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我成了宠妃》 第1章 六月末的长安冥冥细雨遮天,黄梅雨已缠绵数日。 姜漓立在琉璃瓦下的朱墙根处,额前的青丝沾着细碎的水珠,盛夏的牛毛细雨,打在人身上倒不碍事,只觉周身黏糊。 良久,阴暗的雨雾里才匆匆走来一人。 姜漓身子微微往前一仰,忙地又退回隐在了墙角,待那人到了跟前,姜漓才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大半年存下来的积蓄都在这里了,入手倒是沉甸。 小太监为难地说道,“姑娘该知道,这是杀头之罪......” 姜漓垂目,终是将手里的那枚凝脂玉佩递了过去,“虽说生死有命,也得事在人为,自古便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说法,谁又没有那铤而走险的时候,今日的事情成了我会记住小哥的恩情,倘若不成,小哥尽管将自己摘出去,我这头必定照着你的说辞去圆。” 小太监见她铁了心,忍不住叹了一声,“姑娘出去了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死人’,又能去哪里。” 从宫里逃出去的人,也不是没有,可下场没几个好的,没名没姓,同个死人又有何区别。 姜漓笑了笑,“小哥不用担心,往后如何,都同小哥无关。”她要的就是那‘死人’的身份。 小太监长吸了一口气,接过了她手里的玉佩,“姑娘也曾帮助过我,但愿姑娘万事顺遂。” ** 姜漓回到浣衣局,进屋前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掀开帘子时,碧素拿着火钳正往火盆里添碳。 姜漓唤了声,“姑姑。” 碧素抬头,姜漓身上的缎子已被细雨打湿了一层,湿漉漉几缕发丝贴在鬓边,沾了雨水的脸庞白皙赛雪,眼梢处却是被雨雾打得微红,如初绽的粉桃,平添了几分媚色。 头一回见姜漓,碧素就知其姿色过人。 年前进来的那波秀女被皇上一句话打发到了各宫,能出去的都被自家人走了关系,撂了牌子,姜漓是为数不多留下来的几位,等到碧素过去选人,各宫里的主子都选完了,就姜漓一人立在那,碧素让她抬起头来,正巧那日天上飘着碎雪,姜漓一抬头,碧素便愣了神,许是从未见过,有人能生的如此干净,就如同被漫天白雪洗涤过,让人生不出半丝亵渎来。 碧素便知为何缘故,那脸太显眼,各宫的主子们没人愿意引狼入室。 碧素问她会些什么。 姜漓答得乖巧,“姑姑教什么,我便做什么。” 碧素将人领回去,起初给了她浆洗的活儿,后来见她对熏香颇有讲究,便让她跟着四桃留在了香屋里熏香。 大半年的光景,倒是成了碧素的左膀右臂。 这回更是救了她。 碧素见她进来这副模样,一面将脚下的板凳递了过去,一面埋怨,“香料库房也就几步路,却挪不动四桃那丫头一身懒骨头,好歹你出去也带把伞。”话音刚落,香屋里的帘子一掀,四桃冒出个头来,及时喊冤,“姑姑又埋汰我,分明是姝妹妹自己说去跑一趟。” 碧素骂了一句,“猴精。” 四桃吐了个舌头,又缩了回去,姜漓已坐在板登上,将自己浸湿的袖口,架在炭火苗上烤,碧素将炭火翻了个面,红彤彤的炭火石子,亮如宝石,碧素望着她袖口上冒出来的腾腾水气,这才缓缓地说道,“我在宫里当差也有十余载,没料到一朝出事,前来相助的人却是你。” 浣衣局一向不站队。 当朝宫中有两位贵妃,一位是东宫原本的太子妃,皇上登基后,封为了惠贵妃,另一位则是太上皇后的侄女娴贵妃,去年才进宫。 先前无论两位贵妃如何争,浣衣局从未参与,洗衣熏香皆是同步,连送衣裳的时辰都是不错分毫,今日却偏偏落了娴贵妃的一件衣裳,待碧素发觉后亲自跑了一趟,这一出去人就没有回来。 娴贵妃说送来的衣裳,胸口上烧了一个大洞。 衣裳是御赐,硬扣了一个碧素蔑视皇威的罪名。 碧素在黑屋里受了一通折磨,第二日娴贵妃身边的宫女却是亲自将她从黑屋里领了出来,“姑姑手底下有这么一双巧手,怎就不早说呢。” 碧素才知,姜漓熬了一个通夜,将娴贵妃破了一个洞的衣袍,用彩线绣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黄鹂。 娴贵妃素有嗓音似黄鹂的美名,一时喜欢,今日一早便穿去同太上皇后请安,恰好皇上也在,太上皇后夸了一阵,完了又问了一声身旁的皇上,“皇上觉得呢?” 周恒倒是没有说那只黄鹂,而是问娴贵妃,“这熏香,从何而来?” 自打进宫以来,娴贵妃还是头一回见皇上主动同她说话,一时面色如潮,回来后就让人放了碧素,还向其讨要了姜漓,“本宫甚是喜欢这熏香,明儿你将那熏香的宫女带过来,往后就留在本宫的芳华殿。” 碧素知道,娴贵妃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没有见过跟前的这张脸。 要是见着了,不知还会不会留。 姜漓笑得倒是轻松,“姑姑于我有恩,理应如此。”若不是姑姑当初收留了她,她又岂能平安无事到现在。 能呆这大半年,她已经知足了。 碧素眼睛一涩,“你是没想过你自己,我还能看不出来?自打进宫你便小心谨慎不喜出头,今日却为了我冒了这个头,华清宫的那位已经发了话,明日一早,你就得离开这里,往后你的路,我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碧素拉着姜漓说了一阵,突地压在姜漓的耳边悄悄地说道,“往后你若真有那个造化,我也算图个良心上好过,这话是御前的人暗里传出来,定不会有假,别瞧着两位主子如今争的厉害,不过都是些无用功罢了。” 姜漓唬住了,道姑姑定是想多了。 她哪里有那造化。 碧素却附耳道,“皇上这些年暗里一直派人在寻一位姑娘,可这姑娘的姓名,容貌,没有人知道,就连御前的高总管都未见过,日子久了,知情的人都说是皇上做的一场梦,更荒谬的说法,说是皇上前世情缘未了,投胎转世后这辈子再续前缘,旁的这些都玄乎,倒是有一样是个准头,说那姑娘懂些熏香的本事,恰好就被你撞到这头上了,若日后你当真走投无路,也该知道如何保命,以你的姿色,本也不该限于此,与其落入旁人手心没个活头,不如拼一把,就内务府路上的那口井,你也知道,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一年不知填了多少亡魂......” 姜漓心头一颤。 暗沉的夜色,一声闷雷轰鸣,又下起了急雨。 见姜漓身上烤的差不多了,碧素才起身挑起帘子放了四桃出来,“剩下的活儿明日早上再来忙,今夜雷雨,你们都早些回去安置。” 碧素提了盏羊角灯,四桃跟在身后说了一路,说的都是姜漓给娴贵妃绣的那件衣裳。 两人回到倒座房,洗漱完都钻进了被窝,四桃突地侧过身子,望着对面炕上的姜漓说道,“姝妹妹,你当真甘心吗。” 姜漓转过头不明地看着她。 “姝妹妹是姜家嫡女,怎么着也该比你那位庶出的妹妹好才对,可如今姝妹妹在宫里伺候人,就算这回进了芳华殿,到娴贵妃跟前当差,混得再好,也还是个奴才,姜家二小姐却与韩国公世子指婚,往后便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这命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着实让人难想。” 姜漓没说话。 姜家同国公府的亲事,整个长安怕是无人不知,若说起姜家两个姑娘的命。 一个是天上的彩云。 一个就是地下的泥土。 暗地里不少人骂那位外室所生的庶女姜漓,夺了姜殊的路。 四桃见她不说话,愈发地说起了劲,翻起身来,撑着半边脸,眼睛突地亮堂了起来,“姝妹妹可有想过......” “四桃。”姜漓打断了她,“明儿还得早起干活呢,你怕又是睡不着,我去熏些香,落雨天你正好睡个踏实。” 四桃终是闭了嘴。 头顶上的闷雷裹在云层里,一声接着一声,姜漓连唤了两回,“四桃。”见其没了声音,才坐起身来,守着炕头上的那砂石滴漏。 四桃嘴里的那位庶女,不是旁人,就是她。 她不是姜殊。 她是姜漓。 一年前,姜家的姜老爷不知道是如何攀上了韩国公这门高枝,将自己从外头接回来不久的庶女姜漓,许配给了韩国公世子韩焦,一时轰动长安城,成为了一桩麻雀变凤凰的典例,同年恰逢宫中选秀,姜家的嫡女姜姝被记录了名册,明面上瞧着又是一桩美事,不知情的百姓道是姜家的那座祖坟发了,这是要光祖耀祖了,姜家主母却是当场吓晕了过去。 新帝周恒在姜家主母眼里,就是地狱里的阎王。 周恒亲自处决王家的那回,姜夫人正好在场,那时姜家还未同国公府攀上亲,姜夫人相中的是王家,王家也有那意思,就差点破,王夫人便邀了姜夫人上门做客,王家的长公子也在,姜夫人借着说话的功夫瞧了几眼,模样生的高大,气势也威风,姜夫人颇为满意。 后来转个眼,王公子却是倒在血泊里,对着周恒跪地求饶。 姜夫人亲眼看到周恒,没讲半点情面,手一扬当场要了王老爷和大公子的命,姜夫人回来后,半条命都吓没了,姜老爷问起时,姜夫人只抓住姜老爷的手,恐慌地说道,“老爷,咱们这个新帝,是个暴君。” 那王大公子临死前还曾问过周恒,王家到底犯了何罪,周恒说,“你污了朕的靴。” 姜夫人听得很清楚。 就因为这么个缘故,王家丢了两条命,从此长安城,再无王家。 这样的君王,富贵先不论,若她的女儿进宫后,稍有不慎惹了他,可还有活头。上头的名册躲不过,姜夫人才一合计,前有狸猫换太子,她不过是换个女儿进宫,也还是姓姜,谁又会去追究。 且两人的身份一换,要嫁给韩国公府的人便是姜姝。 姜夫人那念头一生出来,便没压住,姜家的门户小,来往的世家不多,姜家的嫡女姜姝身子弱,常年呆在闺中,未曾出去露过面,姜漓被姜老爷带回来后,也未出去见过人,姜夫人换得神不知鬼不觉。 等到姜老爷发现,姜漓已经进了宫,入了浣衣局。 木已成舟,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这事倒也不是姜家主母一人就能成,姜漓自己也愿意,她欠浣衣局碧素姑姑的恩,同样也欠姜家的恩。 眼下没有旁的路,在这宫里,她走的越高,姜家便越危险,只有她‘死’了,才会消除姜家的这桩把柄。 至于她自己,从哪里来,就该到哪里去。 她想回到她的小药谷。 还同从前一样。 丑时两刻,姜漓起身,屋外的急雨不见住点。 姜漓披了件深色斗篷,借着廊下的一豆灯火,快步往前,心头一遍一遍地重复小太监的话。 “丑时三刻,我会到浣衣局送衣裳,你躲进第二个空桶子中,里头有我备好的衣裳,你换上,你身上那身,我会拿去丢在内务府的那口井里,衣裳一旦落井,你就算‘死’了,寅时末,御膳房的臊水桶子出宫,姑娘就得委屈一段路程......” ※※※※※※※※※※※※※※※※※※※※ 宝宝们,久等了,开新文啦!开头这章写了大概十几个版本,耽搁了些时间,也不知道合不合宝贝们的胃口。老规矩新文每章发50个红包。 第2章 雨夜,庆安殿。 御书房内周恒正伏案批阅奏折。 高沾从外进来,瞧了一眼御案前端坐的黑色身影,并未出声,只安静地候在了一旁。 几声闷雷后,周恒终是撂下手里的御笔,抬了头。 “查到了?” 高沾上前两步道,“回陛下,奴才查到了,是京兆府姜大人的嫡女,名唤姜姝。” 天黑后,高沾跑了一趟浣衣局,人已经歇下来,高沾没得到周恒的吩咐,不好去惊动,倒是打听到了那姑娘的名字。 叫姜姝。 周恒身子往后靠了靠,京兆府,姜家。 有名有氏,倒没什么希望。 高沾瞧见周恒暗淡下来的神色,便知多半又是一场无用功,今日皇上去福宁宫请安,娴贵妃也在,期间太上皇后和娴贵妃聊得上劲,皇上一句也没搭,最后倒是问了声娴贵妃身上那熏香从何而来。 高沾从周恒还是太子时,就跟在他身边伺候,十几年来,要说周恒有什么离谱之事,似乎都是在登基后,尤其是那从未谋面的姑娘,最为离谱。 高沾甚至不知,那位姑娘是真活在这世上,还是只存在皇上的梦里,唯一的凭证就是熏香。 听着本也玄乎,今日倒是突然就撞上了,娴贵妃身上那熏香对了皇上的味。 这已是极为不易,高沾便道,“陛下既然喜欢,明日一早,奴才去浣衣局将人讨要过来,眼下正是梅雨天气,派那宫女在御前当差,也好去了屋子里的味儿。” 周恒起身,应了一声,“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御书房,殿门前的台阶下,一位宫女一手提灯,一手执伞,脚步匆匆而来,漫天雨线被她手里的灯火一照,密密实实地泛着灰白,噼里啪啦直往下落。 宫女见到周恒,一慌神,手里的灯和油纸伞一并落地,对着周恒“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雨地里,恳求地道,“陛下,惠妃娘娘发热,一日未退,心头一直念着陛下......” 如柱的雨点子从头淋下,饶是高沾瞧了也生了怜悯之心,周恒却没有半点动容。 都道帝王无情。 登基前,周恒的无情只用在公事上,待女人还算有些耐心,登基后,周恒便将无情两字,贯彻到了底。 他没有怜悯之心。 也不会怜香惜玉。 在荣华宫的宫女全身被淋透,也只换来了一句,“朕是御医?” 高沾同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赶紧上前打发了宫女,高沾立在周恒身后,一句话都不敢吭,惠妃娘娘是原东宫的人,皇上如今都能如此凉薄,更何况后宫的其他人了。 这番一扰,周恒也没了心情回正殿。 脚步往左一转,“去含熏殿。” 含熏殿离御膳房不远,是周恒登基后新腾出来的一座宫殿,并不宽敞,里头的摆设也简陋,远不如正殿的奢华,然周恒每月总有那么几日会歇在里头。 高沾早习以为常。 御撵从御书房一路到了含熏殿,已是亥时尾巴,待周恒的脚步往里一跨,高沾回头就去寻人。 往日周恒来含熏殿,高沾都会提前知会一声,夜里当值的人,会预先多留一人,今日雨夜周恒临时过来,高沾见门口就守了两名太监,赶紧吩咐了一句,“叫何顺过来当值。” 那小太监出去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高沾如往常一样,伺候好周恒洗漱,在殿后的凉亭里备好了酒盏,便被周恒一句,“退下。”打发了出来。 一出来,适才那小太监又迎上来禀报,“奴才没寻着何顺,怕不是又到浣衣局抢位置去了。” 落雨天,浣衣局的排位尤其紧俏,衣裳沾了雨水,便是一股子的霉味儿,先是上头的主子,后才是他们这些奴才,衣裳一多,浣衣局的人忙不过来,碧素姑姑又不兴走后门那一套,只在后院放了几个大桶,谁先轮到就是谁,为此,敬室房底下的一群小太监,半夜就去守着。 高沾牙槽子一咬,骂了句,“闲得慌,赶紧把人给我找回来。” ** 闷雷底下的雨点子一阵一阵,丑时三刻,雷雨正是交加,浣衣局门外几回敲门声,尽数被淹没,最后几声响动,尤其醒耳,守门的嬷嬷一个晃神,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拉开门一瞧,见是敬事的何顺,意外地啧了一声,“要说这宫里当差的,为何都比不过你们敬事房,倒也是有道理,哪有人像你们这群猴崽子,不分时辰不分天气,无孔不入......” 何顺几声干笑,身后的大桶子从那门缝里挤进来,将手里的几枚铜钱往嬷嬷跟前一抛,“没了我们,嬷嬷又何来的生财之道。” 嬷嬷捏住那铜钱,又笑骂了一声猴崽子,“桶换了,赶紧走。” 何顺将里头敬事房的那空桶子横放在车上,口子朝里,顺顺当当地出了浣衣局。 离了浣衣局那条路,何顺才用手轻轻敲了敲桶侧,里头一声回应,何顺心神会领,拉着木桶直往御膳房的方向。 事前两人都交代了清楚。 “到了御膳房,你去后厨清理臊水,时辰一到,自有人接应,若是有个意外,三声鸟鸣为暗号,到时就得靠你自己,哪里安全,你便躲哪儿。” 姜漓都明白。 笃定了大雨滂沱,意外的可能性定也小。 马车轱辘一滚动,姜漓缩紧了身子,从敞开的桶口子里往外瞧,雨雾连绵,黑漆漆一片瞧不见旁的,只余耳边如炮竹炸开的雨滴声。 初时那雨滴声大地震耳,渐渐地又远了去,恍惚之间,耳畔似是被药谷里的风扑了过来,姜漓又身在了药谷的废草堆里,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山头,雨点子砸进泥土,满鼻的血腥味。 药谷十几号人,没一个活口。 满山的绿茵成了焦黑,她睁着眼睛,透过面前的干草堆往外瞧,那日也是大雨,也同这般漆黑一片,什么也没瞧见,唯有霹雳的雨声格外地清晰。 她的一双绣鞋在血水里浸泡了一晚,后来姜老爷将她从草堆里刨出来,告诉她,这辈子她就叫姜漓。 她知道她又新生了。 她曾听人说过,猫有九条命,想来她同那猫也差不了多少,没那么容易死,是以,当姜夫人心疼嫡姐的身子,生出了要将她掉包送进宫的打算后,她明知道,却装了瞎。 她将能还的恩情,都尽量地还了。 还不了的,日后等她到了阴曹地府,她再去当面感谢。 若今夜能出去,她想回药谷一个人过日子,她不想再给人添麻烦,也不想再欠人恩情。 姜漓的思绪渐渐飘远,马车却是突地一顿,紧接着木桶的外侧一声急切的敲击声,姜漓猛地回神,前头的何顺已放下马车,淌着雨水,脚步越走越远,雨里隐隐的两道说话声传来,虽隔得远,姜漓听不清楚说了啥,却是绷紧了身子,知道何顺这是遇上了人。 来寻人的正是高沾派来的小太监。 从含熏殿过来,小太监撑着一把油纸伞,见到何顺,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声道,“你怎的还在这,赶紧回去当值,再晚点,看高总管不扒了你一层皮。” 何顺捏了一把汗,“行,等我运了桶子就来。” “这都啥时候了,还管什么桶子,你先去含熏殿,桶子就交给我......” “哎哟......” “什么出息!平地你也能摔跟头......” 姜漓在马车内紧张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待远处的说话声彻底的消失,雨势也缓了些,姜漓一只耳朵附在桶侧,果不其然,没过一阵,三声不高不低的鸟鸣声传来,姜漓翻身从木桶里出来,一身的太监装扮,急切地穿梭在了雨雾里。 雨夜的路,姜漓分不清是哪儿,只顾着往前走。 滂沱大雨从头淋下,姜漓努力压住心口的慌乱,让自己镇定地抬起头来,去辨别御膳房的方向。 她不能暴露。 她必须得出去。 只要到了御膳房就好。 雨水顺着她的衣裳往下滴,姜漓的脚步没有半丝停留,待她立在通往御膳房的那条口子上,看着跟前的那条长长的甬道时,终是平静了下来,即便是雨夜,那灯火也是沿着甬道笔直地连成了两条线,一眼望不到尽头。 没有何顺,她根本走不出跟前的这条甬道。 姜漓孤零零地立在那。 一股悲凉从心底升起,这牢笼子里,到底是不同旁处,想要出去如同登天,今日这一回成不了事,日后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 姜漓立了一阵,掉回了脚步。 走不出去。 那就下回吧。 她再想想其他法子。 姜漓从未离开过浣衣局,印象最深的是内务府的那条路,碧素头一回带着她到浣衣局时,走的就是那条路,告诉了她那里有一口吞人的井,除此之外,她都不熟悉,今日出来的路线也是何顺事先同她说好,如今计划有变,她只能原路返回。 头顶上的雨点子铺天盖地地往下落,姜漓的视线也是愈发地模糊。 按理说,这个时辰再加上雨夜,本该无人出没,岂料那条一路无人的道上,突地就多了两盏灯火。 姜漓忙地背过身子,情急之中,退到了身后的一处凉亭。 凉亭外围有几根朱红的大圆柱。 姜漓挺直身子,背靠在圆柱上,片刻,灯火的光影渐渐靠近,又才发现那圆柱并不能完全遮挡住一个人,正打算俯身往亭子里躲去,一回头,魂都飞了一半。 跟前黑灯瞎火的凉亭里,正坐着一人,黑漆的缎子盖在筒靴上,隐约瞧见了靴前的几根金线来,却瞧不全那纹路。 姜漓周身僵硬。 一晃神,脚尖又撞上了跟前的小几,上头的酒盏几经摇晃,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打了个滚,那一瞬,姜漓的心跳也跟着停了一般,闭着眼睛埋下头,等着那人的反应。 半晌过去,跟前的人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夜风夹着雨珠吹进来,姜漓打了个寒颤,这才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凉亭外两盏灯火照过来的瞬间,姜漓双手颤颤地捡起了地上的酒盏,放在跟前的几上,又将那人滑落了半截的大氅,往他肩头拉了拉,轻声说道,“小心着凉。” 夜色太浓,那人只手撑在额间,一张脸隐在暗处。 姜漓瞧不见他的模样,也没那胆子去瞧。 灯火的光线在这处停留了一瞬,又渐渐地远去,掌灯的人几声嘀咕,“六子不是说没寻着何顺吗?这不伺候得好好的,合着就是非要咱跑这一趟,谁也别想干爽......” 待几人走远,夜色再次归于平静后,姜漓从凉亭出来,重新步入了雨雾中。 身后那凉亭内,雨夜里的凉气,到底是惊醒了醉梦中的人,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含熏殿突地一片灯火通明。 敬事房的人忙成了一团。 “所有人都给咱家起来,打起精神!” “出事了?” “赶紧的,皇上有旨,甭管是宫女嬷嬷,今夜都得给带过来。” ※※※※※※※※※※※※※※※※※※※※ 高沾:陛下梦里的那姑娘,居然是个活的。 谢谢宝贝们的捧场,每天上午九点更哈。 第3章 宫女嬷嬷,宫里就多了去了。 这大雨夜的,折腾下去,动静可不小。 新帝登基两年以来,行事一向缜密谨慎,今夜这桩旨意,倒是来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想归想,谁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揣测圣意。 敬事房的人尽数出动,黑漆漆的大雨夜,不过瞬间,宫殿之间的甬道便被照得形同白昼,通往各宫的路上皆是人影急窜,岂会再有遮身之处。 姜漓望着近在迟尺的那条浣衣局甬道,脚步如同灌了铅,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她回不去了。 从那凉亭里出来,她以为经历了九死一生,终是脱了险,岂料,人刚出凉亭不久,身后就有了动静,灯火的光亮从身后打过来,落在她脚下,金砖上的雨水,泛着光亮,滂沱急雨说住就住,迎面扑来的又是那轻柔的牛毛细雨。 姜漓的眼睫轻颤,雨珠子贴在她白皙的脸庞上。 宫女出逃是死罪。 不能连累何顺。 不能连累姜家。 从浣衣局出来的那一刻,她也并非没有准备,她想好了,当真假死不成,就只有真死。 秦家被灭门的那一回她没死成。 久财崖药谷遭难的那一回她没死成。 这回大抵是躲不过。 姜漓转过身,走向了内务府路上的那口井,漆黑的雨夜,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远远瞧见那口深井时,姜漓的一双腿还是免不得发软。 倒不是怕死。 曾经她在药谷的干草堆里躲了一夜,深知那夜色能吞噬人,跟前的那井口,定是比那干草堆里更黑。 姜漓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再难熬也就这一回。 姜漓屏住气息,脚步才刚动了一步,身旁的胳膊突地被人一撞,还未待姜漓反应过来,已经被那人拽了个方向,托着往前走了好几步,“姑娘走错路了。” 姜漓惊愕地侧头,见是一位从未蒙面的老嬷嬷,心头顿时生出万千种疑问,奈何那嬷嬷拉着她的胳膊,埋着头不去看她,并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姜漓不知道她是谁。 但见她带着自己走的那路,净是避开了灯火,知道八成是自己遇到了贵人。 或许是何顺的人。 两人离开内务府的那条甬道出来,转过月洞门,绕过了几条弯道,能瞧见浣衣局后门了,嬷嬷才松开了她的胳膊,转身不见了踪影。 姜漓继续上前,正打算混进从浣衣局出来的人群中,那原本没有亮起灯火的假山石旁,突地一盏明火晃上了姜漓的眼睛。 姜漓不安地抬起头,只见高沾立在前,身后跟着一脸惨白的何顺。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那湿透的衣裳裹在身上,姜漓这会子才感觉到了钻心蚀骨的凉。 “带走。” ** 铜壶滴漏里的时辰,已到了寅时,却没人敢有睡意。 含熏殿门口的丫鬟婆子,已经轮了两回。 敬事房去请人,都是照着吃柿子照软得捏的规矩,先请过来的都是些下等奴才,人一到含熏殿,便排成了两列,挨个挨个地往周恒跟前去。 两轮下来,周恒还未叫停。 从含熏殿那凉亭里出来,周恒就只说了一声,“将宫中所有的女眷都带过来。” 这所有,就得靠底下的人自己悟。 只要清楚一个底限,太上皇后的福宁宫动不得,太上皇的怡安殿动不得,其他的地儿,从下往上挨个来,若是陛下还没揪出来人,那就只得去后宫的各位主子那。 新帝登基后,后宫的人并不多。 以往东宫的老人,再加上后来补的几位新人,整个后宫,算起来就八位主子。 最贵重的两处,便是慧贵妃的荣华殿,和娴贵妃的芳华殿。 可再贵重。 这会子都得动了。 “去请人。” 敬事房主事刘贵,对身后的人交代了一声,回头催着人流上前,周恒端坐在正位,藏黑色的袍子上,还隐隐余有清酒的醇香,那双幽暗锐利的眸子已没了半点醉意。 冰凉薄情,任谁瞧了都心颤。 今夜实则到底出了何事,没人能清楚。 上前来的丫鬟和婆子,心头完全没有底,多少也知道这位新帝的脾气,是个没什耐心的,虽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历代皇帝好歹处决人时,会找个像样的理由来,可周恒不会。 王家说灭就灭。 事后连个说法都懒得给。 要因此说他是暴君,又有些片面,周恒登基后,朝中势力被他拢在手中,百姓的日子日渐安稳,久了,稍微有脑子的人都明白,这背后,若无君王庇佑,又何来的安稳。 大山江河,治理好了,便是明君。 至于周恒偶尔的残暴,也就只能是谁撞上了,谁倒霉。 今夜这事,无非就是天降横祸。 上前的无人不自危。 排到周恒跟前的两人抬起头来,屋内的太监刘贵,看了一眼周恒的眼神,黑如幽潭,没起半点波纹,手一抬,刚将两人放出去,高沾便领着人跨过了门槛。 刘贵纳闷地瞧了一眼。 跟在高沾身后的一名‘小太监’一进屋,却是突地跪在了周恒的跟前。 高沾进来时,并没有押人。 被擒住的那一刻,姜漓以为自己的下场定不会好,谁知高沾没让人捆着她走,一路押过来,前头两名太监提灯,后面两位太监堵了她的退路,在外人眼里,倒也瞧不出端倪来。 只有姜漓知道,她犯了死罪。 含熏殿内铺一层薄薄的地衣,梅雨季节一到,便会烧上地龙,确保潮气过不了门槛,这会子房门大敞开,人流不停地来往,潮气早就带钻满了屋子不说,那地衣上,沾了不少脚底的泥水。 姜漓的头抵在地衣上,太监的衣裳将她的身子裹得愈发娇小,跪着的那块,很快蔓延出了一滩水渍。 既是死罪,姜漓也没什好狡辩。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刘贵望向高沾,有些不明,不是说只要女眷吗。 高沾没往他脸上瞧,从进屋后,目光一直锁在了周恒身上。 他也并非完全有把握,不过是想赌一把。 周恒的面色,除了刚从凉亭里出来的那阵有些激烈的波动外,之后坐在位子上,已经渐归平静,如今瞧过了十几张脸后,那双眸子已经彻底地暗淡下来,在姜漓跪在他脚下时,周恒也只是轻抬了一下眼睑,目光淡淡地从她单薄身影上扫过。 本也没什特别。 片刻那眸子却是又划了回来。 似是被黑夜里突然亮起的灯火闪了眼,周恒先是微微眯了眯眼,之后那漆黑的眸子打开,紧紧地盯在跟前那颗低垂的脑袋上。 “抬头。” 周恒的嗓音低沉,是因还是太子的那会,与邻国开战,不慎中了毒,后来去久财崖的药谷医治,呆了月余,身上的毒散尽后,嗓子便带了些沙哑。 低沉沙哑的嗓音,无形中多了几分威严,直揪人心。 姜漓的头稍微轻抬。 进宫大半年来,姜漓从未走出过浣衣局,更莫提见皇上。 这回若不是碧素姑姑有难,她怕是会将自己藏一辈子,等着宫里的放书一出来,她便也自由了。 可天不遂人愿。 姜漓最先入目的,是那双踩在地衣上的金线筒靴,此时那黑衣的袍子被双膝一撑,彻底地露出了上头的纹路。 龙纹。 姜漓的心跳不由加快。 屋子里的灯火通明,不比那凉亭里的暗沉,当姜漓看到那件黑色大氅上,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时,也彻底明白了,今夜自己为何没能躲过。 她适才那一躲,恰好就躲进了老虎嘴里。 又岂有活路。 能在那时辰,坐在凉亭里饮酒的人,这宫中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是她命里该绝。 姜漓认命。 是她自己不甘于宫中劳苦,想要逃。 姜漓准备好了将所有的罪都拦在自己头上,门口突地一阵动静,芳华殿的娴贵妃带着两个宫女匆匆赶了过来,到了门槛边上,本想一步跨进来。 可到底还是怵周恒,只立在门外,着急地问了一声旁边的小太监,“可是出了何事?” 这大半夜的,敬事房的人来芳华殿,一句奉旨行事,竟是要她殿里所有的宫女嬷嬷都走一趟,如此大的阵仗,娴贵妃哪能安心再睡,翻身爬起来就赶来了含熏殿。 那小太监垂着头还未答,屋内的高沾突地一嗓子扯开,对着跪地的姜漓训斥道,“大胆奴才,这节骨眼上也敢偷懒,你也不怕掉了脑袋,若不是被人撞上,恐怕这会你还睡上了大觉。” 适才高沾是在浣衣局的后门口,堵上的姜漓,再加上何顺那张死灰脸。 她犯的是何罪,高沾不可能不清楚。 出逃是死罪。 偷懒尚还可活。 姜漓的头再一次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原本清淡如水,此时难得带了些疑惑,本是瞧向高沾,却见跟前那双金丝龙纹的筒靴轻轻一抬,稳稳地朝着她走来。 那脚步踩在地衣上,没发出半点声音来,姜漓却感受到,他每靠近一步,她的心就会往下沉一分,不知不觉竟是屏住一口气,忘了呼吸。 “都散了。” 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就响在姜漓的上方。 姜漓没动。 屋内的太监鱼贯撤离,在场所有的人都如获大赦,恨不得脚底抹油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唯独娴贵妃没走,在那门外徘徊,想进又不敢进,关切地唤了声,“陛下......” 高沾瞧了一眼周恒,躬身出去,“天色晚了,贵妃娘娘早些安置吧......” ※※※※※※※※※※※※※※※※※※※※ 姜漓:被逮了。 周恒:朕认识你。 感谢在2020-10-1110:28:20~2020-10-1312:1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人间清醒胖胖子1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屋里的星星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太太每天都能爆更、五月啊五月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小小黑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小黑子6个;常常似风、婇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月啊五月5瓶;琪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姜漓出逃的罪行,是御前内侍总管高沾亲自撞见,直接交由慎刑司处置便是,当惊动不了皇上。 姜漓不知高沾为何要带她来皇上面前。 又为何要隐瞒她的死罪。 纵使想不明白,姜漓此时也没功夫去想,抬起的视线在触及到周恒身上的纹龙时,便也没往上再抬半分。 高沾退去后,屋子里只余她一人跪在地上。 无形的压迫感从头罩下,姜漓没求饶,从被高沾逮住起,她便未生出半点侥幸。 进宫大半年,姜漓虽未见过皇上,多少也听说过他的传闻,她不知道跟前这位让姜夫人闻风丧胆,让宫人提及变色的君主,会如何处置她。 但再残暴,不外乎就是一条命。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周恒看着她一直不肯抬起的脑袋,问道,“你姓姜?” 姜漓力持镇定,“是。” 周恒又往她跟前走了一步,微微偏下头去瞧她的脸,低沉的声音,不徐不疾地说道,“姜观痕,从四品,京兆府主事之一,你是姜家嫡女,姜姝。” 姜漓周身突地一阵细细麻麻,浸透的缎子贴在身上,经屋子里的地龙一烘,又闷又湿,姜漓的额头触地,回答的声音迟缓了些,“是。” 周恒的腰弯的有些累了,直起身来,同她论起了正事,直截了当地问道,“撞进凉亭的那人是你吧。” 低沉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未待姜漓回答,周恒又说道,“你在浣衣局当差,朕这里是含熏殿。” 这回周恒给她留了足够的时间回答。 姜漓跪在地上的身子,一动不动,今夜的罪她并没有想过能蒙混过去。 能弄出这般大的动静,皇上不惜出动了整个敬事房搜宫寻人,她也早料到了,她在凉亭里的那一躲,定是被发现了,高沾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没当着大伙儿面揭穿她的罪行,但她瞒不过皇上。 她是浣衣局的宫女,而她躲的是含熏殿,单是两道门槛的禁宵,她便无从解释。 “奴婢不敢欺瞒陛下,是奴婢不甘拘泥于宫中凄苦生活,生了私心想要出逃。”姜漓认了罪,额头伏地等着他降罚。 半晌,却是等来了周恒轻轻地一声,“你起来。” 姜漓怔了怔。 许是太过于错愕,姜漓眸子里的惊愕尚未来得及敛去,便直直地落在了周恒的脸上。 在那黑漆漆的凉亭子里,姜漓瞧见的也就只是一身黑色大氅,和那双绣了金丝线的筒靴,适才她那一抬头,顶多也就瞧清了筒靴和大氅上的龙纹,便再也没往上瞧半分。 此时姜漓才真正地见到龙颜。 姜漓曾听四桃说,当今圣上不过二十二三,即便有世家顾忌他残暴的名声,但为何还是有那么多的人想着法子往宫里送人,就连太上皇后的娘家韩家,也是送了位贵妃进来,旁的不论,就圣上那张脸,若是让闺中待嫁的姑娘们瞧了,谁又不动心。 英俊儒雅,风流倜傥。 这样的辞藻本是用来形容宫外那些生的好看的英俊公子哥儿,可映入姜漓眼里的这张脸,虽是帝王,却也和那辞藻完全符合,唯一不同的是那张脸上的神色,和那双眼睛。 只一眼对上,便让人有了移开的冲动。 锐利又深邃。 姜漓心口一跳,忙地垂目移开,迟疑的那阵,周恒也没催她,反而是脚步往后挪了挪,立在她五步之远,静静地候着,等着她慢慢地缓过来。 片刻,姜漓的手掌稍稍撑地,稳住了微颤的膝盖,照着周恒的吩咐,直起了身。 在那雨里奔跑了一趟,本就一身湿透,又那般在地上跪了一阵,姜漓从头到脚,皆是一副狼狈,刚立稳,绣鞋里几道“噗嗤”的水声,清晰地响在两人之间,姜漓提着一口气绷紧了脚指头,不敢再用力往下踩。 周恒却道,“站过来一些。” 姜漓不得不踩着那绣鞋里的水,极为狼狈地往前移了两步,便不再动了。 周恒瞧了这半天,也就瞧到了一眼,让她过来,本是想好好看看她那张脸,好确认是否当真是他要寻的姑娘,见她迟迟走不到跟前,终是没再等下去,金线纹龙的靴子往前一移,修长的手指便勾住了姜漓的下巴。 姜漓的脸早被雨水洗的惨白,此时脸庞上还残余水珠的痕迹,本该是楚楚可怜,然那眼梢处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殷红,如同刚出浴的美人,不但让人生不出怜惜,反而极易勾起人的征服欲。 周恒虽是帝王,但也正是盛年。 一个是妙龄的宫女。 一个是盛年的帝王。 如此姿态,免不得氤氲出暧昧来。 姜漓从未同人这般接触过,脸色慢慢地潮热,下颚下意识地动了动,不过一瞬,便被周恒的五指捏紧擒了回来,“你别躲。” 姜漓垂目不敢再动。 周恒将她的脸捏在五指之间,细细地瞧了一阵,最后那视线落在她略显不安的眸子里,定了一瞬,随即松开了手,轻声地说道,“宫女出逃是死罪。” 声音虽轻,但姜漓却听出了那背后的寒凉。 姜漓脚步一退,一口气吐出,还未缓过来,又听周恒说道,“按我朝律法,姜京兆也会连坐。” 姜漓是看开了生死,但还有一个姜家。 自她进来后,皇上便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给她任何退路,每一句,皆是直戳她要害。 她便知,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如何斗得过一代帝王。 从她计划出逃,到中间出了岔子,再到被高沾抓住,姜漓就算有过慌忙,心头还是余了几分冷静,可此时,在面对跟前这张平静地让人发憷的脸时,姜漓心头一时乱如麻。 才知,何为帝王。 也才意识到,跟前的这位帝王,比起那传闻里来,要可怕千百倍。 姜漓的额前,不知不觉生了汗珠,虽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求了饶,“今日所为,皆为奴婢一人之过,求陛下开恩。”姜漓的双膝再次弯曲,才跪了一半,突地被一把折扇拍在了腿弯上。 “你不用跪朕。” 周恒将刚拿起来的折扇,重新扔回案上,回头一双黑眸,直盯着姜漓说道,“朕能同你耗这半夜,不是为了让你死,也并非想看你求饶,朕可以饶了你。” 姜漓再次怔住。 周恒没给姜漓半点思考和遐想的余地,直接单刀直入,“朕不追究你的罪,但,出宫你也不用再想,往后你留在含熏殿,好好伺候朕便是。” 姜漓脑子里开始嗡嗡地轻响,神情有几分木讷。 突地就想起了碧素姑姑说过的话,和四桃平日里的暗示,四桃说,若是她肯走出去,以她的姿色,这宫里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自然知道是何意。 但她并不想。 今夜她出逃便是因为,在娴贵妃那里露了名头,担心有朝一日,在这宫里走的越高,姜家的处境就会越来越险恶。 姜家主母是商户出身,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不知朝堂的凶险,也不知偷梁换柱后的下场,可她知道,她亲眼见过抄家灭族的场面,是以,她一心小心谨慎,低调藏拙。 岂料今夜却一步登了天。 一步走错,竟是直接将她送到了刀尖上立着。 周恒见她脸色发白,半晌没有反应,也没有谢恩,眉目拧了拧,确认了一声,“朕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姜漓心一紧,艰难地开口,“奴,奴婢明白。” 姜家无事,什么都好。 周恒仍没有见她谢恩,又问,“明白什么?” 姜漓没能抬头,脸上的热量渐升,张了张嘴,说道,“奴婢是陛,陛下的女人。” 含熏殿伺候,便是没打算给她名分。 暂且只有“女人”两字最为合适。 姜漓的声音本就娇柔,此时那话多少含了些春色,一语毕,屋子里的氛围无声无息地生了变化。 跟前的人却是安静的出奇。 周恒的目光在脸上顿了顿,从她的神色中悟出了她的心思,半晌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低声道,“你想多了。” 姜漓蓦地抬头。 便见周恒薄唇轻启,没余半丝情面地同她说道,“朕不缺女人,朕的后宫有很多女人。” 姜漓僵住,嘴角张了张,周身如同点了一把火,那张未曾红透的脸,霎时红辣辣地烫。 周恒许是怕她还没明白,便说了个详细,“明日起,领御前的差事,往后为朕熏香上夜。” 说完,周恒没顾她的神情,也没顾她是如何作想,一声击掌,外头的高沾走了进来,周恒撂下一句,“带她下去,明日当值。”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寝宫。 高沾弓腰领命,“是。” 待周恒离去,高沾转过身来,本想同姜漓道一句恭喜,却见姜漓面上的神色窘迫至极,双颊涨得比那春节里挂起的灯笼还红,心头一片了然,出声轻唤道,“姜姑娘,先去换身衣裳吧。” 姜漓跟在高沾身后,离开了那屋子,迎面的一股夜风扫过来,姜漓半点凉气都没感受到。 情绪全被那难堪的一幕填满。 她适才说了什么。 皇上又说了什么。 她似乎,从未,如此尴尬过。 ※※※※※※※※※※※※※※※※※※※※ 小剧场 四面八方的声音来贺:恭喜姜姑娘得宠。 姜漓:..... 高沾:皇上从未对谁开恩过,姜姑娘是头一个,足见陛下对姑娘的宠爱...... 姜漓:别,别说了,谢谢。 感谢在2020-10-1312:13:36~2020-10-1520:1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天使呀、阿易的猫呀2个;金灿灿、铁锅炖鸡、墨墨、触目、常常似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灿灿50瓶;阿易的猫呀30瓶;jessie15瓶;zt10瓶;小天使呀9瓶;lorna5瓶;图图3瓶;栀橙、远星2瓶;阿静今天暴富了嘛、摩诘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姜漓没能再回浣衣局。 高沾在含熏殿给她安排了住处,告诉她陛下慈悲,赦免了她的死罪,从今往后,只管安心伺候好陛下。 姜漓一一应,“是。” 从此,她的身份彻底换了,成了御前伺候主子的宫女。 ** 一夜过去,浣衣局少了一个宫女,含熏殿闹出的动静,总得有个后续。 娴贵妃跑了一趟含熏殿,也就只打听到皇上要找的人是个女人,旁的一点消息都摸不出来,彻夜未眠,早上起来顶了一双水肿的眼睛,又派严嬷嬷去浣衣局请人,过了一阵,严嬷嬷空着手回来禀报,“娘娘,那宫女已经不在浣衣局。” 娴贵妃没睡好,脾气也不好,气得不轻,“又被那贱人截胡了?她倒是知道的快,整日要死不活,不就是仗着往日的那点情分,她也不怕消磨没了......” 嬷嬷及时出声,“那宫女去了御前当差,今日高总管亲自上浣衣局找的碧素姑姑。” 娴贵妃被震住,半天没说出话来,好半晌才问,“样貌如何。” 嬷嬷没敢欺瞒,回道,“是个美人。” 娴贵妃的脸色一凉,声音又高了几分,“她一个浣衣局的宫女,怎就有那本事勾上了御前总管?” 嬷嬷提醒了她,“娘娘昨日那衣裳上的熏香,陛下喜欢。” 娴贵妃瞬间焉了火气,昨日那熏香她见皇上喜欢,本打算将宫女要来,往后她用来讨好皇上,怎么也没料到,皇上竟是同她抢了人,终究是放心不下,娴贵妃同嬷嬷交代了一声,“找个机会让本宫瞧瞧,到底有多美。” 娴贵妃到底没闲住,又去了太上皇后那里拦人。 皇上每日都会到福宁殿请安,知情人都清楚,太上皇后并非是皇上的生母,可自从皇上登基之后,便对这位太上皇后格外地敬重。 生母也不过如此。 为此朝中不少臣子暗里既敬佩又欣慰。 心中既有孝,又能残暴到哪里去。 太上皇后也给了皇上回报,将自己最为疼爱的侄女,指给了新帝做宠妃,便是如今的娴贵妃。 如此,后宫的八位主子,七位皆是出自东宫,只有娴贵妃一人,是个新人。 古有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的说法,可后宫里的女人,永远都是新人最吃香。 娴贵妃仗着这点特殊,没少得意。 昨夜大雨慧贵妃派人去请皇上,被皇上无情地怼了回去,娴贵妃知道后,当时就笑了一声,“她还当她是原来的太子妃呢,陛下如今已是皇上,她怎么还想不通。” 惠贵妃一场高烧,都没见到皇上,她不过来一趟福宁宫就能见到人,虽也没从皇上身上得到些什么,然一想起慧贵妃来,娴贵妃便觉得自己又得到了许多。 到了福宁殿,娴贵妃坐在了太上皇后身旁,一双眼睛同往常一般,含羞带娇,时不时地往对面皇上身上瞟。 今日太上皇后并没心思去撮合两人,昨夜的事,她一早就听说了,便直接问了皇上,“皇上昨夜召了宫里所有的宫女和嬷嬷,不知是为何事?” 周恒面不改色道,“儿臣丢了样东西。” 太上皇后的目光落在周恒的脸上,比往日深了些,之后神色便是一肃,说道,“看来这宫中的奴才,安稳日子过惯了,忘了自己的本分,今日皇上的东西都能丢,日后这座宫殿岂不是也岌岌可危了?”太上皇后一面说一面观察周恒的脸色,见其神色依旧平静,并未出声,气息渐渐平静下来,才问道,“皇上可寻着了?” 周恒点了点头,“嗯。” 太上皇后没再追问,视线终是从周恒的脸上挪开,轻声地说了一句,“皇上应知,这不是小事,该罚的还是得罚。” “母后说的是。” 娴贵妃熬了一个晚上,这会总算知道了来龙去脉,见太上皇后和皇上说完话,不由插了句嘴,“也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奴才,竟不怕掉脑袋,陛下丢的那东西可贵重?” 周恒终于正眼看了一回娴贵妃。 太上皇后眼睛一闭,吐了一口长气,当下对娴贵妃一挥手,“今日哀家身子乏,你先回去吧。” 进宫这么久了,竟是没一点长进。 娴贵妃正不知如何是好,周恒那一眼扫过了,目光凉得吓人,娴贵妃一时六神无主,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好在太上皇后出声替她解了围,没敢再留,起身行礼后,便出了福宁殿。 周恒随后也去了正殿。 人一走,太上皇后便唤来了身边的嬷嬷,吩咐道,“昨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就为了收位浣衣局的宫女,可见那宫女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你去查查,是何来头。” 嬷嬷午后就带回了消息,说那宫女是姜家嫡女,名唤姜姝。 “姜家?”太上皇后思索了一阵,不确定的问,“可是同韩国公结亲的那个姜家?” 嬷嬷答,“正是。” 太上皇后愣了愣,嗤笑道,“这姜家好本事,倒是哀家小瞧了,当初哀家就问过韩国公为何选了处小家门户,还偏生是个庶女,韩国公告诉哀家,小门户家的姑娘好生养,而那庶女的身子骨比嫡出的要结实,这回,哀家倒好奇,皇上会寻个什么理由来。” 还丢了东西。 他怕不是想说,他捡回来了一人。 ** 因姜漓晚上要上夜,白日含熏殿不需她去当值,姜漓便一直在屋里呆着。 快到午时,何顺突地找上了门。 见到何顺安然无恙,姜漓松了一口气。 何顺却是将那日姜漓给他的钱财和玉佩,一并交到了她手上,“姑娘命里带福,这回躲过了一劫,往后便是一路顺遂,这些东西,我没使上力,也当尽数归还于姑娘。” 姜漓只收了那块玉佩。 “咱事先说好了,无论成与不成,皆是两清,万没有退还钱财的道理,昨夜累你惊了一场,怕是魂都散了一半,我本也不该再讨你要,唯有这玉佩,于我而言有些特殊,今日我取了来,日后我定会同小哥补偿上。” 何顺本就打算了尽数归还,连连摆手说道,“既是姑娘紧要的东西,就赶紧收好。” 走的时候何顺斟酌一二,还是同姜漓说了声,“姑娘如今既到了御前,往后就甭想那些没用的,好生伺候陛下才是真。” 昨日高总管揪着他去浣衣局堵人时,他一双腿都是软的。 本以为活不成了,岂料,陛下居然开了恩。 他在御前当差这么久,就没见过陛下哪回对谁仁慈过。 何况还是出逃这等死罪。 且这事,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在场的几个太监,皆被高沾封了口,对外并未声张。 姜漓知他是为自己好,“我知道了,谢谢。” 何顺要走的时候,姜漓问了他一件事,“昨夜出事后,小哥可曾派过人来接应。” 何顺摇了摇头,“都那时候了,谁还敢生事。” 何顺离开后,姜漓坐回了榻上。 何顺没派人接应,昨夜那嬷嬷又是谁。 她在宫中只认识浣衣局的人,能有交情的也只有碧素姑姑一人,可昨夜姑姑并不知她的计划。 若不是那嬷嬷拉了她一把,今日她就该泡在井里了。 姜漓猜不出来,当又是爹娘留给她的庇佑。 如此她倒是习惯了。 午后,姜漓终是耐不住乏困,眯上眼睛歪在了榻上,酉时一到,姜漓便起身去了含熏殿。 ** 周恒在正殿一直忙到夜里才回的含熏殿。 昨夜沾了泥水的地衣,高沾一早便让人换了快崭新的毯子,周恒的脚步踏进来,便见一道娇小的身影,正半跪在那地衣上往香炉里添香。 屋里比往日多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闻见动静,姜漓俯身行礼,头低下,连额头都瞧不见。 昨日的难堪过后,姜漓回到屋子,想了一阵,眼里便渐渐地生出了亮光来。 陛下让她当他的奴才。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心头的尴尬渐渐淡去,人也轻松了不少。 行完礼,姜漓回身继续焚着香,周恒的脚步在她跟前顿了顿,随后便进了浴池。 寝宫里的香炉,在周恒回来之前,姜漓就已经焚好了,今夜她只需将手里的香炉添满,在外屋守着即可。 小半个时辰后,高沾从里出来,同姜漓再三嘱咐道,“姜姑娘头一回上夜,要警醒些,若夜里陛下有个什么动静,得立马进屋。” 姜漓点头应明白。 上夜时,外屋的稍间只亮了一盏微弱的灯。 姜漓一直立在里屋的珠帘前,打足了精神,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她便能这般站上一个彻夜,再也没觉得夜色漫长。 刚到久财崖的那段日子,她夜里睡不着,不敢闭眼,便偷偷在被窝里藏了一盏油灯,盯着那火苗子,看着光线溢在狭小的被窝里,方才觉得踏实。 半夜时,清师傅揭开她的被褥,拿走了那灯,丢给了她一罐子萤火虫。 第二日醒来,满瓶子的尸体。 之后,她便硬熬。 几年后,她才发觉,曾经经历的种种悲痛阴影,留下的不再是恐惧,而是麻木。 如今,在她眼里,黑夜便同白昼一样,没何区别。 都是靠熬。 夜色渐深,越发安静,姜漓立得笔直,身后突地一声响动传来,姜漓转过头,便见周恒披了件轻薄的大氅,立在她跟前。 灯火昏暗,姜漓看不清他的眸色。 “进来伺候。” 姜漓跟着他的脚步,一路走到了床榻边上,周恒指了床前的一处踩脚的位置,说道,“你坐这儿,陪着朕。” 姜漓遵命,坐了上去。 周恒解了身上的大氅,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良久,姜漓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突地又听到一声,“会唱曲吗?” 姜漓转过头,愣愣地看着枕侧那人,光线太暗,姜漓依旧没能瞧清他的神情。 姜漓摇了摇头,“不会。” “随便唱两句。” 周恒铁了心地要听,姜漓只得去想,她不会唱曲,听的也少,至今也就只会唱那么一首。 小时候听娘唱的太多,记忆尤其深刻。 熟悉的曲调传来时,周恒终于磕上了眼睛,断断续续的声音,回荡在床榻前: 金月亮,银月亮,月亮里头暖出了个懒洋洋。 金不换,银不换,红尘梦里来相伴...... 姜漓轻轻地哼着,稍间里的那盏灯火照不进来,只余了眼里一层朦胧的残光。 “阿漓,别怕。” 一滴水珠,无声无息地落在姜漓白皙的脸上,哼出的曲儿里却是听不出半点异常。 ※※※※※※※※※※※※※※※※※※※※ 啊啊啊,有点卡。感谢在2020-10-1520:14:19~2020-10-1708: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间清醒胖胖子3个;阿易的猫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嗝4瓶;栀橙2瓶;图图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阿漓,别怕。” 那是娘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夜色沉到底,又缓缓晕出了光亮。 破晓的晨光落下,渗进姜漓的双眸,只见其黑白分明,清清冽冽,已无半点情绪。 铜壶滴漏,涔涔水声传来。 周恒撩开床前帷幕的那瞬,姜漓起身自行避开。 之前姜漓只在浣衣局当过差,干的是粗活,从未伺候过主子,昨日到了御前,高沾亲自教了她一套伺候主子的规矩,姜漓一点就通,高沾心头甚是高兴,直道她聪慧伶俐,便将皇上起居后该伺候的事务,一道说给了她。 说在御前当差,难免会用上。 姜漓侧目瞧了一眼珠帘玄关,外头伺候的人没半点动静,只得再次上前,弯下身子伏在周恒身前,替他穿鞋。 那鞋黑色缎底,金丝线绣成的纹龙从鞋尖一直延伸到后跟。 姜漓轻轻地握住了他的脚踝。 一双手明显比外头那些奴才要娇小许多。 轻轻柔柔,力道刚好。 周恒的眸子落下,只瞧见一头素发,乌黑光亮,竟是连半点珠钗都未佩戴,后颈处的一小片肌肤露出衣襟,被她发丝上的光泽一衬,白地晃眼。 周恒挪开目光,余下的一只鞋,自己蹭了进去。 待周恒站起身,姜漓又忙地去取衣杆上的衣裳。 虽是夏季,因着落雨天,早晚有些早秋的凉意,衣裳是昨日内务府刚送来的夹层青色龙纹袍子,姜漓拿在手上,本要着往他身上搭去,手抬起时,才知自己个儿似乎不够。 高沼只告诉了她怎么伺候,但没告诉她,够不着时该怎么办。 姜漓望着跟前挺拔如松的脊背,不知如何是好。 周恒许是也察觉出了不对,转过身,便见她半伸着胳膊,一双眼睛直愣愣地呆在那里。 周恒望了一眼她的头顶。 就那么一眼,姜漓心头突地一刺,昨夜那股熟悉的难堪,再一次无声无息地窜上了头,姜漓这才想起出去唤人,刚移开脚,一只手便伸到了她跟前。 姜漓只觉指尖一暖。 待回过神来,周恒已经取了衣裳过去,自个儿唤道,“高沾。” 姜漓正要退下,又听得低低的一声,“你手怎那么凉?” 姜漓适才专注,脑子里全念着该如何伺候,忘了自己手凉,这毛病倒也不是一天两天,爹娘走后,只剩她一人,天热时还好过,到了冬天,清晨的那冰梭子还在,她就得出去替人洗衣裳。 一盆衣裳得来一枚铜钱。 手泡进水里的那瞬是凉,之后,便没了感觉。 洗完后,一双手瞧着又红又肿,里头却是热乎得厉害。 只有到了夜里,才觉手脚凉得浸人。 后来被清师傅接到久财崖,连吃了几年的药,手脚才渐渐暖和了起来,两年前药谷没了,清师傅没了,她这毛病又复发了。 没成想,竟是凉着了皇上。 姜漓正欲请罪,高沾已经从外进来,打断了她,弓腰朝周恒行了个礼,“奴才在。” 周恒手一伸,高沾立马上前更衣。 屋里有高沾伺候,姜漓便没有再呆着,垂头悄声退了出去。 熬一个晚上,到天亮,她这一日的差事就算完成了。 姜漓从周恒的寝宫出来,便回了殿门前的那处倒座房,御前伺候主子的,都是太监,就她一人是个姑娘,旁人五六个人挤的屋子,姜漓捡了个便宜,一人独占。 屋里的布置,也比在浣衣局时同四桃住的那屋子要好,在朝东的位置,开了一扇小窗,姜漓一时还没有困意,便将昨夜晒在小窗下的一堆香料翻了翻。 昨日一身被淋湿,连着香囊也浸了水,姜漓将里头的香料拆开,晾了一日,也没见干,还泛着潮。 以前在浣衣局还有碧素姑姑,她要什么同碧素姑姑说一声便好。 跟前的这些香料便是姑姑托人替她寻来,如今来了这,也不知道姑姑过得如何。 她那一走,高总管去浣衣局调档,定要同姑姑交代清楚,姑姑怕也知道了些什么,定在为她担心。 姜漓没想过要回浣衣局。 含熏殿虽同浣衣局不过隔了几步,她要想去,如今也没有人会拦着,可姜漓有一个毛病,到了一处,便不想再挪地儿,往后若没有皇上吩咐,她就在这含熏殿内生根。 想着若是哪日四桃来御前送衣裳,她托付一声便好。 正出神,门外几道敲门声,姜漓放了手里的香料渣子,起身到了门外,开门一见竟是高沾。 “姜姑娘还未歇着呢。”高沾手里捧着个木匣子,立在门前,一脸笑容地说道,“昨日姜姑娘头一回上夜,陛下甚是满意,赏了一双虎皮手套,差奴才给姜姑娘送过来。” 姜漓愣了愣。 反应过来,忙地行礼,“多谢陛下。” 高沾将那匣子递到她手上,多说了几句,“去年春猎,围猎场子没有堵上,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一头猛虎,咬了不少人,最后折在陛下手里,这便留了皮毛,做了几件保暖的东西,其中一件儿,今后就在姜姑娘手上了,待天气转凉,这东西可管用得很。” 姜漓又谢了一回恩。 突地想起,适才她离开寝宫时,陛下问她的那句,“你手怎么那么凉。” 姜漓送走了高沾,回到屋里,将那匣子打开。 果然是一双用虎皮做的手套。 姜漓摸了摸,又想起了一桩过往,曾经她在久财崖时替清师傅照顾过一个病人,那病人中了毒,一张脸溃烂得厉害,满头的白纱,只余了一双眼睛露了出来,每回她替他擦洗手脚,都似碰到了一块冰铁,便开玩笑说道,“你这手脚怎的就捂不暖,看来只有让清师傅上山给你猎一张老虎皮罩上。” 清师傅就是那般对她说的。 手脚再凉,就给她穿一张老虎皮。 如今阴差阳错,还真就有了这东西。 姜漓将那木匣子搁到了炕头上,打算今日上夜时带上,免得手凉,又冰了陛下。 巳时末了,姜漓才歇息,几个日夜都没有歇息好,这会子倒在炕上,眼睛立马就合上了,一觉睡到申时末,本以为浣衣局那边的人怎么着也得过几日,才会遇上,没料却见着了四桃。 四桃过来替陛下送一件大氅。 梅雨天,衣裳潮得快。 本是只送到门口,交由太监就好,四桃念着姜漓在里头,便一并跟了进来。 “殊妹妹,我可算见着你了。” 姜漓将她拉进来,四桃原本还在念叨,一进门,便住了声,眼睛开始溜溜打转,打量了一阵姜漓住的屋子后,惊叹道,“这就你一人住?” 姜漓给她腾出个地儿让她坐,“御前当差的都是公公。” 四桃一脸的羡慕,“以往浣衣局的人暗里都说,姝妹妹有个有造化的,在浣衣局呆不久,可不,如今算是熬出来了。” 四桃说着,屁股往炕前移了移,今日高沾送来的那虎皮手套就搁在炕前,姜漓想着夜里还得用,便没收着,这会子被四桃瞧见,眼睛都直了,“姝妹妹,这可是虎皮?” 姜漓道,“适才高总管送来,怕我手凉了皇上。” 四桃好一阵瞧,之后便拉着姜漓的手,悄声说道,“以前姝妹妹在浣衣局,不争便算了,可如今这是御前,多少人盼不来的差事,日日面见皇上,单是皇上手指缝里露出来的恩赐,那也是享不完的福泽,不像我们,这辈子怕也就是个浣衣局的奴才,妹妹为何就不......” 姜漓眼睑一颤,打断了她,“四桃,我没那心。” 她在周恒面前,已经够丢人了。 以往四桃说这些时,姜漓只是岔过去,但没见她这么大反应,正纳闷,姜漓的神色又恢复了过来,问起了碧素,“姑姑如何了?” “你还说呢,前儿夜里我一觉睡醒,没见着人,还吓了一跳,忙跑去问姑姑,就见到了高总管,你说,这哪有一大早就来要人的。” 姜漓笑了笑,“往后可别惦记着偷懒,姑姑没少惯着你。” 四桃嘴一撸,斜凝了一眼姜漓,“姑姑偏心的谁,我还不知。”四桃突地就有些伤怀,“当初姝妹妹来了浣衣局,我高兴多了个能说话的妹妹,这大半年,有姝妹妹在,日子快了许多,虽也盼着姝妹妹好,可这两日我一转头,没瞧着姝妹妹的影子,心头怪难受.......” 姜漓也一样。 除了碧素,也就只有四桃。 姜漓她不喜说话,也不善哄人,只道,“横竖离得近,以后常来。” 两人又聊了一阵。 四桃走的时候,姜漓将桌上御膳房刚送来的几盘点心都装给了四桃,“每回你熏完衣裳就嘴馋,这东西拿会去,也省得你四处觅食,回去同姑姑说一声,我一切都好。” ** 姜漓申时去上夜时,周恒和高沾都不在。 立在寝宫门前的是刘贵。 刘贵告诉了姜漓,“今日是惠妃娘娘的生辰。”那意思大抵是说皇上不会回来。 姜漓只管当差,皇上回不回来,她都得在这屋里候着。 夜色一深,含熏殿的太监们退了出去,姜漓依旧在稍间点了一盏灯,立在门前守着。 姜漓正盯着昏黄光晕中,那门扇上雕刻的花纹,沉寂的夜,突地响起了脚步声,姜漓还未来得及上前,跟前的门扇,“嘭”地一声从外被推开,周恒的脚步跨了进来。 那风扑来,姜漓脊背一寒。 周恒的脸色极差。 高沾紧随其后,腰杆子比平时压低了许多,刚跟上周恒,便被周恒赶了出去,“退下。” ※※※※※※※※※※※※※※※※※※※※ 谢谢宝贝们的鼓励,跃跃会加油!!感谢在2020-10-1708:58:46~2020-10-1808:5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天使呀、孑孓梓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ssie15瓶;常常似风2瓶;cyyq、堂前一只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高沾从荣华殿跟过来,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惠贵妃生辰,照太上皇后的意思,后宫一早就开始忙乎,为惠贵妃置宴。 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就缺了皇上。 最近几日惠贵妃身子不好,跟前的宫女过来请了几回,也没见皇上去探望过,今日生辰,想着皇上怎么着都会去捧场。 谁知到了申时了,皇上依旧坐在干武殿内,没有半点要挪动的意思。 惠贵妃憋了许久的情绪,终是土崩瓦解,哭着道,“臣妾要是做错了什么,陛下明着责罚臣妾便是,为何要这般来折磨臣妾,当年陛下曾对臣妾许过的那些诺言,算是丢到风里去了,陛下不愿来看臣妾也就罢了,大皇子可是他的骨肉,这一年里,他又来看过几回。” 惠贵妃一张脸埋在手心,哭得肝肠寸断,“自那战场上回来后,陛下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事闹到了太上皇后那,太上皇后亲自到干武殿请人。 “皇上政务繁忙,莫怕是忘了惠贵妃今日生辰。” 皇上这才去了荣华殿。 本也好好的,皇上陪着惠贵妃用完膳,又陪同大皇子说了几句话,惠贵妃老毛病又犯了,同皇上回忆起了当年。 当年惠贵妃是东宫的太子妃,同太子极为恩爱。 惠贵妃说着说着,又哭上了。 皇上的脸色已经有了不耐,那惠贵妃,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一把抱住了皇上。 这下可算是惹到了皇上。 皇上一向不喜欢女人哭闹。 高沾听到唤声进去,只见惠贵妃跪坐在地上,满脸是泪,皇上则是一脸阴沉,头也不回地出了荣华殿。 皇上动怒,底下的人一向都没有好果子。 高沾战战兢兢跟了一路,到了含熏殿,终究还是被打发了出来。 可里头怎么着得有个伺候的人,高沾朝姜漓递了个眼色给她。 姜漓有些犹豫,她进去怕是不合适。 高沾瞧了出来,上前轻声道,“姜姑娘昨日上夜,陛下难得睡了个踏实,就御前伺候的太监,个个粗手粗脚,这会子进去只会招陛下厌。” 姜漓抬起头,“我怕伺候得不好。” 高沾面露意外,许是没料到会从她嘴里听出这话,一时也没顾着拐弯,直接点醒她,“姜姑娘可曾想过,陛下那晚为何会赦免你。” 那晚的事情,他不过是堵了一把。 结果已经摆在了面前。 皇上自久财崖回来之后,旁人只知他身上的毒解了,只有近身伺候他的高沾知道,皇上根本就没有痊愈,夜里时常睡不踏实,每回醒来一身湿透,满脸都是汗珠子,高沾偶尔几回,听过皇上嘴里唤出的话。 唤的是,“姑娘。” 这一年里,皇上又格外喜欢熏香。 焚香的人请了不下上百人,结果没有一人留下来,高沾便知,皇上心头念着的那熏香味道,必定是同他嘴里的那姑娘有关。 本以为这事飘渺得很。 娴贵妃身上的那熏香却出现了,不过隔了一夜,皇上在凉亭里饮个酒,突地就闹出那么大的阵势。 皇上寻的是宫女嬷嬷,高沾却无意听到两小太监和门前的何顺在对峙,高沾能在周恒继位后,还被留在身边,自是有他的本事,前因后果一连,高照直接带着何顺便去了浣衣局门口堵人。 人带到跟前,皇上只一个眼神,高沾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当下惊叹,还真有这么个姑娘。 且那姜姑娘的姿色,也不枉皇上梦里唤一回。 本以为是久别重逢大皆大欢喜,昨夜姜姑娘也伺候的好好的,事后高沾却愣是没从姜漓脸上瞧出半点欢喜的情绪来,本就有些纳闷,如今见她这般推辞,心头的猜想几乎确定了下来。 陛下念着人家姑娘,姑娘怕是并不认识陛下。 姜漓也被高沾问住了。 为何赦免她。 那么多宫女,为何陛下就用她这个罪奴。 前夜她被周恒一通话,臊得恨不得钻地,只知皇上图的不是她身子,倒没想过,除了身子,自己还有何可图。 姜漓实打实地摇了摇头,问高沾,“高总管知道?” 高沾嘴里一阵发苦,“陛下喜欢姑娘熏的香。” 这话倒是同碧素姑姑曾经对她说的,对上了。 见姜漓半天不上道,高沾不再打算同她磨下去,直接下了死令,“姜姑娘赶紧进去吧,陛下不会为难你。” 姜漓躲不过,只得进去。 珠帘子“叮铃”地落在她身后,那床前香炉里的青烟缭绕,却没见到周恒。 姜漓望了一眼浴池,长舒了一口气。 沐浴更衣这事,她从未听高沾交代过,要真让她伺候,她只能请罪。 姜漓候在床前,过了一阵,浴池里终于传出了动静。 周恒着了件敞襟的银白缎子,出来时腰间的系带,还绕在手上正在打结,走到床前,瞧见垂目立着的姜漓时,也不过扫了一眼,并未诧异。 有了那早上的经历,姜漓没再去替他披衣,只等着吩咐。 周恒没往床榻上坐,走去了案前。 “添盏灯。” 姜漓的身子刚跟着他转了个方向,周恒便有了吩咐。 听那声音,倒没有刚回来那阵的怒气。 姜漓忙地去稍间提了一盏灯进来,手里的灯火比留夜的要明亮些,姜漓提在手上,光线晕在她眼前,案前坐着的那人,便也被照了个清楚。 一层银白缎子,衣襟单薄地贴着胸膛,墨发未束垂于肩后,正坐在那翻阅书籍,没有了平时里的黑色龙袍加身,少了那头上的金冠,竟是慵懒随和了许多。 周恒的视线投过来的一瞬,姜漓忙地又垂下头。 姜漓上前将灯盏挨着案前的香炉放好,便规矩地候在了一旁。 夜色安静,只有偶尔翻动的书页,和那灯盏里火苗的扑闪声。 “什么时候进宫的?” 姜漓抬起头,周恒的目光依旧盯著书页,若不是耳边那声音还在,姜漓还不知他在同她说话。 “去年冬月。” 太上皇后说图个年关热闹,赶在年前选进了一大批秀女,也算是新帝登基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选秀,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一个都没能入住后宫。 皇上政务繁忙,没空去挑人。 太上皇后打算自己做主,皇上又赶在那之前开了口,道,“早听内务府说各宫人手不足,派去当差正好。” 这话灭了所有人的希望不说,还人人自危,生怕沦落为宫女,往后一呆就是几年,等出去还如何嫁人。 有门路的都开始打点关系,姜漓没人,被碧素姑姑带去了浣衣局。 周恒这才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 眸子回到书页时,又问道,“习惯吗?” 姜漓没听懂。 周恒问完,翻书的动作一顿,嘴角突地一扬,灯火下那道似有似无的笑,转瞬即逝,姜漓看得眼花,便听他低声地道,“能生出私逃之心,想来也没习惯。” 姜漓的头立马垂到了胸前。 “灭灯安置吧。” 周恒没再吓唬她,起身从案前走到了床榻。 姜漓见他躺下了,双手护着火苗子,一口气呼出,屋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亮久了,忽然黑下来,眼睛还未适应过来,姜漓瞧不清脚下的路。 “过来坐着。” 声音从榻前传来,姜漓这才辨别出方向来。 绣鞋踩在地面上,有轻微的脚步声,姜漓到了床前,床榻上的幕帘落了下来,姜漓依旧斜坐在昨夜的位置。 “朕给你的手套可在。” 姜漓道,“在。” “戴上。” 夜里,周恒倒是没再让姜漓给他唱曲。 守到天亮,铜壶滴漏里的水声传来,周恒起身,外头的高沾已经候着了。 这回也没让姜漓留在里头伺候。 姜漓退了出去,又算是顺遂地过了一日。 高沾一进来便偷偷打量了周恒的神色,一夜过去,那怒气总算是消了,不由松了口长气。 昨夜他一夜都不敢合眼。 生怕这头突然叫人,好在一夜过去,风平浪静。 高沾伺候完周恒洗漱,屋外的太监进来正打算摆桌,周恒手一扬,都遣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了高沾。 周恒才道,“给王钊递个信,让他回宫。” 王钊是周恒的贴身侍卫,一年到头,多半时间都奔波在外,连高沾也很少见到其人。 “是。” 高沾领完吩咐,正要退下去送信,又听周恒道,“你去查查姜家,一年前带回来的那个庶女,是从哪来。” 高沾的脚步及时收了回来。 姜家庶女,不就是韩公国世子的未婚妻,姜姑娘的妹妹姜漓吗。 “莫让人有所察觉。” ** 一夜过去,含熏殿内倒是安静,荣华殿却不好过。 那番一刺激,惠贵妃那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身子,又倒下了。 过了两日,才勉强能下床。 惠贵妃身边的宫女玲珑,去取了个披风的功夫,回头见惠贵妃立在窗前,吹上了风,赶紧上前一把将那窗户拉下,担忧地说道,“娘娘,梅雨天的风可吹不得。” 惠贵妃没说话,由着玲珑将她扶进屋里。 刚落座,娴贵妃又来了。 娴贵妃过来,能有什么好事,借着探病的由头,又是一番刺激。 “姐姐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免得又伤了身子,姐姐跟前不是还有大皇子吗,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怎可能会同姐姐置气。” 娴贵妃一走,惠贵妃便喘上了。 娴贵妃不过也只得意了一个上午,到了下午,便气得坐立不安。 上回除夕,她曾向陛下讨要的那双虎皮手套,如今落到了一个奴才手上。 还是那个浣衣局熏香的宫女。 ※※※※※※※※※※※※※※※※※※※※ 宝宝们来了,终于赶上了最后一分钟! 皇上的后宫,文案上写了,不是他自己的,儿子也不是。 宫中人物理一理:先帝还在,退位后成了太上皇,皇上(男主)的后宫现在是他的母后,太上皇后在打理。目前后宫有两个贵妃,一个是惠贵妃(有一个皇子),一个是娴贵妃,太上皇后的侄女,姓韩,是韩国公世子的表妹,也是太上皇后的娘家人。 感谢在2020-10-1808:50:15~2020-10-1908:5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天使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19瓶;小天使呀3瓶;阿桶木2瓶;图图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当真?”娴贵妃问传话来的严嬷嬷。 严嬷嬷点头,“奴才去打听了一番,浣衣局的那宫女自打进了含熏殿后,连着给陛下上了几回夜,御前当差的太监,都被清理回避。” 娴贵妃那心就跟要炸开了似的。 进宫一年了,她也没见皇上让她去他屋里宿过。 不上门。 也不让她去。 这番一瞧,她就是个笑话,好歹惠贵妃还有个孩子,曾经得过宠,她一进宫,就生生地守了一年活寡。 以往皇上谁都不碰还好想。 可她却被一个宫女比下去了。 娴贵妃收拾了一番,叫上严嬷嬷,赶去了含熏殿,“本宫倒是想瞧瞧,那宫女到底是什么花容月貌。” 娴贵妃到了含熏殿,没能进去。 门口的刘贵点头哈腰,说的话大意就是,含蓄殿,没有周恒的吩咐,谁也不能进。 就算是贵妃也不行。 娴贵妃没办法,只要憋着气回去,到了正午,又让严嬷嬷走了一趟,请姜漓去她的芳华殿喝杯茶,两人细细算起来,还有些渊源,姜家的二小姐姜漓同韩国公世子指婚,姜姝是姜漓的姐姐,娴贵妃又是韩国公的表亲,也算扯得上关系,既然来了宫里,就当多照应。 严嬷嬷将这话说给了刘贵。 刘贵依旧为难地摇头,“陛下吩咐,这含熏殿当差的人,不能出去。” 严嬷嬷又是空手而归。 娴贵妃气得当场摔了碗,“她到底有何了不得的地方,竟让陛下如何维护着她。” 娴贵妃心里难受,寻不着人,连个发泄的地儿都没有。 最后严嬷嬷想出来了个主意,“既是姜家人,娘娘倒不必发愁,见不着和尚,那庙子还在呢。” 娴贵妃顿悟。 姜漓并不知娴贵妃上门来寻过她,刘贵没同她说,自来了含熏殿,她每日都过得顺遂,只要夜里给周恒焚好熏香,陪着他在那床边上坐一晚上,她的差事就没了。 比起浣衣局来,更轻松。 没人来吵,也没人来寻麻烦。 大半个月的黄梅雨,这一日终是住了点,见天爷放了晴,姜漓早了半个时辰到后殿当值,将屋里的香炉挨个清洗干净,又到后院寻了一处太阳,蹲在青石板上晒起了炉子,落在光束底下的一张脸,迎着光,面上的肤色被照得透明,能瞧见白皙皮肉下的细细血丝。 高沾跟在周恒身后,眺眼一望。 也形容不出个什么来,就觉得这日头,该配这样一张脸。 高沾回过神来,周恒早已一脚跨过门槛,出了含熏殿。 当夜周恒没再回来。 姜漓听刘贵说,陛下在干武殿安置了。 这几日,姜漓从御前的太监堆里,隐约听到些消息,说是驻守青松江关口的韩家世子韩焦,近日会回朝,皇上想必是为了这事在繁忙。 姜漓守了一夜空房,从里出来,瞧见宫墙顶上初升的日头,心头莫名跟着一轻。 正巧,遇上御前伺候的太监们说起打趣的话,姜漓的嘴角,跟着往上扬了几分。 生疏的一抹笑。 最为触动人。 门前立着的一位太监瞧失了神,腰窝子被旁人一戳,待醒过神来,两人脸色均是带了些潮红,转个身一路下了白玉台阶,迎面就撞上了刘贵。 刘贵避开两人,迎上了姜漓。 “姜姑娘,姜家夫人进了宫。” 先前娴贵妃来请人,刘贵早听了高总管的吩咐,后宫甭管是谁,都不能让姜漓碰上面,刘贵便不敢放人,如今姜家夫人来了,是姜姑娘的亲娘,且姜夫人是太上皇后请进宫里做客,点了名地让姜姝过去一趟。 刘贵不敢马虎。 姜漓的脚步硬生生地僵在了台阶处。 姜夫人,薛氏...... 刘贵将话都带到了她跟前,“姜夫人正在福宁宫,太上皇后开恩,让姑娘过去叙叙话。” 姜家不过是从四品京兆主事,哪里需得太上皇后邀请。 她也不过是个宫女。 然比起这个来,姜漓更不安的是,姜夫人已在福宁宫,不知应不应付得来,有没有露出端倪。 姜漓好不容易松懈了片刻的心又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过了一阵,到底还是稳住了心绪,不敢有半点耽搁,同刘贵说道,“还要劳烦公公寻个人来,替我带带路。” 从含熏殿到福宁宫,算是姜漓这大半年来,在宫里走的最长的一段路。 脚底下的金砖被磨得发亮,狭长的甬道就如同那日雨夜瞧见的一般,只见旁边红彤彤的两道宫墙,越来越窄,延绵往前,仿佛没有尽头。 太监走在前,姜漓走在后。 脚步踩在金砖上,姜漓突地就有些失神,恍惚之间,似是瞧见了阿爹的身影立在前头,回过头来对她伸出了手。 “阿漓,跟紧了,这宫里不比府上,走丢了,可捡不回来。” 她进过宫。 在她很小的时候。 很多年前,她的爹娘还在,还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父亲一匹铁骑,一把长矛,收复幽朝半边疆土,也曾一时名震四海。 她没走丢。 走丢的是他们。 “姜姑娘?” 前头的太监走了一段,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见姜漓立在那发了呆,忙地唤了一声。 姜漓猛地一个激灵,再也不敢乱看。 太监将姜漓带到福宁殿,里头的宫女接了人,一路将她领到了太上皇后的寝宫,刚上了门前的台阶,姜漓就听到了里头的说话声。 “进宫这么久,本宫都还没见过姜妹妹呢,倒是本宫的疏忽,早该寻过去......” 姜漓垂目入内,只觉殿内的光芒,比浣衣局亮,也比含熏殿要亮堂。 屋内的说话声,也随着她脚步一跨,瞬间断了声,屋子里的人齐齐往门口瞧去,只见一身打扮极为朴素的宫女,半垂着头恭敬地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太上皇后。” 姜漓跪下,头伏在地上。 “你就是姜姝?”太上皇后偏了偏头,一双眼睛半眯,半天没瞧见其模样,便指了姜夫人身边的位置给她,“起来,坐吧。” 姜漓谢完恩起身,众人才看到了那张脸。 太上皇后不由呼吸一紧。 前几日太上皇后听娴贵妃说,“正好梅雨停了,何不邀请姜家的那位夫人进来坐坐,眼瞧着表哥也快回来了,姜家同韩家的亲事,就该提上日程。” 太上皇后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耐不住自己也想见见那位被皇上庇佑着的姑娘。 如今见到了人,太上皇后心头一阵了然,倒也不曾记得,宫里何时还进来过这么个标志的人儿。 娴贵妃手里的帕子绞在手上,不知不觉勒得手指头发白,也生了同样的心思,她怎就不知,何时藏了这么张脸在宫里。 “姜夫人养的好啊。”太上皇后夸了一句。 倒是同姜夫人不太像。 姜夫人在今日之前,连长安的大家门户都没去过,突地来了这宫里,整个人飘得厉害,到了福宁宫见到太上皇后,哪里敢随便搭话,来了这大半天,也就娴贵妃时不时地同她扯上两句。 此时听太上皇后夸了一句,姜夫人的眼睛往姜漓身上瞟去,笑得极为局促,“多亏了太上皇后照拂。” 太上皇后倒也没看她,目光在姜漓身上。 “御前当差,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儿,得打足了精神,瞧着是体面实则辛苦着呢,咱们外头这些人,还不全仗着你们过日子,皇上伺候好了,也都能跟着轻松。” 姜漓忙地起身,正要跪下,被太上皇后止住了,“坐着吧,今日难得你母亲来,同她去院子里走走,叙几句话,进了宫见一面可不容易。” 太上皇后旁的没多说一句,倒真如刘贵所说,就为了让她同姜夫人叙旧。 娴贵妃屁股坐不住,正欲说话,太上皇后回头看着她道,“我前儿得了些新茶,你一起尝尝。” 娴贵妃只得坐了回去。 姜夫人和姜漓谢了恩,太上皇后身边的吴嬷嬷,便领着两人去了太上皇后的后花园。 那园子是个什么样,两人皆没有心思瞧。 只站在那屋檐的墙角处,再也没有再挪动脚步。 姜漓唤了声,“母亲。” 姜夫人先是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有些愧疚,可比起那愧疚来,眼里的那抹着急更甚。 “年前消息出来后,我倒是想将你接回来,可我一个妇人哪里找得到门路,又不能同你父亲说,这便一耽搁......”姜夫人没再往下说,怎么说,这事也是她的不对,她就那么一位女儿,身子又多病,哪里经得起折腾,好在如今瞧见姜漓好好的,也图了些安慰,“见你过的好,我这罪恶感倒是少了些。” 姜漓笑了笑道,“我从未怪过母亲。” 姜夫人心头一酸,“我知你懂事,你虽是外室所生,到底也是姜家人,我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母亲,实属没有法子,你姐姐她身子弱,常年捧着个药罐子,进了宫一条命定是保不住。”姜夫人说完,便从怀里拿出了个钱袋,硬塞到她手里,“之前我便想托人打听你的消息,被你父亲发现,好生骂了一顿,这回难得进来,你拿着,宫里使银子的地方多。” 姜漓捏着那银袋子,没有推辞,“多谢母亲。” 她收了,姜夫人会好过些。 姜夫人交代完,突地往四周望了望,见那跟过来的宫女站在十步开外,背着这边,忙地一把将姜漓拉到跟前,急切地说道,“新帝登基那年,有过一次大选,宫里人来收画像,我将你姐姐的画像给交出去了......” 待她事后想起这茬,这些日子便是坐立不安,正愁着寻不到机会进宫,太上皇后倒是主动邀请了。 姜漓惊愕地看着她。 脸上渐渐没了颜色。 姜夫人心虚,“这事也怨我,一开始就不该生了那贪心,这不是当年还不知皇上残......”那暴字她没说出来,及时打住,“这事我不敢同你父亲讲,你人在宫里,瞧瞧能不能寻个机会,将那东西给销毁了,这若是被发现......” 姜夫人脊背发凉,不敢想那后果。 ** 姜漓回到含蓄殿,已是正午。 刘贵见她脸色不好,担忧地问了声,“姜姑娘这是怎么了?” 姜漓将那不安,忙地压下去,道,“我还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 刘贵见她额头生了些密汗,当是累出来的,笑了笑,“这宫里大着呢,姜姑娘习惯了就好。”刘贵说完,朝周恒寝宫的方向下巴一抬,“陛下刚回来,你赶紧去歇会儿,别耽搁了当差。” 姜漓点了头。 进屋后将门一关,一双腿都是软的。 宫里姜姝的那副画像。 她该如何去寻。 ※※※※※※※※※※※※※※※※※※※※ 宝宝们,现在每章都会有暗隐的剧情,上一章那个虎皮手套,娴贵妃怎么知道,你们猜出来了吗。后面坐等女鹅的身份曝光,看皇上怎么护犊子。 感谢在2020-10-1908:57:14~2020-10-2008:2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天使呀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图图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选秀的画像在内务府存档,只要有心人去翻,这桩偷梁换柱的把柄,必定藏不住。 上回出逃,陛下能因着她一手熏香的本事,赦免了她的死罪,这回又不同。 欺君之罪,是家族大罪。 姜漓大半年一直提心吊胆的东西,没曾想,竟被姜夫人,埋了这么大个隐患。 她该如何躲。 躲不过又当如何。 申时,姜漓从直房里出来,一张脸依旧毫无血色,偏西的日头落在身上,如同灼进了皮肤,愈发地焦躁不安。 快到门口,周恒和高沾却从里头出来了。 黑色的身影,从对面的一束余晖下走来,瞬间,姜漓只觉那一块的光线似乎也跟着暗了些。 姜漓立在那,周恒看了她一眼,同她错身而过。 落后几步的高沾轻声道,“姜姑娘,晚些时候再来当值吧。” 这是又要出去了。 往日还好,姜漓今日却松了一口气。 两人离开后,刘贵的脚步从台阶上下来,又给姜漓透露了消息,“太上皇后适才派人,请了陛下过去。” 皇上是去了福宁殿。 姜漓道了声,“多谢公公。” 回头见刘贵正张罗着门前的太监,随口问道,“公公,这是要去哪。” 刘贵笑着说,“前几日梅雨,内务府库房里都长上了蘑菇,高总管吩咐,调些人手过去,将屋里的东西清理一番,也好除除霉。” 姜漓的心口突地“咚咚”跳了起来,道,“那我也去搭把手。” 刘贵忙说,“这可使不得......” “横竖我也闲得慌。” 刘贵知道皇上这会刚出去,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猜想姜姑娘不过是想凑个热闹。 内务府的库房,谁不好奇。 “那就有劳姜姑娘。” 内务府的库房,比姜漓想象的还要大。 存放的物品归了类,分布了好几个屋子。 大件的东西,刘贵也不会让姜漓一个姑娘去清理,便派了一个小太监同她一道,指派到了存放书画的库房。 刘贵回头问,“姜姑娘可觉妥当?” 姜漓点头,“成。” 刘贵笑了笑,交代了一声,“当心上头的灰,派不上用场的东西,都给一并清理出来。” 姜漓跟着小太监,进了库房。 心下突突直跳。 今日她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 小太监立在门口上,瞧了一眼满屋子的字画,回头问她,“姜姑娘瞧瞧什么容易上手,先挑,剩下的活儿,就由奴才来做。” 御前当差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谁都清楚姜漓是个特殊。 陛下登基以来,御前就没进来过宫女,况且还是日日上夜。 说不定哪天就翻身成了主子。 姜漓也没客气,“那字我也瞧不懂,整理整理画卷还行。” 小太监点头,指了一下库房最后面的那一排木架,道,“这两年库房存放的画卷都搁在上头了,库房每回两年一清理,上回清理还是陛下刚登基那会,你先去瞧瞧,有何不懂的,再来问奴才。” 姜漓点头,“好。” 到了那木架子前,姜漓扫了一眼。 所有的画卷存放处,都贴了标示,姜漓并非不识字,小时候父母教过她,后来到了久财崖,清师傅想要她帮忙瞧医书,也教了她不少字。 姜漓蹲着身子,从架子最底层开始寻。 两年前秀女备选的画像,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当瞧见那行字时,姜漓心头一喜。 几十副画像,一一翻开,从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疑惑,在瞧完最后一幅画像时,姜漓眼里就只有了慌乱。 姜姝的画像不在。 可这么重要的事,姜夫人不可能记错。 姜漓又忙地翻了旁边的几处,均是没寻着。 姜漓心头的慌乱更甚,手上的动作渐渐地加快,也顾不得再去瞧那贴着的标示,从架子低端开始,挨个的翻。 每一副画像均是匆匆一瞥,又放回了远处。 架子最里头的一处落满了灰。 姜漓勾着身子将落在夹层里的一副画像取了出来,本也只是匆匆一眼划过,姜漓却是突地僵在了那,捏着画像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半晌,姜漓重新摊开了那副画像,手微微有些发抖。 画像上的人,蓝白缎子,头戴金冠,腰间挂着一枚玉佩。 玉佩通体雪白,正是她从何顺那里讨要回来的那枚。 姜漓的呼吸突地有些急促。 那年太上皇后,还是后宫的皇贵妃,拉着她的手,对着画像上的人,笑着说道,“皇儿,这就是你未来的王妃,瞧瞧生的多标志,还不快去备份礼?” 男子当即取下了腰间的玉佩,弯腰递到她面前,含笑唤了她一声,“秦姑娘。” 那年她八岁。 二皇子十四岁。 同年五月秦家因卷入私藏炸|药的案子中,被先皇亲自查办,抄家灭族。 秦家灭族后的第六年,二皇子战死在沙场。 之后太子登基。 便是当今陛下。 姜漓攥着那画像,越攥越紧。 小太监整理好了一堆字画,回头见姜漓立在那,久久未动,担忧地唤了一声,“姜姑娘?” 姜漓回过神,忙地将画像卷了起来。 小太监走过来,往她手里瞧了一眼,“那画像就不用翻了,沾了不少灰,也不知放了多少个年头,应是上回漏清了。” 姜漓应了一声,“好。” 等小太监转过身,姜漓才偷偷地塞进了袖筒。 片刻,刘贵走了进来,“姜姑娘先回去吧,若是陛下提前回来,被高总管知道我差使了你,非得砍了奴才的脑袋不可。” 他越想,越觉得不妥,终于还是忍不住过来赶人。 姜漓没再留。 内务府的这条路,姜漓最为熟悉。 过了那口井,姜漓拐过个弯,上了甬道,没走几步,前头突地一顶撵轿抬了过来,姜漓立在宫墙边上背过身子,等着撵桥过去。 半晌,撵桥却是停在了她身后,严嬷嬷上前掀开了帘子,里头的人伸出个头来,唤了一声,“姜姑娘?” 姜漓转过身,见是娴贵妃,忙地行礼。 “这是去了哪儿。” 姜漓道,“奴婢去内务府当了一阵差。” 娴贵妃瞧了她一阵,又望了一眼天色,道,“午前见了一回姝妹妹,有姜夫人在,本宫倒没同姝妹妹说上话,如今天色尚早,姝妹妹可愿意去本宫那坐坐?” 姜漓垂头,“奴婢不敢。” 娴贵妃同严嬷嬷使了个眼色,严嬷嬷走到姜漓跟前道,“贵妃娘娘邀请你叙旧,那是抬举你,你可得知福。” 姜漓依旧没动。 “怎么?请不动你了?”严嬷嬷声音有了不耐烦。 姜漓突地跪在地上,心一横,道,“陛下适才来了旨,传话要奴才回含熏殿当差。” 头顶上一阵安静。 娴贵妃笑了一声,“倒也是,本宫忘了,你是御前伺候陛下的人。” 娴贵妃斜斜地瞟了她一眼,放下帘子,“走吧。” 严嬷嬷跟了上去,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给她面子,倒是上脸了。” 待桥撵彻底离开后,姜漓才直起了身,没心去顾着娴贵妃,只庆幸袖筒里的那画像没掉出来。 姜漓不敢再也半点耽搁,急匆匆地回到含熏殿,适才那句皇上传旨,不过是她情急之下,斗胆编造的一句谎言,诓了娴贵妃。 谁料,周恒当真就回来了。 一进门,高沾就急急地迎了上来,“你这是去哪儿了,陛下都回来半个时辰了,赶紧进去。” 姜漓,“奴婢......” “可耽搁不得,陛下已经问过一回了。” 姜漓不敢再吱声,硬着头皮,被高沾催了进去。 姜漓进屋同周恒行了礼,打算取了香炉子,在外焚好了再端进来,案前的周恒却是抬起头,说道,“过来。” 姜漓只得低着头走了过去。 周恒劈头就问,“今日去了福宁殿?” 姜漓一愣,道,“是。” 周恒看着她,脸色微沉,声音也比平时抬了几分,“朕让你去了?” 姜漓正要往下跪。 周恒又是冰凉的一声,“站着。” 姜漓不敢再动。 立了一阵,没有半点动静,姜漓脖子有些发酸,心里更是没底,一时也没察觉,藏在袖筒里的画卷,已经露出了一截。 直到周恒的手伸过来时,姜漓下意识地躲开。 四目对视了一瞬。 姜漓惊慌地躲开。 周恒的眸色突地凉了下来,“拿出来。” 低沉的声音,姜漓到底是发了憷,不过一瞬,背心已蒙了一层细汗,“是奴婢的一副画像......” 周恒没听她往下说,从案前起身,往她跟前走去。 姜漓脚步就跟黏在了那,动弹不得,唯一的反抗,便是将那藏了画像的袖筒,放在了身后。 此时,不过是些无畏的挣扎。 周恒立在她跟前,盯着她,没有任何避讳地倾下身,手臂从她的身侧绕过,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胳膊掰了回来。 清淡的檀香入鼻。 姜漓的呼吸似是停止了一般,认命地看着他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头。 画像被周恒展开的那瞬,姜漓双膝一软,终是跪了下去。 屋子里静的可怕。 唯有被周恒捏在手里的画像,发出了轻轻的“呲呲”声。 “你认识他?” 半晌周恒问。 姜漓摇头,“奴婢不认识。” 周恒将手里的画卷一郑,扔在了桌案上,沉声唤道,“高沾。” 姜漓将头点在了地上,有些语无伦次,“陛下,奴婢当真不认识,奴婢今日同刘公公去内务府清理字画,只瞧着画卷上的公子生的好看,一时起了贪心,擅自带了回来,奴婢请陛下赎罪。” 高沾进来就见到了这一幕,正疑惑,又听周恒道,“出去。” 高沾走后,姜漓终于喘回了一口气。 ※※※※※※※※※※※※※※※※※※※※ 上章问宝宝的内容,有宝宝们已经猜出来了。 目前女主的身份,已经全部都提出来了,给宝宝们整理一下,女主八岁被抄家,流离失所了一年,被清师傅接到了久财崖药谷,十四岁那年,遇到了男主,照顾了他几月,陪男主熬了最艰难的日子,男主离开后久财崖遭难,女主被姜老爷接到姜家,改名换姓,本来该嫁去韩公国府,阴差阳错进了宫。 剧情会陆续地揭开,男主会一路护着女主。 感谢在2020-10-2008:23:28~2020-10-2111:4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天使呀、阿易的猫呀、或如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棉花糖糖5瓶;常常似风、图图、33813889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高沾退下,周恒又接着问她,“姜家嫡女姜姝,生在长安,画像中人,又岂会不认识?” 姜漓不敢做声。 “别再想法子诓朕,你诓不过朕。” 姜漓额头伏地,道,“是奴婢仰目二皇子。” 周恒的眸色生了异样,“一个死人,有何可仰目之处。” 姜漓强压住狂跳的心口,说了进宫以来,最长的一段话,“奴婢曾听父亲说,两年前幽朝同戎国的那一战,二皇子曾跟随陛下征战,最后关头,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保了陛下无恙,是以,我幽朝才会有今日的繁荣昌盛,奴婢心头感激二皇子,感激二皇子赐予了百姓一代明君,我大幽朝日后必定安康永固。” 往日就算高沾拍马屁,也不及她半分。 虽露骨,但很有水准。 周恒意外地看了她好半晌。 “你见过他?” 姜漓及时摇头,“未曾。” 周恒的脚尖终于挪动,回到了案前,突地换了个话题,“今日见到姜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姜漓答,“问了奴婢一些日常,还给奴婢带了一袋银子。” “还有呢。” 姜漓心头又开始不安,道,“没有了。” 周恒没再看她,回头从案上,拿出了另外一幅画像,直接扔到了她跟前,“你今日耗费了心神,不外乎就是为了这。” 画像“啪嗒”一声落在姜漓的跟前。 那画轴在她眼前,摇摇晃晃几颤,摊开了半截。 是位姑娘。 旁边的小字写着:姜京兆之女,姜姝。 一股铺天盖地恐慌从头袭来。 姜漓身子伏在地上,地衣的粗糙摩擦着她的额头,“陛下,是奴婢生了贪念......” “偷桃换李,私逃出宫,欺君。”周恒坐回椅子上,平静地问她,“你还想要什么罪名?” 姜漓再没了狡辩的机会,只道,“奴婢知罪。” 周恒沉默了半晌,“你胆子不小。” “请陛下开恩。” “那夜你私逃,逃出去当如何?” 姜漓趴在了地上,“奴婢在罪难逃,奴婢认罪,陛下仁慈,还请陛下饶过姜家。” 周恒面无表情,“朕从未仁慈过。” 姜漓六神无主。 突地就想起了曾经浣衣局碧素姑姑说的话。 陛下心头有位姑娘,那姑娘懂熏香,恰巧就被你碰上了,关键时候,你该知道如何保命。 姜漓闭上了眼睛,道,“奴婢愿一生呆在宫中,伺候陛下,替陛下熏香。” 半晌,周恒道,“你倒是敢承诺。” “奴婢所言发自肺腑,日月可鉴。” 姜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值了。 周恒没再同她废话,将桌上二皇子的那副画像,缓缓地卷了起来,“这东西留在你身边不合适,还回去。” 姜漓抬起头,周恒将那画像递了过来。 姜漓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开恩饶了姜家,忐忑地起身走到案前,去接画像。 周恒却又收了回去,“备个火盆进来。” 姜漓眸子一跳。 “烧。” 姜漓看着周恒将那画像丢进了红彤彤的炭火上,屋子里一股烟冒出来,画像在她眼前燃出了火苗。 在久财崖闲着无事时,清师傅也会同她说几句朝堂上的事。 太子和二皇子不和。 这样的关系,终是在二皇子战死沙场后结束了。 二皇子救了他的命,再大的恩怨也该了了才是。 姜漓不懂朝堂的政事。 就如同不懂父母为何会私藏炸|药一般。 她问过清师傅,清师傅说,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不懂。 后来长大了,也没见清师傅同她解释过,她想寻到了机会再问,可清师傅却先死了。 朝堂的事她不懂,但她进宫大半年,知道陛下的铁面无私。 姜家怕是在劫难逃。 火盆里的画像化为了灰迹,姜漓的眸子倒也不如先前的慌乱,冷冷清清,放弃了挣扎,安静地等着他降罪。 片刻,周恒却道,“另一张,也烧。” 姜漓错愕的抬头。 周恒的脸色,没有姜漓想象中的怒气,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可姜漓却似是从黑暗中窥见了一丝天光。 许是怕周恒反悔,姜漓扔的比之前二皇子的画像要快,火苗子再次腾空烧起来,姜漓又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陛下是不是开恩了。 两幅画像均成了白灰后,姜漓转身,想去求证,周恒却再也没提这事,下巴一扬,瞧了一眼案前那早已冰凉的香炉,道,“当差。” 姜漓抱着香炉子,心神不宁。 犹如头顶上悬着一块石头,快砸下来了,它忽然就停了,但姜漓不知道,它何时又会砸下来。 很煎熬。 姜漓终是明白了过来,皇上是在温水煮青蛙。 她的所有把柄都在他手上,她的命,姜家的命也在他手上,他高兴了可以忘,不高兴了便会想起来。 这便是一代帝王,最能拿捏人的本事。 夜深后,一切归于平静,就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周恒伏案批起了奏折,姜漓埋着头焚香。 安静的屋子里,突地一声翠响,周恒手里的笔顿住,冷冽的眉眼,淡淡地扫了过来。 姜漓立在一堆的碎片之间,脸色惊慌。 这是姜漓当差以来,头一回失误,不过一个晃神,那炉子就脱了手。 姜漓“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奴婢该死。” 跪下去,才觉膝盖一阵刺痛。 周恒将手里的笔一撂,直盯着她轻晃的身子,“痛就起来。” 姜漓没敢动。 周恒拧了一下眉头,唤了一声,“高沾。” 适才的那一阵动静,高沾在外面也听见了,便不敢离开,一直候在了外头,周恒的声音一落,高沾的身影就钻了进来,瞧见姜漓跪在地上,满屋子的香炉碎片,愣了愣,“奴才在。” “宣太医。” 高沾面色一惊,“陛下的身子......” 周恒对着姜漓一扬头,“给她瞧瞧腿。” 高沾这才注意到,姜漓膝盖下的那碎渣子,赶紧上前道,“姜姑娘快起来吧。” 香炉是陶瓷,碎了后,渣子又硬又锐,姜漓那一跪,膝盖上被戳出了几个血口子,血渍浸出襦裙,隐隐能瞧见星星点点的血迹。 高沾出去请太医,姜漓立在那,始终埋着头,不敢乱瞧。 她本想同周恒说不碍事,但被屋里氤氲出的一股压抑气氛,给堵了嘴,一声都不敢吭声,生怕一开口,惹了周恒心烦,再也没有漓旋回的余地,直接封了姜家。 太医来的很快。 姜漓伤的是膝盖,真要细细去瞧伤势如何,就得撩起襦裙。 姜漓是个姑娘,太医正是为难,周恒道,“药留下即可。” 太医长舒了一口气,从那药箱子里,拿了一瓶金疮药,递到了姜漓跟前,细细地交代,“姑娘瞧瞧伤口上还有没有残渣,先挑出来,再涂上这金疮药......” 姜漓一阵点头。 等太医和高沾都退了下去,屋里又只剩下了姜漓。 周恒没发话放她出去,她便不能退下,姜漓等了一阵,终是听周恒开了口,“自己处理。” “多谢陛下。” 姜漓谢完恩,脚步便往朝外走,周恒坐在案前,身子往后靠了靠,就那般看着她往外走,等她快到珠帘前了,才道,“在朕这处理。” 姜漓的脚步及时地顿住。 等她转过身来,周恒指了对面的软塌,“坐。” 软塌前放了一盏灯,姜漓背着周恒,轻轻地将群儒撩了起来。 膝盖上的伤口如何,姜漓自己清楚,几道血口子,并不碍事。 姜漓不敢耽搁,随意抹了点药膏,将裙摆重新盖下,匆匆整理好衣裙起身,周恒已不在案前。 浴池里传出了动静。 周恒从里面出来时,姜漓没再干瘪瘪地立着,拿了衣杆上的大氅,递了过去,“陛下披上吧,夜里凉。” 伺候了几个晚上,姜漓便知道了周恒的习惯。 每回沐浴更衣完,都是坐在案前看一阵书,才会歇息。 她想谢恩,也有几分赎罪的意思。 皇上三番两次地宽恕她,没有当场要她的命,她已经知足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 姜漓双手捧着大氅,紧张地等他的回应,片刻,手上一轻,柔滑的绸缎从她的手里一点一点地脱离了去。 姜漓还未来得及退开,跟前的光线突地被挡出了一片阴影。 那股淡淡的檀香味,今夜第二回窜入鼻。 姜漓屏住一口气,不敢呼吸,接着,腿下又是一阵发凉。 周恒撩起了她的襦裙。 “陛下......”姜漓脸色霎时如火烧。 周恒擒住了她的胳膊,“别动。” 白皙笔直的双腿露在灯火底下,说不出的诱|惑撩|人,周恒松了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指着床榻的位置,“上那坐好。” 姜漓坐了过去。 在周恒再次掀开她的褥裙时,姜漓的反应没了刚才强烈。 心头虽然跳的更慌。 “忍着。” 周恒话音一落,手里的小刀,稳稳地从她膝盖的血口子剜出了一片陶瓷碎渣。 姜漓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周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阵,才起身将刀子搁在几上,“自己涂药。” 姜漓谢了恩。 就寝后姜漓一如往常,坐在床前的脚踏上,默默地守着。 皇上为何替她疗伤,姜漓想了,但没想明白。 或许还是同她一手熏香的本事有关。 膝盖上的伤,真没什么关系。 流离失所的那一年,她受的伤比这严重许多。 被孩童追打过。 被狗撕咬过。 曾从山坡上滚下来,一身是血。 醒来后自己爬起来,没有哭也觉得害怕,夜里躺在谷草堆里,瞧着沉静的夜空时,才抱着膝盖嚎嚎地哭了出来。 她不是怕疼。 她只是想爹娘了。 那阵子,她很怕一个人坐在黑夜底下,回回都盼着天天有繁星出来。 到久财崖的前几日,总是落雨。 清师傅抱着被褥,突然推开门,睡在了她身后的地上,“我睡在这,你坐得踏实些。” 姜漓眨了眨眼睛。 身后,周恒床前的幕帘一夜没有落下。 ※※※※※※※※※※※※※※※※※※※※ 这两天都有点晚,呜呜呜,有点卡。 感谢在2020-10-2111:46:02~2020-10-2209:4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天使呀、nini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vi5瓶;栀橙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姜漓睡觉时,习惯屋子里有个人,这毛病一直维持到久财崖遭劫。 最开始,清师傅陪了她一段日子,后来嫌弃地上太硬,便去下山买了个哑巴小姑娘,塞到她房里,自那之后,姜漓就同小哑巴住。 两年前山谷来了位重症病人,小哑巴被清师傅支去了外地采药,屋子里没人,她便抱着被褥睡在了那位患者的房里。 清师傅说他发热,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姜漓同他说过不少话,记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说了很多,大到山城底下的一些趣闻,小到山谷里的野花野草,比如,后山的那窝野兔又生了崽,哪只树上又多了个鸟窝。 好像也同他说过,夜里她害怕一人呆在屋里。 她说后山上有头狼,每回半夜都会嚎叫,旁人听不见,只有她听得见。 药谷里的人成日忙碌,没人顾得同她说话,那小哑巴陪在她身边几年,整日支支吾吾,久了,姜漓似乎也被她传染,有时一日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几年的时间,舌头都僵硬了。 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她突然就有了很多话。 还给他唱了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的曲儿。 身边有个人躺在那,姜漓过的很安心,本想着等他醒来后,瞧瞧那团纱布底下的脸,到底是何模样。 一个多月后,忽然有一天,他就不见了。 清师傅说他已经痊愈,走了。 当日夜里,清师傅来屋里找她,给她买了她喜欢吃的糯米糕,看着她吃完,才说道,“丫头,今后不管遇见谁,到了哪里,都不能告诉旁人,你姓什么,你的名字就叫阿漓。” 清师傅又同她说,“这世上虽有很多悲伤,就如阿漓,父母皆亡,见不得光,可这世上又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没有人能掌控所有,也没有一种悲伤,能蔓延到每个角落,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有充足的阳光能照在你身上,还有热闹的人潮声替你驱赶黑暗,只要阿漓好好活着,师傅相信,阿漓一定能到那。” 半夜,山谷便遭了劫,清师傅将她护在身后,平静地同她说道,“天亮后,若没人来接你,你便在这等小哑巴,若是有人来接你,你就跟他走。” 清师傅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阿漓,这是师傅自己的选择。” 清师傅常说,他们这一行,最不讨好,人若是治死了,会遭来杀身之祸,治好了,也会。 姜漓不知他是死于哪一种。 姜漓在清师傅的身后躲了一夜。 那一夜过后,她突然就没那么害怕黑夜了。 因为往后的每一个黑夜,都不再如那晚那般,黑暗和漫长。 姜漓用眸色里的那点残光,盯着床前香炉里冒出的屡屡青烟,回忆了很多事。 回忆了父母,回忆了清师傅。 恍恍惚惚时,跟前的香炉,就似是搁置在了久财崖的那间小房子里。 而身后躺着的那人,也不是当今皇上。 眼皮渐渐地搭下,姜漓歪了头。 上了几日的夜,姜漓头一回打了瞌睡。 夜色幽静,无声无息。 天边的一丝光亮浸透到了床前,屋外铜壶滴漏里的水声传来,姜漓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龙床的帘幕恰好垂在她脸上。 姜漓惊慌地起身,垫在她脑后的一块枕头随着她的动作,滚到了她脚边。 姜漓深吸了一口气。 继偷桃换李,私逃,欺君之后,她又为自己添了一桩罪,玩忽职守。 姜漓习惯性地往下跪,“奴婢......” 周恒刚穿好鞋,往前走了两步,似是随手一扶,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朕不想再替你宣第二回太医。” 姜漓没跪下去,忙退后两步,垂目立在那,一时不敢下值。 过了片刻,周恒道,“唤高沾进来。” 姜漓这才惊醒过来,不敢再有耽搁,“是。” 高沾正在外守着,见姜漓出来,本是要进去的脚步突地又顿住,转身对姜漓嘱咐道,“姜姑娘这一夜当值,定也累了,回去后好生歇息,养足了精神将主子伺候好了即可,旁的事姜姑娘就不要操心,库房那地方,姜姑娘可别再去了。” 姜漓面上一潮,“公公说的是,是奴婢糊涂了。” 高沾又纠正了她,“既在主子跟前当差,便是同行,往后可别在咱家面前,声称奴婢。” 姜漓点头,“我知道了。” 姜漓这回是哪里也不敢去,直接回来直房褪了鞋袜,倒在了榻上,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打过瞌睡的原因,竟没有半点睡意。 昨夜的劫后余生,此时脑子才清晰。 皇上知道她不是姜姝,却没有办她,虽不知何时会再提起,至少如今没有查办。 是何原因。 姜漓只想到了一个可能,便是碧素姑姑曾经说给她的那事。 她感谢皇上梦里的那位姑娘。 高总管也曾给过她无数的暗示,她只管伺候好了陛下,一切都好。 往后她定会好好伺候。 姜漓巳时才合上眼睛,醒来后用了些吃食,刚收拾好,高沾又过来了,“皇上去了正殿,姜姑娘若是歇息好了,就跟着奴才一道过去伺候。” 姜漓愣了愣,想起周恒昨夜质问她的那句,“朕让你去了吗?” 高沾看出了她的疑虑,“是陛下的吩咐。” 姜漓这才跟着高沾出了含熏殿。 正殿是干武殿,皇上日常忙政务的地方,比起含含熏殿,这里才是皇上正式的住处。 姜漓过去时,周恒屋里刚走出来一位臣子。 高沾的脚步走到门口,便没进去,只同姜漓说了一声,“陛下另派了奴才差事,就有劳姜姑娘了。” 姜漓心头有些没底。 她虽伺候过周恒几日,但只是上夜,坐在屋里陪着他睡觉就完事,头一回当这么重的差事,姜漓不知自己会不会犯错,进去时,脚步不自觉地放轻,到了那御案前,也只悄声无息地立在周恒身旁。 本也安静。 小半个时辰后,外头突地就有了吵闹声。 姜漓抬头往周恒身上望去,恰好周恒也在看她。 姜漓便明白了,“奴婢出去瞧瞧。” 姜漓一出去,就看到了娴贵妃,身后的严嬷嬷正抱着一罐汤,同门口的小太监争执。 “你进去通报一声又如何?” 那小太监只顾着垂头,不敢吭声,严嬷嬷正欲再发话,余光扫到从里出来的姜漓,立马住了声,瞧了一瞬,突地就是一声冷嗤。 “娘娘。” 姜漓同娴贵妃行礼。 娴贵妃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本宫倒没想到,姝妹妹当差都当到干武殿来了,是本宫眼拙,看轻了你。” 姜漓垂头没吭声。 “那日本宫不自量力地同姜夫人说,往后会好生关照妹妹,殊不知,妹妹哪需本宫的关照,倒是本宫,该托妹妹的关照才对,这后宫将来的主子之位,不还空缺着吗。” 姜漓心头一惊,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惶恐。” 娴贵妃厌恶地撇开视线。 回头见到嬷嬷手里的那汤罐子,手一招,严嬷嬷上前,娴贵妃接过汤罐子递到了姜漓跟前,“既然今日你当差,这东西就拖你带给陛下吧。” 那汤罐子入手沉淀,姜漓的胳膊一颤,“娘娘......” 高总管路上交代过,后宫里的汤水,不可放进去。 “你若是连这事都办不好,那就跪着吧。”娴贵妃打断了她,也没再留,带着严嬷嬷转身就走人。 从那台阶上下来,娴贵妃脸上的怒容尽显,“那狐狸精到底有何本事,陛下竟然让她进了正殿。” 严嬷嬷安慰道,“奴才甭管在哪当值,也不过是个奴才。” 娴贵妃回头斥了一声,“你懂什么!那姜家不简单,一个是庶女,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同我世子表哥许了亲,另一个进宫,本以为是个笑话,谁知竟是勾上了陛下,你说,这长安城里,哪个人家有他姜家会养女?” 两人一路说着话,一时也没注意前头。 干武殿门前的那条金砖路上,进来了一人,快走到跟前了,娴贵妃瞧见。 那人一身锦白缎子,二十上下的年纪,端的是玉树临风。 娴贵妃眼睛一亮,“表哥回来了,前几日就听姑母念叨你,今儿总算是见着人了。” 那人正是韩国公世子韩焦。 韩焦没答,想起她适才的模样,随口问了声,“又是被谁气着了。” 娴贵妃性子自来直,也没掩饰,“往日我怎不知道表哥还有位绝色的大姨子。” 韩焦笑着摇了摇头。 姜家嫡女姜姝进宫的事,他倒是听说过。 她怕又是在争风吃醋。 韩焦抬起头,随意地往那殿门前瞟去,殿前的那红柱下,一道碧色的身影,抱着汤罐笔直地跪在那,屋檐下倾斜的几束晨光,迎面照在她脸上。 只半个侧面,韩焦的脸色就变了。 韩焦沙哑地问,“那是谁?” “不就是你那位大姨子吗?” 娴贵妃说完,才注意到韩焦的脸色不对,适才还面含微笑,如今不过一个转眼,那面色就跟才从土里刨出来一般,心头一紧,忙地问道,“表哥怎么了?” ※※※※※※※※※※※※※※※※※※※※ 宝宝们,今天记得留言,跃跃冲钱了!红包继续走起。 感谢在2020-10-2209:44:47~2020-10-2309:3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触目、小天使呀、或如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屋里的星星20瓶;棉花糖糖5瓶;vivi4瓶;图图、触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韩焦似是没听到娴贵妃的话一般,脚步定在那生了根。 “表哥?” 娴贵妃上前又唤了一声,韩焦突地一个转身从她跟前而过,脚步如风地走出了干武殿。 娴贵妃纳闷了,“他这,不,不去见皇上了?” 刚回朝,不复命了? 娴贵妃闹不明白,严嬷嬷更不会明白,“娘娘,太上皇后上回不是提过,等天晴了,请外头的夫人们来宫里坐坐,既是图热闹,何不就将姜夫人和那位二小姐也一并请了来。” 娴贵妃被严嬷嬷这么一岔,也忘了韩焦。 “你这主意倒是不错。” ** 娴贵妃刚离开,那头高沾便带着王钊回来,见到姜漓跪在门口,面上一惊,赶紧上前,“姜姑娘这是怎么了?” 姜漓还未回答,旁边的小太监先开口,“娴贵妃来过。” 不用问,高沾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赶紧起来,你那膝盖昨儿陛下才让御医瞧过......” 姜漓起身,膝盖颤了颤,手里的一罐子汤,“嘭”一声碎在了地上。 高沾一时也闹不懂,她到底是膝盖痛还是胳膊痛。 高沾顾不得收拾,先将王钊让了进去,“王统领赶紧进来吧,陛下正等着呢。” 王钊跟着高沾的身后,早就见到了姜漓。 眼里的诧异一瞬而过。 进了里头,王钊跪在周恒跟前复命,“陛下。” 周恒抬头看了他一眼,问,“有消息了吗。” 王钊低下头,“属下无能,请陛下降罪。” 他没寻到秦家的半点消息,陛下倒是找到了阿漓姑娘。 屋里一阵沉默,周恒没说话,手里的狼嚎在虎口处一荡,半晌,往那砚台上一搁,“起来吧。” “谢陛下。”王钊谢恩,起身,往门口瞧了一眼,问了声,“阿漓姑娘......” 王钊想问,那一夜过后,陛下曾四处寻人,寻了两年都没半点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王钊还以为凶多吉少,不知陛下是从哪里寻到的人。 周恒没答,脸色难辨。 “叫高沾进来。” 王钊去了又回,身后跟着高沾。 周恒问他,“韩世子人呢?” 高沾早听门口的小太监汇报,说是韩世子适才到门口,遇上了娴贵妃,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转身就走了,这会子便禀报,“韩世子适才来过,许是见陛下忙,先去了太上皇后那里。” 周恒一声冷嗤,起身朝外走去。 姜漓同门前的小太监收拾完地上的碎罐子,刚进去,就见周恒直直冲着她走来。 姜漓惊慌地一退,又生生稳住了脚跟。 周恒的脚步堵在她跟前,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脸上,姜漓脑子又乱了,“陛下......” 周恒的目光良久才挪开。 扫了一眼被汤水沾湿的鞋面,从她身侧而过,“往后,只需跪朕一人。” 那话隔得近,入耳很清楚。 姜漓愣在那。 跟前高沾和王钊均垂着头,跟上了周恒。 走了一段,高沾回头见姜漓还在那,忍不住唤了一声,“姜姑娘还愣着干甚。” 姜漓这才恍惚地跨过门槛。 周恒没回含熏殿,回了干武殿后殿。 姜漓头一回进,余光扫了一圈,才明白含熏殿那地方,为何称为偏殿。 单是前殿的几根圆柱,就比含熏殿要大得多。 周恒一进屋,高沾就同姜漓使了个眼色,让其跟上,自己则在门口候着,并没进去。 王钊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留在了那。 “怎么找着的?”王钊往里一仰头,问高沾,高沾也知道他问的何事,这事前几日皇上亲自嘱咐他去办的,要他去查姜老爷领回来的那位庶女,也就是韩世子的未婚妻。 皇上能让他暗里查,高沾就料定了事情不简单。 果不其然。 那姜夫人竟有那个胆子,偷桃换李。 送进宫里来的这个才是世子爷的未婚妻,姜漓。 这事本身已经够玄乎了,再往深处查,高沾找到了姜老爷所说的那外室,已经查无此人,早死了,几番周折,竟发现同韩国公府扯上了关系。 高沾查到这,回禀了皇上。 皇上便没再让他查。 高沾猜着,姜姑娘估计是在久财崖同皇上相识,而当时韩公国世子也去过一回久财崖,国公府同姜家的那门亲事,本就让人意外,这番一想,倒是说得通了。 估计世子爷,早就认了出来,本想将人娶进韩公国府,谁知,姜夫人心疼自己的女儿,耍了个掉包计,一个妇人的计谋,毁了韩世子的计划。 至于姜家的私生女为何会在久财崖,他就不得而知。 此时王钊问起,高沾只说道,“韩世子今日跑的快,这两年皇上让他帮着寻人,他倒好,寻到自己家里了。” 接下来如何收场,高沾都替姜家着急。 欺君之罪,姜家怕是背不起。 王钊听明白了,眉头越拧越深。 王钊跟着高沾立了一会,就不见了身影,高沾已经习惯了,王钊的一身功夫,大内没几人是对手,原本王钊还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战死沙场,王钊便投靠了太子,后来陛下登基,将他提到了统领的位置,重用上了。 日头眼见偏了西,高沾见皇上没有回含熏殿的打算,便进去问问是否要传膳。 一进去,便见周恒和姜漓两人立在那案前,一个垂首写字,一个偏头瞧着。 高沾瞧着,不忍打扰。 周恒回到后殿后,没批折子,也没瞧书,而是提笔在案前写了几篇字。 高沾不进来伺候,周恒也没传。 砚墨姜漓并不会。 但瞧着皇上写上几个字,又自己放下笔去砚墨,就算再没有眼色的奴才,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傻愣愣地站着。 “陛下,奴婢来吧。” 周恒倒没客气,“你会?” 姜漓摇头。 离开秦家时,她是千金大小姐,年纪又小,即便是写字,也是丫鬟伺候,后来到了久财崖,清师傅用的那套砚台,就似是从后山的乱石堆里砸出来的一般,哪有这般精致金贵。 姜漓摇完头,又赶紧说道,“奴婢学东西快。” 姜漓瞧见周恒的目光扫了过来,才知失礼,忙垂头说道,“奴才去唤高总管。” “你过来。” 周恒又叫住了她。 姜漓走过去,周恒将手里的墨石递到她手上,“画圈会吗?” 姜漓怔住。 周恒直接道,“画圈。” 姜漓听了他的,虽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对不对,然瞧见那字帖上浓淡不均的墨迹时,也明白自己误了事。 可周恒没让她停,她也不敢停。 好在高沾终是自己进来了。 高沾走到跟前,问了声,“陛下,传膳吗?” 周恒才点头,搁下手里的笔。 姜漓不知今夜皇上是如何打算,是要她在正殿给他上夜,还是夜里回含熏殿,用完膳,本想去问问高沾,她好提前备好香炉子。 周恒却先一步将高沾唤到了跟前,“多备床锦被来。” 这是要在正殿安置了。 姜漓并未在意周恒为何要多要一床棉被。 直到夜里,她熏好了香,等着周恒就寝,周恒却是坐在床沿上,好生看了她一阵,道,“睡里面去。” 姜漓惊愕地盯着周恒。 僵硬如石。 ** 今日韩焦从宫里出去,直回了韩公国府。 门前的官家,见世子爷回来了,惊喜地上前,正欲行礼,韩焦的脚步已经从他身旁,风一般的跨了进去。 韩焦径直去了韩公国书房。 韩公国正坐在案前写呈词,屋内突地闪了个人影进来,抬头一瞧,见是韩焦,神色并没什么意外,“回来了。” 韩焦却没功夫闲扯,劈头就问,“父亲,阿漓为何进了宫?” 韩公国合上册子起身,“这一年沙场,倒是将你的性子给养燥了。” 韩焦压住心头的慌乱,脸色的急躁收敛了些,却仍抵不住着急,“父亲,今日进宫我见到了阿漓,她怎会在宫里?” 韩公国转过脸,没说话。 “去青松关之前,父亲可是同姜老爷说过,待我归来,便娶阿漓,如今为何会进宫。”韩焦见韩公国如此神色,心头的不安更甚,那强压住的急躁,也绷不住了,“我同阿漓早已经有了婚事,陛下为何要她进宫。” 韩公国被他一番说,问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你以为我想?那姜夫人,暗地里玩了一招偷桃换李,等到姜老爷发现,找上门,人都已经在浣衣局当上差了,我还能如何?” 韩焦如同雷劈。 脸色惨白。 难怪娴贵妃,称她是自己的大姨子。 良久韩焦才说,“父亲可是答应过清师傅,阿漓她,不能进宫。” “人已经在里头了,我还能如何,我若有什么动静,你姑母定会生出怀疑,如今能做的,只有等她出宫。”韩公国看了一眼韩焦毫无血色的脸,声音柔和了些,“这门亲事仍算数,等她出宫,你再娶她进门。” ※※※※※※※※※※※※※※※※※※※※ 韩焦:臣替陛下在外坚守疆土,陛下却趁臣不在,抢了臣的媳妇儿,此举何等的无耻,真真让人寒透了心。 周恒,你说,她是谁的媳妇儿? 感谢在2020-10-2309:36:31~2020-10-2408:2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nini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五月啊五月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或如卿2个;小天使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棉花糖糖2瓶;图图、小韵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韩焦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好转。 出宫,得阿漓二十五岁。 还得九年,他如何等,又如何能保证阿漓就能在宫中平安地度过这九年。 韩焦袖下的拳头紧握,“她在御前。” 他在干武殿看到的她,并非浣衣局。 御前当差,日日面对皇上,她的每一步,都如同行在刀尖上。 两年前药谷的人,除了阿漓一个都没留。 当年清师傅同意救人,早料到了结果,与韩家说的头一个条件,便是保住阿漓。 清师傅说,“往后天下,能保她周全的人,怕是只有你们韩家。” 久财崖被灭后,陛下暗里让他寻人。 他背负着欺君之罪,将人藏了起来,想着日后待她嫁进国公府,他便护她一世。 如今却被送进了宫中。 当初对清师傅应下誓言是韩国公,而立誓要护她一生的人,是他韩焦。 他喜欢她。 在久财崖头一回见到她,他就喜欢那个干净如晨露的姑娘。 他十六岁上战场,双手沾满了鲜血,没一处干净,姜漓的干净,一定程度上成了他心灵上的救赎。 她不该进宫。 韩国公被他如此一搅,这些日子以来,强行平复下来的心绪也跟着一道被牵了出来,直接撵人,“你先下去。” 韩焦离开时,脸色铁青。 韩国公并未告诉他,姜漓前几日生过出逃之心,也没有告诉韩焦,从姜漓进宫的那日起,他便在宫中安插了人。 着急的不只是韩焦。 他已经急火攻心了大半年。 起初,他也想过将她接出来,可后来,忽然就觉得,这都是天意。 天意如此。 他顺其应变吧。 “你跟着世子,有消息立马汇报。”韩国公同门口的侍卫交代了一声,知道韩焦多半会去寻姜观痕的麻烦。 那头韩焦出来,如韩国公所料,直接去了姜家。 姜夫人这段日子,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当初为了让女儿躲灾,想了那么一出来,事后,姜老爷同她翻脸,大半年以来就没同她说过一句好话,日子本身便不好过。 后来又想起了那画像,更是煎熬。 这才刚从宫里回来,冷不丁地又被韩世子杀到家里,点名了要见姜漓,姜夫人急着差人去唤姜姝。 谁知姜姝脖子一梗,死活都不出房门。 “他要见的人并非是我。” 姜姝那话一出来,身边的丫鬟一把就捂住了她嘴,“姑娘,可莫乱说。” 姜夫人请不出来姜姝,韩焦便坐在大堂内,没去催,也没说要走,硬是将姜夫人急得油锅上煎,躲在背后哭出了声,韩焦才出了姜府。 韩焦什么也没说,没去质问姜夫人的掉包计。 他吃的是哑巴亏。 能做的也就只是让姜夫人难受一番。 当日韩焦没进宫,第二日才进宫去复命。 ** 干武后殿内。 一夜过去,姜漓基本没怎么合过眼。 清醒一阵,迷糊一阵,快到天亮那会,眼睛便彻底睁开,只僵硬地躺在那,不敢乱动分毫。 身旁不过巴掌远的位置,躺着周恒。 姜漓不敢去瞧,但经过了一夜,便也明白了,他说的话为真。 他不过是想让她陪|睡。 昨夜周恒让她躺上去时,姜漓就呆呆地立在那,好半晌才磕磕碰碰道,“陛下,陛下不是说......” 不是说有很多女人。 不缺女人吗。 姜漓没问出来。 周恒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好,朕不会碰你。” 两人对峙了一阵。 姜漓终究还是躺了进去。 他是皇上,她有太多的把柄在他手上,她怕惹恼了他。 身旁的床榻微微一陷,周恒躺在了她身侧,即便隔了一层被褥,陌生的气息却是无声无息地传了过来。 床前的幕帘落下,彻底一片漆黑。 床上就跟铺了铁钉在上面,姜漓紧张到,不敢将身子往上压。 熬了小半夜,才稍稍放松了些。 幕帘落下后,周恒便没有半点动静。 屋内的滴漏声一起,姜漓身子又绷直了,余光往身旁扫去,等着周恒的动静。 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动,姜漓立马起身,猫着身子,从床尾钻过,先周恒一步下了床,立在边上垂目候着。 虽才睁眼,周恒的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目光落在手忙脚乱的姜漓身上。 一身的碧色缎子压了一夜,就算是未曾动过,也压出了褶子。 周恒起身,从她身旁而过,清晨的声音,带了些散漫的慵懒,“回含熏殿候着,夜里过来时,多备几身衣裳。” 姜漓如获大赦。 “是。” 姜漓脚步匆匆走了出去,再见到门外的高沾时,没有抬头去瞧。 昨夜高沾知道她睡了龙床。 她也不能去同高沾解释,她是清清白白。 姜漓同高沾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含熏殿。 高沾进去伺候更衣,特意留意了周恒的脸色,虽仍是平日那般,瞧不出任何情绪,高沾却自行心神会领了一番。 陛下心情不错。 周恒用完早膳,去了正殿,刚坐在案前,门口的太监进来报,说是韩世子进宫复命来了。 “宣。” 韩焦今日穿着巡防营的官服进了宫。 在长安,韩焦除了是韩国公的世子外,还是巡防营统领。 年前青松关戎国来侵,韩焦被派去御敌,如今回朝,便是官复原职。 韩焦进来,同周恒行礼后,汇报了青松关的战事。 青松江一战,早在几日前,就有吉报传回朝廷,幽均除击退了戎国外,韩焦还趁热打铁,吞并了周边的几个小部落。 韩焦在战场上,一向没让周恒失望过。 汇报完后,周恒道,“青松关御敌,你功不可没,朕自有赏。” 韩家垂首谢恩。 汇报完战报,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 周恒没让韩焦出去,韩焦也没有自行告退。 半晌,周恒没抬头,只问道,“还有呢,韩统领要汇报的恐怕不止这些。” 韩焦不吭声。 周恒又道,“去青松关前,朕记得韩统领同朕说过,回来后,便娶姜家之女,不知可算好了日子,何时成婚?” 韩焦嘴角猛地一抽。 到底是没有坚持下去,跪在了周恒跟前。 韩焦并没去狡辩,人是他藏的,他确实欺瞒了皇上。 良久,周恒抬起头看着韩焦,缓缓地说道,“韩统领要没看好日子,朕替你来看。” 韩焦终是咬牙道,“陛下,她不能进宫。” 周恒却问他,“她是谁。” 韩焦被周恒噎住,半晌说不出来话,随后便也破罐子破摔,旧时光“她的身份一旦暴露,陛下能护住她吗。” “朕不能,你能?” “如此下来,姑母迟早有一日会知道.......” “滚。” “表哥!” 那一声后,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周恒抬头,眸色凉得吓人。 半刻,周恒低沉地道,“出去!” 声音虽平静,但任谁都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寒意。 韩焦也被自己唬得不轻,脸色一阵发白,一瞬,背心已惊出了一层薄汗。 韩焦出去时,高沾只见他神色恍惚。 道也是姜姑娘的关系,一时还有些同情他,任谁摊上这事,怕都不会好过。 到手的媳妇换了个人。 谁受得了。 关键这夺人的,还是当今陛下。 “世子去瞧瞧太上皇后吧,世子走后,太上皇后可没少念叨。”高沾生怕他同陛下再闹起来,忙地将他支到了福宁宫。 ※※※※※※※※※※※※※※※※※※※※ 宝宝们,今天这章有点少,跃跃来不及先发这么多哈,跃跃上次装的一颗金牙掉了,要去换上昂贵的陶瓷!哭唧唧。 明天奉上争媳妇大战,看谁的本事大。 感谢在2020-10-2408:22:39~2020-10-2508:4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君玉小笨笨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天使呀、触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玉小笨笨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高沾有时也会感叹。 随着二皇子的那一牺牲,朝堂上先前的那些争斗也都迎刃而解。 二皇子救了太子的命,太子登基后护住了二皇子舅家一族,更是助二皇子的生母皇贵妃当上了太上皇后。 如今陛下同韩家的关系,也甚是融洽。 韩世子也怕是这朝中,唯一一个敢同陛下扛上的人。 高沾说了那话后,韩焦当真去了太上皇后的福宁宫。 娴贵妃也在。 两人正商讨,过几日的茶会,该放在哪个园子置办。 立在太上皇后跟前的宫女眼尖,先瞧见了窗外的人影,不待门口的人进来通报,忙转过头来,同太上皇后惊喜地道,“太上皇后,世子爷来了。” 韩焦走了一年,太上皇后没少念叨。 太上皇后和娴贵妃齐齐往门口望去,果真就见到韩焦一脚跨了进来。 “姑母。” 韩焦同太上皇后行了礼,太上皇后指了个跟前的位置,好生瞧了他一番,见比走之前清瘦了许多,眉头一拧,“怕是没少受罪。” 韩焦道,“男儿一生的抱负,就该在那战场上,这话可是姑母当年说给侄儿的。” 太上皇后笑着乜了他一眼,“如今,倒是知道同我掰起账了。” 韩家忙道,“侄儿不敢。” 屋里的丫鬟跟着轻笑,气氛很是松快。 太上皇后又问他了些青松关的战况,两人一说起来,娴贵妃听不懂,也插不上话,只能干坐了,喝起了茶。 待那话头子说完,太上皇后终是问起了韩焦,“你也不小了,这回回来,当同姜家拟定婚期,早些成家才是。” 来福宁殿的路上,韩焦的心绪已经稳了许多。 此时听太上皇后提起,脸上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只点了头,“侄儿会同父亲商议。” 太上皇后说如此甚好。 嬷嬷替韩焦换了一盏茶,韩焦接过,揭开手里的茶盖儿,手上一迟疑,便回头同太上皇后道,“侄儿险些就忘了一事,今日来倒有一事想来求姑母开恩。” 太上皇后一愣,“何事?” 韩焦道,“今日侄儿去了一趟姜家,听说姜家大姑娘已进了宫。” 太上皇后才想起,他是去年夏末离开的长安,姜家大姑娘是冬季进的宫。 “年前就进来了,可有何不妥?” 韩焦才缓缓道,“姜家子嗣自来单薄,姜姑娘一进宫,跟前就还剩一个二姑娘和公子爷,公子爷尚小,日后二姑娘若进了我国公府,屋里怕更是冷清,姜家老夫人近些年来身子骨又不好,侄儿想,送个人情过去,今年这批放宫书上,姑母能不能允许侄儿添上姜家大姑娘。” 娴贵妃原本喝着茶,没什兴趣,听了这话,那手里的茶盏一阵晃动,差点就不稳。 叮叮当当几声,好在及时稳住。 太上皇后的目光瞟了她一眼,道是个没城府的,又回头瞧韩焦,见其脸色坦荡,似乎并不知情,只道,“你倒是体贴。” 娴贵妃终于有了说话了机会,“表哥自来知道疼人,小时候不就喜欢黏着姑母,一有个好东西,就只顾惦记着往宫里送,我哭着闹着,他都不给,如今要娶媳妇了,这心,当也用在了疼媳妇上。” 他这侄子疼人的本事,太上皇后清楚得很。 这韩家众多小辈中为何她喜欢世子,就因为他肯同她亲。 若早几日说,不过放一个人,不算什么事。 可如今姜家那大姑娘,怕是回不去了。 旁人不知,她自己的儿子,她岂能不知,前几日雨夜他能那番折腾,为了就是要一个浣衣局宫女,如今又提到了御前当差,日日放在眼睛跟前。 说他没打主意,谁信? 算算日子,新帝登基也有两年,两年来这长安城里但凡有个适合的姑娘,她都会让他瞧。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上也不可一日无嗣。 虽说惠贵妃跟前有个大皇子,可那毕竟...... 谁知,他一个也瞧不上。 那日知道他是为了一个姑娘时,太上皇后心头还欣慰了一阵,只要他愿意,就是喜事。 后来见到了姜家大姑娘,倒也让她失望。 最近娴贵妃来这里,时不时地提起大姑娘在御前当差,不合规矩,太上皇后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头都明白得很。 什么规矩不规矩。 有何规矩还能比子嗣更紧要。 太上皇后也没直接去驳韩焦的面儿,便想到了另一个主意,“姜家小公子今年也有十四了吧,你要送人情,倒不如寻一门亲事给他,早日成亲,这大姑娘送出去,又能呆多久,还不是得嫁人。” 韩焦袖筒下的手指屈了屈,面上不显,“姑母说的在理。” 韩焦打消了这念头,娴贵妃却不乐意了。 “今日表哥来求姑母,怕不是那二姑娘心疼自个儿的姐姐,这宫里的日子到底不比家里自在,且外头那话,如今都传遍了长安城,个个都拿姜家大姑娘和二姑娘的命来作比,难听的话说的多了难免会听进耳朵,二姑娘是庶出,让自家嫡出姐姐进宫来做宫女,这心头又怎过意得去。” 庶女嫁给国公府。 嫡女进宫当宫女。 谁不说姜老爷偏袒刻薄。 娴贵妃话音一落,太上皇后一眼瞪过去,“进宫当差怎了?莫不成我还能亏待了她?” 娴贵妃脸色一变,忙道,“姑母,侄女不是那个意思......” 太上皇后没理她,转头同韩焦道,“若二姑娘念她姐姐,后日宫里横竖也会办一场茶会,给她递个帖子过去,让她进宫见上一回,正好我也好生瞧瞧那姑娘。” 韩焦忙谢了恩,“多谢姑母。” 韩焦没有多呆,寻了个由头,从太上皇后的福宁宫出来,正值午时烈日当头,韩焦只觉那日头甚是晃眼,眼前一阵一阵地犯花。 来寻太上皇后,他也并没抱什么期望。 此时还是免不得失落。 娴贵妃从里出来,见韩焦一人立在甬道间,迟迟不往前走,眉头拧着,又是一阵纳闷。 不是说有要紧事要办吗,姑母留他用膳,都被拒了。 娴贵妃想起适才的话,唤了声,“表哥”,忙地追上去,不曾想,韩焦竟是头也不回,提起脚步直接走了。 娴贵妃一愣,回头问严嬷嬷,“这算是什么事?” 严嬷嬷答,“娘娘不用着急,后日就能见到那姜二姑娘了。” ** 干武殿后殿。 姜漓已经陪着周恒睡了三个日夜。 自上回来了干武殿,周恒便也再回含熏殿宿过,姜漓听了他的吩咐,拿了几身衣裳过来。 第二个夜里,姜漓同样睡不着。 身旁的周恒突地道,“夜里有地方给你睡,明日起,白日过来当差。” 这就是一日十二个时辰,她都得跟在他身旁了。 姜漓不敢有反驳。 为了白日能当好差,姜漓只能逼迫自己睡。 第二日后半夜倒是睡了个好觉,第三日,又放松了不少。 姜漓起身先替周恒穿靴。 毛茸茸的一颗脑袋垂下,太过于素净,周恒的目光在那上头停了一阵,待高沾进来时,便让他去了库房一趟,“选几根珠钗进来。” 高沾差点就落老泪。 两年了,两年了陛下就没想过那些女人的东西。 姜漓听着并没在意,正欲退下张罗洗漱,被周恒唤住,“你等会儿。” 姜漓不知他为何事。 周恒也没说。 她只能干立在那。 高沾回来的快,那盘子里的珠钗首饰,琳琅满目。 姜漓立在一旁,一脸置身事外。 倒是想起了周恒曾经的那话。 他的女人多。 这些派得上用场。 周恒却道,“你过来。” 姜漓望过去,高沾又捧着那托盘,及时地退了出去。 周恒的目光在她身上,便是同她说话。 姜漓走过去,周恒又道,“蹲下。” 姜漓依着规矩,半跪在他脚跟前,片刻,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穿过了发丝,姜漓心头疑惑,却不敢动。 “起来吧。” 待姜漓站直了,周恒才道,“太上皇后今日办茶会,姜大姑娘进了宫,太上皇后邀你去叙叙话。” 姜漓猛地抬眸,直瞧着皇上。 她不是姜姝,只有陛下知道。 可今日姜姝突然进宫,又是为何。 周恒瞟了她一眼,起身,“你是朕的人,没人会动你。” ※※※※※※※※※※※※※※※※※※※※ 宝宝们,狗皇争妻的戏份,这章没写到,应该在下章,这几章都会很紧张。 感谢在2020-10-2508:44:38~2020-10-2608:5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或如卿、触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10瓶;或如卿5瓶;宿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周恒人都已经走了,姜漓还愣在那。 她是他的人。 门前高沾见她没出来,唤了一声,“姜姑娘。” 跨出门槛后,姜漓终于明白了周恒那话。 她是他的奴才。 这天底下没有谁的话,能比皇上的话更有保障,姜漓前几日心头虽还一直放心不下周恒,却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她的一座靠山。 “今日茶会,娴贵妃在主持,设在了御花园里,宫中的主子多,你没出去过,怕是认不全,我让何顺跟着你,免得到了跟前碰上,失了礼,今日你也甭急着回来当差,只管寻着姜二姑娘,好生叙叙,陛下那头,就交给我。” 高沾一面嘱咐,一面同身旁的何顺招了手,“你跟着姜姑娘,带带路。” 何顺点头应,“是。” “多谢高总管。”姜漓谢了恩,转身往外走去。 高沾立在那,看着她出去,目光落在了她发丝上的那支簪子上,簪子为上等羊脂白玉,中间镶了一颗夜明珠,成色上上品。 宫中但凡有个眼尖的人,都能瞧得出来。 高沾便知,今日那御花园里,怕是不会安宁。 前几日韩世子跑到太上皇后跟前要人,陛下这是被逼急了。 高沾旁的不担心,就怕姜姑娘的身份若被挖出来,说到底还是韩家未过门的媳妇,到时,别说太上皇后,世人也容不得她再留在宫中。 ** 姜漓跟着何顺到了御花园。 进宫大半年,姜漓头一回看到传说中的那个园子。 没什旁的感触,就觉女人真多。 花花绿绿成堆成群,姜漓只瞧得眼花缭乱。 何顺去探好了消息回来,同姜漓道,“二姑娘身子弱,被娴贵妃请去了凉亭底下坐着。” 娴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姜漓领教过。 姜漓抬起头望了一眼那条百花争艳的路,终是沉下一口气,埋下头急急地往里穿。 她担心的不是娴贵妃为难姜姝。 而是怕姜姝失了分寸。 姜漓是宫女,碧色的缎子,初往场子里走来时,并没有人去在意,可坏就坏在何顺跟在了后头,何顺是御前当差的人,多数人都脸熟。 那原本就不顺畅的路,前头突地被人一堵。 姜漓驻步抬头,对面同样一身碧色衣裳的宫女立在她跟前,姜漓抬头的一瞬,对面宫女眼里的诧色闪过,随后笑着道,“我可是早就听说,御前进了一位姑娘,今日总算是见着人了。” 姜漓不认识她。 何顺及时替她接了话,“哟,玲珑姐姐,我可有好一阵子没瞧见你了,惠主子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惠主子,就是惠贵妃了。 玲珑干干地笑了两声,“这时候,你倒是惦记着了。” 惠贵妃发热那阵,她曾去含熏殿请人,没一个理会她。 不过是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何顺也没恼,一张笑脸往玲珑跟前一挤,“今日我当差,就不同姐姐多说了,改日,咱再找姐姐好生絮叨。” 玲珑的脚步却没让,“你忙你的去,我同妹妹说话,关不上你什么事。” 何顺为难地笑了笑,“姐姐,这刚罩上面的人,怎就呼上妹妹了。” 何顺正欲直闯,侧面突然蹿出个人影来。 只见一半大孩子冲到了姜漓跟前,仰头怒视,“狗奴才,母妃让你过去,那是看得起你,你磨蹭什么劲。” 姜漓愣了愣。 这宫里的孩子,还能是谁的。 姜漓忙地行礼,“奴婢参见殿下。” 何顺也跟着行完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惠贵妃,笑着同身旁的玲珑道,“今日姜家二姑娘进宫,高总管特意批准了姜姑娘来会一趟,贵妃主子日日都在宫中,过了这个点,随时召见都成。” 玲珑没答。 大皇子又在前堵着。 何顺侧目看向姜漓,姜漓已抬步往惠贵妃跟前走了。 何顺无奈地跟上,只同玲珑道,“姐姐可得仔细着时辰。” 玲珑压根不理他。 姜漓在御前当差的事,后宫早就人尽皆知,惠贵妃自然也知道,但比起娴贵妃来她并未着急。 一直在静观其变,也想瞧瞧娴贵妃的手段。 前几日听说了娴贵妃连人都没请动,倒是好奇了。 如今亲眼见到了那张脸,心头一凉,又苦又涩,却也不似娴贵妃那般沉不住气,和气地笑了笑,“过来坐会吧。” 姜漓不敢坐,只规矩地立在那,不过转眼的功夫,惠贵妃这一块已围满了人。 宫里的美人,淑仪齐齐来凑了热闹。 姜漓一一见过,问一句答一句。 这番一耽搁,时辰也晚了,何顺索性也不催了,只在一旁候着。 姜漓从头脚步,免不得被人打量,人群中终是有了那高沾所说的眼尖之人,留意到了她头上的白玉簪。 最先注意到簪子的那位美人,同惠贵妃使了个眼色。 惠贵妃抬头,心窝子一瞬就跟刀子割过一般。 簪子她认识,是西域今年的供品,成色极其难得,独有这么一只。 她还曾想着,这东西陛下会不会送出来。 送倒是送出来了,不过不是给她。 她喜欢羊脂白玉,陛下知道,曾经在东宫,只要他出去,每每都会给她稍回一件来。 如今陛下已经登基两年,别说白玉,可曾再送过她一样东西。 惠贵妃猛地几声急咳,还未喘过来,就见到了太上皇后跟前的王嬷嬷,走了过来。 王嬷嬷同惠贵妃行了个礼,转头看着姜漓就道,“姑娘怎的还在这耽搁?前儿国公府世子进宫同太上皇后说起二姑娘念叨妹妹,都快相思成疾了,今日太上皇后可是专程递了帖子邀进来,这要是人没见成,太上皇后该如何同世子交代,可不为难咱们吗。” 王嬷嬷说完,看了一眼惠贵妃。 惠贵妃的脸色更差。 谁都知道,姜家还有位许给韩国公府的姑娘。 身后玲珑咬牙问何顺,“你为何不早说?” 何顺喊冤,“姐姐说话可得讲良心......” 任凭如何争,惠贵妃这回也讨不到好,忙地起身,同王嬷嬷道,“这怪不得姜姑娘,是本宫误了事。” 王嬷嬷没功夫同她多说,从一堆人里将姜漓带了出去。 等姜漓寻到凉亭时,娴贵妃已经早走了。 娴贵妃走的时候一脸的怒容。 多半也是被姜姝气的。 那日娴贵妃听了韩焦在太上皇后面前,求了那桩事后,心里便一直没有放下,太上皇后虽没答应,可娴贵妃觉得那是韩焦没有使力。 力不够,就得从姜家二姑娘身上借。 今日娴贵妃客客气气地将她邀到凉亭里,主动委下身段,称她为一声表嫂,替她开始谋算,说外头的那些闲言杂语,甚是难听,“表嫂不为其他,也得为了自个儿的名声着想,总不能真让表嫂的亲姐姐在宫中当一辈子的宫女吧?” 姜姝却没领情,不仅没领情,还使个劲儿的咳上了。 娴贵妃的一句话,被她的咳嗽声打断几回。 呆了一阵,娴贵妃就受不了了,只觉得喉咙也跟着痒了起来。 最后便索性直接问她,“表嫂可是如何想的?” 岂料姜姝抬起头,绢帕抵在那下巴上,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她,“娘娘适才说的是何事,我只顾着喘了......” 娴贵妃气得当场起身,同她浪费了这半天口舌,嘴都干了,她居然没听。 娴贵妃怒气冲冲地出了凉亭,走了一段,身后那位刚到荣华殿伺候的宫女,脚步却是迟迟跟不上。 娴贵妃正欲找她来泻火。 却见那宫女脸色很是慌张,吞吞吐吐地说道,“娘娘,那位姜姑娘不对......” 娴贵妃眉头一锁,“有何不对。” “奴婢曾见过一回姜家的大姑娘,奴婢的父亲是位大夫,大姑娘有回发热,父亲替她瞧过脉,奴婢看得清楚,当不会错......” 娴贵妃的一颗心又炸开了。 ** 那头王嬷嬷将姜漓接出来后,便回了福宁殿。 御花园发生的事,王嬷嬷同太上皇后讲了个大概,太上皇后没什么感触,反而觉得欣慰,“这后宫总算是有个后宫的样子了。” 王嬷嬷又道,“皇上赏赐给了姜姑娘一只簪子。” 太上皇后这回倒是有些意外。 王嬷嬷又补充道,“娴主子上回缠着太上皇后要的那只。” 太上皇后愣了愣。 好半晌才道,“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想必是知道了世子前日来找过我吧。” 王嬷嬷笑着道,“这是好事。” 太上皇后难得心情不错,“可不是吗,皇上这后宫过于冷清了些。”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一阵急急的脚步声。 王嬷嬷回头,便见娴贵妃急匆匆地从外闯了进来。 ※※※※※※※※※※※※※※※※※※※※ 女主不会出宫,狗皇会耍手段。(现在还在问皇上是不是二皇子的宝宝,你们没有心,呜呜呜,已经写的很清楚了,几处都提到了,皇上就是当初的二皇子,为何要扮成太子,后面会讲,还有,太上皇后就是现在皇上的亲妈,上章韩世子叫了他一声表哥啊。) 第16章 那宫女说的话,过于惊人。 若是换个人定也不信,可娴贵妃不同。 近些日子,娴贵妃甭管是坐着还是站着,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将姜漓给遣了,巴不得让她从此消失。 奈何一直无从下手。 如今突地落下这么大一个把柄,就算是假的,娴贵妃也能闹出一场好戏来,更何况这事,娴贵妃还隐隐觉得它就是真的。 表哥前几日一副失魂落魄,突然提出了要江大姑娘出宫。 今日二姑娘进宫,却没见到他人。 往日,只要一论起姜家的这门亲事,表哥的神色就很自豪,娴贵妃还同他说过玩笑,“姜家的这位嫂嫂,定是个天仙,才会勾了表哥的魂。” 表哥笑着默认了。 适才她见了姜家二姑娘,虽也生的好,可同宫里的姜姝比,一眼就能比出个高低来。 那会子娴贵妃只顾着同她吹耳边风,想将人早点支出去,倒忽略了这点。 如今回想起来,便觉得处处都透着不对。 若是御前当差的那位是二姑娘,今日来的是大姑娘,似乎一切都明朗了。 娴贵妃心头一阵一阵的跳,当下便拽着那宫女往福宁宫赶。 秀女掉包乃欺君之罪。 这就不是出宫那么简单的事了,姜家的姑娘,能不能保住一条命,尚且还不知。 娴贵妃越想越激动。 一进福宁殿,娴贵妃便慌张地唤了一声,“姑母。” 太上皇后脸色一沉,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如今你是愈发不成样子了。” 娴贵妃却顾不上仪态,将身后的宫女叫到了跟前,“今日你同本宫说的那些话,如今再说一遍给太上皇后。” 那宫女磕磕碰碰地说完,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王嬷嬷被吓得不轻,惊愕地望向太上皇后,太上皇后的脸色从不知何时,已是一片肃然。 半晌,太上皇后问那位宫女,“你可知,胡乱捏造事端是何下场?”从皇贵妃坐到太上皇后的位置,太上皇后身上的那股威严已经浑然天成。 那宫女身子一阵颤抖,头伏在地,“奴婢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太上皇后是何人。 当年太上皇当政,先皇后朱鸳,后来者居上,连同着太上皇,在大殿上给众臣子施压,不顾所有人反对,坚决封了朱鸳为后,之后更是封了她的大儿子为太子,二儿子为亲王,公然打压他们母子俩人。 那时,她都能沉住气。 更何况如今这么点波动。 太上皇后断不会单凭那宫女的一言半句就轻易信了,可太上皇后心里也有一把秤。 她那宝贝侄子她最是了解。 她虽极为宠爱他,他却从未求过她什么事。 太上皇打压她母子俩的那阵,韩家也跟着受了牵连,作为要挟韩家的一颗筹码,韩焦不过十四,便被太上皇指派到了边境。 韩焦没吭过一声。 从长安出发前,她将韩焦叫进宫里,但凡他说一声不愿,她就算同太上皇撕破脸皮,也会将他保下来。 韩焦却笑着对她说,“侄儿终于可以去一展抱负。” 一个从不曾轻易求人的人,却为了姜家,来求了她。 之前她还真以为二姑娘思念姐姐。 如今一瞧,多半也能猜出那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怕不是为了姜家不被牵连,忍气吞声,想了那法子打算将这桩事圆回去了。 且这事情,皇上到底知不知情。 太上皇后让那宫女退下,回头同王嬷嬷道,“去将浣衣局的姑姑请过来。” 浣衣局的姑姑便是碧素。 碧素被王嬷嬷带到太上皇后跟前,跪下行了礼,太上皇后便直接问她,“姜姝,曾是你手底下的人吧。” 碧素垂头答,“是。” 太上皇后又问,“那晚她是如何被皇上找到的?” 碧素没回答,头伏得更低。 “我问你话,你得老实回答了。” 碧素这才头抵地面,说道,“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纵使姜姑娘去御膳房里偷一口嘴,想着是雨夜,也没有人发现,岂料姜姑娘不识路,误闯了含熏殿,被陛下抓了个正着,奴婢知道犯了死罪,心头一直不安,今日既然被太上皇后察觉,奴婢恳请太上皇后责罚。” 听着倒像是一桩奇遇佳话。 太上皇后同碧素道,“你抬起头来。” 碧素缓缓地抬头,眸色黑白分明,眼里有敬畏,却也瞧不出半点躲闪。 太上皇后沉默了半刻,“当日陛下既没有罚你,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我幽朝毕竟还有法岗,犯了错,就得认罚,我不治你的死罪,但你这浣衣局姑姑一职,实属不能再留。” 太上皇后说完唤了王嬷嬷,“将她送去冷宫。” 碧素再一次磕头谢恩。 “下去吧。” 碧素出了院子了,太上皇后还在沉思,适才她一直在观察碧素的神色,见其没有任何波动。 那番话瞧着倒是不似有假。 皇上在认识‘姜姝’之前,或许不知道她就是姜漓。 而如今呢? 太上皇后根本就不用深想。 就皇上近日来的那些行为。 他怎可能不知? 太上皇后慢慢地饮了一盏茶,才同王嬷嬷道,“让皇上和世子都过来一趟。” ** 王嬷嬷过去请人时,周恒正忙完手上的事,坐屋里翻着前几日留下来的几本还未定夺的奏折。 高沾进来通报,“太上皇后让陛下过去一趟。” 高沾生怕陛下问他是何事。 因他问了王嬷嬷,王嬷嬷没说。 周恒却似是早就料到了一番,没有任何意外,也没问他为何事。 只同高沾道,“将年前选秀的名册找出来。” 高沾心头一咯噔,知道这是出事了,不敢有半点耽搁,赶紧去寻了册子。 周恒一人去了福宁殿。 到福宁宫时,韩焦还未来。 太上皇后也没急着问他,只让王嬷嬷给他添了茶,两人一面喝茶,一面等人。 快到正午,韩焦进来,锦白色的身影往屋里一跨,神色有些匆忙,额头隐隐布了细汗。 姑母这时候宣他来,定不是小事。 今日姜姝进了宫。 韩焦不知道事情到了哪一步,目光往周恒脸上瞧了一眼,周恒的神色却是异常的平静。 韩焦行了礼,在太上皇后身旁落座。 太上皇后手里的茶盏,这才转身递给了王嬷嬷,目光落在了周恒身上,道,“皇上登基也有两年了吧?” 太上皇后问完,也不待周恒答,接着道,“皇上自幼喜欢念书,如今也算是饱读史书,博古通今,自是懂得治国之道,我读的书不如皇上的多,但我今日突地想起皇上曾经念的那本《大学》里头的一句话。” 太上皇后问周恒,“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皇上可知是何意?” 周恒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洁矩之道也。” 太上皇后道,“原来,皇上都记得,可如今皇上的所作所为,将这些个道理都放哪儿去了?”太上皇后的脸色突地严肃起来,声音也沉了几分,“包庇罪奴,徇私枉法,霸占臣子之妻,这等荒谬之事传出去,臣子会如何想你,百姓会如何看待我皇室?皇室又该以何为表率?” 太上皇后的话音一落,周恒还未有反应,韩焦已经是脸色苍白,跪在了太上皇后跟前。 “姑母......” 太上皇后一声厉斥,“你给我起来!你有何错?那夺人之妻的人是你?” 屋子里一阵沉默。 周恒端坐在那,不动如山。 太上皇后的脸色渐渐地变了,直接问周恒,“皇上是觉得我哪句说的不对?” 周恒道,“母后所说,儿臣不敢认。” 太上皇后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心。 周恒没去瞧太上皇后的脸色,对门口唤了一声,“高沾。” 片刻,高沾猫着腰进去,将手里的名册交给了周恒。 周恒翻开瞧了一眼,平静地说道,“此事,朕已经查过,同姜家无关,是内务府名册上的问题。” 周恒说完,将手里的秀女名册交给了王嬷嬷。 王嬷嬷捧到太上皇后跟前,太上皇后的眼皮子猛地一阵跳,只觉头晕眼花,没往那册子上瞟一眼,只死死地盯着周恒,缓下声来道,“一个女人而已,竟用得着皇上如此费心。” 竟需他包庇到如此地步? 周恒不说话。 屋子里又是死一般的沉静。 半晌,太上皇后有气无力地道,“皇上既然如此不顾自己的名誉,那姜家的罪孽,我又如何敢去追究。” 太上皇后说完,回头对王嬷嬷道,“将姜氏之女,逐出宫中。” 太上皇后看着周恒,那口气顺过来,声音也柔和了下来,“你是皇上,这天底下的女人,你喜欢谁,我都不会干涉,可她是你臣子的未婚妻,这就不行。” 周恒不语,瞧了一眼韩焦。 王嬷嬷的脚步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便听得周恒说道,“母后,她已经是朕的人了。” ※※※※※※※※※※※※※※※※※※※※ 女鹅要升级了!狗皇的陪|睡,简直居心不良,吼吼吼! 小剧场: 世人:皇上不讲道理。 周恒:朕就是道理。 世人:皇上耍流氓。 周恒:只要朕严肃起来,就不算是耍流氓。 感谢在2020-10-2709:52:09~2020-10-2808:2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或如卿、小天使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ttle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已经是他的人了。 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太上皇后才缓和下来的心绪,又被周恒这话激了起来。 韩焦猛地盯向周恒,眼里的悲凉一点一点的溢出,只余下了绝望。 半晌,太上皇后的巴掌落在了几上,“荒唐!” “儿臣告退。”周恒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脸色从始至终就没变过,话说完,直接抬脚走人。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氤氲出了一股寒凉,太上皇后瞧着那道绝尘而去的背影,竟是没了半点法子。 待太上皇后胸前的那口气平和了,才看向韩焦。 一眼瞧了,满是心疼。 “你起来吧。” 韩焦起身,立在那,脸色犹如白蜡。 太上皇后叹了一声,知道该给他一个交代,又或是该让他死心。 皇上的态度他应该也看到了,他真打算了要那个女人,这天下谁还能争得过他。 “叫高沾进来。” 高沾本是跟上了周恒,结果还是没躲过,被王嬷嬷给追上,拽了回来。 高沾一进屋,太上皇后劈头就问他,“姜家姑娘在御前当差,当的是何差?” 高沾答,“姜姑娘在为陛下上夜。” 太上皇后瞧了一眼韩焦的脸色,又问,“说具体些。” 高沾犹豫,不敢答。 “我问你话,你只管回答。” 高沾这才道,“姜姑娘早已与陛下同床。” 韩焦原本惨白的脸,血色又失了几分,只觉一阵头重脚轻,身子直晃的厉害。 那模样,太上皇后不忍心再看,一挥手,将高沾遣了出去,回头便对韩焦柔声道,“你先回去歇着,之后的事我来想法子。” 太上皇后同王嬷嬷使了个眼色,王嬷嬷一路将韩焦送出了门。 ** 福宁宫里发生的事,姜漓全然不知。 到了凉亭后,便同姜姝聊上了。 何顺守在凉亭外,四处无人,姜姝才问姜漓,“妹妹在宫中可有受罪?” 当初姜夫人掉包换人,姜姝事后才知。 姜京兆为了这事同姜夫人争吵起来,姜姝才知宫里来了名册,妹妹替她去了。 姜姝只同姜夫人说,“我不是姜漓,你别指望着让我替她嫁进国公府。” 今日进宫看姜漓,算是她这几年来,走的最远的一回路。 姜漓进姜家之前,家里就姜殊一个姑娘,因身子原因,整日呆在房里,去不了哪,更别说认识什么人,姜漓来了后,她难得有个伴儿。 姜夫人不待见姜漓,她待见。 姜漓说,“我都好。” 大半年相处下来,姜漓了解姜姝的脾气,好了,她能当你是个宝,不好了,她那一张嘴,也能将你气死。 “你可有气着娴贵妃?” 姜姝说,“气没气着她不知道,我只觉耳边聒噪。” 姜姝实则早就听出了娴贵妃的意思。 就是想撵姜漓出宫。 姜姝身子差,脑子不差,能让一个贵妃娘娘想着法子撵人,姜姝知道,她这妹妹在宫里的日子定是让人羡慕的。 有了羡慕才会有妒。 姜姝好生打量了一阵姜漓,便瞧见了她头上的那支簪子。 姜姝直接指着那簪子问,“陛下赏的?” 姜漓一路过来,压根就没在意自己头上。 在干武殿内,皇上让她蹲下,她是觉得有什么东西穿进了发丝,之后没来得及留意,皇上便说太上皇后办了茶会,姜姝也来了。 走了这一路,她竟忘得干干净净。 姜姝一问,姜漓才抬手摸去,攥住了那簪子头,取了下来,细细一瞧,脸色就变了。 适才她就戴着这簪子,可是在那女人堆里坐了半天。 姜姝瞧了她一阵,突地捂嘴笑了出来,“来之前我还担心你吃亏,如今倒是放心了,依我看,这宫里倒是适合你,不然也白瞎了你一张好皮囊,这天底下除了皇上,给谁都似是便宜了人。” 姜漓脸色潮红,剜她一眼,“别胡说。” 姜姝住了嘴。 “你身子弱,下回可别再进来了,人多眼杂,你应付不来。” “我这不是为了瞧你吗,要我说,这事捅出来,也不见得就是坏事,皇上这不宠着......” 姜姝话还未说完,凉亭下的那条青石板路上,急急走来了一人。 姜漓见是高沾,忙地起身,同姜姝道,“你先回去,待有机会我想法子同你联络。” 姜姝说,“成。” 姜漓下凉亭前又姜姝交代了一句,“别去气母亲,她最是疼你。” “你顾好你自己吧,家里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短短几句话,两人也算是见上了一回。 姜漓刚下了凉亭,高沾便迎了上来,“姜姑娘,陛下召见。” 姜漓愣了愣。 今日姜漓出来,高沾可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让她好生同姜家大姑娘聚聚,陛下那用不着她管。 可高沾也没料到,中间突然出了这么大个变故。 姜家偷桃换李的事,给捅破了。 高沾没告诉她这事,怕自己说的不好,误了事,只催了一声,“姜姑娘赶紧的。” 陛下适才在太上皇后跟前力保姜家,将人留了下来,之后,便不会再有什么坏事。 姜漓见他不说,也不好去问,只急急地跟着高沾一路到了干武殿后殿。 从福宁殿回来,周恒径直回了后殿,此时正坐在案前,翻著书等人。 “姜姑娘,进去吧。”高沾守在了门前。 姜漓埋着头,忐忑不安地走到了周恒跟前,行了礼,“陛下。” 回来的路上,姜漓心头便有了准备,这个时候皇上,当不会随意召见她,姜漓不知出了何事,但她心头担心的只有一样。 怕身份暴露。 见人回来了,周恒搁了手里的书,抬头望去,触目时,又是一头素发。 周恒道,“过来。” 姜漓走了过去,面朝着周恒,垂目侧立在案前。 “簪子呢?”周恒突然问。 姜漓抬头,眸色一诧,忙地从袖筒里将那只簪子取了出来,递了过去。 “戴上。” 姜漓又当着周恒的面,重新将簪子插回了发丝中。 通透的白玉衬得她发丝更为乌黑。 周恒盯了她半晌,突地道,“往后,你不用在御前当差。” 姜漓不明,惊慌地跪在了周恒跟前。 周恒沉默了一阵,又问道,“你想出宫吗?” 头一回逮着她,便是在私逃,她想不想出宫,周恒心里清楚,但此时他想要的是另外一个答案。 姜漓心头的那丝不安,渐渐地开始扩散,额头又抵到了地面,“奴婢不想出宫,奴婢想留在宫中伺候陛下。” 那日她说过,只要他肯放过姜家,她便甘愿伺候他一辈子。 周恒看了她一眼,没再瞒着她,道,“不用再藏,太上皇后已经知道了,你是姜漓。” 姜漓抬起头,心中大骇,湿漉漉地眼睛里闪过惊惧,只愣愣地看着周恒。 她不敢去问周恒,发生了何事。 但能猜到,今日姜姝进宫,定是落了什么把柄。 宫中没来人捉拿她和姜姝,皇上此时寻她回来,姜漓瞧得出来,皇上是同上回一般,想要给她一个机会。 若这事被交到了公面上,姜家又岂能逃得过,曾让她最为恐惧的人,眼下,却是唯一能帮她的人。 姜漓的额头点头,再次求饶,“奴婢求陛下开恩。” 周恒没有回答她。 过了一阵,突地开口问她,“那日你同朕说,要做朕的女人?” 姜漓再一次抬起头来,满目的疑惑和不解,然细细一品那话,姜漓的脸色又开始发烫,“陛下,是奴婢不知本分,妄想......” “朕依你。”周恒打断了她,顿了一瞬,又道,“如今,你也只能做朕的女人。” 姜漓还未从惊愕中理出个头绪来。 周恒又道,“既为朕的女人,国公府的婚事,自是作废。” 周恒说完,便唤了高沾进来,“传旨,姜家之女姜氏,贤良淑德,赐予婕妤。” 皇上赐位份,是意料之中的事,高沾并未觉得意外,“奴才领旨。” 高沾瞧向姜漓,只见其神色怔愣,忙地提醒她,“姜婕妤......” 姜漓这才恍然回过神来,道,“姜漓谢陛下隆恩。” ※※※※※※※※※※※※※※※※※※※※ 明天更多点,这几章都有点卡。呜呜呜。 感谢在2020-10-2808:27:55~2020-10-2908:4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捉鸡的小豆豆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易的猫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ssie、一月10瓶;白猫浮绿水5瓶;——、338138892瓶;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皇上的圣旨一出,姜漓便是后宫的一员。 得搬去长春宫。 高沾亲自去办的差事,自不会怠慢了姜漓。 御前何顺前来相送,替她收拾东西,脸上的喜色遮不住,“奴才早同主子说过,主子造化不小,如今也算是圆了奴才的那话。” 皇上登基以来,虽未选过秀女,可太上皇当政时,何顺已在内务府当差。 那时,秀女留下来,最高的位份,不过也只是个贵人,今日皇上却直接越了好几个等级,封了姜姑娘为婕妤。 在后宫的地位,也仅次于两位贵妃。 这可不是大喜事吗? 姜漓对窗而坐,那笑容极淡,何顺一时竟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欢喜。 姜漓之前的事,何顺都清楚,只道她心头还惦记着那外头的景色,叹了一声,便也没往下说,问她,“姜主子还有什么可收拾的?” 姜漓摇了头。 屋里的几身衣裳都是当差时穿的,如今也排不上用场,姜漓只拿了一个木箱,将皇上送的那副手套,和自己的几个香料包子装上。 那枚玉佩,则是一直随身携带。 何顺收拾好了东西,姜漓打算出干武殿,高沾才过来相送。 姜漓放心不下,问了高沾,“高总管可有姜家的消息。” 高沾知道她问的是何事,道她万事机灵,怎的到了这事上为何频频迟钝,便直接点明了道,“都到这步了,姜主子怎的还不明白,这天底下,谁不奢望得了天子的庇佑,姜主子能有这福泽,还怕姜家落没了不成。” 姜漓谢过了高沾。 若真如此,姜家的这份恩,当是还了。 ** 当日姜漓便住进了长春殿。 前头御花园里太上皇后的茶会,还热乎着,后宫已添了一位主子。 先前姜漓路过园子,被惠贵妃堵住立了半日,还是御前当差的宫女,一个转身,就成婕妤了,旁人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娴贵妃最为清楚。 可娴贵妃也很迷惑,想不明白怎就成了这个局面。 她把握十足,捏住了姜漓的命脉,笃定了她这回不会有好下场,结果却成了一股助力,亲手将姜漓送到了婕妤的位置上。 太上皇后宣韩焦和皇上时,娴贵妃也在。 本是一人安静地坐在一旁,皇上和太上皇后起争执的那阵,娴贵妃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她是亲眼见证了皇上是如何护姜漓。 那番清冷的性子,争起一个人来,一身的霸气,浑然天成,娴贵妃直瞧得芳心大乱。 可讽刺的是,让他相护的那人,却不是她。 娴贵妃气急,“本宫日防夜防,防荣华殿的那位,如今倒是半路杀出个妖精来,竟让本宫丢尽了脸面。” 严嬷嬷只能相劝,“姜漓的名分是迟早的事,进了御前,替陛下上夜,怎可能再放出宫,奴婢瞧着,倒也不全是坏事,起码搬出了长春殿,离陛下远了,往后要见一面,可就得离几个宫,岂能再日日伴君。” 娴贵妃的火气一时半会儿降不下来,直骂了几声,“狐狸精。”想不过,回头就冲着严嬷嬷红了眼圈,“她到底用了什么本事,竟让陛下维护至此,还同姑母翻了脸,还有表哥,明明就是有婚约在先,世子夫人都满足不了她,你说说,她的心到底是有多大......” 娴贵妃那头不好过,惠贵妃也不好过。 先是瞧见了那簪子,后被王嬷嬷甩了脸,一口郁气还未缓过来,便听说那宫女已经成婕妤了。 “人还是韩世子的未婚妻,说是内务府去年选秀的名册出了问题,弄错了人,这话也就拿出来糊弄人,名册要是出了问题,韩国公不早就有动静了?姜家又岂会不吱声?” 玲珑只觉得不可思议,愤慨之后,便是一脸的不甘。 皇上自登基后,何时这般用心待过主子。 “行了,小心祸从口出,圣上的心思,岂敢随意揣测。”惠贵妃止住了玲珑,可那眼里的泪还是没止住。 玲珑瞧着心酸,哑声说了一句,“这好端端的,怎就突然都变了呢......” 惠贵妃凄凉地一笑。 早就变了。 那双眼睛每回瞧了,就似是从未熟悉过,陌生的让她生寒。 当初她熟悉的那个人,就似是早已死在了那场战争上。 惠贵妃坐在门前,瞧着那天色一点一点的沉下来,直到最后的一丝余晖退尽,才同玲珑道,“明儿派份礼,同姜婕妤道贺一声吧。” ** 姜漓搬去了长春殿。 干武殿内,又只有高沾守在了御前。 一场梅雨过后,多地呈上折子,大大小小的灾情,齐齐报上来,周恒瞧完了,天色已经擦黑。 往日有姜漓伺候,每回一到黄昏,案前香炉子里的熏香便会重新换一炉。 周恒今日翻完折子,偏头见那青烟弯弯曲曲,似有似无,捏了捏额头,昏昏沉沉之时,唤了一声,“过来。” 待高沾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周恒抬头,见是高沾那张脸,眼里闪过一丝细微的怔愣。 高沾便知,陛下唤的人不是他。 “陛下有何吩咐?” “下去。”周恒转头继续翻折子。 高沾瞧了一眼那滴漏,提醒道,“天色晚了,陛下安置吧。” 周恒没动。 高沾知道,陛下这毛病怕是又要犯了,这番坐下去,大抵今夜又没个好觉。 姜主子没来之前,陛下的这毛病,无药可医,后来有了姜主子,陛下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如今,却又回到了之前。 姜主子虽被封了位份,但也限制了许多,不同往日当宫女时自在,能日日伴在陛下身旁。 是以,陛下最开始并未急着收了姜姑娘。 这些高沾都看得明白。 高沾趁着周恒看折子时,悄悄出去了一趟,再进来,便同周恒道,“这几日夜里闷热得很,殿下今夜要不去含熏殿歇息?” 片刻,周恒应了一声,“嗯。” 天色黑透了,周恒才出了干武殿。 含熏殿是偏殿,因周恒时不时过来居住,每夜都有人守着,周恒到了殿门前,里头燃着灯火,周恒并未察觉出异样。 跨过门槛后,才见到灯火下立着一道倩影。 姜漓垂目,似往日那般上前唤了声,“陛下。” 封了婕妤后,姜漓碧色的衣裳换成了一身桃粉,蝴蝶盘扣上的立领,裹着那雪颈,莹白的肤色映出浅浅的一层粉,犹如初绽的桃瓣。 周恒的脸色并没多大意外,脚步走了过去,“嗯。” 姜漓早已在屋里熏好了香。 适才高沾派刘贵过来传话,说怕陛下睡不好,夜里离不得熏香,要她去含熏殿焚炉香,她便来了。 刚忙完,屋外就有了脚步声。 如今两人撞上,姜漓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周恒立在了她跟前,问了声,“住的可习惯?” 姜漓垂目道,“多谢陛下,都好。” 周恒往榻前走去,姜漓忙望了一眼门前,却没见到高沾,只好又上前伺候周恒脱靴。 姜漓跪坐在他跟前,这回那头上再也不是一头素发。 那白玉簪子插在了上面。 倒是学乖了。 周恒瞧着她微微露出的一点额头,自行蹭了旁边的便鞋,起身往浴池走去。 姜漓立在身后,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正巧周恒回头,扫了她一眼,直接灭了她希望,“留下。” 待一切收拾妥当,姜漓同往日上夜一般,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灯放在稍间,朦胧的光线溢进来,瞧得模模糊糊。 周恒依旧坐在床沿上等她。 姜漓并非头一夜与他同榻,可今夜却不一样,她已经是他后宫里的嫔妃,无论发生什么何事,都合乎常理。 且今夜那床榻上,只有一床锦被。 姜漓躺上去,闭上眼睛,不敢去动那被褥,床前的落幕却是迟迟不落,身边的人也没有动静,正忐忑时,周恒道,“不必再合衣。” 以前她陪|睡,随时都得起来伺候,皆是合衣躺下。 姜漓绷直了身子,没动。 周恒也没动。 僵持了一瞬,姜漓终是坐起了身,伸手去解那蝴蝶盘扣。 周恒没再看着她。 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姜漓再次躺下,周恒手一伸,将锦被分了一半过去。 一股温温热热的体温,从被褥下慢慢地溢过来,姜漓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檀香味。 味道并不浓烈,却钻进了她脑子。 周恒终是将那幕帘放了下来。 姜漓的心跳的厉害,起初,并没有半点睡意,后来,被身旁的那股暖意一烘,渐渐地有了倦意,竟是不知不觉磕上了眼睛。 一阵迷糊后,跌入了梦中,姜漓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阿漓。” 她又回到了秦府。 周恒的瞌睡一向很浅,身旁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传来时,周恒睁眼测过头,眉头轻拧,低声唤道,“姜漓。” 姜漓没醒。 周恒起身拉开幕帘,微弱的光线下,那汗珠子沾在姜漓的额头上,已浸湿了一片发丝。 周恒的手从被褥下伸了过去,将她紧捏的拳头摊开,捏住了她手心,又唤了声,“阿漓。” 那急促的呼吸声,终是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直到归于平静,周恒才挨着她躺下。 两年的久财崖药谷,他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 “我叫阿漓。” ※※※※※※※※※※※※※※※※※※※※ 啊啊啊,女鹅的马甲被扒了一层,公平起见,狗皇的马甲也得脱一层了。 感谢在2020-10-2908:44:51~2020-10-3008:4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屋里的星星、触目、474043542个;沐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玲93瓶;屋里的星星30瓶;4740435416瓶;一月7瓶;大晶5瓶;图图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两年前,林常清给他做了削骨,顶替了战死的太子。 削骨后,他发了一场高烧。 虽昏迷不醒,但神智还在。 几度徘徊在黑不见底的深渊,也曾极为的煎熬,后来屋里进来了一位姑娘,坐在床边同他说了很多话。 她告诉他,“我叫阿漓,不是分离的离,是漓江的漓。” 这世上,属于他的东西不多,在最后他还是他的那段时光,遇上的人,那就是他的,谁也夺不走。 周恒躺下,重新握住了姜漓的手,闭上了眼睛。 夜色再次沉静。 待稍间里的灯火燃尽,也迎来了天边的光亮。 姜漓睁眼,光线溢入眼眶,床前的幕帘已被拉开,床榻一侧空空如也。 姜漓猛地坐了起来。 周恒已不在屋里。 姜漓捡了床头昨夜脱去的衣裳,急急地穿上,又蹭了床边的绣鞋,刚拂开那帘子,外头何顺伸出个头来,笑着道,“陛下已经去了正殿,临走时撂了话,让姜主子多歇息,不着急。” 姜漓愣了愣。 多半没料到自己昨夜竟睡的那般沉。 姜漓没再留,回了长春殿。 昨日姜漓入住长春殿后,屋里的丫鬟按照位份配置,跟前伺候的两个丫鬟是高沾亲自挑了过来。 一个唤绣锦,一个唤云霜。 姜漓总共不过才与其说上几句话,姜漓的话不多,进了长春殿,更是安静。 今日回去,一跨进门,却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碧素。 “主子。”碧素蹲了个礼给她。 姜漓惊喜地唤了声姑姑,“你怎的在这?”碧素被太上皇后罚去冷宫的事,姜漓并不知情。 碧素也没多去解释,只道,“往后,奴婢就跟着主子了。” 姜漓愣住。 碧素昨日被太上皇后送进冷宫,不过才呆了一夜,今日一早,高总管去冷宫里亲自接的人,接出来就送到了长春殿。 这宫里,姜漓最熟悉的人就是碧素。 高沾也是领了皇上的吩咐。 先前太上皇后将人叫过去,高沾还捏了一把汗,没成想,碧素嘴紧,倒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碧素往日是姜漓的主子,如今调了过来,碧素伺候姜漓。 姜漓一时适应不过来,碧素上前扶住她胳膊,将她一面往屋里带,一面说着话,举止甚是自然得体,倒像是又回到了从前。 两人关起门来叙旧。 从姜漓离开浣衣局说起,说到姜漓的身世,碧素都替她捏把汗,“你这一遭,起起跌跌,换个人怕是心都晃没了,也就你这性子能稳得住,好在如今是得了圣宠,安稳了下来。” 姜漓今日问高沾姜家的情况,高沾没细说。 碧素这回倒全都告诉了她,“娴贵妃发了一通火,身边的宫女才传出来,主子和姜家大姑娘的身份,本是娴贵妃捅出来,结果没成想,皇上一句,内务府名册出了错,谁还敢追究,姜家毫发无伤,主子又升了位份,可不就气着了。” 姜漓怔住。 内务府名册出了问题。 这不就是明摆着在护她吗。 碧素看不出来她的疑惑,同她点破了道,“陛下心头是装下了主子。” 姜漓被碧素那一眼瞧的脸色发红,瞥过眼去。 两人正聊着,外头突地一阵动静,丫鬟进来报,说是荣华殿惠主子送了贺礼来。 碧素陪着姜漓出去,见到了荣华殿的丫鬟。 来的人却是四桃。 姜漓自从见了一回四桃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倒不知,不过才几日,怎就去了荣华殿当上差了。 四桃先唤了一声,“妹妹”,察觉出碧素的脸色不对,又才赶紧改口唤了姜漓一声,“姜主子。” 唤完四桃就哭起了鼻子,“主子一走,姑姑也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人,新补上来的姑姑容不得人,好在惠主子跟前缺人,这才收容了我。” 四桃哭了一阵情分,碧素一声都没吭。 等四桃将惠主子的贺礼搁下,出了长春殿,碧素才失望地同姜漓说,“以前我道她只是懒,心是正的,没曾想还是看走了眼。” 荣华殿和芳华殿两个主子的衣裳,从未出过错,为何那日就偏生丢了娴主子的? 姜漓离开浣衣局后,碧素便查了。 衣裳是四桃藏了。 就为了投奔惠主子。 如今倒是如愿了。 姜漓沉默了一阵,没说什,这世上,谁又能伴着谁走到最后。 秦家私藏火|药被查出后,往日来往的世家,皆是大门紧闭,没有一人敢靠近。 她都理解。 母亲也明白,是以,从未去求过人,那夜娘亲将她护在身后,宁愿让她看着她死在面前,也没去信任任何人,将她托付出去。 母亲说,“这世上没人能保护你,阿漓,只能靠你自己了。” 秦家一倒,朝中以秦家支持的太上皇后和二皇子,也受到了牵连,太上皇后被太上皇软禁,二皇子被太上皇关进了道观,一住就是六年。 六年后出来,便跟着太子上了战场。 谁曾想,也是死了。 连太上皇后和二皇子都保不住的人,谁还敢保。 从秦家的暗道里爬出来后,姜漓从未去寻过谁,从那时起,这世上便只余她孤独一人。 清师傅是找到她时,她已经成了长安城里的一名小乞丐。 “孩子,回家吧。” 清师傅将她带回了家,她在那个家呆了六年,最后,家还是没了。 她从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呆多久,因她从未盼望过,谁又能永远地陪着她走到最后。 碧素见她脸色不好,让她去歇会儿,她来收拾一下屋子。 长春殿本是四人住的院子,如今姜漓虽一人独占,也是只住了自己的那一块,碧素将院子收拾出来,摆上了花草,屋里的摆设称不上多繁华,瞧着却干净舒心。 午后碧素正在院子里洒水,门前一阵动静,碧素侧过头望去。 高沾来了。 高沾手里提了个竹笼,笑容满面地进来,“哟,姑姑忙着呢。” 碧素搁了瓢葫芦迎上,瞅了一眼那笼子,一面将高沾往屋里请,一面问,“高总管这手里提的是何物?” 那竹笼子被一层布遮住,碧素瞧不见里头。 高沾没应她,只笑着道,“叫姜主子出来一趟,陛下吩咐了,让奴才亲手交到她手里。” 姜漓正在摆弄她的香料,外头的声音她早听见了。 高沾说完,姜漓已经掀开了帘子,走了出去。 “高总管。” 高沾赶紧将手里的笼子递了过去,神神秘秘地道,“姜主子猜猜这里头是什?” 姜漓摇了头。 高沾将那锦布一揭开,竟是白白胖胖的两只小兔子。 姜漓怔在那,抬头疑惑地看着高沾。 “陛下怕姜主子在屋里闷住,让奴才给姜主子送过来,让姜主子好生养着,这兔子是一双,一公一母,照顾的好了,过不了多久就能下崽了。” 碧素见姜漓瞅着那笼子,愣了神,忙地从高沾手里接过来,谢了恩。 高沾走后,碧素为了难,“奴婢可从未养过这东西。” 姜漓说,“好养。” 久财崖里的那窝兔子,就曾是她一手养大。 碧素笑了笑,“难怪皇上给主子送了过来,这是早知道主子会养呢。” 姜漓想,不过就是撞上了。 冷冷清清的长春殿,有了那两只兔子,倒突地就热闹了。 几个丫鬟当成了宝。 太阳的日头没那么大了,姜漓便问碧素,“这宫里哪里有干草。” 碧素说,“主子想要干草,奴婢让人去取就是。” 姜漓望了一眼天色,那天空湛蓝湛蓝的,云朵儿纯如雪,轻如棉絮,跟着风跑了一阵,姜漓便说,“姑姑陪我走一会儿吧。” 碧素难得听她说这话,以往在浣衣局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主子等会儿,奴婢去拿件斗篷,怕呆会儿风大。” 两人出了长春殿,碧素说离这不远处,有一片荷花,那边上定有杂草。 这等日头,割回来晒上两日,也就干了。 姜漓跟着碧素顺着那宫墙一路往前走,天色晴好,日头照在那甬道的金砖上,白花花的耀人眼,对面道上走来一人,越来越近。 锦白缎子,风流倜傥。 待那人走到跟前,姜漓无意间的一瞟,最初还以为是自己被太阳照花了眼,认错了人。 那人却是停在了跟前,盯着她,目光比头顶上的日头还烈。 姜漓从那抹熟悉的笑容里,才辨出来。 当真就是他。 久财崖里遇上的唯一一个不是病患的人。 那日,小哑巴非要拉着她,去偷窥一人,雕花窗户的油纸被两人戳了好几个洞,姜漓往里望去,身旁的小哑巴,忙地伸出个手指头,为她指。 她看到了那人,轻声问小哑巴,“你是不是想说他好看?” 小哑巴猛地点头。 姜漓又多看了一眼,是挺好看。 大抵是来过久财崖的人,没有一人有他脸上的朝气和血色。 姜漓正看的上劲,身后小哑巴没站稳,两人往前一扑,整扇窗子被推开,两人惊慌地稳住脚跟,姜漓抬头,就看到了那张脸。 就是跟前的这张脸。 ※※※※※※※※※※※※※※※※※※※※ 宝宝们周末快乐。 感谢在2020-10-3008:43:10~2020-10-3108:4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屋里的星星、或如卿、触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月里的鱼2瓶;37651524、irm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午后申时的日头,最为闷人。 碧素侧目望向姜漓,见其额头隐隐已有细汗渗出,面上明显失了血色。 碧素心头一紧。 她也没料到,这一出来,会碰上韩世子。 姜漓的身份被捅出来后,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与韩世子有过婚约的人,是她。 “韩大人。”碧素匆匆行了个礼,拉着姜漓的胳膊,错身而过,赶紧避开。 火辣辣的日头,烤得人焦躁难安,韩焦终是迈动了脚步,去往干武殿,同周恒说完正事后,韩焦才道,“来的路上,臣遇上她了,迟早她会认出陛下。” 姜家虽与韩公国定亲,但姜漓和韩焦,从未碰过面。 流出来的谣传是,韩世子无意间见过一回姜漓,从此过目不忘,生了情,才有了这门亲事。 姜漓却没见过韩焦。 从姜姝嘴里倒是听说过,那韩家世子模样长的甚好,可姜漓从未想过,她会认识他。 还是去过久财崖的人。 久财崖的那场劫,清师傅将她护送出来,让她在姜家隐姓埋名,定也是不想让她被世人认出来。 今日那人却见过她的容貌。 且还与她有过交集。 碧素姑姑唤他为一声,“韩大人。”姜漓听见了。 再加上他身上的那官袍,是巡防营统领的官袍,身后亦没有跟着太监,一个人能自行随意出入宫殿。 那人是谁,并不难猜。 从甬道里出来,姜漓便没再往前走了,碧素见她脸色太差,赶紧扶她回了长春殿。 碧素没多问一句。 毕竟那韩世子几日之前还是主子的未婚夫。 姜漓缓了一阵,晚膳时突地就问起了碧素,“姑姑,你可听说过韩世子有何亲人,得过重症。” 碧素虽不知她突然问这样,摇了摇头,“奴婢怎会知道这个,但韩家个个都是武将,身强体壮,怎会得什么重症......” 姜漓没再问。 用完晚膳后,姜漓去瞧了瞧那两只兔子。 碧素见她蹲在那逗着兔子,神色轻松,面上已不如白日那般苍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色灰麻后,碧素让丫鬟们掌了灯,劝了一声姜漓,“主子早些歇息吧。” 姜漓半天没起身,回过头同碧素笑了笑,“我不困,姑姑让我再瞅会儿。” 碧素拿她没法子。 没成想,陛下今日这兔子倒是送对了。 碧素见她没打算回屋,也没催她,知她心头装着事,就算这会躺去床榻上,多半也是烙饼,便让丫鬟搬了把藤椅,又将手里的斗篷披在她肩上。 “主子喜欢,就坐在这缓缓地瞧,待困了,咱再进屋去,奴婢先去煮壶茶来,今儿天晴,夜里的月色定也好,主子在这喝喝茶,赏赏月也挺好。” 姜漓笑了笑,“好。” 碧素进去煮茶,云霜一人守在她跟前。 云霜见天色都晚了,那兔子还在乱窜,便担忧地问道,“主子,这兔子怎的窜了一日了,还不歇停。” 姜漓道,“挪了个窝,认生。” 就是害怕。 曾经她在山里养过一窝兔子,也这般守过。 刚捡回来的时候守过一夜,下崽子的时候也守过一夜。 过了这一夜就好了。 云霜听后,将那灯盏往边上移了移,不让光线照着兔子窝。 夜里,如碧素姑姑所说,月色很好。 昨日高沾唤姜漓过去焚香,天色还未黑透,今日那时辰见人没来,长春殿的丫鬟们以为陛下已经安置了,天色一黑便落了锁。 碧素提着茶壶,打算进后院陪姜漓坐会儿,门外突地几道敲击声。 碧素撂下茶壶,忙地过去开了门。 高沾立在门前,身后跟着周恒。 碧素一惊行了礼,“陛下,奴婢这就去唤主子。”正要转身,去见周恒一挥手,给止住了,脚步跨一跨,自行走了进来。 姜漓这会子坐在藤椅上,闭着眼睛,手撑着头,也没睡着,那脚步声过来时,姜漓以为是碧素,并未睁眼。 身旁云霜也没半点动静。 周恒立在她身侧,影子挡了大半光线,余下的那一缕月色正好落在她脸上。 长排的睫毛如羽扇,在她脸上投下了阴影。 离开久财崖那日,她还在睡。 他揭开了她的面纱,终于看到了大半个月以来,同他说着话的那张脸。 那时的一瞥,不如眼下这般看得清楚。 周恒伸手,食指的外侧,轻轻地在她脸上一碰,终是出了声,“睡了?” 姜漓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周恒正看着她。 姜漓忙地站起身,“陛下。” 许是坐得太久,又起来的太急,姜漓脚跟不稳,身子歪过去,撞上了周恒。 姜漓更慌,“陛下,臣妾......” 周恒轻声打断她,“无妨。” 姜漓刚稳住,立好,身旁周恒往她跟前走了一步,看了她一眼,突地弯下腰来,牵住了她的手。 那手温温热热,带着粗糙,掌心很宽。 相较之下,姜漓的手,愈发小巧,柔若无骨。 姜漓僵住身子,不敢动。 片刻,周恒道,“睡了。”姜漓疑惑地抬头,见周恒正看着那兔子窝,顺眼望去,才知他说的是那两只兔子。 “多谢陛下。”姜漓这才想起来,皇上送了她礼,她还未谢恩。 周恒轻应了声,“嗯。”,脚尖转了个方向,手上却没有松开,牵着她,往里屋走去。 夜色敛去了白日的那份紧迫感。 满地银霜的月色又多添了一份暧昧。 早在见到皇上后,碧素就已经进屋,重新铺好了床榻。 这个时候皇上过来,定是要宿在长春殿。 姜漓很少伺候周恒更衣,往日在含熏殿,或是干武殿,皆是他自己进浴池沐浴,清晨起来,也是高沾为他更衣。 她只管焚香。 陪他入睡。 如今她身份又不一样。 而周恒进屋后,也一直立在那,没有半点要自己动手的意思。 姜漓忐忑地问,“臣妾为陛下宽衣吧。” 周恒应了,“嗯。” 姜漓硬着头皮过去,周恒今日没披大氅,只一套黑色龙袍,姜漓立在他跟前,低头去解他的腰封,姜漓进宫后,没人教过她怎么伺候人,就算是高沾,也只教了她,如何为陛下守夜。 这腰封她平日里倒是见高沾取过,瞧着简单,轮到自己时,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情急之下,姜漓手上带了劲,往前一拽,周恒未防备,那一拽,脚步竟被她往前硬生生地拽了一步。 姜漓惊慌地抬头,周恒正看着她。 “臣妾.......” 姜漓话还没说完,腰上一只手,猛地扣过来,撞在他胸前,撞出了一声闷哼,姜漓还未来得及羞涩,那声音就被堵进了喉咙,唇瓣上陌生的气息,顺着那嘴儿,蔓延至了整个脑子,如一道雷电击过,姜漓身子陡然升温,微微发麻。 那吻却如同暴雨一般席卷而来。 松开后,姜漓一阵急喘。 周恒自己解了腰封,将龙袍往屏障上一抛,往床榻上走去,“躺进去。” 姜漓的心,快跳出来了。 却又不得不背过身子,解了自己的外衣,窸窸窣窣一阵,那屋里的一盏灯被姜漓吹灭。 姜漓摸着黑,从床头钻过去,尽量不碰到他。 躺下后,那心口的跳动太快,自己都能听到动静。 姜漓越是想控制,越是控制不住。 片刻,周恒突地又开口,“紧张?” 姜漓跟着清师傅学过医,虽没有人教她如何伺候人,但她却读过同房之类的书籍。 她知道迟早有这一日,躲不过。 紧张自是紧张。 她从未同人如此亲近过,就连娘亲也没有,那唇,从未被人碰过。 姜漓正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周恒的胳膊却是一伸,从她脑后穿过,微微一用力,将她揽了过去。 同榻了这么久,两人从未逾越过。 今夜,周恒头一回抱她。 姜漓的脑袋被迫压在他的胸膛上,僵着脖子,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半晌,头顶上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沙哑,道,“睡吧。” 过了很久,姜漓的心跳才缓缓地稳了下来。 夜色一点一点地吞没,姜漓的脖子微微动了动,借着窗外的月色,再一次屏了呼吸,目光缓缓地上移,往他的那里衣的颈侧瞧去。 往日她不敢逾越半分。 但她还是想确认。 她记得那人靠近后颈的位置,有一条伤疤。 不深,并不显眼,但她却瞧了大半个月,自是记得清楚。 ※※※※※※※※※※※※※※※※※※※※ 狗皇:与其让媳妇自己发现,朕不如送上门。 感谢在2020-10-3108:43:51~2020-11-0108:4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或如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的受难50瓶;蝎子小霸王、一月10瓶;努力考试5瓶;腱小宝、五月啊五月、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姜漓小心翼翼地勾着脖子。 那原本纹丝不动的下颚,突地垂下,抵住了她额头,“没睡?” 音色带着夜里的慵懒。 下颚处的粗糙,轻轻一蹭,姜漓只觉得额前酥麻一片,慌忙地缩回了脖子,不敢应声。 周恒看了她一眼。 视线朦胧,也只能瞧见她一头素发披散在他手弯,硬瞌上的一双眼睛,眼睫在打颤。 比起之前,话少了很多。 胆子似乎也小了。 周恒的胳膊一紧,姜漓的脸又挨在了他的胸前。 “朕在,睡吧。” 周恒抱了她一夜,姜漓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原本很紧张,慢慢地,那护在她颈侧的胳膊弯,竟让她安下了心。 姜夫人曾说周恒残暴。 姜漓记忆中的周恒,印象实在太过于淡薄。 只知,他铁面无私。 大雨夜被逮住时,姜漓头一回见到他,帝王的霸气如同刻入了骨子里,一身冷冽,确实震慑住了她。 相处几日后。 姜漓已不如之前的那份战战兢兢。 她和姜姝的身份被揭露后,姜漓知道,是皇上保住了她。 比起之前的躲躲藏藏,她轻松了很多,压在胸口的几块大石,至少已卸下了一块。 姜漓一夜都窝在了周恒的胳膊弯里。 ** 晨光洒至床前,周恒睁开眼,待了片刻,搁在她脖子底下的胳膊,轻轻拍了拍她,“起了。” 姜漓惊醒过来,仰起头,一时没缓过劲,面色还带了些许迷糊。 周恒转头,示意她,“胳膊。” 说完又道,“麻了。” 姜漓猛地翻身起来,一面往床边退一面慌忙的致歉,“是臣妾失礼,陛下......” 姜漓一阵手忙脚乱。 半撑起来的身子,忙地往床尾钻去,却被周恒从身后拦腰勾住,用力一带,姜漓又跌了回去。 姜漓的头实打实地撞上了他胸膛,正是惊魂未定,周恒的胸膛微微一震动,道,“朕去早朝,你再睡会儿。” 姜漓不敢再动。 片刻,周恒起来,自行穿了鞋。 姜漓僵硬地躺在那,听着耳边的动静,衣裳的窸窣声传来,周恒系好了腰封,才回头看向她。 “朕今日会很晚,你来干武殿。” 周恒说完,姜漓又要起身。 “躺着。” 周恒止住了她,抬步出了屋。 待那脚步声远了,姜漓侧过头,盯着门前那排还在摇晃的珠帘,突地拉了身上的被褥,将自个儿给捂了进去。 然那床榻上,却残留着一股檀香味,久久消散不去。 姜漓没睡,哪里还有瞌睡。 ** 得了婕妤的身份后,姜漓还未到太上皇后的福宁宫请安,昨而得了个清闲,今日姜漓无论如何也该走这一趟。 碧素伺候姜漓用完早膳,便陪着她朝着福宁宫走。 太上皇后平日里没什么事,不喜热闹,宫里的大小主子,也就娴贵妃一人来得勤,往日东宫里过来的那些老人,太上皇后一一免了她们的请安。 日子一久,倒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惠贵妃为此,更是连同皇上碰面的机会都没。 姜漓和碧素今日过去,是她来主动上门请安。 到了福宁宫,碧素同门前的宫女说了一声,那宫女没放人进去,为难地道,“太上皇后这几日身子乏的很,姜主子还是请回吧。” 姜漓望了一眼殿门前的那匾额,垂下目光来,便同那宫女道,“太上皇后要保重身子,待好些了,我再过来请安。” 姜漓转身同碧素又往回走。 之前太上皇后让她进去,她还是姜家的‘大姑娘’,那时太上皇后能待见她,是因她同韩国公府没有牵连。 如今为了她,陛下同太上皇后闹翻。 那韩国公府,是太上皇后的娘家,这一来,又岂能愉快。 碧素也明白,今日来本就没怀什么希望,回去时,只同姜漓道,“咱待过阵子再来吧。” 福宁殿门前的宫女见她走远了,转身回了屋。 太上皇后刚用过早膳,这会子喝上了茶。 那宫女进来,才汇报,“太上皇后,适才姜主子来了一趟。” 太上皇后没什么表情。 那宫女退下后,王嬷嬷才开口,“往日太上皇后担忧陛下找不到个知心人,这回难得陛下动了心思,太上皇后也该放心了,奴才听说,昨夜皇上从干武殿出来,上了长春殿。” 太上皇后手里的茶盏一放,没好脸色,“他倒是满意了。” 伤神的是她那亲侄子。 王嬷嬷又道,“皇上有个能说话的人,太上皇后该高兴才对,往日太上皇后想着法子,给过陛下了不少美人,陛下可曾瞧过一眼?如今遇上这么个人,心头喜欢,虽说这话对不住韩世子,皇上能将人夺过去,奴婢以为,这才是天下真正的大主子。” 太上皇后侧目乜了她一眼。 王嬷嬷忙垂目,“奴婢失言了。” 这道理,太上皇后岂能不明白,只是心疼韩焦,可如今看来也没什法子了,“你去替我瞧瞧,这长安城里,还有哪家的姑娘。” 定要找个顶尖的,还回去。 太上皇后吩咐完,顿了一阵才道,“凉她一段日子,也是为她好,皇上那一番护着她,后宫里的人,谁心里会好受。” 就拿她亲侄女,进宫快一年了,也没见皇上正眼瞧过一回。 这回竟为了姜家女,护到这等地步。 太上皇后长吸了一口气。 罢了。 那姜漓若能真给她诞出个皇孙来,这些都不算事。 ** 皇上昨夜去了长春殿的事,不过一个早上,就已传遍了后宫。 娴贵妃起来,用完早膳,原本还打算去福宁殿请安,听了消息,霎时没了力气,连请安也免了,只呆在屋子里,发了一通火后,便生着闷气。 倒是荣华殿的惠贵妃,难得起了个早,让四桃陪着,“今日天色好,咱去外头走走。” 那头姜漓从福宁殿出来,走到半路,便同惠贵妃遇上了。 上回两人见面,是在御花园里。 姜漓被惠贵妃拦住,在她跟前立了大半个时辰。 今日见面,惠贵妃先同姜漓陪了个不是,“那日怨我,为难了妹妹。” 姜漓笑着摇了摇头。 惠贵妃又道,“今日既碰上了妹妹,难得天色好,一同去逛逛园子吧。” 姜漓没有推辞。 既已是后宫的人,往后这些碰面,定是避免不了。 惠贵妃带着姜漓,往昨日姜漓想去又未去成的荷花池走,两人一面走着一面说着话,起初惠贵妃也只同姜漓聊了些宫里的趣事,后来也不知怎的就扯到了皇上身上。 “妹妹尚小,人又生的好看,能同陛下说得上话,不像我,年岁大了,每回只顾叨着孩子,陛下大抵是听烦了,便再也不来了。” 姜漓听姑姑说过荣华殿的事。 惠贵妃的事大抵也了解,只笑了笑,劝道,“娘娘多虑了,这天底下哪里父亲不喜欢自己孩子的。” 这话戳了惠贵妃。 惠贵妃一时立在那荷花池边,出了神,轻轻低语了一声,“是啊,哪个父亲不喜欢自己孩子。” 姜漓不知该说些什么。 惠贵妃情绪上来,没能收住,又是一阵黯然伤神,道,“自从陛下两年前打了那一场仗,受了伤,去药谷养了一月,回来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姜漓原本没什兴趣。 她不太喜欢,惠贵妃将所有心思都系在一人身上,而忧心忧虑的性子。 然惠贵妃那话说完,姜漓心头却突地紧绷,“陛下曾受过伤?” 惠贵妃并未察觉出异常,点了点头,道,“与辽军的那一战,二殿下虽救了陛下一命,陛下却还是不慎中了毒,后来去药谷疗养了月余,才回朝。” 姜漓忍住。 没再往下问。 荷花池边上的风吹过来,姜漓突觉一阵头疼。 碧素瞧出她神色不对,赶紧上前道,“这池边风大,主子们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同惠贵妃辞别后,姜漓却没回长春殿。 而是去了含熏殿。 刘贵见到姜漓有些意外,“陛下这会子人还在干武殿,姜主子怎的上这来了。” 姜漓说昨夜香炉断了一夜香,今日有空,便先过来焚香,怕陛下夜里宿在含熏殿。 刘贵笑着将人请进来,“还是姜主子有心。” 等焚完香出来,姜漓便去寻了何顺。 姜漓见到何顺便问,“陛下之前受过伤?” 何顺想了一阵,道,“姜主子是说两年前的那一战吧?陛下是曾中了毒,不过这事知道的人少,姜主子怎的知道。” 姜漓没答,又问,“不知陛下去的哪里疗伤。” 何顺想了一阵,眉头拧了拧,“这个奴才倒是一时忘了,好像是叫什么久。” 姜漓轻轻地道,“久财崖。” 何顺一愣,疑惑地看着她。 姜漓便道,“之前我似是听高总管说过。” ** 姜漓从含熏殿出来,脚步有些晃,回到长春殿,午膳时也没胃口。 熬到了黄昏,高沾便过来接人了。 周恒今早离开长春殿时,便同姜漓说过,夜里他宿在干武殿,要她过去伺候。 碧素赶紧替她沐浴更衣。 走出长春殿的那一瞬,姜漓的心口就开始不停地跳,待坐上了撵桥,一直到干武殿,也没能平静下来。 高沾已在后殿门前守着。 见到姜漓来了,忙地迎上前,“姜主子,陛下正候着呢。” 姜漓进去,屋里没人,案前也没人。 往里走,才见周恒歪在了榻上,眼睛磕上,似是睡了过去。 姜漓本想唤一声。 声音都到了喉咙了,又突地止住了。 姜漓立在那立了好一阵,见周恒没什反应,脚步才缓缓地往前移去,越往前走,越是紧张。 姜漓轻轻地跪坐在他身旁,屏住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掌,颤颤地挡在自己的眼前,视线里只余下了周恒的一双眼睛。 她没见过他的脸,却熟悉他的眼睛。 姜漓心头虽已有了答案,但还是想亲自确认一番。 姜漓正紧张地瞧着,视线里的那双眼睛却是突地睁开,黑漆漆的眸子盯了她。 “认出来了?” ※※※※※※※※※※※※※※※※※※※※ 贴上来了,呜呜呜。 感谢在2020-11-0108:48:33~2020-11-0208:5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屋里的星星、触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10瓶;winwin9瓶;宿2瓶;兔子白白傻嫩嫩、言流未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姜漓一惊,未回过神来,那抬起的手腕,已被周恒一把攥住,直直地朝着他拽了去。 姜漓没有防备,跌在了他身上。 下巴搁上了他胸前,对上了那双眼睛,姜漓才去想他适才的那话。 他问了她,“认出来了?” 那便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是谁。 为何没治她的私逃之罪。 为何没意外姜家的偷桃换李。 皆因,他早已经认出了她。 姜漓一路以来仅存的那丝侥幸,瞬间荡然无存,只觉继姜家的事情之后,自己又陷入了沼泽,密密麻麻的恐慌和凌乱,占据了姜漓的脑子。 周恒却是捉住了她的下颚,手指在她朱红的唇瓣上轻轻一抚过,吻了上去。 那吻来的细密,却又急喘。 姜漓乱了呼吸,耳尖堪比血玉。 待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摁在了身下,姜漓不敢再去看那双眼睛,微微偏过颈项,桃粉领口下的那一片肌肤显露,莹白细腻如凝脂白玉。 周恒的唇缓缓地落了上去。 姜漓周身一颤。 一双长睫闭上,如被风吹动的晨露,在那青草叶尖上轻轻颤动,只让人心神荡漾。 床前的帷帐落下,遮住了光线。 即便是紧张惶恐,在纤腰被掐进掌心,身子被捣入的一瞬,姜漓的嘴里,还是破出了不成曲的声调。 衣襟前的蝴蝶盘扣解了一半,凌乱地挂在双肩。 襦裙早已不见。 姜漓气若游丝地攥住了周恒的手,轻轻抵抗,“陛下......” 周恒的手臂却硬如生铁,身下一个对穿,姜漓就差背过了气去。 那一阵风雨过去,姜漓只觉周身散架,似被撕裂了一般。 背心的细汗,冷了又热,热了又凉,这会子平静下来,才察觉身子底下一片湿漉,冰凉得很。 周恒的手盖在她发丝上,有微微的湿凉,低头问她,“能动吗。” 姜漓撑起身子。 神智渐渐清醒过来,突地意识到,这一身狼狈,万不能让外头的那些个太监进来伺候。 周恒好在没叫人。 手掌握住她的腰,轻轻往前一堆,“去沐浴。” 姜漓慌乱中,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的浴池。 身子泡在了浴池里,才瞧见了满身的痕迹,适才那些羞人的画面,再次钻入脑子,姜漓一把捧住了脸,待那面上的一阵热量褪去,才冷静了些。 她侍寝了。 身子给了那个曾经的病患。 那病患是当今圣上。 姜漓出了神,努力地去将眼前发生的一切,连贯起来。 耽搁的时辰久了,浴池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身后的那帘子被掀开,姜漓惊愕地回头。 周恒瞧了她一眼,淡然地挪开目光,手弯上的衫子抛到了身侧的屏障上,“朕的,今日先将就穿。” 干武殿一向只有皇上一人,往日虽有姜漓陪着睡,周恒却从未让人备过她的衣物。 姜漓今日过来,也没料到会是这般情景。 两人睡了十来日了,也没出事,今日一进屋几乎没给她喘息的机会。 周恒一走,姜漓便匆匆地起身,水珠子顺着她身子一路直滴。 姜漓拿汗巾沾干了身子,终是取了那屏障的衣裳来,宽大的袍子套在身上,空空荡荡,也只能勉强裹身。 那衣裳,是高沾才拿过来交给周恒。 自姜主子到了御前之后,高沾虽在外守着,却从未见皇上召见过他,适才他听到皇上一声唤,进来后一瞧,那龙床上一片狼藉。 “换了,多备一件朕的里衣。” 适才里头发生了何事,高沾再明白不过,出去时,脚步快了许多,陛下登基以来,快两年了,高沾就没见过他翻了哪个宫里的牌子。 日子久了,绿牌子都蒙了一层灰。 大伙儿都知道排不上用场。 高沾有时甚至还怀疑过,两年前的那一战,皇上不只是中了毒,是否还有旁的伤没能愈合。 今日才知,是他多虑,这姜主子果真是陛下的良药。 姜漓出来时,周恒正起身往里走。 姜漓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这会子倒没想过问一声,要不要伺候,只埋着头,往边上躲。 那床上已铺好了干净的床褥。 姜漓知道是高沾进来过,脸色又是一阵猛烧,却不敢先上去。 等周恒出来,姜漓还在床前候着。 “不累?”周恒走过来,身上还沾着水气。 姜漓只回头望了一眼,忙地回过视线,乖乖地上了床,躺回了里侧。 滴漏里涔涔的水声传来,已到亥时。 姜漓钻进被褥里,将自己绷直,让出了好大一片空间给周恒。 片刻,身旁的被褥一掀,周恒躺了进来。 姜漓没说话,周恒也没开口。 姜漓闭上眼睛,仍是睡不着,心头七上八下,终是没忍住问道,“陛下,真的是你吗。” 问完,姜漓偏过头去,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是天子,虽一切对上了,到底还是有点不敢认。 帷帐落下来后,挡了光线,姜漓瞧不清周恒的神色,只听他轻轻地应道,“嗯。” 顿了一阵,周恒才侧过头来,看着她道一字一字地说道,“病,患。” ‘病患’是姜漓曾给他取的名字。 “既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后我就叫你病患。” 姜漓一慌,回过头来,双手攥住被褥,轻声地解释,“臣妾不是故意,那时.....”姜漓说了一半,便顿住了,猛地转过头,惊愕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昏迷不醒吗。 周恒将胳膊垫在脑后看着她。 光线模糊,黑暗中的两张脸,那般僵持着对望了一阵。 周恒便摆正了身子,缓缓地道,“你师傅的那本药书,不是被小哑巴弄丢的,是你不小心掉进了汤锅,那锅汤,你喂给了朕。” 姜漓只觉得脑子一阵嗡鸣。 “你还在朕身上试了银针。” 姜漓不愿他再说下去。 “你曾替朕看过掌纹,说朕是位纨绔,定是欠了情债,对方爱不得才毁了朕的脸。”周恒说完再次侧目,看着她往被褥里越陷越深的脑袋,低声地道,“你还摸过朕。” 姜漓已经六神无主了,抬起头狡辩道,“我,我没有。” “你摸......” 姜漓被臊到了极致,生怕他再往下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翻身起来,一巴掌便捂住了他的嘴。 帷帐内只剩了彼此的呼吸声。 姜漓强撑着,脸色烧成了朱砂。 周恒的唇瓣才刚动了一下,姜漓的身子又往前凑了一寸,手掌用力捂了下去,“你别说,我没有......” 姜漓穿的是周恒的衣裳,即便是系好了衣带,也是松松垮垮。 如今半趴在周恒身上,那领子敞开,香肩半露。 周恒的目光往下。 黑色的眸子,突地燃出了一簇火,低哑地道,“放肆!” 姜漓还未来得及反应,周恒的手便直直地穿了进来。 姜漓哑了嗓子,视线迷离的那阵,被周恒掐着下巴,捧着她的脸,声音沙哑,“你不是想知道朕长什么样吗,如今慢慢看。” 话毕,一个用力,姜漓的眸子里,便只有了那双灼人的黑眸。 ※※※※※※※※※※※※※※※※※※※※ 宝宝们,来啦!红包这两天暂停哈,等到入v后除了红包,还会给宝宝们搞活动抽奖。 感谢在2020-11-0208:57:34~2020-11-0308:2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簪缨の豆腐爱读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85587927瓶;梨小鹿20瓶;兔子白白傻嫩嫩6瓶;ja□□ine5瓶;胡图图、白猫浮绿水2瓶;33813889、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翌日清晨。 姜漓睁开眼睛,周身没半点遮挡之物。 身侧的位置空空荡荡,帷帐已被勾起,光线溢进来,姜漓散着一头青丝,眸子发涩微微半眯,下意识地往被褥底下钻去。 门外隐约的说话声传入。 姜漓听到高沾唤了一声,“陛下。”双手不由攥紧了锦被,待那脚步声渐渐靠近,姜漓不知是该躺着,还是该起来伺候。 匆匆寻了一圈没见着衣裳,姜漓装了睡。 周恒走到床前,侧着身子坐在了床沿上,问道,“醒了?” 姜漓便不能再装下来。 半裹着那被褥坐起身来,唤道,“陛下。” 周恒侧过头,本是匆匆一瞥,却见她半个身子裹在被褥底下,雪颈隐现,露出了一颗脑袋来,面如桃蕊白里透红,红唇微微干涩,宛如一株被风雨摧残过后的娇花,不由想着昨夜那回荡在耳畔,魂牵梦绕的声声莺啼,让人恨不得再次怜惜一番。 那样的目光,却让姜漓生惧。 姜漓直往后缩去。 周恒看了她一眼,眸色渐渐归于平静,将手里的衣物搁在了她跟前。 本欲转身离去,又顿了下来,那黑色箭袖抬起的一瞬,姜漓身子后仰,缩着脖子只闭了上眼睛,半晌,却没见那手往下落。 姜漓又睁眼望了过去,周恒的指关节便轻磕在她的额间,低声道,“朕不吃人。” 姜漓怔住。 周恒才起身道,“穿上,起来用膳。” 姜漓回过神来,红了耳根。 待姜漓收拾好,周恒已经用完膳,高沾刚伺候完,见到姜漓出来,见了礼,“奴才给主子请安。” 姜漓压住心底的那份不自在,故作无事地点了头,脚步缓缓走到周恒身旁,也没去对面落座,只半跪着挨在了周恒身旁。 周恒侧目,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高沾悄悄地退下。 姜漓今日这身是新料子,香色立领斜颈暗纹,只有领前一颗盘扣,青丝简单的挽成结,头上是周恒上回送她的那根白玉珠簪。 那簪子自从周恒问过她一回后,姜漓便再也没取下来过。 此时耳上多了两粒细小珍珠,垂在耳侧,映得那颈项愈发莹白。 周恒只觉心绪起伏不安,终是克制住转过了头,撂下一句,“等着朕。”便起身去了前殿。 这是不打算放人了。 ** 姜漓歇在干武殿的消息终是瞒不住。 原本昨日娴贵妃已被气的没了声,闷了一天,得了这消息,瞬间爆发,回头就冲着严嬷嬷道,“你不是说,不在御前当差了,见一面就难了吗,这不还日日侍寝,人都住进干武殿了?” 严嬷嬷再也不敢吭声。 娴贵妃怒气腾腾地起身,赶去了福宁宫。 到了太上皇后跟前,娴贵妃眼圈通红,只一个劲儿地用帕子拭泪,太上皇后瞟过来几回,她也不说话,那模样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太上皇后叹了一声,终是问了句,“这又是怎么了?” 娴贵妃便来了劲,“当初姑母让凌儿进宫,凌儿好一阵欢喜,想着能到姑母跟前孝敬,还能侍奉这天底下的主子,那是凌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如今凌儿才知,凌儿不过就是个多余的,有我没我一个样。” 太上皇后耐着性子听她哭完,大抵也知道是为了何事。 不就是姜婕妤近日频频受宠吗。 用得着她如此慌。 太上皇后半句安慰话没有,神色一厉,反而训诫了起来,“这天底下,要真论起来,谁又不是多余?谁离了谁,就不能活了,这日子就不能过了?” 娴贵妃被这一声斥住,立马止了抽泣。 太上皇后的神色又才缓了下来,“你进宫也有年余,你可曾同皇上说过半句话?如今宫里添了个新人,得宠了,你就急上了,早干嘛去了?依我看,就算是没有那姜婕妤,你也不见得,能从皇上那得到半点恩宠。” 太上皇后的话针针见血,只刺往娴贵妃的心窝子。 太上皇后的语气又细了些,说教道,“帝王乃天子,又岂能只占一人身,你要记得,在这后宫里妒为大忌,你是贵妃身居高位,你该想的,是如何同各宫里的主子们伺候好皇上,而不是去嫉妒旁人得了宠。” 娴贵妃面无血色。 这一趟福宁宫,没讨到好,反而被刺地抬不起头来。 出去时,娴贵妃那脚步拖不起来,鞋底擦着地面,没了半点力气。 心头一直念着太上皇后的那句,“帝王乃天子,又岂能只占一人身。” 当初进宫前,母亲同她说,一脚入宫深似海,女人堆人讨幸福,太艰难。她念着陛下的那张脸,就跟着了魔似地,回道,“嫁给旁人,就不会三妻四妾了?” 如今似乎才开始尝到了辛酸。 可她自幼养成的固执性子,又岂能轻易认输,想了一阵,才同严嬷嬷道,“姑母这是在怪我,不够关心皇上,往后,本宫该多走动。” 严嬷嬷从未见过娴贵妃这般伤神过,心头有些不忍,劝道,“娘娘还年轻,来日方长,何愁没有机会。” 娴贵妃没答。 念起马上就是七巧,便让严嬷嬷走一趟绣房,打算赶几身衣裳出来,待到了七巧节,如论如何,她也要抓住机会。 严嬷嬷领命去了绣房。 却碰上了长春殿的碧素姑姑,和内务府的刘管事。 今年宫里才进的一批缎子,上回太上皇后说等立了秋,再派发到各宫,让大伙儿挑,如今日子还没到,竟就提前出来了。 严嬷嬷自是认得碧素,也认得刘贵。 那料子是给姜婕妤的。 严嬷嬷一声不吭的将布匹拿了回来,针脚线再好,拿又能比得过新料子,赶了也是白赶。 娴贵妃心头本就阴郁得很,这回是真气着了,趴在桌上,嗷嗷大哭了一阵,“宫里人人皆羡慕本宫有个撑腰的姑母,姑母却说本宫身居高位,劝本宫多担待点,可如今,你们瞧瞧,本宫要这贵妃有何用,还不如不要,也不至于丢人现眼......” 娴贵妃是个急性子,这一气,竟就头晕目眩,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两日。 太上皇后听说后,让王嬷嬷跑了一趟。 王嬷嬷回来禀报,“太医说是急火攻心,娘娘这回估计是真急了。” 太上皇后没说话。 过了好一阵,才问王嬷嬷,“还住在干武殿?” 王嬷嬷自是知道太上皇后问的谁,点了头,“皇上许是习惯了那么个人,听高总管说,那姜婕妤之前在御前当差,机灵得很。” 太上皇后听得出来,王嬷嬷话里的维护。 皇上能愿意宠人是好事,只是这宫里毕竟还有一套规矩在,一日两日还好,总不能尽让她一人占了去。 太上皇后想了一阵,“好久没到过南苑,记得门前有一片紫薇,眼下正是时节,你派个人打扫出来,等眼前忙过了,让皇上也过来住两日。”说完转头指了库房,“将屋里那布匹送到荣华殿,让她收拾收拾,过两日陪着我一道去。” 吩咐完,太上皇后又让王嬷嬷将后宫的主子们叫来福宁宫,“余下的缎子,还有南海进供上来的珍珠,让惠贵妃先挑,其余各宫的按例分配,内务府还有一批燕窝补品,都拿到芳华殿去,大皇子如今正是长个,不能亏待了去。” 眼下后宫没个掌事的人,这些个繁杂事便落在了太上皇后头上。 她心疼自己的侄女,但惠贵妃那头也亏不得,总不能让人瞧出端倪来。 太上皇后安排地妥帖,到了七巧节那日,移步去了南苑行宫,娴贵妃也跟着住了进去,夜里太上皇后让人在那片紫薇树下,添了灯设好了宴席。 娴贵妃一身艳丽的妆容,满心欢喜地等着人。 周恒姗姗来迟。 黑色身影,从那一排紫薇树底下的青砖路上穿过来,到了跟前了,太上皇后和娴贵妃才看清,那身后还跟着一人。 窈窕的身姿,体态轻盈,披了一件周恒同色的大氅,如软玉般依偎在周恒身侧。 那绝艳莹白的一张小脸,渐渐地露在灯火下。 不是姜婕妤,又是谁。 ※※※※※※※※※※※※※※※※※※※※ 有些宝宝已经看出来了,这可能是一本主谈念爱,相互陪伴救赎的文,最后两个人都会走出自己的心魔,以自己的身份活在世上。(皇帝会用实力诠释,如何疼媳妇。) 感谢在2020-11-0308:28:41~2020-11-0320:1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簪缨の豆腐爱读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稚子色3瓶;不思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娴贵妃差点没坐住。 身旁的严嬷嬷轻轻按了按她的肩,娴贵妃咬牙干受着。 太上皇后早瞧见了。 脸色要比娴贵妃稳得住,目光只稍稍在姜漓身上扫过,便同皇上道,“这个时辰赶过来,怕不又是被政务缠了身。” “母后等久了。” 周恒上前,解了身上的斗篷,高沾接过,忙地又转向了姜漓。 娴贵妃手里的那帕子就快绞碎了。 平时里她同高沾说话,都是掂量了几分才开口,哪里有那福分,得他伺候过。 姜漓过去同太上皇后和娴贵妃行礼。 娴贵妃实在没那心气理会,太上皇后也只道了声,“免礼。”并未给姜漓赐座。 几前就三个位子。 姜漓跪坐在了周恒身侧。 太上皇后抬头望了一眼跟前的一片紫薇,笑了笑,“有好些年没来过南苑了,倒不成想,紫薇花竟是比当年还盛。” 周恒道,“母后要喜欢,往后便常来。” 太上皇后同皇上聊了起来,膳房的太监,这才开始上菜。 待那碟盘呈上来,有藕片,有菱角,太上皇后便道,“皇上尝尝,这些都是南苑的奴才种植出来的东西,前些年我瞧着后面的那院子闲着也是闲着,便让奴才们散了种子,没成想,如今这里倒有了那田园的味道,皇上难得抽几日空,明儿白日,好生逛逛。” 当年秦家出事后,太上皇便是将太上皇后软禁在了此地,朱皇后又苛扣物资,那段日子,太上皇后皆是靠着这些活了过来。 如今太上皇后说的轻松,皇上又岂能不明白。 “母后费心了。” 太上皇后也不愿回忆这些,回头瞧了眼娴贵妃,“你这几日身子不好,正好吃些清淡的。” 娴贵妃忙地点头,视线往周恒脸上偷偷一瞟,声音娇柔了不少,“多谢姑母。” 两句话的功夫,周恒已搁了御箸。 太上皇后知他无心用膳,却偏生要往他心上戳,目光往对面一眺,唤了声姜婕妤,“听说姜婕妤之前在御前当过差,煮的茶陛下甚是喜欢,今儿我也想沾沾光,尝一回。” 姜漓一直安静地跪坐在那,冷不丁地听到太上皇后同她说话,忙地起身低头领命,“是。” 周恒的神色清清淡淡,看不出什么来。 这宫里的妃子,宠归宠,可也得有规矩,太上皇后这番冷落姜漓,是在给姜漓看,也是在给周恒看。 是在提醒他,别太过。 见他并没出声相护,太上皇后松了口气,又同他说道,“过段日子,带上大皇子去看看你父皇。” 周恒又应了声,“嗯。” 太监前来收拾完碟盘,太上皇后终是开了口,同皇上道,“今日是七巧,我在湖边上备了一艘船,用完膳,你带贵妃去游会儿湖。” 这回周恒没应。 气氛正沉默,姜漓已煮好了茶出来,先走到了太上皇后身侧。 那头顶上紫薇花的香气本就很淡,太上皇后坐久了,更是没了感觉,此时姜漓一靠近,太上皇后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似药不像药。 若有若无,极为熟悉。 太上皇后眉头一拧,盯着姜漓,问道,“姜婕妤身旧时光上焚的是何香?” 姜漓依规矩退后一步,垂目答,“回太上皇后,是寻常沉香。” 太上皇后默了一阵,才道,“原是沉香,大抵是熏久了龙脑,倒觉得沉香清雅好闻了。” 姜漓这才上前将茶盏搁在太上皇后跟前,又回头呈给了皇上,轮到娴贵妃时,周恒的胳膊往她跟前一挡,“先回屋焚香,朕过会儿就来。” 姜漓点头退下。 娴贵妃心头突地冰凉,脸色极为难看。 回回都护着那狐狸精。 那等随和温润的语气,他从未见皇上对谁说过,此番坐在这,倒显得她是个外人,他同那狐狸精,才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夜里的凉风一吹,娴贵妃一声清咳,转过身子喘了一阵。 周恒便起身,“外头风大,母后,贵妃早些歇息。” 太上皇后这会也没了心思,知道皇上一旦倔起来,谁也勉强不来,只道,“罢了。”转头让王嬷嬷扶着进了屋。 太上皇后心思本就缜密。 先前皇上为了姜漓,不惜同她翻脸,也要从韩焦手里夺人,便知这姜家之女定不简单,之后寻了那浣衣局的姑姑来,问了些关于姜漓的话。 碧素的话语里,没有半丝破绽,太上皇后便放下了疑虑,当是皇上真看上了那张脸。 如今才觉隐隐有哪里不对。 “你去查查,皇上那晚,到底是何原因半夜寻人。”太上皇后同王嬷嬷吩咐,“再去查一下姜老爷那外室,生前是做什么的。” 沉香她熏过,岂会有药香。 一个外室所生的庶女,又是如何懂得焚香,先前大伙儿都被姜家偷桃换李的事,给乱了脑子,只追究姜漓是庶不是嫡,却没去追究,那庶出的身份到底从何而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了根,太上皇后便觉处处都透着蹊跷。 ** 夜色浓烈。 周恒从太上皇后屋里出来,半路唤了王钊。 一声掌击,王钊的身影轻轻地落在他跟前,“陛下。” “盯着太上皇后。” 王钊领命,转身离去。 周恒进屋时,姜漓正照他的吩咐,跪坐在案前埋头焚香。 香色的短衫,烟色襦裙罩在脚边,炉中轻烟袅袅,如一层薄纱,轻轻地笼上,将那张小脸隐在烟云之中,若隐若现。 那眸色似也跟着那烟雾飘了去,迟迟不见转动。 周恒走到跟前了,姜漓才惊觉,抬起头来,神色略带诧异,“陛下。” “想什么。”周恒朝她伸手。 姜漓手上沾了香灰,怕污了他,自己撑着膝盖起来,“臣妾先去净手。” 周恒立在那等她。 龙洗里涔涔几道水声,姜漓擦干了手,走到周恒跟前,抬头轻声问,“太上皇后歇着了?” “嗯。” 姜漓正欲问娴贵妃,被周恒打断道,“出去用膳。” 今日出发得晚。 几道天灾的折子耽搁了时辰,周恒议事的那会,姜漓就在旁边候着,从下午到晚上,她还未用过膳。 到了南苑更不用说,甭说用膳,连个位子都没她的份。 姜漓并没恼。 只因那个人是太上皇后。 在她心里,她依旧还是当年那个,喜欢抱她,宠她的人。 当年太上皇后逗她,“阿漓,要不要进宫来给本宫做女儿?” 她摇了头,“我不要当娘娘的女儿,我要当娘娘的儿媳妇。”她知道儿女迟早得嫁人,儿媳妇才能永远留在身边。 当年那话惹的满堂哄笑。 不成想,如今这番阴差阳错,竟也成了真。 她是陛下的母后。 便也是她的母后。 只是,她如今还见不得人,见不得光。 “不饿?” 周恒见她半天不动,伸手握住了她手腕,刚净过的手,一股冰凉。 周恒正欲握在掌心。 那小手却不安分,顺着他的掌心,缓缓地往里挪,只往那暖和地儿钻。 两人相认已有半月。 周恒越娇惯。 她越放纵。 人前她是皇上的姜婕妤,人后,曾经那位久财崖的阿漓,一点一点地回了魂。 “还钻。”周恒一把攥住她手,揽她入怀。 香色短衫下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醉人的清淡幽香袭来,周恒的手掌穿进短衫,缓缓地上移。 ※※※※※※※※※※※※※※※※※※※※ 啊啊啊,宝宝们,这章虽然很短,但今晚凌晨0点,跃跃要入v,有大肥章给宝宝们,福利如下: 1、夹子前三章,只要宝宝们留言,人人都会有红包! 2、夹子当天10000晋江币抽奖,条件是全订的宝贝们。 3、微博会不定期抽取奖品。 (夹子就是:入v三天后,上的新书千字榜) 感谢宝贝们的支持!跃跃会在你们的督促和鼓励下,继续努力进步。感谢在2020-11-0320:16:28~2020-11-0417:4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或如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ss-green、十二10瓶;小天使呀6瓶;水苍玉、江芷、blue,se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昨夜太上皇后说要周恒逛园子,不只是随口说说,一早就派了王嬷嬷来传话,“陛下要是醒了,劳烦高总管知会一声,太上皇后先去了园子等陛下。” 高沾应了下来。 进屋时,周恒已经醒了,正拿着本书坐在案前。 适才的说话声自是听进了耳里。 如今住在南苑行宫,不似讲究皇宫里那么多规矩,不用早朝,不用批折子,周恒坐在案前只着了一身里衣,随意披了件大氅。 “陛下,太上皇后传了话......” 周恒没做声,连翻了几篇书页,才慢悠悠地起身。 高沾上前替他更衣。 里屋那床上的帷帐此时落下,盖得严严实实,高沾便知,姜主子怕是还没醒。 待高沾替周恒系好腰封,周恒才道,“等她起来,先传膳。” 高沾应道,“陛下放心。” 昨夜高沾倒是备好了酒菜,可惜凉了个透。 姜漓凭着那双不安分的手,撩出了一场大风暴,那短衫子推到颈上,襦裙没了踪影,人被摁在案前,哪里还有功夫用膳。 姜漓辰时才起,胃里空得慌,忍着一身酸痛挪下床。 洗漱收拾完出去,却见高沾一人守在那。 姜漓没问周恒去了哪,来行宫是太上皇后的主意,太上皇后能将娴贵妃带过来,必是有了撮合之意,昨日瞧娴贵妃和太上皇后的脸色,便知自己是个意外。 且皇上昨夜还在她这留了一夜,今日必定是无法收场。 高沾让人备了早膳,姜漓用完,又回到了屋里,哪里也没去。 外面她不熟悉。 也不会去添乱。 突地清闲下来,姜漓倒有了种穷极无聊的感觉,视线往屋里扫了一圈,那案上还搁着周恒走之前,撂下的那本书。 姜漓实属闲得慌,身子半倚在案前,歪着头瞧了一眼那书面。 是《周易》。 姜漓小时候见过这书,每回进宫,都见二皇子捧在手里,姜漓还曾好奇过,那书薄薄一本,怎就瞧不完了。 为此姜漓还问过二皇子,“哥哥怎的总瞧这本书。” 二皇子答,“我喜欢看。” 不成想,陛下也喜欢。 周恒回来一进屋,见姜漓扭着腰肢,倚在案前,姿态甚是婀娜。 姜漓大抵没料到周恒回来的如此快,闻到动静匆匆转身,不料手肘又碰了那香炉,慌慌张张一阵,周恒已抬步走到了跟前。 “陛下。”姜漓摆正了那香炉子抬头,清清淡淡的面儿上,嫣然一笑,有几丝仓促,却犹如明珠生辉,亮人眼。 “嗯。”周恒立在她跟前,视线从她肩头穿过,案上不过就一本书。 “喜欢?”周恒问她。 姜漓摇了摇头,“臣妾闲得慌。” 周恒拿过那书,握住她手,牵她去往软塌坐下,便递到了她手里,“看一会儿。” 姜漓识字。 只是那通篇密密麻麻的字迹入眼,堪比清师傅的药书,翻了两页,也没记住个什么来。 模样却是端得认真。 软塌间隔了个小几,两人各坐一方看书,香炉里的屡屡青烟袅绕,淡淡幽香索饶入鼻,耳畔只有偶尔翻动的书页声。 竟有了那淡淡岁月,静怡安然的味道。 午膳前,恬静被打断。 太上皇后又差王嬷嬷来了一趟,要周恒过去太上皇后那用膳,这回依旧没提姜婕妤的名字。 王嬷嬷一走,高沾回头望了一眼那屋里,摇了摇头,早晨安排的逛园子,太上皇后领了娴贵妃去,陛下见了调头就走,这回传膳,未免就能如意。 高沾小心谨慎的进来,还未禀报,便见周恒搁了手里的书,先吩咐道,“备辆马车。” 高沾一愣,“陛下,太上皇后传膳......” “今日你留在南苑陪太上皇后,不用跟着朕。” “陛下......” “取朕的常服来。” 高沾从始至终,就没说完过一句话。 ** 姜漓起初来行宫,也没想过能出去,周恒临时唤她去干武殿候着,政务一忙完,就拽着她上了马车。 上了车姜漓才听他说,“去行宫住几日。” 如今姜漓人在马车上了,周恒仍是没告诉她,要去哪儿。 姜漓在周恒身侧坐得端正。 此时那太阳从帘子里透进来,泛着微红的光,似是从指头缝里瞧出的那般嫩红,竟让人瞧得痴醉。 从行宫出来,起初的路径僻静,闻不到人潮声,马车渐行渐远,虽瞧不见外面的光景,却隐隐有了嘈杂声。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 姜漓手指头攥住袖边,心口竟是“咚咚”地跳了起来。 马车外的光线忽地一阵忽暗忽明,嫩红的太阳光线被几团匆匆略过的阴影遮挡而过,随后,姜漓听到了摊贩的叫卖声。 姜漓错愕,侧目去看周恒。 周恒这才握住了她的手道,“今日朕清闲,带你逛长安。” 那一握,只觉她指尖冰凉。 马车停稳,周恒先下车,回头轻轻一带,姜漓的身子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今日周恒微服。 王钊跟着。 周恒没走偏僻之地,从长安最繁忙的街头走到街尾。 掌心里的那只的手,从起初的紧绷,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周恒旁的没买。 路过包子铺时,周恒让摊贩包上一个,拿在手里,牵着姜漓往前走。 路过面铺摊子,周恒又领着姜漓进来,热腾腾的面条,一碗一碗地端上来,摆在姜漓面前。 王钊跟着身后,闹不明白。 走过几处后,便见姜主子落了泪。 那豆大的泪珠子挂在脸上,周恒将手里的钱袋子尽数交到她手上,“你的。” 姜漓的眼泪还是没止住。 周恒才起身,走到她跟前,轻声道,“朕在。” 姜漓将头埋在他的胳膊间,偎了一阵,从面铺子出来后,姜漓便一直攥住他的胳膊没放。 王钊跟在身后,一声不吭。 两人一路从人群里穿梭,到了长安河边,才停了脚步。 此时艳阳高照,河风拂面。 她站在了长安城。 站在了太阳底下。 清师傅说,“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有充足的阳光照在你身上,还有热闹的人潮声替你驱赶黑暗。” 她的身旁是天底下最大的主子,身后有暗卫相护。 不用担心被人追逐,不用担心风餐露宿。 走过了那段颠簸流离的日子,她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去活。 她是罪臣之女,能偷得一点福泽,便是一点。 ** 天色黄昏时,两人才回到南苑。 周恒先去了太上皇后那请安。 姜漓被王钊送回屋里,沐浴更衣完,又开始蹲在案前焚香。 周恒回来的有些晚。 白日周恒和姜漓离开后不久,韩焦便来了行宫,等周恒一到,太上皇后便让人传膳,娴贵妃不在,席间就三人。 用完膳周恒回屋,韩焦起身送了他一段。 出了太上皇后的院子,韩焦才跟在周恒身后低声道,“姑母已经在查姜家。” 姜家经不起查。 姜老爷哪有什么外室,当初韩国公答应了清师傅保人,便托了信得过的姜观痕去接人,且过继在了姜家的名下,冠了姜家的姓。 之后的路也安排好了,韩国公府与其定亲。 若没有意外,姜漓便会嫁给韩焦,一辈子呆在国公府,不会进宫见到皇上,也不会被太上皇后察觉。 谁料,被姜夫人一招换人,将韩家的所有计谋都给毁了。 然这些事皆是韩家暗里在操作,周恒并不知情。 且韩焦分明知道周恒这两年来一直在寻人,却欺瞒不报,这会子问上周恒,周恒还能有什么好话,回头反呛道,“要朕来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韩焦愣了一瞬。 脚步紧跟,着急地道,“陛下知道臣担心的是何事。” 姑母再这么查下去,阿漓的身份定不保。 “陛下回来的当晚,久财崖便没留下一个活口,林常青一刀子自我了结,陛下以为若是姑母知道了阿漓是林常青的弟子,她还会留活口吗。” 韩焦跟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说完,周恒也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又如何。” 韩焦立在那,脚步没再跟上。 周恒走了几步了,韩焦才冲着他的背影道,“那阿漓呢,若是她知道了林常青的死因,陛下又该如何解释。” 周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管好你自己,朕的人不用你操心。” 行宫外的一排暗黄灯盏,延绵直伸。 周恒的身影,从那一排灯盏下缓缓穿梭而过,落了一身夜色,回到屋里时,姜漓正歪在案前,巴掌撑着脑袋,面上的睡意尽显。 见周恒回来,姜漓起身,替他备了沐浴的衣物。 周恒接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困了就先睡。” “好。”姜漓点头。 周恒沐浴完出来,却见她坐在床沿上候着,神色比适才瞧着要精神些。 “陛下还要看书吗。”姜漓主动问他。 周恒点了头,“嗯。” 姜漓将他今日还未瞧完的那本书,拿来递到了他手上。 周恒落座后,姜漓轻轻地趴在他身旁,不出声也没打算离开。 周恒侧目,姜漓便对其笑了笑,“臣妾不出声,就想陪会儿陛下。” 周恒又才将目光挪回到了书页。 半晌那袍子角,突地被一扯,周恒出声道,“别动。” 不过安静了一会,周恒的背上又是一阵酥痒,周恒终是将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唤了声,“阿漓。” 姜漓乖乖地缩了回去。 这回手上倒是老实了,却将自个儿往前挪了挪,侧脸轻轻地挨在了他的手臂上,干脆同他说起了话,“陛下,臣妾想问陛下一件事。” 周恒继续翻书页,“你问。” 姜漓便将那下巴顶在他胳膊上,仰起头看着他道,“之前臣妾在浣衣局,听碧素姑姑说起过一桩事。” 周恒垂目瞧向她,“何事?” 姜漓半晌不语,唇角却是慢慢地晕出一丝笑意来,那一双眸子一瞬被衬得雪亮,“姑姑说,陛下心头有一位姑娘,经常梦见她,还说那姑娘会熏香,是不是真的?” 周恒避开了她目光,回过头,良久才应了一声,“嗯。” 姜漓来了劲,又往他跟前凑近了些,“那巧了,臣妾也会熏香。” 周恒没理他。 姜漓接着问,“那陛下那晚,是怎么认出臣妾的?”问完不见周恒回答,又追着问道,“在久财崖,陛下是不是趁机偷看过臣妾?” 周恒喉头微微滚动,依旧没答话。 姜漓的手又开始了不安分,那手指头如蚂蚁爬树般,指腹蹭着他胳膊上的薄薄衣衫,一点一点地往前游走,边移边偏着头柔声问道,“那陛下喜欢的那个姑娘,是不是臣妾?” 周恒一咬牙,终是搁下手里的书,回过头,一双黑眸如火,灼灼地盯着她,低哑地反问,“骄傲?” 姜漓及时撤回了手,直晃头,“没有。” 周恒正欲擒人。 姜漓身子一滑,躲到了他的背后,手指头轻轻地抚上他的脊梁骨,缓缓地地打着圈,想起那夜他同她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陛下不缺女人。” 那声音又软又酥。 周恒额前青筋明显。 反手捞人,又被她躲开。 周恒周身如火烧,终是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她,姜漓半坐在那地衣上,手撑着地,节节往后退,一面退一面看着周恒,继续说道,“陛下的女人有很多,不缺臣妾一人。” 今日姜漓没穿盘扣短衫,里头一件梅红抹胸,外面罩了件的衫子。 很是单薄。 周恒起身,她往后退一步,周恒便往前走一步。 直到缩去了那床沿边上,姜漓没有了退路,周恒才弯腰一把将她擒了起来,直扔进了帷帐内。 红浪被里,声声莺鸣溢出,渐渐地呜咽不成声。 动静比往日大了许多。 高沾隐隐听到,赶紧退开。 许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意外之余,念起陛下之前隐忍的这两年,倒也能想得通了。 翌日辰时,周恒才醒来。 离开了皇宫,在这南苑,难得放肆醉迷了一回。 一垂目,姜漓正缩在他胳膊弯,双手相交蹭在他胸前,将自己蜷成了一团。 露出的雪颈上,还有昨夜留下的痕迹。 周恒细细瞧着那张脸。 久财崖的时候,她就曾这般在他怀里睡过。 夜里她怕凉,将他周身摸了个七七八八,才找着了胸前的那块热乎,一双手如冰梭子,猛地钻进来,激地周恒睡意全无,只能听她说话。 “有狼叫声,你听到没?”她将头蹭在他颈项,往前缩了缩,“我给他们说后山有狼,他们都不信,可我为何回回都能听到。” 周恒仔细听了。 没有。 “你去过长安吗,人多吗?热不热闹?”问完她又说,“听清师傅说,长安河两岸的杨柳没了,但多了不少铺子,有卖翡翠的,有卖胭脂的,有卖衣裳的,还有很多吃的,有肉,有面条,有包子......” 他从她声音里听出了丝丝鼻音。 过了良久,她起身,“我饿了。” 后来她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坐在他身旁,啃起了骨头。 肉香味入鼻。 那晚,他头一回有了想睁眼的冲动。 本以为她吭完了,半晌没见动静,却是突地听到几声咽更,那声音似是从喉咙里奋力挤了出来,极为更塞,“我想我娘了。” 那肉含在嘴里,声音含糊不清。 听上去,竟是无尽地悲凉。 周恒听说过,林常青一生未娶,收过几个孤女,能留在药谷的人,必定也是没有爹娘。 待那阵缓过来后,她又问他,“你有爹娘吗,你记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片刻,那声音再次更塞,“我记不住他们了,我快忘了他们的模样,可他们告诉我要好好地活着,我便活了......” 他瞧不见她的面孔。 但知道一定很悲伤。 后来,他揭开了她面上的面纱,瞧见的却是一张干净,纯真的脸。 如当下这般恬静。 昨夜她瘫软地跌在他怀里,似是梦呓一般,挨在他耳畔,轻轻说了声,“谢谢陛下,长安很漂亮。” 他听到了。 周恒她往怀里带了带,坐了一阵才起身。 周恒更衣后,找了王钊,“林常青当年身边收了个小哑巴,事发前,将人送出了药谷,你去查查,将人给朕带回来。” 吩咐完,周恒哪里也没去,让高沾搬了把椅子,挪到了外屋,坐在那悠闲地翻著书饮茶。 日头渐渐地升起,太阳的光线照在了他的一双金丝龙纹的筒靴上,屋前那条路上,终是来了人。 高沾瞧了一眼,脸色不太好。 当朝左相都来了。 连慎刑司的人也在列。 太上皇后身边的太监,将懿旨送到了皇上跟前。 当着皇上的面宣读了懿旨,姜婕妤,私藏祸心,滥用禁药企图迷惑圣上,证据确凿,立即收押。 高沾跪在地上,偷偷往周恒脸上看去。 周恒神色没有半点意外,坐在那依旧没动。 “陛下,姜婕妤善用迷|香,陛下可包庇不得啊,陛下自来睿智圣明,万不可被妖妃蒙蔽了心智。”左相劝道,慎刑司的主事跟着附议。 周恒抬头瞧了一眼,淡淡地道,“朕登基两年,见得事不少,但还未经历过逼宫,今日你们也算是替朕添了桩阅历。” 底下没人再敢吭声。 周恒不再说话,坐在那也不挪地儿,慎刑司的人,哪里有那个胆子越过他去屋里捉人。 屋内姜漓早已醒了,高沼没让其出来。 这番僵持到午膳。 高沾出去问周恒,“陛下,要传膳吗。” 周恒头一仰,指着跟前的一堆人,“问朕没用,问他们,朕能不能用膳。” 话毕底下跪成了一片。 谁也担不起这个罪名,先是左相退后两步离去,后是慎刑司的主事,等到所有人都退尽了,周恒终于等到了太上皇后。 “都退下。” 太后遣散了门口的太监,又回头对高沼道,“去韩国公府,将韩国公、韩世子一并都带过来。” 之后,太上皇后便坐在周恒的身旁。 所有的人都被屏蔽,这一块只剩下了太上皇后,皇上,和王嬷嬷,太上皇后脸上的怒意才显露了出来,侧过头问周恒,“皇上如今连我也要蒙骗了吗?” 周恒神色,没什么波动,“母后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太上皇后呵斥了一声,“皇上!” 周恒不再说话。 太上皇后盯了他一阵,一声冷嗤,“我就觉得奇怪了,大半夜兴师动众地寻人,不顾自己的贤名,也要为姜家洗脱罪名,力保姜漓,不惜夺人臣妻,原是早就认识。”太上皇后的声音陡然严厉,“皇上如此为自己留下后患,莫非是忘记了,你到底是谁!” 周恒侧目,漆黑的眸子直直对上了太上皇后,问道,“那母后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太上皇后一时被那眸色怔住。 胸口的气,到底是慢慢地平息了下来,半晌才道,“你父皇还在,三皇子文王还在,那朱家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当年的事被揭穿,你我又当如何?” 周恒不语。 太上皇后望了一眼他身后的那屋子,咬牙道,“就为了那个女人?” 周恒道,“她不一样。” 太上皇后好不容易消散的火气,‘腾’地一下又窜了上来,“她有何不一样?”太上皇后悔恨地道,“当初倒是我错了,想着你难得有个知心的人,便纵使你至此,才会让你越陷越深,忘了自己的立场,如今既然知道了她是谁,皇上就算是恨我,这人我也必须得除,否则林常青的死,又有何意义?” 周恒却是转过头,看着太后道,“林常青不至于死。” 太上皇后突地沉默。 良久那神色渐渐悲凉,声音极轻地道,“皇上可记得当年,你我母子俩是如何活过来的?秦家一灭,你父皇和朱皇后联手打压韩家,恨不得处死你我,皇上被太上皇关进道观六年,我也被软禁在这南苑六年,你知道那些日子,我是靠什么支撑过来的吗?” 太上皇后接着道,“秦家几十口人命,一个不剩,当年我便发誓,只要活着一日,这笔账,迟早都要同他周坚和朱家算个明白,我要亲眼看到周坚死不瞑目的那一日,如今你我好不容易从那深渊了爬了出来,眼见就要熬过来了,皇上竟犯了如此糊涂,你以为林常青是我灭口的?” 太上皇后眼眶渐渐湿润,“秦家老爷曾是林常青的恩师,林常青自愿以命相抵,只为求一事。” 太上皇后看着周恒道,“为秦家洗冤,为秦家正名。” 周恒脸色沉寂。 “林常青一死,剩下药谷里的人,是我让王家动的手,我知你心里不痛快,是以,你去灭了王家,我只字未提,没质问过你半句,可如今,她留不得。” 周恒抿了抿唇,“她并不知情。” 太上皇后同他说了这半天,见他依旧油米不进,一时气愤,站起了身来,只死死地盯着他,“就算你想要放她一条生路,那你知道她是如何想的?她既已经认出了你,那林常青的死,她不知?不会怀疑?” 周恒再次沉默。 太上皇后看了他好一阵,才无力地问道,“你喜欢她就喜欢到如此地步?” 周恒抬头看着太上皇后,忽然问,“母后,儿臣如今有什么?” 说完又重新说了一遍,“周绎有什么?” 太上皇后的脸色苍白。 周恒仰头往后一望,道,“只有她是儿臣的。” 周恒说完,起身回了屋,太上皇后立在那,久久才回过神来,身子跌坐在那椅子上,一瞬间似是苍老了许多。 王嬷嬷上前搀扶,劝说道,“皇上心里也苦着呢,太上皇后暂且先缓缓,别逼着了他。” 太上皇后终是回了院子。 黄昏时韩国公和韩焦才赶过来。 韩焦今日早上才离开南苑,人还在半路,便被太上皇后的人招了回去,心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此时跟着韩国公,父子两同时进屋,一见到太上皇后的脸色,便知道,是出了事了。 两人都跪在了地上。 太上皇后的目光落在韩国公身上,痛声问道,“皇上年幼,韩世子年幼,你是韩国公,是我大幽朝的宰相,你为何要犯了这等糊涂之事?你难道不知,这事若是捅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韩国公没答。 太上皇后今日一身力气,早在周恒跟前,就被消磨了七七八八,这会子,也没了力气再同两人生气。 过了半晌,才问,“是林常青让你保的吧?” 韩国公默认了。 太上皇后自嘲地一笑,“他倒是知道我脾性,信不过我,才托了你,久财崖那么多条命,旁人他不上心,独独就对她安排了后路,她是什么身份,想必你也清楚。” 韩国公低头沉默了一阵,再抬起头来,目光闪烁不定,似是难以启齿,“私生女。” 太上皇后眉头一拧,“谁的?” “林常青的。” “他亲口说的?” 韩国公点头,“阿漓的生母八岁时因病去世,之后阿漓在长安流落了两年,才被林常青找到。” 这话不只是太上皇后意外,韩焦也是一脸意外地看着他。 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阿漓的身世。 但这话太上皇后并没怀疑。 林常青一生注重清誉,断不会拿了这事来诋毁自己,太上皇后便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韩国公抬头看着她,“太上皇后应知,药谷的人当夜一个都没留。” 半晌,太上皇后才道,“我倒是佩服那林常青。” 为了保一个人,竟是瞒着她,在这么多人身上下了功夫。 一个韩国公。 一个韩世子。 还有一个皇上。 与韩国公讲情义。 与韩焦定亲,以婚约将他套牢。 与皇上,则是交心。 皇上是不是昏迷,有没有意识,他是大夫,他能不知道? 若是旁人,他能放心地让他女儿随意进出? 他是料定了,关键时候这些人个个都能保她命。 事实今日也见到了。 那天边的一丝余晖褪尽,太上皇后终是一扬手,“罢了,都回去吧。” 他林常青既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她也不能将她如何。 前提是她得安分。 ** 太上皇后同周恒说话的那阵,姜漓回避呆在了里屋,只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却不知道那事同她有干系。 周恒进屋,姜漓上前问,“怎么了。” 周恒从上往下打探了一眼,倒也说了一半的实话,“朝臣说你是妖妃。” 姜漓怔在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紧张地问,“臣,臣妾祸国了?” 周恒坐在她身旁的软塌上,漫不经心地答道,“快了。” 姜漓的神色更僵。 周恒瞟了她一眼,“再来勾朕,就快了。” 姜漓终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脸色一瞬潮红。 周恒便没再逗她,轻声说道,“去传膳。” ※※※※※※※※※※※※※※※※※※※※ 宝宝们!v章来啦,这章零点先更,明天可能中午十二点还会发一章,这几天刚v,更新不定,评论区会说明。(今日跃跃将之前的章节内容改了,但看过的宝宝不必要回头重看,就改了太后的称呼和自称。)还有,宝宝们记得留言,这章开始就有红包了哟。 感谢在2020-11-0417:48:06~2020-11-0522:2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顺酱、小天使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umiu41瓶;小天使呀8瓶;沫沫瑶霏5瓶;兔子白白傻嫩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翌日清晨,一行人摆驾回宫。 南苑里的那场逼宫,最后虽不欢而散,娴贵妃却当了真。 原本姜漓当是周恒的一句玩笑话,后来回去的路上,遇上了娴贵妃的撵桥,昨日南苑外发生了何事,姜漓便都知道了。 周恒没骗她。 臣子真当她成了妖妃。 给皇上熏的那香料最后虽又被查了一遍,没有问题,然那妖妃的名声一旦闹出来,便没有那么容易消退下去。 姜漓回到长春殿后,更是闭门不出。 周恒也连着忙了几日。 梅雨季节一过,大大小小的天灾连续不断,先是长安河上游几处支流塌方,堵了河道,上半段洪灾,下半段干旱,河道疏通后,却又闹起了蝗虫。 负责赈灾的是朱皇后娘家人。 去了半月,不但没能压住灾情,反而激发了民怨,周恒一怒之下,撤了朱家世子在户部的官职。 朱家人为此寻过周恒几回,周恒皆是避而不见。 朱家世子朱藻,终是闹到了太上皇那。 午后高沾进来禀报,“太上皇要见陛下。” 周恒并无意外。 手头的事忙完便去了一趟怡安殿。 一进屋,惠贵妃和大皇子也在。 两年前太上皇得了一场风寒,身子便落下了病根,不得已才让位给了周恒,如今虽还健在,一日里多半时间都是躺在床上。 周恒进屋时,大皇子正偎在床前,逗得太上皇直笑。 见到周恒,太上皇脸上的笑意更浓,“恒儿来了。” 周恒唤了声,“父皇。” 太上皇看了一眼惠贵妃,又看了眼大皇子,对周恒说道,“父皇知道你政务忙,可也得抽些空来多陪陪儿子,你小时候,我可没少抱你。” 这点太上皇倒没说假。 周恒从一出生,就得太上皇宠爱。 多半也是爱屋及乌,太上皇爱的人是朱皇后,是周恒的生母,并非如今的太上皇后。 周恒应了声,“好。” 最后太上皇才同他说起了朱家,“当年你二弟的救命之恩,这两年,你对他韩家的补偿,也算是偿还完了,如今韩家虽说对你也忠心,在朝中助了你不少力,可说到底并非是自己人,太上皇后那,你也不用太过于亲近,朱家才是你的母族,你母亲临终前,特意嘱咐了你,往后要多顾着你表弟,如今他行事不妥,你当说的说,当骂的骂,也不至于去撤了他的官职。” 周恒沉默了一阵。 点头道,“朝政之事,父皇不必操劳,养好身子要紧。” 太上皇又逗了一阵大皇子,见周恒一直不语,便道,“瞧瞧智儿,多像你。” 周恒看了过去,没答。 太上皇便将大皇子交给了惠贵妃,“自智儿后,你那后宫便没再添龙嗣,政务虽繁忙,子嗣之事也不能怠慢,天色不早了,你送他们母子俩回去,好生享享天伦之乐。” 周恒起身。 惠贵妃和大皇子紧随其后。 从怡安殿出来,惠贵妃同大皇子使了个眼色,大皇子上前,去牵了周恒的手,唤了声,“父皇。” 周恒垂目看了他一眼,“回去早些歇息。” 说完便吩咐高沾,“送贵妃和大皇子回殿。” 惠贵妃心头针扎似的痛,往前追了两步,突地唤住了周恒,“陛下。” 周恒驻步。 惠贵妃便问他,“陛下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周恒没答。 沉默了一阵,周恒提起脚步,先出了怡安殿。 惠贵妃当场落了泪。 他怎么就不记得了,四年前的今日,她嫁给了他,至今她还记得,新婚那日他掀开她盖头,对她说,“此生定不负卿。” 如今去了一次战场。 登基做了皇上。 突地什么都变了,一个人再狠心,又怎么可能什么都给忘了。 高沾见惠贵妃哭了起来,忙劝道,“娘娘,小殿下还在呢,天色晚了,早些回去歇着吧,陛下这两日政务忙,等得了空,定会过去看您。” 惠贵妃凄凉的笑了笑。 得空? 两年了,就没有一日得空。 “回吧。” ** 周恒出了怡安殿,才唤了王钊,“去查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这事不用查,王钊直接回道,“四年前太子的大婚。” 周恒眸色一顿,“派个人,盯着她。”两年多,也该生疑了。 王钊领了命,却没有退下,周恒看着他,“有事?” 王钊神色极不自然,“太上皇后今日宣了姜主子喝茶。” 周恒没不意外,只问,“人呢?” 王钊避开周恒的目光,垂首道,“刚回长春殿。” 周恒调转了脚步。 从南苑回来,周恒召过一次姜漓,姜漓说身子乏,周恒便让她歇息了几日。 这几日一忙,顾不得见她。 也没见她寻上来。 “小哑巴找到了吗?”周恒又问王钊。 王钊道,“三日后进宫。” 周恒没再说话,上了撵桥,真往长春殿。 宫里的宫灯刚亮不久,锦绣和云霜才在门前挂了两盏红纱灯笼,一回头就看到了皇上的御撵。 转身忙地进门去知会碧素,“姑姑,陛下来了。” 碧素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吸了一口气,今日主子从太上皇后那一回来,人就跟丢了魂似的,进屋就将自己锁在了里头,碧素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只听她说,“乏了,想歇会儿。” 碧素在外隔着门轻唤了一声,“主子......” 里头没半点动静。 碧素正欲再唤,身后的脚步声已经靠近,碧素回头行礼,正要禀报,周恒却上前一步,直接推门而入。 屋里没有点灯。 周恒寻了一阵,才在床前的那地衣上看到了她,正抱着膝盖蜷成了一团。 周恒将门重新合上,缓缓地走了过去。 姜漓没动。 周恒立在她跟前,顿了半晌,问她,“太上皇后同你说什么了?” 姜漓抬起头望着他。 屋里的光线虽暗,却还是能瞧见那双眼睛红肿不堪。 姜漓调了调呼吸道,“臣妾当年同陛下说的那些话,陛下既然都听见了,自然也该记得臣妾曾同陛下说过,那农夫与蛇的故事,如今陛下就是那条毒蛇。” 周恒负手而立,身后的拇指上下晃动了两下。 “嗯,朕是蛇。” 周恒说完,又偏头瞅了她一眼,轻声问她,“早就怀疑朕了吧?” 姜漓眸子微闪,抬头盯着他,“臣妾想亲口听陛下说。” 周恒头一偏,道,“你先起来。” 说完,自己先走去了那软榻,落了座。 待姜漓从地上爬起来,周恒又道,“掌灯。” 姜漓憋着一口气,取了火折子来,点了他身旁的那盏油灯,刚望过来,脸就被周恒掐住,来回了转了一下,“哭了多久,竟哭成了这样。” 姜漓躲,周恒捏得更紧,“太上皇后都说了些什么。” 姜漓去掰他手。 “说朕杀了林常青?还是只同你提了久财崖。”周恒直接上手将人摁在了腿上,“你心里想什么,瞒不住朕,在你认出韩焦时,就已经对朕生了怀疑是不是?” 姜漓不说话,扭过了头。 “后来,朕对你的态度,又让你有了犹豫,既然林常青是朕杀的,为何单单就放过你,你一直在观察朕,在南苑太上皇后问了你身上的熏香,又借熏香之事,想除掉你,你心里已经猜的**不离十,今日太后召见你,朕来猜猜,大抵是同你提了一句久财崖,目的是想给你提个醒,她知道了你的身份,让你规矩些,而你心头对朕的那丝侥幸也随之破灭,恨朕的忘恩负义,恨朕骗了你,你想替林常青报仇,但目前来看,你还没有想到法子,反而心头还没有个定夺。” 周恒说完,顿了顿,道,“阿漓,林常青一死,你只有朕了。” 那话似是一把刀拍下来。 姜漓就是那条鱼。 周恒就是那把刀。 拍的死死的。 姜漓拼了力气挣扎,“周恒!” 周恒继续摁着她,“你已知道了朕心里的那位姑娘就是你,而你这辈子也离不开朕,便安安心心地呆在宫里陪着朕,旁的那些心思,你不用去想,想了也没用,你算计不过朕。” 姜漓没再挣扎。 半晌那哭声传出来,“你到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非得要了药谷的几十条人命?清师傅将你医治好,你转身要了他的命,你的良知呢?” 周恒没答。 半晌从袖筒里掏出了块绢帕,招呼在了姜漓脸上,“行了,别哭了。” 姜漓将头偏开。 周恒将绢帕搁在了旁边的木几上,才慢慢地道,“林常青不是朕杀的,朕知道的时候,药谷的人已经死了,但他确实是因朕而死,如今人死了,已无法挽回,你想如何补偿,只要不伤朕的性命,朕都答应你。” 姜漓奋力地挣脱。 这回周恒松了手。 姜漓瞬间跳开,离他五步之远,缓了好一阵才哭着问道,“几十条人命,陛下能拿什么补偿?” 周恒不语。 姜漓看着他,“陛下告诉臣妾,为何要灭口?清师傅他知道了什么,会让太上皇后容不得他。” 周恒道,“朕不能告诉你。” 姜漓嘴角一阵抽搐,“送我出宫。” 周恒答,“不行。” 姜漓气得胸口一阵起伏,指着那门倒,“那你走。” 周恒顿了顿,站了起来,“好。” 走到门边了,周恒回头,“对了,朕找到了小哑巴。” 姜漓惊恐地盯着他。 周恒又道,“一个哑巴不会有事,要想见她,就得听话。” 姜漓恨恨地瞪着他。 “明儿朕过来,眼睛不能再肿,朕便会考虑,让她来见你。”周恒说完,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27章 翌日早晨,姜漓病了一场。 昨儿发生了什么,碧素姑姑不得而知,只知道陛下进屋后不久就出来了,还吩咐了她一句,“照顾好你们主子。” 姜漓却一夜都没让人进。 到了早上,都快巳时了,还不见人出来,碧素走到门边先唤了两声,没见应,便推门闯了进去。 床边的帷帐半拉开。 姜漓躺在床上,脸色潮红。 碧素伸手往她额前一探,直烫手,赶紧让锦绣去请太医。 太医来了长春殿,诊断完,说是气血郁结,加之受了些凉,用几贴药,歇息几日就好。 碧素不敢马虎。 伺候完姜漓用药,见她躺下了,便跑了一趟干武殿。 周恒今日下了早朝后,又在御书房内会见臣子,昨儿太上皇找了一回周恒,朱藻今日再来求见,周恒便放了人进来,朱藻被撤掉的官职,当日就被人填补了上去,没发再还回去,周恒便给他另外安排了个轻松的活儿。 官职上比之前还高了一级。 且还不用日日当值,除此之外,周恒又给朱家的几个大家族,赏了不少绫罗缎绸,金银珠宝。 这一番打点,朱家甚是满意。 等到忙完出来,又到了晌午,高沾赶紧进来禀报,“长春殿的碧素早晨来了一趟,说是姜主子病了。” 高沾见周恒一瞬变了脸色,赶紧一口气说完,“太医已去诊过脉,只是染了风寒,这会子已经吃了药歇着了。” 周恒到长春殿时,姜漓刚服过药。 碧素拿碗出去,姜漓便吩咐道,“姑姑将门给我带上,我歇会儿。” “好。” 碧素退下,确定自己出来时,只轻轻地带上了门。 然等周恒过来,去推时,却没推开。 碧素和长春殿的几个丫鬟,一时面面相窥,忙地垂下头,不敢吱声。 周恒看了一眼高沾。 高沾心神会领,几步走到那门前,唤了几声,“姜主子。” 里头没半点回应。 高沾便明白,陛下是吃了闭门羹。 这可是幽朝开国以来最为出奇的新鲜事,没准还能记入史册。 高沾回头瞧了一眼周恒,垂首退其身后。 周恒立在那直盯着那扇门。 正午的光线,从那屋檐底下倾斜而下,周恒的筒靴正好落在那一半太阳,一半阴影的线条上。 四周一片安静。 谁也不敢吭声。 唯有那树上的蝉鸣不识趣,扯着嗓子叫。 周恒立了一会,只觉耳边聒噪。 “叫些人来,将那树上的蝉捉干净,别扰了你们主子歇息。” 周恒说话时,就站在那门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里头的人听到。 高沾忙道,“奴才这就去办。” 周恒说完没再留,脚尖一转下了那门前的台阶,出了长春殿。 一出去,又同高沾道,“去姜家,将姜大姑娘接进宫。” 高沾答,“是。” 高沾发觉,自从陛下登基后,那行事作风,回回都让他佩服。 干脆利落,无所不为其用。 姜家姑娘第二日一早便进了宫。 姜漓昨日就退了烧,几贴药下去,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碧素陪着她说了不少话,却没去问她同陛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昨日先是太上皇后,后是陛下。 她瞧见了姜漓那眼睛肿的跟个水蜜桃似的,谁瞧了不心痛。 姜漓是什么性子的人,碧素清楚,之前在浣衣局共事了大半年,姜漓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极为懂事,这回能让她如此不顾规矩,同陛下扛上,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碧素没去问。 但能瞧出来,陛下在纵容她。 碧素见她不怎么用膳,便劝了一通,“奴婢在这宫里呆了二十多年,也算得上是个老人,虽没什么旁的本事,倒是悟出了一些道理,这宫里人的命运,是最难把握,有今日遭难,明儿就起来的,也有今日得势,明儿就遭难的,起起伏伏谁也说不准,唯有一点,这身子才是本钱,一旦自己作践了身子,那便是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这番一劝。 姜漓终是拿了箸。 姜姝到长春殿,姜漓已恢复得差不多,碧素煮了茶,两人就坐在屋里聊天。 “你猜昨儿母亲骂我什么?”姜姝问姜漓。 姜漓摇头。 姜姝道,“她骂我是毒王,说我药喝多了,体内积了毒,浸入了五脏六腑,心毒嘴也毒。” 姜漓望过去,“你又咋惹她了?” 姜姝便说,“昨日来了个二流子登门提亲,一腔油嘴滑舌,哄得母亲团团转,非要拉着我出去会上一面,我实属烦躁,便甩了一句,你要真那么喜欢你嫁过去得了,横竖这些年也和父亲感情不和,不如趁机二嫁,还是个高门户。” 姜漓一口茶水,呛得眼泪直流。 “你慢点。”姜姝赶紧替她拍背。 姜漓缓过来,才说道,“母亲迟早会被你气死。” 姜姝道,“她也是这么说的。” 见姜漓眉宇间的那层薄雾渐渐散去,姜姝才端了几上的茶盏,饮起了茶。 姜漓反应过来才问,“谁向你提亲?” 姜姝头一扭,“永宁侯府家的那位二百五。” 姜漓脑子里的那些郁气,这回当真被她驱散了干净,“堂堂永宁侯府的世子爷,在你嘴里,简直一文不值了。” “本就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还偏生装出一副温润儒雅的模样,他不觉别扭,我还怕污了眼睛,嫁给他,我还不如嫁给当初王家的那位大公子,如今正好能当寡妇,也省得母亲成日催婚。” 姜漓拿了个果子堵了她嘴,“你怎连自己都咒上了。” 姜姝终于消声了。 过了一阵,还是没忍住,姜姝吞了嘴里的那果子,便将头凑近了姜漓,悄声地说道,“你可听说过,母亲的那桩心病?当年母亲过去替我说亲,恰逢陛下带人去抄家,亲眼见到陛下杀了王家父子两,回来后就疯癫了,成日同父亲说,陛下是个暴君,见人就杀。” 这事姜漓在姜家时,暗里听说过。 姜漓不明白姜姝为何提起这。 姜姝又往她跟前凑了凑,“哪有什么暴君,就是那王家惹了陛下,陛下连个理由都懒得找,直接要了人命。” 见姜漓一脸惊愕,姜姝又道,“是那王家父子不长眼,两年前去了一趟什么久什么崖的,杀了陛下的人,陛下才亲自下了狠手。” 姜漓只怔在那。 半晌才问姜姝,“你怎么知道?” 姜姝对她挑了下眉,神秘地道,“父亲前两日见了韩国公,我偷听的。” 姜漓心头漏了一拍,“你还听到了些什么?” 姜姝摇了摇头,思索了一阵,反问,“妹妹也听说过了?” 姜漓道,“没有。” 姜姝没再说话,吃起了桌上的点心,姜漓却走了神。 那晚周恒质问她,是不是早就对他生了怀疑,她确实是从见到韩焦的那一瞬,心头就有了猜忌。 知道那人就是当今皇上后,她也曾恐慌不安。 久财崖平安无事了那些年,那病患一走,当夜就遭了难,旁人或许能说是巧合,可那个人是当初的太子,便不会是巧合。 清师傅曾说,做这一行不讨好,治不好会遭人劫杀,治好了,也会。 那就一定是清师傅知道了太子的秘密。 她偷偷去确认。 周恒却很坦荡的暴露了自己,且早就认出了她。 从秦家被灭,之后在长安城漂泊了两年,最后再到久财崖,八|九年的时间里,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如今留在身边的,皆是半途中相识之人,从未有一人对她的过往,有所了解。 日子久了,就似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了她一人。 永远孤独。 周恒是个意外。 他知道了她的一些事。 他是清师傅死后,唯一知道些她过往的人。 她承认,她喜欢那份温存。 一个人孤独久了,哪怕是一丝温暖,都会让她生出贪念。 如同周恒所说,她犹豫了。 在周恒带着她去长安城的那日后,她尤其的犹豫。 之后南苑的事情出来,几乎验证了她的所有怀疑。 可她还是存了一丝侥幸。 直到太上皇后将这件事情戳破。 她无法去恨。 也不知道该去恨谁。 但她知道,如果没有周恒,清师傅不会死。 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秘密,需要杀那么多条人命。 周恒是不知情。 但她心里难受。 姜姝午后才走,留在宫里陪了姜漓大半日,走的时候还同姜漓交代,“都被驾到妖妃这个位置上了,一不做二不休,别埋没了这名声。” 姜漓赶紧赶人。 黄昏时,周恒又来了长春殿。 姜漓依旧房门紧闭。 这回周恒有备而来,先是让人在姜漓的房门外挂满了灯笼,将长春殿照得灯火通明,之后又搭了个戏台子,竟是请了那外头的说书先生,就在姜漓的房门外说起了书。 “你们主子在床上躺了两日,定是无聊得很,朕找了人过来,热闹热闹。” 周恒往那椅子上一座,说书先生便正儿八经地说起了书。 说的不是哪朝的英雄人物。 也不是什么知名的趣闻。 而是一段江湖男女爱恨情仇的故事。 别说旁人,高沾伺候了这些年,这场面,也是头一回见。 朝前臣子回回见到陛下,都会犯怵,处处小心谨慎,谁能想得到,那么个严肃的人,今儿居然为了讨一个女人的欢心,如此兴师动众。 那戏里唱了什么,估计也就周恒一个人在认真听。 待那一段说完后。 周恒手一扬,示意高沾过去,“让他给朕说段妖妃祸国。” 高沾“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台上的说书先生吓的脸色苍白,一瞬也跪在了台子上,头点着地,无人敢吭声。 半晌,身后那屋子的门,终是“吱呀”一声打开。 周恒侧目,看着姜漓走到他身旁。 “病好了?” 姜漓手指头捏得死紧,直盯着他,“臣妾有话同陛下说。” 周恒没动,仰起头看了她,意有所指地问,“在哪说?” 姜漓咬牙,眸子直打颤,“屋里。” 周恒起身,“好。”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沉寂后,一道,“啪”地关门声,众人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周恒跟着姜漓进去。 关门后转身,便立在了那门后,问她,“爱妃要同朕说什么。” “你让外头的那些都撤了。” 周恒道,“可以。” 姜漓盯着他。 周恒又才转身,拉开门唤了声高沾,“撤走。” 外头一阵“呯嘭”的响动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立,一阵僵持。 姜漓偏头不去看他,周恒先往她跟前走了一步,姜漓往后退,周恒顿了一瞬,再往前。 姜漓便没再动。 “气血郁结,易老。”周恒偏头看她,“你曾给朕读的那段话,叫什么来着?”周恒故作思索了一阵看着她道,“朕记起来了。” “我若生气谁如意。” ※※※※※※※※※※※※※※※※※※※※ 狗皇真,不要脸。(明天看情况加不加更哈,加更的话是中午12点。) 预收文《乖,回来》求个收藏~ 所有人都羡慕陆阎有个听话的小情人。 人长的娇艳,性子乖巧如小猫,无名无分地跟了他五年,从来不哭不闹。 陆阎本人也很骄傲, 直到有一天发现她不见了。 陆阎才知道她是自己的心尖尖,一日不见心口就疼(是真疼的那种) ** 姜寒在陆阎身上整整耗费了十年。 五年的等待,五年无名无分的陪伴。 十年到期,姜寒离开了陆阎,从此一身轻松,再无牵挂。 陆阎从来不会相信姜寒会离开他,因为他知道姜寒足够爱他,没有他,她活不下去。 后来被现实频频打脸的陆阎,才想起来十年前,他与姜寒的初次相遇,她拉着他的袖口求他,“你若能陪我呆到天亮,往后我赔你十年。” 自信骄傲.冷酷无情的陆阎: #所有人都可能离开他,姜寒不可能。 #只要我叫一声,她立马会到我身边。 #乖宝,求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乖宝,什么时候需要我,随叫随到。 家里有矿继承的傲娇影帝vs我不当你是个人时你一文不值的冷血女主。 感谢在2020-11-0611:42:54~2020-11-0622:3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叫我仙女40瓶;双老板??12瓶;十二10瓶;清语儿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姜漓仰头盯着他。 周恒亦看着他。 灯火下,那双眸子漆黑深邃,宛如一池深潭,将她锁在其中,她就是他那池中的猎物。 她逃不掉。 她可劲地扑腾一阵,挥出去的顶多就是绣花拳头,可他周恒偏生是块棉花。 不痛不痒,还能将你吞进去。 姜漓将胸口那股气儿,慢慢地憋回去,盯着周恒的那张脸道,“臣妾不气,臣妾还得祸国呢。” 姜漓说完转过身,往那榻上走。 周恒跟上。 跟至了床前,姜漓的脚步不再往前。 周恒却是挨在她身侧,偏下头蹭着她的耳畔低声道,“朕在这,随你霍霍。” 那呼吸带着滚烫,回旋在姜漓的耳下,只觉耳尖一瞬烧了起来,周恒趁势一搂,声音越来越低,“阿漓,好好同朕过。” ** 皇上为了逗姜婕妤欢心,大半夜摆戏台子的事,比那风吹的还快,当夜就吹到了各宫之中。 王嬷嬷回来同太上皇后说了一声,“戏台子撤了。” 太上皇后坐在榻上,迟迟没动。 半晌才问王嬷嬷,“你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可有见过他何时如此张扬胡闹过?” 王嬷嬷劝了声,“依奴婢看,太上皇后倒是该放心了。” 至少,皇上的身份。 姜婕妤,确实不知情。 见太上皇后不说话,王嬷嬷又道,“凡事宜疏不宜堵,奴才倒觉得眼下这事,是好事。” 太上皇后回头看着她。 王嬷嬷便道,“太上皇后可还记得十几年前,咱们幽朝同戎国的头一战?开战那日,边镜的百姓,不过出一趟城门,便永远被关在了家门之外,起初的几年,还有不少人闹腾过要回故土,如今十几年过去,再去看,谁又能分得清自己是哪国人,两国联姻的百姓数不胜数,子嗣一出生,便有了自己的家,所有的事儿都拴在了一起,甭管几口人,皆是一条心。” 王嬷嬷接着道,“太上皇后与其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倒不如给她一个家,林常青一死,她也算是经历了父母双亡的大劫,这会子,怕是比谁都需要一个归宿。” 太上皇后眸色渐渐地明亮开来,颇为赞赏地瞧向王嬷嬷,“你这脑袋,竟也不输当年。” 两年前,太上皇放了他们母子俩出来,没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便将二皇子派去了战场。 她便知道,朱皇后已生了杀心。 正是急得六神无主,还是王嬷嬷给她出了主意,鱼死网破,不如博一场生死,那一场战,太上皇后将手里能用上的人都用上了。 也是太子命里该绝。 也是绎儿的福泽到了。 太子因战略失误,被敌军围剿。 情急之下,太子让二皇子周绎同其换了装束,分两路撤退。 后来,被刺死的是太子。 活下来的是二皇子。 消息暗里传回来后,太上皇后连夜召见了韩国公。 几人坐在灯火下,一筹莫展。 那太子是朱后的命,周绎回来,岂会有活络,况且就算太子死了,传位的也是朱后所生的三皇子文王。 二皇子在太上皇朱坚的眼里,本就是可有可无。 几人坐了半宿,太上皇后头发都急白了,也没拿出个主意来,最后王嬷嬷跪在了跟前,同几人道,“万不得已,就让二殿下替了太子吧。” 那话如一道灵光,点醒了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让韩国公去找林常青。 林常青答应削骨。 后来太上皇后去久财崖替‘二皇子’收敛尸骨时,林常青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替秦家洗冤。 他知道太上皇后同秦家的交情,才同意了削骨,才敢同她堵上自己的性命。 如今两年多过去,所有的事情都照着预测在走,没有露出半丝破绽。 太上皇后对王嬷嬷,自是感激在心。 当年因她的那一句话,救了绎儿。 也是救了她。 王嬷嬷也明白太上皇后说的何意,忙摇了摇头道,“奴才不过是些愚见,拿主意的可不还是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叹了一声,“当年是我存了私心将你留下来,也不知道你心里是苦是涩,你这辈子,横竖是耽搁在了我手里,说起家,谁又不想有个自己的家,尤其到了咱俩这个年纪,谁都想儿孙绕膝,安享晚年。” 王嬷嬷笑了笑。 伸出手去搀扶太上皇后,一面往里屋走,一面道,“奴才这一辈子能伴在太上皇后左右,能为您分忧,已是一生圆满了,这福宁殿可不就是奴才的家了?” 十几岁随着太上皇后嫁进宫中。 起起落落。 经历过无数回生死挣扎。 如今几十年过去,哪里还记得外头的半点光景,刻在脑子里的,就只有这金砖红墙内的风起风落。 只明白一点。 太上皇后和皇上好了,她才能好。 ** 长春殿夜里大戏台的事出来后,所有人都以为,太上皇后怎么着都会给长春殿敲个警钟,训斥一番。 谁知太上皇后不仅没说一句,第二日还将姜漓请去了福宁殿,让她陪着逛了一圈园子。 待走累了,几人就在那后院里喝茶。 宫女跪坐在几前,拿了几盒茶叶出来,有春茗,有银针,还有莲心茶。 “这都是宫里新进来的一批,今日难得有空,你也一起尝尝。”太上皇后说完,便让宫女每个茶品各准备了一盏,姜漓瞧了一眼那莲心,下意识地捧起来,递到了太上皇后手上。 太上皇后眸子突地一凝。 身旁的王嬷嬷便笑着道,“姜主子细心,倒是知道太上皇后喜好这莲心。” 娴贵妃陪着太上皇后可不只喝过一回茶。 怕是至今都不知道,太上皇后的喜好。 姜漓适才递过去,是因着那记忆里,太上皇后喜欢喝莲心,如今被王嬷嬷一说,便道,“莲心茶利通经脉,太上皇后偶尔喝一盏,夜里不易多梦。” 王嬷嬷也没多想。 姜漓是什么身份,如今几人心知肚明。 跟着林常青在久财崖,定也学了一身药理的本事。 姜漓午后才从福宁宫出来。 娴贵妃已经在那半路上候了她好久了。 这段日子,娴贵妃在姜漓身上吃的苦头,数不胜数,从南苑回来,娴贵妃在路上碰到过一回惠贵妃,先被她跟前的丫鬟明里暗里讽了一通,道“还是娘娘有福气,七巧节同皇上一同去了南苑行宫,这几日独占圣宠,可不让人好生羡慕。” 后来就连自己人,明春宫里的许淑仪,也来恭喜她,“今年的七巧节,娘娘可是如愿了,妹妹恭喜姐姐。” 娴贵妃心头苦,如吞了黄连。 本就对姜漓恨得牙痒痒了,谁知又听说皇上为了她,居然大半夜请了外头的说书先生,在长春殿给她说起了书。 她不过是个小官家的庶女。 娴贵妃当日晚上就差点没忍住,严嬷嬷一通劝,好不容易煎熬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去了福宁宫。 古往今来,妖妃祸国的典故,可不少。 她姜漓都嚣张到如此地步了,姑母不可能还由着她胡来,这宫里有没有规矩了。 谁知到了福宁殿,却被宫女拦了下来。 这还是她头一回被福宁殿的人拦,正要骂那宫女不长眼色,那宫女便道,“太上皇后今儿请了姜主子逛园子,等晚些时候,娘娘再过来吧。” 娴贵妃气到心口发疼。 想她进宫一年多,真正忍过谁,就算那惠贵妃已诞下了大皇子,她也没见虚的,不同样是想踩了就踩上一脚。 那姜家庶女又算个什么东西。 娴贵妃所有的理智都被气了个干净,哪里也不去,就在福宁殿通往长春殿的那石桥上堵住了姜漓。 见到姜漓,娴贵妃心头的恨,也没隐藏,语气极为不快,“姜婕妤如今倒是得宠了?” 姜漓自进宫来,频频被娴贵妃为难。 本不想理会。 行了个礼便回头打算绕开道,谁知娴贵妃来了劲,又往她跟前一堵。 姜漓抬头看她。 娴贵妃便带刺地道,“本宫说你说话呢,你一个小小的婕妤,何来的本事,竟连本宫也不放进眼里了?你姜家父亲不过一个四品官的京兆,倒是会养女儿,养出来的两个,都有那魅惑人的手段......” 姜漓眸子垂下。 如羽扇的长睫一瞬合上再打开。 娴贵妃接下来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她道,“娘娘是想问我什么?问我是不是得宠,那我回答娘娘。” 姜漓看着娴贵妃道,“是。” 娴贵妃愣在那,看着对面那张绝艳的冷脸,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只气得耳边嗡嗡只响,脑门心直跳。 姜漓没再看她,错身往前走去,那娴贵妃气急了,手掌竟是往她腰间推去。 姜漓一个趔趄,身子就悬在那桥下直晃。 石桥底下是一池子湖水。 碧素变了脸色。 所有人都慌了神。 娴贵妃也吓得不轻,愣在那忘了挪脚,还未反应过来,水袖口子便被姜漓一把攥进了手里。 两人双双坠了湖。 姜漓曾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上,风餐露宿过两年,什么没见过。 被人追逐,撵到河里泡过一个晚上,便学会了凫水。 这么点水淹不死她。 姜漓会凫水,娴贵妃不会。 等姜漓从众人的呼救声中冒出个头来,娴贵妃已经呛了好几口水。 姜漓回头,娴贵妃直朝她挥手,姜漓扯着她的头发丝儿,将其拉到岸边上的。 一到岸边上,娴贵妃缓过来,就道,“你竟扯我头发,本宫......” 姜漓打断了她,“你别说话,脏水都进肚子了。” 娴贵妃转身又是一阵呕,呕完狼狈地摊在赶来的严嬷嬷身上,有气无力地骂了声,“狐狸精,别以为本宫会感激你,本宫可是被你拽下来.....” 姜漓没理她。 周遭乱成了一团。 姜漓掉下去的那瞬,碧素双腿都是软的,从那桥边上的草坡上连滚带爬地赶到了岸边。 喉咙里的声音一时都没能叫出来。 后来见她终是从水里冒出了头,那心口似乎才渐渐地有了跳动。 到了岸边,也顾不得娴贵妃了,一把将其推开,给了她身后的严嬷嬷,赶紧将姜漓搀扶了起来,见其脸色并没什么异常,才松了一口长气,问她,“主子可有伤到哪里?” 姜漓摇头。 她没伤到哪里,娴贵妃怕是受了些伤。 喝了水,身上又被那岸边的石头撞了几回,这回这亏是吃大了。 人都上来了,两边的人都忙着往回赶,姜漓虽会凫水,但此时一身湿透,那衣裳贴在身上,久了就是一股子冰凉,风一吹不禁打了个颤。 谁知回到长春殿。 周恒却在里头。 周恒也不过前脚刚至,殿内的宫女还未回答出个所以然来,门口就有了动静。 周恒回头,便见到了一身狼狈不堪的姜漓。 周恒盯着她。 姜漓抬头瞟了一眼周恒逐渐僵硬的脸,突地想起了娴贵妃最后说的那句话。 娴贵妃是被她拽下去的。 她拽她,当时除了本能外,确实也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路上她就有些后悔了,这事情刚发生,还没传出来,过不了多久,太上皇后就会知道。 娴贵妃是韩家的宝。 她一冲动,动了这块宝。 姜漓走到周恒身旁,再三斟酌,还是先准备认个错。 “陛下,臣妾有罪。” 周恒顿了片刻,才朝着她走过来,“同人动手了?” 姜漓吞咽了一下喉咙,轻声道,“臣妾伤了陛下的女人。” 这话说出来之前,姜漓也没什么感觉,可说出来后,心头突地就有了涩涩发酸。 尤其是周恒一直盯着她,一言不发时。 那酸楚突地就胀大了开来,被湖水侵红过的眼眸,眼见地再次生了红。 ※※※※※※※※※※※※※※※※※※※※ 宝宝们,这章是夹子前的最后一章哈,这章过后,11月9号的晚上10后再更新,之后便恢复正常的九点更新,跃跃会努力的,求宝宝们别放弃别养肥,呜呜呜。(有些宝宝可能还没有看懂剧情,跃跃简略的提一下,太上皇后和现在的皇上是亲的母子俩,朱皇后是之前太子的母亲,因太上皇喜欢的人是之前的那个朱皇后,爱屋及乌也喜欢太子,不喜欢男主,最后男主为了保命顶替了太子,当上了皇上,举荐了自己的母亲当了皇后,现在知道男主身份的人就只有,韩家和太上皇后,王嬷嬷和男主自己。) 预收文《暴君的报恩》求个收藏~ 前世程寒碰到了一个被人欺负的小丫头,动了恻隐之心,买了回去继续欺负。 后来朝中大臣说,找到了前朝余孽。 程寒看着跟前这张无比熟悉的惨白小脸,笑了笑,“原来你是公主,朕之前亏待了你,给你个妃子的名分如何?” 两朝人马在城门前对峙的那一日,程寒看到城墙上站着一个身影,红如火。 小丫头回头冲他一笑,如一片落叶飘下了城墙,茫茫白雪中映出了一团血红,红的妖艳夺目。 小丫头死后的第五年程寒郁郁而终,再次睁眼,程寒回到了他将她初次买回来的那夜,程寒看着跪在自己跟前,褪尽衣衫的人儿问他,“皇上可满意?” 程寒起身将她扶了起来,替她披好了衣物,紧紧地拥入怀里,“朕满意。” 从此小丫头便知,皇上看上了她的美色, 渐渐地开始得寸进尺。 后来小丫头发现叔伯口中的暴君,脾气真好,直到有一日看到欺负过她的姑娘,被剁了手,小丫头才吓得花容失色防备地看着他。 程寒却将刀递到了她手里,“谁要欺负你,你剁了就是。” 感谢在2020-11-0622:31:23~2020-11-0721:4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桑木无枝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婆粉、outsider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ki9123、十二10瓶;易星川川川chuan5瓶;胡图图、kmno4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这感觉,姜漓曾经有过。 清师傅刚将小哑巴带回来的那阵,她心头也难受了一阵,她知道了,自己并不是唯一。 为了讨清师傅欢心,她日夜捧着医书,倒背如流。 她没有了亲人。 对旁人给予的那份温存,便尤其地看重。 如今周恒也一样。 他给了她宠妃的名头,但那份宠爱并非是唯一,就如那夜他找到她时同她所说的那句,“朕有很多女人,朕不缺女人。” 可讨好清师傅简单。 讨好周恒太难。 不过一瞬,心头的那酸楚便没了踪影。 周恒看着她眼里的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然而,那眼眸一转,却没了半点异样,就似只是被湖水泡过,一时生了涩。 “去换衣裳。”周恒盯着她,偏头示意她先进屋。 姜漓进了屋。 换衣裳的那阵,周恒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碧素跪在周恒跟前请罪。 早在碧素被周恒从冷宫里接出来的那日,高总管是曾对其说过,“这后宫里的主子虽不多,却也有八|九位,姑姑在宫里呆的日子久,为人处世奴才都看在了眼里,是个有眼里劲的人,往后姑姑只管记得一条,护好了姜主子,一切都好。” 碧素自来聪明。 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冷宫。 今日却大意了一回。 碧素跪在地上,周恒也没让她起来,脚尖一转抬步去了里屋。 屋里的锦绣和云霜刚替姜漓换好了衣裳,领口前的几颗蝴蝶盘扣还未来得及扣,周恒人已经到了跟前。 “退下。” 锦绣和云霜齐齐退出。 周恒往姜漓跟前一站,姜漓正要后退一步行礼。 衣襟的领口却是被周恒一把擒住,将她往他跟前一拉,黑眸深邃的眸子望进她惊愕的眼底,只看了一眼,又垂下头,缓缓地替她系起了领间的盘扣。 姜漓没敢动。 只觉得那手在她颈项上停留了好久。 “陛下.....”姜漓正要抬起胳膊,周恒终是松开了,却是突地问她,“你刚才同朕说什么?” 姜漓一愣。 周恒提醒她,“进门后。” 姜漓脑子转了转,想起来了,她适才请罪,周恒还未追究。 姜漓垂目赔礼,“臣妾有罪。” 周恒道,“不是这句。” 姜漓又才道,“臣妾伤了陛下的女人。” “嗯。”周恒应了一声,顿了顿才道,“那是朕的贵妃。” 姜漓虽也没指望能躲过这一关,但那话从周恒嘴里说出来,心口骤然一紧,竟有了疼痛感。 姜漓憋着一口气,埋下头。 周恒却一把捏住了她的脸,将她的下颚抬起来,那眸子里的殷红没得地儿遮拦,这回周恒看了个清楚。 “委屈了?” 姜漓偏过头,那泪珠子本也忍得住,结果就被他这么一句话,硬给逼落了下来。 “还朕的女人,你不过就记住了朕的老账。” 周恒掰着她的下颚,姜漓使个劲儿地躲开,两人较上了劲,周恒凑近了她的脸,盯着她脸上的泪珠子,低声道,“要真有出息,自己说出这话时,就不该难受。” 姜漓听不下去。 恼羞成怒去掰他的手指。 周恒由着她掰,掰完了一根,又再次捏上去,脚步却是往前移,姜漓节节后退,周恒却硬逼着她问,“朕的女人是谁。” 姜漓咬唇不答。 有时候她就觉得周恒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不管是人还是心,皆被她捏在掌心,拿捏得死死地,她在他面前,就如同被剥了衣裳,暴露得干干净净,内心藏不住任何东西。 甚至有些东西,不待她去细细感受,便被他一把攥了出来,给击地七零八散。 姜漓不答,周恒偏生要听答案。 “你是忘了在久财崖,谁先动的手,朕全身哪处,没被你摸过?” 姜漓急红了脸,又想去堵他的嘴,被周恒一胳膊揽住了纤腰,直接抵在了那绣房架子上,“朕自从碰了你之后,每日在哪里,在干些什么,你不知道?” 那黑眸灼灼如火烧,直盯着姜漓。 姜漓只觉一股热浪猛地扑面而来,羞涩无处可放,只想找个地儿容她先躲起来缓上一缓,周恒却不给她机会,唇凑近她耳边的脸侧,低哑地问她,“朕昨晚在干什么?” 姜漓乱了,“臣妾......” 周恒又逼问她,“告诉朕,朕的女人是谁?” 姜漓周身瘫软无力,领口间适才被周恒扣上的几颗蝴蝶盘扣,又一颗一颗地被他的五指剥开,那略带粗糙的手掌从她的颈侧穿过,手指头一根根地插进了她的发丝,铺天盖地地吻,疯狂席卷而来。 之后,终是含糊不清地道,“是......臣妾。” ** 屋里的动静一传出来,外边的人散了个干净。 高沾就立在前院等人。 今儿周恒过来,本是为了前皇后朱皇后的祭日。 朱皇后殁了两年,每年朱皇后的祭日,太上皇都会让皇上去一趟皇陵祭拜,今年也不知怎么了,许是思念成疾,一早便召了皇上去怡安殿,一阵托付,非得要皇上将他也带上。 当年朱皇后一殁,太上皇便让人将她葬在了皇陵主墓,身旁留了一个位置,是将来他自己要躺的地儿。 生前一双相念的人。 死后也得同穴。 周恒答应了。 以往周恒一人去,行程快,回回都要花上三五日,如今太上皇要去,身子骨弱赶不得路,这一来,少说也要耽搁上数十日。 周恒来长春殿,是来提前让姜漓做好准备,明日随着队伍,一并去皇陵。 谁知,却意外同娴贵妃落了池子。 ** 姜漓回到长春殿后,换了身衣裳,又被周恒剥了个干净。 那头娴贵妃回去,却没那么轻松。 呛了水,喉咙里似是有一把火在烧,腿上,腰上,又有几处撞伤,请了太医来,诊断后,便躺在床上歇息。 嘴里虽咒骂了姜漓,这回却没有让人去禀报太上皇后。 严嬷嬷本想提一句。 但一想到,这事的开端还是自家主子引起了,便也吞了气不吭声。 娴贵妃不报,消息还是传进了太上皇后耳里。 “伤着人没?” 太上皇后并没惊讶。 王嬷嬷答,“贵妃有些皮外伤。” 太上皇后,嗤鼻一哼,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心疼,“自从她进宫来,刁蛮的性子就没收敛过,仗着哀家给她撑腰,处处横行霸道,芳华殿的那位惠贵妃这一年多,可是吃了她不少苦头,一直耐着性子也能忍,如今来了位光脚不怕穿鞋的硬石头,她也该长些教训了。” 太上皇后说完便问王嬷嬷,“她来寻过我了?” 王嬷嬷摇头。 太上皇后,这才诧异,“这可不像她的性子。” 王嬷嬷便道,“贵妃虽被姜婕妤拉下了池子,落下后,却也是姜婕妤回头给拉上岸的。” 太上皇后便没再问,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才道,“知道轻重就好。” 回头又问了句,“朱皇后祭拜的事,皇上安排的如何了?” 王嬷嬷道,“还是同以往一样,由朱家世子和韩世子护送,这回太上皇要去,跟去的人只会更多,文王到时怕也要跟着一并过去。” 太上皇后思索了一阵,久久才道,“都去了好,倒省得我跟去添堵。” 王嬷嬷忙地垂首。 太上皇后这一生,算是栽在了朱皇后手里。 当年太上皇后嫁进宫里时,还不知朱皇后的存在。 太上皇看上了韩家的势力,为了稳固朝堂,同太上皇后设计了一场偶遇,两人当着庙里的菩萨互许了终身,谁知太上皇不过是逢场作戏,太上皇后却当了真。 直到后来朱皇后出现,太上皇后才知道,太上皇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是朱鸳。 太上皇后以为,再如何,太上皇多少会顾及她半点情分。 然而太上皇却容不得她的存在。 只狠绝地甩给了她一句话,“朕受够了你们韩家。” 开始打压韩家的那阵,太上皇的江山已经坐稳了,韩家没有任何用处,只会是太上皇的眼中钉。 而那时候,二皇子偏生又同皇上极为信赖的将军府秦家搭上了关系,并结为了姻亲。 无疑就是触了他的逆鳞。 太上皇便一不做二不休,连同秦家,韩家和二皇子,一并给端了。 他心里爱的人是朱鸳,曾经还是贵妃的太上皇后,便是他对朱鸳那段感情里的一个污点。 他不待见她。 连同着二皇子也不认。 就算是如今,二皇子顶着周恒的身份,对韩家进行了补偿,对她进行了补偿,他依旧没有半点动容。 他只记得他死了心爱的女人。 从不记得自己还死了一个儿子。 朱鸳死后,她被封为了皇后,太上皇退位,她便成了太上皇后。 同样是皇后,然朱鸳的祭日,她却要去皇陵祭拜。 去年去了。 她是何种心情,王嬷嬷岂能不明白。 今年人多,她倒是能躲了躲。 “要王钊护好皇上的安危,还有长春殿的那位,也派个人盯着,她若是有个意外,咱们这位皇上,岂还能有理智。” 王嬷嬷点头领了命。 都走出去两步了,突地就想起了一桩事,便又回头同太上皇后道,“奴才近日倒是发现,那姜主子跟后似是有人跟着,昨日姜主子落湖,便有位嬷嬷出现过,后来见姜主子爬了上来,便又趁乱撤离,奴才瞧着也不像是皇上的人,暗里留意了一番,才发现同韩国公府有些联系。” 太皇太后一怔。 半晌才拧了眉头,脸色极为发愁地道,“看来,世子这心一时半会儿,怕是还没收回去。” 这护人都护到宫里来了。 “上回让你相看的人家,你看好了没?”太上皇后问王嬷嬷。 王嬷嬷想说,“以奴才看,不如将错就错,这婚事何不就落在姜家?” ※※※※※※※※※※※※※※※※※※※※ 宝宝们先更了!!晚上应该还能有一章。(天分不足勤奋来凑。) 感谢在2020-11-0721:43:19~2020-11-0913:1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君恒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小黑子11个;老婆粉3个;小天使呀、小青2个;王甜甜08050925、触目、41598384、无所从、ad钙、柠檬不萌、asoilove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黎°27瓶;玲、asoilove、慢慢10瓶;人菜瘾还大、腱小宝、流沙、问风,可遇暖?、九千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王嬷嬷的意思,太上皇后不是没想过。 可姜家那大姑娘,一来身子弱,二来两人身份错换了大半年,韩世子和姜家大姑娘心里必然早就明白,还是没能看上眼,便也没有多大希望。 太上皇后便道,“最近不是听说永宁侯府的世子跑过姜家几回了吗。” 王嬷嬷也听说了此事。 永宁侯府的世子为了姜家那个姑娘,可谓是废煞了心思。 奈何姜家大姑娘看不上眼。 前儿听说还上演了一回,翻|墙爬树的戏码,闹的人尽皆知,整个长安怕是都知道了永宁侯府有意同姜家结亲。 太上皇后也是从而得知。 王嬷嬷回了一句,“侯府世子爷的名声在外,姜家大姑娘没点头。” 太上皇后一笑,“你这一双眼睛素来老辣,怎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侯府世子一双招子雪亮,岂是个糊涂之人,当年侯府能在咱们这党争之中,独善其身,必是有一身本事。” 王嬷嬷醒悟过来,便道,“奴才再替世子爷相看着。” 太上皇后由着她去了。 ** 朱皇后的祭日在三日后,照着日程,最迟明儿就得出发。 后宫一同前往的不只是姜漓。 娴贵妃修养好了,被太皇太后也一并派上,说是出去散散心也好,总比整日闷在这宫里强,惠贵妃也去了,膝下唯一的皇子总得去给皇奶奶磕个头。 这回周恒都听了太皇上的,太上皇怎么安排,他怎么来。 朱家,文王,他想一并叫去,周恒都安排了上。 唯一姜漓,是他自己的主意。 马车队伍出发,浩浩荡荡地从皇宫去往西郊,一路的行人皆是行跪礼回避。 姜漓和宫中的女眷,都跟在了队伍的后面随行。 太皇上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一路走走停停,天色近黄昏了,路程还有一大半。 队伍最后选在了,朱家管制的营地里扎了营。 姜漓这一日就只呆在了自己的马车内,同碧素说话解了闷,前头周恒陪着太上皇,姜漓一日都没瞧见人,内务府的人过来给主子们分好了住处,底下的奴才早就铺好了帐子。 往儿个在皇宫,荣华殿、芳华殿和长春殿,搁了好几个甬道,如今这一回,三人皆是挨在了一起。 惠贵妃带着三岁多的大皇子排在最前,依次是娴贵妃,姜漓。 姜漓进了帐子后,便没有出来。 黄昏后娴贵妃身边的严嬷嬷来了一趟,碧素心头正防备,却见严嬷嬷手里提了个竹篮,上头用绢布盖着,到了跟前,笑容满脸地交到了碧素手里,“这一路行程远,娘娘担心姜主子烦闷,特意派奴婢带了这些果子过来,替娘娘解解嘴馋。” 碧素谢过,接了过来。 里头全是些稀罕的果子,荔枝、龙眼、大樱桃,恐怕是娴贵妃自个儿从宫里带来的私藏物。 这些东西平时里虽难得见到,可姜漓却不是个爱吃果子的人,谢了王嬷嬷后,碧素便将那竹篮子放在了姜漓手边上,准备摆桌用膳。 待用完膳,碧素刚伺候完姜漓漱口,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云霜进来说,“主子,惠妃娘娘来了。” 说完,惠妃人已经来了门口。 身后跟着大皇子。 “可有扰到妹妹,这一日闷久了,就想出来走走,见离妹妹近,便想过来坐坐聊一阵。”惠贵妃一面说着,一面牵着大皇子进了屋。 姜漓起身相迎,碧素给两人备了座。 惠贵妃同姜漓扯到天南地北的那阵,大皇子坐在跟前,甚是无聊,眼下也不过才三岁多的孩子,突地见那几上摆了个果篮子,眼睛一亮,拿了就往嘴里放。 果子是娴贵妃给的,姜漓不喜欢吃,大皇子喜欢,几人也就随了他。 本也无事。 谁知,过了一阵,大皇子却是捂住了肚子,一头冷汗,嗷嗷哭了起来。 一屋子的人吓得花容失色,惠贵妃抱着大皇子,一面哭一面往周恒的营帐而去。 整个营地瞬间翻了天。 所有人都知道大皇子可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子嗣。 这要是出了问题,谁能担得了责。 待惠贵妃抱着大皇子出了营帐后,碧素的脸色已是惨白如蜡,回头望了一眼竹篮里的果子,不由地背心生了寒。 “主子,奴婢该死。” 姜漓的脸色倒不如碧素那般难看。 只拧了眉头,适才大皇子肚子疼起来,她摸了他的脉。 这些年在药谷,她虽没学来林常青的那些绝活儿,这点小病小痛还是能瞧得出来。 确实是吃坏了东西,但也没有生命危险。 然无论如何,姜漓这回都脱不了干系,不管那果子是谁给的,大皇子是在她屋里吃了才出的事。 姜漓也不急了,坐在营帐里等着人来传。 然等到天色黑了,也没见人过来。 倒是旁边营帐里的娴贵妃闹了一阵,“本宫吃了这么多颗,怎就没见本宫有什么事?怎就没将本宫给毒死了?” 严嬷嬷想劝都劝不住,娴贵妃一句接着一句地往外冒,“你说她,这时候带着大皇子去姜婕妤那干什么?人家屋里的东西,摆在那,又没有请他吃,是他自己拿来了吃,现在吃出了问题,怪谁呢?旁人逼着他吃了......” “娘娘!” 严嬷嬷吓得就差捂住她嘴了。 娴贵妃那一阵气喘过,便又说了一句,“横竖本宫没生那心。” 大皇子中|毒,是大事,前头什么状况姜漓不得而知,没有人来传唤,也没有人来问她的罪。 姜漓多半也猜到了,是周恒替她挡了灾。 前头没人来寻她。 女眷中随行的朱家娘子却来了。 来了后便立在那营帐外,哭着说道,“我那小侄子到底是哪里碍着娘娘的眼了,需得娘娘生此歹心,若是智儿有个三长两短,姑母底下有知,岂能安宁。” 姜漓被吵到心烦。 碧素出了营帐,立在朱家娘子身前,劝说了句,“大殿下多福,定会无碍。” 谁知,那朱家娘子不罢休,非要问姜漓讨个说法。 姜漓出来了,却没让朱家娘子讨理,回头问碧素,“她说她是谁?” 碧素答,“朱家小姑子。” 姜漓又问,“可有封号?” 碧素摇头。 那朱家娘子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姜漓却又道,“既只是寻常家的姑娘,要见本宫,就该依了宫里的规矩,同本宫行跪叩之礼,你且先补足了礼仪再来同本宫理论。” 营帐与营帐之间,隔的不远,这头朱家娘子闹出来的动静,娴贵妃都听见了。 本以为姜漓不会出来。 谁知道听了这么一句话,突地就笑出了声来。 严嬷嬷正纳闷,便见娴贵妃起身就往外走去,忙地劝了一声,“娘娘就别去凑热闹了。” 娴贵妃没听,匆匆往外走去。 “本宫怎就突地喜欢上姜婕妤这性子了,之前还以为是副怂劲儿,只会使阴招,谁知是个带劲的硬茬,本宫倒是想看看,谁能在她身上讨到好果子。” 出去后,那朱家娘子还没憋出劲来行礼。 娴贵妃便立在那门口边上道,“怎的?你们朱家的膝盖就如此金贵,见了主子,都不顾礼数了?” 朱家娘子脸色本就不好,朱家和韩家素来不对付。 如今见到娴贵妃,朱家娘子想起以往两人之间的纠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娴贵妃神色一厉道,“大殿下姓周,不姓朱,轮得到你来这指手画脚,主持公道?” 朱家娘子忍了一阵,终是没忍住,心一横直接道,“若姑母还活着,哪里还有你们韩家嚣张的份,如今陛下拿你们韩家当个人,可别上了鼻子,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 朱家娘子一通说完,转头就往外走。 谁知一回头,周恒和韩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 朱家娘子一怔,才唤了周恒一声,“表哥。” 便听到周恒吩咐了一声,“撵出去。” 朱家娘子被侍卫强赶了出去,一身狼狈地进了营帐,本想找自己的娘哭诉,却没料到惠贵妃也在。 且那脸色极差。 “咱也就是私底下说说,陛下这回是过了些,那可是大皇子,陛下自己的儿子,竟为了个宠妃,当场让太医去验大殿下嘴里的东西。”朱夫人一想起来适才那场面,都不忍心。 更莫说是惠贵妃。 事情出来后,太上皇听了惠贵妃婢女四桃的话,当下便要定姜漓的死罪。 周恒没吭声,直接叫来了太医,当着所有人的面验毒,验出来的是一个时辰前,食用了粥食,里头有巴豆。 惠贵妃当场就瘫在了地上。 周恒让人来拷问惠贵妃身边的人,一共三个宫女,一个残,一个死。 惠贵妃如今这脸色,已算是缓过来了,适才更差。 谁能有周恒对她狠。 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朱夫人一同劝说,惠贵妃本就是朱家人,说话自是也没有顾忌。 聊了一阵,惠贵妃突地同朱夫人道,“姨母,近些日子我总有一种感觉,陛下就似是换了个人。” 朱夫人面露疑惑,惠贵妃便壮着胆子,凑在朱夫人耳边,说了个明白,“陛下好像不是周恒。” 朱夫人心头一跳。 “你这说的什么话,他不是陛下还能是谁。”朱夫人见她胡思乱想,又是一通劝,“姨母之前就同你说过,这恩宠没有谁能永久,想要受宠,就得去争去抢,这回的事情,你的计谋虽好,奈何心急了些,大皇子一出事,你怎就往陛下身边跑了,太上皇自来心疼孙子,有他护着身旁,陛下还能从他怀里,夺过去验毒不成?” 惠贵妃眼泪落了下来,哭着道,“可有哪个父亲,会这般对待自己的儿子?” 朱夫人不说话了。 要说这,怕还真有遗传。 当初太上皇对二皇子,也是这个态度。 ※※※※※※※※※※※※※※※※※※※※ 宝宝们来了二更。明天早上看看能不能赶上九点,不能的话就中午十二点哈。 感谢在2020-11-0913:12:15~2020-11-0921:5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d钙、烟月千里、糖,不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umiu、echo10瓶;慢慢5瓶;三月里的鱼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大皇子的病因找到了,又处罚了作案之人。 周恒的举动是公允,可在太上皇和朱家的眼里,就有些太不近人情。 太上皇尤其恼怒。 他一生所爱之人,朱鸳殁了,临死前将朱家托付与他,惠贵妃也是朱家人,原本太子登基,太子妃理应升为皇后,可偏生太上皇染了一场风寒,醒过来,太子妃成了贵妃。 周恒给的理由是,朝廷未稳固前,暂不立后。 这话,就跟当年他同朱鸳说的一个样。 太上皇无话可说。 本以为他心头对朱氏有爱,可如今瞧着,倒是那位姜氏让他上心了。 周恒没多停留,让高沾派人将大皇子带回营帐,自己带着韩焦去了后方嫔妃的营帐,到了跟前,意外撞见朱家女嘲讽韩家,周恒没有出声去制止,由着她说完。 待那朱家女一走。 娴贵妃适才的高昂气势,也瞬间没了,她自来怕皇上,且那朱家娘子说的也没错,皇上真正的母族是朱家,她韩家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全凭皇上的态度。 娴贵妃同周恒行了礼,赶紧躲屋里去了。 夜里营帐前,灯火并不多。 左右两盏灯立在那营帐门前,韩焦一抬头,就能瞧见那门口站着的人。 一身海棠红,比之前那粗布米白的长裙华丽得多。 可他还是觉得那时的衣裳好看。 久财崖的那个正午,她坐在树底下的石头上瞧书,一低头,发丝上的那根银钗流苏垂在她鬓边,那半张侧面,他曾记了无数个日夜。 那时候该他肖想。 如今不该他想的东西。 便是妄想。 韩焦的目光刚收回来,周恒回头便吩咐,“谨慎些。” 韩焦点头。 转身走了出去。 周恒再回头,看了一眼那门口立着的人,抬步走了过去。 “陛下。”姜漓蹲了个礼。 见周恒往营帐里钻,姜漓赶紧上前替他拂了那布帘,往里追了两步,脚步贴的太紧,前头周恒一个顿步,姜漓的脚尖就踩在了他的筒靴后跟上。 “臣妾该死。” 姜漓赶紧往后退。 周恒回头看了她一眼,“急什?” 姜漓埋头不答,周恒转过身去,她继续跟上,却是对着那背影轻轻地道,“臣妾想陛下了。” 周恒头也没回,胳膊往后一伸,一把将她捞到了怀里。 姜漓被他搂着走到了几前坐下。 碧素赶紧上了茶盏。 屋里的宫女尽数退出去后,姜漓的身子歪在他怀里动了动。 那小手才摸到他袖口,便听周恒低沉一句,“今夜不许撩朕。” 姜漓的手又缩了回去。 营帐没得书瞧,周恒没打算歇息,姜漓也没有想要他睡的意思。 他又不许她碰。 两人干坐着,大眼小眼就盯着屋里的那盏灯,姜漓无趣地偏过头,几上还摆着那篮大皇子未用完的果子,大皇子一出事,那些果子姜漓没让人去动,还摆在那。 姜漓伸手拿了一颗荔枝,剥了皮。 周恒便看着她剥。 白白嫩嫩的果肉,剥好后,姜漓突地送到了周恒嘴边。 周恒张了嘴。 姜漓仰头看着他滚动的喉咙,也不知为何,心头渐渐安稳,鼻尖却又微微泛了酸,适才她有很多的话想同周恒说。 想解释,她没下毒。 即便他护着她,她也想解释给他听,大皇子中的毒,不是这果子。 大皇子走后,她已经吃过了好几颗。 果子没毒。 姜漓躺在他怀里,脸侧在他胸前的锦缎上蹭了蹭,轻声问道,“陛下就不怕臣妾下毒?” 周恒拿了几边的小碗,吐了那果核,淡然地道,“朕又不是没吃过你投喂的毒。” 姜漓仰头看他。 到底谁爱翻老账。 周恒垂目看着她,“整本书朕都喝进肚子里了,早已百毒不侵。” 姜漓脸色潮红,埋下头,半晌才轻声反驳,“那书横竖也是竹子做的,吃了也无碍,最多就是吞了点墨......” 话音一落,嘴里突地就被塞了一颗樱桃。 姜漓没有防备。 冷不丁地抬起头。 晶莹剔透的一颗樱桃,正含在她半张的朱红唇儿上。 周恒喉头一起一落,终是捉住了她下颚,将她反扣在了跟前的几上,襦裙堆在腰际,深深直入。 营帐不比皇宫。 里头的动静一大,外头便能听得见。 姜漓不敢嚷出声来,只咬着唇,将声声娇哼咽进喉咙。 姜漓头上的珠钗正声声击打着几面,身子乱颤之时,营帐外却是突地一声爆|炸声,动静之大如同地龙翻身。 姜漓被吓得不轻,起身一把抱住了周恒,贴着他坐在了他身上。 周恒僵住没动。 那相连之处,随着她的动作,更深更紧,姜漓一声娇娆,擦着周恒耳畔婉转而过。 营帐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护卫均将营帐围得水泄不通。 碧素掀帘急着进来。 见到的便是,姜漓被周恒颠乱的发丝,还有那张红晕染透的脸。 那流苏珠钗歪歪斜斜,在她脸色频频跳动。 活色活香。 碧素辣红了脸,赶紧盖下了帘子,守在了门外。 所有人都被这一道动静声惊吓,慌慌张张地出了营帐,等着见皇上。 皆被碧素拦在了门外。 ** 周恒冷静地整理好衣摆。 姜漓羞于见人。 适才碧素进来,她瞧见了。 可周恒掐着她的腰,不仅不放她下来,还愈发的激烈。 周恒见她双手捂住脸,起身后,又偏头在她耳畔撂了一句,“朕早告诫过你,今夜不许撩朕。” 姜漓很冤。 可如今根本就不是论这事的时候。 正松开手,要催他出去,周恒已抬步往外走了,“去歇息一会。” 姜漓不知适才的那动静声为何,可周恒的反应很平静,似乎并不意外,便也没那么紧张。 ** 周恒从营帐一出去,一身整整齐齐,看不出半点凌乱。 “何事?”周恒问急急赶来的高沾。 高沾小心翼翼地答,“朱世子私藏的火|药库,被点着了。” 今夜队伍的落脚之处,是朱家营地。 近几日又天干物燥,也不知哪个不小心的,带了火星子进去,朱世子埋在后山地下的那火|药库房,被炸了个干净。 就凭这动静声。 藏着的火|药,可不少。 私藏火|药是死罪。 想当年那秦家....... 如今朱家虽不同,可今夜护送皇上和太上皇去皇陵的臣子不少,御林军,巡防营,皆看在了眼里。 周恒冷着脸,往前头的营帐而去,“将人带过来。” 高沾答,“是。” 等周恒带着护卫军,到了前头的营帐,整个营地已被灯火照得如同白昼,屋内太上皇,朱家的人都到齐了。 朱家世子朱藻跪在地上。 太上皇已经开始咳喘上了,见到周恒过来,那眸子里的神色一闪,便指着朱藻开始骂,“你个混账东西,谁给你这等天大的胆子,竟敢私藏火|药,你这是要打算干啥,想反了吗?” 朱藻吓得脸色惨白,直跪在地上磕头,声声讨饶,“姑父息怒,是侄儿糊涂,侄儿该死,侄儿本想屯着,待年底里拿来制成烟花爆竹,谁曾想,谁曾想就点,点......” “混账!”太上皇一巴掌拍在几上,“烟花爆竹,用得着藏如此之多,你是想将我,皇上一同炸死在这里是不是?” 说话时,周恒已经走了进来,坐在了主位上。 比起太上皇,朱藻更怕周恒。 只一记目光扫过来,朱藻就已经全身瘫软了,他知道,求皇上没用,如今只有太上皇才能救他的命,“侄儿冤枉,怎会存这等反逆之心,姑母在世时甚是心疼侄儿,对侄儿有颇多照顾,侄儿也深得姑父偏爱,如今已是身在福兜之中,怎会生心谋害姑父和表哥。” 太上皇猛地一阵喘后,身子后仰,瞟了一眼周恒。 周恒始终没说话,只坐在位子上,神色瞧不出来情绪,也看不出有什么怒意。 太上皇喘过了那阵,见周恒还是没出声,便说道,“这事由皇上来处置吧。” 周恒让朱藻,“抬头。” 朱藻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同周恒只对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垂下了头。 “火|药是何时藏的?” 朱藻哪敢说实情,只道,“两月前。” “藏来何用?” 朱藻道,“制,制炮竹烟,烟花。” 周恒点了头,没再问。 一阵沉默后,朱藻的额头已经生了一层密汗,周恒迟迟不肯给处置结果,就连太上皇心头也有了稍微的急躁,侧目刚望过去,便听周恒道,“你起来吧。” 朱藻以为自己听岔了。 趴在那没动。 周恒又道,“火|药不少,制成烟花,定不是留着你自己一人用,这等规模想必要拿出去贩卖,既图的是财,怕不是手头上又紧了。” 所有人心头都打了鼓。 周恒唤了一声,“高沾。” 高沾到了跟前,周恒便吩咐道,“朕记得朱世子前儿替朝廷征收了一笔税,算是立了功,先记一千两黄金,待回宫后,赏他。” 高沾愣在忘记了领命。 屋里的人面面相窥。 火|药案,不追究了?还,还赏钱...... 太上皇盯着周恒,都顾不上喘了。 周恒又才同朱藻道,“明日就要到皇陵了,可莫要再生事,到了母后墓前,记得多磕两个响头。” 众人皆明白了。 还是因为那朱皇后朱鸳。 人死两年了,朱家还在沾着她的光。 朱藻终是反应了过来,心头一喜,又跪在地上同周恒磕了一个响头,“表哥放心,侄儿定会去姑母跟前请罪,多谢表哥。” 周恒起身,“都去歇着,明日还得赶路。” 朱家人心头紧绷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太上皇却是坐在那椅子上,半晌都没回过神。 那原本喘气就艰难的心口,似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那棉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堵,太上皇双手抓住椅把,身子猛地打着颤,竟是一口气迟迟喘不上来。 “太上皇,快,快宣太医。” ※※※※※※※※※※※※※※※※※※※※ 宝宝们,每次都写作话都忘记了说,有两件事说一下哈,一是为什么是太上皇后不是太后和皇太后,因为上回有个宝宝提醒了跃跃子太上皇没死,不能称为哀家,跃跃子就去百度了,修文改了过来。第二件事,,第二件事,啊啊啊,你们有没有中奖!! 跃跃子给宝宝们推荐一篇基友的火葬场文《美人要和离》作者:等等月亮 坑品很好,今天留言还有红包,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康康 文案如下: 美人进京,一路美滋滋,怀的是将得如意郎君的好梦。 岂料,好梦易醒,婚后才知道嫁了一个寂寞。 成亲后,见不到夫君身影是家常便饭,好不容易见,也是冰山脸,冷淡眼。 他还告诫她,一莫痴心;二别妄想,提前成亲只是为母亲冲喜。 苏灵咚的忍耐,全靠赵驿孟的颜值在坚持。 本以为日久终能生情,左等右盼,等来的却是狗男人同别的女人从诗词歌赋谈到琴棋书画;从湖光山色聊到风花雪月;从时光难留转叹韶华易逝…… 女人一句:“不求而得的婚姻,甚无趣。”赵驿孟接道:“还是你懂。” 那一刻苏灵咚终醒悟,日久生情不过自欺。 错爱,何解?唯及时止损。苏灵咚很干脆,第二天便留下和离书:勿要阻挡彼此幸福,休!愿一别两宽。 美人不见后—— 皇叔责:你怠慢了她? 母亲哭:息妇一走,为娘的怎么活?! 太子也揶揄他:莫不是六弟不行气走了弟妹…… 赵驿孟头疼、焦躁!总围着他转的调皮女人不见了,夜晚安静得让他不习惯。 好不容易追上美人,他讪笑,你没听说过成亲易和离难么? 苏灵咚优雅摇头,微笑,本娘子只听说过,不求而得的婚姻,甚无趣。 “……” 因果报应分毫不爽现世现报。 【傲慢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感谢在2020-11-0921:55:25~2020-11-1011:3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4299308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燕闲自适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宿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待太医赶来,太上皇的那口气终是喘了过来。 周恒已回营帐。 床前守着的全是太监。 太上皇眼睛往周围转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倒是多,可都不是他想见的。 他的娇娇。 他的恒儿。 一个死了,一个当了皇上,离他越来越远。 当年秦家的火|药案子,是他亲自查办。 火|药量是今夜的一半不到,他对秦家早存了剿灭之心,硬扣了秦家一个私藏火|药,谋逆的罪名,灭了秦家上下六十多口人,今日朱家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样犯了私藏火|药之罪,却并未受到半点惩罚。 两桩案不过相隔了八年。 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置。 这便是在告诉世人,他周家为政不公,偏袒私护,更是讽刺他,曾经针对秦家的那不为人知的卑劣手段。 他的一世贤名,将会受到世人的质疑。 今夜出事后,他确实是想袒护朱家。 朱家与秦家不同,朱家不会被灭门,朱藻也不会处死。 但他没说不罚。 有罪就得罚,他当着周恒的面对朱藻一番指责,本意是为了让周恒消消气,别当真治了朱藻的死罪。 周恒倒好,不罚不骂,还给赏。 就如同他要的不过是一颗糖,周恒却给了他一口袋,就差没将他腻死在里头。 还不待他开口。 周恒又搬出了朱皇后。 朱家是朱皇后的娘家,朱藻是他表弟,他不罚,是看在了他母后的面子上。 自从周恒登基以来,太上皇时不时都会提醒他,记住他娘,记住朱家,多照顾他那位表弟,今夜周恒听了他话,朱藻在当今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燃了火|药。 他都未曾发怒。 足以见得,他有多孝顺。 有多宠爱朱家。 今日他的决断就算再昏庸,那也是他和朱皇后造成的。 太上皇闭上了眼睛,头一回生了质疑,他是不是在周恒面前,太过于念叨朱家了。 眼瞧着就他要入土为安,史册上会留下一笔,一代明君。 江山便不能因他而毁。 他担不起这骂名。 就算是朱家也不行。 睡之前,太上皇终是吩咐了身边的人,“你去查查,朱藻那火|药到底是为何用处。” ** 那头朱藻得了赦免,回到屋里,还心有余悸。 劫后余生后,又是一脸的得意。 只是想不明白,火|药库房在后山,一直好好的,为何今夜太上皇和陛下入住,就突然炸了。 朱藻不放心。 当夜派人将手底下的可疑之人,都处置了。 朱藻在周恒面前,没一句真话。 火|药并非一时半会儿所藏,而是积攒了一年之多,也并非是制什么炮竹烟花,那等小买卖,哪里够得上添他和文王的窟窿。 朱藻谋的是死人之财。 是炸山盗|墓。 这事,他和文王周苍已经合伙谋划了一年,获利颇多,又岂会轻易收手。 “文王什么时候到。”朱藻问自己的侍卫。 “最迟明儿下午。” ** 周恒走后,姜漓也没去歇着。 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裳,便半歪在了榻上,候着周恒。 周恒还没回来。 娴贵妃却过来了。 一个晚上,先是大皇子中毒,如今又是炸了火|药,娴贵妃睡不着,心头又慌,往日在宫里,她有太后照料,出来后,没个可依靠的人,又不知外头到底发生了啥,一番挣扎,到底还是过来了。 这回过来什么也没带,两手空空而来。 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姜漓让碧素给她备了座,坐下后,娴贵妃往姜漓脸上看去,有几丝尴尬。 “那,那什么,本宫那果子可没问题。” 惠贵妃那毒妇,这一招够狠,若是昨夜皇上没让人验毒,将罪扣在了姜漓头上,姜漓受罚,定会将她供出来。 她怎么说?说果子是好的。 谁说的清。 姜漓必定会记恨她,一箭双雕,谁能有她毒。 姜漓笑了笑,“我知道。” 娴贵妃愣了愣,随后就开始数落惠贵妃,“你进来的晚,你是不知道她的心眼有多坏,别瞧着她一副可怜温柔的样,回回出的那些招数,都恨不得将人往死里戳。” 娴贵妃这会子完全忘记了,自己当时是如何算计姜漓的。 嘴巴没停,“她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算计,也真能豁得出去,平时那就是她的法宝,一有个什么事儿了,就拿儿子来挡枪,连见皇上,也是用儿子的名头。” 正说得上劲,碧素奉了茶,姜漓递给她,“娘娘润润喉。” 娴贵妃抿了一口茶,当真是润了喉,继续叨叨个没完。 从惠贵妃说到皇上,再从皇上说到自己,只叹了一声,“我原本以为,这模样长的好看的男人,心必定也是个温柔的,谁知道,本宫进宫一年多,尽是吃陛下的硬钉子,本宫同你说件事,你可别说出去。”娴贵妃突地挨着姜漓的耳边道,“本宫进来这么久,别说侍寝,皇上连一句话都不曾同我说过。” 姜漓惊愕地望过去。 娴贵妃脸色极为尴尬,“你可不许笑话我。” 姜漓僵硬地摇了摇头。 娴贵妃又看了看她,无奈地叹了一声,“大抵皇上就喜欢你这样的,是我性子太燥,不知道如何同人说话,一出口就讨人厌,也不会看人脸色,进宫前母亲就劝过我,说我不适合进宫,可我不听,就是看上了皇上的那张脸。”娴贵妃说完,又凑近了问姜漓,“你日日见他,隔得又近,看得当比我清楚,是不是很好看?” 姜漓哪见过这般问人的。 那日落水,她便知娴贵妃心性并非狠毒。 只是那性子太过于骄纵,容不得人比她好,后来看着她在水池子里泡了一阵,磨了她一番,便没成想,她倒是将这里当成倒豆子的兜儿了。 见姜漓不答。 那脸色慢慢变红。 娴贵妃便直起身子瞥过了头,“罢了,我就知道是好看的。” 说完,两人沉默了一阵。 娴贵妃目光突地往四周望了望,神色极为小心地转过头来,看着姜漓道,“其实,本宫最开始看上的并非是陛下。” 姜漓愕然。 娴贵妃便一个手挡在唇边,凑在姜漓的耳边道,“你可听说过,二皇子周绎?” 姜漓心头猛地一跳。 娴贵妃却没去在意她的神色,只顾着自个儿说了起来,“那时候长安城里的姑娘,见了他就都丢了魂似的,做梦都想嫁他。” 娴贵妃的神色渐渐地开始沉迷,唇角也不自觉地晕出了一道笑容,“我是他表妹,自也是芳心暗许,私底下曾去求过姑母,姑母没应,说二皇子已有了正妻,我过去,总不能为妾。” 娴贵妃说到这,突地顿了顿,回头问姜漓,“你可知道,二皇子曾经那未婚妻是谁吗?” ※※※※※※※※※※※※※※※※※※※※ 宝宝们,今天给你们先加个两千字,以后尽量每天双更哈。(前面有一章有个bug,已经修改了,就是当初秦家的案子,女主并不知道是太子所为,只知道是太上皇灭了秦家。) 感谢在2020-11-1011:39:50~2020-11-1021:1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逝、船长10瓶;糖果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娴贵妃看着姜漓。 姜漓握着茶盏,只听那茶盖儿“叮当”一声轻晃。 娴贵妃没待她回答,便又道,“哎,不提了,如今人也不在了,只是可惜......”娴贵妃说完神色微伤,又将话题转回到了二皇子身上,“表哥同陛下有八分像,但表哥脸上没有陛下的阴霾,那眉眼一笑起来,谁是潘安我不知,只知道当真是让人沉迷,不能自拔,后来表哥走后,我进宫嫁给了陛下,做了贵妃,本以为相似的一张脸,定也是个温润疼人的,原来是我错了,如今我是见到陛下就怵。” 娴贵妃突地疑惑地看向姜漓,“我挺好奇,你平日里都是如何同他相处的?”娴贵妃脸色微微生红,问姜漓,“你伺候他时,他也是这样的?冷着脸那啥......吗?” 姜漓手里的茶盏这回当真没稳住。 几个晃荡,涨红了脸,赶紧搁在了几上,止住了娴贵妃,“娘娘,你还是回去歇一会吧,明儿得赶路,那马车上打起瞌睡来,伤颈子。” 娴贵妃见她不肯说,也意识到自己问的太露骨,暗骂自己怎就如此不害臊。 娴贵妃没再问这些,却也没有要回去歇息的意思,抿了一口茶,往那门前一望,抱怨道,“也不知道前头是个什么情况,这么多的火|药就炸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若是那埋火|药的位置,离得咱们再近些,今夜咱们一个都逃不掉,怕是早就去见阎王了,朱家的本事可大着呢,这些年仗着太上皇和皇上宠着,在人前嚣张到目无王法,如今竟敢私藏火|药,还在皇上跟前炸了,想当年那秦家被太上皇从府上查出来一批火|药,当比不过今晚这阵势,定的可是死罪,堂堂的一代大将军,最后被满门抄斩,朱家今夜同样犯了死罪,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向皇上交代。” 娴贵妃说完,回头看向姜漓。 却见她脸色突地苍白,失了血色,一时怔住,“哟,妹妹这脸色怎么了?” 姜漓摇头,“无碍。” 娴贵妃便安慰,“你也别怕,有皇上在,咱们不会出事。” 娴贵妃这才起身,“行了,我就不叨扰妹妹了,妹妹这脸色不好,赶紧去歇息一阵,我也回去歪一会。” 姜漓起身相送。 待娴贵妃走后,姜漓转过身,那脸色苍白如雪,胸闷似是喘不过气来,碧素赶紧上前去搀扶,着急地问,“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有哪里不适,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 姜漓止住了她,“不用,我躺会儿就好。” 碧素便将她扶到床上,只觉她一双手冰凉,赶紧煮了一盏热茶,让她喝上,躺下后,碧素替她掖好被角,便立在一旁守着。 ** 周恒回来时,天色还未亮。 夜里有些凉。 姜漓裹在那锦被中,背着身子只余了一颗脑袋,脚步不觉放轻了些。 到了床边,碧素退下。 周恒褪了外衣,轻轻掀开锦被的一角,躺了下去,身旁一股暖流溢过来,直沁心底,周恒偏头去瞧她,乌黑的秀发正披散在枕边,几缕压在了他肩头下,周恒移了移,将其拢起来握在掌心,待身子暖和了些,才将那发丝拨到了她头顶,翻了个身,挨着她。 周恒瞌睡浅。 这个时辰点了,并无睡意。 姜漓适才喝了一盏热茶,躺进被窝后,被锦被一捂,身子渐渐地开始暖和了,也不知是何时睡了过去。 却也睡的不安稳。 一会儿穿梭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一会儿又是药谷,最后便又被困在了秦家的那个院子里。 父亲跪在那雪地里,长刀就放在身边,却没拿起过,一堆惨杀声之中,姜漓清楚地听到了父亲那句,“臣有冤。” 可并没有人听他鸣冤。 哥哥看着嫂子惨死在刀下,一声长吼,那哭声悲恸震人,冲进人群斩杀数人后,被父亲止住,“我秦家世代忠良,就算今日要死,也要死得干净,秦家人手里的刀枪永远只会朝着敌军,百年来,我秦家为幽朝开疆扩土,守护百姓,岂会因为区区一条命,便毁了我秦家的忠良,今日君要臣子,臣不得不死,但臣为何而死,臣心头自有定数,问心无愧,死后便也不怕面对咱们的先祖列宗。” 哥哥自己一刀穿肠,躺在了嫂嫂身边。 五六个侍卫的长矛传进父亲的身体,扎了个对穿,一身的血窟窿。 母亲将她护在身后,“阿漓,别怕,答应母亲,我秦家人总得要有一人活着。” 那一夜她在母亲的鲜血中泡了一夜。 夜里大雪肆虐,院子里归于平静,姜漓从母亲的身后探出头,望了出去。 大雪将满地的鲜血掩盖。 她僵硬的爬出来,竟也找不到那暗道口子了,只瞧见周围茫茫一片,一阵血红,一阵雪白。 外头的动静声传来。 姜漓拼命地往前爬,那喉咙里的声音终于破了出来。 “母亲,阿漓找不到路啊,你等等阿漓......” 姜漓又一次梦魇。 想跑双脚迈不动。 想大声喊,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阿漓。”身旁一声唤,姜漓找不到从哪里而来,只呜咽哭出了声来,半晌那脸颊上突地一热,有暖暖地呼吸落在她颈侧,姜漓终是睁开了眼睛。 周恒正看着她。 姜漓一头的细汗,神色怔住还未回过神。 周恒张开双臂,将她搂进了怀里,低声道,“又梦魇了。” 姜漓躺在他怀里,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周恒垂目问她,“梦到什么了?” 姜漓不答,轻轻磕上了眼睛,在他胸前蹭了蹭,才道,“陛下,我害怕。” 周恒偏下头看着她合上的两排长睫,低声问,“怕什么?” 姜漓将头往下埋了埋,蹭在了他胳膊弯里,“我怕我连陛下也没了。”到头来又是她一人。 周恒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朕不会早死。” 姜漓没再说话,只躺在周恒的怀里,一直窝到天亮。 周恒正要掀被起身。 姜漓的手抱着他的胳膊却是没放,周恒回头,问她,“怎么了?” 姜漓仰头,这才问他,“陛下是如何处置朱家的?” 周恒转过身,将她也从被窝了扯了出来,没回答她,“起来好好用膳,半个时辰后出发。” 姜漓本欲再问,周恒掰过她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道,“后宫不得干政,听话。” 后宫不得干政,早就定了规矩。 姜漓没再问。 周恒没告诉她,姜漓还是听娴贵妃说了。 出发后,娴贵妃挤到了她马车上来,一上来就火气滔天,“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那朱家手里就跟攥了免死金牌似的,这么大的事,居然就揭过去了,不仅没罚,陛下还赏了那朱藻千两黄金,这算是什么事?” 娴贵妃没忍住,继续抱怨,“你说,陛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旁的事再难,他能给辨得清,怎的到了朱家头上了,他那铁面无私的原则,就行不通了?” 几句之后,娴贵妃见姜漓的脸色又不太好,便闭了嘴。 “行了,咱不说这些了,吃点果子吧。” 过来一阵,姜漓却主动问起了娴贵妃,“昨儿听你说了秦家,那秦家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 娴贵妃并未察觉出异常。 可有些东西,她也不能说,便只说了一句,“秦家就是个倒霉的吧,活的不是时候,要放在今日,这火|药炸在皇上身边了,都没事,哪里还会抄家灭族。” 说完抬头看向姜漓。 那双眼睛竟是冷冽如冰雪。 娴贵妃还从未见过她这模样,竟是看痴了去。 午膳时,娴贵妃下了马车,众人原地歇息,姜漓草草用了两口,同碧素说,马车里太闷,她想出去走走。 歇脚的地方,是块山坡。 绿草茵茵,风景甚好,姜漓不知不觉往深走了去,碧素跟了一段,忙地提醒,“娘娘,这地方咱又不熟,怕有虫蛇,咱们还是出去吧。” 姜漓道了声,“好。” 脚底却是踩到了一株野草,黏在那鞋底,姜漓弯下身子拨了拨,“走吧。” ** 午膳后,理应接着出发。 前头的队伍却是迟迟不动。 姜漓问了碧素,碧素回去打探了回来,同姜漓道,“文王到了。” 文王是皇上的亲弟弟,皆是朱皇后所出。 皇上登基后,太上皇便在长安圈了一块地,封为文王府,这个时候才赶上队伍,听说是前段日子去外地办差事,昨夜半夜才回长安,一回来便马不停蹄地赶上了队伍。 太上皇昨儿受了一番刺激,身子骨更不如从前。 文王去了跟前孝敬,父子俩一说上话,就耽搁了时辰。 周恒也没催。 让队伍原地稍候。 谁知这一候,又候出来了一桩事。 有父子两人,冒死拦了祭拜队伍的路,要找周恒伸冤。 被状告的人是朱藻。 朱藻原本在户部当差,掌管土地。 去年去江南视察时,看上了一农户的女儿,先以钱财为诱,再以没收土地相逼,奈何那姑娘已许了亲,朱藻讨要不来,便强行玷污,那姑娘性子烈,抓了个碗就碎在了朱藻头上,朱藻气急,生生给掐死了。 姑娘的家人来闹,朱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人全灭了口。 如今找上来的是那姑娘的未婚夫。 营帐内太上皇和文王说完话,见队伍还未出发,便派人去问周恒。 回来的人禀报,“有怨民拦路。” 太上皇眼皮子直跳,“又出了何事?” 那太监才说了个开端,还未说完,太上皇就只听到了朱藻的名字,昨夜那肝火余在心口,堵了他一个晚上,这会子都没能消散,又是朱藻。 太上皇猛地起身,文王赶紧扶住他。 两人赶到时,伸冤的两位百姓,正跪在周恒跟前磕头。 周恒似乎才开始审问,“有什么怨说清楚了,说不清楚,就凭尔等今日干扰圣驾,朕也能治你们死罪。” 那位父亲忍不住发抖。 那公子却是个硬气之人,将朱藻所犯下的所有罪状,列在了纸上,一桩一件皆写的明明白白,朱藻是如何在江南强取豪夺,如何滥用职权以土地谋财,又是如何强抢民女,灭了一家五口。 那罪状一出来,在场的人,人人咋舌。 朱家世子朱藻早就已经民怨四起。 如同昨晚爆|炸的那火|药,所有人都在等着周恒判决。 周恒却将手一招,“人证物证不足,收监关押,择日再审。” 周恒说完起身,伸冤的两人便跪着跟了几步,痛呼了一声,“陛下。” 周恒却跟没听见似的。 这趟跟着去皇陵的几个臣子,其中以左相为首,终是忍无再忍,之前他能去南苑逼着皇上处置姜漓,如今也有那胆子跪在地上再次逼周恒,“陛下,今日百姓有冤,能冒死拦了圣驾,又岂敢有虚言。” 昨夜朱藻私藏火药,就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炸了,陛下不仅没有治罪,还以朱藻征收税务为由,赏了他功劳。 可那征收的税务,在朝不少人都知道是怎么来了。 皇上撤掉朱藻掌管土地的官职后,又许了他一个征收税务的职务,朱藻一上任便增添了一项税收。 交不上来,就得被毒打。 那税收交到陛下手里的,只是朝廷颁布的赋税那一部分,还有大部分到了哪里,谁不知道? 朱藻早就激发了民怨。 如今陛下还想护着,不就是因为他姓朱吗。 左相见劝不动周恒,一抬头突地见到了太上皇和文王,便匆匆几步走了过去,双膝一跪,跪在了太上皇跟前,身后一堆臣子齐齐下跪,“此事陛下不管,太上皇不得不管啊,孝子头上一把刀,压着了陛下,陛下自来孝顺,朱皇后一殁,陛下视太上皇后为生母般孝敬,更别说朱皇后还是陛下的生母,临走前朱皇后那番嘱咐陛下要关照朱家,陛下定不敢违抗,可如今朱家世子的行为,实属荒唐,若陛下再这么纵容下去,我幽朝迟早会腐朽不堪,今日陛下不惩,明日朱家世子只会更加猖獗,而旁人皆会效仿,我幽朝江山,这般下去还能维持多久,太上皇可知,那朱家世子,如今已是激得民怨四起了啊。” 太上皇只觉一阵头晕眼花。 整张脸被气的冲血,连带着眼珠子都染了红。 那手指头伸出来指着前方,点了好一阵,才吐出一句话来,“将那畜生给我带过来。” 皇上不罚他来罚。 “朱藻还有哪些罪状,你们都给我送上来。” 身旁的文王,神色一紧,劝道,“父王,此事还有待查证,先息怒......” 皇上回头看着他,“正好你在,你皇兄孝顺,不敢忤逆他母后惩治朱家,你来,你同我来查。” 文王却是退后一步,跪在了地上,不吱声。 “行,你也不敢是不是?你们都忌惮朱家,不敢动朱家,那我来,我来动,是我对不起娇娇......”太上皇说完,那老泪竟是溢出了眼角。 ※※※※※※※※※※※※※※※※※※※※ 来啦,是个大章节哟,晚上九点前还有一章,这几章会回头去改错别字,宝宝们不必重新看。(剧透:报复开始了,男主女主都在谋划复仇。) 感谢在2020-11-1021:13:49~2020-11-1111:1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触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ki912310瓶;子夜时5瓶;付贵人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朱藻昨儿晚上才捡回来一条命,安心地睡了一个晚上。 今日等到文王,还未碰上面,前头又闹出来了事。 朱夫人只觉得心口一阵乱跳,差点就晕了过去,不明白怎的这事情竟是一桩接着一桩不消停了。 太上皇铁了心地要查。 周恒便派了人去协助。 派去的人是高沾。 高沾喜欢和稀泥,每查出一桩朱藻的罪,便会替朱藻求一回情。 强抢民女无数。 身上命案无数。 滥征赋税,滥用私刑。 利用职权谋取暴利,贪|污|受|贿。 每一桩,都足以定朱藻的死罪。 高沾跪在地上再三求情,“朱世子年少不知事,不懂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太上皇惩戒一番便是,朱世子定会长记性。” 太上皇直接捞起身旁的药碗带汤带水的直往高沾身上扔,好在力气不足,没伤着高沾,倒将自己又气得半天喘不上气。 “年少?何为不可为,他是傻子?”太上皇将那罪状往太监身上一丢,“秉公处置。” 秉公处置。 那就是要掉脑袋了。 太监不敢接,吓得直跪在地上,高沾更是不敢去接那烫手山芋。 太上皇一声冷嗤,“一个朱藻,竟是让你们个个都不敢碰了。” 外头朱藻早就候着了。 太上皇没让其进来,只听得里头几声摔东西的响声,吓得魂飞魄散。 一膝盖跪下去就在那外头哭了出来,一声姑父,一声姑母,“侄儿错了啊,侄儿一定会改过自新。” 朱夫人心急如焚,找了个送茶水的太监,偷偷问了里头的情况,那太监出来摇了摇头,朱夫人的心突地就沉到了谷底,赶紧去找了惠贵妃,“阿兰,你可得救救你表弟啊,如今太上皇亲自查办你表弟,不让任何人进去,也就只有你能救咱们了,太上皇一向喜欢大皇子,你让大皇子去他跟前撒撒娇,消消气吧。” 朱夫人这头吩咐完。 又让人连夜去长安城内,给朱老夫人报信。 屋内太上皇躺在榻上,揉着太阳穴,屋外朱藻的声音聒噪,太上皇正欲让人将他撵走,身旁突地多了个小团子,胖乎乎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头,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皇爷爷。” 太上皇心头一暖。 大皇子便又天真地问,“皇爷爷,舅舅怎跪在外面啊,是他做错事了吗,我娘同我说过,做错事了,是要打手掌心的。” 天真烂漫的一句话,直戳人心底。 太上皇心头的气突地卸了一半,“先去你母妃那。” 大皇子点头,“皇爷爷,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等皇爷爷身子好了,要陪智儿玩。” 太上皇突地想起了朱藻小时候。 再瞧今日,恨不得他就不曾长大过。 沉默了半晌后,太上皇终是给了话,“找人看押,待回宫后再处置。” ** 这番一耽误,队伍又才出发。 太上皇派人给周恒传了话,“路上不用再停留,早点到皇陵。” 路上停了两回,回回都没安宁。 太上皇心头已隐隐不安,生怕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子,直接上了撵桥。 队伍抵达皇陵前,已经擦黑,太上皇看到那皇陵的大门,终是安下了心。 祭拜之礼,定在了明日上午,周恒夜里安顿好后过来了一趟,同太皇上商议了些明日祭拜时,需注意的事宜,正要走,太上皇突地叫住了他。 太上皇的声音略微疲惫,“恒儿,父皇到底该如何做,你母后才不会怨我?” 周恒脚步顿了顿,回头道,“母后生前同父皇极为恩爱,儿臣想,只要父皇养好自己的身子,便是对母后最大的哀悼。” 太上皇愣了愣。 周恒已经转过了头,“父皇早些歇息。” 营帐外,临时铺上了一层薄毯。 高沾提着灯走在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今日白日分明是艳阳高照,夜色却无半点星辰。 周恒的脚步踩在那薄毯上,没有半点声音。 太过于安静,便会让人压抑。 高沾只觉身后周恒身上带着一股寒气,心情极为不悦,一路上也没敢吭声,快到营帐前的路口了,才问了一声,“陛下今夜如何安置?” 周恒却从他手里接过了灯,“退下吧。” 高沾走后,周恒唤来了王钊。 “陛下。” 周恒问,“办妥了?” 王钊点头,“陛下放心。” 周恒应了一声,“嗯。”神色没什么波动。 王钊走后,周恒才提着灯笼往前走,高沾早早去往了后宫女眷的那条路上,老远地候着,没过一阵,果真就看到了周恒。 周恒进来时,姜漓还没睡,歪在软榻上正等着他。 见到周恒进来,姜漓忙起身相迎。 周恒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往日都是姜漓的手凉,周恒替她暖和,今日周恒那手却犹如寒冰,凉得姜漓一颤。 “夜里外面凉,陛下该多穿件衣裳。” 姜漓说完,另一只手也覆盖了过去,裹着他的手,在掌心里轻轻地搓了搓。 周恒垂目看着她,一路过来,那眸子里的寒气,到这时才一点一点的消退,直到眸色中只余了溺爱,才伸出胳膊搂住了姜漓,往里走去,“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姜漓答,“就干歇着。” 周恒又看过来时,姜漓便改了口,“在想陛下。” 周恒伸出手,姜漓一躲。 半晌,姜漓不再动,周恒的手指头还是从她的鼻尖轻轻地刮下,“越发机灵了。” 姜漓得寸进尺,顺势往他怀里一钻,贴着她的胸膛抬头问,“陛下,明日是不是要去祭拜先皇后?” 周恒胸膛微微震动,“嗯。” 姜漓的头又仰了几分,“那明日,陛下带着臣妾一块儿去好不好?” 周恒垂目看着她,“你不用去。” 姜漓不说话,微微噘嘴直盯着他的眸子,四目对视了一阵,姜漓将头埋下,埋的很低。 这是闹起了脾气。 半晌,周恒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想去,就跟着朕。” 姜漓没动,大抵是没脸。 周恒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问,“又不想去了?” 姜漓的脸便滚在他的胸前,蹭着那缎子而上,一直蹭到周恒的下巴,才起身一把抱住了他脖子,也不让他瞧她的脸,只在他耳边道,“想去。” “来,让朕看看。”周恒非要去看她的脸,将她往外掰。 姜漓抵抗了一阵,抵不过他,一张脸被羞的潮红,此时被周恒盯着瞧,不待周恒去奚落她,姜漓自己先“唧”地一声笑了出来。 周恒捏住她的腰,“小狐狸,敢同朕闹脾气了。” ** 姜漓早上起来,便同周恒一道,先沐浴更衣,再焚香。 祭拜之礼在早膳之后。 收拾妥当后,姜漓跟在了周恒身后。 进宫了大半年,先为宫女,如今再为妃,姜漓除了后宫的嫔妃外,从未去过朝前,也未曾见过朝前的大臣,更没见过太上皇。 姜漓今日是头一回见太上皇。 磕头行礼后,姜漓站在了一侧。 因着前几回的事情,都牵扯到周恒身边这位宠妃的缘故,太上皇多看了她两眼。 一眼望过去,心头突地一跳,再去细瞧,便又觉得似乎是错觉。 不过是姜观痕的庶女。 今日祭拜时,娴贵妃不知为何,突地闹上了肚子,惠贵妃和姜漓一左一右,跟在了周恒身旁。 太上皇祭拜完,便坐在蒲团上同朱皇后说了几句话,“我对不住娇娇啊,没教好藻哥儿,才让他无法无天,四处作孽。” 众人皆立在后面听着。 等太上皇哀悼完起身,许是坐的太久,身旁的太监一时没有扶住,那身子直往后倒,姜漓离得近,情急之中上前搭了一把手。 一阵慌乱后,好在太上皇没摔着。 礼毕,一行人照规矩依次退了出来,到了皇陵外,太上皇回头立在那看了一阵墓门,才依依不舍地道,“闭门吧。” 跟前的墓门,才落了一半,队伍中突地窜出个人来,是太上皇贴身伺候的太监。 太上皇见他如此神色匆匆,拧眉问了声,“何事。” 那太监却是不敢说出来,只急切地同太上皇耳语了一句,众人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见太上皇的脸色,眼见地失了血色,一双眼睛越鼓越大,竟是一头栽了下去。 皇陵前,顿时乱成了一团。 周恒冷着脸吩咐道,“宣太医。” 一刻钟后,太上皇醒了过来,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坐了起来,什么也没说,只对刚才那太监道,“拿刀来。” 那太监知道是什么情况。 可也不敢当真就给他一把刀啊。 世人只知太上皇的皇陵在西郊,可历来哪朝皇帝又会当真就入住在旁人知道的眼皮子底下? 太上皇的皇陵不根本就不在西郊,这处不过就是个空壳。 真正的皇陵在南边。 盖在了前朝赵皇帝的头上。 那一处的风水是经过专人看过,龙脉之地,风水极好,旁处及不上它,且入住进去,还能继续压在曾经的死对头身上,当年太上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处。 这事知道的人很少。 先皇后朱鸳算一个。 陛下算一个。 剩下的就是那太监和太上皇本人。 朱皇后殁后,明面上是抬进了皇陵,实则已经偷偷运往了南边的皇陵。 此趟太上皇过来祭拜,便是打算在临死之前,来个引人耳目。 谁知道,那南边真正的皇陵,昨儿晚上竟是遭遇了盗墓贼的洗劫。 火|药直接炸榻了半边山。 如今连那入口都给封住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进人,若不能进,朱皇后可就是永远被埋在了里头。 事发后那守墓的人还尚且有一口气,说出来的那人,太监起初打死也不敢相信。 可昨晚朱家的营地火|药爆|炸后,太上皇让他去查朱家世子那火药的用处到底为何,他查了。 朱世子这一年多,一直在四处盗墓。 好巧不巧这一回竟是盗到了太上皇的头上了。 太上皇能隐忍朱藻,是因为朱皇后的交代,他才护他到至今。 却换来了这番报应。 不仅是掐断了太上皇对朱世子最后的一丝情分,也彻底地激怒了他,恨朱世子的狼心狗肺,恨自己竟是耗尽了心思,到头来养了一头蠢材白眼狼。 太上皇见那太监迟迟不动,竟是自己站了起来,“将那畜生给我带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人知道是因为何事。 朱藻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可已经来不及了,朱藻刚被带到太上皇跟前,一声“姑父”还未叫出来,太上皇随手就抽了身边侍卫腰间的长剑。 一剑穿过去,不再有一丝感情。 “孽畜,你姑母如此护着你,你又干了些什么,今日你就下去,好生同她交代。” ※※※※※※※※※※※※※※※※※※※※ 宝宝们,跃跃加更了一章肥肥的,能换来一点营养液么,卑微的跃跃子。(这本书前期没琢磨好,成绩虽不如预想的理想,但跃跃子很喜欢,呜呜呜,好喜欢里面的霸总狗皇,跃跃子会好好写的,宝宝们也别放弃。) 感谢在2020-11-1111:17:31~2020-11-1119:2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昨日朱夫人让人给朱家老夫人送了信,老夫人派来的人还未赶到,朱藻就没了。 被太上皇一剑穿肠而过。 谁不意外。 朱藻可是太上皇亲手护到大的人。 是因为何事被杀,知情人并不多,多数人都以为还是昨晚的火|药案,和那两父子的状告,朱藻才死的。 只有跟着太上皇进皇陵的人,知道事情怕是另有蹊跷。 但没人能猜得出来。 太上皇那一剑没给朱家留任何余地。 杀了朱藻后,太上皇那口气才渐渐地缓和过来,一屁股坐在榻上,呆了很久。 外头朱夫人哭晕了过去,却也没有人敢吱声。 太上皇杀朱藻时,文王就立在跟前。 同朱藻一样,待意识到不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事后文王跪在地上,看着朱藻一身是血,回头惊恐地唤了声,“父皇。” 却只见太上皇眼珠子通红,似是没了半点理智。 文王再欲说什么,被太上皇跟前的太监使眼色支开。 文王当时也跟着太上皇进了皇陵,不知道朱藻是何事惹了父皇,但知道,那事定不会简单,文王出来后便去寻了周恒。 进门就问,“皇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恒刚应付完朱家的人。 朱家的人不敢去找太上皇,便又跑到了周恒跟前哭了一场,人才刚走,文王便进来了。 周恒没答话。 文王看向身旁的高沾,高沾摇了摇头垂目。 文王心里更是纳闷了,往周恒跟前一坐,“皇兄是知道原因的,朱藻到底做了何事,让父皇气成这样。” 周恒抬头,“他做的哪桩事情,不让人生气?” 文王被噎住,半晌又才道,“皇兄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周恒这回没呛他,只道,“自己好生想,你该庆幸他死了。” 文王被这话弄的莫名其妙,可任凭他如何问,周恒都不再开口,只怏怏地走了出去,高沾将其送至门口,文王便逮住高沾不放。 高沾被问的实在没法子了。 便附耳道,“昨日太上皇派人去查了朱世子,那火|药究竟是用在了何地。” 文王僵住。 周身就跟被千只蚂蚁爬过一般,一阵麻痹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高沾立马进屋。 文王回去就问了手底下的人,最近朱藻派人去过哪些地方。 查了一番,才知道是南郊的有个墓昨日炸了,塌了半边山。 文王咬牙,“他是傻子吗,火|药才刚出事,就不知道消停一阵?” 文王不知那墓里的蹊跷。 但他知道盗墓是父皇的忌讳。 “将手里的人全部都撤回来。” ** 因太上皇的病情加重,回程定在了明日。 白日太上皇晕倒的那阵,姜漓便被周恒派人送回了营帐。 到了夜里,周恒才回来。 姜漓坐在几前的灯盏下,埋着头正在摆弄棕叶。 周恒进来,她抬头笑了笑,没迎上去,等着他走过来,便将那手里的东西移到了他跟前。 “是什么?” 姜漓又移了回来,继续编,“蜻蜓。” 周恒声音微扬,“嗯。” 姜漓没再同他说话,神色认真,周恒坐在她身旁,看着她折腾。 灯火的一层暖光下,夜色极为安静。 粽叶渐渐在姜漓手中变了形,当真是一只蜻蜓,姜漓捏着那吊起的一根长绳子,送到了周恒跟前,周恒身子往后一仰,“你还会这个?” 姜漓点头,“我娘教我的。” 周恒看着她。 姜漓眼角带着笑,“小时候,我娘给我编了很多,很多昆虫她都会编,父亲还给我做过木马,比街头卖的那些还要好。” 周恒听她说完。 才将那蜻蜓拿过来反复看了一阵,“挺好,以后可以教你孩子。” 那声音很轻很平淡。 姜漓惊愕地看着他,周恒将蜻蜓放在了几上,没再逗她,手指点了一下她的头,起身去更衣,转过身时,才撂下了一句,“你和朕的。” 姜漓竟是愣了神。 一时忘记了要去伺候他更衣。 周恒自己在褪,一件衣裳还未褪完,屋外突地一阵动静,碧素进来禀报,“陛下,王公公来了。” 王公公是太上皇跟前的太监。 周恒皱眉,又将衣裳穿了回去。 “早些睡,不用等朕。” 周恒同姜漓说完,便走了出去。 身后姜漓望着他的背影,那神色却是如今日娴贵妃瞧见的那般,如冬季里的冰雪般冷冽。 ** 周恒一出去,就见王公公急得打转。 见周恒出来,王公公赶紧上前道,“陛下,快去瞧瞧太上皇吧。” 周恒跟着王公公往前头的营帐赶。 一路上王公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禀报给了周恒,“适才太上皇睡着后,梦魇了一场,醒来后就跟着了魔一样,直呼有鬼。” 白日太上皇杀了朱藻,情绪受了很大的波动,在榻上躺了一个下午,用了药后,便好好的睡了一觉。 到了晚上,太上皇的身子虽还是很虚弱,但比起白日那阵,已好了许多。 王公公伺候他用了晚膳,洗漱完,先扶着太上皇歪在了软塌上。 这一歪太上皇就做了一场梦。 梦见了秦府。 梦见秦家一门老少皆惨死在了院子里,哭喊声吵得他几近耳聋。 最后竟是看到了秦将军,带血的一双眼睛直直地朝他望过去,直呼,“臣有怨。” 待王公公留意到不对,走过去一看就见太上皇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直呼,“退,退下。” 王公公起初还以为是在对他说话。 退到一边后,见太上皇依旧在碎碎念叨,便知是梦魇了。 王公公赶紧上前将其唤醒。 醒过来后,太上皇惊魂未定。 王公公递给了他一盏热茶,想让他压压惊,太上皇刚抬起手,只觉那袖口处一阵奇痒。 当下伸手往里一模,竟从里头掏出一张白色的麻纸。 太上皇和王公公皆是面色一惊,面面相窥。 待太上皇急急将那纸张展开,原本那空空如也的白麻纸上,竟是隐隐地开始显出了几个字。 太上皇看的清楚。 是三个字,“臣有怨。” 太上皇身子直颤,直将那纸张往外丢去,王公公立在一旁赶紧拾起来,重新展开去瞧,分明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 王公公疑惑。 将那张纸拿起来,问太上皇。 太上皇惊魂未定地望了过去。 却见那白纸上什么都没有,就似是刚才他那一眼,眼花了一般,上头的那几个字,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他不可能瞧错。 太上皇突地就疯了似的,将外头守夜的人全部都叫了进来。 硬说屋子里有脏东西。 “他索命来了,你们赶紧找个人来,将他给我赶出去......” 王公公如何安抚都不管用,赶紧派人找来了太医,强行施了银针,太上皇才安静了下来。 待伺候完太上皇躺下了,王公公才过来请周恒。 周恒到时,确实如王公公所说,一屋子的太监围在太上皇跟前。 太上皇见到周恒,似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把就攥住了周恒的衣袖,“恒儿啊,你可得救救父皇......” 周恒没答,回头遣散了众人,“退下。” 待屋里的人走了个干净,周恒才问太上皇,“父皇,怎么了。” 太上皇脸上还余有惊恐之色,“恒儿,是秦家,秦家来找父皇索命了。” 周恒的眸子难得有了疑云。 半晌才道,“秦家不是都死了吗。” 太上皇脸上的惊恐更甚,“可他死不瞑目,今日就找上了我。”太上皇将手里的那白纸,颤抖地递给了周恒,“这个,就是这个......” 周恒接了过去。 太上皇又道,“那字我看见了,他就是给我一个人看的。” 周恒也展开了那张纸,看了,不过就是一张普通的白麻纸,这纸是用来写朱皇后的祭词,如今营帐内四处皆是,太上皇屋里的那桌案上也有。 “父皇白日操劳过度,心神不定便会出现幻觉,人死了又何来的鬼魂,父皇好生歇息。”周恒将那麻纸收起,转身让王公公进来,吩咐了一声,“照顾好太上皇。”便离开了营帐。 一出来,周恒便唤来了王钊。 周恒将那纸张交给他,“你的计划?” 王钊疑惑。 周恒脸色暗了下来,“去查,今日有谁接近过太上皇。” 王钊正欲离开。 周恒突地又唤过了王钊,“再查查当年秦家除了秦姑娘,还有没有逃生的人。” 这事,王钊查了无数遍了。 六十三个人,算上了丫鬟婆子家丁。 最后的尸首是六十二个人,当时给的说法是跳了井,朝廷的人没有下去捞,他下去了,井口下根本没有尸骨。 少的就是秦家姑娘。 王钊摇了摇头,“陛下,属下查过了,只有秦姑娘有可能。” 但寻了这些年,没寻到半点踪影,如今怕也是凶多吉少。 周恒却道,“仔细查。” 什么鬼魂,他自来不信,今日明摆着这事是人为。 既是秦家。 那便是同秦家有关联的人。 或者说,就是秦家人。 当年秦家出事后,所有的世家都与其断绝了来往,长安城内替秦家伸冤的人,几乎没有。 ** 周恒回来时,姜漓已经躺下了,但并没有睡着。 那脚步声传进来,她也听见了,可懒得再动,便闭了上眼睛假寐。 半晌,身旁的人挨着她轻轻地躺下。 姜漓绷直了身子,奈何喉咙口的那吞咽声,出卖了她。 周恒测过头,“睡着了?” 姜漓不出声。 片刻一只手从被窝底下伸了过来,直穿进了她衣襟下。 姜漓忙地一把攥住,轻声笑了出来。 两人一阵较劲,姜漓气喘吁吁。 ※※※※※※※※※※※※※※※※※※※※ 今天晚上九点前还有一更,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和鼓励,吼吼吼,跃跃会努力!! 感谢在2020-11-1119:25:46~2020-11-1209:5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斤斤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触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待、君玉小笨笨50瓶;我是小朋友、30瓶;方糖20瓶;re17瓶;juaner15瓶;李木子、素颜、yxqjessica、偏爱自由、miumiu、āie、xxbigcat10瓶;花花姑凉归来兮9瓶;314523777瓶;樱花卷卷6瓶;月半、小雨、思思、凉凉的咸咸的、潇潇、慢慢、香菇5瓶;关东煮小熊仔3瓶;吴世勋老婆、好好睡觉喔、啾啾与素2瓶;月亮上的狗、33813889、胡图图、腱小宝、dn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夜色已深。 周恒便也没再逗她。 伸出胳膊,将她搂在怀里,营帐外的几盏灯火,投射在那营布上,有朦朦胧胧的光倾洒进来。 周恒垂目。 只见那披散的发丝,倾斜在自己襟前,如墨玉,如流光。 那眉宇间的疲惫敛去,周恒终是闭上了眼睛。 ** 第二日姜漓醒来,周恒已经去了前营。 朱藻的尸体埋进了皇陵。 朱皇后生前极为宠爱朱藻,也算是随了她的意,将人给她送了过去。 朱夫人哭了一夜,眼睛都肿了,惠贵妃在跟前陪着,劝了几句,劝不住,也就只能听着她哭,“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可是往心肝里疼的人,怎么突地就能下狠手了,我朱家大房就这么个命根子,要是老夫人知道,不得怄死过去,侯爷这一趟出去,大半个月,回来可就是阴阳两隔了。” 朱夫人哭完,底下的人进来禀报。 “侯爷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三日后到长安。” 朱夫人听完,又是一声嚎啕大哭,“三日,三日回来尸骨都寒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是图什么,咱们朱家哪个不是为他在办事,当年他靠什么将韩家压在脚下的,还有那秦家......到头来,却是反手一刀子,直戳人心窝......” 惠贵妃往四周望了望,赶紧止住了她,“姨母伤心归伤心,可别乱了分寸,落了什么话头子出去,如今朱家正在风浪口子上,不能再出事,待姨父回来,再好生商谈。” 朱夫人被惠贵妃一提点,才猛地醒过神来。 之后倒终于想起来问了一声,“太上皇怎么样了?” 惠贵妃摇了摇头。 只听说太上皇杀了朱藻后,情绪一直不稳,到了晚上,更是疯魔了一场,说什么遇到了鬼魂。 外头的人个个都瘆得慌。 没来皇陵前,什么事都没有,可一来皇陵,事情接二连三的出来。 谁心头能安宁。 太上皇昨夜闹出来的动静,谁都以为他是遇上了朱皇后。 连谣言都传了出来。 说是朱皇后心疼侄儿。 太上皇杀了人,如今朱皇后怪罪上了。 那番一折腾,如今人是彻底爬不起来了,回程也只能躺在那撵桥上。 且嘴里一直叨叨着有鬼。 到了今日早上,那太阳光出来了之后,才好了些。 周恒也没再耽搁,早膳后吩咐了启程。 这一趟祭拜,可谓是一波三折,回程时,个个心头都舒了一口气。 ** 姜漓身子不便。 今儿起来便来了葵水,腰腹酸痛的厉害。 碧素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汤婆子搁在了姜漓的腰上,正捂着,娴贵妃来了。 早上高沾送来了几盘点心和一些坚果瓜子,说是路上枯燥,让姜漓闲着时打发时光。 姜漓素来不喜欢这些东西,便让碧素拿去给了娴贵妃,娴贵妃一个人嗑了会瓜子,觉得甚是无趣,且心头有一兜子的话,不吐不快,这便又来找了姜漓。 “你陪我磕会儿吧,这日子就没这么难熬过。”娴贵妃抓起了那盘里的瓜子,递了一捧给姜漓,一面磕着一面说,“昨儿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姜漓点头,“朱世子没了。” 娴贵妃眼睛一瞬就亮了起来,“这就是报应,缺德的事做多了,陛下想护都护不住,老天要收拾他。” 姜漓没答话,听她说。 “我可很久都没有这么舒畅过了,朱家这些年嚣张得很,仗着朱皇后,前有太上皇相护,后有陛下纵容,无法无天,谁知这回竟死在了太上皇手里,多讽刺,可真是大快人心。”娴贵妃那瓜子儿磕的啪啪只响。 瞧得出来,是真的开心。 说完朱世子,娴贵妃便又附耳悄声问,“昨夜还有一事,你听说了没?” 姜漓问,“何事?” 娴贵妃便说,“听说太上皇昨儿遇到鬼了。” 姜漓惊愕地看着她。 娴贵妃话还没说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就不该来。” 姜漓见她当真被吓得不轻,便问了一声,“朱皇后?” 娴贵妃摇头,声音又放低了些,“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说出去,我悄悄探来的消息,听说太上皇昨夜遇到了那鬼魂,是秦家,还说什么索命来了。” 姜漓问,“哪个秦家?” “还有哪个秦家,就是上回我同你说的那个,私藏火|药,被灭门的秦家,昨夜也不知道怎么了,太上皇就被秦家的鬼魂缠上了。” 娴贵妃说完,又觉得周身凉飕飕的。 姜漓将腰腹的汤婆子移了个位置,随口问了一句,“好端端地怎会遇到鬼魂。” 娴贵妃没多想,到嘴边的话,脱口而出,“因为秦家是冤死得呗。” 说完,才意识到说漏了嘴,忙地抬头看姜漓。 姜漓来了葵水脸色本就差。 这会子更差。 几乎瞧不见血色。 娴贵妃这会子也顾不得她,只紧张地道,“我,我也是猜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这要是惹了祸,姑母怕是都保不了我。” 半晌,见姜漓点了头,娴贵妃才放了心。 之后娴贵妃又说了些什么,姜漓多半都没听。 只知道了一件事。 秦家,果然是冤死的。 ** 回城的第一夜,队伍没再选朱家的营地,而是扎在了驿站。 安顿好了一切,周恒才回屋。 一进屋,王钊就来了。 昨日周恒让王钊去查的事,王钊一早就将名单交给了周恒。 接触过太上皇的人,很多。 除了每日近身伺候的太监,还有昨日祭拜时,有不少人都同太上皇接触过。 人太多,王钊一时也查不出来。 “祭拜的僧人,都是几年前的老人,祭拜时,众人盯着,当耍不了把戏,属下问过王公公,王公公说昨日太上皇回来后,他便一直在身边伺候,没有人接触过太上皇,那麻纸当是从皇陵回营帐之前,被人塞进了袖筒。”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塞一张纸进去,定是近身接触过太上皇。 王钊汇报时,周恒正在翻看那张麻纸。 仔细查看后,上面有燃烧后的灰迹。 且有一股异香。 太上皇不是遇上了什么秦家的鬼魂,而是中了这纸上的迷|药,生出了幻觉,至于太上皇瞧见的那三个字。 应是一种见光既显的药,却维持不过两息。 曾经在久财崖呆过月余,周恒对药味便尤其的敏锐。 “去查查今日进皇陵的人。” 进皇陵祭拜时,王钊没有跟进去,自是不知太上皇曾脚跟不稳,被人搀扶过。 但周恒知道。 王钊领命,“是。” 王钊走后,周恒在位子上坐了一阵,手指轻轻敲击着几面,闭目养了一回神。 高沾不敢打扰。 近两年也是摸透了周恒的习惯,每回陛下这个时候,多半都是在想事情。 ※※※※※※※※※※※※※※※※※※※※ 宝贝们,有点短,明天粗长,跃跃先理一下。 感谢在2020-11-1209:55:07~2020-11-1220:5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yea5个;海鸥、4116995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肥肥啊飞10瓶;3瓶;棉花糖糖2瓶;41169956、一口好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姜漓今日睡得早。 一觉醒来见周恒还未过来,便下床让碧素披了一件大氅,倚靠着窗边坐着。 驿站比营帐安静。 也终是见到了星空。 碧素见她没了瞌睡,想起晚膳姜漓用得少,便去驿站后厨,给姜漓端了一罐汤。 “主子的身子凉,以前在浣衣局,又沾了不少凉水,还得慢慢调养过来,等回宫后,奴婢去找太医给主子开几副药,身子养好了,才能为将来做打算。” 碧素想的是,主子能给陛下添一位皇子。 姜漓拿着汤勺,看着窗外。 今夜难得没有风。 碧素正欲转身,便听她说道,“谁能说得清将来,又如何能去做打算。” 这些年,她从来不去想将来。 只因,那将来太过于飘渺,不过一个转眼,什么都变了,又何必去浪费日子白费了脑子,活在当下,便想着当下就好,日子好时,好生享受,身边有人疼时,她珍惜。 等到又只剩下她孑然一身时,她也不至于回头来遗憾。 碧素抬头,便见蒙蒙的一层灯火下,那张脸比夜色还要静谧,只一眼,便能让人刻进心坎上。 碧素知她素来通透。 可有时候人太过于通透,自己就会累。 碧素劝了一声,“主子,陛下心里有你的。” 话音刚落,门口就有了脚步声。 周恒进来,姜漓已经搁了手里的汤碗,匆匆漱了口,碧素接过周恒递来的大氅,挂在了架子上,转身出了屋。 姜漓过去挽住了他胳膊。 周恒捏住她掌心,偏过头问,“身子松些了没?” 姜漓没答,却是将自个儿靠了过去。 一张脸久久地埋在他的胸膛,走到了床边了,周恒才将她拉起来,“怎么了。” 姜漓突地从正面一把抱住了他,“臣妾想陛下了。” 周恒垂目看着她一头秀发。 片刻,扬了扬唇道,“嗯,朕在。” 周恒搂了她一阵,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躺下,别凉了身子。” 姜漓身上不便,躺下后,没再如以往那般,紧挨着周恒。 两人各枕一边,姜漓听着身旁人的呼吸声,听了半晌,也没听出来,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便转过了头。 周恒也侧过了头。 “睡不着?” 姜漓应道,“嗯。” 周恒长臂一伸,便将她搂了过去,“你是习惯了朕的胳膊,换了个枕头你便失眠。” 姜漓没反驳。 起初怕污了他,不敢往那边移。 最后,还是忍不住身旁的那股暖流,便又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 周恒抱了她一阵,问,“又想父母了?” 只有想父母的时候,她似乎特别乖顺。 姜漓没答,半晌,抬起头来看着周恒道,“陛下喜欢自己的父亲吗。”问完,见周恒只沉默地盯着她,便又道,“臣妾问的是废话,哪有人不喜欢自己的父亲。” 周恒握住她的发丝,将她搂了搂。 并没有给她答复。 一阵安静,周恒闭上了眼睛,“阿漓,给朕再唱一遍那首曲子。” 姜漓迟疑。 周恒的胳膊从她颈项外圈了过来,手指轻轻剐蹭了一下她的侧脸,又催道,“久财崖,你夜里唱给朕的那首曲子,你再唱给朕听一回。” 姜漓的声音轻缓。 金月亮,银月亮,月亮里头暖出了个懒洋洋。 金不换,银不换,红尘梦里来相伴...... ** 队伍是第二日午后回的长安。 姜漓没再见到周恒。 高沾将其送回了长春殿门口,“这一路,姜主子怕是没少受罪,如今回来了,就好生歇息几日。” 姜漓谢过了高沾,转身跨过门槛,谁知一抬头,便见跟前的院子里,立着一位十五六岁的丫头,一脸兴奋地瞧着她。 那丫头“支支吾吾”一阵,没人听得懂她说了啥。 姜漓却是眼眶一热。 回头看向了高沾。 高沾道,“陛下说是主子的旧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奴才将人送到主子面前,这不,恰好合适。”高照说完,便退下,“姜主子赶紧进去吧,有事再派人来传奴才。” 姜漓谢了恩。 转身看着小哑巴。 姜漓听懂了她适才说的话,“我找了你好久。” ** 高沾将差事办完,回干武殿禀报。 却见文王在里头。 前几日人在路上,又突发了诸多状况,回到宫里,文王才开始同周恒汇报江南的差事。 文王以为能像往日那般,汇报完,周恒会说一声,“辛苦了。” 谁知这回周恒没吭声。 也没放人。 就那般晾着文王。 文王心头渐渐不安,过了一阵实在憋不住了,才问周恒,“皇兄可觉得哪里不妥。” 周恒还是没应他。 半炷香后,外面有人进来,文王侧目一瞧,见来人是朱家的二公子朱瑞。 朱瑞先磕头行礼。 周恒这才抬起头,“起来吧。” 朱瑞刚起身,立在一侧,周恒终是看向了文王,“将手头的事交接给朱瑞,往后你不必再去江南。” 这话来的毫无预兆,让人防不胜防。 朱瑞傻愣愣地站着,忘了谢恩。 文王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待回过神来,猛地起身,“皇兄,可是臣弟哪里做的不妥?” 江南就是他的老巢。 是朱皇后在世,给他圈出的地。 朱藻在世时,两人视其为天堂,如今朱藻一死,一大堆的善后事,他恨不得立马就回江南,重新整顿,如今周恒却免了他的职。 那他这些年来所有的心血。 岂不是打了水漂。 且更重要的是那江南见不得光。 “没哪里不妥,都挺好。”周恒没看文王,目光收回来,淡然地翻起了案上的折子。 文王双眼通红地盯着他。 半晌,见他并无收回旨意的意思,心头一急,火气便蹿了上来,“皇兄莫不是又想补偿朱家?朱藻死了,就该拿本王的地头,本王的东西去填?” 文王胸口起伏的厉害,朱瑞只垂头一句话都不敢吭。 朱藻的死因,朱家都知道,是太上皇亲自动的手。 朱藻死后,朱夫人曾去陛下跟前哭,陛下许诺,会给朱家一个交代,如今刚从皇陵回来,朱家的二公子便被周恒叫了过来。 朱瑞虽是庶出,却也是姓朱。 朱瑞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给他这么大块饼。 江南太守是文王的人。 让他交接,不就是将整个江南都交给他了吗。 周恒没理会文王的怒气,只淡淡地说道,“即便你知道是补偿,就该拿出孝心来,长安不好吗?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还能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文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从周恒的御书房出来,压根没理会身后跟着的朱瑞。 一路怒气冲冲地去了怡安殿。 去找太上皇。 江南是母后给他的,他岂能轻易拱手让人。 谁知到了怡安殿,朱老夫人已经先一步坐在了里头。 文王往日见到朱家的人,觉得个个亲切,视其为自家人,今日却头一回生了间隙。 朱家人。 朱家人都快比他这个姓周的得势了。 朱老夫人坐在床边正在劝解太上皇,“那孽畜死了,定也是死不足惜,要说这最难受的人,可不是我朱家,也不是我这老太婆,太上皇才是那个心里最苦的。” 这一句话,可谓是太上皇这几日以来,最为触动的一句话。 心头熨帖了。 慢慢地也就心软了。 那朱藻不是个东西,可朱家人,还是忠于他。 太上皇躺在床上,突地问身旁的王公公,“听说陛下今日找了朱瑞进宫?” 王公公还未来得及答,文王就撞了进来。 天色渐渐昏暗,宫门都快下钥了,门前守门的侍卫,突地闻见一阵马蹄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匹骏马直直地冲撞了过来,侍卫们正欲阻挡。 便听到一声,“都给本王滚开。” 接着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只跟着前头的人,一路追一路唤,“王爷。” 侍卫们便知,跑出去的那人是文王。 谁还敢拦。 ** 夜里,高沾将文王出宫的消息,报给了周恒。 周恒没什么反应。 高沾又道,“侍卫兵都跟了出去,现在还没个消息。” 迟迟不见周恒回答,高沾微微抬目望去,才看到周恒还在查看那张麻纸。 高沾垂下头。 半晌才听周恒说道,“等他跑够了,自然会回来。” 高沾退下后。 王钊便进来汇报。 进皇陵的人,王钊查了,除了太上皇身边的太监,就只有皇上,文王,惠贵妃,还有那日临时跟过去的姜漓。 似乎都没什么嫌疑。 王钊查了一日,没有半点头绪。 王钊汇报完,周恒没说话,身子靠在那椅背上,目光穿过案前的那盏灯,却不见眸色落在何处,良久才同王钊说道,“去查查阿漓的父母。” 阿漓是谁。 王钊知道。 周恒在久财崖养伤的那一个月,王钊一直在暗,阿漓夜里同周恒说的那些话,他都知道。 姜漓不认识他,他却对她很熟悉。 王钊不知为何周恒突然要查姜漓的身世,但也没多问,出去了一夜,第二日午时回来。 带回了消息。 姜漓出生后不久,父亲便死了,母亲将其抚养到八岁,也跟着撒手人寰,从此姜漓便在长安城流落了两年,最后被林常青收养。 王钊找到了曾经熟悉阿漓一家的街坊。 才从中知道了她父亲同林常青一个姓,也是姓林。 ** 周恒用过午膳,去了一趟长春殿。 姜漓正跟着小哑巴,坐在院子里编风筝。 周恒没让人出声,立在那好一阵,姜漓才发现。 抬起头时,脸色还带着一抹笑。 “要放风筝?”周恒走了过去。 姜漓正要同他说此事,“陛下,明儿可容许臣妾放一回风筝。” 周恒看着地下一堆狼藉,“你这是先斩后奏。” 姜漓也不辩解,仰起头只耍赖地看着他。 “嗯。” 见周恒应了,姜漓便同他说起了风筝。 周恒似乎很感兴趣。 碧素给周恒备了座,周恒坐在她身旁,看着她慢慢地编,正午的日头被屋檐挡了小半,几人坐在那阴凉处,姜漓低着头,头上依旧只佩戴着那日周恒送给她的第一支白玉簪。 凝脂白玉,如同她的肤色,莹白剔透。 周恒看着她。 光线明亮,才瞧清那眼珠子,是琥珀色。 浅浅地一道笑勾在唇间,周恒脑子里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五指缓缓地握住茶盏,问姜漓,“你可还记得你父亲姓什么?” 跟前没人伺候。 就姜漓,小哑巴,和周恒。 姜漓很快便抬起头来,答,“姓林。”说完,又疑惑地瞧着周恒,“陛下今日怎么想起问这个。” 姜漓的眼睛明亮清澈,却是与旁的美人不同。 那眼皮子细细看,似有双层。 周恒没答,搁下了茶盏,才道,“朕总得知道。” 姜漓笑了笑。 又低下了头继续做风筝。 过了一阵,周恒起身,“别坐太久,朕晚上再过来。” ※※※※※※※※※※※※※※※※※※※※ 嗯,狗皇的段位很高,已经开始怀疑了。(其实姜漓的身份,除了她自己,有两个人知道,但是都隐藏的很深,宝贝们可以猜猜是谁。) 感谢在2020-11-1220:56:19~2020-11-1311: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ss-green、不要问我名字10瓶;棉花糖糖、゛必兮相语つ2瓶;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都姓林。 同王钊查来的消息,倒是对上了,并无可疑之处。 周恒从长春殿出来,捏了捏眉心。 人刚回干武殿,怡安殿的王公公便过来了,“太上皇让陛下过去一趟。” 周恒到了怡安殿,里头刚做完法事。 门外摆了两个香炉子,正插着香,周恒走进去,又见里屋门框上贴了两道黄符。 秦家的事情,太上皇到底是惊吓过度,心有余悸,今日一早就让寺里的僧人来了一趟皇宫,驱魔除邪,洒了一屋子的水,这会子终于消停了下来。 太上皇躺在床上,还不能下床。 周恒走到跟前,唤了声,“父皇。”也没坐。 立在床前,等太上皇开口。 太上皇先是叹了一口气,才道,“南郊那陵墓炸了半边山,你派些人手,势必要将墓门挖出来,你母后如今一个人还躺在里头。” 就算他入不了墓。 也得将他的娇娇带出来。 他答应过她。 死后会去陪她。 他不能将她一人丢在里面。 这事,太上皇没有人可以托付,只能找周恒。 “好。” 太上皇见周恒应了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道,“文王那里,你好生劝劝,不过一个江南,哪里比得上这长安,往后将他放在你眼皮子底下看着,我也能安心。” 文王昨晚出去后,也不知在哪过了一夜,早上才回来。 回来后,倒似是认了命。 心头的气却是没消,没找太上皇,也没去找周恒。 写了封信给江南太守,之后半句话也没交代,直接回了他的王府,当起了闲散王爷。 朱瑞今日已经出发去了江南,接任太守一职。 朱家人再也没有谁吱声。 一个江南,足以见得皇上和太上皇对朱家的诚意,对朱藻之死的弥补。 这一来,朱家和太上皇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了之前。 “文王到底还是年纪轻,那江南放在他手里,同放在朱家手里又有何区别,到头来,这天下还不是我周家的,不过是让他表哥帮着打理,等日后朱瑞成才了,将来便调回长安,帮衬你一二。” 周恒听着。 一一应是。 周恒刚出怡安殿,韩焦已经候了多时。 “何事?” 韩焦看了一眼周恒,吸了一口气才道,“秦家的那院子里,闹起了鬼。” 周恒眉头一拧。 韩焦便说了个详细,“昨儿夜里秦府有鬼哭声传来,百姓瘆得慌,一早就去府衙报案,姜京兆带着人去查,一推开门,一股子阴气不说,院子里的那口井还冒出了血水。” 周恒听完沉默了一阵。 “查了吗?” 韩焦点头,“查了,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周恒没再说话,同韩焦回了干武殿。 韩焦走了一段突地问周恒,“当年,秦家是不是还有人活着。” 周恒头也没回,“谁?” 韩焦道,“这件事情很蹊跷,臣自来不信鬼怪一说,秦家人都死了八年了,如今突然闹出了事,臣怀疑,怕是当年秦家有人逃了出来,如今要回来伸冤......” ** 秦府闹鬼的事,很快就传了出来。 太上皇如今最听不得,什么秦家,什么鬼魂。 到了下午,太上皇察觉出王公公面色有异,一番敲问下,事情终究还是进了耳。 太上皇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又起伏不定。 当日夜里怡安殿内灯火通明,好在一夜过去,并没发生什么事。 第二夜,怡安殿的人继续守着。 自昨夜起,太上皇便抱着僧人给的黄符入眠。 屋里更是一夜灯火不灭。 王公公彻夜守在他跟前,见昨夜一夜过去也没什么事,便劝说道,“那秦家生前是臣,死后又何以为惧,就算是鬼魂,又岂能走到这皇宫里来。” 太上皇侧目瞧了一眼。 床前灯火明亮。 王公公就立在那。 这才放心地磕上了眼睛。 门前几盏明灯,有专人守着灯盏。 上半夜过去了,平安无事。 到了下半夜,那门外守着灯盏的太监,不错眼的看着跟前的灯,谁知那灯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灭了。 之后就是一盏接着一盏。 怡安殿外,不过一瞬,便成了黑灯瞎火。 屋里的王公公听到动静,看了一眼床上的太上皇,见其已经入眠,忙地出去查看出了何事。 打开门,还没从太监的嘴里听出个所以然来,屋里突地一声惊呼。 王公公心头一跳,赶紧进去。 到了里屋,太上皇已经从那床上滚了下来。 王公公吓得不轻,赶紧上前去扶。 太上皇却是直鼓起一双眼睛,手指头,指着里屋的那门框,老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王公公回头一看,一颗心也差点跳没了。 那门框上的黄符底下,竟是流出了两道血,似是血泪。 这一闹,大半夜的,没人睡得着。 高沾到长春殿找人时,姜漓还躺在周恒怀里。 等周恒起来出去了一趟再进来,姜漓已经起身,立在床前,睡眼蓬松地问周恒,“怎么了?” 周恒看了她一眼。 转身取了架上的大氅,“朕出去一趟,你接着睡。” 待周恒赶到怡安殿,太上皇后早到了。 太上皇这一趟皇陵回来,太上皇后甚是舒心。 在路上就同王嬷嬷说了一声,“报应来了。” 皇陵发生的事,还有秦家那闹鬼的事,太上皇后都听说了,疑归疑,心头却是痛快得很。 见到周恒,太上皇后便道,“太医来过了,施了针,刚睡过去,皇上明儿个还得早朝,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我再派人去寻皇上。” “好。”周恒脚步一转,没再进去。 从怡安殿出来,周恒便去了干武殿等王钊。 王钊进来,脸色不太好,到了周恒跟前,垂目抱拳道,“属下失职,请陛下责罚。” 周恒问,“没追上?” 王钊再一次垂头,“属下无能。” 周恒没再问他,天色快亮时,又去了长春殿。 昨夜周恒走后,姜漓便没再睡,掌灯起来,屋里几个宫女都睡不着,便坐在一块儿说起了话。 碧素去叫了小哑巴。 头一回叫屋里没人应。 碧素见她睡得沉,等煮好了茶出来,再敲了一回门。 小哑巴才出来。 几人坐到天亮,小哑巴不会说话,只顾着听,听到最后便靠在那桌边打起了瞌睡。 周恒过来时,几人刚散开。 小哑巴不太会伺候人,便被碧素支去了厨房,让她传膳。 周恒过来时,碧素正在同她梳头。 听到动静碧素回头,见是周恒,忙地搁下手里的梳篦,蹲身行礼。 “退下。” 碧素出去拉上了门。 周恒走到了姜漓身后,那满头的青丝如瀑布倾斜而下,还未来得及挽起。 姜漓刚立起来,又被周恒按住了肩膀重新跌坐在了朱漆木凳上,周恒将她的身子掰正,竟是拿了那桌上的梳篦,从她的发丝上轻轻地刮过。 “陛下......” 姜漓再骄纵,也不敢让他梳头。 周恒道,“无碍。” 姜漓只能僵硬地坐着。 周恒一手握着梳篦,一手握住了她的发丝,待那一头青丝,彻底地顺滑后,周恒便搁了梳篦,轻轻握住了她的肩头,看着那镜中之人,低声问她,“风筝有趣吗?” 昨日周恒政务缠身,没空陪姜漓放风筝。 只派了高沾领她到御花园。 姜漓也从镜中瞧着他,唇角微弯,“嗯,可惜断了一回线。” 昨日姜漓放风筝,娴贵妃也来了,两人的风筝在那天上飘起来,眼瞧着姜漓就要赢了,风筝线却断了。 那风筝摇摇晃晃坠落下来,也不知道掉到了哪个宫殿。 后来小哑巴和云霜去捡了回来。 小哑巴还迷了路。 周恒收回目光,起身松开了她,“下回线绑牢固些,朕带你去放。” ※※※※※※※※※※※※※※※※※※※※ 狗皇太可怕了,呜呜呜,女鹅快要掉马了。(上章很多宝宝猜对了。) 感谢在2020-11-1311:07:41~2020-11-1320:3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i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恩恩10瓶;小天使呀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周恒陪姜漓用了早膳,才去了干武殿。 周恒走后,娴贵妃又来了。 见到姜漓,娴贵妃只搓着胳膊瑟瑟发抖,“秦家人怕是真回来了。” 秦府和怡安殿同时闹了鬼。 不过一夜便人尽皆知,如今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说秦家人死的太惨,心头不甘。 说秦家人当年死的时候,尸首在那院子里搁的太久,魂魄散不出去。 也有人说,秦家怕是冤死的。 “冤有头,债有主,秦家的冤魂旁人不缠,就缠上了太上皇,从在皇陵开始,就被缠上了,走了两日的路,那冤魂还能从皇陵一直跟到了长安,跟到了宫里,足以见得怨气有多重。” 姜漓递给了她一盏茶。 娴贵妃问,“你不害怕吗。” 姜漓回头又从碧素手里接过了一盏茶,握在掌心,轻抿了一口,“这有何可怕的,咱又没做那亏心事。” 娴贵妃见她眼眸微闪。 正欲笑话她,目光突地落在她的衣襟上,半晌没错眼,姜漓还未反应过来,娴贵妃就伸了手过去,从姜漓的衣襟处取出了一枚黄符。 娴贵妃直盯着她,“好啊你,还说不害怕,连这东西都备好了。” 姜漓要去夺,娴贵妃不给她。 “这是我进宫前,同姐姐去庙里祈福时,求来的,都一年多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想着最近事情多,戴着总比没有好。” 娴贵妃一听,倒也确实没什么用。 那姜姝求的是安康。 如今宫里闹的可是鬼魂。 可姜漓这话提醒了她。 娴贵妃眼珠子一转,将那黄符搁在了几上,抬头便同姜漓说道,“妹妹收拾收拾,我这就去求姑母,咱俩结伴去一趟近处的寺庙,都住在这宫里,谁知道秦家人会不会误伤,咱去庙里求个平安,再暗里给秦家烧些纸钱,先在秦家人面前混个眼熟,到时候也不至于误闯误撞,找错了门。” 娴贵妃说风就是雨。 起身就往太上皇后的福宁殿去。 太上皇后听她说完,也没觉意外,倒是好奇怎的去了一趟皇陵回来,她同那姜漓竟处好了。 “去了庙里,凌儿也给姑母求一道黄符回来。” 太上皇后一笑,“你顾好你自个儿吧,早些回来。”那黄符如今有什好稀罕的,怡安殿里一抓一大把。 娴贵妃见太上皇后今日心情好,便没同她再费口舌,同太上皇后谢了恩,起身便出了福宁殿。 有了太上皇后的恩准。 姜漓这边也收拾起了东西。 碧素看了一眼姜漓,“主子,要不要奴婢先去禀报陛下?” 姜漓道,“陛下政务繁忙,哪有能顾得了这么多,等他知道,我怕是早就回来了。” 碧素欲言又止。 走之前,碧素还是不放心,暗里给锦绣和云霜交代了一声,“待马车出宫后,你们去找一趟高沾,就说娘娘担忧陛下,去寺里替陛下祈福去了。” 锦绣和云霜点了头。 巳时末,娴贵妃和姜漓的马车便驶出了皇宫。 一路上娴贵妃嘴就没闲着,频频去掀那车帘,被姜漓一手扒拉下来,娴贵妃却没收敛,“进宫前,我尤其向往宫里,想着里头可是整个幽朝最为富贵的地方,如今在里头不过才呆了一年,竟又念起了这外头的花花草草了。” 娴贵妃说完,干脆就将那帘子整个给拉开,“横竖这路上也没人,妹妹也敞口气吧。” 姜漓拧不过她。 车帘子一路敞着,走了好一段没有人烟的路,姜漓也被娴贵妃勾了过去,齐齐看着外头的风景。 正瞧的上劲,娴贵妃却是一把将那帘子给盖上。 “怎么了?” 娴贵妃道,“前头就是大理寺。” 姜漓忙地坐正。 过了一阵,娴贵妃又冷声道,“这大理寺如今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只要是被他朱家人搅合进去的地方,无论是哪儿,都是一股子乌烟瘴气。” 姜漓问,“朱家谁在里头?” 娴贵妃眼里的恨意尽显,“刚死的那朱世子的父亲,朱侯爷。” 姜漓又问,“娘娘和他有过节?” 姜漓是姜家老爷从外头带回来的庶女,没在长安长大,自然也没听说过长安城里曾经的那些事。 娴贵妃捏着那手里的帕子,“当年我韩家,就差点死在了他手里,还有秦家的火|药案,也是朱侯爷一手亲办,如今秦家的鬼魂缠上了太上皇,也不知道有没有找上朱侯爷,要说怨,他朱家手里的冤案还少?” 娴贵妃这番一说起来,便来了情绪。 眼眶都红了。 她父亲,被朱家侯爷关起来拷问,是不是勾结了太上皇后,谋害朱皇后。 那些都是陈年往事。 可如今回忆起来,仍旧历历在目。 如今整个韩家,还有姑母的安宁,都是二表哥用命换来的。 姜漓见她湿了眼眶,忙递过去了一方绢帕,似是随意地一问,“既是大理寺主审,秦家火|药案的卷宗,应是存放在这里了。” 娴贵妃接过绢帕,拭了眼角的泪,“可不都在这里头吗。” 姜漓安抚了她几句,好在马车过的也快,过了大理寺后不远,就到了寺庙。 大理寺在上脚下,寺庙在山顶上,光是那台阶姜漓和娴贵妃就爬了好一阵。 娴贵妃手搭在严嬷嬷的胳膊上,气喘吁吁,回头对姜漓道,“求个符可不容易。” 姜漓一笑,“不然怎叫心诚则灵。” 娴贵妃这才注意到她,竟是没有一丝带喘的,“你怎的不累。” “小时候同娘爬山习惯了。” 娴贵妃目露同情,“真可怜。” 娴贵妃多少也听说过姜家的事,一个外室带着私生女,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到了寺庙,娴贵妃缓过了那口气,同姜漓一道进去。 本以为就是跪在菩萨面前,磕两个头,谁知姜漓却问主事要来了一本经书,就跪坐在正堂里抄了起来。 娴贵妃不想动。 可看着姜漓抄,她又不能干坐着。 “抄着有何用?” 姜漓回头,意味深长地道,“护身。” 娴贵妃深吸了一口气,也让严嬷嬷去备了纸笔。 抄了一阵,娴贵妃周身酸痛,严嬷嬷便立在身后替她捏肩,小哑巴正欲上前效仿严嬷嬷,姜漓回头同她道,“这寺里有点凉,你腿脚快,去山脚下的马车上,将我那大氅拿上来。” 小哑巴来了这段日子,谁都知道她年纪小,跑的快。 小哑巴点头。 起身走了出去。 碧素便坐了下来,替姜漓缓缓地捏起了肩膀。 日头一点一点的升上来,寺庙前那几根圆柱的影子,越来越短,几人坐在里头,只有那纸张的沙沙响声,偶尔伴随着一道娴贵妃的叹气声。 原本极为安静。 外头却是突地就有了骚动。 娴贵妃听到动静,回头见寺庙里的僧人来去匆匆,忙地起身,“出了何事?本宫去瞧瞧” 娴贵妃往外走,严嬷嬷忙地跟着她,姜漓也停了笔。 “大理寺着火了。” 屋外那僧人的话,里头的姜漓也听到了,碧素赶紧将她扶起来,几人站在寺庙外,往下望去,只见大理寺的位置,浓烟滚滚,一片叫喊声。 “怎么说来着,本宫今日还说呢,这冤魂是长了眼睛的,可不就找上门来了吗.......” “娘娘慎言。”娴贵妃口无遮拦,急得严嬷嬷就差拿手去捂嘴了。 几人正瞧着热闹,小哑巴手里拿着姜漓的那件香色大氅,从那山脚下的那台阶上,缓缓地走了上来。 到了跟前,碧素见她额前生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当下就拿了袖口去替她擦,“这山上风凉,别闪了汗。” 小哑巴咧嘴一笑,极为可爱。 大理寺出了事,几人也没在寺庙里独留,将那余下的经书抄完,从主事那里得了几道平安符,娴贵妃又悄悄地讨要了几个驱鬼的黄符,回去的路上就塞了一个给姜漓,“这时候,平安府没用,这个才管用。” 姜漓谢过,收了下来。 两人刚回到皇宫,就被太上皇后叫了过去。 大理寺一着火,太上皇后便想起了两人,急着派人去接,人来没出宫门,两人倒是平安地回来了。 “没事就好。” 娴贵妃说话算话,将求来的黄符,给了一枚太上皇后,“我们能有什么事,要讨债,也讨不到咱们头上。” 话说完,太上皇后一眼扫过来,娴贵妃立马住了嘴。 “都回去歇着吧。” 姜漓从福宁殿回来,锦绣和云霜便道,“主子走后,陛下来过一回,还留了话,说等主子回来了,要主子去一趟干武殿。” 姜漓应了声,“好。” 进屋后姜漓换了身衣裳,碧素去打水,屋里只有小哑巴和姜漓。 小哑巴替她扣盘扣。 姜漓轻声问,“找到了?” 小哑巴点头。 ** 姜漓用了午膳才去的干武殿。 过去时,只有高沾在,“陛下适才刚去了怡安殿,主子先去后殿等着,陛下过阵子就回来。” 姜漓便又去了后殿候着。 周恒刚接到大理寺着火的消息,人就被太上皇叫了过去。 自秦家和怡安殿闹鬼后。 太上皇惶惶不可终日,那屋子他是彻底不敢再睡,今日白日便搬了个住处。 身边围了一堆人。 寺里的僧人更是寸步不离。 早上已经找过一回周恒,周恒便将文王宣进宫,让他陪着太上皇。 因江南之事,文王心头还在同太上皇和皇上置气,到了屋里一看到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没有好口气,“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还不就是自己心里作祟。” 话一落,太上皇拿起床上的枕头,就扔了过去。 “孽障。” 文王被这一砸,不伤大雅,却见太上皇猛地咳上了,到底是还有些良心,便劝说道,“父皇,你怎就信这个,哪有什么鬼怪,这明明就是人为。” 太上皇本压根不信 文王正欲给他解释那两道血滴子是怎么来的,屋外的太监来报,说是朱侯爷求见。 朱侯爷,大理寺卿。 刚去洛阳办了差事。 太上皇眼睛一亮,“他回来的正好,快让他进来。” 朱侯爷风尘仆仆地进来,却是连件衣裳都没来得及换,马匹到了长安,正恰撞见大理寺着火的消息,在回长安的半路上,朱侯爷便听说了秦府闹鬼之事,心中已觉蹊跷,突听大理寺着火,一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宫来,倒是比那大理寺报案的人还快。 安行礼,朱侯爷同太上皇说了一阵洛阳的事。 又说了朱藻。 朱藻是如何冒犯了太上皇,旁人不知,朱侯爷知道。 朱侯爷跪在地上请罪。 “起来吧,就让那孽畜自己去同他姑母请罪。” 两人叙了一阵旧,那大理寺着火的消息,终是传了进来。 王公公接到消息,匆匆进来。 大理失火,有部分卷宗失踪,其中就有秦家的案宗。 ※※※※※※※※※※※※※※※※※※※※ 下午还有一更,狗皇会暗里护住女鹅的。 感谢在2020-11-1320:36:34~2020-11-1410:0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必兮相语つ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球球29瓶;我是小朋友、十二10瓶;゛必兮相语つ6瓶;三月里的鱼2瓶;兔子白白傻嫩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朱侯爷一直都是太上皇的人。 就算周恒登基,朱侯爷还是在为太上皇效力。 周恒对此并没意见。 似是默许了。 大理寺也一直是朱侯爷在掌管。 这几日太上皇被秦家的事情,闹得够呛,突听大理寺失火,偏偏又丢了那秦家的卷宗,一阵急火攻心,差点又背过了气。 朱侯爷也没料到大理寺一着火,居然还丢了卷宗,一身冷汗,忙地道,“太上皇放心,臣一定会追查清楚。” 太上皇也没心再留人,“去,赶紧去查,到底是谁有这滔天的胆子。” 朱侯爷一走,太上皇便让王公公去请了周恒。 适才文王说闹鬼的事是人为。 太上皇没信。 如今大理寺的卷宗丢了,太上皇心头不免就有了几丝怀疑。 奈何那鬼神闹的实在是玄乎,还是将信将疑。 等到周恒过来,太上皇便问,“大理寺丢了卷宗,皇上知道了吧。” 周恒点头,“刚听说。” 屋里这会只剩下了父子三人,两个儿子皆是他所爱的朱皇后所出,太上皇心头渐渐地踏实,情绪也稳了下来。 便问周恒,“这秦府闹鬼,恒儿是如何想的?” 周恒道,“人为。” 太上皇还未出声,文王抢先道,“我就说了是人为,父皇偏不信,非说是遇到了秦家的鬼魂。” 要真有鬼,他和朱藻盗了那么多的墓,不早就被冤魂缠身而亡了。 文王说完,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父皇这是典型的心头有鬼。” 秦家的案子。 别以为他不知道。 不就是为了给皇兄铺路,忌惮二皇兄同秦家联姻,给设计了一场谋杀。 不过就是,忒毒了些。 父皇和皇兄那般算计二皇兄,最后二皇兄却是救了皇兄一命。 这些年一个补偿朱家。 一个补偿韩家。 文王虽从小游手好闲,不关心朝政,但脑子不笨,看得清事向。 适才文王说出那话,被太上皇砸了一枕头,没想到他不长记性,如今又提了起来,太上皇咬着牙道,“你成日不务正业,四处惹是生非,你母后生前宠着你,如今又有我同你皇兄替你扛着,你是福兜里过日子过的太舒坦了,不知何为苦,如今倒好,不知好歹,反过来埋汰我了。” 文王听这些话听的太多,皮了。 文王没再吭声。 太皇上懒得看他,瞧多了只会生气。 转头同周恒继续道,“人为?那么大个宫门守着,外有护卫,里有太监,谁有那个本事,就在怡安殿,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太上皇不信,谁敢有那个胆子。 周恒不答。 半刻,却是看向了文王。 文王被他看的心头发虚,坐直了身子,“看着我干什么,我再找死,还能吓自己的父皇不成?” 周恒从他脸上移开目光,“你去查。” 文王差点跳起来。 “江南的事已经交给了朱瑞,如今你闲着,正好朕还未给你安排差事,你先将此事查清楚。”文王还没想出个拒绝的理由来,便被周恒堵死了,“旁人不适合查,你最合适。” 此案查起来就会牵扯到秦家。 秦家是如何死的。 没人想重提。 尤其是太上皇。 虽如此,太上皇并没对文王抱什么希望,“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朱侯爷,好生历练一番,该长些本事了。” 文王刚在朱家身上吃了亏,丢了个江南,太上皇这话如同刺到了他心坎上,文王起身,语气极冲地道,“他朱家能有什么本事值得本王去学的,拍马屁?” 太上皇被气的一阵急咳,忍无可忍,“滚,滚远点。” 文王也没留,出怡安殿正想回王府,被高沾追了上来。 “王爷,留步。” 文王回头,高沾便丢了块京兆府的令牌给他,“陛下让奴才交给王爷。” 文王盯了好半晌。 一把捏在手里,恨不得捏碎了去。 那眼里的火星子直冒,一个江南,换来了这么个冰铁玩意儿。 ** 周恒从怡安殿出来,并没有急着回后殿。 又去了前殿。 王钊跟着他的脚步进去,将手里的卷宗交给了他。 王钊拿给周恒的这本,才是秦家案子真正的卷宗。 昨夜周恒让王钊去了一趟大理寺,小哑巴今日拿到的那卷宗,已经被王钊调过包。 在皇陵,太上皇见鬼。 之后,秦家和怡安殿相继闹鬼。 如今大理寺着火,秦家的卷宗失踪。 是何人所为。 周恒心头早就有数。 周恒将案卷接过来翻了翻,又递给了王钊,“收好,这几日好生盯着她。” 王钊走后,周恒又宣了韩焦。 “文王去查秦府的案子,你让姜观痕跟着,有任何异常,及时上报。” 韩焦领了命,正欲退下,周恒又叫住了他。 韩焦逐步抬头。 周恒看了他一阵,突地问道,“当初为何要救她?” 韩焦起初没回过神,后来见周恒的神色,才明白他问的是阿漓。 韩焦没说话。 周恒又补充了一句,“除了你喜欢她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你们冒死,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藏人。” 韩焦脸色一阵尴尬后,顿了顿才道,“父亲答应过林常青。” 周恒打断了他,“他答应的事情多了,不至于为了一个药谷的姑娘冒险。” 韩焦沉默。 周恒又问,“她是谁?” 韩焦便知瞒不过,那日在南苑,父亲已经将姜漓的身份,告诉了太上皇后,如今也没什么好瞒住周恒。 韩焦告诉了他,“林常青的私生女。” 周恒身子后仰看着他。 “林常青知道自己活不成,便私底下将阿漓托付了父亲,以他的命换姜漓,久财崖出事后,父亲让姜观痕去接人,姜观痕在林常青的尸首后找到的姜漓。”韩焦咬了咬牙,眼眶微红,“那夜下雨,她在林常青的血水中泡了一夜,姜观痕找到她时,她一身血污。” 韩焦突地垂下头。 待喉咙里的那阵更塞缓过后,又才说道,“林常青在世,陛下昏迷的那段日子,臣曾向林常青求娶过阿漓。”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日,但他喜欢上了她。 一见钟情。 在他心里,她干净如纯露,就应该开心地活在这个世上,不该背负任何悲痛,林常青死后,他本想重新给她那样的生活,但天意弄人,她却进了宫。 韩焦突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周恒,道,“他答应了。” 周恒亦看着他。 神色却并没有韩焦想象中的意外。 “朕知道。” 她趴在他身上,同他说过,说有人想娶她,长的还行。 周恒的眼睛看似平淡,盯着人时,却又似深海,直让人心头发憷,半晌,韩焦终究是溃败了下来,转过了目光只道,“阿漓这一生极为坎坷。” 韩焦知道他和她已经没有了可能。 但他不想任何人辜负了她。 之前没有机会同周恒说,今日韩焦便都说了出来,“在久财崖曾因我说错了她的名字,惹哭了她,她说她的‘漓’字,不是流离失所的离,也不是离别的离,而是漓江的漓,是因她母亲在漓江遇上了他父亲,两人相知相爱才有的她,后来不知是因何原因,阿漓出生后却由她娘一人抚养长大,八岁那年阿漓娘亲去世,阿漓一人在长安街巷流落了两年,林常青找到她时,她已经是街头的乞儿。”韩焦看着周恒,眸色里有几丝恳求,“如今阿漓无父无母,她是个可怜人,还望陛下能善待她。” 韩焦说完,发现周恒的神色似是凝固了般。 韩焦正疑惑。 周恒抬头,那眸子里如同燃了一簇火,“你刚才说林常青十岁才见到她?” 韩焦愣了愣,点头。 周恒的胳膊突地撑着那桌面,立了起来,盯着韩焦问,“谁告诉你的,她是林常青的私生女。” 韩焦从未见过周恒如此显露过自己的情绪。 一时竟没了反应。 周恒又问道,“当不是你自己查来的消息,是你父亲韩国公告诉你的?” 韩焦还未回答,周恒已经从案前绕过,直直走了出去,门外高沾听到脚步声回头,刚弯下腰,还未来得及问他要去哪里,就听周恒道,“背马,国公府。” 自登基以来,高沾也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着急。 本想提醒一下周恒,姜主子还在后殿等着的,如今见他这个神色,哪里敢开口,忙地跟上,赶紧让人准备马车。 此时太阳正是偏西。 光线从背后照射过来,那黑色的龙袍尤其耀眼,然而身前的一张脸却是在一片阴影中,沉郁肃然,无人能猜中其情绪。 梦魇,怕黑。 害怕一个人睡觉。 记得八年前的长安。 母亲教她编蜻蜓,父亲给她做了木马。 她父母陪在她身边过。 林常青根本就不是她父亲。 ※※※※※※※※※※※※※※※※※※※※ 狗皇的脑子和能力绝对是no1,毋庸置疑。 再给宝宝们推荐一本基友文,也是甜宠文哟,很可爱的大大!宝贝们可以收一下哟。 《我成了病弱世子的白月光》by舒沁橙 【文案一】 丞相家的千金连甄,肤白貌美,养在深闺,常人难以见上一面。 梁王世子自幼体弱,久病在身,一年有大半日子都都病卧床榻。 这样的两人本是八竿子打不着,也压根碰不着面, 可梁王世子发现,但凡他睡着时,总会穿成丞相家的小儿子, 还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点的姑娘牵着手,念话本里的故事给他听。 “诚哥儿,今天想听哪一本哪?” 梁王世子江城,小名同样是“城哥儿”的他板着小脸,不发一语。 “诚哥儿,今天姐姐做了桂花酥,你要不要尝尝?” 充满香气的糕点凑到自己鼻端, 穿进小团子身体里的江城脸上表情终于绷不住, 在那笑脸盈盈的姑娘面前,轻轻说了一声:“要。” 【文案二】 后来连甄稀里胡涂地嫁进梁王府, 发现自己的喜好和习惯被素未谋面的世子了如指掌, 总是在她还未吩咐之前,梁王府便已经安排得妥当, 让她即便出嫁后也未曾有过不适应的地方。 世子疼她、宠她,连甄过得比在丞相府里时还要滋润, 就是有一点她特别纳闷。 ──年岁比自己稍大些的世子,总是不经意对着她脱口唤出:“姐姐”二字。 实在令连甄百思不得其解。 #江城世子今天又口误了吗?# 感谢在2020-11-1410:01:08~2020-11-1417:0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t、8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素颜、陈欣欣5瓶;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高沾备好了撵桥。 周恒的脚步却又顿在了那甬道口子前,迟迟不登撵。 那日头映在半边红墙上,光影将地下的金砖切成两半,笔直的甬道延绵往前,与那蔚蓝的天际平齐,无一不威严。 周恒立了一阵。 脚尖一转退了回去,“宣韩国公。” 周恒又回到了前殿,背靠在椅子上,候着人。 高沾派人去了韩国公府请人,之后便守在了门外,虽不知这一番又是因何缘故,但此时也不敢吱声去打扰。 韩国公申时到的干武殿。 周恒已经在屋里侯了大半个时辰了,高照见人终于来了,赶紧道,“韩大人快进去吧,陛下一直等着呢”。 韩国公匆匆进屋,行完礼才抬头看向周恒。 来时的路上,韩国公猜了几件事,陛下今日寻他来,多半同秦家有关。 如今秦府闹鬼,人尽皆知。 韩国公等了一会,见周恒没出声,便主动问,“陛下宣臣来,不知有何事。” 周恒从椅背上缓缓直起身子,“坐。” 韩国公在他身旁落了座,周恒才问,“秦贺仲曾在京兆府衙当过差?” 韩国公见果然是因为秦家,答,“回陛下,是。” 周恒又道,“他曾保过一人,朕记得没错,应该是姜观痕。” 韩国公不明他为何想起这桩,但也点了头。 案犯私逃,姜观痕蒙怨受贿,本该杀头,秦将军为其洗刷了冤情。 这事,当时知道的人很多,秦家出事后,已渐渐淡忘。 周恒没再问下去,而是问起了林常青,“林常青是何时到的久财崖。” 韩国公抬头。 周恒神色平静,韩国公一时也猜不透他是什么心思。 思索了一阵,道,“林常青弱冠那年厌倦朝堂,辞官后便到了久财崖,起初久财崖不过就是座简易的道观,后来林常青一心扑在了医术上,久财崖的名头才慢慢传了出来,世人纷纷慕名,传其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韩国公说完,周恒应了声,“嗯。” “未离开过长安?” 韩国公想了一阵,摇头,“未曾离开过。” 周恒再次沉默。 片刻又才问,“朕听说十八年前,漓江曾出过动乱,当时朝廷派去镇压的人是谁?” 十八年前,周恒四岁,而周绎,不过也才三岁。 自是不知情。 韩国公却很清楚,“正是秦将军。” 周恒问,“秦贺仲?” 韩国公点头,倒想起了一桩事,“当时蒋氏一家被困在漓江,秦将军顺手搭救,一路将蒋家护送至长安,之后两家倒是成了,被救的那位蒋家之女,便是后来的秦夫人。” 韩国公说的时候,神色轻松,说完却是一脸沉重。 那些日子再美好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全家遭灭。 “韩大人也去了漓江?”周恒看着韩国公,突地问。 韩国公怔住。 周恒又道,“韩大人应该也是那时同秦将军结成了拜把子。” 韩国公终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起身道,“陛下,秦府之事,并非臣所为......” 周恒打断他,“无论是不是你,都到此为止,朕自有定夺。” 韩国公跪在了地上。 心头突地猛跳。 过了一阵周恒才道,“韩焦已经告诉了朕,姜漓是林常青的私生女。” 韩国公震惊的抬头。 心口的那股紧绷却是缓缓地松了下来。 周恒看着他,“韩大人放心,既是林常青的女儿,朕自不会亏待。” 韩国公从进干武殿起,被周恒问到现在,始终没猜透他是何心思,不知他到底是在问秦家的案子,还是在问林常青。 直到现在才明白,周恒宣他来是为何。 他知道了秦家闹鬼的真相。 韩国公捏了一把汗,正不知该如何去解释,周恒却没再问下去,“查案的人是文王,你让姜观痕跟着。” 韩国公点头,“臣明白。” “下去吧。” 韩国公走后,高沾往里望了一眼,只见周恒一人坐在那,既没看书,也没审批折子,双眼只望着前方,一向冷冽的神色,却是一阵空洞无神。 高沾愣了愣。 忙地垂下头,不敢多看。 良久,周恒唤了一声,“高沾。” 高沾走过去,周恒突地吩咐,“将二皇子的画像,拿给朕。” 今日的几桩事,高沾都没能明白,如今周恒的吩咐,高沾更是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寻二皇子的画像。 二皇子已经去了两年,留下来的画像极少。如今也就二皇子生前住的那景安殿内,还存着几幅。 御前当差的主事刘贵今日沐休,顶班的人是何顺。 高沾出去后,便让何顺跑了一趟。 眼见着时辰过了大半,还没见到人,高沾心头已经暗骂了何顺无数回,他就不怕掉脑袋。 正欲另派人过去瞧瞧是什么情况,一回头终是瞧见何顺从那干武殿的转角处,冒了出来。 高沾心急,一时也没注意何顺的神色,劈头就是一句,“陛下的事,你也敢耽搁,怕是活腻了。” 说完,直催了一声,“赶紧送进去。” 何顺一直在御前当差,也并非头一回伺候周恒,今日进去,却是极为紧张。 到了御案前,何顺呈上手里的画卷,那胳膊伸出去,却是打了个颤。 周恒看了他一眼。 何顺脸上略微一慌,额前已出了一层细汗。 周恒移开视线,接过画像,缓缓地展开,何顺退后两步,正打算出去,周恒却突地道,“何事。” 何顺心头本就紧绷。 周恒这一声,直接唬得他双腿酸软无力,竟是跪在了地上。 “陛下赎罪,奴才失礼......” 伺候过周恒的人,都知道周恒的心思极为缜密,是以,内务府的人从不敢在他跟前耍心思,就连朝前的臣子,也不敢在他跟前,说上半句谎言。 何顺人是机灵,也有胆识,背地里也曾耍过花招,可一遇上周恒,他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太监。 周恒没理他,也没让他起来。 视线继续落在了那副画像上。 画像上的二皇子立在长安河堤边的一片杨柳底下,蓝白缎子,头戴金冠,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倒是同那日她从库房里搜出来的那副,极为相似。 周恒盯着那画卷上,二皇子的笑容。 想起那日她额头伏地道,“臣妾仰慕二皇子。” 周恒眼眸一闭,好一阵才睁开。 何顺还跪在那里。 周恒抬头望过去,“还要朕再问你一回?” 何顺将头磕在了地上,咬紧了牙道,“奴才不敢。” 从在景安殿见到二皇子的这幅画像起,何顺心头就生了乱。 本想再寻一副出来。 可他寻遍了,那屋里不过也就两三副画像,偏生每副画像上,二皇子均是戴着玉佩。 时间耽搁的太久,何顺便只能硬着头皮拿了过来。 一路走过来,越想越乱。 尤其是想着那东西还曾经过他手,后背便是一阵生凉。 他不知为何姜主子手里会有那东西,可他敢断定,这画像上二皇子佩戴在腰间的那枚凝脂白玉,就是那日姜漓给他的那枚。 事后姜漓虽要了回去。 但因那玉佩着实亮眼,当初姜漓交给他的时候,他曾细细地瞧过。 玉佩的一面刻着祥云。 一面刻了一个字。 那字他初时不认得。 如今见到二皇子的画像,再瞧见他腰间的玉佩时,便明白,玉佩上的字,应该是个,“绎”字。 何顺想不明白二皇子的玉佩,为何会在姜主子手上。 姜主子的身份暴露后,宫里关于姜主子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何顺也知道,姜主子是姜京兆从外地带回来的外室之女,从不在长安长大,既如此,当没见过二皇子才对。 可那日何顺归还玉佩时,记得姜漓说过,“唯有这玉佩,与我而言有些特殊。” 如此,姜主子必定是认识二皇子。 何顺自来聪明。 深知这事怕是不简单。 本想打碎了牙吞进去,闭口不谈,奈何到了周恒面前,心头到底是藏着事,一慌乱,便漏了陷。 周恒见他依旧不说话,道,“你既在御前伺候,便知道规矩,若要朕自己查出来,你必定会吃一番苦头。” 何顺吓得六神无主,还未开口,又听周恒直接问他,“你去取的画?” 何顺答,“是。” 周恒将那画卷往桌上一撂,“画像有何不对,至于你慌成这样。” 何顺是在周恒登基后,才被调到了御前,伺候了周恒两年,还没见过有哪个人,有哪桩事,能瞒得过陛下的眼睛。 上回他帮着姜主子出逃,事后不了了之。 他心里清楚得很,并非是高总管放过他,而是陛下不想细细追究。 若真要追究起来,他早已人头落地。 何顺终究是没能瞒下去,额头点地,只得如实禀报,“奴才,奴才曾见过二皇子腰间的玉佩。” 周恒看着他,“谁。” 何顺闭上了眼睛,心头道了一声,“姜主子对不住了。”便也豁了出去,只答,“姜主子。” ** 黄昏时,周恒才回的后殿。 走出前殿的大门,才问高沾,“人来了?” 高沾自知他问的谁,答,“姜主子正午就过来了,正候着殿下。” 周恒没再问。 走了一段便吩咐高沾,“去一趟长春殿,将她的东西搬过来。” 高沾愣在了那。 后宫嫔妃搬进后殿,可是史无前例。 待回过神来,周恒的身影已下了那长廊,踏上了门前的台阶。 高沾没再跟过去,直接领命去了长春殿。 姜漓从正午等到天色渐黑,午后在那榻上歪了一阵,醒来不见人,闲着无聊,便又开始焚香,周恒回来,屋子前后已经熏好了香炉。 ※※※※※※※※※※※※※※※※※※※※ 感谢在2020-11-1417:03:05~2020-11-1512:0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20瓶;mini10瓶;拾豆川8瓶;5瓶;兔子白白傻嫩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姜漓正在剥橘子。 不久前姜漓去问了门前的太监,“陛下是出了干武殿?” 那太监摇头,“最近几日宫中频频出事,今日陛下见了不少臣子,怕是在前殿耽搁了,姜主子再候一阵。” 如今宫里的人没谁不知姜漓受宠。 尤其是御前当差的这帮子人,陛下对姜主子的恩宠就在眼皮子底下,日日见着,谁都有那个眼力劲儿,哪里敢怠慢,太监见姜漓实属没什可打发时辰,便去端了一盘贡橘来。 那贡橘是今年最早成熟的一批。 还未到季节,微微透着酸。 姜漓剥了一块放进嘴里,不过一瞬,便背过了身子,秀眉拧成了一团,正等着嘴里的那酸味快快散去,门前突地有了动静。 周恒一脚跨进来,太监们鱼贯退出。 姜漓转过头去起身相迎。 来干武殿前,姜漓换了一身衣裳,石榴色的襦裙,月色短款褥衣,那脸上的倦色被橘子一酸,此时活络了不少,眼里似有盈盈水光生出。 周恒的目光盯在她身上,朝着她走来。 到了跟前,见她手里还握着大半个橘子,轻声问道,“好吃吗。” 姜漓没答,当下剥了一瓣,送到周恒嘴边。 周恒张口。 姜漓的胳膊便撑在他胸前,仰目痴痴地瞧着他,半晌,见他牙槽子突地顿住迟迟不动,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一弯月牙儿生在脸上,一瞬之间,万物失色。 不觉让人心头也跟着一亮。 周恒看着她闹。 姜漓在他怀里花枝乱颤地笑了一阵,抬头却见他脸色并没有半丝笑容,一双黑眸望过来,竟是深邃的可怕,似是要将她穿个透,姜漓忙地收了笑容,“臣妾知罪......” 话音刚落,人就被周恒抱进了怀里,那胳膊圈得比往日有力,勒得她有些难受,姜漓手指头轻轻在他胸前挠了挠他,柔声道,“一块橘子,陛下当不会要了臣妾的命。” 周恒这才松开,垂目去瞧她,“等很久了?” 姜漓往后一躲,“不久,太阳才刚落山。” 周恒一顿,又偏下头来,姜漓脸色没绷住,轻笑了一声后,却是一把抱住了他,整个脸埋进了他怀里,“臣妾知道陛下忙。” 鼻尖一阵淡淡的幽香索饶。 周恒再次垂目。 只见一头柔软细腻的发丝上,仍是那只白玉发簪。 周恒抬起胳膊,半晌才落在了她的头顶上,眸色里的一抹伤痛隐隐划过,喉咙一滚,声音极为低哑地道,“抱歉。” 姜漓一愣,忙地起身。 她不过是同他闹着玩。 周恒这回却没松开她,下颚顶上了她发丝,蹭了蹭,“别动,让朕抱会儿。” 姜漓没再动。 天边最后一道青灰色的光亮,不知何时已被夜色吞灭,屋子里早就点了灯,昏黄的光线罩在灯罩里,并没有任何温度,却总会给人一种错觉。 很暖。 是狭小的空间,她和他彼此仅有的一点温存。 周恒不想丢了它。 也不能让她丢了它。 “去寺庙了?”周恒问她。 姜漓脸蹭在他胸前,点了点头,“嗯,臣妾还给陛下求了一道符回来。” “让朕看看。” 姜漓从他怀里起身,垂目正要去取那襟前的黄符,整张脸却是突地被周恒捧了起来。 姜漓满目惊愕。 周恒那双眼睛却似是要将她吞噬了般,直望着她,沙哑地道,“朕想看你。” 那话一出,姜漓还未回过神,周恒的唇便猛地吻了上来。 如狂风暴雨般的一阵掠夺后,又如蜻蜓点水,轻轻地点在她的唇间。 姜漓的呼吸一阵急促。 周恒又抵着她的额头道,“朕已让高沾去取你的衣物,以后就住在干武殿。”姜漓正欲抬头,周恒的唇却落在她的发丝之间,哑声道,“小哑巴也过来。” 姜漓眸子突地颤了颤。 周恒掌心握在了她的脑后,将她圈进了怀里,终是低声道,“那日你问朕,喜不喜欢朕的父亲,朕没答你,今夜朕回答你,朕的命是你和林常青给的,无论是恩,还是朕对你的感情,这一世,朕必定会护住你,不管你做了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 周恒没去过问姜漓一句话。 此时姜漓却什么都明白了。 她瞒不住他,也没想过能瞒住他多久。 闹鬼的那夜,小哑巴就曾告诉过她,王钊在追她。 但她没收手,也收不了手。 曾经清师傅没来得及告诉她的东西,她会自己去寻,还有,梦魇中秦家院子里寻不着的那条路,她想有生之年,总得自己走出来一回。 她并非别无所求。 或许从一开始,姜夫人的那招偷桃换李时,她就已经藏了私心。 她想进宫。 曾经一度,她也想放弃过,可周恒给了她机会,给了她复仇的机会。 哪怕让自己爱上他。 她不怕爱。 这辈子她爱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去,哪个又能独善其终。也并非是失去的太多,愈发珍惜,而是习惯了失去,她早已经麻木。 母亲一刀捅在心口,死在了她面前,告诉她好好活着,秦家总得有一个人活着出去,清师傅也是一刀捅在胸前,死在了她面前,告诉她,好好活着,总会找到属于她的那一抹曙光。 她踩着两个人的鲜血活了出来。 那曙光是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并非是周恒那日带着她,以她姜漓的身份,逛完了长安城。 她的曙光。 是有朝一日,能以秦漓的身份,站在太阳底下。 世人眼里的秦家再无冤。 她还能回到秦家的那个大院子。 那才是她的曙光。 她知道周恒要的是什么,她给了他,她去爱他,即便最后知道自己会千疮百孔,她也去爱了。 她不想欠他,他宠她爱她,她也同等的付出,赔偿给他。 今日周恒宣她来干武殿,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清师傅告诉她,若是有一日,他问起来,便告诉他,她是他的女儿。 替他活下来,为秦家复仇。 今日韩公国进宫,她这层身份,定也不保。 她想过,无论他给她什么样的结果,她都接受。 就算他要秉公处置,她也不会怪他。 两人的路本就不同,彼此爱过,彼此走过了一段光明的日子,那黑暗已经缩短了不少,她知足。 她也想过,他会饶恕她。 若如此,她便同以往一样,好生地陪伴他,但她并不会为此而收手。 姜漓没动,躺在他怀里,也没去解释半句。 他不问。 她便什么也不答。 良久,周恒才道,“以后朕去哪,你就跟到哪,小哑巴,朕会派王钊看着。” 她想要的,他会给她,但他不会让她再受到半点伤害。 姜漓这才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周恒没有妥协,望了一眼烧了过半的灯盏,神色还是之前那般宠溺,“该歇息了。” 夜里,周恒还是如往常那般搂着她睡。 姜漓也乖乖地枕着他的胳膊。 两人都闭上了眼睛。 姜漓快入眠的那会儿,听到周恒似乎唤了她一声,“阿漓。” 姜漓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嗯。” 良久,在她进入梦香之际,又听得一声,“我在。” 不是朕。 是他。 是她心存仰慕的那个他,是曾经同她许有亲事,给过她定情之物的他。 是他站在那杨柳堤岸下,看着她笑脸盈盈,朝着他走过来的周绎。 也是她曾经歪着脑袋,坐在他身旁,偷偷瞟过的未婚夫。 她活着,也回来了。 正好他爱上了她。 周恒垂下头,看着怀里呼吸渐渐均匀人儿。 听着她的心跳声。 唇瓣轻轻蹭着她的发丝,闭上了眼睛。 他在,秦漓。 不用怕。 ※※※※※※※※※※※※※※※※※※※※ 这章写太久了,昨晚八点开始,到现在,呜呜呜,下午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0-11-1512:09:54~2020-11-1609:3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沐沐、触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二、九10瓶;兔子白白傻嫩嫩6瓶;花儿不想花心、*%*恩恩、echo5瓶;诺诺、不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高沾的办事效率很高。 当夜就将姜漓的东西搬进了后殿,一同过来的还有小哑巴。 夜里,小哑巴守在门前。 屋里的灯火一灭,小哑巴转身进了值房,不过片刻,那身影跃上屋檐,刚落地,却看到了王钊。 “去那儿。”王钊双臂环胸,似是等待了她多时。 小哑巴盯着他。 王钊也看着她,“功夫不错。” 也挺能装。 在久财崖找到她时,她一脸脏污跪在林常青的坟前,见到他,犹如惊弓之鸟,吓的腿软,那晚,却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小哑巴看了他一阵,回头跃下屋檐,转身进了屋。 王钊连堵了小哑巴两个晚上。 第三夜,周恒才让王钊放人,“跟着她。” ** 文王那日领了个铁疙瘩回去,心头极为烦躁,回到王府,便令人继续去找朱藻死前还没交代给他的账目。 两人结伴盗墓,朱藻出火|药和人力,他负责探地。 合伙了一年多,皆是三七分,他七,朱藻三,朱藻死之前,却没来得及将那笔钱交到他手上。 没有这笔钱,他在江南的那烂摊子便收不了场。 当初朱皇后将那江南给了文王之后,文王便如同脱缰的野马,嗅到了自由,一时怎么舒坦怎么来,私自修建宫殿,藏在了不起眼的外壳子里。 只有进去过的人才知里头的奢侈。 朱藻进去了一回,望而叹之。 后来那地方,便成了两人肆意妄为的法外之地。 山高皇帝远的日子文王过了才半年,江南的财政支出,已经出现了缺口。 朱藻却给文王出了个鬼主意,再建一间赌|场。 原本那赌场已建了大半,眼瞅着就要竣工,谁知一场大雨后,地基塌方,场子没了不说,连着施工的人也一并埋了进去。 前期的物资人力要钱。 填命也要钱。 为了堵住这口子,不被人状告到长安,文王通过朱藻,私底下去求了朱侯爷,百般纠缠,才暂时先挪用了洛阳的军款。 文王答应了这个月会尽数还上。 谁知,朱藻却死了。 死了就死了,那笔钱却没到他手上。 如今朱侯爷人回来了,他必须得有个交代,且冬季一到,缺了军饷,前线的将士出了问题,到时,他怕是也会被父皇一刀子捅死。 这头的事情还没有想出个办法来。 那头皇上和太上皇却将他的江南给了朱瑞。 朱瑞是朱家的庶子,并非朱夫人所出,一根死脑筋,若是看到了他在江南的那处宫殿,恐怕当日就会状告到皇上那。 周恒一筹莫展,正是烦躁,府衙的姜京兆又找上了门。 秦府那夜闹出了鬼之后,百姓人心惶惶,告到府衙后,府衙的人白日倒是来过,进去搜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百姓不依不饶,硬说那鬼哭声夜里才有,府衙要查,就该夜里去探。 而秦府闹鬼的案子,周恒早交给了文王,由姜京兆姜观痕辅助办理。 要去查,就得文王发话。 文王拿了那块冷冰冰的铁疙瘩回去,心头本就郁结,见到姜观痕心头更是来气。 姜观痕却没长眼色,“属下想今夜去一趟秦府院子。” 文王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去啊。” 姜观痕没动。 过了半天,文王见他还杵在那,没好气地道,“莫非还要本王跟着你去?” 姜观痕往他跟前一跪,“有劳王爷。” 文王“嘶”地一声站起来,手上那茶盏,差点就没扔到姜观痕头上。 秦家闹鬼之事,如今越传越玄乎。 别说百姓,就连府衙的人,都是人人避之,生怕被夜里去抓去查案,隐隐闻到风声,沐休的沐休,告假的告假。 最后就只剩了姜观痕和他强行抓来的三位官差。 文王偏就不信邪了。 “一群没用的东西,本王倒是要看看,那秦家鬼魂会不会将本王给吞了。” 一直等到夜里,文王才跟着姜观痕出来,加上府衙的官差,三五人一行提着灯盏去了秦家院子。 到了门前,一股子阴风从那门缝里吹来。 身后的几人缩成了一团。 文王回头讽刺地看了几人一眼,上前便是一脚踢开了门,盗墓时挖坟开棺,他都没怕过,那朱藻更是,连死人的身体都敢摸。 虽说如今人是死了,但也不是被鬼魂吓死的。 是他自己作死。 进去后,姜观痕提着灯,与文王并行往前。 到了院子里那口传言中冒出血水的深井时,身后的几位官差已吓得瑟瑟发抖。 文王却回头,突地吩咐道,“你们几个,到前面去。” 几人抖成了筛子,谁也不敢动。 文王没了耐心,“两条路你们自己选,是立马进屋,还是等着被本王赐死,今夜就成全了你们,去见一回孤魂野鬼。” 几人这才挪动脚步,硬着头皮往屋子里钻。 整个秦家院子,夜里极为安静。 秦府被灭时,府上的下人也曾逃窜过,被官兵追上当场赐死,尸首躺在了屋里,没人捡,八年过去,如今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也不知道是谁,踩到了一根白骨。 一声惊叫之后。 几人猛地往外退,人还没退出去,那屋里突地传来了一阵暗阁转动的声音,几人回头,眼见那身后的墙壁,从中裂开,竟是个暗门。 文王立在门槛上。 待那暗阁停了下来,上前一把推开几人,走了进去,姜观痕跟紧其上。 两人立在那暗室,姜观痕举着灯盏。 待看清那暗屋子里堆的东西后,文王的脸色突地一变。 满屋子的铜壶器皿、钱财珠宝,却并非当今市面上流出来的东西,那银钱也并非当今通行的货币,文王心头一跳,猛地一把从姜观痕手里。夺过了那灯盏。 细细一瞧。 这一屋子,全都是死人的东西。 文王蹲下身子翻了一阵,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好一个闹鬼。 秦家院子荒废多年,无人敢进,闹鬼后,百姓更是远远地绕开,没人敢靠近,这等掩人耳目的把戏,他见得太多,却没料到那人会是朱藻。 朱藻盗墓盗的是哪个墓穴,他清楚的很。 他敢肯定。 这些就是朱藻的东西。 朱藻死后,他想尽了办法四处寻,没想到藏在了这。 “回府叫人来。” 文王刚同姜观痕说完,身后突地一凉,一把冷剑直直地对着两人刺了过来,姜观痕忙地拔刀相拦。 两人被逼着从那暗室里出来,一路退出秦府。 文王伤到了胳膊。 府衙的几个官差齐齐丧了命,姜观痕哪里还管得着那些钱财,一路将文王送到王府。 回到王府后,文王一刻也没耽搁,调了府兵将秦家院子照了个通亮。 等文王的人再进去适才的那暗室。 哪里还有什么东西。 空空如也的一间暗室,就似是他看花了眼。 文王气得脸色铁青,调头就走,直杀去了朱家。 ※※※※※※※※※※※※※※※※※※※※ 先给宝宝们说一下文名的事,跃跃子也不想改,但是如今跃跃子的逼格还不够撑起《深宫》这个名字,因为出频后不吸引眼球,等跃跃子哪天到了大佬的逼格了,再来狂一把。(接下来开启两人的复仇之路。) 感谢在2020-11-1609:30:25~2020-11-1619:2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奇迹大陆最靓搭配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二10瓶;棉花糖糖、忘忧草之猫4瓶;巴贝多的白沙2瓶;今天也忘想暴富、狗血崽崽、流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大理寺秦家的卷宗丢失后,朱侯爷一直在查,秦府突然闹鬼,大理寺接着失火偏生就丢了秦家的卷宗。 朱侯爷今日才同太上皇禀报,“臣怀疑当年秦家还有人活着。” 太上皇面色一凝。 当年秦家六十三口人,被禁卫军就地正法,事后宫里的人去对了名册,六十三具尸体,并没有少。 太上皇摇头,“秦家人不可能还活着。” 朱侯爷又道,“那便是想替秦家伸冤之人。” 替秦家伸冤。 当年同秦家走的近的门户,如今长安城里还剩下谁。 不用多想,太上皇也知道。 太上皇眸色突地一厉,“查,好好给我查。” 朱侯爷从宫里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大理寺的人又来报,秦家丢失的卷宗找到了。 就在大理寺。 朱侯爷闻言赶过去,见那卷宗确实好好的躺在架子上,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就似是从未丢失过。 朱侯爷脸色一阵发青,让人去找寺正,寺正是永宁侯府的世子爷范伸。 大理寺的卷宗一直都是他在掌管。 寺里的人去了一趟永宁侯府,没找着人,范伸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但凡同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整日不务正业,吊儿郎当,大理寺寺正的职位,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 这会子入了夜,说不定早就去了哪个烟花巷子里。 朱侯爷气的咬牙,“去找,挨个给我搜,逮也要给我逮回来。” 等到寺里的人找到范伸,已经入夜了好一阵,范伸一身的酒气立在朱侯爷跟前,一问三不知。 朱侯爷恨得牙痒痒。 见查不出个头绪,又才回到府上。 一进门便去找了朱夫人。 朱夫人屋里却是一片黑灯瞎火,门前的丫鬟说,“夫人已经睡了。” 朱侯爷立在门前好一阵,才叹了一声,转身往书房走去。 朱藻死后,朱夫人就是这幅模样。 朱夫人原以为从皇陵回来后,朱老夫人会进宫去为他的藻哥儿讨个说法,谁知朱老夫人回来后,只字不提藻哥儿,却是给那庶子朱瑞讨了个江南。 朱夫人丧子之痛,本就还没缓过来。 如今见自己的儿子死了,那姨娘生的东西,竟是拿他儿子的命,得了这么大个便宜,一时急火攻心,病了一场,等朱侯爷一到家,便拽住他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我儿子死了,旁人得利。” 朱侯爷劝了一声,“瑞哥儿,也是你儿子。” 朱夫人嚎嚎大哭起来,“什么我儿子,不是从我肚子里落下来的肉,我当不起那声娘,当年你来永宁侯府娶我之时,可是同我保证过,这辈子不纳妾......”朱夫人说完又打住,“如今我同你说这些也没用,只会讨你厌,藻哥儿没了,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要太皇上痛下杀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让我今后该怎么过......” 朱侯爷被朱夫人逼问,心头也不好受。 朱藻也是他儿子,他怎可能不痛心,“早就同你说过,平时里别惯着他,迟早会惹出麻烦,他这回是不长眼,该死。” 朱夫人恨声问,“他如何该死了。” 朱侯爷烦躁,甩了一句,“前不久,他去炸了南郊的一块墓。” 朱夫人怔住。 朱侯爷走了好一阵了,朱夫人才回过神来,神色匆匆地下了床,去找了朱藻生前的几个属下。 朱藻盗墓,她早就知道。 朱藻同文王两人盗来的东西,藏了私心,一半拿去做了账,一半偷偷地藏在了秦府,旁人他信不过,只告诉了朱夫人。 朱藻死后,文王最后的那笔账一直攥在了朱夫人手里。 朱夫人不想给,心底里到底是对周家已经有了怨。 如今朱夫人听朱侯爷的那意思,朱藻的死和盗墓有关,暗里一番查下来,虽没有查出那南郊到底有什么东西不能碰的,可也知道,朱藻的人根本就没去过南郊。 朱藻没去过南郊,南郊的墓又是被谁挖的。 朱夫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捧着脸哭。 她早就说过,藻哥儿跟着那不着调的文王,早晚有一天会为他填了命。 如今可不就是灵验了吗。 他怎就不一剑杀了自己的儿子,为何只杀了她的藻哥儿。 她就不信,太上皇查不出来,那盗墓也有文王的一份。 如此一来,朱夫人更是攥着那账目,一分都不给文王。 前几日秦府闹鬼之事,并非她的主意。 她不会多此一举。 原本那东西朱藻藏在秦府,藏的好好的,无人察觉,谁知前几日秦府却是突然闹起了鬼,附近的百姓虽不敢靠近,府衙的官兵却来来回回进出了几趟。 今日朱夫人更是打听到府衙的人,夜里会去查案,一时放心不下,找了个心腹过去暗里盯着,“不管是谁,都处理干净。” 谁知,却遇上了文王。 那心腹回来后,急急找上了朱夫人,将情况一说完,朱夫人立马让人去了秦府。 等到文王回府再派府兵过来,十几个箱子的东西,全被朱夫人挪了个地方。 如今文王找上门,朱侯爷一无所知,听到文王来府,还纳闷这么晚过来又是何事。 上回的那军饷,眼见就快到期限。 朱侯爷本想借此提一句,却见文王一脚踏进来,对着他就没有好脸色。 “侯爷好本事。” 朱侯爷还未回过神来,文王便将那只受伤的胳膊,搁在他眼皮子底下,“侯爷怎么不一剑将本王给杀了,还能杀人灭口。” 朱侯爷还是不明白,“出了何事,王爷进屋慢慢说。” 文王正在气头上,也没客气,一声吩咐,“搜。”身后的官兵便齐齐进了侯爷,四处散去,开始搜府。 朱侯爷变了脸色。 情急之下呼了一声,“大胆,本侯看谁敢搜。” 众人逐步不敢动。 文王看着他。 朱侯爷也没虚,回望着文王道,“王爷,可不能这般闹着玩,侯府是太上皇当政时亲自赐下的府匾,也是王爷母后曾住过的娘家,王爷今夜来突然让人来搜,本侯倒不介意,只怕是对先皇后大不敬,王爷自来孝顺,定不会乱了分寸。” 朱侯爷搬出了朱皇后,文王的脸色才生了变化。 僵持了半晌,文王终是一咬牙,撤了人,离开侯府前,撂了一句,“侯爷好自为之。” 文王一走,朱侯爷的脸色,便沉得吓人,“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不难查。 秦家院子里的那三个官差的尸首还躺在那。 文王今夜在秦府遇了刺。 之后从王府调了官兵,来了侯府,为何会来侯府,还如此不顾往日情面,势要搜府,没人知道原因,朱侯爷起初也想不通。 那刺客难不成同他侯府有关。 朱侯爷坐在那椅子上思索了半晌,脸色渐渐地变了颜色,突地起身,直冲去了朱夫人屋里。 这回朱侯爷没再等那丫鬟开口,上前一脚便踢开了房门。 “起来。” 文王有太多的把柄在他手上,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这般横闯进来。 定是被他查到了什么。 朱夫人才会屋子,来不及褪衣,就被朱侯爷找上了门,一把将其从被褥底下揪了出来。 一身的衣裳整整齐齐。 朱夫人没得狡辩,尽数都招了,一面说一面哭,“藻哥儿死的太怨,他根本就没去过南郊,去南郊的人文王.......” 朱侯爷只觉得脑门心一阵突突直跳。 今日他才进宫禀报了太上皇,秦府闹鬼,大理寺卷宗丢失,乃秦家故人所为。 是有人想替秦家伸冤。 如今好了,失踪了两日的卷宗又回了大理寺。 秦府闹鬼,同他侯府有关。 今夜还被文王抓到了个正着,那死人的东西,文王既同藻哥儿干了一年有余,岂能认不出来,今日杀到侯府来,便是什么都知道了。 朱侯爷脸色苍白,只回头对着朱夫人道,“你是嫌死了一个藻哥儿还不够,还想拖累我整个侯府。” 秦府闹鬼的案子,陛下已经给了文王。 明日天一亮,文王必定会进宫,参他侯府一本。 到时候,他又该同太上皇如何去解释。 ** 朱侯爷料的没错,第二日一早,宫里便来了旨意,宣他进宫。 等朱侯爷硬着头皮到了怡安殿,文王果然在里头。 周恒也在。 朱侯爷行完礼,太上皇让人赐座给他。 落座后,朱侯爷瞟了一眼文王,文王正是一脸怒容。 “听说那宗卷找到了?”太上皇先开口问朱侯爷。 朱侯爷答,“是。” 太上皇看了他好一阵,才将目光移到文王身上,缓缓地道,“昨儿文王在秦府遇了袭。” 朱侯爷起身,跪在了地上,“是臣失职。” 太上皇这回没让他起来,“倒不怨你,今日找你过来,是因文王说,伤他的人是你侯府之人。” 朱侯爷神色一诧,头磕在了地上,“请太皇上明察,臣再糊涂,岂敢伤了王爷。” 来时的路上,朱侯爷就想好了。 如今已没了旁的办法,只有打死不认账,秦府暗室里的那些东西,真要追究起来,他文王又岂能跑得掉。 且,文王查的是秦府的案子,太上皇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他朱家。 文王见他抵赖,传了姜观痕。 姜观痕将那夜的情况说了一遍,朱侯爷仍旧是矢口否认。 文王急了,“什么秦府闹鬼,不就是你侯府装神弄鬼,玩了那掩人耳目的把戏,还有大理寺丢的那卷宗,早不丢晚不丢,你回来的当日就丢了,如今它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那大理寺建得如同铜墙铁壁,谁能混得进去?” 朱侯无话可说。 只同太上皇磕头道,“太上皇明察。”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行了,起来吧。” 太上皇若是当真怀疑朱侯爷,今日便不会招他进宫,当面来对峙。 秦府闹鬼之事。 绝不会是朱家。 朱藻藏在秦府的那些东西应当也是真,但伤人的并不一定就是朱家。 太上皇赦免了朱侯爷,又回头同文王道,“你回去吧,秦家的事,你也不用查了,交给皇上,皇上再另派人去查。” 太上皇对朱家的信任,超乎了文王的想象。 文王气得不轻,回头就问周恒,“父皇糊涂,皇兄一向公正,今日之事皇兄来断个理,我周家的天下,当真就是他朱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文王说完,朱侯爷又跪在了地上,“臣惶恐。” 太上皇也是一声呵斥,“胡闹!” 文王不罢休,立在那非要周恒开口。 文王和朱侯爷争论的那阵,周恒一直坐在那喝茶,如今被问到头上了,周恒才抬头眼皮子,看了一眼文王。 “朕让你去查案,没让你去搜侯爷。” 文王一更。 周恒没再看他,“既是藏了钱财,当是走露了风声,秦家闹鬼,文王遇刺,当是被盗贼钻了空子,这事既牵扯到侯府,便由侯爷去查个清楚。” 周恒明摆着也相信了朱侯爷。 朱侯爷忙地领命。 文王正要出声。 周恒止住了他,道,“至于怡安殿闹鬼之事。”周恒顿了顿,“朕的爱妃前几日去了一趟大理寺附近的寺庙,求了道黄符回来,朕命人搁置在了怡安殿,近几日来看,倒也太平,既有了成效,朕打算请主事进宫,再到怡安殿,替父皇做一场法事。” 周恒说完,文王一阵咬牙,愤袖而出。 屋内太上皇的目光却盯在了周恒身上。 朱侯爷同文王对峙了这半天,也没见神色有过什么变化,此时却突地一阵慌乱,背心蒙了一层汗。 周恒起身,看了一眼朱侯爷,“侯爷回吧。” 朱侯爷跪安退下。 周恒随后也出了怡安殿。 只有太上皇一人还坐在那软榻上出了神。 他记得,周恒前几日才同他说过,那闹鬼之事是人为,今日那话里的意思,竟又是信了鬼怪的传闻。 太上皇对朱家原本没有一丝怀疑。 秦家的案子,当年是朱侯爷亲手办理,谁都有可能,就他朱家没有可能。 可周恒今日那话,太过于偏袒朱家。 反而让太皇上生了疑。 到了夜里,太上皇终是吩咐了王公公,“你去查查,朱藻死后,朱夫人有什么动静。” 朱侯爷不会犯傻,朱夫人呢? 刚死了个儿子,被他亲手所杀,还是独苗,朱夫人心头岂能没有怨。 秦家闹鬼索命,倒是能掐中他的命脉。 知他心头有愧,清楚秦家是冤死。 大理寺的卷宗八年了,一直好好的,说丢就丢,如今突然又找回来了,文王白日同他说的那些话,他没听进去,如今却全都浮上了脑子。 进宫来禀报,说是秦家故人伸冤。 故意混淆视听,实则是替人洗刷嫌疑。 太上皇心头突地一阵烦躁,一袖子将手边上的一碗药,摔在了地上。 他朱成誉也敢! 待那怒气过后,太上皇却是一瞬没了力气。 可他怎么就不敢了。 他的娇娇朱皇后,所有的把柄,都在他手里。 ※※※※※※※※※※※※※※※※※※※※ 宝宝们,这章写的多,都是剧情,更晚了抱歉,晚上九点前再第二更。 感谢在2020-11-1619:22:56~2020-11-1711:4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沫沫瑶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西30瓶;夏婉清风25瓶;沫沫瑶霏5瓶;香菇4瓶;常常似风、韶婼、大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太上皇善疑。 曾经的韩家就是个例子,他看重朱家,但前提是朱家必须得对他忠。 尤其是他朱成誉,更不该有任何背叛。 王公公出去查了一番。 便查到了那日在皇陵,朱夫人口无遮掩,同惠贵妃说的那一句话,恰巧被上前报信的小厮听了去,如今王公公查来,便原封不动地传给了太上皇,“咱们朱家哪个不是为他在办事,当年他靠什么将韩家压在脚下,还有那秦家,到头来,却是反手一刀子,直戳人心窝。” 那话里说的是谁。 太上皇听了,还能不明白吗。 怪不得。 朱藻死的当天,他就被秦家的鬼魂缠了身。 太上皇脸色沉如阴云。 其他几桩事情明了了,怡安殿那夜的闹鬼,之后也都查了出来,挂在里屋门框上的那黄符浸泡过香水,而那两道所谓的血泪,不过是残留在里头的水渍。 突灭的灯盏,虽没解释出个原因。 但太上皇心头的那怀疑一旦转了个方向,是风也好,是灯盏齐齐出了问题也好。 都没再怀疑其他。 夜里王公公见太上皇躺在软塌上,迟迟没去就寝,便忍不住出声劝了一句,“如今事情还没个定断,就算是那朱夫人不知好歹,也只是妇人之见,侯爷才从洛阳赶回来,怕是不清楚这些事。” 太上皇没吱声。 之前他不清楚,如今怕是清楚得很。 太上皇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沉默了片刻,便对王公公道,“妇人,往往坏事的就是妇人,你仔细去查查,那朱夫人还清楚多少事。” 知道的太多,便也留不得了。 他倒要看看朱成誉该怎么做。 ** 那头朱侯爷从怡安殿一出来,心头就没一刻平静。 朱侯爷自来聪明。 今日他能脱身,是因文王本身的声誉摆在那,再仗着太上皇对他的信任。 太上皇不疑有他。 但陛下不一样,陛下登基之后,他越发看不透,每回同他说话,都再三斟酌,一直小心谨慎,今日陛下最后那话,听着虽是向着他,可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了。 这回的事,陛下已认定了是他朱家。 不过是法外开恩,特意饶了他。 可那真相到底为何,只有朱侯爷自己心里清楚。 文王昨夜来了侯府后,朱侯爷便审问了朱夫人,朱夫人不可能再骗他。 秦府闹鬼并非是她。 大理寺的卷宗也确实丢失过,朱夫人没那个本事,去大理寺盗取卷宗,且没有任何动机。 秦府闹鬼另有他人,大理寺卷宗丢失,也是另有其人,这其中,有太多的蹊跷,待朱侯爷细细一想,背心渐渐地冒出了冷汗。 他最初怀疑的没错,秦家还有人活着,而且打算翻案。 他朱家不过是被人算计,拿出来当成了旁人挡箭的靶子。 这才是真正的掩人耳目。 朱侯爷脚步停下,调转马头,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终是意识到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陛下那句话,他能听出来不对。 太上皇也能。 太上皇怕是已对他生了疑。 这个时候,他再进宫,无论他再说什么,太上皇不但不会相信,还会对他更加猜疑。 朱侯爷快马加鞭赶回了侯府,让人留意太上皇那边的动静,果不其然,知道了太上皇的人已再暗里打听朱夫人。 朱侯爷这时才真正地开始慌乱。 一人在那前厅里坐了一会,便去了后院,朱夫人屋里的灯火今日倒是亮着的,却是满屋子的纸钱。 今日是朱藻的头七。 因是被太上皇亲手所杀,那罪名便由着慎刑司撰写,列了长长的一篇,条条都是死罪,死罪之人,哪里能有牌位。 朱夫人便偷偷在屋子里供了块牌子。 见到朱侯爷进来,朱夫人看了他一眼,眼里又有了泪。 今日,朱侯爷忽然就有了那个耐心,陪着她一同蹲在地上,给朱藻烧了几张纸钱后,朱侯爷轻轻地将朱夫人搂进了怀里。 突地道,“媛儿,是我对不起你。” 朱夫人一愣,抬头看他,只见朱侯爷眼里也有了湿意,“藻哥儿生下来后,怪我这个当父亲的没教导好,之后也怪我没能保护好他,是我之过,让你受苦了。” 自打朱藻死后,无论朱夫人如何同朱侯爷闹,朱侯爷皆是不语。 今日这般同她说话,还是头一回。 朱夫人那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偎在了朱侯爷怀里。 半晌,朱侯爷又同她道,“当初我答应过你,这辈子只你一个,如今到底是我食了言,是我负了你。” 这话触动了朱夫人。 朱夫人躺在他怀里,眼泪猛地往下落。 朱侯爷搂着她,陪着她将那堆纸钱烧完,才起身嘱咐她早点休息,之后,便又去了书房。 朱侯爷一走,朱夫人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一人坐在那床沿上,过了一阵,那脸色突地就变了。 朱成誉今日太过于反常。 朱夫人忙地叫来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交代了她一件事,“若是今日过后我有个三长两短,有件事,你一定要替我转达给永宁侯府的老夫人。” 是关于先皇后朱皇后的。 前几年,她不过是无意偷听而来,听到了朱老夫人和朱侯爷的谈话,这些年,朱家能如此效忠于太上皇,太上皇也能如此信任侯府。 并非只是朱皇后生前所托这么简单。 还有另外的原因。 那事情太过于骇人,朱夫人一直不敢说,今日知道自己多半活不成了,总得锤死咬一口,“你告诉永宁侯府的范老夫人,当年朱老夫人膝下三子,并无女。” 那丫鬟吓得脸色发白。 “记住了,我要是死了,你只管将这话带到老夫人跟前,她便知,我是如何而去的。” “夫人......” “今日侯爷进宫回来就反了常,我这条命必定是保不住,能不能替我伸冤,让我死后瞑目,只能靠你了。” 那丫鬟跪在了地上,“夫人放心,奴婢明白。” ** 姜漓这几日一直呆在后殿。 外面的事,多多少少听小哑巴说了。 怡安殿闹鬼是小哑巴所为。 秦家闹鬼是韩国公所为。 大理寺卷宗是小哑巴盗取而来。 为的是重新揭开秦家的火|药案,照着计划,她会一步一步地让当年的真相浮出水面,让世人都知道,秦府有怨。 没成想,朱家会出那么大个漏洞。 夜里周恒坐在榻上看书,姜漓沐浴完,坐在他身侧,陪着他。 本想问他,是不是他。 她不信那是巧合。 却又想不出个理由来。 他是太子,他的父皇是太上皇,母后是朱皇后。 他能让王钊堵了两日小哑巴,便也明白,他的立场依旧没变。 姜漓双手撑着头正出神,身旁周恒突地道,“昨夜文王受了伤。” 姜漓一愣,直起身子看着他。 一脸无辜,“不是我。” 周恒看了她一眼,手里的书往她头顶上盖去,姜漓缩头,周恒便又将手收了回来,从榻上起身,“明日朕去文王府一趟,你可以回长春殿。” 自来了后殿,姜漓见到的人除了小哑巴便是周恒。 也有好些日子没看到碧素。 比起后殿,长春殿更让她自在一些,姜漓脸上的欢喜不由露了出来,一抬头,周恒正盯着她。 姜漓刚看过去,周恒却移开目光,将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撩,转身往里屋走,“还是留在后殿吧。” 姜漓愣了愣。 片刻,那嘴角一抿,盯着周恒的背影,却是急急追了两步,突地一把就扑在了周恒的背上。 周恒身子一顿。 姜漓的胳膊顺势挂在了他脖子上,侧过头去瞧他,“陛下离不开臣妾?” “你可以试试。” 周恒微微弯腰,托住了她的身子。 姜漓将头枕在他的肩上,看了他半晌,对准了他的耳垂,一口咬了下去,“陛下回来后,臣妾就回来。” 周恒额前青筋一跳,掐住她的腿,狠狠地将她挪到了背上。 “你太放肆。” ** 第二日起来,周恒已经去了早朝。 姜漓让小哑巴收拾,回长春殿一趟。 后殿里那些没用完的新鲜果子,姜漓都让小哑巴包上,拿回去给碧素和那两丫头。 姜漓人刚到长春殿。 才同碧素叙了几句话,绣锦和云霜两个丫头,还没来得及将思念主子的话出口,娴贵妃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人就已经到了长春殿。 “你可算是出来了,这几日没把我憋死,干武殿我可是进不去,之前送过几回汤,已经被御前伺候的那帮子人记上了小册子,如今见到本宫就想着花招撵人。” 娴贵妃同姜漓又说了两句,便将她往外拉。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姜漓不知道这宫里还有什么好地方。 娴贵妃便挨着她耳朵说道,“今日是二皇子生前的生辰,我打算去一趟景安殿,你陪陪我,我一个人不敢去......” ※※※※※※※※※※※※※※※※※※※※ 宝贝们,二更来了! 感谢在2020-11-1711:48:15~2020-11-1720:3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换做往日还好,最近闹了那鬼出来,娴贵妃哪敢一人。 后宫里的女人,除了她和姜漓,都是东宫过来的嫔妃,她不仅说不上话,且那家世背景,多多少少都与陛下所牵连。 唯独姜漓哪头都不沾。 姜漓的脚步迟缓,被娴贵妃拽着走,“上回我不是同你说过二皇子吗,今日你跟着我,我给你看看他的画像。” 姜漓提醒了她一声,“娘娘是陛下的贵妃。” 娴贵妃拉了拉她,“放心,我让人守着,再说陛下就算是发现了,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死人来同咱们计较。” 姜漓拧不过她。 景安殿在干武殿和后宫之外,以往二皇子还在时,里头着实热闹过。 姜漓也并非头一回来。 她来过,还记得景安殿门前有一张石桌,她曾坐在那同他抛过石子。 娴贵妃先一脚进去,见姜漓立在门前迟迟不动,忙地回头催了一声,“杵著作甚,赶紧进来。” 姜漓跨过门。 二皇子走后不过两年,宫殿又日日有人打扫,殿内维护的很好,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殿前的那张石桌也在。 娴贵妃见她走的太慢,回头几步到了跟前,挽住她胳膊,“咱先进去,别让人瞧见了,尤其是那朱锦媚,惯会做妖。” 姜漓被她拖进殿内。 里头的陈设还是二皇子离开之前的模样,二皇子死后,太子归来,只命人每日打扫,从未动过里头的东西。 屋内的每一处都很整洁。 唯有那楠木案上还摆着一本书。 娴贵妃去屋内的画篓里取了副画出来,见姜漓立在案前盯着那书在看,便道,“表哥生前习惯在案前搁一本书,也不让人收拾,这书估计是走的时候搁在这儿的,谁能想到,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 娴贵妃突地想起来了一桩事。 “说起这个,小时候我可讨厌秦家那小萝卜了。” 姜漓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表哥的书从不让我碰,她就可以,仗着她未婚妻的身份,可没少排挤我。” 姜漓瞟过目光一声不吭。 娴贵妃又“呸呸呸”几声,“瞧我这嘴,人家一家都没了,我还计较这些,罪过罪过......”说完,才将手里的画像扑在了桌案上,“来,给你看看。” 姜漓那日在内务府的库房里找到的一副,二皇子立着。 今日娴贵妃给她瞧的,二皇子坐着软塌前,神色温润如玉,正盯着手里的书本在瞧,腰间的一块玉佩从他袍子前垂下,甚是醒目。 姜漓别开眼。 娴贵妃却看的甚是仔细,问姜漓,“是不是很俊?” 姜漓没答。 片刻,娴贵妃戳了一下她,“问你呢。” 姜漓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要是表哥还在,秦家那小萝卜又走的早,我本可以......”娴贵妃意识到又说漏了嘴,赶紧堵姜漓的嘴,“你可不能说出去。” 姜漓也不知听没听,只点头。 娴贵妃又瞧了那画像一阵,便收了起来放回了原位,正打算出去,姜漓却突地问她,“娘娘不是说今日是二皇子的生辰吗。” 娴贵妃点头,“对啊。” “何不烧些纸钱?” 娴贵妃被她一提醒,愣了愣,才反应了过来,“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你先在这等会儿,我让嬷嬷拿些纸钱过来。” 娴贵妃出了屋子。 姜漓一人立在那案前,立了一阵,才缓缓挪动了脚步,轻轻地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这椅子,很多年前,她曾坐过。 那日周绎转过头来看她,“你要坐吗?” 她站在他身旁,仰起目光,期待地点了点脑袋。 周绎将屁股往边上挪了挪,她赶紧往上爬,奈何腿短,够不着。 周绎起身,一把将她提了上来,随后挨着她坐下,“不许出声,不许动,知道吗?” 她点头,“知道。” 那画面分明过了许久,回忆起来,却很清晰,同一个地方,她坐在了同一个位置,可身旁那个抱着她坐上来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桌案在姜漓跟前,渐渐模糊。 姜漓终是抱着胳膊,将头埋了下来,轻轻地道,“绎哥哥,我回来了。”那声音很轻很细,压抑着那埋藏在心底的沉痛,破在了那喉咙间,“可你不在这儿了。” 清师傅有一日同她说,“他在找你。” 他定也是去过秦家的院子,才知道她还活着。 清师傅没让她见他,“他被关在了道观,你不能见他,秦漓已经死了,在秦家没彻底翻案之前,这世上再无秦漓。” 那日久财崖大雨,清师傅将她护在身后,死前又才告诉她,“他死了。” 死在了战场上。 用自己的命,护住了太上皇后,换来了韩家的安宁。 “那宫里没什值得你留念,不许去复仇,你母亲只想让你好好地活着。” 从那时起,秦漓就知道。 他和秦家人一样,都成为了她那段弥足珍贵的记忆中的一员,她将他同她的父母安放在了一起。 她没听清师傅的话,她进了宫。 六年前,她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今日她来了,来了他屋里。 告诉他,她还活着,她回来了。 外头的光线照不进来,今日并没有日头,阴云布在头顶,娴贵妃出去了一趟,等拿到了纸钱回来,脚步刚踏进去,一抬头,差点就摔在了那门槛上。 周恒立在门前,正看着她。 “陛,陛下......” 娴贵妃蹲身行礼,倒是想调头就走,到底是还是有点良心,想起了还在里头的姜漓。 只捏着嗓子,一阵猛咳。 姜漓闻声猛地惊醒,刚从那案前的椅子上起来,门前一道黑影便跨了进来。 待瞧清了那张脸。 姜漓怔在那,比起娴贵妃适才的那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去,“陛,陛下......” “嗯。” 周恒走了过来,并未在意她脸上的慌乱,问道,“在干什么?” 姜漓张嘴,心头太乱,答得磕磕碰碰,“臣,臣妾,娘娘......”姜漓终是一咬牙,“臣妾今日无意逛了进来。” 周恒的脚步立在她跟前,并没接着追问。 姜漓正要低下头。 周恒却及时伸手,托住了她的下颚。 姜漓的脸被他抬起,眼眸直跳,片刻,周恒的指腹便蹭在了她脸上,轻轻地一抹,抹干了她脸上还未来得及拭去的两道泪痕。 周恒问,“仰慕二皇子?” 姜漓猛地摇头。 突地又想起了之前她藏了那副画像,同周恒说过的话。 又点头。 竟一时心慌到了极点。 怎么也没料到周恒会出现在这,他昨夜分明同她说过,今日去文王府。 周恒却又问她,“仰慕他什么?” ※※※※※※※※※※※※※※※※※※※※ 这章卡了,耽搁了好久,今天晚上九点前还有一章。感谢在2020-11-1720:31:55~2020-11-1811:4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柯10瓶;沐沐4瓶;284483582瓶;禾放、星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仰慕他什么。 姜漓看着周恒,一时语结。 当母亲同她说,“以后他就是你夫君,会陪着你一辈子。”时,她并不懂夫君意味着什么,但她很高兴能同他过一辈子。 后来,等到她渐渐的长大,明白了夫君是什么,懂得了何为男女之情,却没来得及去爱他,两人便阴阳相隔。 她将他安放在了一个位置,偷偷地藏着,那一处,只有她和他的那一段过往,就如同夜里蒙了一层银霜的月色,朦朦胧胧,并不清晰,却能刻在人心头,回忆起来,全是美好。 她也不知道她仰慕他什么,却觉得他哪里都好。 美好如头顶上的月亮,却也如那月亮一般,只可望而不可得。 姜漓没回答周恒,头搁在了他胸膛上,轻轻地道,“臣妾喜欢陛下。” 两个人都活在人世上,能爱多久,便爱多久吧。 姜漓明摆着是想敷衍过去。 周恒却并没追究,“嗯,挺好。” 姜漓这才起身问他,“陛下今日不是去见王爷吗。”姜漓看着他,就差直接问他,怎会出现在这儿。 周恒拉着她往里走,“文王去了江南。” 周恒去王府扑了个空。 文王昨夜便已私自出了长安,赶去了江南。 从在秦府遇袭后,文王对朱家便彻底地生了间隙,昨日朱侯爷竟还当着他的面抵赖,且太上皇和皇上还齐齐信了他,文王回到王府后,气得摔碎了几个茶盏。 “他朱家如今只手遮天,胆敢戏耍本王了。” 文王正在气头上,谩骂了朱侯府千百回,朱侯爷身边的人却来传信,“王爷,那军饷的事,马上就要到期了,洛阳十万兵马,可不能喝西北风啊。” 文王脸色一变。 抬脚便踢了过去,“他朱成誉,还有脸问本王要钱,真当本王是傻子?论心肠歹毒,论算计,谁能比得过他们父子俩,一个暗里私吞本王的东西,一个借给本王军饷,不就是想两头牵制着本王么,如今朱藻的那些东西,还不够他拿去填账,还想威胁本王?” 文王一通火才发完,夜里就听说,侯府朱夫人死了。 大半夜死的。 死于心悸。 侯府大半晚上,挂起了白灯笼,哭声传了出来,众人才知道,侯府出了事。 都说是朱夫人思念世子,也跟着怄死了过去。 文王一时没回过神,待反应过来,赶紧让人去找姜观痕。 朱藻藏在秦家的那些东西,那晚就他和姜观痕亲眼看见,后来也是他和姜观痕,亲眼看着没了的,那么大的十几个箱子,挪动后总得有痕迹,文王当夜去完侯府后,便让姜观痕去查。 短时间内,那些箱子挪不远。 姜观痕查了一番,有了眉目,秦府外没有任何痕迹,当还是在秦府里头。 如今东西还未找到。 朱夫人一死,文王担心有变,连夜去找了姜观痕,没带府兵,两人偷偷地潜去了秦府。 果然就看到了朱家的人。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进去那暗道时,只看到了满地的痕迹,和几箱子残余的火|药。 文王只知其秦家当年是冤案,却不知道,那□□竟是如此运进的秦府,文王跟着秦府的那地道,一路钻出来,已出了秦府。 出来后,文王倒是对秦府生了几丝同情,“这暗道当年秦府若是知道,也不至于满门全灭。” 说完回过头,见姜观痕的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文王瞥了一眼,倒是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想保命,就闭嘴。” 秦家的案子,伸不了冤。 姜观痕没说话。 两人一路追上朱家人,到码头时,终是看着朱家的船只。 文王牙槽子一咬,猛地一脚踹在黄土上,“朱成誉好本事,是要运去江南了。” 朱瑞刚到江南,正好是他朱家的地盘。 “回府。” 文王不顾姜观痕的阻拦,回府后,便带了自己的几个人,连夜赶去了江南。 走的时候,甩给了姜观痕一句,“你替我在长安盯着朱家,若是有什么动静,等本王回来,立马上报。” 周恒第二日到王府,文王人早就走了。 周恒也没让人去找他,在王府坐了一会,便摆驾回宫。 回来后,周恒遣退了高沾,一人走到了景安殿。 到了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周恒没有进去,立在门前候着。 直到娴贵妃拿了纸钱回来,撞了个正着。 周恒拉着姜漓一直往里,到了她坐过的那案前,桌案是金丝楠木,几经岁月,没有半丝裂痕,即便是空置了几年,也能瞧得见被磨出来的光亮。 周恒侧目看了她一眼,姜漓眸子里并没了任何异常。 两人皆沉默。 过了一阵,周恒收回目光,脚步再上前,竟是轻扶衣摆,直接坐了上去,“今日朕难得清闲,这处安静,你陪我看会儿书。” 姜漓的眸子猛地一颤。 看着他拿起了桌案上的那书,又看着他翻开书页。 姜漓愣愣地立在他身旁直盯着他。 周恒瞧了片刻,又抬起了头,问,“要坐吗?” 姜漓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周恒屁股往边上移了移,侧目看着她。 周遭的一切,就似是静止了一般,姜漓心头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思绪又涌了出来,一时愣在那,只看着周恒,半晌都没能挪动脚步。 周恒等了她一阵。 见他迟迟不动,身子微倾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拽了过来,姜漓整个人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别动。” 姜漓的身子突地紧绷,过了好久,才僵硬地转过脖子,抬起头看着跟前离她不过巴掌距离的脸。 娴贵妃说的没错。 二皇子和陛下有八分像,一眼晃过去,很容易混淆。 细看,才能瞧出不同。 二皇子的眼睛明亮生晖,眼眶稍大,陛下的眼睛却很狭长,透着一股子的阴寒,让人不自觉地生畏。 除此之外,性子也大不相同。 姜漓的心头的那砰砰跳动声,终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正收回目光,便听周恒道,“看够了?” 周恒问她时,目光落在书页上,并没看她。 姜漓没答,脑袋往他胸前一缩,乖乖的坐在他怀里,“臣妾陪着殿下。” 周恒应了一声,“嗯。” 良久那下颚蹭了蹭她的头顶,盯着那书页上的眸子,隐隐生痛。 他知道她回来了。 他在这儿,没走。 她回来的正好,他的生辰里,有她。 屋内没有沙漏,不知时辰,姜漓的目光从他的胳膊缝里,瞧着那外头的光线,正午时,阴云被风吹散,终是显出了日头。 那日头从门前照了进来。 忽明忽暗。 姜漓似是看到了自己那十几年的光阴,随着那光线的变换,一点一点地流逝,恍惚的那阵,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只觉得怀里温暖,断不会是那段颠簸流离的日子。 之后那光阴又会如何,姜漓轻轻地合上眼睛,没去想。 能贪念时,她绝不会去悲伤。 一旦浪费,便再也补不回来。 以往的每一场悲欢离合,都在告诉她,拥有时珍惜,不去黯然伤神,不去未雨绸缪,谁也说不清以后如何。 ** 高沾被周恒丢下后,便一直守在了干武殿。 午膳时,太上皇后派人来传话,让陛下过去用膳。 高沾在外找了一圈,没找着人。 最后还是遇上了娴贵妃才知陛下去了景安殿。 高沾急急地赶过来,脚步刚踏进去,一抬头便看到了坐在案前的两人,高沾弓腰垂目,赶紧将脚又缩了出去,庆幸自己好在没先出声。 屋内的人还是听到了动静。 姜漓一惊醒,忙地从周恒身上起来,回头候着他。 周恒半晌没动。 姜漓望过去时,周恒便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道,“朕腿麻。” 姜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恒却是突地起身,擒住她的头摁在胸前,直走了出去。 ※※※※※※※※※※※※※※※※※※※※ 宝宝们,二更来了,今天的两更都很卡。 感谢在2020-11-1811:40:44~2020-11-1819:4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萤火虫13瓶;月半3瓶;狗血崽崽2瓶;h、流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周恒将姜漓送到了长春殿,才跟着高沾去了福宁宫。 太上皇后坐在屋里等着皇上,身边就留了王嬷嬷。 “太上皇如何了。” 王嬷嬷答,“昨日让王公公去查了朱夫人,朱夫人死后,后半夜倒是安心睡了个好觉。” 太上皇后讽刺地道,“亏心事做多了,灭口就难。”顿了顿又道,“朱侯爷够狠,当年他朱家还没候位,为了娶朱夫人,没少讨好永宁侯府,如今还不是说弃就弃,这点倒是像极了周坚。” 借她韩家之力夺嫡,等坐稳了江山,转过头便起了杀心。 怕韩家得势,对他有威胁,也怕韩家知道他早年夺嫡的手段,抬不起头。 他是一代明君,他要名垂千史。 韩家的存在是他政事上的污点,而她的存在,又是他和朱鸳那段感人心扉的感情里的一个污点。 她们的新婚之夜。 他去看朱鸳,被朱鸳赶了出来,眼里含泪笑着同他道,“既为人妾,心里想的装的便只有夫君,更何况,陛下还是一朝天子,臣妾哪能生了那私心,独占了陛下。陛下今日娶了贵妃,后宫将来还会有很多美人来伺候陛下,臣妾高兴陛下能有姐姐妹妹们伺候,哪里又会生怨。” 朱鸳善解人意。 又是绝色美人,又能歌善舞。 那样一位温柔似水的女子,周坚怎可能不爱。 周坚抱着她,两人狠狠地哭了一场。 只有她一人坐在婚床上,完全不知自己已成了那插足鸳鸯的恶人。 直到绎哥儿出生,他看到了他眼里的厌恶。 旁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他又何时曾将绎儿当儿子看待过。 更是为了讨朱鸳和太子的欢心,不惜对他们母子二人动了杀心。 他的江山,将来只能给她的娇娇朱鸳所生的儿子,他永远不会记得还有一个儿子,就算是他死了,他也不会记不得他的生辰,也不会记得他的祭日。 太上皇后如今就算是回忆起这些,当年太上皇对他的种种恶毒,心头和眼里,也已经没了半点痛楚。 只有恨。 她要好好的活着,总有一日,她会看到周坚是如何崩溃,又是如何在她面前,痛不欲生。 ** 周恒到的有些晚。 人影刚从门口进来,太上皇后便吩咐王嬷嬷摆桌。 其他地方,其他时候,他们见不得光,唯独这里,今日,他们坐在一起,是真正的母子俩。 桌上备好的饭菜,都是周绎之前喜欢的口味。 太上皇后看着他用完,搁下了御箸,又才让王嬷嬷上了茶盏,两人静静地坐了一阵,太上皇后突地唤了他一声,“绎儿。” 周恒应道,“母后。” “秦家的案子,到时候了吗。” 周恒没答。 太上皇后便道,“我知道你在策划,朱家同太上皇十几年来,从未红过脸,如今能窝里咬起来,当没那么简单。” 周恒这才回答,“快了。” 太上皇后侧目心疼地看着他,“难为你操心。” 周恒抿了一口茶,“应该的。” 太上皇后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当年,我为何支持你将后宫的后位空出来吗。” 不待周恒回答,太上皇后又道,“我知道你这些年在找她,可有消息了?” 周恒顿了半刻,才道,“没有。” “韩家一日没洗冤,她便一日见不得光,寻起来又谈何容易,秦家遭难后,王嬷嬷回来同我说,少了那丫头的尸体,我便日日在菩萨跟前祈祷,求菩萨保佑,保佑那丫头还活着,等到有一日她回来,找到我跟前,后宫之位我便给她留着。” 周恒没说话。 太上皇后又道,“我知你心头如今只念着那姜漓,你如何宠她,爱她,甚至不顾规矩,将她接到了干武殿,我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没有意见,可唯独这后位,不能给。” 太上皇后看着他,等着他答复。 周恒给了他保证,“好。” 太上皇后心头松了一口气,又才说起了姜漓,“那日你急急叫韩国公进宫,怕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林常青于你我都有恩,秦家那丫头一直又没有音讯,你能对她生情,也在情理之中,今日我先同你拿一个准话,若有朝一日秦家那丫头回来了,她心里还有你,你便不能伤她半分,若她不愿嫁你,你依旧要护她一世。” 周恒再次点头,“好。” “今日是你生辰,我没什可送,便投其所好,晋了姜婕妤的位份,后宫人虽多,却是除了凌儿和她之外,都不是你的,惠贵妃便也罢了,生了个皇子,其他的人,我也不至于让自己儿子的女人差了去,今儿我破例给她一个妃位,至于合不合规矩,我自会应付,你回去好生歇一日吧。” 周恒搁了手里的茶盏,起身谢恩,“多谢母后。” 太上皇后手一扬,轻声说道,“回去吧。” ** 那头姜漓回了长春殿。 同几个宫女,将先头没有叙完的话叙完后,又找了小哑巴。 那日从大理寺盗来的卷宗,她并未归还,大理寺又传出了丢失的卷宗已找到的消息。 有两个可能。 一,大理寺故意散播谣言,掩人耳目。 二,这个是假的。 “兵不厌诈,你再跑一趟。” 小哑巴点头。 小哑巴走后,姜漓又翻了一遍卷宗,卷宗她之前瞧过,朱家主审,太上皇下令灭族。 这点没假。 她亲自证实过。 姜漓看着里头的人名,手指头抹了唇上的朱色唇脂,缓缓地在朱藻和朱夫人的名字上,点了个叉。 自知道秦家是冤案后,姜漓便从未奢望过,有朝一日能沉冤得雪。 秦家包括她,六十三条命,总得有人来偿还。 内务府的人领着太上皇后的懿旨过来,碧素才忙地进屋去叫姜漓。 “恭喜姜主子,贺喜姜主子。”传懿旨的人今儿是刘贵。 那懿旨捧在手里,脸上笑开了花。 之前姜漓在含熏殿内当差,两人还一同共过事,如今这才半月不到,先是被皇上破例册封为了婕妤,今日太后更是直接晋了几个位份,升成了妃位。 在宫中当差了几十年的老人,这样的事也是少见。 历数几朝,恐怕也就先前的朱皇后。 照这么个趋势,谁都在猜想,姜漓估计就是第二个朱皇后。 毕竟后宫的那位后还空置着。 姜漓跪下接旨,身后长春殿的几个宫女皆齐齐跪下,脸上都忍不住兴奋。 待姜漓起身后,刘贵又说了几句恭喜的话,碧素有眼色,忙地进屋拿了一袋金瓜子塞给了刘贵,“刘公公也沾沾喜气。” 一群人回去,在路上便分了个干净,一小太监拿了那银瓜子,放嘴里咬了一口,甚是得意,“你说,要日日都有这等美差,该多好。” 刘贵一巴掌拍了那太监的脑袋,“尽想着好事,适才让你去一趟芳华殿,你怎就不去?” 那太监缩了缩脖子,一脸避之不及,“谁敢去,那芳华殿一股子阴森不说,满屋子还摆着香,死的是朱侯府的夫人,至于在这宫里烧香祭拜?” 要他是陛下,他也不愿去。 那惠主子,整日一张愁苦脸,要他说,那朱藻和朱夫人多半就是被他愁死的。 “虽是贵妃,生了皇子,可我也没见着皇上有多稀罕,就连太上皇后那么盼着皇嗣的人,也没见到平时里唠叨过大殿下。” 几个太监一走,那甬道的转角处,惠贵妃便是一脸雪白。 玲珑扶着她,几次上前想撕了那帮子人的嘴,都被惠贵妃抓住胳膊,没让她出声。 “娘娘不必理会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就算那狐狸精得宠晋了妃位,也不过只是普通的妃子,娘娘是贵妃,她还是在娘娘之下。”玲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觉得替主子不甘。 在东宫时,陛下那般宠她。 如今说弃就弃,连宫里的太监们,都知道小殿下跟着娘娘受了冷落,主子心里怎会不苦。 惠贵妃立了半晌,“回吧。” 俩人本来是去长春殿看姜漓。 人没见着,一路过来,先是得知了姜漓晋升成了漓妃,之后又听到那番讥讽她的话。 两人哪里还有心情过去。 回到芳华殿,惠贵妃便让玲珑将那屋子里的东西都撤了,又沐浴收拾了一番,午后那阵,便牵着大皇子的手,去了怡安殿给太上皇请安。 她自己的娘走的早。 姨母相当于她半个娘。 前儿她见了还是好好的,突地就死了。 以往她有话,都是同朱夫人说,如今人走了,今后她那一肚子的话,又该同谁去说。 本打算在屋里祭拜她两日,谁知又讨了人嫌。 说到底,也是因为她失了宠,那太监也没说错,她自己倒算了,太上皇后和皇上又何曾疼爱过大皇子。 自上次她同朱夫人说了心头怀疑的那话之后,虽被朱夫人劝了回去,可惠贵妃并没有松下心来,反而那怀疑越来越重。 她失宠总得有个理由。 可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在东宫,她生下智儿那日,陛下可是进屋就将他抱进怀里哄,那眼里的欢喜和高兴不会有假,她瞧得清楚,也没忘。 哪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今日无论那结果是什么,她都想自己去证实一回。 到了怡安殿,太上皇今日精神不错。 大皇子趴在太上皇腿上,逗了太上皇一阵,便奶声奶气地道,“孙儿想见父皇。” 太上皇看了一眼惠贵妃。 惠贵妃眼里微红,忙地垂下头。 太上皇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回头便道,“行,智儿想见父皇,皇爷爷将这就将他请过来好不好。” 那姜观痕的庶女在后宫得宠,他也有耳闻。 今日听说刚升了妃。 瞥开朱家不谈,智儿是他得来的第一个皇孙,他看着长大,怎不疼。 他不能逼着皇上喜欢谁,却也能劝几句,稍微分点心过来,关照些这母子俩。 小半个时辰后,周恒才来。 看到惠贵妃,只淡淡瞟了一眼,虽清楚是什么情况,却也如同往日一般,脸色不显,坐在了一旁,等着太上皇开口。 ※※※※※※※※※※※※※※※※※※※※ 宝宝们,今天如果有二更,也是在晚上九点前。 感谢在2020-11-1819:42:23~2020-11-1911:5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in10瓶;小肥仔就是窝6瓶;周周不是粥5瓶;腱小宝、卡茨嘎嘣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太上皇这回没让周恒去芳华殿,自己腾了地头出来,起身同惠贵妃道,“去煮壶茶,让智儿好好同他父皇说说话。” 惠贵妃忙地应道,“是。” 太上皇一走,屋里就周恒,惠贵妃和大皇子三人,惠贵妃抬头看了一眼周恒,那脸上的神色还是如往常那般,冷淡又疏远。 惠贵妃垂下头行礼,“臣妾去备茶。” 周恒没应。 等惠贵妃捧着茶盏出来,便见大皇子坐在周恒旁边,一个人坐得规规矩矩。 惠贵妃心头突地一酸,不只是她怕他,大皇子也怕,三岁大的孩子,已能看人脸色,他能在太上皇身上打滚,却不敢靠近周恒。 因周恒不喜欢他。 他就算一个人坐了这半天,也不敢挨过去,也不敢同他说话。 惠贵妃压住心头的情绪,走到周恒跟前,福身递了茶盏。 周恒却没接。 半晌,那搁在木几上的指关节轻轻点了点几面。 惠贵妃垂下的那眸色里一瞬无光,心底凉了个透。 他是连她的茶都不愿意喝了。 惠贵妃起身上前,在茶盏搁上几面的一瞬,到底是狠下了心来,手里的茶盏突地一偏,刚端上来的一盏茶,一大半都浇到了周恒的手上。 “臣妾该死。”惠贵妃慌忙地去扶盏茶。 周恒没动,只偏头淡淡地看着她。 惠贵妃却是趁着混乱,拨开了他袖口。 那手腕处,赫然一道剑痕露了出来,惠贵妃一愣,眼泪便夺眶而出。 “陛下。” 惠贵妃正欲掏出绢帕去替周恒清理,周恒及时抬手,站起了身。 一句不发地出了怡安殿。 身后惠贵妃终是周身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崩溃地捧着脸只哭。 那道疤痕在。 他不是周恒又是谁。 可他为何就跟变了个人一般,她又是哪里对不起他了。 大皇子坐在那榻上,大抵是已经习惯了他母妃这般哭,并没有什么反应。 待惠贵妃缓过了那股劲,才拉着大皇子离开了怡安殿。 从怡安殿回来,惠贵妃便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安静地坐在那落泪。 这两年来,她就算再坚强的心也都给磨没了,往日的那些日子再美好,也该认清现实了。 今日她好不容易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找到了一个他不爱她的理由。 可结果,却是直接掉进了那深渊,彻底地爬不起来。 她宁愿相信陛下是换了个人,也不愿相信,他还是他,却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人没变,他变的是心。 玲珑立在她跟前,怎么劝都劝不了。 没过一阵,内务府御前伺候的人却来了,“陛下传话,侯府朱夫人刚过世,念着主子自来同朱夫人亲近,准许主子回侯府住几日。” 不管陛下这话是什么心思,玲珑一听,先是一阵高兴。回头眼眶都生了红,“娘娘,陛下心头还是惦记着娘娘的。” 惠贵妃没说话,痴痴地看了那内务府的人一阵。 那才死了的心,更是没了魂。 他哪里是惦记着她,他是不想再想她去烦他,只不过拿了朱夫人的死做幌子,将她送回侯府。 如此,她便知今日之事他生了气,她那番明摆地去翻了他的袖口,他又怎可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他明白,却还是没理她。 那往日的情分,今日之后,也就彻底地没了。 玲珑本以为她该高兴了,回头一瞧惠贵妃的眼泪,却流得更猛。 半晌,惠贵妃才道,“劳烦公公回禀陛下,臣妾明日就回。” ** 周恒从里出来,高沾见他湿了大半个袖口,顿时一惊,“陛下,可是烫着了。” 周恒没答。 回到了干武殿,周恒叫来了王钊。 王钊进去后也注意到了周恒的袖口,知道皇上适才见过惠贵妃,眸色突地一紧,“陛下,惠贵妃......” “无碍。”周恒打断了他,“明日她回侯府,派人盯着,务必将朱夫人的丫鬟安全送到永宁侯府。” 王钊领命。 周恒又道,“事情办好了,去接一趟小哑巴。” 大理寺丢失的卷宗已归案,阿漓必定会再去取一回,今日两人回了长春殿,没人看守,正是时机。 “是。”王钊点头走了出去。 ** 姜漓今日没回干武殿。 升妃的懿旨出来后,不少人上门道喜,待应付完,姜漓才跟着娴贵妃一同到了福宁殿谢恩。 姜漓刚被赐为婕妤的那会,娴贵妃可没少来福宁殿给她使绊子,今日两人一路走过来,有说有笑,王嬷嬷远远瞧着,笑着回头同太上皇后道,“娴主子性子直,难得遇上了个能说话的人。” 太上皇后没答,面容却带了些笑。 娴贵妃话多,一聊起来,天色也就晚了,太上皇后让人备了座,留着两人在殿内用了晚膳,待姜漓回到长春殿,天色已经擦黑。 沐浴更衣完,姜漓支开了碧素,坐在软塌上等着。 夜色彻底落下后,终是等到了小哑巴。 姜漓起身,小哑巴进屋关了门。 转过身来,却冲着姜漓摇了摇头,卷宗她没得手。 朱侯爷早就在大理寺等着了,今日若不是王钊,小哑巴没那么快脱身。 朱夫人一死,太上皇虽对朱侯爷消除了怀疑,但只有朱侯爷自己知道,朱夫人死的冤。 他坚信,秦家闹鬼之事,一定是秦家人所为。 不论那活下来的人是谁,朱侯爷都暗里咬牙,一定将其揪出来。 他的侯夫人,不能白白地丢上一条命。 既是秦家人,在没翻案之前,终究还是会来大理寺取卷宗,朱侯爷已暗里让人守了一天一夜,今夜终是守到了人。 朱侯爷亲自同小哑巴交了手。 从大理寺追出来几里,招招直逼小哑巴,最后却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一支冷箭,生生逼退了回去。 朱侯爷气得脸色发青,回去后便开始查,当年秦家有可能活下来的人。 秦家是头一日夜里被灭门,第二日白日慎刑司的人去清点的尸首。 册子上记下的尸首虽是六十三人,可到底是他没亲眼看到。 如今过去八年,已查无可循。 朱侯爷心头本就郁结,夜里一回到侯爷,又看到了那府前挂着的白灯笼,牙槽子一咬,眼里的厉色划过,只吩咐道,“挖坟寻尸。” 挖秦家的乱坟,再数一回秦家人的尸首。 秦家犯的是谋逆之罪。 事后慎刑司的人捡尸,草草地核对了尸首后,便用那草席一裹,几个马车拉到了乱葬岗里,刨了个土坑,一并埋在了里头。 谁是谁分不清,有多少具尸体却能拼的出来。 再加上秦家院子里,逃窜被刺死的家奴尸首,他不信,就找不出那人到底是谁。 ※※※※※※※※※※※※※※※※※※※※ 宝宝们来了二更。(来吧,挖坟,女鹅弄不死你。) 感谢在2020-11-1911:52:09~2020-11-1921:1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金苹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周不是粥5瓶;腱小宝、星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这几日瞌睡好,第二日巳时,太上皇才醒,刚睁眼便听到外面王公公同谁在说话。 隐隐听到一个秦家。 太上皇掀被起身,王公公及时进来。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何事喧哗?” 王公公上前伺候其穿好了鞋,将他扶在软塌上坐好了,才禀报,“秦家的那乱坟堆昨夜被人给刨了。” 太上皇转过头,目露诧色。 王公公忙垂下头,又禀报了一事,“昨夜侯府又炸了一回火|药,半个后院都没了。” 两件事一个发生在昨夜后半夜,一个发生在今日凌晨,这会子早就传遍了长安城各大小巷子里。 太上皇愣住,看了王公公好一阵,才问道,“朱侯府?” 王公公点头。 太上皇脸上瞬间一片阴云,瞥着火气道,“朱成誉死了?” 王公公不敢回话,只退后几步道,“陛下已召见了侯爷。” 大殿上,皇上、文武百官皆在朝前候着朱侯爷。 昨夜大半夜乱葬岗一片叫喊声,山下的百姓往那山上一瞧,满山的火把窜动,就跟鬼火一样,个个吓得关紧了房门,到了早上府衙的人才进山查探。 没有什么异常。 唯独发现秦家的坟包子被人挖了。 前几次秦府闹鬼,长安城里的百姓已是人心惶惶,暗里更是有人烧香渡魂,望秦家的亡魂能安息。 早前就有传言,秦家人死不瞑目。 八年前秦家火|药案轰动长安,无人不知,秦府私藏火|药,太上皇定了死罪,满门抄斩,前阵子朱家营地后山火|药库爆炸,炸了半座山,当时陛下和太上皇都在营地,事后也不过只死了一个朱藻。 且不论那秦家是否蒙冤,就这个处置,已是不公。 秦府闹鬼乃秦府有怨。 朱侯府是朝堂重臣,掌管洛阳养兵十万,又是先皇后的娘家,太上皇和陛下不予追究,没人敢说话,可曾经的秦府,又何曾不是朝堂的栋梁,曾抵抗过外敌,平过乱,漓江的那场动乱,若不是秦贺仲,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一个火|药案,却遭灭门。 虽无人敢同陛下提及,但人人心头都有一杆秤。 这时候,秦家的坟又被挖。 接着朱侯府后院又炸了火|药。 如今那传言,已经越传越烈。 百姓相传,传的虽没依据,却前后逻辑相连,说去挖秦家坟的是侯府,才遭了报应。 早朝时,众臣子在前殿聚成了堆,交头接耳皆是在谈论此事。 “真是秦家的冤魂?” “昨夜不少人可是亲眼看见了那鬼火。” “侯府去挖的坟?” “还能有假?侯府当夜去山上的几个人,回来就瘫了,直嚷嚷着有鬼,这事也不怪他心虚,实属做的太过,简直泯灭人性,秦府人都死了八年了,如今还要去挖人坟,这不是死了都不让人安宁吗......” “这么说,侯府炸的那火|药,真是秦府鬼魂......” 身旁的声音传进左相耳里,左相嗤之以鼻,当即骂了一声愚蠢,“什么冤魂,我朝在开国之时,就已经有了国章,明文规定,不得私藏火|药,八年前秦家的例子摆在那,侯府如今三番两次,妄视章纪,私藏火|药,今日臣倒是要看看,陛下又该如何替他朱家开脱。” 左相人老资历也老,一张嘴从来不饶人。 不少臣子在他手里吃过亏,当朝中,也就他敢如此直言陛下。 几人噤了声。 谁都知道侯府是皇上的母族,平时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最近这几件事,闹得太过了。 上回朱家营地里的那火|药,稍微再近半分,太上皇和陛下,皆已丧命。 如今死了个朱藻,却还没涨记性。 毕竟只要是长了个脑袋的人,都不会相信秦家的鬼魂真能去炸了他侯府。 外头的人更不可能。 谁能进得了侯府,还能将那么多的火|药偷偷地运过去。 这怕又是哪个不长心的下人,不小心给点着了。 周恒人一到,殿前的声音才安静了下来,众臣朝拜完,刚落座,左相便出声弹劾朱侯爷,“陛下,我朝自来便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条例,陛下登基以来,严以律己,更是以身作则,陛下皆能做到如此地步,更何况是我等臣子,如今朱侯府接连发生了两桩火|药案,按我朝律法,已是死罪,臣恳求陛下能秉公处置。” 左相往地上一跪。 接着也有一些胆大的臣子跟风,齐齐跪了有十来人。 周恒没说话。 左相又道,“陛下可曾记得当年秦家,秦将军私藏火|药,被炒了满门啊......” 在朝为官之人,皆有一颗玲珑心,八年来,在朝堂上只字不提秦家。 今日,却被左相这番明明白白地提出来,且拿了秦家来同侯府做比,一时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众人虽瞧不惯侯府这般无法无天,也没有谁敢谏言要陛下抄了朱家满门。 大殿上一片安静。 好一阵才听周恒平静地道,“秦家是谋逆。” 左相的头突地磕在了地上,痛声唤道,“陛下,何为谋逆?” “秦家世代皆为我幽朝大将,驻守边关百余年,到了秦贺仲这一代,战死的战死,身亡的身亡,就只剩下了一支独脉,他如何谋逆,又有何动机谋逆!” 左相的声音高亢。 语毕,几十人的大殿,竟是鸦雀无声。 没人敢出声,皆出了一身冷汗。 半晌,那安静的殿堂上,又跪下了一人,韩国公跪了下来,对着周恒磕头道,“臣附议,臣斗胆恳求陛下,重新调查八年前秦府火|药一案。” 这回别说是底下跪着的臣子了,就连周恒跟前的高沾,也是吓的变了脸色,抬头偷偷瞟了一眼周恒的神色。 周恒视线落在殿门前,瞧不出情绪。 “朱侯爷呢?” 周恒突然问。 高沾忙地回复,“侯爷昨夜受伤,今日告了假。” 高沾见周恒的手指头往膝盖上一瞧,道,“抬进来。” 等怡安殿太上皇醒来,王公公将事情禀报完,殿前陛下和满朝的臣子,都在等着朱侯爷。 “如今到哪一步了。”太上皇问王公公。 王公公答,“陛下被臣子堵在了殿前,以左相为首,弹劾朱侯府的两件火|药案,要陛下秉公处置,还有......” 太上皇瞥了他一眼,“还有什么,说。” “众臣恳求陛下重新调查八年前秦家的谋逆案。” 王公公说完,太上皇的眼皮子眼见地跳了起来,那嘴角猛地一阵抽搐,一巴掌拍在了木几上,一口气却是半天没喘上来,“朱成誉!他是成心不想让我安宁。” ※※※※※※※※※※※※※※※※※※※※ 宝宝们,还有二更,尽量下午早点出来,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0-11-1921:17:51~2020-11-2011:3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婉清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果6瓶;夜雪蓝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太上皇慢慢地缓了过来,才同王公公道,“朱成誉不能进宫。” 这时候进宫。 其能还有退路。 王公公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派人去宫外拦截。 等王公公吩咐完,再回来,太皇上便将身子靠在那软塌上,一声冷嗤,“还秦家翻案?除非我死。” 王公公垂目。 太上皇便又道,“去请太医,让皇上到怡安殿。” 等王公公领命先去请了太医,再过来前殿,满朝的臣子和周恒都还在候着,朱侯爷迟迟不来,周恒既没给左相和韩国公一个答复,也没叫退朝,只坐在龙椅上,认真看起了书。 高沾这会子总算明白,陛下来之前,特意拿了那书是为何。 陛下怕是早料到了今日臣子不会罢休。 王公公过来时,那日头都已经照进了大殿之内,王公公从那一堆臣子里弓腰穿进来,跪在了左相的身旁,急急地道,“陛下,太上皇适才晕了过来,奴才已请了太医,陛下去瞧瞧吧。” 左相转过头盯着王公公。 王公公埋头。 周恒并没有及时起身,目光也没从书页上挪开,底下的臣子都等着,高沾是在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陛下。” 周恒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跪在底下的王公公,“朕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王公公一愣,又道,“太上皇身子欠安,晕了过去。” 话音刚落,只听周恒声音微提,语气极冷地道,“大声点,朕听不见。” 这回王公公也吓着了。 只得再次提高了声音,“太上皇晕了过去。” 这一声,震的众臣子都绷直了身子。 周恒这才起身,问底下的一帮臣子,“众爱卿都听见了吧?” 顿时殿前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周恒转身走人。 待那黑色身影一消失,底下又才开始了细细小小的议论声。 左相从那地上起身,声音一时盖过了所有人,“陛下心中有孝,可我等臣子不能坐视不管,‘孝’字虽大,又岂能以孝之名,妄图干涉朝政,我幽朝百姓千万,又岂能因一个‘孝’字便毁于一旦,陛下一日不治朱侯府的罪,臣一日不会罢休,臣保持对秦家翻案的意见。” 韩国公也跟着起来,对着左相拱手道,“算臣一个。” 之后以韩国公、左相为伍的臣子均是附议。 王公公被臣子围在中间,大气都不敢出。 等他好不容易脱身,到了怡安殿,周恒人已经在里头了,王公公捏了一把汗,脚步极轻地进去,走到了太上皇身后。 太上皇问周恒,“皇上打算如何?” 周恒抬头,“儿臣听父皇的。” 太上皇愣愣地看着他。 前几回朱家犯事,他维护揭过,这回倒是干脆,直接交给他了。 太上皇见他脸色肃然,并非玩笑,才问,“昨夜之事,到底为何,皇上可清楚了?” 周恒答,“侯爷昨夜受了伤,今日早朝告假,朕还没来得及过问。” 太上皇皱眉,“皇上没让人查?” 周恒抬头,“朕让谁查?慎刑司,还是大理寺?” 太上皇被噎住,一时看着周恒,愣了好一阵。 周恒登基以来,还是头一回用这语气同他说话,往日脸色虽淡,语气却谦卑。 这回却直接同他杠上。 太上皇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问的确实有问题,皇上派人去查,他朱家还能脱得了干系? 太上皇正欲再说什么,周恒起身,“父皇既无碍,儿臣先告退,待父皇有了定夺,再通知儿臣。” 周恒说完,便出了怡安殿。 周恒的脚步离开了好一阵,太上皇才有了反应,那心头的火气猛地窜上来,木几上的东西尽数扫地。 王公公忙地跪了下来,“太上皇息怒。” 太上皇咬着牙道,“让朱成誉进来。”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与恒儿红过脸,今日就因为朱成誉这么个东西,父子两生了间隙,搅得他不得安宁。 王公公派了人去传完信,回来见太上皇的脸色还没缓过来,便安慰道,“今日陛下被一帮臣子堵在前殿一个多时辰,人走后,众臣子议论纷纷,那左相更是直言,陛下乃愚孝,陛下心头又岂不怒。” 从来都只有臣子候君主,今日是君主候臣。 还没候到。 陛下已经登基两年,太上皇明里暗里插手了不少事,朝中臣子看在眼里,平日不说,今日朱家的事,就是一根导火线,直接引爆,引到了台面上。 太上皇还问陛下,为何不查。 也就陛下有孝心,孝敬陛下,若换成是王爷,恐怕早就没好脾气了。 太上皇没再说话,心头火气,憋到了晚上,等朱侯爷瘸着腿进来,刚跪下行礼,便被太上皇一茶盏扔到了身上。 朱侯爷不避不躲。 太上皇看着他,冷静了好一阵,才道,“你如何解释,我是将你交给陛下,还是将你交给朝前的臣子?如今你就是那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朱侯爷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脸色着急地道,“太上皇,臣有冤!” 昨夜他是去挖了秦家的坟不假。 但根本就没碰到那坟堆,便出了状况,几个化作厉鬼的刺客,从那乱坟堆里一出来,连杀了他数人。 几人的功夫绝非寻常,招招取人性命。 他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一条腿差点就废在了里头,回到侯府还未松口气,后院又炸了火|药。 他从不相信什么鬼。 接连发生的几桩事,足以表明,秦家人回来了,且在这朝中定还有一股大势力在助力秦家。 朱侯府再不济,也是侯府,能无声无息地将□□放入他的后院,能在那个时辰引爆,这人必定不简单。 目的就是替秦家翻案,替秦家报仇。 先将他拉下水,之后便是太上皇。 就算太上皇不召见他,他也会急着觐见。 朱成誉神色肃然,激愤地道,“秦家闹鬼从始至终都是秦家人所为,昨夜臣在秦家坟地被刺杀,接着又炸我侯府,太上皇,是秦家人回来了,想要重新翻审当年的旧案啊。” 倘若这话,在今日早朝之前,朱成誉说给了太上皇,太上皇或许还会心生怀疑。 可如今,他一听到什么秦家就来气。 “秦家?秦家人当年不是你亲自派人去灭的吗,如今还留有活口?”太上皇对他失望透了顶,“还是你所说的是秦家人,是秦家的鬼魂?” 朱成誉张着一张嘴,百口莫辩地看着太上皇。 见太上皇根本不信,朱成誉急得挠心,只得牵出了韩家,“臣所说之言,句句属实,当年韩家同秦家关系匪浅,想替秦家暗里翻案之人,定是韩国公。” 朱成誉此时着急的样子,在太上皇眼里,就是一副狗急跳墙。 太上皇一声冷笑,“不用暗里,今日早朝上,韩国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开要替秦家翻案。” 朱成誉周身的力气褪尽,跌坐在那地上,一脸惨白。 太上皇懒得看他,“回吧,如何处置,陛下总得给满朝臣子一个交代。” 朱成誉急急地呼了几声,“太上皇。” 太上皇转身让王公公搀扶进屋,没再听他多说半句。 怡安殿的人,将朱成誉架了出去,跟前安静了,太上皇才对王公公道,“就为了个女人,简直是愚蠢之极。” 王公公垂目不敢吭声。 皇上没未去查这事,太上皇心里却早就有数,此时无人了,才同王公公说道,“必定是朱夫人死后留了什么把柄,昨夜那火|药不会无缘无故地就炸。” 王公公惊慌地抬头。 “去查查朱夫人身边的丫鬟去了哪。”太上皇说完,便坐在软塌上,抬头盯着墙上的那副画像,画像上的朱皇后正对着他笑,半晌,太上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地道,“派人去洛阳,去看看那一对夫妻如何了。” 王公公脸色一变。 太上皇这回是当真对朱侯爷生了疑。 “找到那位丫鬟,问出来,不必留活口。”说完,太上皇又道,“朱老夫人那,也盯着。” 安稳了这几年,总不能因为一个朱夫人,让他的娇娇名声受损。 ** 从怡安殿出来后,周恒才去了长春殿。 姜漓昨夜没回干武殿。 没让人去禀报,周恒也没让人来请。 今日周恒过来,姜漓已坐在太阳底下,翻着托盘里的香囊,等着他。 日头当空,光线正晒在姜漓身上,那乌黑的发丝上今日终是换了一根簪子,金镶宝珠蝴蝶赶花流苏簪,碎碎的流苏珠子垂在她莹白的鬓前,随着轻风直晃。 周恒立在那看了一阵,悄声无息地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周恒才弯下身,鬓角擦着她脸侧。 姜漓一惊回过头,周恒便挨着她坐了下来,看着那些香囊道,“给朕的?” ※※※※※※※※※※※※※※※※※※※※ 宝宝们二更来了。 感谢在2020-11-2011:34:36~2020-11-2020:0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思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腱小宝、噼里啪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跟前的太阳光被周恒一挡,没再晒在姜漓的脸上。 姜漓仰头轻笑,“嗯,都给陛下。” 托盘里有十几个香囊,大大小小,各种花色,周恒侧目,“朕用不了这么多。” 姜漓没听他说,将香囊尽数收入锦袋,递了过来,“陛下留着慢慢用,夜里能安眠。”大抵能用半月,半月之后,他应该也习惯了。 周恒看着她,那双眸子太过于透明,是什么心思,写的明明白白。 周恒接了过来,又将其放在了石桌上。 回头再盯着她,“不回了?” 姜漓摇头,“陛下就陪我到这里吧。” 剩下来的路,他们无法再有交集,当各走各的。 从让小哑巴炸了侯府,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久财崖的那一个多月,她分不清他们到底是谁陪着谁,如今也一样,半月的日子,她也分不清是谁在陪着谁。 当是相互的。 两个人临时的相依,了了那一桩不该生出,又恰到好处的缘分。 如今了完了。 她没有遗憾。 她想要的,他无法给;而他要的,她也给不了。 两人的未来相冲,只能到这里,她爱过他,也相信他爱过她。 姜漓等他的答复。 周恒的脸色却无半点波澜,道,“恐怕不行。” 姜漓看着他,那眼里的坚决,带着一股子只属于帝王才有的霸道,是不容再议的决断。 他并没打算放她。 姜漓敛下眼睛,没再去看他,身子却倾了过去,侧脸轻轻地挨着他的胳膊,依偎了好半晌,才问道,“陛下,史册上的那些妖妃当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周恒偏头问,“什么本事。” 姜漓抱住了他的胳膊,仰起小脸道,“祸国。” 周恒看了她一眼。 头突地往下压了压,凑近她问,“你没祸朕?” 姜漓也没躲,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先问他,“昨夜乱葬岗的人是不是陛下?” 周恒没否认,“是。” 姜漓看着他,眼里故作痛惜,却被周恒那识破一切的目光,盯的实属装不下去,嘴角一抿缓缓地扬起,“那臣妾当真是祸了。” 周恒的手指头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姜漓趁势倒进他怀里,“陛下相信秦家吗?” 周恒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咱不谈这个。” 姜漓便又抬起头来看着他,“臣妾还能继续霍霍陛下吗。” 周恒的手指头,在她腰间轻轻地游走,思索了一阵,垂目,“不能。” 姜漓一瞬将头埋进了他怀里,“哦。” “但你可以努力试试。” 周恒说完,便沉默地等着她。 半晌,姜漓终是动了,慢慢地从他怀里露出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往上瞅去。 周恒在笑。 姜漓耳根生红,再一次埋下了头。 周恒的眸子却突地一深,“起来。” 姜漓的小手继续往里钻,“臣妾在努力。” 周恒抬头望了一眼当空的太阳,眼睛微眯,片刻,那胳膊突地擒住了姜漓的腰,直接打横抱进了里屋。 屋子里亮堂,不用点灯。 光线被床前的幔帐挡了个七七八八,有斑驳的光影,狭小的空间,亮黄的暖光围绕,姜漓趴在他胸膛上,那流苏簪自半垂在她松散的青丝上,周恒看了一眼,干脆给拔了,手指头从他的发间穿过,另一只手却是搁在那堆起的石榴裙上,猛地一摁。 姜漓的声音溢出幔帐。 春|色里添了香。 周恒看着她额前的细珠,和那双勾|人心魂的眼睛,手突地又伸到了她的身后,从那襦裙中精准地摸到一枚香囊,猛地扯下扔了出去,那香囊被幔帐一挡,落在了床外。 姜漓回过神来,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往外抵抗。 周恒却是压着她的后脑勺,“给朕生个孩子。” 他并非不喜欢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他会很喜欢。 昨日大皇子站在他跟前,怯生生地看着他,“我可以到父皇怀里吗。” 周恒答,“不能。” 大皇子失落地垂下头,周恒又道,“可以坐在朕的旁边。” 大皇子眸子生了亮,忙地往椅子上爬,小小的个头半天没爬上,周恒起身,攥住他身后的衣裳,提了上去。 大皇子坐得规规矩矩。 惠贵妃出来时,只见他一人坐在那,却没看到大皇子,偷偷瞟过周恒无数眼。 也没有听到周恒同他说的那句,“坐好,不许偷看。” 他不是他父皇,总有一日他会知道。 他会有自己的孩子,他和阿漓的。 姜漓怔住,忘记了挣扎,周恒翻身,姜漓在下,那身体里的窜动捣得她失了魂,周恒眸子里的火,却才开始,“你生,朕养。” 午后的蝉鸣声并不吵人。 屋内那幔帐终是归于平静,床上被褥凌乱,姜漓无力地躺在周恒的胳膊弯里。 缓过劲来,姜漓才睁眼去看他。 周恒闭着眼睛。 姜漓看着他冷硬的下颚,手指头才刚碰上去,周恒便道,“歇会儿,同朕回去。” ** 第二日早朝,朱侯爷还是没来。 左相履行了他昨日的承诺,再一次同周恒提出要治罪朱成誉。 周恒让他等等。 一堆子的人,又等了半个时辰后,王公公终于来了,这回还未开口,左相便先出声讽刺地道,“怎么,太上皇又病了。” 王公公脸色一阵尴尬,并未回答,上前同周恒跪了安,呈了个折子给他,“请陛下过目。” 高沾下了台阶,接了过来,交给了周恒。 周恒展开看完,没填一字,原封不动地将那折子直接交还给了高沾,“拿去给慎刑司。” 那折子刚到慎刑司人的手里,周恒便道,“捉拿朱成誉。” 那慎刑司的臣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身边左相跪了下来,高呼,“陛下英明。”才猛地回过神来,跪下领命,“臣遵旨。” 退朝后,高沾都没想明白,太上皇和陛下怎地突然就弃了朱侯爷。 朱侯爷一入狱,侯府也就只剩了个朱瑞。 一个庶子,哪能成什么气候。 高沾跟在周恒身后,偷偷抬头打量了一眼周恒,突地发现,他是愈发看不懂自己伺候了十几年的主子。 最先对朱藻的纵容。 再是对侯府无理由地庇护。 昨日臣子逼宫,皇上的那一招,明摆着就是对太上皇抛了皮球,不想自己沾手。 朱家是朱皇后的娘家,陛下心里爱朱皇后,便对朱家爱屋及乌,这些年极为重用,处处维护。 而朱皇后也是陛下的生母。 可高沾却隐隐觉得陛下的这些行为,看似是在护着朱家,实际上却是将朱家一步一步地推上了风口。 如今竟是不知不觉,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 姜漓:分手吧。 周恒:生个孩子给朕。 姜漓:......我觉得我们不在一个频道上。 (感冒咳嗽到凌晨三点钟,早上起来去挂了个止咳的药,今天晚了,但还是会有两更。) 感谢在2020-11-2020:00:56~2020-11-2112:3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欣欣5瓶;啾啾与素3瓶;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前殿的臣子们相继离去,王公公回来禀报,“陛下已让慎刑司的人去了侯府。” 罪名还未定。 太上皇脸上没什么波动。 昨日朱成誉来,他心头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再给他一个机会,给他朱家一个机会,但昨夜王公公派去的人没有回来。 侯府朱夫人那丫鬟却不见了。 太上皇眼里满是失望。 他朱成誉太不识抬举,太拿自己当个东西,他要想死,谁也救不了他。 王公公汇报完,太上皇好半晌才道,“洛阳那边,都处理掉吧。” 王公公一怔,惊愕地看着太上皇。 太上皇面上的神色,却是一瞬之间极为的痛心,若非不得已,他又岂会出此下策。 他料得没错,朱夫人生前已经知情,死后也都托付了出去,那丫鬟昨夜失踪,这时候,风声恐怕早就透露了出去。 他曾答应过娇娇,要好生善待她的父母。 如今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只能弃其一,先保住她的声誉要紧。 王公公没再问他半句。 当年朱家还不是侯府,只是长安城里一名普通的四品官员,而韩家是跟着陛下打过天下,同甘共苦走过来的人。 朝中的势力更是相差甚大。 太上皇为了让朱皇后登上皇后之位,开始一步一步地计划如何消除韩家的势力,终是连同着朱家,将韩家压在了身下。 之后又不顾朝中众臣子反动,排除万难,也要立朱鸳为皇后。 朱家的嫡女,尚且如此艰难。 更何况朱皇后的身世,还不是朱家嫡女。 倘若朝中的臣子知道朱皇后只是朱家的一个家生子,是一个卑贱的奴婢和马夫所生的女儿,不知道会是如何反应。 到时,朱皇后的名誉必定会受损。 恐怕连同陛下,王爷,都会被世人暗里拿来当成笑话。 而太上皇当年是如何费力将马夫贱婢之女扶上的皇后之位,等到真相公布于世的那一日,太上皇曾经的那些行为,就会有多讽刺。 朱老夫人和朱侯爷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 十几年来相安无事。 如今却被一个朱夫人毁于一旦。 朱皇后的生父生母一直存活于世,曾经太上皇也生过杀心,朱皇后知道后哭着求太上皇不要伤害她的父母。 太上皇被她的孝心所感动,愈发认为她是位善良的姑娘。 不惜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把柄,暗里让朱侯爷将朱皇后的生父生母,接到了洛阳,更是将洛阳的十万大军交到了他手上。 朱皇后死之前,虽未曾提及过她远在洛阳的父母,但太上皇没忘,这么多年一直让朱侯爷替朱皇后尽孝,上回朱侯爷从长安去洛阳办差,便是从朱侯爷那里听来,说朱皇后的母亲患上了重疾。 太上皇让朱侯府从长安送了太医到洛阳。 这些年朱侯府替他办事,为他守着这个秘密,太上皇心里都记着的,为了感谢朱家借给了朱鸳一个身份,他毫无怀疑地重用朱家,偏袒朱家。 真正地将朱家当成了朱皇后的母族。 可到头来,是他朱家不识抬举。 王公公见他的心意已决,没再吱声,转身找人吩咐了下去。 ** 昨夜朱侯爷从宫里出去后,便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他会出事。 无论他说什么,太上皇皆是不信。 他越是说秦家人,太上皇越是怀疑,如今已对他疑心深种。 回到侯府后,朱侯爷去找了朱老夫人,“母亲,我侯府怕是不保了。” 朱老夫人这几日也没睡好觉。 她早就劝过朱夫人,别去管那孽畜,她不听,惹了个祸事出来,不仅丢了自己的命,也将他侯府拉下了水。 朱藻炸的那墓,底下埋的是谁,她岂会不知。 朱夫人非一口咬定是文王。 就因为那死人的东西,让他侯府先是同文王彻底决裂,再同太上皇生了嫌隙。 短短几日的功夫,竟是走到了一条死路上。 他侯府几乎还没回过神来,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中间的事情看似是合情合理,朱老夫人却隐隐觉得这背后似是藏着一只手,一直在推波助澜。 朱藻藏在营地里的那些火|药那么巧就在太上皇和陛下到的那日,就炸在了眼皮子底下。 之后冤民拦驾告御状。 皇陵闹鬼,那南郊的墓地被炸。 本以为回到长安后,终于可以安宁了,秦府却突地闹鬼,文王负责查案,偏生就在这节骨眼上,朱藻和朱夫人藏的那些死人东西被文王发现。 朱家是得宠,但是如何得宠的,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俗话说疏不间亲,文王是太上皇和朱皇后所生的儿子,他侯府怎可能比得过? 那文王岂是个好惹的,之前他视侯府为母族,两家一致对外,不知他的难缠。 如今知道他侯府欺他,怎可能罢休。 他是王爷,就算他的说辞,太皇上一时不信,待事后想起来,怎可能不怀疑。 况且还有陛下。 陛下登基以来的雷霆手段,她看在了眼里,对事严惩不贷,却处处碍着朱皇后的面子,对朱家网开一面,一回两回便罢了,多了他岂能还有耐性。 可这事情却是一桩接着一桩,环环相扣,等着他侯府往里钻。 朱夫人的死,是朱老夫人的决定。 那夜朱侯爷找到她商量,她没有半点犹豫,朱夫人必须得死。 朱老夫人以朱夫人的死,好不容易消除了太上皇对他侯府的疑虑。 大理寺却又遇上了盗贼。 朱侯爷到底还是没沉住气,她甚至来不急阻止,便又掉进了圈套。 秦家是怎么被灭门,他侯府和太上皇最清楚不过。 对方偏偏就利用了这点,让朱侯爷一次次地去触碰太上皇的底线,也彻底地打乱了朱侯爷的阵脚,竟半夜去挖秦家的坟。 他是嫌秦家闹鬼之事还不够大。 那坟墓一旦被动,就给了世人,给了那暗处之人,想要为秦家翻案的理由。 秦家翻案,无疑就是打太上皇的脸。 待太上皇将来归天后,那史册上必定会添上一笔污名,太上皇一辈子爱名如命,怎可能不怒。 这一怒全部都牵到了侯府身上。 今日侯爷进宫,朱老夫人早就有了预感,无论他朱家如今说什么,太上皇都不会听。 此时朱侯爷来找她,她也只能同他道,“牢狱之灾,是躲不过了,你自己做好心里准备吧。” 至于侯府保不保得住,尚且还有一丝希望。 “你速速派人去洛阳,先静观其变,若太上皇的人动了手,那便最好不过,若他没动手,你必定要斩草除根。” 其他的事,就算侯府捅破了天,太上皇也会给他侯府留一条生路。 唯独这件事。 若是让太上皇知道了当年的朱皇后,是他朱家事先旧时光预谋好的一颗棋子,到时,可不只是朱侯爷,整个侯府,没一个人能活。 ※※※※※※※※※※※※※※※※※※※※ 之前评论区已经有小可爱猜出了朱皇后的身份,期待着到时候给太上皇一个惊喜。 感谢在2020-11-2112:33:31~2020-11-2119: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香菇、inml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20瓶;月半5瓶;久久、风之璃舞、啾啾与素2瓶;cyyq912、兔子白白傻嫩嫩、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朱侯府出事,惠贵妃正好在府上。 朱老夫人送走朱侯爷后,便让人去请了惠贵妃。 当年惠贵妃进宫,也是老夫人的安排,朱家二房的嫡女嫁给了太子,刚成亲的那段日子夫妻两人甚是和睦,那时太子还能时不时地出现在朱家。 如今陛下登基,两年了,就没见他踏过朱家的门。 反倒是那韩家,一日一日又眼见着翻了身。 说到底还是因为宫里没个靠得住的人。 朱老夫人见到惠贵妃,也问得直白,“皇上还是没去过你那?” 惠贵妃垂目。 朱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都两年了,一夜未曾留过,你可有好好想过,是出了何事?” 不用朱老夫人说,这些年惠贵妃就是想破了头,都没想出个原因来。 戎国的那一战,走之前,陛下还同她和孩子道别,说很快就回来,结果人是回来了,却不再是当年爱着他们母子俩的人。 惠贵妃想尽了办法,用往日的情分,甚至不惜用孩子去拴他的心,可到头来,不但没让他回心转意,还将自个儿越推越远。 之前她生了怀疑。 也同朱夫人说过,陛下和当年的二皇子,就似不是同一个人。 朱夫人不信她,可她心头那怀疑却一日更胜一日,直到前儿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去求证了一番,周恒手腕上有道伤,是早年练剑留下来的疤痕,她一壶茶故意洒在他手上,亲眼看到了那伤痕还在。 他不是周恒又是谁。 她那想法本就生的荒唐,想来,谁又敢冒充陛下,且能那般天衣无缝。 惠贵妃没同朱老夫人说,只道,“臣妾当是老了吧。” 宫里新进来的那姜家姑娘,正是年轻貌美,才更合陛下的心。 朱老夫人往日就不喜她这幅多愁善感的样子,如今见她自暴自弃,火气“腾”地一下冒出来,当年费力塞她进宫图的是啥,要早知道她是个不管事的,当初也不会将她送进去。 “你这回回宫,将你表妹也带去住段日子。” 朱老夫人是什么意思,惠贵妃明白。 她不中用,那就再送个人进去。 惠贵妃横竖那心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可悲伤,便应了下来,“好。” 朱老夫人嘱咐完惠贵妃,又想起了江南的朱瑞。 朱侯爷一入狱,他侯府也就只剩下朱瑞了,万不能再出状况。 朱老夫人找了心腹来,“去江南,嘱咐瑞哥儿,文王在江南欠的那些账拿我侯府的去平,乱不可再同文王生出矛盾。” 如今能保他侯府的唯一办法,便是安分。 ** 朱老夫人的人去了江南,文王却在第二日回了长安。 回来后便去找了永宁侯府的世子范伸。 那日,他看着侯府的船出了巷口,连夜追上,眼瞧着那批死人钱就快运到江南,谁知,侯府的船却突地沉了,十几个箱子的东西,全都沉了。 文王气的咬牙,万没料到,朱侯府会如此狠。 全部给销毁了。 文王到了江南,也没去见朱瑞,暗里让人去查,那赌|坊当初到底是如何塌的方。 他早就怀疑赌|坊塌方,怕是同朱家有关。 这头出了事,那头借给他军饷,将他拿捏的死死的,就是想让他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上,永远为他侯府所用。 文王一去查,便有了眉目。 赌|坊到了后期,因文王给的银两不够,用的都是劣质材料,大雨一泡,不倒才怪。 赌坊的事文王一直都是交给了朱藻,也曾问过他,银两之事,朱藻同他打了包票,保证没问题,后来出事,朱藻给的理由是,地段没选好,地基上的土不够结实,没能稳住根基。 那理由文王还相信了。 如今事情查了出来,文王对朱家已经恨透了。 朱家想要销毁那些东西,他偏生就要捞起来。 人人都知长安城里范世子最精通水性,朱家虽同其有姻亲,但永宁侯府一向不站队,且范世子的名声和文王相差无二。 都是长安城里的纨绔子弟。 两人之前就有交情,风月场子逛多了,便成了朋友。 如今文王找上门,要同他做一笔买卖,范世子没有半点犹豫,一口答应,文王当夜请范世子去长安喝了一夜花酒,也就歇了一夜,又去了江南的那条水路。 昨夜文王从范伸口里得知了长安城最近发生的事。 朱侯爷入了狱。 文王一笑,“这事可是稀奇,本王这个舅舅,平时里最讨父皇和皇兄的喜欢,圣宠如山,这回也不知道犯了何事,竟舍得抓了。” 范世子道,“挖了秦家坟,炸了火|药。” 文王冷嗤一声,“他就算将侯府炸没了,父皇还能拿钱给他重建,革职、留职查看,最多不过如此,他要不是当真惹恼了父皇,怎可能入狱。” 范世子笑了笑没答。 文王没在范世子跟前提朱夫人,毕竟侯府的朱夫人是他亲姑姑。 倒是问起了范世子一桩风月事。 前段日子,范世子对姜家大姑娘一阵穷追难打,甚至翻|墙爬上了人家的窗户,这事传遍了长安城,文王倒是没再听说后续。 文王想起来,便问他,“姜家姑娘到手了?” 范世子捏着酒杯,不答。 文王嗤笑了一声,“你范伸也有今日。” “我就喜欢难追的姑娘,容易到手的,没劲。”范世子将酒杯扣在桌上,脸上的神色就跟那地痞没什区别。 两人一路结伴,到了江南水域,范世子一身劲装,一头扎进了水里。 文王在船上焦急地等了好一阵,才见范世子冒出了水面。 范世子攀在那船边上,对文王摇了头,“王爷确定有东西?” 沉船是有,却没看到半分钱。 文王不信,范世子又钻了第二回,更是让跟来的人,一同下水,都没找到文王所说的十几口箱子。 文王脸色一变,他又被朱家耍了一回。 范世子见文王情绪低落,直接让船只开到了江南,“王爷有何可愁的,不就是些钱财,王爷可不是这等为了区区几个钱财发愁之人。” 文王一杯酒下肚,便将自己从朱成誉那借了洛阳军饷的事情,说了出来。 范世子一笑,“这怕什么。” 文王看着他。 范世子道,“朱侯爷不是已入狱了吗,王爷还怕他弹劾不成。” 文王更愁,“本来这批军饷,能拖到秋季,如今朱侯爷入狱,洛阳几位将士,恐怕已经在赶往长安的路上了。” 来长安问他要钱,来告他的御状。 范世子还是一脸轻松,“我倒是有个法子。” 文王问,“什么法子?” 范世子往他酒杯里倒满了酒,才看着文王道,“先招。” 文王又看着他。 “先去陛下面前,将江南赌|场的来龙去脉都招了,认错的态度诚恳些,再动之以情求饶,你是王爷,陛下还能将你怎么办,等到将士来到长安,那军饷又不是王爷自己去洛阳取的,是朱侯爷亲手送到王爷手上,真要追究起来,也是朱侯爷掌管不利,徇私舞弊,王爷到时再来个死不认账,咬死了当初不知道朱侯爷的那批钱是军饷,纯属于私债,不就完事了?干嘛非得找到那批侯府的那批钱财。” 范世子说完,文王一阵思索,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虽说范世子这法子,纯属是死皮懒脸的流氓行径。 可他文王,平日里不就是这个德行。 文王举起了手里的酒杯敬范世子,“范兄这方法可行。” 范世子又道,“王爷放心,咱们今儿晚上去江南,找江南最好的百花楼,好好风流一夜后,明儿就回长安见陛下。” 文王心情不错,想着那洛阳的将士赶的再急,也得要个五六日。 明儿他走水路回长安,不出三日就能到,歇上一日带范伸去瞧瞧江南也无妨。 在长安时,两人就没少逛过花楼,江南曾是文王的地盘,如今虽给了朱家朱瑞,但江南哪里有乐子,哪里的酒好喝,哪处的姑娘最美,文王都了如指掌。 两人到了江南有名的百花楼。 百花楼的妈妈不敢怠慢,叫了楼里的头牌来伺候。 “怎么样,姿色如何?”文王问范世子。 范世子的手指头在那姑娘的脸上刮了一下,“不错。”那姑娘一阵娇羞,文王笑的得意,这江南曾是他一手打理,他的眼光还能有差。 范世子喝了一口姑娘手里的酒,半醉半醒地倒在那榻上,直夸文王,“都说江南出美人,这百花楼里的姑娘,还真比过了长安。” 文王得意地一笑。 范世子却是直起身来,突地问文王,“不过我倒是听说,二十几年前江南的花楼里曾出过一个美人,传言其貌能赛嫦娥,其舞姿更是勾|人心魂,相传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世美人。” 文王眉头一拧,还有这等人,他在江南这些年,怎没听说过。 “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消声灭迹,连着见过她的那些官僚,也出奇地相继身亡,传言说多半已是香消玉焚,估计当年是被哪个人糟蹋了,死后变成了厉鬼,生前见过她容貌的人,才会接连暴毙。” 文王惯爱听这些风月段子,来了兴趣,忙地问范世子,“你从哪听来的这事,好好给本王说说,那姑娘当真如此玄乎?” 范世子却不打算说了,“来,喝酒。” 文王哪能放过,猛个劲地追问。 范世子被他缠的没了法子,只好同他说,“我也只是听说,若王爷想知道,我派人去打听打听?” 文王拍了一下他肩膀,“好。” ** 文王和范世子两人在江南住了一夜,第二日才返程回了长安。 范世子刚到码头,就被范夫人抓了回去。 “你这个不成才的东西,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跑,朱侯府入狱,大理寺一片乱,新主子还没上位,你知道是谁,谁又能像朱侯爷那般纵容你?” 范世子眼皮子一掀,丝毫不慌,“这不是还没出事吗?” 范夫人气地牙疼,“等到出事还得了,你好好给我滚回去当值。” 范世子这才怏怏地回了大理寺。 文王同他道别后,没回王府,直接去找了周恒。 周恒正在正殿同臣子议事。 文王硬闯了进来,外头的高沾拦都拦不住,几位臣子齐齐回头。 文王进屋后,却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周恒跟前,照着范世子教给他的法子,开始演戏,“陛下,臣弟有罪,臣弟对不起陛下,母后离世前曾对臣弟嘱咐过,将来要全力辅助陛下,如今臣弟不但没帮到陛下,还惹出了不少事,臣弟今日便在陛下面前忏悔,忘陛下能原谅臣弟,臣弟愿以死谢罪。” 文王说完,起身就要往那柱子上撞。 好在屋里的几个臣子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周恒瞟了他一眼,便懒得看他。 等他戏唱完了,才抬头问道,“除了擅自出城之外,你又犯了何罪?” ※※※※※※※※※※※※※※※※※※※※ 宝宝们来啦!跃跃子感冒还没好,二更不知道还有没,先放一章上来,如果有的话,也是晚上九点左右哈。 感谢在2020-11-2119:55:45~2020-11-2211:1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in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沐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64761820瓶;十三月丶希洛5瓶;腱小宝、陈欣欣、云淡风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文王再一次跪在了周恒跟前。 “臣弟任职江南时,曾犯下过两桩罪孽。”建赌坊的事,还有赌坊塌方,死了多少人,文王都交代了。 屋内的臣子们没什么反应,都知道这位王爷不误正事,那江南曾是他的地盘,建赌坊并没什意外,等文王说到借了洛阳军饷一事后,众臣子目露惊愕,面面相窥。 竟没料到王爷会荒唐至此。 “陛下,臣弟近日才知,侯爷当初借给臣弟的那笔钱,是洛阳军饷才知犯了大错,臣弟愿意受罚。” 文王说完“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回臣子们没人去理他。 周恒看着文王沉默了半晌,将手里的奏折一撂,“啪嗒”一声响,文王心里打起了鼓,怀疑范世子说的那话,到底凑不凑效,只得又一次搬出了朱皇后来,“臣弟犯的是死罪,臣弟认罚,臣弟对不起陛下,对不起母后的托付......” 周恒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对不起的不是朕,是十万将士,是黎民百姓。” 文王心头一慌,将头伏在地上,“臣弟知罪。” 周恒没让他起来。 也没再管他,同屋内的几个臣子道,“适才说到哪儿了,继续。” 文王被晾在了一边,等到周恒同几个臣子将适才的话说完,文王的一双腿已经跪麻了。 本以为终于轮到自己了,谁知尚书府的李尚书,又提了一事,“陛下,如今朱侯爷入狱,虽尚未定罪,洛阳十万大军耽搁不得,得赶紧找人接管才行。” 李尚书一提,几个臣子便举荐了一个人。 “韩国公韩世子,年轻有为,曾几次击退戎国敌军,臣举荐韩世子。” “臣附议。” 周恒却没点头,半晌才道,“此事朕已有了人选。” 众臣子又是一阵面面相窥,想不出谁还能比韩世子更合适,正欲问,周恒却是抬头看向文王。 众臣子一惊。 还未来得及阻止,就听周恒同文王道,“文王府内所有值钱的东西既日起充公,欠了多少军饷,补多少,朕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去了洛阳,当面同众将士赔罪。” 文王一脸懵。 臣子比他的反应还快,“陛下,洛阳十万大军,是我幽朝的命脉,不得儿戏。”文王是什么人,这时候可没人愿意去抬举他,他要是去了洛阳,那十万铁骑,迟早会毁在他手里。 文王终于才回过神来,一个江南换洛阳,这笔买卖可不亏,就算将他文王府抄了,拿出来凑军饷,那也值了。 文王压制住心头的兴奋,磕头领命,“谢陛下,臣弟定不负使命。” 屋内的几个臣子,急得跳脚,可周恒的心意已决,没人能左右得了。 洛阳的十万大军,交到了文王手上也就罢了,到了午后,干武殿内又传出了一件令人咋舌的消息。 陛下将大理寺交给了永宁侯府的世子,范伸。 在长安城,一说到纨绔子弟,所有人最先想到的就是文王和范伸。 这两人一个掌管十万大军。 一个掌管大理寺。 简直是笑话。 所有人都猜不出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有臣子抗议,想找周恒均被高沾拦在了门外。 这回左相倒是安静得很。 李尚书对周恒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边去问了左相,“陛下这么做,到底是何意。” 十万大军,岂能儿戏。 左相看了他一眼,“十万铁骑,是太上皇当年耗光国库养出来的军|队,就算如今陛下登基,那军权还是在太上皇手里,尔等是糊涂了,才会举荐韩世子。” 朱家一出事,只能给文王。 怎可能落在韩家的手里,想起之前太上皇同朱家是如何打压的韩家,李尚书背心顿时一层冷汗。 “多谢左相提点。” 太上皇听到消息后,让高公公去唤了周恒。 文王在他殿内跪下认错之事,太上皇也听说了,“那个逆子,迟早要将人气死。” 周恒不吭声。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问,“皇上当真就放心交到他手里?” 周恒点头,“他总得长大。” 太上皇便叹了一口气,“你和你母后,从小就心疼他,你母后在世时,经常说他性子虽顽劣,却心性正直,等大了就好,如今都多大岁数了,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竟敢去动用军饷。” 说起这个,太上皇心头更怨的是朱侯爷。 王爷接,他就给了。 他是想害死他。 想起文王主动去陛下面前认了错误,太上皇心头已经软了,“罢了,权力大了责任也大,看看他这回如何表现。” 周恒应了声,“嗯。” 接着是大理寺卿一职。 朱侯爷同永宁侯府是姻亲,朱夫人死了,朱侯爷入狱,明面上瞧着朱家已经完了,可只有明白的人知道太上皇心头并未断了朱家的最后一条路,朱瑞还在江南。 且朱侯爷还未定罪。 那范伸是朱夫人的侄子,此时让他任大理寺少卿,便是给朱家留了一个情面。 周恒的这番决定,恰好就对到了太上皇的心坎上,太上皇看着周恒他,“我知你是念着你母后的情面,就看他朱家的造化吧。” 周恒没多留,说完了正事,便回了干武殿。 太上皇一人坐在屋里想了半天。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这江山他是如何得来的,他再清楚不过,如今他退居幕后,大儿子登基,江山瞧见着一日比一日稳固,万不能出了岔子。 等到洛阳的将士赶来了长安,告了文王的御状后,太上皇心里便有了底。 太上皇没将令牌交给文王,而是交到了周恒手上。 “皇上保管吧,我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事,你三弟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那性子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过来的,你让他挂个名头,先观察一段日子,真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你再招他回长安,回他的王府,浑浑噩噩了此一生得了。” 周恒接了令牌,“儿臣明白。” ** 朱侯爷入狱的消息,姜漓听说了。 并没有什么反应。 人入狱了,但没定罪,陛下便是在给他机会,一切皆有可能。 说不定明儿就被放了。 同样是火|药案,他秦家一朝灭族,朱家三番两次得饶。 姜漓知道是为何。 君让臣子,臣不得不死。 秦家当年犯的哪是什么火|药案,犯的是太上皇的忌讳,碍了太皇上的太子的路。 她那日问他,她能不能祸国。 实则早就有了答案。 他就算将她带回了干武殿,他们两人也避免不了,有一日会刀锋相向地站在彼此的面前。 她妥协不了。 她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活着。 姜漓将那些被周恒嫌弃的香囊,一个一个地重新给他置放好,又将近几日赶出来的香片,装了袋,轻轻地搁在了周恒的桌案上。 桌案上搁着一本书。 那习惯似乎不只是曾经的二皇子有,陛下也有。 然却是两个不同的人。 姜漓望着那椅子出了神。 就算周恒此时不在,他的脑子里也能想象出他坐在那上面的模样。 姜漓回忆了很多。 回忆起她头一回见他,印象最深的便是他脚上的那只金线望不到头的黑色筒靴,那时她不知他是皇上,后来那双靴子终于在她的视线里,尽数露了出来,她以为她的生命到了尽头。 却不想,又是另一个开始。 从进含熏殿起,她便注定了要经历一场适可而止的感情。 他知道她手冷,给了她手套,知她怕黑让她守在他床前,待她一切都适应了,他便告诉她,他是曾经那个被他倾诉过衷肠的病患。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谁,是阿漓也好,是林常青的‘女儿’也好。 也知道她要想干什么。 然而却被那一个多月的日子,给捆绑住了,他爱她,以他自己的方式,来维持这段短暂的感情。 一场夹杂着血海深仇的矛盾感情,或许从一开始,两人都做好了准备。 相爱时用尽全力去爱,分别时,不带一丝留念。 他们不可能有孩子。 姜漓垂目将香囊和香片搁在了周恒的桌上,转身便坐在了软塌上,唤来了小哑巴。 小哑巴来她身旁站了好久,姜漓才开口问她,“小哑巴,那卷宗上,是不是还有陛下的名字。” ※※※※※※※※※※※※※※※※※※※※ 宝贝们,今天会有二更。(这章留言有红包,弥补昨天的没加更) 感谢在2020-11-2211:12:11~2020-11-2311:4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in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i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羲禾20瓶;cocool10瓶in5瓶;cyyq9122瓶;腱小宝、触目、折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她的一举一动周恒都清楚。 小哑巴去大理寺盗取了卷宗,大理寺的卷宗却又失而复得,朱侯爷并未怀疑真假,那便是她手里的这个是假的。 能掉包之人,只有他。 不想让她看到,是因为他还想继续维持这段感情。 两人从一开始就明白,当年太上皇打压韩家,灭秦家,受利者是太子,他不可能没有参与。 姜漓也从未生过侥幸之心。 他也在弥补,为她做了很多。 让王钊保护了小哑巴,在乱葬岗阻止了朱侯爷掘坟,将她护在这干武殿内,谁也怀疑不了,谁也伤害不了。 但她贪心。 要的远不止这些。 小哑巴回不回答,她都知道答案。 姜漓坐在屋里等周恒,周恒当夜却没回来。 天色黑透了,高沾才来禀报,“陛下和臣子还在议事,也不知要熬到何时,陛下担心娘娘候久了,特意让奴才过来知会一声,娘娘先歇息不必等陛下,待议完事,陛下在前殿安置便可。” 姜漓脸色微僵。 高沾走后,小哑巴去了门口。 王钊抱着胳膊又堵在了那,小哑巴瞪他,王钊没理,却是侧过头同屋里的姜漓说了句,“娘娘早些歇着吧。” 今夜的干武殿,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小哑巴恨得牙痒痒,转身进了屋,见姜漓已躺去了床榻。 他是成心在躲她。 ** 姜漓两日都没见到周恒。 第三日白日,碧素来了干武殿,说姜家大姑娘进了宫,人在长春殿等着姜漓的召见。 王钊这回放了人。 姜漓跟着碧素回了长春殿,姜嫣正蹲在后院里,逗那两只兔子。 “你别喂了,它这么胖。” 绣锦转头对姜姝一笑,“姜姑娘,这不是胖,是它已有了身孕。” 姜姝“哦”了一声,“那你接着喂。” 绣锦刚回头,便听身后姜姝一声语出惊人,“这兔子倒是比人还怀的快,争气。” 待绣锦再次转过头,姜姝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绣锦愕然,都道姜大姑娘嘴毒,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 姜姝刚出后院门槛,便看到了姜漓,两人刚进屋坐下,姜姝劈头就问,“你家窝里的那两兔子都有怀上了,你咋还没动静。” 姜漓没理她。 “你要是生个皇子下来,等你将来老了没了姿色,还能母凭子贵。” 姜漓凝了她一眼,“永宁侯府世子爷,又去提亲了。” 姜漓一句话戳在了姜姝的心口上,姜姝果然就闭了嘴,今日她进宫就是来找姜漓倾诉一番,顺便问问她的意见。 “前几日他当了个大官,尾巴翘上了天,跑我们家来炫耀了一番,这回不只是母亲,父亲也动摇了,果然这人都是势力,见钱眼开,见官就攀。” 永宁侯府的世子被封为了大理寺卿,姜漓知道,并没什么惊讶,只接着姜姝的话头子问下去,“你呢?怎么想的。” 姜姝抿了一口茶,“我没经得起诱惑。” 姜漓意外地看着她。 姜姝见她眼神特别瞧不起人,便解释道,“我是个俗人,你想想,大理寺卿正三品,我嫁过去,那好歹也是个正三品夫人,这年头的三品官员,放眼长安城,除了你的前未婚夫外和那二百五,还有谁?不都是一群糟老头子,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他胜在年轻啊,昨儿母亲还同我说,永宁侯府几辈子下来可赞了不少钱,且当家做主的都是正夫人,我要嫁过去,那些钱财不就是我说了算?” 姜漓听着,没发表意见。 姜姝又道,“你知道最关键是什么吗?” 姜漓配合她,“是什么?” 姜姝将那茶渣往桌上一放,极其鄙视地道,“傻子好拿捏。” 姜漓诧异地看着她。 “将来我要嫁给这么个傻子,还操心什么,往那后院一躺,过我的神仙日子,他爱咋咋的,这不就跟当年的王家差不多了,我当不成真寡妇,守一辈子活寡好挺好,总好过母亲成日催婚。” 姜漓不动声色,听她说完才问,“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傻子?” 姜漓的话匣子彻底打开,“前阵子听说为了见花楼的头牌,不惜郑重金日日示好,结果那头牌拿了他给的银子,同花楼的嬷嬷赎身,转身嫁给了一个穷书生。”姜姝说完自己先“啧”了一声,“这得多大顶帽子。” 姜漓对她的没心没肺,无话可说,只问,“爹同意了?” 姜姝点头,“同意了,两家媒人已上了门,今日我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姜漓还能怎么样,既是父亲同意了,这门亲事,当没问题,“你都决定好了,还问我?” 姜姝道也直言不讳,“我想找个安慰。” 姜漓语结,提醒了她一句,“嫁过去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姝哪里听得进去。 跌了心地要嫁给永宁侯府那傻子。 等姜姝说完了自己的事,抬头看了一眼守在屋里的碧素,将茶盏递了过去,“劳烦姑姑再帮我添一杯热的。” 碧素一走,屋子里就姜姝和姜漓了,姜姝才问她,“当年母亲将你送进宫,你为什么不怨她?” 姜漓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正欲随便寻个说法搪塞过去,姜姝眼睑一敛,没去看姜漓只挨着她,低声道,“因为你不是我爹的女儿。” 姜漓脸色一变盯着她。 姜姝被她瞧得心虚,赶紧道,“我又偷听了父亲和韩公国的话。” 姜姝见姜漓没说话,又小心翼翼地问姜漓,“你当真是林常青,就是那个传说中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医的女儿?” 姜漓神色一紧,一眼扫过去,“你还知道些什么?” 姜姝似乎被她吓到了,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对她打了包票,“你放心,我嘴虽毒,但胜在紧。” 过了好一阵,姜漓才道,“你不该偷听人说话。” 姜姝缩回了脖子,“我只是无意路过。” 姜漓懒得同她扯,再一次问她,“都听了些什么。” 姜姝没了底气,声音极小,“就听到韩国公说,陛下知道了你是林常青的女儿。” 姜漓没吭声。 过了一阵,姜姝又才道,“不过倒是还听到了一句话,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姜姝没去看姜漓的脸色,只挨着她耳畔道,“韩国公说,那日陛下让他进宫,问了他林常青有没有出过长安,又问了当年漓江的动乱,朝廷派去支援的人是谁,韩国公回了陛下,好像说的是秦家。” 姜姝说完才抬头看姜漓。 姜漓脸上的血色却是一瞬尽失。 姜姝虽不知这话有何不对,但知道肯定是自己惹了祸,一阵慌乱,忙地道,“那什么,不管妹妹是不是我姜家的女儿,我永远都是你姐姐,你,你别怕,等我嫁进了永宁侯府,你想回家了,我罩着你。” 姜姝说完就溜了。 碧素端了一盏热茶过来,正要进屋,突地见姜大姑娘从里出来,直往门口走去,当下纳闷,赶紧进屋,便见姜漓一人坐在那榻上,脸色极差。 “主子。” 碧素唤了她一声,姜漓没应,过了半刻,便起身回了干武殿。 姜漓坐在屋里等到了天色擦黑。 又只见到了高沾,这回未等高沾开口,便先替他道,“陛下政务繁忙,又歇在了前殿?” 高沾陪着笑道,“这两日陛下忙里忙外,朱侯爷昨儿夜里却又发了一场疯,非得见陛下,陛下才刚走,待会儿陛下回来了,奴才再来禀报给娘娘。” 高沾没说假话。 昨日夜里朱侯爷发了疯,非要见周恒,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关乎着陛下的性命,牢头不敢耽搁,今日一早便来前殿传了话。 等周恒忙完了才去见的朱侯爷。 朱侯爷吃了几日的牢饭,往日再体面,如今也是一身狼狈。 牢头将他带到了周恒面前。 朱侯爷昨日的那疯劲儿又窜了出来,一下扑到了周恒的脚跟前,“陛下,那漓妃留不得啊,她就是秦家的孤女,秦漓。” ※※※※※※※※※※※※※※※※※※※※ 二更来了!么么宝贝们。 感谢在2020-11-2311:44:22~2020-11-2320:2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10瓶;糖果5瓶;星星、落萤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从秦家闹鬼后,朱侯爷就一直在怀疑秦家人。 没有人比他的感受更深。 知道自己逃不过后,便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死,他也要让人查出来,当年秦家活着的人,到底是谁。 他,还有太上皇,皆是被人套在了圈子里,是有人故意在挑拨他和太上皇,一步一步地摧毁了他同太上皇之间的信赖。 什么目的,显而易见。 就是要为当年的秦家翻案。 朱侯爷那夜从朱老夫人屋里出来,就开始着急地调查秦家,秦贺之和他的儿子,当年是他亲眼查看过,不可能还活着。 秦夫人和那位怀有身孕的少夫人,尸首也在。 秦家六十三口人,照着那册子记载下来的,似乎每个人都能对得上。 倘若有人还活着,那册子当年便是被人动过。 朱侯爷连夜去了一趟慎刑司,亲自去见了当年负责收尸的人,一番盘问下,那人倒是回忆起来了一些东西。 秦家的那位姑娘,当夜跳了井,慎刑司和府衙的人当时只捞起来了一件衣物,事后那尸首横七竖八,也没人记得,只听说尸体的数目对上了,谁还去查。 朱侯爷心头猛地一跳。 想起了那日和他在大理寺交手之人,就是个姑娘。 朱侯爷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慎刑司的人来抓人之前,便又去寻了惠贵妃,“你帮我去查一事。” 倘若那活下来的秦家人,当真是秦家的秦漓,如今正好也是十六七岁。 当初秦家被灭时,太上皇后和二皇子提前并不知情,韩家更做不了手脚,剿灭的圣旨一到,他朱家的兵围在秦府外,除了禁军,慎刑司和府衙的人,一个都进不去。 能帮秦府掩饰过去的人,还会有谁。 朱侯爷猛地一惊醒,府衙。 姜观痕。 朱侯爷恨自己醒悟的太晚,姜观痕是府衙京兆,八年前,他进过秦家。 而两年前姜观痕突地带回来了一位外室所生的庶女。 名唤姜漓。 姜漓,秦漓。 原来如此!朱侯爷已经猜的**不离十了,却没时间多说,只得去寻了惠贵妃,“去查查漓妃的身世。”如今没有人相信他,就连府上的老夫人也是半信半疑,唯有查出了真相,他才能保身,侯府才能保身。 朱侯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惠贵妃起初还懵了好一阵。 待回过神来,忆起朱侯爷严肃紧张的神色,心头突地一跳,朱侯爷被慎刑司的人一带走,惠贵妃立马回了宫。 韩焦就曾对周恒说过,姜家经不起查,那外室的背影再深,假的总会露出破绽,昨夜惠贵妃去了一趟地牢。 斗篷底下惠贵妃的一张脸雪白,给了朱侯府答复,“姜观痕并没有外室。” 惠贵妃对姜漓的恨一直藏在了骨子里。 纯属于嫉妒。 看着曾经深爱着自己的人,转身去宠爱了另一个女人,是谁,心里又会好受,又怎可能放得下。 惠贵妃比朱侯爷更加迫切地想要抓住姜漓的把柄。 如今终于被她抓到了。 想起曾经陛下为了她,不顾自己的声誉,也要护住姜家,到头来就连姜家庶女的这个身份,也是个假的。 惠妃突地一阵笑。 她倒是想看看,陛下又该如何反应。 惠贵妃只查出来了姜漓并非姜家之女,是谁并不清楚。 朱侯爷却知道。 惠贵妃说完,只听朱侯爷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果然如此。” 惠贵妃正欲问他,漓妃既不是姜家人,那她又是谁,朱侯爷却顾不得同她解释,直冲着牢头一阵喊,嚷着要见皇上,他要亲口告诉陛下。 陛下身边有秦家的余孽。 “臣要见皇上,有事禀报,此事关乎着陛下的性命,尔等不得儿戏。”朱侯爷闹起来,就跟疯了一般。 朱侯爷虽被收监,却暂未定罪。 牢头平日就不敢怠慢,此时听他说的如此骇人,赶紧去了一趟干武殿。 周恒一直拖到夜里才来。 如今见到人,朱侯爷先前想好的那些铺垫已经忘了个精光,直接同周恒道明了真相,“秦家当年留下的余孽,就是陛下身边的漓妃娘娘。” 周恒今夜过来,只带了王钊。 屋内除了三人没有旁人。 朱侯爷说完,王钊猛地看向了周恒,秦家姑娘,他照着主子的吩咐,找了八年,也没见到其人。 朱侯爷是如何知道的。 周恒的神色却是让人捉摸不透,沉思了一会儿,拧了拧眉宇,问朱侯爷,“是吗?” 朱侯爷发誓保证,“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皇上若不相信,可以去查姜观痕,当年秦家被灭后,姜观痕曾核查过尸首,两年前姜观痕带回来了一位女儿,就是如今的漓妃,姜观痕对外声称,是外室所生,可臣让人去查了,姜观痕的那个外室,根本就只是个幌子。” 周恒听完点了点头,问道,“侯爷是如何查到的?” 朱侯爷急着让周恒相信,和盘托出,“都怪臣之前大意,才让秦家余孽钻了空子,她能进宫欺瞒陛下,成为漓妃,定是有人在背后相助,臣斗胆怀疑,韩家,还有太上皇后都有牵扯进其中,先是一步步地让臣落入圈套,再慢慢地摧毁臣和太上皇之间的信任,如今他们的奸计已得逞,太上皇不再相信臣,臣束手无策,入狱前,只得找上了惠妃娘娘,惠妃娘娘派人去查了姜家,姜家那所谓死去的外室不过就是个衣冠冢,墓里根本没人,姜观痕在撒谎,陛下想想,怎就那么合适,漓妃的年纪同那秦漓相同,且都有一个漓字?” 朱侯爷说完,周恒脸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只问,“惠贵妃去掘的坟?” 朱侯爷见周恒的神色半信半疑,急得一头是汗,“陛下,臣都是冤枉的,太上皇不信臣,陛下自来英明,定不会被奸人的诡计所蒙蔽,秦府闹鬼并非朱家,大理寺案卷失踪也并非是臣故意撒出的谣言,是当真有人劫走了卷宗,陛下试想想,谁会去翻秦家的案子?只有秦家人,而当年敢站出来维护秦家的,除了韩家就是太上皇后和二皇子,二皇子死后,陛下待韩家如同手足,待太上皇后如同生母,可不见得他们就领了陛下的情啊。” 朱侯爷急得哭出了声,“臣是陛下的亲舅舅,又怎可能去害陛下,请皇上明察。” 周恒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侯爷所言极是,朕明日便派人去查。” 朱侯爷长松了一口气。 周恒起身,同朱侯爷道,“先委屈侯爷在这待一阵。” 朱侯爷起身相送,“只要陛下抓到了秦家的余孽,臣吃点苦不算什么。” 周恒看了他一眼,点头走了出去。 从大牢里出来,王钊就一直看着周恒,到了干武殿,周恒不耐烦地道,“何事?” 王钊这才问,“陛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娘娘就是秦家遗孤。” 周恒没答。 却是突地逐步,望了一眼那后殿的位置,同王钊道,“你那件金丝蝉衣呢?” 王钊愣了愣,“在屋里。” “给朕拿过去。” 王钊不明白他是何意,正要去取,高沾提了一盏灯迎了过来,“陛下总算是回来了,娘娘正候着陛下呢。” 王钊终是明白了,不敢耽搁,赶紧去取了那蝉衣过来。 周恒在前殿一切都准备好了,才去了后殿。 到了门前,王钊还是对他说了一声,“陛下,多保重。” 周恒一脚跨了进去。 屋内焚了香,一股淡淡的幽香索饶,周恒深吸了一口气,脚步还未到,声音先至。 “爱妃。” ※※※※※※※※※※※※※※※※※※※※ 宝宝们,还有二更,啊啊啊,要到剧情的高|潮了。 感谢在2020-11-2320:23:50~2020-11-2411:4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i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的受难29瓶;馅儿、你好凶喔!10瓶;一口好牙、腱小宝、兔子白白傻嫩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没人应。 周恒进去也没看到人。 浴池内隐隐传出了水声,周恒的脚步缓缓地走了过去。 浴池门口放置了一道屏障,绣着山水图。 金丝线纹龙的筒靴停在了跟前。 姜漓的衣物搭在了屏障上,石榴襦裙,香色短衣,梅红色的腰带从屏障上落下来拖到了地面,周恒的目光跟着那腰带一寸一寸地往下移去,便看到了一枚刻着祥云纹的玉佩。 周恒顿了顿,弯腰拾起。 翻了个面,上头刻着一个‘绎’字。 正打算给她放回去,后背却突地顶上了一把刀子。 周恒没往后看,脚步也没动,只将手里的玉佩往后一递,轻声道,“爱妃的东西掉了。” 姜漓没接。 手里的刀子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前移,“陛下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早就知道了她是谁。 不是姜家的庶女。 也不是林常青的女儿。 而是秦府的遗孤,秦漓。 “知道了又如何,朕可没像你这般拿着冷刀子捅人。”周恒慢慢地转过身,姜漓的那刀子突地一下插了进去,“别动。” 周恒后背一痛,“你真捅?” 姜漓的脸挨着他的后背,眸子里没半点温度,“陛下没对臣妾下手,那是因陛下不够狠心,下不了手,臣妾能。” 周恒没敢再动,只问她,“这刀是谁给你的?” 姜漓道,“臣妾今日去陛下书房里取的,高沾说陛下曾用这刀杀过一头猛虎,削铁如泥,金丝蝉衣都管不了用。” 周恒没再吭声。 姜漓便又问他,“陛下是何时知道的?” 周恒如实地答,“你喂朕酸橘子的那日。”说完又补了一句,“你手里那把刀,朕确实杀过一头猛虎,后来那虎皮,朕做成了手套,送给了你。” 姜漓点头,那刀子突地抽了出去,“陛下对臣妾是挺好。” 周恒还未缓过一口气,后背又是一痛。 姜漓握住那刀子,血糊了一手,哑着声音道,“可我秦家六十几条人命,陛下也有一份功劳,陛下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姜漓的脸挨着他的脊梁,缓缓地道,“臣妾曾亲眼目睹,父亲身上的长矛根根对穿,我嫂子怀有身孕被长矛穿心而过,我哥就算是一剑自我了结,你们还是没放过,将他一身扎成了窟窿,母亲将我护在身下,血沾满了我一身,我瞧不清东西,只闻到了满院子的血腥味。” 姜漓埋头看着滴在刀子上的血,喉咙嘶哑地道,“就是这个味道。” 周恒额头渗出了冷汗,却并未去阻止她。 “清师傅说,母亲救我,是想让我好生活着,不是为了让我去找你们报仇,可那日院子里发生的事,我又怎么可能忘记得了,又怎么可能独自苟活在这世上,清师傅让我去寻找属于我的那一片天,我找到了,这一个多月,我活在了阳光里,活在了陛下的宠爱之中,可那人终究不是秦漓。” 姜漓仰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那喉咙,“周恒,你我之间的仇恨,是你用命都无法偿还的血海深仇,你不该心软,你心软我不会,我身上背负的是整个秦家的灭门之灾,倘若我秦府当真犯了死罪,我怪不得你,可你欺瞒了我。” 姜漓感觉到了周恒的身子在打颤,手上的劲却没松开半分,两行泪水贴着他的脊背落下,沾湿了那黑色龙袍,决绝地道,“陛下那日带臣妾去看了长安,可臣妾想看的长安,已经不在了。” 姜漓姜漓垂下了眸子,更塞地道,“陛下对臣妾的感情,救赎不了臣妾。” “当年我不知清师傅为何要救你一命,可清师傅若不救你,我也无法同你结下这段孽缘,臣妾同陛下相处时,臣妾也是真心爱过陛下,爱那个护着臣妾,心疼臣妾,给过臣妾安稳的人,并非是久财崖那个说不了话的‘病患’,而是你周恒,一个我最不该爱上的人,但我自来命里带煞,疼我的人都得不到好结果,陛下在知道我身份的那一日,就应该清楚总会有这么一日,既然陛下自己走不出来,成王败寇,今日陛下落在我手上,是陛下自己的失误。” 姜漓说完,将下颚顶在了他的脊梁上,轻轻地抱住了他。 “周恒,你毁了我八年,赔给了我一月,余下的七年零十一个月,咱们去了地底下,你再偿给我好不好。” 姜漓闭上了眼睛,手里的刀子,毫不留情往周恒的心口插了下去。 刀子落下去,没刺到周恒。 周恒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一过一瞬,姜漓便被他摁在那屏障上,直推得那屏障擦着地面咯吱后移,顶在了浴池的门槛。 姜漓眼睛血红地盯着他。 周恒忍着后背的疼痛,手掌一用力,姜漓手中的刀子随即脱手,“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周恒额头疼出了细细麻麻地汗水,身子压着姜漓道,“高沾不该给你这把刀。” 周恒伸手摸了一把后背,满手是血,“早知你有这刀,朕穿这又有何用。” 姜漓用力挣脱。 周恒钳住了她的双手,“你别再动,朕死了对你没好处。” 姜漓已经动了杀心,不可能收手。 周恒突地一把死死地按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道,“朕可以死,但你秦漓,不能没有朕。” 姜漓被他的眼神怔住。 “规矩些,朕会给你一个交代,嗯?” 姜漓看着他,泪珠子流了满脸。 周恒一咬牙,一记刀子手砍在了她颈侧,胳膊一伸托住了她倒下的身子,朝外唤了一声,“王钊。” 王钊着急地进来。 适才屋内的动静他都听到了,本以为陛下有了那金丝蝉衣,不会出事。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陛下!” 周恒将姜漓抱到了床上,才转过身,去解龙袍。 王钊赶紧上前替他处理伤口,“金丝蝉衣没用?” 周恒指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那刀子。 王钊愣住。 秦姑娘,这回是当真想要陛下的命。 那两刀子是实打实地扎进了周恒的后背,王钊上药时,周恒的脸色已成惨白。 王钊看着他的伤口,斗胆道,“陛下本可以不用挨这两刀。” 周恒没答。 周恒死了,她这辈子的恨都无从宣泄。 他不给她捅,她心里的那些怨恨,又如何能发泄出来。 那场噩梦,秦家的那个院子,她总得走出来。 王钊上完了药,绑好了纱布,周恒才吩咐道,“出去通知高沾,明日一早让慎刑司和大理寺的人进宫。” 王钊迟疑,并没出去,“陛下的伤......” 周恒盯着他,“朕不想再被捅。” 王钊愣住。 周恒又道,“朕要查案。” ※※※※※※※※※※※※※※※※※※※※ 二更来了!感觉好多剧情要写,都到了一个爆发点上。宝宝们别着急,跃跃子一步一步地来。 感谢在2020-11-2411:47:53~2020-11-2420: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吃粥、糖,不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3瓶;闲情几许10瓶;狗血崽崽6瓶;yiyi82845瓶;吱直纸质2瓶;流沙、噼里啪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第二日一早,高沾伺候周恒更衣,瞧见那身上的伤,吓得一声惊呼,“陛下......” 昨日陛下回来后,便只留了王钊在跟前伺候,发生何事高沾完全不知,这会见那纱布上全是血迹,七魂丢了六魄,“陛下,昨晚是有刺客?这,好大的胆子......” 周恒乜了他一眼。 高沾愣住。 周恒脚步转了个方向,正对着他,“这几日高总管谨慎些,干武殿内不可配刀,朕的命可就交在高总管手上了。” 高沾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只吓得跪在了地上,“奴才一定彻查。” 周恒抬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同他交代,“还有,朕的食物,也要好生验过。” 高沾听得一头雾水,心头却是一紧。 便知最近怕是不太平。 待姜漓醒来后,高沾便进屋提醒了她,“娘娘昨夜可有伤着,那刺客竟是猖狂至此,连干武殿都敢来,娘娘这几日小心些,凡事进嘴的东西,可千万要谨慎。” 姜漓才醒来,脖子疼的厉害。 只坐在那,让小哑巴给她插头上的簪子,并没吭声。 高沾嘱咐完姜漓,又出了门口同一帮太监厉色道,“都给我看着了,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马给咱家带过来。” 众太监弓腰领命。 “是。” ** 周恒去了前殿。 大理寺和慎刑司的人已在前殿候着。 朱侯爷的案子棘手,慎刑司的人不敢定夺,朝臣以左相为首,非要陛下秉公处置,可若真按照私藏火|药来治罪,朱侯爷犯的是死罪。 而谁都知道朱侯爷的身份。 如何定罪还得看陛下。 慎刑司的主事进来之前,就摆好了态度,不发言只等着吩咐,侯爷入狱,大理寺卿的位置由永宁侯府的世子范伸接管。 范伸是朱侯爷的亲侄子。 大理寺如何查,他说了算。 慎刑司的张大人让范伸发言,范伸也不客气,直接将手里的两个卷宗呈给了陛下,“这是大理寺从民间调查来的案卷,朱侯府私藏的火|药,用于盗墓,一年来曾多处炸山挖地,谋来的钱财一半私藏,一半记账同文王三七分,填补了这些年江南的财政缺口......” 范伸才说了一半,慎刑司的张大人已经长大的嘴,惊愕地看着他。 他还真敢...... 张大人一头大汗,不敢去看陛下,也不敢再看范伸,只埋着头自求多福。 范伸却又拿了另外一个卷宗道,“朱藻私藏的钱财藏于秦府,死后由侯夫人接手,秦府闹鬼后,文王和姜京兆曾见过这笔钱,文王被刺杀,伤了胳膊,动手的人是侯夫人,事后侯夫人情急之下将这笔钱挪了一个位置,挪在了秦府的一个地道之中,臣暗里派人跟踪,却又发现了一件骇人之事。” 周恒问,“何事。” 张大人也侧目看着他,背心已出了一层冷汗。 范伸道,“当年官府在秦家搜出来的火|药,是由此暗道运送至秦府,若此暗道是秦家自己所建,便不会被外人所知,可那夜臣见朱夫人一行人,对秦府的暗道了如指掌,且那暗道的出口,就在侯府后门,臣斗胆怀疑,秦家当年的火|药案,另有隐情。” 张大人看着范伸,听他一字一句地说完,脸色僵硬,完全懵了。 朱夫人不是他亲姑姑吗。 朱侯爷是他姑父。 他莫不是真傻了,就算他想大义灭亲,陛下又是谁? 范伸却不见半点收敛,接着道,“秦家当年的卷宗在此,臣翻查过,有诸多疑点,此案虽由太上皇和陛下亲自审查过,但朱侯爷主审的供词不足,秦将军并未画押认罪,仅凭几箱火|药,朱侯爷便草率地认定了秦家的谋逆之罪。” 张大人不敢再听下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子直抖。 周恒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接过范伸手里的卷宗,翻了翻,随后合上,“朕知道了,下去吧,明日早朝,你再正式禀奏。” 张大人连滚带爬的出去,出去后,一双腿都是软的。 见范伸要走,一把拉住了他,“范大人,今日之事,你是如何作想的?” 范伸回头看着他,没答,反而是问他,“张大人初此为官时,可曾有过抱负?” 张大人一愣。 范伸便倾身靠近他,神神叨叨地道,“我现在刚当上个了大官,心情激扬,几夜都没睡着觉,一腔热血在我心口沸腾,极为迫切地想要报效朝廷,报效百姓,昨夜我还对着月亮起誓,这一生都为匡扶天下而活,以铲奸除恶为己任。” 范伸看着张大人那张目瞪口呆的脸,痞笑了一下道,“我的抱负,就是当一个好官。” 范伸说完调头就走。 张大人看着那个猖狂张扬的背影,一时愣在了那。 谁年少时,没有梦。 没有过抱负。 如今岁月蹉跎,他曾经的那点抱负,早就消磨在了人情世故之中。 来日有机会,他应该告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当好官。 容易命短。 可又想起今日这事,皇上的态度实属异常。 张大人也琢磨不透了。 秦家是朝堂的忌讳,今日陛下却由着范伸说完,且还瞧不出半点怒气。 最为关键的是那句,“明日早朝,再正式禀奏。” 明日早朝,那就是当着文武百官,公开审判朱侯爷了。 张大人凭着多年来自保的经验,知道这回怕是要出大事,回去后便一声不吭,百思不得其解,干熬了一个晚上,第二日直接换了一身朝服,便赶去了大殿。 众臣子朝拜完。 这回不等左相出列开口,大理寺卿范伸,便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禀奏。” 张大人一听到范伸的声音,脖子不由地往后一缩,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周恒道,“准。” 范伸便跪在了地上,双手举过头顶,呈上了昨日的两个卷宗,“经大理寺查证,朱侯爷私藏火|药一案,属实。” 这话一出,大殿上鸦雀无声,就连左相也露出了惊愕,回头看向了韩国公,两人面面相窥。 范伸又道,“臣借侯府的火|药案,查到了一些线索,此线索同当年秦家谋逆一案有关,秦府一案,臣斗胆恳请陛下,准许臣重新调查。” 这回左相和韩国公反应过来了。 范伸是大理寺卿,主查案宗,先不论范伸为何会如此做,就眼下他能当朝禀奏陛下,重申秦家一案,左相和韩国公均是跟着跪下,“臣附议。” 大殿上瞬间一阵安静。 都在紧张地等着周恒的答复。 半晌,那高台上清楚地传来了一声,“准。” 底下的臣子多数没反应过来,左相抬起头,愕然了一阵,一脸振奋地高呼,“陛下英明!” 周恒又问范伸,“按我朝律法,私藏火|药是何罪?” 范伸答,“死罪。” 周恒点头,“嗯,慎刑司的人呢?” 张大人本就慌的六神无主,冷不丁地被点到名字,忙地出列,跪在了地上,“陛下,微臣在。” “朱侯府火|药一案,慎刑司同大理寺公开审判,若属实,按律法处置。” 张大人额头一层密汗,“臣遵旨。” 公开审判,朱侯爷便只有一死了,不只朱侯爷,整个侯府,怕是都要遭难。 突如其来的变故,众臣子傻了眼。 周恒却没再呆,起身道,“退朝。” ** 朱侯爷的案子拖着一直不审,太上皇正在同王公公聊起此事。 太上皇道,“皇上自来孝顺他母后,这些年来更是对朱家敬重,我担心这回他又心软,到头来,又寻个不痛不痒的由头,放了朱成誉。” 王公公垂目听着。 太上皇脸色又带了些怒气,“可你瞧瞧朱成誉干的那些事,枉费陛下待他如此宽厚,这回就算是陛下要饶过他,我也不会让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走出地牢,不让他吃一番苦头,他不会长记性。” 王公公点头附和,“太上皇说的是,陛下心软,还是得有太上皇替陛下把关。”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便也不谈了。 王公公刚递给他一盏茶,外头一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进来。 王公公瞪了他一眼,“什么事,这么冒失。” 那小太监一下跪在地上,禀报道,“奴才刚收到消息,大理寺和慎刑司的人,已经在公审朱侯爷火|药一案。” 王公公一愣,回头看太上皇。 太上皇眉目紧皱,眯着眼睛问道,“陛下呢?” 那小太监便道,“今日早朝,大理寺卿范大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侯府火|药的卷宗呈给了陛下。”那小太监微微抬头看着太上皇,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准了。” 王公公一脸惊愕。 太上皇凝着他,明摆着一脸不相信。 那小太监又接着道,“除此之外,陛下,陛下还准了范大人,重审当年秦家一案。” 小太监说完,太上皇手里的那茶盏,便落在了地上,“嘭”地一声,茶水四溅。 小太监头磕在地上不敢动。 太上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颤巍巍地起身,盯着那小太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陛下准奏了什么?” 小太监又抬起头重复了一回,“陛下让大理寺和慎刑司的人,公审侯府一案,并让大理寺重审八年前秦家谋逆一案。” 太上皇的一张脸,说不出来是什么神色。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让他过来!立马来见我。”说完,脑子里充了血,终是眼前一黑,身子直接倒了过去。 怡安殿乱成了一团。 王公公去请完太医,再派人到干武殿,高沾却道,“公公来得不巧,陛下刚去了福宁殿。” ※※※※※※※※※※※※※※※※※※※※ 呜呜呜,求宝宝们支持正版,跃跃子这本本来就是在为爱发电了,码字不易,一章按三千字算,宝宝们订阅跃跃子一章,跃跃子只能得到一半,也就是五分钱,要是宝宝们再去看盗版,跃跃子就哭死算了。 感谢在2020-11-2420:08:18~2020-11-2511:1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沫沫瑶霏、无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霜月有九40瓶;土豆土豆丝30瓶;羲禾10瓶;月半8瓶;大晶7瓶;沫沫瑶霏5瓶;一条甜路_4瓶;腱小宝2瓶;子夜时、人菜瘾还大、兔子白白傻嫩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皇上要公审朱侯爷火|药案的消息,早朝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太上皇后叫了周恒过去,“皇上都准备好了?” 周恒点头。 太上皇后那茶盏握在手上,突地就抖了起来,只说了一句,“八年了......” 王嬷嬷站在跟前,垂头沉默。 秦家背负了八年的谋逆之罪,太上皇后也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了八年。 这八年来,谁都不好过,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丝线上,但凡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走到今日,岂非容易。 太上皇后也没同周恒多说什么,只道,“我这身老骨头,也活的够本了,皇上自己当心些。” “儿臣知道,母后多保重身子。”周恒说完起身,却扯到了背上的伤口。 前儿夜里,周恒挨了两刀,昨日一日没歇停,一直在前殿忙乎,今日起来便去了早朝,之后接着来了福宁殿,伤口一痛起来,动作便迟缓了许多。 太上皇后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脸色比起往日,苍白了许多,心头一跳,忙地问,“陛下怎么了?” 周恒道,“无碍,这几日歇的晚。” 太上皇后一脸担忧,“都等了八年了,也不着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皇上的身子才最要紧。” 周恒忍痛挺直了腰身,“儿臣明白。” 走出去时,太上皇后还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声,“皇上出去后先歇会儿。” 周恒点头,出门后便上了撵桥,一路上好不容易得了片刻放松,到了干武殿,王公公却还立在那门口。 太上皇今日非要召见陛下,王公公已来回跑了几趟,此时见周恒终于回来了,王公公忙地两步迎上前,还未开口,周恒劈头就问,“父皇又晕了?” 王公公不知是该摇头还是点头。 晕过。 如今醒着的。 没等到他开口,周恒又道,“他要没晕,就让他等几日,朕先治病。” 王公公愣住。 正欲问皇上怎么了,周恒一步跨进了门内,高沾赶紧拦在王公公身前,“王公公,陛下这几日身子不适,你也瞧见了,那脸色苍白如纸,你先回怡安殿照顾好太上皇,奴才还得去替陛下请太医呢。” 王公公哪里还敢再呆。 陛下身子抱恙。 王公公回去后,便如实禀报给了太上皇,太上皇一声冷哼,“早不病晚不病这时候病了?”王公公及时道,“奴才亲眼瞧过陛下的脸色,确实是没有半点血色。” 太上皇眉头一皱,“当真病了?” 王公公道,“不似有假。” 太上皇便松了一口气,一直忍到了下午,却又收到了前殿传来的消息。 大理寺和慎刑司公审结果出来了。 朱侯爷在府内私藏火|药一案属实,按幽朝律法,判为死罪。 秋后问斩。 陛下亲自在判决书上盖了玉玺,便没打算给朱侯爷留半点翻身的机会。 太上皇只觉一股气血冲上了头,想从椅子上起身,却半天没能站得起来,只拍了一下那椅环,冲着王公公咬牙道,“你不是说他病了吗,病了还能审案,还能定人死罪!” 王公公也没料到会如此。 今日早朝,从让大理寺和慎刑司审案,到这会儿判了朱侯爷死刑。 这才一日不到。 动作又快又绝。 太上皇甚至还未消化完,他为何突然要公审朱侯爷的案子,如今却直接定了个死罪。 “你去查,赶紧去查,是因和缘故,要让他对朱成誉下死手!”太上皇回过神来,才吩咐王公公。 今日之前,他不是还处处维护着朱家吗,亏他还担心他心软。 这狠起来,心比他还硬。 洛阳那边的消息还没回来,朱侯爷能不能动,他还尚且不知,这个节骨眼上,皇上一声不吭地定了朱侯爷的死罪。 且还没回旋的余地。 ** 自那夜周恒离开后,朱侯爷在牢里一直在等。 等着周恒替他调查秦家。 当牢头带着高沾进来时,朱侯爷还以为是自己熬到头了,谁知高沾却在他跟前,展开了一道明晃晃地圣旨。 朱侯爷跪在地上,满腹疑惑。 高沾就地宣读圣旨,“朱侯爷朱成誉,在侯府内私藏火|药一案,经大理寺查证属实,由慎刑司公审,今判为死罪,秋后问斩,钦此。” 高沾宣完旨,将圣旨合上了,朱侯爷还没反应过来。 高沾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了几步,才听到身后一声高呼,“臣有冤,臣要见陛下!” 然没有人理他。 死牢里喊冤的天天都有,最后还不是都死了。 朱侯爷一脸惨白,绝望地坐在地上,待心头的那股冲击缓了过来,才开始去梳理。 陛下为何会要他的命。 外面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太上皇呢,太上皇也要他死吗? 朱侯爷这时候谁也不敢相信,他分明将秦家的事情都说给了陛下,已经很明白了,为何陛下才出去不到两日,反过来却定了他的死罪。 如今他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一人。 惠贵妃。 他要见惠贵妃,如论如何也要见一面。 他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蒙蔽了太上皇和陛下,两人如此不信任他,就算要死,他也要在死之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传出去。 他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如今陛下身边的漓妃,就是当年的秦家余孽,秦漓。 ** 一日之内,朱侯爷被定了死罪,和皇上要替秦家翻案的消息,彻底地散播了出去。 周恒在前殿的软塌上挪了挪身子,仍不放心地问王钊,“她听说了没有。” 王钊点头。 小哑巴日日都在打探消息,娘娘怎可能不知道。 周恒便起身,“走吧。” 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去了。 王钊跟在他身后,到了后殿,小哑巴守在了门前,王钊正准备上前,小哑巴却是身子往边上一侧,让出了路。 王钊看了一眼周恒。 “无碍。” 周恒轻松地跨了进去。 进屋后,周恒掀开珠帘,正欲再唤一声爱妃,一抬头,却见姜漓正立在他跟前,看着他。 四目相视。 周恒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姜漓眸子轻闪,脸色透出了几丝心虚,偏过了头,片刻才道,“我没带刀。” 周恒顿了顿。 仔细观察了她脸上的神色,才慢慢地走了过去,立在姜漓身侧。 姜漓避开了他的目光。 周恒的脚步停在她身旁,身子往她跟前一斜,“你可当真舍得捅,好在那刀不长,要是再长点,朕前夜就被你捅死了,谁还来替你伸冤?” 姜漓回头看着他,“陛下为何这么做。” 周恒擦着她耳侧反问,“你不知道?” 姜漓的一排长睫猛跳,不答。 周恒看了一眼她红透的耳根,火上浇油地唤了她一声,秦漓,“你好像真的祸国了。” ※※※※※※※※※※※※※※※※※※※※ 啊啊啊,狗子这一路下去就要开挂了,等女鹅的身份被暴露出来,且看狗子如何花式表演。(谢谢各位金主宝宝!今天跃跃先来个三分钱的,哈哈哈,明天一更争取拿你们的五分。) 感谢在2020-11-2511:13:57~2020-11-2520:0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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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里的那张床,周恒已经好几个晚上没躺过,躲着她躲了几个晚上,还是没躲过挨刀,前殿的那软塌终究没有床榻安稳,熟悉的淡淡幽香索饶在枕间,飘散在云锦被上,姜漓的动作很轻,药敷在伤口,一股子冰凉压住了伤口的灼热,待姜漓起身准备给他绑纱布时,却见身下人已经没了动静。 受了伤,累了几个日夜,这会终是安心地睡了过去。 姜漓看着他趴在枕间的半张侧脸,愣了神。 他就不怕她又要了他命。 姜漓的手轻轻地穿过他的腰腹,将那纱布替他绑好,盖上了云锦被,才挨着他躺了下来。 夜深,床前的那盏油灯,灯芯几番跳跃后,终是灭了光。 姜漓才侧过身子看着他。 就如她从前守夜时那般,从那一抹夜色中,依稀看清了他的轮廓,良久,姜漓才轻轻地道,“你本可以不必如此,你想要我的命,易如反掌。” 姜漓从被褥底下,缓缓地握住了他的手。 眼里的泪珠子一瞬落在那枕头上,睡前,闭着眼睛又轻声说了句,“你不该放不下。” ** 朱侯爷被判处死刑的当夜,惠贵妃便去了一趟地牢。 出来时,那眼里便是一片空洞。 脚步都是飘的。 朱侯爷之前让她去查姜漓的身世,她只能查到她并非姜家的庶女,之后,无论她如何查,都再也无从入手,所有的线都在姜家那,彻底地断了。 她想过,她可能是姜观痕从哪里买来的孤女。 甚至想过,是否她的出身见不得人。 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是秦家的余孽,秦漓。 惠贵妃摇摇晃晃走了一段,便又突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弯下了腰,玲珑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娘娘......” 惠贵妃蹲在地上,摇了摇头,“无碍,本宫是高兴。” 高兴老天爷终究是公平的。 周恒曾亲手同太上皇一同灭了秦家,如今却爱上了秦家余孽。 一场隔着血海深仇的感情,多轰动。 周恒知道,他却没说。 朱侯爷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死,惠贵妃却猜到了,他爱上了秦家的余孽,他不但不说,还要杀了侯爷灭口。 这感情多深,多让人感动。 “你去告诉太上皇后,秦妃身上配了避孕的香囊,陛下这两日身子抱恙,既没有请太医,那伤必定是见不得人,我要猜的没错的话,陛下是为感情,舍了身。” 他不想让旁人知道,她就如他的愿。 她就想看看,他到底还能爱她爱到什么地步。 ** 昨日周恒从太上皇后屋里出来,太上皇后便不放心,让王嬷嬷悄悄去问了高沾。 这回高沾也答不出来。 周恒怎么被伤的,伤再哪里,他根本就不知道。 只同王嬷嬷道,前几日干武殿进了刺客。 王嬷嬷听完当时就吓了一跳,回来同太上皇后禀报完,两人皆是一脸诧异,干武殿那等森严的地方,门外禁军把守,殿内有王钊的人守着,别说是人,怕是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太上皇后心里留了疑团。 正打算第二日派王嬷嬷去查,门口的宫女来报,说是芳华殿的惠贵妃来了。 自那请安礼免了后,太上皇后很少见惠贵妃上门,今日突地见她上门,应当是有何要紧事,便让宫女将她请了进来。 太上皇后不喜欢她,并非是她不好。 而是当真喜欢不起来。 朱家之女,太子的女人,叫她如何对她好,平日里明面上的东西她装装,可若真是见了,太上皇后的脸上,也瞧不出半点笑容来。 惠贵妃到了太上皇后跟前行了礼,太上皇后便淡淡地道,“贵妃坐吧。” 惠贵妃却没坐。 “怎么了?”太上皇后问她。 惠贵妃神色却是几番犹豫,最后似乎还是忍不住,咬着牙道,“昨日臣妾听底下的宫女说了一事,这事实属太过于骇人,臣妾拿不定主意,一夜未合眼,今日一早实在不敢不报,才来寻了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听她说的如此严重,皱了皱眉,“何事?” 惠贵妃回头同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今日来的也不是玲珑,而是曾经在浣衣局当过差的四桃。 上回在皇陵,因惠贵妃的计谋失败,赏了她二十个板子,去了她半条命,如今养好了,那之前的精神气儿已全无,只照着惠贵妃所吩咐地说。 “奴婢之前在浣衣局同漓妃娘娘共过事,知道漓妃娘娘对香囊颇有讲究,奴婢早前去长春殿,便闻到了一股异香,奴婢起初不敢确定,可后来又在漓妃娘娘身上看到了那香囊,才知娘娘当真是配了麝香。” 麝香避孕。 这谁都知道。 太上皇后眼皮子一跳。 四桃接着说,“奴婢本不敢禀报,直到近日听说陛下身子有恙,却不宣太医,奴婢心里恐慌,想起漓妃娘娘曾对奴婢说过,这宫里不适合她,奴婢担心陛下的安危,才冒死告诉了惠妃娘娘......” 四桃说完,太上皇后便变了脸色。 “你所说之言,当真?” 四桃额头点头,那目光早已经麻木了,“奴婢所说之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假。” 太上皇后的心慢慢地沉了下来。 “去请漓妃来一趟。” 并非她容易相信人,而是太过于巧合,陛下为何有伤隐忍不报? 小半个时辰后,姜漓来了福宁殿。 惠贵妃和四桃还在,被太上皇后留在了福宁宫,当面同姜漓对峙。 倘若她是冤枉的,她绝不会姑息造谣惹出是非之人,若是真的,她便容不得她了。 姜漓上前,先同太上皇后行了礼,太上皇后看了她一眼,“你过来这。” 姜漓虽不知为何事,却也乖乖地走到了太上皇后的身边。 那麝香是个什么味儿。 平时里无人察觉,可要特意凑近去闻,有怎可能察觉不到。 太上皇后的那眸子瞬间黯然失色。 麝香避孕。 她怕是从来就没打算和皇上好好过。 太上皇后脑仁一时突突直跳,她也不是没想过,既然是林常青的女儿,当年林常青的死,她便会记恨她和皇上。 到底是她自欺欺人,太大意了。 好一个熏香的本事。 熏的怕都是些断子绝孙的香。 这段日子,太上皇后是从心底认定了姜漓,接纳了她,想着她是皇上好不容易喜欢上的人,她爱屋及乌,也该宠着她,对她好。 可她不识抬举,也别怪她心狠。 太上皇后忍住心口的痛,问她,“皇上待你如何?” 姜漓垂目道,“陛下的恩宠,臣妾铭记于心。” 太上皇后笑了一声,“好一个铭记于心,那我问你,你可有对得起他。” 姜漓不明。 垂目不敢答。 “陛下待你可谓是掏心掏肺了,你瞧瞧你做的是什么事?你不想要皇上的孩子,你是不是连皇上的命,你也想要了?”太上皇后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我纵容你至今日,是我之过,今日既被我发现,便容不得你。” 姜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上皇后懒得看她,回头同王嬷嬷道,“将她关进冷宫。” 王嬷嬷想劝了一声,“太......” 太上皇后打断了她,又对跪在地上的姜漓道,“待我查清了你到底有没有谋害圣上,再来唯你是问,我不会冤枉你,但也不会容许你生出一丝半点的谋逆之心。” 王嬷嬷再次相劝,“还是等陛下来了,太上皇后再定夺也不迟。” 太上皇后冷哼了一声,“等他来,等他来,命他都能送到她手上,还能将她如何?”太上皇后说完又道,“你倒是提醒我了,去了冷宫怕是也要被他捞出来。”太上皇后气的心口发痛,“你去外面跪着吧,跪到我查清了真相为止。” 姜漓没吭声,起身去了门口,跪在了那一片青石板上。 惠贵妃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她就想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秦家嫡女,便是太上皇后当年亲口认下的儿媳妇,若不是因为二皇子同秦家结了亲,秦家岂会惨遭灭门。 时隔八年回来。 她不就是为了复仇吗。 太上皇陛下固然是她的仇人。 可太上皇后和二皇子也欠了她秦家,她心里怎会不清楚,她不信她就没有半分怨恨? 周恒不愿公开她的身份。 那就让她自己,让秦家的余孽自己说吧。 惠贵妃眸子里的恨意划过,起身同太上皇后道,“太上皇后保重好身子,臣妾先行告退。” 太上皇后没功夫理她,“嗯。” 惠贵妃跨出了门槛,下了台阶,走到了秦漓跟前,那裙摆却是轻轻一荡,在她跟前顿了顿,突地轻轻地说了一声,“秦姑娘,真能忍。” 姜漓抬头。 惠贵妃便笑了笑,“妹妹好生想想吧,只要你一句话,说不定跪的人,就是太上皇后。” 姜漓盯着她,一双眸子冰凉。 惠贵妃没再停留,从她身旁走过,直出了福宁殿。 姜漓在外已跪了大半个时辰,王嬷嬷瞧着天色有些不对,忙地同身后的一名宫女使了个眼色,只嘴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说出来的是,“荣华殿。” 这会子只有看娴妃娘娘了。 要是叫陛下来,恐怕只会火上浇油。 那宫女悄悄地退下,借着换茶的功夫,赶紧往荣华殿赶去,赶到半路,头顶上那快阴沉的黑云便落起了雨点子。 等到了娴贵妃的荣华殿,那宫女一身湿透,来不得多说,进屋就跪在地上,对娴贵妃道,“娘娘,快去救救漓妃娘娘吧。” “漓妃怎么了?” “太上皇后让她跪在外头,都快一个时辰了。” 娴贵妃正打算歇个午觉,这一下瞌睡也没了,忙地蹭了鞋,“走,赶紧走。” 等到娴贵妃到了福宁宫,姜漓一身都被淋了个透。 娴贵妃对着姜漓一阵手忙脚乱。 进屋就同太上皇后道,“姑母,您就让漓妃进来吧,有冤的主子跪不得啊,这一跪,准赶上下雨,再这么跪下去,她就该倒下去了......” 娴贵妃说完回头,姜漓的身子便当真一阵摇晃。 “瞧瞧我说什么了,姑母,您赶紧的,赶紧让她起来,要是陛下知道了,又得来护犊子是不是.......”娴贵妃好说歹说,就是不见太上皇后松口。 娴贵妃急得跳脚,在外屋子里一阵乱窜,咬着牙,“哎呀。”了一声后,一头就扎进了雨里,跑到了姜漓身后坐着,用背顶着姜漓道,“来,你靠过来,我替你撑着......”说完又冲严嬷嬷道,“愣着干什么啊,伞,伞给本宫拿过来。” 严嬷嬷赶紧将伞递了过去。 娴贵妃背抵住姜漓,这才问她,“你到底是怎么得罪姑母了?” 周恒这几日没歇息好,姜漓也没歇息好,高沾派人送进去的饭菜,姜漓几乎没动,如今突地让她跪上一个多时辰,头顶上的雨点子一淋,便开始有些头昏眼花。 娴贵妃见她半天不说话,正要转过头去看她。 便听姜漓说道,“多谢娘娘。” 说完,那身子就擦着娴贵妃的背,滑了下去。 娴贵妃忙地扔了手里的伞去扶她,姜漓倒在她怀里,那衣裳一淋透,直贴在身上,娴贵妃吓傻了眼,直抱着她摇晃,一面替她擦着身上的水,一面同身后的人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去求姑母啊,求姑母不成,就去请陛下啊......” 娴贵妃才刚说完,手突地就被什么东西搁到了。 ※※※※※※※※※※※※※※※※※※※※ 啊啊啊,宝贝们这章肥不肥美!二更跃跃子看看能不能出来哈。 感谢在2020-11-2520:03:37~2020-11-2611:5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不甜3个;ant、ppwa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东东东啊21瓶;冬约夏至、一月、我是小朋友、大豆籽10瓶;serene咩咩咩9瓶;顾雨离5瓶;烟花菩提树、种草、腱小宝、irm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姜漓倒下后,娴贵妃急地六神无主,掌心只顺着她的胸膛往下捋。 那雨水湿透了衣裳,全贴在姜漓身上,娴贵妃的手掌,上下来回几回后,突地就硌到了东西。 娴贵妃低头。 轻轻摸了摸。 硬硬实实,当是一块玉,能放在胸口的位置,定是紧要的东西。 娴贵妃没去看。 掌心继续替她捋着胸口,谁知手指头突地就勾到了姜漓脖子上的绳子,无意中一带,藏在姜漓胸前的那块玉便露出了衣襟,出来了一半。 娴贵妃曾同姜漓说过她对二皇子的感情。 也曾无数回偷偷看过二皇子的画像,画像上的那枚玉佩,娴贵妃自然也熟悉。 娴贵妃本想给姜漓塞回去。 可目光落在了那露出来的半截字上,眸子突地凝住,瞪眼瞧了瞧,奈何眸子上的水雾太多,瞧得模糊,娴贵妃忙地抹了一把脸,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玉佩,心头突地跳了起来,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将那玉佩整个从姜漓的衣襟前拉了出来。 先是那个“绎”字。 再是背后的祥云。 娴贵妃捂住玉佩的手慢慢地开始不稳,视线一点一点地挪到姜漓的脸上,眸子里带着小心翼翼,却又是满目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适才娴贵妃那一声吼之后,严嬷嬷和福宁宫的宫女,皆是着急地去求太上皇后,碧素早就去了干武殿找周恒。 如今两人身后,就站了个小哑巴。 姜漓曾经对小哑巴说过,这宫里她唯一念着的人,便是太上皇后。 无论将来如何,待她如何。 她都不可以去怪她,更不可以去伤害她。 姜漓倒下后,小哑巴的脸色便绷得紧紧地,一直盯着太上皇后的方向。 姜漓对她说过不可以伤害太上皇后。 可她的父亲也对她说过,这辈子要护住阿漓姐姐。 娴贵妃拿出那块玉佩时,小哑巴的视线根本没在她身上,直到娴贵妃周身突地脱了力,摊在了那雨底下,开始有了呜咽声时,小哑巴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小哑巴眸子一紧。 娴贵妃却是突地一把抱住了姜漓,将她护在怀里,似是疯了一般地冲着太上皇后的屋里哭着喊道,“快来人啊,你们将她给本宫扶进去,她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姑母你这一辈子又该如何安生。” 她是小萝卜。 那玉佩她曾经亲眼看到表哥,送给了她,是他们的定亲之物, 秦家六十三口人,八年前葬身在了院子里,她睡了个觉,一夜醒了,母亲就告诉她,小萝卜没了。 娴贵妃说了谎,她没讨厌过小萝卜,她曾经还去过秦家院子前忏悔过。 她活着时,她不该嫉妒她。 也不该欺负她。 她以为她死了,没成想她还活着。 那玉佩不会有假。 也不可能会出现在别人身上。 她藏在胸口的位置,便是不想让人知道。 她想象不出,当年她是如何从那院子里活下来的,又是如何来了这宫里,可这宫里除了她,除了姑母,谁能容得了她。 姑母暗里偷偷地寻了八年。 如今就出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却将她罚晕了过去。 屋内的人都知道娴贵妃同漓妃的关系好。 可这突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太过于悲恸,听了直断人心肠。 王嬷嬷愣住,回头看向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眉头紧皱,也起身望了过去。 娴贵妃当着众人的面,无法去唤出她真实的身份,只能仅凭着自己的力气,托着姜漓起身,将她交给了小哑巴,“你带她回去,去请太医,这里有本宫。” 小哑巴虽不知娴贵妃和姜漓的恩怨。 但也是忍到了极限。 当下抱着姜漓,转身往外走去。 门前的宫女上前拦着,娴贵妃上前一把将其推开,接着一声厉斥,“让开,都给本宫让开。” 一直到小哑巴将姜漓带出了福宁殿,娴贵妃才回头,别说是福宁殿的人,就连太上皇后认识了娴贵妃这些年,也没见过她如此失常的样子。 众人皆看着她。 娴贵妃朝着太上皇后走了过去,“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时,那眼眶已是一片殷红,只痛苦地唤了一声,“姑母。” 太上皇后脸色更是难看。 娴贵妃吞咽了一下喉咙,却艰难地同她说道,“她回来了。” 姑母寻了八年的人,早就回来了。 她没将她认出来。 姑母也没有。 太上皇后的脸色,突地一变,直盯着娴贵妃。 想去问谁回来了。 可娴贵妃脸上的表情已经很明白了,这些年来,除了那个人,她还寻过谁。 王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退避了众人,待那屋里只有三人时,娴贵妃才看着太上皇后渐渐苍白的脸色道,“姑母,她是阿漓啊。” 漓妃就是阿漓。 姜漓就是秦漓啊。 她就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一个多月了,却没同他们相认。 太上皇后眼前突地一黑,王嬷嬷及时稳住。 娴贵妃又哭着道,“表哥的那枚玉佩,凌儿曾见过无数回,一面刻着表哥的“绎”字,一面是祥云纹,当年还是姑母要表哥送给她定亲之物,表哥才给了她,凌儿适才看到了,就在漓妃的身上。” 娴贵妃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姑母要罚她,她一声不吭,她同姑母,同凌儿亲近了无数次,却没一次露出端倪,便是打算了一个人藏在了心里,不想被我们发现。” 娴贵妃看着太上皇后道,“她进宫已有一年,她早就来找姑母了。” 太上皇后心口子更住,猛地呼了几口气。 脑子里突地就蹿出了很多东西。 难怪呢。 林常青拼死也要护住她。 韩国公同姜家的隐瞒。 皇上万般恩宠。 她怎么就没想到,怎么就没怀疑到这头上。 太上皇后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神色又悲又是心疼,一行泪水滚烫烫地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快,快去啊。” 太上皇后急得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 王嬷嬷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同娴贵妃说了声,“娘娘陪着太上皇后,奴才这就去走一趟。” 王嬷嬷一走,太上皇后那梗在喉咙里的声音,终是破了出来,“我都干了些什么,我这是在作孽啊。” 娴贵妃蹲在她跟前,摸着她的手安慰道,“不怪姑母,她回来了就好。” 太上皇后垂头抹了一把泪。 是啊,回来了就好。 八年前,秦家被灭,她爱莫能助,如今她回来了,就算是要她豁出去这条老命,她也要护住她。 “你赶紧去查,荣华殿惠贵妃有没有去怡安殿。” 太上皇后能熬到今日,岂能识不破这点阴谋诡计。 今日她惠贵妃来是何意? 就是想逼着阿漓同她相认。 她能如此做,便是已经知道了阿漓的身份。 她能知道,怡安殿太上皇那,这会恐怕也知道了。 ※※※※※※※※※※※※※※※※※※※※ 二更来了,宝贝们!吼吼吼,明天敬请看狗子如何替她翻案。 感谢在2020-11-2611:52:29~2020-11-2619:4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昂帕帕斯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香菇3个;昂帕帕斯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东东东啊21瓶;羲禾、十二20瓶;一月16瓶;花儿不想花心、42163938、yiyi828410瓶;风之璃舞3瓶;陈欣欣2瓶;腱小宝、付贵人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惠贵妃没去怡安殿,却让人寻来了王公公。 朱侯爷没有说谎,秦家确实还有人活着,那欲孽就是如今陛下百般恩宠的漓妃。 王公公神色惊愕,“贵妃此话当真?” 惠贵妃道,“是与不是,只需看太上皇后的反应便知。” 当年谁人不知秦家和韩家交好。 秦家被灭,太上皇后这辈子都良心不安,此时知道秦家还有个遗孤活着,岂能还有理智,必定会拿命相护。 而太上皇和陛下,当年是如何讨厌韩家,讨厌太上皇后,惠贵妃都清楚。 曾经她的姑母朱皇后在世时,哪有她太上皇后说话的份。 这两年来,惠贵妃受够了。 二皇子的一条命已经赚够了本,两年来陛下待她韩家如手足,若非如此,太上皇后就应该在南苑过一辈子,孤独老死。 如今却同陛下,犹如亲生母子。 她见一回陛下,还得看她的脸色,她忍着,忍气吞声了两年,如今不想忍了。 惠贵妃从没将太上皇后放在眼里,她就想看看太上皇后知道秦家那个余孽还活着后,会如何相护。 她护得越紧。 她越高兴。 陛下心盲,她便让陛下认清形势,陛下的母族并非是她韩家,而是朱家。 他不能忘了本。 ** 王公公从荣华殿出来,心头实则已经相信了七八分,想起曾经朱侯爷子在太上皇面前说的那些话,他朱成誉聪明了一辈子,不可能就在这事上犯了蠢。 王公公又让人去查了一番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竟没半分躲藏。 先是派了身边最为信赖的嬷嬷去了干武殿探望,过了午后,更是亲自跑了一趟干武殿。 王公公便知惠贵妃的那话**不离十了。 那漓妃恐怕还真是秦家余孽。 王公公将消息报给了太上皇,太上皇这两日来,在周恒身上受到的冲击不少,此时又听到如此震惊的消息,那脸上的神色一时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他当政的那会,眸子里的阴霾密布。 姜家庶女。 京兆姜观痕两年前带回来的外室之女。 “好一个秦家余孽。”太上皇咬着牙,那眼睛眯着了一条缝,“好一个韩家。” 他以为韩家这些年学会了认命。 学乖了。 没想到,竟藏了这么一手在这。 皇上为何突然判了朱侯爷死罪,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明白了。 就是韩家。 是韩家蛊惑了陛下。 先是用二皇子的死,让他的恒儿背负了救命之恩的人情,开始补偿她韩家,如今再用秦家的余孽来蛊惑他的恒儿,慢慢地让他成为她韩家的一颗棋子,为她韩家所摆布。 二皇子死了都两年了,为何她韩家还如此不死心! 太上皇的嘴角一抽,眸子里的一道厉色闪过,唤道,“王安!” 王公公忙地退后两步躬身道,“奴才在。” 太上皇狠绝地道,“捉拿秦家余孽,包庇者,一个也不能姑息。” 王公公领命,带上了太上皇的亲兵,直奔太上皇后的福宁殿和长春殿的方向。 刚出怡安殿的巷子,周恒的禁军却早就守在了那。 一时之间,两方的人马对峙在甬道之间,如此情形,倒也出现过,太上皇开始打压韩家那会,二皇子同太子的人马便如此对峙过。 如今皇宫里又上演了一场。 却是一个父亲和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成了两代帝王相抗。 王公公回去禀报,太上皇气的捶胸,“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没看清吗,他还要护到什么时候,你让他过来,来见我!” 王公公刚出怡安殿,人还没走出去,周恒倒是主动来了。 “陛下,太上皇都是在为陛下着想......”王公公领着周恒过去,见他脸色也不太好,便劝一声,父子俩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在这宫里动刀动枪的。 周恒一脚跨了进去。 “父皇。” 太上皇盯着他,那脸上的肉都在抖动,劈头就开始训斥,“你是糊涂了!枉我还以为你登基了两年,凡事都能看得明白,没想到你竟如此识不清。” 周恒脸色没有什么波动。 太上皇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是秦家余孽?” 周恒没答。 没否认。 太上皇无可救药地看了他一眼,恨声道,“你去,你将那秦家余孽,还有你那位假母后,给我处决了!” 周恒不动,平静地道,“儿臣办不到。” 太上皇气得一袖子扫了桌上的茶件儿,痛心疾首地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他韩家蓄谋已久的奸计!” 周恒依旧不动声色,径直落了座。 太上皇看到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心急如焚,“你,你竟被蒙蔽至此,是为什么?因为你那个假母后,还是因为那个秦家的余孽?” 周恒半点都没着急,“母后真心待儿臣,儿臣孝敬她有何错。” 太上皇气得失了理智,“你怎知道她真心?她存心包庇余孽......”太上皇说到一半,见他依旧一副瘟猪子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眼睛一闭,强压住心口的火气,点了点头,“好,你孝顺,你不拿她是问,那个秦家余孽呢?” 周恒没回答,突地抬起头看向了屋子里那副朱皇后的画,“父皇曾为了先皇后做过不少事。” 太上皇看着他。 周恒回头,“父皇应该能理解儿臣的感受,父皇对母后是何感情,儿臣对秦漓便是如此。” 太上皇一惊,一巴掌拍在了那几上,“荒唐,她如何能同你母后相比?” 周恒反问,“如何不能?” 太上皇咬着牙提醒他,“她是秦家之女,你莫不是忘记了,当年是你要夺嫡,想要铲除你二弟的势力,才灭了秦家,你同秦家那是血海深仇,灭族之仇,怎能比,你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周恒道,“能。” 太上皇怔住看着他。 周恒起身,“儿臣会想办法。” 太上皇气地周身脱了气,倒在那椅子上,痛心地道,“你能想什么办法,这分明就是她韩家,秦家的诡计,你为何就如此执迷不悟。” 周恒破罐子破摔,“儿臣心志不坚,被秦家之女迷惑,无法脱身。” 太上皇简直气结。 周恒又看着他道,“儿臣不会让人伤害她,父皇也不能。” 周恒没再留,转身走了出去。 太上皇胸口憋的生痛,又是一阵急喘,王公公赶紧相劝,“太上皇再缓缓吧,陛下心里好不容易装了一个人,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妥协。” 太上皇捂住胸口骂了声,“逆子,你盯着他,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王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那些人.......” “撤回来吧。” 逆子啊,他谁不喜欢,偏生喜欢上秦家的人。 天上皇盯着朱皇后的画像,又是一阵忏悔,“怪我,都怪我没管好恒儿......” ** 周恒从怡安殿出来。 王钊便过来禀报,“派去的太医小哑巴一个都没让进,娘娘已经醒过来了,太上皇后正和娴贵妃正在里头陪着。” 姜漓被小哑巴抱回去后,没回干武殿,直接去了长春殿。 碧素去请周恒时,周恒正在前殿会见大理寺和慎刑司的人。 时辰一耽搁,便没赶上。 长春殿的绣锦和云霜,看到姜漓被小哑巴这般抱了回来,吓傻了眼,一阵手忙脚乱,替她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又用热水擦了身子,才将其放在了床上。 忙完后,绣锦和云霜出去熬汤,小哑巴一人守在了床边。 这才替她把了脉。 林常青的一身本事,姜漓不过学了个五六成,真正继承的人,是小哑巴。 小哑巴看着姜漓。 就像在久财崖那般,牵住了她的手。 爹爹将她送走的那日同她说,以后见到阿漓姐姐,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照顾好她,万事要听她的吩咐。 即便如今她心头不服,心里难受。 也不得不听她的。 她是个哑巴,自然什么也不会说。 姜漓睡着的那会,王嬷嬷先过来了一趟,小哑巴没开门。 过了一阵,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 小哑巴依旧没起身,半刻身后那门却是一脚被踹开。 小哑吧怒目回头。 便看到了周恒。 周恒坐了大致半炷香的时辰,接着,太皇太后也来了。 太上皇后进屋看了一眼床上的姜漓,又看着周恒,颤声问他,“你早就知道?” 周恒起身,“儿臣刚知道不久。” 太上皇后便走到了床边,心头一阵一阵地抽痛,那好不容易忍住的泪,一个背身,又落了满脸。 周恒便道,“母后先陪着她,朕去一趟怡安殿。” 一出长春殿,周恒便让韩焦守在了长春殿外,又派了禁军,去堵住了怡安殿的甬道。 姜漓的身份瞒不住了。 他也不想再瞒。 直到两方人马对峙上了,周恒才去了怡安殿。 如今从怡安殿出来。 周恒没再回去。 而是回了干武殿,也没再忙政务,只让王钊替他重新上了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好生养了一日的伤。 太上皇这头的人一直紧盯。 一日没有动静,第二日早朝,周恒便给了他一个惊天的消息。 王公公从外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太上皇跟前,太上皇便知道,准没有什么好事。 “陛,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了罪己诏......” 等到听王公公说完,太上皇眼前一黑,及时被屋里的太监扶住。 这回他连晕都不敢晕,强撑着一口气,只往外走,“逆子!他敢,他竟然敢......这就是他要想的办法,为了个秦家之女,他就如此晕了头,罪己诏他诏什么?” 太上皇说完,便是一阵猛喘。 王公公忙地起身搀扶。 “扶我过去,今日我倒要看看,他诏什么......” ※※※※※※※※※※※※※※※※※※※※ 今天先来个三分钱,二更等跃跃子加油。 感谢在2020-11-2619:49:22~2020-11-2711:1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in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t、不婚不昏、柠檬不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nwin40瓶;mini、月半、yiyi8284、一月10瓶;星星、腱小宝、一口好牙、种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今日早朝,周恒没去大殿,而是站在了大殿前的那白玉台阶下。 众臣子来上朝,冷不丁地看到皇上立在那,皆是一脸错愕。 昨日陛下和太上皇之间的对峙,众臣子都听说了,传言是太上皇想废了太上皇后,陛下不同意。 但具体为何,鲜少有人知道。 今日来早朝人人都在忐忑。 此时更是提心吊胆。 周恒一声不吭。 直到到了早朝的时辰,文武百官齐齐都围在了那台阶下,周恒才转过身来。 众人跪在那金砖上朝拜完。 大理寺卿范伸和慎刑司的张大人同时出列。 那日早朝上周恒要两人公审的两个案子,一个是朱侯爷私藏的火|药案,另一个是秦家打尽,然后杀了她。 后来他为了她冲冠一怒,屠尽三军时,又想,只要她能回来,就算要他的命,他也双手奉上。 开朗治愈烟火气满满大宫女x傲娇多疑极度缺爱美疯批 排雷:1.男主缺爱,多疑偏执的疯批 2.前期男主相当狗 3.有强取豪夺 感谢在2020-11-2711:14:25~2020-11-2719:4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触目、玛莉有只小肥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50瓶;玛莉有只小肥羊、夏天的受难20瓶;venus15瓶;郑慈慈11瓶;柠檬不萌、羲禾10瓶;6瓶;按时吃菜、巴贝多的白沙2瓶;星星、腱小宝、欣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众臣子还未从那几项罪己诏中缓过劲来,伏地不起大气都不敢出。 太上皇一脸的颓败坐在那金砖上,再也没了力气去阻拦。 周恒的一份罪己诏,诏的不只是他自己,连着他,还有他的娇娇皇后,一并也给拖了进去。 他一辈子小心谨慎,当年韩家助她夺嫡,曾对他的手段质疑,更是出面劝解过他,不必赶尽杀绝,由此他心头便埋下了一个种子,但凡韩家的意见稍微同他不合,他便认为是韩家生了异心,更是认为韩家对他的过去有所不齿,慢慢地他开始憎恨韩家,恨不得知道他过去的韩家人,都死绝了。 他用尽了手段,打压韩家。 朱皇后对太上皇后和二皇子做的事,他并非完全不知,但他默许了,在他心里,他就只有两个儿子。 他的儿子身上不该流着韩家人的血。 只能是他和他娇娇的。 为了给他疼爱的儿子铺路,秦家确实是他和朱侯爷一手策划,灭了满门,不给秦家留下任何寻仇的机会。 没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 然,百密一疏,终有一漏。 秦家活了一个余孽,韩家更是不惜牺牲二皇子,谋得了翻身的机会。 如今都来找他寻仇了。 他的报应来了。 可他那被蒙蔽了双眼的儿子,却没看透。 太上皇懒得再去看周恒,周恒却是从那台阶上一步一步地又走了下来,立在了他跟前,将手里的罪己诏交给了高沾后,又跪在了太上皇跟前。 太上皇看着他。 周恒的一双黑眸深邃又坚决,那里头是什么意思,太上皇岂能看不出来,神色顿时惊恐了起来。 “你,你休想......” 周恒却没放过他,盯着他道,“父皇,儿臣的罪孽,已经对天忏悔过,为了我幽朝百姓不再遭受天罚,父皇,如今该轮到你了。” 太上皇忙地唤了一声,“王安。” 王公公却被王钊堵在了那,近不得身,没人来搀扶,太上皇便自己从那地上急急地爬起来。 周恒不慌不忙地道,“父皇曾请恩师教导过朕,统治天下者,不能忘本,不能让臣子寒心,秦家世代忠良,护我幽朝百姓百余年,曾经也是长安城中鼎鼎有名的旺族,枝族遍布各地,到了最后,连着家丁一共只剩余了六十三口人,为何如此,父皇心里清楚,我幽朝的百姓心里也清楚,当年戎国侵犯我幽朝边境,连拿下五座城池,是秦家人前去抵御,并在父皇面前发誓,五年内,夺回我幽朝所有失去的城池,解救所有被困于敌国的百姓,后来秦家做到了,但用的是秦家五十多个将领,和无数将士的血肉所换而来。” “十八年前,漓江动乱,秦家为了平息动乱,解救流民,牺牲了仅有的一个支族,成为了单门独户。”周恒看着太上皇那艰难撑起来的身子,紧紧盯着他道,“秦家战功无数,沦落至此,应被厚待,可父皇作为天子,视秦家历代的功勋为当然,不但没给秦家半点关爱,还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将其满门抄斩,秦家六十三口人命,六十三条亡魂,背负了八年的谋逆之罪,至今无法安息。” 周恒的话音一落,底下的气氛已是一片沉痛。 秦家生前如何。 在朝有点年数的大臣心里都清楚。 周恒如今将秦家的功勋一桩一桩地数了出来,便有臣子忍不住落了泪。 太上皇好不容易勉强站了起来,那身子却是摇摇晃晃,又跌坐了地上,也不气了,看着周恒道,“为了个秦氏遗孤,你满意了?” 周恒不答。 又突地唤了一声,“高沾。” 高沾忙地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一封诏书递个了周恒。 周恒将其展开,放在了太上皇的跟前,“秦家亡魂能不能安息,就看父皇了。” 为秦家平反的诏书,周恒早就备好了。 上头已经有了周恒的印章,如今就摆在太上皇面前,等着他印上自己的名字。 历代皇帝,又有何人经历过这,太上皇神色如死灰。 他完了。 什么明君,什么名垂青史。 都没了。 太上皇盯着周恒,竟被逼着失声痛哭,“恒儿,你就给父皇留条活路吧。” 周恒看着他,“父皇,秦家六十多条人命,你又何曾给过他们活路。” 两人僵持不下。 左相终是没有忍住,率先磕头,“臣斗胆恳请太上皇,为秦家平冤!” 紧接着是韩公国。 再是大理寺。 慎刑司。 户部...... 最后大殿外,跪在地上的所有的臣子齐声恳求太上皇,“臣等恳请太上皇,为秦家平冤!” 太上皇抬头,那正午的太阳,刺上眼睛,头昏目眩。 这诏书一颁发。 别说什么名垂青史。 留给他的将是遗臭万年。 会将被世人所指点,会被自己的子孙后代,当成反面典范来警示自己的言行。 他为朕十几载,为自己铺路,为自己疼爱的儿子铺路。 如今却被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露了他的恶行,要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曾经的昏庸,曾经的不齿。 还有什么样的复仇。 能比这狠毒。 太上皇一瞬之间,苍老了好几岁,他所在意的东西,一朝之间荡然无存。 大殿上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 逼着他。 当周恒的人从怡安殿内将他的印章取过来时,太上皇也彻底地看不清那诏书上写的是什么,只浑浑噩噩地盖了上去。 之后才抬起头来,问周恒,“如今,我可以走了吗?” 周恒点头,“恭送父皇。” 王钊这才放了王公公,王公公上前搀扶着他,哭着唤了一声,“太上皇......” 太上皇手一招,打断了他。 一个字都不想听。 身后周恒将那平反的诏书又交给了王钊,“去地牢,让朱侯爷画押。” 当年曾参与剿灭秦家的每一个人,如今都得忏悔。 太上皇,周恒,朱成誉。 那诏书上的名字,一个也不能少。 而如今他站在这,也不只是周恒。 还有周绎。 他欠了秦家。 今日该他站在这里为秦家讨回公道。 若不是他同秦漓的那场婚事,让秦家卷入了党争,秦家又怎会遭如此大劫。 秦家人才是最为无辜,最为悲惨之人。 周恒交代完。 便依照诺言,去了祠堂。 ** 底下的臣子终是回过了神,没有人脸上轻松。 尤其是吏部的尚书。 今日这些,他又该如何记载。 等到众臣子慢慢地散去,吏部尚书才去偷偷找了左相,左相正走在前面,身后突地一阵脚步声,回头便见到吏部尚书。 “相爷,能否借一部说话。” 那史册上该如何记。 两代君王,他难不成都要记上去,会不会掉脑袋不说,可这事怕是吏部有史以来都未见过的怪相。 左相是朝中老臣,虽平时说话刻薄,可他的一番见解,没有人不信服。 如今尚书找上门,左相轻松地道,“这有何难?” 尚书看着他。 左相便道,“今日陛下的罪己诏里,可有提起他为政后的罪过?” 吏部尚书思索了一番,摇头。 左相又道,“说的都是为太子时的所犯之罪,陛下登基以来,待韩家,还有太上皇后是什么态度,你们看不见,且,登基之后陛下颁布的朝纲,哪样不是造福了百姓?你怎地就不懂?陛下早就在忏悔了,那些所犯下的罪孽,都是止于在他登基之前。” 礼部尚书恍然大悟。 忙地向左相道谢,“多谢左相。” 那史册如何写,他明白了。 犯下罪过的是太上皇和太子周恒,不应写上“干宣帝”三字。 ** 大殿最为轰动的那阵,姜漓在长春殿才睁眼。 入眼没看到小哑巴。 却看到了太上皇后坐在了床边。 姜漓一惊,忙地起身,却被太上皇后拉住手,紧紧地握住。 “孩子。” 姜漓疑惑地看着她,直到看到太上皇后眼里的泪,才意识到不对。 还未等姜漓回过神来,太上皇后却是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咽更地同她道,“阿漓,受苦了。” 姜漓便知。 她认出来了。 那心头突地一酸,情绪瞬间崩塌,僵硬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松懈了下来,脸颊小心翼翼地搁在了太上皇后的怀里。 良久才轻轻地唤了声,“姨母。” 当年母亲同太上皇后结为了姐妹,她私底下便一直唤她为姨母。 姜漓这一声唤出来,太上皇后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只一个劲儿地顺着姜漓的背,生怕她再受苦般,哭着道,“漓儿别怕,姨母在这,姨母护着你,啊。” 姜漓埋下头,缩进她怀里。 那慢慢起伏的肩头,和隐隐呜咽的声音。 只要了太上皇后的命。 太上皇后紧紧地抱住她,摸着她的头道,“漓儿,我苦命的孩子。” 她不敢去想当年她是怎么活下来的,让她到了跟前,都不敢同她相认。 这些年,她到底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回来了就好,八年了,漓儿,都快过去了,相信姨母,别怕。”太上皇后脸上的泪水一时也决了堤。 绎儿事先没告诉她。 便是怕她忍不住情绪。乱了计划。 如今能让她坐在这儿,同她相认,那便是时候到了。 秦家该见光了。 她的阿漓既然回来了,就该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个世上。 不会再有灾难。 谁也不能伤害到她。 太上皇后轻轻地将她拉了起来,温柔地道,“让姨母好生看看,我们的漓儿,长大后是什么模样,姨母竟然没能认出来。” 姜漓慢慢地抬了头。 眼眶早已是一片殷红,那双眼睛却是头一回对着一个人有了依赖。 八年后,姜漓头一回在一个人面前,完全地放下了戒备。 太上皇后只捧着她的脸,悲喜交加,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我们阿漓漂亮。” 姜漓的脸在她的手掌中,破涕而笑,“姨母也没变。” 太上皇后疼到了心肝里,又将她抱住,这时候仿佛才终于有了真实感,劫后余生般地庆幸道,“终于回来了,我阿漓终于来找姨母了,咱们再也不分开。” 姜漓点头,“好。” ** 两人在那屋里叙了好一阵,大殿上的消息终是传了过来。 陛下下了罪己诏,细数了自己三桩罪名。 王嬷嬷说话自来利落,是哪三桩,一下便说了个明白。 秦家翻了案,陛下跪在台阶上,一步一步地忏悔自己的罪过,不仅如此,还让当初参与剿灭秦家的太上皇,朱侯爷,都在那诏书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诏书明日就会贴到长安城。 届时,秦家的谋逆之罪,将会彻底地洗刷。 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秦家八年前遭了冤案。 她作为秦家的遗孤,终于不再背负着罪臣之女活在这个世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太阳底下。 不是姜漓,而是秦漓。 她找到了那片属于她的曙光。 清师傅曾说,“这世上又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没有人能掌控所有,也没有一种悲伤,能蔓延到每个角落,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有充足的阳光能照在你身上,还有热闹的人潮声替你驱赶黑暗,只要阿漓好好活着,师傅相信,阿漓一定能到那。” 她没去另寻一片阳光。 头顶上那道久违的光线,却是透过层层阴霾,从黑暗中破出,照在了她的头上。 姜漓木讷地听着。 王嬷嬷接着说,“众臣子已经散去,陛下去了祠堂,说是要为自己曾经所犯下的罪孽忏悔,太上皇后,奴婢......” 王嬷嬷及时打住,看了一眼姜漓。 又看了一眼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摇了摇头。 绎儿让她暂时保密。 她便不会打乱他的计划。 他是谁,等时候到了,当由他亲口对她说。 太上皇后一直陪着姜漓,陪到了黄昏。 姜漓却渐渐地魂不守舍。 太上皇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无论之前咱们和皇上是何恩怨,皇上如今肯如此费心为秦家翻案,漓儿该去看看他。” 姜漓看向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朝着她点了点头,“去吧,姨母在这呢。” 姜漓起身穿鞋。 王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小哑巴。 小哑巴却是站在那,如同被抽了神智,脸上也瞧不出血色。 王嬷嬷正欲唤她,小哑巴的眼睛里又恢复了清明。 ** 姜漓去了皇家祠堂。 小哑巴陪着她。 撵轿到了祠堂外,天色已经泛了青,小哑巴提着灯,姜漓的脚步踩在那金砖上,脚步极轻。 旁人不知她知道。 她捅了他两刀。 他身上有伤。 王嬷嬷说,大殿下的那白玉台阶,他一步一步地往上跪,实打实地在那大殿前,熬了一个多时辰。 她就算再对他有再大的仇恨。 这回也知道好歹。 他没必要为韩家做到如此地步,却面面俱到,平反地如此彻底。 连着自己的名声也一并搭了进去。 ※※※※※※※※※※※※※※※※※※※※ 宝贝们来了。(女主的冤平反了,接下来就是狗子了,慢慢来,宝宝们别急,跃跃子这本文比起之前任何一本文都写的紧凑了,哭唧唧。) 感谢在2020-11-2719:48:27~2020-11-2811:2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哈咪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ss-green78瓶;依古比古哔巴卜40瓶;糖果5瓶;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姜漓到了皇家祠堂外,门前已经亮了灯火。 门外王钊守着。 小哑巴将她送到门口,便侧过身子,站在了王钊的对面。 王钊看了她一眼。 只觉今日她脸色要比往日沉静。 甚至没再瞪他。 王钊盯着她看了一阵,突地问她,“林常青是你什么人?” 小哑巴这才瞪了过来。 王钊耸肩,“当我没问。” ** 姜漓进了祠堂。 皇家的祠堂比起其他地方,要空旷很多,光线明亮形同白昼,自是从未断过火。 两边的坐台上燃着白蜡,延绵往前,一直延伸到里面的正堂。 姜漓的脚步停在那,没敢再往前。 半晌,一阵脚步声传来,高沾弓腰迎了上来,轻声道,“陛下在里头,娘娘进去吧。” 姜漓又才往前。 到了正堂内,才见到了那燃烧的白蜡尽头,摆着几排森严的牌位。 牌位前放了一个蒲团。 堂内却并没有人。 姜漓走上前,跪在了蒲团上,先磕了几个响头,才起身巡视了一番。 姜漓的脚步极轻。 走过几步,才见里头还有一道小门,姜漓轻轻推开。 里头不过是被周恒临时收拾出来歇息的地方,不宽,却能容纳他在此喝喝茶,养养身子,歇息几日。 自那日挨了姜漓的两刀子后,周恒就没怎么好好养过伤。 昨日特意养精蓄锐了一番。 今日又一步一步地跪在那白玉台上,一个多时辰的耗心耗力,等到一切结束后,上了御撵,那后背的血迹已经浸出了龙袍。 王钊将他扶进祠堂的小屋后,周恒晕厥了一回。 这会子刚醒来不久,王钊才给他换过了药。 此时只简单地穿着里衣。 轻靠着床头瞧著书。 高沾适才出去时,房门才虚掩上,此时又被推开,屋外亮堂的光线才溢进来,又被一道身影遮了大半,那阴影却是迟迟没挪开,只立在了那。 周恒回头抬目。 姜漓便诧异地看着他。 周恒的目光顿了顿,合上了书,身子挪了挪,端正地坐在那床沿上,神色极为诚恳地道,“朕歇了一会,这就去忏悔。” 周恒起身,蹭了床前的鞋。 走到了姜漓的身旁,许是觉得那敞开的房门还不够宽,周恒很是礼貌地同她道,“爱妃给朕先让个路。” 姜漓身子侧了侧。 周恒只得往前抬步,正打算要不要进去再披上件大氅什么的,毕竟此时已经立了秋,跪在那,肯定会冷。 周恒一犹豫,便觉袖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牵住。 垂目一瞧,看到了一只手。 周恒眼眸轻轻挑了挑,才顺着那只手,一点一点地抬目。 姜漓垂头盯着地面。 “爱妃这是......”周恒语气颇有深意地问她,“舍不得朕了?” 姜漓松了手。 朝着他福了一个礼,真诚地同他道,“多谢殿下。” 姨母说得对,无论之前如何,他能替秦家翻案,她便该来同他说一声谢谢。 照着她的计划和能力。 她只有杀人复仇。 从未奢望过有朝一日能替秦家翻案,更没料到,还能如此彻底地沉冤昭雪。 他是帝王。 就算她要了他的命,若他不愿意,她也无法逼着他做到如此地步。 对于秦家的冤魂来说,这便是最好的告慰。 周恒看着她。 姜漓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交到了周恒手上,“倘若陛下信得过我,这药陛下吃了,能好得更快。” 周恒接了过来,“多谢爱妃。” 姜漓依旧没看他,垂目道,“陛下放心,如今往后,我不会再伤害陛下,无论以往如何,陛下此次能替我秦家平反,我秦漓铭记在心,替秦家的六十二条亡魂,感激陛下。” 周恒盯着她头上的珠钗。 不是那根白玉簪。 自那日在长春殿,见她摘下了白玉簪子,换上了流苏后,似乎再也没见她佩戴过。 周恒没答。 负手立在姜漓跟前,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搓了搓,半晌才道,“朕已经派人在重新修建秦家的陵墓。” 姜漓俯身,“多谢陛下。” 周恒看了她一眼,又道,“秦府,朕也在让人重新修建。” 姜漓又俯身,“多谢陛下。” 周恒终是上前一步,堵在她跟前,伸手摸了摸额头,问她,“你要走?” 姜漓这才抬头。 四目相对。 姜漓眼里没有了对周恒的恨,却也平静的没有了任何感情。 姜漓对他笑了笑。 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我想回秦府。” 秦家既然已经沉冤昭雪,她作为秦家唯一活下来的人,她应该回去。 周恒看着她道,“朕如此做,并不是想要这个结果。” “可这个结果,也在陛下的所料之中。”姜漓依旧微笑地道,“我很庆幸在久财崖能同陛下相遇,才会有我今日的福泽,我同陛下相处的日子虽短,但我知道陛下并非是一个可以将就之人,陛下眼里容不得沙子,想要的感情,便是你情我愿。” 姜漓看着他道,“我爱过陛下。” 曾经爱过。 在自己控制的时间内,她让自己尽情地去爱他。 放手后。 她便不会再捡起来。 他不欠她了,都还清了。 秦家的命案,清师傅的死,她就当他都还清了。 可她无法回头,她也从未想过要回头,八年的漂泊,早就让她心硬如石,藏在那层温顺表皮下的,实则是一颗凉薄的心。 他也一样,不该再同她走下去。 她知道他是真心待她。 秦家翻案,便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没让他们之间留下遗憾和仇恨,待往后回忆起来,那段感情依旧美好。 毕竟,彼此之间曾经相互救赎过。 姜漓又道,“陛下不必再自责,我已经不怨陛下了。” 周恒依旧不答。 姜漓朝着她深深地福了一个礼后,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周恒又唤住了她,“秦漓。” 姜漓顿住脚步。 便听周恒道,“最后陪朕一夜,明日朕放你走。” 姜漓转过身来看着他。 眼神坚定。 周恒无奈地叹了一声,“先坐一会儿,朕有东西要送你。” 周恒说完转身进了屋。 姜漓犹豫了一阵,终是跟上了脚步。 周恒坐在木几上,抬头看着她,轻声地同她道,“再为朕焚一次香吧。” 姜漓点头。 周恒看着她从怀里掏出香片,蹲在那香炉子前,眸子轻轻地闭上,她倒也是有备而来。 待香炉里的青烟再次袅袅升起,周恒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陪着他曾走过了周绎最后的一段日子。 也陪着他迎来了‘周恒’最初的日子。 周恒起身从床榻上抽出了一副画像,递给了姜漓。 她有备而来。 他也早就有了准备。 料到了她要走。 “朕曾经让你烧了一副画,如今朕还给你。” ※※※※※※※※※※※※※※※※※※※※ 今天二更晚了点,宝宝们见谅。(女鹅开始了秦漓的身份,狗子心机太深。) 感谢在2020-11-2811:29:44~2020-11-2821:4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职业黑粉62瓶;节节20瓶;tiba10瓶;juaner6瓶;ciwjj01、满城风雨5瓶;啾啾与素、种草3瓶;三月里的鱼、久久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姜漓诧异地看着他。 周恒手一抬,又将那画递了递,“打开看看。” 姜漓接了过来。 上回姜漓同娴贵妃偷去景安殿,娴贵妃曾在里头翻出了二皇子的画像,与那日她烧的那副不同,今日周恒给她的,却很相似。 蓝白段子,头戴金冠。 脸上带着笑。 温润而儒雅。 画上,长安河堤岸的杨柳还在。 姜漓抬起头,目光更是诧异地看着周恒,周恒便道,“不是说,同他有婚约吗?” 姜漓眸子轻闪,瞥开了目光。 周恒瞅了她一眼,端了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缓缓地道,“还很仰慕他,合着朕这段日子,都是白费了功夫,如今你不需要朕了,说走就走,竟没半点留念。” 那语气里略带哀怨。 “陛下......”姜漓看着他,欲言而止。 周恒起身,往床边走去。 这一番同她闹完,周恒背上的伤又隐隐作痛,褪了鞋侧躺在了床上,脸色却瞧不出异常来,“你走吧,明日朕就不送你了。” 姜漓顿了片刻。 蹲身行了个礼,正欲转身出去,身后周恒又道,“那玉佩好好保管,别丢了。” 姜漓猛地转过身,周恒却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 第二日周恒睁眼,王钊在跟前伺候。 “娘娘走了。” 周恒只应了一声,“嗯。” 周恒在祠堂里忏悔了五日,身上的伤也养了差不多了,朝堂上的臣子已经来祠堂外,请了周恒几回,回朝当政。 理由都是大同小异。 陛下既已悔过,上天必定会原谅陛下,陛下为政两年来,处处造福百姓,早就已经立功赎罪,用不着再继续忏悔下去,国不可一日无主,幽朝百姓离不开君主。 只有明白的人知道。 周恒的势力早就在朝扎了根。 他自己罚自己,那是他自愿,是他高兴,旁人谁能动得了他。 第六日臣子再来请,周恒便走出了祠堂。 路上周恒问,“秦府修建的如何了?” 王钊答,“陛下回朝当做好准备,如今整个长安,怕是都知道了,秦家嫡女秦漓回来了。” 姜漓从宫里出去后。 直接回了秦家。 陛下派人修复秦府时,附近的百姓念着秦家几代忠良,护了幽朝百年,却落了个冤死的下场,个个都愿意上门帮忙。 姜漓此时一回去。 整个长安哪里还有什么秘密。 百姓当日就跪在地上,个个高呼苍天有眼,秦家总算留了个后人。 那日的场面听说很热闹。 可惜陛下没看到。 王钊看了一眼周恒,不知道他是如何打算。 秦家的嫡女秦漓是回去了。 宫里的漓妃却没了。 周恒一眼扫过来,王钊便扭过脖子,没再往下说,倒禀报了另外一件事,“惠贵妃那,怕是瞒不住了。” ** 周恒那日的一份罪己诏,谁都无法安宁,太上皇回去后,便躺在床上,再也没下过床。 惠贵妃精心设计了一番。 就是想让周恒看清谁才是他真正的母族,想让他认清,他和秦家的女人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两人隔着不共戴天之仇,他不能心软。 谁知道却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消息传进来时,惠贵妃不信。 之后玲珑哭着道,“奴婢哪敢欺骗娘娘,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读了罪己诏,逼着太上皇在秦家平反的诏书上,盖了印章,当年秦家案子有关的人,一个都没跑掉,侯爷这回怕真的是保不住了啊,娘娘,你赶紧去通知老夫人吧,让她想想法子......” 惠贵妃僵在那。 神色犹如被雷劈。 半晌回过神来,才道,“他疯了。” 为了个秦家女人,他是彻底着了魔。 “他连自己的名声名誉都不要了,我去请谁都没用,太上皇是他父皇,他都能做的如此狠绝,为了秦家之女,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惠贵妃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他不要我,不要他的儿子,如今连自己的父皇都不放过,他哪里还有心,他那心都一并丢在了戎国的战场上,从前的周恒早就死了,如此下去,他是不是连我也要一并给除了?” 惠贵妃失声痛哭。 玲珑只能相劝,“娘娘别哭了。” 惠贵妃的情绪崩溃,哪里还止得住,只捧着脸哭着道,“为何他手腕上就有那道疤痕,我宁愿他不是周恒。” 这样,至少她心里也好过些,可如今他那样子,哪里像爱过我,爱过之人,谁能像他这般狠绝,说不爱就不爱,却转身为了个女人,连儿子父亲都不要了,朱家是他的母族,无论是朱皇后在世还是如今,对他皆是诚心相待,可如今是什么下场,一个一个地接着死去,再这么下去,他是不是连她也要除掉? 玲珑是从侯府跟过来的丫鬟。 跟了惠贵妃多年,自是知道一些事,前阵子娘娘怀疑陛下,说给了朱夫人听,朱夫人一番劝,玲珑也当是娘娘胡思乱想。 后来惠贵妃疑心愈发重,玲珑劝了无数回。 上回娘娘去了一趟怡安殿回来,却突地又否定了之前的怀疑,认定了就是陛下没错。 玲珑便安下了心。 却也不知道惠贵妃是如何去认的人,今日才知她是去看了陛下手腕上的疤痕。 陛下不是陛下。 还能是谁。 玲珑从未如惠贵妃那般大胆地怀疑过。 这会子听惠贵妃哭,心头也只是替娘娘不甘,不明白陛下为何会突地变心。 玲珑劝着惠贵妃躺下后,见她眼睛红肿不堪,便准备去厨房打点热水,给她敷一下眼睛。 到了后厨,几个宫人正聚在那角落里闲聊。 这时候,聊的自然是近日陛下的那封罪己诏。 “这世事当真难料,想想当年陛下和二皇子闹过可不只一回,宫里几次拔刀相向,有一回就让奴婢给撞上了,差点没吓死,那真刀真剑的杀起来,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最后两人都带了伤,伤的还是同一个地方,两边的人马到场乱成一团,奴婢壮着胆子抬头,就只看到陛下和二皇子均是捂着手腕,那血从手指缝里啪嗒啪嗒地滴,谁能想得到,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一个在战场上舍身相救,一个下了罪己诏认了当年的错,依我说,这兄弟之间,说到底还是血脉相连,平时小打小闹......” 玲珑立在那。 心头一跳。 突地就想起了适才惠贵妃所说的伤。 玲珑虽觉得惠贵妃那念头太过于荒唐,可被她念叨久了,多少也记到了心里去。 后厨的一位宫女回来,见到玲珑立在那,唤了声,“玲珑姐姐。”里头的才惊觉,立马闭了嘴,各忙各地去,玲珑打了一盆热水回去,一路都跟失了魂似的。 几次心头的那想法刚冒出来,便又吓得立马压下去。 不可能。 怎么可能。 容貌半分没变,怎么可能有假。 等玲珑进了屋,惠贵妃还靠在床边,没缓过劲来,玲珑拧了拧手里的帕子,递给了惠贵妃,“娘娘擦把脸吧。” 惠贵妃接过来,往眼角拭了拭,还回去时,玲珑却出了神,半晌没接。 “怎么了?” 惠贵妃问她。 玲珑抬头,欲言而止。 惠贵妃心情本就不好,便没了耐心,“到底何事,说。” 玲珑终究还是没藏住,说了,“奴婢听说,当年陛下和二皇子相斗,两人受了伤,都伤到了同一个位置......” 惠贵妃眸子一颤,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玲珑便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道,“伤的都是手。” 惠贵妃愣了神,那脸色几经变化后,突地抓住了玲珑,“你听谁说的?” ※※※※※※※※※※※※※※※※※※※※ 跃跃子现在先去见一下亲戚,先放个短的,等我回来,再来二更。(这章宝宝们留个脚印,跃跃子回来给你们发红包。) 感谢在2020-11-2821:48:45~2020-11-2910:4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昂帕帕斯、茶哈咪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28025230瓶;jin、我是小朋友、十二20瓶;*哲*15瓶;拖延症o10瓶;athenn5瓶;烟花菩提树、星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玲珑将那说话的婆子带到了惠贵妃面前。 惠贵妃重新问了一回。 之后便一人痴痴地坐在了床上,心口越跳越快。 她生辰那日,她就开始怀疑了周恒。 曾经朝夕相处的两个人,突地对他不理不睬,还不让她触碰,她壮着胆子抱了他一下,她至今都记得,他那脸上的神色。 有厌恶。 还有避之不及。 就算她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周恒失了宠,也不该是他那等避她如蛇蝎的模样。 之后,便是那日,她在怡安殿,问了他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没答出来。 四年前的那日,她嫁给他,不仅是她的大婚,而是他的头一回大婚,一般人,怎可能忘记。 纵然之前惠贵妃起了多大的疑心,都在怡安殿看到他手上的疤痕后,彻底绝了念头。 如今听完了婆子的话,惠贵妃的疑心又开始重新燃了起来,甚至比起之前更甚。 陛下之前一直好好的。 从戎国回来后便开始不对劲。 戎国的那一战,一同前去的人是二皇子,两人自来水火不容,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二皇子凭什么会救他。 陛下刚回来的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倒没怎么去留意。 先是姑母朱皇后离世。 接着太上皇伤心过度染了一场风寒后,便卧床不起,无法料理朝政。 之后便是陛下登基。 等到一切结束,尘埃落定,她回过神来,才突地发现,陛下变了。 陛下开始重用韩家人。 并说动了太上皇封了韩太妃为太上皇后。 理由是报答二皇子的救命之恩。 那一场战,陛下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谁也没有看到战场上真正发生了什么。 陛下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那时,惠贵妃就曾疑惑过,陛下之前恨不得灭光了韩家人,为何会因二皇子的一条命,突地就仁慈了起来。 周恒曾对她说过,“得天下者,最大的忌讳便是仁慈。” 在东宫跟了他几年,她多少也了解他的脾性,之前也有许多为他卖命之人,也没见他有过半丝动容。 这回突然就转了性。 那时,惠贵妃并没有怀疑,只当他是在戎国的战场上,经历了些什么,悔过了。 如今两年过去,局势已经开始慢慢地呈现了出来,短短两年的时间,朱家人已经被他不知不觉地架空出了朝堂。 而韩家却相反,越走越高,在朝中的势力也在渐渐地恢复。 这变化,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 等到有所察觉时,朱家已经死了三人,先是侯府世子朱藻,再是朱夫人,如今是朱侯爷。 一个人再如何感恩,愧疚,也不会对自己的人下手。 也不会当真就将自己变成那死去之人。 可,若是反过来呢? 若他根本就不是周恒呢? 惠贵妃背心突地凉出了一层冷汗,若是如此,若他不是周恒,他是死去的二皇子。 似乎,一切。 都能解释得通了。 惠贵妃压住心头的恐惧,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是与不是,她最后再去求证一回。 周恒有一个秘密。 桃子过敏。 就算沾上一点桃子的毛,浑身都会起疹子。 周恒作为太子,岂能将自己的弱点轻易暴露,这事鲜少有人知道,除了当年跟过他的几个情随知道,知道的人就只有朱皇后和太上皇和惠贵妃。 第二日惠贵妃先是让玲珑去了一趟祠堂,给周恒送了一盘新鲜的果子。 祠堂外一番闹腾,王钊出去。 玲珑将果子递到了王钊面前,“娘娘担心陛下身子,已经哭了好几回,非得说要来陪着陛下一起忏悔,王统领可否帮奴婢问问陛下,能否给娘娘一个机会,再这么哭下去,娘娘.......” 王钊不耐烦地接过她手里的果盘,“皇家祠堂,非同寻常之地,岂能儿戏。” 玲珑怏怏地退了下去。 回去后便同惠贵妃道,“东西交给了王钊。” 她知道王钊不会进去通传,也知道他最是怕烦,只要接了那果盘子就好。 惠贵妃一直暗中派人盯着祠堂那头的消息,即使周恒不会食用那果子,只要那沾了桃毛的果盘子进了祠堂,且王钊沾过手,必定会见效。 曾经在东宫,惠贵妃不小心在外沾了桃回来,同周恒坐了一阵。 周恒身上都开始起了红疹。 当日玲珑留意了那边的动静,没见太医出没,也没见出过什么状况,第二日便又去了祠堂。 来拿昨日交给王钊的果盘。 王钊将果盘还给她。 玲珑问了声,“既然陛下喜欢,奴婢再送些过来。” 王钊道,“不必再来,祠堂圣地,还请贵妃娘娘慎行。” 玲珑回去,同惠贵妃两人坐到了半夜。 祠堂内没有任何动静。 王钊也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心头的那猜想,便几乎靠近了真相,越往深想,两人越是恐惧,那脸上的神色,一时如同见了鬼魂,失了血色,好半天都没有声音。 “可陛下的容颜......这天底下有谁能有如此本事......”玲珑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 惠贵妃良久才绝望地道,“陛下曾说过,在戎国中了毒,去久财崖养过一个多月的伤。” 玲珑恐慌地抬头,“林神医......”玲珑看着惠贵妃,都快哭了出来,“若当真陛下是二皇子,娘娘该怎么办?” 惠贵妃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仅仅只一个桃子过敏,证明不了什么,她得告诉朱家,得让人去调查当年在戎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侯爷已经指望不上了。 秦家翻案后,朱侯爷已经被押去了死牢,如今,谁也见不着。 只有朱老夫人。 惠贵妃猛地抬起头来,对,找朱老夫人。 正好,那日被朱老夫人送进宫里来陪惠贵妃的朱家表妹,如今还在府上。 第四日朱家的表妹回了侯府。 王钊也才终于知道了惠贵妃送果子的深意。 定是试探出了什么。 已派人去了侯府报信。 周恒没什么意外,转头问王钊,“文王那边的情况如何?” 王钊汇报道,“已经到了洛阳,如今不只是文王,太上皇和朱老夫人的人,两日前,都已经抵达了洛阳。” 周恒应了一声,“嗯。” 王钊又问,“那两人如今在属下的手上,现在要放出去吗。” 周恒点头,“放。”说完又道,“通知范伸,可以出发了。” 王钊领命,“是。” ** 周恒回到干武殿,门外等候的臣子已经排成了队。 罪己诏过去了四五日后,议论声也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倒是秦家被平反后,秦家在外躲藏了八年的遗孤,突地回到了秦府。 一时议论声又偏向了那头。 这几日臣子闲着无事,都在猜当年秦家姑娘到底是怎么从刀口下逃了出来,当年朝中又是谁人出手相助。 之后又操心,秦姑娘将来何去何从。 秦家既然还有人活着,陛下会不会对其弥补些什么。 众臣子只知道秦家的嫡女回来了,却不知那嫡女,就是曾经陛下身边的宠妃,漓妃。 秦家姑娘回到秦府后就没出来过。 周恒在祠堂躲清静的这几日,外面的臣子早就商议好了一条对策。 如今周恒出来,便还是由那不怕死的左相提出来。 “陛下,当年秦家曾与二殿下许过一门亲事,如今二殿下人已经不在,秦姑娘既然还活着,臣等倒是有一想法,皇家和秦家的婚约依旧不变,陛下纳秦家姑娘为妃,往后秦家姑娘有陛下的庇护,秦将军若是地下有知,当也该安息了。” 左相说完,周恒没有声音。 身后的臣子暗里面面相窥,上回陛下的那罪己诏上头写明白了,愧对秦家,如今臣子们才斗胆出了这么个主意。 见周恒不答,各人心头又有了不安。 片刻周恒才道,“此事,稍候再议。” 妃子,他纳过了。 她不愿意。 她在意的只有那桩婚约。 ** 姜漓回去秦府时,娴贵妃并不知情,等收到消息,姜漓已经在秦府住了两日。 娴贵妃同太上皇后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去了秦府。 娴贵妃看着门前的两头石狮子,再抬头看了一眼秦府的匾额,一时愣在那,叹了一声,“当真是两番光景。” 荒废了几年,破烂不堪的府邸。 就因里头的人翻了个身,这府邸也跟着摇身一变,竟瞧不出往日的半点破败。 娴贵妃一脚跨了进去,跟前的景象,突地就让她酸了鼻子。 府上的一草一木,都还是八年前的模样。 仿佛从未变过。 秦漓回到秦府后,亲自参与了院子的修复,除了院里的那口井,韩国公说不吉利,派人给填了,其他都是照着秦府之前的模样,修复了出来。 长廊,假山石,鹅暖石上的水流。 每一处都一样。 娴贵妃立在那,正是眼泪汪汪,身旁突地一声轻轻唤来,“大头菜。” 娴贵妃脸上的神色,突地就变了。 她竟然还叫! “小萝卜!” ※※※※※※※※※※※※※※※※※※※※ 宝宝们二更来了。(写的很匆忙,回来改错字。) 感谢在2020-11-2910:40:24~2020-11-2919:0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庭若步67瓶;linda371450瓶;夏天的受难26瓶;潇潇暮雨20瓶;yiyi82845瓶;今天也忘想暴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小时候曾因娴贵妃头大头发又浓密,梳上丱发后,头上的两个发髻尤其显眼,娴贵妃嫌弃秦漓腿短,唤她‘小萝卜’,秦漓见到她的模样,就跟那大头菜的没什区别,因此便为取了个别名,‘大头菜’。 两人的童年吵吵闹闹地走过来。 有个什么稀奇东西就争,后来有了周绎后,两人争的更是不可开交。 娴贵妃说,我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秦漓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后来秦漓赢了,为了安慰她,给她说谁家的公子好看,娴贵妃问她,“好看,你嫁吗?” 秦漓摇头,“我有绎哥哥了。” 娴贵妃便哭着道,“你都不喜欢,我一个人喜欢多无趣。” 后来秦漓便没理她,却无处不防备着她,拿到周绎的玉佩后,便去了娴贵妃面前一阵照耀,气得娴贵妃又大哭一场。 还没等娴贵妃心头的气消干净,秦家就没了。 如今两人站在这儿,阔别八年,都变了模样,‘小萝卜’不再腿短,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大头菜’也挽起了妇人鬓。 娴贵妃一眼瞪过去,瞪着瞪着,那眼眶突地就生了红,娴贵妃猛地别过头梗着脖子,立了一会,却是突地朝秦漓走去,到了跟前才一把抱住了秦漓,咽更地唤了声,“小萝卜,你还活着。” 两人抱成一团分不开。 对面的圆柱旁,姜姝的身子就倚在那,不错眼地看着。 等娴贵妃擦完眼泪,冷不丁地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看热闹的脸。 娴贵妃脸色一变。 之前在宫中她见过姜姝一回,可没将她给憋死。 一句话几声咳,咳得她都觉得喉咙痒。 这会子的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一眼剜过去,同秦漓道,“怎么你这便宜姐姐,还跟着上门了。” 姜姝从那圆柱上直起了身子,无趣地道,“妒妇。” 娴贵妃瞪大了眼睛,瞧向秦漓。 秦漓没吭声。 这两人要是掐起来,没她吭声的份。 果然娴贵妃就冲了上去,“药罐子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妒妇?” 姜姝头也不回,又道,“弃妃。” 娴贵妃从未见识过姜姝的毒舌,这会子遇上一时无法适应,瞬间炸开,“你说谁是弃妃啊,我可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堂堂贵妃,你这等平民见了都要同本宫下跪,对了,你给本宫跪下.......” 姜姝驻步,这回倒是将她看了个仔细,娴贵妃被她那双招子盯的发毛,又听她道,“你侍寝了吗?” 娴贵妃僵在那。 姜姝摇头啧了一声,“真可怜。” 姜姝往前走了好远了,娴贵妃才猛地一跺脚,回头同秦漓道,“你看到没有,她,她在侮|辱我,我是贵......” 后面的那个妃字,娴贵妃突地就说不出来了。 可不就是弃妃吗。 进宫一年多了,确实也没侍过寝,且最近好久没有见到陛下,好像心头并没觉得少了什么,也没有任何异样。 甚至那阵子秦漓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宠。 她还觉得挺顺眼。 娴贵妃立在那,看了一眼秦漓的府邸。 突地就道,“小萝卜,我又开始羡慕你了怎么办。” 自小就是秦漓稀罕啥,她就稀罕啥。 如今秦漓从那宫里出来了,娴贵妃便越是觉得,那宫里当真没什意思。 她也想要这么一座府邸。 自由自在。 秦漓没答,拉着她,“进屋吧。” 等那阵子闹完了,娴贵妃才看了一眼秦漓,悄声问她,“当真舍得吗?” 她看得出来陛下是真心喜欢她。 而她也对陛下动了心。 秦家虽已经平反,可她往后该如何。 秦漓垂目不答。 娴贵妃看了她一阵,便握住她的手道,“阿漓,表哥已经不在了。” 秦漓抬头。 眸色里的一抹悲痛,这时候才显露出来。 当年周绎是何存在。 只有两人最了解那种感受。 良久秦漓才点头,“我知。” 娴贵妃又才道,“今日朝臣向陛下进谏,让陛下纳秦府遗孤为妃,以告慰秦家的亡魂,若此次你进宫,便是以你秦漓的身份进宫为妃。”娴贵妃看了一眼秦漓道,“但陛下拒绝了,我不知道你走的时候,是如何同陛下说的,也不知道你们将来做了何种打算,可我就是觉得,除了表哥之外,陛下才是最适合你的人,虽你们之间的恩怨......” 娴贵妃见秦漓的脸色并没异常,才接着道,“这天底下,有几人能有那个勇气去承认自己的错误,况且还是当着天下人,他还是一国之君,旁人不知原因,我岂能不知,陛下就是为了你,才下了罪己诏,陛下对你,是真心的。” 娴贵妃突地又垂头道,“当初我进宫是因为我贪念他那张脸,并非是爱他那个人,且我们也没有任何机会去爱。你不同,我每回见到陛下看你的眼神,还有你们在一起的模样,都会羡慕,并不是羡慕你一人,而是羡慕你们,羡慕你们能彼此喜欢,心灵相通......” 娴贵妃说完便不语了。 秦漓看着她,眼里有几丝心痛。 一脚入宫门,便是一辈子,当初她就不该那般草率,今后如何,她料不到,只能劝一声,“凌姐姐还年轻。” 娴贵妃的身子便靠了过来,枕在秦漓的肩头上,“阿漓,我想在你这住几日。” 秦漓一愣。 娴贵妃便又道,“你去给姑母求个情,我实属不想走了,你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给你过完生辰,我再走。” 嫔妃出宫,已经破例了。 更何况要在外面宿上几日,她不敢去同姑母说。 秦漓见她耍赖。 然一偏头,见她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心头到底是软了,应了声,“好吧。” ** 夜色落下。 秦府点了灯。 王钊双手抱臂,正隐在灯火照不见的阴影里,听着里头的动静。 耳边一股风突地扫来。 王钊等了片刻,脖子上便架了一把刀,王钊回头,看着一脸冰凉的小哑巴,“再呆一会儿就走。” 时辰还没到。 小哑巴没半点商量的余地,刀子直往他身上刺去。 王钊反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那刀子瞬间便被王钊夺到了手,小哑巴瞪着他,伸手去抢,王钊高高抬起手,小哑巴飞扑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秦府。 王钊逗了她一阵,才将刀子扔给了她,“给你。” 小哑巴早就被他惹怒。 哪能轻易放他走。 王钊转身离去,小哑巴紧跟而上,这一跟便到了侯府。 王钊坐上了屋檐,小哑巴正欲上前再动手,王钊伸手,止住了小哑巴,小哑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侯府内有了动静。 大半夜的,侯府出动了死士。 小哑巴看向王钊,王钊回头,一把拽住她落到了侯府之外的巷子里。 小哑巴猛地挣脱他。 王钊松了手,“要走一趟吗?” 小哑巴盯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钊便道,“林常青死后,为了保住秦家的血脉,替其造了几个假身份,一是姜观痕的庶女,二是他的女儿,就算第一层身份暴露后,她也还有第二层身份护身,而那第二层身份,无论谁去查,都不会发现破绽,因为林常青没有说谎,他确实有一个女儿,但并不是秦漓。” 王钊看着小哑巴。 小哑巴已经变了脸。 “十六年前,林常青邂逅了一位姑娘,与其**一夜后,隐归到药谷,做起了神医,直到几年前,那姑娘死了,林常青才找到了其留在人世的女儿,接回了药谷。” 王钊接着道,“那姑娘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谋害,因她并非是普通的姑娘,而是当年派出来诱|惑林常青的一颗棋子,可那颗棋子动了心,事成后,却放了林常青,独自一人养着林常青的女儿,隐姓埋名,躲在了长安城的巷子里活了八年,才被人找到。” “那姑娘拼死护住了林常青的血脉,尸首被送到了林常青面前后,林常青才从山地下带回去了一位不会说话的姑娘,那位才是林常青真正的女儿。” 小哑巴咬着牙,怒目看着王钊。 王钊不怕死地继续道,“你知道动手杀你娘的人是谁,也知道你父亲是如何死的,可你却一直都不明白,你父亲死之前,为何要让你跪在他面前起誓了两件事,一是护住秦家的嫡女,二是不能伤害陛下。” 小哑巴手里的刀猛地挥了过去。 王钊死死地擒住她。 小哑巴盯着他,恨声问他,“那你告诉我为何?” 王钊不答,却是一笑,“终于肯说话了。” 小哑巴正欲下狠手,王钊回头指了一下早就停在那夜色里的一辆马车,“想知道就自己去查,跟着侯府的人去戎国边境走一趟,回来,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小哑巴不动。 王钊突地抱着她,往那马车走去,到了马车前,一把将她扔了进去,小哑巴刚要起身,王钊先掀开了那帘子,看着她道,“等你回来。” 小哑巴突地冷笑,“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王钊没答,“放心,一路都会有人护着你。” 小哑巴一把扯下了车帘,“我不需要旁人来护。” 王钊没再说话,同车夫点头示意,那马车便缓缓地驶出了巷子。 王钊看着那马车彻底消失才转过身。 终于放心了。 她在,就如同一包定时炸|药,他得分出一半的心思来防备她。 杀她母亲的人是当年的太子。 而她父亲的死,也是因为陛下。 王钊叹了口气。 陛下顶的那张皮,实在是竖敌太多。 ** 王钊回去复命。 周恒也松了口气。 王钊正要出去,周恒又道,“去替朕买点东西。” 王钊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周恒便问,“长安城里,什么东西最亮?” ※※※※※※※※※※※※※※※※※※※※ 宝贝们,来啦!(下章狗子去追妻。) 感谢在2020-11-2919:05:27~2020-11-3011:4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馅儿、香菇、三冬暖一季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任唐38瓶;素颜、小秋秋、ad钙、馅儿10瓶;狗血崽崽7瓶;yiyi8284、婇榆5瓶;折扇、关东煮小熊仔2瓶;国家东拉西扯一级选手、流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小哑巴走的那夜,就让人给秦漓带了信回来。 只一句话,“一月后归。” 从前小哑巴跟着姜漓,是想保护秦漓,如今秦家翻了案,秦漓安全了,她便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秦漓由着她。 多半也知道她不会有事。 清师傅临死前对她说,“小哑巴会护着你。”秦漓却没来得及去问他,小哑巴到底是谁。 但她不会去问过她。 就像当初她一样,小哑巴从未问过她一句多余的话。 ** 秦府这几日,住了两个常客。 姜府的大姑娘姜姝。 宫里的娴贵妃韩凌。 前几日韩世子还带着韩夫人过来了一趟,府上热热闹闹,说话声成日不断。 秦漓生辰的那日,太上皇后早早派王嬷嬷走了一趟秦府,吃的穿的平日里用的东西,拉了两车进府,王嬷嬷一只脚跨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的打闹声。 姜姝又同娴贵妃怼上了。 起因是永宁侯府的世子爷范伸。 就在前几日,永宁侯府的聘礼经正式下给了姜家,两家签了婚书,算是正式定了婚。 娴贵妃本想夸一句永宁侯府不错。 却听姜姝自损道,“病娇嫁傻子,绝配。” 娴贵妃盯了她一阵,回头又疑惑地问秦漓,“不是,她说谁是傻子?” 秦漓不动声色地答,“范伸。” 娴贵妃愣住,同秦漓相视一望,彼此的眼神都是心知肚明。 那日范伸在大殿上如何替秦家翻的案,娴贵妃可是从头到尾都听说了。 傻子能混到大理寺卿的位置? 傻子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为秦家翻案? “你放心嫁吧,他可傻了。”娴贵妃这几日在姜姝面前落下风,今日终于知道了她的盲点,心头一高兴,嘴也瓢了,“你不是有病吗?这几日我怎么没见你喘了,对了,下回去找大夫开药的时候,顺便一道让他给你检查检查眼睛?” 姜姝不明,“我眼睛怎么了?” 娴贵妃毫不客气地道,“药吃多了有副作用,早晚会瞎。” 姜姝撂下手里剥了一半的橙子,摆好了怼人的架势,“眼瞎不可怕,心瞎才可怕,你韩家那么大个家世,当初你就算是闭着眼睛瞎选一条路,也能活出人上人的模样,你偏生自取其辱,将一手好牌打成稀巴烂,硬是给自己冠上个弃妇的名声......” 娴贵妃感觉心跳又快了。 姜姝火上加油,又道,“脑袋看着大,装的尽是草。” 娴贵妃炸了,“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装病的骗子......” 那打闹声传来,王嬷嬷听了个清楚。 一时愣在那不动了。 当初秦家的姑娘‘死’后,太上皇后是起了私心,打了主意,原本也是为了两人好,谁知道,两人相处了一年多,一个不走心,一个连正眼都不愿瞧一眼。 如今秦家姑娘也回来了,且陛下心头早就爱之深切。 韩家姑娘便成了一场空,多余的了。 半晌,王嬷嬷才回过神来,赶紧进去将太上皇后的东西送到,“今儿姑娘生辰,太上皇后早上起来就开始念叨,恨不得自己走一趟,府上可还缺什么?” 秦漓谢过王嬷嬷,“不缺,劳烦嬷嬷回去同姨母说一声,府上一切都好。” 王嬷嬷又嘱咐了她几声,“姑娘若是缺什么,记得开口,万不可亏待了自己。” 秦漓一一点头。 走之前,王嬷嬷往屋里望了望。 压根就没见到娴贵妃的影子。 她一来,娴贵妃立马就躲了起来,生怕被抓回去。 王嬷嬷本想看一眼,也好回去同太上皇后交代,她躲着不见,王嬷嬷便只好作罢,没再多留。 王嬷嬷走后,之后又是韩家人,姜家人接二连三地相至。 待三人用完晚膳,好不容易清静了下来,姜姝却是眼皮子一抬,看着两人道,“你们想不想出去逛逛?” 娴贵妃犹豫。 她如今是贵妃,多少得顾忌点。 “天黑后长安城里的热闹才开始,有唱戏的、说书的、耍杂技的,冰糖葫芦、糖人.....”姜姝还没说完,娴贵妃就望向了秦漓,“今日是你生辰,咱们就出去逛一回,图个热闹。” 秦漓不答。 这院子里没有长辈,三个人凑成一家,没有人管着,全靠自觉。 娴贵妃见她犹豫,祈求地看着她,“明日我可就得回宫了......” 姜姝在一旁默不作声。 片刻,秦漓败下了阵,“走吧,早去早回。” 三人披着斗篷出了秦府,上马车时,天色已经黑透,从秦府出来,马车穿过了几条巷子,外面的灯火渐渐地开始明亮,耳边也有了热闹声。 娴贵妃进宫后,就再没看到过长安城的夜色,一下马车,便安耐不住,直四处窜。 姜姝在前一路引导。 待秦漓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长安河边上。 娴贵妃正立在那卖糖人的摊子前,往身后望了几回,眼瞧着姜姝和秦漓越走越远,还没轮到自己,心头一着急,正打算走了,身旁一只手伸过去,蓝色的袖口没有任何暗纹,却极其的干净。 娴贵妃抬头,便看到一张清秀英俊的脸,“姑娘着急,先拿去吧,我再等会。” 娴贵妃也没客气,“多谢公子。” 娴贵妃从那位公子手里接过糖人,刚往前追了几步,才发现手里那买糖人的铜板还在,正准备回头寻人,却见那长安河上陆陆续续地飘起了灯火。 娴贵妃一时什么都忘了,赶紧跟上两人,“灯,你们快看,有灯。” 那河上的第一盏孔明灯升起时,人群中就有了骚动,等到娴贵妃赶到姜姝和秦漓身旁,两人早就瞧见了。 秦漓正看的入神。 初时只见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从河面上窜出来,不过一瞬,那灯火竟是密密麻麻地飘了起来,升到了长安河上空,长长的几里江河,霎时灯火蜿蜒,照亮了半片夜空。 河岸边上顿时人声沸鼎。 娴贵妃激动地碰了一下秦漓,“我就说出来逛逛绝对不亏吧,今日真是托了你福,我可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孔明灯,过年过节,都没这阵势啊,咱们运气也太好了......”娴贵妃突地盯着那些灯盏,脸色渐渐地起了变化,侧目呆呆地看着秦漓,“你有没有看到那上面的字?” 秦漓早就愣在了那。 倒是身旁的百姓替她呼了出来,“那灯盏上有字!是秦漓。” “可是秦府刚回来的那位秦姑娘?” “可不就是,这长安城还有姓姓秦?” “我倒是听人说过,那秦姑娘长的就跟天仙似的,人刚回来,就有不少世家公子在打主意,今夜这阵势也不知道是哪个败家子想出来的,这得烧掉多少钱。” ※※※※※※※※※※※※※※※※※※※※ 二更来了,跃跃子累了先写到这儿,还没写到狗子出场,下章继续。(明日等狗子表演完,即将开启下一轮剧情。) 感谢在2020-11-3011:46:55~2020-11-3019:5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umiu20瓶;白月10瓶;皛皛行云浮日光8瓶;yiyi8284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江河上的灯火飘起来后,人群蜂拥而至,都堵在了那长安河边上,越挤越密。 秦漓并没有察觉出来异常。 胳膊肘突地被人一碰,秦漓也没回头,当是娴贵妃,又站了一会儿,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檀香,秦漓猛地回头,周恒便看着她,轻轻挑了挑眉,“好看吗。” 秦漓行礼,“陛.......” 周恒托住她胳膊,借势将她往怀里一拉,及时邀功,指着那些灯盏道,“朕送给你的。” 秦漓想挣开。 周恒又道,“别动,朕不想被人当成登徒子。” 秦漓这才反应过来,周围百姓的声音还在,他并没有清场,那他是怎么从那一堆人里挤过来的? 秦漓目露惊愕。 回头再去瞧他,却见他穿的是一身蓝白锦缎,秦漓愣住那,周恒便将头往下压来,“怎么了?离开了几日,还是觉得朕好?” 秦漓心头跳了跳。 及时转过头。 周恒却愈发放肆地搂着她,盯着跟前的灯盏,低声地同她道,“朕派了几十艘船,几百个侍卫,沿江放灯,共计千盏,灯上全是你的名字。” 秦漓不吭声。 周恒又道,“刚才朕被人说是败家子。” 秦漓目光闪了闪,依旧没说话。 周恒便带着她的身子,往左侧微微一偏,带着她从长安城的上游,巡视到了长安河的下游,这番望了一番,周恒便问她,“看到什么了吗?” 秦漓不明。 周恒便将她圈在怀里,下颚蹭着她头顶的发丝道,“都是朕的。”秦漓还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周恒便偏过头在她耳畔道,“朕家底深厚,不怕败。” 秦漓僵住。 周恒这才问她,“真有人打你主意?论家底,他们比不过朕......” 秦漓终于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陛下不必......” 周恒却又打断了她,将她的身子转了过去,“好好看灯,别浪费了朕的心意。” 周围的热闹声就在耳边,周恒护在她身后,人群之中,没人认出两人是谁,秦漓顾忌着彼此的身份不敢动,周恒仗着这点,越发放肆,慢慢地攥住了她的手。 秦漓挣不过他。 正僵持,周恒突地问她,“阿漓,长安城里什么东西最亮?” 秦漓心头猛地一跳,再一次转过身来看着她,周恒便又自问自答,“灯。” 八年前的中秋,她提了一盏很漂亮的灯走到他跟前,“绎哥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猜对了,我就送你一样东西。” 他不太感兴趣,“你问。” 她便问他,“长安城里什么东西最亮?”问完见他迟迟不答,她又将手里的灯提了提,再问了一声,“什么东西最亮?” 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却故意不答,“不知。” 她愣在那。 半晌,只见他笑了一声,没再逗她,指着她手里的灯问她,“是送给我的?” 她反应过来,兴奋地点头,“嗯。” 那段记忆,他记得。 什么东西最亮,她不过是想寻个借口送他一盏灯。 当年她给了他一盏。 如今他还她一千盏。 周恒垂下目光,盯着秦漓呆愣的脸,低声道,“生辰快乐,阿漓。” 秦漓紧紧地盯着他。 就似是一瞬花了眼,直到瞧进那双比夜色还要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才猛地回过神来,轻轻地回了他一声,“多谢陛下。” 周恒又轻声问她,“分别了六日,想过朕没?” 秦漓摇头。 周恒喉咙缓缓的滚动,片刻才道,“母后挺想你的,朕准你进宫陪她一段日子。” 秦漓看着他,欲言而止。 周恒的目光却没往她脸上看,又道,“看灯。” ** 秦漓回来时,秦府的马车早就不在了。 周恒一到。 姜姝拽着娴贵妃就往回走。 出了那人群堆,姜姝才松开她,娴贵妃的脚步停在那,也不知道为何,心口一酸鼻子也跟着酸了起来,那糖人放进嘴里,抿了一口,竟尝不出任何味道来,娴贵妃突地蹲在那地上,肩头一阵抽动,哭了出来,“同样都是女人,都是他的女人,人家混成什么样,我又是什么样......” 姜姝回头看着她,“真可怜。” 娴贵妃这回却没和姜姝吵,只看着她道,“药罐子,我不想回去了,我也想找个能为我放灯的人......” 姜姝摇头,“难。” 见娴贵妃实属哭的厉害,姜姝终于心软了一回,“想找个为你点亮长安河的人难,但找个为你点灯的应该容易。”姜姝弯腰将她扶起来,安慰道,“别放弃,你不是还没侍寝吗,还有机会。” 娴贵妃哭上了劲,“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弃妃。” 姜姝无奈,“你就当是我嘴毒。” “你那毒,回回都能毒到点子上。”娴贵妃哭了一路,直到上了马车,才消停。 两人刚走,身后的那巷子里,几个孩童蹦蹦跳跳地过来,对着立在那的一位公子兴奋地喊道,“辛哥哥。” 那公子一笑,将手里的糖人分了出去。 他并非有意偷听。 他先在这儿,是她们没看到他。 几个孩子拥着他往前走,“辛哥哥有没有看到灯,可漂亮了。”那公子笑着问,“是吗,走,去瞧瞧。” 几人过去时,同周恒和秦漓擦身而过。 那公子目光轻轻瞟了一眼,不动神色地往前走去。 ** 秦府的马车没了,秦漓只有上周恒的车。 两人坐在马车内,一阵沉默,周恒突地问,“要不,不回去了?” 秦漓看着他,“陛下......” 周恒便不语。 待马车到了秦府,周恒先掀开帘子下车,回头递手去扶秦漓,秦漓看了他一眼,终是将手搭了上去。 秦漓站稳,同她俯身道,“今日多谢陛下。” 周恒却是立在那,看着秦府的大门,道,“秦府修好后,朕还没进去过。” 秦漓不答。 周恒便回头,直接问她,“不请朕去坐坐?” 秦漓看着他,拒绝道,“夜已深,臣女实属不便。”说完,秦漓又一俯身,“臣女恭送陛下。” 周恒没走。 秦漓候了他一阵,见他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不再管他,转身进府,等上了门前台阶,正要抬脚跨进去,身后周恒突地又唤住了她,“你等等,朕还有样东西给你。” 秦漓驻步回头。 周恒缓缓地朝她走来,脚步立在了她跟前,目光望里头望了望,却半晌不见他开口,漓知他怕又是生了什么鬼主意,正欲转身,周恒突地一把拽住了她,秦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扣住了后脑勺,直接吻了上来。 那吻如暴雨席卷而来。 秦漓越挣扎。 周恒抱的越紧。 候在马车旁的王钊及时地背过身。 秦漓脸色憋的潮红,怒气刚冒出来,周恒及时地松开她,“再等朕些日子,朕来娶你。” 说完看着秦漓怔住的脸,轻松地道,“朕先走了。” ※※※※※※※※※※※※※※※※※※※※ 这章有点短小,第二更争取长点。 感谢在2020-11-3019:52:49~2020-12-0111:5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触目13个;容乔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朝62瓶;阿易的猫呀30瓶;等更新等到头秃20瓶;花黎°、ad钙10瓶;桃花酥-、yiyi8284、王一博的小可爱5瓶;叶子、、2瓶;irma、啾啾与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周恒转身上了马车,秦漓立在那门前失了神。 那年两人订婚后,她问他,“绎哥哥你是不是会娶我。” “嗯。” “那要等多久?” 他答,“再等些日子。 秦漓的心口突地咚咚地跳出了声,那车轱辘驶出了好远,瞧不见踪影了,秦漓还立在那,身后的丫鬟见她立在那迟迟不动,手里的披风轻轻地往她肩上一搭,提醒道,“姑娘,外面凉,早些进去吧。” 秦漓的脚尖这才转了个方向。 ** 长安河上的那千盏明灯,第二日太上皇便听说了。 自从被周恒逼着替秦家翻案了之后,太上皇便再也没有见周恒,整日卧在床,面容憔悴不堪,一夜之间竟是添了许多白头。 王公公汇报完,太上皇并没什么好意外。 为了秦家那么个女人,他连亲爹老子都能毁了,何况区区几盏灯,烧几个钱算得了什么。 本以为秦家的案子翻了,他会直接亮出漓妃的身份,晋升为皇后,谁知人家竟是煞费了苦心,先放人回了秦府,恢复了秦家独女的身份,再打算重新娶一回。 想得多周到。 太上皇那日恨透了周恒,可回到怡安殿,静下心来,却又恨不起来,他越是这个模样,就越是像极了当年他年轻时的作风。 当年他为了让朱皇后上位,花的心思可不比他少。 他这一辈子有三个儿子。 但于他而言,只有两个。 文王自小被他母后宠溺,那性子永远不着调,也不知道像谁,可周恒,无论是想法还是行事作风,都和他很像。 太上皇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只讽刺地道,“秦家最成功的,就是当年留了这么个女儿下来,拐了朕的儿子。” 这话太过于敏锐。 王公公不敢乱答。 过了一会,外头有了小孩的声音,王公公面色一喜,同太上皇道,“小殿下来了。” 太上皇的脸上才终于有了点神采。 刚睁开眼睛,大皇子就到了跟前,一声,“皇爷爷。”唤来,太上皇心头的愁绪消散了一大半。 罪己诏之后,大皇子就一直在怡安殿。 早上芳华殿的人将大皇子送过来,夜里怡安殿的人负责送回芳华殿,祖孙两人隔代亲,这段日子,也算是救了太上皇的半条命。 王公公扶着太上皇起身,大皇子立马蹭到那床边上往他抱里钻,太上皇摸了摸他的头,叹声道,“他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给我生了这么个乖皇孙。” 太上皇逗着大皇子。 王公公便去准备大皇子喜欢吃的瓜果。 太上皇看着大皇子,突地觉得少了些什么,一时才想起,他似乎好久都没念叨过他的父皇。 太上皇瞅着他,便问,“最近怎么没听你提起你父皇?” 大皇子突地垂头不吭声。 太上皇偏着头去问他,“不想他了? 半晌,大皇子才抬头,看着太上皇道,“我没有父亲。” 太上皇眸子一凝,当他是在气周恒的气,说出来的气话,只笑了笑,问他,“皇上不是你父皇了?” 大皇子摇头,“不是。” 太皇上看着他。 大皇子便看着太上皇道,“他是假的,他不是我父亲。” 太上皇眼皮子一颤,眯着眼睛沉声问他,“你听谁说的?” 大皇子说了实话,“母妃说的,父亲早就死了,皇上不是我父亲。” 王公公端了果盘进来,刚好就听到这么依据话,一个不稳,手里的果子尽数落到了地上,王公公跪在那地上,吓得不轻,“奴才该死。” 太上皇的脸色却是一变,“去叫惠贵妃过来。” 惠贵妃早就做好了准备。 拼死一搏。 她如今已有十成的把握,陛下就是周绎,并非她的丈夫周恒。 那日她让侯府的表妹回去给朱老夫人带了信。 朱老夫人拿到信后,不疑有他,当时就相信了信里的内容。 若是往日,朱老夫人定会觉得荒唐,可最近宫里接二连三地发生的这些事,陛下为了一个韩家,先是定了侯爷的死罪,再写罪己诏,逼迫太上皇翻案。 她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到底是为何。 惠贵妃的一封信,便解了她所有的疑惑。 似乎只有这个可能。 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 朱老夫人连夜派出了死士,分出了两批人马,一批人前往戎国边境,暗里开始调查当年‘二皇子’的真正死因,一批人去了久财崖药谷调查林常青。 以林常青当年的本事。 推骨,并非不可能。 且当初太子和二皇子本就很像。 身份互换并不难。 再联想起这些年,朱家和韩家,还有陛下的行事作风,朱老夫人怎可能不生疑。 边境的消息还未回来。 可久财崖那边,朱老夫人派去的人,已经回来禀报,“久财崖两年前就没了。” 所有人一夜之间毙命。 久财崖被灭的那日,正好就在陛下伤好回朝的日子。 单是这一点,就已经够惠贵妃拿出来提醒太上皇,如今太上皇找她过来质问,惠贵妃便从头到尾,毫无隐藏地都说给了太上皇。 太上皇怔愣在那。 惠贵妃说完,太上皇好半天才有了反应,就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道,“你说他是假的?他是周绎,不是周恒?” 惠贵妃便磕头道,“若非有证据,臣妾怎敢拿轻易说出这等滔天大事,太上皇仔细想想,陛下为何要为秦家翻案,当初为何要举荐太上皇后上位,又为何要重用韩家,打压朱家?” 见太上皇还是不信。 惠贵妃便哭着道,“臣妾同太子青梅竹马长大,之后嫁进东宫,给他生了大皇子,臣妾曾亲眼见他抱着智儿,那眼里的喜欢又怎可能装的出来,可如今他就算是冷落了臣妾,也不该冷落自己的孩子,他根本就不是智儿的父亲,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今日,都这般明显了,为何太上皇还是不相信,若真到了最后,怕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啊......” 太上皇的脸色,渐渐地褪了颜色。 身子缓缓地靠在那椅背上,良久才对惠贵妃道,“你先下去吧。” 惠贵妃一走,太上皇便看了一眼王公公,王公公这会身子都抖上了,太上皇恨他没出息,剜了一眼,便问,“你怎么想的?” 王公公不敢说话,只跪在地上。 太上皇也没再问他。 过了半晌,却是对高公公道,“明日你让他过来,将那刚进的猴桃,端上来给他。” 是与不是,试试便知。 王公公吓得摊在了地上。 太上皇又道,“派人去一趟朱侯府。” 他是不信。 但他又不得不去怀疑惠贵妃的那些话。 本没觉得有何不对,可那些话就像是一把刀,将跟前的一切划开了一道口子,越往里看,越是疑点重重。 补偿救命之恩,匡扶韩家,这点可以说的通。 朱家为何而灭,太上皇倒完全怨不到他头上。 能让他生出怀疑的,就是秦家。 秦家翻案,他做的太绝。 ** 王公公午后去同周恒传了话。 夜里王钊便过来禀报,“惠贵妃今日去过怡安殿,太上皇明日让陛下过去,怕是已经生了疑。” 那日周恒在祠堂,王钊只知,玲珑送了果盘,并不知其中蹊跷。 周恒的那桃子过敏藏的实属隐秘。 王钊没弄清楚状况。 怕明日周恒应付不来。 周恒神色却没什么波动,平静地道,“明日朱瑞从江南回来,你亲自去接应,不能有任何闪失,还有洛阳那边的消息......” 周恒顿了顿,将手里的折子撂倒了桌案上,“明日放出来。” “是。”王钊领命。 ※※※※※※※※※※※※※※※※※※※※ 二更来了宝宝们。 感谢在2020-12-0111:56:07~2020-12-0120:3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50瓶;venus6瓶;糖果、yiyi8284、今天减肥了吗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第二日早膳后周恒去了怡安殿。 去时,太上皇还在用膳,王公公说人已经来了,太上皇不急不忙,等到周恒到了跟前,太上皇才让王公公多备了一副碗筷。 周恒坐在他对面。 两人自那日在大殿前撕破了脸皮后,周恒再也没来过怡安殿。 今日坐在这,周恒才问了一声,“父皇身子如何?”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难得理会他的虚情假意,示意他动筷,“陪我用一会膳。” 王公公赶紧替周恒盛了一碗粥。 周恒也没客气,端了碗。 太上皇抬眸,暗里打量了他一眼,那下敛的一双眼睛,眼尾狭长,是内双,曾经他的娇娇说,那双眼睛像极了他。 平日里没细看。 如今看了,心里的那怀疑突地又降下来了几分。 林常青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他还能改变一个人的眼睛不成。 太上皇又去回忆了一番周绎。 可脑海里的印象实在是单薄,想了一阵想不起来,唯一只记得他爱笑。 每回见到他,似乎他都在笑。 后来被他罚去道观呆了六年,样貌如何,他不知道,也没有关心过。 太上皇开口道,“你母后在的那会,咱们一家还能时不时地坐在一起吃顿饭,热闹一番,你母后一走,这个家也就散了,如今,你们都恨我。” 周恒搁了碗,如同往日那般安静地听着。 “苍儿怨我对他太严厉,不信任他。”太上皇看着周恒,“你呢?” 周恒不答。 太上皇又自己说道,“之前,我道你同我父子连心,你了解我,可如今,我比不过一个秦家,为了秦家,你也开始恨我。” 周恒坐在那,依旧不吭声。 太上皇示意王公公撤桌,王公公收拾完,动作微微迟疑,太上皇手一挥,“先上茶。” 王公公心神会领,下去之后先让人煮了茶,那盘猴桃没让人碰。 太上皇坐在那,一时回忆起了周恒小时候,“当年,你就算是受了半点欺负,都会往我怀里钻,要我为你做主,倒是不知从何时起,你就不需要我了。” 太上皇看了周恒一眼,“还记得,你从小就与你二弟不合,回回闹了不愉快,都跑到我这来,让我替你做主,让我偏袒你,有一回你二弟的生辰,我让人送了个木雕鸟雀,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你回来后便同我大闹了一场,非要让我也给你一个,那东西库房里一大把,我不过随意拿了一件出来,有何可争可抢。” 太上皇一直在观察周恒的神色,不徐不疾地道,“你不过是看到你二弟随身携带,同你炫耀说那个东西是我送的,你便不乐意了,你想独占我的宠爱,我岂能看不出你的心思?可你不知,在我心里,也就只有你和苍儿两个儿子,之后我再也没送过你二弟一样东西,哪怕是没人要的,我也没送过,我怕你伤心,怕你以为我在偏袒旁人。” 王公公的茶盏送到两人跟前。 周恒单手稳稳地接过,不见半点异常。 太上皇抿了一口茶,润了喉咙,又接着道,“你母妃那时还只是个普通的嫔妃,回回见了人,都得下跪,每回我看到她同韩氏下跪的卑微模样,心头就跟长了一根刺,刺得我心口一阵阵地疼,韩家有何了不起的?不过就是我用完了后,弃掉的一条狗,我在乎的人,难不成还不如一条狗?” 周恒揭开茶盏,那茶盏里的雾气一瞬飘起来。 挡了周恒的眼睛。 待那薄薄的一层雾气散去,太上皇看到的仍是一张平静的脸。 “那时我便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让你母后当上皇后,我不顾臣子的反动,立了你母后为后,立了你为太子,冷落韩家的那母子俩,甚至将其送到道观,后来,你母后不放心,担心那母子俩还会生事,暗里同你做的那些事,我确实知道,但我没有阻止。” 太上皇突地看着周恒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恒抬头,平静地答,“不知。” 太上皇一笑,直盯着他,缓缓地道,“因我从没有将他当儿子看。” 晨间的日头还藏在云层之中,屋内的光线并不明亮。 太上皇那一眼扫过来。 看到的也只是周恒一双波澜不惊的黑眸。 那眸色同平常并无异。 深似海。 冷淡冰凉。 太上皇轻轻地将茶盏搁在桌上,死死地盯着周恒的那双眼睛,说的话更是狠绝,“韩家那等卑贱之人不配有我周家的龙种,他是死是活,又同我何干?但他若对我儿有了威胁,那我便也容不得他。” 太上皇说的很慢,每说一个字,都在观察周恒的神色。 话毕,周恒抬头,对着他轻松地笑了笑,“父皇说的对,卑贱之人是不配。” 太上皇久久地注视着他。 见那双眸子里并没有半丝他想要寻找的异常,太上皇终于又歇了口气。 心头的疑虑再一次降下。 这才直起身子来,道,“可他韩家到底是会算,用了你二弟的一条命,先是用救命之恩将你绑在了那道德的架子上,之后又将秦家之女送到你跟前,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躲不掉,我又岂能将所有的错,都怪在你身上,当初那韩家,说到底也是对我有几分恩情,可我却怎么也做不到喜欢他们,你能将自己的父皇逼迫到耻辱柱上挂着,当也能明白,我当年为何会那般讨厌韩家。” 周恒放下了茶盏。 那云层里的日头慢慢地冒了出来,太上皇终是看向了王公公。 最后这关试过后。 他放心。 朱家也能死心。 王公公垂目,将那猴桃捧到了两人跟前。 太上皇看着他。 周恒的眸子则盯在那猴桃上面。 王钊一直没查出来惠贵妃那日的一盘果子,到底是何原因,如今周恒明白了,却也晚了。 周恒不动声色,没去拿猴桃吃。 太上皇也没有催他。 半晌,那双眼睛扫向了周恒,微微地眯了起来,屋子里正安静,门外王公公立在那门槛上禀报道,“太上皇后刚送来了一盘新鲜的毛桃,说让太上皇尝尝鲜。” 太上皇又看了一眼周恒,那眸子的神色一时复杂难辨。 “拿进来。” 王公公替身后的小太监让出了路,小太监提着食盒进来,先将毛桃放到了两人跟前,接着却又从食盒里取出了一碗鱼粥。 “太上皇后说,这鱼粥是刚让厨子熬好的,太上皇......” 太上皇哪里还有心思,“拿走!” 小太监正欲撤下,周恒却道,“留着。” 那小太监忙地笑着道,“太上皇后知道陛下爱吃这粥,今日是不知陛下来了怡安殿,已经派人送了一份到干武殿,这会怕是扑了个空,倒是被奴才碰巧了。” 周恒没说话。 小太监垂目忙地退下,时间越久,太上皇脸上的疑云越重,没有旁的心思再去想别的事,注意力只在周恒身上。 周恒桃子过敏。 就算不吃,单是这般在他面前摆上一阵,也会让他浑身起红疹。 这毛病随他。 但他没周恒那么严重,且症状并不明显。 可周恒坐了这么久,既没开口让人撤走桃子,身上也没有任何反应。 就似是压根不知自己桃子过敏一般。 太上皇想起了惠贵妃说的话。 旁的事他都可以蒙混过去,唯独这桃子过敏,他定不知晓。 太上皇的一双眼睛就差将他戳个对穿。 周恒却使不慌不忙地坐在那用了两勺粥,刚放下碗,门外的王公公又突地闯了进来,“太上皇,朱家二公子朱瑞求见。” 太上皇心头燥的很,正欲发怒。 突地意识到王公公说的那名字,又才回过神来问,“谁?” “江南太守朱瑞求见。” 太上皇怔住。 朱瑞此时不是在江南吗,为何会突然进宫。 王公公见太上皇没应,又跪在地上道,“朱公子说重要的事情要禀报,这事关乎着朝堂和天下苍生。” 关乎着朝堂和天下苍生。 朱瑞又查到什么了吧。 太上皇回头看了一眼周恒,一颗心,一点一点地开始往下沉,“让他进来。” 王公公正要出去传人,太上皇突地又唤住了他,“等等。” “既是这等大事,此时正好皇上也在,你去将左相也请过来,左相曾辅佐过幽朝三代帝王,当得起一声元老,朝堂大事,他有资格见证。” 太上皇说完,没再去看周恒,示意屋里的太监将他扶上软塌。 等到那太监靠近时,太上皇才悄声吩咐道,“封住怡安殿,通知朱侯府。” 那太监神色一变,忙地垂目出去。 等到王公公将左相请了过来,太上皇才同朱瑞道,“有何事,你说。” 朱瑞望了一眼周恒和左相,欲言又止地看着太上皇,太上皇道,“有何关乎天下苍生之事,你尽管说。” 朱瑞这才从袖筒里掏出了卷宗,跪下后双手呈至头顶,“臣一月前奉陛下圣旨,前去江南任太守一职,臣任职一月,直到近日才发现江南藏着滔天的秘密,臣不敢不报。” 太上皇皱眉,见朱润所说之事,似乎并非是自己心中所想,只追问道,“有何滔天秘密?” 王公公忙地从朱瑞手里将那呈词接了过来,朱瑞跪在地上便说了个明白,“臣在江南发现了一处建筑,臣一番查证后,发现里头竟是照着长安的皇宫所建,且,且还设了九龙之尊的龙椅。” 这话一出,太上皇和左相均是惊愕地看着他。 朱瑞又道,“臣知道后不敢怠慢,暗里查了不少线索,审问了不少人,才敢确定,那处宫殿就是文王当年和朱侯府勾结,藏在江南的一处底下宫殿,也才查到,当年为了建此皇宫,侯府世子煽动王爷支空了江南财政,后来的那些年,为了填补江南的账,侯府同文王便想出了盗墓的法子,一年之内,盗墓无数,后来更是为了建一座赌坊,不惜挪用洛阳军饷,只为了将江南打造出第二个长安,臣本欲继续追查下去,前些日子,侯府老夫人却让人从长安运来了一批银子,让臣将江南所有的账目填平,臣虽不知原因,但思及此事,实在是恐慌。” 朱瑞没抬头,自然看不见众人的神色,只埋着头继续道,“臣虽为侯府之后,可这等谋逆之事,滔天大罪,臣不敢不报啊,且臣最近无意中得知,多年前朱侯爷曾在江南经营过青楼,养过无数瘦马和娼妓,暗里运往各处官僚府邸,谋利无数......” 王公公递过来的呈词,太上皇还没顾得去看,一双眼睛便只盯着朱瑞。 屋内一时雅雀无声。 就连左相也是一脸目瞪口呆地立在那。 ※※※※※※※※※※※※※※※※※※※※ 宝宝们来了,这章比昨天肥了点。 感谢在2020-12-0120:31:30~2020-12-0211:5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词49瓶;睡睡瑾30瓶;狐狸家的胡胡、糖果、athenn5瓶;花间意4瓶;灿灿huohuo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饶是一旁的王公公也听明白了朱瑞的意思。 朱家勾结文王想谋反。 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猝不及防,太上皇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问,“你是说侯府同文王,在江南建了一个皇宫?” 朱瑞磕头,“臣不敢欺瞒。” 江南的那宫殿还摆在那。 一看便知。 太上皇眉头上的褶皱深陷,脑子里瞬间乱如麻。 朱家勾结文王。 为何要勾结文王谋反。 太上皇心头的第一个怀疑,便是周恒的身份,莫非是朱家早就怀疑了皇上,暗里同文王做好了准备。 那念头刚冒出来,太上皇便否认了。 不可能。 文王若是知道,以他的性子,怎可能忍到现在。 朱家到底想干什么? 太上皇只觉跟前的一切,一瞬被打乱,半天理不出来头绪,也迟迟拿不定态度。 朱瑞跪在那良久了,太上皇没给个说话,皇上也不发话,左相终是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周恒道,“陛下,此乃谋逆啊,臣......陛下这是怎么了?” 朱瑞进来后,几人的主意力都在他身上。 并没有留意到周恒。 此时左相抬头,只见周恒的脸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红疹,周恒的脸色已经明显开始不对。 左相这一声惊呼,众人才侧目。 太上皇的视线盯在周恒的脸上,一瞬千变万化,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太上皇先是站了起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找太医来,快!” 周恒小时候桃子过敏,严重时,能去掉半条命。 今日情非得已。 太上皇才拿他试了一回。 这半天没见周恒有任何反应,还曾一度怀疑过他,这会瞧见周恒的脖子、脸、手背全都起了一层红疹子,突地就恨上了自己,怎就听了那等不靠谱的传话。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慌了手脚。 王公公忙地出去请太医,太上皇回头见那桃子还摆在几上,气不打一处来,怒声斥道,“快把这些桃子都给我撤走。” 周恒缓缓地起身。 众人都担忧地看着他,太上皇这会子才知道着急,“皇上如何了?” 周恒转过头,那眸子里没有半丝感情,只艰难地道,“儿臣如何,父皇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太上皇被那一眼盯的心如刀割。 瞬间哑了喉。 高沾从外匆匆地赶了过来,扶着周恒的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怡安殿,上了撵桥。 周恒人一走,太上皇就跌坐在了椅子上。 心头的愧疚和心疼,一时让他坐立难安。 太上皇眼睛一闭,痛恨不已,他怎么就相信了朱家那一窝子,他早就知道朱家已经生了异心。 他一直闹不明白,为何朱藻和朱成誉如此纵容文王。 原来竟是藏了这等谋逆之心。 屋内朱瑞还跪在地上。 太上皇又睁眼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道,“你继续说。” 朱瑞不敢吭声。 太上皇便道,“放心,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免你的罪。” 朱瑞这才壮着胆子道,“臣也是无意中得知了真相,朱侯爷早就打起了文王的主意,先让侯府世子接近文王,两人在江南做出了不少出格之事,皆是由侯府世子为文王出谋划策,建皇宫,建赌场,让文王去盗墓,再到后来洛阳的军饷,皆是在侯爷的策划之中,为的就是牵制文王,后来出了些意外,表面上看着文王已同朱侯府决裂,可朱侯爷曾教导过臣,若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便先要置死地而后生,不到最后一刻,万不可去随意断定一件事成功与否,臣联想起这话,再想起文王如今就在洛阳,掌管的可是十万大军啊!臣越想越惶恐,本不敢先禀奏陛下,想让太上皇先定夺一番再做打算,可今日陛下......” 太上皇此时胸口早就隐着一腔怒气,只需要一把火。 无论朱瑞说的有没有依据,他缺的就是这番煽风点火的话。 朱瑞还未说完,太上皇就是一巴掌拍在几上,“还定夺什么,这还需要定夺吗?他朱侯府为何要煽动文王,你心里没数?他是知道奈何不了我,也奈何不了皇上,但文王可以,文王傻,只要皇上一倒,文王登基,这天下还姓什么周,就是你们姓朱的了!” 朱瑞头磕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太上皇咬牙同朱瑞道,“好,你去给我查,将侯府勾结文王的所有证据都给我搜查出来,绝不姑息!” 朱瑞起身领命。 刚弓腰走到了门口,太上皇突地又想起来了一事,“等等。” 朱瑞又才转身回来。 过了半晌,太上皇才问,“你适才说,朱侯府之前是干什么的?” 朱瑞愣了愣。 似是已经忘记了这桩。 太上皇直起身子,眯着眼睛提醒了他,“朱侯府在江南干过什么?” 朱瑞终于想了起来,再一次跪在地上,同太上皇道,“臣在江南时,无意中查到,侯府当年曾在江南一带做过青楼的生意,养过不少瘦马和舞妓,暗里送至各个官家府邸,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势力,还谋取了不少钱财。” 太上皇身子往前倾了倾,小心翼翼地问他,“什么时候?” 朱瑞答,“二十几年前。” 太上皇盯着他,那喉头半天才慢慢地咽下去,使劲将那心头一闪而过的念头瞥开,却是盯着朱瑞道,“你是侯府的二公子,今日这番又是为何?” 侯府朱藻一死,朱瑞排行第二,将来很有可能接手侯府,成为新的世子,太上皇不知,他为何选了这么一条路。 背叛自己的家族,就为了忠于朝廷? 也不是说这个理由不可以,但是说服不了太上皇。 朱瑞也没有拐弯抹角,只抬起头来,看着太上皇,咬紧了牙道,“我娘死前同我说,这辈子,我唯一要做的就是,脱了身上姓朱的这层皮。” 太上皇看着他。 侯府朱成誉的那些风流债,他知道的不少,朱瑞姨娘的死,他暗里也听说过。 是很惨。 太上皇只冷笑了一声,道,“报应。”之后便也没同朱瑞多说,“下去吧。” 等王公公回来,太上皇一直都坐在那,就没动过。 王公公有事要禀报,一时也没去注意太上皇的脸色,只着急地到了跟前,附耳轻声同他禀报,“洛阳的人跑了。” 太上皇抬起头猛地盯着王公公。 王公公适才出去替陛下请太医,回来的路上才收到消息,不敢有半分耽搁,进屋就立马禀报,见太上皇望过来,王公公赶紧详细地道来,“奴才派去的人回来说,人是找到了,正准备动手,却被人救走了。” 太上皇心头的一沉,“谁?” 王公公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很明了,“侯府的人。” 太上皇的身子往后一仰,牙槽子紧咬,胸口的怒气达到了鼎盛,只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朱侯爷赐死吧,还等什么秋后问斩。” 王公公不敢轻易行动。 太上皇看着他,“还等什么,等他一步一步地将我设计进去?将我所有见不得人的事,都暴露出来?他是在威胁我,你看不出来?他朱家以为我不敢杀他,我就要看看,我杀了朱成誉,朱侯府的人能怎样,他们能将那两人带到哪里去。” 王公公领命,“奴才明白了。” 等事情处理完,太上皇去床上躺了一阵。 到了午后,却从干武殿传来消息,“皇上晕了过来,还没醒。” 太上皇的情绪,瞬间就崩塌了。 过了一阵,终是找到了泄恨的根源,“毒妇!她怎么就这么歹毒。”太上皇这会子心头只有恨,“去芳华殿,让她自己选择,是去陛下那儿亲口|交代,还是进地牢,让地牢里的人去慢慢审。” ※※※※※※※※※※※※※※※※※※※※ 二更来了,跃跃子终于知道为啥这几天特别疲惫,因为大姨妈来了。(接下来几章都会是剧情,主要写狗子的复仇之路,女鹅下章会出现,狗子会卖惨,另外正文完结应该是三十万左右,具体看情况哈。) 感谢在2020-12-0211:50:59~2020-12-0220:0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金苹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哈咪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豆千寻20瓶;nana、1910983910瓶;泠苒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惠贵妃今日一直都在留意怡安殿的一举一动。 先是周恒进了怡安殿,再是朱瑞和左相,惠贵妃一颗心提着,半刻都不敢放松,直到巳时,玲珑匆匆地回来。 “陛下出了意外,怡安殿内已经乱成了一团,奴婢暗里找人问了一番,听说陛下走的时候,脸上似乎有红疹。”玲珑说完,惊慌地看着惠贵妃,“娘娘,是不是咱们弄错了......” 惠贵妃一瞬软了力。 怎么可能。 她不可能再弄错。 她相信她的直觉,他就是周绎。 她的夫君周恒早就死了。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你赶紧去,赶紧去打听,陛下在怡安殿都碰过什么东西.......”周绎能走到今日这地步,城府有多深,她无法想象。 一定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她怕是早就暴露了,必定活不成,但在死之前,她一定得揭穿他。 她总得为她冤死的夫君做点什么。 惠贵妃的神色着急,玲珑见她如此笃定,心头多少也知道,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娘娘先等着,奴婢再出去打听。” 玲珑的消息还没带回来,惠贵妃却先收到了朱侯爷的死讯。 “侯爷死了?”惠贵妃从那椅子上起身,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那宫女跪在地上,“请娘娘节哀。” 午时传出的消息,已经死在了地牢,这会子人都被抬了出来,已经卷上了草席。 半晌,惠贵妃才一屁股跌在椅子上,脸上的血色褪尽。 她就知道周绎不是省油的灯。 她是真活不成了。 午后,怡安殿的王公公便来了,只失望地看了她一眼,“这些年太上皇待娘娘不薄,陛下对娘娘也有过真情,娘娘却只记得自己姓朱。” 惠贵妃眼里的泪猛地落下来,绝望地看着王公公,“公公回去告诉太上皇,臣妾自那日穿着嫁衣进宫,同太子行过拜礼后,臣妾的心里,就只有殿下一人。” 王公公懒得同她多说。 将太上皇的两个选择给了她,“太上皇能留你一命,并非是顾忌你们朱家,而是心疼大皇子。” 玲珑回来,就只见惠贵妃一人在屋里。 屋里所有的丫鬟都被她屏蔽。 玲珑跪在她跟前,唤了两声,“娘娘......”惠贵妃才回过神来。 玲珑正欲禀报。 惠贵妃却突地对她摇了摇头,凄凉地笑了笑,道,“不用说了,都没用了。” 玲珑愣在那。 惠贵妃又道,“玲珑,这辈子你跟错了主子,是我不争气,没让你过上安稳的日子。” 玲珑听她说话的语气不对,惊慌地问,“娘娘怎么了?” 惠贵妃没答,却开始同她交代,“前些年在东宫,殿下赏给我了不少东西,我一样都没舍得动,都让你存了起来,细算起来,也不少,那些东西,你拿着,早些出宫,能走多远是多远吧......” 玲珑一听,便知她是什么意思,只急着哭了出来,“娘娘先别着急,奴婢已经打听到了,陛下在怡安殿陪太上皇用早膳时,太上皇后曾派人送过食盒,娘娘这就去找太上皇说清楚,太上皇一定会相信娘娘......” 惠贵妃却打断了她,“姑父死了。” 玲珑呆愣地看着她。 惠贵妃道,“是太上皇下的手,陛下没那个必要多此一举,是太上皇恼我们朱家欺骗了他,也恨我害了陛下,你走之后,王公公来过,玲珑,我活不成了。” 玲珑再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绝望地唤了一声,“娘娘。” 惠贵妃却早就做好了准备,“你将大皇子抱过来。” 玲珑惊恐地看着她。 惠贵妃却笑着道,“将他抱过来,再陪我一会。” 玲珑哭着出去。 惠贵妃抱着大皇子在那屋里坐了一个下午,将大皇子所有喜欢吃的东西,都让他吃了个够,到了夜里,才让玲珑备了两杯毒|酒。 玲珑再一次惊慌地看着她,恳求道,“娘娘,殿下还小,咱们非得要走这么一条路吗......” 惠贵妃看着她,流了泪,“殿下走了两年了,我才察觉,那个人是假的,若他地下有知,该有多失望,是我对不起他,如今,唯有我的死,才会在太上皇心头再次种下怀疑,才会为朱家争取来一个喘气的机会。”惠贵妃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大皇子,摸了摸他的头道,“智儿的父亲早就死了,他没爹没娘,我总不能将他一人孤独地留在这个世上。” 玲珑哭着哀求。 惠贵妃却跌了心,一杯毒|酒先入喉后,心一横闭着眼睛,直摁住大皇子,将那毒|酒往他嘴里灌。 泪水模糊她一脸。 大皇子极力反抗。 玲珑终是忍不住,夺过了大皇子,“奴婢来吧,娘娘这是诛自己的心啊。” 惠贵妃放了手。 玲珑背过身子,一杯酒尽数倒在了袖筒里。 一切平息下来。 惠贵妃坐在那床头上,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看着玲珑,似是看穿了她的心,“玲珑,你会后悔的,他迟早都会死,今日不死在我的手上,来日便会死在旁人手上......” “娘娘啊。” “你赶紧走吧。” 玲珑抱着大皇子,跪在地上,同惠贵妃拜别,“娘娘放心,奴婢就算是死,也会保住大皇子。” ** 半夜,王钊看着玲珑出了芳华殿,才从那条甬道上回来,到了干武殿,周恒依旧没醒。 太上皇后还在里头陪着。 太医已经为其诊断了几回,几碗汤药喝下去,如今就等着他自己醒来。 太上皇后心里清楚得很,这东西汤药管不了什么用。 全凭他自己熬。 太上皇只知周恒吃桃子会起疹子,却不知,他那毛病,周绎也继承了。 周绎自小沾不得鱼。 这事并非秘密,但凡太上皇对周绎用过心,今日的那碗鱼片粥,不但救不了场,反而会直接让周绎暴露身份。 太上皇后赌了。 周绎自己也赌了。 就赌太上皇心里从未有过他这么个儿子。 如今看来是赌赢了,关于他们母子俩的一切,他什么都不记得。 太上皇后坐在皇上的床前。 不忍去看他。 小时候,周绎曾很喜欢他的父皇。 就因为太上皇问了他一句,“为何不食鱼?”周绎不顾太上皇后的阻拦,当着太上皇的面,吃了好几块,一餐饭还没有结束,周绎就开始全身挠,太上皇后抱着他回屋,急着去请太医。 一出来,太上皇人已经不见了。 周绎躺在床上,失落地看着太上皇后问,“父皇走了吗。” 太上皇后点头,“他忙。” 周绎垂下头,好久才鼓起勇气问太上皇后,“母妃,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那一刻,让太上皇后的一颗心都碎了。 只抱住周绎道,“绎儿做的很好,是母妃,是母妃连累了绎儿,绎儿放心,母妃会将你父皇给你找回来。” 当年太上皇后下定了决心,只要他肯多看绎儿一眼,无论要她做什么都行。 可那些年,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没有将太上皇给周绎找回来。 他恨韩家,用尽手段打压韩家,韩家却并没有因为而抵抗,他要权,韩家都给了。 他恨她,冷落羞辱她,她忍了。 他想封朱鸳为皇后,她也没有过半句怨言。 她只有一个要求,他能多关爱绎儿几分。 可从始至终,他并没有因此而多看绎儿一眼,不仅如此,还生了狠心,要他们母子俩人的命。 从那时,她才明白,她不该存有任何奢望。 绎儿不是他的儿子。 他也不配做他的父亲。 这些日子惠贵妃暗里的那些动作,太上皇后早就留意到了,等到她查清惠贵妃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后,皇上已经去了怡安殿。 不得已,她才使出了这招。 用了一招苦肉计。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们是赌赢了。 太上皇后却没有半丝高兴,只有心疼,转过头只握住皇上的手道,“绎儿,再撑一阵子,就快结束了,等结束了,咱们好好过日子,将往日受的苦都弥补回来,你喜欢阿漓,我这就给你带进来,就让她陪在你身边,走完这段日子吧,等熬了过来,你们就成亲,到时候给母后生个大胖小子,你自己当爹,自己的儿子你想怎么疼就怎么疼......” 秦漓是第二日早上进的宫。 娴贵妃去接的人,昨日娴贵妃才从秦府回宫,今日突地又回来,秦漓看到她急匆匆地进来,还未回过神,娴贵妃便是一把拽着她往外走,“姑母让我来接你进宫,陛下晕了一夜了。” 秦漓愣在了那。 娴贵妃来不及多说,东西都没让她收拾,“动作快些。” 坐在了马车上,秦漓才问,“陛下怎么了?” 娴贵妃道,“昨日去了一趟怡安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后全身就起了红疹,太医来来回回就没断过,午后竟是直接晕了过来,这一夜过去,人还没醒。” 宫中知道消息的人极少。 太上皇和太上皇后这回倒是难得意见相合,齐齐封锁住了消息。 今日一早,太上皇后就让她来接人。 具体的事情娴贵妃不知,只将知道的说给了秦漓,一抬头,就见秦漓的脸色雪白。 娴贵妃叹了一声,“我就说你心里还有陛下,你忘不掉,偏偏你死鸭子嘴硬。” 秦漓一声都没吭。 娴贵妃之后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见,只觉耳朵里有一股嗡鸣声,将一切都隔绝了开来。 马车进宫后,秦漓直接去了干武殿。 高沾守在门前,听到动静一抬头,顿时愣在了那,待反应过来秦漓已经到了跟前,高沾激动地眼眶一热,“谢天谢地,娘娘可算是来了。” ※※※※※※※※※※※※※※※※※※※※ 宝宝们,一更来了。(儿子好可怜,哭了。) 感谢在2020-12-0220:03:49~2020-12-0311: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啾与素、触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吟碧山、甜椒20瓶;我是小朋友11瓶;糖果、婇榆5瓶;陈欣欣2瓶;啾啾与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太上皇后昨日守了一夜,今日早上才回了福宁殿。 秦漓进去,里头没人。 床前的帷帐落下,秦漓瞧不见周恒。 秦漓的脚步轻轻往前,立在那帷帐前,伸出手,才意识到心口跳的有些快。 顿了片刻。 秦漓又才拉开了帷帐。 周恒脸上的红疹已经褪了。 来时的路上,秦漓只听娴贵妃说,陛下昏睡了一夜,还没有醒来,适才秦漓进来也没顾着问高沾,陛下如何了。 此时见周恒闭着眼睛,秦漓当他还在昏睡,身子轻轻地挨着他的床边坐下,手从被褥底下探进去,去摸他的脉搏。 外面的天已经立了秋,秦漓赶了这一路,手脚带着冰凉。 被褥底下的一团暖流,激得她一颤。 秦漓先摸到了周恒的手。 掌心很暖。 秦漓一时失了神,眼前突地就闪出了久财崖的那段日子,整个人如同着了魔一般,竟是愣在那,手忘记了挪开。 却也只是停留了片刻,及时清醒了过来。 然还没等她将手抽走,底下那宽大的掌心忽然捏了下来,将她的一只手包裹在其中。 “怎么这么凉。” 秦漓惊愕地回头,周恒依旧闭着眼睛。 秦漓的面上突地一阵火辣,想起身,人却被周恒一把拉了下来,连脚上的绣鞋都没来得及褪,直接将她一并给搂进了被窝里。 秦漓惊慌地看着他,“陛下......” 周恒的身子却是往里一挪,将自己盖过的那半边被褥压在了她身上,“天冷了,怎不多穿点。” 说完,周恒才睁了眼。 四目相对,离得太近,秦漓又忆起从前两人在床上恩爱过的场景,双颊飞了红,忙地瞥开目光,才问,“陛下身子好了?” 周恒道,“估计还没好。” 秦漓僵住不动,半晌又才问道,“陛下是怎么了?” 周恒答,“生病了。” 秦漓憋着一口气,继续追问,“生的是何病。” 周恒摇头,将自己的手腕递给了她,“朕也不知,要不漓儿帮朕瞧瞧。” 秦漓没动,“陛下松开我,我才能替陛下诊脉。” 周恒也没动,坚持道,“漓儿得了林常青的真传,医术了得,朕的这点小病难不倒你,就这样,也能替朕把脉。” 周恒的疹子虽然褪了,脸色却还带着苍白,唇瓣也明显没有了往日的血色,此时虽同秦漓在闹,却掩盖不住他脸上的疲惫。 秦漓终究是拧不过他。 来时的路上,娴贵妃就对她说过,陛下身上起过红疹。 秦漓便猜测,他是吃了什么东西。 如今摸了他脉搏。 已无大碍。 秦漓认真把脉时,周恒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好生将她打量了一番。 秦漓回头,才察觉他的视线。 耳尖突地开始烧了起来,忙地避开他的目光,问起了正事,“陛下昨日可是用过什么东西。” 周恒回答的很敷衍,“很多。” 秦漓盯着他,“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能进口。” 周恒不答,只看着她,半晌才突地一笑,“朕是皇帝,什么东西不能进口,岂能随意透露给旁人,除非是朕的父母妻儿,阿漓若想知道,就得先告诉朕,是朕的什么人,朕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秦漓偏过头,耳尖已经红透。 便也懒得理他。 知道这会子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秦漓便没再开口。 周恒却将她往怀里一搂,下颚蹭着她的发丝道,“朕这些日子,一个人睡的一点都不踏实。” 秦漓不说话。 周恒开始得寸进尺,问她,“你心里还是有朕的对不对。” 秦漓挣脱了几下,周恒胳膊一紧,“好了,朕不问,你别动,朕如今生病了全身无力,你别又将朕弄晕过去。” 见秦漓没再挣扎,周恒又才闭上了眼睛,轻轻搂了搂她,道,“朕想你了。” 秦漓心口猛地一阵抽动,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早上太上皇后走的时候,周恒就已经醒了过来。 但身子遭了一场劫,还未愈合,断断续续地又睡过去了几回,秦漓进来,手钻进被窝,是那股冰凉惊醒了他。 感觉很熟悉。 倒似是回到了久财崖那阵,每日夜里她都会找他的身子暖手。 他知道是她。 同秦漓闹了一场,周恒的精神熬了大半,待那怀里的人渐渐地开始暖和了起来,周恒才踏实地睡了过去。 听到头顶上均匀的呼吸声,秦漓抬起头。 见他当真睡了过去,才轻轻地将身子从他怀里挪出来,又小心翼翼地爬下床,双脚落地后,才转身看了他一眼,替他掖好了被角,走了出去。 醒过来了就好。 高沾立在门前,见她出来,忙地迎上,旁人不知道漓妃就是秦姑娘,他知道。 自秦家翻案后,娘娘就再也没出现过。 高沾每回见到周恒,也不敢问,上回又见陛下拒绝了朝臣的联姻提议,本以为今后怕是再也见不着娘娘了,没想到,今日娘娘却来了。 高沾难掩脸上的喜悦,“娘娘可见着陛下了?。” 秦漓点头。 高沾见她要走,想拦着一时又没个理由,只着急地朝里面望了几眼,正不知如何是好,王嬷嬷便来了。 “姑娘来了。”王嬷嬷上前打了声招呼,便将秦漓拉到一边,问道,“陛下如何了?姑娘可有替皇上把过脉?” 秦漓答,“嬷嬷放心,陛下无碍。” 王嬷嬷松了一口气,“太上皇后昨夜守了陛下一夜,今日早上才见皇上醒过来,回来还同奴婢念叨,说这宫里的御医,没一个能靠得住的。” “姨母......” 秦漓正想问王嬷嬷太上皇后的身子如何,想去一趟福宁殿,王嬷嬷却道,“太上皇后担心宫里的太医不管用,这才一大早将姑娘接过来,适才太上皇后让奴婢过来,就是想让奴婢同姑娘说一声,这几日,就麻烦姑娘住在干武殿照看一下陛下,这一国之君的龙体比什么都重要,这些年陛下对韩家格外地照顾,更何况这回还替秦家翻了案,太上皇后说,于情于理,这回咱们也要好生报答陛下,姑娘曾在林神医跟前学过本事,当比宫里的太医强......” 秦漓欲言又止,“我......” 王嬷嬷又道,“姑娘放心,姑娘在这没人知道。”王嬷嬷说完,也不等秦漓开口,“奴婢话带到了,还得赶紧回去,姑娘有什么事,就托高公公传到福宁殿,奴婢先走了。” 秦漓:“......” 高沾守在门前,也听不到王嬷嬷同娘娘说了什么。 只见两人说完话,王嬷嬷走了,娘娘在那立了一阵,却调回了脚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悬着的心才又落了下来。 秦漓进屋时,突地回头问了一句高沾,“陛下的病,太医可说过什么?” 高沾忙地道,“太医说陛下再歇息几日,便无大碍。” 秦漓又问,“太医可有说,陛下是如何犯的病?” 高沾道,“说是吃错了东西。” 秦漓心头一跳,“陛下吃了什么东西?” 高沾摇头,“这个奴才倒是不清楚。” 高沾是真不清楚,昨日陛下和太上皇两人关起门来,说了什么,吃了什么,他一概不知,等到陛下出了事,他才进去将人送回了干武殿。 回到干武殿,王钊又让他守在门口,屋里所有的人都被遣散了出来,之后太医到了,太上皇后也到了,一整夜到今儿早上,他都没机会进去。 昨日太医出来,他倒是问了。 只是问到了这里,太医却是闭口不谈。 高沾便知,问不得了。 一代帝王,忌讳什么东西,那可是机密,岂能宣扬出去。 秦漓见他不说,也没再问下去,正欲进屋,高沾却又告诉了秦漓另一个消息,“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吧,昨日夜里,惠贵妃去了。” ※※※※※※※※※※※※※※※※※※※※ 二更来了,宝宝们明天再见。 感谢在2020-12-0311:56:03~2020-12-0320:2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果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秦漓没在宫中,这些事自然不知。 高沾说完,秦漓愣了好久。 高沾也没再往下说,只道,“娘娘进去吧,有什么需要,唤一声奴才便是。” 秦漓也没问,转身进了屋。 高沾一出去就让人去长春殿将碧素叫了过来。 娘娘身边还是得有个伺候的人,御前这帮子人,都是些太监,有诸多不便。 碧素好一阵没见到秦漓,那秦家的案子一翻,娘娘突地不见了人,碧素暗里也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如今见了面,却也是心照不宣,没提半个字。 就问了句,“娘娘可还好。” 秦漓答,“都好。” 碧素递给了她一盏热茶,心头似是舒了一口长气,笑着道,“当初奴婢在那雪地里第一眼瞧见娘娘,就知娘娘是个贵人,如今娘娘熬了出来,奴婢也放心了。” 秦漓接过茶盏,感激地看着她,“多谢姑姑。” 碧素赶紧道,“娘娘可莫要说这些。” 秦漓笑了笑。 两人在那外屋,一坐一立,悄声地说着话,适才惠贵妃的事情,秦漓不好多问高沾,这会子秦漓便问了碧素,“惠贵妃好好的,怎么就去了?” 碧素瞧了一眼里屋,压低了声音,“一杯毒|酒,当夜就走了。” 秦漓怔住。 碧素又道,“昨日午时,朱侯爷先是死在了地牢,夜里惠贵妃就饮了毒|酒,怡安殿的人,一早就去了芳华殿,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硬是将芳华殿翻了个底朝天,大抵是没寻到,又挨个查到了各宫,娘娘一路过来,走的都是专属的通道,瞧不见外面的乱子,今日,整个皇宫就没安宁过。” 秦漓心头一跳,“大皇子呢。” 碧素看着秦漓,没说话。 秦漓见她神色,便也什么都明白了,一时难掩惊愕。 那可是当今唯一的皇嗣。 半晌,碧素又才说道,“惠贵妃一死,她身边的玲珑便不见了踪影,一个晚上,这会,恐怕早就不在宫里了,大皇子,哪里还能找得到。” 秦漓之前一心只惦记复仇,很少去想后宫之事。 最后一回见惠贵妃是在福宁殿,她猜出了自己的身份,逼着自己同太上皇后相认,后来皇上的一份罪己诏,将她和太上皇后保了下来,才得以化险为夷。 惠贵妃的嫉妒,她明白。 那段日子她霸占了皇上,夺了后宫所有人的恩宠。 只是如今,她人都出了宫,惠贵妃的死,自是同她没什么关系。 秦漓倒是好奇,惠贵妃会因何事想不开,非要结束自己的命,还让人将大皇子送了出去。大皇子是陛下唯一的血脉,她没理由这么做。 秦漓失了神。 昨日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陛下吃错了东西,接着夜里惠贵妃就死了,大皇子跟着失踪,怡安殿寻人。 没成想,她走后,这宫里的暗涌倒是一刻都没有停过。 碧素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周恒犯病之后,怡安殿便封锁了消息,没有人知道昨日在怡安殿,到底发生了什么。 ** 周恒午后才醒。 起身掀开帷帐,秦漓正坐在那木几前剥橙子,身边香炉熏着香,几缕青烟如丝袅袅升起。 又似是回到了从前。 周恒看了她一阵,蹭了床前的鞋,脚步极轻地走了过去。 待秦漓察觉到动静回头,人已经被周恒从身后抱进了怀里,“酸吗。” 秦漓谨记自己的任务,抬头看着周恒,问道,“陛下身子好些了吗。” 周恒应了一声,“嗯。” 秦漓见他脸色是比早晨那会要好些,转身搁下了手里的橙子,“陛下躺了这大半天,定是饿了,我去让高公公传膳。” 周恒便松开了她,“好。” 等秦漓出去再进来,适才她剥了一半的橙子,已经被周恒剥好,放在了碟盘里,周恒抬头看了一眼秦漓,便起身,“朕尝过了,不酸。” 秦漓愣了愣。 周恒去屋里净手。 秦漓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上前,取了布巾,立在他身后,待周恒净完手,秦漓便将手里的布巾递了过去。 周恒接过来,看了她一眼,突地偏下头,凑近了她,“就这样陪着朕,不是挺好的吗。” 秦漓连退几步避开。 周恒见她扭过脖子,那耳尖又开始生了红,唇角一抿隐隐露出了一道笑,没再继续逗她。 高沾的膳食准备的快。 周恒用完午膳坐回了软塌上,单手撑着头,合上眼睛又歇息上了。 秦漓坐在他身旁陪着。 屋里很安静。 秦漓侧目看过去几回,每回目光还没触及到他脸上,又及时地收了回来。 再一次望过去时。 周恒便开口了,“朕都闭上眼睛了,你想看就看,朕又不会发现。” 秦漓猛地转回头,脸上窜起来的那股热量直烧到了耳根。 谁也没说话。 但秦漓知道他肯定在笑她,便也直接问了,“陛下就不着急吗?” 周恒睁开眼睛侧目看着她,“着急什么?” 秦漓也看着他,“大殿下不见了。” 周恒的脸色没有任何波澜,一双眸子盯了她一阵,才道,“朕以为你会问,惠贵妃死了,朕心不心疼。” 秦漓瞥过头。 周恒也收回了视线,端起几上的热茶,饮了一口,随后起身,去取了架子上大氅,一面往身上套一面回头看着她,“放心,朕如今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人。” 秦漓眸子一颤。 本不欲理他。 却见他这幅模样是要出去,又跟着起身,问道,“陛下要去哪儿?” 周恒系好了大氅的带子,随口答了一句,“去找朕的儿子。” 秦漓愣住。 也不知为何,那句话分明没什么问题,可心头却隐隐在作痛。 周恒看着她,突地一笑,“怎么,吃醋了?真在意,就给朕也生个儿子,只要你现在答应给朕生,朕就不去找了。” 周恒说完,当真就立在那,等着她的答复。 秦漓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周恒便往外走去,撂了一句,“不想生,就回你秦府吧,免得朕瞧见你,总得忍。” 待秦漓回过头去看他,门口已经没有了周恒的身影。 秦漓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是在撵她走? 秦漓这会子还不确定,等高沾进来请人了,才知道,他是真的在赶她走。 高沾将手里的大氅递到秦漓面前,“陛下让奴才取了娘娘之前的大氅,如今立了秋天冷,陛下担心娘娘路上受了凉。” 秦漓心口一酸。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脾气,提步从高沾身旁,一下子冲了出去,也没去接那大氅,直去了福宁殿。 ** 秦漓陪了太上皇后一阵,太上皇后也撵人了,“你还是去干武殿吧,如今陛下耳边可离不得人。” 秦漓舌根子都是苦的。 太上皇后见她脸色不对,愣了愣,“怎么了,同陛下吵架了?” 秦漓摇头,“陛下身子已无大碍,身边不缺伺候的人,阿漓呆会儿就回府了。” 太上皇后一双眼睛向来老辣,岂能瞧不出来名堂。 多半是被皇上赶了出来。 接下来这宫里的日子,必定难熬,绎儿怕也是不想让她担忧。 “也好。”太上皇后同王嬷嬷吩咐了一声,“派个人送送姑娘。” 王嬷嬷笑着道,“这等事,哪里轮得到旁人,贵妃娘娘早就说好了,姑娘要是回府,由她去送。” 太上皇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如今是连个贵妃的样子都懒得装了。” 王嬷嬷笑了笑,正欲让人去请娴贵妃,秦漓自己站了起来,“我去瞧瞧娘娘。” 太上皇后道,“去吧,你进宫,怕是还没去过荣华殿呢。” 秦漓同太上皇后辞别,从怡安殿出来,一路上都没什么心情。 心头突地一阵空空荡荡。 待意识过来不对,秦漓猛地一惊,及时打住了心头的那些怨念,暗骂了自己一声,出息! 不是不稀罕吗。 秦漓到了荣华殿,还没来得及说回府的事,娴贵妃便将她神神秘秘地拉到一旁,“小萝卜,你知道怡安殿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漓听碧素说的差不多了。 点了点头,“惠贵妃死了。” 娴贵妃身子又往她这边挪了挪,“你知道她为何会死吗?” 秦漓看着她。 适才她只听碧素说,惠贵妃是饮了毒|酒,却没听说是何原因,心头本就好奇,见娴贵妃这般问,便倾身,“你知道?” 娴贵妃摇头。 秦漓翻了个白眼给她,正欲直起身子,娴贵妃又道,“不过,我知道昨儿陛下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秦漓又转过头,“什么东西。” 娴贵妃便道,“桃。” 怡安殿的消息封锁的再紧,也有漏网之鱼,陛下身上的红疹一起来,太上皇就让人将屋里的桃撤走。 当时怡安殿乱成一团,听到这话的人不少。 娴贵妃恰好就寻到了这么个人。 秦漓却是拧了眉,“你确定陛下吃的是桃?” 娴贵妃点头,“那小太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 娴贵妃没去注意秦漓的神色,接着道,“陛下吃了桃,在怡安殿就犯了病,陛下一出事,接着朱家的朱侯爷死在了地牢里,夜里惠贵妃又死了,小萝卜,你说,陛下的这桃,是不是同朱家有什么关系。” 娴贵妃抬头,秦漓愣在那,早就没听她在说什么了。 不可能是桃。 她给他吃过。 曾在干武殿,她亲手削了一个桃给他。 他吃了。 并没任何异常。 “你怎么了?有没听我说......”娴贵妃还没说完,秦漓就打断了她,“你确定陛下是吃错了东西,身上起了红疹?” 娴贵妃被她问的一愣,“这还有假?太医都瞧过了,虽未对外声张,可昨日见到陛下那症状的人可不少。” 娴贵妃说完又轻声嘀咕了一句,“陛下这毛病倒是同表哥像亲兄弟。”娴贵妃碰了一下秦漓的胳膊,“小萝卜,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送过表哥一条金龙鱼,差点没害死他。” ※※※※※※※※※※※※※※※※※※※※ 女鹅要怀疑了,宝宝们,二更见。(有宝宝问我为啥女主不早点怀疑,跃跃子说说原因,女主同周绎虽然订了婚,但也只是情窦初开之前,真正让她以男女之情去爱的人,她一直以为是周恒,两个人在她心里的印象相差非常大,不到最后一步,她不会将他们联想在一起,惠贵妃不一样,自己心爱的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两年后才发现已经算久的了。) 感谢在2020-12-0320:21:08~2020-12-0411:5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拾光、触目、我是我自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ecibeldream10瓶;阳yyyyy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这事秦漓记得。 那年父亲给她带回来一条浑身金色的鱼,说是在水里一跃起来,可以蹦好高,秦漓觉得好玩,便拿去送给周绎。 她抱着个罐子,让周绎伸手,去摸摸里头是什么东西。 周绎拧不过她相缠,摸了。 没过多久,身上就开始发痒,长起了红疹子。 惊喜一瞬变成了惊吓。 娴贵妃逮着她就是一顿骂,又哭又骂,说她是个害人精,害了绎哥哥。 秦漓也吓得哭。 之后还是周绎安慰了她,“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秦漓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周绎不能碰鱼。 他不能碰鱼,从此她也不喜欢了,如今想起来,这一习惯倒是一直坚持了下来,这些年从未去沾过鱼腥。 周绎不能碰鱼是真。 可周恒不能碰桃却是假。 秦漓可以肯定昨日陛下吃的东西,有问题的绝对不会是桃。 秦漓出着神。 娴贵妃却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你说会不会是,惠贵妃失宠了,想来个同归于尽,想谋害陛下?” 说完娴贵妃又摇头,“也不对啊,陛下是在怡安殿,惠贵妃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在怡安殿耍什么花招,况且陛下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他自己难道不知道?非要等到出了意外才知?” 娴贵妃百思不得其解。 秦漓过来前,她一人已经想了好一阵了。 这会同秦漓说完,还是没想出个缘头来,“莫非陛下事前真不知道?” 两人说话时,房门紧闭。 那院子里的风再大,也吹不进暖屋里来,秦漓的一双手脚却是慢慢地褪了温度。 惠贵妃爱他如命,又岂会害他。 她曾同惠贵妃逛了一回荷花池,惠贵妃同她说起过她和陛下的往事,说了一路,每一句都能听出,她对陛下的爱。 她没去在意她的失宠。 反而是提起大皇子时,脸上才有了落寞和悲哀,当时她还劝解过,“哪有父亲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那是他的儿子。 到底又是出了何事,才会让惠贵妃下定决心,让其舍弃了皇嗣的身份,将他送出宫。 却不是托付给陛下。 就算惠贵妃当真谋害了陛下,那也是她一人之罪,她的罪孽再深重,又怎会波及到一个三岁孩子身上。 且还是这宫里唯一的皇嗣。 惠贵妃能在这时候送走大皇子,只会有一个原因。 她不相信陛下。 不相信这宫中的每一个人,她知道,她死后大皇子会有危险。 为何会觉得大皇子有危险? 突如起来的一丝念头,猛地从秦漓的脑子里闪过,那心口却是不知不觉地跳了起来,娴贵妃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秦漓已经起身。 待娴贵妃转过头来,秦漓朝外已走了好几步。 娴贵妃一愣,“你去哪儿。” 秦漓头也不回,“芳华殿。” 娴贵妃这才反应了过来,“瞧我这脑子,怎就不知道抓个人来问问。” 娴贵妃忙地让人取斗篷,转身只着急地唤住秦漓,“你等等我,外面风大,你好歹也披件斗篷。” 秦漓却似是没听见一般,脚步没有半点停留,只往芳华殿赶。 那头顶上的日头落在人身上,再也没有了灼热感,风迎来扑来,带着一股凉飕,倒是突然就有了秋天的味道。 秦漓在前走着。 娴贵妃拿着斗篷在后直追。 昨夜惠贵妃没了后,芳华殿的宫女们,都被遣散了出去。 此时,留下的只有几个宫女,负责浆洗打扫。 秦漓没去过芳华殿。 娴贵妃倒是来过。 特意过来气了惠贵妃几回,自打娴贵妃进宫后,两人就闹的水火不容,过来她殿里,也准没什么好事。 往日,娴贵妃就觉得芳华殿没什么朝气,一团死气沉沉。 今日踏进来,越发冷清。 娴贵妃犯了怵,拉了一把秦漓的胳膊,“小萝卜,要不,咱们还是别进去了,你想问谁,我帮你传出来便好。” 秦漓掰开他的手,“你那猫胆子,怎就不见长进,你还是在外边等我吧。” 娴贵妃被噎住。 小时候,娴贵妃的胆子就小,去秦府做客时,娴贵妃非要同她挤在一张床上,秦漓便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说是屋子里有人,问她看见了没。 那故事从此就刻进了娴贵妃的脑子里,挥之不去,阴影了好些年,如今还有后遗症。 “亏你还好意思提,你当年可没少整我。”娴贵妃说归说,手却又勾住了秦漓的胳膊,“我还是跟你一同进去。” 秦漓没再理她,直去了正屋。 刚到门前,里头浆洗的几个宫女,恰好端着水盆出来,见到有主子来,齐齐地蹲身行礼。 秦漓本也没留意。 往前走了两步了,却是又突地停了下去,松开了娴贵妃的手,转过身,缓缓地朝着几人走了过去。 秦漓的脚步停在了一位宫女的跟前。 那宫女的头垂的愈发低。 秦漓看了她一阵,才轻轻地唤了声,“四桃。” 那宫女慢慢地抬起头来,双目恐慌地看着秦漓,四桃还是四桃,可面上的神色却没了当年四桃的半点影子。 没了往日的潮气,眼里也没了那时的傲气。 秦漓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将你怎么样。” 当初她的那些背叛,于她而言,不过是不痛不痒,还没到她特意来此落井下石的地步。 四桃看着秦漓一阵,眼泪突地就流了出来,支支吾吾几声,却是发不出声音。 秦漓一愣,“你......” 四桃却趴在那地上,哭得嘶哑。 秦漓倒是有了几分同情,这才问她,“当初你为何不来找我。” 而是投奔了惠贵妃。 她一直没有问她原因,想着既是她的选择,当也考虑好了。 倒没料到,惠贵妃回如此狠。 拔了她舌。 四桃的泪水决堤,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秦漓道,“因为你我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你不甘我比你过的好,是吗?”秦漓叹了一声,“你不该同我比。” 四桃又呜呜几声。 秦漓看了她一阵,没同她多说,转身进了屋。 惠贵妃是昨夜没的,如今过了一日,里头的东西,已经被清理了大半,也寻不出什么来。 倒是娴贵妃又寻着了几幅画。 都是周恒的。 且都是周恒当太子那会的画像,娴贵妃翻了几副,悄声在秦漓耳边道,“我怎么觉得陛下之前的煞气更重。” 秦漓看了过去。 画上的周恒一身黑衣,跨坐在骏马之上,侧目望过来,那双眸子没有半点笑意,尽是阴霾。 娴贵妃连翻了几张都是如此。 最后干脆一把全都给合上,“咱还是别看了,我怕晚上睡不着。” 娴贵妃拿着那画卷正打算放回去,却是突地盯着那放画的篓子,弯下身问,“小萝卜,这怎么还藏着纸钱呢......” 秦漓走过去。 娴贵妃从来都不敢碰这些东西,忙地让出了位置给秦漓。 秦漓上前。 那纸钱她有印象,并非是普通的纸钱,那日她去见周恒,在皇家祠堂里见过。 娴贵妃还未回过神,秦漓却是突地转身又走了出去,只同门口的宫女吩咐道,“你去将刚才的那哑巴叫进来。” 娴贵妃不明。 等到四桃重新跪在秦漓面前,秦漓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劈头就问,“你知道了什么,才被惠贵妃拔了舌。” 四桃眼里又是一阵恐慌。 秦漓倒没想到,她会怕成这样,“你放心,她已经死了。” 四桃又开始哭。 秦漓接着问,“我知道你一向很聪明,即便说不了话,你也可以想到办法告诉我。” 四桃看着她。 秦漓又道,“我会给你一条活路。” 半晌,四桃便从地上起身,走向了惠贵妃生前睡过的寝宫。 秦漓跟着她。 娴贵妃进退两难,只得紧紧地抱着秦漓的胳膊,半躲着她身后,缩着脑袋往里瞧,“漓妹妹,你这是要找什么啊......” 娴贵妃话音刚落,只见四桃走到了屋里的一副前,胳膊一抬,突地就扯下了那副画。 画像背后却是藏着一个灵位。 娴贵妃一眼瞧过去,差点没吓个半死,好半天才出声,“这,这怎么是陛,陛下的灵位,她惠贵妃真是好大的胆子,包庇了这么个滔天的窝心,竟敢咒.......” 娴贵妃心头实属害怕得紧,胡乱一通抓,碰到了秦漓的手,猛地又缩了回去,抬头看着她,“你手怎么这么凉。” 秦漓却是立在那,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魂魄一般。 原来如此。 惠贵妃为何会死,为何会将大皇子送出宫。 因为她早就知道,周恒已经死了。 天下没有不疼孩子的父亲,除非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父亲。 可他不是周恒。 他又是谁。 娴贵妃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对,急地唤了两声,“小萝卜......” ※※※※※※※※※※※※※※※※※※※※ 二更来了。 感谢在2020-12-0411:54:14~2020-12-0420:3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金苹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沐沐、琳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51542420瓶;一月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娴贵妃那两声没能唤回秦漓的神智,却唤出了两行清泪。 泪珠子冰凉的几滴,无声无息地落在脸上,那呼吸突地开始艰难。 他还能是谁。 秦漓又怎会想不到。 惠贵妃为何会死,因她知道了真相,知道当今天子不是周恒。 而是周绎。 太上皇为何会给他桃子,因惠贵妃告诉了他,他也开始在怀疑。 所有人都有所察觉。 她却从未怀疑过。 不敢去怀疑。 为何他能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那些都不是巧合。 是因为他就是他。 他记得,他曾抱过她挤在同一张椅子上看过书。 长安城里什么东西最亮,他也记得。 绎哥哥什么时候来娶我,那句话他也记得。 他给了他的画像,让她保管好那枚玉佩。 他来找她了,早就来找她了,从久财崖开始,那张被白纱包裹住的脸,他就在她眼前,一直都在。 她却没将他认出来。 两年前戎国的那一战,死的不是周绎,而是周恒,清师傅为何要救他,救的也并非是太子,而是二皇子。 也并非是他中了毒,伤了脸,而是让清师傅借此替他推骨。 推成了周恒的模样。 从此他就以周恒的脸,也将自己强行活成了周恒的模样。 这世间再无周绎。 是以,清师傅不让她去复仇,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以,他匡扶了韩家,孝敬太上皇后,因那才是他真正的母后,真正的母族。 是以,在知道她是秦家之女后,不仅没有伤害她,还将她保护在身边,一步一步地替她报了仇,替她沉冤昭雪。 为了秦家,他下了罪已诏,跪在大殿前,为秦家向这天下讨回了一个公道。 他以周恒的身份,给了她一个交代。 又以周恒的身份,让她心头的仇恨得以发泄。 他无尽地对她宠溺,是因他不是周恒,而是她应该去爱,应该去大胆拥抱的未婚夫周绎。 清师傅曾同她说。 这世上总会有很多悲伤,让我们没发去同人表达,只能埋藏在心里,等到某一个时刻,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带着阳光,住进你的心里,替你驱散心头的黑暗。 那时,你会发现,你心头那些曾经无法表达的悲伤,即使你不说,他都能感同身受,而那些曾经让你有过无尽痛苦的回忆,也会一点一点地随着那人的到来,而渐渐地遗忘。 清师傅说,那叫救赎。 “阿漓,师傅这辈子,自以为做对了很多事,自以为能潇洒快活一辈子,可师傅却做错了一件事,待师傅明白过来,已经无法再挽回,阿漓不能同师傅一样,你要记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有人能让你从秦家的那场噩梦中走出来,你一定要好好待他,无论他是谁。” 清师傅早就提醒过她,她却没听他的话,没能好好善待他。 事发后,姨母让她忘记之前的恩怨,好好陪在他身边,她也没听。 她丢下他一人,回了秦府。 她早就走出了那场梦魇。 已经很久没再梦到过那个院子,没再梦到父亲的喊冤,没再梦到那场大雪,和那条永远也无法走出去的路。 她的梦里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有了他。 他搂着她,唤她“爱妃”也好,唤她“阿漓”也好。 梦里的她,都是欢喜的。 只因隔着那一层血海血仇,恩怨纠葛,她无法对他说出口。 也从来不肯对他说爱。 她以为他死了,将他封锁在了记忆的角落里,可他却是陪在了她的身边,陪着她从黑暗中走出来,她所踏出的每一步,他都提前替她将那艰险剥去,留给她了一条无比通畅的路。 他将她护在怀里,挡住了所有风雨。 他将她从那噩梦里推了出来,可他自己如今还留在了里面。 他是周绎,他不该是周恒。 她从始至终,爱的也不是什么周恒,她爱的,是周绎,是她该放手去爱的绎哥哥。 秦漓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耳边只余了一阵阵的嗡鸣声,那些曾经他给予她的救赎,突地铺天盖地地落下去,砍在了她的心口上。 秦漓呼吸不过来。 只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 娴贵妃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抓住她的胳膊直摇晃。 秦漓却根本听不到娴贵妃说了什么,也不顾她的搀扶,从那屋里出来,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跑。 她只想去找他,重新去抱他一回,以两人最真实地身份,去拥抱一回。 她是秦漓。 他是周绎。 秦漓从芳华殿跑出来,往干武殿的方向而去。 狭长的一条甬道,红墙立在两边。 偏西的日头映在半边红墙上,剪影将地上的金砖切成了两半,笔直的甬道延绵往前,与那蔚蓝的天际平齐。 宫殿的威严,赛过了天。 秦漓失魂落魄地往前跑去,脚步却是重如千金,鞋底摩擦在那金砖上,渐渐地慢了下来,最后终是停在了那甬道上,“扑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那金砖蹭破了膝上的皮,秦漓丝毫没感觉到疼痛。 只抬头看着那片天空,凄凉地坐在那。 他今日赶她走,便是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因他知道那真相藏不了多久,她定会怀疑。 她去找他又能如何。 去他跟前相认,告诉他,她知道了他是谁,倾诉自己对他的感情。 让他再做回周绎,来娶她吗。 曾经她的绎哥哥脸上总是带着笑,文瑞儒雅,是长安城所有姑娘心头的美梦。 可如今的‘周恒’呢。 哪里还有半点笑容,是人人畏惧的帝王,心机深沉,善于谋算。 一个人变脸容易,他能忍住那推骨之痛,可要将一个人,完完全全地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得从里到外,完全抹杀掉自己,去强迫自己扮成那个他曾经最为憎恨,最为不屑的人,这个过程到底会经历些什么,就如同旁人永远不知她那八年是如何熬过来的一般,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和痛苦。 她此时过去抱着他相认,那他这两年来的辛苦,隐忍和痛苦,又如何得以解脱。 他让她等。 她就再等等。 等着他来找她,等着他重新活出她的绎哥哥来。 娴贵妃追了一路。 在甬道的半路上追到了人,见到秦漓坐在那地上,吓的魂都没了,忙地去搀扶她,“小萝卜,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那只不过是个假的灵位,陛下还活的好好的呢,你别怕啊。” 秦漓这回没有甩开她。 目光从那一片狭小的天空中收了回来,看向了娴贵妃。 脸上的泪痕还在。 娴贵妃瞧着,差点也哭了出来,“小萝卜,你到底怎么了?” 秦漓张了张嘴,轻轻地道,“我痛。” 娴贵妃紧张地看着她问,“你哪里疼,咱们回去请太医瞧瞧。” 秦漓看着她摇了摇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却是半天也没能吞咽下去,只缓缓地弯下身子,张着嘴,痛苦地哭出了声,“我哪都痛。” 那哭声又极为地隐忍在喉间。 秦漓弯下身,头轻轻地枕在娴贵妃的怀里。 娴贵妃只见她肩膀在抽动,却没听到她的半点哭声。 一时也没忍住,虽不知她为何会哭,可见不得她如此难受的模样,只一个劲儿地问她,“你到底是怎么了啊,秦家翻案的那日,我都没见你如此哭过。” 秦漓不答。 两人就那般跪坐在那甬道里,过了小半个时辰,秦漓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抬起头来,轻轻地同娴贵妃说了一声,“回吧。” 娴贵妃赶紧扶她起来,见她脸上依旧挂着泪痕,脸色却是比之前好了许多,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可差点吓死我了。” ※※※※※※※※※※※※※※※※※※※※ 跃跃子哭死掉了,宝宝们第二更再见。(这章有红包。) 感谢在2020-12-0420:34:06~2020-12-0511:4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香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umiu20瓶;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秦漓已经冷静了下来,并未告诉娴贵妃实情,“我只是突然想起了爹娘和绎哥哥。” 娴贵妃不疑有他,“都过去了,可别再想了,那灵位我这就叫人拿去交给姑母......” 秦漓道,“直接毁了吧,人都没了,你还能将她如何。” 娴贵妃便也没说什么。 两人本来是去芳华殿查查惠贵妃到底是如何死的,如今,娴贵妃也没了心思。 那样的恶毒之人,人死了也就死了。 还管她如何死的作甚。 两人往回走,娴贵妃抬头见天色晚了,这才想起秦漓过来荣华殿,是让她送她回去,“你等我一阵,我这就随你出宫,这宫里我可是不想......” 秦漓却拉住了她。 娴贵妃回头,秦漓便看着她道,“我不走了。” 娴贵妃一愣,“不走了?” 秦漓点头。 不走了。 他陪着她熬过了那段黑暗,如今该换她陪着他了,她想等到他正式回来的那一刻,能及时地告诉他,她爱上了他。 她爱上了后,往洛阳派了死士。” 文王一听是朱侯爷,心头的火气莫名就蹭了上来。 “莫非他还想谋杀本王不成?” 范伸摇头,“谁说得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朱侯爷如今入狱,临死前万一想拉王爷垫背呢?” 文王冷哼了一声,“本王还怕他。” 范伸提起酒壶,往文王酒杯里倒满了酒,“可不就是,这桩差事太轻松,我才亲自跑了一趟,到了王爷的地盘,我还愁什么呢,王爷说是不是。” 文王一笑,“本王看,你就是想来找本王寻乐子的。” 范伸忙地做势作揖,“臣不敢。” 文王看他醉得不成人样,吩咐了一声手下的人,“范兄既然来了,就去我府暂且住着,咱们喝酒和方便。” 文王自来喜欢同范伸打交道。 范伸与朱藻不同,从来不缺钱花不说,且一肚子的坏主意,每回见面,都不会让他失望。 洛阳的日子本就枯燥无味,如今见到范伸,文王才似乎活了过来。 当日夜里,范伸就在文王的府上下榻,两人找了那花楼里的姑娘回来,疯疯癫癫地闹了大半夜。 第二日下午两人才醒来。 天快黑了,范伸才记得出去办案,文王亲自支援。 这一走又走到了那烟花之地,文王回头看着范伸,“范兄是觉得本王府上的姑娘不够美?” 范伸荡了荡手里的剑,“挂羊头卖狗肉,那也得将羊头挂上去才行。” 文王无语。 谁知,范伸想挂羊头,可那狗头却来了。 两人当夜就在花楼里,遇上了侯府的死士,范伸追了几条街,文王连夜派了洛阳城的将领前去相助,才从那死士手里救下来了两位老人。 文王看着两人的衣着不凡,“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人垂头,男的好半天才颤颤地回答,“草民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文王不信。 “一介草民,为何会遭侯府死士追杀。” 两人连连摆头,“官人,小的们当真只是寻常的百姓......” 文王正欲问,范伸直接一脚踩在了那男子的胸口,“普通百姓能穿得起你身上的布料,别说是洛阳,就算在长安,一般人也穿不上你身上的缎子。” 范伸一说,文王才察觉到。 神色突地一厉,“你们到底是何人?” 两人身上的缎子,明摆着就是从扬州特供给宫中的纺织绸缎。 ※※※※※※※※※※※※※※※※※※※※ 宝贝们,二更来了。 感谢在2020-12-0511:44:40~2020-12-0520:1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哈咪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林30瓶;花花姑凉归来兮6瓶;鲸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两人依旧不开口。 范伸便道,“二十几年前,侯府有一位马奴和婢女,被朱侯爷秘密送到了洛阳,你们身上的那些缎子,怕是朱侯爷给的吧?” 那两人的神色这才开始恐慌。 范伸懒得废话,道,“押走。” 范伸将两人关进了洛阳城地牢,没再审问一句,不闻不问了两日,倒是文王问过几回,“范兄不查了?” 文王心头一直好奇,朱侯爷为何会如此厚待这两个下人。 如今为何又要痛下杀手。 文王本以为范伸会查下去,范伸却不查了,直接准备结案,“案子已经查到了,侯府的死士并非是针对王爷,臣便放心了,至于那两人,不过是同侯府的私人恩怨,没什么好问。” 文王又问,“范兄打算如何处置。” 范伸伸手一抹脖子,“死了干净,没麻烦。” 文王摇头,无可救药地看着他。 一时倒没想明白,为何皇兄会让范伸接任大理寺卿,往后这大理寺,怕是又要多出许多冤案了。 范伸似乎半点都没挂记在心上,悠闲地同文王喝起了酒,几杯下肚后,又开始吐出了大理寺的机密,“王爷可知道朱瑞?” 文王眼皮子抬都没抬,朱瑞是谁他岂能不知道。 范伸却道,“他叛了侯府。” 这事不过才几日,文王自是没有听说,转头怔愣地看着范伸。 朱瑞是侯府的二公子,如今掌管了他的江南,朱藻死后,侯府世子之位迟早都是他的,他叛什么? 范伸便凑过去,悄声道,“王爷还不知道吧,朱瑞的姨娘,当年被侯爷亲手打死,朱瑞心头生恨,一直惦记在心,这回侯爷入狱,朱瑞便去见了太上皇,将当年侯府在江南干过的勾当,全兜了底,就王爷如今捧起来的那些花楼,当年可是侯府的产业。” 文王眼里又是一阵惊愕,“侯府之前经营过花楼?” 范伸在文王面前,也没在意那么多规矩,翘起了二郎腿,一番摇摆后,道,“何止呢。” 文王好奇地看着他。 范伸看了一眼文王,见他来了兴趣,便说了个详细,“朱侯爷还曾养过瘦马,不过他那瘦马倒是很特别,听说当年从江南那花楼里出来的姑娘,个个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时机成熟后,朱侯爷便各处撒网,专以官家为目标,只要是对方看上了,便将姑娘秘密地接出来,找一户身份低贱的百姓,给她一个清白的身份,待事情暴露出来,那官家的人还能怎么样,儿女都有了,反而替他遮掩了起来,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一直没人知道,近日要不是被朱瑞给供了出来,谁知道侯府当年做过那等买卖。” 文王恍然大悟。 难怪呢,朱藻替他管理花楼时,为何会如此得心应手,原来是侯府早就有了经验。 文王如今是恨透了侯府,没什么好话,“朱侯爷还真是无孔不入。” 范伸笑了笑,又想起了一桩事,“对了,王爷上回在江南让微臣去找的那位,二十几年前美人儿,臣也打听到了,正是朱侯爷那花楼里的姑娘,当年可是个头牌,后来大抵也是因为被哪个人家看上了,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踪影,倒是朱侯爷那举动有点夸张,想必定是送到了哪户了不得的人家,才会暗地里将那些见过她的人,一个不留底全解决掉。” 范伸看着文王,神秘地道,“不过,当年朱侯爷处理花楼的时候,倒是漏了一件事,那花楼里的画师如今还活着,我已经让人去找了,等我查出来侯府当年养过哪些瘦马,如今都在哪个府上,到时候,咱长安城可又要开始热闹了。” 文王就知道他坏点子多,不过他喜欢,当场大笑了几声,“到时,范兄可得第一个通知本王。” 范伸道,“那是自然。” ** 范伸酒量一向不如文王,文王见他喝的差不多了,才散了场。 范伸刚走,地牢就出了事。 范伸和文王喝酒前,范伸亲自对侯府追杀的那两人定了死罪,如今那两人却在地牢里直呼要见文王。 底下的人过来传话,文王纳闷了,“他们要见本王?”随后又是一声冷哼,“他们是什么东西,有资格见本王?” 那将士低着头,一时不敢往下说。 文王见他还不退下,目光瞟了过去,“怎么,那两人莫非还有旁的来头?” 文王说完。 那将士突地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禀报,“他们,他们说王爷是......” 文王懒得听他支支吾吾,不耐烦地道,“说本王是什么?” 那将士硬着头皮答,“说王爷是他们的亲外孙。” 文王愣了一阵。 反应过来后,差点就没跳起来,“谁给他们的狗胆子?!是嫌自己死的不够惨?他们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亵渎本王......” 那将士却将一物品交给了他,“那两人说,这是当年先皇后赏赐给他们的东西。” 文王愤怒地瞧过去,目光便顿住了。 是一块玉佩,有先皇后的名字。 文王自是认识。 文王眸子一凝,咬牙问,“这东西怎么在他们身上?” 那将士也回答不出来。 过了一阵,文王终是愤袖出了院子,“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有几颗脑袋可以掉。” 文王去地牢的那阵,范伸还在屋里睡大觉,这几日喝酒喝的有点多,乏困的很。 身边的随从过来禀报,“王爷已经去了地牢。” 范伸翻了个身,胳膊枕着头,懒懒地道,“终于可以回去了。” 范伸实在是困,闭上眼睛继续睡,“退下吧。” 那随从走后,范伸当真睡了一场好觉,第二日起来,才问身边的人,“还活着没?” 随从点头,“还活着。” 范伸一笑,“文王比起他哥来,少了股狠劲,差远了。” 说完,范伸才起床穿衣,收拾好行头,去同文王道别,“王爷,臣的差事已办完,也该回长安了,再这么呆下去,我这大理寺卿的位置,恐怕还没捂热,又得丢了。” 一夜过去,文王的脸色却是变得蜡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半点精神。 范伸说完文王也没什么反应。 范伸抬头看去,惊声问他,“王爷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有请大夫瞧过......” 文王却打断了他,“本王随你一同回一趟长安。” 范伸也没问他为何回长安,似乎眼里就只有乐子,当下一拍大腿,高兴地道,“那感情是好,臣路上有王爷相随,求之不得。” 文王却再也没有了心情去同他闹。 等快到长安城,天色也晚了,一行人歇在了驿站内。 半夜两道惨叫声传来,接着就是文王接近撕裂的大吼,“你们都去死吧!” 待范伸听到动静,从床上出来,便见文王立在那院子里,就似是疯了一般,手里的剑只往地上的两人身上戳去,范伸唤了一声王爷,文王回头,那眼睛一团杀气,吓得范伸脖子一缩,哪里敢近身。 只得问身旁跟着文王的小厮。 那小厮早就吓得半死,战战兢兢地说,“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爷说要出来解手,不让小的跟着,等小的听到动静出来,王爷,王爷就已经成了这样......” 那小厮还未说完,文王已经去了马厩,牵了一匹马,那马一声长“嘶”,文王已驾马直奔向长安城皇宫。 范伸反应过来,唤了两声,“王爷。”忙地让人跟上,“快,跟上,保护好王爷。” 文王身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 等到几波人马走后,范伸才上前查看被文王戳成了蜂窝的两人。 范伸他用脚将两人的脸一翻过来,身后的随从提灯照着。 可不就是侯府追杀的那两位老人。 两人身边放着收拾好的包袱,想必是想逃,被文王抓了个正着。 范伸的靴子在那草皮上蹭了蹭,脸上再也没有半点痞意,冷声道,“搜。” 几个随从立马蹲下身,从那包袱里寻出了几封信件。 是当年同朱侯爷暗通的书信。 范伸收进了怀里,这才转身,也去了马厩,“给陛下传信,事已办妥。” “是。” ** 周恒收到信,第二日才从宫外回来。 那日从怡安殿回来,周恒并没有回干武殿。 而是当真出宫去寻了儿子。 太上皇疑心自来重,关键时刻,周恒岂能不陪着他将最后这场戏演完。 惠贵妃本可以活,但她却选择了死。 那便是宁愿死也不妥协。 太上皇当时心头没多想,等过了那阵,必定会生出疑。 如今周恒的儿子丢了,他要当真如太上皇说的那般,继续呆在干武殿内休养,恐怕惠贵妃死前的那目的倒是可以实现了。 秦漓那日打扮了一番,准备好了去见周恒。 谁知当夜并没见到周恒。 这一等,就在后殿等了周恒数十日。 高沾倒是想找个人去给陛下传话,可也不知道陛下去了哪。 如今瞧见周恒终于回来了,松了一口长气,“陛下可算回来了,娘娘一直在屋里等着陛下呢。” 周恒眉头一拧。 高沾见他脸色有些意外,便道,“娘娘上回没回秦府,陛下走后,娘娘就回来了......” 高沾话还没说完,周恒就已经跨过了门槛。 屋里没见秦漓,只有碧素在。 碧素忙地行礼。“陛......” 周恒抬手,碧素便没再吭声,忙地退了出去。 周恒去了里屋,往那床上瞧去,那帷帐此时果然垂了下来,外头正放着一双绣鞋。 周恒褪下了身上的大氅,挂在了屏障上,才缓缓地走了过去。 这几日秦漓夜里迟迟睡不着,一人坐在灯前,盯着那空置的御案,每回|一发起呆来,便是一个时辰。 夜里睡得晚,早上便起不来。 ※※※※※※※※※※※※※※※※※※※※ 宝宝们,等二更哈 感谢在2020-12-0520:17:42~2020-12-0611:5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不累、别说多余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说多余话20瓶;国家东拉西扯一级选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秦漓今日八成也没料到周恒会突然回来。 耳边微微的动静声传来。 待周恒上前,手指夹着那帷帐轻轻拨开,偏头看进去时,秦漓恰好睁开了眼睛。 晨间的光线从那一道缝隙里溢进来,立在床前的那人就跟身在了光晕中,虚幻的厉害,秦漓眼睫轻眨,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周恒看着她一阵,“醒了?” 正打算放下帷帐,等她自己起来,一转身袖口却是被牵住,没走掉。 周恒垂目,便瞧见了从帷帐内伸出来的半截胳膊。 上好的锦白缎子,衬得那小节手臂愈发莹白。 周恒顿了顿。 半晌,见那手并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便轻轻一笑,“怎么,想通了?愿意留下来给朕生孩子?” 说完便回头盯着跟前那垂下来的帷帐。 帷帐挡住了里头的人,周恒瞧不见,片刻那声音却是传了出来,轻柔妩媚,直挠在人心坎上,“陛下......”。 周恒眉头扬了扬,双唇紧抿,忍住应了一声,“嗯。” 谁知,那帷帐又是一颤,接着却抛出来了一件衣物。 正好就落在了他的靴上。 周恒眸子紧缩,直盯着那小块锦布,半晌,那喉头从上滚动而下,半个字都未多说,猛地扯开了身后的帷帐。 被撩起来的放纵,地动山摇。 秦漓的一双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只闭着眼睛去感受,感受他的存在,感受他在她身子里尽兴地驰野。 秦漓将脸轻轻地蹭在他的耳侧,极力地去迎合。 周恒搂着她,那入骨的娇啼声,能索人命。 终是察觉出来了不对。 周恒抬起她的下颚,逼迫她看着自己,盯着她眉梢的一片媚|色,咬牙一个贯穿后,低哑地问她,“当真想朕了?” 秦漓的身子随之后仰,轻轻溢出来了个,“嗯......” 两人分开了数日。 前前后后算起来,也算是有一个多月没有同榻。 秦漓背心底下已是一层汗。 那水珠子贴在美人骨上,如晨间露珠,缓缓滑落而下,周恒的指腹从上轻轻擦过,那水滴子落在他指尖,周恒盯了一瞬,用力地蹭在指腹之间,接着将她往怀里一揉,闭上眼睛沙哑地道,“朕迟早会成为昏君。” 这是白日。 且刚回来,她就来了这出。 秦漓全身无力,蜷缩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半晌,周恒低头去瞧她,便瞧见她了身上的青紫痕迹,手掌握住她的肩头,轻轻地抚了抚,偏头擦着她耳侧低声道,“朕自控力一向不好,特别是待你,意志极为不坚定,下回你要注意,别这般来勾|引朕。” 秦漓将头埋的更深,胳膊却是从他胸前环绕而过。 若不是他已经暴露。 秦漓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跟前的人,和当年那位温柔的二皇子联想在一起。 当年她哪敢想,他会对她做这些事。 秦漓耳根子发烫。 此时知道他是周绎,倒是比起初|夜那晚,还要羞涩。 秦漓不敢去看他的脸, 周恒见她趴在那不动,这才问她,“怎么没回秦府?” 秦漓躲在他胳膊弯里,浓浓地鼻音传来,“我想太上皇后了。” 周恒顿了半晌,突地扣住了她,“你在笑话朕。” 秦漓生辰那日,周恒送了一千盏孔明灯,也没将她弄进宫来,更是找了个借口,“母后想你了。” 她倒是都记得,也什么都明白。 秦漓被他一挠,“噗嗤”轻笑出来,“陛下,饶了臣妾......” 周恒顿住,又觉得稀奇了。 自从恢复了她秦家女的身份后,她要么自称我,要么自称臣女,今日这声臣妾又是为何。 周恒擒住她的下颚,让她抬起头来,左右端详了一阵,看着她道,“你这心变的也太快,是不是太过于随意?” 秦漓不敢去看他。 却终是被他拉到了跟前,那眸子最初几经闪烁,不敢与他对上,慢慢地却是鼓起了勇气,瞧了进去。 一如既往的深邃如海,夺人心魂。 八年的时间,他们都变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却又不再是从前。 刚到久财崖的那阵,她跟着清师傅上山采药,摔了一跤,伤的是下巴,清师傅却给她医了眼睛。 取开那眼睛上的白纱后,清师傅瞧了她半晌,颇为满意,递给了她一面铜镜,“你父亲那双眼睛,没有你母亲的好看,你还是随你母亲好。” 秦漓从小跟着周绎,周绎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她怎不记得。 眼尾没有如今的长,却更明亮。 之前,若是她有心去瞧,又岂能瞧不出端倪来,可她从未想过要将跟前这位一身冷冽的帝王,同笑起来如阳光的绎哥哥联想在一起。 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 他心里都是有她的。 无论是以什么身份,他都在疼着她,宠着她。 两人的缘分并没有因为那场劫难而走到尽头,反而让他们成为了生命中彼此的唯一,在各自最艰难的时刻,他们彼此相依,一路走来,铭刻于心。 无论他是谁,他是什么样,她知道,他始终是她的绎哥哥。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周恒本是想好好的看她,却成了被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头一回这般大胆地看过来,周恒正欲松开她的下颚,秦漓却是突地倾了上来。 轻轻地一道吻,亲在了他的眼睛上。 周恒良久都未动。 紧紧扣住她的纤腰,只无奈地道,“朕今日还得上朝。” 秦漓回了一声“好。”人却没从周恒身上下来。 ** 巳时了,周恒才下了床。 屋外王钊足足侯了一个多时辰,原本回来是陪周恒换上朝服去前殿处理公务,陛下在外‘找’了十来天的‘儿子’,如今那前殿一堆的事情要处理。 且文王已经回来了,恐怕早就见到了太上皇。 谁知陛下一进去,会耽搁了这么久,是个长了脑袋的人,也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王钊不敢吭声,见周恒终于出来了,只规矩地跟在身后,走了几步了,周恒却突地停了下来。 回头看了一眼王钊,“你去查查这几日她去过了哪里,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是谁,王钊自然知道。 突如其来改变了态度,总得有原因。 王钊去查,先问了高沾。 高沾道,“娘娘这几日一直呆在干武殿,哪里也没去,不过那之前,倒是去了一趟福宁殿和荣华殿。” 王钊正在思索。 高沾心思自来玲珑,猜到王钊在打听什么,娘娘突地留下来,是有原因的,“陛下走的那日,娴贵妃倒是来过,两人说话,奴才无意中听到了一句,贵妃说秦家如今就只剩娘娘一个孤女,往后得有个子嗣才行。” 王钊盯着他。 高沾的神色,一脸了然。 王钊惊愕地道,“你是说娘娘是来......” 借龙种那三个字,王钊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 宝宝们,二更来了。 给宝宝们再推荐一篇基友文《仙界皇子的傻宝贝》,作者:宅小成 英勇女将军还魂成花痴傻丫头搞定玉树临风的仙界皇子,大家快去康 文案如下—— 【傻女版】 临安城骆家的四小姐是个傻子,不仅傻,还经常犯花痴,就喜欢好看的男人。如果不出意外,这种女子只能是一辈子待字闺中当老姑娘了。 谁知天上竟然掉馅饼,一位相貌英俊、风度翩翩的仙门贵公子专程上门来求娶傻小姐。 骆老爷惊喜若狂:“赶紧成亲!越快越好!公子若是着急,今晚就可跟小女入洞房!” 【皇子版】 仙界的二皇子严浔生得玉树临风,对优秀的女神官卓玉儿情有独钟,怎奈天意弄人,一场叛乱之战令二人阴阳两隔。 当他获悉卓玉儿的还魂之人就是临安城骆家庄的四小姐时,便亲自上门求娶。 二皇子最近有点一筹莫展:“明明这个女子就是玉儿的还魂之人,可她为什么是个整天想着好看男人的傻子?难道是玉儿没能顺利还魂?那要如何处置这个傻丫头?” 小剧场: 骆菲菲:“哥哥,你不是说入洞房前都不能抱吗?” 严浔:“我是说你不能抱我,没有说我不能抱你。” 感谢在2020-12-0611:52:57~2020-12-0620:2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玛莉有只小肥羊2个;ppwa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灿灿90瓶;be50瓶;星星不闪可退换10瓶;吴世勋老婆2瓶;白月、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王钊将信将疑,可除了这个可能性,似乎也没有其他解释。 倘若娘娘真认出来了陛下,必定不会这般安静。 王钊去了前殿回禀。 周恒已经被一堆臣子围住,上奏的都是近几日发生的几处地龙翻身,目前来看影响还不大,可同时发生在了几个地段,不得不让人警惕。 周恒应付过去,已经到了午时。 王钊进来,周恒正坐在龙椅上,没再批折子,闭上眼睛,手指头又敲在了那桌案上。 “陛下......” 周恒半晌才睁眼,道,“朱侯府的人已经回来了。” 王钊一愣,他并没有收到消息。 周恒道,“地龙翻身,你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地龙翻身乃天谴,不出今日谣言就该出来。 王钊神色一紧。 周恒又道,“单是一个地龙翻身,怕是还不可信,你再助他们一把。”周恒将桌上已备好的证词递给了王钊,“将这个给林常青的女儿林寒,五日后太上皇的生辰,让她进宫。” 王钊接过证词,瞧过后,神色更是紧张,作揖道,“属下这就去办。” “叫韩焦进来。” “是。”王钊刚走了两步,又才想起来还有事情未禀报,再次转过身同周恒道,“陛下,娘娘的事,属下查明白了。” 周恒抬头看着他。 王钊目光有些躲避,但该禀报的他还是得禀报,只得硬着头皮道,“秦府如今只有娘娘一人,娘娘怕是想要个孩子。” 王钊说完,头顶上半晌没有声音。 王钊鼓起勇气抬头,还未看清周恒的脸,迎面便飞来了一本折子,直招呼在了他脸上。 王钊正欲跪下。 便听到周恒一声冷冷清清地,“滚。” 王钊挨了那么一折子出去,脑袋终于是清醒了些,恨不得敲再去自己的脑袋,他怎么就信了高沾那阉|人的邪。 他懂个屁。 当真有了皇嗣,秦家能拿得去? 亏他还真就信了。 王钊一失神,差点就同进来的韩焦撞上,韩焦心头一跳,进去时格外谨慎了些,周恒却没同他多说半句,直接给了任务,“跑一趟侯府,将朱侯爷送给太上皇。” 韩焦愣住。 周恒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韩焦跟着他一道出来,领命离去。 周恒却是顺着那白玉台阶,一步步地往那宽阔的殿前而去,高沾跟在身后,周恒立在正殿的中央,停了脚步,抬起头望了一会晴朗的天色。 那干武殿外便有人匆匆地进来。 是文王身边的亲随。 见到周恒,那亲随突地跪在他面前,“陛下,求求陛下救救王爷吧。” 今日巳时文王回宫,回来就冲去了太上皇的怡安殿,就似是疯了一般,劈头就问,“父皇告诉我,我母后到底是谁。” 太上皇忙地让人退避。 两人关起门来,只留了一个王公公在里面,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外面的人只听到了里头不断传来争吵声和嗷嗷的哭声。 没过一阵,太上皇便让人将王爷锁在了屋子里,说他疯了。 那亲随从洛阳回来的路上,就察觉出了王爷不对,后来在驿站,文王彻底发疯,回来后又是这般下场,旁的人救不了王爷,只有陛下能救,那亲随头点在地上道,“王爷从小就同陛下亲近,请陛下救救他吧。” 周恒也很干脆。 半刻也没耽搁,回头便吩咐高沾,“去怡安殿。” 等周恒到了怡安殿,却没见到人。 只见有太医进去。 王公公将周恒拦在了外面,不让他见太上皇,也不让他去见文王,只道,“王爷今日擅自从洛阳回来,太上皇说了他两句,两人起了争执,这会太上皇刚歇下,陛下先回去忙政务吧,等太上皇醒了,奴才定会传达给太上皇。” 周恒没再往里走,“转告父王,让他好好歇息。” 王公公弓腰,“是。” 周恒一走,王公公赶紧进屋,太上皇已经躺在了床上,太医正跪坐在床前为其施针。 王公公上前见太上皇终于睁开了眼睛,老泪都出来了。 适才太上皇直挺挺地倒下去,王公公差点没吓死。 实际上,怡安殿从昨夜起,就已经乱了。 之前朱瑞说出二十多年前侯府曾干过的那些勾当时,太上皇就算是再抵触,不愿意去猜测,可那心头仍然免不得猜疑。 而他同时又非常坚信,就算是查了,他的娇娇,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的娇娇虽出身卑微,但她干净。 她纯净的就像是一朵未沾过任何世俗的高山雪莲,她在他心里,永远都是他尊贵的皇后。 他又为何害怕查? 高公公头一回报出来的消息是,侯府当年确实是经营过花楼,且二十几年前,不知为何,随着花楼里头牌的失踪,整个花楼一并被清理了个干净。 王公公等太上皇的吩咐。 若是查到这里就停手了,太上皇也就根本不会知道真相,他的娇娇在他心里依旧是尊贵的皇后。 太上皇却道,“继续查。” 二十几年前,那花楼就没了,按理说痕迹也被抹去了十之**,等到王公公派人去查时,却极为幸运地寻到了一本泛黄的名册。 那名册王公公事先看过,除了牵扯到长安城里不少门户,并没有什么问题。 王公公将名册交给了太上皇。 太上皇却是久久地盯着那头牌的名字,慢慢地变了脸色。 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来了几个片段。 “娇娇这唱的是什么曲儿,朕甚是喜欢。”太上皇搂着朱鸳问她,“要不朕给你赐个名,往后朕就叫你莺儿,黄莺的莺。”朱鸳在他怀里娇笑,“倒是巧了,臣妾之前的名字,就叫莺儿。” 那头牌的名字也有一个莺字。 太上皇呆了一阵,又才回过神。 不就同一个字罢了。 这长安城里,有多少姑娘的名字,都带了‘莺’字,并没什么可疑。 太上皇打心底里,根本就不敢去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 正欲让王公公将那名册烧了。 王公公却又禀报了一事,“奴才打听到,二十几年前,那花楼清理掉后,倒是还有一位画师还活着,据说手里有当时这些姑娘们的画像,属下去查时,无意中发现大理寺卿范伸,也在找那位画师。” 那范伸平日里就喜欢逛花楼,去寻花楼里姑娘们的画像倒是不足为奇。 可太上皇的神色却是一紧,吩咐高公公,“你去将那画师找到,将画册夺来,千万不要落到范伸手里。” 范伸是谁,永宁侯府的世子,大理寺卿,那画像落到他手里,这长安城岂能还有安宁。 太上皇即便不愿意去怀疑。 然而,心底到底还是存了一丝质疑和害怕。 他不查,但这事,旁人也不能查。 这些画像倒是比名册得来的不容易,王公公的人同范伸的人,交过手,几番周折后,昨夜王公公才拿到手。 王公公这回没去翻看。 那名册他看过,心里多少已经有了底,那些画像得手后,便直接呈给了太上皇。 太上皇接过来搁在跟前的木几上。 正欲伸手去翻,心头突然就是一阵狂跳,太上皇又缩回了手,那般坐了一刻钟左右,终是让王公公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了那灯下,一幅一幅地展开了手里的画卷。 王公公垂目在门口守着。 半晌,突地听到一阵,“哗啦啦”地声响,王公公抬头,那几上的画像,已是尽数散落在了地上。 王公公一惊,看向了太上皇。 却见太上皇两手正死死地攥住了椅子把手,张大了嘴巴,艰难地喘着气。 王公公魂都吓没了。 太上皇这毛病,自从朱皇后走后就有,刚开始那年,发病的次数还多,如今这一年虽时不时地喘气艰难,却也没见他这般发过病,王公公忙地上前,将他扶起来,侧躺在榻上,手掌顺他的心口,一下一下地替他顺着气。 正要回头去唤人宣太医。 太上皇却是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裳,对着他直摇头。 王公公又住了声。 待太上皇那口气终于喘上来了,脸色已经白成了蜡,王公公这才急着道,“奴才还是去请太医吧......” 太上皇却是胳膊一抬,手指着地上的那堆画像道,有气无力地道,“赶紧,烧!” 王公公这会才意识到不对劲,回头往那地下的画像上望去。 朱皇后的画像就在最上面。 王公公一瞬便跌坐在了地上,吓得语无伦次,“太,太上皇,怎么会......” 娘娘,娘娘竟是......瘦马。 王公公只觉得周身血液倒流,那毛细口一点一点的打开,整个背心都寒凉了起来。 太上皇躺在床上,双目早已空洞。 他朱成誉怎么敢...... 他朱侯府,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啊! 太上皇盯着那帷帐顶,心口一阵一阵地抽,那视线渐渐地模糊。 他是一代帝王啊。 太上皇闭着眼睛,一道老泪从眼角流了下来,直咬牙唤了几声,“朱成誉.......” 他死的太早了。 他应该被凌迟活剥而死,应该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太上皇那般念着念着,脑子里一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死牢里的牢头叫什么名字?” 王公公这才回过了神,忙地道,“张荆。” 太上皇的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张荆的夫人叫什么名字,你再去看一眼那画像。” 王公公终于才反应了过来。 待找到那画像,王公公更是说不出话来。 太上皇满脸的泪痕,咬牙切齿地道,“查,挖坟!” 王公公连夜让人去了当初埋着秦家人的那乱葬岗,又去刨了朱成誉的土包子,第二日天一亮,便带回来了消息,“死的人不是朱侯爷。” “去侯府,挖地三尺,也要将他给我找出来!” ※※※※※※※※※※※※※※※※※※※※ 二更更精彩,两个坏人对决,太上皇会知道什么叫做诛心,太上皇不会那么容易死,后账还在后头呢。宝宝们等跃跃子。 感谢在2020-12-0620:25:08~2020-12-0711:5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i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林30瓶;4829263815瓶;玖玖不恰糖10瓶;颐5瓶;三月里的鱼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王公公这头还未出怡安殿,文王就回了宫。 王公公出去冷不丁地看着文王冲进来,愣了愣,正欲问安,文王却是一把将他推开,直往里去,王公公忙地跟上,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洛阳的那两人一直不见踪影,怎么也寻不着。 那时王公公就担心过,侯府是不是存了什么心思,将那两人交到了文王的手上。 如今见到文王这般闯进去,王公公岂能不慌。 急忙追上去,还未来得及阻止,便听见文王质问太上皇,“父皇请告诉我,母后到底是谁。” 不等太上皇吩咐。 王公公赶紧将屋里的人都遣散了出去,留了三人在里头,文王早就没了理智,从洛阳出发前,已经被那两人的话刺激了一番,虽让人难以接受,可文王却信了一大半。 为何父皇会忌惮侯府,维护侯府。 侯府为何会突然追杀两人。 回长安的路上,文王早就让人去打听了侯府二十几年前的事,却是打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朱老夫人当年膝下并无女。 文王遭受了这么大个打击,还未恢复过来,谁知在驿站,却意外撞见那两人连夜跑路。 两人说的话,文王都听见了。 她的母后,尊贵的朱皇后,根本不是朱家的嫡女,也不是什么马奴与贱婢的女儿,而是曾经朱侯爷养的一匹瘦马,还是当年那花楼里的头牌。 文王如何能承受。 杀了那两个人后,文王的精神一直就处在崩溃的边缘。 这会见到太上皇,双目通红地看着他,只顾着大声质问他,“她到底是谁。” 昨夜太上皇知道真相后,已经去了半条命,再被文王这般逼问,那口气又开始不顺。 太上皇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王公公替他回答道,“娘娘是王爷的母亲,是我幽朝的先皇后啊......” 文王一剑指向王公公的脖子,“你给本王闭嘴。” 王公公吓得不敢动。 文王却是又逼迫着王公公,“行,他不愿意说,你来告诉本王,本王的母后是不是朱侯府的人。” 王公公吞咽了一下喉咙,“是......” “你休得再诓本王!”文王的剑离王公公的脖子更近,王公公的一层皮已经见了血,太上皇眸子一缩,一声呵斥道,“你将剑给我放下。” 半晌,文王手里的剑才无力地垂下,却是哭了出来,“你们都在骗我,骗了天下的人,母后根本就不是侯府的人,当年朱老夫人膝下并无女。” 文王转过身,崩溃地看着太上皇,“你早就知道母后不是朱侯爷的女儿,为了让母后进宫,你听了朱侯爷的建议,给了母后一个体面的身份,你将那两人送到了洛阳,让朱侯爷悉心照料,百般伺候着,一直将他们当成了母后的亲生爹娘,母后在世时,你时刻不忘孝敬,母后走了,你依旧没忘,因为你辜负的太多,你想在母后身上做个好人,做个有恩有义之人,后来因为秦家的案子,你开始怀疑朱家,同朱侯爷生了间隙,你担心自己的把柄被朱家揭穿,你便想灭口,什么朱家的死士,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那些不都是父皇的人吗?” 文王看着太上皇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的苍白,继续逼着他道,“可你没想到,你那一场深情的戏码,不过是朱家的一个局,你那所谓的把柄,所谓的深情和孝敬,在侯府眼里,那就是个笑话。” “你,你给我闭嘴!”太上皇一巴掌拍在桌上,气息明显开始不对了,王公公更是一膝盖跪在了文王跟前,恳求道,“王爷,可说不得了啊......” 文王却跟没听到一般,绝望地看着太上皇道,“你明明知道母后的身份低贱,为何非要将她架得那么高。” “你将她架得那么高便罢了,可你不该给她,给你自己留下了这么多把柄,为何你非要顾着你的那一点虚荣心,非要去图个好人的虚名,就算你杀了她的父母又如何?这些年来你做的绝事还少吗?你要真为了母后好,真心爱母后,当初你就不该留着那两人,也不该留朱侯府,这样,母后的身世便永远不会被翻出来,世人不会知道,你我也不会知道,你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所爱过的女人是个瘦马,而我也不会知道,我的母后曾出身于花楼。” 文王的话给了太上皇最后一记重创。 太上皇从那椅子上起身,颤抖地吩咐高沾,“疯了,他疯了,将他给我关起来!” 文王几声笑,比哭还难听,“父皇,你是一代帝王,我是王爷,还有皇兄,他是当今皇上,你是想让天下人都耻笑我们吗。” 最后一句文王几乎是嘶吼了出来。 话说完,太上皇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一晕,一个时辰后才醒来,王公公宣了太医,正在施针,听到外头的太监来报,说是陛下来了,王公公想也没想便出去拦了人。 这会子,怡安殿已经够乱了。 万不可再多一个陛下。 若是陛下再知道,这天下恐怕就真的要乱了。 ** 周恒从怡安殿出来,让高沾跑了一趟福宁殿,太上皇醒来后,太上皇后便到了跟前照顾。 王公公将文王关起来后,便去了侯府。 太上皇后要进来,谁拦得住。 太上皇自来不喜同太上皇后说话,也不想看到她。 今日却是难得地看了她一眼。 太上皇后却没看他,熬好的一碗汤药端上来,太上皇后轻轻地吹了吹,亲手喂进他嘴里。 起初太上皇还不愿张口。 太上皇后笑了笑,“这药是怡安殿的人亲自熬的,臣妾可没那本事下|毒。” 自从立了朱皇后为皇后之后,两人见面,也没再藏着。 回|回都是争锋相对。 太上皇后这话,太上皇也没有在意。 如今要他命的,倒不是她韩家,而是朱家。 太上皇后见他不喝,正打算将碗放下来,太上皇却又张了嘴,太上皇后一勺一勺地喂,一碗药喝下后,太上皇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到了晚上,心口倒是顺畅了许多。 醒来时,太上皇后已经回了福宁殿,王公公还未归。 太上皇一人躺在床上,半点也静不下心来,让屋里的小太监给他披上了大氅,正坐在那软塌上,王公公便回来了。 太上皇看着王公公进来。 王公公也没卖关子,直接道,“人抓到了。” 同朱成誉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太上皇极为了解他,今日他让王公公去找人,便料定了朱成誉不会出长安,在侯府还未脱离危险前,朱侯爷不可能会丢下朱老夫人,一定会先躲在侯府。 朱成誉能杀自己的女人,但他对他那个母亲,却是极为孝敬。 况且,一个‘死’人,谁会去查。 今夜太上皇的人去抓人,朱侯爷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竟是先逃了出来。 王公公本也没这么顺利抓到人。 谁知那朱侯爷运气背,恰好就被巡防营的韩焦抓了个正着。 朱侯爷刚从那地道里钻出来,还未来得及跑路,跟前突地亮起了一个火把,朱侯爷抬头,那火把后面便印出了一张脸,不是韩焦又是谁。 韩焦看着他笑道,“侯爷,要去哪儿?” 朱侯爷的脸色瞬间煞白。 韩焦给他戴上了手铐铁链,哪里也没去,就陪着朱侯爷在原地等人。 闲着无聊,韩焦开始同他聊起了天。 韩焦问他,“你猜,今晚还有谁会来要你的命?” 朱侯爷脸色铁青,当初在死牢里,皇上要秋后问斩,他耍不了花招,那死牢就跟个铜墙铁壁一样,张荆也没那个胆子敢放人,后来太上皇突然赐他了毒|酒,简直送到了他心坎上。 张荆用了个替死鬼,将他换了出来。 没想到还是会暴露。 夜里,朱老夫人收到了一支冷箭,上头系着一块锦布,朱侯爷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本以为来抓人的是陛下。 如今见韩焦拉着他坐在地上等人,便知道,今夜要抓他的另有其人。 除了太上皇,还能是谁。 朱侯爷一声冷笑,“你们当真以为能藏得住吗,陛下是谁,想必韩大人一早就清楚了吧。” 朱侯爷本以为韩焦会否认,没想到韩焦却很爽快地认了,“知道。” 朱侯爷看着他。 韩焦便同他推心置腹地谈了起来,“当年在戎国的战场上死的人是太子,并非是二皇子,这也怨不得陛下,是太子自己先对陛下生了杀心,但太子没想到,我韩家那一回是破釜沉舟,用尽了韩家所有的人马,保住了陛下,你们朱家的人,还有太子身边的人都是陛下杀的。”韩焦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杀了不少,你那什么三儿子吧,人看着虽小但心极毒,几个儿子中,我觉得他最像你,我记得当时一剑割开他的喉咙,他瞪大了眼睛愤怒地看着我,好像有很多话说,但可惜了,我一句都没听着。” “你!”朱侯爷跳起来,身上的铁链一阵响,恨不得杀了韩焦,却近不了身。 韩焦又道,“当年你朱家,对太子确实是真心相待,太上皇和太子对你也不薄,你们本该配合得天衣无缝,可你们太得意了,太轻狂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们太过于自信,坚信在戎国一战中死的人就是二皇子,尽管这两年来,陛下一步一步地纵容你们,只不过用了两年的时间,便养废了你们侯府,你们自己却没有半点察觉,还非得要陛下主动来提醒,秦家的案子你倒是反应过来了。” 韩焦讽刺地看着他,“可没用,太上皇不相信你。” 朱侯爷双目染红,怒瞪着韩焦,“你们,你们竟然藏了如此大的阴谋!” 韩焦点头,“如今我都告诉你了,待会儿你可以去将我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太上皇,说不定他就相信你了呢。” ※※※※※※※※※※※※※※※※※※※※ 宝宝们,二更来了,(漏掉了一个文王这章补上,下章侯爷上,这几章都是打脸的剧情,中间也会有感情。) 感谢在2020-12-0711:57:31~2020-12-0719:2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16瓶;1910983910瓶;我是小朋友9瓶;添添麻麻5瓶;湫、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朱侯爷突地就没了力气。 当初他告诉太上皇,秦家的人回来了他不信,后来等到了秦家翻案,他自己也尝到了苦果。 之后他又让惠贵妃告诉他,陛下是二皇子,他依旧不信,不仅不信,还对他朱家猜忌深种,想让他死,如今洛阳的那两人不知所踪。 昨日文王突然回宫。 太上皇今日来抓他,事情具体发展到了哪一步,他并不清楚。 这会,韩焦将二皇子这些年来的阴谋全告诉了他,便是笃定了他就算是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太上皇,太上皇也不会相信他。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太上皇已经知道了朱皇后的真实身份。 朱侯爷脸色煞白。 韩焦见他不说话,又道,“知道我为何今日来找你吗。” 朱侯爷瞪着他。 韩焦笑道,“就是来告诉你,你朱家欠我韩家的债,我韩家如今都还完了。” 韩焦看着他,“你朱侯府当初是如何仗势欺压我韩家人,这些年,我韩家便是如何回报你朱家,当年朱皇后诬陷太上皇后陷害她,你找出了证据,连同我韩家的二爷,一并抓了去,为的就是吞并我韩家的家产,贪图二爷手底下的钱庄,这笔账,我加倍还给了你。” “你那宝贝世子的死,怨不得太上皇,你们朱家那营地里炸的火|药,是我点的,事发后太上皇南郊那陵墓,也是我去炸的,朱藻能不死吗?” 朱侯爷一阵猛地挣扎,“你......我要杀了你!” 韩焦懒得理他,继续道,“你侯府不过是一个做皮|肉生意起家的人,有何脸面,自称世家?又有何资格同我韩家相提并论?你以为就凭你们侯府,当真就能压倒我韩家,当年我韩家能步步退让,任你们宰割,如今我韩家不乐意了,你侯府也是时候到头了。” 朱侯爷怒视着他。 韩焦从容的起身,理了一下衣摆,瞧着一眼远处赶来的灯火,回头同朱侯爷道,“接你的人来了。” 高公公从宫里后,将侯府围了个结实,进去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正着急,巡防营的人来报,说是人被韩焦抓到了。 高公公匆匆地赶来,韩焦主动让人将朱侯爷押到了他面前,“今日臣无意撞上。” 高公公连声道谢,“多谢韩大人。” 韩焦回礼道,“公公不必客气,不过是臣分内之事。” 高公公便没再耽搁,抓了人便提进了宫。 韩焦在原地站了一会,等高公公的人彻底消失在巷子后,才同属下说了一句,“你们先回吧。” 属下问了一声,“韩大人要去哪儿。” 韩焦只答了一声,“接人。” 韩焦一人去了朱侯府,到了门前也没进去,只端端正正地立在那候着。 来侯府之前,陛下让他多带了一人。 秦漓。 朱侯府今夜注定了不会安宁,先是被王公公搜府,朱老夫人好不容易应付过去,心魂未定地回屋,刚坐在软塌上默默地数着手里的佛珠,脖子上便架上了一把冷冰冰的刀。 朱老夫人脸色一变,“谁?” 小哑巴手里的刀没动,半晌才从她身后走出来了一人,待那人缓缓地揭开披风的帽子,露出了那张脸时,朱老夫人眸子一缩,之后倒是平静了下来,“你终于来了。” 秦家遗孤,蒋氏之女。 六十三条人命,留了个漏网之鱼。 她便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起初朱侯爷说的时候,她还不相信,不相信秦家人有那个本事,能从院子里逃出来,就算是逃出来,谁又有那本事回来复仇。 不过一个孤女,她能成什么气候。 朱老夫人倒是小看了她。 秦家案子一翻,漓妃就是秦漓,那时候,朱老夫人才开始有了警惕。 但太晚了。 惠贵妃的那封信来的太晚了,朱侯爷一‘死’,惠贵妃接着死。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侯府的人是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是何缘故,如今她总算是明白了。 漓妃是秦家余孽。 陛下是二皇子。 两人里应外合,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秦漓轻轻地坐在她对面的木椅上,望了一眼外面渐渐平静下来的侯府,道,“朱侯爷跑不掉了。” 朱老夫人心头猛地一跳。 朱侯爷走的是地道,当无人知道。 秦漓收回视线看着她道,“朱老夫人善通地道,之前能在我秦家人的脚底下,静悄悄地挖出来一个暗道,将火|药藏进我秦府,这身本事,一般人办不到,但朱老夫人不同。” 朱老夫人看着她。 秦漓也没同她绕弯,“因为朱老夫人本就是盗墓出身。” 朱老夫人手上的佛珠一顿。 秦漓继续道,“在江南那等地方能经营青楼,没点钱财,如何能经营下去,尤其楼里的姑娘,还是个顶个的美人,处处都需要本钱。” 朱老夫人神色一厉看着她,“你到底知道多少。” 秦漓没答,继续道,“朱藻后来为了帮衬文王,那一身盗墓的本事,怕也是朱老夫人教的吧,只可惜,朱老夫人怎么没想到,会害他丢了性命。” “朱老夫人很会舍取,知道朱藻炸了南郊的墓地后,忍痛割爱,弃了侯府世子,朱夫人生前一直怀疑是文王所为,朱老夫人想必心里也怀疑过,但为了朱侯府的将来,你忍气吞声,用朱藻的一条命,重新博取了太上皇的信任,还换回来了一个江南,你不亏,但朱夫人却没你那般宽广的胸怀,她只心疼自己的儿子,你怕她拖了侯府的后腿,你便除了她,只是你没想到,朱夫人早就有了怀疑,让身边的丫鬟回去给永宁侯府报了信。” 朱老夫人的脸色已经快挂不住了,秦漓继续道,“你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阴谋,朱藻从未去炸过南郊的墓地,是陛下派了韩家世子亲手炸的墓,你以为,侯府藏在后院的火|药会突然爆|炸,是朱夫人的丫鬟为了报复所为,很不巧,我曾在久财崖的那八年里,一直在学如何去辨别土质,如何去识别地道的痕迹,你后院里的那些炸|药,是我去点的。” 朱老夫人手里的佛珠终究是念不下去了,盯着秦漓道,“当初倒是我大意了。” 秦漓点头,“你确实大意了,朱侯爷曾同你说的每一句都不假,是我的人去大理寺偷了卷宗,也是我的人激怒了朱侯爷去乱葬岗挖坟,秦府闹鬼是我所为,并非是朱夫人,当年我秦家因何被灭,如今你们侯府就该以同样的罪名而亡。” 朱老夫人一声冷笑,“你们当真以为就能得逞。” 秦漓道,“今夜朱侯爷钻出的那条地道,韩大人正在出口那等着他,想必这会已经在太上皇手里了。” 朱老夫人猛地起身。 秦漓也跟着不慌不忙地起身,看着她道,“我们不能得逞,莫非你们侯府还有什么能翻身的本事?” 朱老夫人想动,脖子上一疼,小哑巴的手一点也没手软,朱老夫人只得规规矩矩地立在那,咬牙道,“我真后悔,当初没去秦家院子,竟留了你这么个余孽。” 秦漓笑了笑,“你倒是提醒我了,你放心,待你朱家被灭的那日,我一定会来你们朱家,亲自查看,保证一个不留。” “你!”朱老夫人脸色不屑,恨声道,“不过是个靠推骨来蒙骗了太上皇,蒙骗了世人的假皇帝,你们当真以为就能只手遮天吗?” “能不能,咱们拭目以待。” 秦漓没再多呆,同小哑巴使了个眼色,两人从那屋里出来后,朱老夫人心头的恐慌这才彻底地显露了出来,一屁股跌在那软塌上,脸色煞白。 朱侯爷又落在了太上皇的手上。 若是太上皇再这么糊涂下去,他们侯府就彻底地完了。 朱老夫人乱了阵脚,这才唤了一声,“来人。” “明日,将所有的火|药都给我用上。”地龙翻身,天子以假乱真,必遭天谴。 ** 秦漓从侯府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韩瞧。 韩焦听到动静回头,对秦漓笑了笑。 两人一同走下侯府的台阶时,小哑巴突然就没了身影。 曾经在药谷,小哑巴拉着秦漓去偷看过韩焦,事情过去了两年,如今小哑巴还是没脸见人。 谁知刚跃上屋顶,就撞上了王钊。 王钊看了一眼底下的韩世子,再看了一眼小哑巴微红的脸色,很不理解地道,“就那么好看?” 小哑巴瞪了他一眼没理他,正要转身。 王钊却是一脚踩住了她衣带,“我问你话呢。” 小哑巴愤怒地回头,“要你管。” 王钊却又道,“你们不适合。” 小哑巴不说话。 王钊望着底下同秦漓并肩走在一起的韩焦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从一开始看上的就不是你,你们俩要有戏,早就该发生点什么了。” 小哑巴没有任何预兆,一拳挥了过去。 王钊躲开,反手擒住了她。 小哑巴正奋力挣扎,王钊突地道,“我觉得,咱们俩倒是可以凑成一对,杀手配杀手,天生一对。” 小哑巴意外地看着他,王钊却是一脸认真。 小哑巴面色一红,“你松手。” 王钊没放,“要不你好好考虑一下。” 小哑巴恼羞成怒,两人就在那屋顶上动起了手来。 ** 底下侯府门前的那条巷子里,韩焦提着灯,两人慢慢地往前走。 秦家院子修复的那阵,韩焦日日都在秦府帮忙,要说他没存什么心思,是假的。 在她还是阿漓的时候,那道身影也确确实实地在他心口留下了很深的记忆,即便是知道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又怎忘得掉。 但也仅仅于此。 他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秦漓是谁。 今夜他来陪着她,也打定了主意,了断心思。 韩焦侧目,黑色斗笠下的那张脸,还是当初的那个模样,冷冷清清,很干净。 韩焦笑了笑,“当年抱歉,我不该逗你哭。” 秦漓抬头看着他,倒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桩。 韩焦便解释道,“漓是漓江的漓,不是离别的离,也不是颠簸流离的离。” 韩焦的声音很轻,秦漓看着他,两人一时都停下了脚步。 秦漓偏过头先笑。 接着韩焦也盯着靴尖,笑了出来。 半晌,秦漓才低声同他道,“对不起。” 韩焦看着她。 秦漓道,“我对你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给了你希望,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他还活着。” 韩焦心口突地一疼,到底是掩饰了下去,大度地一笑,“你隐瞒身份乃情非得已,何来之错?况且都过去了。” 秦漓移开视线,“嗯。” 韩焦提着灯,两人继续往前走。 夜里的风扫过来,韩焦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侧,替她挡住了风头,那条巷子看似深,走过去却格外得短。 到了马车前,韩焦驻步立在那。 看着秦漓往马车而去。 韩焦吞咽了一下喉咙,突地唤了她一声,“阿漓。” 秦漓回头。 韩焦道,“你是不是还欠我一样东西。” 秦漓愣愣地看着他。 韩焦提醒她,“兔子。” 秦漓终于想了起来,在久财崖她养的那两只兔子不小心滑到了悬崖边上,她着急得哭,恰好被韩焦看到,韩焦将其救了上来,秦漓便问他,想要什么酬劳。 韩焦看着她怀里的两只兔子,道,“要不你也抱我一下吧。” 秦漓那时一双手没空,便许了愿,“下次吧,先欠着。” 之后,韩焦突然离开,再见面,便是在皇宫。 如今那一个拥抱,韩焦想讨回来。 还了,他便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落在她那里。 秦漓看了他一眼,终究是走了过去,立在他跟前,大方地给了他一个拥抱,秦漓的脸挨在他的锦缎上,轻声同他道,“谢谢你,韩焦,我知道,这两年你处处都在保护我。” 韩焦的心猛地一抽,胳膊抬起,终究只是握住了她的肩。 半晌,韩焦才低哑地道,“不客气。” 秦漓松开了他,“好好过,我走了。” 韩焦应了一声,“好。” 秦漓转身上了马车,那娇小的身影往马车里一钻,车轱辘滚动,韩焦立在那,看着马车在跟前一点一点地消失。 身上刚沾上的一点余温,不过一瞬,便被夜风刮了个干净。 他知道。 他和她,彻底地结束了。 ** 秦漓回到皇宫,已过了子时。 秦漓直接回的长春殿,到了门口,却是意外地看到了高沾。 高沾提着一盏灯笼,突地往自己脸上一照,就跟夜里突然窜出来的鬼怪一般,小哑巴都被他吓了一跳。 “娘娘,陛下正在等着您呢。” ※※※※※※※※※※※※※※※※※※※※ 呃,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感觉人物不听我的使唤,自己跑去做他们的事情了,本来想写太上皇和侯爷的,结果女鹅又要去讨债,狗子也想急着往外跳,跃跃子就顺其自然了,下章咱们再见。 感谢在2020-12-0719:20:19~2020-12-0811:5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椒39瓶;miss-green20瓶;花儿不想花心、一月10瓶;鲸5瓶;一级致癌物4瓶;灿灿huohuo3瓶;腱小宝、不易、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秦漓愣了愣,倒不是被高沾吓到。 今日秦漓出去,是收到韩焦的信,让她跟着走一趟。 秦家的案子虽已了结,但在侯府倒之前,秦漓确实想亲自见一回朱老夫人。 秦漓出宫时同周恒打过招呼,说想回一趟秦府,没说归期。 周恒应了。 还给了她一块进宫门的令牌,“以后进出方便,不必通传。” 秦漓接过,适才回来刚好用上。 但秦漓并未说今日就归,更不知道周恒此时还在等她,这会突地要见人,秦漓不敢耽搁,没让高沾多等,连件衣裳也没换,直接跟着他去了干武殿。 王钊先一步回来,守在了干武殿门前。 见到秦漓过来,王钊行礼让出了路,却没让小哑巴进去。 小哑巴也没恼,收回脚步,转过身,同王钊一左一右地立在了门前。 王钊看了她一眼,问,“你告诉娘娘的?” 小哑巴偏过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事,懒得理他,“没。” 王钊一愣,皱眉道,“那完了。” 小哑巴盯着他。 这回王钊避开了目光,怪不得他,他恐怕也是着了陛下的道。 秦漓进去,周恒已经沐浴完,坐在那案前瞧了好一阵的书,听见脚步声,周恒并未抬头,秦漓走到他跟前,蹲礼唤了声,“陛下。” 周恒这才抬头,“去哪了。” 秦漓顿了顿。 他能这般问他,便是知道了她今夜的行踪,秦漓说了实话,“去了朱侯府。” 周恒应了一声,“嗯。” 秦漓正欲往他跟前走去,周恒的目光却收回,落回在了书上,手里的书页一翻,沙沙的声音,衬得那夜色更是安静。 秦漓停了脚步,看着他。 过了片刻,周恒又问,“见到谁了。” 秦漓如实回答,“朱老夫人。” 周恒没问她找朱老夫人干什么,却又问她,“还有呢。” 秦漓不明白,想了一阵,又才道,“还有韩世子。” 周恒还是没抬头,只问她,“都说什么了?” 秦漓顿了顿道,“说的都是秦家之事,朱侯爷......” 周恒直接打断她,“你同韩世子说了些什么。” 秦漓一愣。 一时说没说。 这事,似乎不是那么方便同他说。 半晌没见她回答,周恒终是抬起头,看向她问,“不方便同对朕说?” 秦漓不做声,但隐隐感觉出来了不对。 “那你再告诉朕,你们做了什么?” 秦漓看着他,神色更是呆愣。 周恒的耐心似乎用完,干脆将手里的书合上,“啪嗒”一声撂在了桌上,再抬目盯着她,直接道,“他抱你了?” 秦漓一惊,“陛下......” 秦漓差点就问了出来,他怎么知道。 周恒倒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将王钊出卖得很干净,“王钊告诉了朕。” 秦漓张了张嘴,看着他,及时地去解释,“陛下,这可能是个误会......” 周恒从椅子上起身,缓缓地走到她跟前,没听她解释,接着问她,“你主动抱的他?” 秦漓说话一向利索,此时那舌头却打了结,“臣妾......” 周恒没等她结巴完,又打断了她,“你不老实。” 周恒看着她,也没再瞒她,“今日你去朱家,是朕特意让韩焦将你带上,你却瞒着朕,说你要回秦府,如今人回来了,你仍是不老实,你同朕说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朕?” 秦漓看着周恒,目瞪口呆。 周恒又道,“你在久财崖遇见朕之前,确实是先遇到的韩焦,你曾同朕亲口说过,他长的不错,且林常青还曾答应过你们的婚事,若不是后来姜夫人阴差阳错地将你送进宫来,你如今该是韩夫人。” 秦漓只听得背心生凉。 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个局面,心头着急,急着辩解,“陛下,臣妾同韩公子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恒看着她问,“朕想的哪样?他不是你前未婚夫吗?如此说起来,倒是朕夺人所爱,将你强占了。” 秦漓哪里见过周恒如此同她说过话,一时语无伦次,“陛下,臣妾今日不过是同韩公子道了一声谢,臣妾是曾对陛下说过韩公子,也曾对韩公子有过婚约,可那时臣妾并不知道,他就是韩家的世子,且臣妾也并不知道,陛下还活着,若真要论起婚约来,我同陛下的那桩婚约,不是更早吗?” 秦漓急出了眼泪。 一番话不经脑子,就蹦了出来。 说完就愣在了那。 周恒也没再出声,屋子里安静地出奇,秦漓直愣愣地呆在那,那一瞬,似乎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半晌,秦漓只闭上了眼睛,恨自己着了他的道。 两人沉默了良久。 秦漓才鼓起勇气抬头,正好对上周恒的目光,秦漓的眸子几经闪烁,终究还是躲开。 周恒看着她,先开口问,“早就知道了吧?” 周恒的心思,秦漓早就见识过,缜密得可怕。 从宫外回来后,秦漓的那些异常,周恒怎会感觉不到。 周恒让王钊去查。 王钊禀报的那什么,秦家如今无后,她想要个孩子,也就他能说得出口。 周恒半点没信。 今夜韩焦要去朱侯府,周恒便临时让他带上了秦漓,是想看看,她到底知道了多少,王钊回来后,周恒什么都明白了。 如今借着韩焦的事情,再这么一逼。 秦漓自己全都招了。 周恒见她一直偏过头,不肯看他,又往她跟前走了一步,问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漓心口“咚咚”直跳。 周恒上来,秦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垂下头只绞着手指,“惠贵妃死后。” 周恒轻轻“嗯”了一声,“所以,你才留了下来。” 秦漓点头。 周恒又问她,“为何不来问朕。” 秦漓不说话。 待周恒再往前逼着她走了一步,秦漓突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不是绎哥哥要瞒着漓儿的吗?” 秦漓突地就觉得委屈。 那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是绎哥哥不想告诉我,不想让我知道,我便只能装作不认识你,可绎哥哥刚才......” 秦漓看着他,唇角一噘,哭着道,“你刚才欺负我。” 她当真以为他生她的气,吓得六神无主。 哪里还顾得着去藏着心事。 秦漓说完又偏过头去,正打算抬袖抹泪,人却被周绎的胳膊一拦,将她揽进了怀里。 那下颚抵在她的头顶,又低头,轻轻地在她发丝上吻了吻,柔声道,“我的错。” 秦漓没答。 一双手臂却是缓缓地搭在了他的腰侧,脸贴上他的胸膛,那熟悉的檀香味入鼻,也不知道为何,秦漓的眼泪不但没止住,反而决堤如海。 秦漓哭得厉害的那阵,肩膀直抽,周绎一声也没吭,只安静地抱着她,手掌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丝。 待那阵情绪过去,秦漓才歇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绎哥哥。” 半晌,周绎道,“嗯。” ※※※※※※※※※※※※※※※※※※※※ 二更来了。(突如其来的掉马,有没有?) 感谢在2020-12-0811:52:11~2020-12-0820:2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容乔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考研上岸!19瓶;夏天的受难18瓶;aime、顾雨离5瓶;腱小宝、明光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那轻轻的一声嗯,已经抵过了千言万语般,秦漓将头埋在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待两人都平静下来了,周绎才问,“今日去朱家还好吗。” 秦漓点了点头,却是抱着他不松手。 周绎没再问。 桌案上的灯火开始摇曳,周绎才低头,缓缓地拉开她,伸手去解她肩头的大氅,“时候不早了,你先去沐浴。” 秦漓垂下头,只瞧见那修长的手指,极为温柔地拉开了系结。 秦漓心坎一暖。 那曾经一度冷硬的心,此时又软又满。 她从未去妄想过这一日。 他在,她也在,彼此还能圆满地站在这里。 大氅解开,周绎见她抬头只看着他,并未伸手,轻笑了一声,拿着那大氅往旁边的屏障出走去,秦漓紧跟在他身后。 周绎将大氅搭在屏障上,回头,秦漓就站在他跟前。 周绎探究地看着她。 秦漓被他这么一瞧,娇羞的笑容憋不住,垂下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见她如此模样。 周绎的眸子也突地闪了闪,偏向了一边,那唇角开始慢慢地紧抿,一抹笑隐在唇角,要破不破。 彼此的身份摊开。 她便是八年前的秦家小姑娘,他是八年前那个阳光的二皇子。 八年前她还是个小丫头。 如今...... 他该碰的哪里都碰了,什么都看过,什么都做过。 气氛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两人那般立了一阵,周绎往她跟前移了移,秦漓的脚步没再往后退,却仍是低着头,周绎看了她一眼,手指头在额前一刮,轻声问她,“我帮你?” 秦漓这才抬起头,“啊?” 周绎躲开她的目光,扬头示意了一下屋里的沙漏,“该歇息了。” 秦漓脸色一瞬辣红。 忙地又避开他的视线,点了点头,点完头又担心他没看见,轻轻地应了个,“嗯”字。 周绎伸手替她更衣。 秦漓脖子下的几颗盘扣他曾经也解过,不过那时候的动作粗鲁,如今这般温柔,竟莫名有些紧张。 周绎盯得正认真。 秦漓突地抬起头,看着他。 周绎手里的动作没耽搁,也没看她,低声问,“怎么了?” “绎哥哥什么时候变的?” 周绎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变了吗。” 秦漓点头,“嗯。” 周绎继续替她解扣子,随口问她,“变成什么样了。” 秦漓憋住笑,半晌才模模糊糊地吐了一句,“变坏了。” 那衣襟前的盘扣,周绎已经解的七七八八,闻得此言,周绎突地就停了动作,只紧紧地盯着她,“我怎么坏了?” 还未等秦漓开口。 周绎的手又摸到了那些盘扣,动作却是再没半点顾忌。 秦漓明显感觉到他蹭到她了。 秦漓憋红了脸,去掰他的手,“还说你没变坏,绎哥哥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嗯......” 周绎的手摁在她的背心上,一用力,秦漓猝不及防,一声娇|哼溢出,那脸上的羞涩还未来得及爬上来,周绎却凑到了她耳畔道,“漓儿从前也不是这样的。” 秦漓绷住了身子。 周绎却没松开。 一手摁住她,一只手搁在两人之间,去解她衣裳上的最后一颗盘扣,双唇更是蹭在她耳畔轻声道,“以前的漓儿,不会勾引人。” 说完,轻轻地在她耳垂上一啄,“如今不一样了。” 周绎顿了顿,又才沙哑地道,“善会拿捏朕。” 那温热的气息回旋在她的耳下,又酥又麻,无论是跟前的人,还是他的气息,还是那暧昧的话语,都让秦漓没了招架之力。 周绎的唇又离开了她耳侧,缓缓地移到她跟前。 那排浓密的长睫不住地打着闪,周绎如蜻蜓点水般,在她的眸子上印上一吻,再细细地啄开,秦漓秦漓身子一颤,渐渐地眩晕。 周绎移到了她的唇上。 秦漓整个摊在了他怀里,气息越来越促。 待衣裳落地,周绎的目光盯在她的美人骨上,突地停下了动作,秦漓睁眼,周绎的手指头便勾住了她脖子上的红绳。 轻轻地往外拉。 那枚玉佩缓缓从她绣着雀鸟的兜里露了出来。 周绎拿到手上。 温温热热,是她的体温。 周绎低哑地问她,“一直都戴着?” 秦漓点头,“嗯,从绎哥哥给我之后,每日都戴着。” 秦家被灭,她曾流露街头,每回崩溃之时,那玉佩便是她的安慰。 她告诉自己,并非所有的亲人都死了。 她还有一个未婚夫。 后来,知道他‘死’了,她也没取下来过,每日佩戴,藏在心口的位置,谁也发现不了,这般护了八年,在她知道自己要暴露后,曾想过将其留下来。 他不在了,太上皇后还在。 那玉佩只要还在宫中,太上皇后一定看得到。 太上皇后定会记得那枚玉佩的来历。 她想告诉太上皇后,她还活着,等到时机到了,她总会再来找她。 她以为她又会经历一番浩劫。 上天终是倦怠了她一回,总算是给她留下了一个亲人,留了一条活路。 周绎正欲将玉佩给她塞回去。 秦漓突地就抱住了他的脖子,紧紧地贴着他,那唇蹭在他颈下那微微敞开的衣襟上,水雾如烟的眸子抬起来,当着周绎的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微微张开了唇瓣,贝齿竟是将那锦缎咬在了齿间,含糊不清地道,“绎哥哥,我想|要|你......” 如今,他们都知道彼此是谁了。 她想要他好好疼她。 秦漓低估了自己的魅力,也高估了周绎的自制力。 秦漓的声音刚落,人就被揉了个碎。 浴池内,周绎的手臂撑在两边的岸台上,秦漓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两人这般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便听到了屋外滴漏里的水声。 寅时了。 周绎睁眼,低头去看她,胸口微微震了震,“朕真没冤枉你。” 八年前她乖巧地坐在他身边,动都不敢动。 如今越长越妖孽。 秦漓是真累了,只轻轻挪了挪身子,并没出声。 周绎起身将她抱了出去。 秦漓在他跟前站的东倒西歪。 周绎好不容易将她的身子擦干,将她扶到床上,背心又是一层汗。 周绎替她盖好了被褥,将帷帐落下,又进了一回浴池,回来后便没再睡。 穿好了衣裳披了大氅,直接去了外屋。 王钊一直候在外面。 周绎拉开门,王钊忙地转身,“陛下。” 周绎问,“侯爷呢。” 王钊禀报道,“死了。” 这回朱侯爷当真是死了,被太上皇亲手刺了一剑,最后一口气,刚落下不久,没熬住,终是死在了凌迟的刀子下。 ** 昨夜高公公将人带回来,太上皇坐在屋里一直在等着他。 ※※※※※※※※※※※※※※※※※※※※ 今天跃跃子家的小神兽发烧,早上去了一趟医院,赶回来写了两千字,第二更再给宝宝们更多点。 感谢在2020-12-0820:21:25~2020-12-0911:5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九2个;茶哈咪猫、be、顺酱、触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20瓶;考研上岸!、荒唐满身10瓶;花花姑凉归来兮6瓶;轨道共振、喵不累5瓶;月半3瓶;沉玉阮香i、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朱侯爷从落入王公公手里的那一刻,就从来没有放弃过挣扎。 他知道,他跑不掉。 但他不能让韩家得逞,尤其是在听到韩焦同他说的那些话后,他恨不得杀了韩焦,杀了韩家所有人。 就算是死,他也要同韩家人同归于尽。 朱侯爷在路上,就曾试图找过几回王安,“王公公,臣有话要同公公说。” 王公公皆是不予理会,两三声后,王公公便让人拿了一块棉布彻底地堵了他嘴。 朱侯爷脸上急出了青筋。 重新被关进死牢后,朱侯爷倒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到了这个地步,他该如何做才能让太上皇相信,当今陛下就是二皇子,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他和韩家做好的一个局。 一个在两年前就已经谋划好的阴谋。 太子早就死了。 他侯府的人,也被一个一个地除了个干净。 下一个就该轮到太上皇了。 可任凭朱侯爷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一个法子。 在朱皇后的身份还未暴露出来,太上皇就已经不再相信他所说的话,更何况如今太上皇已经知道了朱皇后的身份。 他怕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想他用尽手段,一手捧上来的女人,原来是个江南瘦马。 而他最喜欢的两个儿子,也不过是一个卑贱的花楼头牌所生,真相出来后,他还能同之前那般喜欢太子,在意太子的死活吗。 朱侯府越想越绝望。 韩焦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那般毫无顾忌地告诉了他真相。 赶在他死之前,前来诛心。 朱侯爷还未想出个对策来,牢房外一阵动静,王公公先进来,身后的太监抬了一把椅子搁在了牢房内,布置好了,太上皇才一步踏了进来。 身边的侍卫皆被屏退。 牢房里就只剩下了太上皇,王安和朱侯爷。 太上皇一路走来,忍着心头的那股怒气和对朱侯爷的厌恶,逼迫着自己坐在这,来同他算清这笔账。 王公公先问朱侯爷,“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侯爷跪在地上,倒也没有去否认,当场就招了,“太上皇,臣有罪,臣不敢恳求太上皇原谅,但在臣死之前,臣有话要说。” 王公公看了一眼太上皇,太上皇便冷声道,“你说。” 朱侯爷头磕在地上,“当年臣并非是故意要隐瞒先皇后的身份,臣事先并不知道,先皇后遇上的贵人竟是当今天子,等到臣知道后,太上皇已经同先皇后互许了终身,臣哪里还敢说出实情......” 太上皇一咬牙,憋在心口的怒气,一时全冲了出来。 猛从那椅子上起身,手指头一下一下地点着朱侯爷道,“你,你还敢狡辩,还想将这些罪孽推到我身上?你居心叵测,心思歹毒,为了自己家族的地位,不惜冒着杀头之罪,竟蒙骗我至今,如今,你还想来继续蒙骗我?你当真以为我不能拿你朱成誉怎么样?你就是被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朱侯爷急出了一身汗。 他知道他替自己开脱,必定会惹恼太上皇。 可如今他除了替自己狡辩,让太上皇相信他,他想不出其他法子来。 太上皇恨透了他。 在朱皇后的身份被暴露后,太上皇就开始在想各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法子。 太上皇不想听他再说,直接让王公公上刑,“凌迟,我得一刀一刀地看着他朱成誉被千刀万剐,看着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上皇回头,王公公扶着他坐在椅子上。 朱侯爷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了,可就算是没用,他也得说,“太上皇,臣并没有骗你啊,当年朱皇后的事情,确实是臣之错,是臣不该隐瞒太上皇,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为何会突然被爆出来,还有秦家那案子,臣之前可是同太上皇说过,太上皇不信臣,后来秦家那余孽连同陛下,逼着太上皇给秦家翻案,立下了罪己诏,太上皇当真就从来没有怀疑过陛下吗?” 朱侯爷见太上皇依旧没有动容,直接嘶吼道,“太上皇,他是二皇子啊,太子早就死了,死在了两年前戎国的战场上,今日韩焦亲口同臣说的,两年前二皇子杀了太子,杀了我侯府的人,之后便去了林常青的药谷推骨,推成了太子的模样,这两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谋算,短短两年的时间,他让我侯府不知不觉地成为一团烂泥,又暗里匡扶韩家,他就是想报仇,先灭了我侯府,如今我侯府倒了,下一个怕就该轮到太上皇了,还有王爷,也将不保。” 朱侯爷说的动容,那鼻涕眼泪黏在脸上,狼狈至极。 太上皇眯着眼睛盯着他。 朱侯爷赶紧又道,“臣不怕死,可臣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上皇被奸人所害,先皇后的身份一旦公布于世,太上皇想想,到时会如何。” “就算先皇后和我朱家有愧于太上皇,那太子和王爷呢,他们可是太上皇最为疼爱的皇子,太子已经被奸人所杀,事情一公开,王爷怕是也活不了了。” 朱侯爷说完,那牢房内安静了好一阵。 太上皇的手紧紧地攥住椅子,半晌才问他,“依你之见,我该当如何?” 朱侯爷一喜,抬起头来。 见太上皇终是肯相信他,一时兴奋,膝盖跪在地上,往前走了两步,直到铁链托住了他,朱侯爷才道,“太上皇应该将计就计,让二皇子的身份不得以重见天日,朱皇后的身世迟早保不住,待事情暴露出来后,众臣子难以服众,必定会逼着陛下退位,到那时,太上皇再替文王重新安排一个身份,证明王爷并非朱皇后所出,幽朝不可一日无主,只要太上皇出面证明王爷的身份,没有人不敢相信......” 朱侯爷一番计谋,安排得妥妥当当。 太上皇却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是,要陛下退位,文王上位?” 朱侯爷并未多想,若往简单了说,也就是这个道理。 假太子退位。 王爷登基。 这话也没错,朱侯爷点了头。 太上皇脸上的神色,却是一瞬之间,怒到了极点,怒之极,连说了几声,“好,好得很。” 那表情,竟让人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哭。 待太上皇缓过了那阵,便同王公公道,“信给他看看。” 朱侯爷不明白。 直到王公公将那信铺开放在他跟前,朱侯爷周身的血液一瞬倒流,脸色苍白如雪。 朱侯爷恐慌地看着太上皇,“太上皇,是有人想害臣,臣根本没有见过这封信......” 太上皇怒斥道,“你当然没见过,这是大理寺卿,你的亲侄子,亲手拿来给我的,还能有假?这信朱夫人死前交给了她的贴身丫鬟,你同朱鸳私......” 太上皇突地就说不下去。 再也不愿看他一眼,转身同王公公示意,“早点死吧,死了我眼睛才能干净。” 朱侯爷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终是明白了过来。 为何韩焦会那般自信,笃定了他今夜必死无疑。 他又钻进了他们的圈套。 从一开始,他们就在一步一步地摧毁他和太上皇之间的信任,让两人彼此猜疑,误会重重,直到如今的这封信扣下来。 他均是败在了太上皇的信任之上。 分明都是假的。 可他知道,无论他作何解释,太上皇都不会相信他。 他怎么也逃得掉。 朱侯爷一时,竟也放弃了挣扎,由着侍卫将他绑在了那架子上,突地笑了出来。 太上皇本想看着他是如何求饶,如何悔过。 冷不丁地听到他的笑声,猛地瞧了过去。 朱侯爷便骂道,“愚蠢!” 太上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朱侯爷却似是疯了一般,只看着太上皇说道,“你这样的人,当初能坐到皇位,还真是韩家的功劳,你愚蠢之极,狠毒之极,虚伪之极!” 太上皇震惊地看着他。 王公公忙地让人行刑,那刀子割在朱侯爷的身上,朱侯爷的声音更大。 “你就是一个笑话,当初韩家劝解你,不可轻信我侯府,你当韩家存了异心,是在挑拨离间,你打压韩家,恨韩家,一心只惦记着那么个女人。”朱侯爷大声笑了出来,“一个从窑|子里出来的女人,你将她当成宝,给自己灌了一个深情的名号,给世人留了一段你们的佳话。” 朱侯爷这些年他没少受他的气,早就憋在心里头了,这会那刀子割在身上,朱侯爷不仅没感觉到疼,反而越说越痛快,“你让所有人都羡慕你们的感情,如今,你心头是什么滋味?可觉得好受?” 朱侯爷看着太上皇苍白的脸,笑道,“你那所谓的深情,不过是我用的一颗棋子,若不是这次被揭出来,你永远都不知道,被你当成宝捧上后位的女人,曾经是我手底下的一匹瘦马,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我就是让他躺下让我|骑,她也得乖乖地趴在我的身|下,可就是这么个在我面前卑贱的女人,却让你为了她,不惜一切代价,扶她坐上了后位。” 太上皇看着朱侯府那手脚都开始发抖。 朱侯爷却接着道,“你能如此真心地待我侯府,我还能如何,我侯府彻底地被你感动,真心实意地开始为你谋算,替你卖命,也愿意跪下唤那卑贱之女一声皇后,可你太蠢,太认人失望,你太想做一个好人,太在意那名声,你想像当年除掉韩家那般,除掉我侯府,你简直是枉费了我这么多年的忠心,你一辈子都在猜疑,却永远都在别人的圈套里,婊|子立牌坊,成功了,那才叫又当又立,没成功,只会遗臭万年,遭世人唾弃......” 那言论,可比割在朱侯爷身上的刀子来的利索。 一字一句,刀刀直戳在太上皇的心口。 太上皇只觉得一阵晕眩,头重脚轻,艰难地从那椅子上起身,也不知道从谁手里抽出了一把刀,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朱侯爷跟前。 朱侯爷笑得更是放肆。 “你太失败了,我从未见过一代帝王活成了你这个样子,你所爱之人是一匹瘦马,一心疼爱的儿子,被你费尽心思扶上了皇位的人,却是那卑贱之人所生,我幽朝的江山,在你这一代,可谓是丢尽了脸面,竟是落在了一个婊|子所生的儿子手上。” 朱侯爷知道自己活不成,最后也没想放过周绎和韩家。 他们要想当周恒,那就当一辈子,跟着那瘦马皇后一并,臭名远扬。 太上皇耳朵嗡鸣,都快被朱侯爷的声音所震破,那视线跟着模糊,手也不稳,第一刀刺过去,没刺到人,之后便是一阵乱砍。 口里只含糊地喊着,“逆贼、逆贼......” 待王公公将他扶起来,再也听不到朱侯爷的声音了,太上皇才慢慢地回过神,慢慢地平复下来。 就似是经历过一场大的浩劫,太上皇没了半点力气,倒在了王公公身上。 那干涩的眼睛一闭,流出了两行眼泪。 他是一代帝王,竟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就算是朱成誉死了,他在他面前永远地抬不起头。 就因为那个女人。 太上皇一时跌坐在了地上,满脸的眼泪,实打实地流了出来。 王公公吓得跟着一并坐在了地上,只哭着劝道,“太上皇,那些话可万万别记到心里去啊,朱成誉他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临时急咬了一口,想让太上皇难以安生,太上皇可千万别着了他道......” 太上皇双目无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 良久才动了动唇道,“今夜的人一个不留,侯府满门抄斩。” 王公公道,“是。” ※※※※※※※※※※※※※※※※※※※※ 宝贝们二更来了。(上章宝贝们好多惊叹,跃跃子:就算有神兽,跃跃子也依然是个少女。来自跃跃子最后的倔强。)还有,从你们留言的啊啊声中,跃跃子都快记住哪些宝宝是剧情流,哪些宝宝是感情流了,哈哈哈。 感谢在2020-12-0911:52:53~2020-12-0919:5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末小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66421350瓶;鲸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昨夜秦漓离开朱侯府后,朱老夫人心头就一直没安宁过。 不久,侯爷身边的亲信便回来禀报,“老夫人,侯爷被太上皇带走了。” 不是陛下。 是太上皇。 朱老夫人心头突地一跳,忙地问,“洛阳那边的消息如何。” 洛阳的人没有回来,不过倒是从宫中传出了一些消息,那侍卫禀报道,“王爷昨日回了宫。” 文王回来,朱老夫人倒已听说。 却不知文王为何而回。 惠贵妃死后,宫里的消息便传不出来,侯府如今又正处在刀锋上,消息打听起来,异常困难。 直到这会,那侍卫才查到,“昨日王爷回宫后,便被太上皇关了起来,洛阳的那两人已经死在了驿站,属下已查证,为王爷所杀。” 朱老夫人脸色瞬间苍白。 知道侯府的灾难,终究是来了。 自从洛阳那两个奴才失踪后,朱老夫人心头就一直没有安稳过,本想着太上皇会将其灭口。 谁知人却不见了。 她派了不少人手去查,怕的就是那两人落到了他人手里。 最后竟是落到了文王手里。 文王杀了那两人,又急着回宫,多半是已经知道了先皇后的身份。 今日太上皇又突然来侯府搜人,是何目的,朱老夫人不敢再有半分侥幸之心。 太上皇定是已经知道了先皇后瘦马的身份。 朱侯爷此一去必定有去无回。 而侯府也将逃不过。 朱老夫人跌坐在那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当年先皇后的身份,朱老夫人怎会不清楚。 太上皇同先皇后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她一手安排,本想在宫中为朱家谋一条路,多个帮衬的人,谁知太上皇却将她捧成了皇后。 朱老夫人也曾担忧过,怕捧得太高,容易暴露。 可那时,已经不容她控制。 是朱鸳自己存了野心。 她也曾劝过朱鸳,可人一旦贪念上了那权势,哪里又懂得知足。 从最初良娣,到后来太上皇登基,封为了美人,再到淑仪,又到贵妃,最后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将自己架在那上头下不来不说,也将侯府架在了半空上悬着,如今事情一暴露,他侯府岂能跑得掉。 太上皇第一个要灭的就是她朱家。 朱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开始去想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洛阳的那两人,事发后她第一时间派人赶去,却还是没来得及,起初她还曾怀疑过是太上皇知道了些什么,如今倒是明白了到底是谁。 前不久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永宁侯府的世子范伸,去了洛阳,接着文王回宫。 如今的永宁侯府,早就站了陛下。 朱老夫人背心一凉。 周绎怕是早就知道了先皇后的身份,知道她是侯府养在江南的一匹瘦马,也知道他侯府在欺瞒太上皇。 今日的一切,他早就计划好了。 是以,他从不怕暴露身份,等到先皇后的身份一暴露,他周绎无论之前做过什么,必将受到臣子的拥护。 借此,他能顺理成章地做回他自己。 朱老夫人神色一紧,忙地唤人进来,“快,让所有人都给我收手。” 地龙翻身,以假乱真,周绎恐怕早就在等着他侯府送上门呢。 朱老夫人终于明白了过来。 然一切都晚了。 太上皇的人天还未亮,就来了侯府,连数了侯府无数罪状,最后以私藏火|药,企图谋逆的罪名,判了连诛九族。 那罪名倒是同当年秦家一个样。 比起秦家,太上皇对朱家的恨,是真真切切地恨意,恨到了骨髓。 恨不得杀个干净,这世上再无朱家之人。 有了秦家那先例,太上皇生怕还有朱家的余孽活下来,派出了王公公一个一个的核对,确认都死绝了,那心头的气,才稍稍地顺了些。 太上皇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 快要入睡时,脑子里却又闪出了朱成誉那张讥笑他的脸,和他说的那些话。 瞬间,太上皇睡意全无,之后便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发愣,那眼珠子突地转动,冷不丁地看着了那墙上挂着的画像。 太上皇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着急地唤了一声,“王安!” 王公公忙地进来。 太上皇神色极为激动,指着屋里那朱鸳的画像,“赶紧,赶紧给我取下来,拿去烧了。” 王公公不敢耽搁,忙地上前去取。 太上皇又道,“还有其他地方的,全都给我毁了,我不想再看到她的半点东西。”太上皇胸口一阵起伏,眼里的怒气消退后,便只剩下了厌恶。 王公公取了那画正要出去,便听到身后太上皇压抑的哭声,“脏。” 王公公心头一颤,忙地走了出去。 倒也不怪太上皇伤心,当年太上皇对先皇后,可谓是千般宠爱,真心实意地待她,将她宠到了骨子里,没想到,先皇后竟是瞒着这么大个秘密。 但凡当年先皇后,不那么自私,将这事提前告诉了太上皇。 如今,太上皇也不至于落在如此地步。 可她却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私心,全然不顾及后果,先是让太上皇给了她后位,之后又让太上皇封她的儿子为太子。 当今的皇上,竟是一个瘦马所出。 王公公只垂头叹气,甭说是太上皇,这事就算是给他,他也恨朱鸳。 怎就如此不知足,如此狠心。 王公公如今再回忆起,朱鸳的一娉一笑,突地就觉得胃里翻腾,极为不适,忙地将手里的画像扔给了旁边的太监,“都拿去烧了,今日起,先皇后的东西,这宫里一件都不能留。” 那火盆里的青烟还未熄,太上皇后便来了。 王公公看到太上皇后,心头突地就舒了一口气,热情地将人请进去,“昨儿太上皇后来了一趟,之后太上皇的精神就好多了。” 太上皇后笑了笑,跟着王公公一并进屋。 到了屋里,太上皇总觉得屋里少了些什么。 待坐到了太上皇床边,一抬头才发现那副挂了二十几年的画像,今日竟是没了。 太上皇后眸子里的一抹讽刺,一闪而过。 却是回过头,不动声色地伺候太上皇喝药,“既然身子不好,就该在殿里好好休养,今日朱家的事,你让恒儿去办便是,何必自己去操那个心。” 太上皇的目光一直无神。 听了这话,才转过头来,看着她。 太上皇后十七岁生的二皇子,如今也不过才三十多,这些年隐在福宁殿,鲜少出来,那脸上的肤色,竟是养得极为光滑。 太上皇此时的神智本就恍惚,这般侧目一瞧,竟看出了几分她当年的影子。 当年的她,立在他跟前,一身的朝气。 也有几分傲气。 他为了自己的江山,主动去同她搭讪,心头虽有目的,却也不得不承认了她确实好看。 最后两人立在菩萨面前,双手合十,他看到她眼里含了娇羞,心头却没半点动容。 不仅没有,反而生了愧疚。 不是对她的愧疚,是对朱鸳的愧疚。 ※※※※※※※※※※※※※※※※※※※※ 今天跃跃子又陪宝去了一趟医院,更晚了不好意思,晚上补一章肥章! 感谢在2020-12-0919:53:36~2020-12-1012:3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屋里的星星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他这一辈子将所有的温柔和善意,都用在了朱鸳的身上。 对她没有算计,没有猜疑。 他以为她是他心底最为纯洁的姑娘,虽贫穷却未染世俗,一直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手心里,舍不得让她沾了半点尘灰。 谁知,她却是来自那尘灰堆里,染了一身的脏,是他一点一点地用自己的名声,在为她洗。 往日太上皇有多爱朱鸳,如今他就有多厌恶,憎恨她。 他这辈子,全都毁在了这个女人手上。 太上皇闭上眼睛,那悔恨从昨夜开始就压在心头,一直到现在,见到了太上皇后,一瞬间似乎全爆发了出来。 一时回忆起几人的过往,那些发生在几人身上的点点滴滴,又无一不在告诉他,他就是个笑话。 韩家的嫡女,名门之后,他嫌弃她不配。 回头却选了一个花楼里的瘦马,被她骗了二十几年,若不是如今爆出来,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知道真相。 朱侯府将他当成了笑话。 朱鸳更是将他当成了傻子。 太上皇猛地一阵急喘。 太上皇后忙地起身,正准备去唤高公公,太上皇突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太上皇后顿住。 转过头,眸子盯向了太上皇的手,那眸色清淡冰凉,没有半丝柔情,太上皇心头一酸,才缓缓地松开,“不必紧张,老毛病了。” 太上皇后便转身,端了几上的药碗。 “该喝药了。” 太上皇努力地将自己撑起来,太上皇后的勺子递过来时,太上皇便借此瞅了她几眼。 这张脸,他倒是没忘。 从他开始打压韩家开始,他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张清淡寡欲的脸。 那时候他恨她的傲气。 可如今,他又非常渴望这种傲气,渴望这种真正从名门大户里走出来的大气和傲骨。 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而不是那勾栏里出来的风尘味。 人一旦对另一个人厌恶起来,不管之前对她有多喜欢,有多爱,都能一一否定,包括往日朱鸳所做的一切,也都跟着变了味。 曾经两人的恩爱,成了他的耻辱,再回想起朱鸳来,便无一可取之处。 他憎恨她的歌声,越是唱的好,越是风尘。 更厌恶她跳舞,那些曾经惊艳过他的舞姿,如今回头再去看,不过是些搔首弄姿,勾人的本事。 只有跟前的这个人。 安安静静,冷冷清清,一举一动,举手投足之间都透著名门里的高贵和端庄。 太上皇喝着药。 那悔意慢慢地从心底滋生出来,堵在心口,在太上皇后放下碗的那瞬,太上皇终是同她说了一声,“多谢。” 太上皇后倒是挺意外。 二十几年来,太上皇后也记不得,他有没有同她道过谢。 但听进耳里,确实很生疏。 太上皇后脸上并没有任何波澜,搁了那碗后,只同他道,“好生歇息。” 说完便扶着他躺下,替他掖好被角,也没再留。 太上皇躺在床上,本是闭上了眼睛。 听到那脚步声远去,一时没忍住,侧过头睁眼瞧去,正好就看到了太上皇后的背影。 这背影他倒是有印象。 他将他们母子俩赶出皇宫,一个要被送去南苑,一个要被送去道观时,她来找过他。 她立在他跟前,良久才开口。 声音突地带着更塞,“你当真就如此狠心对待绎儿吗,他也是你的孩子。” 因他头一回见她哭,一时有些惊讶,才抬起头来多看了她两眼,却见她神色并没有半点悲伤,脸上的两道泪,也似是洒在她脸上似的。 太上皇瞥开目光道,“你不该来这儿。” 之后,她倒没再说一句话,也没再求他,良久,他听到了脚步声,鬼使神差地抬头,看到的便是这个背影。 脊背挺直,透着一股子的决绝。 那也是他这些年来,对她唯一的印象。 从韩氏进宫,到生出二皇子,他从未将他们母子放在心上。 不仅如此。 他更是不顾他们的死活,为了朱鸳,为了让她的两个儿子在朝中巩固地位,不惜替其出谋划策,去打击,去陷害他们。 周绎。 他的二儿子。 他是何模样,喜欢什么。 他一无所知。 可就是这么讽刺,曾经他认为不配当他儿子的二皇子,如今却是他唯一能提得上台面,能见人的儿子。 太上皇喘了几声,王公公正好进来。 适才见太上皇后出来,王公公还以为他睡着了,此时见他还醒着,忙地上前扶他起来。 太上皇睡不着。 喝了那药,更是精神。 王公公见他神色好了些,才敢禀报,“陛下适才让人传话,南郊的墓地挖了出来,问太上皇,先皇后的遗体该如何处置。” 太上皇厌恶到了极点,只咬牙道,“挪出来。” 王公公正要转身去回话,太上皇又唤住了他,“让他别管了。”王公公停下脚步,太上皇吩咐道,“这事你去办。” 王公公便明白了意思,陛下毕竟还是先皇后所出。 ** 一个夜里都没合眼,午膳后,太上皇倒是歇息了一会。 一觉睡醒,外面又翻了天。 王公公伺候他起来,欲言又止,太上皇看了他一眼,一声冷嗤,“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消息是我不能承受的?” 王公公便道,“长安今日有几处发生了地龙翻身,其中龙岭那边的山体分离,翻出来了一块石头。” 太上皇看着他。 王公公道,“那石头极为神奇,身上长出了几条纹路,细一看,竟是几个字。” 太上皇倒是好奇了,“什么字?” 王公公低声道,“天子以伪乱真。” 太上皇一愣,王公公又才将话说完,“如今,那块石头已在长安城里传遍了,自今年那场梅雨后,幽朝的灾情连续不断,加上前几日发生的几处地龙翻身,不少百姓都相信了这是天谴,那块石头一出来,暗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传,说陛下并非是当初的太子,他不是周恒......” 太上皇眯着眼睛,猛地看向王公公。 两人沉默了一阵,谁也没说话。 半晌,王公公才小心翼翼地问太上皇,“太上皇难道就从未怀疑过,朱侯爷说的话吗?” 太上皇没答。 之后却是问了一句,“皇上呢?” 王公公道,“干武殿并没有动静。” 地龙翻身,翻出来的石头,今日一早就传了出来。 这会满朝的臣子都知道。 但无人敢言。 最近一月内,朝廷的动向,一天一个变化,谁也看不懂,先是秦家翻案,陛下立了那罪己诏,接着朱家一个一个地出事。 最后,竟是遭灭了满门,走了秦家当年同一条路。 想当初朱家在朝中多威风。 太上皇亲封的侯爷,又是陛下的母族,往日太上皇和陛下是如何维护朱家,众人还历历在目,这转个眼,说灭就灭。 到底是什么缘故,没人得知。 但谁都知道,侯府是得罪了太上皇和陛下。 如今这流言传出来后,虽离谱,可大胆的人,免不得往深里想。 陛下不是周恒,又会是谁? 若是当年的二皇子周绎,那朱侯府遭到如此下场,倒是能说的过去。 当年戎国的那一战,所有人都只知道二皇子死了,却没人见过他的尸首,等太上皇和朱皇后的人收到消息,二皇子已经入了棺。 林常青也束手无策。 当时只要太子活着,太上皇哪里还会在意二皇子的生死。 二皇子所有的后事都是太上皇后在操办,见过二皇子尸首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太上皇后和二皇子的几个亲信。 后来,二皇子入了陵墓,更是很少有人提起。 事情过了两年多,突然又被人提起,众说芸芸,没一个知道实情。 外头传言满天飞,周绎却是坐在干武殿内,稳如泰山。 高沾奉旨去礼部拿了册子来。 三日后就是太上皇的寿辰,陛下突地说要大办,如今礼部刚收到消息,忙成了一团,高沾将朝中受邀的臣子名册,拿来交给周绎过目。 到了跟前,高沾的腰身突地就比往日弯的更深,只埋着头,似是生怕看到周绎的脸。 周绎伸手去接,便只瞧见他的一双胳膊举到头顶,瞧不见人。 周绎瞟了他一眼,唇角扬了扬,“怎么,也觉得朕是个假的?” 高沾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假天子的流言传成了那样,高沾岂能不知。 更是有人暗地里来向他打听,“高公公伺候了陛下这么些年,应该最为清楚,陛下当真是当年的太子?” 高沾答不上来。 流言没传出来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这个问题,陛下不是周恒,不是当年的太子,又能是谁。 流言传出来后,他本想替陛下压下去,可心头那些曾被他忽略过的各种细节,突地就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太子在东宫那会,性子阴霾。 之后从战场回来后,虽也冷冽,但高沾从未见过他私底下对人动过死刑。 除了最初的王家。 因为心头从未生过怀疑,就算是陛下有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高沾也觉得那是陛下的性子变了。 可高沾不傻。 传言出来后,再从头到尾去细细想一遍,却是细思极恐。 陛下每回有事,都是唤王钊。 两年的时间,王钊再让他信任,也不该比过他这个跟了他十几年的人。 心头一旦有了松动,高沾的怀疑便再也止不住。 见到周绎,便不受控制的紧张。 若他真是当年的二皇子,那他伺候了两年,竟是没发现...... 周绎也没再为难他,“起来吧。” 高沾起身,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等周绎将册子过目了一遍,拿起笔在那上头添了几个名字,又才递给他,“拿去给礼部。” 高沾忙地领命,“是。” 高沾将那册子又送到了礼部,礼部尚书打开一瞧,吸了一口长气。 太上皇这回这生辰,怕是热闹了。 朝中但凡说得上话的臣子,都在受邀之列。 ※※※※※※※※※※※※※※※※※※※※ 二更来了宝宝们。(呜呜呜没有大肥章,今天跃跃子太忙,等明天再调整好状态多更!) 感谢在2020-12-1012:34:13~2020-12-1020:2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金苹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大王不巡山10瓶;婇榆5瓶;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周绎在前殿忙,秦漓也没闲着。 那传言出来后,秦漓就开始忙乎,跪在地衣上,让小哑巴帮忙,将手里的画卷一幅一幅地摊开。 全都是周恒和周绎。 秦漓仔细地做了个对比,回头将小哑巴拉过来,“你觉得当年清师傅,动过陛下哪个位置?” 小哑巴跪在她身后没答。 也没任何动作。 秦漓自顾自地寻了一阵,对比了两人的眼睛,道,“我觉得陛下的眼尾被动过,眼睛一变,人就变了七分,当年清师傅就曾动过我眼睛,就连太上皇后也没认出来......” 小哑巴欲言又止。 秦漓突地回头问她,“小哑巴,当年你比我用功,师傅的那一身本事,你学了多少?” 小哑巴看着她。 秦漓见她如此神色,也没报什么希望,但她必须得试一试。 她想让他变回来。 变回真正的他,不只是身份,还有容颜。 两人的相貌实则差不了多少。 当年清师傅推骨,能推成周恒的模样,如今也能再推回去。 然在久财崖的那段日子时,她心思太过于杂乱,时常静不下心,清师傅倒是什么都教给她了,可她记到心里的也就只有五成。 小哑巴不一样。 小哑巴被清师傅带回来后,整日都跟在清师傅身旁习医,为此她还曾吃过醋,奋发图强了一阵,不过也就那一阵,待那股劲过去了后,又搁置了下来。 她不喜欢习医。 小哑巴似乎天生就是习医的料,很有天赋。 论医术,小哑巴自然在她之上。 如今她唯一的希望就只寄托在了小哑巴身上。 秦漓下定了决心,便将跟前周绎的画像递给了小哑巴,“你先拿我来试吧。” 她也想体会一下,那推骨之痛,到底是何种滋味。 小哑巴对她笑了笑,“不用。” 秦漓起初还未回过神,只追着兴奋地问,“你会对不对?”问完了才反应过来,只惊愕地看着小哑巴,“你......” 小哑巴便又笑着唤了她一声,“漓姐姐。” 秦漓久久地看着她。 将所有的事情,该想的都想了一遍之后,秦漓心头突地一酸,眼眶发了涩,“你从一开始就骗我的对不对?” 小哑巴垂目,“对不起。” 秦漓看着她,笑了笑,“你何须同我道歉,是我该同你说声谢谢,这些年,我欠你太多。” 秦漓从未打算去过问小哑巴的身世。 虽有很多事情,她也在怀疑,但她若不愿意主动告诉她,她便也不会去问。 她不是哑巴,她能说话,她替她高兴。 但又怕,她像自己和周绎一样,背负太多,装了几年的哑巴,没说过一句话,那背后定是藏着让人心痛的秘密。 秦漓不忍心去问。 小哑巴今日却打算了同她摊牌,“漓姐姐并不欠我什么。” 小哑巴看着秦漓道,“我从未告诉过漓姐姐我的身份,是因为时候未到,父亲嘱咐过我,大事未成之前,决不能透露半个字,包括漓姐姐,也不能说。” 秦漓心头的答案已经明了了,心口却是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清师傅临死前同她说过的那件悔事,她知道是什么。 是师娘。 太子周恒将师娘的尸体送到了师傅手上,师傅从那时候才知道后悔了。 小哑巴不是他从山下买回来的孤女,而是他们的女儿。 秦漓看着小哑巴,再次同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小哑巴摇了摇头,弯腰握住了秦漓的手,“漓姐姐从不欠我的。”在久财崖的那几年,并非是她陪伴了秦漓,而是她们彼此相依。 父亲对她说,“你漓姐姐无父无母,你们要像亲姐妹那般相处,往后她就是你姐姐。” 她记住了。 在八岁之前,她除了同娘说过话,从未同任何孩童玩耍过,秦漓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同龄人。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将她当成了亲姐姐。 是秦漓拉着她去追蝴蝶,抓兔子,是她带着她找回了小时候她所失去的所有童真。 她同秦漓两人,就似是在黑夜里相遇。 彼此取暖,靠着彼此熬了过来。 她又何来的对不起。 小哑巴眼眶微红,垂目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咽了一下喉咙,正式地同秦漓道,“漓姐姐,我叫林寒,我的父亲是林常青,我的母亲是寒月。” 秦漓忍着心疼点头。 小哑巴继续道,“我的母亲曾是太子培养的死士。” 她原本并没有名字,在长安城的几年,因不知如何与人说话,日子久了认识她的人都叫她小哑巴,到最后母亲也是如此叫她,母亲死后父亲找到了她,才为她取了名字,叫林寒。 林寒说完。 秦漓便抱住了她。 林寒的情绪一瞬之间崩塌,趴在秦漓的肩头,终是哭了出来,“漓姐姐,母亲死前告诉我,这个世上,我再也没有了亲人,我必须得靠着自己活下去,后来父亲找到了我,一眼就认出了我,而我也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的父亲就是他们的师傅。 她熟悉,秦漓也熟悉。 她曾无意中看到了母亲藏起来的那副画像。 母亲发现后,便烧成了灰烬,含着泪同她说,“你没有父亲。” 母亲死后,她却见到了那副画像上的人。 他将她领回去,以孤女的身份让她呆在他身边。 事发之前,他让她离开久财崖,让她跪在他跟前发誓,一是答应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去伤害当今天子,二是答应他,照顾好漓姐姐。 她答应了,他才将她拉起来,抱进怀里告诉她,“你并非是孤儿,你的父亲是我林常青,你的母亲是寒月。”之后又告诉她,“你不会一人,阿漓会陪着你,答应父亲,你们都要好好活着。” 她的一身功夫是跟着母亲学的,她的一身医术是父亲教的。 久财崖被灭,她除了替秦漓复仇,也从未放弃过寻找真相,当那真相慢慢地浮出了水面后,她一时无法理解,为何父亲要让她立下那样的誓言。 直到前段日子,王钊找上了她。 让她去了一趟戎国,如他所言,回来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陛下并非是周恒。 而是二皇子周绎。 陛下的那份罪己诏,替他父亲和母亲平了冤。 算是回报了当年父亲的换脸之恩。 父亲为何心甘情愿地赔上了自己的性命,一是为了偿还秦家当年的培育之恩,二是为了替母亲报仇,让他们的女儿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以他林常青和寒月之女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 ‘林’‘寒’二字,便是父亲对母亲的认可。 林寒泣不成声。 秦漓紧紧地抱着她,“别怕,你还有我。” 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周绎进去,撞了个正着。 前殿因那真假天子的传言,各部这两日上奏的折子少了大半。 能自己解决的,绝不去找周绎,就怕自己撞到了那风口浪尖上。 周绎一身清闲,午后便回了后殿。 一回去,就撞见了两人感天动地的相认场面,周绎没去打扰,悄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立在那门前,一时没了去处。 正打算趁着这空闲去一趟怡安殿,王公公却主动找上了门,“太上皇今日难得有精神,想请陛下过去喝一杯茶。” 先皇后的身份暴露后,朱侯府被抄斩,真假天子的传言跟着出来。 接连发生了几桩大事,明日又是他的寿辰。 周绎是该去看看他。 前几日太上皇后伺候太上皇喝药的时候,太上皇突地问了她,“皇上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太上皇后顿了顿,倒也没瞒着,“马上就是太上皇的寿辰,陛下正忙着呢。” 太上皇微微发愣。 太上皇后便笑着道,“这孩子自来就有孝心,也不枉你疼他一场。” 那话从太上皇后嘴里说出来是什么滋味,太上皇不得而知。 可听进太上皇耳里,却是五味成杂。 之后太上皇也没再问太上皇后,等太上皇后一走,太上皇又一人坐在那床上出了神,后来王公公进来,太上皇便同他道,“皇上很久没过来了吧。” ※※※※※※※※※※※※※※※※※※※※ 宝宝们一更来了,稍微整理了一下剧情,又开始往下一个高|潮点冲。(这章有红包) 感谢在2020-12-1020:28:12~2020-12-1111:5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语倾三峡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剑雨浮生14瓶;4812600910瓶;一只仙女兔、嗨~兔小妞~、睡在月球上的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王公公点头,“是有些日子了。” 上回陛下来,被他拦在了门外,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炒朱家的那日,王公公照太上皇的吩咐,去寻过陛下,陛下一句,“父皇做主就好。”其他的并未多说。 细想起来,最近发生的几桩事,陛下似乎都很平静。 平静的有些反常。 王公公看了一眼太上皇,见他脸色并没有异常,便道,“王爷回来的那日,陛下来过,被奴才拦在了外面,太上皇若是想见,奴才这就去请陛下。” 太上皇没答。 过了一阵却道,“宫里可还留着周绎的画像?” 王公公一愣。 太上皇又道,“寻一副来。” 王公公立马去了一趟景安殿,回来便将周绎的画像交给了太上皇,“景安殿里也就剩下了这两幅。” 太上皇接过展开。 王公公立在一旁,一直没出声。 太上皇瞧了一阵,突地道,“两人长的倒是像。” 王公公心头一跳,忙地垂下头,太上皇便将那画卷合上,还给了他,又看着他道,“同我说一些二皇子的事。” 王公公虽疑惑,却也没多问,“太上皇是想听哪方面的。”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又瞥开目光,眸子微微闪烁道,“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对二皇子,无论哪方面,他都一无所知。 王公公便接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道,“二殿下和陛下是很像,小时候更是分不清,甭说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就连太上皇当年还曾认错过呢。” 太上皇抬头拧眉,“还有这事?” 王公公笑着点头道,“两人只相差两年,且二皇子从小个儿又蹿得高,两人站在一起,当真难分辨。”王公公便回忆了起来,“那年二皇子坐在那石阶上,正看书啃着桃,太上皇将其当成了陛下,二话不说,走过去就夺了他手里桃,劈头就斥了一句,哪里有人像你这般贪吃。” 当年太上皇的原话是,“哪里有人想你这般不怕死,贪吃到如此地步。” 经王公公一提点,太上皇倒是想起来了。 为了这事,太上皇后还同他吵了一回,太上皇后问他,“绎儿吃颗桃都不行了吗。” 那段日子,太上皇后同朱鸳闹得正厉害。 朱鸳那日不知怎么肚子突地疼了起来,一番查证下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太上皇后。 朱鸳同他哭,“我真心待姐姐,姐姐为何就如此容不得我。” 他二话不说,将太上皇后幽禁了一月,也借此机会,开始打压韩家。 太上皇后心头早就积攒了怨气,见周绎连吃颗桃,都要被他怒斥,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爆发了出来,头一回同他翻了脸。 太上皇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一时心虚,倒是没同太上皇后争辩,转身就走了。 能让他认错,两人确实很像。 王公公见太上皇似乎是想起来了,又补了一句,“两兄弟能如此像,是因都长的像太上皇。” 周恒像他,太上皇知道。 包括那不能吃桃子的毛病,也一并给传了去。 周绎也像他? 除了那长相,他又有什么东西吃不得...... 太上皇心头突地一跳,终是想起了一些事。 王公公正打算再往下说,一抬头,就见太上皇愣在那,前一刻还见他神色和悦,不过一瞬的功夫,那脸上的血色却是渐渐褪尽,没了颜色。 最初惠贵妃告诉他,陛下不是周恒,他怀疑过,才会用了桃子去试探他,用言语去刺激他。 但最后,他身上起了红疹,昏睡了一日。 太上皇的怀疑就此打断,他恨自己听了谗言,悔恨之后将惠贵妃逼上了绝路,大皇子从此下落不明。 之后又是朱侯爷,在死牢里同他说的那番话,他并没有去怀疑。 只因,先皇后的身份和那封朱鸳和朱侯爷私通的信物爆发了出来之后,已经让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意义。 等到朱家被灭,紧接着地龙翻身的石头现世。 天子以假乱真。 皇上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需要有任何动静。 他在等着他。 等着他自己反应过来,他根本就不怕自己的身份被暴露。 那日让他起红疹子的,也并非是桃子,是太上皇后临时送过来的那碗鱼粥。 太上皇后曾亲口对他说过,二皇子碰不得鱼。 可他竟然忘了。 而太上皇后和周绎,却笃定了,他必定记不起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走了一招险棋。 太上皇说不出来那心头的酸胀是什么滋味,久久地坐在那,王公公唤了他一声,太上皇只轻轻地摇头,让王公公将他扶到了床上躺着。 ** 躺了两日,太上皇才让王公公去请人。 周绎过来时,太上皇早就坐在那软塌上等着他。 等周绎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太上皇便侧目看了过去,比起往日来,目光里多了几分打量。 那身形确实同周恒很像。 周绎一脚跨进来,唤了一声,“父皇。” 往日周绎曾唤过他无数回,然今日听了,突地就不同了,太上皇心口猛地一酸,“坐吧。” 周绎在他身旁落座。 屋里的木几上,太监正在摆碗筷,太上皇还未用午膳。 等外面的膳食一样一样地摆上来,太上皇才回头看了周绎一眼,“皇上要一起吗。” 周绎没拒绝,移了步。 两人相对而坐,太上皇先动筷子,桌上的菜都是太上皇平时喜欢的菜色。 包括那条鱼。 当年因为太上皇的一句,“为何不食鱼?”周绎便不顾危险,用了两口,差点去了半条命。 如今又是一条鱼摆在他面前。 周绎不动声色。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皇上要是用过了午膳,倒不必再来陪我。” 周绎没答。 顿了半晌,却是拿了筷子,伸向了那条鱼。 太上皇看着他。 周绎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玉箸稳稳地夹了一块,还未来得及放进自己碗里,太上皇一咬牙,终是没有忍住,攥住了他手腕 周绎抬眼,淡淡地看着他。 两人一阵沉默。 那屋里也跟着死一般地沉寂。 良久,太上皇才松开了他,周绎也放下了筷子。 王公公早就察觉出了气氛不对,忙地屏退了屋里的太监,跟着一道走了出去,转身关上了房门。 两人坐在那屋里,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太上皇闭上眼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才开口道,“我老了。” 周绎没答。 太上皇便又睁眼看着他道,“宫里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将我送去南苑吧。” 他什么都不要了。 朱鸳的身份暴出来后,他曾一度不知该如何去挽回局面。 悔恨难当。 每回想到当今陛下是瘦马之子,还是他一手将其送上的皇位,心头便没有一刻安宁。 就算他杀了侯府,堵了所有人的嘴,他又如何能甘心,等将来有一日,到了地底下,他又将以何脸面去见周家的列祖列宗。 他死了都不会瞑目。 是周绎解救了他。 这两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没有人比他更庆幸当年活下来的人是周绎。 而不是周恒。 是周绎让他免于了一场灾难,没让他的江山,落在那瘦马手里,没有让朱鸳的计谋得逞。 但他知道,周绎不会放过他。 周绎恨他。 当年他的那些所作所为,他恨他,恨得合情合理。 他该恨。 他也没有奢望周绎能原谅自己,只求能给他一个地方,让他能安宁地度过晚年,能安生地等到入土的那一日。 太上皇看着周绎,等他的答复。 周绎抬头,脸上并没有太上皇所预料的怒意,只平静地道,“好。” 太上皇舒了一口气。 两人再度无言,片刻周绎起身,“明日寿辰后,朕送你走。” 说完,周绎提步往门口走去。 太上皇看着那道背影,突地就生出了一股冲动,跟着站了起来,颤颤地唤了一声,“绎儿。” 周绎正要去拉门,闻得此声,一时手顿在了那。 太上皇便又道,“你恨父皇吧。” 周绎没出声。 太上皇突地哭了出来,急切地同他道,“当年是父皇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后,父皇信了奸人所言,被奸人所迷惑,绎儿......” 周绎眼里露出了厌恶。 太上皇想起了那日两人的谈话,解释道,“那日是父皇骗了你,父皇曾经送给你的那只鸟雀,并非是随意捡来的礼物,是我特意让人为你所雕,父皇曾听你母后说,你喜欢鸟雀,常常一人站在树上看着它们,却又舍不得上树去捉,父皇便让人用木头给你雕了一只,那些年,父皇也并非是铁石心肠,父皇也曾念过你,只因为父皇忌惮韩家,恨韩家,才会.....” 太上皇还未说完,周恒便推开了那房门,脚步往外一跨,离开了怡安殿。 太上皇盯着那门前好久,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还没同他说完,他本想对他说,那日那句,“卑贱之子,不配为我儿。”他不该说。 他不卑贱。 他如今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儿子,唯一能见人的儿子。 是他唯一的欣慰。 王公公进来,便见太上皇一人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脸上落满了泪。 王公公赶紧去扶他。 太上皇抓住王公公的胳膊,突地痛声问他,“王安,我这辈子,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事。” 王公公哪敢答,只道,“都过去了,太上皇保重好身子。” ** 周绎进去见太上皇时,高沾一直在外守着。 看到人出来,高沾忙地迎上去。 跟了几步,突地才发现周绎的脚步比往日还要快,心头不由一紧,便知道,陛下此时的心情,一定很差。 一路上周绎一言不发。 到了后殿,刚跨过门槛,对面一个身影突地扑过来,直接抱住他脖子,“陛下回来了,让臣妾看看。” ※※※※※※※※※※※※※※※※※※※※ 宝宝们,二更来了!(红包都是在新章节发之前,统一为上一章留言的宝宝们发,过后不会再一个一个地去补发哈。) 感谢在2020-12-1111:52:00~2020-12-1120:2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11瓶;爱丽的小钥匙、maxwell10瓶;烟花菩提树5瓶;月亮2瓶;腱小宝、湫、云淡风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周绎没个防备,生生被她逼退两步,紧绷的脸色终是缓和了下来,低头俯看着她,“没午睡?” 秦漓摇头,“睡不着。” 周绎胳膊一伸,搂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里走,“陪朕睡会儿。” 秦漓哪里有心思睡觉。 整个腰身搭在了周绎的胳膊弯,也没转身,脚步节节后退,只盯着周绎瞧,走了两步干脆踮起脚尖,捧住了他的脸左右翻看。 周绎偏头避开她,“别闹。” 秦漓又将他掰了回来,“陛下别动,让我瞧瞧。” 周绎看着她,“有何好瞧。” 秦漓眼里的光透亮,也没再瞒着,兴奋地告诉了他,“绎哥哥,小哑巴会推骨。” 周绎神色一顿。 秦漓忙拉着他的手,往里屋而去,那案上是她适才同小哑巴整理出来的方子,秦漓拿着那方子一张一张地同周绎解释,“陛下还不知道吧?小哑巴会说话,她是清师傅的女儿,清师傅的一身本事,全都传给了她......” 秦漓一身短衣长裙,腰身盈盈一握。 半倚在那案前,曲|线尽显。 周绎眸色一暗,应了一声,“嗯,”脚步前移,将她堵在那桌案之间,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腰上。 秦漓并未察觉出异常,接着道,“等陛下的身份恢复后,若是想回到之前,也并非不可能......”话还没说完,那短衣底下便伸进去一只手,秦漓没去阻止,呼吸却是渐渐急促,“绎哥哥.....臣妾同你在说正事,嗯......” 周绎也没打断她,“你说。” 秦漓承受着那只不规矩的手,脊背无力地贴在他身上,仰头去问他,“陛下都推了哪里?” 周绎将她往那椅子上挪,“看不出来?” 秦漓道,“眼睛?” 周绎应了声,“嗯。” 秦漓又问,“下颌......” 周绎又应了声,“嗯。” 秦漓眸子一闪,有些迟疑,“还有吗?” 周绎答,“有。” 秦漓突地就不再问了,转过身抱着他道,“绎哥哥,要不咱们就算了,太疼了。” 小哑巴说,推骨推的地方越多越疼。 再一想起他曾经在久财崖昏迷的那一个多月,一瞬,秦漓的热情灭了个精光,临时改了主意,“咱不换了。” 当初她爱上他时,他就是这张脸。 无论他什么模样,只要她心里知道,她就是她的绎哥哥就行。 秦漓的主意变得很快,周绎却似是根本没放在心上,“怎么又改主意了?” 秦漓只紧紧地搂着他,不说话。 周绎也没再问她,俯身去啄她的唇。 秦漓躺在他怀里,呼吸越来越乱,整个身子正瘫软在周绎的手上,周绎却又慢慢地松开了她,双腿一跨,坐在了那案前的椅子上。 秦漓还未恢复过来,衣衫凌乱地立在那,脸上还布着红潮。 周绎看着她这幅活色生香的模样,喉咙一滚,朝她伸了手,“过来。” 秦漓一愣,又想到了那日在景安殿的情景。 他什么都记得。 那日必定是听到了她哭,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才有意无意间,故意让她回忆起了过往。 秦漓缓缓地走过去,以为他又会像之前那般抱着她,周绎却是将她拉到了跟前,将她困于那椅子和桌案之间,低哑地道,“坐上来。” 那黑眸里的情意没有半点隐藏。 秦漓一惊,还未反应过来,身上的襦|裙已经被他推到了腰|际。 秦漓的脸色瞬间烧成了辣红,“绎哥哥,你......” 周绎没同她再磨蹭,手掌压着她的后腰,轻轻一按,秦漓一瞬便跌坐在了他腿上,周绎捏着她的下颚,让她的目光对着他的脸,“我推了哪里,你再看看。” 秦漓感觉出来了身下的异样,绷直了身子,哪里还能再想。 被灌入的一瞬,姜漓猛地掐住了他肩膀。 周绎却是不慌不忙地拿着那桌案上的方子,同她议论了起来,“打算怎么给朕推?” 秦漓脸上潮红,身子不敢动弹。 “推......”秦漓刚张口,周绎将她的身子往下一按,秦漓一声喘,嘴里的话语含糊不清。 周绎偏生要去问她,“你说什么。” 秦漓,“我......” 周绎又是一个用力,秦漓根本就说不出话来,终是知道他是故意为之,两颊绯红地道,“绎哥哥,你又欺负我......” 周绎搂着她的腰,没再忍。 桌案上的方子落了一地,秦漓失了魂。 光线充足的屋内,一室涟漪,里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外面伺候的碧素和高沾,赶紧退避。 两人的衣衫落在地。 秦漓一身的水珠子,周绎将她瘫软的身子抱回了床榻上,挨着她躺下,胳膊搂着她后,才闭上了眼睛,低哑地同她道,“不痛。” “嗯?”秦漓睁眼疑惑地去瞧他。 周绎便对她扬了扬唇,“推骨,不痛。” 他能忍。 久财崖昏迷的那一个多月,不是因为疼,而是心魔。 他没做好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而回去的准备。 顶替着另一个人而活,用另一张脸,去博取他从未得到过的恩宠,那些他曾渴望的东西,他得到的越多,越是讽刺。 他并非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曾经也一度陷入深渊,没有勇气去面对。 直到遇上了她。 是她用她自己的悲惨,稀释了他的痛苦,每个夜里,她都是笑着钻进他怀里,哭着睡去。 渐渐地,他习惯了去聆听,听得久了,便忘记了自己经历过了什么,也才知道,这世上艰难之人,何止他一人。 他熬了过来。 回头去找她,他想给那个悲惨的姑娘一个圆满的人生,弥补她的遗憾。 但没料到,他会爱上她。 具体是何时对她开始有了男女之情,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或许是从她跪在他跟前,说她仰目二皇子开始,又或许更前,是从她豁出去一切说出那句,“我是陛下的女人。”开始。 再往前,又或许是在久财崖,她钻进他怀里,枕着他胸口的某个瞬间,他已经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姑娘动了心。 只不过后来才察觉而已。 他本以为他爱上的是一个普通的姑娘,但她并非普通。 她是秦家遗孤。 是曾经那个喜欢黏着他的小姑娘,是他应该明媒正娶进宫的未婚妻。 八年前,他对小姑娘最多是喜爱。 爱上她是八年之后。 若她当真只是普通的姑娘,他就算是顶着周恒的脸,活一辈子,也的确没有关系。 可她是秦漓。 她最先见到的便是他原本的模样,最先仰慕的也是他原本的那张脸。 他便不能再要周恒的容颜。 周绎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先歇会儿,起来后去同小哑巴说,朕愿意推骨。” ※※※※※※※※※※※※※※※※※※※※ 宝宝们抱歉。今天卡文了,下午二更写寿宴。 感谢在2020-12-1120:28:52~2020-12-1212:1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易的猫呀、安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易的猫呀、不候、林林20瓶;大璇丸子10瓶;荒唐满身4瓶;阳yyyyy2瓶;付贵人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秦漓正欲抬头看他,被周绎一把按住了脑袋,“睡会儿。” 秦漓便没再动,安安静静地躺在了他怀里。 彼此相拥入眠。 周绎从怡安殿出来,堵在心口的那股郁气,到了此时,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 怡安殿。 周绎走后,太上皇躺在那床上一直没合过眼。 确定了皇上是周绎后,他心头已经松了大半。 在去南苑前,也就只有一事未了。 太上皇起身唤来了王公公,“王安,再去替我办最后一件事。” 王公公弓腰道,“太上皇尽管吩咐。” 太上皇却又良久没开口,王公公抬起头,疑惑地望过去,便见太上皇脸色极为痛苦地道,“文王,处理了吧。” 王公公一惊,“太上皇......” 太上皇眼里带着湿意,“留不得了。” 无论是哪点,文王都留不得了。 朱侯爷同朱鸳私通的那封信,已经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无论真假,只要有半点可疑,他都得除。 且他还是朱鸳所出。 那日文王同他说的那番话,倒是没有说错,他这辈子做过的绝事还少吗,又岂怕再多添一桩。 就算他不杀他,周绎和韩家饶过他,他那性子,又岂是个长命之人。 王公公半晌才道,“是。” 太上皇说完,又不忍心地道,“让他走的利索些,别要他受苦。”再如何说,那也是他捧在手心,真真切切疼了十几年的儿子,他岂会不心疼。 王公公心头也不是滋味,只点了点头。 太上皇又道,“大皇子找到了没?” 王公公摇头,“已经找到了那宫女的行踪,暂时还未碰上面。” 太上皇眼睛一闭,“一并处理掉。” 王公公倒是没再惊讶,知道太上皇这回是狠了心,连文王都逃不过,更别提一个三岁多的孩子。 大皇子是周恒所生,留下来只会是个祸根。 太上皇早就想好了。 就让他动手去除掉吧。 他这一双手横竖已经沾满了鲜血,无论是为了周绎,还是能为幽朝江山高贵的血统。 这件事都该由他来做。 太上皇最后的这一番谋略,倒是像极了当初他替周恒所谋算的那般,想要他坐稳江山,就得先为他除去所有的威胁和后患。 如今只是反了过来。 曾经那喜欢的人成了他心头刺。 而曾经他不管不顾,极力打压之人,如今却成了他无法弥补的遗憾。 ** 等一切都交代好了,太上皇突地就想出去走走。 王公公陪着他。 太上皇坐在撵桥上,将沿途的几个宫殿都看了一遍。 红墙琉璃瓦,威严依旧。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曾是他机关算尽,费尽心血,夺来的地盘。 可如今他老了。 该退了。 那撵桥围着皇宫,绕了一个大圈,眼瞧着那日头快要落西,王公公提醒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太上皇身子还未好,吹不得风。” 这皇宫占了大半个长安城,哪里能一时半会儿,就能瞧完。 太上皇却没应。 王公公正欲再开口,却听太上皇道,“去福宁殿看看。” 王公公愣在了那。 上回太上皇是什么时候去过福宁殿,王公公已经记不起来了,但能确定太上皇那时还年轻,如此算起来,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吧。 如今突然要进去。 王公公想了想,倒是能理解了。 身边的人,不断地再生着变数,唯独就只有这福宁殿没变。 当年太上皇后嫁进宫中,第二年太上皇便登基,之后便许给了她这处福宁殿,一直到现在,太上皇后都没挪过地。 太上皇倒是还认得这条路。 福宁殿门前的宫女突地见那甬道里来了一顶撵桥,起初还以为是皇上,细看了几回,却又不像。 待走的近了,那宫女才确定是太上皇,脸上闪过几丝讶异后,不敢有半分耽搁,忙地进去禀报,“太上皇后,太上皇来了。” 太上皇后正坐在那看王嬷嬷煮茶。 听到那宫女的禀报,王嬷嬷也是一惊,抬头便看向了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的神色却极为平静,只有王嬷嬷看出了她眼里的讽刺,“来了就来了,有何大惊小怪。” 这时候,他不来才奇怪。 太上皇下了撵桥,王公公搀扶着他进去,福宁殿内的草木摆设,还是二十几年前的模样,但对于太上皇来说,却很陌生。 他总共进来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清。 进去时,太上皇到底是知道辜负了他们母子太多,揣着几分心虚。 本没脸再来,可临走之前,却又没忍住,还是想进来看一眼。 本以为太上皇后怎么着也会酸上他几句。 到了里头,却是瞧见了一张温和的笑脸,“天色都这么晚了,太上皇身子又不好,有什么事唤一声臣妾便是,何必跑一趟。” 太上皇神色有几分不自在,“刚好顺路,便想进来看看。” 太上皇后并未在意。 待两人进屋坐了下来,王公公和王嬷嬷才齐齐退下。 太上皇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后,便放在了太上皇后的身上。 见其脸色平静,并无半点哀怨之色,心头突地一涩,那悔意又密密麻麻地窜了上来。 太上皇后却没看他,将桌上王嬷嬷刚煮好的一盏茶递给了他,“这茶刚煮好,太上皇来的正巧。” 太上皇接过。 揭开那茶盏盖儿,抿了一口,又缓缓地放在了木几上,半晌才鼓足勇气,回头看着太上皇后,“这些年你受苦了。” 太上皇后脸色并无波澜,转身自取了一盏茶,浅尝了一口才道,“苦归苦,好在熬过来了。” 太上皇见她如此,便知她也没想再瞒着。 太上皇目光闪了闪,终是道,“多谢你保住了绎儿。” 太上皇后也没同他兜圈子,“倒不必同我言谢,那是我儿子,我不保他我保谁。” 太上皇没再说话。 沉默了一阵。 太上皇又才道,“我已经同他说好,明日过后,我便去南苑,再也不插手朝堂之事,那些年是我亏欠你们母子两。” 太上皇转过头看着太上皇后道,“事到如今,我知道无论我再做什么都无事于补,我倒也没奢求你能原谅,只想在走之前,单独来见你一面,虽说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但这声抱歉,是我欠你的。” 太上皇后低头抿了一口茶,没说话。 太上皇见她依旧平静。 也不知为何,心头突地就开始发燥,“当年若不是因为我疑心韩家,我也不会那般待你,如今我才明白过来,我对你有悔......” 太上皇后这才看着他。 太上皇被她冰凉的眸子一盯,不但没有住声,反而是豁了出去,“当年朱鸳善用心计,回回都能握住你的把柄,我不得不怀疑你,正因为如此,我才渐渐地对你失望,最初我也不是没想过好好待你......” 太上皇后心口突地一阵翻涌。 又强压了下去,打断了他,“当年太上皇既然是怀了目的接近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就不该去后悔自己的决策,如今不是很好吗,太上皇做上了你梦寐以求的皇位,我的儿子也当上了皇上,如论那过程如何,这结果我们总归是满意的。” 太上皇意外地看着她。 太上皇后却是将手里的茶盏一放,没打算再同他说下去,“时候不早了,太上皇早些回去歇息,明日生辰,臣妾再过去怡安殿请安。” 太上皇见她如此,也没再多说。 他与她那些年的恩怨,岂是一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太上皇起身,“你也早点歇息。” 太上皇后点头,“好。” 待王公公扶着太上皇一离开福宁殿,太上皇后终是没有忍住,那果果脸上的神色厌恶到了极点,“他就是来恶心我的。” 王嬷嬷赶紧替她顺了顺背。 太上皇后又是一声冷嗤,“坏事都让他做绝了,他还想全身而退,还想去南苑,他也配。” ※※※※※※※※※※※※※※※※※※※※ 宝宝们二更来了。(今天有点卡,寿宴没写到,先写了太上皇对太上皇后的忏悔,我们明天再来。) 感谢在2020-12-1212:10:20~2020-12-1220:0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易的猫呀、剑雨浮生10瓶;aime5瓶;三月里的鱼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太上皇后知道他会来。 她也在等着他,等他的那句抱歉,等他的有悔。 可如今等到了,真正地听到了耳里,心头却没有快感,只有恶心。 太上皇后起身,望了一眼适才太上皇用过的茶盏,“扔了吧。”她这里干净了十几年,不想沾些脏东西。 ** 第二日一早,怡安殿便开始忙乎。 太上皇昨日回去后,还有些担心自己的言语惹了太上皇后,更衣时听到下人来报,说太上皇后来了,回头一眼望过去,太上皇后正提着食盒跨进门。 面色依旧是往日的一张笑脸,“臣妾备了早膳。” 太上皇心头一松,“怎不多睡会儿。” 太上皇后搁下食盒,“今日是太上皇生辰,我也睡不着。”说完便瞧起了撑在衣杆上的衣裳,“这是皇上派人送来的?” 太上皇点头,眼里带着几分欣喜,“是绎儿。” 皇上今日早上才让人送到了怡安殿,事先太上皇并不知情,原本寿宴的衣裳,王公公也替他备好了,太上皇都穿好了一半,临时又让王公公换了下来。 说要穿皇上送来的那套。 衣裳今日刚送过来,太上皇也没有试穿过,这会儿太上皇后看着他更衣,太上皇自己也在瞧着。 尺寸竟是很合身。 太上皇后笑着瞧了一阵,道,“这衣裳倒是做的好。” 太上皇脸上的笑意尽显,心头也好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看了一眼太上皇后,一时竟有了岁月静好,在承儿孙之福,安享晚年的感觉。 心头一轻松,太上皇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坐吧,一块儿用?” 太上皇后也没推辞。 上前搀扶着太上皇一道落了座,王公公忙地让人摆桌。 待那碗筷摆好,太上皇却没让王公公传菜,而是看着太上皇后拿来的那食盒,温声问她,“太上皇后都备了些什么?” 太上皇后这才轻轻揭开那食盒。 几样糕点,一碗鱼粥。 太上皇后刚将那粥端出来,太上皇脸色便是一阵凝重,看着太上皇后道,“往后不必再做这鱼粥。”太上皇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无妨,太上皇喜欢,总不能因为绎儿就断了这口,稍微注意些就是。” 太上皇却唤来了王公公,指着那碗鱼粥道,“撤走。” 太上皇后看了他一眼,太上皇便道,“吃食这么多,我又不是非缺了这口,你啊,万不可大意......” 太上皇后但笑不语,拿箸往他碗里夹了块糕点,太上皇见此也笑了笑,拿起箸,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多吃些。”太上皇后道了声谢,却也没食用,“来之前,我已吃过了,太上皇慢慢用,我去看看那药煎好了没。”太上皇后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今日太上皇心情好,并未在意。 待太上皇用完早膳,太上皇后便又亲自喂药,太上皇看了她一眼,伸手接了过来,“我自己来吧。” 一碗药,太上皇仰头饮下,一滴不剩。 一切收拾妥当了,太上皇后才搀扶着太上皇去了前堂。 ** 前来贺寿的众臣子,早已经在前堂落了座,周绎坐在主位,秦漓坐在了他侧后方的位置。 今年的寿辰同去年不一样,去年太上皇身子不好,整日躺在床上下不来,生辰时也就同陛下一道用了个午膳,这回太医开的那几贴药倒是见了成效,太上皇有了精神,还能自己走两步。 陛下便为其办了一场寿宴,朝中但凡说得上话的臣子都被相邀而来。 众臣子今日来,个个心头都有一把秤。 外头关于真假天子的传言,已传了三日,也没见陛下理会。 既没派人出来制止谣言,也没承认。 陛下不想提,也没有哪个想不开的,主动去提那掉脑袋的事。 且今日是太上皇的寿宴,众人只是为贺寿而来,没有谁想去节外生枝。 众人都装作不知情。 周绎今日心情也不错,落座后说了声,“众爱卿随意。” 底下的气氛,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太上皇没到的那阵,众人闲着也是闲着,轮着一番侃侃之谈后,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卖弄起了文采,开始吟诗作词,轮到大理寺卿范伸了,范伸绞尽了脑汁,想出来了一首,“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 话毕,满堂哄笑。 坐在他旁边的一位臣子笑得直摇头,“范兄啊,这诗也就你能念得出口。” 范伸并没觉得尴尬,“吟诗作词我一向不拿手,你们倒是来个我会的。” 范伸说完,便有臣子问他,“范大人不如先告诉我们,你想比什么。” 范伸想了想,“要不咱们来辩论?” “论什么?” 范伸饮了一口桌上的酒,对着一堆的臣子,眉目一挑道,“就论名和利,是该先得名,还是该先谋利。” 众臣子一番面面相窥,都思索了起来。 众人七嘴八舌,挣了个你死我活。 左相坐在一旁一直不出声,最后还是韩世子韩焦解救了大伙儿,“范大人这话同那,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言论,有何区别。” 众人争论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 便知道是被范伸耍了一道,个个都对他没好脸。 范伸也不在意。 众人安静下来后,一直不说话的左相却是突地站了起来,朝着主位的方向,作揖道,“陛下,今日太上皇寿辰,大伙儿难得高兴,臣斗胆向陛下求一事。” 主位上周绎的衣袖正被秦漓拽住,从身后塞给他的一颗剥好的莲子。 冷不丁地被大臣点到了自己头上,周绎虽是皇帝,在那一瞬,竟也有种被先生抓包后的错觉。 周绎掌心一瞬握紧,连着那颗莲子和那细嫩的手指头,一并捏在了里头,秦漓心头早就急了,当下使了不小的力气,猛地撤了出来。 周绎唇角一时紧绷,极力压住了那道快要扬起的笑容。 又才不慌不忙地将手拿回去,搭在膝盖上,拳头半握捏着那颗莲子,抬头问左相,“不知爱卿求的是何事?” 左相又深深地做了一个揖道,“陛下登基已有两年,后宫一直无主,大殿下如今又下落不明,臣恳求陛下先为后宫封主,再为我大幽朝的江山再添龙嗣。” 左相说完,底下臣子均不敢言。 周绎看了他一阵。 将手里的那颗莲子捏了捏,又问道,“以左相之见,朕该立谁为位。” 这等敏锐的话,一般臣子哪里敢回答。 可左相并非一般臣子,自来不怕死,直接跪在了自己的主位上,同周绎道,“臣以为,秦府的遗孤秦漓,最为合适。” 众臣子惊愕地看向左相,之后又将目光慢慢移到了周绎身上。 周绎半晌没有回答。 却是当着众人回头望了一眼身侧的秦漓。 秦漓原本就紧张,见他竟是当着众臣子回过了头,一时着急,瞪了过去,就差将他那张脸给掰回去。 周绎这一回头是什么意思。 众臣子岂能看不出来,左相心头猛地一跳,又急着道,“陛下,秦家世代皆为忠良,为我幽朝坚守疆土百年,如今却落到如此下场,众人瞧进眼里谁不寒心,陛下若是此时,立秦家之女为后,便是向世人证明,陛下心头从未忘记过为我幽朝牺牲的忠臣,不仅慰藉了秦家冤死的亡魂,还能让世人重新再燃起希望,为我大幽朝而效力。” 周绎还是没说话。 屋内安静了半晌,周绎才道,“左相这话,确实有些道理,可朕心头已有了人选,朕的漓妃......” 周绎说完再次回过头。 秦漓呆愣地看着他,他还装...... 左相更加着急,正欲开口,底下的席位中突地走出来了一人,众人齐齐望去,便看到了姜观痕姜京兆。 漓妃是他姜家的女儿。 他这时候上去,谁都在猜测,多半是要同左相争一回。 姜观痕不顾臣子异样的目光,走到了周绎跟前,衣摆一掀却是突地跪了下来,头点在地上道,“陛下,臣有罪。” 众人倒是疑惑了。 周绎看着他问,“爱卿有何罪。” 姜观痕大声道,“臣犯了欺君之罪,八年前秦家被抄家之事,臣曾经利用职权,私自保住了秦府一人。” 姜观痕的话说完,底下没有了半点声音。 秦家翻案后,所有人都知道秦家回来了一个孤女秦漓,可当初她是如何活下来的,没人知道,这会姜观痕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姜观痕也没让众人多去猜疑,直接说了个明白,“当年臣去秦府验尸之时,发现秦府少了秦姑娘的尸首,并未上报,而是让人拿了秦姑娘生前所穿的衣物,投入了井口,上报给慎刑司的名册上,也是写明了有六十三具尸体,只有臣知道秦姑娘还活着,秦家被灭后,臣一直在寻找秦姑娘的下落,直到两年前,韩国公找上了臣,让臣去林常青的药谷接回来了一位姑娘,那姑娘正是秦家之女秦漓,臣将其接入姜家,为了隐瞒其身份,谎称是臣外室所生之女,取名为姜漓。” 姜观痕说完,众人鸦雀无声。 片刻,周绎唤了声,“韩国公。” 韩国公及时出列,跪在了姜观痕身旁,不待周绎再去问他,便磕头道,“姜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连左相都懵了。 姜观痕又接着道,“臣将秦姑娘接回姜家后,韩国公提议,将其许配给国公府世子,为的便是能光明正大地保住秦家的血脉,却因内子的一时愚昧,阴差阳错,将其送进了宫中,竟与陛下结缘,陛下如今封为的漓妃,便是秦家之女秦漓。” ※※※※※※※※※※※※※※※※※※※※ 宝宝们,一更! 感谢在2020-12-1220:07:09~2020-12-1311:5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香菇、嗨~兔小妞~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小朋友20瓶;嗨~兔小妞~、沉玉阮香i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姜观痕的一番话说的明明白白,不需要谁再去猜。 众人愕然。 周绎却是故作诧异,回头看向了秦漓,“你是吗?” 秦漓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同韩公国和姜观痕跪在了一起,“臣女秦漓,拜见陛下。” 众人终是反应了过来。 谁也没料到,正得恩宠的漓妃,竟是秦家姑娘秦漓。 更没料到,韩国公同姜家当年竟有那滔天的胆子,冒着杀头之罪,私藏了秦家遗孤。 可再仔细一想,秦姑娘进宫,被封为漓妃,再是秦家翻案,陛下早前不知情?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竟是经不起细想。 左相从那地上缓缓起来,不再言语。 秦家翻案后,左相也听说了秦家还有一位遗孤活着,然并未见过人,秦府修建后,同其走的近的也就只有韩家和姜家。 如今一看,当初那秦家姑娘还活着消息怕也是这两家放出来的。 左相又看了一眼高位上那位无比淡定的皇上。 心情一时复杂难言。 什么姜漓秦漓,漓妃秦姑娘,陛下怕是一早就知道,两人就是同一人。 当初姜家偷桃换李的事情暴露出来后,陛下是以何种理由为姜家开脱,他还没忘。 周绎却将戏做足了,同三人一扬手,“都起来吧,秦家蒙冤,虽已沉冤昭雪,却无法挽回当年的惨痛,两位爱卿能替秦家保住一条血脉,朕该感谢你们,又何来的罚。” 韩国公和姜观痕,齐齐谢恩,“多谢陛下。” 左相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韩国公的位置与他相邻,等韩公国回到坐席上刚坐下来,左相身子便往他身侧一偏,低声说了句,“韩大人这张嘴可真紧。” 韩家翻案都这么久了,硬是半点风声都未透露。 若是早知道,今日他也不会出来丢人。 韩国公看着左相笑了笑,正不知如何回答,头上周绎却是唤了一声,“左相。” 左相赶紧起身,“臣在。” 周绎便看着左相道,“左相先前之言,朕以为颇有道理,倒没成想,朕同这秦家之女还颇有渊源,如今既已为朕的嫔妃,朕万不可再辜负。” 左相忙地作揖道,“皇上圣明。” 话都说到了此份上,众人都以为皇上会借此封后。 周绎却突地止住了话头,什么表示都没有,只同还跪在那的秦漓招了手,“上来。” 众臣子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左相更猜不透。 ** 秦漓刚走到周绎身后入坐,门口便是一阵动静,众人回头望去,便见太上皇后扶着太上皇走了进来。 太上皇今日的面色不错,倒不似传言中那般虚弱不堪。 众臣子起身,太上皇后扶着太上皇缓缓地从那金阶上走了上来,坐在了周绎的身旁。 入座后,太上皇回头看了一眼周绎。 周绎这才道,“坐。” 众人齐齐落座。 太上皇的寿辰,是皇上亲自主张举办,今日专门邀请了臣子前来贺寿,众人便也知道主次,太上皇一到,底下的臣子便照着顺序,行拜寿之礼。 自两年前太上皇退位后,就没如此热闹过。 怡安殿平日里冷清,这前堂基本没什么用场,今日却挤满了臣子,挨个起身同他行礼,太上皇沉浸在一片贺词声中,一阵恍惚,不由又想起了当年他在朝当政的那会。 若不是身子突然犯了病,他也不会那么快让位。 好在,如今这局面倒也不差。 身前有朝中之臣为他贺寿,身后有他引以为豪的儿子坐政,不提那往事,就跟前的这一切,他都挺满意。 寿宴开始。 几场简单的奏乐之后,在座的臣子便一个接着一个,对太上皇奉上了贺词,呈上了寿礼。 最后只剩下一个范伸。 身旁的臣子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忍不住倾身过去,小声问他,“范大人今日是没准备贺礼?” 范伸看着他一笑,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同太上皇作揖道,“人方中午五十日艾,天予上寿八千为春,臣祝太上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话毕,众臣子均是目露诧异。 坐在他身旁的臣子更是一脸惊愕,倒不曾想适才连句诗词都想不出来的范伸,这番贺寿之词倒是说的得体。 太上皇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范伸说完,却是迟迟未呈寿礼。 屋内一阵安静,都在等着他。 身旁的臣子都不由地替他紧张,范伸却并未着急,不慌不忙地同太上皇道,“今日太上皇寿辰,收到的贺礼必定不计其数,臣前几日就在想,当送什么样的贺礼,才会让太上皇记住臣,臣绞尽脑汁想了几日,终是想到了一个,保证太上皇会喜欢。” 太上皇看着他双手空空如也,好奇地问,“不知范世子准备的是何礼?” 范伸便道,“皮影。” 太上皇一愣。 范伸又自信满满地道,“臣之前也是无意中听陛下提起,说太上皇喜欢皮影,正巧长安城最近来了个皮影戏班子,不单是皮影人物做的栩栩如生,演的那戏本子更是让人津津乐道,太上皇整日呆在宫中,极少体会民间乐趣,臣便想今日太上皇寿辰,何不图个热闹,让太上皇也来听几段长安城里有名的戏本子,总好过那些送来的物件摆设。” 范伸一句话,将前头送礼的臣子都得罪了精光。 不少臣子嗤鼻。 皮影能算哪门子的贺礼? 太上皇却来了兴趣。 范伸说的那后半段是什么,太上皇也去注意听,就只听到了前半段,便出了神,还未等范伸说完,太上皇已回头看向周绎,目光颇为意外。 周绎却是不动声色地瞥开了目光。 太上皇心头一热,就跟那经久不见光的人,见到了一丝阳光般,瞬间就敞亮了起来。 他是喜欢皮影。 没曾想这喜好倒是被周绎记住了。 太上皇也没去管范伸说的是什么戏,当下心情大好,同他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听听。” 说完又再次回头,看着周绎的目光慈爱了不少,温声问道,“皇上,觉得如何?” 周绎便道,“准。” 皮影戏一般是夜里才有,如今还是正午,光线太亮,怡安殿的太监们一阵忙乎,先关上了怡安殿的大门,又临时在百叶窗上挂起了帘子。 待一切收拾好了,众人才又挪了个位置。 这回,太上皇的位置紧挨着周绎。 太上皇偷偷瞟了他几回。 父子俩之间的这份感情,虽来得迟,但好在也有了变化。 等到影幕前的光线一亮,太上皇才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台上。 最开始那皮影人儿,对着太上皇的方向,唱了几句贺寿词,太上皇频频点头,甚是满意,瞧的正专心,场面却是突地一转,那画面上出现了一男一女,太上皇并没有察觉出来什么。 只觉得那皮影上的场景有些熟悉。 过了一阵,那皮影姑娘依偎在那男子怀里,轻声说了句,“官人,此生可不得负了妾身。” 太上皇眼皮子一跳,眸子半眯,一双手不知不觉地攥紧了那椅把手,身子更是往前凑近了几分,只紧紧地盯着前方。 那皮影的场景又一跳,对面的男子突地又换了个人,那姑娘到了那男子跟前,怯生生地唤了他一声,“侯爷,妾身该如何是好。” 那声侯爷一出。 满屋子的臣子,均是一脸惊愕。 太上皇脸色渐渐地开始慌乱。 这才发现,那皮影姑娘竟是像极了朱鸳,太上皇心头大震,转过头猛地看向了周绎。 正恰那台上的一记罗响。 接着又传来了声音。 被称为侯爷的男子道,“不怕,我为你找一户干净的门户,你放心进宫便是。” ※※※※※※※※※※※※※※※※※※※※ 二更来了,呜呜呜,太卡了,晚了!(跃跃子这周没有榜单,轮空,求宝宝们这几天别养肥,跟紧跃跃子,跃跃子一定会勤奋的,哭唧唧。) 感谢在2020-12-1311:55:36~2020-12-1321:3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块巧克力蛋糕10瓶;夏婉清风3瓶;流沙、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太上皇的心猛地下沉,不可置信地盯回那戏台子,眸子里一瞬冲了血,咬紧了牙手脚都在发抖,“停,都给我停下来。” 然,戏台子上的鼓乐声正是热闹。 太上皇的声音尽数被淹没。 皮影上那姑娘跟前,又出现了一对夫妻跪在她面前,“娘娘放心,奴才们一定守口如瓶。” 那姑娘上前去搀扶两人,“爹,娘。” 太上皇慌了神,双手撑住那椅把,几度想起来,又重新跌了回去,情急之下,只冲着身旁的周绎道,“你,快,快将那逆贼给我赶下来。” 周绎没答。 也没动。 太上皇这才意识到不对,慢慢地回过头来,看向了周绎。 周绎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 太上皇的眼里先是划过惊慌,再到恐惧,再到最后的绝望,不过一瞬,便也什么都明白了。 似是不甘心,又似是想不通,痛声质问周绎,“你就如此恨我,非要我死吗?” 周绎面无表情,“这话,我当年也问过父皇。” 太上皇怔愣地看着他。 半身,整个人终是无力地摊在了那椅子上,神色几近于哀求地看着周绎,“你答应过,让我走。” 周绎答,“寿宴过后,你可以走。” 太上皇紧盯着他。 看着周绎那张冷硬的没有半点人情的脸,太上皇终是醒悟了过来,他想的太简单了,他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渴望他关爱的儿子,以为他当真原谅了他。 他以为周绎的性子自来温顺,岂会当真让他的晚年悲惨凄凉。 可他到底已不是当年的周绎,他是当今幽朝的天子。 能死里逃生,能坐上这个位置,他又怎可能还是那个毫无心机,满腹情义之言的二皇子。 太上皇认了命。 台上的戏继续。 锣鼓声一停,姑娘跟前又出现了最先登场的那个男子,“娇娇可莫要哭了,自己的爹娘是谁,岂能由得着你来选择,娇娇放心,朕会给你安排个好出身。” 在坐的臣子心头一阵大骇。 这时才发现那男子头戴冕旒,一身龙袍,正是当初太上皇的模样。 个个背心都出了一层汗。 这看的哪里皮影,这看的是命啊。 所有人都不敢再往下看,那皮影戏也没再往下演,白幕后的光影熄灭后,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这出戏虽短。 可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 众人还未从那惊愕中醒过来,范伸便走了出来,跪在了太上皇,朗声道,“臣今日斗胆恳请太上皇,彻查先皇后朱鸳当年的身份。” 太上皇脸色苍白,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范伸便直接道,“先皇后朱鸳并非朱侯府之人。” 适才的那段皮影戏,众人已经看了出来,说的是先皇后的身份。 只觉得那场景骇然。 惊愕之后,却是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来龙去脉。 如今见范伸说起,个个都竖起来耳朵听。 范伸也没让大伙儿失望,说了个详细,“曾经的朱侯府朱夫人,是臣的亲姑姑,二十几年前嫁于侯府,成为了侯夫人,本已不再是我永宁侯府之人,却在临死之前,走投无路,给我永宁侯府送来了一封绝笔信,朱夫人并非死于心悸,而是死于非命,只因无意中得知了侯府二十几年一桩见不得人的秘密,便被朱老夫人和朱侯爷连通除之,朱夫人临时之前,自知活不成,交代了身边的丫鬟,在她死后,去一趟永宁侯府找范老夫人,告诉她一句话。” 范伸看着太上皇道,“朱夫人所传之话便是,朱老夫人膝下只有三子,并无女。” 太上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众臣子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 范伸又道,“臣自知事情重大,不敢怠慢,多次查证后,无意中却发现朱侯爷在洛阳养了两位老人,而这两位老人的身份,却是侯府曾经的丫鬟和马奴,事情暴露后朱侯府想灭口,臣暗中将两人救下,一番审问之后,两位老人当场招供,先皇后并非朱老夫人所出,而是他们的女儿,只不过为了进宫,借用了侯府的身份,这是臣当时从两人身上搜出来的信物,两人一直在与朱侯爷互通,只要太上皇与陛下过目,便知臣所说之言是真是假。” 众人哗然。 一代皇后,怎就是那贱婢马奴之女。 太上皇额头开始渗出了密汗,今日他最后的一块遮羞布,终将被他的儿子,扯的一丝不剩。 周绎却是坐在那稳如泰山。 高沾看了他一眼,忙地上前去接过那信物。 范伸却又道,“若先皇后当真是那马奴和贱婢之女,臣今日倒也不必跪在太上皇面前,来求太上皇彻查,可她不是。” 范伸看着太上皇瞪圆的眼珠,一字一字地道,“她不是侯府之女,也不是侯府奴才之女,而是江南里的一匹瘦马,是二十几年前花楼里的头牌,名唤红莺。” 众臣子目瞪口呆。 之后便是一片哄然,更有甚者,已经站起了身,范伸接着道,“朱侯府二十几年前,在江南经营过花楼,暗里养过无数瘦马,待时机成熟,便放出来专门去钓长安城里的名门大户,为他在朝中培养人脉,而当年的头牌红莺便遇上太上皇,事成之后,朱侯爷怕被人查了出来,一夜之间清理了江南的花楼,灭口无数,其中一位画师侥幸存活了下来,臣破费了一番功夫才寻到人,审问之后,那画师交出了当年花楼里的名册,还有花楼里每个姑娘的画像,今日臣一并都带了过来。” 范伸说完,他身后的小厮,便将那画像和名册,送到了太上皇和周绎跟前。 太上皇已经不能言语。 嘴里只含糊地唤着,“王安......” 他要离开这里,他不想死在这...... 王公公此时却被堵在了众人之后,近不了身,今日有太上皇后和皇上陪着太上皇,王公公早已被一群太监堵死在了那门后。 太上皇动不了。 高沾又上前,接了过来,交给了周绎,周绎晃眼瞟过之后,一挥手,直接扔在了地上,身后的臣子内心早就躁动了。 左相直接起身冲上前拾起了那画像。 那上头的人不是先皇后又是谁。 左相大惊。 范伸却又朝着太上皇的方向磕了一个头道,“太上皇,朱侯爷的欺瞒之心当诛,如今侯府已被剿灭,朱家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可先皇后的牌位还摆在皇家祠堂,她的名字还记在皇家宗谱上,臣恳求太上皇,将朱鸳的牌位撤出祠堂,并下诏书废除皇后之位,一个娼|妓,她如何配当我大幽朝的皇后!如何配进皇家祠堂。” 范伸的话语一出。 众人的呼吸也跟着紧了起来。 还未等太上皇说出话来,左相已经颤抖地走了过去,指着范伸严肃地问道,“你,你所说之言可当真?” 范伸道,“句句属实。” 左相问,“可有谁人作证?” 如今侯府的人都死绝了,范伸的话便无处可以对证。 可今日范伸能在怡安殿,在太上皇的寿宴上揭开此等大事,便是不顾自己的死活,堵上了整个永宁侯府,这番话多半不会有假。 可正因为事情重大,关于着朝廷的命脉,左相不敢马虎。 左相问完,范伸还未回答。 身后那紧闭的大门,突地摇晃了几下,被人从外推开。 外面的日头照进来,光线强的晃人眼睛,太上皇早已经动弹不得,无法回头,那门前的王公公却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心头大惊,一时乱了分寸,只呼道,“来人,快将王爷拉回去。” 王公公不明白为何文王还活着。 他分明看着他喝了毒|酒,看着他落了气。 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 王公公看了一眼怒气冲天的文王,再往里面那黑压压的人群里看了一眼,便也明白了大势已去,一阵绝望,只冲着那里头的人大喊了一声,“太上皇,快走啊。” ※※※※※※※※※※※※※※※※※※※※ 宝宝们,估计三章之内搞定太上皇。 感谢在2020-12-1321:31:15~2020-12-1411:5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秋秋秋秋千60瓶;甜椒20瓶;每天都在等更新、糖果5瓶;关东煮小熊仔3瓶;8越、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太上皇哪里还走得了。 文王一路闯进来,没人能拦得住,今日太上皇寿宴,外面的侍卫全都是怡安殿的人,根本不是文王的对手,众臣子反应过来,相继上前阻拦。 文王手里的剑往前一指,眸子血红,“都给本王让开。”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周绎。 周绎却是坐在那,脸上并没有半丝慌乱。 底下的人没有得到指示,谁都不敢动,只紧紧地将文王围在中间,防备地看着他。 文王早就疯了。 从洛阳回来,冲进怡安殿质问过太上皇之后,文王的脑子就已经无法承受,他所知道的真相。 他的母后是个瘦马。 是朱侯爷手里的一颗棋子,不久之后,这个秘密,将会震撼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幽朝,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花楼里的娼|妓之子,甚至往后几代,都会拿他当成笑话。 他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养尊处优,自持身份高贵。 她的母后是高贵的皇后,他是高贵的王爷。 可那真相却将他从云端,拽进了泥土里,他一身的脏,再也洗刷不干净。 花楼里的女子是什么地位。 他岂能不知。 他这些年流连于烟花之地,玩遍了女人,在他眼睛那花楼里的妓|女连条狗都不如,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可如今,却告诉他,他的母后曾经就是那样一个女子。 什么瘦马不瘦马。 谁又会去在乎她是否清白。 他回来找他的父皇,想让给他一个解释,一个结果,但他的父皇,曾经口口声声说要护他一辈子的父皇,不仅没安抚他,还让人来取他的性命。 他在嫌弃他脏,嫌弃他母亲脏。 他不该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他早该知道他是何人,当年他对他的母后千般宠爱,为了他们,是如何打压韩家,如何待他的二儿子,他亲眼所见,历历在目。 背弃信义。 谋害忠臣。 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一个曾经能对自己的儿子起杀心的人,如今又何尝不能再次弑子。 可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嫌弃他们。 所有的一切,他才是那个万恶之根源。 从那黑屋里出来后,文王的神智便已经游离,再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前堂。 里头的奏乐声传来,文王听到了那一声声的贺寿声。 如同刺破了他的耳膜。 他受尽了煎熬,他的父皇如今却在那光鲜之地,接受着众人拜礼贺寿。 他凭什么还能全身而退,还能如此风光。 在那道大门被从里关上,里头传来了阵阵戏曲声时,文王终是提着剑闯了进来。 若是之前文王还处在崩溃的边缘,如今算是彻底地崩溃。 如今到了太上皇跟前,文王看着他睁大的眼睛,那张脸笑的比哭还难看,只唤了他一声父皇,“儿臣让你失望了,儿臣没死成。” 太上皇紧盯着他。 那目光里有恐惧,有意外,可唯独再也没有了半点父爱。 文王彻底失望,痛声质问他,“父皇想要杀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你一手带大,看着长大的儿子?”文王悲痛欲绝,一双血红的眸子,里头已经有了湿意,“父皇可还记得,你曾抱着我舍不得撒手,你教我如何说话,教我一声一声地唤你为父皇,你教我识字,告诉我父皇二字该如何写,儿臣二字又该如何写,那些年,你教会了我何为父爱,何为父子之情,你告诉我,我们是一家人,要一辈子相互扶持,相亲相爱。” 文王看着太上皇渐渐崩溃的情绪,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我将你当成了父亲,如今你却来告诉我,那些都是假的,什么家人,什么儿子,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为了自保,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为了自己还能苟延残喘地活几年,你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杀,你又有何资格为人父亲。” 太上皇只垂着头,满脸泪水地道,“你出去,你别再说了......” 文王偏生要逼他,“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的母亲,不会介意她的身份,可如今她的身份暴露了出来,人人都在讨伐她,你又做了什么?你不仅没有替她说话,你还跟着在她心口上插刀,为喊打之人助威。” 文王崩溃地哭道,“你恨她骗了你,恨她没有告诉你,她是朱侯爷的一颗棋子,可这些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你最在意的还是她的出身,你嫌弃她脏,你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了母亲身上,你开始去怀疑她,怀疑她生前对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那是同你生活了二十几年,为你生儿育女的女人,到头来却抵不过你的一丝怀疑,你就因为嫌弃她脏,否定了那二十多年的感情,甚至还想抹掉她的所有痕迹,包括我。” 屋里的臣子早已经僵硬如石。 从文王撞进来的那一刻,众臣子便知大事不好。 左相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让人将那道被文王撞开的门,重新关上。 今日之事,是朝廷动乱,是皇家的家丑啊! 在座的人,再也不能轻松。 太上皇又试图撑起身子,惊恐地看着他,“疯了,你是疯了......” 文王确实是疯了,只对着太上皇嘶吼道,“你为什么只要我的命,却没嫌弃我皇兄也脏,是因为你知道他不是周恒,他是曾经被你一心想要除去的二儿子周绎!” 这话出来又似一道惊雷炸了出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 文王又接着道,“你知道他是太上皇后所出,而不是瘦马之子,你无比庆幸,开始去接纳他,想要关心他,你那些虚情假意,哪是什么父爱,你爱的永远只有你自己,你怕你的江山落在瘦马之子的手里,身败名裂,你担心我的存在,会对二皇兄有威胁,如今你要我的命,就像你当初为我大皇兄筹谋,算计二皇子一样,是在为他而铺路。” 文王紧盯着他,突地又问他,“我说对了吗,还是因为你怀疑我......”文王的话还没说完,太上皇双目猛地一震,竟是从那椅子上站了起来,只指着他道,“你给我闭嘴!” 文王突地就笑了起来,“果然你在怀疑我......” 太上皇脸色铁青,“你给我出去,走!” 文王不仅没出去,还往太上皇跟前靠去,“你去地牢见侯爷时,范伸给了你一封信对不对。”太上皇惊恐地瞪着他,文王却已根本没在乎自己还能有个什么好名声,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看着太上皇,一字一句地道,“你能如此憎恨侯爷,憎恨母后,是因为你已经相信了那信上所说,我不是你......” 所有人都在等着文王接下来还有什么震天的话。 文王却没能说出来。 后半句淹没在了喉咙里,一双眼睛红如火,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阵太上皇后,再低头看着他插进自己身子里的那把剑。 踉跄了几步,抬头再看着太上皇,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一句,“你真不配当我父亲!” 跟前的一切发生了太快。 王钊护在周绎跟前,一直站在那。 太上皇回头去抽他腰间剑时,那动作意外地麻利,似是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只为了力挽那最后一道尊严。 如今那剑插在文王的身上,太上皇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呆愣地看着文王,看着他节节后退,倒在了他的跟前。 太上皇脑子里只有文王最后看着他的那道眼神。 憎恨,决绝。 倒是像极了当年周绎去戎国战场前,看他的那一眼。 身旁的人群不停地窜动。 耳边的吵闹声太上皇一声都没有听见,只觉耳中阵阵嗡鸣,眼睛也渐渐地模糊不清。 在那一片模糊之中,再也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时,那张苍白干裂的双唇才艰难地张开,轻轻地唤了一声,“苍儿,我的儿......” ※※※※※※※※※※※※※※※※※※※※ 宝贝们,二更来了!(呃,用不着三章了,下章太上皇就该歇停了,然后再写几章狗子和女鹅,正文就要完结了。) 第99章 一场寿宴。 文王死了,太上皇彻底身败名裂。 待一切平静下来,众臣子跪在那地上,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周绎却只让太医抬走了文王,其他人一个都没放。 太上皇双目痴呆,被扶回原来的位置上坐着。 屋内死寂般地沉静。 周绎从始至终,从未说过一句话,众臣子却被他身上发散出来的沉寂,压迫的喘不过气来。 沉默了一阵之后。 范伸再一次向太上皇提出了刚才的请求,“请求太上皇废除先皇后朱鸳的皇后之位。”范伸话音一落,却见左相衣袖一甩,也跟着跪了过去,“臣附议。” 适才他要人证,这会儿也不要了,哪里还需要什么人证,文王之死,足以说明了一切。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先皇后的身份,今日太上皇不表态,怕走不出这屋子。 太上皇坐在那,浑浑噩噩地扫了一圈。 没看清谁是谁。 只觉得跟前的每一个人,都在索要他的命,那浑浊的眸子里渐渐地露出了恐慌,没有一个定处,只颤抖地道,“你们说了算,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只想早些回去。 离开这儿,再也不回来了。 太上皇木讷地转过头,再一次看向了周绎,他只求他能放过他。 周绎倒是安抚了他一句,“再坐会儿,快了。” 太上皇只能等着。 他恨不得自己能早点晕过去,再也不省人事,可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却意外的强健。 强健到坚持到现在。 让他清晰地见证了自己所有的耻辱。 太上皇的目光又僵硬地转了回去,跟前的范伸和左相磕头谢恩完,范伸起来了,左相却没起来。 左相跪在那,先是对周绎行了叩礼,再抬起头来一脸肃然地同周绎道,“臣斗胆向陛下求证一事。” 周绎不语。 左相也没等他开口,擅自问道,“臣想求证,文王所说一事是否属实。” 文王所说之事有很多,件件骇人听闻,但此时左相问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他想求证的是什么。 朱鸳的出身一暴露,皇上的身份也跟着摆上了台面。 无论文王说的是真是假。 为了稳固朝堂,稳固民心,在走出这个屋子前,皇上必须得当着所有臣子的面,承认他并非朱鸳之子。 否则,今日在座的所有见证了这一场浩劫的人,怕是都活不成了。 左相说完,已有不少臣子开始跟着跪了过去。 周绎良久才开口道,“不知左相想向朕求证何事?” 左相抬却是突地磕了一记响头,趴地不起,声音激扬地道,“陛下,地龙翻身,神石显灵,臣以为那灵石上以伪乱真的含义,并非是民间所传的那般,陛下霸占了旁人的江山,而是老天有眼,在给世人提醒,提醒世人们,拜错了陛下的名号,是老天爷在等着陛下真正地归来啊。” 左相的一番言辞说完,众臣子皆是反应了过来,齐齐跪在了他身旁,高呼,“臣等恭迎陛下归来。” 臣子们已经没人去在意那理由。 只要他不是周恒就成。 然周绎却迟迟没有给他们答复,众臣子心头渐渐地开始大乱,左相再也没忍住,提起头来,这回不再去问周绎,而是看向了一侧的太上皇后,“韩氏一族,为我幽朝的开国功臣,百年来,无论经历何种风雨,之所以能长盛不衰,是因为韩家人一直坚守了忠义二字,这些年来,韩家以维护了我幽朝朝堂的安稳为己任,今日朝堂有大难,太上皇后定当也记住了韩家的家训,定会尽自己的力量,来保我幽朝平顺,让朝堂免于动乱,更是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啊。” 左相是何意,众人都明白。 朱鸳的身份早晚会公布于世。 没有人会愿意供奉一位娼|妓之子。 即便他是当今天子,他有天大的能力,只要众人对他失去了信仰,都会生出反抗之心,生出动乱。 届时,幽朝便会彻底的内乱。 不待戎国的跌骑踏进幽朝的疆土,幽朝自己便会腐朽而烂,过不了多久,长安必定会战火不断,民不聊生。 而如今,唯一能避免这一切灾难发生的人,只有太上皇后。 只要太上皇后认了陛下在她名下。 在场之人,不会有一人提出质疑。 左相说完,大家都看着太上皇后,半晌,太上皇后从那位置上起身,走到了左相和众臣子跟前,一语未出,却先是跪了下来。 众臣子吓得齐齐磕头,声音还未呼出来,太上皇后便朗声而道,“这一跪,是为我自己的罪过而跪,两年前,我以一己私心,欺瞒了世人,期满了皇家列宗列宗,今日我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而忏悔,替天下还回真相。” 太上皇后看着众臣子,眼里含了泪,道,“当今天子,并非是周恒,而是我儿周绎,两千前戎国一战,太子同我儿周绎共扑战场,太子不幸身亡,战报送到我手上时,我并未第一时间禀报,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想出了让我儿顶替太子的主意,将我儿周绎送去了久财崖的药谷,林常青的手上,让其改变了容颜,事发后,为了保密,我再一次犯了大罪,对药谷中人灭了口,之后我儿登基,成为了当今陛下,我本欲永世欺瞒下去,但今日为了我幽朝的安稳,我愿意站出来接受惩罚,以公布我儿的真实身份。” 太上皇后咽了一下喉咙,抬起头,正式地公布了周绎的身份,“陛下并不是太子周恒,而是我儿周绎。” 太上皇后说完,底下又是一阵鸦雀无声。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太上皇后只不过是走一个过程,将陛下认在他名下,以顶替二皇子周绎。 可越听越是不对。 直到最后,见其说辞愈发真实,众人这才察觉出了不对,还未来得及去消化太上皇后所说之言。 底下又突地响起了一道声音,“民女可以作证。” 众人齐齐望去。 见只是一个婢女,均不明白她有何可以作证。 说话的人正是小哑巴。 小哑巴说完,从秦漓身后起身,径直走到了众臣跟前,跪在了太上皇后身后,将手里的供词呈于头顶,道,“民女林寒,可以作证,陛下确实为二皇子。”小哑巴又道,“当年陛下的容颜,是我父亲推骨而成,我便是林常青和寒月之女林寒。” 众臣子一震。 左相最先反应了过来,看了太上皇后一眼后,才起身急切地从林寒手中接过了那呈词。 屋内又是一阵安静。 半晌,左相的目光从那呈词上移开,抬起头来,神情颇为激动地看向了周绎,垂下头声音激扬地道,“臣恭迎陛下。” 众臣子也终于回过了神来。 陛下的身份不需要谁给,他就是周绎,是韩氏太上皇后所出的名门血统。 并非花楼出身的朱鸳之子,而是真正的二皇子。 众臣子跟着齐声高呼,“臣等恭迎陛下。” 待那一阵呼声过后,周绎才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平静地道,“众爱卿平身。” 这一声传来,便是承认了他是周绎。 众臣内心突地一阵激动,以左相为首,不少臣子,眼眶里都带着湿润,一声接着一声地高呼起了万|岁。 众人如同劫后余生,直到此时,悬吊在心口的那块石头,才终于落了下来。 周绎上前,搀扶起了太上皇后。 一回身。 太上皇正撑着双目,看着母子俩。 周绎缓缓地朝着他走了过去,立在他跟前,俯看着他,低声道,“卑贱之子,不配为王。” 太上皇看着跟前这张像极了他自己的脸,眼里突地就流出了一道泪,唇瓣张了张,却是欲言又止,终是没说出来半个字。 ※※※※※※※※※※※※※※※※※※※※ 宝宝们来啦,狗子恢复身份啦,看来太上皇还是要熬过下章,快啦快啦哈,马上就是男女主甜甜了。 感谢在2020-12-1420:14:14~2020-12-1511: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香菇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秋秋秋秋千21瓶;啾啾与素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周绎没再同他多说一句。 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越过他身旁,到了秦漓跟前,脚步一顿,朝她伸了手。 待两人离去。 身后这场让人窒息的寿宴总算结束了。 王公公这才有机会靠近,从那一堆臣子中穿过来,正欲上前搀扶,却见太上皇后起身,托住了太上皇胳膊,“走吧。” 太上皇乖乖地跟着她起身,脚步艰难地往那门口一步一步地挪动。 几个时辰之前,他站在那门槛之外,容光焕发,满怀期待,如今离去,却是一身的狼狈,双目无神。 跨出门槛,他终于不再觉得窒息,却也什么都不剩了。 他一辈子的的功勋。 一辈子的名声。 还有他的儿子们。 一样都没了。 ** 太上皇后扶着太上皇回了寝宫。 太上皇躺在床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太上皇坐在了他的身旁,看了他一眼道,“先别睡,药马上就好了。” 太上皇疑惑地看向她,那眸子里一团死灰,讽刺地道,“如今你们满意了,不是正盼着我死吗?” 太上皇后不答。 待门口的太监将药送进来,太上皇后才转身扶他起来,“你还不能死。” 太上皇防备地盯着她,目光一瞬又布上了恐惧。 太上皇后却是脸色平静地从太监手里接过了药碗,转身递到他手上,“喝了吧,这时候你死了还得国丧,所有的人都得为你守孝,皇上还如何封后。” 太上皇看了看她。 良久,终是接了过来,一口饮完,将那药碗递给了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扶着他躺下。 太上皇再次闭上眼睛,无力地同她道,“多谢,你走吧。” 太上皇后却没走,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突地笑了笑,道,“你可千万别感谢我。” 太上皇眼睑动了动。 太上皇后又道,“你要是知道我对你做了些什么,便不会说出这声感谢。” 太上皇缓缓地睁开眼睛,转过头。 却见太上皇后脸上的一道笑容,笑得极为好看,太上皇一时愣住,突地就想起当年同她的新婚之夜,他揭开盖头时,她似乎也是这么一张笑脸。 当时他也愣过神。 可最终他还是去了朱鸳那里,安抚朱鸳,告诉她除了她,她不会再爱上其他女人。 他对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只有利用,为了夺嫡,他忍辱负重去追求她,“你我天生就该配对,待我日后为帝,你便是我的皇后。” 当年太上皇便是用了这句话,骗了太上皇后和韩家。 这话太上皇记得。 太上皇后也记得。 后来朱鸳封后,太皇上等着她来质问他,等着回她一句,我给你的还不够? 可这句话终究没有用上。 他封了朱鸳为皇后,她并没有来找他。 为数几次见她落泪伤神,与他争执,也仅仅只是为了周绎。 太上皇心虚,正要瞥开了目光。 太上皇后却突地道,“朱鸳是我弄死的。” 太上皇猛地回过头,太上皇后脸上的那笑容却依旧还在,极为平静地看着太上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弄死她?” 太上皇只愣愣地看着她。 太上皇后缓缓地道,“她太自以为是,以为我会同她去争去抢你的恩宠。”太上皇后讽刺地一笑,“她算个什么东西,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配得上我去争上一回?” 太上皇眸子几跳。 太上皇后继续道,“在我知道你和朱鸳的事情后,我没有一点伤心,有的只是恶心。”太上皇后看着太上皇,同情地道,“不过是两个可怜虚伪的狗|男女,拿着骗取别人的东西,来为自己的感情添砖增瓦,有何值得炫耀,也就只有你们这等恶心之人,好意思拿出来示众,但凡心头有些羞耻之心的人,都不会好意思拿出来宣扬,你们倒好,一个将我当成感情上的污点,一个将我当成那碍眼的插足之人,可笑之极。” 太上皇后的声音陡然一厉,道,“她要争宠,我给她,她要当皇后,我双手奉上,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伤害我的孩子,触碰我的底线。” 太上皇后看着太上皇震撼的神色又道,“我唯一被你捏在手里的软肋,就是绎儿,你是他父亲,我不得不忍着你们,我为了他步步退让,可你们呢,你们狼心狗肺,一个装着软弱,处处想置我母子俩于死地,一个用尽手段,要毁灭自己的儿子,我绎儿当年不过是喜欢秦家那丫头,两家结亲,可你却生了龌龊,怕绎儿依附于秦家有朝一日威胁到你那娼|妓之子的身上,你便扣上了秦家一个谋逆的罪名,斩杀了秦家满门。” 太上皇后的情绪带着些许激动,“这些还不够,你借此将我母子二人幽禁起来,关了我们六年,你可知道那孩子从小就渴望他的父亲能爱他一点,可你给了他什么,除了冷脸,便是无缘无故的训斥,他曾跑来问我,自己错在了哪里,为何你要生他的气,我只有告诉他,他没有错,错的是他的母亲。” 太上皇后眼眶殷红地盯着太上皇,讽刺地一笑,“因为他的母亲身份太高贵,耍不出那些勾人的手段,才会连累他至此。” 太上皇后的那些话,就如同密密麻麻地银针,扎在太上皇的心上。 太上皇不想再听。 只艰难地转过头,又开始重复那句,“别再说了......” 太上皇后却没放过他,“你不喜欢他,我可以理解,做到如此地步,也该够了,可你们丧尽了天良,不配为人,六年的时间都未让你们消气,你们还想彻底要了绎儿的命,戎国的那一战,你的歹毒就已经彻底地割断了你们父亲之间的感情,人在做天在看,你们终究是遭到了报应,太子自己作死,死在了战场上,绎儿却活了下来,你以为他还是当年的周绎?还是当年哪个想得到你半点关爱的二皇子?如今的你对他来说,只会是耻辱,你还指望他当真能唤你一声父皇?” 太上皇胸口一阵猛地起伏。 太上皇后只冷冷地看着他。 等他那口气喘过来了,太上皇后又告诉了他一件秘密,“两年前你得的那场病,并非是风寒,而是我下的毒。” 太上皇惊恐地看着她。 太上皇后无比平静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最近身子硬朗了?今日你没在那寿宴上晕过去,是我用药暂时控制了你的毒性。”太上皇后看着太上皇又开始激动地神色,道,“如今也一样,你放心,你气不死,我不想让你死,你就得一直活着。” 太上皇开始挣扎,“你太恶毒......” 太上皇后瞟了他一眼,无所谓,“比起你来,我这点算不得什么。”太上皇后笑了笑,“你以为你的报应就到此了吗?这才开始呢,你会慢慢体会到你的报应,你会度过一个凄凉的晚年,等到你老无所依之时,你会去回忆你这辈子的所作所为,你会想起你的那位娼|妓皇后,会想起朱侯爷是如何欺辱于你,临死之前他又是如何骂你的,还有,你应该还会想起你的三个儿子,他们是如何死在你的计谋之下,又是如何死在了你的剑下,而你最为疼爱的文王,他的身份也将会让你痛不欲生,你这辈子都会在怀疑和犹豫之间徘徊,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太上皇后说完便起身道,“你想去南苑,我便随了你的意,当年你将我关了六年,如今也该轮到你了,我不知你还能偿还我几年,若是提前走了,我自认倒霉,若是超过了六年,你也不亏,毕竟当年你的欺骗,搭上的是我一辈子。” ※※※※※※※※※※※※※※※※※※※※ 宝贝们二更来了,太上皇翻篇了,半身不遂,继续活着赎罪吧。(明天开始狗子,封后怀孕,啊,突然感觉还有好几章。) 感谢在2020-12-1511:57:39~2020-12-1521:0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东东东啊15瓶;汝汝伊沫10瓶;cyyq9122瓶;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周绎的身份公布之后,各宫忙乎了好一阵,名号更替,新帝所有的一切都得重新编制。 周绎更是分不开身,善后之事处理起来,大多繁琐费时。 夜里高沾又来后殿禀报,“陛下传话,让娘娘先歇息。” 秦漓起身往门前走去。 一入冬,寒气说来就来。 外面一片天寒地冻,秦漓立在那门口,一股风迎面袭来,冷如刀子,秦漓裹了裹身子,高沾忙劝道,“娘娘快回屋吧,要是冻着了,回头陛下可不要了奴才的脑袋。” 秦漓只得转身。 也没在等,沐浴更衣完,往那被窝里一渥,暖洋洋的倦意袭来,要困不困之时,闻得一阵动静,知道是周绎回来了,这会子却无论如何也起不来,只闭眼装睡。 等周绎从浴池里出来,秦漓却是愈发清醒了。 合上的眼皮子快要撑不下去,几番跳动,又怕睁眼被他逮个正着,只得将自己捂了个结实,背过身躺在那一动不动。 半晌,周绎扶了帷帐进来,床榻一陷。 周绎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脑袋,轻轻的掀开被褥躺进来,那暖意瞬间包裹而来,一双手脚慢慢地开始暖和。 周绎正打算闭眼。 脚伸出去却不小心碰到了她小腿,温热的嫩肉皮子,冷不丁地被他一冰,就似碰到了个生铁疙瘩,秦漓下意识地往回缩。 周绎这才偏过头去,“还没睡?” 秦漓心虚,答了一声,“睡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均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周绎胳膊一伸,去捞人,秦漓咯咯几声笑,往他怀里钻去,主动地将自己的脚蹭过去,替他暖和身子,“天凉了,陛下沐浴别太久。” “嗯。”周绎怕冰了她,脚往边上挪了挪。 刚躲开,秦漓又凑了上来。 周绎再挪,秦漓便一把抱住了他,“陛下别动,臣妾替你暖暖。” 柔柔的身子贴上来,又暖又软。 待那幽香入鼻,周绎再也没能挪开,垂目看去,秦漓乖巧地扶在他胸口,万千青丝如墨玉般铺散在他胸前,周绎伸手抚了抚,“朕吵着你了?” 前几日周绎回来,秦漓都已经睡下。 周绎怕吵着她,动作甚是轻,想起适才碰她的那一下,怕是将她吵醒了。 秦漓摇头,“没有。” 周绎看着她。 秦漓下颚枕在他胸前,扬起小脸,手指头轻轻地点着他的下巴,同他眨了眨眼睛,“臣妾没睡着。” 周绎无奈地一笑,正欲搂着她睡。 秦漓的手指头却不安分,点着他的下巴,一寸一寸地挪到了他的唇瓣上。 周绎抿紧了唇避开,“别动。” 秦漓听话地挪开,那手指头却没收回去,又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滑,滑回他的下巴,再慢慢地落在他的喉结上。 周绎睁眼,那喉结猛地一滚。 秦漓正觉得稀奇,周绎却突地道,“秦漓,我不该宠着你。” 秦漓手一缩,正要乖乖地躺回去,周绎却是捉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压在她头顶上,翻身将她摁住,细细密密的吻,狠狠地落在了她的唇间,耳畔,颈|侧...... 秦漓的呼吸陡然急促。 周绎的动作几乎没有半点停留,直接灌入,秦漓差点丢了魂,“陛下......慢点,嗯......” 周绎没听。 秦漓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面上,周身粘出了细汗,周绎才在她微微干裂的唇瓣上,轻轻一啄,哑着嗓子道,“朕这几日念你睡的香,忍着不碰你,你倒是故意来撩|朕。” 秦漓羞得说不出话来。 只将自己缩成一团,往里躲去。 周绎笑了笑,从身后又将她捉了回来,秦漓着急地道,“陛下,该睡了,明日陛下还得忙政务。” 周绎却是蹭着她的耳朵,“巧了,明日朕刚好空闲。” 秦漓诧异地回头。 那襦裙一瞬被堆到了胸前。 挤入的瞬间,秦漓的脚指头猛地一缩,又哑了喉。 待那一阵过去,秦漓好不容易缓回一口气。 周绎却将她整个从床上捞了起来,跪|在那床褥上,秦漓差点就没了声音,周绎却拉着她的胳膊道,“王钊那日同朕说了一事。” 秦漓意识涣散,哪里还能同他闲聊。 周绎道却擒住她下颚,缓缓抬起了她的脸,挨着她耳侧,低声道,“他说你想借朕的|种。” 秦漓一瞬醒了神。 猛地一惊,扭过头去。 周绎却故意捉弄地一笑,“朕都给你。” 秦漓差点没臊死。 ** 第二日秦漓醒来,周身酸痛。 周绎如他所说,当真空闲了一日,秦漓掀开被褥,艰难地下了床,一抬头,冷不丁地看到周绎坐在那,一时愣住。 周绎也看到了她。 搁下手里的书本,正欲起身。 秦漓却已经蹭了绣鞋,立在那脸色潮红,眸子里的惊慌尽显,“陛,陛下先忙,臣妾去更衣。” 周绎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真不需要帮忙?” 秦漓猛地摇头,“不,不用。” 今日周绎在,里屋没有丫鬟。 小哑巴林寒,在寿宴之后秦漓就已经给了她自由。 碧素一早就被周绎屏退在外。 周绎原本打算好了,两人好好相处一阵,到没曾想这才第一夜就吓着她了。 周绎碰了碰鼻尖,又出去将碧素唤了进来。 自己一人坐在外屋的软塌上看起了书,瞧了一会,突地又抬起了头,高沾守在他跟前,忙地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太上皇寿宴那日,高沾一直站在周绎身旁。 范伸提交的所有证词,全都是经过他手递给了周绎,后来文王又说了那些话,高沾早就不敢存有侥幸之心。 等周绎的身份一公布,高沾以为自己也要跟着完了,毕竟他是跟着周恒从东宫过来的人,一直伺候的都是周恒,如今陛下的身份一公开,便不可能再留着他。 高沾左等右等,却不见周绎找他,也没见他撤他的职。 高沾揣着不安,心口的石头一直就没落下。 伺候时更是小心翼翼。 周绎看了他一眼,却迟迟不开口,高沾心头一咯噔,想着这一日总算是来了。双膝一弯跪在那地上,还未说出话来,却听周绎问道,“男女婚嫁,有何讲究?” 高沾起初还以为自己是听差了,惊愕地抬头,周绎又看着他问了一回,“一般人家,若是求亲,有什讲究没?” 高沾愣了半晌,那心头的跳动才缓缓地平静了下来,开始去想周绎问的问题,“这一般人求亲,先是托媒人上门,事情成了,两人便可以互通书信,再是定情之物......” 周绎打断了他,“什么样的书信?” ※※※※※※※※※※※※※※※※※※※※ 啊,宝宝们,今天太冷了,跃跃子在被窝里爬不起来,晚了一点,晚上那章我们肥肥,看狗子追妻哈。 感谢在2020-12-1521:00:40~2020-12-1612:1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触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脾汤26瓶;一月10瓶;湫、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高沾愣了愣。 什么样的书信,这个就难说了。 高沾思索了一阵,生怕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好就触到霉头上,给了陛下一个撵走他的机会,甚是尽心尽责地道,“奴才虽没见过,想着必是些写诗作词之类的,为的也是互通心意,讨得对方欢心,奴才倒以为,就陛下同娘娘之间的感情,这书信之物,并不在于词藻有多华丽,单是取了那其中一段缘分,就足以成诗,流传千古了。” 高沾说完垂下头跪在那,也不敢起来。 周绎看了他半晌,一声轻笑,“你脑子倒是活络。” 高沾更是不敢说话。 陛下能这个时候问他婚嫁之事,他岂能不明白,寿宴之后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宫中已有不少人都在暗里打听,皇上何时封后。 那日寿宴左相提出来,陛下也曾表过态。 虽陛下没明说。 可如今周绎的身份一暴露出来,这桩婚事,倒也不必让人再重新提及了。 娘娘和陛下,本就有婚约在身。 陛下和娘娘这段感情,高沾最为清楚,两人是如何起的缘分,他可是见证之人。 想当初娘娘一直躲在那浣衣局,大半年陛下都不知情,要不是后来娘娘生了出逃之心,最后在含熏殿同陛下撞了个正道,两人还不知道何时才能遇上。 当时多亏他长个心眼,将娘娘带到了陛下跟前。 之后更是几番撮合。 原本以为陛下是对娘娘的姿色动了心,喜欢她那一手熏香的本事,谁能料到两人竟是有如此缘分。 一个是当年相许的未婚夫。 一个是正正当当的未婚妻。 就两人这一番相遇,别说陛下和娘娘两个当事人了,就连高沾每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心口一阵激扬,感慨这一段感情,当真是来的奇妙,是天赐的缘分。 “起来吧。”周绎看了他一眼,继续捧著书瞧。 高沾这才缓缓地起身。 周绎又看了他一眼,突地道,“知道朕为何要留着你吗。” 高沾心头猛地一跳,心一瞬提到了那嗓门眼上,只弯腰垂目道,“陛下宅心仁厚。” 周绎翻了篇书页,才道,“因为你不笨。” 高沾背心蒙了一层汗,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次跪下来磕头道,“奴才叩谢陛下圣恩。” “下去吧。” 高沾赶紧退下,候在了一边。 垂头继续翻著书页,手里的那本书瞧了一半,身后才有了动静。 秦漓收拾好了,捧着茶盏出来,走到了周绎身旁,唤了一声,“陛下。” 周绎抬头。 秦漓沐浴后,脸色已没了适才的潮红,也精神了许多。 “嗯。”周绎偏头示意她坐。 秦漓将那茶盏放在他手边上,坐在了软塌另一侧,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看书,见他瞧得仔细,秦漓一时好奇问,“陛下成日瞧着这些,不腻吗?” 周绎没抬头,“不腻。” 秦漓坐在那实属无趣,便倾身往他跟前一凑,“陛下瞧的是什么?” 周绎也没挪开,让她瞧。 那密密麻麻的字迹,瞧着都眼花,秦漓实在是不敢兴趣,正收回目光坐好,却听周绎道,“颜如玉。” 秦漓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绎的唇角却是突地紧抿,缓缓扬起来了一道捉弄之笑。 秦漓这时才回过神。 他在消遣她。 秦漓正堵气转过头去,周绎却合上了那书,换了一声高沾,“传膳。” 秦漓又才回头,诧异问,“陛下还未用膳?” 周绎起身,拉着她的手往里走,“等你。” 秦漓脸色一红,垂下头脸上的笑意一瞬溢了出来,身子不知不觉紧挨了过去,轻声问他,“陛下今日当真不去正殿?” 周绎应了一声,“嗯。”偏头看着靠在他胳膊上的那张脸,伸手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今日朕陪你。” 两人虽每日都见面,但真正呆在一起的日子却很少。 之前两人各自揣着心思,没捅破身份,后来好不容易相认了,又等着周绎恢复身份。 等一切都结束后,周绎却又忙了起来。 秦漓想找他说说话都没有机会。 今日听他如此说,心坎上突地一甜,具体也说不清是何感觉,只觉心头被填的满满当当,脸上的神色也控制不住的兴奋,却又怕周绎看出了心思,干脆将脸滚在了他胸前。 周绎低头去瞧她,“高兴了?” 秦漓将头埋着更深,半晌才点了点头,声音含糊地道,“高兴。” 周绎这才将她从身上扒了下来,“先好好用膳。” 高沾很快摆好了桌。 秦漓挨着周绎坐下,两人的位置本隔了半个身子,早膳用了一半,秦漓已经将那距离挪的半丝缝隙都不剩。 “绎哥哥......”她想问他一件事。 娴贵妃昨日托给她的那件事。 周绎却夹了块糕点塞进她嘴里,低声道,“食不言寝不语,先好好用膳。” 秦漓只得闭嘴。 用完膳,碧素进来伺候两人漱口,高沾负责撤桌,收拾妥当后,两人齐齐退了出去。 一顿饭后,秦漓早已经将娴贵妃那桩事忘了个精光,挨着周绎身旁坐着,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了,只将头靠在周绎的肩膀上问,“陛下要看书吗,臣妾去拿。” 周绎没应,却问她,“还会写字吗。” 秦漓点头,“会。” 八岁时她写的字,他还曾夸过她呢,周绎看她自信满满,轻轻一笑,拍了拍她,“写几个字给朕看看。” 秦漓踊跃地起身,周绎跟在她身后。 那桌案上还剩了几张棉连纸,秦漓将其展开,又回头去寻笔,寻完笔,又左顾右盼了一阵,终是想了起来,先得磨墨。 秦漓正欲挽起衣袖,周绎已经拿起了那墨石,“我来,你写。” 秦漓惊愕地看着他。 周绎却是冲她一笑,“感动吗?” 秦漓愣住。 周绎一仰头催了她一声,“感动就好好写。” 秦漓上回写字是在八岁,如今八年过去,笔握在手里,再瞧着跟前那细腻洁白的纸张,突地就不敢下笔了。 周绎也没再催她。 磨蹭了半晌,秦漓一个字都没写,又抬起头问周绎,“臣妾写什么字好呢。” 周绎道,“随你喜欢。” 秦漓思索了一阵,抬眼扫过去,正恰就瞧见了那几面上搁置的一壶青梅酒,脑子里也没多想,手里的笔终于落在了那纸上。 落笔的那一瞬,秦漓倒是有些后悔自己吹大了,却已经来不及了。 记忆里她是觉得自己写的字还尚可。 绎哥哥曾夸过她,大头菜还曾嫉妒过她。 可如今那笔捏在她指间,就似是不听她的使唤般,一笔下去歪歪扭扭,一紧张,越扭越丑。 待她硬着头皮,将‘青梅’二字写完,已经无脸抬头去看周绎。 只埋着头往周绎的方向一转,“你,你别看了,我不会写。”话音刚落,整个人突地落入了周绎怀里,秦漓还未反应过来,周绎的掌心便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的身子又转了回去,“写的挺好,继续。” 秦漓绷直了身子,不敢乱动。 周绎却是拿着她的手,在她适才写过的两个字之后,添起了字来。 待那黑色的墨汁一笔一划慢慢地映在洁白的纸张上,秦漓才看清他添了何字。 在那青梅二字之后,他添的是竹马。 青梅竹马。 秦漓心头一跳,周绎却并未松开她的手,而是换了一行,继续在那纸张下写下了一个,‘绎’,写完后紧接着又写了一个‘漓’。 秦漓眼眶突地一热。 周绎便将那笔搁在了砚台上,从身后轻轻拥着她,轻轻蹭着她的发丝道,“青梅竹马,就是咱们。” 秦漓喉咙一堵,说不出话来。 周绎又偏头问她,“玉佩还在吗?” 秦漓点头。 “那就好。”周绎缓缓地将她身子掰了过来,仔细地看了她一阵,才轻声问她,“阿漓,我来娶了你,你可愿意?” 秦漓心头猛地一抽。 原本就殷红的眼眶,几滴豆大的眼泪突地就落了下来。 周绎用指腹擦干了她的泪痕,又将她拥入了怀里,“抱歉,让你久等了。” 秦漓终是哭了出来,“不久,绎哥哥来的正好。” ※※※※※※※※※※※※※※※※※※※※ 二更来了,也没有肥,呜呜呜,跃跃子自己打脸,明天狗子继续撒糖。 感谢在2020-12-1612:17:53~2020-12-1620:4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秋秋秋秋千15瓶;阿易的猫呀10瓶;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今日是个阴冷天。 到了夜里,那门前的几株盆栽已经起了一层寒霜。 两人窝在后殿,一日都未出过门。 也没做什么旁的事,就彼此挨着彼此,写了一阵字,看了会书,偶尔说笑两声,外头的碧素和高沾听了,嘴角也跟着上扬。 待天色黑下来,秦漓才惊觉这一日恍若眨眼。 夜里熄灯后,秦漓躺在他怀里,安静了一阵,知道他也没睡,便唤了声,“绎哥哥。” 周绎搂了搂她,“嗯?” 秦漓被他圈在胳膊弯里,头枕在他胸前,轻声问他,“你还做噩梦吗?” 当初他能留她在宫中,便是因为他睡不好。 需要她的熏香。 推骨后的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悬崖上,是因为他将自己绷的太紧,才会出现梦魇。 如今一切都已过去。 他该放松了。 周绎睁开眼睛,垂目看着她,温声答,“没了。” 秦漓唇角一扬,“我也没了。”说完又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心口的跳动,缓缓道,“陛下,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在你还是‘周恒’的时候。” “我知道。”周绎轻笑,用下颚蹭了蹭她的发丝。 秦漓的手却又慢慢地摸向了他的后背。 那两刀子的疤痕还在。 秦漓将头埋下,声音更塞地道,“对不起。”说完不待周绎回答,又紧紧地拥着他,“绎哥哥,漓儿谢谢你。” 谢谢他将她从那黑夜里拉了出来。 往后余生,她的日子里有了他,便不会再黑暗。 周绎低声道,“无碍。” 半晌,又才偏下头来,轻轻地在她额头啄了一下,“我在。” 一直都会在。 ** 心头彻底地踏实了下来,那一夜睡得特别香甜。 第二日醒来,周绎已经不在身旁。 秦漓不慌不忙的起床,用完早膳歇息了一阵,荣华殿的宫女便来了,碧素进来禀报,“娴贵妃派人传话,要娘娘去一趟荣华殿。” 秦漓一愣。 猛地才想起来,她忘记了一件大事。 娴贵妃要是能进干武殿,早就杀进来了,昨日娴贵妃就派了人过来相邀秦漓,结果连门都没让进。 这会子来,高沾才放了人。 太上皇寿宴那日,周绎的身份公布出来后,娴贵妃听到消息,惊掉了下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又急急忙忙地跑去了福宁宫,向太上皇后问了个明白。 “皇上真的是表哥?” 太上皇后点完头后,娴贵妃便落了热泪。 刚开始是高兴。 可哭着哭着,当真就哭了起来,那嗷嗷的哭声,连太上皇后都吓了一跳,“人如今好好的,你倒不用如此伤心。” 娴贵妃却是抬起头来,哭着道,“我是替我自己伤心,他既然是我表哥,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可他还是没有喜欢我。” 太上皇后这才知道她说的是何意。 长叹了一声,只抱住娴贵妃道,“这事怨不得你,怨我,怨我当初没想周全。” 娴贵妃扑进太上皇后怀里,狠狠地哭了一场,“从小他对小萝卜就比对我好,如今他俩那缘分,铁锹都撬不动,怕连股风都钻不进去了,更何况我这么大个人,我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呀......” 娴贵妃的事情,太上皇后早就想过了。 上回娴贵妃出宫去了秦家,同那姜家姑娘和秦漓说的几句话,被王嬷嬷听见后,回去便同太上皇后说了,“娘娘还年轻,太上皇后本意是想她过的好,可奴婢怕到头来会害了娘娘。” 太上皇后岂能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当初阿漓的身份还没暴露出来,他在南苑就已经护成了那样,如今知道是阿漓,往后还有哪个女人能再入他眼。 虽说帝王的后宫,不只一个女人。 可那也不能将她心疼的侄女塞进去,当成一个摆设,就算往后在这宫中,她和皇上不会亏待她,但也不能耽搁了她的青春,让她一辈子就这么熬死在宫里头。 太上皇后安抚道,“先回去歇着吧,这事我来想办法。” 娴贵妃回去后又找了秦漓,“小萝卜,我退出。” 秦漓疑惑地看着她。 娴贵妃便冲她笑了笑,“我把表哥让给你了,我再也不同你争了。” 秦漓愣在那,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两人从小到大,眼光几乎一样,喜欢上同一件东西也就罢了,后来还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在这事上,秦漓是绝对不会对她让步,但当娴贵妃真正同她说放弃时,秦漓心头还是生了愧疚。 担心娴贵妃伤心。 娴贵妃这回却是想通了,“我不打算再喜欢他了,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是你的,强求了也得不来,何必又要跟自己过不去,倔着性子一条路走到黑呢,小萝卜,有你爱着表哥就足够了,你们才是那段天赐的缘分,我不该再去打扰,我该去寻我自己的那份缘。” 秦漓便问她,“当真想好了吗。” 娴贵妃点头,“想好了。” 又接着道,“皇上的身份一恢复,后宫的人多半也留不得了,如今后宫除了我和你之外,其他的嫔妃都是从东宫跟过来的人,内务府那边已经在做清理的准备,你去同陛下说说,在那清理的名册上,将我的名字也一并添上吧。” 秦漓见她说的认真,也应了下来。 眼下来看,出宫对于娴贵妃来说,是最好的一条路,及时止损,名声虽不好听,但也好过在这宫里关上一辈子强。 秦漓应了娴贵妃,回头却不知该怎么同周绎开口。 后宫不得干政。 更何况,还是个贵妃。 万一他以为她是在遣散他的后宫,将她当成妒妇了怎么办,秦漓当日没找出个由头去正殿,夜里回来同周绎一番**,哪里还能记住这桩。 第二日倒是有机会,秦漓还是给忘了,如今娴贵妃的人一来,秦漓恨不得拍自己的脑袋,忙地同碧素道,“你偷偷去问问内务府那边的清理名册下来了没。” 碧素出去没一阵回来禀报,“还在高公公手里。”,秦漓这才敢去见娴贵妃。 等到秦漓到了荣华殿,娴贵妃却已在收拾行李了。 屋里的宫女忙来忙去,秦漓小心翼翼地进去,便见娴贵妃正坐在那梳妆台前,整理起了她的首饰盒。 秦漓问了声,“你要走了?” 娴贵妃这才注意到她,忙地从那椅子上起身,脸上神采飞扬,“你再来晚点,可就得出宫才能见着我了。” 秦漓诧异地看着她。 娴贵妃便同她道,“陛下来找过我了。” 今日早上周绎离开后殿,便直接去了荣华殿。 娴贵妃进宫一年多了,周绎还是头一回过来看她。 荣华殿的宫女们就跟见了鬼似的,急急忙忙地将娴贵妃从床上拽起来,一阵收拾,等娴贵妃出来时,就见周绎立在外屋等着她。 娴贵妃立在他身后,行礼唤了一声,“陛下。”周绎才转过身,坐在了她屋里的榻上,抬头见她还立在那,便出声道,“坐。” 娴贵妃这才坐了过去。 从进宫后娴贵妃就莫名地怵他,就算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不是周恒,而是她表哥周绎,心头的那丝压迫感,还是未减半分。 娴贵妃不敢说话。 周绎却侧目看着她道,“有什么要求,可以同朕说。” 娴贵抬头,惊愕地看着他。 周绎又道,“出宫挺好。” 娴贵妃便明白,他都知道了,缓缓地垂下目光,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要求。” 周绎看了她一眼,便起身,“现在想不起来,没关系,日后若有何事相求,再来同朕说也可。” 娴贵妃低头抿住唇不语。 周绎便提步走了出去,快到门口了,娴贵妃却是突地起身唤了他一声,“表哥。” 半晌,周绎回头应道,“怎么了。” 娴贵妃眼圈一红,道,“好好待小萝卜。” 周绎笑了笑,“好。” ※※※※※※※※※※※※※※※※※※※※ 宝宝们,正文还有一两章。请宝宝们不要抛弃跃跃子,番外保证会精彩,估计会先写姜大姐和范世子的,两个人物的设定,其实是我很久之前想的那个文案《病娇嫁纨绔》,我怕单独写出来会单调,先放在这本番外写,如果好的话,以后再考虑重新开。 感谢在2020-12-1620:41:20~2020-12-1711:5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璇丸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璇丸子15瓶;巴贝多的白沙8瓶;三月里的鱼、蝎子小霸王、思思5瓶;明光里、云淡风轻、腱小宝、湫、不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娴贵妃是头一回见到周绎的笑颜。 哪怕那笑容只是一瞬即逝,也算是给过了她好脸色。 娴贵妃一时愣在那。 想起了姜姝曾同她说的一句话,“要是你对一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他的好感的话,你就应该有自知之明,赶紧走了,说不定他还会感谢你。” 那话如今就用在了她身上。 娴贵妃立了一阵,突地一声笑了出来,倒也什么都释怀了。 严嬷嬷一直守在外,见陛下这么快就走了,赶紧进来,问了一声,“娘娘怎么不多留陛下一会。” 娴贵妃没答,转身回屋,“嬷嬷,进来替我收拾一下。” 严嬷嬷起初还以为她又要去秦家,正欲劝劝她,宫里的妃子岂能日日往那外头跑的,却又听娴贵妃道,“今日起我不再是什么贵妃,我要回韩家了。” 严嬷嬷惊愕地唤了一声,“娘娘......” 娴贵妃回头冲严嬷嬷笑了笑,“嬷嬷今日再最后伺候我一回吧,出了这荣华殿,你们再也不是主仆关系,不过你放心,我会同漓妃打好招呼,往后在这宫中,也没人会为难你。” 严嬷嬷这才知道,娴贵妃没同她玩笑。 皇上今日来,怕是来送娘娘的。 严嬷嬷突地一下跪在了娴贵妃跟前,“娘娘,奴才除了跟着您,还能去哪里啊,娘娘要是不嫌弃奴才手笨,就带着奴才一块儿走吧。” 这宫里的主子,都快要被清理完了,她还能去哪儿。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跟惯了娴贵妃,也甚是了解这个主子的脾气,娘娘性子虽张扬,可心里却善良。 当奴才的,不就是图这点吗。 主子心善,奴才们才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那韩府,虽比不上宫中,可也是长安城里的大门户,关键是胜在自在。 若是能伺候娘娘一辈子,她愿意。 娴贵妃没立马答应,只让她先帮着收拾自己的物件,等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唤她到了跟前,将手里的首饰盒交给了她,“拿着,回韩府后,还是你替我打点。” 严嬷嬷一阵激动,刚谢完恩,秦漓便来了。 娴贵妃将秦漓拉到了梳妆台前,指着那一堆的东西道,“你瞧瞧有没有什么留着能用上的?” 秦漓不说话。 娴贵妃又道,“赶紧的。” 秦漓便看了她一眼,“你确定要送给我?” 娴贵妃并未多想,“你拿。” 秦漓正弯腰挑拣起来,严嬷嬷拉了一下娴贵妃的袖子,低声道,“娘娘糊涂,秦主子马上就是皇后了,还稀罕这些?” 娴贵妃终于反应了过来,忙地上前挤开秦漓,一把护住了自己的首饰盒,“你,你还是算了吧,你可是这宫里未来的主子,就别占我这个要出宫之人的便宜。” 秦漓看了她一眼,抿唇笑道,“要不我再给你添点?” 娴贵妃想了想点头,“那也行。” 秦漓没好气地乜了她一眼,“你这出去,韩家又不会短你吃穿,怎就跟个小财奴似的。” 娴贵妃道,“这你就不懂了,如今我名声没了,再不多存点财,往后我想嫁个好点的人家都难。” 秦漓笑着摇了摇头,“行,你想要多少?” 娴贵妃突地盯着她。 秦漓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不要了?你不是......” 还未等秦漓说完,娴贵妃便一把捂住她嘴,“好了,你别说了,你要再说出什么话,让我生出了嫉妒,说不定我就改主意,赖在这宫里不走了。” 秦漓乖乖地闭了嘴。 两人一番闹腾,没有半点离别时的悲伤。 待那外头的太阳晒进了屋里,福宁殿的王嬷嬷便来了,“韩姑娘可收拾好了?咱们早些启程,韩家的人恐怕早就在正等着您呢。” 娴贵妃便也再耽搁。 严嬷嬷给娴贵妃披上了大氅,娴贵妃一路拉着秦漓的手出了殿门,上撵桥前娴贵妃回头,“我先出去,等你大婚我再来。” “好。” 秦漓看着那顶娇子彻底消失不见了,才回过神。 碧素搀扶着她的胳膊,笑着道,“娘娘不必伤怀,往后娘娘在这宫里的好日子,才开始呢。” 秦漓点了点头。 仰目望了一眼跟前那长长的甬道,那红墙金砖还是同往常一样,一眼望不到头,并没有任何变化,可如今的心境却变了。 不是这宫殿有多好。 而是这宫里有了那么一个人在,一切都变的美好了。 ** 秦漓的撵桥刚到干武殿,高沾就迎了上来,“娘娘,陛下正寻您呢。” 秦漓不知周绎寻她何事,忙跟着高沾到了前殿,进去时里头没人,就周绎一人坐在那御案前,正在批折子。 秦漓上前行礼,唤了一声,“陛下。” 周绎抬头,指了手边的椅子给她,“坐那。” 秦漓走了过去。 坐下后,却见那椅子旁的木几上放着一堆的布样,都是正红的颜色,这番摆在一堆,便是能瞧出了那颜色的差别来,正疑惑,周绎便道,“替朕选选,哪个好看。” 秦漓左挑右捡了一阵,实在瞧不出什么区别来,“臣妾瞧不出来。” 周绎抬头,“认真挑。” 秦漓又仔细看了一阵,终是先挑了一个布样出来,起身拿去交给周绎,也是随口一问,“陛下挑这些,是拿来做何用?” 周绎却没接,抬头看着她,答,“做嫁衣。” 秦漓一愣。 这时候也没傻到去问他是做谁的嫁衣,只痴痴地立在那,脸色渐渐地发热。 周绎唇角上扬,正要去接她手里的布样,秦漓却突地又将手缩了回去,“我,我再瞧瞧。” 说完,便转身回到了那椅子前,埋起头,认认真真地挑拣了起来。 周绎宠溺的一笑,继续批改折子。 封后的圣旨周绎已经拟好了,已经交给了礼部,接下来便是挑选良辰吉日,两人完婚。 秦家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孤女,无父无母,更无长辈,成婚前的一套规矩,便也缺失了许多,礼部无法上门宣读圣旨,无法过礼。 唯一能替她做主的,只有她自己。 秦漓并不觉得委屈。 嫁对了人,又何必去在意那一套虚的规矩。 秦漓再三比较之下,挑了三个颜色给周绎,“这几个臣妾瞧着都挺好。” 周绎及时地撂下笔。 起身走到她跟前,接了过来,“给朕看看。” 周绎瞧了一阵,看向秦漓,“是挺好。” 秦漓羞涩地瞥开目光,周绎便也没再逗她,拿着那布样,唤了一声高沾。 高沾进来,周绎将布样交到他手上,却又吩咐道,“备辆马车。” 高沾领命出去。 秦漓便问,“陛下是要去哪儿?” 周绎看了她一眼,弯腰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去看你的爹娘。” 秦漓一愣,还未回过神,人已经被周绎牵着往外走了。 王钊驾车。 两人直接出了宫门。 秦家翻案后,陵墓重新修建,将秦将军和秦夫人的遗体从那乱葬岗里移了出来,虽已是一堆白骨,却还是体体面面地入棺下了葬。 秦漓早就来过了这里。 陵墓修好的那日,她祭拜了一回,后来秦府修复完,秦漓又来了一回,如今看着那墓碑上父亲和母亲的名字,心中曾经的那些怨恨,也早已经平息了下来。 秦漓先上前磕完头,点了香。 之后便跪坐在了那墓碑前,轻轻地道,“父亲,母亲,漓儿又来看你们了。” 周绎恢复身份后她倒还是头一回来。 秦漓将自己的近况都说了一遍,才回头看了一眼立在身后不远处的周绎,那风吹得他的衣摆扑扑直响,秦漓便没多耽搁,回头道,“爹娘,漓儿马上就要同绎哥哥成亲了,你们放心,绎哥哥,还有姨母,都待漓儿极好......” 秦漓说完,又对着两人跪下磕了一个头,刚起身,却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 秦漓回头看着周绎,“陛下,走吧......” 周绎却突地挨着她也跪了下来,“伯父伯母,绎儿今日来向知会你们一声,我将秦漓娶走了。” 秦漓一惊,忙地上前去扶他,“绎哥哥,使不得,你是皇上......” 周绎没应。 又对着那墓碑磕了一个头,才不慌不忙地起身,伸手将秦漓拉了起来,“适才那一跪,是朕欠秦家的,该跪。” 秦家虽不是他所灭,却是因他而起。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还有,他和秦漓的婚事,秦家并非没人,礼部的婚书无法交到秦府的长辈手上,他便过来一趟,亲自到秦家人跟前知会便是。 他和她之间的一切,他都不会让她有任何遗憾。 她不觉得委屈。 但他在意。 他们的婚宴,该有的,他一样都不会少。 往日他们所缺的那些时光,错过的那些美好,他都会慢慢地去弥补,待弥补完,便还有他们的将来。 “回吧,外面风大。” ※※※※※※※※※※※※※※※※※※※※ 宝贝们,明天正文最后一章,狗子和阿漓的幸福生活,之后番外无缝衔接不断更。 感谢在2020-12-1711:58:12~2020-12-1720:5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零零柒情20瓶;嗨~兔小妞~、明光里、小米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长安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整个宫墙银装素裹。 周绎和秦漓的大婚定在了冬月末。 眼瞧着没几个日子了,宫里所有人都在忙乎,碧素去了一趟内务府,亲眼查看了那贴窗的喜纸,回来时先在那门前将鞋底的残雪刮干净了才进屋,屋里迎面一股人暖气扑来,碧素搓了搓手,见秦漓正坐在软塌上瞧着礼单,笑了笑,“娘娘还没瞧完?” 秦家如今虽然已经没人,可这礼单,陛下还是让礼部照着皇后该有的分列,一样不差都交到了秦漓手上。 秦漓瞧了大半天了,还未见底。 碧素一问,秦漓正好有事吩咐她,“如今秦家就林寒一人,这送过去的有些东西,到了府上也是浪费,届时你去跑一趟,同林寒商议,将那留不得的东西,都拿出来,送人也好,分给百姓也好,万不能搁坏,糟蹋了去。” 碧素点头,“好。” 秦漓这才将那礼单交给了碧素。 碧素接过,看了一眼秦漓,笑着道,“陛下是怕委屈了娘娘,这些东西,即便是娘娘用不上,再拿出来给别人,意义可就大一样了,陛下该给的采纳礼单一样不少,便是不想让娘娘缺什么遗憾,陛下心头可是事事都在为娘娘做打算。” 秦漓被碧素一说,脸上的笑意也没藏住。 过了一阵却又愁上了,“也不知道小哑巴还要多久。”小哑巴唤习惯了,即便是如今林寒已经恢复了身份,秦漓时不时还是会唤一声这个名字。 碧素将手里的礼单搁好,转头沏了杯茶给她,“陛下这才刚进去,怕是没那么快。” 隔壁那屋子小哑巴在替周绎推骨。 大婚之前,周绎主动找上的小哑巴。 今日一早两人便关在那屋里,小哑巴谁也不让进,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见动静。 秦漓昨夜还再三问过小哑巴,“你有几成把握。” 小哑巴道,“十成。” 秦漓倒是很意外。 小哑巴笑,“父亲当年对我们俩,可是公平的很,每回教点什么,咱俩都是在一起,但凡你专心听了,如今也不至于急成这样。” 秦漓无话可说。 小哑巴又叹了一声道,“看来,父亲当年同我们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推骨虽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却也是暂时的,时间一长,有些地方还是会慢慢地恢复原本的模样,陛下已经推骨两年,换句话说,如今推回他原本的模样,比继续保持他现在这张脸,更为轻松。” 秦漓这才放心。 可眼瞧着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外面还没有动静,心头又不免慌了起来。 “这都快两个时辰了。”秦漓终究是没坐住,起身便往外走去。碧素拿了那衣杆上的大氅,紧跟其上,“娘娘,外面正在落雪呢,你披上大氅。” 秦漓也没听。 沿着那长廊,也没走几步。 周绎就在后殿推骨,隔壁那屋前,王钊高沾一直在外守着。 秦漓一到,两人均弯腰行礼,却没人敢出声。 秦漓也没问什么,退到一边安静地等着,碧素将大氅披在她身上,秦漓抬头,那漫天的雪花从长廊外飞扬而落,庭院里面已经铺了薄薄一层。 倒也没觉得有多冷。 反而那心头慢慢地踏实下来,竟有了一种归属感。 儿时,每回下雪,秦家院子里最是热闹,她裹着雪球,跟在哥哥身后追逐,父母在那廊下而立看着他们打闹,笑声不断,偶尔还会指点她两句,怎么样才能将雪球扔到哥哥身上。 大雪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冷。 那记忆里的雪,都是温暖的。 她就要成婚了。 秦漓将眼睛一闭,紧握住双手,心头嬷嬷地念了起来,“爹娘,哥哥嫂嫂,请你们保佑他平安无事。” 大雪快要将那庭阶淹没时,身后那房门终是“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众人齐瞧过去,小哑巴立在门前一笑,“陛下无碍。” ** 小哑巴倒是没有说谎,周绎这回推骨,并非如上回那般难熬。 秦漓进去时,周绎是清醒的。 躺在床上,白纱裹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像极了当初在久财崖时的模样。 秦漓缓缓地走过去,坐在他床边的凳子上,也没说话,泪滴子落下来的那瞬,秦漓及时弯下腰,轻轻地将头靠在了他身旁。 周绎偏过头,抚着她的发丝。 秦漓进来前小哑巴特别交代了,“不能说话不能笑,两日后才可以拆纱布,漓姐姐要是坚持不住,就别进去。” 秦漓坚守着小哑巴的原则,守在周绎的床边,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却并未觉得难熬,到了夜里,秦漓习惯地将自己的手伸进了他的被褥之内,在他那胸膛上一阵滚,才靠着他缓缓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午后,碧素过来寻秦漓。 秦漓跟着碧素出去,碧素便道,“娘娘,内务府的人送嫁衣过来了,娘娘先试试合不合身。” 秦漓往屋里看了一眼,周绎还在睡。 秦漓走到门前,让王钊进去守着,自己这才跟着碧素回了屋。 那嫁衣正撑在里屋的衣架上,大红的缎子,红的炫目。 当碧素将那里头的第一层嫁衣往她身上套来时,秦漓心口便突突地开始跳了起来,不断地往那跟前的铜镜里瞧。 一套下来,嫁衣里里外外几层,颇费了时辰。 碧素扣好她襟前的最后一颗盘扣,才抬眼上下打量了一阵,心头一时也有些激动,只道,“娘娘,好看!” 秦漓盯着镜中人。 脸上的红晕慢慢地泛上来,一双眼睛透着光彩,仔仔细细瞧了一阵,才抿住笑,轻轻询问了一声,“姑姑觉得合身吗。” 秦漓问完,半晌没听到碧素应答,这才转过头。 碧素不在。 跟前却是多了一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 秦漓瞬间愣在了那。 “合身。”周绎看着她一脸痴呆,缓缓地走了过去,近距离地让她看了个清楚。 八年过去,那张脸如何,秦漓也只看过画像。 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如她所想的那般一样,却似乎又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几分。 秦漓紧抿住唇,眼眶殷红。 “怎么,不认识了?”周绎低头问她。 话音刚落,秦漓就扑进了他怀里,哭声传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就知道,绎哥哥比他好看。” 周绎一笑,轻轻拉了拉她,“你之前说的都是骗人的?” 秦漓忙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不是说,早就喜欢上我了吗?朕还是周恒时。” 秦漓一愣,正不知如何圆回去,又见周绎唇角出现了一抹捉弄的笑,脸色一红,便扑进了周绎怀里,“绎哥哥别顶着这张脸来消遣我漓儿了,漓儿可抵挡不住。” 周绎一声闷笑,又将她拉起来,提醒道,“当心嫁衣。” 秦漓一惊,忙地起身。 周绎看着她惊慌地模样,又道,“好看。” 秦漓抬头,便撞进了那灼人的眸子里。 忙低下头,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倒也现学现卖,声若蚊呐,问了一句周绎,“那陛下是觉得衣裳还看,还是人好看。” 秦漓说完就后悔了。 这臊人的话,她还是头一回说。 正要转过身去,却被周绎擒住,故意道,“那你先得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 秦漓挣脱他,及时认输,“漓儿错了。” 周绎却是将她拉过来,从身后拥住她,待两人齐齐看向那身后的镜子时,周绎才挨着她耳畔低声道,“都好看,朕的皇后最好看。” ** 大婚前一日,秦漓还是回了秦家。 府上有韩家和姜家坐镇,热热闹闹地闹了一日,午后众人将秦漓从院子里送走,上了宫中的凤撵。 规矩一切都照旧。 那一身的嫁衣,和繁琐的头冠加在身上,秦漓连动个头都觉得吃力,周围的人说了些什么,大多没进她耳。 凤撵进宫时,天上落起了细雪,如鹅毛,倒不碍事。 撵桥从正门进来,到了南宫前,凤撵停下,红红的一条毯子铺在金砖上,秦漓的脚踩在上头,一步一步地跟着身边的嬷嬷往前。 依着宫里的规矩,先祭拜完神灵,再拜天、地、周家皇室的列宗列宗。 之后嬷嬷才扶着她的胳膊,将她送到了南宫的冬暖阁。 两人婚礼的洞房定在了南宫。 进了洞房也没歇停半刻,秦漓前脚进来,接着周绎也被人拥簇而入。 秦漓甚至连好好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又被嬷嬷扶起来,同周绎一同走完了洞房里的那套规矩。 礼成后,秦漓被嬷嬷引入账内,那一身的礼服才终于脱了下来。 周绎还未来。 秦漓便坐在那床边候着,正想歪下去,腰侧突地顶到了一个硬物。 秦漓回头,伸手摸入了那锦被中,竟是抽出来了一个小匣子,做工甚是精致,并未上锁。 能放在婚床上的东西,定也是给她的。 秦漓揭开盖儿,以为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瞧见的却是一堆的信纸。 秦漓好奇的打开。 正是笑的开怀,周绎便进来了。 周绎也换了一身便衣。 秦漓抬头看了他一眼,竟忘记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实在是被那信上的语句逗乐了,只起身相邀,“陛下也来瞧瞧,也不知道是哪个拍马屁的臣子,竟然能替陛下写出这等情诗来,放在咱们的大婚之日,道是有几分头脑,可不就乐死我了吗。”秦漓说完,也没去看周绎的脸色,只拉着他到了床边,随手张开了一张信纸。 憋着笑,轻声念了出来,“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念完秦漓又捂住肚子一阵笑。 正笑的喘不过气,突地就听到一声,“朕写的。” 秦漓那口气差点就憋在胸口,上不来,惊愕地抬头去看周绎。 周绎的脸色能好到哪里去。 秦漓脑子里一片乱,慌忙地将那些信件整理好,结结巴巴地道,“陛,陛下,绎哥哥写的啊,我就说呢,这么,这么好......” 周绎一把从她怀里夺来,打断了她,“好笑?” 秦漓立马一本正经地摇头,“不,不好笑,很好。” 周绎看了她一下,将那匣子收了起来,“朕就不该拿给你。” 秦漓一慌,扑上去拿,“绎哥哥我错了,我真的喜欢,真的......” 周绎抬手避开她,“朕担心你将来同朕算后账,说朕没给你写过情书,你倒好,没心没肺竟然取笑朕......” 秦漓一愣,心口一股酸胀。 周绎看着她痴愣的表情道,“怎么,知道良心不安了?” 周绎刚说完。 秦漓突地一把抱住了他,久久不语。 周绎便没再逗她,将那小匣子搁下,轻声道,“好了,今日累了,早些歇息。” 秦漓不松手。 周绎去扒她,“先将衣裳脱了,朕呆会儿让你抱个够。” 秦漓却抱的更紧了。 周绎扒了两下没扒下来,低声一笑,偏头问她,“你是不是想赖皮,今日是咱们大婚,不可能不......” 秦漓这才羞涩地挨在他耳畔轻声道,“绎哥哥,我们有孩子了。” 周绎一顿。 秦漓这回主动地从他身上上来,看着他,眼里擒了如烟的水雾,“绎哥哥不是很早就同漓儿说,要我给你生个孩子吗,如今漓儿有了。” 秦漓说完,便拉着周绎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就在这里面。” 周绎喉咙一滚动,目光缓缓地下移,一双眸子盯在她小腹上良久,只见其唇角缓缓地上扬,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秦漓又才轻轻地挨了过去,躺在他胸前,轻声道,“绎哥哥,还生不生漓儿的气了?漓儿要是紧张,肚子里的娃就会难受。” 周绎道,“不生气。” 顿了顿又柔声道,“早点睡,我抱你睡。” ——全文完—— ※※※※※※※※※※※※※※※※※※※※ 宝宝们,正文已完结,敬请期待番外,下一本还没想好开什么,先把番外写完再决定哈。 感谢在2020-12-1720:50:07~2020-12-1813:1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in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触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花菩提树5瓶;一只仙女兔2瓶;小米总、腱小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姜姝和范伸—— 长安城元夕。 姜夫人一早就让丫鬟往姜姝屋里送东西,刚裁的衣裳,胭脂水粉,连门口的马车都备好了,就等着她今日出去见范伸。 可眼瞧着天色都快黑了,姜姝还没个动静,姜夫人终是忍不住找上了门,“一年就这么一日可热闹,难不成你还想呆在这屋子不成......” “我想。”姜夫人还未说完,姜姝就打断了她。 姜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今日她不想和她吵,“人家范公子早早就送了信来,同你约了元宵夜,你总不能放人家鸽子吧?你这又是倔给谁看呢,早晚都要进范家的门......” “你说对了,我早晚都要进范家的门,何必又急着这会儿上赶着往上凑。” 姜夫人胸口猛地起伏,到底又压了下去,咬着牙道,“行,我叫你一声姑奶奶,你赶紧给我换衣裳,出去见一面范公子,今日我才同侯夫人回了信,你要是不去,往后我还怎么见人家......” 姜姝转头就咳上了,“咳咳......” 姜夫人瞪着她。 姜姝回头便问丫鬟云素,“今日大夫来,同我说什么来着?” 云素垂目不敢答。 姜姝又想了起来,“哦,说是让我好好歇息,不能出去吹风......” 姜夫人猛地起身,胸口的火气再也没有憋住,“你吹不得风?早前那秦府你少去了?还有韩家,自从三姑娘从宫里回来,你隔三差五地去见一回,我怎么就没听说你吹不得风了......” 姜姝猛地几声咳。 姜夫人脸色铁青,摔门而出,“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姜夫人一走,姜姝的咳嗽声立马就止住了,回头问云素,“你适才说大头菜约在哪个酒楼?” “醇香楼。” 姜姝便起身,“走后门。” ** 永宁侯府侯夫人,这一日也在等人。 等着范伸回来。 范府和姜家的婚事,定在初春,眼下也没几个日子了,春节除夕过礼时,侯夫人同姜夫人见了一回,聊得投机,一时脑子发热,主动替两个孩子约了今日元夕。 想着先让两人见上一面,能促进感情。 姜夫人也同意了。 今日一早姜夫人的信也传到了她手上,谁知范伸竟是一日不归。 侯夫人正急得挠心,派去大理寺寻人的奴才回来禀报,“侯夫人,世子说今日大理寺临时有个案子,脱不开身,就劳烦您去姜家报个信,知会一声姜姑娘。” 侯夫人等了一日,没想到天都快黑了,竟等来了这么一句。 一时气得不轻,回头就没好气地同范侯爷道,“你说这兔崽子,是存心气我的是不是,之前他使了全身的劲儿,上蹿下跳,非得要娶那姜家大姑娘,如今两人订了婚,他倒是不急了?朱侯府的案子都结束了那么久了,这时候还能有什么案子,非得在这元夕去查?” 范侯爷没答话,只道,“赶紧让人给姜家送个信吧。” 侯夫人气也没用,总不能去大理寺揪人。 正想着法子,如何同姜家递信,姜夫人倒是派人上门了,“大姑娘今日染了风寒,身子突地不适,正在屋里休养,怕是没发应世子之约去元夕了,还望夫人和世子见谅,姜夫人说改日有机会,再登门致歉。” 侯夫人一愣,忙地客客气气地回了话,“哪里的话,姑娘身子要紧,回去同姜夫人说,可得找大夫好好瞧瞧。” “多谢侯夫人。” 姜家姑娘一走,范夫人松了一口长气,而府上的一位小厮也紧跟着出了门,只赶往大理寺,“世子爷,姜家适才派人来信,说是大姑娘今日身子不适,不去元夕了。” 范伸躺在那太师椅上,闻言二郎腿一收,起身拍了拍衣摆,“走,醇香楼喝酒,今儿爷请你们。” ** 长安城灯火最热闹的那阵,姜姝人已经坐在了醇香楼,听韩凌说了大半天的牢骚。 娴贵妃出宫后就恢复了韩家三姑娘韩凌的身份,在宫里关了一年,出来就没消停过,韩府呆不住,总想着往外跑。 而秦漓自从进宫成为了一国之母,出宫几乎不太可能,韩凌想见她一面都难。 总不能她前脚刚从那宫里出来,后脚又接着往里跑。 她脸皮再厚,也没厚到如此地步。 秦漓不在,韩凌就开始缠上了姜姝,今日一早就给姜姝传了信,“十万火急,醇香楼见。” 一见面,韩凌就开始诉苦,“你说,她给我一碗剩饭是什么意思?她就是在故意含沙映射,说我是那剩食,是个二手货。” 姜姝瞟了她一眼,“你不是?” 韩凌被噎住又要哭了,“我是来找你安慰我的......” 姜姝摇头,“那你找错人了。” 韩凌压根就没听见她说的话,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出宫之前,她五姑娘算个什么东西,所有的光芒都在我身上,她暗淡地简直让人可以忽略不计。” 姜姝扫了她一眼,“你都说了,出宫之前。” 韩凌一把拽住她手,“药罐子,你主意多,你得给我出个点子,我一个嫡出的总不能被她一个庶女成日欺负对不对?” 姜姝没说话。 韩凌便看了她一眼,乖乖地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枚簪子,没好气地道,“拿去。” 姜姝直接收进了袖筒。 韩凌有气无力地道,“当初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你搜刮干净。” 姜姝拿钱办事,立马摆正了态度,“这有何难?下回你那位妹妹再拿这事来说,你就拍拍胸脯,自豪地告诉她,本姑娘进过皇宫,做过陛下的贵妃,如今过腻了宫里的日子,说出来就能出来,你们谁有那个本事?别说如今这长安城,就算是往前再数几个朝代,你们怕是也再难找出第二个人来。” 韩凌看着她,思索了一阵,皱眉道,“不是,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嘲讽我。” 姜姝看着她沉默了一阵,又才道,“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韩凌问,“什么法子?” 姜姝道,“找个比她好的夫家嫁了,再回头同她说一句,瞧,我就算是剩食,嫁的也比你这个原装的好。” 姜姝说完,韩凌回味了一阵,眼睛便是一亮,“你这主意好。”说完又愁上了,问姜姝,“可我上哪去找比她还好的夫家?我爹可是给她许了个侍郎,听说人还不错。” 而她从宫里回到韩府后,所有前来提亲的人家,要么就妾,要么是续弦。 一进去就能白捡一堆的孩子。 她自己都还是个姑娘呢,哪里能给别人当后娘。 姜姝摇头,“这个我就帮不到你了。” 韩凌一咬牙,又从那袖筒里掏出了一个镯子,“你看够不够。” 姜姝干脆地收下,“急什么啊,待会儿酒楼里会有一场戏,这醇香楼是长安城里的风雅之处,少不得各世家的公子光顾,届时你往那场子上扫一圈,瞧瞧看谁顺眼,我再帮你斟酌一二。” 第107章 ——姜姝和范伸—— 韩凌将信将疑,“这靠谱吗,万一对方是个穷书生,家世不好我看上了那皮囊又有何意义?” 姜姝对她嗤之以鼻,“你想找个家世多好的?论家世,这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幽朝,谁能比得过你那前夫,人家可是皇上。” 韩凌点头,“也是。”说完笑着看了姜姝一眼,“你这话要是被小萝卜听见了,你死定了。” 姜姝眼皮子两眨,心虚地道,“所以说啊,我为了你,连死都不怕了,你争气点行不行?你五妹妹许的那位侍郎,单独拎出来,摆在眼皮子底下瞧,倒是还能看,可若是你将他往人海里一扔,保证你再也寻不出来,你要找的好夫家,头一样就得皮囊出众赛过他,你想想这人好不好第一眼看过去,看的不就是脸吗,谁能一眼就看出对方的家世?再说了你韩家家大业大,你不是还有个小金库吗,你要真看上了,咱就养他,给他官当,家世什么的在你这,根本不成问题......” 韩凌动摇了,“你说的也对。” 姜姝和韩凌说话的那阵,醇香楼又进来了一批人。 楼底下的热闹声传来,姜姝碰了一下韩凌,道,“我说的没错吧,今儿这里人多的是。” 楼底下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永宁侯府的范世子范伸。 范伸带着大理寺的一群爷们儿,一进来就点了楼里有名的酒菜,“曲儿什么时候开唱?”范伸倚在那柜台前,问了一声掌柜的,那掌柜的点头哈腰,“世子爷来了,那咱这就唱,这就唱......” 装柜的进去张罗,范伸带着一堆人,上了二楼雅座。 身后的小厮跟在他身后禀报,“大人,昨日那百花楼的苏姑娘托人来问,大人什么时候过去,若是大人再不去,妈妈可就得逼着她接客了。” 范伸没答。 上了楼才同身后的小厮道,“你给她传个话,在其位谋其职,千万要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那小厮忙地点头道,“是。” 范伸落座,小二上了酒菜,正喝着酒,等着那戏曲开唱,身边的人又来报,“大人,老王爷家的荣郡王就在咱们隔壁。” 范伸没理会,“今儿咱只是来喝酒听曲的。” “是。” 底下很快就有了锣鼓声,戏曲一登场,楼上楼下便坐了个满席,待那欢呼声过去后,姜姝见时候差不多了,才拉着韩凌,立在雅间门前,隔着珠帘往底下的人群里扫,“你赶紧瞧,要记得顺序,先从最前排开始瞧,越到后排的人,家世越差,到时你贴的钱就更多。” 韩凌紧张地点了点头,“好。” 姜姝没什兴趣,韩凌瞧的时候,姜姝便倚在那门前,剥着瓜子。 半天过去了,也没见韩凌指出个人来,姜姝偏过头去道,“差不多就行了哈,除了家世,你也别指望有谁的样貌能赛过你前夫。” 姜姝刚说完,韩凌手往后一伸,一把就拽住了她衣袖,急急忙忙地道,“你快过来,快帮我看看,那个穿青色衣裳的人是谁?” 姜姝诧异地看着她,“当真找着了?挺快的啊......” 韩凌打断了她,“不是,我只是让你帮我认认,那人是谁,我还欠他铜板......” 姜姝好奇地凑上去,“哪里?” 韩凌往底下一指,满座的人,姜姝也不知道她指的是谁,韩凌见她半天还没看到,一急,伸手撩起了跟前的珠帘,直接走在了雅座之外,“你怎么就看不见呢,就那个,最后排......” “哟,这不是那什么贵妃吗。”韩凌话还没说完,隔壁雅座里,突地走出来一人,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韩凌身上扫了一圈。 韩凌闻声望去,便见到了一张肥头大耳的脸。 韩凌厌恶地瞪着他,当了一年多的贵妃娘娘当习惯了,如今韩凌还没适应过来,只斥了一声,“大胆!” 那人突地笑了起来,“果然这贵妃的气势,甚和我意,不如跟我回头做我的小妾,让我也尝尝贵妃的滋味如何。” 韩凌正欲发怒,姜姝及时唤了她一声,“进来。” 韩凌咬牙,转身进了屋。 刚进去,谁知那人竟也跟了过来,一身的酒气拂开珠帘,云素和严嬷嬷及时挡在跟前,却是被他一胳膊扫开,挤了进来,“滚,都给我滚,别坏了老子的好事。” 姜姝和韩凌齐齐后退。 荣郡王步步紧逼,一双眼睛发光,看着两人兴奋地道,“今天这是什么运气,竟然一遇遇到两,这模样可比我府上那些小妾们好看多了。” 韩凌早就僵在了那里。 荣郡王盯了两人一阵,突地对姜姝一笑,“她是贵妃,小美人你又是谁啊?” 姜姝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荣郡王点头,“想啊。”说完便踉跄地朝着她走去,到了跟前,正欲伸手去抓两人,姜姝突地一脚踢了过来,动作又快又准,荣郡王蹲下身子紧紧捂住了那处,脸色都变了,“你这个贱......” 姜姝打断了道,“我是你姑奶奶。” 荣郡王神色一厉,酒醒了一半,回头便道,“来人,将她们给我抓起来,本王要扒了她们的皮......” 姜姝和韩凌齐齐愣住。 韩凌先问,“他是谁?” 姜姝摇头,“不知道,不过他刚才说了句本王,你听见了没。” 韩凌呆呆地点头,“听见了。” 两人默默地往后退,却没能跑掉。 荣郡王的人瞬间到了跟前,将那间雅座围了个结实,荣郡王看着两人,冷笑道,“你们跑啊,今晚你们要是能跑得掉,本王头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这头的动静越闹越大,一时压过了底下的戏曲声。 隔壁范伸听曲儿听的正上劲,被打断了几回,终是没忍住,“去看看。” 那小厮去了回来,便禀报,“是荣郡王在调|戏两位姑娘。” 范伸皱了皱眉头,没应。 那小厮却是立在那欲言而止,范伸看了他一眼,“他要闹就随他闹,只要没范到我头上,别管了。” 那小厮道,“好像还真犯到了。” 范伸盯着他,小厮这才道,“属下听荣郡王说了一句,下个月永宁侯府的红灯笼怕是指望不上了,他要先让姜家挂上白灯笼。” 范伸手上的酒盏一顿,半晌才问,“让姜家先挂白灯笼,他说的?” 小厮点头,“属下亲耳听到。” 那小厮刚说完,范伸将手里的酒盏一撂下,利落地起身,身后几个大理寺的人紧跟其上。 到了雅座前,里头正是激烈。 ※※※※※※※※※※※※※※※※※※※※ 啊啊啊,一更来了,跃跃子接神兽耽搁了,晚上那更跃跃子保证准时。 感谢在2020-12-1821:52:03~2020-12-1913:2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五月啊五月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ternal2个;偏爱自由、喵不累、雨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肥澄52瓶;星星不闪可退换20瓶;小东东东啊、jin10瓶;希望5瓶;小米总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第108章 ——姜姝和范伸—— 第三章 范伸刚拂开珠帘,里头便是一声猪叫。 范伸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滚在地上的荣郡王,左手手掌上插着一只竹筷,鲜血直流,正对着屋角的两位姑娘拼命的嚎叫,“本王要废了你!” 范伸一脚踏进来,漫不经心地抬眼,“荣郡王这是怎......” 话还没说完,范伸就看到了对面的那张脸。 四目相对。 一瞬,均是瞪大了眼。 范伸脚跟猛地往后一退,身后紧跟而来的小厮,差点没被他挤出去,“她怎么在这?” 那小厮结结巴巴地道,“属、属下也不知道。” 范伸再回过头,便见姜姝手里捏了块绢帕,捂在了嘴角,轻轻地咳了起来。 范伸眉头一扬,笑着朝她走了过去,“姝儿?” 姜姝身子歪了歪,艰难地顿了一个礼,“世子爷。” 范伸走到了她跟前,轻声地问,“谁欺负你了?” 姜姝抬头,那眸子里便布了一层含着云烟的水雾,又是轻声一咳,“我没事,只是些误会,不成想惊扰了世子爷。” 范伸心疼地看着她,柔声道,“这怎么能称为惊扰,是我来晚了。” 姜姝便不再言语,手指头紧紧地绞着绢帕,羞涩地垂下了头。 自从范伸出现。 韩凌就一直看着他,此时已经愣在了那,不能言语。 范伸这才回头,朝着仍在嚎叫的荣郡王走去,“碰了哪? 哪只手碰的?” 荣郡王疼的钻心,咬牙道,“范狗!” 话音一落,范伸直接一脚踩在了他手腕上,“挂白灯笼,是你说的?” 荣郡王又是一阵惨叫,及时认怂,“本王根本就没碰到她们,是那婆娘......” 范伸脚底又用了力,“嘴巴放干净点。” 荣郡王疼地额头冒汗,突地抬头怒视着姜姝和韩凌的位置,恨声道,“小娘们儿,是本王小看你了,竟然敢行刺本......” 范伸再次抬目看了过去,姜姝的身子正虚弱的轻倚在韩凌身上,韩凌则是一脸痴呆。 范伸懒得再同他废话,“妄视王法,当众调戏民女,先押回大理寺,等我回去再慢慢审问。” 荣郡王猛地起身,“你敢!” 范伸收回脚,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理寺办事,荣郡王还是先配合一下,有没有罪,等证据出来,我自会放人。” 范伸说完,大理寺的人便架住了荣郡王。 荣郡王拼命反抗,手下的人却没一人敢拦。 如今的静王府就算是老王爷,也不敢得罪大理寺,偏生就这个荣郡王,三番五次地要往刀口上撞,他想找死,他们还想寻条活路呢。 荣郡王一走,这处便安静了。 范伸又走了过去,同韩凌问礼,“韩姑娘。” 韩凌点头回礼,“范大人。” 范伸便直接道,“没想到韩姑娘竟还有如此身手。” 韩凌脑子里一团懵,“啊?” 范伸看了一眼她手里另外一只筷子,“韩姑娘不用怕,荣郡王失礼在先,即便是韩姑娘伤了他,也论不上罪。” 韩凌这才缓缓地抬起了手,痴痴地看着适才被姜姝强行塞到她手里的竹筷。 还未答,后腰突地被人一捏。 韩凌再傻也明白了,只握住那竹筷,“对,我,我伤的。” 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极为虚弱的姜姝道,“姜姑娘怕是受了惊吓,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范大人若是方便,还请范大人将姜姑娘平安送回姜府。” 范伸点头,“应该的。” 姜姝这才从韩凌身上直起身子,客气地同范伸蹲了个礼,“有劳世子爷。” 范伸忙地扶住她胳膊,“这才几日不见,姝儿就同我见外了?” 姜姝再次羞涩地垂下头。 待两人一走,韩凌一屁股便坐在了那位子上,猛地打了一个颤,只拽住严嬷嬷的手,“我的天爷,嬷嬷快给我一杯热茶,让我缓缓......” 这会儿韩凌的脑子里,全是姜姝那副柔弱含羞的模样。 韩凌又是寒颤,她受不了了,“不能想,不能想......” ** 范伸一路扶着姜姝出去,举止儒雅,甚是贴心,到了那门槛边上,脚步不由地放慢,轻声提醒道,“姝儿小心。” 姜姝身子又是一歪,范伸及时扶住,这才问道,“今日姜夫人派人来,说姝儿染了风寒,我还正担心呢,这不就赶紧出来寻寻,看看有没有什么隐士高人能根治了姝儿这身毛病。” 姜姝吃力地跨过门槛,微微抬头,疑惑地问,“醇香楼?” 范伸认真地点头,“嗯,这醇香楼里平时进出的人就多,更何况是元夕,今日我来,便是想瞧瞧,会不会在这遇上什么能人异士,还在打听着呢,便闻见了打闹的动静,要是知道是姝儿,我早就赶来了,也不会让姝儿受了惊吓。” 姜姝便感激地道,“世子爷有心了。” 范伸摇头,“为了姝儿,费这点心算什么。” 说完,又才想了起来,轻声问姜姝,“姝儿怎么也出来了?” 姜姝眸子几闪垂目轻咳道,“是母亲太过于担忧了,大夫实则说的是,让我多走动走动,出身汗便好得快。” 范伸也疑惑,“醇香楼?” 姜姝点头,“嗯,外面天冷地冻,家里的屋子也只有我一人,哪里热得起来,这醇香楼里人来人往,又热闹,人一多便暖和了,我再喝一杯热茶,听了一段曲儿,眼瞧着身子就要生出汗了,谁知竟遇上了荣郡王......”姜姝说到此处,身子突地一抖,颤声道,“要不是世子爷今日相救,姝儿,姝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要是,要是被荣郡王哪怕碰到一根手指头,姝儿怕是再也无脸见世子爷,也活不成了......” 范伸轻轻揽着她,忙地安慰,“别说傻话,我这不是来了吗,以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姜姝低低地泣了两声,“姝儿害怕......” 范伸轻轻地哄着她,“别怕......” 姜姝便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细细地应了一声,“嗯。” 范伸等她情绪平复下来,才道,“外面风大,咱们赶紧上马车,别再着凉了。” 姜姝点头。 一路上范伸都轻轻揽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怀里,姜姝则是含着娇羞将身子轻轻地靠在他肩头。 马车到了姜家,范伸才偏头道,“姝儿,到了。” 姜姝起身,范伸先下车,伸手将姜姝扶了下来,交到了云素手上,“快扶小姐进屋,仔细脚下。” 姜姝进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范伸还立在那。 姜姝轻声道,“世子爷也赶紧回吧。” 范伸点头,温和地道,“好。” 姜姝进了屋了,范伸才转身,一转身那张脸再也瞧不出来半点温柔,一把摸住喉咙,拼命地咳出了两声。 一路上那咳嗽声,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到了最后,范伸的喉咙也不知不觉地痒了起来。 早就让他抓心挠肺了。 随从严二及时迎上来,问,“世子爷,咱们去哪儿?” 范伸极为不耐烦地道,“百花楼。” 他现在也急需人哄哄。 坐在了马车,范伸闭目养了一会儿神。 罢了。 体弱多病,照这个样子下来,他也哄不了多久,但白灯笼,必须得是他范府来挂。 丧偶,克妻。 便不会再有人来催婚。 等到范伸到了百花楼,却没能如意,一进去苏姑娘便开始同他哭诉,范伸没说话,但看得出来已经不耐烦了,那苏姑娘却是个没长眼色地伸手去拽他,“世子爷,求求世子爷给妈妈求个情吧,奴家不想接客......” 范伸不动声色。 待苏姑娘再壮着胆子要靠过来时,范伸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一脚踩在了她肩膀上,“小爷我还要同你再讲一次规矩?” 苏姑娘惊慌地看着他,这才知道害怕。 范伸用脚尖抬起了她的头,凉薄地道,“当初替你开苞的人又不是小爷我,不过是给了你两天好脸色,你以为你在小爷这儿就特殊了? 你若是想找个专情的公子来替你赎身,那你更找错了人,这长安城里谁不知道我范伸一向风流,辜负的美人多了去了,你应该先去打听打听,学学她们是怎么做的。” 范伸说完,便将那脚收了回来,“滚!” 苏姑娘哭着走了出去。 范伸却也没有半点心情了,起身出了百花楼,外头的严二见他这就出来了,正要诧异地问一声,便听范伸道,“别多言,当心殃及鱼池。” 严二立马住嘴,一声都不敢吭。 范伸往那马车上一坐,“回府。” ** 那头姜姝一进屋,脸色也变了,瞧不出半点病态,精神气十足。 忍不住骂了一声,“二百五!醇香楼里寻神医,千古笑话,你瞧见没有,今日跟在他身后的有多少人?” 云素正回忆着去数。 姜姝又愤愤地道,“那得花多少钱啊,他是大理寺的头儿,不是他给钱,谁给?” 云素愣住。 姜姝没再说话,沐浴洗漱完躺床上,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开始有些后悔今日所为。 不是后悔她戳了荣郡王的手掌,而是后悔不应该轻易在人前露了底。 起初她确实是生了一场病。 母亲给她四处寻医,父亲则是拉着她去校场上练功。 后来病好了,父亲觉得她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渐渐有了不想收手的念头,姜姝的身子便又发病了,这一发就是好几年,从未根除过。 知道真相的只有她身边的丫鬟云素。 姜姝眼睛一闭。 不想了,早些嫁吧。 嫁了就没事了,等到了侯府,那二百五在外面败天败地,她一人住在后院,再也不会有人来烦她。 第109章 第109章 ——姜姝和范伸—— 第四章 姜姝当夜被范伸送回来的消息,两家长辈都知道了。 姜夫人一早就进姜姝的院子,直接问,“昨晚出去了?” “嗯。” 姜夫人偷瞟了她一眼,又问,“范大人送回来的?” 姜姝回头,“母亲,你想要问什么,干脆些,一次问完省得多费口舌。” 姜夫人脸色立马一变,“不识好歹的东西,我要不是你亲娘,我能这么来关心你?” 说完又讽刺地道,“昨儿不是说吹不得风吗?” 姜姝起身,只看着她。 姜夫人便道,“行行行,我不说了,横竖我也是猜不透你们的心思,那满城的花灯,什么新奇玩意儿没有? 长辈安排好的地头你们不去,非要去醇香楼,那是什么地方? 鱼龙混杂,什么人没有? 可不就闹出了事? 那韩家姑娘才刚出宫,竟就把人家荣郡王的一只手差点给废了,要不是刚好你们在,还不知道怎么收场,你说这韩三姑娘,往后还该怎么嫁人......” 姜姝转过身去穿衣。 姜夫人突地盯着她,“这事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姜姝背着身子甩了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也是,你那番偷偷摸摸地同世子出去,定也不会惹事。” 姜夫人说完又道,“虽说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可到底还是没嫁过去,总得顾及些......” 姜姝转过身,不耐烦的看着她,“你合着就是长了一张嘴,张口就来,完全不带记性的? 不是你让我往上凑,给你长脸的吗?” 姜夫人猛地从椅子上起来,“你,你这什么态度。” 姜姝懒得再说,手一指,“门在那边,劳烦母亲出去的时候给带上,感谢您老人家了。” 姜夫人本就是个暴脾气,姜姝回回都能点燃她,“行,你有本事,明日庙会你自己一个人去,我就不奉陪了。” 姜姝站在那,看着姜夫人愤然离去,丝毫不在意,“那我谢谢您了。” ** 永宁侯府,侯夫人一早也知道了。 用早膳时,侧目看了范伸几回。 待范伸一放下筷子,便问,“昨儿去醇香楼办案了?” 范伸应道,“嗯。” 侯夫人哦了一声,“刚好就遇上了姜姑娘。” 范伸不语。 侯夫人便道,“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满城的花灯那么热闹,街上什么新奇玩意儿没有? 我和姜夫人给你们安排的地方你们不去,非要跑去那等鱼龙混杂的地方,你倒是混习惯了,皮糙不怕事,可人家姜姑娘是个姑娘,身子又娇弱,这要是出个事,后悔都来不及,昨儿韩家那三姑娘不就遇上事了吗? 竟是遇上了荣郡王那地痞,好在韩姑娘也不是个好惹的,荣郡王那手还好吧? 今后还能用吗?” 范伸回道,“废不了。” 侯夫人叹了一声,“那倒是可惜了,好在你昨儿在,将人及时擒住。” 侯夫人说完又将话题绕了回去,“以后你要想约姜姑娘,就去长安城头上走走,姑娘家哪个不喜欢胭脂水粉,你买来送给她,可比你带她听曲儿的强,还有,你也不必偷偷摸摸,你俩马上就成亲了,你想约人,大大方方地去约,两家长辈谁会为难你?” 范伸屁股移了移,“好,我知道了。” 侯夫人又道,“明日庙会,你有空吧?” 范伸起身道,“明日我还真走不开,前阵子长安城富商孙家被洗劫之事,姜京兆查出了一些眉目,明日我得去一趟西郊。” 这事侯夫人倒是听说过。 听说是孙老爷刚从外运回了一批新布料,人都进了长安城地界了,竟是遇到了一群土匪。 身上的银两,连同布匹,一道被洗劫而空。 侯夫人见他当真有事,也不敢留人,“既然是姜京兆在负责,你就得多费点心,他可是你以后的岳父......” “母亲放心,我都知道。” 范伸说完就走了出去,没再回院子,直接出了侯府,去了大理寺。 到了大理寺,范伸也没先办案,倒头又去睡了一觉,睡之前同寺正吩咐了一声,“再大的事,也等我睡醒了再说。” 谁知刚躺下去不久,外面便是一阵击鼓声。 昨日荣郡王被抓进来后,王府的人已经过来了几回,没有范伸发话,谁都不敢放,这一夜过去,案子没人审,荣郡王便还在地牢里关着。 今日一早,静王府的王妃终是按耐不住,亲自来了一趟大理寺,语气极冲地道,“我王府下人,身份卑微,请不动范大人,今日我便亲自来,看看能不能请得动范大人。” 寺正刚得了范伸的吩咐,就遇上了这事,一时立在那,左右为难。 范伸是个什么牛脾气,大理寺的人众所周知,尤其是在他睡着的时候,谁要是打扰到他,往后一个月估计都没他好果子吃。 寺正不敢去,转身看向了其他侍卫,仗着自己权力高一截,将这烫手的差事立马给踢了出去,“王妃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去通知大人。” 身后的侍卫没一个敢动,个个都测过身,移开了目光。 “你去。” “要去也是你去,怎么就轮到我了。” “你还说呢,上回该你的时候,也没见你上......” 王妃看得脑门心直跳,一声冷哼,“好得很,范大人如今是了不起了,我这个王妃怕也是没放进眼里,即如此,咱们就公事公办。” 王妃回头便道身后的人道,“击鼓!” 一阵鼓声,击得地动山摇。 半柱香的时间,王妃终于如愿见到了范伸。 静王妃讽刺地道,“范大人如今得了势,可不好请啊。” 范伸似是没料到击鼓之人是静王妃,面色一惊,忙地陪上了笑脸,“下官不知静王妃竟来了,是在下失礼了。” 范伸说完回头便训斥了一声那侍卫,“你是怎么办事的? 王妃大驾,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寺正垂目,不敢说完。 静王妃懒得看他演,“请问范大人,我儿昨夜犯了何事,竟劳驾了大理寺抓人。” 范伸笑着道,“还请静王妃见谅,昨夜在下实属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昨夜王妃是没看到那场面,荣郡王喝醉了酒,六亲不认,对方可是韩家的三姑娘,属下怕事情闹大,这才将郡王接来了大理寺......” 静王妃冷笑了一句,“他韩家的姑娘是人,我王妃的郡王就不是人了,她戳烂了我儿一只手,她还想如何?” 范伸道,“若只是韩家三姑娘,倒也罢了,但荣郡王欺负人的时候,口口声声唤韩三姑娘为贵妃,那污秽之词在场的人可是人人耳闻......” 静王妃脸色一变,再也不吭声。 范伸便又道,“在下这么做,也是为了郡王好,王妃想想,等到事情传进了皇上和太上皇后耳里,会如何? 韩家三姑娘当年进宫,可是太上皇后亲自所挑出来的人,在宫中,在下也曾见过几回,太上皇后极为维护,如今虽说已经出宫,不再是贵妃,但她依旧还是韩家人,太上皇后更是亲自派人送她回的韩家,且先不论这些,单就郡王说的那几句陛下的贵妃,也够让人抓住把柄,治他一个侮辱圣上的罪名,到那时再让我去抓人,可不就是关上几日这么简单。” 静王妃渐渐地开始露出了慌乱。 范伸又道,“静王妃放心,如今人既然在我这了,等到上头的一问起来,我便说一声已经严惩过,等所有人都消气了,我再放人,必定不会有事。” 静王妃一听,咬了咬牙,“还得关几日?” 范伸道,“最多七八日......” 静王妃猛地站起来,“你.......用得着关这么久?” 范伸道,“七八日已经是在下斟酌过冒险而为了,若是王妃仔细想了这其中的利害,恐怕还觉得在下心软了呢。” 静王妃脸色极为难看。 可自己儿子惹了什么祸,她岂能不知,韩家如今有个太上皇后,平时王府就没少吃过亏,更何况这回,是他儿子理亏,先惹了事。 就算她不怕韩家,太上皇后呢,皇上呢。 静王妃终究是平静了下来,忍住了胸口的怒意,冷冷地道,“那就按你说的吧,今日是我鲁莽了,还请范大人多关照一些。” 范伸客气地道,“那是自然。” 等到静王妃一走,范伸一屁股坐在那软塌上喝起了茶。 寺正一直守在外,见静王妃突然走了,忙地进来疑惑地问,“大人,今日不放人了?” 昨夜抓人时,大人说的是关一夜就放。 如今静王妃都走了,那荣郡王还放不放? 范伸将那茶盏一递,寺正赶紧接了过来,范伸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褶皱,走了出去,冷声道,“呆一日不够,他王府非得要来惹我。” 寺正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知道大人睡觉的时候惹不得。 范伸又道,“明日有庙会,估计那群贼人会逃窜至寺庙,明日一早,你先派人去守着。” “是。” ** 元夕夜醇香楼里发生的事,不过一日就传得人尽皆知。 韩三姑娘更是被夸上了天。 一根筷子,戳破了荣郡王的手掌,长安城里的公子爷们议论起来,个个都大快人心,都夸韩姑娘人不错,有本事,却没有一人想着要娶。 韩凌回来后被韩夫人关了一日,第三日庙会才放其出来,“今日庙会,你跟着姜姑娘,她去哪你就去哪,万不可再惹事。” 韩夫人一路将她送到门口,看见立在门前等候的姜姝,那身影娉婷,面含微笑,韩夫人忍不住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生的你,你瞧瞧人家那模样,虽虚弱了些,可人家胜在端庄温婉,以后,你要多向姜姑娘学学.......” 第110章 第110章 ——姜姝和范伸—— 第五章 韩凌乖乖的听着,一一道好。 韩夫人将她送到了马车前,又同姜姝交代了一声,“劳烦姜姑娘这一路上好好看着她。” 姜姝含笑回答,“伯母放心。” 今日庙会姜夫人堵气不去,韩夫人也没空,太上皇后派人来让她进宫一趟,怕是为了韩凌的婚事,韩凌回来后,韩家头一件大事,就是忙她的亲事。 韩家的家世再大,可韩凌这样进宫封为贵妃后再出来的姑娘,一般人家谁会愿意娶,就算不嫌弃她二嫁,也没有几人有那胆子。 毕竟曾经是皇上的女人。 最近几日倒是有媒人来,说的几处都是已娶过妻,她韩家的姑娘就算是二嫁三嫁,也不至于沦落到为妾的地步,倒是有一个门户前妻过世的,跟前却留了几个孩子,韩姑娘过去续弦就是后娘,韩夫人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要去给别的孩子当娘,心头就别扭。 横竖怎么着都没有满意,今日进宫,也正好看看太上皇后那里有没有什么想法。 两人都上了马车了,韩夫人又嘱咐了一声韩凌,“到了庙里,记得多给自己求点姻缘。” 韩凌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没答。 马车帘子一落下,姜姝便先同韩凌赔罪,“抱歉,让你遭了这么大个冤枉。” 元夕夜她是迫不得已,若不是她戳了荣郡王的那只咸猪手,两人怕早就吃了亏。 谁知遇上了范伸。 情急之下,才让韩凌暂时背了锅,倒也没料到她这锅背的如此彻底。 如今她都快成为长安城里的女侠了。 姜姝将那日韩凌给她的镯子簪子还了回去,心虚地道,“瞧,我也没办成什么事,我还给你啊。” 韩凌却没接,脸上也没半点背锅之后的怨气,反而带着兴奋,一把攥住姜姝的衣袖,“不,不冤,荣郡王就是我戳的。” 姜姝愣愣地看着她。 韩凌迫不及待地道,“药罐子,你教教我功夫。” 说完,韩凌将她递过来的那些东西又给她塞了回去,不仅如此,还拿出了一个小匣子交到她手上,“只要你愿意教我,这些我都给你,旁的我也不多学,就学你那招,怎么一筷子下去,将人手戳破。” 姜姝一脸惊愕。 韩凌便道,“你知不知道,我如今已经是长安城的女侠了。” 姜姝愣愣地点头,古怪地看着她。 韩凌又靠过去悄声同姜姝道,“元夕夜,我找着那人了。” 姜姝没反应过来,“什么人?” 韩凌的手肘撞了她一下,脸色渐渐地生了红,“你不是让我找个有皮囊的夫家吗,我找着了。” 姜姝又是一阵惊愕,“谁?” 韩凌道,“就元夕夜我让你看的那人。” 韩凌如此说姜姝还是不知道。 韩凌那日给她指了,姜姝还没瞧见,便被荣郡王打断,韩凌想了起来又才道,“这会儿我说了估计你也不认识,是我从最后一排坐席里寻出来的人,家世什么的肯定是没有的,不过这些都不成问题,改日我同父亲说说,看看能不能为其讨个官职在身,若是父亲不答应,我再进宫去见皇后娘娘,辛公子虽朴实了些,可我瞧他举止文雅,谈吐也不凡,若是给他个机会,他必定会有一番好作为.......” 姜姝打断了她,“他叫辛什么?” 韩凌答,“辛淮琛。” 姜姝又惊奇地盯着她。 韩凌看她如此神色,便问,“你认识?” 姜姝点头,“听说过,人确实不错,不过......” “人不错就行。” 韩凌打断了她,“你不是说过,只要那皮囊长的好看,家世什么的都不算问题吗,我偷偷告诉你一事。” 韩凌附在姜姝的耳边道,“出宫时皇后娘娘,给了我一笔钱,我都存着呢,他穷点也没关系......” 姜姝转过头看着她,“多少?” 韩凌神秘地比了一根手指头,“一万两。” 姜姝没说话。 韩凌正骄傲,却见姜姝摇了摇头,“对于他来说,你这点钱怕是不够塞牙缝。” 韩凌听完,眼里的光亮慢慢淡了下来,思索了一阵又道,“那我就去给他讨个官,只要有了官,家世再贫穷不济,也能慢慢的填上。” 姜姝:“......” 嗯,曾经的太傅长孙辛淮琛,今日殿试的进士之一,需要她给别人讨官。 韩凌见姜姝不说话,继续缠着她道,“今日正好咱们出来,你就赶紧教教我,我可是同辛公子说了,那荣郡王的手就是我戳的。” 荣郡王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之后,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流言。 都在议论韩三姑娘是如何废了荣郡王一只手,一时竟比那戏台子上的戏曲还香,韩凌让严嬷嬷去找人,想将上回欠着的铜板还了,谁知根本就出不去。 荣郡王平日里横行霸道,早就成了长安城里的祸害,如今听说栽在了韩姑娘手里,楼里的人,个个都想目睹韩三姑娘的风采。 韩凌走不掉,正着急,楼底下却凑巧,有人开始赠送脸谱。 严嬷嬷拿了几个回来,韩凌戴在了脸上才敢出来,一下楼跟前人头攒动,韩凌又被人群堵在了那里,不知该往何处走。 正是拥挤不堪,身旁一只手轻轻地带了带她,“跟我来。” 韩凌抬眼,便看到了那日给她糖人的公子。 韩凌欣喜地看着他,那公子却只对她点了点头,一句未言,轻轻牵着她的衣袖从醇香楼的后门走了出来。 严嬷嬷绕了个圈回去寻马车,两人便立在那说了一阵话。 韩凌忙地从荷包里掏出了铜板递了过去,“多谢公子的糖人。” 那公子笑了笑,伸手接了过去,“不客气。” 韩凌抬眼望过去,便看到了那张笑脸。 元夕夜,醇香楼前后一圈都挂满了火灯笼,红晕落在人身上,朦朦胧胧,印出了一片红海,韩凌突地就看痴了。 跟前那人,一瞬间,彷佛是从画本子里走出来的人物。 面容英俊,笑容儒雅。 韩凌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一个人。 只觉得甚是好看,不由出了神,直到对方开口唤了她,“韩姑娘。” 韩凌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正为自己的失神而羞得面红耳赤,那公子却温声道,“荣郡王此人品行不端,姑娘今日必定是受了一番惊吓,还是早些回府歇息,以后姑娘尽量少来这等混杂之地。” 韩凌又痴了。 在宫里的那一年多,见惯了周绎对她的冷漠,此时这一声关心的话语,就似一股暖流,直接流进了她的心房。 她喜欢这种感觉。 韩凌鼓足了勇气,才开口,“多谢公子,不知公子该如何称呼?” “在下姓辛,名淮琛。” 韩凌思索了一阵便垂目含着羞,轻声道,“辛倒是个罕见的姓氏,辛公子若日后有何困难,只管来韩府来找我,我一定会帮忙。” 辛淮琛愣了愣,随后点头,“好。” 之后两人便都沉默。 待韩府的马车远远地驶来,辛淮琛往前送了两步,快上马车了,韩凌突地又回过头来看着他,本想说什么来着,待看到那张脸后,一紧张,什么都给忘了,只立在那半晌吭不出一个字来,进不得进退不得退,脸色一时又红又窘迫。 辛淮琛便对她笑了笑,先开口道,“韩姑娘今日所为并非有过,是荣郡王罪有应得,这长安城里会拿银针绣花的大家闺秀很多,可像韩姑娘这般能有一技之长,能自保的人倒是很少,韩姑娘很好。” 韩凌心口一热,哪里还管得着什么误会不误会误会,直接认了,红着脸回了一句,“辛公子谬赞了。” 就因为这句话,韩凌已经激动了两日,连睡觉都不安稳。 要不是韩夫人关了她一日,她早就到姜家找姜姝去了,为了不露馅,无论如何,她也要学了这本事来。 姜姝压根就没料到,她背锅会背的如此心甘情愿。 只无奈地道,“这功夫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说会就会......” 韩凌兴致高涨,“没关系,咱们今日就开始学,正好那寺庙后院有一片腊梅,如今冰天雪地的肯定没有人过去,你就在那教教我。” 姜姝拧不过她,答应了。 两人进了寺庙,因元夕刚过,天气又冷,庙会的人确实比往日要少。 姜姝点了一炷香,正跪在那蒲团上拜着,韩凌已经等不及了,一把拉着她便往寺庙后院里拽,“你都有夫家了,还拜这姻缘干甚。” 姜姝掰开她,“五日后我就得拜堂了,你就不能让我先来练练......” ** 姜姝和韩凌前脚刚进寺庙,大理寺的人后脚就追着几个贼人跟了过来。 寺正翻身下马,立马同身后的侍卫吩咐道,“赶紧去给大人送信,人已经进了寺庙。” 吩咐完又同身旁的几个大理寺的官兵道,“进寺庙,将里面所有的百姓先疏散出来。” 第111章 第111章 ——姜姝和范伸—— 第六章 今日天还未亮范伸就去了西郊,端了劫匪的窝点。 这事本属京兆府的差事,但姜观痕这几日腿脚犯了风湿,连走路都一瘸一拐,更被说捉贼,范伸主动将差事拦了过来,出发时派人给姜观痕送了信,“同姜大人说,让他好好在家歇息,劫匪的事,我去办。” 明面上瞧着,似是将那日侯夫人说的话听进了耳里,关照自己未来的岳丈。 实则是闲得慌。 自从上回元夕夜范伸去了一趟百花楼后,突觉索然无味,这两日来一直都在大理寺躺尸。 躺久了浑身不得劲儿,正愁没处可以活动筋骨,有这么个既能打发时间,又能送人情的事,何乐而不为? 等到姜观痕赶去,范伸人已经不在西郊,劫匪的窝点是端了,但劫匪头目却带了几人提前跑了路。 大理寺的人见姜观痕来了,便传话给他,“大人走的时候吩咐过,要是姜大人来了,就让姜大人先将这些贼人押回府衙,剩下的几个劫匪,大人负责捉回来。” 姜观痕一脸欣慰,细看还能瞧出几分得意来。 大理寺的人跟着范伸混久了,个个都善会拍马屁,便及时地奉为了两句,“咱们大人对姜大人可真是关照有加啊,想我大理寺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回轮到姜大人,大人这原则说变就变,更是亲自出马相助,姜大人好福气啊。” 姜观痕听的甚是顺耳。 那人又继续道,“五日后,可就是我们大人同姜姑娘的婚事。” 那人说完激动地拍了一个巴掌,兴奋地哎哟了一声,道,“这不知到时候,长安城又会热闹成什么样,小的们可早就在盼着了,这百年难得一回的风光事儿,谁想错过,只盼那日大人没安排小的当值,小的也能去瞧个热闹......” 姜观痕打着哈哈,一阵笑,“你这人有趣,说的话我爱听,你放心,到时我会同你们大人打声招呼,给你沐休一日。” 那官兵立马弯成了虾腰,“小的多谢大人!” 姜观痕心情大好,当下就押着劫匪回了府衙。 而范伸早就去往了寺庙。 长安城内处处有官兵巡逻,劫匪再蠢也不会往巡防营的人面前撞,唯一的藏身之处,就是那处寺庙。 今日是庙会,更是藏匿的好时机。 大理寺寺正派去通知范伸的人,才刚出了寺庙,迎面就遇上了范伸,那侍卫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道,“大人,劫匪进了寺庙,蒋大人已经进去搜人了。” 等范伸到了寺庙,里头的香客,已经被疏散的七七八八。 而后院的姜姝和翰凌完全不知情。 韩凌已经拿着一根木棍子,将雪水底下的黄土戳出了蚂蚁窝,却依旧将那混子立不起来,不觉开始怀疑,“你到底是怎么使劲的? 怎么一下就能将那筷子戳进他肉里,咱们是不是不应该拿这黄土来做比较,毕竟荣郡王那爪子全是肉,戳起来软和些......” 韩凌刚说完,姜姝便默默地折了一根树枝,对着她脚下的黄土插了进去。 韩凌一眼看去,没看到棍子,走近了才见到埋在了土里头。 韩凌深吸了一口气,挽起袖子又开始练,“我就不信了......” 不管韩凌信不信,手里的树枝就是插不进去,折断了一根又一根之后,终于开始相信了姜姝所说的,这一招不过是顺带,真正的本事她还没使出来,韩凌回头朝姜姝望去,认命地道,“算了,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循序渐进,慢慢来。” 姜姝一点都没意外。 韩凌将手里的木棍一扔,搓了搓发火的掌心,心头又有些不甘,打起了别的主意,“药罐子,你不是说,除了这招你还会很多招数吗,你不如全都使出来给我看看,我先选个最简单的开始学......” 姜姝看着她,白眼还没翻完,身后突地一股风袭来,没给她任何准备的机会,回头便与那劫匪斗在了一起。 这回姜姝的招式,全都使了出来。 韩凌却一招也没记住,瞪大了眼睛,只紧张地盯着劫匪手里的刀子,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道,“来,来人啊,捉刺,刺客!” 严嬷嬷和云素也没好大哪里去,一双腿发软,拽着韩凌起来,赶紧出去唤人。 还未走出去,几人就看到了范伸。 范伸从外正踢着一个劫匪进来,立在后院的门槛上边,一脚踩在劫匪身上,逼着他问,“还有多少,都拿出来。” 那劫匪咬牙从怀里掏了来了一个木匣子,扔在了范伸跟前,“就这些了。” 范伸却摇头,“你应该早就听过我范伸的名头,我说过的话,一向不喜欢说第二回。” 说完,范伸的脚便踩到了那人的头上,一点一点地用力,那人的一双眼睛瞬间冲了血,恐慌之后便愤怒地骂道,“范狗!今日我栽在你手上,怪我自己没认清你的真面目,自认倒霉,你就是条毒蛇,这长安城里谁能有你范狗会玩,你装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混进长安城的暗处,同各路人马称兄道弟,骗得所有人的信任,再来一一将其打尽,你以为我不知道? 朱侯府被灭,还有文王和朱鸳的那些事,都是你范狗的功劳,先是替秦家翻案,太上皇寿宴上你再递状词揭发废后的身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 你早就是......” 那劫匪说话时,前头的打斗声已经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姜姝的一只脚同样踩在那劫匪的身上,紧紧地看着不远处的范伸,只见跟前的范伸脚上猛地一用力,脸色极为平静地,“既如此,你便留不得了,死吧。” 那股狠劲和冷静,姜姝从未见过。 姜姝整个人已经痴呆。 范伸适才的目光一直都盯在脚下,里头的打斗声他倒是听到了,想着这时候里头还能有谁,定是大理寺的人。 待脚底下的人彻底断了气,范伸才抬起头来。 一瞬,那脸色就变了。 脚底下就似沾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立马从那人身上弹开,神色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吊儿郎当,“好巧,姝儿也在啊。” “是,是啊,世子爷,好恰......”姜姝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待瞧见范伸的目光开始有些不对,才顺着他的目光往脚底下看去。 那一瞬间弹开的动作,同范伸如出一辙。 之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两人凝着对方,久久不语。 半晌,姜姝的脚跟突地晃了晃,韩凌早就看出了不对,忙地走到了姜姝跟前,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姜姑娘当心。” 姜姝压低了声音,绝望地问韩凌,“他都看到了?” “看到了。” “那,我,怎怎么办。” 韩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跟着姜姝碎碎念道,“是啊,该怎么办......” 姜姝却是回头握住了韩凌的手,低声哭了起来,“韩姑娘当真是太厉害了,适才我都被吓死了,要不是韩姑娘出手相救,我.....”说完慌忙地移开地上躺着的那人,“这,这人怎么在这儿......” 韩凌赶紧安抚道,“姜姑娘定是吓得不轻,怕是忘记了,刚才是我让你帮我踩一会儿。” “对,对。” 姜姝说完,便又看着范伸道,“是我帮她踩了一会儿。” 对面的范伸也终于回过神来,笑着两声,挠了饶后脑勺道,“原来是这样,姝儿一定是吓坏了吧。” 姜姝没答,突地垂目低泣了两声。 范伸赶紧朝她走去,“姝儿别怕,有我在呢。” 姜姝掏出绢帕拭了拭眼角,待范伸走到跟前了,姜姝才抬头感激地问他,“世子爷是来救姝儿的吗?” 范伸点头,“嗯,适才有人来报说有劫匪来了寺庙,我想着姝儿今日一定会来庙会,这才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姜姝更是感动,缓缓地将身子靠了过去,轻声道,“不晚,世子爷待姝儿真好。” 范伸扶着她,“应该的。” 两人拥抱了一阵,姜姝便起身,看着范伸道,“世子爷既然来了,先去忙差事吧,这寺庙里的劫匪,世子爷可得清理干净,要是跑出去伤了人,就来不及了。” 范伸温柔地点头,“好,那姝儿先回,我让人送姝儿回去。” 姜姝摇头,“不用,还是留着人心帮世子爷,我有韩姑娘在,不会有事。” 范伸便笑了笑道,“也好,等姝儿到了府上,记得同我报一声平安。” 姜姝羞涩的低下头,“嗯。” ** 待两人各自转过头,范伸捏着眉心,回头不确定地问严二,“刚才你看到了?” 严二点头。 范伸长嘶了一声,咬着牙问,“她不是病的要死了吗?” 第112章 第112章 ——姜姝和范伸—— 第七章 范伸问严二,严二更懵。 当初世子爷为何要对姜家大姑娘死缠烂打,非他不娶,旁人不知原因,他最清楚。 世子爷就是想找个短命的。 想先将姜姑娘娶过门,在她有生之年,好好‘爱’她一回,再将其送走后,他就是那专情的丈夫,只爱姜姑娘一人,这辈子再也没人可以逼着他成亲了。 一切都很顺利,两家定了亲,五日后就是大婚。 可原本该病入膏肓的姜姑娘却突地生龙活虎了起来,就照着姜姑娘适才那身板子,严二不知道世子爷要何时才能达成自己的愿望。 范伸不死心地问严二,“你看清了没,是不是韩姑娘动的手?” 严二摇头,斩钉截铁地道,“是姜姑娘。” 范伸收拾劫匪头子时,没注意看前面的动静,严二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姜姑娘是如何出招,如何将那劫匪踩在脚底下,他都看到了。 哪里有半点病态,活脱脱就是一女侠。 范伸看着严二那张永远都不懂转变的脸,心瞬间焦躁了起来,瞥开目光懒得看他,也没心再抓什么劫匪,回头找了个大理寺的人来,吩咐道,“劫匪头子已经死了,让寺正去收尸,待会儿挂在城门上示众,通知孙家的人去观看,敢在长安城内劫财,小爷让他死了都不能超生。” 那侍卫心头一跳,抬起头偷偷瞟了一眼范伸。 果然,那脸色难看之极。 心头倒是突地就同情起了那劫匪,谁不好惹,要惹了他们大人。 范伸从寺庙里出来,回了大理寺。 一进屋哪里也没去,就坐在大堂内那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坐的却不安稳,屁股在那椅子上左右烙起了饼。 一群人看得心惊胆战。 半盏茶的功夫,范伸终于坐不住了,去了地牢见荣郡王。 荣郡王吃了几日牢饭,早就不成人样,一有力气就嚷着要见范伸,嚷了几日嗓子都哑了也没见到人,今日刚端起碗吃着牢饭,范伸就来了。 范伸立在牢房外,盯着荣郡王狼狈地将一碗饭扒光了才开口,“荣郡王觉得我大理寺的饭菜如何? 只要进了我大理寺的人,旁的不说,这饭菜绝不会亏待了你们,从这里走出去的人,谁不夸我大理寺的厨子。” 荣郡王一口饭噎在喉咙,半天都没能出声,突地一把甩了手里的碗,对着范伸就冲了过去,一双眼睛只怒视着范伸,恨不得撕碎了去,“范狗,你竟然敢将我关在牢里,谁给你的胆子。” 范伸立在那,半步都没挪动,看着被铁链绑住的荣郡王,漫不经心地道,“你母妃来过,她给我的胆子,让我再关你几日,让你好好反省反省。” 荣郡王愣了愣,随后又开始发狂,“你放屁,我母妃怎么可能会让你将本王关在这里。” 范伸没理会他,看着他狂怒的脸,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你那手,是被谁戳的?” 一问完,荣郡王身上的铁链又是一阵猛响,“范狗,你欺人太甚,你别以为本王会怕你,等本王从这出去,本王就是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范伸摆了摆手,“哎,严重了,什么同归于尽,我要你那狗命有何用,你只需告诉我,那日元夕夜,戳破你手的人是谁就好了,何必浪费这么多精神气同我废话。” 荣郡王气得只喘,“合着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消遣本王的? 本王这只手没被你那婆娘弄废,你们应该庆幸,否则我静王府,发誓也要将姜家踏平,灭了姜家,本王再来同你范狗算账......” 荣郡王还在说着,范伸的神色已经成了一片腌菜叶子。 半晌,无奈地哼了一声,“还真是她。” 他要娶的病娇,是个身板子硬朗的高手。 他这运气,真是绝美了! 范伸脚步一抬,走了出去,身后荣郡王忙地唤他,“范狗,你别走,你先将本王放了!” 范伸就似是没听见一般,从那地牢里出来,严二刚迎上来,就见范伸望了一眼半空中飘零的雪花,眉目一扬,道,“回府,下雪了,婚期怕是要延期了。” 严二立在那,没忍住多了一句嘴,“早娶晚娶,可不都得娶,早晚都是一刀,世子爷何不就伸了脖子上去,干脆些。” 严二说完,半晌才感觉到一道目光,锐利地盯在他身上。 严二头抬了一半,又弯了下去,忙地道,“是奴才多嘴了,侯夫人传话,让世子爷赶紧回一趟侯府,灵州舅家来人了。” 范伸的眸子微眯,舌头往那腮帮子上一顶,“我想起来了,大理寺还有事没忙完。” 范伸刚往前走了两步,严二又在身后道,“侯夫人就在门口等着世子爷。” ** 姜姝那头跟着韩凌上了马车,神色同范伸的一样,紧拧住眉头,问韩凌,“刚才那些话,是不是我的错觉?” 刚才那些话是什么话,韩凌问都没问她,直接道,“你没听错,并非错觉。” 姜姝看着韩凌,半晌才不愿相信地问,“那二百五,不是傻子?” 韩凌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来,他是个二百五的? 你有见过哪个二百五,能混成了大理寺卿? 当初小萝卜家里平冤,陛下的身份还未暴露出来,就连左相都没有那个胆子当出头鸟,为何范伸就敢拿着状词逼陛下替秦家伸冤,还让陛下立了罪己诏? 你仔细想想,那会儿的陛下还是太子周恒,你以为他真是个傻子,敢贸然去参一本周恒? 他恐怕早就知道了陛下的身份。” 韩凌看着姜姝渐渐变化的脸色,继续戳她的心,“陛下为何会如此信任他,倘若他真是个二百五,陛下能将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还有太上皇的那场寿宴,他请了戏班子进宫,当场给太上皇看了一场皮影戏,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露了朱皇后的真实身份,又逼着太上皇下废后的诏书,一般人,怕是站在陛下面前,都会发抖,更何况是关乎着朝堂命脉之大事,他能是傻子?” 韩凌说完,姜姝脸色已是一团死灰。 安静了一阵,姜姝咬牙问韩凌,“你为何早不告诉我?” 韩凌脸上大大的写了一个怨字,嘴里也长长地叹了一声,“怨啊,我之前和同小萝卜可不只一次提醒过你,无论我们如何说,你都听不进去,认死了他就是个傻子,只要一谈到他,你便是满脸不屑,他是个傻子,不配让你提起的表情。” 姜姝疑惑地看着她,“我当真是那样的?” 韩凌摇头,“我言语一向匮乏,可能还有一些没总结到位。” 姜姝无言以对,咬牙消化了一阵,还是不甘心,瞪向韩凌,“就算如此,你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往火坑里跳吧?” 韩凌不明,“永宁侯府是火坑? 我怎么不知道,那范世子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如今你既然知道他不是傻子了,不是应该先高兴吗?” 姜姝冷笑了一声,“我高兴什么,聪明的渣子才更要命。” 姜姝说完烦躁地撩开了车帘,外面几片冰凉的雪花突地飘了进来,姜姝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回头就同韩凌道,“瞧,下雪了。” 韩凌瞧了一眼,“这有什么好稀罕的,前儿不刚落过吗。” 姜姝看着韩凌,嘴角缓缓扬了起来,“下雪了,婚期该延期。” 韩凌盯着她,一句话将她拍死,“你躲不过的,就算天下刀子,你俩的婚事,这回也躲不过。”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姜姝话还未说完,前头一阵马蹄声传来,姜大人早上押着劫匪从西郊刚回府衙,便收到了姜夫人的来信,让他派人去寺庙里接一趟姜姝。 想到今日寺庙不太平,姜大人亲自来跑了一趟。 半路上就接到了姜姝,姜姝拂起帘子,姜观痕一身精神抖擞,“赶紧回去吧,你娘派了信,说你大姨三姨,还有你几个姑姑都来了,如今正在府上等你呢。” 姜姝脑子里一阵嗡鸣,“我还是先送韩姑娘回府吧。” 姜大人马头一转,“正好我有事要会一面韩国公,我送韩姑娘便好,你赶紧回去。” ** 范伸被侯夫人,亲自从大理寺接出来。 到了府上,刚进门,便听到了里面的热闹声,五日后就是两人的大婚,灵州的亲戚已经提前赶了过来,范伸跟着侯夫人进去,穿过正厅,到了那廊下,便见院中的几株腊梅旁,灵州的几个舅母和姨母带着小辈们正倚在那美人靠上说笑。 “当年我们可是看着坤儿在她娘肚子里呢,如今这一眨眼都要成亲了,听说那姜家姑娘生的水灵得很,又温婉。” 大姨母说完,二姨母又接上了话,“那还能差吗,适才我听这府上的丫鬟们说,当初坤儿为了追姜姑娘,可颇费了一番功夫,这长安城里那么多姑娘,咱们坤儿独独就看上了她,那还能差了去,我倒是又听说那姜家姑娘,身子骨一向都不好,咱们世子爷不仅不嫌弃,更是为了替姜姑娘四处寻医,什么洛阳,江南,世子爷都可去寻过,这份情可不容易......” 舅母也搭上了话,“这么一说,咱们这屋里,可就又出了一个痴情种子。” 天上还飘着雪,冻得人手脚冰凉,范伸却是伸手扯了扯衣襟,突地有了一种窒息感,心火旺盛,燥热得慌。 侯夫人见他不动,催了一句,“走吧,你也别不好意思,你舅母姨母,都在夸你选的那位媳妇儿呢。” 范伸活在现在,坑人无数。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将自己都坑进去。 第113章 第113章 ——姜姝和范伸—— 第八章 范伸跟着侯夫人,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一一打过招呼,“二舅母,三舅母,大姨母,二姨母,表哥,表姐,表弟,表妹。” 一堆人瞬间围了过来,“都好些年没见,咱们世子爷是越长越挺拔了。” 身边的人一阵七嘴八舌,范伸立在那含着笑,侯夫人忙地招呼了一声,“都回屋里去吧,坐着慢慢聊,这外面还落着雪呢,可别冻着了。” 范伸赶紧让出路,让几个长辈先走在前头,快到大厅时,却突地拉了拉侯夫人的衣袖,侯夫人回头,便见范伸望着一眼跟前的雪花道,“这场雪落下来,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婚期要不要再延延?” 侯夫人一愣,古怪地看着他,“婚期本就定在初春,还能躲得过落雪天?” 范伸避开侯夫人的目光,笑了笑,“也是。” 侯夫人看了他一眼,突地醒悟了过来,“你怕不是又在心疼姜姑娘吧,你放心,到时候我在桥子里给她备个搭腿的毛毯,再给她备好暖炉,保证冻不着她。” 范伸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侯夫人笑了笑又道,“婚礼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知道你担心她身子弱,我都安排好了,你那院子,东南两个暖阁,地龙早就烧着了,等新娘子过来,就在那东暖阁内,哪里会挨冻?” 侯夫人说完一脚便踏了进去,屋里二舅母回头望过来,见侯夫人一脸笑意,打趣地问道,“母子俩说什么呢? 瞧把你乐的。” 今儿屋里坐着的都是侯夫人娘家人,侯夫人也没见外,面色一笑道,“这不天落着雪吗,那姜家姑娘身子弱,伸担心路上冻着了。” 侯夫人说完,屋里的人个个都捂住嘴,一阵轻笑。 二舅母便道,“世子爷心细,那姜家娘子是个有福气的,往后入了侯府,有咱们世子爷疼着,可不就是掉进了福兜里了吗?” 范伸坐在那,犹如哑巴吃黄连,一句都没吭。 午后范伸想跑,又被侯夫人逮住,“你上哪去?” 范伸还是同一个幌子,“荣郡王还在牢里,我先去一趟大理寺,晚些时候再回来。” 侯夫人这回倒是没拦着他,只道,“你先等会儿。” 等侯夫人再出来,身后便跟了几个嬷嬷,手里抱着今日刚完工的嫁衣,“正好你去大理寺顺路,这嫁衣就由你送过去,更能显出我侯府的诚意。” 范伸僵住不动,“母亲......” 侯夫人便轻声道,“知道你乐意跑这一趟,这差事我便特意留着给你呢。” 范伸:“......” ** 姜姝回去后,也没逃过七大姑八大姨围观。 “当初咱们可是看着你娘挺着个大肚子,这一晃咱们姝儿都成了大姑娘,要嫁人了。” 大姨看着姜姝,满眼的慈爱。 “侯府好啊,咱们姑爷是侯爷世子不说,如今还担任大理寺卿,如今这长安城里,除了那韩家,哪里还能再找出第二个像姑爷这样的青年才俊,旁的不说,就姝丫头这眼光还真是一绝,当年那么多人家登门提亲,甭管是谁,姝丫头就是不点头,不成想原来是等着这桩好姻缘呢。” 三姑姑说完回头就数落起了姜夫人,“我早就同你说过不急,咱们姝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这两年瞧把你急成了什么样,生怕姝丫头嫁不出去,要不是殊丫头自己有主见,你啊,可就错过了永宁侯府这么好的亲家了。” 姜夫人瞧了一眼如坐针毡的姜姝,笑了笑道,“姐姐说的对,这丫头眼睛可算是睁开了一回。” 姜姝不吭声。 等姜夫人出去招呼丫鬟给大伙儿添瓜果时,姜姝也跟着前去,出来门槛,姜姝便扯了扯姜夫人的衣袖,姜夫人回头,便见姜姝仰目望着半空中飘着的白雪道,“这又落上雪了,婚期是不是该延延?” 姜夫人古怪地看着她,“当初定婚期的时候,可是过问了你,你自己同意的初春,既是初春,还能躲过这落雪天,当初皇后娘娘的大婚,可不也是落着雪,莫非你那身子连这点风寒都扛不住?” 姜姝点了点头,轻咳了两声,虚弱的地道,“最近我感觉有些乏力。” 姜夫人看了她一眼,“正好,这回你外翁也过来了,待会儿让他给你把把脉,大婚前这几日,该喝的药你一样都不能落下。” 姜姝:“......” “还有啊,你放心,知道你怕冷,我早就让裁缝缝了一套保暖的棉衣,到时候你穿在嫁衣里头,谁也看不到。” 姜姝这回是真咳上了,姜夫人赶紧唤了云素,“还愣着干什么,回去给你家小姐煎药,这几日除了一日三餐外,睡前再多加一顿,得保证在大婚前,撑住小姐这身子。” “是,夫人。” 云素上前扶着姜姝回院子,才走了几步,姜夫人突地又不放心,回过身来说道,“等会儿药煎好了,派人知会我一声。” 说完姜夫人看了一眼姜姝,故意大声道,“你家小姐最是怕苦,我得亲眼盯着她喝。” 姜姝无语。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姜姝刚回院子,侯府送嫁衣的人就到了。 听说范世子亲自跑了一趟,姜大人和姜夫人赶紧去了前厅招待,满院子的姑姑姨母们,闻见消息,一时都生了好奇心,跑去瞧了热闹。 范伸硬着头皮进了姜家,坐在了大堂内,架不住姜大人和姜夫人热情,不好立马就走人,只得坐下来喝了一盏茶。 姜家做客的长辈不好围过去打探这位新姑爷,几个小辈却没那么多顾忌。 立在那柱子后,伸出了头来,偷偷地看了个够。 范伸接受着那一道一道的目光打探,屁股终是没坐住,起身便同姜大人和姜夫人辞别,“大理寺还有些事,我就不叨扰了。” 姜大人和姜夫人将其送到了门口,人还没有回去,那几个表妹就已经钻到了姜姝的院子里,“殊姐姐,你猜,刚才是谁来了。” 姜姝并不好奇,但也礼貌的回了一句,“谁。” “姐夫啊,姐夫也太疼表姐了,还亲自送了嫁衣过来。” “是啊,表姐可有福气了,适才我瞧了姐夫,那人才,在长安城怕是能数一数二,以后我要是许亲,能遇到个有姐夫一半的人才,我就满足了......” 几个小辈还在叨叨,姜夫人便拿着嫁衣进来,交给了云素,回头便对姜姝道,“赶紧试试,瞧瞧合不合身,今日这嫁衣可是姑爷送来的,也不知道你哪辈子积来的福分,竟得了这么个疼你的人。” 姜姝如同哑巴吃黄连,只得咬牙忍了。 几日过去。 姜家所有人张口闭口都是姑爷。 侯府所有人张口闭口都是世子夫人。 等到五日后,姜姝和范伸耳朵都长了一层茧。 第114章 第114章 ——姜姝和范伸—— 第九章 飘了几日的雪花,在两人成亲那日,突地就停了。 日头从云层里钻出来,姜夫人抬头望了一眼天,被那刺眼的光线晃的眼花,进屋就同坐在那等着接亲的姜姝道,“天晴了,就连这天爷也如了你意,亏你起初还说什么延期,你要是还怕冷,就将那棉衣穿在里头......” “谢谢了,不用。” 姜姝一身火红的嫁人,早已经不挣扎了。 韩凌当初那话说得对,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她和范伸这婚事也逃不掉。 从寺庙里出来,姜姝就没有一日安宁,身边的人不分日夜的叨叨,经过了这五日,就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她嫁了个好人家。 而范伸,便是那难得的好夫君,家世又好又爱她疼她。 两人就是这长安城里最为相配的一对。 她要是不嫁给他,天理难容。 姜姝不再抗拒了,但有一点没想明白,范伸既然如此优秀,长安城里好看的姑娘多的是,为何这种好事偏偏就落在了她这个‘病秧子’头上。 侯府接亲的人都已经在路上了,姜姝似乎这才回过神来。 范伸为何会喜欢上她? 在范伸缠上来之前,两人只见过一面。 那日她去药铺里抓药,咳嗽声一直不断,待抓完药,刚出了门槛,突地闻见身后有人问了一声屋里的大夫,“适才那姑娘是谁?” “姜家的大姑娘。” 那人又问,“可知得的是何病,竟如此喘。” 那大夫叹了一声,“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身子骨一向不好,这人啊,一旦底子没打好,往后这一辈子就难了,那姜家姑娘,一月不知要跑来多少回,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 姜姝回过头,正好范伸也往后瞧来。 两人视线一碰,均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姜姝自来身子弱,常年都呆在家里,每月除了这药铺,很少出门,更是很少见到生人,此时见到范伸,并不认识。 谁料,第二日媒人却上门找到了姜夫人,说是要给她说一门好亲事,待听清楚媒婆说的是哪家人后,姜夫人一阵激动,立马来寻了姜姝,“你不替你妹妹嫁也行,如今娘重新给你说门亲事,比那韩家也差不到哪去。” 姜姝没当回事。 直到范伸上了门,姜夫人非要她出去见一面,姜姝才知姜夫人这回是铁了心。 姜姝虽没去,却偷偷地立在那假山石后,看了一眼,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母亲如此执着。 这一瞧,立马就认了出来,倒没料到,那日在药铺门前遇上的公子就是永宁侯府那位四处招摇的花孔雀。 姜姝任凭姜夫人怎么说,死活就是不同意。 没过几日,就出了那轰动长安城的爬墙之事。 范伸从墙那头翻进来,顺着姜姝院后的那颗槐树,爬到了她的窗户前,姜姝午睡起来一推开窗,就见到有个人睡在了她窗下的那瓦片上。 姜姝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 范伸却是漫不经心地仰起头看着她,“病美人儿,为何不愿意嫁给我啊?” 姜姝反应过来,手里的团扇毫不客气地招呼了过去,“流氓!你怎么进来的。” 范伸身子一闪,避开了那扇子,坐起身来,指了指姜家的院墙,“我从那进来的,所以,病美人儿,千万别声张,这要是传出来,你不嫁也得嫁了。” 姜姝转过身就回屋里提了个茶壶,里头滚烫的开水,眼瞧着就要泼过去了,范伸这才慌忙地站了起来,“媳妇儿别啊,我要是毁了容,吃亏的可不是我,只要我不照镜子,就看不到,你就不同了,这往后日日都要面对一个丑八怪相公,多影响心情是不是? 再说了,你不是病着吗,这东西提在手里多重,可别又喘上了......” 范伸说完,姜姝当真就咳上了,缓缓地将那茶壶放了下来,抬头再看着范伸,“一张贱嘴如此能说,赶紧给我滚出去,否则我就喊人了。” 范伸丝毫不在意。 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还越往上凑,“病美人了,你怎么了,怎么又咳上了,我走南闯北了这些年,见过不少有名的大夫,学了些替人把脉的本事,要不我来替美人儿瞧瞧,说不定就治好了呢......” 范伸说完,人已经挤到了那窗户前。 姜姝就没见过这种无赖,忙地关窗,却被范伸的一只胳膊卡在了那,“先别关啊,我好不容易进来一回,美人儿就让我多瞧一眼。” 姜姝要不是担心自己暴露,真想将他那胳膊压断在那。 云素哪里见过这个阵势,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忙地下去唤人。 等到姜夫人派人来了姜姝院子,范伸这才收回胳膊,看了一眼姜姝气得通红的脸,挑了挑眉道,“多谢媳妇儿,这回咱们的亲事,可就说定了,你放心,这辈子我保证会好好疼你。” “滚。” 姜姝啪的一下,将那窗户合上。 范伸及时后仰,生怕撞到了鼻子。 这事一闹出来,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范伸爬了姜家姑娘的墙,姜姝也不知范伸是父母是如何说的,父母不仅没有找侯府的麻烦,反而直接拍板了两家的婚事。 姜姝早就听闻了范伸是个什么货色。 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四处张扬,花天酒地,但凡是个花楼酒楼,无人不认识他。 姜姝不明白,这种货色,在父母眼里,怎就成了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姜姝正同父母僵持着,云素又哭着同她说,“小姐,姑爷去花楼了。” 姜姝早就见怪不怪。 云素哭着道,“姑爷替花楼里的一位姑娘赎了身,那姑娘听说本来答应了要做姑爷的外室,谁知道卖身契一到手,却是转身嫁给了一位书生,咱们姑爷如今又在长安城里添了一段笑话,这回那些人连小姐也一并扯了进去,还说什么......” 姜姝好奇,“说什么了?” 云素垂头小声道,“病秧子配二百五,绝配。” 云素的那句二百五,让姜姝失了神。 姜夫人再来劝,“那永宁侯府怎么就不和你意了? 要家世有家世,要钱有钱,如今的范老夫人,还有侯夫人哪个不是在府上活的体体面面,且永宁侯府还有个规矩,只要是嫁过去的新妇,当天晚上新郎官就会将屋里的箱柜钥匙交到新妇手上,无论是之前得来的钱财,还是往后的俸禄都会一一上交,你若是嫁过去,之后的日子可不就由着说了算,怎么着也好过如今呆在家里,看我的脸色强吧?” 姜姝心动了。 姜夫人看了她一眼,嗤笑道,“这天底下,还真有同钱过不去的人。” 这激将法,姜姝接了,“你说的对,怎么着也不能同钱过不去,且那范公子气度不凡,人才也不错,如今我再这么一琢磨,确实是门难得的好亲事。” 姜夫人愣愣地看着她。 姜姝果断地应了下来,“我嫁!” 姜夫人心里的石头落地,生怕姜姝反悔,当日就派人去了一趟侯府,将姜姝的生辰八字奉上。 永宁侯府接了生辰八字,也没耽搁,两家很快就交换了婚书。 姜姝再一次见范伸,便是在定亲之后。 姜夫人带着姜姝去侯府做客,侯夫人让范伸带她去院里赏花。 那时正值深秋,满庭萧条,姜姝连朵花影子都没瞧着,两人立在那后院里,久久不语。 半晌,范伸才偏过头来,又是那副欠欠的表情,唤了姜姝一声,“病美人儿,还在生我气呢。” 姜姝几声轻咳,范伸赶紧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接下来,搭在了她身上,“还冷不冷?” 姜姝偏过头不理他。 范伸便又细声细语地同她道,“上回的事情算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行不行? 你看,如今咱们都已经定了亲,你马上就是我媳妇儿了,咱们总不能这般怄气下去,是不是?” 范伸说完,便一直看着姜姝。 片刻,姜姝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范伸放心地一笑,“这才对嘛。” 范伸说完,伸出胳膊从她身后绕过,手指头试探性地碰了碰她肩头,见她只垂着头,没出声,这才壮着胆子,轻轻地搂了她的肩膀,低声唤道,“姝儿。” 良久,姜姝柔声回道,“世子爷。” 之后两人便抬头看着满庭枯黄的秋色,范伸突地深情了起来,“姝儿放心,等你将来做了我的世子夫人,我保证只爱你一个,让你幸福的过完一生,了无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姜姝突地侧目看着他。 范伸便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瞧我这笨嘴,姝儿不用伤心,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已经四处在为你寻医了,肯定能找到根除的法子。” 姜姝摇了摇头,“我这都是老毛病了,打小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要想根治,怕是比登天还难,世子爷就别为我费心了。” 姜姝一说起这事,眼里便有了泪,“难得世子不嫌弃姝儿,可姝儿,就怕以后连累了世子,我这幅不争气的身子,自来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就算将来嫁进了侯府,怕也是个废人,只能呆在那后院里了,姝儿起初不同意,便是怕姝儿占了世子夫人的位置,却伺候不了世子爷,毁了世子一辈子的幸福......” 姜姝话音一落,便被范伸紧紧地搂住,“谁说你是废人了,可不许这么说自己,姝儿长的又好看,性子又温柔,能娶到姝儿,是我范某几世修来的福分,我何来的嫌弃? 以后等姝儿嫁进我侯府,你什么都不用干,只管在屋里躺着,好好被人伺候就成。” 姜姝一时感动,低声哭泣道,“世子爷待姝儿真好,姝儿就等着世子爷来娶姝儿。” 范伸笑了笑,“好。” 第115章 第115章 ——姜姝和范伸—— 第十章 姜姝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占了个便宜,同范伸‘恩爱’了几个月,临到成亲时,姜姝才发现自己‘爱’错了人。 既然不是傻子,她就更想不通,他为何会喜欢自己。 因为她这张脸? 姜夫人将手里的药递了过去,“这是你外翁给你开的方子,你赶紧喝上一碗,今日还有得你累的,别到时候身子又撑不住。” 云素赶紧接了过来,“夫人放心,奴婢待会儿就让小姐喝。” 姜夫人没动,催了一声姜姝,“你喝了,我将药碗带出去。” 姜姝突地抬头,“母亲,我要是现在悔婚,是不是来不及了?” 姜夫人惊愕地看着她,“你魔障了吧,你好好给我呆在这,世子爷接亲都在路上了,你万万不可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知女莫若母,姜夫人知道姜姝是个什么样人,心里一慌,忙地同她身边的韩凌交代道,“我前头还有客人要招待,这里就劳烦韩姑娘多陪陪。” 韩凌点头,“伯母放心。” 姜夫人一走,姜姝便淡定地让云素拿来了铜镜,仔仔细细地瞧了一会儿,便问了身旁眼皮正打架的韩凌,“你说,我这张脸,当真就好看到如此地步? 永宁侯府世子,又是大理寺卿,又常年往返于各种烟花之地,什么姿色的姑娘没见过,为何偏生就挑了个病魔缠身的娇弱姑娘?” 韩凌从昨日就过来了,陪着姜姝熬了一宿,这会儿往火堆跟前一坐,眼睛都睁不开。 只闭着眼睛道,“这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的人喜欢活蹦乱跳的,有的人喜欢柔柔弱弱的,你那病娇模样一摆出来,别说是世子爷,就连我都受不了。” 姜姝略加思索地道,“你是说,他喜欢我这一身病?” 韩凌点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姜姝将手里的铜镜一撂,“那他真是个变态。” ** 范伸今日还在被窝,就被侯夫人唤了起来,“你这怎么就睡过去了? 赶紧收拾换衣裳,马上就要去接新娘子了,可别误了吉时。” 范伸慢悠悠地起身坐在床沿上,提不起什么劲。 一想到那病秧子,恐怕比自己还要活得久,范伸对往后的日子便不再有什么指望,严二正伺候他洗漱,便听他突地道,“你说,我要是这个时候悔婚,还来不来得及?” 严二被他唬的不轻,心头七上八下跳了一阵,赶紧劝道,“世子爷你可得想好了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姜姑娘这身病绝不会有假。” 范伸看着他。 严二便道,“奴才以为姜姑娘是服用了什么神丹妙药,世子爷如今看到的,恐怕只是回光返照。” 范伸微微皱眉,“回光返照?” 严二点头,“对,世子爷想想,这么多年了,长安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姜姑娘身患重疾,常年离不得药,就算姜姑娘再装,她能装这么多年? 而且还能骗过自己的父母? 骗得过那些大夫? 奴才见那姜大人和姜夫人这些年为了她的身子,可没少四处寻医,姜姑娘有病之事,怕是不假。” 那日范伸问了大夫。 大夫亲口说了没有多少时日。 范伸的舌头往那腮帮内一顶,“说下去。” 严二又才道,“姜姑娘病了这么多年了,为何以前没有好,偏生就这时候能生龙活虎了,世子爷仔细想想,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范伸抬头看着他。 严二便道,“林常青之女林寒,她是皇后的人,皇后同姜家之前又有一段渊源,更是唤过姜姑娘一声姐姐,怎可能看着姜姑娘的身子不管,林寒必定会替她医治。” 范伸一声冷嗤,“你怎知道是回光返照,而不是痊愈?” 严二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可能!一个人病了十几年,再好的底子也都糟蹋了,就算是神医林常青还在世,也不可能既保住她的性命,还能让她使出一身武功,奴才那日在寺庙亲眼所见,姜姑娘的那神态就是个用药过猛之人,奴才以为,恐怕姜姑娘的期限早就到了,为何撑到现在,便是想今日嫁给世子爷,求个圆满,才让林寒给了她回光返照的神药。” 范伸将信将疑。 严二又道,“姜姑娘对世子爷已经情根深种,哪回见了不是爱得不能自拔? 这女人一旦陷入了感情之中,是何等的可怕,世子爷应该比奴才更清楚才对。” 范伸不说话了。 长安城里一堆折在他手里的姑娘,是如何不要脸面地同他相闹,他能不知道。 “回光返照,能照多久?” 严二道,“照以往的事例来看,少则几日,多则一月。” 范伸起身。 严二紧张地看着他。 范伸拿了那衣杆上的婚服,往身上套,“既时日无多,赶紧的吧。” ** 两家今日成亲,轰动了大半个长安城。 永宁侯府如今圣宠如山,姜家又是皇后的救命恩人,那场面自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热闹。 范伸从永宁侯府出来,一路上全是看热闹的百姓。 “这姜家姑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得了侯府这门亲事。” “也不能这么说,听说那姜姑娘姿色倾城,世子爷当初一眼就相中了......” “再好看又有何用,一身是病,又能活几个日子。” “也是,可惜啊,这姜姑娘是个短命的,也不知道这一嫁过去,能不能挺得过新婚夜......” 那说话声钻进耳里,范伸胯下的马,不自觉地快了起来,接亲队伍一到姜家门前,范伸便翻身下马,几步跨上了姜家门前的台阶,同堵在跟前的一众姜家人道,“今日但凡给我让出一条路的人,每人赏十两黄金,绫罗绸缎一匹。” 人群瞬间一阵轰动。 严二跟在身后,赶紧招呼,“谁让了路的,过来我这里记名。” 外面的动静声传来,姜夫人的身影一下就冲进了屋里,看到姜姝还在,长松了一口气,忙地招呼婆子将红盖头罩在姜姝头上,赶紧催道,“快些,姑爷已经来了。” 只要将她交到范伸手上,她就是永宁侯府世子夫人。 这门婚事就算成了。 姜姝却没再闹,乖乖地跟着婆子走了出去。 适才韩凌说的那句话,有几分道理,“既然范大人喜欢娇弱的,不正合你意了? 你一个不如意,咳上两声,不就解决问题了,不一定非得就是傻子才好拿捏,变态变的恰到好处,不也挺好的吗。” 姜姝将她的话细细想了一阵,颇为欣赏地看着她,“我发现你最近长进了不少。” 韩凌点头,“对,我娘让我好好向你学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你我肯定能学好。” 话音刚落,姜夫人就冲了进来。 姜姝主动站了起来。 待姜家的小舅子将自己的姐姐交代了范伸手上,范伸便轻轻地握住那纤纤玉手只手,唤了她一声,“姝儿,累不累?” 说话的语气还是之前的温柔。 姜姝隔着盖头轻轻地摇头。 “当心。” 范伸小心翼翼将她扶进了花轿后,一刻也没再耽搁,赶紧接回了永宁侯府。 因照顾到姜姝的身子,婚礼能简就简,进门后只跨了个火盆,便是拜堂。 两人恩恩爱爱地立在那,牵着手里的红绳,齐齐三叩首。 礼成后,婆子扶着摇摇欲坠的姜姝去了洞房。 范伸望着那背影进了东院,总算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出去招待宾客,被侯夫人拦了下来,“今日世子夫人怕是也累了,外头的宾客你也不用急着出来招待,有你二弟三弟替你顶着就行。” 从一开始许这么门亲,侯夫人就知道姜家姑娘身子弱,奈何架不住自己儿子喜欢,如今进了门,可就得特殊照顾着了,侯夫人说完又将手里的一串钥匙交到了范伸手上,“从今日起,你就是有家事的人了,往后你院子里的账务,就该你们小两口自己掌管,待会儿去洞房,你将这给她,这也是我侯府的规矩,为的是今后两人能一条心,一生和睦。” “多谢母亲。” 范伸接了过来,藏在了腰间。 回光返照的人,能管什么家。 范伸进去,姜姝正坐在喜床上等着他,屋内的丫鬟赶紧退了出去,范伸上前挨着姜姝坐下,“姝儿久等了。” 说完,便伸手轻轻地揭开了姜姝的盖头。 那盖头底下的一张脸,微微低垂,眼睛唇角都含着娇羞。 范伸的眸子一顿。 一丝内疚闪过,不过也是一瞬便消失了个干净,看着她温柔地夸道,“夫人真美。” 姜姝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含情脉脉地看着范伸,“夫君也甚是俊雅。” 那眼波里如含了一层烟雾,似水似烟。 范伸看着她,慢慢地靠了过去。 那脸快要凑到跟前了,姜姝不着痕迹地低头,顺势倒在了他怀里,“世子爷,姝儿这身子该怎么办才好。” 范伸猛地醒过神来,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轻轻地揽住她,“姝儿别担心,为夫会替你寻大夫,今日你也累了,咱们好好歇息。” 姜姝点头,胳膊缓缓地抱住了他的腰,“多谢夫君。” 范伸一直在想着这一夜该如何熬过去,是碰她还是不碰她。 不碰,今儿是新婚夜,她肯定会不开心,要是她去告诉了他母亲,到时候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碰了,万一碰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他倒是很想问问那回光返照能撑她到什么时候。 还是碰吧。 都成亲了,不可能不碰,不碰又怎么能称得上是恩爱。 范伸想的入神,并没有留意到姜姝的手,待姜姝从他腰间摸到了那把钥匙,范伸才惊觉过来,伸手去护,却是慢了一步,那钥匙被姜姝拎在了手里,突地从他怀里仰起脸,一双眼睛带着兴奋,又带着期待地问她,“夫君,这是给我的吗?” 范伸心口一紧,“姝儿的身子......” 姜姝眼泪啪嗒一声落了下来,一把抱住了他,感动地道,“夫君待姝儿真好,夫君放心,姝儿一定会撑住,尽量活久一些,多陪陪夫君。” 范伸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两下,哑着嗓子,挤出来了一个声音,“好。” “前头还有宾客要招待,夫君能先过来揭了姝儿的盖头,姝儿心里已经很感激了,知道夫君心头疼着姝儿,姝儿在屋里等夫君。” 范伸看了她一眼,“我......”他想说宾客不用他招待。 姜姝又催了一声道,“夫君快去吧。” 范伸只得道,“好。” 范伸起身,回头本欲想再交代一声,他很快就回来,谁知脚下踩上了几个核桃,身子突地一个踉跄,姜姝想躲都来不及,直接被他扑过来,砸在了喜床上。 姜姝眼里冒星星,睁眼就见到一张脸,怼在她脸上,姜姝想也没想,下意识地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范伸挪不动。 被她头上的发簪勾住了发丝,生生吃了她一巴掌,一阵手忙脚乱,“你别动,勾住了,勾住了!” 姜姝僵在那,两人的头拧在了一起。 适才姜姝的那一掌实打实地挥在范伸的左脸上,此时正火辣辣地疼,范伸生怕她再来第二下,一双手胡乱地去扯两人的头发,想赶紧起来。 谁知越扯越乱。 姜姝被他扯得一声长嘶,正要再出手,范伸赶紧阻止,“夫人,温婉,温婉。” 姜姝及时地抽了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对不起,夫君,我适才是想扇自己的,没想到扇错了地方。” 范伸咬着牙道,“没事,你别动就好。” 话音一落,姜姝头上的一撮头发,生生地被他拔了下来,姜姝疼了嘴角几抽,忍无可忍,一脚就踢了过去,“你欺人太甚!” 第116章 第116章 ——姜姝和范伸—— 第十一章 姜姝那一脚踢过来,范伸早就有了防备,连连后退,退到了床边,手里攥着从姜姝头上硬拔下来的珠钗。 姜姝起身坐在床上,目光凶神恶煞。 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身狼狈。 谁也没说话。 半晌,那婚房里的红蜡“噗噗”两声响,两人同时出声,“夫君。” 、“夫人。” 适才那阵沉默的对望后。 姜姝看到了范伸红肿的半边脸。 范伸看到了她被他扯得凌乱不堪的发丝。 退一步海阔天空。 范伸站好,又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夫人先说。” 姜姝也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床沿上,“还是夫君先说。” 一阵僵持,气氛又开始渐渐地不对。 范伸正准备将手里的珠钗撂在桌上,眼睛一瞥,瞧见了那珠钗上头卡着的一撮头发,范伸回头瞟了她一眼,见她眼角微红,似乎还有泪珠子含在了里头。 终究是良心不安,先让了步,“夫人,抱歉,适才是我手重,还疼不疼?” 范伸缓缓地朝着她走去,脸上的神色既愧疚又心疼。 姜姝摇了摇头,也抬起头来看着范伸的脸,“夫君,抱歉,适才是我不知轻重,夫君可还疼?” 范伸摇了摇头,“无碍。” 两人神情对视了一阵,又齐声道,“那我们......” 姜姝垂目。 范伸便道,“夫人今日定是累了,先去更衣,我招待完宾客,等会儿就回来。” 姜姝娇羞地点头,“好。” 范伸又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笑了笑,“那我先出去了。” “好。” 范伸从屋里一出来,脚步便如风,脸色沉如黑云。 严二在外院守着,赶紧迎上来,“世子爷,怎么就出来了?” 话说完,就见范伸的一双刀子眼扫过来,就差生吞了他,这一瞧,严二又看到了范伸脸上的红印,紧张地道,“世子爷,您这脸......” “滚,明日起去马厩刷一个月的马再回来。” 爱他爱的不能自拔,回光返照。 范伸摸了一把依旧滚烫的脸颊,真他娘地爱,真他娘地能照。 “世子爷,奴才......”严二呆愣愣地立在那,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眼睁睁地看着范伸气冲冲地往前冲了几步,不见了身影。 人还没反应过来,又看到范伸黑着脸回来了。 他今儿要是顶着这脸出来,往后就不用在这长安城里混了。 范伸进了书房。 坐在那太师椅上,闭上眼睛,外面的一片热闹,似乎都与他无关。 然而耳边越是安静,内心越是起伏。 他生平,头一回被一个婆娘给扇了耳光。 太有出息了。 半晌,严二磨磨蹭蹭地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范伸身旁,踮起脚尖望了一眼,只见范伸闭着眼睛,那脸颊紧绷,不由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冒死相劝,“世子爷,奴才倒以为,吃亏的是姜姑娘。” 今日世子爷大婚,进了一趟洞房,那脸上是怎么回事,严二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爷的脸,怕是被夫人打的。 自己家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 在他那,就没有不打女人这规矩,要是惹急眼了,照样上手,那百花楼里的苏姑娘,前几日不也一脚被他踹了出去。 如今世子爷挂着彩出来,屋里的姜姑娘怕也没吃到好果子。 “谨言,小心你的舌头。” 范伸看都没看他一眼。 严二缩了缩脖子,沉默了半晌又才壮着胆子,尽忠尽职地道,“世子爷想想,姜家大姑娘因病常年呆在屋里,鲜少出来见人,这一出来抓个药,偏生不巧地就撞上了世子爷,估计连世子爷是谁都没闹清楚,便被世子爷派人去提了亲,姜姑娘当初可是强烈拒绝过,奈何世子爷爱慕之心太‘深’,自己上门去毁的人声誉,逼着姜姑娘点头,这姜姑娘又何其无辜,这不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 范伸睁开眼睛,偏头看着严二如何找死。 严二又吞了一下喉咙,豁出去了,“世子爷,咱们已经占了人便宜,就算那病当真是姜姑娘装出来的,可若是世子爷不打人家主意,又同咱们有什么关系? 姜姑娘同旁的姑娘可不一样,是世子爷‘爱’的不能自拔,用尽手段,非要娶进门的人,如今长安城里,无人不知,世子爷‘爱’着姜姑娘,恐怕姜姑娘自己也是如此认为。” 严二的嘴里的话不敢停顿,一口气将该说的都说完,“一个姑娘一辈子就嫁这么一回,若是姜姑娘知道世子爷对她说的那些话,对她的感情都是假的,娶她只是为了给她挂白灯笼,不知该如何的心碎,世子爷可知,江湖上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吗? 骗人钱财称之为盗,占人身子称之为强,两者虽也折损,但并不诛心,可怕的就是那等既骗人感情又骗人身子,还骗人名分的,那才是真正的不厚道,江湖人给取了一个名字,俗称‘渣男’。” 范伸直起了身子看着他,“你想不想知道你是如何死的?” 严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错了,世子爷饶命,奴才只是一时魔障,纯属觉得姜姑娘有点可怜,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严二抬起头来,一咬牙意气激昂地道,“胆敢伤我主子之人,无论是谁必诛之,世子爷放心,您告诉奴才,侯府想什么时候挂白灯笼,奴才就什么时候如您的愿,她不死,奴才弄死她。” 严二话音一落,对面那书桌上突地飞来个东西,只朝着他脑门心砸来,严二没瞧清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偏开。 待那东西落地后,严二心都凉了。 是个墨砚。 这要是砸上,他当场不就嗝屁了。 范伸从那书桌后出来,缓缓地走到了他跟前,偏下头笑了笑问,“你说你要弄死谁?” 严二头垂到了胸口,“奴才该死。” 范伸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了,撂下一句,“两个月马厩。” 严二赶紧起来跟上,“是。” ** 范伸一离开,姜姝也瞬间变了脸。 云素进来小心翼翼地替她拆着头上的簪子,姜姝直捂住头皮,“你轻点,轻点,那狗东西,竟然敢扯我头发,老娘活这么大,就没受过这么大的欺负。” 云素劝道,“小姐,小声些,这话可莫要让姑爷听见了。” 姜姝咬牙,“他听见怎么了,狗东西,他就是故意的,嘶......” 云素便坐在她跟前,语重心长地劝道,“小姐,如论之前姑爷用的是何手段,如今小姐也不是嫁过来了吗,且姑爷对小姐的感情,大伙儿都是有目共睹,这长安城里的人,谁人不羡慕? 虽说姑爷在长安城的名声不太好,但暗地里爱慕世子爷的姑娘依然不少,世子爷哪个给过面子,闲来时逗上两句,等到对方当真了,世子爷又片叶不留身,离得远远的,倒是也有不识眼色,上前来纠缠者,谁又能讨到好果子? “就拿慎刑司张大人家的大姑娘来说,几次纠缠后,更是扬言非世子爷不嫁,世子爷当着她面搂了个花楼里的姑娘在怀,直接问她,“你先说说,你哪点比她强,若是说的有理了,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那张家大姑娘哪里受过如此羞辱,哭着跑回去,从此再也不提世子爷。” 姜姝惊愕地看着云素,“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云素垂下头,心虚地道,“小姐许亲后,奴婢怕小姐吃亏,曾四处探过姑爷的名声。” 姜姝嗤鼻一笑,“那狗东西,活了快二十年了,都没长出来良心,你以为他突然就能长了? 你没听那日在寺庙,死在他脚底下那人说的话吗,为了一网打尽,他先将自己抹黑,再交心,等所有人卸下防备后,他再出其不备地来一刀,消灭的干干净净。” 姜姝异常清醒地道,“如今他对我,肯定也是怀了目的,同对付那帮盗贼的招数换汤不换药,先是用感情来打动我,等到我陷进去,爱他爱得不能自拔之时,他再回头给我一刀,等着我的,便是痛不欲生。” 姜姝说完,云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莫非他将咱们也当成了贼?” 姜姝眼皮子闪了闪,不说话。 云素便道,“小姐不过是一个姑娘,在外人眼里,还身患重疾,又有何可让姑爷如此大费周折? 若姑爷对小姐当真是没有感情,适才小姐的那一巴掌,别说是世子爷,就算是平常百姓,在新婚夜里挨了自己夫人一巴掌,谁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可小姐瞧瞧姑爷,不仅没生气,还主动致歉,关心起了小姐,这等深情,岂能装的出来?” 姜姝有些动摇了。 那一巴掌,她是有些心虚,可若不是那狗东西...... 云素又劝道,“退一步讲,就算姑爷当真有什么目的,小姐不也有自个儿的打算吗? 小姐当初若是真不点头,老爷也不会强迫小姐,小姐不也看中了侯府的家世,盼着能过个清净日子吗,今日大婚,姑爷都将库房的钥匙交给小姐了,往后这院子里,还不是小姐说了算,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同姑爷撕破脸皮吧。” 姜姝沉默了良久。 “也对,不能这个时候同他撕破脸皮。” 姜姝突地拉住云素,未雨绸缪地道,“你可听说过我父亲这些年,在朝堂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皇上不好动手,只能让范伸出面,娶我是第一步,接着就是我姜家了?” 云素摇头,“这更不可能,若是朝堂真有什么动静,皇后能不知道? 且真有什么事,世子爷为何又多此一举娶了小姐,这不是跟着受牵连吗? 再说老爷一生清廉,有何把柄可落在旁人手上。” 姜姝直起身子,百思不得其解,“也对。” 要是姜家真出了什么事,皇后不可能不告诉她。 “小姐莫要想了,赶紧去沐浴更衣,呆会儿姑爷来了,小姐好好同他相处,奴婢去备一壶清酒来,这哪里有人新婚夜相互动手的,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姜姝的心这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为了将来的安稳日子,今夜必须得同那狗东西,和睦为贵。 ** 云素伺候完姜姝更衣,便出去寻酒。 刚出房门,下了台阶没走几步,迎面就碰上了范伸和严二。 云素行礼,“世子爷。” 范伸一声不吭,直接去了婚房,云素也来不及去寻酒了,忙地跟了过去。 跟到了门前,范伸一声,“退下。” 云素便只有将门拉上,立在门前守着。 立了一会儿,严二去不知从哪抱了个酒壶过来,交到了云素手里,“今日夜长,姑娘将这东西送进去,大伙儿都好熬。” 云素是个聪明人,听懂了严二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 转身壮着胆子对屋里的两人道,“姑爷,小姐,奴婢让人备了酒菜。” 话音一落,里头便齐齐传来一声,“进来。” 云素推门进来。 范伸和姜姝,正和和气气地坐桌旁,已经尬聊不下去了,只有僵硬地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屋里的红蜡已经烧了一大半,也没谁打算离开屁股底下的凳子,更没谁去主动提歇息之事。 云素进去就察觉到了不对。 斟酒时,到底还是不放心,想起小姐那股冲动的性子,今夜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来呢,云素又退回到了转角处,揭开那酒壶盖儿,放进去了一些无忧散。 无忧散是之前皇后让林寒送过来给的,为的就是缓解小姐偶尔暴躁的火气所用。 今日刚好派上用场。 云素给两人斟好了酒,又让人上了几个小菜,这才退下。 出去后便松了一口气。 看到云素出来,严二也松了一口气,那酒是他特意给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备的。 两人今夜的火气太燥,得有个东西压压,才能平安度过。 前几日严二遇上了宫里的王钊王统领,王钊主动交给他的,“我瞧你主子这几日心火旺,这无忧散能降火气,每回半包,不可多用。” 严二便接了起来,倒是心细地问了一句王统领,“这用量有何讲究?” 王钊答,“也没什么事,用多了,不过就是起了反效,变为合欢散。” 严二适才往酒壶里倒的时候,可是小心又谨慎了,生怕过量。 世子爷这些年为了替皇上办事,逢场作戏可没少往那烟花之地钻,什么姿色的姑娘他没见过? 就算是罗衣半解地躺在他怀里,对他上下其手,他也能做到坐怀不乱。 今夜又怎么可能会折在新婚夜里。 酒送进去后。 严二放心地回了屋。 云素也放心地退了下去。 第117章 第117章 ——姜姝和范伸—— 第十二章 云素走后,屋里又安静了。 满屋子的红光映在两人身上,姜姝抬头,范伸也抬头,笑着道,“姝儿今日辛苦了,怕是早饿了吧,慢慢用。” 姜姝没动,她夜里从不进食,怕胖,“我不饿,倒是世子爷今日忙,没空顾着自个儿,世子爷请用。” 范伸也没动,他夜里从不进食,一身的味儿,洗漱麻烦,“我也不饿。” 两人一阵沉默,均是无语。 既然都不吃,那适才为何要叫人传菜。 两人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今儿是新婚夜,和睦为贵。 “夫君。” “夫人。” 两人齐齐都端起了身旁的酒杯往向对方,范伸一笑,姜姝羞涩地垂下头,范伸便道,“为夫敬夫人一杯,往后,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夫人多多担待。” 姜姝忙地抬起头来,“夫君说笑了,夫君如此优秀,哪有什么不足之处,倒是姝儿一直担心配不上夫君,往后姝儿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对,还请夫君,多多体谅。” 范伸笑了笑道,“夫人也说笑了,夫人花容月貌,何来的不配之说? 况且夫人又如此贤惠,岂有那不对之处。” 四目相对。 两人均是保持着微笑,和和气气地饮完了第一杯酒。 酒杯一搁下。 两人再次沉默,还是找不到话说。 许是那酒进喉,醉与不醉,都会让人先放松下来,气氛明显比适才要缓和了许多,至少姜姝开始去想了云素劝她的那番话。 就来就有往。 姜姝起身,拿了桌上的酒壶,先替范伸满上,再给自己也添满。 酒壶放下后,姜姝举起了酒杯回敬,“姝儿也敬夫君一杯,多谢夫君对姝儿的厚爱,往后姝儿定会好好替夫君打理后院,当好这个家。” 范伸眉心一跳。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女人来当他的家。 胸口的那股烦躁才窜上来,刚到脑子,还未来得及表露在脸上,突地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范伸拿起手边的酒杯看了过去,只见红蜡下的那张脸,白璧无瑕,朦朦胧胧的烛光就似在那好看的面上蒙了一层红纱。 又美又撩。 那娇羞的神态,竟是风情万种。 范伸愕然,那病秧子,竟是这等绝色? 范伸吞咽了一下喉头,鬼神使差地道,“有劳夫人。” 两杯酒入喉,气氛慢慢地开始有了变化,两人的脸色,渐渐地被屋子里的红柱红蜡所融,一点一点地浮上了红晕。 范伸只觉喉咙口干涩得慌,忍不住又提了酒壶,姜姝也觉得今夜这酒越喝越上头。 “为夫再敬夫人一杯......”“姝儿也敬夫君一杯......” 又是两杯入喉,两人坐在桌边,对望着彼此。 不知不觉中,眼神里均是有了几分含情脉脉。 姜姝皱眉,那狗东西,怎么这么好看? 那念头生出来,姜姝被唬了一跳,想移开目光,整个人却似是着了魔一般,不仅挪不开,心头还有一股奇痒,想挨他更近些。 姜姝甩了甩头。 稳住,不过就是几杯酒而已,她不能醉...... 然而当姜姝再次看向范伸的那张脸时,却是娇娇地唤道,“夫君,姝儿有点冷。” 范伸早已经挪到了她身旁,轻轻地将她揽进了怀里,再慢慢地偏下头去,“姝儿别怕,为夫替你暖暖......” “还是冷。” “那为夫抱你去床上,天色晚了,该歇息了......” 姜姝娇羞地将自己藏在他怀里,“嗯。” ** 一整夜都很安静。 翌日清晨,希希薄薄的云层间,露出了蔚蓝的天色。 又是一个好日头。 素云和几个丫鬟守在婚房外,眼瞧着日头出来,从院里的那颗干枯的老银杏树上,慢慢地晒到了屋前的台阶,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屋内昨夜的红蜡早已经燃尽,强烈的光线从那罩下的红色幔帐透进,犹如初升的日头,虽不亮眼,却足以照清幔帐内的一寸一缕。 床上的两人紧闭着眼睛。 却谁也没睡着。 范伸早就醒了,但不敢动,胳膊还被姜姝压在头下。 姜姝也醒了,也没动,如今她整个人都在范伸怀里。 昨夜的酒醒之后,两人今日睁开眼,就知道发生了不对,入眼那洞房的一片红晕无一不再提醒他们,昨夜发生了什么。 谁也怪不得谁。 都是双方心甘情愿,异常和谐。 都似是烈火遇上了干柴,一点就着,越烧越旺,说过的情话,和做过那些事,谁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 如今清醒了。 除了身子上的疼痛之外,余下的全是尴尬和自我怀疑。 从睁眼到如今,两人这番不动如山,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 都僵持着,谁也不动。 两人打算好了,往死里熬。 屋外的云素却没有两人能熬,终究没有忍住,轻轻敲了敲门,“世子,夫人......” 外头的声音一传进来,两人很有默契的睁开眼睛。 姜姝将身子及时地挪开,范伸收回胳膊。 同时松了一口气。 范伸目不斜视,语气却一如往常的温柔,“夫人醒了。” 姜姝轻轻地点了点头,紧攥住身上的被褥,也没回头,“姝儿伺候夫君穿衣吧......” 范伸忙地起身,“不用,夫人累了,先躺会儿。” 说完范伸便撩开帷帐,下了床,急急忙忙地捡起了地上的衣裳,穿戴整齐后,往门口走了两步了,又才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有些失礼,又退回去,捡起了地上姜姝的衣裳也,走到帷帐前,瞥开头轻轻地撩开帷帐,将衣裳给她递了进去,“夫人,要为夫帮忙吗?” 半晌,那衣裳从他手中抽走,接着帷帐内传出了一声娇羞的声音,“多谢夫君,姝儿自己来就好。” 范伸及时地退开,温柔地道,“好,那为夫先去外面等夫人。” 里头又是娇滴滴地一声,“嗯。” 范伸闻言,转身往门口走去,外头的素云和丫鬟们正推门进来,齐声蹲礼道,“世子爷。” 范伸点头,脚步从丫鬟们身旁经过,不徐不疾,神色甚是平静。 跨出门槛后,那脚底下却是一个不稳,踩空了院前的一个台阶,脸上的神色,也在一瞬之间,再也没有了半点优雅可言。 范伸脚步如风地去了书房,一到门口便吩咐了小厮,“叫严二过来。” 那小厮没动,欲言又止,范伸回头目光又扫过去,小厮便弯腰答道,“世子爷当是忘了,严二今日一早就去了马厩。” 范伸一顿,“叫过来。” 小厮去马厩叫严二时,范伸便又坐在了那张太师椅上,轻轻地拨开衣襟,那肩头上的几道被咬的血印还在。 似乎这会儿才感觉到痛。 范伸又将衣襟整理好,昨夜的那些画面,不断地浮现在他脑子里。 竟是清晰无比。 他并非没想过同她圆房,可没料到的是,他会如此猴急。 他怎么会对她有那等想法...... 他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没见过,怎么会觉得那病秧子好看...... 居然还有了想要蚀其心骨,狠狠揉碎她的冲动...... 范伸烦躁地捶了一下额头,脸色一时如同死灰。 他不可能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绝不可能。 严二进来时,范伸手肘正撑在桌面上,食指和拇指不停地捏着眉心。 严二这一早上已经在马厩刷了好几匹马,东院的小厮来唤他,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连身衣裳都没换,只净了个手,便匆匆赶来了,“世子爷找奴才?” 范伸抬眼看向他。 严二恭敬地等着他说。 半晌,范伸却一咬牙,又瞥开了目光,一语未言。 严二一愣,心头咯噔直跳,主动问起,“世子爷昨夜......” 范伸便同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严二刚到跟前,范伸便皱眉,“你这一身什么味?” “奴才这不是刚从马厩回来吗......” 范伸嫌弃地道,“离远点。” 严二又退了回去。 范伸的手指头烦躁地在桌上一阵乱敲,又才侧目看向了严二,这回不等范伸开口,严二便问,“世子爷想问什么,就问吧,说不定奴才真能帮上忙呢。” 范伸舌根子一转动,舌尖又在腮内顶了一圈才问道,“你觉得世子夫人长的如何?” 严二一愣,不敢答。 范伸又道,“无妨,你只管说,我绝不罚你。” 严二便道,“夫人姿色自是绝色。” 范伸追问道,“有多绝色?” 严二正在绞尽脑汁,搜刮脑子里的赞美之词,却听范伸道,“比起江南的头牌怀春姑娘,洛阳城的玉珠姑娘,长安城花楼的苏姑娘,她的姿色,能算几分?” 严二猛地一震,跪了下来,“世子爷,夫人怎能同这些人相论......” 范伸打断了他,“你只说容貌。” 严二便思索了一阵,若单是论容貌,那洛阳的玉珠姑娘,当算是第一。 可这话他不能说。 想了一阵,严二便抬起头来,道,“世子爷可曾听过一句话?” 范伸问,“什么话?” “情人眼里出美人。” 严二说完,便细细地解释道,“意思就是说,只要是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人就算是满脸麻子,在你眼里,也是个美人儿,更何况是夫人这样的姿色,世子爷若是当真喜欢上了夫人,那夫人在世子爷眼里,可不就是绝色美人儿了吗,别说是洛阳城的玉珠姑娘,就算当年名满天下的风月楼水仙姑娘,世子见了,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娇柔做作呢。” 范伸冷嗤了一声,身子一仰,又摊在了太师椅上,“我何时说过喜欢她了。” 严二接不上话了。 编也编不下去。 世子爷要是真要喜欢上姜姑娘,这么久肯定早就该动心了。 他从小就跟着世子爷,十几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了解世子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像世子爷这样从不长心的人,喜欢一个人的可能性太小。 严二沉默着不说话。 过来一阵,范伸却又望了过来,突地问道,“我之前可曾犯过心疾?” 严二愣了愣,摇头答,“世子爷身子一向很好,哪有什么心疾。” 范伸十支相交,手指头上下敲个不停,突地又站起身来,走到严二跟前,低声道,“你派个人去打探一下,看看世子夫人昨夜是不是用了什么药,既没有心疾,为何昨夜我心会跳的那么快。” 范伸说完突地就想到了那壶酒。 喝酒之前都还好好的,喝完之后就不对了...... 而那酒是她丫鬟备的。 范伸神色一厉,“昨儿晚上,夫人身边的丫鬟拿了一壶就进来,你去查查那酒是不是有问题,若是查出了什么,正好,找个借口直接休了......” 严二的心猛地一沉。 范伸没有犯过心疾,如今他却犯了,严二极力地压制住心口的乱跳动,脸色突地严肃了起来,只看着范伸道,“世子爷,奴才以为,世子爷应该是喜欢上了夫人。” 范伸盯着他,半晌,轻声一笑,极为怀疑地道,“我喜欢上了她?” 严二点头,“对。” 范伸极为排斥,“心疾是昨儿夜里才有,若真是因为我喜欢她,那为何今儿早上的那感觉,就不似昨夜那般强烈......” 严二心头尽管已经十分着急了,却还是强装镇定地道,“世子爷,哪有人心跳一直加速的,要那样跳下去,怕是早就出了人命。” 范伸拧眉,沉默了半晌,烦躁地摸了一把额头,不可思议地道,“我真的喜欢上了她?” 严二斩钉截铁地道,“对,世子爷就是喜欢上了夫人。” 第118章 第118章 ——姜姝和范伸—— 第十三章 范伸适才一离开,姜姝就让云素关了门。 屋里也没留其他丫鬟。 待云素拂开帷帐,便见姜姝痴痴呆呆地坐在床上,满头的发丝凌乱,身子藏在那被褥底下,手里攥着昨儿夜里穿的那身里衣。 云素一愣,唤了一声,“小姐。” 姜姝半晌才抬起头来,那脸色一片绝望,眼睛也是空洞无神,只直勾勾地盯着云素道,“我完了。” 云素被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了,这不好好的......”云素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姜姝从被褥中露出来的半截胳膊和颈子。 布满了紫青的痕迹。 不用再问,云素便知道昨儿夜里发生了什么。 云素既欣慰又心疼,以为是姜姝怕疼,或是还没适应过来,便劝道,“昨夜是小姐的新婚夜,能圆房是好事......” 姜姝突地抓住了云素的手,眼巴巴地问道,“云素,你觉得那狗,不,世子爷长的如何?” 云素笑了笑,“世子爷的样貌,奴才早就同小姐说过,放在咱长安城,那可是数一数二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是吗。” 姜姝喃喃轻语了一句,这才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可我从前怎么就没觉得......” 云素听出了她话里的玄机,轻轻一笑,便问,“小姐现在知道世子爷长的好看了?” 姜姝双手捧住脸,想了一阵,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昨夜觉得他特别......”姜姝脑子里不断涌现出了昨夜的画面,那感觉就算是如今酒醒了,她尤还记得。 “昨夜的世子爷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股魅力,似是......”姜姝绞尽脑计终于想出了一句话可以形容昨夜的感受,“就似是这世上只剩下了他一个男人一般。” 云素呆愣地看着她。 姜姝看了她一眼,见她还是没懂,便也破罐子破摔,说了个明白,“昨儿夜里,我好像心动了......” 云素惊愕地看了她,就差喜极而泣了,“小姐,你终于想通了。” 姜姝又道,“可奇怪的是,昨夜的那感觉怎么到了今儿,又没那么强烈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我要是真对他有什么想头,这么多回,搂也搂过,牵也牵过,早就动心了,这都几个月了,也没让我觉得他哪里好看过,怎么偏偏就昨夜,觉得他怎么就那么好看......” 云素还没理清姜姝说的话,姜姝脑子里突地一闪,抬头又抓住了云素的手,“对,一定是有问题,昨儿我们原本好好的,他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还是那条狗,可后面传了饭菜......不对,我们压根就没碰那饭菜。” 姜姝眼睛一亮,又道,“酒,是那壶酒,你昨儿拿进来的那壶酒,是从哪里取来的,可有什么问题没有? 你赶紧去查查,要是让我知道,他敢在里头做手脚,正好,就借此和离,咱就是当了弃妇,也不会和他这等奸人在一起......” 云素僵在那,手脚一点一点的冰凉。 林寒在给她那包药时就对她交代了,“记得千万别过量。” 云素心思自来缜密,问,“过量了会如何。” 林寒便道,“要真过量了,就将她送去永宁侯府世子爷屋里,提前洞房。” 那话是什么意思,云素还能不明白。 昨儿她倒的时候,确定只倒了一半,恐怕还没有一半,只有一小半,生怕自己倒过了量,小心又谨慎了。 怎么会这样。 云素不确定地问她,“小姐怀疑昨儿那酒参了东西,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姜姝点头,“心跳的跟那拨浪鼓似的,越看他越好看......” 云素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小姐,奴婢瞧,你这是喜欢上世子爷了。” 姜姝僵住,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云素又道,“怎么不可能? 世子爷人长的不错,又对小姐温柔体贴,小姐表面上瞧着处处与世子爷过不去,可小姐仔细想想,除了世子爷,这些年又有谁,能让小姐动怒,不惜大动干戈,甜甜蜜蜜是感情,这吵吵闹闹,也是感情,昨夜小姐嫁给了世子爷,烛火暖光下,加之又饮了几口酒,原本藏在内心的感情便被牵了出来,动心,是情理之中。” 姜姝伸手挠了挠头,“可那心跳,也就昨夜跳的欢快,今儿早上,就没那么强烈......” 云素又“噗嗤”一笑,“小姐还以为那心是铁打的,能一直那般跳下去不成? 要是那样,就该出人命了。” 姜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云素,“你是说,我喜欢上他了?” 云素点头,“对,小姐心里啊,已经有了世子爷。” 姜姝长吸了一口气,突地就抱住了头,她想了这半天,为昨夜自己的反常找了一堆的理由,没成想还是绕了回来。 她果然是对他动心了。 姜姝又重复了适才同云素说的头一句话,“我完了。” 人一旦动了感情,智商便堪比三岁小娃。 这话,她前不久才同韩凌说过,还曾劝诫过她,“图貌图才都可以,万不可去图人家的真心,钱财名声可以折,心不能折,不然,这辈子你在他面前,就彻底地输了,有的你熬。” 这才过了几日。 合着就是拿来劝别人的,对自己毫无用处。 姜姝甩了甩头,“不行不行,你先让人备水,我去沐浴,我脑子现在有点乱,我得先理理......” “好。” 云素赶紧出去张罗,让丫鬟送热水进来,一出去,脚步都带飘。 那酒壶留不得。 她受罚不打紧,万不可因为她的疏忽,毁了小姐和世子爷的姻缘。 以小姐对世子爷的芥蒂,就算是知道了那酒是她无意而为,也会将错算在世子爷头上。 这往后的日子,两人的日子,可就再也盼不到头了。 趁着姜姝沐浴的那会,云素脚步匆匆地去了后厨,昨夜那酒壶,适才丫鬟才收下来,不难找。 云素刚寻到酒壶,拿在手里,身后的门突地被人推开。 云素慌张的回头,便看到了严二。 “姑娘。” 严二同样慌张地与她打了一声招呼,正准备退出去,却看到了她手里的酒壶,“姑娘,这酒壶......” 云素一慌,手没有握稳,那酒壶“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碎了个稀巴烂。 “小哥抱歉,我手滑......”云素抬起头来看向严二,却看到严二长松了一口气。 云素神色一紧,这才想起来,这酒壶昨儿是从他手上接过来的,她是只放了无忧散,可不排除,严二会做什么手脚。 “你,你刚刚想问这酒壶作甚?” 云素盯着严二问。 严二摇头,“没,我没问啊,你听错了吧。” 云素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慌张,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昨夜......” 严二忙地将身后的门关上,“你说什么呢,我还能害了世子爷不成......” 云素不说话,弯腰就去捡地上的碎渣子。 严二一着急忙地,“你,你别捡了,不过就是半包无忧散,昨儿我不是瞧着世子和夫人,动起了手,我想着放上半包,能降降火气......” 云素惊愕地看着他,“你说你放了半包无忧散? 你怎么会有无忧散?” “上回王统领给我的,说是让我给公子......”严二说了一半,才发现云素的脸色不对,脑子里突地一跳,只愣愣地看着素云,“你,你不会......” 云素没说话,但脸色却是雪白。 严二什么都明白了,忙地上前找扫帚,“赶紧,赶紧处理干净......” 云素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帮忙,心虚地看了严二一眼,“那什么,我们......” 严二侧目,看着云素,坚决地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云素愣了愣,点头,“对,什么都没发生。” 两人将那碎渣子清理的半点痕迹都没了,才各自安心地回到了主子身边。 姜姝已经沐浴好了。 范伸也早就从书房出来,回了东院的西暖阁内沐浴更衣。 两人收拾好,已到了巳时两刻。 范伸来到了姜姝的门前,立在门外,身子站的笔直,等着里头的人出去。 今日两人还得去给侯夫人请安。 姜姝打开房门,就看到了门前站着的那道背影。 紫色锦缎,黑色筒靴,背影挺拔笔直。 随着开门声,那背影缓缓地转过身来。 巳时的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正好落在他肩头上的两枚宝石上,白白的一道光晕直晃花了姜姝的眼睛,姜姝心头一跳,愣在了那。 她好像又被闪到了。 第119章 第119章 ——姜姝和范伸—— 第十四章 姜姝今日一袭粉白长裙,外披了一件狐狸毛梅红大氅,拖到了脚跟处,衬得那身姿纤细娉婷。 这般逆光而立,那脸上的每一处都被照的清楚。 略施粉黛的一张脸,肤色白皙细腻,一双黑眸,似是将跟前的太阳揉碎了,装进了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范伸刚回过头,也愣在了那。 那病秧子,是不是用了神丹妙药,突然就变好看了? 范伸突地想起了严二说的那句,情人眼里出美人,只要喜欢,就算对方是满脸麻子,也会觉得她好看。 范伸心头又是一沉。 严二那张嘴,他岂能不知,从小跟着他混多了,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岂会不知道判断。 今日能将他从马厩里换回来,就是想听他掰扯。 本以为他会替他找出个可以解释自己昨夜失常的理由来,他倒好,直接将他拍死了。 一番推理,更是证明了,他喜欢上了她。 范伸是何等人,若是自己心里没点数,严二说的那些话,又岂会在他心里泛起波澜。 不过原本还存了几丝侥幸,这番一问,又被严二灭了个精光,脑子里霎时一团乱,果断决绝了这些年,倒还是头一回理不清一件事。 这才回来沐浴更衣。 从西暖阁里出来,周身清爽,本以为脑子终于清醒了,如今一遇上,又犯了浆糊。 既然反抗不了,就暂且接受他喜欢她的事实。 范伸认命了。 上前走了两步,伸手去牵她,脸上的温柔神色倒也与往日不同,多少用了几分真心。 姜姝将手递了过去。 脸上的一抹娇羞,也与往日不同,多了些自然,少了几分做作。 神智神智还带着几分痴傻。 大抵是适才被范伸肩头的那两颗宝石,闪得太厉害,这会儿都还没回过神来。 小时候,父亲还只是府衙的一个捕快,姜家还没起来的那会,母亲经常在她耳根子边上念叨,谁谁谁又是长安城里的千金大小姐,谁谁谁又是长安城里有名的世家富贵子弟。 姜姝便好奇地问,“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为千金大小姐,什么样的人又是世家富贵子弟?” 姜夫人答,“千金大小姐啊,便是出门脚不沾地,一身穿金戴银,珠光宝气,至于那世家富贵子弟嘛......”姜夫人想了一阵道,“往后你只要在长安城遇上那等身姿挺拔,双肩镶满了宝石,贵气逼人的公子,准是世家富贵子弟没错.....” 姜姝那时的年纪小,姜夫人那话便在脑子里生了根。 就算长大之后,她唾弃姜夫人的那席话太过于肤浅,可那那世家富贵公子爷的模样,已经在脑子里形成了画面,定格了。 身姿挺拔,双肩镶了宝石,贵气逼人。 今日的范伸,就似是从她脑子里的那副画面,走出来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完全符合了她心目中世家富贵子弟的印象。 那宝石一闪,闪的不只是她的眼睛。 还有心。 姜姝痴傻的那阵,便也慢慢地认命了,她可能真的喜欢上了他。 姜姝跟着范伸的脚步,偷偷地往他脸上瞥了一眼。 同样也犯了疑惑。 为何一夜之间,那狗东西突地就变的好看了? 范伸步子迈得慢,姜姝的目光打探过来时,他感觉到了。 心中突然燃起了自豪。 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就似是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喜事,整个人轻飘飘的,心头尤其的舒爽,自己还没回过神来,嘴角已经先一步扬了起来。 姜姝瞟着瞟着,就在范伸脸上看到了那么一抹笑。 就似是偷看人,被人抓了包。 心头突地又是一跳,掌心渐渐地开始发烫,本想借机抽走,范伸却似是早就猜到了她的动作一般,手掌突地用力,将她的手握得死紧。 两人同时偏过头去,眼眸直闪。 往日一见面,那情话脱口而出,一个搂的自然,一个靠的自然。 这会子,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突地就别扭了起来。 两人谁也没说去哪儿,心照不宣地往前走。 出了东院,姜姝的脚步越拉越开。 一双手臂都快绷直了,埋着头,无声地看着他的脚后跟,快到主院门前了,范伸本欲提醒她到了,胳膊下意识地地轻轻将她往前一拽。 姜姝却是毫无防备,脚步踉跄的扑过去。 范伸及时转身。 姜姝便生生地扑进了他怀里。 两人撞上了那一瞬,心口同时“咚咚”地跳了几声。 又同时僵住。 范伸突地就忘记了自己想要同她说什么了,低头看着埋在他怀里的人,根根青丝如上好的黑墨一般柔顺,微微泛着清香。 范伸呼吸一滞,轻声问了句,“疼吗。” 姜姝忙地直起身子来,摇了摇头。 那一撞,撞的姜姝六神无主,浑浑噩噩地退开,转过身才走了两步,手腕突地又被身后的人擒住,这回范伸的力度比适才更大,猛地一个用力将她拉了回来,抱进了怀里。 姜姝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范伸却是抱住她,又在她耳边问了她一声,“昨夜......疼吗。” 姜姝的脸,“腾”地一下火辣辣地烫起来,挣扎了两下,范伸不仅没放,还抱得更紧。 范伸也没去看怀里的人,只扬起头来,看着那天边的日头,白花花的一片,却是什么都没能入眼,只紧抿住唇角,一双眸子不停地颤动。 一时竟耍起了赖皮,死也不松手。 姜姝也没再动。 被范伸再一次抱进怀里时,那脑子里什么样的念头都没了,有那么一瞬,连自己是谁,她都不知道了。 唯一清醒的一点便是,她真的完了。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了这只狗...... 反抗不了,就接受吧。 两人正抱着结实,沉浸在忘我之中,身侧突地一声重重地咳嗽声,随后便闻见一道细小的声音,“兄长,嫂子?” 姜姝的神智终于被拉了回来,动作讯速地推开范伸,也没好意思转身,只背着身子对着来人。 范伸看了她一眼。 这才看清她一张脸,就跟煮熟的虾,透红透红的。 范伸一笑,偏头往来人身上看了过去。 说话的人是范伸的小妹,刚去给侯夫人请完安,才从屋里出来,就撞上了新婚夫妇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的画面,脸色一阵微红,提醒道,“母亲正等着兄长和嫂嫂过去敬茶呢......” 说完也没再看两人,赶紧从侧边匆匆地离开。 范姑娘一走,姜姝这回也不待范伸反应,转过身埋头就往前冲。 范伸就看着她冲。 走了好几步了,范伸才道,“夫人,走错了,这边......” 姜姝的步子一顿,立在那好半晌才回过头,一回头就看到了范伸抱着胳膊立在那看着她,那脸上的笑容虽极力地在控制,姜姝还是看得出来,他在笑话她。 姜姝头瞥开目光,又才走了回来。 范伸看着她,从自己跟前径直走过,脸上的笑再也没有忍住,手指头轻轻碰了碰鼻尖,赶紧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快到门前了,一个脚步下意识地慢下来,一个脚步下意识地快了起来,两人齐齐地跨进门,范伸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夫人小心。” 这一套戏,两人在人前演了几个月,岂能不熟悉。 姜姝点了点头,轻声咳了咳,“多谢世子爷。” 侯夫人坐在位置上,闻见动静抬头,看着两人恩恩爱爱地进来,心头松了一大半,等两人走近了,又才见姜姝的脸色红润,并没有哪里不对,这才完全地放下心来。 两人上前,照规矩跪下同侯夫人敬茶。 侯夫人是范伸的亲娘,他手里的那杯茶倒是好递。 轮到姜姝了,原本以为的洒脱,突地就不灵了,头微微低垂,吞咽了一下喉咙,才娇怯怯地唤出了一声,“母亲。” 侯夫人瞧着她的模样,顿时心花怒放,忙地让身后的嬷嬷将备好的见面礼拿了过来。 是个小匣子,侯夫人交给了姜姝,姜姝刚接过来,侯夫人便赶紧虚扶了一把,“快起来,这地上又硬又凉,当心身子。” “多谢母亲。” 姜姝站起来时,身旁的范伸扶了一把。 侯夫人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倒是不足为奇。 知道他眼里只有他那位夫人。 侯夫人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多年来压在心头的一件大事,总算是解决了,待两人坐下后,便笑着道,“世子夫人刚来侯府,怕是还不熟悉,世子爷有空多带着她转转,这几日就不用过来请安,你们过好自个儿的日子,我就高兴了。” 范伸点头,“好。” 两人陪着侯夫人说了一阵话,也没坐多久,便被侯夫人支了出来。 两人刚出主院。 范伸先下台阶,回头同姜姝伸了手,极为自满地道,“夫人想逛哪里? 我侯府......” “世子爷,世子爷.......”范伸话来没说话,便被身后的声音打断,范伸回头,严二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跟前。 范伸转过身盯着他。 那眼神已经很明摆了,严二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下场一定很惨。 严二一愣,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范伸,又看了一眼姜姝,总觉得这两位主子,今日哪里有些不对。 忙地又补了一个礼,“夫人。” 范伸不耐烦地道,“何事。” 严二这才禀报正事,“蒋大人来了,说是靖王妃又去了大理寺。” 范伸眉头一拧,神色极为难看,“这点小事都要来找我吗,他就没点自我判断能力? 是不是觉得我一天闲得慌,还是不知道我昨日才新婚?” 范伸说完又冲向了严二,“就算他一时糊涂,忘记了我如今新婚正在沐休,你难道不知道? 瞎嚷嚷什么? 这点事都办不好,我看你还是去马厩继续刷马吧。” 严二一愣一愣的。 这往日,一说起公务,世子爷不是这样的啊。 只要是公务,决不能怠慢,这话半月前他才说过。 “奴,奴才知罪,奴才该死......”严二忙地赔罪,陪完罪,还是得冒死替蒋大人问上一句,“王妃那......” 谁不知道他如今新婚。 大理寺寺正能来,肯定是没得法子了,若是他就这般被世子爷轰走,待会儿出去蒋大人又让他再跑一趟,他可没那个胆子,真不要命了,再来打扰世子爷一回。 范伸这回倒是干脆,“让他将荣郡王放了,什么理由让他自己想。” “是,奴才这就去禀报。” 严二这才退了出去。 严二一走,姜姝便问了一句范伸,“大理寺有事,世子爷就去忙吧,我自己一人走走就好。” 范伸回头就牵住了她的手,“能有什么事? 平日里我就闲得慌......” 第120章 第120章 ——姜姝和范伸—— 第十五章 那话倒也不假,谁不知道他范伸平时里无所事事。 姜姝垂目轻笑。 范伸却无半分尴尬,心头的一丝悸动,今儿才刚被挑起来,正是心痒难耐之时,岂能还有心思去管旁的事。 再大的事,也得等他逛完园子再说。 “累吗?” 范伸牵着姜姝的手扶她下了台阶,动作甚是小心翼翼。 姜姝摇头,“还好。” 范伸又温柔地道,“若是累了,就同我说,咱们边走边歇息。” 那言语里的关怀发自肺腑,全然忘记了他身旁之人,前不久才赤手空拳与劫匪相搏,一人将劫匪踩在了脚底下。 她能弱到哪里去。 可范伸如今觉得她弱,那她就是弱。 而姜姝也当真的弱了起来。 范伸带着她认了侯府的三两个院子,姜姝的脚步便开始缓慢,范伸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见她脸上浮出了些微的疲惫,立马道,“要不,咱们先找个地儿歇歇?” 姜姝点头,“姝儿听世子爷的。” 范伸便道,“后面有处院子倒是清净,那里平时没人,要不咱们去瞧瞧......”范伸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脚步也不自觉地往姜姝跟前移了移。 姜姝心头一乱,明知道他这话说的为何意,却还是红透了脸,着了魔似地点了点头,“好。” 那心知肚明的一抹羞涩,撩的范伸心口一荡。 胸口陡然生出来的美妙之感,竟是比那花楼里的美酒美人载歌载舞,还要妙上千万倍。 范伸默不作声地拉着她的手,出了垂花门,没有往那人多的地儿走,而是择了一条平日里甚少有人走动的小道,直往后面的园子里走去,小道上铺的并非是青石板,而是大大小小的鹅暖石,两人的脚步踩在上头,没有半点声音。 越往里走越是安静。 姜姝见他带着自己越走越偏,也没出声,只盯着前方,心头咚咚地一阵跳,既紧张,又带了些许期待。 待意识到自己在期待什么时,姜姝从那一团浆糊之中,猛然一惊,神智正要一点一点地恢复清醒,握着她掌心的那只手,却是突地松开,身子朝着她挨了过来,指了指跟前的一处假山石道,“夫人,咱们去那里歇会儿可好?” 姜姝还未答。 范伸的胳膊便落下,自然而然地伸到了她腰间,手掌轻轻柔柔地贴在了她的侧腰上,揽着她往前面走去。 姜姝的身子瞬间紧绷。 刚醒来的半点神智,又被拉回了那一团浆糊之中,脚步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前而去。 那假山石是什么样,范伸清楚的很。 四面有石头相挡,中间空心,是约会的最好去处,新妇进门才一日,昨夜洞房完,今日刚过去主院同母亲请完安,他总不能大白日再跟去她房里,让众人笑话他猴急。 不回东院,在这密会也挺好。 范伸带着姜姝到了跟前,山石外正好有几张石凳。 范伸扶着姜姝,在那外面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两人各自都怀着心事。 姜姝坐得端正,看着满院子残雪。 范伸的心早就痒了,石凳子搁得太远,想牵个手都难,能将姜姝带到这里来,断不是只为了陪着她坐在这里歇息。 一阵沉默,范伸已是口干舌燥。 又偏过头去借着看风景的功夫,匆匆地瞥了一眼姜姝。 只见那脸上的红晕依旧,并未消退,心中突地一跳,才道,“夫人,这里太阳大,咱们进里面去避避?” 姜姝看了一眼脚底下的阴影,和已经爬去了对面院墙上的太阳,心头也是一阵咚咚直跳,点了点头,“好,去避避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起身,退到了那假山石里头。 此处无人,也不用再担心谁能看得到,姜姝安静地倚靠在石头上,范伸立在她身侧,两人心里在想什么,彼此都能猜出一些,一瞬间那心跳的杂乱,已分不出彼此来。 片刻,范伸伸出了胳膊,轻轻地朝着她的后腰揽去,姜姝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喉咙,身子却下意识地前倾,给他留出了一只胳膊的空间。 范伸终是没再忍住,胳膊加重了力度,猛地将她拉进了怀里。 姜姝的额头撞在他胸前,一声轻呼。 范伸趁势将她整个人搂进了怀里,低声唤道,“夫人......” 姜姝面如朱砂,轻轻一颤,“爷......” 那声爷差点没将范伸的魂儿唤出窍,范伸搂着她,将身子一仰靠在那假山石上,一手抬起了胸前姜姝的下颚,瞧见她两排长睫不停的煽动,终是情不自禁地偏下头来,追着她的红唇而去。 姜姝被他抱进怀里,本就紧张,待那陌生又压迫的气息靠近,姜姝的呼吸已是一片凌乱。 两人的呼吸相交。 范伸在她那张饱满的唇上轻轻一啄,便又忆起了昨夜的香艳,动作渐渐地加重..... 本是为了偷偷约会。 抱上一抱,说几句情话,可如今刚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彼此的两个人,如食罂粟,一经相触,便如同两道烈火相汇,没去想那后头如何收场,只顾着当下的尽兴...... 范伸的手顺着她的衣襟,钻了进来。 姜姝梅红色披风下的身子,一阵乱颤...... 初春的天正是寒凉,风从人的皮肉上一刮过,就似是一刀子活活地割下去,两人却犹如被丢进了太上老君那练丹炉里烘烤一般,身子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哪里能感受到半点凉意。 狭小的山石小洞内,轻轻地传出了声音。 许是外头有光线照射进来,能瞧得更为清楚,范伸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头竟是比昨夜跳的还要厉害。 两人正你侬我侬,分不开彼此,外头雪地里的一声异响尤其清晰。 两人猛地惊醒。 姜姝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范伸,那脸上还余有未来得及消退的红晕,范伸轻轻地在她额头一啄,不慌不乱地解下了身上的大氅,罩在了她身上,柔声道,“呆着别动。” 范伸出去,什么都没看到。 抬头一看树枝上那摇摇欲坠的残雪,懊恼地摸了一下额头。 待范伸出去又回来,正打算接着来时,却只见到了自己的大氅被挂在了假山石壁上。 姜姝人已经不在里头。 适才范伸一出来,姜姝早已慌乱地整理好了衣衫,慌不择路地从另一头逃了出来。 范伸没找着人,匆匆地出来,从那假山石后刚露出了身影,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小道上,仓皇而逃的梅红背影。 范伸一时立在那瞧着,也没去追。 待姜姝走出了他的视野,范伸才回身,手指轻轻地蹭了一下唇瓣,那指腹上便残留了一道殷红的唇脂印记。 范伸抿唇,笑了笑。 钻进了假山石内,不慌不忙地去取了悬挂在假山石上内的大氅。 从那偏僻的院子里出来,范伸也没将手里的大氅往身上披,只松松地搭在手弯,脚步踩着鹅暖石小道出来上,步子极为轻盈,周身都热哄哄的。 走出了那条小道,范伸立在正院,抬头一望天,只觉得跟前一片春光明媚,万物复苏。 严二出去打发了蒋大人回来,寻了一圈也没寻找人。 这会终于找着了,忙地迎上去,却见自家主子立在那,仰目痴痴地望着天。 严二纳闷,也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几朵白云飘在了蓝天上,并未什么特别,正要轻声唤他一声,便听范伸道,“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严二愣愣地摇头。 范伸便收回目光,看着他,极为自满地道,“见到她就会忍不住的心跳,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在一起了便会控制不住地靠近,恨不得将她揉进骨髓里......” 严二喉咙猛地一吞咽,惊愕地看着范伸,“世子爷,你......” 范伸步子一提,往前走去,“你说的没错,我喜欢上了你们夫人,等会儿你进宫,替我向王统领打听打听,让他去问问林寒,夫人那身子,是不是真的没事。” 严二点头。 范伸又补了一句,“我得保证了她能同我白头偕老。” 严二:“......” 这才一日,白灯笼就不打算挂了? ** 姜姝匆匆地回到东院,一进屋,就让素云关了门,云素见她脸色不对,还未开口询问,姜姝便一屁股坐在那软塌上,抱住自己的双腿,将脸埋在了胳膊之间。 云素忙地问,“小姐怎么了? 适才不是与世子爷去同侯夫人请安了吗。” 姜姝没答,双手又捂住了脸,一路上的寒风迎面扑在她脸上,都没能将她面上的那股燥热吹凉,这会还烫的厉害。 这便不停地用那冰凉的手掌手背翻来覆去地贴在面上。 云素哪里见过她这幅样子,完全摸不着头脑。 见她又不说话,云素只有转身端了一盏茶递到她手上,姜姝倒是接了过来迎头饮了个干净,又过了一阵,心头的那股躁动才慢慢地被压了下来。 云素将那空茶盏接了过来,回头正欲替她续上,却听身后姜姝问道,“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云素一惊,转过身,便见到姜姝一副目含羞涩,眸色里带着光亮地对她道,“就是见到他就会脸红心跳,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在一起了就会控制不住地靠近,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分开。” 云素呆呆地看着她,“小姐......” 姜姝这才从那软塌上下来,自个儿褪了鞋袜,“你去让人备些水来。” 云素惊愕地看着她,目光从上到下将她打探了一番,又才注意到她颈项间的几道红色痕迹,姜姝知道她瞧见了,脸色一红便又道,“云素,你说的没错,我喜欢上了世子爷,虽说我和他的感情来的有些快,但想想也不算早......” 云素人走出去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他从未见过小姐这个模样。 竟成为了她自己曾唾弃的模样,为情爱所痴狂了起来。 云素突然就有些害怕了,昨夜之前,小姐还同世子爷两人水火不容,洞房那夜,还同她说,誓死都要捍卫住自己的清白。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那半包无忧散,小姐也不会...... 云素一时发起了愁。 倘若小姐是真心喜欢上了世子爷,她定会高兴,可怕就怕在,小姐的这份热情,只是一份合欢散的效力而已。 往日小姐有多讨厌世子爷,她最清楚。 哪里有人前一日恨不得对方死,后一日就忽然爱上了的。 云素的心拧成了一团,乱成了麻。 她到底要不要招了。 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如今的这一切很有可能只是她的错觉,她和世子爷之间的感情,还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走出来,才更坚固。 第121章 第121章 ——姜姝和范伸—— 第十六章 素云纠结了两日。 眼睁睁地看着姜姝陷的越来越深,往日穿什么,她哪里去在乎,如今每日至少三套衣裳,一看到世子爷,便是一副羞涩怀春的模样。 那副忘我的劲儿,素云越看越心虚,心头的想法已经提到了嗓门眼上,正寻着机会坦白。 第三日,范伸终于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寺正来了四五趟,才将人请出门。 一出门口,范伸的脸色黑如炭,寺正也没敢往他脸上瞧,若不是事情实在棘手,他也不会这么不识趣,三番两次地来打扰大人的新婚。 “大人,小的该死......” “说正事。” 范伸没那个耐心听他扯,上了马车便往大理寺赶去。 车上寺正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那日属下照着大人的吩咐,将荣郡王送回了王府,原本这事也该了了,荣郡王回去的第二日,却又来了大理寺,说是在我大理寺的地牢里丢了一样东西,属下起初也没当回事,带着荣郡王的人下去寻了一番,将地牢里的干草都翻遍了,什么也没见着,荣郡王却是不依不饶,说是我大理寺的人,藏了奸心,是朝廷养出来的一群明目张胆的盗贼。” 寺正眉头一皱,“反正骂的那话很难听。” 范伸身子后仰,眸子一缩不语。 寺正又道,“荣郡王没有寻着,第二日靖王妃又来了,属下又带人下去搜了一圈,仍是一无所获,这才斗胆问了靖王妃,荣郡王丢的是何物,靖王妃却没说,只让属下来找大人,说大人一定会清楚他靖王府丢的是何物。” 寺正说完看了一眼范伸,见他面无表情,已经闭上了眼睛,赶紧又道,“靖王妃没等到大人,在大理寺一直候到天黑才走,今日一早靖王爷便来了。” 寺正也没想到事情会越闹越大。 靖王府虽不管事,好歹也是个王府,新皇刚正名登基,身边虽有韩家,可周家的宗亲,却是折损了不少,文王爷被太上皇亲手杀死,而太上皇的病情又忽然恶化前不久才搬去了南苑,能撑上几日,谁也说不准,如今皇室的宗族里,也就只有这靖王还在长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寺正担心这事处理不来,又是一桩大事,虽不知道荣郡王到底丢的是何物,但也能猜到绝非寻常之物,且在不在大理寺,还有得一说,大人今日过去,必定会与靖王有一番好周旋。 寺正说完,见范伸眼皮子都没抬。 不由地心生佩服,论年纪,自己恐怕大他一轮,可要论心机和沉稳,自己却是远不及他。 算起来,永宁侯府也是历经了两回党争。 一回是太上皇,第二回便是太子和当今圣上,永宁侯府能在两次党争之中,独善其中,几次幸免遭难,并非是永宁侯府运气好,那背后定有一双慧眼和高见在运筹。 而永宁侯府的世子爷,也并非是运气好,才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同范伸相处了一段日子,寺正便是,谁要是惹上他,准不会有好果子吃。 甭管是谁。 到了大理寺,范伸下了马车,直奔去了大堂。 靖王爷正喝茶候着他。 远远见到一抹紫色的身影,脚步如风地进来,不由抬起头望了过去。 关于永宁侯府的世子,靖王爷听人说过。 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花花公子,相貌俊雅,风流倜傥,从一个江湖混混到大理寺卿,人生就跟开了挂,出尽了风头。 靖王爷本以为他那放荡不羁的的传言,是空穴来风,没有几把刷子的人,哪能那么容易坐在大理寺卿的位置。 直到见到了本人,才隐隐信了。 范伸进来同靖王问完安,便是一张嬉皮笑脸,“下官就说今早起来,怎么突地就看到了两只喜鹊,原来是王爷光顾了我大理寺。” 靖王看了他一眼。 范伸翘着二郎腿,那腿正一上一下抖着,见靖王扫了过来,范伸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干笑了一声,忙地将腿放了下来,端端正正地坐着,又客气地问靖王,“不知王爷今日来,所为何事? 王爷放心,只要王爷开口,刀山火海,下官必定肝脑涂地。” 靖王懒得看他那副狗腿样,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听说如今见范大人一面,很是不易,我儿来没请动范大人,王妃来也请不动了?” 范伸便急急地辩解,“王爷可莫要误会,都怪底下的这帮兔崽子,没长眼睛,这不担心着下官前两日才大婚,还在沐休,便没敢来打扰,今日下官得知王爷竟然亲自跑了一趟,立马赶了过来,王爷不必同那帮没长眼色的下人见识......” 靖王便一笑,道,“那倒不怪他们,是我靖王府的人,扰了大人的好日子。” “哪里哪里,别说是新婚,就算是刀口悬在了下官的脖子上,只要靖王府一声吩咐,下官也不敢不从。” 这马屁拍的过于夸张,听进靖王耳里,便成了讽刺,靖王没同他继续掰扯下去,“前几日荣郡王,在你这丢了一样东西,不知道范大人有没有见过,若是见过,还请范大人立马归还于本王,只余旁的事,咱们便不再追究。” 范伸思索了一阵,便问,“王爷能否给下官提个醒,这丢的是何物,下官也好好生回忆一番,看有没有捡到。” 靖王爷冷笑了一声,便缓缓地道,“先皇曾给了我王府一枚金牌。” 那金牌是什么,不用靖王爷再说,范伸也明白了。 范伸立马起身,同靖王爷作揖道,“王爷说的这东西,下官确实还没见过,不过王爷放心,既然这东西在下官这里丢的,下官必定会负责,这样吧,王爷给我一日,明日这时候,下官必定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靖王爷手里的茶盏一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笑了笑,搁下了茶盏道,“好,有大理寺卿这句话,本王倒可以暂且多等一日,明日这个时辰,本王再来。” 范伸也笑着道,“多谢王爷。” 靖王爷起身,没再留,路过范伸身边,又道,“有劳大人了。” 范伸点头,“应该的,应该的,王爷不再坐会儿了,王爷......” 靖王也懒得再理会他。 待靖王一走,范伸便让人将适才靖王爷坐过的那张太师椅,来来回回擦了几遍,才坐了上去。 适才范伸同靖王说的话,寺正都听到了,心头早已经急得抓狂,不知大人明日该如何交代,这会见范伸坐了下来,终是忍不住问他,“大人,可是见过那东西?” 金牌还能是什么金牌,是先皇给靖王府的免死金牌。 若不是那金牌,靖王府在太上皇那次的党争中,就已经没了。 如今那东西说是丢在了大理寺,谁信? 那么重要的东西,荣郡王随身携带,若真是带在了身上,为何大人将他关进地牢的时候,他不用? 这分明就是栽赃。 范伸却是一点都没急,平静地吩咐道,“你去大理寺的账上先支五百两银票,明日我回府取来,再填账。” 寺正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往日大人也曾先挪用过公款,后来都填上了,寺正不容质疑,立马去取了银票出来。 范伸这才起身道,“先揣着,去将大理寺的人手都给我调出来,靖王府既然丢了东西,咱们就去长安城挨家挨户地搜。” 寺正一脸懵,“大人......” 哪里有人这么查案的。 范伸说搜就搜,到一处,便打着靖王府的旗号,进屋搜查。 一日过去,到了夜里,长安城所有的人都知道靖王府丢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搜了一日,没有找到东西,范伸也没让人再继续找,唤来了寺正,“你负责带着众人,将那五百两银子花光,就说我请客。” 寺正进屋还没顾得上惊愕他说的话,先注意到他已换了一身衣裳,愣了愣,“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范伸将面上的黑色面罩往下一拉,道,“去取金牌。” 既然说丢了,要不真丢一回,多对不起他靖王府。 ** 范伸自从今日早上去了大理寺,便是一日未归。 姜姝坐在门前,守了几回,活脱脱地成了望夫石。 眼见天色黑了,范伸还未回来,姜姝更是提不起半点精神,吩咐云素道,“大理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去探探是不是世子爷今日不回来了。” 云素没动。 姜姝回头意外地看着她,“怎么了?” 云素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圈微红地看着姜姝道,“小姐,奴婢有罪,奴婢不该瞒着小姐。” 姜姝一愣,心头咯噔一跳,“又是世子爷外面那些莺莺燕燕? 你放心,世子爷说了,那些他从未放在眼里......” 云素打断了她,“小姐可曾想过,为何会突然喜欢上世子爷吗?” 姜姝疑惑地看着她。 云素便全都招了,“小姐同世子爷新婚那夜,奴婢原本只是想让小姐能同世子爷心平气和,便在那酒壶里面参了半包无忧散,本也不成问题,可当时那酒是世子爷身边的严二递给奴婢的,在奴婢参入了那半包无忧散之前,严二已经参了半包进去,林姑娘说过,无忧散每回只能用半包,用多了,便会成,成合欢散......” 云素说完,姜姝半晌都没反应。 云素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屋子里好一阵安静,姜姝才轻飘飘地问云素,“你是说,新婚夜,我能同世子爷圆房,是因为你们在酒里参了合欢散?” 云素点头,“奴婢该死。” 姜姝长吸了一口气,胸口突地堵得发闷。 新婚夜过后,她就曾怀疑过,是不是范伸在那酒里面动了手脚,后来她的丫鬟云素告诉她,那酒没有问题,是她喜欢上了范伸。 起初她还有些怀疑。 奈何云素说的有理有据,她慢慢地也开始信了,尤其是新婚过后,她同世子爷歪腻了这几日,她更是确定了,自己喜欢上了范伸。 如今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好好同他过日子,好好同他相爱,她的丫鬟又来告诉她,她最初的那个喜欢,是假的。 姜姝脑子里一阵冲击,天晕地旋。 “你给我滚外边去。” 姜姝从未罚过云素,这回是气得自己都不认识了,在那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到了床上又翻来覆去地烙饼。 一直到半夜都没睡着。 到了早上,便顶着一双黑眼圈,去给侯夫人请安,“母亲,我今日要出一趟府,上回带过来的药不多,今儿是最后一帖了。” 侯夫人起初不放心,准备让人直接将大夫请过来,姜姝却道,“这病常年都得吃药,总不能回回都麻烦大夫,这些年我已经熟门熟路,跑习惯了,母亲不用担心。” 侯夫人听她如此说,便问身旁的丫鬟,“世子爷还没回来?” 那丫鬟道,“听严二说,大理寺昨儿办案,熬了一个通夜,世子爷怕是有什么要紧事,抽不开身。” 侯夫人本想让范伸陪她跑一趟,如今看来,也只能作罢,千丁玲万嘱咐地交代姜姝,“路上小心点,药拿了就回来,这回多拿点,省得到时候又来回跑。” 姜姝点头。 一出了侯府,姜姝便直接去了醇香楼,坐在雅间里,等着韩凌。 云素今日一早就给韩凌送了信,两人约好了在醇香楼见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上回醇香楼刚出了事,短时间内,绝对隐蔽。 姜姝没等一会儿,韩凌便来了,一进屋,韩凌就看到了姜姝脸色两个大黑眼圈,不由一怔,“你这是遭遗弃了?” 姜姝指了指跟前的位置,“坐。” 韩凌这才回过神来,“不对,你可是巴不得遭遗弃。” 韩凌说完,便惊愕地看着她道,“你,你不会是失身了吧。” 本以为姜姝会怼她,姜姝却没吱声。 韩凌瞬间来了劲,似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天爷总算是开眼了,这万年铁树也能开花,快,告诉我,你怎么开的花。” 姜姝有气无力,“我中了毒。” 韩凌递了一杯酒过去,“还能抢救不?” 姜姝一口饮了个干净,看着韩凌道,“我中了合欢散。” 韩凌一口酒猛地呛到喉咙,一阵咳,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才愤愤地道,“想不到原来范世子是这样的人......” 姜姝摇头,“他也中毒了。” 韩凌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姜姝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可这合欢散,也不知道林寒是怎么制出来的,也太猛烈了些,药效居然能维持这么久......” 第122章 第122章 ——姜姝和范伸—— 第十七章 韩凌傻愣了一阵。 待将前因后果都理顺了,韩凌才问,“你这药效维持了多久?” 姜姝道,“三日。” 韩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什么感觉?” 姜姝也没瞒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昨日范伸去了大理寺,刚好她体会了一把那滋味。 韩凌往她跟前一凑,看着她,“那你确实中毒了。” 姜姝脸色更愁,“你去问问林寒,有没有解药,我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你是不知道,我现在闭眼睁眼,那狗东西总是在我跟前晃来晃去。” 韩凌啧了一声,接着摇头道,“你这个毒已经不是原来的毒了,已经提了一个档次,林寒怕是解不了。” 姜姝紧张地看着她,“还有什么毒是林寒不能解的?” 韩凌却是突地捂嘴笑了起来,“你这毒,只有你们家范大人能解。” 姜姝愣了半晌,只瞧着韩凌笑的前俯后仰,才知她故意在捉弄她, 姜姝咬牙盯着她。 韩凌看着她渐红的脸,越是起了劲,“你果然回回都没让我失望,同你一起,我就觉得这日子特有趣。” 韩凌的声音小了些,却是控制不住脸上的笑,“你可真是逗死人了,喜欢就是喜欢,还什么合欢散,那东西我在宫里争宠的那会,可听的多了,不外乎就是身子一时半会儿不受控制,可还没听说过,能管三日的,要真这么有效,我就该去给林寒讨要些,用在辛淮琛身上......” 姜姝一把捂住她嘴,“你知不知羞,别仗着自己嫁过人,就不要脸了......” 待两人闹完了后,姜姝才正正经经地问韩凌,“我这当真是喜欢,不是合欢散?” 韩凌也一本正经地道,“你这要不是喜欢,那我和辛淮琛估计就彻底没戏了。” 姜姝狐疑地看着她,“那你到底懂不懂?” 韩凌略一沉思,“要不咱们进宫去问问小萝卜,她经验丰富,当初她对皇上使的那一套狐媚子手段,让我嫉妒的磨牙,差点就误杀了她......” “那你进宫帮我问问。” 韩凌点头,“好,明儿我就进宫去。” 姜姝松了一口气,正欲起身下楼,原本冷冷清清的醇香楼,突地一阵吵闹,接着便是店小二的声音,“范大人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姜姝心口一跳。 楼下的范伸抬脚跨进来,身后领着一帮子大理寺的人,范伸将手里的佩刀往桌上一扔,“搜。” 几日来那声音勾着姜姝的魂,姜姝怎会听不出来,回头便与韩凌惊愕地一望,韩凌悄声问道,“你家范大人?” 姜姝点头。 韩凌深吸了一口气道,“来找你的?” 姜姝还未答,楼底下却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范大人可真是不怕折腾,这都寻了一日一夜了,不知有没有什么线索? 半个时辰后范大人可得给我靖王府一个交代。” 姜姝和韩凌同时瞪大了眼睛。 荣郡王那条狗。 韩凌反应过来,忙地道,“这回可不是我选的地儿。” 姜姝眸子闪了闪,无语反驳。 ** 昨日范伸带着大理寺的人,抓了一日的贼,夜里也没有歇停,往返于各个酒楼。 到了这会儿,恰好就轮到了醇香楼。 荣郡王在花楼里歇了一宿,一早听说范伸还在抓贼,便追着人过来,就图看个热闹,如今见到范伸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心里极为舒坦。 那日他原本以为范伸会否认。 没想到果然还是个软骨头,父王一出马,怂的便像一只狗一样。 居然认了。 他倒是要看看他怎么给父王一个交代。 范伸看到荣郡王,却是眸子一亮,客客气气地将人请了进来,同他坐在那饮起了酒,“荣郡王别急,下官一定会给您,还有王爷一个交代。” 荣郡王举杯,笑道,“好,本王等着看范大人的本事。” 大理寺的人进楼挨个的搜,很快就有了结果。 荣郡王手里的酒才喝了两口,寺正蒋大人便押了一个嫌犯出来,“大人,找到了。” 荣郡王一惊,回头望去,手里的酒盏直接落地。 范伸笑着道,“荣郡王,可认识他。” 荣郡王半晌才回过神来,“范大人说笑了,本王怎么可能认识......” 范伸道,“那就奇怪了,这人身上揣着荣郡王给的通关书,昨儿夜里从靖王府出来,直接出了城门,恰好被我撞见,一时心生怀疑正欲去擒人,他却跑了,下官可是追了一夜都没找着人,没想到今日王爷一来,给我带来了福运,这不,人就找着了。” 范伸看着荣郡王渐渐开始慌乱的神色又道,“王爷说不认识,那肯定就是贼子,又是半夜急着出城,必定是盗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范伸说完,便同寺正招手,“押过来,给本官搜身。” 荣郡王瞬间站了起来,“等等。” 范伸看着他,荣郡王便道,“本王想起来了,他是靖王府上的人,本王是曾派过他出城,本王近日听说江南出了一款新缎子,穿在身上一日都不起皱,甚是抢手,这才急着让他去江南给本王买布匹。” 范伸‘哦’了一声,“既然这样,那就是误会。” 荣郡王点头,“误会。” 刚松了一口气,范伸又道,“那他就走错了地方,本官追他的时候,可不是江南那条路。” 荣郡王一愣,突地对着跟前那人一脚踢了过去,“蠢货,你连路都不认识,你逞什么能办什么差事。” 那‘贼子’忙地跪下来,“郡王饶命,大人饶命。” 荣郡王踢了两脚便道,“你还杵在这干什么,连路都不认识,还能去办什么差,还不给本王滚回去。” 那‘贼子’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走。 范伸也没拦着。 等那人到了门前了,却是被大理寺的人驾刀堵在了门口。 荣郡王脸色一变,回头就盯着范伸道,“你什么意思。” 范伸饮了一口杯中的酒,“王爷别急,我这还没审完呢,等本官审完了,王爷也能放心,这人虽是王爷府上的,可就不代表他不是贼子,王爷丢的那东西太过于贵重,本官不能掉以轻心,万一他是个内贼呢?” 荣郡王干笑了两声,“我靖王府不会有内贼。” 范伸摇头,“那可说不定。” 荣郡王心里一急,“范伸,本王既然承认了他是我的人,你就没有资格搜身。” 范伸点了点头,“也对。” 荣郡王正欲同那人递眼色,范伸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入戎国的公文,拿在手上一抖,对荣郡王道,“可不巧的是,本官又捡到了这个。” 荣郡王脸色苍白。 范伸接着道,“他怕不是替荣郡王去江南,而是去戎国吧,荣郡王莫要被他骗了,我听说戎国和幽朝边境,最近频频出现非法倒卖之事,陛下正派大理寺在调查,说不定荣郡王丢的那东西,就在这贼子身上,若是那东西去了戎国,这事,可不就是你靖王府,和我大理寺能担待得了的。” 范伸说完,将那公文往桌一拍,“搜。” 寺正伸手往那‘贼子’身上摸去。 荣郡王脑子里一乱,突地道,“住手,本王没丢东西。” 话音一落,大理寺所有的人都看着他,范伸更是意外,不确定地问,“荣郡王适才说什么?” 荣郡王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对着范伸咬牙切齿地道,“本王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不劳你范狗费神。” 范伸愣了半晌,似是才反应过来,起身掸了掸衣袍道,“原来荣郡王已经找到了啊,怎么不早说呢,我大理寺忙乎了一天一夜也就算了,还闹出了这等误会。” 荣郡王懒得听他说,只带着那‘贼人’愤然地走向门口。 到了门口,大理寺的侍卫却依旧没让路。 荣郡王愤怒地回头,“范狗,你敢拦本王的路。” 范伸看着他,不慌不忙地道,“既然荣郡王说没丢东西,那就有劳跟我走一趟,王爷还在大理寺等着本官给他一个交代呢。” 荣郡王脖子一梗,“那是你范狗的事,关我何事?” 范伸看着那门口的太阳都已经照进门槛了,耐心也用完了,“如今的局势恐怕由不得你了。” 说完便同大理寺的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将荣郡王给我请去大理寺,就这狗屁事,居然浪费了我一天一夜,你们难道不知道,我现在还在沐休,还是新婚吗?” 这一声吼,大理寺的人,个个都来了精神。 荣郡王又被押住,愤怒之极,一面挣扎,一面冲着范伸道,“我呸,本王谁都不佩服,就佩服你范伸的脸皮,当初本王还奇怪呢,你为何放着长安城那么多姑娘不娶,偏要娶姜家的那个病秧子,直到昨儿本王才知道,什么狗屁感情,你不就是想娶她进门,早点给她挂白灯笼,等到她断了气,你那后院便能空出来,容你在外面肆意沾花惹草......” 荣郡王说完,又是几声笑,“你范狗机关算尽,没想到也有今日,这就是报应,你那婆娘就是个伪病娇,生龙活虎着呢,不过以你的德行,她就算再生龙活虎,怕是也活不长......” 话音一落,范伸身边搁着的酒盏便直直地朝着他脑门心飞了过去。 荣郡王喋喋不休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聒噪。” 范伸擦了擦手上的酒水,拿起桌上的佩刀便走了出去。 严二领着姜姝和韩凌两人下来,就立在那楼梯道上,僵成了石头,底下的酒楼都安静好一阵了,几人都没有反应。 严二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就觉得身后的那股杀气,越来越旺。 背心早就开始发凉了,紧张地咽了一下喉咙,懊恼大人怎就如此大意。 这不是让搜楼吗。 楼里的人都搜出来了,他怎么就不等到都出来了,好生挨个地瞧瞧过后,再办案。 他就知道,这人一着急就容易出事。 果不其然。 严二觉得还是应该冒死替主子挣扎两下,僵硬地回头,头垂到了胸前,闭着眼睛道,“夫人,那荣郡王就是血口喷人,恨不得世子爷家破人亡,他这一招明摆着就是在破坏世子爷的后半辈子幸福,想让他一人孤独终老,夫人万不可着了他的道,世子对夫人的感情,可谓是天地为证,日月可鉴,真的不能再真了,尤其是夫人和世子爷成亲后,新婚的这几日,夫人和世子爷的感情,越来越深厚,断不会被人挑拨离间......” 严二说完,对面的那股杀气更浓了。 “我成全他。” 姜姝咬着牙,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孤独终老一辈子!” 姜姝说完便冲了出去,身后韩凌和严二齐齐追上相劝,姜姝到了马车前,也没让人扶了,一脚踩上去,帘子一放,“回府。” 挂白灯笼,盼着她早点死。 她就说呢,怎么会突然到她姜家提亲。 第123章 第123章 ——姜姝和范伸—— 第十八章 醇香楼最后发生了何事,范伸一概不知,押着荣郡王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大理寺。 靖王爷姗姗来迟。 “王爷请。” 范伸立在门前恭迎靖王,靖王看了他一眼,见他胸有成竹,便是一笑,也没急着问他,脚步一跨进了屋,一抬头,便看到了里头如坐针毡的荣郡王。 靖王爷脸色一沉。 自从经历了太上皇那场夺嫡风波之后,靖王府这些年一直很消沉,本指望后辈能出个人才,十几年过去,终究成了泡影,王妃跟前只有一子,便是荣郡王。 荣郡王是什么样的人,靖王府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不学无术,到处惹是生非。 靖王爷早就对其失望透顶。 妾室中起初倒是有一两个让他满意的儿子,却被王妃处处压制,不给他们崭露头角的机会,日子一长,个个还未成才,倒是学会了一身后院争斗的好本事。 靖王爷也渐渐地失望了。 论起偏爱,他自然是偏向嫡子荣郡王多一些。 当府上的几个儿子个个都盯着那块牌子时,靖王爷为图个清净,这才将东西给了王妃,让她暂且保管。 前段日子荣郡王惹了事,差点被皇上查出来。 王妃一时忧心,便瞒着靖王爷,将那免死金牌偷偷交到了荣郡王手上,就怕哪天他真惹出要命的事情了,那东西还能保他一命。 靖王爷一直不知,直到荣郡王说东西丢了,王妃才知事情闹大了,禀报给了靖王爷。 靖王爷气得脸色铁青,当场拍了桌,“简直是胡闹。” 那牌子,是先皇当年亲手交给他,为的便是能在危难之时,保住他靖王府的平安,太上皇夺嫡时,几个兄弟死的死残的残,唯独就他一人,独善其终。 并非因为他能耐大,而是因为那枚免死金牌,他才得以保命继续呆在长安。 如今王府虽顶了个虚壳,好歹一家人都平安地熬了过来,现下东西丢了,便等同于丢了靖王府的半条命。 靖王爷昨日就在找荣郡王。 手下的人夜里才回来禀报,说是宿在了花楼里。 靖王爷碍着靖王府的颜面,没让人半夜去楼里提人,如今见到了,气不到一处来,“你来这做什么? 还不给我滚回去。” 荣郡王巴不得离开。 起身正欲往门口而去,却被范伸伸手一拦,“荣郡王,既然王爷来了,咱们就把话说清楚。” 范伸说完,又转头看着靖王爷道,“王爷是通情达理之人,应该明白我大理寺的职责,前些日子因为一些事情,下官不得不将荣郡王收监关押,此番本为好意,不曾想让荣郡王误会,因此记恨上了下官,才有了今日这桩闹剧。” 范伸看着靖王爷,脸色陡然严肃了起来,“昨日下官得知靖王府丢了贵重之物后,便带着大理寺所有的人手全力调查此事,大理寺的地牢就差翻了个底朝天,寺内没有找到,下官情急之下,立马让人封住了城门,挨家挨户地在长安城内搜查,大理寺上百号官兵,熬了一个通夜,没有半点消息,今日若不是巧遇上了荣郡王,下官还不知,这是下官的私人恩怨牵扯到了大理寺上下。” 范伸接着道,“倘若靖王府真在我大理寺丢了东西,我大理寺难逃其咎,如今东西既然没丢,下官尤其庆幸,只是王爷应该明白,此场闹剧仅此一回,断没有下一次,大理寺乃朝堂的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出了何事,可不是我等能担待得起的。” 范伸说完,靖王爷的脸色已经黑成了墨,死死地盯着荣郡王,咬牙问道,“到底丢没丢?” 荣郡王的话已经在醇香楼说了出来,那么多双耳朵都听见了,这会子岂能收得回去。 只得俯首道,“没,没丢。” 话音刚落,靖王爷便是一身厉斥,“逆子!” 范伸没再说话。 等到靖王爷心头的火气平息了下来,这才转过身同范伸一抱拳赔礼道,“是本王管教无方,给范大人添了麻烦,大理寺这回所耗费的人力,大人都记下来,稍候我让王府的人尽数补偿给大人。” 范伸手指头碰了碰鼻尖,潇洒地道,“王爷不用客气,大理寺办案,岂能找旁人拿钱,即便报的是假案,也没有那个必要。” 那口气极为张扬。 靖王爷脸色变了变,也没再多停留,“既然是误会,本王便告辞了。” 范伸站在屋内,看着两人离去,才轻飘飘地说了句,“不送。” 靖王爷和荣郡王走后,寺正进来,一脸的兴奋和崇拜,“大人,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竟然提前知道荣郡王派了人去走私......” 范伸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一面往外走一面漫不经心地道,“是他荣郡王运气差,昨儿那人刚好被我碰见。” 寺正一愣。 那大人的运气也太好了些。 “大人,那荣郡王走私一案......”毕竟人证物证已经有了,是不是借此一并查下去,范伸回头一笑,“急什么,先让靖王府乱一阵。” 寺正不明白,也没敢问。 见范伸朝着寺外而去,便知他这是急着赶回府,忙地又汇报道,“大人,昨日大理寺账上划走的五百两银票,还剩了三两,明儿就是月尾了,大人您看......” 范伸快要上马车了,回头瞥了寺正一眼,“我哪回欠过公银? 明日你来我府上来取便是。” 寺正忙地点头,“是。” 范伸忙了一天一夜,坐在了马车上,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为了个破事,让他一天一夜都没见到他的夫人。 如今事情告一段落,范伸便体会到了归心似箭是何感觉,此时恨不得脚底下的马车能飞,立马能见到他的夫人。 昨夜他逮人时,睡在靖王府的瓦片上,脑子里全都是她,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那张脸仿佛就在跟前。 漫天的繁星挂在头上,他头一回心平气和地去欣赏,也终于能感受到文人笔下的那股浪漫意境。 今日又是一个好日头,夜里必定也是个繁星之夜,范伸想好了,今日回去,晚上就带她去看星星。 马车快到侯府时,范伸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经不住地开始遐想。 他一日未归,她在干什么了,有没有想他? 有没有立在门口等他,有没有向屋里的人打听他何时归来。 待下了马车,范伸的脚步往东院走去,又开始幻想,等会儿她见了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什么表情。 扑上来,抱着他? 然后钻进他怀里,同他诉说这一日不见的思念。 倘若她真扑上来,他就亲她...... 范伸脚步轻快,脑子里想出来的全都是美好的画面,严二守在院外,远远地就瞧见了范伸嘴角那抹控制不住的笑,心头一咯噔,忙地迎上去,“世子爷......” 范伸出声打断,“闭嘴,天大的事,都等我出来了再说。” 严二一愣。 看着范伸脚步匆匆地跨进了东院,忙地追了上去,“世子爷,您先等等......” “滚。” 严二简直快绝望了,“不是,您先听奴才说啊......” 范伸压根没听,只觉得聒噪,脚步极快地走到了东暖阁,到了后,也没让门前的丫鬟禀报,手往那门上一推,极为自豪地道,“夫人,我回.....” 话没说话,侧面一个黄橙橙的东西直招呼了过来。 范伸身子下意识地一偏,那东西落地,是个梨,摔成了烂泥,范伸一时脑子发懵,完全反应不过来,忙地道,“夫人,是我是我,我是你夫君,你小心些,别伤到我......” “打的就是你!” 屋内姜姝的声音一落,又是一个果子扔了过来。 范伸愣在那,努力地消化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跟前那果子却如同雨点子,齐齐地朝着他招呼过来,范伸忙地往后退,待退到了门边,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急着道,“夫人,你是不是生气了? 昨儿我是一日未归,但为夫不是在办案吗,不信我可以让蒋大人来作证,这一日我也在想你啊,这不一回来,立马就来找你了,你......你先别扔......” 范伸终是抵不过,狼狈的退到了门外。 脚步刚站稳便看到了姜姝。 红红的一双眼睛,脸上还带着泪痕,明显是哭过。 范伸心口一疼,又想进屋,“夫人.......” “别动!” 姜姝立马呵住了他,指着范伸脚底下的那道门槛说道,“看到那道门槛了没,那就是楚河!不可越,只要你敢越过来,咱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范伸吞了一下喉咙,极为讨好地笑了笑,“夫人,咱们有话好好说......” 姜姝几步走到他跟前,双手握住那门扇,梨花带雨的一张脸,眼睛红的跟桃子似地,紧紧地盯着他道,突地冷冷一笑,“范大人不是要挂白灯笼吗,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姜姝一说完,“啪”地一声就将门关了过去。 差点就砸到了范伸的脑袋。 范伸惊愕地一退,盯着那扇门好久,才回过神来。 只扶额长“嘶”了一声,转过身,严二还未开口,便听范伸咬牙大声道,“是哪个找死的,胡编乱造? !谁不知道我范伸疼媳妇,竟敢挑拨离间......” 严二看着他,欲言又止,这招他已经使过了。 不灵。 严二颇为同情地看着范伸。 范伸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身后那扇紧闭的房门,终是慢慢地走了下来。 严二这才上前,将适才没机会禀报的事,慢慢禀报给了范伸,“世子爷,今儿大理寺在醇香楼搜人,夫人就在里头。” 第124章 第124章 ——姜姝和范伸—— 第十九章 范伸止步,看向严二。 严二低下头不敢看他。 醇香楼里发生了啥? 范伸这才去回忆,不就是他为了套出荣郡王,借故搜楼,将他派去戎国走私的人给拎了出来。 然后...... 范伸终是想起来了,抬起头匆匆地扫了一眼院子,舌头习惯性地又顶了一下腮,半晌才咬着牙道,“周荣那只狗,就不配说话。” 严二腰弯不敢吭声。 范伸进不了门,只得暂时先回书房。 适才回来,那脚步有多轻松,如今就有多狼狈,就似是仗高的火苗子,突地从头被浇灭,留下的只有一股还冒着火气的青烟。 一天一夜。 他火急火燎地处理完公务,满怀期待的回来,等着他的竟是这么一场灾难。 还投怀送抱呢。 差点将命丧在她手上。 待回到书房,范伸往那太师椅上一趟,又翘起了二郎腿,烦躁地摸了一下后颈,问严二,“你早知道了?” 严二点头,极力地替自己辩解道,“世子爷一回来,奴才这不就追着要禀报吗......” 范伸懒得看他,一双手枕到了后脑勺上,一阵沉思后,心存侥幸地问,“都听到了?” 严二点头。 范伸又问,“什么反应。” 严二深吸了一口气,什么反应,世子爷适才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还用得着问他。 “就,就挺激动......” 严二话音一落,范伸突地又从那太师椅上起身,再一次去了东暖阁,严二吓了一跳,赶紧跟上,“世子爷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范伸没搭理他。 还能想什么办法,哄呗。 这事今日他若是处理不好,没拿出来一个好态度来,过了这个夜,那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说不定这辈子,他都等不到那个投怀送抱。 ** 范伸适才一走,云素便又开始劝着姜姝,“小姐,可别哭了,奴婢倒是觉得今日严二说的那话有几分道理,荣郡王不只同世子爷有仇,上回小姐戳破了他一只手,如今他怕也是恨不得小姐从此遭难,不得顺遂,他的话咱们可不能全信,小姐还是先听听世子爷如何说。” 姜姝坐在床上,将被褥往身上一盖,只露出了一张脸,愤愤地道,“他能说什么? 若他真是个二百五,是个傻子,我倒是能相信他是眼瞎,看上了我,可他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已经撞见两回了,你看看他那一副机关算尽的模样,怎可能平白无故地就喜欢上我了? 他不就是看上我这身子,盼不得我早死......” 姜姝眼珠子气得通红。 从醇香楼回来,姜姝坐在马车上,起初只觉得气得慌,到最后,却是大哭了一场。 一哭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要是当真想过那潇洒日子,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他,他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我都不会介意,我只管躺在后院当个活死人便可,可他歹就歹在明明对我无意,盼不得我早死,他还偏生来勾引我,用他那张无耻的脸,来骗我的少女心。” 姜姝拿着绢帕,吸了一下鼻子,撅着嘴接着骂道,“你说那狗东西怎么就能装的那么像,那眼睛深情起来,我都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他还当什么大理寺卿,简直太浪费他的天赋,他就该开戏班子演戏,肯定会名动天下。” 云素又劝道,“一个人再如何会伪装,眼睛当说不了谎,若是世子爷当真对小姐没有半点情意,旁的能装,眼睛也不可能深情得起来,奴婢倒是觉得世子爷说不定是因戏生情,最起码,在某个瞬间,他对小姐是动了真心的,小姐不也是这样吗,起初对世子爷,不也是怀着目的,直到最近才上心的......” 姜姝根本听不进去,“我与他不同,我长的是人心,他那是狼心狗肺,哪里有心......” 姜姝的话音刚落,门前突地又有了动静。 范伸的声音再次传了进来,“夫人,为夫前来请罪......” 姜姝脑门心一跳,“他还敢来,我弄不死他......”姜姝说完,掀开身上的被褥,蹭了床边的绣花鞋边要往冲出去,云素及时地将她按住,“小姐,你先别冲动,咱们先听听,待他说完了,要是不好听,咱出去打一架也不迟。” 姜姝迟疑了半晌,才又坐了回去,“也行,横竖都是死,看他临死前如何挣扎。” 姜姝这头安静下来,屋外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进来。 “为夫有罪,罪于其下......” 范伸就站在那门口,一字一字地念着,严二才听了一句,便不动声色慢慢地往后退开。 一时还挺怀念之前世子爷那股天不怕地不怕,不爱神仙不爱鬼的模样。 起码不会做出这番丢人之事。 范伸说完一句后,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其罪一,为夫接触夫人时的动机不纯,简直是泯灭良心,有失君子之道......” 范伸说完,姜姝又要激动地外冲去,“你听听,你听听,他认了,他就是因为我的身子,才来同我提亲.....” 云素死死将她拽住,“小姐等会儿,这不才是罪一吗,这万一后面还有小姐不知道的罪过,小姐没听到就冲出去,岂不是亏了,咱听完后,再出去连着一道讨回来不是挺好吗。” 姜姝又才安静了下来。 “其罪二,为夫不仅不知忏悔,娶了夫人后,还想同夫人恩恩爱爱......” 姜姝眼皮子一跳,再次起身,咬牙道,“你看,他果然是故意勾引我!” 云素又死死地抱住她不松手,“小姐再等等,三了,其罪三了,” “其罪三,为夫明知道夫人对我已生出了倾慕之心,打算同我白头偕老,我却没有主动将过往坦白,让夫人为我动了情,伤了心......” “狗东西,谁倾慕他了,太不要脸了......”姜姝忍无可忍,一把挣脱开云素,冲到了门前,“啪”地一声拉开了房门。 屋外的范伸立马住了声。 嘴角一弯,极为献媚地笑了笑,“夫人,可算是出来了,你瞧,我将桌子都搬来了,往后夫人住里头,我就住外面,夫人要是想看一眼夫君,只要打开门,为夫保证让你第一眼就看到......” 姜姝偏头往他身后瞧去。 只见那寒风底下,当真还摆上了桌椅。 姜姝嘴角几抽,面红耳赤,目光突地往四周望了一圈后,只朝着院前的那颗石榴树而去。 范伸急急忙忙地跟上,“夫人,夫人要去哪......” 话还没说完,就见姜姝拿起了石榴树旁,那把丫鬟们用来扫雪的扫帚,范伸神色一慌,下意识地后退。 姜姝转身,手里的扫帚便指着他,“你走不走?” 范伸猛地摇头,“不走。” 姜姝牙一咬,手里的扫帚毫不客气地招呼了过去,范伸一面躲,一面着急地道,“夫人,温婉温婉,你可是同为夫说过,你身子弱,日后要是嫁给我,定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路都带喘,只能躺在床上,你这是......暴露了啊。” 姜姝恼羞成怒,招招紧逼,“不是早就暴露了吗,你装什么装......” 范伸急忙躲闪,上蹿下跳,“那不一样,你想想,这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姜家大姑娘性子温婉,举止端庄,你这谋杀亲夫的行为,要是被有心人瞧见,恐怕等不到明儿,今日就该传遍长安城了,到时候为夫倒是不介意,要是让岳父岳母知道......” “你别动!” “好,我不动,夫人你别出手,我就不动。” 第125章 第125章 ——姜姝和范伸—— 第二十章 范伸讨好,又防备的看着她。 姜姝这才将手里的扫帚,慢慢地放了下来,喘着粗气瞪了他一眼,“你为何不还手?” 范伸立马摇头,“这哪能啊,你是我媳妇,我心疼都来不及了,怎能同媳妇动手?” 姜姝咬牙,“谁是你媳妇?” 范伸惊愕地看着她道,“咱们这才刚拜完堂,那内院的喜字还没撕呢,你怎么能转眼就不认为夫了呢......” “马上就不是了。” 姜姝打断他,“你给我一封和离书,咱从此以后,大路朝西,各走一边,谁也不是谁的谁。” 范伸往前一步,极为讨好地道,“夫人,咱有什么事,好好说就是了,这床头打架床尾和,吵归吵打归打,千万可别说什么和离不和离,你想想啊,咱们这亲事,该走的规矩可都走了,十里红妆,全长安城都知道咱们成了亲,还有那三叩首,洞房,哪样都没少,咱们要是真散了,这往后各自又上哪去找下家......” 范伸说完,姜姝手里的扫帚又招呼了过去,“姑奶奶我就是找不着下家,也不想和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过。” 范伸又连连后退,“夫人夫人,咱不是说好,不动手了吗,你等会儿,等会儿,为夫伤着了不要紧,可你,可你别动了胎气!” 姜姝手里的扫帚勘勘顿在了那。 盯着范伸问,“你说什么?” 范伸立在那,整理了一下衣摆,清咳了一声,对姜姝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好好同你说。” 姜姝没动,怒视着他。 范伸这才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我同你说啊,这事就咱们最清楚......”见姜姝没有动手,又往前一步,身子靠过去,挨到了她耳边,姜姝拳头一捏,正欲出手,范伸及时地道,“夫人可千万别再生气,肚子里的孩子能感应得到,要是母亲生气,他也会伤心落泪......” 姜姝侧目,没有好脸色,“谁告诉你的,我有孩,有孩子了?” 范伸看着她,脖子往后一仰,“啧”了一声,似是嫌弃她不懂,又伸手拦在自己脸侧,挨近了姜姝的耳朵道,“夫人好好想想,咱们洞房夜那晚,可是来来回回几次,少说也有五六个回合对不对......” 姜姝脸色突地烧了起来,“你!” 范伸又将她的身子掰了过去,“夫人,先别急,听我说完,还有啊,新婚的这几日,咱们可没分昼夜,也没择地儿啊,那假山石后咱们可是......”范伸看着她眼见烧红的耳朵,极力地憋住了笑,接着道,“为夫和夫人如此如胶似漆地过了几日,就算只有一成的几率,次数一多,怎么着也该成了是不是,要是这时候夫人同为夫散了,那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将来跟谁?” 姜姝脸色通红,气地一鼓一鼓地,终是没忍住,“将来还能跟谁? 是我生的那就是我的,你想也别想......” 范伸忙地点头,“对对对,你的,肯定是你的,但夫人再往长远想想,等孩子长大懂事后,要是问夫人要父亲怎么办?” 姜姝眼珠子动了动,“那我就去给他找一个......” 范伸突地直起身来,看着姜姝,说变脸就变脸,“你敢!” 姜姝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一时给唬懵了。 范伸便继续道,“谁敢当我儿子的后爹? 他怕是活腻了,我范伸见一个杀一个......” 姜姝这才反应过来,“你杀谁呢?” 范伸看了一眼姜姝,声音突地就小了下来,嘟囔道,“那孩子归我,给他找后娘,都比找后爹强......” 姜姝一扫帚又扫了过去,“你想给谁找后娘,狗东西,你就是盼不得我死,还想给娃找后娘......” 范伸又开始上蹿下跳,忙地道,“夫人夫人,为夫是说着玩的,为夫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人,你要是走了,我这辈子肯定就是孤独终老,你怎么能忍心了看着为夫苦苦相思是不是......哎哟,腿,腿,昨儿抓贼受了点伤,夫人实在想出气,那就下手轻点......” 院子里闹出来的动静太大,终究是惊到了主院。 侯夫人正在喝茶,底下的丫鬟便匆匆进来,“侯夫人不好了。” 侯夫人瞥了一眼,“什么事情如此大惊小怪。” 那丫鬟也顾不着那么多了,只道,“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打起来了。” 侯夫人一笑,“就世子夫人那身子,走路都晃的紧,还能打起来,你怕是看岔了吧......” 丫鬟急忙摇头,又道,“奴婢哪能瞧错,当真是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就在东院,这会子大伙儿都赶过去劝着呢。” 侯夫人这才从椅子上起身,“当真是世子夫人?” 那丫鬟点头。 侯夫人愣了愣,“那孽障,是谁教他的规矩,竟然对自己的女人动手,这还了得......” 丫鬟及时澄清,“侯夫人,是世子夫人在打世子爷。” 侯夫人僵住不动,半晌才道,“世子夫人的身子骨不是......” 丫鬟语气微带埋怨地道,“如今生龙活虎着呢,侯夫人赶紧派个人去劝劝吧,要是再这么打下去,世子被打出个好歹来,该如何是好,再说,奴婢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有女人动手打自己的夫君,之前那流出来的传闻不是说,姜家姑娘知书达理,温婉贤惠的很吗......” 那丫鬟还没说完,突地就听到一声,“太好了。” 丫鬟抬头,便见侯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碎碎念叨了起来,“菩萨保佑,我儿终于能续上香火了。” 起初范伸说要娶姜姝,侯夫人头一个反对。 不为其他,就为姜家大姑娘的身子,谁都知道姜家大姑娘得了重疾,常年药罐子不离身。 可后来耐不住范伸死缠烂打的喜欢,侯夫人便由着他去了,想着,这身子虽差了些,慢慢养着,也不盼她能为侯府开枝散叶,跟前能生下来一个便罢,生不出来,只能去二房屋里抱一个过来,养在两人名下,只要往后她同世子两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她也不去做那棒打鸳鸯的缺德事。 如今来看,那病怕是养好了。 侯夫人念叨完才同丫鬟到,“你去让人都散了,不许往外传。” “侯夫人,那世子爷......” “他常年习武之人,身板子结实,皮也糙,还怕一个女人打? 他要是真那么不经事,被一个女人打出个好歹来,我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侯夫人丫鬟过去,东院已经被严二和云素两人守的死死的。 丫鬟见他们拦着,便问,“如何了?” “好着呢。” 严二和云素齐齐回答。 丫鬟没看气地看了他们一眼,“还立在这干甚,进去好生劝劝吧,这才成亲几日就......” 严二和云素又回头,齐声道,“打是亲骂是爱......” 丫鬟没了脾气,摇了摇头扭身就走。 院子里的动静已经小了不少,姜姝适才一扫帚实打实地落在了范伸的腿上,范伸当场就坐在了雪地里,不起来了。 姜姝一时心虚,“你,你不会躲吗。” 范伸抱着腿,“媳妇要打,我躲什么躲,就应该站在那等媳妇出完气,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姜姝瞥了他一眼,“满嘴的炮仗。” 说完便扔了手里的扫帚,进屋关门,不再理他。 范伸在外一声一声地嚎,里头姜姝也没安宁,坐立不安,心头越来越乱。 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 范伸那话就似是一道魔咒,在姜姝的心里生了根。 和离后,她一个人回姜家带娃? 就她母亲那张嘴,恐怕都要将她念叨死...... “媳妇,媳妇......”那外头的声音再传进来,姜姝便觉得尤其的聒噪,起身蹭蹭地走到门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打开门。 听到开门声,门外范伸立马坐直了身子,抱住自己的腿,闭着嘴,一声不吭。 “行了!你别嚷了,不和离了还不成吗。” 范伸瞬间从椅子上起身,也忘记了自己的腿伤,“成,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姝懒得看他,再一次关了门。 不和离也成。 老死不相往来便是。 姜姝那话说完,倒是终于清静了下来,不过也只清静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外面寒风底下摆在的那张桌子上便点上了灯盏,范伸一人坐在那赏月喝起了酒。 “夫人,今夜你就放心的睡,为夫在外给你守夜......” 姜姝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他还想怎样?” 素云劝道,“小姐这大冷天的,外面指不定怎么冻人了,我瞧着世子爷当真是诚心悔过,小姐就让他进来歇着吧。” 素云刚说完,姜姝便往床上一趟,“想得美,他要喜欢呆在外面,就让他呆着吧。” 姜姝刚躺下去,安静的夜色里便响起了歌声。 范伸坐在那喝着酒,一面赏月,一面唱起了小曲儿,“美人儿啊,君不见一日如隔三秋,苦相思,相思......” 姜姝翻身爬起来,“他怎么还唱起来了。” 云素埋头忍不住轻笑。 姜姝咬牙忍了忍,又躺了下去,钻进被褥里,捂住了耳朵,可那声音还是钻了进来,“红漆大门月前立,挡住的岂止是郎君情,更是夫人的花容月貌......” 夜里四下安静,范伸的歌声唱着戏曲的腔调,没听出有什么水平,却是极为地逗人。 廊下和屋内伺候的丫鬟,均是埋着头笑了起来。 云素看了一眼被窝里翻来覆去的姜姝,这回也没出声劝她。 待范伸唱了一轮,饮完了杯中酒,又开始另起了一首曲子,才唱了一句,“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跟前的那门,“嘭”地一声打开,姜姝披着一头青丝,裹着大氅,看了他一眼,“滚进来。” 范伸双腿一收,立马站起身来抖了抖落在肩头的雪花,潇洒地走了过去,“好嘞,为夫遵命。” 范伸一进屋,姜姝便指了一下跟前的软塌,“这里坐着比外面暖和。” 范伸摸了摸鼻尖,“夫人......” 姜姝回头恶狠狠地道,“你再说一句,咱俩就去外面雪地里见。” 范伸便坐了下来,“好好,我不说......” 待姜姝上床钻进被窝,正打算睡了,范伸又道,“那个,夫人......” 姜姝气地坐了起来,“你别得寸进尺。” 范伸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想问问夫人还有没有多余的被褥。” 姜姝不耐烦地往床上扫了一眼,“没有。” 范伸便道,“没有就算了,横竖我也冷习惯了,昨夜我不就在靖王府的瓦片上歇了一宿吗,虽说今儿头有些沉,这不也没事吗。” 范伸说完,手肘便撑在木几上闭上了眼睛,“不怕,为夫身板子结实,夫人早点睡,我替你守夜。” 姜姝:“......” 这狗东西,简直不是东西。 姜姝翻了个身,翻来覆去一阵,终是往里一趟,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进来吧。” 灯盏下,范伸的眼睛突地睁开。 小心思得逞,那眸子里的光渐渐亮开,唇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也不敢再废话,赶紧走了过来,到了床边动作极快地褪了鞋袜。 放下幔帐后,范伸才看着姜姝的后背笑了笑,轻声道,“多谢夫人。” 第126章 第126章 ——姜姝和范伸—— 第二十一章 姜姝懒得理他,又往里侧移了移。 “夫......” 姜姝用被窝捂住了耳朵,一声打断了他,“你再叫? !” 范伸乖乖闭了嘴。 睡之前两人之间隔了一人宽,姜姝只捂住被褥睡,睡到第二日早上起来,中间的那距离却是半丝不剩,姜姝睁开眼睛,人已经在范伸怀里。 姜姝的胳膊正搭在了范伸的胸前。 姜姝眨了眨眼睛,脑子里的记忆渐渐复苏,瞬间翻身爬起。 范伸冲她挑了挑眉,献媚地一笑,“夫人,早啊。” 姜姝眼皮抽动,拽住那被褥,愤怒地道,“你出去!” 范伸立马哀求,“夫人,不能啊,这不刚才夫人还抱的好好的吗,如今天冷,两人挤在一块,才暖和......” 姜姝瞪着他,“你出不出去?” 范伸索性闭上眼睛,“时辰还尚早,我再躺一会......” 话还没说完,姜姝直接从他身上爬了出去。 “夫人,你轻点,你别踩,踩坏了怎么办,别别拧,我起,我起......”范伸一阵嚎叫完,姜姝已经下了床,去穿衣裳,“今日我回姜家。” 范伸一愣,忙地起身穿靴,“对,夫人今日该回门,我这就让严二去准备好,咱们洗漱完,用完早膳,便一起回......” 姜姝回头看着他,拍了拍胸脯,“是我,没有们。” 范伸笑了笑,“媳妇回门,哪有夫君不陪同的,除非两人根本就没有感情,要不就是男方不将女方放进眼里,根本就不尊重她......” 姜姝一扯嘴角,对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全都说对了。” 范伸穿好靴,堵在她跟前,“咱们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关系,这些日子,咱俩所谓郎有情妾有意,感情和睦得很。” 姜姝看着他,认认真真地道,“范大人,咱们都别演了,从此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我在内院过我自己的,你在外面怎么舒服怎么来,我绝对不会干涉,但是有一点咱先得说好,你别让你的那些莺莺燕燕舞到我跟前来。” 范伸往前一步,“夫人说笑了,我怎可能.......” 姜姝立马后退,“你别动,别逼我动手。” 范伸便沉默着立在那。 姜姝见他不走,也懒得管他了,唤了云素进来,伺候她洗漱。 范伸默默地立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她。 待姜姝收拾妥当,要出门了,见范伸还杵在那,便道,“你要喜欢这间屋子,等我回来,我就搬去西暖阁。” 范伸再次问她,“夫人当真要一人回娘家?” 姜姝点头,“千真万确。” 范伸挣扎了一句,“我认为不妥,咱俩还没到那个地步,夫人若是一人回姜家,落入旁人耳里,指不定在背后怎会笑话咱呢,到时候你就成了弃妇,我就成了那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还有岳父岳母那,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让我往后还怎么在官场上同岳父大人打交道,是不是?” 姜姝一面往门口走去一面道,“没关系,迟早都有这么一天,还不如早些适应适应......” 范伸扶额。 转身拿了衣杆上的大氅披在身上,追到了门口,“夫人,当真不一起走吗?” 姜姝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一脚跨了出去。 昨儿落了一夜的雪,庭院里铺了厚厚一层积雪,好在这时候已经停了。 艳阳一照,白的亮人眼。 姜姝的脚步稳稳地踩进了雪地里,头也不回地冲着身后的范伸挥了挥手,“再见。” 范伸不语。 抱着胳膊,倚在门边看着那道背影渐渐地远去,一直未动。 姜姝刚出去没多久,严二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对着门前的范伸慌张地道,“世子爷,夫人回娘家了,世子爷昨夜怎还没哄好夫人......” 夫人这要是回了娘家,可就难办了,世子爷要寻人就得上姜家。 到时所有的人都知道两人闹了别扭。 就凭世子爷如今的这股热乎劲儿,恐怕会丢脸丢到姜家去。 严二这会子,比起范伸本人还要着急。 范伸凝了他一眼,“备礼,回门。” 严人一愣,这才猛拍了一下脑袋,夫人今儿是回门,他怎就忘记了,严二精神抖擞,“奴才这就去办,保准能赶上夫人的脚程。” 刚转身走了两步,便又听范伸道,“抄近道,避开长安城。” 不让他去,他偏生要去。 范伸吩咐完严二,才又回到了屋内,看着冷冷清清地屋子,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宁愿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 这要是生起气来,一天还不够哄,恐怕还得熬上好几日的功夫。 自己娶回来的,自己慢慢哄呗。 范伸没再耽搁,洗漱更衣,动作一气呵气,匆匆地出了东暖阁,就为了赶在姜姝前面,给她一个‘惊喜’。 什么井水不犯河水。 不可能的事。 姜姝出府前,先去了侯夫人那里打了声招呼,前脚刚走,范伸后脚也出了门。 侯夫人听到丫鬟来报,“世子爷跟上了。” 这才放心。 “两人这一闹,闹到了心坎上,倒也是件好事,你们可别去乱掺和。” 昨日东院里闹出来的那动静,侯夫人一字不差地都听了进去,什么也没说,只笑着同身边的丫鬟道,“我倒是从来不知,自己的儿子,还会唱曲儿。” 侯府的家训。 这头一条,就是家庭和睦。 他要是这回哄不好,就在姜家住着吧,别回来了。 ** 姜姝出了侯府,走的是长安城内。 回门的礼,昨儿侯夫人就让人替她准备好了,适才过去同侯夫人打招呼,侯夫人也没为难她,没问她和世子爷到底怎么了,只吩咐道,“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姜姝点头,“多谢母亲。” 出侯府时,就两辆马车,一辆坐人,一辆装物。 走在路上,免不得显得冷清。 云素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姜姝,又开始相劝,“小姐,世子爷昨儿都认错了,奴婢倒是觉得世子爷这回是真心诚意地在道歉,虽说之前世子爷娶小姐的目的确实有些过,可如今世子爷不也真心喜欢上小姐了吗,昨夜世子爷在那雪地里坐着,给小姐唱曲了,小姐不知,可是羡煞了多少人,丫鬟们暗地里都说,小姐有福,都盼着将来能遇上像世子爷哄小姐那般的良人......” 姜姝侧过头来,不屑地道,“良人? 他跟那‘良’字就完全不搭边。” 云素又道,“小姐就算还在生世子爷的气,也不该今日同他置气,这姑娘嫁出去回门的日子,尤其重要,常言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这人活在世上,颜面首当其冲,今儿小姐一人回姜家,原本是小姐拦了世子爷,不让他跟着您回,可这要是传出去,谁又知道真相,长安城里本就有不少人说,小姐是高攀,到时候可不得又要说上一声,高攀的亲事,果然凄凉,人言可畏,小姐往后在一堆妇人里,又如何抬得起头......” 姜姝一眼扫过去,“你是那往妇人堆里钻的人吗? 我有那么想不开?” 云素一口气堵在胸前,“那若是往日那些恨不得嫁给世子爷的姑娘们,知道小姐如今嫁给世子爷,过的很是凄凉,笑话起了小姐,小姐难道就真的不会在意吗?” 姜姝看着云素,漫不经心地问,“谁? 除了张家那位大姑娘,还有谁那么想不开,要嫁给那狗东西?” 云素语结。 姜姝正欲再问,马车突地一停,一个急刹,姜姝差点就栽了下去。 云素赶紧扶稳她,待姜姝坐稳了,云素才掀开帘子问马夫,“怎么回事?” 马夫还未答,倒是有个姑娘的声音传了进来,“请问,里面可是永宁侯府的世子夫人?” 云素拧眉,回头看了一眼姜姝。 姜姝也是一脸疑惑,“谁啊。” “奴婢下去看看。” 云素说完,便下了马车,到了马车前,便见一个丫鬟扶住了一位美貌的姑娘,拦在了马车前。 云素心头“咚”地一跳,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为何要平白无故地拦我家夫人的马车。” 那丫鬟对着云素一福身,客气地道,“我家姑娘乃洛阳城薛知县之女,今日实属不得已,才来冒昧拦了姑娘的马车,失礼之处,还望夫人海涵。” 云素皱了皱眉,“什么薛知县,我家小姐自小在长安城长大,可不记得结交过洛阳城的人,更不认识你家小姐,你们怕是认错人了吧。” “既是永宁侯府的世子夫人,便没错。” 那丫鬟说完,突地往前走了两步,朝着姜姝的马车跪了下来,“夫人,求你可怜可怜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心属了范大人,曾同范大人情投意合,世子爷离开洛阳城后,小姐心里一直都在惦记,茶不思饭不想,家里人没了办法,这才许了小姐千里迢迢地赶来长安,求夫人开开恩,就收了我家小姐,日后我家小姐必定好好侍奉世子爷和夫人。” 姜姝的马车正经过长安城。 这一闹,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云素听完气地胸口起伏,“你们从哪来就回哪里去,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打我们世子爷的主意了,是觉得夫人好欺负吗。” 云素说完,那位小姐终于开了口,一开口便是梨花带雨,“这位姑娘,我们并非有意为难......” 平时范伸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安城里的人早就知道。 如今闹出了这事,所有的人都在看热闹,不少人开始站向了那姑娘,“哎,还真是可怜,你说,这么好的姑娘怎就落在了他手里......” 云素正急地脸色通红,便听到身后一声,“你说说,怎么同范大人情投意合了?” 众人望去,便见姜姝优雅地下了马车。 那姑娘愣愣地看了姜姝,看着她慢慢地朝着自己走来,那张脸比自己精致不说,论身形也高出了她半个头,那一眼望过去,只觉气势逼人,让她不敢抬头,一时竟答不出来话。 姜姝便又问道,“他碰你了?” 那姑娘脸色一红,哪里敢答。 周围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那姑娘眼泪又落了下来,“我,我......” 一时议论声又起。 姜姝倒是很有耐心地问,“你只管点头或是摇头。” 那姑娘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姜姝眼睛一颤,偏头就同身旁的马车道,“麻烦你跑一趟侯府,请世子爷过来,就说我在这里等着他,见不到人哪里也不去。” 第127章 第127章 ——姜姝和范伸—— 第二十二章 那马夫得了吩咐,立马赶往侯府。 姜姝也没走,问近处一个摊子的老板娘要了两把椅子来,自己坐了一把,另一把给了那姑娘。 就在那寒风雪地里干坐着。 周围的议论声又四起,“这世子夫人也是个可怜人,这才嫁过去几日,就被人找上门,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则能经得起折腾。” “可怜什么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初想攀高枝,嫁进大户人家,就该想得到会有今日。” “前几日大伙儿都还羡慕着呢,成亲那日的场面轰动长安城,可谓是好好风光了一把,谁知道,这一入深门,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这回回门,范世子竟没跟着......” 那些声音不大不小,断断续续进了耳朵。 云素急得几次瞅自家的主子,“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姜家吧,有什么事,咱关起门来好好说,这冰天雪地的大冷天,您身子又弱,要是染了风寒,我可怎么向夫人交代......” 姜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云素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实在没忍住,便附在姜姝的耳边道,“小姐,咱坐在这儿,不觉得丢人吗?” 姜姝侧目看着她,一点都没配合,“我丢什么人,我又不是那当事人,沾花惹草的人不是我,下贱不自重的人也不是我,我能丢什么人。” 姜姝的声音没压着。 云素急得恨不得捂住她嘴。 此话一出,周围又热闹了起来,身旁坐着的那位姑娘,金豆子扑簌簌地往下掉,“姐姐说的对,都是妹妹的错......” ** 范伸走的是小路,超了近道。 到了姜家前面的岔路口子,范伸便没再往前,无论是从哪个方向过来,去姜家必定会经过这儿。 严二找人去前面打听了回来,禀报,“夫人还没到。” 范伸坐在马车内,满意地翘起了二郎腿,“去前面路口盯着,人到了,立马回来禀报。” 这回他可没跟着她,是他先到。 范伸闭上了眼睛,身子后仰,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了画面,待会儿她一进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会怎样的惊愕意外。 严二领命过去盯着。 可都盯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见到马车影子,转身便去了范伸的马车前,刚掀开帘子,便见范伸睁开了眼睛,问,“人来了?” 严二摇了摇头,“世子爷,还没见到夫人。” 范伸拧了拧眉,坐直了身子,盯着严二道,“你打探清楚了,当真没回姜家?” 严二摇头,“不会错,奴才......” “大人可在马车上?” 严二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到了两个大理寺的人匆匆地赶了过来,“夫人在长安城出事了.......” 严二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身后范伸便掀开了帘子。 大理寺的人忙地行礼,“大人。” “出了何事?” 范伸的神色一紧,声音也带了几分严厉。 大理寺的两人忙地将事情说了个明白,“夫人适才在长安城被两个姑娘拦了路,说是......”那高个子撞了一个矮个子,矮个子头垂得更低,明摆着不愿接话,高个子便继续道,“说是大人在洛阳城结交的一个知己,姓薛,是洛阳城哪个知县家的姑娘,赶来长安城就为了见世子爷一面,今儿在街上,听说马车内的人是夫人,便上前拦了下来,如今夫人和那姑娘,正坐在了大街上,等着世子爷,夫人,夫人说......” 那高个子说着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见范伸没出声,赶紧道,“夫人适才已经让马夫回了侯府,去请大人,说若是见不到大人哪里也不去,属下几人正好在长安城内办差,得知了消息,立马分批前来寻大人......” 那人禀报完,仍不见范伸出声。 知道这是大人后院起火,一时也不敢多呆,“属下们还有差事在身,就不打扰大人了。” 待两人走后,严二才上前隔着帘子唤了声,“世子爷。” 半晌里头才传出个声音来,“我记起来了,大理寺好像还有件事情没处理,咱改日再来,先回大理寺......” 严二吸了一口气道,望着阴沉沉的天色道,“今日这天气无常,也不知道何时还会落雪,夫人走的时候似乎连个手炉都没带......” 马车内良久都没有声音。 过了好一阵,又才听到了范伸的声音,“那位薛姑娘是谁?” 严二就差给他翻个白眼,他自己惹出来的风流债,他怎会知道,“既是从洛阳来,想必是世子爷上回去洛阳替陛下办差时,结交的知己。” 要是问他长安城里范伸惹了多少姑娘,他能说清楚。 可洛阳城来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上回范伸去洛阳时,严二没跟着。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逢场作戏,还是假戏真做,真同人家姑娘成了知己。 严二话音刚落,便见范伸从马车跳了下来,腰间挂着当差时的佩刀,挺了挺胸膛,一副扑死的神色同严二道,“东西搁在这,你跟上,其余人守着。” ** 大冷天里,一般人都不愿出门。 更别说是立在雪地里。 起初还有不少人看热闹,见范伸迟迟没来,周围的人终是受不住寒,渐渐地散去,“哎,等什么等,肯定不会来,范世子是谁? 永宁侯府的世子,大理寺卿,怎可能来这里给人当热闹看,我看啊,今儿那世子夫人怕是要狠狠挨上一场冻了,就她那身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 “挺不过去又能怎样,这不是有人找上门了吗,说不定今儿姜家姑娘落气,明儿那位世子爷就要纳新夫人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随着人群散去,不断地落入耳中。 云素着急地看着姜姝。 姜姝脸色依旧平静,只是脚底下的那颗小石子,已经静悄悄地化成了粉碎。 云素深吸了一口气,倒是突然就盼着,世子爷别来了。 旁边的薛姑娘也在不断地姜姝身上瞧。 寒风底下就一张木椅子,头上没个避风的顶,脚边也没有炭火,起初薛姑娘还能忍耐,时间一长,却是冻得瑟瑟发抖,双脚忍不住地轻轻直跺。 几回望过去,却见姜姝稳坐如山,神色平静,没有半丝怕冷的痕迹,不由愣了愣。 长安城所有的人都在说世子夫人身子骨不好,就算是嫁进了侯府,也坚持不了多久。 从那时薛姑娘心头的那梦便越做越大。 若当真世子夫人熬不了多久,那她,是不是就有机会...... 范公子,曾夸过她好看,温柔似水...... 薛姑娘如此一想,便又收回目光,面上一阵羞涩,正垂目遐想着,只觉跟前一道人影,脚步带风般地从她身前越过,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夫人?” 薛姑娘突地起身,激动地盯着那背影。 范伸却是站在姜姝的跟前,面露诧异,又极为心疼地伸手去扶她,“夫人今儿不是回门吗,怎在这坐着? 幸好今日我在长安城办差,适才听人来报,说是夫人在等我,立马赶了过来,我就说嘛,这新人头一回回门哪里有夫君不跟着的道理,你非要逞强说自己一个人能行,为夫虽说手头上是有些忙,但也不至于抽不出这半日的功夫。” 姜姝避开他,将身后的椅子一踢,刚站起身,范伸又去扶她,“为夫知道夫人体贴,但为夫也该体贴夫人,你看着大雪天,夫人在这坐着,多冷啊,咱们赶紧回姜家,岳父岳母还在等着呢......” 姜姝这才看着他,扯出了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演,接着演,今儿你范大人要演戏,不愁没认捧场,过会儿铁定名动长安。” 范伸厚着脸皮笑,“夫人说什么呢。” 姜姝懒得同他废话,直接拽住了他胳膊,将其拉到了薛姑娘跟前,看着薛姑娘问,“可瞧清楚了,碰你的人是他吗?” 薛姑娘眼泪早已经流了出来,痴痴地看着范伸,唤了声,“公子,我寻你寻的好苦......” “打住!” 范伸一声打断了她,“这位姑娘,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什么时候碰过你了? 谁不知道我范伸一向洁身自好。” 范伸说完,突地附耳问身旁的姜姝,“为夫是不是那什么.......新婚夜你难道不知道?” 姜姝脸色一红。 反应过来才知又着了他道,手指头拧住他胳膊上的一块肉,便是狠狠地一转,“今儿早上我同你说什么来着,我前脚才刚出门,就遇到了你这些破事......” 范伸疼地乱叫,忙地解释,“夫人,夫人松手,我真的没有......” 姜姝咬着牙,丝毫没松手,“你说没有就没有? 这事得人家姑娘说了算。” 范伸只得看向对面的薛姑娘,“我说你有没有羞耻之心啊,你没看到我有夫人了吗,你如今这行为知道是什么吗。” 范伸看着薛姑娘又惊愕又伤心的脸,目露厌恶地道,“你这是在破坏我夫妻二人的感情,不是,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何模样,脸没我夫人长的好看,身段也不如她出挑,我又不是眼瞎,你那洛阳城什么样的美人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当真属于一般,我要找,也不会找你啊......” 话刚说完,那姑娘还没来得及哭,姜姝手上的力气便加重了,瞪向了范伸,“今日我倒是想知道,大人见过多少美人儿。” “疼,疼夫人,我那不是因为公务吗......” 两人还未掰扯清楚,跟前的薛姑娘却是突地哭了出来,“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婉儿......公子分明说过婉儿好看。” 姜姝心口一抽,突地松开了手,“范伸,我瞧这姑娘挺好的,要不你考虑......” “夫人你等会儿。” 范伸一把抓住了姜姝,将她拽了回头,看着那姑娘严肃地问,“你说清楚,我到底怎么碰你了,你要是只说这么一句,我当真想不起来你是谁,这天底下只要是个姑娘,我范伸见了都会唤上一声美人儿,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对你有意思......” 姜姝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盯着他,“狗......” 范伸忙地回头解释,“夫人不一样,夫人那是真的美人儿。” 薛姑娘千里迢迢赶来,心怀欢喜,哪里受得了这番打击,一时乱了方寸,忙地道,“公子怎会不记得了呢,公子不是抱过我吗,还帮婉儿取了树上的风筝......” 范伸这回学乖了,薛姑娘说完,范伸便先安抚好了姜姝,“夫人,你别动,咱们夫妻一条心,要一致对外,咱先弄清楚情况,若是为夫当真做了什么事,夫人再来算账也不迟......” 姜姝便后退一步,坐回了椅子上,给他让出了地方,“好,你来。” 范伸走到薛姑娘跟前,这才道,“这么一说,本官倒是想起来了,本官上回去洛阳,不过就是路过了一趟你们知县府,巧好遇上你爬树从树上掉下来,我上前接了一把,顺便把你挂在树枝上的那风筝给你取了下来,仅此而已对不对?” 薛姑娘高兴地点了点头,“公子终于想起婉儿了,婉儿从那日后一直等着公子......” 范伸不耐烦地打断,“你别多想,我对你没意思,纯属手痒,闲的慌。” 薛姑娘愣愣地看着他,“可我们洛阳城的姑娘,只要是被人碰了身子,哪怕是一根手指头,这辈子就该以身相许......” 这回范伸没说话,身后的严二抢先了一步,冷哼了一声笑着道,“那要照你这么说,那完了,别说是你,咱长安城里一半的姑娘恐怕都要进永宁侯府了......” 姜姝眼皮子一跳。 范伸回头便盯着严二,严二一哆嗦,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当着范伸的面,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瞧奴才这嘴,一急起来就笨。” 范伸这才回头,立马变了一张脸,笑着同姜姝道,“夫人你瞧,我真没对人家做什么,我作为大理寺卿,秉着保护子民的原则,当时就算是个男人从树上落下来,我也会接......” 姜姝懒得理他,看向了他身后的薛姑娘,“你过来。” 那薛姑娘一个劲儿地抹眼泪,磨磨蹭蹭地到了跟前。 姜姝便道,“你是个姑娘,声誉最为重要,如今你这番找上门来,说他碰了你,传出去恐怕也是你吃亏,你说说你想如何?” 薛姑娘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姜姝,又看了看范伸,刚要开口,姜姝又打断了她,回头同范伸道,“你过去站好。” 范伸没动,“夫人......” “这样吧,当初他碰了你哪儿,你肯定还记得,如今人就站在你面前,当初他是如何碰你的,你就在他身上讨回来,这样你也不吃亏是不是。” 姜姝说完,严二和云素面露惊愕,齐齐地看着她。 薛姑娘更是瞪大了眼睛。 范伸一愣,连连后退,“夫人,你不能这样啊,我可是你夫君,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么多人看着,你可不能让旁人来占为夫的便宜啊,你这是在玷污夫君的名声......” 范伸说完,姜姝便从那椅子上“腾”地起身,转过头一把夺过马夫手里的鞭子,直接挥了过去,“你也知道这么多人看着,你也知道名声,你动手抱人家姑娘撩人家姑娘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过,别人的名声......” 第128章 第128章 ——姜姝和范伸—— 第二十三章 姜姝一动起手来,招招紧逼。 一鞭子抽过去,适才薛姑娘坐下的那椅子,瞬间粉碎。 薛姑娘吓得连连后退,恐慌地瞧着姜姝,不是说世子夫人病入膏肓,快死了吗,这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像个将死之人。 “小姐,咱还是回去吧,这长安城的人太凶,咱怕是应付不来。” 那丫鬟一面护着薛姑娘,一面看着姜姝道,“你瞧瞧那位世子夫人,岂是个省油的灯,适才瞧着还和和气气,说翻脸就翻脸,小姐生性单纯,怎是她的对手,倘若小姐嫁进去,岂能还有活路......” 薛姑娘看着姜姝的鞭子追着范伸,落在了他脚跟处,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既然公子心里根本没有我,我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呢。” 薛姑娘连眼泪都不敢抹了,转头便拉着那丫鬟道,“你说的对,这长安城里的人太复杂,咱还是回洛阳吧。” 薛姑娘转过身后,又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上蹿下跳的范伸,默默地从人群中离去。 郎无情妾有意又有何用。 她只顾惦记着人家,却不知,公子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 倒是那位世子夫人,才是公子的挚爱,她还从未见过一个男子,为此维护和纵容过一个女人。 薛姑娘心里发酸,可到底还是掐断了心里的念头。 长安城里看热闹的人,这会子也没有人去注意什么洛阳城里来的姑娘,早就炸开了锅。 谁不知道姜家姑娘是将死之人,谁不知道范世子是个花花公子。 今日真是开了眼。 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却身手敏捷,还会武功,而一个让长安城多少姑娘曾为他哭过的浪荡子,今儿竟是当街被自己的夫人追打。 可不稀奇了吗。 周围的热闹声越来越大,范伸终是一把抓住了那鞭子尾巴,生生地一拽,姜姝给拽的一个趔趄,人朝着范伸扑过去还未站稳,范伸已经上前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肩膀,容不得她挣扎,“夫人,人人都说家丑不外扬,今儿这么多人在场,又没给咱看戏的钱,咱总不能免费给他们看是不是......” 姜姝沉着脸,“放开。” 范伸没放,“夫人放心,为夫今日让夫人受了委屈,回去后,夫人要杀要剐,为夫任凭夫人吩咐。” 姜姝侧目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当初你就是用这张嘴,哄骗人家姑娘的吧?” 姜姝说完回头扫了一圈,却没见着薛姑娘。 “别看了,人走了。” 范伸拉着她的手,走到了马车前,将她扶进了马车,跟着一跃,也钻了进来,坐稳了范伸才转头看着姜姝冷冰冰的脸,轻轻地靠了过去,“夫人还在生气?” 姜姝偏过头去。 半晌才红了眼圈,平静地同他道,“范伸,咱们还是和离了吧。” 范伸看着她。 姜姝的神色却是极为认真地道,“今儿早上我同你说,无论你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只要不舞到我面前来,咱们便可以将就着过,可如今我才发现,我怕是做不到,你我二人当初为何而成亲,彼此心里都明白,你图我短命,想让我替你拦了外面惹来的烂桃花,而我也一样,同意嫁给你,也是怀了目的,我图的是你能让我有一寸清净之地,如今既然都已经相互戳破了,既然都不是自己所想要的结果,便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 姜姝说完才抬起头来,看向范伸,咽了咽喉咙道,“无论如何,我为我对这桩婚姻的草率,向你致歉。” 范伸缓缓地直起了身子,脸上也再无半点玩笑。 安静了一阵,范伸才又看着她道,“倘若我说,一开始我是对你另有所图,而新婚夜那日开始,我是当真对你动了心,你相信吗?” 姜姝笑了笑,“大人怕是还不知,新婚夜我们之所以能彼此生出爱慕之情,是因为我们喝的那酒壶里,参了合欢散,林寒给咱们的无忧散,被大人的随从和我的丫鬟,各自参了半包进去,若世子爷不信,大可以去问问严二。” 姜姝说完,马车内又是一阵安静。 良久范伸才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姝答,“两日前。” 范伸抿了抿唇,又看着她问,“你的意思是,前几日你对我的感情,是因为合欢散?” 姜姝眸子动了动,点头,“嗯。” 范伸眼皮子一阵闪,也偏过了头去,抿了抿唇,道,“我先陪你回门,回侯府后咱们再谈。” 马车往前,两人再无言。 到了姜家门前的那条岔路口,汇合上了范伸让其原地待命的车队,马车刚停稳,随从便上前来领命,“世子爷,东西可以运进姜家了吗。” 范伸应了一声,“嗯。” 姜姝不明情况,轻轻拨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便见那岔路口上停了三辆马车,均是侯府的挂牌。 姜姝回头诧异地朝范伸看去,范伸这回却没看她,闭上眼睛假装没瞧见。 姜姝放下帘子,轻轻捏了捏手指,莫名多了几丝心虚。 却又未去在意,那心虚由何而来。 马车再次出发,转了个弯,便驶进了姜家。 今儿长安城发生的事情,早在两人前一步就传进了姜家,姜姝和范伸一进门,姜夫人便细细看了两人的脸色,等姜大人招呼范伸去了前院喝茶,姜夫人才一把拉过姜姝,讥笑道,“世子夫人今儿好生威风,这身病还真是出了娘家,就痊愈了,竟是摇身一变成了女侠。” 姜姝懒得理她。 姜夫人却没放过她,“你好歹也读过几天书,知道什么是女学,你今日这番追着人世子打,你的贤淑呢,你的教养呢? 你是成心想败坏我姜家的名声是不是? 都说这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也不指望哪一天你能孝敬我,只求你不给我姜家脸上抹黑,我就感谢你了。” 姜姝这回却没同姜夫人大动肝火,“什么泼出去的水,多难听,我这不还姓姜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神色突地一紧,忙地走到姜姝跟前,上下仔细瞧了一遍,姜姝心虚地偏开目光,“怎么,瞧了十几年没瞧够,舍不得了? 母亲要是舍不得,我可以回来陪你啊。” “你给我打住!” 姜夫人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我就知道会出事,哪个男人不要面子,更何况他还是侯府世子,大理寺卿,今儿你一顿鞭子抽的痛快,他是君子,不能当场还手,奈何不了你,可你就没想过,往后你的日子会如何? 从你俩今儿一进门,我就瞧出了脸色不对,你趁早,给我好好地去给人家赔罪,最好断了你那妄想的念头,我姜家从不养闲人,更不会养退货回来的闲人。” 姜姝起身走人。 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姜夫人气地跺脚,“这孽畜,这辈子她就是来向我讨债的......” 姜夫人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想不出法子,便让人去给姜大人递了信,“今儿无论如何也要将世子爷留下来,否则今日只要一出这个门,两人必定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长安城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动手打人的是姜姝。 姜大人自知理亏。 午后什么事儿都没干,就陪着范伸,更是让下人拿出了珍藏已久的美酒,“世子爷今儿来了,就陪我尝尝?” 范伸点头,“多谢岳父大人款待。” 一顿饭下来,范伸彻底地醉了,姜大人忙地将严二唤来,“你回去侯府给侯爷和侯夫人打声招呼,就说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今日不回了,明日再归。” 严二看了一眼范伸。 那胳膊极力撑着头,一副酒力不支的模样,倒真像是醉了。 也只有严二知道,世子爷的那酒量,就算是姜大人将他珍藏的酒全部都搬进来,也不见得能放倒他。 严二忙地点头,“姜大人放心,奴才这就回去禀报。” ** 姜姝在楼里呆了一日,没歇息,也没干其他事,就一个人坐在那,痴痴地发着呆。 姜家的小弟兴冲冲地跑到跟前来,拿着手里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口一个姐夫地唤着,“姐姐你瞧瞧,这些都是姐夫送给我的,不只是我,还有父亲和母亲,姐夫给咱们姜家每个人都备了礼......” “姐姐头疼,你一边玩去。” 姜姝听的心烦意乱。 姜小公子走后,姜姝心头便开始急躁,几回那目光朝着云素瞟去,待云素望过来时,又见她偏过了头。 傍晚时,姜家小公子又来了,“姐姐,姐夫今儿醉了酒,晚上也歇在我们家,你们就多住几日吧,我可喜欢姐夫了......” 姜姝心口似乎安稳了些,却又似是被什么东西搅合了一下,愈发地坐立不安。 天色一黑,姜姝刚沐浴完坐在火盆前,便听得外面几声敲门声。 姜姝心口一跳,云素去开的门。 姜姝目光一直看着云素离去的方向,半晌听她唤了一声,“世子爷。” 姜姝那颗心瞬间跳到了嗓门眼上。 范伸进来,脚步很轻。 眸色虽有些带红,身上也沾着酒味儿,行为举止却是清醒得很,并没有醉酒后的半分逾越。 姜姝起身立在那。 范伸往她跟前走了两步,便道,“姜夫人让我来,我,不知该如何推托,若是你当真不愿见到我,我去廊下将就一夜也行......” 姜姝脚尖动了动,侧过了身子,“世子爷,坐吧。” 范伸这才缓缓地走了过去,坐下后,抬头看了看屋子,“这就是你的闺房?” 姜姝顶着盆里红彤彤的炭火,“又不是第一次来。” 第129章 第129章 ——姜姝和范伸—— 第二十四章 确实并非第一次。 当初范伸爬墙翻窗,就曾光顾过,不过那时被姜姝关在了窗户外,没能进得来。 如今隔了几月。 倒是终于光明正大了,身份却又岌岌可危。 范伸看了一眼姜姝,往她跟前倾下身,“见笑了。” 夜色寂静,那突然靠近的气息,微染了几分酒气,不浓不烈,却是让姜姝心口又突突地跳了起来,姜姝偏头躲开他,“你倒也不怕被笑话。” “嗯,我脸皮厚。” 范伸看着她转过去的侧脸,烛火下的那半张侧脸,明艳又冷清。 没有病态,没有伪装,冷清中带着几丝女儿家的柔情。 这才是她真正的面目。 范伸眼睛一闭。 那半张侧脸便又刻在了脑海里。 如今倒是愈发明白了严二当初说的那话。 要是真喜欢上了一个人,就算她长的并非倾国倾城,花容月貌,但在你眼里,她就是那个最好看,旁人如论如何也无法与之相比的人。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跟前的这个女人,也并非是他理想中的类型。 甚至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温柔,不贤淑,不绝色,可偏生就让他动了凡心。 “时候不早了,你醉了酒,先去床上歇着......”姜姝起身,正打算出去唤云素进来,去多拿两床被褥来,今日她在地上将就一夜就好,刚起身,手腕却是突地被范伸抓住,“不着急,你先坐下,咱们好好谈谈。” 姜姝看了他一眼,又坐了下来。 范伸没同她拐弯抹角,直接问她,“我们的事,你当真考虑好了?” 姜姝轻轻捏了捏手指,偏头没看他。 半刻点了头,“嗯。” 范伸眸子一挑,看着她绞在一起的手指,却是没再做多余的挽留,干脆地道,“好。” 姜姝心口猛地一疼。 明明是她先提了出来,此时也等到了她想要的,心口却是钻心的疼。 范伸接着道,“那明儿回去后,我就禀报母亲,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会同母亲说清楚,她断不会为难你,岳、姜大人和姜夫人这里,我也会当面赔礼致歉。” 姜姝轻轻应了一声,“嗯。” “你的嫁妆,我会尽数退回给你,另外,东院的东西,只要你喜欢,都可以带走。” “不用。” 范伸又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咱们以后不是夫妻,怎么说曾经也是在天地面前,三叩首,彼此许诺过终生的人,我会一直将你当成家人,你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姜姝的喉咙渐渐地有了更塞,没再应。 范伸接着道,“还有,日后你要真给孩子找后爹,我可以替你把关,既是要同我和离,那就得找个比我更好的才对......” 姜姝突地站起身来,眸子一涩,眼眶里滚烫烫的水珠子便落在了脸上,声音破了调儿,“要你管。” 范伸看着她不语。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范伸盯着她半晌,这才上前,偏头看着她脸上的眼泪,轻声道,“哭了?” 姜姝转过身不看他。 范伸又问,“怎么哭了呢,不是想同我和离吗,如今我同意了,你该高兴才对,横竖你同我在一起,也没什么真情,这几日的恩爱,也全都是靠着一包合欢散熬到了现在,和离后,咱们就能分道扬镳,你不想见我,这辈子便也可以不见,等你出了我侯府,便会另嫁他人,我也会再娶妻生子,你既没有动情,这一段短暂的婚姻,定也不会令你伤心才对......” 姜姝突地回过头来,满脸是泪地瞪着他。 “怎么? 我说的不对? 你心里莫非......” 姜姝嘴一撅,哭着道,“没有,我才不会喜欢上你这个狗东西,既没良心,又喜欢沾花惹草,瞎了眼我才会喜欢上你......” 姜姝当真哭了出来。 心头的难受窜上来,竟是控制不住地抽泣。 姜姝不想再听下去。 脚尖一转,往外才走了两步,胳膊便被范伸拉住,用力一拽,拉进了怀里。 姜姝的鼻子撞在他胸前,撞的生痛,却也不及被他拉进怀里的那一瞬,心头那猛窜上来的疼痛来的猛。 姜姝的委屈尽数涌上来,挣扎着去推他。 范伸没放,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里,由着她挣扎,不慌不乱地道,“好,是我喜欢上了你。” “我道歉。” 范伸抚住了她的后脑勺,轻轻顺了顺,感受到怀里的人,没再挣扎了,范伸又缓缓地道,“起初是我不对,我不该揣着那等无耻的念头去娶你。” 待姜姝的哭泣声渐渐地缓了下来,范伸才轻轻将她拉开,看着她认真地道,“合欢散的药效再猛,又岂能左右一个人的心思,你我这几日是不是真心相爱,彼此心里怎会不清楚,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你生我气,打我骂我怎么着都好,但你不该寻了这么个破理由,又来同我提和离,你掰开手指好好算算,咱们才成亲几日,而你又同我提了几次和离了?” 范伸见她偏过头,又捏住她下颚,将她的视线擒了回来,看着她道,“当初我娶你的目的是不纯,但我并不后悔,至少你如今已是我夫人,往后这一辈子,我范伸的夫人也只能是你姜姝,这几日我甚至都想好了咱们白头到老的光景,你却要来同我分道扬镳,我能不生气?” 姜姝眸子几转,唇角动了动,倒是有几分诧异,“不是因为我今儿打了你生气?” 范伸盯着她看了一阵,突地伸手刮了一下她鼻尖,“你挥鞭子时脑子倒是清醒,这会竟是不灵光了,我生什么气,当时生气的可是你。” 姜姝微微垂目,“我不该当众那般对你无礼......” “岳母训你了?” 范伸问完,又将她抱进了怀里,“挨打的人都不介意,旁人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况且这顿打也是我自己惹出来的,这样一来也好,这长安城里谁都知道我范伸怕媳妇,也知道我媳妇厉害,便没人敢再来打我们的主意。” 范伸说着说着,那唇瓣就擦在了姜姝耳侧,“咱们两个,就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离开了彼此,配谁都不合适,夫人你说是不是?” 那股气息带着暧昧的酒气,回旋在她耳下。 姜姝呼吸一紧,哪里还能去回答。 尽管那心头跳的慌乱不堪,姜姝却是僵住身子并未躲开。 姜姝没动,范伸的唇又放肆大胆地往下移去,移至了她红透了的耳尖,突地轻轻一含,姜姝的身子瞬间一阵酥麻,脑子也几乎成了一片空白。 范伸的手及时地扶着她的腰,一寸一寸地边移边道,“小时候母亲训我时,常常同我说,你这样顽皮将来也不知道找个什么样的媳妇才能治得住,成年后,我也挺好奇,将来到底是哪家姑娘会成为我的夫人,之后我便将这长安城里的大家闺秀,见了个七七八八,却没有一人让我能生出想要娶其为妻的念头,从那之后,我更是自傲不可一世的认为,这世间女子,没有谁能配做我范伸的夫人。” 姜姝倒是想开口讽刺一句,却连个踹气的机会都没。 由着范伸继续说下去,“那日我在药铺同你相遇,头一个念头竟不是配与不配,而是如何才能娶到你,如今再想想,当时虽也怀了目的,脑子里却已经有了自己未来夫人的影子,到了今日,再回头去想想,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曾经同你演戏的那几个月,是不是早就将自己给演进去了......” 第130章 第130章 ——姜姝和范伸—— 第二十五章 范伸的声音很轻。 配着寂静的夜色,钻进人耳里,句句都贴在了那心坎上。 姜姝的脸埋在跟前散着微微酒香的胸膛,热的发烫,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 那一番细磨软语,谁又能招架的住。 并非是往日那般花言巧语。 褪去了伪装,真实的范伸,也并非是长安城里喜欢沾花惹草的浪荡子,而是永宁侯府的世子爷,大理寺卿的范大人。 高贵的出身,一身才华深藏不露,再配上那张迷倒万千少女的桃花脸。 谁又能不动心呢。 最初范伸拉着她进怀,说出那声喜欢时,姜姝便有些昏头转向,如今待范伸将她心头所担心的所有问题,都摊开了说了个明白后,姜姝心里滋生出来的那点委屈和小脾气,一瞬化成了泡影,彻底沦陷了进去。 范伸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脸上,唇间,颈项...... 待姜姝瘫软地靠在范伸怀里,唇瓣轻轻地动了动,开始去迎合他时。 范伸却突地停了动作。 那只不安分的手终是从她腰间的短衫里撤了出来,手指轻轻地捏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抬在了视线下。 台前的烛火落在她面上。 那面上还未消退的痴迷和娇羞无不透着暧昧,范伸喉咙轻轻滚动,沙哑地问道,“夫人呢? 可喜欢为夫?” 姜姝避开他的目光。 羞涩地点了点头。 范伸轻轻一笑,又将她的脸转了过来,“看着我说。” 姜姝被迫看着他的眼睛。 范伸缓缓地凑近她,唇瓣擦着她的唇,一阵若即若离,勾着姜姝面红耳赤了,才低声地道,“既同我提了两回和离,心中定也是当真打算过,要同我分道扬镳,如今我若不亲耳听到你同我表态,日后我免不得会担惊受怕。” 姜姝张了张嘴。 在范伸又往她耳尖咬去时,终是发出了声音,“我,我喜欢爷。” 范伸擦在她耳边的吻顿住,唇角一扬,慢慢地回头看着她,“嗯,再叫一声爷我听听。” 姜姝被他盯着眼睛。 那脸色红的都能滴出血来,又轻轻地唤了一声,“夫君。” 范伸看着她,满意地笑了出来,“愿意嫁给我了?” “嗯,愿意。” 范伸故意瞅着她,“不给孩子找后爹了?” 姜姝偏过头不给他瞧,那脸上的笑却终究没忍住,“不,不找了。” 范伸手指头一捏,又将她的脸给掰了回来,“别躲,话还没说完呢。” 姜姝的脸被他硬掰回来。 脸上的欢喜之情,无处可藏。 一双眼睛正无处安放,范伸突地埋下头,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啄,抬起头来又才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道,“夫人,今儿你得同我保证了往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轻易再提那和离二字。” 姜姝眸子轻抬,便撞进了他深邃的黑眸里。 深邃似海,又炙热如火。 姜姝这回没退缩,也没躲开,只看着那双眼睛,点头道,“嗯,不和离。” 姜姝说完,主动地抱住了范伸的脖子,轻轻地在他胸前蹭了蹭,学着范伸的口吻道,“生是夫君的人,死是夫君的魂......” 范伸胸膛一震,笑出了声,胳膊一圈搭在了她腰间,紧紧地抱住了她。 抱了一阵,范伸又弯下身,用下颚轻轻点了点姜姝的肩,“魂儿,咱去看月亮好不好。” 姜姝从他身上起来,脸红了个透,“你叫谁。” 范伸极力憋住笑。 姜姝瞪着他,瞪着瞪着,却是失了魂一般,沉醉在了那。 从前大头菜就同她说过,范大人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英俊青年,她不屑,如今这番一瞧,倒是真的好看,剑眉星眸,风度翩翩,又有才又有貌...... 似乎,是她捡了便宜。 皇后曾同她说,“没爱上他之前,他就算是这天下的主子,你也不见到觉得他有多好,可一旦你发现了一个人的好,发现了他的优秀,甚至产生了一种危机感时,那你铁定就是爱上了这个人。” 当初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一日绝对不会到来。 大头菜鄙视她,“能对感情总结出道理的人,要么没谈过恋爱,要么是不知何为爱。” 她不屑一顾。 今日轮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那些爱情里该清醒几分,又该沉沦几分的道理,似乎都太过于勉强。 她不知道自己沉沦了几分。 只知道此时,跟前的这个人,她想要好好地去爱,想好好珍惜。 “怎么? 是不是觉得夫君很好看? 夫君旁的不好说,就这张脸,这幅身子,可有不少姑娘心馋......” 姜姝瞬间醒了神,转身去取架子上的披风,往外走去,“不是说要看星星吗,黑白无常......” 范伸跟上她的脚步,扬了扬唇,拧眉道,“你叫我什么?” 姜姝不答。 范伸两步追上她,勾住了她胳膊,将她往回带,“那我这个黑白无常,今晚可得尽心尽职,好生地勾勾魂儿......” 范伸说完便拉着她回屋,走到了那窗他曾爬过的窗户前,将她圈在怀里,才缓缓地撑开了那扇窗,“谁给你说看月亮,要去外面看,这里就能看。” 外头的一轮明月正好挂在枝头。 银白的月色瞬间从那窗户里溢了进来,姜姝躺在他怀里,瞧了一阵,想起来了什么,突地回过头来问,“你怎么知道这里能看到月亮? 你......” 范伸摸了摸鼻尖,“成亲前一夜,我偷窥过你,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装病。” 姜姝惊愕,“你,要不要脸......” 范伸眼皮子闪了闪,抱着她,“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脸皮厚才能吃到肉......” 姜姝还未反应过来他这话为何意,范伸的手又悄声无息地钻进了她腰间的短衫内,唇落滚烫地在她莹白幽香的颈项处,低声道,“前两回光顾夫人的闺房,我都止住于窗外,若我当真要脸,今日又如何能进得了夫人这扇窗户内,且为夫还能这般拥着夫人,亲着夫人......” 姜姝身子一瞬又被点了起来。 在范伸咬着她耳朵,说出了那句暧昧的,“还能干着夫人......”时,姜姝脑子里已经一片嗡鸣,身子如同火烧,彻底失了神智...... ** 第二日一早,姜夫人就派人去姜姝的院子里打听情况。 得知昨儿夜里范伸歇在了姜姝的闺房后,姜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同院里的丫鬟打声招呼,可别去扰了两人,让他们多睡会儿。” 姜夫人用完早膳,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太阳,丫鬟才来报,“夫人,世子爷和世子夫人起来了。” 姜夫人忙地去了前院。 姜大人同范伸正聊着公务,“荣郡王同戎国走私的证据确凿,今日我便会进宫将呈词呈给皇上,这回靖王府怕是保不住了,那免死金牌,若当真在范大人手里,这几日可得小心些,就怕靖王府的人临死再来咬一口......” 上回荣郡王想陷害大理寺,谎称丢了金牌。 之后被范伸押到大理寺,当着靖王爷的面,承认了那牌子没丢。 这事闹的满城皆知。 靖王爷从大理寺回来,便让荣郡王将金牌交出来,荣郡王去屋里找了一番出来脸色都发了白,“牌子丢了。” 这回是真丢了。 靖王爷起初不信,一顿板子抽下来,见他还是鬼哭狼嚎,这才相信了。 当场气的晕了过来。 那金牌子保护了他靖王二十多年平安,如今没了,等着他靖王府的必定会是一番腥风血雨。 果不其然,那牌子一丢,荣郡王在外欠的人命,一桩一桩地暴露了出来不说,荣郡王同戎国臣子密会的信件也落入了府衙人的手里。 旁人不知这其中的蹊跷,姜大人怎会不知。 这么损的招数,定是范伸一早就算计好的,如今那牌子不在他手里,便在皇上手里。 今日他来提个醒,便是担心靖王府的人生了报复之心。 范伸也没否认,脸色平静地道,“多谢岳丈,小婿会谨慎防范。” 姜大人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好。” 说完又问道,“不多住几日?” 范伸看了一眼被姜夫人拉着说话的姜姝,婉拒道,“待天气缓和些,小婿再带着姝儿登门。” 姜大人忙道,“好,好。” 姜夫人原本过来,是想再劝劝姜姝,别同世子爷再闹,过来瞧见姜姝那脸色,红润如水洗过的果子,肌肤里透着红,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盯向范世子,一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上却没饶人,“怎么,不打算在姜家陪我养老了?” 姜姝眼珠子一转,“你还是指望小弟吧,让他将来给你找个儿媳妇好好陪你,我要是留在你跟前,别说是伺候,恐怕你寿命都会短一截,早早被我气死了。” 姜夫人一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见范伸抬步往这边走了,姜夫人又才嘱咐姜姝,“好好和世子爷过日子,别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你那一身臭脾气还是得慢慢改过来,谁受得了你那张嘴,还有,我给你说,你那病,你得继续装,你就跟你爹偷学的那些功夫可别再......” 姜姝脚步一迈,“我走了,有空了再回来看你们。” 范伸也走到了跟前。 姜夫人只能闭嘴,到了门口,又不放心地嘱咐道,“路上小心点,抽空了记得多回来看看。” 姜姝掀开帘子,看着姜夫人笑了一下,“知道了,母亲大人,女儿姓姜。” 姜夫人一愣。 看着那马车离开,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睛微红,笑骂了一声,“这泼猴,也不知道像谁。” 马车内,姜姝刚放下帘子,就被范伸将头按在了肩膀上,“先歇会儿,到家还有一阵。” 适才他和夫人的谈话,姜姝都听到了,知道这一路不会顺遂,便往他怀里一蹭,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好,呆会儿我保护你。” 范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行,为夫吃一回软饭。” 姜姝的手往他腰间挠去,“不知羞。” 范伸擒住她的手,继续笑道,“这有什么,为夫总得让天下人知道,我娶了一位侠女,既上得了厅堂,还下得了战场,一身演技更是了得,能哭能笑,能卖萌能撒娇,能撒泼能打人,十八般武艺,可谓是样样齐全,我这是赚了啊......” 姜姝起身捂住他嘴,羞红了脸,却没忍住‘咯咯’只笑,“你再说......” 《姜范番外完》 第131章 第131章 ——韩凌和辛淮琛—— 第一章 长安三月。 满园的冰雪化开,花草皆露出了新芽。 韩夫人见完了太上皇后,回来便让人唤了韩凌来,将手里的一众画像铺在她跟前,“你姑母说了,这上头的人随你挑,只要是你看上了,咱们就嫁。” 韩凌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自进屋后,屁股都没挨板凳,眼睛也没往那上头瞟,听韩夫人说完,忙地摇头道,“母亲,这样不太好吧,咱们韩家是家大业大,可咱也不能仗势欺人,以权压人,强迫人家娶我啊,好歹也得让人家心甘情愿,真心愿意娶我才行......” 韩夫人看了她一眼,冷笑道,“续弦的不嫁,年龄大点的不嫁,长的不好的也不嫁,又不做妾室,如今你又多了一个心甘情愿,你还有什么要求,干脆一块儿说出来,我也懒得再费心跑来跑去,回头我就同你姑母说一声,还是将你送去宫里得了,这在宫里做了贵妃娘娘的人,宫外的日子,宫外的人,到底是不适合你。” 韩凌赔笑道,“母亲说笑了,那宫里看着地儿大,实则小的很,以前我能挤进去,那是因为没有皇后,如今有了皇后,后宫连个缝隙都没,您就是有心将我塞回去,怕也是无望......” 韩夫人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也知道没缝儿让你回去,如今你是什么条件,你自己心里就没个底吗? 既是二嫁,你就应该知道收敛,可你瞧瞧你出宫之后惹出来的那些事,如今长安城哪个不知道,当朝的前贵妃成了侠女,无人敢惹? 若不是你姑母强行指婚,你以为谁会心甘情愿的娶你?” 韩凌不以为然,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可不一定......” “你嘀咕什么呢?” 韩凌一把将那些画像卷了起来,“我拿回去慢慢看,看好了再告诉母亲。” 韩夫人也再说话。 看了她一眼,突地道,“如今姜姑娘都已经嫁去了永宁侯府,你就别再想着往外跑。” 韩凌脚步一顿,“母亲说的是。” 待韩凌一走,韩夫人便唤来了身边的丫鬟,“跟着她,我倒是要看看她这阵子都在忙乎什么。” 姜家姑娘嫁了人,秦府虽还有一个林寒,一个月却也是多半都在宫中,她这番日日出去,还能去见谁。 韩夫人最后嘱咐韩凌的那话,到了韩凌那,果真就成了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来得及回,匆匆将那画卷往丫鬟手里一塞,又从丫鬟手里夺过备好的包袱,“你先替我拿回去,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她同辛公子约好了,今日在槐院碰面。 本来时辰还算充裕,临走前又被韩夫人拉过去耽搁了一阵,如今赶过去,怕也有些晚了。 韩凌上了马车,催促了马夫几回。 先是往城中绕了一圈,之后便让马夫停在了长安河岸边上,这才带着严嬷嬷下了马车,往城内的一处小胡同里赶去。 两人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七弯八拐后,在胡同尽头的一处院落停了脚步,韩凌上前刚敲了两声门,院门便从里“吱呀”一声打开,几个孩童从那门缝里冒出了脑袋,一见是韩凌,立马高兴地唤了声,“姐姐来了。” “是不是想我了?” 韩凌笑着摸了一下那群孩子的头,目光往里探了探,还未开口问,其中一个孩童便悄声同她道,“辛哥哥早就回来了,正在里头候着姐姐呢。” 韩凌一笑,弯下身手指头弹了一下那孩童的额头,“机灵,姐姐今儿有赏。” 韩凌说完,便让那孩童跟着严嬷嬷,“这回姐姐带来了很多好东西哟,有点心,有烤鸭,还有笔墨纸砚,人人都有份儿......” 一群孩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多谢姐姐。” “不客气。” 院子里正热闹,里头又走出来了一位大娘,往那院子里瞧了瞧,笑着道,“韩姑娘来了。” 韩凌抬头望去,唤了声,“吴婶子。” “又让韩姑娘破费了。” 吴婶子走了过来,一面帮着严嬷嬷应付孩子,一面笑着催了韩凌一声,“韩姑娘进去坐着吧。” 韩凌这才抱着自己的包袱,抬步往里走去。 院子虽破旧,却很干净,屋内的那些孩童皆是吴婶子收留来的孤儿,十来个孩子,有大有小,小的才刚学会走路,大的却能帮着吴婶子干活了。 辛公子算是里头年纪最大的。 韩凌从没有去问他的身世,从第一回她偷偷跟着他,来到了这里之后,便打定了主意,一定会帮助他脱离困境。 吴婶子虽在卖豆腐讨生计,然院里的开支,听吴婶子说,多半也是靠辛公子。 辛公子读过一些书,靠着替别人写书信,抄书,赚了些钱财,勉强能够养活院子里的人。 空闲下来,辛公子便教孩子们念书识字。 韩凌今儿过来,辛公子才刚讲了一堂课,正坐在里屋喝茶,韩凌的脚步声传来,辛淮琛笑了笑,提起了桌上的茶壶,往那备好的空茶盏里添了热茶。 房门并没有关。 韩凌跨步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里头坐着的人。 今日辛公子披了一件白色大氅,没系带子,随意的搭在肩头,骨架子虽单薄,却很瘦劲,再配着那张眉清目秀的脸,若不是屋里的陈设破旧,说他是哪家的贵公子,也没有人会质疑。 韩凌面上突地一红,唇角禁不住地上扬,“辛公子。” 辛淮琛抬头,“来了,坐。” 韩凌走过去将东西放在了脚便,刚坐在他对面,见跟前摆着的茶盏还在冒着热气,伸手轻轻一握,那暖暖的温度从掌心一瞬暖到了心里。 韩凌轻轻地捧起,抿了一口,“多谢。” “嗯。” 韩凌忍不住抬眼望去,正好对上辛淮琛略带笑意的目光。 韩凌心口一跳,手里的茶杯险些没握住,慌忙地避开视线,一瞬又拘谨了起来,正紧张着,便听辛淮琛温和地问她,“今日寻我何事?” 韩凌这才回过神来。 忙地放下茶盏,将搁在身旁的那包袱,整个提到了桌上,一面解着那包袱的结口一面道,“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平日里攒下来的,希望辛公子不要嫌弃......” “韩姑娘不必......” “要的要的,我如今能帮上忙的,也就只有这些俗物了......”韩凌大过于着急,最后摊开包袱的那一下,力气用的大了些。 包袱里的东西不慎全散在了桌上,一阵“叮叮当当”,金镯子,玉镯子,项链,发簪,宝石...... 一时琳琅满目。 辛淮琛微微一愣。 韩凌便急急忙忙地去捡,“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为难的时候,公子才华横溢,若我的这些东西,真能帮到公子,让公子的才华得以发挥重用,那便是值了。” 辛淮琛看着她,突地一笑,“给我的?” 韩凌小心翼翼地点头,见辛淮琛的神色若有所思,心头一慌,急着道,“辛公子千万别嫌弃,这些都是我自己攒下来的,父母并不知道,以公子的才能,不该被这俗物拘谨了才对,公子应当去科考,去朝廷做官,将来必定会闯出一番天地,造福我幽朝百姓......” 韩凌生怕说不动他,说完又接着问,“公子可听说过太傅府辛家?” 辛淮琛抿了一口茶点头。 韩凌便高兴地当起了说客,“那公子也该知道,太傅辛家也是同公子一个姓,既然都姓辛,那辛家的辛公子都能进殿试,辛公子若是努力一番,三年后的科考,公子必定也会争来一身功名......” 辛家太傅的长孙辛公子进了殿试,也是姜姝早几日告诉她的。 韩凌听完,没别的念头,只兴奋地对姜姝道,“我怎就忘了还有科考这一条路,太傅府的辛公子都能进到殿试,好歹也是同一个姓,我家辛公子,也一定能行。” 姜姝当场给她翻了个白眼,“没救了。” 韩凌说风就是雨,这才约了辛公子,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带了过来,见辛公子依旧没吭声,韩凌心头打起了鼓,又道,“公子若是等不及三年后,我也可以帮公子的,我父亲身边正缺像公子这样的人才,若是公子愿意去我韩家,我保证公子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韩凌说完,紧张地看着辛淮琛。 辛淮琛没答,缓缓地放下茶盏,认真地看着韩凌道,“无功不受禄,韩姑娘这是?” 韩凌一愣,忙地摆手,“不不不,辛公子千万别多想,我帮助公子,纯属是佩服公子的才华,舍不得公子一身才华就此被埋没了下去,我是心甘情愿,绝没有半点所图,真的,我保证......” 辛淮琛笑了笑,“是吗。” “是,真的......”韩凌吞了一下喉咙,眼珠子转了转,顿了半刻,终是磕磕碰碰地问,“辛,辛公子可曾许了亲事?” 辛淮琛但笑不语地看着她。 韩凌被他这么一看,脸色一红,忙地又紧张了起来,“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辛公子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担心,若是辛公子许了亲事,今日之事让辛公子的未婚妻知道了会误会,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我真的不是没别的意思,我岂是那等用钱财官位威逼利诱之人......” “威逼利诱什么?” 辛淮琛轻声打断了她。 第132章 第132章 ——韩凌和辛淮琛—— 第二章 “威逼利、利诱什么......”韩凌重复了一遍辛公子的话,双手紧紧地捏着那包袱,思索了一阵,又开始语无伦次,“辛,辛公子应该听说过我的事,我之前嫁过一回,名声不太好,这二嫁一直没有着落,如今我许了辛公子钱财,又抛出了官职为诱,我担心辛公子会多想,以为,以为我是拿这些钱财官位来图你点什么......” 韩凌说到最后愈发的小声,垂目不敢去看辛淮琛。 正忐忑不安,便听辛淮琛轻声一笑,“我不该如此想?” 韩凌猛地抬头,看着辛淮琛,意识到自己说的太露骨了,摇了摇头紧张地纠正道,“我,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辛淮琛没说话。 目光温和的落在她脸上,浅浅的一道笑,似乎将她藏在心头的那点小九九,早就看了个透彻。 韩凌一阵心虚。 怕自己说的太露骨吓着了他,不收她的东西,又怕说的太死,他当真以为自己没了非分之想,“就,就我,你......”韩凌喉咙如卡住了一般,半天坑不出一句话,脸色憋的通红了,辛淮琛这才不紧不慢地拉了拉肩头的披风,道,“在下还未许亲。” 韩凌长舒了一口气,嘴里的话脱口而出,“那最好不过。” 辛淮琛又看着她,“嗯?” 韩凌纯属嘴瓢,神色一阵慌乱,忙地将跟前的包袱推到了他跟前,“辛公子就收着吧,槐院里的孩子们每日都需要银钱开支,我不想让你为了生计而奔波,更不想公子被区区俗物绊住了手脚,往后你就专心读书,这些东西公子先拿去当了,若是不够,我再给你攒。” 辛淮琛眉目扬了扬,“韩姑娘这笔钱不是小数目......” 韩凌赶紧摆手,“我有钱,这点钱对我来说如同九牛一毛,公子放心,我韩家家大业大,这些真不算什么.....” 辛淮琛弯腰,伸手提过那包袱,微笑地看着她,“如此,就多谢韩姑娘了。” 韩凌见他终于收了,眸子一亮,高兴地道,“不客气。” 辛淮琛起身,单手拢了拢肩上的大氅,将那包袱放在了身后的箱柜中锁好了,才回头走到韩凌跟前,朝她伸了手,“带你去走走。” 韩凌看着跟前伸过来的手掌,愣了愣。 辛淮琛又笑了笑,“不是买了我吗,怎么,不习惯?” 韩凌脸上突地一烫,瞥开目光,“我,我真没别的意思,就算,我有那个想法......辛公子这样的人才,岂是用钱财就能买得到......”嘴里虽如此说着,到底还是羞涩地将手递了过去。 辛淮琛只握住了她的指尖。 韩凌却觉得整个人都滚烫了起来。 待站稳后,辛淮琛才松开手,被他捏过的指尖还余有温度,韩凌轻轻地卷起了手指,心尖如同灌了蜜糖,还未回过神来,辛淮琛又取了肩上的那件白色大氅,往她跟前走了一步。 韩凌一抬眼,便被他圈在了怀里。 那陌生的气息扑鼻,如同寒霜里的腊梅。 带着一股子清冷的幽香。 韩凌的脑子一瞬似是凝固了一般,只轻轻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辛淮琛将大氅便搭在了她身上,偏下头在她的脖子前,利落地打了一个结,“走吧。” 韩凌一时晕晕沉沉,找不着北,只木讷地跟着辛淮琛的脚步往外而去。 外院严嬷嬷和吴婶子正逗着一堆孩子玩,见两人从里屋出来了,忙地起身,却也赶不及跟前的一堆孩子去的快。 “辛哥哥,凌姐姐......”一群孩子瞬间围在了两人跟前,韩凌的心事,被孩童们的嬉闹冲散,终是回过神来,摸了摸跟前孩子的头道,“东西都拿到了吗。” 那孩童点头,“拿到了,吴婶婶说,每回凌姐姐过来买的东西都是挑的最好的,可稀罕了,多谢凌姐姐。” 韩凌满足地笑了笑,“不客气。” 从小到大韩凌就没短缺过银子,大手大脚习惯了,却从未体会过眼下这种感受,看到这些孩子们对她笑,便有种钱花在了刀刃上的感觉,最初来这里还怀着几分虚荣心,来过几回后,倒是真心盼这些孩子能衣食无忧,都过得好。 既然是辛公子的家,便也是她的家。 辛淮琛看了她一眼,轻声同那孩童道,“你们凌姐姐有钱,当心哪日将你们买了去。” 韩凌惊愕地回头看向了辛淮琛,只一眼又尴尬地挪开了目光。 那孩童却抓住韩凌的胳膊,兴奋地问道,“那辛哥哥呢,若是姐姐将辛哥哥一起买了,我也卖给姐姐。” “我,我没......”韩凌神色慌慌张张,又匆匆瞥了一眼辛淮琛,正不知如何回答,辛淮琛突地弯腰掰开了那孩童的手,“不告诉你。” 醇厚的声音,带着温和却又不失严厉,转眼就翻了脸,“玩的差不多了,回屋读书去。” 一群孩童自来听辛淮琛的话,便也不再嬉闹,赶紧钻进了屋里。 辛淮琛抬步往外走。 吴婶子这才迎上前,“辛公子又要出去了?” 辛淮琛点头,看向严嬷嬷,道,“我先带韩姑娘在巷子里转转,一个时辰后给你带回来。” 严嬷嬷一愣,看向了韩凌。 韩凌立马同她使了个眼色,“嬷嬷要不先回去吧......” 严嬷嬷知道自家小姐是个什么性子,在宫里当贵妃那会,便是飞扬跋扈,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出来了,这性子也没见半点长进,只得顺着她的毛,“小姐就放心地同辛公子去吧,注意着时辰,奴才在这候着小姐。” 严嬷嬷倒是觉得比起府上给小姐说的那些亲事,倒还真不如这辛公子。 虽说出身差了些,可胜在辛公子模样长的好,人品又正直。 韩家又不缺势力,当也不在乎出身。 若真成了,也好。 两人出了院子,辛淮琛的脚步放的极缓,韩凌微微落后半步,心头一阵一阵地突突直跳,雀跃中带着紧张,浑身都带着劲儿。 两人的脚步慢慢从那巷子口出来。 韩凌正欲问他往哪个方向走,一抬头却是看到跟前的巷子口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凌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韩夫人身边的丫鬟。 今日自己是怎么出来的,韩凌心里清楚的很。 一时乱了分寸,在那丫鬟转过身来的一瞬,韩凌来不及多想,侧过身便扑在了辛淮琛身上,辛淮琛也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一招,生生被她逼着退了两步,身子结结实实地抵在了墙上。 巷子一片寂静空旷。 半晌两人都没发出声音。 韩凌的脸贴在那锦白的缎子上,能感受到对方胸膛不断的在起伏。 直到辛淮琛唤了一声“韩姑娘......”韩凌的神智才被拉了回来,慌忙地抬起头,脸上的红晕一瞬烧到了耳根子,目露惊慌,又带着几分辩解和着急,“辛公子抱歉,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看到了韩府的人......” 辛公子配合的点头,“嗯。” 韩凌刚松了一口气。 辛公子却是抬头往她身后巷子口望了望,轻声问道,“在哪呢?” 韩凌愣了愣,忙地转过身。 冷冷清清的巷子口,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韩凌扭着脖子杵在那,痴痴傻傻一阵,回头便又僵硬地辩解,“这,适才我确实看到了啊,怎么就......”韩凌看着辛公子那张认真听她辩解的脸,彻底崩溃了,“我当真不是想占你便宜......” 辛公子看着她,笑了笑,“我信你,韩姑娘先松手。” 韩凌一愣,这才看见自己的手,正攥住人家的衣裳。 韩凌绝望了。 猛地松开之后,又挣扎着去解释,“我......” 辛淮琛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裳,没去听她解释,弯下腰极为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轻声问她,“这样可以了吗。” 韩凌愣愣地看着他,彻底成了结巴,“我......” 她分明是冤枉的,但她却无法拒绝。 那只手这回被辛淮琛整个攥在掌心里,紧紧地包裹了起来,韩凌心口早已‘咚咚’地乱了节拍。 她又怎么拒绝得了。 占便宜就占便宜吧,她对人家本来就动机不纯。 韩凌没再问辛淮琛要带她去哪,只跟着他的脚步一路往前,两人走的也并非热闹之处,从这条巷子出来,接着便穿进了另一条巷子。 越往里走巷子越僻静。 染了湿气的石板路上,就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韩凌突地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侧目,刚望过去,辛淮琛也转头看着她,“韩姑娘放心,在下并非那无耻之徒,不会对姑娘如何。” 韩凌猛地转过头,脸上的红晕还未透出来。 又听辛淮琛道,“要真想对你怎么样,适才那槐院屋里不是更为合适吗? 何必又要费这般周折诓你到这里来。” 韩凌脑袋又是猛地一扭。 然看到的只有辛淮琛半张带着捉弄的笑脸。 韩凌僵在那,却见辛淮琛拉了拉她,指着那跟前的高墙道,“韩姑娘能上去吗?” “啊?” 辛淮琛便道,“上屋顶,带你看看长安河岸的风景。” 韩凌痴傻了。 辛淮琛看了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韩姑娘在长安城已有侠女之称,这点高度自然不在话下,若是韩姑娘等不及,先可以上去等等在下。” 韩凌嘴角几抽。 辛淮琛说完,人已经往旁边的巷子口走去,韩凌忙地问道,“公子要去哪儿?” 辛淮琛指了一下不远处躺着的木梯,“我不会功夫,用那个。” 韩凌松了口气,“我同公子一起。” 辛淮琛回头意外地看着她。 韩凌忙地解释,“我就,就会扔扔筷子,旁的倒是不擅长,尤其是轻功,怎么练都不成气候......” 辛淮琛点头,“理解,就算是习武,也各有各的本事和弊端。” “对,就是这个道理。” 第133章 第133章 ——韩凌和辛淮琛—— 第三章 辛淮琛搭好木梯,回头让出了路,“韩姑娘请。” 韩凌抬头望了一眼,头晕目眩,“还是辛公子先上去吧......” 辛淮琛笑了笑,也没同她谦让,稳稳地踩着木梯上了屋顶后,转身蹲在了屋顶的边缘,对她伸出了手,“不用怕,别往下看,看着我。” 韩凌双腿早就发软,但又怕自己漏了陷,正忐忑,又听辛淮琛温声道,“天下武功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讲究,韩姑娘既不会轻功此时当与普通姑娘无异,难免会害怕,韩姑娘只需抓稳木梯,眼睛看着我,一步一步地踩上了便可,姑娘放心,木梯很稳。” 韩凌又抬起头。 辛淮琛微笑地看着她。 那笑容多少给了她鼓舞,韩凌双手攥住木梯,硬着头皮往上爬,辛淮琛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不错,已经上来两步了。” 韩凌面色微红,正欲垂目,辛淮琛又道,“别躲,看着我。” 韩凌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去的。 四目相对,慢慢地靠近。 认识辛淮琛这么久,似乎还是头一回如此这般毫无顾忌地同他对视,那目光落在她眼里,温温和和,带着微微的笑意,不冷清不炙热,却能烙进了人心坎上。 最后一步时,辛淮琛扶住她的手,将她牵了上来。 待韩凌站稳立在他跟前,两人之间早就氤氲出了一缕暧昧,辛淮琛看着她,轻轻一笑,“不用再看着我,瞧瞧身后。” 韩凌神色一囧,脸色已经红透。 忙地瞥过眼去。 这才发现屋顶是一个看台,平平展展,举目望去,便是长安河两岸新抽的绿柳。 河岸两边的热闹,也是尽收眼底。 韩凌愣了愣,倒不曾想这僻静的巷子里,还有这等赏景之地,转身雀跃地看着他问道,“辛公子是怎么知道此处的?” “这片我常来。” 辛淮琛回头,轻风正好从韩凌身上拂过,双鬓的青丝被掀起,春风底下的那张笑脸,白里透红,衬得那双眼睛愈发的水灵。 辛淮琛喉咙动了动,轻声道,“过来。” 韩凌听话地往前挪了两步。 辛淮琛便转身,往屋顶上的小木屋走去,“进屋坐着慢慢看。” 韩凌跟在他身后,紧张地道,“辛公子可知道,这院子的主人是谁,若是被人发现咱们乱闯私宅......” 话音刚落,辛淮琛已经推开了房门,“不怕,韩姑娘不是才给了在下一大笔钱财吗,若真被发现了,咱就将这里买下来。” 韩凌愣了愣,“可......”万一人家不卖呢。 “进来。” 辛淮琛说完人已经先一步走了进去。 韩凌:“......”行吧,大不了多给些钱。 韩凌一进屋,便看到了满屋子的纸糊灯笼,还未来得及出口问,便见辛淮琛坐在了桌案前,对她道,“你先挑,我这还有几个没做完。” 韩凌惊愕地看着他,“这些都是你做的?” 辛淮琛执笔画起了灯笼的图案,“韩姑娘瞧瞧,在下手艺如何。” 韩凌怔愣地看了他一眼,忙地将目光投在了屋里的灯笼上,仔细翻看了一阵后,韩凌眼睛一亮,高兴地道,“没想到辛公子做灯笼还能做的如此好,这些灯笼可比市面上卖的好看多了。” 辛淮琛笑了笑。 “只是这元夕已过,眼下又没个节庆日,若要拿去卖,怕是买的人少,这样吧,辛公子若是愿意,我将这些灯笼都带回去,帮你卖个好价钱。” 辛淮琛手里的笔一顿,这才抬起头来。 韩凌期待地看着他,“公子觉得如何?” “多谢姑娘好意,不卖。” 韩凌一愣,“那......” 辛淮琛再次埋下头,也再看她,韩凌呆呆地立了一会,半晌辛淮琛才开口问,“会画画吗?” “啊?” 辛淮琛搁下了手里的笔,起身,给她让了位,“喜欢什么画什么。” “我......” 辛淮琛将适才自己画好的画拿了起来,走到她跟前,这才道,“去试试亲手做一个,夜里咱们都去放了。” 韩凌这才反应过来,眼里的光亮一瞬溢出,“辛公子,你怎么知道......”她喜欢花灯。 辛淮琛上前一步扶着她的胳膊,催了一声,“去吧,画一幅你喜欢的。” 武功韩凌是不会,但好歹是名门大户里长大的千金小姐,琴棋书画是必修之课,画画自然不在话下。 辛淮琛看着她执笔,才笑着收回目光,开始糊起了手里的灯笼。 木屋里一阵安静。 韩凌认真地描着景色。 日头从门外照射进来,满地的灯笼,莹白透亮。 韩凌画了山水,无意中抬头,正恰看到辛淮琛坐在那埋头认真地糊着灯笼,便又在那纸上添了起来,勾出了一道人影来。 刚落笔,头顶上便响起了一道声音,“画好了?” 韩凌不知他何时到了跟前,慌慌张张地将那人影遮住,“这不是你......” 辛淮琛看着她,长长地“哦”了一声,“挺像我。” 韩凌脸色‘刷’地一红,将那画儿往他跟前一递,也没勇气去看他神色,“那就当成是你吧。” 辛淮琛接过那画,笑着瞟了一眼她殷红的面孔,火上浇油地道,“画的挺好,继续再画几幅?” 韩凌垂目。 半晌又坐了下去,执起了笔。 辛淮琛轻笑了一声,拿着她刚画好的那副画,接着糊起了灯笼。 几幅画下来,时辰不知不觉便晚了。 出来前辛淮琛同严嬷嬷说好的一个时辰,如今已经过点了,韩凌也并没问,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最后一幅画画完,韩凌便蹲在辛淮琛跟前,看着他糊,“咱们晚上去哪里?” 辛淮琛抬头,“你该回去了。” 韩凌神色瞬间暗淡下来。 辛淮琛又轻声道,“晚上我再去接你。” 韩凌垂头,晃了晃脑袋,极为小声地道,“我这回要是回去,估计十天半个月都出不来了......” 母亲一定会将她锁在屋里。 辛淮琛看了她一阵,“当真能等到晚上?” 韩凌这才抬起头,应了一声“嗯。” 后,又羞得埋了下头,“我还从未自己做过花灯,这是头一回......” 辛淮琛便起身,“那好,你等我会儿,我去同严嬷嬷捎个信。” 韩凌又应了一声,“嗯。” 辛淮琛转过身了,韩凌才抬起头,双手兴奋地捧着脸颊,想到今儿一整日都能同辛公子在一起,一瞬间整个人仿佛都飘了起来。 辛淮琛出去,到了木梯前,翻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地上。 守在下面的小厮忙地上前,“公子。” 辛淮琛道,“去槐院送个信。” 那小厮得了命令,急急忙忙地回了槐院,附在两人耳边,也不知道同严嬷嬷和吴婶子说了什么,两人一愣,随后吴婶子便笑了起来,“嬷嬷也别着急,今儿就安心地留在槐院等姑娘回来,辛公子做事自来有分寸。” 严嬷嬷也笑了笑,“罢了,若真如此,倒是桩好事。” 辛淮琛再回去时,手里便提着一个食盒,“屋后有水,去净手,先用饭。” 韩凌还蹲在地上,翻看灯笼,抬头意外地看着辛淮琛,“辛公子这么快?” 辛淮琛点头,“嗯,有条近道。” 韩凌不疑有他,去了屋后的水盆净手,回过身辛淮琛已经将桌案收拾干净,摆好了饭菜,“简单吃些,晚上再带你出去吃。” 辛淮琛的语气平和。 韩凌却听出了暧昧,从辛淮琛手里接过筷子时,突地有了一种同情郎私奔出来的感觉,眸子轻轻一颤,唇角止不住地上扬,捏着筷子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韩凌坐在了适才画画的椅子上,辛淮琛搬了一章板凳,坐在了她对面。 韩凌轻轻地扒着碗里的饭菜,生怕弄出了声音。 没抬头,也不敢去夹菜。 哪里还有往日在宫中,一顿膳呼三喝四的霸道劲儿。 乖巧地像只小猫。 一碗饭无声无息地扒了一大半,桌案上的碟盘突地被推到了跟前,“吃完,不许剩,我先去张罗船只,太阳落山,咱们便登船准备放灯。” 等辛淮琛再回来时,桌案上的碟盘已经被韩凌收进了食盒。 辛淮琛看了她一眼,“吃完了?” 韩凌点头,“嗯。” 辛淮琛便又搬了两张椅子搁在木屋门口,回头朝她招手,“过来坐会儿。” 韩凌走了过去。 两张椅子放在极近,落座后,韩凌的手肘只要微微一动,就能碰到辛淮琛。 韩凌不敢乱动,坐的极为端正。 两人盯着前方,瞧了半晌,辛淮琛才回头轻声问她,“看到长安河了吗?” 什么长安河不长安河的,韩凌一双眼睛看着前面,望了半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被辛淮琛一问,眼珠子才动了动,终是知道目光所及之处是何处。 同适才在屋顶上看到的景色一样。 长安河两岸的繁华尽收眼底,韩凌忙地点了点头,“看到了,倒没成想,这处院子,竟是欣赏长安城景色的最佳观赏之地,辛公子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路过,碰巧遇上。” 韩凌终是察觉出了不对,“我们来了这大半天了,怎么也没见这院子里有人,莫不是空置的?” “若不空置,今儿怎会便宜了你我。” 韩凌一时担忧,紧张地道,“那咱们说话都小声点,要是被人听到了动静寻过来,岂不麻烦。” 辛淮琛唇角露出了一抹隐忍的笑,“好,怎么小声?” 韩凌便偏过身子,声音压低道,“这样的......” 辛淮琛附耳过去,“你说什么?” 韩凌又往他身边移了移,“这样的......” 辛淮琛依旧摇头,“没听清。” 韩凌着急地挨过去,正欲抬头再同他说一遍,却见辛淮琛垂头,唇角正露出一抹捉弄的笑,看着她。 韩凌一愣。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他身上。 “辛公子......”脸色陡然一红,正欲爬起来,辛淮琛便压低了声音,配合地道,“嗯,这回听清了。” 韩凌猛地直起身,心跳不受控制地乱窜,手脚一时尴尬地不知该往何处放。 片刻后又听辛淮琛问道,“左前方,看到了那座桥了没?” 韩凌抬起头,“哪儿?” “左侧。” 韩凌正要倾身往左边瞧,突地想起适才的窘迫,便不敢再动,这回辛淮琛倒是将身子靠后,给她腾出了地儿,“呆会儿咱们就从那里登船,你想在何处放,都可以。” “我瞧瞧。” 韩凌听他说起了花灯,心头一喜,哪里还去顾忌,身子又倒了过去。 韩凌倒过来的那瞬,辛淮琛又往后仰了仰,垂目便见万千青丝洒落在了他胸前,眸子一动,轻声问,“你准备向你父亲给我讨个什么官?” 第134章 第134章 ——韩凌和辛淮琛—— 第四章 韩凌闻言,突地扭过头来。 辛淮琛下意识后仰避开,那散落在胸前的发丝,还是蹭到了他下颚。 根根青丝细腻如风,轻轻柔柔,拂过后了无痕迹,却在那双黑眸里拨出了涟漪。 韩凌面上一喜,“辛公子当真愿意到我父亲手底下谋事? 你放心,我一定会在我父亲面前好生举荐辛公子。” 辛淮琛盯着她,低声道,“那就有劳韩姑娘了。” 韩凌胸有成竹地道,“辛公子不必客气,公子博学多才,父亲若是见了定会欣赏,只是不知公子心中是否已有了打算,若是有,不妨先告诉我,我会尽力让公子如愿。” 辛淮琛迎上她雀跃的目光,轻笑,“有。” 韩凌好奇地问,“不知公子想谋何职?” 辛淮琛却是不语。 目光落在她脸上,落进那水灵灵的一双眼睛里,看似温温和和,却又似随时能在某个你稍微不慎的瞬间,化成炙热将你融化。 韩凌愣在那,痴痴傻傻地看着他。 在那一瞬,她能感受到跟前的那双眼睛里,立马就能浮出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然辛淮琛却是一笑,挑了挑眉目,“可有人告诉你,不能这般盯着一个男子看?” 韩凌猛地转过身。 脸上的红晕也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尴尬,坐回了身子,正打算移开屁股下的板凳,离他远一些,身后辛淮琛又道,“下回告诉你。” 韩凌压根没在意自己问过了什么,只觉脸上的热量越来越滚烫。 “还看吗? 不看咱们就搬灯笼。” 辛淮琛话音一落,韩凌便起了身,背对着辛淮琛立在那,急切又小声地问,“搬去哪儿。” 还看什么,羞死她算了。 辛淮琛唇角扬起一抹笑容,不急不忙地起身,走到了她身旁,拎起了两个灯笼,交到了她手上,“拿到木梯口,你搬我运可好?” 韩凌头也没抬,夺过他手里的灯笼,转身便出了屋。 出了屋子,被春风一吹,韩凌才喘过气来。 周身的劲儿一泄,不由暗骂自己。 韩凌啊韩凌,好歹你也曾是皇宫里的贵妃,嫁过一次人了,怎的连那情窦初开的姑娘都不如,何时变得如此猴急了。 韩凌晃了晃浑噩的脑袋。 待辛淮琛出来时,韩凌的红晕已褪了大半,韩凌负责从木屋里将灯笼提出来,辛淮琛负责从木梯上往下运。 底下的一辆马车塞了个满满当当。 “辛公子何时寻来的马车?” 韩凌将手里最后一个灯笼交到了辛淮琛手上,看着辛淮琛将灯笼放进了马车内,倒是好奇他何时有那功夫去备了一辆马车来。 辛淮琛没答,回头同她伸出了手,“小心脚下。” 韩凌看了一眼底下的那巷子,抬了几回脚,迟迟不敢踩上去。 这爬,上来是一回事,下去又是一回事,如今人从高处往下看,怎么看怎么头晕。 辛淮琛这回倒没催她,温声道,“背心朝外,慢慢地下来,放心,我在下面。” 韩凌深吸了一口气。 依着他的话照做,双腿依旧在打抖,但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不下也的下。 一双腿颤颤巍巍的下来,快到最后一步了,韩凌心头一松,却不想脚下打了滑,身子直直地往后倒去。 辛淮琛立在他身后,被她砸的闷哼了一声。 韩凌这回反应倒是快,立马从他身上起来,紧张地辩解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辛淮琛点头。 并未在意,上前一步牵起了她的手,“巷子靠江近,木梯搁置久了难免会滑,这条巷子的路,也有不少青苔,你当心些......” 自然又温柔的嘱咐,瞬间安抚了韩凌的慌乱。 “多谢公子......” 辛淮琛没应她,拉着她走到了马车边上,替她掀开了车帘,“里头放了不少灯笼,将就着坐一阵。” 韩凌点头,上了马车。 辛淮琛随后也坐了上来。 落座后,韩凌才知,他说的将就是真的很将就,马车内灯笼占了大半,两人的身子勉强挤了进去,四面八方都是灯笼。 尤其是马车一颠簸,那灯笼就在两人的身前身后,不住地晃荡。 韩凌生怕灯笼被撞坏,时不时去扶一把。 这一番颠簸,倒是少了独处时的紧张。 马车绕着长安城转了一个大半圈,韩凌眼见着天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了下来,马车外星星点点的灯火一盏一盏地亮起,稀薄的光从那马车帘内渗透进来,韩凌抬头,对面辛淮琛的那张脸,终是模模糊糊,瞧出了个轮廓。 “辛公子......” 韩凌还未问出来,辛淮琛便轻声道,“到了。” 话音一落,脚下的马车瞬间停了下来。 “先坐这别动,等我一会。” “我帮你搬......”韩凌一脸的迫不及待,辛淮琛跳下马车,“此处人多,韩姑娘如今侠女的大名在外,不宜露面。” “我......”韩凌忙地掀开帘子,便见辛淮琛立在车窗外,笑着朝她伸出了手,“劳烦侠女将灯笼递给在下。” 韩凌面色一囧,忙地转身,去提马车内的灯笼,“我并非如传言那般厉害,其实我......” 韩凌一面说,一面将手里的灯笼递了过来,抬头时却见长安河两岸的灯火正好映在辛淮琛脸上。 流光温润如玉。 如影如梦。 韩凌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突地就明白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 “嗯?” 辛淮琛出声,韩凌才猛地醒过神来,“没,没什么,劳烦辛公子了。” 韩凌看着辛淮琛提着灯笼离去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不行,她还是回去找药罐子教她武功,基本功就基本功吧。 她还是比较喜欢侠女这个名号。 ** 马车内的最后一个灯笼搬完,韩凌才下了马车。 长安河一道夜里,两岸有不少的船只。 韩凌也曾经跟着韩夫人,出来游过船,所乘的船,派头自然最为讲究,今日出来韩凌并未想着去坐那大船。 然而当辛淮琛领着她走到一艘,连个棚顶都没有的小船跟前时,还是傻了眼。 “此船虽简陋......” 辛淮琛刚出声,韩凌便回头打断了他,“挺,挺好的,辛公子千万别有心里负担,我就喜欢这样的,真的。” 韩凌生怕他面子受了损,又感性地道,“辛公子放心,等辛公子日后谋了官职,什么都会有的,到时候别说是只船,在长安城内买一处大院子都没问题......” 辛淮琛一笑。 韩凌话还在不停地说着,便被辛淮琛拉着手登了船,“好,在下就仰仗姑娘了。” 韩凌冷不丁地被他扶在船头立着,双腿颤的比爬木梯时还要厉害。 不住地给自己打气。 不怕不怕。 门不当户不对又如何,只要是辛公子,她什么都可以,他没钱,她有,他买不起船,等她回去送他一艘便是。 韩凌死死地抓住辛淮琛的胳膊,正不知如何落脚,便听辛淮琛道,“眼睛闭上,慢慢转过来。” 韩凌乖乖地听话。 “往前走两步。” “低头......” “抬脚小心台阶......嗯,坐下先别睁眼。” 韩凌忐忑地坐了下来,感受到脚下终于不再飘了,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辛淮琛松开了她的手。 半刻,眼前一道光亮透进了韩凌了眼皮内,韩凌的眼睛颤了颤,到底是忍着没有睁开。 过了半晌,辛淮琛才往她手里塞进了一根绳子,“可以睁开了。” 韩凌迫不及待地睁眼。 入目的便是一片灯火,韩凌心头一跳,瞪大了眼睛,扭过头这才发现,她正身在一片灯火之中。 船只已到了江心。 那灯笼的光亮映在她身上,随着船只的摇摆,竟如同身在流动的星海之中。 韩凌从小就喜欢花灯。 喜欢那种被灯火围绕在身旁时的梦幻之感。 上回陛下在长安城上,给小萝卜的那场灯火盛宴,曾经让她羡慕了好一阵。 药罐子对她说,要想再找个给你放千盏明灯的人,怕是没那么容易,但你可以找个肯为你点灯的人。 一嫁不如意,不代表你这辈子,当真就到了头。 韩凌心头一热。 目光缓缓地移到辛淮琛身上。 辛淮琛恰好倾过身来,轻轻地拽动了她手里的绳子,“拉出来。” 熟悉的冷梅幽香飘散在慢慢升起的灯盏之中,韩凌僵在那儿,任由着灯笼从她身旁一盏一盏地升起。 韩凌痴痴地抬头,无数的灯笼从她身边窜出,飘在了长安河上。 不知是被那如星火的灯笼勾了魂,还是被那道淡淡的冷梅香迷了神,韩凌沉沦其中,只觉此时那徐徐升起的灯笼,配着那冷梅的幽香。 很美。 很好闻。 船舱里的灯笼一盏不剩,全都飘在了夜空时,辛淮琛才轻声问她,“喜欢吗。” 韩凌瞥过头。 泪珠子突地落了下来,“喜欢。” 辛淮琛又看了一眼她被风吹鼓的大氅,轻声问道,“冷吗。” 韩凌没回头,“还好。” 半晌,那身下的船只轻轻一荡,韩凌还未来得及回头,搁在腿上的那只手,便被包裹在了宽大的掌心之中。 韩凌身子一僵。 那气息却是靠的更近,辛淮琛缓缓地偏下身子,胳膊从她身后绕过,轻轻地揽过她,握住了她另一只手。 韩凌整个人落入了他怀里。 一瞬心口便怦怦乱跳了起来,似是要跳出嗓门眼上,脑子里完全没了念想。 辛淮琛的胳膊却是一收,低声道,“该回去了。” 第135章 第135章 ——韩凌和辛淮琛—— 第五章 那怀抱如同一堵带着高温的墙,一点一点地将她点着,韩凌屏住呼吸,甚至开始有了窒息之感,却又挪不开,动不得。 眼前满江的绿水,升入夜空的灯笼,扫过她脸颊的微微春风,因这一个拥抱,也有了夺人心魂的魅力。 她不过是个未经事的姑娘,哪里又能抵抗得了。 虽曾嫁过人,上过一回花轿,可她同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又有何不同。 梦幻出来的东西,虽大多都是泡影。 但她还是喜欢。 尽管是二嫁,尽管名声不保遭人嫌弃,却依旧改变不了她有一颗少女心。 如豆蔻年华里所渴望的那般,能涌有一份烂漫又纯真的感情。 船只从江心驶到岸边,韩凌被辛淮琛不动声色地抱进怀里,没能说出来一句话。 靠岸后,辛淮琛才松开她起身,牵住了她的手,“踩稳。” 韩凌跟着他走。 双脚落地,身子还是有些飘。 两人牵着手默默地往前走。 灯火稀疏的河岸,被拉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夜色寂静,韩凌只听到了两道轻轻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比起来时,两人之间又多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隔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已是轻薄如丝,要破不破。 两人每接近那马车一步,韩凌的便跳的越快。 她就想问问...... 他是什么意思,那个怀抱......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若是,那他们是不是就是那种关系了,回去后她是不是就可以同母亲禀报...... 眼瞧着离马车只有几步了。 韩凌深吸了一口气,终是鼓起勇了气,刚侧目看过去,辛淮琛也恰好转过头来,“饿了没?” 韩凌一愣。 嘴边的话,立马又咽了下去,还未回答,辛淮琛又道,“再走一段,前面有处酒家,白日不开张,只在夜里经营,我去过几回,饭菜还行,韩姑娘若是不着急......” 韩凌忙地摇头,“我,我不急。” 辛淮琛看着她。 韩凌别过头,低声嘀咕道,“横竖这次回去,也逃不过挨骂,便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嗯?” 韩凌又才道,“没,没什么,我是有点饿了。” “好。” 辛淮琛笑了笑,牵着她的手,从那马车旁走过。 正如辛淮琛所说,两人确实没走几步,便到了一处灯火亮堂的酒家。 刚到门口,里头的店小二便迎了上来,对着辛淮琛鞠躬道,“辛公子里面请。” 说完才注意到两人牵着的手上,愣了愣,立马笑着对韩凌道,“姑娘有请。” 待两人上了楼,那店小二才急急忙忙地跑去了柜台,拽了一把掌柜,“张总管,咱们家公子何时许的亲?” 张总管正埋头算账,“去去去,许什么亲,公子正忙着读书赚钱,早就说了无心成家......” 店小二又拉了他一把,“可刚才,奴才见到咱家公子带了位姑娘来,还是牵着手进来的。” 张总管惊愕的抬头,“在哪呢。” 店小二道,“刚上楼。” 张总管将手里的账本一放,“那你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过去伺候,可,可有瞧清,是哪家的姑娘?” 张总管神色突地紧张了起来,“咱们公子心性单纯,这长安城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在打他的主意,若是拿门当户对倒也罢了,可别让外头那些贪财的莺莺燕燕给缠上......” 辛家早在太傅那一辈,就再也没有出过官人。 转了阵地,一心经商。 长安河的水运,两岸的船只,还有江岸两边的宅子和酒家,都是辛家的财产,如今辛家在长安,就是一个隐形的富豪。 多少知点根底的人,谁不想来攀上一二。 这些年掌柜的从没见公子带姑娘上门,今日带过来,肯定是有些分量。 张总管有些不放心。 旁的不说,就怕有人成心欺骗他家公子,贪图的是他身后的那份家业。 今儿要他家公子一座宅子,明儿要他家公子一间铺子...... 店小二摇头,“奴才虽只瞟了一眼,但看得出是个大家闺秀,模样倒是同公子般配。” 张总管轻哼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这等毛头小子,怎会懂得看人,等会我还亲眼去瞧瞧吧......”等张总管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走到楼梯口,底下的一张桌上却是哄然几声笑。 “不就是个被抛弃的贵妃吗,那韩家还摆出了一堆的条件,又要求有人才,又要求有本事,还不嫁续弦,还当真以为自己嫁的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子,脸色通红,显然是喝醉了。 身旁男子听他说完,便好奇地问,“上回王兄去提亲,韩家都说什么了?” 那醉酒的男子声调一扬,“要不你也去韩家试试? 说不定就能成为韩家的上门女婿,将来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呢......” 男子笑着道,“我可无福消受,听说上回那荣郡王落在她手里,一只手差点废了,谁敢娶,娶回去不找死吗?” 另一人摆了摆手,“你们也别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了,依我瞧,你们个个都在打着主意吧,怎么说那也是选进宫当过贵妃的人,美色自是不说,又在宫里养了一年多,一身的细皮嫩肉,你们敢说,就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林兄,你这么明着挑出来,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话音一落,几人又是一阵笑,张总管摇了摇头,这一群没本事的蛀虫,迟早会因为一张嘴,惹出祸事来。 张总管的念头刚冒出来,倒没料到会灵验的这么快。 头顶上一团黑影飞过,张总管还未看清是何物,身后那桌上便是一片鬼哭狼嚎。 张总管却顾不得回头,直直地盯着楼梯口上的两人。 只见跟前那位一身贵气的姑娘,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我何时......” 而他家公子正握住人家姑娘的手,耐心地道,“韩姑娘身手果然了得,再试试?” 韩凌不信邪,又将手里的筷子扔了出去。 随随便便的一扔。 那筷子却是长了眼睛似的,利如刀刃,直接插进了那醉酒人的胳膊上。 张总管嘴角一抽。 亲眼目睹了他家公子哄骗人家姑娘,“不错,好身手。” 张总管终于出声,“公,公子......” 辛淮琛冲他点了点头,丝毫不避讳,拉着一脸目瞪口呆的韩凌下了楼,“走吧,韩女侠。” 张总管当场就怔在了那。 韩..... 这,前贵妃? ! “公子......”张总管紧追了两步,见身后那桌人上前要来拦路,赶紧过去堵住,“各位,这人长一张嘴,可不是拿来作死的,说话也好吃饭也好,怎么着都能派上用场是不是.....” 韩凌被辛淮琛拉着走出了酒家,还未回过神,只盯着自己的手道,“公子,我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我......” 辛淮琛笑了笑,轻声打断了她,“哪里不对了? 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言秽语评判一个姑娘,其品行同那荣郡王又有何不同,韩姑娘并没有做错。” 韩凌愣愣地看着他。 这话就跟上回在醇香楼,他同她说的那番话一样,那会儿韩凌没听出什么来。 可此时听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我......” “好了,严嬷嬷怕是等久了,我送你先回槐院。” 韩凌晕晕乎乎地被辛淮琛扶着上了马车,压根也没注意到,此时坐上的这辆马车上,正挂着长安城太傅府辛家的牌子。 回去的路,意外的近,马车也并没有白日来时,走的那么久。 两个转弯,就到了槐院的那条巷子口,严嬷嬷早就唤来了韩家的马车,立在那里等了,夜色已经渐深,小姐再不回去,韩府怕就要闹翻天了。 此时见辛公子和姑娘终于从马车上下来,刚要上前去接,却见姑娘立在辛淮琛跟前,并没有挪动脚步。 严嬷嬷只好又背过身等着。 辛淮琛催了一声,“回吧。” “嗯。” 韩凌转身,这才往韩府的马车走去,然才走了两步,又想了起来,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没有弄明白。 辛淮琛见她突地回头,走到了自己跟前,便轻声问道,“还有何事?” 韩凌立在那,却是未语先红了脸,几度欲言而止,终是鼓足了勇气看着辛淮琛道,“辛公子,我,我想确认一下,咱们,咱们今日是不是,是不是那种关系?” 韩凌说完,便瞥过了目光,不敢去看辛淮琛。 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的答案。 片刻便听辛淮琛轻声问,“什么关系?” “就是,就那种......”韩凌正羞得不知如何开口,便听辛淮琛道,“嗯,就是那种关系。” 韩凌一愣抬起头。 辛淮琛正眼带笑意的看着她,韩凌的脸一瞬如火烧,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那,那种关系,是何关系......” 辛淮琛对她一笑,似是看破了一切。 韩凌立马认了怂,“我,我先回去......”刚说完,身前的辛淮琛突地弯下腰来,韩凌下意识地往后躲去,却被一只胳膊搂住了后腰,韩凌惊慌地抬起头,还未回过神来,对方的唇便稳稳地落在她的唇瓣上。 轻轻柔柔的触碰,却如烈火般灼热。 韩凌的脑子一瞬空白,只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周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瞬,停止了一般。 流魂七魄还未归位。 又听辛淮琛倾身在她耳边道,“这种关系。” 第136章 第136章 ——韩凌和辛淮琛—— 第六章 韩凌呆呆地立在那。 心跳在一瞬间的停止后,响声如鼓,巷口的夜风扑在脸上,仿佛都带着热量。 “先回去,等我。” 辛淮琛的话音一落,便见韩凌猛地转过了身,仓皇而逃。 一钻进马车,韩凌便埋下头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嘤嘤呜呜地嚎了几声,才含糊地嘀咕,“天爷......羞死人了。” 片刻又抬起头来,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脸,不停地叨叨,“怎么办,我快要死了......” 一路上,韩凌的内心都无法平静。 被那一个吻,搅得心神不灵,如同魔障了一般,时而痴痴地笑,时而捂住脸呜呜只呼,羞愧难当。 马车到了韩府,韩凌脚步轻快地落地,一时竟将自己今日私自出府的事情忘了个精光。 韩凌忘了,韩夫人却没忘。 已经在前厅内侯了她几个时辰了,前一刻才又派了一批人暗里去寻。 白日跟过去的人,莫名其妙地就跟丢了,她竟就有那本事,在长安城内避开她的人,躲上一日。 如今见韩凌笑盈盈地进门,韩夫人心头的火气‘腾’地窜上来,好在多年来的涵养没让她及时发泄,只咬住牙关看着她,“四姑娘知道回来了? 我还以为迷了路,走错了方向,忘记自己该回哪了呢。” 韩凌看了一眼韩夫人的脸色,再见满院子亮起的灯盏。 终是回过了神。 “母亲,我今日去秦府见了林姑娘,向林姑娘讨教了些治头疼风湿的法子,母亲不是常嚷着头疼吗,这一聊起来,便忘记了时辰,也忘了给母亲捎个信......” 韩夫人一声冷笑,打断了她,“这可就巧了,今日我刚好去了一趟秦府,林姑娘说你在永宁侯府......” 韩凌神色一慌,忙地道,“对,瞧我这脑子,午后林姑娘要去给侯府送药,我便一同跟了过去。” 话一落,韩夫人凉凉地看着她,“永宁侯府我也去了,世子夫人说,你在秦府。” 韩凌眼睛一闭,知道完了,结结巴巴地道,“我就是去长安城逛了逛......” “荒唐!” 韩夫人终究是没有忍住,从那椅子上站起来,厉声道,“你一个姑娘,还是二嫁,到底何时才能学会认清自己的立场,你从宫里回来,我念着你心里苦,担心你会伤心难受,万事便都由着你,可你呢? 竟是个没心没肺的,别说是伤神,可曾有一日消停过,白日里东奔西跑抛头露面也就算了,如今竟是夜不归宿,你是不是想永辈子都呆在韩家,活成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韩夫人显然是生了气。 韩凌赔着笑道,“母亲你先别生气,你不就是担心我嫁不出去吗,要是我将自己嫁出去了,母亲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了?” 韩夫人眼皮子一跳,“你能嫁谁? 你再这么胡闹下去,你姑母给你的那画册,迟早也没用......” 韩凌依旧没有半丝悔改,“没用就没用,我也不用那画册,我自己可以找......” 韩夫人气的不轻,正欲发怒,突地见她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心头一跳,忙地问,“你要找谁?” 韩凌也没瞒着,辛公子既然给了她准话,今日她回来便好交差,当下对韩夫人讨好的一笑,“母亲,我认识了一位公子,有貌有才,就是出身低了些,改日给您和父亲引荐,保证你们会喜欢,母亲放心,女儿看人一向很准的......” 韩凌还未说完,韩夫人脸色都变了,“韩凌,你今日出去了一日,到此时才回来,莫不是去私会了男子? 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韩夫人气地喘起了粗气,“你简直是越来越不像话,你一个还未许亲的姑娘,竟然敢私会男子了,你是成心想气死我......” 韩凌见韩夫人气成这样,急着解释,“母亲,他真的很好,肯定比姑母那画册上的人好,要不,要不明儿我就将他带过来,你们瞧瞧......” “瞧什么瞧,你是嫌我命太长,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男子,你也敢往我韩府带?” 韩夫人厉声打断她,“我三番五次地纵容你,倒是将你惯坏了,当初你要死要活的非要进宫,我怎么同你说的?” 韩夫人看着韩凌,这才一句一句地同她算起了账,“我好说歹说,说你的性子太闹,脑子也简单,一旦进了宫再想出来,就得脱层皮,你不信,如今知道厉害了,若不是陛下是你表哥,你当真以为你能全身而退,还能回到韩府,照理说吃了一次亏,你也该长记性了,可你并无半点悔过,那老毛病又犯了,不用你说,我都能猜到,你看上的是怕又是人家那张脸吧?” 韩凌极力辩解,“也不全是,我......” 韩夫人彻底失望,懒得再同她说下去,“我看你也别选了,我来替你做主吧,明日我便进宫同你姑母商议,这亲事怕是不能再拖了,哪能由得了你这番瞎闹。” 韩夫人说完,便回头同身边的丫鬟交代,“将她给我带回去看好了,要是再让我知道她跑了出去,你们也别留了,都走吧。” 那丫鬟忙地道,“是。” 韩凌一慌,“母亲,我真不能嫁给别人,他都答应我了,要我等他的......” 韩夫人眼睛一闭,转身离去。 韩凌紧追两步,“母亲,母亲......” 那丫鬟上前一把拦住了她,“小姐,赶紧回屋吧。” 韩凌怎么叫也没用,被丫鬟拽住胳膊,拉回了院子,门一关,直接上了一把锁,韩凌只能干着急。 折腾到半夜,严嬷嬷才悄悄地来到窗前,急急唤了两声,“姑娘。” 韩凌赶紧从软塌上爬起来,也没多说,只交代严嬷嬷,“你赶紧去永宁侯府找世子夫人,让她进宫去找皇后,万不可让我母亲给我订了亲事,你让皇后娘娘立马召我进宫,如今就她能救我了。” 严嬷嬷应了下来,“姑娘放心。” 第二日天还没亮,严嬷嬷就亲自跑了一趟永宁侯府,求见世子夫人,将韩凌的话一字不漏地带进了姜姝耳里。 姜姝问了一声严嬷嬷,“你家姑娘看上的那位公子可是辛公子?” 严嬷嬷点头,“可不就是,出身到底是低了些,奈何姑娘满心满眼都装着人家......” 姜姝点头,“明白了,放心吧,这事交给我。” 严嬷嬷一走,姜姝倒是不慌不忙了,回头又回到了床边,踹了一脚睡得正香的范伸,“黑白无常,问你个事。” 范伸一把擒住了她脚踝,“你问就问,这脚怎的还不规矩了。” 姜姝奋力挣扎,脸色憋的通红,最后还是没扭过范伸,跌到了他身上,一面躲着他不安分的手,一面道,“这人一旦动了情,是不是就不带脑子的? 长安城里还能有几个姓辛的公子,况且人家连名带姓都告诉她了,韩凌怎就一根筋地以为人家是个穷苦书生......” 范伸一把擒住她,“你当初是不是真以为我是傻子?” 姜姝一愣,干笑了两声,“那哪能啊......” ** 严嬷嬷回去后立马就禀报给了韩凌,胸有成竹地道,“姑娘放心,世子夫人一接到消息,立马就进了宫,保准赶在夫人前头。” 韩凌长舒了一口气,“母亲呢,走了?” “刚出院子。” 严嬷嬷回来的时候,便见韩夫人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 这事拖不得,韩夫人岂不知道韩凌是什么心思。 晚一步,怕就该同皇后窜通好了。 韩夫人抓紧了时间,然而到了门口,还是没能快过辛家派来的媒婆。 那媒婆姓李,长安城可是出了名的。 不是富贵人家请不来。 李婆子,一下马车冷不丁地撞见韩夫人,愣了愣,忙地道,“韩夫人这一大早的,是打算是哪呢?” 韩夫人也很意外,“哟,这是什么风将李婆婆给吹来了?” 李婆子还未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张嘴就笑到了耳根,“韩夫人当知道,没有好事我这老骨头,可是不登门的。” 韩夫人笑了笑。 李婆子便道,“韩夫人若是不急,就请老婆子进去坐坐?” 韩夫人只得将人请进去,“李婆婆请。” 待韩夫人将李婆婆请到了前院,屋里的丫鬟上了茶,李婆婆抿了一口,才说起了正事,“韩夫人,可听说过长安城里,前太傅辛家?” 韩夫人一愣,随后笑了笑,“怎可能不知,如今大半个长安的生意,可都在辛家手里。” 李婆婆便呵呵笑出了声,“夫人是个明白人,咱也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辛家的长孙,辛大公子,夫人也该有听说吧? 不仅人才一流,更难的是还有一身让人生羡的才华,这前两日刚参加了殿试,我可听说了消息,那辛公子的答卷被考官惊为天人,明日等放榜出来,铁定是榜上有名。” 辛家的大公子如何,韩夫人自是知道。 如今李婆婆当着韩夫人的面说出来,定也不是随便拿出来说说,便直言问道,“辛家大公子,我听说过,是长安城里难得有才有貌的青年才俊,不知李婆婆的意思是?” 李婆婆笑的更为开怀,“这辛公子啊,看上了你们家的四姑娘,昨儿夜里辛家就托人让我一早来走一趟,可谓是诚意满满。” 韩夫人这回倒是惊得不轻,“李婆婆说的可是我跟前的四姑娘韩凌?” “可不就是吗,辛家可是点名道姓了,就是韩凌。” 第137章 第137章 ——韩凌和辛淮琛—— 第七章 韩夫人抿了一口茶。 面上虽不显,心头却难免会激动。 比起府上的其他几位姑娘,自小韩凌的脑子就简单,韩老夫人在世时,常劝慰她,“傻人有傻福,你管那么多作甚,累不累。” 往日倒没什么感触,这回是真信了。 那大傻子,还真就有福气了。 一嫁进宫为贵妃。 二嫁还能嫁进长安城前太傅府辛家。 李婆子又接着道,“辛夫人看人的眼光不会错,咱们四姑娘人长的水灵,又是个心胸开阔之人,辛夫人还说,两家若是能成为亲家,是她辛家高攀。” 李婆子的一张嘴,麻子都能说成酒窝,闭口不谈韩凌进宫当过贵妃之事,只一个劲儿地夸韩凌的好。 这话韩夫人听着也受用,笑了笑,“谈何高攀,是辛夫人谦虚了,谁不知辛家是书香门第,辛夫人待人出了名的温和,我家四丫头若是能嫁进辛家,那才是她的福分。” 韩夫人的意思李婆婆算是听明白了,高兴地道,“成,老婆子我就等着韩夫人这句话。” 李婆婆说完也没再留,起身同韩夫人道别,“那我就不耽搁韩夫人了,辛夫人还等着我给她回话呢。” 韩夫人忙地同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紧追上,塞递给了李婆子一袋银子。 严嬷嬷出来时,李婆子已经走了,底下的丫鬟们正交头接耳,“在说什么呢?” 严嬷嬷好奇,刚走过去,几个小丫头便拉着她兴奋地道,“嬷嬷还不知道呢? 适才辛家托了李婆子上门,来同四姑娘说亲,这人才刚出门......” 严嬷嬷眼皮子一跳,“哪个辛家?” “还能哪个,前太傅辛府,长安城最有钱的那个辛家......” 严嬷嬷脑子顿时炸开,这怎么......又多了个辛家。 那辛公子怎么办。 昨儿她在槐院,辛公子可是托人来带了话,说会来韩家提亲,这人还没来呢,怎的一下就出了这么多事。 严嬷嬷赶紧回去找了韩凌。 韩凌听完,就跟炸了毛的狮子,“这节骨眼上,他辛家来凑什么热闹。” 严嬷嬷哪里知道。 原以为姑娘是二嫁,高门贵族必是无望,哪里料到辛家会来提亲,短短的这几步路,严嬷嬷已有了动摇。 犹如被风吹倒的草,心思左右不定。 辛公子人是好。 可若真是辛家,他怎么比? 一个是穷书生,一个是富甲一方的公子爷,傻子都知道如何选,“姑娘,奴才听说辛公子参加了今日的殿试,明儿就该放榜了,要不奴才先去打听打听......” 韩凌急得跳脚,“打听什么啊,除了辛公子,我谁也不会嫁,你赶紧想个办法,将我从这弄出去。” “姑娘先别急,世子夫人这会儿怕是已经进宫了......” 韩凌哪能不急,“你再去催催......” “好。” 韩凌等了一个上午,都没能等来皇后的人,韩夫人的动作却是极快,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当日就派了韩家的媒人上了辛家。 亲事早一日定下来韩夫人早一日安心。 对于韩家,尤其是对于二嫁的韩凌来说,辛家这门亲,有多不可得,韩夫人心里岂能不清楚。 不说旁人,单就说屋里的几个姑娘,除了大姑娘和三姑娘嫁了个将军府和户部尚书外,剩下的几个虽也不差,却没发同辛家比。 当年太傅府的风光并不比如今的韩家差,况且人家这匹骆驼虽然这两辈没出来一个官,但家底雄厚,实力仍在。 韩家门第虽高,如今正当红,但韩凌是二嫁,能嫁进辛家,是高嫁。 比起太上皇后给的那些人,更让韩夫人满意。 韩夫人直接拍板做了主,不仅没去问韩凌同不同意,还赶紧让韩大人进宫通知了太上皇后,就怕韩凌去找皇后做靠山,一根筋非要惦记着她昨日私会的野男人,“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这回万不可再依她的意愿,你进宫同太上皇后通个气,怎么着也不能让这倔驴给搅黄了辛家这门亲事。” 韩大人刚走,皇后的人午后才到。 永宁侯府世子夫人跟着一道过来接人,韩夫人也没拦着,将姜姝请进府喝了两盏茶,同她唠了一会家常。 多耽搁了小半个时辰,才放人。 韩凌一出来,就拉着姜姝往外走,走的时候还同韩夫人较劲了一句,“辛家就算是富可敌国,我也不会嫁。” 韩夫人长“嘶”了一声,正要站起来同她理论,姜姝拦住,悄声在韩夫人耳边道,“伯母放心,这亲事黄不了。” 韩夫人还未来得及多问,姜姝就被韩凌拽着出了韩府。 两人上了马车,韩凌便对着姜姝哀嚎,“药罐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这回你怎么着也得帮着我一道去求小萝......不,皇后娘娘,辛公子昨晚都同我说好了,要我等他,如今我转身就许了亲事,这算什么事,要是辛公子知道,不知道会怎么想我呢。” 姜姝被她捏的胳膊痛,“松,松开先.......” 韩凌见她一副不上心的模样,一咬牙,半带威胁地道,“药罐子,当初我能从上一段伤心的感情里走出来,可全凭你给我出的主意,要不是让我在醇香楼里找夫家,我也不会同辛公子相遇,还有当初你可是同我说过,出身什么的不重要,脸最重要,如今我听了你的话,深陷进去了,你总不能打自己的脸,再同我说,出身比脸重要。” 姜姝盯着她,“你这是威胁我?” 韩凌也不虚,直起身子破罐子破摔,“随你怎么想,若你不帮我搞定,我就告诉所有人,辛公子是你介绍给我的。” “你......”姜姝瞪大了眼睛,“没脑子也就算了,如今还不要脸了。” 韩凌不以为然,“后半辈子幸福都快没了,我还要那脸作甚。” 姜姝看了她一阵,突地一笑,同韩凌招手,“我倒是有个法子。” 韩凌一喜,俯身过去,“什么法子?” 姜姝便道,“你不是说你出宫的时候,皇上曾经来找过你,还许了你一件事吗? 如今不用你待何时? 你又何必转一道弯,去求皇后娘娘,你进宫直接求皇上啊,御赐的婚事,雷打不动,谁敢不依......” 韩凌一双眼睛睁得透亮,“对哟,我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只要我去同皇上讨一份赐婚的圣旨,那如今摆在我面前的一切问题,可都迎刃而解了。” 姜姝赶紧符合,“可不就是嘛。” 一路上,韩凌也不着急了,安心了不少。 到了宫里,宫女一路将两人带到了乾武殿,秦漓如今已有六七个月的身孕,嘴馋得紧,正坐在那剥着橘子。 “皇后娘娘。” 韩凌人还没到,声音就飘了进来,碧素赶紧将两人带了进去,“娘娘正等着你们呢。” 韩凌和姜姝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姜漓。 三人一碰头,聊的热火朝天。 碧素出去续茶,秦漓便拿起了手边上的核桃,一锤子敲下去,韩凌愣愣地看着她,“小萝卜,就咱们进来说话的这一阵,你已经吃了七八个橘子,两个橙子,三四块梨,你还没吃饱?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带我去见陛下?” 秦漓没理她,继续敲,“急什么,你话不是还没说完吗,我吃我的,你说你的,碍不着。” 韩凌盯着秦漓的脸,摇头叹道,“这天爷真不公平,我夜里多吃一块肉,到了第二日都觉得长到了自己身上,你怀了身孕,还这么个吃法,怎就没见你胖到哪里去? 好在我出了宫,要是还呆在这里,我嫉妒心怕又要犯了。” 说完又才看向了身旁的姜姝,“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姜姝帮秦漓剥起了核桃,木讷地道,“辛公子长的又好,又有才华......” “对,你们没体会过那种感受,要是你们......” 韩凌一说完,秦漓和姜姝便打断了她,“大可不必。” 韩凌噎住,随性也不说了,直接摊牌,“反正我不会嫁去什么辛家,谁稀罕谁嫁去,头婚我过的不如意,总不能二婚还嫁个自己不喜欢的......” 秦漓手里的铁锤子一顿,果然就听韩凌道,“娘娘心里要是多少觉得愧对于我的话,就赶紧带我去见陛下吧。” 秦漓不以为然,抬头反问她,“我愧什么了?” “小萝卜......”韩凌噘起了嘴。 秦漓无奈,便问她,“你知道长安河岸边的那些院子,是谁家的吗?” 韩凌摇头,“谁家的?” 秦漓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道,“前太傅府辛家的。” 韩凌一愣。 秦漓和姜姝瞧见她如此表情,同时松了一口气,等着她慢慢消化反应,半晌却见韩凌,惊了一声,“原来是辛家的院子,那我得赶紧同辛公子递个信,他常去那片,可别被辛家的人撞见了......” 秦漓将手里的石锤往桌上一放,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说话了。” 姜姝点头,“我也是。” “怎,怎么了......” 韩凌还欲再问,秦漓便转身同身边的宫女道,“你去前殿找高总管,问问陛下能不能抽个空来后殿一趟,就说讨债的人来了。” 韩凌诧诧地笑了笑,“这,也不是这么说的,讨债......不过倒也是。” 姜姝看了一眼韩凌,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秦漓,“我那会儿,也是这个德行?” 秦漓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姝打了个冷颤,不说话了。 宫女出去后不久,周绎和高沾便来了后殿。 外头的击掌声传来,韩凌和姜姝齐齐起身退到了一边蹲礼。 “起。” 周绎手一抬,直接走向了秦漓,见到桌上的核桃渣子,温声问道,“饿了?” 秦漓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 韩凌猛地抬起头来,这还叫没什么胃口...... 周绎扶着秦漓坐下,又轻声道,“想吃什么同朕说,待会儿朕去吩咐......” 秦漓还是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周绎一笑,“那朕看着办?” 韩凌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矫情了...... 她不输才怪。 韩凌正发愣,周绎突地望了过来问她,“韩姑娘有何事?” 韩凌这才一个机灵,福了福身,“陛下,臣女有一事相求。” “嗯。” 周绎点头,“当初你出宫时,朕允过你一事,朕记得,你说。” 韩凌张了张嘴,突地卡了喉。 这才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劲,这找前夫......来给自己赐婚,就算两人之前没什么关系,若是传出去,旁人怎么想...... 周绎见她迟迟不说,便道,“若还没想好,也不必着急,想好了再来告诉朕。” 韩凌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闭着眼睛道,“臣女恳求陛下赐婚。” 周绎顿了顿,“哪家?” 韩凌又是一愣,哪家......“他,他没有家,是被长安城里一位吴婶子收留的孤儿,姓辛,如今虽出身不好,但辛公子学富五车,精通四书五经,假以时日,定会有一番出息。” 周绎眉头一拧,看向秦漓。 秦漓摇头。 周绎顿了半晌,又才道,“婚姻岂能儿戏,朕赐婚,更不能儿戏,可不能只写上一个辛姓。” 韩凌忙地道,“他叫辛淮琛。” 周绎眸子一凝,又问她了一遍,“叫什么?” 韩凌再次道,“辛淮琛。” 周绎身子后仰,又看向了秦漓。 秦漓这回倒是帮韩凌说起了话,“陛下,表妹心有所属是好事,能不在乎对方的出身,当是动了真情,何不就成全了他们。” 周绎抿了抿唇,闷笑了一声,唤了高沾进来,“备墨。” 韩凌拿到圣旨,心花怒放。 自己一个人捧着那道圣旨,连读了好几遍,激动的手舞足蹈。 秦漓无语,“天色晚了,圣旨也拿到了,明日早上再回吧,姨母最近没少念叨你,你过去瞧瞧她。” 韩凌拿了圣旨,确实也不着急了,当晚同姜姝一同留在了宫里。 两人都在福宁殿过夜。 韩凌这回长了个心眼,并没有同太上皇后说那圣旨的事,就怕太上皇后又去找了皇上,问她将圣旨要回去。 太上皇后也没问。 等韩凌歇下了,才笑着同王嬷嬷摇头道,“韩家几辈,就出了她一个傻子,也是难得。” 王嬷嬷跟着笑,“太上皇后不是常说傻人又傻福吗,明儿韩家怕是要热闹了。” 太上皇后起身进屋,到了床前才同王嬷嬷道,“明儿你找个蹲墙根的去,我也好奇。” 第138章 第138章 ——韩凌和辛淮琛—— 第八章 第二日早上,太上皇后也没再留人,韩凌姜姝前去同秦漓辞别后,便出了宫。 临走时,秦漓又提点了韩凌一句,“今儿放榜,你俩路过,也去瞧瞧热闹。” 韩凌哪里还要心思,嘴上应下了,压根就没去凑那热闹的打算,回程的路上,几回摸着怀里的圣旨,时不时地痴笑两声,姜姝实在看不下去,“你能不能别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如今这幅模样,真的很傻。” “真的吗,我倒是没觉得。” 韩凌心头高兴,随她怎么说,突地就想起了一桩事来,拉着姜姝问,“药罐子,我觉得我可能学会武功了。” 韩凌疑惑地看着她,“真的假的?” 韩凌点头,往姜姝跟前凑了凑,“真的,起初我也怀疑,但我连着出了两回手,都成了。” 姜姝倒是好奇了,“你仔细说说。” 韩凌有几分骄傲,“就前儿晚上我同辛公子去了河岸边的一处酒家......” 姜姝惊愕地看着她,“你私会男子? 还是晚上,不愧是当过贵妃的人......” “你别打岔。” 韩凌打断她,继续道,“当时有一桌人嚼我的舌根子,我哪里忍得了,前阵子我不是同你学了扔筷子吗,我一直以为自己没半点成长,如今我才知,可能我早就学有所成了,当时我就用了你教我的招数,手里的筷子一扔出去,就,就中了!” 韩凌越说越激动,“我以为是巧合,辛公子又鼓励了我一回,我亲眼见到筷子插进了那说闲话的胳膊上,颇有你上回插荣郡王那威风......” 姜姝便明白了,“辛公子在你边上?” 韩凌点头,“对啊。” 姜姝便从袖筒里掏出了一个核桃,摆在她面前,“你劈开试试?” 韩凌一愣,跃跃欲试。 酝酿了好一阵,才一巴掌劈下去,顿时捂住手掌嗷嗷叫,“疼死我了......” 姜姝嗤笑了一声,又拉着她的手,往下劈去,韩凌闭着眼睛直呼,“别,疼疼......”,然而一掌下去并没有任何疼痛,却见马车内榻上的那颗核桃已经成了碎渣。 韩凌愣愣地看着姜姝。 姜姝无情地揭穿,告诉了她真相,“这叫做借力,明白吗,不是你会武功,而是别人借了力给你,你本人实则还是个棒槌。” 韩凌极力辩解,“不能啊,当时就我和辛公子在,除了我,还能有谁? 那辛公子不过是个文弱的书生,更是手无缚鸡之力......虽说他武功不怎么,但......” 又来。 “停,我听够了。” 姜姝立马打断了她,轻轻掀开车帘,正好经过放榜的地儿,回头便问韩凌,“今日放榜,你真不去瞧一眼?” 韩凌摇头,没有半点兴趣,“有什么好瞧,我家辛公子又没有参加。” 说完又得意地看着姜姝,“三年后,我再来等辛公子金榜题名。” 姜姝放下车帘,深吸了一口气,“我送你回去吧。” 韩凌高兴地挽着她胳膊,“怎么,今日舍得你们家范大人了?” 姜姝无力地道,“能怎么办,我怕我今儿要不跟着你,你和辛公子的婚事会被你搅黄。” 韩凌有圣旨傍身,特别自信,“你放心,圣旨都拿到了,怎可能会黄......” 姜姝没再说话,怕自己忍不住敲她。 今日放榜,沿途的路比起往日要拥挤很多,两人回了韩府,快到了正午,一下马车,韩凌就看着府门前的一堆木红箱子,韩府的小厮正忙着往里搬。 韩凌上前诧异地问,“这些都是什么啊。” 那小厮回头见是韩凌,高兴地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这些都是辛家给姑娘下来的聘礼,奴才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阵势,府上的下人已经跑了好几个来回了,不愧是长安城......” 小厮的话还未说完,就听韩凌道,“停,停,先别动。” 小厮愣住。 韩凌又道,“免得待会儿你们又要再往外搬一趟。” 韩凌说完,也没顾小厮的错愕,回头脚步匆匆地进了门。 进屋便满脸不屑地姜姝道,“聘什么聘,我韩凌稀罕这些个臭钱,我韩府何时缺过钱了? 我,我表哥是皇上,姑母是太上皇后,父亲是国公,我稀罕他......稀罕他这些?” “是,你还是前贵妃,了不得哟。” 姜姝紧跟在后面善良地劝了一句,“大头菜,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啊,凡事不能太绝对,多少给自己留点退路,免得到时候打起自己脸来,不好下台......” 韩凌不以为然,“放心,我不需要退路,我待会儿就将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堵得死死的。” 姜姝摇了摇头,“何必呢,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韩凌此时有了那圣旨傍身,哪里还听得进去。 脚步匆匆地去了前院找韩夫人,刚到院门口,就听到了屋里的说笑声。 今日一早辛家就来了媒人下聘。 韩府这会子已是热闹非凡,韩家的几位夫人和府上的姑娘都到了场。 韩凌刚要进屋时,屋里的六姑娘正好出来,两人迎面撞上,六姑娘脸上的神色一时几经变化,眼角似乎还有些泛红,“恭喜姐姐了。” 韩凌没功夫理她,“不需要。” 六姑娘却没让路,眼睛一涩,“姐姐又何必如此待我呢,如今姐姐寻得了一门好亲,妹妹是真心诚意地恭喜姐姐......” 韩凌抬头,“你稀罕啊,你嫁啊。” 六姑娘一愣,羞得满脸通红,“姐姐可别乱说,妹妹已经许了亲......” 韩凌懒得再同她说下去,上前一步,撞的六姑娘脚步几个趔趄,“你想嫁,也得先等我退了再说。” 六姑娘回头惊愕地看着她,良久才道,“这怕是疯魔了吧。” 说完也没回了,赶紧跟进了屋。 屋里韩夫人正同李婆子聊的上劲,李婆子笑着道,“今日若不是放榜,辛夫人恐怕也会跟着我这老婆子跑一趟,如今这个时辰了,怕是早就放榜了,咱们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韩夫人笑了笑,“辛夫人有心了,辛太傅当年的盛名谁人不知? 教出来的子子孙孙个个都是佼佼者,辛大公子这回中与不中,都是难得可贵的人才,若是能中,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韩夫人通透。” 李婆子话转回来又道,“咱们四姑娘也不差,韩大人和韩夫人从小教导的好,人长得水灵不说又有教养......” 李婆子话还没说完,就见门口一个身影撞了进来。 众人刚回头,便见韩凌一脸六亲不认地看着韩夫人道,“母亲,辛家的聘礼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是绝对不会嫁去辛家。” 屋里人一时都愣在了那。 李婆子更是呆愣地看着韩凌,“这是四姑娘吧......” 韩夫人脸色一变,忙地同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将她给我拉出去。” 韩凌一急,转身就抱住了身后的门扇,“你休得再将我关起来,今儿我说不嫁就不嫁,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总不能让我心里装着别的男子,再嫁去辛家吧,就算你不介意,那辛公子呢,他就不介意?” 韩凌的话音一落,众人齐齐瞪大了眼睛。 韩夫人气血冲上来,差点没站稳,“你这个倔驴......” 韩家的几个婶子,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前相劝,“四姑娘,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与你母亲闹脾气,也不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赌气......” “谁说我赌气了,我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如今辛家的媒婆既然也在场,我便当面将话说清楚了,我不会嫁去辛家,你们也休得将我绑去,我的婚事皇上已经御赐,如今圣旨就在我手上,你们若是强行逼迫,那就是抗旨......” 韩凌的话,屋内个个如雷贯耳。 别说是韩夫人了,李家婆子都倒退了一步,脸色苍白。 韩夫人扶着跟前的木几,回头便冷声质问丫鬟,“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那丫鬟脸色也是惨白,“韩国公昨儿确实是带了话回来,说让夫人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韩夫人眼睛一闭,咬牙看着韩凌道,“这就是他所谓的万无一失?” 那丫鬟垂目不敢说完。 韩夫人又悄声道,“你速速去找韩国公,让他立马回来。” “是。” 丫鬟点头,悄悄地退了下去。 韩夫人看着韩凌嚣张的气焰,脑门心直跳,极力地压住心头的怒火,缓缓地坐了下来,看着韩凌道,“此事日后再商议,你先下去......” 韩凌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母亲,您从小就教导我不要盲目贪图钱财......” 屋内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韩夫人身边的丫鬟急急地出去,刚出院子,就遇上了韩国公。 韩国公正笑容满面地领着辛淮琛进来,“辛公子不知,陛下对你的那篇答卷,可是赞不绝口......” 辛淮琛笑了笑,“是在下献拙了。” 那丫鬟心头猛地一震,抬起头来,正欲上前相拦,“大人,夫人要......” 韩国公没听她说完,便打断了她,“你来的正好,快去通知你们夫人,辛公子今儿拔了个头筹,金榜第一,你让夫人多备些酒菜,好好款待咱们这位状元郎。” 韩国公说完,便替辛淮琛让了路。 那丫鬟急得跺脚,却也不敢再去相拦,两人往里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屋里的动静。 韩凌正声泪俱下,“母亲,我韩家又何尝没有过落魄之时,可我韩家的祖先都能凭着自己的本事重新站起来,让我韩家今日能有头有脸地活在这世上,你又为何不信旁人有这个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人言道莫欺少年穷,如今他虽然穷苦了些,但他却从未向命运低过头,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从未松懈过,日日都在勤奋用功,除了读书之外,更是要兼顾着院子里十来个孤儿的生存。” 韩凌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道,“其中的艰辛自是苦不堪言,可我从未听他抱怨过一句命运的不公,每回女儿见了他,他都是一副笑脸,待人温温和和,此等谦谦公子,心胸宽阔之人,不正是母亲要女儿寻找的良人吗。” 韩夫人头疼的厉害,“你给我起来......” 韩凌摇头,“我不起来,女儿这辈子什么没见过,金银财富,名分,我都经历过,正因为我见过,我才知道一份纯正的感情的有多可贵,若是没有感情,母亲就算是让我嫁给金山银海,那又与我之前的日子有何不同?” 屋子里安静地出奇。 韩夫人心头一悸,眼眶内便有了湿意,良久才道,“我没想过要逼你,你要是明白我的苦心,你就会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韩凌道,“母亲要当真为了我好,就退了女儿同辛府的婚事,往后女儿的日子如何,女儿自己负责,他要是没钱过日子,我养他,他没钱考功名,我就将我的嫁妆给他......” 韩凌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无论是屋里的人,还是屋外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韩夫人身边的丫鬟,脸色惨白地抬头打量了一眼辛淮琛。 此时那暖阳正照在他身上。 辛淮琛立在门前,身影一动不动,唯有那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渐渐地握紧,一双黑眸不着痕迹地颤了一瞬后,便紧紧地盯着屋内的方向。 韩国公是在没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辛淮琛,摇头往前而去,“这傻丫头......” 屋内韩夫人迟迟不说话,韩凌更是不让步。 身边的姜殊终是唤了一声韩凌,提醒她道,“圣旨......” 韩凌这才反应过来,忙地掏出圣旨,态度坚决地走到韩夫人跟前,将圣旨递到了她面前,“陛下御赐的婚事,还请母亲成全。” 韩夫人偏过头,身旁的丫鬟正要跪下去接,韩凌却是心一横,又将圣旨收了回去,“母亲既然不想看,就由女儿来读给您听。” “奉天承运......” 韩凌一开口,满屋子的人均是躬身肃立听旨。 韩凌接着念,“当朝国公之女韩凌品行端正,温良贤淑,颇有美名,今辛家公子辛淮琛,年方十八,正值适婚娶之人......” 一屋子的人旁的没怎么听,就只听到了那个名字。 辛淮琛。 第139章 第139章 ——韩凌和辛淮琛—— 第九章 韩夫人原本一脸绝望,听到那名字后,目光一顿,疑惑地看着韩凌。 屋内的人,皆是满脸疑问。 韩凌读完圣旨,便是一副不达到目的死不休的表情。 李婆子最先反应了过来,看着韩凌那张倔强的脸,不太确定地问,“我这老婆子一向耳背,怎的听四姑娘念的那名字,是辛淮琛?” 韩凌点头,“对,就是辛淮琛。” 李婆婆愣愣地盯着韩凌,又回头看了一眼韩夫人,笑着道,“四姑娘可真是吓死我这老婆子了,到底是我这老骨头活的岁数大了,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不过今儿有了四姑娘这赐婚的圣旨,这门亲,可算是雷打不动了。” 韩凌没听明白李婆子的话。 再一看屋内的几个婶子,均是神色怪异地看着她。 韩凌并不知有何不妥,一时急了眼,“什,什么雷打不动,圣旨上的人是辛淮琛,可不是什么辛家大公子。” 韩夫人瞟了她一眼,懒得看,“行了,闹够了就出去,丢不丢人......” 韩凌还是没闹明白,“怎,怎么就丢人了,我......” 李婆子这才又笑着道,“四姑娘,这可就巧了,咱们辛家大公子的名字,就叫辛淮琛。” 韩凌神色霎时犹如被雷劈,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 李婆子也不着急了,“这也不怪四姑娘,毕竟辛家昨儿才登门......” 韩凌眼皮子两跳,耳里一阵轰轰响。 李婆子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到,只回头不可置信地问姜姝,“真,真的?” 姜姝果断地点了点头。 韩凌的脸色一瞬没了血色,周身的劲儿突地就泄了个干净,同姓也就算了,竟还是个同名的。 那她要来这赐婚的圣旨,有何用? 姜姝见她神色不对,再也没忍住,“你怎么还......” 韩凌却是回过头,突地又跪在了地上,“母亲,此辛淮琛非彼辛淮琛,女儿想嫁的是长安城河岸边上,槐院里住着的那位辛淮琛。”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便又如同看稀奇玩意儿般地看着她。 长安城河岸便的院子,不就是辛家的吗。 这回连李婆子都搞不懂,这四姑娘是要闹哪样了。 韩夫人吸了一口凉气,还未出声,韩大人便带着辛淮琛一脚跨了进来,中气十足地问她,“当真不嫁?” 韩凌想也没想,也没回头,直接回了句,“不嫁。” 韩夫人正欲出声,被韩大人止住,走到了韩凌面前,又问了她一遍,“不后悔?” 韩凌摇头坚决地道,“不后悔。” 韩大人一声笑,“那就可惜了,人家辛家大公子今儿可是中了个金榜第一,新科大状元......” “大状元怎么了,我又不稀罕......” 韩大人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这才回头同辛淮琛道,“辛公子里面请......” 韩凌脊梁一绷。 倒没料到父亲会将辛家公子请来。 只觉身后一道人影,缓缓地靠了过来。 韩凌听着那脚步声,眸子闪了闪,一瞬又个自己壮了威风,来了正好,她的话他最好都听进去了,识相的就该立马同她解除婚约。 她韩凌誓死不嫁...... 那念头刚回旋在脑子里,便听得声旁一道熟悉的声音,“晚辈见过韩夫人。” 韩凌脑子里的思绪一顿。 极快地扭过了头,不过一瞬,那心头紧绷起来的弦,便“嘭”地一声崩塌了。 脑子里只余一片空白。 韩大人昨儿进宫,见了太上皇后,是知道了其中的来龙去脉,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地逗了韩凌几句,韩夫人却是不知。 韩大人当着辛公子的面,这一来二回的几个问题,问的韩夫人捏了一把汗,早就坐不住了,忙地起身圆场,“小女这几日正同我闹脾气呢,无礼之处,还让辛公子见谅。” 辛淮琛却是一拱手道,“无妨。” 说完便转身对着还跪在那,一脸呆愣的韩凌伸出了手,“韩姑娘。” 韩凌仰目,直愣愣地盯着他,半天都没反应。 就算她再傻,这个时候亲眼看到了这张脸,再见大伙儿的反应,便也什么都明白了。 辛淮琛。 辛家大公子。 这两人就是一个人,压根没有什么落魄的辛公子。 人家是前太傅辛府的长孙。 韩凌脑子里一团乱麻,想不明白他既然是辛家大公子,为何又要骗她...... 也不对。 韩凌又才猛地清醒过来,两人早在醇香楼碰面的那回,他就已经告诉了她,他叫辛淮琛。 人家从始至终都没有欺骗她。 是她非要将人家想成是落魄的穷苦公子。 为何会如此? 大抵便是因为第一回见面,他那一身青布衣裳,立在摊便买糖葫芦的模样,烙印在了她脑子里。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人家是个穷苦少年。 韩凌不敢去回忆这段日子,她都对人家做了什么,又说过了什么不要脸的话。 韩凌倒是想当场砸出个洞来,找个缝儿钻进去,可如今被她惹出来的麻烦摊子,还得她自己来收拾。 从辛淮琛对韩凌伸出手后,韩夫人便紧张地盯着两人。 直瞧的心惊胆战,生怕韩凌那倔脾气,当场扫了人家的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停地给韩大人使眼色。 韩大人身子探过去,还未来得及解释。 韩夫人眼角便瞥见了出奇的一幕。 韩凌竟将手递了过去,“辛公子,我......” 辛淮琛轻轻用力将她扶了起来。 “我......”韩凌的脑子就似是被一棍子敲下去,短暂的空白后,思绪终是慢慢地连贯了起来,神色渐渐地露出了慌张,小心翼翼地问辛淮琛,“你都听到了?” 辛淮琛点头,“嗯。” 韩凌绝望了。 又开始急着去解释,“辛公子,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嫁给你的,可我是以为你不是辛公子,不,不是,我是以为辛淮琛不是你......” 韩凌越说越乱,一时急得脸红脖子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别说是韩夫人,一屋子的人都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时齐齐都看着韩凌,不知道她这又是在唱哪出。 韩大人到底是没再为难她,及时给了她台阶下,笑着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那到底是嫁还是不嫁?” 韩凌目光一闪,不敢再去看辛淮琛。 只埋下头,娇羞难当地点了点头,“嫁。” 韩夫人一脸懵。 韩大人又是一笑,看着韩凌道,“也不知道你那双眼睛是如何看的人,堂堂辛府的辛公子,怎么到了你那,就成了落魄之人了?” 韩夫人这才明白了一些。 合着她一直叫嚣着喜欢上的公子,竟是辛公子? “父亲.......” 韩凌实在是羞得待不下去了,松开辛淮琛的手,转身便跑了出去。 太丢人了。 一出去,韩凌便捂住了脸,不想见人。 也没走多远。 整个韩府此时似乎都无处可遁。 只蹲在前院的圆柱底下,一阵阵地捂脸哀嚎,“丢死人了......” 姜姝看热闹不嫌事大。 从屋里跟了过来,身子轻轻靠着墙上看着她嚎了一阵,清咳了两声,学着韩凌当初的口吻,添油加醋地道,“我家辛公子虽然出身差了些的,但他人长的好,又有一身才华,假以时日......” 韩凌猛地回过头来,脸色如猪肝,“姜姝,你还敢说......” 姜姝终于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着头道,“韩凌,就你这句话我耳朵都听起了茧,背都能背了......” 韩凌恼羞成怒,一跺脚就冲着姜姝扑了过去,“你给我住嘴。” 姜姝笑岔了气,继续学她适才的模样,“我不嫁,死也不嫁,咳咳,大状元怎么了,我又不稀罕......” “闭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韩凌踮起脚去捂她嘴。 “你摸摸良心,我提醒了你多少回了,是你脑子被猪油蒙住了,怎还怪起我了。” “你那些弯弯绕绕我哪里听得懂,你就不能直接说......” “你猪脑子,适才李婆子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你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我怎么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爱情果然让人丧智......” 韩凌突地顿住,“我真的很傻吗。” 姜姝掰开她的手,“你说呢?” 姜姝看了一眼韩凌的可怜样儿,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家辛公子,不过是个文弱的书生......” “别说了。” 韩凌眼睛一闭,紧紧地攥住了姜姝的胳膊,“带我去你那躲躲。” 姜姝愣了愣,反应极快地去掰她的手,“躲不是办法,迟早都得面对......” 韩凌攥得更紧了,祈求地看着她,“我没脸。” 姜姝继续掰她的手,“听我的准没错,辛公子现在保证对你死心塌地,你想想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多感人啊? 什么他没钱,我养他!就这句话是个人都会动容,你往好处想,这不也是因祸得福吗......” “你是魔鬼吗?” 韩凌欲哭无泪,也不去拽姜姝了,回头便提着裙摆极快地就朝着府门外走,恨不得离她远远地,一面走一面不断地忏悔道,“从小我就没丢过这么大的人......认错了人不丢人,可我当初就不应该听你的怂恿,去送人家银子,还三番两次地暗示了要买人家,更是许以金钱和官位去利诱,如今好了,人家是状元郎,家财万贯,怎会稀罕我那......” “稀罕。” 韩凌话还没说话,胳膊便从后被人拽住。 辛淮琛往前一步,看着她僵硬的脸,一如既往地温声问她,“要去哪儿? 我陪你。” 第140章 第140章 ——韩凌和辛淮琛—— 第十章 “不,不用。” 韩凌这才反应了过来,慌忙地摇头,说完又干干地一笑,“辛公子怎么出来了,我......我就随便走走,有些事要找姜姝......”韩凌往身后一瞧,哪里还有姜姝的鬼影子。 韩凌:“......” 辛淮琛看着她。 “我,我还是回去吧。” 韩凌脚步极快地转过身,却没能逃得掉,辛淮琛轻轻一拽,将她拉了回来,低声道,“里面长辈说话,你听不习惯。” 韩凌还未来得及再寻个由头来,辛淮琛的手掌便往下一滑,牵住她了的手,稳稳一握道,“跟我来,我有话同你说。” 韩凌没了半点抵抗之力,乖乖地被辛淮琛牵上了马车。 等两人坐在了狭小的空间内,彼此仿佛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时,韩凌才开始后悔了。 她怎么就上来了。 要不她先道歉吧,药罐子说的对,迟早她都得面对,先给人家道歉。 是她没眼力劲,是她狗眼看人低。 不自量力送给了人家一堆首饰,还许什么官。 对于穷苦人家来说,她的那些东西可能是救济,但对于辛家来说,可能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辛公子......”韩凌刚抬头,辛淮琛便递给了她一个册子。 韩凌诧异地看着他,“这是?” “在下的名字,生辰八字,包括身家,还有这十几年来所经历的事迹都记录在册,你好生瞧瞧,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问我便是。” 韩凌愣了愣,半晌才反应了过来,脸色“唰”地一红,“我,是我之前太愚昧,辛公子都告诉我了名字,我......” 辛淮琛温声打断她,“不怪你,是我的错。” “我......” 辛淮琛看着她,突地轻轻一笑,道,“我不该高估你。” 韩凌一时没反应过来。 半晌才从那话里嚼出了其他的味道,一时脸色羞得更红,略微娇嗔地盯着辛淮琛,“辛公子,你......” 辛淮琛不语,只抿唇轻笑。 韩凌羞得无地自容了,倒是有了胆子,嘀咕了一句,“谁让你回回都喜欢穿一身青布衣裳,还排着队买糖人,一般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哪里会自己去买......” 辛淮琛也没反驳,点头道,“嗯,是我不对。” 韩凌抬头偷偷瞟了他一眼。 却见辛淮琛还在微笑地看着她,忙地又埋下头,盯着脚尖,不敢再乱动。 辛淮琛便将手里的册子轻轻地搁在了她身上,提醒她道,“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韩凌这才道,“恭喜辛公子高中。” “嗯。” 韩凌又开始窘迫了起来,“我,我之前那些话,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过,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可能有些难。” 辛淮琛,“我都记住了。” “我......” 辛淮琛笑了笑,“将来在下还得等着夫人来养。” 韩凌臊得偏过头去。 半晌辛淮琛移了位置,坐在她身旁。 韩凌身子一绷,正想往边上挪挪,辛淮琛却伸出了胳膊,轻轻地揽她进怀,“陪我去躺槐院取东西。” 韩凌靠在他肩膀上,又给失了魂儿一般。 也没问辛淮琛去取何物。 到了槐院,吴婶子一开门,院里的孩子一拥而上,个个兴奋地直跳,七嘴八舌地围着两人。 “恭喜辛哥哥中了状元。” “吴婶婶说,辛哥哥去给凌姐姐提亲了,是不是真的?” “凌姐姐,你是不是要嫁给辛哥哥?” 韩凌立在那,脸色通红,“我.......” 吴婶子忙地过来轰人,“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赶紧回屋去......” 几个孩子依旧不依,又拉住了辛哥哥,“辛哥哥,你就告诉我们吧,凌姐姐是不是真的要嫁给辛哥哥了?” 辛淮琛一笑,并没答。 等拉着韩凌从那一堆孩子里出来后,才给大伙儿丢下一句,“叫师娘。” 韩凌脚步一顿。 身后瞬间一阵齐呼,“师娘......” 韩凌臊的满脸通红,辛淮琛却没回头,手微微用力,将她往前拽去,轻声问她,“喜欢吗?” 韩凌单手捂住脸。 猛地偏过头去。 却没注意到跟前的门扇,“嘭”一声,撞了上去。 辛淮琛想拉都没来得及。 韩凌一瞬被撞懵了,还未反应过来,辛淮琛已经拉开了她捂在脸上的手,“让我看看,撞什么样了?” 侧边额头上,微微有一块红印。 倒也不成事。 “好了,知道你喜欢,当心看路。” 辛淮琛取了门栓,推开门,也没去看韩凌那张恨不得钻进地缝的脸,扶着她胳膊进去,“先去那坐着等我。” 韩凌规规矩矩地坐了过去。 辛淮琛去了里屋。 再出来时,手上便提着一个包袱。 韩凌眼皮子一跳。 那包袱她认得,不就是前几日她送给辛公子的那堆金银首饰吗。 韩凌尴尬地撇开目光。 辛淮琛一笑,走过去,将东西搁在了脚边,似是在同她解释,“待会儿我带回去,先喝会茶。” 韩凌看着辛淮琛提了茶壶,煨子了火炉子上,终是鼓起勇气道,“辛公子当不需要,要不还是......”还给她吧。 韩凌还未说出口,辛淮琛将手里茶壶一放。 身子突地往前一倾,偏下头来温柔地看着她,“赐婚的圣旨是如何讨来的?” 韩凌心头猛地一跳。 完全忘记了适才自己想要说什么。 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个,但对上那双那询问的目光,也不知怎的,韩凌的神色一点一点地紧张了起来,张了张嘴,“我,我是找了皇后娘娘,让她帮我去求了皇上,我起初并不知道你就是辛家大公子......” 辛淮琛点头,“哦。” 却没起身,也没从她脸上挪开视线。 韩凌被他这般瞧着,心头一时七上八下,又多解释了一句,“我和皇后自小就认识,我们关系很好。” “嗯。” 辛淮琛这回终于直起了身,却没再说话。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韩凌一抬头,便撞进了一双沉沉的黑眸里。 韩凌从未见过辛淮琛如此神色。 没有温润如玉的笑容,目光沉静而认真,韩凌一向很蠢,可此时辛淮琛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她却能一瞬参透。 脸色也在瞬间开始慌乱了起来。 她不善于撒谎,也很少撒谎,适才却本能地避开了皇上。 就算他不计较她是二嫁,不在乎她的名声,上门来同她提了亲,但也应该不想她再同之前的人扯上关系。 是以,她撒了谎。 但此时辛淮琛显然没信。 韩凌也没料到他会在意这件事,心虚地捏了捏手指,到底还是认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道,“我是去找的皇上......” 韩凌说完便急忙地解释,“当初我从宫里出来时,陛下曾应承过我一件事,昨日辛府来提亲时,我误会了公子的出身,这才急着进宫,但我,我同陛下之间当真是没有了任何关系,我......”韩凌说到这,突地就埋下了头,轻声道,“其实,我同陛下一直都没什么关系,如今虽是二嫁,但我没,没......侍过寝。” 韩凌说到最后,那声音便如蚊呐。 耳尖更是红了个透。 双手搁在膝上,正紧紧地扣着手指,一只手却覆了过来,轻轻地拢了拢。 “韩凌。” 韩凌抬起头来。 这是辛淮琛头一回,叫她的名字。 辛淮琛看着她,眸子没有一丝躲闪,“我喜欢你。” 一阵安静。 火炉上的茶壶渐渐地传来了沙沙之声。 韩凌痴傻地看着他。 那心跳仿佛也跟着跟前茶壶里的水,慢慢地沸腾了开来。 竟是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我......” 辛淮琛又道,“在你开始打我的主意之前,我已经在想该如何娶你了,并非是你的主动,打动了我,也并非是你的真情让我突然爱上了你,而是从一开始,我就对你怀了心思。” 韩凌惊愕地看着他。 辛淮琛松开了她的手,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发黄的银票,展开推到了她跟前,轻声问她,“你看看,还记得吗?” 韩凌愣愣地盯了一阵,摇了摇头。 辛淮琛便是一笑,同她道,“八年前,你说你看上了我,要用这张银票买我。” 辛淮琛看着目瞪口呆的韩凌,继续道,“你告诉我,想要更多银票的话,那就等你长大了,来娶你。” 辛淮琛将那银票收了起来,踹进了怀里,“我太单纯,将你的话当真了,但是你后来好像忘了,又看上了别人。” 韩凌震惊地看着他。 脑子里一阵忙乎,拼命地去回忆。 韩家那些年到底和辛府有没有过来往。 一时半会儿,却也没有寻出半点他们相识的痕迹来。 韩凌抱歉地看着他,“我......” 辛淮琛并没在意,“今日我告诉你这件事,并非是想让你一定要记起我们的过往,也并非对你忘记了此事,抱有任何的怨言,而是让你明白,这些年无论你身在何处,经历了什么,所追逐的是什么,身后都有一个人在喜欢你,你不必因为自己的名声,来诽谤自己的魅力,卑微地来同我委曲求全。” 辛淮琛又轻轻地握住了韩凌的手,看着她道,“在我这儿,你可以有恃无恐,不必爱的那么小心翼翼,因我比你更早动心,比你用情更深。 但我唯一的一点私心,便是不想让你再回头,也请你理解我,自己的白月光,一直想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人,哪怕是曾经遭受过别人一句冷言冷语,一个讽刺的眼神,与我而言,那都是刀子。” 那话,句句字字都戳在了韩凌的心坎上。 韩凌喉咙突地更塞。 火炉上的茶壶,咕噜噜地一阵响。 韩凌猛地偏过头,滚烫的两滴泪珠子落在了衣襟上,“对不起,我......”韩凌一咬牙,终是鼓起勇气抬头看着辛淮琛,极力地控制住了咽更,“我一点都不记得。” 辛淮琛缓缓倾身,用指腹轻轻抹了她脸上的泪痕,“记不得才好,若是记得,还进了宫,我岂不是更难受。” “我......” 辛淮琛转身提了茶壶,往她跟前的茶盏里倒了茶,“哭一下就够了,待会儿孩子们瞧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韩凌嘴角微微抽搐,眼眶里含着泪,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辛淮琛那话回旋在她脑子里。 就似是一场梦。 一场美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梦。 良久,韩凌望着那茶盏里飘起来的茶叶,才开始咽更,“是我太蠢......” “你不蠢,顶多算大智若愚,蠢的人是不会知道用钱来收买我这样的人。” 韩凌的眼泪却是突然止不住。 辛淮琛无奈地笑了笑,“不是说好了不哭了吗? 我心甘情愿地让你买,可好?” 韩凌没忍住,抹了一把眼泪,“你都是长安城里的富家公子爷,家财万贯,我哪里还买得起......” 辛淮琛摇头,“未雨绸缪总是对的,谁能料到以后的事。” 辛淮琛见她还是哭,便又问她,“永宁侯府虽无我辛家的财力,可也算有钱?” 韩凌不知为何他提起了侯府,愣愣地点了头,“嗯。” 辛淮琛便道,“但范世子上回在我这里借了五百两银子,说是去平他大理寺请客的账目。” 韩凌被他一岔,也忘记了哭,疑惑地问,“永宁侯府是出了何事?” 辛淮琛点头,“嗯,的确是出了事。” 韩凌紧张地看着他,辛淮琛便是一笑,“因为范世子娶了位夫人。” 好一阵,韩凌才反应过来。 突地又红着脸,急着道,“我不会......” 韩凌想说她不会那么抠门,可又及时打住,今日才刚议亲,她还没嫁过去呢。 辛淮琛看了她一眼,从袖筒里掏出了一个木匣子,推到了她跟前,“给你。” 韩凌满脸疑惑。 辛淮琛又才解释道,“聘礼,打开看看。” 韩凌紧张地打开了那木匣,便看到了一大串钥匙,抬起来头,不明地看着辛淮琛,便听他道,“往后,你来养我。” 说完又添了一句,“只要不去再买别人,随你怎么花。” 韩凌这才知道这钥匙是什么。 神色一慌,忙地推了过去,“不行,我,我连我自己的钱都数不清......” “那刚好,我也没数清过。” 韩凌:“......” “喝完茶,我再带你去看看我的产业,免得到时你又担心我私闯民宅。” ** 韩凌不满足于辛家提亲,又自己去求了一道赐婚的事,一过一日,终究是传了出来。 李婆子绘声绘色地同辛夫人道来,“那四姑娘紧张的,跑进来就跪在韩夫人面前,说什么公子若是没钱,她就养公子,若是想考功名,就将自己的嫁妆给他.......” 辛夫人乐呵呵地听着,“然后呢,怎么说?” 李婆子便笑弯了腰,“后来大公子进门,辛夫人是没瞧见四姑娘当时的神色,就跟见了天上的神仙似的,半点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辛夫人听完,也是一阵笑,“这怎的还有这等有趣的人儿?” 两人笑过了那一阵,李婆子便苦口婆心地道,“辛夫人这是捡到宝了,门当户对,都不是那穷苦堆里的人,活着的价值观念才能一样,见惯了钱财的人,也就不会一心钻进钱眼儿里,如今这四姑娘又是个真性情的人,这长安城里,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适合当你儿媳妇的人了。” 辛夫人也没掩饰,高兴地笑了两声,让丫鬟给李婆子又包了一份丰厚的银票,“这事你办的好,费心了。” 李婆子一走,辛夫人回去就管家交代,“赶紧瞧好日子,同韩夫人商议好婚期,早些定下来才好。” 交代完又问,“大公子呢?” 管家道,“说是买船去了。” 辛夫人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声,“这不是年前才买了一批吗?” 管家的神色有些犯愁,“辛夫人不知,大公子买的都是渔船,连个顶棚都没带,说什么,方便放花灯,奴才也没听明白......” ** 那头韩夫人正要找韩凌去瞧缎子,好趁早缝几件新衣。 丫鬟回来禀报,“小姐不在屋里。” 韩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这节骨眼上,她又往哪跑了?” 那丫鬟道,“听严嬷嬷留下的口信,说是去买什么船.....” 韩夫人一声冷哼,刚想讽刺一声,她有几个钱能买得起船,随后脑子里一闪,便默不作声了。 是,她有钱。 ——韩凌和辛淮琛完结—— 第141章 第141章 番外完结篇 ——两年后—— 碧素从外进来,老远就听到了高沾的声音,“哎哟,小祖宗,您可别再跑了,要是摔着了奴才这颗脑袋今儿都得交代出去。” 碧素摇头一笑,这话高沾都说了好几年了,他那脑袋不也好好的呆在脖子上。 进屋还未来得及笑话他一番,迎面就冲出来了一个小肉团子,手里拿着一个铃铛球,只朝着碧素咯咯笑,碧素欢喜地蹲下身来,轻声问肉团子,“殿下,这是何物?” 刚问完,那小肉团子,便将手里的球往屋里一抛。 “嘭”地一声,落在了木几上的果盘里,可怜高沾才收拾好的碟盘,又给打翻在了地上,回头便冲着碧素没好气地道,“你说你,合着就是来帮倒忙的。” 今日高沾也不知从哪得了一个新奇的铃铛球,本是想逗着小殿下玩玩。 谁知,变成了小殿下玩他。 小殿下铃铛球一拿在手里,就往屋子里扔。 屋里的丫鬟和高沾又要顾人,又是顾东西,一阵手忙脚乱,高沾使出了浑身解数,想将那球哄过来,小殿下就是不给。 拿着那球满屋子的跑。 碧素还未反应过来,肉团子已经蹭蹭蹭地跑去,捡了那地上的果子,扔了起来。 一面扔还一面等着看高沾的反应。 见高沾又开始哀嚎,“我的小祖宗......” 那话就似是戳中了小皇子的笑穴,小皇子“咯咯咯”地笑起来,就快要笑岔了气。 碧素也没忍住,笑着对高沾道,“高总管今儿怕是成了殿下的乐子了。” 高沾实在是没了办法,便去找了一个泥人来,肉团子才终于消停。 周绎进门,里头已是一片安静。 小肉团子捏的认真,也没回头。 周绎到了他身后,看着他那双胖乎乎的小手,捏了好一阵,也没见捏出形状来,才出声问他,“捏的什么?” 小肉团子这才回头。 水汪汪的一双眼睛,欣喜地看着周绎,一下就扑进了周绎的怀里,“父皇。” 高沾和碧素吸了一口凉气。 小殿下手上的泥,可全蹭在了陛下的袍子上。 碧素赶紧过来抱人,“殿下,奴婢先替您净手。” 肉团子死死抓住周绎的衣裳,摇头,“不要!” “殿下......” “无妨。” 周绎说完,便坐在了木几前的蒲团上,陪着肉团子一同捏起了泥人。 肉团子将手里那还未成型的东西,交给了周绎,一边比划,一边用他那含糊不清的奶声道,“父皇,要......嘭!” 周绎心神会领,“要大炮?” 肉团子小脑袋点成了啄木鸟,拍着小小的巴掌,“父皇.....好棒棒!” 周绎笑了笑,点了下他的鼻子。 肉团子乘势一滑,就钻进了周绎的怀里,坐在了他腿上。 周绎轻声问,“母后呢?” 肉团子仰起头,对着周绎小声道,“母后,找兔子......”说完又趴在周绎身上,学着秦漓走的时候,同他说话的模样,凑近了周绎的耳朵边上,“母后的秘密,不说......” 周绎眉目一挑,极为配合地低声道,“好。” 肉团子转头就在周绎脸上,亲了一口。 周绎也没躲。 高沾看着这一幕,那嘴角早就不知不觉地扬了起来。 突地就有些恍惚。 昨日种种,虽恍如隔世,却又似乎近在眼前。 高沾一时又想起了惠贵妃跟前的大殿下。 当初那大皇子一口一个父皇唤着,却也不见陛下有半丝动容,起初他也曾怀疑陛下性子冷,不太喜欢小孩,后来又认为是陛下不喜欢大皇子的母妃。 最后揭开真相的那一阵,才彻底明白。 不是自己的儿子,又怎可能喜欢得上来。 事发后,高沾以为那大皇子定是活不成,却也没料到头一个要他命的会是,平常极为疼爱他的太上皇。 若不是陛下有心留他一条命,玲珑那日又怎可能带着‘大皇子’离开皇宫。 如今虽什么都不记得,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童,到底是能安安稳稳地过上一辈子。 ** 两年前,王钊带着小哑巴找到玲珑时,玲珑并没有逃,而是笑着对王钊说了声,“谢谢。” 那晚若不是王钊,她根本出不来。 当夜,玲珑从芳华殿出来,迎面就遇上了侍卫。 眼瞧着那脚步声一点一点地靠近,玲珑躲在了臊水桶里,只紧紧地抱住‘大皇子’,本以为走不出去了,身后却来了一人,“你们还在这磨蹭什么,南角缺人,赶紧补上。” 她认得那声音。 是王钊。 王钊也没同她兜圈子,“不必谢我,想要白头,就该知道怎么做。” 玲珑道,“明白。” 从皇宫里出来的那一刻,她就从未想过,‘大皇子’还能做回他自己。 玲珑是看着‘大皇子’出生,看着他长大。 后来也是看着他被所有人遗弃。 周恒还是周恒的那会,算是‘大皇子’这辈子最为幸福的时光,有爹疼,有娘爱。 周恒死后,娘娘慢慢地走上了极端。 为了争宠,将自己搭进去了不说,也将‘大皇子’也一并拖了进去。 一个几岁的孩子,见惯了‘父亲’的冷漠,母亲的哭泣,渐渐地变的不再说话,眼里再无期盼。 有时,玲珑也大胆的去想过,或许娘娘死了最好,这样的结局,对谁都好。 对‘大皇子’亦如是。 既然是物是人非的‘家’,于‘大皇子’而言,又有何回去的必要,倒不如重新活过,快了地在这世上活一遭。 玲珑答应后,小哑巴给了她和‘大皇子’一人一粒药丸。 如今两年过去。 两人不过是一介平民,前尘往事再也记不起来。 两年后,王钊和小哑巴再见两人,玲珑已有了家室,带着‘大皇子’一起嫁给了一位当地的百姓,在山脚下盖了一座茅房,卖起了馄饨。 一家人的日子倒也过的安稳。 小哑巴和王钊点了两碗馄饨,玲珑一身的粗布衣裳,笑着招呼着两人坐下,已经完全认不得二人。 临走的时候,小哑巴赏了‘大皇子’两锭银子。 “谢谢姐姐。” ‘大皇子’高兴地捧着银锭子,走到了那位他声称的“父亲”跟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待两人望过来时,那桌人已经走了。 王钊跟在小哑巴身后,笑了笑,“瞧不出来,咱们杀人如麻的林大小姐,也会有同情别人的一日。” 小哑巴头也没回,冷声一笑,“要比杀过的人,我哪里及得上王大统领。” 王钊往前追了一步,同小哑巴并行,“横竖死后咱俩都会下地狱,不如生前好生享乐一回。” 小哑巴侧目,“如何享乐?” 王钊手掌捏了捏腰间的剑柄,突地上前附耳同她道,“天伦之乐,你要不要试试?” 下哑巴脸色一红,回头就是一掌,王钊也没躲,痛苦地捂住胸口,“你好毒......” 小哑巴不理他,倒是好奇了,“好歹人前你也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内高手,御前统领,怎知里子内是这么个棒槌。” 王钊忙地直起腰来,“林姑娘这么说在下,就不应该了,除了你,这世上可没人见得到我柔情的一面,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 一个人就算再厉害,在喜欢的人面前,也能瞬间变的弱不禁风。” 小哑巴转过头瞪他,“谁是你喜欢的人了,别往自己脸色贴金......” “你也太霸道了吧,难不成还不允许我喜欢你了?” “不行。” 王钊憋着一口气,“林寒,两年了,是个木头都该感动了......” “不好意思,我是个活鲜鲜的人。” 王钊拽住她胳膊,正色道,“不和你开玩笑,同我回一趟巴蜀。” 小哑巴拧眉,“巴蜀?” 王钊点头,“对,来回路程赶急些,半月即可。” 小哑巴挣脱开他的手,“巴蜀是你的家乡,我去做甚......” 王钊不依不饶,“你也可以当成是你的啊。” 小哑巴见他又占自己便宜,彻底不想同他掰扯下去,身子一跃,便躲得远远的。 “你去哪儿?” “你等我......” 小哑巴刚坐进马车,王钊便像一块狗皮膏药地贴了上来,小哑巴也没想过这一路上能甩得掉他,没撵他走,也没再吭过声。 等到马车到了久财崖山下,小哑巴才跃下马车,一人朝着山上而去。 王钊紧紧跟上,递给了她一壶水和两个饼,“知道你会来爬山,先垫垫肚子。” 小哑巴看了他一眼,也没客气,接过后揣进了包袱,继续赶路。 两人在山林子里合衣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到的药谷。 自从药谷遭劫后,四处便是一片烧焦后的狼藉。 就算近几年有杂草从那黑灰堆里生出来,这里也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半点人气。 小哑巴每此回来,也只是去父母亲的墓前祭拜,并不会停留。 这次本也一样。 然快到了山顶时,却看到了几缕青烟,小哑巴第一反应,便是朝着山坡急奔而去。 等到了村落前,才停了脚步。 如同失了魂一般的,痴痴地看着跟前一切。 村落前那条通往山下的小路,碎石子铺地,两边开满了野花,来来往往的几个人进进出出,俨然是当年药谷的模样。 “你跑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王钊跟上来,看了一眼痴呆的小哑巴道,“你父亲当年被世人称为林神医,名头响遍大江南北,倾慕他医术才学的人一大片,后来林神医遭劫,不少人惋惜,大半年前,我便请示了皇后,发了一封邀请函,将各路敬佩你父亲医术的人,无论是前辈还是后辈,都请在了这山里来,此山中药谷灵气十足,大山后更是有各种稀世药材,总不能就此荒废了下去......” 王钊一面说,一面轻轻拉着小哑巴往里走去,“当年陛下来谷中推骨时,好在我无事时四处闲逛了一番,依稀记得药谷里的模样,如今虽不是完全还原,但至少应该有八分像。” 小哑巴回头眼眶微红看着王钊。 王钊笑了笑,“知道你想说谢谢,但真的不用同我客气。” 小哑巴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 两人一进村子,村子里的人便围了过来,个个都看着林寒,高兴地打着招呼,“林姑娘......” 小哑巴纳闷地看着王钊。 起初还不明白为何,待王钊领着她,走进了她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看到了那门上贴着的一副画像,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王钊立马讨起了功劳,指着那画像介绍道,“这可是我托了高总管,找了宫里的最厉害的画师画出来的一副画像,这药谷里的人虽然不是以前的那些人了,但主子没变,一代神医之后,林寒姑娘。” 林寒没听他再说,上前两步轻轻推开了门。 王钊没跟着进去。 林寒立在那门边上,看着屋内的一切,心头虽然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已经不是之前的药谷,却还是红了眼圈。 从小母亲就告诉她,她没有父亲。 两人藏在那深巷子里,见不得人,后来她知道他父亲是谁了,便日日盼着有一日能同他相见。 却从未想过,见到父亲,是需要母亲的死。 母亲陪了她八年,父亲陪了她六年。 中间没有一刻重叠。 到最后死了,才葬在了一起。 就在这间屋子里,林常青告诉了她,他是她父亲,他爱着她,也爱着她的母亲。 父亲说,那些活着时,无法如愿的东西,死了若是能如愿,他宁愿死。 当初那话林寒不明白。 时间过去了两年,倒也慢慢地想通了。 母亲死的无怨,父亲也死的无怨,她又何必去纠结着不放。 林寒进了屋,立在屋内,正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旁边的窗户突地被推开,林寒回头,便见王钊趴在那窗户上,晨光从窗户中挥洒进来,正如当年她头一回见韩焦时的日头。 当初韩焦在屋内,她在窗外,便也只知道从外往里看的风景。 却不知从里外看到的风景如何。 如今她站在屋内,这般看过去,见王钊依靠在那,光线落在他身后,整个人沐浴在阳光底下,便也明白了。 韩焦当初也曾有过一眼万年的神色。 但并不是她。 王钊见她看着他,半天都没眨眼睛,便从那窗户外跳了进来,“你这样看着我,我倒是不习惯了。” 小哑巴瞬间挪开了目光,头一转,走了出去。 “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对我蹬鼻子上脸? 我这一番苦心,虽说不图你一声感谢,但并不代表你就不应该感谢我。” 王钊追上她,声音又软了下来,“怎么样,就陪我回一趟巴蜀如何?” 小哑巴没回头。 王钊立在那,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却听到一声,“你们巴蜀那路,我怕把我颠没了,马车就算了,记得倒是给我备一匹马......” 王钊还未反应过来,小哑巴又道,“还有,将你这些年备好的东西都拉上吧,趁着这回,把你想办的事儿都给办了,我可不想再多跑一趟。” 好半天了,小哑巴人都快消失在了拐角,王钊才紧追上,“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你可不能反悔......” 小哑巴一点都没紧张,“悔什么,不就是嫁给你吗?” ** 乾武殿内,周绎哄好了儿子入睡,才去找自己的皇后。 撵轿径直到了长春殿,天色已经晚了,高沾提着灯笼,两人一前一后,屏退了院子内的人,悄声无息地走了进去。 秦漓虽被封了皇后,长春殿却依旧还留着人。 秦漓说是兔子挪不得窝。 今儿兔子又刚好生了一窝小崽子,秦漓不放心,自己亲自过来了一趟。 秦漓正顺着兔子的毛,同云霜耐心地交代,“这兔子不只是认窝,还认人,总算是没再抖了。” 完全不知周绎就在身后,云霜倒是看见了,还未出声,就被周绎一个眼神支开,悄悄地退了下去。 周绎走过去,蹲在了秦漓的身边。 秦漓丝毫没察觉。 周绎看了她一眼,叹道,“这窝兔子如今怕是都比人活的好。” 秦漓这才猛地回头,诧异地看着周绎,“陛下怎么来了?” “朕的皇后都不见了,朕能不来吗?” “人都在宫里了,我还能去哪儿......”,秦漓笑了笑,起身打算去扶他,意识到自己还未净手,便又将手缩了回来,周绎也跟着起身,看了一眼天色,温声道,“天黑了。” 秦漓点头,“陛下先回,我再......” “皇后。” 周绎看着她不动。 秦漓一愣。 周绎又道,“安儿已经睡了。” 秦漓点了点头,还是没明白他想说什么。 周绎回头扫了一眼高沾,“你先下去。” 高沾忙地躬身退了下来,秦漓以为是出了何事,脸色认真地看着周绎,周绎却是瞧了一眼她那窝兔子问她,“兔子这是生第几窝了?” 秦漓如实答,“第三窝。” 周绎便什么也不说了,直勾勾地盯着她。 秦漓终是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脸色一红,“陛下,不是忙吗......” 周绎往前走了一步,不确定地问她,“到底是谁忙?” 每回他回来,她不是累了,就是困了。 好不容易清醒一回,肉团子又醒了。 他忍了几月了。 她倒是会找理由。 “那,我,我先去净手......” 周绎直接上手,拉着她往外走,“不必,回去一同洗......” 秦漓一慌,小心翼翼地问,“一,一同洗是何意?” 周绎看了她一眼,回过头唇角隐隐一笑,“就是你想的那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