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秦家儿女虽然没有不会武功的,个个彪悍,但娶的也有正常人家的女儿,秦三嫂林木樨,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 白越道:“给我说说你三嫂的情况,生孩子了么,家中还有什么亲戚,平日里来往,可有什么朋友,什么兴趣爱好。” 秦九不明白:“白姐姐,咱们不是调查老宅闹鬼吗,怎么调查起我三嫂了?” “哦,不是调查。”白越解释道:“因为在你们这一系列的撞鬼事件中,只有你三嫂这一桩不一样。所以我想知道你三嫂是否有什么特别,你想,会不会是你三嫂无意中碰见了什么,或者沾上了什么,让鬼能够冲破束缚,从被动地等人上门,到主动地引人上门。” 秦九脸都白了:“白姐姐你不要吓唬我。” 看样子小时候被吓过的记忆,真的给秦九小小的内心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我没有吓唬你。”白越道:“你们家不是之前请了很多高僧啊道士之类的吗,但是一直没能找到鬼在哪儿。现在我们要是能把他找出来,就可以让他们做法捉妖啦,毕竟是你家老宅,就这么一直捆着也不是办法,对不对。” 秦九想想也是,江湖儿女多爽朗,就算害怕遇事也没有只想着跑的,总要拼一拼。 “等我去问问。”秦九道:“三哥三嫂住得不远,不过三哥最近确实提过,说三嫂透露出一些想要离开凤凰镇的意思。不过他没同意。” “不着急。”白越道:“吃了饭我随你一起去,我想亲自和你三嫂聊聊。” 秦九大大咧咧,咋咋呼呼,也不懂如何察言观色,不如自己问。 秦九没那么多心眼,只觉得白姐姐真好,真的将自己家里的事情放在心上,便开开心心的应了。 抽个无人的空隙,简禹问白越:“你怀疑秦九的三嫂?” 白越笑:“还是你了解我。” “那可不。”简禹自然道:“我不了解你,还有谁了解你。而且秦九三嫂这事情,也太突兀了些。你说我们在老宅那边发现的痕迹,有没有可能……” 说话间,突然沈烨脑袋凑了过来:“你们发现了什么?你们上午不是谈情说爱去了吗,竟然有发现?” 简禹和白越都吓了一跳,简禹随手拿过周围点啥去砸沈烨:“你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礼貌吗?轻功好是用在这上面的个吗?” 沈烨接过来见是个果子,在衣服上擦擦啃了一口:“谁叫你们俩太嚣张了呢,当我们都是隐形的吗?” 沈烨指的我们,是他和徐飞扬,还有林怡。秦九出去了,屋子里就他们几个,但是徐飞扬和林怡就算心里狂点头,外表也是绝对不敢表现出来的。 徐飞扬和林怡两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装蘑菇,眼观鼻,鼻观心,其实我们不存在,我们真的是隐形的。 沈烨恨铁不成钢:“没出息。” 白越好笑:“不是要瞒着你们,是现在还很不确定。今天上午我们在老宅的草丛里,确实发现了一点痕迹。” 沈烨忙道:“什么痕迹?” 白越看了看简禹,似乎有一点不想说。 沈烨顿时委屈了,不愿意道:“你们俩说私房话背着我们也就算了,案情也背着我?不合适了啊,我要翻脸了啊。” 简禹想想也是,沈烨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投降道:“不瞒着你,我们确实在老宅外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小片与旁处略有不同的地方,似乎是曾经有人在那里发生了争执,灌木杂草被踩踏过。 沈烨一愣:“你说真的额?” “骗你做什么?”白越虽然不是专业痕检,但这都是一通百通的,常出现在一线现场,自学也成才了:“虽然秦九三嫂见鬼是发生在一个多月前,但是因为是冬季,植物生长缓慢,那里常年又无人去,所以那一片植物被踩踏的痕迹还是比较明显的,只是在角落里,旁人也不会想那么多。” 沈烨很想问,你们往角落里钻干什么,但是忍了没问出来,不然显得他很八卦,正经事情面前还想着看热闹。 白越又道:“根据草丛被踩踏的痕迹,我推断当时在场的不止秦九三嫂一个人。根据秦九说林木樨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那么另一个的身高体重都在她之上……” 沈烨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皱眉道:“该不会,她半夜出门是为了私会什么人吧?” 人之常情,但凡是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猜想。然后进一步猜想,林三脑袋上绿油油。 “这我就不知道了。”白越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此事牵扯她的名誉,一定要慎重,我只是这么一个猜测,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可谁也不能说出去。小九咋咋呼呼的,也不能让她知道。” 众人都慎重点头,这确实不能乱说。不然就算只是猜测,其实什么都没有,风言风语在这个年代也足以要一个女人的命。 再说她还是秦九的三嫂,秦家三哥武功高强,被他记恨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280章 古宅鬼影,案发现场有什么 秦九傻乎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即将发什么什么,联系了之后,便带众人去找三哥。 秦三哥就住在凤凰镇上,秦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从秦九和秦悟歌就能看出来家风开明,并不要求女眷相夫教子不露脸,林木樨便在镇上开了一个私塾,不收钱,免费教镇上的孩子读书,而且不分男孩女孩,到了年纪皆可报名。 “你三嫂真不错。”白越真心道:“她开私塾,一定很多人夸赞吧。” 秦家到了这份上,早就不缺那一点钱了,名声比钱更重要得多。 “是呀,三嫂人很好的,又温柔又和气,知书达理。大家都喜欢。”秦九道:“之前三哥追求三嫂的时候,三嫂家觉得三哥过于优秀了,不太愿意女儿嫁到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折腾了许久呢。” “家庭差别太大,对你三嫂来说,确实是有风险的。”白越没想那么多,赞同道:“万一两人有了矛盾,你三嫂太弱势了,要吃亏的。” 白越其实是站在很公允的位置的,但是秦九不同意:“不会的,我三哥对三嫂可好了,爹娘也都喜欢她,要是三哥对她不好,爹娘第一个不同意。” “傻孩子。”白越通透道:“公婆喜欢儿媳妇,那都是建立在喜欢儿子的基础上。小矛小盾的,当然可以站在儿媳妇这边,因为儿子打一顿还是儿子又不会疏远。可一旦出现什么大问题,哪怕是儿子错了,最终也还是要护着亲生的。” 白越看过多少人间惨剧,儿子酗酒赌博家暴出轨,公公婆婆帮着瞒着劝着儿媳妇,最终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秦九小丫头,哪里能想到那么多,而林木樨家里倒是人间清醒,宁可不巴结秦家这豪门,也想女儿安稳一些。 这话大约也触动了一些简禹的神经,他看了看白越,不过终究没说什么。 中午私塾休息,林木樨就在家中,她虽然没见过白越几人,也听秦三哥提起了,十分热情客气迎出门口。 秦家基因好,秦三哥也是高大威猛,扶着小娇妻十分般配。 寒暄进了门,众人坐下奉茶,林木樨便道:“小九都和我说了,几位是来查老宅里闹鬼的事情的。我之前碰见过一回,也和小九说了。” 秦九连连点头,然后不服气说:“白姐姐总觉得我咋咋呼呼的,说话也说不清楚,说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说要亲自来问一下才好。” 秦家的几兄妹都疼这个妹妹,听秦九这么说,林木樨笑道:“是,小九有时候是挺粗心的。当时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一个月,但我记忆犹新。” 于是林木樨不紧不慢,又将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想来因为说过好些遍的原因,说得十分顺畅。 白越听完点了点头:“我今天也去老宅那里转了一圈,门是锁着的,但是外面的草丛和道路都十分荒凉,要是一个人晚上在那里,确实十分恐怖。” “是啊,当时实在吓坏我了。”林木樨道:“一睁眼看见老宅沉沉的铁锁,然后我就听见了老宅里传来颤巍巍的喊话声。我吓得当场就叫了起来,好在家里晚上也有人巡视,很快便听见了我的求救声……” 说的和秦九转述的基本相同。 秦三哥十分心疼媳妇,搂住了林木樨的肩膀:“好了,都过去了,别怕。” 林木樨点点头,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虽然白越不太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但林木樨的温婉不是装出来的,看着也不叫人讨厌。 白越道:“秦夫人,我想问一下,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形,你睁开眼睛后,是站在老宅门口,还是站在草丛里,还是站在大树下?” “老宅门口。”林木樨确定,然后又道:“不过因为我也不知怎么是怎么从房间走到老宅的,所以不能确定有没有从草丛走过去。我清醒过来后,身上是有草屑,鞋子上也有泥土的。” 就在秦九想问白越还要问什么的时候,只见白越在腰包里翻啊翻的,翻出了一截布料带来。 秦九不由的道:“这是什么?” “这是今天我在老宅外面的草丛里找到的,一截子在泥里,一截子勾在草丛里。”白越道:“我看了一下那地方,那一块地草被踩踏下去,是曾经有人在那里蹲过一段时间造成的,我不能确定是否有人要对三夫人不利所以躲在那里,但无论怎么样,老宅那里荒无人烟的,有人曾在那里长时间停留,这都是很可疑的。” 秦九很意外,哇了一声:“白姐姐你这是哪儿找来的,你和简大哥在老宅待了一上午,是不是把地皮一寸寸都翻过来了。” 白越笑了一下:“也没有,但是我跟过不少案发现场,确实比旁人更容易发现细节。” 沈烨看向简禹,简禹面无表情,他们两人现在心里都很奇怪。 这衣服布料哪里来的,没听白越说啊,那被压的草丛里什么也没有,哪儿找到的衣带。 但秦三哥和林木樨都愣了一下,秦三哥将衣带接了过去,林木樨也凑过去看。 “这……这倒是块普通的布料。”秦三哥看了一下之后道:“一时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是啊。”林木樨也道:“用这布料成衣的人应该很多吧。看起来并不名贵。” “就是因为不名贵,所以才好查。”白越笑道:“若是有钱人家,衣服破了一块说不定就直接丢了。但是穿这样衣服的人,不是那么富有。” 秦九插嘴道:“这是啥意思?” 白越道:“我对比了一下位置,这是衣襟短卦下面撕裂的一块,普通人家不会因为这样一点破损丢弃一件衣服,说不定根本没发现,说不定发现了但是打了个补丁,无论如何,这衣服应该是还穿在身上的。” 也不知为何,林木樨和秦三哥的表情都略有不自在。 徐飞扬莫名摸了摸自己的身侧,他的衣服里层少了一块布,是在白越威逼利诱下,不情不愿地撕下来的。然后看着白越将布丢在地上踩了踩,还抓一把叶子揉了揉,实在残忍。 第281章 古宅鬼影,老祖宗的智慧 白越察言观色,林木樨的神色有些不好,于是好心安慰:“秦夫人不必过于担心,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不瞒你说,我在京城见过复杂离奇的案子多了,这不算什么。” 这本来是一句非常正常的安慰的话,但是并没有让林木樨的脸色好转起来,她好像更不舒服了,只是非常勉强地笑了一下。 秦三哥也觉得林木樨这样有些不妥,也意识到了,于是解释道:“夫人脾气温顺,胆子小,之前还以为是鬼神所为,如今知道可能有恶人潜伏,难免更加害怕。” 听说鬼变成了恶人,所以更害怕了,这个逻辑十分感人。 秦九当下就道:“三嫂,这是好事啊。要是妖魔鬼怪什么的,我们抓都不知道哪儿去抓。要是个人干的,那白姐姐肯定能把那个人揪出来,让我亲手打死他,竟然敢在我们家害人,胆儿肥了他。” 秦九说得十分有理,要是往常,秦三哥一定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但是这一次,他十分冷静。 白越也不拆穿,只是道:“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事情其实不难查。秦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神志不清,秦三少爷也不会突然不警觉,这一定都是有人做了手脚,这个人可以接近两位,又对老宅内部熟悉,一定是熟人,十有八九是秦府内部的人。” 白越说的这些都是特别好懂的,秦家人也不傻,之所以之前从未怀疑过人,因为从一开始就将这事情归于鬼神之类。 但是现在白越找到了证物,一根不知谁丢下的衣带,那么事情瞬间就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从查鬼,变成查人,这查人,可就好查多了。若他们早就开始查人,根本不需要找白越来帮忙。 林木樨的脸色更难看了,实在忍不住轻声说了句:“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想休息一下。” 秦九还傻头傻脑:“三嫂怎么了,怎么不舒服了?” “大约是之前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秦三哥果断道:“你陪三嫂进去休息吧,这边我来配合简大人和白小姐。” 秦九没什么心眼,也没多想,看向白越,白越点了点头。 秦九这就去扶起了林木樨,十分贴心。 两人都走了之后,秦三哥道:“简大人和白姑娘,沈公子都是京城来的厉害人物,我们这一个年里没少听小九夸你们。” 当然重点是夸白越,或者说,就是夸白越,不过秦三哥会做人,把简禹和沈烨都顺带上了,两人心知肚明。 “秦三公子太客气了。”简禹道:“小九天真活泼,我们都当她是妹妹一般。” 有人夸张自己妹妹还是叫人愉悦的,秦三哥笑道:“只是这孩子不懂事,大过年请人来做客,却叫人来干活儿。” 白越微笑不说话。 林木樨不行,但是秦三是个人物,将妻子送进房之后,立刻就要开始掰扯这件事情了。 秦三哥十分懊恼道:“这事情确实是我们疏忽了,因为一直被古宅鬼声影响,便总觉得但凡出事都与鬼怪有关,实在没想到是人为,若是人为,反倒是好办。” 这说的都是实在话,话也必须这么说,人是他们请来的,如果现在就翻脸赶走,实在欲盖弥彰了。 秦三哥道:“如今想来,内人所遇的这事情,和老宅闹鬼未必就关联,因此我有个想法。” 众人欣然点头。 秦三哥道:“白小姐大才,不该浪费在这种小事上。若是人为,有人敢在凤凰镇打秦家的主意,我们可以解决。秦家在凤凰镇百年根基,若是连这种事情都不能处理,叫人笑话了。” 天灾处理不了也就罢了,如今是人祸,若是还要指望一个外来人解决,秦家就是笑话了。 秦三哥虽然是有私心的,但是说得非常有道理。无人能反驳,白越也没想反驳,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被秦九请来抓鬼也就算了,没有非要追着人家私会的事情。 又不是她哥又不是她嫂,如今看来那些事情秦三哥都心知肚明,就算是有绿油油的帽子,也不是给她戴,操得哪门子的心。 “我也觉得如此甚好。”简禹道:“那这件事情三公子安排,我们还接着查老宅里闹鬼的事情。” 秦三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连声应好。 他是真害怕这几个人死脑筋,盯着林木樨的事情就不放了,白越也就罢了,简禹是京城三品大理寺卿,他若真是较真,天下什么案子都能管,那就麻烦了。秦家在江湖势力大,江湖中人却也不愿意得罪朝廷。 秦三哥松了口气,当下气氛便又轻松起来,等秦九安抚了林木樨出来,便见几人说说笑笑十分融洽。 秦九总觉得哪里怪怪,呆了呆道:“三哥,白姐姐,你们……在谈什么?” 众人一起看她,白越坦然道:“谈分工。” 秦九不明白:“啊?” “别啊了。”白越起身:“要问得问清楚了,打扰秦三公子很久了,我们回去吧。” 秦三哥连忙站起来,白越他们是来帮忙的,还是大过年的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帮忙,要是自己不客客气气,就不懂事了。 出了秦三的家,徐飞扬偷偷摸摸给简禹和沈烨亮了一下少了半截的衣服内襟,两人恍然。 简禹承认道:“越儿,你果然是三十六计玩熟练的人啊,你这是欲擒故纵,瞒天过海,无中生有,笑里藏刀啊。” 秦九云里雾里,白越谦虚笑道:“哪里哪里,一般一般,都是老祖宗的智慧。” 秦九郁闷道:“白姐姐,你们在说什么,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 “没有。”白越非常熟练地糊弄孩子:“不过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秦九顿时来了兴趣:“什么?” 白越道:“如果除去你三嫂梦游这件事情,剩下所有听见鬼魂喊冤的声音,都在四到七月。” 秦九回忆了一下:“还真是,这是为什么,四到七月有什么说法?阴气重,鬼门关开?” 白越显然不认同,但确实一时也想不出这四个不年不节,不春不夏的日子,和旁的日子有什么不同。 第282章 古宅鬼影,畏罪自首 秦家十分配合,不但给了秦九任由差遣,还送来了一份名册。 “这是我爹和我娘,还有叔叔伯伯,还有老一辈的人,整理出来的。”秦九道:“白姐姐你看看,但确实不能保证有遗漏的,因为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 每一个大户人家,都有一个差不多的发家史。 百年家族,秦九的太爷爷中年发迹,盖起了当年非常壮观的三层小楼。小楼里住着兄弟两人,左边一家,右边一家。 兄弟俩开始的感情是很好的,但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总要出问题。 好在他们的问题不是很大,而且还挺理智,在闹大之前便及时止损,分家。秦九的太爷爷留了下来,爷爷的哥哥,离开了凤凰镇。 这本来挺好,但他哥哥出去十年之后却身患重病,留下孤儿遗孀。 秦九的太爷爷那时候家业已大,自然义不容辞将嫂嫂侄子接回凤凰镇赡养,一直到孩子成家立业自立门户,嫂嫂病逝,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在零星的死亡名单里,死亡原因都很正常,没有任何诡异之处。 但白越指着一个人名:“这个叫可东的,是什么人?” 秦九一看:“哦,他是我太爷爷的小厮,应该是一直跟着他的。他是病死的,有什么问题吗?” “死亡原因没有问题。”白越道:“但是他死的时间和你们听见鬼声的时间是重合的。” 秦九一个激灵:“真的是啊,他是六月初死的。” 白越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复杂的案子,有人喊冤也罢,有鬼喊冤也罢,都是因为有冤情。三层小楼里当年一共就住了那些人,情缘情仇都不会太复杂,是非常容易查出来的,问题是时间实在是太久远了。 沈烨在一旁中肯的道:“我还是建议,直接把老宅给推了重建,你们现在其实不是怕鬼,是找不到鬼。如果推了那鬼出来了,不也算是找到了吗?” 简禹赞同:“这是偷懒到登峰造极。” “我这叫釜底抽薪。”沈烨不满:“你怎么夸自家媳妇就三十六计一句一个不带喘气的,到了我这里,没一句好话。” 简禹十分好意思:“那当然,我一向对人不对事。” 白越面色坦然,好像他们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秦九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一个年下没见,白姐姐和简大哥的感情更好了呢。 几人正说着,突然有人跑进来。 “九小姐,九小姐。” 秦九在下人面前也是有大小姐风范的:“什么事情咋咋呼呼的?” “凶手找到了。”下人道:“老宅那边总有鬼声的凶手找到了。” 秦九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众人也很意外。 下人道:“是真的,是看门的老李,他承认了,老宅那边的事情,是他捣的鬼。” “老李啊,老李人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干这种事情?”秦九非常奇怪招呼众人:“走,我们去看看。” 众人都跟了过去。 老李是直接去向秦老爷投案自首的,如今正跪在大厅的地上,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要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肯定以为他是去报案的,绝不是去投案的。 秦九风风火火地冲进大厅:“爹,怎么回事?” 按理说凶手找到了,秦九应该很开心才对,压在她心里十多年的困扰解决了。但事实上她一点都不开心,非常的郁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想骂人。 她千里迢迢的把白越简禹从京城请来,把自己家老宅的事情说得神奇诡异百年冤案,可人刚到凶手畏罪自首了,哪有这样的事情,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秦老爷子也是一脸难言的表情,朝跪在地上的老者扬了下下巴:“喏,你自己问吧。” 老李今年得有七十了,胡子头发都花白,他眼泪汪汪地对秦九道:“九小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秦九黑着脸听完了老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控诉。 老李的母亲身世坎坷,她的母亲,也就是老李的外婆,从小过得苦,她是病死的,死的那一年,家中被盗了仅有的存银,无钱买药。 接着外公在秦家找到了事情。但是当外公拿着刚发的工钱买的药回家的时候,外婆已经过世。 外公受了打击,从此精神有些异常,在家中长哭喊,你死得冤枉,他认为若非贼人盗窃,外婆也不会病死,因此总觉得是小贼所害。 秦九奇道:“就算如此,那为什么要在老宅那里喊叫?” 老李羞愧:“开始,是父亲心中悲愤,老宅那一旁有一片林子,林子无人,他偶尔喊叫抒发心结。后来被人误会以为闹鬼,就不敢去了。” “再后来,父亲过世,我从小听着父亲如此,有时心情不好也想要喊一嗓子。那时候老宅已经搬空,我觉得反正无人不会被听见,便也会过去。真不是故意吓人,实在想不到偶尔会被听见。” “等这传闻起来,我却如何敢说。但是多少年的习惯,一时也改不了,因此有时心情郁结,还是……还是……想去喊一喊。” 众人听完都沉默,所以困扰秦家近百年的鬼声,其实只是个意外? 秦九看向白越:“白姐姐,你觉得呢?” 白越道:“我觉得太扯了,就是有种,你不知道哪里奇怪,只觉得整个事情都很奇怪的感觉。” 老李的脸都黑了。 白越接着道:“而且以我的经验,一个事件多年悬而未破,就在调查组来到的时候,突然线索从天而落,一般来说,这个线索是个饵,是为了遮掩内幕,特意抛出来。” 这种事情白越见得多了,听得多了,不单指案情。 老李慌忙道:“这位姑娘,您可不要乱说,这不是什么好事,我如何能瞎说。” 白越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言不语,偏偏在今天说了呢?今天有什么特别?” 老李叹了口气:“这不是,听说九小姐从京城请了能人,我害怕了。” 第283章 古宅鬼影,鬼声又现 老李年纪那么大,给秦家做了一辈子事情,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情吧,也总是有情分在里面的。 秦父沉默一下,道:“简大人,你觉得如何?” 秦父还是很有分寸的,白越和简禹是他女儿请来的,既来之就要信之,跟此事相关的,就得让简禹做主。不然的话,就显得不重视人了。 简禹看了一眼白越,缓缓道:“若是如此,那是最好。” 简禹这么一说,老李顿时就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 虽然这事情困扰了秦家许久,但确实也不算是什么事情,秦父秦母都是宽容的,虽然责怪但也不打算更多惩罚。这一把年纪的人还不知能有几日活头,就算是只赶出去,也有些残忍了。 白越他们并不参与秦家的决定,秦父秦母谢了又谢,便回去休息。 秦九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抱着白越的胳膊。 “白姐姐,你真的觉得老李说的是真的?”秦九皱眉道:“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白越就像是拖着一个一百斤的麻袋往前走:“这不是踏实不踏实的问题,而是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说的是假的。” 秦九愣了下,看向简禹。 简禹一笑:“对。” 秦九顿时恍然:“简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简禹确实有个计划,但当时那种情况,他没有办法和白越通气,开始还有点担心白越会反对,但是白越什么也没说。 简禹觉得,跟聪明人共事就是舒服。 “明天你就知道了。”简禹赶人:“行了,天黑了,回去休息吧。有事情明天再说。” 秦九万万没想到自己被驱逐了,求救地看了白越,却不见白越有帮助她的打算,只好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秦九走后,沈烨着急凑过来:“说说,说说,有什么办法。” 简禹笑着看他。 沈烨突然就一个激灵,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向白越,只见白越也笑得很有深意。 一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沈烨立刻起身:“我累了先去休息了,你们慢慢聊吧。” “别着急。”简禹一把拽住沈烨:“这事情非你不行,你千万不要推辞才好。” 沈烨苦兮兮道:“我就知道。” “谁叫你轻功好呢,能者多劳。”简禹不可推辞地伸手搭住沈烨肩膀:“我看好你,好好干,不要让我们失望。” 徐飞扬和林怡看似随意地一人站在一边门口,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沈烨逃亡的路。 夜深人静,老宅一片黑暗。 秦九果然安排了两个人守在老宅门外的路上,两个身高马大的小伙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他们穿的倒是不少,寒冷的是他们的心。 “别怕。”一个安慰另一个:“老宅闹鬼这事儿,虽然传得沸沸扬扬,可这些年谁亲耳听过,也不过那几个人罢了。十几年,几十年出来一回,不会这么轻易就给咱们碰上的。” “对,你说得对。”另一个也给自己壮胆:“再说了,就是有鬼喊几嗓子也没什么……” 话刚说完,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一片片枯叶飘了过来。 两人都是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飘飘渺渺的男人声音,从老宅里传了出来。 “我死得好惨~还我命来~” “我死得好惨~” “还我命来~” 两人的动作一下子僵硬了,慢慢地,慢慢地动了一下看向彼此,他们从彼此的神色中看出,并不是自己的幻听,对方也听见了刚才的声音。 那两声似远似近,缥缈有缘,颤颤巍巍,好像是来自地下,又像是来自天际。 “啊!” 终于有人撑不住了,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他一跑,另一个也撑不住了,紧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啊,闹鬼啦,来人啊! 这时候,一个黑影从老宅里飘了出来。沈烨摸了摸脸,叹口气,谁叫他轻功好呢。 白越和简禹已经睡下了,硬是被秦九的敲门声给吵醒。 秦九把门拍得啪啪响:“白姐姐,白姐姐,你快起来,出大事啦,不得了了。” 这一喊,不仅白越醒了,一排的简禹等人都醒了。 半晌白越睡眼惺忪从屋子里拢着衣服走了出来,打着哈欠:“怎么了?这么晚了。” “冤魂,那个冤魂又来了。”秦九晃着白越:“你不是让我派人在老宅外面守着吗,我派了两人守着,他们晚上听见了那个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喊,我死的好冤,还我命来。” “啊?”白越这下才是真醒了:“那个老李不是说,是他做的吗?他今天又去喊了?” “没,他今晚被关着肯定没出去。”秦九生气道:“他肯定是骗了我们,老宅里的鬼根本不是他,白姐姐你说得对,他一定是想要混淆视听,掩饰什么,这才主动认罪,想要把你们糊弄走的。” 沈烨最后一个从房间里出出来,听着秦九的分析,哦了一声。 白越道:“我去老宅看看,小九,你带人去问问老李吧,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秦九摩拳擦掌地走了,简禹对沈烨道:“沈公子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沈烨谦虚道:“哪有你们夫妻俩八百个心眼更辛苦。” 沈烨说完,背着手往老宅那边溜溜达达地走了。 白越问简禹:“他是在骂我们吗?” “怎么会呢,他夸我们呢。”简禹心安理得道:“没有心眼那是傻子。” 白越接受了简禹解释,觉得确实如此,徐飞扬和林怡也都被喊起来了,几人穿戴好裹上厚实的披风,又来到老宅外。 秦家的人已经到了,几十个火把将老宅外面的路照得亮堂堂的,秦家老七秦子书站在人前,脚边还跟着个黑黝黝的东西。 徐飞扬脱口而出:“那是什么玩意儿?” 只听一声猫叫,秦子书身边的黑影朝徐飞扬扑了过来,身形矫捷,快若闪电。 第284章 古宅鬼影,通灵的黑猫 “小黑回来。”秦子书一声哼,伸手一抓,正好抓到了猫尾巴,那猫的身形在空中一顿,只好落了地。心里实在不高兴,又喵了一声,慢悠悠走回秦子书腿边趴下。 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只通体乌黑,没有一丝杂毛的大黑猫,眼睛一只黄色,一只蓝色,此时睁得圆滚滚的,在夜色中有些诡异。 徐飞扬不由无语,黑猫向来给人不吉利的感觉,这又是在一个闹鬼的老宅,秦子书带它来,不怕招鬼吗? “这猫真精神。”白越倒是颇有兴趣的走过去,但不敢上手摸,万一被挠了,这年代都没地方去打狂犬疫苗。 他们警队以前也有一只流浪猫,还生了三只猫崽子,没这么漂亮,但是傲娇又暴躁,大宝都不敢招惹。 秦子书见有人夸他的猫,挺高兴道:“小黑确实很漂亮,我养了四年了,而且她不但漂亮,还有些通灵。” 在白越看来,这就是纯属胡扯了,不是有个黑猫就能通灵的,动物不过是在有些方面,比如嗅觉听觉,比人更敏锐一些,能察觉到人察觉不到的东西罢了。 于是白越道:“既然小黑能通灵,七公子怎么不早点把它带来看看。” 秦子书摸了摸黑猫的脑袋:“虽然我养了她好几年,但其实我也不太使唤的动她,我一直想带她来,但是她不愿意。就今天晚上不知怎么样,我刚出门她就跟上了。” 听起来真的像是成了精呢,众人都觉得很有意思。 白越道:“既然这猫这么精灵,那让她看看吧,我们也开开眼界。” 众人都兴致勃勃地盯着黑猫,秦子书蹲下来,在它背上撸了撸,拍了拍:“去吧。” 黑猫确实挺灵的感觉,尾巴竖起腰背弓着,慢慢的往前走,简禹身后一群人,秦子书身后一群人,半夜三更的,一群人严阵以待,也不说话也不动,盯着一只猫。 猫爪子上有厚厚一层软垫,踩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高贵又矜持,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小小的身体硬是走出了武林高手的感觉。 白越也饶有兴趣的看着,难免地和邢队比较了一下。那她还是更喜欢邢队,毕竟邢队除了名字杀伤力大一些之外,其他都很完美。 小黑一步步往前,不偏不倚地,走到了白越面前,然后停了下来。 众人都有些意外。 白越也很奇怪,歪着脑袋看猫。 黑猫轻柔地喵了一声,然后突然弓起了身体,这是猫科动物攻击之前的典型表现,白越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这只是一只猫,但是别说这么大一只猫,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真要攻击一个人也是很麻烦的。怎么说呢,人十有八九能赢,但是肯定会被挠得一道一道的,不太可能全身而退。 白越可不想莫名其妙被挠成窗帘,她在看见黑猫弓身的时候,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拽过简禹挡在面前,然后又退了一步,拽过了徐飞扬,并且侧头看了一下沈烨在什么方面,是不是能拽得到。 他们几个都是会武功的,不能说三个人挡不住一只猫吧。 秦九突然惊叫了一声:“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黑猫果然已经纵身扑了过来,喵一声杀气重重。 但它毕竟只是一只弱不禁风的小喵咪罢了,白越躲在徐飞扬身后,看着简禹抬手准确地抓住了跃到半空的黑猫脖子。 一只被抓住命运后颈脖的猫,虽然依然张牙舞爪地抒发愤怒,但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简禹抬头看向秦子书,面色十分不悦。 “秦七公子。”简禹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将猫丢向秦子书怀里:“如果它不是那么灵,看好它,免得被不小心伤了。” 虽然它只是一只猫不是一只老虎,但那么扑向白越也是十分危险的。这是秦子书的猫,简禹已经给了面子了,只是将它丢了回去。 秦子书连忙接过来,黑猫在他怀里虽然没有那么嚣张,但还是朝着白越的方向龇牙咧嘴,喵喵直叫,仿佛在那里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秦子书忙道:“抱歉抱歉,差一点伤了白小姐。” 白越此时方从徐飞扬身后站出来,往前走了一步,不理会秦子书的道歉,而是道:“奇怪了,它为什么扑我,我今晚也没吃鱼啊。莫非是因为它知道我喜欢吃龙虎斗?” 一句话秦子书脸黑了一些,所谓龙虎斗,就是猫和蛇一锅蒸,还有龙凤斗,就是蛇和鸡一锅蒸,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姑娘,真是百无禁忌。 “确实是很奇怪。”秦子书道:“小黑从不扑人,准确的说她平日根本不搭理人,就是我也喊不动,我还从未见过她往人身上扑的事情。” 突然秦子书身边一个手下打了个激灵:“少爷,会不会……” 那人说了半句,后面不敢说了。 秦子书看他一眼,不耐烦道:“有话就说。” 那人一副害怕的模样看向白越,颤颤巍巍道:“小黑通灵,她扑向白小姐,会不会因为白小姐这几日常在老宅来往,身上沾染了冤魂鬼气……” 众人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都变了。离白越比较近的几个人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简禹这下是真生气了,往那人面前走了一步正要说话,白越却一把拽住了她。 “你胡说什么,再胡说我揍你了。”秦九先叫了起来:“白姐姐救了我的命,还破了许多案子,抓了很多坏人,一身正气。就算是有冤魂野鬼,也不敢近身好吗?” 那人被秦九训了,低头往后退了一步,连声道:“小的只是随口一说,九小姐您别生气,白小姐我都是瞎说的。” 这些人未必怕简禹,但确实怕秦九,就算有秦子书护着,秦九想要找谁的麻烦,谁也讨不了好。 就在秦九特别不高兴,要好好收拾那人一顿的时候,白越不紧不慢的道:“我倒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第285章 古宅鬼影,沈烨失踪 众人刷的一下都看向白越。 白越正色解释道:“我师傅是个仵作,为了练我的胆量,五岁就一个人在乱葬岗过夜,六岁看他解剖尸体,七岁从乱葬岗挖新鲜的尸体出来练手。” 一阵风吹过,寒意侵袭上心头,众人只觉得这里更阴森。竟然还能干出从乱葬岗挖尸体的事情,这真的合适吗?合法吗? 白越欲盖弥彰:“当然开始只是一些小东西,老鼠,猫猫狗狗什么的,农村野猫多,一窝一窝的,练手是最好的。我估计小黑怕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黑暗,寒风,老宅,鬼影,古木,小道,再加上一只阴森森的黑猫,恐怖氛围一下被拉满,一会儿不出个妖怪都对不起这环境。 哦,对了,还有一个正在说鬼故事的白越。 下面请听,午夜怪谈! 白越道:“其实吧,乱葬岗那地方待久了,偶尔见到个鬼啊魂啊什么的,太正常不过了。厉鬼很少很少,就像是阳间一样,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打家劫舍的能有几个,基本上是碰不到的。” 简禹此时特别想从谁兜里摸出一包瓜子花生核桃什么的,一边吃一边听。 之前白越闲得慌在宅子里就常给佩琪她们讲故事,他无事也听一耳朵,那叫一个精彩,剧情往往曲折离奇得令人发指,什么王爷喜欢妾然后挖了怀孕的正室的心肝换给妾,然后后悔的时候,妾带着八万暗卫前来,你明明知道这太扯淡了怎么可能,但又酸爽的忍不住要听下去。 白越道:“不过上得山多终遇虎,在我十三岁那一年,还真遇到一个厉鬼,而且那厉鬼因为已经吃了七七四十九个鬼魂,他将那些鬼魂都禁锢在身体里,所以掩饰了自己的厉鬼气息,伪装成一个刚死的新魂……” “那天,师父正好有事,只有我一个人在乱葬岗……” 阴风阵阵,谁也没料到这个紧张的夜晚,竟然能在老宅门外,听了一个妙龄少女智斗索命厉鬼的故事。 白越口才确实厉害,虽然非常胡扯,但气氛到了,众人只听得抱着胳膊心里一阵一阵涌上寒意,秦九抱着林怡都要哭了。 只有那只黑猫实在无聊,它还是想往白越身上扑,但是被牢牢地按住了,尾巴一甩一甩地打在地上,非常不耐。 “所以我身上可能确实有些残留的冤魂野鬼的气息,小黑看着我激动,是有可能的。”白越总结道:“这很正常,不会影响大家的,不用大惊小怪,该干嘛干嘛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秦子书也惊呆了,半晌道:“没想到,白小姐还有如此经历,当真叫人意外。” “小意思。”白越笑着摆摆手:“大家干活儿吧,别看我,多大点事儿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简禹侧过脸去忍了忍笑,过来把白越牵走。 沈烨在看不见的地方给白越竖起一个大拇指,扯还是你会扯,佩服佩服。 众人分散开查找,徐飞扬和林怡跟在简禹身后,隔绝开秦子书的人。 简禹这才低声道:“那么多人,那黑猫为什么只扑你,是不是秦七在你身上放了什么东西?” 什么魂啊鬼啊的,简禹是一点都不信的。白越那些故事他这几个月听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谁信谁傻。 “我也觉得是,但是不确定是什么。”白越仔细想了想:“不过秦家都是用毒高手,若是在我身上随意抹点什么味道,猫能闻到人闻不到,也很容易。”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这么做,这是为什么? 简禹道:“秦九傻乎乎,她哥哥聪明的多,昨天有人自首,今天鬼声又现,这太凑巧了,怀疑我们也不奇怪。” 秦家人多,除了秦九还有八个兄妹,是不是一条心也是不好说的。 白越看看秦九,她正在苦口婆心的教育小黑,让她千万要招子放亮一些,不要得罪白越,要不然的话,可能会被做成床垫哦。 秦九还是那么天真无邪,要不是因为把她当朋友,大过年游山玩水哪里不舒服,何至于要半夜探鬼宅。 众人里里外外的将宅子找了一遍,自然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倒是白越撤回来的时候,看见小黑凝神静气弓身对着黑暗的草丛。 在黑暗里,猫的视力比人好多了,夜晚是她的天下,白越拽了拽简禹,和简禹一起看着,突然小黑一跃而起扑进草丛里。 草丛里传来什么东西挣扎扑扇翅膀的声音,一阵混战之后,小黑从里面走出来,脑袋上顶着几片树叶,嘴里叼着一只乌鸦。 小黑大约是被训得服气了,不敢再靠近白越,但心里肯定还不痛快,于是昂着高贵的脑袋,从白越面前走过去了,还甩了甩脑袋 “哎她这是什么态度?”白越不乐意了:“瞧不起我吗,她的意思她能抓到鸟我抓不到吗?” “不不不,你跟一只猫比什么抓鸟。”简禹哭笑不得拽走白越:“这都几点了赶紧回去休息,沈烨,沈烨……” 秦九一直蹲在地上撸猫,林怡和徐飞扬都走了过来,但是都没见到沈烨。 众人突然觉得都不对劲了,沈烨不见了。 “沈烨呢?”简禹心里一沉:“谁见着沈公子了?” 秦子书的人也都举着火把回来了,但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见着沈烨。 白越想了一下,刚才人分了两部分,一部分在外搜,一部分进了老宅,她和简禹带着林怡和徐飞扬一起进了老宅,沈烨说在外面看看,并未进老宅。 但是外面也不止沈烨一个人,秦九一直在外面,秦子书的人也有七八个在外面,若是有什么异常情况,他们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何况沈烨的武功一般,但轻功登峰造极,无论碰到什么危险也没有一声不响就被制服的道理。 秦子书听见消息也连忙赶了过来,一脸震惊:“什么,沈公子不见了,这怎么可能。” 老宅就这么大,虽是夜晚但十几只火把照耀如昼,谁都觉得不可能,但沈烨真的失踪了,秦子书立刻又叫了人来,几十人地毯式搜索,将老宅和外面一圈仔细地搜了一遍,甚至搜了每一棵树的树顶,但是沈烨就像是消失在空气中一样,无影无踪。 第286章 古宅鬼影,无效的软筋散 沈烨失踪了,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这下谁都睡不着了。 简禹站在老宅门外看着里里外外搜寻的人,沉声对秦子书道:“秦七公子,沈烨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沈家也是京中重臣世家,若是有闪失,我和秦家,谁都不好交代。” 这话略有些威胁的意思在里面了,秦家在江湖如日中天,秦家的七公子,虽然以后不会继承家业,谁和他说话不是客客气气,还从没有人如简禹如此这样态度。 秦子书立刻便道:“简大人这意思,莫非以为沈烨失踪,是秦家做的手脚不成?” 简禹本来还挺含蓄的,但秦子书这话一出口,他立刻针锋相对道:“七公子敢说,你们没有做过任何手脚?” 简禹说着,看了一眼黑猫。 秦子书立刻就哑口无言。 秦九虽然天真但不傻,本来为沈烨失踪担心得不行,如今一听哥哥和简禹对上了,立刻知道此事有内情。 “七哥,到底怎么回事?”秦九立刻拽住秦子书:“你对沈大哥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我怎么会对沈公子做什么。”秦子书无奈:“我真的不知道沈公子怎么就突然失踪了。但是简大人,你敢说,在这件事里你就没有做手脚吗?” 简禹理所应当道:“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查清楚老宅的事情,不存在手脚不手脚,不过是不用每一种方法都详细告知你罢了。” 秦子书又被堵住了,但是他顿了顿,理智回归,切准问题中心:“我做的事情,也绝对没有伤害沈公子的。我难道不知这是在哪里,若是沈公子有什么意外,秦家是绝对摘不出去的,我不会那么傻,也不想被爹打死。” 本是结交几个朝中好友,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如今亲戚不成反成仇,秦家若这么傻,不可能有今日势力。 秦九想想也道:“简大哥,我也相信我七哥绝对不会伤害沈大哥的,会不会沈大哥以前在外面……有什么仇人,一路跟了过来?” 要说沈烨有什么仇人,血海深仇是没有的,但他有个处处留情的坏毛病,谁也不知道他是否曾在什么时候撩拨过哪家姑娘,万一有个狠角色呢? 但也不至于会跟来秦家吧,简禹仔细想了想,断然道:“不可能。” 白越握住简禹的手:“你别急。” 简禹深深吸了口气。 “我相信沈烨的失踪和秦七公子无关。”白越刚才一直看着秦子书的表情,他不像是在说谎:“但这件事情发生在秦家,一定和你们家有关。” 秦子书不能反驳,沈烨在这里失踪,有关也有关,无关也有关。 简禹也冷静一些:“七公子,你们家的老宅牵扯了很多事情,本来与我们无关的,我们也不想插手。不过现在沈烨失踪,那就必须要一桩桩一件件地弄明白了,我和你怕是说不清楚,这么晚了,要打扰伯父伯母了。” 简单来说,你秦子书只是秦家的老七,做不了主说不上话,还没有资格和我谈。 秦子书非常不高兴,但也知道简禹说的是实话,而且他也不想背沈烨失踪的罪名,立刻就带几人去找爹妈去了。 此时,沈烨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咳了一声,动了一下。他记得在老宅边看见一处树丛似有问题,便想走过去看一看,谁料刚走到旁边,一阵烟雾从里面散出来,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完全看不见自己在什么地方。手脚没有被绑住,但是全身无力,应该是中了软骨散一类的东西。 但他一点也不饿,也没有多疲惫的感觉,现在离他昏迷应该时间不长。此时他身在一个房间而不是移动的马车里,也就是说,他现在依然在秦家,甚至可能就在老宅附近。 沈烨不知黑暗中是否有人在看自己,他装作身体不适,将手捂在腹部,偷偷地取出一粒药丸,再装作咳嗽,放进口中。 一股辛辣味道顿时冲进口腔。 这药丸是秦九给的,说能解世上十之七八的毒,也不知靠谱不靠谱。秦九给了他们许多药,都说得神乎其神,只愿她没有吹牛。 就在沈烨装模作样的咳嗽中,门被打开了,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外面也很黑,果然还是夜里,离他被掳不久。就这一开一合的微弱光线,他勉强看清了这个房间。那人从外面走进来,点了一支小小蜡烛,将蜡烛放在桌子上。 一支蜡烛的光芒实在太微弱,沈烨只能勉强看见这人不太高,挺瘦,戴着面具。 是的,这人带着面具。 带面具的人,往往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长得太丑被毁了容,一个是怕被认出来的熟人。 沈烨眯着眼睛看他:“你是谁?” 那人慢慢地走近,缓缓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 沈烨很冷静:“好,那我不问你是谁,你把我抓来,要做什么?”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想和你,还有简禹,还有白越,玩一个游戏。” 沈烨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病。 “玩什么游戏?” 那人道:“你是简禹最好的兄弟,我想知道,在简禹心里,到底是你重要,还是白越重要。” 病的还不轻。 沈烨突然捂住嘴咳了起来,因为软筋散的原因,咳得非常无力,但是却咳得非常痛苦,好像停不下来。 那人动作迟疑了一下,面具下似乎皱了眉,有一点担心。 “你可别给我闹什么幺蛾子。”那人缓缓走进:“你中的软筋散无人可解……” 他刚走近,沈烨猛地一跃而起扑了过去,那人毫无准备,沈烨动作又极快,一下子就被扑到了。 因为对自己的软筋散极有信心,也可能是因为时间紧急,他们竟然连沈烨的兵器都没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在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眼神闪烁一下,沈烨将面具拿开,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秦悟歌。 “秦五?”沈烨意外也不意外,生气也不生气,只是道:“你这是想干什么呀?” 第287章 古宅鬼影,我也不想做人 秦悟歌万万也没想到沈烨竟然解开了自家特制的软筋散,愣了一下以后恍然大悟:“是小九给你的解药?” 她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是刚才嘶哑的掐着嗓子的音调。 “没错。”沈烨得意道:“想不到吧。” 秦悟歌一脸的懊恼,确实是大意了。 “现在我们好好聊聊吧。”沈烨道:“你抓我来,到底要做什么?” 秦悟歌被沈烨拆穿,也不紧张,一副虽然我抓了你,但是我也没怎么你,你又能怎么样的反应。 “行了,既然被你识破了,还不快起来。”秦悟歌动了一下:“快起来。” 沈烨还压在她身上呢,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哦,原来秦五是个姑娘。虽然穿着打扮都不似姑娘,但也凹凸有致的。 但是沈烨可不是简禹,在正人君子方面,他略差一些。 沈烨动也不动:“这就想让我起来?” 秦悟歌一瞪眼:“那你还想干什么?” 沈烨笑了,毫不脸红的道:“我身上还是觉得发软,没有力气,我起不来。” 这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秦悟歌能感觉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稳定有力,让她不敢轻易挪动半分。 秦悟歌完全没想到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有些怒道:“沈烨,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喊人了。” “喊啊,你喊啊,最好是把你们家的人都喊来。”沈烨有恃无恐:“我是无所谓的,而且我要让伯父伯母给评评理,大过年的,我们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你家,你们秦家就是这么个待客之道?” 秦悟歌咬了咬牙,她觉得爹一定会打死她的。 “算我倒霉。”秦悟歌忍气吞声道:“那你要怎么样?” 沈烨奇道:“不是我要怎么样,是你要怎么样?你不是说要把简禹和白越都喊来吗,简禹又不喜欢景美杏,强扭的瓜不甜,你老掺和有意思吗?就白越那性格,万一简禹真把人娶进门,就不怕被白越打死?” 秦悟歌侧了侧头,沈烨和她离得太近,她有些不自在。 “我已经没打算撮合美杏和简禹了。”秦悟歌郁闷地道:“美杏那性子太温吞了,真要进了简府,我怕有命进没命过。” 这不是看得很明白吗,沈烨奇道:“那你是为什么?” 秦悟歌哼一声:“虽然美杏不能嫁给简禹,但我觉得他们俩也不般配。” 沈烨只想把秦悟歌的脑袋撬开看一看里面装着什么。 “你是他们爹你是他们妈啊,他们俩般配不般配,跟你有什么关系。”沈烨奇道:“再说了,我觉得他们挺般配的啊。” 一个不要脸,一个能欣赏另一个的不要脸。天生一对。 秦悟歌道:“美杏配不上简禹,这我明白。但是白越也配不上,总之,简禹要是尚了个公主,我也就认了,但是他找个不如美杏的,我这心里就是不痛快。” 这不还是神经病吗,人家爹妈都痛快,怎么就轮到你一个非亲非故的不痛快了,沈烨正要好好的骂她几句,话到了嘴边突然转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烨道:“你就是想给他们找点不自在。” 秦悟歌现在就不太自在,但还是道:“你是简禹最好的兄弟,难道你不想知道,在他心里,到底是你重要,还是白越重要?” “别说,还真的挺想的。”沈烨想了想:“我有个想法。” 秦悟歌其实不想听,但是她现在别无选择。 沈烨道:“我可以配合你,帮你把简禹和白越都骗来。但是,我有个要求。” 秦悟歌不情不愿道:“你说吧。” 沈烨道:“你要换上女装,给我做一个月的贴身侍女。” 秦悟歌愣了一下,随后立刻要爆发:“你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沈烨很冷静,刀依然握得很稳:“当然你可以不答应,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喊救命了。我猜我们还在秦家大宅里吧,” 沈烨一个拿刀抵着别人脖子的人,竟然敢说出要喊救命的话来。 “老实告诉你,我这辈子还没这么栽在女人手里呢,这口气我咽不下。”沈烨无赖道:“你考虑一下吧,要是答应,我就帮你逗逗简禹。要是不答应,我就要喊救命了。他们这会儿估计正到处找我呢,一喊就来。” 秦悟歌简直要吐血,没料到沈烨看起来温文尔雅,竟然有如此无赖的一面,她还在犹豫,眼见着沈烨要张嘴,连忙伸手捂住。 “好,我答应你了。”秦悟歌咬牙道:“但是不能让我家里知道,等你们走的时候,我找个理由去京城找你。” “成交。”沈烨满意了,爽快地放开手。 秦悟歌像是装了弹簧一样蹭地站了起来。 “别想反悔哦。”沈烨提醒她:“你要是反悔,我就把这些事情都告诉请伯父,还说你看上我了,要霸王硬上弓。” 秦悟歌吐了两升的血。 沈烨非常满意,从怀里摸出个玉佩来:“你拿着这个去找简禹,他见了,就知道我被困了,会过来的。” 秦悟歌莫名的有点不信任沈烨:“你为什么要答应我,简禹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 “没错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啊。”沈烨道:“但是最近他确实过于得意了,我看着也不太顺眼。” 最近狗粮吃的有点撑,沈烨也想不做一回人了。 简禹和白越此时刚从会客大厅出来,秦父得知沈烨失踪大惊失色,保证只要在凤凰镇的地方上,绝对不让沈烨少一根毫毛。 秦父觉也不睡了,亲自去安排布置,简禹和白越刚准备回去商量,有人匆匆赶来。 “简大人。”那人递过沈烨的玉佩,低声道:“主子请您和白小姐走一趟,不要多问,不要多说,不要惊动任何人。” 简禹拿过玉佩一看,脸色一沉,看向来人。 那人却没有和简禹对视,转身就走。 “你们不要跟来,我出去一趟。”简禹吩咐了徐飞扬和林怡一声,抓住白越的手腕:“跟我来。” 白越看向简禹的眼睛,简禹安抚笑了一下:“别怕。” 他和沈烨自有一套联系的暗号,这玉佩代表的是,一切尽在掌握中。 沈烨没有危险,但是,有幺蛾子。 第288章 古宅鬼影,极限二选一 简禹和白越跟着那人走了一截路,也没多远,可以确定还在秦家宅子里。 然后那人转过身来,从怀里摸出两根黑色布条。 “冒犯了。” 简禹很想把这人打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布条。 他还是相信沈烨的,沈烨说没事儿,那就一定是绝对没事儿,自己也就罢了,白越不会武功,沈烨是绝对不会用她去冒险的,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谁知道这家伙在玩什么。 两人都蒙上了眼睛,那人伸出一只袖子给简禹牵着,简禹牵着白越,听见开门的声音,走进了一个房间。 那房间挺大,两把椅子拖动的声音,那人道:“简大人,白小姐请坐。” 白越摸到了椅子边缘,坐下来。她摸了摸椅子把手,见无人反对,将眼睛上的布条拽掉。 难怪对方也不反对,因为这屋子里实在是太黑了,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她不知道简禹能不能看清,但是她确实什么都看不见,和刚才捂着黑布没有什么区别。 两张椅子离得不远,她能感觉到简禹就在身边,正想着,简禹伸手搭在了她的手上,简单道:“别怕。” 白越嗯一声,她不怕。 脚步声在前方响起,有人在对面坐了下来。 “简大人,欢迎。”这是个陌生的声音。 白越抬起下巴想了想,这声音绝对是听过的,之所以陌生,是因为说话的人故意做了一些改变,最简单的捏着鼻子说之类。 简禹道:“你是谁?” 黑暗里的声音道:“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沈烨在我手里。” 那黑暗一旁,沈烨叹了口气。 简禹立刻道:“你没事吧。” 沈烨道:“没事,就是不小心着了道,连累你了。” 幸亏此时黑乎乎,看不见简禹一头黑线:“连累我不要紧,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位朋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怎么样你才能放人。” 秦悟歌道:“很简单,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简禹道:“说吧。” 秦悟歌道:“在你心里,是沈烨重要,还是白越重要。” “……”简禹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悟歌重复了一遍问题:“在你心里,是沈烨重要,还是白越重要。” 简禹额头青筋直跳:“他们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未婚妻,这如何放在一起比较?” 秦悟歌油盐不进:“你只要回答,沈烨和白越,谁比较重要。” 简禹觉得简直神经病一个,于是毫不犹豫道:“白越重要。” 噗一声,然后是沈烨低沉的一声闷哼。 血腥的味道一下子在空气中弥漫开,简禹猛地站了起来。 “别紧张。”秦悟歌道:“死不了。” 白越一把抓住简禹的手,在他手心里掐了掐,写了个字。 简禹缓缓坐下:“沈烨?” “没,没事。”沈烨的声音虚弱得很。 “我再问一遍。”秦悟歌淡淡道:“在你心里,沈烨和白越,哪一个更重要。你可想好了再回答,若是回答得我不满意,就再给他身上开个洞。” “沈烨重要。”白越平静道:“简禹曾经不止一次地跟我说,他和沈烨从小相识,过命交情,是这辈子他心里除了爹妈爷爷之外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流畅,以至于秦悟歌甚至感觉这是白越背好的台词。 “很好。”秦悟歌深深吸一口气:“第二个问题,如果沈烨和白越都中了毒,只有一颗解药,你会给谁。” 简禹心道我先掐死你就行,解药无所谓,给谁都可以。但是他忍了忍,开口:“给沈……” 话没说完,被白越掐了一下。 简禹突然一下子领悟到了精髓:“给白越。” 秦悟歌冷笑了一声,简禹接着道:“解药给白越,但是我也不会独活,我和沈烨,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白越在黑暗里给简禹点了个赞。 这回答秦悟歌无可挑剔,她顿了一下:“下面白越回答。” 白越嗯哼一声。 秦悟歌道:“如果简禹和沈烨同时落进了河里,你手里只有一根棍子,你拽谁上来?” 白越翻了个白眼:“我谁也不拽,刚才他们俩都只求同年同月死了,我还费劲儿救他们干什么。我拿着棍子蹲在河边,谁敢来救人我就揍谁。” 秦悟歌还没来得及说话,沈烨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大约是从未想过二选一的送命题还能有这答案吧。 白越站起来:“有棍子吗现在就给我一根,我想打一个疯子……” 整个秦府都找疯了,他们里这玩什么呢。秦悟歌脑子不太好,沈烨也跟着疯。 简禹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跟着就走了过去,根本不用看见,听着声音他就能知道大概的方位。 “哎哎,你们别动。”秦悟歌慌了:“再动我杀了沈烨。” 但简禹已经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火折子点亮,一切无所遁形。 秦悟歌和沈烨就坐在对面,沈烨身上没有血,也没有伤口,但是地上放着一个桶,里面红红的粘稠的东西,散出血腥味。 “我说是猪血吧。”白越对简禹道:“沈烨果然是个坏人。” 沈烨:“……” 秦悟歌反正已经被沈烨识破,这会儿也破罐子破摔了,奇道:“你怎么知道是猪血。” “味道不一样。”白越简单地解释:“还有,匕首刺进肉里,声音也不对。” 秦悟歌无话可说。 “秦五你有完没完。”简禹十分不悦,顺带对沈烨不满:“你怎么也陪她疯。” 沈烨自知理亏,想了想:“一言难尽,总之非常值得。” 还值得?简禹瞪他。 “非常值得。”沈烨重复:“我欠你一件事情。” 沈烨说着挑起眉来,简禹和他总算有多年默契,想了想道:“行。” 沈烨不是个吃亏的人,合伙秦悟歌戏弄自己,还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那必然占了什么大便宜。等回去再问。 这屋子里又黑,还散着一股木材腐烂的味道,十分难为,白越一边想着要怎么找秦悟歌算账,一边往外走,突然听见一个嘶哑的,古怪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各怀心思的众人都是一愣,然后冲了出去。 是那冤魂索命的声音,竟然在这里又出现了。 第289章 古宅鬼影,一根羽毛 外面一片黑暗,还守着秦悟歌的人,他们也正看向天空,显然也听见了刚才那两声冤魂之声。 秦悟歌急道:“刚才你们可是听见了什么声音?” 那两人脸色苍白:“是,听见了,我们都听见了。” “声音从何处传来?” 那两人指向房顶,后面是几棵大树。 沈烨轻飘飘地就掠了过去,简禹对白越说了声你站着别动,也跟了上去。 秦悟歌对手下说一句去找人,也跟了上去。 白越看着一群人从自己面前飞走了,心情十分的郁闷,非常的郁闷,但是毫无办法。 好在很快众人都来了,明晃晃的一排火把,人多,白越也不必守在原地,带着林怡进了小树丛。 刚才虽然是蒙着眼睛的,但是知道大概的方位,也能估算出距离,之前秦九带她在整个大宅都转了一圈,她大约知道现在处于什么地方。 这里离老宅挺远的,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几间大屋,估计之前就算是在老宅抓鬼,也不会想到这个地方。 这里也同样荒凉,平常没有什么人来,晚上更没有什么人来,秦家宅子很大,宅子里住的人有限,这就导致大部分地方其实是无人的,人都集中在一小块区域。 简禹和沈烨他们追出后,一个可疑的影子也没有看见。无功而返之后,却看见林子里挺多人。一棵大树,树干上架着一架梯子,底下几个人扶着,白越正在往上爬。 林怡和徐飞扬,都在下面扶着梯子。 简禹一个激灵就蹿了过去:“干什么呢?” 这十几个人在,哪个不是身手矫捷的,叫白越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去爬梯子,那么高的树,这像话吗? “少爷。”林怡忙道:“树上有个鸟窝,白小姐非要上去看一下。” 那树有三米多,抬头看去,确实能看见树杈密的地方,有一个鸟窝。 简禹无奈,纵身上去,挂在梯子上,一手拎着白越领子:“你有什么发现。” “上面,快带我上去看看。”白越指着头顶的鸟窝:“我有一个想法。” 这树不太大,不足以支撑两个人在上面站着,因此白越只好自己爬树,此时见简禹来了,欢喜招手:“穿着衣服真不方便爬树,快点拎我上去。” 简禹还能说什么,只能将人拎上去。 鸟窝里的鸟儿早已经被吓得不知道跑去了哪儿,简禹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出有什么不正常。 白越却举起手里的一根羽毛:“看,我在树下捡的。” 那是一根几乎全黑的羽毛,但是在尾端有一些白。 简禹自然道:“这是乌鸦的羽毛?秦家也不知怎么了,那么多乌鸦也不觉得不吉利。” “这不是乌鸦的羽毛,乌鸦是全黑的。”白越在鸟窝里又仔细找了起来,又找出几根羽毛,大部分全黑,也有尾部有少许白色的。 简禹实在没养过鸟,虚心求教:“这是什么鸟?” 只知道白越养过狗,没想到她对鸟也有研究。 “会喊冤的鸟。”白越一笑:“你先带我下去,我大概知道秦家的冤魂索命是怎么回事了。” 这就知道了,简禹意外地看着白越。 白越就是那么自信,两人下了树,白越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土和树叶,对赶过来的秦子书道:“带人去你家老宅,找羽毛。” 秦子书:“啊?” “全黑的不要,找我这一种。”白越道:“黑色上面带白色的,重点找那种细小的缝隙,可以遮风挡雨的角落。” 秦子书缓缓道:“我,不是很明白。” “伯父让你来帮我干活儿,你不用明白,照做吧。”白越正色道:“你们秦家人的脑洞我也不是很明白,我们就不要沟通了,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白越看一眼秦子书身边的黑猫,又看一眼秦悟歌,都有病。 看着白越走了,秦子书觉得自己好像被侮辱了,但是又有点心虚,最后无奈道:“去,把老宅里所有落下的鸟羽毛都给我捡回来。” 秦子书一众手下都莫名其妙,但是吃着秦家的饭,少爷吩咐就要做事,好在人多,人多也就不可怕了。 白越回头就迫不及待看向沈烨,正要找沈烨的麻烦,简禹一把抓住:“冷静,回去再说。” 白越还不高兴,简禹搂住她,低声道:“沈烨欠我一件事,权利转让给你,他欠你一个人情,你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越眼前一亮:“真的。” “当然。”简禹承诺:“敢拒绝打断他的腿。” 白越这才高兴了:“那还差不多。” 沈烨又会易容轻功又好,还是有用处的。 沈烨找到了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了,为了给秦悟歌打掩护,大家统一口径,是沈烨听见了冤魂索命的声音,来不及通知追着便走远了,走到了仓库这里。 沈烨路上碰到了秦悟歌,于是大家一起来调查。 秦父相信不相信另当别论,反正面上过的去就行。受害者是沈烨,沈烨都不索偿了,他自然不会揪着不放。要教训也是私下教训。 秦父先是松了口气,一听白越有发现,心又提了上来。 “伯父不必担心。”白越道:“在老宅反复出现的冤魂索命,并不是真正的冤魂,很有可能是因为这种鸟。” 秦父拿着羽毛,惭愧他也不知道是什么鸟,对于不养鸟的人来说,除了孔雀那样华丽明显的,其他禽类羽毛长得都一样。 “这是一种和乌鸦非常像的鸟,但是会说话。”白越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八哥。” 众人一听白越说起八哥这个名字,顿时恍然。 秦九第一个蹦出来:“白姐姐,你说喊我死的好冤的,是一只八哥。可,可八哥也不能活那么久吧。” “一只当然不可以,但一代一代就可以。”白越道:“你们想不到,因为你们都会武功,听见飘忽的声音就觉得是人或者鬼,但是我不会武功,刚才一出门,听见声音那声音又像是飘走了,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鸟,因为在我心里,会飞的只有鸟。” 就算白越知道这年代人也会飞,但根深蒂固的思想是改不了的,她出出来一看,木屋,树林,荒无人烟,在极短的时间从空中消失。 那自然是鸟。 第290章 古宅鬼影,罪魁 秦父看着八哥羽毛一直发呆,突然道:“我记得父亲说过,家里确实有一个擅长养鸟的,是父亲的一个小厮,那人后来病死了,也没听说有后代,秦家这相熟的人里,也没有擅长养鸟的。” 秦父使劲儿地想,但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他连那人也没见过,实在是没办法提供更多的线索。何况还不是家中的人,只是一个下人。 白越劝慰道:“其实不必现在擅长。也许当年那人冤屈而死,死之前哀嚎被他养的八哥听见,便学了去。他去世后,他养的八哥就在附近的树林生活繁殖,一代教一代,根本无需主人,自己也能学会。” 八哥鹦鹉这些鸟类,不但可以互相学习还会吵架呢,这并不奇怪。 秦九不由地道:“但若是鸟儿做的,为什么又那么巧在老宅,而且只有四到七月呢,不对啊,现在是过年,这也不是四到七月啊。” 白越道:“刚才那个仓库附近,你们平时会有人看守吗?有人巡逻吗?” 秦九被问住了,看向爹。 秦父道:“确实没有,之前因为都是在老宅听见的动静,因此每一次巡视做法,都在老宅。” “那就对了。”白越道:“这些八哥,平日生活在仓库那一片。每年四到七月,会飞去古宅,古宅因为有人偶尔路过,才会听见他们的叫声。今日是因为找沈烨,所以整个府里都是闹哄哄的,它们被惊动了,所以才会到处乱飞。” 说话间,在老宅里找羽毛的人回来了几个,手中拿着几片羽毛。 “找到了找到了。”那人一头汗跑过来,报告道:“在老宅一楼一处废墟里,找到了几根这样的羽毛。那里还有个窝,不过是废弃的,没有鸟儿在里面。” “不是废弃,是还没到时间。”白越走过去接过羽毛:“四到七月这个时间对人可能没有什么特别,但温度适中食物充沛,是很多鸟类繁殖的季节。也许留存在这些八哥脑中的记忆,老宅是安全温暖的标志,它们在那里被饲养,虽然现在饲主不在,可是有些记忆是会传承的。” 听起来很玄幻,但谁也不能再提出另一个可能。 许久,秦父道:“老七。” “是。”秦子书忙道:“父亲有什么吩咐?” 秦父道:“明日一早,你去找几个擅长寻鸟训鸟的人来,看看怎么把这只八哥抓住。” 秦子书连忙应着,秦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但之前完全是一头雾水一抹黑,根本就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现在有方向了,就好办了。 “老大。”秦父又道。 秦家大哥站了起来。 秦父皱眉道:“去看看老李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老了,就能糊弄我。” 秦家大哥一脸惶恐,还有点莫名,也不知父亲这句话是从何说起。 白越和简禹他们却心里有数,老宅鬼声若是因为乌鸦,那么老李就是另一个故事了,那故事十有八九和林木樨脱不了关系,不过这不关他们的事。 白越本来还觉得在古代的第一次串门挺有意思,想要好好的玩上几天,却被秦五和秦七弄的兴趣全无。 在大理寺帮简禹查案也就罢了,新年放个假,还要和秦五秦七勾心斗角,她一直行善积德罪不至此。 这一番折腾,眼见着天都要亮了,众人回去休息,进屋之前,沈烨对白越道:“今天的事情,你别生气。” 白越已经不生沈烨的气了,不过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沈烨一笑:“等回了京城,来我府里玩,我新得了一个丫头,定能让你满意。” 自己又不是沈烨的酒肉朋友,新得个丫头为什么要告诉她,白越一愣,然后瞬间就想到了什么,粲然一笑:“好。” 到时候再把景美杏也给叫去,让美杏弹琴,秦五端水泡茶剥橘子,赏心悦目。 秦子书果然连夜找了凤凰镇上几个擅长玩鸟抓鸟的,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开始了,又是洒饵料又是布纱网,在它们常出没的几个地方布下了天罗地网。 白越大半夜没睡,第二天也不想起,睡到中午才打着哈欠起床。 一推门吓了一跳,秦九蹲在门口,小小一只摇摇晃晃快要睡着的样子。 “你这是干嘛?”白越不由的道:“出什么事了?” “八哥抓到了。”秦九一抬头,淡淡一层黑眼圈:“果然会说话,一只大八哥,而且来来回回就那两句话,真的好可怕好可怕。” 这在白越的预料之中,并没有太多惊奇,而是道:“你蹲在我屋子门口,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是啊。” 白越奇道:“干嘛不敲门?” “白姐姐,你昨晚睡得那么晚,我不想吵你。”秦九起身道:“但我实在是太兴奋了,特别想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个消息,所以我就在这里蹲着,这样你一醒,我就能告诉你啦。” 白越摸了摸秦九的脑袋,不管怎么说,秦九是个好姑娘,还是个会体贴人的好姑娘,她心里顿时就妥帖了。她就是为了秦九才来的凤凰镇,只要秦九值得就行了。至于其他秦三秦五秦七,关她什么事。 果然是很大的一只八哥,被关在笼子里还在叫。 “还我命来,我死得好惨!” “我死得好惨,还我命来~” 八哥歇斯底里地叫着,仿佛跟秦家有血海深仇一样,只听得大家脸色发黑。 抓鸟人的忙将笼子盖上一层黑色的布,八哥顿时安静了。 白越突然对这八哥有了浓厚的兴趣:“秦伯父,不知这鸟打算如何处置?” 要是一个人,还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一只鸟,有什么处置不处置的,还能跟它记仇不成。但凡不善待它,都显得秦家小家子气。 秦父苦笑:“真没想到,秦家闹了百年的鬼竟然是它,如今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白越眼前一亮:“要不然送给我吧。” 大理寺里,她那间量身定做的法医室已经开始装修了,到时候把这小东西挂门口当门铃,多有氛围,多么般配。 第291章 秦五你死定了 秦父本来正愁着怎么处理这八哥,一听白越要那求之不得,立刻道:“既然白姑娘喜欢,那有什么问题。老莫,你准备好鸟笼,八哥的饮食,必须的用品,一起打包交给白小姐,跟白小姐的人交代清楚。” 下人连忙应是。 于是秦家送走一个瘟神,白越得了个新奇玩意儿,两边都高兴起来,感觉这事儿皆大欢喜,再没有更满意了。 正相谈甚欢,白越想着事情解决再住两日也差不多可以告辞了,外面突然声音嘈杂起来。 这又是出了什么事情,众人都奇怪往外看起。 只看见秦五火急火燎地从里面走来,有几个下人在拦她,一边拦一边道:“五少爷,五少爷你冷静点。” 众人都奇怪看起,不知秦五又在发什么疯。 秦父对自己这个女儿想必也是相当头痛的,在客人面前更是觉得丢人,当下沉脸皱眉道:“怎么回事,老五在吵什么?” 手下哪里拦得住秦五,说话间人就已经到了大堂,手里握着一根鞭子,也不回答秦父的话,直接冲到了白越面前,一鞭子就挥了下去。 众人都惊呆了,简禹白越和秦父说话,谁能料到竟然有危险,因此徐飞扬和林怡几人都在外面,沈烨坐在对面。鞭子又是远距离攻击武器,人都不用靠太近,一时间谁也没反应过来。 下人尖叫中,沈烨已经身形一闪冲了过来,秦家的人也冲了过来,但是鞭子已经到了白越面前。 白越反而是最镇定的那一个,因为她不会武功,在如此快的变故面前,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比所有人的反应都要迟钝一些。 鞭子到了面前她脑子里才闪过一句骂人的话,想要躲开那是不可能的,普通人的身体行动速度比脑子慢多了。只有千万次练习,形成了条件反射的人,才能够有心未动身先动的自然反应。 白越面瘫着一张脸在心里骂人,然后看见眼前一花,那鞭子残影在空中停滞了,简禹一把抓住了鞭梢,挡在了她面前。 简禹现在很生气,白越不用看也能感觉得出来,身上的杀气都快要凝固起来了,徐飞扬和林怡也从外面窜了进来,沈烨一把将白越拽到了自己身后,喝道:“秦五你干什么?” 秦五刷地一下,抽走了鞭子,秦九惊叫一声:“血,简大哥你受伤了,快找大夫。” 秦五的鞭子上是有倒刺的,抽出去之后,简禹的手顿时被划开几道伤口,血滴滴哒哒地落了下来。 白越猛地站起来:“鞭子上有没有毒?” 秦五还没说话,秦九连忙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白越松了口气,按着要暴走的简禹坐下:“快先坐下,我看一下伤得怎么样?” 白越拽他,简禹忍了一下坐了下来,张开手掌。 众人都吸了口气,简禹手掌上,有四道血痕,从掌心一直划到边缘,皮肉外翻,幸亏没有伤到筋骨。他紧紧皱着眉头,虽然没有表现,但怎么能不痛。 林怡脾气也暴躁,一见这情形怒火中烧,立刻就要拔剑。 虽然秦家是江湖势力极大的世家,但简禹在京城也是堂堂三品,何曾吃过这种莫名其妙的亏。林怡这辈子这辈子就在白越这儿吃过亏受过气,那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能由着秦五欺辱不成。 白越连忙一把按住林怡的手,低声道:“等一下。” 林怡眉心一跳,只觉得自己忍不了,被简禹按住了胳膊。 简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秦五,眉眼中是从未有过的阴冷。 这是他坐在白越身旁,抓住了鞭子。要是离得远了一些呢,要是没抓住呢,这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就会落在白越脸上。 秦父此时也已经三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秦五手上的鞭子丢在一旁,暴怒:“老五你干什么,你要造反么?” 秦家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秦九快吓哭了,想要过来又不敢,期期艾艾在一旁站着,不停地往外看大夫怎么还没来。 “爹。”秦五眼睛有点红:“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秦父沉声道:“什么事情?” 秦五一指白越:“三嫂上吊了,差一点没救回来。” 这话确实让大家都惊了一下,但差一点没救回来,那就是救回来了的意思,又都松了口气。 “老三家怎么回事。”秦父皱眉道:“再说这和人家白小姐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她,三嫂会想不开么?”秦五道:“大夫说,三嫂有一个月身孕了,爹,差一点就是两条人命啊。” 秦父这一会儿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升升降降,复杂的都快缓不过来了。 倒是白越意外之后,缓缓道:“你等会儿说别的,来,你给大家详细地说一说,你三嫂自杀,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秦五还是理直气壮:“就是因为你非要查三嫂那天晚上去老宅的事情。” “哦,是我非要查吗?”白越逼问道:“是谁让我查的,谁千里迢迢把我从京城请来,请我查他们家老宅闹鬼的。” 秦五被堵了一下。 简禹感觉自己的伤口突然就没那么痛了。 看在秦九的面子上,白越对秦五一向是宽容的,她本身也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小仇小怨都无所谓的,但是这一次,白越定不会善罢甘休,秦五要倒霉了。 白越道:“是我半夜把林木樨骗去老宅,是我请了人去老宅跟她接头?是我让他们夫妻俩说谎见鬼的?是我找老李来顶罪的?” 白越说一句,秦五的脸色变一变,秦父的脸色也变一变,这会儿他只觉得糟心得难以形容。 秦五被问得心虚,退了两步,梗着脖子道:“但是三嫂自杀了。” “谁自杀谁有理吗?”白越冷笑一声:“若这么说,还要大理寺做什么,要刑部做什么,大家都去衙门门外吊一排就行了。” 秦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的嘴其实不笨,但别说这件事情理亏,就算是理不亏,十个秦五也不是一个白越的对手。 大夫很快来了给简禹处理伤口,简禹伸着手十分安详,身上的戾气一点点地散了。 沈烨奇怪,凑过来低声道:“你挺平静的,不生气吗?” “刚才很生气,现在不气了,因为秦五要倒大霉了。”简禹心平气和地道:“有人为你出头,为你挺身而出,为你对抗恶势力,这种被呵护重视的感觉你不懂。” “……”沈烨深深吸口气:“有人想掐死你的感觉,你懂吗?”guz 第292章 殴打朝廷命官,流放两千里 简禹懂,但是简禹装不懂,他突然抱着手哼了一声,皱紧眉头。 白越立刻转身过来,俯身轻声道:“痛吗?” 简禹是硬汉,硬汉是不能喊痛的,简禹摇了摇头:“不痛。” 但是他头上一层细细的汗出卖了他,白越从怀里摸出手帕给擦了擦,十分心疼。 “简大哥。”秦九可怜兮兮蹲在一旁:“你没事吧。 虽然都是秦家的人,但简禹和白越也不至于迁怒秦九,白越拍了拍她,转向秦五。 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我今天要是不弄死你,我就不姓白。 白越笑了一下:“秦伯父,这件事情,你说怎么办?” 秦五已经气呼呼地被劝着坐了下来,脸上还是非常不服气的样子。虽然林木樨的事情仔细想想确实与白越无关,但若不是白越上门去问,这事情肯定就过去了,所以她想来想去,觉得白越应该为此负责。 至于林木樨那事情,自始至终和老宅鬼神无关,其实是林木樨的母亲有把柄在老李身上,老李因此威胁勒索,后来怕闹大反倒是坏事,出来认了。若是没有白越出来拆穿,这事情也确实就这么过去了。 林木樨面皮薄,思来想去觉得实在丢人,孕期大约心情也不平稳,竟然一个想不开挂了脖子,好歹救了回来,秦家老三此时正坐在床边握着妻子的手好言宽慰,谁能想到这暴脾气的秦五,在门外听了个一知半解的,就来找白越算账。 秦父立刻道:“这事情都是老五的不对,我让她给简大人赔不是。” 白越幽幽道:“这事情,可不是赔不是就能解决的。” 何况秦五根本就没觉得自己错了,虽然被父亲压制得不敢说话,但满脸的不高兴。 倒是秦父管着这么大的家业,为人处世十分得体,也没将自己当做武林泰斗高人一等,听白越如此说,便道:“此事秦五确实不对,大错特错,一时糊涂。白小姐想要如何,尽管说。” “我未婚夫是大理寺卿,是朝中掌管刑事案件的。”白越伸手拍在简禹肩上:“自然一切都要按律法来,律法规定如何,就如何。” 有理有据,合理合法,不卑不亢。 白越从不和人结私仇,从不动私刑,有什么事情,我们官府见。 秦家是江湖世家,一时间对律法森严不太明白,秦五更是忍不住不服气道:“不过是伤了他的手而已,律法又能如何?大不了,我也给你抽一鞭子。” 真是天真又愚蠢,白越缓缓道:“大周律法,殴打朝廷命官者,流两千里。若致死致残,皆视为谋逆犯上,斩首,亲族流两千里,妻奴充作官奴,没收家产。” 一席话出,众人皆变了脸色。 沈烨的表情很奇怪,看向简禹,简禹也有些意外。 白越在答应帮他在大理寺做事之后,确实恶补过一阵子条条款款,但确实没想到竟然背得如此熟。 白越道:“伯父若问我要怎么做,我要公事公办,报官吧。徐飞扬去本地衙门交接一下,让他们派人押送犯人进京,将此事移交刑部查办。” 徐飞扬心里那叫一个痛快,面色沉稳应着:“是。” “想流放我?”秦五跳了起来:“你想的美……” 美字刚出口,就被秦父一巴掌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响,这一巴掌火辣辣的落在秦五脸上,她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一个巴掌印。 秦九抖了一下,但是不敢说话。秦父在家中威望很深,其他几人虽然面色不忍,但是见父亲真动了肝火,竟然也不敢出声。 “我就是不该从小纵着你胡闹。”秦父指着秦五骂道:“从小跟着哥哥撒野,想要什么要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结果成了你这无法无天的性格。” 说起来,秦五才是秦家第一个女儿,有四个哥哥,自然也是宠上天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然后面走歪了,那是后话。 “给我跪下。”秦父气得不行,一脚把秦五踹到在地,秦五虽然不服气,但是不敢动。 白越就静静看着秦父教育孩子,也不劝也不动。 教孩子这事情,没有人是天生就正直,长大自然变正直的。你若不教育,走上社会,自然有人帮你教育。外人的教育,就未必有分寸了。 秦父狠狠骂了秦五一顿,这才消了些气,冷静一些转身,走到简禹面前,给简禹做了个揖。 他这个年纪,这个身份,即使只是个平头老百姓,也很久不曾对谁如此低声下气了。 但是简禹稳坐泰山动也不动,神色淡然:“伯父不必如此。” 恰恰好,简禹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个身份,对他低声下气的人多的是,花白头发一把年纪的也不少。 “是老夫教子无方,才伤了简大人。”秦父叹道:“请简大人,白小姐,看在老夫这一点薄面,高抬贵手。” “爹。”秦五还不服气:“我不信真有人能从秦家把人带走。” 白越淡淡道:“我也不信,秦家家大业大,还有那么多子子孙孙,会为了你,和朝廷死磕硬抗。” 江湖门派,几千人算你顶天了,朝廷只是不愿意动,不是不能动。秦家还有八个孩子,为了一个秦五血流成河,值得吗?只要简禹愿意,回去就能上报朝廷,把这事儿变成剿匪。 “你给我闭嘴。”秦父只想把秦五给打昏算了。 白越道:“其实公事公办,也是因为我们有些交情,我救过秦九,秦家救过我,我不想闹得太绝情罢了。若是私了,伯父大可以问问小九,我家中也是有长辈在,可以撑腰出头的。而且我家长辈,脾气不太好。” 秦九对爹拼命点头。白川是什么人物她是见过的,也和家里说过,那才是大杀器,一人就够灭了秦家,还特别护犊子。 秦父深深地吸了口气,咬了牙道:“好。” 秦五一听爹竟然同意自己被流放,两千里啊,虽然不要命那肯定受罪啊,那不是坐马车,那是戴着手铐脚镣一步一步的走,那得受多少罪啊。 秦五喊道:“爹,你要是答应,我就死给你看。” 秦父道:“把吴小姐押进祠堂,好好的先反省反省。” 这孩子若再不拧过来,早晚有一天要闯下大祸事,谁也收拾不了,是要教训教训了。 第293章 平时住在耗子洞 秦五被带走,白越也不会去为难一个旁人,以简禹受伤需要休息为由告辞了。秦九可怜巴巴跟上去,十分害怕白越连她也不理了。 白越看着小姑娘,只觉得她也不容易。 “我们打算一会儿就走了。”白越道:“你五姐这事情跟你没关系,以后有空,来京城找我玩儿。” 秦九眼睛扑闪一亮:“真的吗,我还可以去找你吗?” “当然。”白越肯定地点头:“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秦九终于松了口气,又开心起来,但是开心了一下,又有些忧伤:“我不是想给五姐求情,但是她真的要去流放吗?两千里,那不是要走好多年。” “不至于,别担心。”白越虽然讨厌秦五,也不至于赶尽杀绝,秦家毕竟救过她两次,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 “两千里不用走十年八年,一两年吧。”白越轻松道:“你爹肯定会沿路派人照顾的,你也不必太担心。你五姐就是太顺遂,要好好吃点苦受点罪,不然的话,以后要闯大祸的。” 秦九点点头,虽然她年纪小,但是明事理得多,白越说的她都明白,不过秦悟歌是姐姐,她也不能做什么。 徐飞扬很快将事情都交代好,众人便告辞。 本来是没那么着急的,白越也打算住上几天,在附近转一转玩一玩,吃吃喝喝什么的。但是发生了这个事情,无论主人还是客人都没心情了,便索性告辞。 至于秦五,就像是白越说的,区区一个犯人,自然有官府那边安排押送,难不成还配大理寺卿亲自接送不成。 上了马车,简禹便虚弱地靠在软枕上,虚弱道:“有点头痛。” “头痛?”白越有点紧张,用手背探了探简禹额头的温度:“会不会发热了?” “不知道。”简禹闭着眼睛:“马车晃得有点头晕。” “那我让他们慢一点。”白越探身出去:“小徐。” 简禹顺势靠过去,见白越没有反对,心安理得地枕在她腿上。 “慢一点,平稳一点。”白越道:“沈公子,咱们到前面的镇子就停下来休息几天吧,莫奕不舒服,马车上休息不好。” 沈烨调转马头过来,从马车窗户看进去,见简禹一副安详的样子,不由地道:“这点伤……” 简禹突然咳了几声,白越忙道:“怎么了?” “没事。”简禹坚强道:“我不碍事的。” 白越回头问沈烨:“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沈烨道:“我的意思,这伤虽然不深也要注意,是需要好好休息。这几日,要麻烦你多照顾他。” 这么说还差不多,简禹有安心地闭上眼睛。 白越拉上窗帘,举起简禹的手来看,皱眉道:“这几日你这手别沾水,万一感染就不好了,还好是冬天。” 简禹嗯一声:“听你的。” “不行,我不能让秦五这流放走得太舒服。”白越盘算着:“我得给她找点事。” 简禹再嗯一声:“都听你的。” 沈烨在外面摇摇头,骑马往前几步。简禹手上那点破皮也算是伤?还敢装虚弱,以前出任务身上中两三箭的时候,也还活蹦乱跳呢,能咬牙杀敌呢,这会儿竟然就躺下了。 沈烨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没半日便到了一个镇子,众人找了客栈安置下来,打算住上几日,等简禹伤好一些再走。 过年就是这么悠闲,虽然和计划不同,但都是消遣打发时间,在哪里也没有什么不同。 众人安置好了,白越道:“你先休息,我去厨房看一看,看看他们的菜新鲜不新鲜,给你做点吃的。” 简禹一听大惊失色,一把抓住白越的手:“不用,我什么都不想吃,只想你陪着我。” “这样啊。”白越有点为难:“那我去看一下有什么,给他们写个菜谱,让他们按着烧。刚才进门的时候,我见这里的菜大油大辣的,不适合伤口。” “好。”简禹放心了:“林怡,你陪越儿去。” 林怡应一声,跟着白越就下去了。 白越果然在柜台上写了个菜谱,适合病人吃的,但是又不能清汤寡水的菜品,还要荤素搭配。她一边写,掌柜的在一边看,连连点头。 只要钱给得到位,客户就是上帝,让做什么做什么,完全没有问题。 白越给了一个大红包,掌柜满口答应:“白小姐放心,包在我身上,一日三餐我一定都按白小姐开的单子做,用最新鲜好的材料,一顿都不带少的。” 白越很满意,正要走,门外一阵骚动。 一队人马停在客栈门口,几个一色劲装佩着兵器的男人翻身下马,进了客栈。 掌柜的连忙迎了上去。 “老板。”为首的男人扔了一锭元宝在掌柜的手里:“这家客栈我家主子要包三天,给你半个时辰清场。” 掌柜呆了:“啊?” 男人又扔了一锭元宝:“快点。” 掌柜看了一眼两块元宝,为难道:“客官,不是钱的问题,咱们客栈里现在住了挺多客人,这实在没法清场啊。您看要是怕打扰,我给您腾几间连在一起的上房行么?” 大过年的,寒冬腊月,镇上一共就两家客栈,把客人都赶走,赶哪儿去,以后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了。掌柜的就算是想赚这个钱,也不敢赚。 但是男人并不满意:“我家主子不喜和人同住,你若是不能清场,我替你清。” 说着,男人一挥手,身后几人鱼贯进来。 “去敲门,给钱,让他们搬。” 说着,那几人便上楼去,看样子是打算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敲门,老板和伙计拦了一下,哪里拦得住。 “这也太嚣张了,以为是皇帝私访吗?”林怡站在白越身边立刻就不高兴了,跟白越咬耳朵:“怎么就不能与人同住了,平时都住在耗子洞里吗?” 林怡还挺会吐槽,白越忍不住笑了一声,将菜谱塞进掌柜的手里,又给掌柜塞了一锭银子:“麻烦了。” 掌柜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谢谢小姐。” 第294章 非你不娶 开完菜谱,白越便带着林怡要走,等在柜台边的男人大约是闲得慌,突然道:“小姐留步。” 林怡顿时警觉起来,往前一步,挡在简禹面前。 林怡也是佩剑的,一身劲装,看起来便会武功。能带女侍卫出门的女子,定是有一定身份的。 白越摆摆手让林怡让开一些:“有什么事?” 男人道;“小姐住在这里?” “是。” 男人道:“这里我家主子征用了,还请小姐移居别处。” 林怡一肚子火气,但是被白越按住了,白越一点儿也不生气,不紧不慢道:“移居到哪儿啊?” 男人一愣,然后道:“镇上还有其他的客栈,小姐可以去看看。” “是吗,那你怎么不去看看呢?”白越在秦五那积攒的火气还没发出来呢,哪儿有那么好说话。 男人一听白越这么说,立刻语气不悦道:“小姐,您现在搬走,我们会给您补偿。” 白越又给掌柜地丢了一锭银子,放在菜谱上,叮嘱道:“对了,生姜不要切碎,菜好之后,帮忙把生姜挑出来。” 掌柜莫名其妙,但立刻应了。 然后白越才回话道:“是么,给多少补偿?对了,我们有五间房,五个人,补偿也要五份才行哦。” 男人看着菜单上的三锭银子,一时没说话。 点个菜能给三锭银子,还带着会武功的侍女,这不是十两八两银子可以打发的,给多少,他一时还真不知道。 “给个万儿八千两吧。”白越轻飘飘道:“钱拿来,我这就搬。” 林怡撇过脸去,说气人,还是白小姐会气人。 男人脸色骤变,就跟吞了个苍蝇似的, “小姐莫要开玩笑。”男人道:“信口开河也不是如此。” “给不起?”白越奇道:“万儿八千两都给不起,那还学人包什么场,装什么大爷,本小姐看起来是少那十两八两的人吗?” 男人脸都绿了,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怡心里爽快,但暗自神经绷紧做好准备,对方看起来也是练家子,如此嚣张赶人,谁知道会不会动手。 “给不起就算了。”白越转身要往楼上走,突然听见外面一个声音传来。 “开口就是万儿八千两,姑娘好大的胃口。”又是七八匹马在门口停下,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翻身下马,大步进了客栈。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 白越停下脚步。 “主子。”先前跟白越扯皮的男人连忙走过去:“主子怎么来得如此快。” 男人将鞭子放在手下手里,走了过来:“这位小姐,之所以在下要包下客栈,因为我手下都是粗人,边疆将士身上沾满血,见多了死人,怕是与寻常人同住,会叫他们害怕。” 竟然有人担心死人和血会叫白越害怕,真是匪夷所思,白越还没来得及转身,便看见简禹和沈烨从楼上下来了。想必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怕她和林怡在外面遇到事情。 果然简禹看见白越第一句话就是:“没事吧。” 白越摇了摇头:“你怎么出来了,伤没好呢。” “我不碍事。”简禹慢慢走下来:“听说,有人要包客栈,要把客栈里的人都赶走?” 简禹一见男人,就知道不必让着。这个世上可以让他让的人,不过京城里的那几个罢了,就没有不认识的。其他的地方官员或者乡绅,敢骑在他头上耀武扬威,那真是疯了。 而这人他不认识。 “不错,是我。”男人皱眉看向简禹,显然也不认识,但是能感觉得出,简禹也不是寻常人。 白越跟着简禹转身,其实从一个客栈搬到另一个客栈,这不是多大的事情,但没有这个道理。若是混到简禹这种身份,还要被人威胁一句就搬来搬去,那就真的没有意思。 那男人长得五官端正还挺英武,人高马大也是气宇轩昂,他身边跟着的十来个人,也确实看起来杀气腾腾,说是军中将士不似假话。 简禹道:“你说你是军中之人,你是哪支队伍里的,说来听听。” 朝中大将他就没有不认识的,身边副将至少也都见过,这个年纪的,怎么完全想不起来。 那人却不说话,而是在白越转过身的一瞬间,就这么盯着她的脸。 白越还没注意,简禹先注意了,他心里不悦起来,往旁边站了一步,挡在白越面前。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的人看,这是什么意思。 “白越,你是白越?”那人突然一个箭步向前,大约是太兴奋了,竟然越过了简禹,伸手就去抓白越的手。 白越被喊出名字意外了一下,见他一下子窜到自己面前,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简禹伸手便拦住了那人,不悦道:“你干什么?” 那人神色激动道:“白姑娘,是我啊,是我啊。” 白越从简禹身后看过去,一脸茫然:“你认识我?” 她心里警铃大响,十分糟糕。 她不知怎么占据了这个身体,但是完全没有继承这身体的记忆,如今知道的都是她之前在简府里说的,没说的那些,简府的人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若是遇不上以前的人也就罢了,若是遇见了,一准要穿帮。 比如这个男人,他是谁,哪里来的,为什么认识自己。现在怎么办,装昏然后失忆是不是太巧了点。 “我是习初北,白姑娘你不记得了?”男人指了指自己肩膀:“三年前,我受了伤被水流冲下落在河边,是姑娘救了我,帮我处理伤口。” 白越紧紧皱起眉,她现在该怎么办,说哦原来是你,还是咬死不认识? “姑娘一定不记得我了,但是姑娘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永世不忘。”习初北道:“那日我半昏迷中,听见姑娘叹气,自言自语,不愿听家中安排婚事。当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报答姑娘,非你不娶。” 简禹脸都黑了。 习初北又道:“但军情紧急,我醒来便不得不走。请姑娘原谅我不告而别。后来我又回去找过你,可惜已经人去楼空,没料到能在此处重逢,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信息量实在太大,但白越飞快整理出来几条重点。 这个习初北和她不熟,要不然也不说出,你一定不记得我这话。 不熟就行,不熟就可以死不承认,白越立刻道:“我家世代行医,我救过太多人,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救过你了。还有,我已经有未婚夫了,十分幸福,就算我真的救过你,也不必报答。” 简禹身上的杀气慢慢散去,这还差不多。 第295章 我们很幸福 习初北,简禹此时也想起来一些。习是个挺少见的姓,朝中确实有一位姓习的将军,但是与自己并无深交。因为常年守卫边关,不在京城常住。 不过习将军简禹还是认识的,他今年大约五十来岁,听闻他膝下有两子,都随军在漠北边塞,这年轻将军,莫非就是其中一个。看着年纪,应该是小儿子。 习初北此时却完全忽视了简禹,全身心的目光都在白越身上,一听白越说未婚夫之事,比她还激动。 “是不是你家里安排的那个婚事,都怪我那日离去得太急。”习初北懊悔道:“若是我在,绝不会让你与不喜之人定亲。” “哎……”白越想说话,又被打断。 习初北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订婚也能悔婚,有我在谁也不能勉强你。” 习初北热烈真诚,白越心里多少是有点感动的,如果她在刚来这里的时候碰见习初北,说不定就决定离开简家了。简禹一肚子心眼儿,这习初北显然比较直愣愣,好打发。 当然这都是白越心里那些谁也不会说的过去了,此时此刻,她自然要表明立场,感情一事,最忌左右摇摆,含糊不明,男女都一样。 但简禹已经觉得忍无可忍了,他将白越又往后拽了拽:“你是习武将军家中的公子吗?” 习初北一愣:“你认识我父亲?” 简禹道:“听闻习将军膝下两子,皆在塞外随军。想必习小将军,就是习将军的小公子了。” 他竟然能猜出我是谁,习初北一脸的震惊:“不知道你是……” “简禹。”简禹道;“大理寺卿,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虽未见过你,自然也知道。” 习初北的表情很是复杂了一阵子,这才行礼道:“原来是简大人,失敬。” “好说。”简禹无心和习初北多谈交情,两句话挑明身份就说正事。 “习小将军,白越是我未婚妻,我们是长辈指腹为婚,天定姻缘,名正言顺。如今她住在简府,我们朝夕相处感情甚笃,并不委屈谁。只待她孝期满了,便会成婚,届时,还请习小将军大驾光临。” 说完,简禹看向白越。 白越连连点头:“是,我实在记不得之前说过那话,不过之前我尚未和简禹见过,心里不明也是可能。如今见了,方觉得父母目光如炬,这婚事我十分满意,简禹什么都好,你不必担心我。” 这还差不多,简禹目光都柔和三分。 习初北皱着眉,显然不太相信。大约在他心里,以为白越现在人在屋檐下,怎么敢说真心话。 简禹目光从白越脸上移开,看向习初北的时候又沉了下来:“习将军英雄伟岸,平易近人。我们虽无深交,也有了解。据我所知,习将军倒是没有习小将军如此青春张扬,路过住宿,也要清场包店。” 简禹说的实在是太含蓄了,你小子是张狂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住个店还要把别人都赶走,你爹都没那么狂。要是得我回去参你一本,你和你爹都要倒霉。 就凭这个,简禹也不怕他在白越面前刷存在感,白越是不会喜欢这种狂妄之徒的。 习初北被简禹一说,面上露出一点尴尬来,犹豫了一下才道:“简大人不是外人,看样子也是一路回京,其实这个中还有缘由,我就不瞒着大人。” 简禹颔首,说吧。 习初北道:“在下并非一人进京,此行主要是护送一位贵人,所以才一路提前清场,免得贵人受到惊扰。” 简禹一时实在想不出是谁,习家军长年驻守北疆,没听说那里有什么大人物需要护送才能回京,还要提前清场包客栈。 当今朝廷,皇帝微服私访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无,后宫皇后贵妃不可能千里迢迢去北疆,还有谁,唯一够上档次的一位宁王成朔,也没这毛病,更无须军队护送。何况还是大过年的,哪个贵人大过年的从漠北往京城赶。 不过他还是道:“既然习小将军在执行军务,那是我错怪了。我们这就收拾离开,不打扰了。” 简禹摆摆手,众人便要撤,习初北忙道:“等一下,等一下。” 简禹只好停下。 习初北道:“简大人不是外人,不必避开。正常休息便是。” 简禹心道你想得美,我才不会给你和白越多接触的机会,当下义正言辞道:“公事公办,不能让席小将军为难。”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习初北立刻真诚地道:“我看简大人还受了伤,不可来回奔波。” 于是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大堂里顿时和气起来,两边众人看着简禹和习初北你客气我客气,你邀请我拒绝,那个热情劲儿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般。 白越面无表情站在身后,心思早已经神游天外,这样下去不行,她必须主动出击,什么时候要回一趟这身体的老家,想办法把之前的事情了解处理一下。要不然不时来个旧相识,太过被动早晚要出事。 就在习初北握了简禹的手几乎要强行送他回房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 马蹄声在门口停下,几人跳下马。 简禹心里奇怪了一下,听着声音脚步轻盈,是几个女子。 军中是没有女子的,习初北手下也不可能有女兵,这小镇也不可能一天来几波大人物,那么这几个,很可能是他护送的贵人。 塞外草原,有漠北十二族,男男女女都是骁勇,简禹早些年也去过,还住过一段时间,认识了一些朋友,感受过草原大漠的风土人情。漠北女子个个骑术精湛,豪情爽朗。与江南闺秀不同。 “初北,初北。”人未到,清脆女声便在门口响起,然后随着公主的称呼声,一阵香风扑鼻,一个娇小身影便冲了进来:“听说你和人吵架啦……” 还真是个贵人,简禹待那姑娘走近看清,这才无奈道:“古兰丹公主,好久不见。” 第296章 你们俩抱着干什么 白越万料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一个活的公主,立刻就兴趣满满地看了看过去。 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但是穿着打扮果然与他们不同,是非常有少数民族特色的,一身利落便于骑马的劲装,头上戴着许多五颜六色的珠子,虽然看起来重了点,倒是很漂亮。 她身后跟了几个侍女,也是一色的装扮,只是没有那么华丽。 小公主长相与京城人也略有不同,五官更深邃,皮肤虽然白皙却因为风沙而不是那么细腻,但是眉目间神采飞扬,定是个活得恣意潇洒的女子。 但很快,白越就要为这恣意潇洒而郁闷了。 古兰丹听见声音一抬头,便看见了简禹,然后眼睛一亮。 “简大哥。”古兰丹顿时就甩下了习初北,扑了过来,结结实实一把抱住了简禹:“你怎么在这里?” 所有人都震惊了吗,包括白越,白越被挤得往后退了一步,一脸震惊地望着两人,看不出来啊,简禹还真是知己遍天下,一个北疆的小公主,和他关系好到这种地步。 简禹自己也震惊了,他愣了一下之后,这才慌忙把人往下拽,一时都顾不上手上的伤。 古兰丹这才放开手,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简禹,喜笑颜开:“简大哥,几年未见,你更好看了。” 不得不说,小公主眼光还是有的,这一点和白越十分有共同语言。不过语言十分匮乏,只有好看两个字。 简禹此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违心道:“公主长大了,也比我们分别时,更窈窕俏丽了。” 商业互吹毫无灵魂,一旁的人都觉得眼下这场面十分诡异,但是习初北突然哎了一声。 众人一起转头看他。 习初北指着简禹道:“公主,你说要找的人,不会就是简大人吧。” “是啊。”古兰丹连连点头,喜上眉梢:“就是他。” 简禹一脸奇怪:“找我做什么?” 习初北莫名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简禹,古兰丹大声宣布:“我要嫁给你。” …… 掌柜的悄悄躲进了柜台深处,客栈里沉默了,只有古兰丹笑得眉飞色舞面对简禹:“我已经和父王说了,父王也同意了,让我随习初北一起去你们京城,父皇还亲笔修书一封给你们陛下,让陛下给我们赐婚。” “等等,等等。”简禹大惊失色:“给谁赐婚。” “我们啊。”古兰丹高兴地道:“当时你就说你住在京城,也没说你到底住哪儿,我还愁着该怎么找你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而且初北还认识你,你还是朝廷官员,实在是太好了。” 众人都震惊得失去了表情,只有习初北心里莫名高兴起来。 简禹的震惊没有半点虚伪:“不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给我们赐婚。” 古兰丹骄傲地宣布:“因为我喜欢你。” 简禹立刻道:“但我不喜欢你,我们只是好朋友,而且我已经有未婚妻了,不能和你成亲。” 简禹一口气说完,感觉松了一口气。如果没有白越,他大约会把这话说得婉转一点,但是现在不行,他需要清晰地表明立场。 古兰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习初北赶忙道:“简大人,公主,要不咱们进屋说吧,在这儿站着不好。” 都是有身份的人,在这里吵起来打起来,都不好看不好听。 简禹只想连行李都不要了赶紧走,但是走不了,只好点头。 漠北十二族,和大周关系和平,互有来往。古兰丹是十二族族长十分疼爱的小女儿,要什么给什么的那种,此次有习初北护送进京,还带着亲笔书信,可见是有备而来。 女儿瞎胡闹,当爹的也支持,真是没救了。有权果然可以为所欲为,也不怕小女孩儿当年处事不深识人不清,看中的是一个渣男可怎么办。 众人上楼,林怡和白越走在最后面,林怡偷偷地拽着白越,低声道:“白小姐,你别担心,少爷心里只有您一个,什么公主也没用。这个古兰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要是敢死缠烂打,我就把她丢出去。” 白越沉着脸摇了摇头:“我并不担心这个。” 林怡有点奇怪,细细地看白越的表情,只觉得她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 林怡小心道:“白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顾虑,您要是信得过,就告诉我,我们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白越刚进府的时候,林怡他们确实不喜欢,那是因为简禹不喜欢,于是总觉得她是来找事儿的。 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们早就把白越当成女主子,如今有人想当第三者插一腿,那绝对不行。 “我当然相信你,但是我现在还不太确定。”白越斟酌道:“我总觉得这个古兰丹,并不喜欢简禹。” “啊?”林怡不明白,这都这么明显了,还不喜欢啊,她诧异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白越道:“她看见简禹的时候,确实很惊喜,这个心情是真的,但是她抱住简禹的时候太含蓄了。” 上来就扑过来抱住了,这还含蓄?林怡也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说呢。”白越随手把林怡拽进一个房间:“我示范给你看。” 林怡点头。 白越道:“喜欢一个人,是这样抱的。” 然后林怡就被白越抱住了,抱的死死的。 还没来得及说话,门突然开了,所有人都在外面站着,目瞪口呆的看着里面抱着的两个人。 “……”简禹愣了一下:“你们俩在干嘛呢?” 林怡:“……” 白越松开手,正色道:“林怡刚才看见公主腰包上的花纹,想起婆婆以前也给她绣过,触景伤情有点难过,我安慰她一下。” 林怡:“……” 除了佩服还有什么话说,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白越这临场反应真是绝了,说瞎话完全不用过脑子也不容易。 古兰丹一听,立刻解下腰包递给林怡:“你喜欢这个呀,你是简大哥的侍女吧,送给你。” 第297章 她不是我情敌 林怡真没料到古兰丹如此大方热情,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倒是白越将腰包接了过来,塞给林怡:“不舒服就休息一会儿吧。” 林怡只能应着。 白越笑道:“别都在这儿站着,进房间说话。” 言语间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古兰丹好奇道:“简大哥,这位姑娘是什么人,也是你的侍女吗?” “不是,她是我未婚妻。”简禹拽过白越:“我已经订婚了,所以不能娶你。” 白越笑道:“你好,我是白越,很高兴认识你。” 古兰丹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飞快道:“简大哥你竟然真的有未婚妻,你不是故意找了一个糊弄我吧。” 简禹脸上真是绷不住了,但是白越飞快的道:“别站在走廊上说话,进屋去说。” 于是众人鱼贯进了屋,白越女主人一般招呼:“小二,沏茶,送两盘点心上来。” 众人坐下,屋子里的气氛非常诡异,白越却格外热心。小二送了茶水进来,她接了过来,一杯杯摆在桌上,递给简禹一杯。 简禹也没多想,顺手接过就喝了一口。 刚喝一口,白越突然道:“弄错了,这不是你的。” 然后白越从简禹手里拿下杯子,递给古兰丹:“公主喝这个,这个是玫瑰水晶露,我特意给公主点的。” 古兰丹接过杯子,捧在了手里,小小地抿了一口。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简禹正要说话,白越横了他一眼。 白越又从托盘上拿了一杯,自己先喝了一口:“这个是养身的,甜度刚好,莫奕你喝。” 什么茶是甜的,简禹看了看也没看出来,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便又喝了一口,随手放在面前。 茶都发完,点心放好,小二退了出去,白越主持会议一般道:“现在可以谈了,开始吧。” 白越太正规,众人面面相觑,反倒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沉默了一会儿,简禹觉得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咳了一声,道:“公主,你若是去京城玩儿,我很欢迎,但你若是要和我成亲,这个恕难从命,就算是皇帝当场赐婚,我也不会同意的。” 旁的事情还能强迫,这事情怎么勉强,皇帝总不能为了一个外族公主,把自己的大臣绑上床去。 但古兰丹完全不管,她蛮不讲理道:“我就要嫁给你,你有未婚妻也没关系,这不是还没成亲吗,退婚就是了。大不了,等我们成亲以后,我让你娶她做小。” 简禹脸色一沉,连站在后面的徐飞扬都想骂人了。 “这是不可能的。”简禹道:“公主若是强权压迫,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古兰丹一下子站起来,习初北一见这是要打起来啊,连忙打圆场:“两位两位,稍安勿躁。” “是啊,都别生气。”白越伸手搭上简禹肩膀:“别生气,公主也别生气。” 众人都看白越,这时候最应该生气的其实应该是她吧,反倒像是个劝架的。 白越道:“茶都凉了,来人换茶。” 于是小二将众人的茶收下去,又换了一轮。 白越又给众人发了茶,这下都不错,古兰丹也喝了几口,然后大眼瞪小眼又陷入了沉默。 终于还是沈烨道:“要不然,大家先休息吧。” “是。”白越立刻道:“天色晚了,公主和习小将军想必也累了,先休息,冷静一下,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一句话众人都像是刑满释放一样,习初北也忙道:“好,公主奔波一日,也请早日休息。” 古兰丹虽然心有不甘,但大约也不想和简禹一见面就闹得那么僵,也站了起来,看着简禹还绑着纱布的手:“简大哥,那你也早点休息。” 简禹点了点头,颔首道:“公主早些休息。” 众人各自回房,林怡总算能出来了,她急不可待的道:“白小姐,刚才你还没说完呢,那个抱有什么问题?” “把人按住好好说,问题大着呢。”沈烨指挥,简禹一把按住白越。 “说吧,刚才为什么把我喝过的茶给古兰丹?” “试探她一下。”白越道:“你放心吧,这公主不喜欢你,不是我情敌。” 沈烨奇道:“你这么笃定,有什么证据?不喜欢莫奕,要死要活嫁给他?” 白越将简禹拽起来:“第一个证据是她抱莫奕的时候,是这样的。” 白越毫不客气抱住简禹,就像是刚才的古兰丹一样。 简禹动也不动给白越抱着,众人丝毫也不觉得奇怪,而是仔细观察了一番,徐飞扬道:“是,但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白越道:“这其实是一种很疏远的拥抱,你看手和腿,整个身体,她虽然是一种拥抱的姿势,但人并不贴合,是一种疏离的。” 没有对比不明显,白越见众人不太明白,再往前一步,两手往下按:“以古兰丹豪爽的性子,如果真的喜欢,她的拥抱应该是这样的,现在感觉出区别了么?” 众人缓缓点头:“嗯。” 果然有区别,白越现在抱着简禹的样子,立刻就给人一种想要把你融进骨血的感觉。啧啧啧,真情侣果然不一样。 看沈烨一脸坏笑,白越白了他一眼。 白越道:“还有今天的茶,你的茶我尝了一口,你也喝了。” 简禹莫名其妙:“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白越耸了耸肩:“但是你喝了一口的茶,她不喝。只在你没碰到的地方非常小心地抿了一下,一直到换了茶杯,这才喝了几口。” 喜欢一个人,是想要分享他的一切的,喝一杯水吃一块点心,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错。”简禹道:“她若是真喜欢我,怎么会连我碰过的杯子都嫌弃。我就不嫌弃你喝过的水,咱们还……” 白越上去捂住了简禹的嘴,冷森森地看着他。你要是敢把黑风寨的事情说出去,我就弄死你。 简禹求饶:“呜呜呜,呜呜呜。” “说啊。”沈烨催道:“还什么?说话说一半天打雷劈啊。” 白越放开了手,简禹正色道:“既然如此,我去试探她一下,便知她要做什么了。” 第298章 生米煮成熟饭 沈烨道:“你想怎么试?” 简禹正想说这有何难,立刻就察觉到不妥。他还真不好试,无论试成试不成,都有合适。 理论上是很简单的,半夜三更去找她,看看她到底是往自己身上扑,还是喊抓采花贼就行了。但是这两者都喊麻烦,而且对方还是个公主,简禹非常容易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搭进去。 “还是我去吧。”白越好心道:“她的诉求很简单,不惜一切代价跟你成亲,我去成全她,看她敢不敢。” 林怡道:“说不定啊,她就是看准了少爷不敢,这才死缠烂打呢。” 白越挑挑眉,她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又细细商议了一番,如此这样,这样那样,然后一起发出猥琐的笑容。 入夜,众人都休息了,白越悄悄地起了身,敲了敲古兰丹的房门。 因为整个客栈都清空了,也就没有在每一个房间门口守卫,站在尽头的守卫看见是白越在敲古兰丹的门,也就没有理会。 敲了两下,有侍女前来开门,看见白越后愣了一下。 “是你?”古兰丹的侍女对白越也是有一定的敌视情绪的。 但是白越并不在意:“公主睡了么,我有事情找她。” 侍女板着脸,显然对白越的不识相非常不满,沉声道:“公主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说着,侍女就要关门。 “哎哎哎。”白越连忙伸手抵住门,低声道:“这事情白天不好说,你去传一声话,就说我有办法,可以让简禹娶她。” 侍女本来是不愿意搭理白越的,但是一听此话眼前一亮:“当真?” “当然。”白越正色道:“我岂会欺骗公主。” 可怜侍女哪知人世险恶,连忙进去,不一会儿出来,将白越请了进去。 古兰丹已经从床上起来,坐在桌边,见白越进去,抬了抬手:“坐。” 白越就坐下了。 白越身上有一种奇特的特质,再怎么做小伏低赔笑脸,也没有卑微的感觉。就很坦然,我虽然身份低微,但我也不觉得你高贵在哪里。 古兰丹打量着白越,心里琢磨着:“你刚才说,有办法让简禹娶我?” “对。”白越道:“而且,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莫奕,还是公主和他更般配,我愿意让位退出。” 古兰丹非常疑惑,她觉得白越不像是这样妄自菲薄的人,但是,又觉得白越说这话的样子很真诚。 古兰丹可怜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塞外长大,豪爽有余,心思有限。她见过的宫斗宅斗,也只限于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哪里玩儿过的比藕心眼还多的白越。 古兰丹怀疑地道:“为什么?简大哥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愿意离开她。” 白越叹口气:“外人面前,他自然对我好,可是无人的时候……” 白越这一口气叹的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夜色正好,她轻声细语地像古兰丹描述了一个,一时新鲜图谋美色,欺软怕硬,巧取豪夺的恶霸形象。 古兰丹惊呆了,半晌才道:“简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白越苦笑:“你是公主,他在你面前自然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我是什么身份呢?公主如何能知道我的苦。” 白越好像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捶墙的声音,有些远,她没在意。 古兰丹说不出什么话来。 白越道:“这样的简禹,公主还要嫁吗?” 古兰丹沉默了一下,坚定道:“要。” “那好,那我愿意助公主一臂之力。”白越道:“我有办法让简禹不得不娶你,很简单。” 古兰丹不由道:“什么办法?” 白越自信道:“生米煮成熟饭。” 古兰丹惊呆了。 白越又重复了一遍:“生米煮成熟饭,他就是想不负责都不行了,那必然要娶你,到时候,自然也就会放开我了,一举两得,我们都能达成所愿。” 古兰丹毕竟是个黄毛小丫头,哪有白越脸皮这么厚,什么熟饭不熟饭的,当下脸就红了,怒道:“你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这是唯一的办法。”白越正色道:“要不然的话,简禹是不可能娶你的。反正你也喜欢他,怕什么,你是公主,还怕简家亏待不成?” “不行,不行。”古兰丹还是道:“绝对不行,尚未成婚,岂能做出如此之事。” 白越道:“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而且事不宜迟。公主你仔细考虑一下吧。” 白越看看外面夜已深,便告辞。 以古兰丹的性格,若是真的喜欢简禹到了千里迢迢来嫁的地步,一定会有所行动,一个能见面就搂上去的姑娘,不会太被世俗理念困扰。若是没有行动,那一定是另有原因。 倒是再让简禹出马,略逼一下,立刻见效。 白越功成身退,关门出去十分满意,正要回房,突然听见有人低声唤她。 这三更半夜是谁,白越转头一看,却是习初北。白越看见习初北第一个念头是躲开,但只是想一想,人家把自己当救命恩人,客客气气,躲开像是什么样子,反倒是欲盖弥彰了。 白越只好走了过去:“习小将军找我有事吗?” “别喊我习将军,叫我名字就行。”习初北摆摆手:“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说。” 走廊上一排习初北手下,白越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停下脚步:“天太晚了,不太方便,有什么话,要不然明天再说吧。” “只是两句话。”习初北坚持道。 白越还是觉得不妥,不但没有往前走,反而退了一步。 习初北叹气道:“好吧,我有个东西给你。” 说着,习初北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来,递过去。 白越自然伸手去接,刚要碰到,突然习初北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一把将人拽近,他身如闪电,在白越刚张口的时候就捂住了她的嘴,直接带下楼去。 白越:“呜呜呜……你干什么?” 这些话想说但是说不出来,她的挣扎对习初北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门外准备好了高头大马,习初北翻身上马,将白越放在身前便立刻扬鞭纵马狂奔。 白越这一下真的惊呆了,从楼上被扛下来到放在马背上狂奔,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她甚至都没太反应过来,已经能感到狂风呼啸砸在脸上。 这个习初北要干什么,白越突然张嘴,狠狠一口咬在他手侧面。 “嘶。”习初北痛得一缩手。 白越毫不犹豫放声大喊。 简禹他们都在客栈里呢,怕古兰丹察觉异样,因此一个个回屋装模作样都休息了,其实大半醒着,只要自己出一点声音就行。 “救……”一个字还没喊出口,习初北的手又捂了上来,完全不顾自己伤口血淋淋。 “别怕。”习初北急促道:“我不是要伤你,我知道你在简禹身边受尽了委屈,我是要帮你。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白越突然想起来,刚才在房间里对古兰丹诉苦的时候,确实听见一声类似拳头捶墙的声音,莫非正是习初北,一个热血正直的年轻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救命恩人被欺辱,定是气的当成恨不得冲进房间和简禹拼命。 第299章 一枚迷弟 “不……”白越挣扎了一下,她想说你放开我,你听我说,小伙子见义勇为这是对的,但是要冷静。 “别动。”习初北威胁道:“再乱动,我只好打晕你了。” 白越顿时不敢动了。 习初北松了口气,有些局促地解释道:“我知道你害怕,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对抗简禹。但是你以后都不用害怕了,有我在呢。” 白越心里现在是不紧张了,也不害怕,习初北能感觉到她慢慢放松,绷紧的背脊松缓了一些,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习初北又道:“虽然我现在官阶没有简禹大,但是你放心,我父亲是二品镇国大将军,比简禹还高呢,他要是识相就罢了,要是拿婚书死缠不放,大不了我把你送去军中,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从千军万马中抢人。” 白越:“……” 这小伙子虽然冲动了点,确实叫人讨厌不起来,白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开放自己。 习初北小心翼翼地道:“我放开你,你别喊。” 白越点了点头。 习初北将信将疑地放松一些,见白越果然没喊,这才完全将手放开。 刚才那一口咬得有些重,血淋淋的,白越看着刺眼,从怀里摸出个帕子,将他的手拽住,包扎了一下。 这才发现习初北手上不止是刚才被咬了一口的伤,手背上还有擦伤,估计是刚才一圈锤在墙上擦的。 习初北那手动也不动的随她包扎,等包好了,才收回去看一下 白越还以为他嫌弃,没想习初北轻声道:“你还是那么善良,我如今才知道你为什么不记得我,因为无论谁遇到危险,你都会救,却从不会去想救的人是什么身份,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幸亏天色黑,要不然他一定能看见白越的脸神奇地不好意思地红了一下。 白越已经很久不曾因为不好意思而脸红了。 万万没料到自己在习初北心里竟然是那么完美的一个形象,难怪这小伙子之前听她说很幸福还没什么反应,晚上听着她的血泪史,便再也忍不住了。 就算是和简家为敌,他也要把自己救出水深火热。 白越很感动,但现在也真的很为难。说出实话,那边就要穿帮。不说实话,习初北怕是要直接给她丢进军营里去,还会把简禹当成仇人。 定了定神,白越道:“既然你把我当恩人,你是不是不该骗我?” 习初北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这耿直小伙儿在白越面前是不配有秘密的。 白越叹了口气:“你别急着跑,先找个地方停下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习初北犹豫了一下:“简禹发现你不在,会追来的。” “不要紧的。”白越安抚道:“其实我跟他早就已经有约定了,不用跑,过几天他自然会放我走的。” 习初北直接道:“我不信,你肯定是害怕我和简禹为敌,你放心吧啊,我不怕他。” “真的,我不骗你,我发誓。”白越把发誓当饭吃了一口:“你想想,我是一个山沟里的村妇,我要是嫁给他,那是飞上枝头……” 习初北皱眉道;“不许如此贬低自己,你纵然在山中长大,心地纯良,洁白无瑕,比京中那些尔虞我诈污垢丛生的所谓贵人,在我心里更高贵许多。” “……”白越更了一下:“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他比我更想摆脱这一段亲事,所以其实我们已经谈好了。我帮他办一件事情,办完之后,他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 习初北的马慢了一些:“什么事情?” “就是公主的事情。”白越道:“他怕等到了京城,王公公子太多,公主会迷了眼。想在路上把关系定了,让我做说客。” 白越脑子里各种剧本一堆一堆,信手拈来:“本来我想着公主对他情深义重这不是水到渠成吗,但是今日一聊,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你和公主关系好,一定知道她有什么顾虑,却瞒着我们。” 习初北的气息略有些变化,白越心道果然,这事情果然有蹊跷。 白越道:“是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解决。若是真解决不了,我也好回去明白说。他说了,无论成不成,都放我走。” 习初北沉默一下:“他若是言而无信呢?” 简禹心在他心里的形象,那就是一个欺男霸女的恶霸,黑里透着紫。 白越好言好语道:“虽然简禹恶劣,但一直说一不二。退一步说,总要试一下,若他真的放手,我就可以堂堂正正离开,不必东躲西藏,你也不必为我和简家为敌,岂不是皆大欢喜。” 白越说得很有道理,习初北开始犹豫,将她塞进军营保护,这当然很安全,但不是那么容易的。简禹只是一个三品,可简家呢,因为白越他愿意赴汤蹈火,可若牵扯上全家,就要考量一下了。 习初北犹豫道:“这事情……确实……有些内情。” 白越忙竖起耳朵来听。 白越去试探敌情,简禹自然睡不着,不过他和古兰丹的房间离得远,在屋子里是无论如何听不见外面声音的。 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简禹有些坐不住了,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在夜里十分清脆,简禹愣了一下,心里有种不安的预感,他走到墙边推开窗,深深夜色中,隐约能看见一匹马带着人往前奔去。 这大半夜的,只能看见马背上的人高大挺拔,看不清其他,十有八九是习初北的人。 简禹心里奇怪,这时候要去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更不安,眉头一皱,转身开门出去。 习初北的侍卫立刻上来:“简大人。” 简禹道:“你家将军呢?” 侍卫道:“将军有事离开一下。” 简禹心里不安更重,他向来不是婆婆妈妈的人,立刻走到古兰丹房间门口,敲门道:“公主,白越在你屋里吗?” 第300章 小伙子冲动了啊 古兰丹自从白越离开后就辗转反侧,实在是睡不着,听着简禹敲门莫名就一阵的紧张。 侍女去开了门:“简大人,白小姐并不在公主屋里。” 简禹有些怀疑,但也不好进去看,而且这客栈里的屋子都小,站在门口他完全可以听见屋子里的呼吸声,确实是只有古兰丹一个。 他猛地转头,随手拽过一个侍卫,压抑着怒火道:“习初北呢?他把白越带到哪儿去了。” 第一次见面习初北就对白越表现出了不一般的兴趣,如今白越突然失踪,习初北外出,这楼里又都是他的人,这事情一定是他做的。 习初北手下虽然都是战场上的将士,但被简禹抓住却一点气场都没有,那人眼神有些躲闪地避开简禹的目光:“简大人,将军去了何处,小的们如何知道。” “那白越呢?”简禹只想掐死这人:“你们一直守在客栈,白越去了哪儿?” 侍卫只好咬牙硬撑:“小的确实没有看见。” “习初北是不是疯了。”简禹怒道:“他以为把我未婚妻带走就一了百了,习将军在北疆,习家一大家子在京城,他准备怎么办?他没考虑过这些吗?” 侍卫用尽全部力气保持才忍住镇定,他此时和简禹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不好说出来赞同罢了。 他也觉得自家主子疯了,平时挺冷静的一个人,怎么能就这么把别人的未婚妻带走了,还是简禹的。 就像是简禹说的,这是带走就完事的吗?除非自此浪迹天涯和家里断绝联系,要不然的话,习初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把别人的未婚妻拐跑了,简禹会怎么样不说,回去爹妈也饶不了。 “你们若是真心为习初北着想,就赶紧把人给我找回来。”简禹恶狠狠丢开侍卫。 沈烨几人都跑了出来,简禹道:“习初北带着越儿,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走不远,我们分头追。” 当下沈烨一路,简禹一路,徐飞扬和林怡一路,谁遇见了就发信号。至于古兰丹,简禹现在已经顾不上她了,爱咋地咋地。 习初北的侍卫本来还想拦一下,但是犹豫了一下让开了,他们也觉得习初北这样的不对的,而且简禹这会儿有点可怕,拦着他可能要杀人。 “你别慌。”沈烨翻身上马:“习初北虽然带走了白小姐,但他将白小姐当做救命恩人,不会伤害她的。白小姐那么机灵,也一定会沿途留下记号。” 简禹点了点头,纵马往前奔去。 一直到出现了岔路,众人分开。习初北比他们早走不了多少,一匹马两个人一定影响速度,也就是说,无论走哪一条路,都不会太远。 白越是什么人,三寸不烂之舌,而且是专业的,拥有国家心理咨询师三级认证证书,说服一个习初北还不是手到擒来。 习初北在白越引导下,将古兰丹那点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抖得干干净净,白越道:“果然,我就说她不是喜欢简禹,只是要抱一个大腿罢了。本来抱谁都行,不过简禹倒霉,正好碰上她。” 因为北疆十二族族长要将她许给手下一个部落首领,古兰丹誓死不从逃了出来。 她想得也挺简单的,趁着时间差跑去京城,伪造一封自家父王议亲书信,在京城找人嫁了。 她是草原的小公主,自然不会嫁个普通人,只要随便嫁一个稍有身份的官员,等到父王的人追来,木已成舟,就算是再生气也没办法将她抓回去了,为了两国和谐,连伪造书信的事情也不会提。 这事情就从假的变成真的,虽然情急之下她嫁的人未必能太可心合意,但无论如何比那个四十多的部落首领好。 天高皇帝远,再不满意,大不了过几年合离,又是一条好汉。 简禹她以前认识,也确实挺喜欢,可是简禹却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表达了对其他女子的喜欢,就这一点就不合格了。但是她目前选择不多,还打算先观察观察再说。 “你胆子也挺大。”白越道:“古兰丹是十二族的人,你跟她胡闹带着她跑,若是被她父王知道,说不定以为你拐了他的公主,成为两国矛盾呢。” 习初北挠挠头:“我跟阿兰关系挺好的,大家总在一起玩,跟妹妹似的。我也不忍心她嫁给那个老头儿。” 白越只能叹口气。 小伙子心是好的,也讲义气,但确实太冲动了,无论哪一件事情都太冲动了。 此时马就停在路边,习初北真诚道歉:“白姑娘你说得对,我带你出来,确实太冲动了。” “是的,那我们快回去吧。”白越真诚道:“现在我还是简禹的未婚妻,咱们这出来算什么,若是他知道了,肯定又生事端。” 习初北连连点头。 “至于古兰丹的事情,咱们回去再帮她一起想办法。”白越道:“咱们人多,一起商议一下,肯定能想到办法。” 习初北觉得这样甚好,但想了想还是道:“如果简禹对你不好,或者不愿意放手,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突然有点害羞,但还是坚定的道:“我说我要娶你,是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白越一脸茫然:“啊……但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用说。”习初北道:“但这不是你的错,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白越不知道习初北知道了什么,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错哪儿了,习初北不在意什么? 习初北拨转马头便往回去,突然间他身形一顿,然后往前扑去,从马背上,将白越扑倒在地。 虽然下面是柔软的泥土地和草,但白越背撞上地面,这一下差点背过气去。 马匹一声嘶鸣,一只箭刺进它身体,还有几只落空,一排插在地上。若是刚才习初北没有将白越扑下来,那么现在这几枝箭,很可能扎在她身上。 白越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她第一个念头该不会是秦家觉得被抹了面子来打击报复杀人灭口吧,第二个念头不对,不可能,那会是谁? 几个黑色人影在不远处出现,一道红光信号冲上天空。 白越愣了一下,立刻冷静的也从怀里摸出个竹筒,拔出引线扔了上去。 你也我也有,简禹他们这时候应该都出来找她的,这是他们之间的联络信号。 简禹正在来的路上,抬头看见不远处天空一道红光,又一道蓝光,脸色一变立刻加快速度。 第301章 可怜无助弱女子,蛮横凶狠恶少爷 白越竟然发了信号,习初北很意外,对面的人显然也很意外。 “他们是什么人,找你的还是找我的。”白越在黑暗中不动,低声道:“不对,肯定是找你的,我没仇人。” 我心地善良,为人和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会有仇人。 这话若是对简禹和沈烨说,大约会得到两个白眼,但是习初北却道:“是我连累了你。” 这么实诚的小伙子,白越都不好意思进一步调侃了,只好严肃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对方是什么人?” “不能确定,可能是十二族的人。”习初北道:“我怀疑他们把你当成了古兰丹。” 白越无语:“就算是追公主回去,为什么上来就下杀手。” 习初北道:“十二族里也有不同分派,古兰丹逃婚,是他们的耻辱,也有激进一些的势力觉得要清理门户。” 我真是倒霉,白越点点头。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习初北道:“一会儿我去把他们引开,你往回跑,我们没出来都远,我能把他们都解决,然后去追你。” 习初北倒是很有自信,但是白越不行,对方也发了信号,万一他们还有援兵呢。 “我不走。”白越道:“我有办法。” 刺杀者就在十米开外,还在慢慢靠近,白越竟然不慌,她从怀里摸出一点东西,打开,抛洒在空中。 习初北忙捂住口鼻,翁声道:“你干什么?” 那看起来是白色粉末,但是抛洒在空中之后,就看不见了。 白越又从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盒子,打开拿了两粒药丸,自己吃了一颗,给了习初北一颗。 之前谢平生在自己家里又是杀人又是挖坑,周围邻居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后来又无知无觉地将他们放倒了,用的就是这个药。 这药威力不大,不会死人,就是做一晚上的梦罢了。但是覆盖的范围非常广,几乎是融进空气随风飘散的,几十米直径无人幸免。 此时追杀的人已经靠近了许多,他们也很谨慎,看样子是在习初北身上,或者是在古兰丹身上吃过亏的,手中握着兵器,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往前走。 因为天黑,习初北和白越趴在草丛灌木中,只能知道大概的方位,不能确定在什么地方,这几十米的距离,硬是走了一小会儿。 白越不愿意走,习初北也没有办法,他只能紧紧地握着刀,等人到了差不多的距离就冲出去。对方虽然有五六个人,但是十二族是游牧民族,草原上马背上彪悍,平地上的武功却是一般。 就在习初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突然停了下来。 习初北一瞬间更紧张了,莫非是被发现了,还是出现了什么其他的情况。 那人停了下来之后,身后的人显然也很奇怪,于是问了一声,白越听不懂,但是习初北能听懂,问的是怎么了? 可那人没有回答,而是慢慢盘膝坐了下来。 习初北一头雾水。 更叫他纳闷的事情出现了,那人身后的几个人也都停了下来,有人躺了下来,有人原地扎起了马步,还有人两手做一个拥抱的动作,抱住了一团空气,口中喃喃自语,一直在说些什么。 最搞笑的一个,站直身体,右胳膊抡圆了甩出去,又抡圆了甩出去,也不知在梦中做什么。 习初北目瞪口呆,突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白越:“是你给他们下了药?你这下的什么药如此厉害?” 白越没说话,她的脸有点黑,她突然想起来,那日着了谢平生的道之后,大约就是这么一个状态。拍着简禹的肩膀喊邢队。 更可怕的是简禹清醒了她还没清醒,还在喊邢队,导致出现后期的一个谎话,十个谎话,一百个谎话,她那段时间听到狗叫就心慌冒冷汗。 “白姑娘。”习初北有点担心:“你没事吧?” 白越回过神来:“啊,我没事儿,对了,这个药的时间很长,他们估计要到半夜才能醒。你要不现在把他们都捆起来,刚才见他们发信号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召唤帮手。” 说召唤帮手,就有人到。 马蹄声响起,便看见有人从远处纵马疾奔而来。 习初北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只有一个人?不像是喊来的帮手。” 白越却心里一动,站了起来,奈何刚直起一点身子,又被习初北一把拽了下去。 “危险。”习初北正色道:“十二族人常年生活在马背上,尤擅骑射,箭法极好。” 白越只好又趴在扎死人的草丛中,幸亏现在是冬天不是夏天,穿得多也没有蚊虫蛇鼠之类。 简禹单人匹马疾驰而来,突然看见前面路上有几个黑影,他猛地停了下来拔出了剑,下了马,缓缓地往前走。 但是……那几个黑影好像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简禹眯着眼睛,面前能看清,好像有站着的,有躺着的,有坐着的,还有两手张开,维持着奇怪的动作。 这是干什么?简禹心里十分奇怪,莫非是在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他慢慢地靠过去,那些人依然毫无察觉,像是什么也没听见,没看见一样。 邪门了啊,简禹正惊异未定,突然听见黑乎乎草丛里有人喊了一声。 “简禹。” 简禹一喜,是白越的声音。 然后白越就站起身跑了过来,一直跑到了简禹面前,二话不说,先往他嘴里塞进了一颗解药。 简禹心里一松,看白越跑来的动作并未受伤,习初北果然未做伤害她的事情,心里这一路的火气,总算是消下去一些。 他也不问白越给他吃的是什么,张口含了之后,这才握着她的胳膊:“没事吧,可受了伤,受了惊吓。” “没有,没事,一场误会。”白越回头招呼:“习将军你出来吧。” 习初北看清楚是简禹之后,也松了口气,他慢吞吞地从草丛里爬起来,心里感觉怪怪的。 虽然他性子直,但是也不傻,看白越看清人后一瞬间欢快冲向简禹,简禹问也不问便吃了她塞进嘴的药,然后着急地问起她是否有事,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真的是可怜无助被强迫的弱女子和暴虐蛮横又凶狠的恶少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302章 相思也是一种病 习初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崩塌,总觉得白越对简禹不像是害怕的样子,简禹对白越的关心也不像装的,万般纠结中,他慢慢的走过去。 简禹只觉得火冒三丈,拍了拍白越让她站一边去,自己提着剑迎了过去。 既然习将军不会教育儿子,今天我就来替他教一教,免得日后闯下更大的祸事来。 白越一看十分无语,连忙拦腰将简禹抱住。 “冷静,冷静。”白越道:“习将军没有恶意的,都是误会。你手上还有伤呢……” 简禹扒拉白越的手,也不敢用力扒拉,但是心里实在不痛快。 突然白越哎呦了一声,抽回了手,像是被弄痛了。 习初北正纠结着走过来,突然就看见这一幕,立刻冲了过来。 “你放开她,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习初北义正言辞:“是我要带她走的,她没办法抵抗,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非常好,简禹火气蹭得又上来了,我本来就是要冲你来的,本来就是你的责任,再说我为什么要欺负白越,我心疼都来不及了。 习初北往前压进一步,简禹又往前走一步,看样子两人不打算管或躺或坐杀手,打算先打一架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你俩要打也不要现在打啊,白越突然抱着手:“好痛……” 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立刻都停了下来,一起看她。 “好痛。”白越皱着脸道:“好像是刚才在草地里,被什么东西扎了。” 简禹紧张皱眉捧起白越的手:“我看看。” 然后开始唠叨:“虽然现在是冬天,草丛里没有蛇虫鼠蚁,但干枯的草筋多扎人啊……” 白越的手掌侧面果然给不知什么扎了一下,没有破皮,有几个凹进去的红印。 简禹一看又怒怼习初北:“你皮粗肉厚在草堆里滚两圈自然无事,带着白越做什么。还招惹了不知哪里的人,是想害死她吗?” 习初北感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白越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害她。倒是你,简大人身居三品,却对一个村野民女紧抓不放,是何道理。” 简禹毫不示弱道:“她也是我救命恩人。” 习初北:“?” 白越:“?” 莫非简禹指的是乌鸦谷那一次,但是不至于啊,那一次简禹虽然被困,但她觉得不能上升到救命恩人这一步。 就在两人的疑惑中,简禹自然道:“相思也是要命的病,她就是我的药。” 白越:“……” 习初北恍惚听见心灵深处什么破碎的声音,简禹这真的是刚才白越说的欺男霸女的恶少吗,这……这真的不太像啊。 白越略尴尬,一手拽开简禹,一边对习初北道:“其实简大人没有那么坏,真的,之前我是吓唬古兰丹的,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了,先把这些人解决了,回去客栈我们细说。” 想着他们商议的白越去哄骗古兰丹的事情,简禹心里略有了数,所以这小子也听见了白越睁眼说的那些瞎话,以为自己虐待她呢? 虽然心里还是不爽,但总算是可以理解了。如果自己的救命恩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也会挺身而出的,要不然岂不成了忘恩负义。 但是习初北出现就表达了对白越的爱慕,还大言不惭非你不娶,这是简禹心里肯定过不去的坎,无论这小子是不是人品还行,也在他的黑名单上。 被白越死死拽住,简禹总算从习初北身上移开视线,走到那几个疯疯癫癫的人面前:“这是什么人?” 白越简单快速地把刚才习初北说的说了一遍,这是他们之前就商议过的其中一种可能,简禹道:“果然如此,我们走。” 白越忙道:“去哪儿?” 简禹道:“转道,我们绕过良洲回去,反正也不着急,不过晚几天罢了。” 白越对各处地形实在不熟,想了一下才明白,简禹不是要绕道,是要绕过这件事情。 简禹道:“我和沈烨他们是分头来找你的,刚才你发了信号,他们一定都在朝这里靠拢,我们往回走一定会遇上他们,回客栈把你的大宝带上,我们就走。” 大宝就是从秦家要来的那只八哥,一开心就喊我死得好惨,一生气就喊还我命来。心情平静练嘴皮子的时候,就两句话连着喊。 白越十分满意,赐名大宝,小名我的宝。 要不是因为有我的宝,简禹这会儿应该会直接行李都不要了和沈烨他们会合转头就走,但因为有了我的宝,说什么都是要回去拿一下的。 习初北惊了一下:“等,等一下。” 简禹本已经牵着白越要走了,闻言停下,一脸不悦地转头看习初北:“还有什么事?” 习初北不可思议道:“你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简禹想了想:“我和白越大婚之日,会给你送请柬的。”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习初北道:“有人在追杀古兰丹,你就这么不管不顾,任由她在危险之中吗?” 还敢提这个,提了简禹更不痛快,他冷道:“如果是劫匪追杀无辜百姓,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但一个逃婚的外族公主,你还协助她逃亡大周京城,习初北,你父亲携家带口在边境数年,就是为了和平无战事。而你如今做的这件事情,有没有过过脑子,知道会带来多大的麻烦,你的一人义气,要搭上多少边疆战士性命?” 习初北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半晌道:“那我也不能看朋友嫁给一个老头。” 这和习初北抢走白越的道理是一样的,你不能说他错了,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 习初北想想被简禹训实在不爽,又道:“简大人常在京城,大约不知习家军骁勇善战,就算十二族借机寻衅滋事,我们也绝不畏战。” 习初北言语之间颇为自豪。 简禹叹口气:“是,我知道习家军骁勇善战,但你知道一场战争要死多少人,花多少银子,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习初北不知,打仗简禹自然不如他,但是朝中常议边疆之事,岂是简简单单输赢二字决定。 “若是抵御外敌,开疆拓土,倾国之力也不过分,不用理由自然会动。”简禹严肃道:“可如今四海升平,朝廷并无和谁开战之心,若因为你莫名的理由引来十二族讨伐,不得不战,劳民伤财,你想一想皇帝会如何,你父亲,又要如何?” 一席话像是一桶凉水,将习初北浇了个透心凉。 第303章 我男朋友有情有义有勇有谋 习初北的马伤了,但是简禹的马是好的,他先将白越抱上马去,自己也翻身上马。 大概毕竟关乎国事,又或者习初北是白越救过的人,简禹最终还是道:“你若愿意听,我指你一条路。” 习初北打心里不愿意听,但此时却是也没有了主意。 不怕打仗不代表想打仗,如今皇帝是主和的,虽然军队方面训练从未落下,但真要为这种事情打起来,怕是习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简禹也没打算习初北求他,见他没出声拒绝便道:“隐藏身份去找个镖局保护古兰丹,她的计划不是不行,但不能找你。你不是不能帮,但不能用习家军的身份帮。民间事民间了,江湖事江湖了,等公主拿了拿了假的信件在京城成了婚,理亏的就是十二族族长,自然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这事情也就自然过去了。” 说完,简禹调转马头就走。习初北在原地愣愣想了好一会儿,连忙拔腿往前追。 这些追来的人的马也不知都拴在哪里,这路虽然不远,但他要跑回去也还挺作孽的。 简禹很快就将习初北给甩得无影无踪,不忘低头看了眼白越:“手还痛吗?” “早不痛了,你的手也要注意点。”白越见简禹左手单手执着缰绳,将他右手拿过来看一下:“别不小心又碰着了。” 简禹哼一声:“刚才他手上包着的是你的帕子。” “……”白越解释道:“是我把他的手弄伤了,血淋淋的,所以给他包了一下。” 虽然不知具体细节,但简禹还是毫不犹豫地站队:“他活该。” 白越立刻赞同道:“你说得对。” 和吃醋的男朋友争辩另一个男人的好坏,这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简禹果然听着十分舒服,舒服之后,略有担心:“我与古兰丹确实相识,但这事情确实不能管。习初北插手已经是麻烦,我若是再插手,身份是藏不住的,只会让她更加危险。” “我明白。”白越一句话让简禹安心:“习初北有情有义,你不但有情有义,还有勇有谋。” 简禹这一刻心里简直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 他们很快便迎面遇上了陆续赶来的沈烨和徐飞扬林怡,回客栈去取了我的宝。 八哥装在鸟笼里,外面罩着黑色的绒布,半夜睡得正熟被晃醒了,开口就是一句,还我命来。 心情不错的简禹用慈祥的眼神看了它一眼:“乖,我的宝。” 众人没有去找古兰丹,也没有上楼去收拾衣服,连马车都没有取,取了鸟笼直接就骑马离开了,仿佛是一群逃难的人。 一口气骑马出城,这才放慢速度,沈烨抬头看着满天星星,叹气:“咱们今晚怎么办,要不路边随便找个地方躺一躺?” 简禹嫌弃地看他一眼。 “我也不想啊。”沈烨道:“那你说怎么办,这里离下一个镇子还有大半日的路,就是一刻不停,夜里也别想到了。” 白越四下一看:“不用那么讲究,我们随便找个地方过夜吧。” 虽然没有小镇没有客栈,但这里并非荒无人烟,两边都有村庄有人家。众人想想他们又不是逃荒的又不是逃命的,为什么要连夜赶路。 转进了小路,昏暗的月色中随意找了一家看起来还挺宽敞的院子敲门。 寒冬腊月的,主人窝在温暖的被子里睡得香甜,被敲门声吵醒,火冒三丈地来开门。 一锭银子改变了主人的态度。 “我们想借住一夜。”简禹道:“明日就走,不过我们五个人,至少要三间房,不知能不能住得下。” “能能能能能。”主人一叠声应着,然后转头喊:“孩他娘,快把小山二凤喊起来看,去他大伯家挤一下,房子腾给客人。” 房子借出去一个晚上,能赚一年都攒不下的钱,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哪怕让他晚上不睡,在客厅里守着端茶倒水也可以啊。 三间屋子,简禹和徐飞扬一间,白越和林怡一间,沈烨一间。不过徐飞扬和林怡都睡在地上,白越是不介意的,但是林怡死活不肯上床,白越也只好由她。 虽然只是民居,但林怡在地上简禹在隔壁房间,白越睡得非常安心,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收了很多钱的主人十分不好意思,果然一大早来过来烧了早饭,农家没啥山珍海味,蒸了一锅大馒头,煮了红豆绿豆的稀饭,切了点自家晒的萝卜干,笋丝,酸豇豆之类的小咸菜,也算是摆了满满一桌子,招呼大家来吃。 白越睡眼惺忪啃了一口馒头,夹一筷子笋丝,吃了一口眼睛一亮。 “这个好好吃。”白越回味了一下:“这是笋,还有什么,蘑菇?” “是山里的菇,好几种呢,味道特别鲜。”主人家见白越喜欢,又去盛出一盘子:“小姐喜欢就多吃点。” 钱收了,他们就怕这些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挑剔嫌弃,闹得大家都不高兴。如今白越吃的喜欢,其他人也都吃的挺好,主人家也笑盈盈的。 宾主尽欢,白越吃的肚子滚圆,惬意的呼出口气,正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突然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 白越吓得一抖,那块馒头便落在了碗里。 冲进来的是一个男人,看样子是一路跑来的发,被屋子里有这么多人给吓着了,扶着门板喘了几口,这才道:“张婶,你家二凤在家吗?” 这户人家姓张,夫妻两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儿十岁,女孩儿十三。 “在呢。”张婶喊道:“二凤。” 小姑娘正在屋子里不知道干嘛,应了一声。 来人松了口气:“在就好,在就好。” 众人听着稀奇,沈烨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来人一脸的愤恨:“昨晚上,村里有个姑娘被祸害了。还没找着凶手,让村里的女孩子们最近都不要出门。” 张婶顿时紧张起来:“是哪个丫头?什么时候的事情?” 来人叹一口气:“村东头的许家三丫头,一大早起来拾柴火,许久没回来,家里怕她跌了去找,结果在林子边上……衣服也烂了人也昏了,哎,造孽啊。” 第304章 摧花疑云,第二个受害者 张婶也一脸紧张:“怎么会这样,请大夫了吗?” “这事大夫也没法看,许家去镇上请女大夫了,没那么快回来。”那人道:“村子里大家已经组了几支队伍搜查,但到现在也没什么发现。” “真是太可怕了。”张婶连连点头:“这几日我都盯着二凤,不让她出去。” 那人喝了口水,视线突然落在徐飞扬身上:“这几位没见过,不是村里人。” “哦哦,是路过的客人。”张婶忙道:“昨晚上来借宿的,一早我就来做饭了,都在屋里睡觉,没乱跑。” 村子里出了案子,自然第一个怀疑的是外来人,徐飞扬立刻就要炸毛,虽然他是外村人不错,但哪里像是采花贼了,而且这里还有简禹和沈烨两个男人,为什么只看他。 还没等徐飞扬抗议,那人便点了点头,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村子里出了事,难免警觉一些。你们有两位姑娘,也要小心一些。” 众人自然不会和一个村民计较,倒是白越听着刚才的话想想不对:“大哥,你说那姑娘现在还无人医治是么?” “是呀。”来人无奈道:“从镇上请人来,怕是要下午才能回来了。” “那怎么行。”白越皱眉道:“我去看看,我懂点医术。再不济,我在里面看,大夫在外面指点,这伤如何能等到下午。” 来人一听:“姑娘也是大夫?” 白越心道我不是医活人的是看死人的,但是说出来怕吓着他,便道:“我不是,但家中是,因此耳濡目染懂得一些。” 那人一听很高兴:“那太好了,那就麻烦姑娘给看看。” 许家父亲和大哥去镇上请大夫报案了,剩下母亲和一个幼弟,守着昏迷尚未清醒的女儿,哭的眼泪都要干了。 “哪个天杀的,做了这个缺德事情啊……”许母的哭喊声老远就传来:“我妮儿才十三,还没许配人家啊,这可怎么活啊,这不是要逼死她么……” 旁人听了都是心酸,跟着一起骂起凶手。 这个年代,女子贞洁比命还重要,又是个小山村里,虽然许三妮是受害者,但这事情一传出去,也是要受歧视的,谁家还敢要呢。 报信的人被称为保叔,是村中里正,分开众人带白越一行进去,村民见突然来了几个带着兵器,穿着明显不同的外面人,还以为是官府的人来了呢,纷纷让开。 男女有别,简禹他们留在外面询问情况,白越带着林怡进了里屋。 小姑娘双眼紧闭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看不见被子里面的情形,白越和许母说了几句,众人都退了出去。 大夫虽然男女有别,但已经给诊脉开过药了,只是旁处的伤口不方便,要等从镇上请了女大夫来。 许三妮还没醒,白越轻轻将被子掀开,就算这事情她做过很多次,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众人在外面等,过了好一会儿,白越才从屋子里出来,端着盆,盆里的水有些淡淡的红色。 白越的脸色不好,出来便对许母道:“三妮醒了,你进去陪她吧。伤口我也大概处理了一下,等镇上的大夫来,再让她仔细检查。” 许母连忙起身,犹豫了一下道:“妮儿的伤……” 白越能说什么,只能道:“身体其实并无大碍,不过心理,就要家人多劝慰了。” 许母叹了口气,谢了白越,进了房间。 白越在里面这一会儿,简禹已经将这事情弄清楚了,山村里两年前也发生过一次类似事件,也是一个妙龄少女被侵害,也是凌晨,不过是夏天。 保叔道:“那事情发生之后大家都很重视,全村地查,村里所有可疑的,游手好闲的,说不出自己在哪里的男人都盘查了一遍,但后来也没找出凶手。” 白越若有所思。 保叔又道:“后来,只能猜是路过的歹人所为,事情便渐渐淡了,谁知道今日……哎……” 白越道:“之前受害的那位姑娘,现在……” 白越还没说完,保叔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时间众人心情都挺低沉,就算是与自己无关,这也是一件叫人不痛快的事情。 偏巧地,徐飞扬手里领着的笼子里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我死得好惨~还我命来~” 保叔吓了一跳,连着往后退了两步,撞翻了一张椅子才停下来:“这,这是什么?” 白越忙将蒙着的布掀开:“别怕,是只八哥。” 保叔看清楚笼子里只是鸟才缓过神来,拍着胸口道:“我的妈呀,谁养只八哥教它这么说话啊,是想吓死人啊。” 就是这么酷,白越颇为得意。如果以后她做生意,一定要再养两只挂在门口,一只教恭喜发财,一只教欢迎再来。 简禹在外都自称京城捕头下来办案路过,捕快人人都知道,在偏僻地方你和人说大理寺卿,很多人都不知是什么职位,解释得费劲。 “本来我只是路过,既然这案子如此凶残,也是要查的。”简禹道:“你带我们去姑娘受害的地方看一看。” 这种案子,在京城里是到不了大理寺的,但是既然碰上了肯定不能袖手旁观。若这次还找不到凶手,可能过几年,还会有可怜的姑娘被害。 许三妮捡柴火在村子边的一片小林子,虽然挺早的,但其实不多偏僻,村里烧饭烧水都用柴,大人没空,都是十来岁的孩子有空便去捡拾一些。 “就是这里。”保叔指着地上一片明显被压到的灌木:“三妮儿就是在这里被人发现的,但并未在现场看见旁的人。” 这一片灌木和旁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被压倒了一片,地上还有她捡的柴,一大捆绑好的,还散落了好些。 白越过去掂了一下,竟然没能拿起来。 “木柴很重的,小姐别伤着。”保叔看白越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别看三妮儿年纪小,村里这么大的女孩子都要捡柴打猪草抬水,力气都很大的。” 第305章 摧花疑云,案件现场的角色扮演 简禹也过去拎了一下,挺意外的对白越道:“确实挺重的,这姑娘力气不小。” 这里离许三妮的家还挺远,一个小姑娘能背着这么大的一捆柴走回去,确实不是娇滴滴的。这种力气的姑娘,就算是个男人,老弱病残也制不住。 白越道:“我刚才跟三妮儿聊了会儿,她说对方蒙着脸,蒙地严严实实。而且力气非常大,将她直接就拖倒压在地上,然后用衣服盖住了她的脸,所以自始至终,她也没看见对方的脸,” “那是熟人了。”沈烨道:“若非怕看见,为什么要捂的那么严实?” 林怡从地上捡起几根缠绕在枯枝上的头发:“这应该是三妮儿的头发,挣扎的时候落下的。” “上次也是这样。”保叔道:“凶手太狡诈了,脸蒙的严实,又从背后袭击,还立刻盖住了姑娘的脸,所以别说长相,除了说能感觉出凶手比较瘦以外,连高矮都不知道。” 白越沉了一下,看向林怡,只看的林怡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白小姐你想干嘛?” 白越的目光又缓缓转向徐飞扬,徐飞扬心里顿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是白越还没完,又看了沈烨,再看了简禹。 四个人都有点心寒,还是简禹不负众望勇敢的出头道:“你想干嘛?” 白越道:“其实凶手的身高不是推算不出来的,但是需要人帮忙。” 一听能够推算出凶手的身高,虽然推测不出长相,但也可以将嫌疑范围缩小很多了,众人都高兴起来,保叔最积极:“真的吗,姑娘要多少人手,我去村里喊。” 哪家还没个大姑娘小媳妇,凶手找不到,谁知道下一个会祸害谁。只要白越说一声,村里愿意帮忙的多的是。 “不用不用,两个人就行。”白越摆摆手:“那什么,保叔,你去把村子里有可疑的名单都列出来吧,看看哪些人是今天早上肯定可疑排除嫌疑的,先初步筛一下。” 保叔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的意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简禹自报家门,是京城里来的高官,他是不敢不听的。 保叔走了以后,气氛顿时就紧张起来。 徐飞扬突然道:“山里现在不安全,要不我去送送保叔吧……你们……哎,你放开我的衣服。” 林怡死死拽住徐飞扬的袖子,那意思显然是门儿都没有,你休想溜。 白越道:“我检查了许三妮儿的身体,她身上有多处淤青伤痕,手肘,手腕处皆有淤青,是在挣扎中,被凶手按住留下的。” 众人点头。 白越举起两个手指:“我需要两个人,一个扮演三妮儿,一个扮演凶手,还原凶案现场,模拟案发过程。” 众人都是一愣。 白越道:“我知道三妮的身高,中心线对准以后,再比对她身上的淤青,就能大约估算出凶手的身高。” 凌乱一片的地上也并非全无痕迹,虽然已经很乱,但隐约还是能看见两个踩踏的鞋印。 白越的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大家在中心线对准这个词上疑惑了一下,然后林怡红了脸,心道白小姐你可真行,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你什么都敢说。 但白越的冷静和专业让大家觉得但凡是你思想歪了一点点,都是你低级龌龊不要脸。 白越解释道:“其实让受害者来还原现场是最好的,但是受害者的情绪非常差,这话不能对她说,不然小姑娘会疯的。” 三妮儿疯不疯大家不知道,但是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脑子里逐个进行俩俩排列组合,然后得出结论,无论哪一种,都很可怕。 林怡是个姑娘家,虽然是个下人那也肯定不行,排除在外。 剩下简禹,沈烨和徐飞扬,白越显然觉得都可,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连一直非常支持白越工作的简禹,也说不出话来。 最终,白越提出了一个公平公正的法子:“要不然,就抽签吧。” 徐飞扬捂着脸道:“少爷,我其实去年扭着的腰上还没好,我能不能病休,告老还乡也行……我不要遣散费。” 简禹说:“做梦。” 白越从地上找了两块石头,一块大一点,一块小一点,和林怡一起背过身去。 四个拳头放在面前,白越道:“抽到大石头的扮演许三妮,抽到小石头的扮演凶手。如果两人都抽到空手,就再来一轮。” 非常公平,但三人都胆战心惊。 鸟笼放在一旁,大宝适时的喊了一句,我死的好惨! 白越鼓励道:“来吧,都勇敢点。” 三人纷纷选定。 简禹抽到了小石头,沈烨抽到了大石头,徐飞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感谢老天。 看着手里的小石头,沈烨不由悲从中来,在京城里听姑娘弹曲唱词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大过年的,我为什么要跟来受这个罪。 简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好在白越一早把保叔给支走了,这里除了他们几个再无旁人,若是这种事情传到了京城,那要被笑上好几年了。 白越蹲下来,道:“沈公子,快你躺下,头朝这个方向……” 沈烨唉声叹气躺了下去,然后掀起衣服盖住了脸,只要看不见就当不存在,牙一咬眼一闭,豁出去了。 兄弟来吧。 简禹的心情何尝不复杂,他也不是没和沈烨勾肩搭背,喝多了同塌而眠,但要说往他身上压,那心里压力还是非常大的。毕竟他确实不喜欢沈烨。 简禹摸着良心提议道:“越儿,要不然,你来扮演三妮儿?” 虽然那样也挺尴尬的,但至少他晚上肯定不会做噩梦,还可能做一个美梦。 “不行呢亲。”白越微笑抱歉道:“我要在一边调整观察,不然的话,又怎么会辛苦沈公子呢?” 白越给沈烨调整好高度,摆好手的姿势,拍拍地:“莫弈,快来,都是为了案子,难道你忍心看着还有其他的无辜女孩子,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一顶一顶的高帽子,终于把简禹也压趴下了。 第306章 摧花疑云,扭曲的心里和残疾的身体 徐飞扬和林怡不敢看,怕被杀人灭口,其实最主要的是怕实在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用放哨站岗的名义。其实白越不是很明白,她又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要放哨站岗,模拟案件现场对她来说是很普通的事情,这有什么可尴尬的。 两个大男人,压一压抱一抱,她都没觉得自己吃亏,他们到底在纠结什么。 简禹这会儿全身都是僵硬的,当然沈烨也是,以至于白越在一旁蹲了半天,不得不道:“二位能不能稍微自然一点。” 简禹嘴硬道:“可以。” 沈烨不说话,他的脑袋整个都被盖在衣服里,眼不见心不烦。 白越实在受不了了,自己上手:“沈公子你的手这样,对,这样别动,我问过三妮儿,当时她的胳膊就是这样的。” 然后白越抓过简禹的手,开始上上下下的摆动位置。 “你手臂自然点,稍微用点力往下压。”白越指挥着,抓着简禹的胳膊在沈烨手上来回放了几处之后,终于道:“就是这里,三妮儿手上的指痕就在这个地方,你别动。” 然后白越又去把沈烨的腿往上拽了拽,和地上踩踏出来的印子合上。 白越站起来看了看,道:“这个男人挺矮的……” 两人没说话,也没动。 白越有看了看,这才道:“好啦,可以起来啦,辛苦啦。” 简禹蹭的一声就弹了起来,沈烨反倒是慢吞吞的坐起来,抓开脑袋上的衣服。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他了,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再尴尬了。 白越不理两个大男人的玻璃心,比划了一下:“凶手和我差不多高,甚至可能比我还矮一点,但力气很大,身形比较瘦小。” “比你还矮一点?”简禹不是看不起白越的身高,其实白越在女子中并不矮,绝对是身材高挑的。但是觉得凶手是一个凶残恶魔的形象,这个高度确实是意外了。 白越点了点头:“还有一点,我刚才没和他们说。” 她压低了声音,众人都凑过来。 白越低声道:“凶手不太正常。” 众人都愣了一下,简禹道:“怎么个不正常?” 一般来说,凶手当然不正常,正常人谁会去做凶手。所以白越说得不正常,一定有特殊含意。 “暂时不能确定是身体问题还是心理问题。”白越道:“我仔细检查了三妮儿的伤处,嗯……” 白越皱起眉,想了一下,含蓄道:“是某种坚硬的器具造成的。” 她做法医的时候,这类案件也见过不少,虽然是跟一帮大男人一起,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没有什么可避忌的,在法医眼里,男男女女,都是器官的组合罢了。 但是这会儿总不一样,白越怕自己说得太直接,会把别人吓着。 简禹突然扯了扯白越:“你过来说。” 这事情实在有些尴尬,白越一个姑娘家,在沈烨徐飞扬说这个实在不妥。 两人走到一边,简禹这才道:“怎么回事,你跟我仔细说。” 白越看着简禹只想捂脸,心道这事情我跟你说其实也是很尴尬的啊,你也是个男人啊。但我跟林怡说了也没用,让她转述,她更开不了口。 简禹还好心好意道:“说吧,没事儿,该怎么说怎么说。我又不是外人。” 望着简禹清澈又鼓励的目光,白越只好艰难道:“那我就说了。” 简禹点头。 白越艰难地做了个手势:“我仔细问了三妮儿,她说开始的时候,感觉到软软的一团在腿上乱撞。然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很硬而冰冷的东西,那个东西刺进身体,让她痛昏了过去,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简禹沉默地听着,努力保持镇定。 白越偷偷看简禹一眼,见他非常冷静,心里略安定,又道:“按三妮儿的说法,那绝不是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我认为,凶手有不举的毛病,并且非常在意自己的问题,所以对弱小女子下手,并且随身携带凶器,就是为了发泄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恼羞成怒。” 白越说完,期待地看向简禹:“我说明白了么?” 简禹点头:“说明白了,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个因为身体残障而心理扭曲的人,这个特征虽然非常隐私,但都在一个村子里,乡里乡亲的,其实是瞒不住的。” 白越松一口气:“对,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去和他们说吧。” 简禹却不着急,反倒是好奇道:“我没别的意思,但是我特别想知道,你……懂得挺多啊。” 可不是一般的多,说出来吓死你,白越纯洁无瑕地眨着眼睛看简禹。 简禹低头凑在她耳边,特别恶劣地吹了一口气:“你怎么懂那么多?” 白越翻了个白眼:“我们家那么多医术,书上啥都有,我有什么不懂的。医者父母心,不分男女。” 简禹似笑非笑看着白越,白越突然也一笑:“而且我们家是有秘方专治难言之隐的,你要是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讳疾忌医啊。” 对付简禹这种公子哥这种不着调的调侃,调戏回去,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我不用,谢谢你。”简禹正色道:“我挺好的,以后可以证明给你看。” 大流氓一个,白越踩了简禹一脚,将人推过去。 简禹简洁明了地向沈烨和徐飞扬说明了情况,林怡也顺带着听了,她虽然没成婚,可是成日跟着一帮大老爷们在一起,也不是纯洁小白花,什么都懂一些。 众人都震惊了,竟然还有这种情况。 “难怪之前的那起案件,最终也没找到凶手。”沈烨道:“这个凶手一定其貌不扬,说不定站在面前,别人都不会怀疑他。” 林怡正气凛然道:“太可恶了,太凶残了,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他抓出来。” 说话间,保叔回来了,带来了初步筛选出来的名单。 简禹看了看,提出他们的要求。 “村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谁有点什么问题,风言风语的,应该都知道吧。”简禹道:“这名单里有这样的人吗?” 第307章 摧花疑云,毁容的豆腐西施 保叔意外了一下,然后老脸一红,当然他皮肤粗糙黝黑,不太看得出红来,只是尴尬了一下,然后道:“这,这还真不是太清楚。这事儿那就是有,也不会对旁人说啊。” 简禹淡淡道:“虽然不是可以到处说的事情,但乡里乡亲的,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不知道,总有人知道的人吧。” 哪个地方没有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大爷大妈?简禹虽然高高在上,也是常体察民情的。 保叔想了想:“大人这么说,还真有一个。咱们村有个最喜欢给人做媒的花婶,村子里没成亲的姑娘小伙儿,她心里都一本账。但是这种事情她知道不知道,我就不好说了。” “去问问。”简禹言简意赅:“若是知道最好,若是也不知,那也简单。” 保叔好奇:“那该如何?” 简禹板着脸道:“把有可能的人都带来,一个一个,验明正身。” 十分有道理无法反驳,保叔擦着汗去了。 众人回了许三妮家,三妮已经睡下了,去镇上请大夫和报案的父兄还没回来,许母正在厨房里做饭,一边和一个姑娘说话。 那姑娘比三妮儿大几岁,穿着也都是普通,白白净净,瘦瘦弱弱的,但是用一块深色的纱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许母见众人过去,连忙放下东西迎了过来,一双期盼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扫视。 每一个受害人家属都会如此,白越有些害怕这样的眼神。她就曾经碰见过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在案件没破的每一天,都等在警局长走廊的椅子上,不吵不闹,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进出的每一个人,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还好简禹迎了上去。 “简大人。”许母有些忐忑:“抓到凶手了么?” “还在调查。”简禹公事公办道。 许母期盼的眼神一瞬间有些灰暗,但还是道:“辛苦大人了。” “应该的。”简禹正色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你们只要安抚好伤者就行了。” 许母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简禹看一眼林怡,林怡从怀里摸出点钱来,塞给许母。 许母连忙推辞,林怡坚决要给,正在说话间,厨房里的姑娘出来了。 姑娘背起厨房外边的木框,道:“许大娘,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你尽管来喊我。” “哎,晓雪留下来吃中饭吧。”许母忙道。 “许大娘,不用了。”姑娘细声细气的道:“家里事情还多呢。” 那木框白越没见过,但是即便隔着几步路,也闻到了豆腐的味道,木框上面盖了一块白布,上面也有些白色渗出来。 姑娘不敢看他们,和许母告别后便走了,许母这才招呼众人进去,一边顺口道:“晓雪家是卖豆腐的,哎,也是个可怜女孩子。” “她怎么了?”白越也好奇:“我看村里没有带面纱的习俗,她面纱蒙得那么严实,可是有什么隐情?” “是啊。”许母将众人让进厨房里,一边往外端菜,一边道:“以前也是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有爹娘还有个弟弟,后来和人闹了口角,六年前一场大火,只剩下了她一个。” 这么温婉姑娘竟然有如此悲惨遭遇,众人都是唏嘘,林怡恍然指了指脸:“她的脸……” 许母点了点头:“烧伤了,身上也是。一年四季都遮得严实,不然可吓人。这么大了,也没有人提亲。村里都叫她豆腐西施,但暗地里,提起都是摇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众人听着也是可怜,许母端出一盘豆腐:“这是她刚才送来的,大家尝尝吧。晓雪经常和三妮儿结伴进山去拾柴捡菇,刚才来挺自责的,说要不是今儿不舒服,没和她一起,三妮儿也不会出事。” 这种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众人只好又劝了许婶几句。 吃完饭,保叔那边还没消息,许婶家里狭窄得很,众人便打算分头去村里转转。 简禹说完这个之后,便看见沈烨带着徐飞扬和林怡在眼前消失了。 “……”简禹难以置信地问白越:“沈烨轻功好我是知道的,徐飞扬和林怡什么时候轻功也这么好了?他们俩刚才跑得是不是太快了。” 白越耸耸肩,大约是最近狗粮吃得太多,需要多运动运动好消化吧。 不过跑了就跑了吧,简禹本来也打算把他们指使出去,这会儿省事了。 “我们也走吧。”简禹说完,却见白越蹲了下来。 还以为她鞋子或者裙角怎么了呢,简禹也蹲下来,却见白越看着地上,地上有一截树枝,只有半截手指的长度。 “怎么了?”简禹将那树枝捡起来:“这有什么不妥?” “有点奇怪。”白越拿过树枝:“这树枝是新鲜的……” 她闻了闻:“上面有豆腐的味道。” 简禹一想:“是,刚才卖豆腐那个姑娘,她的框子就放在这里。那框我看了一下,大半是满的,里面都是豆腐,可能是滴下来的水沾在了上面。” 这解释白越却不满意,她拿着不起眼的一小节树枝,在院子里又四下看了看,道:“不对,今早许家的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但是所有人,保叔他们,都是进门然后进屋的,只有卖豆腐的姑娘在厨房这个角落里停留过。” 简禹明白了:“你的意思,这树枝是她身上的?” 白越又进屋问了一回,今日三妮儿拾的柴在林子里没扛回来,她被送回来的时候,也不会路过厨房门口。 白越举着树枝,兴奋对简禹道:“这树枝是新鲜的,刚折下来不超过一日。而我之前问过,只有在那一片林子里,才有这种特别适合燃烧的木头,村子里是没有的。所以……” 所以翟晓雪在说谎,她很有可能今天去过许三妮被害的林子,却告诉许母,她因为不舒服,所以今天没有和三妮儿一起去拾柴。 “走。”白越拽起简禹:“去找她,说不定她看见了什么。” 第308章 摧花疑云,目击证人 豆腐西施住得还挺远,带路的人解释,之前住的是近的,但是后来老宅子着了火,母亲弟弟都被烧死了,翟晓雪一个花一样的大姑娘被毁了容貌,受了刺激,很长时间都不愿意见人,便搬到了这里。 “这本是人家废弃的一个老宅子。”带路的人扒开一枝挂下来的枯枝。 “不过现在也收拾得挺好的了,晓雪虽然一个人住在里面,但那地方近水源,她又有手艺,村里人可怜她,也都愿意在她那里买豆腐,倒是也不愁生计。” 若是被火烧伤的毁容就算是科技发达的年代,也难免留下终身的疤痕。何况是现在。翟晓雪就算是勉强嫁人也难幸福,倒不如一个人过了。 敲了门,很快翟晓雪便来了,看见简禹白越很是奇怪。 “老乡你先回去吧。”简禹道:“一会儿我们能认识回去的路。” 村民连忙走了,这一片挺空旷,只有这一个宅子,住着翟晓雪一个人。 翟晓雪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将两人让进去,白越看她穿着围裙扎着手的样子,便道:“你在干活儿吗,接着干,我们来就问几句话。” 翟晓雪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走进院子,简禹和白越也跟进去。 她在磨豆子,人工磨,一个小磨盘,放点豆子放点水,然后拉着磨盘转圈,白越这辈子也没见过几次磨盘这种老物件,好奇地去推了推,然后发现尴尬了……推不动。 白越收回手来,仿佛只是想摸一下罢了。 翟晓雪笑了一下:“很重的。” 简禹好笑地拍了拍白越的手,比脑子的话白越肯定不输给谁,比力气就算了,她这跳脱性格可见在家里也没受过什么苦做过什么活儿,早上起床锻炼都不愿意的人,能有什么力气。 白越只好站在一旁看翟晓雪接着磨豆子,清了清嗓子:“三妮儿跟你关系不错吧。” “是。”翟晓雪道:“她不害怕我,经常来这里陪我,我们也经常一起出去。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白越道:“这么好的姑娘,这么好的姐妹,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翟晓雪手一抖,手里的一把豆子噼里啪啦地滚了一地。她愕然看向白越:“你,你说什么。” 白越看她那表情便心里有数:“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翟晓雪嘴唇微微抖动,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姑娘一看就没有骗人的经验,也没有多少和别人相处的经验,根本不用两句话就能把什么都炸出来,简禹吓唬他道:“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看在你是个女子,你若如实说便罢了,要不然,就要将你带去官府……” 翟晓雪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白越觉得怪不忍心的,好心将人扶了起来,安慰道:“你只要老实说,也不必害怕。虽然衙门里有十八般酷刑,那都是对付不听话的人的。” 翟晓雪站不起来,瑟瑟发抖。 简禹道:“行了,有什么说什么赶紧的。” 要是再不开口,再让白越劝几句,就要把人吓死了。 翟晓雪扶着磨盘慢慢站起来:“我今天确实去了林子,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有些不舒服。但是三妮儿走后,我觉得有缓过来些,见家里柴不多了,就想着还是去吧,谁知道我顺着我们常去的路进了山,就看见……” 翟晓雪眼神中浮现出恐怖来:“我看见……” “不着急慢慢说。”白越拍拍她的背,让她坐下。 翟晓雪两手捂着脸:“我看见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将三妮儿按在地上……” 翟晓雪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别哭了。”白越拍拍她的背:“那你当时是如何做的?” “我跑了。”翟晓雪道:“我实在是太害怕了,见他们没有注意到我,我就跑了。可是刚才我去看了三妮儿,我特别后悔,当时我若是没跑,三妮儿兴许没事……” 如果翟晓雪当时挺身而出,白越自然佩服。但转身就跑,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在面对凶徒的时候,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是不应该冲上去的。万一呢,也许不但救不了是许三妮,反而会惹怒凶手,搭上两条人命。 简禹英雄义气,自然觉得这种行为叫人不齿。但白越宽容许多,只是道:“别哭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想要帮三妮儿,就好好想想,你看见了什么。” 翟晓雪抬头,眼睛里泪光闪亮。 白越突然心里一动:“你知道凶手是谁。” 翟晓雪僵硬了一下,然后毅然点了点头。 简禹和白越都看着翟晓雪,翟晓雪缓缓道:“虽然那个人的脸蒙得严严实实,但是我不用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是谁。” 那就是一个非常熟的人了,白越道:“是谁?” “黄世贤。”翟晓雪道:“是住在后山的黄家的小儿子,他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识。” 听起来有深仇大恨,白越奇道:“怎么说。” 翟晓雪垂下眼帘:“六年前,我家和黄家因为一块地吵了起来,后来,我家就着了火,我父母和弟弟都烧死了,我也成了这个样子。” 这么近的距离,虽然翟晓雪带着面纱,白越也能看见一些,面纱底下确实有斑驳痕迹,眼睛周边细看也有凹凸不平,这一场火,烧毁了她的全世界。 但那场火不可能是黄世贤放的吧,三死一伤,若是黄世贤放的火,怎么可能官府不追究呢。 翟晓雪接着道:“虽然一直都没有找到凶手,但是那日火场上,我在昏迷之前,看见了黄世贤。不过我没有证据。” 翟晓雪苦涩叹一口气:“他们都说我是因为之前和黄家的矛盾,才认定凶手是他,没有人相信我。黄家在镇上有亲戚,能和官府说上话递上东西,我一个孤女谁会在乎,这事情后来也不了了之。” 这镇子离京城挺远,简禹也不认识,不知府衙是什么样的人,不好说什么。 白越道:“你给我仔细说说,那个黄世贤是什么样的人,年纪身高,是否娶妻生子,为人如何?” 第309章 摧花疑云,不招就大刑伺候 翟晓雪想了想,比划了一个高度:“这么高……瘦瘦的。他今年得有二十二三了吧,要么二十五六,这个我也不知道。” 白越插话道:“力气大吗?” “那肯定不小,我见过他扛着头猪在村子里走。”翟晓雪道:“不过他没娶妻,媒婆也介绍过几个,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成。”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黄世贤竟然和白越推断出来的凶手形象十分吻合。 白越道:“那我问你,如果现在把黄世贤喊来,你敢和他对峙,指证他么?” 翟晓雪明显地缩了一下,她还是害怕的。 白越也不催她,让她考虑。 半晌,翟晓雪道:“其实我不怕黄世贤,我也不怕他家打击报复,说得难听点,我家人都死光了,剩下我一个不人不鬼,我有什么可怕的。” 翟晓雪用力揉了揉脸:“我只害怕三妮儿知道,她一直把我当朋友,若是她知道我见死不救,肯定会恨我的。” 那是一定会的,哪怕翟晓雪那时候出现也未必能救得了许三妮,但人心就是如此。她一定会恨,翟晓雪转身就跑,甚至连呼救都不曾,这是断绝了她最后的希望。 贪生怕死,冷血无情,这些词用来形容那一刻的翟晓雪都不为过,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的行为不触犯律法,自身又是这样一个可怜人,再多的责怪也没有意义了。 倒是简禹在这种事情上更理智一些,他抱着胳膊在一边冷道:“即便你愿意指正黄世贤,你可有什么证据?” 若和以前一样,又是一次空口无凭,那好像也没什么用。何况两家还有仇,单纯是翟晓雪的口供是不能叫人信服的。 翟晓雪一愣,还真的没想到这一茬。 白越想想:“这样吧,你先仔细想想黄世贤还有什么可疑的,我们去见一下他,看看他会怎么说。” 白越回头看简禹,简禹点头。 很巧的是,根本不用他们去找,保叔给出的名单里就有黄世贤的名字。 简禹指着这个名字:“这个人,是有什么原因?” 保叔看了一下:“这个黄世贤啊,他今年二十五,身高体重和姑娘说的差不多,力气不小,没成亲。花婶说……” 保叔突然低了八度,然后用手捂着半点嘴凑过来,然后用一副你明白的表情,点了点头。 白越十分无语,你既然不说话要做动作,为什么要捂着嘴,捂着嘴只会让你的动作更加的猥琐。 “总之就是那样。”保叔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仿佛已经确定白越和简禹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虽然简禹和白越都很正经的表情,但他还不太好意思,特别是有白越一个姑娘家在,有些话不太好意思说。 “知道了。”简禹不为难他,不过怀疑地道:“你说他一直未成亲,那这消息旁人是如何知道的?” 保叔声音更低:“据说,黄世贤是和人去镇上青楼的时候,不知怎了,如何就……那什么了。家里偷偷摸摸找大夫抓药看过好一阵子,还对外说是得了风寒。但是都没什么用,好在黄家上面还有两个儿子,不会断子绝孙,要不然得疯。” 真是各种要素齐全了,要说不是这个人都天理不容了,简禹冷道:“去把这个人叫来见我。” 他们临时征用了保叔家的屋子,当然不会白用,给了保叔足够满意的钱,没一会儿,就把黄世贤给喊来了。 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家境不错穿的不错,但也不知怎么的,一看就给人猥琐的感觉。勾头缩背的不舒展,进了院子后,左右看了一下,被保叔给拽了进来。 “这两位公子和小姐,是京城里来的大官。”保叔介绍非常简洁:“问啥你说啥就行。” 黄世贤连连点头,他不知道保叔口中的大官是什么,但是保叔就是村里的小官,保叔说的大官,那肯定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两人心理上居高临下打量了黄世贤一番,他果然很瘦,个子比白越还要矮一些,简禹突然道:“你就是黄世贤?” 黄世贤点了点头。 简禹下巴一点一旁的一块大石头:“把这块石头搬起来。” 黄世贤只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走了过去,轻轻松松地将石头搬了起来。 简禹也过去掂量了一下,这石头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黄世贤轻松的样子证明他还有余力,这力气果然不小。 当大部分条件都贴合的时候,凶手两个字就快要贴在脸上了。白越走上前一步,道:“黄世贤,我问你,今天早上你有没有去过村东头的林子。” 黄世贤好像突然被吓了一跳,连着退了两步,连连摆手:“没有,我没去过,我一上午都在家,哪里也没去过,许三妮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白越笑哼一声:“你别紧张,你说你一上午都在家,可有人作证?” 黄世贤连连点头:“有,有,我爹娘,我哥哥都能作证。” 简禹道:“保叔,去把黄世贤哥哥和爹娘都传来。” 保叔忙去了,简禹道:“黄世贤,你可想好了。我们是官府的人,你若说谎罪加一等。你爹娘和哥哥,若是为了包庇你一起说谎,那可是全家都要进去的。” 黄世贤面容呆滞,本来看着就缩头缩脑,这会儿看起来更惊慌了。 如果说对翟晓雪一个精神身体都受过严重创伤的女孩子,话说得太重有点欺负人的话。对黄世贤就没有什么好顾虑了。 简禹摆出一副严苛酷吏的样子来:“我们会直接找你,自然是掌握了一定证据。你若是说,少受些皮肉苦。你若是不说,衙门里的十八般酷刑,总有一样能让你开口。” 白越莫名就想到了第一次进大理寺时见到沈烨装的蜘蛛,也不知简禹办案是平时就是那样,还是为了吓唬自己装成那样。 黄世贤胆子小,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第310章 摧花疑云,我只是去散散心 两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白越道:“说吧,你一早去了小树林,干什么去了。” “没有,我真的没去。”黄世贤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外面传来声音,是徐飞扬他们回来了,白越突然心里一动,走出去拽过他说了几句什么。 徐飞扬便带着林怡又走了。 白越又进屋,突然说了句别动,她蹲下身,从黄世贤的头发里拽下来一根……小树枝。 “还敢说自己没去小树林?”白越将那根小树枝丢在地上:“自己看看头发上沾到了什么东西,这种树是小树林里特有的,村子里没有,而且是非常新鲜的。你家不必日日拾柴吧,你若没去小树林,告诉我这树枝怎么粘上的?” 简禹一看,这不是翟晓雪落在许家那一根么?白越可真能物尽其用。 黄世贤定睛一看,顿时浑身颤抖,一下子瘫了下去。 得,这回连爹妈哥哥都不用找来了。黄世贤的心理防线全面崩塌, “行了,说说吧。”简禹将人拽着领子拎起来:“你的整个行凶过程,为什么要对一个女子下如此毒手?” “我没有,我没有。”黄世贤疯狂摇头:“我不是凶手,我只是今早去过小树林。” 到了这一步竟然还不承认。 “那你说说看,你去小树林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去散步晨练的。” 黄世贤张了张口,无力道:“我……就是睡不着,随便走走。” 白越嗤笑一声:“那你走的路线和许三妮一样吗,你看见没看见她?” “我没看见她。”黄世贤摇摇头:“我进林子之后就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得累了,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来了。路线应该是一样的,因为村里的人进小树林,都是走那一条路,那条路是人走多了踩出来的,旁的地方不好走。” 这简直是不是理由的理由了,简禹道:“谁能给作证?” 黄世贤被问住了:“这,这我是一个人去散心的,谁能给我作证呢,那我在林子里一路走,也没看见熟人啊。” 身体特征和凶手吻合,没有作案动机,没有不在场证据,简禹和白越都像是看凶手一样的看着黄世贤。 白越突然道:“两年前,你们村子里也发生过同样的案子吧。” 黄世贤点了点头。 “那一次案发的时候,你在哪里?” 黄世贤一愣,然后瞬间明白了,他好像找到了救星一样,立刻道:“那一天我不在村子里,我去镇上送货了,好几天才回来。那次村里所有男丁都被查了,大家都知道,你们可以问保叔。” 黄世贤过于激动了,便要转身出去找保叔,刚起身,简禹一声站住,他膝上觉得一痛,又跪了下来。 “就算那一次的凶手不是你,也不代表这一次不是。”白越听着外面乱哄哄的,应该是黄世贤的父母回来了,出去一趟,沈烨和林怡也回来了。 沈烨和林怡对白越摇了摇头。 白越让他们俩去黄世贤家里找一找,有没有作案工具或者类似的东西,这么看,并无所获。 黄世贤的母亲还没进院子就来了一个女高音,正要出房门的白越直接又退了回来,揉了揉耳朵。 “让徐飞扬和林怡去审这一家子吧。”白越认真道:“他们俩也需要历练历练,以后给你分忧。” 只要别让自己去,什么都好说,简禹欣然把林怡和徐飞扬放了出去。 黄世贤想要出去,但是简禹不让他不敢动,只能听见外面父母和哥哥三人都被分开了,一人带进了一个地方。 “你要是还有什么说的,就赶紧说。”白越道:“许家已经报官,镇上衙门的人就要来了,他们来了,可没我们那么和气好说话。” 黄世贤欲哭无泪,他也并不觉得简禹和白越好说话啊。 白越又道:“你知道么,衙门每年的破案率,也是有讲究的。” 黄世贤不太明白:“啊?” 白越一笑:“破案率高得嘉奖,破案率低,要受罚扣俸禄的。” 简禹看一眼白越,懂的还挺多。虽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但确实是有奖惩的。一个地方如果频出命案大案,又总是侦破不了,本地官员的能力当然会被质疑,影响仕途。 但黄世贤依然不明白。 白越道:“就我知道的,你们这至少有两桩没破的大案,一个是翟家纵火案,翟家死了三个人。一个是之前的少女被害,后来姑娘也死了,再加上现在这一起,若是一下子都找到了凶手,这官府可是长脸了,呈报上去,一定会得到嘉奖吧。” 黄世贤脸色骤变,激动得刚要起身,被一把按了下去。 “你要冤枉我?”黄世贤难得也被激起一点血性。 “说什么冤枉呢?”简禹慢悠悠道:“你在翟家放火是有目击证人,不过当时你家在找了关系塞了钱,这事情才遮掩过去了。” 其实事情久远,证据全无,就凭翟晓雪的几句证词确实是无用的,他们也不想将这案子翻出来。但是如果真的是黄世贤做的,诈一诈说不定就出来了。 谁知道黄世贤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变得激动起来:“是翟晓雪对不对,是不是她污蔑我,含血喷人,一定是她。她以前就看我不顺眼,不愿意我和她弟弟走动,后来她家被人放火,又非说是我干的……” “别激动,慢慢说。”白越没有阻止,甚至塞给黄世贤一杯水。 黄世贤一口把水喝了也不嫌烫,然后嘶声裂肺道:“她是故意害我的,她根本不是为了许三妮,就是为了害我。” 简禹一句话点出破绽:“就算是她跟你有仇,也不可能天天盯着你。若非亲眼所见,她怎么知道你今日进了小树林,时间也那么巧合?” 黄世贤被问得哑口无言,张嘴说不出话来,半晌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巧合吧……我进林子又没瞒着别人,说不动她正好看见了。” 巧合是可能的,但巧合不能当作证据。 黄世贤在被问得长久的空白后,突然喊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能给自己证明。” 第311章 摧花疑云,死亡之约 大家一起看他。 黄世贤激动道:“有,有一个人,他可能没看见我,但是可以给我作证。” “说吧。” 黄世贤道:“我当时也没有目的,就是往前走,走了很久,然后感觉累了,我就坐下来休息,看见路边林子里有一个陷阱。” 白越道:“多久?” 黄世贤摇摇头:“不知道,我估计得有半个时辰,反正很久,那个陷阱是刚布置好的,土都是新的,我虽然没见着人,但是布置陷阱的人肯定刚刚离开。” 黄世贤激动起来:“只要跟我去找到这个陷阱,就知道我确实走了那么远而且那个陷阱布置的时间很早,许三妮被害的时候,我已经走进林子深处去了。” 虽然没有目击证人,但也算是证据,简禹看了白越一眼,可以去看看。 此时许家去镇上找的大夫和捕快终于都来了,大夫去看三妮,捕快一听来了京城的大人物,立刻赶了过来,表示您尽管吩咐,我们都听您的。 黄世贤果然带着大家在林子深处找到了一个新鲜的陷阱,他的运气突然变好了,不但找到了那个陷阱,而且,碰见了陷阱的主人。 陷阱的主人就住在周边,是个老者,他一见众人,听说来意,指着黄世贤道:“他早上确实来过这里,我还见着他了。” 黄世贤奇怪:“可我没见着你啊,你怎么见着我的。” 老者说了个时间:“我布置完陷阱后,想观察一阵子,就没急着走,躲在那后面呢。” 他一指,果然是一个土坡,人若是躲在土坡后面,这边是看不见的,一看就是有经验的猎手。 老者道:“我刚过去呢,就看见这小伙子过来了,嘴里念念叨叨的,走到了这里,还在陷阱面前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回头走了。” 黄世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激动地看向简禹:“大人大人您听,这下可以证明我不是凶手了吧。” 简禹还没说话,白越却做了个让他别说话的手势,问老者:“老人家,那你可曾听见他在这里念念叨叨的,都说了些什么?” 黄世贤面色一变,不待老者说话,先打断道:“没有说什么,就是自言自语唠唠叨叨。我这人就这样,心情不好就喜欢自说自话。” “没问题。”简禹冷冷看他一眼:“闭嘴。” 黄世贤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者认真地想了又想:“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好像听他说什么,谁,是谁……到底是谁,反反复复,就听见这两句。” 众人一起看着黄世贤,白越缓缓道:“是谁?” 冷汗从黄世贤的额头上落下。 白越道:“你从没有清晨进山的习惯,偏偏今日进山,不要和我说是巧合,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你为什么要进山,那个谁,是谁?” 村子里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村民都挺忙的,就算是太平盛世,想要吃饱穿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黄家条件不错,也不是天上掉的钱,都是一家人起早摸黑的挣下的。 没有哪一家,可以让自家正是劳动力的壮年,养成没事儿上山闲逛的爱好。 大冷天的黄世贤头上一层汗,原以为找到陷阱就能给自己洗脱嫌疑了,没想到还有过不去的坎。 白越道:“你是不是,虽然依约而来,却没见到那个人。” “是。”黄世贤脱口而出,然后立刻改口:“不,不是。” 白越微微一笑:“那个人,他要害你?” 黄世贤脸色骤变,但是并不意外,只是愕然看着白越。 “你知道他要害你?”白越立刻跟上,不给他任何多想的时间:“你有把柄在他手里?” 黄世贤整个人都傻了,又说出一句不经过脑子的话:“你怎么知道。” 要说洞察人心,以话套话,这世上还有谁比白越更在行。黄世贤哪里能是对手。 白越淡淡道:“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但我劝你还是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许三妮的事情,显然是他陷害你的。若不是你走运,正好碰见有人下陷阱,而你又多看了两眼,现在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黄世贤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众人也不催他,也不着急,慢慢往回走。有一路的时间给他想。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白越和简禹两人走着走着,就和旁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镇上赶来的捕头还道:“咱们要不要停下来,等一等简大人和那位小姐,是不是山路难走,要不,小的去找个轿子给小姐。” 徐飞扬和林怡立刻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只看得捕头缩了缩脖子,心里莫名其妙。 “别瞎操心,看好你的犯人。”徐飞扬道:“我家大人和小姐,自己会走,不用等。需要轿子自然会吩咐你。” 捕快拍马屁没拍到地方,有些郁闷,但是不敢有怨言,哦一声老老实实往前走。 众人回到村里,又到了保叔家,坐下喝了好几杯茶,简禹和白越才回来。 两人都是一副非常正常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的样子,甚至进了门简禹就对黄世贤道:“怎么样,你想好了说还是不说。” 黄世贤没白想这一路,他有种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的觉悟,一听简禹问,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我说。”黄世贤立刻道,并且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确实是有人约我的,开始我不知是谁,但是琢磨了一路,这个约我的人一定就是翟晓雪。” 纸条上写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字:“不想让人知道放火的秘密,凌晨进山往前走。” 众人都看黄世贤:“放火的秘密是什么?” 当年翟家的一场大火三死一伤,翟晓雪说在火场里看见了黄世贤,但是黄世贤坚决不承认,此事不了了之。 “那火确实不是我放的,真的跟我没关系。”黄世贤咬牙顿足:“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我想跟他见面说清楚。所以就一个人按约定去了,这么看来,这个人一定就是翟晓雪,她引我过去,想陷害我。她就是凶手,是她害了许三妮。” 第312章 催花疑云,隐藏的彪悍 白越看了看那纸条上的字,问保叔:“翟晓雪识字吗?” 不怪白越这么问,这年代没有九年义务教育,大部分人不识字。京城里卖豆腐的都未必识字,别说山村里的翟晓雪。 这一问还真把保叔问住了,他挠挠头:“我也不确定,可能认识一些,村子里以前有个老先生心善,开了一阵子学堂,无论男娃娃女娃娃都可以去,那会儿好多孩子去学过一阵子,然后老先生过世了,就没人学了。” “认不认识,一问就知。”简禹道:“看来,我们还要去一趟翟晓雪家。” 翟晓雪依然在家,只是有些意外这次来了这么多人。她刚磨完豆子,正在擦汗,打开门有点发愣。 旁人都还没说话,黄世贤冲了进去:“翟晓雪,你这个凶手。” 翟晓雪一脸茫然,然后也怒气冲天:“你才是凶手。” 简禹不搭理两人,直接带人进了屋子一同翻找,找出一个账本,里面歪歪扭扭,都是翟晓雪记的帐。 简禹将账本递给白越:“看看。” 白越翻开账本,将黄世贤给的纸条放在上面对比了一下:“没错,是一样的字,约黄世贤的人,就是翟晓雪。” 简禹点点头:“给我把她的屋子,院子,院子周边全部仔仔细细地搜一遍。” 镇上来的捕快们本来是颐指气使下命令的,这下变成了小卒,听简禹吩咐连忙去做事。 白越将纸条和账本一起摔在了翟晓雪面前。 “你还有什么说的。”简禹道:“翟晓雪,你知道许三妮今日会凌晨进山,于是将黄世贤也约进了山。然后伙同凶手行凶,凶手行凶后离开,而你作为目击证人,嫁祸给黄世贤。” “我没有。”翟晓雪坚决道:“我是约了黄世贤想和他谈判,但也确实进山了,但是我进去之后就看见了他在,他在欺辱三妮儿,我害怕就跑了。” 黄世贤破口大骂:“你胡说八道。” 说着,黄世贤就上去撕扯翟晓雪,翟晓雪不甘示弱,和她撕扯下来,这像是什么样子,保叔连忙要去拉架,被白越拦住。 翟晓雪的面纱被拽了下来,露出一张狰狞的脸,众人看着都不由得心里一颤。别说是个姑娘,哪怕是个完全不在乎面容的男人,脸被毁成了这个样子,只怕是也不想活了。 黄世贤也被吓到了,不由的动作一顿,被翟晓雪抓了一回,抓起身边的一个什么,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这一下子要是砸实了,黄世贤脑袋上怕是要开一个洞,徐飞扬眼明手快地一把将人拽开,哐当一下,那东西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来。 白越拍了两下手:“行了别打了,以为谁打赢谁就无罪吗?咱们破案呢,以为斗兽呢?” 林怡噗一声,转过头去。 黄世贤虽然是个男人,打架肯定比翟晓雪厉害些,但最后那一下吓得他一头的汗,他喘着粗气嘴里骂得难听,要不是有人拉着,还要往前冲。 翟晓雪毕竟是个女孩子,虽然也悍勇但还是吃了亏,衣服头发都被扯得乱七八糟,但是眼神看向黄世贤的时候,确实狠毒的。 白越走过去蹲下,轻飘飘地说:“挺厉害的啊,你跟我说,早上在林子里看见黄世贤的时候,心里慌乱转头就跑,我觉得不太像啊。” 翟晓雪一愣,突然变了脸色。 众人一听,心里都咯噔一声,徐飞扬脱口而出:“是啊,刚才黄世贤都快被你打死了,你见到他会转身就跑?” 许三妮的父亲和兄长也一直跟了过来,一听这话,顿时扑了过来:“是你,是你和人合伙害了我女儿,是不是?” 镇上捕快带来的人赶忙将他们架住。 “翟晓雪,你这个毒妇。”许父想起躺在家中的女儿,哭骂道:“三妮儿一直把你当朋友,说你可怜,人人都怕你,她可怜你,你却狼心狗肺,你不是东西。” “还不快说。”镇上来的捕快大概想表示一下,恶狠狠道:“你的同党是谁?” “对对对。”黄世贤在一旁插话道:“大人,不止是这一次,还有上一次。两年前还有一个姑娘被害,一定也是她做的。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一天本来我是在村子里的,但是突然来了个大生意,这才去了镇子上。” 黄世贤想想觉得是这么回事,还有点后怕,若非是那一次正好出门,岂不是早就被她得逞了。 面对黄世贤的怀疑,翟晓雪竟然没有提出抗议。 捕快难耐踢了翟晓雪一脚:“快说,是不是你做的,证据确凿,你若是否认,就跟我去大堂上好好地说。” 十八般酷刑可能有点夸张了,但是肯定有她好受,衙门里可没那么多怜香惜玉,何况翟晓雪还毁了容。 翟晓雪坐在地上起不来,她慢慢地将地上的面纱捡起来,重新戴好,然后凄然一笑:“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一切都是我布置的,就是要嫁祸给黄世贤。”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黄世贤激动地拽住身边捕快的袖子:“大人,他承认了,把她抓起来。这个女人太恶毒了。” 翟晓雪并不反抗,当然此时反抗也不用,由着捕快将她锁上,只是看着黄世贤:“黄世贤,算你命大,但是你记住,我就是死,做了厉鬼,也不会放管过你。老天有眼,你不会善终的。” 她表情凄厉,眼神中恨不得滴出血来,纵然是光天化日,也叫人心中生寒。 “别着急。”白越摆摆手,在翟晓雪面前蹲下:“我有两个问题问你。” 翟晓雪对白越还算客气,大约是觉得她确实没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吧。 “第一。”白越道:“作案的工具在哪里?” “第二,你精准陷害黄世贤,你怎么知道他那方面不行?” 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黄世贤那方面不行,但被白越一语点破,他还是顿时呆住了,但是不敢发火,只觉得又羞又尴尬,恨不得挖一个地道钻下去。 “工具,就埋在前面的树下。”翟晓雪闭了闭眼:“至于黄世贤的脏病,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因为我弟弟,好好地一个孩子,就是他带着去了青楼,染了那样的病回来。” 第313章 摧花疑云,同归于尽 众人都转头看向黄世贤,黄世贤这一刻觉得他虽然活着,却还不如一头撞死,然后他涨红了脸道:“你少胡说八道,是你弟弟自己要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眼见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简禹微微一皱眉,捕快立刻道:“都别吵都别吵,黄世贤站在一边,翟晓雪,你老实交代同伙是谁。” 翟晓雪冷笑一声:“我哪有什么同伙,人人见了我都犹如鬼魅,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你放屁。”捕快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你是个女的,你能杀人你还能……” 捕快下一刻要说的话大概不那么文雅,好在察觉到不仅有简禹在,还有白越和林怡在,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捕快深深咽下在这句话,总结道:“翟晓雪,你若是帮凶,将主犯供出来,还能向大人求情轻判。若是被人胁迫,大人也会给你做主。” 这种案子里在,抓一个女人回去总是奇奇怪怪,因此人人都觉得翟晓雪是在包庇谁,但翟晓雪却凄然一笑:“有什么不能的,我虽然是个女的,但黄世贤也不是个男人,有什么区别。” 黄世贤已经被骂麻了,被人抓着,只是瞪着她,倒是没有扑上来跟她拼命。 翟晓雪整理了一下衣服,环视一眼众人:“你们跟我来。” 众人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也不怕她一个姑娘在这么多人面前跑了,便都跟了出去。 翟晓雪带着众人出了门,沿着小河走了一段时间,走到了一片野地前停了下来。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有一片土被新挖开的痕迹。 翟晓雪蹲下来,拿出插在腰上的小锄子,挖开了土,从里面拿出了一包包在油布里的东西。 油布打开,是一根擀面杖一般的棍子,一套麻布黑衣。 众人都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涌上说不清怪异的感觉。白越和简禹还好一些,毕竟扭曲的案件看得太多也就麻木了,但是村里的人和镇上的捕快一时间只觉得心里麻麻的,吞不下吐不出。 翟晓雪已经无所谓了,她从衣服口袋里又拿出一个信封,转头对黄世贤道;“其实我弟弟,留了一封信给你,他并不怪你。但是我一直放不下,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说的,这封信给你,你自己看吧。” 黄世贤也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此时没有多想,便走了过去,翟晓雪虽然彪悍,终究只是一个女子,除非玩阴招,不然能怎么样? 众人也没有多心,却在黄世贤伸手要碰到信的时候,翟晓雪突然一扬手。 她手上的信封不是封口的,里面也不是什么信,而是白色的粉末,那粉末一下子全洒在黄世贤的脸上,眼睛里,鼻子里,他惨叫了一声,连连往后退,一下子捂住了脸。 谁也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翟晓雪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捕快刷一声拔出了刀,全见她一点反抗或者要逃跑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站在原地,指着黄世贤。 “哈哈哈。”翟晓雪疯笑道:“黄世贤,你完蛋了,你眼睛要瞎了。我不能让你坐牢,我也要你生不如死,你不是个男人,又瞎了,我就是死了,你下半辈子也别想痛快……” 黄世贤只觉得眼中如火烧一般,捂着眼睛惨叫,有人回过神来忙道:“水,快谁有水……” 又不是出远门,谁也没带水,但旁边就是条小河,捕快反应快,一把抓着黄世贤就丢进了小河里,黄世贤连忙将脑袋埋进河中。 白越蹲在地上看了看那白色粉末,突然脸色一变:“别下水……” 已经来不及了,黄世贤已经整个人都埋在了水里,但是水并没有缓解他的痛苦,反而更厉害了。 白越收回手来,叹了口气,翟晓雪洒在他脸上的是生石灰,生石灰遇水会产生大量的热量,反倒是会灼伤眼球。他的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眼见着黄世贤在水里更痛苦的,大家去找大夫的找大夫,捞人的捞人,乱作一团。翟晓雪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黄世贤笑,似乎对自己的下场丝毫也不在意。 她突然转身面对白越,简禹自然地将人往后拽了一步。 无论男女,会不会武功,犯罪分子都是凶残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家的火确实和黄世贤脱不了关系。”翟晓雪面无表情道:“当年,他和我弟弟迷恋一个青楼女子,找家里要钱想给她赎身,结果家里不给,他们俩就威胁要放火,争吵中失手,才酿成了那一场大火。” “那一场火,我爹,我娘都烧死了。我弟弟其实当时没死,但后来活不下去,自尽了。我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知道自己没有证据,空口白话,不会有人相信我,所以我设局要陷害他,可惜他命大,一次一次地逃了。但是现在好了,我活不成,我也要了黄世贤半条命,下半辈子,他也不会好过。” 黄世贤哀嚎着被抬走了,捕快押着翟晓雪也走了,许家父子只觉得心里那些恨都不知道落在何处,空荡荡的。 白越勉强安慰道:“凶手是翟晓雪,总比是黄世贤好。” 白越说完也跟着走了,许家父子愣了好一会儿明白过来,愣愣地不知如何反应。 “这都什么事儿啊。”徐飞扬边走边感慨道:“一个青楼女子,毁了四家人。” 白越冷淡道:“这告诉了我们,做人要洁身自好。不该去的地方不去,去了不但要钱还要命。” 徐飞扬和林怡心大,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沈烨一脸的麻木,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简禹欲言又止,他想说我真的不怎么去那种地方,偶尔去也是吃饭,我冤枉啊。但是他不敢说,怕火上浇油。 众人走到路口,只看见一对搀扶的老夫妻跌跌撞撞地跑来,看见他们后,迟疑地停了下来。 保叔低声道:“这就是之前受害的曲婉的爹妈。那事情过去后三个月,曲婉跳了河。” 保叔连忙迎了上去:“曲叔曲婶,害你们女儿的凶手抓到了,你们以后可以睡个好觉了。” 老夫妻的视线在众人中巡视,一个个的,然后迟疑地戴着手铐的翟晓雪身上,不确定道:“凶手是个……女的?” “是。”保叔道:“就是她,她是为了诬陷别人,才冒充男人行凶。” “不可能不可能。”老夫妻俩连连摇头:“这绝对不可能。” 保叔还要再解释,白越问:“为什么不可能。” 夫妻俩张了张口,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314章 摧花疑云,我在地狱等着你 白越走过去,低声道:“可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可以悄悄地对我说。” 白越不胡言乱语的时候,给人一种非常温和的亲和力。这也是见多了受害人家属练出来的,每每到法医室来认人的,情绪都非常激动,不温和不行。 老夫妻看了白越半晌,老妇走过来,叫白越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话。 白越愣了一下,然后道:“你们有没有去看过许三妮?” “看了。”老妇确定点头:“和婉儿的伤是一模一样的。” 这就奇怪了,白越皱眉道:“好,我知道了。两位老人家回去吧,若是确定凶手,我让他们告诉你。” 夫妻俩叹着气走了,白越走回去,公事公办对众人道:“曲婷父母说,曲婷之所以三个月后自杀,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众人都呆了,就连翟晓雪都呆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然后白越接着道:“不过,曲婷没有死,她被救下来了。但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来历不明,怕被人闲话,父母将她送去了外地亲戚家里。是个男孩,已经一岁了。” 这是什么神奇发展,众人又惊呆了。只有翟晓雪在惊呆之后,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白越的手:“你说什么,曲婷生了个孩子,真的生了个孩子。” 白越甩开翟晓雪的手,凉凉道:“你激动什么,孩子姓翟吗?” 众人都认为这是白越的一句嘲讽,没料到翟晓雪在愣了一下之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真的姓翟啊,他真的姓翟啊,那是我弟弟的孩子。” 她猛地个跪了下来:“爹,娘,我们家有后了,弟弟有孩子了,是个男孩。” 短短的半天时间,众人的遇见的不能想象的事情一件一件,一桩一桩,一个个心情都十分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翟晓雪却完全不在乎自己将要面临的惩罚,而是对白越笑道:“我弟弟当时背过气去,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可是他命大,又醒了过来,从坟堆里爬了回来,虽然和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可是没死。” 本来,大家对这个在大火中被毁容的姑娘是心中充满同情的,现在只觉得她疯了。 白越冷静道:“然后呢?” 翟晓雪道:“他不能面对自己,他不愿意见人,但是想成亲。我关了他五年,他的病越来越严重,快要不行了,我实在受不了他的哀求,就找了一个机会,挑中了曲婷,想着临死前,也算是完成他的心愿。” 翟晓雪笑了:“正好,我想着可以趁机将这个事情嫁祸给黄世贤,一箭双雕,谁知道黄世贤命大,恰好出去了。” 就算是一场大火,让翟晓雪心理扭曲成了这样,也叫人众人恶心得不行。徐飞扬忍不住道:“你别痴心妄想了,就算是那姑娘留下了孩子,孩子也不可能姓翟。她恨都恨死你了……” “没关系。”翟晓雪不在意:“姓什么都好,她身上流着的,是我弟弟的血。” 林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不能忍了,就算不打死翟晓雪,也一定要打一顿出出气。怎么会有人恶毒至此。 白越拦住林怡,对翟晓雪道:“不好意思。” 翟晓雪不明白,众人也不明白。 白越淡淡道:“我是骗你的,那姑娘已经死了,没救回来。” 众人的心情坐着过山车呼啸而上,又呼啸而下,已经麻木了。 翟晓雪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曲婷当时就死了,孩子三个月,在她肚子里一起死了。”白越道:“曲婷父母告诉我她女儿有了身孕,我就想之前的凶手不是你,但作案手法如此一致,一定和你脱不了关系,所以诈你一下,果然,你什么都说了。” 翟晓雪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你,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她要向白越扑去,被捕快一把抓住了手上的镣铐,拽得趴在地上。 众人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虽然孩子是无辜的,但若那个孩子真的出生了,知道自己有那样一个父亲,代表母亲那样一段悲惨的过往,也会觉得自己还是不出生的好吧。 林怡双手合十,低声道:“孩子,你下辈子一定会投个好胎的,不会再遇见这么变态的人。” 白越笑了下,蹲下道:“那孩子是不是会投个好胎我不知道,但是你,你弟弟,你们一定不得好死,死了也会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们肯定断子绝孙。你再看你那张脸,啧啧啧,活着吓人,死了也是要吓到鬼的。” 白越从不是一个刻薄的人,更不会戳人伤疤,但此时,却将翟晓雪最痛的两处一一摊开来。众人都只觉得痛快。 欣赏了一下翟晓雪的歇斯底里,白越告诉她:“我有一只神鸟,她能传递亡者信息,我刚才找曲婷母亲要了一根头发,你听听曲婷想对你说什么。” 然后白越拿过大宝的笼子,拿去盖在上面的黑布,郑重地拿出一根头发,碰了碰大宝。 大宝吃饱喝足刚睡醒,精神很好嘴皮很溜,张口就是口齿清晰的一句:“我死的好惨,还我命来。” 翟晓雪和村里的人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神鸟。 白越哼了一声,将大宝的布重新盖上。 “这就是曲婷想跟你说的话。”白越道:“等着吧,活着她可能拿你没办法,等你死了,她在下面等着你呢。” 白越站起身,让捕快将人带走,一路只听她撕心裂肺的也不知在喊什么,配上那张脸,真犹如鬼魅。 一直到翟晓雪走远,林怡才拍了拍胸口:“白小姐可真有你的,要不然的话,这案子就算是破了,我心里这口气也下不去。翟晓雪也太恶毒了,死也不能让她如意的死。” 白越笑了笑:“我是斯文人,攻心为上,不要整天打打杀杀的,是吧,大宝,你也是斯文鸟吧。” 大宝没搭理白越,高贵矜持的仿佛真的是一只神鸟。 第315章 别人家的新娘子 后续事件自然交给当地官府衙门去核查审讯,白越他们见着时间不早,起身离开。 这会儿去最近的一个镇子过夜还是来得及的,他们不赶时间,不紧不慢地上路,有的没的闲聊几句。 白越现在已经会骑马了,但还是不习惯骑马赶路,因此还是和简禹共乘一骑,坐在简禹前面,可以靠着他,省力又舒服。 白越还给自己找理由:“你看,之前去万寿园的时候,你让我学会骑马,说要求就是你骑马带我,不害怕不喊救命,我还是不错的吧。” 沈烨看了一眼白越的坐姿,完全不是骑马的姿势,这绝对是坐靠椅的姿势,就差没架二郎腿,整个人都懒在马背上,大半的重量在简禹身上。 简禹倒是腰身挺直,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合格的椅背,任劳任怨。 “不错。”简禹还道:“不过骑马还是辛苦,我们到了镇子之后,徐飞扬去找个马车。” 徐飞扬大声应着,还加了一句:“辛苦白小姐啦。” “没事,我也没那么娇气。”白越不以为耻,反而心安理得地换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 小镇祥和得很,还在新春期间,街上热热闹闹的,他们进城的时候还遇上个接新娘子的,滴滴答答,噼里啪啦,扎着红花的队伍迎面走来,简禹他们忙下马让开。 有婆子挽着篮子走过,揪着站在最外面的白越,就给她塞了一大把糖。 白越连忙接着,一边道:“恭喜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徐飞扬立刻从一旁挤过来,如愿也被塞了一把糖,里面还混着瓜子核桃什么的,心满意足地又退了回去。 也不好白吃人家的喜糖,简禹示意林怡,林怡立刻给了个小荷包做喜钱,喜婆一愣,赶紧道谢喜滋滋收下。 喜事嘛,来来往往都是快乐。 迎亲的队伍走远了,众人牵着马慢吞吞往前走找客栈,简禹见白越还不时回头去看,便道:“每一个女孩子,是不是都憧憬一场盛大的婚礼。” 简禹说完,看看白越,看看林怡。 白越还没说话,林怡便先道:“当然啊,肯定的啊,以后啊,不管谁娶我,那都得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你放心吧,我肯定给你准备好嫁妆。”简禹对手下一向厚道,徐飞扬梁蒙娶妻,也都会准备房子聘礼,不过这都不重要:“越儿。” 白越还在神游天外:“嗯?” 简禹道:“之前娘和我商议过,打算在京中替你找一个有身份的长辈,沈家就挺好的,和我们家关系也好。让沈夫人认你做干女儿,你觉得意下如何?” 沈烨认真点了点头,看来这事情他们都商议过。 白越:“啊?” 简禹接着道:“然后你提前一个月住过去,这样我们两边走流程议亲,我去沈府迎亲。虽然直接住家里也没什么,少一个迎亲的过程怕你觉得有缺憾,咱们也总不能从客栈里迎亲吧。” 白越还真没想那么长远,不是三年孝期吗,三年呢,这才过去三个月。 简禹又道:“还有一件事情,一直想和你商量,但最近事情太多耽误了。” 白越第六感发散,总觉得不是好事情。 简禹道:“伯父伯母都葬在穆林镇,离京城十分的远,来回一趟最快也要月余。我想着,能不能找一个好日子,将他们迁来京城。” 白越脑中一片空白。 简禹道:“到时候找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妥善安置,伯父伯母可以离你近一些,我们也好常去祭拜。” 简禹连这一点都想到了,白越只能说非常好,但是穆林镇怎么能去,她回去之后,连一个父老乡亲都不认识,一定穿帮。 见白越面色恍惚,简禹只以为想起父母伤心,又是如此大事自然要慎重,便道:“白家这一代,就你一个女儿,这事情终究还是要你做主的,不着急,你考虑一下,若是有什么顾虑都能和我说。” 白越缓缓点头:“这事情,我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不着急,不着急。也要找机会和师伯商议一下,这事情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借尸还魂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说的,这不是这年代的人能接受的事情,哪怕简禹爱意滔天也不行。但是白家父母也是她如今的父母,他们的事情也要妥善处理。 白越头痛的揉了揉脑袋,好在还有时间,可以好好想一想怎么办。至于婚事,那倒是无所谓的,也还早,不必那么着急去想。 问了本地人,一路往客栈走,走着走着,看见一处披红挂彩的地方,上面写着平安客栈。 徐飞扬有些疑惑回头看简禹:“大人,刚才那人跟咱们说的,就是平安客栈吧,这是干什么啊?” 客栈里外都是人,都笑盈盈的,简禹道:“办喜事啊,你这什么眼神?” 徐飞扬恍然:“哦哦,刚才咱们遇到接亲的队伍,就是这家在办喜事吧。” 正说着,一个女声道:“哎,这不是刚才的公子小姐吗?” 有人从屋子里挤出来,正是刚才给他们塞喜糖的喜婆:“几位是要住店吗?” 外乡人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何况简禹他们还牵着马。 “是想住店。”简禹道:“不知府上在办喜事,怕是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方便,方便,而且时间特别好。”喜婆喜笑颜开招呼小厮来牵马:“这就是有缘啊,今晚上还请各位赏光来喝喜酒,热闹热闹。” 过年嘛,就是要热闹,简禹一行都是看起来就敞亮气派的公子小姐,何况见面就给了红包,主人家自然欢迎。 整个客栈的客人都在被邀请之列,众人都说说笑笑等晚上开席,白越进了屋子以后,就和林怡一起趴在窗口往下看。 简禹端着盘瓜子花生凑过去:“我说你们俩,在看什么呢?” “等新娘子啊。”白越头也不回地往后伸手,林怡也跟着伸手。 简禹愣了一下,然后一只手上放了一把瓜子,转头对坐在桌前砸核桃的徐飞扬道:“我发现最近林怡有点没上没下,竟然敢跟我伸手了。” 林怡什么也没听见。 徐飞扬用个小锤子哐哐哐的砸,砸碎之后,将完整的核桃肉用小镊子夹出来,放在盘子里。 “少爷你才发现吗?”徐飞扬头也不抬地道:“自从林怡和白小姐搞好关系后,就自称……哦,对了,自称是白小姐的闺蜜,胆儿一天比一天肥了。” 简禹拿过徐飞扬装了一半核桃仁的碟子,给两人手上又一人倒了一把核桃仁,再把空盘子还给苦命的徐飞扬。 其实挺好的,林怡从小跟他非常可靠,能和白越搞好关系,走近一些,对白越来说,即是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也是一种安全。佩琪那丫头就算了,在家可以,出门在外带着,不好说是谁照顾谁。 徐飞扬看着空荡荡的盘子,想着自己忙活半天连一口味儿都没尝到,不由悲从中来,正要一拍桌子,突然白越和林怡一起叫道:“来了来了。” 徐飞扬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摔下椅子。 “快来看,新娘子回来了。”白越招呼一声,简禹虽然对别人家的新娘子没什么兴趣,也还是走了过去。 第316章 丢失的首饰 果然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回来了,回来得这么快,估计新娘子也是镇上的人,所以来回一会儿的功夫。 一身红衣,带着大红花的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不说多英俊,但是意气风发,轿子在门口落下,感觉半个镇子的人都来凑热闹了。 一袭红毯,从轿子门口一直铺进客栈里面去,新郎在轿子门口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从里面伸出一只芊芊素手来。 轿门打开,穿着大红喜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从轿子里下来,白越一时兴奋有点脑抽,吹了一声悠扬的口哨。 一瞬间众人都沉默了,新郎和家人一起往上望。 简禹立刻就缩回了脑袋躲在了一边,白越调戏一下新娘子就罢了,要是众人看见他以为是他在吹口哨,说不定要挨打。 白越见众人都看她,也不怯场,手拢在嘴边喊:“祝你们新婚快乐,恩恩爱爱,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这一排并非只有白越这一个房间,客栈吗,是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的,主人家办喜事,包吃包住开宴席,自然都出来凑热闹,所以楼上一排窗子都是开着的,里面一排的脑袋。 白越开了头,不知谁也跟着喊了一句:“三年抱俩。” 多子多福是这年代人最朴素美好的祝愿。 于是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喊了起来。 新娘子不好意思低下头,新郎官和门口接新娘的父母都笑得合不拢嘴,新郎官连连朝楼上拱手致谢,主人家让人拿了喜糖喜饼小红包往上扔,徐飞扬丢下核桃挤开林怡,一接一个准。 闹了一通,新娘新郎进了屋,白越他们也回了屋子坐下。 桌上一堆各色喜饼喜糖甚至还有红鸡蛋,徐飞扬胆大包天把砸核桃的小锤在塞在简禹手里,自己一个一个挑喜欢吃的。 简禹拿着锤子转了个花,感慨道:“这一个年过的,都要上天啊。” 白越不搭理他,拿着自己的碳条在红鸡蛋上涂涂抹抹,涂涂抹抹,不多时,一个活灵活现的新娘子就出现了。 “神了啊。”林怡惊叹道:“白小姐你太厉害了,这也太可爱了。” 白越又画了一个新郎官,跟两个福娃似的,两个胖墩墩的鸡蛋立在桌子上,可爱得不行。 “这手巧的,我看看跟我的有什么不同。”简禹凑过来,不要脸地握住白越的手腕耍流氓。 白越手里还拿着碳条,长长细细的一根,她手掌张开,那碳条像是黏在手里一样,行云流水一般地从五指间转了一圈,然后又转回来,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后白越得意地给简禹挑了个眉,哼笑一声,正要说话,有人敲门。 来的正是刚才给简禹塞喜糖喜饼的那个喜婆,她自我介绍是新郎官的二姨,姓罗,笑着对白越和林怡道。 “是这样的,新娘子是外地人,在镇上也没什么亲戚朋友,我见她比较拘束紧张。两位小姐能不能去新房里陪陪她,说说话。” 众人都很意外。 二姨一见,立刻从怀里摸出两个红包,给白越一个给林怡一个:“没别的意思,就是我见二位小姐又活泼又会说话,想着,都是年轻女孩子比较说得到一起,。” 众人都很意外,不过想想也没啥,有林怡在简禹也是放心的。 “说不定一会儿还能拿个红包回来。”简禹道:“去陪新娘子吧,我们也下去溜达溜达,有事情就喊我们,林怡跟着小姐别离开。” 白越和林怡跟着二姨去了新房,却见新房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新娘子站着的,见着来了人连忙坐下。 这是年纪轻轻十分好看的一个姑娘,穿着打扮皆是华丽,看来客栈挺赚钱,屋子里还有两个丫鬟,那丫鬟却是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他们刚进门的时候,好像是跪在地上。 白越看了林怡一眼,那意思是,这么厉害的新娘子,别管这是从家里带的丫鬟,还是夫家的丫鬟,这就教训上了,不像是拘束紧张的样子啊。 “怎么了这是?”罗家二姨忙道:“出什么事了?” 再细看新娘子,新娘子的眼睛也有点红,像是又急又气的红了眼眶,但是因为今天身份特殊还画了妆,所以尽力忍着。 新娘子低了头没说话,小丫鬟看样子是罗家的丫鬟,怯怯道:“二太太。” 罗二姨是个热心的,忙走到新娘子身边,看看她委屈的模样,怒怼两个丫鬟:“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看少奶奶年轻又是刚到,所以不好使唤,给少奶奶受了?” 白越和林怡是来凑热闹的,这时候本应该要走的,但两人都爱看热闹,厚脸皮站在门口也不动,反正也没人赶她们。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丫鬟连连摇头。 罗二姨搂着新娘子:“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说,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可别叫我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罗二姨在这还是有身份,丫鬟有些畏惧,怯怯道:“是少奶奶的簪子,不见了。” 罗二姨一愣:“有这事?” 新娘子微微点头:“是一个金簪子,并不大,上面是一朵花,镶了一颗红宝石。就放在桌上,我起身试了一下衣服,一转眼就不见了。” 丫鬟连连点头,是这么回事。 新娘子又道:“当时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 两个丫鬟又跪下了:“当时房间里确实只有奴婢两人,可是奴婢们一直跟着少奶奶,并未单独在桌边。窗户一直是开着的,有人偷偷从外面进来,拿走了簪子也未可知。” 罗二姨略一思索,对新娘子笑道:“她们说的也在理,今日家里人来人往的,保不齐就有什么人混在里面顺手牵羊。这两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至于如此。” 新娘表情不太好。 罗二姨接着道:“丽君你别担心,安心的休息,等明日二姨带你去多添几支簪子。这两个丫头我先带她们下去好好地问,再给你换几个人来伺候。” 大婚当日,安抚新娘情绪是头等大事,白越觉得这罗二姨做事还是妥当的。不管是误会也好,是真被偷了也好,总不能跟新娘顶起来。 新娘子情绪好了一些,低声应了。 闹了这么一出,罗二姨也有点不好意思再请白越她们来宽慰新娘子了,白越也理解,出门的时候,管家又带来两个丫鬟,顺便将这两个领走。 这年代的下人便是如此可怜,和物件一样,说打说骂,发卖出去,半点不由自己。 出了新房,管家便忍不住道:“你们怎么回事,第一日就得罪了少奶奶。” 丫鬟在新房里不敢辩解,但是出来后,忍不住抹了眼泪道:“罗叔,你知道我们的,我们哪里敢拿少奶奶的东西。咱们府里……咱们府里这阵子也不是第一次丢金银首饰,一定又是那杀千刀的贼干的。” 第317章 开门放林怡 “哎,别哭了别哭了。”管家劝她们:“这事情和你们没关系,太太不会怪你们的。” 丫鬟哭得更凶了:“太太说,今天是少爷大好日子,要是出了差错绝不会饶我们。而且太太说,家里总丢东西,肯定是出了内贼,要是找不到,就把我们都换了。” 白越一边往外走,一边顺带耳朵听八卦,转弯出院子的时候,差一点撞上进来的人。 还是林怡动作快,拉了白越往后退了一步。 那边的人也是脚步匆匆的,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站住,定睛一看:“你们是什么人?” 来的是个丫鬟扶住的中年妇人,打扮华贵穿得隆重,应该是办喜事的这家人的长辈。 白越一回头,只见罗二姨还在屋子里安慰新娘子没出来,便道:“我们是来喝喜酒的。” “喝喜酒?”妇人更怀疑了:“你们是哪边的?” 说得好像要打仗一样,白越无奈道:“哪边也不是,我们是客栈里的客人,见着主人家办喜事,就来凑凑热闹。但是新娘屋里好像出了点事,我们就出来了。” 说着白越和林怡要走,不料妇人伸手一拦:“等会儿。” 林怡立刻拦在了白越前面,板起脸来:“你要干什么?” “我是女方家的姑姑。”妇人道:“我听说她丢了首饰,特意过来看看,你们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听说丢东西就走,怕不是心里有鬼?” 林怡这暴脾气,一听对方竟然污蔑自己,立刻就要过去和她理论,被白越一把抓住袖子。 “冷静,冷静。”白越忙安抚林怡,然后解释道:“我们是和男方家的二姨一起来的,到了新房门口的时候,东西已经丢了。她二姨在新房安慰新娘呢,不然你进去问一声就知道了。” 没想到一提到罗家的二姨,妇人更暴躁了:“你们是她带来的,那更要查清楚,我一早觉得她手脚不干净,之前谈婚事经常跑过来,这里老是丢东西,也不知道跟她有没有关系。上次我来的时候,还丢了个戒指,一直也没找到。” 白越和林怡都十分无语,没料到新郎新娘家似乎并不和谐。 不过这跟她们没有关系,林怡道:“我们不认识罗二姨,只是住客。你们家办喜事,你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怡就是那么耿直,不能接受自己被冤枉,也不能接受白越被冤枉。 “那不行,你们不能走。”妇人不依不饶:“这事情必须弄清楚。” 林怡卷了卷袖子,白越无奈拽住。 她试图和妇人讲理:“你家丢东西不是一件两件,我们今日才来,如何能说我们做的。” 管家听着外面闹哄哄的,赶紧跑了出来,一见着要吵起来,连忙上来劝架。 但妇人是新娘那边的人,显然不买管家的帐。林怡是听白越的,但是被妇人冷嘲热讽几句之后,白越也拽不住她了。 林怡是这么说的:“少爷让我跟着小姐,是保护小姐的,保护小姐的心情也是保护小姐的一部分,我不能让人诬陷小姐。” “一个什么破金簪,破戒指,值几个钱。你要是识货就睁大眼睛看看,我们家小姐身上哪个首饰不够买你一个破客栈。” “你那些破铜烂铁,就算是丢在地上,我们家小姐都不屑看一眼,踩过去还嫌硌着脚磨了鞋子呢。” 前几句是和白越解释的,后几句是对那妇人说的。 妇人被堵得哑口无言,指着林怡,你你你,气得脸色发白。 白越汗颜,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还从不曾有过可以炫得富,可以仗的势,可以欺的人,自然没有林怡熟练。 白越想了想,干脆放开了林怡。 她说得没毛病啊,自己又没偷东西,为什么要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指着骂?凭啥呀。 白越拍了拍林怡:“怼她。” 然后自己转身去新房,打算去把罗二姨找来,让罗二姨和这人,新郎新娘家属直接去吵。不要把她一个只想喝喜酒的外人牵扯进来。 至于丢东西,那报官啊,今天办喜事不方便报官,明天报官好了,私下能吵出什么名堂来。 白越往里走了几步,正要去敲新房的门,便看见一旁的角落里,两个丫头坐在地上,抱成一团在哭。 白越一看就皱了眉,她和这年代的人不同,根深蒂固地觉得人人平等,两个小丫头哭成这样,想必东西虽然不是她们偷的,也不是她们丢的,但她们一定会被惩罚。 简禹和徐飞扬,沈烨正在前厅和随便什么人闲聊,突然听见一声隐约哨声。 “是林怡。”徐飞扬低声道:“不知道什么事情,少爷,去看一下。” 这是不太紧急,要是紧急,就不是这个信号。 等几人顺着声音来到后院的时候,离得远远的,就听见了吵架的声音。林怡的声音格外的有辨识度。 徐飞扬掏了掏耳朵:“好久没听林怡吵架了。” 简禹点头:“是的,自从越儿来了,林怡脾气温顺多了。” 因为强中自有强中手,林怡吵不过白越,又打不过白川,被堵了几次之后,输得心服口服。 他们此时倒是不担心了,林怡中气十足,而无论什么事情,在吵的这阶段都不危险。白越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打不过别人,还吵不过吗? 后院门厅已经堵上了,一边是男方家属,一边是女方家属,林怡就站在罗二姨身边给她帮腔,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却没见白越。 简禹一出现,林怡立刻就看见了,视线往里一瞥,白越就在里面,正蹲在墙根下看着什么。 新房里只有新娘子在,简禹不好再往内院去,便道:“这是怎么回事,吵什么呢?” 林怡言简意赅:“家里总丢东西,刚才新娘子又丢了一根金簪,非要说是我们拿的。” 说完徐飞扬就嗤笑了一声:“开什么玩笑。” 见来了新人,还是林怡这边的人,众人都暂时停了下来。 只听徐飞扬嗤笑道:“虽然我没看见那金簪什么样子,但是一个什么破金簪,值几个钱。你们要是识货就睁大眼睛看看,我们家小姐身上哪个首饰不够买你一个破客栈。” “……”众人一瞬间都觉得这话似曾相识,林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不就是这回事。 “简直胡闹。”简禹沉下脸:“为了个金簪,成亲的大喜日子闹成这样,以后两家还如何相处?如此大吵大闹的,是想闹上公堂吗?” 简禹站着便自带威严,众人一时都有点摸不着底,而且有一点很重要,今天是两家的喜事,再吵下去,这婚真要结不成了。 白越已经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了,也仔细问了两个丫头丢了几件首饰的时间,站在院子里四下看了半天,见林怡进来,朝她招了招手,指了指某西边的天空。 第318章 一闪一闪亮晶晶 林怡点了点头,纵身便掠上了树。 虽然她的轻功不是特别好,和沈烨比都没得比,但是在有东西可以借力的情况下,爬上一棵树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刚才和林怡吵架吵得特别欢的人都惊呆了,面上显出恐惧的神色来,我的妈呀,这姑娘卷袖子不是卷着玩的,是真的会飞能打啊,刚才差一点就要挨揍了。 林怡上树不是盲目的,她目标准确地往一个枝干中一个巨大的鸟窝上去,鸟窝里有鸟,是有一只喜鹊,被吓得吱哩哇啦一阵乱叫飞走了。但是也不飞远,就在一旁的树枝上跳脚。 众人都看着林怡,也不知她要干什么。新郎父和父母本都在外面迎客应酬,此时闹成这样,也都匆匆赶来。 然后便看见,新房院子门口吵得都要打起来了,有一个陌生的姑娘在掏鸟窝。 林怡离得远,说话听不清,她趴着鸟窝往里面看了看,转身朝白越连连点头。 白越笑了一声,招招手。 只见林怡一手扒着树,一边开始从鸟窝里掏东西,太远了也看不清是不是鸟蛋,反正掏出来都往自己腰上的袋子里装,一件又一件的。 可怜被抄家的鸟儿在一旁看着,一边跳脚一边骂她,就是不敢上前。 很快,林怡终于抄完了鸟窝,从树上稳稳当当的落了地,解下腰上的袋子递给白越。 白越翻了翻看了看,走出院子,将袋子甩到罗二姨手里:“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家这几日掉的东西?” 罗二姨一脸茫然地将袋子打开,然后啊呀了一声,她从里面抓出了一个金簪。 新房里出来的两个丫鬟也凑在一边,此时惊叫道:“这就是少奶奶丢的那个金簪。” 新郎官母亲连忙挤过来,从那袋子里又抓住一把东西,都是金光闪闪的,金的坠子扳指,还有衣服上的亮片,现在正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在上面,璀璨夺目。 “是啊,这都是家里最近丢的东西。”新郎官母亲惊喜道:“这个坠子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这是从……从鸟窝里找出来的?” 众人都往上看,那只喜鹊又回到了自己的窝里,但是收藏被洗劫一空十分郁闷,在里面跳来跳去。 如果会说话,它一定在骂人。 “是,丢的东西都是这只喜鹊叼走了。”白越道。 众人都惊呆了,吵得最凶的道:“这怎么可能,一只鸟?” 白越道:“有些鸟和人一样,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你们家丢的都是亮闪闪的,都是傍晚,丢东西的区域都是这一片连着的几个院子。” 白越眯起眼睛往夕阳一看:“正好是这只喜鹊回巢的时间,夕阳正好从它对面照过来,这些东西便格外闪耀,所以它看见了喜欢,就顺便叼走了。” 这情节转得太快,本来都已经准备报官的两家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白越举起手中一根羽毛:“这是我刚才从窗子下面找到的,所以才怀疑并非人为。都愣着干什么,这不是好事吗,你们家没有内贼也没外贼,别折腾了,高高兴兴办喜事去吧。” 新郎官母亲这才回过神来,立刻道:“对对对,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大家散了吧,前面喝茶说话。” 管家也忙上前说话,众人便走散开。 新郎官的母亲上来对白越感激道:“这位姑娘,这次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刚才的事情是一场误会,请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没什么。”虽然林怡忿忿不平,但白越特别大度:“办喜事呢,去忙吧。顺手帮忙的事儿。” 待重新回到前厅坐下,林怡还是不高兴,总觉得今天委屈了,被莫名其妙的当成贼了,想着还要抱怨一顿,却看见白越喝着茶,一脸平和笑容。 “白小姐,你竟然还挺高兴。”林怡一万个不明白:“你不觉得憋屈吗,不委屈吗,咱们好心好意的被冤枉成贼人。” “不要这样。”白越给林怡嘴里塞了一块糖:“你没看见我正在享受吗?” 林怡不解:“享受什么?” 白越微笑:“做圣母之后浑身沐浴的光辉和慈祥,普爱众生,宽容大众。” “……” 一时谁也接不上话,就连最近口才特别溜的简禹都不知道该顺着夸一句什么才合适。 白越噗嗤一笑:“好啦,人家办喜事,又不是多大的事情,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别计较太多了。” 而且刚才主要也不是找他们的事,是新娘新郎两家亲戚之间在吵,林怡好热闹,非在一边帮腔罢了。 简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无奈道:“还是你好心。” 一个插曲,并不影响众人喝喜酒的心情,说到底简禹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只是喝了两杯酒后,微微皱眉,看了徐飞扬一眼。 徐飞扬和简禹多年默契,立刻就明白过来。 白越和林怡正在聊天没注意那么多,白越虽然也来了几个月,但总还是好奇,特别是并没有参与过婚礼,问这问那,和林怡絮絮叨叨,两个男人都不太插得进话。 就在她们俩说话的时候,徐飞扬突然起身,拿着茶壶似乎想要加水,刚走出两步,脚下一绊。 看见的人都惊呼一声,生怕他摔跤,好在他扑向了一个人,那人及时扶住了他。 “谢谢谢谢谢。”徐飞扬连声道谢,却死死抓住那人不放,硬是在无人察觉中,将那人给拽到了自己桌上。 四方桌正好坐个人,白越和林怡见徐飞扬又拽个人来,都很好奇。 “太感谢你了,要不然我刚才就摔了。”徐飞扬一把将人按住:“来,我给你倒杯茶。” 被徐飞扬拽过来的是一个半百老者,穿戴都是普通,但他不吵不闹,有点怯怯的样子。 简禹翻过一个杯子来,不紧不慢道:“你注意我们很久了,有什么事情吗?” 这人竟然有问题?白越来了兴趣,细细地看他。不过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奇怪。但是她立刻想了起来,刚才后院吵架的时候,这人便在看热闹。 老者缩了缩肩膀,有种典型的小人物的低三下四的感觉,他赔笑道:“公子好警觉,我刚才是一直在看这位小姐。我想,有个忙,请小姐能不能帮我。” 第319章 高手高手高高手 “请我?”白越奇道:“请我帮我什么忙?” 老者道:“请小姐帮我找个东西。” 众人都是无语,得,因为白越帮人找到了东西,所以这人是来让帮忙找东西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找东西,你鬼鬼祟祟盯着我们做什么?”徐飞扬撇嘴:“老实交代,不然把你抓到官府去。” “别别别,公子莫生气。”老者忙道:“这不是婚宴吗,我不想打扰几位的雅兴。所以想着等婚宴结束再来请各位,但是人多又乱,怕是一会儿找不到人,所以就明显了一点……盯着你们。” 白越看看天:“婚宴结束,这都什么时辰了?” 老者抓抓脑袋:“那也没办法啊,其实我家不大,我想姑娘去说不定看两眼就能找到。” 林怡奇道:“到底是要找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老者愁眉苦脸:“我老大哥,他走的时候跟我留了个话,说是把一个特别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然后他就走了,这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我把家里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重要的东西。” 众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老者道:“刚才见小姐在鸟窝里找金子,我就突然想,是不是我钻牛角尖了呢。我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姐思维敏捷和寻常不同,若是能请您去看一看,没准就能找到了。” 老者说的其实没毛病,有些事情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是白越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这事还是有些奇怪的。 但是老者随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来。 那是个古朴的扳指,他将扳指推在白越面前。 “早点走南闯北做生意,积攒了一些身家和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后来上了年纪才不愿意动了,若是小姐愿意帮忙,无论能否找到,这个扳指,都送给小姐。” 白越是见过好东西的,拿过扳指来看一看,再给简禹一看,两人对视了一下,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个好东西。 “这扳指有年头了啊。”简禹道:“是个老物件了。” 除非造假炉火纯青,不然这东西可值钱了,当然简禹不缺钱,但他一看白越的眼神,就知道她喜欢。 “是,有年头了。”老者笑道:“具体什么年头的也不知道,但是我年轻的时候,从一个地宫里找到的。” 白越翻来覆去的看,真的喜欢。 “那就去看看。”简禹道:“现在离喜宴开始还早,老人家,你家离这里不远是吧。” “不远不远,就在前头。”老者忙指了一个方向。 这事儿多少其实是有点诡异的,但是简禹也是艺高人胆大,想着这小镇还能有能人异士不成,他们四个,不,他们三个吧,这世上能把他们三个困住的也不多。 徐飞扬还偷偷抓了个本地人来问,这老者在镇上住了二十多年了,是做石匠的,虽然独来独往无妻无子,但是并没有什么奇怪。 老者的屋子果然不远,几人跟着他走到街的尽头,转进小路,便是一个院子。 “就在这里。”老者打开院子的门:“对了,我姓石,你们就喊我老石吧。” 众人进了院子,别看老石一个人住,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来来来,进屋来看看。”老石打开房门,走到桌边点亮了油灯,白越和简禹都走了进去。 走在最后的是徐飞扬,冬天外面冷,徐飞扬顺手就关门,一推,没推动。奇怪了再一推,还是没推动。 “门好像卡住了?”徐飞扬顺口道。 “啊,我看看,这门老毛病了。”老石连忙凑过去,推了一下门,似乎是卡住了,然后抬头道:“姑娘,麻烦帮我这边扶一下……” 他喊的是林怡,林怡也没多想,便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她,徐飞扬,和老石三人便几乎站在了一条线上。 老石突然抬头笑了一下,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手抓住徐飞扬的肩膀,一手抓住林怡的肩膀一阵风一样的掠了出去。 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严丝合缝。 白越此时正在研究桌上的油灯,这油灯和旁处看见的也不一样,也像是个老物件。 当然这年代的所有东西对她来说都是老物件,但在这年代又能被称为老物件的,那得多老啊,她正在怀疑这老石是不是个盗墓的,包括刚才那个扳指都是从谁的墓里挖出来的。 正想着呢,变故突生,白越是完全反应不过来的,简禹在他抓向林怡的一瞬间已经冲了过去,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门关上了,林怡和徐飞扬都被抓到了门外。 简禹立刻去开门,一抓门把手,脸色一变。 “打不开?”白越也走了过来,伸手摸着门板:“石头的?” “对。”简禹拽了拽,门纹丝不动:“这门至少上千斤,什么机关都没有正常人也推不动。” 白越走到床边,打算推开窗子,这才发现这窗子竟然也是石头的,完全没有推动的可能。 石问天把一手一个轻轻松松地把徐飞扬和林怡拽出了门,然后往一旁一推,两人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踉跄着扑向一旁,然后肩上被轻轻一按,就坐下了。 虽然坐下了,但是一动也动不了。 “你是什么人?”徐飞扬又惊又怒:“想干什么?” “别着急,没事儿的。”石问天竟然还非常悠闲地安抚了他们俩一句,然后从桌上拿起茶壶,走到房子前。 “你们俩也别慌。”石问天对着茶壶嘴喝了一口茶:“只要帮我找到我要的东西,我就放了你们。要是找不到吗,啧啧啧……” 然后石问天就在门前席地坐了下来,看了看月亮,俨然一副非常轻松的样子。 “喂……”徐飞扬还要再说,石问天突然看了他一眼,茶壶一抖,一股水从茶壶里飞溅出去,射在他胸前。 徐飞扬张了张嘴,说不出声音了。 石问天再看了林怡一眼,做了个嘘的姿势。 林怡动不了,但是现在也不敢说话了。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是敌是友,要做什么?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想不出头绪。 被困在屋子里的白越和简禹更加郁闷,简禹检查了一遍,这屋子不但门窗是石头的,整个都是石头的,连屋顶都是石头的,简直浑然一体,暴力强拆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老人家,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简禹喊道:“你有什么事不如直说,何须遮遮掩掩?” “我就想让白越给我找个东西。”石问天在门口道:“没别的事,别问了,时间不多,快找吧。” 简禹和白越对看一眼,白越道:“你认识我?” 虽然他们在客栈待了一阵子,但是无人叫她的名字,最多也就是小姐,白小姐,简禹虽然叫她越儿,但越儿也未必是名字,更别说肯定是两个字的名字,这人如此笃定,竟是认识。 石问天却不再说话。 白越又问了几句,石问天一言不发,笃定了不再开口。 白越无奈看向简禹:“这次连累你了,不该贪图那个扳指好看的。” 简禹一笑:“那倒不是,别的不说,这人轻轻松松推开石门,一手一个让林怡和徐飞扬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我觉得他只是不想费力而已,要不然的话,直接动手,我们谁也不是对手。” 白越道:“就像是师伯?” “对,就像是师伯,这种高手对我们来说无所谓大意不大意,怎么都是打不过的。” 白越陷入了沉思:“但我怎么会得罪这种高手呢,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320章 人点蜡,鬼吹灯 白越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但真的完全想不起来,茫然无辜的对两人摇摇头。 而且更糟心的是,她并没有这身体以前的记忆,如果这人就像是习初北那样,是出现在白越的过去的,那她就是脑细胞死完了,也想不起来啊。 “连累你了。”简禹拍了拍沈烨的肩膀。 “嗨,你这话说的。”沈烨索性在地上盘膝坐了下来,别说这地还真不脏:“咱们这关系,说连累太见外了啊。就算是真有点什么,到了阴曹地府,我还能给你们做证婚人呢。” “……”白越也在沈烨身边坐了下来:“沈大哥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沈烨“?” 简禹解释:“越儿是要去征战地府的。” 白越点头:“到时候你们就做我左右护法,我们一起战天斗地。说什么儿女情长,小家子气了。” “……”沈烨目瞪口呆半晌,叹气道:“行吧,是我目光短浅了。” 屋子里油灯还挺亮,三人说笑几句,又对外面喊了几句,但是一点回应也没有。 倒是简禹安慰白越:“我觉得这人不是要伤害我们的样子,林怡他们没事的,不用太担心。” 白越点了点头,其实她也觉得没什么事,这就和当时她半夜去赴白川的约一样,事后大家都念叨她怎么都不知道害怕呢,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一个厉害的可以随时要你的命的高手,约你见面,你去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因为他若要害你,根本无需费事。 而白越那次纯属倒霉,碰上另一桩案子的凶手,凶手还是偷偷摸摸出的门去找别人的,属于喝凉水塞牙的性质。 这次也是一样,这个自称姓石的老人,在他们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是很容易弄死他们的,却做小伏低骗他们过来,为了什么? 白越摸着下巴道:“反正也出不去,不如我们帮他找一找那个东西?” 简禹和沈烨都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但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啊。”沈烨抵着下巴四下看:“你说找东西的前提是知道找什么吧,连找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问题来了。”简禹道:“你们说,重点是找呢,还是什么东西呢?” 这个问题好,三人面面相觑。 白越万万想不到今日一场喜酒,要死那么多脑细胞,揉了揉太阳穴:“要不然,我们在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看一遍。” 这房间里今日连一张床都没有,进门一张桌子,然后就是墙。 非常光滑的石墙,不过别人家的墙是简禹沈烨可以打破的,但是这石墙很厚,具体多厚不知道,可若是和门窗一样,别说暴力破开,就算是推都推不动。 屋子里只有一盏油灯,三人无法分开,简禹拿着,缓缓扫过,在石墙上停了下来。 简禹道:“墙上好像刻了东西。” 走近一看,还真是,墙上刻着长方形的图案,不止一个,错落凌乱地刻了十来个长方形。 “这什么玩意儿?”沈烨伸手去摸。 简禹刚要阻止,沈烨的手已经摸了上去,不过墙壁没有任何变化。 简禹看了半晌:“有点眼熟。” 两人眼前一亮:“眼熟?快想想,是什么?” 简禹努力地想了起来,半晌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是什么?” 简禹低声道:“去年,我们家修祖坟,风水先生拿了几张图稿来,说是各种风水布局,有利财的,有利仕途的,有家庭和睦的,还有子孙兴旺的,我记得就有一张和这类似。这些长方形,是不是像棺材?” “是有点像。”白越忙道:“你想想这张有什么说法。” 可惜谢平生不在这里,他才是这方面的专家。 简禹想了半天:“我也不确定,但我记得这个……” 他摸了摸其中一个长方形:“这个是最好的方位,这一点我肯定没记错。” 但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沈烨甚至拿出匕首敲了敲,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越突然道:“等下啊,我试一试这个方法。” “什么方法?” 只见白越四角一看,拿着油灯走到了屋子的东南角,然后将油灯放在角落里,跪了下来。 白越比划了一下距离,在面前用沈烨的匕首哐哐哐敲了三下,代替磕头。 沈烨和简禹都不解的看着她,正要问,突然啪的一声,墙壁上的十几个长方形都凸了出来,像是浮雕一样。 “竟然真的有用。”沈烨惊了:“这是什么原因?” 白越嘿嘿一笑,拿起油灯走回去:“你们没听过这样一句话么,人点蜡,鬼吹灯。这是进墓的规矩啊。” 简禹和沈烨面面相觑,不得不佩服:“你连这个都知道,你……还有邻居是做这行的?” “没有,但是我看过这方面的书。我懂得多呢。”白越得意:“咱们就是铁三角。” 沈烨不耻下问:“什么是铁三角?” 白越想一想:“三角是最稳定的形状,就是我们三个。铁吗,那就是非常厉害的意思,这个人姓石,屋子里都是老物件,说不定是个盗墓的,那他这屋子,就是仿着墓穴地宫来的。” 白越突然就想到了白川跟她说的一句话。 那天她从首饰店里淘了个不知哪个年代的铜镯十分喜欢,白川见了嗤之以鼻,说了句,你喜欢这种老物件啊,我有个朋友那里多的是,哪天带你去挑。 简禹再次伸手按向刚才的方框,这一次,石头传来沉闷的声音,墙壁缓缓地动了起来。 墙上果然有暗门。 但不是一个,是三扇。 每一扇门的大小都只能通过一个人,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沈烨回头看他们:“往哪儿走。” 反正三个人是不能分开的,无论选择哪一个,都必须三个人走同一扇门。 但白越此时似乎在想其他的事情,有些分神。 “越儿。”简禹也不太确定,想着白越大包大揽,墓里的事情她门清,便道:“你做主。” 两位公子哥虽然也博览群书,确实没研究过如何倒斗开墓,此处到了知识盲区,只能指望白越了。 白越四下看了看,用非常轻的声音道:“我有一个想法。” 第321章 绝代高手的幼稚 白越如此这般的说了一气,两人想了想,点头。 “我就觉得邪门。”沈烨道:“哪里来的疯了,这大过年的,拿我们开心呢。” 白越深深赞许沈烨的话:“不过不着急,现在太假,再等一阵子。如果我们找不到出路,再来苦肉计。” 最好用的苦肉计,但是要气氛拉满才行。 简禹道:“那我们接着走吧,现在走哪一条路。” 白越往外看看,再看看门里,往中间一指:“这里。” 简禹丝毫也不犹豫的第一个进了门,白越居中,沈烨殿后。 门里有什么,门里还是门。 不过这回不是三扇,而是五扇,准确地说是五个洞,没有门。 白越突然掏出老石送给她的戒指:“你们刚才进院子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院子门口挂着个牌子,牌子上的图案,和这戒指的图案很像?” 两人都想说有,但是确实没注意。 “开这里。”白越点着左三:“我有点想法了。” 这回沈烨走在前面,不由地道:“你的想法从何而来。” “就刚才客栈里。”白越道:“他坐下来之后,把戒指交给我,然后好像是因为紧张,有很多小动作。但他那么厉害,不可能紧张,那些小动作一定是有原因,想要表达什么。” 白越启动超级大脑回忆了一下:“我知道这房子里是什么情况了,放心跟我走。” 现在已经不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了,但徐飞扬和林怡还是在院子里冻成了狗。 石问天显然很惬意,茶喝完之后,从一旁的小屋子里端出个小炉子,还烫上了一壶酒,自斟自酌了起来。 他甚至还从兜里摸出一把客栈里顺来的瓜子花生红鸡蛋,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徐飞扬和林怡在瑟瑟发抖中,也不紧张了,无论怎么看,石问天只是二,并不像是要命的样子。 吃了两口,石问天道:“这个白越,是你们家少爷的未婚妻吧。” 两人不能动,也不敢说话。 石问天等了一会儿没人回答,这才哦一声:“说话吧,但是别喊,喊就弄死你们。” 他一挥手,徐飞扬只觉得胸口一痛,又可以说话了。 徐飞扬闷闷道:“是啊。” 虽然他很想把这人打一顿,但显然打不过,还是韬光养晦的静观其变。好在如此看来,少爷他们在房间里,暂时也不会有危险。 石问天转过身去:“听说,她挺聪明的。” 徐飞扬没回过味来,自然道:“是啊。” 何止是聪明,是太聪明好吗,开始还是正常人,和少爷吵架离家出走被找回来后,简直像是智慧树被点燃一样。 石问天莫名的在意这一点:“有多聪明。” 徐飞扬也不明白石问天想干嘛,但还是想了想,郑重的道:“非常,非常,非常,很多个非常的聪明。” 石问天的心情好像更差了,一棵核桃在手里啪的一声捏碎了,郁闷地看着石屋的大门。 就在徐飞扬想要试探两句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风从身后吹了过来,那风像是有实体,在他背上一拍,他猛地往前一扑,扑倒在地上。 能动了,徐飞扬随后大喜,看见林怡也扑倒在了地上。 但是两人并没有受伤,一袭白色出现在两人身前,简直天人下凡一般。 徐飞扬心里涌起一阵看见神仙下凡的巨大惊喜和感动,扯着嗓子喊道:“前辈,救命!” 白衣人回头看了徐飞扬一眼,正是白川,这一眼不紧不慢,不急不躁。 徐飞扬顿时就闭了嘴。 白川慢慢往前走了几步,道:“老石,你这干什么呢?” 石问天站起了身,嘿嘿一笑:“老白,你来的可真快。” 竟然是认识的,徐飞扬和林怡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就说嘛,白越怎么能惹上这么厉害的仇家,级别也达不到啊,原来是白川惹的。 “那当然。”白川皱眉四下一看:“我大侄女呢?” 徐飞扬忙道:“白小姐和少爷,还有沈公子,都困在屋子里了。” 白川往石屋走去,石问天也不拦着,只是道:“别着急啊。” 白川停了一下。 石问天晃悠悠道:“这屋子里没什么危险,你不用紧张,那可是你侄女,你侄女就是我侄女,我还能伤着她吗?” 石问天不要脸的说出这话,白川不悦道:“虽然我可以让小越叫你一声伯伯,但她是姓白的,可不是你侄女。” 徐飞扬突然觉得有点明白了。 “切。”石问天哼一声:“行了,知道你紧张。别紧张,也别吹,我就是想看看你这侄女,到底有没有你吹的那么聪颖过人。” 徐飞扬和林怡都要冻僵了,慢慢的爬起来,只觉得他们今天晚上真是无妄之灾。 石问天丢给白川一个酒杯,就那么随随便便的丢了过去,七八米的距离,杯子里有酒,白川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接住了,酒一点都没洒。 本来想抱怨一句的徐飞扬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抱住可怜弱小的自己。 石问天道:“我是真看不惯你吹得天上下下独一无二的样子,本来打算过阵子去一趟京城见识见识,谁知道巧了,正好碰见了她。听说他们是寻亲问友的,你呢,你是来找我的?” “找你的,没想到你为老不尊。”白川说话丝毫也不留情:“你怎么好意思的,一把年纪了,为难几个孩子,我都替你脸红。” “吹牛才值得脸红。”石问天反驳道:“你侄女要是出不了我的阵,不知道谁丢人呢。” 说话中,刚才石问天拿出酒菜的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简禹先钻了出来,然后是白越,然后是沈烨。 众人一看到白川,立刻都眉开眼笑了。 “师伯。”白越立刻飞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白川心里非常得意,瞥了一眼石问天,看看,快看看,这就是我貌美如花聪明绝顶的侄女,你那个破阵,能困得住她? “顺路。”白川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白越拍拍钻洞衣摆上的灰:“一点事儿没有。” 顺利得令人发指,苦肉计都没用上。 石问天皱着眉看白越:“你们怎么出来的。” “前辈不是指点得挺明白的吗?”白越举起那枚戒指:“戒指换手,墓穴门开,进门怎么走,前辈喝茶剥花生敲核桃,哪条腿先迈,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石问天不得不承认:“你竟然记住了我的动作,还能和里面各种暗号对得上,确实是聪明。” “多谢前辈夸奖。”白越拽着白川:“师伯,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挺多老物件的朋友吧。” “可不是。”白川故意气人:“孤家寡人一辈子,羡慕我有个聪明的侄女,不服气呢。” 众人皆是无语,这一把年纪的两个绝世高手,竟然为这事情较起真来。 石问天被戳穿觉得有点没脸,想想不服气道:“虽然聪明却也就那样,大侄女,你若是能回答的出来,我要你找的是什么,我就真服了。” 白越扯着白川不松手:“现在我师伯来了,你也困不住我们了,那我要是答上来了,有什么好处?” 石问天忍不住瞪一眼白川:“真是你们白家的人,这一点亏都不吃的。” 白川满意道:“喜欢吃亏是傻子。” 第322章 到底在找什么 白川来了,石问天不能再随心随欲地欺负小孩了,十分不高兴,但是也没办法,想了想,走到一旁,打开一个小房子的门。 白越只觉得叹为观止,他这小小院子,石头屋子真是一个又一个,都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 门推开,石问天扭了一下边上的机关,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一盏盏长明灯将屋子里照耀得宛若白昼。 “进来吧。”石问天颇为得意的道:“你若是答对了我的问题,这里的东西,你任意挑一个。” 众人走进去,那屋子不大,人多了都转不开身。 东西也不多,十几件,但是白川朝白越眨眨眼,这老家伙的底子我清楚,没有藏私,这里确实是他倒腾了这些年,最宝贝的家底,挑一件,不吃亏。 要是只有白越他们在,石问天十有八九不会那么真诚。但是有白川在,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与其拿出些不上不下的被白川嘲笑,不如咬咬牙。 白越心里有数了,一件件地看过去。 石问天果然走的不是寻常路数,这屋子里的物件都是半新不旧,土里土气的,但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 白越总是不自觉地用加法,年代感加年代感,这里的东西都得是多少年的古董啊。 有簪子,镯子,项圈,竟然还有一顶凤冠。还有瓶瓶罐罐,还有白越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东西。 石问天抱着胳膊,得意洋洋的站在一旁,显然对自己的藏品非常满意,但是这几个小辈有没有眼光就不知道了。 他现在内心很矛盾,既有种希望他们都是内行,对自己的藏品表现出惊叹羡慕,好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和骄傲。 又希望他们真的不识货,什么都看不上最好,不然这里无论哪一样东西被送走,他都要肉痛得好几天睡不着。 偏偏白川在一旁虎视眈眈,想反悔都不行。 白越看来看去,突然,她看见一个罗盘。 那罗盘乍一看黄金灿灿,第二眼却又黑黝黝,好像是一个漩涡能将人吸进深渊。 白越将罗盘拿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本以为是沉甸甸的质感,却轻得好像手里没有拿东西一样。 罗盘上没有镶金嵌银,连一颗小宝石都没有,也不知怎么的就叫人觉得五光十色,但你若再细看,又一片沉黑了。 几人都围上来看,啧啧称奇。 白越举着罗盘对着长明灯看,只见罗盘底部刻着八宝两个字,她突然动了个念头,看一眼简禹,见简禹点头,便道:“我就要这个了。” 石问天正七上八下地站在一旁,听见白越要八宝罗盘心里一哽,差点把自己噎死。 “你为什么要这个?”石问天不理解:“你一个姑娘家,这些镯子簪子不好吗?要个罗盘有什么用?” “不好。”白越给出的理由无法辩驳:“那些都太小,这个最大,肯定最贵。” 简单又朴素,石问天无言以对,只想把白越和白川一起扫地出门。 白越十分满意,抱着罗盘就要走,石问天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挡在她面前:“等等,等等。” 白越茫然的睁大眼睛:“前辈还有什么要送给我的吗?” 石问天简直是要气笑了,你就仗着白川在我不敢打你吧。 石问天深深吸了口气:“你还有没有回答我,我要你找的是什么?这么着急就想先把东西拿走?也未免太自信了吧。” 石问天就差没喊出来,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咱们兄弟都没成家没老婆孩子,连徒弟都没找到知心合意的,凭什么白川天上掉下个那么聪明的大侄女? 说好一起打光棍,你却一个人子孙满堂? 其实此时大家都挺好奇,白越进了屋子之后,他们也一直在找出路,并没有在里面看见什么特殊的东西。 所以石问天到底要找什么,连白川都很奇怪,大家一起看着白越。 而且,这个答案真的是固定的吗,会不会白越无论说什么,石问天都否认呢? 白越抱紧了罗盘不松手,忍着笑道:“石前辈,你把我掳来,要找的是不是在师伯这里丢得面子。很遗憾啊,怕是找不到了。” 一句话,石问天面色呆滞,空气里噼里啪啦似乎传来心碎的声音。 众人都愣了一下,徐飞扬再也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出声,白川回头看他一眼。他顿时哑口,捂住了自己的嘴。 嚣张了嚣张了,虽然这件事情真的很搞笑,但石问天怎么都是前辈,还是那么能打的前辈,真的翻脸了的话,就算白川在,那也不好。 前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谁料白川责怪地看了徐飞扬一眼之后,自己也哈哈哈的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拍石问天的肩膀,然后好心好意的道。 “你这一把年纪呢,生孩子怕是来不及了。”白川道:“我还是建议你多去庙里拜拜,看上天能不能给你掉下个徒弟来吧。” 石问天很郁闷,这下好了,面子里子包括自己的宝贝,都没了。 他看向白越,要不是白川在这里,很想问问,要不你认我做师父吧,看你刚才人点蜡鬼吹灯,十分有潜力的样子。 白川一把将白越拉到自己身后,连连摇头。 休想! 白越突然从白川身后探出头来:“石前辈,你想找徒弟啊,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石问天仔细看了看白越的表情,有点拿不准白越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好像是真心的,但是白川的侄女,真的有这么好心。 白越道:“他叫谢平生,比我大几岁,也在京城。虽然不能跟前辈比,但是也精通奇门八卦,风水秘术。我拿这个罗盘,就是想要送给他的。” 白越对谢平生总有种愧疚的感觉,虽然谢平生的悲剧不是她造成的。但是她也明白,确实是因为她,才会让他们父子你死我活。 如果不是白越,谢平生的性格一定是远走他乡,虽然也解决不了问题,总不要亲手把爹送走。 “谢平生。”石问天念叨一下:“我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猫猫狗狗都收的。” “那当然。”白越明白:“我就是推荐一下,到底行不行还是要前辈自己去看。万一可以呢,反正前辈也是要去京城的,不如和我们同路,到了京城,晚辈们好好招待您。” 什么仇啊怨啊的,这么厉害的白川的朋友,赶紧抱住大腿。 石问天哈哈一声笑:“跟你们这群小鬼同路,那就不用了。老白和我还有事,你们去玩儿吧。等到了京城,我去找你。” 说完,石问天看了一眼白川,进了屋子。 白川朝白越他们挥挥手:“去玩儿吧。” 白川也进了屋子,轻轻一推,那千斤重的门便关上了,白越几人就这么便晾在了院子里,面面相觑,十分无奈。 徐飞扬突然跳了起来:“啊呀,咱们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啊。”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徐飞扬转身往外跑:“喜酒还没喝完呢。” 第323章 七窍流血 徐飞扬最终还是如愿喝到了喜酒,吃了个肚皮滚圆,简禹是捂着脸上楼的,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 平日里工钱也不少,吃喝也不亏待,为什么徐飞扬一副这辈子都没吃饱过的样子。 “不知道,确实不太好看。”白越说:“嗝~” 简禹无语地给她拍拍背,然后挖一勺手中的酸甜山楂膏送过去:“还有你,那个红烧狮子头真的那么好吃吗?这么晚了吃这么多,不怕长肉啦?” 白越也不接过来,就这简禹的手吃了一口,酸的眯起眼睛。 “狮子头真的特别好吃。”白越了解得特别详细:“你知道吗,这厨子以前是宫里的御厨呢。年纪大了告老还乡,现在偶尔关系好的,才能给烧一桌,一般人都吃不到他做的菜。” 简禹服了:“这你都知道。” “那可不。”白越得意道:“太好吃了,我特意问得。” 说不定她还想要把人挖走呢,可惜是个退休养老地,挖不动。 “不过晚上吃这么多确实不太好。”白越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伸手捏了一下,忧愁地叹气:“但是我实在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何况主人家在羞愧感激之下非常热情,他们单独坐了一桌,还有人盯着,一个菜若是见筷子动得多喜欢吃,立刻就给端上第二盘,实在愁人。 简禹一见,也想伸手捏一下:“我看你这几日舟车劳顿,长肉没有……” 他刚伸手,背后咳嗽一声。 沈烨和林怡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沈烨咳完之后,就这么看着他。 简禹不悦地回头:“干什么?” “你俩也注意点。”沈烨道:“外面呢,外面呢。” 林怡只是笑,笑完后察觉到简禹的眼神,立刻严肃起来。 简禹正要说话,听着徐飞扬在下面喊了一声,几人站住往下看,便见徐飞扬蹭蹭蹭地跑了上来。 听那不再轻盈的脚步声,徐飞扬至少比白天重了好几斤。 “少爷,小姐,沈公子。”徐飞扬跑到几人面前。 “什么事?” 徐飞扬道:“马上要放孔明灯了,快来看。” “还有这个项目呢?”白越立刻来了兴趣:“走,去看看。” 镇上的人成亲都放孔明灯,普通人家放一盏两盏,有钱人就多放一些,客栈家里挺有钱,白越他们下去的时候,只见院子里七八个下人正在忙活。 孔明灯有半人高,上面写着各种优美浪漫的爱情诗句,白越放过风筝焰火无人机,还偏偏没放过孔明灯,不由得跃跃欲试。 “我能去试试吗?”白越低声问简禹:“有什么讲究没有?” 简禹想也不想地道:“当然能,这有什么不能的。” 孔明灯罢了,给爷端上来。 好在一问,主人家也很热情,立刻给拿了一个过来,还给了笔墨。 孔明灯上是可以自己写下美好祝愿的,可惜白越和简禹互相看了一眼,略尴尬。 小厮捧着笔在一边,很奇怪,但是不敢问。穿着这么好,看起来还挺有身份的少爷小姐,该不会都不识字吧,不可能啊。 小厮看看简禹,看看白越:“公子,小姐,您二位可要在孔明灯上,写下祝福心愿。” 白越推简禹:“你写。” “我写不了。”简禹举起包着纱布的手:“你写。” 白越不是不想写,但是画画她行,毛笔字确实不行,丑啊,她可不想让那么丑的字飞上天,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的丑。 两人大眼瞪小眼,简禹受伤的手是不可逆的,终于还是白越接过了笔,也不写字,只是在上面画了一个爱心,然后在爱心旁边,又画了一个爱心。 “行了。”白越满意道:“就这样,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挽尊挽的非常含蓄,简禹忍着笑:“好,挺好的。” 院子里有十几个孔明灯,在同一时间被放上了天空,星星点点缓缓升起。 没有光污染的夜空格外的黑暗深邃,于是孔明灯便格外的亮,众人欢呼着指指点点的,都喜笑颜开。 白越也仰着头看,突然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 低头一看是个客栈里的小丫鬟。 丫鬟端了个小盘子,轻声道:“白小姐。” 白越疑惑道:“你是?” “是陈老让奴婢给您送得点心。”丫鬟道:“陈老说小姐是知音呢,亲自做了一份拿手得点心让奴婢送来,旁人都没有。” 陈老就是擅长做红烧狮子头的退休御厨,一个六十来岁红光满面的老头儿,白越偷偷去拍了一回马屁来着。 “帮我谢谢陈老。”白越忙谢了,接过点心,顺手便要交给林怡。 她不是不给面子,是这会儿实在太饱了,打算等一会儿再吃。 丫鬟道:“陈老说,这个是消食的,您尽快吃,时间放长了就不好吃了。” 御厨就是不一般,非常精致的一个小盘子,里面总共只有一块点心。 是的没看错,总共只有一小块,还没有掌心大,一共也就是一口的量,边上点缀着几色的拔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 白越不是吃独食的人,好东西也不会独霸,但是这点心实在太小了,还就一块,别说林怡徐飞扬,就算是简禹都不知道怎么分。 “你的知音送来的,快吃吧。”简禹好笑道:“我虽然在宫里吃过不少御厨做的菜,但也真的没吃过这么精致得点心。” “我也觉得要沐浴更衣才能吃。”白越接过盘子,有种惶恐的感觉,正要问简禹要不要咬一口,突然听到脚边一声猫叫。 白越顿时汗毛直竖。 都怪该死的秦子书,也不知到底在她身上放了什么,这段时间她特别招惹猫猫狗狗,虽然不像是在秦家的时候那么夸张,但每次路过碰着猫狗,它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像是看一块肉骨头。 洗澡换衣服都没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这也是只大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溜了过来,叫了一声之后,突然就扑了过来。 白越妈呀小声惊叫一声,简禹一下子就将人拽开了,但是哐当一声脆响,她手里端着的盘子落了地,摔了个粉碎。 那猫第一次没扑着,也不再扑白越,而是叼着那块闻着就香甜得点心,蹭的一下子蹿了出去。 “我……得点心。”白越伸手无力地挽留,欲哭无泪。 众人都哭笑不得,但也不至于追着一只猫抢一口吃的。 看着大猫也没走远,就蹲在不远处得意洋洋的吃点心,简禹可怜地摸了摸白越的头发。 “可怜见的。”简禹道:“等回去我去找最擅长制点心的御厨,给你做一盒子各种口味的。” 白越不高兴地撇着嘴,正要狠狠地辱骂一通秦子书出气,突然林怡惊呼了一声:“少爷您看,猫,猫。” 猫怎么了? 那只健硕的大黑猫,三两口便已经将点心吞了下去,可却不走,而是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众人一下子都变了脸色,简禹箭步上前,只见那猫口鼻都流出血来,已经不动了。 第324章 畏罪自杀 “糕点有毒。”简禹面色巨变,一把揪住送糕点的小丫头:“你是什么人?” 小丫头都吓傻了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我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点心是陈老让我送来的。”小丫头结结巴巴的道,好在此时院子里热热闹闹,没人注意一只猫的死。 “去衙门调人。”简禹吩咐林怡一声,然后对小丫头道:“带我去厨房。” 小丫鬟已经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完全不像是要跑的样子,这丫鬟他们今日见了好几次,来回端茶送水的跑了一天。 简禹不想打扰人家办喜事,所以白天那些小打小闹的误会都没放在心上,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是要命的事情。而且心思如此精巧,若非因为这只猫,现在躺在地上冰冷的就是白越。 “我知道厨房在哪里。”白越甚至不用小丫头带路,搓着胳膊就往外走。 太可怕了,竟然有人要杀自己,而且目标明确,难怪那点心只做了一口呢,这是生怕连累别人啊。这是什么仇什么怨,不就是多吃了你两口狮子头吗,至于吗? 几人拎着已经走不动的小丫鬟,匆匆往厨房去。 厨房里已经在收尾了,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下人在收拾,徐飞扬进门二话不说将几人放倒:“姓陈的厨子呢?” 小厮瑟瑟发抖指向亮着灯火的房间,他这会儿心里肯定很纳闷。 如此杀气腾腾地来找厨子,莫非是吃坏了肚子。 沈烨推开半掩的厨房门,突然脚步一停,低声道:“厨子死了。” 厨房地上,仰面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嘴角和鼻子都有血迹,桌案上,还放着一个盘子。 “别碰尸体,我看看。”白越从沈烨身后走过来,蹲下身去。 小丫鬟本来已经快要吓死,如今看见一具尸体,简直快要吓昏,张嘴便要喊,被徐飞扬一把捂住了嘴。 “闭嘴,不许喊。”徐飞扬低声威胁。 小丫鬟看着眼前徐飞扬,刚才饭桌上吃得上蹿下跳的男人突然一身杀气,吓得她眼泪汪汪地连连点头。 徐飞扬缓缓放开手,小丫鬟连忙自己伸手捂住,然后慢慢地往后缩了一点,让自己尽可能存在感低一点。 简禹头也不回道:“徐飞扬去外面等林怡,今天所有参加婚宴的人,一律不许离开。” 徐飞扬应了一声刚要去,白越道:“等一下。” 徐飞扬忙停了下来。 白越道:“别惊动太多人。他很可能是自杀。” “自杀?” “是,而且刚死,尸体还是温热的。”白越看了一下死者的口腔,又拿起尸体的手,上面有一点点的碎屑。 “这个人就是自称御厨的陈老,从表面看他死于食物中毒,和给我的点心里的毒应该是一样的,因为他的症状和那只猫是一样的。” “他手上的点心屑是很薄的一层,位置也没有异常,可见他是在清醒自愿的情况下,自己将点心送入口中的。不是被人硬塞进去的。” 沈烨第一个念头是:“你认识他?” 白越摇了摇头,她确实不认识,而且之前来厨房里和他聊了一会儿天,陈老也没有显示出认识她的样子。 也就是说,不但现在的她不认识,以前的她应该也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何来死仇? 缩在墙角的小丫鬟突然道:“我,我想起来了。” 众人一起看她,小丫鬟结结巴巴道:“我,我从陈老手里接过点心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 “说。” “他说,这是最后一道菜,他再也不用做菜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端着点心走了。” 这一句很像是临终遗言啊。 白越记忆回放,突然想起一句话来。 简禹道:“会不会是他也不知道这材料里有毒,这点心难做,做了两个,给你一个,自己也享受一下,谁知道把自己也毒死了。” “有这种可能,但我觉得他应该知道我是谁。”白越突然道:“之前我们闲聊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他说,我和他认识的一个朋友长得有点像。” 陈老是御厨,并非靠给人做菜过活的,客栈请他来也全靠面子,且他只负责一道拿手菜,就是红烧狮子头,因此还挺清闲。 他显然也听说了白天的事情,因此白越来的时候,颇有兴趣地闲聊了好几句。 “我当时没有多想,但如今想来他不是无缘无故说这句话的。”白越细细地想当时的情形:“我觉得他知道我是谁,然后才下的毒手。而且,我死了,他也不想活了,于是也一起服毒自尽了。” 可白越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哪来这么遥远的仇家。 白越看简禹:“既然他是御厨,以前在宫里的,你见过吗?” 简禹苦笑:“你看他的年纪,在宫里的时候我都未必出生了。再说,就是现在的御厨我也不认识啊。” 别说御厨,简府厨房里的人简禹都未必能认全,君子远庖厨,简禹之前说自己第一次进厨房,真不是托大矫情。 徐飞扬带着衙门的人很快就来了,死人了,还牵扯了朝廷来的官员,虽然是在办喜事但也顾不了了。不过简禹打了招呼,尽量手脚轻一点,不打扰新婚夫妻。 厨房里的下人和喝喜酒的人都要一一分开询问,若是有嫌疑的,或者是和陈老熟悉的,单独带走,厨房里,因为白越和简禹在,其他人暂且插不上手。 死者的资料很快就送了过来,陈再兴,在镇上已经住了三十四年,自称京城里的御厨,虽然无人可以证实,但是厨艺确实好。 陈再兴人也很和善,若是镇子上的人家里有什么喜事,好言相邀,十有八九是愿意上门给做一两道菜的,镇上的人都很尊敬他,并不敢将他当做一般的厨子。 其他的竟然无人知道更多,陈再兴平日里和邻居来往虽然不少,但鲜少说以前在宫里的事情,大家只觉得那些是宫闱秘事,不说是为了安全,因此也不觉得奇怪。 白越看着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突然回头看简禹。 简禹被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你看我做什么,我真的不认识他。” “没说你认识。”白越道:“徐哥,跑一趟去找一下石前辈,他可能知道这个陈再兴的身份。” 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白越会突然想到石问天。 白越解释道:“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要求,石前辈能从地下倒腾出那么多好东西,而且还活得好好的,一定是个胆大心细非常谨慎的人。”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众人想起石问天刚才做的那些事情,只觉得是疯疯癫癫,神经兮兮。 白越又道:“他半辈子的得意收藏都放在这里,要是我,一定提前把这个镇子上所有的人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徐飞扬立刻去了。 白越让众人都先退下,召唤过简禹:“我左思右想陈再兴说的那句话,他说我长得像是他以前见过的人,你说,我能长得像谁?” 简禹突然就一个激灵。 还能像谁,像爹像妈,像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简禹道:“我记得爷爷见到你的第一句话,说,你长得,和你爷爷他老人家很像。” 第325章 给我一个申诉的机会 白越不知道第一次见面具体到每一句话说了什么,但是知道自己确实长得像爷爷,因为今年过年的时候,老爷子喝多了,也对她重复过。 我一见着你,就想起了你爷爷,你和你爷爷啊,真是像。 白越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记得你说过,在我身上,是有一桩和我无关的旧事的。这也是我唯一能想起来的,和御厨,朝廷,当年相关联的事情。” 简禹一瞬间脸上血色尽褪。 白越叹口气:“陈再兴如果真的是御厨,这个年纪很可能当年正在宫里,后来隐姓埋名告老还乡。他看见了我,知道我姓白,从我的长相想到了我爷爷……等下,我爷爷莫非当年也在宫里,他是个大夫,也没听说是个御医啊。” 这一点白越可以肯定,因为如果白爷爷是个御医,那他和简老爷子就应该原先在京城就认识,而不是在外面被白父白母救了之后才认识。 要知道简禹不会知道御膳房里的厨子叫什么名字,但是可以叫出大部分太医的名字,御厨和太医,那是两回事。 谁家摆酒也不会请御厨回家烧饭,但是谁家不舒服,都会请太医上门。逢年过节送礼走动,通常也不会想到御厨,但是一定会想到御医。 “那不可能。”简禹也道:“若你爷爷做过御医,爷爷怎么可能不认识。” “所以他为什么会得罪一个告老还乡的御厨呢?” 这不是一般的得罪啊,是惊鸿一瞥的遇见,宁可把自己的老命搭上,也要让你全家死绝。 “我知道你知道些什么,但是不能说。”白越看一眼简禹。 “我也明白有些保密事件确实是不能说,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怕死,但我很好奇,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被人害死了,你给我烧纸的时候,把这个秘密写了烧给我。” 白越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冷静,但是简禹顿时觉得,她不仅仅是冷静,而是这一刻她整个人都冷了下去,仿佛再走一步,就会离开千里之外。 徐飞扬从外面回来了,脚步走近正要推门,门开了一半,突然简禹一挥手。 “少爷?” 案板上的一个碗啪的一声,将门的一点缝隙给推了上去,然后碗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站住。”简禹道:“不许进来。” 门外,徐飞扬带了白川和石问天回来,都愣住了。 徐飞扬急道:“少爷,我带了两位前辈来了。” “嘘,别着急。”还是白川明白:“是不是两个人吵架了。” “啊?”徐飞扬茫然:“不会吧,刚才好好好的。” 白川和石问天同时看了他一眼,徐飞扬也不知自己这句话哪里错了,只觉得莫名其妙。 小情侣吵架,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说吵就吵,说好就好,你个大龄单身大概是不懂的。 “你干嘛?”白越对简禹这种行为感觉十分不明白,还没等她站起来开门,就被抱住了。 准确地说,是被抱住端了起来。 白越维持着蹲着的姿势,被简禹抱了起来,稳稳当当地,平移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 椅子并不高,白越坐下后,简禹四下一看,这厨房里竟然没有其他的椅子,于是便就在一旁单膝跪了下来,高度正好比白越低了一点点,略仰头看她。 “你干嘛?要说话好好说。”白越皱眉,想要站起来,却被一手按住了膝盖。 “别动。”简禹受伤的那只手,用手臂搭在白越腿上不让她起身,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握住她的手。 白越只觉得莫名其妙:“干什么?” 简禹道:“你生气了?” 白越想也不想地否认:“我没有。” “有。”简禹笃定道:“你不但生气了,而且已经在心里盘算,若是有机会就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我们的婚事,你连退婚的打算也没有,在你心里,根本就不算数了,是不是。” 白越一瞬间有些呆滞……她刚才确实是有这样一些想法的,但只是内心深处一点点的隐约的想法,而且不该有什么表现才对,简禹怎么能一口气就说了出来。 看着白越的表情,简禹道:“我没说错吧。” “不是。”白越竟然也有被问住的时候,半晌才道:“我的意思是你想太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你上有老下有小,我怕我会连累……” 父母爷爷都算老,弟弟妹妹也算小吧……万一呢…… 白越没说完她的理由,简禹往前微微倾身,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脸贴着脸,唇贴着唇,白越惊呆了,瞪大眼睛像是雕塑一样忘了躲也忘了反抗。 咱们现在虽然不是在吵架,但,但难道不是在闹不愉快么,下一步不是分手退婚吗,你在做什么…… 而且这地上还躺着一个死人,外面还等着十几个人,包括白川和石问天,这合适吗? 简禹就这么专注凝神地盯着白越,握住白越的手不知何时放开了,轻轻捏着她下巴不让她转开头。 白越只觉得简禹的呼吸就吹过在她脸上,长久的才慢慢的眨一下眼,这男人可能睫毛太长,所以眨起来太累了,才会这么慢吧。 “是不是生气了。”简禹就这么贴着,含糊地问。 “没……”白越一个字没说完,又被堵上了。 …… ?(°?‵?′??) 白越在绝望中想,还有没有天理了,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这一招谁教的,一定是沈烨,对没错只有他,等一会儿一定要把沈烨打一顿。 在白越闷死之前,简禹好心的放开了她,然后一本正经地问:“是不是生气了。” 白越刚想说没生气,猛地停下了,结结巴巴道:“是,生气了。” “生气为什么不说?” “我爱说不说。”白越这会儿真生气了,声音也高了八度:“所以现在你委屈了是么,是我错了是么,我要跟你道歉是吗?” “不是,你没错,是我的错。”简禹捏了一下白越气呼呼的脸。 “一边去。”白越拍一声把简禹的手打开。 给我滚蛋! 有秘密瞒着我,差点害死我,还敢让我不生气? “我哪儿都不去。”简禹认真道:“你生气没错,但是,你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你抓犯人都让申辩,不能到了我这里,就这么糊里糊涂判了我的死刑。” 院子里此时大家都很着急,徐飞扬和林怡,包括镇上官府来的人,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再问。 但是白川和石问天都不着急,是一点都不着急,两人靠在院子墙边,看着月亮也不知在说什么,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没人敢靠太近偷听。 但他们的武功实在太高,完全不需要刻意去听,屋子里的声音便清清楚楚落在耳中。 “哎。”石问天不甘不愿地叹口气:“看来你过几年,是真要子孙满堂了。” 第326章 家庭地位牢固不可破 白越觉得自己吃亏了,吃大亏了,不但应该是生气的那一方没生出气来,还在气势上被简禹压住了。 这是绝对不行的。 俗话说的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当家做主的只有一个人,当然必须是我。 白越一拍椅子扶手,严肃道:“别嬉皮笑脸的,站好了。” 简禹立刻站好了,没敢再笑。 “说吧。”白越点点他。 简禹叹口气:“其实我一直没有和你详细说过此事,是因为这事情我也不知道什么。” 一见白越要翻脸,简禹立刻道:“我没骗你,是真的。只有一个传言,并且只是传言,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真伪。” 白越矜持一抬下巴,接着说。 简禹道:“先帝是病逝的,不知是什么疾病。据说驾崩的时候,有一江湖神医在场,那个神医,姓白。” 白越张了张嘴:“你说我爷爷?” 简禹苦笑:“坦白说,我不确定,但是爷爷的医术确实非常高明,被称为神医也不为过。” 白越不知该说什么:“所以呢?” 简禹道:“当时有外敌入侵,先帝身为太子在外御敌,其余皇子皆年幼,当时的场面据说一度混乱。所以时至今日,依然有传先帝死因有异。” 白越想什么问什么:“你们觉得凶手是我爷爷,害死了先帝?” 这罪名太大了,她可撑不住。 “不是这么说。”简禹道:“你不在朝中,有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你不了解。” 白越皱眉:“但是你可以想一个简单的说法让我明白。” 简禹想了想:“简单说吧,这事情当今圣上十有八九是不会去查的,还会往下按,因为白家又不是什么大家族,当年的人也大多不在了,难度大不好查,查出来又如何?先帝被害,对皇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但是宁王不同。皇帝子嗣单薄,宁王比他小许多。如今皇帝最器重的二皇子,他的皇子妃家族当年纠缠其中,一旦当年事情被查出有问题,必然会被拖下水不能幸免。到时候,宁王就会坐大。” 宁王成朔,白越和他不熟,只是在去妖王雪山的路上说过几句话罢了,但每一次都是客客气气的,完全看不出和简禹政见不同,对立阵营。 至于从妖王雪山回来的路上,那更是在马车里就没怎么露脸,听说好像是真砸坏了脑子,也不知要休息多久才能恢复。 白越想了想:“如果说,今天这个御厨就是当年先帝驾崩时候皇宫里的御厨,他认出了我,所以觉得应该杀了我为先帝报仇。那么你说,宁王能够确定我的身份吗?” “不能。”简禹斩钉截铁道:“我和米子涵仔细调查过,当年在宫中可能见过你爷爷的,现在已经一个都没有。” “或老死病死,或告老还乡。无论是谁,也不能单凭白这个姓,和会医术这个技能,就把这种诛九族的罪名安插在别人身上。” 白越喃喃自语:“难怪第一次见到米子涵的时候,就在调查我,原来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简禹想想觉得自己交代的差不多了,松了口气:“不过宁王这人城府深,到底掌握了多少我也不确定。我倒是希望他这次真的撞坏了脑袋,这事儿就过去了。” 被简禹这么一说,白越对今儿的事情反倒是放心了一些。 这很大可能是陈再兴的个人报复行为,无组织无后台,报复完就算了。 “好了,外面师伯他们肯定等急了,我们出去吧。”简禹自然去拉白越的手:“等回去之后,我再找机会试探宁王,再和你商量对策。” 众人在门外望眼欲穿,终于等来门开了。 门口刚才简禹砸了一个盘子,现在满地都是碎片,简禹扶着白越跨过来:“小心点,别扎着。” 徐飞扬和林怡都放心了,如此看来虽然里面又是砸又是喊的,但一切都过去了,少爷并没有顶着一头包出来。 石问天已经知道白越找他来的目的了,也很佩服白越能想到他,和白川两人进屋子里看了一圈,走了出来。 石问天果然是对陈再兴有一定了解。 “这个陈再兴,他是孤儿,很小便进宫,开始在御膳房里打下手,因为非常有天分,所以得到赏识。” “不过他没在宫里待太长时间,先帝驾崩那会儿,宫里乱,他就离开了。到了这个地方,一直在这里,生活也很规律,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差不多和白越他们猜想的一样,陈再兴要杀她,只是一种偶尔遇到了的个人行为,说不定他曾经对先帝想忠心耿耿,所以这么多年都意难平。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今日所有来参加喜宴的人,无论客人还是工作人员,晚上没散的还是提早走的,都查了一遍。 白越觉得十分对不住主人家,又给了个红包,查了两日也没有异样,便都让散了。 只是出了这事情,白越他们自然是不能住了,也无心多留,只想早一点赶回京城。 据说宁王成朔现在还属于脑子不太好使的时候,何况白越刚在妖王雪山上救过他,简禹和白越商量来商量去,觉得现在是试探的好时机。 京城里的过年气氛还很浓,毕竟比别的地方富庶安宁,据简禹说,虽然他们没赶上元宵节,但是二十五到二十七还有三天花灯节。属于元宵节的延伸节日。 “这个节日好奇怪啊。”白越道:“我之前都没过过。” 法定节假日只到大年初六初七,上班之后就是无休止的加班,元宵节一定是在加班的。因为过年期间案件高发,少有准点下班的情况。 “大约只有京城有吧,你看我们家还有堆雪人大赛呢。”简禹哈哈一笑:“这个节的意思就是,年快过完了,大家再抓紧玩几天。然后收一收心,该上朝的上朝,该上学堂的上学堂了。” 有节过节,没节造节,白越想着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便道:“那到时候我们也去玩吧。” “这有什么问题,莫奕现在除了上朝,最大的任务就是陪你。”沈烨从前面回过头来,大包大揽给简禹应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我可是猜灯谜高手,给你赢个漂亮花灯。” “沈公子。”林怡不由地道:“那是咱们公子的活儿好吗,你别抢啊?” 你怎么那么亮呢? 沈烨一想也是,不在意道:“那我给你赢个花灯。” 少女之友的称号岂是白叫的。 众人回府,没料到第一个看到的是活蹦乱跳的梁蒙,拽着活蹦乱跳的邢队。 “梁蒙你好啦?”白越惊喜道。 “好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梁蒙拍拍胸口,他因为伤没出门,这段时间都在大理寺做监工,给白越装修那间法医室,装得快要怀疑人生。 简禹将手中笼子交给他:“来,我们这一趟得了个好东西,把这个挂到白小姐的公事房里去,对了,找个会养鸟儿的,小心点照顾啊。” 这好东西是个鸟儿?梁蒙奇怪地接过去,打开黑布,只听见字正腔圆的一声喊。 “还我命来。” 梁蒙吓得一哆嗦,差一点摔一跤。 第327章 婚前婚后经济独立的重要性 白越对自己的法医室充满期待,但是梁蒙小可爱哭诉他自从开始监工装修,每天晚上都做噩梦,需要一些精神补偿。 “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一个黑黝黝的门,门口挂着两盏血红血红的灯笼,那灯笼一闪一闪的,好像是两只眼睛。” 梁蒙绘声绘色地道:“那两只眼睛还邪门,一只眨一只不眨,不眨的那只上面一个好大的白眼球,一翻一翻的,好像是在翻白眼一样。” 白越被这个故事吸引了,饶有兴趣地道:“然后呢?” 梁蒙道:“我慢慢地走过去,问左边的那只灯笼,你为什么不眨眼呢?” 众人都屏息静气地听,连邢队都被这气氛感染了,窝在白越怀里一动都不动。大宝也歪着脑袋,认真地看着梁蒙。 梁蒙道:“然后那个白眼珠子突然就分开了,里面窜出一个红色的舌头一样的东西来,又长又黏糊,恶心死了,那东西一下子砸到我胸口,我伤口一阵剧痛。” 众人都条件反射地看梁蒙捂住的胸口,不过那伤早已经好了。 然后梁蒙说:“那个舌头弹出来以后又缩回去,我一边吐血,一边爬起来。” “然后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也许是被什么操纵了,我又走了过去,还是问他,你为什么不眨眼呢,然后那东西竟然说话了。” 梁蒙还卖了个关子:“你们猜,那东西说了什么?” 众人都摇头,徐飞扬忍不住追问道:“说了什么?” 梁蒙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众人也都紧张的凑过来。 “他说。”梁蒙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大喊道:“我是嘴,我是嘴,我不是眼睛。” 众人被吓的一哆嗦,梁蒙哈哈大笑地跳出老远,一手捂着肚子笑得站都站不住。 众人这才反应个过来,他们被梁蒙耍了。 简禹气笑道:“梁蒙你胆儿肥了啊,连少爷都敢耍了,邢队,咬他。” 可惜邢队对于他们这段时间白越他们出去玩儿没带上自己十分有意见,还有点生气,因此也不太乐意听简禹的话,只是歪着脑袋装傻。 这段时间它都是跟着梁蒙混的,觉得他虽然傻了点,但它已经把梁蒙当做自己的朋友了。 于是徐飞扬打开了装着大宝的笼子,大宝从笼子里飞了出来,抖了下翅膀扑向梁蒙。 梁蒙落荒而逃,大宝紧追不舍,一边用翅膀拍它,一边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简禹只听得头大,正色道:“还是赶紧把大宝送去大理寺吧,在府里这么喊,被人听见不好。” 最终徐飞扬抓回了大宝,白越肉痛地从四十九个小元宝里拿出一个,安抚了满头包的梁蒙。 闹完了,梁蒙突然道:“哦,少爷,有个事儿。过完年没几天,宁王送了帖子来,说是想要请您和白小姐赴宴。” 还真是想啥来啥,简禹一听便道:“宁王怎么说?” 梁蒙道:“说是这一趟妖王雪山之行,多亏了白小姐相救,因此要好好的感谢白小姐,就是这样。哦,宁王还送了不少礼来,有一部分是给白小姐的。” “知道了。”简禹道:“去告诉宁王,我们回来了。” 简禹不太喜欢和成朔打交道,也不想白越和他打交道,但这一面是肯定要见的,迟见不如早见,万一他真的砸到脑袋傻了呢。 白越抱着邢队,揉着邢队的大脑袋,跟邢队低声嘀咕道:“邢队可惜你不能跟我去,我要去跟一个坏人吃饭,你要支持我啊。” 邢队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来,好像在安慰她。 过年赴宴最麻烦的地方,就是要准备礼物,对方又是宁王,至少礼数上是不可怠慢的。 简禹去忙了,白越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抓紧时间投入法医室的装修。梁蒙自然只能监工个大概,很多事情还是要靠自己。 白越靠在躺椅上一晃一晃,拿着佩琪递过来的册子,这是她出门这些日子里,米子涵和宁王府送来的年礼,说明了是单独送给她的,所以就送了过来。 白越看着笑得合不拢嘴,之前还担心没钱吃饭呢,现在算一算是个富婆了,她对现在的行情还不是太了解,喊来了林怡,两人一起估算了一下,挑出了一些只是值钱,但并不珍贵的东西。 林怡不明白:“小姐,您把这些挑出来,要做什么呀?” “卖啦。” 白越摸出自己的小元宝,给林怡塞一个,佩琪塞一个。 还有四十六个小元宝。 她现在是富婆了,对这些不太在意了。 “卖啦?”林怡愣住了:“为什么要卖了?” “换钱啊。”白越理所当然的。 林怡还是不明白:“白小姐,你缺钱吗?” 白越自然道:“不缺啊,但我也没有多少钱。” 府里的月钱是有限的,简禹虽然送了不少首饰,可没有拿那些去卖的道理。然后就是小元宝了,总共二百五,还用了几个,做不了什么事。 林怡还是不明白,在她看来,白越衣食住行都不缺,要钱找简禹开口就好了,简禹还能说个不字,何必还要这么折腾。 “林怡啊,你没成亲,你不懂。”白越拉过林怡的手,然后招呼佩琪:“来,佩琪也来,我给你们说说女子婚后经济独立的重要性。” 等简禹把事情安排完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很奇怪的一幕,林怡和佩琪在一起窃窃私语。 虽然都是在简府当差,但佩琪是小丫鬟,林怡的身份和梁蒙他们是一样的,她们没有共同的差事,之间不大有来往交集,有什么事情需要这样商量? 简禹还没说话,梁蒙就走了过去:“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梁蒙就是这么八卦,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会动的都能撩,没有他搭不上腔的。 佩琪和林怡说得专心,被吓了一跳,两人猛地抬头,佩琪连忙站直了,行了个礼就跑了。 梁蒙:“……” 林怡不悦道:“你干嘛,走路没声儿的?” “是你们太专心了好么?”梁蒙委屈:“说什么呢,说得那么专注?” 林怡甚至还思考了一下,然后道:“少爷,白小姐等您呢,有事儿找您。” 简禹一听白越找他,就进屋去了,梁蒙再一看,林怡也跑了。 白越坐在桌前,面前摊开一张地图。 “什么事情找我?”简禹走过去。 第328章 我家越儿胆子小 “我想开个店。”白越把地图推过去:“你帮我参考参考,选在什么地址比较好。” 简禹很意外,他没先看地图,而是道:“为什么要开店?” “赚钱啊。”白越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来,我和你先说一下,女性婚前婚后保持经济独立的重要性。” 白越十分后悔,她应该预想到简禹对她开店的事情肯定会提出疑问,应该等他回来一起解释的,这样可以少说一遍。 简禹明白了:“所以你不但打算开店,还打算拉着林怡和佩琪一起?” 白越点头。 简禹就不明白了:“你拉着林怡也就算了,她还有点积蓄,也能出力。但是你拽着佩琪是干什么,她有钱跟你一起开店吗?” “佩琪有技术啊,技术可以折现。”白越这念头不是一天两天,甚至可以说,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开始考虑,不过是之前没有本钱罢了。 “技术折现。”简禹想想也行:“那你仔细给我说说。” 简禹开始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从心底里是抗拒的。 一来,经商虽然赚钱,但确实身份不高。二来,他也不需要白越去赚这个钱,需要什么他都可以买,大不了,把剩下那二百五给给她呗。 不过他也知道白越对做生意赚钱这事情是有天分的,从刚来府里就能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去卖雪鸭子,还找人扮托儿,简直无师自通浑然天成。 这种人手上有点钱,你不让她去赚钱,可能会把自己憋死。 简禹沉默了很久,就在白越准备了各种理由要说服他的时候,简禹道:“你开店我没意见,但是我也要参与一份。” “……”白越想了想,她拉上了林怡和佩琪,说不定梁蒙徐飞扬齐敏他们知道了,都要凑一脚。 手心手背都能闹腾,白越觉得万一以后赚钱了,却又没带上梁蒙,他一定会每天晚上来挠门的,哎,还是带上他吧。 白越道:“我打算把所有的成本核算出来之后,分成一百份,也就是一百股。” “嗯?” 白越解释:“比如一共成本一百两,每一份就是一两。我自己出五十一两,其他的四十九两可以由大家自己认领。技术可以折算入股,日后盈利,就按这个分钱,若是亏损需要往里填补,也按这个比例填补。” 简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白越接着道:“这个每一股都是可以自由转让的,比如你出了一两买了一股,你想快速赚钱,有人看好未来盈利,愿意花十两买你的一股,你就可以出售。” 都是很通俗易懂的,简禹都明白。 但他还是道:“你要是放开的话,万一有不喜欢的人买了你的股份,岂不是每年还要给他分钱,那不是跟吃苍蝇一样?” “所以我要一百里的五十一啊。”白越骄傲地昂首挺胸:“这样无论如何,我是大老板,一切决策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否则不允许执行。” 简禹为白越算计得如此清楚而深深折服,佩服的道:“你说得对,白大老板。” 白越微笑道:“叫我白董吧。” 简禹虚心求教:“白董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姓白的什么都懂的意思。”白越解释道。 简禹认真的看着白越,总觉得她在欺骗自己,但是他没有证据。 开店的事情不着急,要看地址,要看人流量,要选择经营品种和档次,还要制定一些营销策略,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成朔还挺着急,得知他们回来了的消息,便将见面时间定在了第三天晚上。 出门的时候,大约是因为之前没有被带着的怨念吧,邢队死死地咬住了白越的衣摆,说什么都不放。 “邢队乖,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白越无奈蹲下,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解释:“我这次不出远门,真的不出,也不方便带你。让佩琪给你做大鸡腿好不好……” 邢队从没挨过饿,对大鸡腿明显不感兴趣,就是不松口。 众人无奈,要是梁蒙还可以打一顿,可是邢队怎么办,打也打不得,骂它也听不懂,白越只好耐着性子哄,哄了好长时间,这才勉强放行。 “哎。”白越叹口气:“要不是去见宁王实在不行合适,我就把邢队带着了。” 见米子涵沈烨什么都无所谓,宁王毕竟是个王爷,皇亲国戚那官职比简禹大得多了,还是要严肃一些的,带只狗像是什么样子。 这是一场私人会面,地点是成朔定的,在他的画舫上。 画舫停在一片平静的湖面,湖面上还有好几艘画舫,这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一片祥和安静,没有喧嚣吵闹。 一艘小船,将白越和简禹接了过去,大约是考虑到让白越自在一点,来接他们的是肖童,其他的侍卫也都是一起去了妖王雪山的,勉强算是认识。 白越还看见了那个被迫给成朔做人工呼吸的年轻人,对他笑了一下。年轻人顿时转移开了视线,某些不好的回忆顿时涌上。 画舫里,成朔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坐在桌案后。 肖童带着简禹和白越进来,白越便被晃了一下,虽然听简禹说过成朔无数坏话,加上之前的斗兽会可以确定这人确实不是好人,但是光从外表看,他的欺骗性很强。 之前见那次,只觉得温文尔雅,礼貌客气。 第二次见,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因为养伤吃多了补品,只觉得比之前略胖了一点,好吧,白越承认不是胖,是高大威猛,霸气十足。 反正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想象不出骨子里是个怎么样的蔫儿坏。 成朔正在一边看书,一边等他们,见他们进来便站了起来。 这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世上配让成朔站起来迎接的,其实只有皇帝和皇太后两个人罢了。 简禹都有点受宠若惊,白越无知者无畏,没什么感觉。 一番寒暄,各自坐下,成朔让传菜,然后对白越道:“也不知白小姐的口味如何,便让王府的厨子做了几个拿手的。若是不合口味,让他们重做。” 王爷果然是霸总风范。 白越忙道:“王爷太客气了,我什么都行的,不挑食。” 简禹笑道:“王爷如此招待,叫她不好意思了。越儿来京城时日还短,没见过什么人,胆子也小……” 随着简禹和白越一起来的,是梁蒙和徐飞扬,他们就在船舱外候着,当听到简禹说白越胆子小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 不但他们心情复杂,而且肖童等几个跟着上了妖王雪山的人,心情都很复杂,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看向两人。 虽然都知道简禹说的是场面话,但胡说八道也是要有底线的啊。简大人你的良心不痛吗,当时雪山乍现仙宫我们都快要吓死了好吗? 成朔却没有笑,而是正色道:“白小姐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无论本王如何厚待都是应该的。” 第329章 一觉醒来我成了坏人怎么办 很快菜都上来了,满满当当的一桌看起来不是为三个人准备的,是为三十个人准备的。 “请不要客气。”成朔道:“白小姐,这次请你过来,一方面,是要感谢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是有一件事情,要对白小姐说。” 白越无论和沈烨见面,还是和米子涵见面,都是比较轻松的,只有跟成朔,毕竟是宁王。 她心里是没有皇亲国戚的概念的,但非常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简禹一个三品在成朔眼里是不够看的,她不能给简禹找麻烦。 白越严肃道:“王爷请说。” 成朔看了一眼简禹:“简大人和白小姐,都是明白人。这件事情,本王就直说了。” 简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了成朔要说什么,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到底是他疯了,还是成朔真的被撞坏了脑袋。 成朔道:“之前,本王在调查白小姐身上的一些事情,个中原因简大人应该知道,就不赘述了。” 白越和简禹对视一眼,成朔说的一些事情,不会再有旁的,一定是当年先帝病逝一事。 成朔没有卖关子,而是道:“现在白小姐是本王救命恩人,这件事情,本王不会再查。之前那些事情,无论什么缘由,一笔勾销。” 成朔说完,举起酒杯朝白越示意了一下,一口喝了。 白越也忙拿起酒杯,正要喝突然道:“不行。” 成朔:“嗯?” “不是,我的意思,我不能喝酒。”白越忙解释道:“一杯醉,醉了就会发酒疯。到时候就太失礼了。” “这样啊?”成朔有些意外,但是他非常有君子风度,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立刻道:“是本王疏忽了,思虑不周,来人,给小姐上一些果饮。” 白越真的对成朔讨厌不起来,就算明知道这个人可能是口蜜腹剑,一肚子坏水,但他表现出来的太风度翩翩,温和有礼。 好像心里有两个小人,一个说,你知道的,他是个坏人。一个说,不,他不像啊,他真的不像。 “王爷太客气了。”简禹道:“陛下让你我一同外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雪山上无比凶险,自然应该共进退,都是分内之事。相信我若遇险,王爷也会鼎力相助。” “说是这么说。”成朔笑道:“可救人不光要有心,还要有本事。本王醒来之后,听手下说起雪山顶上凶险,说当时本王已经气息全无,大家都束手无策。” 这个问题终于来了,白越心里咯噔一声。 她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心肺复苏不是这年代的技术,雪山顶上救人心切顾不上这么多。但是后续肯定会有人注意。 但她不能不救成朔,而且这不是见死不救的道德约束,而是皇帝的弟弟和简禹一起出门,若是死在外面,简家后患无穷。 成朔道:“本王十分好奇,姑娘这救人手法闻所未闻,是从何处学来。” 当场三人心思各异,简禹觉得成朔这问题问得十分奇怪。 从哪里学来的,那还能是哪里?你成朔不是已经把白越调查得底朝天了么,她爷爷爸爸世代行医,会一招两式冷僻的急救招式不是很正常吗? 但白越不这么想,心里有鬼就自然想得深一点,若是师从家传,万一成朔调查过她爷爷爸爸,谁都不会,那到她这里怎么就会了呢,莫非你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白越在这一瞬间想了许多,然后道;“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位高人,是他教给我的,听说这种方法,叫做心肺复苏。” 谁都看出来成朔眼前一亮,立刻道:“是何方高人?” “我也不知他到底是何人,他连名字都没告诉我,不过他说我有天分,所以教了我许多。” 白越道:“四十来岁吧,说自己是个告老还乡的仵作。大约教了我六七年,后来说自己有事情要做,就走了。” 她之前也是这么和简禹说的,虚构一个高人出来,闲云野鹤游历天下,平日里深居简出从不见人,你找也找不到,怀疑也只能怀疑,落不到实处去。 白越至今都不好说简禹到底相信不相信她胡扯出来的理由,但是成朔似乎立刻就相信了。 成朔甚至微微的身体前倾了一些,这是非常期待且专注的表现,放在成朔这样不动声色城府深的人身上,表面上水波微澜,心里一定已经是惊涛骇浪。 为什么成朔对事情如此在意,他到底要查什么?白越更加警觉。 成朔道:“听起来,白小姐的师父便是位世外高人,本王听了便心向往之,不知姓甚名谁,本王可有机会拜访?” 白越面上显出为难的表情来:“我也不知他叫什么,我都是叫师父。后来他说要走,也没说去哪儿,只说这地方住烦了,要四处去看一看,那此一别,我也再没见过他老人家。” 成朔的表情显然很遗憾,然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了一些,解释道:“本王对能人异士一向十分向往,无缘相见,实在遗憾。” “是啊,我也想他老人家了。”白越也有模有样叹息得像是真的一样:“若是日后再见着,我一定给王爷介绍。” 一顿饭竟然吃得诡异而和谐,成朔对白越神奇的仵作师父非常感兴趣,有一句没一句问了许多,但其他方面,却显得很真诚的友好,和之前判若两人。 告辞的时候,成朔竟然亲自将两人送到门外。 “以前的事情,就不多说了。”成朔笑道:“简大人,白小姐,本王如今将你们当做知己好友,日后还愿多走动来往。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尽管找我,不必见外。” 成朔如此坦诚,如此从一个狠毒腹黑想弄死你的对手,变成了笑容满面和气的朋友,白越就罢了,简禹只觉得自己跟见了鬼也没什么两样。 两人走后,成朔在原地站了许久,肖童慢慢走过来:“王爷?” “嗯。” “人已经走远了。”肖童道:“外面冷,王爷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快进船舱吧。” 成朔回过神来,这才慢慢的走回去,一边道:“命人去白越住的地方,查一查她说的这个师父。再有,她在京城里做的所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给本王查清楚,不过小心些,别叫他们发现了。” 肖童应了一声,然后很小心道:“王爷,您是不是看上白小姐了?” 成朔脸色一僵。 肖童还以为自己猜对了,立刻道:“王爷,您若是看上这个白小姐,那咱们可要抓紧了,虽然她和简禹尚未成婚,但是……” 成朔深深吸一口气忍住,呵斥道:“胡说什么?” 肖童被训斥得一脸茫然:“啊?” 成朔看着属下这模样,心里只觉得跟吃了个苍蝇似的,看这就知道自己以前做过多少糟心事儿,什么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估计都不是事儿,要不然手下怎么熟练。 “啊什么,本王说过,这次大难不死,是老天给了我一次机会,之前种种都不必提,日后本王再不做那些事情,免得再有报应。” 成朔看着目瞪口呆的下属,想想不放心又叮嘱道:“你们也给我听好了,过去做了什么都罢了本王也不追究,日后若再敢仗势欺人,违法犯纪,决不轻饶。” 肖童:“……” 我心里有很多话,但是不知该怎么说。 成朔心里烦躁,沉下脸来:“还有什么事,无事下去吧。” 关于白越的事情,他还要好好想一想。 白越遇见的师傅,大约和他是一样的,他今日原是想也编一个人出来试探一下的,但还有简禹在场,太急躁容易叫人怀疑。 无论白越的师傅是不是与他一样,哪怕白越也是与他一样,也不可轻易暴露,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有同样的秘密,也未必能够一心。 他现在这个位置,虽然高高在上却也危险重重,稍有不慎,被人猜疑出什么,那就是万劫不复。 成朔慢慢转动酒杯,想着心事,肖童却没走,而是支支吾吾道:“属下,是,是有一事。” “说吧。” 虽然在自己的带领下,这帮家伙道德底线都很低,但忠心还是忠心的,好好调教,应该可以让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肖童道:“娘娘前几日问我,说……王爷是否有新看中的姑娘,要纳入王府的?” 成朔脸更黑了。 肖童勇敢道:“是这样的,因为王爷最近都没去娘娘和各位侧妃娘娘房中过夜,所以娘娘有些忧心,怕自己是否有疏漏,让王爷不悦。” 成朔的头又痛了起来,他使劲儿揉了揉眉心:“没有,告诉娘娘,本王觉得身体上尚未恢复,太医叮嘱,这段时间要修身养性,让她不必多心。” 肖童不是很相信,但还是装作一副相信的样子,然后退了下去。 第330章 花灯节一霸 这一场比鸿门宴还要诡异的鸿门宴,简禹是这么形容的。 “成朔十有八九是撞坏脑袋了。但是一个坏人,哪怕撞坏了脑袋,他也不可能变成好人,只有可能变成另一个坏人。” 白越道:“你说得对。” 简禹认真道:“以后离成朔远点,我总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若我不在的时候,他找你你就推了,不要单独和他见面,免得有危险。” 白越道:“你说得对。” 白越如此明白事理,简禹很满意。 宁王成朔,以前虽然不是好人,但是一个他深刻了解过的恶人。现在撞坏了脑子,变成了一个不可控的恶人,更叫人不安。 吃完饭也没着急回府,白越心急火燎去了大理寺,今天来了个好东西。 旁人避之不及,她念念不忘的好东西。 刚走进院子,大宝就和他们打招呼。 “我死得好惨,我死得好惨!” “大宝下午好。”白越也跟它打了一个招呼,便看见院子地上放着一个大木盒,齐敏一脸肃穆站在一边。 “白小姐,您要的东西弄来了。”齐敏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像是刑满释放一样松了口气:“您看看行不行。” 白越小跑过去,蹲下身看。 箱子里是一副白森森的骸骨,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只剩下骨头。 白越道:“这是哪儿来的,咱们可不能干到处刨坟的事儿啊。” “哪儿能。”齐敏忙道:“是这样的,我找了一个好几年前的死囚犯,罪恶多端,手上有好几条人命,死的时候还不悔改。然后我就买了他的骨头。” “找这个人家属买的?” “没,他没家属。”齐敏道:“我找了几个能联系上的受害者,把钱给了他们。就当是活的时候害人,死了给自己赎点罪吧。” “这个主意好。”白越夸赞道:“干得不错。” 简禹也跟着蹲下,想伸手拿一块来看一下,但还是没有,这玩意儿给人的心理压力还是挺大的,哪怕不信邪也不行。 白越道:“等我把他们拼一下,然后清洗干净,找个人来钻上孔,然后用线穿起来……放在屋子门口,多酷啊。” 众人实在难以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景色,但是白越可高兴了,频频回头看,已经在考虑摆在什么位置上合适了。 白越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几日忙得只睡四五个小时,就是应聘前来给骨头打洞的师傅有点痛苦。 哪怕是面对大理寺的威压,面对多少倍的酬劳,五十岁一生胆小的大师傅都勇敢地说出了不。 这是开的什么玩笑,给骨头打洞,还不是一两块,是一整个人的。据说还是个罪恶滔天的死囚犯,那肯定是个恶鬼啊。 要是简禹敢逼他,他就皇宫门口吊死。 “别啊,师傅你别拒绝得那么干脆啊。”白越好言好语:“你看我一个小姑娘我都不怕,你不要胆子那么小嘛,咱们这里是大理寺,专门审坏人的地方,正义凛然,哪有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可惜师父看白越现在的表情,感觉她就是一个妖魔鬼怪,并不比面前的骨头好在哪里。 白越各种劝说,大师傅就是不松口,眼见着她眉眼都耷拉下来了,简禹道:“要不然,我来给你穿孔吧。” 白越疑惑道:“你会吗?” 简禹确实不会,但是他道:“我可以学。” 大师傅怕鬼,大师傅的工具总不怕鬼了吧。 简禹想了想,实在不行就把大师傅的一套家伙买下来好了,然后再给点钱,让大师傅教一教自己,多大点事儿啊,大不了自己来。 白越挺意外的,也挺感动的,简禹要是找一个正常的未婚妻,应该不至于一把年纪还要学这个技能。 大师傅也被简禹感动了,有了一点松动。不过也有可能是站在简禹身后的梁蒙朝他龇了一下牙。 大师傅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白越忙道:“师傅你尽管提。” 大师傅叹口气道:“虽然你们说的都对,但这太不吉利了。我要在家里做一场法事才行。” 这有什么问题,简禹立刻道:“没问题,咱们连做三天法事都可以,七天也没问题。” 虽然简禹坚持他现在只有一年两百五的俸禄,但是那二百五干啥都够。 忙碌中一晃到了二十五,白越今天终于中午就回了府,换了一身衣服,天刚有些昏暗,就跟着大家一起出了门。 京城果然是个人闲钱多的地方,一个年过得停不下来,街上已经热热闹闹地摆了出来。 长街两头一个接一个的摊位,有卖吃的喝的玩的,杂耍的说书的,套圈的耍猴的,还有花灯节最主要的节目,猜灯谜的。 为了留好肚子吃小吃,白越特意没吃晚饭,林怡和佩琪也没吃。 林怡还好,佩琪特别兴奋,她以往是没机会出来逛这种集市的,即便是府里其他受宠的丫头,也没有那么自由,她跟了白越,只觉得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如果觉得好吃的,有趣的,没见过的,有买来尝一尝,多买两份,知道么?”白越叮嘱她:“不要怕花钱,这不是你花钱,咱们这是市场调查,懂么?” 佩琪不懂什么是市场调查,但是明白白越的意思,点点头。 白越把梁蒙分配给了徐飞扬,帮忙买买买,掏钱,拎包。 佩琪不胜惶恐,徐飞扬挺开心,这样可以一路跟着名正言顺的吃。要不然的话,他一个大男人,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见什么吃什么。 沈烨如约而至,但是身边还带着两个姑娘,他介绍了一下也不知是表姐还是表妹。 米子涵也带着米子欣米子扬,他以前是不会参加这些活动的,但总觉得弟弟妹妹都要多见和外界走动,于是把米子欣和米子扬都带来了。 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路过一个花灯摊位。 米子欣怯怯地拽了一下白越:“白姐姐。” “怎么了?”白越对米子欣特别温柔。 米子欣指着一个花朵造型的花灯,低声道;“姐姐,我好喜欢那个,你能帮我猜一个吗?” 说着,米子欣拿出一锭碎银子。 花灯节的规矩,猜灯谜要交二十文钱,然后老板会拿下灯谜上挂着的谜面给你,猜中了,花灯拿走。猜不中,二十文钱留下。 白越接了米子欣的银子,满口答应:“这有什么问题,想要什么都交给姐姐。” 立刻林怡和佩琪都围了过来,沈烨的表姐表妹也都过来了,连米子扬都过来了。 花灯老板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几个意思,莫非来了一个高手砸场子? 第331章 全世界都在和我抢媳妇 老板瑟瑟发抖地取下了花灯上的谜面。 白越非常自信,她家小区每年元宵都办猜谜会,她每次带着五六个小朋友,小朋友负责排队,她负责猜谜,一轮又一轮,每一次都能满载而归。 当然不是什么贵重礼品,只是些餐巾纸,牙膏牙刷,洗衣粉什么的,但是大家都非常开心,非常有成就感。 老板念道:“小龙船,龙船小,龙船尖尖两头翘,水里飘了一秋天,装来一颗白元宝。猜一件吃食。” 众人脑子都飞快地动了起来,白越从沈烨手里拿过扇子往手上一拍道:“这是菱角。” 之前还在简府吃过,不过她不太爱吃。 谜底亮出来,正是菱角。老板把花灯递过来,米子欣接过,眉开眼笑。 “白小姐,我想要那一个。”沈烨的表妹细声细气地指了一个,虽然两人不熟,但都是姑娘家,就没那么多矜持,而且之前万寿园的时候,是见过一面的。 没问题,白越在老板幽怨的眼神中,又拿了有一个。 老板道:“水上生个铃,摇摇没有声,仔细看一看,满脸大眼睛。” 白越毫无压力:“莲蓬,拿来吧。” 她唯一有压力的是字谜,因为毕竟年代不同,汉字演变千变万化,虽然她这些日子都在努力学习,毕竟时日还短,怕是有所欠缺。 但是简禹说,花灯节灯谜少有字迷,因为即便是京城,读书识字也是非富即贵人家才有的特权,普通百姓大多不识字,你若全弄些文绉绉的之乎者也,那大家就少了许多乐趣。 通俗易懂一点,大家都欢乐。 白越深深明白不能逮着一只羊薅毛的道理,赢了两盏花灯之后,便哄着大家走。大过年的万一被老板追着打总是不好的。 于是白越在众姑娘簇拥下,又到了第二家。 简禹和米子涵沈烨几个男人跟在后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烨想要习惯性地摇一摇折扇,然后发现折扇被白越征用,于是他只好掩饰摸一摸袖子,然后道:“莫奕,你知道么,我纵横花灯节数载,从未像今日被冷漠忽视,凄凄惨惨。” 因为带来的表姐表妹都在白越身边,就连之前说要给她赢花灯的林怡,也在白越身边。 不料简禹还没说话,米子涵先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白小姐就是如此受欢迎。” 恩人您就是最棒的,自家弟弟妹妹跟着她,十分放心。 “……”沈烨奇怪道:“米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白小姐手里,为何如此……” 沈烨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又不是你未婚妻,你时刻在夸奖白越第一线是为什么,合适么? 简禹被爱情冲昏头脑也就罢了,你米子涵是为了什么?米子扬的事情毕竟是家事,家丑不可外扬,因此他家的事情沈烨知道一些,但知道得并不详细。 米子涵十分自然:“我不过就事论事,实事求是罢了。” 简禹赶紧将两人分开,然后建议道:“我也觉得这样不好,要不然你把你表姐表妹领走,你把你弟弟妹妹领走,梁蒙,去把佩琪和林怡打发了。” 全世界都在和我抢媳妇,简直暴躁。而且他觉得白越十分享受左拥右抱的感觉,被一群姑娘围着开心得很。 但沈烨和米子涵认真思考了一下,都拒绝了简禹的要求。 白越已经替佩琪拿到了花灯,这家的灯谜更接地气。 “有一件事,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一起做,是什么?” 众人脑子里还没走完题目呢,白越便道:“做梦。” “这位姑娘真是聪明。”老板笑眯眯:“就是做梦。” “到我了到我了。”林怡忙道:“小姐我要这个……” 林怡看中的就在路边,她伸手便要去自己摘,谁知道刚抓着,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同一个灯笼。 “我喜欢这个。”对面一个姑娘,高兴地转头对身后的人说。 这就尴尬了,两只手抓住了同一个花灯。 然后姑娘也发现了,但是并不打算放手。 林怡道:“是我先拿到的。” 确实是如此,林怡先拿到了花灯,正打算拿下来的时候,对方才伸手。 但对方却不这么认为,那姑娘也不愿意放手,而是道:“明明是我先拿到的。” 她身后的公子哥也走过来,一见这情景,朝林怡拱了拱手:“这位姑娘,这个花灯,是我们先看中的,不知姑娘能否相让。” 虽然好像挺讲道理,但就是胡扯,林怡当然不高兴:“明明是我先拿到的,怎么就成了你先看到的?” 公子哥看了看林怡,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白越几人,心里暗自盘算,看起来也是穿戴不菲,不是寻常百姓,用钱怕是压不下来的。 简禹和沈烨,米子涵正在后面一边晃着一边闲聊,突然感觉前面不对劲好像发生了什么,连忙走了过去。 简禹他们一靠近,对方明显的虚了一下。简禹低声问嗯白越:“怎么了?” 京城里公子哥太多,简禹也不认识对方,但是白越确定地道:“是林怡先伸手拿的花灯,林怡正在往下拿的时候,那位姑娘才伸手。” 如果是对方先碰到,白越绝对不会让林怡去抢,做人要讲道理。但是林怡先拿到的,也不能莫名其妙就让给别人。 老板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他特别有眼力劲儿,这是个月亮造型的花灯,十分别致,他的摊位上总共只有这一盏,这架哪边都没法劝。 简禹道:“先来先得,既然是我们先拿到的,这位姑娘,这花灯,应该是我们的。” 姑娘还是不愿意,嘟嘟囔囔的,但是她见简禹气势不凡,身后跟着的也不像是善茬,他们人少还是有些怯了,转头道:“薛大哥,我喜欢这个花灯,我想要。” 被她喊了一声的薛公子略有尴尬,但还是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好说,我姓简。” “简公子。”薛公子道:“咱们能否打个着凉,我表妹十分喜欢这个花灯。你们换一个其他的,我出钱。” 简禹道:“不行。” 开什么玩笑,谁缺钱?他有二百五呢,这是面子问题。 此时已经陆陆续续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有人喊了一句:“谁猜着给谁。” 没毛病,猜灯谜嘛,本来就是要猜到才能拿走的。 第332章 大爷二大爷三大爷四大爷…… 大家都觉得这个提议好,毕竟是大过年的,为了一个花灯,不至于打一架吧。能和平解决,又给大家寻点乐子,那才好呢。 “好。”薛公子一口应着:“这个主意好,既然是花灯节,就该比猜灯谜,谁答出题目就给谁。” 简禹他们也觉得不错,因为这显然是白越的强项啊,他们可以在后面摇旗呐喊,加油鼓劲儿,难道还会怕了谁不成? 于是大家都觉得不错,老板也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小摊儿差不多是保住了。这里这么多人围观,两边还都有女眷,想必无论谁输了也不好意思赖皮吧。 老板终于站了起来,笑眯眯道:“那我就来读题目了,两位请听题。” 没想到白越提出了反对:“等一下。” 众人都很意外,还以为白越怯了,那姑娘一副得意样子:“怎么?怕了?” 薛公子也道:“若是这位小姐愿意割爱,在这里随便挑一个,我付钱。” 白越笑了。 身后众人都不吱声,开的什么玩笑,白越会怕,这指不定是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越道:“我的意思是,花灯上的谜题都太简单,若是你也会我也会,岂不是依然难分胜负。” 白越往后一指,众人都看见了,她身后的几个姑娘手里都捧着花灯,显然都是刚才赢来了,表示这也是一个猜灯谜高手。 白越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啊,那岂不是又要争论。 白越缓缓的,拿过老板手里的谜面,然后撕了。 众人:“……” 薛公子一愣:“姑娘说的也有道理,那依姑娘说,我们如何比?” 白越笑道:“很简单,我给你出一个,你给我出一个,谁答上来算谁赢。若是都答上来了,再来一轮。” 听起来很公平。 薛公子点头:“好。” 白越又道:“今日花灯节,讲究的就是雅俗共赏,咱们出的题目也需如此,看热闹的大家都要能听得懂才行。” 围观众人一听都觉得这姑娘能处,真为大家着想,有快乐一起分享,立刻起哄,对对对,姑娘说得对。 别上来就之乎者也,都听不懂说的是啥,那有什么意思。 雅俗共赏也是花灯节一贯的宗旨,薛公子听了也没觉得不妥,点头:“好,就按姑娘说的。” 白越放心了,这男人一看就是读书人,若真对上诗词歌赋古文她是不占上风的,必须把对方从舒适区里逼出来,进入自己的优势领域。 白越道:“还有,也要有个时间,不能一想想一个晚上。这样吧,题目出来大家一起数数,从一数到三十,答不出来就算输。”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规矩,薛公子点头:“好,姑娘思虑周全。” 白越微笑点头,听我说谢谢你,勇敢地走进了我的坑里。 薛公子还是挺君子风度的,微微伸手:“那姑娘先请。” “好。”白越也不推辞:“公子听好了,我的问题是,大爷带着二大爷到三大爷家说四大爷被五大爷骗到六大爷家偷七大爷放在八大爷柜子里九大爷给十大爷的一千两银子,请问谁是小偷?” 白越出完题,四周一片寂静,谁也没说话,众人脑子里只有无数的大爷二大爷三大爷四大爷五大爷……仿佛旋转成了一幅画。 薛公子脸上一片空白,大概是连题目都没太弄清楚,毕竟白越的坑也太深了。 还是简禹提醒了一句:“数数啊。” 众人如梦初醒,回过神来,赶忙开始数数。 “一,二,三,四,五……” 虽然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大,但是人多那声音自然就大而且嘈杂了。 薛公子本来就陷在十个大爷中难以自拔,周围一二三四五的声音让他陷入更大的混乱,连刚想起来的题目都混淆了。 三十个数转眼即逝,薛公子别说答案,现在让他复述一遍题目他都不敢保证是对的,愣了半晌苦笑道:“惭愧,姑娘这题实在绕人,在下答不出来。”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人品倒是尚可。 白越正要说一句公子谦虚了,那姑娘满脸不高兴:“你这题目简直胡说八道。” 白越就不高兴了:“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愿赌服输,不会就不会,哪儿这么多理由,理由越多人越怂知道吗?” 围观人群中,有人笑出声来。 除非要动手,不然简禹从不着急处理白越和旁人的矛盾,怎么可能有人在和白越吵架的时候占到便宜呢? 那姑娘还要说什么,薛公子制止了她。 “姑娘说得对,愿赌服输,这题确实是我答不上来。”薛公子道:“但是我还没出题,若是我出的题姑娘答不出来,也只是平手而已。” “自然。”白越道:“请。” 薛公子狡黠一笑:“姑娘听好了的,我的题目是,你的父亲的妹妹的堂弟的表哥的父亲和你的叔叔的儿子的嫂嫂,是什么关系。” 众人听得都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这题和刚才白越出的那题可说是异曲同工。 难吗,不难。哪怕是个不识字的老大爷,慢慢地只要把关系理顺了,也能回答出来。 难的是时间,这里没有时间,也没有安静的环境让你去理顺这个关系。 对面那姑娘见众人发呆,忙道:“数啊,赶紧数数别愣着。” 众人连忙哦哦哦的开始数数,不过一字刚出口,白越便道:“不用数了,我知道答案了。” 别说围观群众,就连沈烨众人都很奇怪,米子扬尚且在掰着手指头算上一个小偷是谁呢,脑子实在是跟不上。 沈烨奇怪问简禹:“你知道答案么,我一直觉得我也不是那么笨,我们和白小姐的差距真的那么大。” “我不知道答案。”简禹同情地看着沈烨:“但我知道她的答案,和正常的答案肯定不一样。” 为什么要和白越比这稀奇古怪的学问和脑子,三个多月了,三个多月还不足以让你有清醒的认识吗? 白越一边从老板手里拿过花灯塞进林怡手里,一边道:“你的父亲的妹妹的堂弟的表哥的父亲和你的叔叔的儿子的嫂嫂,是亲戚关系。” 周围一片沉默,老板也跟着沉默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对啊,是这么个关系。” 掰着手指算得脑仁疼的众人都放开了手,不知谁先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雷动。 白越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得意地朝四周拱了拱手。 人群中,宁王府来盯梢的人痛苦地皱眉,这个题目这么长,完全没记住啊,回去又怎么汇报。 薛公子完败,再丢不起这个人,拽着那姑娘低头走了。 第333章 白姐姐擅长胡说八道 除了耷拉着脑袋离开的两人外,大家都很高兴。 就连花灯铺子的老板都很高兴,觉得今日见了精彩一场比试,特别多送了一个花灯给白越。 白越顺手把花灯带给了米子扬,并且道:“来,姐姐教你一个道理。” 米子扬尚未算出谁是小偷,连忙道:“白姐姐,刚才你出的那个题目,到底谁是小偷。” “谁是小偷不重要。”白越道。 “重要的是当一件事情发生,两边对抗的时候,你一定要想办法地用自己的长处去对抗对方的短处,比方说之乎者也我不行,那我就把对方拽下来,拽到我擅长的领域。” 田忌赛马生活中是用得上的,今天就是理论和实践的完美融合。 “我知道。”米子扬兴高采烈地道:“白姐姐擅长胡说八道。” “……”白越这一口气差点没喘出来。 米子扬觉得自己说得太对了,又补了一句:“白姐姐在胡说八道这方面无人能敌。” 众人都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米子涵还没来得及把弟弟保护起来,白越已经从不知道哪里抄起一根棍子。 “你个熊孩子,我今天必须让你知道什么叫胡说八道。” 看看你哥哥对救命恩人是什么态度,再看看你对救命恩人是什么态度,必须要揍一顿。 米子扬又不是个木头,而且是被白越揍过的,知道她真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有一些经验,看着白越去找棍子,嗷呜一声就跳了起来,像是条泥鳅似的,嗖的就往人群里钻。 这两个加起来大约也就三四岁吧,众人无奈,劝也不好劝,拉也不好拉,只好随他们去闹。 简禹也认命了,并且在心里下决心,下次要是想过二人世界,要悄悄地偷偷的,一个也不能告诉,一个比一个亮。 米子扬正往外跑呢,跑得太快了差一点撞到人,啊呀一声,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白越追过去一看,竟然是古兰丹,身边还有一位年轻的公子,身后跟着几个小厮,看样子,也是来逛花灯节的,古兰丹手里也拎着一个花灯。 两人正有说有笑的,米子扬不带眼睛往前跑,差一点撞上古兰丹,幸亏那位公子拽了一把。 那位公子还没说话,古兰丹惊喜道:“白小姐。” 一见是认识的,指责的话就都咽了下来,对方看了一下白越,不认识,但是再往后看,认识了。 “简大人,米大人,沈公子。” 米子扬知道差一点闯祸,赶紧一溜烟跑回哥哥身后。 “许大人。”众人上来寒暄,原来都是认识的,同朝为官。 简禹介绍道:“这是许大人,这是我未婚妻,白越。” 万寿园里白越一炮打响,虽然许昌未曾去,但是也听说了,此时不由得多看白越几眼。 米子涵拽过米子扬:“这是舍弟,年幼顽劣,刚才没有撞着小姐吧。” 米子扬耷拉着脑袋说:“对不起。” “没有没有。”古兰丹忙道:“没事儿的,还有我不是小姐,我是古兰丹,我是简大人的朋友。” 然后古兰丹高高兴兴的:“简大哥,咱们又见面啦。” 又见面没关系,只要别一见面就往自己身上扑就行。而且简禹看见古兰丹也挺高兴的,毕竟是朋友,他也不希望对方出什么意外。 然后古兰丹又道:“你和白姐姐来逛花灯节啊,这可太有意思了,咱们那儿从没有过。” 古兰丹和之前见面不太一样了,白越察言观色,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公子,心里明白了点什么。 她本来就不喜欢简禹,之前是迫不得已,想必回去之后习初北就和她说明白了利害关系,顺利进京之后,这是找着合眼缘的人了? “京城有许多草原上没有的节日。”许昌笑道:“日后有机会,我多带你出来。” “好啊。”古兰丹开心得很。 米子涵看了一眼简禹,简禹点了点头, 古兰丹他不认识,但是京城里的大事是知道的,他知道十二族公主这几日入京,带来了父王的婚书。 陛下欣然允诺,让她在京城王公贵族中挑一挑选一选,看样子许昌就是她挑中的人。 许昌确实是一表人才,斯文儒雅。 许昌是御史中丞,从三品,这个官职好,不太高也不太低。许父是朝中二品,依然不太高也不太低,和外族公主联姻,对他们不会有太大的助益,但皇帝赐婚也不是坏事。 因此估计这婚事只要古兰丹满意,大家也都满意。至少比起死磕着简禹要好多了。 于是今日花灯节最大的喜事变成了,知道了古兰丹找到了如意郎君,一块压在众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众人都高兴起来。 古兰丹是草原公主,豪爽性子,为自己能找到喜欢的人十分高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聊了几句之后,突然道:“白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毕竟是公主,太客气啦,白越忙道:“公主请说。” 古兰丹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朋友,父皇派人来总是有限。所以我想,等我成亲的时候,白小姐能不能来陪陪我?” 古兰丹是简禹的朋友,虽然和白越没什么交情,但这确实没什么,只是……她还没有考虑好,许昌突然做了个揖。 这如何敢当,白越忙还礼道:“许大人何故如此?” 许昌道:“还请白小姐,答应公主请求。公主这几日总和我说起你和简大人,十分羡慕两位感情和睦,若是白小姐能够那日陪公主出嫁,定是锦上添花。” 这是让自己做伴娘啊,白越本来对做伴娘是没有什么排斥的,喜事嘛,谁不想蹭一蹭,但是回想起之前,总觉得自己的体质可能不适合做伴娘。 但古兰丹和许昌都如此说了,若是拒绝就太不近人情,而且许家和简禹同朝为官,如此得罪人不好。 白越只好答应下来。 古兰丹和许昌都很高兴,许昌道:“其实陛下已经准了我们的婚事,但因为公主是千金之体,婚事不可如此草率,时间要久一些。但是下月十日,我们会先办一个订婚宴。” 算一算也只有十来天了,时间非常紧张。估计这是古兰丹强烈要求的,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婚事敲定,把假的变成真的。 众人边说边往前走,古兰丹也是小姑娘心态,不再对简禹和白越瞎想之后,很快便和姑娘们打成一片。 人群中,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古兰丹,那是一个女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并没有跟上去,只是看着。 但因为是冬天,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花灯节人太多,米子扬又闹腾,谁也没看见身后的眼睛。 倒是身后跟梢的人看见了,不过这在他们的命令之外,一时拿不准要不要拿下问一问,略一犹豫,那双眼睛便消失了。 第334章 公主失踪 欢天喜地的正月终于过去了,张灯结彩都收了起来,大家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都忙活了起来。 而白越在京城的第四个月,终于开始有了自己的闺蜜圈子。 除了简府,她其实最熟悉的便是米子涵和沈烨,但都是男人。 米子涵的妹妹米子欣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她在京城里认识的人还不如自己多,虽然如今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但想要开朗活泼,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如今不一样,花灯节那天晚上,她认识了沈烨的表妹和表姐,两个都是大大方方的姑娘,半夜逛下来十分聊得来,当下便约了日后再聚。 白越现在的日子过得可太滋润了。 休了一个月的假,简禹忙得团团转,她装模作样的同情了几句话,然后在大理寺折腾一下自己的法医室,去和新认识的闺蜜们喝茶聊天,遛遛狗逗逗八哥,再和佩琪研究一下新的点心样式。 她甚至还想盘下一个茶楼,雇上几个说书先生,由她来提供话本,说那些我和霸道总裁不得不说的故事。 对了,还有一个特别大的事情,就是陪古兰丹筹备订婚礼。 古兰丹也不是完全莽撞,虽然是从草原逃难来的,但可带了不少金银珠宝,也带了几个侍女。 皇帝见了十二族族长的亲笔信,虽然觉得这事情挺奇怪,可是古兰丹又不是要和皇子联姻,寻常官员也无所谓,只以为是小女孩淘气做父亲的没办法,因此也就让下面客客气气地招待。 另一方面,皇帝也修书一封,让人送去十二族,让他放心,自己一定会好生对待十二族的小公主。 这封信只要到了十二族族长的手里,这婚事就是板上钉钉,从假变真了。族长就算是想掐死这个女儿也不能了,还是要客客气气,告诉皇帝联姻是多么美好。 离订婚宴还有两日,简禹天不亮就去上朝了,说今日有事要晚上才回来,白越约了古兰丹中午吃饭再去逛街,磨磨蹭蹭,磨磨唧唧的折腾了半晌,带着林怡出了门。 虽然京城也没什么危险,但简禹还是不放心,因此便留下了林怡,让她常跟着白越。 林怡很开心,不止一次表示,少爷我对你忠心耿耿你不要抛弃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不过如果你有事儿赶紧走吧,白小姐我来了你等我一下。 白越带林怡到了一家没去过的酒楼,先让小二把店里的点心全来一份,放在桌子上,打包送回去给佩琪,然后点菜。 菜点完了,过了一会儿伙计来问上菜吗? 白越让伙计等一等,然后看了看外面,奇怪了:“公主怎么还没来?” “是啊。”林怡也奇怪:“往常都是公主早到的,莫非今日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这个问题白越也回答不了,磕着瓜子思索。 古兰丹住得不远,她在城中没有宅子,一直住在专门接待使臣的驿站中,离这儿并不远。 今日有约,若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她也应该遣人来说一声才对。 又等了一会儿,白越有点不安了:“林怡,你去驿站看一下,古兰丹虽然闹腾,但是做事还是稳妥的,之前也没迟到过,别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林怡看了看看客栈大半天热热闹闹的,不至于会出什么事情,便连忙地去了。 白越心里的不安更重了,就说别找她做伴娘吧,她就不适合做这个。 过了一小会儿,林怡回来了,听那脚步白越便觉得出了事,站了起来,林怡同时推开门出来。 “白小姐,公主真的出事了。”林怡道:“驿站说公主一早就出来了,中间没有回去过。” 按理说这么大一个人了,会一点武功,还带着侍女,半天不见根本就不算失踪,但白越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去找了么?” “驿站已经派人去找了,但是还没有消息。”林怡有点紧张:“白小姐,公主毕竟是偷跑来的,之前路上也有人追杀,会不会……” 这还真是个麻烦,不过之前的事情因为牵扯外十二族,她没仔细仔细问简禹也没仔细说。 其实估计简禹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前面一部分,然后他们就离开了,古兰丹和习初北是怎么甩掉杀手的,这些他们都心照不宣的没问。 知道的越少,大家都安全。 “我也不知道。”白越想了想:“你知道习家在哪里吗?” 简禹出城办事去了,这会儿也找不到。其他的人未必知道古兰丹的事情,沈烨也未必知道,只能先去找习初北。 林怡立刻道:“习将军家我知道,离这里不远。” 京城的中心圈其实不大,有权有势的人家住的都不会太远。 习初北果然在家,不过他是今天刚到的。也是因为听了简禹的意见,半路就刻意和古兰丹分开了,还在外面徘徊了几天,所以才风风火火放下行礼不久,还没考虑好要找一个什么理由去见白越呢。 没料到白越自己上了门,当听到外面下人通传的时候,习初北都惊呆了,一下子蹦了起来,快,快请进来。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却没等下人通传,而是直接跑了出去。 “少爷少爷,您慢点。”下人又补了一句:“您还是快点吧,我看那姑娘好像有急事。” 于是习初北跑得更快了。 白越刚坐下,就看见习初北出现在面前。 “白小姐。”习初北特别高兴:“你怎么来找我了,我上午刚到家,还想着该用什么理由去找你,我要是去找你,简禹会不会不高兴呢?” 要是让习初北说,他能一个人说到吃完饭。 “先别说这个。”白越打断了习初北的絮絮叨叨:“古兰丹失踪了你知道吗?” 这下轮到习初北跳起来了:“你说什么?” 白越飞快把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简禹也不在,旁人我也不好说,只好来找你,幸亏你在。我们走后你们有没有把十二族追杀公主的人处理好,会不会是他们追到京城来了?” 第335章 绝命密室,神秘人物 习初北整个人都听傻了,半晌道:“处,处理干净了啊。” 白越进一步逼问:“那上一波处理干净了,后面会不会还有?十二族是草原上的,会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杀手?” 于是习初北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奇怪:“什么奇奇怪怪的杀手?” “我怎么知道?”白越莫名烦躁:“你说古兰丹一个小姑娘就算了,你一把年纪也在军中历练那么多年,怎么就那么冲动?这事情做得实在是糊涂。” 如果这不是习初北是米子扬,白越估计要抽一顿再说话。 帮助一个公主往自己国家逃跑,这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地方。而且他们也倒霉,还偏偏在路上遇到了,虽然及时抽身,但遇上就是遇上,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习初北张了张嘴,委屈说不出。 他想说我怎么就一把年纪了,我就比古兰丹大三岁好吗?还想说白越你变了,你当年救我的时候,明明温柔又和气,现在那么凶? 但是习初北说出口的话是:“你别着急,你别着急,我这就让人去找。古兰丹武功不错,她的侍女都会武功,寻常人奈何不了她的。” 只是习初北的安慰并没有让白越放下心来,反而更担心了。越是厉害的人,出事就越糟糕,因为那代表对手就越厉害,他的处境便越危险。 习初北吩咐手下:“我这就带人去找,你跟我一起么,要不你休息会儿?” 白越按了按眉心:“不了,我先回去,简禹今日也出去了,不知何时回来,我等他回来,若公主还没找到,也好和他商议。你若是有什么消息,直接来简府找我。” 习初北连忙应着,一边安排送白越回去,一边安排手下去找。 古兰丹要是在京城里出事,那就是两国之间的大事了。牵扯在里面的人,习家,简禹,甚至沈烨,都多少要担上责任。 习初北首当其冲,简禹和沈烨也有知情不报的罪名,轻则被一顿训斥罚俸都问题不大,要是两国因此交恶,皇帝重罚也未可知。 白越心里七上八下的,回了简府也坐不下来,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 林怡被白越转的头晕,不由的道:“小姐,您坐下歇歇吧,若是古兰丹出了事,这么转也没用啊。” 白越只好坐了下来,刚坐下来,习初北便来了。 白越甚至没给习初北倒一杯水,便着急道:“有消息了么?” “有。”习初北道:“据守城门的人说,公主很可能带着侍女出城了。” “出城?”白越愣了一下:“确定吗?” “不能确定,只是可能,京城每日进出的人多,没有特别命令也不会每个人都细看。但是几匹马都坐着女子,比较特别,所以回忆出来一些。” 白越叹口气:“出了城就更难找了,她不会是接到了族里的消息出了什么急事,来不及通知谁,就匆忙走了吧?” 人不在,谁也不能确定,但是习初北想想道:“不太可能,她知道我这几日就会回京,哪怕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会一声不响就走了。再不济,总要留个人下来通知一声。” 如此说来,事件就更严重了,古兰丹很可能是被掳走的。 习初北又道:“而且她已经到了京城,听说陛下已经赐婚了,就算是遇到事情也没有一声不响跑的道理,她的性格我了解,狡辩也要狡辩一下的。” 白越揉揉眉心,她也没什么办法。 两人面面相觑,白越道:“你先带人出城,沿回十二族的路看一看吧,万一有什么线索呢。这边宫里肯定也会找的,等简禹回来,我再和他商量一下。” 习初北应着走了,他回来虽然带着一队亲兵,其实也没多少人,十来个罢了。 成朔正在王府里打一套谁也看不懂的拳法,据说是从一个高人处学来强身健体的,手下送来了这几日跟踪记录结果。 他擦了擦汗,坐下看,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肖童何许人也,跟着成朔走南闯北,杀人放火。对主子的心思了若指掌,看着成朔表情微变,便知他心里惊涛骇浪。 啧啧啧,肖童面无表情直视前方,心里吐槽上了天。 肖童心道王爷你别骗我了,你这还不是看上人家了? 不过你这次有点含蓄,要不有点认真?竟然有耐心跟着玩儿收集资料呢,下一步是不是欲擒故纵,搞得跟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一样,让属下十分不适应啊。 成朔看完之后,敲了敲桌子道:“简禹在大理寺,给白越辟出了一个地方做公事房?” “是。”手下道:“不过那地方应该是还没弄好,所以拦着不让人进。只是每天能听见里面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来。” “哦。”成朔奇道:“什么声音?” 手下想了想:“具体也不知道,因为王爷说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因此没敢进去。不过从外面听,又是敲又是凿,还有人喊什么还我命来,反正挺瘆人的……” “哦,对了。”手下补充道:“他们找了个工匠方面的大师傅在里面干活儿,干的什么活儿大师傅不说,但是请了几个和尚在家门口做了三天法事,想来那活儿也有古怪。” 其实想让大师傅说话太容易了,但王爷跟转了性是的,命令不许威胁恐吓,屈打成招,又不能暴露身份,那自然就不好问了。 “是挺古怪的。”成朔想了想:“接着盯。本王这几日找个理由去大理寺看看。” 手下应着,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属下刚才听说,从十二族来的那个公主古兰丹失踪了。” 成朔自然知道古兰丹,他现在这身份,人在家中坐,便知天下事。但不感兴趣,爱谁谁,爱来不来,爱走不走。 突然成了天下第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第一又不可逾越,成朔斗志全无只想躺平,将下半生当做是退休生活。 因此他在前几天听见手下报告有人盯上了古兰丹后,只是哦了一声, 今日听说古兰丹失踪,也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成朔自由摆烂,白越却在家里心神不宁,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等到简禹回来。 林怡道:“小姐,要不您先睡吧,我等着,一有消息就喊您。” 白越皱眉看着外面:“以前你家少爷,也常出任务夜不归宿吗?” “倒是不常有,但是也有的。”林怡想歪了,给白越解释道:“少爷夜不归宿肯定是公差去了,不会去别的地方的。之前就听梁蒙说了,这几日在追查一帮神秘人,这几日是要忙的。” 白越哭笑不得摆摆手:“我不是疑心简禹背着我干嘛,你知道他追查的那些是什么人吗?” 林怡摇摇头:“不知道。” 白越也不知道,她此时很后悔,为什么就没问一声呢。 只知道简禹这几日做的事情是皇帝私下安排的,怕是什么机密,想着除非简禹开口让她帮忙,不然的话,保密条款什么的她是刻烟吸肺的。 但简禹这几日见她忙得脚不沾地,风风火火,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哪里会让她干活儿。 现在好了,出了事情两眼抹黑,想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想。 就在白越考虑要不要去找谢平生,让他给自己算一命的时候,梁蒙连滚带爬地回来了。 第336章 绝命密室,黑色的山 看梁蒙那样子白越就觉得大事不妙,连忙拽他坐下:“赶紧说,慢慢说。” 梁蒙身上裹着初春寒夜的冰冷,急促道:“少爷失踪了。” 白越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梁蒙喘一口气:“今日我们随少爷一起去了西历山,本是去查一处案件线索的,就在京城往西四十里路的地方。上山后我们分头找,说好时间汇合,可后来我们都下山了,却一直没见少爷。” 白越立刻道:“你们分头找人,简禹一个人?没人跟着他吗?” “自然不是。”梁蒙立刻道:“有人跟着少爷,我们等了一会儿回去找,只见那几个跟着少爷的人都被打昏丢在路上。” 这就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是有人刻意而为了。 梁蒙使劲儿揉了揉脸:“那几个人被摇醒之后,说根本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昏了,什么都不知道。” 白越反倒是放心了一些,坐了下来:“这样说起来倒是还好,虽然对方很厉害,但简禹现在应该性命无虞。反正都已经出手了,就是暴露了自己,若真的要他的命,就不会只对手下下手。” 梁蒙也定了定神:“白小姐说得对,但对方是谁,他们要做什么,把少爷带到哪里去了呢?” 一无所知的白越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而是告诉梁蒙另一件事情:“古兰丹也失踪了,就在中午,离开京城不知去了何处。” 梁蒙惊呆了。 虽然西历山和回十二族的方向不一样,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两件事情有关联,但梁蒙还是脱口而出:“是一个人干的?” “不好说,但有可能。”白越明确道:“同一时间段出现的同类型案件,两个受害者又是互相有牵连认识的,地域也很接近,通常情况下,是可以考虑并案的。” 梁蒙连连点头,又觉得不太对劲。 白越猛地站了起来:“安排人去搜山。” 梁蒙:“啊?” “古兰丹也不是一个人,她也是带着侍女出门的。”白越道:“如果她也被骗去了同样的地方,遇到了同一个凶手,那么她身边的侍女,也很有可能被打晕丢在山里。” 梁蒙如梦初醒:“对对对,白小姐你说得对。如果在山里找到了公主的侍女,那就说明是一个人干的。” 如果只是对付简禹,不好锁定凶手。可若是同时对付简禹和古兰丹两个人,那边很有可能是十二族那边的人。 “少爷失踪已经报上去了,皇上应该很快会派人搜山。”梁蒙道:“我来跟府里通传一声,马上还要过去。” 白越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梁蒙本想拒绝的,现在外面还是很冷,半夜三更的,白越跟去太辛苦了,但只是犹豫了一下立刻道:“好。” 说实在话,虽然简禹以前也不是没遇过险,但是有白越在,他觉得安心不少。 消息没敢告诉简老爷子,但是简老爷和夫人都惊醒了,一见白越也要跟去,都觉得太危险了。 “越儿,你就别去了,外面太黑,山上危险。”简夫人虽然担心儿子,也相信儿子:“莫奕这活儿有时候是有危险,但是我相信他,他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事的。” 白越自从进了简家,真的是没受过一点委屈,除了开始的时候简禹跟她针锋相对之外,整个简府都春风宜人,她曾经看过的千八百本这样那样的宅斗宫斗,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白越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就算是没有和简禹的这一层关系,单凭简家如此对她,也没有不帮忙的。 “伯母,我得去。”白越道:“我这些日子在大理寺学到不少东西,能帮忙的。再说我也不怕黑,有梁蒙跟着呢,我不会出事的。” 白越那么坚定,简父简母还能说什么,人家大姑娘半夜不睡觉骑一个时辰马去鸟不生蛋的山里找你家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失踪案最重要的是时间,时间,还是时间,白越没有什么要准备的,立刻就让梁蒙带队出发。 沈烨听着古兰丹失踪的消息还没什么,但是听说简禹失踪就坐不住了,也立刻就找了过来。 皇帝派的人也一同出发,白越很意外带队的人是米子涵。 “是我主动请缨的。”米子涵道:“这种事情本来不归刑部管,但是我想白小姐一定会去,若是我去的话,白小姐做事也方便一点。” 白越十分满意,别的不说,米子涵确实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没有帮错。 一行近百人浩浩荡荡出发。 成朔正睡着呢,一个人睡,突然门外有人低声道:“王爷,王爷。” 成朔几乎是立刻就醒了,睁眼道:“进来。” 肖童快步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肖童道:“刚来的消息,简禹失踪了。” 成朔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 “今日简禹接了任务,去了西历山,然后便传来消息说失踪了。” 成朔披衣下床:“简府现在什么动静。” 肖童道:“皇上已经命米子涵带人过去了,哦,简府里,白越也一起去了。” 听到白越一起去了,成朔想了想:“派人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肖童应着连忙要走。 “等一下。”成朔突然又道:“我们的人先不要去西历山,先在城里查。此事说不定和十二族公主失踪有关,一起查。” 肖童先应了,然后奇道:“王爷,您想帮忙,为什么我们不去西历山?” 成朔叹口气:“你以为本王想帮忙,他们就相信吗?现在去西历山,他们怕是还要分出心思来提防。” 一觉睡醒我成了坏人,被大家嫌弃,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很开心吗? 肖童无言以对。 成朔现在竟然开始在意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了,这,这有什么区别么,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难道是想用真心感动白越? 白越他们赶到西历山的时候,正是最黑暗的半夜,寒风凌厉,整个西历山只是一片黑暗。 第337章 绝命密室,召唤行家 白越他们赶到西历山的时候,正是最黑暗的半夜,寒风凌厉,整个西历山只是一片黑暗。 见大队人马来了,徐飞扬连忙来报告,他们问了一些周边村民,简禹的消息虽然没问出来,但是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有村民说,确实看见几个姑娘上了山,根据描述,正是古兰丹带着两个侍女。 沈烨道:“这么说,古兰丹也确实是上了山的,这是好消息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找。” “是好消息。”白越确定:“这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莫奕和古兰丹都还在这个山上。” 要是被带走了才麻烦呢,天大地大,哪儿找去。就算是找到,也老受罪了。 梁蒙虚心道:“为什么有八成可能少爷还在这座山上。” “因为古兰丹也来了。”白越简单解释道:“如果对方只是要弄死他们,或者掳走他们,没必要让古兰丹赶来这里。除非,对方只是让他们留在这里。” 梁蒙一听十分有理,连连点头。 米子涵已经分配好了任务,大步走过来:“白小姐,我带人上山了,你也不要太担心。” 白越紧紧皱着眉头,她对这山一无所知,而且是最麻烦的晚上,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哪怕路上有什么线索,也看不见。 她不是没有见过痕检晚上搜证,事实上很多凶杀案都发生在夜晚,夜晚的黑色给了凶徒更多的胆量。 但和这不一样。 只有她一个,面前有一座山,而且连像样的照明设备也没有。 更麻烦的是,失踪是不能拖的,现在必须让米子涵带人上山搜索,但这些人一上山后,又会破坏可能留下的痕迹。 白越只想了短短一瞬,便道:“米大哥,上山搜吧。” 看着米子涵带着一群人消失在夜色中,白越道:“梁蒙,去请几个常上山的乡亲来,我要这座山的地形图。” 乡亲们很快就来了,跟来的还有习初北,习初北是军营里的人,对地形特别了解,虽然不了解这座山,但是也可以帮忙。 乡亲们虽然不懂什么地图,但是从小在这里上上下下的,知道哪里有个洞,哪里有个沟,哪里有小路…… 一夜谁都没合眼,清晨,米子涵带第一队人下山修整。 不用问,看米子涵的样子就知道没有收获。 但是半个时辰后,从一处斜坡上,找到了昏迷的两个侍女。 侍女悠悠醒来,和简禹的手下一样,只是昏迷并未受伤,而且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奕和古兰丹可能就在这座山上。”白越看着晨光中亮起来的山:“但恐怕藏得非常隐蔽。” 一座山,就算不是延绵群山,想在里面藏一个人也是非常容易的。 好藏不好找,这样面积的山,没有上万人没办法地毯式搜寻,而哪怕有那么多人,可以手牵手围着往前找,都很困难。 昨晚上和村民细聊,白越画出了西历山的地形图,有很多张,正面的,侧面的,这个山头的,那个山头的,习初北捧着星星眼在一旁,佩服的五体投地。 但白越依然眉头紧皱,半晌把画出来的地图都揪成一团。 “白小姐,你别着急。”梁蒙知道白越担心,他也担心,但是他忍着担心道:“少爷从小运气好,一定会没事的。” 白越定了定神,这个时候要冷静,而且这才第一天,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白越默默把揪成一团的地图又给抹平了。 “你说得对。”白越道:“简禹一定会没事的,而且如果对方想杀他和古兰丹,也不必那么麻烦。所以他们一定还活着,就在这山的某一个地方。” “对对对,白小姐说得对。”梁蒙连连点头:“您一夜没睡,休息一下吧。” 白越摆摆手:“不用管我。对了……” 梁蒙立刻竖起耳朵:“您说。” 白越道:“十二族有没有人在京城?” “十二族啊。”梁蒙想了想:“暂时没有,但是这会儿肯定有人过来,公主的婚事虽然很仓促,但十二族一定要派人来的,送嫁妆婚书等等,肯定要来不少人。” 白越皱起眉。 梁蒙补充了一句:“车队慢,一般这种情况,肯定会有一支先锋队伍,说不定这几天就会到。” “那也就是还没到。”白越道:“这是明面上的,暗中呢?” 虽然简禹说了不参与古兰丹的婚事,但既然古兰丹已经到了京城,他肯定多少会知道点。 梁蒙想了想:“这个不好说,因为十二族的人在京城挺多的,来来往往的,我们也不可能在京城里监视古兰丹。” 白越沉声道:“我不知道简禹以前有什么敌人,但是这次的事情,我觉得和十二族脱不了关系。” 梁蒙也这么觉得,但是实在想不明白。 习初北不由地道:“十二族的人就算是要找,也应该找我啊,为什么要找简大人。” 说起这个,众人都对习初北怒目而视,要是他稀里糊涂招惹了古兰丹,未必有这事情。 习初北缩了缩脖子,心里有点害怕。万一简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怕是也要一头撞死,要不然的话,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白越却很认真:“这也是我很奇怪的东西,为什么会找简禹。” 无人可以回答。 白越道:“梁蒙,你别在这了,你去查查简禹曾经有没有参与过和十二族有关的事情,好的坏的都可以,找出凶手才是突破口,不然的话,想在这么大的山里找两个人,太难了。” 梁蒙理解应了。 “你。”白越指着习初北:“你和十二族熟悉,对他们最了解,好好的想一想,他们族里有什么厉害的人,特别是稀奇古怪的。” 简禹带着手下,又是警觉的,除非对方有白川石问天那样的绝世武功,要不然的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被抓了。 “有。”习初北肯定地道:“真的有,十二族没有那种绝顶高手,但是有巫师,巫师在他们族里的地位还挺高的。我没见过,但是传说里很厉害。” 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巫师? 白越只不过略想一下便道:“去把谢平生找来帮忙,这方面的东西他懂得多。” 第338章 绝命密室,嚣张的挑衅 谢平生除了不会武功,其他的歪门邪道都还行,徐飞扬应着就跑了,他也觉得这事情有点邪门。 山下有临时搭建的帐篷,白越也没进帐篷,就坐在帐篷外,看着苍茫的山,等谢平生来了一起上山。现在山上有一两百人在搜寻,但她心里沉沉地没底。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不是要命,不是要人,若只是把他们困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又为什么是古兰丹和简禹?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要挑拨两国关系,为什么不是古兰丹和习初北? 习家是边疆守将,习初北又和古兰丹能算上青梅竹马,怎么都是一个比简禹更合适的人选。 若是绑架勒索,那更不像了,这年代不同,不能一个电话千里之外要钱。对方提出要求必须出面,只要露出蛛丝马迹,就难免有暴露的危险。 谢平生很快就到了,他从妖王雪山回来后,便在家里待着,过年的时候,白越还去找他了,想他一个人无聊,请他来简府一起过年,但是被拒绝了。 谢平生穿着一身黑衣,比之前又瘦了一些,但精神倒是还好,看着没有什么异样。 见了面,开门见山的,谢平生道:“徐飞扬已经把事情跟我说了。” “麻烦你了。”白越叹口气:“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虽然大家都在找,但是说实话……我总觉得怪怪的。” 谢平生摆了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别忘了我们可是拜过……” 谢平生卡住了。 然后他叹了口气:“我们可是拜过天地的兄妹啊,妹夫出事,我哪能不管。就是不知道简大人愿不愿意做我妹夫。” 见了鬼的兄妹,白越想起当时那一幕,脸色也十分扭曲。 但她还是道:“愿意的。” “那我就更不能不管了。”谢平生很快调节过来:“徐飞扬说,十二族里有巫师,可能用了非常手段困住了简大人,我想去那几个手下昏迷的地方看看。” “好。”白越连忙道:“徐飞扬你带路,我们上山。” 徐飞扬连忙应着往上走,然后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回头看谢平生。 他刚才没听错吧,谢平生说他和白越是义结金兰的兄妹?这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结拜,谢平生管简禹叫妹夫? 奇怪的亲戚又增加了。 谢平生一路走,一路看,白越突然道:“对了,我有个好东西要送你,还有件事情要跟你说,等找到简禹,你来府里细说。” 八宝罗盘还在她房里呢,她也觉得是个稀奇东西,想留下来研究几天的,因此没着急找谢平生。何况石问天说了,他要暗中观察才真实,得等他来了再说。 谢平生有些好奇,但他是个沉得住气的,当下没有比找简禹更重要的事情,便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简禹带了三名手下,白越不太熟,但都见过,他们在简禹失踪之后,便发现昏迷在山路上。 “就是这里。”徐飞扬在半山腰停了下来:“他们三人就被发现在这里,周围我们都仔细搜索过了,什么都没有。” 白越随便看看,不抱什么希望,因为在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前,已经有至少好几十人,来回反复地在这里上下走动,这也正是她至今不着急上山的原因。 普普通通一条路,一个位置,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白越往上看了看,又往下看了看,突然道:“知道那几个人,是什么姿势躺在地上的吗?” 徐飞扬愣了一下,但立刻道:“知道,知道。” 白越道:“躺给我看看。” 徐飞扬更愣了,但想了一下,毫不犹豫的摆了一个造型躺下了,还从一旁唤来两人,给他们也摆了姿势。 徐飞扬又确定了一下,然后道:“就是这样,我确定,发现他们的时候我也在,就是这样。” 白越站直看了一下,道:“这不是他们倒下的地方,他们是从别的地方被运到这里来的,告诉大家以这里为节点,侧重往上找,凶手十有八九是把人困在了上面。” 徐飞扬不能理解:“为什么?” 他真的看不出来,就凭这几个人倒在地上的姿势,怎么能推断是凶手将少爷困在哪里。 “他们三个离得很近,几乎在一起。”白越道:“你想想你们上山应该是什么样子,是一个跟着一个走的,不可能并排走成一堆的。” 这是一条非常狭窄的山路,是周围来往村民长年累月硬踩出来的,并非人工修葺。根本不足以容纳三到四个人并行。 “在这种狭窄的路上,如果是在路上受了袭击,连求救信号都来不及发出去,那一定是立刻就倒地的,他们应该是一串,而不是一堆。” 众人一想确实如此,梁蒙道:“那为什么是往上,而不是往下?莫非是因为下山更省力?” “这也是一方面,人心总是懒得动,潜意识肯定怎么省力怎么来。但重点是他们倒下的姿势。” 白越道:“既然人是被从旁的地方移来的,我不认为对方会轻拿轻放,一般来说对昏迷的敌人肯定是扛在肩膀上然后往下丢了事。” “我之前看了他们的伤,是很轻微的擦伤和撞伤,但是有重复伤痕。应该一个是昏迷摔倒造成的,一个是被抛下来造成的。而且在斜坡上是一定有一个角度的,从上往下丢,和从下往上丢,落地呈现出来的姿势和角度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认为对方是从上面走下来,把他们丢在地上。” “而伤口相似,也就是说,两处伤痕造成的时间相隔不远,那么抛……” 习惯性抛尸,幸亏没说出口,白越顿了顿,顺畅改口道:“那么他们昏迷和被抛下来的时间非常接近,这个地方离第一案发现场很近。” 验伤白越是专业的,不会有错。 梁蒙听懂了:“那也只能证明这个地方离少爷被袭击的地方很近,可未必少爷就没被扛走……而且很奇怪啊。” 梁蒙说得众人都想到了,为什么还要费劲把这几个人扛到路上来呢,吃饱了撑得慌吗? 白越道:“有两个可能。” “第一,案发第一现场就是对方藏起简禹的地方,所以这几个人必须扛走,不然目标太大,或者地方藏不下。” 梁蒙连连点头:“有可能。那还有第二?” “第二,案发现场很隐蔽,对方生怕我们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所以特意把他们放在大路上给我们看。” “太嚣张了。”梁蒙气急:“这简直是挑衅。” “可不就是挑衅。”白越望着幽幽的山:“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去找米子涵。” 在天下脚下,绑架了大理寺卿和前来和亲的十二族公主,这绝不是小仇小怨了,对方到底的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第339章 绝命密室,巫女 米子涵对白越自然是没有半点怀疑的,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收缩人手,按白越的安排重新开始布置。 谢平生没有带罗盘,但是他的方法确实和人不同,白越不让人打扰他,也不让问。 她其实是一个一点也不迷信的人,就算自己身上发生了难以解释的超自然现象,也至今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他们警局电话底下也要压逢案必破符的,这没有什么冲突。 谢平生不负所托,竟然真的找到了线索。 “这是什么?”白越看着谢平生手里的东西:“一只虫子?” 一个圆头圆脑,像是甲壳虫一样的虫子。但是花纹不一样,这虫子是黄色的,趴在枯萎的草叶上,几乎浑然一体。 谢平生点头:“这不是京城会有的虫子,是从旁的地方带来的。” 白越一直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是很丰富的,但毕竟吃了人生地不熟的亏,不可能知道哪一种虫子是本地的,哪一种虫子是外来的。 徐飞扬立刻道:“谢公子,你认识这个虫子?” 谢平生道:“在十二族见过一次。” “你去过?” “去过,好几年前了。”谢平生道:“十二族巫女十分有名,当时因为一些原因,我特别想去拜访一下,请教一些问题。” “听起来似乎不顺利。” 谢平生苦笑:“要不是运气好,就回不来了。他们那个巫女确实厉害,但脾气实在不好,人品也不好,我亲眼见着她将抓来活人炼制丹药,那不是巫女,是妖女。但能治病求雨,祭祀问天,在十二族威望很高。” 众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不是妖女,这是要死。 谢平生道:“这种虫子叫黄金球,我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但是在巫女住所旁边能看见很多,在其他地方,我从未见过。” 白越问徐飞扬:“简家得罪过十二族的巫女吗?” 徐飞扬茫然摇头:“没有啊,从不曾有来往,谈何得罪?” 白越道:“之前他不是去过十二族吗?会不会在那时候,得罪了巫女而不自知?” 徐飞扬又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们当时在十二族只待了十来日,而且,从未和什么巫女牵扯上,也没得罪过任何人。” 徐飞扬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只能等简禹回来问他了,或者连他也未必知道。 白越不纠结这个,而是道:“黄金虫在这里,是不是代表巫女还在山上?” 谢平生实话实说:“只能代表她曾经来过,而且我其实从心里希望她已经走了,因为她走的不是寻常路,你们未必打得过。” 谢平生一句话让众人变了脸色。 别说这个年代,就算是在白越的年代,在故事里,蛊毒巫术也都还是叫人害怕的存在。 “去找秦九,找师伯,还有米前辈呢。他们对这方面应该都有了解。”白越立刻道:“不过这都是远水解不了渴,徐哥,我说京城这么多人,朝廷就没有这方面的能手吗?” 徐飞扬脸色顿时变得特别奇怪。 “有?”白越心里一喜:“快说是什么人?” 看徐飞扬的脸色不像是自己人,但是只要有,就可以想办法啊。 徐飞扬叹口气:“据说宁王手下,招揽了一批门客都是江湖中的能人异士,非正常的那种。当然他虽然不承认,但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 谢平生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能借来用用,但是白越明白。 简禹和宁王一直不和,分属两方阵营,虽然宁王最近一直在示好,但是他那样的人,就算和你称兄道弟也是其心可诛,不可相信。 现在也没有时间去试探争辩,若贸然求救,谁知道他会不会趁你病要你命。 白越沉吟片刻:“宁王的人,确实轻易不可信。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们先自己找吧。” 有了相对明确的地方,山虽然大,但也就这么大,找一只猫狗难找,找两个人,那么大的个两个人,按理说是没有理由找不到的。 白越随身带着纸笔和画板,以发现人的地方为起点,划分出十二个区域,和沈烨,米子涵,谢平生商议了,一块一块地找。 谢平生找到黄金球后没一会儿,那虫子就死了,谢平生说,它的主人离得太远了。十二族的巫师,应该根本早已经下山了。 他们在上山的时候,就已经让人以西历山为中心封锁各处外出的路口,严加查询,以防人被运走了。现在最重要的也不是十二族巫女,专业不对等不那么好抓,还是找人重要。 但简禹和古兰丹就像是消失在天地间一样,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寻找失踪者的黄金七十二小时就要过去了,白越就随便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看着外面,又是一个深夜将明,而时间过得越长,简禹就越危险。 她现在甚至希望简禹被十二族巫女带走了,如果还在这里,这么冷的季节,若被困了不吃不喝,时间再长一点,不用外力就能要命。 疲惫和无力感一起涌上来,虽然她认识简禹不过四个月时间,但这四个月时间漫长得像是她的半辈子。简府的人那么好,那么和善,想起简禹若是不在了,他们该多伤心,她在这个年代,也将继续孑然一身。 一个东西递到面前,是块饼。 这几日他们都没下山,谁累了就眯一会儿,饿了就啃几口干粮,沈烨米子涵他们会武功的还好,谢平生和白越眼见着憔悴的不行。 但是谁都没多劝一句让他们休息,这种情况下,说那些都是假的,白越怎么可能有心情休息。 米子涵递过来一块饼,热的,他们已经在山上生火取暖做饭烧水了。 白越接过来,却不吃,叹了一口气。 米子涵想劝她宽心,但话到了嘴边却实在说不出来,半晌道:“说实话,之前简禹找你,我们都觉得他挺傻的。” 白越把饼放在一旁,侧头看米子涵。 米子涵见她不喝,又给递了杯水,白越接过去捧在手里。 “但是这些日子看来,他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米子涵叹道:“旁的不说,哪一家的小姐能在山上守几天几夜。白小姐,就冲这个,简禹是我们这里,最有福气的。” 白越苦笑了一下:“我只希望他的福气,能让他度过这次难关。” 白越往后望去,莽莽深山,但是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她喝了一口水,站起来:“米大哥,我想来想去,不能光凭我们这样找。这样不是办法,不是说宁王手下有能人异士么,我去找他借人。” 第340章 绝命密室,王爷疯啦 “你去找宁王?”米子涵吓了一跳。 “对,我去,我对他还有救命之恩呢,这个面子他不能不给吧。”白越道:“我知道他是老狐狸,但我也不是傻子,而且我也没想白让他帮忙,可以付出一些交换。” 米子涵又吓了一跳:“付出什么?” 米子涵之前也听了一点八卦,说自从白越救了宁王一命之后,宁王就对她另眼相看,特别温和,特别好说话,特别厚待,具体如何不知,但简禹提到这个脸有点黑。 白越没能理解米子涵的脑回路,沉吟道:“付出什么,得看他想要什么。简禹现在生死不明,时间紧迫,他要什么也得给啊。” 说着白越站了起来:“梁蒙。” 梁蒙已经从京城调查一圈回来了,结果就是,简家真的和十二族没有任何关系。唯一可能有关联的,还在古兰丹身上,但古兰丹的侍女也说不出任何名堂来,古兰丹也找不到。 梁蒙立刻跑了上来,看着白越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白小姐,您进帐篷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休息了,跟我下山。”白越摆了摆手:“我要去找宁王。” 梁蒙吓了一跳,米子涵也赶忙拦在前面:“等一下等一下。” “不能等了,时间就是生命。”白越拨开米子涵:“你们正常找,不用管我,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说着,白越快步往山下走,梁蒙怕天黑她看不见会摔着,赶紧跟上。 米子涵是又着急又无奈,一时也不知该跟上去,还是将白越也拦下来。但这些日子相处,他又知道白越是个特别有主见的姑娘,就算是他开口也未必拦得下来。 但是成朔不是什么好人,强抢民女这种事情他不是没做过,若是真对白越有了兴趣,那白越去求他岂不是与虎谋皮,自跳火坑,若等日后简禹醒来可怎么给他交代? 米子涵在原地跺了跺脚,喊道:“沈烨,谁看见沈公子了。” 他和简禹远没有沈烨亲近,只是因为白越救了米子扬,这才走得近了,沈烨和简禹是亲兄弟一样的关系,这事情还是要和他商量。 若再不济,他也要陪着白越一起去。成朔终究是个有头有脸的人,面皮不能撕得太破,如果他在的话,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白越没想那么多,她确实觉得成朔对她的态度十分奇怪,但想的角度和米子涵他们显然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成朔要什么,要的恐怕是她身上的秘密,她胡扯出来的神奇师父,这都不是事儿,可以挑不重要的透露一些给他。 白越还没下山就看见米子涵飞赶了过来,眉头一皱他不会是要来劝自己吧,那不行,现在除非简禹找到了,谁也劝不了自己。 她路上灵光一闪,也想到了米子涵欲言又止的原因,但是立刻就觉得他想太多了。 “我陪你去。”米子涵道。 白越想说她觉得没必要,但米子涵不等她拒绝或者答应,接着道:“我知道你有办法,但宁王也非善类。咱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你要说什么尽管说,我不拦你,但若情况不对你就大声呼叫,我无论如何也能带你走。” 白越张了张嘴,总觉得不至于吧。成朔好歹是个王爷,还能霸王硬上弓吗? 米子涵正色道:“你是米家的恩人,我当时就说过,无论任何事情,我也会护你周全。如今简禹有难,我不是说丧气话,但无论日后如何,我也定会保你无忧。” 得吧,米子涵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说什么。成朔看来真的不是个好人,所以米子涵对他的防备简直比对黑风寨土匪的防备还要重。 白越不能想象按照米子涵说的发展,按他的想象,说不定某一天,他们两会在成朔的追杀下浪迹天涯。 这是什么见鬼的想象,白越摇了摇头甩掉这诡异的念头,反而安抚米子涵:“米大哥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和宁王谈,不是你想的那样。” 米子涵虽然应了,但是怎么能放心得下来。 山下随时准备着快马,白越现在也是能纵横驰骋的人了,当下带着梁蒙和米子涵往回赶。 虽然现在往回赶,算算时间正好半夜到,但人命关天顾不上太多,成朔正是壮年,被吵醒一下问题也不大。 此时刚刚入夜,成朔也未睡,还在书房,皱眉听肖童汇报。 “人还没有找到?”成朔虽然没有白越那么担心,心情也挺沉重的:“京城里有没有查到什么消息。” 肖童摇头:“没有,完全没有。但是十二族的人今天到京城里,据说是来安排古兰丹公主的婚事的。刚到不久,听说已经知道公主失踪的事情,往西历山去了。” 成朔缓缓站起身来:“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和十二族的人脱不了关系,既然他们的人来了,我们再等一等。你让我们的人就近待命,再等半天,如果十二族的人没有办法,就让他们上山找人。” 肖童应着要走,但是心里却是奇怪,忍不住道:“王爷,您不是说,他们不相信咱们,要是去了会被提防吗?” 成朔心平气和地道:“难道不会么,你若遇到危难,简禹来帮你,你心里不嘀咕?” 他这段时间详细了解了这个地方,这个朝代,这个皇宫,和这个自己。觉得最想打死的人是自己,如果让过去的自己遇到现在的自己,是一定要抓起来枪毙的。 肖童面色一顿,支支吾吾道:“属下的意思是,王爷突然对他们也太好了。他们还不领情,您还不计较他们不领情。” 肖童想要去找一个大喇叭,然后对全世界喊出一句话。 王爷疯了!!! 不过肖童不敢,他只能乖乖地去做事。 白越和米子涵,梁蒙,正在从西历山披星戴月赶回京城,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十二族来的师团。 最近的路就那一条,晚上没有什么人,对方是十来个人的马队,白越他们虽然只有三匹马,但是在夜晚的官道上也十分显眼。 两边都在着急赶路,谁也顾不上停下来四处看,但是十二族的人对京城地形不了解,他们去西历山是有人带路的,带路的自然是京城官员,认识米子涵。 于是马匹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认出了米子涵,米子涵也认出了对方,两边都喊了一声,然后勒马停下。 第341章 绝命密室,香消玉殒 米子涵调转马头过去,急促说了两声,白越也听见了,仔细看对方。 五个人,打扮和第一次见面的古兰丹很像,长得也有些草原特征,确实不是中原人。 但是他们都会说大周的语言,虽然不是特别流利,可沟通没有问题。 简禹失踪,白越他们着急。他们是联姻使团,专门来负责古兰丹婚事的,刚进京没坐稳就听说公主失踪了,更着急,哪里还坐得住等,立刻就冲了过来。 两下见面一碰头,米子涵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也介绍了一下白越。 “这位白小姐,是和古兰丹公主一起失踪的简大人的未婚妻,一直在西历山参与搜查。” 那几人看了一眼白越,虽然不是很放在心上。 白越没心情寒暄,也没兴趣管十二族的人是不是看得上自己,直接道:“你们好,现在怀疑对绑架公主的是十二族的巫女,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要是有,就回去找。要是没有,她就原计划不变,去找成朔。 白越端的是公事公办,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倒是叫对方有些意外。 使团并非只有这几人,还有大部分留在驿站,这几人听米子涵介绍,是使团的核心人物,领队的叫雀光,一个六十岁的男人,看起来虽然普普通通,但既然能做领队,想必是有身份的。 他一听白越这么说,立刻道:“巫女是十二族的圣女,这位小姐请说话慎重。” 白越根本不搭理他这废话,而是犀利道:“我说凶手是十二族巫女,你们一点都不震惊,也不怀疑,看来你们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确实如此吧。” 雀光一哽,万料不到白越竟然如此敏锐。 白越从习初北那里问过十二族的情况,巫女其实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存在,一方面,这是十二族的精神支柱,但是她和十二族皇室关系并不和睦。 这很正常,两方都有野心,那势必此消彼长,那么巫女成为皇族的工具,要么皇族成为巫女的傀儡。 在双方力量都不足以按死对方的时候,便你来我往,维持表面平和,暗中再下黑手。 雀光顿了顿,大约是想到古兰丹还生死不明,深深吸了口气:“是,我确实有所怀疑,所以带了几位巫士,不管怎么样,先找到公主要紧。” 很好,白越要的就是这个,其他的什么恩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将人找回来。 火药味立刻消散,米子涵和另一个官员连忙打了几句圆场,众人商议几句,白越也决定掉头回去。 听起来他们对自家巫女的行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若是靠他们找到简禹,自然比去和成朔与虎谋皮来得好。 成朔未必会真心帮忙,帮忙也不知会提什么条件,简禹米子涵这样人物都对他退避三舍,她这个时候也不想挑战高难度。 一来一回,他们回到西历山的时候,正是天最黑的时候。 沈烨一见白越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待看见十二族的人时,转惊为喜。 十二族的人也是干事儿的,不多废话,到了之后四人在山下站成一排。 米子涵道:“古兰丹公主就是在这座山上失踪的,这两天我们一直在找,但是没有找到。四周也都设了关卡,暂时没有发现。” 雀光往山上看了看:“能确定公主就在这山上吗?” “不能。”米子涵严谨的道:“但是据我们的推测,在山上的可能性最大。” 雀光点了点头,用他们听不懂的话对四个人说了什么,他们应了一声,便要上山。 也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因为确实需要帮手,雀光和米子涵说了,出去的四个人,每人带了二十个人,听从差遣。 这四个人到底有什么旁的本事不说,身手是很灵敏的,爬山上树如履平地。 白越跟不上,跟也不知跟谁,只能在山下等,一边等,一边在心里盘算,如果等到天亮他们也无功而返,该怎么去和成朔谈求助的事情。 谁料这几人是真的有本事,不过两个时辰不到,只听一声脆响,众人一个激灵往上看去,只见朦胧晨光中一道白烟飘起。 众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这是找到人的信号啊,十二族的人真的这么厉害,一来就把人找出来了? 刚才的信号弹还连着响了两声,那意思是,两个人都找到了。 众人这一下是又惊又喜,还有什么好说得赶紧上山。白越虽然肯定跟不上大家的脚步,但也不介意此时被米子涵拎一下。 果然就在他们重点怀疑的那一片,甚至他们曾经从那里走过两次,但是并未发现一点异样。 因为那是一个被堵死了的山洞,门口是一块一块的山岩,和整个山几乎融为一体。别说路过的时候看不出别有洞天,就算是十二族的人通过不知什么的法子找到了这里,二十几个人还在门口找了半天。 在十二组的人斩钉截铁古兰丹绝对就在脚下方圆十米的时候,大家一边怀疑人是不是挂在山崖下,一边怀疑人是不是埋在山体中。 这才走投无路,死马当作活马医,打算凿开山壁,没想到这一凿,竟然真的发现问题。 白越赶上来的时候,简禹和古兰丹都被抬了出来,放在地上。她一时没注意太多,赶忙过去检查。 因为怕简禹和古兰丹会受伤,所以一直有太医也在候着,此时太医也喘着粗气爬了上来,但是并不在简禹身边。 简禹昏迷不醒中,白越俯着听了下他的心跳,看了看脉搏,感觉虽然无力但是一下一下很有规律,不由的松了口气,看样子只是昏迷了,很有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的原因,没有生命危险。 可是简禹身上有血迹,衣襟袖子上都有血迹,手上也有。但白越大致一看,却并没有伤痕,大约这血迹是别的原因染上的。 就在白越松了一口气,打算让赶紧先抬下山的时候,米子涵面色阴沉地拽了一下她的袖子。 白越一愣,突然觉得气氛不对。 找到简禹,简禹没事,梁蒙徐飞扬他们都应该是高高兴兴的才对,怎么如此冷静。 她猛地抬头,只见米子涵看向十二族人围在一起的地方。只见雀光为首带着其他四人,已经在古兰丹身边围坐了下来,低着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越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古兰丹出了意外? 她正要站起来,沈烨抓住了她的袖子,低声道:“古兰丹死了……” 第342章 绝命密室,交出凶手 “啊?”白越愣了一下,立刻起身要走过去。 法医永远是在面对死亡尸体的第一线,尸体被发现得越早,越少人动过,线索就越多。 但是沈烨抓住她的袖子没放,而是用非常低的声音道:“你别过去。” 白越不解,回头看沈烨。 此时她回过神来,便看见不但沈烨站在自己身边靠得很近,而且梁蒙和徐飞扬也都站在前面,有一种,阻挡保护的味道。 白越心里一沉,轻声道:“出什么事了?” 沈烨道:“古兰丹是被刺死的,刀在莫奕手上。莫奕身上都是她的血,神志有些不清,然后就昏迷了。古兰丹是刚死的,我们进去的时候还有呼吸,但伤得非常重,来不及施救就不行了。” 白越脸色煞白,所以说,十二族的人亲眼看见了简禹杀了古兰丹。 雀光大约是在做一些十二族特有的送别亡者的活动,然后站了起来,转过身来,面对众人。 一瞬间气氛立刻紧张起来,沈烨更是将白越往自己身后拽了拽。 虽然十二族的人少,但他们四个不是寻常人,是雀光特意挑选来对付可能存在的巫女的,谁知道有些什么阴损手段。 雀光又往前走了一步,再不能走了,徐飞扬和梁蒙都拦在面前,他开口,嘶哑的声音道:“这个人杀了我们公主,他要为我们公主偿命。你们,必须给十二族一个交代。” 这事情是一定要弄清楚的,但是简禹肯定不能交出去。米子涵轻轻拍一下白越的胳膊,让她放心。 即便他们亲眼所见简禹杀了古兰丹,也相信这里面一定有内情。他们俩无仇无怨的,简禹疯了吗要杀古兰丹,就算是有人逼迫,他们也相信简禹的人品,不会为了自己活命,去杀另一个无辜的人。 米子涵走过去,让梁蒙和徐飞扬让开。 “雀光族长。”米子涵道:“这件事情一定有内情,请你冷静一点,先将公主遗体运回京城,我们也要将简禹带回去,等他醒来,再详细询问到底是谁将他们掳走,山洞里又发生了什么。” 十二族其实是十二个部族的联合体,十二族族长是其中最厉害的一支,雀光是另一支。 雀光的视线阴沉穿过众人落在昏迷躺在地上的简禹身上。 “这事情自然要查。”雀光道:“但是这个人必须由我们看管,不过我可以承诺,在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之前,不会要他的命。” 米子涵想也不想道:“不行。” 虽然都看见了是一回事,但这事情就是从里到外透着蹊跷,简禹是绝对不能交给他们的,交给他们了,谁知道会被怎么报复。 “此事重大,简禹是朝廷命官,我无权将他交由任何人处置,必须带他回京。”米子涵说得也很在理:“就算他是凶手,也必须等皇帝处置。” 一时间气氛又紧张起来,两边都不愿意让,米子涵是绝对不会让的,雀光看起来虽然气愤,但是也有顾忌。 这里毕竟不是十二族,简禹也不是普通平民,这事情是没办法私了的。如果他们强行将人带走,就会从有理变成没理。 白越走到米子涵身边:“雀光族长,我为古兰丹公主的事表示遗憾,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请节哀顺变。” 雀光瞪着白越,之前他没把白越放在眼里,不过那几句话说得倒是不卑不亢,如今见白越又站出来,前面的轻视之心倒是少了一些。 雀光道:“你是简禹的未婚妻?” “对。”白越道。 雀光道:“他杀了我们的公主,不该偿命?” 白越道:“动机呢?” 雀光一怔。 白越道:“杀人总要有原因,简禹衣食无忧前途无量,为什么要杀公主,吃饱了撑的吗?” 白越的话实在太直白,雀光被堵了一下。他们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有点弱势的感觉。 白越又道:“你也知道这事情和你们十二族巫女脱不了关系,十有八九我未婚夫其实也是受害者。他还昏迷着不知中了什么妖术,这个时候,你们不配合抓紧调查,却盯着他不放,雀光族长,你这行为,让人不得不多心,是不是要杀人灭口啊。” 这山整个就不正常,味道也不正常,这次搜救,白越不但开始就带来了邢队,甚至还让小黄借来了好几只狗,但是它们连山都不愿意上。 据小黄和谢平生商议出的结果,这山上有什么特别的味道,类似黄金球那种,人闻不到,但是对其他的动物特别明显。 雀光族长脸都青了,他身后人忍不住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有数。”白越也不逼人太甚,缓和一些:“米大人是皇帝派来找简禹的,他不可能将人交给你,不然就是违抗皇命。但古兰丹公主在京城出事,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人是一定不能交的,但在这里打起来不占上风,而且真正的凶手十二族的巫女现在还不知已经跑了多远,简禹更是急需回城救治,不能硬碰硬。 于公于私,米子涵都不会交出简禹,见雀光神色有所松动,也道:“还请雀光族长相信我,现在一起回京,将此事向陛下禀明。陛下一定会给十二族一个满意的交代。” 躺在地上的简禹微微地动了一下,白越立刻扑了过去,但是他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太医一时看不出所以然,但他们暂时也不敢让雀光靠近。 大约是觉得米子涵的态度很坚定,简禹他们确实是不会就这么交出来,雀光沉吟片刻,点头应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命令赶紧下山。 白越抓紧时间在山洞里看了一圈,山洞口也看了一圈,这地方确实无懈可击。若大门口的石板遮上,就是一个天然的密室。 密室杀人案她见过很多,有很多经典的神奇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但无论再精巧地犯罪,也一定有破绽。 白越低声道:“米大哥,你找人把这个地方看守严实了,不让任何人进去,我怕后面还要来这里调查。” 米子涵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便安排众人下山,火速回京。 第343章 绝命密室,你俩八字相克 梁蒙快马加鞭先回京城通报,他们跟在后面,天亮之后也到了京城。 简禹现在是疑犯,但他昏迷不醒,米子涵做主将人送回了简府。 他这事情做得其实是有些不妥的,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简禹要是好好的,哪怕去刑部走个过场也没什么,牢房也能布置得妥妥当当像新房,但简禹现在还在昏迷,若是不送回家,白越定是要担心的。 但十二族的人也要交代,米子涵紧急进宫禀明此事,皇帝斟酌之下,念在简家劳苦功高,也并没有将简禹收押,只是让周琛带人将紫凤轩看管起来。 短短半日,宫中最好的太医去了一拨又一拨,简禹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白越和简父简母商量之下,让雀光来看了一下,但雀光看了一回之后,却也摇了头。 这就奇怪了,但是白越却觉得雀光没有理由说谎。 毕竟无论是要找出事情真相,还是要让简禹偿命,第一步都是要人醒过来。 简禹一直昏迷不醒,就算大家都看见他杀了人,简家也不会甘心情愿把人交出来的。 白越这几日都没吃好睡好,送简禹回府之后,靠在桌边便这么睡了过去。 儿子昏迷不醒,白越不眠不休,简母看着心疼得不行。生怕叫她回去睡她也不愿意,索性也不管礼数,就在简禹屋子里放了屏风隔开,让下人搬了一张床过来,让她就在这里休息。 白越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被窗外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了。 睁开酸痛的眼睛一看,不知何时下了倾盆暴雨,窗外一片昏暗。 她连忙起身走出屏风,简禹还躺在床上,依然是她睡着时的样子,一动不动。 两个丫鬟守在一边,白越叹了口气:“你们先出去一下。” 太医来了几波,口径差不多。 简禹无伤,内伤外伤都没有,连一点皮都没蹭破,但也不知为什么,就是不醒。 有病看病,有伤治伤,什么都没有就没办法了。只能说是可能受了惊吓,需要休息,也许过几日就自己醒了。 这其实就纯粹胡扯加安慰了,简禹这样的人能受到什么样的惊吓,直接吓昏过去? 两个丫鬟起身退了出去,关上门,看着院子里的人,低头匆匆离去。 院子里不仅有梁蒙和徐飞扬,还有周琛的人,还有十二族雀光的人,互相牵制,互相提防,互相监督。 白越在简禹床边坐下,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她看见简禹放在床边的手动了动。 简禹醒了,白越心里一喜,正要开口,只见简禹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似乎在摇手。 白越立刻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她伸手抓住了简禹的手,果然,那手在她掌心勾了勾。 他是清醒的,他在装昏迷? 白越脑中念头一闪而过,然后觉得不对,之前在山上的时候,他一定不是装昏,就算简禹会武功,可以控制自己的呼吸脉搏。但是瞒着她这么长时间做什么,还怕她嘴不严装不像么? 简禹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眨了眨,又闭上了。 白越不明所以,也不敢说话,等着他在手心里慢慢地一笔一笔画着写字。 整个过程非常的漫长,只能用我的天啊来形容,虽然简禹已经尽可能说得简单,但白越等把事情弄明白,还是感觉过了很久很久。 终于写完了,白越消化了一下。 虽然是个挺糟心的主意,但是如今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如此了。既然全家都通过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简禹定定地看着她,只见她皱了眉,似乎有些觉得不妥,但想来想去,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简禹微微一笑,手指在白越手心里勾了勾。 白越也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背。 外面都是人,十二族的人不知有什么奇术异能,因此两人在屋子里一句话都不敢说,但是这不要紧,不妨碍他们交流。 成朔依然关心着简家的事情。 肖童兴冲冲来报:“王爷,简大人找到了,找到了。” 成朔从书本里抬起头来:“找到了,人如何?” “听说昏迷未醒。”情报小达人肖童道:“不过太医说没什么大问题,关键是古兰丹公主,公主死了,大家亲眼看着简禹杀的,然后简禹就昏了。” 成朔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肖童也奇怪:“没听说简禹和十二族有什么纠葛啊,不知他为何要杀十二族公主。” “就算要杀,他疯了当着别人的面杀么?”成朔道:“那现在十二族那边怎么说?” 大理寺不是什么人间桃源,真想要一个人的命,也不至于把自己搭上去。 肖童道:“十二族自然是不依不饶,但是因为简禹一直昏迷未醒,简家也绝不交人,再者有朝中几位重臣担保简禹绝不会无故杀人,因此此事还在胶着。” 成朔看了看外面:“本王要进宫一趟。” 肖童忙道:“王爷您也要为简禹求情担保吗?” “求情有何用。”成朔道:“简禹此时昏迷得恰到好处,尚且可争取一些时间,但也有限。而且简禹涉案,那么皇帝不会允许他这一脉调查此事,连和他接近的人都要避嫌,而旁的人,你想想朝中可还有有心有力,又愿意尽心尽力的?” 肖童一边吩咐下面备车王爷要进宫,一边想着还真是。 然后他打了个激灵:“所以,王爷您要去帮简大人查清此事吗?” 还要尽心尽力?莫非真是看上了简禹的那个未婚妻,打算把这一票做完,挟恩图报? 习惯了自家王爷一贯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肖童难免有些唏嘘,心道王爷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无耻的坦荡的王爷了,这几日做的事情下面都捉摸不透,拍马屁都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拍了。 成朔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白越只要醒来便一直守着简禹,本以为自己大难临头不离不弃,不抛弃不放弃,能够让简父简母安心一些,谁料到却等来了被扫地出门。 简父请来一个高僧,表面上是来给简禹看病的,可是一进门,便盯上了白越。 白越被他盯得发毛,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大师?”白越试探道:“您请进?” 高僧进了屋,却不看简禹,而是一直看她,看了半晌,这才道:“简大人,不用看令郎了,贫僧已经知道他昏迷不醒的原因了。” 简父简母就站在门口,闻言忙问如何? 高僧道:“令郎魂魄不稳所以一直不醒,而之所以魂魄不稳,并非有其他原因,是因为这位姑娘。” 简母大惊:“这是白越,是莫奕的未婚妻,未出生时便指腹为婚定的亲,有何不妥?” 第344章 绝命密室,我参加过你的追悼会 高僧掐指一算:“这位姑娘,八字太硬啊。” 说着,高僧报了一个生辰年月:“姑娘可是此时出生?” 白越面上大惊,心里想的却是,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说就是吧,我无所谓地。 高僧道:“这位姑娘的生辰年月和小公子相冲,命又太硬,开始还不显什么,在一起时日长了,就难免让小公子魂魄不稳。” 此时门是开着的,门外梁蒙徐飞扬林怡等人都在,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怎么可能。 但是高僧是真正的高僧,若非简老爷子卖了自己的老面子,是简父都请不来的高僧,绝对不会胡说八道。 高僧也不多言,只是道:“贫僧有一说一,若是让这位姑娘再和小公子接触过多,小公子怕是就醒不来了。” 白越虽然没经历过这种场合,但是演戏嘛,每年局里搞联欢都是要上的,唱歌跳舞不算什么,他们法医部喜欢出小品,自编自导自演,演技已经如火纯青。 白越脑子里略一转,立刻写好剧本,她整个人上半身往简禹床上一扑。 简禹:“……” 简父简母:“……” 高僧:“……” “我不离开莫奕。”白越悲愤道:“你一定是要拆散我们的,说什么八字不合,八字不合怕什么,你看哪个时间合我改下一下就是了。” 高僧:“……” 这位姑娘真是兰心蕙质,贫僧从未见过如此解决方法。 简母也哭笑不得:“越儿你瞎说什么,生辰八字岂是可以随心自己改的?” 她给一旁林怡使了个眼色,林怡连忙过去,好说歹说的,将白越扶了起来。 “你这几日也辛苦了,先回房休息吧。”简母哄着白越:“林怡,送白小姐回房。” 不管怎么说,先赶紧让白越离开简禹再说,离开远一点总不是坏事。 老天爷好像知道这是个不好的日子,大雨倾盆,稀里哗啦地越下越大。 白越觉得大雨天不错,可以衬托一下悲凉凄惨的气氛,大雨中视线模糊不清,也可以弥补演技的不足和失误。 白越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自己的屋子,这才道:“你回去告诉夫人,抓紧时间,不要拖了。” 林怡惊了:“今晚吗?” “对。” 林怡犹豫道:“会不会太着急,有点假?” “什么时候都假,但是顾不上了。”白越道:“十二族不会让我们拖太长时间的,多一日是一日,简禹也不能总是昏着。” 林怡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夫人。白小姐您记着,一会儿出门以后往前走,走到街尽头左转,有一家东来客栈,人都给您安排好了,全是生面孔,都听您的,让做什么做什么。” 白越表示知道,摆摆手让林怡赶紧去。 此时简禹不能动,和简禹交好的人全部不能动,连着米子涵都被限制了不允许插手此事。想来想去,可以迅速脱离关系的,既可以信任,也可以查案的,也只有一个白越。 至于八字不合之类的,沈夫人还十分纠结了一下,但白越不在意,合不合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高僧可以这么说,也可以那么说,等事情了了,再圆回来就是了。 …… 成朔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挺黑了,看了看天色,决定明日一早再去简府。 回王府的时候,正巧路过大理寺,他突然道:“停车。”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肖童撑着伞道:“王爷。” 成朔道:“去大理寺看看有人在吗,本王想去看看白越的那间公事房。” 肖童一愣,连忙应着。 这有什么问题,别说是参观一间正在装修的公事房,就算是成朔突发奇想,想要在大理寺自己装修一个书房,大理寺的人也不敢说不行啊。 虽然简禹不在,但大理寺自有人值守,一听成朔要去,虽然有些不情愿,也不敢拒绝。 成朔走进了尚且关着门的院子,还未进门,就听见一句嘶哑的:“还我命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肖童甚至第一时间拔出了刀。 “大人莫慌,大人莫慌。”跟来的大理寺守卫忙道:“这是白小姐养的八哥,没有危险。” 一只鸟笼在屋子里晃晃悠悠,里面果然一只大八哥,看着他们又来了一句:“还我命来。” 众人无语,只能在心里吐槽,这是什么兴趣爱好。 有毛病啊! 可惜还没松下一口气,突然一个白森森的东西从墙角晃过来,那东西晃到门口竟然不倒,像是个人一样站着,高度也和一个成年人一般。 定睛一下,有人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竟然是一个完整的人体骸骨,站在那里,一晃一晃地,全身骨头都在摇摆却又不散。 那白骨甚至还戴了个帽子在圆滚滚的头颅上,帽子下面是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骸骨细细的脖子上,竟然还打着一个黑色的结。 众人只能在心里再一次重复:有毛病啊! 成朔感觉自己身后已经有人要哭了,但是忍住了。 “你们站着别动,就在此处等我。”成朔心里隐约有些奇怪的感觉,这眼前的一幕,这个进门就蹦出一具白骨,总觉得似曾相识。 一定没见过,但是好像听谁说起过。 “王爷,王爷。”肖童忙道:“太危险了。” 成朔好笑:“有什么危险的,是你们太紧张了。都是些小把戏。” 成朔执意要去,肖童也无奈,只能提心吊胆地守在门口。 成朔进了屋,那屋子里面显然还没有完全修葺好,一堆一堆的还挺乱。 不过能看出来,屋子主人是个挺有想法的人,成朔往里走,越走,越是觉得奇怪,他看见墙边有张书桌,桌上乱七八糟放着笔墨和纸,快步走过去。 这显然是屋子的装修图纸,上面画着屋子的平面图,哪里该放什么,哪里该如何装饰。 成朔的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如此细致,看来白越不仅仅是……曾经有一个神奇的师傅那么简单,很有可能她就是那么神奇的师傅。 成朔又打开了抽屉,里面有一本册子。 册子打开,是白越用黑色炭笔做的记录,哪一项工程进展到了哪一步,缺什么东西,还有什么预想,那字迹一笔一划,对成朔来说都是那么熟悉。 甚至在某一页的结尾,成朔还看见了一个顺手的签名。 那签名他是看了无数次的,不用请字迹辨认专家也能确定真假,何况隔着不知千年万年,谁会来造这个假? 那一刻成朔整个人都僵硬住了,一个大胆的荒唐的想法从脑子中涌出来,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让他动弹不得,保持着捧着本子的姿势。 肖童虽然被命令不许进来,但总还是担心自家王爷,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没声音,担心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成朔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站在桌边像是个石头。 “王爷?”肖童轻声喊了一声。 成朔像是回了魂,一个激灵站直了。 “王爷?”肖童更紧张了:“您怎么了?” “没事。”成朔将册子揣进怀里,大步往外走:“走。” “哦哦哦。”肖童等人连忙跟上,然后肖童吩咐:“回府。” 成朔却道:“去简府。” “去简府,现在?”肖童小跑跟上:“这会儿天都黑了,您不是说明天一早去。” 成朔简单道:“现在就去,找白越。” 他简直想不顾世俗眼光打开任意门,然后嗖的一声就出现在白越面前。 早知道是你,还费那么多脑细胞你来我往地试探什么,他乡遇故知是天大的喜事,这世上还有比我们来到更远的他乡吗? 就是白瞎了你的追悼会上,我这硬汉的眼泪。 肖童一听成朔要去找白越,立刻就不再追问了,只是在心里明白的嘿嘿嘿。 果然还是忍不住了吧,还不承认自己对人家未婚妻有点什么,王爷啊,王爷你还是坦率点好。 马车疾驰,在大雨倾盆中赶往简府。 第345章 绝命密室,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白越正在经历人生至暗时刻。 她四个月前投奔简府的时候,是孑然一身只带了一个小包裹的。 四个月后,狂风暴雨,夜幕沉沉,她被赶了出来,这回虽然包裹大了一点,但因为天气原因,感觉更凄凉了。 林怡撑了一把伞,把白越送到门口,然后忧心忡忡地将伞塞进她的手里。 这事情其实知道的人不多,不过简老爷子和简父简母,再加上简禹的几个贴身亲信。 此时简家也正闹成一团,白越平日在府里和大家处得都好,简府的几房姨太太和弟弟妹妹们,听见这消息都不可置信,纷纷求情。 八字不合虽然是大问题,可以想办法啊,做做法事啊,或者怎么样,也不能就这么赶人走,简家要被戳脊梁骨的。 如今姨娘们在简父书房跪了一排哭作一团,小的撒泼打滚,要离开这个冷酷无情的家去浪迹天涯。 还有邢队。 邢队是白越亲自安抚的,安抚了很长时间,也不知听明白没听明白,暂时是没闹,但是心情不好。 白越其实真的挺感动的,没想到几个平日交往也不多的姨娘,会为她去求情。几个小萝卜头更没白疼,一个个表示要跟自己走。 当然也头痛,等这事情过去,该怎么安抚大家受伤和受到欺骗的心灵。 风大雨大,虽然打着伞也很快湿了一身,林怡抹了抹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哽咽道:“白小姐,您快走吧,雨那么大,先找个地方落脚,我们再慢慢劝夫人……” 虽然现在天色已晚,但这种特别狗血的事情还是引来了不少八卦的围观者,当然也不敢在简府门口围观,而是站在两旁的屋檐下。 还有十二族的人,也在远处的楼上冷眼围观。当然还有旁人,沈家的人,米家的人,就算不能明着帮忙,也不能任由白越流落街头。 林怡狠下心来,退回去关上了门。 白越面对这个广阔的大舞台,面对这无数的观众朋友们,手一松,那雨伞便被大风吹走了。 其实要不要也无所谓的,大风雨中伞一点儿用没有。还不如丢了省事。 白越回头看了看简府紧闭的大门,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终于死了心,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刚才出来的时候,林怡还悄悄地说,白小姐你走快点,外面太冷,客栈里什么都准备好了,赶紧去换衣服泡热水澡喝姜汤。 确实是冷,白越走了两步,抱住了胳膊。 这雨已经下了有一阵子了,地面一片雨水泥泞,白越心不在焉想着今夜要不要连夜回西历山去,那密室可能有什么问题,正想着,脚下一滑,扑哧…… 白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地上泥水横流。 白越愣了一下,只觉得十分无语,然后又想也行吧,这不是更真实了吗。 正要慢慢站起身来,突然街道尽头传来车轮滚滚和马蹄急促的声音。 这个点会是谁? 众人都好奇地看过去,白越一时也忘了起身。 只见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越来越近,马车两旁,还有十来个随从骑马护卫。 京城里的人都熟悉,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宁王成朔,在京城里,谁不认识这辆马车。 “成朔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白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有点奇怪。 不待她多想,马车已经在距离几米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肖童听了一耳朵一旁的老百姓八卦,低声道:“王爷,简家好像把白越赶出来了。” 成朔不瞎,他都看见了。 成朔想也不想地跳下了马车,肖童忙撑起了伞,但成朔摆摆手不用,这种时候撑什么伞,撑伞有什么用。只会遮住我英雄救美帅气的脸庞。 白越正要站起来,却看见眼睛都开睁不开的暴雨中,成朔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踩着泥水大步向她走来。 端的是一个高大威猛。 有一点点英雄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白越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成朔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然后有些担心地看她的腿:“摔着没有?” “没,没事。”白越连忙道。 成朔拧着眉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我扶你。”成朔说着,便去扶白越的胳膊。 肖童举着伞在不远处,心里十分犹豫,这会儿他是应该上前去给他们挡雨呢,还是站着别动呢? 这太客气了,宁王屈尊降贵这怎么好,白越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她还有正事要做,可不想这个时候和成朔纠缠,而且太冷了,再雨里淋下去,真的要病了。 “别客气了。”成朔突然一手按住白越的肩膀,身体前倾,凑近了白越的耳朵。 一时间两人离得很近,围观众人唏嘘不已,肖童想要吹一声口哨,简府不放心正在扒着门缝往外看的林怡顿时火冒三丈。 这是怎么说,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不是,白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宁王虽然是个王爷,也欺人太甚,想要趁火打劫是怎么的? 围观众人心思各异,但成朔不在乎,他凑在白越耳边,低声道。 “罗法医,好久不见。” 白越整个人呆住了,看向简禹。 这世上不会有人叫她罗法医,以前她每日都听见,初来时,梦中也常听见,但是不知不觉,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你……你是谁?”风声雨声遮住了白越的声音,甚至她都听不见自己颤抖的问题。 成朔道:“我是邢念生啊。” 白越惊呆了。 邢念生,中江市刑警队队长,男,年龄三十二,身高一八六,能力出众,正直与正义的化身,经常骂哭来实习的小新人,按大家的话说,要不是因为脸长得好大众宽容度高,早被人套麻袋丢长江里了。 白越不知道该说什么,成朔长得和邢念生没有一点相似,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真的从成朔脸上,看出点正义凛然。 邢队就是正义凛然,但他出身坎坷。 他父母都是罪犯,被击毙于一场边境大型走私案,他被带回来的时候,还是个哇哇叫的奶娃娃。 上一任刑警队长收养了他,取名邢念生,愿他长大之后,能有一念护苍生,别像他爸妈一样。 邢念生根不红但苗很正,从此在红旗下长大,成了正直优秀,品学兼优的好青年。后来子承父业,进了警局,功勋累累。 白越喃喃道:“怎么,怎么可能?” “不相信?”成朔微微一笑:“你们法医室和我们队那些小崽子,只要加班超过三天,就商量着给我套麻袋,但是因为麻袋颜色没有谈妥才一直没有动手,以为我不知道吗?” 这种是性命攸关的机密了,竟然被他知道了,白越脸色巨变,竟然有叛徒。 谁,谁告得密? “不重要了,也不知那些家伙想我们没有,但是这里只有我们俩了。”成朔扶起白越:“走,先去我府里再说,再淋雨要病了。” 白越扶着成朔缓缓站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使劲儿甩了甩右手的袖子。 林怡一定还在门后偷偷看,这是出现意外状况时候的暗号,甩右手袖子,代表虽然情况有变,但是变得特别好,让林怡别紧张别慌,按兵不动。 成朔没想太多,一边扶着白越站起来往马车上走,一边顺口道:“对了,之前听说你养了只大白狗,不会是大宝也来了吧?” 晴天霹雳! 邢队! 白越如遭雷劈,脚下一扭,差一点又把自己绊了一跤。 第346章 绝命密室,邢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小心点。”成朔连忙一把拽住差一点又坐到地上的白越。 白越摆了摆手,强颜欢笑:“没事,邢队你想象力真丰富,我又不是来旅游,怎么能把大宝带来。” 成朔本也只是随便一问,他也觉得不太可能,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风雨太大,白越耽搁了这一会儿一身冰冷,成朔连忙把白越送上车,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就算是在京城,成朔的马车上也常年配备着各类物品,刚才那么大的雨,两人身上衣服都湿透了,下人早已经将衣服毯子都取了出来,放在座椅上。 关上车门,成朔便直接将毯子抖开给白越披上,然后从一旁拿出个手炉塞进她手里,又拿了条大毛巾,给她呼噜呼噜脑袋上一阵乱擦。 白越毫不意外,是的,他们邢队就是这么一个热心肠的人,她已经习惯了。 “慢点慢点。”白越连声阻止,然后接过毛巾:“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这一头黑直长啊,可不是当年的短发,哪能这么擦,那是揪毛啊。 成朔不在意自己身上也是滴着水的,撩开窗帘吩咐外面快一点,然后就坐在白越对面了,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熟人,活的,有生之年,真是意外啊。 “别看了。”白越正要一如既往的吐槽,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芒。 成朔不明所以:“怎么了?” “王爷,你真好。”白越毫不犹豫的道。 成朔:“?” “真的。”白越道:“我真的太感动了,这么大的雨,这么冷的天,你出现在我面前,简直像是天神下凡一样,照亮了我的全世界。” 成朔满脑袋问号。 白越道:“王爷,在我心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宽容,最伟岸,最正义,最大度的人。能和你相见,真是我用尽了几辈子的运气。” 成朔小心翼翼的道:“你刚才撞着脑袋了?” “没有啊。”白越正经道:“我这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虽然大家都不信鬼神,但誓言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渲染气氛用的,不必计较信或不信。 肖童跟在一旁,可不敢刻意偷听,但因为离的近,也断断续续的听见几句。 大雨模糊了他的脸,也模糊了他的心,他将听见的马车里的那些话语都组合了起来,但无论如何不能理解。 白越怎么就乖乖跟自家王爷走了呢,还如此和谐?就算是王爷说了会帮忙,她就信了?要知道自家王爷的名声,还不如路边的一条狗啊。 成朔也不理解,等白越拍了半天马屁,这才压低声音不悦道:“小罗,你说这些话,难道觉得我如今成了宁王,就不再是邢念生,你觉得我不会真心帮你吗?” 白越悲凉的用大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成朔。 “当然不是。”白越道:“你永远是我的邢队。” 成朔这才满意,那不就行了,把我夸成一朵花,我还怪不适应的呢。 然后白越乘热打铁:“那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会帮我吧。” 成朔其实不太适应白越这么弱女子气,毕竟法医绝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能做的职业,白越也不是拧不开瓶盖的小女生。 不过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 白越面上露出一点期待的笑容:“我若是逼不得已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你会原谅我吧。” 成朔立刻警觉起来:“你犯法了?” “当然不是。”白越坚定道:“绝对没有。” 成朔放心下来:“那就行。我明白在这个年代处处不易,我尚且如此,何况是你。有时候,我们难免做一些逼不得已的事情,说言不由衷的话。” 白越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真的太难了。” 成朔叹了口气,拍了拍白越的肩膀。 “没事儿,我来了。”成朔道:“你和简家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给我听。” 白越幽幽道:“一言难尽,都是泪。” 成朔看着心酸,大包大揽道:“不管怎么样,日后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委屈了,我就是你娘家人,谁也别想欺负你。” 白越不确定道:“真的吗?” “当然。”成朔拍拍胸口:“咱们俩什么关系,我能骗你吗?” 白越感动了,白越放心了,她觉得邢队是世界上最好的邢队,哪怕日后可能还有暴风骤雨,但邢队在,天晴了。 白越满血复活了。 回到宁王府的时候,雨果然停了,白越匆匆忙忙的洗澡换了衣服,擦着头发,就进了成朔的书房,关起了门。 成朔甚至让肖童他们在院子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肖童很委屈,你说这要是在卧房,那也就罢了。在书房里明显是谈简家的事情啊,竟然不让他听,这不合理啊。 房门关上,白越立刻在成朔对面坐下,将这几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当听成朔说皇帝已经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由他来查的时候,立刻放下了一百二十个心。 邢队,大案要案破了无数,还能被这区区妖魔鬼怪难住。 肖童在院子外面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成朔终于召唤了。 “给白小姐准备一个客房。”成朔道:“休息两个时辰,准备出发去西历山。” “啊?” “啊什么?”成朔总觉得他这个手下脑子不是很好使:“还不赶紧去。”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 肖童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成朔道:“你安心睡吧,明早我喊你。早上想吃什么,还是馄饨油条吗?” 邢队楼下的馄饨泡油条是绝配,经常给她们带早饭,习惯成自然。 白越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还要一份小锅贴,一个茶叶蛋。” 这有什么问题,成朔自然应了,然后笑了一下,看样子白越在这年代,也没受什么委屈,至少吃这一块没落下。 这一夜,白越虽然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但睡得很安心。 两个时辰后,起床吃早饭,连夜前往西历山,算准了时间差不多到的时候正好天亮。 成朔道:“本王已经从十二族那个雀光口中,详细知道了当时的情况。你先说说有什么想法?” “其实我现在也没什么想法。”白越叹一口气:“他们太凶了,我连古兰丹的尸体都没看见。但是我相信人不是简禹杀的。” “怎么说?” “因为简禹是这么对我说的。他说虽然他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是并不记得自己杀了人。至于匕首是什么时候在他手里的,古兰丹是什么时候死的,他都不太清楚。” 成朔皱眉道:“你这理由站不住脚。” 杀人犯说自己没杀人,这算什么理由? 白越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脚,要是能站的住脚,她早就提出来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但是我相信他,他说不是,我就愿意帮他翻案。”白越很快道:“王爷你也知道的,十二族现在咬死不放,简禹不管是蓄意谋杀,还是误杀,但凡沾上就完蛋了。” 肖童众人在一旁竖着耳朵。 嗯,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白越来的时候,虽然成朔也挺客气,但他们是疏远的。可这短短一夜过去,两人说话的时候就莫名有种相识了多年的老友的感觉。 白越甚至威胁道:“简禹是我未婚夫,要是他出事了,那我只有嫁给你了,旁的人我肯定看不上的。” 成朔冷汗流了一地:“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第347章 绝命密室,没有绝对的密室 米子涵撤离的时候,因为白越的嘱托,还留了几十人下来,此时山洞里和他们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除了因为下雨而湿了许多,没有一点改变。 上了山,白越道:“就是这里。” 此时天已经亮了,站在山崖上,霞光普照,成朔长长地叹了口气,白越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下面人只觉得莫名其妙,莫非是他们错过了什么,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该死的默契? 白越带头进了山洞,指着山洞里面一处:“就是这里。” 地上还有血迹,泥地上有人躺着的痕迹,还有许多杂乱的脚印。 因为白越当时不在场,也没人想到里面会是这样的情形,所以没有事先叮嘱,所以在石门打开的时候,众人哄得一下全跑了进去。 但是黑灯瞎火,人多又杂,根本无法控制。 等白越到的时候,简禹和古兰丹都已经抬了出去,山洞里也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暂时倒是没有必要一个个地审问。”成朔道:“不过你认为简禹不是凶手,你有什么想法?” 白越道:“简禹说,山洞里可能有什么东西,所以他在山洞里始终处于很迷糊的状态。这种状态出了山洞之后,才慢慢缓解,一直到回家之后,才彻底清醒过来。但他说,他没有杀人,如果有,一定有印象。” 成朔点点头,如果人不是简禹杀的,那么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凶手是谁,而是凶手是怎么杀人的。 成朔道;“我见过许多密室杀人案,事实证明,无论再精密的密室,看起来滴水不漏,事实上都有破绽。” 跟成朔说话就是省事,白越有一种想躺平的感觉,甚至想说,我有二百五工钱,分一半给你,来大理寺上班不? 但成朔比她有钱多了,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成朔吩咐手下:“检查一下山洞,看看除了大门,是否还有其他可以容人进出的地方。”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分开。 根据简禹和古兰丹的身体状况,他们在这山洞里至少被关了三天多,也就是失踪一直到被找到的时间。而古兰丹死亡时间在半个时辰内,被发现的时候甚至人都没死还有一点呼吸。 如果说这山洞并非一个完全密封的密室,有人可以进出,那么凶手可能是行凶后跑了。 按照成朔的要求,众人在山洞里几乎是一寸一寸的找了起来,而成朔和简禹在研究大门,山洞的大门,自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大门。准确地说,这是一堆堵住山洞的石头。 每一块都很大,每一块都很重,而且用一种非常自然的造型堆砌在一起。 白越道:“山洞里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进去,所以不能肯定。但是这里我可以确定,当时绝对是堵死的。” 这里就在白越推断出来的范围之内,属于重点找了一遍又一遍的,白越也在这里找过,能够非常确定。 白越道:“除非凶手有我师伯那样的武功,要不然的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把石头移开,进去杀人,再把石头堵上。” 成朔点头,然后突然一掌劈在一旁的石头上。 轰的一声,石头裂成了两半。 白越:“……” 山洞里正在检查的人听见吓了一跳,纷纷往外跑,到了门口见成朔摆摆手,莫名其妙又回去了。 成朔对白越叹气道:“我至今还不太适应,这魔幻的新世界。” 只是以前都不敢说,哪怕是做梦都要提醒自己不要乱说话。现在总算不用憋着了,有个人可以倾诉了。 白越不知该如何安慰成朔,只好也跟着叹气。 山洞里被细细地查了一遍,肖童出来汇报,坚定的自信的道:“王爷,整个山洞都查过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出入人的通道。” 成朔道:“一块石头一块石头敲的吗?” 肖童:“啊?” “那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有人出去之后,又将通道给堵上了?” 说得很有道理,肖童立刻转身回去。 二轮检查开始。 虽然肖童他们没有痕检的经验和技术,可胜在人多,就用最原始的办法,大不了时间长一点罢了。 但山洞确实没有任何可以进出的地方,肖童他们都是会武功的,真的将山洞的每一块石头都检查了一遍。甚至听成朔的安排,检查一块,做一个记号,确保无遗漏。 肖童抹着脸上的汗:“少爷,真的没有。” 成朔沉默片刻:“留几个人下来,把这里看好了。事情完全解决之前,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肖童忙应着。 之前留下来的是米子涵的人,此时见成朔要换自己的人,虽然敢怒,但是不敢言。 成朔转头对白越道:“我们去找雀光。” 白越深以为然,并且走在了前面。 一起凶杀案,不让看死者,这算是怎么回事?除非心里有鬼。要不是因为她是嫌疑人那边的,实在没有立场,早就闹了。 成朔的身份可比简家硬气多了,直接就在驿站堵上了雀光。 成朔矜贵道:“雀光族长,皇上将古兰丹公主被害一案交由本王处理。本王需要检查一下公主遗体。” 驿站此时已经清空,只有十二族一行人住在其中。公主遇害,眼见着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到故土,一应的各种祭奠超渡仪式不能少,便在驿站里先行准备起来。 雀光脸色一变,立刻就道:“十分抱歉,宁王殿下,公主已经仙逝,不可打扰。” “这不是打扰,是破案。”成朔不可商量道:“本王也不会打扰公主,公主千金之体,自然有本王身边女眷检查。” 雀光一抬头看见白越,神色都是复杂起来:“这是简禹的未婚妻,你们皇帝说了,为表公允,此事不得有简家相关的人插手。” 白越一点儿心里压力都没有的道:“我已经和简禹解除婚约了,哦,就在昨天晚上,他们说我和简禹八字不合,把我赶出来了。” 雀光呆住了。 这也行? “真的。”白越点头:“不信你出去问问,大家都可以作证。” 十二族一直有人盯着简家,自然知道白越昨夜被赶出来的事情,但万料不到已经走到解除婚约这一步了。 雀光不由地道:“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很伤心。而且简家如此无情无义,你为何还为他奔走?” “没办法,我这人就是如此高尚,喜欢以德报怨。”白越不假思索道:“再说了,虽然简家不要我了,但是我找到了新靠山啊,宁王英俊勇猛,位高权重……” 成朔拽着白越肩膀将人拽到了身后,你可闭嘴吧。 你怎么让简禹没怀疑你的,简禹是不是确实脑子不是很灵光?还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可怜成朔,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到了这个世界后,着实战战兢兢了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完全装失忆,但是那段时间话都没说几句,生怕一不留神说错话,便叫人怀疑。 哪像是白越,成天的胡说八道,竟然也能如鱼得水,不但没被怀疑,反而收获了如花美眷? 真是没天理,成朔心里酸溜溜的,然后对雀光正色道:“本王今日必须见到公主的尸身,若是你执意不肯,本王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情,公主的死,是否另有蹊跷。” 第348章 绝命密室,我的嫂子们 雀光是绝对不会买简家的账的,对米子涵等人也会一样强势,但是面对成朔,就不得不多考虑考虑。 成朔身份不一样,他是当今天子的弟弟,做的那些混账事情,就算是皇帝心里不高兴都要忍着,最多喊去私下斥责一番,就算是自己代表了十二族,皇帝也不会为了十二族,为难自己的弟弟。 邢队一直是个公正的人,从来看不起那些倚仗权势无法无天的人,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有了天下最大的权势,想怎么仰仗,就怎么仰仗。 实在不行的话,熬一个晚上不睡觉,第二天红着眼睛去后宫哭一哭,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能解决问题的办法都是好办法,不费力不费神最好,其他都不重要,什么脸不脸的,成朔在这一点上和白越不愧是一个局里出来的。 雀光在成朔的威压之下,不得不退让。因为他看得出来,若是他咬死不松口,成朔可不跟他开玩笑,马上就能让人直接上。 而这件事情,本来他们是受害者,是占理的一方。要是不让看尸体,跟做贼似的藏着掖着,那双方立场就瞬间反转了。 白越终于看见了古兰丹,也看见了那把匕首。 古兰丹已经被换了一身干净华贵的衣服,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面上遮了一块白纱,像是睡着了一样。 天气寒冷,加上十二族的人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法,尸体并没有开始腐坏,也没有什么异味,房间里还有一些淡淡香味。 白越和古兰丹没有什么交情,但看着这一幕也不舒服。 不过这同样的场景,成朔和白越都是见过无数次的,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变成冷冰冰的尸体,难过却也习惯了。 非礼勿视,成朔不便动手,何况他也不是法医,白越让人都退了下去,查看伤口。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依然狰狞可怖,皮肉外翻。 成朔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白越便出来了,给他使了个眼色,他顿时明白。 旁人不能理解,他们俩何止有默契,还有暗号,不但有暗号,还有暗语。 白越暗想这事情千万不能让简禹知道,不然简府里十年都不用买醋了。 还有邢队,天啊邢队该怎么办,一旦被成朔知道还有个邢队肯定要疯,他一疯,简禹那边也瞒不住了,简禹知道自己念念不忘的邢队不是一个狗而是个男人…… 白越在一瞬间想了很多,条条大路都通往自己不能承受的结果。 “白越。”成朔见白越突然就像是定住了一样,脸色发青面容发苦,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紧张地唤她一声。 白越恍惚地摇了摇头:“没事儿,走吧。” 人果然不能说谎,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来圆,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回不去了。 成朔不知白越心理历程,只以为她和古兰丹算是相识,为她难过,好言好语安慰了几句,出驿站后,便问可有发现。 白越道:“我仔细检查了古兰丹的伤口,一刀致命,稳准狠,非常利落。” “凶器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可惜这年代技术不到位,查不出指纹,但是从伤口看,匕首直没刀柄,凶手的力气非常的大,而且是抱着一击必中的念头,没有打算再补第二刀的。” 成朔拧着眉沉吟道:“一击致命,要么凶手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要么,凶手只有一刀的时间,所以必须一击必死。当然这两者是可能并存的。” “对。”白越道;“但这个人可以肯定不是简禹。简禹和古兰丹被困在山洞里三天,没吃没喝,被发现的时候都是很虚弱的。我当时就替他检查了,就算简禹会武功比别人更能撑一些吧,我觉得也没有能力一击致命。” 白越是专业的,旁人信不信不重要,成朔绝对相信。 宁王府里收拾出一个大房间,挂了一个大板子,成朔在上面写下古兰丹的名字。 然后打上个圈,刷的一笔线条连出去,又刷刷地写下几个名字。 多么熟悉的场景,白越一把椅子坐在对面,只觉得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她正要说话,突然门口肖童道:“娘娘。” 嗯,娘娘? 白越看向成朔,成朔脸色突然一变。 白越恍然,她是凑巧,正好碰上个未婚的,这还有未婚夫呢。 成朔呢,宁王这个年纪,不可能还是个单身汉吧? 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在外面道:“王爷这几日领了陛下的差事,实在辛苦,我炖了些滋补甜品,送给王爷补身。” 其实王妃的普通话挺标准的,吐字清晰,字正腔圆,但是白越捂着嘴闷着坏笑,故意混淆视听,然后对成朔道:“嫂子让你补肾呢,是不是嫂子太多,吃不消了?” 这几日太紧张,她都没反应过来。 邢队成了宁王,这下可不得了了,府里三妻四妾七十二美人,几辈子的单身汉这回一次补上来了。 成朔的脸有点黑,但还是走了过去。 宁王妃虽然眼睛瞎所嫁非人,但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女子,真是大家闺秀贤良淑德。 所以成朔很烦恼,他作为一个道德非常高的现代人,当然不能接受一下子多了几十个夫人这种事情。但是他又不能无视这件事情,这不是一堆物品处理掉就没事了,而是几十个活生生的人。 这年代男尊女卑女子出嫁丈夫就是天,若将她们休了,她们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等于毁了她们,更别提有好几个还是被巧取豪夺来的,早已经家破人亡。 从来不害怕任何困难的成朔真的为难了,他完全想不出该怎么解决这事情才能不伤害无辜的人,一直找各种理由逃避至今。 门打开,一阵香味扑鼻,白越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 真香。 宁王人品不行眼光没话说,宁王妃真的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算是个姑娘看见了,比如白越,也觉得喜欢。 “王爷。”宁王妃温柔一笑:“妾身听闻王爷这几日忙,特意亲手做了些点心甜品过来。王爷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就是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白越站在成朔身后,给宁王妃福了一福:“宁王妃娘娘。” 宁王妃愣了一下:“这位就是白小姐吧。” “是,我是白越。”白越自我介绍:“我是简禹的未婚妻,这几日我们家出了事,王爷正在帮我查案,辛苦王爷了,打扰王妃娘娘了。” 白越这绝对是对嫂子的态度,成朔从心里叹口气,接过托盘:“本王会注意身体的,你不必担心,早些去歇息吧。” 宁王妃冲白越笑了笑,便退了下去。 白越看着宁王妃背影,感慨道:“王妃长的真好看,说话真好听,好温柔。” 肖童过来关门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白越的表情,心情十分复杂。 其实白越不是来跟王妃抢宁王的,是来和宁王抢王妃的吗? “别看了,再看口水滴下来了。”成朔转身往回走,顺路拿走一个碗。 宁王妃如此会做人,自然不会只准备一个人的点心。白越也有一份,并且没有区别对待,厚此薄彼,白越吃的十分满意,连连称赞。 “我说真的。”白越把椅子拽过去一点,压低声音:“我不是开玩笑,邢队,你就当是大型相亲现场,跟府里这些嫂子们……” 成朔听见嫂子后面那个们,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的想揍人。 白越毫不知情,接着道:“你就跟嫂子们相处相处,万一有喜欢上的呢。比如这个嫂子就不错啊,万一有喜欢上的,你再慢慢把剩下的都给处理……不是打发,也不是,安置吧,安置出去,然后跟剩下的嫂子好好过日子。” 第349章 绝命密室,嫌疑十一人 成朔完全不想和白越讨论这个话题,转身道:“好了,我们来说正事吧,你还想不想救简禹了?要是不想救,我就把正妃位子留给你。” 白越想了想:“那还是算了,还是救简禹吧。邢队咱们太熟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对你下手。” 太熟的成朔利落的板子上画下线条,写出人名。 “如果简禹不是凶手。” 白越瞪他:“简禹不是凶手。” “行,行。简禹不是凶手。”成朔从善如流:“简禹不是凶手,凶手又不可能中途进入杀人,然后离开。那么凶手,是如何,在什么时候,杀了古兰丹的。” 这个案子本来其实很简单,最有嫌疑的人就是简禹。因为除了古兰丹自杀之外,案发现场只有他一个人在。 但是白越说了,简禹不是凶手。 既然简禹不是凶手,那么凶手的范围就要扩大,所有在古兰丹断气之前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白越和成朔对视一眼,白越立刻道:“我知道。” 她走到了书桌前,拿起笔,刷刷几笔,几下子便画出一个悬崖的轮廓来,那便是简禹和古兰丹被困的石洞外面。 白越一边画,一边道:“当时我上去的时候,人已经抬出来一段时间了,因此我不能确定进洞的是不是只有这些人,但是这些人我都可以认出来。” 白越画得飞快,先是这边的,林怡徐飞扬他们,只标了数字和名字,连人形状都没画。 “这几个人不用查,是简禹的人,肯定没问题。”白越道:“然后是米子涵的人,米子涵这边有十一个人,不过我不认识,也不是他的人,是因为这次事情,皇帝给他的。” 成朔点点头。 白越道:“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但是记得他们的长相,可以去问米子涵。” “好。”成朔说了声等等,走出去对肖童道:“去找米子涵,让他把那日在山上洞口的所有人都给我送过来。” 肖童应了。 “然后就是十二族的人。”白越道:“当时在场的,有他们的族长雀光,还有族长身边的两个,一个是留着小辫子的,还有最黑的那个,不知道叫什么,但是我反倒是觉得,他们的嫌疑小一些。” 白越用不同的形状将三方人手的位置和数量都标了出来。 成朔看了看:“你可以保证但是你看见的,是现场所有人吗?会不会有藏在山洞里的?” 白越想了想:“这个不好说,但是我觉得可能性不大。米子涵手下的人是分好组的,十一人一组,他们互相之间认识,一个陌生人想要混在里面不容易。” “如果说是乘乱进去山洞,后续没有出来的话,我们走了之后,那里一直有人守着。我考虑着日后还要去看现场,所以跟米子涵慎重说了,门口一直有十一人一组的轮班值守,想要从里面出来也不容易。” 成朔敲了敲桌面:“那按你这么说,凶手可能就在这十一人里面。”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在白越去掉一个嫌疑人之后,嫌疑人范围反而缩小了。 肖童很快就将十一人找来了,米子涵也一并来了。 米子涵虽然是三品的刑部侍郎,但在成朔面前还是不够看的,而且也很担心,因此来的很快。 肖童将所有人一并带进院子,对米子涵道:“米大人稍后,小人去通传一声。” 米子涵微微颔首。 肖童敲了敲书房的门进去,米子涵揉了揉眼睛,他刚才看见了什么,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他看见了白越,看见白越也就罢了,他好像看见白越坐在书桌旁,还架着二郎腿,但是在肖童敲门进去的一瞬间,她立刻把腿放下来了。 不,他一定看错了。就算成朔对白越真的另眼相看,白越也不可能在成朔面前这么自在。 成朔确实花言巧语,信口开河,惯会哄骗年轻女孩子,但无论如何白越也不是可能被哄骗的那种,莫非是将计就计,以身犯险,那不行太危险了。 米子涵一瞬间有种想要冲进去,把白越拽出来的冲动。 好在这个念头刚生起,书房门就开了,肖童道:“米大人,王爷请您进去。” 米子涵几乎迫不及待的就冲进了书房。 肖童退了出来,关上门。 只见宽大的书桌上放着一张图,成朔坐在书桌后,白越坐在书桌前,两人一起看米子涵。 米子涵定了定神:“宁王殿下。” 成朔微微颔首:“米大人,请坐,叫你来是有一件关于简禹的事情,想要问一问你。” 白越利落的给米子涵推了一把椅子:“米大哥,坐。” 米子涵坐下了,然后十分奇怪的看向白越,白越大概自己不觉得,她刚才给自己推椅子那个动作,特别的有主人家的感觉。 他知道成朔对白越的态度不太正常,但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昨天的事情他知道一些,但因为被限制了,所以知道的不多。 不过无论如何,他绝对不相信简府会把白越赶走,十有八九是有计划的,但是这个计划里怎么可能包含成朔。成朔对白越,真的就特别到如此地步吗? 米子涵不是外人,白越一点儿都不浪费时间,把刚才她和成朔的推测说了一遍。 米子涵一听正事,也赶忙将乱七八糟的心思先放在一边,连连点头。 “我也相信这事情定不是简禹做的,这么说起来很有可能。” 白越挺高兴:“米大哥你也觉得我们推测的有可能吧。” “是。”米子涵道:“当时又黑,又混乱,十几个人一起冲进去,分散在山洞的各个角落,如果说有人事先就准备好匕首,也知道方位的话,是很容易在旁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找到他们并且下手的。” 白越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那十一个人老老实实站在院子里,头都不敢乱转一下。 看外表是看不出什么的,白越道:“一个人杀人陷害别人,总要有点什么原因。王爷,去查查这十一个人的身份,来历,是不是和十二族有关,最近有什么奇怪的活动,大笔的金钱交易。” “还用你说。”成朔自然道:“都吩咐过了,已经在查了。” 你好像忘了我才是刑警支队的,你只是个法医啊罗法医。这种事情需要你吩咐我吗? 白越松了口气,躺赢的感觉又回来了,回到桌边坐下,看见了桌上的碗。 然后白越顺口道:“王妃做的这个香芋珍珠蛋奶,真的好吃,我还能要一碗吗?” 米子涵目瞪口呆。 成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边:“你早说刚才那碗也给你……” 然后成朔走到门口,让肖童去问问王妃刚才送来的甜点还有吗? 第350章 绝命密室,巨额财产来历不明 白越还在想案子,也没想那么多,而且在成朔面前,她好像找到了领头人一样,确实有些过分放松了。 见成朔走回来,便道:“邢……” 一个字刚出口,成朔猛地回头。 白越也惊觉不对,立刻改口:“行不行?” “行。”成朔镇定道:“吃完了让厨房重新做就是了,对了,米大人要吃点什么吗?” 米子涵现在什么也不想吃,他只有一脑袋的问号。 白越和成朔之间,是不是过于熟悉了一点。在白越离开简府,到现在这一夜半天里,发生了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吗? 但也不是啊,米子涵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他怎么看白越和成朔之间,也不是那种暧昧的男女关系。如果真的要细细分析起来,像是朋友,而且是那种认识了几千年的老朋友。 而且他们还在非常正经地讨论她的未婚夫和他的王妃,一点儿也不见心虚的。 真是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了。 正道的光,洒在了大地上。 白越按下心里的鬼,正经问米子涵:“米大人,你要吃点什么吗?” “不,不用了。”米子涵喃喃道:“我不饿。” 我已经被吓饱了。 下人去找王妃要饭了,成朔坐回他宽大的椅子上,决定给米子涵解释一下。 米子涵简禹,哪个不是人精,一定会怀疑的。 但是怎么解释能呢,成朔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敲着桌子,怎么解释,不说相信吧,至少要让人不那么怀疑。 就在成朔开动脑筋的时候,白越先开口了。 “米大哥。”白越道:“其实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你别吓着了。” 米子涵立刻就吓着了,白越这么说,肯定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米子涵道:“你等一下。” “啊?” 米子涵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做一下心理建设。 “好,说吧。” “那我说了啊,是这样的。”白越道:“几年前,宁王出了一趟门,去了一趟穆林,哎,是几年前来着……” 白越转头看成朔,我怎么知道你哪一年可能出去过,赶紧的想一想,接个话。 别我瞎掰了一个时间,但是这个时间里,你其实在京城里和狐朋狗友高调游街,那就露馅了。 成朔明白,他也在拼命开动脑筋,好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事无巨细地了解过了宁王生平。 成朔立刻道:“挺久的了,五年了,五年前的夏天。” 那一年的夏天,成朔闲得慌无聊,出去转了一圈。肖童当然跟着了,但是京城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干嘛去了。 “啊,是,对,就是那个时候。”白越熟门熟路的道:“宁王受了伤,然后我救了他,然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 成朔点了点头。 妥。 米子涵看了看白越,又看了看成朔。 这怎么可能,你们俩这糊弄的,是把我当傻子吗? “是真的。”成朔柔声道:“这次在京中又见到白越,本王十分震惊,但一时不敢相认,因此几次试探,这才确定。” 这回轮到白越点头了:“我也是没想起来,昨天才想起来。而且宁王跟我保证,以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然对不起我给他新生。” 成朔:“……” 你还真能发挥,你什么时候就给我新生了?你还想当我妈是怎么的? 如果这里不是坐着成朔,或者成朔不是宁王,米子涵肯定会站起来对白越说,姑娘撞着脑袋傻了吧,走,哥带你去看太医。 但宁王就是宁王,米子涵无论如何要对他保持应有的尊重,就算绝对不相信,也不能表现得太怀疑。 呵,你俩这表现不是兄妹胜似兄妹,关系这么好,能见面一个月都没认出对方来? 白越查漏补缺,感觉没有什么问题了,总结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皇帝已经将这件事情交给宁王查办了,我们现在怀疑凶手就藏在外面十一个人之间。” 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米子涵心中的千军万马,万马奔腾,他沉默许久,憋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米子涵说:“感谢你们没有怀疑我。” 白越愣了下,然后才道:“米大哥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怀疑你。” 这时候下人又送了各式甜点过来,不但有白越还想再吃一碗的香芋珍珠蛋奶,还有其他几样。 成朔客气道:“米大人这几日也辛苦了,吃点吧。” 米子涵谢了之后,接了过去,没滋没味地吃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 成朔的人做事很快,这十一个人也是早有登记在册的,很快便查清楚了,肖童送了资料进来。 他敲开门,看见成朔,白越,米子涵,一人一杯茶,正安详地围在桌边,只觉得有些这祥和的画面有些辣眼睛,有点心梗。 好在这些日子心梗的事情太多,梗着梗着就习惯了。 成朔接过来,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名字:“是他?” “是。”肖童道:“魏中军,这人是皇城司调来的,京城人,二十七岁,好赌。上个月预支了三个月的工钱,这个月却出手阔绰。本来大家都以为他是赢钱了,刚才属下命人去赌坊问过,才知他这些日子都没再去过。” 成朔一笑:“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啊。” 肖童:“……” 米子涵:“……” 白越却麻溜儿地接上话:“就是他了。” 十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瑟瑟发抖,书房门打开,成朔道:“去把魏中军押过来。” 魏中军正忐忑站在一排人中,看着肖童凶神恶煞过去,心里便开始慌了。 肖童一挥手:“把魏中军押起来。” 宁王府虽然不是刑部也不是大理寺,但更不是什么好地方,想让你说话,十八般酷刑多的是。 魏中军当下就腿一软。 成朔居高临下地看他:“说说吧,你是怎么和十二族的人勾结,杀害古兰丹公主,嫁给大理寺简大人的。” 魏中军脸色骤变,他刚要开口,突然浑身抽搐。 众人都吓了一跳,肖童喊了一声王爷小心,立刻抽刀挡在成朔面前,哗啦一声,院子里的侍卫都抽出武器,将魏中军围了个结结实实。 魏中军一边抽搐着,一边捂着自己的脖子,脸色扭曲而惨白,他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徒劳地张着嘴,却半天也没有能说出话来,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魏中军的行为诡异,十二族的事情又显然和巫女有关,众人一时都不敢靠近,只围着看。 白越被成朔拽在身后,探着头往前看。 米子涵一边看魏中军,一边看成朔,觉得整个人要裂开了。 成朔虽然不是皇帝,但是王爷啊,千金之子,向来都是别人保护他,怎么会有他保护别人。 刚才成朔拽把白越往后拽的姿势何等熟悉自然,他在这一刻突然觉得他们说的也许是真的,可能他们真是上辈子的兄妹,这辈子重逢。 魏中军在抽搐中缓缓地趴在了地上,突然两手掐住了脖子,发出恐怖的声音来,好像是要从喉咙里吐出什么东西来。 第351章 绝命密室,邢队咱们改名吧 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魏中军,终于,魏中军吐出了一口血,那一口血里,有一个金灿灿的甲壳虫。 白越脱口而出:“黄金球。” “你认识?” “认识,西历山上就有,十二族巫女的东西。”白越解释了一下。 魏中军吐出黄金球之后,便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一下,断了气。 众人有点郁闷,好容易找到一个嫌疑人,还没来得及问就死了,这下可怎么办? 不过成朔不在意,他吩咐:“把人带上,再把这个虫子带上,去驿站。” 雀光正在驿站中准备休息,突然听见有人报宁王来了,突然眉心直跳。 他匆匆整理一下衣服便过去,没料到只看见地面上躺着个死人,桌上放着个盒子。 成朔下巴抬了一下。 雀光有点奇怪,过去打开盒子,然后惊呼一声:“这是黄金球?” “不错,这种虫子族长自是认识的,这是你们巫女特有的东西。” 成朔道:“这个人就是凶手,叫魏中军,因为赌博欠了一大笔钱,所以被巫女收买陷害简禹。我们查到了他,他都招了,说话中,他突然口中吐出了黄金球,然后便死了。” 雀光一时间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朔沉着脸道:“雀光族长,大周和十二族这些年边境平稳,并无矛盾。今日十二族公主以和亲名义来到京城,却又让巫女暗中收买大周子民,杀害公主陷害朝臣,这是何用意?” 雀光被问的哑口无言。 成朔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魏中军根本什么都没说呢,直接就死了。在他这里,变成了已经都招供了,招完之后,这才死的。 瞧瞧这话术,直接就把十二族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了无理的那一方。 雀光定了定神,终于道:“王爷说这是凶手,可有证据?” 成朔就是这么霸气,他略抬了头:“本王亲耳所听,就是证据。怎么,难道你质疑本王?” 雀光还真不敢这么说,只是道:“我自然不敢质疑王爷,但这只是一面之词,又岂知他是否胡言乱语。毕竟我们当日亲眼所见,确实是简禹杀害了公主。” “是吗?”成朔淡淡道:“你们口口声声亲眼所见,可到底有谁亲眼看见简禹拿着匕首刺向公主?” 雀光一愣,他身后人立刻道:“虽未见简禹刺向公主,但那山洞封闭无人,不是他是谁。” “就是这个人。”成朔看向雀光身后的人,再看向魏中军:“他亲口承认,在混乱中冲向公主,刺死公主之后,将匕首塞进简禹手中。所以本王可以保证,你们……没有一个人看见简禹亲手刺死公主,没错吧。” 是,我们没有确凿证据,但你们也没有。 成朔本来的原则就是疑罪从无,谁主张谁举证,举证不了就滚蛋。 雀光面对成朔,一败涂地。 成朔最后趾高气昂的告诉雀光:“兹事重大,这件事情本王需禀陛下,也请雀光族长致函贵方大族长,给大周一个交代,给尚在昏迷中的简大人一个交代。” 轻轻松松,简简单单,攻守互转。 成朔并不打算多留,最后道:“雀光族长,本王有一句肺腑之言。” 雀光脸色黑黑的:“王爷请说。” 成朔道:“巫女虽然是十二族的神女,但这事儿,也做的太绝了。” 成朔说完,转身就走了。 十二族里十二个分支,一部分站大族长,一部分站巫女,而这个雀光正是站大族长的,本来便对巫女一派意见诸多,成朔都不用做挑拨离间的事情,只要公事公办,就能让他们对巫女的意见更大。 但始终很奇怪,巫女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搭上一个公主的性命来陷害简禹呢? 就算简禹被陷害成功,又怎么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这一点不但成朔白越米子涵商量不出结果,雀光自己怕是也不明白,只能等有朝一日见到十二族巫女的时候,问她本人了。 成朔知道白越担心,出了驿站便进宫,先给简禹恢复清白再说,这也昏了好几天了,虽然偷偷摸摸吃了东西,但是再躺下去骨头都要软了。 成朔进宫,白越也就打算回简府,她进了简府的门,又进了院子的门,当看见一只白色大狗,晃着全身雪白的飘逸的毛向她飞奔而来的时候,整个人的都僵硬了。 邢队几天没见白越非常不高兴,如今见人回来了,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扑了过来,一下子把白越扑倒在地,上去蹭蹭蹭。 白越抱着狗头,泪流满面。 邢队,邢队你听我说,咱们改个名字行么,改什么都可以,小白好不好听,越越也可以的,为了咱们俩都能活下去,求求你改个名字吧。 可惜人狗的悲欢并不相同,邢队也不喜欢旁的名字,它还是那个潇洒的邢队。 皇帝当夜就撤回了守在简府的人,这就代表简禹没事了。 说也奇怪,当天也里简禹就醒了。 面对十二族的质疑,白越道:“简大人醒了,你们就偷笑吧。最好还祈祷他身体健康,没有后遗症,要不然这事情还没完。” 雀光憋屈,但是无话可说。 简禹不憋屈,但是觉得白越委屈了,人走之后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简禹握着白越的手道:“这次事情,实在委屈你了,也是一时无奈才想出这个办法。” “这有什么委屈的。”白越心虚,特别温柔:“倒是你,躺了好几天也累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按按腰?” 简禹感动的无以复加,表示咱们倆的八字肯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合适的不能再合适,就算是不合适也不要紧,你看看什么八字合适,我可以改。 感动完了说正事,简禹奇道:“听说这次我的事情,宁王主动向皇上揽了差事,还尽心尽力,今日一早就和你去了西历山?” 简禹对成朔的成见,或者不能说是成见,应该说是了解。 简禹对成朔的了解,比成朔对自己的了解还多,按正常情况成朔应该是落井下石乘虚而入啊,怎么可能施以援手呢?就算是对白越真的有什么想法吧,这也是个好时机啊。 他应该既要表现出自己的着急,又不能真这么快解决问题,不然岂不是功亏一篑。 这个问题终于还是逃不了,白越在心里叹口气,正色道:“其实是这样的。” 她把当时告诉米子涵的理由,又对简禹说了一遍。 简禹的表情和米子涵一样,确实很难叫人相信。 “神奇吧,我也觉得挺神奇的。”白越两手一摊:“不过宁王说了,以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想他毕竟是宁王,他要不做人咱们也斗不过他,所以就相信他了,你觉得呢?” 第352章 保护我方邢队 简禹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是不是应该再睡一觉,或许醒来宁王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宁王,世界还是那个正常的世界。 但是好久没看见白越,他又不舍得闭上眼,于是强忍着不适道:“你来京城时间短,对宁王不了解。” 白越连连点头。 以前她对宁王其人一点兴趣都没有,爱坏坏,爱死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成朔和她一样,天空一声巨响就闪亮登场了,没有能读取过去的一点消息,全靠自己摸索。 她当然要在可能的范围内,多问问宁王过去的事情,这样也好为他做一点贡献,日后为自己多寻求一线生机。 简禹见白越想听,便开始讲。 他可以发誓自己说的绝对真实,没有掺杂一点个人情感,并没有刻意诋毁的意思,开什么玩笑,成朔做的那些事情,还需要刻意抹黑?就遮着掩着往小了说,也够天怒人怨了。 白越认认真真地听完,叹了口气:“成朔可真不是个东西。” 过去的那些事情,还是捡重要的和成朔说吧,不重要的他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算了。他正义感那么强,别把自己气死了。反正真正的恶人已经死了,过去的事就不要计较太多了。 简禹听着这句话,只觉得心里十分舒服,像是大夏天喝了一碗冰冷的水。 “不错,宁王并非善类。”简禹总结道:“虽然这次确实帮了忙,但他必有目的,日后再见,还需小心提防。” 白越认真点头:“我知道的,我一定会的。” 其他都好说,但绝对不能让宁王上门,重点是一定要藏好我的狗。 人和人的悲欢虽然也不相通,但白越和简禹还是达成了一致。只不过一个重点是保护好未婚妻,一个重点是保护好我的狗。 简禹虽然洗脱了嫌疑,但这事情还没结束。 皇帝很生气,也很欣慰。 因为自己不是玩意儿的弟弟在这次的事情中表现得很好,既没有助纣为虐,也没有落井下石,更没有趁虚而入乘人之危,而是干净利落地找到凶手,完美完成任务。 皇太后很满意,拉着皇帝的手。 你看看,你看看,哀家说什么来着,朔儿长大啦,他会懂事的,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兄弟齐心,那是你亲弟弟,哀家走了以后,就是你最亲的血脉亲人…… 皇帝能说什么呢,就算是说一不二的一国之君,也只能安抚一下,有我们兄弟俩孝顺您,母后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简禹在家又休息了一天,身体完全康复之后,便进宫面圣。 白越这一天都鬼鬼祟祟的。 早上起来,见简禹走了,便招来了小黄。 小黄如今常住简府,专门负责给邢队准备吃喝,遛弯,洗澡梳毛,让邢队时刻英俊帅气。 白越关上门,低声道:“小黄啊,有个事情,性命攸关,你一定要给我想想办法。” 小黄吓死了:“白小姐您说,出什么事了。” “还是改名的事情。”白越道:“邢队真的不能改个名字吗,改什么都行?” 小黄皱起了眉。 看着小黄那个表情,白越心里拔凉拔凉的,但还是挣扎道:“你试一试,跟你爷爷商量一下,万一呢……” 小黄的表情很为难,但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然后,白越召集了府里的人,告诉他们一个可怕的消息。 最近,有人盯上了咱们府里的邢队。 简府里谁不知道邢队。 高大威猛,白毛飘飘,是未来少奶奶的心肝大宝贝。既会卖萌,也能咬人,漂亮又厉害。 简府里谁不喜欢邢队。 不喜欢的都已经被邢队吃掉了。 竟然有人敢打邢队的主意,这还了得,简府立刻就群情激奋了。 “谁,谁要偷邢队,白小姐你别怕,我们打的他这辈子看见狗都绕着走。” “别别别,千万别。”白越给大家发钱,一边发一边道:“我跟你们说,是咱们惹不起的人,谁都惹不起,千万不能硬着来。” 众人一听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越都怂成这个样子,顿时也吓着了,连连点头。 白越道:“从现在开始,咱们在府里喊喊就算了,在外面绝对不要出现邢队这两个字相关。提都不能提,知道吗?无论对谁?” 众人连连点头。 白越松了口气,想想道;“在府里尽量也别喊太大声,那人手眼通天,免得隔墙有耳,万一被听见就不好了。” 简禹从宫里回来,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无意看见厨房张大婶蹲在邢队身边,对它耳朵低声道:“邢队,你想吃鸡腿了不?我给你留了两个。” 这并不奇怪,虽然邢队的饮食都是小黄特别烹饪的,但是作为简府最受欢迎的狗,自然有人给它偷偷投喂小零食。 但厨房张大婶出了名的嗓门大,一嗓子开饭了能召唤来大半个简府的人,这轻声细语的是干什么呢,莫非鸡腿是偷来的? 简禹好奇一问,这才知道府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不过简禹不是很明白。 “我当然知道宁王并非善类。”简禹奇怪的问白越:“但是你担心他抢邢队,也不至于吧。” 虽然邢队是很不错,但终究也只是一条狗罢了。成朔道貌岸然已经炉火纯青,还能为一条狗破功不成? “怎么不至于。”白越正色道:“你忘了他之前还弄了个斗兽会了么,他这几天还问了我几次,是不是养了个好看的大狗,万一邢队被他看上了呢?你说,到时候咱们为了一只狗和他鱼死网破合适吗?” 简禹被问住了,也不是……没有道理。 白越道:“咱们要防患于未然,降低邢队的存在感,财不露白啊,财不露白知道吗?” 虽然怪怪的,但说的也对,简禹点了点头。转头告诉梁蒙他们,不许在外面喊邢队的名字,最近高风险,不许带邢队出去转悠。 反正简家很大,足够邢队溜达了。 撸完邢队,简禹道:“过阵子,出去玩玩吧。” 不用说不是专门的玩玩,肯定又是出任务去吧。 白越道:“去哪?” 简禹道:“十二族。” 白越意外了一下:“为了公主的事情吗?” “是啊,毕竟是个大事情。”简禹道:“雀光马上要将公主的尸身送回去,虽然凶手是他们自己人,但她是死在这里的,所以也需要一个说法。不过我们不和雀光一路,他们先走,我们后走,不赶时间。” 白越皱眉:“有危险吗?” 简禹道:“其实没什么危险,你看着十二族巫女神乎其神,但边界就算是有什么摩擦,也从没有巫族出手的。我问了习初北,习家这么多年也未见过巫族。” “那十二族巫女这次为何要对你下手?” 简禹耸了耸肩:“我也不知,不过我说没有危险,还有一个原因。” 听起来是有一个大杀器。 简禹笑道:“两位前辈传信回来,不日就到。虽然寥寥数语也没仔细说,但是听起来,石前辈和十二族的巫族有一些纠葛,因此要和我们一起去。” 白越这就放心了,有白川和石问天在,那还有什么问题。 “草长莺飞二月天啊。”白越看着窗外隐约开始有了的一点春色:“挺好的,我还没去大草原上骑过马呢。” 第353章 巨大的惊喜 毕竟相识一场,白越和简禹,习初北都去送了古兰丹一程,一直送出城去。 虽然古兰丹心思不纯,但总是简禹旧识,也只是个天真的小姑娘,来到京城后找到了自己的所爱,只可惜红颜薄命,最终魂归异乡。 休息下来,白越拿了从石问天那里弄来的八宝罗盘,去找了谢平生。 谢平生还住在原来的地方,深居简出,不过最近冷,也不出去摆摊了,一副提前退休养老的样子,整日在房里喝喝茶,看看书,研究研究谁也看不懂的图纸和机关。 白越到的时候,谢平生正蹲在院子里研究花种子,马上要开春了,该种点什么了。 白越顿时觉得有道理,她那法医室门口好大一片花坛呢,也可以种点什么,有特色的。 见白越来了,谢平生从厨房里端出了鸡汤。 “……”白越奇怪道:“人家待客泡茶,你煮鸡汤,这是个什么道理。” 谢平生道:“这不是看你喜欢喝鸡汤吗?” 之前被毁的鸡窝又重新搭了起来,里面又有了好几只老母鸡和一只大公鸡,趾高气昂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白越捧着碗闻了闻,真香。 “再说了。”谢平生道:“你算什么客,你这不是回娘家吗?” 每一句都说得很有道理,白越无话反驳。 鸡汤熬得刚刚好,好像是掐算着似的,白越不由的道:“你今天本来是要请客的吗?” 谢平生又端出了准备好的点心瓜果。 现在已经过完年了,而且谢平生这个性子也不像是常有朋友来往的,给谁准备的呢? 谢平生笑道:“不就是你吗?” 白越奇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她今日来找谢平生,纯粹是临时起意,没道理谢平生会提前知道啊。 谢平生嘿嘿一笑:“我清晨起来算了一卦,有客人要来。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这么神奇?” 谢平生耸了耸肩,信则有,不信则无。 白越是不信的,但是她觉得谢平生这神神叨叨的,确实非常适合做石问天的徒弟。 白越喝了一碗鸡汤后,道:“我有个东西送你,当做补迟到的新年礼物吧。” 谢平生兴趣不是很大的样子,大约觉得白越送的东西,十有八九是金银珠宝吧。嫁入豪门的妹妹,想要补贴一下孤苦伶仃的哥哥。 白越将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八宝罗盘放在桌上。 “看着不像金元宝啊。”谢平生奇道:“是什么?” “看看。” 金元宝想的美,我还没有呢。 谢平生伸手去拿,这一拿,脸色很奇怪。 这东西非常非常的轻,不知什么材质做的,好像一点份量都没有。要不是实实在在那么大个东西大家都看得见,都要怀疑这个东西是不是存在了。 黑布掀开,谢平生揉了揉眼睛,然后突然就站了起来。 白越笑盈盈的,看就知道这礼物没送错,好东西要送给识货的人,八宝罗盘是个冷门,谢平生就是个识货的人。 谢平生直挺挺地站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就跪下了。 白越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去扶他:“这是干嘛,不至于不至于,快起来……” 谢平生虚弱道:“不是给你下跪。” 白越奇怪:“那这……” 给八宝罗盘跪么,方向不对啊。 “腿软,站不起来。”谢平生更虚弱了,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扶着白越,慢慢站起来,慢慢坐下来。 他又揉了揉眼睛,将视线转回去。 “这是八宝罗盘啊。”谢平生颤抖地伸出双手,拿起罗盘,慢慢凑近再凑近,恨不得把眼睛抠出来放上去。 “你果然认识,是不是个好东西?”白越非常得意:“我从一个特别厉害的高手那里弄来的,当时看见它的时候,我就觉得适合你。” 谢平生颤抖的手摸着罗盘,用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道:“这不是好东西三个字可以形容的,在风水算卦这一行,八宝罗盘是传说之物,说是可以上通鬼神,下达地府,我只在古书上见过,据说很多年前,一位风水大师羽化归仙,八宝罗盘便随他衣冠冢下葬,从此消失在世上。” 白越含糊道:“差不多吧,我就怀疑这个是从地里弄出来的。那你要么,害怕不?” 谢平生立刻就把罗盘抱在怀里:“开什么玩笑,别说从地里弄出来的,就是从阎罗殿弄出来的,现在也是我的了。” 白越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她哥。 谢平生好好地欣赏了一碗汤的时间,这才幽幽叹息道:“不过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你真的送给我?” “那当然,不然我带来干嘛?”白越大度打了个嗝:“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走的时候给我带只老母鸡,总觉得你这个鸡汤味道比家里厨房烧的好。” 谢平生皱了下眉,然后想了一下,这才肉痛道:“看在你给我送了罗盘的份上,我就做一件违背祖训的事情吧。” “嗯?” 谢平生道:“一会儿我把炖鸡汤的方子写给你,你回去让厨房照着做,保证是这个味儿。” 行吧,价值连城的罗盘,换来一个鸡汤秘方。 白越让谢平生稀罕了一下,又道:“对了,还有个事情,你想找个师父吗?” 谢平生脸上立刻一副嫌弃的样子:“谁?我告诉你啊,不是我清高,除非你师伯那样的高手,不然我看不上的。” 白越十分感激谢平生还看得上她师伯,不过师伯是不会看上谢平生的。 “不是我师伯,是我师伯的朋友。”白越道:“他叫石问天,就是这个八宝罗盘的主人,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谢平生又站了起来,白越感觉他又要跪下,手明眼快将旁边的一个垫子放在他膝盖前面。 地上又冷又硬,膝盖不痛吗? 好在这回谢平生没跪下,只是站着恍惚了一会儿,又坐下了。 “林怡。”谢平生招呼一旁站着的林怡:“去厨房拿根绳子,把鸡窝里的鸡都带走,还有几个蛋也带走。” 今天原来不是有客来,是有神仙来啊,送礼又送人的,搞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石前辈是咱们这行的高人。”谢平生和声细语道:“他什么时候来,我做点好酒好菜,招待他老人家。” 第354章 姜还是老的辣 谢平生虽然名字那么潇洒,但终究还是个俗人啊,还是有可以打动他的东西的。 白越见谢平生喜欢八宝罗盘,也喜欢石问天,也十分高兴。 谢平生去年实在是太倒霉了,虽然没有大哭大闹撒泼打滚,但整个人都暮色沉沉的。让白越心里也不舒服,总觉得欠了他什么。 甚至一度担心他会得抑郁症,或者想不开报复社会。 而她又知道,这种事情不是口头两句安慰就可以的,而是要有一件真正的,能让他有兴趣的事情,所以在看见八宝罗盘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谢平生。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谢平生真的肉眼可见的精神了起来,甚至满血的快要溢出来了。 一直到白越拎着公鸡母鸡离开的时候,谢平生还抱着八宝罗盘,并且再三叮嘱,石前辈有什么消息,一定要提前告诉他。 白越连声应着,保证只要石问天一只脚踏进京城的门,去通风报信的人就立刻出发。 谢平生非常满意。 当晚,简府便喝上了比以前更好喝的鸡汤。 简禹喝了一碗感慨道:“不如咱们请谢平生来府里养鸡,他养的鸡比较好吃。” 白越用你想的美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我大哥,志存高远,简府小天地,岂能让他动心。”然后白越详细向简禹介绍了一下谢平生今天看见八宝罗盘跪下了,和听见石问天的名字,差点跪下的事情。 “他这么崇拜石前辈?”简禹倒是有些意外:“那咱们可得费点心,也要请师伯说说好话才行。” 白越对谢平生是有内疚的,虽然跟她其实没关系,但总牵扯进去了。若是不给谢平生找个心满意足的去处,怕是她还要内疚上好一阵子。 白越觉得简禹说得对,在谢平生的拜师之路上,他们一定要打好辅助。 说曹操,曹操道。 第一天喝完鸡汤。 第二天公鸡刚拔了毛,白川和石问天就来了。 “师伯,石前辈。”白越高兴地迎了上去,顺便给梁蒙一个眼神。 快去通知谢平生,高人来了,准备起来。 鉴于高人都比较奇怪,白越那日和谢平生商量,设计出了好几种方案。 第一,石问天走寻常路线,让白越介绍。 第二,石问天偷偷摸摸地来,化妆成任意一个样子,不找白越,先上门试探。 第三,石问天颐指气使,一来就看谢平生非常不顺眼。 第四,石问天和谢平生一见如故,哭着喊着非收他为徒不可。 等等…… 他们为每一种可能设定了对应政策,力求一击即中,必须把石问天拿下。 不料石问天坐下后,喝了两口茶,开门见山:“你说的那个人,我已经见过了,就是谢平生对吧。” “是是是,对对对。”白越连连点头,正要详细说一下谢平生生平,石问天摆了摆手让她稍后。 白川坐在一旁,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白越,看得白越心里十分奇怪。 好像有哪里不对? 石问天道:“谢平生这小伙子,长得还是合我心意的。他屋子前后的布置,也不错。听说是自学成材,有些天分。” 白越明白他说的这个布置,肯定不是指好看不好看,而是他布置的那些小机关,风水摆设之类。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同样一块地方,在石问天眼里和在他们眼里肯定是不一样的。 不过听石问天这话,对谢平生还是比较满意的,白越心里轻松一些,便道:“石前辈,您和师伯先去看过谢平生啦?” 看起来,是偷偷摸摸去的,估计谢平生还不知道。 不过不要紧,昨天他们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因此谢平生这几日都会按照最佳状态生活,以保证不管石问天什么时候突袭,都能展现出最好的状态。 “是啊。”石问天道:“不过我们昨天就到了。” “啊?”白越意外了一下:“昨天什么时候?” 石问天微微笑道:“就在谢平生给八宝罗盘跪下的时候。” “……” 白越整个人都僵住了,万万没料到石问天他们竟然昨天就到了,而且就在外面偷看。 从谢平生给罗盘下跪开始看,那岂不是很早就到了,后面她和谢平生商议的种种,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了,难怪白川那一副似笑非笑看热闹的标签。 白越哀怨地看向白川,师伯你太不厚道了,竟然跟着看热闹也不提醒我一下,你还是不是那个护短的好师伯了。 白川接收到了白越的目光,头一转,装作没看见。 白越无奈,镇定一下,正色道:“前辈那么早就到了,那么一定看见了谢平生对前辈无以复加的崇拜,为了能拜前辈为师,他简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真的心了。” 石问天呵呵一笑:“你们这群小崽子,一个个心眼都跟藕似的,少糊弄我老人家。” 白越:“……” 我在石问天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形象?我的忠厚老实,弱不禁风呢?心都碎了。 石问天话锋一转:“不过吧,我看他也确实还是顺眼的。” 白越正要高兴,石问天又道:“但是。” 白越这一颗心上上下下,反反复复,都要不会跳了。 前辈您有什么事儿不能一口气说完,年轻人的心脏也不是都很坚强的。 石问天道:“我和老白,打算和你们一起去一趟十二族,解决十二族巫女的事情,如果谢平生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在路上通过我的考验,我就会收他为徒。” 白越一听,也有道理。 收徒是大事,何况大神收徒更要慎重,她立刻就叫人去找谢平生。 可怜谢平生尚不知昨天就暴露了,梁蒙找去的时候,他还在用最笔挺标准的姿势,坐在院子里读书。 这一趟虽然是远门,但因为有了白川和石问天的加入,变得一点儿也不危险,简禹带了梁蒙和林怡,徐飞扬和齐敏,石问天带着谢平生,白川带着白越,白越带着邢队…… 一个个拖家带口,老的老小的小,简直像是去春游。 第355章 灭门血祭,王妃的难题 白越听简禹一个个说起,奇怪道:“沈大哥这次不跟咱们去么,他之前不是还说想去草原转转?” “哦,他暂时去不了。”简禹笑得非常幸灾乐祸。 白越奇道:“他怎么了?” “解决人生大事。”简禹笑:“别看沈烨桃花盛,但这一把年纪也没成婚,也没订婚,家里着急啊。因此放了话,成亲不着急可以,但是必须先找个合眼缘的小姐订婚,没订婚之前,不许离开京城。” 果然不管什么年代,也逃不脱催婚的噩梦啊。 白越想着沈烨现在在家里苦着脸的模样,吭哧吭哧地想笑。 然后就听简禹得意道:“其实我也是劝他,别天天喊着红颜知己遍天下,那有什么用。让家里给寻门好人家的小姐,赶紧定下来,有个知冷知暖的身边人多好。” 简禹和沈烨,当年也是难兄难弟。 沈烨得知简禹家里给安排了个指腹为婚的对象后,还陪着简禹好好醉了一场,祭奠兄弟死去的自由和青春呢。 谁知道世事无常,谁也没想到简禹那么快就沦陷了,只剩下沈烨一个单身狗。 汪汪汪! 梁蒙牵着邢队一副紧张的模样跑了过来:“白小姐,白小姐。” “怎么了?”白越最近精神比较紧张,看着梁蒙那模样就跟着紧张:“怎么了怎么了?” 梁蒙低声道:“有人找您。” 白越问谁啊。 她脑中第一个出现的是成朔,其实她在出门前,还想去找一趟成朔。但是实在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偷偷摸摸不是不行,成朔一定有办法避开简禹,但不太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让简禹知道了,心里肯定有疙瘩,就一个邢队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呢,不能再闹出其他事情了。 梁蒙道:“是宁王妃。” “啊?”大家都奇怪了。 白越皱眉道:“宁王妃,找我干什么?” 莫非来给她送香芋珍珠蛋奶的配方? “这我哪儿敢问。”梁蒙连连摇头:“夫人已经去陪着了,您赶紧过去吧。” 和宁王府挨边的就没有好人,简禹这个认知是不会变的,哪怕成朔刚帮了他一回。 简禹道:“我陪你去。” “少爷少爷。”梁蒙忙将人拽住:“宁王妃是来找白小姐,您去不合适啊。” 女眷有女眷的来往,简禹一个大男人,此时不适合出头露面。 简禹无奈地牵过邢队。 白越突然警觉道:“不会是宁王让她来,刺探邢队的情况的吧。莫奕,你带邢队先躲起来吧,等我把人打发了再出来。” 简禹突然觉得成朔在白越心里的形象,肯定还不如在自己心里。毕竟偷鸡摸狗这种事情,他觉得成朔是做不出来的。 宁王妃端庄秀美,温柔善良。虽然大家讨厌成朔的,但是都不讨厌宁王妃。 简母陪着说了会儿话,见白越来了,就让她们自己聊,看宁王妃那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私下对白越说。 白越很奇怪,不过还是将宁王妃带去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房间,关上门,这才道:“王妃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毕竟吃了人家两碗那么好吃的甜点。 “是。”宁王妃面上十分为难:“这事情,有些难以启齿,但我思来想去,也无第二人可说。听说你们不日就要离京出远门去,所以才鼓起勇气,上门叨扰。”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客气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白越可受不了一个那么温柔的大美人这么说话。 只要不是打邢队的主意,其他都好说。 白越的嗓音也低了几分,轻声道:“有什么事情王妃您尽管说,能帮你的,我一定帮你。” 以前不行,现在有什么问题。您是我的嫂子们……之一啊。 宁王妃垂眸一会儿,这才鼓足勇气道:“是这样的。” 白越认真点头。 宁王妃道:“王爷之前,和白小姐,还有简大人一起出了一趟门,受了伤,回来后,性情便有些不同。” 白越连头都不敢点了。 宁王妃道:“这也过去快两个月了,我也问了太医,太医说王爷的身体已经都复原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白越小心翼翼试探道:“我见王爷现在性情十分温和,待人接物也都坦然,这不是……挺好的吗?” 浪子回头金不换,谁还能真喜欢以前那个不成? 宁王妃很纠结:“王爷若转了性子,自然是好的。但是……但是……但是……” 宁王妃低了头,脸渐渐红了。 白越顿悟了。 白越把椅子拽过去一点,低声道:“宁王,是不是这段时间都没去王妃房里?” 宁王妃低声道:“这倒是没什么,但是王府里还有其他的姐妹,王爷这段时间,都是一个人宿在书房,大家十分不安。” 白越感慨啊,白越唏嘘啊,白越还有一点点的羡慕。这等好事怎么就给邢队碰上了,没给她碰上。 宁王妃十分不好意思,连声道:“我知道白小姐尚未成婚,这事情我是万不该来找你的。但是我这么多年,只见王爷对你与众不同,我想来想去,只好来找你,能不能劝劝王爷?” 白越张了张嘴,觉得这事情宁王妃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这事儿怎么可能办得了?她是什么立场,怎么能开这个口。 当然私下是能开的,但是她现在和成朔没办法私下啊。 就在白越想着怎么能力所能及地帮一把宁王妃,也帮一把成朔的时候,有人急匆匆的过来了。 是跟随宁王妃一起来的丫鬟,脸色煞白。 “怎么了?”宁王妃看着她的表情,只觉大事不好。 “大事不好了。”丫鬟道:“王妃,王妃娘娘。府里出事了,请您赶紧回去。” 宁王府能出什么事,白越也跟着紧张了一下,忙道:“什么事?” 要是成朔出了什么事情,她是肯定要管的。若出了简禹也说不上话的大事,哪怕求白川直接把成朔带走,那也不能袖手旁观。 丫鬟低声道:“金夫人没了。” 宁王妃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丫鬟道:“金夫人昨日说不舒服,今日没出门下人便以为是睡得晚。待到方才,丫鬟不放心进去一看,却见她穿着一身红衣,吊死在房梁上了。” 宁王妃身体一晃,白越连忙扶住,将人慢慢地放在椅子上坐着。 第356章 灭门血祭,宁王造的孽 宁王妃可不能在府里出事,白越忙叫人又是喂水又是扇风,半晌才将人安抚下来。 简禹在外面看着,只觉得不安,让林怡进去问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宁王妃悠悠转醒,喃喃道:“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呢?” “您别急。”白越安抚道:“先回去看看到底是为什么,这府里人多,偶尔有意外也是正常的,不管怎么样,有王爷撑着呢。” 虽然人命关天,但说句实在话,王府里死一个侍妾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成朔在呢,担心什么,是自杀他杀,自然会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宁王妃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死人了,也没心思再说了,匆匆便告辞了。 宁王妃走后,简禹便进来了。 简禹第一句话是:“宁王真是缺了大德了。” 白越忙道:“怎么说,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这个金夫人吗?” 白越连连摇头,她怎么会知道,不过她也挺奇怪,简禹怎么知道成朔后宅的事情,莫非认识这个金夫人。 简禹道:“金家,以前是在京城里开酒楼的,虽然不说大富大贵,但一家日子过得也不错。后来成朔看上了金家的小女儿,那也就是四年前的事情吧。” 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京城人尽皆知的八卦,白越听得认真。 “但是金家不愿意,虽然他是王爷,但说实在的,除非想着攀龙附凤,谁家愿意把女儿送进那个火坑。何况那时候,金家的小女儿已经订过婚了。” “当然她订婚的对象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家,不过门当户对,未婚夫妻两人也是互相认识的,两家都挺满意。” 简禹叹了口气:“可惜啊,被宁王看上后,酒楼莫名就吃了官司,金家的酒楼倒了,父母都病死了。金家小女儿也成了宁王的妾,他那个未婚夫一家子,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了。” 短短几天,说家破人亡也不为过。 白越目瞪口呆:“这事情没人管吗?” 简禹冷笑一声:“除了皇帝,谁能管得到宁王呢。再说了,他也不是当街杀人放火,就算是有谁较真,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去。到了他这一步,只要一句话,愿意为他杀人放火的人多的是。” 归根到底,皇帝唯一的弟弟,只要不得罪皇帝,坏事不要太夸张,都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白越叹了口气,这孽做的啊。 简禹说完,认真总结:“这事儿咱们管不了,远离成朔就对了。” 白越连连点头。 宁王的身份如此厉害,应该是不用她操心的,现阶段她最重要的是保护住邢队,这就行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年代的天,就是皇帝。 简禹正在和白越,谢平生一件件商量要带出门的东西,突然接到宫中传召。 简禹皱眉:“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谢平生立刻道:“我来给你算一卦。” 然后谢平生立刻掏出两个乌龟壳。 简禹和白越这辈子加在一起算的命,都没有谢平生这两天给他们算的命多。 白越有点担心:“哥啊,算命是不是有什么讲究,比如透露天机什么的,你这样一天给人算几十卦,会不会不太好?” 谢平生这两天跟打了鸡血似的,路上看见条狗,都想停下来算一算它会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谢平生豪气一摆手:“没事儿,我还没到那境界,不算透露天机。” 众人汗颜,也就是说,其实不准是吗,不准你还算? 谢平生才不管谁不准,立刻就算了出来。 “挺不错嘿。”谢平生看了看:“放心去吧,是个上签。” 虽然大家都觉得谢平生算得不准,可是上签总让人觉得安心,简禹匆忙去了,众人接着整理。 白越拿着清单,换洗衣服,生活用品,野外过夜的帐篷,调料,燃料……林林总总各种各样,反正有两辆马车,除去坐人,还能装不少东西。 简禹回来得挺快,但是脸色不太好看。 白越忙问怎么了? 简禹道:“幸亏谢平生刚才那卦是免费的,要不然的话,我肯定去砸了他的摊子。” 竟然要去砸大舅子的摊子,这是摊上什么大事了? 简禹黑着脸道:“宁王府金玉露自尽一事,陛下交给我处理了。” 白越说:“啊?” 简禹点了点头。 白越彻底搞不懂了:“为什么?这有什么道理,宁王府一个侍妾自尽,十有八九是自杀,就算不是,就算是谋杀吧,那又怎么可能让外人查?” 王府内宅的事情,外人怎么查,简禹能去审问成朔的那些妃子侍妾么,开什么玩笑? “是自杀,但不止是自杀。”简禹呼出口气:“金玉露一身大红衣服吊死,宁王府的人将她放下来以后,看见她穿的一身红衣内里,用红色线绣着密密麻麻的字,叫人查了,那是一种非常恶毒的符咒,绣字的线,本是白线,用血染红的。” 白越惊呆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成朔啊成朔,你以前造孽太深啊。 简禹道:“据说这个诅咒非常毒辣,要血脉相连的七人用命祭祀,命绝血尽之时,便会化作厉鬼,找被诅咒之人索命。” 白越对这些从来是不信的,也没有太多感触,只是觉得奇怪。 “但这和让你查有什么关系?”白越道:“完全可以让宁王自己查啊。” 以前的成朔行不行她不知道,但现在的成朔肯定没问题。自己是半吊子,他是满级大神啊。 “宁王被皇太后留在宫里,不让出来。”简禹道:“请了镇国寺的高僧保护,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怕是出不来了。皇太后说,宁王要是敢走出宫门一步,她就一头撞死。” “……”白越半晌道:“有妈的孩子是块宝。” 简禹苦笑一下:“厌胜之术为本朝明令禁止,对象又是王爷,皇帝自然非常重视。因着这次宁王主动请缨替我解围,想来想去,让我投桃报李,正好缓和关系。” 白越只能说,皇帝还是很有想法的。 “对了。”简禹道:“正好,还有你。太妃之前在皇帝面前就说起过你聪明,皇帝还有印象,让我在宁王府办案,后宅不便的地方,让你代行。” 第357章 灭门血祭,一家死七个也太多了 白越指了指自己,十分无语。 行吧,上辈子跟着邢队加班,这辈子为邢队加班,命就是这个命,不要再挣扎了。 宁王府里,戒备森严,虽然成朔不在,但依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宁王妃在府中团团转,她开始在简府听说死人的时候,就不太行。回去一听死的如此诡异,立刻就昏了过去。 等府里一阵忙活,悠悠转醒,看见了白越。 宁王妃顿时梨花带雨扑了过去,白越一愣,连忙伸手将人抱住。 平心而论,好软。 “白小姐。”宁王妃虚弱道:“你来了?” 白越把宁王府扶着坐好,解释了一下:“王爷暂时回不来,不过您也别担心,我和简禹会把这事情查清楚的。” 宁王妃点了点头,眼含热泪:“王爷不在府里,我虽然担心,其实也是安心的,至少他是安全的。有你和简大人在,我就更安心了。” 白越好好的安抚了一下宁王妃,然后去看了尸体。 金玉露已经被放在一个小房子里,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她外面那件大红衣服已经被脱了下来,摊开放在一边。 白越掀开白布,看见了金玉露。 金夫人生前应该长得很好看,樱桃小嘴瓜子脸,但现在只剩下恐怖。脸色青紫,眼珠突出,舌头也吐了出来。 “确实是自缢死的。”白越将白布重新盖上,又看了看衣服,那红衣背后一针一线绣着许多的字,白越凑上去闻一闻,叹了口气,果然是血。 金玉露的手腕上,有横七竖八的旧伤痕,这白线上的血,估计是她自己的血。 白越问身边侍女:“能确定这刺绣,是不是金玉露自己绣上去的?” “是。”侍女抖抖索索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白越点点头,举起衣服:“这个我能带走吗?” 这侍女就为难了:“这,这奴婢也不知道啊,白小姐,奴婢去问问王妃。” 白越叹口气:“别问了,让王妃休息吧,我不带走了。” 成朔被关在皇宫里,宁王妃一看就是平日里当不了家做不了主的,问多了她要疯了。 白越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便将衣服放下了,去和简禹会合。 简禹不好进内宅,已经找管家要了王府在册的人员名单,询问了王府的下人。这宁王后宅,虽然比他哥三宫六院要少许多,但也有二十几人。 见白越出来,将册子递给白越。 “怎么样?”白越先不接册子,却走到一旁桌边,提笔在纸上画起了什么。 简禹道:“宁王府里人挺多的,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其他都是侍妾,这个金夫人金玉露,便是其中一个,进府已经四年。” 正是简禹说过的那个时间。 简禹道:“听府里人说,金玉露平时深居简出,也不爱和大家来往,性格和顺,并无什么异样。” 白越道:“宁王宠爱她么,她那屋子,去的多么?她进府是有些曲折的,在府里和王爷争吵过吗?” “嗨。”简禹道:“既已经进了府,还能闹腾什么,至于你说宁王去她屋子里多不多,开始肯定是多的,后来,不停有新人进府,又能怎么多?” 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成朔再喜欢,也不过喜欢上那一段时间。哪里能一直喜欢下去。就算是费尽心机得到了,新鲜一段时间,也就抛开了。 白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突然就不太舒服起来。 三妻四妾真的是这个年代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成朔府里二十几个侍妾,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宁王妃也良好接受。 笔下顿了顿,错了一个字符,白越定了定神,直接将那字划去,接着往下写。 简禹看了错字一眼,接着道:“不是说这咒术,需要七个血脉相连之亲的血一起献祭吗,我已经叫人去查金玉露平日来往了,看她是否还有什么亲人在京城。” 血脉相连之亲,应该是除了直系,旁支也算吧。但是白越还是觉得有点困扰。 “七个人啊,死七个人才能完成诅咒,会不会代价太大了?”白越写完后,甩了甩胳膊。 “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很奇怪,就算是金玉露父母和家人都被害了吧,是血海深仇,她愿意为了给爹妈报仇搭上一条命,那另外六个呢?” 白越实在不觉得金家能再找到六个愿意献祭出一条命的亲戚。 不是一个,是六个。不是捐钱,是捐命。这太夸张了。 这要是花钱买命,那还有可能,但血亲的命,如何买? 别说金家,不管哪一家也不太可能。除非是什么大家族,而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要不然哪儿找那么多不想活的人去。 “我也不觉得,所以我怀疑他们可能被骗了。”简禹的想法和白越一致:“我们知道这是要七个血脉相连之人,但是她未必知道。给她这咒术的人,说不定就告诉她只要她死了,就能管用呢?” 白越想了想,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刚才我在里面看了衣服上的咒文,都抄下来了,拿去让谢平生和石前辈看一看吧。再问问谢平生,他知不知道京城有这方面的人,他常年在湖边坑蒙拐骗,都是同行肯定有一定了解。” 术业有专攻,这方面就靠他们来擅长了。 “好。”简禹将纸给梁蒙,让他去找谢平生,自己却对简禹道:“今晚我有事情跟你说。” 白越哗啦啦地翻着简府的花名册,随口道:“什么事情啊?” “得在一个特别的地方跟你说。”简禹非常严肃道:“这么说不行。” 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白越奇怪看他一眼,好吧。 简禹话题一转,说回案子:“肖童啊。” 可怜肖童,作为对成朔最熟悉的人,被留在了府里,协助简禹调查。 “简大人。”肖童恭敬道:“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简禹道:“通常有人被害,我们第一时间考虑到的,就是和受害者有旧仇之人。你常年跟在王爷身边,一定知道王爷和谁不合吧?” 肖童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王爷……王爷这些年做的那些破事儿,要是把所有想弄死王爷的人都写下来,罄竹难书啊。 第358章 灭门血祭,第二个 肖童提着笔,浑身颤抖。 而且那些事情是能写出来的吗,不能啊,那些缺德事儿都是能意会不可言传的,大家猜测,大家听说,大家谴责,那是一回事。 但写下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一旦写下来,白纸黑字,那就是证据确凿啊。 肖童想了又想,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不写,连个大概的目标都没有,简禹肯定不会放过他,往上一报,皇帝太后必定大怒,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跟凶手串通起来,要不然为什么如此不配合。 但是一写……简禹肯定也要往上报,皇帝一看也要气个半死。 气死之后也不能拿自己弟弟怎么样,最多禁足三个月,罚一年俸,但是心中一股气肯定要出,不用多想,一定会出在他们身上。 简禹和白越一左一右的站在肖童身边,等着他写呢,只见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拿着笔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来。 “肖护卫?”简禹终于奇怪喊了一声。 肖童回过神来,抖了一下。 “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简禹奇道:“肖护卫若是想到了什么,都可以写下来。我会叫人一一联系甄辨。” 肖童抬头看向简禹,眼含热泪。 现在是一个两边死的局面啊,说是死,不说也是死,而且死法应该是差不多的,怎么办? 谁能救救他,他也是奉命行事别无他法,最近王爷改邪归正他们也都改邪归正了啊,路上碰见走不动路的老奶奶都主动送回家呢。 肖童想一想这个世界太残酷无情了,狗腿子的他现在生死边缘,罪魁祸首的宁王却在皇宫被皇太后关在宫里各种心疼投喂,等过十天半个月出来,肯定要胖上好几斤。 真是太心梗,老天就不能也给他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吗? 肖童在简禹和白越的视线中越缩越小,越缩越小,快要缩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外一声喊。 “不好了。”有人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蓝夫人吊死了,蓝夫人。” 又一个? 众人立刻迎了上去。 简禹正想说带我去看看,突然感觉不妥,只能道:“越儿,你去看看。林怡跟着。” 王府内宅,简禹是不方便进的,何况现在天色已晚,成朔又不在府里。实在是诸多不便。 刚死,新鲜,好看。 白越立刻就跟着下人进去了,简禹在外厅想来想去,决定继续折磨肖童。 蓝夫人的死法和金玉露一模一样,也是关了门吊死在屋梁上的,也是换了一身大红的衣服,衣服翻过来,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咒文。 白越问管家:“这位蓝夫人,和昨日的金玉露,两人有亲戚关系吗?” “没有啊。”管家想来想去一头雾水:“从未曾听说过。蓝夫人进府才两年,平日里和金夫人来往也不多。若是有亲戚关系,奴才没道理不知道啊。” 所以是有亲戚关系,但是旁人不知?还是她们根本就是被骗了,并不知道这个诅咒需要献祭者血脉相连? 一时之间也很难判断。 “第二个了,该不会还要死五个吧。”白越拽过蓝夫人的袖子,她的胳膊上,也是好几道深深的血痕,有一道伤痕尚未收口,应该是刚划伤不久。 白越看了看,突然道:“管家。” 管家忙道:“是是是。” “检查所有女眷的胳膊,身体,看一下是否有明显伤痕。再去翻她们的衣柜,看谁还有这样的红衣。特别是平时爱做针线的。” 这么一套衣服,目标是非常大的,王府虽然宽敞,每个姨太太住的地方也有限,想要藏一套那么大的衣服是不容易的。 而且就前面的两件衣服看,都很干净很新,没有褶皱,是放在非常考究的地方,比如挂在衣柜里,不是偷偷摸摸藏在哪个洞里的。 管家急急忙忙的去了,白越觉得自己可能要和成朔的侍妾们,一个一个,一个一个地谈一谈。 简禹好言好语地让肖童也坐了下来,语重心长道:“肖护卫,我明白你有很多顾忌,我也不想难为你。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在眼里,你什么都不说,显然是过不去的。我也是需要交差的。” 肖童如何不知,但肖童能怎么办? 简禹道:“要不你看着说,挑可以说的说?” 那能怎么办,这要是一般人,简禹早就把他带进大理寺严刑拷打了,但宁王的人,总是要给一点面子。但肖童若真的死鸭子嘴硬,他也是要交差的。 肖童皱紧眉,努力在心里分类排序,哪些是可以说的。 排了半天,肖童叹气道:“我记得七年前,王爷去城外游玩……” 师爷在一旁奋笔疾书,开始记录宁王罪恶的过去,一边记,一边冷汗连连,知道的太多,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管家拿着花名册,带着白越全府搜查。 开始目标还是宁王的妃子,白越想想不对,虽然现在死的两个都是女眷,但谁敢保证剩下的也都是,宁王在强抢民女这件事情上缺德,在旁的地方就不缺德了吗,未必。 白越严肃对管家道:“把王府的花名册拿着,一个一个,所有人都要查,不管男女,不管身份。” 天有些黑了,各处都点上了灯,宁王府灯火通明,热火朝天的查了起来。 好在花名册上记录得清清楚楚,每一处也都有管事,一层负责一层,很快就报了上来。 没有一会儿,各处的管事一一来报,夫人们麻烦一些,丫鬟也都互相查了,小厮们更简单,都聚集起来脱衣服,不管胳膊还是腿,前胸还是后背,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小心的小伤小口子都没什么,并无身上有明显伤口的。 白越松了口气,看管家在名册上一个个的勾画,勾着勾着,有一个人的却没勾上。 管家也发现了,对下面的人道:“辛大川呢?” “没瞧见呢。”马房的管事道;“今晚儿就没见着他,大约又是偷偷溜出去了。这家伙就是不老实,等回来我就收拾他。” 管家瞪了他一眼,收拾不收拾的,能不能等外人不在场再说。 管事汗颜,连连应着。 “等下。”白越突然道:“这个辛大川,经常失踪吗?” 马房管事看看管家,看看白越,不敢说话。 管家道:“白小姐问话,有什么说什么。” 几条人命,王爷都避难去了,王府里的人也知道这次事情严重,除非肖童那样的,不敢欺上瞒下。 第359章 灭门血祭,谢大师横空出世 于是管事摸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哗啦啦一翻,道:“新大川上工还挺勤快的,倒是不迟到早退。就,若是旁人有事,也会替人顶一两个时辰……” “所以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消失了。”白越心里涌上一阵不祥的感觉:“到处找找,所有可能藏人的……” 白越顿了顿:“藏尸的地方,都找一找。” 管家脸色煞白,喃喃道:“不会吧。” 白越凉凉地看他一眼,会不会,谁知道呢?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宁王不是个东西,坑蒙拐骗烧杀抢虐的。他手下也不会是个东西,要不然怎么说一丘之貉,道德底线高的人在这里是待不住的。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朔已经死了,所谓人死债消,难道还能拿邢队偿命不成。 可成朔一点惩罚都没有,却盯着下面的人坐牢流放掉脑袋,这也说不过去,但凡是翻老底,就会把成朔也拖出来。 思来想去,现在只能是既往不咎,整顿严查,杜绝日后再犯。 要不然的话,以前路边见着狗都要打一巴掌的肖童,能一下子改邪归正?现在看见走不动道的老奶奶会热心送回家? 管家被白越看得脊背发凉,莫名觉得这眼神竟然和自家王爷有一点相似。 王府又一个个拿着火把灯笼找了起来。 能藏人的地方刚才其实已经都查得差不多了,因为白越刚才说的那句话,现在大家重点找的是能藏尸的地方。 花坛里,假山缝隙,池塘里,水井中,甚至于地面上新挖开痕迹的土。 一个个提心吊胆的,害怕找不着,又害怕会找到什么。 不过害怕也没有用,终于,有人在王府僻静的一个院子水井旁,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一个瘦瘦小小的年轻人,说是年轻人,在白越看来还是个少年人,当然她现在年纪也不大,但是心理年龄要大一些了。 新大川被水淋淋地从井里捞了上来,已经断气,也是穿着一身红衣。 白越上前看了一回,道:“刚死的。一个时辰内,大约就在王府闹起来开始搜查的时候。” 卷起新大川的袖子,手腕上却没有伤。 白越咦了一声,一使劲儿便将他外面的衣服扒开了肖童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这怎么比自家王爷还要熟练呢? 白越转身,沉重道:“衣服上没有符文。” 手臂上没有伤,衣服上没有符文,如果不是也穿着一身大红的衣服,甚至不能和前面两个并案处理。 简禹一看也愣了,喃喃道:“这就麻烦了。” 之前手臂上的伤是明显的特征,按着这个特征找人是比较靠谱的。现在新大川手臂无伤,那么剩下的四个人呢,会不会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跳了,要找都无从找起。 别说死七个人,就是死七十个人,也不可能召唤出什么厉鬼。白越根本不怕他们对成朔有什么影响,但她实在不想再看见死人。 这些很可能都是被承受欺辱过的可怜的人,无辜的人,白越想救一个是一个,这样成朔会好受一些。 简禹转身对徐飞扬道:“去吧谢大师请来。” 徐飞扬不明白。 “谢大师。”简禹又重新说了一遍。 徐飞扬还是不明白。 哪个谢大师,他们什么时候认识姓谢的大师了?他们认识姓谢的只有一个谢平生啊,要说大师,石问天算是个大师吧,但姓谢还是姓石,这总不会错吧。 白越瞬间就明白了,劝道:“谢大师是高人,这种事情怕是请不动他。” 徐飞扬脑子越发转不动了,这说的到底是谁。 “你说得对。”简禹道:“我这就亲自去请,希望谢大师能看我的面子,屈尊亲临。” 白越给简禹整理了一下衣服:“你说话千万客气点。” 简禹明白,急匆匆地走了。徐飞扬跟在后面,心里算来算去,也还是只有一个谢平生。不过是在不明白谢平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地位那么高了。 白越对管家道:“把他们三人的尸体都扛着放在一起,然后把府里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分成五个一组,四个看一个,互相看着对方,一有异动立刻报告,你也不想再死第四个吧。” 管家连连点头,还第四个,王府里一下子死了三个人,这已经是谁都受不了的事情了。这得请人来连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要不然的话,谁敢在这地方住下去。 就在众人的望眼欲穿中,谢大师来了。 简禹在前面带路,连连躬身道:“谢大师您请,这边……” 林怡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这是谢平生没错啊,他什么时候变成大师了,而且少爷还这么恭敬地去请,真是疯了。 白越也连忙迎了上去,肖童和管家都迎了上去。 管家不知谢平生身份,还以为真的是什么风水大师,几乎九十度的弯腰,恭恭敬敬地恨不得给谢平生跪下。 肖童就不一样了,他在妖王雪山是见过谢平生的 如果是简禹带来的是白川,那他还能理解,白川确实是高人,高人有人所不知的本事是合理的,但这个谢平生,他拼命使劲儿地回想,不像是个大师啊。 谢平生竟然还是有专业行头的,他穿了一身宽大的法袍,宽袖长襟衣摆飘飘,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拿一把木剑。 当然不是八宝罗盘,那好东西他是舍不得拿出来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罗盘。 白越忍了忍,上前道:“谢大师。” 谢平生只是用眼角余光看了她一下,矜持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到了三具尸体面前。 白越转过身,用手掌捂住嘴,微微地咳嗽了两声。 谢平生竟然真的有模有样的,要不是现在环境不允许,她真的憋不住要笑。看样子谢平生以前也接过这种坑蒙拐骗的活儿,难怪他不太差钱。 谢平生站在三具尸体面前,将桃木剑和罗盘递给身后的小弟子。 真是够了,简禹竟然还给他准备了几个小弟子,都是简府里的小厮,恭恭敬敬的把谢平生的东西给接了过去,然后低眉顺眼站在一边。 第360章 灭门血祭,浪子回头金不换 谢平生开始了他的表演。 白越却没留在原地看他的表演,而是带着林怡在王府后院乱转起来。 林怡低声道:“小姐,咱们找什么啊?” “不知道,随便看看。”白越道:“我觉得挺奇怪的,你说一年有三百多天,金玉露和蓝夫人,还有这个辛大川,为什么要选在今天自杀,今天有什么特殊吗?” 这个问题问得林怡一愣一愣的,半晌道:“只是碰巧吧。” 可能是碰巧,可能不是。 白越觉得不是,因为宁王府最近发生了一些剧烈的改变,在这个改变中,出现的事情,就有可能和这个改变有关。 但是对于林怡他们来说,宁王府的改变没有那么明显。因为谁都不相信成朔是真的改邪归正,重新做人,都以为他只是故弄玄虚,装模作样。 白越摇了摇头:“不是,我觉得选在今天,一定是有原因的。” 林怡不明白:“什么原因。” 这下白越也想不到了,不过她马上决定去找宁王妃。 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白越本来想让宁王妃好好休息的,但现在也不可能了。不过她没出来,在房里休息,两个贴身丫鬟守着。 宁王妃也睡不着,唉声叹气地看着窗外,生怕再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白越进去后,便让两个丫鬟退了下来。 宁王妃一脸担忧地看着白越,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生怕从白越口中吐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白越在床边坐下,用最温柔的语气道:“您别担心,我们已经请了大师在王府里做法,镇压厉鬼,那位大师非常厉害,一定可以处理邪祟的。” 宁王妃对白越还是十分信任的,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轻松了一些。她细声细气的道:“这次多谢白小姐了,这么晚了,还要白小姐辛苦不能休息。” 正常人都怕鬼,宁王妃是个正常人。 “王妃不必客气,都是应该的。”白越温和道:“来找王妃,是有一件事情想问一问。” “白小姐请说。” 白越道:“今日府中是否发生了什么过去没有的变故?” “变故?”宁王妃一脸茫然,然后仔仔细细地想了又想,迟疑道:“有一个,但是,我也不知算不算是变故。” 白越鼓励道:“您说说看。” 宁王妃道:“今日中午的时候,王爷来找我,和我说了一件事情。” 宁王妃的表情如梦如幻,显然这事情叫她非常意外。 宁王妃现在复述起成朔的话,还感觉自己在做梦:“王爷说,想将府里的侍妾们,都送出去。” 白越心道原来是这样,这是成朔会说的话。 “当时,我还以为王爷的意思是,觉得她们厌倦了,想要纳新人进府呢,我就劝王爷姐妹都在府里住惯了,又不是没有地方,何至于容不下她们。” 宁王妃真是三宫六院母仪王府,白越只有佩服。并想着简禹以后如果这样,肯定是要打死的。 宁王妃道:“可是王爷对我说,他并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意思是,是真的想给她们自由,给她们足够的钱,让她们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宁王妃一脸空白,大约觉得成朔是不是撞坏脑袋了,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白越决定为成朔说几句话,于是她劝道:“宁王妃,这是好事啊。” 看宁王妃的表情就知道,她绝对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现在王府虽然有二十几人,但都是熟悉的,相处了一段时间的,比较稳定。等成朔把这一批弄走,再弄一批,又是鸡飞狗跳的日子。 毕竟对宁王妃来说,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成朔以后不找姑娘。 白越为邢队默哀了一下,然后才道:“其实啊,我倒是觉得王爷说这些,是真心的。” “啊?” “真的。”白越正色道:“王爷之前也和我聊过,说起过这事情,不过他自己也知道,一时转变肯定大家接受不了,但是我觉得王爷是认真的,王妃您不如就相信他一回,万一呢?” 如果这世界上有两个人会相信成朔真的要遣散后宅,一个是白越,另一个就是当今皇太后。 而段时间内,不会有第三个人了。 宁王妃显然宁可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母猪会爬树,也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浪子回头,从此专一。 但这都不重要了,白越已经要到了自己的答案。 “您仔细想想,好好想想。”白越道:“宁王和您说这话的时候,可能被谁听见了。” 非常有这样的可能,因为那人听见了成朔对王妃说的话,担心自己很快就要被赶出王府,这才抓紧时间动了手。 宁王妃不知那么多弯弯绕,但是听白越这么问就仔细想了起来。 想了半晌摇头道:“我和王爷在屋子里说话,院子并无旁人在,若是有人来的话,丫鬟定会开口的。哦,对了,要说有人,那就是我的两个丫鬟。她们或许会看见是否有人来过。” 说着,宁王妃道:“丁香珍珠,你们进来。” 门帘嫌弃,只有林怡和一个丫鬟进来了。 宁王妃道:“丁香呢?” 那丫鬟道:“丁香姐姐去厨房了,说是给王妃拿些点心茶水。” 留下来的丫鬟便是珍珠,宁王妃道:“珍珠,今日我和王爷在房中说话的时候,你们在门口候着,可见什么人来院子里了?” 珍珠想一想:“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宁王妃看向白越。 白越眉头微微皱了下,问她:“那你和丁香在外面,可听见屋子里,王爷和王妃在说什么了?” “奴婢不知。”珍珠连忙道:“奴婢不敢偷听王爷和娘娘说话的。” “那丁香呢?” 珍珠犹豫了一下:“丁香姐姐,我也不是很清楚,中途我出去了一下,但是丁香姐姐比我进府还早,一定是懂规矩的,不会乱听乱看的。” 白越立刻道:“当时你出去,是自己有事出事,还是丁香让你出去?” 珍珠神奇的看着白越:“小姐怎么知道,是丁香姐姐说要我去绣房看一下之前命他们做的香囊怎么样了。不过还没做好,我看了就回来了。” 白越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往外冲去:“林怡,去找丁香。” 哪有什么巧的事情,之前支开珍珠,如今又正好不在。 第361章 灭门血祭,这个不是恨 林怡动作也是快的,立刻就冲了出去,而且出门的同时,便放出了信号。 简禹这次带了不少人来,一见信号知道有事儿便带人冲了过来。这次也顾不上内宅不内宅了,人命关天。 “找丁香,快找丁香,她是王妃身边的一个丫鬟。她可能要自杀。”白越冲跑在前面的梁蒙喊道。 众人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但还是立刻分散找了起来。 宁王妃一听丁香要自杀,吓得魂飞魄散,胡乱穿起衣服,扶着珍珠就出来了。 白越此时也没心思安抚宁王妃了,见她出来忙道:“王妃您想想,丁香有可能会去什么地方?珍珠,你们俩常在一起,你也想想。” 宁王妃和珍珠都陷入了焦灼的思考中。 “那边……”珍珠突然指了一个方向:“那个有个湖,丁香姐姐如果心情不好,就会去湖边坐着。” 立刻就有人冲了过去。 宁王妃在原地焦急地走来走去,要不是被白越拽着,她恨不得自己冲出去找。 不过白越是不会让她去的,宁王府里现在能干活儿的人挺多,不差她一个。 “王妃还是先回屋里去吧。”白越道:“外面太冷了,别染上风寒。” 宁王妃才是真当得起弱不禁风四个字,刚才进她屋子的时候,白越便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药味。 不过有成朔在,白越觉得宁王妃已经挺心大身体好了,要是自己,怕是几年前就已经被气死了。 宁王妃还是不放心,但确实吹着风挺冷了,咳了两声,扶着珍珠进了屋。 珍珠伺候宁王妃躺下,宁王妃也不让她在屋子里守着,还叫出来看看,若是有什么事情能帮上忙,就搭把手。 见珍珠出来了,白越便道:“对了,我问你点事情。” 珍珠忙垂首道:“白小姐请说。” “丁香……”白越做了个手势:“她可是宁王的房里人?” 珍珠啊一声,愣了一下忙道:“不是的,不是的。丁香姐姐和奴婢,都是服侍王妃娘娘的。” 白越就奇怪了:“那丁香是什么原因进府?” “我和丁香姐姐,都是王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从小伺候娘娘的,娘娘嫁进王府,我们便陪嫁来了。” 那也就是说,丁香和王府其实没有什么纠葛。 白越道:“那王爷以前会责罚你们吗?” 珍珠摇摇头:“不会呀,王爷虽然……虽然……但是并不苛责下人。咱们是服侍娘娘的丫鬟,就算是犯了什么错,也自有王妃责罚,王爷不会插手内宅的事情的。” 白越哦一声,想想也是。 这些日子成朔的事情她听得很多,虽然都不是东西,但确实没有在府里打骂下人这一条,他身边的人虽然也跟着不是东西,但对他竟然还挺忠心,可见他对自己人还是厚待的,不算太蠢。 白越又道:“你们家王爷,风流倜傥,侍妾娶了一个又一个,王妃虽然大度,但心里还是难过的吧。你和珍珠从小陪在娘娘身边,主仆情深,是不是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珍珠一听白越这话,脸色一变,顿时就跪下了。 倒是把白越吓了一跳。 白越连忙把人扶起来:“你别紧张,也别害怕,我就是随便问问,保证不会有一句话传到你们王爷耳中的。再说了,难道你不想早点把事情解决吗,我得对你们府里多点了解才行。” 小丫鬟哪里知道白越温柔的笑容下面的八百个心眼,见她如此温和,心里安稳了一些。 珍珠轻声道:“王爷身边人多,娘娘心里自然是难受的。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京城里哪个老爷身边不是三妻四妾,何况王爷。” 白越听着这个就堵心,只想发动起义,振臂一呼,黄袍加身,改天换地。 珍珠叹口气道:“好在王爷虽然在外胡闹,但是对王妃其实还是不错的,王妃如今也只盼着能早日生下小王爷,希望王爷能收了性子。” 白越无语,忍不住道:“你还没成亲吧?” 珍珠摇了摇头,自然没有。 白越道:“我指点指点你,一个男人,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你不要指望婚前都改不了的坏习惯婚后能改,更不要指望有了孩子他会脱胎换骨,那种可能性比你中彩……比你走路捡到一百两银子的概率还低,婚前就要擦亮眼睛知道吗,不要抱侥幸的思想。” 都是白越的肺腑之言,不过珍珠听不听得明白,她就不操心了。 珍珠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偏题了,白越捏捏鼻梁:“所以其实,王妃和王爷的感情还不错,你们也还挺看好的,是这样吗?” 珍珠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补充道:“丁香姐姐和我关系很好,我们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对方的,她最多就是,希望王爷能再关注娘娘几分。要说恨王爷,绝对不可能的。” 用命血祭,那得恨成什么样子啊。 “我知道了,你进去陪着王妃吧。”白越看着从远处跑来的梁蒙:“别在娘娘面前乱说,让她安心休养。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不管怎么样,也伤不着王爷的。” 珍珠千恩万谢地进去了。 梁蒙一口气跑到白越面前:“白小姐,那丫鬟找到了。” 白越急道:“怎么样?” “没事,没事。”梁蒙忙道:“果然正要抹脖子呢,幸亏去得快,救下来了。” 白越松了口气:“快带我去看看。” 前面三个的死简直是猝不及防,这终于救下来一个,就是有了一个活口,很多疑问都能迎刃而解了。 丁香被绑了起来,倒是不怕她跑,只是怕她想不开又做什么自残的事情。 白越过去的时候,第一个把她的袖子给卷了起来。 “看过了,没有伤。”梁蒙道:“问她为什么要自杀,也不说。” 白越问得和梁蒙不同,更直接一点:“王爷欺负过你?” 丁香愣了一下,连连摇头:“你胡说什么?” “那干嘛要死?”白越奇怪了:“莫非你和金夫人,蓝夫人他们,都是亲戚?” 虽然王府里确实有沾亲带故的关系,但这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说她们都是亲戚,不可能吧。 但丁香闭了嘴,无论问什么,都一句话不肯说了。 “很奇怪啊。”白越道:“我感觉你和他们不太一样,我说宁王坏话的时候,你还挺不高兴的。” 金夫人和蓝夫人,成朔的两个侍妾,简禹已经查过,她们都是成朔用了手段弄进府的,说是报仇雪恨说得通。 辛大川,无仇无怨,无恩无惠,不知道为什么要趟这浑水。他在府里做工,也没人打骂他,也没人克扣他工钱。 丁香,更奇怪,丁香是宁王妃的侍女,说起成朔,还一副自家主子的归属感。 这四个完全不搭边的人,为什么要凑一个咒符?那剩下来的三个人呢,白越现在心里没底了,她觉得剩下的三个人,可能也不在预料之中。 第362章 灭门血祭,异父异母亲兄弟 但丁香就是不开口,大家也没办法,毕竟是王府的丫鬟,总不能严刑逼供吧。 “把人送去王妃那儿吧。”白越道:“让王妃劝劝她。”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白越让林怡把人送去给宁王妃,自己去前面看看谢平生的法施展得怎么样了。 谢平生刚完成自己的表演,表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得到了观众朋友的一致好评,管用不管用不知道,反正唬得身边人一愣一愣的。 白越到的时候,正听谢平生在和简禹说话。 “简大人请放心。”谢平生说话的语调和平日里都不一样,从身到心散出一种目空一切,空灵高远的味道来。 “辛苦谢大师了。”简禹正色道:“还想请问大师,那如今这阵……” “已经无碍。”谢平生道:“我已经将绝杀阵改换招运阵,如今能找到血祭祭品自然最好,若是找不到,祭品一旦完成七杀,便会以命祭天,增强宁王的运势。” 简禹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忙道:“那死去的人呢?” 谢平生深沉地道:“死去的人,在阵法启动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人不成人,鬼不成鬼,不存在与天地间。” 谢平生如此一说,众人这才都放了心。 简禹甚至放心地让大家都散了。 白越和简禹开始的计划便是如此,不管怎么说,先把要死的人救下来再说。她们都是对成朔恨之入骨的人,一旦知道现在自杀不但不能弄死成朔,反而给他锦上添花,那还死什么,不能死了啊。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这会儿人多不好说,好容易等众人散了,白越拽过简禹,正要把丁香的情况说一下,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石问天来了。 这可把谢平生给激动坏了,刚才还是气场两米八的谢大师,顿时变成温柔可爱的小平生。 白越奇道:“石前辈怎么来了?” 谢平生低声道:“刚才我们去找了石前辈,前辈没在,就将你画出来的图放在桌上了,前辈大约回来看见觉得事情挺严重,就过来了。” 白越恍然。 石问天手里果然拿着白越按照记忆画出的符文,不过现在连符文都不必看了,三具尸体就在前面躺着呢,两身大红的衣服也都盖在身上。他掀起来看了看,又掀起来看了看。 众人都不敢出声,连带着肖童他们都肃穆了。虽然他也没见过石问天,但他不傻,能看出众人的反应,对石问天和对谢平生,是完全不一样的。 石问天看了一回,面色也挺凝重的,沉吟了一下道:“你们都弄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死后变厉鬼,诅咒人的咒文。” 众人:“啊?” 石问天道:“这是个很古老的祈福阵,献祭七个血脉相连的人的命,这七个灵魂就会生成一个守护阵,守护阵中的人。” 众人:“啊?” 石问天丢下红衣:“搭上人命的都是很邪门的符阵,一般没人用的。除非是有些大家族到了生死存亡时刻,将希望全部都寄托在某个人身上,族里的老弱会献祭自己。不过这咒文十分冷僻,不识认错也是正常。” 白越忙道:“那必须这七个人都要是亲戚吗?” 一个大家族,可能还沾亲带故都有点血缘关系。但王府里死的这些,怎么可能都是亲戚? 石问天皱眉想了想:“怎么说呢,有血缘关系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实在凑不上的话,也有折中的办法。” 这竟然还有折中的办法? 石问天道:“这世上,也有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啊。” 异父异母是什么见了鬼的亲兄妹,白越突然莫名看了谢平生一眼,明白了。 血亲没有,结拜也行啊,效果虽然可能差一点,但是血亲太难找了,结拜就容易多了。 众人都明白了,石问天道:“行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们这个的,我走了。” 众人忙道前辈慢走,谢平生更是道:“前辈我送您。” “不用送了,你们忙着。”石问天摆了摆手,然后回头看了谢平生一眼,却对白越道:“你的眼光可以,小谢还不错。” 谢平生心里大喜。 石问天又道:“刚才我见他跳大神,姿势挺标准的。” 谢平生:“……” 这真的是在夸我吗?还有我刚才不是在跳大神。 众人都觉得石问天夸的不是很在点子上,一时也摸不准他是真夸呢,还是嘲笑呢,不敢接话。 谢平生的脸都有点绿了。 谁料石问天还忆起了往昔:“其实很多年前,我也看中了一个小伙子,想收他做徒弟,他很有天赋,可惜啊,就是太腼腆了,太老实了。” 石问天唏嘘不已:“干我们这行怎么能那么老实呢,那不是傻吗?坑蒙拐骗都要会啊,可惜老白太厉害了我打不过他,要不然的话,其实我是很中意你这个小丫头的,干我们这行很合适,三分能吹成十八分,一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白越的表情也僵硬住了,这,是在夸她吗?石问天夸人的方式真的标新立异啊,虚虚实实的,叫人怎么都听不出来。 石问天遗憾可惜了一番,背着手走了。 白越立刻对谢平生道:“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跟你抢师父的。” 谢平生僵硬地点了点头。 好像得到了安慰,又好像没有。 “还有。”白越郑重地对所有人道:“我真的是个老实人,什么三分吹成十八分,前辈一定是口误说错了。” 众人硬是都不开口接这句话。 一阵诡异沉默后,还是简禹硬着头皮道:“不管他们相信不相信,反正我是相信的。” 可惜米子涵不在,不然米子涵也是一定相信的。 白越觉得这世界充满了恶意,不高兴了,哼一声往里走:“我再去问问王妃,这事情有些奇怪了。你们查别的吧。” 成朔作恶这么多年,找七个恨他的人应该不难,但是找七个如此爱他的人,怕是不容易。但有一个人是肯定爱他的,说话的字里行间,白越都能感觉出爱意来。 那就是宁王妃。 白越进了内院,带着林怡重新去找宁王妃,管家带着一个人匆匆忙忙来找简禹。 “简大人。”管家道:“他有事情要禀报。” 管家带来的是府里一个小厮,看见简禹低着头不敢看他。 “别怕,有什么说什么。”管家安抚道。 小厮点点头:“奴才和辛大川玩得好,这几日,奴才觉得辛大川有点奇怪。” 第363章 灭门血祭,我怕他熬不过冬天 管家怕简禹不耐烦,忙道:“赶紧说,别吞吞吐吐的。” “是是。”小厮连连点头,然后鼓足勇气一口气道:“辛大川喜欢厨房的丫头桃花,但是家里让她嫁人,所以他这些日子都很烦恼。但就在前天,他突然轻松下来,我问他他也不肯说,但听那意思,是钱的问题解决了。” 简禹立刻道:“桃花呢?” 管家道:“桃花已经辞工了,是听说回家嫁人去了。” 这就奇怪了,这显然嫁的不是辛大川啊,但是辛大川还挺高兴。 简禹简单吩咐:“去找她。” 虽然这会儿是半夜,但简禹说去找就去找,半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管家连忙应着。 “等下。”简禹又道:“还有金夫人,蓝夫人两家,查一下他们两家是否还有亲戚在京城,最近有什么大笔收入。” 如果不是因为恨,也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钱,那就好办一些了。 管家连忙带着人去了,简禹又让林怡带人去搜金夫人和蓝夫人的住所。 白越知道宁王妃没睡,这会儿心再大的人也是睡不着的,她也不出声响,带着林怡慢慢的走过去,但是刚走近,就听见珍珠大声道:“白小姐。” 白越本来其实还没想那么多,但珍珠这一声,就有点欲盖弥彰了。 小丫头刚才无论和谁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这会儿那么大声,显然是要通风报信啊。 此时屋子里只有宁王妃和丁香,她们俩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以至于要有人在外面放哨? 白越根本就不理会珍珠,直接就走了进去,伸手推门。 门竟然是拴着的。 白越从心里叹了一口气,之前他们被咒文误导,以为这是为了要成朔的命,因此怎么也不会怀疑宁王妃。 但如今石问天点出了他们的错误,事情一下子就反转了。恨成朔的到处是,爱成朔的,可不多。 丁香打开了门,眼睛红肿着,脸上还有泪痕,估计刚才和宁王妃抱头痛哭呢。 “白小姐。”丁香低头道。 白越看她一眼:“你出去候着吧,我有事情对宁王妃说。” 丁香被白越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紧,但是也不敢说什么,退了出去。说什么也没用,林怡在一边站着呢,拎也把人拎走了。 白越关上门,坐在床边,看着宁王妃:“王妃娘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虽然宁王妃从小是世家嫡女,千娇万贵,但在白越面前,她却好像端不起王妃的架子来。 她明明是天之娇女,京城里除了皇宫,再没有比她更尊贵的女人,可是白越却不将她放在眼里,白越面对她的时候,没有害怕没有敬畏,之前只有可怜,现在只有审视。 白越道:“我们请了高人来看,从金玉露和蓝夫人身上发现的符咒,并非诅咒,而是一种守护阵。用七个人的命,守护宁王。” 宁王妃虽然尽力保持镇定,脸色还是微微一变,变完了之后,又惊觉自己的反应不对,立刻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来:“真的?” 白越简直想要叹一口气,宁王妃真的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看样子也没经历什么宫斗宅斗,喜怒都在脸上,藏都不会藏。 “真的。”白越点了点头:“之前我们都在找那个恨宁王的人,目标范围太大,找不到。但现在,我们要找一个爱他的人,这个范围太小了,小到……” 白越看着宁王妃叹气:“只有王妃你。” 宁王妃一瞬间脸上血色尽褪。 虽然宁王妃什么都没说,但是在白越眼里,她已经把就是我做的这几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白越道:“王妃,事已至此,你还是都说了吧。” 宁王妃伸手挡住了脸。 白越也不催,就这么看着她。 不论是多么叫人心疼可怜的理由,也不能忽视被害死的几条人命,即便她是宁王妃,也要付出代价。当然这就不是白越能决定的结果了,她只负责弄清楚过程。 若这是旁人,为了剩下几人的命,肯定是要威逼利诱逼问一番的。但眼前这人是宁王妃,谁也无法逼问。 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直到白越甚至觉得宁王妃不会就这么睡着了吧,她才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都看出来了?”宁王妃道:“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的。” 宁王妃语气还是一贯的轻柔,但是白越心里,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温柔模样。 “既然如此,都说说吧。”白越道:“为什么这么做,是怎么哄骗了金玉露,蓝夫人,辛大川自杀。这个符咒一共要七个人,除去珍珠,还差三个人,分别是什么人?” 宁王妃道:“我是无意中得到这个符咒的,那时候王爷刚从雪山回来,在雪山上遇险差点没命,回来后,虽然性命无虞,但是我知道他身体肯定出了问题。” 白越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 宁王妃蹙眉担忧:“可是太医看了一轮又一轮,也说不出什么问题,我很担心。我知道王爷小时候,算过一次命,算命的说,他过不去今年的冬天。” 白越只想说我靠,这命谁算的,这也太准了。宁王还真没熬过冬天。 宁王妃道:“我很担心,我怕王爷真的过不去这个坎,所以我决定要保护他。” 白越真的不明白:“恕我……无礼,你到底喜欢宁王什么?” 万万没想到,宁王妃来了一句:“白小姐何必这么问,其实白小姐,你不是也喜欢王爷吗?” 白越震惊得无以复加,然后立刻沉下脸:“请王妃说话注意些,我是有未婚夫的。” “那又如何?”宁王妃一声轻笑:“我听人说,是王爷大雨中将你带回府的,你们那日在房里说话,我也见了,我从未见王爷对哪个女子如此温和,而你言语中提及王爷,也未有一点见外。” 这事情绝对不能误会了,于是白越又对宁王妃说了一遍,她和成朔不得不说的故事。 宁王妃听得目瞪口呆。 白越正色道:“我和王爷是故交旧友,王妃若是想到别处,就狭隘了。” 狭隘的宁王妃觉得自己不会错,但白越有太坦荡,不知该如何反驳。 “别想那么多了。”白越耐着性子道:“现在丁香没死,阵已经破了。王妃你还是赶紧交代,到底还有谁在你的算计中,不要再搭上无辜的人的性命了,死人是不能保护别人的,你醒一醒。” 宁王妃张了张嘴:“怕是,来不及了。” 第364章 灭门血祭,天使下凡了 白越心里一紧,追问道:“你还害了什么人,你赶紧让他们都收手,那都是人命,你就不怕做的这些孽都报复在宁王身上吗?” 宁王妃幽幽地看着白越:“我在做这件事情之前,非常犹豫。但我既然已经开始做了,就不会停手了,七个人,一个都不会少。” 白越觉得自己之前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宁王妃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但是她对宁王妃毫无办法,只觉得连前几天吃的甜点都不香了。 就在纠缠中,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丁香姐姐。” 白越大惊,起身出门一看,只见丁香已经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林怡和珍珠站在一旁,却毫无办法。 一个人想死,真是拦也拦不住。 白越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早知这一切一点也不意外的宁王妃,叹了口气,去找简禹。 这样不行,宁王妃和他们之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不能威胁恐吓,而且越是柔软的人,当他们决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越坚定。 白越总觉得宁王妃心里有什么事情,但是她对她毕竟了解太少,猜不到点子上去。 她此时真的很暴躁,为什么要她在这里绞尽脑汁,明明有一个可以简单解决这件事情的专业人员在,结果他在宫里睡大觉,自己在这里熬夜? 这不太行,白越风风火火的出去找简禹。 我可以加班,但你不能睡觉。 必须把邢队拽回来,让他去审问宁王妃。而且本来皇太后是害怕儿子被厉鬼害了,现在既然不是要害他,那就没什么可躲了。 简禹也正过来找她,两下相遇,从脸上看见都没好事。 简禹道:“你先说吧。” 白越叹口气:“丁香还是死了,第四个。” 简禹道:“已经五个了,去找桃花的人回来了,桃花也死了。” “真是疯了。”白越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然后突然重复了一句:“你说,宁王妃会不会疯了?” 简禹想了想,斟酌道:“你说的疯,是哪种意义的疯?” 是骂人的疯,还是生病的疯? “真的疯。”白越正色道:“我不骂人。” 简禹立刻道:“管家。” 管家立刻小跑过来。 “王妃平日里问诊,来的是哪一位太医?” 管家忙道:“是太医院的祁太医。” “祁太医?”简禹正想说给我把祁太医请来,突然一愣:“祁太医,我记得不是告老还乡了吗?” 而且就是半个月前,几乎是刚一过完年,就告老还乡了,说在京城过最后一个年。 “是。”管家道:“祁太医上次来的时候,对我们说了。如今怕是已经回到家乡了。” 简禹冷哼一声:“这么巧?怕是带着什么秘密走的吧。” 不但怀疑祁太医是带着秘密走的,简禹差一点要怀疑,祁太医会不会也是血祭的一员。 但是想想不应该,时间间隔得太长。如果说可以时间无限延长,宁王妃完全可以将这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三天死七个人,一定会引起怀疑。但是如果时间线拉长,一年死七个人,只要设计得巧妙一些,这事情是一定能瞒过去的。比如桃花这种,离开宁王府,死了也找不上门。 显然察觉到简禹的不悦,管家不敢说话。但是管家确实也不知道什么,白越已经问过他一轮了。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简禹和白越讨论一回,这事情怕是除了宁王妃自己,旁地再没几个人知道。就连她贴身的丫鬟,丁香知道,珍珠也不知道。 白越道:“丁香死的时候,我看了珍珠的反应,她确实很意外,不是装出来的。” “你去找宁王,现在没危险了,皇太后应该能放人了吧。”白越道:“我再去和宁王妃谈谈,祁太医走得太凑巧,他带走的秘密,十有八九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只能是宁王妃身体的问题,因为成朔的身体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不会只有一个祁太医,他前些日子从妖王雪山回来之后,京城里的名医都看了个遍。 那可是皇太后的心肝宝贝疙瘩,咳嗽一声都是瞒不住的。 简禹苦笑:“宁王在皇太后宫里,这个时辰我怎么去找?都这样了,也不着急这一会儿了,左右等天亮吧。” 白越愣了一下也是,大半夜的,皇宫可不是平民百姓家,别说后宫了,除非有人造反攻城,怕是都不会让进的。 这就是简禹不愿意查宁王府案子的原因,就算是皇帝放了权限,放手去查。但实际上,束手束脚的地方太多,最简单的,简禹连宁王妃的房门都不方便进,更别提把人抓出来审问了。 就在简禹想让白越去休息休息的时候,天使下凡了。 不是,是成朔回来了。 成朔风风火火的,带着一身寒气匆匆走了进来。 白越和简禹都一下子站了起来。 “王爷。”简禹迎了上去:“您怎么回来了?” 不是被皇太后锁在宫里了吗? “这个等下说,本王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成朔一边往里走,一边道:“王妃呢?” 白越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你知道事情和王妃有关了。” 简禹略有责怪地看了白越一眼。 白越啊了一声改口:“王爷知道这事情和王妃有关了?” 成朔脚步一下不停,边走边说:“本王在宫中查询王妃近日与各处来往,查到了一直给她问诊的祁太医告老还乡。但是太医处旁的太医说,之前从未听祁太医提过告老还乡的打算,是年后突然决定的。这个时间点太巧了。” 白越心里欢呼一声,邢队就是棒,一下子就查到了点子上。要不是皇太后护得太厉害,这会儿应该已经结案了。 成朔又道:“我查了祁太医这些日子给王妃问诊的记录和药方,竟然全部销毁了。祁太医不是告老还乡,是毁尸灭迹,王妃的身体一定出了什么大问题,所以才会孤注一掷……” 成朔说得牙痒痒的,说到底这都是以前的自己做的孽。 成朔叹了口气:“王妃对本王记恨,也是本王过去负她良多。” 这一个院子的如花似玉,哪个不是他辜负的。他一向嫉恶如仇,认为无论怎么样的怨恨,都应该遵循法律的解决途径。但即使这样,也有些能共情宁王妃。 可见以前的宁王多不是个东西。 “不是,不是不是。”白越连忙叫停成朔:“王爷,最新发现,这个符阵不是害你的,是保护你的。” 成朔猛地停下脚步:“怎么说?” 第365章 灭门血祭,世上总有人爱你 白越立刻非常简单快速地把他们的发现说了一遍。 成朔脸色一变:“糟了。” 说完成朔加快了脚步,众人连忙跟上,白越一边跑还一边跟着后面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她对成朔确实缺少了一些敬畏之心。 成朔严肃转头道:“王妃之所以那么快承认,因为她破釜沉舟,她也不想活了。七人局还差两个,加上她和珍珠,真好够了。” 成朔快速说完,冲进了宁王妃的院子。 但众人立刻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看见珍珠坐在院子里。 “王爷,您怎么回来了?”珍珠正抹着眼泪呢,突然看见这么多人,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哐当杯子落地的声音。 成朔没空回答珍珠的话,抬腿便冲了进去。 白越自然要跟上,但是简禹眼明手快拽了她一把,把人拽住了。 白越茫然回头看简禹。 简禹把她拽着又往后退了一步:“宁王的家事,你跟去做什么?” 白越想想,哦了一声:“也是。” 之前是因为成朔被困在宫里,皇帝给简禹指派了差事,不得不去。现在成朔既然出来了,那自然应该成朔亲自处理。 何况她知道成朔是这方面的行家。 成朔进了门,便看见地上有水,还有一个打碎的杯子。宁王妃正要从地上捡起杯子,他连忙阻止。 “别动。”成朔挡开宁王妃的手:“小心割了手。” 宁王妃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 成朔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宁王妃眼睛通红,里面全是血丝,脸色却惨白没有一点血色,不过大半日没见,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王爷,您……怎么回来了?”宁王妃扶着成朔的胳膊慢慢站起来,像是在忍受什么不适。 “你怎么了?”成朔一时都不顾说其他:“你不舒服?” 就算是杀人犯,也要给予就医救治的权利啊。 但宁王妃只是摇了摇头,还笑了一下:“妾身还以为,不能再见王爷最后一面了。” 这话说得太不吉了,就算宁王妃做了这么多错误的事,成朔听着心里也不舒服。 而且他打心里是同情她的,甚至不自觉地比较了一下,如果把宁王妃换成白越,估计成朔坟前的草都比人高了。 “你别说这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成朔道:“我很好,我不会有事的,你别糊涂了,别人的命不能保护我,只能让我内疚不安。” 宁王妃看着成朔,大约以为成朔是为了哄骗她说出剩下的两人。因为无论是谁,也不会相信成朔会为了别人的命内疚不安。 一个好人,做了一件坏事,就会立刻变成坏人。他以前做的一百件好事,也会被人觉得是另有目的。 但是一个坏人,做了一件好事,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从此改邪归正,也会觉得他另有目的。 创建很难,毁掉很容易,所以要珍惜。 成朔道:“你告诉我,剩下的两个人是谁,然后我们慢慢说,行不行。” 宁王妃看着成朔,眼睛眨一眨,两颗滚圆的泪落了下来。 她说:“已经结束了。” 成朔心里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王妃道:“剩下的人,是我。” 这句话其实成朔并不多意外,从白越说这不是绝杀阵之后,他就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宁王妃这事情做得太绝了,而且漏洞百出,难道真的自信不会有人查到她头上? 这不可能,那么唯一的解释,她已经豁出去了,加上之前祁太医的遮掩,成朔甚至猜测宁王妃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成朔立刻道:“还有一个呢?” 宁王妃缓缓的,缓缓地将手放在了肚子上:“还有一个,是他。” 沉着冷静如成朔,这一刻也不免大惊失色,震惊得无以复加。 宁王妃冷静道:“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但是我没有办法带他来到这个世界。” “你有身孕了?”成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你还这么傻,你……你……” 成朔都不知该说什么,虽然这不是他的孩子,但,也算是他的孩子,最重要那也是个活生生的生命啊,如果宁王妃真的把他生下来,自己肯定会好好待他的。 “对不起。”宁王妃握住成朔的手,将脸埋在他宽大的手掌心里:“对不起,我没办法把孩子生下来。我活不了多久了。” “祁大夫是宫里医术最高的太医,用了最好的药,但我只有两个月的命了,而且孩子……因为我吃了太烈的药,孩子也活不成了。” “当年,我们家对祁太医有恩,所以我求他,一定要将这事情保密……你以前做了太多不该的事情,我知道是有报应的,我只求报应在我和孩子身上,我们死了,能护你下半辈子周全……” 宁王妃泣不成声,成朔身体僵硬着,无法将她推开,也不知该说什么。 白越和简禹索性在外面坐下了,就和珍珠一样,坐在院子里等。 也不知等了多久,房门终于开了。 成朔一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白越都快睡着了,简禹一动,她一晃往下倒去。 简禹连忙扶住白越肩膀:“越儿,醒醒。” 白越一个激灵醒过来,连忙站起来。 两人连忙迎了过去。 成朔的脸色很差,想来这不是一个愉快的故事。 “没事了,都已经查清楚了。”成朔道:“辛苦你们了,今晚就在王府休息一夜吧,明天再和你们细说。” 月上当空,这已经是半夜了。 白越忙道:“剩下的两个人呢?” 现在已经死了的,是救不回来了。但还有两个没死的呢,就算是除却宁王妃,那还有一个呢。 成朔叹口气:“不会再有人受害了。” 白越和简禹都能看出他此时很沉重,虽然不知内情,但也能理解,谁家出这样的事情不沉重。 白越还想再问,简禹便道:“不必劳烦王爷了,王府离简府也不远,我们这就告辞了。王爷也早休息。” 行吧,对简禹来说,成朔虽然不是以前的成朔,但依然不是个好人。最好是能离多远离多远,更别提是有白越在的时候,他恨不得隔一块板子在白越和成朔中间,让他们别看见对方。 成朔有些没有心情,也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让肖童送简大人和白小姐,然后就转身回了房。 一直出了王府,白越还在嘀咕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简禹已经将这事情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先别睡,醒一醒,我有话对你说。”进了简府的门,让手下都散了,简禹拽着白越往前走。 第366章 你好,男朋友 哦,刚才简禹就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还要限定地方说。 白越揉揉眼睛让自己精神一点,可不能听着成朔的事情就精神,成朔没事儿就不想动,这样不太好。 简禹一路拉着白越,去了简府的祠堂。 白越挺奇怪的,左看看,右看看:“你又被罚跪祠堂啦,这真不行,什么时候我跟伯母好好聊聊,体罚要不得啊。” “没有。”简禹想着之前被罚跪祠堂一脸的一言难尽,将人拽进去:“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跪祠堂。” 白越嗖的被拽了进去,那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在这里说。 祠堂里点着长明灯,上面是简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祠堂正中,放着两个软垫。 简禹拽着白越跪了下来。 白越本来是强打精神的,但此时见简禹这么认真,也真的精神了起来。这是要说什么大事啊。 简禹很严肃,给祖宗磕了几个头,正色道:“列祖列宗在上,我有件事情,要请你们做个见证。” 白越虽然不信鬼神,但也不会在爹妈祖宗面前乱说,而且知道简禹更不会在祖宗面前乱说,所以他要说什么? 简禹说完,转头看向白越。 “之前你问我,如果我们成婚以后,我是不是也会像旁的男人那样,娶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原来是这事,白越挑挑眉。 是,这是个大问题,非常严重的问题,直接影响到她对自己下半生的决策,不可逃避,不可敷衍。 人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变,但至少眼下,如果简禹连眼下的承诺都不能让她满意,她不如真去嫁给成朔,至少一辈子安心。 简禹道:“现在,我郑重地答复你,在列祖列宗面前,我给你一个承诺,无论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除非你不要我跑了,否则的话,我绝对不会再找旁地女子。我身边只有一个你。” 简禹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说完之后,目光半点也不犹豫躲闪,便这么看着白越。 白越听完,却并不像旁地女子那样感激动容,热泪盈眶。 白越提出了一个很实在的问题。 “你父母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别说她矫情,夫妻成婚之后,一年半载没生孩子,公公婆婆闹着要儿子离婚的事情她见得多了。 “我已经和他们谈过了。”简禹却道:“关于你说的那些,比如没孩子什么的,这都不是什么问题,族里过继两个就是了,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事情。” 这问题竟然解决得那么容易,白越挺意外的。 简禹又道:“娘是很赞成的,娘说就应该这样,说着还数落了爹一顿。说三妻四妾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她以前也是被爹糊弄了,要不然的话,宁可一辈子不嫁做老姑娘。” “……”白越对简母,不是一般的敬佩。 简禹撇撇嘴:“爷爷喜欢你,觉得你说的都对。还劝我说,因为你心悦我,才会如此要求。若是寻常女子,只想荣华富贵,才不会计较感情得失。” 爷爷也是好爷爷,白越觉得简家这一大家子是真不错。这也是之前简禹讨厌她的时候,她还能留下来的最重要的原因。 简禹迟疑了一下,这才道:“爹……旁的他也觉得无妨,本来这属于儿子内宅的事情,父亲也不会多言的。只是子嗣一事有些担心。” 都不担心就怪了,有一个担心的,白越觉得还正常一点。 简禹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不过,爹被爷爷训了一顿以后,又被娘骂了一顿,就没有那么担心了。” 白越略有一种对不起简老爷的感觉。虽然是一家之主,其实简老爷在家里的地位也不是很高的样子。 简禹笑道:“爷爷说,列祖列宗那有他交代呢,爹只要向他交代就行,再说了,现在又不是就一定没有子嗣,不过这么一说,叫人家姑娘放心罢了。” 其实白越还是不太放心,毕竟剩下来的时间太漫长了。 但她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简禹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再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行了。”白越用神爱世人的慈爱眼光看着简禹:“既然这样,那我就……承认你这个未婚夫吧。” 好家伙,简禹出了一身冷汗,感情之前都不承认的么? “之前是爹妈定的,属于履行合约。”白越解释道:“现在,是我对你考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决定……留下来。” 是的,留下来,简禹可能对此感受不深,但是对白越来说,留下来三个字,辗转反侧,纠结无眠,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决定赌上所有的运气。 简禹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白越没有第一时间爱上那么优秀的自己,但事实确实是这么个事实,白越和他所见过其他的女子,就是不一样。 “非常荣幸,我不会让你后悔的。”简禹低沉的说了一句,然后张开手臂将人抱了个严严实实。 “……”白越被往后一扑,连忙伸手抵住简禹:“冷静冷静,这里是祠堂,你想干什么?” 不合适不合适啊。 “什么也不想干。”简禹含情脉脉盯着白越半晌,突然一笑,将人拽起来:“很晚了,赶紧回去睡觉。” 咦,竟然逗她玩,白越看一眼身后的一排灵位,罢了,在人家列祖列宗面前,不欺负简禹了。 “太晚了,回去睡觉。”白越见周围无人,自然坦然的搂住了简禹的一只胳膊:“走吧。” 简禹愣一下,然后嗯一声,慢慢往前走。 他其实有一点点不太适应,有点受宠若惊。 在简禹看过的,即便是再恩爱的夫妻,也最多是挽着手走。像白越这样搂着他的胳膊,半身重量都倚在他身上,还一晃一晃的,对女子来说,有些轻佻了。 简禹想了想,另一只手偷偷伸过来,握住了搂着他胳膊的手。 轻佻这个词放在白越身上简直可笑,白越对谁不是客客气气,坦坦荡荡的,根本不屑轻佻做作。 只有他,因为这一刻,白越真的把他当成了未婚夫,才会如此亲昵自在。 简禹把白越送回了房,自己却睡不着,在简府里逛了半个晚上,碰着了起早来逮麻雀加餐的邢队。 邢队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呦,这个人看起来和昨天不一样了呢。 简禹看着邢队,心情大好,抓住撸了一阵子,强迫邢队陪他补觉去了。 第367章 王爷也想养只狗 白越第二天起来,就听到了宁王妃去世的消息,有些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 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如果宁王妃是第六个人的话,那知道第七个人是谁了吗?” 折腾了一圈,还是只有六个人,宁王妃已经算计到了这一步,怎么会容忍这样一个缺失。 简禹神色难以形容,半晌道:“有七个人。” 白越奇道:“还有一个是什么人?” 简禹更难以启齿:“宁王妃她……有身孕了。” 白越也惊了一下,张大嘴不可置信。 简禹缓缓点了点头:“是,不过因为用药的缘故,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白越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怎么说呢,宁王妃这事情做得就很变态,但如果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就更变态了。 宁王妃虽然罪大恶极,但是考虑皇家颜面和宁王妃娘家的面子,这事情肯定不会大张旗鼓。但是也不会亏待受害者家属,最主要是死者已矣,凶手已死,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现在最难受的,怕是只有成朔了。 就算见多了这样那样的扭曲人性,也都是旁人的事,而宁王妃的事,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算是给成朔上了浓墨重彩的一课,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白越嘘嘘不已,虽然不想在简禹面前关心成朔,还是忍不住道:“那宁王那边怎么说?” 简禹大约也被这件事情惊呆了,这次没有幸灾乐祸也没笑话成朔活该,而是道:“宁王也很震惊,也很痛心,对皇帝说,都是他的错,决定遣散妻妾,修身养性,思过悔改。” 白越摸摸下巴,倒也不是一个契机,正好顺理成章了。 简禹又道:“虽然皇帝和皇太后都觉得不必如此,但宁王心意已决,也劝不动。我倒觉得这样也好,若宁王真的能改过自新,幡然醒悟,京城也多几分安宁。” 都成祸国殃民的存在了,宁王也真是作孽啊。 白越跟着叹气,然后大包大揽道:“你放心吧,这些日子生生死死的折腾了这么几回,宁王应该是真的醒悟了,他若改邪归正,我们也不必再提防。” 白越这话说得对,但简禹莫名总觉得还是要提防的,只是具体也说不明白要提防什么。 成朔回来,后续事件自然再不必简禹操心。众人又商议起出行的事情。 本来是没那么着急的,但是简禹本着,京城让我有点不安,还是赶紧离开一段时间的好,重点是可以减少白越和成朔可能见面的次数。 对此白越有一点模糊的察觉,但全当不知。 吃醋是一种正常现象,小醋怡情,大醋伤身,无伤大雅的就随简禹去吧。以前你不是也有这个那个,又是景美杏又是谭月玲,红的蓝的,如今你的花儿都谢了,也该你闹闹心了。 临出发前一天,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简禹再去一趟大理寺交代些公务,白越带着林怡和佩琪出去闲逛,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小玩意儿要添置。 肖童趁着一个机会,瞅着林怡和佩琪都不在白越身边,晃了出来。 白越看着眼前做贼一样的人,十分无语。 她和成朔明明是过命的兄弟情,也不知为何现在弄得要如此偷偷摸摸,真是十分无奈。 肖童左看看,右看看。 白越忍不住道:“你可以大大方方的说,不然被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在进行什么违法的交易呢?” 肖童拉了一下脸上的斗笠遮住脸,低声快速道:“王爷让白小姐出门注意安全,若是有需要,可以去这几个地方求助。” 肖童说了好几个地址,说完一遍也不重复,然后道:“王爷问,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 白越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立刻道:“有有有。” 肖童道:“白小姐请说。” 但白越迟疑了一下,这才道:“你就告诉王爷,是和他一样的麻烦,他就知道了。” 肖童虽然心里奇怪,但是跟着成朔多年,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当下一句话都没有多问,便告辞了。 白越食不知味地继续啃着一截鸭脖子,心里有点忐忑。 邢队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她指的困难是什么困难吧。 在对过去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邢队已经跨过了众人的怀疑,成为了地位不可撼动的宁王。但她其实还没有呢,她还有一个不曾去过的老家要回。 愿邢队的智商没有在历史长河中丢失,能够拉兄弟一把。 一切收拾妥当,众人睡个好觉,第二天天气晴朗,装车出发。 简家老老小小送到门口,大家都挺开心,觉得春季正好,出去转转心情舒畅。只有几个孩子舍不得,哭得稀里哗啦,当然舍不得的终究原因是没带上他们。 远处的茶楼二楼,成朔正端坐品茶,看着两辆马车四五匹马,浩浩荡荡,热热闹闹,面上的神情又忧郁,又羡慕。 邢队终于挣脱了一群小孩子,也蹦上了马车。 “王爷,白小姐这次出门,怕是要好几个月时间。”肖童在一旁看着成朔面上的表情一会儿深沉,一会儿慈祥,一会儿忧郁,一会儿羡慕的,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在想什么。 成朔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但肖童还是不相信。 肖童不敢说,其实心里暗搓搓的还有些想法,真不是看上白越了么?怎么那么巧,连王府里的女眷都清空了,这不典型是等待新人入住吗? 这白小姐听说倨傲得很,眼高于顶,虽然是简禹的未婚妻,好像别人都觉得她是高攀。但事实上别说简禹,连简禹那一帮手下都哄着捧着,不敢一点得罪的。 王府里有正妃侧妃,还有那么多侍妾,那人家姑娘肯定不乐意啊。所以王爷为了表示决心,先一步清空后院。甚至王妃,谁知道王妃的病是怎么来的? 肖童黑暗的思维发散出去,白小姐和心上人出去玩,可怜在家王爷也不敢抗议,只能可怜巴巴地目送她离开,还巴巴地派他过去,把自己在哪里有人马告知得清清楚楚,生怕她路上遇到危险。 这哪里是救命之恩的情同兄妹,这就是亲兄妹也不至于啊。王爷在宫里又不是没有姐妹,哪个能让他这么上心? 可怜成朔不知道肖童心里那些念头,不然肯定要直接拍死他。 成朔离得远,只看见毛茸茸一只大狗,面上终于现出点微笑。 白越也是念旧啊,还养了这么大一只狗,和大宝是挺像的,难为她哪里找来的,比大宝还威风几分呢,他好像也应该叫人寻一只来养养,王府里现在怪冷清的。 一直到马车远去再看不见了,成朔才收回视线。白越跟他说的,还有个大麻烦,他大约也猜到了,但这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要好好计算一下才行。 第368章 铁锅炖大鹅 简禹对这一趟出行,其他都满意,但只有一点真的不满意。 人太多。 本来出门的时候,是他和白越,带着梁蒙,林怡,徐飞扬和邢队。这是常规配置。 走到一半,加入了谢平生,白川和石问天。 这是早就说好的,他也欢迎,非常欢迎。毕竟这一路安全也很重要,有白川和石问天,他们能更放心的游山玩水。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刚走到城门口,便看见几匹高头大马,和熟悉的人影。 眯起眼睛一看,竟然是习初北带着两个手下。 简禹的脸顿时就黑了,若是送行,不会在城门口等着,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马车出了城,白越抱着邢队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来:“小习,你怎么在这里?” 习初北笑得比这会儿的太阳还灿烂:“听说你们要去十二族,我正好也要去,和你们同路。” 简禹心里顿时砸下了一吨重的郁闷,不由地道:“习小将军是要回军中吗?” “是,不过先去一趟十二族。”习初北道:“毕竟古兰丹是随我来的,如今出了事,我也要查清楚才能安心。不能让她枉死。” 简禹心里忍不住的吐槽。你还有脸说古兰丹是随你来的,你看看你干的这些破事儿,不但古兰丹被害了,还差点害了我。 但他只能微笑道:“习小将军要回军中,怕是有什么军务要紧。我们虽然也是去十二族,但是路途遥远,马车也慢,若是习小将军同我们一起,怕是会耽误行程。” 白越想想是啊,简禹说得有道理,也道:“对啊,我们还不是走直线呢,一路还要转到其他地方去游玩一下,你和我们一起,太浪费时间了。” “不要紧。”习初北毫不犹豫的道:“我不赶时间,而且十二族的事情我一个人去心里也没底,和大家一起,也有个照应。” 那还能说什么,毕竟是相识一场。这路又不是简家的,就算是非常想把习初北赶走,但简禹也要顾及面子,做不出太小家子气的事情来。 于是他们浩浩荡荡起来,从开始的七八个人成为十几个人,成了一支真正的队伍。 邢队无疑是最快乐的,马车上下的乱窜,在地上跑一阵,累了就上马车休息一阵,然后再下来跑一阵,精力无比的旺盛。 习初北看着上蹿下跳的狗,有兴趣道:“小白喜欢狗啊,邢队养得可真好。我们军中也养了十几只狗,不过没有这么可爱的,都是特别凶悍那种。” 小白这个称呼让简禹牙酸。 两次见面之后,习初北便表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白小姐白姑娘什么,那都太见外了。 越儿这个称呼太亲昵了,只有简禹和白川不时的会喊,习初北虽然想喊但是脸皮还没有那么厚,于是折中了一下,称呼小白。 白越对这个称呼其实是十分接受良好的,因为上班的时候,大家很熟悉,两个字的名还能直接喊,单名直接喊就太亲密了,所以都是在姓前面加上小或者老。 比如说,小白和老邢。 习初北比她略大一点,喊一声小白并无不可。但大的也不多,她也不想喊哥,于是回一声小习。 谢平生就搞笑了,每次简禹听谢平生喊白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众人此时停下休息,在路边找个舒服地方,铺了毯子,不晒不凉,聚在一起吃东西。 谢平生拿着个小刀削苹果皮,第一个孝敬石问天,第二个孝敬白川,第三个递给白越。 “来,大妹子。” 白越接过苹果,啃一口,甜。 地图放在中间打开,上面标出了各个城,镇,到村一级就不太有了。不过她们反正也没有具体目标,只要大方向不错就行。 而且他们的地图主要不是用来看方向的,主要是看其他的标识,比如某处标注十里桃花,某处标注杜鹃花海。某处标注糖芋苗,某处标注鱼,某处标注鸭…… 这都是有名的吃喝景点。白越甚至打算将这一路的吃喝玩乐详细地写画出来,回去整理成一本旅游指南,开辟大周第一条有详细导游图的旅游线路,推动经济发展。 晚上宿在一个小镇,他们这十几个人十几匹马,直接让冷冷清清的客栈热闹了起来。 低调是不可能低调的,这么多人,就算是都不说话,也低调不起来。 何况他们还闹腾。 进了客栈安顿下来,白越便问老板,是不是有铁锅炖大鹅。 你怎么知道?掌柜的惊呆了,然后又兴高采烈地问:“客官们一看就是外地来了,莫非是小店的铁锅炖大鹅有名声在外,几位是慕名前来?” 掌柜如此高兴,白越都不好意思说,其实她刚才只是听见了院子里此起彼伏的鹅叫声,才有此一问。 “是。”简禹笑道:“这会儿炖上来得及吗,我们不着急吃饭。” 掌柜连声道:“来得及来得及,您一共十三个人,咱们家鹅大,给您炖上三只,您看够么?再做几个其他的菜,铁锅边上贴上一圈饼子。” 习初北大大咧咧道:“多来几只,我们能吃。” 掌柜想想:“那来五只,再给加几道特色菜。” 习初北一挥手:“就来五只,挑大的。” 端的一个财大气粗。 掌柜连声应着,心里美滋滋。 白越又让做点少盐少油的肉喂邢队,一行人安置下来。 掌柜一算,好家伙,五只大鹅,五口大锅,干脆就将桌子搬到了院子里,现在天也没那么冷了,周围挂上灯笼,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习初北带的四个侍卫一桌,白川和石问天一桌,梁蒙和林怡徐飞扬一桌,白越和简禹,再加上谢平生和徐飞扬一桌,大吃大喝起来。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不能干吃,就有人提议玩点什么。 习初北不知天高地厚道:“我们来猜拳吧。” 除了习初北的四个手下,其他人都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习初北被看得缩了缩脖子,莫名其妙道:“为,为什么这么看我?酒桌上猜拳有什么问题吗?” 莫非此地有什么禁忌? 然后众人又都看向徐飞扬。 徐飞扬道:“习小将军,你知道吗,我曾经绰号拳王,在划拳这件事情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人能敌。” 林怡和梁蒙连连点头作证。 徐飞扬看向白越,悲愤道:“后来……我遇到了白姑娘,再后来,我的绰号就变成了,徐十三输……” 这一段众人都是知道的,但听着徐飞扬说起还是一脸惨不忍睹。 石问天有些意外,低声对白川道:“看不出来啊,你家丫头这技能满地开花,所学很杂啊。” 白川只能装作深沉的呵呵一声,不能说其实他也没看出来。 第369章 谁来比划谁来猜 习初北看着白越,白越矜持微笑,看来并不否认。 “真是看不出来啊。”习初北真的惊呆了:“小白你,划拳这么厉害?” 白越谦虚道:“惭愧惭愧,碰巧学会。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白越这种谦虚的姿态唬住了习初北,他虽然跃跃欲试,但还真不敢再挑衅。 输给白越倒是没什么,但是这里这么多人,他可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输给白越。特别是在简禹面前输给白越。 喝酒划拳是老传统,不能划拳还做什么?白越脑子转了转,提议:“我们来玩谁来比划谁来猜。” 这是个什么游戏,众人都不明白。 白越道:“很简单,三个人一组,一个比划两个猜。比划的人看一个词语,靠形容和手势告诉对方,由对方来猜这个词语是什么。比划的人不许说出这词的任何一个字,不然就算输。” 好像有点不明白,又不是很明白。 “很简单,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白越去找老板要了纸和笔,提笔要写,然后问:“谁和我来试一下?” 那还有谁,自然是简禹。 “好。”白越点头:“那你转过去,不许看。” 简禹依言转了过去。 白越写下五个字,展示给众人看。 众人点头,看清楚了。 白越把纸反过来,然后让简禹转过来,开始比划。 她先伸出一只手:“五个字,一个菜名。” 简禹点头,表示明白。 白越比划了一个圆圈:“烧饭用的。” 简禹立刻道:“锅。” “对。” 白越站直身体伸长胳膊比划一个弧度,然后丢进了圆圈里。 简禹愣了一下,说了一个鸡,然后立刻改口:“不对,是鹅,铁锅炖大鹅。” “对了。”白越翻开纸:“就是这么玩,因为给你们做示范,所以我这个题目出的简单。后面互相出题,就可以出一些有难度的,成语,俗语,日常出现的东西都可以出。” 众人商议一下,觉得好像也不难,虽然不能说出词来,但是连说带比划,怎么可能弄不明白。 为了公平起见,抓阄分组。除了白川和石问天两个前辈大家不敢闹,其他人都参加了。 十一张纸条,里面六张写着字,三张写着一,三张写着二。其中一个一,和一个二上面,画了圈。 抽到同一个数字的一组,画圈的比划,另外两个猜。 空白的此轮不参与游戏。 众人都跃跃欲试,白越先抽了一张,是空白,于是她转头向一边,开始写纸条,一张又一张,一边写一边偷偷地笑。 一时间众人都抽完了签,分好了组。 梁蒙和徐飞扬,习初北手下一个叫小姜的一组。梁蒙比划。 习初北和简禹,谢平生一组。习初北比划。 比赛开始,简禹这一组抓阄先开。 习初北闭着眼睛从一叠词语中摸出一张来,摊开一看,四个字的成语。 哭笑不得。 习初北想了想,这个词还是比较好比划的,因为特征非常明显,他很有信心地点了点头:“开始吧。” 白越甚至带着一个小沙漏,她将沙漏倒过来,宣布计时开始。 简禹和谢平生都盯着习初北。 习初北先是伸出四个手指表示四个字,然后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众人都吓得一哆嗦,还没哆嗦完,他又像是神经病一样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众人吓得又是一哆嗦。 简禹反应还是快的,立刻道:“哭和笑。” 习初北非常欣慰连连点头。 简禹试探道:“是?” 不不不,习初北猛烈摇头。 谢平生道:“不?” 习初北又赶紧点头,对对对,就是‘不’。 可惜习初北的心声伙伴听不见,简禹一见他点头,又猜测道:“是?” 习初北一愣,又赶忙摇头。 谢平生疑惑道:“还是,不?” 习初北又点头。 简禹疑惑道:“莫非是疯疯癫癫?” 习初北都要哭了,什么跟什么呀,他疯狂摇头……能不能有点默契!能不能? 简禹和谢平生都要被到底是“不”还是“是”弄疯了,站在一旁看的人却都要笑疯了。 梁蒙一边笑,一边看沙漏,掐着点道:“时间到。” 第一组垂头丧气败下阵来。 三人忙聚在一起,简禹和谢平生一看字条,都一拍脑袋懊悔不已。这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也不难啊,不过绕进去了罢了。 桌上大海碗倒着酒,简禹三人组一人喝了一大碗,第二组勇敢地上前。 梁蒙抽出了一张纸条,一看,简单。 他伸出三个手指。 “嗯,三个字。”徐飞扬胸有成竹。 刚才简禹和谢平生习初北那是临时凑的搭档,当然不行。他和梁蒙不一样,那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有默契,没问题。 梁蒙点头表示肯定,然后伸出两只手臂,比划了一个形状。 不好说那是什么形状,但是似乎有弧度,还有菱角,还挺大…… 徐飞扬和小姜一时脑子里都没有画面,沉默不语。 梁蒙不着急,将比划出来的往空中一抛,做了一个拽着什么东西的手势。 小姜顿悟:“老鹰,不对,三个字,大老鹰?” 梁蒙连连摇头,然后手指上好像捏着什么东西一样,开始在院子里跑。 本来徐飞扬的脑子还在转的,梁蒙这一跑,他彻底懵了。 梁蒙跑了一圈回来,一看徐飞扬和小姜一脸恍惚的样子,心里暗骂一声真笨,跺了跺脚,又比划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又跑开了。 白越和林怡都已经笑得蹲了下来,只看见沙漏不停地往下落着沙,时间一点点过去,而院子里有一个风一样的男子,举着胳膊,手里捏着空气,跑了一圈又一圈。 徐飞扬和小姜已经从大老鹰猜到小麻雀,但始终不得要领。 众人都笑的不行,习初北一边笑得喘气,一边拿着沙漏:“时,时间到,哈哈哈,笑死我了,我的妈呀……哈哈哈……” 他完全忘了刚才他们在上面比划的时候,大家也笑得如此开心。 梁蒙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不可思议问徐飞扬和小姜:“放纸鸢啊,放纸鸢啊,我这个动作不明显吗,有这么难猜吗?” 两人都呆住,想一想还真是,徐飞扬挠了挠头发,解释道:“这不是,咱们从来没放过纸鸢,我实在没想到那上面去。” 小姜更不好意思:“我就没放过这个……” 第370章 一只蛤蟆四条腿 梁蒙三人组败下阵来,一人喝了一碗酒,当前比分零比零。 如果有人问,谁来比划谁来猜的趣味性怎么保证,重点不是比划的人,也不是猜的人,而是出题的人。 开始大家不太熟悉,还有点矜持,后来放开了,就顾不上太多了,绞尽脑汁花样翻新。 当梁蒙比划完‘抓耳挠腮’之后,大家已经笑不动了。 白川和石问天两个前辈没有参加游戏,但是坐在一旁桌上,一边喝酒说话,一边看一群孩子闹。 开始的时候,还是偶尔看一眼,后来也被吸引了,话都不说了,看着他们玩游戏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好几岁。 石问天还忍不住评价梁蒙:“这孩子平时看着也挺精明,怎么这会儿呆蠢呆蠢的?” 梁蒙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大概是喝了点酒的原因,平时肯定不敢和石问天叫板,这会儿竟然横起来了。 梁蒙蹭蹭蹭跑过去,脸红脖子粗道:“前辈,这又不是比武,哪儿那么容易,您行您上啊。” 呦,小崽子胆儿肥了。 石问天看看梁蒙,又看看白川,觉得应该给梁蒙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以后对老前辈要有应有的尊重。 石问天站起了身:“上就上,老白,来一个。” 白川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来吧。” 万万没想到白川和石问天也下场了,众人一下都打起了精神,纷纷围了过来。 白川比划,石问天猜,两人站好。 白越正打算从纸条里抽一张,梁蒙扑了过来,他抱着不可明说的恶毒心思,在纸条里挑挑拣拣,挑挑拣拣,然后挑出一张塞进白越手里。 白越一看,对梁蒙道:“我看你是想挨打。” 但梁蒙喝多了,对此无所畏惧。 白越将纸条打开,给白川看。 是一句俗语‘狗眼看人低’。 梁蒙搂住邢队,把脑袋埋在邢队的毛毛里,吭哧吭哧地笑。 白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伸手,五个字。 然后白川点了点梁蒙的眼睛,然后又点了点白越,再手掌往下一压。 石问天道:“狗眼看人低。” “……” 梁蒙跳了起来:“不对,为什么狗眼要指我,为什么不指邢队……” 徐飞扬眼明手快一把抱住梁蒙。 “冷静,冷静,算了,算了。”徐飞扬劝道:“反正你也打不过。” 梁蒙不服气,又挑挑拣拣,挑挑拣拣,挑出一张纸条。 这个超级难,梁蒙笑了。 大家都觉得梁蒙今晚这顿打怕是跑不掉了。 简禹看一眼白越,这词儿你也能写出来,说实在的,你也挺缺德的。 白越忍着笑给白川亮了一下纸条,坑爹她没机会,坑师伯一回还是可以的。 纸条上写着,一只蛤蟆四条腿。 刚才是因为现场有邢队,给了白川投机取巧的机会,这回看他怎么办,四只腿的蛤蟆,看他怎么帅气演绎。 白川果然陷入了沉思,他是不能像梁蒙那样又蹦又跳装蛤蟆的,太有损他前辈高人的形象。但这个东西吧,确实不好弄…… 白川沉吟了一下,道:“七个字,和青蛙很像。” 石问天道:“一只蛤蟆四条腿。” 这也行。 众人都惊呆了。 梁蒙立刻喊道:“这不可能,一定有问题。” 白越也觉得有问题,刚才的纸条白川肯定没看见,但就凭他说的和青蛙很像,能猜出一只蛤蟆四条腿也太扯了,而且是非常自信的那种,一点儿不带磕巴的。 白川得意地笑了:“我和老石几十年的交情,岂是你们这群小鬼能明白的。” 两位老前辈轻轻松松完虐众人,又得意地坐回桌子边上喝酒去了。 难得的白越和梁蒙聚在一起,先研究纸条,研究完了没问题。白越又仔仔细细地回想了刚才的经过,一拍桌子。 “我知道了,师伯你作弊。” 白川差一点把杯子里的酒给洒了出来。 这孩子那么实诚干什么吗,就算猜到了他作弊,也不要说出来啊。胳膊肘往外拐啊。 倒是石问天很有兴趣:“怎么作弊,你说说,要是说对了,嗯,我送你们一人一个小玩意儿。” 石问天的小玩意儿啊,众人一起用鼓励的眼神看白越。 发家致富就靠你了! 白越笃定道:“你们肯定是用了传音入密之类的特别的功夫。” 连白川都意外了:“你竟然知道这种功夫。” 白越更意外:“竟然真的有这种功夫。” 这个世界太不靠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降龙十八掌,能不能真的召唤出十八条龙来。那十八条龙要是卖了,肯定能卖不少钱。 白川不说话,只是深邃地看着大家,下一刻,大家都听见了白川的声音。 “一群小崽子们……” 但是白川没有开口,没有张嘴。那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缥缈空灵。 这世上另有一种人会腹语,可以不开口发出声音。但绝对不能定点输出,想让谁听见,就让谁听见。 众人这一刻都差一点给白川跪下了。他们别说没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过有谁能修炼到这种境界。 梁蒙的酒立刻就醒了,扑过去抱住白川的大腿,鬼哭狼嚎:“白前辈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 白川甩了甩腿,没能把梁蒙甩掉。 “小白懂得真不少,传音入密,是江湖罕见的功夫。”白川虽然被点破,但点破他的人是白越,反倒是骄傲起来:“果然是见识渊博,博学多闻。” 白川又抽了抽腿,没能把腿抽出来。 白越朝大家拱手,客气客气:“都是家学,都是家学。” 她除了有丰富的盗墓知识,还有丰富的江湖知识,毕竟他们那个年代,谁没看过各种版本的武侠剧呢。 石问天这次很爽快,二话不说回房去拿了个小袋子出来,哗啦啦往桌子上一倒。 除了习初北的几个手下还不太熟不好意思之外,大家一拥而上,客气是傻子。 这也不知是石问天从哪儿弄来的东西,白越感觉还带着泥土的气息,她从里面挑了一个灰扑扑的铜钱,打算稍微洗一洗,用红绳子穿起来,可以挂在手腕上当装饰。 梁蒙麻溜地放开白川的大腿,加入了淘金的队伍,白越却蹭到石问天身边。 “石前辈。” 石问天眼角余光看她一眼:“嗯?” 白越道:“这些宝贝,刚弄出来的吧?” 难怪他和白川两人没跟他们去京城,而是耽误了一阵子,也不知上哪儿弄好东西去了。 石问天突然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白越腼腆道:“我想要点……特殊的东西,装饰一下我的房间。还有地方能弄到老物件吗?” 第371章 鬼市手工棺 石问天突然觉得自己的小金库岌岌可危,皱眉道:“你想要什么?” “有沧桑感的东西。”白越四十五度角看向黑色天空:“厚重,粗狂,独特,沉淀着过去,超越了生死,可包含万物,叫人不敢直视,又不能忽视。” 石问天有点头晕,大约是刚才喝的酒上头了。 简禹也在一旁转动脑筋地想,这是个什么玩意? 白川也好奇:“你想要什么?想要什么跟师伯说,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师伯都能给你弄来。” 梁蒙一众人,都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白越眼睛闪闪亮:“师伯,我想要一个棺材。” “……” 白越规划起来:“最好是古墓里的,那种什么九龙抬尸棺啊,什么冰棺啊,什么玉石棺啊,都行,我不挑的。” 白川纵横江湖数十载,闯过多少大风大浪,走过多少腥风血雨,龙潭虎穴也淡然一笑,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要棺材做什么用?” 白越欢快道:“我打算放在法医室门口,装点土种花,感觉特别般配。” 众人都沉默了,石问天慢吞吞地剥一粒花生米的皮儿,突然觉得自己的小金库还是安全的,毕竟他的小金库里没有白越能看得上眼的东西。 白川摸了摸鼻子:“这样啊……” 白川有不少好东西,但确实没有棺材这么冷门的,可是孩子难得要个东西,也不舍得拒绝,想了想转头去看石问天。 石问天被白川看得没办法,只好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想办法。九龙没有,四龙五龙还是可以找一找的。” 白川满意点头,转头对白越道:“放心吧,老石是这方面的行家,到时候带你去挑。” 石问天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开棺材铺子的,但是面对多年老弟兄的信任,只好坚定的点了点头。 五只大鹅吃得干干净净,连锅边上贴的大饼都吃完了,吃饱喝足,揣着石问天给的宝贝,众人心满意足的回房休息。 为了安全,旁的人都是一人一间房子,只有白越的房里多加了一张床,让林怡和她一起睡。虽然白越觉得其实没必要,但也无妨。 洗漱了刚躺下没一会儿,白越突然听见有人在敲窗子。 “越儿。”声音低低的,是简禹的声音。 白越奇怪地看了一眼对面床上的林怡,林怡睡得笔直,两手交握放在小腹,睡美人的姿势那叫一个标准。 白越只好去推开窗子,果然是简禹挂在外面。 白越无语:“干嘛呀?” 啥事儿不能敲门说。 “出来。”简禹道:“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白越看看明月当空照,又看看空荡荡的街市:“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简禹神秘兮兮的。 白越回头看了一眼林怡。 “没事儿。”简禹道:“她睡熟了,被搬走都不知道。” 不敢睁开眼睛的林怡,是的,我睡熟了,什么都不知道,不用管我。 白越好笑,但还是抓住简禹伸进来的手,爬出了窗子。 简禹伸手托住白越腰抱了起来,往下一跳,稳稳当当地落在马背上。 “走。”简禹拍了拍马。 马儿踢踢踏踏地往前走,走过长长的街。 “去哪儿啊。”白越又追问,然后打了个哈欠:“这大半夜的……” “保证你喜欢,到了就不困了。”简禹道:“你知道吗,石前辈带着谢平生偷偷摸摸出去了。” “啊?”白越不知道:“这么晚了,去哪儿?难不成历练谢平生去了?” “我也奇怪,所以我打听了一下。”简禹神秘道:“原来这白头镇,晚上经常会鬼市。” “鬼市?”白越一下子坐直了:“你说真的?” “村民是这么说的,白头村尽头,有一处绝壁崖,每逢双月十五,红灯笼为号,会有戴着面具的人摆摊开市,阳光升,集市收,烟消云散。” 白越以前也去过鬼市,所谓鬼市嘛,其实就是一群人摆的夜市,卖些真的假的古董小玩意儿。有些来路不明,有些赝品仿造。 也不是完全没真货,但大部分都是假货,鬼市里的规矩就是买假不退,是捡漏还是上当,全看你的眼力。 “听得挺有意思的。”白越果然来了兴趣。 白头镇走到尽头,果然,夜色朦胧中看见有山,再走近一点,看见两盏红灯笼。 那红灯笼一左一右地挂在山壁上,好像是怪兽的两只眼睛。 白越顿时就想起梁蒙编排的那个噩梦,总觉得走近了之后,有一只眼睛会扯着嗓子喊,我是嘴,我是嘴。 “还真有。”简禹也挺有兴趣,他大约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市场。至于市场里卖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反而是其次了。 将马拴在路边,简禹牵着白越往里走。 第一个摊子是卖面具的。 一个同样带着面具的人,递了两个面具过来。 “公子小姐,进鬼市要戴上面具,一两银子一个。” 这面具只能遮住半边脸,准确地说,是遮住两只眼睛,戴了跟没戴没有什么区别。 白越接过面具在脸上比划一下,然后往里一看。果然,里面的人,无论卖的还是买的,都戴着面具。 别说这大半夜的,人还真不少 白越不由道:“你这面具也遮不住脸啊。” 要是遮住下半张脸也就罢了,只露眼睛的话,有些脸盲是认不出来人的。但是你遮个眼睛有什么用? 那人嘿嘿笑道:“主要是为了气氛,气氛。” 简禹和白越都有些无语,简禹抛了一小块银子给他:“你不是为了气氛,是为了抢钱吧。一两银子一个,这钱赚得可真轻松。” 那人拿了钱,随便简禹说什么,点头哈腰声调愉快:“两位里面请。” 只有在入口的地方挂着两盏比较亮的红灯笼,进去之后,每个摊位前只有一个小灯笼,虽然有月色加持也很朦胧。 白越使劲儿睁大眼睛,看着昏暗光线中的摊位,东西模糊,人影憧憧,这真是个卖假货的好地方。 但这里卖的东西,确实很有些意思。 白越看着眼下的一个摊位挪不开步子。 这是个卖棺材的摊位。 当然不是真的棺材,而是迷你手工制作的小棺材。 每一个只有手掌大小,制作得非常精细,白越不怕人笑话瞎,拿起来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只觉得这木雕小棺材每一个细节都非常到位。 正要将盖子打开,老板突然伸手按住。 “客人。”老板道:“付钱才能开棺材。” 这么奇怪,简禹顺口就道:“就她手上多少钱。” 说着,他往怀里摸,自从有之前桃花寺钱不够的教训之后,他跟白越出门都带不少钱。 老板道:“三万三千两。” 第372章 我们是朋友,打折六万六 简禹沉默了,简禹郁闷了,简禹竟然缺钱了。 简家虽然不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但从小也不缺钱。 作为简家的长子长孙大少爷,和白越这样每个月拿几两月钱的小姐是不一样的,他是真不缺钱,只是也没有养成挥霍无度的恶习罢了。 所以简禹一贯也是看上什么,买来就是了。人生唯一一次钱不够的经历,就在桃花山上桃花寺,白越面前。 第二次,就在今夜,还是在白越面前。 养不起老婆的男人,算是什么合格的男人? 但谁会出门随便逛逛,带个十万八万,银票太多也不方便啊。 好在简禹还没说话,白越就开口了:“老板你可真客气。” 老板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白越放下棺材:“你明明可以直接抢,还要给我一个东西,不是太客气了吗?” 老板被怼得脸色一沉。 简禹对白越心里有愧,便道:“喜欢吗,我让梁蒙送钱过来。” 虽然有点多,但真想要也不是买不起。白越又不是平时大手大脚见啥都要的,偶尔碰见喜欢的,简禹也愿意一掷千金博佳人一笑。 “喜欢也不能当冤大头啊。”白越不由得道:“哪有这么坑的。” 老板傲慢得很,听白越这语气嫌贵不想买,哼一声把东西给收回去:“没钱一边玩儿去,不识货。” 哎呦喂,简禹只觉得眉心直跳,他活了这么一把岁数,还从没被人这么羞辱过。简直想掏出一两银子来砸死他。 但是白越也不生气,白越反而在摊子前面蹲了下来,好言好语商量道:“老板,你这样做生意是不行的。和气生财,薄利多销。再不济,你也得把你的卖点展现出来,是不是……” 老板:“……” 他一般遇上这种情况,对方不是骂骂咧咧地走了,就是上来掀摊子,好言好语跟他聊着的人还真没见过。 白越又道:“几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但说实在的呢,我们也出得起。不过我总要知道我买的东西,是不是值这个钱。” 老板依然傲慢,头一抬:“有眼光的人,自然觉得值得。没眼光的人,那就不舍得。” “那不一定。”白越道:“说不定只是你觉得值得,但其实不值得。眼光这东西,自己说好没用啊,万一有人倾家荡产买了,然后打开觉得不划算,砸你摊子呢?一下子毁了两家人,那多不好。” 简禹总觉得白越要使坏,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 老板皱了皱眉,也不只是觉得白越说的话有道理,还是想要给白越一点颜色看看,他沉默了一下,道:“行吧,今天反正没生意,我就给你小丫头开开眼。” 这老板虽然戴个面具,也能看出年龄不小,喊白越小丫头,倒是也合适。 “好呀。”白越欣然道:“要是真值得,别说三万,六万我也掏,是吧。” 白越拍了下简禹。 简禹立刻道:“没问题。” 那叫一个爽快利落,一点儿磕巴都不打的。 老板还是有眼光的,只要一眼,就知道你是真有钱,还是装有钱。他觉得白越是真喜欢这个东西,而且简禹是真能拿出钱来。 老板道:“这个小棺材呢,只值三千两,但是棺材里面的东西,值三万两。如果打开棺材,你有本事,能赚回三十万两……” 老板的生意大约真的很差,所以闲着也是闲着,愿意和白越多说两句。 老板拿起白越刚才看过的棺材,打开了盖子。 里面果然塞着一张纸卷,还挺大,将棺材塞得严严实实,老板将那纸卷一点点的打开,铺在地上。 然后又从另一边收起来。 这个过程说快也不快,但是对普通人来说,就是惊鸿一瞥,最多也就是看清楚了里面是黑字红字,画的是人物还是风景。 但白越显然不是普通人。 这纸分为两部分,上面一半是图,一张地图,上面标着山脉走向,纵横起伏。 下面应该是详细的细致和介绍,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眼望去,至少有上百个字。 因为这纸不是从上到下打开的,是从左到右打开的,一边打开一边卷上,所以呈现出来的始终只是一条线,这一条线,简禹只看清楚了几个字。 老板洋洋得意:“怎么样,看明白了么?” 他可不相信白越能看明白,就是闲得无聊抖一抖他们罢了。 白越沉默了一下:“没看明白。” 然后白越就拽着简禹走了。 简禹难免还问了声:“真的不要嘛?” “宰人呢,不要。”白越道:“别说三万三千两,他那个木头小棺材,三千两也不值得啊。在京城里找个工匠师傅刻一个,三百两都用不了。” 白越见多了旅游景点宰人的纪念品,开什么玩笑,她看起来傻么,三万三,买来能上天吗? 简禹被拽着往前走,低声道:“他其实卖的是棺材里面的图纸吧,那是地图?” “是的呀。”白越点点头:“但是我只喜欢外面的小棺材,不喜欢那个地图……” 正说着呢,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呦,老六又来了?” 白越和简禹一回头,竟然是石问天带着谢平生,他们俩果然也在这里逛。 那个老板就一言难尽了,刚才对他们傲慢不屑的,这会儿一脸献媚,笑得好像是一朵十八个褶子的花儿一样。 “石先生,石先生怎么是您。”老板用夸张的语气道:“啊呀,咱们上一次见面还是,还是八年前了吧,您还是那么精神,不,比八年前,看起来更精神了。” 白越和简禹都十分无语。 老板看见了谢平生,夸得更有劲儿了:“这位是石公子吧,真是年轻英俊,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来来来,这是小老儿给的见面礼,贤侄千万不要嫌弃啊。” 刚才还扣扣索索的老板,竟然非常爽快地从摊位上拿起一个棺材,就往谢平生手里塞。 这么看他确实和石问天很熟悉,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要不然的话,见面礼送棺材,也不怕被人打骨折。 也亏得谢平生冷静淡定,无论对他虚伪的夸赞,还是对塞在怀里的棺材,都没有什么反应。 石问天却伸手挡着了,然后非常不给面子地道:“他不是你贤侄,不用见面礼。” 这话大约是想解释谢平生并不是他的儿子,也有可能是对老板不太看得上,不过不管怎么样,老板听见这话以后,飞快地收回了他送出的礼物。 果然还是那个扣扣索索的老板。 石问天下巴抬了抬:“什么价?” 他问的就是刚才白越看过的那一个,也是老板要送给谢平生的。 老板搓着手道:“石先生问,那还用说,肯定给您最低价。这个我本来卖九万八千两,石前辈您要,一口价,六万六千两拿走。” 第373章 我像是冤大头吗 石问天和谢平生尚不觉得,但后面听着的白越和简禹都惊呆了。 坐地起价的奸商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但这也太夸张了吧。三万三,顿时长到六万六,还敢号称是打了折扣的。 白越正义感如此爆棚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自己人被如此欺骗? 石问天拿起了小棺材,刚看了看,还没说话,白越就拽着简禹又杀了回去。 “老板,老板。”白越挤在石问天和谢平生中间,把两人推开:“公子大叔,麻烦让一下,让一下。” 石问天和谢平生转过头去,看见白越和简禹,面无表情十分无语。 但是白越就跟没看见他们似的,在摊位前蹲了下来,拿起刚才那个小棺材抱在怀里,满眼星星地道:“老板,我想来想去还是很喜欢,一万二就一万二吧,虽然是贵了点,但千金难买心头好,我要了。莫奕……” 简禹忍住了笑,一副肉痛表情开始掏钱。 石破天一看不对劲儿,立刻道:“等会儿。” 白越一抬头,打量了石破天一下:“大叔,你也喜欢这个吗,这是我先看中的,我真的特别喜欢,不好意思不能让给你。” 老板脑子里轰的一声,急道:“小姑娘你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卖给你一万二了?” 白越一听大惊:“老板你不是看有别人也想要,就坐地起价吧。你这也不是拍卖的,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怎么还带临时涨的,一万二已经很贵了。” 石问天啧啧啧几声,用一副玩味的表情看向老板。 “老六啊。”石问天慢吞吞的道:“你刚才跟我说,多少钱来着?” 不待老板回答,白越便道:“一万二啊。” “姑娘你可别乱说,我从没跟你说过一万二。”老板慌得连连摆手,心道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害我。 “怎么不是一万二。”白越一点不让:“我下了好久的决心才决定买的,你这会儿涨价怎么行,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一会儿一个价。” 于是白越和老板吵了起来。 鬼市在这一点上真是奇葩,白越和老板吵得半座山都能听见了,可硬是没人过来,凑热闹的没有,劝架的没有,就由着他们吵,连个眼神都没分一点。 在吵架这件事情上,老板怎么可能是白越的对手,被连着怼了几句后便急了,在白越再一次强调一万二的时候,他大声说:“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我绝对没有卖给你一万二,我说的是三万三,三万三!!” 白越顿时蔫了:“哦,是三万三吗?” “对。”老板怒气冲冲的说:“你是想讹我吗?” 白越抓了抓头发,回头看简禹:“真的是三万三吗,那是我记错了?” 简禹毫不心虚地道:“我不记得了。” “那算了吧。”白越突然特别潇洒起来,立刻就将一直抱在怀里的棺材放下了,然后拽着简禹道:“那我们走吧。” 于是白越和简禹就去别的地方逛了。 老板大概在心里问候了白越一番,然后一回头,看见石问天,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石问天轻飘飘道:“三万三?” 老板往后退了一步。 石问天拿起棺木,往上抛了抛:“九万八?” 老板差一点跪下了。 “老六啊。”石问天语重心长:“咱们认识也不少年了,我做事是什么样子,你是明白的。虽然我有点钱,那都是拿命换来的,我也不是冤大头啊。” 老板连连点头,一副要哭的样子。 “你弄点消息,赚点钱也不容易,所以我也不想占你便宜,但是你总想着占我便宜,这样也不太好吧。” 石问天缓缓道:“钱倒是无所谓,但是若叫别人知道,会觉得我是个冤大头,是个傻子,是吧?” 老板终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石先生我错了。” “是么?”石问天居高临下看着他:“错在哪儿了?” 老板想着马上要离自己而去的钱,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不该仗着石先生大方,是好人,心地善良,就想着骗您的钱。” 然后老板开始哭穷。 “我实在是没办法啊,现在生意难做,之前虽然赚了点钱,可是我娘病了,请了大夫开的药,那叫一个贵……我孩子也病了……” 从上有老说到下有小,老板的哭声在黑夜里传出八里地。 简禹和白越没走远,转过弯到了老板看不见的地方,就停下来了,白越更是一边听老板哭诉,一边笑。 让你奸商,让你坑钱,这下踢铁板了吧。 “行了,你也别哭了,你家那点事儿,我还不知道吗。”石问天耐心听对方哭完,然后道:“之前的那些,我也不计较。但今天的事情,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老板抹了抹无中生有的眼泪站了起来,知道今天这事儿不出点血是过不去的。 “石先生。”老板赔礼笑道:“以前都是小的不对,小的不好,这样您看行不行。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送您。然后您再看看喜欢什么,一定给您最低价,我发誓,要不然我天打雷劈。” 石问天微微一笑:“天打雷劈这话,就不用了说了,你说过很多遍了。你这个,我也不用送,就按刚才那姑娘说的,给你一万二。” 老板苦着脸,并没有为多赚了一万二感到高兴。 石问天又道:“另外,我再挑一个,三万三,一口价。” 老板啊一声,苦着一张脸:“您,您要挑哪一个。” 石问天看了谢平生一眼,淡淡道:“这是我打算收的徒弟,考考他,让他挑。挑便宜了让你赚,挑贵了,你认赔。” 老板的脸色苦歪歪,看了一眼谢平生,又看了一眼地上七八个小棺材,显然很犹豫。 但是石问天既然提出了要求,就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半晌,老板咬咬牙:“好。” 虽然有吐血的风险,但是万一真把石问天惹毛了,可不是出血能过去的了。 石问天欣然点头,看了谢平生一眼:“挑吧。” 谢平生蹲下身来,一个个地看地上的棺材,按照规矩,是不能打开的,只能从外表看。 这些棺材做得都很精致,但是都不一样,有红色的有黑色的木质,有大理石的有玉石的,甚至还有个不知道用什么材质的纸叠的。 谢平生拿起这个看看,拿起那个看看,老板提着心,眼睛一直在他的手上,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第374章 画中的各种死法 刚才老板求饶的时候,白越和简禹还听得挺热闹的,后来谢平生开始选棺材,就听不见什么了。 白越蹲了一会儿,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耳朵给丢过去。 “石前辈怎么没打他呢?”白越奇怪地道:“他以前肯定坑过石前辈不少钱,前辈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 白越正疑惑着,而且心里不平衡着,突然间,在长久的安静后,听见了哇的一声。 老板嚎啕大哭起来。 谢平生终于挑中了他要的那个,一个纯黑色的棺木。 “就是他了。”谢平生将那黑色棺木拿在手里:“前辈,您看这个可以么?” 石问天点了点头。 然后老板哇的一声就哭了。 白越听到老板这一声哭,心里顿时像是喝了蜂蜜水一样的甜,美滋滋的听了一会儿,挽着简禹走了。 老板眼泪汪汪地看着石问天掏钱,白花花的银票,一张一张又一张,但是他真的高兴不起来。 谢平生作为一个想讨好长辈的晚辈,这时候应该冲在前面付账的,但实在没办法,他虽然也不缺钱,但作为一个普通人,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 几万两银子,就连简禹这样世家公子哥,那也不能眼睛都不眨都掏地,他就算了不勉强了。 石问天将四万五千两银票拍在老板怀里,见老板还在哭,突然道:“对了,老六啊,你坑过白川吗?” 老板一下子凝固了,他慢慢张开嘴,啊了一声。 他不敢说他坑过,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白川的脾气可没石问天好。石问天最多让他出血,但白川是真能要命啊。 但他此时也不敢说,我没坑过白川。我不敢坑他,只敢坑你。石问天可能受不了厚此薄彼的委屈。 石问天笑了:“你知道刚才在你这买东西的那个姑娘,是什么人吗?” 老板一愣。 石问天道:“她是白川的侄女儿。” 啊的一声,老板怀抱里的银票纷纷扬扬地落了地。 “你们认识?”老板悲愤道:“她讹我?” 众人只觉得从他口中听见讹这个字,格外的喜感。 石问天安慰老板:“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上得山多终遇虎啊,想开点吧。” 这也算是石问天对白越的夸奖吧,但白越听不见了,她已经心满意足和简禹接着逛了。她看上了一堆树叶。 白越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那是一个老太太卖的干花干树叶干果子,姿态各异,白越十分喜欢,捡了几片之后,干脆包了圆。 也不是所有的鬼市老板都是老六,白越只花了五两银子,满意地拿了一包,老太太也满意地收工回家。 简禹不太明白:“要这个叶子做什么?” “可以贴一幅画出来。”白越解释道:“我的房子里还有一片大白墙呢,我想用真花真树叶,贴一幅山水春景。你看,一边是骸骨代表死亡,一边是春花绿树代表新生,多好。” 白越说的房子是她的法医室,还有一面墙空着,本来应该是挂一幅名人字画,山水风景之类都可以,但她都不满意,总觉得缺了点意思。 这么一说简禹就恍然了。 你的地盘你做主,你想怎么弄都行,反正那地方已经不似人间了,再阴间一点又何妨。 简禹拎着树叶,白越十分满意,而且刚才的棺材到了谢平生手里,也就是到了她的手里。 她想得明白,为什么一个雕刻的棺木那么贵,因为里面有信息,对石问天他们来说,重要的也是信息,而不是装信息的盒子,肯定能要得来。 两人正逛着,突然听前面有人叹了一声:“真像啊,我的娘啊,真像,看着我都觉得痛。” 鬼市虽然神神叨叨,卖东西的人还真不少,买东西的也不止他们两个,不但有小玩意儿,还有卖吃的,甚至有人在卖画。 现场画,当然不是素描,浓墨重彩画出来的人物,但和旁处不同,这摊位上,只画人将死之时。 摊主是个年轻男人,斯斯文文的,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支起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和各种颜色的颜料。 有人刚画完一副,白越和简禹在一旁看了一眼。 虽然都是胆大包天的人,但在大半夜的所谓鬼市里看见这样的画,还是挺瘆人的。 画上是一个男人,看五官正是掏钱买画的,但这画和寻常的人物画不同。 画面上的男人在一片熊熊火海里,已经快被火海吞没,他挣扎着往外爬,但是半边脸已经被烧得焦黑,伸出来求救的手臂上,衣服早已经没了,手臂上也是焦炭一般。 男人脸上的表情很痛苦,那种痛苦那么真实,叫人看了之后,只觉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挣扎,似乎能听见那撕心裂肺嚎叫的声音。 眼见着,这人是活不成了。 “太像了,太像了,看着怪可怕的。”男人一边掏钱,一边赞不绝口。 白越不由地道:“公子,你买这样一张画,不觉得……不太好吗?” 也不怕不吉利。 男人一边被自己的画像恐怖的鸡皮疙瘩直起,一边还挺满意,听白越这么问,不在意嗨一声:“这有啥,我也是听朋友说的,图个新鲜有趣罢了。” 猎奇的不信邪的人到处都有,不分古往和今来。 男人将画卷起来,很满意地走了。 这画还挺贵的呢,二十两银子一张,之前谢平生也卖画,但一张卖不到一两银子,真是世界的参差。 “小姐,公子,要画一个吗?”老板收拾了一下桌面,然后拿出一个册子来:“我这里有各种死法,烧死的,落水溺死,中毒……” 小册子打开,里面一条一条写着,而且还明码标价,不同造型价格不同。最便宜的二十两,就是刚才男人画的烧死。 最贵的竟然要一百五十两。 “这个比较难画。”老板解释道:“所以贵一点,刀伤需要比较细腻。” 一百五十两的死法是被砍死,横尸街头。 白越的眉头越皱越紧,想了想道:“老板,非得画我自己吗?我多给你点钱,能不能给我画个别人?” 第375章 守村人,好像亲眼所见 老板皱眉道:“你要画谁?” 白越认真道:“是不是必须要看见人才能画出来,我若是给你张画像,你能画出来吗?” 老板想了想:“只要画得够像,没问题。” “好。”白越笑眯眯:“你这里有溺死,乱刀砍死,火烧,断食断水,吊死,活埋,六种死法,每一种我都要一张。然后,我还要一张乱石砸死的,一张中毒的,一起八张。” 老板好像有点为难的样子:“前面的好办,后面的……我从没画过。” “不要紧,随便想,随便画就是了。”白越大度一挥手,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笔:“我画个人像给你,是我的仇人,老板你就按着这个脸给我画,回去我贴墙上,看着下饭。” 老板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仇什么样的怨。 白越说画就画,刷刷刷几笔的事儿,一张素描头像就栩栩如生出现在纸上。 老板不由地道:“姑娘也是行家啊。” “不行不行。”白越连连摆手:“我就是小时候喜欢用棍子在地上扒拉,学了一点。就会画点黑白的,上色我就不行了。” 老板点了点头,仔细看画儿。 在白越动笔的时候,简禹就在想她要画的人是谁呢?谁跟她如此深仇大恨,想来想去,大约只有一个谭月灵吧。 旁的人,哪怕是秦五,对她来说也只是烦人,提起来是从小被宠坏了脑子,绝对没到怨恨这一步。 白越画的人果然是谭月灵。 “这个人。”白越点着谭月灵:“抢我未婚夫,还要弄死我,把我卖进土匪窝差点死在里面。还连累了和我一起的朋友差点也死了,重伤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你说说看,我要画几幅她的画挂在墙上欣赏,不过分吧。” 老板万万想不到白越身上还有如此血海深仇,一时间愣住了,半晌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不过分。” 谭月灵此时还在刑部大牢里待着,待得简直怀疑人生。 白越走后,她慌乱了一阵子后就冷静了下来,仔仔细细全部复盘以后,觉得白越只是在讹自己,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凭借,我觉得之前看见的你就是你。 这个理由是很主观的,绝对不能称之为证据。而且她连简禹一面都没见着,她不死心。 但是米子涵却依然没有审问她,白越走后,日子又恢复了过去。她依然在牢房里暗无天日地养着伤,她的伤依然没有好。安静的牢房中,她有时候甚至有一些错觉,她不会被忘了吧? 老板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听白越说得义愤填膺:“我保证给你画好,不过数量有些多,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不要紧。”白越道:“先给我画三张吧,吊死的,活埋的还有中毒的。其他的我可以付定金,你画好送给我也行,约个地方我去取也行。” 老板想了想:“行,不过我不收定金,直接全款,你留个地址,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简禹不用多说,掏钱。 四个人出去半夜,花了好几万两银子,带回了两个棺材,三张死亡画像。 第二天大家聚着吃早饭的时候,都惊呆了。 梁蒙一手一个托着两个小棺材在手里,惊呆了道:“这两个四万五,石前辈,你莫不是被人坑了吧,四千五也不值啊?” 梁蒙一不小心说了句戳心窝子的话,石问天脸色有点黑,虽然这次确实没被坑,但以前……想起来还是有点心梗。 白川拿过一个来看:“碰着老六了?” 果然都是认识的。 石问天点了点头,哼一声:“以前是不是被坑了我不知道,但这次,他哭了半个晚上。” 白川哈哈一笑,想必也知道那个老板是什么德性。 石问天将两个小棺材都给白越:“拿去玩吧。”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四万五啊,就给白越拿去玩了。虽然前辈不差钱,可这想撬人侄女儿当徒弟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吧。 白越毫不心虚地收下了,十分满意,一分钱没花白得了俩,划算。 关于这棺材更具体的事情,该知道的人知道就行了,就不必让大家都知道了。 前辈高人做事,总是那么神秘,大家也见怪不怪,但是简禹和白越带回的画,也不正常。 三张画像摊开放在桌上,是吊死的谭月灵,被活埋的谭月灵,还有中毒身亡的谭月灵。 众人只看得一阵心寒,特别是林怡,林怡喃喃道:“这就是和白小姐抢少爷的下场啊,幸亏我不喜欢少爷。” “别胡说。”简禹看了林怡一眼,正色道:“我们之所以买了几张画回来,是另有原因的。” 谭月灵确实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白越还没那么无聊,她当时开口就要画个包圆,自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这个画师,有问题。”白越道。 三张画像平铺摊开在桌上,纵然是大白天,也看着叫人心中生寒。 实在是太像了,这种太像,只是不是多像谭月灵,这里有人根本没见过谭月灵,但这不影响他们看见画上的死者流露出来的恐怖神态。 狰狞,痛苦,绝望,愤怒,各种表情交杂在一起,渲染于纸上,让人仿若能感觉到画中人的痛不欲生。 “看着都痛。”林怡揪着袖子,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简禹道:“其实对于死亡,特别是各种横死,大家可能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想象和事实不同,你想象出的死亡,和你见到的真实死亡,是绝对不一样的。” 梁蒙明白:“少爷,您是说,因为他画得太像了,简直不像是想象,而像是亲眼见过?” “绝对亲眼见过,甚至于,我都怀疑他是否参与过。”白越点着吊死和活埋的画像:“太传神了,简直像是在现场画出来的。” 林怡不由地道:“这不可能吧,要说见过一个还有可能,见过这么多,去哪儿见?” 这正是白越买画的目的所在,当然啦,用完之后,她也确实打算把这些画都挂到刑部谭月灵牢房的墙上去。 第376章 守村人,一把火烧了的村子 白越将三张画转过来,转过去,上下拿了几回:“而且这三张画是不一样的,这两张,也就是老板画熟练的,画的非常传神,脸上的表情非常到位。” 她又将中毒的那一张单独拿出来:“但是这一张就不一样,这一张画,像是一张真正的画。” 习初北不解:“剩下的两张,不像画吗?” “不像。”白越正色道:“像是两个死人。” 习初北缩了缩脖子,那种阴森的感觉又加重了。他印象中的白越,明明是一个细声细气,温婉柔和的女孩子,难道真的是因为他那次受伤太重,所以恍惚记岔了吗? 简禹道:“梁蒙,你去外面守着,如果有人来送画,收下画后,悄悄跟着他走。” 梁蒙应着是走了。 简禹带着白越,去找客栈掌柜打听。 掌柜昨天得了不少赏钱,虽然被吵到半夜,但是心里美滋滋,这会儿正在算账,打算再买几只小鹅回来养。 “客官。”掌柜的满脸笑容:“有什么事情吩咐?” 简禹道:“想跟你打听点事情。” 掌柜的连连点头。 “咱们这镇子附近,这些年出过什么命案吗?” 掌柜的愣住了,半晌:“没有啊,没听说啊,咱们这镇子也不大,哪家狗咬死了邻居的鸡不用半天大家都能知道,没听说出过命案啊。” 小地方确实是如此,死一个人还得了,街头巷尾都能传遍。 白越皱眉道:“你仔细想想,什么失火,上吊啊,当街砍人一类的……” 掌柜的仿佛想起什么,哦一声:“你们昨晚上是不是去逛鬼市了?” 鬼市那么近,又不是遮着掩着的,就算大部分人不敢去,去不起。也一定是听过的。而且也一定有喜欢凑热闹的去过。 “果然是。”掌柜的看他们俩的表情便道:“客官是不是看了鬼市里那个画画儿的摊子,那个摊子老板就会画死人,画的有模有样的,可吓唬人了。” 果然鬼市不是什么秘密,鬼市里画死人的摊位也不是什么秘密,十里八乡的估计都知道。 白越一副好奇的模样:“画画那个老板,他怎么画的这么像的,他总不能是见过吧?” 她就不相信,除了她,没人怀疑过这个事情。 掌柜的道:“哦,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咱们这往南再走五十里,有一个村庄叫羽村,就是个小村子,人也不多,后来,也不知怎么了,一场大火,从村头烧到村尾,把村子里的人烧死了大半,剩下的人也迁了出来,那村子慢慢的就荒芜了,没什么人了。” 两人点头,但是这和鬼市上的画有什么关系?鬼市上那画师才多大,几十年前的火灾,他估计还没出生呢。再说了,火灾里的人也只有一种死法,死不出千奇百种来。 掌柜的道:“鬼市上那个画师,他不是羽村的人,他是路过的,在羽村住了一个晚上,然后做了一夜的噩梦,他画出来的那些,都是在羽村梦见的。” 竟然还有这么个传奇的故事,简禹和白越面面相觑。 白越不由的道:“那他为什么要画下来呢?” “这我也不太清楚了。”掌柜的挠挠头:“大约是自己也被震撼了,所以不画下来难受?这些画画的,写诗的,心里怎么想的哪是咱们能搞得清楚的?” 这话说的还挺对,白越点头,搞艺术的确实会有些常人不能理解的想法。 简禹道:“那这画师住在哪里,你可知道?” 这问题难住了掌柜的,摇头道:“这可不知道,平日也没什么人见过他,就是知道他在鬼市画画,而且也不是常去。” 好在简禹已经让梁蒙去盯着了,只要对方送画来,就将人留下。 但简禹还是棋差一招,下午的时候,剩下的画送来了,但是人没来。 简禹很郁闷。 “送画过来的是个小孩儿。”梁蒙道:“说是一个人给了他一把糖,让他送来的。问了他那人长什么样子,虽然脸说不清楚,但是年纪身材,就是昨晚上那个画师。” 白越接过剩下的那几张看。 看着看着,白越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怎么了?”简禹低声道,他也看过去,只见这几张画虽然已经收过了钱,但是一点也没有糊弄,和之前的是一样的,画的栩栩如生,让人看了都能感觉到画中人的痛和绝望。 “不对劲。”白越蹭蹭蹭小跑上楼,将昨天带回来的三张画打开,然后将那张中毒的拿出来,和乱石砸死的放在一起。 众人都凑在一起看,这一看,也看出区别了。特别是将所有的画一字排开来看,确实有些微不同。 众人心里都觉得这怎么可能,不会吧,但是事实就在眼前,白越还是说了出来。 “昨天那张我临时加的,现场画的,中毒身亡的画,他画的不太好。因为是想象的,可以解释。” “但是过了一夜,另一张临时加的,也不在他熟练范围内的乱石砸死的画,却恢复了他的水准,栩栩如生的像是真的一样。” 一个大胆的可怕的猜想,从众人心里升起。 就连见多识广的石问天和白川也觉得不太可能吧:“这人为了画好这副画,连夜去砸死了几个人?” 这是何种的疯狂。 “除非他想做什么梦就做什么梦,不然的话,只能这么解释了。”白越道:“不过看他前面画的那些,若说他能做出这些事情,也不奇怪。” 看着死人画死人,这就是个疯子。疯子做什么事情,都是正常的。 简禹沉吟片刻:“看样子,我们要去一趟羽村了。” 他们出门向来如此,不会刻意去找什么,但碰着了也不能当做没看见。 “去。”白越很支持:“那村子几十年前大火,现在没什么人住,那岂不是鬼村一样。去看看,万一有人在里面装神弄鬼,害人性命呢。” 简禹看了白越一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是想去看看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可以拿回去装饰你的鬼屋吧。 白越这段时间就跟个仓鼠似的,见着什么好东西都要抱回去,努力把她那小屋子弄的生人勿进,鬼神绕路。 “白小姐说的对。”梁蒙立刻道:“万一那画师精益求精,还打算研究一下毒死到底什么样子呢?咱们也不能耽搁,早点去说不定还能救下人来。” 第377章 守村人,废墟里的歌声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虽然羽村并不远,骑马过去一个时辰都用不上,但是一来一回就要不少时间。总不能进村就出来,肯定要在里面转转,晚上怕是就要在那里过夜了。 在一个被烧得黑乎乎的村子里过夜,夜深人静,在你身边走来走去的,可能都是被烧死的,被吊死的,被毒死的,被砍死的各种鬼魂。 想想实在是太刺激了,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之中,无论是简禹的手下还是习初北带着的人,都没有贪生怕死的,都是经历大风大浪的,哪怕林怡一个姑娘家也一样。 但是不怕死人不等于不怕鬼。 不过白越第一个表态:“就在村子里过夜吧,正好我想试试,晚上睡在村子里会不会做噩梦,梦见那些各种死法的人?” 此时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到底有什么好试的,还有,你真的不怕鬼么,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白越显然是真的一点也不怕的,并非做做样子。 白川和石问天虽然和他们同路,但表示自己有事情,就不凑小鬼的热闹了,就在客栈里等他们。 梁蒙很想说,自己想要留下来伺候两位前辈,但是又感觉这会儿说这个话实在有点怂,犹豫了又犹豫,没好意思开口。 只有邢队和白越一样无所畏惧,晃着尾巴很积极。 谢平生听完众人的决定后,默默地出了门,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害怕了偷偷躲起来的时候,他又进来了。 谢平生手里拿着一把黄色叠成三角形的符纸放在桌上,正色道:“驱邪灵符,五两银子一个,有人需要吗?” 众人都看着谢平生发呆,只有白越流下了心酸的泪,哥啊,看来你确实缺钱。 最终除了白越和简禹因为关系得到了免单特权,其他人一人从谢平生手里买了一个灵符,虽然不知道灵不灵,但万一呢? 除了习初北留下两个人供白川和石问天差遣之外,众人一起骑马出门,去了羽村。 进羽村是拐下小路的一条林间小道,因为很久很久没有人走的缘故,路已经几乎不是路,路上长满了荒草,两旁的树伸出枝干在上方交错,藤蔓攀上去,形成一道拱门。 站在门口,往里看见远处尽头的一道光。 此时正是夕阳漫天,墨绿色的山和拱门,金色夕阳从那边照耀过来,仿若一道神奇的时光隧道。 众人心里都觉得恐怖阴森,只有白越在心里遗憾为什么没有相机没有手机,这样的美景只用脑子来记,太遗憾了。 习初北让自己手下两人留下看马,剩下的人一起往里走。 白越不怕这树藤里突然冒出个鬼,但是挺怕树藤里钻出条蛇,掉下个蜘蛛地,因此一路都走得很小心。而这种小心,直接影响了其他人的情绪。 大家更紧张了。 好容易走出了藤蔓围绕的拱门,眼前豁然开朗。 入目的便是一个小村子。这村子果然不大,一眼望去满目疮痍,倒不是每一个屋子院子都被烧得焦痕累累,而是因为许多年无人住无人踏足,荒凉得不成样子。 野草藤蔓爬满了屋子,嘻嘻索索的,不远处不知什么动物受到了惊吓,不紧不慢地爬走了。 许多屋子都已经破损甚至坍塌。 白越心道,这整个是荒野求生啊。这地方要是真的还有人住着的话,也是不容易。 谢平生从怀里摸出个香囊塞给白越:“里面有驱虫驱蛇蚁的药,挂在腰上。” 白越连忙接过来,其他人也看向谢平生,但是谢平生只当做没看见。 此时他没出来兜售,可见这东西他也实在没有了。 继续往村子里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村子果然是死气沉沉的,一个人影也没见着,也没有看见有人活动的踪迹。 “这真是个无人村啊。”梁蒙握着刀在前面开路,一边四下看:“这种地方,说那个画师会在这里过夜也太扯了吧。正常人就算是在路边凑合睡一觉,也不会在这里过夜吧。” 众人都觉得确实如此。这里怎么睡?虽然有房屋,但是他们进了几间看了,屋子里和外面的差别不大,也是杂草丛生,满目疮痍,老鼠虫子乱窜,家具腐烂倒塌。那些柜子抽屉里,也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 “奇怪啊。”习初北道:“客栈掌柜不是说,这村子里的人都是被火烧死的吗?咱们一路走到这里,也没见着火烧的痕迹啊,也没有见着死人……” 就算是时间长了,尸体已经全部腐烂,那也总还有骸骨在吧。就算是那些骨头被各种动物叼走不知落在了哪里,房子总有被焚烧过的痕迹吧。 一场烧死了全村大部分人的火,不可能没留下任何痕迹,那么火场在哪里? 众人就在猜疑中往前走,天慢慢黑了,终于,在夜色昏暗中,梁蒙哎了一声。 梁蒙的视线非常的好,众人听他出声这才跟着看见,昏暗中,果然有一片焦土。 大火肆虐过的痕迹,即便是几十年还存在。 虽然新鲜的植物重新长了出来,木料都已经腐化成泥,可是石墙石壁上,都依稀可见焦黑。 这不是一间民居,简禹努力辨认着倒在一旁的石碑。 “这是村里的祠堂,这个村子是孔家村。”简禹举着火把道:“难怪一把火能烧死大半个村子,看样子当时正在举行什么活动,村子里的人都聚集在祠堂。” 梁蒙带头走进了院子,祠堂的外墙是石头的,但里面也是木质的屋子,已经连烧带烂不剩下什么的,站在荒草中,只有围墙石壁上的焦黑,能叫人联想起当年的火灾。 不过祠堂里也没有骸骨,倒是可以理解,大火也并没有将村子里的人全部烧死,就算是烧死了吧,如此大的事情,官府一定会派人来调查,旁的不会做太多,收尸下葬还是少不了的。 梁蒙看了看天,请示简禹:“少爷,天黑了也看不见什么了,咱们找地方休息吧。” 人多就是好,随便哪里清出一片地方来,点起篝火就能过夜,只要不怕鬼,怎么不能睡。 简禹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邢队冲着外面狂叫起来。 “汪汪汪汪汪!” 一时间,寂静的村子充满了邢队的叫声,那叫声中,好像还有其他的声音。 邢队发现了什么,白越连忙蹲下身子,安抚住邢队。 邢队停下来之后,他们听见了从祠堂的墙壁外,传来了含糊的歌声。 第378章 守村人,告罪书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好像被烟熏火燎弄坏了嗓子。徐飞扬和习初北是靠大门最近的,立刻就冲了出去,白越也一边往外走,一边仔细地听。 那是歌声,虽然听不清唱的是什么,但有曲有调的,也算是抑扬顿挫。 梁蒙和习初北一左一右地将那人拦了下来。 唱着歌在路上走,可见他并没有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但是当众人看清楚他的模样的时候,众人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这人一看,便不是正常人。 一个男人,五十来岁,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裹得层层叠叠的颜色各异的衣服,头发凌乱成了结,脸上并没有被火烧伤过留下的痕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实在太脏了,大约是很久没洗过脸洗过澡,虽然现在天气还凉,也能闻到一些不太好闻的味道。 更可怕的是,他手里还抓着一只肥大的老鼠。那老鼠已经死了,男人就这么抓着它,血忽淋拉的。 被梁蒙和习初北一拦,男人便停了下来,也不生气也不惊讶,只是脑袋略有些歪,两眼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们……干什么……呀?”男人开口,两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蹦。 梁蒙正要说话,白越拽住了他。 白越伸手,林怡心领神会,立刻往她手里塞了一张饼。 “这一块肉吃不饱吧,给你一张饼。”白越道:“这个饼里头有菜还有肉,可好吃了。” 男人满脸疑惑地接过饼,一副呆愣的样子。 “咬一口,尝尝?”白越鼓励道。 男人真的就低头咬了一口,然后眼前一亮,满嘴的饼,激动地道:“好吃,好好吃。” 众人都是无语,看样子眼前这是个傻子。八成是住在这里的流浪汉,看这模样,虽然住了挺久,但是想从这种人口中问出话来很难,而且真真假假,他自己也分辨不出,听者就更难分辨出来了。 白越给简禹使了个眼色,简禹道:“我们这还有不少吃的,可是这太冷了,要是能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大家坐下来一起吃……” 傻子也会吃,男人一听这话,立刻道:“有,有,我有地方。去我家吧。” 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长了,自然就有家,傻子也需要一个家。 就要他这句话,白越招呼众人走,大家跟上傻子。 简禹还在和他拉家常。 简禹道:“我们的东西那么好吃,你也不能白吃我们的吧。” 傻子愣了一下,好像有道理,然后把手里血淋淋的老鼠往前一送:“那……这个给……你?” 血淋淋怪吓人的,众人脚步都一顿。 简禹冷静道:“不用了,我们都吃饱了。要不然,你给我们唱个歌吧,刚才听你唱歌还挺好听的。” 唱歌嘛,没有什么大不了,男人还颇为兴奋道:“我唱歌最好听了。” 于是男人开始唱了起来,众人一边听,一边跟在后面走。 歌声嘶哑含糊,但却非常熟练,显然是唱过一遍又一遍的。 但众人都听不明白,只模糊能听出天啊地啊什么的,零星几个字不足以凑出全文。 听了一会儿之后,谢平生扯了扯白越的袖子,朝她眨了眨眼。 白越慢了一步,两人走到了队伍尾部。 白越道:“你听出来了吗,这是什么歌?” 谢平生点了点头:“我以前听过,这不是什么歌,这唱的是告罪书。” 白越不解:“那是什么玩意?” 谢平生竟然略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白越就奇怪了:“你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谢平生捂嘴咳了一声:“以前,有人犯了错误,害怕老天惩罚,就会做一场法事,献上贡品或者祭品,然后请人来念一段告罪书……这样……唱的词虽然不是完全相同,但是大差不差吧。” 白越顿时恍然,这请的肯定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他也念不出来。谢平生上次跳大神姿势那么标准,流程如此熟悉,肯定也干过这种事情。 所以谁都听不出来,他听得出来,因为那些所谓大师咿咿呀呀的,别说一个傻子唱出来大家听不懂,就是谢平生来一段,大家也听不懂。 “倒是和祠堂里的火联系上了,能将全村大部分的人困在里面,孔家祠堂里,可能正在做一场事关全村的法事。”白越回头看,但是祠堂已经隐没在远处的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显然这法事不成功,他们的告罪书没有被老天听见,或者听见了,但是老天爷没有原谅他们,所以一场大火,他们被烧得干干净净。 男人在前面走,简禹在一旁跟着,接着和他唠嗑。但他显然不是很清楚,反反复复也说不出什么,一路走到地方,也只知道他姓孔。 不过这好歹也算是个收获,这里是孔家村,他姓孔,那么他就不是什么外来的,而且这个村子的人。 从年龄看,经历过那场灭村的火灾,嗓子嘶哑也许是烟熏的,而他常唱的这曲子,或许是当时正在进行的仪式,他被那场大火吓破了胆,吓坏了头脑,只有这曲子成为最后的记忆。 而剩下的幸存者都远走他乡,只有他,成了唯一的守村人。 白越眼见着简禹翻来覆去也问不出什么了,低声道:“我可以给他催眠。” 然后她又加了一句:“你们别误会,不是妖术,真的不是妖术。” 关于催眠等于妖术这个理论,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简禹心里根深蒂固。 之前白越就想催眠他,他不同意,后来想催眠别人,也不同意,哎,这误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开。 果然简禹还是不太同意,他沉吟一下:“虽然不是妖术,但总伤精神,还是轻易莫用。” 说话间,老孔已经将他们带到了自己常住的地方。 众人都吃了一惊,他们以为,这里只有老孔一个人,也就是说,所有的屋子都是他的,就算是傻,那也该找个房子吧。再不济,老孔就是村里人,他自己也有家在啊。 他们已经做好了那个房子又脏又破,四处是洞,又串风又滴水还跑老鼠的准备,可谁想到,老孔把他们带到了一处草垛面前。 梁蒙用火把照了照草垛,还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把草垛给烧了。 “老孔,你就住这?”梁蒙疑惑道:“你……你家怎么进去?” 第379章 守村人,家外有家 农村里,几乎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有草垛柴堆,闲来无事的时候,大人孩子都会捡拾柴火干草,一捆捆地整齐摆放好,用来引火做饭烧水,一样也少不了。 但是对孔家村这样一个已经荒废了很多年的无人村,连屋子都已经破败垮塌了,自然草垛柴堆都腐烂了,周围长出了新的杂草灌木,他们这一路进村,都没见着完好无损的。 除了老孔的家。 老孔扒拉开了草堆,中间一块是肉眼可见的松软,然后他往里面一靠,又将边上的草往自己身上扒拉了一下。抬头笑道:“就这样,但是……我家……小。” 言下之意,你们人实在太多了,我家小,住不下,就不请你们进来了。 众人都是无语。 白越道:“虽然小,但还挺精致的。对了,你先别休息啊,饭还没吃完呢?” 老孔一愣,然后立刻道:“对,对。” 然后老孔立刻就爬了起来,还不忘记把自己的房间门关上,就是把那一堆稻草扒拉回去。 众人都在一旁看着,只见老孔捡起他带进来的老鼠,往一旁走去。 众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老孔会就这么一口咬上去,茹毛饮血的,这也太难看了一点。而且要是鸡视觉冲击还好点,是一只老鼠,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好在老孔并没有直接啃上去,他走到了一旁,将死老鼠放在地上,然后弯下腰,众人这才看清楚,他身边竟然是一口水井。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便见老孔非常熟练的,从井里打了水上来,然后从草丛里又找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刀,开肠破肚收拾得非常熟练。 老鼠砍掉脑袋和尾巴,四肢,去掉内脏,在水盆里涮了涮,生起了火,丢进一口大锅里煮了起来。 老孔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一看便是做了无数次的。看样子,他确实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晚上睡在稻草堆里,白天捡着什么就吃什么。 如果会种庄稼,还好一点,那么多地,种什么都能管一个人吃饱。如果不会,那就不好说了,怕是老鼠麻雀都是常吃的。 香味很快就飘了出来,好歹是一锅肉。 但众人不但看着一点胃口都没有,还隐约有点反胃,幸亏晚上还没开始吃饭,不然的话,说不定有人要吐出来。 白越就不一样了,她虽然不至于看得津津有味吧,但是看得认认真真。 水开肉熟了,老孔灭了火,还等了一会儿,等肉凉一些了,便伸手将肉抓起来。 还十分礼貌地转过头来,举起肉,呵呵笑:“吃……吃……” 众人不想吃,只想吐。 大概只有邢队不想吐,但就连邢队也对这样的吃食没有兴趣,只是趴在地上,连尾巴都懒得摇一下。 “谢谢不用了。”白越冷静道:“你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我给你收拾收拾吧,东西要放好,别被野猫野狗拖走了。” 老孔吃着肉,白越竟然真的给他把几样东西略收拾了一下,然后道:“太晚了,我们先走了,你慢慢吃。” 老孔吃起来稀里哗啦的,刚才那一张饼显然没有填满肚子,这会儿大口大口撕扯着老鼠肉,那老鼠也着实不小,拿在手里跟只鸡似的。 众人见白越如此,知道她有发现,也不多问,便一起离开了。 老孔的家显然只能睡他一个,他们还是打算按原计划在祠堂里过夜,那里宽敞,而且地上铺着的是青石地板,杂草都比旁处要少许多,蛇虫鼠蚁也少。 走出一截子,听不见了,对方也没有跟上来,白越这才道:“这个老孔,确实不是很正常,我观察了一下,他的傻是真的,不是装得。但是他平时肯定不住在这里,也不是靠吃老鼠过日子的。” 众人不解,简禹道:“我也注意了,他所谓的草垛,确实有睡过的痕迹,但绝对不是天天睡。除非他隔三差五的换草,或者,不是每晚都回来睡。” “不错。”白越赞许道:“还有两点,一个是他身上的衣服,草垛里的稻草只是相对柔软,其实有很多草杆草筋,若他每日都睡在里面,衣服上一定会沾上许多草屑,也会被戳的拉扯得一点点小洞。” 众人想想,点头。 “还有一点。”白越道:“你们看他吃那老鼠,洗洗涮涮直接下锅,没油没盐,他那一堆用具里,连个用完了的装盐的罐子都没有。滋味就不说了,一个人若是常年不吃盐,身体会虚弱无力没有精神,可他能轻松将那么大一桶水拎上来毫不费力,可见身体毫无问题。” 简禹沉声道:“如果他是装傻,那就是故意引我们过去,让我们打消疑虑。如果他是真傻,那么就是一直给他吃喝,给他住处的人,引我们过去,让我们打消疑虑。” 那个人会是谁,会不会是鬼市上的画师?或者是另一个孔家村的幸存者? 此时梁蒙嘿嘿一笑,从袖子里摸出去一块布来,众人定睛一看,正是老孔身上衣服的一块。 简禹不由地道:“你动作挺快啊。” 也亏得老孔的衣服是千层百层的,被梁蒙偷偷地割了一块下来一点儿也察觉不了。 梁蒙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但是却也不愿意就这么捏着布料,而是隔了一层手帕捏着,然后蹲下来,将布料凑到邢队面前。 “来,邢队闻闻。” 邢队还是听话好用的,皱着鼻子闻了闻,汪了一声。 梁蒙喊一声:“邢队,走着。” 邢队立刻就要转身往回走,被梁蒙一把抱住。 “不不不,不是那儿。”梁蒙忙道:“你再闻闻,还有什么其他的地方有这味道。” 邢队虽然听不懂也不会说话,但是被拽回了两三次后,大约也明白了。它又低头闻了闻那块布料,在地上嗅了嗅,慢慢地往前走。 大家连忙跟上,趁着老孔吃吃喝喝的时候,去找他的老巢。 邢队不愧是邢队,和梁蒙的配合十分默契,一人一狗走在前面,像是天生一对。 只是邢队闻着走着,走着闻着,将众人又带回了孔家祠堂。 “不是吧,老孔平时住在这里?”梁蒙带着邢队在祠堂门口停下:“我们刚才检查得挺仔细啊,也没见着有人生活的痕迹。” 一个人,要睡,要吃,要喝,要解决生理问题,不可能一点痕迹不留下的。哪怕是再简单的生活,比如老孔就差茹毛饮血了,也有个草垛的房间,有一口锅和一把刀。 第380章 守村人,中毒的女人 但是邢队趴在祠堂里就不走了,见大家都愣着,扭头又叫了两声,然后又趴了下来。 “看来就是这里了呀。”白越对邢队还是相当信任的,伸手抹了抹它的脑袋:“再找一圈吧。” 没什么说的,就是找。 但是又仔仔细细找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地下没有暗道,墙上没有暗门,什么也没有。 众人围坐成一圈,一个个的轮流撸邢队的毛。 白越摸一摸,邢队挺开心,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简禹摸一摸邢队忍了,梁蒙摸一摸邢队也忍了,林怡是个女孩子,邢队还是忍了,但是到了徐飞扬的时候,邢队忍无可忍了,嗷呜一龇牙,露出了一口白牙。 徐飞扬一个哆嗦收回了手。 邢队喉咙中发出低沉的一声,然后转过身去,将脑袋钻进白越怀里,给大家一个屁股。 徐飞扬非常委屈,指着邢队:“它它它,它瞧不起我?” 简禹安然摸了摸邢队的屁股:“大概它只喜欢好看的人吧。” 漆黑夜色中,徐飞扬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邢队坚持老孔第二个味道最浓的地方就是这里,只是不会说话,众人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也没有办法,只好先安顿休息。 祠堂里太黑了,虽然一人一个火把,但光线终究有限,也许有一些特别的地方,对邢队来说,它有敏锐的嗅觉不会被光线扰乱,但是他们受到的影响太大了。 大概是因为火光旺盛,也可能是因为他们人多,还有一条毛乎乎的邢队,这一夜十分安稳,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小动物打扰。 但是第二天清晨,东方刚刚有一点微光升起的时候,便听见了脚步声。 还是昨天那脚步声,迟缓,踉跄,沉重。 老孔来了。 本就是和衣睡得,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白越刚清醒过来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邢队觉得这里老孔的味道最重,会不会因为这虽然不是他每天过夜的地方,而是每天都要来的地方呢? 只见老孔进了门,看见院子里这么多人后,也呆了一下,然后就跟没看见他们似的,继续往前走。 他进了祠堂,然后在祠堂中间盘膝做了下来。 众人都看着他,白越做了个嘘的动作,大家都不出声,一起看着里面,连邢队都不出声,想看看他会做什么,说什么。 然后老孔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呜呜呜呜,抽抽噎噎,就这么哭了起来,而且他只哭不说话,一直哭,一直哭,就这么哭了一刻钟,还有没有要停下的样子。 众人听的头都大了,梁蒙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现在怎么办,他不会一直这么哭下去吧?” 看样子真的很有可能,这简直太可怕了,这男人莫非是水做的不成? 白越轻轻摆摆手,指了指外面,众人会意,一行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出了祠堂的院子,大家这才重新昂首挺胸,像是刚才做完贼回来。 白越轻声道:“我有一个想法,不太好,有点缺德。” 白越不太好的想法一般都挺缺德的,不过她自己都能承认挺缺德,可见是非常缺德了。 “说吧。”简禹做了一下心里建设:“如果真的太缺德,我会阻止你的。” “我想在孔家的祠堂放一把火。”白越道:“老孔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是什么都问不出来,问出来也不知道对错的。既然他受到刺激很有可能是在几十年前的那场火,那么我们在这里再放一把火,刺激他一下,看看他会不会想起来什么?” 确实挺缺德的,众人都沉默,最终还是谢平生道:“他会不会被吓死?” 虽然是个疯疯癫癫的陌生人,也是一条人命。 “不会的。”白越笃定道:“控制好就行,咱们也不放那么大的火,只要弄一捆稻草点上,扔进去,再喊几声制造一下气氛,看看他的反应。” 众人一听松了口气,这有什么问题,这很好办。 枯树枝到处都是,随随便便捡了一捆,用布裹上,点着了火,再盖上新鲜的树枝树叶,顿时烟雾便冒了出来。 “有了有了。”梁蒙拿着冒烟的树枝,冒着腰进了祠堂的院子。 老孔还坐在祠堂屋子里,呜呜呜的,肩膀一动一动,大约还在哭。 梁蒙都是觉得,他若是日日来这么哭,正常人也得哭出病来。 老孔不过是个普通人,梁蒙他们都会武功,悄无声息的太简单,等他发现的时候,还是林怡喊了一声:“着火啦,着火啦。” 火苗和烟雾从角落里冒出来,老孔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猛地抬起头来,他死死的盯住角落里的火,然后突然站起了身往外狂奔,一边跑,一边喊:“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之前毁灭了孔家村的大火,是他放的? 众人刚在疑惑中,冲到院子里的老孔,胡乱捡了一根他们早上扑灭篝火用的带着叶子的树枝,又转身冲回去,疯了一样的在火上扑打。 祠堂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烧的了,但是怕对老孔刺激的太厉害,因此他们弄的这堆火很小,不一会儿就被扑灭了。 直到火星完全消失,老孔才松了一口气,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慢慢的滑到,坐在了地上。 白越一直站在一旁看,此时,终于轻声道:“老孔……” 她正要斟酌着问几个问题,突然听见门外习初北冷静压低的声音:“小白。” 那声音有一点急促,显然是在催促她出去,但是又不好说多,怕刺激到屋子里的人。 白越心里一紧,转头一看,果然见习初北在祠堂外招手。 习初北虽然做事有点莽撞,不太爱过脑子,但也不是个胡闹的人,这会儿更不会闹,白越和简禹对视一眼,还是先撇下老孔,快步走了出去。 只见习初北和谢平生都站在门口,神情凝重望着前方某处。 这里放眼望去全是一人高的草,乱七八糟,连以前的路都很难找到,此时远处的草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是个大家伙,不像是个动物。 邢队一马当先的就冲了出去,白越喊了一声没喊住,梁蒙和徐飞扬连忙跟上。 这种地方未必不会有猛兽,邢队毕竟只是条狗,若真碰上狮子老虎绝对不是对手。 但邢队第一个冲到那东西旁边后,却并没有做出扑咬的姿势,而是汪汪汪汪的叫了起来。 梁蒙和徐飞扬紧跟也就到了,这一眼惊了一下,转头道:“人,是个人。”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竟然又发现了第二个人?众人连忙都跑了过去。 地上躺着一个女人,从后面草丛的痕迹看,是从远处爬来的,她身体状况非常糟糕,瘦的皮包骨头,身上的衣服破烂潮湿,脸上毫无血色,眼耳口鼻的地方,隐约都有丝丝缕缕的血迹。 白越蹲下身一探鼻息,人已经死了。 谢平生不由的道:“她是从哪里来的?” 无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白越心里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她突然道:“你们还记得鬼市的画师吗,他唯一画不出的,是中毒的人。” 第381章 守村人,抛尸地 白越这设想叫人遍体生寒,简禹立刻将邢队按在女人身上闻了闻,然后道:“去。” 这人刚才咽气,一定是从哪里挣扎着跑过来的,看地上的痕迹,甚至后面这段路是爬过来的。 常年无人的乱草中,有人走过的新鲜痕迹是非常容易看出来的,哪怕没有邢队,众人也能跟上。 何况还有邢队,邢队一马当先地跑在了前面。白越不得不拎着裙子跟在后面,这年代的衣服真的真的太讨厌了。 邢队一路往前,只见草地上的痕迹逐渐有了变化,大约那人开始还有些力气,是踉跄着走的,后来摔倒了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这也太作孽了。”走在最前面的梁蒙不由地道:“可这村子的人不是都死的死走的走了吗,若是凶手从外面掳那么多人进来,没道理这么久没被察觉。” 现在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邢队一路带着他们,一直走到了一个水塘前。 很多年无人清理的水塘,水倒是清澈,但是岸边长满了草,远远地简禹便拦住了众人,不能就这么往前走了,看着好像是实地,但可能踩一脚就全是水,或者是很深的塘泥。 女人像是复仇的怨魂,一行足迹从水塘烂泥中,延伸上岸。 而在她的足迹旁边,还有另外一行足迹延伸出去,往另一个方向。 众人都是一喜,梁蒙道:“这一定是凶手留下的,我们追。” “等一等。”白越让梁蒙稍安勿躁,蹲下仔细看了那脚印,又看了看刚才女子留下的。 白越道:“去两个人沿着脚印追追看吧,但时间太久了,估计很难追到什么,不要报什么希望。” 两行脚印,一行是受害者刚才挣扎出去的,脚印虚浮凌乱,中间还有摔倒的痕迹,爬得很艰难。 另一行,却是一个略大的脚印,而且脚印陷入比较深,显然凶手是将受害者扛到水塘边的,大约是以为人已经死了,便将人丢下,然后自己走了,所以还有一行离开的脚印,和来时的交错在一起。 但是看那脚印的表面,应该至少有几个时辰了。女子被丢在水塘,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徐飞扬和习初北两人匆匆地去了。 白越往后看了看,道:“别看我们转了一大圈,这水塘离祠堂也不算远,刚才祠堂里浓烟滚滚这里应该是可以看见的,那女人可能就是看见了祠堂的烟,才挣扎着过去求救的。” 可惜她中毒已深,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问,就已经死了。 简禹道:“大家现在水塘附近看看,越儿你离远点,小心别滑倒了。” 白越连连点头,这么冷她可不想掉下去,就算这里这么多人肯定能把她捞上来,那也太惨了。 简禹正想让谢平生也往后站站,这位大舅哥已经蹭蹭蹭往后退了好几步了,别说不打算往塘边走路,看样子连鞋也不想脏。 没办法,谁叫谢平生不是他的手下呢,简禹莫名地想,他大约也不适合养鸡,养鸡也不干净啊。 兄妹两人站在离水塘十来步的地方,看着一群人忙活,突然,林怡叫了一声。 “这里还有人。” 众人都是精神一震,白越都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梁蒙连忙走了过去,往塘边杂草里看了看,果然看见一截布料。而林怡是站在对面看见的,那个视线刚好能看见,却够不着。 梁蒙叹了口气,认命地脱了鞋子,挽起裤子,踩着烂泥走了过去。 刚才他怎么没去追脚印呢,那样就是徐飞扬下塘去了,难怪习初北把自己人都留在外面呢,真是贼精贼精的。 众人都站在岸边给梁蒙喊加油,梁蒙不负众望,将岸边草丛拨开后,很快就拽出一个人来。 “死了,刚死没多久。”梁蒙查看一下,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声音里有点迟疑道:“他……他……他身上有很多伤。” 白越着急道:“快把人拽上来。” 很多伤,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人不会是被乱石砸死的吧? 鬼市上那个画师,不会真的这么变态吧,因为不知道人被毒死和被砸死是什么样子,回来就现场毒死一个砸死一个做试验? 梁蒙只怕鬼不怕死人,立刻就上手将人给扛了出来,不过弄了一身的水。 尸体放在岸边,这是个年轻男人,身体已经泡得发白了,虽然已经没有血,可是从发白的伤口,能看出他身上确实有许多被砸的痕迹。 伤口深且钝,有个别可以见骨,脸上也有一道,没有什么章法,非常符合白越的要求,乱石砸死。 众人看着都觉得惨,但是梁蒙又转身回去了。 林怡不由道:“你还干嘛去?” 梁蒙不回头,却丢下了一句话:“水里还有。” 众人都沉默了,白越紧紧皱眉盯着男尸。 众人还以为她心里不舒服,是因为觉得这人的死,她多少是有些责任的。若非她要画师画砸死和毒死,这两人未必会死得那么惨。 “大妹子。”谢平生低声道:“你不必内疚。” 白越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问一声,我为什么要内疚,简禹就先接了话奇怪道:“她为什么要内疚?” 然后白越和简禹一起奇怪地看向谢平生。 谢平生张了张嘴:“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白越莫名其妙:“人又不是我杀的。” 谢平生有点虚弱,不知该说什么。 “哥你想太多了。”白越道:“虽然是我要了两张画,才导致多死了两个人,但他们的死归根究底是凶手,死之前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不会内疚的,但是我会尽力找到凶手,也算是帮他们一把。” 简禹跟着点点头,心里窃喜。 就说吧,还是自己了解白越。谢平生这个哥,终究是差了一些啊。 梁蒙哼哧哼哧的,很快从水潭里又拖上一具尸体,然后说:“还有。” 白越心里沉甸甸道:“还有多少?” 梁蒙摇了摇头:“不好说,但是看着……不少。” 如果每一幅画都是来自真实的影像,那么这水塘就是个抛尸处,里面的死人,怕是不少。 好在徐飞扬和习初北很快无功而返,也脱鞋下水,和梁蒙一起,很快便拖了十来具尸体上来。 第382章 守村人,全村搜寻 看着水塘边排成一排的尸体,众人虽然是看习惯的,心里却还是不舒服。 人生的死亡处处都有,但谁都不能这么轻易地残忍地草率地定下别人的死亡,无论哪一种原因都不行。 或者不能说是一排尸体,因为这里有些还是尸体,有些时间久远的,已经成了白骨。 白越不用多说,上前检查,老本行了。 但是检查了一会儿,摇摇头站起来。 简禹道:“如何?” 白越皱眉道:“不好说,尸体所处的环境不同,会影响腐烂的速度,这里的环境我不熟悉,对温度不了解。又在水中,也不知水中有什么动物,只能粗略估计一下。” “你说。” 白越道:“最近的尸体,在一个月以内。久远的可能在几年之前。这些人的年纪都不小,已经成为骸骨的分辨不出死亡原因,但有几具可以确定死于外力。鬼市画师笔下那几幅栩栩如生的画,几乎可以肯定,都是现场观摩的。有些还不止观摩了一次……” 所以旁人怕鬼,白越从不怕鬼,她从未见过伤人的鬼,却常见杀人的人。 白越道:“那个画师,一直在杀人,以得到更详尽的死亡图像。在今天这两个人之前,他从未停止这件事情。” 十几具尸体,这已经不是一个小事情了,简禹吩咐徐飞扬出去找官府的人过来彻查整个村子,白越转头问习初北:“你们刚才顺着脚印往前追,追到了哪儿?” “一个破屋子里。”习初北道:“然后在屋子里看见凶手换下的衣服和鞋,然后就没其他痕迹了。” 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想要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老孔不是光明正大的出现,他们一时也发现不了。 简禹吩咐了徐飞扬回来,听习初北这么一说,便道:“你们可在那屋子里搜了,会不会有暗室?” 习初北道:“怕这边有事,没有太仔细地搜。但是大概看了一下,只是一个很简陋的木屋,屋外也没有延伸,不像是有暗室的样子。” 白越只能说,简禹在京城里过惯了好日子,见多了大人物和豪宅,对这样简陋的村子,有点水土不服。 “这种房子很难有密室的,何况是能藏人的密室,那要不小的范围。”白越道:“你是不是怀疑还有受害者藏在村子里。” 简禹点头:“对,这么多受害者,如果都是从外面掳来的,很难没有一点动静。更何况昨晚你提出两种死法,他就立刻试验了,哪里那么巧,这是抓人不是抓耗子,怎么可能要几个抓几个?” 除非是白川石问天这样的高手,但那个画师显然是不会武功的。想要从外面掳人回来,一趟又一趟,没那么简单。 天色已经大亮了,衙门派人来至少要一两个时辰,白越道:“如果村子里还有其他来不及受害的受害者,我有点担心……” 因为他们查到了这里,凶手很有可能因为害怕暴露而逃跑,逃跑之前,必定会杀人灭口。而凶手在抛尸之后,去了一个房间先换衣服,然后再走,这也有些过于谨慎了,像是特别为了摆脱他们。 简禹略一沉思,立刻道:“我们分头找,这村子里平时没人来,就算是藏了人也不会藏得太严实。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当下白越和简禹一路,带着邢队。怡和梁蒙一路,习初北和谢平生一路,兵分三路往三个方向走。 白越道:“除了有生活痕迹的房间,大家重点找地面,离屋子近的地面,这里应该有挖地窖的习惯,地窖可以藏人。还有,特别是靠近水源的地方,比如一个院子里既有水井又有地窖。” 白越没在简府见过地窖,大约京城不流行。但是昨晚上吃铁锅炖大鹅的时候,知道这里有挖地窖的习惯,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用来储存食物。 只要地窖挖得够大,是完全可以藏人的,至于在里面生活的生活质量,对凶手来说是无所谓的,在凶手眼里,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人。 不过;梁蒙奇道:“地窖我懂,水源又是为什么?因为生活方便吗?” “不是。”白越解释:“因为凶手可能是那个画师,对一个画师来说,吃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画,没有水,怎么画?” 众人一想,也有道理啊。 简禹和白越牵着邢队,顺着刚才的脚印,一路到了习初北他们说的房子,这是个和村子里其他房子没有一点区别的房子,破旧得已经摇摇欲坠,好像在外面吹一口气就会倒下。 那房子都不用看就知道没有密室,有也就是个抽屉大小,不可能藏人。 房子里,堆着凶手换下来的衣服和鞋,白越让邢队闻了闻,又闻了闻,然后邢队从窗口跳出去,陷入了迷茫。 门口是一片类似薄荷的植物,散发出浓郁的味道,这味道直接扰乱了邢队的嗅觉,让它无所适从。 未必是凶手特意种的,但是他选择在这里换衣服,肯定有这方面的考虑。 “凶手想得很周全啊。”白越道:“而且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跑了,我们从水潭里找到那么多尸体,官府肯定会正式调查的。” 羽村并不大,白越他们人少不好查,真来几十个衙役,一块一块地将村子划分出来,每一栋房子每一块地都给你查得清清楚楚的,若是有大活人,没有查不到的道理。 简禹安抚道:“真跑了也没什么,你见过他的样子,画一张图像做通缉令,不怕抓不到。” 白越点点头,正要说话,突然愣住了。 远处,有一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身形,那脸,背后背着的竹篓里放着画卷,那人正是鬼市的画师。 白越不由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是他。” 这个时候,他没跑,竟然还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连遮掩的面具都没带,不紧不慢的很自在。 画师也看见了白越和简禹,愣了一下,然后迎了上来。 第383章 守村人,五马分尸 如果他这个时候脸色巨变转身就跑,那反而好办了,典型的做贼心虚,十有八九是凶手无疑了,直接上去抓就行了。 但是这会儿对方不但没有跑,反而迎了上来。 这就有点奇怪了,白越和简禹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疑惑来。 画师已经迎了上来,看那样子还挺高兴的,果然象征性的面具是遮挡不住任何人的脸的,他带着很意外的表情笑道:“真是太巧了,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两位?” 简禹点了点头:“是很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做梦的啊。”画师道。 两人都想起客栈老板说的,鬼市的画师,之所以能够将死者画得栩栩如生,是因为他在途经羽村的时候,在这里过夜,做了一个梦,那些千奇百态的死状,都是梦中所见,像是真的一样。 白越顿时就来了兴趣:“你来做什么梦?” 这一问,画师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脑袋:“那日姑娘买了几张画后,我回来左思右想,觉得可以提供的选择实在太少了,若日后还有像姑娘这样想象丰富的人,岂不是又叫客人失望。” 还真是挺敬业的,白越对这人的兴趣更多了几分,倒是要看看他能扯到什么程度。 画师又道:“所以我就打算在这多住几夜,看看能不能再做几个梦。” 简禹不由地道:“那前几日,你可曾来这里住过?” “有啊有啊。”画师连连点头:“那日鬼市散了我就回来了,在这里睡了一夜,本来不会画的,就都会画了。我跟你们说这地方可邪门了。” “这么邪门,你还敢来,不怕吗?” “开始怕,但不是不知道吗?”画师叹口气:“第一次来的时候,我看见这村子虽然荒废但有种疮痍之感,凄美深沉,于是便想住上几日,感受一下。” 这白越倒是可以理解,别说画师这种搞艺术的,就是白越,看见独特的地方也会多驻足观赏,未必一定要大众意义上的好看,支离破碎,黑暗绝望也是另一种美。 画师突然压低声音:“谁知道,当天晚上我就作恶了一个噩梦,梦见一个人被吊死了,特别真实,特别惨,我惊醒过来,差一点被吓死。” 这种地方说鬼故事格外有气氛,两人都听得认真得很。 画师接着道:“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是做了个噩梦,第一个反应是要离开这里。但是出去一看,黑乎乎的一片草,也不知道草里有什么,我也不敢走,于是只好又回去,但是也睡不着了,就干脆把梦中看见的都画了下来。” 白越一边听,一边注意看画师的表情,她觉得这人还真不像在说谎,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 简禹道:“然后你就在这里住了下来,每晚一个噩梦?” 画师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事情做得与众不同,有些汗颜道:“我将梦里的画画出来之后,看了又看,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画过这么好的画,就有点舍不得走了。反正是做梦,又没有什么危险,于是我又住了几日,但也不是每日都会做梦。” 可见这世上胆子大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确实不少。而且不能以貌取人,不管这画师到底是不是凶手,至少胆子是真不小。 画师道:“后来,我听说这里有鬼市,就过去试试,别说还真有人喜欢。就是每次都画同样的场景有点单调,于是我不时回来住几日,不过也是有时候能梦见,有时候梦不见。” 画师说完,身后框子里散发出食物的香味来。他笑了笑:“这次我打算多住几日呢。两位来这里,该不会也是为了做噩梦吧?” 神经病会为了做噩梦跑到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住,简禹心里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倒是白越饶有兴趣道:“那天晚上来去匆匆,其实我有个问题,很想知道。” 画师对大客户很热情:“姑娘请说。” 白越道:“为什么你不画梦中看见的脸呢,那样岂不是更真实自然。” “额。”画师支吾了一下,还是道:“姑娘是行家,我就不瞎说了。其实不是不想画,实在画不出来。” “为什么呢,那梦不是很真实吗?” 画师一脸难色:“虽然真实,可也不知为何,醒来就想不起梦中人具体五官样貌。我也很奇怪,思来想去,却也不得要领。” 如果这画师说的都是假的,那他城府太深,这种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如果这画师说的是真的,那么他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以杀人为乐,也许是出于这种扭曲变态的心理,不但杀人为乐,还要将受害者的痛苦记录下来。 这种凶手白越也不是没遇见过,她就经手过一桩奸杀案,凶手也是缜密凶残,做了各种准备,虽然最终嫌疑都落在他身上,但就是没有证据。 最终在大家都要绝望的时候,在他的房间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碎片,后来几经查找对比,这是一个三脚架撞坏的一角碎片。 凶手没有摄影爱好,没有这方面工作生活需求,手机上甚至连个视频都不怎么拍,也不发朋友圈,为什么会有三角架。 邢队根据这个思路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隐藏的没有电话卡的手机,手机里面完完整整记录了凶手的行凶过程,当时冷静趾高气扬的凶手,立刻就跪了。 白越道:“那太好了,我也觉得你画得很好,我想再请你画一张五马分尸的,看看你今晚能梦到吗?” 她倒要看看,那些梦是真的还是假的,凶手再神通广大,还能真弄五匹马进来,当面分尸不成? 五马分尸这个死法大约画师连想都没想过,听白越一提,面上现出点难色,然后犹豫点了点头:“好,我来试一试。” 之前白了给了不少钱,画师这一次来买了不少东西,吃的喝的都有,和画具一起装了一筐子。 白越很热心,对简禹道:“咱们帮忙一起拿过去吧,对了,你怎么称呼,在羽村,你住在哪儿啊?” “在下姓丁,单名一个淼字,三个水的淼。”画师道:“我就住在羽村的祠堂里,那儿房子结实点,其他的房子我都不太敢住,总觉得要塌。” 第384章 守村人,地窖囚禁 祠堂确实是最好住人的地方,也不知道老孔还在不在祠堂里。 倒是丁淼很热情,看了看天,大方道:“你们吃了中饭吗,要不然去祠堂,一起吃吧。我买了许多东西,这会儿还是热的呢。” 白越他们不但没有吃中饭,而且连早饭都没有吃,但这会儿要跟一个嫌疑人一起吃饭,还被他如此天真纯洁地邀请,心情也确实很复杂。 如果丁淼就是凶手,这可不是一般的凶手,凶狠残暴还能掩饰得那么好,是个非常难对付的人。如果他不是凶手,而是被蒙蔽的,那等他知道真相以后,怕是心态要崩。 简禹略想了想,也没有拒绝,不过道:“你先走一步,我还有朋友在那边,我去把他们喊上。我们也带着东西,一起吃。” 丁淼不疑有他,只觉得往常都是一个人在这里,今日竟然还有伴儿,还挺高兴,应着便往祠堂去。 丁淼一走,白越便道:“你觉得他是凶手吗?” 可这也是简禹想问的问题。 白越又道:“总觉得他不是,但他若不是,还会有谁呢?难不成是老孔,可是也不像啊,他的痴呆不像是装出来的。是不是还有没有进入我们视线的人。” 这个谁也不好说,毕竟羽村那么大,他们初来乍到,凶手是不是藏在村里,是不是恰好外出,这谁也说不准。 白越现在很矛盾,如果想要抓住凶手,就应该悄悄地尽量不惊动谁免得打草惊蛇。可他们又害怕还有幸存者,早一日大肆搜查,就可能早一点找出幸存者,让幸存者多一点生还几率。 之前以为丁淼是凶手,画出画像贴通缉令就行了,如今看来他不是,他若不是,又会是谁? 两人正要商议几句,突然一道尖锐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同时一道白烟升起。 简禹抬头一看:“是林怡和梁蒙有发现。” 这就是没有手机通讯的坏处,若是联系方便,刚才白越就要给梁蒙和习初北打电话,让他们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可没有办法联系,就只能随他了。 邢队一马当先,两人紧跟其后,往信号发出的地方去。 村子并不大,梁蒙和林怡也没走多远,白越他们一会儿就到了,只见林怡正扶着树干在干呕,梁蒙站在一旁,给她拍背,脸色也不太好。 “怎么了?”两人心里一紧,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邢队已经往某处冲了过去,汪汪直叫着,但是冲过去没几步,又退了回来,跑到了白越身边尾巴直摇。 虽然人与狗的脸不太一样,但白越神奇地在邢队脸上看出了恶心想吐来。 林怡连连摆手,然后又呕了一声:“没事儿,就是有点恶心。” 梁蒙指了指前方,前方挖出了是一个地窖开口,上面本来盖着一块木板,现在木板已经被掀开放在了一边,地窖里散发出一种恶臭的味道来。 简禹和白越的心都往下沉了沉。 两人往洞口走去,那味道实在是太重了,白越忍不住道:“里面是什么?” 说话一张口,一股反胃的感觉涌上来。 邢队无比贴心,咬着白越的衣服往后拽,对于嗅觉更灵敏的它来说,只恨不得立刻跑出十万八千里去。 梁蒙言简意赅:“死人。” 白越往后退了几步:“死了多久,有几个?” 死人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给腐烂的尸体开棺她也没再怕的,谢平生吐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她依然可以很镇定。 这不止是死人的味道,还有其他的味道。 白越从怀里摸出一盒糖,一人分一粒。 这糖是清凉薄荷的,还加了秦九特制的秘方,含在口中,大家顿时都觉得舒服了许多。 梁蒙无比嫌弃地皱了眉:“地下有四具尸体,都是刚死没多久的,我看了下,是被敲死的,脑袋上都有血洞,地上还有带血的石头。” 白越道:“刚死的尸体,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味道。” 梁蒙眉头锁死:“还有就是……怎么说,我估计这几个人常年都被关在里面,可能关了很久,所以里面就……有点难闻。” 和白越之前设想的一样,几个幸存者被关在地窖里。在凶手而言,他们还不如路边的一只狗,根本不会考虑生存环境这样的事情。 地窖是密不通风的,也没有太阳,凶手可能为了留着他们的命,每隔一阵子打开来透透气,或者留个小的通风口,其他就不会在意了。 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小小的空间,不能洗澡,不能换衣服,时间久了那味道可想而知。这些年里面未必就没有死的,不过死的也无所谓,直接扛到水塘边丢下去罢了。 “太恶心了,太可恶了。”林怡缓过一口气:“我刚才捏着鼻子下去,然后差点被熏死。” 白越望了望洞口,有点唏嘘。 “我去看看。”白越从怀里摸出个帕子,然后又摸出个药丸,将药丸捏碎以后洒在帕子上,用帕子做了一个简易的口罩,捂住口鼻。 这都是秦九在京城里给她弄的,相当于一个简单隔绝过滤的防毒面具,效果自然不如专业的,但聊胜于无。 简禹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但还是道:“我陪你下去。” 在这世上,能让简禹说出这话来的,大约除了爹妈和爷爷,也只有白越了。大少爷的通病,不怕死人不怕血,但是怕脏啊。 梁蒙脸色一白,立刻道:“我去,我陪白小姐下去。少爷您站远点。” 怎么能让少爷如此痛苦,关键时刻他不是白吃饭的。 简禹摆了摆手,对白越道:“给我一块手帕。” 白越也不太想让简禹陪她下去,但是这个时候如果不让,好像有点伤自尊了,想想如法炮制,也给简禹做了一个口罩。 法医这个职业,经常能见到特别恶心的场面,已经磨炼得特别强大,这种强大不仅是生理的也是心理的。 生理就是我不恶心我不吐,心理就是我很恶心我能忍,忍不了我也不往后退,我可以边吐边干活儿。 白越准备好了,勇敢地走向地窖。简禹皱着眉,走在一旁。 第385章 守村人,毁尸灭迹 地窖里现在的味道比之前已经好一些了,但这么重的味道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散去的。 简禹点了火把,扶着白越进了地窖。 越往下去,味道越重。对简禹来说,地窖里简直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他忍耐着,默不作声的看着白越,白越面无表情,四下一看之后,视线便落在了脚下的尸体上。 抛去未婚妻这个身份不提,如果白越真的来大理寺应聘,简禹觉得自己一定会高薪聘请,完全不会在意她是个女子。她是真的能干活儿啊,请她是真不亏。 白越在尸体边蹲了下来,检查了一下伤口,得出结论。 “死亡时间是昨天半夜到今天清晨,被石块砸死,致命伤都在脑袋上。”白越道:“凶手力气很大,下手干净利落,冷血凶残。但技术并不娴熟,有一次没致死后,多次伤害的痕迹。” 杀人这种事情,就算你能狠心有胆子有力气,也不是一定可以一下致命的。你要知道人的致命点在哪里,位子准比力气大更管用。 不过大部分人不能从血忽淋拉的伤口中,判断出伤口有多少重复,也不能从伤口的状态,推断出凶手的状态。 “哎。”白越突然哎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从一具男性尸体手里取下了什么东西。 简禹凑过来:“什么东西?” “一小块布料碎片。”白越看了看:“这尸体头上有三处击打伤,肩上也有一处,应该是反抗的时候留下的。这块布料,十有八九是凶手身上的。” 这算是重要发现,如果这衣服碎片能和老孔,或者丁淼身上穿得配上,那就可以锁定凶手了。 白越和简禹都在下面,梁蒙和林怡虽然恶心着,也不能真的站多远,都在地窖上面站着,此时梁蒙不由的道:“会不会是刚才在空屋发现的那一堆衣服?” “不太可能。”白越想了想:“我觉得时间线应该是这样的。” “凶手先没觉得有什么事儿,因此照常行事,将试验死亡的受害者丢进水塘。这个时间可能早在昨天。” “然后回去的路上,也许想到了什么,或者察觉到什么,于是换衣服。” “然后,凶手越想越不对劲,回来将剩下的人灭口。” 梁蒙蒙蒙道:“为什么?” 白越叹道:“若是灭口在前,凶手为什么还要把人辛辛苦苦地往水塘边扛呢,直接丢地窖里就好了。” 梁蒙愣住。 白越道:“将尸体丢进水塘,是凶手处理尸体的常规方法。而将地窖里的人灭口,是为了掩饰罪行。所以一前一后,两件事情并不是同时发生的。” 梁蒙心悦诚服。 但地窖里除了这一截不好辨认的布料,再没找到其他的东西。 白越和简禹终于从地窖上来了,简禹感觉天都亮了,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指了林怡。 “你去村口守着。”简禹道:“等徐飞扬带人来,让他们先不要进村,派人守好可以进出的各条路,无论看见要出去的,还是要进来的,全部抓起来。” 之前打算大肆搜捕,是为了救下可能的幸存者。现在既然幸存者已经没有了,就不必着急地毯搜查,因为最有可能的凶手,他和白越商议了之后,还是觉得在老孔和丁淼之间。 凶手总有一层掩饰自己的伪装,而这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情,常年出现在凶案现场的人,和这件事情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怡去联系徐飞扬,正碰上无功而返的习初北和谢平生,习初北很是仗义,怕她一个姑娘家不安全,也跟着去了。剩下的人,去祠堂和丁淼聚餐。 丁淼正在和老孔聊天,老孔已经平静下来了,盘腿坐在地上。 他们进屋的时候,只听见丁淼絮絮叨叨说:“老孔,你真的不和我走么……你在这里一个人多闷啊……你慢点吃别噎着。” 但老孔什么并不回答他,手里捧着一只烧鸡在啃,一边啃,嘴里还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含含糊糊的。 仔细地听,他念的也正是他唱的,据谢大师经验之谈,是一种告罪表。 听见脚步声,丁淼抬头,看见白越他们进来,连忙起身。 白越偷偷的去看两人的衣服,和他们在地窖里找到的那一点布料都不相同。但是老孔身上的衣服成分太复杂,就这一眼也不好辨认。 “你们来啦。”丁淼一个鬼市里画鬼图的,竟然还是热情开朗的性格,看见白越简禹,脸上笑容很真诚。 他背后木筐已经解了下来,放在一旁的地上,画笔画纸都还在筐子里,但其他东西已经拿了出来。 就像他所说,是一些吃的,不过丁淼并未开始吃,只是拿了一只烧鸡给老孔,其他的甚至细心地用布盖上了,免得落灰。 不过此时众人心里难免有点嘀咕,这些东西能吃么,谁知道有没有毒? 几人寒暄一下,坐了下来,就在丁淼把他带来的吃的东西都摆开的时候,谢平生给了简禹一个眼神。 神奇的是,简禹竟然看懂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看懂了。 简禹开口道:“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躺着个人,你看见了吗?” 丁淼啊了一声,一脸茫然:“什么人?” “我也不认识,就在外面。”简禹说着起身,那样子显然是要带丁淼去看看。 “老孔也去看看,说不定是村子里的。”白越适时地接了一句。 老孔有烧鸡吃,什么都好说,让出去就出去,但是烧鸡不离手,一边啃一边走。 当下简禹便带头出去,丁淼和老孔都跟着出去了,白越想想,给谢平生比了个手势,也跟着出去了, 他们几人一出门,谢平生立刻从怀里摸出银针,还有梁蒙看不明白的东西,检查起地上的食物。 梁蒙给谢平生竖了个大拇指:“谢公子厉害啊。”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谢平生和白越是哥和大妹子的关系,梁蒙他们自然知情识趣,要和他搞好关系。 谢平生谦虚道:“惭愧惭愧,我不行,要说使毒还是小九厉害,我只是会一些皮毛。” 谢平生并非真正谦虚的人,所以他说的也是实话,检查一番,有些可以确定无事,有些确定不了,索性用了最原始简单的法子。 第386章 守村人,谁也别走 能够确定没毒的,放在一边。不确定的,直接倒在地上踩踩踩…… 白越和简禹,带着老孔和丁淼到了外面。 之前中毒身亡的尸体还在外面趴着,也没有来得及处理。但是杂草很高,将她遮得严严实实,丁淼刚才是从另一边来的,除非特别过来扒开草丛,不然确实看不见。 他被死人吓了一跳。 “死人了,死人了。”丁淼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变得苍白。 白越的目光一直不在死人身上,而在丁淼身上,凶手和普通人,看见死人的眼神一定是不一样的。 丁淼完全是被吓着的样子,不但往后退了一步,那模样像是要藏在简禹身后,而且道:“这怎么办,我们赶紧报官吧。” 看见死人报官,这是正常人的正常第一反应。 简禹安抚道:“放心吧,我已经叫人去报官了。” 丁淼稍微冷静了一点,松了口气。但四下看了看,有些害怕的样子。 “凶手会不会就在附近?”丁淼的第二个反应也很正常:“要不然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她,她是怎么死的?” 简禹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官府来之前,最好不要动她。” “对对对,你说得对。”丁淼连连点头。 “咱们现在也不能走。”简禹一本正经吓唬他:“万一走了就说不清楚了,等官府来了,发现她是被人杀的,那岂不是谁走就会怀疑谁畏罪潜逃?” 丁淼面色一僵:“你说得对啊,那,那怎么办?” 简禹道:“这里有点偏远,官府未必能这么快来。咱们这么多人呢,互相也能做个见证。” 丁淼见简禹这么镇定,而且想得那么周到,顿时就放松了一点,连声道:“还是公子想得周到,那咱们快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也安全些。” 白越不由地道:“丁公子,你又敢画死人,又敢在这无人村过夜,胆子应该很大才对。” 丁淼被白越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道:“那,那不是一回事啊。画死人那是假的,这,这是真的啊。” 说的也没毛病,不信鬼的人看鬼故事自然是不怕的。但就算是再不怕,若有一天真见了,那还是要怕的。 丁淼的反应是寻常人再正常不过的反应,老孔却没什么反应,他还是一副懵的样子,一边看着,一边大口吃烧鸡,一点儿也没影响胃口。 白越道:“老孔。” 老孔听见了白越喊他,嘴里嚼着,抬头看她:“嗯?” 白越道:“你认识她吗?” 老孔茫然摇了摇头。 白越道:“不是羽村的人?” 老孔茫然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不是羽村的人,还是不知道是不是羽村的人。 白越叹口气:“好吧,回去吧,里面还有很多好吃的。” 这句话老孔一下子就听懂了,立刻转身往祠堂走,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众人也都跟着回去,白越问丁淼:“你常来羽村,跟老孔很熟吗?” “嗨。”丁淼道:“谈不上什么熟,但每次来都能见到他。我来羽村这么多回,就没见过别人,就他一个,这里人都走了,只有他守着。但是他糊里糊涂的,听也听不懂,问也问不明白。” 白越饶有兴趣:“你对这个村子知道多少?” 丁淼想了想:“也不太多,就是听镇子上的人说的那些,说村里一场大火,然后大部分人都烧死了,剩下的也走了,这村子慢慢就荒废下来。” 边说边走进祠堂,丁淼愣了一下。 他带来的那些吃的,馒头,卤肉,酥饼,点心之类,有些已经一份一份地摆好了,有些却洒在了地上,上面还有明显的脚印。 “这……”丁淼不由地道:“出了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啊。”谢平生抱歉道:“刚才我摔了一跤,这些东西弄洒了。不过没事儿,咱们也带了东西,一起吃。” 白越连忙接话道:“对对,一起吃。脏的就别吃了,免得吃坏了肚子。” 丁淼看着地上的卤肉有点心疼,不过也没太在意。 只是一点吃的,又不是故意弄脏的,何况简禹他们也带了吃的,带了不少,还比他的好,一看就不差钱。 众人坐了下来一起吃,吃两口,丁淼还心神不宁地看一看外面,有些食不知味的样子。 正常人知道外面死了人,大约都是这个样子,白越只觉得他若是演戏,那演技真是绝了。 邢队趴在白越身边,闻了闻地上掉的肉,嫌弃地将脑袋转到了另一边。 丁淼被神奇的邢队给吸引了,不由地拿了一块肉,递到邢队嘴边。 邢队都不带搭理他的。 丁淼显然没弄明白,他不由地道:“这狗不爱吃肉吗?” “不是。”白越摸了摸邢队的脑袋,从他们吃的肉里拿了一块喂邢队,邢队一张嘴就吃了。 丁淼明白了:“它不吃不认识的人喂的啊。” 白越点头。 他们局里警犬大宝也是这样的,不会随随便便在外面乱吃东西,只吃训导员喂的食物。 “这狗真灵啊。”丁淼对邢队十分感兴趣,一边吃一边逗它。可惜邢队十分高冷,只给他一个屁股。 吃完饭,大家面面相觑等所谓的官府来人,百无聊赖,白越提议:“要不然,画画吧。” “画画啊?”丁淼有点犹豫:“画什么呢?” 梦还没开始做呢,也不知道画什么好。 白越拽出谢平生:“这是我哥,我哥也会画,跟你比一比。我哥画画可好了,号称京城一支笔呢。” 谢平生想到丁淼画的那些就皱眉,他一点儿也不想画各种死法。 但是白越已经替他吹出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上。 谢平生只好道:“那画什么呢?” 白越道:“画一个被斩首的人吧,就是那种推出午门外的犯人。” 谢平生皱了眉,虽然他见过死人,但从未见过死刑犯行刑。一看丁淼,也是差不多表情,显然也没见过。 “画吧。”白越给了谢平生一个眼神。 谢平生没看懂,但还是道:“行,就画这个。虽然我没见过,但我可以想。” 第387章 守村人,胸口碎大石 铺开纸,研了墨,两人开始画画。 谢平生以前在湖边摆摊的时候,虽然也卖字画,也给人画像,也画山水风景,但画画毕竟不是专职。 而且从未想过画死人,现在拿起笔来,也想不出一个凶手要被砍脑袋是个什么场景,什么表情,只能参考前几日白越带回来的画。 反正都是死,应该大差不差吧。 谢平生这么想着,刷刷地落下笔。 丁淼想法也一样,也和谢平生一样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画,显然,他也从未见过死刑被斩首的场景,画出来的不能说不好,但是差强人意。 白越确实没见过真实中死刑犯行刑的场面,但是她真的见过死刑犯,无论在之前表现得再云淡风轻,在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和真的面对死亡的时候,那是不一样的。 大家都没说话,邢队也没叫,就连吃得呼哧呼哧的老孔,也都安静下来,一起看着他们画画。 一时两张画都画完了,白越评价道:“画得都不错,但是都不太像……” 谢平生只想翻个白眼。 他也不知道像不像,反正都是靠想象,但是白越又怎么知道像不像呢,毕竟白越也不可能见过啊。 倒是丁淼很谦虚,他惭愧道:“我也觉得不太像,但我确实没见过那场面,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子。” 白越点头:“是啊,还是眼见为实,才能尽善尽美啊。” 说完,她转头看向老孔。 “老孔,你说是吗?” 老孔的烧鸡已经基本吃完了,现在手里拎着个啃得没肉的鸡脖子,直愣愣地看向那两幅画。 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梁蒙更是戒备起来。老孔这反应有点异常,看起来像是要发作,莫非他装傻充愣都是假的,他就是凶手? 丁淼也被老孔吓着了,轻声道:“老孔?” 老孔直愣愣地看着画,突然啊地嘶哑叫了一声,然后扑了过去。 梁蒙和简禹就要制止他,被白越一手一个拽住了。 “嘘。”白越轻声道:“看看他要干什么?” 老孔扑过去,一把抓起丁淼的画撕了下来,然后两边一扯便撕开了,撕成两半,又撕成四半,一边撕,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丁淼一看自己的画撕了,有点郁闷,但是想上前阻止老孔却又不敢。老孔现在的样子有些疯疯癫癫的,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现在撕画,一会儿撕人。 老孔将画撕成几块之后,又将碎纸丢在地上,泄愤一般用脚踩。 虽然老孔嗓子有问题,说话含糊不清,但离得近,众人仔细地听了之后,还是含糊地听见几个字。 不配……失望……翻来覆去的,也只能听见几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词。 众人都不知他在说什么。 老孔撕完了丁淼的画之后,大家都以为他会接着撕死谢平生的,可是他没有,而是坐了下来,就坐在被撕碎的画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什么毛病,众人面面相觑。 丁淼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他虽然来过羽村不少回,和老孔也见过不少回,但从未见过老孔这副模样,有些被吓着了。 白越蹲下来,低声道:“这画,画得也太难看了,太假了。” 老孔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立刻抬头看白越,眼中有一种急切:“你也觉得对不对,你也觉得对不对。” 也不知是不是急的,之前老孔说话还三两个字一停顿呢,这会儿能连上一句了。 “对。”白越斩钉截铁道:“那怎么办,你有办法吗?” 老孔皱起眉:“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是呀。”白越忧愁道:“怎么办呢?” 老孔茫然了,他就这么看着白越,口中跟着白越的语调,缓缓道:“怎么办?” 众人眼见着老孔眼中的光慢慢暗淡了下来,虽然他还在喃喃自语怎么办,但刚才的急躁和戾气缓缓消散了。 “怎么办呢?”老孔将地上的碎纸一片片地捡起来,然后抱在怀里,走到了角落里坐下。 细听,他又开始哼唱起来,还是一样的调子。 待老孔安稳下来,只见谢平生站在自己的画前,上下来回地打量。 谢平生意难平:“他为什么不撕我的画呢,我也是胡画的啊,我不配精益求精吗?” 别人不撕,还难受上了,这是什么脑回路。白越十分无语,安慰道:“不撕你的画,大约因为你不是那个对的人吧。” 谢平生一愣,看向丁淼。 丁淼的表情也很意外,指着自己:“我是对的人?” 白越点头:“显然啊,两张画差不多,如果一起撕,证明他对画不对人,可他只撕一张,证明他对人不对画。” 丁淼的表情这一刻真的很惊悚,甚至往后退了一步,和见着刚才死人的表情差不多。 “他为什么要针对我?”丁淼瞪大眼睛,惶恐看一眼老孔:“我虽然来过几趟羽村,可是和他也没说过几句话,他想对我做什么?” 没人知道,但是白越鼓励道:“这我们怎么知道呢,要不你去问问他?” 丁淼脸色更难看了,连连摇头。 “别怕。”简禹安抚道:“他又不会武功,身上又没有武器,还能活吃了你不成?再说咱们都在呢,我手下是会武功的,只要看着他动手,立刻就能给你拽出来。” 简禹拍了拍梁蒙,梁蒙立刻展示了一下,他从外面捡了块砖头,嘿的一声一巴掌拍下去。 砖头立刻就四分五裂了。 丁淼惊呆了。 “去吧。”简禹一推丁淼:“男人不能怂,拿出你画死人的胆子来。” 邢队也跟着龇了龇牙。 众人都鼓励地看着他,丁淼虽然心里毛毛的,但是他只有一个人,对方却有好几个,还有一条那么大一看就很凶的狗。还是壮着胆子去了。 白越低声对梁蒙道:“小梁,你很厉害啊。” 梁蒙谦虚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白越又道:“今年要是逢年过节府里表演节目,你来一个胸口碎大石吧。” 梁蒙:“?” 白越道:“我一直听说,但还从未见过活人表演这个呢。” 第388章 守村人,掐死他 这一刻,梁蒙特别想说,要不,你别把我当活人吧。 但这话太不吉利了,实在说不出口,纠结再三,还是忍气吞声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干扰老孔,众人都退到了门口,看着丁淼慢慢的走了过去。 白越正心里盘算呢,简禹拽了拽她,指了指外面。 门外,是徐飞扬回来了,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简禹做了个手势让徐飞扬不要出声,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徐飞扬路上碰见了守在村口的林怡和习初北,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显然计划有变,便也悄无声息地进来,看见简禹他们在祠堂里,也没出声响。 徐飞扬道:“人手已经布置下去了,这是从镇上拿来的当时羽村火灾的资料。我觉得有用,拿来给少爷,白小姐看一下。” 但凡是命案,哪怕一个两个,都应该是记录在案的,何况是一个村子那么大的一场火灾,死了那么多人,自然要有记录,说不定还有官员担责。 白越接过来一看,便咦了一声。 “原来当年这村子出那么大的事,就是因为一个画师啊?” 根据幸存者描述,二十六年前,羽村祠堂里,正按孔家的族规,要处死一个人。 这是村中一个寡妇,因与外乡人通奸,被处以火刑。 私刑虽然是律法不允许的事情,但山村偏僻,宗族势大,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无人举报,更是无人会管。 但就是那么奇怪,那一天祠堂的火,本应该只烧死寡妇一人,可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一场大火将整个祠堂都烧了起来。偏偏大门又卡住了,于是一村子一百多男女老幼,成了人间地狱。 等官府知道消息的时候,祠堂的火早已经烧完熄灭,只剩下寥寥几人,也只是一息尚存。 后来听幸存者说,那寡妇是村长的小儿媳,村长儿子重病,她嫁过去不过几日,丈夫便死了。在家中备受排挤。 后来,和村中一个外地来的画师勾勾搭搭走到了一起,被村长发现后,自然要清理门户。可那画师却跑了,于是只将寡妇抓来,请全村在祠堂见证,要行火刑。 白越道:“所以老孔时刻念叨着的告罪书,其实是被烧死的寡妇在告罪。” “应该是了,就是不知道这老孔是什么人。”简禹猜测:“这些年过去了,村子里的幸存者怕是也不好找了。要不然的话,找来辨认一下……” 册子翻到后面,是案件的详细结果,因为是大火焚烧,尸体虽然烧得面目全非,但是人数还是可以分辨的。 “这里有幸存者名单。”白越数了一下:“还记得挺详细的呢,幸存者多是被父母护在身下的孩童,还有因病不能参加的老者,你们看……” 简禹和徐飞扬都发现了问题。 简禹道:“没有老孔。” 当然老孔并不叫老孔,无人知道他叫什么,丁淼也不知道。只是因为羽村是孔家村,所以才理所当然地喊他老孔罢了。 幸存者挨个看过去,没有一个人的性别年龄和老孔对得上的。 徐飞扬终于忍不住道:“这个老孔,会不会就是当年的画师。村子里人要烧死他相好,他当时怂了躲了起来,然后良心不安于是疯了。” 无证无据的,谁也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 白越道:“但是刚才他看见画的时候,确实和旁人不同。只是他也不是只看见画就疯,而是看见丁淼的画就疯,莫非丁淼和他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三人面面相觑,简禹叹道:“可惜老孔神志失常,无论是他做的,还是不是他做的,怕是也问不出什么。” “不会是他做的,至少不会是他一个人做的。”白越拧眉道:“他疯疯癫癫不像是假的,可在地窖藏人,供应吃喝,各种各样的方法杀人,然后抛尸水塘,还有换装隐蔽。这都绝不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徐飞扬道:“那就是多人合谋,不是还有一个丁淼吗。” 几人正在商量中,突然屋子里梁蒙喊了一声:“住手。你干什么?” 众人一惊,连忙往房里跑。 只见丁淼已经被老孔按在了地上,两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手背脑门上青筋直冒,那样子,像是要活活掐死他。 丁淼一介书生,瘦瘦弱弱的,力气还未必有白越大。被老孔掐住脖子毫无反抗之力,脚蹬手刨的扒拉他的手,脸涨得通红,眼见着要不行了。 谢平生也不会武功,不知如何下手。但梁蒙不是看戏的,早在发现老孔不对劲的时候就冲了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臂。 梁蒙力气是足够大的,但是老孔力气也真不小,拼了命的一时间梁蒙竟然没能拽开,简禹简单明了道:“打昏。” 梁蒙手刀起落,老孔顿时昏了过去。 掐着丁淼的手这才放开,新鲜空气涌入,丁淼重获新生,连滚带爬离老孔远一点,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这是?”白越不由道:“你跟老孔说什么了,让他这么激动?” 丁淼一边咳嗽一边摆手,声音嘶哑地委屈道:“我什么也没说啊。” 白越看梁蒙,连忙连连点头:“确实没说什么,我都听着呢。就是很普通的话。” “你们觉得普通,说不定对他来说不普通呢。”白越道:“刚才说了什么,你们一个字一个字复述给我听一下。” 要是说得多,还真不好复述,但是丁淼心里忐忑,每一句话都字斟句酌的,总共也没说几句话,都还记得。 丁淼道:“我想着,套近乎嘛,无非就是话家常。就先问他,老孔啊,你今年多大岁数啦。” 梁蒙点头,他可以作证。 丁淼道:“然后我又问,每次都喊你老孔,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在这村子里,待了多久啦。” 梁蒙道:“就这几个问题,他开始一直都保持那个姿势没动过,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然后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疯了一样的扑向丁淼。” “是呀,吓死我了。”丁淼缓过来一些,揉着脖子:“还以为会被他掐死。” 第389章 守村人,双重人格 白越略一思索,从地上捡起笔来,便打算写。 刚一提笔,顿了顿,将笔递给谢平生:“哥,你写。” 看样子有空得练练字了,不然字太丑,出去没法见人。 谢平生提起笔:“写什么?” “就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一句也不拉下来地写,一个字都不要错。”白越道:“写了,给他们看看。” 不过几句话,谢平生一句一句地写了,梁蒙和丁淼都点了点头,一个字也不多,一个字也不少。 白越指挥梁蒙:“去把老孔弄醒。” “啊?”梁蒙不由地多问了一句:“怎么弄醒?” 白越看了他一眼:“怎么弄醒还要我教你么,掐人中,泼冷水,给一巴掌……别说你没干过这种事。” 梁蒙颇为委屈地看简禹,少爷快给我出出头,我真没干过这种事。 简禹用眼神安抚了一下梁蒙:“你想把老孔弄醒,用这几句话试一下,到底是哪一句让他发狂?” “对。”白越道:“有果必有因,他不可能突然发狂,一定有特殊的刺激。我们猜测他是在大火中受了刺激才神志不清的,可刚才看见了火,他虽然表现得和平时不同,却也没有发狂。这次为什么发狂,这三句话必定有某一句刺激了他。” “上吧。” 大家都看着简禹。 “你们……你们小心一点。”丁淼显然心有余悸,摸着自己的脖子往后退了一步,显得还是有点害怕。 可是大家自然不会害怕,梁蒙将三句话又看了一遍,然后走上前去。 他倒是也没有上手就抽那么凶残,而是从怀里摸出个小包,里面是很辛辣刺激的味道,在老孔的鼻子下面晃了晃。 老孔悠悠转醒。 刚才梁蒙也没下重手,只是控制在刚好敲昏的重量罢了。 老孔醒来之后,刚才的狂暴状态已经消失,又恢复了原先呆呆傻傻的模样,显然不明白自己怎么昏了又怎么醒了,不过摸了摸后脖子,大约是有点痛。 “老孔。”梁蒙念书一般地道:“老孔,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老孔没有反应。 梁蒙朝白越点了点头,又道:“每次都喊你老孔,你叫什么名字啊?” 老孔还是没反应,他的目光茫然而游离,就像是每一次和他说话一样,不聚焦,像是在听你说话,又像是没听你说话。 还有最后一句话,梁蒙道:“你在这村子里……” 一个里字还没说完,突然老孔脸色一变,本来呆滞的脸色顿时浮上一层暴戾凶狠,往梁蒙身上扑去。 梁蒙虽然吓了一跳,但他武功不错又早有防备,绝不是丁淼可以比的,立刻伸手抓住老孔的胳膊,三两下就将人按住了。 老孔虽然拼命挣扎,但是在梁蒙手下动弹不了分毫。 梁蒙请示道:“少爷怎么办,打昏还是绑起来。” 简禹道:“先绑起来吧。” 总是打晕也不好。 梁蒙麻溜儿地将老孔绑了起来,然后起身道:“看来是这句话有问题啊,你在这村子里……” 梁蒙捡起刚才写了三句话的纸,奇怪道:“这话有什么问题呢?” 老孔虽然被绑住了,却还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脸色通红面色狰狞,喉中发出呼呼的声音来。不过他毕竟不会武功,力气再大,也挣不开绳索的束缚。 谢平生看着怪难受的,真心道:“要不还是打晕吧。” “不用打晕了。”白越道:“我已经知道让老孔发疯的原因。” “是这句话对吧。”梁蒙举起纸来:“可是这句话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意思啊。” “不是。”简禹答了一声,转过身来,看向丁淼。 丁淼被看得头皮发麻,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含糊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白越此时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小东西,只有掌心大小,圆圆的还带着反光。 她对丁淼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丁淼定睛一看,是个小镜子,姑娘们有时会随身带着,检查一下妆容仪表。 白越微微一笑:“虽然你不动声色地站在了我们身后,可是你的一举一动,却都被看在眼里。之前没说也不觉得,如今再看看,你和老孔,长得确实有几分像。” 一句话让丁淼脸色巨变。 梁蒙都惊了:“啊,这怎么回事?” 简禹道:“老孔发疯根本就不是因为你说的那几句话,而是因为丁淼偷偷喊了他一声爹。” 梁蒙看向丁淼,却有些恍惚,他觉得丁淼好像一下子变了。人还是那个人,五官还是那五官,却和之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也说不出来。 白越道:“老孔的脑子确实不太好,但是是可以控制的,控制他的,是儿子的一声爹。我始终不信一个人能够将戏演得那么完美,你不是丁淼,你又是谁?” 老孔的疯疯癫癫不是装的,丁淼的茫然无辜也不是装的,要不然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不会滴水不漏。 丁淼整个人都变了,他面无表情地愣了一会儿,慢慢的笑了。 这一笑,只叫人全身鸡皮疙瘩直起,谢平生甚至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他慢慢走进来,走到了老孔的身边,对着尚在挣扎的老孔轻声道:“爹,休息吧。” 老孔听见这句话,像是突然就卡了一下,然后就这么安静了下来,浑身的戾气一瞬间就散去了,也不在乎自己被捆着,慢慢的躺平,闭上眼睛。 安抚了老孔之后,丁淼缓缓转身:“我不是丁淼。” 众人都愣了,白越却颇有兴趣。 人格分裂这种事情,她书上见过,但现实中还真没见过。 一个人同时具有的两种或者更多种独立的人格,他们可以独立思考,不同性格,互相知道或者不知道,真是神奇。就像是两个灵魂,被塞进了同一个躯体。 丁淼道:“我没有名字,我给自己起了一个,叫做丁焱,因为我第一次看见,就是一个被烧死的男人。丁淼承受不了爹给他的压力,他害怕,他躲了起来,我想保护他,所以我出现了。” 第390章 守村人,谁是凶手 白越非常热情:“来,坐,坐下慢慢说,站着多累。” 众人都不知道她这是哪一出,白越对凶手一向冷若冰霜,从未有这样的客气过。 丁淼大约知道今日劫数难逃,冷静得很,听白越邀请,今日真的走了过来,就地坐下。 白越甚至把笔和纸塞进谢平生的手里,让他给记录一下。 如此严重的精神分裂,可遇不可求,是一个难得的案例。她工作这些年,虽然国内外的资料看了很多,但并没有实际遇到过。 研究和了解丁淼,能让她进一步对这个病例有深刻的认识,也许这辈子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双重人格,但是万一呢,学无止境。 丁焱也不在意白越做什么,他想了想:“其实准确的来说,我知道他,但是他不知道我。” “老孔,就是我父亲,他是一个到处流浪的画师,二十六年前,来到这里,认识了我母亲,她那时候新婚丧偶,是个寡妇,是羽村村长最小的儿媳妇。” 简禹和白越对视一眼,丁焱说的,和资料记录上一样,果然那一场大火,是源于这个事件。 丁焱道:“他们俩都是可怜人,同病相怜,本来约好了私奔离开,却没料先被发现。村长家为保颜面,要烧死母亲。” “行刑那天,父亲动了手脚,当然,村长暴虐独断,村里也不是没有其他仇人。只不过火势失控,才酿成大祸。” 这一点白越之前也隐约有猜测,只凭画师一个外人,就算是心再狠,一命换一命砍死三五个还行,把村民都烧死,这根本做不到。 有内奸就另当别论了。 丁焱道:“谁也没料到那一场火竟然烧得如此厉害,父亲也惊呆了,慌乱中,他抢下了母亲,藏了起来。” 简禹冷冷道:“他不止是抢了你母亲藏起来了吧。” “是,还有十来个人。”丁焱笑道:“其实是个意外,那十来个人是自己往外跑的,父亲认出其中几人,在母亲一事上火上浇油,说得不堪入目,所以顺便将他们引到了荒废的地窖。他们也是被吓昏了头,竟然跟着就去了。” “大火烧了许久才灭,官府来人清点之后,就将尸体埋了。剩下的人也跟着走了,其实一个村子那么多人,尸体叠着尸体,根本就清点不清楚,少十几个人也没发现。” “父亲在那一场火中受了刺激,时好时坏,母亲也郁郁寡欢,没两年的时间,生下丁淼,便过世了。” 谢平生笔下如飞,心道这一家子心都挺大的。自己家那点事儿跟他们比起来算个啥啊。 丁焱道:“父亲是个画师,那日大火村民扭曲的表情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于是他开始尝试画出来,却无能为力。丁淼出生后,父亲逼他学画,惊喜地发现他很有天分。” 这都是平平无奇的,大家都能猜出几分的过去。 “直到有一天,父亲对丁淼的画不满意到了极点,他认为丁淼画不出灵魂,是因为没有亲眼所见。那天晚上,他将一直囚禁在地窖里的一个男人,拽了出来,烧死在了丁淼眼前。” “就是那一天晚上,丁淼疯了,而我,被唤醒了。” “丁淼反抗父亲,两人扭打起来,双双撞到了头,再次醒来后,他就痴痴呆呆的。而丁淼,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四处游走的画师,到了羽村,看着风景与旁处不同。便留了下来。而父亲,日复一日,浑浑噩噩。” 众人都突然觉得,若是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好解决。至少对丁淼来说,是一种好结局。老孔罪有应得,丁淼却不曾做错过什么。 丁焱戳了戳面前的一个肉饼,语气突然阴森下来:“那日男人在火中翻滚的画面,牢牢刻在丁淼脑中,他画了下来,栩栩如生。可他再画别的,却总差强人意,我就是他,又怎么忍心看他纠结辗转,何况地窖里的那些人,都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 听至此,众人算是都理清楚了。 看似两个人的案子,其实是三个人。 丁淼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将他所谓梦中的场景画出来,他连丁焱的存在都不知道。 丁焱是计划者,设计各种细节,他什么都知道,不过大部分时间并不出现,只是冷眼看着丁淼。老孔的那些衣食住行,都是他在安排。 而老孔,被丁焱控制当做一个壮劳力,需要他的时候,用暗号唤醒。不需要的时候,便浑浑噩噩。 谢平生停下笔来,问出一个刚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这么算的话,凶手到底是谁呢?” 当然他也一眼能看出凶手是丁焱,帮凶是老孔,或者现在应该叫他老丁。但是丁淼和丁焱共用一个身体,杀一个就是杀两个,救一个就是救两个,要如何判。 简禹也被难倒了,这种情况他也从未遇见过,不过之前看旧案卷宗,凶手也不乏疯疯癫癫之人,只是无论装疯卖傻,还是真疯真傻,凶手就是凶手,这些都不是逃脱罪责的理由。 他转头看白越,白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越儿?”简禹唤道:“你怎么了?” 也在为谁是凶手犯愁吗? 白越回过神来,此时她还真没在想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双重人格到底该怎么判,这个问题哪怕在她那个年代也还是有争议的,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最好是丢给当地官府让他们做主。 她有些意外的,是简禹梁蒙包括谢平生他们,都对丁淼身体里有两个灵魂这件事情接受良好。 “你们……”白越忍不住道:“丁淼说自己的身体里有两个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你们不觉得他是妖怪,他身体里,有两个灵魂?” 这下反倒是简禹他们奇怪了。 梁蒙心直口快:“白小姐,你见多识广,不会被这个吓着了吧?” 幸亏白越在他们眼里是见多识广的形象,要不然的话,梁蒙这会儿说的肯定是,没见过世面了吧,少见多怪了吧,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简禹就含蓄一些了,瞪了梁蒙一眼让他闭上嘴,缓缓道:“虽然我确实未见过一个人身体中有两个灵魂,各自为政。但书上却常有人失了魂魄神志不清的记载,躯体只是皮囊,三魂七魄才是内核所在,既然可以丢失,那么多了一个,也不奇怪。” 白越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 也不是,不可以这么理解。 第391章 六目蛇棺 白越难以理解。 众人也觉得难以理解,白越一个连鬼都不怕的人,为什么会为这种事情困扰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鬼市画师的事情算是清楚了,简禹让梁蒙去把官衙的人带进来,交接一下。至于丁家父子会怎么处理,他是不会插手管那么细的。 官衙的人进村,他们收拾收拾出去,当然不能空手而归,白越在他们进来的那条路上,挑挑拣拣地,挖出了几块树根。 姿态各异,古老厚重。 “这造型太有意思了。”白越挽着袖子,转头对谢平生道:“哥,你给我看几眼。我想把这几个带回去,做一下防腐处理,然后做根雕。你会画画,肯定这方面有眼光。” “我的眼光,都很平常。”谢平生谦虚道:“你挑的这几个都很好。” 谁不知道你是为了装饰你那个鬼地方呢,这阴森森的木头,还不知道打算雕刻出什么阴森森的东西呢。也难为你还会根雕,真是技多不压身。 简禹想了想,也饶有兴致地挑了起来。 梁蒙一边帮自家少爷拿这个搬那个,一边奇怪道:“少爷,你这是也有什么想法吗?” 自家少爷在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天分,按理说,简禹这样身份的公子哥,君子六艺,从小都要学。不说多精通,也算是陶冶情操吧。 但他在这方面确实略有迟钝,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每次简家的堆雪人比赛,都要连累全院子被骂好几天。 简禹继续挑挑拣拣:“我打算刻一排小鸭子,然后放在书房里。” 多么活泼可爱,多么春意盎然。 行吧,梁蒙认命地开始帮忙。 白川和石问天怎么也想不到,简禹他们出去一天一夜,拖了好几箱木头回来。 他们自然不会带着木头赶路,简禹付了钱,直接雇人送回京城去。 他们这一路估计还会送不少东西回去,好在简禹出来的时候就打过招呼了,家里也不会觉得奇怪。 将羽村的事情说了一遍,两位老前辈虽然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唏嘘,很多时候一念之差,害人害己,不可挽回。 他们出去这段时间,两人就在研究鬼市弄来的两个棺材,里面的图纸。 石问天始终对白越不是自己的侄女儿耿耿于怀,他突然道:“白丫头啊。” 这个称呼让白越牙酸,但他是前辈他说了算,爱喊什么喊什么? 石问天道:“你猜,我们后面要去哪儿?”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的,怎么猜,众人面面相觑。 白越想了想,报了一个地名:“燕云山?” 燕云山,正是她在鬼市上那个开价三万三千两的棺材里装的地图上的位置,那个位置她问了简禹。正在他们前进的路上,往南偏离不了两日就到。 石问天奇道:“你怎么知道?” 然后他转头看白川:“你用传音入密告诉她的?” 白川笑:“老石,你也太小看我了。” 这倒是,石问天也觉得白川不至于,虽然护短,但没那么小家子气。 石问天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不是在研究鬼市上的地图吗,黑棺里的那个地点我不知道,但既然那么贵,肯定是特别大的,很复杂,不会那么轻易下决定。”白越道:“而且我们这一路过去,燕云山正在路线上,另一个地方我不知道在哪儿,料想没有那么碰巧。” 石问天更奇怪了:“你看过棺材里的地图?” “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就看明白了?”石问天不太相信,但是他也知道老六那个德行,能给看一眼就是非常大方了,怎么可能给你仔细地看。白越说的一眼,十有八九是一晃而过的一眼。 白越看向白川,白川微微一笑。 好吧,他要在自己老哥们面前好好地炫耀一下自己的侄女儿。简直拉仇恨。 白越拿出自己用惯的笔和纸来,刷刷刷地画,很快,曲折往复的山水轮廓便出现在纸上。 石问天惊呆了,他刷地从怀里摸出纸来,打开看了看,又看了看白越画的,竟然一点不差。 “不可能吧,我是不是老眼昏花了。”石问天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画出来的,就看了那一眼?” 白越笑一笑,把地图上的几个标注给补上。 “还有呢?”石问天道:“那底下的那些字,你可知道?” 白越本来懒得写那么多字的,但是石问天问了,也没什么不能写的,刷刷地写了出来,但是她写的顺序非常奇怪。 地图上的字是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的。但是白越是从左到右,正好相反,也就是说,她从上到下的竖排的字一个个下来,都是单独的字,并不能顺成句。 只有简禹明白,其他人都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写。 “因为当时老六给我看地图的时候,是这样打开的。”白越卷起纸,做了个打开的动作:“所以我就按这个顺序记了。” 对白越来说,她记住的不是一篇文章,而是一幅画,是一段毫无关联的几十个字。 石问天瞪大了眼睛:“你早说你记住了,为什么我还要花这一万二?” 钱多撑着了吗?这是买了个寂寞吗? 幸亏白越是自己人,要是对头,连夜先去把这墓给起了,他岂不是白跑一趟。 那种冤大头的感觉莫名又回来了。 白越想了想安慰道:“虽然我记住了,但毕竟时间太紧,万一我记错了呢?还是有原件比较稳当,毕竟前辈也不是差那一万二的人。” 钱都已经给了,也要不回来了,石问天也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石问天瞪了白越一会儿,又看了白川一会儿,确定白川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侄女儿给自己当徒弟的,只好无奈看向谢平生。 谢平生顿时感觉亚历山大。下次要叮嘱白越,在石问天面前稍微表现得平凡一点,不然自己压力实在是压力太大了。 “谢平生,燕云山就是你的考核。”石问天道:“据说,燕云山里有一座六目蛇棺,地图给你,其他的你自己琢磨。三天之后我们动身,若是你能成功地从燕云山找到六目蛇棺,拿到蛇棺里的陪葬明珠,就算拜师成功。” 谢平生接过地图,心里七上八下。 石问天看了一眼白越:“可以请帮手。我一直认为,能叫人替你做事,也是本事的一种。” “明珠?”白越只听见了这两个字:“夜明珠吗?” 石问天感觉又一个老六出现了。 白越道:“石前辈,您看,虽然我从您那拿了一个八宝罗盘,可若是谢平生成了你徒弟,那等于又还给你了。” 石问天哼一声:“所以呢?” 白越笑道:“所以若是他完成任务,您收了他做徒弟,您得再补我个好东西才行。就蛇棺里的明珠吧,我还没见过夜明珠呢。” 第392章 简大人的老婆本 六目蛇棺的地图只值三万三,可见里面的陪葬品也不会太值钱。就算是夜明珠,对石问天来说也不算什么。 石问天不在意,谢平生就更不在意了。 白越连八宝罗盘都能送给他,他还有什么东西是舍不得的。 “没问题。”谢平生大包大揽:“你不是还想要一个棺材种花吗,这个六目蛇棺听起来造型就挺独特的,到时候看看,要是你喜欢,一起带走。” 白越很满意。 但是谢平生想了想:“前辈说,可以请外援?要不然,你亲自去墓里看?” 虽然他一直也研究这些东西,但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若是一个人去,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踏实的。 然后谢平生就热烈地看向白越,白越被看毛了,六目蛇棺,一听就是个可怕的地方,她虽然想要那个明珠,但不想去蛇窝里拿啊。 当然她不怕蛇,但是不怕蛇,和去找蛇窝,这是两回事。 孩子有困难了,当然是找家长。 于是白越看向白川。 白川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石问天收徒弟,活儿推给自己,想也不想。白川不乐意地看回石问天。 石问天十分无语,半晌叹气道:“好吧。” 一声好吧,道尽无尽心酸,我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遇上一群这么好的人呢。 石问天:“六目蛇棺现在对你来说,可能是难了一点。我们可以陪你上山,不过我和老白只是看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是要看自己。七天为限,若是七日你找不到蛇棺,或者无法开棺,就算失败。” 失败了,石问天这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师父,就飞走了哦。 谢平生非常满意,他以前就是独来独往惯了,做什么都一个人,虽然潇洒略有寂寞。 如今身边有了这么一群朋友,还有个拜过天地的妹妹,他便不想叫他们担心。所以白川和石问天跟着,不为别的,关键时刻保命用的。 至于能不能开棺拿到夜明珠,就算白川愿意出手相助他也要谢绝的,又不是白川拜师,他还是要靠真凭实料才行。 白川和石问天交代完便走了,待他们走了,白越道:“哥,你知道那个黑棺里藏着的是什么吗?师伯和石前辈这几日一直神神秘秘,嘀嘀咕咕的,十有八九是在研究那个黑棺。” 能让他们俩这么研究的,一定是个不得了的厉害地方。里面肯定有不得了的好东西。 好东西三个字,撩动了白越的心。 谁料谢平生道:“不知道。” 白越不由道:“不知道你还挑?” “因为那个棺木不一样。”谢平生道:“你去拿来。” 两个小棺材都在白越的小包裹里,她一会儿就拿来了,别说虽然鬼市那晚看起来有点瘆人,大约是现在看习惯了,还挺好看的,又精巧又别致。 “好东西呢。”白越对表现得有点嫌弃的梁蒙道:“棺材棺材,升官发财,特别好的寓意你懂啥?” 梁蒙念了一念,顿时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立刻捧在手里看着白越。 “一万二千两呢,想都别想。”白越无情地打碎了梁蒙的美梦。 谢平生拿过黑棺,手指在黑棺顶上一摸:“这个地方,有一点凹凸不平。” 白越跟着也摸了摸,果然有,细看却看不出什么。棺材很小,这凹凸不平只能摸出看不出,显然是在上漆之前的痕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谢平生道:“棺材是不能用钉子的,而这十三个凹凸,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封印之法,只有像石前辈这样登峰造极的大师才会。说明这个棺材里面的东西不一般。” 徐飞扬抖一下:“你说这个棺材?” “当然不是这个。”谢平生道:“老六你们不认识,在风水界是很有名声的消息贩子。他有无数的渠道,还有一些家传古法,能弄来各种关于古墓的消息,然后根据消息制成相似棺木,将资料置于棺木之中。你是误打误撞,寻常人看见这么个小玩意儿开口数万数十万,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然是隔行如隔山。 谢平生道:“黑色棺木本就十分少见,一般只有阴沉木和黑檀木,当然他这是用漆涂黑的,这两种木料都十分罕见,可遇不可求。若是全棺都用这种木料,不说别的,仅仅是这棺木本身,若是取出,至少价值百万。” “而棺木中的东西,能让大师出手封印,定不寻常。老六这次是被妹子诈了一下,吃了个大亏,这几年的积蓄怕是都要赔进去,要不然的话,就这黑棺,他至少开价也要七八十万。” 众人都没见过那么多钱,无论七八十万,还是价值百万,都是天文数字,发出没见识的哇的声音。 只有简禹淡定,但简禹略有些郁闷。 他在京城长大,从小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个人认知里,不说觉得自己家里多有钱吧,那也是相当有钱的。 但是和白川石问天接触后发现,简家的那点钱真的算不上什么。完全不值得一提的感觉。 白越是空手来的简府,只有一个包裹随身带着几件衣服,身无长物。 换句话说,白越没有嫁妆。 这当然没什么,简家若是要攀龙附凤也不会还认这门亲事,既然认了这门亲事,而且全家上下都欢喜接受,便无人会在意白越能带来什么嫁妆。 彩礼上,简家也不会欺负白越孤女无依,该多少便是多少。简夫人和简禹也商量过,白家无人,这彩礼就当嫁妆一样,给白越入私库做她私房体己,随她支配。 但白川横空出世,无子无女,只有白越一个侄女。等白越出嫁,白川定会给她置办,他那些东西,怕是随随便便拿出一样,都是非常宝贝。 简府的聘礼,总不能还不如女方的嫁妆吧。 简禹这一刻只觉得压力山大,难怪长辈都说要攒老婆本,攒老婆本,老婆本果真没有那么容易攒出来,他日后要多多努力才行。 第393章 白蛇传 谢平生道:“这个黑棺十分复杂,石前辈和白前辈一定有安排,暂且不提。” 他打开了从六目蛇棺里拿出的地图,摊开放在桌上:“我们先来看这一个。” 小小的棺材也放在桌上。 这棺材制造得非常精巧,这也是白越第一眼能在众多小棺材中看中它的原因。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时那黑木棺也在地上,可白越没有看上,而是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因为这具棺材上,有非常精美的雕刻。 就像是这个棺木的名字一样,雕刻的内容是一条蛇,将棺木一圈一圈地围了起来,舌头抬起,吐出长长的信子,脑袋正好搭在盖子上。 蛇虽然是叫人恐怖的东西,但也有小龙的称呼,是很多人喜欢的装饰花纹,并没什么奇怪。这条蛇与众不同的地方,是有着六目。 但是白越开始真的没看出来六只眼睛,她只看见了正常的两只,另外两只在正常眼睛的下方,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装饰的花纹。 “六目蛇棺,说是很多年前,在燕云山出现了一个蛇妖。那个蛇妖变化作美女模样,和城里富商一见钟情。两人成婚,不多久蛇妖有了身孕,却在生产那日,生出一个蛋来。” 白越目瞪口呆,这不就是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吗,不过白娘子比这个蛇妖好点,至少没生下一个蛋。 谢平生接着道:“然后富商家人都吓得半死,找了大师抓妖。那蛇妖受伤抓了富商后逃进燕云山深处,富商家里也雇了很多人进山抓捕,但是进山后的人,都迷迷糊糊的,像是被控制一样,据大师说,这是一种六目蛇,蛇神有三对眼睛,有蛊惑人心的妖术。” “再后来,大家都无功而返,富商家里的人无法,在山中给富商修了一座坟。而隔年再去祭拜的时候,那坟消失了,是整个消失的,好像凭空被人搬走了一样。” “我们现在要去找的,就是这样一座坟。他就藏在燕云山深处,据说后来蛇妖盘在富商的棺木上殉情而死,而它腹中的元丹,就是那颗夜明珠,就在棺木之中,保富商尸身千年不腐。” 谢平生说完,就看大家都面无表情,一脸空白。 白越虽然将地图上的内容都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但无论记下来的时候,还是默写出来的时候,字的顺序都不对,因此对其中的具体内容也没了解。 直到谢平生说完之后,愣了愣,这才赶紧扒拉过桌上的地图,按顺序看了起来。 还真是和谢平生说的差不多。 “什么玩意儿啊。”白越忍不住吐槽道:“这就是一万二买回来的东西,真是疯了,早知道你们花大价钱是为了买这,跟我说啊,一万二千两啊,你要几个我给你编几个,保证都比这精彩。” 一千二白两也够了,什么白蛇传青蛇传黑蛇传灰蛇传的,哪个不比这个精彩? 难怪老六逮着石问天一个人坑蒙拐骗,这也太好骗了啊,不骗简直对不起他的纯真。 大约大家现在心里都是这个感觉,本来在他们心里金光闪闪高大神秘的石问天,顿时变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二傻子。 白越自己就会雕刻,她甚至忍不住想,要不然下次也雕一个特别的棺材,编个故事放进去,说不定能高价卖给石问天呢? “不是,话不是这么说的。”谢平生忍着笑道:“这自然只是一个传说故事,但是老六收的真金白银,他的信息基本上是准的。” 再准,白越也不相信真的有蛇给人生了一个蛋。 谢平生解释道:“那山里一定有一座古墓,根据故事里的信息透露,蛇棺里可能有一些机关可以叫人产生幻觉,还有就是,蛇棺里的宝藏,可能是和夜明珠相关。” 白越只对宝藏感兴趣,包括蛇棺本身,和蛇棺里的宝藏。 既然谢平生那么相信老六的消息,她也只好道:“那我们就去吧,要怎么办,你说。” 简禹和众人也都很愿意帮忙。 白川和石问天都是传说里的人物,白越是没有一点武功底子,实在没办法得到白川的指点。 但是石问天若是可以收了谢平生为徒,将他那一身本事传给谢平生,谢平生是白越的结拜大哥,那就是自己人,日后肯定是能帮得上忙的。 简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道:“哎,越儿?” “嗯?” 简禹道:“你说以后我们有了孩子,能不能拜师伯做师父……跟他学武?他若是能学得师伯的几分功夫,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现场一片沉默。 虽然我们知道你们是未婚夫妻,虽然我们知道你们再过两年零七个月就要成亲了,但是孩子的事情,现在讨论是不是有些早了? 但你也不好对一个满怀憧憬的男人说出你想太多的话来,众人只好沉默。 白越没有害羞,她呆了一会儿道:“如果我们喊师伯,孩子喊师父,那孩子要喊我们什么呢?” 你不觉得这个关系有点说不清,理还乱吗? 简禹一下子被问住了。 白越立刻转移话题:“对了,哥你说咱们这几天要干什么,你指挥,我们干活儿,要钱出钱要人出人,绝不含糊。” “啊,啊。”谢平生回过神来:“啊对,是要做一些准备。蛇棺里有可以使人产生幻觉的东西,我猜可能是有某种药物,我这几日主要是配一些解药。” 可惜秦九不在,他们这里也没有擅长这个的,只能谢平生自己琢磨。 谢平生又道:“山里既然有蛇,我想可以做一些防护的衣服,将裸露在外的皮肤包裹上。不过这个我也不懂,需要请教一下常进山的猎户和山民。” 白越一听:“这没问题,我懂。” “你懂?”谢平生奇怪白越回答得如此之快。 “不就是防护服吗,现在天气还凉,裹厚实一点也不会难受。”白越道:“防护服加头盔,交给我了。” 白越刷刷的,几笔便画出一套衣服来。 要是成朔看了,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他们局里防暴部队的标准装备。 不过这年代没有什么可以做头盔的轻便材料,只能用厚实的皮革,蛇虽然咬不透,缺点是不透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在上面多扎一些极细小的孔用来透气。 众人看了一回,白越解释道:“别忘了我以前就住在山里啊。” 这理由在不合理中透露着合理,众人一时也找不出破绽。又商议了一下,谢平生带习初北负责做解药,简禹白越带梁蒙他们负责衣服,三天为限,到点出发。 第394章 最爱美男子 白川和石问天拢着袖子看白越他们上蹿下跳,跑进跑出,咋咋呼呼,也不说什么,只是感叹一句,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啊。 白越正抱着不知什么路过,回了一句:“师伯,石前辈,你们也很年轻啊。” 虽然白川看起来三十来岁,但事实上这两人都是五十来岁了,在这个年代,动作快的都四代同堂了,老祖宗一样的人物了。 白越说完就又风风火火的跑了,白川和石问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石问天斟酌道:“你侄女儿,这是在嘲笑我们老吗?” “怎么可能。”白川心里虽然也嘀咕,但还是毫不犹豫地道:“小白人美心善,怎么会嫌我们老呢?再说我一点也不老……” 白川看向石问天,石问天顿时呆住。 虽然他们两人的年纪差不多,但是白川也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学了十几年医更会保养,或者石问天在地下待的时间长了,总之白川看起来比石问天要年轻不少,出去和白越兄妹相称也不会有人怀疑。 要不然的话,初见的时候,白越也不会一口咬定他不超过三十五了。 石问天万万没想到,这竟是只有自己受伤的世界,他幽怨地看了一眼白川,孤独寂寞的走远了。 三天时间到,众人出发,白越左思右想,也不能把邢队带着。那种地方危险,山里又是蛇又是蜘蛛,邢队毕竟不是人,沟通还是有障碍的,若是出现什么突发情况比较麻烦。 但白越是不放心把邢队交给其他人的,商量了一下,让林怡和习初北几人留下,在外接应。若是三日他们还没出来,立刻去官府调人进山搜寻。 当然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有白川和石问天在,他们都觉得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如果真的有,他们两人都搞不定的危险,再多的人去,也是枉然。 动身赶路,几日后下了官道转进岔路,能看见巍峨雄壮的高山,就是燕云山了。 谢平生严阵以待,没有直接进山,找了个住家给了钱,让众人先安顿下来后,众人两人一组散开,找当地住户了解情况去了。 这是白越给的建议,老六的消息虽然都说准,但毕竟有时间差,对燕云山了解最多的,应该还是周边的村民。 要是成朔在,也会这么安排,第一步,走访群众,搜集资料。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虽然故事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但燕云山竟然如今还不太平。 拿了钱的老大爷精神奕奕,口沫横飞地说起燕云山的故事。 “这山里啊,邪门。”老大爷道:“据说闹鬼。” 白越对闹鬼特别感兴趣,要不是技术实在不允许,甚至想要抓两个阿飘拴在法医室门口。这样她以后就不用验尸了,直接让阿飘去沟通就行。 简禹道:“老人家,你仔细说说。” 老大爷皱眉冥思苦想:“我从小在山下长大,从小就听老人说,燕云山里有蛇妖。” 白越饶有兴趣:“蛇妖都做过什么事情呢?” “蛇妖当然是害人啦,不过呢,也不害人性命。”老大爷看着他们这群不懂事的外乡人,打开了话匣子。 “早些年啊,老有人在山里遇到蛇妖,只有男人没有女人。要是长得不好看的,就被打昏丢在路上,身上的财物都被拿光,衣服也被扒光。” “要是长得好看的呀,就被带进山洞……可能过几日被发现,虽然衣服钱物都不少,但是人就像是大病一场,问他失踪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老大爷一番话,白越和简禹面面相觑。 这蛇妖……不简单啊。 老大爷神秘兮兮道:“十里八乡的凑钱请了高人除妖,结果无功而返。高人说,那是条千年蛇妖,为了修炼采阴补阳,吸人精气。” “这蛇妖果然是个女的啊。”白越终于来了这么一句。 “是啊。”老大爷道:“所以燕云山虽然不少山珍野味,却也无人敢进,你说被蛇妖吸了阳气,谁知道会落下什么病了。” 白越插嘴道:“那蛇妖不是不抓女子吗,女子也不敢进山吗?” “说是不抓女人,可山里有蛇妖,谁敢去?”老大爷敲敲烟杆:“万一哪天她呼朋唤友,又来了其他妖怪呢?” 也不是没有道理,白越道:“大爷说得对。” 说完,白越看了一眼简禹。 简禹只觉得浑身发毛:“你看我干什么?” 老大爷也跟着白越的目光看了一眼简禹,然后意味深长道:“年轻人长得如此俊俏,若是进山,太危险了啊。” 简禹脸都黑了。 一圈打听下来,燕云山的传言都大差不差,虽然没有人知道成为蛇妖的蛇具体是什么品种,也没人听过六目蛇这个东西,但都肯定,山里有蛇妖。 蛇妖是个女性,因为她喜欢男人,眼光挺高的,因为她喜欢的都是大家公认的俊俏后生。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是蛇呢,因为有人恍惚间见过大蛇,还有人回来后,在衣服上找到了蛇的鳞片。 众人听完,都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直起,林怡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脸色凝重的看向众人。 对,是除了白越和邢队以外的众人。 谁能想到燕云山竟然如此危险,而且不是单纯的危险,是不单纯的危险啊。 大家一时都没说话。 林怡道:“要不然,咱们不要都去吧,我和白小姐,加上……” 白越立刻伸手一把捂住了林怡的嘴。 林怡眨巴着眼睛:“呜呜呜呜……” 白越暗示地看她:“你想加上谁?” 林怡你是不是傻,是想说加上谁?谁丑加上谁,你想说谁丑?石前辈确实长得不太行,但你敢说出来,是想被打死吗? 好在林怡还不是太笨,她立刻改了口:“加上邢队,我们三个先进去探探路。” 邢队虽然是狗中美男子,但物种不一样,蛇妖应该看不上吧。 邢队是没有意见的,尾巴直甩。 但是大家都不愿意了。 谢平生道:“两位姑娘,我觉得你们想得太多了。” 一群男人,老的老少的少,好看的好看丑的丑,难得的第一次达成了统一战线,表达了对白越和林怡的一万点鄙视。 第395章 那么高的野兽 所谓艺高人胆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本来还没准备进去那么多人的,被蛇妖这事情一闹,人人都要去了。 不去好像是害怕了一样。 至于害怕什么呢,还不好说。 去就去吧,白越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和建议,只觉得人多也好,人多更安全。山中只要注意不被蛇虫叮咬,最近雨水不多也不会有泥石流山体滑坡,其他的问题都不大。 他们这么多人,还有一位高手和一位绝世高手,哪怕山里真的有蛇妖,也能抓来炖了。 于是白越一边听他们讨论,一边在包里默默地又放了一包调料,还找老乡要了一点葱姜蒜。 还是林怡带着邢队在外等着,习初北本来带着他的手下也留在外面的,但是这下他闹着要去,不过考虑到林怡万一需要帮手,留下了三个手下。 万事俱备,收拾出发。 他们之前便没准备全员进山,白越设计的那一套衣服虽然精巧,但是太费功夫,又是在小地方,一时做不了那么多,后来商议着便做了两套,打算进墓之后白越一套,谢平生一套。 只有他们两个是不会武功的,其他人都非常自信。 在燕云山外听老大爷说了女蛇妖的传闻之后,大家好像更自信了。 白越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吐槽道:“我说啊……你们这么积极进山,到底是为了找六目蛇棺,还是找美艳的女蛇妖啊?” 有一点点目的不纯的感觉,白越心里略有点疑惑。 “瞎说什么呢?”简禹第一个反驳道:“我不是为了给你找夜明珠吗?” 梁蒙和徐飞扬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嘿,这理由真好。 谢平生道:“我是拜师考试。” 这理由也无可辩驳。 白川和石问天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于是众人都看向习初北。 “那么大一条蛇呢。”习初北镇定道:“我想要那个蛇胆,听说大补的,回去送给我爹。” 竟然如此孝顺,白越佩服,只好道:“行吧,其实是我想看看美女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见过,好奇,她到底是蛇身人头呢,还是一阵青烟变化,就整条蛇变成人了呢?” 白越对于美女蛇是有具体概念的,是的,每年暑假都要放,无论放多少回收视率都不错。她这个年纪上下的人,谁小时候没看过一部白蛇传呢,谁没披着家里的毛毯学神仙呢? 山高路远,挺无聊的,就在白越考虑要不要给众人讲一个新白娘子传奇打发一下时间的时候,简禹突然道:“等一下。” 众人立刻都停了下来,习初北更是差一点蹦起来道:“是不是有蛇,是不是有蛇?” 谢平生这一回很大方,给每人配了一个香包,按他的说法,带在身上,蛇虫不近身。 “不是。”简禹对着几根树枝:“你们看这里。” 是几根被碰断的树枝。 众人都看不出什么,不明白简禹要说什么。 但是白越看了看,道:“是有点奇怪啊。” 习初北忍不住道:“哪里奇怪。” 白越道:“这几根断枝,好像是被人碰断的。” 习初北就奇怪了:“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山里到处都有的树,平平无奇的断枝,且上面没有沾着任何东西。他实在看不出这个断枝和其他的断枝有什么区别,甚至他用手在一旁又掰了一枝对比了一下。 除了断口新鲜一点,好像也没有旁的区别。 他不由地道:“这山里平常没人来,野兽肯定多,狼啊鹿啊什么的,说不定还有熊老虎之类呢,碰断个树枝很奇怪吗?” “很奇怪。”白越道:“你看这个树枝的高度,这有五尺左右,而你说的那些动物,狼也好熊也好老虎也好,再庞大的也不可能有这么高。” 白越比划了个一米左右的高度:“在大型的野兽,四脚朝地的时候这么高是极限了,不太可能再高了。” 除非山上有长颈鹿,但这不可能,长颈鹿不生存在这儿。 习初北还不服气:“那他们可以站起来啊,别的不行,熊总能站起来吧。熊瞎子一站起来,比人还高呢。” 白越否定道:“熊是能站起来,可它不能正常情况站起来往前走吧。它站起来肯定有原因,要么两只扑咬,要么趴着树,可是你看,这周边的树没有一点损伤。” 习初北想了想狼熊野狗各种动物,确实想不出谁会两腿着地,直立着往前走,那真成妖怪了。 还是我家越儿明白,简禹得意道:“所以断了的树枝,只能是有人路过的时候不小心碰着的,不会是那么大的野兽造成的,野兽不能那么精细只碰断几根细枝而不留下其他的痕迹。” 鸟儿扑扇翅膀造成的痕迹也是一样,不会那么精准,一定会掉下一地的叶子和树枝。 这么一解释,众人都觉得说得过去。 “那就很奇怪了。”谢平生道:“燕云山不是闹蛇妖,无人敢进吗。我们在山下问了不少人家,都是这么说的。” 白越耸耸肩:“这其实很简单,要么,他们说谎。要么,在这山里进出的人,不是山下村子里的人。” 无论哪一种都很奇怪,都有猫腻。 众人沉思着继续往前走,果不其然,前面的路边又陆续发现了碰断的树枝,高度都差不多,而且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都在同一侧。 “大约是这人走路的姿势有些什么特别习惯,比如左手摆动得特别厉害之类?”习初北一马当先地猜测道:“所以碰断的都是同一侧的树枝。” 毕竟这路实在是太窄了,说是路,其实只是山林间勉强能有一人通过的缝隙。以前大约是一条村民上山开出来的路,但是因为常年没有人走,野草树木越长越多,剩下的便越来越窄。 “有这个可能。”白越道:“还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右边肩膀上,扛着个什么东西,这东西挺大的,就会在走路的时候,总是碰到树枝。” 可惜时间可能已经有些长了,地上风吹落叶野兽攀爬,也留不下什么脚印来。 几人絮絮叨叨边走边商议,边商议边四下看,白川和石问天慢吞吞走在后面,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396章 六目蛇棺,挖土也要好看的 走着走着便到了岔路,众人看向谢平生,谢平生拿出八宝罗盘。 对罗盘这个东西,白越是知道一些的,是用于风水探测的工具,主要由位于盘中央的磁针和一系列同心圆圈组成,每一个圆圈都代表着古人对于宇宙大系统中某一个层次信息的理解。 古人认为,人的气场受宇宙的气场控制,人与宇宙和谐就是吉,人与宇宙不和谐就是凶。 但理论没问题,在实际操作中,她完全不明白这东西怎么指引方向。 如果说罗盘正中的磁针像指南针一样,可以指引南北极。可这六目蛇棺也不是个铁棺,就算是磁针放在它面前,也不会有反应啊。 可这显然是石问天考核谢平生的试题之一。众人都不说话,连呼吸都放轻缓了,生怕打扰了谢平生。 宇宙的尽头是玄学,白越看着谢平生拿着罗盘一通看,又掐指算了半天,口中念念有词,觉得十分有趣。 但是念的那些完全听不懂,等谢平生念完后,虚心请教道:“哥,为什么罗盘能找到墓呢?” 谢平生已经确定了方位,大家继续走,但是这个问题难倒了他。 他想了半天道:“古墓阴气重,六目蛇棺又是妖物,罗盘能够测出阴阳,往阴气最重的方向走就行了,正好,这个方向和老六地图上也是一致的。” 众人都表示受教了。 白越只觉得大惑不解,好像解释了又好像没有,阴气阳气什么的,真的是能检测出来的东西吗? 不过谢平生说了算,走吧,至少有一点是没错的,这一路虽然路越走越窄,但是路上确实不断有被碰断的树枝,路越窄的地方,碰断的越多。 “到底是什么人,会走得那么深?”白越不由地嘀咕起来:“就算是山下的村民有胆子大上山的,也不会走得那么深吧。” 他们是一群人,做了准备在山中过夜,甚至不止过一夜的,才会走到这个地方。 简禹顺口道:“说不定也有旁人打六目蛇棺的主意?那个老六,卖消息老实吗?不会一个消息卖许多人吧?” 队伍尾巴上,一直一句话没说的石问天轻轻冷哼了一声。 简禹莫名觉得一阵杀气。 “老六虽然贪财,还是守规矩的。”白川好心道:“要不然的话,早就被打死了。敢捞地下钱的,可没有心善手软的。” 众人一想说的也是,听石问天的意思,老六在这一行做了很多年了,虽然坑起钱来绝不含糊,其他地方还是靠谱的。 白越道:“说不定这山里的六目蛇棺真的挺值钱,所以有人早就盯上了,还编造出来一个蛇妖的故事,叫旁人不敢上山,他们好慢慢地找,慢慢地挖呢。” 这事情她见得太多了。 梁蒙道:“可是蛇妖的传闻也并非只是传闻,不是有村民真的被抓了吗?” “就是那伙人下的手啊。”白越道:“打昏脱光丢路上,然后身上塞个蛇的鳞片,那些村民都吓傻了,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谁能分得清。” 白越说完,众人突然都沉默下来。 白越是很敏锐的,立刻察觉有一点点的不对劲,看谢平生,谢平生竟然躲避地转过视线去,那样子好像略有一点尴尬。 再看简禹,简禹倒是没有躲避,而是伸手捂着嘴咳了一声。 “是这样的。”简禹还是站了出来,解释道:“如果昏迷被丢在路边的,是被打晕了丢出来的。那么那些失踪好几日,回去精疲力尽的呢,又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那些人其实是偷偷摸摸去城里逛了几天几夜的青楼,然后回来装作遇到了蛇妖,以此逃脱惩罚吧? 众人都看着白越,想看看她能有什么惊人之举。 白越皱眉一想:“我知道了” “说说看。” 白越道:“你们思想太不纯洁了,说不定他们是被人抓去挖坟了呢,一个人挖三天,只给吃饭不给喝水,那不得精疲力尽啊?” 众人都沉默了,风打着璇儿的吹过,飘下几片落叶。 虽然白越一贯的能胡扯,但这也太扯了吧。 梁蒙忍不住道:“挖坟还要找好看的?那丑的是扛不起锄头吗?” “话不能这么说。”白越正色道:“好看的人,挖土的时候也赏心悦目啊。说不定这帮人的老大就喜欢看美男呢,或者他们觉得蛇妖喜欢,所以必须找美男挖土,要不然的话,蛇妖会生气。” 白越要么想不到,一旦想到了,自己查漏补缺就能把前因后果都给补全了,扯都能扯一个圆满。 众人细细的分析了白越给出的第一个理由和第二个理由,一致觉得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那还是选第二个吧。 毕竟一群盗墓贼绑架村民来挖土,还那么挑,非要绑好看的,这也太扯了。何况做这营生的大部分是男人,基本没听说有女的,男人还喜欢看美男,这概率也太小了。 白越见这一群人都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思,哼了一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谁规定只有美女人人喜欢,美男也是人人喜欢的啊。 就在众人热热闹闹,七嘴八舌,一边讨论一边走的时候。 突然间,习初北发出一声惊叫。 “啊!!” 众人都被吓得不轻,梁蒙几人更是刷的一声拔出刀来,如临大敌。 只见习初北在地上蹦来几下,连着退了两步,然后之后指着前方树上道:“蛇!蛇!” “哪儿,蛇在哪?”习初北的侍卫小姜立刻挡在习初北前面:“将军莫怕。” 只见树枝上,果然挂着一条蛇,这蛇灰扑扑的,有点粗,手臂长短,正昂首吐着信子。 习初北脸色煞白,细看的话,手还有点抖。 小姜手起刀落,那条蛇立刻身首异处,蛇头飞了出去,身体还尚在扭动挣扎。 一条蛇而已,这里蛇妖盛传,山上无论有没有蛇妖,一定是有蛇的啊,大家都觉得这很正常。连白越,唯一的姑娘,也没表现出害怕。 “习小将军。”简禹当下毫不客气道:“你怕蛇?” 他言下之意非常明显了,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怕蛇,其实怕蛇也没什么,人总有害怕的,但是你明知道我们要进山找蛇,你怕蛇为什么要跟来? 这不是给大家找事吗,等到时候真碰见那么多蛇,他不但帮不上忙,还要分人出来照顾,简直添乱。 第397章 六目蛇棺,一条两条三条 虽然蛇已经死了,但习初北惊魂未定,面上畏惧尚未全散。显然他是怕蛇的。 只是虽然怕,还是要嘴硬一下。 习初北梗着脖子道:“有时候是有一点怕,大部分时候也不是很怕。” 这个时候还要嘴硬,众人皆无语。 白越还是心地好,她知道习初北和简禹不对付,第一次见面就货真价实的想要打一架,虽然没打成,但是两人心里肯定都不舒服,估摸都想着,如果什么时候有机会,迟早要打一架的。 不过她不关心这个,无伤大雅的打就打吧,又不是三岁孩子,两个成年男人想要打一架,注意分寸别受伤就行。 但现在是进蛇妖山呢,不能在这个时候内讧。 白越立刻安抚道:“怕蛇很正常,是人的天性,因为很多蛇有毒,会危及生命带来死亡,所以一代人一代人的传承,就把怕蛇这个念头刻在骨子里。不光是蛇,蜘蛛蜈蚣都是一样,很多人就算是第一次见,也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那是孟婆汤都抹不掉的灵魂里的记忆。” 众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梁蒙努力消化了一下,分析道:“这么说,怕蛇是好事,不是坏事。” “是呀,没错。”白越道:“这种害怕的情绪能让人更好地存活下来,是好事啊。就像是受伤感觉到痛和流血,这是伤害预警,才能及时发现小伤,避免伤害加重。” 习初北和他们毕竟没有那么熟,本来除了简禹难免冷嘲热讽两句,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的,但是心里一定觉得呵呵呵。 不过被白越这么一说,又好像连呵呵呵都不应该呵呵呵了。 习初北知道白越是给他说话呢,心里感动之余,也不好意思再硬抗,坦白道:“我确实是怕蛇的,本来没想跟你们进山。” 习初北这么一说,简禹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哼! “那你先回去吧。”白越道:“咱们人其实也挺多了。” “那不行。”习初北道:“我就是因为怕蛇,想要进山里练练胆子。见多了,自然就不怕了,再说不是还有谢兄的驱虫药吗,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给大家拖后腿的。” 习初北都这么说了,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谢平生就很奇怪了,他摸出怀里的药囊,闻了闻。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一看这个药囊,大家也奇怪了。 白越自家人不怕得罪人,先开口道:“哥,你这香囊不是说佩戴了之后,蛇虫鼠蚁都不近身吗,我们这么多人戴了这么多个,按理说十里八乡的蛇虫鼠蚁应该都能闻到吧,为什么它不跑呢?” 众人对谢平生的技术有了一点点怀疑。 白越不是要刁难谢平生,石问天还在后面看着呢,有些事情她得先开口。 要是出现失误,谢平生自己解释显得心虚,等石问天来责问,那就更不好了。 但谢平生也很疑惑:“对啊,为什么它不跑呢。其实你看,我们这一路进山,都没遇见什么虫蚁,这香囊并没有失效。” 谢平生这一说,大家都反应过来。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这样平日无人的深山老林里,大个儿的野兽暂且不提,一定有很多蜘蛛野蜂蜈蚣毛辣子之类,但是他们进山也半日了,除了这条蛇,什么活物都没见着。 好像是所有的活物都在躲着他们一样。 “所有药囊是有效的。”白越蹲下身细看那条蛇:“如果药囊有效,那就是这条蛇有问题了。” 可这蛇乍一看也没有什么问题,和平常的蛇一样,品种不认识,看颜色八成是有毒的,但并不是特别的毒。 可惜他们来的不是时候,这个季节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蛇也开始出洞了。要是早上一个月,山里要安全得多。 “应该是蛇的问题。”谢平生自信道:“这药我试验过很多回的,无论是有毒蛇还是无毒蛇,都有用,不可能没有用的。” 可惜白越虽然解剖过许多小白鼠,但对蛇的了解确实不多,这路大小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人围成一圈观摩,于是大家一个个观摩,观摩之后,跨过去,换下一个观摩。 就连习初北,也勇敢地蹲下来,盯着蛇看了一会儿。只是旁人看的时候,是一副研究的表情,他看的时候,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白越皱了下眉,有心想劝习初北回去,不过想想算了,他练一练胆子也好。 普通人倒是无所谓,可他一个将军,在野外的时间多,万一碰上一条蛇,被吓得喊一嗓子救命,在三军将士面前可就威信扫地了。 白川和石问天并没有看,他们坦然地迈了过去,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 有了第一条,就有第二条,之前大家虽然知道这山上有蛇妖,可一直精神还是很轻松的。但是现在开始,便都绷紧了。 甚至提议让白越和谢平生把防护服穿上,但是被两人拒绝了,太丑,而且重,非必要时刻不穿。好说歹说下,戴上了头盔。 而且现在天还冷,他们穿的其实都不少,裸露在外的皮肤非常少。蛇牙不像是野兽獠牙,长度有限,根本咬不透衣服布料,只要护好脸和脖子就行。 不过之前是谢平生打头阵,现在他退下来,让梁蒙走在前面。若是有蛇突然出现,又不畏惧香囊,谢平生不会武功反应可能会慢一点,被蛇咬了就不好了,梁蒙更稳当一点。 第一条出现后,就有第二条,第三条……路的前方,路的两边侧面的树枝上,地上,陆续都有蛇的踪影。这些蛇的品种并非完全相同,大小也各异,谢平生只在这些日子才恶补了一些关于蛇的只是,认识的也不全。 习初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叫了第五条的时候,已经恐惧地麻木了。 “这真的是蛇山啊,这些都是美女蛇的徒子徒孙吗?”白越从简禹背后眯着眼睛往前看:“这山还有多深啊。” “还挺……”简禹刚应了一声,只说出两个字来。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梁蒙哎了一声。 “怎么了?”此时众人草木皆兵,连声问道。 因为他们是一个跟着一个走的,前方的视线被阻挡得很厉害,前面的情况大部分靠梁蒙和谢平生观察,后面的人重点看两边。 队伍停了下来,梁蒙道:“好像有什么东西,白花花的。” 白花花是什么东西,白越脑子里顿时出现了盘在一起的一堆蛇,正要扒拉开简禹看清楚一点,简禹突然,把她也转了过来,低声道:“别看。” 第398章 六目蛇棺,一个白花花的男人 简禹道:“你不能看。” 白越莫名其妙:“怎么了?” 梁蒙和谢平生已经蹭蹭地走了过去。 “有什么我不能看,我又不怕蛇……”白越扒拉简禹的手,她此时带着头盔,不过头盔后期经过了改良,分成了两半,准确的说就是帽子和面罩,合起来没有缝隙,又不影响脑袋转来转去。 简禹言简意赅,一个字:“丑。” 白越不扒拉了,原来刚才那恍惚白花花的不是一堆蛇,是一个人啊。 燕云山蛇妖的传说竟然是真的,真的有进山的人因为长得丑,连挖土都不配,被扒光了丢在路边。 这蛇妖如此以貌取人,也太不应该了。 白越莫名的有点失望,然后一直等着梁蒙喊了一声,给他把衣服穿好了,这才转过身去。 他们仗着人多,虽然轻车简从,却也带了一些东西,比如带了两身衣服,想着若是出了意外能换一下。此时正好帮上忙。 果然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长相不提,蛇妖自然是看不上的那种。 谢平生不是大夫,但是学得非常杂,医术也会一点。男人并没有受什么伤,因为长得丑,也没有机会挖土三天三夜,只是单纯地被打昏罢了。 被救醒之后,男人的眼神茫然了一瞬间,然后一下子跳了起来。 不过没跳多高,刚准备往上弹的时候,就被梁蒙一把按住了,扑通一声,又坐回了地上。 那人脸色煞白,抖抖索索地看向周围,嘴唇颤抖着好像在说什么,仔细地看,他在说:“蛇,蛇……” “放心吧,你已经被救了。”梁蒙道:“这里没有蛇。” 男人听见这说话的声音是正常的声音,面前出现的脸也是正常的人脸,心里的恐惧减轻了一些,他突然两手使劲儿揉了揉脸,再仔细地看了白越他们。 没有细细长长的脸,脸上也没有鳞片。 男人愣了一会儿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出来的话叫他们哭笑不得:“是人,你们真的是人。” 众人都十分无语,习初北不耐烦道:“行了别哭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哭唧唧的,跟个姑娘似的?” 男人哭得正奔放,被习初北一说,顿时停住了。 这么多人看着,还有个姑娘,男人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擦了擦眼泪,镇定了一下,站起身给众人鞠躬。 “多谢你们救了我。” “没什么?”谢平生道:“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只是把你唤醒罢了,还……” 男人突然低头一看,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脸上一顿尴尬。 任由谁白花花被丢在路上,虽然是深山无人的路上,但还是被一群人围观了,其中还有一个异性,想来都是要尴尬的。 谢平生善解人意道:“人没事儿就行,其他都不是事儿。” 男人想想,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他抬抬胳膊抬抬腿,没有不适的感觉。 蛇妖对脸真是看重,长得不行的,就连受伤的资格都没有。 见男人终于冷静下来,谢平生道:“你昏迷在路上,是遇到蛇妖了吗?” 若是以前。男人肯定要先问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山里。但面对救了自己性命的人,不好那么强势,听谢平生问,便连连点头。 “是,我一定是遇到蛇妖了。” 虽然用了一定两个字,但这似乎并不是一个肯定句。白越听着别扭,不由道:“你看清楚了吗?” 男人一副很犹豫的表情,不是很确定的道:“其实我也不确定,我就正常走在路上,然后突然看见地上有一条蛇,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就昏过去了。” 这完全是说了和没说一样,众人都有点失望。 男人接着道:“我昏过去之前,好像看见了一张巨大的蛇脸……” 谢平生忙道:“巨大是多大。” “这么大……不对,是这么大……”男人先比划了一下手掌大小,想想又扩大一些,最后道:“感觉比人脸还要大,那么大……” 众人都吸了口凉气,你要说一条蛇比人还要长,这很正常。深山里确实可能有这么大的蟒蛇,但你要说蛇脸比人脸还大,这就夸张了吧。 就算是腰比水桶还粗的蛇,脸也不可能比人大。 “真的,我没骗你们,我骗你们干嘛啊。”男人见众人显然都不信,着急道:“真的有那么大,我就看了一眼,就昏了。” “好好好,我们相信你。”谢平生只以为他是被蛇吓昏头,安抚道:“不过这山里有蛇妖是一贯有的传言,平时都无人进山的。你是什么人,在山上做什么?” 男人道:“我就住在山外,当然听过蛇妖的传闻,但是家里穷,想着山里有许多珍惜药草,所以壮着胆子进山,想试一试运气。” 男人欲哭无泪,结果药材没采着,工具都丢了,衣服也丢了,人也丢了。 白越对简禹使了一个眼色,简禹点点头。 “你别担心。”简禹和声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进山就是为了剿灭这群害人的蛇妖。你是在哪个地方遇到蛇妖的,带我们过去,让我为老百姓除害。” 男人的表情呆滞了一下。 “别怕。”简禹又道:“有我们在,没事的,蛇妖不能伤害你的。” 男人稍微镇定了一点:“我也记不清了,应该是就在前面,前面左转没多远。” 简禹点头:“你给我们带个路,给你好处费。” 男人犹豫了一下,显然非常不情愿答应,但是简禹他们一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好惹的样子,他心里难免有些嘀咕,虽然不情愿还是答应了。 男人走在前面,众人跟在后面。 走了不多时,男人又蹦了起来,崩溃地喊:“蛇,蛇,蛇妖来了……” 紧跟在后面的梁蒙连忙一步走到他前面去,只见地上是一条和他们之前看见差不多的蛇,抽出刀来,两刀就切成了三节。 “没事儿,小蛇。”梁蒙潇洒收刀:“不是什么蛇妖。” 男人惊魂方定,擦了擦额角冷汗。 但接下来,好像真的走进了蛇窝一样,越往前走,蛇越多了。 第399章 六目蛇棺,心里有鬼 开始的时候,蛇只是偶尔在路边的树上出现,后来,在前方的路面上出现。开始是一条,一条,后来,是两条三条一起。 男人已经快要吓崩溃了,但是也很害怕梁蒙手里的刀,所以一直缩着身体,躲在梁蒙身后,哆哆嗦嗦的往前走。 终于到了他所说的地方,男人指着前方,再不肯过去:“就是那儿,那儿那块石头,” 前方山崖下,一块稍微平坦些的石头。 男人道:“我就是坐在那块石头上休息,然后突然听见身边有声音,然后一看是条蛇。我一下子就吓得蹦了起来,正要把那条蛇打死,我就,我就……” 男人面上露出可怕的表情来,吞咽了一下:“我就看见了那个比人脸还大的蛇脸。” 梁蒙已经走到了石头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一点儿蛇妖的痕迹也没有看见,不过蛇倒是有,石板后面的青苔上,有一条蛇缓缓游走,再仔细看,旁边还有,不止一条…… “啊呀。”梁蒙突然发出一声受到惊吓的声音来,伸手揉了揉胳膊,往后退了一步:“蛇,好多蛇。” 他们一路进来,已经经历了好多蛇,按理梁蒙的反应不应该那么大才对,众人都走了过去,这一看,果然不一样。 石板后面像是有一个洞,洞里黑乎乎的看不真切,但是隐约能看见无数东西在蠕动。 徐飞扬脱口而出:“难道这是他们的窝?” 里面的东西大约也被他们惊了,蠕动的速度明显加快,有些往洞穴更深处去,有些往外爬,虽然暂时并没有攻击他们,但看着也挺瘆人。 “不会,这些蛇有问题。”白越沉吟道:“蛇喜欢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这里是向阳的,也不潮湿,不是蛇喜欢的环境。” 谢平生突然拍了一下手:“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呢。” 众人忙问,哪里不对劲。 “这些人是有人养的。”谢平生笃定道。 此时,一直没怎么跟他们说话的石问天突然问了一句:“怎么说?” 谢平生道:“我之前配药的时候,为了测试药性,从林子里抓来各种蛇做实验。有毒的没毒的,大的小的都有。” 作为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谢平生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彪悍的。抓蛇也就罢了,他甚至嫌一条一条抓实在是太慢了,在某一个寒冬大雪的日子里,找到了林子里的一个蛇窝,一次性抓回好几十条来。 研究完了之后,吃了好几顿都没吃完。 谢平生笃定地道:“刚才路边的蛇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一时也没想出有什么毛病。现在我想出来了,我之前抓的蛇比较瘦,身上大多有各种伤,因为食物是有限的,蛇要捕猎就会受伤,而你们看这些。” 陆续有蛇往外爬,这些蛇虽然是长条,但说起来还真不瘦。而且身上都比较光滑,梁蒙带着厚厚的手套,上手抓了一条过来。 他死死抓住蛇的七寸,让它脑袋动弹不得,身体虽然乱扭却也不能伤人。 谢平生毫不犹豫地抓住蛇尾巴就给他捋直了,然后指着道:“你们看,这蛇长那么大,身上都没什么伤。可见这里的食物非常充分,充分到可以让那么多蛇吃饱繁衍,无需拼死搏斗,所以……” 谢平生放开蛇尾巴,笃定道:“我觉得燕云山的这些蛇,不是野生的,是一直有人在喂养。” 众人为谢平生这个结论吃惊不已,男人不由得脱口而出:“这人变态啊,养这么多蛇干什么?” “这就不好说了。”谢平生道:“不过这么多蛇,养在深山老林,还特意对外散布消息,让大家都以为燕云山有蛇妖不能进,一定有问题。” 众人表情都挺严肃的,男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太可怕了,竟然是这样。” 众人说话间,山洞里的蛇被惊动了,陆陆续续地往外爬,几乎将他们半包围了。 “难怪它们不怕我的药囊。”谢平生又找到了原因:“养蛇的人对各种药物一定非常了解,一定用了某种方法,让它们不畏惧驱蛇药之类。” 男人见出来的蛇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可谢平生他们就站在外面,丝毫也不见畏惧地商量起来。心里实在是害怕,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哆嗦道:“你们,你们不跑吗?” 其实这也是习初北想问的问题,蛇到底是个危险的东西,一条不害怕,一群你们也不害怕吗,都是些什么人啊。 但是习初北忍啊忍,忍住了,决不能表现出来。 男人问完话,还没等到大家回答,一条蛇悄无声息地游到了他脚边,他低头一看,啊了一声惨叫,转身就跑。 众人喊了两声,男人没有回头,跑得飞快。 众人也没有拦着,但是当他跑远之后,简禹道:“徐飞扬跟去看看,别让他发现了。” 徐飞扬应了一声。 习初北道:“小姜也去,有个照应。” 两人立刻跟了上去。 石问天看了眼远去的三人,慢悠悠道:“你们这么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过于热心了吧。” 然后谢平生,白越,简禹,梁蒙就一起看石问天。 石问天被看得颇为无奈,只好掩饰地摸了摸鼻子:“好吧。” 明知故问,好像大家是傻的一样。 简禹道:“我看那人脚下利落,是个练家子。武功未必多高,但肯定不是寻常山民。” “是。”谢平生道:“而且他身上有些旧伤痕,虎口还有老茧,像是某种兵器造成的。皮肤过白,像是不常见阳光。他说上山采药,可肩上却没有背篓勒痕。他说背篓和采的药材丢在这里,可这里一点药草碎叶子都没留下。” 白越点头,总结:“看他说话眼神乱转,就在说谎。” 男人还在往前跑,跑了一会儿停下来往后看了一看,无人追来,抹了抹脸上的汗,略放了心。 他还不知道,自己被一览无余的,除了白花花的外表,还有不可告人的内心。 相信徐飞扬和小姜可以追上男人,白越他们现在必须要重点对付面前的蛇了。 蛇不断从山洞里往外爬,看不见尽头,他们面临一个立刻要做出的选择,转身跑,还是迎面抗? 第400章 六目蛇棺,没有什么是一把火不能解决的 白川本着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心,淡定地问:“怎么办?” 梁蒙顺嘴就搭了一下:“前辈您说呢?” “我可不知道。”白川毫不犹豫地把球踢回去:“你们要是准备打,我就站远点。你们要是准备跑,我就先跑了。” …… 听听这是一个绝世高手应该说出来的话么?听听这是一个长辈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白越朝简禹,谢平生招了招手,然后几人聚在一起,背对着白川和石问天,拿出了笔和纸。 白川和石问天也是要保持身份的,所以虽然好奇,但是他们并没有自己凑过去。 石问天问白川:“他们这是干什么?” 白川冷哼一声:“背着我们商量缺德主意呗。” 为什么用写的而不是用说的,那有什么办法,谁叫这两位高人的武功太好,听力太好呢。他们无论用多么小的声音讨论,也不可能瞒得住。 现在用写的,白川和石问天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有透视眼。他们也不好意思硬蹭。 他们俩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白越他们都听见了,白越转头嘿嘿一笑:“可不能怪我们背着你,谁叫你们不是咱们一伙儿的。” 说完,白越又转回头去。 石问天眉心一跳一跳地,用特别低的声音对白川道:“你家小白想干什么?” “不好说。”白川也用特别小的声音回答:“不瞒你说,这丫头在想什么我有时候也弄不清楚。侄女儿太厉害,我这个做师伯的有时候压力也很大啊。” 白越他们经过短暂的纸上交流,很快达成一致。 白越宣布:“师伯,石前辈,你们站远点,我们决定和蛇群正面交锋了。胆小的人才会在困难面前退缩,勇敢的我们是不会退让的。” 难为她一个姑娘家,刀都握不住,是怎么有硬抗的勇气的。 石问天嘴角抽了抽:“这么多蛇,你们怎么对付?它们对你们带的药,显然没什么反应。” 这山洞里也不知道有多少蛇,在洞口的显然是一小部分中的一小部分,有更多的在不停地往外涌,也不知是否有成千上万。虽然简禹习初北几个武功都不差,但是要护着白越和谢平生,砍又能砍死几个,这是最蠢的办法。 他们两个可不想在这里看上三天三夜的人蛇大战。 但是白越一笑:“药没用,我们还有别的招数。” 魔法攻击不行,就物理攻击嘛。就算是人工饲养的蛇,它有一定的抗药性,但是无论蛇还是任何一种动物,都有自己的骨子里不可抗拒的恐惧。 比如习初北怕蛇,蛇怕火。 他们上山可带了不少东西,说干就干,立刻就翻出了一个大大的包裹。 白川和石问天在一旁冷眼旁观,倒是要看看这群小鬼能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包裹里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瓶瓶罐罐,一模一样的大小,看起来是装满的。 “这是火油。”白越还不忘给石问天讲解:“我们特别带进来的,就是为了对付极端情况。这火油跟平常的火油不一样,特别经烧,是加了特殊材料的。” 石问天皱眉道:“你们要放火,烧蛇窝?” 谢平生好言道:“不是的。” 石问天这提着的心还没放下,谢平生道:“我们打算把这个山头烧了,刚才看了一下,林子里有不少树种都是易燃易着的,我们把山头点着,浇上火油,现在又不是多雨季节,一定能烧起来。管他有多少蛇,烧不死也熏死了。 万万没料到他们在一起商量了那么一会儿,竟然商量出一个那么凶残的办法,石问天和白川都惊呆了。 一时间两位老前辈感慨不已,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难道真的是他们落伍了,心软了,看不懂年轻人了? “不是,你们要放火烧山?”石问天看着他们已经开始将火油往地上倒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是啊。”白越道:“前辈你们先往回走吧,我们放了火就跟来。咱们研究过了,六目蛇棺在地下,又不怕烟熏不怕呛,等过几天,山上的东西烧得差不多了,下一场大雨,火自然就熄了,咱们那时候再来,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就跟自己家后院似的?” 白越这么一说,众人连连点头,都十分认可。 “点火吧。”谢平生一挥手。 梁蒙从身上拿出了火折子,吹了下,火星子冒了出来。 “等等,等等。”白越拿出一个用稻草卷成的球,出主意道:“你把这个点着,然后做引子点一些树枝,直接给扔进这个洞里,堵在洞口烧,外面风一吹,里面别说蛇,就是有老虎,也能给活活熏死。” 众人都觉得好,当下就地取材,从周围砍树。山上别的没有,就是树多,伸手就来。 虽然他们没带砍刀,但都是会武功的,手起刀落就是那么大的树枝。 “正好不用太干。”白越满意道:“这种干湿度才容易起烟,你们知道吗,起火的时候,大部分的死亡其实都不是火直接造成的,而是被烟熏死的。” 众人表示受教了。 谢平生想要拜师,此时脑子格外活络。 他踊跃道:“我有一个想法。” 众人都道:“说。” 谢平生道:“虽然这个洞里有蛇往外爬,但所谓狡兔三窟,咱们也不能肯定只有这一个山洞有蛇。点火生烟不麻烦,咱们不如如法炮制,把这山头附近的洞口都点上,来一个永绝后患,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石问天僵硬了,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众人都赞同道:“这主意好,这主意好。” 白越道:“看见大的留两条啊,我还带了不少作料呢。” 梁蒙已经将草团点着了,小姜将树枝塞进了洞口,简禹倒上一些火油。 “我点火了,大家别站在风口,小心烟熏。”梁蒙喊了一声,众人连忙往上风口的地方跑。 见石问天和白川还站在那儿发愣,白越连忙道:“师伯,石前辈,你们那儿会有烟的,这烟可呛人了,快过来,我们这儿没烟。” “等,等一下。”石问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们是真不怕蛇妖吗?” “哪儿有什么蛇妖。”不信邪代表白越一挥手:“您别听刚才那人瞎说,都是以讹传讹的,一定是有人在捣鬼,一把火烧他个干净,看还有谁敢吓唬人。” 第401章 六目蛇棺,蛇妖来了 就在两位老前辈心惊肉跳中,谢平生突然开口道:“等一等。” 他们应该是觉得这样做不妥吧,石问天松了一口气。 众人都看谢平生:“怎么了?” 谢平生道:“我记得咱们还带了点掌心雷吧。” 石问天的心都要裂开了。 谢平生道:“要不要扔几个进去?轰一声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洞炸塌。蛇群对自己的窝选择还挺谨慎,如果只是烟,说不定烟散了还回来,最好能彻底破坏山洞。” 这不是要斩尽杀绝,这是要灭人祖宗几代啊。 石问天哆嗦道:“老白啊,幸亏这些小崽子没有像你武功那么好的,要不然的话,江湖上怕是要有一场腥风血雨啊。” 可惜天真的石问天不知道,这群小崽子没有恶毒,只有蔫儿坏,蔫蔫儿的坏,谁都敢坑。 谢平生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纷纷夸奖。 “哥你想得真周到。” “这办法好啊。” “咱们还可以多运点进来,把每个山洞都塞几个。” 石问天在一旁听得只觉得脑子痛,在习初北和谢平生已经开始翻包裹在所谓掌心雷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道:“等一等。” 谢平生停下从包裹里拿东西的动作,抬头问石问天:“前辈怎么了?” 石问天咳了一声,努力板起脸道:“你们这也太胡闹了。” “啊?”大家都很茫然,都很无辜:“怎么了?” 石问天道:“都是天生地长的,万物有灵,我们做这行的,更要懂得敬畏。从地里拿了东西,还要磕几个头再走呢,岂能如你们这样,斩尽杀绝不留一点情面。” 啥我们做这行的,白越心里好笑,只有你一个人是做这行的好吗?师伯只是偶尔有兴趣跟着走一趟,至于谢平生,谢平生拜师学艺,学的也不止是这个,风水里含的东西也太多了。 谢平生一副受教的样子想了想,招呼大家。 “要不咱们先给山洞磕个头,烧个告罪书,然后在炸吧。” 石问天几乎要昏过去。 “没事儿的。”白越安抚石问天:“石前辈我跟您说,没有什么万物有灵的说法,这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什么山里有蛇妖,蛇妖还喜欢美男子,那都是胡扯的,咱们这这么多美男子,有本事她出来呀。” “就是。”自以为是的美男子习初北在山洞门口叫嚣:“你敢吓人你出来呀,出来呀。你不出来我们可就要炸山了。” 石问天使劲儿按了按鼻梁,感觉有一点点的无助。 就在梁蒙举着火折子,简禹拿着掌心雷打算往洞里扔的时候,突然那些蛇就像是定住了一样,不动了。 “咦,你们快看。”白越惊奇道:“这些蛇都不动了,是不是吓傻了?” 石问天简直要被气傻了,转头看白川,却见白越好像还挺开心,但是考虑他的心情和眼下的情况,也没有明白的笑出来。 石问天是来得晚,不了解情况,这群孩子真是太闹太闹了,一菜市的藕都没他们的心眼多。 不过现在无人有心情照顾石问天的玻璃心了,因为蛇真的不动了,一个个就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刚才是什么姿势,现在还是什么姿势。 “这是怎么了?”习初北甚至壮着胆子,用一根长长的树枝戳了一下其中一条。 白越皱眉略思考一下,道:“血脉压制。” 这是很神奇的事情,可以理解成生物基因记忆中对某些危险天生的恐惧和臣服,比如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老虎的狗,在见到老虎的一瞬间,立刻就给跪了。 白越这么一说,众人都来了精神。 莫非是传说中的蛇妖来了。 白越凑到白川身边小声道:“师伯你怕吗?” 白川被问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怕?” 白越道:“因为我觉得这一群人里,师伯是最好看的。” 万一被蛇妖抢走了那可怎么办呦,她可不想管一条蛇妖叫伯母。 白川一愣才反应过来,几乎想一巴掌把这个侄女儿拍扁,简直没大没小无法无天,调侃到他身上来了。 简禹忍着笑,赶紧把白越拽走了。 随着蛇群定住不动,被他们塞了几根大树枝,随时准备点火的山洞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在山洞里,在岩石上爬行的声音,那东西很大,贴着地面的地方很多,不是一步一步地走的,而是匍匐的地上往前蹭。 “蛇妖来了。”白越的声音都不由得低了八度,听起来,是很大的一条蛇。 习初北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这会儿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这大概也是血脉压制吧,也许他上辈子是条蚯蚓。 那声音越来越清楚,越来越近,终于,塞在洞口的树枝动了一下,在哗啦啦的声音中,一个圆润的脑袋从洞里钻了出来。 虽然那个被袭击的男人说蛇妖的脑袋有人脸那么大,这话是夸张了,但大家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可真大啊,用水桶粗细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它慢慢的用脑袋顶开树枝,伸出头来,吐着信子,一双小眼睛阴沉地看着众人。 它的脑袋虽然已经伸出洞口有一人胳膊长了,可是在洞里的身体还不知道有多长,简直难以想象。 习初北已经要昏过去了,旁人倒是还好,虽然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蛇,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但倒不多怕。 只要不是飞天遁地的妖怪,只是一条蛇的话,粗一点大一点,也没多难搞定。 最不怕的就是白越了。 白越看了那蛇半响,道:“这是网纹蟒。特征很明显,你们看它身上有褐色的网状斑纹。” 众人一看还真是,受教了。 “这是一条雌性网纹蟒,雄性的长不了这么大,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确实是个大美人儿。”白越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不知道它如果变身成一个大美女,身上会不会五颜六色都是纹身,那实在有点影响美观啊。” 如果面前这条网纹蟒会说话,大约想一尾巴把白越抽飞吧。 第402章 六目蛇棺,网纹蟒小花 本来美女蛇妖在众人心里的形象,是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大美人儿,被白越这么一说,大美人儿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图案,顿时变得诡异了。 习初北抖了一下,由衷道:“突然好羡慕那些长得丑的,虽然要被扒光丢在山路上,但至少不用被蛇妖看上。” 这话说得真是糟多无口,大家一时都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下简禹道:“你多虑了。” 白越说他们这里最会被蛇妖看上的是白川,这大家也就赞同了。习初北担心自己会被拖走大可不必,毕竟天生地养的灵物都不会太瞎。 网纹蟒昂头观察了他们一阵子之后,又动了,它实在是太大了,庞大的身体慢慢地从石洞里游出来。将周围动也不敢动的小蛇或者挤开,或者压扁。 一阵浓重的腥味随着网纹蟒游出来,而随着风阵阵散出。幸亏白越他们都站在上风口,味道不明显。但是站在下风口的白川和石问天明显皱了眉,让开了这味道。 众人谁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蛇,此时好奇占了上风,也没打算立刻将它弄死,都好奇地看着它一点点往外挤。 梁蒙轻声道:“这家伙有毒吗,我们要不要离远点,万一它喷火,不是,喷毒怎么办?” “没事儿。”白越道:“网纹蟒没有毒,它捕猎就是靠力量压制,把猎物缠住绞死,然后吞下去慢慢消化。不过这东西长得大,能有七八个人连起来那么长,两三个壮汉那么重,绞杀力量确实大。” “我的乖乖。”梁蒙惊叹道:“那么重,还那么苗条,可见是真长啊。” 习初北站的略远,但是听见说网纹蟒没毒,就安心了不少,甚至敢走近一点。 自古以来蛇叫人最害怕的就是它的毒,一条蛇若是没有了毒,就像是一只老虎没了爪子和牙齿,光想靠体重压死人,白越这样的还有危险,对简禹他们会武功的就不算什么了。 有危险的白越也不怕,她已经快要迷失自我了,白越对山上那些小蛇都没什么反应,当网纹蟒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她眼睛就亮了。 “真好看啊,真霸气啊,真威风啊。”白越赞叹道:“我就说吧,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大家都不太明白她的说什么。 白越激动道:“树枝,根雕,我在羽村不是找了几块百年巨木的树根枝干回去,打算在院子里搭一个景观吗?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我营造的就是一种原始森林的氛围景色,那上面要装饰点什么才好呢?” 众人好像有点懂了,还有什么比原始森林里垂下一条巨蟒更动人心弦呢。 “你们千万别把它弄断了,也不许炸,会在皮上留下疤的。”白越道:“肚子反正是要划开处理内脏的,打开口子不要紧,要是砍成两截了,怎么遮掩都有痕迹的,就不好看了。” 本来习初北已经举起了刀,一条大蛇可比千万条小蛇好对付多了,脑袋砍掉就好了呀。听白越这么一说,又把刀放下了。 白越在以前的时候,对保护动物是非常注意的,他们办案过程中,总能遇到一些保护动物,都会第一时间给林业局打电话。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年代未开发的地方多,人类和动物的关系还没有那么颠覆,大部分的地区,动物是主人,人才是保护动物,所以也就不必在意。 石问天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蛇抖了两下。 白越对着昂起的舌头道:“梁蒙你看那里。” 梁蒙蹲下身去看。 “看见没有,蛇的腹部有一条线。”白越道:“你就顺着那条线划开,顺着花纹走刀别歪了,那里我到时候缝合起来,再贴着树干,就看不出来了。” 白越摸着下巴,那么大的蟒蛇标本,这是个大工程啊。而且不能先运回去,等他们从十二族回来再做,那样恐怕要臭,好在简禹不赶时间。 梁蒙看了一下,再看了看手里的刀,掂量了一下,满口应着:“没问题,保证一点儿不歪。” 他是不歪,白川忍笑都要忍不住了,石问天已经要疯了。 山洞里,已经有人要气死了。 就在梁蒙比划了几下位置,举起刀来的时候,石问天终于道:“等一等,等一等。” 梁蒙疑惑地看向石问天。 “小花,小花你过来,我保护你,他们都太可怕了。”石问天突然道。 大家面面相觑,小花是谁?石问天在跟谁说话。 正在疑惑中,只见昂着脖子吐信子的网纹蟒竟然动了,长长的身躯一扭一扭地,往石问天那边游去。 众人都只觉得匪夷所思,所以这小花是这条网纹蟒的名字,石问天竟然认识它? 小花像是一个两百斤的孩子,游到了石问天身边,然后扬起脑袋。 石问天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它趴了下来,在石问天身边一圈一圈的盘成了一个圆。 白川嫌弃地走开两步,这玩意儿不太好闻。 习初北愣了一下以后叫道:“石前辈,这蛇是你养的啊。你养的你早说啊,吓死我了。” 石问天淡淡看习初北一眼:“真吓死你了吗,我也没见你怎么害怕啊?” 习初北被问住了,一时哑口无言。他确实害怕蛇,但是这条没毒的网纹蟒,他也真的不怕。蛇一旦没毒,在他看来和蚯蚓黄鳝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石问天道:“要说吓死,这山上的蛇都快被你们吓死了才是,又是放火又是炸的,一群小鬼年纪不大点子挺多啊。” 石问天的语气中,浓浓的怨念。 谢平生赔笑道:“前辈瞧您说的,这不是不知道小花是您养的吗,这么大一条蟒蛇,怕伤着大家,这才想赶紧处理的。您早说在山上养了小花,我们就给带点吃的进来了。” 石问天哼笑一声:“行了,你们那点花花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局,算你们赢了。” 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什么放火什么烧山,那都是假的,虚张声势。就是早看出他有问题,想要逼他出头。 不得不说,他们赢了,因为什么都是假的,但是白越对小花的兴趣是真的。 此时白越眼中尽是遗憾惋惜,眼神不错地盯着小花,不愿意移开半分。 石问天不由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挡住白越的视线,可惜小花体型太大,他挡不住。 第403章 六目蛇棺,几百斤的美女 简禹突然伸手捂住了白越的眼睛,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口水流下来啦。” 白越条件反射就伸手擦嘴,一伸手察觉不对,回头怒瞪简禹:“你才流口水。” 简禹笑,然后两手扶着白越的脑袋转过去:“小花是挺漂亮的,你多看两眼。” 毕竟也带不走,看一眼少一眼。而这么大的蟒蛇,想要再找一条也不容易,就算简禹有心给她找,怕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 白越眉头紧皱,显然十分的心不甘情不愿,半晌,她坚定道:“我可以熬。” 简禹不明白:“熬什么?” 白越走过去;“石前辈,你这小花真好看,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儿吗?” 石问天十分警惕道:“小花不是我的,而且你想说什么?” 白越非常坦白:“我可太喜欢小花了。” 石问天哈哈一笑:“那你可死心吧,小花你是带不走的。” “我没想把它带走。”白越道:“小花几岁了啊?” 这个问题问得石问天一愣,转头看白川,不确定道:“小花几岁了?她捡到这蛇的时候,是二十年前吧……” 白川也想了想,点头:“差不多。” 白越喜上眉梢。 石问天不是很安心道:“你笑什么?” 白越道:“小花,就是这个网纹蟒,它的寿命一般是十五到二十五岁。小花是二十年前捡到的,捡到的时候也未必是刚出生,所以……他其实已经是个老花了。” 简禹无语,这才明白白越的意思。这条蛇最多还能活三五年,反正她不要活的,她可以等,等小花死了以后,再想办法。 活的宠物当然不好强人所难,但是死了就不一样了,可以想办法了。 “啊。”石问天张了张嘴:“这么说来,小花没几年了?” 白越点了点头。 头还没点完,突然山洞中一阵疾风吹了吹来,白越的头发被吹得往后飞去,只觉得睁不开眼睛,条件反射地拿手去挡。 白越手刚抬起来,就被白川一把抓住拽到了自己身后,她立刻缩脖子缩脑袋让自己躲得更好,山洞里吹出来的风,十有八九是这位养蛇的高人出来了,她可不傻,自己凭什么去硬抗。 那疾风中带着浓重的腥味,腥味中,众人都站不住纷纷往后退,不会武功的谢平生更是完全也不见外的躲到了石问天身后,好在石问天也没将他扔出去。 只有小花感到很兴奋,连石问天也不要了,一扭一扭地往洞口爬过去。 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洞口。 那些蛇仿佛像是都活了过来一样,纷纷往洞口爬去,那人就在无数大蛇小蛇的环绕下露出了真容。 “石问天,我是找你来干活儿的,你带了一群什么人来,在我这里吵吵闹闹的。” 这真的是个女子的声音,虽然不年轻了,倒也不多老。白越从白川背后探出半个脑袋去看。 虽然是从山洞里走出来的,这么多的蛇也是她养的,但叫人很意外,她并不是众人想象中的样子。 她身上竟然没有腥臭的味道,也不脏,比爬了大半天山的他们还干净清爽的感觉。年纪大约和石问天差不多大,虽然如今已经有了皱纹,但是白越专业审判,看五官看皮肤,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大美女。 前凸后翘,腰细腿长的那种大美女,说是美女蛇,十分合适。 石问天看着女子嘿嘿傻笑,也不说话,众人心里哦的一声。难怪人家喊干活儿,千里迢迢颠颠地就跑来了,还非要找借口,说什么考验谢平生,真是不诚实。 女子摸了摸网纹蟒的脑袋,看向白越:“刚才,是你说小花活不了几年了?” 白越还躲在白川背后,绝对不往前走。 “是呀。”白越坦然道:“不过我说的不是小花,是网纹蟒这种动物,正常来说,寿命是十五到二十五年。当然也有例外。” 女子眯了眼睛:“你也养过网纹蟒?” “没有。”然后白越大言不惭的道:“但是我对网纹蟒的习性知道一些,以前在书上看过。” 女子哼了一声:“胡言乱语,看过几个字就以为自己是行家,就敢在我面前信口开河。” “我真不是信口开河。”白越眼睛一转:“前辈,您是石前辈的朋友吧,要不,咱们打个赌?” 女子看了看石问天:“怎么,你是他徒弟?” 说到这个石问天不是很开心,哼一声。倒是想来着,抢不过来。 然后女子的视线转向白川,对,她弄错了,白越一直躲在白川身后,应该是白川带来的。 女子道:“老白,你来干什么?” “我可不是来找你的。”白川和女子看来关系一般,他摆了摆手:“这是我的侄女,白越。这位是王梦云,江湖上给的绰号,便是美女蛇。” 白越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声,然后立刻捂住了嘴。 众人都莫名看她,她捂着嘴连连摇头:“没事儿,没事儿。” 都笑出声了还说没事儿,王梦云心再大也是不相信的,她皱眉道:“你笑什么,觉得我长得丑?” “不,不是,前辈长得很漂亮,就算现在也很漂亮,五官标准,皮肤也好,身材更好。”白越这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王梦云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女。 王梦云疑惑道:“那你笑什么?” 白越依然缩在白川身后,见王梦云不依不饶,只好道:“那我说了,前辈可别生气。” 白川微笑着,虽然不知道白越要说什么,但按照他对王梦云的理解,不生气是不可能不生气的,好在生气也没什么,反正她和石问天加起来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看样子以后真的要多教简禹几招,要不然的话,这丫头太能折腾,出事护不住啊。 王梦云道:“你说。” “其实也没什么。”白越吞吞吐吐道:“就是刚才师伯说您的绰号是美女蛇,我看到了小花,想着还好您绰号不是美女蟒蛇,要不然的话……平白无故给人感觉胖了好几百斤。” 王梦云的表情僵住了,本来一下一下摸着小花的手也顿住了。众人都想笑,又不敢笑,憋笑的表情十分痛苦。 白川面色也扭曲了一下,当机立断道:“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肯定是刚才看见那么多蛇被吓着了。” 沉默半晌,王梦云深深的吸了口气,真心道:“这丫头幸亏是你的侄女,要不然的话,可能熬不过小花。” 第404章 六目蛇棺,蟒固有一死 其实白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白川不能长他人威风,灭自己气势,只好微微一笑,什么都不说。 王梦云和白川相识也不是一两天,知道她打不过,也知道白川护短,她就算是再不高兴,也确实不能拿白越怎么样。所以干脆也不纠结了。 “白家丫头。”王梦云道:“你刚才要跟我打赌,赌什么?” 白越道:“我赌小花活不过五年。” 王梦云简直吐血,白川也责怪地看了一眼白越,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吧。小花可是王梦云的心肝宝贝,我可不想一会儿拎着你在林子里逃命,后面追着一群蛇。 “我可不是咒它。”白越正色道:“因为一条蛇的寿命差不多就是这样,太长了就不正常了。就像是一个人,你就是祝福他活到两百岁,那事实上也活不到啊。” 网纹蟒的寿命是十五到二十五,而不是二十五,所以这条蟒蛇其实已经是很长寿了。 王梦云摸着小花,心情很沉重,半晌道:“小花死后,我要把它安葬。” “别啊。”白越道:“前辈,您说的安葬,你是要把它埋了吗?” 王梦云点头,然后不满看向白越:“就是小花死了,你也休想拿去糟蹋。” “我不糟蹋,我能让它保持活着时候的威武霸气,栩栩如生。”白越解释道:“但是埋了就不一样了,泥土里有蚂蚁,有蚯蚓,有蜈蚣,有各种各样的虫子,它们会从鳞片的缝隙里钻进小花的身体,一点点地将它的内脏啃食干净。” 王云梦皱了皱眉。 白越接着道:“不但有各种虫子啃食,小花身体本身也会开始融化变成液体,血水从口鼻流出,腐败的气味进一步引来以腐食为食的动物。” “但这还没完,小花身体里的气体越来越多,它的外皮坚硬,一时不会腐坏,于是它像一个球一样鼓了起来,充满了一个一个腐烂的水泡,等到这些气体实在装不下的时候,砰的一声,整条蛇会炸开……” 白越绘声绘色,不但发出了声音,还做了一个炸开的手势。 王云梦面色铁青,往后退了一步,小花亦步亦趋地跟上。她低头看了看小花,面色复杂道:“你在这胡言乱语,是想吓唬我吗?” “我可没有胡言乱语。”白越正经道:“我是个仵作,对人死了之后是什么样子,再清楚不过了。小花虽然不是人,但也没什么差别。” 这一点白川可以证明,白川点点头。 “美女前辈。”白越笑道:“你看,与其让小花死后那么悲惨,倒不如交给我,它还能全须全尾,宛若新生。我就把它放在京城我的工作间里,您什么时候想她了,随时可以去看它。” 王若云低头看着小花,将手放在它脑袋上,真的动摇了。 虽然白越十分可恶,但是她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尸体埋进土里是什么情况,其实人人都明白,只是不会像白越这样仔仔细细地形容出来罢了。 从完整的埋进土中,直到化作尘土,这中间经过很长的时间,经历很残忍的事情,当然已经死了的小花是无知无觉的,但是白越今天把这过程说了出来,王若云就会一直,一直的想着。 王若云一边抚摸着小花,一边低头沉思,众人也不打扰她,等了许久,她终于抬头。 “其实,小花死后,我也不是不能把它的尸体给你。” 见王若云终于松口,白越高兴都写在脸上:“美女前辈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尽力。” 要不是顾虑到石问天和白川的辈分不好算,白越都想喊美女姐姐了,什么前辈啊,生生把人给喊老了几岁。 王若云道:“我要一个清净的燕云山。” 众人都不解。 王若云下巴一抬点点石问天:“问他吧。” 说完,王若云走回了山洞。 自从王若云出现后,石问天就呈现出一种痴呆的状态,不管是谁在说话,他在跟谁说话,都不自觉的看向他。 一直到王若云带着小花走进山洞,彻彻底底的消失在山洞,白川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走了。” 石问天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叹出一口悠长的气来。 “六年没见,若云还是当年的样子。”石问天长吁短叹:“你们啊,真是一群胆大包天的孩子,看把她气的。” 对于感情这种事情,简禹他们是含蓄的,虽然心里想着这样那样,但是不可能明说出来,特别又是长辈,更不会明白的说出来。 但是白越就不一样了,白越是唱着你爱我我爱你长大的,自然要百无禁忌的多。 白越当下就道:“石前辈,您喜欢王前辈啊。” 石问天吓了一跳,立刻道:“嗨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我,我……我喜欢她,那么明显吗?” “嗯哼。”白越点点点:“明明白白,都写在脸上了。” 石问天顿时就蔫了。 好吧,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认识他的人差不多都知道。 虽然年纪一把,但是在感情上,石问天还是很单纯的。白越莫名的看了一眼白川,白川也一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白川眉头一皱,瞪回去。 他都不用问,就知道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 白越讪讪收回视线:“石前辈,刚才王前辈说想叫我们做什么来着,她说您知道,您给我们说说。” 随着王若云进入山洞,小花跟了进去,地上大大小小的那些小蛇,也都跟了进去,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石问天叹口气,找了个地方坐下,给众人说了一个美女与蛇的故事。 王若云家中是世代捕蛇为生的,母亲在一次上山捕蛇时失踪,父亲娶了后母,后母进门没多久,便要将她嫁给当地一个富户做妾。 她长得漂亮,年轻时更是漂亮,富户给了许多钱,王若云父母都为了钱黑了心,不顾她不愿意,一个夜里将人绑了,送上了富户接亲的轿子。 小妾进门都是半夜,走到一处荒山,王若云正被绑在轿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突然冒出几条毒蛇,将轿夫咬死,带着毒蛇出现的,正是她母亲。 她母亲不是失踪,是被父亲推下山坡,他父亲早就和继母有所勾搭。 众人围坐一圈,听的唏嘘不已,纷纷骂这狗男女真不是东西。 石问天摇头道:“那天夜里,她父亲和继母都被毒蛇咬死在家中,她就在荒山中,和母亲,还有一群毒蛇在一起生活。直到她母亲去世,便剩下她一个人,和一群蛇。” 第405章 六目蛇棺,我喜欢这丫头 没想到王梦云竟然有这么悲惨的过去,待石问天说起她拜师学艺,受了多少苦多少罪,这才有了一些本事能够自保,却因为常年和蛇在一起,再也不习惯接触外人,只能终其一生孤单地生活在山中的时候,白越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爹娘也太不是东西了。”白越义愤填膺。 “不管穷的富的,孩子都是心肝宝贝才对,怎么能不但不想如何让她过得好,还用她换钱呢,这还是人吗,畜生还不拿自己崽子换吃的呢。” 白越骂得十分痛快淋漓,十分慷慨激昂,十分热血沸腾,根本停不下来。 众人开始还连声附和,后来怕她太激动了对身体不好。 简禹劝道:“消消气,消消气,大爷您消消气。” 白越不但没消气,反而偷偷地对简禹眨了眨眼。 简禹不愧是这些日子和白越相处融洽,一瞬间他竟然心领神会,明白了白越的意思。 “她爹和继母确实该死。”简禹道:“真是应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天打雷劈……” 众人一脸茫然,也不知道这准夫妻俩什么时候正义感如此爆棚。虽然王梦云的经历确实值得同情,虽然她爹和继母那样的人渣确实应该唾弃,但也不至于气成这个样子吧。 大理寺里那些案子,叫人气愤的愤怒的多了去了。也没见过白越和简禹如此骂人。 梁蒙不确定地小心翼翼劝道:“两,两位大爷都消消气?” 在众人的劝说下,白越和简禹终于消了气,白越道:“石前辈,你说吧,王前辈要我们帮忙做什么。就算是她最后不把小花给我,我也愿意帮她的。” “真的。”石问天总觉得白越如此正直,让他觉得有点不真切。 “当然是真的,现在前辈又不在,我胡说干什么?”白越道:“我虽然是很想要小花,但那是两回事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这人就看不得世间有那么多不平事,虽然不能都管,但既然碰见了,就决不能袖手旁观。” 石问天看着白越正直的眼神,心里有点嘀咕。 莫非白越真的是这么热血一个姑娘家,以前也不太看得出来啊,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她了?不过白家世代从医,确实是家风纯良的,白越疾恶如仇,乐于助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就在石问天的嘀咕中,山洞口又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 王梦云没有出来,出来的是小花。 小花扭啊扭啊从山洞里滑了出来。 “小花。”石问天招手道:“过来。” 但这一回,小花没有游向石问天,而是蹭啊蹭的,来到了白越面前。 白越有点紧张,大家都有点紧张。虽然白越是不怕蛇没错,但面前这条蛇的攻击力是非常强悍的。 会武功的都不怕,但是她和谢平生,如果和小花一对一,几乎是没什么胜算的。 小花游到白越身边后,扬起了脑袋,并没有攻击的样子,只是晃了一晃。 白越试探道:“小花?” 小花又晃了晃。 白越表达出自己的善意:“小花,我可喜欢你了。” 众人都觉得,这也太欺负蛇了,你喜欢的是小花吗,不是,你喜欢的是死了的小花。 可惜小花没那么聪明,它分辨不出这两种喜欢有什么不同,依然晃了晃,然后低下了头。 白越顺着它的脑袋视线落下,然后见它扑通一声,将什么东西吐在了地上。 圆滚滚的一个东西,但是被小花吐出来的,黏糊糊的,白越不敢上手。 “水,我这有水。”梁蒙连忙道,不但递过来水,还递过来一个厚帕子让白越包着。 这十有八九是王梦云要对他们传达什么消息吧,当下梁蒙用两根树枝夹着那东西,白越倒水,简禹用厚帕子包着,擦了一遍。 擦拭干净之后,白越哇了一声,这竟然是一颗明珠。 有鸽子蛋那么大,非常圆润,闪烁着洁白带一些晶莹的光泽。 白越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一时也无法分辨这是不是一颗夜明珠,但无论是不是,这家伙圆溜溜的身体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两个字:值钱! 山洞里,突然传来王梦云的声音:“小丫头虽然有时候讨厌,有时候也还挺讨人喜欢的,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做见面礼,这颗珠子拿去玩儿吧。” 这下众人都惊呆了,惊呆之后,看着白越手里的明珠,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这样成色大小的一颗明珠,就算在京城里也是非常罕见的,若是卖了,至少可以在最繁华的地段换一套临街带门面的宅子。 特别是梁蒙,梁蒙突然就明白了刚才为什么白越义愤填膺,为什么出离愤怒,为什么突然化作正直与正义的化身。 他泪流满面,明知道白小姐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他为什么没有及时跟上呢,要不然的话,说不定也能被送一份见面礼。 白越对这颗明珠非常满意,在她的审美范围内,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要做个什么东西了,听王梦云开口,高声道:“谢谢前辈,前辈你真的太客气啦,这颗明珠我特别喜欢。” 但是王梦云没有再回话。 白越想了想,拍拍小花的脑袋让它等一等,然后起身从一旁山路上摘了一朵野花,将野花的杆子塞进小花嘴里,让它叼着。 小花被王梦云训练得很好,宛若能听懂人话,叼着花之后,便缓缓的游回了洞里。 石问天不由地道:“丫头啊,你也太抠门了吧。一颗明珠,就换一朵野花?这花还是人家山头的,你这是借花献佛,一毛不拔啊。” 白越挤开梁蒙,坐在石问天身边,语重心长:“前辈啊,您知道为什么您喜欢王前辈这么多年,还是单相思吗?” 一记绝杀,石问天顿时裂开了,风一吹片片被吹散在风中。 白越不理会石问天碎了一地的心,又道:“喜欢一个人,追求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投其所好。您看看,这么多年,你还没有我一个刚见过前辈一面的人,知道她想要什么。” 第406章 六目蛇棺,文明盗墓不要烧山 石问天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觉得自己一把年纪,吃的盐比白越吃过的饭都多,走过的桥比白越走过的路还多,哪里需要一个黄毛丫头指手画脚,指指点点。 但是吧,古语有云活到老学到老,万一呢,毕竟白越一来,三五句话的功夫,确实是就把王梦云给哄开心了,还送了那么大一颗明珠做见面礼,这是前所未见啊。 白越正色道:“这个且不说,石前辈,你先跟我们说说,王前辈到底是碰着了什么事情,咱们先解决了再说其他。” 有些事情在人家门口说不合适,先说正事。 石问天想想也是,暂且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梦云给我传来消息,说燕云山里,总有陌生人出入。行踪诡秘,神色紧张,她十分的烦,不胜其扰。” 谢平生奇道:“燕云山里因为有蛇妖传说,所以山下村民都不来。有人打扰,王前辈让小花去吓唬他们一下不就好了。” 这世上不信鬼神不信蛇妖的人,不会有那么多吧。 石问天摇了摇头:“梦云不喜见外人,而且那些人,似乎也不太怕蛇。就像是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梦云怕万一贸然出手,引起对方注意,不但没能将人吓走,反而惹来更大麻烦,毁了她清净的住处。” 他们顿时想到了今天被扔在山上的男人,白越好奇道:“石前辈,那些失踪的人,真的是王前辈抓的吗?” 虽然喜欢英俊小生是人之常情,但是王梦云看起来挺冷清的性格,不像是喜欢一个换一个的样子。 石问天板着脸道:“你不是都说了吗,长得不好看的人,连挖土都不配。” 众人都一脸呆滞,所以王梦云将落单的人抓去,真的是为了挖土。 石问天默认了这一点。 毕竟王梦云的山洞里,也是需要修葺的,还有小花的洞穴,时不时也要换一换新的,才能保持干净卫生。 “不过梦云有特别的法子,那些人被放之后,都会失去那一段时间的记忆。”石问天道:“而且梦云也不亏待他们,都会给些钱的。” 众人这才都恍然,原来燕云山的蛇妖,竟然是这么回事。 简禹道:“王前辈说有古怪的人,应该就是刚才我们遇见的男人一伙的。徐飞扬和小姜还没回来,梁蒙,你去看一看。” 倒是可以发信号传消息,只是怕打草惊蛇了。 说话间,山路上一个人影从远而近,正是徐飞扬。 徐飞扬蹭蹭蹭就到了面前,众人忙问如何。 徐飞扬的神色非常奇怪,皱了皱眉没回答,却道:“少爷,借一步说话。” 这是探听来一个什么样的消息,竟然只能告诉简禹一个人?众人都很奇怪。 简禹也很奇怪,但徐飞扬是一直跟他的,不会故弄玄虚,当下起身和他走到一旁。 徐飞扬低声说了一通。 徐飞扬的声音小,白越自然完全听不见,但是她也没去看窃窃私语的两人,而是去看白川,只见白川脸上的神色如常,没有什么变化。 白越顿时就放心了,那就是没啥大事儿的意思,就算是徐飞扬很慎重,但这事情跟他们也没很大关系。 徐飞扬说完,简禹沉吟道:“果真如此,也太胆大包天了。” 徐飞扬慎重点头:“此事属下岂敢乱说。” 简禹走回来:“石前辈,燕云山确实出了一些事情,但此事不宜大家参与。请转告王前辈,我会处理妥当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挺奇怪的,竟然有他们都不方便插手,简禹要一个人去办的事情。 不过石问天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白川也道:“你放心去,小白我会照看的。若是有紧急情况,发信号过来。” 果然白川和石问天什么都听见了吧,所以武功太高也不好,知道的太多,不安全。 有白川照看白越,简禹是一万个放心的,当下和白越交代了一下,便带着梁蒙走了。 谢平生还挺淡定,习初北却抓耳挠腮的:“小白,你不好奇吗,你不着急吗,你不怕他一个人去干什么危险的事情,会有危险吗?” 白越太淡定了:“不说肯定是不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无论公事私事,太正常了。小习啊,你还没有心上人,我指点你一句,两个人相处,是要给对方留私人空间的,知道吗?” 习初北不知道,但是习初北顿了一下,坚定道:“我的心上人就是你。虽然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喜欢你。” 这个问题没法聊下去了,幸亏简禹不在,不然又要跟习初北打起来。 石问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咱们也别闲着,小谢,你们跟我来吧。” 石问天将众人带来这里,本来就有两个目的,第一点,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帮王梦云解决麻烦。第二点,也是确实要考核一下谢平生。 在刚才的山洞边上,另有一个山洞,石问天看着里面,道:“去吧。” 白越不由地道:“六目蛇棺就在这里?” 石问天哼笑道:“本来是打算做几个机关,然后把你们这群小崽子逼进去的,谁知道你们太能闹了。我也懒得再遮遮掩掩了,六目蛇棺就在洞中,只要你们能打开石棺把夜明珠拿出来,就算过了这一关。” 石问天不想说,他实在怕了他们了,找蛇妖差一点把山给烧了,再让他们自行发挥,还不知能干出什么来。 石问天补充道:“不许放火,不许炸雷,不许闹出太大动静,都是有学问的人,斯斯文文的,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白越挠了挠耳朵,只是想笑。石问天大约真的被他们刚才准备放火烧山给吓着了。生怕他们进去之后如法炮制再来一次,王梦云要出来跟他拼命。 众人一一都应了,本来就都是斯文人,要不是有人憋着使坏,谁愿意又是放火要是炸雷的。 这洞口隐蔽得很好,外面长着藤蔓堆着乱石,白越怀疑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已经被王梦云摸清楚了,说不定还不止六目蛇棺这一座,要不然的话,她怎么能出手那么阔绰,见面礼就是一颗大珍珠。 “去吧。”石问天看了看天:“天黑之前,若是没拿到夜明珠就不用拿了。若是遇到危险,就喊一声,前辈饶命,我就去救你们。” 第407章 六目蛇棺,真假棺木 谢平生举着火把,一马当先进了山洞。白越跟了进去,习初北也跟在后面。 白川自然是不会跟去的,谢平生和白越都不会武功,习初北想着,万一真有什么事情,他还能挡一下。 山洞里黑乎乎的,白越和习初北进去之后就站住不动了,一左一右转头看谢平生。 “现在怎么办?” 白越进来的时候就在想,她虽然跟着进来了,但是能不帮忙的地方,一定尽量不帮忙。 一来,她对墓穴里的知识都来自小说,是真是假不可考究。上回鬼吹灯那纯属瞎蒙,这会儿不能误导谢平生。 再者,谢平生若是真的在这方面不行,也不能让他盲目自信,找不找得到宝贝不要紧,贸然激进是要命的。 好在谢平生不负众望,他也不管站在中间的白越和习初北,举着火把绕着山洞走了一圈,然后朝他们招手:“过来,这边。” 一个隐藏的洞口,洞口盘踞着好几条蛇,但是大约因为他们已经拜过山头的原因,蛇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慢慢地往两边游走了。 这洞很小,显然是人工挖凿出来的,白越莫名的就想到了被丢在山上的俊俏后生,后生可畏啊。 “你们跟着我,不要乱碰东西。”谢平生说了一声,便钻了进去。 白越和习初北都猫着腰钻了进去,通道很狭窄,大家走得都挺费劲的,好在不长,没一会儿就钻了出去。 谢平生站直身体,把白越拉出来,然后看着习初北爬出来。 “这里竟然这么大,不会把燕云山都掏空了吧?”习初北看着面前一个巨大的空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都挖空了,不会塌吧? 真爱操心,这才哪儿到哪儿,谢平生不理他,往前走去。 巨大的空间并不是空,整整齐齐,一字排开,放着六具棺材。 六具棺材一模一样。 白越绕着棺材走了一圈,提出问题:“莫非六目蛇棺的意思似乎,六,目蛇棺?” “不,不是这个意思。”谢平生也举着火把,缓缓地绕看:“这六具六目蛇棺中,只有一具棺木里,躺着真的六目蛇尸骸。” 这说法倒是新鲜,不过习初北一扫而过:“好像长的一样啊,怎么分真假呢?” 白越理所当然道:“那好办啊,一个个打开看就是了。” 习初北道:“不错,我来帮忙。” 在习初北眼里,白越和谢平生都是斯文人,开棺盖这种力气活儿,就交给他吧。 “别,别。”谢平生道:“千万不可。你们看这六具棺木是分开的,其实是连在一起的。” 习初北从两具棺木之间穿过去,疑惑道:“怎么连在一起?” 分明是分开的。 “地下的部分是连在一起的。”谢平生解释道:“若是开假棺的棺盖打开,就会启动机关,真棺中的一切都会被销毁。” 两人都愣住了。 谢平生重点又对白越道:“包括棺木内的夜明珠,甚至于,棺木本身也会受到影响,可能就不能种花了。” 一听夜明珠也会被毁坏,白越也感觉此事重大,她想了想:“那我们如果不动棺木上的盖子,直接在棺材上掏个洞呢?只要掏一个小洞,照一下,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谢平生正色拒绝,并且指责道:“你实在是太暴力了,咱们都是斯文人,温柔一点好么?” 暴力白:“哦。” 白越又绕着六具棺木转了一圈,这六具棺材无论大小,材质,上面雕刻的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里面看不见,仅仅凭借外表,确实很难区分。 三人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办?他们可没多少时间,现在离天黑,最多也就一个多时辰了。 习初北首先道:“打架我可以,但这种事情我真的不懂,你们想办法,想好了要搬要扛要挖交给我。” 然后习初北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习初北能摆烂,但白越和谢平生不能,白越是外行,只有一肚子小说里的知识,于是瞎出主意道:“要不然我们把地给挖开,看看机关能不能拆?” 谢平生送了一个白眼给白越,除了暴力拆除,她也没有别的主意了。 谢平生沉吟道:“其实这样的真假棺木阵,我以前在书上见过,也研究过。” 白越忙道:“快说说。” 谢平生道:“真假棺木混在一起,说是完全一样,但实际上里面是不一样的。因为完全损毁一个棺木内的物品,说起来容易,但并不容易,这需要很精巧复杂的机关,用火油或者绿矾油,这既需要耗费很多钱,也要耗费很多精力。” 白越愣了一下:“绿矾油?哦,硫酸。” “硫酸?”谢平生奇怪看一眼白越。 “嗯,你继续。”白越道:“这是我们家乡的土话。” “哦。”谢平生也没多想:“所有机关并非是一个连一个的设计,而是所有空棺里的机关都连着真棺,也就是说,你的主意其实是对的,只要我们挖开地面,就能分辨出哪一具是真棺,但是……” 最怕说话有但是。 “但是石前辈说了,不让这么干。”谢平生苦笑:“所以我只好试一试了。” 白越卷袖子:“怎么试,你说。” 谢平生拿出了八宝罗盘,走到第一具棺材前方,罗盘里的指针滴溜溜的转了起来,他面色深沉。 看了一会儿,谢平生又走到了第二具棺木面前,罗盘里的指针,依然在转。 白越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习初北一直在一旁听,他奇怪道:“你知道什么了?” 白越用科学的方法告诉习初北:“因为真棺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启动开关,所以里面的机关是最多的。” 习初北点头。 “为了保证机关可以使用特别长的时间,一定是用金属做的。罗盘里面的针是用磁石做的,对金属会有反应,金属越多,对罗盘里磁针的吸引力就越大。” 习初北:“哦。” 好像听懂了。 “找到了。”谢平生兴奋的声音传来:“就是这个。” 白越跑了过去,谢平生站在左手边第四具棺木前,盯着八宝罗盘:“就是这个,走到这里的时候,罗盘完全不被其他几具棺木吸引。” 白越上手拍了拍,当然拍不出什么特别,不过她立刻喊:“小习,过来干活儿。” 仿佛在喊一个壮劳力一般。 第408章 六目蛇棺,我的小灯泡 “来了。”习初北随叫随到,立刻走了过去,摩拳擦掌:“开哪一个?” 白越和习初北同时指向其中一个。 习初北将两手按在棺盖上:“选定离手,不能反悔,我开了啊。” 两人斩钉截铁:“开。” 然后谢平生拽着白越往后连着退了几步。 “万一开错了,里面可能会冲出火焰。”谢平生正色道:“夜明珠找不找得到另说,别撩着人。” 白越点头,又往后退了几步,留下习初北一个人站在棺木前。 “小习你注意点啊,万一感觉不对劲儿就跑啊。”白越喊道。谁叫习初北会武功呢,能者多劳。 “放心吧,我懂。”习初北应一声,然后两只胳膊一使劲儿。 棺盖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叫人牙酸的声音,慢慢地被推开,露出里面的景象来。 众人都屏息静气了一下,然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里面没有火也没有硫酸的味道,安安静静的,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机关没有启动。 然后习初北就开始咳嗽了起来,棺木里的机关虽然没有被启动,但是被关了这么长时间,里面散出的味道和灰尘也难以形容。 白越和谢平生离得远,还稍微好一点,习初北就站在棺木边,又说了一句话,那难以言喻的味道冲进口鼻,他捂着胸口弯腰站在一边,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 待烟雾散了一些,习初北缓过一口气,白越和谢平生这才走了过去。 谢平生递给习初北一个水囊,然后就和白越一起趴在棺木上看了起来。 精巧的机关在棺木底部,从上面是看不见的,能看见的只有棺木中的一片狼藉。 果然有一条蛇,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条蛇的骸骨。不过现在这骸骨已经不是完整的了,而是碎成了一块,一块,又一块。 凌乱的骸骨中,能看见蛇的头骨,就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碎骨中。 白越伸手摸出随身携带的手套,伸手便去抓。 谢平生虽然没阻止,但还是不由道:“你这个胆子啊,真是太可怕了。” 棺材里抓蛇骨头,这事儿一般人干不出来。 “这有什么,我这手套特制的,防水防毒防虫咬……”白越说着,伸长了胳膊,准确地抓住了蛇头,然后拽了出来。 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地洞里是一片黑暗的,全靠他们拿着的两只火把照亮。 火把的光芒是有限的,虽然此时就举在棺木上方,但棺木里还是有大片大片的阴影,并不足以全部照亮。 但就在白越把蛇头拽出来的一瞬间,棺木里突然出现了一片柔和的光芒。 白越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看向蛇头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温柔,好像是简禹突然出现在棺材里一样。 蛇的全身都只剩下骨头,蛇头自然也是一样,是不是六只眼白越看不见,但是她看见蛇的口中,含着一颗夜明珠。 那夜明珠有鸡蛋大小,虽然没有王梦云给的那颗珍珠那么圆润,但它正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白越一点儿也不嫌弃这夜明珠是椭圆形的,直接就拿出来握在了手中。 这夜明珠在这棺木里这么多年了,都还能发出如此的光芒,等她回去之后,每天白天给她晒太阳做日光浴,晚上就能发出更亮的光芒。 白越一点儿不嫌脏,将夜明珠抱在怀里,莫名地就泪流满面。 虽然她的命还不错,突然来到这个年代,即便是开始和简禹不对付的时候,过的也是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时代的限制是巨大的,即便简府这样的人家,也不能拥有哪怕是一个五块钱的手电筒。 由奢入俭难,白越好一段时间才适应了没有现代科技的生活,而且一直都挺担心的。也不知道京城的夏天热不热。 谁能想到呢,今时今日,她会拥有一个不用充电的小灯泡。 “大妹子。”谢平生小心翼翼地看着白越,轻声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越抱着夜明珠,眼含热泪摇了摇头,然后道:“夜明珠是我的了。” “是,是你的,谁也不能跟你抢。”谢平生连忙肯定:“都是你的,夜明珠是你的,六目蛇棺也是你的,你……这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怎么还哭了呢?” “我太激动了。”白越擦擦眼泪:“没事儿,六目蛇棺我不要了,要这个夜明珠就行。” 谢平生不解道:“两个都要也不影响啊。” 本来嘛,来之前白越就宣誓过主权的,谁也没打算跟她抢。 “不,人要知足。”白越正色道:“种花下次再说,不着急。” 虽然谢平生心里嘀咕得很,但不管怎么说,拿到夜明珠,就算是圆满完成了石问天出考题,大家都很满意,原路返回。 还是从那个狭窄的通道,还是谢平生在前,白越在中间,习初北殿后。 但是这一次,好像和进来的时候感觉不一样了。 在不能站起来的高度里往前爬是很难受的,虽然这个天穿得还挺多,可是爬着爬着,白越也觉得腰酸腿痛起来。 “怎么还没到啊。”白越开口问谢平生,一抬头,却发现前面空荡荡,谢平生不见了。 “我哥呢?”白越奇怪,转头道:“小习?” 身后空荡荡,习初北也不见了。 白越顿时就出了一身汗,出事了,这不对劲。 她是一个对方向,对距离非常敏感的人。一条路走过一次,若是用心地记,一定能记住这条街上的每一个店铺,每一棵树。能记住这条街有多长,甚至若是更留心,可以记住要走多少步。 她进地道的时候,就在留心每一步,她知道这条狭窄的通道长不会超过五十米,因为是手脚并用爬过去的,不好计算步数,但他们已经在这里爬了一会儿了,她刚才是有些分神,但无论如何,不应该还没有到头,不应该前后都看不见光。 拿着火把爬通道是非常不方便的,谢平生和习初北都照顾她,一前一后拿着火把,她在中间虽然没有照明设备,也能看见。 而此时,习初北和谢平生都莫名消失了,两支火把也消失了,庆幸的是,她现在手上有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发出淡淡的光芒,白越冷静了一下,心里算着距离,往前爬去。 第409章 六目蛇棺,幻境里的绝望和忽悠 爬了一会儿,白越停了下来,她心里是算着距离的知道这事儿不对劲了。 这通道不长,他们之前已经爬了一段路了,加上她刚才爬的,无论如何应该已经到了尽头。所以现在并非谢平生和习初北莫名失踪,而是她被困在了通道里。 当然,谢平生和习初北可能也被困在某处。 通道里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夜明珠的光芒非常有限,前方只看见几步的距离,然后便陷入浓浓黑暗中。后方也只能看见有限的距离,然后便陷入浓浓的黑暗中。 白越盘膝坐了下来,看着怀中的夜明珠,开始思索。 他们从进这个山洞开始,就顺利得令人发指,虽然在开棺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麻烦,但这麻烦根本不算什么。 石问天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他们出去么,未必,可能会动一些手脚。 她和谢平生都不会武功,习初北虽然马上杀敌经验丰富,但在这里说不定还不如谢平生,他们三个人组队进来,其实是有一定危险的,一旦碰上个尸变什么的,说不定都交代在里面。 就算石问天不在意吧,白川也绝对不会让她涉险。 所以山洞里是安全的。 那么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们倒霉,无意中进入了另一个地方,是石问天之前也没有发现的空间,被困在了里面。 另一个,是石问天或者王梦云动的手脚,把他们各自困住了。为了给他们制造一些难度,就像是考试试卷中的附加题。 白越定下心来,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安全的。时间一到,她没有脱困,石问天他们自然会来救,哪怕她是被困在另一个机关里,山头就那么大,暴力强拆也能找到她。 白越这么一想,放松下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正坐着想对策呢,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爬了过来。 “哥?”白越试探道:“小习?” 无人应答。 白越顿时有点紧张起来,虽然她不怕蛇虫鼠蚁,但是在这样的地方要是突然爬出一条蛇,或者爬出一只大蜘蛛蜈蚣什么的,也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怕不怕不重要,重要的是,打不过。 就在白越屏息静气的时候,黑暗中发出声响的东西露出了轮廓,不是习初北,不是谢平生,竟然是简禹。 “简禹,你怎么回来了?”白越奇道:“你的事情那么快处理完啦?” 简禹一时没说话,只是在她身边坐下。 白越还没来得及问出第二句话,另一边的通道也传来了声音,白越又喊了一遍谢平生,又喊了一遍习初北,还和简禹解释:“刚才我和他们俩在这里走散了,也不知道他们被困在哪里了。” 可是通道那边的另一个人现出了身形,也并非谢平生和习初北,而是宁王成朔。 “宁王?”白越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邢队不是在京城么,他一个王爷,是万万没有理由跟着他们出来的。而且皇帝也不会放心他和十二族接触过多,是绝不会让他去十二族大草原的。 邢队,现在是宁王成朔,他并不说话,而是幽深的看着白越,缓缓开口道:“邢队,是谁?” 这是个致命题,白越至今还不知该如何向成朔解释,曾经有一只可爱的邢队,但那真的是个意外,这名字真的不是我起的,你要打死也不要打死我啊。 还不等白越想好怎么狡辩,简禹轻咳了一声,吸引过白越的注意力,然后轻声道:“邢队,是谁?” 她一直逃避的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还是在这个跑都没法子跑的地方,白越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通道里似乎有风,风还挺大,风一吹,白越一身的冷汗都成了冰水,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冷战一打,她顿时感觉不对劲了。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刚才他们爬进去的时候,包括出来的时候,这山洞里虽然空气流通,但却是没有风的。因为谢平生和习初北都拿着火把,火焰纹丝不动,他们还随口聊了几句。 但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 她可以确定他们回头的通道就是进来的通道无疑,除非在山体中的山洞被移到了外面,要不然的话,哪儿来这么大的风,有问题。 念头一动,她突然看见了手中的夜明珠。 夜明珠还在散出幽幽光芒,这是从六目蛇棺中取出来的,白越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蛇,六只眼睛的蛇,如果说她是妖怪,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技能,会是什么呢? 那些被抓去挖土的人,描述自己失踪的那几日里,浑浑噩噩,好似失忆,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在脑中,却又记得不真切。 是了,这就对得上了。 六目蛇的本事,就是蛊惑人心,或者说制造幻觉,她不可能到现在还爬不出通道,不可能在这里同时遇到简禹和谢平生,那么唯一的可能,她在自己的幻觉中。 制造幻觉往往用的是某一些独特的药物,激发埋藏在人心里深处的恐惧或渴望,或者,最近一直在纠结的难题。 这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同样的原因,谢平生之前的迷药,也是同样的道理。 白越立刻低头去翻腰包,好在腰包里的东西都在,然后她从腰包里摸出一粒药丸吃了下去。 自己吃还不行,她又摸了两粒出来,一粒往简禹嘴里塞去,一粒往邢队嘴里塞去。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同样中了幻觉的谢平生和习初北,说不定他们三人现在还在这短短的通道后,正你看我像谁,谁看我像谁的在心里各演一场大戏呢。 只是白越送药出去的手被简禹抓住了。 “乖,把药吃了,吃了药,你就什么都知道了。”白越露出最温柔可亲的笑容来,但是这笑容看在石问天眼里,就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石问天挡开白越的手,哼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白越只感觉耳边响起一个惊雷,惊得一个激灵,就这一眨眼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第410章 六目蛇棺,三个人的梦 入眼是熟悉的山顶,就是他们山洞口的那一片,天还没有全黑,但是已经昏暗,空地上已经点起了篝火,甚至还有香味飘来。 白越眨了眨眼,第一个反应是看向自己的手,还好还好,她的一颗心落了地,夜明珠正好好的握在手里,一点儿磕着碰着都没有。 我的心肝小宝贝,见到你真好,白越将夜明珠抱在怀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四下一看。 白川坐在火堆前,正在摆弄着手里的烤串,哪怕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不会没事儿就吐一口三昧真火做饭的,太浪费能量了,还显得很肤浅。 “师伯。”白越喊了一嗓子:“我想吃清淡点的。” 白川正在给几串快烤好不知道什么的肉上洒辣椒粉,闻言手一顿,将辣椒粉放了下来。 有什么可说的呢,虽然他是江湖无人可敌的高手,但再无人可敌的高手,也是要养崽子的啊,孩子要吃,只有做啊。 石问天就蹲在白越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奇怪道:“你为什么会想到,给幻觉里的人喂药呢?” 石问天见过无数被王梦云幻术控制的人,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在怀疑自己中了幻术之后,不但自己开始吃解药,还开始给大家分解药,这是侮辱谁呢? 白越打了个哈哈:“好东西要大家分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神一般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石问天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白越此时已经看见谢平生和习初北了,他们都躺在地上,两人面色严肃紧皱着眉,也不知各自在梦中看见了什么。 石问天起身走到火堆边,白越也跟了过去。 “前辈,你们太不厚道了。”白越果断先发制人:“说好了进山洞是考验的呢,我们进了山洞,找到了六目蛇棺,破解了机关,打开了棺材,拿到了夜明珠,那应该就通过考验了啊,那怎么还能下黑手呢?” 石问天哼笑一声:“谁说你们通过了考验?” 白越这就不干了,举起手里的夜明珠:“这不是夜明珠是什么?而且我们也没在里面有挖又砸,是文明开棺的。” 石问天特别庆幸刚才特意向他们叮嘱了这一个注意事项,要不然的话,现在洞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形。 “但是只有你从幻觉中醒来了,他们都还被困着,这也算是通过考验?”石问天一指谢平生和习初北:“那愣头青就算了,小谢不应该啊。” 白越皱了皱眉:“年轻人自然还需要磨炼,但是您之前说了,打开蛇棺拿到夜明珠就算过关,我们是拿到夜明珠出了山洞后才着道的吧,我不信我们三个昏在通道中,是你进去把我们拖出来的。” 她身上没有被拖拽接触泥土的痕迹,再说了,石问天才没那么闲呢。 石问天被问住了,这么说还真是。按照他们的约定,在拿着夜明珠走出山洞的一瞬间,他们就完成考试了,现在都不算。 看着石问天终于败下阵来,白川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递过一把烤串,然后好奇道:“你在梦里,梦见什么了?” 白越立刻紧张起来:“我说什么了么?” 白川和石问天同时流露出带着深意的笑容,白越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琢磨了一下,断然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们诈我呢。” 本来她在幻境中说的话也不多,只是喊了一声简禹和一声宁王。 喊简禹这很正常,无需解释。 喊成朔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也说得过去,毕竟之前没多久,他们还并肩战斗过。而且她一直害怕成朔会跟她抢邢队,虽然无人明白白越这莫名其妙的担心来自哪里,但白越就是很担心,谁劝也不行。 如果她说出了更惊人的秘密,那白川和石问天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石问天和白川脸上的笑容同时消失了。 石问天嘟囔道:“小孩子太聪明真是不好玩。” 白川本来张口想要附和的,但是张口后觉得不对,脸上顿时都是笑:“但这太聪明的孩子是我家的啊,哎,我老白家真是不容易,来小白多吃点,喝口水别噎着。” 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聪明呢,只有石问天这样的单身汉在一旁羡慕嫉妒恨罢了。 白越拿了两颗解药,给谢平生和习初北一人塞了一颗,很快,两人就悠悠醒来。 白越不去管习初北,感觉他梦见的不外乎打打杀杀之类。而是蹲在谢平生面前,其实她也很想知道,在谢平生的幻境中,他看见了什么。 谢平生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白越,然后闭上,再睁开。 “我果然是在做梦。”谢平生低声道。 在梦里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歇斯底里,再看谢平生如今的神色,应该是一个美梦吧。 不过梦醒如此惆怅,可见是一个永远也不能实现的美梦,或许是谢江没死,也不是杀手组织的首领,母亲和没死,一家人正和和美美享受天伦之乐。 白越叹口气:“你没事吧。” 谢平生使劲儿捏了一下鼻梁,摇头道:“没事。” 石问天仔细整理了一下刚才白越说的话,感觉好像无懈可击,只好道:“小谢还是不错的。” 至少他准确地在六具真假棺木中找到了真的六目蛇棺,虽然一切还有些单薄,但自己能研究成这样就不错了,徒弟嘛,要的是天分,倒是不在乎他现在有多强。 谢平生大概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坐下来用手抹了抹脸,正色道:“谢谢前辈。” 然后他心虚的看了一眼白越,好在白越体贴,是不会去问他做的是什么梦的,所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梦里,并不是一家三口天伦之乐,而是回到他和白越被他父亲绑架的那一日,满院子的红绸喜字。 习初北起初懵懵懂懂的,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立刻一蹦三丈高地向石问天扑了过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习初北该不会恼羞成怒,要找石问天算账吧? 第411章 六目蛇棺,做梦有瘾请克制 白越正打算冲上去拽住习初北,让他不要年轻气盛做这种自取其辱,不自量力的事情,只见习初北已经急刹车停了下来。 “前辈。”习初北道:“前辈,刚才是不是您动了手脚,让我们陷入了幻觉?” 石问天看习初北的表情,似乎不是要找他算账的,立刻就矜持地哼了一声,不紧不慢道:“是啊。” “那梦可太有趣了。”习初北兴奋道:“我在梦里长了翅膀,拿了那么长那么大一把弓箭。草原上有一群鹿,我飞在空中弯弓射箭,一箭一头一箭一头……哎,可惜还没来得及去捡呢,我就行了。” 习初北哀怨了。 石问天十分无语,一般来说迷幻粉让人陷入的幻觉,都是这个人心里最纠结,最难以释怀,或者心心念念不可得的场景,换句话说,就是人的心魔。 只有习初北的梦境,如此不知所谓。甚至还想再来一次,续上旧缘。 “前辈。”习初北道:“你能再给我来一下,让我接着把梦做完吗?” 石问天:“……” “不行。”白越过来把习初北拎走了。 习初北十分不解,手脚还在划拉做最后的挣扎:“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绝对不行。”白越严肃道:“致幻药物使用次数过多会让人上瘾,对身体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后期戒断会非常非常得难,绝对不能尝试。” “这玩意儿还会上瘾?”习初北明显不信,连声道:“不会的,我就试这一次。” “我说不行就不行。”白越非常严格。 多少人就是因为好奇试一试,感受一下飞起来的爽快,结果一辈子毁在了里面。 作为一个生长在,连小偷偷东西看见疑似白色粉末都会报警的时代,白越对这种东西的厌恶禁止是刻在骨子里的。 习初北虽然对刚才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美梦十分向往,但是白越如此严格说绝对不行,他也只好罢了,垂头耷脑的在一旁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吃着烤肉。 白川对于这个没眼色的家伙感到十分的不满意,给白越烤个串儿也就罢了,你也吃得这么自然不觉得不合适吗?对比一下,梁蒙和徐飞扬就可爱多了。 习初北是少一根筋的,但白川绝不会惯着他,伸手从一旁随手一抓,一条肥肥的蛇便抓在了手里,随手往习初北怀里一丢。 习初北正大口吃着,突然一个东西落在怀里,定睛一看,娘啊大喊一声蹦了起来,又是跺脚又是拽衣服,差一点没被活活吓死。 “别喊了,是死蛇。”白川淡淡道,又给他怀里丢了一把匕首:“处理一下,这些不够吃。” 习初北连蹦带跳地喊了两嗓子,听着是死蛇,总算是慢慢冷静下来,握着刀,余惊未了的看向面前。 还好,还好,真的是一条死蛇。 但是白越让他处理四射,他又开始有点心里打鼓了。 他是当兵的,剿过匪杀过人,不怕死人不怕血,死的动物就更别说了,但就像是白越说的,有些人对蛇的恐惧是刻在基因和祖辈的记忆里的,活着当然怕,死了一样怕。 习初北看着软趴趴盘成一条的蛇,一时有些难以下手。 白越忍不住了,过来接过匕首:“小习,你这样确实不行,要练练啊。我跟你说,胆子这东西,练练就大了。” 说着,白越手起刀落,砍掉了蛇脑袋。 很快他们就吃上了新一轮的烤肉,习初北一边吃,一边精神恍惚地看着白越。看来真的是他当时伤得太重了记岔了,白越和他记忆中的样子,真是没有一点相似。 吃饱喝足,石问天将谢平生喊在一边,低声给他说了许多,谢平生听得非常认真,虽然还没有正规拜师,但前辈肯指点,自然求之不得,洗耳恭听。 习初北决定练一练胆子,作为一个将来要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怕蛇是不行的,必须要克服。 于是他咬牙闭着眼,将附近的死蛇都捡了过来,有毒的扔掉,没毒的一个个剥皮切块,打算明天早上给大家煮一锅蛇肉羹。 白越看着习初北的背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蛇比较可怜,还是他比较可怜。 白川用树枝戳了戳火,转头对白越道:“怎么样,睡得着吗?” 白越摇摇头,睡不着,虽然白天挺累的。 “担心简禹?” 虽然说没问题,但确实是有一点担心的。 白川起身道:“走,我带你过去看看。” 白越有点犹豫:“会不会不太好,万一影响他们做事……” “不要被发现就好了。”白川毫不在意:“如果我不想被他们发现,就算是从他们眼皮底下近,也不会让他们看见的。” 这怎么可能,你又不会隐身术。再说还有我呢,你能隐身,我也不能啊。 白越觉得白川虽然强,但此时是有吹牛的嫌疑的。不过她也不好说质疑白川在吹牛,想了想:“好。” 去就去嘛,有什么的大不了。 白川招呼一声,带着白越就走了。 此时月色清亮,火把的光芒目标太明显,两人便就着月色前行。白越手里拿着小灯泡,她已经决定给这颗夜明珠取名小灯泡了,虽然大家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不要紧,她的夜明珠她做主。 白川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往前走,一点儿也不注意隐蔽,走了有好一会儿,突然间,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白越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屏住了呼吸不说话。 然后白川伸手拎住了她的领子,倏地一下,白越只觉得脚下一空眼前一花,人已经立在了十几米高的树上。 山上的树可太多了,又多又茂密,别说藏一个人,藏一百个人也没有问题啊。关键是耳朵要好,动作要快,别等对方来了,你还在爬树。 白越小心翼翼地收好自己的小灯泡,秉着呼吸往下看。 过了一会儿,树林中有了动静,几个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然后两边看了一下方向,匆匆往简禹他们去的那个方向走了。 看打扮也看不出是什么人,白越看一眼白川,以为他会先把自己放下去,谁知道他也不动,等他们走远一些,就在树林中穿过去,在远远的尚且看不见的地方,又停下。 过了一会儿,如法炮制,白越知道白川这是听音辨位呢,奈何她什么也听不见,像是一个傻子被拎着飞来飞去。 第412章 六目蛇棺,好汉饶命 跟了一阵子,终于,白越居高临下的看过去,只看见那几个人在前面停了下来。 那地方看起来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白越正努力擦着眼睛,却见那几个人弯腰在地上摸摸索索半晌,然后伸手一扣,竟然从地上掀起来一块。 白越眯起眼,这地道入口隐藏的还挺好的,那里的杂草灌木乍一看和旁处没有一点区别,当然她离得远,若是离得近,肯定也是能看出来的。 就在白越想着,虽然跟踪这些人在山路上走,肯定是不会被发现的,但是他们若是进了地洞,就不好跟踪了,除非白川真的有隐身术,不然肯定会被发现的。 这念头还没想完呢,掀开地道入口盖子的那人咦了一声,刚咦完,一旁站着的几个人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而且不是往一个方向跑,三个人,往三个方向跑。 白越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一看就是训练规划了无数次啊,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退,而且连线路都是事先规划好的,要不然三个人往三个方向,哪有那么默契。 地洞里传来梁蒙的声音。 “靠,跑了,快追。”徐飞扬大吼一声,从地道里伸出一只拳头,一下将门口最近那人打倒在地,从里面蹦了出来。 然后小姜也蹦了出来。 但是两人有一瞬间的犹豫,因为这一耽搁,往不同方向跑的三个人已经跑出了十几步,都能追,但是三个人追两个人,怎么追是个问题。 于是徐飞扬大喊一声:“梁蒙快点。” 小姜已经随便找了个人追了过去,管他呢,逮着一个是一个。 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当梁蒙灰头土脸从地道里钻出来后,只见原本已经跑得快要见不着影子的几个人,扑通,扑通,扑通的,一个个都倒下了。 众人惊呆了,连追到一半的小姜都放慢了脚步,生怕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 但是那几个人倒在地上却真的不动了,而且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连倒地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很诡异的一种姿势,两只胳膊抱着两条腿的膝盖,好像被人敲了几棍子一样。 梁蒙刚出洞口还来不及追呢,见这情形就不着急了,反倒是得意地哈哈笑道:“看看,看看,还是我厉害吧。他们肯定是听见了我的声音,被我的威猛吓着了。” 然后他一把按住洞门口那个,一脚踩在他背后,严肃道:“说,是不是。” 虽然离得那么远白越是看不清那人的表情的,但显然那人现在的表情和徐飞扬,小姜一样,只觉得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白越也是这么想的,她转头看白川,白川也是如此,不过他们只能在心里鄙视一下,甚至被梁蒙踩着的那人迫于威胁,还大喊了两声,痛痛痛,好汉说得对,好汉饶命。 白川就不一样了,白川可不惯着梁蒙,轻轻哼一声,隔空对他弹了一下手指。 “啊呀。”梁蒙突然脑袋往后一仰,按住了脑门。 这一变故众人都吓了一跳,徐飞扬和小姜都绷紧了神经回头看他。 “梁哥,没事吧。”徐飞扬焦急道。 梁蒙缓缓地放开手,没破没出血,只是一个红点点,像是被人用手指弹了个脑瓜崩儿。 “谁,谁躲在暗处。”梁蒙被偷袭了,大怒,正要跳起来骂:“暗算爷……” 电光火石间,梁蒙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浑身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已经到了嘴边的爷爷两个字瞬间就卡住了,然后顿了顿:“也不太好,是吧。” 被他踩在脚下的人有点懵,啊一声回头看他。 这弯转得也太快了吧,突然从一匹狼变成一只羊的感觉,这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小姜也愣住了,拎着他追的那人走回来,还问:“梁哥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被砸坏脑子了。” 你才被砸坏脑子了,梁蒙白了小姜一眼。 你是不是傻,在这燕云山里,能完全不显身不露面,叫众人一点儿都察觉不到。同时那么利落地把所有人都收拾了,那还能有谁? 徐飞扬顿悟了,不过小姜显然因为和白川接触少,还不太明白。被抓回来的几个人也不太明白。依然觉得梁蒙是被打坏脑袋了。 徐飞扬大声道:“梁哥,我们先把这几个人带进去吧,少爷还在里面等着呢。” 白川既然在暗处,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现身,徐飞扬也十分剔透,并不点破。 于是心知肚明的梁蒙和徐飞扬,莫名其妙的小姜,将几个人都押了进去。 白川带着白越缓缓落地。 白川赞许道:“梁蒙这小子还挺机灵的,算他改得快。” 要不然的话,哼哼。 “梁蒙是挺机灵的。”白越对梁蒙始终有些愧疚,赶紧给他说一句好话:“师伯要是有时间,指点他一下吧,之前他差点被我害死了,我一直挺过意不去的。” 虽然梁蒙的伤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但是伤了就是伤了,对身体总是有影响的。这个年代的医学又落后,白越不时有劝梁蒙退休养老她出钱的念头,可是想想梁蒙不会答应的,这才没说。 白川点了点头。 举手之劳,这有何难,何况这小伙子是还挺有意思的。 白川道:“要下去看看吗?” 虽然白越是犹豫的,但是想想刚才那场面,显然简禹已经控制了局面,梁蒙和徐飞扬也都知道白川来了,并没有如临大敌。既然如此,那就下去看看也无妨。 白越对这个世界,还是充满好奇的。 白川掀开了伪装在草丛里的木板,木板上是厚厚的土,仔细看像是一个花盆,上面长着杂草,特别真实。 白越走到洞口往下一看,里面黑乎乎的,她用夜明珠照了照,还是黑乎乎的,只能看清楚小小的范围。好像山洞壁上是有简易的梯子。 但是白越怂,这还不如个水井来得敞亮,她不想自己下去,抬头看了看白川。 白川无奈,又拎起白越。 第413章 六目蛇棺,暴露 这大侄女儿脑子是很好使的,但是真手无缚鸡之力啊,哎,白川纠结地想,如果这脑子能分一半的武力上该多好。 但是白川转念又一想,若是白越的脑子分了一半到武力上,那不就是两边半吊子么,文不成武不就,好像更糟糕了。 白川这么一想,顿时释怀了。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算了,反正自己能罩着她大半辈子,简禹也不错,等过几年两人成婚有了孩子,好好把孩子教出来,也能给她下半辈子撑腰。 进了地洞,白越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个地洞,这是个地下仓库啊。 垂直通道下去之后,便是一个大通道,通道一边一字排开,放着一排箱子。 箱子都是非常厚实的木头箱子,每一个上面都上了锁,厚重的大黄铜锁,一看就非常的结实。 白川没开口,但是白越听见她说:“看起来王梦云说得对,这地方确实有人在捣鬼。估计这些人就是冲着燕云山蛇妖的传说,想着无人敢进,不会暴露。” 白越点点头,两人接着往前走。 一路都有同样的大箱子,上面都有沉重的黄铜锁,白越尝试着推了一下,箱子非常的沉,纹丝不动,就跟长在地上一样。 本来想让白川推一下试试的,但是白越想到了刚才的六目蛇棺,想想还是先不动。万一这些箱子里有什么机关不能随意移动呢,再说了,白川有什么可是的,还能有他挪不动的东西不成? 又走两步,便听见了有人说话。 地下空旷,说话的声音能传很远,不过是嗡嗡的好像带着鼻音,不太清楚。 地道在这里也到了尽头,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空腔,白川拽了一把白越,就在一个箱子后面站住了。 里面还挺热闹,白越偷偷探了下头。 放心了,虽然里面人挺多,但是简禹已经控制了对方,刚才被抓来的四个人,也都被捆了手脚,一字排开跪在地上。 和这四个人一起的,另外还有六七人,之前那个被蛇妖扒光的赫然也在。 白越四下一看,大约明白了一点。 这是个地下作坊,至于是做什么的,刚才看见箱子的时候还不知道,但现在基本可以猜出来了。 山洞里的一套家伙,之前白越在装修法医室的时候,就见请来的大师傅使过。 这竟然是个制造兵器的地方,而私囤兵器,无论在哪个年代,那都是重罪。你这是要造反啊,抓起来要诛九族啊。 难怪要借着蛇妖之名,藏在深山里。 简禹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在空地上转了两圈,然后招了招手。 白越愣住了,因为简禹招手的地方,就是她的方向。 被发现了? 白越愕然回头,只见白川歪了歪头,轻飘飘道:“你整个脑袋都探出去了,还怕他看不见吗?” 有么,白越奇怪了,她干脆走了出去,然后转头看了看自己藏身的地方。 因为角度问题,果然能看见一点。 大意了,虽然理论知识丰富,但白越到底实战经验还是差了一点,法医是很难有机会冲在和罪犯对峙的第一线的,如果是邢队在,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为了表示对白川的尊敬,梁蒙和徐飞扬都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夸张道:“白小姐,白前辈,你们怎么来了?” 小姜是真的吃惊了,瞪大了眼睛:“白小姐,白前辈,你们怎么来了。” 白川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梁蒙,看得梁蒙活生生地矮了一点。 简禹稍微好点,毕竟道行深一点,他镇定迎上来:“越儿,师伯,你们怎么来了。” 白越道:“哦,我和师伯出来散步,看见山上有人,就跟过来看看。” 这理由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简禹点点头,先关心道:“那边怎么样了?” “都搞定了。”白越献宝一样地拿出夜明珠:“看,我们家的新成员,它叫小灯泡。” 夜明珠的光芒和富贵闪瞎了大家的眼,简禹赞许道:“不错,真的不错,千年难遇的宝贝,不过为什么叫小灯泡。”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为什么夜明珠叫小灯泡,真讨厌。 白越正色道:“这是我的夜明珠,我想让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小灯泡不好听吗?” 我怎么给你们解释它为什么叫小灯泡,要不你们去问问成朔吧,看看他有什么好的解释? 讲道理的白越,简禹没办法。不讲道理的白越,简禹更没办法。只好道:“好听,你起的名字都好听。” 我们家的新成员,那还有什么话说,只能好听啊。 白越立刻转移话题:“这里是放兵器的仓库吗,怎么了?” 他们都进来了,也不瞎,自然什么秘密也瞒不住了。 “不是朝廷的仓库,是有人私设的。”简禹严肃道:“这些箱子里都是兵器。” 地上也落了许多,零零散散的,大部分是刀,还有一些别的,白越对冷兵器的了解不多,即便她经手的大多数案件的凶器都是冷兵器,但通常都是菜刀西瓜刀水果刀,锤子玻璃瓶扳手啥的,长刀长枪的是见不到的。 白越道:“刚才那些箱子里都是?” 简禹点了点头。 白越突然隐约有些兴奋,简禹这下是破大案了啊,是立大功了啊,不知道会不会升职,就算是不会升职,肯定也有赏钱吧。 简禹道:“不过现在有个问题。” 白越忙道:“什么?” 有问题我可以帮忙解决啊,帮忙出力了,到时候你拿到赏钱,我就可以理所当要求分一份了。 简禹道:“这里有十五个箱子,就是路上这种,你们一路进来,应该都看见了吧。” 白越点头。 简禹道:“这十五个箱子里,有十箱是兵器,还有五箱里有炸药。一旦搬动,或者的箱子,就会爆炸。这些箱子都一样,现在一时难以分辨。” “……”白越忍不住要问一声:“这个是六目蛇棺给你们的灵感吗?” 地上捆成一团的人面面相觑,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肯说吗?”白越奇道:“打一顿也不说吗?” 简禹对于白越始终觉得他有什么误解,大约是当时蜘蛛给的阴影吧,但这会儿也不好多解释,只是道:“即便是说了,你也不能判断真假。” 第414章 一起加班一起嗨 “也是啊。”白越也犯了愁。这不是玩游戏,试着开一个,错了还能补救。这里面都是炸药,若是万一错了,那可就完了。 都是些不熟悉不了解的人,别说靠言语和神态来甄别是否说了谎,就算是上测谎仪也不行,那都不是百分百的事情。 一个不慎,山毁人亡,这事情谁能付得起责任。 白越想半天道:“要不然,拎点水上来呢?不管真的假的,每个箱子倒上几桶水泡一泡,把里面的火药都泡湿,自然就不炸了。” 简禹缓缓摇头:“我也想过这个方法,但是有两点,一来,有些人手艺巧,是可以制作出一定程度的防水机关的。二来,箱子里都是刀枪,若水泡日后容易生锈腐坏。” 白越明白了,简禹舍不得这些箱子里的兵器。也无权轻易处理它们。也是,这个年代金属是很稀缺的,别管合法非法,缴获了就是自己的,是要上交的。 这是大事,一定要上报朝廷的,皇帝知道之后,对涉案人员的处理是一回事,对缴获的兵器一定更感兴趣,若是兵器都废了,虽然也不能怪简禹,心里总是不痛快的。 简禹见白越一时也为难,不由道:“对了,刚才你说六目蛇棺,是怎么回事?” 白越将刚才的事情和简禹说了一遍,当然省去了在通道里产生幻觉的那一幕,重点说了一下如何辨别真真假假的蛇棺。 果然和眼下有异曲同工之处,简禹沉吟道:“但是那法子在这里怕是用不上。” 这些箱子都是独立的,里面装着的大部分都是金属做的兵器,若是将罗盘靠近,里面的指针怕是会转晕过去。 白越也愁眉不展,但是愁眉不展之后,只有一个想法。 我们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邢队呢? 邢队虽然不是防爆专家,但是曾经破过几起和炸药相关的案件,是这方面的行家啊。而且他在审讯方面也是专业,将这几人交给他,更是稳妥。 若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办法处理这事情,那一定是他。 白越眼睛一亮,然后又暗下来。 她该怎么向简禹推荐成朔呢,怎么推荐得顺其自然,理所应当,让简禹不会起疑心呢? 白越揪掉了好几根头发,冥思苦想一阵子之后,道:“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觉得无论是谁,都很难有万无一失的法子。即便是私囤兵器的人抓起来,他也知道这是死罪一条,要是我,反正都这样了,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要死一起死。” 众人都恐怖地看向白越,简禹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想法那么可怕。” 白越耸耸肩,事实就是如此。 然后白越道:“我有个想法,既然我们没法子,不如把这事情踢给别人吧?” 虽然听起来有一点怂,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简禹的官职有限,做不了那么大的主,必须往上报。 “我已经叫人通知官府了,先将这里查封起来,涉案人员一律押回京城再审。”简禹道:“我这还有差事在身呢,这件事情一时解决不了,皇帝自然要派其他人来接手。” 白越突然心里一个激灵:“这事情不是宁王干的吧?” 当然是以前的宁王,但这要是以前的宁王干的,成朔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虽然皇太后疼他,皇帝也拿他没办法,可牵扯到皇位,亲兄弟也是要明算账的。 好在简禹很快便道:“不是。” 不是就行,不是白越就放心了,至于到底是谁,简禹没说,白越也不在意。 “不是他就好。”白越提议道:“那你向皇上建议,把这事情交给他来处理吧。” 简禹很奇怪:“为什么?” 白越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和他不对付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给他出点难题,找点不痛快,不是很好。” 你在家里葡萄美酒夜光杯,我在外面出差加班?门儿都没有,宁王殿下,爬起来干活儿吧,卷起来。 简禹确实和成朔不对付,但凡是有正义感的官员,和成朔就没有对付的,只是靠山太强硬实在撼动不了罢了。 白越仔细分析道:“让宁王接手这事情,无非两点结果,第一他也束手无策,那皇帝就会觉得他没用,对咱们没坏处。” “第二,给他误打误撞真的解决了,那国家就会收到一大堆兵器,利国利民。虽然皇帝可能对成朔另眼相看,但他现在不是已经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么,这事情是你推荐的,他一定会记你的好,那对咱们也不是坏事啊。”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无论成朔成与不成,对自己都没坏处。但简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直到白越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们就不用在这里等他了吧,或者你回去交接,我们和师伯先慢慢往前走,你再来追我们。” 保护我方邢队,必须远离宁王,至少在这短时间里远离宁王,等大家都有一点心理准备再说。她可不想喋血燕云山。 不过白越这句话让简禹心里舒服多了,当下便道:“行,就如此。” 如此,如此甚好啊,白越松了一口气。只想赶紧带着邢队跑到千里之外。 在哄闹了一夜一日之后,燕云山终于又恢复了安静,简禹查出一桩大案子,谢平生破解了六目蛇棺真假的难题,习初北初步控制了对蛇的恐惧,白越得到了小灯泡。 大家都挺满意,除了石问天。 众人收拾妥当都准备下山了,只有石问天站在山洞门口,絮絮叨叨的不知在跟王梦云说些什么,也不知道王梦云在不在里面听着。 习初北八卦道:“也不知道石前辈在说什么,哎,石前辈这痴心一片地,喜欢美女前辈这么多年,美女前辈怎么就一点不动心呢?” 感情专家白越上前,她笃定道:“肯定是因为石前辈这些年,就没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没有一件事做到人的心窝里。” 正在絮絮叨叨的石问天突然回头,看了白越一眼。 第415章 孩子只是想养点花 白越压低了声音道:“王前辈早年的经历,让她的性格有两个极端,一个是绝对不相信感情,所有男人都是坏人,感情只会带来不幸,不婚不育保平安。” “另一种,是因为感情的缺乏而渴望,比普通人更容易被打动,一旦被打动,也更炽烈,更专注。而这两种极端,是可以互相转换的。” 石问天竖起了耳朵。 白越话题一转:“我们先下山吧,我好累啊。啊,我这次虽然得到了小灯泡,可是我还没有东西种花啊。”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走吧。”白越道:“好困,好累,想睡觉。” 众人懵懵懂懂:“哦。” 然后谢平生转头想要招呼石问天,问他是打算现在和他们一起下山,还是再跟王梦云说会儿话,他们先下山等着,却见石问天已经走过来了。 石问天正色道:“白丫头。” “哎。” 石问天道:“白丫头这一趟辛苦了,就弄了个夜明珠,我心里也不太过意得去。” 众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吐槽,辛苦什么的见仁见智姑且不论吧,都弄了个夜明珠了还要怎么样,还不够么,石问天有什么可过意不去的。 那是夜明珠啊,千金难买的夜明珠,有市无价的夜明珠,竟然还“就”弄了个夜明珠,还想弄啥,想上天吗?再说,王梦云不是还送了一颗珍珠吗,虽然和夜明珠不能比,也是十分值钱的。 “没事儿的。”白越敞亮道:“我从来不在意这些身外物,视金钱如粪土。” 谢平生莫名地想起白越从山洞里出来,抱着夜明珠的一幕,她特别严肃地说,这是我的夜明珠,谁也别跟我抢。果然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啊。 石问天竟然听着也不觉得难受,而是慈祥笑道:“你不在意是你的事情,我做长辈的,难道能让小辈吃亏吗?” 白越笑得更加谦逊。 石问天道:“行了,先下山休息吧,你种花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了。这一趟去十二族也得几个月的时间,保证你回到京城的时候,花盆就在大理寺里躺着。” 六目蛇棺石问天不敢强取,他得罪不起王梦云。但天下那么大,还能满足不了白越种花的小心愿不成?孩子只是想种点花,一点儿也不过分。 白越抱着小灯泡心满意足地下了山,简禹快马加鞭回京去了,好在他们现在还离开得不远,他速度快,若无旁的事情耽搁,五六日就能来回。 白越掐着手指算,五六日的时间,即便他们慢慢地往前走,也走出挺远了,成朔应该不会追来的,一定不会追来的。 邢队正在山下老乡的院子里追鸡玩,将一只大公鸡追得满院子跑,羽毛直飞,真正的鸡飞狗跳,闹得不可开交。 院子的主人,一对农家夫妻站在一旁跟林怡他们一边吃瓜子一边唠嗑,不但没有表示对自家大公鸡的同情和支援,反而道:“这狗你们也养得太好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威风,这么活泼的狗。不愧是京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 “一般一般的。”林怡谦虚道:“就是太闹了。养起来也费事,吃得喝得比人还精细。” “那可不是。”院主人很健谈,从养鸡说到养鸭,从养羊说到养猪,突然间拍手道:“好,干得漂亮。” 邢队终于追上了大公鸡,一口咬住了鸡脖子。 院主人连连称赞:“这狗可真厉害,我们家这只鸡凶得很呢,一般狗都追不上。” 弥留之际的大公鸡眼泪汪汪地看着主人,我为你看家护院,晨昏打鸣,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主人很抱歉,谁让林怡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白越还离得有些路呢。邢队就听见了声音,汪的一声跑出了院子,风一般地迎向白越。 白越搂着邢队心想,其实刚才那事情,邢队按理也是可以的,以前局里的大宝就可以闻出易燃易爆物。但是邢队毕竟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她不敢冒这个险,万一错了,是要出人命的。 当晚,邢队吃了一只大公鸡,白越他们吃上了主人家养的几只老母鸡,主人家看着他们吃,比自己吃还要幸福的表情。 谁叫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吃完饭,白川把白越叫过去:“坐。” 这桌子上只有白川和石问天两个人,石问天此时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要是今天晚上白越要不跟他说点什么,他肯定是睡不着觉的。 白越这一趟得到了小灯泡,十分满意,也不打算调侃石问天,开门见山:“石前辈,是不是要我给你出个主意?” 石问天老脸还有点抹不开,但是白越问他又不能不说,只能矜持点了点头。 白越端起一杯茶,老干部一样的道:“石前辈,你先说说你以前是怎么追王前辈的,我给你分析分析,查漏补缺。” 这一问,石问天脸面更抹不开了,毕竟这年代的人含蓄,有几个能像白越这样,什么追不追的,放在嘴边。 “哎,你这个没成婚的小丫头,怎么说话如此大大咧咧。”石问天转开视线,颇为尴尬。 “还,前辈你不要害羞嘛。”白越大概心里明白了一点:“你这么含蓄,王前辈肯定更含蓄,你们这样怎么行,你这么多年,不会没对她表明过心意吧?” 石问天顿时僵住了。 “不是吧。”白越惊呆了:“你没说过喜欢她吗?” 眼见石问天是不行了,白川好心救场:“王梦云我不太了解,但是老石我知道,心里一团火,但是在地下呆久了,确实不太会说。” 石问天老脸又一红。 “前辈啊,这可不行。”白越道:“王前辈呢,因为以前的经历,所以心里有一块冰,她住在山洞与世隔绝,就是对人的极大不信任。但是,她将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干净清爽,这是她心里对明天还充满憧憬和向往。” 石问天虽然老脸有点挂不住,但还是认真地听着。 白越道:“从和白前辈聊天中,我知道她是个有仪式感的人,喜欢一点小浪漫,不讲究物质在意的是心意,要戳中她的心思,就能事半功倍。” 石问天脸色凝重起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416章 句句不提她,字里行间都是她 白越沉思道:“首先,要明确态度,让王前辈知道你的心意。当然她肯定已经知道了,但是含含糊糊的不行,要明确。” 白越看了看石问天,感觉要是给他一个喇叭,让他去燕云山上喊一声梦云我喜欢你,王梦云是不是听见了不知道,他自己能当场昏过去。 “此时也不可太急躁,王前辈是一个重视仪式感,需要循序渐进的接受的过程的。”白越道:“最简单的,从现在开始,你开始给王前辈送礼。” “送礼?”石问天一听皱起眉:“怕是没什么用?” 白川解释:“以前送过很多,都是好东西。” 白越一挥手:“不是那么送,你要像我那么送。” 石问天想了想,白越送了一朵野花,被回赠一颗珍珠。他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我要送花?” “不是送花,是送心意,明白吗?”白越具体指点道:“比如……” 白越四下一看,走到院子里,从地上捡起一根羽毛。 就是今天牺牲在邢队口中的那只大公鸡尾巴上的毛,非常的漂亮,光彩照人的。 石问天不理解,白川也不理解。 白越将羽毛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去书桌边,抽出他们随身带的信纸,写下一句话。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信笺是普通的信笺,鸡毛是普通的鸡毛,但是当漂亮的大公鸡尾羽放在两句诗上面时,就不一样了。 白越道:“你读读,你品品,有什么感觉。” 王梦云不是一个轻易被物质打动的人,能打动她的,是心思和浪漫啊。 别看石问天是个挖土的,但却绝对不是一个目不识丁的粗人。风水墓地那些事情,都要有非常丰富的各种知识,天文地理,历史资料,不学富五车是不行的。 石问天喃喃地读了两遍,拧眉沉吟道:“好像是不一样了。” “是吧,这就是心思。”白越道:“王前辈呢,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心思。你每次跟暴发户似的摔金银珠宝,而王前辈一直忍着没把你赶走,可见已经是对你有意思了。” 石问天感觉自己好像开窍了一点:“你的意思,我应该给她写情诗,而不是送宝贝?” “不不不,都要,但是你要把宝贝的金钱价值,变成浪漫的气氛。”白越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前辈你从今日开始,每天给王前辈写一封信,开头第一封,固定一个时间,然后每天一封倒计时,这样王前辈心里就会有一个期待,这个期待值会一天比一天高,等她非常焦急地等到了最后一天,你突然出现,给她一场盛大的求婚仪式。” 这段话有点长,石问天颇理解了一会儿。 白越道:“每一封信的开头呢,要统一格式,比如,三月十日,晴,想你的第一天……然后前辈就自由发挥……看见什么写什么,不用太拘谨,要句句不提她,但字里行间都是她。” 等白越说完,她发现石问天的脸已经红得收不回来了。 毕竟是这个年代的人,而且这个年纪了,谈情说爱这一项上是空白吧。对白越来说轻而易举的这些,对他来说就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不过不要紧,习惯习惯就好了,脸皮这东西嘛,总是越练越厚的,今天不好意思,说不定明天就好意思了。 给石问天上了人生第一课之后,白越就牵着邢队回去休息了,她已经跟大家都说了,明天一早就走。 其实大家都很不明白为什么白越那么着急,就在这里休息几天,爬爬山看看水,吃吃农家菜,等简禹不好吗,简直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火烧尾巴似的跑了。 就连白川,也私下问白越:“你没得罪什么人吧?” 白越嘴硬:“没有啊。” “真没有?” “真没有。”白越发誓:“我要得罪了人,那谁不告诉,能不告诉师伯吗?” 这还差不多,白川点了点头:“要是谁欺负你,就告诉师伯,师伯别的本事没有,给你撑腰还是可以的。” 白越连连点头:“真的没有,绝对没有,现在大家见到我,都可亲切了。” 可千万别让师伯知道自己躲着成朔的事情,要不然说不定怀疑成朔威胁她呢,那就不好了。 白川又看了白越几眼,确定白越并没有被谁威胁,这才放心。 第二天,白越破天荒地骑了马,而石问天坐在马车里。 窗户打开,马车里十分明亮,石问天盘膝坐在马车里,面前放着笔和纸,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没有人敢打扰沉思中的石问天。 可是从上午出门,到下午停下休息,纸上一个字都没有,两个时辰,石问天硬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发了两个时辰的呆。 马车停下,白越跳下马伸个懒腰,走到马车前。 刷的一下,马车上的窗子关了起来,差点拍在白越脸上。 “……”白越愣了一会儿,转头对一旁的白川道:“我总算知道为啥石前辈这么多年都没追到王前辈了,他这一上午是在干啥?” 也不让他写长篇小说,短短的一行字,只要真情意切就行,一上午一个字都没写出来不说,她问了一句,还恼羞成怒了。 白川不评论,他不太敢评论,毕竟他也是个单身汉,怕说多了引火烧身。 林怡给白越递了水过来,白越接了道:“正好,林怡,这里是不是叫青竹山。” “是呀。”林怡四处看看:“到处都是竹子,所以叫这个吧。” 白越叹口气:“你帮我从上面摘几片竹叶来。然后再砍一小段竹子,细一点的。” 林怡也不知白越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去做了,飞身上去,摘了几片嫩嫩的竹叶,砍了一小段竹子。 白越坐在垫子上,掏出小刀,又是砍又是凿的,众人都围着看,不一会儿的,竟然做出了一个小口哨。 白越吹了吹,口哨发出悠扬的声音来,她十分满意。 林怡看着新奇,不由地道:“白小姐,您手真巧,还会做这个呀,能不能送给我?” “那可不行,这个不能送你。”白越一笑,又在口哨上刻下一行小字。 林怡读道:“一别两三日,却如四五年。” 哦,这是一首情诗啊。 白越走到石问天还在自闭的马车前,对林怡道:“林怡,把这个口哨和竹叶装在信封里,找人送回京城给你家少爷。” 众人:“哦!” 第417章 特训 “哦什么哦。”白越非常淡定看向众人,然后指点道:“你们啊,学着点,感情是需要经营的。你看看你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悲哀地发生一件事情。 这里除了白越之外,老的老,小的小,都是单身汉,包括邢队。 这个认知让众人都惊呆了,甚至邢队都哀伤了,趴在垫子上装死,一动都不动的。 白越用蔑视众生的眼神扫过众人,昂首挺胸地走了。 众人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的,觉得不太好,然后派出了白川。 白越正在一边撸着邢队,一边和邢队分享小零食。 他们这一趟考虑时日长远,可是带着不少吃的,包括京城里都不怎么买得到,白越出方子,简禹出材料,梁蒙出体力,佩琪出手工的各种自制小零食。 白川走了过来,咳了一声表明身份。 “师伯。”白越喊一声:“怎么啦,有事儿吗?” 看起来,好像是有事情要对她说一样。 白越顺手把正打算喂给邢队的肉干收回来,撕下一半递给白川:“师伯你吃么,我们自己做的牛肉干,可好吃了。” 白越把另一半塞进了邢队的嘴里。 白川沉默了,他一时不知道这牛肉干他到底应该吃还是不该吃。 白越见白川没接,没想太多,收回手来将肉干塞进自己嘴里,含糊道:“师伯你不喜欢吃牛肉干啊,下回给你做别的好吃的。” 白川松了一口气。 白川正色道:“我来是跟你说一件事情。” 白越点点头,说呀,什么事情要白川来说,这么严肃? 白川道:“林怡这几日在山下等你们,跟房主闲聊。将这一片大街小巷都摸得挺熟。说这路往前,走上十里右转,有一个求姻缘的地方,是个月老庙,还挺灵验的,他们说想去拜一拜。” 白越无语,回头看林怡众人,众人刷的一下都转过了脑袋,好像没看见她一样。 “至于吗。”白越道:“林怡就那么着急嫁人。” 林怡也不大啊,当然在现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嫁人都早,但她性格其实也是潇洒,不那么着急吧。 “林怡是不着急。”白川道:“是徐飞扬特别积极,他父母老来得子,如今年纪都不小了,催着结婚急着抱孙子呢。” 白越回头看徐飞扬一眼,疑惑道:“小伙子长得不错,性格也不错,跟着简禹不缺钱,活儿也不是什么危险活儿,不应该找不到对象吧。” 这白川就不知道了,他和徐飞扬也不熟。不过他想了想,中肯道:“姻缘二字最是奇妙,说不清楚的。有时候莫名其妙就来了,有时候莫名其妙就走了,说不清道不明。” 白越觉得白川说得对,然后又热烈的看着他。 “师伯。”白越真心道:“我有伯母吗?” 白越本来想问,我有过伯母吗,想想白川这个年纪了,又没练童子功,没有道理一直单身到现在吧。 石问天那种一直有心上人,就是追不到的,单身也就罢了,白川是为了什么? 这次白川没有逃避,而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深沉道:“曾经,是有机会有的,但现在……罢了,不说这个了。” 说完,白川起身,背着手走了。 白越看着白川孤独寂寥的背影,决定一会儿到了月老庙的时候,给他求一个姻缘。 关爱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是每一个晚辈应该做的事情。 白越点头,马车便在十里之后下了小路,走了一阵子,到了一个破庙前面。马车停下。 白越下了马车,大家下了马,众人都沉默了。 虽然说这是个荒废的月老庙,但荒废得也太彻底了吧。 而且这虽然说是个庙,但和白越习惯了的庙完全不同,这是一个连一个人都进不去的小庙,三面有墙有个屋顶,里面一尊已经看不出来模样的雕像。 如果非要说它曾经是个月老庙的话,大约只有在雕像上挂着的几根残破的红绳,让人勉强可以想到这里曾经是一个浪漫的地方。 沉默半晌,白越转头对徐飞扬认真道:“小徐啊,我就坦白说了,你在这种月老庙求姻缘,还不如回去求求京城里的媒婆,让她们多给你挑几个。” 徐飞扬也被这月老庙的破烂惊呆了,虽然他知道这是荒废的,但确实没想到荒废到这种地步。 这地方甚至比之前他们去过的羽村还要破败,只是植物不一样,这里没有苍天大树,是一大片的竹林,也非常茂盛。 此时天色昏暗,红色夕阳漫天,竹影婆娑,竹香阵阵,配上这个破败的月老庙,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这月老庙确实让大家都提不起兴致来,就在徐飞扬提议要不要回头,在天黑之前回到大路的时候,白川和石问天窃窃私语了一阵子道:“我们有个想法。” 白川和石问天的想法,对他们来说就是圣旨,连忙听着。 白川道:“这地方不错,适合修行。我一路看你们几人,虽然武功都凑合,但实战经验欠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白川这是什么意思。 白川道:“简禹回京,来回快也要四五日时间,我们也不好走远,你们若是愿意,就在此处,我和老石教你们几日,不敢说突飞猛进,总是能学一些东西的。” 白川和石问天竟然要给徐飞扬他们特训? 不会武功的白越和谢平生自然不用训练什么,其他人一听,顿时都激动了。 这是白川和石问天的特训啊,石问天就不说了,专业偏一些。白川这样的高手,能得指点一二,那都恨不得是脱胎换骨的进益。 不过徐飞扬和林怡还是懂规矩,都看向白越。 白越自然没什么不可,只要能躲开成朔,怎么都行,她欣然点头:“好呀,我没有意见,这林子里风景还不错,我跟哥画画画,写写字,看看书,你们不用管我。” 马车就是一个移动的卧室,吃喝自然有人收拾,白越一点儿不担心。 白川从怀里摸出一把东西,众人仔细一看,是七八个小香囊,带着红的蓝的穗子。 白川道:“以这片竹林为限,我将这些香囊挂在竹子顶端,你们去找,但是在这中间我会阻拦你们,放心吧,我会手下留情的。” 第418章 打不死的都让人更强大 白川道:“这里有十个香囊,你们谁拿到,就交给小白,让她记一下。谁拿到的香囊最多,我单独送他一个小玩意儿。” 众人眼睛闪闪亮,白川的小玩意儿石问天的小玩意儿一样,那必不会是真正的小玩意儿啊,是做梦都想要的那种。 梁蒙随简禹回京城去了,剩下便是徐飞扬和林怡,还有习初北和习初北带着的两个手下,一个是小姜,另一个叫做荣斌,都是差不多的年纪,精干得很。听着白川愿意提点,十分高兴。 要住好几天,众人将月老庙门口的场地清理出来,燃起篝火,拿出锅碗瓢盆,烤上饼煮上汤,甚至还有一锅新鲜的野鸡竹笋,刚出来没多久的春笋,又鲜又嫩。 白越叹口气,上辈子吃了刑的,大部分这辈子都有希望尝一尝了,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吃饭的时候,白川坐在白越对面,给她看那些小香囊。 香囊很可爱,白越从未见过,也不知白川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在身上。莫非是少年心萌发了? 正要问一问,却突然听见白川道:“别动。” 白越莫名一吓,但是真的一动没动。她也反应过来了,这不是白川正常说话的声音,是在用传音入密和她说话。 白川此时就坐在她身边,为什么要这么说话,是有什么话不能叫别人听见吗? 白越装作专心致志欣赏香囊的样子,仔细听白川说。 白川道:“这些香囊,是用特殊的药水泡过的,有一种人闻不到的特殊味道,但是,黄金球可以闻到。” 说起黄金球,白越难免心里嘀咕了一下。 她要是没记错,黄金球是十二族巫女养的虫子,白川这是什么意思,十二族巫女来了?躲在暗处? 白川道:“我们身边,有十二族巫女的人。十有八九是习初北身边带这两人中的一个,这种香囊会吸引黄金球,让它不自觉地靠近过去,到时候,谁找到香囊最多,谁就是奸细。” 这一瞬间,白越竟然感谢白川用这种方法找人,而不是简单粗暴的,直接都打死算了。 白川又道:“不过你放心,虽然他跟着我们要做什么不好说,但他有许多下手机会,一直未动应该不是粗暴为了杀人。你和谢平生不要暴露,在这里不要四处走动,不会有危险的。” 白越点点头。 看样子这事情白川只告诉了她和谢平生,其他人都不知。这样也好,谢平生是个可靠的,而且够能装,就算面对奸细,也绝对不会露馅。 徐飞扬和林怡似乎还要略差一点,习初北就别提了,咋咋呼呼的白越头痛。 白川清了清嗓子:“来吧,香囊拿来,我去给这些小崽子们开开眼。” 白越递过香囊,众目睽睽之下,白川却不着急走,而是道:“有没有人,想要来抢一个试试?在我没挂上去之前,抢到也算。” 白川仿佛在说一个神话,众人都惊呆了,半晌习初北小心翼翼的道:“前辈,这,这是我们可以想的吗?” 白川一笑:“给你们机会试一试。” 这句话简直像是在水塘里扔了一个雷,习初北先嗷鸣一声便冲了上去,他可是不客气,手里还提着刀。 有一个上了,其他人也就都不矜持了,就连林怡也冲了上去,甚至还和徐飞扬打起了配合,巾帼不让须眉。 白越和谢平生就跟看戏一样,仰头望着竹林上方的天空,只见飞来飞去,飞来飞去,感慨道:“你说咱们俩怎么不会武功呢?我好羡慕能飞的。” 话刚说完,轰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从竹林上方掉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 好像是个人。 两人定睛一看,是习初北带着他的刀。 白越和谢平生都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要扶他。 不会被白川一不小心打死了吧。 习初北艰难地摆了摆手,然后用刀撑起自己的身体,挣扎着坐了起来。 “小习。”白越小心翼翼看他:“你没受伤吧?” “没,没事。”习初北摆摆手,星星眼道:“白前辈可真厉害啊,一眼就看出我的破绽,都没用什么力气就给我拍下来了。” 白越往上看看,难道那么高掉下来也没摔伤,看来白川真的是手下留情了。 谢平生突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大妹子,你说要是白前辈想把他们都弄死,要多长时间。” 谢平生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念头,习初北责怪地看一眼他。这还用问么,眨眼间,呼吸间,一挥手,不会武功的人啊,无法更深刻的了解这种差距。 这种差距,比人和狗蚂蚁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不远处,又传来轰的声音,像是有什么落地了。 习初北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我去了,你们接着聊。” 没有一个习武之人愿意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相比而言,被打一顿又算得了什么。 习初北精神饱满地又冲了上去,白川主要是为了训练他们,下手非常有分寸,纵然从高处摔下也不会受什么伤,于是一个个更起劲儿了。 白越和习初北回到火堆旁坐下,两人也不方便交谈关于十二族巫女的细节,大眼瞪小眼半天,谢平生道:“之前,简禹问过我一件事情。” 白越没听简禹说过,不由地道:“什么事?” 她知道简禹看最不顺眼的是习初北,对谢平生,开始也不太舒服,后来两人结拜兄妹,就无奈地接受了,也不把谢江做的孽往他身上迁怒了。 谢平生道:“他问我,迁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什么时间比较好,京城郊外,可还有什么风水好的地方,说要寻一个好时间,从穆林镇,把你父母的坟迁回来。” “啊?”白越有点意外,万万没想到简禹竟然和谢平生商议过这事情,他真的是费心了。 谢平生点了点头:“你的事情我肯定上心,所以后来我仔细算了,但是结果,有一些奇怪。” “没事儿。”白越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还是装作镇定的道:“你说。” 第419章 祖先不想搭理你 谢平生道:“也不知为什么,可能是我学艺不精,我怎么算,都没有结果。” 白越心惊胆战地听着:“没有结果,这是什么意思?” 谢平生解释道:“动土迁坟,这是大事,直接影响先祖安息,庇佑后人,所以里面讲究非常多。比如日子时辰,迁坟的人的生辰八字是否相冲,新坟的朝向位置……总之是个很讲究的事情,不是你想什么时候迁就什么时候迁,想怎么迁就怎么迁的。” 白越点头:“我知道呀,我听说过。但你说没有结果,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结果。”谢平生道:“我换了好几种方法,可是无论怎么算,都没有结果……就比如,你抽签,抽一根,上中下总有一个说法对吧。” “对啊。”白越很茫然,谢平生到底想说什么。 谢平生叹一口气,转身去了车上,拿下一堆东西来。就是他平时吃饭的那一套家伙。 桌案,香炉,香,蒲垫,一些祭品,香筒。 他先是选了一个地方,然后摆上简易的祭坛,然后摆上蒲垫。 “求签是最简单的。”谢平生道:“每一支签的指引都不同,可以通过签文判断一件事情的吉凶,走向,过去或者将来。” 谢平生完成了一些白越看不懂的仪式,然后跪在蒲垫上,摇起了签筒。 白越就好奇了,这签筒里的签,不管好的坏的总是有个说法的吧,谢平生说没有结果,到底是怎么个没有结果。 就在白越这念头一起,突然哗啦一声,谢平生手一晃,签筒没拿稳落了地。 里面的签洒了一地。 白越啊呀一声,谢平生却一点都不意外,缓缓回头:“看见了么,这就是没有结果。” 白越一脸黑线:“你求签把签筒扔了,当然没结果了,是不是觉得我傻?” 就算是自家大妹子,也不能糊弄得这么没有技术含量吧。 谢平生叹口气:“签筒不是我扔的。” “……”白越感觉谢平生在忽悠她:“难道是老天爷扔的?” 谢平生认真点头。 白越这回也认真的,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你没开玩笑?” “当然,这事情我会跟你开玩笑吗?”谢平生道:“自从简禹告诉我想要迁坟回京,我用了我会的所有各种方法,但是结果都一样。不是吉凶问题,而是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结果。” 谢平生确实是不可能开这种玩笑,但眼下这事情,也太邪门了吧。 白越想了想,试探道:“你是行家,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谢平生起身收拾,一边收拾,一边缓缓道:“跟你,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说什么,你也想开些。” “说吧。”白越道:“我撑得住。” 谢平生将签一根根地插回签筒,皱眉道:“我觉得这意思是,他们不想搭理你。” 白越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回复,谢平生这句话说得,确实是太直接了。 如果那是真的父母爷爷,竟然不想搭理我,白越一定怒发冲冠,一口气买下十个天地银行二十箱元宝,去坟前砸出一片天地。 但现在另有隐情,她就难免有一点心虚了。 “他们为什么不想搭理我呢?”白越略不安道:“那他们不想搭理我,我该怎么办?” 谢平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看着白越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不忍,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白越点点头。 让谢平生去想办法,等他想上一段时间,再旁敲侧击地暗示他一些。若是归乡祭祖迁坟一事能不办,或者至少延时办,那就最好了。 原主猝死,白越占了人家的身体,于情于理,享受了好处就要尽义务,她当然心甘情愿为原主上养老下养小,年年祭拜修坟上香,甚至还想过偷偷给原主修一个衣冠冢,也算是略尽心意。 问题是现在情况特殊,她若是去了穆林镇,有太多解释不清楚的东西,万一一个不慎,说不定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到时候别说给白家祖先上香,可能连白家祖先都要被连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天色已晚,便各自回马车休息。 好在出来便准备了两辆马车,白越出门的时候就说这是移动的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谁想休息谁休息。不过除了简禹和邢队总往女生宿舍里面跑,其他人都是不上白越的马车的。 白越在警局这些年,习惯了哪儿哪儿都能睡,压力山大也能睡,除了刚来这年代的前几天之外,就没有失眠过,上车拽出被子躺下,搂着邢队,一会儿就睡着了。 竹林里,白川已经将十个香囊都挂了起来。 别看这十个香囊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挂在竹子顶端,竹叶也不如其他叶子那么茂密,但这不是一棵树,而是成千上万的竹林。 想在这样的林子里,找到藏在竹海中的十个香囊,并非易事。更别提还有神出鬼没的白川和石问天,也不知道从哪里就突然冒出来,冒出来就一顿打,然后啪叽一声把人拍在地上。 白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刚打开车门,邢队就蹭一声蹿了出去,还没等白越跟上,它又蹭一声退了回来,把正准备出去的白越也撞了回去。 “怎么了这是?”白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搂住它下车,一看。 就跟难民营似的,火堆已经熄灭了,横七竖八躺着人,那些人都是一身衣服破烂的像是被剪刀剪过,上面有的还挂着竹叶和竹纸,头发乱的像是几年没梳过,一身都是泥和灰,然后就这么睡着了。 白越小心看了看离得最近的习初北的脸,脸倒是还好,白川确实手下留情了,习初北脸上虽然有点伤,但是不严重,正抱着他的刀,呼噜震天响。 谢平生也从一旁的马车上下来了,同样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半晌道:“看来昨晚上,白前辈对他们下了功夫了。”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惨,就连林怡都好不到哪里去。 白越正想着要不要把林怡弄回马车里睡,林子深处传来一阵什么东西奔跑的声音,还伴随着动物的嘶叫。 第420章 屠夫二人组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还是个大家伙,白越看着一地熟睡的人,瞬间紧张起来。 白川和石问天不知去了哪里,要是这群人累得睡死了喊不醒,来了什么大家伙,什么野猪老虎狗熊之类,她和谢平生两个斯文人,也不太容易搞定啊。 那动静越来越大,明显是有东西冲了过来,白越喃喃自语道:“不会是野猪吧。” 谢平生也道:“不会吧……” 但白越今天的嘴是开了光的,特别灵。说什么来什么?谢平生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两人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只野猪。 这野猪黑乎乎的,估摸着得有两百斤,长着可怕的獠牙,好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冲出林子后,突然看见这么多人,虽然顿了下没敢再往前冲,却也没有往后退,而是十分烦躁地发出声音。 “小心点。”谢平生把白越往后拽了拽,拿出随身带的弓弩。但他那弓弩很小,对人还行,但是对野猪这种皮粗肉厚的,未必能扎进去。 白越紧张地踢了踢身边的呼呼大睡的徐飞扬:“小徐,老徐,徐哥,快醒醒,野猪要吃人啦。” 徐飞扬没醒,但是野猪后面,缓缓地又走出一个人来。 两人都松了口气,是白川。 白川看着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两人,奇怪道:“你们俩干什么,不喜欢吃野猪肉么?” 白越和谢平生一瞬间都茫然了,看看白川,再看看野猪。 谢平生默默收起了弓弩,白越很实在地道:“师伯,你把他们都练成这个样子,踢都踢不醒,这么个大家伙不是指望我们俩来收拾吧。” 不是他们俩不愿意劳动孝敬长辈,但是一头野猪这个也太大了点吧。 白川大约觉得好笑,看白越一眼:“你俩行吗?” 谢平生还皱着眉,白越叹口气:“行。但是我打不过它,师伯你要先把它弄死。” 然后白越就开始卷袖子,那怎么办,总不能那么没人性找一根针把徐飞扬扎起来吧。 见白越竟然真的答应了,白川有点意外,也有点好奇,他应了声好,然后一挥手。 野猪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白越和谢平生吸了口冷气,再慢慢吐出来,给白川竖了个大拇指。 真正高强的武功果然是返璞归真,无需任何花里胡哨招式的,白越好像就没有认真的比划过什么招式,天大的问题一挥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然后白川就笑盈盈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热闹,谢平生和白越两人围着野猪。 谢平生虽然不会武功,也不好意思让白越一个姑娘家做这种又累又脏又血腥的活儿,他四下一看觉得习初北的刀挺好用的,正要过去拿刀,但是被白越拦住了。 白越道:“我来。” 然后她回马车上拿出她的匕首,虽然不到五寸但是非常锋利,是简禹给她专门找的,不是什么宝贝却也是好东西。 谢平生有些不确定:“你真的行?” “小瞧我了吧。”白越将匕首在手掌中转了一圈,挽了个花:“我手下的尸体,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虽然杀猪是没杀过的,但都是一回事。” 白越说着,一刀刺向野猪的肚子……野猪皮是真厚,但匕首确实锋利,白川就站在一旁,一身白衣翩翩纤尘不染,看着两个可怜孩子干活儿。 好在白越手下那万儿八千的尸体是真没白牺牲,她很快切开表皮,从里面割出一块块肉来,他们人就这么多,也不必收拾得特别干净,只要割下足够吃的肉来就行。 石问天拎着个大东西回来的时候,看着全身是血的两人都惊呆了,瞪大眼睛道:“你们俩在干什么?” 白越和谢平生一回头,立刻跳出三丈远:“前辈你拿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石问天手里竟然拎着一个大蜂窝。 “蜂蜜烤猪肉,我的拿手好菜。”石问天示意了一下,然后挥手赶人:“去去去,你们俩赶紧换衣服去擦一擦,弄这一身还以为出了命案了。对了,给我把这几个都踹起来,多的点事儿累成这样?” 白川在一边笑,显然这头野猪的活儿是石问天早已经大包大揽下来的,故意逗两个小的玩儿。 年轻人还是能抗,虽然白越不忍心,谢平生还是把大家都弄起来了,一个个摇摇晃晃站起来,清醒了一下之后,随便用带来的水擦擦脸漱个口,开始干活儿。 因为考虑要住好几天,昨日安顿下来后,便在附近都看了,林子里不了多远,便有一个小水潭,众人打算一会儿吃了饭都过去洗一下。白越和谢平生一身的血,其他人一身的泥,都不是换一身衣服可以解决的。 习初北大约是要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因为这里有林怡和白越两个姑娘,因此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走远一点,过了一会儿,大喊大叫着回来了。 大老远就听见了习初北吱哩哇啦的声音,还以为他遇到什么意外了,莫非是野猪家族来找麻烦了?众人都看了过去,只见他从竹林里奔了出来,手里还挥舞着一个东西。 白越和石问天微微皱了一下眉,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眼神好,是最先看见的,然后其他人也看见了,白越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白川,怎么回事? 习初北手里挥舞着的,正是白川挂在竹林里的一个红色的香囊。 习初北神采飞扬:“我方便完,就四下看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一抬头就感觉上面好像有一点什么东西,我上去一看,竟然是一个香囊。” 虽然是万绿丛中一点红,但香囊小,竹叶茂盛,并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 众人昨晚上也都在林子里找了半个晚上,都是一无所获,此时见习初北竟然这么轻易找到一个,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人多口杂地,白越也不好问石问天,只好跟着哈哈,鼓励大家再接再厉。 第421章 多喝热水 本来很好吃的一顿蜂蜜烤野猪,白越却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虽然她和习初北没有很深的交情,远不如谢平生梁蒙,可是毕竟相识一场,习初北又是个热情爽朗,虽然咋咋呼呼有点冲动,但却挺好的小伙子,她挺喜欢的。 想着那日在宁王府上,黄金球从人口中爬出来,然后那人就死了,她实在有些担心。 黄金球会不会已经在习初北体内了,只是因为十二族巫女没有动手,所以看起来风平浪静。而且他自己也不知情,非要等巫女召唤,然后他就会失去理智,听从调遣。 最要命的是到时候黄金球会爬出来,一旦爬出,人就会死。 白越又啃了一口猪排,叹了口气。 林怡拿着一碟蘸料走过来,调侃道:“白小姐干嘛唉声叹气的,想少爷了啊?” 白越此时其实不太想,因为她觉得这事情,简禹来了也搞不定。 但是吧,对习初北的担心又不能说出来,只好一下下地顺着邢队的毛,又叹了一口气。 “少爷很快就回来啦。”林怡一见这竟然是真想了,一时有些无语, 虽然分开才两日吧,但是人都说了一别两三日,却如四五年,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难道不允许感情深厚的未婚夫妻如胶似漆吗? 白越沉默点了点头。 一时吃完饭,众人都要去洗澡,但又不是澡堂子,还男男女女的,没有一起往下跳的道理,于是商议了一下。 白越和林怡先去,女士优先,当然带着邢队。剩下的人收拾残局,等她们俩回来,剩下的人再去。 白川和徐飞扬陪着一起去了,在远处站岗放哨,虽然这里是竹林深处,但万一有人路过呢,出门在外总是小心一些的好。虽然大家都觉得这种事情实在不敢劳动白川,但白川坦然地不信任他们。 山中的水清凉透彻,几人带着衣服说着话,没一会儿便到了,白川远远地就停了步,说四下看看,徐飞扬一直陪到水潭边,打算先看一下周遭环境,可别有什么潜在危险。 刚走到潭边,几人便看见草地上丢着几件布料,看起来像是女式的裙子。不过不是什么好布料,只是最简单粗布衣料,山中村民都是如此穿的。 徐飞扬步子大走得快,冲在最前面,第一个就看见了地上的衣服,然后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开口道:“哎,这里有衣服……” 然后一阵水花扑通的声音,一声女子尖叫的声音,众人一惊,朝水潭中看去,只见水中一阵荡漾,有人钻进了水里,湖面上还飘着长长黑发。 徐飞扬一愣,差一点喊出来什么人有刺客,然后视线突然就扫过地上的衣服,脸一红,立刻转过了身。 那几件衣服里,赫然有一件女孩子的肚兜,这哪里是什么刺客,是有姑娘家在此处沐浴。 白越和林怡也没想到这深山老林的竟然能遇见人,愣了一下,白越忙道:“姑娘你别怕,你快上来要闷坏了。我们也是来沐浴的,这人是保镖,他马上就走……” 林怡赶忙推徐飞扬,徐飞扬放下拎着的衣服立刻就跑了。 本来他在一旁守着,也不能守得那么近,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喊就到就行。 大约是听见了白越的声音是个姑娘家,也大约是水下确实太闷,徐飞扬跑开后,那姑娘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头,不过只敢露出半张脸,四下看了看,确定岸上只有两个姑娘,这才放心的冒了出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姑娘看向白越和林怡,突然脸色又变了,露出恐惧逇神色了,甚至还在水里往后退了退。 白越还以为自己身后有什么,连忙回头看了看,可是什么也没有,又茫然看向那姑娘,姑娘颤颤巍巍,指了指她:“你,你衣服上……” 白越这才恍然,衣服上都是血,头上也是。虽然刚才略擦了一下,但根本擦不干净。本想换一身衣服,后来想着反正要来沐浴,就没换了,洗完澡再换,省一套衣服。 白越哦一声,解释道:“刚才杀了一只野猪,这是猪血,所以才要来洗洗。” 姑娘听了,总算是没那么惊恐的,但目光还是半信半疑的。也不知是怀疑白越真的只是杀了猪,还是怀疑,白越这斯斯文的姑娘,怎么能杀猪。 邢队摇着尾巴在草地上闻一闻,走一走,围着那姑娘放在草地上的衣服转了两圈,然后朝她叫了几声。 “这狗很乖的,不用怕。”白越摸了摸邢队:“邢队你玩儿去吧,有事儿喊啊。” 邢队是他们中最干净的,在白越杀猪的时候远远地躲开了,一滴血都没有溅到,长毛雪白飘逸像是一个王子。 姑娘是山中的住户,猎户家的女儿,从小上山爬树,抓狼斗野猪,自然不害怕邢队。 安全起见,林怡又四下看了一圈,见确实没有什么危险,便和白越下水沐浴。 这里不是温泉,虽然现在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了,又是正午,但水温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还是有些低了。 林怡有内力还好一些,白越可不敢完全下水,她每日在马车上也有烧水擦洗,只是来重点洗一下被血溅到了的头发而已。 这破头发,真的太长太不方便了。 洗着头发,白越只觉得脖子凉飕飕脑袋也凉嗖嗖的,不由问水里的姑娘:“这个天在水塘里沐浴,你不冷吗?” 姑娘摇了摇头:“我习惯了,除了冬天下雪,一年四季常在这里沐浴,虽然也冷,但能忍受。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的。” 民间不能和富贵人家比,白越住在简家,虽然有不少生活习惯因为科技落后都不得不改了,但还有一些保留下来了。 比如每天沐浴更衣,每日都有下人准备浴桶热水,甚至佩琪执着地一定要往里面扔几片花瓣烘托气氛。 但是民间就没那么讲究了,冬天那么冷,一个月半个月洗一次澡的大有人在。山民在水潭里洗澡,就更正常了。 不过白越还是道:“姑娘家的,还是尽量不要洗冷水澡。哪怕在家里烧一盆水擦一擦也是好的,不然以后身体会有影响的。” 那姑娘一听,不由地道:“你是大夫吗?” 白越虽然不是大夫,但她还是对姑娘说出了万能金句:“我不是大夫,但是大夫说了,多喝热水。” 都是姑娘家,虽然不认识,说几句话就认识了,三人一边洗,一边便聊了起来。 第422章 细腻红润有光泽 姑娘叫云彩,就住在竹林那一边,有猎物的时候打猎,无猎物的时候,在山林里采摘蘑菇菌子,草药野菜,甚至砍竹子编竹篮,虽然清贫,却也安稳。 白越听着听着觉得很奇怪:“那里只有你们一家吗?” 云彩点了点头:“只有我们一家?” 山里有村子很正常,规模也大也正常,但怎么也要有个十户八户吧,哪有就一户人家的,人是群居动物,孤零零的一家不难受吗? 除非有什么特别原因,不然的话,搬进城里没有钱,搬到别的村子里还不行吗? 白越不由地道:“一家人住在山里多危险,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连个帮忙的邻居都没有。” 云彩笑一笑,低下头去,默默地擦身体,穿衣服。 白越对姑娘家没有兴趣,当然了,对小伙子也不是都有兴趣的,不过她随意的看了一眼,倒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云彩穿着一身粗糙的衣服,宽宽大大的没有半点造型,但身材是真的不错啊,皮肤也好。 身材不错可能是天生的遗传,但是皮肤这么好是说不过去的。比自己好多了,白皙红润,吹弹可破。 白越这可不是妒忌,而是觉得不合理。 竹林风大,山中风更大,夏日太阳又烈,冬天寒风刺骨,在其中生活的人,按理说应该是皮肤黝黑粗糙的才对。 一个地方的人的长相外貌特征,是和当地的环境紧密挂钩的,或许有人怎么晒都晒不黑,一捂就能白回来,但是天天在风中吹,无论你怎么天生丽质,皮肤也一定会变得粗糙。 白越给了林怡一个眼神,这姑娘可能有问题,注意着点。 林怡虽然一时看不出云彩有什么问题,但是白越说有问题,那一定是有问题的,当下微微点头。 “云彩啊。”白越笑道:“你皮肤怎么这么好,这嫩的,白的……” 白越毫不犹豫上手捏了捏云彩的脸,然后感慨道:“年轻真好啊,就像是一个剥了壳儿的鸡蛋一样。” 林怡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没那么嫩,但是也还好吧,而且她们也不老啊。 白越此时像是一个流氓,不过都是姑娘家,云彩也没有什么防备心,就是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她揉了揉脸上被白越摸过的地方:“没,没什么的。” “肯定有秘方。”白越笑道:“是不是山里有什么特别的草药,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吃食,你给我说说呗,不白要你的,我给你钱行不行?” 白越说着,从衣服里开始掏钱,她不会带太多钱在身上,但是一点碎银子对云彩这样的人家来说,就已经很多很多了。 云彩开始只觉得白越在开玩笑,可是当前银子放在手里的时候慌了,连忙往回推:“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要钱。” “拿着。”白越摆出一副霸总的样子:“你要是真有什么法子能保养皮肤,这一点算什么?我给你那么大一锭银子,再给你加盖一个大房子。” 云彩只是个山里的小姑娘,这辈子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哪里有白越气场强大,当下就被镇住了,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笑眯眯的白越,为难道:“我娘,不让我对外人说。” 白越有点伤心了:“我怎么是外人呢,刚才我们聊天聊得那么开心,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云彩被问住了,刚才她和白越聊得是挺开心的,白越懂得可多了,不但外面的事情知道,山里的事情也知道,有些和她知道的虽然不同,但听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就在白越打算给云彩唱一个,旧日朋友怎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的时候,云彩终于绷不住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是我娘,她会用山里的花和山泉水做一种药,只要用那种药往身上抹,皮肤就会很白很细腻。” 白越惊喜道:“这也太神奇了。” 林怡也觉得很神奇,她不由的又看了看云彩的皮肤,真的细腻红润有光泽,叫人羡慕。 “这药可太神奇了。”白越道:“你娘愿意把这个方子卖给我吗?我可以出很多钱,足够你们搬去城里,买一个大房子。” 云彩连连点头:“不行的,不行的。” 白越一下子失落了:“为什么呀?” 云彩道:“我娘以前就在城里生活,是跟了我爹后,这才搬到山里来的。她不喜欢见外人,若是我带你回去,要挨骂的。” “这样啊。”白越有点失望,不过也想得开:“虽然我很想要这个方子,但也不能让你挨骂。” 林怡很意外,白越竟然就这么放弃了,非常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可白越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再没提起这个事情,又闲聊了一阵子别的,便告辞回去。 云彩走的和她们不是一条路,三人分别,很快看不见。 换下的衣服直接丢了不要,白越和林怡一人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焕然一新,牵着邢队往回走。 徐飞扬就守在不远处的路口,见着他们赶紧迎上来。 林怡不时地往后看看,直到确定没人跟着,这才忙道:“刚才那姑娘有问题?” 白越点了点头:“有。” 林怡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有什么问题。” 白越道:“皮肤太好了,就不可能是山里村民猎户家的。” 这一点是很奇怪,但林怡道:“可是她不是说,她娘有什么秘方吗?” “我就不信有这样的秘方。”白越道:“你要说一定程度的美白保水滋润,这都有可能。但能抹成她那样,不现实。” 皮肤的有些痕迹是不可逆的,什么花加点山泉水就能抹去岁月痕迹,这不是鬼扯么,白越是坚决不信的。 白川突然不知从哪里落了下来,饶有兴致问白越:“又遇到事儿啦?” 白川那一脸什么表情,白越狐疑道:“师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白川笑:“就是简禹回京的时候跟我说,你比较容易遇到事儿,让我多看着你点。” 白越无语,只想把简禹揪出来打一顿。 第423章 宁王也有一只狗 白越忍不住为自己狡辩道:“什么叫我比较容易遇到事儿,我比窦娥还要冤好吗?要不是因为简禹,我能遇见那么多破事儿吗,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啊,难道不是他应该好好反省吗?” “是是是,对对对。”白川毫不犹豫地敷衍道:“你说的都对。” 简禹刚进京城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少爷。”梁蒙关切道:“可是路上赶路,着凉了,一会儿让大夫来看看吧。” 简禹摇头,沉吟道:“肯定越儿想我了。” 梁蒙:“少爷说得对。” 两人下马进城,一眼便看见路边站在小吃摊前的秦九。 秦九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两串梅花糕,正一边吃一边四下看,一下子就看见了梁蒙和简禹。 “简大哥,小梁哥。”秦九眼前一亮,欢快地朝他们挥手。 简禹和梁蒙便走了过去。 虽然秦家之行一言难尽,但秦九还是个可爱善良的小姑娘,谁也不会因为秦五的行为迁怒她。而且秦九因为简禹的受伤十分内疚,众人还安慰了许久。 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秦悟歌的事儿,跟秦九有什么关系,何况她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也算是受了教训,众人对秦九还是一样的喜欢。 “小九来了?”梁蒙高兴走了过去:“怎么也没先来信说一声。” 秦九笑:“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简禹也笑道:“可是要给你一个惊吓了,你白姐姐不在京城。” “啊?”秦九意外道:“白姐姐去哪儿了?” 之前的原因不必细说,但他们的行踪不是秘密,而且和简禹料想的一样,果然秦九一听他们要去十二族,立刻道:“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简禹是无所谓的,反正已经有那么多人了,多一个不多,多两个也不多。秦九活泼开朗,那性子和习初北有点像,若是她在,说不定还能分散点习初北对白越的殷勤。 秦九很开心。 简禹道:“我有事要进宫。你先去府里休息。我的事情处理完,大约明日一起去追他们。” 秦九应着,连连摆手:“简大哥你去忙不用管我,我在街上转转,买点好吃的就回去。” 秦九招人喜欢,不但拎得清讲道理,嘴甜还会做人。她每次去简府,给大人的礼物不说,也会给一帮小的买各种各样的礼物,未必多值钱,就是些吃的喝的,也叫大家都开心。 白越就非常认真地说过,秦九肯定是秦家大号废了换的小号,好在小号不错。 简禹匆忙去了之后,秦九也不着急,在街上又逛了一会儿,看看天色,去了最喜欢的酒楼。 将马给小厮照料,给了小费,秦九进门。 虽然秦九在家里也是锦衣玉食,吃喝无忧,但凤凰镇毕竟是个镇子,再怎么也比不上京城繁华热闹,饮食也精细品种多。 秦九在桌边坐下,叫了自己喜欢吃的饭菜,又叫了好几盒点心让打包,一边看街上人来人往,一边等菜。 此时还不到吃饭的时候,酒楼一层人不太多,但是二楼包厢已经满了。京城里有钱多人,这酒楼的档次挺高,属于什么都比外面卖得贵的那种,因此来的人都不缺钱,越贵的卖得越快,包厢永远先定完。 秦九无所谓,她一个人才不愿意在包厢里吃,觉得外面热热闹闹才好。 正等着,听见外面小厮道:“王爷您来了。” 随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包厢。” “啊。”小厮为难道:“包厢已经订完了,请王爷稍等一下,小的这就……” 要是以前,他是打死也不敢对成朔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什么本王要在你这吃饭,是你天大的荣幸,要个包厢还没有,怕你这酒楼是不想开了吧。 但是最近宁王风评有所好转,而且是大幅度的转,来吃了几次,都十分平易近人,一点儿都不凶,给钱也大方。而且连他的手下,看见小丫头收拾不过来还过搭把手呢,都是和气人。叫人感动得恨不得去皇宫门口挂一面锦旗。 所以大家慢慢就不怕了,从战战兢兢的,到客客气气的,但是敢说话敢商量了。 果然,今日宁王还是十分和气。 成朔道:“不要紧,没有包厢,本王在大厅里吃也是一样。” 小厮再一次感动得热泪盈眶,这天下,哪有如此和气的王爷,真是百姓之福。 小厮忙掀开帘子:“王爷里面请。” 成朔略点头,走了进去,肖童跟在后面,手里还牵着一条大狗。 他万万想不到自家王爷对白越的爱慕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爱屋及乌,睹物思人。 人家和未婚夫缠缠绵绵游山玩水去了,而自家王爷却遣散内宅,顾影自怜,养了一条白越也有的狗,没事儿和狗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多。 但肖童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也爱屋及乌,爱上这条狗。 成朔的这条狗是全黑的,毛皮顺滑也十分威风,但是体积比邢队略小一点点,没办法,邢队那样威风又漂亮的确实难找。最好的养狗世家黄家又出门去了,说一时都不回来,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 秦九正百无聊赖地咬着筷子东张西望,只看见有人牵了一条大狗从外面进来,不由眼前一亮。 她喜欢大狗狗,好久没见邢队十分想念,若非刚才简禹说邢队也跟着白越出门了,她就不在外面吃饭,早点去撸邢队了。 秦九不认识成朔,不知他的身份,她的视线一路跟着大狗,然后看着成朔坐在她隔壁的桌子上,大狗狗也被拴在了桌腿上。 那么大的一只狗,劲儿其实可大了,真要是撒起疯来,一张桌子根本拉不住。不过这狗也十分听话,看起来是训练过的,主人坐下后,它也就趴了下来。 成朔自然也注意到了秦九,见她的眼光一直盯着狗,以为小姑娘家害怕,便道:“不用怕,这狗不咬人。” 秦九立刻道:“我不怕,狗狗看起来好乖好威风啊。” 秦九这个年纪,在成朔眼里就是个小孩子,他们警局的明星警犬大宝,每次出去都会被无数小孩子小姑娘围着要摸要蹭要合影,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成朔道:“喜欢的话,你可以摸摸他。” 第424章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秦九是个观察力很敏锐的人,从进门到现在,举手投足言行举止,她判断成朔是一个和简禹或者沈烨差不多的,和气,礼貌,有一定身份地位,而正直。 总之是个好人没错啦,而且长得也好看,端正俊朗,一身正气。 于是秦九就不客气地上了手,摸了摸大狗光滑水润的皮毛,和摸邢队的手感不一样,但是也十分舒适。 秦九顺口道:“我朋友也有一条那么大的狗,比这个还大一些呢,也特别乖,我特别喜欢。” “是吗。”成朔此时还没想到白越,也就是顺口一说:“你朋友也喜欢养狗啊。” “是呀。”秦九道:“不过是一只大白狗,毛比你的狗长一点……对啦,这个狗叫什么名字啊。” 成朔也跟着一起摸了摸狗头:“叫麻袋。” “麻袋?”秦九愣一愣:“好奇怪的名字啊,我朋友的狗名字也好奇怪,为什么现在狗狗起名字都那么奇怪呢,我从小见的狗,都叫大黄,大白,旺财什么的。” 成朔突然心里一动:“你朋友是京城里的人么?” 秦九欣然道:“是呀。” 成朔有数了:“你是说白越吗?” 京城里虽然养宠物的王公贵族不少,但是大白狗还真没见着第二条,而且名字很奇怪,虽然他也没问白越的狗叫什么名字,但看她法医室里那些玩意儿,必然不会叫大白来福之类。 秦九一听成朔说出白越的名字,高兴道:“是呀,是白姐姐,你认识白姐姐啊。” 肖童在一旁坐着面无表情,心里叹气。 何止是认识啊,是那种,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的关系啊。 “是的,我们认识。”成朔一听这是白越的朋友,更是温和几分,白越在这年代也有提起她眉飞色舞的好朋友了,真的不错。 于是他进一步道:“不止是认识,而且我们关系很好,你是白越的朋友,若是以后在京城里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秦九也挺开心,看看我白姐姐的朋友,一看就很给力。敢如此大包大揽的,一定有本事。 秦九便问:“好呀,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成朔。”成朔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你若是有事,来宁王府找我,说是白越的朋友就行了。” 肖童忙道:“这是宁王殿下,不可失礼。” 他其实一点都不担心旁人失礼,担心的是成朔自己失礼。自从王爷重获新生,就有一种时时想和老百姓打成一片的冲动,虽然也没什么不好,但皇室威严还是要保持的。 果然,听肖童这么一说,秦九愣了一下,但还没说话呢,成朔先摆了摆手:“都是白越的朋友,不必在意身份。” 虽然秦九对京城朝廷了解不多,可是王爷是什么身份还是知道的。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说自己家这样的江湖门派,即便是简禹沈烨,在王爷面前也要恭恭敬敬的。 但秦九毕竟是娇养出的大小姐,从小也是一堆佣人跟着后面的,只是惊了一下之后,并不惶恐畏惧,而是还挺高兴。 我白姐姐真厉害,和王爷的关系也那么好。 于是秦九连连点头,并且强调:“我和白姐姐关系也可好了。” 好朋友的好朋友,自然都是好朋友。 秦九先点的菜,于是说话间,她的菜就先到了,自己没先吃,习惯性地夹了一个鸡腿,弯腰放在地上:“麻袋喜欢吃鸡腿吗,邢队就特别喜欢。” 无人知道这一句话像是一颗核弹一样引爆了成朔的内心,以至于太惊讶地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脑中空白了一下之后才道:“你……知道邢队?” 莫非白越和这小姑娘的关系真的那么好,连他们以前的身份也都和盘托出了。 但这不可能啊,她临走前还叫肖童来带话,要解决穿越初期的遗留问题。也就是说,连简禹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秘密,怎么可能会告诉别人。 这不是一个可以说的事情,一个不慎,可能会给白越和他都带来灭顶之灾。 如果以前只有白越自己,和简禹感情浓时,或许会考虑坦白。但现在多了一个他,就万万不能说了,白越只是个普通人,万一暴露还有挽救余地。他身份不同,一旦被人知道灵魂已换就必死无疑。 之所以他没有叮嘱白越,是因为相信白越是一个绝对拎得清的人,不会恋爱冲动口不择言。 但秦九显然没有感觉到成朔心中的火山爆发,她弯着腰看麻袋啃鸡腿,自然道:“当然啊,邢队就是白姐姐养的大白狗啊。” 桌上传来啪的一声响。 秦九奇怪地抬头看,只见成朔手里的杯子裂开了,水洒了出来,她奇怪道:“怎么了?” “没事儿,杯子质量太差。”成朔冷静道:“白越的狗,名字是挺奇怪的,她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会起这么个名字呢?” 秦九想了想:“哦,因为她小时候有一条大狗,叫做邢队,然后走丢了。后来简大哥,也就是他未婚夫你应该认识吧,怕他难过,就又送了一条,也叫邢队。” 成朔温柔笑道:“那你知道,为什么她以前的狗,要起名叫邢队吗?这么奇怪的名字,要有个来由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秦九认真道:“不过我知道白姐姐很喜欢那条狗,之前吧,他们被人下了迷药,白姐姐梦里都在念叨那条狗的名字,简大哥还以为是她心上人,吃醋生气来着,后来知道了那是条狗,两人这才喝好。” 成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秦九说完,这才奇怪道:“王爷,你的脸色有一点奇怪,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舒服。”成朔咬牙笑道:“白越他们出门去了,等她回来,我带麻袋去简府找她玩。对了,你知道白越喜欢什么颜色吗?” 秦九不知道成朔的话题为什么会从狗狗麻袋转到喜欢什么颜色,想想道:“白色蓝色黑色吧,我见白姐姐衣服颜色都挺淡的,可能喜欢纯一点的颜色。” “好的。”成朔淡淡道:“本王知道了。” 第425章 云彩求助 秦九对成朔的印象是不错的,觉得他虽然是个王爷,但一点儿没有架子,对人对狗都很友善,一看就是个好人。 因此这顿饭秦九吃得十分开心,虽然是两张桌子,硬是吃出了一桌子的感觉,把自己喂饱,还帮成朔把麻袋也喂饱了。 酒足饭饱之后,秦九颇有点依依不舍地撸着麻袋,再三确认:“王爷,等我从十二族回来,能带邢队去找麻袋玩么?” “当然可以。”成朔笑道:“我暂时不能出去,不然的话,真想和你一起。” 秦九也很遗憾,不过安慰道:“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好。”成朔道:“若是我这边忙完了,就去寻你们。对了,有一句话请帮我转告白越。” “好呀。”秦九欣然道:“王爷您说。” 成朔摸了摸麻袋,和蔼道:“帮我问一声,罗麻袋这个名字,她觉得好听吗?” 秦九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名字真的不太好听,麻袋就麻袋吧,怎么还有姓的,而且为啥姓罗不姓成呢? “嗯,对,麻袋姓罗。”邢队道:“全名罗麻袋,小名麻袋。” 王爷的心思真难猜,王爷的审美看不懂,不过既然是人家的狗,那人家爱叫啥叫啥,秦九当下就答应了,一定原话带到。 此时白越正在画画,她在月老庙前架起画架画板打算画一幅素描,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抖了一抖。 “怎么了,冷么?”白川正躺在摇椅上喝茶,是的,他们的马车上装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不知道,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白越揉了揉胳膊,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并不阴沉的天,猜测道:“大约是刚才洗头的时候,水有点冷吧,毕竟我又不会武功。” 林怡站在一旁看她画画,想想觉得很有可能,当下道:“我去煮碗姜汤,白小姐你喝一碗去去寒。一会儿谢公子他们回来,一人喝一碗。” 谢平生他们去洗了第二波,一群人拿着衣服和毛巾,跟集体去澡堂似的,这风景也是很独特了。 去的时候,一群破破烂烂脏兮兮像是要了三个月的饭,回来的时候,一个个又是整齐干净公子哥了。 林怡一边熬着姜汤,一边中肯道:“少爷和两位前辈就不说了,那肯定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谢公子,习公子他们,也都十分俊朗呢。” “那可不是。”白越下笔刷刷的:“丑的也不能带出来啊。” 所以跟着公子哥身边的小厮侍卫丫头,就没有歪瓜裂枣,至少都是眉清目秀的。哪怕是府里的大丫头小丫头,也都是清秀的。 “有道理。”林怡点头,然后感慨:“不过风吹日晒的,确实粗糙。啊说起来刚才那个云彩姑娘,皮肤是真的好,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吹弹可破的肌肤……” 只是林怡不像白越那么大大咧咧,竟然直接上手摸人家,哪怕都是姑娘家,也不太好意思。 林怡倒是不质疑白越的判断,但是很疑惑:“她到底是什么人呢,真奇怪。” 这个白越也不知道,不过管他呢,若是不找他们的麻烦不用理会,若是找他们的麻烦,白越觉得他们这么多人简直是无敌的,谁来也不怕。 白川有意训练他们,白天休息晚上练,说黑暗的环境更能叫人提高。 众人没什么意见,也没能力有意见,白川想什么时候操练他们,就什么时候操练他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就在坐下说说笑笑的半下午,云彩真的来了。 先是白川道:“有人来了。” 正在闲聊的起劲儿的众人都安静下来,又等了好一会儿,都听见了脚步声,从远到近,从轻到重,还有人在喊:“白姑娘,白姑娘。” 林怡低声道:“是云彩。” 刚才在水潭碰见云彩的事情,只有白越和林怡知道得清楚,徐飞扬和白川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这个人白越觉得不正常,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白姑娘?”众人都奇怪看白越:“找你的?” 这种地方你也有熟人?邪门了吧? 白越起身走过去:“我在这儿呢。” 云彩能找到这里不奇怪,她说了他们这几天都在月老庙边上,月老庙在这周边都很有名,当地人都知道。 云彩听见了白越的声音,加快了脚步,最后几步甚至是跑的。 “白姑娘,白姑娘,请你帮帮忙。”云彩一边跑过来,一边喊:“我娘摔伤了……” 她说着,钻出了竹林,来到大家面前,然后看见了白越,和白越身后的……众人。 云彩惊呆了。 “云彩,你怎么来了。”白越走过去拉起云彩的手。 众人这下都看清了,原来大山里还有这么水灵的小姑娘,真是人杰地灵,风水好,人也好啊。之前别说在山里,就算是经过的几个镇子,也没见着这么水灵的姑娘。 但是姑娘显然被他们给吓着了,跟着白越往前糊里糊涂走了两步,突然收回手来:“你们,你们这么多人啊?” 九个人两辆马车,还有好几匹马,热热闹闹的。 “还好吧。”白越道:“还有人办事儿去了,我们要在这等几天,就是等他们来了一起走呢。” “啊,啊,这样啊。”云彩喃喃一声,神情有点恍惚。 白越道:“对了,你刚才说你娘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要我们去帮忙?” “是。”云彩突然支吾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家住得远,也不好麻烦你。” “这有什么,都说我们是朋友。”白越摆摆手让云彩别见外:“你家住在哪里,你带路吧,我们过去看看。是不是你娘摔伤了,我哥还会医术呢,我们这也有药……” 虽然众人还有点不太明白,但听白越的意思,显然是让大家一起走一趟。 这有什么问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石问天要给大家继续做晚饭,留在营地顺便看着东西,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准备跟着云彩去帮忙。 云彩的表情现在十分难看,她看着白越身后一群看起来就都不好对付的,简直要哭了。 “我娘胆子小。”云彩为难道:“这么多人,我怕会吓着她。” 第426章 别有洞天 “我们长得又不吓人。”白越甚至两手张开在下巴上,做了一个花朵造型:“再说你娘受了山,要出去找大夫。这山路那么远又不好走,多去几个人,也可以轮流背着你娘,或者用床板做一个简易担架抬着。” 这话十分有理,林怡也道:“别说了快走吧,别一会儿天黑了,山里的路就更难走了。” 虽然云彩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但白越还是强行拉着她上路了,一边走还一边催:“走快点,你娘等着呢。” 云彩被拽着往前走,苦哈哈道:“其实,我娘的伤也不是很严重,真的不用麻烦大家的。” 白越正色道:“真的,完全,一点都不麻烦。” 这时候众人都回过味来了,知道这云彩肯定是有点问题的,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好可怜。白越背上好像张开了一双黑色的大翅膀,云彩被笼罩在翅膀的阴影里瑟瑟发抖。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到了一路岔路的地方,白越道:“现在往哪儿都啊?” 云彩犹犹豫豫地指了一个方向,众人接着走。 又走了一会儿,到了一个山丘脚下,云彩又犹豫了一下,指了一个方向。 就这么走了好一会儿,白越道:“云彩,之前你说你家就在竹林后面,应该快到了吧。” “啊。”云彩含糊道:“还有一会儿呢。” 又走了一会儿,白越道:“还没到吗?” 云彩还是道:“快了,就在前面,过了这片小林子就到了。” 众人都狐疑地看着她,云彩擦了擦脸上的汗:“真的,真的快到了。” 一个骗人都骗不利索的小丫头啊。 白越道;“我有点累了,大家也都累了吧。要不然徐哥小习你们跟着云彩先去看看,我们休息一下再跟上去。” 如果不给云彩一个机会跑,估计她要在这里逛一圈,再逛下去,天都要黑了。 要是在有防备的情况下,这两人被一个小丫头给甩了,那算了这两人也别要了,都扔了吧。 徐飞扬和习初北也逛累了,一听行行行。云彩大约是在心里算了算,两个人跟着,总比一群人跟着好。虽然现在不敢带回家,至少可以乘机逃脱,于是也点头应了。 三个人很快脱离了大家视线,习初北和徐飞扬故意不太靠近云彩,给她一点空间和时间,等走到了一个小林子的时候,云彩突然哎呀一声,蹲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徐飞扬连忙快步走过去:“扭着腿了吗?” 习初北也走了过去。 “好像是扭着了。”云彩轻声道。 徐飞扬在她旁边蹲下:“我看一下。” 云彩有点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然后抬起一点头,在看见习初北也走到了范围内的时候,突然在徐飞扬肩上一推,同手手上一扬,一阵粉末往习初北身上洒去。 徐飞扬被一推往后一仰,一个绳圈套在他脚腕上收紧,将他倒吊了起来。 习初北也被那不知什么的粉末呛着,弯下腰连连咳嗽。 云彩一改刚才柔弱的样子,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飞快地跑了。 习初北直起了腰,徐飞扬还在空中晃啊晃,一直到云彩完全消失在远处。 “还不追。”习初北道:“再不追真要跑了,让这么个小姑娘跑了,咱们俩可也没有脸回去了。” 徐飞扬听着这才不晃了,腿上一用力便挣断了绳子,跟习初北一起追了过去。 云彩一直跑出去很远,三转两转的,进了山。 众人坐着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习初北回来了,远远地冲他们招手。当下就跟了过去。 习初北脚步轻快,说得眉飞色舞:“我们一路跟着云彩,她把我们困在小树林后,就跑了,我们就跟了上去,你们猜猜,你们猜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大家只想把习初北揍一顿,竟然还卖起关子来了。 习初北被众人眼神看得发慌,连忙道:“说起来你们都不相信,那里有一个女儿国。” 白越忍不住道:“什么玩意儿?” “女儿国。”习初北道:“当然就是这么个说法,不是真的女儿国。那里有个非常隐秘的山口,进去之后,都是漂亮姑娘,也有男人……但是穿的也是,总之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这里是燕云山的山脉,其实也不是特别大的山,离京城也不是非常远,怎么就有能有这样的地方呢。 大家都觉得十分好奇,就连见多识广的白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加快了脚步。甚至白川拎起了白越…… “就在前面,那一条峡谷看起来是没有路的,其实可以通过。”习初北指了指,然后突然按了下脑袋。 白越顺口道:“怎么了?” 习初北晃了晃脑袋:“没事儿,突然头痛了一下。” 白川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看下白越。 白越明白白川的意思,莫非是习初北体内的黄金球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儿了。”习初北只是痛了一下,然后摆摆手:“可能是下午洗澡冻着了。都跟我来,就在前面。” 众人没再说什么,跟着习初北往前走,果然,看似绝路的地方竟然能容纳一人通过,众人依次过了峡谷,便看见一道瀑布,徐飞扬在瀑布前挥手,然后钻了过去。 “真是燕云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啊。”白越感慨:“我赌那个瀑布后面是没水的。” 瀑布后面果然是没水的,过了瀑布,便是别有洞天。 几座小楼赫然矗立在山谷中,有几个人正从一个屋子走出来,都是年轻的漂亮女孩子,其中赫然就有云彩,云彩一抬眼,看见站着的白越众人,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道:“你,你们怎么进来的?” 云彩身后众人也愣了,其中一人立刻转身跑进屋里,应该是通传上面去了。 白越正要说话,突然扑通一声,一旁的习初北竟然跪下了。他两手抱着脑袋,脸上非常痛苦的神情。 小姜两人都吓坏了,连忙蹲下来扶住他:“将军,将军。” 第427章 我们也想如此平淡度余生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头痛。”习初北的冷汗瞬间就湿了一身,头上更是渗出密密麻麻的一层,他这会儿心里也明白过来,这肯定不是在湖里洗澡冻的,一定另有原因。 白川皱眉看了一下习初北,突然伸手一挥。 习初北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后飞去,小姜荣斌都吓了一跳,齐声道:“前辈。” 要是旁人动手,估计两人就直接扑上来了。但是白川,他们真的不敢,主要是扑上来也没用。 白越道:“先别让他进来,守着他在外面等着。” 两人顿时明白,转身飞奔跟上。 习初北直接被白川扔出了瀑布,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他离开瀑布的一瞬间,刚才快要炸开的头突然就不痛了。 习初北恍惚地摇了摇脑袋,又摸了摸脑门,抬头一看自己已经在瀑布外面了,不由的生出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错觉。 小姜荣斌已经飞奔出来,关切道:“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习初北摆手起身:“头突然不痛了,里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着习初北还要往里走,被小姜一把抓住。 “将军,您现在不能进去。”小姜忙道:“白前辈说了,让您在外面等一会儿,您一进山谷就头痛,肯定是山谷里有什么东西。” 习初北这性格,要是旁人说的这话,他肯定不信邪二话不说就冲进去了,但是他对白川还是有点怵的,白川的话他不敢不听。而且刚才头痛的感觉实在太要命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翻来搅去的一样。 习初北犹豫了一下,揉了揉脑袋坐下了,纳闷道:“我跟你们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什么只有我头痛,你们都没反应呢?” 谁也回答不上来他这个问题,只能陪他在瀑布旁坐着。 白川将习初北送出去后,便往前走去,众人忙跟在后面。其实他们也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但是有白川在,谁不想做小伏低抱大腿呢。 躺赢的感觉不要太好。 白川快走到屋子门口的时候,只见一群七八个人气势汹汹地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身华服的女子,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保养得非常好,妆容非常精致,穿的衣服有些单薄,虽然华丽布料不多,露着大片的前胸后背,这个季节大山里也不知道冷不冷。 女子的胸口,纹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蜘蛛,那蜘蛛有掌心大小,一半露在外面一半隐藏在衣服里,让她整个人现出一种诡异的美。 女子身边,跟着云彩,还有两个少女,再四个少年。 少年都是十八二十,唇红齿白长得十分好,看起来温柔纤瘦,穿着一色白衣,白衣是两件,外面的厚些是外套,但领口不十分严实,能看见里面还有一件,轻薄得很有些透明。 白越突然就觉得,这里好像真是个世外桃源啊。 女人虽然未拿武器但是来势汹汹,快步一直走到了白川面前,皱眉看他…… 一看,表情一顿,就在大家想白川会不会动手打她的时候,只见她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云彩她们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起奇怪地看着女人,犹豫道:“谷主。” 谷主已经没有谷主的威严和冷静,她往后退了两步才站住,然后毕恭毕敬地道:“婉婉不知白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白先生赎罪。” 气场两米八的谷主一下子变得如此温婉,身旁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如梦似幻。 白川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只是四下一打量:“邱婉婉,这些年,你在这里还过得不错。”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邱婉婉认真思索了一下才道:“自从白先生教育过后,我就不敢再做害人的事情了,隐居在此处已经近十年。深居简出,修身养性,只想平淡了此余生。” 房间很大,里面装饰得十分精致奢华,传来清淡香味清新怡人。 少男少女都是美貌,一个个垂首站在她身边十分柔顺,众人都在心里吐槽,你这平淡的生活,可是真平淡啊,我们也想这么平淡。你这种修身养性的法子,给我们也来一份。 白川点了点头。 徐飞扬忍不住道:“我说,这些姑娘小子,你不是拐来的吧?” 徐飞扬不认识邱婉婉,但是他突然心里十分不平衡起来,于是仗义执言。 “没有没有。”邱婉婉忙道:“都是附近村民家的孩子,或者家里卖儿卖女,或者走投无路收养的。我每个月都给他们钱,也不限制来去自由。他们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众人看向邱婉婉身边,云彩连声道:“我们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谷主对我们好,我们不想走。” 那众人也没什么好说的,贫穷的人家卖儿卖女不是没有,有些卖去大户人家做丫头小厮,有些卖去青楼,真比起来,说不定真不如这儿好。 邱婉婉见白川没有要发怒的样子,小心翼翼道:“白先生里面请,坐下说话。” 白川还挺好说话,只是道:“你说你身边这些都是自愿来的,那这丫头刚才是要做什么,引我们过来,想要如何?” 云彩此时后悔的,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但确实不是特别害怕的样子,可见邱婉婉平时对她们确实温和,要不然的话,早就跪下了。 “并不想如何。”邱婉婉连忙解释道:“只是山中常年无人,所以若碰见客人,便请来吃吃饭,说说话,坐一坐,闲聊一下罢了。” 白川就这么看着她。 邱婉婉苦笑道:“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骗白先生啊。” 看来邱婉婉确实在白川手里吃过苦头的,终于他点了点头,邱婉婉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众人坐下,邱婉婉忙叫人端茶倒水上点心,白川开门见山道:“你和十二族的巫女,可有什么联系?” 邱婉婉还没说话,白越眼尖的突然发现,她胸口那只蜘蛛消失了。 咦,难道这个纹身受到了惊吓会消失?她正想着,突然衣服领口一动,有个什么动探了个脑袋出来。 竟然是那只蜘蛛,白越的脸僵了一下,那竟然不是个纹身,是个真蜘蛛,管它有毒没毒,看起来都怪瘆人的,还趴在身上,真是什么爱好的人都有。 第428章 主要是害怕 白越说看就看,一点遮掩也没有的看着邱婉婉胸口,林怡也跟着看,但是她刚才没注意那蜘蛛,现在只看见白花花一片。 林怡不禁想,这有什么好看的呀,自己又不是没有。 刚想着,便看见她衣服一动,有个东西爬了出来。 林怡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一下着实受到了一点惊吓,轻声呀了一声。 旁人倒是都还好,也没看到这一幕,主要是因为邱婉婉的衣服略少了些,除了白越和林怡都是男人,不但不好意思看,而且特别的避开了,一个个正襟危坐视线都不敢低于鼻子。 被林怡这一声轻呼,众人都不由的跟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后又立刻移开了视线,这实在是不方便啊。 白川皱眉道:“你不冷吗?” 邱婉婉一愣,连忙道:“冷,确实有点冷。” 如果她不冷,白川大约可以让她有点冷。 云彩立刻起身,从里屋拿出一件袍子来给邱婉婉披上,此时那只五彩斑斓的蜘蛛已经完全爬了出来。 “邱谷主。”白越突然道:“你这只蜘蛛好别致啊,能拿给我看看吗?” 邱婉婉竟然丝毫不觉得违和,果然跟在白川身边的人也都不是正常人,寻常人看见她的蜘蛛,特别是寻常姑娘家,都恨不得吓得跳起来站在桌子上,哪有开口要的。 邱婉婉直觉感到一种危险,不是很想给,但又感觉到了另一种危险,于是犹豫了一下道:“请问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白川淡淡道:“是我侄女儿。” “哦……”邱婉婉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往旁边一伸手。 立刻有人捧了个大盘子过来,那盘子上有一些树枝,草根,新鲜树叶,花朵之类,看样子是大蜘蛛的窝。 邱婉婉将蜘蛛从身上拿下来,放在一片树叶上,然后和声道:“白小姐不必害怕,彩蓝不咬人的,也没毒,就是长得有点可怕。” 众人这才好意思将视线聚焦过去,这蜘蛛是真大,真可怕,即便邱婉婉说它不咬人,也叫人看着就毛骨悚然。 “不可怕。”白越笑眯眯道:“这不是很可爱吗?” 邱婉婉:“……”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毕竟是白川的侄女儿啊,她怎么能认为白越是一般人呢。 白川将蜘蛛窝推给白越:“一边玩会儿去。” 然后转头正对邱婉婉道:“刚才问你,你和十二族的巫女,你可认识?” 邱婉婉在白川面前不敢说谎,点头道:“认识,白先生说的是半莲吗?” 白越一边用一根小棍逗蜘蛛,一边听着,原来十二族巫女叫半年,一直听喊着巫女巫女,还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白川道:“你们关系如何?” 邱婉婉也猜不准白川这么问,到底和巫女是什么关系,想一想折中道:“只是去过两次,见过面而已,并无深交。” 若是寻仇,千万不要牵连我。若是寻亲,罢了,这便宜我也不敢占。 白川道:“我这有个人,被下了黄金球,这是半莲特有的蛊,你也对虫蚁也颇多研究,可有什么法子可以将虫弄出来。” 白川一说,邱婉婉的目光顿时落在白越身上。 白川道:“不是她,要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十二族了。” “……”邱婉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附和道:“是。” 除了谢平生,黄金球的事情只有白川和石问天知道,因此徐飞扬和林怡一听这话,都十分奇怪,然后再一想,莫非是习初北,刚才习初北的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 白川不欲和邱婉婉解释太多,只是道:“他刚才进了山谷便头痛欲裂,是否和体内的黄金球有关?” 邱婉婉忙道:“有,那八成是有的,我这里有黄金球。” 她连忙吩咐,很快,有人从屋子里搬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只黄金球,和白越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白越不由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是半莲给的。”邱婉婉道:“半莲经常会邀请同行去十二族聚会,我去过两次,也没旁的事情,就是交流一下各种蛊虫之类,好吃好喝招待,走的时候,便会送一只黄金球,但是黄金球到了外面活不久,这只没多久便死了,但是尸身不腐,我留着也就是做个纪念。” 众人仔细地看,白越还用手里的棍子戳了戳,果然,那虫子一动不动,看样子是个死的。 邱婉婉道:“黄金虫是半莲特有的蛊虫,我对它也不太了解,若说有人靠近山谷会剧烈头痛,这……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和这只虫子产生了感应。” 白越忙道:“那你可知,若是身体里有黄金虫,如何能引出来?” 邱婉婉略皱了眉,刚要说话,白越补了一句:“人别弄死了。” 这问题邱婉婉倒是回得很爽快:“外面所有的黄金球都是雄虫,而唯一的雌虫在半莲手中,她用雌虫可以控制雄虫,进一步控制被下蛊的人,若是想要将蛊虫吐出来,只要将雌虫放在那人面前晃一晃,雄虫自己就出来了,而且与人无伤。” 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要去找半莲。 不过邱婉婉道:“但是白先生要去找半莲,怕是十分不方便。” “怎么说。” 邱婉婉道:“半莲住处十分偏僻,就算在十二族的人也几乎去不了。当然我相信白先生本事,哪里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但半莲脾气十分古怪,若是强抢,一言不合,便宁可玉石俱焚。即便是白先生抓住了她,若她不愿,也无法逼出雌虫。” 众人都有些郁闷,若是这样,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突然邱婉婉眼前一亮:“我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白川欣然道:“你且说说看。” 邱婉婉道:“半莲前些日子又送信来,说是下月十二族有大事发生,邀请我们前去。若是你们乔装打扮和我同去,别让她察觉悄悄地混进去,就有机会悄悄地将雌虫抢出来。” 白川深深地看着邱婉婉:“你如此殷勤,有何目的?” 邱婉婉视线闪躲了一下,最终承认道:“主要是害怕,其次,我知道白先生大方,若是我帮上了忙,一定不会亏待我的。” 第429章 谁不爱小奶狗 第一句话白川没什么反应,害怕他的人很多,太正常不过了。但是第二句话,他却笑了。 “你倒是挺实在的。”白川道:“我喜欢实在的人,也喜欢懂事的人。你仔细说说,我们要怎么跟着你混进去。” 白川的经历中,从来没有混进去三个字,他是升级爽文小说话本里的主角,虽然从小被父母抛弃,但在白家享受到了所有缺失的爱和关怀,后来一路奇遇走上巅峰无人可敌。 所以邱婉婉说得混进去,他确实是没有经验的。 邱婉婉道:“是这样的,每次我去参加聚会,都会带一个人,若是白先生的人想混进去,可以跟在我身边,装作是我带的人。” 白川皱了眉,众人都皱了眉。 邱婉婉说的不是不可以,但是怎么跟呢,让白川化妆成她的人跟在身边,这不现实,丢不起这个人。 如果习初北是白越,那没什么问题,白川不在乎这一点身份问题,但是为了习初北就不一样了。 于是众人沉默了一下,邱婉婉又道:“但是只好带一个,我每次带的都是桑染。” 邱婉婉指了一下身边伺候的一个少年:“若白先生随我一同我实在不敢,而且,也确实不合适。” 白越大概明白了邱婉婉的意思,白川虽然和自己的年龄比起来是很年轻的,但装成一个十七八的少年,也确实不像了。 所以只有一个人能跟邱婉婉进去巫女圣地,这更麻烦,除了白川,谁敢保证自己去了以后能搞得定,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一个不慎折在里面,那就不好了。 白川皱皱眉,真要说话,邱婉婉道:“诸位先听我说完,不知道诸位可听过燕云山美女蛇。” 众人都是一愣,这可不巧了么?他们正是从燕云山来的。 白越悄悄地摸了摸腰包里的小灯泡。 邱婉婉道:“听说燕云山有位前辈,对驭蛇十分有心得。而且也……而且也……” 邱婉婉而且了两次,没也出来。 白越恍然大悟:“莫非,这位巫女半莲,不但喜欢毒虫巫蛊之类,还喜欢美少年。” 所以参加她的聚会,有两点标准,第一个是喜欢研究毒虫,第二个是喜欢美少年。 邱婉婉的表情有些尴尬,低头咳了两声:“是,确是如此。燕云山的前辈深居简出无人认识,之前聚会闲话时,我为了面子,说我认识她,半莲曾托我联系那位前辈,希望也能请她去十二族一聚。” 众人心里一时都感慨万千,王梦云在外面的名声估计就是一个强抢民男的恶霸,谁又能想到,她强抢去的民男,都是去挖土干体力活儿的呢。 邱婉婉道:“这里离燕云山很近,若是可以请那位前辈出山,或者根本不用,直接冒充那位前辈,就可以顺利的再多两人混进巫女圣地。当然也要一男一女这样。” 邱婉婉不要脸的理直气壮,反正那位前辈也不会出来见人,不会出来拆穿他们,知会都不用知会一声,直接冒充好了。 众人知道得太多,心里倒是反而感慨了一番。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白越道:“半莲可知道燕云山美女蛇,是什么年纪?” 虽然保养得当,但王梦云的年纪也不小了,冒充也要有个差不多。 “不知道。”邱婉婉连连摇头:“那位前辈从来无人见过,除了知道燕云山闹蛇妖,其他都是大家猜来猜去的。” 这一下选择就更多了,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邱婉婉在这沉默中心惊肉跳的,小心翼翼看着白川,生怕哪里不小心说错了话,被他干掉。 半晌,白川道:“王梦云那里,让老石写信过去说一声就行。也就是说,一起可以进去三个人,你们自己安排一下,我就不必操心了,我有自己进去的办法,若你们在里面遇见了什么事时候,随时喊救命就行。” 邱婉婉听着言下之意,不由道:“白先生,莫非是认识燕云山的那位前辈。” 白川笑了一下,没有解释。 邱婉婉立刻就不敢多问了。 众人便商议了一下,习初北是肯定不能去的,黄金球之间互相还有牵连,习初北怕是连圣地门口都到不了脑袋就要炸开了。 其他人的话,王梦云无论年纪样貌怎么糊弄,总要是个女的,那就只有白越和林怡了。 “我去。”林怡拍着胸口道:“白小姐不会武功,只有我能去。” 但是白越道:“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我不怕毒虫,我去也行。又不是去比武,谁也没说规定王前辈一定要会武功啊。” 林怡想着刚才看见蜘蛛吓了一跳的样子,十分尴尬。除了会武功这一点,其他的她确实没有白越合适。 白越看一眼邱婉婉,邱婉婉立刻道:“是,如果白小姐不怕毒虫的话,我也可以教您一些速成的法子,可以在半莲那里装装样子就行,其实每次过去,也就是吃饭喝茶说话了,没有其他的。” 众人只料到因为选择余地小,王梦云的人选商议不下,没料到到了随从的人选时,更崩溃了。 邱婉婉道:“带进去的随侍,只有一个标准……” 她指了指身边的少年,少年微微低头。 见众人不解,邱婉婉看了看桌上。 桌上放着一盘果子,名唤桑染的少年看见了邱婉婉的眼神,立刻从桌上拿了果子,去皮后放在托盘中,两手托着,送到邱婉婉口边。 邱婉婉这会儿不好意思吃,做了一个推开的姿势,桑染便将盘子放下,又垂手立在一旁。 众人脑子还在转的时候,白越突然道:“我知道了,这组合不就是霸道总裁姐姐和她的小奶狗嘛?” 不好意思,众人没有完全听懂。 白越解释道:“这就是女王大人和她的男宠啊。” 她现在对半莲突然来了十分的兴趣,毕竟谁不爱小鲜肉呢,如果说这里是世外桃源,十二族巫女的圣地,应该更养眼吧。 这下简单通俗,众人都听懂了。 第430章 谁被爱情冲昏头脑 邱婉婉松了一口气,有人能理解她的意思,让她不必说得更直白,真是太好了。 众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还是白川有长辈风范,教育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说话如此不注意。” 什么男宠都出来了,幸亏简禹不在,要不然的话多影响形象。 “哦。”白越缩了缩脖子:“但是我说得对吧。” 邱婉婉连忙点头,对,就是这么个情况。 但这下就更麻烦了,本来大家觉得,除了白越去大家怕不安全外,其他人都可以,谁都不怯,谢平生觉得自己也可以,但是现在就不行了。 众人都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桑染,觉得这……这有些为难啊。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就算是不会武功的谢平生,也不是阴柔的气质。 白越当机立断道:“要不然的话,你们抽签吧。” 旁人还不明所以,徐飞扬脸色一变,他顿时想起了之前抽签还原案件现场的一幕。当时是他运气好,但是这一次呢,谁能保证这一次还有运气? 徐飞扬立刻道:“兹事重大,要不等少爷来了再做决定。就算是要抽签,也得等梁蒙回来,还有小姜和荣斌呢……” 参与的人越多,中奖概率越小啊。 徐飞扬一点都不怕乔装打扮闯龙潭虎穴,但是他看了看桑染,感觉自己要是穿成那样,然后做小伏低去伺候邱婉婉,那可是要了大命了。 谢平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连连点头赞许:“此事还是要和王前辈知会一声,也不及这一两日。索性我们就在此等他们来再做计划。” 既然这里唯二参加抽签的人都不干,别人也不好逼迫得太厉害,只好同意了。 邱婉婉热情道:“既然白先生和几位不着急,那么不如就在我这里住几日,等人齐了,再仔细商议之后出发不迟。” 如此甚好,白川不客气,众人就都不客气了。 试了好几种方法,习初北还是无法进入一步,只要靠近就头痛欲裂,实在无法只能在山洞外面。石问天一听需要王梦云帮忙,二话不说自告奋勇就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听从白越的指导。 在水潭边捡了一块石头,用内力在石头上用小刀雕刻了一幅画。 考虑到画画雕刻并非石问天的强项,白越指点了一幅最简单的。 小花叼着一朵花。 在废了好几十块石头之后,石问天倒是也刻出一块像模像样的,找邱婉婉拿了一个锦盒装着,颠颠儿地走了。 石问天是和简禹一起回来的,白越没想到的是,一颗脑袋从梁蒙身后冒出来。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秦九蹦出来,一把抱住白越:“白姐姐我来啦。” 可怜白越尚不知秦九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只是很意外她也来了。 白越身后邢队呼啦一下冲了过来,往秦九的怀里拱。 秦九哈哈大笑撸一把邢队,然后带着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他们这些人的年纪差别不大,但是真正像是少年的,只有秦九和米子扬。 由着秦九和邢队闹闹哄哄的,其他人坐下说正事,当说到他们打算乔装打扮进入十二族圣地时,简禹深沉地看向了桑染。 石问天倒是没想那么多,反正怎么也不可能是他,他倒是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来:“白丫头,梦云有个东西让我带给你,说是借给你用一阵子。” 白越一听来了兴趣,王梦云那里也是好东西很多,要送她什么? 盒子不过手掌大小,打开来众人一看,都吸了一口气。 里面是一条纯白色的小蛇,小蛇只有小指粗细,一尺多长,看起来丝滑顺溜比起邱婉婉的蜘蛛要无害多了。 “这是大花,小花的哥哥。”石问天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梦云说,你把它带在身边,无论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你。” 这世上的毒物,也不是颜色越鲜艳越有毒的,白越不敢伸手:“小花的哥哥有毒吗?” 开什么玩笑,虽然她不怕蛇,但是也怕毒蛇好吗? 石问天道:“平时是有的,但是现在没有,正在脱皮,一直到蜕皮之前都是无毒的,但是用来吓唬人非常好。” 这还差不多,白越将盒子收起来,放了心。 众人都在说话,只有林怡在一旁写写画画,然后把纸裁成一块一块的,默默地放在桌子中间。 一时间热烈的气氛沉静了下来,众人都盯着桌子上的纸块,没有人先伸手。 特别是徐飞扬,徐飞扬悄悄地往后挪了一点。 还是白越爽快道:“兄弟们都勇敢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上吧。” 简禹摸了摸袖子里的小竹笛,笑道:“我就不参与抽签了,既然越儿要去,那我肯定是要去的。你们再抽一个人,跟着丘谷主去就行。” 什么男宠不男宠的,虽然略有尴尬,但是他还能叫别人跟着白越去吗? 简禹都身先士卒了,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纷纷抽签。 徐飞扬颤颤巍巍摸到一个,打开一看,空白,松了一口气后四下的看。 却见梁蒙和小姜,荣斌都是空白,大家一起看向谢平生。 唯一画了红圈的中奖名额,竟然被谢平生抽中了。 大家都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谢平生是不会武功的,这样搞的好像有点欺负人了。 欺负人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是现在谢平生是石问天的徒弟,石问天手里的好东西太多了,所以多少要考虑一些。 “林怡你真是的,怎么把谢公子放在里面。”徐飞扬装作责怪的道:“咱们重新抽一次吧。” “不用。”谢平生摆摆手:“又不是去比武,我不会武功怕什么,要说演戏,你们未必有我演得好。” 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会武功也不代表胆小怕事,特别在石问天面前,更不能怕事退缩。 毕竟是跳过大神的人,众人见谢平生坚持,也没再说什么。不然好像瞧不起他一样。 邱婉婉默不作声听他们商量完,这时候才道:“两位公子,要不要先换一身衣服,适应一下。你们这一身衣服,不太合适。” 梁蒙和徐飞扬看向邱婉婉身后几人,都沉默了,他们想不出简禹穿成这样是什么情形,现在显然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有朝一日若是清醒过来,会不会杀人灭口。 倒是白越十分兴奋,立刻就站了起来:“我帮你拿衣服。” 简禹一点儿一点儿也不生气,手里把玩着一个竹子做的口哨,微笑看着白越。 第431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虽说简禹确实觉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还是忍不住道:“你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 “什么眼神,什么怎么回事?”白越心虚地擦了擦嘴角:“走,换衣服去。” 白越和简禹进了房间以后,众人才收回视线。 白川不由地道:“这两孩子也该注意点,还有两年多成亲呢。” 梁蒙虽然有点害怕白川,还是努力地为自家少爷辩解:“前辈,少爷是正人君子,您放心吧。” 白川看他一眼,我不放心的是你家少爷吗?天真的年轻人。你家少爷敢不老实,我还能解决不了么? 进了屋子,白越抖开衣服。 果然,这衣服和邱婉婉身边几个少年穿的是一样的,里面是一层纱,外面是一件袍子,纱衣养眼,袍子保暖。 “这衣服不错啊。”白越正色道:“单穿夏天很凉快。” 她又想起在黑风寨的时候,简禹穿着的那件白色盔甲,猝不及防的一瞬间,差点闪瞎她的眼。 简禹虽然说得轻巧,但是看白越抖开的衣服,心情也沉重下来,皱眉看了看,犹豫道:“穿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你说这十二族巫女什么爱好,叫身边人穿成这样?” “这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白越十分理解,安抚道:“再说了,这外面不是还有一件吗。其实这衣服也就是领口大了一点而已,旁的也没什么。” 白越把简禹往屏风后面推,衣服塞进手里,然后道:“其实啊,重点我觉得不是衣服,是神态。你看看你……” 简禹正在犹犹豫豫脱衣服,闻言从屏风后探出头来:“神态怎么了?” “你太正义凛然了。”白越道:“衣服好换吗,要我帮忙吗?” 简禹立刻又缩回了脑袋:“不用了。” 很快简禹就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了,当然不是只穿了薄纱,也套上了外面的那件,十分保守。 白越啧啧道:“衣服不是这样穿的。”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上手,给简禹把领口扯开一点,先露出锁骨,想想不够,又扯开一点……简禹的身材非常不错,习武之人,肌肉结实不夸张,线条流畅。 简禹还挺白的,白越想着,然后道:“我给你画张画吧。” “不用了,谢邀。”简禹毫不犹豫地合上衣领:“每次看你那个画,我都想把你抓起来。” 白越在心里吐槽,这是艺术啊你懂啥? 屋子里有一面大镜子,简禹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觉得也就那样吧,其实白越说得对,里面那一层不管,外面就是一件家居长袍,所以…… 简禹脸色一变。 所以问题不在衣服,问题在哪里? 白越站在一旁道:“发现问题了吧,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重点不是穿什么,重点是神态,你这铁骨铮铮一看就是去灭人满门的,哪怕不穿衣服,也不像是个男宠啊。” 男宠两个字让简禹心梗,但不得不承认白越说得对。 于是简禹站在镜子前,想了一下刚才的桑染,然后努力的改变了一下表情,不太行。又试了一下,还是不太行。 崩溃边缘的简禹叹了一口气:“到底为什么,我要为习初北牺牲到这种地步,我跟他也没什么交情。” “别呀。”白越在一边笑:“好歹是跟咱一路的,也不能看着他死,要不然,我帮帮你。” 简禹此时也破罐子破摔了,抬起下巴看白越:“来吧。” 勇敢的人无所畏惧。 白越就等着这句话呢。 白越大爷一样的坐下了:“人的性格是不一样的,喜欢也不一样,所以呢,有人喜欢温婉柔顺的,有人就喜欢冷酷有个性的。” 既然简禹实在是温婉不起来,那么就冷酷一点。像是在黑风寨里的米子涵一样,扮面瘫,不容易出错。 简禹觉得行吧,两害相权取其轻,让白越自由发挥就行,反正她又不能对自己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了,那又怎么样呢? 白越坐下后,清了清嗓子:“给我倒杯茶。” 这就装上大爷了,要是面前是旁人,简禹早一巴掌给人打飞了,不过是白越,就算是没正事她想玩一玩,配合一下也无妨。 简禹于是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过来,递给白越。 白越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简禹恍然觉得自己态度不对,于是改成双手托着杯子。 白越还是不接,还是看着他。 简禹又想了想,看了一下大环境,突然发现问题所在。 他比白越高太多了,虽然他弯着腰,但白越坐着,还是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哪家的男宠这么居高临下地跟着主子说话呢。 简禹顿时醒悟了,这有何难,他一撩衣摆,单膝跪了下来。 给别人跪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关上门给自家媳妇下跪那是情趣,简大少以前没少被沈烨灌输各种思想,但是不以为意,自从开了窍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下他们两人的高度差不多了,白越还要稍微高一点。 “喝水。”简禹将水杯送到白越嘴边,白越这高度正好看见简禹敞开的衣襟,十分养眼,只觉得非常能理解邱婉婉,也非常能理解半莲。 白越就着简禹的手喝了一口水,赞许道:“学得挺快的。” 简禹一笑:“老师用心教,我还能学得更快。” 说着,简禹将杯子随手往后一扔,杯子准确地落在桌子上,啪嗒一声。 扔了杯子,简禹低声道:“要不,我伺候你?” 白越忍住笑:“你要怎么伺候我?” “之前不是总说腰痛吗?”简禹道:“我给你揉揉?” 说着,简禹的手便虚虚的放在白越腰上,只等她点头。 终于不是找太医了,白越很是欣慰,但是简禹现在眼里很是不怀好意,于是拒绝道:“注意你的高冷人设。” 简禹想想道:“要不我还是换个人设吧,高冷面瘫还是适合米子涵,我更喜欢热情主动型,保证从此君王不早朝。 但是这一提议被白越毫不犹豫地拍飞了,她怕简禹放飞自我,飞得太高拽不下来。这家伙自从祠堂里她表过态后,颇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不行,保持你的高冷。”白越板着脸拒绝了简禹,然后伸手抓住他的领子,将人往上一拽,往床上一推。 第432章 你想要我,那就拿去 简禹虽然不胖,但身高在这里,重量是怎么也不会轻的。白越手上的力气再大也拽不动他,好在简禹自觉,顺着白越的拉扯就往上凑了点,然后整个人往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白越按住他的胳膊侧身压在他身上,手掌抚在他胸口。 简禹很是期待,一只手在外侧虚扶着白越的腰免得她一时激动摔下去,其他动也不动。 白越道:“你现在应该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 白越道:“板着脸。” 简禹觉得眼下这场面他实在是板不起脸来,但既然白越要求,还是勉为其难:“好吧。” 简禹酝酿了一下,沉下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越。 “对,就是这样。”白越夸奖道:“保持你现在的表情,要记住你现在的情况是,虽然非常不情愿,很想一巴掌把我拍死,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屈服与我。” 简禹突然想起了白越喝醉了在马车里的那一幕,不由地道:“其实你只是之前恶霸没演过瘾吧?最近又写什么新话本了吗?” “嘘……严肃点。”白越捏住简禹的下巴,慢慢靠近。 看着白越越来越近,简禹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心道人设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他目前对男宠这个身份十分满意,晚上给邱婉婉加个鸡腿。 但是白越到了面前,呼吸相闻,却不动了。 白越轻声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倔强地转过头去。表现你最后的反抗和挣扎。” “……” 简禹只好转过头去。 “对了,就是这个反应。”白越哈哈一笑,也不勉强,就着他侧脸吧唧一下,十分的响。 “就是这样,懂吗?”白越道:“不能拒绝,但是也不愿意,又倔强,又无奈,守不住自己的身子,但是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 “我懂了,你得到了我的人,但是得不到我的心。”简禹道:“虽然我还活着,但我是一具行尸走肉,被你糟蹋了,也不敢反抗。但我的心是自由的,决不投降。” 糟蹋两个字用得非常传神,白越想一想,突然就伸手将简禹的袍子拽上来,有些凉的手伸进薄纱里,摸在他腰上。 简禹一个激灵,差一点没蹦起来。 “面瘫,冷静,行尸走肉。”白越享受着十分顺滑有弹性的手感,慢悠悠提醒简禹:“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反应啊。” 简禹的脸突然就红了一点,他侧了下身,从床上拽过被子来盖在腰上,还把白越往后推了推。 “我又不是真行尸走肉,你这么摸我,我能没反应吗?”简禹尴尬道:“没反应就糟了,那还不得去看太医啊。” 白越顿时就明白了,她看了一眼被子,故作忧愁道:“那可怎么办呢?说好了任我糟蹋的。你这一惊一乍的……叫我可怎么糟蹋得下手。” 简禹道:“任你糟蹋没问题,但怕你不糟蹋啊。” 这都是什么神奇的对话,幸亏外面有白川镇场面,要不然的话,说不定胆大包天的梁蒙几人会来偷听,那真是下巴都掉了。 “我觉得你这样不对。”简禹正色道:“你理解得不对。” 白越就不服气了:“怎么不对。” “因为你毕竟不是个男人,这方面应该听我的。”简禹自信道:“咱们重来一次。” 白越有点不详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简禹挑衅地看她:“别怕呀,来呀。” 白越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挑衅,来就来。 于是白越坐好,简禹冷静了一下之后下了床,重新倒了水,在床边单膝跪下,送到白越嘴边。 简禹果然进了状态,虽然动作恭敬但是面无表情,像是一个大冰块。 白越喝了水,简禹抬手一扔,杯子落在桌上。 然后白越拽着简禹敞开的领子,把简禹拽到了床上,按住。 简禹这次果然表演得十分好,一点表情都没有,被拽上床之后,也没有挣扎反抗,也没有笑场,就用一种冰冷的,冷淡的,空洞的眼神看着白越。 果然像是他说的那种,身体还活着,但是灵魂已经死了。 白越忍住笑,伸手在简禹胸口摸了摸,然后捏了他的下巴:“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说着,白越凑过去,正等着简禹转转过头躲开,简禹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起身转了个身,攻守互转,便将白越压在身下。 白越小声惊呼了一声,却见简禹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依然冷酷无情面瘫。 简禹道:“是不是我从了你,你就放过我的家人。” 白越一时失语:“?” 这,这演的是哪一出? 简禹沉声道:“不过区区一副皮囊,给你又如何。你想要我,那就拿去。” 说完,简禹低下头去就要献身,白越却侧过了脸,她一只手捂住了嘴,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你演得太像了。”白越搂着简禹的脖子,回味一下他刚才那一刻影帝上身,笑得停不下来。 简禹亲了亲她脖子,吹了口气,正要趁这机会难得,温存一番再稍微占点便宜,却感觉白越全身都在抖。 “等下,等下……你别乱动。”白越一边笑一边推他:“笑死我了……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再说一遍……” 众人在外面听着隐约的笑声,只觉得有些迷茫,莫非里面的情形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简禹只好停下来,无奈看着白越笑,然后把人拽起来,顺了顺她的背。 “至于笑成这样吗?”简禹自己也好笑:“我刚才演得像不像?山大王强抢良家妇男,就是这个样子吧。” “特别像,有前途。”白越给竖起一个大拇指:“又冷艳,又香艳,又委屈,又迷人。” 简禹还有点磨磨蹭蹭不舍得起来,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是谢平生:“差不多得了,我说妹夫,你换好衣服没有。出来给大家瞅瞅,有难同当,别叫我一个人丢人啊。” 其实谢平生是绝对不想做这种扰人相好的事情的,但是他察言观色,感觉白川对此十分不满。鉴于他还希望白川能在石问天面前给他美言几句,因此才挺身而出。 谢平生都喊了,外面人都等着,简禹也只好将领子拽了拽,出了房间。 谢平生果然也已经换了一身和他类似的衣服,别说,他平时看起来斯斯文的,衣服一换,也不是桑染那种略显女气的清秀少年,宽大衣袖飘飘,露出的一截胸口给人的感觉,却是放荡不羁的潇洒。 邱婉婉盯着谢平生,眼神灼灼,神采奕奕。 第433章 天赐良缘,又不是澡堂为什么分男女 白越就是这么不着调,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就丢下简禹跑去看谢平生,还围着他转了一圈。 转一圈看完之后,白越在谢平生面前站定,然后正要开口,谢平生说:“哎。” 白越奇道:“哎什么?” 谢平生透过现象看本质:“你不是要对我吹口哨吧?” 白越愣了一下,还真是,刚才真是十分顺口的,就打算吹一声来着,竟然被预判了。 谢平生扯了扯领口,但不是往上扯,而是往下扯:“你这姑娘家的怎么一点儿都不含蓄,好歹你未婚夫还在,对别的男人耍流氓不合适吧。” 简禹以前看谢平生是不太顺眼的,不过自从他和白越结拜兄妹以后就好了,他不是看不出谢平生心里那点事情,但这是个明白人,那就行。 “我才没有对你耍流氓。”白越正经道:“我只是来审判一下,看看你穿这个合适不合适,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哦。”谢平生谦虚道:“那你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白越认真道:“不用,你收着点演就行。” 跳大神出身的人,什么戏演不像,演员是需要信念的,谢平生绝对是行家。 两人都换了衣服,众人又讨论了一下,一致认定谢平生完全没问题。简禹虽然要差一点,但是考虑到他的合作伙伴是白越,靠默契可以弥补一些,问题也不大。 “不必担心。”白川最后道:“我会跟你们一起进去,若是情况突变,我会带你们出来。” 最后一张保命的底牌,众人十分安心。 此时离半莲的聚会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去了也是等,当下和邱婉婉约了时间地点,众人先走。 习初北十分郁闷,大家在山谷中嘻嘻哈哈的时候,他只能一个人在山谷外面,凄惨孤独,好在秦九心软,带着邢队陪他,听他说草原沙场那些经历,吹得天花乱坠的,倒是也有趣。 “习哥,你别太担心了。”秦九道:“我们一定会帮你把蛊虫弄出来的,你不会有事的。” 习初北往瀑布里丢一个小石子,笑一笑:“我知道,我不担心。就是让大家都陪着我,费那么多事儿,我挺过意不去的。” 他出生在军中,成长在军中,从来不怕死,但是这些人里,毕竟也只和白越熟悉一点,白越现在又将为他人妻,如此劳师动众地为自己,不太好。 不过秦九是很看得开的,她小手一挥:“这有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嘛。大不了等白姐姐和简大哥成亲的时候,多送点礼就好啦。” 习初北听着秦九的话,觉得确实如此。但是再想一想,又十分郁闷。 众人在山谷中吃邱婉婉招待的最后一顿饭,这几日相处,邱婉婉发现其实这些人也挺好说话的,特别是白川,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也许是有晚辈在,比过去和气了不止一点,应该不会一言不合拍死自己了,于是放开了许多。 邱婉婉道:“你们住在月老庙边,莫非是想要来求姻缘的?” 她其实挺奇怪的。这里一行人,年纪都不大,也都相貌堂堂,谁也不像是着急找不到对象的样子啊。 于是邱婉婉猜疑的目光掠过了白越和简禹,在众人身上转悠,不过不敢看白川和石问天。 看到谢平生的时候,谢平生大大方方的回看她,而且主动出击道:“是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不想求一段好姻缘呢。不过没想到月老庙破败成那个样子,想必是不大灵吧。” 谢平生不会武功天生要弱一些,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但自从他换过衣服以后,邱婉婉看他的眼神就不太一样了,好在他也不太在意。 “这月老庙确实荒废已久了。”邱婉婉道:“不过若是想求姻缘,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 白越一点儿也不意外,在漫天神佛中,虽然权利法力最高的是玉帝如来观音之类,但民间最受欢迎,受香火供奉最多的,一个是财神,一个就是月老。 求发财,求姻缘,这是老百姓最朴实的愿望,就算是如来佛法力无边,术业有专攻,大家也更愿意相信专业的。 众人都感兴趣道:“你说说。” 邱婉婉道:“那地方离这儿不远,往前走也就是一日路程吧,有一个塔。以前是个小庙,后来庙没了,就剩下个七层的塔,荒废了很久。” “再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夜风大,吹断了山上的一支桃花落在庙门口。有个书生正好路过,就顺口说了一句,桃花送姻缘,于是就拜了拜,把那枝桃花带走了。” 邱婉婉说是深居简出,修身养性,其实是常出去和人喝酒侃大山的,说起来眉飞色舞。 “你们猜怎么着?”她就差没拍一下惊堂木:“那书生回去之后,便遇到了一段天赐良缘,不过短短一个月,就抱得美人归。他觉得这一定是桃花送来的姻缘,于是去酬神,一来二去的,那姻缘塔就热闹起来了。” 听起来也是个神叨叨的故事,白越不由地道:“那在姻缘塔面前求了姻缘的,真的灵?要是就灵那一次,显然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啊。” “灵啊,真的灵。”邱婉婉道:“后来就总有人去姻缘塔前求姻缘,也不是回回都灵,但是十个里面,有三四个特别灵,三日之内,必定遇上心仪的女子。” 不管是什么庙什么神,也没有百发百中的,十个里面灵验三四个,听起来准确度已经很高了。 白越道:“这姻缘塔送姻缘,灵验与否,是否有什么标准呢。” 邱婉婉不解:“标准?” 白越点头:“比如说,长得好看的,贡品给得多的,磕头磕得响的……” 邱婉婉被问住了,想了想,甚至还跟身旁的人商量了一下:“我也没去过,都是听人说的,所以这个我实在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姻缘塔里,只有男子能求姻缘,女子求是不灵验的。” 如今求姻缘的庙竟然还分男女了,又不是澡堂子,众人无语。 “反正顺路。”白越道:“不如我们也去看看,给徐哥求一个,万一灵验呢?” 第434章 天赐良缘,姻缘靠天也靠钱 徐飞扬脸上有些挂不住:“其实我也没那么着急。” “这有啥。”梁蒙大力拍着他肩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急你娘急啊,你忍心看她老人家着急嘛?” 被这一说,想起自家催婚的娘,徐飞扬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道:“总觉得不太靠谱的样子。” “反正去拜一拜也不少块肉。”简禹道:“对了,梁蒙,谢兄,还有小习都可以去拜拜,到时候一起去,多带点礼,不管姻缘塔的神仙挑什么,咱们都不怵嘛。” 简禹的想法非常简单,徐飞扬和梁蒙都无所谓,赶紧让谢平生,习初北都把亲成了,免得总在眼前晃,叫人不安心。 但是谢平生还没说什么呢,梁蒙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用。” 这反应不对啊,白越立刻就道:“你不用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有情况了?” 众人都看着梁蒙,梁蒙在大家的目光中幸福地笑了,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来。 “哦哦哦,这个香囊我见过。”徐飞扬恍然大悟:“这是金晓彤姑娘的香囊啊,之前你和她说话的时候,我见她拿在手里,原来是送给你的。” 梁蒙并不否认,白越没见过这姑娘,但是一听姓金立刻明白了。 “金家,就是之前救了你的人家吧。”白越道:“听说他家有个女儿,不过那次我去看你,出门去了没见着。” 梁蒙被谭月灵刺伤差一点死了,幸亏被一户农家救了,便是住在京郊的金家,在他家里住了半个月,后期虽然找到了,但是大夫说最好静养不易搬动,因此也没急忙回京,还是在他家里休养。 后来简禹派了大夫和小厮过去,但开始一段时间照顾他的,便是金家的小女儿金晓彤。 农家的女儿,心地善良,秀外慧中,哪里见过梁蒙这样的人。 梁蒙开始几日半死不活,缓过一口劲儿来之后,便满嘴跑火车,又是把姑娘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又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总之这伤养的不但不郁闷,反倒是滋润得都不行。 梁蒙哼哧哼哧道;“他们家父母已经同意了,我本想着,等这次回去,就带她来见见少爷和白小姐。” 梁蒙徐飞扬他们的婚事,虽然简禹不会插手太多,但总是要看一眼的。 白越对梁蒙的婚事十分关心,一听便道:“带带带,挑个好时间带来我看看,我看人特别准,给你把把关。” 梁蒙高兴道:“谢谢白小姐。” 白越道:“等你去提亲,我给你准备聘礼,你在京城有自己的宅子吗,我买个宅子送你?” 梁蒙大惊失色:“不用不用不用,白小姐你不用那么破费。” 旁的就算了,也不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聘礼是有限的,但是京城里的宅子可不便宜,白越竟然开口就要送宅子,梁蒙实在是惊了。 但白越不是随便说说的,她一直觉得自己在谭月灵这件事情上是欠了梁蒙一个大人情的,差一点把人害死了,所以一定要补偿一些。 要是以前,她最多把自己一年二百五的工钱给梁蒙买点补品,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也颇有些积蓄,在京城里买个宅子这样的事情,也敢想了。 “不用你操心。”简禹拍了拍白越的手:“你放心,梁蒙徐飞扬他们成亲,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包括林怡齐敏,简禹从来也不小气,跟在他身边忠心耿耿的手下,自然不会亏待。 看着梁蒙一脸幸福的模样,白越也很开心,开心之余,更赞成去一趟姻缘塔。 万一真的灵验呢。 姻缘塔和竹林的月老庙可完全不一样,众人离开山谷,第二日到了姻缘塔所在的星阳镇的时候,却感觉怪怪的。 怎么说呢,一个地方但凡是有一个名胜古迹,自然风景,在这气候正好的地方,总是会有许多游客慕名而来的。 何况星阳镇里拥有的还不是一般的风光,而是一个十分灵验的姻缘塔,就算是只有男人能求姻缘吧,也应该有不少人前来才对。 可星阳镇和旁的镇子没有什么区别,街上也就那几个人,并不显得风光热闹。 众人到了镇上都觉得怪怪的,白越道:“邱婉婉该不会在骗我们吧,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要是有一个那么灵验的求姻缘的地方,为什么客栈老板没说过,还把我们往那个破破烂烂的月老庙里带。” 白川笃定道:“她不敢骗我们。” 行吧,来自高人对自己的自信。 “那她就是被骗了。”白越道:“或者道听途说,其实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说得开心了就瞎吹一气。” 这种人其实很多,没坏心眼,就是聊嗨了,转了八百个弯听来的消息,说起来眉飞色舞好像是自己亲眼所见一样。 众人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虽然心里难免有点失望,但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本着来都来了的心理,还是先住下,找当地人打听打听。 谁知道一打听,客栈掌柜就一脸门清我熟的表情。 掌柜在桌边坐下,侃侃而谈:“客人说的是咱们镇子东头林子里的姻缘塔吗,那个塔啊,邪门。” 本来大家都挺失望,一听邪门两个字顿时来了精神,而且还一起看白越。 白越气地拍了一下桌子:“看我干什么,看掌柜的。” 众人嗖的一下都转过头去看掌柜的,掌柜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脑袋问号。 “说,继续说。”白越道:“别理他们。” 奇奇怪怪的也挺邪门,掌柜的心里嘀咕一声,不过看在白越他们给钱给得十分大方的份上,接着道:“不是那种邪门,是那种……” “这个姻缘塔啊,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要先在庙祝手里买一个香,然后拿着这个香插在塔门口的香坛里,然后敲响门口的铃,开始焚香。” “如果姻缘到了,门就会开,如果姻缘不到,门就不会开。”庙祝道:“不过这个香可贵了,三十两银子一支香,而据说十个买香的人,也只有三四个才能进得了庙门。不过进门的人呢,也不是都能求得姻缘的,也还要看天意。” 第435章 天赐良缘,三十两没听见一声响 三十两,众人都惊呆了,这也太贵了。 梁蒙不由地道:“那这三十两一根敲门香,敲完以后未必香啊。” “对,就是这个意思。”掌柜道:“三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像我这小店,一年也赚不到三十两,这钱花的呀……” 掌柜连连摇头,显然对这钱觉得非常的心痛。 不过白越道:“我觉得吧,三十两银子是不少,不过这也好,既然姻缘这么贵,有个门槛可以保证去的人有一定的实力。有一千两银子的人呢,丢了三十两也没什么。若是七拼八凑了三十两银子,觉得一定可以抱得美人归,到时候钱财两空,容易想不开。” 说得也有道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不能打肿脸充胖子。 众人想想也是吧,只是徐飞扬犹豫了:“那我们还要去吗?” “去。”简禹大气道:“三十两我出了。” 既然有人出钱,那有什么问题,当下众人收拾收拾,就去找姻缘塔。 姻缘塔很好找,因为它很高,众人还没走到面前,便看见了高耸的塔顶。 白越停下脚步,看着它,一瞬间感慨万千。 因为建筑材料和技术的原因,这个年代的屋子一般是平房,京城里二层楼多,三层偶尔有,再高就没有了,即便是皇家建的观星阁也没有那么高。 “怎么了?”见白越不走了,众人都停了下来。 “真高啊。”白越叹息了一声。 她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么高的建筑了,一瞬间想起了一些过去。当年挤电梯嫌弃成狗,如今再看一眼都没有。 众人不知白越心里那些往昔,只以为她从没见过这么高的塔,觉得也正常。 “我也没见过这么高的塔呢。”梁蒙道:“比观星阁还高,少爷,您说这地方,能让我们上去看看吗?” 简禹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也不太清楚人家给上不给上。不过回头看了一眼白越,心想白越这么爱热闹新鲜的估计也想上去看看。 简禹便道:“这种曾经归属庙宇佛塔的地方,不会是私人的,一定是官府所有。既然官府所有,没有不让上的道理。” 简禹是不屑做徇私枉法的事情的,也不仗势欺人,但身上难免有点大少爷的做派,特别在心上人面前,有时候也难免有争强斗狠要一点虚荣的心。 走得近了,果然庙旁边还有一个小房子,房子开着窗,放着几把香。 众人纷纷鼓励看向徐飞扬,徐飞扬拿了三十两银子,勇敢地走了过去。 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收了银子,给了香,指点了位置。 在姻缘塔门口,果然有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不少香,看来虽然三十两银子的门槛费挺多,但来烧香的人还是有的。 徐飞扬将香点了,恭恭敬敬地插了进去,摇了一下香炉上方的铃铛。 铃铛声音清脆响亮,惊起停在林子里的一群飞鸟。 然后徐飞扬便虔诚地在香炉边等着,尽量站直了身体。 众人怕影响了他的姻缘,都站在十来步开外,安静地看着。 可惜的是,一直到香完全烧尽,姻缘塔的门也没有开。 徐飞扬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三十两银子就这么丢了,连个声儿都没听见,只闻了点味。 “别丧气,姻缘本就是虚无缥缈的,时候到了,自然就碰见了。”白越好心安慰他:“咱们一路走,月老庙姻缘庙肯定多得很,这个不亮那个亮,总有一款适合你。” 瞎猫碰上死耗子,一只碰不上,多碰几只就好了。 徐飞扬虽然有一点郁闷,但也不至于多放在心上,反正是少爷的三十两,少爷也不缺钱。 简禹见徐飞扬没能进塔,已经去和庙祝攀谈起来。 庙祝头发胡子都花白了,思绪倒是清晰,一听简禹的意思,要进塔里去看看,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不可不可。”庙祝连声道:“这姻缘塔啊,只有有缘人可以进,门若不开,便不可进。” 白越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只觉得很是奇怪,搭了一句话道:“为什么,难道我佛慈悲,不是众生平等的吗?” 庙祝被这直白的问话问得略有尴尬,顿了一下才道:“这个小人也不太明白,但是姻缘塔历来的规矩,就是如此。” 这世上的事情往往如此,若是敞开在你面前,反倒是没那么大的兴趣。白越又不是没见过高楼大厦,就算这里古色古香,顶多当做一个旅游景点上去看一看罢了。 但是现在门关得紧紧的,给钱都不让上,就叫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十分想要进去看一看。 简禹皱眉道:“这姻缘塔,是谁家在管?” 里面怎么求姻缘不说,就单单进门问路这一项,每个月都是一笔大收入,不是这个庙祝可以赚得去的。 庙祝恭敬道:“是柳州张家。” “哦。”简禹有点意外的样子:“你说的,是张士为老丞相吗?” “是。”庙祝矜持道:“正是老丞相大人,公子也知道?” 简禹点了点头,同朝为官,虽然官职比别人低,但也是认识的。只是没想到张士为告老还乡,他的家乡是在这个地方。 庙祝本来见简禹他们这么多人,还有点担心会不会闹呢,没料到简禹知道张士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白越道:“这位老丞相,你认识吗?” 简禹解释了一下:“张老在朝中四十载,岂有不识之理。张家长子虽然也一同回乡照料,但次子张衡尚在朝中,如今是四品通政司副使,日后不出差错,总是要升地。” 白越恍然点头,如果是这样,是不好强按头了。毕竟他们只是来观光旅游的,张丞相虽然现在不是丞相,但这些年京中应该有不少门生,还有儿子,简禹还是要和他们相处的。 庙祝听着简禹对张家如此熟悉,而且言语中的态度并非寻常百姓那般拘谨,心里也有些嘀咕,不敢再摆出刚才傲慢模样。 庙祝客客气气道:“小人只是在塔外一个门房,这塔里什么模样,小人也没有进去过,所以实在是无法。若公子真的想上去看看,可以直接去找张老爷,有张家领路,自然可以随心观赏。” 简禹想想有理,而且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到了家门口,也是该上门拜访一下。 正和白越说着,要去采买一些礼品,远处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像是有许多人急匆匆地过来了。 第436章 天赐良缘,没有供奉的塔 一时间众人都停下了说话,一起往前看去。 随着声音很快一群人便出现在视线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妇人,看穿戴还挺富贵讲究,但是气势汹汹。后面跟着七八个男人,手里都拿着长长的棍子。 白越只觉得眼皮一跳,哦豁,这是来砸场子的啊。 眨眼间一行人就来到了他们面前,庙祝大约也从未见过如此阵势,连忙上前去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为首那妇人指着姻缘塔道:“这就是那该死的姻缘塔?” 庙祝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是呢,还是该死呢? 庙祝一犹豫,妇人立刻明白了,一招手:“给我把门砸开,我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天仙美人。” 她身后七八人都是精壮汉子,穿着一身劲装露出结实肌肉,妇人一声令下,他们便轰然而上。 虽然姻缘塔门上挂着一把锁,但众所周知,锁这个东西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更不防暴徒,门都给你砸烂,还管他锁不锁的。 庙祝在后面急得直跳脚,但是又不敢过去,过去也没用,他哪里是这一群人的对手。 庙祝跳了两下之后,转身跑了,想必是通风报信去了。 妇人也不拦着,而是目光看向简禹,又看向白越。 妇人虽然穿着打扮和白越见过的富家夫人没什么不同,但是身上那股气势还真是不俗,她皱眉道:“你们是管这姻缘塔的?” 众人连连摇头,简禹道:“我们是路过,听说有此一处,特来一游。” 妇人的面色好了一些,看了一眼姻缘塔,脸上厌恶的表情难以遮掩。 “不是什么好地方。”妇人道:“还是别去,姻缘天注定,求来的都是孽缘。” 众人一听,这是话中有话,内有故事啊。 白越忙道:“我听说了姻缘塔的事情,也感觉怪邪门的,这不,我朋友刚才花了三十两,连个声响都没听见,这地方不会是骗钱的吧?” 佛塔面前说坏话,虽然月老不是什么大神,但也挺忌讳的,这话大约只有白越能说得那么自然。 妇人一听白越这么问,神色又缓和了一声,然后脸一沉,冷笑一声:“确实是骗钱,而且又何止是骗钱。” 竟然如此严重,白越正要再仔细问问,突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门被砸开了。 妇人一见,也无心和白越再说,大步就走了过去,招呼手下:“都进去,看见什么砸什么,要是看见有妖精,就给我拖出来。” 谁也没想到今天还能看见如此一出热闹大戏,大家都挺兴奋的,听妇人这么说,来找妖精的,想必是家里来了妖精。 白越低声对简禹道:“我估计是她相公跑来姻缘塔求姻缘,结果真求到了。所以原配来砸场子呢。” 众人都以为然。 “这种事情,咱们还是不掺和得好吧。”徐飞扬看着妇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只觉得害怕:“要不然咱们先走,万一她从里面真揪出个小妖精来,一会儿张家的人又来了,那是不是有点尴尬?” 毕竟简禹和张家也没有那么熟悉,只是同朝为官,礼貌客气罢了。 简禹沉吟一下,摆了摆手:“我也觉得这姻缘塔,不像是那么简单。” 从表面看,就是敛财罢了。这其实没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是抢。 官员在外捞外快的不少,只要不过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俸禄都是有限的,一大家子要靠那点俸禄早就已经饿死了,皇帝也不能真的看大臣都吃糠咽菜穿着补丁衣服。 比如简家,简禹那五百两一年的俸禄,连平时的零花也不够,大头的收入还是靠家中的田租地租,农庄出息,生意进账。 可如果因为假冒姻缘敛财,闹得人家家宅不宁,家破人亡,那就不行了。 白越一听正中下怀,拽着简禹道:“你说得对,咱们也跟进去看看,万一这塔里有人,打起来咱们还好拉个架。” 众人心里都十分鄙视,你真的是想拉架吗,你其实是想看热闹吧。 但简禹还是和白越一起进了塔。 这妇人能带着一群人来打砸,想必是已经气疯了,众人进门之后,看见什么便砸什么,一路往上,想要找几个妖精出来出出气,但是一直没听着吵架的声音,想来是还没找到人。 但这下徐飞扬不乐意了。 “说什么一炷香烧完,有缘分就会开门。”徐飞扬怒道:“可这塔里根本就没人,鬼给我开门,这不是妥妥的骗钱吗?” 徐飞扬觉得自己受了骗,立刻就跑去了庙祝的小屋子,拿回了自己的三十两银子,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众人不理他,白越拽着简禹也进了塔。 这塔里底下几层是巨大的空间,虽然在外面看起来细细长长的,真站在里面的时候,感觉还挺宽敞豪华。就是刚才被砸了一通,有点新生的破烂。 中间靠左的位置,是旋转而上的走廊,那妇人已经带着人往上去了,白越想要一览众山小,也拾阶而上。 二层,三层,四层,到了五层的时候,面积已经小了许多,但是装饰的还是一样的华丽,只不过中间不再是空心,而是从塔顶垂下了一根圆形的巨大柱子,不是整的,是拼接起来的,外层挂着各菩萨神女的画像。 画上的神女,赤脚带冠,面色肃穆,唇红齿白,倒是好看。 白越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这个塔给人感觉很奇怪,你们说但凡是这些地方,总要供奉个神仙吧,这姻缘塔里,供奉的是什么神仙呢?” 进来到现在,除了周围的壁画和卷轴,连一个雕塑也未看见。 这问题众人也无法回答,接着往上走。 往上每一层都一样,一直到了第七层,白越站在高塔延伸出的走廊上往下看,颇有豪情万千之感。 那妇人也从第一层砸到了顶层,虽然砸得痛快,但是一路一个人也没见到,未免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这心里的一口气还是没地方出。 正在郁闷中,白越突然道:“哎,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那庙祝的动作还挺快,已经回去通传了消息,七层看下去,能看见一群人急匆匆的赶来,应该就是张家的人了。 第437章 天赐良缘,两个人才是良缘 “来了?”那妇人一听立刻挤了过来,果然看见有一群人过来,立刻来了精神,招呼手下:“走,下去。” 刚才白越和她闲聊了几句,大约知道了,妇人娘家是开镖局的,从小跟师兄师弟在一起长大,嫁了个生意人,虽然为人妇后不再舞刀弄枪,但这泼辣的性子是改不了的。 前些日子,丈夫来星阳镇和人谈生意,便被介绍来了这个姻缘塔,本也只是凑个热闹,谁知道她丈夫三十两银子买了香之后,这庙门竟然就开了。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大周的人对烧香拜佛没有那么严谨,基本五千年传承的心思都一样,实用主义信仰,见到庙就去拜一拜,信不信都不妨碍。 但是她丈夫从姻缘塔回去后,不多时便救了一个失足落水的少女,那女孩子是外地来投靠亲戚的孤女,和她丈夫简直是一见钟情,被带回了家。 开始的时候,说是同情可怜,妇人也觉得确实可怜,还颇为热心地招待,她本就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但渐渐就不对劲了,前几日,她丈夫竟然说要娶她,还不是做妾,是做平妻。若是不愿,就休了她娶那女子为妻。 妇人见白越也是女子,说起这事情也少了几分顾忌,忿忿不平道:“我嫁给他十几年,生儿育女,伺候公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家里有些钱,他要纳妾也就由他,但他为了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妖精,竟然要休妻?他要休了我?” 妇人棍子往旁边一敲,生生地把边上的栏杆砸下去一块。 徐飞扬众人不好都围在边上听,好像是看热闹听八卦一样,但是都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见这一声不由地缩了一下脖子。 不得不说,这位老爷的胆子确实是很大的,真是被妖精冲昏了头脑。 “想的美。”妇人哼一声道:“我倒要来看看这姻缘塔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弄出个妖精来勾了他的魂。” “是太不像话了。”白越也听得皱起了眉头,突然抬头看向塔里。 如果非要说这塔里供奉了什么的话,倒是有一个非常显眼的四字牌匾。 “天赐良缘。”白越喃喃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赐良缘?” “放屁。”妇人怒道:“明知道是有夫之妇,还舔着脸给人做小,破坏别人家庭,这是哪门子的天赐良缘?” 这妇人的脾气果然是暴躁的,简禹偷偷把白越往后拽了一点,免得不小心挨打。 “你说得对。”白越立刻道:“良缘那都是双方的,我不信哪个姑娘期盼的姻缘就是给人做小,所以天赐良缘肯定是胡说八道的。” 妇人大约从未站在那女子的立场想过,被白越这么一说,换位一想,立刻道:“你说得对啊,一听就有问题啊。该不是他在外面买了个小的,怕我不同意,糊弄的吧。” 这也不好说,毕竟完全不认识,不能瞎推测的。 妇人见白越不说话,只觉得她肯定是赞许自己的话,哪来的天赐良缘,分明是被狐狸精迷了眼,置了外宅也不满意,那狐狸精登堂入室要取而代之。 说话间,庙祝带着一帮人也赶了过来,脚步匆匆到了塔下。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穿得不张扬细看却富贵,简禹低声道:“和张丞相有些像,我没见过,不过看年纪,应该是他家的大公子。” 妇人一见姻缘塔的主人来了,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带着人就下去了。 众人倒是想看热闹的,但是既然和简禹是旧识,看热闹不是很合适,于是都下了塔。 白越本以为他们会打起来的,显然这妇人脾气挺暴躁,张家作为本地的强势,肯定也不好惹,怎么能容许有人砸自己的庙,说不定他们迟一步下来,就血流成河,只能劝架了。 可是谁知道白越下了塔,这才看见张家的大公子和那妇人正在说话,两边人马都站在各自身后,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简禹也走了过去。 只见张公子立刻对妇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走了过来。 白越有点明白了,刚才庙祝回去找人的时候,一定是说了简禹的情况,虽然他不认识简禹,张家也没办法一下猜出简禹是谁,但是听他谈起张丞相的语气态度,便猜测是有什么身份的。 所以这一趟张家大公子若是亲自带人来了,未必是来找这妇人算账的,很可能是来见简禹的。 果然,张公子迎上来后,三两句便挑明了身份,他正是张士为的大儿子,名唤张显。 大家公子,还是有风范的,张显落落大方自我介绍,然后道:“听下人说,公子对家父十分熟悉,在下怕公子是家父的故友,路过此地,那就怠慢了,因此赶紧过来瞧一瞧。” 白越在一旁听着两人寒暄,只觉得牙酸。但是简禹的身份,场面上的事情肯定是少不了的,即便是男女有别,她日后多少也要应酬着,当然应酬的是旁的夫人小姐。 两人表明身份,互相久仰了几句。张显便道:“简大人来到此地,若遇不上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一定要让我进地主之谊,招待几日。” 简禹忙道:“太麻烦了,怎么好叨扰。” “简大人这就太见外了。”张显笑道:“家父如今在家无事,闲来常念叨旧日同僚,若是简大人能去和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简禹之前不知道张丞相家乡在此,其实就算知道了,又不是多深的交往,自然不会去找。但这么撞上了,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当下只好答应。 说话间,简禹看着刚才怒火熊熊的妇人已经先带着自己的人先走了,不由关切地道:“没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叫简大人看笑话了。”张显忙道:“那位乔夫人是误会了。” 误会,众人听着都觉得有意思,刚才怒火冲冲恨不得把塔掀了,这会儿就误会了。 张显道:“我们这姻缘塔啊,许多年前就是个空塔,里面什么也没有,祈福拜神,不过是给人个念想罢了。至于在门口收的这三十两银子,都是用来修桥铺路,建造私塾,风雪天救济百姓的,一笔一笔都有帐,记得清清楚楚。” 第438章 天赐良缘,罗麻袋 没想到张显还是如此坦荡光明的,白越不由地道:“姻缘塔里若是空的,为什么还有人能进去呢?” 张显看一眼白越,十分客气道:“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白越一看装扮便是未婚的姑娘家,要不然的话,张显就直接称呼简夫人了。 “这是我未婚妻,白越。”简禹介绍了一下:“春季天气好,带她出去散散心。” “白小姐。”张显立刻笑道:“欢迎白小姐来星阳镇。白小姐和简大人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这人是真挺会说话的,虽然可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场面上混的,都是如此。其实简禹在外也是如此的,不过是因为现在熟悉了,才不端着罢了。 认识过了,张显道:“是这样的,姻缘塔这里,以前是有一座庙的,但是后来经过一些事情,庙拆了,只留下这个塔。” “原先在寺庙中的僧人,大部分离开了,但住持大师故土难离,就在星阳镇住下,不时还会回到此时缅怀。” “住持大师在塔中的时候,偶尔有人来烧香,他便会从中挑选觉得有慧根之人,邀他入内长谈。” 张显苦笑道:“然后也不知怎么了,大约是有人离开之后,恰好这么巧就遇上了天赐良缘,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就成了这样。” 众人一听,原来这竟然是个误会? “可是……”徐飞扬想了想:“不对啊,刚才我去请香的时候,你家这庙祝分明说,若是缘分到了,庙门就会开。若只是误会,他为何这么说。” 张显面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来:“主要是庙祝有眼不识泰山,看诸位衣着打扮,是不缺钱的,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众人无语,感情这是在杀富济贫啊。 万万没料到神乎其神的姻缘塔,竟然是这么个样子,不过三十两银子不是巨额,一人出一次,也没有倾家荡产的,甚至凑钱来的庙祝直接就拦住了不卖香。 并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又是劫富济贫,简禹也没什么可说的,招呼众人去做客。 在简禹的再三拒绝下,住是不搬过去住的,但是晚上这一顿饭,是一定要给面子的。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本来害怕姻缘塔有什么诡异,人多会太打眼,因此人并未都来,只有简禹白越带着徐飞扬和林怡,此时去张家,也不打算全部带上。 张显知道之后,强烈邀请大家都去都去,热闹一下,简禹想了想,让人回去把秦九和谢平生叫上。 两位前辈是不屑的,别说张显,就是张丞相也请不动他们。 习初北就算了,他有点没心没肺的,身上还有黄金球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不适合带出去,特别张显一看就很精明,别不知不觉被套路了。 秦九和谢平生就不一样了,一个古灵精怪,一个一肚子坏水,只有害人没有被害。 看得出张家很重视简禹的到来,十分客气热情,晚上就在厅中设宴款待,请了歌舞唱曲,一点儿不比京城里差。 为了显得气氛轻快点,都是小桌,一人一张或两人一张,简禹自然是坐在张丞相手边和他说话,白越和秦九坐在一张桌边,两人中间还夹着邢队。 邢队一身毛茸茸,在两人中间挤着,被白越喂一口,再被秦九喂一口,然后惬意地甩一甩毛茸茸的尾巴。 厅里的歌舞没什么意思,秦九低声道:“好无聊啊,白姐姐,下次这种应酬,让简大哥一个人来吧,太无趣了。” 白越深以为然,她点头:“我也觉得,还不如带邢队出去遛弯呢,我看邢队也怪无聊的。” 那边,谢平生也打了个哈欠,他又为什么要来呢,哎…… 秦九撸着邢队,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情。 “对啦。”秦九道:“这次我去京城,碰着你一个朋友啦。” 白越漫不经心:“谁啊。” 现如今她在京城也是有几个朋友的人了,米子涵他们家啊,沈烨他们家啊,沈烨的表姐表妹啊……朋友圈的建立,是融入一个地方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样万一以后真跟简禹吵架了离家出走,也不会站在简府门外茫然四顾无处可去。 “是宁王呢。”秦九捧着脸道:“没想到宁王长得那么好看,年纪也不大啊,感觉比我也大不了几岁,而且特别平易近人。” 对秦九的这个形容,白越是认同的。虽然成朔在他们中年纪是大的,但其实也有限,二十五六吧,正是英伟好年纪。 以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现在是表里如一的好王爷。没有人会对他印象不好。 白越道:“宁王是不错的人,和我关系也不错,以后在京城里,或者在旁的地方,若是你有什么麻烦,也可以找他。他会帮忙的。” 秦九连连点头:“是呢,宁王也这么说,说和白姐姐关系很好,让我别和他客气。对了,他说要是忙完了,说不定来找我们一起去十二族。” 白越脸色一变。 这是开的什么玩笑,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不就是为了躲他吗,他要是找来了,那还得了? 秦九一看白越脸色都变了,不由奇道:“怎么了?白姐姐,你不想宁王来么?” “当然不行。”白越板起脸,非常小声地道:“我老实跟你说吧,简禹特别不喜欢宁王,宁王又把我当朋友,要是万一他们俩遇到了,打个照面就算了,要是朝夕相对,那肯定是要打起来的。” 秦九虽然年纪小,但是见识多,立刻就表示:“明白明白,懂了懂了。” 白越认真点头,绝对不行。 秦九道:“对了,宁王还有句话,要我转告呢。” “说吧。” 秦九道:“宁王也养了一只狗,比咱们邢队小一点点,是黑色的,也很漂亮,叫麻袋。” “噗嗤。”白越笑出来:“怎么起这么个名字,成麻袋,真难听,哈哈哈哈。” “不是啊。”秦九正色道:“不是姓成的,宁王说,是姓罗的,叫罗麻袋。” “哈……”白越的笑声戛然而止。 第439章 天赐良缘,小九我好喜欢你 秦九还没发现白越的异样,还在自顾自的说:“是吧,白姐姐你也觉得奇怪吧,叫麻袋不是就挺好听了,为什么要加上姓呢,还姓罗,真难听啊。” 白越没有说话。 秦九叨叨了一会儿,这才感觉奇怪:“白姐姐,白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白越咬牙道:“我问你,宁王他,知道邢队了吗?” “知道啊。”秦九天真烂漫道:“我跟宁王聊了好一会儿呢,他也喜欢邢队,说邢队特别好看。他的麻袋都没有邢队威武。” 不知者不罪,白越看着秦九的笑脸,还能说出什么责怪的话来呢,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没料到自己千算万算,却漏算了秦九这个丫头。 白越喝了一口冷茶冷静一点,定了定神道:“宁王在听说咱们家邢队后,有什么反应没有?” “反应啊?”秦九傻兮兮想半天,心里吐槽大概是觉得邢队和麻袋的名字一样难听吧。 不过当着邢队的面不好说它名字难听,于是想了想道:“没有什么反应,就是那个饭店的杯子质量太差了,突然就裂开了,洒了宁王一身的水。” “……” 白越晃了晃,她觉得那一刻成朔想捏住的大约不是杯子,而是她的脖子。 “白姐姐,你真的没事吧。”秦九担心道:“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舒服。”白越慈爱的摸了摸秦九的脑袋:“小九,你真是可爱,我可太喜欢你了。” 秦九莫名其妙地得到了白越的夸奖,抱住邢队,两个脑袋贴着,一起看向白越。 白越看着两个小可爱,实在是气不起来,只能拿过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借茶消愁。 酒足饭饱宴席散了,简禹再三谢过张家的邀请,回了客栈。 星阳镇不大,张家离客栈也不远,简禹也不用送,一群人吃饱喝足,天气不冷不热,正好慢慢地散步回去。 简禹心思还是细腻,走着走着,便牵着白越离众人远了一些。 “怎么了?”简禹关切道:“见你晚上神情有点恍惚,有什么心事?” 简禹难免喝了不少酒,虽然喝了醒酒汤,但身上还是有些酒味,也有一些酒胆,于是他大胆地伸出了爪子,搂住了白越的肩膀。 有白川在的时候,他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但是今日白川不在,夜黑风高,难免酒精上头。 白越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撑住他一些重量,低声道:“是不是喝多了,头晕吗?” 简禹为自己的阴暗感到羞愧,低声道:“其实我不晕,就是想靠着你。” 白越一笑,并没有推开简禹,这年代的人还是含蓄的,这有啥,真是保守。 于是简禹心满意足了,搂着白越慢慢往前走。 “我没事儿。”白越生怕简禹又问起刚才的问题,立刻转移话题道:“就是想起姻缘塔的事情,总觉得很奇怪。” “确实是奇怪。”简禹也道:“张显的话,我也是不信的,我们在姻缘塔才多长时间,张显来得如此快,如此紧张,怎么可能只是一座空塔。” 白越虽然比简禹小一点,在这个年代见过的世面也没他多,但是在她的脑子里,各种案例分析数量之多,品种之全,离奇之古怪,是简禹想都不能想的。 她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道:“如果想要查这个事情,张家那边现在不好碰,我觉得可以先找今天我们遇见的那位乔夫人了解一下情况,毕竟乔夫人的丈夫是现在唯一知道的一个,去过姻缘塔,从姻缘塔得到过姻缘的人。” 这不难办,有姓氏,又知道是做什么生意的,就算不是星阳镇的人,也好找。 “嗯。”简禹道:“明天让梁蒙去联系一下,乔夫人今天来势汹汹,把姻缘塔砸成那样。结果呢,张显一点儿也没生气,她也很爽快走了,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越正盘算着,突然听见邢队叫了起来。 大约是平时的生活过得太舒服,邢队不喜欢叫,因为没什么需要它反抗控诉的狗生,但是邢队是一条大型犬,叫的声音也特别大。 特别是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邢队这几声简直划破夜空,震耳欲聋。 平时白天或者去有人的地方,邢队都是牵着的,但此时天已经黑透,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便将它放开随意跑。 也不知它发现了什么,只听邢队汪汪叫着跑了出去,后面跟着的秦九梁蒙都吓了一跳,连忙冲了过去。 白越和简禹也都吓了一跳,忙跟了过去。 白越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里出现无数电影中后巷尸体的情形,心道不会吧,自己不能走哪儿在哪儿见死人吧。 大家跟着邢队往前跑了几步,果然是转过一个巷子,巷子里果然有个人。 梁蒙赶紧过去一看,然后道:“活的。” 一句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白越,活的就好。 躺在地上的是个小姑娘,十三四岁吧,林怡将人扶起来,喊了几声,竟然醒了。 小姑娘糊里糊涂的,一睁眼看见周围这么多人,黑灯瞎火,还有个白花花的大家伙,一下子就哭了。 白越连忙把邢队牵走,林怡蹲在旁边,轻声问她的话。 都是女孩子,小姑娘慢慢地放松下来,也愿意说话了。 没一会儿,林怡过来道:“少爷,这姑娘说自己叫初七,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昏倒在这个地方。” 本来他们还以为是镇上的人,身体不舒服或者怎么样才突然昏倒,打算送回家去。可没想到,竟然不是。 白越奇道:“那她是哪里人?” “是隔壁镇上的,离得倒是不远,哦对,和今日我们遇到的那个乔夫人是一个地方的,杏河镇。”林怡道:“姑娘说,她就记得在家门口给弟弟买糖人呢,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睁眼就到了这儿。” 白越脱口而出:“这是绑架啊。” 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长得确实不错,水灵灵的,是个标志的美人胚子。 林怡道:“那报官吧。” “不行。”简禹看了看夜色深处张家的方向:“明日我们去一趟杏河镇,送姑娘回家,顺便再去拜访一下乔家,买点布料什么的。” 第440章 天赐良缘,早已经没有家 初七在秦九的搀扶下已经站了起来,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开始是害怕邢队的,但是熟悉了之后,发现邢队一点儿也不凶,也就不害怕了。 秦九陪着初七,牵着邢队去了客栈,听说明日送她回家,小姑娘别提多高兴了,差点跪下来给简禹磕个头。 不过这对简禹他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也不怕谁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客栈里多开一个房间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简禹和白越送初七回家,免得惹眼,只带了林怡和梁蒙,秦九虽然撒泼打滚也想去,但还是被丢给了谢平生。 “哥,帮我带个孩子。”白越一手拎着秦九,一手拎着邢队。 家里有人就是好啊,走你。 梁蒙驾车,简禹和林怡骑马,白越带着小姑娘初七坐在马车里。 小姑娘脸色不太好,她一个晚上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抓住的,可惜什么都没想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白越安慰道:“先回去是要紧的,你不见了,爹娘一定急坏了。” 其实她心里觉得挺奇怪的,女儿失踪,家里一定会报官的,这人贩子是有多大的胆子,不赶紧把人运走,就丢在紧邻着的镇子上,是怕官府找不到吗? 初七也担心爹娘,连连点头,焦急得很。 路上很顺利,杏河镇不远,进了镇子,按着初七的指引很快到了她家门口的巷子外,马车停下,她正要下车,却被白越一把拽住。 “等一下。” 初七不太明白:“怎么了?” 白越道:“有些人犯案后,喜欢回到案发现场。甚至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林怡你先去初七家门口看看,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 林怡领命去了,初七都已经到了家门口,也不着急这一时了,只是有点担心:“若是我回去了,被坏人看见,不知道会不会对我爹娘不利呢。” 白越也有些担心这个,安抚道:“所以你先等等,我们看看再说。” 好在林怡很快就出来了,不过神色有些奇怪,到了马车边,低声道:“白小姐,你出来一下。” 这显然是有什么不想被初七听见的话,初七很忐忑,但是白越也没说什么,便下了车。 林怡将白越拉到一边,低声道:“有点不对劲。” “你仔细说。” 林怡道:“我找到了初七家,也看见她爹妈了,但是她爹妈没什么事儿的样子,也没见着急,正在院子收拾,看起来是买了挺多东西,堆得乱糟糟的。” “嗯?”白越听着奇怪:“家里丢了个孩子,不着急?” “我也奇怪啊。”林怡道:“我还生怕弄错了,还去问了一声,我说我找初七,是她前几日认识的朋友。” 林怡除了有时候脾气暴躁外,做事还是很稳妥的。 林怡不可思议道:“他们说,初七嫁去外地了,怕是一时都不会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一时都愣了。 白越道:“那你没再问问,嫁给谁了。朋友一场,怎么都没听说就成亲了?” “我问了。”林怡道:“但是他们不肯说,而且脸色都不太好了,她弟弟好像要说什么,但是被她娘赶进屋子里了,说赶紧试试新衣服……然后我也被赶出来了。”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 简禹缓缓道:“这种情形,只怕初七不是被人拐卖的。” 父母不报官,不伤心,说远嫁,家里突然多了大笔钱财可以买买买,稍微脑子一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初七长的确实标志,虽然年纪小一些尚未完全长成,但长大定是个美人。” 林怡叹气:“拐卖人口若是被抓,那是要掉脑袋的。但是从爹妈手里买人,这官府也没办法管。大约她爹妈不想被邻居指指点点吧,才这样遮掩,而初七一定是不愿意的,因为怕她闹,连她都瞒着。” 众人看了看马车里,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初七还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想着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却不知,她早已经没有家了。 初七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心里有点着急,悄悄将窗帘掀开一点点往外看,正看见大家一起看她。 “……”初七有点紧张,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她脸色突然惊慌起来:“是不是我爹娘他们……” 白越一把将人按住,塞回车厢里。 “这么大了,跟咱们也非亲非故的,不用瞒着。”白越道:“是回去还是怎么办,她要自己做选择。” 白姐就是这么冷酷无情,回到了车厢里,将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对初七说了一遍。 初七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眼泪噗嗤噗嗤地就流了出来。 白越最是怜香惜玉,搂着小姑娘一阵安慰。 初七哭完一阵子,抽抽噎噎地道:“其实之前,他们就想让我嫁给镇子里的一个老头,我不愿意。我说我能干,可以给家里干活儿,我还小……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 白越可怜摸摸初七的头发:“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正常的嫁女儿不是不能收钱,但显然有限。初七的父母并不满足那样一笔钱,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女儿有上天眷顾的美丽,自然应该多换一点钱。 养你那么大,这是你报答的机会了。 初七呆呆想了半天:“我不想回去了。” 白越能理解,回去又怎么样,钱是不嫌多的,她爹娘现在有钱,大约会好好待她一阵子,日后呢?钱总是会花完的,而且人的胃口会越来越大。 初七期盼的看向白越:“小姐,我能留在你身边吗?” “啊?” “我什么都会做,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我给您做丫鬟。”初七道:“我不要工钱,有口饭吃,有个地方睡觉就行。” 白越他们是不可能一路走,一路收留无处可去的人的,但她也明白初七现在是走投无路了,一个未出过门的女孩子,乍闻噩耗,如今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我身边不缺人,不能留下你。”白越道:“但是你也别担心,我帮你想想办法。” 她是打算在京城开个店的,有自己的收入心里安稳些。店里肯定要人,如果这丫头人品和能力可以的话,店里反正也是需要人的。 初七此时心情很差,对未来一片迷茫,白越没把她赶走,她也没法想太长远,浑浑噩噩地在车里靠着。 白越下了马车,道:“初七说她不回去了,这是她的家事,咱们管不了。但是我想去问问她爹妈,买走初七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441章 天赐良缘,量身定制的爱 林怡在一旁摩拳擦掌,她最是疾恶如仇,对初七父母这样的人家十分不屑,要不是白越拽着,只想去把一家三口都打一顿。 还是简禹按住林怡:“林怡你冷静一点,你有什么资格去打人家爹妈?” 林怡悻悻的,心里虽然不痛快,但是不敢说什么。 “好了。”白越拍拍林怡安慰他:“你放心吧,这样的人家,有钱一笔钱也过不上好日子,钱总要花完的,再说了……这么大一个活人消失了,邻居不总会知道点啥。” 白越说着,冲林怡眨眨眼。 林怡顿时就明白了。 做了这么缺德的事情,想天知地知自己知邻居不知,门儿都没有。 简禹不去管这些,只是道:“林怡,这件事情你和梁蒙去办吧,别闹其他,把买家的身份查清楚。” 买初七这种漂亮又未长成的小丫头,十有八九是打算专门培养出来做青楼花魁,或者卖给富贵人家做妾的。 说是买,但若碰上个正常爹妈不卖呢,未必就做不出绑架强抢的事情。 林怡和梁蒙应着,先找个客栈让初七去休息,再去找他父母。 简禹带白越去乔家,乔家在杏河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生意做得很大。 虽然简禹和白越没带仆从,但乔家的门房是有钱人见多的,看衣着言行便能知道他们身份不菲,热情地迎进门奉茶。 不一会儿,男主人就出来了。 男主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大腹便便,典型的生意人,对简禹和白越十分热情,听说他们是从外地来的,路过此处,看着外面店里的绸缎不错,想要从他这里定一批带回去送人,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们乔家的丝绸布匹,成衣款式,那都是一流的。”乔老爷竖起一个大拇指,自夸道:“简公子这是找对人了。” 说着,便要带简禹白越去看布料,宅子里没有什么,乔家最大的店铺,开在街上。 简禹欣然起身,不过想了想道:“对了,我和未婚妻出来,没让下人跟着。府上可有女眷,能否麻烦乔老板喊一个女眷随行,我未婚妻要多挑几件衣服……她不善打扮,想有人可以商量一下。” 这有什么,乔老板一听便道:“管家去把夫人……不是,去把小夫人喊来。” 小夫人?简禹和白越对视一眼,估计就是乔夫人说的那个天赐的良缘了。 按理说这种时候,乔老板接待简禹,女眷接待女眷,那一定是乔夫人出来接待白越的。让小夫人出来,这是对客人的不够尊重和重视,除非真的是喜欢到了一定的程度。 很快,一个年轻女子就赶了过来。 小夫人的年纪倒不是很小,也有二十岁的样子,不过也还是青春年少,身形丰润,皮肤白皙,吹弹可破。穿一身粉色,娇嫩如花。 “老爷。”柳氏给众人行礼,声音也十分好听,听了乔老爷的话后,便对白越笑了笑。 众人一起出门,很快便到了乔家最大的铺子。 简禹和乔老爷在前面看布料,谈价格,白越便和柳氏一起到了里间。 白越是什么心思,虽然第一次见面,有些事情,特别关于来历不好深问,但是有些话题是不会叫人起疑心的。 白越试了两件衣服以后,便跟柳氏聊了起来。 她特别挑了一件粉色的衣服,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然后皱眉道:“这件衣服我很喜欢,可是好像怎么穿都不太好看……” 白越看了一眼柳氏,笑道:“这种粉嫩的颜色啊,就是要皮肤白穿才好看,你穿这个颜色比我穿好看多了。” 柳氏忙笑道:“白小姐您太谦虚了,您长得那么好看,这几身衣服穿着都特别合适。” “其实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白越看了看外面,低声道。 柳氏有点紧张,忙道:“您说。” 白越道:“我闻着你身上的香粉味道,特别好闻,这是在哪家买的?” 柳氏一听如释重负,笑道:“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用了月季,金银花,好几种花香,您若是喜欢的话,一会儿我叫丫鬟给您拿几盒。” 白越连忙谢了,又狠狠地夸奖了一番。 白越这一路走来,衣服穿脏了也不好洗不好晾晒,基本上是几日一换直接扔的,便索性又多买几件。 不管乔老爷的天赐良缘是怎么回事,乔家的货品是不错的,简禹着实买了不少东西,付了定金,约了时间,这才告辞。 两人出来便去了安置初七的客栈,大约是昨晚上没怎么睡,今天又哭得狠了,初七这会儿睡得正香。 林怡和梁蒙还没回来,白越和简禹又要了一个房间,对一对今天的情况。 简禹道:“都问清楚了,乔大兴喜欢的女人,就是皮肤白,丰润点,不要年纪太小,柳氏那样的刚刚好。” 白越点头道:“柳氏那皮肤可真好,我都想去掐一下,也挺丰满,嗯,不过这个很正常,这种身材大部分男人都喜欢吧。你难道不喜欢吗?” 说起这个,简禹的眼神在白越身上转了转,含蓄道:“我随缘,都可以。你再胖点也行,瘦点也可以。” 白越也是很清秀一个姑娘,但谈不上丰润,也谈不上吹弹可破,更没柳氏那种风韵婀娜。 白越哼一声,白了简禹一眼。 攀比之心人总是有一点的,比如简禹在看见谢平生,习初北,甚至成朔后,心里也难免会暗搓搓地比较一下,然后给自己找出十七八条优点来。 简禹哈哈一笑,探过桌子抓住白越的手:“别打岔,我接着跟你说,乔大兴喜欢听昆曲。” 白月点头:“柳氏擅长唱昆曲。” 简禹道:“乔大兴喜欢吃辣,无辣不欢。” 白越道:“柳氏会做一手好川菜。” 一条条,一件件的对下来,白越佩服了。 白越道:“这不叫天赐良缘,这叫量身定做。难怪乔大兴认识柳氏不过数日,就要为她休了原配。一个哪儿哪儿都长在自己爱好上的人,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吗?” 第442章 天赐良缘,坠楼 白越严肃问简禹:“你相信天上会掉宝贝吗?” “信啊。”简禹正色道:“你不就是。” 白越啪的在他手上一拍:“你正经点,还不如邢队。” 邢队,说起邢队白越就心梗,这事情就不能往深处想,想了就心慌手抖失眠。 简禹还没来得及抗议白越拿他和邢队比呢,白越先道:“不说邢队,说乔大兴。” “好,说乔大兴。”简禹道:“这事情其实现在挺明朗了,我之前也见过类似的案子。就是个局,不过这局设得比较精致,时间可能也会长一点,当然,局中人最终要付出的代价也会很大。” “你见过啊。”白越不嫌弃了,椅子挪过来道:“怎么说?这个柳氏果然是被安排进去的吧。” 简禹点点头:“是,像青楼里一样,从小采买来女孩子,找人教琴棋书画,知书达理,然后物色对象,打探他的喜好,再制造偶遇,然后将对方迷得七荤八素,也许还有一些其他手段,然后侵占对方家产。” 不知道姻缘塔的筛选标准是什么,但乔大兴从姻缘塔里出来之后,就遇到了一个处处都合自己心仪的女子,这一定是有问题的。 白越给案件定性:“新型诈骗。所以烧香那三十两银子真的只是随便收收,对方投入那么大,想要的可绝对不可能只是三十两。开始只是一轮轮筛选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林怡和梁蒙回来了。 看林怡挺满意的表情,白越就知道初七一家子以后在这日子难过了,笑问道:“怎么样了?” “打听清楚了。”林怡道:“据初七的爹妈说,都不认识,是两个外地人路过,一下子就看中了初七,说和他走丢的妹妹很像,特别有眼缘。然后给了五十两银子。” “难怪那院子里堆了那么多东西,五十两啊。”白越问简禹:“京城青楼里的姑娘赎身,也不要这么多吧?” 简禹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关心这个。” 呦,还挺警觉的,白越诈话失败,丝滑流畅继续道:“难怪他爹妈卖女儿卖得那么顺畅,五十两啊,当时只恨自己女儿不够多吧。” 林怡叹道:“不过当时天黑,他们也心虚,只知道是两个男人,也说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梁蒙嗤笑一声:“大概是被五十两银子冲昏了头脑吧。” 其实没看清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得多清楚也很难,大部分的人对于见过一面的人是没有准确印象的,再见也许能认出来,但你要让他描述,完全没有概念。 白越皱眉道:“我倒是有一个猜测,你们说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是一种巧合,还是有目的来的?” 众人一下都没有能反应过来,所谓有目的是什么? 白越一语中的:“他们会不会是来找柳氏的?有什么新的指令或者计划,正好遇上了初七,就顺带着将人带走了?” 而将初七丢在路上,可能是突然出了什么意外的状况,也许这个状况和他们的突然出现有关,也许没有,现在信息太少,也不好判断。 这还真是个奇怪的联想,谁也没把初七和柳氏连在一起,但是被白越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眼见着半下午了,他们今日也没打算在外过夜,便先回星阳镇去,过两日在乔家定的衣物都好了,再来一趟,若是盯得太紧,难免叫人怀疑。 马车上,白越探着头道:“咱们再去一趟姻缘塔吧。” 简禹了解她:“还是怀疑塔里有什么东西?” 白越点头:“一定有,只是我们还没找到,那天太仓促了,只是大概的看了一下。现在既然塔已经被砸了,张家为了避嫌,最近应该也不会有动作,那塔里若是有什么,就算已经转移了,我相信也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七层的塔,每一个求得姻缘的人又都是在进入塔之后,才得到的姻缘,说那塔是空的,进去全凭老天安排,白越是打死也不信的。 “没问题。”简禹道:“明天一早我们过去,这次把邢队也带着,仔细地搜一搜。” 水至清则无鱼,何况还不是自己家的河,如果张家只是折腾那几十两几百两上千两,哪怕不做善事自己拿了,简禹也不会管这事情。 但如今不是,如果姻缘塔的一系列流程都是张家从中策划,那是图谋多少人的家产,侵害多少少女,会让多少人倾家荡产,这是绝对不可以不闻不问的。 众人商议了一下,第二日简禹,白越,便带着众人出发去姻缘塔。这次秦九和谢平生也跟着,还带了邢队。 姻缘塔还是他们走时候的样子,不过庙祝已经没在了,他住的屋子锁着门,从窗户望进去,空荡荡的。 简禹道:“王丞相一贯的性格是谨小慎微,如果这事情真的是他幕后策划,出了这事情,无论我们是否怀疑,这个点他一定不会再用了。” 虽然他已经告老还乡,但他还有儿子在朝中,若是设局敛财,一旦被查,就算皇帝念旧从轻处罚,王家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林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众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很快就走到了姻缘塔下。 众人都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七层高塔给人一种耸入云霄的感觉,门口被乔夫人砸坏的地方依然就那么坏着,那么敞着。 “大家分头找吧。”白越道:“小九,邢队就给你了,它鼻子很灵的。” “好。”秦九高兴应一声:“我和谢大哥一组吧。” 谢平生有些坏水都藏在心里,外表看起来挺斯文一个读书人,肚子里又多是各种各样奇怪的故事,还会变许多小魔术。 以前这些都是用来谋生骗人赚钱的,现在不时的拿一个出来,哄的秦九开开心心,喜欢的不行,快成了他的小跟班。 分配了一下,众人便准备进塔,突然简禹抬起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怎么了?”众人都停下看他。 “好像上面有什么声音。”简禹微微皱眉,在白川和石问天面前,他当然什么都不是。但是白川和石问天都不在,他就是这里武功最好的一个。 只是他还是迟了一些,简禹话音刚落,便传来轰的一声响从姻缘塔的另一侧传来的,这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第443章 天赐良缘,完美的物品 听这声音,是一个很重的物体,从至少六七层的高度落下来的,众人惊得一愣,然后纷纷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 秦九和邢队站得最近,跑在了最前面。但是他们绕过塔的侧面,秦九突然发出啊的一声,然后退了回来。 有什么场面是连秦九都看了往后退的,众人心里都有点紧张起来,加快了速度。 邢队倒是不怕,它冲了过去,对着不知什么汪汪地大叫起来。但那边并没有回应。 白越不会武功,动作自然是最慢的,还没转过去就被秦九扑住一把搂住,伸手胡乱蒙着她眼睛往回推。 “白姐姐别看。”秦九道:“好可怕,有个人掉下来了,摔得稀里哗啦的。” 白越无语,将秦九的手拽下来:“我不怕,你忘了我是仵作?” “啊?”秦九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白越赶忙扒拉开秦九,跑了过去。 塔下果然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只穿了一身白色的内衫,非常年轻,和秦九的年纪差不多,她侧身在一滩血中,虽然五官都被血浸了,但还是依稀能看出长得非常好。 白越仵作的身份是被认可的,见她来了,大家便让开了路,而在众人看清楚从高空落下的是一个人之后,不用简禹吩咐,梁蒙和徐飞扬都已经窜了上去。 女子还没死,虽然她不是头着地的,地面也是相对柔软的泥土地,但依然没有让她捡回一条命。她睁着眼睛,整个人都在抽动,每次的抽搐,口中都会涌出大量的鲜血。 “姑娘,姑娘。”简禹急促道:“你听见我说话吗?” 女子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她的眼睛很大,瞳孔中映出简禹的脸,似乎是有话想说,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痛苦的嘶哑呻吟。 白越摇了摇头,飞快地检查了一遍,然后道:“典型的高坠伤,死者身上多处骨折,虽然不是直接头部落地,但也活不了了,估计有多根肋骨破裂,插入了心肺。” 这么重伤别说在这个年代,就算是在科技更发达的年代,也几乎是救不回来的。 虽然白越见多了各种各样的死亡,但看见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消失在面前,心里也不太好受,叹了口气。 女子很快就不动了,高坠伤最直接的死因,是重要器官的损伤,虽然外面看起来不是血肉模糊,但身体里的器官都已经被损坏,造成了大出血。 梁蒙从上面跳下来,道:“少爷,没看见人。” 简禹道:“越儿,你检查一下尸体,其他人四周查看一下。” 秦九带着邢队也参与了周边的查看,林怡和谢平生留在原地给她打下手。 过了一会儿,众人无功而返,什么也没有发现。 白越已经检查完了,脱了手套道:“从坠落的姿势,尸体离塔身的距离来看,我觉得这姑娘是自杀,或者自己坠塔,不是被人推下来的。” 白越的话众人都是相信的,也不用她仔细解释。其实刚才她已经对在场的谢平生和林怡解释过了,不过两人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表示,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就不必对他们说太多仵作的知识了。 梁蒙道:“我和小徐刚才从七楼一路往下搜,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也没有听见有什么响动。” 简禹道:“林子里也未见人影。”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女子坠楼,但坠楼这个过程是非常快的,从听见声音跑过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如果有人将女子推下来,除非有白川这样的武功,要不然的话,绝对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留下。 众人看一看高耸的塔,再看看已经没了呼吸的姑娘,梁蒙脱下身上的外袍,盖在了尸体上。然后道:“就算是没有人把她推下来,也一定有人把她抓上去的,不然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衣衫不整出现在塔里。” 这一点大家都很赞同,不是被推下来的,不代表不是被害死的。就像是初七,不是被拐卖的,也是受害者。 简禹道:“死者身上,除去坠楼的伤之外,可能看出来还有什么其他伤痕。” “这是我觉得奇怪的第二点。”白越道:“没有。” 秦九不由地道:“没有为什么会奇怪?难道应该有么?” “对,按理来说,是应该有的。”白越道:“这不是街市,是一个废弃的塔,下面被砸得乱七八糟,在偏僻的地方。按正常情况来说,绝对不会有一个小姑娘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这里。” 秦九道:“万一,她就是胆子大,然后衣服路上不小心拽坏了,想在上面看看风景,然后掉下来了呢?” 白越摸摸秦九的脑袋:“不是不可能,但你这都是万一,咱们推测案情,不能先想万一,要先想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等实在没办法了,再想万一,不然的话,还要查什么呢?” 秦九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白越这才道:“死者既然不该出现在这里,却又出现在这里,那十有八九是掳来的。按理说,无论如何身上应该有一点伤痕才对,比如淤青,捆绑的痕迹等等。但是都没有,给我的感觉是……” 白越皱了皱眉,缓缓道:“好像对方刻意在保护一件珍贵的物品一样。” 一句话大家都想到了什么,简禹吐出两个字:“姻缘。” 她被掳来,衣衫不整关在高塔,自然不是因为被怜惜心疼,而是因为她值钱。 像是一件非常珍贵的物品,将来要卖上大价钱,所以一点上伤痕也不能有。 “这是什么狗屁姻缘。”谢平生毫不客气的说:“这是草菅人命,这是无法无天……” 众人再转头看,那七层的高塔遮住了太阳,仿佛像是站立起的妖魔。 想着这塔里曾经可能有无数被买来,被拐来像是初七,又或者像是面前这样的无辜女子,被调教被威胁,最终成了一件完美的商品。众人心里都是滋味。 而乔大兴那样的人,也许知道,也许知道也装作不知道,掏出一点钱来,就可以关上门来是,肆意打量肆意挑选,当然他们不知对方的目的,并不只是在姻缘塔付出的那一点点代价。 第444章 天赐良缘,温柔乡销金窟 众人又一次进了姻缘塔,这一次不再像上一次那样草草的看一遍,而是打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检查一遍。 这塔里一定有乾坤。 白越牵着邢队,让邢队好好地在死了的姑娘身上闻了半天,然后进了塔。 其他人分开搜索,白越将邢队交给谢平生,让他带着秦九一组。 白越是从五层往上看的,因为他们谁也没看见姑娘是从哪里掉下塔的,所以不好判断摔落的位置。但是根据白越的经验,至少是五六七层摔下来的,要不然的话,不会伤得那么重。 好在方位是确定的,白越在五层楼相对应的位置仔细地观察,看看是否有挂落的衣服纤维,是否有脚印,是否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秦九牵着邢队,和谢平生一起,直接来到了顶楼。 邢队也不知管用不管用,它从上了五楼就开始叫,越往上叫得越热烈,在空洞的塔中格外的响亮。 终于邢队把秦九和谢平生拽到了顶层,然后开始对着顶层中空的建筑开始狂叫。 “这里看来有问题啊。”两人一起望着。 塔的中间,是一个垂下的圆柱形,但这个圆柱形并非一直到底,只到了塔四层的位置,形象地说,就像是一个大的木桶。 这个木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用处,但是建筑物里没有用的地方多了,都是用来装饰的。 木桶一圈都贴着,或者雕刻着,各种造型的壁画,让整个姻缘塔显得更加神秘。 谢平生伸开双臂比划了一下:“这木桶还挺大的,应该可以装五六个人。” “汪汪汪!”邢队冲着里面叫得更欢了。 “一定有问题。”秦九笃定道:“但这也够不着啊,怎么过去呢?” 她上半身趴在栏杆上,伸直了手臂,但还是够不着。 谢平生连忙一把拽住她:“小心别掉下去了。” 虽然秦九会武功,但他们现在在七层塔的顶层,这个高度掉下去,还是非常危险的。 木桶只有上部和塔顶相连接,周围三面都是空地,如果这里面藏着人,那怎么进去呢? 秦九第一反应是喊白越,但是往下看了看,只见大家都在忙活,她又不愿意喊了。 小姑娘想要自己立一个功劳,让大家都刮目相看呢。 秦九道:“如果三面都是空的,那么入口肯定在连着塔顶的地方。咱们找一找。” 按照谢平生的想法,这不简单吗,虽然不知道入口在哪里,他也够不着,但是下面都是会武功的,随便叫一个上来,直接敲个口子不就行了。 反正这塔里已经被砸得乱七八糟了,也不在乎再砸几下了。 不过秦九要找,就找吧,都行。 于是秦九和谢平生开始在顶层找暗道,他们敲过一块块木板,很快就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 “这里。”谢平生又敲了敲,果然里面是空的,秦九连忙跑了过来。 邢队还在叫。 啪的一声,秦九推开了一块木板,那里面果然是空的,这是一处暗门。 “果然有门。”秦九高兴的喊了一声,然后就往里钻:“我进去看看。” “等一下,等一下。”谢平生连忙拽住秦九,高声道:“这里发现了暗门。” 这暗门十有八九就是通往塔中间的密室的,谁知道这里有什么呢,他又不会武功,怎么可能让秦九一个小丫头冒冒失失的往里闯。 带孩子是要对孩子负责的。 秦九撇撇嘴,好吧,不去就不去嘛。 众人听见谢平生的喊声,纷纷上了楼。 “十有八九就是通往密室的通道了。”白越探头往里看了看:“那些姑娘,估计就是被囚禁在密室里的。” 梁蒙道:“我进去看看。” “有不对就喊一声。”简禹叮嘱道:“小心点。” 梁蒙应了一声,就钻了进去。 大家能听见他的声音,从暗门一直到屋顶,然后从屋顶一路爬了过去,梁蒙的声音从塔顶传来,兴奋道:“这里果然有个暗室,没有看见人,也没有什么机关。” 然后是扑通一声,梁蒙应该是跳进了暗室。 “暗室里太黑了,我点个火折子。”梁蒙的声音果然从塔中间传来了。 然后梁蒙嘻嘻索索一阵子,火折子很快点了起来。 当然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众人只听见梁蒙惊叹了一声:“我的娘啊。” 这一声不是惊恐,没有危险,是一种不可置信的惊讶。 是什么能让我们见多识广的梁小哥如此惊叹,众人在四周等的着急,特别是秦九,秦九怪谢平生道:“谢大哥都怪你,我说没有危险吧,你要是不拦着我,现在就是我在里面了。” “怎么了?”徐飞扬忍不住喊道:“里面有什么。” “等下等下,我开窗子。”梁蒙也喊了一声。 这里面竟然还有窗子? 在众人的疑惑中,梁蒙终于找到了开关,按了下去。 几声机关响动的声音,圆筒形的木板上,缓缓地露出了八个空挡,一圈环绕,八块木板打开,光线一下子照进去,俨然成了一个空中楼阁。 众人一时间都惊呆了,虽然知道这里八成是密室,但这密室和他们想象的密室也差得太大了。 这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密室,这是一个温柔乡销金窟。 何止是美轮美奂,密室地面上,铺着柔软厚实的地毯,轻纱幔帐,家具非常少,不过一张床,几张榻,但是都非常精致奢华。 桌榻上有银质酒壶,大约是因为最近没人来,所以果盘餐盘都有,不过都是空的。 梁蒙也不知在看什么,望着墙壁发呆。 众人一见这情形,自然都要过去看看,这下不用爬暗道了,直接跳过去就行,只有不会武功的白越和谢平生跳不过去,可以拎过去。 秦九特别积极,她觉得暗室是她发现的,居功至伟,所以第一个往对面蹦。 但是她刚跳进暗室的窗子,梁蒙就跟回过神来一样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转了个身。 “小九不能看,快,回去回去。”梁蒙死死按着秦九肩膀,不让她往回看一眼。 邢队一见梁蒙和秦九动起手来,不明所以,在一旁急得汪汪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