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机械飞升》 第一章 生日宴会 灵元纪六年，华夏国，蓉市。 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里，一个面容疲倦的年轻人放下了手里厚厚的稿子，倒在椅子里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嘎吱吱的声音从屁股下面的椅子传来。 任明空是报社的一名编辑，以他不入流的水准，如果不是报社老板承了任明空那死鬼老爹的情，恐怕早早地就把任明空扫地出门了。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桌上摆着的稿子有着粗黑体的标题：《神灵时代？第六位神灵遗体降临》。 任明空透过单向玻璃看向写字楼外的天空。 蔚蓝的天空比六年前看上去还要漂亮，污染被妥善地治理后，整个地球的生态系统都要健康了许多，不管是曾经老生常谈的温室效应，还是酸雨，臭氧空洞等现象，都渐渐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按说，以人类文明发展的速度，即便再有一次工业**，也难以完美解决这些遗留了几百年的难题。 但是现在的地球却仿佛回到了从未被污染过的状态。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任明空的视野里，一个庞大的身影漂浮在数千米的高空，遮挡了大片的日光，那个身影体态优雅，婀娜多姿，锦带飘绫环绕着她的身躯，白玉似的足尖微垂，仿若乘风飞天。 祂素白的双臂环抱着一把琵琶，指尖搭在琴弦上，即便没有弹奏，也让人感觉有美妙的音韵从其上奏出。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这具身体的双目紧紧地闭着，周身毫无生气——祂已经死去不知道多少个千年了。 这是一具神灵的遗体，据古神研究所考证，确认漂浮在蓉城上空已有四年之久的这具遗体，其神名为“紧那罗”，乃佛教传说中的护法八部之一。 是的，这是一具货真价实的神灵遗体。 而在世界各地的天空上，还有着其他四具……不，现在应该是其他五具神灵遗体了。 这些神灵来自各个民族和国家的神话传说，而此时祂们静默的身影仿佛映射着那个曾经辉煌的时代。 祂们从何而来？无人知晓，无数的专家学者夜以继日地翻遍了所有的文献，也找不到答案。 人们只知道，在六年前的某一天，第一具神灵遗体在毫无征兆地情况下骤然出现在了高空，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有人碰巧用手机记录下了当时的一幕，将视频传到了网上，至今其点击率也居高不下。 这个视频仿佛投入湖面的石子，很快地就砸出了层层的涟漪。 骚乱和恐慌只是短暂的，好奇和探索永远是人类的专长。 但是，各国很快发现，不管是飞机还是导弹都无法靠近那具遗体，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造访者都挡在了外面。 棘手的问题摆在了人类面前，而面对这来历不明的神灵遗体，没人敢采取激进的手段，即便是某自我感觉优越的高丽国，也闭上了啥都想据为己有的嘴。 一个个的办法被尝试然后被否决。 无力感在各国研究团队之中蔓延，他们终于相信那是远超现在人类文明认知的力量，漂浮在天空的神灵就算不知已死去多久，也不是凡人能够亵渎的。 直到有一天，所有人快要习惯那具遗体的存在，继续过着互不影响的生活的时候，异常出现了。 一个视频一夜之间被顶上了热搜榜，视频中，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双手之间涌动着蓝白色的雷电，隔着屏幕网友们也能感觉到那股真实感。 视频只有四秒，却被翻来覆去研究了很多遍，经过各种专业人士鉴定，确认了这不是特效！ 在无数网友争相向视频上传者发私信询问的时候，他们却发现这个账号完全消失了，被抹除了一切的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官方出手了。 所有人都知道，除了官方，没有任何一个团队有这这样迅速且高效的反应。 与此同时，官方的动作似乎也侧面印证了众人压抑在躁动的心底的那个猜测。 很快，天空中的神灵遗体附近再次围满了各种飞行器，在专业级望远镜的帮助下，有人发现各国似乎终于突破了那道无形的屏障！ 不久后，一则新闻出现在了大街小巷，出现在了各个频道的轮播行列，这则新闻只有短短的几十个字，似乎新闻编辑颤抖的双手难以打出更多的文字： “据官方研究，各国联合确认，特此向全人类发出正式通告：今日起，灵气复苏时代来临，公元纪年法取消，更名‘灵元纪年’。” 如果说第一个视频是砸入湖面的小石子，那么这则新闻就是投入大海的核弹，引起了山崩海啸。 随后，世界各地随机地出现了觉醒各种各样能力的人，当他们暴露在大众视野中时，所有人都疯狂了，灵气复苏的时代真的来临了！异能不再是幻想！只身上天入地不再是奢望！ 但这一切和任明空有什么关系呢？ 六年来，觉醒了超凡能力的人不在少数，但放在全世界几十亿人口之中，依然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任明空自然不属于其中之一。 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报社编辑编辑罢了，每日报道的主要内容就是各地有关觉醒的超凡者的新闻，光怪陆离的超凡幻想世界与他仿佛只有一尺之隔，但这一尺，便是天堑。据有关部门统计，觉醒超凡能力的最佳年龄正是十六到二十四岁，这个年龄段之外的觉醒者少之又少。 而任明空今年刚过二十四。 下班的时间到了，任明空又望了一眼那具引人遐思的神灵遗体，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提上手包正准备离开。 这时，报社的主编走了过来，任明空心里一沉。 “小任啊，这儿有份加急稿，你加个班，审一下吧。”主编说完，不等任明空回答，丢下一沓稿件，便匆匆离开了报社，在任明空沉默的注视下，像沙丁鱼一样挤进了电梯。 “哎。”任明空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他没得选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工资有一部分来自绩效，也就是过手稿件的数量和质量，加班也算有钱拿。 只是…… 他打开手机，锁屏背景是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孩，雾凇蓝的头发披至肩头，五官说不上多么精致，但十分耐看，女孩斜靠在海岸的围栏上，姿势十分随意，在她身后，血红的落日已一半没入海中。 背景上有几条未读消息，都来自同一个联系人：于知一。这是一个略显中性化的姓名，乍一听或许会认为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生，但实际上，这个名字属于那个锁屏壁纸上的女孩。 任明空解开了指纹锁屏，看向那几条未读消息： “明空，晚上要准时来啊！” “礼物来不及买就算了，我不在意那个。” “五点半了，你应该下班了吧，快来，路上小心。” “对了，我爸妈说他们也要来看一看，你来得及的话先回家换套衣服吧。” 任明空苦笑一声，有空先换套衣服？以手里这沓稿子的厚度，自己能不能准时赶到都还不一定。 “好的，我会按时到的。”任明空编辑好消息回了过去。 今天是于知一的二十四岁生日，她只比任明空小几个月，她知道任明空平常工作繁忙，特地提前了一个月向任明空预约今天晚上的空闲时间，让任明空来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 “叮咚~”随着电梯关门下行的声音，仅在下班时间后五分钟内，整层楼的人都陆续离开了报社。 任明空望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神色疲惫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审起那沓厚厚的稿子，挑出其中的错字、语病等，纠正逻辑性错误的地方，这家报社在本地还有着不错的声誉，一向以严谨著称，任明空可不能犯低级错误。 太阳缓缓下山，落地窗外的城市里，各色的车辆来来去去，暖黄色的路灯也渐次亮起。 一个半小时后，任明空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了手里的稿子，再回过头来扫了一遍，用订书机订好，小跑着进到了主编的独立办公室里，将稿子放在桌上，明天早上主编来的时候就能看到。 七点十三了。任明空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于知一和自己约的时间是七点半，这会儿除了飞过去恐怕都是来不及的了，只能希望自己迟到一二十分钟不会错过重要的场面吧。 快速收拾好东西，任明空关掉了整层楼的电，来到电梯前，按下按钮，却绝望地发现电梯的显示屏上滚动显示着“故障维修，暂停使用”的字样。 整栋楼就这一部电梯！这可是二十二楼啊！ 任明空深吸一口气，还是快步走向了楼梯。 等他走到一楼时，已经七点二十了，气喘吁吁的任明空抬手招呼了一辆停靠的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漫不经心地问道，他一开口，任明空就闻到了一股酒味，皱了皱眉，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除了面前这辆车没有别的选择。 实在赶时间，没办法了。 报出地址，任明空拉开车门上了车。 司机吹了声口哨：“哟，那可是高档住宅区，看你这身衣服也不像有钱人，应该是搭上里面的关系了吧？” 这么咄咄逼人不客气的司机，换了平常，任明空直接撂下车门就走，但今天他连多的任何一分钟都不敢耽搁。 见任明空不搭话茬，司机颇觉无趣地撇了撇嘴，放下手刹，缓缓启动了车子。 窗外的风景一幕幕后退，任明空也一遍遍地看着表，那片高档住宅区离这里有七八公里的路程，路上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七点四十之前就能到。 但是最坏的事情发生了，出租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堵车了。 任明空摇下车窗焦急地探出头，想要看看前面怎么回事，但却只看到一长串的车流。 “别看了，没个十几分钟过不去的。”司机拉起了手刹，似乎准备在这里长时间驻车。 任明空心里一片冰凉，怎么办？ 眼看时间逐渐逼近七点半，于知一询问的消息也再次发到了自己手机上，任明空咬咬牙，回了两个字：马上。 他结清了车费，拉开车门，大步跑了起来。 这里离目的地已经只有两公里左右了，如果自己够快的话，或许能在七点四十五左右到达。 很快，任明空就跑出了堵塞的车流，但不巧在红绿灯路口错过了最后一秒的绿灯。犹豫再三，任明空左右观察后，毅然闯了红灯。 刺耳的鸣笛声和刹车摩擦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两道光束撕破视野。 第二章 觉醒者 再次睁眼时，任明空感觉浑身的骨骼都散架了一般，挣扎着坐起来，任明空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几点了？ 任明空慌忙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他这才想起来，他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手机电量就已不足5%了。 这时，医生走了进来，看见坐起来的任明空，微微点了点头：“小伙子，运气不错，没什么大碍，没有什么地方难受的话现在就可以出院了。”说完他就离开了病房。 在医生后面，又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看上去似乎紧张了很久，在看到任明空无恙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是……？”任明空好奇这人是谁，但又想起来了更重要的事，转而焦急地问道：“现在几点了，我赶时间。” 男人愣了愣，没想到有人被车撞了之后是这个反应，随后啊了一声：“现在刚刚八点半，在路口的时候你闯红灯被我撞上了，我就带你来了医院……” 男人说的后半句内容任明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你有车对不对！”任明空猛地看向面前的男人，丝毫没有追究的想法，“求你载我一程，我不要你赔偿！” 男人也被任明空搞懵了，但对方既然主动提出不要赔偿，他也乐意成全。 草草办理了出院手续，任明空和车主来到停车场上了车，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车子启动了，一路上畅通无阻，在八点五十之前抵达了于知一的楼下。 任明空向车主道了一声谢，飞快地跑向了楼道，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浑身上下的疼痛。 他敲开于知一的房门时，那张熟悉的脸挂着冷漠的表情出现在他面前，任明空深知不妙，于知一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子，她如果生气还好，但如果表现出满不在乎的冷漠，那说明她或许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任明空的视线越过于知一的建投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看上去一片狼藉，似乎于知一提前送走了参加生日宴的朋友们。 “你听我……”任明空顶着压力想要解释。 但于知一却转身走向了沙发，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打断道：“我们分手吧。” 或许是觉得这样分手有些莫名其妙，于知一又说：“不全是因为今天的事情，事实上我爸妈很久之前就希望我和你分手了，你知道的，我们家……嗯，说得伤人一点，你配不上。” 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任明空的魂魄仿佛出离了身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于知一的家，也不记得两人之后还说过什么。 第二天，任明空躺在自己的床上，被电话铃声吵醒，他看也不看，直接按掉了通话。 十有八九是报社打来催自己上班的，呵。 任明空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身衣服皱巴巴的，他也不在意。 他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于知一跟他分手的事情，心里五味杂陈。 “啊，没了牵挂也好……正好报社的工作我也不喜欢，索性换个城市生活好了。”自嘲地安慰着自己，任明空摸了摸脸颊。 于知一说得对，自己配不上她，于家不说首屈一指，但在蓉城也算是有权有势的门户，自己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仅靠一份不高的工资，拿什么向于家提亲？ 整理了心情，强行压下负面的情绪，任明空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打算今天就离开，至于去哪里？随便好了，自己一个人去哪儿都一样。 报社的工作就辞了吧，反正自己能呆在那里也是靠死了十多年的老爹那点微薄的情分拖着，而人情总有磨平的时候，自己被辞退只是早晚的问题。 任明空把不要的东西放在一堆，将准备带走的塞进行李箱。 “咦？这是什么？” 突然，任明空从杂物堆里翻找出了一部陌生的手机，他从未见过这部手机，自己家也没有什么朋友来，不可能是别人掉的。 按下电源键三秒，手机屏幕亮起了微光。 任明空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眼前的场景化作白色的漩涡，扭曲着要将自己拖入中心。 任明空根本无力抗拒这神秘的力量。 昨天还在失望于自己觉醒超凡能力无望，没想到今天就亲身体会了被超凡能力摆布的感觉……这应该是超凡能力吧？也不知道自己被哪个超凡者盯上了，会是于家的人吗？于知一真有这么狠心？ 任明空漫无目的地想着，既不想也无力反抗。 也许这么死了也挺好。 他感觉自己被拖拽到了漩涡的中心，在这里，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眼耳口鼻触一一被剥离自己的身体，就连自己的思维，也陷入了难以名状的胶质中，任何一个念头都分外迟滞，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这真的是超凡能力能够做到的吗？ 但以任明空目前的思维速度，他实在难以思考。 最终，他被固定在了漩涡的中心，在这里，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没有任何可以用语言描述的东西能接触到任明空，一切都不再流逝。 任明空停止了思考，也许还存在的双眼永恒地睁着，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他还在自己的房间中，但现实世界却无法观察到他。 时间在他眼前化作了无意义的数字，他看到外界以难以观测的速度变化着：自己的房子被拆掉，超凡者在自己面前战斗，白天与黑夜不停地交替，人类的科技在超凡能力的帮助下飞速进步着，远比核弹恐怖的武器被开发，更多的神灵遗体浮现在天空。 任明空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他看见了人类文明的兴盛，也看到了它的衰败和灭亡。 超凡者与普通人的矛盾终于无法压制，前所未有的大战爆发，人类自己毁掉了自己，而无限的寂静中，在现实世界之外的地方，始终还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一切。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新的生命出现在这颗满目疮痍的星球上，新的文明出现，发展，兴盛，衰败，灭亡…… 无数的文明在任明空眼前被展示，又被毁灭。 突然，一切的物质回归了原点，任明空感到时间的触角轻轻舔舐过了自己的“身体”，时间倒流了。 他早已非人的本质艰难地观测着眼前飞速倒退的画面，这是相当奇妙的感受，任明空迟滞的思维终于有了一点点波动，他似乎体会到了什么。 终于，他又看见了自己的小屋，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天花板上的蜘蛛网都像是昨天刚织就一般。 但时间并没有就此停滞，而是继续往前滚动。 一年，两年……速度慢了下来。 任明空的思维越来越活跃，仿佛固定他的那个漩涡终于放开了对他的限制，这也让他意识到，变化或许就要结束了，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年，五年，六年……一道来自时光深处的莫名声响叫醒了任明空。 他的思维瞬间回归了身体，无数年时光的流逝仿佛一场大梦，难以触碰，又那么真实，任明空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双眼渐渐聚焦，任明空迟钝地发现自己面前是一片宁静的湖面，岸边长着丰茂的水草和莲叶，时不时溅起的水花代表着水面下活跃的生态，那是鱼，或者龟，或者其他的什么水生生物。 任明空坐在绕湖步道的长椅上，眼前的画面让他感到疑惑，这里分明是自己的大学！ 我不是在家吗……？还有于知一……超凡者……漩涡和时间…… 任明空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海量的信息在他的神经中横冲直撞，痛苦的表情浮现上来。 几分钟后，任明空终于喘着粗气缓了过来，双腕搭在膝上，再次看向面前的湖泊，他十分确信这里确实是自己的大学，而自己身上穿的，正是那个时候的衣服，就连身高体重都和记忆中一般无二。 自己穿越了？ 任明空脑中闪过这么一个想法。 在短暂的呆愣后，任明空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在经历过那如梦似幻的梦境后，任明空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有了长足的增长，没有什么比窥见一个个文明的兴衰更能让人波澜不惊的了。 他摸向衣兜，想要拿出手机看一眼现在的时间，这是多年来的习惯。 但触碰到手机的那一瞬间，任明空的手反复被毒蛇咬了一般，猛地弹了出来，他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指尖，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东西。 这个手感……是那个手机！ 任明空颤抖着将衣兜里的手机拿了出来，熟悉的造型和颜色狠狠地冲击着任明空的世界观。 真的是它！ 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常就是从打开这个手机开始的，任明空明白它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更何况它还跟随自己穿越到了大学时期。 任明空想着，按开了手机，算了算时间，发现现在正是六年前，自己大一的时候。他继续打量着手里这个神秘的手机，在手机里，除了时间之外，还有一个环状的图标，便再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这无不凸显着那个图标的重要性。 任明空思虑再三，还是点向了那个图标。 毫无延迟地，一个界面弹了出来。 “觉醒者？”任明空语气疑惑地读出了蓝白色界面中唯一的信息。 随后，“觉醒者”三个字淡去，一个信息面板浮现在屏幕上，任明空仔细看去： 姓名：任明空 年龄：18（24） 觉醒进度：0% 改造进度：0% 可用改造：无 科技树：？？？ ？？？：？？？ …… 再往下便是更多的问号，任明空猜测这部分内容或许还需要自己后续想办法解锁才能看到。 这个手机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觉醒者又是什么？改造进度听上去像上什么黑科技的实验，那又是什么东西？ 许多的问题萦绕着任明空的小脑袋，但却注定得不到解答。 他看着这个把自己送回到六年前到底罪魁祸首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深吸一口气，仰头靠在椅背上，望向头顶的天空，蔚蓝的天空中，厚厚的云层随风飘着。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对眼前的天空产生了一点陌生感。 任明空苦思之下，突然抓住了自己的那一丝灵感，他知道自己的陌生感来自于何处了！ 天空中没有任何一具神灵的遗体，那遮天蔽日一般的身躯只要不是在另一个半球，往往都能窥见一点踪影，而此时，任明空在头顶的天空中没有看到任何异物。 自己回到了……第一具神灵遗体还未降临的时间？！ 第三章 通天 任明空怦然心动，属于报社编辑的本能让他意识到了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一个机会。 不说自己又有了觉醒超凡能力的机会，就算自己依旧无法觉醒，光凭自己对未来即将发生的震动全球的那些大事的了解，自己也有极大的操作空间。 任明空看到了光明的前途在向自己招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些事情确实会按照自己记忆中的顺序与时间发生。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与记忆中第一具神灵遗体降临的时间对比，发现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第一具神灵遗体的降临就在一个月后，而地点，则是华夏的沪市公海上空。 任明空压抑了躁动的心情，他要好好谋划一下接下来的动作。 回到寝室，这会儿正是暑假，寝室里除了任明空没有其他人，他的三个室友都早早地回家了，就只有任明空留在学校，他回去与否都没有太大区别，反正家里没有别人，还不如留在学校算了。 “要想第一时间印证自己记忆中的事情是否发生，那我得去一趟沪市了。”任明空嘀咕着，“幸好我这会儿不咋花钱，还剩了不少钱，不然连车票都买不起，不过那会儿都已经开学了，我恐怕得请个假才行，要是能觉醒超凡能力还好，这学上不上都无所谓，但要是觉醒不了，那还是要给自己留一条路的。” 任明空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打量着桌上满是回忆气息的布置，尤其多看了两眼最上层放着的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女孩的照片，女孩的眉眼稍显单纯，虽然发色是自然的黑，但不难认出那是于知一，六年前的于知一。 任明空的伸手轻抚着相框的玻璃，女孩的温度像是触手可及一样。 但仅是片刻之后，任明空的眼神已变得冷漠坚定，一如那时于知一开门时的表情一样。他对于知一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并非没脸没皮不知好歹的人，于知一对自己的态度或许有其他的因素在内，但也能侧面看出她及她家对自己的看法，任明空不愿意在这样的关系中继续维持两人的体面。 即便现在的于知一还不是那个六年后的于知一，但任明空坚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任明空将相框收了起来，放进抽屉的最深处。 休息了片刻，任明空感到了一股疲惫感涌上心间，这不是来自身体的疲惫，而是心灵上的，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任明空必须得休息了。 简单地洗漱后，任明空爬上了床，盯着熟悉的天花板，缓缓合上了眼，呼吸也平缓了下来。 …… 二十多天后，任明空所在的大学迎来了新学期开学季，一个个新的面孔洋溢着蓬勃的朝气踏入了这所学府的大门，轻言笑语地畅想着自己在这里将度过的未来四年。 而这时，任明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前往沪市，他没记错的话，第一次神灵遗体的降临就在两天后，他路上需要大约一整天的时间，抵达沪市后在提前预约的民宿住下，休整一天，再去自己计划好的地点观测那一切的奇迹的开始。 “老四，你究竟有什么事，非要在开学这会儿请假？你知道咱辅导员都快被你气上火了吗？”钟云钦是宿舍的老大，一米八二的个子也担得起老大的称呼，他在四人里是最热心的那个，但这种热心在某些时候有些妈妈式唠叨的感觉。 任明空笑了笑，他虽然性格沉闷，但对自己宿舍的这四个人，还是有着不错的态度：“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下周就回来。”他实在不好跟三人解释自己到底去干什么，只能装作听不见，回避话题。 但钟云钦的情商并不如他的热心肠那么卓越，还是想搞清楚老四任明空到底打算去干嘛：“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去干违法的勾当，缺钱了就跟哥仨开口，咱谁也不是吝啬的人……” 任明空听到老大说“我跟你说”就知道事情不妙，这可是钟云钦开始唠叨的标志性语句。 幸好除了二人，寝室其他两位也在场，其中，老二刘开阳与钟云钦的直来直去刚好相反，他的心思最为细腻敏感，在四人中是协调的核心。 “老钟，明空不想说你就别问了，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刘开阳拍了拍钟云钦的肩说道。 钟云钦被老二这么一打断，也意识到了自己管太多了，便挠了挠头，不再催问。 老三叫林木森，听说出生时算命先生说他命里缺木，于是便起了这么个名字，如今一看，缺不缺木不知道，但林木森的性格颇有些木，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木太旺了。 “早去早回。”林木森一向惜字如金，但任明空也听得出他话里的关心。 别看林木森说话冷淡，实际上，在毕业分别的时候，四个人里就属自己这三哥哭得最大声，眼泪没停过一直哭了一下午，自己仨人到最后一个个给他递水，生怕他哭脱水了。 与三人道别，任明空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学校。 那个神秘的手机被他放在了衣服的内兜，这二十多天来他天天研究那个觉醒者界面，但没有任何收获，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任明空拿出自己平常使用的手机，一条未读消息弹了出来，是于知一的。 虽然打定主意不再与于知一交往，但任明空仍然无法对六年前的于知一说出分手的话，这对一个刚上大学的女生来说太残忍了，他不是于知一那样的性格，做不出翻脸不认人的事。 “明空哥哥，你要请假去沪市一趟吗？”这会儿的于知一对任明空的称呼还是“明空哥哥”，比六年后多了不少的暖意。 任明空不记得自己跟她说过任何关于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儿，实际上，任明空在这二十多天里，没有跟于知一说过多余的哪怕一句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和于知一的关系，只能一直拖着，希望有一天于知一对自己失望，再次主动分手。 多半是宿舍哪个哥们儿偷偷告诉于知一的，他们仨都有于知一的联系方式。 任明空摇了摇头，算了，自己也不计较，他们并非坏心。 随意回复了几句，任明空便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打了个车来到火车站，任明空准时登上了永远不准时的绿皮火车，他买的是硬卧的票，位置在下铺，放好自己的行李后，任明空坐到了自己的床铺上。 正在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的时候，一抹亮眼的红色从眼角闪过。 任明空蓦然回过头，寻向那抹红色的来历。 立刻，他惊讶地发现，那如火的颜色竟然来自一位少女的头发，她看上去二十上下，一米七多一点的身高，有些娃娃脸，但脸上的表情却跟长相一点也不相符。 少女表情冷冽，任明空没有被她的眼神直接扫到，也能从那眼神里感到生人勿近的漠然。 好奇怪的女生。任明空在心里嘀咕着。 他没有在那名少女的身上多停留目光，对方再好看也跟自己没关系，自己可不想节外生枝。 …… 一日一夜过去了，伴随着火车到站的通报声，在密闭空间里萎靡了二十多个小时的任明空再次焕发了精神。 在出站时，任明空又一次瞥到了那抹火红，对方竟然也在这站下？ 任明空虽然好奇，但依然没有去打招呼，按照原计划来到了自己预定的民宿，安顿了下来。 他打开手机上的地图，看向那个自己这二十多天来无数次看过的点，沪市公海上的高空，在明天将会发生震惊全世界的一件事。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手机的震动感，但自己的手机此时正拿在自己手上，是什么在震动？ 难道是它？！ 任明空拿出了那个神秘的黑色手机，按了一下电源，手机屏幕亮起，果然，一条未读消息静静地躺在背景上，而这条消息的来源，则是这部手机上唯一的那个应用：觉醒者。 任明空听见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一直相信，这部神秘的手机是带自己穿越的原因，而那个觉醒者的界面，一定有其存在的原因，或许它就是自己作为穿越者的金手指。 现在，它终于有动静了。 任明空点开了觉醒者界面，读起那条信息： “触发式任务开启，代号：通天。”这半句话一映入任明空的眼帘，他便感觉世界都停顿了一瞬，在他的记忆里，头一个降临的神灵遗体经研究就被命名为“通天”。 那是传说中的三清之一，通天教主的遗体。 手机上出现的信息意味着什么？难道它知道将来发生的事情？ 任明空恍惚的神情逐渐镇定，看向任务的具体内容： “观测‘通天’遗体全貌，记录在案后完成任务，为便于您完成任务，科技树‘觉醒1’自动解锁。 “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改造可用点数+1，科技树“通天”解锁。” 第四章 气动力学翼板 任明空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思索了片刻。 “它竟然知道‘通天’……”任明空低声自语着，“观测‘通天’全貌又是什么意思？让我围着‘通天’转一圈吗？还有任务奖励，觉醒进度和改造点数，这两项数据代表着什么东西？科技树倒是好理解，不过它打算怎么将‘通天’以科技树的方式呈现出来？” 一个个问题出现在任明空的脑海中，他暂时放弃了思考答案，反正等任务完成，这些自有分晓。 正好这个任务与自己的目的基本重合，也不耽误事儿。 任明空又看向任务中提到的解锁的科技树“觉醒i”： 觉醒i（已解锁） 说明：一切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可造物：气动力学翼板，爆能枪·脉冲。 任明空好奇地点了一下气动力学翼板，一个简明的3d模型预览图弹了出来。 整个翼板看上去有些像是滑板，中段采用轴连接，两头是近似圆锥形的踏板，扇面朝外，边角上还有月牙式的撞角，在板面之下，埋入了深蓝色的能量管线，这些是用来传输辅助能源的通道。在翼板下侧，区别于普通滑板的轮式结构，气动力学翼板只装载了一个气动力转换器和换向轴。 任明空搞不明白这些东西的具体原理，但他能看出来，这玩意儿的科技水平远远不是现在的人类文明能够企及的，气动力学翼板像是单人式的飞行器，和飞机的原理是如出一辙但又层层拔高。 虽然气动力学翼板已经让任明空惊叹不已，但以高机动性见长的它还不足以诠释“觉醒i”后面的那句说明。 任明空满怀期待地看向爆能枪·脉冲。 这把枪的造型颇有些科幻，它抛弃了传统的枪膛与弹药，保留了握把、瞄准镜与发射器，在枪身上，有一个高强度聚能环，开枪时，聚能环被激发，在其中心急速压缩能量，到达极限后，能量将沿着导流管喷薄而出，形成脉冲一样的场面。 看这个描述，这把枪的威力恐怕不会小。 任明空暗暗咋舌，如果射速够快的话，光凭这把脉冲，都能够形成火力压制了。 不管是气动力学翼板，还是爆能枪·脉冲，都让任明空心动不已，这样的装备如果自己拥有，那多是一件美事啊。 不过想想也知道，这种东西的制造难度不会低，即便自己有建模图和制作流程，也很难。任明空自我安慰着，看向了制造条件，但随后他就瞪大了眼，那里写着： 该科技树下的造物无需任何原材料，觉醒者系统可直接制造。 任明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的好东西能免费白送给自己？ 想了想，任明空选择了先试试让觉醒者系统给自己制造一个气动力学翼板，之所以不做爆能枪，是因为任明空觉得那种东西自己暂时用不到，做出来了还得想办法藏起来，又不能丢了。 “生产中，请稍等……”随着任明空点下确定，如是字样弹了出来。 短暂的延迟后，一阵蓝光闪过，毫无征兆地，一个令任明空激动的东西出现在了他面前。 真的是气动力学翼板！和自己刚才看到的图上的一模一样！ 在任明空眼前，气动力学翼板稳定地悬浮在半空，整体看上去是充满科技感的蓝白色，任明空站在它旁边甚至听不到一点噪音，他伸出手触碰向翼板，但却停在了中途，他感觉到有什么在阻止自己靠近气动力学翼板。 这时，神秘手机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任明空立刻感觉阻挡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他看了看手机，有一条提示：身份认证成功，开放气动力学翼板使用权限。 看来刚才那是类似于防盗功能的东西，禁止外人触碰。 任明空将气动力学翼板放到了贴近地面的高度，然后踩了上去。 在双脚触碰到板面的瞬间，任明空感觉脚下的翼板仿佛自己的分支一般，任凭自己指挥，操作难度不会比走路高多少，他原本还担心以自己的协调能力难以操控气动力学翼板，现在看来，根本不用担心。 任明空试着让翼板往前缓缓移动，他不敢冲太快，一会儿撞到墙上可就疼了。 低沉的嗡鸣声响起，翼板随着任明空的指挥往前移动着，整个过程平稳无晃动，任明空如果闭上眼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移动，如果不是运行过程中还有嗡鸣声响起的话。 压抑下激动的心情，任明空从翼板上跳了下来，两眼放光地看向这个造物。 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东西的能源从哪里来？自己需要给它充电吗？ 任明空打开神秘手机，在觉醒者系统里找到了相关的描述，根据说明，气动力翼板和爆能枪·脉冲在不使用时都能自动充能，不需要手动对其补充能量，在满额充能状态下，气动力翼板大约可以连续飞行十个小时，爆能枪·脉冲则可连续射击十二次。 好方便！ 除此之外，任明空还发现气动力翼板竟然是可以折叠的，中段的传动轴并非整体式设计，这也就让翼板可以对折，更方便携带。 于是任明空把登山包里的东西都腾了出来，将翼板折叠后放了进去。 满意地背上登山包，任明空走出了房间，他打算去找个人少的地方畅快地试飞一下。 不过在沪市，想找到这种地方还真不容易。 任明空看了半天地图，才找到一个勉强合适的地方，那是一座不高的山，不算景区，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去，任明空去试飞正好。 到达后，任明空先是徒步爬上了山顶，顺便也观测了一下，路上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更加放心了。 将翼板从背包里取出，重新打开，任明空深吸了一口气，踏了上去。 升空。 在任明空的控制下，气动力翼板越飞越高，如果不是渐渐感觉到了氧气的稀薄和高空的寒冷，任明空甚至想飞到云层上面去，这会儿正是九月份，任明空身上只穿着轻薄的衣服，在数千米的高空毫无御寒能力。 “嘶……”任明空搓了搓手臂，“没考虑到高空温差的问题，看来不能再往上了。” 任明空缓了缓，开始向前飞去，风声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如果此时他打开测速的应用，会发现自己正在往每小时一百公里的速度攀升。 大部分人在高速移动时会本能地害怕，就像开车，速度太快就想踩刹车，但还有一部分人恰恰相反，他们在高速时会更加兴奋。 任明空就是这样的人。 寒风凛冽地刮蹭着他的脸庞，肾上腺素的分泌让他的眼中的神色却越来越兴奋，加速的指令不断地下达，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突破了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 幸好气动力学翼板的附加功能可以使板面紧贴脚底，防止使用者因速度过快而从翼板上摔下去。 随着任明空突破百公里每小时的大关，翼板下后方的复杂结构打开了一个盖板，盖板下面是蓝光四溢的散热栅，散热栅正在往外喷吐灼热的气流，远看之下，任明空身后仿佛拉起了一道长长的蓝色流光。 任明空看向脚下的大地与山脉，层峦叠嶂在他下面飞速后退，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难怪人类自古渴望翱翔天际，当一切都远离自己，才能更加感受到纯粹的本能涌动。 前面好像有飞机？任明空敏锐地注意到了前方的飞行物，他可不想去跟飞机肩并肩飞上天。 于是便控制着翼板，压低飞行高度后果断掉了个头，往来的方向飞去。 …… 阿吉是当地动物资源保护所的研究员，今天的工作是采集山里的动物活动。 这个工作说起来也轻松，只需要找个地方把摄影机架好，然后就可以坐在一边休息了。 这份工作阿吉也不是头一次做了，他很熟练地找到了合适的观测点位，展开三脚架，将摄影机的参数调整好之后，阿吉便坐到了便携式折叠凳上。 他只需要时不时去看一眼摄影机的工作是否正常。 这次，他算了算时间，站起来看向摄影机的屏幕，本以为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正常，但下一秒，他的眼睛瞪了出来。 “天上……天上那是什么？！”阿吉低呼出声。 他看见天上有一道蓝色的流光穿梭而过，以他的专业水平，阿吉在几秒之内就估计出了那道蓝光离地的高度及大概速度。 “起码是一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离地高度约在一千米到两千米之间。” 阿吉惊讶地放大了屏幕，他这是专业级的摄影机，光是一个镜头就得接近十万，拍摄一千米高空高速移动的物体并不是多难的事。 在他放大之后，更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见那道蓝色流光上似乎有一个人影！ 阿吉又惊又喜，自己难道看见仙人御剑飞行了？果然神话传说都是真的！ “回去后剪辑下来发到网上，一定能冲上热搜第一！” 第五章 陆家胡同 任明空回到民宿的房间时，内心依旧没有平静，还沉浸在翱翔在天空中的兴奋中。 “这翼板还真是好用。”任明空将登山包放了下来，啧啧两声，“也不知道能不能量产，能的话自己光靠卖这个也能发家致富了。”穷怕了的他，脑袋里时时刻刻想着赚钱的法子，当然，这话他也就是说说，气动力学翼板这样的科技机械产物他可不敢随意示人。 说到赚钱，任明空又摸了摸自己的钱包，这个月的生活费不多了，来回的路费以及沪市高昂的物价让他根本不敢乱花钱。他的钱有一部分是那个不知道嫁到哪个国家的妈妈每月定时打给他的，另一部分则是自己想办法赚的。 自己赚的不多，但花着舒心。 那连脸都不太记得清的老爹在自己十岁的时候就死了，咋死的也忘了，好像是出车祸吧，反正遗体不太好看，自己那会儿还小，被吓出了应激反应，那段记忆自热就尘封了下去。 而自己的妈妈……那个女人在老爹死后没多久就改嫁了，听说嫁到了国外，对方好像是个富商，过起了阔太太的生活。 依照抚养相关的法规定，在自己满十八岁之前，她有义务提供自己必要的生活费以及教育医疗支出。 按说她只需要每个月给自己打个六七百块，就完全能达到规定的最低数额，既不会受人诟病也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或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方与“关心”，那个女人每个月都打了一千五到自己的账上，每年交学费的时候也象征性地问一下自己需要多少钱。 反正不管自己回答多少，她都是固定地打一万块过来。 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真是关心的成分。任明空自嘲地笑了笑。 想着漫无边际的内容，任明空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算看看有没有人联系自己，但一打开手机，他就发现自己的聊天软件已经被call爆了。 其中有未读消息也有未接电话。 任明空吓了一跳，这是发生啥事儿了？自己错过了什么？华夏终于收复了所有失地了吗？ 他连忙解开锁屏，阅读起未读消息来。 但读着读着，他就发现不对了…… 任明空挑了挑眉，所有发给自己的消息里，都不约而同地贴上了一条视频的超链接，而那个视频的名字叫：“沪市某山脉中惊现仙人踪迹，御剑飞行或许不是幻想……？” 任明空的第一反应是有超凡能力者提前觉醒了，没忍住在普通人面前显露了超凡的力量。通天遗体在明天就要降临，如果有人提前觉醒了超凡能力或许也不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啊？ 任明空一头雾水地点开了那条视频的链接，打算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搅风搅水。 视频的开头是一处毫无特点的山景，明明到处的山都一个样，但任明空突然有了一股不妙的预感，他接着往下看，发现拍摄的镜头角度微微上移了一点，焦点对准了天空。 下一秒，一道蓝色的流光从镜头的边缘滑入。 “卧槽！”任明空噗地喷了一句。 什么御剑飞行，什么仙人踪迹！ 这不就是自己吗？！ 任明空立刻想到，一定是当时遇上飞机，自己压低飞行高度的时候不小心进入观测范围了。 任明空心头大受震撼，他倒是没有担心自己的身份被这个视频暴露，因为给自己发消息的人里没有一个认出那是自己，幸好自己虽然压低了飞行高度，但还不算太低，这种水平的摄影机还不足以拍清晰自己的模样。 任明空按下尴尬的情绪，继续往下看，想看看这个视频到底暴露了多少东西。 视频不长，只有二十多秒，前几秒还是正常的山景，拍到任明空的时间只有不到二十秒，视频的后半部分中，剪辑者把图像放到了最大，屏幕上的画面几乎跟马赛克差不多，依稀可以辨认出那道蓝色的流光是一个人影踩在一个条状的物体上，条状物的尾部拖出了道道流光。 视频结束，任明空松了口气，他难以想象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暴露在公众视野中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记得，当时第一个在网上炫耀自己操控雷电的那个哥们在账号被删掉之后便再也没露过头。 为了全人类的进步，些许的牺牲根本不会激起任何的波澜。 简简单单回复了发给自己的消息，主要是表达了自己也同样惊叹竟然真的有仙人存在，并惋惜自己虽然也在沪市但无缘亲眼一见仙人。 放下手机，任明空看向躺在一旁的登山包，气动力学翼板正折叠着塞在里面。 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在超凡能力的事儿被官方普及之前，自己还是不要当那个出头鸟比较好。 任明空走到了窗户旁边，打开窗，望向远处的高楼，那是公海的方向，明天通天遗体将会准时降临那片海面，届时，灵气复苏的时代将在人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骤然开启。 对面的楼里，数不清的阳台上，有的有人在忙活着，或晒衣服，或逗狗，或隔着楼层喊话，他们的行为都旁若无人，似乎毫不在意仅几十米外的任明空的注视。 沪市的高楼大厦多得难以计数，任明空站在窗口，只觉得自己四面八方都被高楼包围，迎面而来的风远不如千米高空的风那么刮得生疼，但依然不能让任明空有任何暖意。 他的心里藏着难以名状的思绪，二十几年来从未对人倾吐，就连于知一也从来没有察觉到任明空深藏的一面。 十分钟后，任明空向公海的方向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随后关上窗走回了床边。 他拿出神秘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觉醒者系统，打开爆能枪·脉冲的界面，微微犹豫后，轻轻点了向最下面的“制造”二字。 思虑再三，任明空还是决定把脉冲做出来，他敏锐地感觉到，被误认为仙人的原因背后还蕴藏着更深层次的危险，这次是自己幸运，一旦高度再低一点，或许自己的身份就在网上会被扒得干干净净，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命运会和那个雷电老哥有多少差别呢？ 他没有害人之心，却不能没有防人之意。 虽然脉冲的威力远远超过了防身的范围，但那是实在避无可避之后的选择。 片刻之后，随着一道微光闪过，一把流线型的小手枪静静地躺在了任明空的手中，白色一体式外壳给人一种精妙的感觉，握把处则包裹了黑色橡胶似物质，增大了握持时的摩擦力，聚能环被锁定在了枪身上以防误射。 熟悉的身份认证程序过后，任明空获得了脉冲的使用权。 他打量着手中的脉冲，确认自己熟悉了枪体结构后，尝试着解除了聚能环的锁定。 一瞬间，整把枪都被激活了，深嵌式的能量管线亮起淡淡的光，聚能环以枪身为轴心缓缓旋转起来，如果任明空能够检测到能量的瞬间波动，他会发现，在解锁的那一瞬间，有一阵涨幅极大的能量潮汐在房间中冲刷而过。 任明空没有贸然尝试在房间中开枪，他深知手中的这把小玩意儿恐怕蕴含着可怕的威力。 自己做出脉冲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暴露，可不是把民宿炸了然后上新闻。 重新将聚能环锁定，任明空把脉冲和翼板放到了一起。 “我得幸重活一次，也许是得混出点模样。” …… 同一时间。 华夏，京城，陆家胡同。 这里是京城一环内的地界，寸土寸金，如果能够在一环内拥有一套房子，恐怕绝大多数人都要乐醒；而如果能在一环内拥有一座四合院，那恐怕绝大多数人要乐醒后再乐晕过去。 但是，鲜为人知的是，这条陆家胡同里的每套四合院，都属于同一个人。 胡同里栽着两棵百年的梧桐，树冠肆意生长的同时竟也有一丝莫名的自然之理，在下面的阴影里，盘腿坐着一个面容清癯的男人。 他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一副细金丝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瘦弱的身子看上去像极了一位教书育人的先生。 盘坐的膝上，他骨节分明的双手掐着一个奇妙的环扣，让人望去不自觉地会被深深吸引。 他盘坐在两棵梧桐的中间，分明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气息却微妙地与那两棵百年古树融为了一体，仿佛不管往前还是往后拨数个百年，他也应该坐在这里，和太阳应该从东边升起一样，理所应当。 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猛地停在了胡同口，一个着装严肃的墨镜男人走了下来，连车门都没关就急忙往里走去。 他脚下的硬底皮鞋笃笃笃地踏在地上，急促的脚步声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越来越靠近胡同中的那两棵梧桐树，男人的脚步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仿佛害怕惊扰到什么，终于，他看到了盘坐在梧桐树下的中年人。 墨镜男走近身前，抱拳拱了拱手，语气里满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陆先生。” 梧桐树下盘腿而坐的中年人在听到这声“陆先生”后，蓦地睁开了眼。 在他睁开眼的瞬间，整条胡同突然万籁俱寂。 飘落的梧桐叶、墙角的砖石、蛰伏的鸣虫、酣睡的老猫、滋滋嗡鸣的开水壶……一些毫不相关的东西上浮现出了中年人那清癯的脸庞，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梧桐树下盘坐的身体。 随后，梧桐叶、砖石、鸣虫、老猫……一一化作虚影，投向梧桐树下的中年人。 仿佛万物归一，数不清的虚影没入了中年人的身躯。 第六章 天外天 几息后，最后一道虚影也没入了身躯。 “尹和。”被唤作陆先生的中年人全名叫陆行之，他温和的目光落在墨镜男尹和的身上，“切勿急躁，有什么事？” 尹和没有说话，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递给陆行之。 陆行之接过手机，看向屏幕。 手机上播放的视频正是被偶然拍下的任明空驾驭翼板飞行的场面。 陆行之看完了整个视频，脸上的表情依旧如水面一般平静，没有一丝涟漪，他将手机还给尹和，不用对方开口，他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对我华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惜视频不清晰，看不出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也许和我一样是灵气没落之下的修行者。”陆行之推了推金丝眼镜，“御剑飞行么，难道是隐世的道门人士？” 尹和对陆行之口中“修行者”之类的词汇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他问道：“需要让在沪市的兄弟们调查一下吗？” 陆行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线索的话可以调查一下，但要注意社会影响，不能让普通人知道我们到底在找什么。对了，元镜好像刚去沪市，这事儿交给她就行。” 尹和应了一声。 陆行之接着说：“最近的灵气波动越来越紊乱，我有预感，或许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他抬起头看向透过梧桐树的缝隙中漏下的阳光，“千年前，全球的灵气不知为何竟忽然变得稀薄，无数的道统坚持不住一一衰落，时至今日，整个华夏已找不出任何一支堪成规模的传承。” 尹和不知道陆先生为什么突然感慨这种毫不沾边的事，他想了想，道：“或许这就是时代的潮流，灵气的褪去，是为了将舞台让给电和气，让给科技和文明。” “可惜啊。”陆行之对尹和的话不置可否，“真想见一见那个仙人一剑断江流的时代。” 这次尹和听懂了，陆先生又开始感慨生不逢时了。 “陆先生，您在普通人眼里，和仙人没有差别。” 他这话倒也没错，就凭陆行之刚才那手化身千万的本事，也足以被称一声仙人了。 但陆行之却笑着指了指自己，道：“我也算仙人了？” 尹和：“您当然是。” 陆行之哈哈笑了两声，道：“我还差得远呢……不说这个，那个视频上的人如果能找到，不要擅自打扰他。” 尹和：“我明白的，一会儿就通知下去。” “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了。” “那你回吧。” “是，陆先生。” 尹和走后，陆行之双手再次环扣，整个人又恢复到了融入天地自然的状态。 “灵气波动越来越奇怪了……” “我天外天白拿了国家这么久的工资，或许是时候干点事了……” 梧桐树在风里莎莎摇曳，仿佛回应着陆行之的喃喃自语。 …… 第二天，任明空早早地起了床，打了个车到了海边。 之所以不坐地铁，是因为他的背包里装着气动力学翼板和爆能枪·脉冲，去过安检无异于自投罗网。 看了看时间，上午9：46。 任明空不太记得清神灵遗体降临的具体时间了，只知道大概是中午，十一点到两点之间。 以防万一，任明空还是提前来到了海边。 他对于觉醒者系统发布的任务已经有了思路，观测通天遗体全貌，或许真的就是围着通天遗体飞一圈，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系统给了自己气动力学翼板。 他并不担心到时候有人能发现自己。 且不说遗体漂浮在远离海岸的公海一两千米以上的高空，这个距离除了卫星还有谁能发现他？ 再者，通天遗体不必自己更有吸引力？自己只要趁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快速把遗体面对海岸线的一面过一遍，然后再飞到背面去，必然不会被发现。 最后，就算被发现了，人们也只会把他和昨天那个御剑飞行的仙人联系起来，而不会挖掘到“任明空”这个身份上来。 下车的地方在一处海滨公园，正值开学季，公园里有不少出来玩的男男女女，任明空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前走，打算找一个没人看见的地方。 直到一路走出海滨公园，任明空来到某片未开发的海滩，周围才总算没了其他人。 取出气动力学翼板，任明空踏了上去，他没有第一时间升空，而是贴着海平面慢慢往公海的方向飞着。 一路上他谨慎地环顾着四周，直到远离海岸线后才放松下来。 轻轻踩了踩翼板，任明空的速度立刻翻了几倍往前冲去，一路上带起了半米高的水花。 二十分钟后，任明空抵达了一片四下无人的海域，他事先在网上查过一下这片公海的信息，但没找到多少有用的内容。 沪市作为华夏最大的海上贸易进出口之一，不论是领海还是公海都都有着复杂的海上航线，幸好这些航线信息都是公开的，任明空对比地图后才找到了一片短时间内没有航船经过的海域。 控制着翼板悬停在海面上，任明空坐了下来，无所事事地打量着四周别无二致的景色。 他并没有来过沪市，也没有见过大海，穿越前的他在毕业后就加入了报社，工作说不上太忙，但也没多少假期，根本没有心思来沪市旅游。 “于知一啊……”任明空轻声呢喃着那个女孩的名字，自己草草地去了报社上班，原因起码有一半是于知一。 和于知一相处了六七年，任明空一点点看着那个女孩的改变，从一开始的“明空哥哥”到“明空”，于六年后的于知一再也不是现在这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儿了。 这人啊，总是在变的。 两个人的相处，就像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截然不同的颜色在向前奔流的途中渐渐互相浸染。 任明空并不怎么埋怨于知一的无情，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和于知一本质上没有区别，不然怎么能在被分手后这么平静？ 当然，刚听到分手时自己确实像是受到了重锤。 但那不过是应激反应罢了。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现在的于知一。 只能暂时搁置了…… 反正于知一的爸妈一直看自己不顺眼。 任明空想到这里，哂笑一声，他还真以为小说里赘婿的故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在蓉城，有很多个于家，其中不乏有钱人，但能和市长直接对话的，却只有一个于家。 于知一的祖爷爷从抗战时期开始便从事商业，抗战期间，多次出资暗中援助红军，后来华夏建国，他赠予的人情便翻着倍地还了回来。 直到今天，于家也还把控着蓉城四分之一的重工业渠道。 这还是于家自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主动让步后的结果。 于知一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 任明空刚开始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并不知道于知一的家庭背景，还以为只是个家底殷实的小姑娘，谁知道越了解越感到压力巨大。 后来他了解到，觉醒了超凡能力的人，会被国家某个部门直接聘用，待遇还不错，身份上也过得去。 于是任明空开始希冀自己也能觉醒超凡能力，但这一等，就是六年。 “或许我就是没有任何的超凡天赋。”任明空看向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喃喃自语，双腿搭在翼板上随意地前后晃动着，“不管是现在，还是六年后，我都注定是个普通人，一年四季，一日三餐……” “二十几天前刚回到十八岁的时候，我还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万一这次我能觉醒超凡能力呢？” “但昨天在踩着翼板在天空翱翔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一个六年完不成的事情，再给我一个六年又能怎么样？” 任明空缓缓深吸了口气，勾了勾嘴角。 “去他妈的超凡。” 第七章 降临 任明空说完这句话后，顿时感觉内心的郁结消散了不少，一直以来盘桓在心头的阴霾也淡了。 “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任明空笑了一声。 这时，他兜里的神秘手机突然开始猛烈地震动起来，震感之大，吓了任明空一跳。 怎么了？ 任明空忙拿出那个神秘手机，看向屏幕，屏幕上有几行显眼的文字： 检测到大规模灵气潮汐。 分析对比中…… 对比完成。 附近灵气潮汐频率与通天重合度：99%，可确定为由通天遗体引起。 通天遗体即将降临，请做好准备！ 任明空眼神一凝，心道来了。 他没想到这神秘手机还能提前预报，一时间有些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可不能耽误了正事。 任明空站起身来，抬头望向天空，发现某处的云团出现了不明显的扭曲，如果不是自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所以仔细搜寻的话，恐怕很难发现。 他紧紧盯着那处的天空，脚下轻轻踩了踩翼板，加速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飞到一半时，任明空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气压袭来，狠狠地压制住了他升空的势头，任明空不得不原地悬浮以抵抗气压。 待气压过去后，任明空眼前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突兀地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人影。 远远观之，人影高逾两千米，峨冠博带，盘腿而坐，身下团团白云，乍一看仿佛是坐在了云上一般。 人影的容貌看上去颇为年轻，面如冠玉，颔首低眉，双唇无须，一双眼睛紧闭，宛如入定神游的仙人。 一袭鹅黄大氅罩在他的身上，下摆从云端高高地垂下，随风微微飘荡，大氅上的云纹交错明灭，明灭之间仿佛诠释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自然之理。 但不管怎么看，都无法从这人影身上看出任何的生机，只有永恒的死寂。 这正是三清之一，通天教主的遗体！ 任明空从事新闻行业，自然没有少见过神灵遗体的近景照片，但拍摄的照片和自己亲眼得见的画面截然不同，那股震撼感与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 任明空此时理解了在稿子上看到的一句话。 “当你亲眼近距离目睹一位神灵，即便是遗体，一定会被其惊绝的气势所震撼，忍不住顶礼膜拜。” 此时任明空的心里真的生出了难以遏制的膜拜的冲动，还好他艰难地将这种冲动压了下去。 滴滴。 神秘手机又发来一条信息。 在这种关头，任明空不敢忽略这个手机给自己传递的任何信息，即使自己赶时间。 “使用本机的拍摄功能，将通天遗体的全貌记录下来，即可完成任务。” 看完信息，任明空微微点了点头，他本来还在疑惑怎么才算观测全貌，既然手机给了自己具体操作方式，那照着做就好了。 解锁屏幕，任明空看见原本只有觉醒者图标的屏幕上，此时多出了一个摄像头的图标。 他点开了拍摄，将手机举起来，简单调整了拍摄参数后，把镜头对准了通天遗体。 开始拍摄。 任明空维持原计划，踩着翼板快速地将通天遗体偏向海岸线的那一面过了一遍，然后便绕到了另一面，以躲避可能被其他人发现的风险。 边举着手机拍摄，任明空边仔细观察着眼前的通天遗体，越看他越是惊叹，通天教主这样的存在，不论是生还是死，都是那么的令人心生尊崇。 但他又想到了那个困扰了全人类六年的问题：这样强大的神灵，又是怎么死掉的呢？ 究竟是多么可怕的生物，才能杀死三清之一的通天教主？ 以及其他神灵…… 同时，任明空还试着去靠近了一下通天遗体，不出意料地，他碰到了那道阻挡了全人类无形屏障。 “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突破这道屏障的。”任明空思考着，“好像和超凡者有点关系。” …… 话分两头。 时间拨到几分钟前，沪市。 海岸边上，嬉笑打闹的男男女女让整个海滩热闹非凡。 一张躺椅上，躺着的男人穿着沙滩短裤，戴着一副遮阳镜，时不时传来的鼾声说明他正在熟睡。 突然男人打了个哆嗦，似乎是海风太大了，吹得他有些不舒服就醒了。 咂咂嘴，男人也没打算继续睡，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刷了起来。 他看了看远处的海平面，点开了手机上的照相机，打算拍一张美景，再配上文案上传社交平台——他很喜欢向朋友们展示自己的悠闲生活。 等那个身材惹火的辣妞跑远一点再拍。男人举着手机心想着。他可不想被自己老婆看见那个辣妞，不然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男人发现屏幕上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那是什么……！” 男人惊呼道。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海滩上的其他人听见这话，好奇地看向男人指的方向，下一秒，他们也呆住了。 但是立刻，人群便沸腾了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 “我的天哪！” “是仙人！一定是那个御剑飞行的仙人！” 他们不住地高声呼喊，用尽全力宣泄着内心的激动与惊讶，个别带了专业摄像机的人则颤抖着双手拍摄下了眼前惊人的画面。 几分钟后，不止是海岸线沿岸，整个沪市几乎都面对那云端上的庞大人影陷入了极度的疯狂与激动，人们纷纷涌上街头与天台，猜测着那个人影来历与身份。 而在沪市拥挤的人潮中，有一名红发少女与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她颇有些稚气的脸上，挂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她看着远处天空中盘坐的人影，眼中的惊讶溢于言表，比起普通人，她更能理解那可能是什么。 “嘶……”少女吸了口凉气，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两声后，电话接通。 红发少女不等对面打招呼，急切地开口：“出大事儿了！” 电话对面听见少女的语气显然有些惊愕，他可基本没见过平常一脸冷漠的少女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怎么了，托付给你调查的御剑仙人有线索了？” 电话对面正是高大的墨镜男尹和。 而红发少女，姓施，名唤元镜，与尹和一样，是陆行之陆先生的徒弟之一。 “比那更麻烦。”施元镜拧着眉，向尹和简单描述了沪市这边的情况。 “……我推测，御剑仙人和云端身影两件事之间或许有隐藏的联系。”最后，施元镜总结道。 尹和听完，第一反应是施元镜在拿自己逗乐，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对方没有开玩笑，沪市那边真的出大事了。 “这……？！”对于这种事件，尹和也心绪焦灼，不知该怎么处理，微微镇定后，他回应道，“我这就去找陆先生，你继续观察，必要时务必维持住沪市的秩序，谨防有人趁乱干坏事。” “好。”施元镜简洁回复。 尹和想了想，又嘱咐道：“这么大的动静，消息是堵不住了，对普通人的封锁条例先暂时作废，等陆先生安排。” 施元镜嗯了一声：“我明白了。” 嘟嘟嘟，两人结束了通话。 挂断之后，电话两头各有动作，尹和小跑着冲向了车库，打算立刻开车去一趟陆家胡同。 陆行之没有手机，这是他们都知道的，每次有事找自己的老师，都要专门跑一趟，虽然有些麻烦，但谁也没有怨言。 而施元镜则招呼了一辆出租，往沪市市长办公楼驶去，目前的状况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必须求助他人。 …… 事归一面。 任明空很快完成了观测通天遗体的任务，毕竟这事儿实在没什么难度，本来他一开始唯一操心的就是怎么靠近，但是在有了气动力学翼板之后，这个难题也烟消云散。 随着他结束拍摄，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任务‘通天’完成，已收集通天遗体全貌信息，发放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改造可用点数+1，科技树‘通天’解锁。” 任明空心下一喜，但现在不是研究奖励的时候，先回去最要紧，否则等官方反应过来，自己就要被包围了。 他压下翼板，降低飞行高度，贴着海面往沪市的海岸线飞去。 二十分钟过去，任明空在谨慎观察四周后小心翼翼地上了岸，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收起了气动力学翼板，装进背包里，这才松了口气。 打了个车，回到民宿。 一进屋任明空就扑在了床上，驾驶气动力学翼板可不是一件省力的事儿，连续飞行了一个小时，任明空的腿都发软。 外面的人们还在对着通天遗体散发着狂热的情绪，嘈杂的声音几乎要把整个沪市掀翻天。 而目前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则瘫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稍微休息了片刻后，他从床上坐起来，掏出神秘手机，查看起自己的奖励来。 由于气动力学翼板给自己的良好使用体验，任明空首先看向了刚刚解锁的科技树。 通天（已解锁） 说明：万物归一，万法通天。 可造物：战斗机甲·通天（初号机）。 第八章 觉醒进度与机械化改造 战斗机甲·通天（初号机）是一套以通天遗体为模板的小型特殊机甲，整体外壳涂装呈青色，大面积金属锻件覆盖，活动关节采用了橡胶及半包式柔性外壳，头部则使用全覆盖式头盔，只有护目镜可折叠收起。 在通天机甲的背后，还有一条全息影像投影的披风，云纹流转，宛如长河一泄，任明空一眼就认出，这是模仿了通天遗体身上的那件大氅。 而这件机甲的功能，暂时不多，除了物理性的增加使用者的防御能力和近身肉搏能力，就只有一项特殊技术：拟态。 通天机甲搭载了顶级光学工程模块，可以将自身的外观扭曲为穿戴着希望的任一形象，任何外界的光学观测都无法看出端倪。 除此之外，通天机甲还可以一定程度上模仿各种能量的波动频率，虽说效果不如光学伪装完美，但也是不错的补充辅助手段，泛用性一般，针对性较强。 这些就是战斗机甲·通天（初号机）的主要功能描述。 “……哇哦。”任明空忍不住惊叹。 机甲是男人的浪漫，谁能拒绝一套炫酷的超级科技机甲呢？ 惊叹之余，任明空又看向制造条件，他相信这种水平的装备不会再像气动力学翼板和爆能枪·脉冲一样免费送给自己。 果然。 “完成后续任务，通天2。” 通天2？任明空这才注意到，觉醒者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自己发布了一条任务。 “系列任务后续开启，代号：通天2。 “进入通天秘境，获取秘境六核心之任一，核心可用于制作战斗机甲·通天（初号机）。 “奖励：觉醒进度提升3%，改造可用点数+3。” 通天秘境……？ 任明空这才想起来，似乎伴随着每具神灵遗体的降临，都会带来一个秘境，但这是超凡者的内部秘密，寻常媒体无法得知，所以任明空第一时间没有回忆起来这件事。 而秘境的进入通道，就在遗体上。 “那层无形屏障需要超凡者的灵气才能破除，看来只能等那个第一个被逮到的雷电老哥了。” 就不知道秘境核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到时候秘境开启，涌进去的人恐怕不在少数，自己比起其他人的信息优势在这里也走到了尽头，对于秘境内的东西，只有超凡者才了解，又或者说以他一个普通报社的普通编辑的身份还没资格接触。 不过最起码任明空还知道要找核心，比起其他人的漫无目的好了不少。 将探索秘境的事暂时搁置，“通天2”暂时没有突破口，只能耐心等待。 随后，任明空将目光转移到了另外的奖励上。 他可没忘，刚才除了开启“通天”科技树之外，还奖励了自己1%的觉醒进度和1点可用改造点数。 他点开觉醒者系统，系统立刻自动弹出了关于觉醒进度和改造点数的说明。 觉醒进度：衡量使用者操控科技树下造物时可发挥的威力水平，觉醒进度越高，越能发掘其潜能。 任明空心下了然，这也就是相当于自己的实力水平。 拿气动力学翼板举例，自己之前能催动的极限速度大约是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但觉醒进度提升后，气动力学翼板能够发挥的极限速度就能更快，直到接近它的负载极限。 也就是说，觉醒进度越高，自己越厉害？！ 任明空突然愣住了，这样说来，自己岂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超凡者”？自己虽然没有灵力，也觉醒不了超凡能力，但自己有觉醒者系统带来的顶尖科技技术，也有和超凡者一样不断成长的潜力…… 或许存在这么一个世界，那里的文明以灵气为根基，在他们的眼里，自己这样使用科技的人，不也就是超凡者吗？ “真香……”任明空咂巴咂巴嘴。 虽然这样说，但他和真正的超凡者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并不会因此就真的能将他视为另类的超凡者。 最起码通天遗体外的无形屏障不认。 三清之一都定了否决，任明空的成分也没得多余的辩驳了。 他又看向关于改造进度的说明，但这一看，他的表情便拧了起来。 改造进度：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碳基生命的肉体束缚了一切，思想与灵魂被层层包裹，难以逃脱。自此，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可用改造点数：1 您可消耗改造可用点数自由选择身体任一部分进行机械化改造，改造后可继续消耗点数进行增幅。 注意：机械化过程不可逆。 短短的几行字，任明空来来回回读了四遍，才终于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这…… 且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就以一个正常人类的角度来看，恐怕也难以接受自己在无病无痛的前提下将身体的某一部分替换为机械结构。 这无关什么逻辑与道理，而是人类身为智慧生命的人格最底层的朴素情感。 任明空吸了口气，关闭了改造进度的页面，他决定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使用这个改造点数，不管它有多诱人。 就当这项奖励不存在吧。 到此为止，任务“通天”的奖励任明空已全部知悉，但他看向神秘手机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疑惑，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手机，究竟凭什么有这么强大的能力？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恐惧，任明空也不例外。 “算了，这不是我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将杂乱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任明空来沪市的目的原本是确认通天遗体是否依照自己的记忆降临，谁知道竟然还触发了神秘手机的任务。 目前自己的收获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而沪市的事情也暂时告一段落。 是时候打道回府了，自己的假期也快到了。 任明空还记得自己仍是一名在读大学生，虽然以他现在的资本，这个学上不上也无所谓。 任明空之所以选择继续回去上课，是想起来了当年读大学时，似乎还有一些事没有了结，如今重来一次，正是好机会。 但是怎么回去呢……任明空对装着气动力学翼板和爆能枪的背包发了起愁。 这俩玩意儿可没办法过安检，目前正常渠道已经走不通了。 飞回去？ 任明空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从沪市一路飞回蓉城，直线距离大约有一千六百公里，直接横跨了大半个华夏，其中与不知道多少条高空航线交汇重合。 但眼下也别无他法了。 高空高速飞行的寒冷还好办，一会儿去买一件厚衣服裹着就行。 任明空现在真的尴尬，他可不想又被拍下来。几分钟后，他挠了挠头，还是打开了电脑，开始查询起沿途航线的规划情况。 任明空思考后决定在晚上赶路，只要将速度控制住，翼板尾部的散热栅就不会打开，也就不会产生蓝色的拖尾流光，配合夜晚的昏暗视野，可以将被地面发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至于天上飞机的问题，只要在碰上飞机的时候稍微绕一下避过视野就行了，任明空相信自己还是要比飞机那种大家伙灵活许多的。 还有就是能源问题，任明空可没忘气动力学翼板每次只能连续使用十个小时的事，他打算花两天个晚上的时间，中途降落休息一次。 这样一来，速度不至于太快的同时，也给了翼板充能的时间。 想到就去做，任明空向来是个行动派。 于是他在查询航线的同时也挑好了晚上的落脚点，那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县城，正方便任明空降落在城外之后走进去。 第九章 脉！冲！ 当晚，天色一暗下来，任明空便踩着气动力学翼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升上了千米高空，找了找方向之后，加速往前飞去。 他除了一个用来装翼板的登山包便没有再带其他东西，那些行李都直接快递回去了。 经过了第一次的陌生与第二次的熟悉，任明空现在对气动力学翼板的控制越发得心应手，同时，觉醒进度的提升也让他的操控更加流畅，不会再像下午那样，仅一个多小时就体力不支。 轻易地避过数架飞机，其中还有两架并非民航，任明空没有仔细看，但他猜测那是冲着通天遗体去的官方人员。 反正过两天他们就会发现那道无形屏障根本进不去了。 任明空耸了耸肩，继续往蓉城的方向飞行。 几个小时之后。 “哈欠~”任明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虽然下午睡了一会儿，但这样的通宵“驾驶”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我这算不算疲劳驾驶？可是附近也没服务区给我休息。 “距离下一服务区还有约三百公里。”任明空装模装样地学着导航播报的语气自娱自乐着。 终于，又飞了几个小时，任明空才看见了预定中途休息的城市。 慢慢压下飞行高度，这会儿天还没亮，任明空趁着夜色降落了下来。 终于脚踏实地了。 收起翼板，任明空朝城里的方向走去。 但是刚走出去十几分钟，任明空的后腰就被抵上了一个冰冷冷的物体。 “不准动，乖乖跟我走。”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任明空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是遇上坏人了，背后的东西很可能是枪。 打劫？绑架？ 任明空心里的弦紧紧地崩了起来。 怎么办？ “别愣着，当心一枪崩了你！”那个声音不耐烦地催促道。 任明空不敢去赌枪的真假，只能暂时委曲求全，照着身后那人的吩咐去做。 在身后那人的指挥下，任明空和他来到了一处城乡结合部附近废弃的仓库，仓库规模不小，也许曾经是某个大工厂的地皮。 一路上，任明空不断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试图找到脱身的办法，同时也记下走过的路，为逃跑作铺垫。 但是身后那人的警惕性很强，任明空脑袋稍微偏一偏都会引来他的喝斥。 无可奈何之下，任明空被带到了一件库房之中，生锈的铁皮和满地的工程废料表明这里平常根本不会有人来，任明空内心的焦急越来越重。 听说有的犯罪团伙即便收到了赎金也会撕票的。 更何况自己根本没地方要赎金，找那个女人要？她恐怕巴不得自己死了，才不会给。 要不到赎金的话他们会怎么做？估计只能从自己身上找价值了，那样的话…… 任明空意识到了某条黑暗的地下交易链，他可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并且是作为商品出现。 可时间并不会因为任明空的害怕与抗拒而缓慢任何一秒，他被丢到了一根承重柱下，另一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拿起麻绳将他与承重柱捆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撕了张胶布封住任明空的嘴。 “这小子是老子路上捡的。”将他带来的男人点了支烟，咧嘴得意地指了指自己，“一点防备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儿。” 绑任明空的高个男人穿着背心，体型干瘦，颧骨高突，眼窝凹陷。 他嗤了一声，抱着手臂道：“哪有甩着两条腿走路来这片儿荒凉地的公子哥？”他瞥了一眼挣扎不得的任明空，“我看他就不像拿得出多少钱的，一会儿问问看，实在不行就把他再卖一手，多少赚点。” “行。”带任明空来的男人点点头，一点不在意同伴的讥讽，他只想要钱。 “好了，我去买点‘果子’，老头那边昨天新来了一批货，你好好看着这小子。”高个男人说完，就往仓库门的方向出去了。 留在仓库的男人待对方走远后，才小声咒骂道：“吃吃吃，吃成那个鬼样子了还吃，你他妈的早晚死在‘果子’上得了，呸。”他知道，对方说的“果子”并不是什么水果，而是道上的黑话，指一种d品。 任明空在一旁听着，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那人竟然吸d，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了。 留下的男人嘴上骂着娘，突然感觉到了身下传来一阵胀感，隐隐有些绞痛。 他转过来对着任明空，恶狠狠地说道：“小子，在这里乖乖的，还有你活命的机会。等我回来，发现你手动过就剁你手，腿动过就剁你腿！”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任明空意识到这是唯一的逃跑机会。 他开始尝试着挣脱高个男人绑在自己身上的麻绳，但挣扎了一会儿，麻绳不见松动，反而将他本就所剩无多的体力消耗殆尽。 怎么办怎么办！ 任明空心下愈加急躁，拼命地扭动着身子，但全然做了无用功。 不行，自己不能急，要冷静！ 正当任明空快要绝望之时，他突然听到一侧的墙外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任明空神情一动，会是什么？ 还好，他的头还能自由转动。 闷响几秒过后，任明空看见那侧的墙上约四五米高的地方有一扇通风窗动了动。 一颗脑袋冒了出来。 肉嘟嘟的双颊，稚气未脱的脸庞，留着一个锅盖头，鼻梁两边是两颗滴溜转的大眼睛。 任明空心里脱出一声“卧槽”，看面相这小子怕是十四岁都不到，还是个小胖墩，怎么跑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了！ 他想警告小男生这里的危险，但嘴被胶布贴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谁知窗口的男孩看见他之后不仅不害怕，反而还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前：“嘘……我是来救你的。” 任明空脸上的表情立刻凝固了。 这到底哪家的熊孩子，看上去也不是碰巧路过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任明空从他身上看见了得救的可能。 这小家伙要是能把我救出去，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针对熊孩子了。 男孩双臂按住窗棂，用力一撑，腿一抬，便翻身骑了上去，随后，他将腰上的绳子解下，慢慢放了下来，又将另一头系在了窗棂上。 双手抓住绳子，男孩蹬着墙一步步滑了下来，但绳子不够长，滑到末端时离地还有一米多，男孩索性纵身一跃。 任明空本想提醒他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那个男人大概率没走远，奈何自己有口难言，只能希望这个小胖墩没有那么重。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小男孩在落地时以肩部着力，熟练地打了个滚，只发出了不大的闷声。 任明空的表情带上了几分惊讶，以肩卸力的技巧多常见于各种极限运动中，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会这手。 这驾轻就熟的动作可不像是临场发挥，他平常到底都干了些啥？ 小男孩翻身爬起来，随手扑了扑身上灰，两三步跑到任明空面前，一把撕下了封嘴的胶布。 “嘶……”任明空满嘴的话都被对方这猝不及防的一撕给堵了回去，他现在只感觉自己的胡茬都被扯出来了几根，嘴边火辣辣地疼。 小男孩看任明空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心急之下干了件蠢事，但现在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他努力绷着脸，转到任明空身后，开始解起绳扣来。 “看守我的人肚子不舒服，去外面解手了。”任明空也不废话，直奔关键，“但是应该快回来了。” 小男孩头也不抬，边忙活边回道：“我知道，我就是确认了他跑肚才敢翻进来的。” 任明空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说。 很快，小男孩解开了任明空身上的绳扣。 重获自由的任明空欣喜地活动了一下酸胀的关节，正想问问小男孩打算怎么跑，认不认识附近的路，虽然自己一路上在努力记路，但肯定不如眼前这个本地人熟悉。 但他还没开口，门外就传来了小跑的脚步声。 两人神色一变，心道糟糕。 逃？唯一的门口不能走，这会儿要从小男孩翻进来的窗户逃跑也肯定是来不及了，即便自己不耽搁刚才那十几秒也一样。 翻墙这种事，下来容易，上去难，以两人这个身体素质，十几秒连窗棂都摸不到。 正面对抗？任明空可记得对方有枪，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再加一个十四岁上下的小孩，怎么可能打得过！ 等等，枪！ 任明空心念电转，自己的背包就被丢在旁边的地上，两人把自己绑来后都还没来得及翻。 他转瞬有了决意，猛地箭步上前，将手伸进了背包里。 与此同时，出去拉肚子的男人也跑到了门口，一眼就看见了仓库内的两人，他大惊之余，一股子怒火升腾起来。 男人摸向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任明空。 之所以瞄准任明空，是因为他看见任明空在背包里摸索，担心对方有什么底牌。 “再动我开枪了！”男人威胁道。 但任明空此时已经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男人见任明空不愿意配合，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滑过膛线，旋转着撕裂了空气。 但与此同时，任明空也举起了脉冲，仅慢了一拍，也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聚能环在一瞬间将中心的能量压缩到了极致，不稳定的能量甚至扭曲了周围的光线。 最终，压缩到极致后，能量沿着导流管倾泻而出。 而此时，子弹已经到了任明空身前不足一米的位置，任明空似乎已经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我会死吗？ 他眯起了眼。 不，一定不会。 毁灭性的能量激发了空气中的光子，耀目的白光覆盖了三人的视野。 在白光中，那枚子弹被极速地消融吞噬，巨大的动能在脉冲面前不值一提。 嗡鸣。 任明空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只感觉耳朵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嗡鸣，同时伴随着耳膜的钝痛与头晕。 等他缓过来之后，他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面前，以他瞄准的地方为圆心，地上出现了一个直径约八米的大坑，焦糊的气味从四周散发出来，碎石、泥土与尘屑到处都是，仓库数米高的大门也不复存在。 别说大门，就连门框及部分墙壁也不见了踪影，水泥墙体里的钢筋结构歪歪扭扭地裸露在外。 “我的……天……”任明空磕磕巴巴地吐出几个字。 他终于认识到了，和气动力学翼板同时解锁的这把武器，究竟有着多么恐怖的破坏力。 第十章 命犯小孩儿 一旁的小男孩也渐渐从刚才的影响中恢复过来，他看见门口的场景之后长大了嘴，使劲揉了揉眼睛，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十几秒之后，他才勉强把嘴合上。 “刚才，刚才那是什么！”小男孩跑到任明空身边，满脸激动地问道。 任明空挑了挑眉，这小家伙竟然不害怕？ “最新技术，特种武器。”任明空试图忽悠对方，蒙混过关。毕竟爆能枪这种东西要解释起来还真不好办，虽然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 反正对方也才十来岁，应该不难忽悠。 但出乎任明空预料的是，小男孩坚定地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质疑：“我经常关心前沿科技，没听说过有任何类似于刚才那种……那种武器的东西。” 任明空呲了呲牙，他本想坦白自己刚才那是随口瞎编的忽悠，但一对上小男孩那双机灵的眼睛，他一时竟有些摸不准对方是不是在诈自己。 “这是未公开的机密，你知道的，有些东西在过保密时限之前一点都不会透露出来。”任明空最终决定一口咬死。 小男孩听完，神情有些松动，似乎是关于保密时限的说法说服了他。 “刚刚那里那个人……死了？” “是。” 任明空平淡开口，语气没有一点后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第一次杀人竟这么自然。 害怕？迷茫？ 明明刚才心跳的感觉仍在，握着脉冲的手却没有丝毫的颤抖犹疑。 那明明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但是自己如果不杀了他，那他就会杀了自己。 在对方扣下扳机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写下了，如果不是自己有脉冲，那么…… “是，死了。”任明空重复道，“物理超度，魂归天地，尸骨无存。” 小男孩明显被任明空的措辞给整得有点懵，他开始怀疑自己救下来的会不会是个疯子。 “啊……”半晌后，他说道，“我们先走吧，我记得他还有个同伙。” 任明空点点头，他不想再杀一个人。 于是在小男孩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回到了大路上，这时任明空才终于有机会问话。 “那会儿天刚蒙蒙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小男孩听到任明空的话，表情变得纠结起来，好像不太好回答的样子。 “我是昨天晚上离家出走的……碰巧看到你被绑架，就一路跟了过去想找机会救你。” 任明空虚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个灵活的小胖墩，对方看起来确实不像什么乖乖小孩的样子，上树下河，翘课打架，翻墙钻洞都是家常便饭。 “你家在哪儿？”任明空接着问，他在听到对方离家出走时，就打定主意要“恩将仇报”了。 小男孩紧闭着嘴摇了摇头，不愿意说，他是单纯又不是傻，当然知道任明空想干什么，这是第三次离家出走了，要是被逮回去，老爸不得给自己屁股都打开花。 任明空思索片刻，道：“那你能带我去前面城里吗，我不认识路。” 小男孩犹豫后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两人走在街道上。 这会儿正是早上六点左右，这座不大的小城刚从睡梦中渐渐苏醒过来，街道上还没多少人。 “你在看什么？”小男孩见任明空一路上心不在焉，一直在玩手机，忍不住问到。 任明空收起手机，道：“没什么，订旅店而已。” “噢。”小男孩应了一声。 走了一会儿，任明空突然说自己饿了，要去买俩包子，问小男孩要不要一起去。 小男孩脸上浮现出了纠结，好像很抗拒一样，但肚子最终还是战胜了脑子，跟着任明空往最近的一家包子铺里走去。 但是，当他刚走进包子铺时，两个身着制服的人影就把他前后夹住了。 完了完了上当了！小男孩在看清制服上写的“警察”二字后，顿时欲哭无泪。 “感谢您的报警。”其中一名警察与任明空握了握手，“我们会尽快把他送回去的。” 任明空笑了笑：“应该的，也辛苦你们了。”说完，他对小男孩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神情，惹得后者气得直跺脚，不敢相信眼前的大哥哥真的就这么把救命恩人出卖了。 其实任明空一进城就在观察了，他发现小男孩走在街上有些畏畏缩缩，便怀疑对方的家就在城里，于是通过手机在线上报了警，与警方约好地点之后，就把小男孩带了过来。 小男孩这时知道自己已经跑不掉，苦着一张脸对其中一名警察求情道：“张叔叔，能不能不要把我送回去？” 张叔叔？任明空眉头一挑。这是认识？ 张警官板着脸，没给小男孩什么好脾气：“臭小子，自己说说你这是第几次了，局长说了，要是逮到你就给你打折，你要是问打几折，骨折！” 噗。 任明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这位张警官还挺幽默。 他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这小胖墩的爹好像是这儿的警察局长？他那身手莫不是跟他爹学的？那样的话就合理了。 小男孩见求情无用，又挣扎起来：“我又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追求我想要的！老爸凭什么不让！不让就算了，我想自己出去闯荡也不行吗！” 张警官一听见这话，表情就沉了下来，仿佛对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任明空，思索之后觉得在外人面前聊局长家事不太好。 “你先跟我回去，局长都一晚上没合眼了。”他随即不由分说，一把扛起小男孩，准备离开。 小男孩听到“一晚上没合眼”，非但没有感动，反而更加奋力挣扎起来。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老爸那一晚上没合眼可不是因为忧心，而是气的。 “见笑了，谢启瑞这小子一直挺让人头疼的，希望他没有给您造成什么困扰。”另一名警察再次对任明空致谢，转身跟上了张姓警察的脚步。 “没事的。” 小胖墩叫谢启瑞？ 任明空站在原地，笑着向小男孩摆了摆手，目送对方远去。 今天又是行善积德的一天呢。 吃完早饭，他便找了间旅店补起了觉。 当晚，天色刚暗，任明空再次踏上气动力学翼板，启程回往蓉城。 一路上没有波折，他及时赶在天亮前降落了下来，并搭上了绕城快速公交。 下车时，任明空伸了个懒腰。 终于回来了，明明没有出去几天，却感觉好像离开了很久。 “那个，不好意思……”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任明空身后传来，他转过头，发现是一个女生。 对方一头自然的金发，年龄大约二十上下，有着明显的欧洲人面孔特征，五官立体。 她双手攥着衣摆，脸上的表情有些羞涩，明明是外国人的模样，却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打扰您一下，我叫伊薇特，我想打听打听看大熊猫怎么走可以吗？” 她的语气有些不自然，仿佛很少与其他人交流。 任明空愣了愣，本着友好和谐的民族性格，脸上挂起了笑容：“你好，我叫任明空。”他顿了顿，想了一下，“你是想去动物园还是熊猫基地？蓉城很多地方都有大熊猫。” 伊薇特轻轻啊了一声，一时有些紧张，拿不定主意，她纠结了片刻，问道：“……哪边的大熊猫好看？” 任明空：“……”这话你应该去问大熊猫，我眼里它们都一个样。 “我推荐你去熊猫基地，前面的地铁站进去，坐到最南边就是。”任明空看在对方一脸懵懂无知的份儿上，还是说道，“那儿的大熊猫比较多。” “哦。”伊薇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她到底懂没懂。 “算了，我带你去地铁站买票吧。”任明空无奈地叹了口气，美少女难道都是这样的吗？ 谁知，对方却坚决地摇了摇头，甚至还退后了半步，仿佛任明空要对她做什么不轨之事。 “不行！”伊薇特看向任明空，“妹妹说了，不能跟陌生人走。” 任明空嘴角扯了扯，怎么着，今天我命犯小孩儿吗，先是谢启瑞，然后是眼前的欧洲女孩伊薇特，虽然对方看上去比自己大一两岁，但这个心性恐怕还不如人小鬼大的谢启瑞。 “那……还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吗？”任明空决定赶紧结束对话，免得自己被对方的傻白甜传染。 伊薇特摇头，道：“谢谢您，我等妹妹回来带我去就行了。” “好的，祝你来蓉城玩得愉快。” 说完，任明空便转身走了，这里离他的学校不远，他打算直接走回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一个人影从附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金色的长发，二十上下的年纪，有着与伊薇特一模一样的长相与身高，唯一的区别就是的眼神。 “妹妹！”伊薇特敏锐地发现了对方，高兴地蹦了蹦，“你回来啦。” 伊薇特的妹妹早已习惯了自己姐姐的天真单纯，笑着道：“我离开了几个小时，你也不找个地方坐着等我。” 伊薇特道：“不行，你回来万一找不到我。” “怎么可能。”妹妹上前牵住伊薇特的手，“好了，正事忙完了，你想去哪儿玩？还是看大熊猫吗？” 伊薇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你刚刚是去京城找那个人了吗？” 妹妹点头嗯了一声：“父亲让我去找他商量一些事情，我顺便跟他过了几招。”随即她苦笑道，“但没想到我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那位不愧是连父亲都自愧不如的人。” 伊薇特静静地听着，她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听到自己妹妹一个回合都没撑下来的时候有些惊讶。 在她的认知里，自己两人的父亲就是最厉害的人，而妹妹则仅次于父亲。 “对了，没人来烦你吧？” “没有。”伊薇特道，“倒是有个挺热心的男生，想带我去买票，他……”伊薇特的表情陷入了纠结，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伊薇特的妹妹发出了一声疑问，“怎么了？” 伊薇特想了想，说道：“我感觉到，他的背包里好像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很奇怪，很奇怪的东西。” 伊薇特的妹妹皱了皱眉：“感觉？你确定是感觉，不是直觉？”感觉与直觉，两个几乎相同释义的词，却在姐妹俩的对话中仿佛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是感觉。”伊薇特肯定道。 一旁的妹妹沉默了片刻，道：“既然没来烦你，那还是当没看到过吧，这次来华夏，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好呢。” 第十一章 吉他与少年 京城，陆家胡同。 梧桐树下，陆行之儒雅温和的身影如往日那样盘坐于地，面容朴素，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危险之处，只会联想到自己曾经的老师，仿佛又坐回了上学时的教室。 在他四周，梧桐叶落了一地。 嘎吱嘎吱。 胡同里，一间院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长发束髻，羽扇轻摇，有荀令留香之姿，昆山片玉之德，唯一美中不足的，却是他的双腿。 他坐在一架轮椅上。 难怪整条胡同的院门都没有门槛。 “老陆，刚刚那位女子是？”男人控制着轮椅碾过地上的梧桐叶，径直来到陆行之身侧，边有意无意地晃动着手中羽扇，边开口问向陆行之。 “克里斯蒂安的小女儿。”陆行之答道。 身侧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噢了一声，闭着眼想了想，道：“你跟她动手了？” 陆行之回道：“说得跟我欺压小辈一样，是她非要跟我打一架。” “我虽然没有实力，但眼光还是有的。”男人将羽扇拍在大腿上，斜睨了陆行之一眼，“用身化万物之法对付她，说得跟你没欺压小辈一样。” 陆行之对身侧男人的讥讽充耳不闻，他早已习惯对方的刻薄。 反正他俩斗嘴的话，陆行之从来没赢过。 片刻的沉默过后。 男人又开口问道：“沪市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边有施元镜在负责，短时间内还能控制住局面，不过沪市近几天接连发生怪事，说不得是不是有蹊跷。”陆行之顿了顿，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梧桐叶，“有必要的话，我亲自走一趟。” “要我说，盘坐在云端的那个人影，也值得你专门去看一看，你俩一个成天盘坐在云上，一个成天盘坐在地上，说不准有不少共同语言。” 陆行之沉吟了几秒，道：“那东西来历不明，比起御剑仙人，更让我感觉怪异，我不敢轻举妄动。”他一点没理会对方的后半句。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摇了摇手中羽扇，道：“但是你昨天说，天地灵气似乎开始复苏了。”言下之意是，天地灵气的复苏很有可能与那个人影有关。 “确实。”说到这事，陆行之的表情严肃起来，“衰落了千年的天地灵气突然复苏，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波涛，或许……” 他没有接着说，但男人听懂了他的意思。 “暂时观望吧，在灵气复苏稳定之前，没必要向大众通知这种事情，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骚乱。”他对陆行之嘱咐道。 陆行之微微点头：“许多国内外势力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人影身上，但来找我商量过的，却只有克里斯蒂安那边的人，到时候，如果他们在公海上闹还则罢了，如果敢危及我华夏疆域……” 说着，陆行之又闭上了眼。 男人轻笑一声，知道陆行之心里已有了数，便不再多说，操控着轮椅回院内去了。 阳光洒落在陆家胡同的巷弄里，烘得暖暖的。 传闻华夏神秘组织“天外天”有两位创立者，一位是以而立之年力压全球的顶级修行者陆行之，但另一位的身份却始终不为外人所知，唯一传出来的信息就只有他的姓氏。 诸葛。 …… 任明空回到寝室时，其他三人都去了教室上课，只有他自己一人闲着。 他还在想着那个奇怪的少女伊薇特，对方好像那种被放在超级大庄园里长大的孩子，不谙世事，天真纯洁，仿佛什么事情都污染不了她干净的心。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掌上明珠，能这么宠。 反正跟自己没关系。 任明空边想着，边跳上了自己床，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悠悠转醒时，太阳已经落了西山，夏夜的蓉城难得出现了月明星稀的景色，有些宿舍的阳台上时不时传来拨动琴弦的声音，吉他少年总爱追**漫，但大部分要么很浪，要么很漫。 其实，吉他与浪漫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只是女孩儿决定浪漫与否罢了。 对本就浪漫的少年来说，会弹吉他那叫锦上添花；但对情商不那么够的少年来说，吉他或许是锦上添花……圈。 挨个回应了室友的嘘寒问暖，任明空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睡觉的时候自己的通讯已经被打爆了。 全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于知一。 任明空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聊天软件里，于知一的未读消息也刷到了十多条，任明空大致看了看，发现是自己回来的时候被于知一的闺蜜看见了，告诉了她。 想了想，任明空还是给于知一回了个电话。 嘟嘟嘟…… “喂。” “明空哥哥。”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开心。 任明空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于知一听上去快要哭了。 听到于知一隐约有些哭腔的声音，任明空一时有些错愕，他几乎都忘了，六年后那个冷漠的于知一，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一面。 他的思绪被抛进了回忆中。 回忆中，那个女孩儿的脸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浓雾，她轻巧地对自己打着招呼，拽住自己的手说要带自己去看花。 “明空哥哥，我想你了。” “明空哥哥，这件好看还是那件好看？要不两件都买了送你吧！” “明空哥哥，你说我是染什么颜色好看呢？雾凇蓝？好呀，我也喜欢。” “明空哥哥……” 明空哥哥。 “任明空！说话啊你！” 任明空被电话那头的怒斥惊醒，顿时只觉如凉水浇头一般。 “我……”任明空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和于知一相处了，六年前与六年后，同一个女孩在他脑子里被割裂成了两个形象。 电话那头也安静了下来。 “我想出来散步。”最终还是于知一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任明空知道她想让自己一起。 “我来接你。” 也许是出于某种同情与亏欠，也许是别的什么，任明空还是答应了她。 “嗯。”于知一应了一声，两人便挂断了电话。 任明空放下电话，叹了口气，突然感觉到宿舍里似乎弥漫起了浓郁的酸味，抬眼一扫自己那仨哥们儿，发现他们个个都一脸“噫~”。 自己和于知一这会儿在外人眼中好像正处于甜蜜的热恋期。 任明空刚想开口解锁，刘开阳便做出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说话，赶紧走。” 老大钟云钦：“咱仨今儿晚饭已经吃饱了，不用喂宵夜。” 老三林木森：“我去找趁手的兵器。” 任明空顿时被这仨活宝整得哭笑不得。 “去去去。”任明空挥了挥手驱散了他们的揶揄，收拾收拾后便出了门。 于知一的宿舍离任明空的宿舍不远，几分钟就走到了楼下。 远远的，任明空就看见了站在花台边的于知一，她今晚穿了条过膝的褶裙，上身是件简单的白色短袖，脸上似乎有哭过的痕迹。 她也看见了任明空。 “明空哥哥！” 任明空有些不自然地招了招手，勉强挤出个笑容：“知一。” 由于光线不好，于知一没有发现任明空的奇怪。 她上前两步，抓住任明空的手，紧了紧，生怕对方又消失一样。 任明空本来想躲，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躲避的想法，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想躲还是不愿躲。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闲天，沿着林荫小道慢慢地走，草地里躲藏的夏虫也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任明空顿住了脚步。 “知一啊，我想问你个问题。”任明空的表情沉在夜晚的阴影里，看不出丝毫的预兆。 于知一也顿住了脚步。 “什么问题？”她看着眼前的明空哥哥，总觉得对方今天晚上有些不对劲，这会儿终于等到了任明空开口。 任明空很认真地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看着于知一，对方的脸颊两边有些红晕，看上去颇为可爱，刚满十八的年岁，身材已有些绰约多姿。 于知一是真的很好看的，五官并不十分精致，但看得越久，便越觉有魅力。 至于自己？一般般吧。任明空对自己的颜值还是有清晰认知的。 于知一对任明空的问题显然有些茫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这个，但想了想之后还是回答道：“因为……我觉得你是很好的人。” “这样吗。”任明空摸了摸下巴，仿佛在思考什么严肃的哲学思辨问题。 于知一以为他不满意，忙接着说：“我觉得，两个人互相吸引的原因是很复杂的，一些零星的共同点也许都能成为原因，而这一切的表象，就是我觉得你很好。” 任明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应答，不置可否。 他很想告诉眼前的于知一，六年后的她是个什么模样。 但这话终究只能是自己心头难以发泄的苦闷。 “好呢。”任明空再抬起头时，脸上再次挂上了于知一熟悉的笑容，“走吧，再转一圈，我送你回去了。” 其实，吉他与少年其实都不浪漫。 只是女孩儿觉得浪漫罢了。 第十二章 入秘境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接下来的十几天，事情的发生与任明空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各国的束手无策，媒体视线的转移，雷电老哥自曝，全世界哗然大惊。 终于，在中秋节前夕，任明空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老四，你中秋也不回家是吧？”钟云钦问道。 任明空嗯了一声：“不回去。”他回不回去都没什么区别，反正家里也没人，房子是老爹死前留下的，只有自己在住。 “我也不回去，但我打算去沪市看看那个神奇的云端身影。”刘开阳插嘴道，“你们说，那会不会是外星人干的？又或者什么上古文明遗迹之类的东西？”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讨论，但四人中，任明空心知肚明，林木森少言寡语，导致每次刘开阳都聊不尽兴。 “说起来，明空。”刘开阳突然走过来搭住任明空的肩头，“你去沪市一趟，那边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前有山中御剑飞仙，后有云端盘坐巨人……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 任明空闻言，心头一紧，但马上他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做贼心虚了。 每天来往沪市的人数十万不止，自己不过其中之一，刘开阳这话不过是调侃罢了。 于是他故意冷着脸道：“竟然被你看出来了，你知道的事情太多，留不得了。”这种玩笑，应下就是最好的回答，如果慌忙摆手否认，反而会招来怀疑。 果然，刘开阳也哈哈笑了几声，不再多问。 “你们看这个新闻……”一向木讷的林木森少见地主动撩起话头，“云端身影附近再次聚集起了各国的飞行器，似乎研究有了进展。” 其他三人纷纷凑到林木森的电脑前，看见了那则新闻，又纷纷散开，个个摸不着头脑。 只有任明空知道，好戏终于要开幕了。 是夜，宿舍四人陆续离开，钟云钦与林木森回家探亲，刘开阳则订了飞沪市的航班，任明空没有跟刘开阳一起走，而是悄悄踏上了开往沪市的高铁。 第二天上午十点，任明空抵达沪市，找了旅店住下。 他记不清那道无形屏障具体是什么时候被突破的了，但他想要偷偷溜到通天遗体附近的话，白天肯定不行，只能是晚上去，公海之上，各国的守卫力度不会多强，不太容易发现自己。 “刚开始几天，他们的探索还只停留在表面，应该很少有人发现通天秘境的存在，我在里面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任明空自言自语着。 “就算被发现，有脉冲在手，自卫不成问题，逃跑一事，有翼板可依靠，在灵气刚刚复苏的当下，论单兵作战能力，我应该是数一数二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陆行之或其他修行者的存在。 当然，陆行之也不会放下身段来跟他比就是了。 呃……也许吧。 总之任明空对此行有一定的把握。 “就是不知道秘境到底是个什么存在，里面是否有危险。” 这是任明空唯一担心的事情，但想来，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时间渐渐过去，转眼日落西山。 任明空戴上了提前买好的面具，那是一张金刚怒目的脸孔，彷如戏曲里走出来的人物，这样一来，就算在秘境内被看见了，也不至于被记下相貌。 很快，他就驾驶着气动力学翼板来到了公海上空，由于各国谁都不让谁的缘故，这里的海域已经乱成了一团，任明空的到来没有惊起一点波澜，夜色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即便有人看见什么东西从空中飞过，也只当是眼花。 看准机会，任明空轻踩翼板，加速冲向了云层之上。 在接近通天遗体时，他放慢了速度，简单试探之后确认无形屏障已经破除，这才放下心来，飞了过去。 靠近后，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直奔通天遗体身上穿着的大氅而去。 根据自己的记忆，秘境的入口就是大氅上那些繁复精美的云纹！他曾在照片上无数次看到这具被称作“灵气时代开启之标志”的通天遗体，但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还是头一次，任明空望着如天幕一般的大氅，由衷惊叹于神灵之躯的伟岸。 同时，他伸出手轻轻触碰向大氅上流动的云纹。 霎时间，眼前光景变幻。 待稳定下来时，任明空发现自己处在一间阴暗潮湿的石穴之中，海面与通天遗体均已不见了踪影，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这间石穴的穴壁凹凸不平，开有几条不知去处的通道，整体看上去不像是人工开凿。 除此之外，石**什么都没有。 通天秘境就长这样？这么寒碜？ 任明空有些不敢相信。 甚至如果不是有不知道从哪里渗进来的光线，自己怕是连看都看不见。 诶，光线？ 正当这时，任明空突然听见头顶上的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 轰隆！ 上方的石壁突然碎裂，碎石夹杂着尘灰瞬间崩落，任明空毫无防备地被砸了个正着，他只能猫着腰护住头和重要的部位。 突然，一个物体随着石块落了下来，直接将任明空砸趴下在地。 卧槽什么东西。 任明空反手想把身上压着的东西推开，但伸手却触碰到了一片柔软，他难以置信地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好像是个……人？ 想到这里，任明空也不摸了，用力一推，将压着自己的东西推到了一边，再翻身站起来，看向一旁。 那果然是一个人，看面相还是个亚洲人，应该是白天各国派进来的探索队的成员，一头红发，梳着双马尾，是个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眼熟？ 任明空的脑子顺着眼前这张脸开始开始回忆，片刻后，最终定格在了十多天前第一次来沪市的火车上。 是那个红发的女生！ 任明空又仔细看了看对方，娃娃脸，婴儿肥，脸上沾了灰尘和泥土，但不睁眼的时候看上去蛮乖的，与当时生人勿近的冷漠截然不同。 众所周知，一个身材均匀的人，身上柔软的地方不会太多。 任明空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手感，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片红晕，无比赧然。 果然，我就说通天秘境内有危险，现在看来，何止是有危险，简直是有危险！ 【作者题外话】：这章短一点，晚上还有一章 第十三章 任太公钓鱼 连忙抛掉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任明空突然注意到，她的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任明空抬头望了望，对方砸下来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窟窿，灿烂的阳光从窟窿洒下，隐约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与任明空所处的石穴截然不同。 想了想，任明空蹲下身来，掰开了女孩握着的手。 咦，一块玉佩？ 她的手中，躺着一块古朴无奇的青莲玉佩，散发着微微的温度。 滴滴。 神秘手机的震动？ 任明空拿出手机一看，是觉醒者系统的提醒：检测到通天秘境核心之一，是否提交任务？ 任明空瞪了瞪眼。 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女孩手中的青莲玉佩，要说这两者没关系他是不可能相信的。 这玩意儿是通天秘境的核心之一？ 觉醒者系统的提示仍然停留在屏幕上，自己只要确认提交任务，青莲玉佩就会作为自己的任务物品被提交，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眼馋了许久的通天战甲。 不行，这是别人的东西。 任明空艰难克制着将青莲玉佩据为己有的渴望，眼前这个红发女孩显然是华夏人，在秘境这种以国家为统一战线的地方，任明空下不去这个手。 如果躺在面前的是个岛国人，任明空恐怕啥有价值的东西都不会给对方留，然后再想办法嫁祸给高丽人。 让他们把狗脑子都打出来好了。 但这女孩是个华夏人，且与他无冤无仇。 任明空叹了口气，自己怎么这么心软。 这时，他听到女孩砸下来的窟窿外传来了脚步和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凌乱，不止一个人，在铺散式地搜寻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呢？ 任明空低头看了看女孩手里的青莲玉佩，还能是什么东西呢。 难怪她从天而降砸了下来。 外面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越靠越近，任明空仔细听了听，发现外面的人说的竟然是日语，心里一紧。 刚刚还念叨呢，这会儿就真碰上了。 头上的窟窿如此显眼，任明空毫不怀疑这里肯定会被发现。 他扫视了一下四周，注意到四周的通道幽暗深邃，不知通往哪里。 任明空摸了摸下巴，从背包里拿出一卷鱼线。 好久没钓过鱼了。 …… “那个女人到底跑哪儿去了！”山本龙一咒骂着，踢开了一块小石子。 跟他一起追踪的有两名队友，神情都有些不耐烦，他们对山本龙一早有意见，奈何被分到了一个小队，只能一直听着他无休止的抱怨。 麻吕健语气不善：“与其花时间抱怨，不如多用点心思在找人上，那个女人拿走的东西一定不简单，我们要是能带回去，表扬奖赏不会少！” 另外一人叫小泉信夫，他的地位比其他两人稍微低一点，这会儿不好开口插嘴。 山本龙一虽然不忿，但还是知道事情的好歹。 “哼，我看要不我们还是分开找，那个女人受了伤，战斗力早所剩无几了，就怕时间拖得越久，她越有可能被增援。” 麻吕健默不作声，上头的命令是小队行动，擅自分开的话，一旦出事他和山本龙一就得担责。 但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接受了山本龙一的说法，那个女人多半没什么力气了，山本龙一虽然性格不怎么样，但战斗力却是三人里最强的。 自己和小泉一起，让山本龙一独自行动也没问题。 “行，分头行动。” 山本龙一闻言，哼了一声，转了个方向便走了。 几分钟后，山本龙一发现前方有一处断崖，他快步上前，往下看去。断崖只有三米高，只是周围的地势不显，植物丰茂。 除此之外，山本龙一还在崖底看见了一个不正常的窟窿，窟窿下面似乎有一个地下石穴。 “那个女人好像是往这个方向逃的，会不会是掉下去了……”山本龙一边念叨边跳下了断崖，来到地上的窟窿旁边。 他谨慎地探头看去，下面的碎石印证了他的猜测，他心头一喜，但没有轻举妄动。 那个女人的实力不可小觑，自己等人本是风林火山四人组，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那个女人直接突袭干掉了“山”。 之后竟然还从麻吕健那个蠢猪手里抢走了玉佩，力战不敌还逃走了。 还好，她跟自己三人周旋那么久，灵气与体能多半已经见底，想要恢复可没这么快。 山本龙一又观望了一下，他不傻，他也意识到了那些不知道通往何方的密道里可能藏有危险，那个女人说不准就等着自己跳下去。 但是，他的目光突然瞟到了一抹亮光。 是什么东西？ 山本龙一定睛一看，发现是底下有个东西在反光。 那是……玉佩？！ 山本龙一大喜过望。 他权衡了几秒，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下去，到时候功劳就能独吞！ 啪嗒。 山本龙一轻巧地落在了石穴的地上，他的眼瞳不知何时变成了火焰的鲜红，若仔细看去，里面仿佛有一朵火苗在跳动。 风林火山，他是火。 这是他的超凡能力，作为灵气复苏的最早一批得利者，他一直对此沾沾自喜。 拔出别在腰间的制式太刀，静立了几秒，山本龙一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华夏红发女人会突然跳出来给自己致命一击后，弯腰伸手想要去捡那块玉佩。 但是，他的手在半空停住了。 他看见一根透明的鱼线缠绕在玉佩上，自己等人没做过这种事，那个女人也不可能有空做这无用功。 糟了！中计了！ 与此同时，守株待兔已久的任明空从一条幽暗的通道中闪身出现，左手拽着鱼线另一头轻轻一扯，右手举起了能量暴涨的脉冲。 “给你！看个！大宝贝！” 他的声音与脉冲一同咆哮而出，转眼便吞噬了不远处的山本龙一。 在短暂的熟悉的耳鸣头晕过后，任明空第一时间看向了对方站立的地方，如果对方没死，那他就要考虑驾驶着翼板跑路了。 好在，那里只余一片焦黑，一把断成两截的太刀弹在地上叮当作响。 山本龙一，物理超度，魂归天地，尸骨无存。 任明空舒了口气，放下了平举的右手。 他本可以在一开始就驾驶气动力学翼板直接开溜，但是却选择了利用青莲玉佩作饵钓鱼，是因为突然听到了日语。 杀岛国人，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不过估计也只能杀这么一个了，他的队友发现异常后必不可能跟他一样跳下来送死，而自己的正面作战水平并不均衡，只以攻击性和机动性见长，没有任何的防御手段。 只要被打到一下，自己可能就走不掉了。 想到此处，任明空当即取出翼板，准备带着仍然昏迷的红发女孩离开。 任明空在开枪时，为了防止把洞穴炸塌，只运转了脉冲百分之五十的功率，一枪下去之后，不仅没有炸塌，甚至还把原本的那个窟窿给拓宽了不少。 正好方便翼板升空。 然而，不远处的麻吕健和小泉信夫在听见爆炸声时就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山本龙一那个自大的家伙，又干什么了！”麻吕健恨恨地说道。 真不该同意山本龙一的提议。 “不行，来不及。”他转头对小泉信夫说，“我先走一步，你速速跟上。” 说完，不等小泉信夫回应，麻吕健的身周便被青色的气流包裹，以超出平常数倍的速度往前奔去。 风林火山，风。 任明空刚从大窟窿冒出头时，眼睛的余光就发现了携风而来的麻吕健。 woc什么东西！ 任明空吓得直接停止了升空，转而贴着地面往前飞去。 麻吕健看见一张戴着怒目金刚戏曲面具的脸从地下冒出来时也愣了一下，闹不明白这是整哪一出。 但随后他就看到了对方背上趴着那个红发华夏女人。 再然后，他又看见了任明空脚下的气动力学翼板。 麻吕健的脑子一时有点不够用。 不过他下一秒就意识到，山本龙一多半已经遭遇不测了，下手者正是眼前这个面具怪人。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麻吕健都有拿下他的理由。 但是对方的及时变向让他扑了个空，麻吕健没有气急败坏，继续加速朝面具怪人追去。 两人的距离在不断的拉近，麻吕健的右手按到了刀鞘上，准备使用他的看家本领，居合斩，这一式正好与他的超凡能力相辅相成。 但是，正当他以为对方将要殒命于自己刀下时，却看见对方回过头来，面具下的眼神似乎有些戏谑。 “anninghi，gaseiyo！（韩语：再见！）” 撂下一句话后，面具怪人的速度突然暴涨，拉出一道蓝色的流光，远远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 麻吕健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那句话他听懂了，是韩语“再见”的意思。 但他想不通，如果对方能这么快的话，那之前为什么还要装作要被自己追上的样子？ 就为了跟自己说句话？？ 麻吕健的心情像咬了口苹果发现半条虫一样难受，吐也不是，装没看见也不是。 该死的高丽棒子！ …… 任明空以极限速度飞了一会儿后，确认对方被自己甩掉，才慢慢减速停了下来。 他没想到来者有这么快的速度，幸好没有与他纠缠，否则自己真不一定能在他手里讨得好。 果然超凡世界不能小觑。 自己冒着被认出的风险全速催动气动力学翼板，这才甩开那个人。 也幸好自己戴了个面具，即便那个岛国人看过御剑仙人的视频，也只会猜测面具怪人就是那个所谓的仙人，与“任明空”无关。 至于最后那句韩语。 任明空向来是个行动派，之前说了要嫁祸给高丽，那必须说到做到。 不管那群岛国人信不信，反正自己开心。 任明空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一片森林的外围，树木比起更往前一点的地方并没有那么高大茂密。 他将背上的红发女孩放了下来，简单检查了一下对方的情况。 呼吸平稳，心跳正常，没有明显外伤。 多半是力竭了，摔下来一下摔晕的，应该一会儿就能醒。 任明空推断到。 正当此时，女孩的眼皮动了动。 任明空微微挑眉，这是醒了？ 正好，自己也得去办正事儿了，六大核心一个在她手里，就只剩五个了，自己怎么着也得弄到手一个，否则岂不辜负救人这份好心。 于是任明空背起气动力学翼板，转身往森林深处走去。 地上的红发女孩悠悠转醒，模糊的视野里，一个戴着金刚怒目的戏曲面具的怪人看了自己一眼，转身消失在了密林中。 【作者题外话】：今日三更，不成敬意 给点票票，明天还有 第十四章 你滴，什么滴干活？ 森林里，任明空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往前开拓着道路，这里的树木已有二三十米高，厚厚的树冠遮蔽了天空，只从缝隙中洒落一些阳光。 这种环境，任明空根本没办法使用气动力学翼板，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进发。 同时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又一短板：在复杂地形中的机动性为零。 在意识到这点后，任明空本想直接退出这片树林的，他可不想知险犯险，但是走了几步之后，他产生了一种直觉：里面值得自己走一趟。 这里的空气分外地清新，长居城市的他来到这里之后只觉凉意直沁心脾，周遭静谧幽深的绿仿佛一片翻涌不息的海浪，浇灭了自己心头所有的烦忧。 轻轻一脚踩在厚厚的落叶枯枝上，下面堆积的松软腐殖质仿佛一层天然的地毯。 一颗又一颗漂亮的蘑菇从阳光触碰不到的角落里钻出，储满水分的苍绿苔藓贴着地面缓慢地生长。 这里是原始的秘境，侥幸逃过人类文明摧残的禁区。 任明空逐渐沉浸在这样美妙的体验中，身与灵都渐渐放松下来，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在升华，一点点攀上树梢，暖和的阳光为他注入了一整年的温暖。 等等……我不应该这样放松才对……但是真的好舒服…… 不行！该死！我要醒过来！ 任明空终于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感觉自己仿佛走在梦里，一切都是那么虚幻。 是的，他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梦境。 他努力挣扎起来，疯狂锤击自己的太阳穴，然而这一切在梦里都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不能这样下去。 任明空生怕自己醒来得稍微晚一点，现实中的身体就会出大事。 但是否真的陷入了诡异的梦境？对任明空来说，都只是毫无依凭的猜测罢了，如果他猜错了，那么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任明空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神色。 他拾起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右腿猛击而下。 咔嚓。 骨骼折断的清脆响声传进任明空的耳朵，但他却没有痛嚎。 没有任何感觉。 任明空一点都欣喜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他真的在梦里。 他在短暂的慌张后，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一定是被什么东西不知不觉给迷惑了，找到真正的敌人才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会是什么呢？ 那些看上去就有毒的蘑菇？无害却遍布整个森林的苔藓？还是让人沉醉又迷恋的阳光？ 不，都不是。 任明空努力回忆着，试图找到任何的破绽。 自己刚刚有这种感觉时看见了什么？清新无比的空气，绿色的海浪…… 绿色的海浪？树林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任明空突然发现，这是多么不符合逻辑的一件事，然而自己却一直没有丝毫疑心！ 他回头看去，一团纠结缠绕的扭曲藤蔓已经爬满了身后的树林，无数的藤蔓正朝自己伸来，但任明空一点都不慌，举起手里的树枝奋力扎向藤蔓的中心。 一下，一下又一下。 绿色的汁液喷涌而出，溅满了他的全身。 终于，任明空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渐渐的，所有的藤蔓都消失无踪。 他睁开眼，大口喘着气。 我醒来了…… 任明空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一些细小的绿色嫩芽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一点点附上自己的身体，它们是如此柔弱娇嫩，自己只要抬一抬手，就能给予它们灭顶之灾。 原来是它们。 它们就是梦境里的那些藤蔓，很难想象这些神奇的生命有着如此巨大的反差。 但是任明空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沉沦在那个温软的梦境里，它们就会用尽全力把自己一点点“吃”掉。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一阵后怕。 死亡不可怕，但死在这种地方，死得不明不白，实在是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任明空微微用力站起身来，他的动作扯断了无数的嫩芽，噼啪的断裂声不绝于耳，剩余的部分微微飘摇，仿佛不甘心这次狩猎的失败。 经过了这次的危险，任明空更加警惕，他充分明白了自己在通天秘境里不过是随时可能湮灭的一条生命，超凡世界有着无数的可能，危机无处不在。 对于要不要继续探索这片森林，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继续。 嘎吱，嘎吱。 他的脚步声回荡在这无人造访的深林。 突然，任明空看见前面的地上似乎有一个人，他立刻绷紧了神经。 右手握住了脉冲，聚能环的保险自进入森林便已解锁。 但是当他一步步小心地越走越近时却感觉了一点不对劲：那个人……怎么好像不动？ 任明空顿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过去，路上不住地用随手取的木棍扫打着地上的植物。 不一会儿，任明空来到了那人身边，是个男生，约摸十八九，他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相貌，忍不住赞叹起来。 地上的男生比大部分流量明星好看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丰神俊逸，剑眉星目，眉宇间颇有古意，五官是典型的亚洲人面孔，但不知道具体是哪国人。 打量之余，任明空也不禁在心里吐槽。 自己进这通天秘境莫不是来捡人来的，怎么要不是从天而降晕在自己面前，要不就干脆躺地上生死不明？ 观察之后，任明空露出“如我所料”的表情，对方果然是因为那种小嫩芽才晕倒的。 在地上那人的身周，和自己刚才一样，有不少翠绿的小嫩芽在慢慢往上攀爬。 救不救呢？ 任明空想了想，还是救吧，如果是华夏人，或许能从他那里知道一些探索的信息，如果是岛国或者高丽人……大不了给这片森林看看什么叫烟火表演。 他用手里的树枝一点点将那些嫩芽从昏迷的男生身上扒拉掉。 终于，男生悠悠转醒。 甫一睁眼，还没从梦里回过神来，他便看见了一张怒目金刚的戏曲面具。 一个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 “你滴，什么滴干活？” 第十五章 我就是根棍儿 出乎任明空的意料的是，少年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高呼“太君饶命”，而是很冷静地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面具。 “我没看错的话，这副怒目金刚的戏曲面具是沪市去年的庙会爆款。”少年顿了顿问道，“华夏人？” 蹲在一旁的任明空无趣地撇了撇嘴。 “你这人理智过分了。”他又指了指地上断掉的嫩芽，“喏，我救了你。” 少年有些讶异地看了两眼那些看似无害的嫩芽，边拍打身上的尘土边站起身来，对任明空上下打量了几番后，拱了拱手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任明空挑了挑眉，拱手礼？这家伙的家风这么传统？ 简单交流后，两人默契地决定一同往里继续探索。 “你自己一个人？”走了片刻，没有遇到危险，任明空琢磨着打听点情报。 少年道：“是的，我本以为就这种地方，就算我过不去，它也奈何不了我，谁知道碰上了这么诡异的东西。” 任明空嚯了一声：“你还挺有自信。” “那当然了。”少年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仿佛刚才被缠在地上的人不是他，“我的姓氏，是诸葛。” “诸葛？”任明空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个姓氏的人，“你们家和那位三国的武侯有什么关系吗？” 少年正色道：“诸葛武侯正是我家先祖。” 任明空微微惊叹，而后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但是听到任明空的问题，少年却面露难色：“家训有言，不便相告。” 任明空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种传承千年的古老姓氏有些奇怪的规矩也不奇怪。 “那我就叫你诸葛好了。” “那你呢？”诸葛看向怒目金刚的面具。 任明空对他的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此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变形金刚。” 诸葛：“……”算了看在他是救命恩人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这次各国都进来了多少人？”任明空又问。 诸葛想了想，道：“来的都是超凡者这你知道吧……明面上来看，我们进来的最多，大约有二三十人；隔壁的高丽来了五六个；然后岛国进来了五只小队，每队四个人；北欧和阿三差不多也来了十几个；大漂亮国不太清楚，他们来得比较晚，我没看到。” 任明空点点头表示了解，但他注意到了诸葛的一个用词：“你说，明面上？” 诸葛没有说话，默默看了他一眼。 任明空略略反应了一秒，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认出来我是钻空子溜进来的“编外人员”了啊。 无所谓，我也从来没想过能一直隐身于官方视线之外，只是单纯不想成为那第一个出头的笨鸟罢了。 这也正是任明空在进入通天秘境后对自己的特殊之处不再那么遮掩的原因。 “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任明空抬手指了指森林深处。 诸葛摇了摇头，很确定地说：“不知道，但一定有好东西。” “何以见得？” 任明空虽然也是这样的判断，但他是纯凭直觉，而眼前姓诸葛的少年似乎有所依据。 “很简单。”诸葛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随手扯了一根细藤翻弄着，“你注意看这里的树木，看似肆意生长，实则遵循着某种规则，几乎构成了一道阵法的雏形，日夜不停地滋养着这里。 “若非如此，那些诡异的小嫩芽又是怎么出现的呢？”说着，诸葛从衣兜里抓出了一小把断掉的嫩芽。 任明空听得不明所以，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儿的树木有什么规则。 随即，他就看到了诸葛抓出一把嫩芽。 “你带这玩意儿走干嘛？” 诸葛将东西放了回去，仔细扣好衣兜，道：“当然是拿回去给部门做研究参考了，那群人会喜欢的。” 任明空噢了一声，不多过问。 “这儿的果子如果你能找到也可以带一些走，吃了会有好处的。”诸葛说着就伸手从旁边的灌木上摘下了一颗橙红色的浆果，扔进嘴里嚼了起来。 任明空见状，好奇地也摘了一颗，从面具下面塞进嘴里，但刚嚼第一下他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呸呸呸，好酸。” 诸葛奇怪地扫了他一眼：“我说了，如果你能找到的话，显然不是指这种浆果，不然我能只摘一个？” 任明空着实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这姓诸葛的小子性格怎么这么恶劣。 两人继续前进了许久，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东西，除了树木越来越茂密之外，几乎难以分辨出这里与外围的区别。 任明空的衣兜里装了几个苹果一样的果子，也就是之前说的有好处的东西，这是诸葛找到的，说分他一半。 任明空吃了一个，顿时感觉一路上的疲惫扫去了大半，精神头也提了起来，一股奇妙的气息在体内流转，但不多会儿就渐渐散去。 他明白，那种感觉或许就是灵气。 自己的确是超凡世界的局外人，到口的灵气都会散了。 任明空自嘲道。不过他现在有觉醒者系统在手，已经没有当初那样羡慕超凡者了。 “说起来，你的超凡能力是什么？”任明空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诸葛扔掉了手中把玩的细藤，道：“掌中策堪舆，眼底算乾坤，卧眠青山侧，天机还自来。” 任明空愣了愣，半晌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摆摊算命？” 诸葛深深吸了口气。 “我说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怎么同时算出不宜出行和当遇贵人两种结果，合着两种都全是你在这儿搅和。” 任明空尬笑两声挠了挠头：“小学的时候老师就说我是搅屎棍来着。” “确实，你老师眼力不错。”诸葛嘟噜着嘴附和道。 “那倒是，我就是根搅屎的棍儿。”任明空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根棍儿。” “……我不跟你扯这些。”诸葛愤愤然。 说着说着，两人突然发现前方的树林透出了一丝亮光，平常不太显眼的光束，在这种湿润的密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要走出去了？ 第十六章 树芯 任明空和诸葛脸上一喜，纵然他们有那个耐心再走个半天，但能出去谁不愿意呢。 况且一路上这么走来，眼睛对绿色早已出现了审美疲劳，甚至精神与警惕也大不如前，幸亏后续再无危险，否则两人面对突发情况还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这会儿接近出口，两人重新打起了精神。 任明空虽然口头处处跟诸葛呛火，但心里却是明白对方有推算卜筮的能力，而之前顺手掐的细藤看似是无意之举，实际上应当是默默在施展卜筮之法。 “有危险吗？”任明空问道。 诸葛摇了摇头：“没有，但我提醒你，我的超凡能力并非滴水不漏，过分依赖预言占卜之能事也不是正道。” 任明空表示了然，并握紧了手中的脉冲，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 果然，正如科技树“觉醒i”的说明：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如果肩上扛着一门阵地轨道炮，任明空现在甚至敢直接高呼着冲出去，用钢铁与火焰肃清自己看到的每一寸土地。 诸葛早就对任明空手中形状奇怪的枪产生了疑惑，此时看见脉冲的聚能环开始缓缓旋转进入战备状态，忍不住问道：“你手里那是什么……？” 任明空头也不回：“爱与正义。” 诸葛嘴角抽了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与这家伙交流，对方时而严肃时而不着调的风格让一向严谨的他有些招架不住，虽然他自己有时候也爱捉弄人，但捉弄人与脑子有坑是两码事。 两人小心地走向了光亮的来源。 踏出密林的一瞬间，任明空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两人身前，是一片数百米直径，只有浅草生长的土地，四周被茂密的树林包围，两人并非走出了森林，而是来到了整片森林的中心，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一棵高过膝盖的植物，除了……中间那个粗达五六十米的树桩。 地球上最粗的树也就十二米左右！ 树桩约五六米高，很难想象这棵树在被摧毁前是何等壮观。 “这就是这片森林的核心吗？”诸葛喃喃自语着，他即便见识广博，也被眼前的树桩震撼了一下，他并非没有猜测过自己走到终点会看到什么，但这无比巨大的树桩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核心！任明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虽然他知道对方口中的此“核心”非彼“核心”，但这种一看就很奇妙的地方，说不准真的有自己要的核心呢？ 念及此处，任明空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但是自己身边还跟了个诸葛，如果找到的东西不能平分…… “战利品……”任明空不想与对方发生冲突，能商量好分配的规矩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他刚一开口就被诸葛堵了回去。 “你拿大头，如果只有一件，那我不要。”诸葛干脆地说道，“救命之恩，我再与你争这些，那我成什么人了，再说，我也对这些外物不感兴趣。” 任明空微微错愕，没想到对方面对唾手可得的战利品，竟然能这么清醒。 当然，如果诸葛实在要不顾颜面和道德底线，与自己拼死拼活的话，那自己手中的脉冲会给他好好上一课的，甚至或许他正是考虑到了这点，才主动妥协也说不定。 这并非任明空恶意揣测对方，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他点头应声，从背包里拿出气动力学翼板，踩了上去，对诸葛招了招手，“来吧，我带你飞上去。” 诸葛直着脸打量了几眼气动力学翼板，他实在搞不明白任明空哪儿来这么些稀奇古怪的装备，也没听说国内哪家高精尖科技的研究所在开发这个方向。 “这又是什么？”最终，旺盛的求知欲占了上风。 任明空耸了耸肩：“我的坐骑。” 诸葛：“我就不该问。”最少这次他没说什么爱与正义之类的屁话。 两人踩着气动力学翼板，来到了树桩的断面之上，这里平坦空旷，乍一眼看去，别无他物，脚下的断面中，细密的年轮一圈又一圈，仿佛诉说着一个关于时光与漫长生长的古老故事。 什么样的力量能将这样的一棵树摧毁？并且断面竟然如此平整光滑。 两人顺着年轮的方向走向了中心。 那里有平整断面上的唯一一处凸起。 任明空辨认出了那被青苔与蕨类覆盖的到底是什么，那是被折断后的树芯、毛刺与尖茬。 树芯，树心，这是一棵树木的生命核心。 两人走上前，拨开静静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万年藓与鹿角蕨，将手伸进湿润的树芯，拿出了一块仿佛断掉的树芯的木牌。 木牌上雕刻有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莲。 “万能的主倒下了， 祂的双眼化为了日月， 祂的血液化为了河流， 祂的牙化为山峰， 祂的呼吸化为清风， 祂的思绪化作了世间众生， 众生在祂的胸膛上起舞……” 诸葛轻声念诵起一首任明空从未听过的小调，来自树梢的风轻柔地拂过耳畔，吹向每一朵花儿。 “说实话，如果我现在九十岁，那我宁愿沉醉在那些小嫩芽们编织的梦里。”任明空收起浸润水分的木牌，对诸葛说道。 诸葛的目光扫过来时的路。 “这里，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他声音轻柔，仿佛不愿意惊醒这沉眠的绿色王国，“超凡的世界总有那么多不经意的奇迹。” 感慨完之后，诸葛转过身来看向任明空：“你要的东西拿到了？” 任明空道：“除了那个木牌，没有别的东西。”他向对方展示了一下木牌。 诸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按照之前的说法，他不会与任明空争，心高气傲的他，确实也不屑于这些普通的外物。 “我们走吧。” 两人从另一个方向飞下，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却注意到了这边的树桩底部有一个可容人走过的缺口，盘根错节的木质结构编织成了一道拱门，笼罩着那处缺口。 这是，另外的通道？ 第十七章 鬼怪红莲 这条路会通向哪里？ “等我一下。”任明空突然止住了诸葛，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露出一脸难受的表情。 诸葛表示了然，人有三急，说不准任明空就是想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留下点什么。 任明空两步三步窜进了最近的树林。 他可不是真要解手。 找了个灌木丛蹲下，任明空确认诸葛无法从这个角度看到自己后，摘下怒目金刚的面具，急忙忙掏出了神秘手机，按开一看，果然有一条提示信息： 检测到通天秘境核心之一，是否提交任务？ 任明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已确认通天秘境核心，任务结算中……系列任务“通天2”完成，已获取通天秘境六大核心之一，发放奖励：觉醒进度提升3%，改造可用点数+3。 任明空依旧是无视掉改造可用点数的奖励，直接点开了科技树“通天”。 战斗机甲·通天（初号机）：可制作，消耗通天秘境核心*1，是否制作？ 确认。 一道流光从自己衣兜里飞出，是那块刻有青莲图案的木牌，它直接飞进了手机之中，短暂的延迟后，一道光幕沿着任明空的脚底开始缓缓上升。 光幕扫过的地方，合金的外壳由虚到实渐渐凝聚，一副以青色涂装为主的战斗机甲覆盖住了任明空的身躯。 全息影像投射的披风从肩头落下，淡淡的云纹在披风上流转变幻，如长河一泄，又像极了这片生机盎然的森林给予任明空最后的馈赠。 单向护目镜向两边收起，露出了任明空兴奋激动的眼眸。 战斗机甲·通天！ 拥有强大的拟态功能，光学工程模块与能量波动模拟器相辅相成之下，任明空身穿这套机甲几乎能出入世界上任何一个戒备森严的角落，更不需要担心从通天秘境出去的时候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 一份简单的功能说明被直接注入了他的脑海。 任明空快速扫了一遍，心里了然。 “身份认证完成，战斗机甲·通天已绑定唯一使用者：任明空。” 任明空照着功能说明，轻轻点了点机甲胸口，下达了指令：转换便携模式。 整套机甲瞬间咔哒咔哒开始向胸口折叠收缩，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朵烫金包络的平面青莲挂坠，系在了任明空的脖子上。 重新将面具戴回脸上，任明空施施然走出了树林。 之所以不穿着机甲，是因为通天机甲的拟态功能仅能蒙骗人的视觉，而两人一会儿要走的那条树桩下的小路情况不明。 如果路很窄，那行进过程中难免会与两侧或与诸葛产生磕碰，以那家伙的脑子，机甲不被发现才怪了。 虽说自己非同常人这事儿不用那么藏着掖着了吧，但底牌终归还是要留几张的。 “好了？”诸葛看见任明空走出来，问道。 任明空：“嗯，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那个不太宽敞的缺口，任明空在前，诸葛在后。 里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狭窄拥挤，通道似乎正好一人宽，不用侧身便勉强可以通过，但任明空若是穿着通天机甲的话，还是难免会产生磕碰。 越走越深，通道两侧的树根渐渐消失，只剩下石壁。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但凭直觉和诸葛的掐算，两人早就走出了森林的范围。 “你说这条路到底通向哪儿？”任明空颇有些无聊地问道。 诸葛摸摸石壁，用力抽了抽鼻子，道：“难说，但从这里的氧气浓度和空气流通性来看，一定是和外界有连接的，而且石壁上有一点渗水，这也说明了一些事情。” “噢。”任明空应了一声，又想起来之前碰到的几个岛国人，“说起来我在进森林之前还遇到了几个岛国人，按你说的，似乎是一个小队。” 诸葛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任明空。 “啧，你竟然能在樱组的风林火山小队下全身而退？” “樱组？风林火山？”任明空反问，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些词儿。 “你不知道也正常。”诸葛赏了任明空一个眼神，“樱组是岛国两大超凡势力之一，他们这次进来的五个小队都以风林火山命名，每组的四个人分别是风系、植物系、火系和土系的超凡者，四人互成阵型，攻防一体，若是碰上了，很是麻烦。” 四个人？四系的超凡者？ 任明空想到了被自己一枪送走的那个岛国人，他的双眼好像燃烧的火焰，想必就是风林火山中的火。 而追赶自己的那个人，以速度见长，应该就是风。 “我确实见到他们了，风林火山……我遇上了火和风。”任明空没有说火被自己干掉的事，没必要。 诸葛听到这里，咦了一声：“他们竟然分头行动，发生什么事情了？” 任明空想了想，道：“他们在找人。” “找谁？” “一个红发的女生，娃娃脸，一米七上下。”任明空向诸葛描述着自己看到的那个女生。 这两人说不准还认识。 诸葛听到任明空的描述，反应了半秒后面上表情一僵，吸了口气。 “嘶……你说的那个女生，是不是一脸生人勿近？” 任明空点点头，果然认识。 “你竟然碰到她了。”诸葛啧啧道，“她可没我这么好说话，就没盘问你的来历？” “没。”任明空说，“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啊哈哈哈，真不容易，回头我得嘲笑她去。”诸葛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仿佛对方出丑的场景就在眼前。 笑完之后，诸葛又问：“这么说来，你救她了？” “那当然。” “她受伤了？”诸葛皱眉问道，他虽然乐得见对方出丑，但正经起来还是关心的。 任明空：“应该只是力竭和灵气耗尽的副作用，最后我走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能睁眼了。” “力竭和灵气耗尽？”诸葛愣了愣，“她干嘛了？” 任明空思索片刻，说起来他也没看见那个女生到底干了什么，但凭借当时的情况，也能简单推断。 “应该是跟樱组的四人小队打了一架，还从他们手里的抢走了一件东西。” 诸葛闻言，略微有些惊讶，仿佛没有料到那个女生的实力进步这么快。 “她到底是谁？”任明空见诸葛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听到任明空的问题，诸葛正正神色，收敛了惊讶的表情，道：“她啊，姓施，施元镜，陆先生的徒弟。” 原来那个女生叫施元镜…… 除了施元镜，任明空又听到另一个名字，陆先生，这个他倒是知道，陆行之陆先生，华夏第一人，自灵气复苏始，到自己穿越那一刻，力压全球修行界六年有余，无一败绩。 但他倒是刚听出来，陆行之似乎在灵气复苏之前就在修行了？ 自己果然还是眼界狭隘，坐井观天了啊。 “你刚刚说，樱组是岛国两大超凡势力之一，那另一个是……？”任明空消化下去了方才的信息，又捋出来一个话头。 谁知诸葛却摇了摇头：“另一个组织我们了解的不多，樱组和他们比起来，就仿佛一个是正面拔刀的武士，一个是藏在阴影里的忍者。 “他们的人数极少，目前也不超过十个，这次不知道有没有人进来，明面上倒是没看到，但他们大概率也不会光明正大露脸。” 任明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他们叫什么，你知道吗？” 诸葛缓缓吐出四个字： “鬼怪红莲。” 第十八章 战 “鬼怪……红莲。” 任明空咀嚼着这个古怪的名字，鬼怪红莲四个字无一不透着一股志异传说的味道，就像是岛国千百年前战国时期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故事，夹杂着纸糊的红灯笼，被风吹灭的灯芯，月下哀怨的歌声。 “听说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副面具。”诸葛看了一眼任明空，“成员之间不知名讳，均以面具对应的妖怪相称。” 任明空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上的怒目金刚戏曲面具，难怪之前风林火山的风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莫不是第一眼把我认成鬼怪红莲的人了？ “那其他国家的组织呢？” 也许是一致对外的缘故，诸葛对这方面的问题都没有隐瞒：“除了岛国，世界上其他比较入流的超凡组织基本都存在五常之内。首先是大漂亮国的灰色议会，正如它的名字，这个组织并非完全官方的性质，它总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然后是日不落帝国的联合教团，这是一支纪律严明、如古板的绅士一样严苛的力量；最后是我们的北欧盟友，他们一向以坚韧和勇猛著称，凛冬守望者这个名字正符合他们。” 任明空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不是还少了个……？” “得了。”诸葛摆摆手打断他，“他们有没有超凡组织有区别吗，要是打起来最多晚几天投降而已。” “也是。”任明空点了点头。 正说着，两人突然陆续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响动，似乎有不少人的声音，隔着厚厚的石壁听得不太清晰，但应该没有很远，这是要走出去了？ 前方有一处石壁上渗进来一丝亮光，任明空凑上前去定眼观瞧。 他看见外面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一座古朴幽深的宫殿屹立在场中，宫殿门口，一道不怒自威的半透明身影正与几十号人对峙，刚刚听见的响动就是他们发出。 那群人里有亚洲面孔，也有典型的白人，似乎各个势力的人都找到了这里来。 任明空让开了位置，示意诸葛过来看看。 诸葛看了片刻，退了下来，摸着下巴想了想，道：“看样子我们在森林里的时候，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们不可能一窝蜂聚到一起，并且……那道半透明的身影恐怕不好对付，否则这群人早就为了抢东西打起来了。” 任明空也赞同诸葛的看法。 “你要出去找你们伙伴们吗？”他对诸葛问道。 诸葛果断地摇摇头：“不去，我有自知之明，我出去就是挨揍的，对于姓诸葛的人来说，躲起来坐山观虎、运筹帷幄才是最好的选择。” 任明空嗯了一声，他倒是打算出去看看，有了通天机甲之后他的胆子肥了不少，那座宫殿里说不准有好东西，自己就趁外面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进去一招顺手牵羊。 诸葛不去倒也正好了，免得一会儿看见自己召唤机甲。 “有缘相识，留个联系方式吧。”诸葛拉住了任明空，说道。 任明空没啥意见，他对超凡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缺少官方渠道的信息确实吃亏，眼前姓诸葛的少年正好能替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况且，交个朋友也好，任明空对诸葛的观感还是不错的。 于是两人互相交换了聊天软件的id。 任明空朝诸葛挥了挥手，转身继续往前走去，据诸葛的判断，出口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果然，前方拐了几个弯，没走多久，任明空就看见了光亮的出口。 任明空边往前走边启动了通天机甲，胸口的青莲挂坠在他的意念之下迅速展开，转眼，青色的机甲便覆盖了全身。 经过一段斜斜的上坡之后，身着通天机甲的任明空来到了出口前，他小心地探出头看了看，发现这个出口竟然刚好开在宫殿外墙的墙根之下，旁边是一颗大榕树，出去后沿着外墙往前走就能到被团团包围的正门。 任明空没想着去找后门，这种地方先别说有没有后门，就算有，恐怕也不会缺乏守卫力量，自己还不如凭借通天机甲的优势，趁乱从正门偷偷摸进去。 心念至此，任明空便试着控制通天机甲启动光学拟态功能。 几息之间，青色的机甲渐渐变得透明，仿佛晕染在水中的一滴墨，不多时便融入了其中，这是光学拟态的特殊用法，通过调整机甲表面的反射层，形成无数细密的干涉波纹，使投射至通天机甲上的光“绕过”机甲本身，以此达到光学隐形的目的。 任明空满意地打量了一下透明的自己，这样一看还蛮奇怪的，明明知道自己在这里，却完全看不见。 虽然说所有的光都在光学工程模块的影响下绕过了通天机甲，但机甲上仍然装置有特殊的图形采集器，将机甲面前的场景直接投影到任明空的护目镜上。 否则的话，机甲不接收入射光，那么相对来说，任明空也就看不见东西，那可就太傻了。 隐形之后，任明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此时宫殿门口的气氛已经凝固到了冰点，随时都有可能直接打起来，但不管是人类各势力还是那道半透明的威严虚影，似乎都有所顾忌，不愿意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开战。 人群中，有二十多个个华夏人聚成了一团，他们是这里的势力中人数最多的一个，为首者拧着眉毛，第六次问出同一个问题：“施元镜还没到吗？” 程夏是天外天此次探索云端身影的领队，在偶然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做出了果断的反应，迅速聚集起了大部分一同进来的成员，共同探索起未知的地方，这也导致他们直到现在也是零减员，少有的伤势也是意外所致。 当他们被天空的异象吸引进入这所地宫后，看见其他势力要么伤的伤，要么残的残时，纷纷庆幸起自己有一个英明的领队。 特别是看见樱组的风林火山小队到了三支，但其中两支减员，甚至有一支少了两个人的时候，天外天的成员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是很快，他们在清点人员的时候，发现有一个本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迟迟没有露头，天外天这次进来的人大约有接近三十，目前到场二十三，其他几人或许遇难，或许比较远来不及赶到，这都是在考虑中的时候，但有一个人却不应该这个时候还没来。 “没。”程夏旁边的老李望了望地宫入口，沮丧地摇了摇头。 程夏的眉毛又拧了拧：“她到底遇到什么了……希望不要出事吧。”说完，他瞥了一眼那支缺了两个人的风林火山小队，又默默看向场中的巨大半透明虚影，初遇虚影时，在仔细观瞧之后，他们极其惊讶地发现这个虚影的五官竟然与外界的云端身影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只在于神色的不同。 云端身影看上去一片祥和，一副仙人气概，但眼前的虚影却满面凶煞。 这时，虚影环视了一圈，说道：“兀那贼子们，本尊劝你们速速退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若是再往前一步，说不得要拿你们献祭我手中三尺剑了！” 说来也怪，他口中的语言并非任何一国的常用语，但在场的每个人却都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老李给了程夏一个眼神：怎么办？ 程夏握了握手中的合金长刀，眼神犹疑不定，临行时陆先生特地嘱咐了他以众人的生命安全为主，不去冒不必要的险，此行只为摸底与历练，收获多少都在其次。 但是前面的宫殿里明显有好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光看殿前阻拦自己等人的这尊虚影，就足以评价里面的东西了。 如果天外天退走不争，那么要是被其他势力冒险夺走的话……或许会危及华夏与天外天。 陆先生在这里的话，他会怎么做？程夏脑中浮现出了那张温文尔雅、不急不躁的脸。 最终，他咬了咬牙，即便牺牲自己又怎么样？！ “战。” 他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个字。 随着他的命令落下，天外天二十三人齐声拔刀出鞘，直指前路，无有一句胆怯！ 第十九章 秘境结局 天外天众人拔刀的声音仿佛也是全场进攻的号令，即便是一向与天外天处处作对的樱组也绷紧了肌肉与神经，随时准备动手。 那虚影见眼前的人类非但没有被自己的威势吓退，反而摩拳擦掌想要一拭自己的剑锋，大怒道：”那你们就都留在这里陪伴本尊到虚无的岁月吧！“他高举手中长剑，挥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剑气。 程夏立刻高声喝道：“散开！” 天外天众人迅速向侧方躲避，险险闪过了那道危险的剑气，但他们后面的阿三可就没那么好运了，那些手脚健全的倒也还好，反应过来躲了过去，断手断脚的可就遭了殃。 剑气之下，数人直接被从腹部削成了两段，惨叫漫天，血花四溅。 程夏回头看了一眼，额头流下一丝冷汗。 与此同时，各大势力高呼着也涌了上去，他们没有事前的谈判，没有人去提战胜后的战利品分配问题，这并不是他们放下了彼此之间的偏见，而是……谁能活下来，谁才有争夺战利品的资格，事先的谈判没有意义。 所以这场战斗，并非是单纯的两方之间的拼杀，而是殿前虚影面对勾心斗角的诸多人类势力。 众人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本事，向着虚影攻杀而去，霎时间，无数超凡能力的波动在场上产生。 程夏背上的两把短剑在无人握持的情况下嗡鸣出鞘，悬浮在他身侧两边，这是他的超凡能力：操控金属，他将其融入剑术之中，变成了这隔空御剑之法。 虽说会御剑，但他本人依旧是用刀的好手。 程夏奔袭至虚影身前，躲过了对方的随手一击，挥出了刚正不阿的一刀，直取虚影的左肩，深深地砍了进去，两侧的飞剑也如蝴蝶一般翩飞，既守护着程夏，也提供了辅助的攻击。 对方竟然不躲？！ 程夏有些惊讶，但下一秒他就明白了为什么。 长刀被从肩头弹出，虚影的伤势迅速愈合，片刻之间，已恢复原样，仿佛程夏从来没有砍过那一刀。 突然，数道火柱从虚影脚下冲天而起，将其笼罩在内。 所幸程夏提前退开，才没有受到波及。 他愤愤地看向樱组的三支风林火山小队，那火柱正是两位代号“火”的超凡者的杰作，他们显然故意没有打算提醒自己躲开。 几息之后，火柱散去，虚影全然无恙地出现在原地。 “哼，就凭你们，休想伤得本尊！” 虚影显然精通近身战斗的窍门，众人的围攻在他的长剑与步法之下大部分都被化解，小部分成功碰到他的攻击也仿佛起不到任何作用一样。 而此时，任明空却已经悄悄溜到了战场的正面，左扭右闪地躲避着场上众人无意的攻击，由于那个虚影就在宫殿正门之前两米的位置，任明空想要进去不得不经过战场的边缘。 这时，一个樱组的岛国人闪身到了他身前，背对着任明空。 任明空忙顿住了脚步，抬眼一扫，差点乐出了声，这不是当时追了自己一段路的“风”嘛，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啊，地狱无门你非要跳到我面前来。 嘿嘿一声默笑，任明空抬起脚，猛地踹上了面前“风”的屁股，通天机甲增幅之下，任明空的力量得到了不小的强化，这一脚直接将“风”踹出去一米多，送到了虚影的剑下。 麻吕健原本在一旁出工不出力地划着水，准备等其他组织和虚影拼得差不多了再上去坐收渔利，但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臀部受到了莫名的重击。 飞出去摔在地上的麻吕健还没来得及找出偷袭自己的凶手，就看见虚影的剑锋向自己袭来。 他吓得魂不守舍，连滚带爬向后退了几步，堪堪躲了过去。 松了口气，他压抑着愤怒向后望去，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个方向明明没有任何人。 真可惜，没弄死他。一旁的任明空在心里惋惜地感叹。虽然还可以继续找机会搞偷袭，反正也不大可能被发现，但目前还是正事要紧。 任明空两步三步窜到了虚影身后，期间差点被程夏的飞剑刮到，不过好在躲过去了，宫殿大门就在自己面前。 他观察两眼后，从大门翕开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此时，被众人包围陷入鏖战的虚影似乎有所察觉，猛回头看了一眼大门方向，但是没有看到光学隐形的任明空。 不过他这一转头，可给正前方露出了不少的破绽，刀枪剑戟纷纷向他攻来，中间还夹杂着各种元素攻击和杂七杂八的东西。 虚影躲避不及，连受数伤，即便是恢复速度恐怖如他，也被打得后退了数步。 “你们在找死……！”虚影怒喝一声，顿时，全身气息攀升，须发倒悬，烨然有仙人之姿，一道环状的冲击波从他的身体中迸发开来，被扫中的人纷纷如受重击，倒飞出去。 老李在刚才的战斗中大意之下受了重伤，此时正想撤走，却不料虚影突然爆发，自己却伤势在身实在难以躲避，如果被扫中，恐怕不是死也是全身骨骼断裂。 眼看冲击波越来越近，老李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但是过了数秒他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击飞，只听到一声沉闷的碰撞。 老李紧张的双眼张开了一条缝，却发现身前不知何时掉下了一块厚厚的钢板，钢板插入了地下，替老李挡住了这次攻击，他看了看，认出这是联合教团里一个超凡者手持的盾牌。 但是这东西怎么会恰恰好落到自己面前替自己挡下这致命的攻击呢？老李怎么也想不通。 一旁，程夏爬起身，唤回被震出去的飞剑，擦了擦嘴角的血，这就准备再战。 但此时虚影却高高举起了手中长剑，危险的气息往四周弥漫着。 “本尊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但你们却不知好歹，屡次进犯，这样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把鲜红如血的剑仿佛从阴影中刺出，深深地插进了他的胸口，这一次，他的伤势没有恢复。 众人看不见的阴影里，一个戴着荒诞的鬼怪面具的人缓步走了出来，他身着明治时期风格的和服，脚下踩着一双木屐，腰间有一把绣有雪山风光的团扇，他的右手握着那把剑的剑柄，左手持着一只木槌。 宛若从历史的余晖中走出来的人物。 “大天狗？！”看见来人的打扮，樱组的人头一个惊呼出声。 天外天第二个反应过来，得利于完善的情报系统，他们知道不少其他组织不了解的东西。 程夏表情凝重：“大天狗……鬼怪红莲的人果然也来了。” 不仅来了，甚至一现身就是必杀之势，不愧是以成员稀少著称的神秘组织。 就在正面的战场似乎迎来结局的时候，任明空已经潜入了宫殿内庭，与想象中的遍地宝物不同，这里只有一片宽阔的湖泊，湖中荷叶片片，鱼虾点点，优美如画的景色像极了神话中的仙境。 而在这片湖泊的正中央，生长着一朵盛开的青色莲花。 任明空一眼就看见了那朵青莲。 在这通天秘境内，他已经意识到了，只要跟青莲沾边的东西都一定是宝物，从施元镜手里的青莲玉佩，再到自己和诸葛穿越林海找到的青莲木牌，无一不与青莲有关。 眼前这朵霞光四溢的青莲一定也不例外。 正当两眼放光的任明空准备下水游过去的时候，他却感觉眼前一花，再定睛细瞧时，那朵青莲竟已不见了踪影！！ 这里还有其他人？！任明空立刻警惕了起来，巡视着四周。 但就在这时，整个通天秘境却开始震动。 怎么回事？任明空错愕地望向头顶的石壁。 宫殿之外，正面战场上的众人也感觉到了震动，纷纷张皇失措地四下观察。 被刺中一剑的虚影愣了两秒，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随即怒吼了一声，仿佛非常不甘心一般：“不！！是谁！！” 大天狗见状，抽手收回了鲜红如血的长剑，踩着木屐往后退了几步，消失在了阴影中。 数秒之后，通天秘境之内的众人纷纷感觉眼前的画面斗转星移，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竟已离开那方世界，回到了现世之中。 一脸错愕的任明空也不例外，他站在通天遗体大氅的褶皱上，双眼无神地俯视着脚下的海面。 通天秘境……关闭了？ 我到手的宝贝飞了？！ 可恶啊，到底是哪个小贼！！ 【作者题外话】：今日三更八千字，打滚求收藏求票票 第二十章 挑衅？ 距离通天秘境关闭转眼已过去了一个月，任明空仍然对那朵莫名消失的青莲耿耿于怀，甚至他总疑心秘境突然关闭也与那朵青莲有关。 六大核心自己见过了俩，都有青莲标志，而在那座宫殿之内，却存在一朵真正的青色莲花。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任明空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又一直忘不掉，如鲠在喉。 台上谢顶的老师边说着请同学起来回来问题，边拿起点名册翻了翻，半晌后道：“学号20xxxxxxx4的同学，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但没人反应。 “学号20xxxxxxx4的同学？没来吗？”老师又叫了一遍，见依旧没人应答，便拿出笔准备记一次旷课。 台下和任明空同坐一排的三位室友愣了愣，20xxxxxxx4？这不是老四任明空吗？ 刘开阳忙用手肘怼了怼正在发呆的任明空，低声急道：“老四……嘿，明空！任明空，叫你！” “啊，啊？”任明空这才回过神来，在刘开阳的示意下一脸茫然地站了起来。 老师见有人站起来，又放下了手中的笔：“这位同学，请你回答一下，在圆锥齿轮传动的变速箱中，应当如何选择传动比与冷却液？” 任明空一听这个问题就傻了眼，他刚刚满脑子都是通天秘境里的未解之谜，哪儿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不知道……”任明空嗫喏着答道。 老师摇摇头：“坐下吧。”说完提起笔在点名册上做了个记号。 随后，老师抬起头来，一脸无奈与恨铁不成钢地扫视了全班。 “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在想超凡者的事情，都渴望自己能觉醒超凡能力，能上天入地，但是这事哪儿有那么容易啊孩子们，脚踏实地才是大多数人该走的路……” 在通天秘境之后不久，官方便正式公布了灵气复苏的消息，宣布公元纪年在将今年过后结束，取而代之的是灵元纪年。 如任明空记忆中一样，这个消息一经公布，便如核弹投入大海般惊起了滔天巨浪。 短时间内，人们对成为超凡者的渴望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欲望，甚至市面上也随之出现了各种诈骗手段，称“包百分百觉醒”之类的，竟也有不少人上当。 官方不得不出面辟谣，言明目前尚未掌握任何稳定激发超凡能力的办法，骗局才逐渐消停。 超凡者的出现对社会的影响是巨大的，社会地位、资源分配、相关法律等问题很快浮现出来，一时间，所有官员都忙得焦头烂额。 只有任明空知道，要想找到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那微妙的平衡点，全球各国恐怕还需要数年。 同样的，这种影响也渗透到了校园之中，许多学生无心学习，成天幻想自己觉醒什么惊天动地的超凡能力，脚踏高富帅，迎娶白富美。 “……这些，都是老师的肺腑之言，各位同学若能听进去，理当自勉，崇实辍浮，博学笃志。” 随着下课铃的响起，台上谢顶的老师方才草草结束了自己的劝诫，收拾起书本走出了教室。 任明空四人也拿好东西迈步往外走，但却被几个人无心胜有意地拦住了去路。 为首者是一个眉宇间颇有些英气的少年，一头碎发看似乱剪，实则经过了专业理发师精心的设计。 他斜睨了任明空一眼，道：“哟，这不是咱的大才子任明空嘛，怎么，上课梦游？梦到自己会飞还是会喷火了？ “噢我忘了，你本来就会飞，不然怎么吃到天鹅肉的呢哈哈哈哈。” “赵飞蓬。”钟云钦见来者不善，向前半步与其对峙起来，“于知一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你不要屡次来找任明空**赖赖你那无处宣泄的闷骚怨气！有本事你跟于知一这么说话！” 赵飞蓬脸色变了变，他还真不敢跟于知一说一句重话，在蓉城，“惹谁都不要惹于家”是上层的共识。 “云钦，不必。”任明空拍了拍钟云钦的肩膀，他虽然看赵飞蓬也不顺眼，但现在对方在他眼里也不过一个手舞足蹈的小丑罢了。 换做以前，他或许还真会因为赵飞蓬的嘲讽而自卑，陷入一定的自我怀疑，但现在不一样了，闯过通天秘境之后的任明空，不论是眼界还是心性都有了一定的长进。 况且于知一也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软肋了。 “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赵飞蓬见任明空让步，以为他是怕了，于是不依不饶继续纠缠，“我劝你啊，尽早主动离开她吧，你，配，不，上，她。” 听到这话，任明空原本无波澜的内心突然猛地一抽。 是的，他已不再牵挂于知一，但分手那天的场景这么多个日月以来却依然历历在目。 回忆里的那个于知一无数次地倚在沙发上，站在一片狼藉之中，无数次语气平淡地对自己说：你配不上。 她仿佛在评价一件货物。 赵飞蓬的挑衅再次勾起了这段回忆，任明空只觉一阵无名心火燃起了滔天烈焰。 拿起脉冲！一枪崩了他！！ 任明空的脑海蓦地里响起了这么一句疯狂的话。 赵飞蓬见任明空陷入呆滞，一言不发，继续哈哈大笑着，一字一句刺入任明空的心中。 殊不知，他在任明空眼里几乎已经是个死人。 不，不行！赵飞蓬罪不至此！ 于是，赵飞蓬看见，沉默的任明空露出了一个凶狠的笑容，握紧的拳头直击而出，亲切地与自己的帅脸来了一个贴贴。 赵飞蓬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打翻在地，眼冒金星，耳朵嗡鸣。 觉醒进度给任明空增加的并非只是对科技树下造物的使用上限，还少许强化了任明空的身体素质，其中自然包括力量。 当地上的赵飞蓬吐出一口血沫和一颗牙的时候，这一拳甚至微微超出了任明空的预计。 “泥……泥竟然敢打窝！”赵飞蓬一脸难以置信，口齿不清地说着。 任明空虚着眼蹲了下来，俯视着赵飞蓬：“我警告你，不要来烦我，更不要在我面前提于知一。” 这话在赵飞蓬耳朵里，无异于任明空在向他宣布和于知一的关系，虽然任明空并无此意，但赵飞蓬却这样理解了。 不过他不能理解的是，这个无权无势无财的小子怎么敢打自己？ 在这法治社会，赵飞蓬纵然没办法对任明空下黑手，但变着法恶心他还是轻轻松松的。 周围下课的同学也吓蒙了，他们没想到看上去一向平和的任明空竟突然动手打人。 “我会找你算账的。”赵飞蓬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颇觉面子上挂不住，忙撂下一句狠话，爬起来跑掉了。 任明空与兄弟三人也离开了现场。 刘开阳一脸震惊地看了任明空一路，在他的认知里，相处了一年的兄弟任明空从来都不是这么嚣张的人。 “老四，你没受什么刺激吧？”钟云钦关切地问道。 林木森也同样投来关心的眼神。 任明空摇了摇头：“没事，不用担心我，只是赵飞蓬那个家伙确实太烦了。” 其他几人赞同地点点头。 “但是，老四，你要做好准备面对赵飞蓬的报复，他爹跟咱学院院长有点交情。”刘开阳叮嘱道，“要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跟兄弟们开口，绝不推辞。” 任明空心头一暖，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他虽然当时情绪爆发难以控制，但也不是完全不顾后果，实际上，在动手的时候任明空就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他打算的是，大不了就暴露自己的特殊之处，吸引来天外天的视线，顺势加入这个官方组织，这样的话，赵飞蓬想来也不敢再怎么动手脚。 又或者，自己的聊天软件上还有那个诸葛家的小子的联系方式，实在不行开口让身在天外天的他帮忙。 第二十一章 超凡潜力普测 几天过去了，预料中赵飞蓬的报复并没有到来，反而风平浪静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赵飞蓬每天都顶着一头包扎纱布的话。 虽然没有等来赵飞蓬的报复，但是任明空却等来了于知一的约见。 她又找我干嘛？任明空皱着眉头看着于知一发来的消息： 明空哥哥，半个小时后，湖边等你噢。 任明空想了想，回了一个ok，于知一这么弯弯绕绕说话的时候不多，说不准这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讲，还是却看一看比较好。 简单换了身衣服，任明空掐好时间出了门。来到校园内的湖畔时，任明空在老地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于知一今天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连衣裙，亭亭玉立，宛如一波秋水。 “知一。”任明空招了招手，走过去在于知一身边坐下。 于知一看到任明空，脸上露出了一丝让任明空感到莫名其妙的红晕：“明空哥哥，你好准时。” 任明空看了看时间，刚刚好过去半个小时。 “不早不晚，我觉得挺好的。”他总觉得于知一今天怪怪的，她那个羞涩的表情可不多见，“你找我是……？” 于知一白了任明空不解风情的一眼，回到了平常的状态。 “想跟你说两件事。”于知一伸出两只手指，然后弯下去一只，说道，“首先，赵飞蓬前几天是不是来惹你了？” 任明空一听，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赵飞蓬没有报复自己，原来是让于知一知道了，这小姑娘刚认识自己那会儿可护短得很，多半是她想办法给赵飞蓬压下去了。 至于于知一为什么要主动这么做，任明空也不难想明白。 一定是自己当众揍赵飞蓬的那拳的影响，于知一误以为自己是为了她才打的人了。 这小姑娘的恋爱脑啊……任明空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一开始真没想到自己出气的一拳会让于知一误会。 早知道宁愿忍过去也不打了，于知一可比赵飞蓬难应付多了，她要是以为自己多喜欢她的话，自己还怎么按原本的打算远离她？ 麻烦。 “你给赵飞蓬施压了？”猜想归猜想，任明空还是开口确认了一下。 于知一开心地点了点头：“是呀，那个家伙真是不开眼，我拒绝过他之后就经常找你麻烦，不过这次过后他应该会安分一段时间了。”说着说着，于知一的表情又羞涩起来。 任明空几乎想一巴掌按在自己脑门上，这叫什么事儿！ “第二件事呢？”他赶紧岔开了话题。 于知一弯下另一只手指，表情有些兴奋：“我从爸爸那里听来的消息，天外天要对全国十六岁到二十四岁之间的人进行超凡潜力普测！”她脸上的小表情灵动而微妙，仿佛一个想要被夸奖的小孩儿。 超凡潜力普测？任明空经于知一提醒，也想起来了这个将来会被列入中学升学程序中的一项检测项目。所谓超凡潜力普测，就是提取被测者的组织样本，通过特殊手段使其与天地灵气共鸣，以共鸣强度来评判被测者的超凡潜力。 简单点说，就是抽血化验。 这事儿任明空都快忘了，原因无他，仅因他当初进行测试的结果是“无超凡反应”。 这事儿还在同学里被传了好几个星期。 其他大多数人要么是“弱超凡反应”，要么是“标准超凡反应”，这两种测试结果虽然说也不足以成为超凡者，但勉强能给人慰藉。 唯独任明空。 无超凡反应。 一时间，“任明空”这三个字传遍了整个大学，名气更是沛然莫之能御。 后来，据统计，整个华夏十六岁至二十四岁的人中，测试结果为无超凡反应的也不超过一千人。 比能成为超凡者的人还要少。 得，两件事儿没一件是让自己顺心的。 任明空揉了揉脸，尽量表现得不那么糟心地对于知一问道：“你觉得你有可能成为超凡者吗？” 于知一双手托着脸颊，想了想道：“听说几率很低，但我觉得我一定可以。” 任明空噢了一声，实际上，在他的记忆中，于知一的测试结果为绝大多数的“弱超凡反应”，他不知道对方的这种自信来自哪里，或许是从小到大的优越感。 一想到这点，任明空对身边女孩儿的观感又坏了不少。 但对方帮自己搞定了赵飞蓬，自己于情于理也不能以怨报德。 哎，任明空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呢？”于知一拍了拍任明空，“你要是成为超凡者的话，想干点什么？” 任明空耸耸肩：“没想过，找个班上吧大概，东厂西厂和电子厂总得选一个。”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知道自己是超凡绝缘体之后，便再也没有幻想过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 于知一听见任明空的回答，噗嗤乐出了声，但在眼里却闪过一丝隐藏很深的失望，不是因为任明空不求上进的回答，而是因为任明空的回答里没有她。 她问的是“你打算干什么”，但她真正想问的应该是“你打算和我一起干什么”。 女孩子的心思，任明空不是不懂，相反，他完全明白于知一到底想听自己说什么，也正因如此，他才有意地不从正面回答于知一的问题。 两人又聊了十几分钟的闲天，散了会儿步，任明空以肚子不舒服为由婉拒了于知一发出的一起去吃饭的邀请，随后便回到了宿舍。 当天晚上，任明空躺在自己的床上，胡思乱想着一些毫不相关的事。 神秘手机和他自己常用的手机一并放在床头，气动力学翼板被装在一个黑色的滑板袋里，就放在任明空的书桌旁，脉冲甚至直接扔在了抽屉里。 之所以这么正大光明地随意摆在明面上，其一是任明空的室友本就不会去翻他的东西，完全可以非常放心；其二则是任明空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自己的特殊被室友发现。 这两种互相矛盾的情绪已经占据他的脑海有一段时间了，除了用别扭来形容，别无他词。 其实不难理解，人总有出风头的心，只是不好意思自己去到处宣扬罢了，任明空一直都觉得自己就是很俗气的人，就是想要向所有人炫耀自己有多厉害。 以前没这个资本。 现在有了。 “超凡潜力普测……”任明空双手枕在后脑勺下，望着天花板喃喃念叨着这个词，“无超凡反应么？这次应该也是这个结果吧，即便是觉醒者系统也没办法让自己强行提升到可以成为超凡者的地步。” 在普测之后，所有检测结果为“强超凡反应”及以上的人，在自愿同意后，都会被退掉原学籍，统一安排到各地的灵能学院进行系统化的学习，而主要的学习内容也不再是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这九科。 三年的学习之后，从灵能学院毕业的学生，将有机会加入天外天，接触到更加广阔、恢宏的超凡世界。 这是何等的荣耀！ 可惜自己注定不会被灵能学院录取。 “要是能作弊就好了……”任明空低声嘟噜着，缓缓闭上了双眼，不多会儿就进入了睡梦中。 困倦的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闭眼时，神秘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也蓦地亮起，同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bug 第二天一大早，任明空就被室友给闹了起来。 “怎么了？”任明空揉着惺忪的眼，顶着鸡窝的头，穿着白熊的睡衣，眷恋着床妃的温柔。 刘开阳甩给任明空一张a4纸：“快填表，三天后上面的专业团队会来给我们测试成为超凡者的潜力！”他兴奋得像是过年捡了个红包。 “啥？！”除了任明空之外的其余两人均是高声惊呼。 任明空拿起手里的纸一看，这是搜集个人信息的表格，到时候检测用的。 “填好了给我，我帮你们交。”刘开阳又给每个人扔了一支笔。 任明空接过来很快填完了表，将笔和表都递给了刘开阳，他倒是对这事儿一点都不热衷，填不填表有什么区别呢，反正自己的检测结果自己知道。 但当着室友的面，不能不填，否则大概率会引发钟云钦的“我跟你说啊……” 交了表以后，任明空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了两眼，但是当他按开神秘手机时却愣住了，他看见了一条觉醒者系统发来的消息： 检测到使用者任明空的需求，发布式任务开启，任务代号：bug。 任务内容：请以宿舍楼下为起点，挖出一条接通人工湖的水渠，宽度不得小于三十厘米，深度不得小于二十厘米。 奖励：渗透专家制造权限。 渗透专家：一种微小的蜘蛛造型的特种机械单位，附有多个数据传输口，内载智能核心能迅速运算攻破绝大多数的信息拦截与防护，无战斗能力。 任明空看着这段信息，陷入了呆滞。 先不说这个奖励是怎么回事，就光看任务内容，任明空感到分外离谱，他严重怀疑这系统是不是故意折腾他，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有些合理，所谓bug可以简单理解为漏洞，让自己挖个水渠，也相当于是在宿舍楼与人工湖之间的一个“bug”。 给bug奖励一个bug，怎么看怎么合理。 但是明明可以不用搞这么复杂的啊！ 任明空两眼一翻，就想要关掉手机，反正这任务也没说不做会有惩罚，但是当他看到奖励时，突然心动了。 这玩意儿不就是入侵电脑设备的利器吗？ 再联系到任务开头说的“检测到使用者的需求”，任明空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昨天晚上自言自语说想要作弊的事儿被神秘手机听到，于是就给自己发布了这么一个任务！ 任明空的眼神里充满了微妙的神情。 超凡潜力普测的结果会经由电脑上传至官方网站，个人能通过身份信息验证后自主查询到自己的检测结果，同时，灵能学院的招生选拔，也将从这个网站上挑选，如果自己能渗透入侵的话……任明空眯起了眼。 至于进入学院后的学习，任明空倒不咋担心，超凡能力说白了就是特殊于常人的地方，自己难道没有吗？就是检测不出来而已。 打定主意之后，任明空便上街买了把铲子，藏在了楼下的草丛里，打算晚上偷偷施工。 顺便还大概预估了一下工程量，自己的宿舍楼离人工湖倒是不远，中间全是草丛和花圃，只隔了一条混凝土浇注的石板路，不需要从正路上过。 石板路也好说，从下面挖穿过去就行了。 但有一件事比较麻烦，那就是宿舍楼下的几个摄像头。 那些摄像头本是为了监控宿舍人员进出，以及防备宿舍附近的突发状况而安装的，全天候工作，直接连接学校的保卫处，任明空如果要去挖水渠，即便半夜没有被人直接发现，第二天也会被举报到保卫处，到时候调出监控一看，自己可就没脸见人了。 怎么办呢？ 任明空没想多久，就有了注意，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玩的笑容。 “嘿嘿。” …… 第二天，一个消息传遍了全校，热度仅次于即将到来的超凡潜力普测。 大二机电学院的那个赵飞蓬竟然大晚上在宿舍楼下偷偷挖了一条直通人工湖的水渠！这是多么变态的人才干得出来的不可理喻的事情！谁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赵飞蓬得知这个消息时是懵逼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昨天晚上跑出去了？！ 在他极度怀疑自己有严重的梦游综合征的时候，辅导员将一份从保卫处调出来的监控视频给他发了过来。 赵飞蓬神情恍惚地点开了那份视频。 视频显示的开始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二点左右，长达三四个小时，画面上，赵飞蓬拿着一把铁锹一下一下地挖着草地，时不时还转过头来冲着摄像头乐一下，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他。 看完视频的赵飞蓬彻底傻眼，画面上那个人分明就是自己！ 他现在的脑子完全乱成了一团浆糊。 这时，辅导员的电话打了过来，半是责问半是关切地询问了他的情况，并让他一会儿去一趟院长办公室，他父亲和院长在那里等他。 “你们不知道，赵飞蓬那个表情有多好玩！”宿舍里，刘开阳笑得前仰后合，他从听到消息开始就在关注赵飞蓬。 “老四，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刘开阳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拍拍任明空的肩说道，“赵飞蓬那个货早该遭报应了。” 倒是林木森这会儿比较严肃：“你们真觉得这事儿是赵飞蓬干的吗？” 钟云钦是无所谓的态度：“无论这事儿看上去有多不可思议，有多bug，就连我们也都觉得他干不出这种事，但所有的证据都确凿地指向他，不是他也是他了。” “确实是这样的。”刘开阳点点头，“也不知道究竟会是谁冒充赵飞蓬干出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情，那个人的脑子多多少少也被门夹过。” 一旁的任明空讪讪地笑着，看着室友们的争论。 刘开阳嘴里那个脑子多多少少被门夹过的精神病正是在下本人。 在意识到无论如何都会被看到之后，任明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到了嫁祸的办法。 于是昨天晚上穿上通天机甲，使用光学拟态变成了赵飞蓬的模样，挖了一晚上的沟。 第二十三章 白色！！【喜提第一张金票加更… 就在整栋楼都在讨论“赵飞蓬是不是前几天被任明空一拳打傻了”时，真正的当事人正躲在宿舍的厕所里看着手机。 任务完成，任明空在科技树下找到了“渗透专家”的词条，它没有被归类到任何大类下面，看上去就像是平常不咋用得到但早晚会用到的那种杂七杂八的工具。 这个任务没有给他觉醒进度和改造点数的奖励，任明空猜测大概是因为这是临时发布的任务，而那些给予觉醒进度和改造点数的任务类似于“主线任务”。 任明空看向渗透专家的制造条件：该造物本次不需提供任何材料，之后每生产一只则需要重复进行一次任务“bug”。 “……”这玩意儿纯属在折腾我是吧。 任明空毫不犹豫地怀疑这个任务就是觉醒者系统搞出来折腾自己的。 确认制造。任明空点下按键。 几秒之后，一个造型精巧，四肢……八肢灵动的微型蜘蛛机器人爬到了他的手上，八条细长的机械腿由无数极度精密的细小零件组装而成，时不时的颤动是它在不停收集周围的环境信息，而连接八条腿的身体则是一个果核大小的多面不规则晶体。 渗透专家，专攻数据与信息的拦截处理及重新编码，顶尖的便携式黑客。 任明空指挥着渗透专家在自己身上爬了一圈，然后回到自己的手心，静静地趴了下来。他满意地看着手里的小家伙，有了它，超凡潜力普测的官网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对自己而言就像是敞开大门的庭院。 “休眠模式。”任明空下达指令。 渗透专家立刻作出了反应，八条机械腿折叠收缩，不过两秒钟的时间，便藏进了主体的外壳之中。 这样看上去，渗透专家更像是一块漂亮的黑水晶。 嘿嘿一笑，任明空将休眠模式的渗透专家装进了自己的兜里，就等几天后它派上用场了。 …… 京城，天外天总部。 时任总负责人的尹和正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安排几天后全国大普测的事项，本来，这件事在一个多月前灵气复苏刚刚稳定下来的时候就被提上了议程。 但是由于技术手段的缺乏，便一直搁置。 倒是那次探索完了云端身影的秘境之后，诸葛家的小子带出来了一份植物样本，帮上了大忙。 经研究后，那种被新命名为“梦境之芽”的植物，在与血液接触时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变色，颜色越深，则代表这份血液的越容易与灵气共鸣，也就是越有可能成为超凡者。 不过，这种测试方法毕竟是依赖于梦境之芽这种植物，时不时也会有测不准的时候，研究人员推测这可能和梦境之芽的“情绪”有关。 按说植物是不会有情绪的，但超凡世界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好在，虽然有可能测不准，但这个概率却是极低，大约只有百分之一，只要多测几次便能得到正确的结果。 超凡潜力普测的项目正是建立在梦境之芽对血液的反应上。 进行普测的消息尹和一周前已经发布了下去，按照各级单位的办事效率，这会儿应该也已经全部通知到位了。 尹和今天在弄的事情是安排各省市的项目负责人，至于细化到每个学校的事，则是项目负责人的工作。 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的尹和能亲自挑选审批项目负责人，已经是看在这个普测相当重要，关系到天外天乃至华夏的未来的份上。 “呼……终于弄完了。”尹和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自己整理的文档。 京城负责人：尹和，负责区域：xxx 沪市负责人：程夏，负责区域：xxx …… 蓉城负责人：施元镜，负责区域：xxx …… 尹和满意地关掉了文档，准备打印出来盖章后发出去。 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尹和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平常找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但是他看到发信人的号码的时候，立刻打起了精神。 短信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给我弟弟安排点事儿。 尹和恭恭敬敬地回复了一句“好的”，然后又打开了刚刚关掉的文档，毕竟能给发信人的弟弟安排的工作可不多，要是太无聊，到时候他还嫌东嫌西。 超凡潜力普测的事儿倒是正好，还能让他出去玩玩，免得兄弟俩成天呛火。 “把谁换掉呢？”尹和的目光扫过屏幕，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名字上，“正好她从秘境出来后身体不太舒服，这次还是让她继续休息吧。” 修改完内容，尹和赶紧打印了出来，盖好章通过传真机发到了下属各个部门。 …… 两天后，所有人翘首以盼的超凡潜力普测终于开始了。 任明空的大学里闹成了一锅粥，即便是以班级为单位依次去抽血，也没有制止住兴奋又混乱的人群。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任明空的班级。 所有人在操场上排好了队，按当时提交表格的顺序进行抽血。 好巧不巧，赵飞蓬正好在任明空前面一位。 他这几天都有点恍惚，仿佛得了精神分裂，做什么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真正的意愿。 半夜挖水渠的事儿已经被他爸爸和院长处理好了，没有给惩罚，反而发了个劳动奖。 但这并不能安抚赵飞蓬一惊一乍的内心。 以至于他看到身后的任明空时，也只是哼了一声，没有放半句狠话。 当然，这里面也有于知一干涉的缘故。 不过骄傲如他赵飞蓬，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就放弃对任明空的仇恨，他只是暂时没有找到好的机会罢了。 超凡潜力普测的现场布置很简单，每一列队伍前都只有一张桌子，一些抽血用的设备，以及一小罐装在透明容器里的梦境之芽。 这些梦境之芽的作用是在预先大概测试一下血样的情况，作为展示给被测者的初步结果。 至于官方公布的正式结果，那还需要回收血样后，在尽量排除外界因素干扰的条件下再多次测试，才能下最终定论，如此一来，偏差能被修正至最小。 任明空站在队伍里，时不时听见最前面传来一声惊呼，但绝大多数的测试结果都只是蓝色或者绿色罢了，也就是“正常超凡反应”和“弱超凡反应”。 他记得自己这所大学里，在这次超凡潜力普测时被发现的超凡者只有几个。 而其中一个的潜力还挺高…… 正在他思考时，队伍最前面爆发了自测试开始以来最大的呼喊声。 “紫……紫色近黑！”测试员满脸震惊，眼睛已经快瞪出了眼眶，这个测试结果，如果没问题的话，必定能觉醒相当不错的超凡能力。 测试员缓过神来，鼓励地看向眼前的女生：“你很不错，以后要加油。” 女生礼貌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离开了测试点。 无数人羡慕的眼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紫色近黑？任明空挑了挑眉，他印象里，这位好像就是本校潜力最高的人了，但是……他怎么好像记得那个人应该是个男生才对？ 摇了摇头，任明空懒得去纠结这个事情，或许是自己记错了也说不定。 队伍很快地往前移动，不一会儿就轮到了赵飞蓬。 “接近深蓝色？不错。”测试员赞许地看了一眼赵飞蓬，“这个水平已经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能觉醒超凡能力了。” 赵飞蓬大喜，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测试结果会这么好，虽然比不上之前那个紫色近黑的女生，但百分之五十的觉醒几率对他来说也很惊喜了。 但是赵飞蓬结束测试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不知道在等什么。 任明空瞥了他一眼就猜到他一定是在等着看自己是什么颜色。 不用等了，白色。任明空在心里自嘲了一句。 但是白色又怎样呢？他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里面装着休眠的渗透专家。 “下一个。”测试员整理好上一份血液样本后叫了一声。 任明空闻言，走上前去坐了下来。 测试员熟练地抽了他一管血，并从其中取出了几毫升滴到了梦境之芽上。 顿时，梦境之芽泛起了一片……透亮的白光。 附近围观的人全都呆了，不管是测试员还是赵飞蓬，又或者任明空的三个室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光晃花了眼。 “白……白色？”测试员愣了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他知道白色在测试结果中代表什么含义。 这意味着眼前这个少年注定与超凡无缘。 测试员带着同情与安慰的目光对任明空说：“同学，不要灰心，这只是初步测试的结果，而且超凡永远都不是唯一的出路……”说着说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属实是白色太过少见，上面交代的时候都只是顺口提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废物果然是废物！就算你有于知一又怎么样！还不是废物！！” 这时，一旁的赵飞蓬大声地嘲笑起来，他这几天来头一次这么开心，积郁的怨气终于发泄了出来。 而回应他的，是任明空毫不犹豫的左拳。 又一次躺在地上的赵飞蓬头晕眼花间，听见任明空蹲下来对自己说： “可惜抽血抽的右胳膊，左手打你真不顺手。” 第二十四章 篡改数据 赵飞蓬又被打了。 这个消息在“赵飞蓬被打了”和“赵飞蓬半夜挖沟”两件事的发酵下迅速传了出去，甚至不少人根本不知道赵飞蓬是谁，只知道这人几天之内被一拳撂翻在地两次。 不过，赵飞蓬在超凡潜力普测现场测出了接近深蓝色的结果这事儿，也被传了出去。 人们总是很喜欢议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既假装着大度说“我不需要”，又暗地里咬着牙地酸。 但得不到就是得不到，啃一麻袋柠檬也得不到。 酸葡萄心理是大多数人的共性，当有人比自己好时，就总是想着从别的地方去贬低那个人。 很不巧，赵飞蓬这个名字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学。 “你听说了吗，机电学院的富二代赵飞蓬，测出接近深蓝色的结果，但可惜脑子有问题，还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同学揍了。” “是吗？我怎么听说他天生就是个脑性瘫痪，一天不挨揍就浑身不舒坦。” “他不会有那种变态的癖好吧？” “以后得当心点他，希望灵能学院招生的时候能把这种危害社会安全的人剔出去。” 赵飞蓬听到这种传闻后几乎想一把掐死任明空。 他在任明空身上还能找到的唯一优越感就只有他的超凡潜力普测结果能碾压任明空罢了。 但是任明空呢？ 他根本就没一点点心思放在赵飞蓬身上，这两天他都在调查超凡潜力普测的正式检测结果的数据存放在哪里。 虽然说渗透专家可以通过任何一台能联网的电脑入侵普测的官网直接篡改数据，但这种暴力的入侵行为，在信息层面上看起来无异于踹门而入，然后洗劫一空，并且还在墙上到处写自己的名字。 所以任明空需要找到那台上传第一手数据的电脑，那上面必然有网站管理员的认证信息，渗透专家可以模仿这种认证信息的编码，然后以管理员身份篡改数据。 这样一来，除非查看底层数据库，否则将难以察觉。 在进行了数天的调查之后，任明空终于定位了蓉城内的一个研究所，蓉城所有超凡潜力普测的血液样本都在这个研究所内进行分批次的集中检测。 夜幕之下，任明空来到了这个研究所外。 “新城生物科技研究中心。”任明空看着门牌，念出了研究所的名字。 在大概了解了这个研究所内近期严密的守备力量后，任明空打消了亲自潜入的想法，即便他拥有可以做到完美光学隐形的通天机甲，仍然存在被发现的可能性。 在超凡的世界，万事皆有可能，说不准这里就有一位能监视空气流动的超凡者存在呢？ 那自己进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权衡再三，任明空决定让渗透专家单独行动，自己则在外面作为远程指挥中心。 将渗透专家从衣兜里拿出，抛掷在地，那枚“果核”就地一滚，八条细长的机械腿伸展开来，微微颤动着，以它独有的方式观察着这个世界。 “去吧。”任明空期待地望着那个小东西，低声说道。 其实渗透专家根本不需要听任明空的声音，它与觉醒者系统相绑定，任明空可以直接操控它的行动。 目送着渗透专家悄无声息地翻过了研究所的院墙，任明空拿出了神秘手机，找到渗透专家的词条，点了进去。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画面，那是渗透专家的第一视角。 在夜色的掩盖下，渗透专家的模样就像家里常见的白额高脚蛛，任谁看了也不会多留意两眼。 于是，渗透专家贴着墙根，大摇大摆地越过了一道又一道巡逻线，直直地往研究所中把守最为严密的那栋房子爬去。 实际上，任明空的调查到了研究所这儿就已经走到了头，具体在什么地方他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但只要找到了研究所，想找到那台电脑就简单了——只需要冲着把守最严密的地方去就行。 渗透专家顺着房子的外墙爬上是房檐，倒挂在房檐上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它伪装的行为习惯和真正的蜘蛛没有任何区别。 几分钟后，渗透专家动了，以极快地速度顺着房檐和玻璃大门之间的缝隙进到了房子里面。 之所以不从外墙的窗户爬进每一个房间，是因为那样的话就无法从守卫力量的分布来判断哪扇房门后才是任明空要的“答案”了。 很快地转遍了这栋房子的所有楼层，远在研究所外的任明空将目标定在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内。 总体来看，整栋房子的守卫力量都是为那个房间服务的。 渗透专家来到了那个房间外。 在这种办公场所，每个房间的墙壁上部都会开有透气窗，尤其是在研究所这种地方，透气窗有时候是可以救命的东西，于是工作人员们会习惯性地将透气窗打开一条缝，以便内外空气流通。 而这种透气窗的高度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厘米，即便是将玻璃全都拆掉，也难以让一个正常的人类通过。 但是这可就方便了蜘蛛模样的渗透专家。 它顺着透气窗的开口，毫无阻碍地爬进了这个房间内 任明空通过渗透专家的视角打量了一圈。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台电脑，在电脑旁边堆放着一沓又一沓的资料以及测试结果说明。 渗透专家从天花板上直接跳了下来，落到电脑的主机面前。 它的一条机械腿折叠变形，伸进了主机上的接口中，在与其稳定咬合后，渗透专家的智能核心开始通过连接口给主机过电。 它不能开启显示屏，那样的话会被房间里的监控发现。 但是开不开显示屏，对于渗透专家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它只需要直连主机里的cpu和磁盘，在破译后就能获得所有的信息。 很快，渗透专家破解了这台电脑上登录普测官网的管理员密码，这也说明了任明空没有找错地方。 渗透专家接下来开始筛选起有效信息。 基本上所有的检测结果都已上传到了管理员账号的名目下，只差明天最后一批的检测结果出来，就能整理汇总后上传官网，到时候所有人才能查阅到自己的检测结果。 渗透专家的筛选停住了，它读取到了目标信息： 姓名：任明空 性别：男 年龄：18岁 预测结果：白色 一次复测：白色 二次复测：白色 三次复测：白色 结论：稀有，白色，无超凡反应 任明空看着这段信息，啧啧两声，开始给渗透专家下达篡改数据的命令。 不多会儿，渗透专家便利用管理员账号的便利攻破了数据库，在抹掉这段信息后，重新按照任明空的意愿编织出了新的一段： 姓名：任明空 性别：男 年龄：18岁 预测结果：白色 一次复测：深蓝偏紫色 二次复测：深蓝色 三次复测：深蓝色 结论：深蓝色，强超凡反应，前两次测试结果系误差导致 改好了自己的测试结果，任明空又随机挑了几份测试结果，修改了无关紧要的一点东西，不影响那几份的结论。 这样做是任明空给自己的行动上的最后一重保险，名为九假一真，混淆视听之法。 以防被核对数据时揪出自己这一个电子档与纸质档不相符的个例。 人越多，自己就算被揪出来，也会越没嫌疑。 做完一切之后，任明空控制着渗透专家沿着原路爬出研究所，回到了自己手上。 看着在手心重新变成一颗果核的渗透专家，任明空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得逞的微笑。 “灵能学院？赵飞蓬？” 第二十五章 臭脾气的刻薄鬼 “这是最后一批检测结果了，你核对一下，没问题的话就交上去汇总。”身穿白色大衣的女研究员挥了挥手里的清单，递给同事。 她的搭档是一名年纪比她大两岁的男性。 “好。”男研究员接了过来，没有立刻翻开看。 他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目光在天花板上游移了几秒，突然挺起身：“菲菲，这几天加班怪累的，这终于忙完了，咱晚上去吃个饭吧。” 女研究员想都没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上次你说去吃饭就没好事。” “怎么就没好事了，你不是说饭挺好吃的嘛？” 女研究员听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横眉竖目道：“你咋不提吃完饭带我去选坟地的事儿呢！” 男研究员却是一脸的理当如此：“坟地怎么了，现在流行商品房，说不得以后就要流行商品坟，而且这是我六爷爷给我支的招，他说可好使了。” “你六爷爷哪个对象不是从icu里找的……”女研究员感觉自己此时发出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哀嚎。 她无力地站起来，把自己的搭档推出了办公室，一把摔上门： “快去交表！” 男研究员挠挠头，不知道到底有哪里不对。 想了想，他还是打算先去把工作忙完，回头再来跟菲菲软磨硬泡。 当他拿着清单，敲门走进二楼的那间办公室时，他看见这次超凡潜力普测的蓉城地区总负责人正紧锁着眉头站在电脑前。 “诸葛部长？”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站在电脑后面的人闻言抬起头来，丰神俊逸，剑眉星目，颇有古意的长相总让人怀疑他穿上对襟长衫就是个从画卷里走出的古人。 正是任明空在通天秘境里结识的诸葛家的小子。 他这会儿正犯着愁。 原本蓉城地区的负责人应该是施元镜，但尹和临时接到通知，就把自己换了过来。 施元镜在秘境里出了点事，理当休息一段时间，自己倒是没有意见。 正好还能出来放放风，免得天天在京城那边跟自己那臭脾气的老哥低头不见抬头见，一天三顿饭能呛八次火。 超凡潜力普测，这个项目自己其实也是比较了解了，毕竟这个项目能再次启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得归于自己从秘境里带出来的那些小植物。 项目并不复杂，落实到各点之后的执行工作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最容易出问题的点就在于数据容量实在太大。 但幸亏这么多天以来工作还算顺利，各个中学与高校的测试结果都已经上交，只等最后一份给到自己手上，初步的任务目标就算完成了。 可是，事情总是在最后出问题。 今天一早，诸葛来到办公室，刚坐在电脑前，他就感觉到了一点难以描述的扰动。 这种扰动来源于他的超凡能力。 于是他立刻起了一卦，但奈何实力有限，只能从卦象中看出电脑被人动过。 这个时候悄悄来动电脑还能干什么？ 当然是修改普测的数据了！ 这事可关系重大，诸葛也不敢怠慢，又连连换了数种卜筮方法，但依然看不出来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查了监控也没看出来。 依照着纸质档一一比对电子档？ 确实可以这么做，但是工程量过于浩大，怕是赶不上任务期限。 诸葛扯着自己的头发，心里把潜入进来的那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连坟头草都没放过。 “祝你买坟地买到商品坟……”他咬着牙暗骂。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诸葛部长？” 诸葛听见有人叫自己，回过神来，看见是来送最后一部分测试结果的研究员，勉强舒展了神色，接过清单扫了一眼。 “这几天辛苦了，忙完之后休息几天吧。”他放下清单，拍了拍对方的肩。 男研究员高兴道：“好嘞，谢谢部长！” 虽然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八九岁，但他总觉得自己仿佛在面对一个积威深重、老成练达的上司。 男研究员走后，诸葛叹了一口气。 真不想找他帮忙…… 再三犹豫后，他还是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注明了对方可能用得到的内容，发送了出去。 发完信息后，诸葛便双眼无神地瘫在了椅子上，若不是普测事关重大，他是绝对不可能拉下脸面求到那个臭脾气的刻薄鬼那里去的。 就是不知道对方又要怎么挖苦自己了。 几分钟后，诸葛依旧仿佛死掉一样瘫在那里，连手指头都没动过。 既然摆烂了，那就摆到底吧！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诸葛立刻弹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 致我愚蠢的弟弟：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你能给我找事儿让我时时复习这么简单的东西，为兄是相当欣慰的。 ……【中间部分被诸葛恨恨地直接略过，一眼都不想看】 就这件事来说，以你的实力，要想得到正确的结果，须用玉石卜筮之法，在卯时三刻起卜，坐房间东北，面地势西南。 不过现在已是辰时，你想再卜，难难难。 为兄心善，替你起卦。 望时时自勉，莫负诸葛之名。 兄，诸葛明亮。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上面有着一列名单，以及一幅画。 诸葛看完了回信，憋屈得直跺脚。 要是别人这么嘲讽他也就算了，但被这个臭脾气的刻薄鬼这样说，他的怒气值翻了倍地涨。 算了，不跟他计较，正事要紧。 堪堪平缓下情绪之后，诸葛看向了对方发来的照片。 首先是一列名单，附言这是被修改了测试结果信息的人。 看来这个潜入的人还蛮谨慎，想要以假乱真来混淆视听么？可惜遇到了我……遇到了那个臭脾气的刻薄鬼。 他大概扫了一眼名单，没有多看，转向了那副画。 画上的附言是潜入者。 看到画的内容时，诸葛的表情像是被玩弄了一样。 那是一只长相粗糙的八条腿大蜘蛛，大蜘蛛的旁边还放着一个黑色的果核。诸葛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那个果核好像是大蜘蛛收缩八条腿之后的模样。 同时，他也看出了其上明显的精密机械构造。 要是任明空看到这幅画，一定会大惊感叹：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 第二十六章 你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 这东西……？ 诸葛看着那副画，总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目光猛地转向那份名单，一个个地仔细看去。 “罗奕涵……付洪……孙乾坤……”他认真地看着每一个名字，“任明空……任明空？”诸葛停下了，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自己在秘境里认识的那个自称“变形金刚”的面具少年，在互相加了聊天软件的好友之后，给自己发了真实姓名： 任明空。 当时自己就疑心对方的那些高科技设备到底是怎么来的，于是特别留意了那块翼板和那把奇奇怪怪的枪。 一看到画上的机械蜘蛛，诸葛就想到了那个有着奇怪装备的面具少年。 不会真是他吧？ 诸葛颇有些哭笑不得，无奈之余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刚刚还骂了潜入者的十八代祖宗，甚至口头在坟头崩了回迪。 还是先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嘟嘟嘟…… 任明空看见来聊天软件的通话提醒时愣了一下，这家伙找我干嘛？ 抱着疑惑的心情点了接通，将电话放在耳边：“喂？” “你在蓉城？”诸葛没有客气，开门见山。 任明空眼神一怔，对方怎么知道的？虽说电话号码能查到号码归属地，但自己两人交换的又不是电话号码，而是聊天软件的id，对方打的电话也是通过聊天软件打过来的。 “是。”任明空瞥了一眼窗外的树，“怎么了？”这家伙不会想带着天外天来蓉城把自己抓走吧，也不知道气动力学翼板有没有他们快。 “怎么了？！”诸葛一听到任明空确实在蓉城，就知道自己不用多问了，顿时拔高了声调，“你说你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 虽然对方好像有点生气，但任明空总感觉听出了一丝委屈。 昨天，还晚上？他在暗示我什么吗…… “昨晚上？” 任明空还准备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跟对方打太极，就感觉手中的手机又有几声震动。 “看看我给你发的东西。”诸葛的声音在电话中传来。 任明空闻言，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点开对方的聊天框。 一条消息：一张照片，内容是几个名字和两幅画。 “别跟我说你是无辜的，我不信这么巧的事。”诸葛没好气地声音响起。 “啊哈哈。”任明空尬笑着打了个哈哈，知道这事儿说到这里是肯定赖不掉了，“昨晚上梦游来着。” 诸葛的语气像是遇上了流氓：“快说你到底改了什么，我好改回去，懒得去纸质档里一份份找原始数据了。”后半句是为了告诉任明空，即便他不老实交代也不会影响结果。 无奈之下，任明空只能一一告诉了诸葛自己都改了什么东西。 “白色？你就是那个万里挑一的白色？！”诸葛听完，见惯了稀罕事的他也瞪大了双眼。 他只是听说这次普测里出了极度稀少的白色测试结果，但没有去仔细了解到底是谁，本来想着反正也不认识，了解也没用。 但没想到这人自己不仅认识，还偷偷篡改了数据。 “你到底有没有超凡能力？”诸葛锁着眉追问道，他不相信那个救了自己的面具少年只是个普通人。 对方绕过各国的视线进入了秘境，陆续救下自己和施元镜，还带着自己一路穿越了那片林海，最后甚至胆大到敢接近宫殿前的战场。 并且，秘境结束之后，天外天核对战损时，从施元镜的口中得知那个家伙极有可能干掉了风林火山小队中的“火”。 这样的人是个普通人？ “有啊，只是测不出来而已。咱就是说，孩子只是想有个学上罢了。”任明空故意委屈地说道，“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诸葛感觉有些头大：“你上什么学，灵能学院容得下你吗，你直接来天外天报道都行，我这就给你写推荐信。” 他本以为任明空会满口答应，但是他错了，他不该随便揣测那个脑子似乎有坑的家伙。 “我不！” 任明空坚定的回答让诸葛感觉青筋都跳起来了。 “我就要上学，我爱学习，你能不能不改我的测试结果？”任明空厚着脸皮问道。 能在学校多待几年的话，谁会愿意去社会上摸爬滚打呢？ 诸葛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心情，无语片刻后，道：“我考虑一下，你先别再来乱动数据了。” “好。”任明空这次答应得很痛快，对方已经让步，自己再步步紧逼实在过于不讲道理。 他是诸葛的救命恩人不假，但任明空不喜欢挟恩求报这种事，他救人只是随意之举，绝不是为了要挟什么。 挂断电话之后，任明空有些想不通地挠了挠头，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连觉醒者系统也参与进了自己的计划。 或者说觉醒者系统提供的渗透专家就是自己计划的核心。 但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超凡的世界果然拥有无限可能，任何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否则终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过……谁知道蓉城的负责人竟然是这个家伙！ 任明空可从没小看过那个姓诸葛的男生，作为一个蓉城人，他相当清楚诸葛这个姓氏究竟承载着什么意义。 那是一代武侯的意志延续。 任明空相信，如果蓉城地区超凡潜力普测的负责人不是诸葛的话，自己是不会被发现的。 至于怎么被发现的？任明空也猜得八九不离十，神棍嘛，总有奇怪的直觉感应。 总之现在自己倒是光明正大了。 任明空双手枕在脑后，倒在椅子上，微微前后摇动着椅子。 “老四，刚刚是谁的电话啊？”过分关心室友的钟云钦老早就想问了，但任明空接了电话就去了阳台，还拉上了门，分明是不方便让他们听。 即便这样，钟云钦还是忍不住想问。 他担心是赵飞蓬打来威胁任明空的电话。 任明空想了想，道：“一个……嗯，市值百亿项目的负责人，找我谈合作。” 合情合理。 第二十七章 特招生【加更之谢谢老板们的金… 第二天，任明空收到了诸葛的回复。 “天外天这边同意了你的入学申请，但普测的测试结果不能修改，兹事体大，不能因为你一个人乱了全部的规矩。” 看到这里，任明空微微点了点头，这样的处理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他深知自己并非什么人物，天外天又不是养老院，不缺大爷。 自己的入学申请，多半也是看在自己特殊，并且有诸葛从中说和，才同意的。 他接着往下看： “灵能学院对你的录取方式为特招，并且从学院毕业后，你必须来天外天报道，或是留校任教，不得参与其他社会工作，这点是出于社会安全的角度考虑。如果你同意的话，灵能学院的大门就对你敞开。” 必须去天外天？任明空皱起了眉头。 他对天外天向往不假，但被人这么强迫要求着加入的话，他是相当不愿意的。 你可以选择我，我也可以选择你，但你不能强迫我。 任明空就是这样的性格。 所幸看到后面还有留校任教的选择，任明空才舒展了表情。 留校任教也不错。 或者天外天主动地不再这么逼着自己的话，毕业后也许会考虑申请加入天外天。 “我同意。”任明空给诸葛发送了过去。 片刻后，他收到了回复：“好，下午普测结果将公布，同时也会在上面注明灵能学院的招生情况。” 任明空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书桌最上层原本摆放于知一照片的地方此时已空空如也，但是他跟于知一的事情还远远没有了结。 这几天于知一陆续打了几个电话跟自己聊了两件事：又打了赵飞蓬、普测结果白色。 对于前者，于知一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随口提了一句。 对于后者，任明空能感觉出来，她明显要在意得多，不止一次地在电话里向自己确认了白色的结果。 上一次的时候，任明空由于受到的打击太大，没有放太多的心思在于知一这边。 但这次，任明空察觉到，于知一的心思在灵气复苏，超凡普及化之后有些变得浮躁了，原本只是性格特立独行的她，似乎开始往偏执的方向走去。 原来……你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像你的啊。 于知一的测试结果是普通的蓝色，也就是标准超凡反应，这个结果已经比大部分人要好了。 但是，却刚刚好被灵能学院拒之门外。 不过这是任明空回忆中的事了，目前灵能学院的招生信息还没放出，于知一还期待着自己被录取，就像她那天说的那样。 很快，时间来到下午。 在一片躁动的期待中，超凡潜力普测官网公布了所有的测试结果。 毫无意外地，大部分人的结果都与在现场预测时无异，这一点他们也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太过于失望，在收拾心情过后，转而去关注起那些特殊的测试结果。 “我记得咱们学校是不是有个白色？” “白色？那是什么意思，很厉害吗？”某同学一脸疑惑。 “也……算是吧，相当稀有，稀有度仅次于黑色。” “哇哦，那这个人已经觉醒超凡能力了？” “没有，万里挑一的白色的意思是：无超凡反应。” “……” 但是当他们多方打听到任明空的学号等信息，查询到任明空的具体结果时，却纷纷瞠目结舌 。 “这……这，会不会是搞错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难以置信的脸。 另一边，赵飞蓬怀着激动的心情输入了自己的账号，一进入主页，他的屏幕上就放出了一段炫酷的sh动画，在动画的最后，有这么几个字： “祝贺您，获得灵能学院入学资格！” 赵飞蓬看到这几个字，差点激动得哭出声，仿佛这几天的委屈和痛苦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化解。之前吃的苦，挨的揍算什么！爷还不是站起来了！ “任，明，空……”赵飞蓬从牙齿里挤出三个字，他已经在想象当自己觉醒了超凡能力以后要怎么蹂躏这个让自己处处吃瘪出丑的小子了。 想到这里，他又回忆起任明空的测试结果为白色这件事。 虽然预测出差错的几率很小，但仍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尤其对方的结果还是白色。 这个结果的话，出错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赵飞蓬又在普测官网里搜索起任明空的测试结果。 任明空跟他是同班同学，对方的学号他更是死死地背了下来，直接就能查。 任明空的测试结果弹了出来，赵飞蓬连忙看去： 姓名：任明空 性别：男 年龄：18岁 预测结果：白色 一次复测：白色 二次复测：白色 三次复测：白色 结论：稀有，白色，无超凡反应 备注：该生由灵能学院特招入学，如有异议，可查看官网发布的《特招生章程规定（草案）》 赵飞蓬从头开始一字一句地读过去，在看到四次测试结果都为白色时，他压抑已久的翻身的兴奋之情才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再往后读到结论，无超凡反应！赵飞蓬的脸上开始不自觉地露出扭曲的笑。 就当他准备关上页面时，却突然发现最下面竟然还有备注。要知道，其他人，包括他自己都是没有这一栏的。 赵飞蓬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看向备注一栏，读完一遍，双眼圆睁，读完两遍，合不上嘴，读完三遍，怀疑人生。 “凭什么！”赵飞蓬激动地大吼起来，他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一定有黑幕！” 带着愤怒与不解，赵飞蓬点开了备注栏里的《特招生章程规定（草案）》。 内容不多，寥寥几行字而已： （一），灵能学院招生标准由学院自行规定。 （二），特殊人才可经由校委会同意后破格录取，即便其测试结果为白色。 （三），最终解释权归灵能学院所有。 赵飞蓬看完，只觉一股闷气直冲心脏，血液上涌，久久难以释怀。 什么叫“即便其测试结果为白色”？！ 这是什么特招生章程！！这分明就是蛮不讲理！！分明就是专门为任明空开的后门！！ 第二十八章 点炮 时间飞快地奔跑，距离第一次全国范围的超凡潜力普测结束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大街小巷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由于正常的新学年开学时间应该是九月，所以灵能学院也将正式的第一学年排到了年后的九月。 也就是说，任明空还得在原来的大学待半年。 当然，他要是不想去也无所谓，作为灵能学院的被录取者，普通的大学学习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现在只等着灵能学院开学。 春节将近，他原来的大学也放了寒假，无所事事的任明空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或者说自己那死鬼老爹留给自己的家里。 几个月没住人，家具上都落满了灰，任明空撸起袖子收拾了整整一个下午，擦废了三张抹布，才勉强能住人。 满意地打量了一圈干净宽敞的大客厅，任明空擦擦汗瘫在了沙发上。 说起来这房子在当时也是挺值钱的了，也不知道自己那老爹是怎么买下来的。 任明空对那个男人的记忆并不多，印象里他似乎总是在外奔走，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到底在忙什么。成天成天的不着家，一周回来个两三次，要么拿东西，要么吃饭。 但即便是这样，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关心也是一点都不少。 从学习到生活，大事小情，就算是自己捡到一片好看的树叶，他也会认真地夸自己厉害，还手把手地教自己把树叶做成了标本。 不过后来，树叶标本好像被那个女人给当垃圾扔了。 啧。 任明空总感觉自己的死鬼老爹是一点都不爱那个女人的，也不知道他俩结婚到底图个啥，说钱吧，也就是中等水平，说权吧，那是一点都没有。 任明空家的族谱往上倒个七八代那都是实实在在的平头百姓。 平得不能再平的那种，拿水平仪来比划也说不出半句不平来。 反正他俩结婚有那么十年左右的光景，任明空见证了九年，九年，三千两百多天，他没有任何一天感觉到过家庭是完整的。 家里三个人仿佛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三人唯一的交集就是这套房子。 任明空倒是努力地想要融入爸爸的世界过。 但是两人每个月相见的时间甚至不超过四个小时，空间上的间隔让任明空和爸爸之间永远都隔了一道天堑。 但就算这样，如他一直所感觉到的那样，任明空的爸爸也从未对他缺少关心。 有次任明空顽皮，点炮崩了个社会大哥的摩托轮胎，那大哥是个暴脾气，任明空的爸爸怎么说好话都不听，最后硬是替任明空挨了一顿打。 任明空还记得，自己的死鬼老爹被那社会大哥踹倒在地上，疯狂地踢他的背，肚子，还有腿。 一脚一脚。 那个男人就像沙包一样在地上被踹得滚来滚去。 多狼狈啊，像条狗一样。 但他愣是一声不吭，也不还手，只不停地嘱咐任明空不要过来，快回家去。 后来，他住了一个多月的院，社会大哥也蹲了一个多月的号子。 其实任明空挺怀念那段时间的，因为那是他与爸爸每天能相处的时间最长的日子。 但是自那以后任明空却再也不点炮了。 “你是不是上辈子欠我的啊……”任明空瘫在沙发上，对着爬满蜘蛛网的天花板，眼神虚焦，挤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滴滴滴，滴滴滴。 任明空伸手按掉了手机的闹钟，闭上眼深深地放松了一下身体与情绪。 十几秒后，重新睁开眼的任明空又恢复到了平常那严肃与不着调并存的状态，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刚刚的情绪异常低落。 任明空从沙发上跳起来，换上鞋拉开房门，走到对门邻居家门口，抬手敲了敲。 他摸了摸兜里的东西，这玩意儿放了好几个月，但自己专门问了诸葛，对方说再放几个月都能吃。 不一会儿，门开了。 一个打扮时髦的妇女拿眼扫了扫任明空，从鼻子里挤出几个音：“找谁？” 任明空呆了呆，开门的人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不管是从理性的角度说，还是从感性的角度说，都不一样。 准确一点的话，从两性的角度来说，不一样。 “呃……胡大爷呢？”任明空的视线越过女人往里张望了几眼，想找到熟悉的身影，“我是对门的。” 女人斜了斜身子，似乎很不愿意让任明空往里看。 “胡大爷？你说房东家的那个老头？”女人拧着脸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听房东说给送城西养老院去了，不然这房子还空不出来。” 也许是看在对门邻居的份儿上，女人才勉勉强强跟任明空说了这些。 城西……养老院？ 任明空听到这个词时怔了怔，他印象里，半年多前见胡大爷的时候对方还能跳广场舞呢，一点儿不需要别人照顾的样子。 发生什么了？ 女人见任明空一言不发地杵在门口，半天也放不出个屁来，便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送走了任明空。 “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任明空虽然看出来对方的不乐意，但他还是说了谢谢。 沿着楼道往下走，任明空脑子不由地又开始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 从伽利略到孟子，从井盖上的牌号到秦始皇陵的坑号，从路边的流浪狗到蓝色的机器猫。 他的脑子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自动处理着一些上级神经枢纽下放的无用信息，就像一台随机播放的音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的自己是古典还是摇滚，蓝调还是爵士。 这也就是他不着调的原因。 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能同步跟上他的思维，但那个人现在多半连骨灰都烂完了。 任明空走出自家这栋楼，没一会儿就在小区的停车场里看见了一辆落满灰的老式摩托，上面的灰快比任明空的脸皮还厚。 摩托的前车胎有过明显的补胎痕迹，看得出来师傅的手法并不怎么娴熟。 这就是自己当年点炮炸的那辆摩托。 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一直都没挪过地方，就好像它的主人把它忘了一样。 又或者，它把它的主人忘了？ 任明空感觉脑袋有点疼，揉了揉太阳穴才勉强好起来，他是真的不记得那个社会大哥到底为什么没有来骑这辆摩托了。 第二十九章 小匣子 任明空打了个车，来到了城西养老院。 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的环境还是不错的，位置不临主路，院里的苗圃栽了挺多花花草草，既清净又好看。 “您找谁？”门卫看见生面孔，忙拦下了任明空。 任明空指了指里面：“胡德顺大爷是在这儿吗？我来探望他。” “胡大爷？在的，不过您是他的……？” 任明空拿出学生证：“胡大爷以前的对门邻居，xxxx大学的学生。”这年头，学生的身份可相当好使。 果然，门卫看了看任明空的学生证，便点点头，但表情依旧有些为难：“我相信您真的是来探望胡大爷的，但胡大爷情况特殊，除非他的子女同意，否则原则上来说，我院谢绝对他的来访。” 这么麻烦？ 任明空有些无奈地道：“胡大爷真认识我，实在不行可以叫他来门口接我？” “不是我死板，先生，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啊……”门卫的语气有些尴尬。 任明空对情况特殊四个字产生了疑惑，但自己直接问的话对方肯定不会说，于是道：“行吧，那我给他家人打电话，他们同意后我就能进去了吧？” 作为对门邻居，任明空是有他们家的电话号码的。 门卫道：“那是可以的。” 任明空闻言，掏出手机，拨打了胡大爷儿媳妇的电话，然而嘟嘟嘟的声音之后：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the_number_you_have……” 任明空尬笑两声：“那个，啊，我过几天再来。”说完他转身就跑了，都没等门卫反应。 一溜烟跑到转角，刚绕过门卫的视线，任明空就激活了通天机甲。 “光学拟态，隐形模式。” 我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任明空看了一眼四米多高的围栏，这个高度对他来说并不是多大的事，他现在的身体素质配合通天机甲的增幅，用力一跳刚刚好就能摸到墙头。 但令他犯难的是墙头拉起的防护电网，这种电网向外倾斜，专防翻墙。 任明空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自己搁这儿瞎琢磨什么，这种事不应该找专家嘛！ 轻轻拍了拍机甲下衣兜的位置，渗透专家启动。 任明空正在犹豫是否要脱下通天机甲，好让渗透专家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小臂位置滑开了一个盖板，果核似的渗透专家从里面滚出来，骨碌骨碌滚到了自己手心。 还能这样？ 渗透专家舒展开它八条细长的机械腿，一道蓝色的微光从它的智能核心闪过，启动完成。 “去吧。”任明空伸手将渗透专家放到了围栏上。 渗透专家停顿了零点几秒，将四周的环境情况尽收眼底之后，迈动八条腿向着墙头爬去。 翻上墙头后，渗透专家直接将一条腿搭在了防护电网上，一阵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过后，渗透专家向任明空传回了“任务完成”的信息。 于是任明空唤回了渗透专家。 盖板打开，回到任明空手上的渗透专家又钻进了那个开口之中。 任明空感觉怪怪的，虽然知道蜘蛛模样的渗透专家是从机甲内的通道来去，但看着这么个玩意儿爬进自己小臂，总有点不舒服。 经过渗透专家的处理，防护电网此时已经短暂地瘫痪，任明空冲刺两步，一脚蹬在围栏上，窜上去两米多高，一伸手搭在墙头，稳稳地挂住。 另一只手轻轻扒拉着防护电网，露出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猛地用力，任明空便从缝隙中穿了过去，骑在了墙头。 再一翻身，一个纵跃后就跳进了养老院。 小小院墙，可笑可笑。 任明空继续维持着隐形的状态，不远处的摄像头可正处于工作中，要是这个时候解除通天机甲和隐形，他立刻就会被逮住。 之所以没有让渗透专家顺便搞定摄像头，是因为那样的话监控室会立刻发现这个摄像头不传回画面了。 但要这样去找胡大爷显然也不太现实。 于是任明空走进最近的一栋楼里，找到了公共厕所，在厕所的隔间里解除了通天机甲。 出来后，任明空随手拦了个工作人员问出了胡大爷的房间。 工作人员没有一点疑心，毕竟门口的门卫不会放闲杂人等进来，能进到养老院的人，一定是经过家属或者院内本人同意的。 告知了任明空胡大爷的房间后，工作人员又叮嘱了一句：“对了，我看你面生，是第一次来看他吧？胡德顺大爷有严重的老年痴呆，可能会不认识你，要有心理准备。” 正准备离开的任明空听到这句话愣在了原地。 难怪门卫不同意胡大爷过来带自己进去，还说情况特殊，原来是这样。 任明空的心情有些复杂，对八十多岁的老年人来说，突然老年痴呆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但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时，心里总是不能接受的。 顺着工作人员的指示，任明空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胡大爷？”任明空看见床上表情呆愣的老人，出声叫道。 但胡德顺没有任何反应。 “你要这样叫。”陪同的工作人员拍拍任明空，示意他看自己，“顺子，有人来看你了！” 胡德顺一听见顺子，立马转过头来，看见工作人员后，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大刚啊，你又带朋友来了。” 顺子？大刚？ 任明空听着这两个充满乡土气息和年代感的称呼，一点都笑不出来。 工作人员用胡德顺听得懂的话大概介绍了一些任明空之后，转头对任明空说：“那我就先走了，你有时间的话多陪陪胡大爷吧，老年痴呆真的挺可怜的。” 任明空默默点点头，想了想道：“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比如有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不能做。” 工作人员一拍脑袋：“你不说我都忘了，不好意思，忘了说，胡大爷床底下那个小匣子千万不能动。” “小匣子？里面是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工作人员无奈地摊了摊手，“就连他的子女都不知道，他从入院那天开始就带着那个小匣子，谁碰跟谁急。” 这样啊。 任明空俯身看了一眼床底，果然看到一个黑色的小匣子。 好像……有点眼熟？他揉了揉太阳穴，今天怎么这么容易头疼。 第三十章 天桥上的老乞丐 一个小时后，任明空沿原路走（翻）出了养老院。 他把兜里给胡大爷带的东西留在了床边，那是通天秘境时他跟诸葛一起摘的像苹果的果子，富含灵气，普通人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任明空吃了没用，于是想到了对自己小时候照顾有加的对门胡德顺大爷，便给他留了下来。 谁知道胡大爷竟然老年痴呆了，哎。 在小时候的任明空眼里，对门成天笑哈哈的胡德顺爷爷跟自己的亲人没什么区别，逢年过节他都会去胡大爷家里吃饭。 也不知道那种果子能不能治老年痴呆？诸葛只跟自己说有好处。 任明空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养老院。 走在半路上，手机突然震了震，任明空拿出来一看：您尾号为91xx的银行账户转入一千五百元。 噢对，是又到月末了，那个女人给自己打生活费了。 任明空一直坦然地花着这份钱。 即便他对那个女人没有一丝感情，但钱是无辜的，而且这是法律规定，任明空用得问心无愧。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为了尊严宁愿饿死的人。 但他也从来不多要一分。 想了想，任明空给那个女人编辑了一条短信： 谢谢，给你拜个早年。还有，我被灵能学院录取了。 他盯着手机，过了一分钟，回信来了： 好的。 就两个字，好的。 任明空嗤笑了一声，自己在期待什么，那个女人肯用中文回我信息都已经不容易了。 放下手机，任明空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了过街天桥。 腊月的蓉城，风呼呼地刮着，没有一点冰碴子但却刺骨地冷，天桥上没什么行人，但却看见个衣不蔽体的老乞丐坐在地上。 任明空插着兜走过去，在老乞丐面前停了下来，对方花白又杂乱的头发里满是肮脏的污渍，寒冬腊月里衣衫褴褛，手脚冻得通红。在他前面的地上摆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铁钵，里面零零散散有些钱，铁钵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字。 任明空仔细看了看，这个老乞丐双手双脚都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出来行乞。 “老大爷。”任明空蹲了下来，边看着对方身前写的东西边问，“我看你手脚健全，为什么要当乞丐呢？” “啊啊，啊……啊。”老乞丐挥舞着双手。 任明空听见对方嘴里传来意义不明的声响，顿时明白了对方是个哑巴。 而老乞丐面前写的东西大概意思是这是个老年痴呆的老人，年轻时又因事故成了哑巴，不得已才出来乞讨。 “哎……”任明空看见老年痴呆的时候，心就软了下来，他想到了这大概率是骗局，对方如果是老年痴呆，又是怎么写下这么逻辑清晰的语句？ 而且手脚应当也是没问题的才对，否则这天桥二三十级台阶，他又怎么能上来？ 罢了，就当做善事。 “我这儿有三百块钱。”任明空从兜里掏出他身上仅剩的三百块钱现金，拉过老乞丐的手，将钱拍在了对方手里。 他看着老乞丐呆滞麻木的眼神，对手里的钱呶了呶嘴，道：“你啊，拿着这钱，去买套干净衣裳，吃碗热乎面。 “然后上社区街道办去，跟他们说清楚你的困难，啊，不能说就比划，他们会给你安排工作的，只要你手脚还麻利，干干清洁也是可以的，每个月虽然钱不多，但也比年关将近了还在这里好吧，以后不要乞讨了，知道了吗？” 任明空一口气说完，呵出一团热气，搓了搓手。 奇怪，怎么眼睛上也有雾了？一定是刚刚说话的时候呵出来的热气。 他没有看老乞丐的反应，直接起身走了。 天桥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任明空走着走着摸出了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人找自己，但却顺手拿错了手机，把那个黑色的神秘手机拿了出来。 刚想放回兜里，但是任明空敏锐的眼神突然发现，这个手机的信号提示灯在闪烁！ 觉醒者系统又给自己发消息了？ 怀着疑惑的心情，任明空按开了手机，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触发式任务开启，代号：通天3。 任务内容：夺取另外的通天秘境六核心，物品可用于强化通天机甲。 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改造可用点数+1，科技树“通天”升级面板开启。 附注：该任务可重复进行，重复提醒。 “通天3？”任明空讶异地看着手机屏幕，且不论升级面板是什么东西，他现在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突然给他发布一个任务？ 他不解的目光重新在每个字上扫过。 突然，他的表情从讶异转变为了一种很复杂的混合体，里面夹杂着一丝恐惧、难以置信和庆幸。 这是因为他注意到，这是个触发式任务。 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答案很明显。 任明空猛地回过头，看向老乞丐的方向。 瑟瑟寒风中，那里空无一人。 老乞丐仿佛从来没出现过，天桥上一直就只有任明空一个人在。 “他是谁……”任明空面色凝重，迅速远离了这架天桥，他不知道那个老乞丐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很庆幸自己没有招惹他。 对方绝对不是普通的超凡者！ 天外天的人？ 任明空在心里猜测着，但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他无从得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离开这里，不要被那个老人惦记上。 十多分钟后，任明空已经走远。 空无一人的天桥上突然响起了仿佛来自幽暗薄雾的低语声： “見つけられたのか？（被发现了吗？）” …… 傍晚，城西养老院。 护工秦华刚推着餐车，给不方便去食堂用餐的老人分发晚餐，今天的主菜是土豆烧牛肉、炖肥肠和青菜丸子汤，基本都是不怎么需要咀嚼的食物。 来到胡德顺的房间前，他边推开房门，边喊道：“顺子，晚饭来了！” 但是房门刚推开一半，一个抱枕就迎面飞来，中间还夹杂着一句怒斥： “tm叫谁顺子呢！我是你胡大爷！胡亿天那臭小子呢！把他给老子叫过来！竟然把他爹送来养老院！ “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第三十一章 关灯【周末加更＆谢谢老板们的… 这个年任明空过得跟以往一样平淡。 三十晚上，外头热热闹闹过大年的时候他在阳台上吹风，客厅的电视里放着从来都不看的春晚，墙角倚着两三根烟花炮。 半夜，任明空扛着烟花炮一溜小跑上了楼顶天台，嘴里哼着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歌： “大王叫我来巡山哟，巡了南山巡北山……”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他点燃了手里的烟花，一颗颗烟花弹拖着灿烂夺目的尾焰冲上了夜空。 砰的一声。 炸开成了夜色下最美丽的花朵。 有时候他总觉得烟花也分两种，一种是自己手里的，一种是别人手里的。 放完了买的所有烟花，任明空坐在天台边上，有些意犹未尽，夜空中绚烂的烟花盛景还没有结束，怎么能这么轻易退场？ 男人不能说不行。 于是任明空站了起来，拔出脉冲，直直举起了手臂，他仰望着满天浩瀚的星辰，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无垠的宇宙中，是否还有一个人此时也仰望着天穹，思索着这个问题？ 无数的烟花接连在夜幕的星河中爆开，明灭之间，映照着少年思索的脸，这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来自宇宙深处的低吟。 手指微曲，扣动扳机。 聚能环猛地旋转收缩，喷薄出一道荧蓝色的光，遥遥飞上夜空。 砰—— 下楼回到家里，任明空心情愉悦，打算给自己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翻了翻冰箱，任明空拿出了鸡蛋和剩饭，还有一点点川味香肠腊肉。 正要打蛋时，任明空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拿起来一看： 谢谢。 什么谢谢？谢谢谁？看了看发件人，是一串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这谁啊这是。任明空被这没头没尾的短信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当做是对方发错人了。 但没一会儿，他的聊天软件又收到一条消息，是诸葛发来的： 新年快乐哇任明空，刚刚那条短信是施元镜给你发的，她这会儿喝多了，说一直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对了，提前告诉你，年后灵能学院会组织一次历练活动，这个活动仅向已自主觉醒超凡能力的学生发起，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准备一下。 任明空看完之后撇撇嘴回了三个字：没兴趣。 想了想加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又想了想，又加了六个字：替我也对她说。 放下手机，任明空继续埋头倒腾自己的蛋炒香肠炒腊肉炒饭plus。 他突然觉得这个年过得还挺不错的。 最起码，比以往好了些。 …… 元宵节后，正月十六。 任明空收到了灵能学院发来的邀请函，内容和诸葛说的差不多，三天后早上九点在蓉城的灵能学院校门口集合，前往集合即视为接受邀请。 至于历练具体是干什么，邀请函上没有说明，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任明空本来没打算去，但他在看到历练第一名的奖励之后顿时改变了想法。 那个奖励，是一只去年从通天秘境里带出来的青铜杯，这只杯子的功效很奇怪，可以将装进去的液体都慢慢转变成富含灵气的酒。 而这种酒可以用于超凡者应急时候的灵气补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万块钱的奖金。 不过奖金其实就是添头，在超凡初临的现下，那些神奇的超凡物品才是最稀有最值钱的。 但真正吸引任明空的，不是那一万块，也不是那只酒杯的功效，而是酒杯上的纹饰：一朵待放的青莲。 三天后，蓉城城郊一座山的半山腰处，新建不久的灵能学院就嵌在山体中，四周崇山环绕，林木茂盛，一条银带似的河流弯弯绕过山脚。 学院并不大，占地约一千亩左右。 整个四川在这次普测中找出的有潜力成为超凡者的人总共有两千出头，一千多亩地的校园是绰绰有余了。 早上八点，灵能学院校门口，在规定的时间之前，已经聚集起了十十来个人。 从十六岁高一的小朋友，到二十四岁的成年人，男男女女，各人都抱着竞争的姿态打量着其他人，他们有的是学生，有的则已经参与了社会工作，甚至还有个纹身哥，整体水平看上去良莠不齐。 任明空打折哈欠从公交上下来的时候，顿时感觉生出了一阵莫名的寒意，自己就像被鬣狗围住的小羊，瑟瑟发抖。 “嗨……”任明空擦擦额头的虚汗，朝众人讪讪打了个招呼。 走近校门口，任明空找了个花台坐了下来。 他差不多是掐着时间来的，他不懂其他人那么早来干嘛，又不会捡到钱。 就在他坐在花台上发呆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好久不见。” 任明空回头一看，挑了挑眉：“你怎么来了？这个历练还邀请了天外天的人？” 来人正是诸葛。 “当然不是了。”诸葛笑了笑，“我们要是参加的话，那也太欺负新人了，这种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任明空揪了一片绿化植物的叶子，无意地撕着，随口问道：“那你来干嘛，找我？” 诸葛伸出一根食指摆了摆：“不不不，我们是来帮助你们参加历练的，具体干什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你们？”任明空听到了关键词，“还有谁？” 说到这个，诸葛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了僵，仿佛有点不太乐意说那个名字：“施元镜也来了，也不知道她咋想的，非要来，最后换掉了我原本的搭档，才把她加上。” “噢。”任明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姑娘的心思你不要猜。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说起来，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了，但我到现在也只知道你的姓是诸葛，你到底叫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叫你诸葛。” 诸葛啊了一声，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 任明空越来越疑惑，这小子的名字是有什么禁忌吗？上次说的家训有言不便相告，其真实性恐怕也值得商榷。 就在任明空打算催促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诸葛关灯，你鬼鬼祟祟在这儿干什么。” 第三十二章 不好吃 数分钟后。 任明空抱着笑到抽痛的肚子终于止住了笑声。 “诸葛……啊哈哈哈咳，关灯哈哈哈……咳咳笑死我了。” 意犹未尽地咳了几声，任明空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这才注意到刚才那个冷冰冰的声音的主人。 对方一米七的个子，一头红发披在脑后，表情淡漠，生人勿近，但配上她那张娃娃脸，怎么看都觉得古怪。 任明空注意到，她腰间别着通天秘境六核心之一的那枚青莲玉佩。 而他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 数秒之后。 “任明空？” “施元镜？” 两人异口同声，只是语气大相径庭，任明空是抱着好奇和“不打招呼怪尴尬”的心思，而施元镜则似乎永远那是那种没有丝毫波动的感觉。 但是随着两人的同时开口，气氛又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 诸葛关灯站在一旁倒是泰然自若，他早就习惯施元镜这性格了。 他在两人之间看了看，想着这样尴尬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捻起了任明空刚刚随意摘的树叶，递给了施元镜。 任明空看着诸葛关灯的动作，有些不解。 施元镜瞥了一眼诸葛关灯递过来的树叶残片，伸手拈住摸了摸，不假思索道：“革质深绿色叶，上面有光泽，下面被白粉，侧叶脉近至边缘开叉网结、网眼致密。” 任明空惊讶地听着施元镜嘴里蹦出一串专业名词，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但施元镜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兀自扫了一眼任明空揪的那棵绿植，接着说：“深山含笑，又名莫夫人含笑花，玉兰科含笑属。花性辛、温，散风寒，通鼻窍：根清热解毒，行气化浊。” 她竟然这么清楚药用价值？ 如果说之前的专业名词让任明空只是有些惊讶的话，此时施元镜脱口而出的药用价值已经让他不由地敬佩了起来。 施元镜将手里的残叶送到了嘴边，在任明空震惊的目光中嚼了几口，随着叶片吐出三个字： “不好吃。” 不好吃……任明空满头黑线。这就是你对这棵树评价的总结？不好吃，那玩意儿能好吃吗？ “施元镜自小研学中医，对草木尤为敏感。”诸葛关灯解释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呵呵笑了笑，“这位就是任明空，去年在秘境里救你的人。” 施元镜闻言微微颔首，用她那特有的语气认真地对任明空说道：“我们，扯平了。” 扯平了？什么叫扯平了？我白救你了？ 任明空刚想问，就被施元镜冰冷的眼神噎了回去。搞他有口难言相当不痛快，要知道，本来任明空还打算以救命的人情跟对方谈谈青莲玉佩的事。 当然，他没想白要，交易总得谈条件。 当时没拿是情况特殊，现在想要是事出有因，并不矛盾。 但是施元镜既然拒绝谈这件事，碰了一鼻子灰的任明空也就只好暂时悻悻作罢，努力去思考一下什么叫扯平了。 随着他们嬉笑打闹的这一会儿过去，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 学院的大门准时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虎步龙行，似有山崩之威势。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咳。”男人清了清嗓子，背负双手，环视一圈，“鄙人，肖凤仪。” 众人面面相觑地安静了半秒，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天的笑声，原因无他，这个名字与身材反差太大，听着也不像个男性的名字。 任明空刚刚已经笑够了，这会儿实在笑不出来，只发出几声岔气的咳嗽。 肖凤仪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并不羞恼，也没有出声压下大笑的众人。 等到笑声小下去之后，肖凤仪才继续说：“鄙人肖凤仪，小月肖，有凤来仪的凤仪。受命出任蓉城灵能学院的校长，同时也是在编中将，本次各位的历练将由我来进行全程的负责工作。” 嚯，中将？ 任明空有些惊讶，虽然不知道是哪支部队的中将，但他知道但凡沾到“将”这个字，就绝不能小觑。 “下面是本次历练的主要内容：今天来了十六个人，正好四人一组，一会儿我会给每组划分辖区，你们任务的第一步需要找到小队对应辖区内的地下黑市，调查其是否涉及非法的超凡交易。” 众人听到黑市，顿时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不过基本上没有一个人害怕，大多数的脸上都挂着兴奋且自信的表情。 但也有有比较细心的人注意到，这里明明有十九个人，除去肖凤仪校长也有十八个，他为什么要说十六个呢？ “肖校长，这里不是有十八个人吗？” 肖凤仪看了那人一眼，点了点头：“很好，细致的观察力是不错的品德。” 众人闻言纷纷向那人投去目光，有羡慕有轻蔑。 但无论如何，能在校长这里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都是个非常不错的开始。 肖凤仪向人群中招了招手：“你俩过来吧。” 谁俩？众人心里疑惑。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男一女从花台旁边走过，来到肖凤仪身边，转向大伙后站定，正是施元镜和诸葛关灯。 “他俩是灵能学院第一届的二年级学员，也就是你们的学长学姐，来自天外天。”肖凤仪一介绍，众人就发出了向往的声音。 那是天外天啊，华夏唯一的官方超凡组织，进入灵能学院的最终目的可不就是加入天外天吗？ “他们两人不加入任何一个小队。”肖凤仪顿了顿，“在第一步完成后，你们就需要开始谋划第二步：想办法绞杀掉进行非法超凡交易的黑市的主持者。 “由于黑市实力不均，有可能碰上你们难以解决的情况，所以上面特地添加了他们两人，作为场外援助存在。本次历练活动采取积分制，每人基础积分100分，每请他们两人任一出手一次，需要扣除10分，可以四人分摊。 “同时，他们也将评估你们每人的表现，给予加分或减分。历练结束后，积分最高者胜出，余下按积分高低依次排列。” 第三十三章 分组 积分制？ 听到这里，众人的心思就活络开了，听肖凤仪这意思，自己等人的最终得分都拿捏在前面两位学长学姐的手里？ 不少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了任明空的身上，刚刚任明空笑了那么久，他们可不瞎。 “肖校长。”有个人举手，“如果有人跟二位学长学姐有私交的话，这样是否有些不公平。” 众人附和着：“是啊。” 肖凤仪听出来众人意有所指，问道：“谁？” 十几双眼睛落在了任明空身上。 肖凤仪见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说：“这样的话，就给他到安排最难的辖区，你们没意见了吧。” 众人一听这样的安排，心里的不平衡才消散，不过很快他们又有些后悔：如果自己能和那个男生分到一队的话，那岂不是能沾了他的光？ 任明空不太开心地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 人之常情罢了。 “下面我简单向你们介绍一下目前全球对于超凡者的分类和分级，以便调查的时候有所参照。”肖凤仪继续往下说。 “首先是分类，目前，全球各国将超凡者分为两大类：属性类、增幅类和特殊类，属性类下包括火、风、水、雷等其他元素；增幅类则又细分为对己和对敌，前者是强化己方，后者是削弱敌方；特殊类则难以概述，并且这类超凡者相当少见，没有足够的参考统计资料，一般认为，不能归到前两大类的都是特殊类。” 任明空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超凡理论，一字不漏地记在了脑海里。 自己勉强可以算个特殊类吧？ 肖凤仪等众人消化了片刻，接着道：“然后是分级，由各大超凡势力领袖共同制定的衡量标准，规定了从s到f的评级，你们能收到邀请函，说明都是已经觉醒了超凡能力，迈入了f级的大门……” 听到这里众人顿时喧哗起来，他们有部分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很厉害的人了，没想到在超凡世界里仅仅是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学生。 但是肖凤仪这次没有给他们议论的时间，见自己的讲话被打断，眼一瞪，刀砍斧剁的脸庞绷起，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 众人只觉仿佛被超声波炸弹攻击了一般，头昏脑涨，太阳穴凸凸地涨痛。 大家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可不是什么大腹便便的办公室校长，而是正经正规的在编中将！ “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事，你们如果是我的新兵，那这会儿你们可能就已经躺下了。”肖凤仪平静地说道，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很轻松的事。 虽然听这么个肌肉壮汉给自己聊五讲四美和文明礼貌感觉很是微妙，但没有一个人敢扭头说不听。 他们看得出来，如果自己再不礼貌地打断肖凤仪讲话的话，他是真的会过来打断自己的腿。 “评级标准就是我刚才讲的那样，而晋级标准则有些微妙的差别。由于不同超凡能力的擅长方向、标志等的重合度大相径庭，所以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晋级标准。一般来说，在晋级时自己都会有所感觉，或者你们实在拿不准的话，可以找我打一架，实战能检验你是否进步。” 一片鸦雀无声。 找你打架？ 打架体验卡是吧，一人一辈子限使用一次。 “肖校长，请问您是什么等级的超凡者？”有人发出了疑问。 众人也被这个问题吸引了注意力，这么强大的肖凤仪，一声闷哼就能让自己不适，会是什么等级的超凡者呢？a？甚至s？ “我啊。”肖凤仪哈哈大笑了两声，“我只是c级的超凡者罢了。” 众人一片哗然，c级？ “目前全球最强者是我们天外天的首席，陆行之陆先生，据说他已经摸到a级的门槛了。”肖凤仪说到这里时，脸上浮现出了向往的神情。 接下来肖凤仪大致地讲了讲修炼的方法，这部分内容任明空就没怎么听了。 他在一旁摸着下巴盘算，自己属于什么等级呢？ 按说自己也是刚刚入门不久，f级应该差不多，但是不管是脉冲还是通天机甲，这些觉醒者系统带给自己的机械装备都与超凡者的评级标准完全对不上。 自己的身体素质只不过比普通人好一些，但自己手段繁多。 攻击方面有脉冲顶着，恐怕能有个e级接近d级的水平，通天机甲带来的灵活性和气动力学翼板的机动性不好评价。 至于渗透专家这种相当特化的设备，更是难以考量。 不过自己有觉醒进度这一数据化的标准，也能侧面反映实力水平，今后或许可以观察一下觉醒进度和超凡评级之间的对应关系。 目前，自己应该可以算是半个e级。 也不知道诸葛关灯和施元镜是什么等级的超凡者？ 按说他们俩在几个月前的通天秘境时就已经觉醒了超凡能力，这会儿怎么着也应该有e级，否则也太对不起天外天的身份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施元镜在通天秘境之后不久就突破到了e级，而诸葛关灯也在年前一个月赶上了施元镜的进度。 不过诸葛关灯的超凡能力实在特殊，用评级来框定他，意义不大。 正当任明空东想西想时，肖凤仪讲完了修炼相关的事情，开始给众人分组。 受邀前来参加历练的十六人被分为了四个组，每组四人，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为代号，同时也一一对应了蓉城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这也就划分了小组对应的辖区。 四个辖区中，南朱雀的经济条件最为发达，也是蓉城最繁华的地带，那里的黑市活动也更为频繁。 任明空毫无悬念地被分配到了朱雀组。 与他同一组的，还有一个刚满十六岁的高一小弟弟，一个平平无奇的女生，以及那个看上去很拽的纹身哥。 看着组里这仨人，任明空顿时头大了起来。 朱雀组四个人，一个小孩，一个刺儿头，一个开挂玩家（他对自己有清醒认知）。 看起来似乎就只有那个一点也不出众的女生最靠谱了。 第三十四章 算一卦？ 啊…… 任明空双眼无神地望着自己这支萝卜开会，啊不，群英荟萃的小组，大感任务无望。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任明空打破了大眼瞪小眼的气氛，“我叫任明空，特殊类超凡者，嗯，应该算是半个e级吧。” 听见半个e级这种话，高一的小弟弟忍不住向他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那名女生第二个开口：“我叫符蓉芳，土系超凡者，等级的话是f级。”她的发言和她的外貌一样平平无奇。 纹身哥抱着膀子：“秦天龙，道上叫我龙哥，对己增幅类，主要效果是强化身体各项机能，包括速度、反应和防御能力等，但同时只能对一个人强化一项，也是f级。” 任明空有些出乎意料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在他看来最刺儿头的纹身哥的发言竟然这么坦诚，很有团队意识嘛。 最后是那个十六岁的小弟弟。 “啊，我叫苏晓椿，在……在实验高中上高一，擅长火系能力，是f级的超凡者”苏晓椿有些紧张，符蓉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继续说下去，“希望我能帮到咱们小队，也提前谢谢各位哥哥姐姐照顾。” 后半段流畅了很多，但流畅过头甚至有些机械化，看得出来大概是来之前家里人教他说的漂亮话。 四人中只有任明空是自称“半个e级”，毫无疑问的，他成为了队长。 等四个小队全都各自熟悉了一遍之后，肖凤仪咳了一声。 “这是一个开放式的综合任务，过程你们怎么做都不重要，我只看结果。当然，既然说是综合任务，那么考校的点就绝不只是你们的战斗能力。” 肖凤仪拍了拍手：“好了，历练任务现在就开始了，各位散了吧，十天后见，如果你们还能来的话。” 这就没了？众人面面相觑。 还真是开放式任务啊，完全交给自己等人发挥，只划出了四个辖区，其他一概不管。 同时，他们也注意到了肖凤仪的最后那句话。 如果你们还能来的话。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搞得紧张了起来，他们第一次认识到，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也不是平常纸笔交加不见硝烟的战场。 这是真的要死人的。 会不会太残酷了？一上来就是这种任务，天外天和灵能学院究竟在想什么？ 但时间不是留给他们思考的，肖凤仪只给了十天，非常紧迫。 怎么办？第一步该怎么做？大部分人脑子此时都乱成了一团，在经肖凤仪有意无意的恐吓意识到这次历练有危险之后，他们开始不会思考了。 任明空倒是还算冷静，他又不是没杀过人，生死危机也面对过。 这就是一个历练任务而已，实在害怕的话大不了回去床上躺平，总不能天下掉下来颗流星把自己砸死？ 不过他既然来了，那就必然不会这样回去。 那只篆刻有青莲图案的酒杯他不能放过。 龙哥是在道上混的，也不怎么害怕，见其他三人都不说话，于是首先开口道：“各位，无论怎么说，先动起来吧，愣在这里的话，黑市是不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苏晓椿第一个赞同地点头，但他没有思路。 符蓉芳倒是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龙哥你人脉应该比较广，也许可以打听一下关于黑市的事。” 一旁的任明空微微点了点头，自己的队友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可靠嘛。 “任明空，你呢？有什么好办法吗？”龙哥没有回答符蓉芳，他打算先听听这半个e级有没有什么主意。 任明空笑了笑，也没有回答龙哥，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什么叫综合任务？” 什么叫综合任务？三人一下被问住了。 刚刚肖凤仪说这个历练任务不止考校战斗能力时，他们都没有往细里想，此时任明空一说，意思好像这里有隐藏提示？ 任明空轻叹一声，这不怪他们，完全是思维盲区的问题。 坐在花台上的他撑起身，二话不说走向了笑眯眯的诸葛关灯。 “神棍，算一卦？” 诸葛关灯抚掌：“还得是你反应快，知道突破口在我这儿。不过这事儿我可算不出来，我才e级。” 任明空给了他一个继续往下说的眼神，对方明显还藏着话。 诸葛关灯见状，拉开随身的挎包，给任明空看了看，里面有四张地图：“五个积分，同意就给你。” 他没敢把地图拿出来，任明空是个什么作风他可是清楚的，一拿出来怕就要被任明空抢走，还谈什么积分？ 而事实上任明空真打算这么干。 “交换，从队伍里扣。”见没有抢的机会，任明空才极不情愿地选择了交易。 队长有权利支配四人的积分，从队伍里扣的意思就是平摊。 当任明空拿着标注详细的地图走回来时，三个队友都呆住了，综合任务原来是这个意思？不止考校战斗能力，还考校了分析能力和交际能力？ “……厉害啊队长。”三人回过神来，半天憋出一句话。 还好他们不知道任明空原本打算硬抢，否则一定要感慨自己这是跟了个流氓队长，也别叫朱雀组了，改叫梁山好汉得了。 而当任明空站起来时，其他三组也有人注意到了他，想看看这个家伙有什么好办法。 谁知道却看见任明空直接去“买”了一份地图。 还能这样？！ 反应过来之后，每组的队长也赶紧跑到了诸葛关灯面前，想要交换自己辖区对应的地图。 “好啊，十个积分，不讲价。” 听到这话，三位队长顿时不服：“凭什么朱雀组只要五积分？！”他们满以为是诸葛关灯给任明空开后门。 诸葛关灯一脸无所谓：“开张第一单半价，你们要是嫌贵可以不要。” 怎么可能不要，这份地图能节省多少时间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咬着牙花了十个积分买下地图后，三位队长各自回到了队伍里开始商量起下一步。 朱雀组内，四人已经大概看了一遍地图。 这张地图上有三种颜色的勾画，黑色为确定有非法超凡交易的黑市，红色为不确定有无非法超凡交易但一定有黑市，蓝色为不确定有没有非法超凡交易也不确定有没有黑市。 除此之外，黑色和红色的勾画旁边还大致标注了该黑市的情况，例如进入黑市需要的暗号之类的。 “黑色的勾画只有一个。”任明空手按在地图上，扫了一眼队友，“我的建议是优先啃难啃的骨头，否则一旦动作大起来，惊动了这处黑市，我们再想要进去就不容易了。” 第三十五章 山猪、白鸽与野兔 任明空认为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四个小组一旦行动起来，其痕迹必定会被察觉，不能小看黑市主持者的警惕性，被察觉到之后的黑市很有可能只接待以前来过的“熟客”，拒绝陌生人的来访，甚至还可能做好埋伏，就等自己等人上门。 所以与其去调查不确定的红色黑市，不如先把黑色黑市直接拿下，这样更加稳妥。 虽说这样一来也会打草惊蛇，但总的来说要合理许多。 “但是直接面对黑色勾画的黑市会不会太危险了？”龙哥皱着眉提出了疑问，他的意思并不是不愿意动黑色黑市，而是担心其他两名队友经验不足，不能一上来就干这么难的事情。 胖子不是一口吃出来的，再强大的超凡者也有弱小毫无经验的时候。 符蓉芳与苏晓椿纷纷点头，他们完全没有参与过超凡者之间的争斗，担心拖后腿。 但任明空微微一笑，仿佛尽在掌握。 …… 三天后。 其他三个小组在这三天内无一不是从红色黑市入手，先行调查其交易情况，区分出是否存在非法交易。 没有谁先去动了自己辖区内的黑色黑市。 然而令他们疑惑的是，朱雀组这几天没有传出一点进行调查行动的消息，难道他们自大到如此地步，想要跳过调查直接动手吗？就凭那个脑子比较灵光的队长？ 答案，当然不是。 终于，在第四天的下午，玄武组的人打听到，朱雀组昨天似乎绑了一个人回来。 山鬼集，这是蓉城南边最大的一个地下黑市，位于三环旁边一处废弃的工厂内。 作为南边的黑市里唯一一个在黑市的明面上能进行超凡交易的场所，他们也确实有这个实力撑住场子。 此时，山鬼集深处的一个房间里，有两个人正在商量着什么。 坐于上首者是一个戴着獠牙山猪面具的男人，肥硕的身躯压在椅子上，像极了一只真正的山猪。 他猛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问道：“最近似乎有人在调查蓉城的黑市？” 另一人戴着白鸽面具，一片翎毛模样的挂坠悬在胸前，气质儒雅深沉。 “是的，老板。”白鸽指了指摆在两人中间的地图，“东边、西边和北边都有被调查的痕迹，手法很是生疏，但行动目标相当精准，没有一次找错过。” “极有可能是天外天的动作。”白鸽靠在丝绒椅背上，总结到。 “哼。”山猪从鼻孔里喷出两股闷气，“天外天又怎么样，我山鬼集内，予取予求，交易都是你情我愿！他们要是敢来动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白鸽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对于山猪这样自大的态度是不喜欢的，但是对方确实有这个实力，否则山鬼集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崛起了。 对方可是e级超凡者！甚至自称进入过沪市外公海上空那具云端身影内的秘境。 关于那具遗体是通天教主的事情，就连天外天内部都仍然在研究求证中，他们更是不知道了。 “对了，野兔失踪了。”白鸽沉声说道。 “那家伙……”山猪抽了口烟，看上去有些不满，“狡兔三窟，不知道他能有几窟？” 白鸽见山猪满不在乎，警告道：“老板，不可掉以轻心，平常也就算了，但这段时间天外天有所行动，要当心。”他的意思是野兔被天外天抓走了，谨防山鬼集的内部消息泄露。 这时，门外有人急促地敲了敲。 山猪面具下的眼神动了动，屈起手指，嗒嗒嗒三声点在扶手上，白鸽见状，心领神会，道：“进来。” 刚刚山猪的动作，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山猪虽然看上去神经粗大，行事鲁莽，实则粗中有细，留有众多后手，平常也定下了复杂的规矩来保证自己和山鬼集的安全。 三次嗒嗒嗒的意思是：依照原位不动。 如果是两次声响，也就是嗒嗒，那样的话，意味着两人需要交换身份，由白鸽伪装山鬼集的主持者坐上首，山猪则坐次位。 而判断是否需要交换的依据，是山猪的超凡能力：精神领域，当然，没有听上去那么厉害，这只是山猪给自己的超凡能力起的一个名字罢了。 这个超凡能力的作用，是山猪对一定范围内的空间具备一定的掌控能力，具体表现为不需要看也能知道门外是什么人，任何小动作都瞒不过他的感知，同时，还能赋予范围内物体动能。 也就是说，能从能量的角度对物体加速或减速，这是一个典型的增幅类超凡能力。 山猪正是依靠自己的超凡能力来“看见”门外是什么人的。 门被推开，来者也戴着一张面具，三瓣嘴，长耳朵，正是刚刚白鸽提到过失踪了的野兔。 “你昨天去哪儿了？”白鸽质问道。 野兔的衣着相当凌乱，仿佛遭受了什么摧残与折磨，他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喘气声很粗。 “呼……哈，我……我被抓了。”野兔毫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是天外天的人，他们……他们在找我们。” 被抓了？ 白鸽闻言，警戒心大作，忙站起来退到山猪旁边，再看向野兔时，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白鸽相当怀疑眼前的野兔已经不是之前的搭档了，天外天抓到的野生超凡者还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个再次露面的。 这不仅意味着羁押的严苛，也意味着天外天根本没有想过要收买俘虏。 野兔要么不是原来那个野兔了，要么就是被收买了。 白鸽的心里偏向前者，天外天很有可能是派了一个身材与野兔差不多的人戴上了野兔面具，以此冒名顶替。 但是他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打算先看看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白鸽想多套点消息。 退至山猪身边后，白鸽似乎感到房间内有些闷热，专门将面具下半部分掀开了一点透透气。 实际上，他这是在向山猪传话。 唇语。 在山猪的精神领域内，他能直接“看”到自己的唇语。 之所以要掀起一点点面具，是因为面具贴脸太近，以山猪的实力还无法将贴得这么近的两个物体拆分开来观察。 这也就是山猪“看”不见野兔面具下究竟是不是野兔的原因。 第三十六章 这一计【加更之感谢菁华浮梦老… 收到消息的山猪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但是一旁的野兔虽然不知道白鸽在猜测什么，却也料到了自己会被怀疑，他索性直接摘下了覆在脸上的野兔面具。 一张瘦削的脸出现在山猪和白鸽面前，对方畏畏缩缩的眼神和两颗大龅牙他们再熟悉不过，眼前这人，正是野兔！ 白鸽面具下的神情相当惊讶。 竟然真的是野兔？！他真的跑出来了？自己居然猜错了？ 虽然自诩神机妙算的白鸽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但合作的伙伴能回来，他们当然再高兴不过了，这说明天外天并非不可对抗的！ “你怎么跑出来的？”白鸽又问了一遍，但这次他的语气好了很多。 野兔的气还没喘匀，舒缓了一下之后才说道：“我从头解释给你们听……抓我的是一个女人，红头发的女人，她很强，我打不过她。” 这时，山猪突然插了一嘴：“那个女人是不是一脸冷漠，像冰块一样？” 野兔愣了愣，没有料到山猪竟然知道那个女人。 “是，你怎么会知道？” 山猪发出意味不明的沉闷笑声：“呵呵呵，我说过，我去过那具云端身影体内的秘境，我在里面见过那个女人，她确实很强，两三下就干掉了一个岛国人，虽然是偷袭……你被她抓住不奇怪。” 白鸽和野兔均有些惊讶，他们本以为山猪所说的去过那个秘境只是为了营造自己的威势而吹牛，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继续讲。”山猪看了一眼野兔。 野兔点点头：“她把我抓回去后，扔给了一个叫‘朱雀’的小队，这个小队里我见过的有三个人，一个小孩，一个满胳膊纹身的男人，一个没什么特征的女人……” 朱雀？朱雀属火，居于南，正是对应蓉城之南，果真是冲着山鬼集来的。 “不对。”白鸽突然打断了野兔，“据我所知，东西北三个地区的天外天调查小队都有四个人，你为什么只见过三个？” 野兔露出疑惑茫然的神情：“我也不知道，但我真的只见过那三个人。” 白鸽沉默地想了想，示意野兔继续说。 但野兔刚张嘴想要往下说，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野兔闻声连忙将面具重新盖在自己脸上。 山猪有些不耐烦，直接喊道：“什么事？” 门被推开，戴着草木面具的黑市入口守卫急促地说道：“老板，外面出事了，有四个人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山猪、白鸽和野兔三人都有些惊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山猪肉山一样的身躯站了起来： “去看看。” 山鬼集外，火焰飞溅，飞沙走石。 三对一。 “队长，你到底发什么疯了？！”秦天龙身周微光浮动，在远处维持着对队友的强化，大声喊道，“你可是灵能学院的学生，毕业后就能加入天外天！大好前途……你这样浪费？！” 在火焰与砂石中辗转腾挪的人影发出了一声不屑的闷哼，说道：“失去自由，沦为官方的走狗，这样的人生你们要过就去过吧！我任明空绝不屈居人下！” “你……！”秦天龙被气得不轻，身上浮动的微光都有所溃散。 这时，他看见山鬼集的大门缓缓打开，三个人影从里面走出，为首者戴着獠牙山猪面具，身后两人分别戴着白鸽与野兔面具。 秦天龙咬咬牙，恨恨地对符蓉芳和苏晓椿两人喊道：“撤！别管这个疯子了！” 符蓉芳与苏晓椿也看见了那三张诡异古怪的面具，根据地图上的标注，那张山猪面具下，可是一位强大的e级超凡者！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于是三人毫不犹豫地止住了攻势，往远处逃窜而去。 而山鬼集门口的山猪三人没有丝毫去追的意思，他们看向满天尘土之中的那个身影，从刚刚听到半截的对话来看，似乎是朱雀组的队长背叛了天外天？ 这可是稀罕事，而且看对方这意思，是想要加入山鬼集？ 山猪想到这里，心情微微有些激动，可从未有任何一个野生的超凡势力策反过天外天的人，自己要是招揽下来对方，那山鬼集的名气必然能传遍蓉城所有黑市！ 眼前的的烟尘慢慢散去，一个容貌颇有古意的少年挎着一个长木匣走了出来，他来到山猪面前，双方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山猪看到了一双执拗中有些叛逆的眼睛。 “你想……做什么？”虽然心里有些激动，但山猪的姿态依旧拿捏得很足，他语气高傲，缓缓开口。 而那个少年则解下木匣，里面是一张地图。 “我不愿成为天外天的走狗，虽与其表面亲和，实则早闻山鬼集大名，心向往之。”少年一边说一边在野猪面前展开了那卷轴似的地图，“特虚与委蛇之后，骗到了这蓉城之南所有天外天的势力分布图，以此呈现山鬼集之主，山猪大人……” 白鸽听到“天外天势力地图”几个字，怦然心动，要知道，自己等人就是顾忌天外天神出鬼没的身影才不敢大肆扩张，如果有了这地图，那称霸蓉城，指日可待！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缓缓展开的地图上，贪婪地扫视着。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这地图怎么这么眼熟？ 白鸽往前探了探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这时，卷轴似的地图已渐渐展开到了末尾，少年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张地图上，画出了各处天外天势力的强弱……” 眯着眼努力辨认的白鸽突然神情大变，他认出了这张熟悉的地图！ 这哪儿是什么天外天的势力分布图！ 这分明就是黑市的分布图！ 有诈！ 他刚想开口提醒山猪，却听少年的话也已随着地图到了末尾：“……今以此图献上，请山猪大人……赴死！” 一抹亮眼的寒光闪过。 这一计，叫图穷匕见！ 白鸽的提醒已到喉头，却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刺向了山猪的脖子，下一秒就要血溅当场。 但是…… 铛——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交接声响起，预料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少年的匕首被一道金黄色的光幕所阻挡，而在光幕下一寸，就是山猪脖子那脆弱的皮肤与气管。 少年瞪大了眼，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但山猪微微一笑，仿佛尽在掌握。 他从脖子上理出了一根红绳，在红绳的末端，坠着一枚金灿灿的天圆地方的铜钱，散发着金黄色的微光。 这就是那道光幕的来源。 “你们的计划，太拙劣了。”山猪用他那特有的腔调缓缓说道，“想要这样拿下我？呵呵。” 一旁的白鸽和野兔闻言，均是面露臣服之色，他们还以为对方是真的叛逃，却没想到看上去最不灵光的山猪早已看穿了一切。 但是实际上，山猪其实也吓了一跳，若不是那枚他从秘境里带出来的铜钱，他今天怕是就要死不瞑目。 之所以说那种话，主要还是为了震慑野兔与白鸽，巩固自己的地位。 看着少年难以置信的青涩脸庞，山猪不屑地哼了一声，精神领域里鼓荡起了一道冲击波，轰在少年身上，将其远远地击飞了出去。 落在地上的少年脸上的表情更多是魂不守舍和迷茫，仿佛不敢相信对方连手都没抬就把自己打飞这么远。 山猪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散去了铜钱的金光。 “老板……”白鸽喉头滚了滚，“白鸽愿永远追随老板，将山鬼集发展为蓉城，不，华夏第一大势力！” 一旁一直没开口的野兔也出声道：“山……老板，您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 山猪正想听拍马屁的话，此时却被野兔搞得有点莫名其妙，但他这会儿心情不错，于是便顺着野兔的话往下说了：“什么俗语？” 野兔面具下的双眼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莫测：“俗话说，没出正月都是年。” “然后呢？”山猪皱了皱眉，追问，但是…… 有点不对！ 山猪的精神领域里闪过了一道速度极快的身影，从自己胸前越过，落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地上。 山猪本能地看过去，那个东西有着八条细长的机械腿，是一只机械蜘蛛，而在其中一条腿上，挂着一枚金灿灿的铜钱。 我的铜钱？！ “咱就是说，给您拜个晚年。”野兔退后半步，拱了拱手，语气里满是最真诚的笑意，“祝您……晚年幸福。” 晚年幸福？什么屁话？ 山猪转过头去，却看见野兔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模样奇怪的枪。 下一秒，山猪的视野就被一片涌动的蓝光淹没，他的骨骼和厚厚的脂肪在这片蓝光中瞬间消融。 轰！！ 蓝光淡去，尘埃落定，野兔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任明空尽在掌握的脸。 “这一计，叫兵不厌诈……” 山鬼集，山猪、白鸽，物理超度，魂归天地，尸骨无存。 【作者题外话】：第三十六章，有三十六计 第三十七章 你摸她了 不远处，被山猪的精神领域打飞的诸葛关灯站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可真疼啊，自己明明不是个战斗人员，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而假意撤离，实则演戏的朱雀组其他三人也跑了过来，个个瞠目结舌地打量着任明空，仿佛他是什么怪物。 在山猪原本站着的位置，则多出了一个直径十几米的大坑。 “你你你……你怎么做到的？！”苏晓椿既兴奋又后怕，凑到大坑前望了望，又连跑带跳地回到任明空面前。 秦天龙和符蓉芳要稳重一些，不至于像苏晓椿一样激动，但也被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这就是在地图上被标为e级超凡者的山猪？ 这就是自称半个e级的队长？ 到底谁才是e级啊？！ 就连见识广博的诸葛关灯，这会儿也有些咋舌，他不是没见过任明空手里那把枪，在通天秘境的林海中时，那把枪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任明空的手。 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见任明空使用那把恐怖的枪。 “这就是特殊类的超凡者吗。”秦天龙喃喃自语着，从肖凤仪的口中了解到特殊类超凡者时，他还没有多么上心。 此时他才清楚地认识到，特殊类的超凡者，究竟有多么出奇制胜的手段！ 在几天前一开始任明空跟他们讲述自己的计划时，他们纷纷觉得难以实现，不说任明空究竟有没有一击毙敌的手段，就算是有，那又要怎么埋伏到山猪的身边？ 不能埋伏到山猪身边的话，怎么可能趁他不注意给出致命一击？ 但是任明空却表示自有办法，众人也只能将信将疑，既然同意了任明空当朱雀组的队长，那相信他是最基本的态度。 之后他们在山鬼集外蹲点观察了两天，确定了绑架目标，也就是野兔。 随后任明空毫不犹豫地又花了十积分请施元镜把野兔抓了回来，并且在提前知道施元镜精于医术的优势下，顺便让她用针灸之法从野兔嘴里拷问出了山鬼集的一些内幕消息。 比如山猪和白鸽的性格，山鬼集内部的布置，还有一些动作上的细节。 而最重要的收获，无疑是从野兔口中得知了山猪有一件随身携带、用于保命的超凡物品。 虽然野兔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这个消息也足够了。 于是任明空便以这些信息为基础，编织出了这兵不厌诈的精妙一计。 首先，由任明空通过光学拟态伪装成野兔，取得山猪的初步信任。 然后安排众人在山猪面前演了一出戏中戏。 三人围攻诸葛关灯的过程中，为了让场面看上去更加真实，任明空嘱咐秦天龙将增幅给到诸葛关灯，否则这个智力型单位怕是演不下去。 毫无意外的，图穷匕见被挡了下来，但也成功引出了山猪保命的超凡物品。 最后，任明空放出渗透专家，趁其不备夺下铜钱，再利用山猪发愣的时间，开出那终结的一枪。 整体布置并不复杂，但却环环相扣，步步紧逼，让山猪和白鸽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时间，在不停的怀疑与相信之间打转。 “兵不厌诈，真不愧是兵不厌诈。”诸葛关灯忍不住赞叹道，“我原以为你会更直接一点，然后发现自己啃不动这块儿硬骨头，谁知道你那脑袋瓜里还有这些弯弯绕。” 任明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什么脑子里长肌肉的战斗狂。” “好好好，你聪明，你绝顶。不过这个积分……？”诸葛关灯搓了搓手。 “干嘛？”任明空警惕了起来，“不是说好这次是友情出演的吗？我随便找谁来演这个队长都一样，也不需要什么特点。” 诸葛关灯揉揉屁股道：“友情出演是友情出演，但工伤总得结一下吧？不要多的，五积分就行。” “没有！一分也没有！”任明空严词拒绝，一脸正气，“我严重唾弃你这种挟恩求报的卖惨行为！” 诸葛关灯：“……”我活这么大没见过比你不要脸的。 此时，山鬼集黑市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山猪雇来的守卫及其他投奔他的人都走了出来，一脸胆战心惊的颓然。 他们打算直接投降。 没了山猪的山鬼集，根本就没有主持黑市的实力，实际上，整个山鬼集也就只有山猪和野兔两名超凡者，没了野兔已经让他们元气大伤。 而山猪也死了，他们直接没了抵抗的欲望。 这就意味着，整个黑市都归任明空四人所有了！ 其余三人想到这点之后忍不住有些兴奋，这偌大一个黑市，得有多少东西啊，要是还能好运地找到一两件超凡物品，那这趟就血赚了！ 当然，超凡物品只是想想，哪儿那么容易遇到。 不过，兴奋归兴奋，他们倒也不至于直接冲进去洗劫。 最后的分配权在谁手里，他们还是清楚的。 要说任明空拿大头的话，三人都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没有任明空就绝不可能有这一捷。 谁知任明空却摇了摇头，摘下渗透专家腿上挂着的那枚铜钱，看都不看黑市一眼，道：“你们随便分吧，我要这枚铜钱就够了。” 虽然有些不解，但三人还是照做了。 “怎么突然这么大方？”诸葛关灯好奇地问道。 任明空将铜钱举过头顶，对着太阳的方向，凝望着其上雕琢的那朵含苞待放的青莲，神秘手机之前震动的时候任明空就注意到了。 他瞥了诸葛关灯一眼：“我吃肉，总要给别人喝口汤吧。” “对了。”任明空收起铜钱，想到一个问题，“施元镜为什么说跟我扯平了？” 这几天他翻来覆去想了好久，都没搞明白施元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好求助诸葛关灯。 诸葛关灯思考了片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干脆当场起了一卦。 任明空看着诸葛关灯掐着指节算了半天，终于睁开了眼。 “有结果了？” 诸葛关灯没说话，看了任明空一眼。任明空从没见过他这么复杂的眼神，里面有一分狐疑，两分不解，三分震惊，还有四分怜悯。 “到底怎么了？”任明空被诸葛关灯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催问道。 “我……不太确定。”诸葛关灯有些遮遮掩掩，“但卦象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你摸她了。” 第三十八章 来都来了 我摸她了？ 任明空脑子懵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摸她……诶？我好像是摸过。 他突然想起来，在通天秘境里，施元镜掉下来砸到自己身上，自己翻身时好像伸手摸到了什么软软的地方。 但是她怎么发现的啊，那个时候不应该昏过去了吗！ 诸葛关灯看着任明空的表情从茫然到若有所思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复归茫然，看得出来对方经历了相当刺激的大起大落。 “你真……”诸葛关灯做了个手势，“摸她了？” 任明空木然点点头：“好像是的。” 这下饶是诸葛关灯也淡定不住了：“大哥，你真是我大哥，行常人不敢行之事，竟然敢摸她！她跟你说扯平都算是仁慈了！” “不过。”诸葛关灯面色慎重，“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对了，你保险买的多少的？” 任明空“嗯？”了一声，尾音高高扬起，有些迷惑：“怎么，我还有会什么危险吗？” “也还好。”诸葛关灯回忆了一下，“她这几年脾气好了不少，应该不至于往你水杯里加半斤砒霜。” 任明空一脸震惊。 “那叫往水里加半斤砒霜吗，那分明是往砒霜里兑了杯水！” 诸葛关灯总觉得他抓的重点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他俩默契的沉默结束了这段对话。 一个在想着怎么从施元镜那里要来青莲玉佩，一个在想着怎么把对方的保险受益人改成自己。 山鬼集的拆分整理工作还需要一些时日，就凭秦天龙、符蓉芳和苏晓椿他们仨是绝对处理不过来的，于是在各自拿了一部分有价值的东西过后，朱雀组干脆将山鬼集的事儿交给了天外天。 肖凤仪在听说他们覆灭了山鬼集的时候，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标注为黑色的黑市不会有人去动才对，就算有那个胆量去，也不应该这么早。 “他们目前为止使用了多少积分？”肖凤仪问道。 施元镜：“十五。” “十五？！”肖凤仪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在他预料中，凭朱雀组的实力，想要剿灭山鬼集，不仅需要长时间的谋划布置，还得多次消耗积分来请施元镜和诸葛关灯帮忙。 虽然施元镜和山猪都是e级，但山猪有主场优势，即便施元镜强攻，也难以一次性在山鬼集内部将其拿下。 肖凤仪原以为他们起码会消耗掉六七十的积分才对，但施元镜却说只有十五。 “五分买半价地图，十分请我绑个人并拷问。”施元镜简洁描述道。 “噢……”肖凤仪摸着下巴上青虚虚的胡茬，他大概已经猜到了朱雀组都干了什么，只是有些细节他想不明白。 不过他也没打算追问，如一开始所说，他只看结果。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肖凤仪准备当面表扬一下朱雀组的四人。 施元镜看了一眼手机上诸葛关灯发给自己的消息，抬起头道：“诸葛关灯说，他们朝着附近的红色黑市直接去了。” 肖凤仪有些感慨，这个历练任务的本质其实只是打磨这些小“天才”们，让他们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优劣之处。 但朱雀组这会儿似乎已经把历练任务当成狩猎游戏了。 “后生可畏啊。” …… 京城，陆家胡同。 开春时节，梧桐树上已萌发出了新鲜的嫩芽与叶，而在梧桐树下，依旧是那个盘坐的身影。 陆行之仿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但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虽然看上去一直待在原地，实际上，整条陆家胡同内，他无处不在。 一间院落里，轮椅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某种音律，而轮椅上的人正对着一只酣睡的老猫说着话。 长发束冠的诸葛明亮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有些不满意，似乎是水温太高了，索性倒掉之后重新煮水。 动作的间隙中，他对老猫说道：“蓉城那边的灵能学院，校长肖凤仪说这次的历练任务出了个不错的人才。” 老猫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喉咙里传来慵懒的声音：“呼噜噜~” 它的呼噜声与泥炉里的柴火噼啪声一唱一和，倒也有些味道。 诸葛明亮略带鄙夷的目光扫了它一眼：“你就这么当甩手掌柜，一点都不管？” “呼噜噜~” “倒也是，你也不能看他们一辈子。”诸葛明亮想到了什么，有些怅然，“不过你应该比大部分人的寿命长了吧。” “呼噜噜~” “我？自武侯起，诸葛家无一活过五十四者，我琢磨着等什么时候，明天那小子长大了，我也就没有挂碍，可以全力去争一线天机了。” “呼噜噜~” “别提关灯俩字！我听着我就头大。”诸葛明亮很是不爽，“诸葛明天这个名字多好，偏偏自己偷偷去改了个什么诸葛关灯。” 老猫沉默了一会儿。 “呼噜噜~” “且将新火试新茶……”诸葛明亮泥炉里添了点柴，望着将他俊逸的脸庞映得通红的火焰，“你说，谁是新火，谁是新茶？” …… 朱雀组四人简单搜刮了山鬼集后，在队长任明空的提议下，直接赶往了最近的红色黑市。 一路上，苏晓椿崇拜的眼神时不时地看向坐在气动力学翼板上的任明空。 在展露了自身的能力之后，任明空干脆也不藏这藏那了，直接掏出了气动力学翼板，坐了上去，控制翼板跟着四人慢慢飞。 为什么是四人？ 因为诸葛关灯也跟来了。 或者说任明空根本不打算放他走，硬带着上路的。 “你到底哪儿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诸葛关灯边走边对离地一米多飘飘悠悠的任明空问道，“你不会有个岛国名字叫哆啦a梦吧？” 任明空懒得搭理他，侧坐在翼板上，双手往后一撑，放松地仰着身子：“我们现在多少分了？” 诸葛关灯算都不算，直接说道：“干掉了山猪，拔了山鬼集，这样的成绩，已经远超其他三组了，不用算分。”虽然他看上去是在夸朱雀组，但实际上他话里隐藏的含义是“咱就别去其他地方了赶紧回去吧”。 任明空不咸不淡地噢了一声，目标黑市就在前面不远，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 四川有句老话，叫： 来都来了。 第三十九章 加密U盘 又过去了七天，为期十天的历练任务终于结束，四组十六人都在接到通知后回到了灵能学院的大门前。 肖凤仪带着不明显的笑意环顾了一圈，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诸位都能再次站在我面前，很不错。 “这次历练，说白了就是磨炼你们的心性，在天外天可控的范围内让你们获得锻炼，以此认识到超凡世界与普通人世界的不同，这里是残酷的，充满了欺诈、流血与败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肖凤仪所说的这一点，朱雀组四人感触尤甚。 特别是任明空带着他们上演了一出好戏，将欺诈这个词演绎得惟妙惟肖。 至于败类，在他们心里，队长任明空就是个实打实的流氓败类。 拔掉了山鬼集还不够，之后的七天硬是带着他们陆续又拿下了几处黑市。 若是换做之前，他们必不可能完成得这么轻松。 但是在面对过山鬼集这样拥有e级超凡者的势力后，三人的心里萌发了被称为自信的种子，若非如此，苏晓椿怕是连火球都扔不准。 虽然七天里，三人各有受伤，但他们却感受到了自己飞快的进步。 他们打心里感激任明空一开始的决定。 最终，朱雀组以远超第二的分数包揽了前四名，任明空则毫无疑问地拿下了第一。 到此，历练也就算圆满结束了，大家各自离开。 朱雀组四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说以后是同学，就算这并肩战斗的感情也值得维持了。 任明空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拿出那只青铜酒杯。 之前从山猪手里抢到的那枚通天秘境六核心之一的铜钱已经早早地被他提交了任务，换来了觉醒进度提升1%，改造点数+1，以及通天机甲升级面板解锁的奖励。 关于通天机甲的升级，共有五个强化模块，剩余的五个核心各对应一个。 而每升级一个模块，除了能整体提升通天机甲的性能之外，还可以激活一个全新的功能。 任明空消耗掉那枚铜钱，激活了对应模块之后，通天机甲就获得了类似于铜钱自带效果的触发式光幕屏障。 根据描述，任明空了解到屏障的防护性能非常强力，他估计起码能够抵挡d级超凡者的全力一级。 不过缺点在于，这个光幕屏障有相当长的充能冷却时间，以通天机甲现在的装配情况算的话，每次触发光幕后，需要大约一周左右的时间来充能。 即便这样，任明空也相当满意了。 在危急关头，这可是相当于多了一次机会，大大提高了自己的容错率。 铜钱给了通天机甲超强的瞬时防御，那这只酒杯会激活什么新功能呢？任明空边想着边选择了提交任务。 手中的青铜酒杯顿时化作片片光点消失。 任明空看向通天机甲的面板，找到了多出来的那个功能： 转化：通天机甲并非坚不可摧，遭受外力损坏后可通过转化其他金属材料的方式来修复自身。修复效率视被转化材料性能决定。 其上任明空一直在担心，如果通天机甲某一天破损了该怎么办？他可不会修，甚至整个世界上也找不出会维修通天机甲的人。 而这个名为转化的功能算是终于打消了他的忧虑。 满意地收起神秘手机，任明空坐在客厅里，突然感觉无所事事起来。 通天六核心的收集任务不急于一时，加上一开始的木牌，自己手里已经有了三个，而剩下的三个中，一个在施元镜那里，一个在那天遇见的神秘老乞丐那里，只有一个完全没线索。 目前的觉醒进度已经到了6%，任明空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比刚获得通天机甲时强了一些，能坐在翼板上也自如控制就是表现之一。 “我没记错的话，今年六月，就是第二具神灵遗体降临的时间了。”任明空有些期待起来，通天遗体给了自己一套机甲，那下一个的时候，觉醒者系统会给自己什么呢？ 任明空望了一眼蓉城上低矮的天空，年后这几天的蓉城一直保持着一种灰蒙蒙的状态，既不下雨也不放晴。 “紧那罗……”任明空从喉头吐出三个字，他的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体态优雅，飞带飘绫的绝美身影。 下一具神灵遗体，正是会出现在蓉城上空的佛教护法天女，紧那罗。 “嘟嘟嘟~” 谁给我打电话？任明空疑惑地拿出手机一看，秦天龙？ “喂？”任明空开口。 “队长吗，我之前有个东西想给你来着，一高兴忘了，你现在方便吗，我给你寄过来。”秦天龙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什么东西？” “一个u盘，从山猪办公桌里找出来的u盘。” u盘？给我干嘛？ “里面是什么？”任明空问道。 秦天龙的声音有些尴尬：“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个u盘有很高超的加密手法，我弄不开。” “行，那你给我吧，要是里面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们一人一半。”任明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现在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数据层面的加密。 随后他告诉了秦天龙自己家的地址，便挂断了电话。 山猪的办公桌里找到的加密u盘，里面会是什么内容呢？ 同城的快递速度相当快，等到晚上时，任明空就收到了秦天龙寄来的u盘。 但此时任明空突然发现了尴很尬的事情：自己没有电脑。 由于每个月那个女人只给自己一千五，任明空一直没有攒过多少钱，并且他也没有买电脑的需求。 幸好，历练的第一名除了青铜酒杯，还奖励了一万块钱。 于是任明空跑到最近的电脑城，随便买了一台六千多的笔记本电脑。 回到家里，插上u盘的同时，任明空放出了渗透专家，后者伸出一条机械腿，折叠变形后插入了数据接口，与每一个传输端点紧密贴合。 很快，渗透专家就攻破了u盘的防护机制，将其内容展现在任明空眼前。 那是一个奇怪的图标，看上去就像扭曲的黑色蛛网，又像某种藏在暗处的阴影。 第四十章 万灵【加更之感谢书荒中的花落老… 这是……？ 任明空点了进去，一个黑色的页面弹了出来，看上去是一个网站，但没有依托任何浏览器存在，就是一个光秃秃的框架，很是粗糙。 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浮现了几秒： 欢迎回来，山猪先生。 看来这个网站的登录方式是实体账号，也就是u盘……而我是用了山猪的账号登上来了。任明空心道。 随后他好奇地看向网站的内容。 渐渐地，他好奇的脸上多了一丝凝重。 这个名叫“万灵”的网站，竟然是一个全球范围的地下交流中心！而且网站内的活跃用户全都是超凡者！ 他们在这里交换一些消息以赚取报酬，或是挂出自己的委托。 最令任明空触目惊心的是，这上面的每个人似乎都从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与恶念，暗色的背景仿佛昭示着人性中最深最深的阴暗面。 他随手点开了一个贴子。 “昨天抓到的小女孩，嘿嘿，还是个雷系的超凡者，有人要吗？一件e级超凡物品换，f级也行，但这个女孩的第一次可就归我了。” 下面贴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儿眼神迷茫，瞳孔溃散，身上遍布血痕淤青，四肢与脖子上都挂着沉重的镣铐，显然已经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再往下是回复： 一楼：“姿色真不错，可惜已经被你折磨废了，最多一件f级超凡物品。” 二楼：“我今天看见她的家人发了寻人启事，呵呵，不知道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变成了这样会多崩溃呢哈哈哈哈哈哈。” 三楼：…… 四楼：…… 任明空滑动鼠标滚轮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眼眶微微地颤抖着，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怒火。 这种人，一枪一个！ “渗透专家。”任明空的喉头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说出话也带上了一丝沙哑的味道，“给我查……找到他们在哪儿。” 但是，渗透专家却反馈回来一条信息：算力不足，无法定位。 办不到？！任明空分外吃惊，这还是他头一次碰到渗透专家无法解析的数据。 渗透专家的反馈也让他意识到了这个名叫“万灵”的网站背后有着多么恐怖的支撑。 任明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个地方不是他现在能够掰倒的。万灵？多么美好的名字，放在这里却被浸染成了阴暗与恐怖的代名词。 他关掉这个帖子，重新审视了万灵网。 突然，他看到了一条热贴。 “全球强者排行榜？”任明空念出了这个名字，他难以相信究竟是什么人做的这张榜单，又是怎么统计出来的数据。 点开贴子进入其中。 任明空看见榜单的第一位就是华夏天外天的陆行之，这让他原本暴躁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 第一：陆行之，天外天首席，b级顶峰，随时可能摸到a级门槛的恐怖超凡者，特殊类。曾是灵气衰落时代华夏修行界最后的薪火，身化万物之法无人可破，至今未有一败。 第二：？？？？，鬼怪红莲第一大妖，b级顶峰（存疑），行踪隐秘，不知其面具为何物。 第三：诺顿·克里斯蒂安，北欧凛冬守望者之主，魁梧的中年男性，b级，冰系。其家族先辈原为凛冬骑士团团长，灵气复苏后改名为凛冬守望者。 第四：莱昂，灰色议会议长，b级。游走在大漂亮国灰色地带的第一强者，有时也被尊称为教父，其姓氏不明，超凡能力不明。 第五：西蒙·凯撒，联合教团首领，年初初入b级，凯撒大帝血裔，特殊类超凡者。 第六：…… 第七：…… 这张排行榜只列举了全球前十的强者，有的任明空略略听说过，有的则完全不知其名。 他望望傲立榜首的“陆行之”三个字，心里颇有些感慨，别人不知道，但从六年后回来的他相当清楚这位天外天的首席究竟有多可怕。 他将力压全球超凡者六年。 除了陆行之，最吸引任明空注意的就是排在第二的那一串问号。 鬼怪红莲第一大妖？实力强大却行踪成谜的神秘人物么……这种信息到底是怎么记录下来的呢？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成为这张榜上的人物？任明空呵呵一笑，做着漫无边际的梦。 记下了这张榜单，任明空关闭了贴子，正想顺手关了万灵网时，却发现有一条贴子短时间内竟然冲上了热门。 “鬼怪红莲新成员曝光？”任明空皱了皱眉，又是鬼怪红莲？这个组织到底有多能搅风搅水？ 他点了进去。 这个贴子相当简单，甚至没有文字，就只有一张角度奇怪的模糊照片。 从照片中可以看出，那是一个戴着白狐面具的人，穿着打扮像极了古代的岛国人，又或者从浮世绘中走出一般。 任明空本只是扫了一眼，突然却看见一点熟悉的东西。 那是……？！ 他连忙将图片放大，直到整个屏幕都被那张白狐面具占满。 全损画质的照片中，那张陶瓷一样的白狐面具右脸颊上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青莲。 通天秘境六核心之一！ 这会是哪一个？任明空将照片重归原比例，思考起来。 是天桥老乞丐的那一个，还是最后一个？ 如果是前者，那自己那天可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了…… 但不管是哪一个，现在它都在鬼怪红莲的手上，自己要想弄到手可就相当麻烦了。 任明空头一次感到实力不足的无奈。 他关掉了万灵网，但也记下了自己看到的所有东西，u盘也被收到了带锁的抽屉里。 之所以不扔，是任明空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以后有用到这个网站的时候。 是的，他极致地厌恶其中那些阴暗又变态的人，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利用价值，有时候，有些消息真的只能从他们口中得知。 任明空并不觉得自己矛盾，他向来如此，看不见的恶与自己何干？管不到的恶又与自己何干？如果渗透专家之前查到了那些人的ip地址，那他会记下来，等有实力之后杀掉他们。 但自己现在做不到。 自己不是救世的圣人。 第四十一章 夜奔 深夜，任明空躺在床上，右眼皮止不住地跳。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当然，这种话都是封建迷信，是伪科学，不可以迷信，不过任明空属于选择性迷信的那种： 他只信左眼跳。 所以当右眼皮狂跳不止时，他一点都没搭理。 但是右眼皮一直跳了好几分钟。 任明空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仔细回忆了片刻后，他发现自己干过的天怒人怨的事儿其实还真不少…… 这是产生的怨念组团报复我来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任明空还是认真想了想以前自己可没眼皮跳这毛病，这段时间干什么了？ 但这么一想，他还真发现一点问题，甚至如果不是今天发现了万灵网，他还意识不到这个可大可小的问题。 他想到的，是那个天桥上诡异的老乞丐。 对方拥有通天核心之一，并且在自己没走几步时就消失在了原地，显然不可能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那就是超凡者，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超凡者。 不一般的超凡者专门扮成乞丐坐在天桥上干什么？ 当时的任明空由于胡大爷的缘故，有些心不在焉，又被老乞丐的事情一惊，根本无心思考就速速地远离了。 后面又赶上过年，年后又是灵能学院的历练任务，自然把那天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此时再回过头来细细思考，任明空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对方难道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吗？一个超凡者屈尊伪装成乞丐，还被自己发现，会怎么做？ 任明空顿时感觉自己的右眼皮不是无端乱跳了。 “目前最坏的情况，那个乞丐就是鬼怪红莲的新成员，白狐……”任明空想到这里瞬间睡意全无，“如果真是他，他来蓉城做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难说。 鬼怪红莲作为岛国，乃至全球最为神秘的势力，渗透到地处华夏腹地的蓉城，所为何事，有很多的可能。 不说别的，单说华夏与岛国之间的关系，也绝对值得他们这么做。 总之，不管白狐来做什么，都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而自己那天一搅和，已经被他纳入了视线中，甚至大概率已经不知不觉中一脚踩进了泥潭。 不行，不能去赌那个乞丐不是白狐的可能性。 任明空翻身坐起，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半，拨通了诸葛关灯的电话。 另一边，回到京城的诸葛关灯刚刚关了灯，准备睡觉，就听见手机铃声响起，拿过来一看发现是任明空，心想着对方这个时候找自己干什么，接通了电话。 任明空急促的声音传来： “帮我算一卦，现在，测吉凶。” 诸葛关灯闻言，听出了任明空语气里微妙的情绪，也不追问，直接应了下来。 但是……数分钟后，诸葛关灯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眼前摆了一床的卜筮用具，面色不太好。 以他的实力水平，算不出结果并不奇怪，但连一点点线索都算不出来的话，那问题可就有些大了！ 他呲了呲牙，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复杂得多，对放在一旁开着免提的手机问道：“你到底招惹什么人了，突然要大半夜测吉凶。” 任明空在这几分钟沉默的等待中，心越沉越低，他知道，诸葛关灯算不出来的结果，也是一种结果。 “鬼怪红莲。”任明空垂着眼，平静地说道，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任明空的答案倒也没出乎诸葛关灯的预料，他算不出的结果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诸葛关灯还是惊讶了一下，他大概料到了任明空招惹的对象，却没料到任明空这么能到处沾花惹草。 “你……”诸葛关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电话那头的任明空却没有和诸葛关灯继续扯皮的意思，在知道了结果之后，他就猜测，自己的准备时间恐怕不多了。 任明空直接挂断和诸葛关灯的电话，随后立刻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发送对象为：肖凤仪。 这是他能想到的自己认识的最强大的超凡者了，如果说有谁能从白狐手中救下自己，那只能是肖凤仪。 发送完短信后，任明空很快地简单收拾了东西，将万灵网的u盘，脉冲等用得上的物品装进了背包。 随后他直接打开了窗户，一股倒春寒的冷风迎面呼啸而来。 任明空丝毫没有功夫去在意这样的冷风，他的脑海里只有快点跑这三个字。 踩上气动力学翼板，任明空在夜风中于城市上空飞快地往灵能学院的方向赶去，期望能在遇上白狐之前和肖凤仪碰头。 蓉城的夜晚并没有其他大城市那样喧闹繁华，这里的人们，夜生活往往从八点开始，到十点就已经结束，此时的街上更是几乎空空荡荡，不见行人。 任明空的身后拉出一道蓝色的流光，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曝光的问题了，就算明天起来看见头版头条是自己的照片也无所谓，因为那个前提是他还能看到明天的报纸。 在任明空极限地催动之下，翼板的速度几乎已经接近了每小时一百六十公里，从地面上看去的话，可比第一次被不小心拍到要更像御剑仙人了。 终于，在飞过了市中心之后不久，任明空就远远地看见在半路上等自己的肖凤仪。 肖凤仪似乎也没料到任明空会这么快。 不过当他看到任明空脚下的气动力学翼板时，他就明白为什么任明空能这么快了。 作为一个c级超凡者，肖凤仪目前都还没有飞行的能力，要到b级才行，或者有些比较特殊的超凡者能在b级以前独自飞上天空。 “肖校长！”任明空压下翼板的飞行高度，朝对方打着招呼，慢慢降落下来。 直到此时，任明空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怎么了？”肖凤仪问，任明空给他发的短信就只说他有生命危险，让自己快来救援。 任明空有些后怕，谨慎地环视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别的超凡者后，方才向肖凤仪解释了来龙去脉。 第四十二章 两个字的答案 “你确定是鬼怪红莲？”肖凤仪沉声问道，他不清楚任明空从哪里得到的关于鬼怪红莲新成员“白狐”的消息，有些不太相信。 “不确定。”任明空很果断地摇头，“但那个老乞丐一定有问题，即便不是白狐，也是强大的超凡者。” 肖凤仪闻言，拧着眉思考了半秒，以眼下的情况，任明空自称有危险，但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算真有危险，那自己还能一直护着他？ 哪儿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样吧。”肖凤仪开口道，“我先带你去最近的一个天外天据点，就在几公里外，你在那里待一晚上，明天再做打算，如何？” 这样的处理不是最完美的，但却是目前最有效的。 任明空没有意见，跟着肖凤仪往几公里外的据点走去。 一路上，二人都有些沉默，茫茫夜色下，仿佛一旦开口就会惊扰到阴影中伺机待发的狩猎者。 四周的店铺均已关上了门，钢筋丛林一样的高楼大厦像是默然伫立在街道两旁的观众，冷眼打量着舞台上的演员。 鬼怪红莲这四个字，一直是神秘与强大的代名词。 任明空清楚，即便是强如c级的肖凤仪，此时也如芒在背，正面对敌的话肖凤仪或许不怵分毫。 但鬼怪红莲什么时候硬碰硬过？ 路程已过一半，肖凤仪沉声开口：“若真是白狐，他要躲在阴影里偷袭你的话，我有可能拦不住。” 任明空了然点头，他并非打算完全倚仗肖凤仪。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最起码突袭之下不会。”任明空摸了摸胸口的青莲挂坠，通天机甲瞬间激活，一枚天圆地方的铜钱虚影在胸口一闪而过。 肖凤仪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大变样的任明空。 “我是特殊类的超凡者。”他的惊讶在任明空的预料当中，随即解释道。 肖凤仪若有所思。 “肖校长，有什么不妥吗？”任明空注意到了肖凤仪的表情。 “没有。”肖凤仪摇摇头，“只是担心你这身机甲也挡不住他。” 任明空眼神微微一动，他本能地感觉肖凤仪这句话有点怪怪的，但却一时想不到关键所在。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略微思忖之后，任明空没有回答肖凤仪的问题，而是转问：“肖校长，您听说过‘万灵’这个网站吗？” 肖凤仪愣了一下：“那是什么？” “一个全球范围的暗网。”任明空边说边用余光留意着肖凤仪的表情，“我的队友从山猪的遗物里找到的。” “万灵……”肖凤仪咀嚼着这个名字，“上面都有什么？” “很多见不得光的交易，还有一些有价值的信息，‘白狐’这个名字就是我从万灵网上找到的。” 任明空边说边思考着其他的事情，晚上的肖凤仪给他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是自己哪里的决策失误了吗 他突然想到，自己这样草草求援或许并非上佳之选，反而有些打草惊蛇，难怪肖凤仪一开始欲言又止，大概是想批评自己，又觉得不太好。 一辆跑夜班的出租车从两人身边飞驰过去，带着一阵冷风，吹得任明空哆哆嗦嗦。 我们为什么不打车呢？任明空突然想到。 他一路驾驶着气动力学翼板飞过来，完全没有考虑到打车的选择，只是肖凤仪不能飞才…… 等等！ 任明空的脑子一下怔住了。 自己从家里出发，往灵能学院的方向飞，刚过市中心没多久就遇上了肖凤仪，整个时间不过二十几分钟，而全程只需要四十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自己在路程过半之后的地方遇上了肖凤仪。 要知道，任明空不顾一切全力催动翼板的情况下，速度也只比一般的d级超凡者快一丝，如果碰上擅长速度的那种超凡者，就算是e级巅峰也能压任明空一头。 肖凤仪可是个c级！ 自己何德何能同等时间内比他快？！ 任明空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自己给肖凤仪发的求援消息里，情急之下，忘了注明自己家在哪儿。 也就是说，肖凤仪是不可能知道自己从哪里经过的。 但当时他分明是一副“我终于等到你了”的模样。 这个肖凤仪不对劲！ 任明空想到这里，后背直冒冷汗，顿时想要逃离身边的“肖凤仪”。 不，不行。 逃跑的想法刚一冒头就被任明空死命压了下去。 遇事慌乱，岂能当大事？我已经两次犯了打草惊蛇的错误，事不过三，不管身边的肖凤仪到底是谁，都不能再慌乱行事了。 否则自己今天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任明空稳定了心神，打算先验证自己的猜测。 “肖校长。”任明空开口，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您这几天晚上都在学院里吗？” “是的，再过半年就要开学了，我得尽快熟悉工作，同时也和其他老师们认识一下。”肖凤仪道。 任明空的心沉了沉，第一个疑点已经验证。 第二个疑点其实也很好验证，只需要拿出手机看一眼便可。 但是此情此景，自己和“肖凤仪”正全神贯注地防备着可能出现的袭击，自己却突然掏出手机？任谁都会觉得有问题。 幸亏，任明空有另外的办法。 他摸了摸机甲下衣兜的位置。 渗透专家开机。 任明空习惯将所有的电子产品装在一起，渗透专家和手机便正好在同一个兜里。 小蜘蛛，查查我的手机。 感受到任明空的意念，渗透专家伸出细长灵活的机械腿，插入了手机的充电口，开始精密的解析起手机的防护系统来。 没过两秒钟，渗透专家就完成了第一步，随后他依照任明空的指令读取起电话卡上的记录。 首先是短信。 任明空：肖校长，我可能遇上了生死危机，现在往灵能学院赶。 肖凤仪：发生什么事了？ 肖凤仪：你还在吗？ 肖凤仪：任明空？？看到短信速回。 令任明空内心冰凉的是，后面三条全显示为“未读”。 然后任明空又看见了几个未接电话，算算时间，当时自己正在全速飞行，根本没有听见电话的声音。 这几个电话，有的来自肖凤仪，有的来自诸葛关灯，还有的则来自朱雀组的三名队员，看样子是肖凤仪联系不上自己便联系了他们。 如果真正的肖凤仪始终没有联系上自己的话。 那面前这个“肖凤仪”究竟是谁…… 联想到方才“肖凤仪”的一系列不合常理的反应，任明空猜到了答案。 两个字。 那就是： 白狐。 第四十三章 喀嗒 任明空的心沉到了谷底。 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地跟白狐走了这么久，对方没有立刻动手恐怕也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保命的手段。 难怪他刚才语气怪异地担心自己的机甲挡不住白狐的袭击。 这哪儿是关心，这分明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底牌。 还好，自己没有说触发式光幕屏障的事情。 任明空的脑子快速运转，思考着脱身的方法。 他知道，白狐应该快要动手了，之前是在套话，而现在对方多半已经失去了耐心。 危机就在眼前，任明空反而冷静了下来。 白狐的速度一定比自己快，硬要跑是很难跑掉的。 任明空思考过后，先控制着渗透专家给肖凤仪发了信息，只要对方能够及时赶到，自己就能活。 肖凤仪很快回复了过来：你拖住，我十分钟就到。 任明空微微舒了口气，自己只要再拖延过这十分钟，就有救了。 但是之后呢？ 任明空瞥了一眼身侧看上去毫无破绽的“肖凤仪”，对方打不过肖凤仪还跑不掉？在这人员密集的高楼大厦中，肖凤仪有顾忌，白狐可没有。 这次没杀掉自己，鬼怪红莲怕是不会罢休。 自己真的要千日防贼？ 不行，白狐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否则自己早晚死在他手里，鬼怪红莲的成员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自己致命一击。 此时，距离肖凤仪赶到还有九分钟，自己必须要在他惊走白狐之前重创对方，给肖凤仪制造击杀的机会。 但是自己一个半个e级，怎么可能重创起码是d级的白狐？ 任明空边飞速思考着对策，边和身旁的“肖凤仪”说着话，试图拖延时间。 还有八分钟。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肖凤仪”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任明空心脏随之一停。 要开始了。 下一秒，他来不及多想，森森寒意已贴至面前。 那是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刀，莹白如雪，任明空甚至能从臻冰一样的刀面上看见自己收缩的瞳孔。 幸亏有所预料。 任明空猛地一侧身，狼狈地躲过了这一刀。 再抬头时，眼前肖凤仪的背影如云烟一般消散，四下白雾骤起，翻涌如滚水。 “……你那天是怎么发现我的？”不辨喜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大雾中传来，但音色却已不是肖凤仪的声音。 他果然是天桥上的老乞丐！ “误打误撞罢了。”任明空单手持着脉冲，谨慎地环顾着四周。 “原来是我想多了。”白狐的声音消失了数秒，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而后又说，“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的面具而来。” 任明空心里苦笑，自己倒是确实想要那张通天核心之一的青莲面具，但也要有命拿啊。 还有六分钟。 云雾微微翻腾，任明空感到背后有一丝寒意，但却已来不及躲避了。 铛！ 白狐的刀正正斩在通天机甲上。 “这到底是什么。”一击中敌，他终于从云雾中露出了身形，白衣白面，脚踩木屐，面具下略带玩味的目光扫向击飞在地的任明空。 任明空只觉脊椎受到了一记重斩，通天机甲的背上也留下了一条不浅的刀痕。 一行提示在护目镜上弹出：通天机甲受损13%，无功能性故障。 白狐惊讶于那身奇怪的机甲的防御力，他并非以力见长，那刀也只挥出了七分，还留了三分，但任明空能够轻伤挡下也确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他之前就注意到，这身机甲似乎是由任明空脖子上的那个青莲挂坠变出来的。 而自己的面具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青莲图案。 这也是那天在天桥上他误以为任明空发现他的原因，甚至还主动躲藏起来，生怕任明空身后有大佬跟着钓鱼。 后来，他又收到消息：灵能学院的历练队伍中有人在刻意收集带有青莲图案的道具。顺着线索一查，这才找到了任明空。 “给我青莲挂坠，换你一命。”白狐踩着木屐，嗒、嗒、嗒，一步一步逼近翻身站起来的任明空。 还有五分钟。 任明空深吸一口气，背脊疼得仿佛要断裂一般。 通天机甲挡下了利刃，却挡不住冲击力。 他听见白狐的话，这才明白对方竟然是冲着青莲而来。 “给你？”任明空冷笑一声，“咳……有本事杀了我，自己来拿。” 白狐摇了摇头：“不识时务。”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一缓，如残影一般直袭任明空。 这时，他却看见任明空背在身后的左手抬起了那把奇怪的枪。 压缩到极致的能量喷薄而出，以白狐的速度，根本收不住脚步，但任明空却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一丝戏谑。 下一秒，蓝色的明光直接穿过了白狐，那道身影如烟飘散，化作四周的云雾团团缭绕。 幻象？！ 任明空心头警钟大作。 刹那间，原本随风飘散的云雾中凝出了一把把长刀，如羚羊挂角之势，猝不及防地斩向毫无防备的任明空。 铛！铛！铛！铛！ 每一刀都在通天机甲上留下一条深深的痕迹。 “通天机甲受损20%……38.4%……57.9%，光学拟态模块严重故障，动能模块功率下降20%，请尽快修复！” 任明空只感觉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像是一颗任人踢来踹去的皮球，每一刀都震击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这把枪，也很奇怪。”白狐有些讶异的声音在云雾中响起，“你的超凡能力究竟是什么？” 不行，不能在这片云雾中和他打！ 任明空吐出一口浓浓的血沫，咬着牙站了起来，跳上气动力学翼板，加速往云雾中冲去。 “走りたい?（想跑？）” 那道云雾围成的壁障不过两米来厚，任明空驾驶着翼板穿过时却又硬扛了数刀。 “通天机甲受损超过80%！请尽快修复！” 终于，气动力学翼板托着任明空歪歪扭扭地冲出云雾，奋力加速往前飞去。 还有三分钟。 在任明空冲出来之后，缭绕的云雾骤然往中心收缩，白狐的身影出现在原地，他见任明空还能跑，心下有了些犹豫。 此地天外天的管理者说不定已在赶来的路上，三分钟，最多三分钟，再干不掉他我就撤。 心念已决，白狐立刻往任明空逃跑的方向追去。 他奔跑的残影仿佛一只纯白的狐狸在雪地中穿行，速度比受伤的任明空要快了不少，即便任明空先跑几秒，白狐的身影也在飞快逼近。 还有两分钟！ 任明空绕着之前战斗的地方打着圈，以防肖凤仪赶过来时自己却走远了。 仗着自己能飞，任明空在高楼之间来回穿梭，尽量拖延着时间，白狐虽然不能飞，却也灵活地借了地势复杂之便，紧紧地衔着任明空。 白狐不是傻瓜，他看出了任明空拖时间的心思，果然天外天已经有了反应。 两人都在心中默默计算着那个关键的时间点。 还有一分钟。 白狐和任明空的距离已不足两米，只要再近一点，他的刀就能将任明空斩下来。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白狐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所过之处，无不寒霜四起。 但是下一秒，他却惊愕地看见任明空猛然掉头，直直地撞向了他的胸口，以白狐此时的速度，只来得及反应，却难以躲开。 但他真正不理解的是，对方想做什么？一头把自己撞死？ 撞向白狐的任明空全力催动着翼板，甚至散热栅里已冒出了滚滚黑烟，仿佛已经临近超载极限。 看上去他真的想把白狐一头撞死。 真的吗？ 任明空带着白狐如一道流星一般斜斜地撞击在了街道上，止不住的速度甚至让他们在路面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沟槽，沥青与石块四下翻飞。 烟尘散去。 两人的身影再次显露出来，但姿势却有些不一样了。 白狐蓦然发现任明空竟死死地环抱住了自己！ 一个冰冷的物体贴上了他的后背，正对心脏。 任明空的脑袋无力地搭在白狐的肩头，看着白狐背上，他的双手反握脉冲，抵住了对方的后心。 “呵呵……”任明空露出一个虚弱又古怪的笑容，嘴角挂着血丝，在白狐耳边轻轻开口，“逮到你了。”他的语气仿佛樱花飘落，华丽又绚烂。 白狐在心里嗤笑着。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他的身体宛如蒸腾的沸水，再次散作了雾气，等任明空被笼罩之时，一切都将结束。 但是……白狐惊讶地发现，任明空身上不知何时浮现除了一层金色的光幕屏障，顺着环抱自己的双手蔓延着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 白狐慌了！ 云雾在光幕中左冲右突，却不能撼动分毫，重新凝聚成人形。 “呵……哈哈咳哈……咳咳……啊哈哈哈哈。”任明空突然大笑了起来，通天机甲的面罩之下，喉头的血沫晕染了他的牙，难以名状的疯狂与偏执爬上了他的脸。 “你猜猜，我们谁死？” 任明空从来都没想过拖时间等待肖凤仪的救援。 他的双手缓缓扣动了扳机。 喀嗒。 第四十四章 德艺双缺 洁白的草，咬人的花，圆月似的小河淌过断崖，汇成雾凇蓝的短发，这是没有逻辑的世界，这是梦。 任明空感觉自己像是被扯成了一段又一段，然后每一段都塞进一个煤球炉子里。 超现实的体验让他无比沉迷，但似乎总有一个声音从世界深处轻轻呼唤着他，一遍，两遍，四十六遍，一百三十一遍…… 每一声呼唤都扎进了梦境的气球中，任明空抽搐了一下。 他艰难且缓慢地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洁白的不是梦里的草，而是头上的天花板。 咬人的也不是梦里的花，而是扎进血管里的针头和身上无数的缝合线。 我这是在……医院？ 任明空微微动了动脖子，想要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 但他刚刚一使力，就感到一阵扯着连着的疼痛，仿佛钻心入骨。 “啊，你终于醒了。”一名女护士发现了任明空的动静，走到他的床前，帮他把头正了回去，“可别乱动，这么重的伤，你起码还得再躺俩月。” 俩月？！任明空想要瞪眼，却发现面部神经有些不受控制。 “我……晕了多久了？” 护士边看着那些滴滴答答的机器上的参数，边回答：“刚刚好半个月，十五天，按以往规律，你的朋友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来看你。” 她反复核对了显示屏上的参数，确认没问题之后又对任明空说：“你要是想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打电话叫他们现在过来。” “不用。”任明空眨了眨眼，“我先自己待一会儿。” “行，有事儿的话叫隔壁床帮你按下铃。”护士说完又对隔壁床家属笑了笑，“麻烦你们帮忙看一下了。” 隔壁床家属点点头，在医院的都是苦命人，能帮上的忙一般都不会拒绝。 “诶……麻烦您帮我把床摇起来一下。”任明空叫住了抬脚要走的护士，讪讪道。 护士走到床尾，拉出摇杆转了几圈，床的上半段便斜着抬了起来。 临走，护士又嘱咐道：“一会儿放下去啊，这个姿势你不能维持太久。”说完便推着手推车走了。 任明空发了一会儿的呆，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昏迷了半个月。 白狐…… 那天自己几乎是抱着生死在天的心思扣下了扳机，脉冲爆炸似的能量在光幕屏障狭小的空间里释放开来，屏障顷刻间就被撕裂，白狐当场身陨。 而自己有通天机甲的保护，重要部位得以保全，才侥幸捡回了这条命。 任明空敢去拼这个命，也是考虑到了白狐和自己的防御力差距，对方是肉身，自己有机甲挡着。 近距离爆发情况下，自己显然比白狐耐抗。 不过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任明空苦笑着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绷带、石膏和夹板，还有各种管线，有输液的有吸氧的，有监测生命体征的，有监听脑电波的。 他也不知道那天自己为什么敢那么疯狂，如果再来一次，说不准都不会去冒这个险。 也不知道通天机甲和脉冲怎么样了？还有神秘手机……渗透专家指定是炸没了，气动力学翼板当时好像在着陆前就坠落到了远处，没进入爆炸范围。 自己这波损失惨重。 希望白狐的面具没被炸坏……否则真的就是血亏了。 任明空艰难地慢慢转了转头，虽然护士让他别乱动，但一直看着一个方向总憋得慌。 右边的床头柜上摆着好几个花篮，一些水果，都是些探病标配的东西，地上还放着几盒补品，也不知道都是谁送的。 任明空脑海里浮现出了几个名字，差不离应该就是他们。 同寝室的仨哥们，朱雀组的队友，诸葛关灯，于知一，也可能也有辅导员组织班上同学给自己买的东西。 想到于知一，任明空顿感原本就不太舒服的头更疼了。 自从穿越回来到现在，这半年间，自己多次尝试冷落或拒绝于知一，但对方不仅没有退却，反而更加黏自己了。 以前没发现，现在咋觉得这小姑娘脑子不太好使呢？ 这次自己昏了半个月，探望自己的人里，于知一多半是来得最频繁的那个。 这下又欠了她人情了。 任明空发现床头柜上除了那些吃食儿和花，还放了一本书。 “《如何成为一名德艺双缺的一流艺术家》……？”任明空呲着牙读出了书名，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像是从腌了半年的泡菜罐里翻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德艺双缺的一流艺术家放这儿的。 他倒也不是对这本书有什么意见，毕竟任明空一向信奉那句话：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莉奎茵，自己跟这本书犯冲，但指不定别人喜欢。 他就是无所事事之下自己跟自己找乐而已。 毕竟接下来还要这么无所事事地躺两个月，要提前学会排遣无聊的时间。 认真想想，两个月倒也不长，毕竟自己伤得有多重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但凡当时通天机甲的破损百分比再高一点点，自己怕是都活不下来。 想着想着，任明空渐渐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他发现床边已经围满了人，吓了一跳。 于知一坐在床边，眼里饱含担忧地望着他，看见任明空睁开眼才开心起来。 “各位……大家，啊，下午好。”任明空头一次被这么大阵仗围住，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但尴尬之余，任明空的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朋友……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你怎么搞的啊，几天不见就弄成了那个样子。”于知一半欣喜半埋怨的说道。 任明空表情一愣：“什么样子？”他这个问题属于是脑子有点不太灵光才问出来的，根本没想有人能回答。 “死了半截没埋一样。”但熟悉的声音从床后传来，“你到底怎么敢擅自冒这么大险行动的啊。” “诸葛……”任明空想了想，还是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诸葛关灯的名字，自己现在是重伤病患，对方要气急败坏了揍自己那可要出大事，“你怎么也来了？” 诸葛关灯无奈地按着头：“不只是我……” “我也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接上了诸葛关灯的话茬。 施元镜？ 任明空本能地向转头看过去，却被脖子上的夹板给劝退了。 他感觉被围观的自己此时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儿。 不过他比猴子唯一好一点的就是“游客”还会同情自己。 也不知道德艺双缺的艺术家来没来？ 第四十五章 内鬼？ 大家伙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之后，护士终于发现了扎堆的病房，来赶人了。 “出去出去，重症病房！一次只能进来俩，没看见牌子吗！” 等七八个人讪讪地出去后，任明空这才好不容易舒了口气，刚才是既觉得难受，又不好意思拒绝大家的热情。 这会儿房间里只剩下了诸葛关灯和施元镜。 于知一本来也想留下来跟任明空说说话的，但见诸葛关灯似乎有正事跟任明空说，便不太情愿地也出去了。 当然，她不情愿的主要原因可能是施元镜也留下了。 诸葛关灯伸手拉上了床位之间的隔帘。 “你知道你昏了多久吗？” 任明空点点头：“半个月，护士跟我说了。” “能耐啊你。”刚才关心也关心够了，诸葛关灯这会儿脾气也终于上来了，“跟白狐玩极限一换一，得亏是你命大，不然真给你换下去了！” 任明空本能地想给他怼回去，但话到嘴边，想了想又算了。 诸葛关灯见他一副惨兮兮的模样，也有些不好继续往下说，遂叹了口气：“哎，也不多说你，不知道你到底是胆肥还是不怕死，总之能活下来就好。” “嗯。”任明空难得不嘴欠。 诸葛关灯站累了，顺着床沿一屁股坐了下来。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那天我给你起完卦之后越想越不对，大半夜地去把我哥闹起来让他算了一下……你说你咋这么能惹事儿，次次都要我拉下脸去找我哥。” 诸葛关灯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跑题了，咳了两声，继续道：“他告诉我你惹上白狐的时候我都以为你活不过那天晚上了，打电话发短信你也不接。” “放心，我命大着呢。”任明空撇撇嘴顶了回去，“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唠叨。” “说正事。”一旁的施元镜斜靠着墙，抱着手对诸葛关灯撇下一句话。 “我记着呢。”诸葛关灯不满，“我不多说他两句他下次指不定还得捅多大篓子。” 任明空闻言问道：“什么正事？” “三件事。”诸葛关灯伸出三根手指，掰下去一根道，“第一件事是个好消息，鬼怪红莲没打算追杀你，他们认为白狐死在你手里属于技不如人。” 这倒是不错，任明空松了口气，追问：“第二呢？” 诸葛关灯又掰下去一根手指。 “第二，爆炸现场的那些东西，满地的残片什么的，肖校长都给你收起来了，也不知道哪些你用得着，反正都放你床头柜里面了。” “白狐的那个面具呢？”任明空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也在里面，算是你的战利品。” 没坏就好。 “第三件事……”诸葛关灯顿了顿，“经肖校长提出，校委会研究同意，一致决定特批任明空同学跳级，现在你就是灵能学院二年级的学生了。” 嘛玩意儿？任明空懵了一下。 “说白了就是觉得你能拉着d级的白狐赴死并反杀，已经不适合待在一年级跟刚踏入超凡世界的同学玩了。” 任明空有些欲哭无泪，他没想跳级啊，跳级不就意味着轻松快乐的学生时代又少了一年了吗？ 但会已经开了，文件也发了，任明空这会儿再反对也无效了。 说完正事之后，三人之间的空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诸葛关灯向来不是会活跃气氛的人，施元镜更是偏爱安静的环境，任明空则沉浸在跳级的悲痛中。 过了一会儿，任明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说起来……我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 诸葛关灯：“？” “你说，白狐是怎么确定，我是我的呢？”任明空说了一个相当拗口的句子。 面对这个问题，诸葛关灯没有感觉任明空在开玩笑，而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不应该知道你是你，或者说不应该找到你？” 不愧是诸葛关灯，没过多久就揣摩到了任明空的意思。 “没错。”任明空的眼里充满了思索，“我跟他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是在天桥上，他不可能知道太多关于我的东西，但是那天晚上的白狐却表现出了明显的目的。” 他清楚记得，白狐是冲着他的青莲挂坠来的，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收集那些有青莲图案的东西的呢？ 甚至对方能在自己半夜去往灵能学院的半路上堵截自己，这无不说明白狐掌握了一些关于自己的消息。 想到这里，任明空突然想通了一些东西。 他和诸葛关灯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两人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口型：有内鬼。 其实天外天里有内鬼并不奇怪，每个超凡组织都会培养一些间谍方面的人才，安插到敌对势力里面去。 但是，能知道任明空在收集青莲图案物品的内鬼…… 任明空的眼前闪过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只能是亲眼目睹了任明空收起铜钱与青铜酒杯的朱雀组了，这也是为什么任明空与诸葛关灯两人选择做口型而不是说出来。 朱雀组其他三人还在外面走廊上呢。 任明空有些难过。 虽然他对这只临时的队伍没什么过分的归属感，但毕竟自己是他们的队长。 “我会报上去的。”诸葛关灯沉声道。 任明空嗯了一声，心里的喜悦被内鬼冲淡了不少。 施元镜在一旁看着他俩打了几分钟的哑谜，倒是一直沉住气没问，脸上始终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永远不打算主动提问。 “对了，最后一件事。”任明空吐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内鬼的事情不急于一时，有机会的话，自己要亲自查出内鬼究竟是谁。 诸葛关灯也明白任明空的意思，点点头。 “什么事？” 任明空表情一拧，抬手一指床头柜：“这本书到底是谁放我这儿的？” 诸葛关灯顺着任明空指的方向一看。 《如何成为一名德艺双缺的一流艺术家》？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你问问你其他朋友？” 这时，来给隔壁床换药的护士推门进来，听见了任明空的问题，随口答了一句：“不是你外面那群朋友放的。” “那是谁？” “我想想啊，好像是个老大爷。” 第四十六章 渐行渐远原来是这个意思 老大爷？什么老大爷？ 任明空脑子里冒出了一串问号，自己唯一认识的老大爷就是现在还在养老院里老年痴呆的胡大爷，对方也不可能专门来给自己放本莫名其妙的书吧？ 要真是胡大爷，那或许他儿子得给他从养老院换到精神病院。 说起来，任明空还从来没见过胡大爷的儿子，平常家里也就是他儿媳妇在操持。 “那大爷长啥样？”想了想，任明空还是问了一句。 护士回忆了一下，表情有些纠结：“怎么说呢，看上去一脸正气的同时又有些老不正经，手脚挺麻利但总感觉哪儿不得劲，就……”她指了指床头那本书，“就跟这本书的描述很贴合，德艺双缺。” 任明空：“……”你可能是个好护士但你一定不是个好作家。 算了，一本书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时，施元镜突然走到床边。 “你是不是想要这个？”她的手中拿着从通天秘境中带出来的青莲玉佩。 任明空愣了愣，点头：“你要给我？” “不。”施元镜淡淡地吐出一个字，“但我会留着它，不给别人。” 说完，她也不等任明空和诸葛关灯反应，径直转身离开了病房。 任明空傻眼了。 “她……什么意思？”他迷惑地向诸葛关灯求助。 诸葛关灯也有些懵。 “可能是等你给她合适的条件，然后交换吧？”诸葛关灯颇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她说话经常这样，你得学会猜。” 任明空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又问：“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从小一起长大。”诸葛关灯耸了耸肩，“她师傅跟我哥是朋友，算起来她还得叫我一声小师叔。” 任明空撇撇嘴：“可得了，我算看出来，就你这个跟我不分伯仲的嘴欠程度，她不按着你在墙上揍都是给你这个小师叔面子了。” 诸葛关灯被任明空无情戳穿后有些恼羞成怒，坏笑一声，抬手在任明空打着石膏的腿上比划起来。 “你现在可打不过我，还不快说两句好话？” 任明空咬着后槽牙恨恨道：“……你要是敢动手，等我出院了，拿出我的看家本领也要把你腿打折。” “看家本领？”诸葛关灯愣了愣，“你要是能看家，那你得是个狗啊。” 任明空：“……？！”你小子是不是在我昏迷期间吃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嘴长肺管子上了是吧。 他深吸了口气： “你立刻从我这见棱见角的屋子里给我渐行渐远，有多贱给我行多远！” …… 两个月后，任明空终于活蹦乱跳地办了出院手续。 诸葛关灯告诉他，住院期间的费用全由天外天垫付了，倒也不是白给，但凭任明空击杀鬼怪红莲成员的功绩，公费医疗还是可以的。 拿着床头柜里外那堆东西，任明空打了个车回到了家里。 刚到家，他就火急火燎地检查起了肖凤仪从战场附近给自己收起来的东西。 刚打开袋子，任明空扫了一眼，发现了自己的青莲挂坠，通天机甲当时被炸成了无数的残片，难以维持形态，直接变回了挂坠的模样。 任明空拿起挂坠，一个提示音响起：通天机甲受损100%，暂不可使用，请尽快修复。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任明空松了口气，还能修就行。他最担心的就是没办法修的那种彻底损坏。 幸好此前获得了青铜酒杯，激活了通天机甲的自我修复模块，也就是“转化”功能，只需要足够的金属材料就能修复机甲。 将暗淡的青莲挂坠系回脖子上，任明空继续翻找起那堆东西。 脉冲的聚能环还剩个半圆，整个枪身不见踪影，估计是碎成渣了。 渗透专家也一样。 就只有气动力学翼板还算完好，但散热栅和导流板附近也出现了轻重不一的损伤。 不过最令人惊讶的是，诸葛关灯告诉自己，肖凤仪在找到昏迷的自己和已经咽气的白狐时，发现那个神秘手机竟然毫发无损地躺在自己衣兜里。 在袋子最下面，放着一张如陶瓷一般的面具，一朵待放的青莲在面具上栩栩如生。 看似最脆弱的它，竟然撑过了那场爆炸。 在任明空摸到面具时，手机的提示随之响起：检测到通天六核心之一……由于通天机甲损坏，暂时不可激活对应模块。 意料之中，看来第一步还是得先修复通天机甲。 想了想，任明空拨打了肖凤仪的电话。 “喂，肖校长吗？” “任明空？你终于出院了，呵呵，能杀掉白狐，很厉害嘛。” “啊哈哈……凑巧而已，对了，您能不能帮我弄一批金属材料，什么都行，但要量大。” “金属材料啊，学院的建筑材料正好还剩了一大批钢筋钢梁，用得着吗？” 任明空大喜：“太好了，用得着用得着，您给我留一下，我一会儿就来。” “行。” 得到肖凤仪的答复，任明空直接出了门。 “要不要去敲一下门呢……？”在门外时，任明空瞥了一眼对门，那里以前是胡大爷的家，不过胡大爷进养老院之后就空出来了。 他倒是一直不知道胡大爷好点了没，想来如果好了的话应该会回来住吧？ 想到这里，任明空走上前屈起手指敲了敲。 咚咚咚。 没人开门。 不管是胡大爷，还是那个中年妇女租客，都不在。 任明空摇摇头，离开了。 正事要紧，明天再去养老院看看胡大爷吧。 他抵达灵能学院时，肖凤仪正在指挥工程车载着一车一车的建筑余料往操场上倒。 “够了吗？”他看见任明空过来，问道。 任明空经过了白狐一事之后，对肖凤仪的脸便有了些不自觉的抗拒。 “够……够了吧。”他也不确定通天机甲的自我修复需要多少材料，只能先试试了。 于是任明空将青莲挂坠解下，走上前去，默默念了一声“启动转化”。 随即，距离青莲挂坠最近的钢筋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灰色，最后化作粉末飘散而去。 嚯。 任明空有些惊讶。 看样子所谓的转化其实是吸收了金属的精华部分，而不是整根儿一口吞。 第四十七章 通晓万物模块，激活 在肖凤仪和任明空惊讶的注视下，青莲挂坠很快就将堆积如小山的余料全都“吃”了下去。 就在任明空担心不够时，青莲挂坠终于停止了吸收，并闪了闪光。 这是打了个饱嗝？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响起：通天机甲修复完毕，自检中……自检完毕所有模块均可正常工作。 启动！任明空欣喜地在心里喊了一声。 下一秒，熟悉的青色机甲覆上了他的全身。 肖凤仪见任明空完事儿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机甲，问出了每个见到任明空这套装备的人都会问的问题：“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也不是没听说过任明空的这身装备，甚至那天去战场捡回昏迷的任明空时，也看到了一些残片，但这是头一次亲眼看到完整的。 任明空如实答了一声：“机甲。”他现在已经不太顾忌这些了，反正觉醒者系统给自己的那些高科技机械化设备在其他人眼里也不过就是某种超凡能力罢了。 果然，肖凤仪也不太惊讶。 “对了。”任明空转过头来，“白狐来蓉城到底是想干什么？” 肖凤仪道：“这部分工作不是我在负责，你要是想了解的话，我明天把这部分的调查资料发给你。” “好，麻烦肖校长了。” “不客气。” 任明空对于那天在天桥上偶遇白狐伪装的老乞丐一事始终有些想不通，他总感觉白狐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那里。 那座天桥是去养老院的必经之路，白狐难道是在守着养老院里的某个人？ 任明空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丝灵光，但当他仔细去回想时，却始终不得要领。 正好，明天去养老院看胡大爷的时候也能调查一下。 说不准能找到内鬼的线索。 在任明空的猜测之中，符蓉芳、秦天龙还有苏晓椿三个人，苏晓椿的嫌疑是最小的，毕竟对方只是个刚上高中的孩子。 至于秦天龙和符蓉芳，任明空还得再观察观察才能有更深入的结论。 他更倾向于不善言辞，平平无奇的符蓉芳，这种让人看一眼都会忘的人太适合做间谍了。 而秦天龙的话，常年混迹黑道，虽然干的事儿有点不正当，但为人仗义，不太像是干得出来出卖自己这种事的人。 而且，秦天龙给了自己山猪的万灵网账号u盘，如果不是这个u盘，自己还不会警觉，更不可能察觉到白狐的存在。 说起来，任明空那天能想到身边的肖凤仪是白狐假扮，也是托了自己的福。 别人可能很难想到自己认识的人被冒名顶替，但任明空不一样。 他就经常干这种事。 若非如此，那天晚上定是凶多吉少。 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任明空回到了家里，路上他打开觉醒者系统看了一下，发现气动力学翼板和脉冲竟然都可以重新获取。 依旧是无条件。 倒是渗透专家……觉醒者系统显示，自己必须要重复完成一次任务“bug”，才能再给自己一个。 难道又要去挖沟吗……任明空仰头望天。 甩了甩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 他再次拿出了白狐的面具，选择了提交任务。 任务：通天3完成，获得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 即将激活通天机甲“通晓万物”模块。 通晓万物？这名字听上去还不错。 很快，面具化为光点，没入了通天机甲之中，任明空查看起新解锁的功能。 通晓万物：该模块激活后，通天机甲可沟通世上所有灵智，包括但不限于动物、植物及其他有灵之万物。 激活了通天机甲这么多功能，任明空基本已经摸到了规律，作为以三清之一的通天教主为名的机甲，它的功能方向基本上都是向着全覆盖、灵活以及多变发展的。 就像通天教主的主张：有教无类，包容万物。 这个通晓万物的功能看上去似乎对直接战力的帮助不大，但实际上却可以给予自己很大的操作空间。 在白狐一事后，任明空明白了，什么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通晓万物正是能让自己从很多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了解到信息，就像动物，下水道里的老鼠，有谁会注意呢？ 歇在枝头的麻雀？草丛里的蚱蜢？ 都会成为自己的耳目。 任明空现在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定位，他不是一个适合正面搏斗的人，即便觉醒者系统给予自己威力恐怖的武器和装备，自己仍然在身体素质上输超凡者一筹，甚至更多。 尤其是反应速度，这是通天机甲的高性能无法改变的。 他还记得那天，云雾中白狐连斩自己四五刀，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通天机甲的受损报告都发到了护目镜的面板上。 甚至自己数不出来究竟是四刀还是五刀。 自己就适合以火力压制秒杀敌人，火力如果压制不住，那就只能怂着。 幸亏自己的脑子还算好使，否则碰上速度型的超凡者真的只有躲起来阴人这一个选择了。 当然，身体素质这一短板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实际上，很好解决。 那就是接受机械化改造。 每次任务奖励的可用改造点数任明空一点没动，都放在那里，即便是面对白狐他也没有想到机械化改造这一方案。 机械化改造……这是个令任明空相当不愿意面对的话题。 诚然，只要他愿意将血肉之躯全都替换为不朽的机械，身体素质的短板将不再是问题。 他甚至可以在白狐出刀的一瞬间计算出每一刀的轨迹和变化，再用一瞬间轻松躲过，甚至还能悠悠欣赏到白狐惊愕的表情。 这就是超级计算机辅助下的强大功能。 只要不碰到克制自己的超凡者，便能轻松制敌。 但是，说到底还是难以接受，不管有多大的优势，任明空终究不愿意放弃血肉之躯。 “呵，或许某天我要死了的时候，会考虑考虑吧。” 他习惯性地自嘲了一下，不择手段地活下去也许是人类的本性，即便以这种方式活下去的自己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 第四十八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突然，任明空发现觉醒者系统又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 嗯？又怎么了？ 任明空点开一看，眉毛便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通天机甲已激活四大模块，秘境核心回归进度（4/6），请您继续完成重复任务通天3，所有秘境核心回归后将开启通天系列终极任务，并可获得通天秘境开启权限。” 这里面的信息量有点大啊。任明空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细细思考。 通天系列的终极任务，会是什么呢？ 任明空本能地觉得也许与盘坐云端的通天教主有关，觉醒者系统的一部分隐秘或许就隐藏其中。 这时，他注意到，通天机甲的面板上，除了六大核心对应的六大模块之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图案。 那个图案是一朵绽放的青莲。 任明空看到这个图案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在通天秘境里，那个虚影守卫的宫殿里面的那朵青莲。 一模一样！ 当时自己就恨恨地咬着牙错失了它，难道那个通天系列的终极任务就是找到它……？ 但是自己根本连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那绝对不是一朵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啥毛病都没有的水汪汪大青莲，怎么说也得是如意如意顺我心意级别的大宝贝。 任明空的眼神飘到了“通天秘境开启权限”这几个字上。 真想找到那朵青莲，或许还得从这儿入手。 那个长得跟通天教主一模一样的虚影指定知道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没头没脑的还没个着落的任务说不得就得指望他了。 不过就它那见谁跟谁喇一刀的爆脾气嘛，自己起码还是得有个d级水平再去找他比较好。 也难怪非得我集齐了七龙……啊不是，集齐了六大核心之后才能获得开启通天秘境的权限，起码得那个时候自己才有那个实力让那道虚影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谈谈。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还有一个核心到底在哪儿？施元镜那里的青莲玉佩虽然说暂时没打算交易，但多少也是在自己人手里，只要自己有耐心，总能拿到手。 不知下落的那个可就太麻烦了。 总不能还在通天秘境里没被带出来吧？任明空突然想到一个让他牙根都隐隐作痛的可能性。 自己要想进去就得集齐核心……但想要集齐核心就必须进去拿…… 搁这儿卡bug呢！ 任明空理智思考后，认为觉醒者系统应该不至于这么打着旋儿地坑自己。 算了，说不准什么时候有缘就遇上了。 自己跟白狐可不就是有缘嘛，而且还是上辈子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然后佛说滚蛋修来的孽缘。 话说回来，突然出现在蓉城的白狐到底是个什么成分呢？ 虽然口头那么说，但任明空可没真傻到认为对方是跟自己有缘才专门在天桥等自己的。 总不能他那个秘境核心是母的，自己这个是公的，然后一公一母按剧本来说就算一个走楼梯一个走电梯也能遇上，那样的话这剧本指定跟摘葫芦的太上老君有点嘛关系。 就等明天肖凤仪给自己发的调查信息了。 …… 第二天，天空有些黑，蓉城的晴天并不多，但这样阴沉沉的天同样不多。 这里的四月是最没有特点的，时冷时热的倒春寒已经过去，如蒸笼一般的桑拿天还没有到来，该谢的花刚谢，该长的草也刚长。 所谓草长莺飞四月天就是这样了。清明、谷雨接踵而来，一场又一场沁人的小雨下得仿佛心都要碎在滴滴答答的雨帘中。 今天正是清明。 任明空难得地穿了双黑色的鞋，他倒不是有多悲伤，只是一会儿去给死鬼老爹扫墓，总要肃穆一点才合适。 公墓，一座没什么特点的碑前。 任明空扫去墓前的尘灰，放了一束桔梗花。在清明这天，想买到桔梗花也不容易，任明空跑了好几家店才找到。 他不喜欢菊花，他爸爸也不喜欢。 “不知不觉你就死了九年多了。”任明空双手插兜，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又好像什么都有。 自己的家庭真是奇怪。 一个结了婚但丝毫不爱老婆的爸爸；一个马不停蹄改嫁的妈妈；还有自己，比起妈妈，自己反而和对门胡大爷更亲近。 胡大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任明空印象里，老头分外的不着调，有时候温言和蔼，有时候粗俗不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报复心极强，但也会轻轻抚摸流浪的小狗，也会给自己讲好玩的故事。 自己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有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三观也真不容易。 任明空蹲了下来，擦了擦碑上的刻文。 “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记忆中，自己那死鬼老爹是个高度近视，随时都戴着一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风格的小框眼镜，身材看上去也并不能打十个的样子。 平常回家最喜欢的事情是喝茶，也不喝什么龙井雪芽，就爱泡点隔街农贸市场买的茉莉花茶。 他的为人就像他的名字。 任明空擦干净碑面，露出了几个字。 “……任清娴。” 清为清净，娴为稳重。 任风雨飘摇，我自清娴。 任明空的记性一直不太好，他甚至快要忘了躺在地里的这个人长什么模样，却始终记得他告诉自己关于他名字的释义。 “说起来，那天你可真是狼狈呢。” 自言自语中，任明空又想起了社会大哥和自己点炮炸掉的摩托轮胎，在地上被踢得滚来滚去的男人大概可能也曾想过爬起来给社会大哥一拳。 最少自己是想的，小任明空咬着牙攥拳站在旁边，显得那么的一无是处。 他总觉得那段时间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好像忘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相当重要。 一丝丝小雨落了下来，不冷。 蹲了一会儿，任明空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拍拍灰，深深看了墓碑一眼，转身离开了公墓。 该去找自己那德艺双缺的一流艺术家胡大爷了。 第四十九章 狐，胡 路过遇见白狐的那座天桥时，任明空看了一眼白狐坐过的那个位置，突发奇想，走过去坐了下来。 在这里能看见什么呢？ 任明空学着白狐变作的老乞丐，微微曲着腿，弓起身，抬起头后，他发现视线的中心正是那所养老院！ 他果然是在等，或者说在监视这里…… 看了会儿，任明空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白狐具体的目的是什么。 来到养老院大门外的时候，任明空才突然想起来，上次门卫拦了自己，这次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进去。 渗透专家报废了，想要入侵防护电网也不现实。 算了，试试吧，万一胡大爷吃了那几个果子稍微清醒一点了，能来门口接我呢。 毕竟如果那本书真是他送的，那说明他确实已经好多了。 “您好。”任明空敲了敲门卫室的窗，“我找胡德顺胡大爷。” 门卫正在读报纸，听见敲窗的声音方才放下。 他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了一眼任明空，恍然道：“噢你啊，上次找胡大爷的也是你对不对？” 任明空点点头：“嗯，这次能让我进去吗？” 门卫没有回答任明空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叫任明空吗？”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是胡大爷告诉他的？ “您怎么知道……？”任明空试探着。 门卫叹了口一言难尽的气，摇摇头，将椅子往后一蹬，猫着腰钻到了桌子下面翻找起什么东西来。 “找到了。”一会儿后，门卫抱着一个小匣子站了起来，“这个箱子，是胡大爷让我转交给你的。” 这是？胡大爷床下那个小匣子？ 任明空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护工说的那个胡大爷即便老年痴呆都要誓死捍卫的匣子。 “这？”任明空有些茫然。 门卫摘下眼镜，掏出眼镜布仔仔细细地擦着，边擦边用一种很悲悯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话： “胡德顺，死了。” 如晴天霹雳一般。 什么？！任明空怀疑自己听到的话，脸上的表情从迷惑渐渐变得茫然失措，他很难相信这个事实，即便遗物已经摆到了他面前。 那个和自己爷爷一样的胡德顺，那个天天招呼自己去家里吃饭的胡德顺，那个老大不小喜欢捉弄自己的胡德顺……死了？ 在听到胡大爷死讯的第一时间，任明空想到的是白狐干的，但很快他就想起来，白狐两个多月前就死了，而且他没道理杀一个普通人。 任明空茫然凝住，久久沉默，如鲠在喉。 “他怎么死的？” 任明空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胡大爷的身体状况基本趋向良好，不应该这么快就恶化致死才对。 而且自己还给他留了几个充满灵气的果子，按理说也是有益健康的。 “跳楼，自杀。”门卫缓缓吐出四个字，“就在昨天。” 跳楼，自杀，昨天。 任明空表情有些痛苦地扶着头，他仿佛已经听不懂门卫在说些什么，老爹死了，那个女人改嫁了，胡大爷几乎成了任明空唯一的“亲人”。 他不能接受。 昨天……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昨天自己出院了，但是有什么关系？ “节哀。”门卫伸手轻轻拍了拍任明空的肩，“最少他这两三个月里清醒了不少，老年痴呆的症状缓解了许多，也算是过得挺快乐了吧。” “谢谢……”任明空的声音有些低沉，“他还有跟我说什么吗？” 门卫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对不住啊，还真有一句话带给你。” “什么话？” “你看见那个匣子上的锁了吗？”门卫指了指刚刚抱出来的匣子，“胡德顺说，密码在书里。” 书？！任明空捕捉到了这个词。 “噢还有。”门卫想了想，学着胡德顺当时的语气，叉着腰道：“那臭小子要是把书搞丢了也无所谓，他硬砸也能砸开，小时候砸我家电视的手劲儿可大了！” 呵，这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他倒是还记得。任明空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分外难看。 “谢谢您了。”任明空轻声道了谢，便抱着箱子走了。 回到家里，任明空拿出了那本书。 《如何成为一名德艺双缺的一流艺术家》，胡大爷，你还真是德艺双缺啊，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这时，任明空的手机突然传来了提示的声音，他拿出来一看，是肖凤仪昨天承诺发给自己的关于白狐真实身份的调查报告。 但是任明空现在无心看这些东西，直接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嘟嘟嘟~嘟嘟嘟~ 手机刚落到沙发上，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来电人是肖凤仪。 按下接通。 “喂，肖校长，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肖凤仪语气却有些严肃：“任明空，你快去看我刚刚给你发的那份报告。” 任明空一愣：“怎么了？” “调查组的成员拉出了白狐真实身份的人际关系网，在那上面，有你的名字。” 任明空：“！！！” 震惊地挂断了电话，任明空连忙打开了肖凤仪刚刚发给自己的文件，但是刚看到第二行，他就脸色大变，噔噔噔倒退三步，跌坐在了沙发上。 调查对象：白狐 真实姓名：胡亿天 年龄：36 真实身份为岛国人，其祖父原为战争时期的随军医生，流落蓉城后安居于此，随他一起来到华夏的夫人为他生下一子，二十多年后，又得一孙，起名：胡亿天…… 胡亿天，胡亿天，胡亿天……任明空清清楚楚的记得，胡大爷那与自己素未谋面的儿子，就叫这个名字。 白狐……狐，胡。 一切的疑点在此刻都被揭晓，任明空心念电转，故事从头到尾在他脑海中闪过，从养老院外的白狐，到胡大爷看上去毫无因由的死。 是愧对自己吗？还是愧对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 从未回去过的精神故土就这么重要？！ 原来如此…… 任明空强扯着嘴角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胡德顺啊胡德顺，你可真对不起你这名字，打得一手烂牌啊你。 第五十章 往事 任明空找到了胡德顺藏在书里的密码，那是一串数字，简单分段后，他发现这串数字的组成本质上是一个日期。 大概算了算，将日期定位后，任明空又发现了另一件事。 这个日期就在那年自己点炮后不久。 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任明空抱着匣子，一位一位对应着拨到了正确的密码上，他有预感，答案就在里面了。 胡大爷还是不是自己的胡大爷，全看这个匣子里是什么了。 随着任明空将八位密码一一拨好，清脆的锁芯归位声响起。 任明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扣住匣子盖的边缘，轻轻一抬。 在匣子里，躺着一把普普通通的水果刀，上面有一些黑黑的污渍和铁锈，在把手上，用汉字写着xx出品的字样。 这只是一把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水果刀。 但是任明空在看到这把刀时，脑袋突兀地抽痛起来，越来越痛，他抱着头摔在了地，痛苦地打着滚，嘶叫着……终于，尘封多年的记忆如水般涌出。 那天……下着冬季难得一见的暴雨。 自己握着这把刀在垃圾堆里藏了三个小时，冲破雨幕，奋力刺穿了那个社会大哥的喉咙、心脏还有眼眶，对方并没有料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疯狂的行为。 刀尖搅碎了他的内脏，鲜血被暴雨冲刷得仿佛粉色的颜料，而小任明空就是那个肆意挥舞的画师。 对方踢了任清娴二十七脚，自己在他身上划出了二十七个口子。 每一刀下去，都会溅出大股温热的血，有的喷到小任明空的脸上，滴落到他闪露着可怕神色的眼睛里。 终于，喷出的鲜血越来越弱，那个人早已停止了挣扎，他那被撕得粉碎的声带发不出一点求救的讯号。 任明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恨这个人。 也许是对方把任清娴当胆小的野狗一样拳打脚踢，也许是自己心里藏着某些恐怖又变态的东西。 自己是个偏执又疯狂的人，一直都是。 真的有人会觉得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还能阳光开朗天天向上？可笑。 就在小任明空如吃饱的鬣狗一般从尸体上站起来的时候，他陡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那是胡大爷。 那一瞬间，他想：要是胡大爷打算把自己交给警察，那把对方也一起杀掉。 但是胡大爷却走过来蹲下，一把抱住了任明空，毫不在意他身上新鲜的血和手里刚刚杀了人的刀。 “人和刀，老胡我都帮你处理掉，你放心。”胡大爷的声音在雨幕中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你还小，还有那么多时间，好好陪你的家人。” 任明空的脑袋搭在胡大爷的肩膀上，似是颓然无力地靠了上去，他的眼神里满是茫然。 那天将白狐撞下来，靠在对方的肩上时，任明空也是这个无力的姿态。 仿佛时间的轮回。 躺在地上的任明空仿佛脱水的鱼，大口呼吸着氧气，额头淋漓的汗沿着脸颊淌下，在地上湿了一片。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社会大哥去了哪里，也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跟胡大爷那么亲近。 他的记忆似乎每一次受到重创都会自我封闭。 “我小时候……竟然这么疯？”任明空喃喃着。 其实他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跟白狐以赌命的打法来战斗，在别人看来，一样是疯子。 一切的线索串起来之后，任明空搞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胡大爷的父亲在上个世纪随军西渡而来，落脚蓉城，夫人是岛国人，孩子也是纯正的岛国血统，胡大爷自小接受的便是传统的教育，但这与他成长的这片土地格格不入。 哪儿有游子不念家？ 也难怪自己从来没见过胡大爷的儿子，现在想来，大概是早早地就被胡大爷送回岛国去了，直到后来觉醒了超凡能力，加入鬼怪红莲，才终于回来。 任明空突然懂了胡大爷为什么会让自己好好陪陪家人。 因为，他和他儿子分隔两地数十年未能谋面啊。 任明空望着天花板愣愣地发着呆。 所以，自己杀了胡大爷的儿子？ 不，是他要杀我。 但他可以不杀我…… 我也不是一定要杀他…… 任明空终于明白了胡大爷的复杂心情。 自己好比他的干儿子，干儿子和亲儿子打起来，拼了个你死我活，不管是谁活下来，胡大爷都接受不了。 哎…… 其实胡亿天要是不那么一步步给自己压力，自己或许也不会想出那么要命的打法。 躺在地上的任明空突然感觉眼皮有些沉重，他困了。 不想动……就在这里睡一觉吧。 眼神迷离中，任明空仿佛看见了自己那死鬼老爹的脸，看见了那片树叶标本，看见了德艺双缺的胡德顺，也看见了自己。 怎么这么多破事啊。 任明空不理解，他一开始只是想有一个得过且过的生活罢了，但从降生开始便有诸般不顺。 长大后，为了不被时代抛弃，为了能活下去，他卑屈着身子混个了报社的工作，但却被舔狗不得好死的谶言给彻底击垮。 在这个平庸即正义的时代，他似乎是绝大多数人中一个，面对残酷的现实逆来顺受，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 为了那个死鬼老爹？ 为了胡大爷？ 为了于知一？ 扯淡。 是为了自己。 任明空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他的善良很宝贵也很珍惜，绝不轻易示人。 自私、利己、随心所欲，这才是任明空。 随着尘封的记忆再次出现在脑海中，任明空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疯狂的部分在渐渐苏醒了，那是他被风尘磨平的棱角，是他无处宣泄的愤怒。 也许得感谢自己的特殊，当时的记忆和情绪得以这样保存到现在，能够像一滴浓墨一样晕染开来。 虽然重活了一次，但任明空从几个月前到现在，依旧很茫然。 但现在他突然懂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活着。 是心里深藏的疯狂，激发着他去狠狠地踏上每一个人的头顶。 第五十一章 紧那罗 转眼，时间过去了两个月。 醒来后，任明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正常地过着每一天，他短暂地回到了自己的大学，度过在这里的最后几个月。 顺便抽空去做了一下“bug”的任务。 当然，依旧是变成赵飞蓬的模样挖的沟，至于赵飞蓬会不会有什么意见，任明空就不听了，听了也不管。 生活嘛，就是这样，谁知道哪块云彩后面有雨啊，总有一些操蛋的事情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跨越人山人海和山河大海麻溜地拍在你q弹的脸上。 得习惯啊！ 任明空相信赵飞蓬能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的。 祖国的花朵偶尔也需要修修枝。 抛开任明空干的缺德事儿不谈，这两个月间倒也断断续续发生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首先是官方成立了古神研究所，和天外天的性质相当，并且在成立当天宣布了云端身影是通天教主的消息。 在经历了灵气复苏的洗礼后，人们对头顶上飘着通天教主遗体一事似乎也没有那么一惊一乍。 倒是听说那些道观山门之类的，当天就原地解散了一批，一个个当场驾鹤西归循着通天教主的脚步去了。 可以理解，毕竟不是谁看到自家祖师爷的遗体搁云上飘了大半年都还能镇定自若的。 然后，各学界很快掀起了对于“神灵死亡之谜”的讨论热潮，对此，任明空的建议是直接跟着驾鹤西归的道长们去通天教主面前问问。 话分两头，事归一面。 六月了。 任明空抬头看向自己曾注视过无数次的蔚蓝天空，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酝酿。 京城，诸葛明亮摇了摇了手中测天机的两枚玉石。 “老陆，该让大伙儿动起来了，这次是蓉城。” 蓉城，原本晴朗的天空下一秒瞬间风云到转，似若有若无的美妙弦音自仙境降临，缭绕耳畔。 待一切异象收敛，一个仙子一样的身影出现在了蓉城的天空之上。 祂作飞天之势，手抚琵琶，锦带飘绫，美貌不可方物，仿佛下一秒就要翩翩起舞，引领凡间众生前往极乐的彼岸。 “触发式任务开启，代号：紧那罗。任务内容：请进入紧那罗秘境。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科技树：紧那罗解锁。” 觉醒者系统的任务如期到来。 但内容却和通天系列的第一个任务不太一样，当时是要求任明空观测通天遗体，这会儿却是让他进入秘境。 这时，肖凤仪的短信也发到了任明空的手机上，内容只有简短的两个字：集合。 任明空本来打算单独行动，但转念一想，这次或许是试探秦天龙和符蓉芳的好机会。 这几个月间，朱雀组四人的联系并不多，任明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打探他们的事情，这次正好。 他到达灵能学院时，门口只有肖凤仪的身影，其他人都还在路上。 “肖校长。”任明空喊了一声，从翼板上跳了下来。 肖凤仪点点头：“稍等一会儿，人到齐了之后我们就出发。” 任明空当然没有意见。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历练任务时的十六人纷纷抵达，他们看见任明空时，眼神都怪怪的，因为他们知道眼前这位已经是自己的学长了。 “好了。”肖凤仪见十六人全体到齐，清了清嗓子，“我先告诉你们，这次的神灵遗体虽然就在国内，但绝不可掉以轻心，国外的势力一定会偷偷将手伸过来，你们在秘境里万万不能当成过家家做游戏！ “这次的任务是探索头顶上神灵遗体的秘境，不要求具体目标，各位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行动方式即可。 “最后，和上次一样，希望我还能看到你们活着站在这里。现在，四人一组，准备出发！” 听到四人一组，大家都毫不犹豫地按照历练任务的分组站到了一起。 任明空，秦天龙，符蓉芳，苏晓椿四人对视一眼，朱雀组，重聚。 但任明空此时却没有看上去那样高兴，他知道，自己的伙伴里一定有一名间谍。 桨翼旋转的爆鸣声从头顶传来，一架直升机缓缓停在了众人面前的场地上，这是来接众人飞到神灵遗体上的。毕竟在场的除了任明空，和一个风系超凡者之外，大家都是不会飞的。 “朱雀组先上。”肖凤仪指挥道。 作为历练任务的优胜组，这样的特权自然是有的，没人有意见。 任明空虽然可以自己飞过去，但是为了进入秘境后能跟自己的队员们待在一起，他还是服从安排上了直升机。 轰隆隆隆，桨翼旋转得越来越快，直升机渐渐升上了高空。 苏晓椿这显然是第一次坐飞机，显得格外的激动，东张西望，一刻也不安分。但好在他还是有自制力的，没有到处乱摸。 “任大哥。”苏晓椿叫了声任明空，“上次的通天秘境你进去过吗？” 任明空的头侧抵在窗户上，凝望着地面上越来越小的风景，听见苏晓椿叫自己，转过来笑道：“去过，那次我正好在沪市。” 秦天龙问道：“这秘境里面都是什么样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危险吗？”他觉得，能得到一些经验之谈的指点，总比自己一头闯进去要好得多。 任明空耸了耸肩：“那就难说了，两处秘境不一定相同。” “你就说说通天秘境里有什么就行。” “好吧。”任明空到也不介意给队友分享一点，有些细节，知不知道就是生死的区别，“首先，秘境里最危险的……” 三人都竖起了耳朵，经历了历练任务，没人会再认为自己能横着走。 “最危险的，是人。” 人？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会是什么异兽天灾，谁料想任明空竟然是这个回答。 但细想之下，任明空的这句话隐隐透露着一股血腥味。 “除此之外，只要小心一点，尽量不独自行动，相互照应之下，活下来问题还是不大的。”任明空接着说。 活下来，是的，肖凤仪虽然没有给他们具体的目标，但谁都知道，活下来就是目标。 第五十二章 琵琶声响 直升机稳定地拔升着高度，窗外已经能看到紧那罗仪态优美的身体，神灵的威势扑面而来，即便已经死去了千百年，祂的躯体依然如活着一般让人着迷。 任明空深深凝望着窗外的天女紧那罗，素白的手臂虚按在琵琶之上，云海一般的青丝高高地挽着，她是那样的摄人心魄。 “到了。”飞行员在空中悬停，“降落伞在座位下面。” 肖凤仪在召集大家集合的时候已经紧急发过一篇降落伞使用教学到每个人的手机上，看完之后不说定点跳伞，起码会穿戴伞包和开伞，而且紧那罗遗体就在下面不远的位置。 朱雀组四人很快穿好了伞包，陆续跳出了机舱，直升机也调头往灵能学院的方向飞，去接剩下的三组人。 这架直升机也是临时调来的，刚好在附近巡逻，稍后其他地区的超凡者编队抵达后还会有更多的直升机来负责接送。 四人在出舱前就已经商量好了降落目标：紧那罗手里的那把琵琶。 任明空知道，紧那罗秘境的入口在琵琶上，但他不能明说，于是用话头引诱队友主动提出了降落到琵琶上。 高空的狂风在耳边呼啸掠过，即便有挡风镜的阻挡，除任明空外的其他三人仍然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任明空倒是早就驾驶气动力学翼板习惯了这种程度的风。 “开伞！”任明空估算着，高度已经差不多了，大声喊道。 四面降落伞“蓬”地一声打开，四人下降的速度立刻止住了趋势，之后，他们手拉手围成了一个圈，以确保能降落到一起去。 很快，那把琵琶已近在眼前，面板的大小几近于数个足球场。 四人陆续落在了琵琶的面板上，纷纷趔趄了几步，毕竟是第一次跳伞，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秘境的入口在遗体上的某一个地方，通天秘境是在大氅的云纹上，不知道这次是在哪里。”任明空假意讲解，实则引导，“大家不要乱走，手拉手走一起，以免误触后直接被传送进入秘境。” 其余三人点点头，拉起了同伴的手。 秦天龙打量了一番附近，提议道：“虽然队长说上次是在衣服上，但既然已经落到琵琶上了，那我们先把这附近搜索一遍吧。” 任明空点点头。 于是四人手拉手开始寻找起秘境入口，东摸摸西看看。 不多会儿，在任明空的有意引导下，苏晓椿的手伸向了琵琶的琴弦。 下一秒，四人眼前的场景毫无征兆地变幻，等稳定下来时，天女紧那罗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众人来到了一片沙漠之中。 四人警惕地站在原地没有走动，以防被潜在的危险袭击。 任明空在进入秘境时就已启动了通天机甲，手持脉冲，脚踩翼板，全副武装地悠悠悬在一人高的空中，凭借视野优势环顾远方。 “你们看天上。”符蓉芳突然出声。 三人纷纷抬头望向天空，在沙漠低矮的天空中，漂浮着一把巨大的琵琶虚影，几乎占据了半个天空。 “那是，外面那位神女手中的琵琶？”秦天龙表情严肃。 任明空附言：“应该是的。”他没有多在这个话题上说话，生怕自己一时口快，说漏紧那罗三个字。 “它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大家小心一点。” 任明空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谨慎一点总没错。 警戒了片刻之后，四人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任何的危险，便稍稍放松了一些，随便挑了个方向开始探索。 走了一会儿，他们发现这里除了干燥的糊人一嘴沙子的风，便是随处可见的黄沙，头顶的烈日永不停息地炙烤着这片土地，偶尔有一两棵顽强的草抱着生得壮烈死得光荣的想法从贫瘠的沙地里长出，也被烈日榨干了水分。 沙地上倒是时不时钻出钻入一些甲壳类的昆虫，任明空一直想逮一只问问道儿。 但是考虑到自己的队伍里有间谍存在，他只能按下心来，耐着性子跟三人一起慢慢探索。 通晓万物是自己不为人知的一张底牌，想要抓出这个间谍，或许真的得靠通晓万物。 没多久，灼热的烈日便严重影响了众人的体能，状况最好的是任明空和苏晓椿，一个不靠自己走，一个是火系超凡者，本身就耐热。 但符蓉芳和秦天龙可就相当痛苦了。 尤其是符蓉芳，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天气的摧残？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秦天龙说，“我们得找个能歇脚的地方。”除了任明空，他是队伍里第二个能说得上话的，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毕竟一个队伍四个人里，妇孺老弱就占了俩。 秦天龙看向悬在半空的队长任明空：“队长？” 任明空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飞上去看过了，附近没有绿洲。” 哎。 众人纷纷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走下去，即便自己等人出发时携带了肖凤仪给每人准备的一些物资，也撑不了多久。 符蓉芳刚想开口问任明空秘境会持续多久，却听见“铮”地一声，响彻整个天空。 任明空猛地抬头看向空中琵琶虚影，刚刚的声音除了它不会是有其他东西发出的了。 但是天空中的琵琶虚影似乎并没有继续发出声音的打算，任明空看了几秒，它也没有一点变化。 众人也颇有些忌惮地收回了目光，谁都不知道刚刚那一声鸣响究竟是什么意思，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但是当他们重新看向前方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 不远处，原本是一片黄沙的地方，此时竟然出现了一座范围广大的绿洲，鸟语花香，流水潺潺。 “抽我一下，这不真的。”秦天龙喃喃道。 任明空一向助人为乐，落到地上踹了秦天龙的屁股一脚：“这就是秘境，你们要记住，我们现在是在神灵的秘境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说完，他重新跳上翼板，蓝色的尾光拖起，直直往绿洲加速飞去，撂下一句话： “我先去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问题。” 第五十三章 卧槽，狼！ 虽然任明空面对突发情况的应对能力也并不出众，但他认为自己确实是这个队伍里最适合探路的人了。 而且他还有个目的，那就是避开众人的视线，以方便自己施展通晓万物。 来到绿洲边缘，任明空跳下来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伸手触碰向面前的叶片。 真实的触感传来，绿洲是真的！不是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是他最担心的事情，这意味着大家不仅空欢喜一场，而且再次失去了动力，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多次反复之下，朱雀组恐怕真的会在这茫茫大漠中折损人员。 确认了绿洲的真实性后，任明空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开始物色起了方便沟通的生物。 但找了半天，任明空也没看到动物，这片绿洲的面积相当广大，或许再往深处走走的话能找到来这里饮水的动物群，但任明空可不能耽搁太久。 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搭讪了一颗绿洲中常见的枣椰树。 通晓万物模块激活。 任明空对眼前的枣椰树开口道：“啊……你好。” 枣椰树：“……阳光~” 任明空：“……”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跟植物沟通的原因，以他们的思考水平，即便自己有通晓万物辅助，也是对牛弹琴。 枣椰树：“……僵尸~” 任明空大惊，这玩意儿指定有什么野亲戚在某个叫戴夫的疯子的庭院里卖身为仆对吧！ 算了，还是一会儿找机会逮只蜥蜴问问吧，说起来这种地方动物应该也不少的，豺狼、鬣狗和骆驼都是很常见的物种。 任明空跳上翼板，往队友的方向飞去。 秦天龙、符蓉芳和苏晓椿三人看见任明空回来，纷纷露出期待的表情。 他们实在不想在这打个蛋加点油就能当场吃煎蛋的鬼沙漠里走了。 “怎么样？” 任明空点点头：“没问题，我没深入，起码外围没什么危险，也不是海市蜃楼。” 苏晓椿忍不住开心得叫喊起来：“太好了！！” 秦天龙和符蓉芳也露出一丝放松的表情。 四人有了动力，走起来也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绿洲的边缘。 “不可以放松警惕。”任明空拉住了忍不住想往里冲的苏晓椿，“我知道你们很热很渴，但越是这种地方，越容易有潜藏的危险。” 苏晓椿被任明空一说才反应过来自己莽撞了，这是非常不应该的，他有些感激又惭愧地说：“谢谢任大哥，我知道了。” 任明空拍拍他的肩，没有多说什么。 此行有间谍掺和，自己等人前路必有凶险，说不清什么时候间谍就会有所行动，到时，必是对自己下的杀招。 就是有些连累苏晓椿这小子，免不了会被波及到，自己只能尽量保护他了。 四人一行，起辅助作用的秦天龙走在最后，土系的符蓉芳在前，任明空和苏晓椿则分别站了二三位，一字前行。 虽然让队伍里唯一的女生挡在前面看上去有些怂，但符蓉芳确实是最适合这件事的人。 当时肖凤仪的分组也是参照了各人的能力来分，尽量让每个组内的成员能够学会团结协作，而不是各自为战。 四人往里走了一会儿，苏晓椿发现了一种果子，观察过后，发现有被鸟类啄食的痕迹。 “能吃！”他大喜，这意味着四人终于有了补给，虽然不多，但也是个好消息。 任明空倒是没有拦他，鸟类能吃的果子，人一般也能吃，吃完了大不了拉个肚子，这都是自己的队员们亲身经历后才能涨的教训。 最少他们没有被某个屁股蛋子欠踹胳膊肘子欠拽的神棍忽悠着吃。 任明空接过苏晓椿摘下来的果子，收进了背包里，他可不打算现在吃，反正他也不渴。 起码看看那仨吃完了会不会拉肚子再说。 苏晓椿倒是一点也不顾忌，分完了果子之后，自己直接抱着一颗就啃起来，没两下，就只剩了个果核。 秦天龙和符蓉芳也不客气，不过秦天龙稍微多了个心眼，他只吃了一点点，剩下的都收了起来。 毕竟是道上混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种本能的谨慎。 补充完补给，四人继续往里深入。 由于绿洲内的植被过于低矮，即便是最高的树也不过数米高，大部分的枝叶都垂了下来，任明空不得不放弃了翼板代步，跳下来和大家一起走。 没走多久，秦天龙突然捂住了肚子，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受。 “我肚子不舒服，得去方便一下。”秦天龙有些抱歉地对大伙说。 “没事。”符蓉芳少见地主动回应，“快去吧，有危险的话立刻叫我们。” 任明空看了两人一眼，对秦天龙说：“别走太远了。” 肚子不舒服？是之前那个果子的缘故？但是苏晓椿和符蓉芳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唯独秦天龙，而且他还只吃了一点点……任明空护目镜下的双眼微微眯了眯。 他心里猜测的偏向开始有了倾斜。 但他也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认定了秦天龙是那个间谍，对方不会有那么蠢。 或许真的只是秦天龙对那种果子有特殊的反应。 秦天龙去了树丛中解决生理需求，三人无所事事地等在原地。 任明空索性开启了通晓万物，听听附近的植物都在说些什么。 “……阳光~” “……那里……有肥料~” “……你压着……我的第七十二条根了~” “……肥料~” 不用问，肥料肯定是指秦天龙的那什么。 任明空黑着脸关掉了通晓万物，这群植物果然也不会有什么正经的天儿可聊。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丛突然传来了一点响动。 三人立刻警戒起来，秦天龙在另一个方向，发出动静的必不可能是他。 响动越来越靠近这边。 三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仿佛一场恶战一触即发，谁也不知道这种地方会有什么东西在徘徊。 唰~ 一个黑影从树丛中跳了出来。 三人定睛一看，来者四条腿，长嘴短脸尖牙，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晃荡。 “卧槽，狼！”苏晓椿被吓得忍不住爆了粗口。 三人对面的狼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得不轻。 “卧槽，人！” 第五十四章 高级兽肉 众所周知，人在碰到违反常识的事情时，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 任明空立刻检查了通天机甲的状态，确认了通晓万物模块处于关闭中。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像撞邪了，还是那种八百年一开花八百年一结果的邪……等等，这邪现在似乎正想溜。 那只狼似乎意识到自己走错地盘了，赶忙开溜。 “站住！”任明空两步纵跃，跳上翼板加速追了上去，不顾树叶树枝的阻挠。 苏晓椿和符蓉芳微微愣神后也反应了过来。 符蓉芳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在地上，另一边，一堵两米宽的土墙立刻在那只狼的必经之道上升了起来。 不过狼反应了过来，急忙减速后一个侧跳就绕了过去。 但是它这一减速，后面的任明空可就逮到机会，追了上来，直接堵住了它的去路，目光冷冷地看着它。 “你觉得你跑得掉？” 狼怂着身子，开口道：“大侠……啊不是，嗷呜汪！嗷汪汪嗷嗷呜！” 任明空：“……”如果我要抓你这么个极度稀有的破玩意儿需要几个大师球？ “少装，跟我回去，问你点事儿。”任明空驾驶着翼板降落了下来，用脉冲指着对方的眉间，以防它趁自己不注意立刻开溜，“敢跑就把你做成高级兽肉。” 见任明空把那只奇怪的狼给押回来，两人都凑了上来。 狼不稀罕，会说话还会装傻的狼可就稀罕了。 “队长，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会说人话？”苏晓椿问道。 任明空哪儿知道去，他也是觉得奇怪才想着抓的，他点了点狼的额头： “问你呢，为什么会说话？” 按说这么零距离触碰野兽是很危险的，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一口咬过来，但是在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后，任明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玩意儿像逗比胜过像野兽。 狼哭丧着脸，自己不就出来溜达溜达散个步嘛，怎么落得这步田地。 “我也不知道啊，我本来就会说话，除了人话我还会其他的啊，谁规定人话最高贵了，你们人就爱逼着这个学人话那个学人话，学不会遭嫌弃学会了当撞邪，非得我一口夹生人话再带点方言你们才满意是吗，我跟你说啊……” 三人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怀疑现实的迷茫。 这玩意儿咋还碎嘴子呢…… 任明空更是在听到“我跟你说啊”的时候抖了一激灵，心里涌上了本能的畏惧。 他可记得，寝室老大钟云钦准备开始叨叨的象征就是这句话。 “闭嘴！”任明空回过神来，赶忙抢在对方口若悬河之前呵斥道。 狼听见任明空这么一嗓子，立马被吓得闭上了嘴，但话头已到嘴边，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你学个其他动物说话试试？”符蓉芳插嘴道，她对这只奇怪的狼相当好奇，听对方说还会其他语言，便想要让狼试一试。 狼无意识地甩着尾巴，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地位与处境，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们想听什么？” 符蓉芳：“猫叫？” 狼：“喵嗷呜~喵呜喵~” 符蓉芳又道：“猪叫？” 狼：“哼哼哼~” 苏晓椿见状，也兴致勃勃地问道：“会鸡叫吗？” 狼愣了一下，下一秒，眼神丰富了起来，露出个似乐似不乐的羞涩表情：“大爷，来……哎呦。”话没说完，它就被眼疾手快的任明空飞起一脚踹翻在地。 “你给我挑正经的说，再乱来你就是我们的晚饭！”任明空瞪着它。 狼从地上爬起来，还有点委屈：“你们也没说哪个鸡啊，我这不是想表演一下嘛，干啥踹我这么用力。” 任明空：“我乐意！” 实际上，刚才这只狼学的猫叫和猪叫，两句话都是在偷摸着骂任明空，他满以为这三人都听不懂，可没想到里面有一个懂行的。 但任明空这会儿可不能暴露自己会外语，只能假装听不懂硬挨着骂，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出气的机会，能不用点力踹吗？ 这时，解决生理问题的秦天龙也回来了，他刚才就听见这边有动静，但队友一直没呼叫他，而且动静也没断过，他便没急着过来探查情况。 后面他又听见了说话的声音，明白突发事件多半已经被解决，方才放下心来。 拨开树丛走到队友身边，秦天龙一眼就看见了和三人面面相觑的狼，正想吆喝队友小心危险，却发现这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古怪。 “你们这是……？” 任明空收回瞪着狼的目光，转向秦天龙，把刚才的事情都解释了一遍。 秦天龙听完，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那个，大爷们。”狼见众人一时不说话，试探道，“我可以走了吗？” 任明空瞥了它一眼，扯着嘴角：“呵呵，我给你讲个笑话，有一天我走在……”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狼突然大笑起来。 任明空：“？？？”没搞错的话我是想讲个笑话嘲讽它不切实际的妄想，它到底在笑什么，而且我还没讲完呢。 任明空想了想，道：“有一天……” 他看了狼一眼，对方脸上毫无波澜。 “我走在……” “哈哈哈哈哈哈。” 任明空小小的脑袋里满是大大的问号。 他又试探道：“……走在。” 狼没有反应。 “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任明空算是看出来了：合着你就想笑我是吗？！ 他板着脸回过头来对憋笑的队友们说：“今天的晚饭就这块高级兽肉了。” “别啊！”狼慌忙开口，“我闹着玩的，闹着玩。” 任明空冷眼看向它：“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答得上了还则罢了，要是答不上来，我们当场生火。” 苏晓椿配合地在手心点起了一团火苗。 “我配合，我配合！”狼谄媚地笑着。 任明空不是很理解，一只狼的脸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丰富的表情。 他想了想，问道： “天上那是什么？刚刚的琵琶声又代表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是他找绿洲的主要目的之一。 搞不清楚那琵琶虚影和突然响起的琵琶声的话，几人都无法安心。 第五十五章 妙音庄严像，随我归去来 狼的眼睛转了转，道：“我要是告诉你们，就放我走？” “行，可以。”任明空回答得分外爽快。 要是诸葛关灯在这儿，一眼就能看出来，任明空爽快的背后其实闷着坏呢。 狼见看上去是领队的任明空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才松了口气，昂首挺胸地站起来抖落了一下刚刚被任明空追赶时沾上灰尘碎石的毛。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他问众人。 除了任明空，都摇了摇头，但其他人只当任明空是不愿意接茬，没往任明空其实知道答案的方面想。 狼刚想露出一个看土包子的眼神，就被任明空瞪了回去。 “凶什么……我说就是了。” 任明空觉得它可能还是欠收拾，野生狼老不听话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狼左右踱了两步，道：“这里，是紧那罗秘境。” 紧那罗！三人纷纷在心里低呼了一声。 作为佛教护法八部之一，紧那罗以音韵见长，擅长天下所有的乐器，会所有的歌谣，喜欢宴饮作乐，端正能舞，是优美与魅力的象征。 “天上那把琵琶，叫音乐天，是天女紧那罗的乐器与武器，至于为什么会在天空中出现投影，我就不清楚了。” 狼顿了顿，接着说：“刚才的那声铮鸣，是宫商角徵羽五音中的羽音。羽音起，紧那罗秘境中的随机区域便会移形换位。” “五音？那其他四音是什么效果？”秦天龙追问道。 “宫音，禁止飞行；商音，耳不能闻；角音：地动山摇；徵音：陷入昏迷。”狼流利地说了出来，看上去毫无保留的样子。 “除了毫无规律移形换位的羽音，其他四音都有持续时间。 “宫音大约持续十分钟，可以跳但是不能飞；商音持续三分钟左右，这期间听不见任何声音；角音持续半分钟左右，震动强度不太有规律；徵音相对来说比较麻烦一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响，在听到之时就已经昏迷了过去，只有等到醒来才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持续时间也很难测算。” 任明空摸着下巴思考着，记下了关于五音的事情。 对他来说比较危险的就只有宫音，禁飞会严重影响他的机动性和保命能力，失去了气动力学翼板的帮助，任明空相当于只能站着挨打。 其他四音倒也还好，就是徴音带来的不确定性太多了，如果自己飞得很高的时候突然昏迷，不说摔死，起码也是重伤。 思考之余，任明空用余光不时地打量着那只狼的表情，他总怀疑对方不会这么直接地告诉自己真实的消息。 半真半假？ 是真是假，带着它上路就知道了。 谁会拒绝送上门的储备粮呢？ 狼见四人都记下了自己说的东西，问道：“我现在能走了吗？”边说它还边往后退，只等任明空点头，立刻就离开这群危险的人类。 但是任明空勾了勾嘴角，一抹和蔼的笑容浮上面容：“不行噢。” 狼：“？？？你不是说……” 任明空直接打断道：“我反悔了。” 他的语气之坚定，表情之合理，让人怀疑刚才点头同意的究竟是不是他。 “你……你你。”狼顿时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坏人的摧残，耳朵颓然地耷拉了下来，一脸失去了生的希望的模样。 但是任明空毫不心软，经过刚刚短短的几次对话，他隐约摸到了这怪狼的性格，用三个字来形容就是瞎扯淡。 这也是他决定反悔的原因。 他并不太相信关于五音的事情，带上这只狼，到时候看它反应再做应对是最合理的。 “汪呜……汪呜……” 秦天龙虚着眼看向那只委屈巴巴的狼，有些怀疑地问道：“你其实应该是条狗吧？哪儿有狼委屈的时候汪呜汪呜的？” 其他三人围上来看着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谁知，一直很怂的狼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立刻炸起了毛：“你骂谁呢！爷tm是纯种草原狼！血统认证，百分百纯！” 看它那模样，仿佛谁再侮辱它的血统，它就要跳起来跟谁玩命。 三人都有些被它的气势慑服。 但任明空一点都不吃这套，瞥了它一眼，对队友说：“好了，别瞎闹腾了，带上它，我们继续前进吧。” “对了，你有名字吗？” 这句话是问狼的，总不能一直叫他狼。 狼白了任明空一眼：“谁没有名字，没有名字我……别别别，别点火。我说，我叫大狼。” 大狼……任明空嘴角抽了抽，这名字跟没名字有什么区别，真的不是凑数的吗。 “行，大狼，跟我们一起走，表现好就放了你。” 但是大狼现在明显已经不相信任明空的鬼话了，任明空摸清楚了它性格的同时，它也整明白了任明空是个啥样的人。 要是任明空突然放它走，它反而会怀疑里面有诈。 烈日灼心，一行四人一狼在绿洲里前行了十来分钟，也有些晒得慌， 任明空一直想找机会逮一只稍微能沟通的动物，偷偷让它去秦天龙解手的地方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如果秦天龙是间谍，那么那时的肚子疼一定是为了找机会给他背后的组织留下记号之类的东西。 但是任明空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只能等等看后面会不会有其他时机了。 他这会儿正看着护目镜上显示出的任务信息，陷入了思考。 在刚进入紧那罗秘境的时候，之前的任务便已经完成了，任明空一直没空拿出手机来看，直到刚才他才发现通天机甲的护目镜上能直接显示。 “触发式任务：紧那罗完成，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科技树：紧那罗解锁。” 前两项奖励已经是惯例了，任明空此时是正看着科技树：紧那罗。 和通天科技树一样，紧那罗科技树下同样也有一件可制造的物品，不过看上去有些奇怪。 紧那罗（已解锁）： 说明：妙音庄严像，随我归去来。 可造物：嵌入式神经索·五音。 第五十六章 一语成谶 嵌入式神经索·五音：一条模样仿若人体脊柱的机械结构支架，拥有二十六个节状单元体，链接处密布了上千个信号点位，拥有远超神经元化学电信号的处理速度。 每个单元体的正面都有两颗尖锐的齿状物，用于刺破皮肤嵌入人体，和脊索神经直接建立链接通道。 这个看上去有些可怕的玩意儿拥有极其强大的功能，它能给予被嵌入者特殊的能力，至于具体是什么能力，那就要看这条神经索的制造者赋予了它什么模块。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不是任明空自己用的，而是他给别人用的。 举个例子，任明空可以将通晓万物模块赋予一条神经索，然后搭载这条神经索的人就能像任明空那样使用通晓万物的功能。 并且，嵌入式神经索是量产型设备，制造它只会短暂地使任明空的对应某模块无法使用，并且每制造一条，觉醒进度就会暂时性下降1%，过段时间即可恢复。 任明空吸了一口冷气，就凭它可量产这一特性，这玩意儿都可以称作是大规模作战式装备了。 不过，并不是任何人都愿意主动接受神经索的“寄生”，首先是安装时的痛苦，二十六个节状单元依次刺入皮肤和血肉，最后死死地夹住人体的脊柱，这样的痛苦并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即便能承受，但接受神经索的“寄生”，也意味着，被“寄生”者将完全听命于任明空。 否则，任明空随时可以让附着在脊柱上的神经索直接夹断脊柱，连反抗的可能性都不存在，相当于将自己的命交到了任明空的手里。 能同时满足以上两个条件的人恐怕不会多，而且还需要任明空愿意承担暂时性实力下降的代价来制造神经索。 总之，这既是一把利刃，也是一种象征。 阅读到底，任明空的发现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提示：目前嵌入式神经索·五音不具备赋予能力的功能，须提交紧那罗秘境核心，每提交一个核心，便可对一条神经索多赋予一项能力。 看到这里，任明空心下了然地调出了任务面板，果然有一个新任务： 系列任务，代号：紧那罗2开启。任务内容：获得紧那罗秘境五大核心任一。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4%，可用改造点数+4。 系列任务，代号：紧那罗3同步开启。任务内容：获得剩余核心。任务奖励：每个核心提供1%觉醒进度和1点可用改造点数。 虽然同时开启了两个任务，但看起来和通天秘境的情况差不多，存在数个核心，每获得一个核心，就能使神经索多搭载一项能力。 就是不知道紧那罗秘境的五大核心在哪儿了。 想着想着，一行四人一狼已经深入了绿洲的中心，这里比起外围有了更多的生机与活力，不仅经常有蜥蜴蝎子等小动物出没，就连阔耳狐和角马都看见了几只。 “我说。”任明空看向大狼，“这地方有什么危险吗？” 大狼无所谓似的甩了甩尾巴：“能有什么危险，你看那些愚蠢的低级动物一点警觉都没有。”它丝毫没有把自己也划入“动物”的自觉。 “真没危险？”任明空有些不信，通天秘境的经历，他现在还历历在目，紧那罗秘境怎么可能这么平和？ 大狼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是想了想。 “非要说的话，刚刚羽音响起，也就是整个秘境发生了一次移形换位，说不准运气不好的话，就会和什么可怕的生物碰到一起呢，不过这个几率跟你被我一脚踹爆的几率差不多你也不用太担心……” 说着说着，大狼的耳朵动了动，突然止住了话头，表情从疑惑渐渐转变为了凝重。 朱雀组四人听见大狼的声音戛然而止，也不由疑惑地看向了它。 当他们发现大狼的神情不对劲时，顿时意识到……这狗登西好像是乌鸦嘴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符蓉芳，土系的她从大地那里得到了反馈：有什么体型庞大的生物在接近！ “大家小心，有异常！”符蓉芳低喊了一声，身周泛起土黄色的光，站到了队伍最前面。 任明空咬着后槽牙对大狼恶狠狠地说：“这事儿完了你看我不踹爆你……” 大狼也委屈啊，它就口嗨一句，谁知道就一语成谶了！ “先躲起来。”任明空指挥道。 他并没打算直接逃跑，自己能跑，队友呢？而且大家也不是毫无经验的菜鸟了，经历过历练任务的朱雀组要是再像无头苍蝇一样遇到危险就乱窜，那也太对不起朱雀组的名号了。 总要看看来者是什么，再决定是打还是跑。 众人于是各自寻了地方躲起来。 不一会儿之后，就连秦天龙与苏晓椿也感觉到了地面传来的明显震颤，他们朝躲在树上的任明空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真要看看？ 任明空眼神动了动：稍安勿躁。 大不了就拉上其他三人踩着翼板跑，勉强还是能挤下的。 不多时间，众人已经能看见树梢的晃动，很显然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移动过程中碰到了树干。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脑袋穿过枝叶钻了出来。 竖瞳，鳞片，棘刺。 原来是一只巨蜥！ 它的脑袋大约有一人高，整个儿的体长目测在二十米左右，四肢粗壮有力，身上的鳞片宛如钢板，时不时泛起如沙土一样的光芒与质感。 不难看出这是一只土系的蜥蜴，以防御力见长。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攻击很弱，如果你这么想了，那一定会在它锋利的爪子和强劲的尾巴上吃到大亏。 秦天龙再次给任明空投去一个眼神：怎么办？ 任明空沉思了一下，看了一眼躲在大石后的苏晓椿，对方的状态还算良好，没有被巨蜥的体型吓到不敢动手。 至于符蓉芳，别看她是队伍里唯一的女生，但真打起来她可是丝毫不后退的，比任明空还勇。 只要敢打就能打！ 任明空与每个队友互相交换了眼神后，确定了进攻的意图。 能打是能打，但怎么打还是个问题。 巨蜥身上的鳞片和鳞片上的光无不昭示着它强大的防御力，任明空即便手持脉冲也没把握重创对方。 毕竟那也不是个站着任自己打的靶子，自己能精准地打到它，它就也能摸到自己。 与白狐那一战，白狐以血肉之躯硬抗，自然讨不了好，但这只蜥蜴的防御力不知比擅长诡变的白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怎么破掉它的防御是首要问题。 第五十七章 巨蜥的弱点 正当任明空在思索的时候，他看见巨蜥吐了吐舌头，而舌头的尖端竟然是跟蛇一样分叉的模样。 不好！ 任明空下意识地反应了过来，这个结构的舌头，意味着它能通过吐舌来收集周围的信息。 自己等人看似躲起来了，实则从头到尾都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巨蜥的“视野”中！ 而此时，巨蜥后脚边不远处的地方，正是苏晓椿躲藏的大石头！ “苏晓椿！快跑！”任明空大声喊道。 他顾不了暴露带来的麻烦了，哪怕放弃偷袭的机会，也不能让苏晓椿去以身试险。 苏晓椿在听到任明空的警告时愣了一下，随后对队长的信任让他没有多想，立刻跑出了大石头的阴影，往前猛地一扑。 与此同时，巨蜥貌似不经意的甩尾突然加重了力量，发出撕破空气的爆鸣声，抽在苏晓椿刚才躲藏的大石头上。 大石直接被击碎，四处崩飞。 扑倒在地的苏晓椿看见一块碎石从头顶飞过去，心里忍不住一阵后怕，若是自己再多犹豫一秒，恐怕也就是和大石头一样的下场了。 秦天龙和符蓉芳也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任明空踩着翼板悬在空中，俯视着巨蜥，手里的脉冲早已蓄势待发。 这一战他依旧是主攻，符蓉芳负责牵制，秦天龙在一旁游击支援，苏晓椿如果有那眼力的话也可以作为第二攻击位，但任明空只希望他能骚扰一下就满足了。 他们四人在打量巨蜥的同时，巨蜥也在打量他们。 它本能地感觉到，最大的威胁来自头上飞来飞去的那个人，跟苍蝇一样讨厌，却有着足以杀死自己的力量。 至于其他三人？连自己的鳞片都打不破罢了。 确实，秦天龙三人到目前为止依旧只不过是f级的水平，最多也就摸到e级的门槛，在巨蜥面前还不够看。 这样对峙了片刻，任明空终于扣动扳机，开出了试探性的一枪。 蓝色的压缩能量轰击到巨蜥身上，它鳞片上附着的光猛然亮起，将爆炸性的能量全都挡在了外面之后又黯淡下去，只有冲击波震得它晃了晃。 任明空表情凝重了起来，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有生物能硬抗脉冲一枪却毫发无损的。 这只巨蜥起码是d级！ 自己这边呢？三个f级加自己这半个e级。 但任明空没有退却，纵容力量差距悬殊，但取胜的方法又不是只有蛮力这一种。 它再聪明也只是一只野兽罢了。 就在他思考的这一会儿，刚才被任明空击中的地方，鳞片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色泽。 这意味着这只巨蜥能够以极快的速度自我修复！ 情况更加棘手了。 巨蜥嘶鸣了一声，迈开脚步往符蓉芳冲去，它想要先解决那几个讨人厌的家伙，再对付任明空。 符蓉芳见巨蜥掀起一路沙尘冲了过来，抬手升起一堵厚厚的土墙，拦在巨蜥冲撞的路线上，随后旋身躲到了侧方。 对于能够抽碎大石的巨蜥来说，这样一堵土墙根本不算事儿，彷如豆腐渣一般。 但由于视线被土墙阻挡，所以它并没有看见符蓉芳闪到了一旁，依旧直直地撞了上去。 漫天烟尘中，苏晓椿的火球也如期而至。 呼啸的烈焰在巨蜥的尾巴根上炸开，只留下了淡淡熏黑的痕迹。 完全无效！ 巨蜥阴冷的竖瞳扫过苏晓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先干掉这个给自己挠痒痒的。 但是这时，任明空的攻击接踵而至。 轰轰轰！！ 三次爆炸均精准地命中了巨蜥的尾巴根，鳞片上的防御屏障应声而裂，钢板似的鳞片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中被撕裂。 终于头一次破掉它的防御了！ 但是任明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脉冲的攻击仅能伤到巨蜥的鳞片，而且那防御屏障会极快地自我修复。 如果能在短时间内连续命中同一个地方，那巨蜥必然扛不住。 但对方怎么可能站着让自己打！ 并且，还有一件过去从未被重视的事情，此时也有些限制住了自己。 那就是脉冲的使用次数极限。 自己刚获得脉冲时，它在满额充能状态下，短时间内能连续射击十二次，虽然现在自己觉醒进度8%，能够射击的次数也增长到了二十来次，但仍然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已经四枪了，只造成了一点皮外伤。 任明空表情肃然，不能这么打，自己等人会被巨蜥拖垮的。 严格来说只要自己失去了脉冲的强攻，这一战就算是输了。 “你们拖住！”任明空高喊了一声，仗着视野优势，仔细观察着巨蜥的动作，以期找到它可能存在的破绽。 地面上与巨蜥周旋的三人在失去了任明空的火力压制后顿时压力陡增。 秦天龙身周浮动的光辉以极高的频率闪烁着，这意味着他正在全力给队友提供各项增幅。 也正是依靠秦天龙的远程支援，符蓉芳和苏晓椿才能一次又一次险险地闪过巨蜥的攻击。 一发发的火球砸在巨蜥身上，除了熏出黑色的痕迹和增加巨蜥的怒火之外，没有任何的功效。 在这树木丛生的绿洲里，苏晓椿根本不敢放开手脚，战斗的同时生怕自己一把火点了绿洲。 到时候巨蜥死不死不说，自己等人很可能要面对一场巨型的火灾。 于是众人默契地将战场一点点拉向百来米外的一片大湖。 在符蓉芳的不断骚扰下，巨蜥的攻击目标也基本没有发生过转移，一直在对她发泄着愤怒。 此时苏晓椿已经贴近了河岸，他高喊了一声，示意不用再拉扯战场了。这附近基本上没有什么茂密高大的树木，就连饮水的动物也全不见了踪影。 巨蜥猛地一个扫尾，符蓉芳在秦天龙的增幅下加速堪堪躲了过去。 虽然躲开了这次攻击，但是符蓉芳不知觉之中也让苏晓椿彻底暴露在了巨蜥的攻击范围内。 糟糕！ 高空的任明空注意到了这点，他正想提醒苏晓椿，却见巨蜥在苏晓椿和符蓉芳之间犹豫了半秒，依旧还是选择攻击符蓉芳。 嗯？为什么？ 任明空愣了愣神。 第五十八章 决通沟渎 任明空刹那抓到了一丝灵感。 “符蓉芳，往水边跑！” 地上的符蓉芳听见任明空的声音，没有犹豫，躲过巨蜥的又一次爪击，一个翻身便往大湖的方向跑去。 巨蜥追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嘶嘶地吐着舌头，急躁的步伐一会儿迈出一会儿收回，仿佛在试探着什么。 果然！这玩意儿怕水！ 任明空的脸上浮出了喜色，终于找到它的弱点了！其他几人看见之后，也发现了这一点。 但是……要怎么把它引到水里呢？ 正在任明空思考之时，巨蜥似乎萌生了退却的心思，它见攻击自己的两人都退到了水边，有些不敢上前，而秦天龙又一直在战场很远的地方徘徊，对巨蜥没什么威胁。 它锋利的前爪在地上扒拉起来，不一会儿便整只巨蜥都遁入了地下，只留下一堆刨出来的沙土在外面。 这就溜了？任明空有些不敢相信，这玩意儿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不应该啊…… 正当此时，符蓉芳焦急的声音突然传来：“队长！小心脚下！” 脚下？ 任明空闻言，看向自己脚下，二十多米的高度下，除了平静的地面之外别无他物。 但是下一秒，任明空神色陡变，猛地一踩翼板，飞速拔升到了更高的高空。 就在他有所动作之时，他正下方的地面也传来沉闷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一般。 轰隆隆！ 一个巨大的身影破土而出，张着血盆大口，锉刀一样的牙直直袭向高处的任明空。 是那只巨蜥！ 假意退走，实则是想要偷袭任明空！ 看着巨口就在自己下方不足一米的地方停止了上升的趋势，任明空的汗都打湿了后背，幸亏有符蓉芳感知到了地下的震动提醒自己。 惊吓过后，任明空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令曰：先除水道，决通沟渎。 “符蓉芳！地势！引水！” 任明空高声喊道，随后拔出脉冲，照着大湖的岸边就是连续几枪。 符蓉芳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任明空是什么意思，虽然她寡言，但脑子也算灵活，在看见任明空向湖岸开炮的时候，立刻反应了过来。 队长这是想炸开一条水道，引水到巨蜥落地的位置！ 想到这里，符蓉芳周身灵力暴涨，土黄色的光晕闪烁在她的眼中，她伏下身，双手攥拳猛地砸向地面。 在她的全力作用之下，任明空扎开的水道开始有了一丝倾斜，巨蜥落地的位置地势稍微低下去了一点点，以符蓉芳f级的实力，能稍微影响这一点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也足够了！ 任明空在两秒之内连发十余枪，手指的肌肉已彻底酸痛麻木，在通天机甲的辅助动力下，任明空扣下了最后一次扳机。 这次，他瞄准的是水道与大湖连接处最后的一层土石。 轰！ 说时迟那时快，做完这一切，实际上也才过去了数秒，巨蜥仍在落地的途中。 被炸开的后的大湖奔涌着泄向了地势较低的水道终点，也就是巨蜥落地的位置，一时间波涛横流，水花四溢。 巨蜥也发现了自己落地的位置此时已经被灌满了它最讨厌的水，但在空中想要挣扎谈何容易？ 噗通！ 巨蜥掉进了水洼里，砸出了十余米高的水花。 当它刚一接触水时，鳞片表面的那层土黄色的屏障便开始了消融，仿佛流沙遇水一般，直接就化掉了，并且再也没有重新恢复的趋势。 虽然巨蜥很快就从水洼里爬了出来，但它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泡了一遍。 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任明空控制着翼板降低了高度，护目镜下锐利的双眼微微眯起，脉冲从酸麻无力的右手换到了左手，对准巨蜥的头扣动了扳机。 绚烂的蓝色光芒在巨蜥头顶炸开，血肉与鳞片残片四下横飞。 任明空一惊，看来鳞片的防御力也被削弱了，不然自己这一枪不应该伤它这么重才对。 其他三人见状，也露出惊喜的表情，攻击奏效了！ 苏晓椿的火球也落到了巨蜥头上，虽然没有脉冲的伤害那么大，但也让巨蜥吃痛抽搐了一下。 最强的防御手段被破掉，这一战到此基本也就接近了尾声，只要稍微再拖点时间，让任明空继续开枪，就能稳稳地干掉这只巨蜥。 但这时，苏晓椿似乎是过于兴奋，忽视了巨蜥仍然存在的威胁，他已不知觉间进入到了巨蜥攻击范围的边缘。 任明空心道不好，喊道：“苏晓椿！快闪开！” 一直在旁游击支援的秦天龙眼神微微收缩，听到任明空喊话的同时，立刻抬手一指苏晓椿，给他加上了速度的增幅。 苏晓椿的反应反而要比秦天龙慢了半拍，但也及时后撤起来。 不出所料，任明空发现危险的时候，巨蜥也注意到了那个渺小的人类已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 也许抱着拉一个死不亏的念头，巨蜥向苏晓椿挥出了利爪。 在秦天龙做出反应的时候，任明空就已经放下心了，只要苏晓椿不犯傻，躲过去还是轻轻松松的。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苏晓椿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回到了秦天龙没给他增幅时的水平！ 怎么回事？！任明空的心揪了起来，这个距离下，他的救援远远赶不上，符蓉芳也离得很远。 所幸苏晓椿似乎是应急状况下激发了潜能，猛地一蹬地，向后摔去。 他险险地躲过了利爪，但利爪带起的罡风却将苏晓椿掀飞出去了四五米的距离。 任明空见苏晓椿躲了过去，注意力便再次回到了巨蜥身上，沉下心来，连连扣动扳机，一发又一发的能量弹在巨蜥身上炸开，不一会儿之后，血肉模糊的巨蜥便无力地摔在了地上，失去了生机。 终于干掉了！ 任明空控制着翼板回到地面，跳了下来，跑向苏晓椿的方向，那小子现在都还躺在地上没有动静，由不得任明空不担心。 其他两人见状也跑了过来。 任明空检查了一下苏晓椿的状况，并无大碍，只是似乎受到惊吓再加上那一道罡风的作用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他转头向秦天龙问道，语气有些许不善。 秦天龙脸上的表情很是茫然：“不是我的问题，我刚刚一直维持着对苏晓椿的加持，绝对没有中断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速度忽然慢下来那么多。” 任明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护目镜遮挡之下，秦天龙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或许是这附近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在干扰吧。”任明空说道。 第五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危机 确定苏晓椿只是昏迷过去之后，他们找了个地方先把他放好，然后围到了巨蜥的尸体旁边。 这玩意儿不说满身是宝，但最起码也相当有价值。 利爪、棘刺和鳞片都能制作为武器，血液啊内脏啊肉啊啥的说不定也有不少富豪争着收。 任明空打量着巨蜥被炸开花的脑袋，突然发现在头骨中好像嵌着点什么不咋相干的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像体内额外增生组织。 咔。任明空把那个奇怪的东西掰了下来。 拿在手里感觉上有些像是琥珀，翻转过来一看，另一面上刻着一个有些歪歪扭扭的字： 角。 角？什么角？任明空愣了一下，蜥蜴角还是犀牛角？总不能是我这个主角吧。 在经过了脑子里一串不可描述的灵光一闪后，任明空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宫商角徵羽五音里的角！ 这个东西竟然在这里！！ 难怪那只巨蜥的防御力那么超乎寻常。 他在护目镜上调出任务面板，果然看见了任务“紧那罗2”可提交完成的提示。 但他没有选择现在提交，挖出的紧那罗核心“角”可都被秦天龙和符蓉芳看在了眼里，要是自己选择了提交，那怎么跟他们解释自己一眨眼把核心给变没了？ 说自己祖上有姓科波菲尔的？ 况且现在秦天龙在任明空眼里的可信度已经下滑很多了。 暴露给自己人也就罢了，暴露给间谍可不行。 于是任明空将琥珀拿着转过身来给俩人看了看，道：“和那次一样，我只要这一件东西，其他的都归你们。” 秦天龙和符蓉芳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他俩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拿了也没用。 任明空将琥珀收起，示意他俩自己从巨蜥身上各取所需后，便走到一旁，照顾起昏迷中的苏晓椿来。 他探了探苏晓椿的鼻息，依旧是平缓有力，没有大碍，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 这小子刚才表现也还不错，但是年龄尚小，判断力和经验不足，犯错情有可原，幸好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任明空边想着事情边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从巨蜥身上收拾战利品。 由于带适合切割的工具，两人只能就地取材，捡了一些比较锋利的石块来用，弄得很是费劲。 不一会儿秦天龙便大汗淋漓，他的体质在几人中算是最弱的，虽然是男生，但比不过有土系超凡能力的符蓉芳。 秦天龙歇了歇气，走向湖边想要接点水解解渴。 他蹲下来，将手伸进水里，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搓了搓，把污泥和汗渍洗掉，然后又掬起一捧凑到嘴边，咕嘟咕嘟喝起来。 喝完之后，他拿出肖凤仪给他们准备的水壶，往里灌满了清澈的湖水，这座沙漠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走出，水资源是相当宝贵的。 接完水，秦天龙站起来往回走，想要去把队友的水壶也拿上，帮他们装水。 而任明空在不远处偷眼用余光注视着秦天龙的一举一动。 这时，他突然瞥见秦天龙身后的水面似乎有些不对劲，一串串细小的气泡不断地浮起炸裂，不正常的水波也层层漾起。 有什么东西在极速上浮！ 任明空心头的警钟猛地敲响，他大声喊道：“小心水面！” 虽然怀疑秦天龙，但没有必要的证据，他还不能下定论，更不能眼睁睁看着队友身处危险而不管不顾。 秦天龙听见任明空的呼喊先是一愣，随后心里也感受到了来自后方的危险，两条腿迈开猛地往远离湖岸的方向冲去。 水面之下，一个庞大的黑影极速上浮着，下一秒，比巨蜥还要大上几倍的一条怪鱼撞破了水面。 它满口的尖牙利齿，身上也有着不少的伤痕，一看就是娴熟与搏斗的生物。 冲出水面后，它往秦天龙的方向奋力扭转了身子，张开大嘴想要一口将秦天龙咬下。 秦天龙回头一看，顿时吓得两腿发颤，但求生的本能仍然驱使着他拼命逃离怪鱼的利齿。 任明空毫不犹豫地拔出脉冲，照着怪鱼的大脸就是两枪，但均收效甚微，对方的防御远在巨蜥之上。 任明空咬着牙咒骂着：这鬼东西起码c级！ 终于，也许是得幸于任明空的及时提醒，秦天龙的小命保了下来。 但怪鱼在沉回水底的同时，也带走了他的整条右腿和左小腿。 任明空和符蓉芳赶忙跑过去，躺倒在湖边的秦天龙身体下面已经洇染开了一大团血迹，鲜红色的血还在不停地从恐怖的伤口往外冒。 两人尽力按着伤口，阻延着血液流出的速度。 怎么办？任明空心下焦急。 不说秦天龙是不是间谍，就算不是，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救他？ 要是施元镜在就好了，起码她应该能保住秦天龙的性命。 断手断脚在外都是重伤，更何况这毫无医疗设施的秘境内？除非秦天龙能像通天机甲一样自我修复，否则绝无生还的可能。 等等！通天机甲的转化！ 任明空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或许真的能救下秦天龙。 他调出嵌入式神经索·五音的详细说明面板，这项外载式技术能让搭载者共享自己的能力，或者说共享通天机甲的模块，不知道转化可不可以生效？ 仔细阅读后，任明空大喜过望，转化模块在赋予神经索并嵌入人体后，该搭载神经索的人便可通过吸收其他的生物质来恢复自身。 和通天机甲的修复如出一辙，但吸收材料从金属变成了生物质。 但还有一个问题，秦天龙愿不愿意接受嵌入式神经索？ 任明空示意符蓉芳先用沙土糊住断裂面，虽然这样会很疼，并且感染率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但最少可以最大程度上延缓秦天龙的死亡。 要是死太快了，神经索也救不了他。 “秦天龙，秦天龙！”任明空拍了拍秦天龙的脸，对方由于失血过多已经有些脑供血不足，看上去昏昏欲睡的模样。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任明空见对方的瞳孔稍稍凝实，知道这是在努力听自己说话了，便接着道，“但如果你接受这个办法，那从今往后，你的生命将掌握在我的手里。” 说完，他面色紧张严肃，盯着秦天龙的脸。 秦天龙的声音相当虚弱，但却充满了求生的执念： “我……接受。” 第六十章 药 秦天龙的点头没有出乎任明空的预料。 生命交给别人又如何？度过眼下这关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过，秦天龙愿意接受神经索的控制，让任明空心里对他的怀疑打消了不少。 如果他真是间谍，那么这会儿接受了神经索，确实能活，但一旦被自己揪出间谍的身份，那他还不如现在死了。 换个角度来想，就算他真是间谍，那在接受了神经索之后，他便彻底受自己控制了，不再具有威胁。 既然秦天龙点了头，任明空也不含糊。 他让符蓉芳先去苏晓椿那边照看一下，自己要使用特殊手段来救秦天龙。符蓉芳给了他一个请求的眼神，点点头离开了秦天龙身边。 任明空拿出了刚才找到的琥珀，也就是紧那罗秘境核心里的“角”。 提交任务！ 手中的琥珀化作光点没入身体，觉醒者系统的提示在护目镜上弹出： 系列任务：紧那罗2已完成，获得奖励：觉醒进度提升4%，可用改造点数+4。 角音归位，嵌入式神经索·五音可被赋予任一模块功能。 任明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制造，并在赋予功能选项里选择了通天机甲的转化模块，神经索在制造时便会确定赋予的功能，若想更换，那就只能换一条神经索。 片刻之后，一条形似扁平蜈蚣的狰狞机械结构出现在了任明空的手中，它有着二十六个节状单元，一一对应人体的二十六节脊椎。 任明空将秦天龙的上衣撕掉，翻过身来。 “会很疼，忍住。” 他将神经索上端按在秦天龙的后脖颈上，这里是脊柱的第一节起点。 神经索在一接触秦天龙的皮肤后，对应单元节上的对齿便像是活过来一般，刺入了秦天龙的皮肤与血肉，直到触碰到他的脊柱。 剩下的二十五节不需要任明空手动，它们在第一节启动后便自动附上了秦天龙的后背，依次一个个刺入秦天龙的身体。 “啊——” 即便是已经虚弱到这样的地步，神经索嵌入时的痛楚也让秦天龙忍不住喊出声来。 不一会儿，他的额头就爬满了汗液，以他的身体状况，神经索再折磨他几分钟的话，恐怕当场就要咽过气去。 幸好此时神经索的嵌入也结束了，在短暂地调整后，已经死死地固定在了秦天龙的背上，穿上衣服后，领子稍微拉高一点的话完全看不出来。 搞定之后，任明空叫来了符蓉芳，两人一起把秦天龙抬到了巨蜥的尸体旁边。 符蓉芳看到秦天龙脊背上的嵌入式神经索后倒是没有多问什么，她知道自己这位队长手里总能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人体通过转化模块的恢复需要吸收生物质，说白了就是血肉，正好这儿有一大坨。 这会儿秦天龙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气息尚在，但时强时弱，在不断地衰弱中。 幸好任明空能操控神经索。 他将秦天龙贴在巨蜥的尸体上，为了防止效率太低，还专门把他塞到了炸开花的肉里。 随后任明空启动了神经索的转化功能。 一阵微不可察的嗡鸣过后，秦天龙背上的神经索开始工作起来。 与他紧贴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变色，最终干瘪地仿佛一张风干的皮，化作齑粉消散。 而秦天龙的双腿的断面也开始出现了变化。 一些小肉芽渐渐冒头，不停蠕动着，这一幕看上去颇有些恶心，符蓉芳忍不住把头转到一边，捂住了嘴。 不一会儿之后，秦天龙被咬断的腿就重生了出来，看上去跟原有的完全一样，只是比其他部分看上去要“新”了很多。 与此同时，秦天龙胸膛的起伏也渐渐稳定了下来，心跳重新恢复了强烈，苍白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见状，任明空才舒了口气。 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内，果然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越是看似安全的地方，越要提高警惕。 现在四人的小队有俩伤员，都昏迷不醒，任明空和符蓉芳暂时也难以继续探索，只能选择原地休整等待他们醒过来。 这时，任明空突然发现，大狼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臭狗，一定是刚才见势不妙直接开溜了。”任明空恨恨地咬牙。 符蓉芳也有些气恼，好不容易抓到一只又会说话又对秘境有了解的生物，竟然被他就这么溜掉了。 跑了就跑了吧。两人很快也放宽了心态，反正也不能完全信赖大狼。 有了秦天龙的前车之鉴，两人都不敢再前往湖边装水，不过任明空在附近找到了一些小水洼，虽然看上去比较浑浊，但总比没水好。 做好了补给工作，任明空终于有了空闲能够做他此前一直想做的事。 那就是用通晓万物沟通一只动物，让它帮自己去查看一下秦天龙解手的时候有没有动什么手脚。 任明空借口找食物，离开了符蓉芳和晕倒的其他两人，走进了树林中。 寻觅了片刻，任明空抓住了一只蜣螂。 通晓万物开启。 “呃……能听到吗？”任明空有些拘谨，头一次跟蜣螂对话，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口音。 蜣螂听上去有些恐慌：“你想干什么！” 它倒是没有惊讶于任明空能够与它沟通，可能是因为脑子太小了意识不到。 “帮我个忙。”任明空想了想道，“我告诉你个有……呃，食物的地方，你帮我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蜣螂一听有食物，兴奋了起来，不过任明空说的话它有些听不懂：“什么叫奇怪？” 任明空想了想：“就是和附近不一样，你从来没有见过的图案或者东西。” 他尽量用简单的语言向蜣螂描述了可能存在的异常，蜣螂应下后，便往任明空指的方向去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蜣螂传回了消息。 “大王，没有发现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但是你给我指的食物有一种刺激性的味道。” 这只小蜣螂一路上憋着想了半天，最终将任明空当作了超大只的蜣螂大王。 任明空选择性无视了“大王”的称呼，他的重点集中在“刺激性”这个词上，什么东西会有刺激性呢？ 药。 第六十一章 人狠话不多 难道是苏晓椿？！ 任明空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让他相当震惊的猜测。 如果那只蜣螂带回来的消息没有问题，所描述的“刺激性”也是自己理解的那种刺激性，那么现在问题最大的就是苏晓椿。 因为那个果子只有苏晓椿碰过。 是他摘下来递给每个人的。 有疑在先的情况下，任明空很快找到了其他似有似无的证据： 首先，白狐一死，那名隐藏的间谍很有可能想到了他已经处于半暴露的状态，即自己知道有间谍只是不确定是谁。 这样的话间谍必不可能做出太过惹人生疑的事，比如毫无理由的拉肚子。 这么说来，秦天龙是被嫁祸的，是苏晓椿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刻意放的烟雾弹？ 然后，以这个思路捋下去，另一件事也得到了解释。 那就是刚才战斗过程中苏晓椿遭遇的意外。 看上去像是维持增幅的秦天龙暗地里中断了能力，这也能应和自己此前对秦天龙的怀疑，但其实……却是苏晓椿自己故意减速，宁愿付出一些代价，也要假装被秦天龙坑害！ 好一个苏晓椿，好一个高一的小孩子。 任明空一时间只觉手脚冰凉，自己不经意间竟差点上了一个小孩儿的当，还错怪了信任自己的队友。 也不怪他不够谨慎，实际上任明空是过于谨慎，才导致了误判。 他太迫切地想要抓出那个家伙了。 以至于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被纳入怀疑的范围。 真正的间谍也正是利用了他的这个心理，才成功地诱导任明空怀疑上了秦天龙。 如果不是任明空查出了药的成分，恐怕还会在接下来一系列可能存在的诱导事件中越陷越深，最后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一旦怀疑某件事，那么就会找出无数个论点来支持自己的怀疑，即便那些论点并不是那么完美，甚至称得上拙劣。 任明空扯出一个自嘲的苦笑。 亏自己之前还想着保护苏晓椿，让他能够在自己与暗中间谍的斗智斗勇中安然存活着离开秘境。 谁知道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却是最想干掉自己等人的间谍。 任明空已经能想到苏晓椿的计划：首先借自己之手干掉秦天龙，第二步再谋害符蓉芳，最后的目标，是想办法杀死自己。 不，不会杀掉我……如果杀掉我的话，那他一旦离开秘境，他的嫌疑会被放大到无穷。 但如果只和我一起离开秘境的话，我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杀人诛心。 坐在原地沉默了几分钟后，任明空回到了其他人身边，将找到的果子和随手干掉的一只野兔交给符蓉芳。 深深地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苏晓椿和秦天龙，他不准备现在就揭穿阴谋。 他要看看苏晓椿还有什么手段。 大约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秦天龙首先悠悠转醒了过来，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时间地点人物。 在短暂地回神后，秦天龙想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自己被大鱼咬掉了双腿，极速失血，生命垂危，但队长说能救自己…… 想到这里，秦天龙也回忆起了任明空拿出来的那根蜈蚣一样的机械结构，以及自己痛苦的嘶嚎。 好像是那玩意儿救了我？ 他刚想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背脊，却感觉到背脊上多出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条刺入血肉，覆盖整条脊柱的神经索。 与此同时，秦天龙还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长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背后的那个东西……？ 秦天龙难以想象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是自己那异于常人的队长救了自己。 这时，任明空和符蓉芳也发现秦天龙醒了过来。 任明空走到他身前蹲下：“怎么样，感觉还好吗？动动腿试试。” 秦天龙感激地看着任明空：“队长，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秦天龙的大哥，你若是有需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别废话。”任明空摆了摆手，他听不得这些肉麻的，“快试试有没有问题。” 秦天龙点点头嗯了一声，依言试着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腿脚。 “感觉很棒，比之前还要好得多！”秦天龙兴奋地说道。 “那就好。”任明空指了指他背后，“这东西可取不下来了，只能更换，你以后得习惯。” 根据嵌入式神经索·五音的详细说明，一旦取下后长时间不再嵌入，那么这个人的脊椎将会迅速坏死。 秦天龙哪能有什么不满，能换回来一条命就已经非常庆幸了，他反而觉得队长把很重要的东西用在了救自己身上，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还有，你的断肢重生也是它的功能，多熟悉熟悉，关键时候或许能再救你一命。” 秦天龙用力点点头，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只能看以后有什么能帮到任明空的地方，自己再尽全力了。 “苏晓椿呢？他怎么样了。”秦天龙稍稍恢复了精神头，便想起来了苏晓椿也昏迷过去的事情。 符蓉芳指了指一旁：“那儿呢，还没醒，不过没有大碍。” 任明空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秦天龙看上去挺机灵一人，也是在道上混的，怎么到这时候也能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不久后，苏晓椿也醒了过来，他只是受到罡风的冲击震荡外加惊吓过度，身体上没有任何问题。 他缓缓站起来，环视了一圈，看见三人都还在，也看见了巨蜥的尸体，愣了愣后露出欣喜的表情：“哥哥姐姐们好厉害！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丢下我的。” 任明空表面应和着苏晓椿的话语，心里却已经冷笑起来。 “龙哥你的鞋怎么没了？衣服也换了？”这时，苏晓椿注意到了秦天龙的异状。 秦天龙在苏晓椿醒来之前就已经换上了肖凤仪给他们准备的背包里放着的便携式作战服，但是毕竟空间有限，没有带鞋子，所以这会儿他是光脚。 任明空抢在两人前面解释道：“呵呵，你龙哥人狠话不多，跟兔子赛跑把鞋跑没了。” 他还指了指自己打回来的兔子。 苏晓椿：“……？” 第六十二章 地鸦 之前一场恶战，四人力敌巨蜥，虽然有所损伤，但也各有收获，这也正是天外天让他们进入秘境的主要目的之一。 任明空也通过这场战斗，以及秦天龙遭遇的怪鱼，意识到了自己或许需要更强大的火力。 脉冲已经渐渐不足以应付自己面对的敌人了。 不过，考虑到自己加上紧那罗任务奖励的4%的觉醒进度，以目前12%的觉醒进度，也仅仅可以相当于超凡者的e级。 而自己面对的都是什么东西，鬼怪红莲d级的白狐、防御力比钢板还强的二十米长巨蜥。 这么一想其实倒也不是脉冲的问题……这好像不是它这个年龄该承受的压力。 四人休整了片刻后，肚子都叫了起来。 任明空带回来的野兔也正是为了这顿饭而准备的。 火系的苏晓椿主动担起了生火烤肉的工作，其他三人则负责将原材料处理出来。 天色昏黄，熠熠火光在绿洲中随风闪烁，火焰上方是已经在滴油的野兔。 苏晓椿的手法倒也娴熟，一看就是在家没少做饭的人，反复炙烤，把握火候，用石块开花刀，最终烤到外焦里嫩，渗出的油滋滋地滴到木柴上。 任明空倒也不担心他会在烤兔上做手脚，这么多人看着他，不会有机会的。 四人分食了喷香流油的烤兔后，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手指，虽然没有什么香料，就连盐也没有，但却感觉分外的好吃。 擦了擦手，任明空站起身来：“走吧，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们换个地方过夜。” 见众人有些不解，任明空解释道：“我们刚才烤肉的味道那么浓烈，说不定会有什么强大的野兽循着味道找过来。刚才没有，但不代表今晚上都没有。” 听完队长的话，三人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苏晓椿你把火熄一下，记得用沙土盖好，防止引燃其他植物。”任明空指挥道，“符蓉芳和秦天龙你们俩跟我再去装点水，找些野果。” 这是相当合理的安排，苏晓椿年龄最小，工作轻松一些无可厚非。 “你小心一点，有危险就喊我们，没有危险的话，在原地不要乱走动，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任明空叮嘱道。 然后他便带着秦天龙和符蓉芳走进了树林中。 “留他自己在那里真的没问题吗？”符蓉芳有些担心。 任明空的脸在黄昏中有些看不清，他笑了笑：“放心吧，没问题的。” 大约十来分钟后，三人回到了之前生火的营地，苏晓椿已经处理完了柴火以及吃剩的骨头。 “走吧。”任明空招呼了一声。 随后四人一行挑了个方向，往前走去。 在四人离开后不久，一只沙漠绿洲里常见的地鸦盘旋了两圈后落了下来，轻轻踩在了四人生火烤肉的残留旁边。 它滴溜圆的小眼睛闪动了几下，脑袋歪了歪。 “嘎呀~” 它张嘴发出独特的叫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着什么，若是这时有人把它逮起来仔细观察，会发现它的嘴里残留着一些不属于秘境的东西。 那是一点点饼干碎屑。 打量了一会儿地上被覆盖在沙土下的柴火灰烬残渣，地鸦伸出爪子，扒拉了残渣两下。 又待了几秒后，它“嘎呀”一声飞走了。 只留下一地被它扒拉过的残灰余烬。 远方，任明空一行人走出去了没多远，他们得尽快寻找到一个远离刚才营地的合适休息之处。 不然等天色彻底暗下来，四人的视野受到极大的限制，更是无处躲藏了。 虽然有苏晓椿可以点火照明，但是，在情况不明的黑夜中点火？ 大概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吧。 在经历了巨蜥与怪鱼之后，四人再也不敢小看这片绿洲。 合适的过夜营地应当远离水源，地面干燥，植被较少，四周视野优良，最好能在高处。 四人正是在尽量寻觅这样的地方。 “队长，要不你飞到天上去找找看吧？”符蓉芳提议道，自己等人这样找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任明空摇了摇头，道：“稍等一会儿，我的翼板能源不足了，还在恢复中。” 三人闻言，表示理解，没有问什么。 他们谁也不知道任明空的翼板到底能续航多久，还以为真的是之前连续使用了太久，导致能源不足。 实际上，以任明空现在的觉醒进度，操控翼板时消耗的能量比起一开始已经减少了接近一半，完全没到能量见底的红线。 他是在等待。 没过多久，天空中一只地鸦飞了过去，在一行人头顶嘎呀嘎呀地叫了两声，符蓉芳还满以为这是鸟屎空中轰炸的警报，提高了警惕，提防着随时会从天而降的惊喜。 但是地鸦毫不留恋地边叫边飞走了。 一点都没引起任何的怀疑。 只有任明空的眼神动了动，在昏黄的暮色下，毫不起眼。 那两声看似随意的“嘎呀”，在开启通晓万物的他耳中，有着丰富的含义： “大王，那个位置确实有奇怪的图案，我照你的指示，用爪子给扒拉了几下。那个叫饼干的东西很好吃，有需要的话还可以叫我！” 任明空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只地鸦是他刚才和秦天龙、符蓉芳分头寻找水和野果的时候贿赂的，就为验证苏晓椿的小动作。 这也是他专门带走其他两人，留给苏晓椿发挥空间的原因。 一切尽在计划之中。 苏晓椿啊苏晓椿，你再心机满腹，也还是太幼稚了，太急躁了。 收敛了一闪即逝的表情，任明空又等了几分钟，拿出翼板道：“差不多了，我去上面看看。” 三人见任明空终于可以飞到天上去寻找过夜的地方，不由得露出了开心的表情，终于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 不一会儿，任明空就飞了回来，也带来了好消息： 前面大约两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台地，非常适合过夜！ 一旦有了目标，人就会涌出动力，三人听到再走两公里就能休息之后，纷纷精力十足地加快了脚步，他们要争取在天黑前将营地再布置好。 第六十三章 徵音 一行四人很快来到了任明空所说的台地附近。 这里已经能够看到那座台地，大约拔出地面四五米高，比足球场略大一圈，在一侧有一条很陡峭的斜坡可以上去——与其说是斜坡，其实也和峭壁差不了太多。 但这对四人来说并不是问题，两下三下便登上了台地。 之前，任明空在天上的时候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并没有上来仔细地查看。 如今四人登上台地后才发现，这里似乎已经有主了…… 那是一群酣睡的荒漠豺狼，它们窝成了一团，隐约以睡在最中间的那只为首。 “怎么办？”秦天龙小声问道。 任明空扫了一眼，干脆利落地说道：“打。” 只是一群普通的豺狼罢了，看上去连f级都没有，天色已晚，自己等人没时间再去找另外的地方扎营了。 打是打，但也没必要随意屠杀，只要把它们的头领打痛，让它率领狼群退走就行了。 这活儿交给了符蓉芳。 秦天龙自己上不一定打得过，苏晓椿手下没个轻重，任明空掏脉冲的话大概这个台地今晚也就没法儿扎营了。 符蓉芳身上土黄色的灵力光芒亮起，走近了几步。 狼群也发现了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纷纷迅速翻身站了起来，呲着牙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警告着任明空一行人。 这样的动静自然也惊扰了睡在狼群中间的狼王。 它悠悠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在四人震惊又微妙的眼神中开口说了一句话： “啥玩意儿啊闹闹嚷嚷的，还让不让狼睡觉了……”说到这里时，它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任明空，剩下的话瞬间噎回了肚子里。 是大狼！它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正当任明空以为它要开溜的时候，它却突然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奔了过来。 换做以前，要是有人告诉任明空，犬科动物的脸上会出现这么丰富的表情，任明空只会微微一笑，贴心地询问对方在几号病房。 但是现在！ 他真的从大狼的脸上看出了比人类还要复杂的表情，里面夹杂着三分悔恨、三分求生欲、三分咒骂和一分强行挤出来的欣喜。 “大哥~” 大狼谄媚地笑着，贴着任明空的裤子转了两圈，“我就知道那只臭蜥蜴不是你们的对手，猜到了你们要为晚上扎营的地方发愁，这不，已经提前帮你们占好了。” 四人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这玩意儿真的是狼？ 那群荒漠豺狼也懵了，它们就等头狼一声令下，扑上去撕碎这些入侵者，结果，却看见自家首领直接投诚了？？ “你……”任明空有些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不揍你，别蹭了，你小弟们还看着呢。” “小弟？什么小弟？”大狼看向任明空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你别再是个傻子吧，公母都看不出来？这些都是我老婆！” 任明空面容呆滞地扫了一眼大狼身后那十几只跃跃欲试的荒漠豺狼。 我要不还是揍它一顿吧？ 他感觉牙根子有些疼：“你下午不还是自己一只狼吗，它们都哪儿来的？” 大狼一脸理所当然：“刚刚碰上的啊。” 任明空震惊地抬手伸出手指，扫过每一只荒漠豺狼：“刚碰上你就叫它们老婆？”吾辈楷模也。 “对啊。”大狼语气有些自豪，“有夫妻之实了，我为啥不能叫它们为老婆？” 夫妻之实…… “这么快，十几只？！”任明空差点破了音，他实在不知道该夸大狼猛还是快，他只感觉自己有些身心俱疲，和巨蜥打一场都没这么累来着。 抬手止住了想要说话的大狼，任明空咬着后槽牙道：“赶紧把它们给我驱散，今晚这儿我占了。” “好嘞。”大狼大喜过望，“我这就带它们走，保证再也不出现在大哥面前！” “慢着！我让你驱散它们，没让你走，你得留下。” 大狼听到这话，原本欢喜的心情立马凉透了。 但它也不敢跑，已经跑过一次了，再跑一次的话，一旦被抓回来真的会挨揍，甚至挨揍还是轻的。 在大狼驱散了它那群临时后宫之后，四人很快就收拾出了夜晚扎营的地方，而这会儿的天色也刚刚好完全暗了下来。 一团火苗在苏晓椿手中燃起，点燃了地上刚才捡来的树枝和枯叶，做成了简易的营火。 在燃烧了一会儿之后，苏晓椿用力吹熄了明晃晃的火焰，只留下一些烧焦的木炭和灰烬里的火星在散发着微微的亮光。 这是在危机四伏的夜晚里，最为安全的营火了。 勉强能满足可视度的需求，又不直接隔着老远就招来对光敏感的野兽。 四人两两一组担任守夜的工作，前后半夜轮流替班，尽量保证安全与休息都足够。 同时也是为了监视随时想溜的大狼。 任明空和苏晓椿一组守前半夜，符蓉芳和秦天龙一组守后半夜。 任明空不放心让苏晓椿和其他两人之一单独相处，这小子心计可多了，指不定一晚上的时间他就能洗脑一个。 商量好换班的时间之后，符蓉芳与秦天龙便抓紧时间睡觉去了。 留下任明空与苏晓椿坐在火堆旁守夜，顺便守大狼。 很快，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只是苏晓椿时不时地想要跟任明空聊两句，内容无非是秦天龙和符蓉芳，话语里隐隐约约带着钩子，坚持不懈地想要把任明空往怀疑秦天龙或符蓉芳身上引。 但任明空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再受他的蛊惑？ 就在苏晓椿结束了一个话题，准备再找下一个话题时，异变发生了。 天空中巨大的琵琶虚影上突然闪过了一道什么东西，被正无所事事仰望星穹的任明空第一时间发现。 糟糕，琵琶要响了。 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宫商角徵羽五音，这次会是哪一个？ 如果是地动山摇的角音和移形换位的羽音，那就得把睡觉的俩人叫起来了。 下一刻，一声清脆的鸣响扫过天地。 乐音所过之处，万籁俱寂，万物沉眠，飞鸟坠地，游鱼沉底，所有的生物都在一瞬间被剥夺了清醒的意识。 徵音，昏迷！ 【作者题外话】：今日有加更，随晚上那章一起发 第六十四章 神灵恶念 任明空看着远处飞行的夜行鸟类一只只陆续下坠，那道无形的乐音在此时仿佛出现了能看见的形体。 发现是徵音，任明空也不慌了，不就是全体昏迷嘛。 反正大家都一样，也不怕有什么东西趁自己昏迷来偷袭。 那道无形的乐音很快扫过了四人扎营的台地，苏晓椿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直接向后倒去，噗通一声躺在了地上。 但是…… 诶？为什么我还没晕？ 任明空一脸茫然地看着苏晓椿倒下，又等了几秒，发现自己竟然还有清醒的意识。 怎么回事？不是无差别昏迷吗？ 正在任明空惊讶于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徵音的效果所影响的时候，还有一个生物同样没有晕过去。 大狼嘿嘿一笑，站起来就想大摇大摆地离开。 “刚才不是挺能嘛，还要守着我，这会儿爷不是想走就走？年轻人啊，终归还是……”它扫了一眼火堆旁的苏晓椿的任明空，想要欣赏一下两人瘫倒的姿态，但是下一秒，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大眼瞪小眼。 “你你你……你为什么没晕！”大狼的声音里蕴藏着一丝逃跑失败的悲痛。 任明空也很懵啊，甚至看到大狼想要逃跑都懒得计较了：“我也不知道啊，你又是为什么没晕？” “我……”大狼支支吾吾，突然它想到了什么，惊呼道，“你们，你们难道把那只大家伙干掉了？！” 任明空挑了挑眉，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不被徵音影响和它口中的“大家伙”有什么关系吗？ 任明空的心思运转开来，大家伙应该是指巨蜥，如果说杀了巨蜥之后获得的和徵音相关性最大的战利品的话…… 那无疑是紧那罗核心之一的角音琥珀了。 “你也有核心之一？”任明空想通了其中关键，趁着大狼心绪不宁，高声喝问道。 大狼被任明空这一嗓子吓了个激灵，本能地回道：“对……啊不对不对不对，我没有！” 刚开口它就反应了过来，但已经晚了。 任明空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别紧张，我现在又不抢你的。” 现在不抢而已。 “你们怎么可能干掉它？”大狼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融合了角音琥珀的它，防御力已经远超同级水准，唯一的弱点就是怕水，但想让它入水又谈何容易……” 任明空表情动了动，这大狼知道的东西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他问道。 大狼闻言一愣，梗着脖子：“我为啥要告诉你！” 任明空拔出了脉冲。 大狼立马怂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啊！这我不骗你……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在这紧那罗秘境，就是这副模样。” 任明空若有所思。 一人一狼沉默了片刻，各自都在消化着刚才接受的信息。 “天上到底是什么？”任明空打破了沉默，他总觉得那琵琶虚影没那么简单。 大狼张了张嘴，表情纠结，仿佛有些事不太愿意告诉任明空。 任明空也不催促它，反正它也跑不掉。 想了一会儿，大狼还是松口了：“那确实是天女紧那罗生前的乐器与武器：音乐天。我之前没告诉你们的是，它为什么会响。” 为什么会响？ 任明空想到了刚才徵音响起时，琵琶虚影上闪过的不明物。 乐器为什么会响，这个问题若是放在平常，答案当然显而易见：有人在弹奏它。但是在这紧那罗秘境，面对头顶那占满了半个天空的琵琶，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答案。 “是有什么人……在弹奏它？”任明空猜测道，并为自己的猜测感到惊讶。 大狼犹豫了半秒，点了点头。 “是天女紧那罗的残存，一种被称之为神灵恶念的东西。” 嘶。 任明空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狼扔出来的消息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天女紧那罗竟然还有残存！ 自己等人岂不是一直在她，不对，祂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别紧张。”大狼一看任明空的反应就知道他想得太严重了，“只是一道恶念而已，徒有紧那罗的外表以及少量的本源特征，否则她能放过你们这些闯入者？” 任明空听出来了大狼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她的实力并不强，或者受到了某些限制？” 大狼瞥了他一眼：“是不强，比起真正的天女紧那罗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要对付你还是手拿把掐的。” 任明空噢了一声，他本来也没打算去找那神灵恶念，只是有些担心她主动出手而已。 听到大狼说她实力并不强，任明空也就放下心来。 随后他就想到了通天秘境时守卫在宫殿门前的那道虚影，他有着与通天教主一模一样的相貌，却面露忿色，全无仙人之姿。 难道那也是神灵恶念？ 多半是的，那道虚影就像大狼描述的那样，徒有通天教主的外表及少量的本源特征。 任明空略略估计了一下通天教主神灵恶念的实力，根据当时的战况来看，大概在c级上下，这一点有c级的校长肖凤仪作参考。 不过两者没有交战过，任明空也不太拿得准。 这么一看，神灵恶念确实与真正的神灵差了十万八千里，甚至还不止。 如果天女紧那罗的神灵恶念实力与通天秘境里的那位差不多的话，那倒也确实不是太大的麻烦。 算算时间，肖凤仪校长这会儿肯定也已经进到秘境中了，有他在，不说击败恶念，起码抵抗还是没问题的。 想通了这些，任明空便放下心了。 “还有一件事。”大狼见任明空紧锁的眉头舒展，接着说道，“音乐天所能奏出的旋律并非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 它之前不说，就是仗着它拥有一个核心，可以不守音乐天的影响，但现在任明空手上也有一个，再不坦诚告之，大狼怕下次任明空就能炖了自己。 任明空疑惑地嗯了一声，示意大狼继续往下说。 “紧那罗的恶念偶尔会弹奏一些奇怪的旋律，很少会有重复，这些旋律有的会像五音一样造成实际的效果，有的则全然没有意义。” 第六十五章 黄沙中的古城废墟【加更之统一… 这一夜，剩余的时间都再没发生其他的状况，徵音之后，苏晓椿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任明空也装作刚醒的样子。 随后到了换班的时间，秦天龙和符蓉芳换下了两人，代替守夜。 平安无事的一夜很快过去，光明重新笼罩了大地。 任明空和苏晓椿也醒了过来。 不过四人的精神看上去都不怎么饱满，这也算是他们头一次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睡觉，中途还要换班，睡眠时间和睡眠质量远远不足。 唯一精神头不错的只有大狼。 它睡得可好了。 “哈欠~”大狼撅着屁股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它在放弃逃跑之后，便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了。 稍稍清醒后，四人一狼再次上路，沿着昨天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也不知道目标是什么，只是这么漫无目的地探索着，边锻炼自己的能力，边等待秘境的结束。 任明空告诉他们，秘境不会维持太久，但他也说不上来到底什么时候，又为什么会结束。 上次通天秘境的关闭是因为那朵青莲被人取走，谁知道紧那罗秘境又是什么规则呢？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走出了绿洲，重新回到了茫茫无垠的沙漠之中，翻过一座又一座沙丘，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 是的，任明空就是这么评价的：有价值。 富含灵气的仙人掌果、奇怪的超凡植物和动物等，四人都在拿得了的前提下尽量带上了一些。 “这沙漠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秦天龙擦了擦汗，感叹道。 随行的大狼白了他一眼：“整个紧那罗秘境都是沙漠，你还想跑哪儿去？” “啊？”秦天龙的脸垮了下来，他还以为早晚能走出去呢，“整个秘境全是沙漠？” 任明空道：“你嚎什么嚎，符蓉芳一女生都没你抱怨得多。”自从秦天龙接受了嵌入式神经索，任明空跟他说话就随意多了，毕竟是自己人。 秦天龙愤愤然，这能比吗，符蓉芳一土系的超凡者当然不如自己怕热了。 几人打打闹闹着又爬上了一座沙丘。 “哎，队长，我跟你说……”走在最前面的秦天龙边登上沙丘顶，边说着话，但突然，他的声音停住了，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三人疑惑：“怎么了？” “你们快来看。”秦天龙的声音有点惊讶，“这里，有一座城！” 一座城？！ 三人快步爬上沙丘，抬眼望去。 在这座沙丘的另一边，地势较低的地方矗立着一片幅员辽阔的建筑群，房屋普遍不高，大多都只有一层，土黄色的墙体上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 在建筑群的外围，一堵高耸但破败的城墙坚韧地守卫着这里，在四角仍然可见当年耸立的碉楼、瞭望台等。 真的是一座城池！ 任明空看向大狼。 后者有气无力，道：“那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古城，我在这个世界活动的时候就是这样了，里面没一个活人。” “里面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任明空追问。 “还能有啥，都这么多年了……”大狼说着说着突然一愣，好像想起了什么，“诶等等，你别说，里面还真有东西。” 任明空道：“什么东西？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去拿？”他不信大狼是那种见利不起意的。 大狼哼了一声：“要不是我打不过那俩铁疙瘩……对了，它俩好像跟你的那些小玩意儿有点像。” 任明空见大狼看了过来，有些惊讶，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铁疙瘩，和我的装备有点像？” 大狼点点头。 任明空来了兴趣，但同时也升起了疑惑：听大狼的描述，它口中的“铁疙瘩”似乎是两个有明显钢铁材质的守卫，自己乍一听还以为是某种类似傀儡术的超凡能力。 但以大狼那个说法，那两个守卫竟然和自己的机械科技装备有共同之处，难道是某种智能机器人？ 但是这紧那罗秘境内为什么会有机器人？ 怀着好奇与探索，任明空大手一挥，决定向古城废墟出发，进去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样。 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在沙漠的沙丘地区尤甚，四人上来的时候只是费点力，下去的时候却得步步当心，只要脚下一滑就是直接滚下去的结局了。 不多会儿，四人一狼来到了古城废墟的城墙脚下，这座城池的规模在如此近距离的观看时，让人忍不住感叹其宏大。 它就像一个死去多年但仍然屹立的巨人，每个来客都能感受到它那宏伟的身躯和深厚的底蕴。 时间在它身上留下了太多的故事，却一一来不及讲述。 没浪费太多时间在感慨这座城池的历史上，四人来此的目的是探索而非科考。 他们沿着高耸十余米的城墙走了一段，从一处坍塌的城墙翻入了城里。 “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任明空抬脚碰了碰大狼，这座城池的覆盖范围实在太大，还是先去看看大狼说的那个地方，然后再慢慢探索比较好。 大狼甩了甩尾巴，没好气地道：“跟我来。” 他小跑两步，走到了队伍最前面。 但是，四人一狼没走多久，任明空便叫住了众人。 大狼看向他的眼神里全是“你又有什么破事儿？” 任明空蹲下身，指了指面前的地面，笑了笑道：“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众人凑过来，发现任明空指的地方有一串凌乱的脚印，隐约还能看出革质鞋底的纹路。 …… 与此同时，在四人经过的绿洲中。 一双木屐毫无征兆地出现，轻轻地踩在湖岸边湿润的地面上。 来者身着明治时期的和服，腰间别着一把小木槌，背上挎着血红色的太刀，手持一把绣有雪山风光的团扇，缓缓扇着那张戴着荒诞鬼怪面具的脸。 鬼怪红莲，大天狗。 他，或是她，走到任明空等人生过火的余烬面前，轻轻拂开了苏晓椿盖在上面的土灰。 按照约定，“小鬼”会在扎过营的地方留下特殊的指示标记。 但是大天狗在看到那堆在任明空的指示下被地鸦扒拉过的余烬时，却沉默了下来——解读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看来，‘小鬼’还需要一点锻炼。” 不辨男女的声音轻轻响起，大天狗的身影倏然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第六十六章 世界真小啊 “你怎么知道是敌人？”大狼随口问道，它是完全没从脚印里看出什么东西来，“难道你们人类已经残忍到容不下任何其他的同类了？” 任明空啧了一声：“不是，我瞎说的，只是觉得那样说一句会比较有气氛。” 大狼、秦天龙、符蓉芳、苏晓椿：“……” 虽然任明空开了个小玩笑，但其他几人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不确定是不是敌人，如果是呢？ 四人均进入了战备状态，苏晓椿和符蓉芳身周浮起对应的微光，秦天龙转到了队伍最后，随时准备拉开距离远程支援。 任明空则跳上了翼板，离地半米无声无息地悬浮着。 大狼见他们这架势，一时有点发愣，想了想道：“我是不是也得变个身才应景？” 任明空甩了它一个白眼，可惜护目镜挡着，大狼看不见。 一行人提高警惕继续前进。 没走多久，他们便听到前方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战斗，又似乎是哭嚎。 任明空拔出了脉冲，随时准备给发出声音的玩意儿来一发正义的洗脸（洗礼）。 又往前走了一段，声音突然开始往四人的方向靠近。 大家均打起了精神，随时准备应付出现的敌人。 任明空打了手势，示意应该就在这条街道的下一个拐角，马上就要与之碰上了。 这条街道的两侧全是不存全貌的房屋，有的勉强还看得出来当时的模样，但大部分都已经或垮塌或千疮百孔。 渐渐靠近拐角，那个声音也越来越近。 这会儿他们听清楚了，那个声音好像是什么人在求救？ 任明空举起了脉冲，对准了拐角的位置，对方只要一出来自己就能瞄准。 下一秒，一个全身伤痕累累的男人像逃命一样连滚带爬冲了出来，他身上布满了伤口，而令人震惊的是，那些伤口的大小竟然完全一样！ 就连进入血肉的深度也一样。 这究竟是什么人做的？如此精准的控制力，难得一见！ 那个男人看见任明空一行人，愣了一下，随后哭嚎着冲了过来，嘴里说着叽里呱啦的外语，但符蓉芳和秦天龙都没咋听得懂。 任明空倒是勉勉强强听出来一点，好像是英语，通晓万物倒是能精准翻译，但他也不会一直开着。 倒是苏晓椿，仔细分辨后，懂了那人的意思：“他说后面有个疯女人在追杀他，希望我们帮助他。” “疯女人？”任明空琢磨了一下，“你问问他，什么样的疯女人，大概什么实力，救他什么报酬？” 说英语，不一定到底是哪国人，任明空打算先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救。 苏晓椿拧着眉毛思索了一下，磕磕绊绊地翻译给那个人听。 男人神情很是激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了一通鸟语。 苏晓椿听完，转向任明空道：“那个女人表情冷漠，红发，大概e级偏上一点的实力，报酬我没太听明白，他说了好长一串。” 表情冷漠，红发？ 任明空愣了愣，听上去咋这么耳熟。 那个男人见对面四个亚洲人加一条狗不回应，想到身后追杀自己的那个女人的恐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假装跟这群人是一伙的再说。 说不准那个女人就知难而退了。 他的想法很美好，行动也很迅速，直接就冲到了四人的面前。 但是他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 任明空看着追杀男人出来的那个人影，摆摆手打了个招呼：“施元镜，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施元镜，她表情漠然，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任明空，又看向四人身前的那个男人，抬手指着对方：“我要杀了他。” 从她的语气听来，要杀的仿佛不是个人，而是一只讨人厌的蚊子。 任明空闻言，毫不犹豫地拔枪抵在了男人的后心上。 “你杀还是我杀？” 施元镜怔了怔，她没想到任明空会是这么个反应。 “随意。”她之前脸上微不可察的神色一闪而灭，只吐出两个没有波动的字。 那个男人在发现两边的人互相打招呼的时候就彻底绝望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倒霉，求救竟然求到一伙人上了。 “好。”任明空点点头，二话不说，扣动了扳机。 脉冲以低功率模式射击，破坏性不会那么大，最起码任明空还没变态到想看血花漫天飞舞的程度。 男人的胸膛炸裂，噗通一声，尸体倒在了地上。 身后三人全程看着任明空与施元镜的对话，沉默中带着一丝丝的不理解。 队长到底怎么跟这个冷冰冰的学姐毫无障碍地聊到一起去的？ 从历练任务时期开始，四组十六就都发现了，两位学长学姐中，诸葛关灯是很好说话的，虽然阴了点，但沟通没问题。 只是施元镜学姐……他们发现不管自己跟她说什么，她最多的回答就是一个字：噢。 而队长看起来竟然跟她关系还不错……？ 不能理解！ 解决完了敌人，任明空走上前去。 “你怎么在这里，诸葛关灯呢？”前半句是寒暄，后半句才是想问的。 施元镜扫了他一眼：“师父叫我来的，诸葛关灯跟他哥顶嘴被关禁闭了。” 噗。 任明空差点乐出声，诸葛关灯跟他哥关系不好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因为顶嘴被关禁闭。 到时候那小子出来了得嘲笑他。 两人的谈话离后面三人一狼比较远，加上任明空和施元镜的声音都控制着比较小，所以三人一狼一句都没听清他们在聊什么。 只看见队长问了施元镜学姐一句话，学姐回答之后，队长就兀自笑了出声来。 自家队长笑，自己等人不是没见过，但这种纯纯开心的笑倒是屈指可数。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俩人看上去都不是什么正常的人类，能聊到一起去也不奇怪了。 任明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在议论什么。 他挥挥手示意大家过来。 施元镜早就注意到了队伍里画风不太一致的面孔，她看了大狼一眼，又不想开口问。 只要别来烦她，是什么不重要。 倒是任明空积极主动献上了大狼的屁股：“这是我新收的宠物，叫大狼。” 大狼：“……？” 爷什么时候成你宠物了？ 第六十七章 神殿守卫与渗透专家 五人一狼漫步在倾颓的古城大街上，默默无言，倒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但众所周知，美感总是用来破坏的。 任明空瞪着大狼：“你上厕所就上厕所，为什么要我们回避！” “隐私啊隐私啊！”大狼看上去痛心疾首，“我要是被你们仨大老爷们看光了，再被说出去，我以后还怎么拐骗……呸，搭讪母狼了？！” 任明空懒得跟它理论拐骗和搭讪的正确性，嫌弃地挥挥手，示意它自己找地方解决。 “那地方到底在哪儿？”任明空第六次问道，他总感觉大狼好像有点记不清路了。 躲到一间房屋的墙后解决生理问题的大狼依旧还是那么有自信：“不远了不远了，马上就到。” 任明空撇撇嘴：“你要是十分钟内还给我说不出个东南西北来，我就帮你永远解决掉对母狼的需求。”他比了个剪刀的姿势。 大狼听着这话心里苦啊，它上次来都是好久好久之前了，这地方鸟不拉屎，啥都没有，除了那俩铁疙瘩和它们看守的东西，还有什么吸引力？ 但作为有责任有担当的狼，它说出去话好比泼出去的水，总不能找不到就放弃！ 大狼一边努力回忆着路线，一边努力腾空着小腹。 他的眼神四下乱瞟，以期找到一些能勾起回忆的东西，要不然一会儿那个疯子真说到做到了怎么办？ 也许是幸运的眷顾，也许是命根子不该绝。 大狼还真的看见了一条隐隐有些熟悉的路。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大狼高兴地叫着，浑然不顾自己还在腾空着小腹。 于是众人冲过来，又脸色难看地冲了回去。 任明空只撂下一句话： “你最好想清楚怎么将功补过。” 一会儿之后，大狼哭丧着脸走了出来，看着表情不怎么舒服的众人，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我们走吧？我找到路了。” 任明空抿着嘴，面色木然，示意大狼前面带路。 五人跟在大狼的屁股后面，有一步没一步地小跑着。 施元镜也加入了朱雀组的探索小队，她本身进来也只是应了师父的要求，到处看看，没什么目的。 跑了一小会儿，拐过几个弯，一栋比起旁边明显高了不少的建筑出现在街道的尽头。 看得出来，大狼的目标就是那里。 众人在那栋建筑面前停下，纷纷打量起来。 这是一座类似于祭祀神殿的建筑，殿前有十几条台阶，两根立柱高高耸立在台阶之上的平台，支撑着浮华的房顶。 在神殿前的广场上，有一座三米高的石雕，石雕没有头，断了半条右臂，身前摔着一把断了的琵琶。 这不知道已经废弃了多久的神殿，竟还依稀可见精美的雕刻纹路与被剥落得差不多的壁画。 “就是这里？”任明空问大狼，“你说的两个守卫呢？” 大狼往后缩了缩：“在神殿里面，只要有人踏上台阶就会引起它们的注意。” 任明空想了想，问道：“那不踏上台阶行不行？直接飞进去？”有着铁疙瘩是机械产物的猜测在先，他推断也许是台阶上有什么感应装置。 “这……”大狼被问住了，它从来没见过有什么鸟类飞进去，“我也不知道，你可以试试。” 说试就试，任明空踩上翼板，悬在半空靠近了神殿前的台阶。 他一点点地向台阶移动，以防有什么不对立刻撤离，毕竟自己这也许算是作弊，说不准会引起守卫的愤怒。 就在翼板前端进入台阶上方空中的一瞬，全神贯注的任明空敏锐地听见了神殿内传来两声沉闷的声响。 他太熟悉这种动静了，这是能源过遍机体的声音。 任明空连忙撤了出来，看来台阶上空也不行。 虽然他往后撤了几步，但已经启动了的机械守卫却没有因此立刻关机。 两道高大的身影迈着重重的步子走了出来。 它们握着蓝光盈盈的长枪，外表有些像是英勇的武士，但仔细从头盔的缝隙中看去，会发现在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安装着一个多向扫描仪。 流动的能量在它们的盔甲下震荡，隐隐有流光泛起。 这确实是机械产物！ 面对明显相当强大的两名守卫，任明空相信即便是c级的肖凤仪校长来了也讨不了好。 毕竟这些守卫不知疼痛，不知疲倦，不知生死，纵容它们的实力或许任何一个都不如c级，但写在它们算法里的逻辑指令却让它们真正拼起命来比c级还可怕。 “看过了吧，看过了我们赶紧走吧。”大狼有些畏缩，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胆大无知，差点丧命于神殿门口。 他见任明空并没有听自己话的意思，又催促道：“别以为你干掉了那只巨蜥就很厉害了，这俩铁疙瘩随便一个就能轻松杀掉巨蜥。” 但任明空露出了一个毫不在意的笑。 一枚果核从臂甲的盖板下咕噜噜滚到任明空的手心，好久没有登场的渗透专家舒展开了它八条长长的机械细腿。 “去吧，小蜘蛛。”任明空轻声呢喃，将渗透专家抛了出去。 一旁的四人一狼，除了施元镜，均面露迷惑，他们不懂任明空哪儿弄出这么个小东西，它又有什么用？ 渗透专家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八条腿稳稳地落在了台阶上。 但是，两名守卫就像是没有看到它一样，不为所动，依旧紧紧盯着站在神殿前广场上的五人一狼。 蜘蛛模样的渗透专家顺着一名守卫的腿一路爬到了它的头盔，从头盔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这名守卫身上的光亮便渐次熄灭，能量波动也逐渐平缓归零。 它在众人惊掉下巴的注视中悠悠爬出来，又如法炮制了另一名守卫。 任明空大步踏上了台阶，收回蜷缩成果核的渗透专家。 在渗透专家面前玩科技和信息？ 解决了唯一的守卫，众人在久久的震惊中跟随任明空进入了神殿。 刚迈入神殿大厅，任明空的视线就被祭祀台上所供奉的那件东西给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枚透亮的琥珀，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繁体的“商”字。 果然，这里有一枚核心！ 第六十八章 回忆中的曲子 任明空走上前去，将商音琥珀取了下来，转过头来对众人说道：“我要这个，没问题吧？” 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的，若不是任明空解决了两名神殿守卫，没人进得来。 只是秦天龙和符蓉芳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疑惑，他们记得队长在杀了巨蜥之后也从巨蜥的脑袋里挖出了一枚类似的琥珀。 队长似乎在有意收集这些琥珀？ 虽然疑问盘桓在心头，但两人不是有话就随口乱说的人，他们都自觉地没有多问。 而苏晓椿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隐藏极深的光，没有任何人发现。 任明空收起商音琥珀，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这枚琥珀在这里等待着自己一样，门口的两名守卫除了自己，恐怕就只有c级巅峰的超凡者能够拿下。 好像它们俩也在等待着自己。 好像这座神殿也在等待着自己。 好像……有人精心准备了这一切。 任明空的心里生出了莫名的恐惧，如果自己的感觉不是无的放矢的话，那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谁藏在幕后的手？ 就在这时，一道琴音扫过天地。 众人纷纷猛地转头凝望外面的天空，他们认得，那是音乐天的声音。 这次又是宫商角徵羽中的哪一音？ 但是，音乐天的乐声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又响起另一个音调，又一个，再一个，清澈悦耳的旋律如清风拂过耳畔。 任明空想起了大狼告诉自己的事：天女紧那罗的神灵恶念偶尔会弹奏一些连贯的旋律，这些旋律有的像五音一样会造成影响，有的则仅仅是一段曲子。 巧了，这是碰上她抚曲了。 其他人此时也发现了这并不是单纯的五音之一，而更像是一首曲子。 他们仔细地聆听着，紧皱的眉头随着曲子的递进渐渐舒展，即便再不通音韵的人，在听到这首曲子时，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平和与抚慰。 任明空也不例外。 只是，他刚听前几个音节时，尚且没有什么特殊的联想，但他越听越觉得有一丝熟悉。 任明空打捞起了回忆的沉船，这首曲子让他想起了遥远的往事。 那是一个炎夏的午后，任清娴难得有空在家陪伴自己的儿子，他泡了一壶从菜市场买来的廉价茶叶，搬了把椅子到楼下院子里，坐在树荫下看着小任明空嬉戏玩闹。 突然，小任明空捡了一片好看的树叶，任清娴笑着唤他过来，接过树叶放到嘴边，嘴唇轻轻贴在叶片上，露出一条细缝。 任清娴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叶片在唇间极速震动，一个音节响了起来。 任清娴接着吹，一个音节，又一个音节，它们汇成了一首曲子，悠扬空灵，像是天空的咏叹，又像黎明时的熹微晨光。 那是小任明空听过最好听的曲子。 吹着吹着，任清娴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树叶，他看着满脸疑惑的小任明空，笑着解释到：这首歌是爸爸写的，但只写了那么多，等以后写完了，一定吹给你听。 小任明空点了点头，似懂非懂之间，他在任清娴的帮助下将那片树叶做成了标本，天真地认为：以后爸爸写完了歌，就能再用它吹给自己听了。 时至今日，那片树叶的去向已经成谜。 那首曲子自己也再没听过一遍。 但是……但是…… 通天机甲的护目镜之下，任明的眼眶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眼波中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打着转。 为什么紧那罗的恶念也会这首曲子？！ 这首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曲子…… 任明空轻轻咬着下唇，气流在齿间震荡，却始终发不出那个词语的音。 索性他穿着全覆盖的通天机甲，无人能看见面罩下的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否则一定会惊讶于平常嘻嘻哈哈不着调的任明空竟然也会有这一面。 音乐天的弹奏依旧在继续，任明空的呼吸都屏住了，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音乐天的这首曲子竟然是完整的！ 而非任清娴吹树叶时的没写完的版本。 任明空的心里一时间纷然杂乱，心绪被扯成了一团乱麻，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那死鬼老爹写的曲子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还已经被谱写完整？ 随着曲子进入结尾，任明空的脑子也在一瞬间彻底放空，一切的问题都被摒弃，只剩下一句话在脑海中不断盘桓： 他真的死了吗？ 这时，整个紧那罗秘境都开始震动起来，所有外来者均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 秘境要关闭了！ 任明空来不及再去细细聆听音乐天的乐曲，他没想到这次的秘境关闭会这么突兀，自己不过拿了一个核心而已。 而且从时间上算，秘境关闭的迹象发生在自己获得商音琥珀的几分钟之后，两者之间存在关系的可能性很小。 可是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 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紧那罗的恶念会任清娴的曲子，也没有拿到大狼那里的那枚核心，刚刚进入的祭祀神殿也还没有探索。 但是秘境并不会因为自己没有时间而延缓关闭。 眼前的画面一片片破碎，任明空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紧那罗秘境给“挤”了出去。 他最后望了一眼天空，想看看那把琵琶。 嗯？！ 任明空睁大了双眼，音乐天……不见了？！ 那把笼罩了半个天空的虚影竟然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天空中！ 怎么回事！ 带着无数的疑问，任明空眼前的秘境世界在瞬间关闭，他和朱雀组其他三人以及施元镜，出现在了紧那罗遗体手中抱着的那把琵琶的琴面上。 除了施元镜，众人的表情均有些茫然，他们这是第一次被秘境赶出来，直到看清脚下的蓉城，才反应过来这是离开秘境了。 可惜了，大狼身上的那枚核心大概要永远留在紧那罗秘境了……除非它再次开启，但那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但是这时，一个懵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爷怎么出来了？！” 第六十九章 大小伊薇特 任明空僵硬地转过头去，和一双眼睛对视在了半空。 “卧槽你怎么出来了？！” 那个声音正是大狼，它此刻正神色茫然地站在任明空身边，一脸不敢相信地环视着四周。 “我也不知道啊。”大狼应声，看向任明空，“是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快送我回去！还有好多母狼等着我呢！我可不能欠了情债就走！” 任明空满脸黑线：“我哪儿那么大能耐，我反而觉得你比我厉害，某些方面上。” 这时，所有进入秘境的人都随着秘境的关闭被弹了出来，站在音乐天的琴面上，一时间竟还有些热闹非凡。 而在人群中，有一些身影是那么的突兀，不等被看清，就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了。 他们都是全球其他各大势力偷偷进入紧那罗秘境的人。 就像被施元镜碰上的那个说英语的男人。 他们基本都是被组织内的前辈带来，一退出秘境就也被前辈接走了，毕竟是偷渡入境，即便以带他们来的长辈的实力并不害怕被抓，但也完全没必要那样去正面挑衅天外天。 但除此之外，还有几道身影全然不动，他们有着明显的北欧面孔，身形高大，眼眸颜色较浅。 “那是……？”任明空好奇地问施元镜，看起来那群人是经过了天外天的同意才进来的，丝毫没有其他势力偷渡进来的紧张。 施元镜瞥了一眼，道：“凛冬守望者的人。” “陆先生知道？” “嗯。” 任明空噢了一声，看来凛冬守望者和天外天之间的关系还不错。 他的眼神在凛冬守望者的队伍中来回逡巡，这可是头一次看到其他友好势力的人呢。 但是，任明空突然在那些人里发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那是一个少女，一头淡金色的长发，穿着白色的束腰短裙。 任明空瞥见了她的侧脸，顿时感觉很眼熟，但却又有些奇怪的别扭感。 经过短暂快速的回忆思考后，任明空想起来了自己在哪儿见过她。 这是那个问自己哪儿的大熊猫比较好看的外国小妹妹！ 但是这个气场……让任明空有些不敢认，他印象中的那个叫伊薇特的少女看上去极其单纯干净，让人倍感亲和温暖，她就像是从不涉世的一张白纸。 而在凛冬守望者队伍中的那个和伊薇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却给任明空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她很危险！ 任明空的直觉如是告诉自己。 任明空叫了声施元镜，在对方冷漠的目光中指了指那个少女：“她是谁？看起来在队伍里的地位不低的样子。”少女被簇拥在凛冬守望者队伍的中心，其他人仿佛都在护卫着她。 施元镜先是看了一眼任明空指的是谁，后又给了任明空一个极其微妙的眼神，看得他后脊梁都有些发毛。 “小伊薇特·克里斯蒂安，凛冬守望者的小公主。”施元镜言简意赅。 小伊薇特·克里斯蒂安？ 任明空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他记得凛冬守望者之主的全名就叫诺顿·克里斯蒂安！看来所谓“小公主”的说法，是指实质上的地位。 “为什么是小伊薇特？”任明空想了想，追问道。 刚问出口，他就想起来，那个单纯的少女跟自己提起过她有一个妹妹，并且她很听妹妹的话。 小伊薇特是她妹妹？ 那…… “她姐姐是大伊薇特，双胞胎的两兄妹。”施元镜脱口而出。 这时，一架印有寒冬战斧图标的直升机悬停在了凛冬守望者队伍的伤口，舱门打开，一卷绳梯被扔了下来。 舱门口，两道身影走到了边缘，看向下方的队伍，喊了一句什么，任明空没听懂，估计是招呼他们上去。 他关注的是那两道人影的其中一个。 两道人影一个魁梧高大，一个苗条纤细，对比很是明显。 而苗条纤细的那个，正是任明空见过的单纯少女伊薇特。 她笑着向自己的妹妹招了招手。 那个笑容是任明空见过的最干净的，就像北极的飘落的雪一样纯白，但更像天空太阳一样的温暖。 而下面的小伊薇特见姐姐向自己招手，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到接近夸张的呲牙笑脸，两步三步挤出簇拥她的队员，攀上了绳梯。 但她的这种行为看起来，若说是看见姐姐的兴奋，倒不如说是有些神经质的小跳脱。 大小伊薇特么。任明空摸着下巴琢磨着不知道什么事情，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给自己的两个女儿起同一个名字，仅以大小来区分姐妹。 姐妹俩看上去差别好大啊。 任明空看着不远处在绳梯上向上窜的小伊薇特，又看看机舱里静静站着的大伊薇特，顿觉反差强烈，这真的是双胞胎姐妹？ 至于大伊薇特旁边的那个魁梧身影，任明空猜测也许就是凛冬守望者之主，诺顿·克里斯蒂安。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诺顿不进入秘境，而是在外面等着？” 施元镜平淡地回应道：“因为秘境拒绝c级以上的超凡者进入，所以不管是我师父，还是诺顿叔叔，又或者其他势力的首领，都没有进去。” 任明空恍然大悟，也对，否则一旦进去一个b级，自己等人就可以等死了。 此时，凛冬守望者的队伍以陆陆续续进入了机舱，而挤不下的人则攀在绳梯上，牢牢地抓住绳梯，打算就这样飞回本国去。 任明空看着他们的所作所为不禁有些咋舌，真不愧是战斗民族，搭个飞机都这么不同凡响。 这会儿来接他们的直升机群也抵达了紧那罗遗体的上空，一卷卷绳梯放了下来。 任明空有些犯难地看着大狼：“大家，我该怎么处理它呢？要不炖了得了？”正好大狼体内还有自己需要的五音之一。 大狼闻言慌忙摇头，神色紧张：“别别别，大哥，不，大爷，别把我炖了啊，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知阴阳懂八卦，上知天文下肢瘫痪……啊不是，下知地理，中晓人和，看在我这么忠诚的份儿上，您敢留我一条狗命么！” 任明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还是头一次听有人以“你敢……”的句式求别人的。 其实他也就逗大狼玩一玩，他留着大狼确实还有用，不说它身体里的秘境核心，但论它似乎跟紧那罗秘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点，任明空也不会真炖了它。 第七十章 揪出间谍 “好了，别嚎了，一会儿你跟我走，不准乱跑。”任明空威胁似的看了大狼一眼，“不准说人话。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进到秘境里的，但现在这个时代一定与你印象中的时代大相径庭了，别大惊小怪，有什么问题等回去了再问我。” 大狼见任明空放弃了杀狼取琥珀的打算，顿时松了口气，摇着尾巴保证绝对不乱来。 来接他们的直升机也悬停到了上方，舱门打开，一卷绳梯扔了下来。 “走吧，小家伙们，该回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众人转头一看，正是肖凤仪，他看上去也在秘境内经历了一场大战，但精神头不错，多半是打赢了。同时，他肩上还扛着一把巨大的战刀，颇有沙漠风格，大概是战利品。 任明空好奇地摸了摸肖凤仪扛着的刀，一股灼心的炽热从指尖传来，任明空立刻抽回了手。 “肖校长，您这是把哪个山头劫了？” 肖凤仪笑骂：“胡扯，那荒漠哪儿有山头，这是我跟一架骷髅打赢了抢的。” 虽然看上去这把战刀有些老旧破损，但其价值依旧相当可观，尤其是现在的超凡者们难以制造可堪一用的武器，只能从秘境中寻找古代的物品。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c级的超凡者，手头能有一件勉强能用的武器，也是相当不错的了。 所以肖凤仪才会这么开心。 见任明空和其他人还有话想问，肖凤仪摆了摆手：“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我看你们收获也不少，一会儿四组一起到我这儿来做个统计。” 当然，他也看见了任明空身边的大狼。 肖凤仪眉头一挑：“这厮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厮？大狼刚想跳起来怒骂，却想到任明空刚刚叮嘱的话，又蔫了下去，只当没听懂。 任明空抬脚碰了碰它，道：“捡的，狗，叫大狼。” “大郎？”肖凤仪一愣，“它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任明空一听就知道肖凤仪想错了，忙解释道：“是大狼，反犬旁的狼。” 肖凤仪噢了一声：“不是狗吗……算了，无所谓，秘境内的生物被带出来这也不是头一次了，苏杭那边上次就有个天外天的成员把秘境里的兔子带出来了。” 说完，肖凤仪示意大家赶紧上飞机。 任明空听到大狼不是唯一一例时也放心了，他本来还担心大狼和自己会因此吸引太多的视线关注，那样就有点麻烦了。 众人在指挥下登上了飞机，肖凤仪那把巨型战刀体积太大，索性系挂在了机舱外面，同时还有朱雀组四人从巨蜥身上搜刮下来的战利品。 不一会儿，飞机就降落在了地上，天外天的人在地面指挥着物资的搬运与统计，施元镜直接回京城找她师父汇报，任明空等人则跟着肖凤仪进到了学院里。 虽然好几个月前就已加入了灵能学院，但这还是他们首次进入学院大门。 几人跟在肖凤仪身后，左看看右摸摸。 灵能学院的建筑延承了传统的风格，而非现代的钢筋水泥大高楼，抬眼望去，不说雕梁画栋，但也红砖绿瓦、古色古香。 东有阁楼亭台，西有讲堂武场，一条清河从中绕过，倒也有些风致。 肖凤仪带着众人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到了深红色的长桌后面，示意众人随意就坐。 “收获如何？”肖凤仪开门见山。 “还不错。”任明空作为队长，替其他人答道，“宰了一只巨蜥，探索了一座废弃的古城。” 随后他又详细讲述了经过，当然，略去了现在不方便说的部分。 末了，任明空又问了一句：“这狗我能养吗？”他指了指趴在一边闷闷不乐的大狼。 肖凤仪点点头：“可以，但要看好它，秘境里出来的生物可能没那么简单。还有，你去有关部门问问城市豢养大型犬只的相关办法，我记得有些城市要求绝育……” 说到这里，地上的大狼再怎么冷静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是一阵嚎叫：“啊嗷嗷呜嗷！叽叽嗷喵呜汪！”爷才不要绝育！ 众人：“……”这玩意儿的血统指定有点杂。 一般狗要是能发出这种声音，早就被拉去做研究了，但大狼是任明空从秘境里带出来的，要是没有奇怪之处，那才是真的太奇怪了。 肖凤仪眼神复杂地看了大狼一眼，但大狼不为所动，继续发着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点亲缘关系的声音。 任明空见状，抬脚就踹它屁股上：“闭嘴，又没说一定要绝育。” 大狼多少还是有些怕任明空的，被踹了一脚终于安分了下来。 “它是不是听得懂人话？”肖凤仪问。 任明空想了想，点点头：“听得懂一点。”岂止听得懂，甚至会说。 肖凤仪挺满意：“好好训练，它也许能成为你的好助手，一只有智慧的动物伙伴可不比什么时候刀枪剑戟差。” 任明空表面应了下来，却在心中腹诽：有智慧是好事，但过于智慧了的话，它看到危险就直接跑了啊。 统计完了朱雀组本次探索的信息，肖凤仪放下手中的笔，似是很随意地想起来了什么时候事，又很随意地问道：“那件事怎么样了？” 任明空愣了愣，旋即反应了过来，肖凤仪口中的“那件事”多半是自己组内出现间谍的事情，毕竟肖凤仪作为蓉城灵能学院的校长，又是直接管理者，天外天不可能不跟他通这方面的气。 现在将苏晓椿爆出来？任明空沉吟了片刻决定不再继续冒险试探苏晓椿了，他原本的打算是通过苏晓椿传递一些错误的消息给他背后的组织，但是现在看来，自己这秘境中的收获与怀疑或许他都看在了眼里，如果不尽早解决……恐怕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白狐”来找自己。 心里下了决定，任明空给肖凤仪使了个眼色：准备擒拿。 肖凤仪见任明空对自己挤眉弄眼，纵然没看得太懂，但也猜到了接下来会有需要自己提高注意力的事情发生。 第七十一章 明证！ 其他几人对任明空和肖凤仪之间打的哑谜有些摸不着头脑。 唯独苏晓椿，本能地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破绽，但看任明空这个作态，极有可能是发现自己了。 六月份的天气，苏晓椿却觉得脊背有些发凉，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但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合理的脱身借口，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将他按在了椅子上，与此同时，肖凤仪的念力也锁定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肖凤仪是比较特殊的属性类超凡者，他的属性是精神力，也称念力。 第一次见到任明空等人时，那道类似于下马威的冲击波也是念力的结果。 秦天龙和符蓉芳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蒙了头脑，明明刚才还是说笑打闹的队友，为什么这一刻的气氛就突然如此剑拔弩张了起来？ “这……任大哥，队长？这是做什么？”苏晓椿强行装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他还想最后挣扎一下，只希望任明空这是诈他。 任明空听到苏晓椿叫自己“任大哥”就感到一阵嘲讽。 他对于这种背地里捅刀子的行为是深恶痛绝的，不管苏晓椿究竟是什么时候与敌对势力搭上的线，任明空都不能接受自己的队伍里有这样的人存在。 任明空心中一阵怒火升起，此前在秘境中一直压制的忿念悉数涌了上来。 苏晓椿没有察觉任明空的眼神中正在高涨的杀意。 突发的困境中人的判断力和思维会极大程度地下降，苏晓椿此时也是这样，他还以为任明空不说话是在给他解释的机会。 苏晓椿露出一个可怜的表情，眼里满是委屈，不得不说，苏晓椿的脸长得还是不错，这样的神情很容易惹人心疼。 但在情绪化的任明空面前，这样的招数根本没有一点用处，反而更加激怒了他。 脉冲的枪口用力抵在了苏晓椿的眉心，将他的脖子都压得后仰了一些。 苏晓椿心神一颤，看向枪后的任明空，他总算看出来了，在任明空平静的表面下，是疯狂翻涌的杀心。 这时一旁的秦天龙与符蓉芳终于从刚才的蒙圈里回过神来，带着惊讶与不解对任明空问道：“队长，这是怎么回事？苏晓椿他做错了什么？” “对啊，我做错了什么！”苏晓椿做着最后的挣扎，横竖是死，总得试试。 “哟？”任明空戏谑地笑了一声，“还装呢？” 他看向秦天龙：“你知道为什么你们三个都吃了果子，但只有你拉肚子吗？你知道为什么击杀巨蜥的时候你对苏晓椿的增幅会突然中断吗？” 秦天龙先是一愣，他虽然脑子没那么活泛，但经任明空这么一提醒，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与此同时，肖凤仪也在认真听着任明空拿出来的证据，如果这些证据不能说服他，那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任明空击杀苏晓椿。 “你是说，都是他搞的鬼？”秦天龙有些不敢相信，但转念一想，这两件事中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就只有苏晓椿。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可能，即便再不可能，那也是唯一的答案。 肖凤仪开口道：“这些理由还不足以证明。”他不能接受这样主观的臆测。 任明空紧紧盯着苏晓椿，微微抬了抬下巴：“秦天龙拉肚子是因为下药，这点够不够？” 肖凤仪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这是他在思考。 “你怎么知道下药？” 任明空早就想到了会面对这种问题，当然也准备好了答案：“大狼，猫叫。”他只需要证明自己能和动物对话，就能说服肖凤仪。 大狼原本正津津有味地在看戏，一听任明空叫自己，连忙开口：“喵嗷呜~”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也惟妙惟肖。 肖凤仪先疑惑地看了任明空一眼，又在大狼发出猫叫后向其投去一个略感迷惑的眼神。 “肖校长您附耳过来。”任明空没握枪的手招了招。 肖凤仪依言贴了过去。 任明空在听耳边小声说道：“它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我叫大狼。您可以去问问它，求证一下。” 肖凤仪的表情愈加古怪，这算什么？ 但还是如任明空所言，走到了大狼面前，他犹豫了一下，对大狼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狼看了一眼任明空，后者道：“说话吧，这儿没外人。” 得到了任明空的允许，大狼终于可以张嘴说话了，这么会儿没说话，可把它憋坏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发泄。 “爷刚刚说的，是：我叫大狼。”大狼昂首挺胸。 肖凤仪听见眼前的狗竟然开口说了人话，一时间大惊。 待反应过来后，他顿时明白了任明空什么意思。 “你是说，你能听懂动物的语言？然后有什么动物帮你确定了苏晓椿下药？”肖凤仪倒是从简单的线索中猜出了事情的原样。 任明空缓缓点了点头：“如果您不信，可以继续试。” 肖凤仪摆摆手：“我信你，你身上稀奇古怪的地方也不少了。” 他话锋一转：“但是即便如此，也只能说明苏晓椿对秦天龙有恶意，并不能完全证明他就是那个间谍。” 间谍？！秦天龙与符蓉芳此时才听出来肖校长和队长到底在议论什么。 苏晓椿竟然是……间谍？ 任明空早料到如此，这也是他在秘境中特地给了苏晓椿发挥空间的原因，否则还找不到证据。 他勾出一个“尽在掌握”的笑：“苏晓椿，我且问你，生过火的余烬下面是什么？” 苏晓椿先是一愣，然后不可思议地惊叫起来：“你……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明明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但刚说完他就想起了任明空刚才展示的那手和动物对话，立刻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苏晓椿颓然瘫在椅子上，肖凤仪的念力锁定越来越紧。 见他此般表现，肖凤仪也没理由再怀疑了。 即便这只是任明空的一面之词，再无第二个人可以作证，但肖凤仪相信他。 因为那个小子跟他说过要相信任明空。 “我现在告诉你你做错了什么。”任明空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笑意，但这种笑意在这种时候一点也不能带给苏晓椿温暖。 “我做错了什么？” “你不该活着。” 砰。 第七十二章 无端的直觉 秦天龙和符蓉芳一脸沮丧地跟在任明空身后走出了办公室，他们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的队友竟然是间谍这件事，一想到曾经那么信任苏晓椿，他们就感到后怕。 任明空的心情倒是愉快多了。 如果有一种仇恨，是杀掉对方也止不住的话，那这种仇恨也太过于畸形的。 一报还一报吧，任明空是这样想的，苏晓椿差点害死了自己，差点害死了秦天龙，自己杀了他，从情理上算扯平了。 当然，天外天会不会对他的亲属家族进行清理，那就是出于道理的角度来考量了，也不是任明空在意的事情。 当苏晓椿的心脏在任明空枪下炸成血沫，崩了他一脸的时候，他的仇恨也就算是放下了。 他最后只是若无其事地扯了张卫生纸擦擦脸。 实际上秦天龙和符蓉芳的不适起码有一半是被任明空那枪吓出来的。 “好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任明空忽然转过头，对两人说，“朱雀组已经少了一个人了，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减员。”他平静的眼眸扫过两人的脸。 秦天龙和符蓉芳都沉沉地点了点头。 “各回各家吧。” 说完，任明空从背包里拿出翼板，展开后跳了上去。 “上来。”他给了大狼示意的眼神。 大狼有些畏畏缩缩，但犹豫片刻还是一咬牙跳了上去，也幸好翼板展开后足够长，板面也有一定的吸力能够尽量不让使用者掉下去。 任明空向后挥了挥手：“有事儿电话或者聊天软件联系，咱们以后还会有合作的时候。” 待两人点头后，任明空轻踩翼板，直冲云霄而去了，只留下一串惨叫： “啊啊啊啊——” 符蓉芳有些无语：“……那狗没事儿吧？” 秦天龙表情木然：“应该没事儿，顺便一说，如果那狗跟咱队长关系处好了的话，说不准……咱以后还得叫它一声狼哥。” 几分钟后，任明空回头看了一眼嚎累了的大狼：“你竟然恐高？” 大狼绷紧着身体，死死贴着任明空，颤颤巍巍地回应道：“我……我这不是恐高，我这是……是恐天上的风。” “你就嘴硬。”任明空白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又加了加速。 回到家中，任明空直接降落在了半开的阳台上，大狼第一时间从翼板上滚了下来，在地上瘫成了一团。 “你先歇会儿，我弄点事。”任明空撂下一句话，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并关上了门。 说实话，这个房子已经快九年没有进过别的智慧生物了，大狼一来，任明空体会到了少有的隐私感。 他坐到床上，开始检查起这次的收获。 首先是一对富含灵气的植物和水果，这部分不多，拿不下。 任明空打算自己留着吃，虽然没什么用，但这玩意儿确实比市面上的水果好吃多了。又或者捐给养老院也行，就胡大爷吃完的效果来看，还是有一定好处的。 但他又不想随随便便无偿帮助别人，何况还是陌生人。 交给天外天研究的意义现在是不大了，梦境之芽的例子不可复刻，况且也不是只有自己薅了这些东西出来。 然后就是巨蜥的材料，任明空本来不要的，秦天龙和符蓉芳硬是塞了一些给他。苏晓椿死后，他的那份自己三人也平分了。 这些东西自己用不着，但是或许能在万灵网上做一些交易。 任明空没有忘记那个诡异的网站，虽然其上的交易大多见不得光，甚至还有一些自己深刻憎恶的肮脏交易链存在。 但这不代表自己不能利用这个网站。 将这些自己都不太用得着的东西放在了一边，任明空拿出了此行最大的收获之一：商音琥珀。 另一枚核心“角音琥珀”已经被融合进了嵌入式神经索的模块。 他点开觉醒者系统，确认了提交任务。 手中的商音琥珀顿时化作流光渗入了自己的身体，与此同时，觉醒者系统的完成任务的提示也响起。 系列任务，紧那罗3，已完成（可重复），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 任明空现在的觉醒进度已经有了13%，不过制作秦天龙那条神经索暂时性地扣了1%，过段时间自然就会恢复。 其实扣的这1%根本无伤大雅，任明空的觉醒进度与超凡者的abcd分级完全不同，没有那种分水岭式的跨越，1%的觉醒进度真的就只是代表这一部分的实力。 任明空猜测这种暂时性扣除1%觉醒进度的限制，是为了防止自己短时间内大批量制作神经索。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人在给我设限制呢……”任明空望着天花板嘀嘀咕咕。 然后是此行另外的一项重大收获。 任明空从床上站起身，走到了许久不用的书桌前，打开最下面的柜子，里面放满了他小时候的教材和课外书。 他抽出了压在最下面的一个硬壳本子，封面是他自己画的：太阳、庭院和音符。 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发脆了，任明空本以为自己再也用不到这个本子，却没想到还能想起它。 他轻轻翻开第一页。 入眼是一张五线谱，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像是小蝌蚪的音符。 他不自觉地跟着音符轻轻哼唱起来。 这是任清娴吹的那首曲子，任明空专门写了下来，不过那个时候还是太小，音符画得歪歪扭扭不说，错漏也是到处可见。 任明空摸出一支笔，旋开笔帽，落笔在五线谱上补充起来。 他将在秘境里听到的后半段给写了上去。 几分钟后，任明空合上本子，躺倒在椅子里，望着窗外小区里的黄葛树，那棵老树当年才多大？ 他的脑海里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任清娴没死。 这无异于做梦一样的猜测，却在任明空的脑海里深深扎了根。 他坚信任清娴与紧那罗恶念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甚至那个男人可能不止是与紧那罗秘境有关…… 任明空现在对集齐通天秘境六核心的渴望攀上了顶点，他怀疑任清娴甚至在通天秘境里也给自己留了东西。 这种无端的直觉，按理说是不该相信的。 但是…… “就当是我疯了吧。” 第七十三章 陆行之的邀请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时间很快过去，紧那罗的婀娜的身影已经在蓉城上空飘了一个月。 关于祂的身份，古神研究所也表发了相关的文论，经诸多研究学者探讨后，确定了天女紧那罗的身份。 但这样的结论不仅没有拨开“神灵遗体”课题的层云片雾，反而使其蒙上了更浓厚的疑团：天女紧那罗与通天教主本是两个神话体系中的人物，却前后真实地出现在了世界上，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无数的科技手段都难以探知神灵的隐秘，难道真的要借助超凡者的手，才能扯下表面的幕布，才能看到真实的世界吗？ 对科学界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灾难。 许多科学界也步了道士们的后尘，寻牛顿、爱因斯坦、莱布尼茨等伟人的脚步去了。 任明空知道这事儿后颇有点惋惜，谁说科技无法解析神灵？觉醒者系统就是最好的明证，但自己也不可能自我牺牲给他们研究就是了。 他心里现在没比那些科学家轻松到哪儿去。 因为他收到了一条短信，号码显示为隐私号码，归属地为京城，内容措辞严肃、真挚恳切，邀请他前去一个叫陆家胡同的地方。 看到“陆家胡同”四个字，任明空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谁找自己了。 华夏第一人，陆行之。 他找我干嘛？任明空的眉毛都拧成了麻绳。自己的实力不过是相当于初入e级的超凡者而已，凭什么能进入他的视线？ 自己很特殊？确实，但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特殊。 就任明空的记忆里，华夏后起之秀的超凡者并不在少数，其中要论最特殊，真不一定算得到自己头上。 问了问诸葛关灯，对方表示没有跟哥哥聊过太多关于任明空的内容。说明陆先生找自己也不是因为诸葛关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得去看看，不然天外天上自己家门口“请”的时候，可就有些下不来台了。 走出房门，大狼正趴在沙发上看电视。 本来任明空还担心它无法适应“科技改变生活”，都做好被弄坏一堆家电的心理准备了，谁知道大狼竟然在短短几天内就学会了怎么用电和水。 甚至还学会了看电视！ 任明空瞥了一眼电视节目，在播放宠物的纪录片，说是宠物，其实大多数都是猫猫狗狗。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大狼看得这么津津有味了…… “我出去一趟。”任明空说道，“我警告你啊，不准往家里招惹外面的狗，要是我回来发现这沙发上除了你还有别的生物，那你和它晚上就只能留一个。” 大狼满是欢欣地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回来？具体几点，别整那什么突袭，说清楚几点多好，我还能迎接你，突然开门进来也太吓狼了。” 任明空：“……”累了，回来做狗肉火锅吧。 “冰箱里有吃的，我没回来就自己解决。”撂下一句话，任明空踩上翼板就飞走了。 之所以不带大狼一起去，是出于两方面的考量，一是担心大狼被扣下，二是那家伙在翼板上实在是太吵了。 蓉城到京城，斜斜地穿过了半个华夏，全程接近2000公里，纵然是任明空的速度，也很难在一天内跑个来回。 上次从沪市回来，中途就歇了一次脚。 不过现在比那个时候好的是，自己不需要白天藏着掖着了，大摇大摆在天上飞就行。 第二天，任明空在京城的四环外面落了下来，这里距离陆家胡同还有着几十公里的距离。 倒也不是他想降落，而是一进入四环范围，任明空就感到从高空传来的一股强烈压力，硬生生把自己往地上按。 越接近地面，这股压力就越小。 他倒是可以在两三米的高度抗住压力飞行，但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可扛不住头上有人飞的心理压力。 任明空猜测大概是陆先生或者别的什么人给京城附近下的限制，否则天上什么妖魔鬼怪都飞来飞去，也太闹心了。 任明空刚一落地，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摇下。 戴着墨镜的光头男人坐在驾驶位上对任明空招了招手：“上来吧，陆先生在等你。” 任明空也不含糊，都到京城了，进了天外天的直接视线下，不怕有什么危险。 “怎么称呼？”任明空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对身旁的墨镜男问道。 墨镜男绷着脸，边挂挡边回道：“尹和，府尹的尹，和平的和。”来人正是尹和，天外天表面上的总负责人。 他这段时间稍微闲了下来，于是就被陆行之叫来接任明空了。 尹和的名字任明空也听过，处理对外事务的第一把手。 “尹总长，幸会。”任明空点了点头算是致意，“我叫任明空。” 任明空墨镜下的眼睛边注视着路况，边抽空瞥了任明空一眼：“你怎么知道我的职位？”天外天的职务调动一向不对外界公开，官方给了陆行之极大的自由权限。 任明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记忆中尹和的称呼喊出来了，忙打了个哈哈：“啊，诸葛关灯告诉我的。” 尹和微微点头，车子在他的控制下汇入了四环的车流。 “对了，陆先生找我有什么事？”任明空打算先探听一下，以防一会儿事发突然，自己说错了什么事。 谁知，尹和神秘一笑：“呵呵，放心吧，是好事，陆先生可不能这么大动干戈地找你麻烦。” 任明空见问不出来，遂放弃了探听的打算。 半个小时后，尹和轻轻踩下了刹车，轿车在一个无人的胡同口停住，胡同口的墙上挂着个爬满了绿色铜锈的牌子：陆家胡同。 任明空在尹和的示意下拉开车门下了车。 “你不去吗？”他见尹和没有下车的打算，问道。 尹和摇摇头：“我还有事要忙，你直接往里走就行，看到陆先生的那一刻，你就能认出来他。” 说完，他跟任明空挥了挥手，开车离开了胡同口。 任明空转身走进了陆家胡同。 第七十四章 太清 这是一条上了年头的胡同，两侧院墙的砖之间有着许多破损和残缺，同时也有修缮的痕迹，不过看得出来，这里的住户并没有太上心。 任明空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两棵高大广阔的梧桐，时值七月，正是枝繁叶茂之时，一片苍绿罩着下面。 任明空看见了树下盘坐的身影，面容清癯，身材瘦削，头发一丝不苟，在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若是他此时捧着一本书站起身，任明空一定会认为这是哪个大学的老师。 那个身影仿佛与两棵梧桐融为了一体，不论日夜交替还是四季变换，都岿然不动。 任明空琢磨着，莫不是那两棵梧桐下有什么玄妙？ 他见陆行之对自己的到来没什么反应，不睁眼也不开口，似乎真的身化自然了一般。 任明空索性走到了陆行之面前，拍拍地上的灰，一屁股坐了下来，学着面前陆行之的姿势，盘腿屈膝，五心朝天，眼观鼻鼻观心。 他想试试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不同。 但是坐了几分钟，除了腿有点麻之外，任明空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他睁开眼，却发现陆行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结束了修行，正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顿时被吓了一跳。 他很快镇定了下来，脸不红心不跳，全然没有自己无礼在先的愧疚，腆着脸挥了挥手：“啊……下午好。” “下午好，呵呵，小朋友。”陆行之推了推眼镜，一副学者气派，“你已经认识我了，我还不认识你，不介绍一下自己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陆行之的话语时，任明空有些尴尬躁动的心立刻被抚平。 “小辈任明空，日月当空的明空。”任明空正色抱拳拱手道，“见过陆先生。” “日月当空，好名字。”陆行之微笑着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 任明空想了想，接着说：“灵能学院二年级学生？” “不对，还有。”陆行之笑着摇摇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任明空一愣，陆先生这话意有所指啊。 他拧着眉头认真想了想，道：“我偷偷改了超凡潜力普测的结果？” “也不对，这事我知道。” 还不对？ 任明空咬了咬牙：“那个在沪市山林里被当成御剑仙人的是我。” 陆行之的表情稍稍动了动：“原来那个是你……不过，还不对。” 任明空无奈了：“您说吧，我不知道了。” “你啊，呵呵。”陆行之笑了笑。 任明空惊讶地发现陆行之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极其微不可察的一丝……揶揄？ 原来华夏第一人也不是那样一丝不苟的人吗？ 这是任明空从未想过的，他猜测过此行会碰见什么情况，却万万没想到会看到陆行之露出揶揄的神情。 “也罢，我提醒你。”陆行之伸手笑着点了点任明空，“通天秘境，我的小徒弟。” 小徒弟？施元镜？任明空琢磨了片刻，脸色顿时窘迫起来，恨不得变成第三棵梧桐树一动不动。 “您要代她找我算账？” 陆行之道：“不是，我是想提醒你，元镜性子要强，又孤僻寡言，那件事，她早晚会找你讨要个说法。” 性格要强和孤僻寡言这两点任明空是早看出来了，但是…… 他刚想开口提问，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放心，最少她现在不会往你的杯子里的水里加两斤砒霜了。” 任明空闻言大惊，他之前还以为诸葛关灯说砒霜一事儿是开玩笑，但现在又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个说法。 莫不是那小姑娘当年真干过这事儿……？ 将震惊暂时撇到一旁，任明空望向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美如女子的男人，长发束髻垂在脑后，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一把羽扇。 如果将他的照片贴出去，一定能收获一大批馋他身子的粉丝，男女皆有。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坐在一张轮椅上。 可惜了。任明空在心里叹惋了一声，他倒是不认识这人，但这么美好的事物却有如此缺憾，实在是让人感慨。 随后，任明空陡然发现，这人的五官好像有些眼熟。 像诸葛关灯。 不会是诸葛关灯口中那个“臭脾气的刻薄鬼”老哥吧？ 正在任明空思考之际，那人又说话了。 “在下诸葛明亮，腿脚不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他打了个稽首，言语间竟不自觉有些韵味与腔调。 任明空啊了一声，还真是诸葛关灯的哥哥，这名字可就比诸葛关灯正常多了。 “小辈任明空，日月当空的明空。”他还是那套说辞，奈何才疏学浅，只能这么来来回回折腾，谁叫这俩人不一起出现，非得一先一后。 想着些屁事儿，任明空嘴上却出了纰漏：“您就是诸葛关灯那个臭脾气的刻薄鬼哥哥？” 刚说出口，他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捂住了嘴。 但已经迟了。 诸葛明亮脸色不变，握羽扇的手却绷起了几根青筋。 “你们先聊，我突然想起来我炉子没关。”说完，他转身回了四合院里。 任明空在心里划了个十字，却毫无悔过之意。 陆行之早已习惯了那俩兄弟的折腾，根本不放在心上。 “你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他转向任明空。 任明空哪儿知道，要是知道他就不来了，但话可不能这么说。 “请您指教。”任明空道。 “一是提醒你方才之事。”陆行之停了停，仿佛在等任明空消化。 方才之事。任明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如果仅是这事，不必大动干戈地叫自己来京城讲，陆先生还未出口的“二”甚至“三”应当才是重点。 “提醒是为了防止你出意外，你得上心，元镜真的会下手的。”陆行之又点了一遍，“但防止你出意外的根本目的，是希望你能加入天外天。” 这就是“二”了。 任明空心下了然，但面上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我还要上学，不干。” 陆行之早就料到了任明空的回答，他笑着清了清嗓子。 “三”来了，任明空神情肃然，就冲陆先生这表现，“三”恐怕也不是小事。 “让你加入天外天的根本目的……是希望，你能接受‘太清天’的称号。” 传说，天外有三十六天，第三十三天，名为太清天。 第七十五章 自有考量 任明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一看陆行之脸上的正色，才明白对方竟然是认真的！ 所谓天外天，其实就是指华夏传说中的三十六层天。 其中，第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层天，分别叫做太清境大赤天、上清境禹余天、玉清境清微天，简称为太清天、上清天以及玉清天。 即便再不懂神话传说的人，也能体会到这三个名号在天外三十六天中的地位。 而陆行之此时竟然希望任明空能接受太清天的称号！ 原本和陆行之对面盘坐的任明空直接吓得站了起来。 “您在开什么玩笑？！” 虽然有猜到陆先生叫自己来京城会晤必有大事，但任明空完全没有料到竟然是这么非同小可的事。 给自己太清天的称号？！ 陆行之示意他稍安勿躁，开口解释道：“不是现在给你，而是先给你留着这个位置，等你有了b级，我相信你早晚会达到b级的，呵呵，到时候……你就是天外天的太清境大赤天。” 这样倒也比刚才合理多了。 但任明空仍然不能理解，当然，他也不会接受。 “对不起，陆先生。”任明空后退了半步，“我不能接受这个称号。” “为什么？”陆行之平静地问道。 他并不会觉得任明空驳了他的面子，只是像一个老师一样，询问自己的学生“这道题你为什么要给出这个答案”？ 任明空皱着眉：“我只不过是灵能学院一个小小的二年级学生，不过是刚入e级的超凡者，无父无母，没有背景也没有实力。” 陆行之耐心说道：“我和明亮给你这个称号，有我们的考虑，与你的实力、背景无关，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们都认为你足以承担太清天这三个字。” “换个角度说吧。”陆行之顿了顿，给任明空思考的时间，“论实力，我陆行之修行二十余年，惭愧困顿于此境久矣……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敢自信，我称第二，全球修行界无人敢称第一。” 言下之意，论实力你还能比得过我？ 陆行之这话，不似平常的温润内敛，平和谦恭，反倒展露出了一丝且拭锋芒的锐利。 但任明空不敢有半句反驳，别人不知，他可知道，不管是现在还是往后几年，都没人敢在陆先生面前称第一。 “论背景，明亮乃诸葛家正统，实实在在的武侯之后，虽说近些年人丁衰落，但其底蕴仍不可小觑。嗯，蓉城于家你知道吧？” 任明空点点头，于知一的爷爷就是陆行之口中那个于家的当代家主。 陆行之继续道：“对比的话，于家绝不敢在明亮面前多喘一口大气。” 任明空表情木然，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虽然有些刺激，但还能刺激得过陆先生想让他接受太清天的名号？ “所以，你不必担心那么多。”陆行之总结道，“我和明亮还能诓你个小孩子？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 任明空脸上的表情依旧那么抗拒。 “我可以知道您之前所说的自有考量，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吗？” 陆行之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除了这个问题，我都能解答。” “那抱歉了。”任明空又后退了一步，“我不能接受。”他的语气坚定，丝毫不似在与陆行之礼貌性地客气。 “为什么？”这一次，陆行之的语气出现了一丝波动，任明空的回答第一次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任明空想了想，说道：“也许您有您的考量，但我也有我的立场，我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也不做那个扔馅饼的人。” 陆行之闭目思索了片刻，睁开眼示意任明空继续说。 “我知道太清天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它代表的不光是地位和荣誉，虽然您是这么强调的。但我清楚，它最深刻的含义绝不止于此。” 陆行之脸上表情有些微妙：“噢？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天外天是华夏在超凡世界最坚固的屏障，也是最锋锐的长枪。太清天这个身份，需要对天外天，乃至华夏无数人负责。”任明空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对自己的国家负责？”陆行之依旧还是那么温和，仿佛任明空口中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根本不足为提。 任明空嗯了一声：“我做不到，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想自己和身边的人过得好。” “噢。”陆行之表示明白了，“那如果将来华夏有难，天外天有难，你会出手吗？” 任明空神色微微动容，他有些不明白陆行之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说道：“我能做的事我自然会去做，但我不希望您强加给我过多的责任。” “好，哈哈哈。”陆行之突然大笑起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明亮果然没看错你。” 任明空被陆行之这个反应给整迷糊了，这有什么好的？ 自己说的什么话自己清楚，简直可以称作道德的对立面，但陆先生却夸自己好？ 他有些摸不清陆先生到底想干什么了。 陆行之笑完，又看向任明空：“不管你现在如何决定，太清天的位置我们都永远为你保留，只要你记得你说过的话。” 任明空仔细琢磨了一下，陆先生的话里并没有陷阱。 “好，但您要知道，我永远都不会接受这个称号。”他说道。 “无所谓。”陆行之摆摆手。 任明空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再次拱了拱手：“若先生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先走了。” “别啊。”诸葛明亮适时从旁边的院子里出来，“留下来吃个饭？元镜那小姑娘也要来。” 他身后又出来一人，正是一脸怨气不忿的诸葛关灯。 显然两者刚才经历了友好的交流。 任明空本想拒绝诸葛明亮的要求，他生怕自己的杯子里会出现两斤砒霜，到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难免尴尬。 但转念一想，自己还需要施元镜手里那个青莲玉佩，于是改变了主意。 “好啊，不胜荣幸。” 第七十六章 过去从未过去 在天外天内部，一直以能进陆家胡同为荣，更遑论能在这里吃一顿饭？若是说出去，很快就能招来诸多天外天成员的羡艳。 这是一种荣誉和肯定，更是身份的象征。 要是任明空知道这么回事儿，那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易答应留下来吃饭了。 可以说，诸葛明亮稍稍利用了信息不平等的优势，小小地坑了任明空一次。 晚饭是在诸葛明亮常住的那套四合院里吃的，下厨的人自然也是诸葛明亮，虽说腿脚不便，但他也自有生活的方法，毕竟总依赖别人是不好的。 饭桌上一共五个人：诸葛明亮、诸葛关灯、施元镜、任明空，以及陆行之。 说实话，任明空在看到陆行之坐到饭桌边的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总有那么一种偏颇的感觉：陆先生不食人间烟火，一天二十五小时高强度修行，梧桐树下就是他的家。 他这时才意识到，陆行之也是要吃饭的，他也是个人。 席间，任明空多次检查自己的饭菜里有没有不明物质，添饭坚决自己动手，决不在施元镜前后左右久待。 “那个……”任明空并了筷子，搁在碗上，咳了一声，转向施元镜，“玉佩的事儿……” 施元镜刨了口饭，瞥着任明空，一言不发。 任明空都被逼视得有些发怵了的时候，她终于开口道：“不给。” 任明空：“……” “跟我打一场，打赢了，就给你。”施元镜又道。 任明空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不说自己打不打得过这小姑娘，就算打得过，自己也很难“点到为止”，到时候两人任一出点好歹都挺麻烦。 陆行之插言：“我们早就注意到，你在搜集那些带有青莲图案的物品，不知所为何事？” 自从白狐一事暴露，天外天也很快从关于白狐的调查中挑出了事情的脉络，并注意到，通天秘境中带出来的那些有青莲图案的物品在其中有着关键性的作用。 “因为好看。”任明空不假思索地给了一个一看就很荒谬的回答。 这事儿他说实话也不是，编故事也不是，还不如用这样的回答来委婉表达自身的态度。 他偷摸看了一眼诸葛明亮，深知小神棍的哥哥大神棍能掐会算，自己的言语说不准就是他算出真相的线索。 诸葛明亮啧了一声：“在下不过合了些天机而已，没老祖宗那么多智近妖，你以为这事儿我没算过？” 言下之意：他窥不见这事。 至于究竟为什么算不出来，诸葛明亮就没再说了，任明空猜测或许是涉及到了通天教主或者觉醒者系统，两者或其一的“级别”太高，屏蔽了诸葛明亮窥探的天机。 任明空稍稍松了口气。 他原本以为诸葛明亮无所不知，还琢磨着这以后都没背人事儿了。 但事实证明，就如他对陆行之的判断一样，他对诸葛明亮的想法也错了。 “放心。”陆行之笑了笑，“明亮虽然懂测算之术，但不会那么随意去窥视别人的隐私，他们这一支有古训。” “古训？”任明空问道。 “窥探天机的代价，必是折损寿命。”诸葛明亮接话道，“越是暗合天机者，寿命便流失越多，就像是老天爷收回了对我们的赐予一样。” 任明空一惊，竟然还有这样的副作用！ 他倒也听过一些街头算命的老先生说，泄露天机多了会遭天谴，还以为是危言耸听。 “那……”他看了看旁边异常安静的诸葛关灯。 诸葛关灯吃饭的时候和平常很不一样，相当的寡言少语，一门心思应付桌上的食物。 他感受到任明空的目光，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 诸葛关灯嘟囔着：“我跟我哥不一样，我这是超凡能力，按理说不会削减寿命。” 任明空若有所思。 “不过。”诸葛关灯话锋一转，“诸葛家自武侯始，我们这一支嫡系便再没有活过五十四岁以上的，就算我不削减寿命，也绝无可能越过这个界限。” 诸葛明亮平静地接过话茬：“这是老祖宗当年知天命却硬要逆天而行的代价。” 嘶……任明空吸了口气。 他知道那位武侯当年到底做过什么，以一己之力定鼎了天下局势，这份功绩看上去无比风光，但背后，天机的反噬也尤为可怕。 但没想到竟然蔓延到了数千年后的子孙。 “元镜。”陆行之放下筷子唤了一声，“打一架就算了，两败俱伤都不好，你要不换个要求？” 他们把任明空叫来的目的之一，可不就是提醒他不要被施元镜弄出啥事故嘛，两人要是打架分胜负，那当然是陆行之不愿意看到的。 “行。”施元镜答应得很爽快，她向来不会违逆师父的话。 “那新的要求是……？”任明空问道。 希望别是什么“吃掉两斤砒霜并成功存活”之类的条件。 施元镜将筷子轻轻拍在桌上，道：“杀一个人。” “谁？” “鬼怪红莲，玉藻前。” 任明空：“哈？！玉藻前？！为什么？” 据岛国神话传说，玉藻前是排行前三的大妖，这个名号在鬼怪红莲中的地位必不会低，实力想必也是数一数二。 “你别管。”施元镜冷冷道，“杀了她，玉佩就给你。” 任明空抱着试探的心思问了一句：“她什么实力？” “半年前大概接近b级。”陆行之道，“半年没见了，有没有进b级也不一定。” 任明空有些发懵。 这是自己能解决的超凡者？ 别说b级，就算是d级，只要对方不掉以轻心，那也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击杀白狐完全是天时地利人和在，并且对方实在是太大意了。 再来一次的话，只要白狐稍微谨慎一些，绝无可能被自己杀掉。 任明空求助式的眼神看向陆行之，小姑娘提的要求，一个不能打，一个打不过，自己咋办？ 但陆行之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虽然一言不发，任明空却看懂了他的意思： 我为什么要帮你？ 任明空张了张嘴，相当无奈，堂堂陆先生，竟然想着这样的办法来逼自己接受“太清天”的称号？而且这里面肯定也有诸葛明亮的意思。 自己何德何能！ 但即便如此，任明空也从未动摇过自己的决心。 大不了就想办法干掉玉藻前！或者打赢施元镜。 不过是可能b级的超凡者，自己有觉醒者系统的辅助，超越b级只是早晚的事！ 任明空对此相当有自信。 特别是在紧那罗秘境之行，得知了任清娴可能没那么简单之后，任明空突然感到，自己或许注定要一路往上走了。 闷闷地在陆家胡同的四合院里吃完了这顿晚饭。 期间不管是陆行之还是诸葛明亮都没有再逼自己接受“太清天”的称号，似乎这真的只是一顿普普通通的晚饭。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即便任明空不来，他们四个每天也都是这样。 有时候是三个，诸葛俩兄弟时不时闹个矛盾，要不是诸葛明亮被气得去静修，要不是诸葛关灯被关禁闭。 吃完饭，任明空向几人提出了辞别。 “以后常来。”诸葛明亮眯眼笑着道。 陆行之也是如此。 “你最好别来……”这个诸葛关灯的嘀嘀咕咕，他下午可被任明空说漏嘴的句话害惨了。 施元镜一言不发，仅是目送。 待任明空走后，陆行之叫了施元镜来跟前：“老师不是想指责你，但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向他提那么严苛的要求？” 大妖玉藻前，莫说是任明空，就算是他陆行之，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 第一个难题就是找到玉藻前，而以鬼怪红莲神出鬼没的特性，想找到她，谈何容易？ 再说找到之后，她若一心想跑，陆行之也不一定真能留下她。 施元镜道：“看看他的诚意罢了。”她其实并没有太想为难任明空的意思，虽然通天秘境发生的事确实有些让人难为情，但那也是无心之举。 施元镜即便记仇，这过去快一年了，也不至于还那么耿耿于怀。 况且，在紧那罗秘境中的那次碰面，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任明空的印象发生了一些变化。 是因为他不问因由地击杀自己追杀的人吗？ 施元镜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作为陆行之的徒弟，她和她师父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修炼狂。 除了修行还是修行，无心思考其他的事情。 陆行之的修行一方面是为了华夏与天外天，另一方面是为了师承与自己。 但施元镜的修行却看上去没有那么简单，她的心里藏着某种深重的东西。 “哎……”陆行之叹了口气，这样的表情在他脸上很是少见，“元镜，你不能始终活在自己的阴影里，那些事或许早已过去。” 施元镜垂着眼，面无表情：“您教我的，过去从未逝去，它甚至从未过去。” 诸葛明亮拍拍陆行之的肩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自己的这位老朋友什么都好，就是情商有点不够用，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修炼上。 是的，过去从未过去。 第七十七章 再见谢小胖 本该直奔蓉城而去的任明空，却在中途折了个方向，往正南边去了。 其一是天色已晚，自己又不赶时间，得找个地方休息；其二是（强行）顺路去看看小胖子谢启瑞，也就是自己被绑架那次救了自己的小屁孩儿。 去年和谢启瑞认识的时候他大概十四五岁，这快一年过去，说不准满十六了？ 也不知道他觉醒超凡能力没有。 暮色降临，一轮圆月升上了夜空，晚上的小城镇仿佛被笼上了一层五颜六色的光罩，红的绿的，紫的蓝的，诉说着夜生活的到来。 任明空落在进城的主干道上，上次他就是在这里被劫了的。 发出一声怀旧的轻笑，任明空转身看了看后面，这次没人来劫自己。 他迈步向城里走去。 这是一座不大的十八线小城市，任明空从高空看去的时候，估算了一下，这儿的城区面积不过三四千亩地，也就几个街区的大小。 随便问了个路人警局怎么走，对方奇怪地扫了他两眼，倒也不扭捏地告诉了他。 之所以找警局，是因为任明空根本不知道谢启瑞家在哪儿，只记得谢启瑞的老爸在警局工作，而且还是局长。 人生第一次进警局的感觉还是蛮奇妙的，任明空四下打量着这里的布置，一般人少有这样在警局轻松自如的机会。 毕竟一般来警局都是有事儿的。 值夜的警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但由于光线不太好，他没看清任明空的模样，喊道：“你有什么事？” 任明空闻言，往那边走了几步：“警察同志您好，我来找人。” 随着任明空的走近，那名警察也看清了他的脸。 警察脸上的表情逐渐从警惕转为疑惑，而后又恍然：“噢，是你，我记得你。”也许是看到熟人的缘故，他的语气放轻松了许多。 任明空略感诧异，经对方一说，也仔细打量了几眼对方，认出那赫然是那天把谢启瑞抓回去的张警官。 他拿手指指自己：“您记得我？”自己能想起来都挺费劲，对方却这么快反应了过来。 张警官哈哈一笑：“我们做这个工作的，什么都能忘，但对长相，一定要过目不忘。” 任明空深感其是，点点头，问道：“您这是值夜？既然认出我，那您应该也知道我找谁了。” 张警官掀了掀帽檐散着热气，笑道：“找谢小胖啊？他昨天逃课被局长抓了，这会儿怕是在床上养伤起不来。” 任明空闻言忍不住沉默。 他还记得那次张警官说的话：打骨折。也不知道谢启瑞这次被揍成啥样了。 “那我……” 任明空刚开口，话茬就被张警官抢了去：“想让我帮你问问局长是吧？行，你等会儿，我得去拿私人电话给局长打。” 说完他就走出了值班房，进了另一个房间里，拿出放在里面的自己的手机。 值班时间身上不放私人用具，这是他们警局的惯例。 几分钟后，张警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局长说一会儿来警局接你，你先坐会儿。” 谢局长少有这么热情亲自接待客人的时候，况且任明空只不过是与谢启瑞有过一面之缘。 任明空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个待遇。 他想了想，或许是谢启瑞跟他爸讲了些什么吧…… 任明空倒是一点不紧张，自己也没违法乱纪，局长又如何。 不一会儿，一辆白色的现代停在了警局门口，一张和谢启瑞有七分像的脸在摇下的车窗后露了出来。 谢惠峰今年四十六了，但全无中年人的大腹便便之态，他身为警局局长，依然长期作战于与犯罪行为斗争的第一线，身体素质等各项指标不比年轻人差多少。 “谢局长。”任明空迎了上去，打了个招呼。 张警官依旧在值班室内没有动，局长这是因私事路过，值班的他不需要专程出来迎接。 谢惠峰露出个尽量和蔼的笑容：“任明空是吧？快上车，小胖听说你来这儿，激动得动手动脚。” 动手动脚……？任明空对这个不太适宜的词有些疑惑，刚想开口问，却立刻想到张警官刚才说的谢启瑞逃学被抓，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的事儿。 难怪是动手动脚，不是上蹿下跳……合着是只能动手动脚了。 他嘴角抽了抽，没多说什么，径直拉开车门上了车。 当然，没忘跟张警官挥挥手。 十几分钟后，任明空一进谢家的门，就听见了谢启瑞精神头十足的大嗓门：“我不活啦！！我要出去！！” 任明空：“……”这小子真的像是被揍到在床上不能动的？ 而谢惠峰的脸上竟瞧不出丝毫的尴尬或不适，仿佛这一幕他早已司空见惯，热情地邀请着任明空进屋。 “家里没个管事儿的，有些凌乱，我也来不及收拾，不要见怪。”谢惠峰说着。 任明空微微动容：“冒昧了，您夫人……？” “离了，离了五六年了。”谢惠峰貌似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跟我也好，省得成天提心……成天催我回家吃饭。” 任明空大约是听出了谢惠峰半途改口的那句话的意思，沉默地点了点头。 谢惠峰带着他推开了谢启瑞的房门。 刚推开门，刚才还在嚎的谢启瑞立马安静下来，甚至空气中有一丝讪讪的尴尬。 “嚎啊，咋不嚎了？！”谢惠峰横眉倒竖，叉着腰。 谢启瑞啊啊了两声，颇有些闪烁其词，这时，他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老爸身后那个略有熟悉的身影。 “你！”谢启瑞挣扎着想坐起来，“就是你！把我扭送回家！断送了我离家出走的机会！” 他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反正任明空没听出任何埋怨，这小胖子纯是在瞎闹腾罢了。 “最近咋样？”任明空笑着坐到了床沿，略带关切地看了看谢启瑞身上的伤势。 别看他现在起不来床，其实也就都是些皮肉伤，真正的核心是一点没伤到，谢惠峰下手还是有数的。 说到这个，谢启瑞脸上的表情立刻骄傲了起来，说道：“我紫了！” 紫了？什么紫了？ 任明空愣了几秒，旋即反应了过来，这小子是在说超凡潜力普测？ 他的颜色……紫色？！ 第七十八章 谢家三代 看着谢启瑞明明瘫在床上却还一脸得意的模样，任明空颇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谢启瑞有如此天赋，确实也让他有些惊讶。 “你满十六了？”任明空问。 谢惠峰没好气地瞪着自家胖小子，替他答到：“上个月刚满十六，就偷偷摸摸自己去申请了超凡潜力普测。” “那挺好啊。”任明空拍了拍大腿，“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天赋水平呢。” 谢惠峰叹了口气：“别人是别人，我宁愿这小子没啥出息。”他的话语里掺杂着一丝无奈与隐约不可见的骄傲。 任明空想起来去年和谢启瑞认识的时候。 谢启瑞被张警官押解，边挣扎边喊着想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之类的话，任明空当时就觉得这小胖子离家出走的原因怕不是什么学习不好的原因，而是另有隐情。 任明空对谢惠峰问：“您的意思是？” 谢惠峰道：“他呀，从小就想跟我一样打击犯罪，我平常做训练的时候也跟在旁边一起练，一开始我没太放心上，后来过了段时间，他竟然练得越来越像模像样，我就开始限制他学这些东西。” “为什么不让呢？” “跟歹徒斗智斗勇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谢惠峰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床上的儿子，“咱家就你一个独苗，你不想想我也得想想你妈！” 噢，是担心出事。任明空可以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儿有把孩子送到危险面前的父母？ 但谢启瑞的超凡潜力普测结果已出，除非谢惠峰让他拒绝灵能学院的入学邀请，否则小胖子将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到谢惠峰为他安排好的“平静又安全”的人生中去了。 谢启瑞听着这话，不但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梗着脖子反驳道：“你说我！你怎么不说你小时候，我爷爷差点把你腿打断，你还是坚持报名了警校呢！” 任明空一听，这里面还真有隐情？ 谢惠峰见儿子不但不服软，反而更加硬气，当即就想卸根椅子腿让谢启瑞知道什么叫雪上加霜。 但谢惠峰刚想动，就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外人在场。 “待会儿再跟你算账。”谢惠峰指着谢启瑞恨恨道。 随后他转过来对着任明空：“走，咱去客厅聊聊，这小子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就行。” 任明空点点头，他也正想看看这谢局长亲自接自己上家里来，究竟打着什么主意，莫不是想让自己劝劝谢启瑞？让他放弃极高的天赋，做一个普通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恐怕很难做到。 不过换个思路，自己也不是不能让作为天外天直属单位的灵能学院拒绝录取谢启瑞，但代价一定是自己答应陆先生的交易。 况且任明空也不会这样做就是了，他一向不喜欢对别人的选择指指点点，上次将离家出走的谢启瑞抓回来，是出于对未成年人的责任意识。 但如果谢启瑞执意想要成为超凡者，任明空不说支持，但最少不可能同着谢惠峰去反对。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这是一套上个世纪的皮质沙发，任明空摸不出是皮还是革，但上面处处都充满了老旧的痕迹，有些地方破了洞也被补了起来。 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全家福上只有三个人，分别是谢惠峰、四五岁大的谢启瑞和一个长相不算太出众的女人。 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开心，笑容洋溢在他们的嘴角。 在全家福旁边是一张婚纱照，照片上的谢惠峰看上去英气十足，踌躇满志。在他怀里，是同样青春洋溢的妻子，看向谢惠峰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爱和依赖。 “小任啊。”谢惠峰给任明空倒了杯水，“你大概也想到了，我这样叫你来，是有事想跟你商量的。” 任明空放下谢惠峰递来的杯子，他暂时不渴。 “如果您是想让我劝告谢启瑞，不要掺和上超凡这条路的话，那您最好还是免开尊口了。”他的语气很是坚决。 谢惠峰一愣，突然笑了两声，在任明空不解的眼神中问道：“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你到底是不是超凡者？臭小子跟我说过去年那天的事，但我们也不能肯定。” 任明空嗯了一声：“是，我目前是蓉城灵能学院的二年级学生。” 谢惠峰听到“二年级”，倒也没什么反应，他不清楚灵能学院的年级到底是按什么来分的，还以为任明空上二年级只是年龄适当。 “哈哈，有你刚才的想法，我也能放心把谢启瑞交给你了。”谢惠峰宽心了许多。 倒是任明空懵了一下：“您说什么？把谢启瑞交给我？” “是啊。”谢惠峰颇有些惆怅和无奈，“你也听到了，他的超凡潜力普测为紫色，这样好的天赋，怎么忍心埋没呢？ “以前不愿意让他走我这条路，是有前车之鉴在先，但其实这两年我的坚持也在他的不断反抗下动摇许多了，只要他不害怕，去闯闯又怎么样？ “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他的爷爷我的爸爸，也是这儿的一名警察……” 在谢惠峰的口中，一个三代传承的故事展现在任明空的眼前。 他忍不住为之动容。 “……后来，我本来都快要在我爹的严苛管教下放弃上警校的梦想了，但是你猜怎么着？”谢惠峰说道这里，乐出了声，“有一天，他突然牺牲了，再也没人管我了。” 任明空总感觉谢惠峰的这个笑声隐藏着深深的悲痛。 “我妈也早早地跟我爹离了婚，就像我太太和我一样。”谢惠峰喝了口水，他本来想喝酒的，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即便现在不当班。 “那个时候就真的没人管我了，我想干什么干什么，于是我兴高采烈地报了警校。”谢惠峰说着，一脸缅怀地拿过了放在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上的胸徽。 他给任明空看了看，上面有一串数字。 任明空知道那是叫做警号的编号，相当于体制内的“身份证号”，除特殊情况，每位警察一生只能有一个警号。 “这串警号来自我爹。”谢惠峰轻轻抚摸着胸徽，“和每个警察一生只能有一个警号一样，每个警号一般来说也只能对应一个警察。只有一种特殊情况才会使已逝警察的警号重新启用……” “……那就是其后代血脉成为警察。”任明空接过了谢惠峰没说完的话。 气氛沉默了下来，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空气里只有谢启瑞在房间里闹腾的大嗓门，但这丝毫没有冲淡谈话中两人间的默然。 “我希望那小子永远不要用到这个警号。”谢惠峰将胸徽放了回去，“既是为他好，也是为我好。” 两人的眼神在那串警号上停留了许久。 “我把他腿打断，那是我有本事；他像我和我爹那样，把我熬死了然后去警校，那是他有本事。但老天给了他这样高的潜力，我又何必继续揪着不放呢？” “我明白了。”任明空认真地点点头，“您尽管让他自己飞吧，那是个挺机灵的孩子。” “谢谢。”谢惠峰诚恳道，“那到时候我就让他转到蓉城的灵能学院去，还望你多加照顾了。放心，不让你白操心。” 任明空猛摆手：“别，别提报酬，您觉得超凡者能是缺钱的人？” 谢惠峰还以为任明空是对报酬不满意，忙道：“我家还有瓶二十多年的茅台……” 任明空哭笑不得，自己哪儿是这个意思？ 不过谢启瑞他爹对他也是真的关心啊，堂堂局长，屈身来这样求自己。 任明空颇有些共鸣。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明空忙止住谢惠峰的动作，“谢启瑞对我算有救命的恩情，我照顾一下他是应该的。” 谢惠峰闻言，连道几声谢谢，心里才算是稍稍踏实了下来。 他不知道超凡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做了一辈子的警察，屁股也到了局长的位置，他的世界里最多的还是枪和刀。 而自己的儿子要去这样一个自己毫不了解的领域发展，做父亲的怎么可能不着急？ “太感谢了。”谢惠峰又道了一句。 这会儿，房间里谢启瑞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兴许是闹累了，又或者是在偷听两人聊什么。 任明空看了一眼谢启瑞房间的方向，道：“虽然我能照看他，但您要知道，世上没有绝对的事，超凡世界的危险不必你们这行小。” 谢惠峰点点头：“这我心里有数，由他去吧。” “好。”任明空见谢惠峰想清楚了，便应了下来。 他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您这儿有没有多余的房间，我可以留宿一晚上吗？” 谢惠峰比任明空还不好意思：“……没，家里从没来过客人，你知道我这工作性质特殊。” “不过。”他想了想，“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谢启瑞挤一挤。” 任明空点点头，也好，正好跟谢启瑞聊聊，免得他成天惹他爹生气。 第七十九章 撞枪口上 第二天一早，任明空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谢启瑞的事暂告一段落，等九月份开学之后，他到蓉城再来找自己。 任明空现在只想赶紧回家看看大狼有没有在家里胡搞乱搞。 路过狗肉火锅店的时候，任明空犹豫了一下，思考着要不要进去问问狗肉怎么做好吃。 算了，大狼也不知道几岁了，一看肉就不好吃。 数个小时后，任明空终于抵达了自己家。 他在阳台上缓缓降落，仔细听了听，家里竟然异常安静，这会儿已经快下午了，大狼不应该还没起啊？竟然没看电视？ 事出反常，任明空顿时感到一阵不妙。 他推开阳台的落地窗走进客厅，这里倒是还算正常，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任明空似乎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循着味道来到了厨房，这里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是没洗碗的，但这会儿，厨房竟整整齐齐，锅里还炖着排骨汤，开着的抽油烟机说明刚才还有人在这儿。 这……这难道是，田螺姑娘？！ 任明空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 他确信自己从秘境出来的时候没带过什么像田螺的玩意儿。 那眼前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大狼！！”任明空叫道。 如果这一切有合理的解释，那相信那只臭狗一定能解释给自己听。 但回应任明空的却不是大狼那贱兮兮的腔调，而是另一个让任明空又熟悉又头疼的声音：“明空哥哥，你回来了呀。” 于知一。 任明空顿时感到一阵头大。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给过于知一一把自己家里的钥匙，那是刚确定关系的时候的事儿了，但于知一从来没用过那把钥匙，自己也就一直没想起来。 谁知道这小姑娘突然袭击。 任明空走出厨房就看见自己的房间门口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大狼正站在她身后显得无比委屈，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罪，任明空猜也知道它是把于知一当成自己喜欢的人了，不然早把于知一赶出去了。 “你怎么来了？”任明空在看见于知一从自己房间出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快，但此时还是压下脾气，好好说着。 于知一倒是没注意到任明空的不高兴。 她前趋几步，来到任明空跟前：“我当然是想你了，想你了还不能来看你吗？” 若是换做穿越前的任明空，见于知一如此情态，怕是早已眼冒桃心，飘飘然了。 但这会儿的任明空早已不是那个任明空。 “没有什么正事的话，下次还是不要来了，我现在也不怎么在家。”任明空本来想骂于知一两句，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换了委婉一点的说辞。 “没关系嘛，我有钥匙。”于知一眨了眨眼，努力做出印象里会招任明空喜欢的样子。 她不说还好，一说又让任明空想起来了。 任明空伸出手，摊在于知一面前：“钥匙……还给我吧。” 于知一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料到任明空竟是这样冷酷无情的反应，按理说，在排骨和自己撒娇的攻势下，明空哥哥不应该直接乐出声的吗？ 但任明空又抬了抬手。 于知一眼眶有些红了，她咬着牙问道：“为什么？”她终归还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欺负？ 任明空刚想回答，窗外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仔细一听，似乎是在喊他的名字，声音也有些耳熟。 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任明空走向了阳台，低头向下望去。 哟，熟人，赵家飞蓬是也。 他身后跟着几十号不知是小弟还是保镖的人，其中几人举着个大横幅，上写着：于知一我爱你，六个大字。嘴里大概是在喊着什么“任明空快滚出来”之类的话。 饶是任明空此刻心情极差，也被赵飞蓬的举动整得噗嗤一声。 这人又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老能做出这种社死的行为来。 自己社死也就罢了，还喊着自己的名字拉自己一块社死？我还要不要在这小区混了？ 想到这里，任明空有些忍不住了。 于知一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即便心里难过，但眼下发生的事情刚好能成她发泄的口子。 楼下的赵飞蓬此次前来并非没有倚仗，他虽然自大骄傲了一点，但一般还是很少去做那自找苦吃的事儿的。 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地在任明空楼下叫嚣。 一是听到了消息，说于知一来了任明空家；二则是他现在已是f级的超凡者，欣喜之下有些忘乎所以。 乍一看似乎f级算不了什么，但实际上，他们这头一批进行了超凡潜力普测的人里面，能自己觉醒的可不算多，大多都是当时测出接近紫色或者紫色潜力的人，才能这么快自己觉醒。 灵能学院原本的打算是在开学后对所有学生进行针对性的训练，以刺激其觉醒超凡能力。 但赵飞蓬不需要，他家有钱，有钞能力！ 正巧，前段时间紧那罗秘境开放，其中有不少富含灵气的材料被带了出来，如各种水果、兽肉之类的。 这些东西一般人吃了有益身体，而像他们这种潜力不错的人吃了的话，就能增加自主觉醒的几率。 赵飞蓬正是靠了这个。 据他所知，他们大学里测出来的那些个有资格被灵能学院录取的人里面，就只有寥寥两三人自主觉醒成功，并且还都是前不久才觉醒。 所以他才有这个自信来挑衅任明空。 不就是个特招生嘛，潜力呢？白色！笑话！自己可是f级的超凡者了，他看到自己不得吓得双腿直发抖？ 赵飞蓬正是做着这样的白日梦，才拉了一堆小弟，再带上家里的好些个保镖，打听到了任明空的住址，立刻奔袭了过来。 说这好巧不巧，他们要是再早一点来，任明空不在，就算事后知道了，也懒得再去专门找赵飞蓬算账。 要是晚一点来，那就是于知一不在，任明空也不至于有现在这么大火气。 但赵飞蓬偏偏选了这么个好时候，撞到了枪口上。 不止是撞到了任明空的枪口上，还有于知一的。 第八十章 是谁？ 赵飞蓬看见阳台上出现任明空的脸，又继续叫嚣起来：“任明空！有本事跟本少爷来一场正面战斗！” 任明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实在闹不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 但赵飞蓬却当他是不敢应战。 “同为灵能学院的学生，我向你发起挑战你难道要拒绝？”他倒是多少动了脑子，以学院同学的身份逼任明空答应。 任明空摇摇头，压根不想搭理这蠢东西，但他一直在自家楼下这么叫也不是个事儿。 于知一见着赵飞蓬，心里也是一阵烦闷暴躁，本想以家族势力压他，让他快滚。但转念一想，任明空刚刚那样让自己下不来台，自己还要帮他？ 倒不如让任明空被赵飞蓬教训教训，到时候他就知道需要自己了。 于是于知一便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拿出一副委屈的作态。 任明空哪儿能不知道她想干嘛。 “大狼。”任明空叫了一声，“下面有个f级的菜鸟，让他闭嘴，没问题吧？小心点别弄死了就行。” 大狼在任明空叫到的时候耳朵就立起来了，它今天可受了不少气，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开了门进来，一直对自己嫌东嫌西。 要不是自己以为她跟任明空关系多好，早把她赶出去了！ 现在终于有了撒气的机会。 从紧那罗秘境出来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大狼大概也知道了f级是个什么水平。 于知一听见任明空的话，有些惊诧，她还以为任明空是在强撑着面子，不愿在自己面前丢脸。 那条瘦不拉几猥猥琐琐的狗能干啥？去尿赵飞蓬一鞋吗？ 忍着心里的嗤笑，于知一打算看看任明空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而任明空之所以敢叫大狼下去处理麻烦，也不是胡乱安排，他相信大狼对付一个初入f级的赵飞蓬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家伙能独自在紧那罗秘境生活那么些年，可绝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大狼嗷了一声，直接冲向了阳台。它后腿一蹬，用力起跳飞跃了围栏，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后，重重地落在了楼下的小区里。 任明空的家说高也不高，四楼，但层高却有足足三米五，四楼可就是十米多的高度。敢从这个高度往下跳的，要么是找死，要么是很强。 赵飞蓬看着一只不知是狼还是狗的动物从任明空家里跳出来的时候愣了一下。 直到对方落在地上，赵飞蓬才咽了咽口水。 他意识到这玩意儿不简单，最少他不敢就这么往下跳。 任明空上哪儿搞的？！ “打过它，再来找我。”赵飞蓬听见 头上传来任明空不咸不淡的声音，似乎一点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赵飞蓬身后的那群小弟也懵了，都被大狼的出场方式给震慑住，他们哪儿想到陪少爷来砸场子会碰到这种东西？ 大狼可不管那么多，它现在只想找地方撒气，身子一伏，猛地弹了出去。 赵飞蓬愣在原地，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大狼记得任明空说的别弄出人命，所以并没有张嘴去咬，只是直直撞了上去。 倒飞出去的赵飞蓬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辆飞驰的小车给撞到，但强烈的疼痛感还来不及让大脑反应，便又被一爪掀飞了出去。 大狼也没什么特殊能力，就是一身力气大，又简单又直白的暴力。 赵飞蓬的超凡能力说起来还算比较特殊，是土系的变种，能够凭空召唤沙尘暴，进可攻退可守，要是让他有所准备，一身蛮力的大狼不会这么轻易地近他身。 但这会儿有没有战斗经验的差别就体现了出来，要是秦天龙或者符蓉芳在这儿，绝对不会在敌人出现后还傻不愣登地站着。 不过赵飞蓬可没时间反思自己的漏洞，被当沙袋打的他现在感觉脑瓜子都嗡嗡的。 “愣着干嘛！上啊！”好不容易有了喘气的机会，一身狼狈的赵飞蓬朝着自己身后那一二十人厉声喊着。 他们犹豫了几秒，还是不敢违抗少爷的命令，尝试性地往前踏了一步，想着如果那条狗冲上来的话，还有撤退的反应时间。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 大狼一看见他们动，立马就头都不回地往回跑去。 边跑还边叫着：“救命啊！虐待动物啦！大哥救命啊！！” 一众人和围观群众无一不呆立在原地。 先不说这玩意儿为啥会说话，但听听它说是什么屁话？谁该跑啊到底！ 就连被揍得头晕脑胀的赵飞蓬也有点傻眼。 这狗莫不是在消遣自己等人？！ 趴在围栏上看好戏的任明空此时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他知道大狼怂，但也没想到这家伙能这么怂。 不过仔细一想，当时碰到它的时候，它一见自己这边是四个人，连试探都没试探，拔腿就跑。 这家伙怕以少对多啊…… 任明空见大狼飞快往楼道里窜，差点想自己跳下去给它一脚。 想了想，任明空拔出了脉冲，斜指着蔚蓝的天空扣动了扳机。 一个蓝色的光团在五十多米的高空炸开，而它的冲击波更是扫过了地面上的众人。 赵飞蓬的那些小弟感到一阵压力从头上传来，虽然不大，但这可是在五十多米高空产生的爆炸！他们不敢想象如果这枪落在自己面前会是什么效果。 赵飞蓬刚从地上支起身体，就又被冲击波压得趴了下去。 这时，任明空云淡风轻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哎呀，年轻人要讲武德，怎么能群殴呢？要么你自己跟它打，要么你们赶紧滚。” 他一手托着脸，一手握着蓝光盈盈的脉冲，随意地上下晃动着。 众跟班都看向刚刚爬起来的赵飞蓬，希望他能用脑子做决定。 赵飞蓬晃了晃神志不清的脑袋，他刚想愤怒地命令那一二十人一齐上，就看到大狼又重新扑了上来。 大狼在任明空威胁后，发现那些人确实不敢上来围攻，胆子便又大了起来，二话不说调转方向再次攻向赵飞蓬。 “不打了不打了！”赵飞蓬忙高声疾呼，“撤！快走快走！” 众人如蒙大赦，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留下大狼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怎么还有人逃跑比我快呢？？ “喵？”它回头对着任明空叫了一声，意思是：要不要追。 任明空无视掉了大狼口中的外语，挥挥手叫它回来。 一旁的于知一早已目瞪口呆。 任明空看了她一眼：“钥匙？”他可还没忘这茬，正好借这事彻底和于知一说清楚。 他本以为之前几个月的刻意疏远，已经让于知一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也不会再来纠缠自己。谁知道今天直接找上门来了。 于知一恍了恍神，表情很是难看，片刻后，愤愤地一咬牙，掏出钥匙拍在了任明空手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任明空早看出来了，她之前的难过都是装的。 “哎。”任明空突然叫了一声。 于知一顿住脚步，心里有些紧张，却不回头：“什么事？”她期待着任明空突然改变主意。 任明空你揉捻着手里那把尚有些体温的钥匙，面色看不出难过与否，说道：“咱俩认识多久了？七年，八年？还是九年？” 于知一呵地一声：“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大学才认识。” “我没开玩笑。”任明空重复道，“七年，八年？还是九年？算了……你不知道，你也没必要知道。” 他翻转手腕，收起了那把钥匙。 “行了，你走吧。”任明空饶有些玩味地看着手心，“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于知一闻言，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跺脚，径直离开了任明空的家。 任明空伏在阳台的围栏上，看着于知一愤愤远去的身影，直到她坐进了接送她的那辆蓝色玛莎拉蒂，失去了踪影。 “喂，那个女人到底跟你什么关系？”大狼凑了上来，颇有些八卦地问道。 任明空瞥了它一眼：“她跟我什么关系不重要，我只知道，你要是再问，你就能跟我的晚饭有关系。” 大狼悻悻地缩了缩头。 “这两天没往家里带狗？”任明空问。 大狼坚决地摇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这儿的狗都太蠢了，我看不上。” 任明空：“……”算了，不管什么理由，没带就行。 他的目光又飘移到了外面，小区门口来来去去的人群上。 这时，他突然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但熟悉中更多的却是陌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毫无交集。 与此同时，觉醒者系统发来一条消息： 系列任务“通天3”：检测到通天六核心之一，请通天机甲驾驶者前往获取。 任明空瞳孔微缩。 最后一个核心？！在哪儿？ 他的眼神落在刚刚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消失的街角。 任明空二话不说，跳上翼板，对大狼叫了一声：“上来！快！” 大狼被任明空的呼叫整得有点懵：“我恐高啊！” “少废话那么多。”任明空一把抱起大狼扔在翼板上，轻轻一踩，冲了出去。 那到底是谁？ 第八十一章 男身女相 和往几次一样，踩着翼板飞在空中的任明空引起了一阵惊呼，但超凡时代已经来临了快一年的时间，市民对此也就看个热闹，并没有太稀奇。 他在七八米的空中往前飞，一路上眼神逡巡着观察四周，想找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大狼趴在翼板上，瑟瑟发抖地紧贴着任明空的腿，明明从四楼往下跳都不怕的它，现在虽然只有七八米的高度，却也一眼不敢往下看。 不过好在这次或许是因为没那么高，它没有一路“啊——”。 不一会儿，任明空眼神一凝，在街道的尽头，一个穿着紫色上衣的身影拐进了一家饭店。 找到了！ 但是任明空却假装没有看到，继续往前飞，直到飞过这条街道，才缓缓降落下来，将翼板收入背包。 “刚刚不是找到了吗？”大狼一落地就又精神起来，路上任明空也跟它讲了为什么这么突然出门，“为什么不直接进去？还要再走那么远过去？” 任明空道：“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能打草惊蛇，你一会儿装一下宠物狗，配合一下。” “凭啥！”大狼不干了，它一直可都是自称纯种狼的，这会儿要装宠物狗？不可能！ 任明空瞥了它一眼：“我给你找毛顺腿长的狗，打过疫苗的那种。”对付大狼，它虽然没什么经验，但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该怎么讲条件。 果然，大狼一听任明空的话就来了精神：“你说的！可不能骗我！” “保真。”任明空点头。 一人一狼就这么走到了饭店门口，这是一家很简单的川菜馆子，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辣椒的味道。 这会儿不是饭点，里面的七八张桌子也就坐了三四人。 其中就有那个紫色上衣的人。 任明空乍一眼扫过去，边与老板聊着闲天点菜，边偷摸打量着那个人。 一头齐腰的长发直泄而下，坐姿有些矜持，紫色的上衣搭着黑色阔腿短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看上去倒不像是文静的女生。 任明空随口点了个回锅肉和一根大骨，前者是给自己的，后者是给大狼的。 挑了一张恰恰能看见对方的桌子坐下，任明空先是假装无所谓地打量着店里的装潢，并时不时借转头的机会扫过那个女生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越觉得自己一定在哪儿见过她。 想着想着，任明空不自觉地将目光集中到了女孩儿的身上，忘了用扫来扫去的方式掩盖自己的刻意打量。 那个女生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起头来寻找起目光的来源。她一眼就看见了任明空，先是一愣，而后也露出思索与迷茫的表情。 任明空在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再装傻了，索性赢着对方的目光对了上去。 这个女孩儿的五官倒也还精致，比起于知一来也不遑多让。 到底在哪儿见过……？ 这时，就在任明空冥思苦想的时候，那个女孩儿突然站起身，向任明空这边走了过来。 任明空倒也一脸坦然，都被发现了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反正对方看上去也没有敌意，否则也不会这么友好地走过来了。 不过，任明空却注意到这个女生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大步的随意，不像大部分女生在外那样娇羞矜持。 女生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任明空先发制人地开口道：“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说完他就想扇自己嘴巴子，这话在这个场合怎么听怎么像老流氓搭讪的鬼话。 大狼在一旁专心地扮演着自己宠物狗的角色：像普通的狗那样凑上去嗅了嗅那个女生的衣服。 但是，它脸上的表情却在嗅过之后发生了微微的变化，颇有些不知所措地仰头看了任明空一眼，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跟他说刚才嗅出来的发现。 算了……自求多福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不是那个意思。”任明空忙补救，“我是真的觉得你眼熟，是哪个大学的？”他第一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女生像是大学同学。 女生脸上挂着笑盈盈的表情，饶有趣味地看着任明空，说出了一个大学的名字，正是任明空此前就读的那所大学。 不过女孩儿的声音又小又轻，任明空仔细辨别后才听清了她说的什么。 “巧了呀，我们是同学。”任明空拍了下桌子，“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冯元熙。”女孩儿开口道，“我认识你，任明空，是吧。”这次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 任明空一听到她的话就愣住了，不单是因为她认识自己，而是因为……她的声音明明是个男生！ 她，不对，应该是他，毫不在意任明空僵住的错愕神情，挥挥手赶走了一只讨厌的苍蝇，说道：“不用惊讶，我是男生。” 听到这个声音，再联想到对方男身女相的样貌，任明空立刻想起来了一个人！ 超凡潜力普测时，那个紫色近黑的女同学！ 当时自己还疑惑，明明在记忆中本校潜力最高的应该是个男生才对，为什么竟然是女生，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结果竟然是这样！ 任明空回过神来，有些讪讪：“不好意思……” “没关系。”冯元熙摆摆手，“我习惯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任明空见对方不怎么在意，便好奇起对方刚才的话来：“诶，那你为什么会认识我？我们应该不是一个系的？” 冯元熙故作夸张地哟了一声：“全校唯一的白色天赋，全省唯一的特招生，咱学校谁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下倒是任明空有些不好意思了，白色天赋倒还好说，但特招生这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己多半是走了点后门。 不过若是自己没有值得灵能学院看上的地方，就算走后门也没用。 这时，任明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的天赋那么高，应该早就自主觉醒了吧？为什么历练任务没有看到你？” 冯元熙啧啧道：“那就说来话长了。” 第八十二章 小师叔？ “你知道天外天的前身是什么吗？”冯元熙问了任明空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天外天的前身？任明空愣了一下，他还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似乎天外天自从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它就是天外天了，似乎从来就该有陆行之，该有诸葛明亮。 但……他们原来是什么身份？ 冯元熙屈着手指敲了敲桌面，道：“天外天的创建者，传说有两位，一位是外界熟知的陆行之陆先生，而另一位则隐身幕后，世人只知其复姓诸葛。” 任明空点点头，这都是他知道的，那位隐身幕后的就是诸葛关灯的哥哥诸葛明亮，听说他从来不出陆家胡同一步，那里就仿佛是他的整个天地。 也无怪世人不知他。 某种层面上看，他和肥宅没什么两样…… “那复姓诸葛的隐者是什么身份自不必我多说，有这般能耐的人，又姓诸葛，只能是武侯后人。”冯元熙的措辞有些不同于一般人，颇有点文绉绉的古意，“但那陆行之陆先生，你可知他师承何处？” “不知。” “他呀，他其实算是我小师叔。”冯元熙笑着说了一句分量极大的话。 “小师叔？！”任明空惊了。 从没听说陆先生还有什么师弟师兄啊？但冯元熙的表情也不似作假…… “但是这跟你说的历练任务没来有什么关系？”任明空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 “为啥？”冯元熙撇了撇嘴，“我师父不让呗，他一直跟小师叔怄着气呢，听他说都十几年了，但心里始终耿耿于怀。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每次问他，都要揍我，不愿说。” 任明空没想到还能听到这种隐秘……八卦，听上去好像是陆行之和冯元熙的师父之间起了什么摩擦。 但以现在的局面来看，陆先生似乎是最后占优的那个，便也心怀了一些愧疚，不跟自己的师兄多计较。 任明空微微前倾着身子：“那你到底是……？” “青城山第五十三代弟子。”冯元熙爽快地直接答道。 原来是青城山…… 整个四川范围内，数得出来，可能存在的，有名有姓的传承也就那么几个，青城山倒也没出乎任明空的意料。 “千年前，灵气衰落，诸多山门都散的散，死的死，有的是结仇太多，灵气一没，寡不敌众，干脆被灭了门。唯我青城山，坚持了下来，并且在今时还出了小师叔这样的强者。” 任明空问道：“武当呢？龙虎呢？”他问这俩，一个是北方道统，一个是南方道统，都是烜赫一时的山门。 甚至武当山时至今日也还有一些神异的传说。 冯元熙摇了摇头：“徒有其表罢了，他们曾经太强了，接受不了千年的低谷。” 冯元熙所说的这些事情，都属于不算隐秘的隐秘，只要接触过青城山或者接触过武当、龙虎残存至今的那些人，多多少少都能听说一些。 甚至直接去问陆先生，对方想必也不会隐瞒。 “说完我了，倒是说说你？”冯元熙的声音吧把任明空从思索中拽了回来，“你找我干嘛？休言路过，有带着这样的异兽路过的？”他说着摸了摸大狼的头，倒也不怕被咬。 “啊……” 任明空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这都发现了。 这时，两人点的菜也端了上来，任明空连忙假借吃菜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这家店的味道还是不错的，虽然门面和装潢看上去有些破旧，但老板的手艺倒是地道。 “菜上齐了，帅哥美女吃好哈。”厨子兼小二的老板招呼了一声，便去忙活了。 帅哥自然是指任明空，美女……那也只能是冯元熙了，总不能是大狼？ 任明空瞥了一眼冯元熙的表情，毫无波动，果然是已经习惯被认错了。想了想之后，任明空决定还是开门见山： “我想要你身上一件东西。” 冯元熙夹菜的筷子顿了顿，翻起眼看着任明空：“只要不是要我项上人头，都好说。”他倒是还能开玩笑。 “不至于。”任明空道，“你是不是去过通天秘境？” “没去过。”冯元熙将一片油光光的回锅肉塞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答道，“但我师父去了。” 任明空忙追问：“他是不是出来之后给了你一件物品？” “什么物品？”冯元熙微微皱眉。 “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可能是木牌，铜杯，陶面或是玉佩……但那件物品上一定，有一朵待放的青莲。” “啊。”冯元熙放下筷子，在兜里摸了摸，掏出了一枚竹哨，“你说这个？你怎么知道它上面有青莲？” 他倒是对任明空过于放心，就这么直白地把宝贝示之于人前。 任明空一看到那枚竹哨，以及其上的青莲刻印，心里就激动起来：果然！ “对，就是它。”任明空灼灼地看向冯元熙，“我想要它，可以交易吗？”对方都这么坦诚，自己要是再遮遮掩掩也未免太不实诚了。 冯元熙在任明空热切的眼神中沉吟了片刻。 “也不是不能给你，我到现在都没发现它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你这个反应，我一直以为就是个挺不错的古物，甚至师父给我的时候也就当是个小礼物……” 冯元熙顿了顿，似有意吊着任明空的胃口。 他笑了笑：“但我不提点条件似乎也太说不过去了。” “应有之理。”任明空点点头，他开门见山的时候就打算公平交易了。 “这样吧，你想办法把我搞进灵能学院，我就把这竹哨给你。”冯元熙眨眨眼，笑嘻嘻地看着任明空。 想办法往灵能学院里塞个人，这事儿说起来可不容易，冯元熙之所以提这样的要求，也是因为任明空本身就是走了后门的特招生的缘故，一定是有办法的。 任明空疑惑：“你的天赋不应该……”他本想说以冯元熙的天赋，不应该没收到灵能学院的录取通知，但说到一半就想到了对方那个师父。 “还不是我师父那老头子。”冯元熙扯出个无奈的笑，“说什么我去灵能学院上学就相当于他和小师叔之间的对峙以他服软结尾了，于是就让我当着他的面把录取通知给拒绝了。” 难怪。任明空心道一声。拒绝过之后，灵能学院可就不会再招收那个人了。 “你偷偷去灵能学院上学，他不会知道吗？”任明空问。 冯元熙不在意地摇了摇筷子：“老头子不咋会上网，不会查的。我只跟他说我还在原来的大学就行了。” 任明空微微点头，这样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帮这个忙，甚至网上能查到的信息他也能帮忙处理，渗透专家搞这种东西可是手到擒来。 “他要是知道了怎么办？”任明空又问，毕竟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 冯元熙想了想，道：“也不会怎么样，最多揍我一顿，不过到时候他打不打得过我也不一定……其实他跟小师叔也没什么嫌隙，就是有点固执，拗不过来罢了。” “行。”既然没什么问题，任明空也乐意做这个交易，“我现在就帮你问问。” “那挺好。”冯元熙眼睛弯了弯，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时候是真漂亮，也难怪那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任明空拿出手机，拨通了诸葛关灯的电话。 “喂？”诸葛关灯的声音听上去还不太开心，显然对昨天任明空说漏嘴的事依旧耿耿于怀。 任明空打了个哈哈，稍稍安慰了他两句后，进入正题：“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个人入学灵能学院？天赋没问题，普测结果紫色近黑。” “嗯？”电话那头的诸葛关灯疑惑了一下，“录取通知没发到他？这个天赋不应该被漏掉啊，而且蓉城那边还是我亲自审核的名单。” “是没被漏掉，这事儿吧……说来话长，你就当他误操作拒绝了录取吧。” “这事儿好办，不过你找我没用，灵能学院的事务已经细分到了部门，不再是当时各地一个负责人安排了。”诸葛关灯想了想，“你去问问肖凤仪校长吧，他同意的话就没问题。” “好嘞，谢谢。”任明空挂掉了电话。 一旁的冯元熙在任明空打电话的时候就一直竖着耳朵在听，这会儿见任明空挂掉了电话，语气有些讶异：“你竟然认识当时普测的地区总负责人，难怪能被作为特招生招入。” “他呀。”任明空边找着肖凤仪的电话，边回应着，“他以后还得是你二年级的学长，到时候你会认识的。” “早些时候的自主觉醒者？”这倒是在冯元熙的预料里，若非如此，对方怎么可能作为地区总负责人？ 任明空点点头，同时，肖凤仪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喂，任明空？” “肖校长。”任明空打了个招呼，“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他将刚才对诸葛关灯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肖凤仪沉吟片刻：“按理说这样有些违反规章制度……这样吧，你们帮我个忙，我就同意他入学。” “什么忙？” “抓个在逃的野生超凡者。” 第八十三章 竹哨 所谓野生超凡者。 天外天希望在国内尽量建立一个统一且规范的超凡世界，全国各地的非属天外天的超凡者都会被找到，然后纳入管理。 当然，如果对方接受“招安”的话，那也不会怎样。 不过若是拒绝，那……天外天的追捕就会源源不断地来临，这也就是肖凤仪口中的野生超凡者。 “对方是什么人？”任明空问道。 “一个大概e级的超凡者，实力很模糊，居住地在隔壁省，冲出了封锁线来到了蓉城，上面交代务必不能再放走他，否则一旦穿过四川，进入藏区或是云南，就很不好找了。” “实力很模糊？” 能让天外天给出实力很模糊的评价，并且还冲出了封锁线，这人怕是没那么简单。 肖凤仪：“是的，他的超凡能力有些特殊，似乎偏重伪装方面，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跑掉。这事儿交给你也是考虑到你在战斗中表现出了不错的侦查能力。” “您倒是真放心我，要是我没抓到他呢？”任明空可听见肖凤仪说了，上面交代这次务必不能放走那个超凡者。 肖凤仪道：“你要是抓不到，让他逃出去了的话，上面自有办法，只是打蚊子没必要用大炮罢了。” 任明空想了想，也是，要是对付一个e级超凡者都需要陆先生出手的话，那天外天在其他超凡势力面前也抬不起头了。 当然是要兵对兵，将对将才行。 虽然被当成是“兵”让任明空有些小小的不爽，但事实摆在眼前。 “好，这事儿您放心交给我。”任明空应了下来。 为了那枚竹哨，这点小麻烦任明空完全可以接受，最让他挂怀的通天秘境六核心，如今六个都已被自己找到，四个在手里。 冯元熙这里的竹哨几乎是已经属于自己。 只剩施元镜的那枚玉佩了…… 集齐六核心之后，任明空便能重新开启通天秘境，找到那个地宫。 他有预感，自己的一些疑惑一定能在地宫守护虚影的口中得到解答，不过这前提是自己要打得过他。 诸葛关灯告诉自己，在通天秘境关闭的前一瞬间，鬼怪红莲的大天狗突然现身给了那道虚影一刀，但对方却只是重伤，并没有丝毫致命的表现。 大天狗是什么实力，任明空不得而知，但作为岛国传说中和玉藻前一样排行前三的大妖，想必不会低于c级…… 这样说来，那道虚影恐怕也是c级上下。 任明空离c级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如果按照10%的觉醒进度对应一个超凡等级来算的话，自己要到30%以上的觉醒进度，才能比肩c级超凡者。 遥遥无期。 算了，山到车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 总之通天秘境任明空是一定要再去一趟的，那道虚影，也就是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必然知道不少东西。 包括神灵遗体的秘密，以及宫殿内的那朵青莲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许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之后，自己就能找到它的下落。 实在找不到就想办法让诸葛关灯那小子或者他哥哥帮忙算一卦。 除此之外，还有任清娴……自己那死鬼老爹，不行，现在不能说死鬼了，说不准他其实没死？ 总不能这些是他生前留的后手吧？ 任明空难以判断，但他相信通天秘境内一定也有任清娴留给自己的东西。 虽然他并没有意识到，但实际上在他心里，这件事的重要性与驱策力，已经远远大于了神灵遗体的秘密。 “一会儿我就把相关的资料发给你，尽快行动。”肖凤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任明空嗯了一声：“好，他跑不掉的。” 挂断电话后不一会儿，一份电子文档就发到了任明空的手机上，任明空将其点开，和冯元熙一起看了起来。 那个野生超凡者叫王苗，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眼神凶厉，左脸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原是社会闲散人员，过惯了自由的生活，在觉醒超凡能力之后不愿意加入天外天，又听说国外比较混乱，便想仗着一身本事逃往国外。 据调查轨迹报告显示，王苗这两天应该都在蓉城，毕竟他也需要喘口气。 任明空对他逃窜的评价只有一个字：痴心妄想。 冯元熙坐回了他的位置上，左手托着下巴，一脸苦思：“这要怎么抓？蓉城这么大，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看了看任明空，发现对方竟然十分悠游自在的模样，仿佛王苗已经落入了掌心。 “你有办法？”冯元熙忍不住问道。 “尽在掌握。” 任明空毫不着急地示意先吃饭，这菜味道还不错，可不能浪费了。 十几分钟后，两人解决了饭桌上的菜肴，付了钱后，任明空带着冯元熙往家里走。 回到家后，任明空打开了自己基本不怎么用的电脑，在冯元熙满肚子的疑惑中连上了网络，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枚果核。 对方要是不进城，那自己还真不好找，但他既然敢进到电子信息覆盖的城市……那无异于在自己眼下裸奔。 渗透专家伸展了八支机械腿，在任明空的示意下开始了工作。 “这是……？”冯元熙在任明空掏出“果核”的时候就处于了一种分外迷惑的状态，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我的超凡能力。”任明空依旧是一贯的说辞。 作为正统的青城山传人，冯元熙眼里的超凡世界是和科技沾不了任何一点关系的，但任明空所展示的东西，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冯元熙看着渗透专家接入了任明空的电脑，好奇道：“这小东西能干嘛？” 怀疑渗透专家的能力？任明空勾起一抹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渗透专家很快就侵入了整个蓉城接了网络的监控系统，并根据任明空提供的王苗的信息开始飞快筛选起每一帧的画面。 电脑上，无数的图像一闪而逝，冯元熙几乎看花了眼。 终于，渗透专家停了下来，而在屏幕上，则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十几个同屏的监控录像，在这些录像上，都有着同一个人。 眼神凶厉，脸有刀疤的王苗。 第八十四章 天龙活动中心 任明空微微一笑：“找到你了。” 冯元熙在一旁看傻了眼，直到任明空将王苗最后的活动轨迹摆在电脑屏幕上，他才反应了过来。 “这就……找到了？”冯元熙呆看着。 任明空向着电脑屏幕一摊手：“最起码定位到可监控的范围了，不过从最后的画面来看，王苗似乎是躲进了某片老旧的城区，监控找不到他。” “那怎么办？” 任明空调出地图，打算先看看对方大概在什么地方，再做决定。 但是刚圈出王苗可能的躲藏范围，任明空就挑了挑眉：“哟？” 这不是秦天龙的地盘吗？自称龙哥的他可是在道上混的，从紧那罗秘境出来后秦天龙也跟自己说过他大概在哪里活动，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任明空将秦天龙告诉自己的地区和王苗躲藏的地区一对比，发现大差不差。 冯元熙看着任明空的表情变得有点精彩，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忙问道：“怎么了？” “他好像……运气不太好。” 任明空关掉电脑，示意冯元熙现在就出门去找王苗，对方想必也不会在那附近躲太久，迟恐生变。 由于翼板不够大，所以两人打了个车，大狼强烈拒绝之下也被任明空带上了。 到了地方之后，任明空给秦天龙发了个消息。 不一会儿，秦天龙就带着自己的几个小弟出现在了任明空面前。 “哟，还挺威风。”任明空打趣道。 秦天龙笑了笑，摆摆手：“当大哥的，别看威风，得管着几十号人的吃吃喝喝呢，你找我什么事？” 任明空拿出手机，给秦天龙看了看王苗的照片：“帮我找一下这个人，半个小时前进到你的地盘里去了。” 秦天龙仔细端详了片刻照片，叫身后的小弟用手机拍了下来，发给其他各位兄弟。 任明空在旁看得好奇：“你们没有什么秘密的联系方式和暗号什么的吗？就这样用手机和聊天软件传递消息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什么叫被发现？”秦天龙一头雾水。 随后他一拍脑门，笑道：“任哥你是理解错了，你不会以为我是黑社会的帮派之类的吧？” 任明空一愣：“不是吗？” “我们早洗白了，那种收保护费到处打架的事儿没钱途。”秦天龙道，“虽然地位体制之类的和混黑道那会儿差不多，但我们现在可是合法的活动社。” “那你说的混道上的……？”任明空脸色微僵，刚认识秦天龙那会儿对方可是很拽地告诉自己等人，他是混道上的，都叫他龙哥。 秦天龙挠了挠头：“那不是得先唬着你们嘛，互相都不认识，当然要装得厉害一点了。” 任明空：“……没想到你小子浓眉大眼的还干这种事。” 秦天龙豪爽地笑了笑，带着任明空往前走去。 “走吧，估计兄弟们得找一会儿，任哥你先跟我去坐会儿。对了，后面这位美女是……？”秦天龙眼神揶揄又飘忽，看得任明空青筋突突。 冯元熙倒是不在意，随口纠正道：“我是男的。” 秦天龙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纠结了片刻，挤出半句话：“你刚从泰国……” 之所以是半句，是因为话到一半就被任明空一巴掌拍在头上给拍了回去。 以往秦天龙这人挺靠谱的，怎么回到自己地盘后就这么嘴贱呢？ “这是冯元熙，咱的同学。”任明空解释道，“然后这次要找的人叫王苗，是在逃的野生超凡者，告诉你的兄弟们找的时候仔细一点，他的超凡能力似乎跟伪装有关。” 秦天龙点点头：“知道……不过，这种事儿怎么你掺和进来了，不应该是天外天的工作吗？” “嗐，找肖校长帮个忙，作为交换，他就把这事儿扔给我了。” “噢。”秦天龙没再多问，更深入的就是任明空的私事了，他只是猜测多半和那个长挺漂亮的冯元熙有关。 队长不会有什么不同常人的爱好吧……？似乎诸葛学长跟队长的关系也不错？秦天龙胡乱猜测着。 虽然朱雀组已成过去式，甚至成员之一都被任明空亲手干掉，但秦天龙依然习惯叫他为队长，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叫任哥。 其实算起来他反而要比任明空大几岁。 十几分钟后，秦天龙带着几人来到了一处颇有些热闹的门外面。 任明空呆呆地望着玻璃门旁边挂的牌子，陷入了迷茫的沉思。 “天龙活动中心，老年人及社区服务站……？” 在秦天龙说他们洗白了的时候，任明空还有些怀疑和不解，但这一切都在这块牌子面前被击得粉碎。 “你不是还养了几十个弟兄吗？这……有收入？”任明空看着里面为数众多的老大爷老大妈，诧异地问道。 秦天龙解释说：“我们现在是洗白了，但之前不是还干过一些不太正当的嘛，积累了不少钱，目前主要的收入是搞投资，这个活动中心主要还是为了干点好事才办的。说是洗白……其实之前的一些渠道和人脉也都还没丢，所以才能帮你找人。” “这样啊。”任明空点点头。 几人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的大爷大妈看到秦天龙，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小秦啊回来了啊，哟，这是你朋友？这小姑娘可真俊。” “老刘硬说他昨天赢我棋了，小秦你来说句公道话，他那技术臭得，做梦也赢不了我。” “小秦，张婶儿托我跟你讲一声，她给你说了姑娘，我看了啊挺不错的，你啥时候有空让张婶儿带来见见？” …… 秦天龙一一热情回应了他们的寒暄，并婉拒了相亲的事儿。 他带着任明空和冯元熙还有大狼来到里面的一间休息室，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指了指外面，苦笑道：“他们啥都好，就是太热情了。” 任明空哈哈笑了两声：“你也有被逼得步步退后的时候。”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秦天龙很是不情愿，“说起来再过一个多月灵能学院也要开学了，不知道到时候都会教些什么。” “我也不清楚。”任明空摇摇头。 冯元熙在听到灵能学院的时候耳朵动了动：“你们是同学？”他还以为秦天龙只是任明空普通的朋友而已。 “是啊。”秦天龙道，“我们在历练任务的时候是一个小队的，任哥是队长，后面探索紧那罗秘境的时候也是他一直照顾着我们。” 冯元熙闻言对任明空有些另眼相看，听秦天龙的描述，任明空的实力似乎已经隐隐超出了第二批的超凡者们了。 所谓第二批超凡者，是天外天公布的说法，指正式确定灵气复苏后，超凡潜力普测时的这一批超凡者。 而此前自主觉醒的那批，则被称为第一批超凡者。 三人坐着闲聊了不多会儿，秦天龙的手机便收到了一条信息，他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们找到了。”秦天龙眼神一凝，“不过似乎已经惊动了王苗。” 任明空倏地站起身，二话不说立刻准备出发，对方善于隐藏，若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追踪，怕是会马上更换藏身地点。 三人一狼很快来到信息中说的地点，这是一间上了年头的网吧，酸臭的气味在其中弥漫，硕大的蟑螂从门口爬过，环境卫生相当不合格。 “龙哥。”一个小黄毛走了过来，“你让找的人就在那边的包间里。”他指了指最里面。 “还在？”任明空问道。 小黄毛打量了任明空一眼，又看向秦天龙，待后者点头后才说：“还在，我们没见他出来过，不过里面似乎没什么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任明空一听，顿时感觉不对劲。 他快步来到那间包间外面，给秦天龙和冯元熙以及大狼一个准备围攻的手势后，毫不犹豫地直接扭动把手冲了进去。 但是，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秦天龙摸了摸尚有余温的坐垫，转头问小黄毛。 但小黄毛也很迷茫，几个兄弟明明一直盯着这里，绝对没人出来过。 任明空皱着眉，扫视着这个包间，试图找到一些可能的线索。 这里唯一的出口就是刚刚推开的门，除此之外，连窗户也没有一扇，但为了换气的需要，在一面墙的最上面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通风管道，别说成年人，就算是一只猫猫狗狗也钻不进去。 又是一只蟑螂从电脑桌上大摇大摆地爬过，秦天龙正想把它扇飞，却被任明空止住了。 “怎么了？”秦天龙道。 任明空使了个眼色，秦天龙当即会意，让小黄毛出去，并把门给带上。 冯元熙忍不住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任明空没有回答他，而是凑到了那只不怕人的蟑螂面前，俯下身来看着它酒红色的外壳。 蟑螂这种无孔不入的小东西，是大多数家庭的常客，让许多人为之头疼，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也是最好的探子和眼线。 对别人来说或许不是，但任明空不一样。 胸口的青莲挂坠闪过一道光，通天机甲启动，随之，通晓万物模块启动。 第八十五章 蟑螂老鼠 见任明空如此动作，秦天龙也是随之想起来了队长的特殊之处：和动物对话。正是藏着这一手，才成功揪出了苏晓椿这个间谍。 “他这是……？”冯元熙没搞懂任明空想干嘛，于是求助看起来恍然大悟的秦天龙。 秦天龙竖起食指放在嘴前：“嘘，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而任明空那边，他正和那只大蟑螂陷入了焦灼的交流。 “……我要找的不是大只蟑螂，是人类！”任明空满头黑线地第三次纠正对方的认知。 蟑螂动了动触须：“像人类的大只蟑螂？见过呀那当然见过。” 任明空：“……”你乐意怎么想怎么想吧，有结果就行。 “那他去哪儿了？” 蟑螂沉吟（看上去也许是沉吟，但是任明空难以判断）了片刻，说道：“他变小之后跑掉了，从那儿……”它的触须指了指那个拳头大小的通风口。 “噢好的，谢谢你，要什么报酬吗？食物？”任明空向来不亏待帮过自己的生物，反正它们向来要得也不多，几乎都是想要一点点食物罢了。 但蟑螂却沉默了片刻，犹豫之下拒绝了任明空的好意：“我不饿，这个地方有好多吃的。” “行。”任明空也不坚持，关掉了通晓万物。 秦天龙和冯元熙凑了上来：“怎么样了？”尤其是冯元熙，他现在对任明空的超凡能力可是充满了好奇。 任明空指了指靠近天花板的那个通风口：“从那儿跑了，他可以变小。” “变小？”秦天龙感到有些新鲜，“这样的超凡能力可不多见，或许全世界只此一例？难怪天外天这么想抓他。” 任明空点点头，似是随意地翻看着电脑桌上王苗吃剩的的外卖餐盒：“是啊，有这样能力的人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混得不会多难，你说对吧……王苗？” 话音刚落，任明空就飞手抄起外卖餐盒，猛得倒扣在了刚才的那只蟑螂头上。 秦天龙和冯元熙皆是一惊。 不过半秒，还不等所有人反应，倒扣的餐盒下便似乎有什么东西膨胀了起来，迅速撑破了餐盒。 眨眼间，一个人出现在了蟑螂原本的位置，他的眼神相当凶厉，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正是王苗！ “你怎么发现我的？”王苗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像是破碎的玻璃罐。 任明空呵呵一笑：“本来没怀疑你，但是我突然反应过来了……”他伸出四根手指，“第一，从我们面前爬过是很不明智的选择；第二，我沟通过我的动物都会叫我大王，你没有；第三，那个通风口太高了，变小之后可很难短时间内上去：第四，你不该拒绝食物。” 任明空说得很准确，王苗犯了四个错误，首先，他之所以大摇大摆出现在桌上，是考虑到如果从墙边爬过，会容易被一脚踩死，在桌上则不会。 第二点纯属他倒霉，第三点编的故事不够圆，第四点则是经验不足。 毕竟他也是在几人破门而入的前两秒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的，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和布置，他万万没有想到蓉城这边天外天的工作效率这么高。 被任明空看破的王苗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微微点点头：“你的指教我记下了，有缘的话，下次再见吧，当然，到时候或许我会杀了你。” “你以为你还能跑掉？”秦天龙嗤笑一声。 王苗看了他一眼：“呵，你怎么会觉得我跑不掉？”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王苗的身形便扭曲变换，在短短零点几秒内变成了一只油光水滑的大老鼠，趁几人没反应过来，撒开腿奔向了包间门的地缝。 那条缝并不高，但足够它光滑的皮毛轻松挤过去。 只要在三人前一步混入混乱的网吧大厅，王苗便算是逃脱了这次追捕。 但是显然他算漏了一步…… “大狼！抓老鼠！” 守在门外的大狼听见任明空的呼喊便立刻支棱起了耳朵，随后它就看见一道黑影从门缝中钻出，飞快地窜了出去。 但是大狼也不是吃素的，仗着体型优势，一个饿虎扑食精准地将老鼠压在了身下。 它将嘴伸进肚子下面，一口咬住王苗变的老鼠叼了出来。 任明空三人此时也赶到了大狼的旁边。 “轻点轻点，别给咬死了。”任明空见大狼的尖牙都快要刺入老鼠的皮肉，赶忙制止。肖校长虽然没明说，但显然最好能抓活的。 与此同时，那只老鼠也变回了人形，但王苗这会儿看上去可就比刚才狼狈多了。 大狼刚才下口可一点没留情，差点咬断了他的骨头。 冯元熙见状，趁对方状态不佳，直接踏前一步，一记手刀劈在了王苗的后脖颈。 王苗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任明空给了冯元熙一个赞赏的眼神，这也就是冯元熙这个青城山弟子练过才能精准控制，要是自己来的话，一记手刀下去，要么没反应，要么直接弄死。 他刚刚还在愁王苗这个样子的话不太好控制，但冯元熙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任明空边检查着王苗的身体状况，边掏出手机给肖凤仪打了个电话。 “抓到了？”电话接通后，肖凤仪的第一句话就是这。 任明空打开了视频功能，将镜头对准王苗那张昏迷的脸：“嗯，打晕了，他的超凡能力还确实挺特殊，可以变成动物，目前我见他变过蟑螂和老鼠，不知道其他的行不行……对了，我把他带到您那儿去？” 肖凤仪啧啧称奇地打量了一下屏幕上那张脸：“竟然还有这样的超凡者。不用给我带过来，我一会儿给你个地址，那是最近的天外天办事处，你把王苗交给他们就行。” “好嘞。”任明空应道，“那请您帮忙的那件事儿……？”虽然以肖凤仪的性格，不存在赖账的可能，但这种事总是说清楚才让人安心一点。 肖凤仪哪儿不知道任明空的小心思，笑道：“我还能出尔反尔，一会儿把那个人的名字和证件号发给我。” “好，谢谢肖校长。” 挂断电话，任明空和冯元熙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会心的形容。 一旁的秦天龙看得神情愈发古怪，他越来越怀疑队长和那个漂亮的冯元熙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第八十六章 开学典礼 抓到王苗，事情解决，三人告别后，任明空和冯元熙便各自回去了。 当然，任明空带走了那枚竹哨。 一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检查竹哨，大狼就闹得不可开交起来：“我要好看的狗！你快去给我找狗！要毛顺腿长还打过疫苗的！”它对于任明空带它出去很是不满，尤其还咬了一口老鼠。 要是真的老鼠也就罢了，但大狼在发现那只老鼠是王苗变的之后，脸都青了。 “别闹。”任明空敲了它的脑袋瓜一下，“等我一会儿，几分钟，就去给你找。” “你说的！”大狼半信半疑地看着任明空，“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任明空说完一把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他是答应了给大狼找狗，但可没说找公的还是母的，楼下就有只天天在院子里撒欢的八十多斤重的哈士奇小弟弟，大狼应该会很满意。 任明空拿出竹哨。 觉醒者系统：“是否确定提交通天核心？” 确定提交。 “系列任务：通天3已完成（5/6），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 “特殊模块：空间隧道激活。” 任明空神色一动，特殊模块？空间隧道？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他迫不及待地启动了通天机甲，一道光芒过后，青色的通天机甲包裹住了任明空，在激活了五个核心之后，通天机甲已比刚开始时看上去更具威势，机甲的外壳表面多了一些玄妙的符号，像是蕴含着宇宙间的道理。 任明空看向空间隧道模块：该模块为负载单元，绑定于通天机甲，通向指定特殊空间，可用于储物。 储物空间！ 任明空大喜，他一直觉得身上太多装备带着不方便，翼板即便折叠后，体积也不小，这下好了，有储物空间，不管是翼板，脉冲还是渗透专家都可以放到那里面。 也不用再担心渗透专家被战斗余波损毁的情况了。 任明空试着操控通天机甲打开那条空间隧道，霎时间，一个无形的透明漩涡出现在他的眼前，四周的空间被其搅动，呈现微微的扭曲状。 但这个漩涡只有半米见方，根本无法容纳一个成年人进入。 只能取用和置入，我不能进去？ 任明空猜测道。 随之，他找了一张纸来测试，把纸扔进了那个漩涡里。下一秒，白纸消失不见，而任明空冥冥之中产生了一种感觉：自己随时可以将其取出。 于是，他向通天机甲传达了自己取出白纸的意念。 原本突然消失的白纸立刻重新出现在任明空的手机。 真不错！ 任明空惊叹了一声，有了这空间隧道，自己很多时候都会方便多了。 他将自己常用的那些装备全都装进了储物空间。 行了，该去给大狼履行承诺了，希望它会喜欢哈士奇弟弟，不喜欢的话，对面楼似乎还有只比格弟弟，那嗓门哟，跟大狼对着骂街都没问题。 就这样决定了，让它俩对线去。 …… 时间很快来到了九月，灵能学院开学的日期。 一大早，任明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去参加灵能学院的开学仪式，大狼这会儿正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动物世界，嗯，赵忠祥老师的版本。 大狼自从两个月前被任明空阴了一手之后，每天看着任明空都想一口咬上去。 “我出去一趟，中午回来。”任明空随口嘱咐着，以防大狼心存侥幸在家搞东搞西。 大狼摇了摇尾巴算是回应了任明空的话，并按了下遥控器，换了个频道。 屏幕上的大草原变成了音乐会的大厅，任明空仔细看了一眼，竟然还是维也纳金色大厅的音乐会，这会儿正在演奏着一首激情澎湃的曲子。 “你怎么突然喜欢看这些了？”任明空问道。 大狼聚精会神地听着曲子，仿佛在与演奏者共鸣，见任明空提问，很是不爽：“我在紧那罗秘境待了那么久，这点音乐鉴赏力还是有的。” 任明空来了兴趣：“那你听得出来这是什么曲子吗？” 大狼不假思索道：“贝多芬第三协奏曲。” 任明空有些惊愕，它还真知道？ “下面写着呢。”大狼伸出爪子指了指屏幕下边，任明空定睛一看，还真有行小字介绍。 他陷入了沉默。 “那个叫贝多芬的写的歌还挺好听。”大狼评价道。 任明空边穿鞋边回应：“是啊，不过我不太听得懂。” “那他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写歌了？我看电视说这些歌都是好久之前的了。” 任明空：“……” 你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贝多芬早死了？ 他懒得搭理大狼，抬脚出了门。 来到灵能学院的时候，大门口人头攒动，大部分是送孩子来的家长，学院内部谢绝外人进入参观，他们就只能送到门口了。 任明空踩着翼板看了半天也没找到空地可以降落，索性直接从大门上面飞了进去，惹来一阵目光和惊叹声。 不过这几个月来他在蓉城里踩着翼板飞来飞去的时候也不少，甚至刚开始还上过几次新闻，所以蓉城本地人基本都快认识他了。 大门像是一道分界面，或是筛子，大门外人挤人，大门内零零散散。 任明空降落了下来，校区有规定，不可随便在天上飞。 这条规定说白了就是肖凤仪给他设的，现在这会儿，除了他之外，能在天上飞行的超凡者寥寥无几。 除非超凡能力特殊，否则一般的超凡者都要在b级后才能飞行，这是世界众多强者得出的一致结论。 好巧不巧，任明空刚一落地，身后就有人叫他：“嘿，队长！” 叫队长的只能是朱雀组的人，声音又是个女声，任明空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长相平平无奇的符蓉芳。 当然，任明空没有因为对方长相就一般就有看不起她的意思，相反，符蓉芳在数次战斗中表现出来的素质和判断力都是很不错的，这点任明空都自认换位后自己不如她。 任明空笑着走向了符蓉芳：“好久不见，最近还好？” 符蓉芳看上去也挺高兴：“还不错，没啥烦心事儿。对了，跟龙哥聊天的时候，听他说七月的时候你去找他了？” 任明空哟了一声，他总感觉这俩人之间有些不寻常的因素。 “是啊，找他帮了个忙。”任明空点点头。 符蓉芳道：“队长你也不来看看我，都多久没见了。”她比起刚认识那会儿，显得活泼了许多，任明空还记得那个时候的符蓉芳是个挺木讷腼腆的女生，也许这就是熟悉了之后的区别？ “好好好，下次就去，下次一定。”任明空招架道，“你家在哪儿？” “我家啊，在国际机场附近，离城里还挺远的。” 任明空想了想，倒确实不近。 两人一路聊着天，来到了典礼大厅，刚进门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秦天龙。 符蓉芳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龙哥！” 秦天龙也上前：“芳芳，还有队长，你俩在路上碰见了？” 芳芳？任明空嘴角扯了扯，这俩人绝对不一般。 难怪上次在活动中心的时候有个大妈给秦天龙说媒，他拒绝得那么果断。 此时典礼大厅内已经零零散散坐满了一半的人，在讲席上，肖凤仪正准备着手头的发言稿。 三人寻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他们都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生怕坐前面一会儿被肖校长看见然后拉上去聊两句。 不过任明空没想到的是，肖凤仪突然通过话筒说道：“各位二年级的同学，请坐到前面来，来第一排。” “队长，快去。”秦天龙幸灾乐祸地笑着拍了拍任明空的肩。 肖凤仪这样安排座位，那一会儿指定是要把二年级的几个人拉上去讲话的了。 任明空只能垮着脸走向了第一排。 走到最前面，他发现诸葛关灯竟然已经坐在了这里，旁边是施元镜，除此之外，还有五名任明空不认识的同学，他们都是第一批超凡者，所以直接被划入了二年级。 “任明空！”诸葛关灯也看到了任明空，招呼着他坐过来。 施元镜听见声音，淡淡地转过头来瞥了任明空一眼，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任明空一屁股坐到诸葛关灯旁边：“你这么自觉坐第一排？”他刚刚可没看到诸葛关灯往前面走，说明对方一开始就坐在这里。 诸葛关灯做了个掐指的动作，无奈地笑了笑。 任明空了然。 “一会儿要干啥？”他指的是肖凤仪安排他们坐这里的用意。 诸葛关灯摇头：“我哪儿知道，大概是上台发言传授经验什么的吧。” “我能传授什么经验，总不能教他们讲外语。”任明空打趣道，他说的外语是猫猫狗狗或其他动物的话。 “安啦，一会儿就知道了。”诸葛关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俨然一副小神棍的模样。 诸葛关灯靠在了椅背上之后，任明空便看见了隔了一个座位的施元镜，对方的腰间依然系着那枚青莲玉佩，确实遵守着与任明空的约定，没打算卖或赠与别人。 只要任明空能杀掉玉藻前就给他。 任明空想到这事儿就头大，自己就缺这一个核心了，早知道当时在秘境里不那么充满正义感了。 第八十七章 最诚挚的祝愿 很快，开学典礼开始，肖凤仪作为校长首先致辞，身为将级军人的他，讲话简单干脆，不搞形式主义，十几分钟就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然后肖凤仪叫上了全体老师，跟大家见了个面。 老师并不多，也就二十多个，其中还有几位是只教文化课的老先生，这都是天外天特地返聘的德高望重的前辈。 除了那几位老先生之外，剩下的便都是天外天的各级正式成员，实力大多在e级，只有两人到了d级。 他们虽然实力比较一般，或许甚至有部分连二年级的学生都打不过，但他们基本都进入过紧那罗秘境，眼界高远，战斗意识也比较高超，足以胜任老师的职位。 学校并不大，教职员工也并不多，整场开学典礼直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 “……最后，我们请二年级的同学上台来给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鼓掌。” 果然，任明空撇撇嘴，坐前面准没好事。 有心不去，但肖校长话已经说出来，自己可不能这么大庭广众使性子，就是得好好想想上去说些什么。 任明空正随着其他七人站起身来准备上台，却见台上的肖校长冲自己比了个手势。 什么意思？ 这时，旁边一位站姿挺拔的老师对任明空说：“肖首长的意思是说，你不用上去。” 称呼肖凤仪为肖首长，看上去又颇为英气的人，大概是在军队时便跟随肖校长的。任明空猜测到。 任明空倒也没猜错，这位原是肖凤仪的副官，最得信赖，肖凤仪职务调动后也跟随他来到了蓉城灵能学院。 但是……凭啥不让自己上？！ 任明空的别扭情绪一下就上来了，自己不想上的时候要让我来第一排，我好不容易准备好上了，又说不需要自己上？ 虽然自己确实没什么可讲，肖凤仪也知道这点，所以才交代不需要任明空上台。 但任明空可不管，不让我上，我就要上！ 他二话不说，往前窜去，双腿一曲，跳起来攀住主席台的边沿，双手再一撑，便翻了上去，虽然姿势不太好看，但确确实实比走旁边台阶的其他人快了不少。 任明空的这一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队长这……是咋了？”秦天龙和符蓉芳恨不得上去把任明空扒拉下来，丢人也不是这么丢的。 但两千多人里，竟还有给任明空喊好的。 那是一个小胖子，十六岁出头，他站起来挥舞着手，高声喊着：“大哥威武！” 刚爬上台的任明空被这一嗓子吓得差点一个趔趄，他转头定睛看去，嚯，这不是谢启瑞嘛，自己刚刚找他半天没找到，竟然在这儿。 由于之前从谢家离开的时候，任明空忘了给两人留自己的电话号码，所以没有联系。 肖凤仪看上去面无表情，实际上心里却想把任明空给踹下去。 之所以不这样做，也确实是想到自己考虑不周，才让任明空有了点情绪。否则军旅出身，最厌恶不守规矩的他，早把任明空扔下去了。 任明空上了主席台，镇定自若地站到了其他一字排开的七人的旁边，由于是第一个上去的，所以也是靠肖凤仪最近的那个。 他另一边是诸葛关灯，此时正木然地望着台下的坐席，生怕任明空突然跟自己说话，自己丢不起那个人。 肖凤仪清了清嗓子：“下面请这七……八位二年级的同学为大家分享经验。”他将话筒绕过任明空，递给了诸葛关灯，并同时小声跟任明空说道：“你要跟他们说什么？” 任明空理直气壮：“没想好。” 肖凤仪的脸色差点变得跟锅底一样黑，幸好任明空及时补了一句：“讲讲综合的经验吧，侦查与反侦查，环境利用之类的。” 肖凤仪听到任明空这话，方才脸色稍霁。 这个话题上，任明空确实可以跟其他人讲讲，不论是杀白狐的战绩，还是揪出间谍的经历，都有值得菜鸟们学习的地方。 “那一会儿你最后发言？” “行，我总结。” 两人迅速达成了共识。 话筒没一会儿就转了一圈，落到了任明空的手里，之前的几个人大多都是讲的自己的战斗经历和对应超凡类别的特点之类的东西，针对性很强。 任明空打算做的，就是总结。 他接过话筒，咳了两声：“那个……大家好，我叫任明空，你们中可能有部分人认识我，还有部分人挺说过我。” 他倒没吹牛，不论是天天在城里飞来飞去，还是击杀白狐这种大事，任明空的事迹早就有点四处流传的趋势了。 “我的超凡能力比较特殊，也没什么好分享给你们我这样超凡者的提升经验，所以干脆把之前几位同学说的做个总结。 “首先你们要知道，超凡世界是很危险的，或许此刻你们身在校园，但下一刻，说不准就会面对疯狂的敌人，这个时候你们会怎么做？我相信大部分人会选择逃跑，这是本能。 “但是，你们要想清楚，一旦身为超凡者的你们逃了，那还有谁能顶上？ “实力固然重要，但良好的心态和信念也同样重要，你们来这里学习的，不止是战斗的方法技巧，更应当有机敏的头脑，这样才能在复杂多变的战斗中活下来甚至战胜敌人。 “或许有人听说过我击杀白狐的事，那是一个d级的超凡者。你们认为我当时依靠的是什么，实力吗，不完全是，但也不完全不是。 “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即便堵上全部的手段，也不一定能活下来，但我不仅活下来，还反杀了白狐，虽然我也在医院躺了几个月。 “说实话，再来一遍的话，我必然无法复刻这个险胜的结局。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一方面，实力是基础；但另一方面，灵活的战术更能左右胜负。 “最后，活下来，各位，这才是最重要的。” 任明空的眼神中藏着一抹微妙难以言说的深沉，他这话不是无的放矢，来自未来的他，清楚的知道接下来的几场秘境中究竟有多么残酷的争斗。 这是他最诚挚的祝愿。 第八十八章 府河岸边的神秘人 开学典礼结束后，所有人按着下发的通知前往宿舍楼找自己的房间。 任明空、诸葛关灯、秦天龙还有符蓉芳聚到了一起，至于施元镜，她虽然也在旁边，但一脸默然，全然游离于众人之外的模样。 谢启瑞小胖子也跑了过来，高兴地跟任明空打着招呼，然后又对其他几人说道： “哥哥姐姐们好！” 小胖子嘴还是挺甜的，眼力也不错，看得出来这几人跟任明空的关系都还不错。 诸葛关灯笑着回应了他，施元镜不作反应，认真地看着远处的山景。而秦、符两人的脸色则有一点点不好，但还是热情回应了谢启瑞，任明空知道，他俩是想起苏晓椿了。 任明空为双方做了相互的介绍。 符蓉芳在扫掉心头苏晓椿的阴影后，对谢启瑞这个机灵的小家伙显著喜欢了起来。 几人说说笑笑地往宿舍楼方向走去，但任明空却东张西望地似乎在寻找什么。 “找人？”诸葛关灯最擅推测，对任明空问道。 任明空点点头：“有个朋友还没来……噢来了。”随即他指向不远处奋力奔跑的一个人影。 几人闻言纷纷往任明空指的方向看去，然后他们看见了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少女，正毫不顾忌形象地撒开腿狂奔，显然是错过了开学典礼。 “哟。”诸葛关灯有些揶揄，“上哪儿认识的小妹妹？还一步三回头地等人家。” 任明空瞪了他一眼：“什么小妹妹，别乱说，这是那天我说的让你帮忙弄进学院的男生，一个能揍五个你。” 众人：“？！”那竟然是男生，可不管是身形还是五官看上去都好像女生啊。 那个身影正是冯元熙，跑着跑着，他也看见了任明空。 急急来到众人面前刹住脚步，冯元熙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你这是咋了？”任明空问道。 冯元熙无奈地啊了一声：“被师父拉着去办了点事，好不容易才脱开身赶过来……我是不是已经错过了？” 众人点点头。 “无所谓，错过了就错过了。”任明空摆摆手，“走吧，跟我们一起去宿舍。” 灵能学院的建筑布局为古典的对称式，男女生宿舍分别位于左上和右上位置，于是在岔路口几人便分开了。 五个男生随着人流来到男生宿舍楼，按照安排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任明空、诸葛关灯和冯元熙都在二楼，意味着他们都是二年级的学生。 任明空对冯元熙也是二年级也不奇怪，作为陆行之的小师侄，他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也太丢人了。 “你竟然跟我一个寝室？”任明空和诸葛关灯站在一扇房门前对视着。 “肖校长专门安排的吧。” “多半是。” 两人推开门进去，寝室不大，和普通的大学寝室看上去没多少差别，但这里是双人寝，只有两张床，床边则是书桌，再往前走来到阳台，右手边是洗手间和浴室。 “双人寝啊。”任明空颇有些感慨，这待遇可比在原来的大学好太多了，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把大狼带来学院里，要是不行的话，自己可能还是得天天回去。 任明空生怕自己几天不着家，一回去就能看见家里全是狗，不……更大的概率是家都没了。 两人各自安置了自己的行李，任明空便打了个招呼离开了灵能学院，往家里飞去。 “大狼！”他在阳台上缓缓降落，喊着大狼的名字。 但是家里却安静无声，任明空好奇地拉开落地窗走进客厅，电视里正播放着大狼爱看的动物世界，但沙发上却不见狗影，只有个被大狼长期压迫形成的凹坑。 任明空已经彻底认为它是狗了，不管从什么角度说，它都跟狼不沾啥边。 咦，这狗上哪儿去了？ 任明空到处找了找也没见到大狼的踪影，心里有些不妙的感觉。这臭狗不会跟什么野狗跑了吧？又或者跟别人家的狗搞东搞西被抓了个现行？ 幸好任明空专门给大狼配了一个可通话的项圈。 说是项圈，其实就是个智能腕表改的，毕竟市场上还没有针对宠物的通讯设备，任明空干脆买了个小孩儿用的可以打电话的腕表改装了一下，然后套到了大狼的脖子上。 从大狼毫不抗拒的反应来看，它在生物学上来说，是狗的可能性应该远大于是狼的可能性。 但是当任明空拨打大狼的电话时，对方却直接挂断了。 任明空疑惑又惊讶地挑了挑眉。 这狗干嘛去了？ 正当他琢磨着是不是要出门去找找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这个位置，来接我。 下面附了一个定位的信息。 任明空一看，好家伙，都快跑出去二十里地了，这家伙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还要我去接，不会是被仙人跳了吧。 狗界也有仙人跳的事儿？ 任明空跳上翼板，照着大狼发来的位置匆匆赶去，不管怎么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让大狼这个万年不出门的宅狗主动跑出去那么远。 不多会儿，任明空来到了大狼发送定位的地点，这里是一处老年间的街道，两列小榕树顺着街道一字排开，两旁的商铺都有种褪色的味道，来来往往的行人里多是大爷大妈，一两间茶馆对街开着大门，里面时不时传来一声两声的吆喝： “碰！” “胡了！” 说是茶馆，其实也就是牌馆，这是蓉城经久不衰的民间产业之一。 这也是蓉城典型的民宿生活画卷。 但是……大狼呢？ 任明空拿出手机看了看，是这里没错啊。不过地图只能放大到街道，具体在街道的哪个位置任明空就看不出来了。 让他当街叫大狼也着实有点开不了口，第四人民医院就在这附近，指不定一会儿就得被人逮进去。 好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正是大狼。 “喂，你在哪儿呢？”任明空接起来问道。 大狼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往北走，府河岸边。” “到底怎么了？” “一会儿再跟你说。”说完，大狼便挂了电话。 任明空心里愈加疑惑，辨了辨方向，穿城而过的府河离这条街不远，迈步走去。 临河是一片完全开放的休闲公园，任明空远远地就看见了趴在公园草地上吐着舌头休息的大狼，这一看，似乎对方没有出什么事，任明空才总算放下心来。 走上前去，任明空蹲下来摸了摸大狼：“你这是咋了？” 大狼回眼看了看任明空，又重新看向之前紧盯的方向：“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 感受到什么？ 任明空发现大狼今天和往常有点不一样，一扫往日犯贱欠抽的作风，怎么看怎么严肃正经派头十足。 任明空仔细感受了半天，也没感受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那里。”大狼抬了抬下巴，示意任明空看不远处的草坪，“那里不久前站着一个人。” 任明空看了看，那块草坪与其他的一般无二，但大狼既然不远二十里地跑到这里来，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大狼似乎也知道任明空看不出什么来，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在家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 “你就追了过来？”任明空有些惊讶，“是什么东西？是你说的那个人？” “我也不知道，但我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静静站在这里的背影，遥望着奔腾的府河，好像陷入了沉思，我的感觉告诉我，就是这个人或者这个人身上的什么东西在吸引我，但是正当我观望之时，那个人突然就消失了。” 任明空随之也抬眼望向岸沿下的河水，这条河已经在蓉城奔流的千百年，谁也说不清里面究竟有多少故事。 “对了。”大狼道，“那是个女人，身材有些高挑，肤色偏黑，其他特征的话……她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和谐。” “和谐？” “是的，和谐，与自然的和谐，与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的和谐，像是……像是一首舒缓悠扬的歌。” 任明空思索着大狼的描述，虽然对方的比喻有些奇怪，但这是大狼最直观的感受。 想了半天，任明空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从大狼的描述中看出那起码不是一个普通人。 否则怎么可能隔着二十几里的距离吸引到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狼，又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不见。 大狼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宠物狗，它在紧那罗秘境待了那么多年，即便实力不济，但眼力还是有的。 任明空随意地盘腿坐在了草地上，跟大狼并排：“走吧，我们先回去，或者你想再看一会儿？” 大狼摇了摇头。 “那你为啥要我来接？”任明空好奇，它看上去最多就有点累，也不是走不动道的模样。 大狼犹豫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不认路。” 任明空：“……” 大狼也很无奈。 这哪儿能怪它，犬科动物都是靠体液来标记地盘和寻找路线的，大狼这一路跑过来，完全没时间做标记。 第八十九章 神宫 任明空带着大狼回到家中，后者看上去情绪不太昂扬的样子，一脸怅然若失，这让任明空更加肯定吸引大狼的那个女人的不寻常。 午饭随便吃了点，大狼也跟着任明空吃人类的食物，它不忌口，什么好吃吃什么。 换了往常，不多加点肉的话它指定要闹翻天，但今天却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 任明空想了想，决定问问肖凤仪到底能不能把大狼带去学院，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要是老出状况的话，他可真不敢让大狼单独待在家里。 打了个电话，肖凤仪的回复是可以，但要看好大狼，不能危害学生安全。 任明空边应着，边瞥了一眼那只颓靡的宅狼，它能伤人？它能主动出门都不容易了。 挂掉电话之后，任明空坐到了电脑前，这台电脑自从买来以后自己就没怎么用过，倒是大狼刚来几天就学会了怎么上网，如果不是爪子不方便操纵键盘，任明空都怀疑它会不会染上网瘾。 到时候……在网上跟其他人玩游戏，谁能想到自己的队友竟然会是一只狗呢？ 任明空打开了通天机甲的储物空间，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物件——一枚u盘。是的，就是山猪的那枚，也是万灵网的实体账号和登入门户。 之所以突然想起来这个网站，是因为任明空急需找到五音琥珀的其他两枚。 他的实力提升方式不同于超凡者，最直观的体现就是觉醒进度，只要觉醒进度上涨，任明空的实力便会随之提升。 而要想提升觉醒进度，唯一的办法就是完成觉醒者系统发布的“主线任务”，当然，主线任务这个说法是任明空定义的，指能够为自己带来觉醒进度提升的任务。 目前触发了两条主线任务链，通天与紧那罗。 通天系列的任务任明空只差最后那枚青莲玉佩就算是彻底完成了，而紧那罗还差了三枚琥珀，其中一枚在大狼体内，暂时没有好的办法，所以任明空便想要从其他两枚上下手。 他在为再探通天秘境做准备。 一旦青莲玉佩到手，任明空便有了再次开启通天秘境的能力，到时候若是没有实力与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对话，那可就头疼了。 万灵网的界面依旧是当时看到的那样，简陋中透着一丝诡异的吸引力，令人沉迷其中。 任明空以山猪的账号发布了一条贴子，希望能有人提供关于两枚琥珀的信息。 也幸亏紧那罗秘境的核心全是琥珀的模样，否则任明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要找什么。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此前没有在万灵网上以同样的方法悬赏通天核心的原因。 发布了贴子之后，任明空浏览起了网站里热度比较高的一些贴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信息。 首先他翻了一遍之前看过的那个世界强者排名，前五名都没有变动，后面五名则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不过任明空看了一遍，都没有大狼描述中的那个女人。 是的，他怀疑那个女人的实力足以排上这张榜单。 但事实上并没有找到符合描述的人选。 关掉这个贴子后，任明空的注意力被另一个贴子所吸引，其标题为：《阿三国家新势力崛起》。 不管是在国际视野还是任明空的记忆中，阿三一直都不是一个值得过于重视的对手，虽然他们有庞大的人口基数，但平均水平实在过低。 所以这样一个贴子能被顶上热门，让任明空有些惊讶。 他点进去看了起来。 据贴子描述，这个新势力名为“神宫”，当然，这不是中文，原文意译过来大约是“神灵居所”的意思。 任明空忍不住哂笑出声，阿三老是喜欢这样搞笑。 再往下看，神宫的创立者是一位新崛起的阿三强者，此前一直默默无名，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一跃进入了公众视野，建立了阿三国头一个成组织成规模的超凡势力。 而这名神秘强者的实力也是一个问号，甚至连姓名与性别也没有确切的信息。 因为他，或者她，实在是出现得太突然了，让超凡世界都感到有一些猝不及防，故而没有具体的信息传出。 十多分钟后，任明空关掉了电脑。 他大致扫了一遍万灵网最近的热贴，并没有太多值得关注的内容，他唯一好奇的就是那个名为“神宫”的组织，其首领身上的神秘色彩似乎有些过于浓厚了。 他努力回想着自己曾经的记忆，但却始终回忆不起来有关于国外的具体信息。 没办法，他只是个小编辑，当时工作的报社也只是面向蓉城的居民，根本不太需要国际视野的报道，由此，任明空当时也对这方面不怎么关注。 只有当自己亲身涉入超凡世界中时，任明空才终于感受到了其中的风云激荡和壮阔宏丽。 ……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陆家胡同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穿着绮丽的衣装，微卷的长发垂至臀部，她有着深棕色的皮肤，以及看上去不像是华夏地区的面孔。 她的双手与双脚各套着数个银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仿佛一首自然和谐的歌谣。 当她站在胡同口时，胡同里也悠悠走出来了一只老猫，在地上坐定，口吐人言： “远来即是客，请姑娘进来一叙。” 女人体态优雅地迈开腿，走到了老猫的面前，蹲下身来打量着这只奇怪的猫。 她的动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仿佛同时蕴含着圣洁与魅惑两种相互矛盾的色调，让人既想朝拜，又想与她赴巫山云雨。 “你就不问我是谁？” 她的声音也如人一般，充满了极具矛盾的诱惑力。 另一道声音从攀附于院内的鸣蝉身上响起：“这会儿来拜访陆某的，还能是谁。” 女人又起身望向树上滋儿哇乱叫的蝉，面露笑意：“那你说说看？” 这次回应她的是蝉攀附的那棵黄葛树：“神宫之主，陆某岂能不认识。” 第九十章 于家邀约 开学典礼后的第二周，灵能学院正式开始了第一学期的教学课程。 任明空按着课程表来到了自己的教室，这节课是一堂通识课，也就是各超凡大类的学生都适用的课程，主要向学生介绍超凡世界的一些常识。 任明空大致听了听，无非就是肖凤仪当时在历练任务前讲的那些东西，没有什么再听一遍的必要。 于是他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台上的老师是一位年轻的男性，姓郝，叫郝海昌，从天外天调来专职教授灵能学院的课程。 在加入天外天以前，他便是一所高中的语文老师，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有课堂经验的郝海昌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低头玩手机的任明空，边滔滔不绝地讲着，边一步步向任明空的方向走去。 他对任明空有相当深刻的印象，或者说……全校师生都对任明空有印象。 郝海昌也知道任明空是二年级的学生，自己讲的东西他应该都是知道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可以在课堂上玩手机。 长期从事高中教学，他的观念停留在高中那种严格管理的课堂上，即便知道灵能学院更倾向于大学的教学模式，他仍然不能接受有人在自己的课上玩手机。 而且这还是新学期的第一次课！郝海昌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历史荣誉感。 他不允许有人破坏这样伟大的时刻。 而任明空这会儿收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短信，是于知一发来的，说她的父母希望能见他一面，否则她绝不甘心。 头疼。 任明空相当不愿意赴这次邀约，但即便他再抗拒于知一，也不得不承让这个女生在自己的生命中埋下了深深的影响。 还是得善始善终吧。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旁边的同学突然用手肘碰了碰他，并咳了一声。 任明空疑惑的眼神投过去，却发现对方仿佛浑然不知的模样。 怎么了？ 他又把头转向另一边，随即便对上了郝海昌那张严肃刻板的脸，对方此时合了书背着手，盯着任明空和他手中的手机。 任明空心里顿时觉得不妙，不会让自己碰上那种爱较真的老师了吧？ 郝海昌开口：“这位同学，请你把我刚刚讲的内容复述一遍。”他这个问法，摆明了就是要难为任明空，他知道如果问任明空超凡世界的常识，对方多半能答上来，所以选择问刚才讲了什么。 不听课的话，任明空是绝对答不上来的。 果然，任明空一脸难色地看着郝海昌。 郝海昌见状，哼了一声，挥手指着门外：“既然答不上，那就去教室外面罚站吧。” 任明空嘴一撇，也不反驳，径直走出了教室，他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正好也不想听这课，再加上于知一的事儿搞得心烦。 等任明空走出教室后，刚杀了鸡的郝海昌便开始敬猴，讲了一通道理。 但他不知道的是，走出教室的任明空，并没有依他所言在外面罚站，而是一路直接走出了教学楼，离开了灵能学院。 任明空踏上气动力学翼板，一路往于知一的父母家里飞去。 他浑然没有逃课的自觉，心情烦闷之下，任明空并不在乎那么多，他现在只想赶紧把于知一的事情结个尾。 很快，他来到了于知一给的地址。 这里是一片地处繁华地带的大庄园，于家的产业遍及整个华夏，以他们的财力，这样的庄园并不算什么。 任明空直接飞过大门，落在了院子里。 身后，几位跑得气喘吁吁的保安追了过来：“站住！你是什么人！”他们早就看见了天上飞的任明空，但奈何他一直在天上，保安也拦不下他。 任明空收起翼板：“你们小姐找我。” 几位保安互相看了几眼，小姐确实交代下来一会儿有位客人到来，但小姐可没说那位客人是飞过来的啊。 “是任明空先生吗？”一名保安问道。 任明空道：“嗯，麻烦带一下路。”说着，他打量了一下庄园的布置，不愧是有近百年积累的于家，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有钱人的气质。 奢华但不张扬的整体风格，一些看着很名贵但全无品牌图标的装饰，修剪齐整的园艺，还有面前这几个素质相当高的保安。 任明空相信即便自己上去揍他们两拳，也没人会意气用事跟自己还手。 其中一名保安带着任明空往庄园深处走去，而其他人则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一路上无言。 任明空跟着保安来到了一栋小别墅外，这让他有些惊讶，对方竟然选择在这种非正式场合约见自己，而不是在书房或是会客厅之类的地方。 这说明于知一的父母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一般意义上的“客人”。 保安在门前便停下了。 “任先生，请直接进去，小姐和先生太太都在里面等你。” 任明空点点头，推开了门。 进去后，入眼是主厅，整个一层的大部分面积都被主厅占用，这里的布置包含了客厅与饭桌，以及一些娱乐设施。 而在沙发上，正坐着三个人。 一个是任明空熟悉的于知一，另外两人毫无疑问自然是于知一的父母。 这是一对很典型的夫妻，男方成熟稳重，看上去阅历深厚，女方温柔典雅，平易近人。 “叔叔，阿姨。”任明空礼貌地打了招呼。 “任明空是吧，来来来，来坐。”于知一的母亲热情地招呼着任明空，起身给他倒了杯水，一点不见大家族的架子。 于知一的父亲也对任明空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友善的笑容。 唯独于知一看上去不太想说话。 几人寒暄了片刻后，任明空奔向了主题：“不知您二位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坐在他对面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于知一的父亲道：“叫你来呢，首先是想聊聊你和我们女儿的事情，据我所知你们已经交往快一年了，是吧？” 任明空道：“是，快一年了，但前段时间我应该已经和她说清楚了。” “你放心，我们不是想责难你。”于知一的母亲接过话，“你们年轻人啊，有自由恋爱的权利，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她的言辞恳切，语气动人，仿佛真的全然一副开明家长的态度。 但熟悉于知一和她父母的任明空却提起了戒备心，这俩人是什么人他可清楚，常年混迹商海，无利不起早，自己穿越前，这俩人就是嫌弃自己没有前途没有背景，才一直阻挠自己和于知一谈恋爱。 现在跟自己说这种话？我会信？ 任明空不但不信，还更加肯定了他们找自己必是有所图谋。 难怪于知一看上去不怎么想说话，她虽然被自己断了关系，但仍然不太愿意帮助父母来利用自己。 这姑娘也着实让任明空心里感到苦笑不已。 不过他不会因此对于知一有什么好的态度，毕竟是她借谈话的由头把自己叫了过来，现在再示好有什么用？ 于知一的父母见任明空神色不变，于是接着说：“但无论你俩最后怎么样，做个朋友总还是可以的，你说对吧，明空。” 啧，开始拉关系了，称呼都亲近了。 “阿姨您说得对。”任明空皮笑肉不笑地应着话，打算先看看这俩人究竟想让自己干什么。 接下来几分钟，又是一通打太极似的对话后，于知一的父亲终于说明了他们叫任明空来的目的：“……噢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拜你帮个忙？”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随意，就好像真的只是临时起意。 任明空刚想开口，却被于知一的母亲打断了话茬，她对于知一的父亲微微斥道：“你怎么能让明空去做那件事呢，太危险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演，接着演，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一唱一和还是你们行。任明空抱着胳膊静静看着。 过了一会儿，任明空才主动开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叔叔阿姨这么操心呢？不如说出来让我开心……不是，不如说出来让我帮忙参谋参谋？” “哎。”于知一的父亲恰到好处地一叹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在国外的一处工厂受到了当地一名超凡者的威胁。” “噢？”任明空不咸不淡地接了一下。 “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帮我们一个忙，去处理一下那边的问题？”于知一的父亲终于说出了目的。 任明空好去地问道：“为什么不找天外天呢？他们比我靠谱，也有职责去解决此事。” 于知一的母亲面露愁容：“那个工厂涉及商业机密，若不是亲近的人，我们不愿随意告知，所以不太想让天外天插手。” 任明空不露声色地在心里冷笑着，真会哄人！ 所谓的商业机密，任明空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相信那不过就是一处非法产业罢了，当然不方便让半官方性质的天外天插手。 “只要你能解决那名超凡者，我们可以给你足够的报酬，一百万，怎么样？”于知一的父亲伸出一根手指。 这一百万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但对于家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数字，他们有理由相信像任明空这种初入社会的小子抗拒不了这个报酬。 但任明空只是淡淡道：“我考虑考虑。” 第九十一章 爷可不是东西！ 又聊了片刻，任明空提出了辞别的请求，于家稍稍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后，便送他离开了这栋别墅，至于出庄园的路，自有佣人引领。 待任明空离开后，于知一的父亲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这小子……怪怪的。”他酝酿片刻，说出了“怪怪的”这样的评语。 于知一的母亲也皱起了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已经看透了我们，似乎很懂我们一样。” “他的父辈或祖辈与我们打过交道？” “没有，不过奇怪的是，他父亲的相关信息很模糊，甚至有的根本就是相互矛盾的。” “有问题就是没问题，真正有本事的人不需要弄这些虚的来遮遮掩掩，不过这也证明了他的父亲也许有点能力，但还不够……” 于任明空猜测的一样，这两人从头到尾都没露过真面目，于知一不过是他们打出去的幌子罢了。 “还要等他回复吗？”于知一的母亲不太看好，“我觉得他多多少少看出来了一点端倪，不会接下这事儿的。” 但于知一的父亲却笑了笑：“为什么不呢？那处产业对我于家来说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用来等那个小子的回复，值的。而且，谁说看出来就一定会拒绝了？” 于知一在一旁听着自己的父母这样议论安排自己的前男友，生出了不小的情绪，虽然她心里对任明空有怨念，但还远远没有上升到报复的程度。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执着于他？随便找个愿意要这笔钱的更厉害的超凡者不好吗？”于知一问道，别说e级的超凡者，就算是d级，乃至接近c级，也不是仙人，都会被凡俗的钱财所诱惑。 于家也并非没有渠道，理性上来说，任明空绝对不是第一选择，更不是最佳选择。 但于知一的父亲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知一啊，你没有意识到这个男生身上的潜力，只要于家能得到他，那于家将不再是现在的于家。”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u盘，轻轻摩挲着。 那个u盘上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万灵。 …… 离开于家后，任明空直接将此时抛到了脑后，考虑考虑不过是客气的说辞，他压根没准备去走这一趟，且不论于家有没有在给自己下套，就从情感上来说，任明空也不愿意接这个事儿。 天外天尚不能勉强自己，一个于家就能？ 当然，任明空并非迂腐固执的人，虽然他有时会为了一时的意气做出很不利于自己的举动，就比如开学典礼那天爬上主席台。 但本质上来说，任明空是一个只追求结果，不在意过程的人，如果于家给的报酬足够让他满意的话，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嫌隙？话术？无所谓的。 他婉拒了为他带路走出庄园的佣人，反手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了翼板，跳上去飞上了高空，一路往灵能学院飞去。 算算时间，这节课差不多也下课了，不知道郝老师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又搞什么幺蛾子？ 任明空倒也不怕，毕竟没人规定被罚站的学生下课了不能走，郝海昌又没让自己去办公室等他。 任明空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实在有太多让他不快的事情了。 生活已经这么折磨人了，还能更糟吗？ 经验告诉我们，能。 一道凭空出现的闪电从地面而来，擦着任明空的发丝飞了过去。 任明空吓得急急刹住了翼板。 他闻到了发丝被燎到的焦味，并且还有强烈的静电在身上流窜。 什么东西？！ 任明空缓过神来往地面看去，这里已经出了城区，脚下是一处小山包，种着不少杉树，枝繁叶茂，那道闪电正是从林间射出。 一个仍然冒着烟的不规则的缺口透过了层层枝叶，仿佛靶子一样指引着任明空。 而在缺口下面，一双眼睛一闪而过。 任明空怒气冲冲地降下了翼板，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扔的闪电，要是什么野生超凡者，今天我就要代行天外天之职。 当然，他也提着一丝警惕，以防被阴。 但是直到他缓缓落到地上，收起翼板，也没有发现任何多余的异常，不过那双眼睛可不能是错觉，这里一定有什么人。 任明空打量着四周，但是这里除了鸟和虫之外就没别的动静，一棵棵杉树仿佛沉眠的岗哨，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人？？任明空心里愈加疑惑。 忽然，他扫视的目光停在了一根枝头，在那里，立着一只蓝白色的月轮鹦鹉，细长的尾羽微微上下晃动，对保持平衡起到了重要作用。 这玩意儿……好像不应该属于这里？ 虽然不知道月轮鹦鹉的野生分布范围在哪里，但任明空敢打包票，绝对不是蓉城地区。而他之所以认识月轮鹦鹉，也是之前看到过有人在养。 正在任明空打量月轮鹦鹉的时候，月轮鹦鹉也在歪着脑袋打量他。 过了一会儿，任明空都快打算放弃寻找的时候，月轮鹦鹉突然开口了： “你瞅啥！” 任明空一愣，随即本能般地回应道：“瞅你咋地？”这竟然还是只东北口的鹦鹉，更不像是蓉城本地的物种了。 鹦鹉又开口，但这次却唱了起来：“你爷爷我小的时候~” 任明空：“……”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像今天晚上的宵夜呢。 突然，任明空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透亮向自己射来，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又是一道闪电！ 还好没有瞄准自己，只是擦了过去。 任明空心有余悸地看向闪电射出的方向，在那里，有一只鹦鹉正站在枝头扑棱着翅膀，一些断掉的羽毛随着它的扑扇飘到了空中。 任明空双眼圆睁，毫无疑问，两道闪电的罪魁祸首都是这只月轮鹦鹉。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任明空边嘀咕，边启动了通天机甲，打算激活通晓万物模块和这只鹦鹉友好交流一下。 谁知，鹦鹉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愤愤道： “你才是东西，爷可不是东西！” 第九十二章 第五十七条规定 “你……”任明空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这只鹦鹉傻了吧唧的。 月轮鹦鹉扑扇了一会儿翅膀，又落到了枝头，歪着脑袋看着任明空，发出了啾啾啾的叫声。 而开启了通晓万物的任明空也听懂了这句话： “愚蠢的人类，被爷迷惑了吧！” 任明空脸上的表情拧在了一起，他实在没见过这么犯贱的生物，也不知道大狼跟它吵架谁能吵过？ 思索之下，任明空决定先沟通沟通，先礼后兵。 “你好。”这句是开着通晓万物说的。 鹦鹉的表情懵住了，它的脑袋左右歪了歪，仿佛不敢相信是眼前愚蠢的人类在说话，片刻后它回应道：“你听得懂爷说话？你真的是人类？” 任明空仰头看着它：“那当然，百分百的人类。那你又是什么？” “爷是五哥！高贵的鹦鹉！”月轮鹦鹉啾啾啾地叫着，这几句话它学不来人的语言。 五哥？鹉哥？ 任明空又问道：“那你是从哪儿来的？” “叫五哥！” “小五子。” “是五哥！” “好好好五哥。” “愚蠢的人类。”五哥勉勉强强满意下来，“爷自东土大唐而来，往西天……” “……拜佛求经而去？”任明空的眼神渐渐危险起来，“我劝你好好说话。” “当然不是！”五哥大叫起来，仿佛受到了侮辱，“拜佛求经的是那和尚，爷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往西天逼佛祖退位而去！” 它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对着自己。 任明空手指扣在了扳机上：“要我教你怎么说话吗？” “别别别，爷说就是了。”五哥这才不情愿地放弃了继续犯贱，“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爷原本活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就被弹出来了，就到了这里了。” “弹出来？从哪儿？”任明空挑了挑眉。 “那儿。”五哥伸出翅膀指向东边，“那边的海上。” 东边的海上，通天秘境？！ “你是想说，你从一个巨大的人的身体里被弹了出来？什么时候的事儿？”任明空神情严肃了起来，秘境难道还有漏洞？ “啊对对对！”五哥欢快地扇了扇翅膀，“就是那个天上浮着的人，时间的话，大概是三百多天前，按你们人类的计时法，差不多快一年了。” 任明空听五哥一说，算算时间，这才放下心来。并非秘境有漏洞，它不过是在秘境开启时间不知道误打误撞触发了啥才被弹出来了。 也是这家伙机灵，快一年了都没被人抓到。 “为啥放闪电抽我？” 五哥回道：“爷没想抽你，爷是睡觉的时候误发了。” 任明空眯了眯眼：“那第二发呢？” 五哥左顾右盼：“啊啾啾啾啾……” 任明空：“……” 他想了想，决定把这只鹦鹉给带走，一方面是防止它继续祸祸别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来自通天秘境，任明空不愿意放过任何关于通天秘境内部的线索。 “你有地方去吗？” 五哥想了想：“没，爷一路从东边往西飞过来，也只是因为觉得这里的气候比较适合我。” 任明空闻言，欣然发出邀请：“那要不要跟我走？” “跟你走？”五哥犹豫了片刻。 说实话它对于生活环境没什么太严格的要求，但近段时间它发现这个世界上似乎有不少强大的人类，不低的智商思考之下告诉它，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中，像它这样的动物，不论多么强大，也是没有权利的。 也许跟眼前这个人走是不错的选择，他除了看起来比较凶了一点之外也没什么不好的。 五哥思索后，道：“爷有要求！” “你讲。” “不能苛待爷，不能饿着爷，不能约束爷的自由，爷随时可以走。” “行，可以。” 任明空心里一乐，这鹦鹉还挺有些警惕，但它没想到的是，这种承诺对人类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不过任明空既然答应了，那也不会轻易毁约。 和五哥达成一致后，任明空便带着它往灵能学院的方向继续飞去。 期间五哥一直在他耳边叨叨叨个不听。 “诶你们人类都会飞了吗？” “你叫什么啊，算了无所谓，爷就叫你小人得了，你们人类不都喜欢叫什么小猫小狗的么。” “你看你看，下面的那片林子长得好怪。” 而任明空只能板着脸假装什么都听不到，几次交锋之后他发现自己接茬的话根本说不过这只贱兮兮的鹦鹉。 说起来家里还有个嘴碎的，也不知道这俩合一块会不会天天鸡飞狗跳。 想到这里，任明空开口道：“一会儿再给你介绍个朋友，你俩一定会聊得很开心的。” 五哥一听，兴奋起来，它平常最难受的就是没人跟它说话，那些动物听不懂，跟人聊天它又害怕自己被抓住。 “也是人类吗？” 任明空摇摇头：“是一只狗。”他已经完全没把大狼当狼了。 五哥闻言有些扫兴，道：“我可不会狗语。” “没关系。”任明空解释着，“它会鹦语。” 鹦语……五哥张了张嘴，被任明空这个词给梗住了，不过听上去也没太大问题。 不一会儿，任明空就已经能看到灵能学院的轮廓了，但是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肖凤仪的来电。 都不用听，任明空也知道一定是郝海昌上肖凤仪那里告状去了。 “喂，肖校长？” “任明空，你跑哪儿去了。”肖凤仪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无奈，“在学院的话，快来我办公室一趟，郝老师找你。” 在背景里隐约还能听到郝海昌控诉的声音。 “好，我马上就到。” 挂断了电话，任明空这会儿也有些烦躁的火气上来了。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借着课堂耍威风的老师，而郝海昌就刚好撞到了任明空的雷点上。 “你好像不太妙啊，要不要爷帮你？”五哥有些幸灾乐祸，它听到了肖凤仪的声音，也听见了郝海昌隐隐约约的控诉声。 任明空瞥了它一眼：“你怎么帮我？” 五哥抬起翅膀，羽毛里闪过一丝电光：“给他一梭子闪电。” “然后？” “还要什么然后。” 任明空：“……那你这样除了给我招仇恨还有什么用呢？” “没用啊。”五哥很是理直气壮，“爷只是一只鹦鹉，你能指望爷帮你啥？你莫不是猪油蒙了心？” 任明空恨不得给自己嘴缝上，到底为什么要搭理这**。 他本来打算先回宿舍把五哥放下再说其他的事，但肖凤仪催得急，也只能带着五哥一起去办公室了。 “一会儿安静点，别多说话，管住嘴。”任明空叮嘱它道。 五哥信誓旦旦地应了下来。 任明空在肖凤仪办公室的楼下缓缓降落，五哥稳稳地站在他的肩头，机灵的双眼滴溜乱转，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还没靠近肖凤仪的办公室，任明空就听见了里面郝海昌大喊大叫的声音： “……课堂秩序何在！老师威严何在！休要说他是什么二年级的学生！若不严惩，灵能学院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任明空心里一阵烦躁，本来他还打算好好说的，但郝海昌这样的言论让他失去了耐心。 咚咚咚。任明空敲了敲肖凤仪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来疲惫的声音：“进来。” 任明空推门进去，郝海昌也随之转过头来，和任明空对了个正眼。顿时，郝海昌的表情变得相当愤怒：“老师让你罚站，你人呢？！” 任明空擦了擦郝海昌喷出来的吐沫星子，一脸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绕过他走向了肖凤仪：“肖校长，您怎么说？” 从肖凤仪的语气看得出来，他也是不太喜欢郝海昌的作风的，所以任明空打算先等肖凤仪表个态再说。 郝海昌见任明空不理会自己，仿佛把自己当做空气，立即气炸了。 但肖凤仪瞪了他一眼，他只能憋了回去。 “这事儿呢，你有错在先对不对？”肖凤仪双手叉在一起，对任明空说道，“不如你先给郝老师道个歉，在课堂上玩手机确实不好。” 任明空闻言，心领神会，毫不犹豫地对郝海昌说道：“郝老师，对不起，我不该在课堂上玩手机。” 虽然肖凤仪看上去是在让他服软，但任明空敏锐地注意到肖凤仪只提起了“玩手机”这件事，而绝口不谈罚站溜走的事。 以他对肖凤仪的了解，任明空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肯定，肖凤仪是在以退为进，要是郝海昌不满足于此，那肖凤仪会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无声的交流下配合肖凤仪完成这以退为进的关键一步：让郝海昌不感到满足。 所以他即便道歉，也是做出了一副骄傲的态度，任谁看了也知道他是口服心不服。 郝海昌可不知道肖凤仪在想什么，他还以为校长真要为自己撑腰，此时见任明空态度恶劣，又气上心头：“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而且我让你罚站你却擅自离开，这事儿怎么算？！” 他说完，看向了肖凤仪，希望“偏袒他”的肖校长再还他一个“公道”。 果然，肖凤仪笑了笑，道：“既然双方都不肯服软，那各位还记得灵能学院校规的最后一条吗？” “第五十七条规定，对于制度不满而产生矛盾者，可向对方发起挑战，以一对一的战斗来评判对错与否。” 第九十三章 大狼和五哥 第五十七条规定？任明空还真没注意过这个，谁没事儿看校规啊。 郝海昌也是同样的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 但是肖凤仪既然提到了这茬，正在气头上的郝海昌便顺着话直接就说到：“既然这样，那我向你，任明空，提出一对一的战斗请求！” 肖凤仪补充道：“如果任明空输了，就要在全校面前向郝老师道歉，反之亦然。” 任明空略有些惊讶地看了肖凤仪一眼，他没想到对方开口竟然这么狠，郝海昌莫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肖校长？ 他还真没猜错，自从蓉城灵能学院创办以来，郝海昌就时不时向肖凤仪提一些让他很头疼的意见，明明可以学生和老师和平相处，郝海昌非要整得跟阶级对立一样。 由此，肖凤仪早就想收拾一下郝海昌了，但作为校长，他是不太好出于个人情感去干这种事的。 肖凤仪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驳回郝海昌的提议，并在对方无休止的劝谏下耐心地解释。 教师出身的郝海昌与军人出身的肖凤仪之间本身就有天然的观念矛盾。 什么秀才遇上兵，明明是兵遇上秀才，有理说不清。 今天任明空惹到郝海昌的事，让肖凤仪终于抓到了机会，要是别的学生还则罢了，摆出第五十七条来，对方也不一定打得过e级的郝海昌。 但任明空可不一样。 这小子除了有时候不太听话以外，其他方面肖凤仪还是很欣赏的，不管是脑子还是拳头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制服一个郝海昌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肖凤仪唯一担心的是任明空会不会下手太狠，他虽然没见过任明空的战斗场面，但从任明空的几次相关战报来看，他手下基本没有伤残的。 都死了。 面对郝海昌的决斗请求，任明空也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见状，肖凤仪说道：“虽然是决斗，但双方秉承点到为止的理念，不可肆意毁伤，可以做到吗？”他边说着边给了任明空一个眼神，这话说白了就是在问任明空下手有没有轻重。 郝海昌哼了一声：“我还不至于欺负小辈。” 任明空想了想，虽然有点难，但应该也能收住手，便说道：“我也没问题。” “好。”肖凤仪合手一拍，“既然这样，那就由我这个校长作见证，决斗双方，任明空、郝海昌，于明日下午三点在尚武台进行只分胜负，不决生死的决斗。” 事情安排妥当，郝海昌颇有些神气地扫了任明空一眼，跟肖凤仪招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他可不知道，明天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倒是清楚任明空是二年级的学生，但二年级的学生和老师还是有区别的吧？即便都是e级，郝海昌也不觉得自己会落败。 待郝海昌离开了办公室，任明空才语气古怪地对肖凤仪说道：“肖校长您这是想……” “挫一挫他的行事作风。”肖凤仪苦笑了两声，这里可真不如他在军队时自在，做什么都束手束脚，郝海昌要是他手下的新兵蛋子，早就被他制得服服帖帖了。 “对了，你肩上那是个什么东西？”肖凤仪早就注意到了任明空肩头立着的月轮鹦鹉五哥，但刚才碍于场合也不方便问。 任明空正想回答，五哥却抢先开了口：“爷不是东西！爷不是！” 任明空、肖凤仪：“……” “会说话？”肖凤仪惊叹着，他知道任明空从紧那罗秘境带出来一只会说话的狗，但这又是上哪儿搞了只会说话的鸟？ 任明空抬手拍了拍五哥的头，道：“我刚才去了一趟城里，这鸟是回来的路上捡的，它自称是来自通天秘境，不知道为什么被秘境弹了出来。至于说话，那其实是鹦鹉在模仿人话，真要说还是不会说的。” “噢。”肖凤仪表示了解，“你打算养它？” 任明空一摊手：“放着它这么贱兮兮的在野外瞎跑，早晚被人逮起来炖了，被别人炖了还不如被我炖了……啊我是说被我养了。” “它跟那狗……算了，你看好它们就行。”肖凤仪懒得操心这种事，“明天的决斗你有把握吗？” “那当然。”任明空毫不在意，觉醒进度14%的他，死板地对应超凡等级的话，大约相当于e级中游的水平。 但层出不穷的手段和威力惊人的脉冲又让他不可以常理计，除非碰上相当克制他的超凡者，否则同等级内完全不怕。 但肖凤仪担心的是这个吗？ 不是！ “我问的是你有把握点到为止吗？” 任明空脸色纠结：“这个……我尽量吧，得看他想怎么跟我打，他要是也冲着点到为止去的话就没问题。 “对了，能带宠物上场吗？” 肖凤仪沉吟了几秒：“原则上来说是可以的，毕竟确实有人的超凡能力就是和动物建立契约，自身比较孱弱，全靠宠物战斗。” 说罢，他有些为难地看着任明空肩头的五哥：“但你这个也不算正规的超凡能力契约的宠物啊……” “谁说不算。”任明空说道，“我会和动物沟通不？我要是不会和动物沟通它们能帮我干架？” “这么说倒也行，但最好是不要，免得郝海昌事后说你以多打少。” 任明空摆摆手：“放心，保证一对一，大狼上的时候我绝不插手。主要是，您知道的，我唯一的有效攻击手段就是那把枪，闹不好把郝老师打坏了怎么办。” “行，合理就行，决斗本来就是自由擂台，只要你使用的都是自身的力量就可以。”肖凤仪点点头，他也确实担心任明空那把枪。 “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去吧。” 离开肖凤仪的办公室，任明空径直回了寝室，一打开门他就看见大狼整瘫在床上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看着电视剧。 大狼听见动静，瞥了一眼门口，见是任明空，便打了个哈欠准备收回目光，但这时，它注意到了任明空肩头的东西。 鹦鹉？ 大狼的耳朵都立了起来，口头也自动切换为了鹦语：“兀那厮的，哪儿来的泼皮流氓？！” 五哥歪了歪头，毫不服输地回道： “我是你大爷！” 第九十四章 速战，速决？ 大狼什么时候吃过亏？当即怼了回去：“我大爷早死了！” 任明空：“……”这是我没想到的展开方式呢。 五哥也愣了愣，又道：“那我是你二大爷！” 大狼冷笑一声：“我二大爷是被我大爷弄死的。”他的表情分外得意，仿佛高兴于自己预判到了五哥的预判。 任明空无奈地一巴掌拍在额头上：“你俩可歇会儿，搁这排辈儿呢！” 随后，他向大狼和五哥分别介绍了对方。 在听到对方是从另一个秘境里出来时，两者顿时大感亲切，一扫刚才的针锋相对，差点就要称兄道弟当场结拜了。 “大狼哥！” “五弟！” 任明空摇了摇头，不想理这俩活宝，对他们说道：“你俩好好相处，不准打架，更不准在寝室里打架，谁打架就没晚饭吃！” 大狼和五哥连连点头。 “对了，明天帮我个忙。”任明空说道，“我跟学院的一个老师明天要打一架，你们能不能替我跟他打？” 五哥刚刚是见证了全程，自诩郝海昌在它的闪电下撑不过三个回合，直接满口答应了下来。 大狼怂的本性本来疯狂制止着它答应的想法，但听到郝海昌只是个e级，五哥又那样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大狼自觉不帮这个忙显得自己太胆小怕事，便也答应了下来。 答应下来后，大狼还是有些担心，扯着耳朵问：“我俩可以一起上吗？” 五哥鄙夷地瞥了它一眼：“你要是害怕，爷可以自己上，保证给他电出椒香麻辣味。” …… 时间来到第二天，学院里，绝大多数学生和老师都汇聚到了尚武台的场地外面，围了一圈又一圈。 这是一个露天的高台，约有两个足球场合起来那么大的面积，四角设有四根立柱，在顶端，四团火焰熊熊燃烧。 “听说了吗，今天有个学生挑战老师。” “这还是尚武台建成以来头一次投入使用呢，啧啧啧。” “谁挑战谁啊？竟然敢向起码都是e级的老师发起挑战，这哥们儿我佩服！” “二年级的学长，开学典礼那天爬上主席台那个，挑战郝海昌老师。” “任明空学长？噢，难怪了。说到郝海昌，这人我也想揍他，但就是打不过。” “谁不是呢，希望今天任学长能帮我们出口恶气！” 也不知道郝海昌是怎么在开学没几天的时候惹了这么多怨气的。 任明空带着大狼和五哥来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没地方让他挤了，只能掏出翼板从天上飞了进去，这引起了一阵仰头围观。 郝海昌和作为见证人的肖凤仪也已经到了尚武台。 见决斗双方都已到场，肖凤仪示意两人走到中间来。 郝海昌看到任明空身后跟随的一狗一鸟，脸色有点不好：“任明空同学，老师有必要教教你，决斗是不可以借助外力的。” “郝老师，我的超凡能力包含了和动物沟通，这应该不算外力。”任明空嗤笑反驳。 郝海昌皱着眉看向肖凤仪，征求校长的意见，他看见肖凤仪微微点了点头，有再多意见也只能压下去。 他不是不知道这是合理的，他只是没想到任明空竟然是这方面的超凡者，而且任明空的那条狗，郝海昌有所耳闻，似乎还挺厉害的。 五哥站在大狼的头上，叨了一下大狼的耳朵毛：“狼兄，你看对面那人是不是怕了？” 大狼本来还有点怂，但上了尚武台之后被好多人围观，它突然勇了起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咱俩一个就能干他，联手岂不是连任明空都能干翻？” 旁边的任明空直接抬脚踹了它一屁股。 这俩货凑一块能不能打过郝海昌不一定，但造起反来倒是杠杠的。 由于五哥说的是鹦语，郝海昌并没有听懂它对自己的嘲讽，只听见一阵啾啾啾的叫声，但是大狼说的可就是字正腔圆的中文了。 所以任明空才踹它，这货明明能讲鹦语，非要讲中文，摆明了是说给自己听。 郝海昌不由得一阵窝火，但众人围观，他还不至于干出出格的举动。 “好，双方准备就位，决斗……开始！”肖凤仪一声令下，随后一个后翻跃到了四角的一根立柱之上，在火焰前面稳稳站住。 随着肖凤仪的声音落下，任明空和郝海昌双方也进入了战备状态。 两人对峙了片刻后，任明空二话不说，直接转头后撤，一路跑到了尚武台的边缘，然后指着郝海昌道：“大狼，五哥，上！” 郝海昌也不是没有经验的菜鸟，虽然任明空后撤了，但他警惕的一直都是那一狗一鸟。 此时见大狼猛地向自己扑过来，呼呼的风声意味着这条狗的爆发力绝对不小，自己若是被扑中，恐怕直接就要被摁在地上揍。 但是郝海昌毫不退避，双手间能量涌动，一道小型的飓风霎时成型，阻拦在了大狼和郝海昌之间。 好在大狼扑跃之时尚留了三分力，这会儿见飓风拦路，忙在空中堪堪变了向，落到了侧翼。 郝海昌不依不饶，身上的衣服随着风声浮荡，瞬间他的速度也被提升到了一个相当快的程度，仿若微风一样轻灵的他一个滑步闪到了大狼的左侧，使那道飓风继续拦在一人一狼中间。 大狼不傻，这秦王绕柱一样打下去的话只能是自己被拖垮，它又几次试着接近郝海昌无果后，果断放弃了这样的打法。 期间郝海昌也凝聚出细小又密集的风暴对大狼造成了一些伤害。 那道飓风是绝对不能硬闯的，否则一旦在其中失去了平衡，大狼就是个靶子，五哥在那种空气乱流中更是无力反抗。 旋即，大狼停了下来，咽喉微微颤动着，下一秒，一声震人心魄的吠叫响彻了整个尚武台。 毫无准备之下，被大狼这嗓子直接针对的郝海昌眼前一黑，顿时头晕耳鸣，重心都有些不稳。 大狼毫不犹豫地绕过隔在中间的飓风，再次扑向了郝海昌。 战斗就这样结束了吗？ 第九十五章 风暴与闪电 就在大狼离对手越来越近时，双手捂着头看似的郝海昌却突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眼眸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光。 身在半空的大狼看见这一幕，顿觉不妙，自己中计了！ 在呼啸的风中，大狼看见了郝海昌突然睁开的双眼，以及环绕他身周的那层肉眼难以察觉的风障，正是那层风障削弱了大狼的那一声嚎叫，郝海昌才能这么快恢复过来。 大狼这一次的扑击出了十分力，并没有向之前那样留三分用以辗转腾挪，也就是说它停不住了。 而郝海昌手上凝出了一把由风构成的青绿色短刀，若有似无之间，像是风的呼唤。 风刀在郝海昌的挥舞之中划过了大狼的肋下，大狼仗着自己皮糙肉厚，硬是扛了下来，但也多出了一道三十厘米长的伤口。 鲜血汩汩流下，大狼向侧方摔去，借势就地一滚，拉开了和郝海昌之间的距离，避过了第二刀。 “大狼！”任明空询问式地喊了一声。 大狼甩甩头，呲起了牙，双眼露出凶狠之色，自从离开紧那罗秘境后，它便再也没受过伤了。 虽然郝海昌那一刀看着吓人，但大狼奋力扭动之下，已经卸掉了大部分的力，涌出的鲜血不过是皮外伤罢了，根本不影响战斗力。 “我没事。”大狼回应道，随后它抬眼瞥了瞥头上站着的鹦鹉，“你不能看着我挨揍吧？” 五哥抖了抖尾羽，一脸义愤填膺：“狼兄，咱说好一起上，刚才不过是给你表现的机会，既然你已经赚足了风光，那爷也不能光看着了！” 不远处的郝海昌可不会给大狼休整的机会，握住风刀就向大狼袭来。 大狼假装要硬碰硬，郝海昌却不愿意，他的皮可没大狼那么厚，以伤换伤的打法对他来说是绝对吃亏的。 于是便收了力往旁闪去。 但这正是大狼所期望的。 仿佛早有预预料一般，大狼身在半空猛地一个扫尾，瞄准的正是郝海昌的落点。 这一击，郝海昌避无可避，被大狼如钢筋一样的尾巴结结实实抽中了腋下，直接飞了出去两三米，幸亏即将落地之时，郝海昌手中的灵力涌动，在身下召来了一阵托住身体的微风。 重新站起来后，郝海昌的脸色不太好看，腋下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精神，不由得发出抽冷气的声音。 快速逼近的大狼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郝海昌只能借助那道飓风暂时又和大狼秦王绕柱了起来。 过了一分钟后，郝海昌终于稍稍缓了过来，咬了咬牙道：“本来这一招是准备对付任明空那小子的，但既然你这么难缠，那就先让你见识见识……” 言罢，郝海昌将手中的风刀猛地插进身前的飓风里，用力地搅动着。 尚武台上的风声开始渐渐刺耳了起来，那道飓风仿佛棉花糖一样被缠绕到了郝海昌手中的风刀上。 不一会儿，他手中原本长度不足一尺的短刀，已经变成了两尺余长的唐刀样式，若有似无的外形也更加凝实。 令人畏惧的风暴被压缩在这把刀的刃上，不难相信如果被斩中会经历怎样的折磨。 大狼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他听任明空说过，这人是天外天的成员，即便招人讨厌，但能加入天外天，那就意味着他的实力绝对是得到认可的。 那把刀绝对不能碰！ “老五！”大狼低声催促着，要是头上的鹦鹉再不出力的话，它也要拿出压箱底的手段了。 五哥展开双翅，像是拥抱着天空，听见大狼的呼喊，回应道：“来了来了，今天天气太好，爷找了半天才找到感觉……别怕，爷准备好了。” 大狼微微点头，接下来的一次交手就是分胜负的回合了。 对面的郝海昌双膝微屈，重心下移，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风刀2.0，刀刃上的风暴愈加狂暴，这是他全力的一刀。 下一秒，他就将奋力挥下高举的风刀，而令人胆寒的风暴会似洪流一样释放，清剿身前的区域。 而他看见大狼此时却如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肌肉已经绷紧了，大脑皮层向手臂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但是……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事发生了，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突然落下了一道透亮的电光。 正正好好地劈在了郝海昌高举的风刀2.0上，风助电势，无数细小的电蛇在风构成的刀里左冲右突，疯狂肆虐。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郝海昌手中的风刀便再也难以维系，轰地炸了开来，风暴与电光四散飞舞。 与此同时，大狼也动了，在五哥的帮助下，它的体表附上了一层隔绝电流的屏障，得以在炸开的电光中穿行。 它的目标直指郝海昌。 而身处爆炸中心的郝海昌此时遑论反抗，就连站立都已经是难事。 炸开的闪电让他浑身都被洗礼了一遍，头发直直竖起，身上黢黑一片。而风暴则在他的皮肤上割开了一个又一个小豁口。 这还是他反应了过来，给自己加了一层防护屏障的结果。 但是穿过爆炸的大狼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郝海昌被直接扑倒在地，毫无反抗之力。 若这不是在尚武台，不是点到为止的对决，大狼绝对不止是将他扑倒在地这么简单。 全程屹立高处的肖凤仪跳了下来，上前探查了一下交战双方的情况，发现并无大碍后松了口气，刚才那一幕已经超过“点到为止”的范围了。 “获胜者，任明空！”他朝着台下，大声宣布道。 “噢！！！” 一片振奋地欢呼声在零点几秒的沉寂后爆发开来，最后交手看得他们大受震撼，直到肖凤仪宣布胜者，才让他们回过神来。 台下待命的医疗队在肖凤仪的示意下上场抬走了昏迷的郝海昌。 任明空也跑了过来，想要鼓励地拍拍大狼的头，却被占领了高地的五哥劝退。 “怎么样？”大狼骄傲地昂了昂头，“收拾他还不是轻轻松松。” “爷的功劳也不小！”五哥不甘示弱。 任明空见一狗一鸟精神头比上台前还要好，便知道它俩没什么大碍，也放下心来，展颜笑道：“好好好，你们这一战表现不错。” 第九十六章 示威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任明空的胜利欢呼时，台下突然多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这不公平！”一个男生站了出来，“郝老师分明是被以多欺少了！任明空靠的是外力，如果他独自面对郝老师的话，胜负犹未可知！” 无数的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台上的任明空也皱着眉看了过去，是谁这么故意找事？ 这一看，任明空挑了挑眉。 赵飞蓬？ 差点忘了赵飞蓬也在灵能学院。 此时的赵飞蓬一脸大义凛然，摆出要为老师讨个公道的模样，跳上了尚武台，直直对着任明空。 他不可谓不恨任明空，不管是那前后的两拳，还是于知一，又或者在任明空的小区楼下被大狼揍趴下的那一战，都让赵飞蓬在公共场合面前丢尽了脸。 但赵飞蓬一直自认在正面战斗中任明空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他不过是靠那条奇怪的狗还有那把诡异的枪罢了！ 就连进入灵能学院也是走的后门！ 即便清楚地知道任明空已经是二年级的学长，赵飞蓬心里也固执地认为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任明空的实力不可能足以匹配二年级的水平。 起码任明空自身的实力肯定是很弱的！ 所以赵飞蓬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声质疑。 “噢？”任明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要如何？挑战我？不怕我再给你一拳？” 再给你一拳。这句话可算是刺激到了赵飞蓬那脆弱的心。 “说大话不怕笑掉牙！有本事就跟我正面打一场，不许让那条狗和那只鸟帮忙！还有那把枪！”赵飞蓬恨恨说道。 台下的师生也听出了赵飞蓬和任明空之间有旧怨，纷纷兴奋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嘛。 但他们中几乎无人看好赵飞蓬，一年级挑战二年级？这不是不自量力吗？ 任明空差点被赵飞蓬的话逗笑，正想反驳，台下有一人比他还积极，即刻驳斥赵飞蓬道： “扯淡！不让大狼和五哥帮忙也就算了，你还想让任明空不用枪？你咋不去直接找个瘫子打一架呢？保你赢。要不你不用超凡能力？我拿个烧饼都能呼死你！还外力，你看得懂战斗吗就在叫嚣什么外力，真是不知者无畏。” 刻薄尖锐，话里带刺的风格，任明空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在帮自己说话。 容貌颇有故意、丰神俊逸的少年跳上了尚武台，指着赵飞蓬骂了一通。 是诸葛关灯。 那刻薄的说话风格是他跟他哥日常对线中学来的，俗话说得好，被骂多了就会了。 在他身后的台下，施元镜，秦天龙，符蓉芳，冯元熙，谢启瑞等人都来了。除了施元镜外，一个个都愤愤然地看着赵飞蓬。 只有施元镜在看任明空，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跟这人一般见识？ 换做是她，根本看都不会看赵飞蓬一眼，和郝海昌的战斗已经结束，任由这小丑如何蹦跳，不必理会。 赵飞蓬被诸葛关灯骂得胀红了脸，一时语无伦次，有口难言，只能狠狠地盯着任明空，等待任明空接受挑战。 但任明空怎么可能答应他莫名其妙的挑战以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真当自己是个宝呢？ “没兴趣。” 这时，一旁的肖凤仪咳了一声：“按理说，是不能拒绝的，灵能学院鼓励学生之间的战斗，你们要在战斗中不断磨炼自己并进步。 “不过，这位同学刚刚提的要求确实不合理，若想挑战，不得有所限制。” 也就是说，挑战可以，但任明空能放大狼，也能用脉冲。 赵飞蓬闻言，眼中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他实在不太敢跟那把枪对上。 任明空翻了个白眼，道：“这样吧，嗯……肖校长您配合我一下。” “怎么配合？” 任明空拔出脉冲：“让我打一枪，免得他不依不饶想挑战我。” 肖凤仪瞪了瞪眼：“你小子，拿我当靶子呢！” 说归说，他还是不介意配合一下，身为c级强者一把脉冲还威胁不到他。 肖凤仪往后一跃，在任明空的示意下跳到了二十米外。 “肖校长，您当心了。”任明空举起蓝光流溢的脉冲，提醒道。 肖凤仪双臂怀抱，微微点头，表示随时准备着，不是他看不起任明空，但是c级和e级中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任明空见肖凤仪点头，也不再耽搁，扣动了手指下的扳机，为防止造成太大的破坏，这次只选择了激发百分之七十的功率。 汹涌澎湃的能量在聚能环的压缩下归于一点，又从枪口喷薄而出。 即便隔着数十米，台下的观众仍然能感受到那一枪中蕴涵着爆炸性的恐怖能量，这是最直观的能量潮汐，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运用方式。 所有人心里都紧张了起来，他们衡量了自己面对这一枪的结果，如果硬接，那最轻也是重伤。紧张之余，也惊诧于任明空手里那把枪的威力，难怪他有这个底气！ 那么，肖校长会怎么应对呢？ 他们看向肖凤仪，但却发现肖凤仪此时跟刚才比起来并无动作，依旧是云淡风轻地抱着胳膊站在那里。 狂暴的能量转瞬及至，盈盈蓝光映着肖凤仪的脸。 但是，那团能量却难以再进一步，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障壁拦截下了它们。 是肖凤仪的念力。 任明空看着一幕，眼中的惊异难以掩饰，挡下脉冲一枪不奇怪，但肖校长却做到了让那团能量安静地被精神力拦下，而非直接爆炸。 这是何等的控制力？！ 随即，肖凤仪伸手一翻，精神力将狂暴的能量团团包裹，约束着能量汇聚成了一个蓝光刺眼的球。 不过这样的平静也不能维持太久，这是脉冲的攻击性质所决定的。 在精神力的牢笼内，狂暴的能量彻底炸开，比直接爆炸还猛烈得多的冲击在精神力牢笼内反复震荡，轰隆隆的声音在整个尚武台周围炸响。 十几秒后，一切再次风平浪静。 任明空收起脉冲，颇为无语地冲赵飞蓬撇了撇嘴：“还敢挑战我？” 赵飞蓬上次见识任明空那把枪的威力，是隔着四五十米的距离，受了一点点冲击波，根本没有正面对上。 此时看见眼前一幕，赵飞蓬心里的震荡一点也不比刚才精神力牢笼内的震荡小。 任明空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我……”赵飞蓬身子微微颤抖，紧攥着拳头，想放狠话也不敢，但就这么灰溜溜地下台去，得有多丢人啊！ 他跳上尚武台来挑战任明空的行为，确实是被冲昏了头脑，才提出禁止任明空使用武器的想法。 但现在有肖凤仪指明不得限制在前，又有任明空射击示威在后，他哪儿还敢挑战。 任明空可懒得管他尴尬不尴尬，窘迫不窘迫，带着大狼和五哥，拍拍诸葛关灯的肩膀，一起跳下了尚武台。 今天这一战在他的预料中也是毫无悬念的，虽然郝海昌最后的那把风刀2.0有点出乎预料，大狼也差点铩羽，但好在有五哥从旁协助，有惊无险地拿下了胜利。 “那个郝海昌，不安好心。”诸葛关灯嘟囔着，“没点为人师表的样子，你听见他说的什么了吧，那记绝招是留着对付你的，这叫什么点到为止……” 任明空啧啧道：“谁没留点手段呢，无所谓了，大狼和五哥若是不能拆招，那还能就此再告他一状，但既然拆了招，那就意味着我也有不属于点到为止范围的手段，没必要太纠结这个。” “也是。”诸葛关灯点点头，“不过你这一场可是划水了。” 任明空无奈：“我不划水还能咋了，崩他一枪？不至于的。” “我的意思呀，是你出名了，自己不动手，光靠它俩就打赢了郝海昌，还一枪就威慑住了赵飞蓬，不出名才怪了。” 任明空一想，还真是。 出名就出名吧，自己也不是头一次被议论了，蓉城晚报上还登过自己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照片。 这次唯一的坏处就是可能得罪了一些人。 像其他老师，虽然他们可能不喜欢郝海昌，但也不会喜欢任明空。 赵飞蓬倒是无所谓了，反正也不是头一次揍他，别人可能会怕他家有钱，自己可不怕。且不说见过于家的庄园，赵飞蓬那点钱根本不值得一提，就算是他要用非超凡的手段报复自己，那也得有的放矢啊。 自己无亲无故，他要报复还能自己的房子拆了？ 任明空哂然一笑，自己怎么有点地痞流氓耍无赖的想法了？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才对，不过赵飞蓬那小子屡次三番找自己麻烦，也不能一直这么受着，不教训回去的话一会儿别人还以为自己好欺负。 但……怎么教训呢？自己又不是喜欢挑事儿惹事儿的。 任明空想到了于家，商业上的手段或许是最好的制裁方法，于家恰恰也有和自己商量合作的意思，那一百万的报酬要不换成教训一下赵飞蓬家里的产业？ 这事儿对普通人来说，一百万或许远远不够，但对于家来说，想制裁赵飞蓬家的家产，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第九十七章 邮件 和郝海昌的一战转眼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余波也渐渐消散，鲜有人再去谈起那个讨人厌的郝老师和二年级学生任明空的战斗。 人们总是这样，像是一群看客，不管什么事，过了也就忘了，一切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有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才会深深铭记。 就如郝海昌一般，一直感觉自己的面子被狠狠地撕下在地上践踏，导致他现在都无法释怀，只能申请调任离开灵能学院。 肖凤仪非常痛快地同意了他的申请，并在向上面递交的批文里写了四个字： 爱哪哪去。 他还是比较喜欢在军队中时的直来直去，郝海昌这种性格的人跟他合不来。 任明空和其他学生一样，继续完成着自己在灵能学院的学业和锻炼，包括但不限于一些通识课，战斗技巧训练等课程，尤其战斗技巧课程，任明空听得非常认真，实战模拟时也是最积极的那个。 他深知这是自己最大的短板，纵然无法弥补到和超凡者们一样的高度，但能提升多少是多少，最起码眼界要有。 为此他在实战模拟时专门找了施元镜跟自己陪练。 结果就是在施元镜跟他拱了拱手后的十分钟里被撂翻在地了十几次，刚开始甚至毫无还手之力，甫一接触，任明空就感觉自己好像施元镜手里的皮球一样，随意被揉搓。 而轮到自己进攻时，任明空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出手，都难以发挥出全力，施元镜的位置永远处在一个很微妙的角度。 这得益于她的医学素养，熟谙人体的构造，深知每个关节和每条肌肉能做到的极限。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两天，任明空的近身格斗能力有了一定的进步，虽然还是在施元镜手里撑不过一分钟，但以他普通人的体质，能接下几招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天，任明空又一次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满身的尘土，对施元镜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 施元镜闻言稍稍一震，收了架势，说道：“这么早。”按往日来说，任明空起码还要再练一个小时的。 “大狼刚刚打了电话叫我，好像有什么事。”任明空回答着，并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了翼板。 施元镜微微颔首，也不问任明空什么事，径直走向了离开的方向，仿佛有什么急事的是她一样。 任明空早已习惯了对方古怪的性格，在他看来，施元镜就像一个逻辑严密的智能ai，除了没什么感情之外，各方面都很完美。 当然，有时候没有感情也不是什么坏事。 也不知道施元镜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有现在这样的性格，任明空没打算去探知这一点，他对施元镜目前最大的想法就是把她那里的青莲玉佩交换到手。 回到宿舍，大狼正和五哥在用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看电视剧。 五哥自从来到了这里，和大狼勾勾搭搭到一起去之后，便紧随大狼成为了第二名肥宅，整天沉溺于人类的各种娱乐之中。 任明空是直接降落在了宿舍的阳台上，他收起翼板推门进去，问道：“叫我什么事儿？” 大狼见他进来，暂停了电视剧，将电脑转到了任明空的方向，并点开了电子邮箱：“有一封邮件，好像是找你的。” 找我的邮件？任明空心头冒出了几个问号。 他看向了屏幕，一封未读邮件此时正躺在自己的收件箱里，大狼并没有点进去看过，但任明空觉得它没看的原因并不是克制住了窥探的欲望，而是看不懂英文。 大狼会诸多语言只局限于口头，对于书面的词语则完全两眼一抹黑。 也就是说，让它写下它说的各种语言也是不现实的，它只会说不会写。 说白了。 文盲。 而应试教育出身的任明空，其实也看不懂太多英文，尤其在看到邮件的标题里充斥着一串复杂的单词后，任明空就头晕了。 但是。 人和动物最本质的区别就是人会使用工具。 任明空面无表情地点开了网页的工具栏，选择了“将网页中的英文翻译为中文”的选项，点击确认，然后看向了邮件。 “致山猪先生的邮件？”任明空轻声念出了标题，呼吸随之急促了起来。 这是一封来自万灵网的邮件！ 而自己在万灵网留下过的唯一联系方式就是在那条寻求紧那罗秘境核心的贴子下面。 这是有人有线索了？ 任明空接着看向邮件正文： 山猪先生，你在贴子里所说的那种琥珀我手里有一枚，但是坦白来说，我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拿着两百万干净的钱来邮件下面附的那个地址。 邮件内容很简短，但信息也很直白。 直白到任明空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事儿真的能这么顺利？要不是邮件里附的那张照片上确实是紧那罗核心的模样，任明空都不太愿意相信。 他看了下那个地址，并非什么国家地区街道的常规地址，而是两个精确到小数点后好几位的数字，中间用逗号隔开。 这是经纬度。 任明空将这个经纬度对应到了地图，发现这个地址在日不落帝国的版图上，离自己数千公里远。 他想了想，当即给发件人写了封回信，内容其一是商量价格，其二是商量更换交易地点。 价格自然是越低越好，两百万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天文数字，虽然他想搞钱也不难，但谁会愿意当冤大头呢？ 而更换交易地点则是出于安全的考量，国外人生地不熟，他可不想以身涉险，到时候东西没拿到，人还搭了进去。 噼里啪啦敲好回信之后，任明空直接发了过去。 全程他都没回避大狼和五哥，一狗一鸟也看见了任明空在搜集紧那罗秘境核心的事情。 “你搜集那玩意儿到底干嘛？”大狼忍不住问道，它倒是一直知道任明空在搜集两大秘境的核心，但从来没深入了解过原因。 五哥也歪着脑袋看着任明空，这些事情它都是完全不知道的，只听着大狼和任明空交流。 “为了什么？”任明空耸耸肩，“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第九十八章 再访于家 任明空在发出去邮件后，立刻联系了于家，想要短时间内搞到两百万，他能想到唯一的渠道就是于家。 当然，天外天应该也可以，但陆行之一定会再次提出要求希望任明空接受太清天的称号。 或许将来某一天会吧，但现在任明空是不答应的。 就像此时与于家重谈交易一样，在需求面前，没有什么嫌隙是值得一提的，理智的任明空是绝对的实用主义者。 电话那头是于家庄园的管家，他告诉任明空，于先生现在正有空，可以直接上门拜访。 那倒是正好了。 任明空挂掉电话，踏上翼板一路飞向了于家庄园。 依旧是直接飞了进去，在庄园里面落地，背后的保安追过来时都已经麻木了，他们知道只有任明空会这样前来拜访，根本就不想追。 “任先生。”跑得最快的那个保安喘了两口气，跟任明空打了个招呼，“您下次走正门可以吗，兄弟们也不容易。” 任明空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只是听进去了。 “你们家老爷现在在哪儿？”任明空问道。 保安道：“老爷说就在上次的房间里等您，您直接过去就行了。” “好。” 任明空顺着上次走过的路，来到了那栋别墅外面，门虚掩着，往来无人，偌大一个于家庄园，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常住。 咚咚咚。 任明空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于知一的父亲于成礼正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在慢慢看。 “于先生，别来无恙。”任明空走了过去，在于成礼的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并向对方点头致意。 “呵呵。”于成礼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笑着道，“别来无恙啊任明空，已经过去快一周，上次的事情你考虑好了？” 任明空往柔软的沙发垫上靠了靠，回道：“您的交易，我答应了，但是这个报酬……”他拉长了尾音，手指在沙发扶手上“嗒嗒嗒”地敲着。 “报酬？哈哈哈哈，你说，要多少。”于成礼显得很是财大气粗，他有这个资本。 任明空伸出两根手指。 于成礼会意，点了点头：“可以，别说这个数，如果事情办得漂亮，于家还有大礼送上。” “不必。”任明空才不要什么大礼，这都是难以估量的人情，“再帮我一个忙就好了，放心，不是什么大麻烦，对于先生您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而已。” “噢？”于成礼示意任明空继续说。 “您知道赵飞蓬吗？”任明空道，“于知一的那个同学，当然，也是我的同学。” 于成礼听到赵飞蓬的名字时还有些想不起来，但任明空一说是同学，于成礼便恍然了，同时，他也猜到了任明空想说什么。 “赵家小子啊，知一跟我说起过他。”于成礼笑了笑，“他又来惹你了？听说他一直想追求我的宝贝女儿，但他怎么配得上我于家。” 这话冠冕堂皇，和任明空同仇敌忾，尽显长辈的从容与大度，既有威严，又有偏袒。 任明空心底冷笑，这老狐狸什么货色他心里一清二楚，说着赵飞蓬配不上，但之前也不是一样瞧不起自己？ 但想归想，任明空面上还是没有波澜：“是，既然您知道他，那我就不赘述了，我希望您能限制一下赵家的产业发展，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 “好说。”于成礼哈哈一笑，仿佛一个体贴晚辈的叔叔，“正好于某也想为我女儿出出气，区区赵家，明天就让他们滚出蓉城，你看如何？” “于先生爽快。”任明空也笑了起来，“那咱的交易就算是……开始了？” “开始了。”于成礼点点头，将刚才手中的资料顺着茶几推到了任明空面前，“这是关于那家工厂和那个超凡者的一些资料，你看一下，对你处理那边的事情会有帮助的。” 任明空轻轻按住滑过来的文件夹，没有现场翻看，而是继续对于成礼说道：“之前您说那间工厂在国外，那出国的事儿，于先生再顺便安排一下？实不相瞒，我还没护照，现在去办的话太麻烦了。” 于成礼微微点头：“小事，你稍后离开庄园的时候找保安给你拍个照，再留一下身份信息，过两天就能拿到护照了。” “好的，那……合作愉快。”任明空站了起来，向于成礼伸出了右手。 “合作愉快。”于成礼含着笑也站了起来，与任明空握住了手，轻轻晃了晃。 任明空告别了于成礼，拿着那沓文件信息离开了于家庄园，这次他倒是难得走了正门，找保安拍了个照。 回到宿舍，大狼和五哥还在看电视剧，任明空随口问了一句邮件有无回复，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便不再打扰那俩肥宅，坐到了床上，打开文件夹看了起来。 于成礼所说的那间工厂在阿三那边，主要的产业是重金属和新化学元素的研究，研究材料来源于恒河水，倒也节约了不少的成本。 说白了这是一间化工厂。 而那个威胁控制了工厂的超凡者，在当地也是为非作歹，借着自己不同常人的超凡能力，竟也聚集起了一批屈服于他的手下。 不过他也不是一家独大，还有其他的超凡者跟他抢夺着地盘。 而于家的那座工厂很不幸就刚好在两个势力的交界处。 啧，阿三那边真是乱，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难怪灵气复苏已经一年的时间了，他们也没出个像样的超凡组织，不过……不知道前段时间抛头露面的“神宫”怎么样了？ 他们或许能给那个半岛带来新的秩序，不过这都不是任明空关心的事情。 那个控制了工厂的超凡者叫拉曼斯克，刚入e级没多久，手下有俩f级的超凡者，在当地的众多势力中还算是比较强大的一支。 关于拉曼斯克再多的信息，于成礼就给不出来了，他称工厂的联络已经被中断，根本不知道那边现在什么样，忧心于工人的状况，所以希望任明空尽快行动。 任明空对此只想呵呵一笑。 第九十九章 脏乱差 护照很快就办了下来，任明空对于于成礼给自己的那份文件的内容也已经熟悉，出国前往那座工厂已经安排上了日程。 但任明空对于怎么一劳永逸地将那座工厂从各方势力的争夺中解救出来还有些头疼。 自己如果只是暂时性地把那些本土势力赶走，是相当容易的，但自己一旦离开，那他们必将再次侵占工厂。 这可不算完成交易的约定。 要想个好办法才行。 但在这之前，任明空还得把家里那俩肥宅给安置好，这次他没打算带大狼和五哥。 一来是不方便，毕竟去国外也太远了，而且要越过边境线，自己得坐飞机。 他可不想在边境线上被打下来。 二来是任明空打算过去后先隐秘行动一段时间，观察一下状况再出手，争取不动则已，一动便顷刻定鼎局势。 毕竟是在国外，不是自己的地盘，惹来注意的话怕是会被群起而攻之，任明空不敢那么嚣张。 考虑完了出发前的细节，任明空便联系了于成礼，让他可以给自己安排飞往目的地的机票了，至于返程票，任明空暂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他的打算是尽量在一周内搞定。 随后，任明空将大狼和五哥托付给了同寝的诸葛关灯，对方问了问他要去干嘛。 任明空如实告之，也不是他想诚实，但跟这神棍面前说这种假话就跟把“撒谎”写脸上了没啥区别，诸葛关灯即便算不出来他要去干嘛，也算得出来他撒没撒谎。 诸葛关灯听完了任明空的解释之后，沉吟了片刻，嘱咐了他七个字：强龙不及地头蛇。 任明空深以为然，这七个字既是诸葛关灯主观的关切，也是这神棍的某种直觉，自己不能不多留心。 交待完大狼和五哥之后，任明空向肖凤仪校长请了假，暂定半个月的假期。 肖凤仪倒是没有多问什么，但灵能学院也有灵能学院的规矩，缺课可以，只要实力在进步就行，任明空此行出去相当于是历练，自然没有问题，灵能学院向来鼓励学生自己寻找合适的历练机会。 只有在实战中才能成为强大的超凡者。 一切妥当，于成礼给任明空安排的航班也已经就绪，是一辆蓉城飞阿三首都的客机。 护照也派人送到了任明空的手上，不得不说，于家有钱办事就是快。 任明空收拾好东西后，便前往了机场。 幸亏有储物空间，任明空免去了大包小包的麻烦，拖着行李箱过去的话也不方便行动。 在飞机上度过了无聊的数个小时之后，任明空终于落地了。 走在街道上，任明空对这里最大的感觉就是混乱，但又乱中有序。仿佛在这里，混乱本身就是一种秩序，人们或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为混乱的一部分，但也维系着微妙的秩序。 他没有在首都多待，直接叫了一辆跑长途的出租，操着生硬的英语向对方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地后，以像是被宰了的价钱上了车。 他倒是不介意钱不钱的，反正这些都是于成礼报销。 一路上，任明空打量着这异国他乡的景致，颇有些新奇，在城市里时还好，与国内没太大差别，只是来来去去的人变了模样，到处张贴的广告横幅上的文字也不是熟悉的方块字。 但刚一出城，任明空就感受到了什么叫脏乱差。 他由于比较喜欢呼吸新鲜的空气，所以全程都摇下了车窗，但这会儿却手忙脚乱地给摇了上去，生怕晚一秒就要被臭死在这里。 汗臭，垃圾臭，排泄物臭混合着扑面而来，任明空捂住口鼻也没用。除此之外，还有随处可见露天厕所，墙角的片片尿渍。 道路两旁，牛群悠哉悠哉地迈着步子，一坨坨的牛粪就那样落在了地上，一眼望去，上面爬满了苍蝇。即便隔着车窗玻璃，任明空的呼吸也变得无比小心翼翼。 司机笑着任明空说道：“头一次来我们这里吧？” 他的英语满是咖喱味儿，以任明空半吊子的水平愣是反应了半分钟才听出个大概来。 “是啊，没想到竟然这么的……”任明空脸上表情纠结，不仅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更是怕自己说错话。 毕竟在别人车上骂对方的国家可不是什么招人喜欢的事情。 司机却很自然地接过了任明空的话：“很恶心？是吧。”他的语气相当自然，就好像住在这种地方的不是他一样，“我们这儿啊，就是这样的……说起来你要去的那里比这边还要乱，希望你能习惯，呵呵，否则你待不了多久就得狼狈回国去了，到时候如果需要打车去机场的话可以再叫我，这是我的手机号。” 说着，司机递了过来一张纸。 任明空起初还以为是名片，但接过来一看，才发现这就是一张被撕成方块的泛黄纸张，也不知道原来是什么纸，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他将这张自制“名片”收了起来，虽然看上去有些磕碜，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到呢？ 身在陌生的异乡，能多一条人脉总是好的。 这车颠簸地开了四五个小时，就在任明空怀疑自己要被抖落散架了的时候，司机终于告诉他前面不远就是目的地了。 “虽然不知道你大老远跑来这种地方是干嘛的，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墨索斯这座城市很乱，里面好几方势力从几个月前开始就在互相攻伐争夺地盘了，如果你没什么必须要去的理由的话，还是尽早离开吧。” 这司机看上去好心，嘴上也说着好心，但任明空可不会随随便便被他哄住。 这种提醒的话早不说？到地方了才说，还不是担心自己说早了会吓走任明空这个乘客，这会儿说出来，若是没吓到，那就算了。若是吓到，那可太好了，说不定还能再赚一笔钱。 别看这里的居民穷苦，但心里的小算盘都敲得噼啪响，全副心思都放在怎么搞钱和怎么消费上。 任明空懒得跟司机计较这种事，直接在城外下了车，在司机遗憾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第一百章 老范 进城路上，任明空看见许许多多的妇女儿童、青壮年男子无所事事地在路上游荡，除了随处可闻的臭之外，他此时还闻到了浓烈的体味。 强忍着恶心感，任明空快步进到了城里，但状况并没有太多的改善。 墨索斯是一座面积不过五千亩的小城，常住人口据不完全统计约有六万人，但这个数据是相当存疑的，毕竟在这种地方想做人口调研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最起码任明空对这里的印象无外乎就是人多和混乱，还有无处可逃的臭。 于成礼提供的信息中，在墨索斯这个小城总共有大小四个势力盘踞，分别是神牛教、升天会、白象同盟会以及恒水寺。 其中，白象同盟会是四个势力中最强的，与其说这是一个势力，不如说他们是许许多多的小团体的联合，所以才叫做同盟会。在白象同盟会中，推举出了一位大统领，实力约e级巅峰，在其下还有一名小统领，e级中期水平，再往下还有三名f级的超凡者。 凭借着五名超凡者的数量，白象同盟会在墨索斯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势力。 排第二的是升天会，自己此行的直接目标拉曼斯克正是这个组织的会长，率两名f级的超凡者勉强挤到了第二的位置。 第三势力是神牛教，教主和拉曼斯克实力相当，手下同样有两名f级。他们以阿三普遍崇拜的神牛为名，看似圣洁和平的外表下，却是凶残险恶的内核，是墨索斯人民最为厌恶的势力。 由于不得人心，所以即便神牛教与升天会的超凡者战斗力差不多，也在地盘之争上始终落后一筹，被排在了第三。 第四是恒水寺，顾名思义，这个组织其实是一座寺庙，原来是墨索斯本地的小宗教，信仰恒河水。恒水寺的祭司也有e级的实力，不过整个恒水寺只有他一名超凡者，故而排到了末位。 在墨索斯，四大势力互相攻伐，争夺着资源与地盘，但往往今天刚打下来的地盘，明天就被人渔翁得利抢了去。 小打小闹。任明空如此评价。 不管四大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如何波涛汹涌，但对于生活在墨索斯的普通人来说，日子还是一样地过，每天想着怎么赚钱，然后怎么花钱。 任明空找了一间看上去比较干净的旅馆住下。 旅馆老板是一个非典型的当地妇女，名叫哈曼尼，皮肤黝黑，打着鼻环，头戴兜帽，对任明空这个来客很是热情。 “mr.任，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在任明空下楼来找食物的时候，哈曼尼看见了他，边拌着咖喱，边邀请任明空。 见哈曼尼盛情相邀，任明空本来想要答应，但一瞥见哈曼尼手中盆里的咖喱，任明空顿时把“好啊”两个字噎了回去，那盆咖喱和平常在国内吃的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绿了吧唧的黏稠状物质表面浮着一层厚厚的油光，古怪的味道飘散在四周，任明空仿佛看到了恶魔的厨房。 “谢谢……”任明空木然摆了摆手，“我不太吃得惯这些，附近有中餐馆吗？” 哈曼尼白了他一眼，嫌弃他有好吃的都不知道珍惜：“我拌的咖喱可是誉满整个墨索斯的，多少男人想吃都吃不到，你还吃不惯……出门右转走到街角，那里有个你们华夏人开的饭店，不过恕我直言，我去吃过一次，真没我们的咖喱好吃，味儿太淡了。” 是是是，你们的咖喱味儿浓口重，快加进去整个化学元素周期表了都，我要吃了不出事，那都不是胃口好能解释得了的了，起码任家族谱往上倒十几辈，指定能找到个姓刹帝利或者婆罗门的。 这咖喱吃下去我躺了事儿小，血统歪了事儿大啊。 任明空逃命似的走出了哈曼尼的旅馆，直奔她口中的街角饭店而去。 当任明空走到饭店门口时就惊呆了。 哈曼尼女士，你能向你的信仰发誓这是中餐馆？哪家中餐馆外面贴个海报上面画着咖喱的？我今天就逃不过咖喱了是吧。 任明空抱着必死的信念走进了这家饭店，打算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出乎他意料的是，虽外面贴着咖喱海报，但饭店内的装潢却真的有点东亚的民族风格，最起码看不到在这里最常见的宗教元素。 老板是个剔着小平头的中年男人，微微发福，看面相还真不是阿三。 听见有客人到来，原在柜台后低头记账的老板抬起头来打算招呼客人，却在看见任明空的面孔时顿了顿，随后颇有些高兴地问道：“华夏人？” 他说的是正宗的普通话。 任明空闻言也笑了，在这异国他乡能遇到一个血脉同源的人确实令人开心。 “哈曼尼女士告诉我这儿有一间中餐馆，我走到外面看见那张咖喱海报时还有些半信半疑，没想到还真是华夏人开的店。” “哎。”老板有些无奈，“纯正中餐的生意不好做，这些阿三吃不惯，我也只能入乡随俗，学着拌拌咖喱了。” 任明空哈哈笑了几声：“我叫任明空，怎么称呼？” “叫我老范就行。”餐馆老板兼大厨的老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将菜单递给了任明空，“看看吃点什么，这会儿还没到饭点，有的菜得多等一会儿。” 任明空点点头，边接过菜单边打趣道：“老范，你这菜不会有咖喱味儿吧？” 老范瞪了瞪眼：“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不能侮辱我的手艺，虽然身在他乡，但绝不可能忘了老祖宗是怎么做菜的！” “好好好，那先来个青椒肉丝和蒜苗回锅肉吧。”任明空放下菜单，说道。 “好嘞。” 老范拿了菜单放回柜台，卷起袖子便往后厨忙活去了。 任明空闲来无事，打量着这家店，除了自己之外，店里还有一桌客人，也不知道是从中午吃到现在，还是打算从现在吃到晚上。 之所以留意到他们，是因为任明空注意到，那群人的手腕上都有着同一个纹身。 那是一只奔腾的白色巨象。 白象同盟会！ 没想到吃个饭都能碰到他们的人，不愧是墨索斯最大的超凡势力。 任明空没有贸然惊动那桌人，在这种地方吃饭，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拿下或是杀掉都没有意义，反而会暴露自己。 倒是那桌白象同盟会的人边吃边分着心思注意着任明空这个刚进来的客人，但当他们听见任明空用汉语跟老板聊天后便放下了警惕，声音变得大了起来。 他们说的话是墨索斯本地的方言，若非常年住在这里的人，根本不可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任明空在墨索斯这个小城可是个实打实的生面孔，虽然登记在册的有六万余人，但华夏人并不多，华夏人的脸一旦出现，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是不是生面孔。 当这里的老板老范给任明空端上菜来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才小了下来，老范是听得懂一些的，可不能让他听到。 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虽然任明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能偷偷录音下来，回去再慢慢分析。 他可没打算找本地人帮自己翻译，无论是中立者还是同盟会的敌对势力，优先要针对的一定是自己这个外来者，如果他们的谈话涉及什么重要的信息，那自己大概率得不了好。 不过自己有高科技，通天机甲的通晓万物功能可不只是针对其他物种的语言，任明空一直用来跟动植物对话，都快忘了外语也在通晓万物的范围内。 当然，现场激活通天机甲是不可能的，太招人眼目了，所以他选择了偷偷录音回去再听。 给任明空上完菜后，老范回到柜台后面，提了一瓶酒，乐呵呵地走到了任明空的桌边：“好不容易碰到华夏人，一起喝点？” 任明空示意老范先坐，然后看了看他手中的酒：“这是什么酒？” “自己酿的。”老范开了盖，二话不说直接给任明空倒了半杯，“放心，度数不高，我也不能喝醉了，这偌大个饭店还要我看着呢，三分钟离不了人，不然啊，这儿丢个椅子那儿少个杯子……都是常事。” 他说话的时候没控制音量，一点都不担心那桌白象同盟会的客人听见他在说什么，反正听见了也听不懂普通话。 噗呲。 任明空被逗乐了：“这儿的治安环境这么差吗？” 老范端起杯子，跟任明空碰了碰：“我那话可一点都不夸张，在墨索斯这地方，甚至有一部分无业游民专指着偷东西维生。” 任明空跟老范碰了杯，微微抿了一口，味道还行，带点甜，没那么辛辣。 “墨索斯这地方也没什么有名的，你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不如说说，老范我能帮你就帮你。” 任明空摆摆手：“不用不用，出差办点公事罢了，咱喝酒就喝酒，不聊工作，我又不是来求你办事的。” “好！哈哈哈来再走一个。”老范也许是确实很久没见过来自祖国的同伴，此时分外热情，“啧，别怪我唠叨，我劝你一句，办完事儿之后，快快离开墨索斯，这儿啊，不安生。” 第一百零一章 激烈的反应 任明空仔细品了品老范这句话，意味似乎有些不寻常？莫非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要发生了吗？ “你的意思是……？”任明空凑近了，悄摸问道。虽然知道自己两人的谈话不会被偷听，但他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老范手指微动，示意任明空瞥一眼那边那桌客人：“看见他们了吗，那是墨索斯最大的势力，他们的人最近这段时间很是活跃，我怀疑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行动，搞不好会波及你。” 任明空眉头一挑，这老范身在饭店不出门一步，却好像还知道不少东西。抱着问问看也不亏什么的念头，任明空索性继续往下聊：“老范啊，你一个华夏人待在这里，他们不会来骚扰你吗？” 老范夹了一筷子肉，独自喝了口酒，摇摇筷子：“我在这儿已经十几年了，他们都认识我，没有难为我的必要。” “不过啊。”他往后靠了靠，咂吧着嘴，“这人在外面待久了，还是会想家，还是会想回国，想念橘子洲头的百舸争流……哎，我也就跟你说说这些，虽然咱没啥交情，但终归是血脉同源的，就是比那些阿三要好得多。” “你是星城人？”任明空听到了橘子洲头的字眼，“想家了为什么不回去呢？有人不让？” 老范默认了任明空的前半句，整了整背，闷叹一声：“不让？那倒是没有，老范我想走就能走，但我想的‘家’不是小家，而是大家。小家早没了，回去也没地方可去。反倒是……在这墨索斯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牵挂，不好走咯。或许再过十几年，等孩子成熟了，等我老了，怎么着也得回去吧，到时候吃上一碗臭豆腐，嘿，那个味儿……” 任明空“噢”了一声，他感觉到这背后有故事，但涉及人家隐私，自己还是少打听为妙。想到这里，任明空忙劝了劝老范悠着点喝，别三两杯下肚，啥都跟自己抖落。 喝了会儿闷酒后，任明空又打开了话匣子：“我来之前听说这墨索斯有四大势力，但相关信息非常少，大部分又不太可信，你能不能跟我讲讲？” 他这是想探一探当地人口中的四大势力究竟是什么模样。任明空可不敢轻信于成礼给自己的那些东西。 谁料，任明空话音刚落，原本喝得四五不着二六的老范登时便清醒了过来，严肃地看着任明空，那眼神好似在审讯犯人。 “你是冲着他们来的？！” 任明空张了张嘴，有点被老范的态度大转弯搞得不明所以。 但老范并没有打算给任明空反应的时间，立刻站了起来，一把捞起坐着的任明空，就要门外走，嘴里还说着话： “看面相，老范我应该是长你一辈。按国内的习俗，长辈说的话，你身为晚辈，不能不听。现在，老范我希望你立刻离开墨索斯，不管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来办公事也好，来泡妞也罢，总之，快走，快走。” 话说到了尾巴上，人也已经走到了门口。 堪堪回过神来的任明空这才挣开了老范的手，一头雾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自己不过是提了一提四大势力而已，多余的什么都没说。 但老范这个作态，却好像是不论三七二十一，自己只要提到四大势力，都要赶自己走一样。 “老范你这是……”任明空抬手拦了一下回身进饭店的老范，想问个清楚。 但老范却推开了他的手，一言不发。 直到回到属于他的柜台后面之后，才稍微舒缓了一点语气：“这顿饭就当是我请了，看在这顿饭的份儿上，你也得听我一句。” 任明空本还想再问，但看老范那绷紧着身子的模样，他就知道成不了。 叹了叹气，任明空暂时屈服于了老范的执拗，抬脚离开了这家中餐馆，不过他可不会凭老范的几句话就离开墨索斯，而是回到了自己落脚的旅馆，打算听一听之前的录音到底是什么内容。 直到任明空走远后，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老范才松了一口气。 “希望这小子足够懂事儿听话……不要在这即将成为一锅沸水的墨索斯里成为水面上爆炸的一颗气泡。” 这时，一个约摸五岁的小男孩从后院跑了过来，一把抱住老范的腿，开心地跳着说着：“爸爸爸爸，妈妈说同意我去上学了！” 小男孩头发微卷，肤色也偏黑，嘴里说的也是纯正的墨索斯本地方言，但五官却出奇地与老范相似。 老范宠溺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好啊，好啊。去了学校你要好好学习，可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贪玩了。” 小男孩点点头，而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就垮了起来。 老范哪儿能不懂自己这个儿子，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因为汉语太难学而不开心。 “为什么你要让我学那些方块字啊，它们看上去好难。”小男孩抱怨道，“我又用不到它们，妈妈也说学校不教那种语言。” 老范正色道：“那是你爸爸的母语，只要是有这个民族的血统的人，都得学会这门语言。” 小男孩似懂非懂，只觉得老范好像讲得挺厉害，但并没有怎么改善他学习方块字的困扰。 老范拍了拍儿子的头，示意他自己去玩会儿。 小男孩于是蹦跳着回了后院去。 收拾完桌子的老范坐在柜台后面，似乎有些无所事事，敲击着柜台的背面木板。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这样毫无节奏规律的声音一点也没引起那群白象同盟会客人的注意，他们依然在小声探讨着什么，时不时情绪激动，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实际上，别说是他们，就算是一名精通世界历史上各种隐秘编码加密方式的专家站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对老范的敲击声产生怀疑。 但老范真的只是在无聊地敲木板吗？ 不，他刚才所描述的信息，此时其实已经被摆在了一张线条刚硬的书桌上了。 第一百零二章 宫殿 回到旅馆的任明空依旧没想明白餐馆的老范究竟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墨索斯的水竟然有这么深吗？ 若任明空真的只是一个来此办公事的普通人，那听了老范一席话之后，必然会有多快跑多快。 但任明空不是啊，他就是来处理那四大势力的。 坐在旅馆房间内的书桌前，任明空放出了渗透专家。小蜘蛛一落地便舒展开了八条细长的腿，这段时间的沉眠可把它憋坏了，上一次被用上那还是在紧那罗秘境里的时候了。 渗透专家在任明空的意念驱使下，迅速入侵了旅馆的每一条电路和网络，过程全无阻碍，就像在自家庭院一样来去自如。任明空不由得感叹这地方的安全真是糟糕，电路和网络的防护系数竟然这么低下。 很快，渗透专家向他传回了“未发现任何监控设备”的信息。 任明空满意地点点头，收起了这只小蜘蛛。 他要启动通天机甲来翻译那些白象同盟会的人说的话，不管是录音还是通天机甲，都是不可外泄的秘密，自然要确保自己不在监控之下。 胸前的青莲挂坠微微一闪，青白色的通天机甲笼罩了任明空。下一刻，通天机甲的外形缓缓淡去，露出任明空的模样，他启动了光学隐形，以防有人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见机甲。 通晓万物也随之开启。 任明空拿出手机，播放起了那段录音。 这是第一个声音，任明空称之为a：“……大统领的指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不会真的要向其他三个势力开战吧？” 第二个声音b：“别乱说话！”（砰的一声，似乎是打了前面说话那个人的头一下。）“什么都敢往外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一会儿让小统领知道了，你的下场就跟加拉瓦一样！” a：“嘶，说起来加拉瓦真是惨啊，惹到了心狠手辣的小统领头上，听说最后死的时候连一片完整的皮肤都不剩。” b：“知道就好……说起来，我们同盟会也成立这么久了，但可从来没人见过小统领长什么模样呢。” 出现了第三个声音c：“还能是什么样，（喝酒的声音），嗝~能让同盟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必然是不择手段的人，就连大统领拿主意的时候，都要全问一遍小统领才敢下定论！这样的人，不说相貌凶恶，起码也不是什么和蔼的善人。” b：“有道理。” a：“升天会的会长拉曼斯克放出消息说要在明天下午拜访恒水寺，看样子他们是打算联手了。不过绕过实力更为强劲的神牛教，去向最弱的恒水寺寻求联合，看来升天会和神牛教之间的矛盾已经完全难以调和了啊。” b：“你们说拉曼斯克这么大张旗鼓地公然放出消息，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怕被我们围剿吗？” c：“愚蠢，让你平常多留意信息，你不知道恒水寺的大祭司只要在寺庙内便是d级吗？谁敢去围剿，找死啊。拉曼斯克这样的行为，怕是在逼迫大祭司不得不与他们联手，同时也在扰乱我们的团结。” a，b：“说的是。” 录音到这里还未结束，但后面的内容全都是无用的闲聊，任明空大致听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三人的这部分对话，已经暴露出相当多的信息了。 说秘密也算不上秘密，大概是白象同盟会内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才敢在饭桌上这样聊。 任明空整理了一下三人对话中透露出的内容：首先是白象同盟会疑似会向三大势力同时开战；然后是白象同盟会内的小统领似乎有些神秘，并且不像是个好人，听他们的对话，小统领掌握的权利不比大统领小多少；再然后，是拉曼斯克即将在明天下午拜访恒水寺的大祭司，任明空打算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不过还没想好具体操作方案；最后则是相当出乎自己预料的信息，恒水寺的大祭司身在寺庙内的时候，实力竟然相当于d级！ 如果他能在寺庙外保持这个实力的话，那恒水寺将从倒数第一摇身一变，成为实至名归的墨索斯第一势力。 本来他打算先从实力最弱的恒水寺动手处理这四大势力的，想着一个e级的大祭司，拿捏起来不会有什么麻烦。 幸亏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任明空一阵后怕，如果就这么贸然前往恒水寺的话，怕是会被大祭司安排个明明白白。 手机里的录音播放到了末尾，又从头重新播放起来，任明空靠在椅子上沉思着对策，自己要如何在这四大势力盘根交错的墨索斯站住脚跟，打破局面？ 自己来的时间好像很不凑巧啊，不得不趟进这潭浑水里了。 十余分钟后，任明空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窗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望着这只有五千亩的小城墨索斯。 他大概有了初步的想法了。 自己为了那两百万，可真是煞费苦心了。任明空哂笑起来，从来没想过这钱会有这么难赚，刚开始还以为只有一个拉曼斯克，但随着对墨索斯了解的深入，任明空越发觉得这事儿的棘手。 恐怕真的只有把四大势力一一拔掉，才能完成和于成礼的交易了。 越想越觉得两百万亏了啊。 …… 一个小时前。 在阿三的国家，墨索斯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城故事，更为繁华的大都市才是上层的主流。 此时，在远离墨索斯的一座豪华的宫殿里，一个身着白袍的神职人员正趋步在长廊中走着，他的脚步不似平常那样从容，似乎有些急躁。 很快，他来到了后花园，一名下仆正在那里等他。 见到神职人员的到来，下仆忙跪在地上，口呼尊称，一眼也不敢抬，在得到神职人员的轻轻鼻音作为答复后，下仆忙从怀里抽出了一张叠成四方的纸，恭恭敬敬举过了头顶。 神职人员伸手拿起了那个纸包，一言不发地转身快速离开了，丝毫不在意那个仍旧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下仆。 直到白袍的神职人员离开后数分钟，下仆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弓着腰快步退走。 神职人员怀揣着那个方形的纸包，神色自如地行走在复杂庞大的宫殿内，兜帽下的双眼直视着前方。两侧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油画，描绘着一场场的史诗和赞歌，沿途浮雕的廊柱半嵌在金碧辉煌的墙壁里，在三分之二的高度处伸出支架，托着一盏盏明灯。 一路上，神职人员遇到了不少人，有的是宫殿里的仆人，有的是穿着其他颜色长袍的神职人员。 他一一与擦肩而过者点头致意，却一言不发——这是这里的规矩，行不言。否则是对上神的不尊敬，违反者会被处以割舌的刑罚。 白袍的神职人员走过一条条长廊，绕过一个个旁厅侧室，终于停在了两扇对开大门前，这里就是这所宫殿的核心。 他调整匀称呼吸，挺直了背脊，向后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沧桑中透露着坚毅的脸，沿鬓的络腮胡满是灰白的颜色。 他抬起枯瘦的手，轻轻在眼前的大门上敲了三下，每两下之间的间隔是那样的精准。 在第三声落下的一刻，那对开的大门便缓缓向内打开，但并未有人推动或拉。 神职人员慌忙低下头颅，目视自己的脚面，往里走去，他的步子小而快速，急促中充满了不敢违逆的约束。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即便处于宫殿的顶层，光线也颇为昏暗，只得一面有窗，圆形的窗里铺就彩绘的玻璃，正对着大门的方向，仿佛黎明的初晖洒落在地板上。 神职人员的视线始终锁定在自己的脚面，他边往前走动边观察着地面瓷砖的纹路，以此判断自己走了多远。 七八秒后，他的步子慢了下来。又往前迈了几步，他的视线里出现了别的物体，那是一张桌子的边角，线条颇有些刚硬，一点不似这座宫殿奢华的风格。 神职人员的脚步在这里停住，稳稳地站着，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开口说道：“我主，‘甲虫’传来了最新的信息。” 一张高背椅摆在桌子的后面，背对着白袍神职人员，坐在椅子里的人此时正晒着从彩绘玻璃窗外洒下的阳光，在高背椅的遮挡下，从背后看不见一点身影。 那人轻轻转过椅子，身影在逆光的照射下看不清面目，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摊在了那个神职人员的面前。 神职人员会意，从怀里拿出了那张叠好的纸，无比恭敬地放到了那只手的掌心，姿态仿佛朝圣一样。 那只手收了回去，高背椅又缓缓转向了窗棂。 神职人员双腿颤抖，不敢说任何一句话，直到一股力量微微推着他往后时，他才终于敢碎步后退，离开了这个房间。 离开后，他的表情再次恢复了高高在上的高傲。 对开大门之后，昏暗的房间内，一个声音响起： “天外天……” 第一百零三章 谜梦 墨索斯的夜晚比它的白天要安静得多，虽然街上仍然时不时有小混混的身影出现，但这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任明空躺在旅馆的床上，为了明天的行动，他需要养精蓄锐，今天一天的舟车劳顿，再加上忙前忙后的事情，实在已经累得不行了，夜还未深，他便已经进入了梦乡。 任明空是很少做梦的，尤其是在穿越后的这一年里，总共也才做过两次梦，每天晚上的睡眠都非常良好。 但是今天晚上他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梦境里。 更为奇怪的是，自己竟然在梦境里拥有清醒的意识，而非往日那样混混沌沌的懵懂状态，只能任由梦境发展，无力操控。 在意识到自己清醒做梦的时候，任明空便有了一丝疑虑。 他打量着梦里的场景，这里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街道，两侧的店铺大多紧闭门庭，招牌上的字样也看不清晰，一一被隐去。任明空此时若有所感，回头一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旅馆的门口，正是哈曼尼女士开的那间旅馆。 眼前这是墨索斯的街道？ 任明空往前走着，不住地观察四周的景色，但无论哪个地方，似乎都蒙着一层面纱，让他看不清楚。 正在这时，街角的阴影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影，任明空的警惕心大作，无比的危险感涌上他的心头，他拔腿想跑，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不受控制，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影一步步靠近自己。 那是一个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迷雾里的人，一双沉郁的眼眸透过迷雾盯着任明空，他所过之处，就连空气都仿佛被污染。 那个人影走到任明空身前几步的位置停住，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任明空只感觉眼睛和脑袋瞬间如针扎一般疼痛。 “你是……谁……”他强忍着痛苦，问道。 那个人影却如充耳不闻一般，没有理会任明空的问题。数秒后，笼罩在黑色迷雾中的人继续迈动了脚步，绕开任明空，向前路继续走去。 任明空依旧无法动弹，他只能听见身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心里的恐惧更甚。 这是他头一次碰上丝毫不能反抗的局面，此前他所面对过的最强大的敌人就是白狐，但即便是白狐也做不到限制他的行动。 或许肖凤仪可以，任明空没有尝试过。 那个人影越走越远，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街道的尽头。 就在任明空猜测着下一步的发展时，一个声音从街道的尽头传来： “滚。” 这一个“滚”字并不大声，也没有势若雷霆的震慑力，但任明空却感觉仿佛直击心间，狠狠地撞在自己的意识上，他从这一声里体会到了残暴、无情和凶狠等情感。 随后，眼前的街道片片破裂，梦境世界微妙的平衡被那一声呵斥给打破，落入了苏醒的轨道。 任明空从床上猛地坐起，大口喘着粗气，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就像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他捞起窗帘的一角，望向外面的街道。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整个墨索斯又重新恢复了白天的热闹和混乱，街道上人挤人、人挨人，各种声音和味道充斥着上方的天空。 梦境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条街上，其真实性让任明空怀疑如果自己现在离开哈曼尼旅馆，走到街上，就会有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迷雾里的人出来对自己低吼一声“滚”。 他不认为那只是一个梦，无论听上去有多不可思议，但自己睡梦中所经历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操作。 超凡世界有无数的可能，虽然天外天将超凡者分为了三个大类，但实际上总有那么一些分外特殊的超凡者是难以分类的，以“特殊类”来概括他们也是无奈之举。 任明空觉得自己的梦境受到了某种超凡能力的影响，那个全身迷雾的人就是超凡者本身。 他，或者说她在警告自己？ 警告自己不要掺和到墨索斯的浑水里？ 警告自己赶紧滚开？ 老实说，任明空动摇了，以那个人在梦里表现出来的能力，最次也是肖凤仪校长那个级别的超凡者，自己若是招惹到了对方，恐怕真的会死掉，连一点声音都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上。 自己只不过是为了两百万来解救一座工厂的小小e级超凡者罢了，甚至来到墨索斯一天了，自己连那座工厂长什么样都还没见过，就已经被人警告快滚了。 这让任明空又生气又犹豫。 两百万并非只有于成礼可以给自己，那块紧那罗秘境核心也并非只有正经交易才能获得。 为什么非要趟墨索斯的这浑水呢？ 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不过五千亩的小城墨索斯，能混乱成这样，还招来了疑似c级的恐怖强者。 这里到底有什么？ 沉下心来的任明空抓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这里真的有什么好东西或者说值得c级超凡者关注的事情，那为什么四大势力还能在此盘根错节这么久？ 甚至还有了白象同盟会想要一统墨索斯的行为？ 别说白象同盟会那个e级巅峰的大统领，就算是身在恒水寺便是d级的恒水寺祭司，在c级超凡者面前也如小孩子一般脆弱。 要是有好东西，那个c级超凡者能只警告自己，不管四大势力？ 不可能的。 除非c级超凡者跟四大势力是一伙的，但这样的话，那必然出现一家独大的场面，而不是这样对峙着。 任明空想到了两种可能。其一是那名c级超凡者是其他更上层的势力潜伏在墨索斯的人，想要趁四大势力互相把对方的狗脑子都打出来的时候趁机将他们一举拿下，将墨索斯纳入势力范围。 而警告自己的原因，有可能是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思维。 这个更上层的势力，任明空无从猜测，他只知道一个可能的“神宫”。 至于第二个可能……任明空猜测那名c级超凡者其实根本没有c级的实力！只是借着梦境这个规则难以捉摸的地方，假装出了c级的样子，好借此吓走自己。 思虑之下，任明空更倾向于后者。 他决定再观望观望。 第一百零四章 湘湄 京城，陆家胡同。 “老陆。”诸葛明亮推着轮椅来到梧桐树下，叫了一声陆行之，“那边传来个消息。” 融于天地自然的陆行之缓缓睁开了双眼，面容清癯的他永远都是那样平和，好似身后那两棵百年的梧桐一样，屹立不动。 诸葛明亮见陆行之推出了修炼的状态，便接着说：“墨索斯疑似有天外天成员活动的痕迹……你安排的？” 陆行之蹙着眉，沉思了片刻道：“没有，我没打算插手那边的事，水太混了。” 诸葛明亮摇了摇羽扇，没出乎他的预料，这样问只是确认一下，顺便给话题开个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既然不是你也不是我，那是谁安排的？” “墨索斯……”陆行之咀嚼着这个地名，“先搞清楚是谁在那里吧，应该是某位地区负责人听说了那边的事，觉得有利可图就掺了一脚。” “我已经安排人查了，今天就能把出境的名单都统计出来。” 陆行之“嗯”了一声，道：“那位女士知道吗？” “咳咳……咳，知道。”诸葛明亮突然咳嗽了起来，好在并没有持续太久。 “你的身体……”陆行之有些欲言又止。自己这位老友的大小毛病从来没断过，仿佛真的应了诸葛家的谶，甚至犹有过之。 诸葛明亮靠在轮椅里，拿出手绢擦了擦咳出来的吐沫星子，声音有微微的沙哑，这是声带被咳嗽撕扯的缘故：“没事，感冒而已，病不及髓，过几天就好了。” “如果那边的局势失控，必要的时候请她出手。” “我知道的。”诸葛明亮仰躺望着巷中的天空，“不过……她到底是什么人？那天之后我数次试着窥探，都失败了，这几天身体欠佳，也是窥探她的缘故。”他苦笑几声。 “明亮，不要看她。”陆行之警告道，“她的来历有点特殊，我感觉得到，她的灵魂深处藏着什么东西。” “哟，你还会看灵魂这些东西了，有进步。”诸葛明亮在缓了一会儿之后，立刻恢复了平日的刻薄。 陆行之面色微动：“跟你学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望着这鲜有人至的胡同，静谧又喧闹，身处闹市却得如此无人之境，实在是一大乐事。 “对了，湘湄快回来了吧？”陆行之突然开口道。 而往日向来只有他怼别人份儿的诸葛明亮，在听到“湘湄”两个字时，竟浑身一颤，仿佛“湘湄”这两个极有美感的字代表的是什么阎王恶鬼、穷凶极恶之徒。 “啊……她要回来了啊。”诸葛明亮下意识地重复道，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什么？！她要回来了？！” 诸葛明亮的表情似有些畏惧，又掺杂着一些喜悦。 陆行之看着自己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友，啧啧道：“也就只有她能让你这般反应了。她前几年去往国外进修，如今考取了博士后的学位回国，你应当高兴才是。” “博士后的学位现在可不如一个e级超凡者稀罕。”诸葛明亮似是转移话题一样随口说着，“她考了博士后还有哪个男人敢娶她……圣斗士吗？” 陆行之笑着摇摇头：“你明知故问。” 诸葛明亮默不作言，板着个脸。 …… 墨索斯，哈曼尼旅馆。 任明空终于从那场谜梦带来的畏惧中缓了过来，走下楼要了一份土豆泥作为午饭。 哈曼尼女士做的土豆泥还算是口味很不错的，只是任明空仍然时不时闻到那股阴魂不散的咖喱味儿，他实在搞不懂这里的人民怎么这么喜欢咖喱。 “mr.任，今天打算去哪里？”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哈曼尼坐了过来，笑着问任明空。 任明空不自觉地坐远了一点，一方面是避嫌，另一方面是对方刚吃过咖喱。他说道：“今天去东城一趟办点事，我不是来玩的，哈曼尼女士。” 见此，哈曼尼便没再多问，只是嘱咐任明空上街小心被偷被抢。 任明空听到本地人都这么说，再次对墨索斯的治安环境有了新认知。 不过要是有什么小偷能偷到他这个e级超凡者，那他也太丢人了。今天他有两件事，一是去工厂附近打探一下，踩踩点；二是去拉曼斯克和恒水寺大祭司会面的现场窥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找到的机会。 他要把这潭水搅浑，只有水足够浑，他才有机会将四大势力通通拿下。 任明空还不知道发生在京城和那座神秘宫殿中的事，否则任明空恐怕会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连陆先生不愿涉入的漩涡，他何德何能在其中全身而退？ 当然，陆行之不愿意插手的原因并非害怕，而是出于许多方面的考量，不太方便而已。或许是吸引力不够，也或许是与他口中的“那位女士”达成了协议。 但这也足以体现墨索斯的棘手了。 于家的工厂在东城，也就是他跟哈曼尼所说的那样，这他倒是坦诚了。东城是墨索斯稍微没那么混乱的地方，也是整个墨索斯最发达的地区，但即便是这这样的地方，也处处存在着不堪入目的事情。 就像于家的工厂建在城中这件事，要是放在国内，恐怕没哪座城市会答应。 也不知道于家到底给墨索斯的市长塞了什么好处。 任明空摇摇头不去想这种事。 他慢慢走在墨索斯的街道上，用厚厚的口罩捂住了口鼻，以防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刺激到自己的嗅觉神经，虽然这样捂着很热，但任明空更不愿意面对街道上到处都是的怪味。 很快，他来到了一座铁皮工厂前，这里没有外围的围墙，外人可以随意进出，每个厂区外面的看守人员也很是懈怠，要么在打瞌睡，要么在三三两两地打着牌或喝着酒，他们根本一眼都没有看任明空。 任明空在外观察了片刻，这里时刻都有工人进出，他若是墨索斯本地人，那么直接进去的话也不会引起任何怀疑，但华夏人的模样太惹眼了。 不过这对任明空来说可不是问题，他找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唤出了通天机甲，激活光学拟态，变成了墨索斯本地人的样貌。 为了真实，他还特地强忍着恶心在附近的饭店买了一碗咖喱吃了下去。 “呕……”任明空差点干呕出来。 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任明空成功轻松混入了厂区，这让他怀疑自己是否需要扮这么像。 在厂区内，这里工人的工作和往日一样，最少任明空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不过联想到拉曼斯克只是占领这里，而不是摧毁这里，现在的场面也可以解释了。 底层的工人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工作照样是要进行的。 任明空试图找到工厂的管理者的位置。 转了几圈之后，他锁定了一个始终关着门的铁皮房间，透过半掩的窗户，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人影走动，还有点点火星，那是在抽烟。 想了想，任明空又变成了一个在工厂区转悠时看见的像是监督员一样的人的模样，走到铁皮房间外面敲响了门。 “进来！”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任明空推开门走了进去，入眼是一间还算整洁的办公室，这和外面脏乱差的工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来自己没找错地方。 在对面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在他右手食指的第二个指节上，纹着一圈光芒似的波纹。 就像白象同盟会一样，这是升天会的标志。 看来拉曼斯克确实已经控制了这里。 “卡皮尔？你来干嘛？”大腹便便的男人叼着一根粗大的雪茄，吞吐云雾，向变作卡皮尔的任明空问道。 任明空啊了一声，边往前走边说道：“车间里的工人又发生暴动了。”这是他胡诌的，但即便根据他对墨索斯浅薄的了解，也不难推测工人暴动罢工是常有的事儿。 中年男人将雪茄夹了下来，颇为不耐地捶了一下办公桌：“那群愚蠢的猪，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要钱还是要风油精？” 是的，他没开玩笑，要风油精也是暴动的理由，风油精在这个国家可以说是一种硬通货。 任明空继续边往前挪动着步子，边编着瞎话：“啊，我也不知道，他们总是这么没有理由地干蠢事。” 中年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对“卡皮尔”所说的内容很是赞同，他并没有留意到“卡皮尔”正在一点点逼近自己。 “不过这种事值得打扰我？你去找杰定不就好了，他可是f级的超凡者，镇压那群蠢猪不是随随便便？”中年男人说着话，抬起了头，这才注意到“卡皮尔”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在这座工厂有着绝对的权威，没有人敢这样靠近他，这不对劲！ “卡皮尔，你要干嘛？”中年男人提起了警惕，伸手拉开了右手边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放着一把随时填有子弹的手枪。 但是任明空没有给他拿出手枪的机会，在中年男人察觉异常的时候，便已经跑不掉了。 任明空垫步上前，一只手捂住中年男人的嘴，一只手狠狠地斩在对方的后颈上，在通天机甲的加成下，他直接震碎了对方的脊椎，中年男人很快就失去了气息。 缓缓松开手，任由对方的身体摔在地面上，任明空在看见升天会的标志时，就已经决定要杀死他了。 第一百零五章 搅浑水 走出铁皮房间的任明空已经变成了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的模样，由从尸体上翻出的身份证件得知，这个男人叫库纳勒，是升天会里一个身份不低的人物。 实际上，他是拉曼斯克的弟弟，否则也不会被安排到于家工厂这个油水丰厚却异常轻松的位置上。 以至于f级的超凡者杰定也不得不听他的话。 不过升天会总共也就只有三名超凡者，竟然在这里安排了一名，这说明了拉曼斯克对这间工厂的重视，这里的变故如果不加处理的话，恐怕很快就会传到拉曼斯克的耳朵里。 而这正是任明空希望的，他要让局面乱起来。 至于变成库纳勒的模样出来，是为了让真相看上去更加扑朔迷离，否则若是升天会的人以大局为重，将库纳勒的死暂时压下去不提的话，那任明空的忙活也就毫无意义了。 “库纳勒”走出房间，他背在身后的手掌心中，握着一枚不起眼的果核。 渗透专家早在任明空的授意下侵入了这里的监控系统，篡改了附近的录像，以制造“卡皮尔”的不在场证明。 也就是说，让他们摸不清楚库纳勒到底是怎么死的。 接下来，任明空顶着库纳勒的模样，在整个厂区巡视了一圈，尽量让每一个工人都注意到自己。 工人们也确实注意到了这个大腹便便的“临时老板”，他们对脾气暴躁的库纳勒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私下里骂他“肥猪”。 在巡视过程中，他还遇到了那名f级的超凡者杰定。 对方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落在“库纳勒”的面前，眼中藏着深深的鄙夷和不屑：“您不在空调屋里吹凉风，跑出来干嘛？” 杰定对库纳勒是非常不满的，他不能接受一个普通人对自己指手画脚，若不是看在会长拉曼斯克的面子上，杰定早就把库纳勒砸进泥土里了。 “噢我的老伙计。”库纳勒笑眯眯地走上前去，胳膊搭上了杰定的后肩，“我听说最近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不错的酒吧，不如我们现在去喝一杯？” 杰定爱喝酒，这是任明空从库纳勒的办公室里找到的信息。 杰定眼中的神色稍退，换上了一点狐疑，不明白库纳勒这一副想要拉近关系的架势所图为何。换做以往，库纳勒哪天不是趾高气昂的？ 但不管杰定怎么想，在听到喝酒的时候，他还是抑制不住地心动了。 管这库纳勒想干什么，先喝了酒再说！ 杰定完全没考虑会被谋害的可能性，在他的眼里，库纳勒一个普通人在自己有所防备的前提下，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击败自己的。 至于下毒？有什么东西比恒河水还毒？ 至于任明空此举，那是相当的顺势而为，他本来只是想转一圈就走，给工人们看看这个时候库纳勒还活着就行。没想到却碰到了杰定，在衡量之后，任明空觉得这个人得杀。 否则几大势力之间难以保持平衡。 白象同盟会想要覆灭其他三大组织，首先他们就要对上升天会，而升天会联合恒水寺之后，在超凡者的数量和实力上要稍胜了一筹。 杀掉杰定之后，差不多就可以平衡了。 当然，他要谋求的可不是平衡，而是混乱。 别忘了还有一个势力：神牛教。 他们的实力与升天会相差不大，却始终被几大势力排斥在棋盘外，原因就是他们的名声太臭了。 但一旦微妙的平衡达成，那么对峙的双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外援，这时神牛教无疑是迫不得已却唯一的选择。 这样一来，四大势力将彻底开战，库纳勒和杰定就是埋起来的导火索。 实际上，任明空也可以找别人，只要对方坐的位置合适，那么谁都可以是“库纳勒”和“杰定”，都可以成为火星。 杰定跟着任明空变作的库纳勒走出了厂区，一路上两人没太多的交流，主要是任明空怕自己说得多了会暴露。 他可不想在大街上跟杰定正面打起来。 “库纳勒，为什么我们在往城外走？”杰定有些疑心地问道。 库纳勒回过头来解释说：“那家店因为资金问题，只能买到城镇外围的店面，老板的大部分成本都投入到酿酒里面去了。” 听库纳勒如此说法，杰定也是点了点头，只有更用心酿的酒，才更好喝！ 十几分钟后，杰定的疑心越来越重，这库纳勒带的路好像有些不对劲，附近的人怎么越来越少了。 终于，在两人走到一座干水河的桥上时，杰定忍不住了。 “库纳勒……”他刚叫出名字，便感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恐怖的能量波动。杰定来不及思考，战斗的本能告诉他危险就在下一刻。 杰定的双手猛地膨胀，他的超凡能力是使自己的身体异化，让他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随即，他挥舞着膨胀到快要和身体一样大的双拳，猛地砸向了脚下的桥面。 本就年久失修的石砖桥在杰定这一捶之下轰然垮塌，砖块碎屑与扬尘漫天都是。而在桥下大约三米的地方，是干涸已久的河床，其上早已长满了各种杂草。 随着桥面的坍陷，杰定和库纳勒双双失去平衡，落入了河床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让任明空不得不放弃了开枪，专心应付眼前的麻烦，以防摔伤。 片刻后，两人同时从尘灰中站了起来，杰定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库纳勒”，质问道：“库纳勒你疯了？！” 而任明空只是勾起了一个冷冷的笑，重新举起了手中的脉冲。 杰定从那把模样古怪的枪上再次感受到了那足以威胁生命的恐怖能量，他瞬间决定先逃跑为上。 但任明空怎么可能让他从自己手下逃了？ 觉醒进度的提升带来的不止是各种武器装备威力的变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辅助功能的开启。就像脉冲，已经可以提供一定的辅助瞄准，一定程度上以防目标突然移动导致的打偏了。 一发能量光弹在杰定逃跑的轨迹上猛地炸开，而杰定却怎么也刹不住脚，直直地撞进了爆炸的中心。 第一百零六章 请大人出手 升天会的库纳勒和杰定死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墨索斯城中传播开来，惊起了不小的波澜。库纳勒也就罢了，谁都知道他那个体态，被杀掉是很容易的，但杰定的死可就有些惊人了。 会是谁干的？没有人比升天会的会长拉曼斯克更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第一时间怀疑上了白象同盟会，但是他在白象同盟会的卧底传回的消息是事前没有听到相关的风声。 这代表两个可能，一：白象同盟会真的不是凶手；二：自己的卧底叛变了。 拉曼斯克当然选择相信前者。 而恒水寺的大祭司整日都在寺庙中修行，他要是有所动作，不会没人发现。 那么剩余的怀疑对象就只剩下了与自己一向不和的神牛教，那座工厂也正是升天会和神牛教的地盘交界处，是拉曼斯克硬生生从神牛教手里抢下来的，现在神牛教的报复终于来了。 拉曼斯克当即就要决定对神牛教宣战，不过升天会里还是有明白人的，劝了他一句“倘若不是神牛教干的，那你宣战不就是把神牛教逼向白象同盟会那边吗？” 拉曼斯克理智下来后，决定先行与恒水寺的大祭司商讨联盟策略，听听他的想法。 虽然拉曼斯克压下了怒气，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墨索斯四大势力之间的大战恐怕就快要来了。 任明空也不例外，他作为事件的始作俑者，对一切的走向看得分外清楚。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拉曼斯克竟然真的能忍下来，到底是什么人劝了拉曼斯克？ 好在这意料之外的变故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拉曼斯克与恒水寺大祭司的会面由于下午发生的意外，推迟到了晚上。 在墨索斯城西，坐落着一座古朴庄严的寺庙，寺中供着僧弥一百零八位，罗汉六十四位，菩萨三十二位以及佛陀十六位，这就是恒水寺，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宗教之地，它的历史几乎与墨索斯同时。 这天晚上，恒水寺外，一个面容阴鸷的男人缓步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人面上有疤，看上去分外凶狠，另一人则头戴兜帽，不以真面目示人。 前者正是升天会的另一名超凡者：迪让。 三人一行在拉曼斯克的率领下走进了敞开的庙门，恒水寺的香火虽说不算旺盛，但平常也不会紧闭庙门。 在门外的道路旁，青白色的机甲渐渐浮现，那是隐身在侧的任明空，他跟踪观察了拉曼斯克一路，却在寺庙门口停了下来，他不敢确定如果自己隐身闯入的话，恒水寺的大祭司会不会发现自己。 按说是不会的，但谁知道大祭司在恒水寺内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要进去也最好是光明正大进去，装作朝拜佛陀的信徒或是别的什么身份正当的人。 注视着拉曼斯克一行三人走进恒水寺，背影渐次消失在大殿之后，任明空摸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那个头戴兜帽的是什么人？能和迪让并肩跟着拉曼斯克来这恒水寺，他在升天会里的地位肯定是数一数二的，但自己的情报里竟然没有这人？ 不对劲。 任明空的身形重新隐没于空气中，他在等待拉曼斯克出来。 且说寺庙内。 拉曼斯克带着身后的两名手下穿过大殿，一路走向寺庙最核心处的正殿，那里正是供奉佛陀的所在，大祭司平常也是在那里修行。 “大祭司。”拉曼斯克抬脚迈入正殿，开口叫道。眼前一个伛偻的身影坐在蒲团上，背对着三人轻声诵着经。 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大祭司缓缓转过身来，他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人，但眼里却饱含着灼人的精光。 “拉曼斯克，你来了。”大祭司语气平淡回应道，“坐吧。” 三人走到正殿内，找了蒲团各自盘腿落座。 面容阴鸷的拉曼斯克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摩挲着手指，开门见山地问道：“库纳勒和杰定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大祭司摇头，不语。 拉曼斯克又问道：“那你有什么线索吗？” 大祭司依旧摇头，不语。 拉曼斯克见状也不恼怒，他知道大祭司的秉性，对方一贯都是这样，少言寡语，只用点头或摇头来回应问话。他也没有怀疑大祭司是否说实话，因为墨索斯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恒水寺大祭司从不说谎，这是他的修行所在，除谬存真，若是说谎，则修行全无。 “那么，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拉曼斯克慢条斯理地抚着自己的膝盖，抬眼看向大祭司。他明明是弯着腰斜向上看大祭司，却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他是在俯视对方。 满面白须的大祭司微微抬头，仪态依旧是那样的自得自在，就连升天会的会长亲自上门也值不得他任何的动容。 毕竟这里是恒水寺，他修行了一辈子的地方。 拉曼斯克轻笑一声：“我的问题是，你选择和升天会联盟，或是选择……死？” 大祭司也报之一笑，拉曼斯克放出消息逼他联盟的事情，他并非没有细细琢磨，其回答早已在心中敲定：“我选择让你和你的两个手下活着离开恒水寺，这是我佛对你最大的宽容。” 拉曼斯克从嘴角嗤出一声轻蔑的气流：“萨米特，我敬你是墨索斯的老前辈，亲自上门来请，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噢？”大祭司萨米特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好奇的表情，“你要用什么来请动我呢？”若是在寺外，他不敢这样说，但在这恒水寺内，大祭司萨米特就是绝对的掌控者。 萨米特说完，不再理会拉曼斯克，兀自转回了之前的方向，面朝满墙的神佛，继续念诵着那卷神异又诡异的经文。 而被甩了脸面的拉曼斯克还是不见恼怒，大祭司的举动在他眼里不过是无谓反抗罢了。 拉曼斯克没有再执着于“劝说”大祭司，而是转向了右侧的那个全程头戴兜帽的手下。 他的身子缓缓匍匐了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仿佛是在朝拜某位神明，若是让升天会的那些兄弟们看见了，一定会一个个惊掉下巴，他们从未见过威风凛凛的会长对任何人如此卑躬屈膝。 迪让也不例外，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拉曼斯克的行为。 恭敬地跪在地上的拉曼斯克的声音好像是在恳求，又好像是在嘲讽萨米特的自大： “请大人出手。” 第一百零七章 识破 恒水寺外，夜色沉沉，任明空维持着光学拟态，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发呆。 在拉曼斯克进去的十来分钟后，隐身在旁的任明空看到三人再次走了出来。 这么快？ 他心下疑惑，莫非恒水寺的大祭司早就暗地里与拉曼斯克达成协议，这一行是另有所图？否则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恒水寺没道理短短十分钟就被拉曼斯克拉入伙。 压下疑惑，任明空再仔细打量了片刻，拉曼斯克的表情很是平淡，不悲不喜，根本看不出来对方到底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不过既然他们能这么轻易地离开，说明最起码大祭司没有难为他们。 这就让任明空很好奇了，这十多分钟究竟发生了啥事儿？ 按捺下好奇心，等待拉曼斯克三人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背影之后，任明空的身形才再次浮现了出来。 不过这时的他，已经变成了拉曼斯克的模样。 阴鸷的脸，高而厚的鼻梁，颧骨略高，任凭谁来都挑不出一丁点破绽。 而此前一路的观察也排上了用场。任明空控制着脸上的表情，生硬地露出了拉曼斯克那阴沉沉的模样，这糊弄不了拉曼斯克的熟人，但糊弄其他人足够了。 检视了一下自身，确认没有太大的问题后，任明空迈步走进了恒水寺的大门。 一路穿房过屋，任明空也来到了正殿外。 这时的大祭司萨米特正对着正殿大门的方向发着呆，久久不语，烛光晃晃悠悠，在墙上映照着他的影子。他万万没有想到拉曼斯克身边的那个人竟然…… 任明空的身影出现在正殿外的时候，大祭司愣了一下，随即晃过神来。 “……你回来做什么？”他的语气里仍然压不下心中的恐惧。 任明空微妙地感知到了大祭司的这一情绪，他心里更加确定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思索之后，顶着拉曼斯克脸的任明空径直走进了正殿，丝毫不给大祭司面子，充满了侵略性和压迫感。 根据刚才获得的线索，任明空推断大祭司一定是被拉曼斯克给恐吓到了，虽然不知道拉曼斯克究竟凭借了什么，但自己的结论多半没错。 于是他在赌，赌自己猜对了，大祭司确实害怕拉曼斯克。 赌对了的话，那自己能依托这张脸获得不少情报。即便赌错了，以拉曼斯克的身份，要全身而退想必也不是问题。 任明空完全没有考虑到，威吓住大祭司的人并不是拉曼斯克或拉曼斯克带的什么东西，而是他身边的那个“下属”。 但好在大祭司心有余悸，即便没有看到那个人，也未任明空的冒犯举动有什么反应，只是略带警惕地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进来。 任明空心中微定，又喜又愁，喜的是自己赌对了，愁的是看来拉曼斯克确实留了底牌。 能够威吓住身在恒水寺便是d级强者的大祭司的手段，会是什么呢？ 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任明空要首先应付面前的大祭司。 但是，他刚要开口，大祭司的脸色却陡然变了。 “你不是拉曼斯克！” 他站了起来，伛偻的身躯给予了任明空莫大的压力，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绝不是什么善类！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个地方露出了破绽，只能暂时归因于大祭司身处恒水寺带来的特殊之处。 实际上他的猜测也八九不离十，大祭司数十年修行除谬存真的法门，自身也练就了堪破虚妄，直面真实的能力。当然，若他和任明空一样都是e级，那他难以察觉任明空的伪装，但在恒水寺的加成下，拔高至d级的大祭司，稍加观察便发现了不对。 本就疑心于拉曼斯克为何独身一人返回，大祭司忍不住就察看了一下眼前这个拉曼斯克是否有问题，但没想到这一看还真看出了问题。 这个时候，任明空脑门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他并非没有应对d级超凡者的经历，但托大的白狐又岂能与无比警惕的大祭司相比？ 跑！这是任明空的第一想法，独自面对d级强者，他是几乎没有胜算的。 何况这还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不是在华夏。 念头刚起，任明空便将手向虚空一伸，想要从储物空间取出气动力学翼板逃之夭夭，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了，要是被大祭司缠上，刚走不远的拉曼斯克再感应到灵气波动折返回来，那可能小命都会交代在这里。 但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眼前的视角突然发生了奇妙诡异的变化。 就像是突然被人按进了水里，一阵咕噜声在耳畔响起，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变得如水波一样涌动起来。 发生什么了？！ 任明空一边警惕着变化，一边留意着对面的大祭司，他发现对方看上去也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变化和大祭司无关？又有什么人插手进来了？ 任明空心里暗骂，没想到小小一个墨索斯竟然卧虎藏龙，遍地都是大佬。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变化，只见那刻画满墙的神佛突然渗出了缕缕黑雾，缭绕在神佛的面目之上，使原本慈眉善目的神佛看上去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黑雾？！ 任明空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个关键的物体，昨天他的梦里刚出现过这样的黑雾。 是那位全是笼罩黑雾的强者插手了？ 任明空心道不妙，对方昨夜已经毫不客气地警告过自己，这一次恐怕不会再手下留情。而大祭司身为d级强者，还是本地人，说不准不会被为难太多。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任明空表面镇定，实际上却已经急坏了。 就在他准备咬牙拼命逃跑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走。” 这个声音像是来自空洞的山谷，又像幽深的海底，或是像隔着很多层曼妙的纱。他很熟悉，是那个黑雾缭绕的人。 对方竟然叫自己跑？任明空呆了，这人怎么会和自己是一边的？他不应该直接把自己给弄死才对吗？ 突然，任明空脑仁一痛，眼前景色忽地闪动起来。 片刻后，他恢复了过来，再看向眼前的场景，极其惊讶地发现那些黑雾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一切就想是一场梦。 等等，梦？！ 任明空猛地看向大祭司，他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颇为凝重，如临大敌一般，但是却紧闭着双眼。 刚才真的是一场梦！ 而大祭司还在梦里！ 那个黑雾怪人把自己和大祭司拖入了梦境，然后缠住了后者，再把自己打了出来？ 任明空一念至此，不再犹豫，他不知道那个黑雾怪人能拖大祭司多久，可不敢冒险多停留，径直奔着恒水寺的庙门跑去了。 至于借这个机会击杀大祭司？ 一是没这个必要；二是大祭司一旦吃痛，很可能直接摆脱梦境。 所以任明空干脆先走为上。 一路奔逃，他回到了哈曼尼旅馆，同时没有忘记在路上解除通天机甲。 旅馆的老板娘哈曼尼注意到了脸色不太好的任明空，略带关切地询问道：“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了？” 任明空摆摆手示意没事，毕竟哈曼尼只是个局外人。 “我休息半个小时，麻烦您一会儿不要打扰。”任明空嘱咐完，便噔噔噔上了楼，一拧钥匙进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将自己摔到床上，任明空这才缓缓舒了口气。 他蓦然想起了那家中餐馆老板老范的警告：快走，快走。那是连续说了两遍的“快走”，老范严肃的神色也在脑海中重新浮现。 自己还拿警告不当一回事。任明空苦笑。 但谁知道小小的一个墨索斯，竟然会潜着这么几位强者啊！ 明面上的，有白象同盟会e级巅峰的大统领和恒水寺那条件性d级的大祭司。而暗地里，还有拉曼斯克手里那不知道为何的手段，以及那名黑雾怪人。 这还是自己知道的，会不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呢？ 任明空一直以为自己是搅浑水的那根棍子，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水中自有漩涡，棍子不过是表象罢了。 甚至就连棍子也在不知不觉中随着水流被拉扯向漩涡的中心。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老范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给予自己那样严肃的警告？ 要说老范的警告是误打误撞，任明空是绝对不信的，那个漂泊在异国他乡十余年的中年男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但此时夜已经深了，回来的路上任明空瞥了一眼街角的那家中餐馆，门外依旧贴着咖喱的海报，但门内却黑黢黢一片——已经打烊了。 这样的话就只能等明天再去找老范了。 任明空现在急需一个能够为自己拨云见日的人，他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已经从外来的观者变成了棋局中的弈子，难以凭借自己狭隘的视角去审视整个局面。 老范会是那个为自己拨云见日的人吗？ 是即刻远离墨索斯，还是继续在这里浑水摸鱼，都取决于明日的收获了。 第一百零八章 黑雾真身 “任明空在墨索斯？！”陆行之极少见地惊出了声。 不论谁在墨索斯都算了，除了任明空。 这小子可不能折在那里。 诸葛明亮很是无奈地点点头，昨晚出入境名单到了他手里之后，他迅速亲手审查了所有的人，没想到真的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程夏这两天在横断山脉附近，我已经让他去接应任明空撤离了。” …… 一觉醒来，任明空洗漱过后，早饭都没吃就直接出了门，他问过哈曼尼了，老范的餐馆这个点已经正常营业。 他找老范首先是想问清楚墨索斯的情况，其次也是投桃报李地提醒一下对方。 自己被黑雾怪人找上的原因，思考过后，任明空猜测问题多半是出在了那天在餐馆里和老范聊天的内容。一旁那几个白象同盟会的成员听了去，这才导致了自己的暴露。 不过任明空唯一没想通的是黑雾怪人为什么会帮自己。 但总之，自己已经被盯上，那老范估计也没有逃脱注视，不论老范到底是什么人，还是提醒他一下比较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任明空往街角的那家中餐馆走去。 但是走近之后，他却发现老范的餐馆并没有按哈曼尼女士所说的那样早早地开门。 并且任明空透过玻璃门往里看去时，还注意到餐馆内的布置似乎有些凌乱……不，不是布置，是被某种力量破坏打乱的。 老范出事了！ 意识到这点之后，任明空没有贸然闯入，谁知道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对老范出手的人还没走呢？ 但他也不敢耽搁太多时间，立刻放出了渗透专家，就近找到一根信号传输线路，接入了餐馆的监控系统。 经过仔细的搜寻，渗透专家表示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员。 整个餐馆内，只有老范倒在厨房的地上，胸口微微起伏，身下洇红了一片。 见状，任明空毫不犹豫地破开了餐馆的大门。 刚一进去，一股血腥味就刺入了鼻孔，任明空心下一紧，如此浓郁的血腥味已经从厨房蔓延至大厅，说明老范遇害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急忙奔向后厨。 “老范，老范！”任明空在地板上看到了气息微弱的老范，对方躺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数把刀叉，均贯穿了肺叶。 所幸，或许是凶手懒得瞄准，又或许是老范运气好，没有一把刀叉扎在心脏上。 否则他绝对活不到现在。 不过即便是这样，老范也离死亡不远了，他的肺破开了数个窟窿，能撑到这个时候都已经是奇迹。 听到呼唤的声音，无比虚弱的老范强撑着睁开了眼，想看看是什么人来为自己送行。 他看见了任明空焦急的脸。 “呵……是你啊。”老范的声音仿佛老旧风箱的嘶喊，沙哑又残破，“我不是说过好几次让你快走吗，你怎么还……咳，咳咳。” 任明空撕开了老范的上衣，胸膛上的窟窿一览无余。他手忙脚乱地想办法遏制出血，只要还有气在，就能救回来。 “你别说话了，人都糊涂了，你哪儿有好几次跟我说过……”任明空说到这里，突然愣住了。 如果老范不是脑子糊涂了的话，他真的劝告过自己数次快离开墨索斯，那他的身份似乎也明了了。 两次梦境里，那个黑雾怪人都警告过自己。 黑雾怪人，就是老范！ 之前一些难以解释或是很牵强的问题在此刻也有了答案：黑雾怪人为什么帮自己？因为他是老范；自己为什么会被黑雾怪人注意到？因为他是老范。 前天晚上的梦境中，看似凶狠的警告，其实是想把自己吓走。 “原来那个黑雾怪人是你。” 老范又咳了几声，勉强笑道：“黑雾怪人？倒也贴咳咳，贴切……我没时间了，你去我的卧室，在床下有一个盒子，密码是03876。如果你能离开墨索斯的话，请帮我一个忙，把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带回国去。” 任明空恨不得把老范的嘴堵上，身受重伤的人了，话还这么多。 “少说话，集中注意力压制伤势，你还有救。” 老范扯了扯嘴角，他哪儿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被捅了几个窟窿，这要是在顶尖的医院或许真有救，但在这墨索斯，怕是神仙难救。 老范只当任明空是哄他的，但也依言闭上眼试图压制伤势，不然要是把这小子惹急了，不答应自己的请求怎么办。 真的没救了吗？任明空敢说这话那就不是吹牛。 数秒之后，他的手掌心中闪现出了一件长条状的物体——嵌入式神经索·五音。 这条神经索被赋予了通天机甲的转化模块，和当时安装在秦天龙身上那条一样。只要是身体的损伤，无论多重，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 已经拥有两个紧那罗秘境核心的任明空，就要赋予神经索两项能力。但这次之所以只赋予了一项，是因为生产神经索时，该神经索被赋予了什么模块的能力，任明空就暂时无法使用该模块。 这个“暂时”，经过上次的测试，大约会持续半天左右。 要是平常，半天说长也不长，但眼下墨索斯或许即将发生剧变，一个模块的暂时锁定就已经让任明空的可用手段减去其一了，再多一个的话，他担心自身难保。 “你忍一下。” 任明空说完，将老范的身子侧了过来，胸口的刀叉还插在身体里，可不能直接翻身到面朝下，要想露出背脊，只能侧身了。 当老范侧过身时，任明空看见他的背部，手上的动作难以控制地顿了顿，但他没有现在多说什么，继续救治老范。 狰狞的、蜈蚣一样的神经索攀上了老范的后颈，一节一节严密贴合着皮肤。 随后，从第一节神经索开始，依次缓缓刺入背部的肌肉，直至卡在脊柱上，使神经索与脊柱成为内外连接的循环整体。 这期间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当时的秦天龙差点疼得晕了过去，叫声也是十分痛苦。 但老范却一声不吭，只是身体不住地微微颤动，皮肤表面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忍得很艰难。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三层身份 他大可叫出声，这样会好受很多。 但是老范在如此情况下依然忍住了身体的本能冲动，这让任明空无比惊讶。 当然，不叫也好，否则引来附近居民的关注可就不妙了。 不一会儿，嵌入式神经索与老范绑定完毕，一阵电流过后，其功能也顺利激活。任明空收到这个信息时，便将准备好的肉扔到了老范的手上，遥控启动了神经索的转化。 肉是从冰柜里找的，也幸好这儿是一家中餐馆的厨房，否则还真不好找那么多足够的肉。 转眼间，一块又一块的肉在转化之下被老范所吸收，眼看着胸口的伤势开始愈合，任明空拔出了那几把刀叉。也亏是他眼疾手快，要是再晚几秒钟，可能就得和肉长一起去了。 没过多久，老范的伤势便已完全复原，在忍下疼痛之后，他眼中的惊讶之色就没有消失过，伸手摸了摸胸口，原本是大窟窿的地方此时已和受伤前一般无二，甚至连这小半辈子留下的一些伤疤和痕迹也不见了踪影。 残存的痛感和稍有滞涩的呼吸提醒着他这不是在做梦，背后紧贴肌肤刺入骨髓的神经索也不是幻想。 实际上他自己就是操控梦境的高手，轻易就能分清梦与现实的区别。 “这……”老范情绪激动，说不出话。 任明空擦了擦汗，老范可把他吓坏了，要不是有神经索，他还真救不了老范。 “别高兴太早了，你背后那个东西带给你的不止是新生。”任明空这会儿才解释道，“同时还意味着你必须并只能忠于我。你要是想怪我没有征求你意见的话，那我也没办法，那玩意儿摘不下来的。” 老范忙摇头：“我怎么会怪你，救我一命已是大恩。这世上也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处，能换回性命就不要奢求太多了。” 他没有过多地询问背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没有追究任明空的身份，仿佛很自然地就进入了平常聊天的状态，所有的情绪波动都被压在了心绪的最底层。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先跟我讲讲眼下的情况，以及你的身份吧？”任明空拉了两张椅子过来，就在厨房坐下。 老范也不客气，接过椅子，坐了上去。 不对啊，这明明是我的餐馆，为什么我会想要客气？老范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前两天两人初见时，任明空也想要打探四大势力的情报，却被异常激动的老范给赶了出去。这次他再次提出这个问题，所问的深度却已完全不一样，而老范也难以再拒绝。 沉思了片刻，组织好语言后，老范开口说道：“我先跟你讲讲目前的局面吧。墨索斯……这是一座很普通的边境城市，但也正是因为地处边境，才让它显得没那么普通。 “在超凡降临的时代，它成为了其他势力入侵这个国家的跳板，四大势力也是由此应运而生。” 任明空微微点头，原来如此，四大势力的背后竟然各有背景，难怪这里那么棘手。 “那四大势力的背后分别是什么人呢？” 老范答道：“升天会背后是灰色议会，昨晚跟随拉曼斯克造访恒水寺的两个手下之一，就是灰色议会的强者假扮的。” 任明空嘶了一声，难怪恒水寺大祭司那么快就屈服，自己的判断还是失误了。 不过这怪不得自己，实在是信息不对等太多了。 “神牛教的支持者是岛国的樱组，他们向来行事乖戾的习惯也是由此而来。而恒水寺，恒水寺其实就是恒水寺，它代表的是墨索斯本土的抵抗。” 难怪恒水寺大祭司会有那么些特殊之处，却又让人感觉像是有些超凡能力上的“残疾”。 “那白象同盟会呢？” 老范似乎有意将白象同盟会留到了最后去讲，任明空也极为配合地为他引出了这一话题。 “白象同盟会。”老范咂了咂嘴，“你应该知道，这不是一个整体，它是由诸多小团体联合而成的。” 任明空点点头，说道：“所以白象同盟会的背后，按理说也不止有一个其他势力在撑腰。” “是这样的。” 老范肯定了任明空的说法：“这些小团体中，有两个是最为强大的，其领头者也就成为了如今白象同盟会中的大统领与小统领，在他们的背后，分别是联合教团和另一个阿三的本土势力。” 另一个阿三的本土势力。 老范采用这样模糊又微妙的说辞，任明空听着挑了挑眉：“那是什么？” “神宫。” 神宫？ “神宫不是刚刚才崛起没多久吗？”任明空问道，这是他从万灵网上得到的信息，不应该有谬误才对。 那个诡异的网站虽然让他有些抗拒，但不得不承让其信息的真实性与有效性。 老范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竟然知道神宫……确实，神宫刚崛起没多久，但它的存在却是已经很久了。不过由于没有高等级的强者，故而神宫的声名一直不显，直到前段时间宫主回归，才让神宫跻身至巅峰。” 任明空脸上挂着微妙的笑容：“你这些隐秘都是可以说给我听的？” “不算隐秘。”老范的表情有些无奈，“我不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你还能没猜到我的身份？” 闻言，任明空“哎呀”了一声，颇有些佯装的不好意思。 确实，除了黑雾怪人，老范还有一层身份，而自己也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 “你可真是性子古怪不愿意配合我营造神秘气氛的……白象同盟会小统领呢。”任明空略带诙谐地说出了这句话。 老范绷着脸上的表情：“营造啥神秘气氛，你都看到我背上的白象纹身了，还搞什么神秘，你还小啊咋的。” 是的，老范的背上纹着一只奔腾的白象。 任明空方才将老范侧过身时不由自主地停顿，也正是因为看见了这个图案。 黑雾怪人的实力加白象纹身，双重线索的叠加之下，不难得出一个看似离谱的结论：老范就是白象同盟会那个鲜少露面的，被传为心狠手辣相貌凶狠之徒的小统领！ 被嘲讽“你还小吗”的任明空突然问道：“你听说过那句俗话吗？” “啊……？什么俗话？”老范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小子这是想搞哪一出？话题突然跳跃得这么远。 “不听老人言~” 听见歇后语，老范本能地接道：“吃亏在眼前？”这是什么意思，真就跟刚才聊天的内容一点不搭边？ “不不不。”任明空摆了摆手指，“不听老人言……至死是少年。” 老范：“……”你犯得着绕这么大一圈来回应我的嘲讽吗？啊！ 别看老范现在看上去很是平静镇定，但总归刚刚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的人，即便调整得很好，内心深处也难免有消不去的紧张。 但是经任明空这么一折腾，老范那原本命悬一线的紧张感顿时散了大半，被无语所替代去了。 玩闹过了，任明空也重新正色道：“你真的是小统领？” 猜测是猜测，还是得老范亲口肯定才行的。 老范点头：“怎么，不像吗？还真得跟他们那天说的那样，长得凶神恶煞才行？” “不是，我不理解。”任明空摸了摸几天没刮长出来的胡茬，“你一个华夏人，为什么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什么小统领……” 正当这时，说着话的任明空瞥见了老范脸上一丝不苟的笑容。 他先是有些疑惑，而后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凝固：“……等等，你别告诉我你还有第三层身份？” 老范啊了一声，挠了挠头，一股子中年大叔的猥琐气息展露无疑。在任明空近乎剜人的注视下，他开口道： “你猜对了，还真有。” 老范这一肯定，任明空反倒不那么想知道了，之前的黑雾怪人身份和小统领身份是他避无可避撞破的，而对方的第三层身份却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集。 知道太多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是这种没必要知道的事情。 于是任明空忙制止了老范继续往下说的想法：“你别说，我不听，鬼知道你第三层身份下面又是多浑的水，我真是倒了霉了我……对了，跟现在的事儿没关系吧？”要是有关系的话任明空还是要听的。 老范也知道任明空的顾虑，实际上他的第三层身份还真有点麻烦，不便告诉任明空。 “你不听倒也省了事了。放心吧，跟墨索斯的事儿没关系，倒是跟国内有些关系。” 任明空自动过滤了后半句话，关于老范第三层身份的事儿他是一点都不想听，于是转向之前的话题：“说起来四大势力在这里盘根错节已久，为什么突然迎来了矛盾的激化与爆发？” 并且还迎来了背后势力的直接插手。 任明空可不相信拉曼斯克身边那个人是一直都在墨索斯，一定是最近才到的。 “这个问题啊。”老范想了想，站了起来，示意任明空跟上自己。 两人来到老范在餐馆的卧室，他有时候晚上不回家就睡在这里。卧室的布置很简单，床、桌、电脑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老范打开了电脑，并在任明空惊讶地目光下掏出了一个u盘，插了上去。随后，一个任明空熟悉的界面弹了出来。 万灵网。 第一百一十章 转瞬即逝的泡泡 没想到在墨索斯也能看见这个网站。 任明空一言不发地看着老范操作，数秒之后，一个贴子展现在任明空眼前，他轻轻念出了贴子的标题：“《第三具神灵遗体将在墨索斯降临》？” 啥玩意儿？！ 任明空惊讶的不是“第三具神灵遗体”，而是“即将”，是什么人敢于放出这样的消息？对方又是从何得知？ 而且……这消息是错的啊。 别人不知道，从六年后回来的任明空还不知道吗，第三具神灵遗体根本就不在墨索斯。 贴子的具体内容，他扫了一遍，大概就是从各种角度论证了标题的观点，并且还有一些偏玄学的猜测。 这个贴子的热度高居榜首，为什么自己在国内的时候没有看见？ “恕我直言，这个贴子的论调……太牵强了，你不觉得吗？”任明空问道。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贴子中所涉及到的论证内容都太难以深究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贴子会被顶上榜首。 老范没有反驳任明空，而是笑了笑：“很牵强，是的，但如果想要把手伸进墨索斯，这就是绝佳的理由……侵略没有正义，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名号。” 闻言，任明空恍然，确实如此，墨索斯地处边境，绝对是入侵阿三的这个国家最好的跳板。 况且，如果那个贴子说的是真的呢？那有谁能拒绝在墨索斯分一杯羹呢？ 最主要的是，超凡的时代已经开启一年了，但世界的格局仍然和之前几乎一样。不难想到，有一些人渴望着巨大的变革，想让这个世界重新洗牌，这些人或许是野心家，或许是疯子，也或许是某个组织的领导人。 或者兼而有之。 总之，墨索斯的八方风云汇聚，正是由这些人借着这次的波涛搞出来的。 这是一个针对墨索斯的阳谋，幕后的谋划者们在逼迫神宫入场，在逼迫其他势力入场，以墨索斯为端口，由此打开世界格局的新时代。 心念至此，任明空终于探到了墨索斯这潭水的水底。 双眼开阖，任明空问了另一个问题：“这个u盘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是他一直好奇的事情，自从拿到了山猪的账号之后，他便一直想要知道山猪到底是怎么得到的u盘。 老范的回答有些出乎任明空的意料：“大统领给的，四大势力里，有万灵网账号的人不下十个。” 老范说完，看见了任明空惊讶的表情：“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任明空缓过神来，道：“这东西这么普及？在国内我只见过一个。” 老范也有些奇怪：“可能是国内在封锁万灵网的渠道吧，你也知道这种东西向来是不允许在国内广泛流传的。” 任明空微微点头，这个解释勉勉强强。 “最后一个问题。”任明空正了正神色，“谁对你动的手？” 问出这句话时，任明空的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老范苦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这件事呢。其实吧，算来算去，答案也很明显了，是大统领伊姆兰。” 果然。 “本来伊姆兰不知道我是神宫的人，但昨晚在恒水寺，我的身份暴露了，为了肃清白象同盟会，杀我是必须要做的。” “倒是我连累你了。”任明空脸色愧疚。 老范连道“无妨”，又说：“他对我动手是早晚的事，伊姆兰是那种宁杀错也不放过的人。之前的相安无事，是因为没有动手的必要，而且如果把我逼走，白象同盟会的实力会大幅下滑，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不担心白象同盟会的实力下滑。”任明空接茬道，“联合教团的强者已经到了？” 白象同盟会背后的势力是日不落帝国的联合教团。 “多半是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任明空想要的信息已经全部知晓，但此时他反而不敢乱动了。 换做一天前，只看到了墨索斯表面的他，还以为自己能在这里游刃有余地完成任务回国。但现在，墨索斯根本不是他能左右的战场了。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任明空问老范。 老范仿佛早有考虑，吐出一个字： “等。” “等？” “神宫不会丢下墨索斯不管的，即便阿三官方不愿意与几大势力正面对抗，神宫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你是说，等待神宫的强者到来？” 老范点点头。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声长久的呼嚎，夹杂着愤怒与发泄，响彻云霄。 出事了！老范与任明空立刻反应了过来。 墨索斯的决战要到来了吗？ 但是神宫的强者此时仍然没有赶到，他们难道要放弃这片土地？ ………… 墨索斯的街道上，拉曼斯克怒视着眼前挺立的男人。 他的腰间扎着一把短匕，本来这把匕首是冲着他的脖子去的，若不是反应快，这会儿升天会的会长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那声长长的呼嚎也正是拉曼斯克的怒吼。 “阿米尔……”拉曼斯克咬牙切齿地低声吼出了这个名字，原本阴鸷的面容此时更是蒙上了一层暗色。 在他对面，面庞柔和，身材挺拔的男人正是神牛教的教主阿米尔，他是一个善于伪装自己的人，和蔼的外表下藏着恶鬼一样的心。 “拉曼斯克，干嘛把我的名字叫得那么用力，不认识我了？”阿米尔的表情有些戏谑，他与拉曼斯克的不和是人尽皆知的。 拉曼斯克被阿米尔一嘲讽，反而平静了下来。 “一切万物都有开头，这是墨索斯的老话，如今，阿米尔，你要成为煮沸这潭浑水的开头吗？” 拉曼斯克并不是很愿意成为这开头的，他非常明白挑起争端有什么代价，若最后的胜者是他拉曼斯克倒也罢了，若不是，那他必然没有好下场。 阿米尔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不在乎，在这一局种，他是个疯子。 “拉曼斯克，你还是那么优柔寡断，这样的你，只会成为水面上转瞬即逝的泡泡。” 墨索斯的终局，以升天会和神牛教这两大素来不和的势力的决战，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等待与偶遇 混乱开始了。 在拉曼斯克和阿米尔的战斗进入焦灼时，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场更剧烈的战斗正在进行，双方分别是一个头戴兜帽的男人和一个身着轻甲的武士。 那是各自背后的势力：灰色议会与樱组。 兜帽男手中亮起了一把重型光剑，横架在肩头，阴影中的上半张脸不辨喜怒。 武士则屈着膝，平举手中太刀，刀尖直指对面的敌人，在他的刀刃上，时不时有电光流过。 两人之间没有交流，不是因为冷酷。 只是因为听不懂对方说什么。 刚刚结束了第一次试探性出手的二人此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在他们四周，是被战斗余波摧毁的残垣断壁。 双方都是d级超凡者，破坏力远超e级一大截。 四大势力的争斗并不只是各自明面上的竞争，还有他们这些背后支持者的拼杀。 兵对兵，将对将。 兜帽男和武士之间的空气渐渐肃杀，不约而同停手的他们在下一秒又不约而同地动了。 太刀与光剑交错碰撞，一溜火星在空中迸发，两人都是擅长近身格斗的强者，也选择了最朴实的战法。 骇人的冲击波一次次在刀剑交接处爆发，四周的残垣断壁也就是这么来的。 武士手中的太刀仿佛冰冷的獠牙，斩向兜帽男的脖子，而后者不慌不忙，一个俯身，刀锋便擦着后脑勺滑了过去，再一个抬头，用肩膀猛地撞击向太刀的刀背。 这一撞差点让武士手中的太刀脱手飞出，还好他反应及时，将刀抽了回来。 但兜帽男也不好过，他的肩膀与太刀碰撞处，散出了一股焦糊味，那是武士附着在太刀上的电光侵入了他的身体。 兜帽男举起手中沉重的光剑，又硬生生与武士拼了一招。 论蛮力，终归还是兜帽男更胜一筹，武士的虎口在几次硬拼之后已经渗出了鲜血，手腕也有些颤抖。 不能这样硬拼。武士眼睛一眯，侧身闪过沉重的横扫，脚下的步伐开始带上了一丝迷乱的意味，兜帽男一时只觉分不清对方究竟想要往哪个方向行动，或虚或实的刀光一次次试探过来，试图扰乱他的判断。 但兜帽男也并非等闲之辈，嗡地一声，他周身荡起了一层光罩。 太刀砍在光罩上的铛铛声不住地响起，那层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可以预料，再过两三秒，光罩便会破裂。 不过这足够兜帽男行动了。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重型光剑，剑尖直指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下一刻，一束炎阳光束穿透云层，连接在了光剑的剑尖，随后，耀目的光线开始膨胀，变得越来越粗，云层都被灼出了一个豁口。 兜帽男手中的光剑在穿破云层的光束增幅下，也膨大了数倍，在他手中恍如巨人的武器。 武士见状，手中的动作也加快了速度，脚下电光乍现，整个人在身后留下了一道道闪烁着电光的残影。 无数的残影互成乾坤，自第一道残影开始，左手陆续拔出了腰间短刀，与右手的太刀呈交错封锁之势，绞杀袭向兜帽男。 两人在短时间的交手后，纷纷拿出了看家的本领。 胜负就在这一瞬间。 兜帽男身周的光罩应声而破，那一道道电光幻影去势不减。 与此同时，兜帽男手中的光剑也斩了下来，虽然他只是斩向身前的区域，但方圆数十米内内均产生了恐怖的压力。 一道道幻影在光剑下消融，耀眼的光剑也在这个过程中迅速黯淡。 电光火石之间，刀剑交错。 一阵炫目的白光和爆炸之后，四周的烟尘缓缓散去，附近的房屋都成为了一片废墟，d级强者对拼的破坏力与e级有天差地别。 再观废墟中央，两道身影如今已是分出了胜负。 武士撑着太刀，屹立在皲裂的地面上，他的轻甲和各处皮肤都布满了灼烧的痕迹，那把短刀也断成了两截散落一旁。而兜帽男则躺在战场中心数米外的地上，腰间一道长长的豁口往外渗着鲜血，温暖的灵力在伤口的切面上蠕动，试图尽快治愈。 武士抽出深深插入地面的太刀，缓缓向兜帽男走去。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兜帽男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他淬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撕下一条布缠绕在腰间，辅佐以灵力勉强止住了鲜血。 他的伤其实不算太重，并没有伤及肺腑，只需要压下往外涌的鲜血，过段时间就又能生龙活虎。 “你不会以为能杀我？”兜帽男看向拖着太刀缓步走来的武士，嗤了一声，他们两人其实都没怎么伤到根本，都只是脱力透支了而已。 这样的状态，谁都奈何不了谁，自己想走还是不太难的。 武士听不懂他讲的英文，但看对方的表情也大概猜到是在嘲讽自己。他表情大怒：“混蛋，已是吾刀下败将，还在嘴硬！” 虽然各自说着对方听不懂的鸟语，但表情的语言是没有国界的。 兜帽男心知对方有些恼羞成怒，便准备开溜。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阵诵经的声音自远及近渐渐响起，钻入了两人的耳朵，这诵念声不同于他们在教堂或寺庙中听到那样能抚平人心中的波澜，相反的，武士和兜帽男在听到诵经的时候，脑海里的杂念便如蜉蝣一般在刹那间一次次生灭。 当然，若只是杂念，那最多只能干扰他们的心神，没有任何的威胁。 可是事情怎么会那么简单。 两人的心脏跳动开始渐渐与诵念的节奏同步，呼吸之间，或快或慢，失去了以往的平衡。 一个伛偻的身影从远处走来，身披袈裟，手中握着串有一百零八颗佛珠的菩提串，一颗一颗地掐着，每掐一颗，口中便吐出一个玄妙的经文。 恒水寺大祭司。 武士与兜帽男皆是失了镇定的神色。 在他们的情报中，这个老人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因为他只有在恒水寺里时才能被称之为强者，才有参与d级战斗的实力。 可如今的现状，让关于恒水寺的情报全部都被推翻。 大祭司哪儿是什么寺中猛虎，寺外小猫？！他在寺庙外也能发挥出d级的实力！ 若他只是e级，那必然无法这样轻易地影响到两名d级的强者。 危险了。心跳和呼吸均被控制的武士和兜帽男心中同时闪过了这句话。 恒水寺大祭司以老迈的姿态一步步来到两人近处，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贫僧久等了。” …… 对于整个墨索斯来说，两位d级的强者的战斗固然激烈，但也只是一个角落，真正的动乱源于四大势力的主要成员。 任明空和老范在街道上已经逼退了一波又一波向他们进犯的凶恶暴徒。 其中有人认得老范，也有人不认得，但大都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你小统领的身份到底有没有用？”身着机甲的任明空抬手挡住了一块向他扔来的石头，随手向石头飞来的方向开了一枪，“咋一个个都打你呢？” 老范耸了耸肩：“我这不是为了保密嘛，除了大统领伊姆兰和几个高层之外，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正说着，一段土墙后面冲出了一个手持菜刀的男人，嚎叫着砍向了老范。 眼尖的任明空看见了对方手指环节上的图案，是升天会的人。 这些暴徒，只要看见不是自己势力的人就会动手，任明空甚至看见有的上头了的，连妇女儿童都不放过，更遑论自己和老范两个异国人？ 老范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微微一抬手，提着菜刀的男人便倒在了地上。 没死，反而呼吸平缓——他陷入了睡眠。 “但你已经被大统领‘杀掉’了。”任明空撇撇嘴，“也就是说你现在在白象同盟会其实是个死人，他们的小统领已经死了，这个身份起不到任何作用。” “也不能这么说吧。”老范边说边将头探出一堵院墙，观察着外面的境况，“我还是有一批亲信的，他们……嘘！” 对于老范突然示意噤声，任明空及时收敛住了一切动作，并向老范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老范回应了一个手势：强敌，备战。 这是二人在刚才的短时间里约定的简单手势，以备不时之需，正好这时就用上了。 强敌？ 任明空想了想，现在这个节骨眼，能被老范如此郑重对待并且嘱咐自己备战的强敌，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白象同盟会大统领，伊姆兰。 哟，不是冤家可真是不聚头，刚刚还说着老范被伊姆兰“杀掉”，转角就碰上了这个仇人。 侧贴着院墙的任明空双手握持住了脉冲，蓝盈盈的能量在枪口澎湃，通天机甲也随之向上包裹住了他的脑袋，黑色的面甲遮住上半张脸，只留下一条冷酷的嘴唇。 他的备战模式很简单，就如科技树：觉醒1所说的一样：一切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那就用脉冲的炮火淹没敌人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入梦 之前的战斗中，任明空往往要么面对太过强大的敌人，要么都是独自作战，条件所限，他不得不在战斗中闪转腾挪或一击毙敌，从来没有过自由倾泻炮火的机会。 这下可不一样了，有老范在前面帮自己拉扯住伊姆兰，自己完全可以处在危险范围外肆意轰炸。 唯一的问题是老范究竟能不能挡住伊姆兰。 任明空投去询问的眼神。 老范接收到了任明空的眼神，但却一头雾水，搞不懂这小子突然给自己抛什么眼神。 毫无默契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看了一秒钟。 最终任明空翻了个白眼表示算了。 他相信老范的判断，对方既然让自己备战，那就有击杀伊姆兰的把握。 见任明空没有其他的问题，老范便开始了动作。 他隔着院墙，伸手指向了伊姆兰的方向，与此同时，老范眼瞳中的黑色就像落在水面的墨滴一样洇染开来，渐渐占据了整个眼白。 入梦！ 任明空默默地啧了一声，这样的超凡能力才叫神秘炫酷，相当符合他对超凡世界的构想。 感慨归感慨，手上的动作可不敢耽搁，谁知道老范能够拖住伊姆兰多久，虽然老范没说，但入梦一定是有限制的。况且伊姆兰的实力本身就强于老范，能拖多久真不好说。 任明空跃出作为掩体的院墙，一眼就看见了僵立在原地的伊姆兰，对方紧闭着双眼，四肢时不时地产生一阵颤抖，看上去就像志异故事中被噩梦给魇住的人。 毫不犹豫地扣下手中的扳机，能量光团撕破空气呼啸着飞向伊姆兰。 为了保险起见，任明空连开了三枪。 狂暴的能量一瞬间就来到了伊姆兰的面前，下一刻就要将他吞噬，身为e级巅峰的伊姆兰，若是硬抗任明空这一轮轰炸，不死也是重伤。 但事情在结束之前，永远不要高兴太早。 一面圆盾的虚影霎时从伊姆兰身上浮现，并在眨眼间拉伸延展，严严实实地将伊姆兰整个人都挡在后面。 脉冲的轰击全部在圆盾上炸开，圆盾虚影顿时片片碎裂，露出后面那张伊姆兰的脸。爆炸如炫目的蓝色烟火，也照亮了任明空。 但他无心欣赏这毁灭与优美并存的画面，因为伊姆兰的眼皮开始了跳动。 老范脸色一白，仿佛受到了看不见的重击，眼中翻涌的黑色迅速褪去。 “继续。” 老范咬着牙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强行逆转了伊姆兰苏醒的过程，重新将对方拉入了梦境的世界。刚才的冲击是惊醒伊姆兰的主要原因，如今伊姆兰已经意识到“死掉的”小统领突然“复活”来攻击自己，不会再对入梦没有防备。 老范的压力陡增，以他e级中期的实力，想要影响e级巅峰的伊姆兰，本身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任明空脸色凝重，不再留手，脉冲的枪口喷吐出恐怖的能量，一连九发直取伊姆兰。 但是这时，四周房屋里的各种铜管、钢架、刀叉和汽车都纷纷向伊姆兰身前飞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牵动着它们。 而那只手就是逐渐摆脱梦境的伊姆兰。 超凡能力，控制金属。 无一例外地，所有的能量光团都轰击在了四处飞来的阻挡物身上。 不过好在炸开的碎片和冲击波仍然击中了伊姆兰，让他身上添了不少深深浅浅的伤口，整个人也向后倒飞出去数米。 但是这样的刺激也让他再次苏醒了过来。 伊姆兰那双充满威压的双眼猛地睁开，与任明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他终于看见了是什么人在攻击自己。 那样的攻击强度让他颇为心悸，若非他不久前在e级巅峰的基础上又向前迈出了一步，达到了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突破到d级的水平，否则之前的两轮轰炸已经能让他受到不小的伤。 老范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眸中的黑色彻底退回到了瞳孔中。 “继续……”老范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之前本就受了致命的重伤，即便被任明空用神经索救了回来，但精神上的损伤却没那么快恢复。 任明空闻言，有些忧心地劝道：“老范……别逞强，他已经受伤了，我们两人正面与他战斗不见得打不过。” 老范没有回答任明空，他的全副心思都用在了拖伊姆兰入梦上面。 翻涌的黑色第三次充斥了他的眼球，但这次，黑色中竟掺杂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暗红。 任明空不清楚大统领的实力，但老范是知道的，伊姆兰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对手，几乎不存在弱点，如果不乘胜追击，给了他喘息的机会，那自己两人恐怕要在这里折戟。 并且拖的时间太久的话，恐怕会产生变数，得速战速决。 而伊姆兰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小统领还有强行启动第三次入梦的实力。 任明空见老范心意已决，也不废话，向再次失去身体控制能力的伊姆兰扣下了扳机。 这次再也没有东西阻挡脉冲的轰击，蓝色的狂暴能量在伊姆兰身上炸开，汹涌翻腾之间，优美的光点拖着一道道弧线，像是一朵绽放的死亡之花。 片刻之后，爆炸的动静渐渐消弭于无形。 伊姆兰站立的地方，此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伊姆兰本人，已在爆炸中魂归天地。 终于干掉了！ 任明空和老范双双松了一口气。老范更是直接靠着院墙瘫坐在了地上，伊姆兰在梦境中的挣扎对他的反噬太严重了。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二人耳畔响起。 “仁慈的主，祂必将降下启示，以审判你们的深重罪孽。” 听到这个声音，任明空的心跌到了谷底。 完了。 他转头看去，声音传来的方向，静静立着一位身着洁白长袍的教士，对方胸口挂着一枚银质的十字架，双手扣在身前，似在默默祷告。 正是大统领背后的势力，日不落帝国联合教团的强者。 他终于还是在最后赶到了。 瘫坐的老范露出一丝苦笑：“即便速战速决，还是慢了啊……任明空，一会儿我会拼尽全力拉他入梦，你赶紧跑，不会有太多时间留给你的。如果你能跑掉的话，记得找机会去我的床下取走那个箱子，密码是03876……” “闭嘴。”但是任明空狠狠地打断了老范的话。 他不喜欢这种伤感的离别，更不喜欢老范动不动就想牺牲自身的行为。 诚然，任明空是一个相当自私的人，但他偶尔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不就是d级吗。 爷再杀一次。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正的强大 再次面对d级强者，任明空心里已不似当时那般绝望与无措，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与d级强者有多大的差距，也明白想要击杀对方是多么的异想天开。 大不了就一起死。 那名教士没有给他们太多愤恨与伤感的时间，他摘下了胸口的十字架，转眼间，十字架就变成了一把神圣的长剑。 “圣裁。” 教士缓缓吐出一个单词，举起神圣长剑，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轻轻往任明空和老范的方向一点，一圈充满圣洁气息的光环从剑尖荡开。 随后，教士松开了手中的神圣长剑，在剑柄的末端轻轻一拍，圣剑便如子弹一般刺破了光环的中心，向任明空和老范斩去。 圣洁的气息裹挟着剑身，让目标中的两人莫名生出了一种想要敬拜的冲动。 “放下抵抗吧，回归主的怀抱。” 任明空死死咬着牙，那该死的教士一出手就是杀招，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反抗的余地。 这一斩上附着的对心灵的影响也让他难以抵挡。 这名教士比白狐强了太多。 自己还是低估了和d级的差距……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这时，任明空眼睛的余光瞥见远处有什么东西以更快的速度飞向自己，那是不少金属的残片，源于对伊姆兰第二次轰炸的产物。 哟，死去的伊姆兰突然复活来杀我？ 任明空这时竟然还笑出了声。 但是伊姆兰真的复活了吗？不可能的。那么这样的话，又是谁在操控那些金属？ 下一秒，任明空知道了答案。 “何方宵小，敢伤我天外天之人！”一个怒斥的声音由远及近，响彻战场。 教士的圣剑铛地一声，斩在了金属残片上，原本威势骇人的一击，此时却连一些破碎的钢板都斩不破。 “什么人？”教士脸色大变，他会一些中文，听出了“天外天”三个字，但情报中可没提到天外天也会入场！ 一道身影划破天空，方才还在天边，转眼已至眼前。 来者脚踏飞剑，背负双鞘，腰挎横刀，身着黑衣，面容肃然，站似青松。 “来者，天外天，程夏。” 这人正是前些天在横断山脉附近的程夏，他在接到诸葛明亮的通知后便立刻启程飞往了墨索斯，所幸紧赶慢赶终于没有错过危急时刻。 任明空听见程夏的名字还没什么感觉，仔细一瞧对方的打扮，方才想起来了什么。 这武器可太眼熟了。 横刀，双剑。这不就是通天秘境里天外天的那名领队吗！任明空还记得程夏与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激战的场面。 他突破至c级了？ 任明空如此判断，是因为程夏随手招来的金属残片便能挡住那教士七八分力的一击。而程夏的飞行方式是借助御剑，并非自己飞行，显然也不是b级。 不管如何，任明空都是松了一口气。 生死之际的紧张终于散去，背后有人撑腰的感觉可真好。 那教士脸色却是不太好看，他也意识到了眼前这脚踏飞剑的男人似乎是高出自己一个大等级的强者。 形势逆转，顿时教士就想开溜。 c级与d级的差距，远远大于d级与e级的差距。他之前如何轻易揉捏任明空，此时程夏便能如何更轻易地揉捏他。 程夏见状，从飞剑上跳了下来，落在地上。 他遥遥一指，两把飞剑如有灵性一般，从左右两边斩向教士，这一斩角度无比刁钻，蕴藏万千变化，似是两剑，实则不知有多少剑影，直接封锁住了对方逃跑的路线。 教士被程夏遥遥的两剑吓得魂不附体，就地一滚，狼狈地躲过了恐怖的剑锋。 但纵横绵延的剑气他却躲不过去，身上的教袍被细小的剑气撕裂成了无数的碎片，体表的皮肤也被剑气渗入，宛如凌迟一样的痛苦直击他的心神。 饶是教团的修士，也难以忍受这样的痛苦，忍不住惨叫出声。 程夏言语不多，骈指一挥，做斩击之势，两把飞剑顿时再次斩向教士。 这一次，程夏下了杀手。 明明是酷暑的时节，教士却感觉如坠冰窖，那是森寒的剑意锁定了他的每一寸活动空间，朴实无华的两剑背后，是融合了程夏所有理解的剑招，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威势，但只有真正直面这两剑的人，才知道有多么的绝望与恐怖。 这是必杀的两剑。 c级强者要杀d级，就是这么的易如反掌。 站在程夏身后的任明空，仅仅是感受了一下那两剑的余波，眼睛便产生了无比的刺痛，浑身寒毛倒竖，仿佛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 “不要看。”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上，沉稳的声音将他从那可怕的感受中拽了出来。 恢复过来的任明空向程夏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转眼，程夏翻转手腕，收了飞剑。 此时任明空再看向那名教士时，只看见了一地的鲜血，以及一具倒在地上赤裸的尸体，堂堂d级强者，联合教团的中坚力量，就这样毫无反抗地死在了程夏的剑下。 任明空头一次认识到c级强者的恐怖。他与肖凤仪的接触不可谓不多，但肖凤仪可从来没在他面前真正出过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双剑归鞘，程夏转向任明空。 任明空大致解释了自己来到墨索斯的原因，当然，隐瞒了关于紧那罗秘境核心的那部分内容。 程夏点点头：“出来历练的想法是好的，但你也要学会自己搜集情报，不要轻信别人给你的信息，否则，那就可能是你的明天。”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教士。 虽然话说得不太好听，但任明空知道这是对方为自己好，而且程夏摆明了一副不远千里赶来营救自己的模样，即便要训斥几句，自己也不太好反驳。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程夏的年纪大约二十六七，没大过任明空一辈，这声“您”完全是因为达者为师。 程夏道：“诸葛先生让我来的，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任明空噢了一声，表示明白。 程夏口中的诸葛先生应该是诸葛明亮，诸葛关灯那小子还不足以被他称为先生。如果是诸葛明亮给程夏的通知的话，那就好理解了，那大神棍知道点啥都不奇怪。 他倒是全然没想到，这其实是老范发往神宫的情报，神宫再转交给了天外天。 而老范这时也早就晕了过去，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我有个问题。”见程夏也不急着离开，任明空便开口道，“这墨索斯的情况，大约是这样的……”他把之前的推测和猜想中各大势力妄图洗牌，重新排定地位的事儿一一告诉了程夏。 最后，任明空问道：“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天外天不介入呢？难道这次洗牌和排位，陆先生不重视吗？” 他的疑问是有道理的，在墨索斯这个地方，汇聚了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几大顶级超凡势力，除了远在北欧，不愿意主动惹事的凛冬守望者。 这是发生在小小五千亩地盘中，却足以影响整个世界格局的事件，为什么华夏没打算跻身新格局的高位？ “新格局？洗牌？”程夏先是一愣，而后发出几声大笑：“哈哈哈，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自诩的新格局下的重新洗牌，能有那么公平正义吧？” 任明空闻言也是愣在原地，咀嚼了几遍程夏的言辞，顿时恍然大悟。 “你是说，他们所谓的新格局，只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为了入侵墨索斯？” 程夏给了任明空一个赞许的眼神：“你的反应还算灵敏，没错，正是你想的那样。不过入侵墨索斯只是其中一个理由罢了，其余的原因比较复杂，我也不太清楚，你如果感兴趣，回去后可以问问肖凤仪，他应当了解。” “不过……”任明空还有问题，“我觉得，超凡的降临确实带来了新的机遇与无限的可能，旧有的制度秩序已经渐渐不再能符合超凡世界的规律，我们或许真的需要打开一个新的格局，这样的一次风云际会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机会。” 程夏笑着摇摇头：“小弟弟，你能这么说，或许意味着你还没有明白这个世界上最朴素的那个道理。” 他顿了顿，接着缓缓吐出了几个字：“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短短的八个字，程夏云淡风轻的表情下，深藏着的却是那属于天外天的骄傲。 这难以言说的特殊情感让任明空心中为之一震。 他渐渐明白了，为什么陆先生不愿意掺和进来。 不是有所顾忌，更不是害怕。而是因为骄傲，因为不屑与灰色议会、联合教团和樱组去做那苟且之事。 不论是华夏还是天外天，自有我们自己的身份与风度，这种风度深蕴于超然的心态，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更不需要那些打着冠冕堂皇旗号的势力的溢美。 更重要的，是天外天的精神领袖陆行之陆先生，如果愿意的话，他能把全世界其他势力的首领依次挨个揍一遍，然后反过来再揍一遍。 并且被揍的那些大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真正的强大源于我们自身，而不是无谓的吹捧。”程夏如是说道。 这话任明空太懂了。 真理永远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老范的态度 此时，瘫在墙根的老范悠悠转醒，他不过是精神受了点伤，身体并无大碍，短暂的昏迷过后，身体自主的修复机能已经将损耗的精神力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茫然地环视了一周后，老范的目光停留在了程夏的身上。 虽然不知道这是谁，但从目前的情况可以推断出，这个面容整肃的男子从联合教团的强者手中救下了自己和任明空。 “谢前辈相救。”老范站起来躬身一拜。 程夏摆摆手：“不必致谢，手足同胞，我救你是应有之理。”他望了一眼天边，墨索斯城内的混乱此时还远远没有结束，但这一切与他无关，他不过只是来接任明空回国的而已。 任明空见状，向程夏大致解释了一下老范的身份，不过只说他是漂泊之人，没有提到老范背后站着神宫的事情。 想到这里，其实任明空心里也抑制不住冒出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老范一个华夏人，能成为神宫在墨索斯的坐标？ 思虑过后……算了，不问。 各人有各人的隐私，任明空懒得过问那么多。 “好了，没别的什么事的话，跟我回去吧。”程夏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还要回到横断山脉去，有些事情亟待处理。于是便向任明空提出了询问。 任明空想了想，自己来墨索斯的根本目的好像还没有彻底达成。 让于家的工厂摆脱当地势力的控制。 任明空确实干掉了库纳勒和杰定，但控制工厂的升天会的会长拉曼斯克还活着，自己的任务还差一步。 他本来是打算覆灭四大势力的，但如今看来不太现实。升天会和神牛教背后的那两大势力可不是吃素的，至于恒水寺大祭司，若是他执意坐死在庙中，一步也不踏出来的话，那也是相当棘手。 他并不知道拉曼斯克和阿米尔打起来的事情，更不知道恒水寺大祭司隐藏底牌渔翁得利，一举拿下灰色议会与樱组的两名d级强者的事情。 诚然，可以试试请程夏帮忙，c级强者出手，想要肃清墨索斯并不难。 但程夏已经代表天外天表明了态度，不愿意掺和进这一潭浑水里面去，免得惹一身骚。所以任明空只能以私人的身份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任明空衡量之后，决定还是想办法杀掉拉曼斯克就行了，于是不好意思地对程夏说道：“您再稍等我处理一件事可以吗？快的话一个小时就够。” 程夏没什么意见，多花十分钟和多花一个小时的区别并不大。他捏了个剑指，背后的短剑从剑鞘中飞出，悬在了任明空面前。 “你拿着它，我去城外等你，解决完你的事之后轻轻弹一下剑刃就行。” 任明空惊叹一声，伸手握住了悬空的飞剑。 虽然不知道弹一下剑刃就能通知程夏是个什么原理，但总之感觉好厉害的样子。而且，这可是c级强者的贴身武器！ 嘴上说着不愿意趟这浑水，但实际上还是相当护短的嘛。 接过飞剑，任明空转头嘱咐老范：“你快回家里收拾东西吧，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回国。”墨索斯已经不适合老范继续待下去了，混乱的匣子一旦打开，便很难重新关上。 谁知，老范摇了摇头：“你们走吧，我不回去。” 任明空有些讶异，正待继续劝说，老范却抢先一步解释道：“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几年了，有了自己的妻儿，怎么能抛下他们？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墨索斯不会持续这样下去的，只要等待神宫到来，这里便会重新平靖，我也还能继续开我的餐馆。” 话已至此，任明空于情于理都难以再劝说老范离开。 “好。”任明空抿了抿嘴，“你多加小心，日后常联系。” 最后半句不是什么废话，老范背后可还装备着自己给予的神经索，从属关系已经建立了。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任明空便和老范分别了。 他在城里搜寻了片刻，路上也抓了一些人询问，终于找到了拉曼斯克的位置。 抵达现场的时候，拉曼斯克正瞪着眼和阿米尔对峙着，两人硬生生拼了快一个小时，却依旧难分胜负，不过目前双方的状态都很差了。 e级的战斗有时候就是这样，缺少必杀技和拼命的招式，战斗便很容易陷入焦灼。 再加上两人心里都提着警惕，不愿意在这混乱的城中失去战斗力，故而一直默契地没有拼命。 任明空心里一喜，这可不是正好成全了自己。 他随即开启了光学隐身，一步一步缓缓地靠近战斗的中心。 护目镜的显示面板上，有一个数据一直在波动，7%，10%，7%，13%……这是通天机甲的新功能，任明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研究过后他发现这个数据表现的是自己隐身时被发现的可能性，他称其为“警戒值”。 随着越来越靠近拉曼斯克，警戒值在波动中不断上涨。 34%，28%，31%…… 实际上，若是换了平常，他绝无可能这么轻易地摸到离一个和自己同等级的超凡者这么近的位置来。 远一些还好，一旦靠近，必然激发对方的本能警惕。 那天跟踪拉曼斯克时，任明空要么站在原地不动，要么远远地缀着，也是不敢太过靠近。 但是现在，拉曼斯克和阿米尔的状态都大幅下滑，两人还处于对峙之中，根本无心注意四周的环境。 慢慢地，任明空来到了拉曼斯克身后。他抽出了程夏给自己的那把短剑，略微比划后，猛地刺向了拉曼斯克的后心。 他用剑的动作不可谓不生疏，甚至发力方式也大有问题，简直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门外汉，若不是程夏的剑并非凡物，任明空怕是连拉曼斯克的防御都破不开。 而直到这时，任明空的剑已刺出，拉曼斯克才恍有所感，极力地想要躲开。 但他终归是晚了一秒。 噗呲。 拉曼斯克发出一声闷哼，低下头，看见一把锋锐的短剑露出的半截剑身，汩汩鲜血顺着剑上的沟槽流淌着。 一脚将拉曼斯克踹倒在地，任明空左手迅速拔出脉冲，向处于懵圈中的阿米尔连开数枪。 疲惫脱力的阿米尔这时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拉曼斯克发生了什么，便看见几个恐怖的能量光团向自己飞来，他躲闪不及，被脉冲的能量轰击正面命中，当场身殒。 还是脉冲好用。任明空擦了擦剑上的血，c级强者的随身武器在自己手里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强度，果然自己熟悉的战斗方式才是最好的。 一切完结，他轻轻弹动了剑刃。 第一百一十五章 墨索斯终局 墨索斯的城外大多是荒凉的山地，连绵的小山坡好像一条条地龙起伏，按堪舆的书上所说，这是积风聚云的态势，虽然这些阿三不懂风水堪舆，但墨索斯今天的情况确实是应了这个地形。 任明空和程夏站在一座小山坡上，遥遥回望墨索斯里嘈杂的纷争。在程夏接出任明空后，四大势力带来的混乱其实便已经进入了尾声。 白象同盟会大统领、升天会会长和神牛教教主一一身死，恒水寺大祭司渔翁得利的同时也保住了自身，至于几大d级强者，也是死的死，被擒的被擒。 当然，那两人被擒的事，任明空依然不知。 老范如他所说还是留在了墨索斯，虽然任明空不太看好他今后在墨索斯的发展，毕竟恒水寺的大祭司还活着，老范一个e级的白象同盟会小统领，实在难以和大祭司抗衡。 程夏本来想直接走的，但任明空却提出想在城外看一会儿。 程夏没有多问，答应了任明空的请求。这是诸葛明亮的意思：尽量满足那个小子的要求。 任明空在看什么呢？ 一旁，盘坐横刀在膝上的程夏懒得去想，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刀和剑。作为灵气复苏后在短短一年内攀升至c级的人，他无疑是有过人之处的，若非天赋惊人，便是有大毅力。程夏是后者。 至于任明空到底在看什么？他其实，是在等神宫的反应。 这个阿三的最强超凡势力，到底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作？若说他们两眼一抹黑被蒙在鼓里也就罢了，但墨索斯有老范作为消息来源，神宫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在等神宫。 神宫又在等什么？ 可惜，在这小山包上等了十分钟，又是十分钟，任明空也没看到任何的异状。他有些悻悻的神色，也许自己和老范的推断有误，神宫根本就不在意小小一个偏远的墨索斯。 他转过头去，招呼了一声程夏，表示自己没有多余的事情了，启程回国吧。 程夏闻言，站起身来，将那把寒意森然的横刀收回腰间，反手一拍负于身后的双剑的剑鞘底部。“铮”地一声，那两把飞剑翩飞而出，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旋儿，一前一后悬停落在了程夏身前。 但这时他才恍然想起来，任明空只是个e级的小朋友，也不知有没有飞行的经验，自己这两把飞剑对他来说会不会难度太大了？ 任明空一看程夏的表情便知对方在想什么，抢在程夏询问前便说道：“不用担心，我自己也有类似的交通工具，有经验。”可惜气动力学翼板的速度比起程夏这两把飞剑来还是慢了不少，否则他倒是有些心痒于和c级强者在天上来次竞赛。 见任明空这样说，程夏便放下心来。他有些惊讶于任明空口中那“类似的交通工具”是什么东西，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多问。 这是连任明空都深知的道理：少一点好奇心，能免去不少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跳上飞剑，这两把剑长度不一，长的那把五寸来长，短的那把大约四寸有余，能容下他们两人站立也实属不易。 还好程夏对这两把飞剑的控制已是无比纯属、如臂指使，直到飞上云端，任明空也没感到一丝不稳。 “我一会儿得去一趟横断山脉东面山区，家里人催得急，你可以自己回蓉城吗？”程夏想与任明空打个商量，又怕任明空不谙地理，补充道，“那里距离蓉城大概也只有千里路程，你要是够快的话今晚就能回去。” 他倒是只字未提任明空硬要耽搁那么一段时间的事儿，颇为大度。 千里路程？任明空算了算，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全速前进的话大概能接近每小时一百七八十公里，只需要三个小时多一些就能走完千里。 倒也没什么问题，于是他点了点头，又注意到程夏话里透出的信息：“家在横断山脉，您是云南人？” 云贵川不分家，自己两人硬凑的话倒也还算是半个老乡。 “是。”程夏也不避忌，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小时候就在山里爬上爬下，才有这体格和手脚功夫。” “噢。” 任明空应了一声，也不再多问，他感觉这个话题不是太适合闲聊的内容。 …… 在任明空随程夏离开墨索斯城郊后不久，老范便回到了自己的餐馆。 当然，他没有忘记联系妻儿，得知他们在家中安然无恙后，老范舒了口气。挂掉电话的他站在街道上，望着自己那玻璃门被任明空破门而入时留下的大窟窿，呲了呲牙。 这门是不能要了，和伊姆兰打斗的时候说不定还伤了承重梁，可算是意外损失，也不知道上面给不给报销。 老范斤斤计较着自己的亏损，从明面上修缮需要的花费，一直计算到因为动乱带来的长久经济负增长。算下来他无比的心痛，作为一个商人，这是根本的事情。 边检视着自己的餐馆，老范边走到了卧室。 他面容有些焦虑地俯下身，在床下摸了摸，摸到了一个皮革面的硬物，这才脸色转喜，庆幸还好没人趁乱来搜刮自己的餐馆。 他从床底拖出了一只普普通通的箱子，箱子的头上有个电子密码锁。 这种箱子的密码锁其实没什么用，真正想打开箱子的人，根本不会在乎箱子的完好与否，不想打开箱子的话，就算给他密码他也不会去碰——就像任明空。 但老范手里这个箱子不一样，厚厚的内壁夹层里另有玄机。那是一个简易的电控自毁装置，只要箱子收到破坏或是尝试非正常渠道的开启，自毁装置就会立刻启动，在五秒钟之后将箱子里面的东西统统焚烧殆尽。 五秒钟的间隔是为了防止老范误触自毁装置，留给他的手动停止自毁程序的时间。 虽然箱子已足够安全，但超凡世界能人众多，为了保险起见，老范还是得打开看一眼才放心。 他在电子锁的屏幕上依次输入了五位数的密码：03876。又看了一遍，检查无误后，老范按下了确认键，这可马虎不得，输错密码也是会激活自毁程序的。 老范对这个箱子的防范之严密，不可谓不重视，甚至他脱险后第一时间就赶回来检查箱子是否还在，危难当头交代后事时也是首先提到这个箱子。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老范打开了箱子，目光在里面的物品上快速地扫过，这些东西他已经看过无数遍，只需要扫一眼就知道是否齐全。 很快，他脸上露出了放松的表情：没人来动过。 箱子里面的东西并不多，零零碎碎地置在底板上，有的是一些倒扣的厚卡片，有的是徽章和大头照，但最为醒目的，还是右上角那一面叠得整整齐齐的鲜红旗帜——每一个华夏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在旗帜上，放着一份命令文件。具体内容被文件袋表面刻意为之的花纹掩盖，看不清晰，只能隐隐约约认出末尾那个公章上的几个字：国安特遣。 这就是老范的第三层身份，任明空不愿意探知的那部分。 若不是为了家国大义，哪个男儿愿意将整整十几年的大好青春掷在这异国他乡？个中辛酸，只有老范一人知晓，若是任明空真有一天问起这事儿，他恐怕也只会耸耸肩，说一句： 不足道也。 …… 墨索斯城里的混乱已接近尾声，各方势力都发现了自己的首领不知所踪，顿时群龙无首。 而原本得利最多的恒水寺的大祭司也陷入了巨大的麻烦中：那两名d级强者的恢复速度远超了他的预想，竟突然间挣脱了加在身上的束缚。 大祭司萨米特毕竟只是借着修行半生，在恒水寺的加持下有了个伪d级的水平，一出寺庙便已有了些许动摇，若不是这半年来又有突破，他便真如情报所描述那般，只能在恒水寺内保持d级实力。 这样的大祭司，他哪儿知道真正的d级强者从负伤脱力到重新恢复战斗力只需要十分钟的静养？ 此时，面对两名面色快拧出水的货真价实的d级强者，大祭司萨米特一时也乱了方寸，走也不是，战也不是。 走？这两人岂能不知道自己是恒水寺的大祭司，都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话在自己身上可算是贴切了。 战？回到恒水寺的他也打不过这两人其中任何一个，更遑论在寺外以一敌二？ 大祭司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望。他惨笑一声，本以为自己藏着的底牌能帮助恒水寺在这场动乱中成为的赢家，将那些投靠了外国人的势力赶出墨索斯。 谁知道竟走到了这般田地？ 其实，大祭司萨米特心里是有墨索斯和这里的人民的。 毕竟是修行半生的人，看得透，也想得透。 可惜终究是太过弱小，妄图蚍蜉撼树了。他心里有些苦涩，再多的隐忍和藏拙，也比不上一个大等级的差距。 实力，实力…… 那名武士拔出太刀，愤愤地向大祭司萨米特砍去，兜帽男全然看戏的姿态。 大祭司心志颓丧，索性紧闭双眼放弃了抵抗，死就死吧，还能如何呢？ 但是，过了几秒，预想中那冰凉的刀锋并未来临，反而似乎有什么刺眼的亮光透过眼皮也要钻进他的视野里。 萨米特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天光，看见了眼前那两名强大的d级超凡者在光芒中毫无抵抗地消融，看见了天上那道神圣又妖魅的身影。 那是神女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膨胀 与此同时，已行至喜马拉雅山脉附近的程夏若有所感，转头回望来处。任明空一愣，也随着程夏的视线向后看去，可惜这会已经飞出去太远，再加上喜马拉雅山脉附近的气候不佳，两人终是什么也看不到。 任明空有些疑惑，但他看程夏的反应不像是无的放矢，问道：“程哥，刚才是？”程夏大他七八岁，叫一声“程哥”没什么问题。 程夏拍了拍头上的雪花，若有所思地笑道：“是你等的东西。” 我等的东西？任明空咦了一声：“神宫的反应？” “应该是了。”程夏也拿不准，他只是感受到那个方向有强烈的灵气波动，而方向正好和墨索斯重合而已，“不过……如此强烈且波及广远的灵气波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这也正是他拿不准的主要原因。他们现在已经远离墨索斯数百公里了，按理说很难再有什么灵气波动能够影响到这么远的地方，但程夏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这样的威势，程夏自认做不到。 说着说着，他想到了唯一的那个可能，全身忍不住紧绷了一下。 这细微的颤动，若不是飞剑太短，任明空必须和程夏紧贴，否则根本感受不到。 “程哥？”任明空出声询问，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程夏有如此反应，即便是当时面对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程夏也是无惧地拔刀宣战。 “没什么，想到了一个人。”程夏思量过后，决定还是不告诉任明空自己的猜测，以免这小子接触到现在不该接触的层面。 但是任明空的反应却让他惊了一下。 任明空稍加思索，结合程夏的反应，顿时他精神一振，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那个人不会是神宫之主吧？” “你竟然知……”程夏本惊讶于任明空竟然知道神宫之主，但转念一想，这小子能独自跑到墨索斯来搞事本身就很出格，遂也不惊讶了，只是慨叹于长江后浪推前浪，“既然你知道，那就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噢？任明空来了兴致，这里面似乎还有什么可说的？ “程哥，方便的话跟我讲讲？” 程夏没有拒绝，他从诸葛明亮的态度里看得出来，身后这个小子在陆家胡同那两位的眼里恐怕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这种早晚会公诸于世的秘密，告诉他也无妨。 “如果是那位出手的话，那意味着神宫或许打算真正在世界舞台上开始崭露头角了。”程夏先说了一句总结性的话，而后解释道，“直到你我走后才现身的原因也在此，那位一直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暴露容貌，况且说不准会误伤我们。然后，这样的雷霆手段，想必是没有给将手伸进墨索斯的那些势力留面子的，大概率是连伸进来的手也给一起剁了。神宫这次的姿态之强硬，让人很难不怀疑他们已经有了站上世界舞台的决心。 “噢还有，顺便也告诉你吧，天外天不趟这浑水的另一个原因，是神宫的那位这个月月初去了趟京城。” 最后一句话，程夏说得意味深长，他也不管任明空有没有听懂，总之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任明空听完前半段，刚想问为什么那位要顾及自己两人的安全，不愿误伤。但听完最后那句话，他就明白了。 这是和陆先生达成某种协议了？ 但是任明空仍然有些想不明白，神宫为什么会选择和天外天做出类似联盟的行为，而天外天如果真是盟友，又为什么在墨索斯的事件中置身事外。 随机，他注意到了程夏口中的那个时间点。 这个月月初。 这是个很宽泛的时间，仔细盘算的话，月初大概是指一个月的前十天，看来程夏也是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不太清楚具体的时候。 不过，任明空突然对月初这个时间段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觉。 人在听到某件大事发生的时间后，总会忍不住去回想自己那个时候在干嘛，喝茶？赖床？上学？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组成了一个人的生活，也组成了这个世界，可总与那些在角落里发生的大事格格不入。 任明空也不例外，他本能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十天自己在干什么。 无非就是忙着开学的事，还有大狼那个色狼，还有……等等！ 任明空蓦然一怔，他突然想起来一件明明才发生不太久，却已经快要被他遗忘在脑海深处的事情。 那是开学典礼当天，他收拾完寝室之后就回到了家里找大狼，但是却发现那家伙竟然罕见的不在家。 一路找到府河河岸，大狼告诉任明空，它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神秘的女人。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大狼再也没有产生过类似的呼唤的感觉，任明空也渐渐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作为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深埋。 但是。 此时一听程夏所讲，神宫之主曾于月初访了京城，任明空顿时将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不过实际上，这两件事除了时间在同一个区间内之外，再无其他可以作为验证的共同点。 然而，任明空心里却产生了一种挥之不去的直觉：大狼看见的那个女人就是那位神秘的神宫之主。 这样的话，更深的疑问出现了。 大狼为什么会对神宫之主有反应？神宫之主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蓉城？ 任明空将这些想法深深埋在记忆之中，他总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解开这个谜团。大狼与紧那罗秘境深切相关，而紧那罗秘境又隐藏着任清娴的蛛丝马迹，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实力。 不论是神宫之主，还是通天教主或天女紧那罗的神灵恶念，都绝非现在的自己能够平视的，又遑论从他们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脸上迎着喜马拉雅亘古的风雪，在任明空心里，那原本就迫切想要变强的念头，终于开始了新一轮的膨胀： 没人可以阻挡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 肖凤仪vs宿管大妈 回到蓉城之后的一个月里，任明空终于搞定了所有后续的事宜。 他联系了于家，从于成礼那里拿到了承诺的两百万，同时于成礼还表示以后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再次合作。 任明空也搞不懂对方这种执着于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从何而来，他坚信自己从来没有在于成礼面前展示过什么值得“投资”的地方。 是的，投资。他的直觉告诉他于成礼就是在投资，在他身上押注，对方是一个商人，一个相当成功的商人，投资是于成礼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任明空并不在乎于成礼的这种投资，各取所需罢了。 当然，他也不会主动去过多地涉入于氏的事务，以免真的被绑上于家的战车。 拿到了两百万，任明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万灵网上那个与自己提出交易的账号重新商榷交易的事项。 最终，两人决定将交易地点从日不落帝国的边界郊区转移到首都：雾都。金额也被任明空砍到了一百五十万，这让对方连连感叹华夏人砍价的话术真是名不虚传。 而交易的时间，则定在了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任明空突然想起来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而那件事的发生地点，就在雾都，就在今年的十月底十一月初。 那是记忆中货真价实的第三具神灵遗体降临。 祂叫做毁灭之龙，黑龙尼德霍格。祂是北欧神话中的灭世者，祂对世界树的啃噬将成为诸神黄昏开启的号角。 任明空相信到时候天外天会组织一批人前去探索新的神灵遗体，但毕竟那是在日不落帝国，而华夏与日不落帝国的关系一直都不冷不淡，实在不好说到时候能去多少人。 所以他决定依旧是找借口请个假，独自前往。 当然，这样做存在一定的风险，但任明空对神灵秘境的探索渴望，足以让他去冒这个险。 十月初的一天，任明空和诸葛关灯下了课，相伴往食堂走去。 “今天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肉就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任明空在心里盘算着月底该找什么借口请假，有了上次墨索斯的经历，肖凤仪校长现在对自己所谓的“历练”可是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又跑到什么漩涡的中心去搅风搅雨。 再想请假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得想个好理由。怎么跟肖校长说呢……失散多年的二表舅在雾都病危，紧急召我去继承遗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诸葛关灯突然诶了一声： “……你听说了吗，施元镜好像快突破到d级了。” 任明空面上一愣，施元镜快要d级了？真不愧是陆先生最宠爱的徒弟，这修炼狂的本质简直如出一辙…… 他咂吧咂吧嘴，没想到啊，转眼间和自己同一批的超凡者都已经摸到了d级的门槛，而自己却还停留在14%的觉醒进度，距离d级还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 他心里有些发酸，可惜找不到那些秘境核心，又没有新的神灵遗体降临，任明空实在没有办法获取觉醒进度，只能在原地停留。 虽然这样，他嘴上还是不在乎：“跟我有什么关系……” 诸葛关灯瞥了他一眼，随手揪了一片路边绿化的嫩叶，捻在手里就要起卜。还好任明空眼疾手快，一把给抢了下来，瞪着诸葛关灯：“你算什么东西？” 诸葛关灯一愣，在脑子里转了半天，方道：“你这话是骂我还是问我？” 任明空也意识到自己那话好像有歧义，但话不管什么意思都已经放了出去，可不能认怂，于是继续板着个脸：“你是不是想算我撒谎与否？” 诸葛关灯嘁了一声：“你撒没撒谎还用算？我是想算算施元镜大概什么时候突破。” 任明空脸色一僵，合着是自己反应过激了。 “咳……那你算。” 他摊开手掌，露出已经被他捏得不成样子的嫩叶，递还给诸葛关灯。 诸葛关灯翻了个白眼，没接，随手又掐了一片，捻在指尖，对着天上的阳光，观察起叶脉的趋势。这是筮草里的一种方法，通过观察自然万物的特征，来对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进行预测。 说来是很玄学的事，诸葛关灯也解释不太清，他大半是依靠超凡能力在帮忙。 真要问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还得找真正继承了家传绝学的诸葛明亮。这是另任明空相当意外的，诸葛关灯告诉自己，他哥哥不是超凡者。 任明空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的难以置信。堂堂天外天二号人物，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诸葛关灯的语气与神态都不似作假。 任明空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不一会儿，诸葛关灯放下了手里的叶片，神色异常古怪，他琢磨了几秒钟，迟迟不语。 任明空等得有些着急，他倒不是关注施元镜的突破，而是觉得诸葛关灯这种吊胃口的行为分外欠揍。 “你倒是说啊，还有多久？”任明空催促道。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诸葛关灯扔掉嫩叶，伸出五根手指，“五……” 任明空有点摸不着头脑：“五？五天？五个月？” 诸葛关灯掰下去一根手指：“四……” 这梗大部分人都听过，任明空也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四秒？！”他当即惊在原地，这小姑娘的修炼进度也太过恐怖了吧？ 不过诸葛关灯的预测归预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要再看。 所幸还有四秒，是真是假马上就能知道了。e级突破到d级时，在一定范围内是有相当强烈的灵气波动产生的。 “三。” “二。” “一。” 四秒已至，两人呆立在原地，面面相觑，身侧走过去的同学有说有笑，头上透过树叶撒下的阳光斑斑点点，十月的蝉还在坚持不懈地叫着嚷着。 好像也没什么动静？ “难道我算错了？”诸葛关灯摊开手看了看手心的掌纹，他倒是也没被这一时的挫折给打弄灰心，窥探天机者，偶尔被天机戏耍一回也是正常的。 任明空吐了口气，心说那个三无少女要真这么快就突破，那也太恐怖…… 他默默的吐槽突然哽住了。 原因无二：一股明显的灵气风暴汇聚到了灵能学院的上空，准确来说，是灵能学院西边的女生宿舍的上空。一时间，所有学生都扭头看向天空，又看向那风暴的中心。 有的人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急忙询问身边的同学，但现在学院里基本全是f级的学员，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晋升d级时的变化？ “不会……吧。”诸葛关灯抬手将掉下来的下巴托了回去，又怀疑又惊恐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宁愿自己算错了，也不想面对同龄人中冒出的这么个恐怖的天才。 这样的天才是时代的幸运，但同时也是其他人的不幸。 纵然这个人是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甚至有时候诸葛关灯把施元镜当成兄弟来处。他在意识到施元镜的天才之处时，心里仍然有些许苦涩。 当然，抛去这种苦涩，更多的仍然是真诚的祝福与欣喜。 任明空没有诸葛关灯那么复杂的情感，他与施元镜的交流不算多，虽每次交流都颇有价值，但情分始终是没到的。 此时面对施元镜的突破，任明空反而有些头疼：这下想打败她，拿到青莲玉佩，怕是难上加难了。 难道真要从玉藻前下手？ 有那么一瞬间，任明空突然觉得干掉玉藻前比击败施元镜更现实一些。 此时，在女生宿舍楼下，聚集起了一堆进不去楼的男性，他们面对宿管大妈的扫帚，仿佛天然被克制了一般。 校规规定，不可擅闯异性宿舍楼，违者重处（备注：重处通常为和校长打一架）。 慑于肖凤仪的威严和实力，一圈一圈的围观群众连女生宿舍的大门都不敢靠近。 但是……当他们中的某些人挤进内圈时，却发现女生宿舍门口出现了一个全然在意料之外的人：肖凤仪校长。 “不得行！校长？校长也不可以进切！”宿管大妈操着蓉城方言，手里握着扫帚，颇为不满地在地上顿了顿。 肖凤仪哪儿料到自己来看看施元镜的突破也能被拦在外面，面色涨红，不住解释道：“您放我一马行不行，咱在这儿僵持两分钟了，那规矩是我定的，破个例好不好？” 他是军旅出身，平日对谁都可能不客气，但唯独对普通老百姓均是轻声细语，这是部队的纲领和传统。 宿管大妈听肖凤仪这么一说，更不满了，圆睁双目瞪了肖凤仪一眼：“你也晓得内是你定嘞规矩！校长校长，一校之长，带头违规？不得行哈，我跟你嗦，要不你就在这儿等到，要不你就按校规说嘞，重处，跟自己打一架，我就放你进切。” 肖凤仪闻言差点喷出一口闷血，他哪儿知道宿管大妈这么敬业，简直可称当代铁面无私包青天。 早知道不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交换生计划 收回望向灵气风暴中心视线的同时，任明空也压下了心里纷杂的情绪。对实力的羡慕只是徒然的，与其执着于施元镜晋升d级，还不如专心寻找剩下那个紧那罗秘境核心的下落。 紧那罗秘境有五枚核心，分别对应宫商角徵羽，自己手里有两枚，大狼身体里有一枚，交易的对象那里还有一枚。 只差最后一枚不知下落了。 同样的，任明空像是渴望重启通天秘境那样渴望着重启紧那罗秘境，甚至犹有过之。 通天秘境对他来说意味着未知，只是直觉指引他去寻找里面存在的蛛丝马迹。而紧那罗秘境对他来说，则意味着触手可及的回忆。 时至今日，任明空仍然记得那首深深盘桓在回忆中的曲子，他一定要找紧那罗的神灵恶念问个明白。 心思回到当下，任明空扭了扭脖子，转头对诸葛关灯说：“你刚才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在提到施元镜之前，诸葛关灯分明有那么一瞬间的纠结，显然是在犹豫先说什么。 诸葛关灯闻言，本能地啊了一声，而后才回过神来，嘟囔道：“你这观察力用在别的地方多好。”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瞥西边的远处。 任明空假装看不到，继续追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到这里，诸葛关灯一扫脸上的古怪表情，神秘一笑，嘿嘿道：“绝对的一手机密，从那个臭脾气的刻薄鬼那里听来的。” 任明空鲜少见到这个小神棍这副俗气又欠扁的作态，心想兴许是两人熟了，又或者是他变了？不过这小神棍对他哥哥的态度还是一样的傲娇啊。 “你说。”任明空露出了想听的兴致。 “听说，我们下个星期会和日不落帝国那边进行一个交换生计划。” 听到日不落帝国，任明空的心怦然动了一下，而后又听到交换生，他的注意力便完全放上来了：“然后呢？” “每个省的灵能学院能分到七个名额，具体选拔方式交由当地校长决定。名额确定后，将赶赴日不落帝国联合教团署下的教院进行为期半个月的修行体验，同时，他们也会选出一部分天赋优秀的超凡者来到灵能学院学习。” 嘶，任明空听完之后，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作为交换生的半个月正好将毁灭之龙遗体的降临时间包含在内。 意识到这点的他，不仅没有之前的欣喜，反而隐隐有些不安。 经历过墨索斯之中层层隐藏的漩涡，任明空对这些事情的嗅觉已经敏感到了一个可以说是杞人忧天的地步。 如此巧合的时间和地点，若是自己不知道毁灭之龙遗体的降临也就罢了，但自己知道，实在难免会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怀疑：是否有人在暗中操纵这件事？ 但这个离奇的想法甫一冒头，就被任明空的理智给掐死了。 他轻笑一声，自己确实过于敏感了。 神灵遗体一事，除了穿越回来的自己，还有谁能料到？诸葛关灯？不可能，即便是诸葛明亮，任明空也不认为他能做到。 这不是一个层面的力量，妄图以肉体凡胎窥探神灵奥秘，诸葛明亮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休想瞥见一丝一毫。 想通了这茬，再来审视这个交换生计划，任明空的目光便平和了许多，这完全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活动罢了，非要说什么不合理的地方的话，那就是为什么偏偏合作对象要选择联合教团，而不选择本就是盟友的凛冬守望者。 但这个问题也不算问题，答案很简单：凛冬守望者所在的北欧的气候太过恶劣了，即便现在是十月，也隐隐有了寒冬的趋势。 诸葛关灯见任明空陷入沉思，还以为他在想七个名额的事儿，宽慰道：“不管肖校长准备以什么方式来选拔，二年级的学生一定是优先纳入考虑的，以你的实力，拿下一个名额并不是什么难事。” “嗯。”任明空只能嗯一声，他哪儿是在想这事儿，甚至他一开始的反应其实是甩掉这个让他不安的名额。 …… 一周后，果然如诸葛关灯所说，教务处宣布了交换生计划的消息，不过七个名额的分配却和两人一开始的猜测不太一样。 肖凤仪将七个名额拆成了三个和四个，四个是给二年级学生的，三个则是给一年级学生的。 本来在任明空和诸葛关灯的猜测中，七个名额应该都会落在二年级，那样的话，二年级统共八个人去争七个名额，不管是诸葛关灯还是任明空，都有把握拿到一个。 但是肖凤仪却分了三个给一年级。 竞争一下就激烈了起来。 一年级的学生总共有两千多人，他们面对仅仅三个名额，难免有些许怨言，但他们在知道其他某些地方的灵能学院的政策后，都安静了下来。 有几处灵能学院，直接将七个名额都丢给了二年级。一年级根本没有竞争的可能性。 蓉城灵能学院的一年级学生起码还有三个名额可以争。 且不论一年级的两千多人要怎么去争那三个名额，任明空、诸葛关灯和冯元熙此时却是犯了难。 肖校长刚刚通知下来，施元镜直接获得一个名额。这倒是没有引起任何的抗议，若是d级的强者都不配去，那还有谁配呢？ 也就是说，现在二年级剩下的七个人要去争三个名额。 二年级的学生里，女生有三个，男生有五个。 任明空、诸葛关灯和冯元熙这仨原本有交情的人自成了一个小团队，商量起名额的争夺来。 三人凑在一起，盯着各自的手机，等待肖校长将名额的分配标准发到他们的手机上。 终于，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致全体二年级学生：本次交换生活动，二年级共有四个名额，其中一个已分配给前段时间突破d级的那位同学……”诸葛关灯念道。 冯元熙接茬：“……你们七人将进行积分制的擂台赛，决出前三，获得剩余名额……” 任明空：“……为保证公平性，本次擂台赛采取完全开放的竞技模式，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可恶意伤害同学。” 诸葛关灯和冯元熙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活泛的想法。 完全开放式的擂台赛么，那可真是有趣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任明空这会儿正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在手机上，肖凤仪发给他的消息末尾，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多出了一行字： 我知道你小子手段多，诡计也不少，你要是真想去，到时候偷偷跟上就行，别去争这三个名额了。 任明空：“？”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诸葛关灯首战 这叫什么事儿。 任明空愤愤地找上了肖凤仪的办公室，推门进去时，肖凤仪正在窗边抽烟，看见任明空进来便掐掉坐回了办公桌后面。 “肖校长，您这是什么意思？”任明空直接问道。 别看他一脸愤愤然，但找肖凤仪的原因可不是出于正义感，而是觉得他在肖凤仪眼中的形象败坏了，这样可不行。 但肖凤仪哪儿能不知道他，两者同样都是重结果而非过程的人，手段只是工具，这个工具不要用，换一个就是了。 “你可少来。”肖凤仪没好气地笑道，“你对这安排有意见才怪了。让你不去和他们争名额也是有考量的，以你那控制不住的破坏力，打赢打输先不说，场地维修和人员伤亡都够我头疼的。” 气势汹汹的任明空被肖凤仪这么一说顿时蔫了下去，有些讪讪地张嘴想解释。 肖凤仪没给他插嘴的机会，接着说道：“打赢了还好，要是打输了不让你去，你能保证安分地待在国内？”言下之意：我不叫你偷偷跟着你难道就不会跟着了？ 这下任明空彻底没话说了，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啊……那个，我跟着去的话，联合教团教院那边要怎么安排我这个不在名单上的人？” 这也是他想问的，不在交换生名单上的话，那跟着过去和自己偷渡有啥区别？ 肖凤仪敲了敲桌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有些东西还没办下来。” 办？任明空留意了这个词，听上去好像是什么文件审核之类的？ 见肖凤仪不打算说，任明空也放弃了继续追问，他倒是乐得轻松，不用去打那个擂台赛，到时候跟着走就行了。 离开办公室后，任明空往宿舍走去。 宿舍外面的路是一条绿荫小道，因学院内禁车，所以这种步道都不会太宽，大约可供七八人并行。两侧种的是蓉城常用的绿植小榕树，一条条气生根高高地垂下，像是须子一样。 十月份依旧炽热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洒落在地上，一块块的光斑在树冠随风摇曳时也如水波一样晃动着，给燥热的空气添上了些许凉意。 任明空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形散漫地走着，即便是有树叶的过滤，刺目的阳光依旧让他虚着眼。 接近男生宿舍楼时，他突然看见了一个斜倚在树边的人影。 火红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身高平平，侧颜平平，哪里都平平。但是身上却若有似无地散发着一种威势，那是突破不久尚未完全收敛的灵气波动。 三无少女？任明空乍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在这儿干什么？ “三……施元镜。”任明空招呼了一声，一不小心差点把心里想的那个称呼喊了出来。 施元镜侧过脸来，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让人实在难以揣测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看见任明空之后，姿势从斜倚终于转为了正立，开口：“你，加油。” 说完，她迎着任明空走来，擦肩而过，往女生宿舍的方向去了。 任明空愣了半天，甚至连施元镜从他身边过都没反应过来，这小姑娘到底来干嘛的？看这样子好像就是为了跟我说一句加油？ 想破脑袋任明空也不能理解。 施元镜的想法是他始终捉摸不透的，不然任明空也不会偷偷叫她三五少女了。难以揣度的内心和冷漠难测的表情，再加上语言的表达也经常让人懵逼，妥妥的三无少女。 回到宿舍，任明空把遇到施元镜的事儿讲给诸葛关灯，末了问道：“你说她这是想干什么？” 诸葛关灯的表情有些纠结，即便是认识施元镜许多年的他，也从来没搞懂过那个深藏内心的女孩儿，只能稍加猜测：“大概……就像字面意思那样，希望你加油？施元镜说话不喜欢绕圈子，能一个字说清楚的事儿基本不会用两个字。” 希望我加油……任明空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也不确定是让自己加油干嘛。 加油拿下名额？加油打败她？还是加油干掉玉藻前？ “她为啥不在手机上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任明空突然想到这茬，这么热的天，只为了一句话三个字，谁没事儿专门来一趟男生宿舍。 对此，诸葛关灯倒是见怪不怪：“这个啊，她跟她师父一样，不用手机，不用太奇怪。” 任明空噢了一声，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窗外的阳光灿烂，青山悠然，夏季的风总是让人感到分外急躁，恨不得一头扎进溪水里畅快地吸收清凉。 有那么一瞬间，任明空也说不清，到底哪个是热风，哪个是清溪了。 …… 和二年级一样，一年级也采取了积分擂台赛的方式来决出三个名额的人选，但是由于一年级两千多人，数量过于庞大，想要在几天之内打完是不现实的，因为那意味着每个人需要从早到晚不停和不同的对手战斗。 所以一年级首先进行了一批筛选，通过考试的形式选出了年纪前二十名，然后再由这二十人来进行积分制的擂台赛。 让任明空有些惊讶的是，谢启瑞那个小胖子竟然进入了前二十。 小胖子的父亲让自己帮忙照看他，但任明空发现那小家伙好像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多余的照看，他可机灵着呢，在同学里混得风生水起。 说起来任明空自己也是一直东奔西跑，根本没有严格履行照顾谢启瑞的承诺，若不是小胖子自己混得不错，任明空倒还有些羞愧了。 这次又要去一趟日不落帝国，直到十一月才会回来，开学两个多月，自己就有快一个月不在学校里。 不知道谢小胖能不能拿到一个名额。 任明空甩了甩头，抛开脑海中的这些想法，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事情上。他现在站在尚武台的下面，周围围了一圈圈的人，他们都是来旁观二年级的擂台赛的。 即将进行的这一场，是诸葛关灯对战另一个二年级火系的男生。 任明空之所以冒着烈日和酷热的天气来这人挤人的地方围观，也是因为好奇诸葛关灯究竟要怎么拿下这一局的胜利，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神棍打擂台？任明空想都没想过。 他劝诸葛关灯去找肖校长，申请换一个方式争夺名额，正面战斗实在不是适合诸葛关灯的事情。 但小神棍却微微一笑，婉拒了任明空的好意，言称“自有把握”。 这搞得任明空的好奇心被勾了出来，诸葛关灯那家伙究竟凭什么那么自信，仿佛胜利已在手中一样？ 随着约定时间的接近，裁判老师和那名火系的男生都已在擂台上等候，而诸葛关灯却迟迟没来。 任明空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他五分钟前就给诸葛关灯发了一条提醒的信息，对方回了一个ok的手势，那为什么现在还没到？ 忍住了给诸葛关灯打电话的想法，任明空选择相信自称“算无遗策”的他不会搞出这种意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午后天上的太阳异常毒辣，在场的同学早已骚动起来，有一部分干脆回宿舍去在电脑上看视频转播。 若不是远处有大团的阴云汇聚，眼看就要遮盖住灼人的阳光，恐怕现场留不下一半人。 “老师，我还要等多久，一直等下去怎么能行？”那名男生显然已经很不耐烦了，他作为火系的超凡者，本身就行事急躁，再加上燥热的天气，更助长了他的情绪。 他听说过诸葛关灯，知道对方基本没有什么正面作战的能力，本以为今天就是上来走个过场就能赢得这场的胜利，谁知道对手却迟迟不露面。 裁判老师比那名男生稳重许多，但也受不住一直这么曝晒，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比赛规定，二十分钟不到场即无条件判负，再等等吧。” 挤在最内圈的任明空也听见了这句话，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距离二十分钟还有五分钟了。 他忍不住了，拨通了诸葛关灯的电话。 铃声响了半分钟，那边终于接通了：“喂？”诸葛关灯大着嗓门说道。 那边的声音听上去分外嘈杂，任明空有些疑惑那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催促道：“还有五分钟你就要直接判负了，快来啊。” “哎，别催别催，我算着时间呢，一切尽在掌握，我不会迟到的，放心吧，先挂了啊。”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留任明空听着“嘟嘟嘟”的声音一头雾水，他实在想不通诸葛关灯在干嘛。 这时，任明空突然皱了皱眉，他总觉得电话那边嘈杂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仔细想了想。 诶，那可不就是在尚武台附近的人群里吗？！ 诸葛关灯就在现场？ 他莫非从头到尾都在这里，但就是不上台？ 任明空脸上的表情拧到了一起，他果然还是猜不透神棍，大概也只有诸葛明亮才搞得明白他弟弟想干什么。 这时，一片高高的阴影缓缓移动了过来，替任明空挡住了毒辣的日光，他抬头一看，那片阴云不知什么时候竟越来越厚，也越来越近了。 第一百二十章 天时 时间缓缓流逝，一分钟，两分钟……四分钟。 四分三十秒，裁判老师的眼睛紧紧盯着腕表，他要负责在二十分钟到的时候准时宣布这局的结果，不能早也不能晚，否则万一引起纠纷，他得负主要责任。 那名二年级火系的男生干脆脱下了衣服，赤裸着上半身，用衣服扇着风，随时准备离开尚武台。 那团阴云已经渐渐漂浮到了尚武台的上方，遮盖住了小半个战斗场地。 四分五十秒，裁判老师“比赛结束”的话已经在喉头开始徘徊。 四分五十五秒，他咽了咽口水，随时准备宣判。 四分五十八秒，裁判老师张开了嘴：“我宣布……” 但就在他“我宣布”三个字刚出口之时，一个瘦弱的男生已是吭哧吭哧地爬上了尚武台，裁判老师扫了他一眼，脑子里有些印象，好像这个男生刚才就一直站在擂台边旁观。 惯性心理让裁判老师本能地将爬上台的诸葛关灯当成了旁观的同学，想要呵斥让对方下去，比赛还未宣判，怎么可以擅自上来？ 但是“我宣布”三个字已经出口，二十分钟的时限也已结束，裁判老师还是决定先宣判胜负，再驱赶那个男生。 可是这时，那个男生却举着右臂挥了挥，喊道：“诸葛关灯，到场！” 裁判老师听到之后，嘴里剩下的话硬是被憋了回去，他咬着后槽牙问道：“这位同学，你刚刚不是一直在下面看着吗？为什么要在最后时限才上台？” 那名火系的男生也是分外烦躁，他都已经走到擂台边准备跳下去了，还好反应快停住了动作，否则双方都上台之后自己跳下去，那就算自己主动认输了。 “你怎么回事！”他语气不是很好，但毕竟是同学，宿舍离得也近，平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即便是脾气暴躁的火系，也不至于直接出口伤人。 诸葛关灯稍稍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是在他计划内的，但让这么多人陪自己被晒了二十分钟，他也知道对不起各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有事儿。” 裁判老师却不依不饶：“什么叫刚才有事？我明明看着你就在下面呆着，这个同学，你是否要给一个解释？” 众人一听，也有些不忿，若真是有事耽搁也就算了，但如果一直在下面看着，愣是不上台的话，那是何居心？ 有人开始起哄了。 诸葛关灯脸上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敛了起来，沉声道：“我没有义务解释您的这个问题，肖校长说了，此次擂台赛为完全开放式竞技，如果你非要逼问，那我只能说一句话：那是我的战术。” 战术？裁判老师差点想骂街，拖时间算什么战术？ 但是职业素养还是让他把怨言压了下去，刚才的不依不饶实在是没控制住。 “既然双方就位……”裁判老师的眼神在两名同学脸上扫过，得到肯定的表情答复后，高声道，“那我宣布，战斗，开始！” 按之前几场擂台赛的经验来看，战斗开始的宣告过后，双方都会立刻动起来，要么进攻，要么寻找破绽。 但是此时，擂台上的气氛却不太一样。 不管是诸葛关灯还是那名火系的男生，都一动不动地静立在原地，眼神各异地打量着对方，仿佛这不是在擂台上对决，而是大街上的偶遇。 “都是同学，我不想让你太难堪，要不你自己认输？”那名男生抱着胳膊，语气不太客气，倒也不是他自大，但诸葛关灯没有正面战斗能力，是二年级都知道的。 但是诸葛关灯笑了笑，丝毫不恼：“且不急，我问你，你可知想要取胜，除了自身实力以外，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什么？”男生倒也不介意跟诸葛关灯唠唠嗑，反正胜利都已经握在了手里。 诸葛关灯伸出三根手指，一一点过去：“一曰天时，乃为气候；二曰地利，乃为地势；三曰人和，乃为人心。” 对面的男生听着诸葛关灯文绉绉的话，不免有些恼怒：“你说这些能帮你取胜吗？” 说完，他也不准备再耽搁，紧握的双拳轰地一声，燃起了熊熊火焰，崩起的肌肉下流淌着灼热的血，整个人彷如火焰恶鬼。 但是，对面的诸葛关灯依旧不慌不忙，就像没有看到对手那骇人的火焰，望了望天，左手在食、中、无名三指的指节上快速来回掐着，也不知在测算着什么。 “五……四……三……二……”诸葛关灯嘴角渐渐勾起了笑意，“……一，雨来。” 轰！咔嚓！ 低矮的天空中，一声炸雷惊醒了人间所有昏昏欲睡的脑子，此时虽已入秋，但暴雨仍是说落就落，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地从云端跳下，砸向干涸的城市经脉。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所有人都被淋了个通透，虽然那片阴云已经团积许久，但没人看得出来那到底只是阴云还是雨云。 任明空也不例外，在滂沱大雨前很快就湿了身。 但是此刻的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似乎有些明白诸葛关灯想干什么了。 “一曰天时，乃为气候。” 擂台之上，那名男生身上的火焰被噗噗浇灭，青烟在他双拳上缭缭升起，他的表情也有点懵，丝毫没有料到在这种关键时刻会天降大雨。 但是这不影响他取胜的自信，即便没有火焰，他不管是力量、速度、反应力还是其他身体素质，都是远超诸葛关灯的。 诸葛关灯撩了撩被雨水冲刷着耷拉下来的额发，冲对面的男生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不好意思，天时，在下占了。” 那个男生原本烦躁的内心被诸葛关灯的这一句话挑起了一丝不安，仿佛这一句话里隐藏着无穷的魔力，能够勾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杂念。 他突然不敢再耽搁了，谁知道对面那个看似文弱的家伙究竟还有什么诡异的手段？ 雨点欶欶落下，砸得啪嗒啪嗒响。 诸葛关灯咧着嘴，突然讲起了莫名其妙的话：“想听一个故事吗？” 那男生脑中的某根神经猛地一条，他本能地感觉绝对不能给诸葛关灯说出来的机会，否则自己真的会败在这个擂台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胜 但是诸葛关灯开口的速度更快。 在大雨的哗啦啦声之中，诸葛关灯缓缓讲述了一个关于爱情和背叛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名二十岁的少年，家住蓉城西南角百公里外的一个地级市。 主角有一个女朋友，相恋了三年，几乎所有的朋友都认为他们再过几年就要谈婚论嫁了。 但是……就像所有的狗血故事那样，这个男生因为长得不错，被一个富家的小姐看上了，男生本不为所动，意图坚守自己纯真的爱情。 可哪儿有诱惑不了的心，只有不被满足的贪婪罢了。 那是超凡潜力普测前的三天，富家小姐告诉故事的主角，能给他提供从海上那具遗体里带出来的好东西，让他有更大的把握通过普测。 主角动摇了。 能够摆脱平庸生活的前途与超凡世界的吸引力叠加在一起，终于击溃了他的廉耻心。 他接受了富家小姐的馈赠，代价是踹掉曾经的女友。 “……而故事里的那个男生，现在在哪儿，不用我说了吧？”诸葛关灯笑眯眯地看着面前全身僵硬的对手，屈起食、中二指半掩着嘴微微笑了起来。他本就长得很好看，剑眉星目，宛若千百年前仗剑的侠客，此时虽矫揉一笑，但更有微妙的韵味。 而对面那个男生连带着他那进攻的动作僵在原地已两分钟有余了，从诸葛关灯张嘴开始，他的脸色便一变再变。 这会儿别说诸葛关灯笑得多好看，就算换成一个绝世美人，他也只觉得一股深深的寒意从体内渗出。 那笑容哪儿是温暖的阳光，分明就是恶魔的征召！ 他到底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明明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了……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一定是他编的！ 男生的表情狰狞起来，他再也不愿和面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家伙在擂台上多待哪怕一秒。 他要结束战斗。 那个家伙一定是在说瞎话！没有证据！ 但是诸葛关灯又发出了声音：“噢对了，南山公墓怎么走？你能给我带一下路吗？” 这句话仿佛幽远的恐惧，又像茫茫大雾中回荡的低吟，彻底勾起了诸葛关灯的对手心中深藏的秘密和惊悚。 “你……你！”那个男生目眦尽裂，瞪着眼，双眼之中写满了不愿相信，但在这不愿相信的深处，还有更多的害怕在慢慢涌现，“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已经处理得那么好！” 在那个故事的最后，诸葛关灯没有讲的部分里，主角设法害死了自己的女友，以防旁人闲话。只有这样，他才能昂首挺胸地和富家小姐勾搭到一起去。 而那个女孩儿，就葬在了一个名叫南山公墓的地方。 “哎。”诸葛关灯搓了搓手指，貌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你啊，太年轻了。” 三曰人和，乃为人心。 说完，他神色一正，站直了身子伸出了三根手指：“天时、地利、人和，我已占其二，大势当前，你降是不降？！” 这一声呵斥，彷如雷霆入耳，霎时间，男生失去了一切反抗的意志，瘫倒在大雨之中，缓缓举起右手：“我……投降，你不要说出去，求你，求你了……” 若是诸葛关灯将这事儿说出去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象，首先就是一条人命当头，其次还有万人唾骂的名誉损失。 远处的裁判和台下的观众看见男生举起右手做出投降的手势，皆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并没有听到擂台上双方说的任何一句话，雨幕很好地隔绝了一切的窥听，他们只看见诸葛关灯说了一席话，对手便不战自降。 裁判走过来，按例询问了一句是否确定投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见了鬼一般嘟囔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 随后走到诸葛关灯身边，举起诸葛关灯的右手，宣布了这一战的结果。 “胜者……诸葛同学！”他实在不好意思又一次当众大声喊“诸葛关灯”四个字，于是改口为了“同学”。 诸葛关灯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下跳下了擂台，走到任明空身边，拍了拍同样讶异的同伴，笑道：“走吧，路上再跟你讲为什么，呵呵。”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四周围观的人群都往后退了半步。 他们可是看见了，擂台之上诸葛关灯正是这样冲对手笑了笑，对方便如被抽掉魂魄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这下笑得再好看也没人敢直视了。 挤出人群的包围圈后，身后的喧嚣依旧没有衰退，大家都在震惊于讨论诸葛关灯究竟是怎么赢下这场胜利的。 用手抹了一把脸，任明空呸呸呸地吐掉了渗进嘴唇的雨水，催促道：“现在可以了吧，快说快说。” 诸葛关灯勾着嘴角，食指在太阳穴上敲了敲，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很简单……”他将在擂台上跟对手说过的话都说了一遍。 任明空听完就明白了，难怪肖校长强调这是全开放战斗，各种手段都能使用，诸葛关灯可谓是将“场外”的决胜条件利用到了极致。 他啧啧道：“天时地利人和？你可是装逼装舒服了，可惜后面雨声太大，装逼效果少了一些，不过……倒也增添了神秘感。” 任明空想起了在安排赛程的时候，诸葛关灯专门找了个理由把自己的第一场战斗放到了今天下午，现在想来，原来是冲着这场雨来的。 “但是那个故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任明空还是想不通，若说诸葛关灯算得出大致轮廓，那很正常，但这么多的细节他是怎么知道的？ 诸葛关灯一看就知道任明空落入刻板印象了，解释道：“你以为全靠我一手掐算？不是的。就像天时地利人和一样，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费尽心思窥探天机，不如直接去找人问。” 噢，原来如此。任明空恍然。诸葛关灯先是算出了事情的大致轮廓，然后去实地考察，叩门询问，终于拼凑出了故事的全貌。 “但是……”任明空无意识地搓着被雨淋湿的头发，这是在思考，“这些事不都是巧合吗？如果确实没有这些事，你再如何能策算天机，也不能凭空降一场雨下来，也不能给过去安排一个故事。” “反了。”诸葛关灯笑道，“你的思路反了，因果怎可倒置？天时地利与人和是因，我的胜利是果。我本没有胜利的可能，但天时助我，人和助我，这才有了胜利的果。” 任明空愣了愣：“你是说，如果没这些事儿，你就输了？” “那不然呢？” “我还以为……还以为，啊怎么说呢，没想到全是巧合。” 诸葛关灯哂笑一声：“说巧合也好，人为也罢，都是天机蕴涵的轨迹。这场雨不可能不下，那个故事不可能被抹掉，这些无人可以转圜，都是注定……” 此时，天空咔嚓一声惊雷，闪电给大地照得惨白。 任明空的眼中，诸葛关灯的脸似乎也染上了那无力的惨白，那一句天机之中，怎么好像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自嘲？ 甩了甩头，任明空薅了薅湿漉漉头发，这雨越来越大了，得先回宿舍。 诸葛关灯的第一场战斗就这样在大雨中落下了帷幕，他究竟是怎么战胜的对手，除了任明空和其他几个朋友以外，再无人知晓。 而诸葛关灯也在事后将那个男生检举揭发，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了死刑立即执行及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他可没答应那个男生瘫倒在地时的哀求。 杀人者理当偿命，这也是因果。 之所以费尽心思等来大雨，并且在战后再检举，而不是提前检举以规避这一战，是因为这次擂台赛是积分制，拿下胜利后积分就落在了手上。而提前检举的话，这一战就不会进行，学院还会重新给他安排一个对手，这分可就没那么好拿了。 在之后的两天里，诸葛关灯又上了两次擂台。 第一次，他上台后，对面的同学还没来得及放话，他就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声“我认输”，然后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直接跳下了擂台，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就像诸葛关灯说的那样，他的胜利是因果的报偿，没有那些巧合，还不如直接认输。 但目前他的战绩是一胜一负，还有三场战斗在等待，若是再输，那很有可能进不了前三了。 不过，小神棍却始终不急不躁，仿佛已经拿下了名额。 很快，任明空就知道他的这个自信来源于何处。 下一场战斗，对手竟然是冯元熙。 任明空本以为两人要拧巴好一阵，碍于关系不好动手，但谁知道，这次又是在上台之后立刻就响起了“我认输”的声音。 不过这次说这话的不是诸葛关灯，而是冯元熙。 “此去雾都半个月，我师父肯定能发现我不在蓉城，不去了，让给你吧。”冯元熙如是解释。 于是诸葛关灯战绩变成了两胜一负，原来竞争名额的六个人里，有一个被诸葛关灯彻底踢了出去，而冯元熙也干脆地弃了权。 这样一来，六人竟莫名其妙变成了四人，争三个名额。 按理说还要再打一场的，可裁判组观察四人的战绩后，无奈地宣布不用打了。 四人中，两人三战全胜，诸葛关灯两胜一负，而剩下那个，竟然三战全负！ 最后一轮即便诸葛关灯负，那个倒霉蛋获得胜利。在积分上来看，也是诸葛关灯压了一头，跻身前三。 二年级的擂台赛，就这样以一种戏剧性地方式结束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随行教师 几天之后，一年级的竞争也落下帷幕。 七人名单公布了出来，一年级有三人，二年级有四人，任明空虽然不在其上，但也好奇地扫了一眼。 在一年级的名单上，他惊讶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谢启瑞。 小胖子竟然还真进前三了？！ 秦天龙和符蓉芳都遗憾地被挤在前二十之外，甚至上擂台的机会都没有，但谢启瑞这小胖子竟然拿下了一个名额。 惊讶之余，任明空给谢启瑞发去了一个庆祝的短信。 二年级的名单就不用看了，都是熟人，施元镜、诸葛关灯，以及另外的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也就是三战全胜的那两人。 七个名额都已经确定，出发的日期也即将到来。 但任明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肖凤仪究竟想怎么把自己带上，他想不明白，难道校长还能去邻省的灵能学院抢一个名额回来给自己吗？ 怀着这样的疑惑，任明空迎来了出发的日期。 七人按着通知信息在学院门口集合，稍后会坐大巴车前往机场，搭乘民航客机出境，飞往那威严帝国的心脏：雾都。 而他们一眼就发现了这里多出了一个人：任明空。 诸葛关灯、施元镜和谢启瑞都是知道任明空被肖凤仪嘱咐不要参加擂台赛的事儿的，但其他四人不知道，他们看向任明空的眼神里满是探寻，都在好奇这家伙跑来干嘛？ 在学院大门口，肖凤仪早早地等在了那里，他看见大家后，开始招呼着快上车。 任明空故意走在了最后，果然，肖凤仪拦下了他，并递给他一个挂在脖子上的牌子，任明空接过来一看，是一个身份证明。 “随行教师？”任明空呆了呆，牌子上正儿八经地写着随行教师四个字，还贴着自己的大头照，盖了灵能学院的章，一切如假包换。 肖凤仪的胸前也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牌子，他拍拍任明空的肩：“好了，现在开始你就是随行教师了，上车吧。” 任明空顿时哭笑不得，搞了半天肖凤仪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无奈之余，他也挺佩服肖凤仪的思路。学生名额确实只有七个，怎么变也多不出来一个，但是教师名额可没说啊，一大批精英的苗子去往异国他乡历练，怎么可以不随行几位既有责任心又有实力的老师？ 任明空走上车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在外面拖拖拉拉半天的他，同时也看见了他胸口挂的“随行教师”的牌子。 不明所以的几人纷纷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情况？这家伙走后门？ 可是谁能在肖凤仪面前走后门？ 虽然开学不久，但谁都知道校长肖凤仪是军旅出身，最见不得不公平的事，最忍不了偷奸耍滑的苟且行径。 “嚯，肖校长思路够开阔的。”诸葛关灯啧啧感叹了一句。 任明空一屁股坐到他旁边，面无表情，他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么光明正大地鱼目混珠，饶是他的脸皮也不太适应。 好在附近的座位都是几个熟人，也没人凑过来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员都已到齐，肖凤仪也上了车。 “走，出发。” …… 半天之后，众人从飞机上走了下来，他们基本都在天上睡了一觉，揉着惺忪的双眼，打量着这片陌生的土地。 教院那边来接他们的是一名老成考究的绅士，穿着熨烫妥帖的西装，鼻子下面是一撇两端上翘的凯撒胡。 “欢迎你们，来自异国他乡的朋友，我代表联合教团向你们致以最诚恳的问候。”老绅士站在接机口，握着沉木手杖，面带笑意，用温润醇厚的嗓音高声用中文说道。 肖凤仪迎了上去，同时还拽上了任明空。 “哈哈，您好，波尔塔先生。”肖凤仪笑着大步走了上去，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军装，走起路来带起一阵呼呼风声，颇有压迫感，“果然是你来接我们。” “当然，我知道是你带队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想和你见面了。”波尔塔与肖凤仪握着手用力摇了摇，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 一旁的任明空也学着肖凤仪的模样与对方握了手：“您好，波尔塔先生。” 听肖校长和波尔塔的对话，这俩人还是旧识？ 任明空的手和波尔塔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握到一起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握一块锻造的精钢，上面布满了千锤百炼的痕迹。 而这种感觉，只有在肖凤仪手上见过。一瞬间任明空就意识到，这俩人很可能是在战场上认识的。 波尔塔多半也是个老兵。 “和我一样，他也是随行教师，你叫他任就行了。”肖凤仪简短介绍道，在这边，习惯性以姓氏称人，所以肖凤仪也只介绍了任明空的姓氏。 波尔塔收回右手，脸上挂着和煦的笑：“不错，不错的后辈。” 任明空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自己怎么了就被夸不错？虽然没人会拒绝夸奖，但这样毫无理由地被夸一顿，总感觉是在假客气。 实际上……他还真没猜错。 波尔塔就是在随口客气客气，对待外宾，礼仪要到位，何况这还是一个以繁复的礼仪著称的国家，他们是传统和古板的坚定守卫者，是绝不允许出现轻浮无礼行为的。 肖凤仪就完全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太了解自己这位老友了。 “晚上喝一口？”波尔塔做了个摇晃红酒杯的姿势。 肖凤仪摇摇头：“我可不是出来旅游的，这么多孩子需要我看着，下次再陪你喝。” “好吧。”波尔塔也不遗憾，看了看任明空身后刚刚下了飞机的七人，“请各位跟我走吧，我们先去教院，安置好你们的行李和住处，稍后会有一顿丰盛的午餐等着各位。” 说到午餐，几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飞机上虽然也有提供食物，但毕竟没那么可口。 “诶，我们不是吃过午餐了吗？”谢启瑞突然疑惑出声，早在刚上飞机的时候，就提供过一顿飞机午餐了。 诸葛关灯轻轻敲了他一下：“别忘了时差。” 这么一说，任明空也才想起来，自己一会儿还得去睡个觉倒一下时差。 一百二十三章 恩希玛 在波尔塔的带领下，众人一行来到了地处繁华地带的一所老教堂外。 “这里原本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废弃了的瓦兰纳教堂，但毕竟是属于教会的资产，便没人去动。正好，改造一下之后就能作为教院的建筑了。”波尔塔笃笃点了点手杖，望着面前那尖顶建筑，向众人讲述道。 教院是联合教团下署的一个机构，类似于天外天之于灵能学院的关系。 这所教堂伫立在河畔，大门开向人来人往的街道，穿过中庭，可以看见一片花草繁茂的后花园，原本那里是供教士修女们日常冥想与娱乐的场地。 这间教堂的规模不算小，足足可以容纳一百多名教士及修女同时居住，用来提供给各省灵能学院来的学生正合适不过。 波尔塔上前推开了门，向众人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请，在你们之前，已经有几个省的学院的学生到达了，所以教堂目前处于开放状态，整天都不会锁门。” 作为随行教师的任明空跟肖凤仪一起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听见波尔塔的话，他疑惑地诶了一声：“难道平常会锁门的吗？” 波尔塔呵呵一笑，点点头：“是的，所有的教士和修女都知道，入夜时分及礼拜日，教堂是不接待来客的——起码不开正门。”说着他指了指一侧的小门。 任明空恍然。 众人走进了瓦兰纳教堂，对开的拱形大门后首先是宽广的布道厅，一条深沉的金边红毯从入门口一直往前延伸，直到撞到值日主教布道的高台。红毯的两侧摆放着一排排的联排座椅，这里最多的时候可以容纳五百人同时聆听主的福音。 四周的墙上镶着大片大片的彩绘玻璃窗，上面用缤纷的色彩与奇绝的图案展示着一个个宗教故事图景。 众人没有在布道厅停留太长的时间，因为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整。 “美食可不等人呐。”波尔塔如是说。 餐厅在教堂的东南角，从布道厅走过去，需要穿过一条长廊，途径几个祷告间，在天窗撒下的阳光的引领下，推开那厚重的金色大门，入眼便是数条长长的餐桌，上面铺好了新洗的餐布。 一道道或热或凉的美食正在被餐车推着陆续呈现上来。 此时餐厅里正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如波尔塔所言，已经有几所学院的学生抵达了教堂，他们这会儿围坐在长桌上，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美味。 一架餐车从队伍面前推过。 浓郁的香气钻入任明空的鼻孔，那是煎得恰到好处的小里脊肉，上面淋上了黄油与牛奶还有香料熬制的酱汁。 任明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与此同时，一模一样的吞咽声还在他身后的队伍里陆续响了起来——大家早饿了。 他们在波尔塔的安排下一一落座，混杂的食物香味缭绕在每个人的味觉神经上，但没有任何人不客气地开吃。 在这个优雅的绅士礼仪被看得无比重要的国家，似乎即便是他们这些外来者也染上了几分讲究。 其实主要还是怕别人不吃就自己吃了会被笑话。 饿肚子的可不只是任明空一行人。 比他们早到瓦兰纳教堂的学生们和他们的随行教师，在这里坐了已经快二十分钟了，也没落得一口吃的。只能看着餐车来来去去，一个个的盘子小碗被端上来，有的甚至还发出滋滋的油溅起的声音。 他们在等宣布开饭。 终于，菜上齐了，一名一袭白袍的教士踱着步子走到餐厅的前面，轻轻咳了两声，示意大家向他看过去。 “请各位与我一起，进行餐前的祷告，以感谢仁慈的主赐予我们享受不尽的食物。”教士双手合在胸前，做出了祷告的姿势，微微低下头将嘴唇抵在拇指的指节上。 虽然有不少人觉得蛮新奇，但任明空对这事儿可是一点都不感冒，他只想吃东西。如果说实在要为这一餐感谢谁的话，他宁愿感谢飞机的机长把他们在饭点前及时送到。 诸葛关灯瞥见任明空的臭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给了他一胳膊肘：“风俗体验活动，配合一点，就这一次，后面都不会有了。” 被捅了一下的任明空这才不情不愿地学着做出了祷告的姿势。 这是看在香煎小里脊和松茸浓汤的份儿上！ “带着深切的爱和感激……”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后，教士的声音在餐厅中响起，按理说平常的餐前祷告是不会这么大声的，一般都是默念，最多也就微微出声。 这么做是为了来自华夏的学生们直接跟着念。 “……感谢神赐予我们如此丰盛的食物……求你降福我们，和我们享用的一切食物及一切恩惠，阿门。”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教士睁开了双眼，他的眼中满是虔诚和慈祥。 “好了，各位，请用餐吧，有什么需要的话直接找教堂里的人就行。” 他话音刚落，饥肠辘辘的几十号人便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了面前的食物，一时间任明空几乎怀疑自己回到了国内酒席的现场。 还好大家都还知道在外要保持整体形象，遂在第一反应之后便克制了下来。 在众人纷纷填着肚子的时候，坐在桌子一角的肖凤仪却毫无用餐的想法，尽管他的肚子也叫过了，但不管是香气扑鼻的菜肴，还是浓郁醇厚的红酒，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波尔塔就坐在他旁边，也没有吃东西，不过他是因为吃过了，不饿。 “噢，肖，瞧我这记性。”波尔塔拍了一下脑袋，表情有些懊悔，“我忘了你不爱吃这些，真是抱歉。” 肖凤仪摆摆手：“无所谓，c级了，吃不吃这一顿不影响什么。” 他确实从来都不爱吃这种西洋菜，何况日不落帝国的菜式还是出了名的少，肖凤仪都可以想象到他们凑出这一桌不重样的菜花了多大功夫去查菜谱。 吃个新奇罢了，肖凤仪都能想到，那些小家伙们过不了几天就得腻。 但是这时，一个颇有些老迈，但不失粗犷豪放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不吃？那可不行，我早就料到你这个家伙又要挑食了。” 与此同时，一只手端着盘糊状的面食，很不客气地摔在了肖凤仪面前。 值得注意的是，那只手只有四根手指。 肖凤仪的眉毛在看到那只手的时候顿时扬了起来，他猛然转过身，看见了那个站在身后男人。 对方戴着一顶高高的厨师帽，面相很是沧桑；顶着一个红红的大鼻子，那是常年酗酒的象征；同时，一把蓬松的连鬓络腮胡把他的下巴遮得严严实实，如果在那繁杂油腻的胡须间仔细寻找的话，总能找一点面包的残渣。 “约翰。”肖凤仪的声音依旧平缓，但语气却忍不住微微欣喜起来，“没想到这次也能见到你。” 大胡子约翰不满地嚷嚷道：“说多少次了，叫我贝尼特，约翰这个名字一点也不能表现出我的形象，肖。”他的这种不满，源于日不落帝国起名的传统。 据说在上个世纪，从乡下找十个农夫问他们的名字的话，五个叫汤姆，四个叫萨姆，一个叫约翰。 这样看的话，“约翰”似乎也没那么普通，最起码比“汤姆”和“萨姆”好多了。 但实际上，如果你再去问这十个农夫的父母给孩子起名时的想法的话，汤姆和萨姆的父母会一致告诉你他们的第一想法是给孩子起名为约翰。 为什么不叫约翰，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土了。 比狗蛋、狗剩、铁柱还土。 肖凤仪听见大胡子约翰的嚷嚷声后，仿佛这才确认了眼前真的是自己认识中的那个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展开，很是开怀：“得了吧约翰，无论怎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叫你贝尼特。” “哼。”约翰不忿地从鼻子喷出两股气，“你还是那么执拗……算了，先吃饭吧，吃完咱仨再一起喝一杯。” “不，不喝，带队呢。”肖凤仪依旧拒绝了邀请。他前倾着身子，看向那盘糊状的面食，这些东西和桌上其他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完全就是天壤之别，但肖凤仪却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粗糙的面糊和里面未捣碎的大颗粒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肖凤仪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你这棒子面儿粥还是当年那个味道。” “这叫恩希玛！”约翰胡子抖了抖，“南非特产，恩希玛！不是你们那什么棒子面粥！” 肖凤仪故作不在乎：“就是棒子面儿粥，一模一样。” 约翰一时气结，抡起一旁的汤勺就想给肖凤仪来一下。 一旁的波尔塔看着这两位老友的斗嘴，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会心的笑容，别看他们表面上呛火得都快打起来，实际上指不定心里多开心呢。 波尔塔在心里默默回忆着往事……我们仨多久没有见过了？快有二十年了吧，当年她意外身亡之后，队伍便散了，三人也各自心灰意冷地回到了故乡。 肖加入了军队，约翰当上了厨子，我也谋了份活计。 还以为再也不会见，没想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狼＆鹉，危 吃饱喝足，众人在引导下来到了住宿的房间。 这里和寝室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几人一间，普通的教士和修女都是只有这种多人间，只有更更高级的执事与神父以及主教才有单人间。 任明空正想跟着七人往教士的住宿区走，却被肖凤仪拽了一下衣服：“任老师，这边走，不用太操心你的学生们，他们可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被一提醒，任明空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可是随行教师。 走在前面的波尔塔笑道：“任，你真是负责任的老师，但肖说得对，你得给孩子们自由成长的空间，雏鹰总要自己飞翔。” 任明空掩饰着自己的尴尬，笑了几声，附和“啊对对对”，跟上了波尔塔的脚步，往单人间的方向走去。 安置好自己的行李之后，任明空第一时间给大狼打了个视频电话，这次来雾都实在不方便带上大狼和五哥，任明空便把他们放会自己的家里去了。 可不敢让它俩在灵能学院待着，自己和肖校长都不在，谁知道它俩会不会胆儿肥了出去到处祸祸。 电话接通，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出现在屏幕上，与此同时，大狼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 “喂？喂喂？能听到吗？” 任明空绷着脸：“能听到。你往后退点，别拿鼻子怼镜头上！” “噢噢好的。”大狼闻言，忙往后缩了缩脖子，原来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是它的鼻子，“突然打电话干嘛？” 任明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扫了一眼大狼身后的背景，那是一片白色的墙，墙上还挂着个吊灯以及一些陈年未清理的蜘蛛网。 “你把电脑正过来，对着天花板干什么！”任明空拧着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狼啊啊了两声，眼神有些飘忽：“没什么，我最近站着看电视剧，医生说老挺着脖子对颈椎不好，让我多低头。” “个鬼的医生！”任明空黑着脸，他已经确定大狼是在掩饰什么了，“快把电脑转过来，给我看一眼家里现在什么样！还有五哥呢，把它也给我叫过来！” 大狼正想解释什么，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却踱着步子走了过来，并且还不小心踩在了电脑的键盘上，一下就将笔记本电脑正了起来。 这下，任明空终于看见了家里的情况。 就电脑摄像头对着的方向，有三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狗在吐着舌头撒着欢，它们从沙发上跳到地上，又跳动茶几上。 若只是这样也还算了，但任明空还看了许多若有似无的狗毛在空中四处飘散。 那些犬科动物撒欢跃动的轨迹，就是任明空神经抽痛的速率。 “大……狼！”任明空绝望地怒吼出声。 大狼在电脑被正过来的时候就连忙想要遮掩，但奈何任明空的眼神更快，而且那只将电脑踩过来的爪子的主人，此时正贴着大狼这里蹭蹭那里闻闻，让它根本不好动作。 任明空认出那是一只哈士奇，他的血压顿时又上涨了几分。 “等我回来，看见家里啥样，你就啥样！” 他正想就此撂了电话，也没打算再问问五哥在干嘛，但好巧不巧，五哥那富有特色的声音却主动闯进了任明空和大狼的谈话中：“狼兄，嗝，这是……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蟊贼，敢……敢，敢打扰你我逍遥……啊逍遥那个快活！啊嘎嘎嘎~” 听见五哥这个声音，任明空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这傻鸟不对劲啊？怎么这个调调。 在屏幕的另一边，大狼绝望地僵着身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而那只哈士奇见它没反应便又走了。大狼在听见五哥声音的时候，瞬间一个激灵，比任明空的反应还要强烈。 它的眼神瞥向任明空卧室的方向，此时，那只月轮鹦鹉正摇摇晃晃地扇着翅膀从卧室里飞出，它的飞行动作就好像是信号接触不良的无人机一样飘忽。 而天如此行为的原因，相信被它爪子握着的那个空了一半的酒瓶一定能给出解释。 “大狼！”任明空的声音从电脑中传出，他发现了大狼的眼神在瞟着自己卧室的方向，“把五哥给我叫过来，刚刚是不是它说话？” 大狼背脊上的毛颤了颤：可不能让任明空看到老五在他卧室里喝酒，否则回来一定会杀了我们俩。 “啊……啊，不是老五，不是。”大狼慌忙解释着，并试图偷偷去按电脑的电源按钮，“哎呀，电脑快没电了，可能马上就要关机了。” 任明空一口闷气涌上心头，不用猜也不知道五哥一定是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大狼在帮它遮掩。 “五哥！！傻鸟！给我过来！”见大狼不配合，任明空干脆大声喊了出来。 大狼急了：“哎哎哎，别叫别叫，扰民！” 但它怎么试图掩盖挣扎也没用，听力不错的五哥在卧室就听见了大狼在跟谁聊天，所以出来看看，此时任明空一嗓子更是让它听了个真切。 “嘎？”五哥醉意朦胧，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谁找爷？” 它寻着声音落到了大狼面前，大狼本来还想用爪子把五哥扒拉开，不让它飞过来，但却被五哥抡起酒瓶子直接敲了一下头。 “狼兄，你你你……你这就不厚道了，咱说好有福同享，有……有难同当。让爷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个时候来打扰咱俩！”说着，它就把头转向了电脑屏幕，看见了任明空那张血压飙升的脸，“哟，小任啊，半日不见，你怎么憔……憔悴了嗝？” 它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能与任明空开玩笑。 任明空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他真怕自己没死在敌人手里反倒死在高血压手里。 “我给你们两天时间。”任明空虚着眼，表情阴沉得简直能拧出水来，“两天时间，把家里给我收拾好……” 大狼闻言，松了口气，这不是什么麻烦事，应付过去这次之后还能接着嗨。它正想庆幸，却听见了任明空的后半句话： “……然后自己想办法到我这儿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断了两根手指的约翰 挂掉电话的任明空还感觉自己的血压短时间内降不下来，他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波尔塔附近哪里有降压药卖。 算了，一会儿被那老邦子当成水土不服的弱鸡嘲笑可就丢人了。 任明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波尔塔的印象本能地不太好，也许是天生反感对方身上那种烙印在民族血脉里的绅士风度？也可能是觉得波尔塔管太宽了——实际上对方并没有。 想着这些，任明空就想起来在吃饭的时候看见肖凤仪、波尔塔和另外一个不修边幅的老男人谈笑的画面。 “肖校长以前的人脉还挺广的。”任明空仰躺在旋转椅上望着天花板，蹬了一脚书桌让椅子转起来，霎时间，绘有宗教画作的天花板似乎变成了一个扭曲的漩涡。 任明空抬脚挡在了书桌上，让椅子停了下来，那片漩涡也随之停滞，重新变成了磅礴大气的画作。 希望这次雾都之行不会闹什么幺蛾子吧。 拿到紧那罗秘境的核心，然后探索完毕尼德霍格秘境，最后顺利回国，这就是任明空预想中最好的发展。 他实在太讨厌漩涡了，各种意义上的。 不论是穿越时是被一个虚空产生的漩涡吸入，还是穿越后被迫卷入的各种或明或暗的漩涡，都让任明空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 所以他在面对白狐时那样疯狂，在墨索斯又是那样的执着。 想到这里，任明空摸出了手机，给老范发了个信息：近来如何？墨索斯的局势稳定了吗？你还在开那家不土不洋、不中不西的“中餐馆”？ 两人在墨索斯一事结束后便没有再联系，这还是第一次发信息。 老范的回信很快也来了：挺好的，能吃能喝能拉能睡。那天你走之后不久我们神宫的人就来了，彻底肃清了墨索斯，将这座小城也纳入了我们的辐射范围之中，将其他各国的觊觎者隔绝在外，现在的局势前所未有的稳定。餐馆当然在开，我最近尝试着把我家乡的特产——臭豆腐复刻出来，相信本地居民一定会喜欢，反正他们本来也不挑。对了，你什么时候把我那门的换修费结一下？上面不给报。 看完这段回复，任明空本想继续打趣，但他的手刚落到屏幕上，却缓缓顿住了。 他察觉到了一点问题，不，不能算问题，只是一点有些不太能理解的地方，其实也是对墨索斯的一个比较深入的总结性的思考疑点。 老范提到，神宫将墨索斯完全纳入了势力辐射范围，换句话说就是完全控制，这就像是开疆拓土，但却不是政权那种性质的开拓，而是超凡世界的某种“圈地运动”。 是，作为阿三的国家里目前最为强大的神宫，他们将自己的势力触手遍及整个国家，那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 但任明空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对墨索斯如此“重拳出击”，先将那些偏向中心的、更加发达的地方缓缓纳入控制，再一点点绵延至国土边界不好吗？ 神宫现在的所作所为看起来是有些无理的事情，就好像那位神宫之主蒙着眼往墙上画着的地图上扔飞镖，扎到哪儿就去哪儿。 任明空再次审视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一次，他敏锐地把握住了脑海中闪过的一丝灵光。 神宫这样的“重拳出击”，虽然不像开疆拓土，但却很像是……收复失地！ 是的，就是收复失地。 这个描述太匹配神宫的行为了，也完全符合任明空的直觉，虽然没有更多的证据能支撑这个猜测，但任明空在心里已经将其认定为了真相。 想到这里，他编辑了一段信息发给老范：你有机会的话多多留意神宫扩张的倾向，嗯……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只是突然想到了一点东西想印证一下。搞“吃”这方面的文化输出挺好的，但臭豆腐就算了吧，我怕你被举报投毒。 发完这条短信，门口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任明空，是我。”肖凤仪在门外说道。 任明空忙收起手机，从椅子上跳起来，走上前去拧开了门把手：“肖校长，有什么事情吗？”说着他还打量了一下肖凤仪身后，这次没有看见老绅士波尔塔的身影。 肖凤仪递给了任明空一份表单，说道：“这是接下来今天的日程安排，你熟悉一下，按着这份表单带他们去上面的地点。” 日程安排？任明空呆了呆。 “这事儿您放心交给我？我虽然名义上是顶着随行教师的称呼，但我不是啊。”他主要是嫌麻烦。 肖凤仪的表情这时变得有些微微的不好意思：“本来是我该来带的，但今天碰见了好几个老朋友，可能得去处理一点事，只能麻烦你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任明空也不好再推脱，接过了肖凤仪递过来的清单，大略扫了一眼： 24号（今天）： 下午：带队参观当地风貌，名盛景点等。 晚上：自由活动。 25号：…… 26号：…… 前三天基本都是休息活动，倒倒时差，熟悉一下雾都本地的生活，从第四天开始，才真正进入到交换生该做的事情里面。 肖凤仪交给任明空的任务也就是负责一下前三天的日程罢了。 “没问题，交给我吧。”任明空点点头，将清单塞进了衣兜里，这时他想到了那个跟肖凤仪和波尔塔说笑的胡子拉碴的老男人，“肖校长，中午那个人也是您的朋友？” 他说着在两腮边比划了一下，做出络腮胡的模样。 肖凤仪看着任明空活灵活现的模仿，一下就明白了任明空说的是谁：“你说约翰？他跟波尔塔一样，我们仨很多年以前是熟识。没想到他这几年也在雾都，你要是见到他，直接叫他断了两根手指的老约翰就行。” 断了两根手指的老约翰？ 任明空注意到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时，当然也注意到了他那只剩四根手指的右手，但肖校长却说他断了两根手指。 “那位老先生不是有四根手指吗？”任明空屈着大拇指，露出四指。 这个问题对肖凤仪来说可是勾起陈年往事了，若不是两位老友此刻正等着他，他指定要跟任明空好好唠一唠，但现在只能长话短说了。 “嗯……他以前其实是六指的，天生残疾，不过那会儿也没人叫他六指约翰，毕竟拿别人的先天缺陷开玩笑实在没什么教养。” 任明空附和着点点头：“那怎么没了两根……噢！难道是……”他想到了肖凤仪的军旅出身，而肖凤仪的老朋友波尔塔似乎也跟这方面沾边，那同为两人好友的老约翰会不会正是在战争中受伤截肢？ “没错。”肖凤仪抢过话茬，“正是赌输了让人打断了两根手指头。” 任明空：“……”难怪我老觉得您叫他断了两根手指的老约翰的时候那语气又好气又好笑又关切。 “好了，我还有事，这里就交给你了，三天后见。”肖凤仪说完便转身走了，只留给任明空一个挥手的背影，他倒是挺放心任明空。 三天么。 任明空咂吧了一下嘴，他突然想到两天内大狼和五哥就会过来，到时候自己估计没什么时间看着它们，这俩祸害可不要给自己到处惹麻烦啊…… …… 一整个下午，任明空都带着蓉城灵能学院的七人小队在雾都里到处瞎逛，走街串巷，没什么明确的目的，也就是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 至于其他几所学院的人，自有他们的随行教师带队。 至于那七人，虽然对任明空带队感到很惊讶，但仔细想了想过后还是挺乐意的，毕竟肖凤仪给他们的压力实在不小，c级强者和将军双重身份之下，没人不畏惧几分。 一行人在雾都城内东看看西瞧瞧，大家基本都是没出过国的孩子，头一次看见金发碧眼的洋人和颇具古典艺术美感的传统建筑不可谓不新奇。 但奈何任明空只是个赶鸭子上架的“导游”，他跟同学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还是走岔路了，他们来到了一片气氛颇有些阴沉惨淡的城区，这里的大部分人脸上都是呆板的，看上去毫无生气。 “我们是不是到平民区来了？”诸葛关灯犹疑道，一行人里，只有他跟施元镜的见识还不错。 在雾都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早已没有了数百年前的“贵族区”、“富人区”、“平民区”还“贫民窟”的区别，基本上大部分人都能在这个社会混出一个人模样。 但有好自然有坏，还是存在那么一部分生活比较惨淡的人，这里就是他们聚集的地方。 “好像是。”任明空看了看，赞同了诸葛关灯的说法，“不过既然来了，那去看看也好？” 没人有意见，前面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上哪儿看洋人不是看？ 于是一行人在里面又转悠了半个多小时，才走了出去，最后坐上地铁回到了瓦兰纳教堂。 第一百二十六章 波尔塔副所长 回到教堂的众人，纷纷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们都感到有些困了，虽然现在外面的天色才刚刚开始黄昏，但按国内时间来算的话其实现在已经该上床睡觉了。 所以晚上的“自由活动”实际上就是为了将就倒时差的需要，才没有安排事情。 任明空也不例外，不过他现在还不想睡，去一趟平民区可不是白跑的。 他真的是因为不认路才走到平民区的？ 怎么可能。 想好好带路的话，但凡看两眼地图也不会往那地方走。他其实是故意的，专门看了地图后，往那一片城区去了一趟。 至于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踩点了。 明天就是十月底的最后一个星期天，也就是在万灵网上和那个人商量的交易日期，而至于交易的具体地点，就在那片平民区内，所以任明空才专门带着队伍去了一趟。 经过诸葛关灯的启示，任明空对天时地利人和的影响更加重视了几分，天时他干涉不了，人和也难说，只能在地利上下功夫了。 是的，他在为交易谈崩或者出别的什么意外做后手准备。 他可不打算把自己的安全和交易的可靠性寄托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身上，具他所了解，万灵网上可没多少老实人，老范就是个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例子。 而且自己还是个华夏人，在雾都可没什么依靠。 不做点准备就直愣愣地拿着钱去交易的话，任明空生怕自己人财两空。 他对比着电子地图，将自己在下午平民区看见的一些小细节补充了上去，诸如“哪里有可能藏人的垃圾桶”、“哪里的墙看上去像是双层的”之类的问题。 任明空也不知道交易的对象会是什么人，害人之心他是不一定有，但防人之心他是一定得有。 若不是怕自己在搜集秘境核心的秘密暴露，任明空甚至想在肖凤仪那里也留一手。 经历了墨索斯之行，任明空现在对于这种自己从未了解过的城市有了更深一层的考量，他刻意地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劣势的位置，以这样的心态去规划着行动和计划。 …… 第二天，天还没亮，还没倒过时差来的各位便早早地醒了，清晨的阳光刺破薄雾照在浮华的窗上，虽仍然十月底，但这里的气候却和国内相去甚远，不仅是纬度较高更靠近寒带的缘故，还有北大西洋季风的影响，使得雾都的早晨分外的沁人。 伸手抹掉窗户上结的霜花，任明空差点打了个哆嗦，他可没想到这里这么冷啊。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蓉城人，盆地气候之下，他连雪都没见过几次，更遑论这十月份就开始结霜的鬼天气？ 但再冷还是得起床，幸好听了诸葛关灯的建议，自己带了几件厚衣服。 今天上午的安排是去联合教团下属的仲裁所参观，所谓仲裁所，也就是类似于警务所，不过一个是管超凡者，一个是管普通人。 这样的机构在华夏是由天外天兼任的，但是由于天外天早早地将所有“野生超凡者”和其建立的大小势力都给一一拔掉，所以国内并没有太频繁的超凡案件需要天外天去处理。 但是在这里可不一样了，联合教团在日不落帝国并非是唯一的超凡势力。 不论是官方的还是非官方的，合法的还是不合法的，大大小小势力和团体盘踞在这个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可以说正如他们的联邦之名一般。 所以作为具有领头地位的联合教团时不时就得接到一些处理超凡者闹事、作案和争斗的活儿。 仲裁所的位置离瓦兰纳教堂不远，穿过两个街区，在一个y字型的三岔路口，就是雾都仲裁所的位置。 如果将街道比喻为河流，那仲裁所就好像是一个逆着水的流向***的尖锐的楔子，将河流一分为二，从它的两侧“流”过。 仲裁所的大门就开在那个楔子的尖角处。 一行人推开大门走了进去，里面全然是一副忙碌的景象，看上去就和公司的写字楼没什么两样，当然，这是一层的办事处，再往上走的话就不是这幅画面了。 在入口的左侧，是一整面墙的照片，内容大多是执法的过程以及一些仲裁所成员活动的合照。 企业文化。任明空在心里如此评价。 而在右侧，则是仲裁所的大致介绍，包括职务明细、工作时间、理事范围和费用等。 是的，费用，一般来说仲裁所出外勤是要收费的，除非是官方性质的事件，也就是说他们的直属上级单位联合教团下发的工作，除此之外，都是要收费的。 门口还设有导览员，是一个英俊挺拔的小伙子，他在看见任明空一行人后便迎了上来：“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任明空向其出示了自己的随行教师证，这个证件昨天被波尔塔拿去盖了个章，以便自己在这些地方通行。 “您好，我们是来自华夏的交换生，按着日程安排来参观仲裁所。” 小伙子看了看任明空的证件，他知道这件事，上面交代过了，于是便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好的先生，那请先由我为各位介绍一下雾都仲裁所的情况。” 接下来的几分钟，那个导览员便向众人讲解了起来。 任明空没怎么听，他不太感兴趣，他的眼神漫无目的地在四周逡巡，转了几圈之后，落在了职务明细的大头照上。 这里贴着仲裁所的主要负责人员的照片及职务名称，但没有标注姓名。 咦？ 任明空的表情愣了愣，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道：“你们的是副所长是叫波尔塔吗？” 他指着的照片，正是肖凤仪校长的老朋友，样貌端正，眼神睿智深邃，穿着仲裁所的制服，不似一个老绅士，而更像资深的侦探。 导览员顺着任明空的指示方向看去，看见了那张照片：“啊是的，先生，波尔塔先生正是我们的副所长，您的这个章也是他的个人章。” 任明空闻言点了点头，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交易 晚饭过后依然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任明空找了个借口回到房间里，并让其他人不要来打扰自己。 他要偷偷前往约定的交易地点，在预计中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当然，这是把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给考虑上了的。 如何保证这三个小时之内没人来自己的房间敲门？任明空有些头疼，只能先把门锁上再说了，希望没人来吧。 肖凤仪和波尔塔都不在，其他七个人有自己嘱咐应该也不会来打扰自己，另外学院的人应该没理由找自己聊天。 任明空将一张看上去毫无特色的硬质卡片装进了储物空间。 这是从于成礼那里要来的，里面存着给自己的两百万。 这张卡片是一张特殊的银行卡，无账户注册者，卡片即是账户，并且可以在全世界大部分的主流银行里通行。 任明空拿到这张卡的时候是很惊讶的，因为它意味着掌握一条难以被精准定位的资金链，这在国内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卡片即账户”的特性也让他想到了另一个毫不相关的事物：万灵网。 光是这张卡的价值，都不会低于十万，这还是没有计算它的隐藏价值。 任明空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于成礼对自己似乎很是重视。 唤出青白色的通天机甲，任明空的身形在房间内渐渐隐去，待完全隐身后，他打开窗户翻了出去，房间门是不能走的，得从里面反锁。 平民区距离瓦兰纳教堂有相当一段距离，昨天也是逛了一下午才走到那里去。 二十分钟后，任明空从地铁里走了出来，面前就是萧条的鲍尔街区——通常被称作雾都的平民区的地方。 任明空看了一眼手机，距离约定的时间七点还有十几分钟。 和那个不知名的交易者约定的交易地点则是在这平民区中的一处小型庄园，这处建筑在平民区可是格格不入的存在，可惜已经废弃许久了。它的第一代主人是一名自称“平民大公”的普通人，在众多底层人民中很受爱戴，自封了大公，并建起了这处庄园。 在“平民大公”死后，这处庄园经过多次转卖，还迎来过几代主人，不过那些人就不值一提了。 目前，这处庄园已经无人入住许多年了，作为交易地点也合适。 任明空来到庄园外，没有急着进去，时间还有十分钟，他打算先装作路人在庄园外转一转，暗中观察一下这附近。 随着时间的接近，任明空对庄园附近的路线也大致印在了心里，同时他还在半途悄悄放出渗透专家，接入了当地的监控系统，将所有的主要道路都纳入了自己的视线。 令他奇怪的是，他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可疑或不可疑的人进入“平民大公”的小型庄园。 那个交易者放自己鸽子了？或者难道他比自己更早到这里？ 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七点，泰晤士河畔的大笨钟也忠实地敲响了十九次钟鸣，任明空收拾了神态从小巷中走了出来，往庄园大门而去。 他将通天机甲设置为了透明状态，外界看他只能看见他本人，看不见隐形的机甲。 与此同时，他的脸上微光一闪，覆上了一张古怪的戏曲面具，那是怒目金刚的模样，前年沪市庙会的爆款。 这是用通天机甲模拟出来的光学影像。 当时进入通天秘境时，任明空也是顶着这么个面具，以防身份暴露。 庄园外的街道少有人来往，这边不是住宅区，也不是什么商业区，任明空不需要在意被别人看见。当然，“平民大公”的庄园并不是禁止入内的，实际上它在无主的时间内，始终遵循那位大公临终前的嘱托：这里随时欢迎任何平民。 只不过由于年久失修，所以庄园内的境况并不算良好，也不是什么适宜的休闲场所，所以少有人会进去罢了。 推开爬满锈迹的大门，“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唤醒了这片无人造访的园地，在高楼的背后，没入地平线下的太阳弥散着最后的光，隐隐打在庄园里，似有身影摇曳。 这巨大的声音和门上铁锈传来的阻力更让他确信那个交易者还没来，或者说，对方一定没走正门。 他沿着荒草淹没下的路往庄园里唯一的那栋建筑，也就是主宅的大门走去，那是一栋颇有些风格怪异的房子，它经历了上百年，前前后后数个主人的装修和改造让它原本的模样如同任明空脚下的路一样，被淹没在了历史的荒草中。 主宅的大门虚掩着，时不时被有风灌入，推着那陈旧的红木老门吱吱作响。 在昏黄的日光下，这样的画面竟让任明空有些迷恋。 他推开了门，入眼是不大的会客室，而在会客室的桌子旁边，任明空看到了自己的交易对象：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蒙着脸，胳膊上纹着奇奇怪怪的刺青，穿着一身轻便的紧身装扮，在他的周围，还弥漫着呛鼻的烟味。 任明空总觉得那烟味有点怪，但他不抽烟，身边也没有烟鬼，所以也说不上来哪里怪。 男人听见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来便看见了那副怒目金刚的面具，他微微愣神后，问道：“山猪？”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难听出是刻意这样说话的。 任明空淡淡地嗯了一声，并启动了通晓万物模块，这时他说的所有话都会被通天机甲转译为对方听得懂的语言：“想必，你就是诺曼了。” 矮个男人，也就是万灵网账号名为“诺曼”的人，听到任明空嘴里纯正的雾都口音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本以为交易的对象应该是个土生土长的华夏人，但这时一听对方的口音，诺曼不得不重新审视任明空：这或许是个在雾都待过许多年的人。 短暂的沉默中，两人各怀心思地打量了对方数秒。 随后诺曼用他那沙哑的嗓子开口：“钱呢？” 任明空没有动，而是反问道：“东西呢？” 两人都不是天真的笨蛋，谁知道对方有没有黑吃黑的打算？ 终于，诺曼似乎有所顾忌，打算尽快结束交易，于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金属小盒，在端盖上镶了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放着一块明黄色的琥珀，在琥珀中，还有着一个字：宫。 任明空一眼就认出，那确实是紧那罗秘境的核心之一。 他忍不住往前挪动了半步，但这却引起了诺曼的极度警觉。 诺曼身子后仰，直接抬起了手，将手掌对准了任明空，而在他的掌中，一枚火焰凝结的核正在旋转膨胀，蓄势待发。 “别过来。”诺曼非常警惕。 而诺曼的反应，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让任明空对交易的真实性更加相信了几分。 于是他顿住了脚步，微微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硬抢的想法。 诺曼这才稍微放松了警惕，熄掉了掌中的火焰。 “钱。”他语气不太好地复述了一遍。 任明空当着诺曼的面，伸手探入储物空间，拿出了那张银行卡，向对方展示了一下：“钱在卡里，怎么给你？”直接将卡丢给诺曼是肯定不行的，且不说对方会不会怀疑这张卡有问题，就算是任明空自己，也不愿意将这张本身价值就不低的卡随意给出去。 而诺曼早有准备，他指了指任明空身前的地板。 任明空顺着指示的方向瞟了一眼，同时分了一部分注意力提防着诺曼，以防他趁自己转移视线的时候搞鬼。 地上放了一台pos机。 任明空将pos机拿了起来，上面已经编好了程序，刷卡后的汇款将直接转入诺曼指定的账户。 “我先给你一百万，你把东西给我，再给你剩下的一百万。”任明空将卡插入pos机，说道。 诺曼点点头，这是没有问题的，很合理的做法。 滴~ 转账成功，本次转账金额为一百万。 在听到pos发出这样的提示音后，诺曼也没有食言，直接隔着大半个会客室将宫音琥珀扔给了任明空。 后者也是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任明空没有急着转剩下的一百万，而是看了诺曼一眼，见对方不催促，便打开了那个金属小盒，仔细检查起盒中的琥珀。 两百万的大额交易，可马虎不得。 几秒钟之后，任明空合上了盖子，将卡片插入pos机，又转了一百万给诺曼。 “好了，现在把pos机砸碎，我们的交易就算完成了。”诺曼相当谨慎，比任明空想象中还要细心得多，甚至不愿意把转过账的pos留下。 任明空倒是没什么意见，拔出自己的卡，将pos扔在地上后一脚踩了上去。 一切结束，诺曼得到了钱，自己得到了宫音琥珀，任明空便不再多停留，瓦兰纳教堂那边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到时候他们发现自己不在可就不好解释了。 于是任明空面对着诺曼的方向，往后慢慢退去，他的步伐不疾不徐，生怕诺曼这个时候偷袭。 终于，任明空退到了主宅的大门之外，而会客室内的诺曼似乎打算等任明空走远后再出来。 退出主宅后，任明空才放心了一些，转身往庄园的出口疾步走去。 嘎吱嘎吱。 生锈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又关上。 但这时，任明空的脑子里突然莫名嗡地一声，几个熟悉又陌生画面浮上心头，那些画面仿佛与自己隔着一层胶卷，看不真切。 那是自己检查盒中的宫音琥珀的画面。 画面中的自己眼神迟钝，打开了金属小盒，将一块明黄色的琥珀拿了出来翻看两秒后又放了回去。 这一切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但此时的任明空却敏锐地注意到：那个琥珀根本就不是什么紧那罗秘境的核心！那就是一个普通的琥珀！ 被耍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摇曳的火光 任明空想不通，诺曼到底是怎么蒙骗自己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纠结诺曼的手段，而是赶快回去找诺曼问个明白，两百万可不能就这样打了水漂。 对方手里一定有真正的宫音琥珀，或者诺曼一定知道真正的宫音琥珀在哪里，否则他做不出如此惟妙惟肖的仿制品。 不过诺曼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或者逃跑，难道这是打算强买强卖，硬吃了那两百万吗？ 任明空的手在握上庄园大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不！不对！ 他根本没有走正门！庄园另有出路！这也是为什么自己没有看到他进去的原因。 “渗透专家！”任明空猛然在脑中呼唤，顿时，渗透专家已接入的信息在护目镜上亮起，小蜘蛛此时依照任明空的指示，在附近找了一根光纤，侵入了平民区的监控系统。 任明空将诺曼的形象传输给了渗透专家，并让它在即时的监控画面中找到这个人。 很快，渗透专家传来了信息：已捕捉画面。 护目镜上极速闪烁的一帧帧监控画面立刻固定了下来，在画面上是一条光线不太好的小巷，刚刚巡视过附近的任明空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在庄园外面不远。 而下一秒，小巷中的垃圾桶盖突然动了动，随后一只手攀附在了垃圾桶壁上，用力一翻，那个矮小的男人便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 正是诺曼。 他果然有另外的进出路线！ 任明空不再耽搁，渗透专家比对人像花费了一点时间，自己看视频花费了一点时间，此时距离诺曼从垃圾桶翻出来已经过去了五秒钟。 命令渗透专家继续通过切换摄像头来持续跟踪检视诺曼，任明空加速往那个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在渗透专家的帮助下，任明空就看到了那个蒙面的男人，不过由于追赶时并没有遮掩自己的动静，诺曼同时也发现了他。 毫不犹豫地，诺曼开始了飞奔。 任明空微微愣神之后，也撒开腿追了上去。 但是很快，任明空就发现，前面那个男人对这片街区的熟悉程度堪称了如指掌，总能在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转一个弯，或者推倒一些东西来阻挡自己。 两人默契地没有选择使用超凡能力隔空对轰，否则到时候引来了联合教团的仲裁所可就麻烦了。 不行，这样追下去根本追不上。任明空确信了这点，论地利，还是诺曼更占优。 而且他注意到诺曼虽然在带着自己大街小巷地窜，但大体上呈现出一个往闹市区跑的趋势，要是真让他跑到闹市区，那自己就相当不好施为了。 任明空边跑边伸手探入储物空间，气动力学翼板始终放在储物空间的出口位置。 拿到翼板的任明空顿时放下心来，诺曼再快有这个快？而且翼板并不会惊动仲裁所。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任明空还是在拿出翼板的同时通知渗透专家将监控画面上自己的身影删了个干净。 将翼板往前一抛，任明空随之起跳，稳稳地踩在上面。 后面的那只脚轻轻地一踏，翼板的速度霎时飙升，迅速拉进着两人间的距离。 前面的诺曼听见身后传来的奇怪声音，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就看见那张怒目金刚的脸已近在眼前。 诺曼被吓了一跳，连带着脚下的动作也是一个趔趄，差点没保持住平衡摔在地上。 不过虽然他重新稳住了身形，但刚才那一个趔趄却让他的速度骤降，任明空抓住了机会绕到了诺曼的身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给我个解释，或者我打你一顿，然后你再给我个解释。”任明空冷冷开口。 诺曼有些畏缩：“什……什么解释？” “装傻？”任明空不愿多废话，跳下翼板，在诺曼震惊的眼神中两手抓住翼板的尾翼，抡出一个弦月砸在了诺曼的头上。 没办法，这是就近最称手的兵器了。 任明空本身的力气不算大，但有着通天机甲的动力加成，同时任明空还在砸下时启动了翼板，使它往砸下的方向加速，也勉勉强强算半个动能武器了。 诺曼显然被这一板子给拍懵了。 但剧烈的疼痛瞬间将他拽回现实，眼看任明空还要再打，诺曼直接向后摔在地上连连摆手：“我带你去拿真的，我带你去！” “不准刷花样。”任明空沉声警告，他随时提防着诺曼的火焰，虽然不惧，但多少是个麻烦。 诺曼忙点点头。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在诺曼的带领下往他口中“藏有真正琥珀”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任明空挑了挑眉，这段路他有点熟悉。抬脚轻轻踢了踢前面带路的诺曼的膝盖窝，问道：“这是往哪儿走？” 诺曼没有隐瞒，答道：“刚才交易的地方，平民大公的庄园。” “怎么藏那儿了？” “你要是当场识破的话，方便给你真的。” 任明空点点头，又走了一会儿，那座庄园的大门已出现在眼前。 这时，天色已经几乎彻底暗了下来，昏黄的路灯不稳定地闪烁着灯光，仅仅照亮了大门口的空间，而庄园内部却是黑漆漆一片。 不过这对于任明空来说倒是没有影响，他有通天机甲在外，提供了基础的夜视功能。 诺曼可就不行了，他在进到庄园里面后，动作便迟滞起来。 好在他也有他的解决办法。 只见他摊开手掌，一团火光豁然亮起，映照着四周不大的范围，让他差不多能够自如行动。 任明空瞥了一眼诺曼手中的火光，没有说什么。 “在哪儿？”来到主宅门口，任明空问道。 诺曼指了指脚下：“地窖。” 地窖？任明空跺了跺脚，这地方竟然还有地窖？噢，也不奇怪，在西方建筑里地窖似乎是很常见的一个设施。 诺曼绕过主宅大门，来到侧面，在贴着外墙的地方，有一块木板盖在地上，上面装了一个铜制的把手，显然这就是入口。 诺曼主动上前，拉开了木板，一条深入地下的楼梯便露了出来。从这个角度隐隐可以看见在最下面摆着一张桌子，而桌子上面就放着诺曼所说的琥珀。 诺曼直起身来让出道路，他手中的火光在任明空脸上晃过，映照得有些神话故事中的虚幻色彩。 第一百二十九章 欺诈 地窖的楼梯也是纯木质，任明空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宫音琥珀已就在眼前。 任明空前趋两步，走到桌子旁边抓向了那块明黄色的琥珀。 在手触摸到琥珀的一瞬间，任明空心里如同触电一般，闪过了几个画面，那是诺曼掌中摇曳的火光。 火光，又是火光…… 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 任明空脑子里一片嗡鸣，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是诺曼手掌中的火！第一次的时候，对方佯装害怕自己的逼近，向自己举起了手掌，一团火核在手中旋转。 这是某种催眠吗？以火焰为媒介的催眠？ 霎时间，任明空只觉得自己如同信号不稳定的电脑重新连接一样，眼前的世界以说不明的感觉清晰了无数倍，回望刚才，那就仿佛是雾里看花，隔着数层轻纱一样，但当时却不觉有任何不妥。 自己竟然毫无防备地独自走进了这间地窖？ 糟了，又中招了！ 任明空想也没想，扔掉了手中的琥珀，这必然不可能是真的。 这时，他的直觉刺痛了一下。 有危险！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 从那雾里看花的感觉中摆脱出来之后，任明空的余光终于瞥到了地窖里其他地方的布置：那是一箱一箱的炸药，而在一颗遥控的引爆炸弹正在读着倒计时。 3……2……1…… 那些炸药的数量之庞大，在这样的近距离下，即便是d级的超凡者，也难以全身而退。 诺曼疯了吗？！他想引来仲裁所的注意？！ 但是任明空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灼热的火焰和爆炸的冲击波已经将他彻底淹没，炸药是上天赐予人类的神罚，那轰轰的震响仿佛天上的雷霆。 耀目的光冲出了地窖的入口，整个庄园附近都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 而诺曼，他早在诱骗任明空进入地窖之后就开溜了，并计算着时间，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那是那颗引爆炸弹的信号发射器。 “呵，蠢笨的家伙。”诺曼嘴角带着得意的笑，他丝毫不在意自己之前在任明空面前装出来的低声下气，只要看看现在是谁笑到最后就行了。 诺曼对于算计了任明空是相当的得意，不过消耗掉了在庄园下的布置，这让他有些头疼，这么大的动静，仲裁所那边可不好应付呐，幸好自己和仲裁所……哼哼。 他将手伸入了衣服的内兜，从怀里拿出了一颗明黄色的琥珀，呵呵笑着地把玩起来。 任明空的猜测不错，他手里确实有真品。 “将这颗琥珀交给仲裁所，也许能堵了他们的嘴……”诺曼喃喃盘算着，那两百万他打算自己留下。 这时，他看见街角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杵着手杖，戴着一顶高礼帽。 是波尔塔。 在看见街角出现的人影时，诺曼心里紧张了一下，他还以为是大难不死的任明空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但下一刻他就嘲笑起自己的一惊一乍。 自己布置的炸药，还能不清楚那个炸药的威力？ 对方挨了那一下之后还能活着都算是天幸了。 于是诺曼仔细地向那个人影看去，这才发现来者竟然是仲裁所的副所长波尔塔，对方穿着平常的打扮，而不是仲裁所的制服，看来不是出勤而来的。 是路过听见了爆炸声？ 诺曼看见波尔塔之后，非但没有危害公众安全被逮个正着的紧张，反而舒了一口气，大步迎了上去，同时摘掉了蒙面的布，露出一张奸诈狡猾的脸。 而街角走来的波尔塔在看见诺曼后脚步稍微滞了滞，似乎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波尔塔先生。”诺曼恢复了他原本的音色，那是和他狡诈性格一致的嗓音，同时富有抑扬顿挫的音调，“您怎么来了？” 波尔塔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冷漠，这让诺曼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这位老绅士平常是极富于礼仪风度的人，即便是对自己，也很少摆出这副表情。 当然，前提是自己给足了好处。 “路过，听见了爆炸声。”波尔塔的声音和表情一样，又简洁又冷漠，而他的眼神落到诺曼的身上，似乎在审视眼前这个人，并无声地质问：你为什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诺曼被波尔塔的眼神看得有些发颤，他知道这位雾都仲裁所的副所长并非什么尸位素餐名不副实的家伙，相反，波尔塔是实实在在的c级强者。 “您听我解释……”诺曼说着，咬咬牙，将怀里那块琥珀拿了出来，非常舍不得地双手捧着送到了波尔塔面前，“您看这个够吗？” 所谓解释，在他和仲裁所之间，是一种暗示，也就是指他给仲裁所交付的好处或者说封口费。 在递出宫音琥珀之后，诺曼看见波尔塔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 诺曼担心对方不知道这玩意儿的价值，便解释了一遍这琥珀是来自紧那罗秘境，并成功卖出了两百万的价钱。 也就是说它起码也值两百万。 波尔塔的目光在琥珀上停留了片刻，那明黄色的美丽矿石即便只是一件艺术品也价值不菲。 他伸手拿起了琥珀，开口道：“人呢？” 诺曼见波尔塔收下了琥珀，便知道这事儿算是压下来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又听见波尔塔的问题，知道对方是在问和自己交易的人怎么样了，于是连忙回答道：“您放心，处理干净了，不会有人乱说的。” 他和仲裁所之间的暗中交易关系可绝对不能被发现。 波尔塔闻言，脸上的表情稍微好了一点点，点点头：“好。” 诺曼哪儿见过波尔塔如此沉默寡言的时候，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波尔塔现在的心情不佳大概率不全是自己的缘故。 到底是哪个蠢货招惹波尔塔了？！ 但不管怎么说，能安全脱身，对诺曼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先走了。”本就个子矮小的诺曼，躬着身子对波尔塔行了一礼，神色恭敬谦卑。 波尔塔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淡淡的“嗯”作为答复。 见此反应，诺曼也不再多停留，他可不愿意让人发现他跟仲裁所之间有这见不得人的联系，否则，波尔塔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公众会相信以公平正义为名的仲裁所和他这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家伙交易？ 怎么可能。 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仲裁所宣称是他诱惑了内部人员，致使干净的仲裁所蒙受了污点，然后再推出一个人和他一起成为替罪羊。 想到此处，诺曼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他在附近有一处住所，打算去那里待一晚上，等波尔塔把爆炸的事儿处理完之后再出来。 但是就在这时，诺曼突然听见身后有一声轻微的爆鸣，他没有在意。 波尔塔如果要对他出手的话，根本不需要背后偷袭这么麻烦。 然而他的判断这次却出了错。 胸口喷薄而出的炽热蓝光像是那天堂的呼唤，诺曼看见自己的整个胸膛无声无息中被消融得干干净净，从肋骨，到肺，再是跳动的心，连同血液一并蒸发。 他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惯于欺诈他人的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入螳螂捕蝉的圈套。 波尔塔……为什么要杀我？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转过头，想要用怨恨的眼神质问波尔塔。 但是那狂暴的蓝光已经将他的脊椎和脖子附近的肌肉一并吞噬殆尽，无论想法如何强烈，也难以再控制身体的一丝一毫。 他终究没有看到真相，也终究没有从螳螂捕蝉的想法里走出来。 在他身后，“波尔塔”缓缓放下平举的胳膊，在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枪，枪口冒着盈盈的蓝光。 老绅士那张严肃古板的脸在光影中倏然变幻，露出了另一个人的容颜。 任明空。 从他的头部开始，青白色的光点浮动，一点点显露出了通天机甲的模样，如果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在机甲的胸口位置有一个黯淡的金色光斑，大约钱币大小。 来自那枚铜钱，通天机甲的终极防御模块——“金”光屏障。 那黯淡之色，意味着金光屏障进入了锁定状态，短时间内无法启动。 在刚才那可怕的爆炸中，正是这道屏障的自行启动拯救了任明空，使他成为了狂暴的波浪中岿然不动的堡垒。 撑过爆炸之后，任明空惊喜地发现地窖并没有完全坍塌，或许是这里的地窖本就有抵御轰炸功能的缘故，其大体结构异常结实。 劫后余生的欣喜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出离寻常的愤怒占据了他的脑海。 不过即便是这样，任明空仍然保持着理智，他开始迅速地思考诺曼究竟是怎样在仲裁所的眼光遍及全城的情况下，做到在这里堆积那么多炸药的。并且这样巨大的动静必然会招来仲裁所的注意。 诺曼不怕吗？ 任明空想到了一个可能，诺曼与仲裁所有不为人知的隐秘联系。 于是他赌了一把。 并且赌对了。 第一百三十章 入乡随俗 瓦兰纳教堂背靠泰晤士河的一条支流，环境优美，气候宜人，在被弃用之前，曾是许多附近信徒的选择，也吸引了众多教士与修女的到来。 此时，在瓦兰纳教堂的后庭花园中，草坪上突然出现了一串莫名的脚印，但是明明没有人在走动。 那串脚印一直“前行”走到了一扇窗户前，随后“咔哒”一声，窗户的插销也在无人拨动的情况下自行打开了。 任明空翻进屋里，随即解除了隐身。 他瘫倒在床上，微微喘着气，平民区一行让他身心俱疲，不仅面对了诺曼的两次三番的催眠，还与对方进行了追逐战，最后还硬挨了一次当量不低的爆炸。 被诈又被炸，这一串连环***bo（连击）让任明空现在脑瓜子都还有点嗡嗡的。 往日来说，以任明空的习惯，每次战斗之后他都要对自己的错漏和失误进行总结，但这一次，他实在有些理不着头绪。 莫名其妙地被欺诈，又莫名其妙地发现了波尔塔不干净的地方。 与其说这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是一串巧合来得恰当。 他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超凡能力的诡异莫测。诺曼大抵只是个e级中期的超凡者，如果任明空提高警惕，对他的催眠有所防备的话，或许没那么容易中招。 诺曼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很好地将他自己的目的隐藏在了毫不相干的事情后面，这让任明空根本防不胜防。 不管怎么样，结果还是不错的。 任明空侧着头看了一眼刚刚扔在床上的两件东西，一是宫音琥珀，二是从尸体上搜出来的银行卡。 真是，两百万想花也没花出去，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任明空并不忧心诺曼银行卡的账户和密码的问题，那都是渗透专家的强项。 如果说要接入银行系统去查询或篡改的话，或许任明空还会犹豫一二，在安保方面，全世界的各大银行可谓是做到了极致，渗透专家即便能够成功，恐怕也会被抓住痕迹。 不过渗透专家完全不必这样做，直接通过读取银行卡的磁条就足够了。 将银行卡丢给了渗透专家，任明空转而拿起了宫音琥珀。 “是否提交任务？” 神秘的黑色手机上，久违的提示音响起，任明空停滞了快三个月的实力终于迎来了又一次提升的契机。 提交！ 明黄澄澈的琥珀化作条条流光涌入了任明空的身体。 “系列任务：紧那罗2已完成（3/5），觉醒进度提升1%，改造可用点数+1。” “嵌入式神经索·五音可搭载模块解锁上限提升。” 轻轻握了握拳，任明空能够感受到那1%的增长。不过那也仅仅是1%罢了，总共15%的觉醒进度，距离d级还有不短的一段路要走。 这样一想，他倒也不急着拿到施元镜手里那块玉佩了，即便开启了通天秘境又能怎样？自己e级的实力有资格和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对话吗？ 实力才是根本。 好在，毁灭之龙尼德霍格的遗体即将降临了，根据此前两次的经验，任明空知道，进入秘境之后的第一次任务中，自己会获得相当大的觉醒进度提升，到时候直接冲上d级也并非不可能。 也就是说，自己的实力完全和神灵遗体的降临挂钩。 任明空已经慢慢找到了规律，每具神灵遗体最多都能给自己带来9%的觉醒进度提升，这些包括在初始任务、系列搜集任务内。 此时，渗透专家也将银行卡解析完毕，任明空记下了密码，准备有空了将里面的钱取出来，估计不会少，里面肯定不只自己的两百万。 随后任明空收拾了一下衣服，换了一套干净的，然后走出房间在外面逛了一圈，免得他们见自己一直不出现，担心出什么事。 他并没有去找肖凤仪或者别的什么人揭发波尔塔作为仲裁所副所长暗中勾结不法分子一事的想法，这事儿可轮不着他操心，而且，任明空实在不想节外生枝了，谁没有点见不得人的秘密？自己干啥非得去找那个麻烦。 只要波尔塔不影响到自己，管他想干啥。 走到休息室，任明空发现有十几号人围在里面，于是他好奇地走了进去。 休息室里原本摆放了好几张拼在一起的长桌，但此时那些长桌却被拆后重新组合开，变成三张方桌，而这会儿那十几人就是三三两两地围在每一张方桌附近。 眼尖的他还在人堆里发现了谢启瑞那小胖子的身影。 “干嘛呢谢小胖。”任明空走过去一巴掌拍在谢启瑞屁股上，吓得对方差点跳起来。 谢启瑞揉着屁股转过身来，发现竟然是任明空，脸上的愤色便消了下去：“任哥……啊任老师，是你啊，终于忙完了？” 之前任明空嘱咐不要进房间打扰他，谢启瑞也是被嘱咐的对象之一。 任明空点点头：忙完了。他又凑过头去看这几人围着在干嘛，谁知脑袋还没伸过去，就听见了一个热情高亢的声音：“碰！” 任明空：“……”你们搁这儿干啥呢你们？！ 他探过头去，发现方桌旁边坐了四个人，而在桌面上，每人面前正摆着一条码得整整齐齐的麻将，仔细一看，还是川麻。 打量了牌局上的四人，果然，任明空发现有两个都是自己队伍里的。 不愧是咱蓉城人，上哪儿都忘不了打麻将。 麻将人麻将魂。 不过，除了这俩蓉城人和另一个不知道是哪所灵能学院的同学之外，任明空还看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本地人。 哟，这是哪儿来的？ 正好这局也进行到了结尾，有人嘻嘻哈哈有人愤愤不平，牌局嘛总是这样，有输有赢，但他们打得也不大，就图个娱乐。 “你们打多大的？”任明空看着他们结算筹码，好奇地问道。 桌上，同行的一人赢了钱，开心地随口回答：“六便士。”按汇率算过来，大约就是五毛钱。 ？？ 任明空脑袋上冒出了大大小小的问号。 “入乡随俗嘛。”另一人洗着牌解释道。 好一个入乡随俗。 第一百三十一章 牌局 一局结束之后，有个人累了说要回房间休息。 但其他三人还正在兴头上，于是眼神便在周围的人里逡巡着，试图拉一个人入伙继续组队搓麻将。 任明空感觉有两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干嘛？”他迎着视线看了回去，发现是牌桌上自己的两名同学。 其中一人笑嘻嘻地拉住了任明空的胳膊：“任老师，来搓一局？”他的语气里，“任老师”三个字咬得很重，不过周围的人都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的。 但来自蓉城灵能学院的其他人可是听懂了。 这是想从我这儿找回点便宜来啊。任明空一听都乐了，他也知道自己被肖凤仪莫名其妙挂了个随行教师的牌子多多少少会让其他人有点小意见。 当然，这点情绪根本不足为提，其他几人也丝毫没有上纲上线拿这事儿找任明空麻烦的想法。 只是这时刚刚好碰上，不拉下来搓一把麻将那也太可惜。 输给任明空也就罢了，然后赢了的话，那叫了一路“任老师”的怨念可算是能发泄了。 于是，抱着随便玩玩放松放松的想法，任明空坐了下来，和其他三人一起熟练地码起了牌堆。 然后是摇骰子决定拿牌顺序。 四个数字分别是6、3、1、6，很不幸，任明空是那个1。 最后摸就最后摸吧，也没什么不好的。 其实任明空的牌技真的很烂，用他曾经大学时室友的话来说，那就是严重拖了四川人的后腿，不配作为一个四川人活在牌桌上。 当然，他本来也没想赢，玩玩罢了。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任明空就已经连输了三局。 “任老师，咱就是说先结下账吧？”赢得最多的那个男生笑眯眯地看着任明空，刚才也是他拉着任明空入的局。 这人叫何晏明，是二年级的学生，寝室就在任明空对门，性格活泼喜好结交朋友，时不时在两个寝室之间串门，任明空对他很是熟悉。 一说到结账，任明空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他突然想起来，这局用的筹码是英镑（一英镑等于一百便士），而非rmb，这显然是为了照顾牌桌上唯一的那个本地人。 但是自己上哪儿搞英镑去，他们倒是开局之前就去不远处的银行兑好了钱。 其实倒也不是没有，诺曼的卡里指不定有多少钱，但自己也不可能拿出来用。 任明空尴尬的神色就差写在脸上，其他三人也不是瞎子，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对视了一眼后，纷纷露出了“纯真”的表情。 何晏明带头说道：“任老师这是没兑得有英镑？” 任明空嘴角抽抽，点点头。 这家伙就是明知故问，等回了蓉城自己非得去他寝室拆了他的……啊不，直接把大狼和五哥放他寝室去！ “啊，既然这样。”何晏明侧过脸看了一眼外国友人，“那不如任老师给我们表演个节目，就当抵债了，怎么样？” 还不等任明空表态，周围的人率先起哄了起来，纷纷表示支持这个提议。 其中，谢小胖叫嚷得最带劲。 而其他人，他们倒是不知道“任老师”三个字里包含了多少欲哭无泪的委屈，他们起哄只是因为人类凑热闹的本能罢了。 别说任明空，就算是换了肖凤仪来，他们也照样起哄不误。 要么给钱，要么表演节目。 任明空要真想用前一种方法解决的话，这会儿去找教堂里的工作人员借钱也是可以的，但他当然知道何晏明在想什么：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小地捉弄一下任明空。 “行行行，表演节目就表演节目。”任明空佯装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说，表演啥？” 何晏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着眼神。 最后，何晏明一指外国友人：“迪安，你来决定吧。” 被何晏明指到的金发碧眼外国友人迪安愣了愣：“我？”他虽然参与了牌局，但也是仅次于任明空的垫底的存在，按理说他也是输的。 但何晏明都把他推了出来，其他人看上去也没什么意见。 迪安想了想，打了个响指：“teacher任，我对你们华夏的古典戏剧很是喜欢，尤其是京剧，听说你唱戏很有一手，不知道能不能让我欣赏欣赏？” 任明空闻言眼前一黑，自己唱戏有一手？我唱歌都跑调！ 不用想也知道是谢启瑞到处说的瞎话。 何晏明虽然损，但不至于这样乱编故事……只有谢小胖干得出来这种缺德事。 任明空杀气腾腾的眼神扫过谢启瑞的脸，对方也果真一脸“我在看风景”的表情，直接出卖了他。 回过头来，任明空对上迪安期待的脸，顿时有些头疼。 他想了想，勉为其难道：“先说好，这是你们想听的啊，到时候要是出什么意外可别说我言之不预了……” 何晏明不以为然地催促道：“能有什么事，唱个戏而已。” “好。”任明空突然坚定了眼神，他豁出去了，“既然你舍得死那我便舍得埋，我就给你们唱一出……” “你这叫什么话……”何晏明眼皮一跳，顿感不妙，这货要唱啥？ “……我就给你们唱一出《哭七关》吧。” “别！” “使不得！” “住嘴！” 众人一听《哭七关》皆变了脸色，忙扑上去捂住了任明空的嘴。 这玩意儿是著名的哭丧曲目，要唱出来那还真就是有人要被埋了。 只有迪安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些华夏同学的行为。 “你……”何晏明的脸都黑了，他算是知道任明空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了，“你换一个，来个三堂会审，会唱吗？” 一般来说，在戏曲的行话里，三堂会审是个简称，全程是指越剧的著名剧目《三堂会审玉堂春》。 任明空闻言想了想，随即颇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何晏明，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 何晏明被任明空这个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他本能地预感这家伙又要闹幺蛾子。 但是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那句话，何晏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三堂会审玉堂春》吗？这没什么不能唱的。 “三堂会审，任老师会唱不会？”于是何晏明又问道。 任明空嗯了一声，然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闭上眼回忆起戏词来，三堂会审这出戏他还是去年在手机上听过，仔细想想能想起来几句比较经典的词。 几秒之后，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任明空睁开了眼。 他端着身段，开口唱道：“乱臣贼子实可恶！” 嗯？何晏明眉毛拧了拧，这句话是什么东西，我咋没听过？难道是什么鲜为人知的流派的唱词？ 他本身是个戏曲爱好者，听到没听过的新玩意儿，也来了兴致，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且说任明空，他本来还有些害羞，但第一句出口之后，突然找到了感觉，微微停顿了半秒，后面几句便脱口而出： “不信上帝信科学！ 三堂会审伽利略， 定要扫除日心说！” 何晏明在听到第二句的时候就绷不住了，脸色大变，站起身来就想去摁住任明空不让他接着唱。在日不落帝国天主教可是仅次于国教的存在，众人所在的瓦兰纳教堂也是天主教信仰的地方。 这货在这儿唱天主教烧伽利略？！ 但何晏明反应还是慢了半拍，让任明空把定场的四句给唱完了。 迪安虽然中文不错，但幸好任明空用的京韵的唱腔，迪安一时半会儿没听明白，只觉得这个腔调的味道还不错，应该是挺正宗的。 他甚至还鼓起了掌，叫了两声好。 何晏明额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但见迪安好像还挺喜欢，也不好揭穿任明空，免得迪安知道那货唱的什么之后再打起来。 “好了好了……”何晏明止住了任明空的唱，“就到这儿吧，时间也不早了，迪安还要回教院去。” 任明空颇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再后面的词儿他有些记不清，何晏明叫了停，他也干脆不唱了。 听何晏明一说，任明空这才知道，迪安原来是雾都教院的学生，也不知道是怎么跑来这儿跟他们打成了一片？看这架势莫不是冲着麻将来的…… 迪安闻言，看了一眼表，发现时间竟已经九点半了，忙跟众人道了别，匆匆离开了瓦兰纳教堂。 待迪安走后，何晏明看向任明空，脸色跟锅底一样黑，咬着后槽牙问道：“你唱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任明空理直气壮地瞥了他一眼：“三堂会审啊。” “那是三堂会审？！” “是啊，《三堂会审伽利略》，怎么不是了？”任明空觉得何晏明怪怪的，怎么这事儿纠缠不清，不是他自己说的唱三堂会审吗？自己也没瞎唱啊。 要说《哭七关》是他故意捣乱，那《三堂会审伽利略》还真是认真唱的，要不也不会在被何晏明打断之后意犹未尽了。 正在这时，任明空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眉毛顿时挑了起来。 是大狼的来电。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扔海里！ 那臭狗到了？ 任明空向其他人示意自己有点事儿要办，便拿着电话离开了休息室。 “喂？喂喂喂？”电话那头的大狼的声音还是那么咋咋呼呼，不过任明空听出了似乎有一些紧张，好像还有些嘈杂。 “咋了？你俩应该不是要迫降在我头上吧？” “不是。”大狼很是尴尬，“那个……你能不能来一趟多佛尔海峡和泰晤士河的入海口。” 任明空疑惑地“嗯？”了一声，想了一下地图结构，泰晤士河是北海直入大不列颠岛的一条流脉，雾都也正是依靠着泰晤士修建。而多佛尔海峡则是泰晤士河入海口外的一个海峡，本身和泰晤士河没太大关系，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 不过二者名义上交汇的地方也确实存在一个城市以及港口。 任明空想了半天，又打开地图看了看，问道：“你俩在拉姆斯盖特？” “我哪儿知道这地方叫什么，我就记得过了海峡，前面就是泰晤士河。”大狼显然也做了一番工作，对这俩地名记得蛮清楚，“快来接我们啊，再不来我们就要被扔海里去了！” “啥？”任明空一瞪眼，“你俩不会是被海关扣了吧？” “对啊。”大狼颇为绝望，“我们本来打算直接蹭飞机到你那儿去，但最近的航班只有到巴黎的，然后我们又转乘船，结果谁知道这船在你说的那个什么……拉姆斯盖特进行了一次随机航检，我俩就被逮到了。” 任明空无奈地捂住了额头，这俩货怎么这么能惹事。 “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能等我多久？”任明空算了算自己的飞行速度，大约三十多分钟就能赶到。 五哥的声音插了进来：“最多一个小时！你再不来，爷就要被扔进海里淹死了！” 一个小时啊，还好。 任明空舒了口气，随后注意到五哥说的话，疑惑道：“你不是会飞吗？怎么会被扔进海里。” 五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气急败坏：“那群混蛋，说要先拔光爷的羽毛。” 噗。任明空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别急别急，我这就来，很快就到，你们稳一下。” 挂掉电话，他又给肖凤仪打了过去，简单讲了一下自己要出去一趟，去接那只臭狗和傻鸟。肖凤仪没什么意见，只是声音听上去也很无奈，并嘱咐任明空路上小心。 三十多分钟之后，任明空在拉姆斯盖特的海关外缓缓降落。 刚一落地，安保人员就围了上来：“什么人？” 任明空不慌不忙，掏出自己的随行教师证递了过去，并指了指波尔塔盖的印章：“雾都仲裁所，麻烦让我进去一下。” 这儿的安保人员哪儿看得懂“随行教师”四个中文，不过他们认出了仲裁所的章，便将任明空当成了仲裁所的人。 “您有什么事？”安保人员讲证件客客气气地还给了任明空后问道。 他有些疑惑，雾都仲裁所的人跑来拉姆斯盖特的海关干什么？ “那个……”任明空说着也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之前有一艘巴黎来的客轮，你们是不是航检时从里面抓到了一只狗和一只鹦鹉？那是我的宠物，我来领走它们。” 安保人员表情古怪地看了任明空一眼，没有说什么便转身走去，并示意任明空跟上。 没一会儿，任明空就看到了在房间里躺着无声无息的大狼和五哥，他心头一跳，这俩货出事了？ 虽然平常这俩逗比给自己带来不少小麻烦，但任明空对它们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情，毕竟也养了一段时间。 看见这两只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任明空心里不由得揪了起来。 正在他准备走上前仔细查看的时候，大狼缓缓张开了嘴，并在任明空紧张的注视下冒出了一个音节： “嗝~” 任明空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噢，它俩吃多了。”旁边的安保人员见任明空表情僵硬，走过来解释道，“一个吃了二十二磅狗粮，一个吃了九盎司鸟食。” 任明空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刚才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古怪了。 二十二磅！九盎司！ 大概分别相当于二十斤和八两多。 任明空绷着脸走过去，轻轻踢了踢在地上躺得四仰八叉的大狼：“起来。” 大狼就势打了个滚，侧过身来，睁开眼看了一眼任明空：“啊，你来了。”他的眼神里满是迷离和满足，仿佛被食物填满的不是它的胃，而是它的脑子。 任明空又伸手捻住尾巴尖儿上的长羽，拎起了五哥，面无表情地摇了摇：“醒醒。” 五哥也没比大狼好哪儿去，它甚至话都不愿意说一句，只抖了抖翅膀以示自己还活着。 任明空将五哥放回原位，走到带他过来的安保人员面前：“麻烦你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 “把这俩。”任明空指了指大狼和五哥，“给我扔海里淹死，噢对了，那只月轮鹦鹉记得先拔毛，一根一根揪干净。” 这话一出，大狼立马弹了起来：“别别别，我起来了我起来了。”说着它还踹了一脚听不懂英语的五哥。 “我就该把你俩扔海里得了。”任明空没好气地说道。 又是半个多小时后，他终于带着大狼还有五哥回到了瓦兰纳教堂，这会儿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过，基本上大多数人都已经躺到了床上，享受着夜晚的宁静。 任明空从侧面进了瓦兰纳教堂，他本以为这会儿大厅内应该都没有人了，但刚一进去，就看见了站在布道台下，仰望着面前那被高高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一个人影。 是肖凤仪。 “肖校长？”任明空疑惑地招呼了一句，“您怎么在这儿？”肖凤仪当时跟他说的是前三天的日程安排都由任明空来带队，也就是说肖凤仪三天后才会回来，如今却提前了一天。 虽然任明空不知道肖凤仪去干嘛了，但他猜测应该是与波尔塔还有老约翰有关。 也就是说，肖凤仪的提前回来，必然是与另外两人有关。 肖凤仪抱着手臂，转过身来：“我在这儿等你。” “等我？”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龙尼德霍格 肖凤仪点点头，示意任明空坐下说。 任明空拍了拍大狼的脑袋，跟它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回来。” 待大狼和五哥离开后，任明空走到肖凤仪旁边坐了下来。 这里是瓦兰纳教堂的布道大厅，两人唯一能坐的地方就是信众聆听布道时坐的长凳，此时的他们就像是夜色下来专注祷告放松身心的信徒。 “我提前回来，是因为波尔塔接到紧急任务，不得不回来，所以我们三人才比计划中提前了一天。”肖凤仪知道任明空一定好奇为什么，便直接解释道。 但任明空在听见波尔塔的紧急任务时，眼皮一跳。 “他接到任务，说有人在平民区引发骚动，搞出了挺大的动静。”肖凤仪看了看任明空，“不过这种等级的任务还不足以慌里慌张地把他这个副所长叫回来，真正值得他回来看看的，是现场有人冒充他。” “是你吧？” 任明空嘶了一声，自己明明已经把监控删得一干二净，那附近也不是居民区，不应该有人看到才对。 但肖凤仪专门等他的态度和坚定的语气让任明空不得不承让：“是我……” 肖凤仪摇摇头：“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本以为自己会被训斥一顿的任明空，却听见肖校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脑子里顿时冒出了几个问号。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以为我要处罚你？”肖凤仪瞥了任明空一眼，从军多年的他，脸上的表情就像石头一样坚硬，此时也不例外，“我告诉你，如果我真要处罚你，那现在站在这里跟你对峙的可就不是我，而是波尔塔了。” “您的意思是……？”任明空逐渐摸到了一点肖凤仪的心思。 肖凤仪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要干什么之前，一定要做好万全的考虑。” 这是在教我动手的时候隐蔽一点？ “您指点，我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留下了痕迹。” 肖凤仪抬起手臂，斜斜地指向前方。 任明空顺着肖凤仪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被钉在十字架上受苦的耶稣像。 耶稣？ 任明空愣了愣。 不，是天。 “超凡能力？”任明空脱口而出。 肖凤仪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满意的表情：“是，仲裁所内有擅长占卜的人。” 任明空一拍脑袋，这倒是自己确实大意了，天天身边有个能掐会算的诸葛关灯，反倒忘了世界上还有其他这方面的超凡者。 “行事之前，你如果让诸葛家的小子帮你遮掩一下，就不会这么容易被发现了。” 任明空认真地点点头，所谓遮掩，也就是扰乱天机，窥探天机很难，可扰乱天机却是容易得多，即便是实力超过诸葛关灯的超凡者，想要看到他扰乱的事情真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了。”任明空犹豫了一下，又问，“那这事儿？” “你不用管了。” 肖凤仪说完，站起身来往教堂外走去了。 …… 时间很快过去了四天。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波尔塔再次看见任明空时，脸上依然挂着那恰到好处的笑容，仿佛那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交换生的活动也如计划中在进行着，27号开始，来自各省灵能学院的众人便被分派到了教院中，到各个课堂去学习。 本次交换生计划将持续半个月，结束后会举行一次试炼比赛，由两国的学生出战。 也就是被称作友谊赛的东西。 任明空不咋关心友谊赛，反正作为随行教师，也轮不到他上场。 他来雾都的目的从始至终也只有两个，四天前已经完成了其中一个，如今就等着那第三具神灵遗体降临了。 要么是十月底，要么是十一月初，如果是前者，那就是今天。 任明空站在教院的拱顶天台上眺望着泰晤士河奔流的方向，他所站的地方是一圈围绕着拱顶修筑的栈道，用以观景。 “毁灭之龙尼德霍格……”任明空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这是他突破至d级的契机。 这时，有个声音从楼梯那里传来：“teacher任，你在这儿看风景？” 任明空转头看了一眼，是迪安。 他原以为那天匆匆跑回教院的迪安是教院的学生，必须晚上回寝室去，但后来才知道，这个人竟然是老师，匆匆离开其实是为了去查寝。 “迪安老师。”任明空点点头，“繁华的城市，热闹的街巷，奔流不息的泰晤士河——这儿的景色不错。” 迪安满怀兴致地走了过来，双手搭在栏杆上：“其实要观景的话还是得去大笨钟的阁楼上，那里很高，可以俯瞰整个雾都城区。” “不去。”任明空果断拒绝，“我们华夏有句诗词叫高处不胜寒，意思是你走得太高了，就会感到孤独。”他知道迪安对华夏的文化很感兴趣，于是在谈话过程中喜欢引一些传统的东西。 “高处不胜寒？”迪安学着任明空的发音，生涩地念了一遍。 这句话任明空是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的，他不喜欢把这些东西翻译成外语，即便有通晓万物模块在身，翻译的意义相当准确。 若有所得的迪安突然问道：“你刚刚低声念叨的也是这些吗？” 啊……毁灭之龙那句被听到了？还好自己用的是中文，而且迪安也没听清。 “算是吧。”任明空含糊地解释着。 迪安倒也不在意，他更想聊的是那天任明空唱的戏词。 但是，刚要开口，迪安却忽然发现四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暗了下来，明明是正午的天光，却忽然间阴暗如暴雨将至。 “怎么回事？”迪安茫然地四顾，于是他看见了任明空脸上凝重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迪安总觉得那凝重里其实深藏着兴奋。 他注意到任明空的眼神死死盯着不远处泰晤士河上方的天空，便也顺着任明空的目光看了过去。 这一看，迪安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在泰晤士河的上方，一个巨大的虚影在慢慢浮现，它的速度很缓慢，但很坚定。就像是奋力钻过猫道的大橘，那个虚影也奋力想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迪安看清楚了，那是一棵规模堪称恐怖的树，它遮蔽了整条泰晤士河的阳光，盘根错节、枝桠缠绕，除此之外，在它的每一根枝桠的顶端，似乎都有一种“无限”的感觉，树干内也仿佛在孕育着神异的生命。 但可惜的是，这棵树只有根部的一截而非整棵，这一截横躺在空中。它已经死了，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不管是枝桠上的“无限”，还是树干内的生命，都是“死”的。 而这棵树的死因并没有多么复杂。 因为答案就挂在它的身上——毁灭之龙，尼德霍格。 那是一条趴在树根上狰狞的黑龙，全身布满了骇人的骨刺，坚不可摧的鳞片包裹着祂的身躯，而祂尖锐的爪轻易刺入坚韧厚实的树皮。 在祂的头颅下面，巨树那虬结的粗大树根，也被祂啃噬掉了绝大多数的部分。 同样，那条浑身上下散发着毁灭意味的黑龙，也紧闭着双眼——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 这是只存在于北欧神话传说中的一幕：世界树与啃噬世界树的黑龙尼德霍格。而这一幕，此时正真实无疑地呈现在了泰晤士河上方的天空上，呈现在了整个大不列颠岛的眼前。 “那……那……那是什么东西？！”迪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场面，甚至没有注意到尼德霍格早已失去了生命力，他还以为自己即将葬身在这恐怖生物的爪下。 好在任明空冷静的声音将他拽回了现实：“神灵遗体，没看错的话，是北欧神话中的毁灭之龙，尼德霍格。” “神灵遗体……”迪安无意识地重复了两三遍，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神灵遗体？！” 他的呼吸粗重了起来，整张脸仿佛喝多了威士忌一样涨红，眼前这神话再临一样的画面……真的是神灵遗体！ 早早期待着这一刻的任明空看着迪安的反应，倒是也不觉得奇怪。 此前的两具神灵遗体，一具在沪市公海外不远，一具干脆就是在蓉城上方，每一个华夏人都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但日不落帝国的迪安这还是头一次真正亲眼见到神灵遗体的降临，他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 而黑龙尼德霍格的名字，是对迪安的第二次刺激。 “我要去报告给教皇……”迪安的眼神重新聚焦，幸福兴奋的神色溢于言表，“不好意思，任，我得先走了！” 任明空耸耸肩，示意“你随意”。 这哪儿还轮得到迪安去汇报，只要不是瞎子，睡看不见头顶上那么大一片阴影。 但他没有试图去拦下迪安，人在极度兴奋状态下是听不进去道理的，哪怕这个道理无比浅显，就连小孩子都懂。 任明空看了一眼神秘手机，果然，相关的任务如期而至： 触发式任务开启，代号：尼德霍格。任务内容：请进入尼德霍格＆世界树秘境。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科技树：尼德霍格解锁；科技树：觉醒2解锁。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觉醒 嗯？ 看着这次的任务信息，任明空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这次的秘境名称跟自己想象中好像有些不一样，原本还以为应该和前两次的命名方式一样，叫做“尼德霍格秘境”。 但是觉醒者系统却将其称作“尼德霍格＆世界树秘境”，这是为什么？ 任明空记下了这个奇怪的地方，探索秘境，任何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地方引起了任明空的注意。 科技树：觉醒2。 以“觉醒”二字为前缀的科技树，任明空上一次见还是在刚开启觉醒者系统的时候了，也就是“觉醒1”，提供了气动力学翼板与爆能枪·脉冲。 这两件装备任明空一直用到现在，虽然脉冲的性能已经隐隐有些跟不上任明空面对的敌人的实力，但仍旧很好用。 毕竟他面对的敌人实在少有同阶的。 觉醒2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呢？ 任明空期待地点开了详情界面，定睛看去。 科技树觉醒2（未解锁）： 说明：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可造物：单兵式等离子电磁炮。该武器样式为长圆筒状物，前端略粗开有炮口及导轨；中后部略窄装夹垫肩，为固定点；后端又变粗，设散热口及充能器。数条萤蓝色的能量传输管螺旋状刻在炮身之上，为炮膛内的弹药生成器源源不断地供给所需的能量。 同脉冲枪一样，电磁炮发出的也不是实体炮弹，而是类似高强度电磁脉冲一样的能量，除直接攻击伤害外，还能极大程度上扰乱附近的电磁场。 不要以为扰乱电磁场只能干扰电子设备，实际上，电磁场的紊乱能相当程度上对生物也造成极其猛烈的影响，轻则头晕恶心，重则直接昏迷。 和脉冲不一样，电磁炮无法调整功率大小，它基础设定就是满功率发射，当然，若是不计代价，则超频射击也是可以做到的，但这样一来，其中的各大核心部件都将彻底报废。 也就是说，这是一件纯攻击向的武器，只要在爆炸范围内，不分敌我，一起暴毙。 任明空一眼就看出了这电磁炮的优缺点。 优点是伤害高，爆炸半径大，完全可以称作是阵地级别的武器，其附带的大范围磁场扰乱效果将是无数电子设备的克星。 不过它的缺点和有点一样明显，那就是爆炸半径大，任明空粗略估算了一下，直接伤害半径就接近十米，除此之外还有冲击波和磁场紊乱等额外伤害难以计算。 这个特点决定了电磁炮只能在远程使用，近距离下开炮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当然，任明空依旧认真考虑了同归于尽打法的合理性。 随后他看向制作要求，这玩意儿跟白送的气动力学翼板和爆能枪脉冲可不一样，需要一定的条件才能制作。 在制作要求那栏，觉醒者系统直接发布了一个任务： 单兵式等离子电磁炮获取任务，代号：电与磁。任务内容：在强电场或强磁场的涌动中保持三秒以上。任务奖励：单兵式等离子电磁炮。 乍一看这似乎是很简单的一个任务，但实际上当任明空仔细询问了觉醒者系统关于“强电场”和“强磁场”的要求后，顿时感觉到了离谱的难度。 强电场要求电压最少达到十万伏特，而强磁场则要求最少二十特斯拉。 这两个数据，前者会死人，后者很难找。 作为一个理科生，任明空清楚地记得人体可长时承受的安全极限电压为三十六伏特，十万伏是什么概念？他可没地方去抓一只皮卡丘。 别说十万，就算一万，一千伏，要承受三秒？任明空怕自己直接碳化。 而二十特斯拉的磁场呢？这个倒是没那么危险，但是其强度实在太高，恐怕只有在高精尖实验室里才有达到的可能性。 要知道，黑洞中心的理论极限磁场也只有一百多特斯拉。 任明空不能理解这个任务的意义何在，突破口又何在。觉醒者系统给出这样一个几近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只是给自己看看的吗？ 若说他是个超凡者，那也许在高阶时有可能能够承受住十万伏特的电压。 但任明空只是个依靠科技的普通人罢了。 诶，难道通天机甲可以承受强电或制造强磁吗？任明空突然想到这一点，忙仔细查看了一下通天机甲的功能，却遗憾地发现毫无相关的描述。 通天机甲也做不到的话，自己还能以什么方式去完成这个任务呢？ 任明空有些想不通，他不相信发布在这个时候的这个任务会远超自己的实力可及的范围。 觉醒者系统可从来没搞过这种幺蛾子，一定有什么是自己忽略了的。 任明空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拥有的特殊之处。 觉醒进度，15%…… 可用改造点数，15…… 等等。 可用改造点数？任明空差点就要忘了这项属性，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一直实在不愿意就这样将自己机械化，但觉醒者系统依旧在坚持不懈地给予自己这项属性的奖励。 作为和觉醒进度并列的属性，任明空可以想象到它的重要性与强大之处。 难道……这个任务的突破口是在这里？ 仔细想想，似乎并非没有道理，机械化改造之后的身体作为金属材料，电击所受的伤害远远低于人体，只要不被击穿，不被伤到脆弱的某些核心部件，那就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以强磁场完成任务的方法，依旧没有什么眉目，或许是作为特殊时候的备选项来设置的。 想到这里，任明空愈发肯定这个任务的突破口就在机械化改造上。 但是这却让他极其为难。 机械化改造的优点固然数不胜数，诸如反应大幅提升，拥有与高阶超凡者相媲美的精准反应与计算能力；物理伤害抗性大幅提升；只要保全核心，便不会死掉，无论身体遭到什么样的破坏…… 但机械化改造的缺点同样明显。 放弃生而为人的本质。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十死无生 紧急召集。 各省灵能学院的领队在瓦兰纳教堂的大厅焦急地等待着，一是等来自天外天的指示，二是等自家学生接到召集后赶回来。 “这个时间……”有个老师咬着嘴唇，神情满是紧张，虽然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感叹什么。 大家的情绪都是一样的。 既高兴又忧愁。 高兴是高兴在自己等人以及全国灵能学院最顶尖的那批小天才们能够第一时间探索那最新降临的神灵遗体，这若是没有交换生计划，日不落帝国恐怕将直接在海岸线拉起防线，没那么容易放自己等人进来。 当时天女紧那罗降临，天外天也是这么做的，但奈何华夏版图太大，总还是放了一些人偷偷溜进来。 如今我们就身在雾都，联合教团再蛮横，也不会派人来禁足自己这群人，拦在国界外和关在教堂里可是两个概念。 何况咱们这边还有两名c级强者坐镇，联合教团除非下狠手，否则绝对控制不住瓦兰纳教堂。 想着这些，他们的目光在肖凤仪和另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人身上扫过。 这两位是此行唯二的c级超凡者，也是唯二亲自带队的灵能学院校长。 但高兴的同时，忧愁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时间太凑巧了，很难不激起联合教团的愤怒，因为这个交换生计划，他们最顶尖的那批天才去往了华夏，这导致他们必然错过第一时间探索秘境的机会。 明明是发生在自己国家的好事，到头来却便宜了华夏人？ 众人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结果：联合教团向他们动手。 联合教团的领袖，西蒙·凯撒，以皇室贵族血统坐上教皇之位的b级强者，若是怒极之下想要让他们在雾都长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两位c级的校长也无力抵挡。 而在这紧急关头，作为众人主心骨的肖凤仪和那名身材高挑的女人，正在交换彼此的意见。 “肖将军，如果要探索秘境，我认为最好不要让所有的学生都进去。”女人抱着胳膊，面色凝重倚在布道台上，“如果联合教团笑里藏刀，在秘境里偷偷对我们的学生下手，那仅凭我们两人是保护不过来的。” 肖凤仪深以为然：“确实，这里毕竟是他们的主场，若是发生了什么，他们只需要将一切推给意外，死无对证之下，除非陆先生不顾颜面，否则天外天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他们所说的意外，是指联合教团为了泄愤偷偷干掉灵能学院的学生，但这种行为也仅限于“偷偷”。 两人均丝毫没有考虑联合教团敢于光明正大动手的情况，他们有把握：联合教团不敢那样做，除非西蒙·凯撒想直面全球第一修行者的怒火。 “那就只安排一部分孩子去秘境？”女人问道，“我们两人随行，护他们周全没有问题。” “嗯。”肖凤仪点点头，“其他人留在瓦兰纳教堂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除非联合教团脸都不要了。” “但是……万一呢？” “那你我得留下一人在瓦兰纳教堂坐镇。” 两人对视一眼。 女人道：“我留下吧，我的超凡能力比较适合保护他们。”说着，她的眼底泛起了一抹深邃的幽蓝。 “好。”肖凤仪没什么意见，留在这里和进入秘境同样存在风险，两人不存在谁在逃避责任的心理。 于是他们通知其他各大学院的领队，筛选适合进入秘境探索的人员。 “不要贪心，此行前路多凶险，能力不足者还是留下来比较好，覃校长会负责保护留滞人员的安全。” …… 等任明空等人赶回瓦兰纳教堂时，肖凤仪便直接将他和施元镜叫了过去。 “你们两人，准备进入秘境。”肖凤仪很忙，只来得及丢下这么两句话，“情况特殊，有不小的危险，做好应对的准备。” 天外天那边，尹和已经传来了指示：慎重探索，挑选有实力的人进入即可，其他人回驻地等待秘境结束。 这一点和他与覃校长想的一样。 在他看来，蓉城灵能学院的队伍里，只有任明空和施元镜有接下来探索秘境的实力，其他人虽然也不弱，但终归差了一点。 诸葛关灯综合来说并不比两人差多少，但他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还是太差了，所以不适合跟进去。 肖凤仪没有打算和众人手拉手进入秘境，虽然这样可以在进去之后也在一块，但却失去了探索和历练的意义。 虽然存在风险，但若是因为害怕就抱团的话，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干脆不去了。 灵能学院不培养温室的花朵，肖凤仪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只是一个看护者，一个平衡规则的人，而非保姆。 他的任务是在进去之后找到联合教团d级及以上的高手，防止他们残杀学灵能院的人。 很快，各大学院都筛选出了各自的人选。 三十来所灵能学院，来到雾都的总共两百多人，但被认为有实力探索此次秘境而被选出的人却只有二十三人。 其中不乏e级高阶或巅峰的天才。 最次也是e级中阶。 而d级则只有施元镜一人。 当然，这是学生队伍，还有老师的队伍，他们也分出了一部分人进入秘境探索。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却发现联合教团竟开始封锁泰晤士河上方的空域。 “他们要禁止所有人进入？！”任明空大惊，联合教团怎么会这样行事？这样是会犯众怒的。 要知道，在日不落帝国，超凡势力并非只有联合教团一家，虽然其他组织无法与联合教团抗衡，但那也只是在高端战力上的不平衡，他们没有b级的强者。 而在中坚力量上，凑一凑之后想要与联合教团打个旗鼓相当还是没问题的。 联合教团封锁空域的举动，并非是针对灵能学院的外来者，而是针对所有非联合教团的超凡组织。 不难想象，其他组织会越来越愤怒，联合教团这是在顶着他们注定顶不住的压力行事。 “他们在尽量拖延时间。”诸葛关灯站到了任明空的旁边，仰望着泰晤士河上空盘旋的一架架直升机，“拖延的时间越久，他们的亏损就越小。” 拖延，亏损？ 诸葛关灯稍稍一点，任明空就明白了过来：“你是说，联合教团赴华夏的那批交换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联合教团只要能拖到那些人回来，赶上第一批秘境的探索，那他们就不算太亏。 “没错。”诸葛关灯点点头，“我刚刚……给你和施元镜起了一卦。” “卦象怎么说？”任明空听出了诸葛关灯话里的迟疑，似乎结果不太妙的样子。 “很怪。”诸葛关灯拧着眉，神情很是凝重，“单看你的话，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任明空：“？！！” 他被吓到了，十死无生的绝境，这种话要从一个神棍的嘴里蹦出来，那说明情况真的相当糟糕，绝无转圜的可能，自己只要进入秘境，那就再也无法活着出来。 虽然任明空不信命中注定，但诸葛关灯的预测，也代表了一种可能性极大的倾向。 但是很快任明空就注意到，诸葛关灯既没有直接劝说自己不要去，也没有太过于担心。 “是还有什么变数吗？” 诸葛关灯嗯了一声：“是。” “什么变数？” “施元镜。”诸葛关灯表情古怪地吐出了这三个字，“我刚才说，单看你是十死无生。但如果把你和施元镜放在一起，却出现了相当明显的一线生机……真是奇怪。” 任明空没功夫纠结为什么是施元镜，急忙问道：“生机指向哪里？” “震。”诸葛关灯盯着任明空，“震落于生门，翻覆于乾坤，不只是一线生机，更是翻天覆地，逆转形式的关键。” 震？任明空愣了愣。 诸葛关灯用的是八卦中的奇门遁甲算法，震指的是八卦中的震卦，也就是“雷”的意思。 这一卦不需要诸葛关灯来解，任明空自己就能想明白“震”指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单兵式等离子电磁炮。 说到雷电，任明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觉醒者系统刚刚才发布的电磁炮的获取任务，在强电场或强磁场中洗礼三秒以上，便可获得电磁炮。这不就是刚刚好和“震”契合吗？ 难道自己在尼德霍格＆世界树秘境中有完成那个任务的契机？ 但是又为什么会和施元镜扯上关系？ 任明空想明白了“震”卦的解法，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和施元镜有关，问了诸葛关灯，对方也说不知道。 “我只是个人，拜托，全知那是天上神仙的事。”诸葛关灯说着又觉得通天教主都已经死了，这话似乎也不严密。 任明空遥望着庞大的尼德霍格，总觉得这一行的波折不会少。 除了施元镜为什么会成为自己的生机之外，那十死无生的险境又是从何而来？为什么自己只要进入秘境便逃不掉这危险？ 担忧之余，任明空惊觉自己竟隐隐有那么一丝兴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没必要 联合教团对空域的封锁果真如诸葛关灯预料的那般，随着时间的推后，他们面临了越来越大的压力，这些压力来自日不落帝国其他大小势力。 终于，联合教团松口了，算算时间，此时距离尼德霍格和世界树出现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如果远在华夏的教院学生动作够快的话，这会儿已经出境了。 等他们赶回来，起码快过去快二十个小时了吧。 联合教团能为他们争取的时间也只有这四个小时了。 瓦兰纳教堂的布道大厅内气氛紧张凝重，二十三名学生加九名老师，共三十二人的队伍已经集结多时。 紧闭的对开大门被人从外轰然推开，肖凤仪魁梧的身躯出现在门口。 他眼神凛冽地直视着众人，清了清嗓子： “出发。” 在门外的广场上，两架黑色的直升机静静地停在地上，这是肖凤仪短时间内能搞到的所有空运资源了。 他领到尹和的指示后，便以天外天的名义前去军方借直升机，但对方以战略装备紧张为由，只调出了一架直升机给肖凤仪。这倒是在他预料之内的事情，肖凤仪毫不在意。 因为他同时找上了老约翰和波尔塔，以这两位老友的关系，又弄到了一架直升机。 “你自己飞上去没问题吧？”肖凤仪对任明空说道。 两架直升机的资源决定了必定要来回运输好几趟，这时能自己飞最好还是自己飞来得快。 任明空身边站着大狼和五哥，面色有些为难，他自己飞倒是没问题，但诸葛关灯的预言里明确指出了自己必须要与施元镜相遇才能从十死无生的境地中获得一线生机。 “那个……我还能再带一个人，要不施元镜你和我一起？”任明空想了想干脆直接问道。 施元镜也从诸葛关灯那里得到了嘱托，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东西，任明空也无从得知这个三无少女到底对诸葛关灯的那些话是什么态度，但对方愿意冒险跟自己一起，这让任明空很感动。 要知道，即便施元镜与自己一起，那也是九死一生，并非直接就安全了。 其他人多少眼神微妙地在任明空和施元镜之间扫了扫，这几天他们可算是领教过了这位“第一天才少女”的怪脾气，知道这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冷面封心的典型。 任明空居然能把她叫动？要说两人之间没什么故交，众人是绝对不信的。 肖凤仪不知道任明空为什么要叫上施元镜，但也没什么意见，这俩人的配合他没有见识过，但本就是同窗的关系，一起探索也合情合理。 其实任明空考虑过全程跟着肖凤仪这个c级强者的，他不相信有什么危险是施元镜能化解但肖凤仪却无法化解的。 但是，诸葛关灯却一脸严肃地告诉他： “若你跟着肖校长，你会死得更快……别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可把任明空吓了一跳。 c级强者无法应对的场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自己？ 于是他决定跟紧施元镜。 任明空一把提起倚在布道厅长椅上的气动力学翼板，往前掷了出去，翼板稳稳地悬停在了广场上，随时可以起飞。 储物空间终究还是个小秘密，任明空暂时不想完全暴露，所以提前将翼板拿了出来。 他走到翼板旁边跳了上去，大狼也跳了上来，它头上顶着五哥。 犹豫了半秒，任明空向施元镜伸出了手：“上来吧。”他没有多余嘱咐施元镜站稳小心不要乱动，在他心里，要是她连这都做不好的话，她也就不是她了。 施元镜走到旁边，看了一眼任明空伸出来的手，用手背推开，轻轻一跃，身形无比轻盈地“飘”了上去。 两人一狼挤在翼板上，勉勉强强也可以站住。大狼站在最后，中间是施元镜，任明空在最前。 被施元镜毫不给面子推开手的任明空脸上未见尴尬，侧过头来问道：“准备好了？” 施元镜嗯了一声。 “可以……嗯……可以揪住我的衣服。”他本来想说可以抱住我，但施元镜即便再怎么冷漠得不像个女孩子，那也是个百分百的女生，这种话任明空实在说不出口。 施元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仿佛没有听到任明空说了什么。 尴尬的气氛瞬间起来了。 就连任明空这如此脸皮厚的生物也有些脚趾抠地。 “咳……那我们出发了。”说完，他轻轻踩了踩翼板，翼板的尾部顿时亮起了蓝色的光焰，带起一阵强风飞了出去。 其实任明空完全没必要去踩那一下，他控制翼板的方式从来都不是靠这种肢体行为，翼板上面也从来都没有安装过什么传感器。 就好像他完全没必要去跟施元镜说那句话一样，明知道对方不会傻到不知道固定住自己，却还是要问。 都是没必要的事情罢了。 但只要做了、说了，那“做”与“说”的本身就是一种必要了。 两人很快飞到了那庞大的神灵遗体面前。近距离之下，尼德霍格的身体仿佛一堵看不见尽头的城墙，它身下的世界树像是一座浮空的岛屿。 “在哪儿降落呢……”任明空嘀嘀咕咕着。 尼德霍格降临的地点是在国外，当时的他只是一个城市级小报的小编辑，天天为生活奔忙，根本没心情去了解这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事情，自然也不记得尼德霍格秘境的入口在哪里。 他绕着尼德霍格的身躯飞着，眼神在那死去的神灵身上来回扫视，试图判断哪里最有可能是秘境的入口。 但是转了快一圈，试了龙角和背脊，任明空也没进入秘境。 在哪儿呢到底？ 除他之外，还有不少超凡者同样在寻找着秘境的入口，但无一例外都未有收获。 “那里。” 施元镜不带感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时任明空瞥见她伸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顺着施元镜指示的方向看去，那是世界树被尼德霍格大口啃噬过的树根，如深坑一样的豁口在树根上撕扯，树液早已流干。 看到这一幕，任明空心里豁然开朗，他顿时想起来了觉醒者系统对这次秘境的命名：尼德霍格＆世界树秘境。 对啊，既跟尼德霍格有关，又跟世界树有关，那就只能是被尼德霍格啃噬过的树根了。 想到这里，任明空忙掉转方向，往那里飞去，靠近之后，缓缓减速，收起翼板跳了进去。 随着两人跳到被啃噬过的树根上，他们的身影也瞬间消失。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黑龙之爪 重新睁开眼时，任明空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和山清水秀玄妙暗藏的通天秘境、风沙满天略有颓败的紧那罗秘境完全不同，眼前的世界简直宛如一副世界末日的图景。 荒漠、绝壁、乱石，巨大的裂沟，倒塌的石柱，随处可见的风暴裹挟着巨石飞上天空，而天空则仿佛与大地一样，撕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痕，晦暗得如同暴雨降至，而在云层里似乎有什么庞大的阴影游过。 “卧槽这地方可比紧那罗秘境刺激多了！”大狼一句经典粗口脱口而出。 五哥也附和着叫了两声。 “传说中，世界树连通了九大世界。”任明空为了探索尼德霍格秘境早早地补过课，不过他没想到竟然还与世界树有关，所以这会儿的知识有点捉襟见肘。 他环顾四周，有点迟疑：“这里……应该是九大世界中的巨人之国，约顿海姆。” 约顿海姆位于世界树的中段，被其三条树根之一连接。 这时，任明空感到手上传来一阵动作，转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施元镜的手！ 刚才因为进入秘境时为了不被分散，所以二人手拉手一起跳进了树根，大狼则咬着任明空的裤子，进来之后任明空震慑于眼前的画面而忘了撒手。 “不好意思……”慌乱地松开紧握的手，任明空往后退了半步，生怕三无少女对自己痛下杀手。 施元镜抽回了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没有说话，转头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 见施元镜关注于秘境，任明空也松了口气，正好趁机查看起觉醒者系统的消息来。 “系列任务，代号：尼德霍格，已进入尼德霍格＆世界树秘境，任务完成。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科技树：尼德霍格、科技树：觉醒2解锁。” 除了完成的这个任务之外，还有按惯例新发布的一个任务： “系列任务发布，代号：尼德霍格2。任务描述：搜集破损五大神器任一，可作科技树：尼德霍格下的制作材料。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4%，可用改造点数+4。” 任明空瞪着眼仔细扫了两遍“尼德霍格2”的描述，这怎么跟前两次有些不一样？ 之前都是搜集秘境核心，这次却变成了搜集五大神器？！ 五大神器是什么东西？那是传说里众神掌握之中能毁天灭地的玩意儿，虽然传说有所夸大，但起码也是威力非同凡响的东西。 胜利誓约之剑巴鲁姆克、魔剑提尔锋、雷神之锤姆乔尔尼尔、槲寄生树之间米斯特汀、永恒之枪昆古尼尔。 这就是五大神器的名字，在神话中，它们每一件都能弑神。 好在觉醒者系统明确指出五大神器已经破损，在经过了数万年时间的流逝后，它们的威能恐怕早已不足万一。 不过，虽然已经破损，但它们本质也依旧高贵。 用这样的东西作为材料制作的会是什么强大的装备？任明空点开了科技树：尼德霍格。 科技树：尼德霍格（已解锁） 说明：末日的钟声敲响，这是诸神的黄昏 可造物：黑龙之爪。该武器为一把科技与神话结合的长刀，纯黑色的外表与尼德霍格的爪刃如出一辙，刀刃由无数细小的碎片组成，刀柄内设有震动发生器。 充能激活时，每个碎片均可产生微小幅度的高频颤动，刀刃随着碎片的颤动产生模糊的雾化感，斩击敌人时这种高速的颤动能对目标造成撕裂性的伤害，所有挡在刀刃前的物体都会被碎片的啮齿“啃噬”成为齑粉。 竟然是一把刀？！ 近战武器？！ 任明空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觉醒者系统会给自己一把近战武器。 自己哪儿会什么近战，跟施元镜练一次被放倒一次的水平。 但是……任明空仔细想了想，自己或许还真需要一点近身战斗的手段，当自己的实力越来越强大，脉冲渐渐跟不上使用需求，到那时候，威力更强的电磁炮必然成为自己的主要输出手段。 而电磁炮的特性注定了它绝不可能用于近战，这个时候一把近战武器就很有必要了。 而且如果自己一直展示给外界的都是擅长火力轰炸，那么，一件强大的近战武器或许在关键时刻能成为自己的底牌。 谁能想到一个远程单位反手就拔出一把刀呢？ 至于自己的刀法和越来越跟不上敌人的反应力，这是两个最大的问题。 前者或许可以通过训练来慢慢提升，但反应力着实让任明空很是头疼，目前看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机械化改造。 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等离开秘境后，刀法就训练得慢慢开始了。 反应力暂且搁一边。 反正黑龙之爪的攻击力摆在那里，自己就算乱挥一气，只要斩中了敌人，也能造成可观的破坏效果。 思考完了这些，施元镜对四周的观察也结束了，她看向任明空：“往哪儿。” 你甚至都不愿意费点力气用疑问语气！任明空心里吐槽道。 但心里归心里，嘴上还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如果我们确实在约顿海姆的话……”任明空摸着下巴回忆着自己“补课”学到的内容，“这里有个最特殊的地方，叫智慧之泉，我们可以找找看。” 施元镜点点头。 见对方没意见，任明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高塔：“我们先去那上面吧，便于观察。” 在未知的环境里，尤其是还有诸葛关灯的谶言在先，任明空不敢贸然飞到天上去，只能暂时在地上行走。 施元镜重复着点点头。 两人启程往那座高塔走去，大狼晃晃悠悠地缀在队伍最后，它和五哥是被任明空强行带进来的。 “老五，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大狼抬眼看了看站在自己头顶的月轮鹦鹉。 五哥嘎了一声，小脑袋快速地来回转动了几圈，愣也没看出来这地方有什么好眼熟的，它的爪子在大狼的头皮上抓了一下：“你这是做啥邪梦了？这地方你能眼熟？” “我也不知道啊……”大狼感觉头顶有些刺挠，“别挠别挠。” 走在前面的任明空和施元镜并没有放太多注意力在身后那俩活宝身上，他们更多的注意着附近的情况。 第一百三十八章 那座高塔离得并不算远，两人一狼一鸟很快就走到了塔底。 与约顿海姆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相符合，这座矗立在蛮荒平原上的高塔也残破不堪，砖砌的塔身上满是坑坑洼洼的痕迹，许多砖块甚至直接不见了踪影。它也成为了末日图景的一部分。 整体看上去，高塔的建筑风格显得很是粗糙，像是什么赶时间的产物，实用主义彻底压倒了审美主义，在其上——哪怕是将它残破的模样恢复当年——也难以窥见任何跟“美”沾边的东西，它就是一根直愣愣的圆柱，除了中间每隔一段距离开出的小窗，便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很显然，这是一座瞭望塔。 施元镜扬起一拳击在塔身上，被她打中的那块石砖瞬间四分五裂，但塔身没有任何晃动，其他邻近的砖块也纹丝不动。 “材料太差，但技术不错？”任明空评价道，“不过起码这塔还撑着让我们能上去。” 走进塔底的圆拱门，木质的门扉早已在时间长河里烂成了腐殖质，同时烂掉的还有堆积在螺旋楼梯一角的一大袋不知道什么物品。 施元镜走上前去蹲下身来，也不在乎脏不脏，轻轻捻了一点在指肚上揉搓了几下。 “手感干燥，粉末状，有不规则黑色颗粒，无刺激性气味……像是某种高纤维含量的食物腐烂后的残渣。”施元镜一口气说了对她来说相当长的一句话。 任明空发现施元镜只有在涉及到这些和植物动物相关的性质时才会稍微话多一点，同时她的神色也有平常很难见到的认真。 就像初次见面时她直接把深山含笑的叶片丢进嘴里嚼一样。 大狼在任明空的示意下也走过来嗅了嗅，除了闻到腐烂的味道之外并没有什么收获。 任明空听着施元镜的分析，看了一下地上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次曾经大量堆积了粮食。” 在这么一片空旷贫瘠的荒原上伫立的瞭望塔，瞭望塔里堆积的大量粮食，这两件事似乎预示着这座塔的修建另有意义。 两人检查完底层的情况，便顺着螺旋的楼梯往上走去。 这座塔不算太高，只有大约二十多米，但好在它修建的地点是一片微微隆起的台地，所以视野还算良好。 任明空和施元镜一前一后登上了塔顶的瞭望塔，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摆放过辅助远望的一些工具设备，但此时都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 从这里望去，整个平原的景象尽收眼底，当然，约顿海姆可不止这一个小小的平原，要知道，这是巨人的国度。 俯瞰着平原的地形，任明空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通天教主与天女紧那罗遗体的模样吗？” 施元镜不知道任明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开口道：“嗯。” “一个是盘膝而坐，面色平和；一个是手抚琵琶，势若飞天。祂们似乎都死在了一个很奇怪的状态中，但没人知道祂们具体是死在了什么时候，又是什么状态。” 施元镜微微蹙眉，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思路却异常灵敏地跟着任明空的话在走。 “但是……”任明空顿了顿，神色透露着深深的思索，“毁灭之龙尼德霍格的遗体却和世界树一同降临，不管是祂的姿势还是两者的状态，都无不表明一件事：祂死在了诸神黄昏的末尾。” 诸神黄昏，是关于世界树的神话中一场巨大的、连续的劫难。在那一天，世界树底的毁灭之龙将啃断世界树的根须，以奥丁为首的阿萨神族与巨人及冥界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战争。 而战争的结果是早已写在了预言中的：失败。并非奥丁的失败，而是双方的失败。 在这场陨落了无数神灵的战争中，没有胜利者，整个世界树都是陪葬。 而尼德霍格，也在战争结束之后，在新世界的开端，从尸堆中爬了出来，翅膀上挂满无数的尸骨，坠入寰宇边缘无边的深渊。 当然，这只是传说。 可是在传说中，尼德霍格是度过了整个诸神黄昏的，祂的死可以说是自己的选择，而非任何人或神的意愿。 “既然这样，那这条毁灭之龙为什么会以这样的面目降临在外面的世界呢？”这就是任明空的问题。 在诸神黄昏中根本没有任何一个神意图对尼德霍格动手，他们都有自己的对手，无暇管顾这掏空世界树的罪魁祸首，这样的话，是什么力量杀死了尼德霍格？ 施元镜沉默了数分钟，她对诸神黄昏并不了解，过去接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她与医术打交道的时间甚至超过睡觉的时间，根本没有精力去了解多余的东西。 任明空根本没想施元镜能解答自己的问题，他只是感觉这里面有不为人知的真相，而这个真相或许早已随着历史被掩埋了。 继续远眺平原，在视线的尽头，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蜿蜒在地平线上。 但是很快，任明空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山脉。 “那是世界树的根须！”任明空叫出了声。 在另一边遥望的施元镜听见任明空的呼喊后，走了过来，看向那片宏伟的“山脉”。 世界树的根须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它长得像山脉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任明空之所以叫出声，是因为在传说中，他们要找的智慧之泉就在那条根须的末端。 “走吧。”施元镜毫不犹豫，丢下一句话就往楼梯走去。 任明空忙趋步跟上。 两人朝着那盘桓缠绕的根须的末端走去，从远距离来看，很容易从粗细的变化上看出根须延伸的方向。 随着越走越近，四周荒凉的景象也微微有所改观，虽然谈不上绿意盎然，但也终于不是一片了无生机的模样。只不过，末日的气息并没有放过这里，依然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任明空不住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既是警戒，也是感慨这诸神黄昏之后的世界。 “到底要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撕破天空，砸碎大地……”他望着天上的裂隙喃喃道，“b级？a级？又或者更往上？” “更往上？”施元镜难得被一个闲聊的话题吸引去注意力。 任明空“啊”了一声：“我猜的，修行嘛，没有止境才对，a级或许离真正的神灵还差得远呢。” 嘴上是这样说，但任明空此言并非完全的无稽之谈，他的根据来源于觉醒者系统。此前他大致估算，发现自己大约10%觉醒进度以下时，差不多相当于f级的超凡者，10%~20%时则相当于e级超凡者，以此类推，60%觉醒进度以上时，就可以相当于a级的超凡者。 但60%以上呢？既然有60%，那就一定还有70%，80%……一直到100%。 由此，任明空的眼界某种程度上是超越当前超凡世界的观点的，但这种话可不能说出去，否则他多半会被逮起来研究，又或是被驱逐。 稀有动物会被保护，但稀有人类却会被唾弃。 除非自己能站到真正足够高的位置，才能压住那些躁动的嘴。 施元镜听着任明空的话，微微点了点头，虽然只是推测，但也不无道理。实际上，她的师父陆行之也说过类似的话。 “师父说，大道无穷，他只是个小学生。” 任明空听到这话，即便有着超拔的眼界，也难免沉默了下来。不愧是天下第一的陆行之陆先生，若非有如此谦卑的心态，他绝无可能达到如今的成就，但身为天下第一的他，竟仍然如此谦卑，实在让任明空自愧不如。 如果我是陆先生，恐怕早已沉溺于自己的强大而难以自拔了吧。 任明空在心里警醒着自己，绝不可安分于一时的强大。 此时两人并肩走在一块微微隆起的小土坡上，任明空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看见不远处地势稍低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动。 是一个人影！看服装应当是探索秘境的人，但碍于地形遮挡，并没有看得太清晰，也分不出是联合教团的人还是灵能学院的人，又或者是日不落帝国其他势力的人。 “有人。”任明空低呼一声提醒施元镜。 但施元镜的反应可比他快，在看到那道人影的时候就有了动作。 任明空提醒她的目的本是先找掩体躲起来，看看情况再决定如何行事，但就在任明空往一旁的石块后面懒驴打滚的时候，施元镜却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任明空的表情只有一个卧槽。 他这是头一次和施元镜组队行动，哪儿知道这个三无少女这么勇？！连那是什么人都没看清楚就冲上去。 咬咬牙，他也唤出通天机甲，手握脉冲踩上翼板跟上了施元镜的步伐。 总不能让个小姑娘在前面对敌，自己在后面怂着吧。 那个人影显然反应也不慢，虽然视野不佳，但听见了从自己上方传来的声响，忙探出头来查看，这一眼，就看见了气势汹汹的两人。 三人打了个照面，任明空和施元镜也终于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金发碧眼，是日不落帝国的人。 不是同学，那就不用客气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智慧泉 纵然没有害人的心思，但拿下对方问问情报也是有用的。 那人见到两个华夏人不问是非原由，直愣愣地朝自己冲过来，他也是呆了一下，何况后面还跟了俩动物。他家里本是日不落帝国曾经的老贵族，恪守绅士风度的典范，哪儿见过这一言不发就动手的行为？ 待他反应过来，施元镜手里的短匕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姓名，身份，实力？”施元镜的问题和她的动作一样简练果决。 那个歪果仁冷汗都下来了，脖子贴着刀刃，空有一身实力也不知道该如何发挥，只能乖乖回答施元镜的问题：“塞巴顿……教院二年级的学生，e级。” 教院，联合教团的人？匆匆赶到的任明空刚落脚就听见了施元镜的“审问”。 “咱有话好好说啊，这没必要动手。”任明空劝道。 平常咋没发现这少女这么暴力呢。 大狼和五哥齐齐对任明空的这句话发出鄙视的质疑：你当初遇到我/爷的时候怎么不说暴力不暴力呢？ 说完，他转向塞巴顿：“我们问你几个问题，放心，老实回答，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塞巴顿哪儿有反抗的想法，忙点点头。 “从哪边来的？” 塞巴顿指指他来时的方向。 任明空看了看，不是智慧之泉的方向，便换了问题：“你们这次进来了哪些人？挑特殊的说。” 每次秘境，都是各大势力默认的角逐战场，许多在外界无法诉诸武力解决的事情，都在这里得到了永远的解决，所以问清楚他们进来了哪些人是很有必要的。 塞巴顿这会儿稍微缓过神来，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安全算是无虞了，终于不再哆哆嗦嗦。 “嗯……雾都教院的院长进来了，那个老头子是c级的强者。往下的话，有几名主教也进来了，但具体人员我不清楚。再往下就是我们这些学生，二年级的十几个人基本都进来了，一年级不清楚。” 没听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任明空有些遗憾，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只是在随便问问，看看能不能听出点什么东西。 既然这人没什么威胁，也没更多的情报，那就放了吧。 任明空可没随便杀人的心思。 但正当这时，塞巴顿却噢了一声：“对了，还有个人也进来了。” 正想劝施元镜放人的任明空听到这话，问道：“谁？” “雾都仲裁所的副所长，波尔塔大人，也是c级的强者。” 听到这个答案，施元镜没什么过多的反应，但任明空却是猛地愣住了。从前两次秘境的探索情况来看，其中的诱惑对c级强者来说是微乎其微的，否则他们早已个个蜂蛹而入了，而波尔塔是仲裁所的副所长，职位所在，他没可能随意离开雾都。 两者相加，波尔塔出现在秘境中的原因就值得商榷了。 他进来是为了什么？ 任明空可不相信他是为了进来保护教院学生的安全，这事儿有那个同为c级的院长负责。 难道是冲着肖校长来的？任明空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他一直在猜想肖凤仪、波尔塔还有老约翰三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从前的故事。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三人之间的关系可谓是过命的兄弟情，毕竟是一起上过战场又一起活下来的人。 但第一天来到瓦兰纳教堂，在餐厅用餐时，只有位置离肖凤仪最近的任明空不经意间看见了一个细节：波尔塔的拳头死死地在手杖头上捏了数秒，后松开，又用力捏住。 任明空不懂心理学，但他看得出来，这是内心挣扎的失衡，他也曾这样过。 从那一刻起，他对那个看上去风度翩翩的老绅士就多了些心眼。那晚与波尔塔算是结了点仇怨，于是和肖凤仪聊天时也曾试探过对方的口风，但肖凤仪显然不愿意多说。 任明空也不好多问。 但是波尔塔这次进入秘境，所图会不会就是肖凤仪呢？ 再联想到诸葛关灯的谶言，自己若是跟着肖校长，那十死无生的境地将无法转圜，是否也在暗示着波尔塔和肖凤仪之间会有一场逃不过的死战？ 人对一件事的判断一旦有了倾向性的观点，那么就会找出一大堆的证据来支撑自己的判断，即便这些证据完全不可靠或不完全可靠。 施元镜见任明空陷入了思索，便也不急着放掉塞巴顿，她有相当好的耐心。 但塞巴顿可是吓坏了，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终于，两分钟后，任明空抬起头来，注意到了腿像是在筛糠的塞巴顿，愣了愣：“你怎么还没走？” 塞巴顿欲哭无泪，我倒是想走，你俩放人了吗？ “噢噢噢，不好意思我忘了。”任明空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对施元镜说，“放人吧放人吧。这家伙也怪可怜的……”最后那句话是用中文说的，塞巴顿没听懂。 纵然是三无少女施元镜，听见任明空这话也有一丝丝尴尬。 他可怜还不是你搞的。 短匕从脖子上挪开后，塞巴顿如蒙大赦，忙不迭就跑了。 任明空朝他的背影挥了挥手：“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有缘再见！” 塞巴顿飞奔的背影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谁要跟你有缘再会！ 塞巴顿打定主意一离开这秘境就去院长那里告状，一定要好好惩治这两名无礼的华夏人！竟然对苏格兰老绅士的家族成员如此这般！ 目送塞巴顿离开后，两人一狼一鸟继续往树根的末端走去。 路上没有其余的波折，不多会儿，两人穿过一片还算茂密但有些死气沉沉的树林，终于来到了这条根须扎入约顿海姆大地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半米深的凹地，面积宽广，约有数百平方米，根须就扎在这个凹地里。 “这就是智慧泉？”大狼走上去在凹地边缘嗅了嗅，被吸起来的土灰给瘙了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五哥也飞下来，站到了凹地里，爪子在地上扒拉了几下，有些不满：“爷还想洗洗羽毛，怎么连水都没有？” 任明空上去就给了大狼一个爆栗，顺手也把五哥给拎了起来：“想什么呢，这地方早在诸神黄昏的时候就枯竭了。就算还存在，也不可能给你洗羽毛，你们知道智慧泉有多厉害吗，奥丁当年喝了一口，从此便知道了所有的秘密。” 施元镜缓步走上前来，眉目间净是警惕。 “怎么了？”任明空问道，他没有发觉这里有什么不对的。 施元镜吐出两个字：“直觉。”意思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有非同寻常的东西。 诶？任明空挑了挑眉，这是超凡者的直觉吗？ 他找智慧泉的主要原因是去往其他的地区，传说中世界树的枝条连接了九大王国，想要去往其他的地区就必须找到世界树。 本来任明空都打算直接通过眼前那山脉一样的根须离开约顿海姆，先去众神居住的阿斯加德看看，但施元镜却说这里还有异常？ “分头找找。”任明空说道，“不要离太远了。” 施元镜点点头，她不是需要被担心的那个。 于是两人分头沿着存在过智慧泉的凹地的边缘往前探索，大狼和五哥也跟着任明空。 任明空走了片刻，都快要走过大半个智慧泉与施元镜汇合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除了扎在地上的那条世界树根须以外，这里还有什么？ 总不能是这条根须的问题吧，它还能飞起来抽我一大嘴巴子？ 不一会儿，任明空和施元镜在另一端汇合。 任明空还没开口，施元镜便摇了摇头。 “那……”任明空刚想说会不会是施元镜的错觉，脸上却突然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 woc难道真被抽大嘴巴子了？！ 当然，任明空吐槽归吐槽，他还不至于相信死去不知多久的世界树还能活过来给自己一下。 实际上那是一块小砾石，从上面落下来砸到了任明空的脸。 抬头看去，上面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就是那条根须，在空中架起了一道桥梁，有不少的沙土石块堆积在了上面，刚刚不过是因为一阵风吹过掉下来了一块而已。 但是任明空却有了一个想法：“……你感觉到的异常会不会在那上面？” 任明空指了指扎入智慧泉的根须。 施元镜也仰头看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有可能。 施元镜展开身法，踏着根须上虬结的疙瘩，几个纵跃便跳到了那座“桥梁”之上。 任明空虽然没那个水平，但他可以飞。 两人前后来到“桥梁”之上，四下打量了几眼，果真在平行于地面的“桥梁”转向扎入地面的拐角那里，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那是……？” 两人齐步走了过去，在“桥梁”的末端，插着一把奇怪的剑，它的模样就好像是一截小槲寄生树的树枝，深深地插入世界树的根须之内，在伤口的附近，根须呈现出了大面积的枯萎与坏死。 “这是……”任明空瞪大了眼，“槲寄生之剑，米斯特汀？！” 第一百四十章 米斯特汀 不管是奇特的外貌，还是其对世界树根须造成的损坏，都表示着眼前这把深深插入根须的古怪长剑就是传说中的五大神器之一“米斯特汀。” 传说中某一天，奥丁之子巴德尔做了一个死亡的噩梦，神后知道后便让天下万物起誓不得伤害巴德尔。 这个誓言成立了，神后为验证真实性，便让众神将自己的武器都投掷向巴德尔，结果巴德尔果然不收任何伤害。 但是在世间，有一株小小的槲寄生因为太过弱小而被忽略，没有起誓。 最终，这株槲寄生被打造成了一把奇怪的剑，杀死了巴德尔，开启了诸神黄昏，而那把剑就是米斯特汀。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确认那深深插入世界树根须的剑就是米斯特汀之后，惊讶渐渐退去，疑惑浮上任明空的心头，按理说这把剑应该是插在巴德尔的身体里才对？ “嗯？”施元镜抛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尾音以表疑问。 任明空向她解释了米斯特汀的故事。 两人思考了片刻，均没有什么有用的结论，索性先不管这些，探索秘境要紧，等出去之后再查一查相关的神话资料。 “那个……”任明空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个能给我吗？它已经彻底损毁，失去了昔日的威能，现在只是一截普普通通的槲寄生树枝，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任何价值。” 施元镜不置可否地看了任明空一眼。 任明空被这一眼看得压力有些大，毕竟是两人一起发现的东西，他想要平白无故独占似乎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正当他想与施元镜讲条件时，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女却开口道：“好。” 好？ 任明空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施元镜同意了，合着自己刚才白紧张了。 “谢谢。”对施元镜点点头，道了声谢，任明空走上前去，握住了米斯特汀的枝干，也就是剑柄。轻轻一用力，这把弑神之剑便被拔了出来，完全没有想象中那样难拔。 看来真如觉醒者系统所说那样，这些神器都已经在那场战争中损毁了。 在拔出的瞬间，任务可提交的提示也弹了出来。 任明空看了施元镜一眼，对方则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跟这三五少女沟通最大的好处就是无需多说。 任明空看她那眼的目的是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提交任务，若是换了其他时候也就算了，留到秘境结束后再提交也不迟。 但眼下是个紧要的关头，不仅要随时准备面对自己那“十死无生”的危险，而且自己目前的觉醒进度是16%，完成“尼德霍格2”的奖励是4%，加上去之后自己就有20%的觉醒进度，虽然没有达到作为分界线的21%，但也勉强可与d级相当。 这样一来面对危险时自己也不会那么全无反抗之力了。 但是当着施元镜的面把槲寄生之剑变没？ 任明空不认为两人的关系好到可以交换这种程度的秘密，虽然自己搜集秘境核心的事儿施元镜是知道的，但到底搜集来干嘛，至今为止却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清楚。 这是自己最根本的秘密，涉及到觉醒者系统的秘密，可不能随便示人。 虽然施元镜表露出了“我不看”的态度，但光扭过脸去的话，任明空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那个……你能不能到下面去等我？”任明空挠挠头道。 背对着他的施元镜听见这话也不恼，甚至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直接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见施元镜如此配合，任明空有些难以置信，在他的认识里，这个三无少女的脾气一直怪怪的，根本没办法想明白她到底是什么心思。不过现在看来，不管她究竟在想什么，但最起码自己之前是对她有些误解了。 还是挺好说话的嘛。 任明空不再耽搁时间，选择了提交任务。 手中的槲寄生之剑米斯特汀顿时化作流光没入了他的身体中。也得亏这是完全损毁后的米斯特汀，如果它还是当年弑神的那把剑，那别说被任明空或者被觉醒者系统吸收，就算是靠近恐怕也会被伤到。 “系列任务完成，代号：尼德霍格2。已获得五大神器（1/5）。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4%，可用改造点数+4，装备：黑龙之爪。” 提交任务的一瞬间，任明空顿时感到自己对通天机甲、气动力学翼板还有脉冲的掌控都提升了明显的一截，其威力也有相应的提升。 与此同时，一把纯黑色的长刀于虚空中凝聚成型，刀柄与刀锷皆是充满了科技感的简约线条结构，但若仔细观瞧，可以发现其上刻有细密的花纹，隐隐有一种层层叠叠的“无限”感。 而刀刃，乍一看仿佛只是一整块黑色的金属，但若是充能激活这把刀，那就会发现，那一体化的刀刃实际上是由无数细小的鳞片组成，那些鳞片超频震动之时，整个刀刃都成为了模糊的画面，像是一阵浮在表面上凝而不散的雾。 黑龙之爪，将所有的能量都倾注于“撕裂”与“毁灭”上的一把嗜血长刀。 任明空抬手缓缓握向那把悬在空中的长刀，被权限微微阻滞后，身份认证成功的提示也亮起，任明空的手突破权限屏障紧紧握住了刀柄。 “黑龙之爪……” 真正握住刀柄时，任明空才感到这把刀比科技树的3d投影中看上去要有气势得多。 与此同时，他还发现黑龙之爪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在一定范围内调整外观，限制是不能变成刀之外的东西。 这挺好！任明空本来还有些嫌弃黑龙之爪那西方中世纪长刀一样的造型。 他手握黑龙之爪，向其传递了改变外观的意愿。 在任明空的操控下，黑龙之爪逐渐变成了陌刀的样式，长约丈余，刀柄几乎与刀身等长，这是古时在战场上杀出赫赫威名的一种刀，其大开大合之间便可斩下敌人的头颅。 任明空之所以选择注重实用更多于美观的陌刀，是因为他实在还是怕近战，丈余长的陌刀正好满足他的需要。 反正黑龙之爪也可改变外观，等以后刀法连上来了，也可以变成更具观赏性的唐刀一类的嘛。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说法 感受着自己手中的黑龙之爪，任明空心中突然滋生出一股想要全力挥出一刀的渴望，那是手握强大力量带来的难以抑制的冲动。 这种冲动不应该被压制，否则自己今后将难以自如挥舞黑龙之爪。 心念至此，任明空不再犹豫，激活了手中的黑龙之爪，刀刃上无数细碎即刻超频颤动起来，整个陌刀的刀刃上仿佛浮着一层雾气。 任明空高高地举起黑龙之爪，双手紧握刀柄，沉身纵跃，在半空中一个旋身，带动黑龙之爪猛地斩向了脚下那世界树的根须。 预料中木屑纷飞的场面没有出现，一股仿佛钝刀砍在皮革上崩裂的咔咔声于斩击处传来。 半空中的任明空差点被这股意料之外的阻力给绊了个趔趄。 卧槽这根也太硬了吧！ 他落到根须上，勉强稳住了身形，看向刚才斩的地方，发现那里仅仅是豁开了一个小口，毁灭性极强的黑龙之爪斩在世界树的根须上，就好像是生了锈的菜刀去砍柴。 不愧是世界树啊，即便已经死去多年，其本身的强度也是如此离谱……任明空感叹着。 这时他感觉到有一道眼神扫了过来，扭头看去发现是施元镜，想必对方是听到刚才的声音了。 任明空一边将黑龙之爪塞进储物空间，一边向施元镜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好了。”任明空跳上翼板飞回地上，又看了一眼智慧泉的遗迹，“走吧，去下一站看看，约顿海姆是个荒凉地儿，能找到米斯特汀已经是相当意外了。” “行。”施元镜没什么意见，在约顿海姆走了这么一两个小时，她也见识到了这个地方的荒凉，“怎么走？” 任明空走向世界树的根须：“按理说是该走世界树的，但现在世界树变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通行……” 他将手按在了世界树的根须上，仔细感受着可能出现的变化。 可惜过了一分钟，也没有任何变化发生。 看来是走不通了。任明空有些头疼，如果世界树不能走的话，那要离开约顿海姆还能用什么方式呢？ “我们……”任明空回头刚想对施元镜说话，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吸力从手掌按住的地方传来。 还能用？！ 任明空顿时转忧为喜，他可不想待在约顿海姆这个鬼地方直到秘境自动关闭，更何况自己还有那“十死无生”的危险，在约顿海姆走不掉实在没什么安全感。 不过，任明空在看见护目镜上弹出的信息后，表情垮下来了一些。 “检测到双向特殊通道，能量不足，仅可供使用一次，请谨慎通行。” 这是来自觉醒者系统的消息，任明空不敢大意，很显然觉醒者系统说的“双向特殊通道”就是指面前这条世界树的根须，看来它在被米斯特汀刺入，又失去了智慧之泉之后，便渐渐枯死了，还能允许一次最后的通行已是意外之喜。 既然这样，那可不能再犹豫了，否则如果有人从对面通过这条根须来到约顿海姆，那自己就真的只能等秘境关闭了。 虽然只有一次通行机会，但并没有限制人数，对世界树来说，人类这种渺小的生物，传送一个是传送，传送十个也是一样的。 “施元镜！快过来，抓住我……的衣服。”任明空实在不好意思让施元镜抓自己的手，“大狼，五哥！一起。” 两人一狼一鸟排排队站好，任明空重新将手印在了世界树的根须上。 …… 京城，陆家胡同。 “联合教团要一个说法。”一个身着红色长袍的男人对站在梧桐树下的陆先生沉声说道。 他的眉目很是威严，面庞仿佛刀砍斧剁一样棱角分明，两撇经典的上翘的小胡子更加增添了他的成熟与稳重。 这种胡子有一个专用的名字“凯撒胡”，而这个名字的来源，正是这个男人的姓氏。 西蒙·凯撒，联合教团首领，b级强者。 他来陆家胡同干嘛？ 陆行之扶了扶金丝眼镜，脸色一反寻常的平和，显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他的好脾气只给予他的“学生”们，而对于外面来的恶徒，他决无丝毫的好脸色。 “说法？”陆行之抬眼扫了西蒙一眼，“天外天没有义务提供任何说法。” 西蒙皱着眉：“陆，说实话，我也相信这次交换生计划真的是凑巧，毕竟神谕水晶也没有关于神灵遗体的任何启示……” 这时，一个昂扬的女声不客气地打断了西蒙的话：“神谕水晶？你是说你们那块上上上个世纪从坟里挖出来的玻璃？可得了吧，我点着七星灯都算不出来的东西，就凭那玩意儿？嘁……” 被打断的西蒙很是不悦，但贵族的风度让他克制住了发怒的冲动。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套四合院的院门口，一个女人倚着门框揣着胳膊站在那里，眼神高傲。 女人穿着一身修身的衣服，干净简练，让人毫不怀疑她的干劲，这是个说一不二的行动派。 “我明说吧，交换生计划是我安排的如果我真知道有什么神灵遗体要在你们那泰晤士河上降临，我为什么不直接把整个天外天派过去？天外天雾都分部？” 西蒙被女人咄咄逼人的话彻底搅乱了思路，他之所以想来理论，也是清楚陆行之并不擅言辞，自己或许能捞到点好处，但他可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张不饶人的嘴。 “你是什么人？”西蒙唇上的小胡子随着他的发音上下抖动。 “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女人迈开她那颀长的双腿，虎虎生风地走到陆行之身边，“诸葛氏，诸葛湘湄是也。” 西蒙眉间的结在听到“诸葛”二字时终于解了开来，他郑重无比地打量了那气势汹汹的女人几秒，点点头：“早听说天外天的创建者除了天下第一的陆行之，还有一位神秘的诸葛，没想到今天终于舍得露面，竟然是位奇女子，我向你致以钦佩。” “凯撒先生若是无别事，那就请回吧。”陆行之淡淡开口。 西蒙闻言没有说话，而是和陆行之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仿佛要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秘密。 他并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联合教团里的其他人还等着他给一个交代。 要知道，他们的组织之所以叫联合教团，而不是xx教团，正是因为其内部包含了三种不同的信仰方向。联合教团是由三个教会结盟而成，西蒙·凯撒也是因实力强大而被推举为了首领。 同时他也是其中一个教会的教皇，所以有时他被称为教皇，有时也被称为首领。 总之，他需要给联盟内的其他成员一个交代。 那女子却仿佛见不惯这陆家胡同内老站着个洋人，开口催促道：“凯撒先生若是不想走，那要不就不走了？” 她这话看似玩笑打趣，但在西蒙听来，却是杀气十足，这是在威胁他如果再不走，那就永远留在这里——以尸体的方式。 “狂妄！”西蒙顿时震怒，b级强者何时受到过这种挑衅，他的眼底燃起一抹纯白色的火焰，扫向诸葛湘湄。 那火焰虽然是火焰的模样，实际上其燃料却是纯粹的信仰，并非寻常的火焰。 就在他眼底燃起火焰的同时，一片梧桐叶飘飘摇摇地落下，刚好挡在了西蒙的眼神和诸葛湘湄之间。 梧桐叶瞬间被凭空而起的纯白色火焰焚烧殆尽。 “休要伤人，否则陆某当真不客气了。”陆行之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他头上的两棵梧桐无风自摇，莎莎的树叶摩擦声不绝于耳。 西蒙的脸色也愈发阴沉。 僵持数分钟之后，西蒙终于还是退了一步，且不说他确实打不过陆行之，这还是在陆家胡同，天外天的大本营，要是动起手来，他没有任何把握随意来去。 “交换生计划，到此为止。”西蒙撂下一句话，果断转身往胡同出口走去，从背影看得出来他心情非常糟糕。 陆行之没有阻拦他，看着西蒙的背影说道：“若是让陆某听说任何人在秘境外向我的学生动手，那第二天你就能在会客厅看见陆某。” 西蒙的步伐缓了缓，随后继续大步往前走去。他今天受到的威胁与挑衅，已经比之前一年的还要多了。 待西蒙·凯撒离开陆家胡同之后，陆行之脸上换上了无奈的笑容，转向身边的女子：“弟妹，你还没嫁过门，就改姓了？” “咳……”诸葛明亮有些尴尬的声音从刚才那套四合院里传来，随后，他摇着轮椅也来到了梧桐树下，“老陆，住嘴，别乱说。” 然后他又转向那女子，露出了一个仿佛永远不会出现在神机妙算的他的脸上的表情：头疼。 “裴湘湄，我让你帮我露面说话，没让你改姓。” 诸葛湘湄，不对，应该是裴湘湄，睨了一眼诸葛明亮：“老娘给你帮忙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怎么，我说我叫诸葛湘湄的效果不是挺好吗？能让你继续隐身幕后。” “好好好。”诸葛明亮有些招架不住。 裴湘湄丹凤双眼一瞪：“你这是什么态度，敷衍我？” “不是……” “还敢反驳我！” “……” 陆行之在一旁看着这小两口拌嘴，忍不住发出畅快的笑声。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谕水晶 在世界树上的九大王国中，约顿海姆是最荒凉的地方，而与之相连的中庭“米德嘉尔德”则是最富饶的世界之一，这里是九大王国中属于普通人的世界，位于世界树的中段。 此时，在米德嘉尔德广袤的山林间，有一道身影在四处徘徊。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漫无目的，时而左拐时而右拐，但若是仔细观察学会发现他每次改变方向之前都有片刻的驻足，他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他脚步飞快，面容在树叶与枝干之间时隐时现，看不清晰。 与荒凉的约顿海姆不同，米德嘉尔德虽然也是一副末日景象，但却残留了不少的生机。 最少在这山林之内不时会有可怕的怪物出没，它们都是当年经历了诸神黄昏的生物的后代，一个个面目凶恶，绝非可以随便招惹的家伙。 但是这个在林间穿行的身影却丝毫没有顾忌，甚至直接从一只接近d级的怪物面前走了过去。 那只怪物不仅没有攻击他，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瑟缩着一动不敢动。 那道身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但在怪物面前，仿佛他才是怪物。 一袭挺拔的制服，胸口挂着一个金边徽章，左手时刻持着一支镶银的沉木手杖，而右手则握着一块不规则的纯白色水晶。 那块水晶乍一看似乎和普通的白水晶没什么两样，但若是认真看去，会发现它的内部并不是凝固的，而是牛奶一样的液体。这些液体在水晶内自由飘荡，组成一个又一个奇怪的图案。 这正是裴湘湄口中那“上上上个世纪从坟里刨出来”的“神谕水晶”。 它的作用是预言和窥见真相，像是天降神谕，所以被称作神谕水晶，自从被从坟里刨出来后便一直被视作神恩存放于圣安赛尔教堂。 而去年灵气复苏，神谕水晶的功能也被发现，由于其功能的特殊性，所以移交了仲裁所，便于办案与追凶。 也就是说，能直接取用神谕水晶，除了教皇兼首领的西蒙·凯撒以外，便只有仲裁所的人。 那么现在拿着神谕水晶的人是谁呢？ 那道身影终于停了下来，他找到他想找的了。 …… 任明空感觉自己像是坐上了大自然的滑滑梯，还是那种七弯八拐没个准的“问题工程”，也不知道当时的众神经由世界树通行的时候都是怎么维持形象的？ 好在这折磨人的通道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他就感觉到目的地快到了。 没记错的话，约顿海姆连接的应该是米德嘉尔德，那个地方可比约顿海姆好多了，不过米德嘉尔德也比约顿海姆更靠近世界树的中段，而降临在现世的世界树却只剩小半个树身，不知道米德嘉尔德还剩了多少？ 任明空思考着这些问题，不一会儿，他看到前方有微光亮起。 快到了！ 像是被世界树嫌弃一样，两人一狼一鸟被直接“吐”了出来，与此同时，这条树根也彻底枯萎衰败，失去了一切功能。 “呼~”任明空稳稳地落到地上，呼吸了一口米德嘉尔德的空气，这里的世界虽然仍然是一副末日的景象，但确实要比约顿海姆要好了许多。 他正想跟身侧的施元镜说话，却发现对方不知为何突然绷紧了身子，就连眼瞳也有一种莫名的僵硬。 “怎么……” “了”字还没出口，任明空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那笑声是如此的有分寸，只有久居雾都的老牌绅士才能完美掌握。 虽然那声音很是温厚，但任明空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冷意。 “波尔塔先生。”任明空转过身，看着不远处杵着手杖静静站着的老绅士，如临大敌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同时，他也看见了波尔塔右手握着的那块古怪水晶，在水晶里面有牛奶一样的液体在不断翻涌，每次定格便会组成一个画面，而在每个画面上，任明空都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和施元镜的脸。 任明空的脑海中像是劈下了一道炸雷，背后也瞬间被冷汗给浸湿。 心里原本的疑惑在看到那些画面的瞬间也得到了解答：身为c级强者的仲裁所副所长波尔塔进入秘境所为何事？任明空起初认为是找肖凤仪校长解决曾经被尘封的那些往事。 但现在看来……对方赫然是冲着自己而来！ 当晚身份暴露的原因也有了答案，不是自己和肖校长猜测的什么善于占卜的超凡者，而是那块古怪的水晶。 但是波尔塔想要杀自己的原因仅仅是那天的事儿？ 任明空不相信这点小事值得一位c级强者大动干戈。 对面的老绅士将神谕水晶装进衣兜，微笑着看向任明空和施元镜以及他们身后的大狼、五哥：“小朋友们，我可等了你们半个小时了。” “为什么要杀我？”任明空尽量拖延着时间，脑子里飞速转动，思考着应对的办法。但想了半天，却只有一抹苦笑，不愧是诸葛关灯称之为十死无生的险境，一向以手段繁多著称的自己此时竟没有任何东西是拿得出手的。 觉醒进度20%的他，距离d级还差最后一的1%，但即便是提升到21%，相当于超凡者的d级，那也难以在c级强者面前翻出什么浪花来。 c级与d级的差距，远远大于d级与e级的差距。 不过任明空还没有彻底绝望。 不是因为诸葛关灯所说“只要与施元镜一起便有一线生机”，而是因为他本身的执念，不服输不认命的执念。 即便没有诸葛关灯那句话，任明空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引颈就戮。 面对c级强者带来的巨大压力，任明空突然平静了下来，一开始的恐惧不知何时散去了，他的心里疯狂地涌出一个念头： 杀了波尔塔！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若是对波尔塔说出这句话，对方不仅不会生气，反而大概会笑得前仰后合。 任明空眼前浮现出了小时候拿着水果刀一次一次插向那个社会大哥的他，浮现出了颓然抱住白狐同归于尽的他。 这烂命，不拿去拼的话，留着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千纸鹤 可惜的是，自信与狠话并不能让波尔塔原地暴毙，任明空面对的凶险丝毫不因他的信念而改变。 波尔塔哪儿能看不出来任明空在拖延时间，但他丝毫不介意，拖延时间能怎样？除非等来肖凤仪，否则这小子凭什么能活着离开？ 但是等来肖凤仪？ 波尔塔轻笑了两声：“肖凤仪现在大概正在跟史莱登院长打得不可开交，你不用期待着他能来救你。” 史莱登是雾都教院的院长，也是一名c级强者。 “关于我为什么要杀你，呵呵。”波尔塔也许是打算让任明空死个明白，也许是为了打发一点时间，很耐心地回答了任明空的问题，“其一，你伪装成我的样子杀了诺曼，我不能让你把从诺曼那里听来的事情说出去。” 果然，波尔塔是存了灭口的心思。这一点在任明空的预料之中。但是他既然说了“其一”，那就必然还有“其二”，想必这个“其二”才是主要原因。 “其二……”波尔塔缓缓开口，“算是我和肖凤仪之间的旧怨，本来我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可我发现在我见到肖凤仪的那一刻起，我心里早已熄灭的怨恨之火便突然腾起。” 你和肖校长的旧怨你找我干嘛啊？！ 饶是此刻气氛紧张，任明空心里也不免有些懵逼。 “放心，解决掉你们几个，我就去和史莱登联手干掉肖凤仪。用你们华夏的话说，你在下面等不了太久就能看见他了。” 波尔塔接着说：“其三……” 还有“其三”？任明空倒是没料到这个。 “其三，凯撒先生让我和史莱登尽量多杀几个天才，呵呵，可惜你们的肖校长脑瓜子还算不错，知道留一部分在外面，否则这次天外天必然伤筋动骨。”波尔塔挂着温和的笑容，说着可怕的话语，光看这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对慈善捐款发表即兴的演讲。 凯撒？西蒙·凯撒？任明空一愣，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来这个人是谁，是联合教团的首领。 看来他还是气不过联合教团这次的损失，想要在秘境内削掉天外天的一部分羽翼。 “好了。”波尔塔轻轻杵了杵沉木手杖，“闲话聊完了，作为一名从不迟到的绅士，我得按时去接应史莱登，可不能陪你们再聊几句。” 他的表情有些遗憾，仿佛“再聊几句”的意思是温和的长辈与乖巧的晚辈之间的围炉夜话。 要来了！任明空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他头一次面对c级强者的杀机。 施元镜的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手中握紧了长短两把短匕。她的恐惧好像连同她的感情一样被深深地封印在体内，别说是面对c级强者，任明空怀疑就算来的是一名个b级强者，施元镜也是这个表情。 而令任明空意外的是，大狼和五哥这次竟然没有直接被吓得逃跑。 “你们为啥不跑？他又不想杀你们。”任明空问道。 大狼闻言，眼神坚定地看向任明空，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仿佛在质问任明空怎么能怀疑它的忠诚，而正在任明空被看得有一点点惭愧生出的时候，大狼开口颤颤巍巍地吐出一个词： “腿软……” “……”任明空沉默半晌，看向五哥，“那你……算了你不用说了，翅膀软是不是？” “才不是！“五哥梗着脖子，“爷……爷浑身僵硬！” 即便是冲着杀他们而来的波尔塔，此时也差点被逗笑出了声：“小朋友，就凭这些没用的家伙，你还想翻盘？” “废话少说。”任明空双手握住了能量满溢的脉冲，通天机甲也附上了他的脸，“有能耐的你就杀了我。” “哎……”波尔塔有些惋惜地摇摇头，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惋惜两个天才就这样即将死在自己手下，还是惋惜肖凤仪没在现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只千纸鹤便从他的口袋里飞了出来。 任明空有些惊讶，这是什么东西？！ 那千纸鹤完全就是普通的白纸折成，但却仿佛活着的生命一般扇动着翅膀在空中飞行。 施元镜也没见过这玩意儿，但并不妨碍她在千纸鹤飞过来时出手。短匕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斩向那只古怪的千纸鹤。 出乎意料的是，那只千纸鹤不闪不避，对着施元镜的短匕就撞了上来。 看见这一幕，任明空心里一沉，这千纸鹤有古怪，正想招呼施元镜收刀，施元镜却即时一个侧步，绕过了千纸鹤。 任明空舒了口气，旋即自嘲起来，自己才是战斗经验不足的那个，施元镜哪儿需要自己提醒。 但是下一秒，任明空刚刚舒的那口气便登时提了起来，心中大震的同时难以相信自己看见的画面。 只见施元镜绕过千纸鹤之后并没有停步，而是挟着那惯性猛地蹬了一脚地面，飞身往波尔塔的方向冲去！ 她竟有主动进攻的勇气！ 施元镜手中的两把短匕仿佛判官手中索命的笔，划出一道寒芒，直刺向波尔塔的咽喉、心口两大要害。与此同时，她的身周荡开一道无形的波纹，方圆两米之内，尽皆散发出一股万物凋零的意味。 那是摧垮信念的意志，是死亡的感召，就连波尔塔在被那波纹扫过后，也不免有些许动容。 但也仅限于动容了。 “呵呵，挺不错的小姑娘。”波尔塔笑了笑，对于那两道冲着自己要害而来的攻击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下一秒…… 铛~ 施元镜的匕首止于波尔塔皮肤前不足一厘米的地方，她被两张薄薄的白纸给挡了下来！ 一击不中，施元镜当即就要后撤。 但波尔塔可不是任人揉捏的柿子，被打了也不会反击？ 他在施元镜抽身后撤之前就动手了。 波尔塔扬起手中的手杖，猛地抽向施元镜的肚子，这一击力气之大，带出了嗤啦的破空声，可以想象如果被击中，施元镜恐怕直接就要倒飞出去。 但即便是如此，波尔塔还是手下留情了，他或许是想与两人多玩一会儿。 施元镜的反应很快，她的身体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堪堪躲过了波尔塔那一下挥击，进攻只用了七分力，这是留的那三分。 但是波尔塔脸上的表情却无不诉说着四个字：“意料之中”。 糟糕！施元镜心中一跳，暗道不好。 在施元镜的躲闪之下，那支手杖的轨迹几乎将是擦着施元镜的身子过去，仅有数厘米的距离。 但是此时，沉木的手杖突然像是褪去了所有的颜色，只余下纸一样的苍白，不！它根本就是直接变成了纸！并且还向前延伸，变成了锋锐无比的刀刃！ 施元镜奋力扭动身子躲闪，但终究是之前十分力已出十分，短时间内无余力新生。 被薄薄的白纸划伤过的人都知道，那种感觉是很独特的，起初并未有任何疼痛，但下一秒，钻心的痛苦就会爬满伤口。 施元镜此时就是这种感觉。 一道血花飞溅在地上，施元镜闷哼一声，噔噔噔后退了数步，她左手紧紧捂着肚子上的伤口，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衫，幸亏反应及时，否则刚才那一下就不只是划破皮肉了。 施元镜的胸口起初大幅度地起伏着，但很快，便再次平静了下来，她抽手在身上的穴位连连点了几下，勉强止住了流血的速度。 “你还好吗！”不远处的任明空见状，焦急地询问。 他为什么不去帮施元镜？因为他此时也不好过。 那只千纸鹤在被施元镜绕过去之后便冲着任明空飞来，本来只是飘飘摇摇的它，在接近任明空后突然加快了速度，仿佛苍鹰一样扑了上来，那锋利的双翼和尖喙一点都不比最快的刀差多少。 任明空的反应始终是最大的短板，他在千纸鹤向自己加速袭来时动作慢了半拍，被左翼狠狠地切割到了通天机甲，带出了一溜火星。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真正让任明空心惊肉跳的是护目镜面板上弹出来的提示信息： 通天机甲受损8%，无功能性障碍。 自己仅仅是被扫到一下！ 当初白狐一刀也只造成了13%的损伤，而且自己如今和当时是有本质区别的，通天机甲的防御力也和当时不可同日而语。 这千纸鹤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任明空举起脉冲，对准那只千纸鹤就是一枪。 千纸鹤不躲不闪，能量团在它身上炸开，白色的碎屑满天飘散，但任明空还没来得及高兴，那些碎屑便在空中悬浮住了。 任明空心里凛然，大感不妙，他仔细看去，发现那些碎屑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只只小型的千纸鹤！ “卧槽！”任明空恨恨地咬着后槽牙，“这怎么打？”一只他都防不过来，遑论一群？ 他初次体会到了自己和c级的差距，不说诡谲多变的手段，即便是最基础的攻防，他与波尔塔也毫无可比性。 这一战究竟该怎么打？ 一线生机究竟在哪里？ 任明空望了一眼天空，末世的景象依然如故，上哪里去寻找生机中的雷？ 第一百四十四章 顾忌 但是不管是波尔塔还是眼前的千纸鹤群都不会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 “大狼，去帮一下施元镜！”任明空冲一旁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大狼喊道，波尔塔也许是觉得它没什么威胁，所以暂时将它晾在了一边。 大狼本来确实挺害怕，但任明空一叫它，它索性一咬牙，往施元镜的方向奔去。 波尔塔是没说要杀它，但也没说不杀它，这会儿光看戏不拼命那是傻子！ 而任明空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千纸鹤群，慌乱的眼神也渐渐镇定下来，这些千纸鹤看上去并没有太高的智商，任明空打算试试骗过它们的“眼睛”。 这并不难，光学拟态就足够了。 下一秒，任明空也变成了一只小小的千纸鹤，与其他千纸鹤一样在风中飘荡。 不过虽然看上去是一只千纸鹤，但他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变化，若是被其他千纸鹤碰到的话还是会被轻易发现。 果然，在他开启光学拟态之后，那群千纸鹤齐刷刷“呆”了一下。 它们被波尔塔赋予的基本智力并不足以应对这种场面，它们甚至都没有发现多出了一只同类。 波尔塔正一步步走向负伤的施元镜，他没打算给她太多的喘息时间，玩得差不多了就行了，一名d级的小朋友在他手里还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不过这时他发现了一旁千纸鹤的骚乱，以及冲自己扑过来的大狼，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大狼。这东西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可是下一秒，他发现自己错了。 大狼张开了血盆大口，满嘴锋锐的尖牙一口咬在波尔塔的手臂上。 和之前一样，波尔塔胳膊上的衣服变成了一层薄薄的白纸，别看它只有不足0.1mm的一层，但却硬是完美挡下了施元镜的攻击。 大狼还没咬上去都已经快预感到自己会被震得牙酸了。 但是，预想中“铛”的一声并未响起，在所有人惊讶无比的眼神中，大狼…… 挂在了波尔塔的胳膊上。 虽然过程有些牙疼，但它的牙却悉数刺入了那层白纸，在纸上咬出了一嘴的破洞，不过它造成的损伤也仅限于此，并且由于咬的时候力气太大，导致现在有些张不开嘴，牙齿卡在洞里，整只狼就挂在了波尔塔的胳膊上。 任明空在一旁边和千纸鹤群周旋，边在心中不断“卧槽”，这臭狗最近是吃什么脏东西了不成？！跟变异了一样！ 而最惊讶的莫过于波尔塔，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层薄薄的白纸究竟有多么强大的防御力，别说狼，就算是远古巨鳄来了也别想咬出哪怕一点痕迹。 这狼有些特殊？ 不过波尔塔现在没工夫搭理大狼，咬穿自己的防御又怎么样？还能伤到自己不成？ 他随手扬起手杖将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大狼抽飞，抬起左手冲着任明空的方向打了个响指，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好！任明空心头警钟大作，忙想躲闪，但依然慢了一些。 他藏身的那片千纸鹤群中，有一些千纸鹤由白色迅速转变为了高热的橘黄色乃至红色，它们的身体也随之膨胀起来。 最终，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大片大片的千纸鹤爆炸开来，每一只爆炸的威力都不亚于一枚高爆手雷，同时还附有锋利地如同刀子一样的纸片碎屑四处纷飞。 一旁被打飞在地的大狼只觉五脏六腑如同纠缠到了一起，无比疼痛，幸亏波尔塔没拿它当回事，否则刚才它决计活不下来。 刚刚硬撑着站起身子，大狼便看见了一片绚烂的爆炸映入眼帘，心里顿时一紧：“任明空！二傻子你没事儿吧！” “呵，那小子要是能活下来……”波尔塔轻笑着开口，但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在爆炸的中心，一道金色的人影脚踏板状的飞行器，“唰”的一声，冲出了爆炸的火光。 踩在翼板上的任明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通天机甲胸口上再次黯淡下去的那枚铜钱印记，“金”光屏障又救自己一命。 与此同时，他将翼板的速度提升到了极限，趁着波尔塔发愣的短暂工夫，一把捞起不惧死亡作势欲再战的施元镜，又拐了个弯捞起了大狼，至于五哥，任明空也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也许战斗一开始便逃跑了吧。 他没空管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命要紧。 带上施元镜和大狼后，任明空立刻垂直地面往高空飞去，波尔塔只是个c级，对空作战能力比在地面上弱了不少，只有升空才有逃命的希望。 可是……波尔塔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跑。 “森林！”波尔塔高举双手，念出了一个音节古怪的词语。 四周的树木顿时仿佛活了过来，它们在这里生长了无数年，最高的甚至已经达到了数百米，这样的庞然巨物一旦有所动作，其震撼力与攻击力都是极强的。 转眼间，无数的枝条藤蔓飞花落叶都向任明空袭来。 “卧槽卧槽卧槽，他妈的！”任明空一面恨恨咬牙怒骂不止，一面用脉冲击毁那些最粗大的枝干。 可是一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施元镜也不擅长这种作战方式。 终于，他还是被一条藤蔓都结结实实抽中。 两人一狼从高空掉落了下来。 幸好任明空最后强忍着气血的翻腾，咽下了溢上喉头的鲜血，勉强控制住翼板托了一下自己等人。 “通天机甲受损35%，腰部防御力大幅下降，请谨慎操作。” 那一条藤蔓硬是抽了27%的破损度！ 任明空敢打赌，波尔塔还没有用全力，否则这一身通天机甲两秒钟都扛不住。他见识过c级的程夏出手，只是两剑，d级的主教便毫无反抗之力地惨死剑下。 当然，波尔塔和程夏虽然都是c级，但c级与c级之间仍然有着相当巨大的差距，最起码任明空从波尔塔身上感受不到程夏那样的压迫力。 不过这不是波尔塔不出全力的原因，任明空的直觉告诉他，波尔塔似乎有什么顾忌！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雷神之锤 他在顾忌什么？任明空意识到这点之后便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如果知道波尔塔在顾忌什么，或许便能扭转局势。 任明空的猜测没错，波尔塔自从来到这里等待他们后，便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在窥探，但不论他用什么办法，即便是用上了神谕水晶，也找不到那种诡异感觉的源头。 所以他才不愿意使出全力，只因害怕被人偷袭。 任明空、施元镜以及大狼分别散落到了不同的方位。施元镜落到了波尔塔的身前，大狼则稍微远一点，不过它落到地上后便不再动弹了，似乎是晕了过去，而任明空却是砸到了来时的那条世界树的根须上，沿着根须又滚落到了地上。 波尔塔呵呵笑了一声，看向摔在自己身前的施元镜。 正当他以为施元镜已经失去了行动力，只能任人宰割时，躺在地上的施元镜突然暴起，身体以不合乎常理的发力方式扭曲着，双手握着的短匕再次刺向了波尔塔的要害。 波尔塔对这种故技重施很是不屑，上次没突破的防御，这次会有什么变化吗？ 他毫不在意地看向施元镜的脸，想要欣赏一下一个人在搏命时会是什么表情，但是当他对上施元镜的双眼时，他却不由得怔了一下。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双目充满了鲜血一样的红，但这种鲜血却不是流淌的，而仿佛是代表了死亡后凝结的血块。 即便是强大如波尔塔，也被施元镜的眼神给吓住了短暂的片刻，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活人眼中见到过如此浓郁的死气。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体内的血管中流动的鲜血仿佛都有了自己的灵智，纷纷想要钻破血管，再渗出皮肤。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施元镜手中的双匕呈掎角之势划破了空气，刺向了波尔塔的要害。 而波尔塔由于要分心压制体内血液的躁动，终于是疏于防御，被施元镜刺入了皮肤与肌肉之中。不过波尔塔也不是傻子，他在施元镜即将刺中自己前微微躲闪了一下，避过了要害。 施元镜的双匕深深刺进波尔塔的身体里，大股大股的血液本就无处宣泄，此时更如泄洪一样涌了出来。 自战斗以来，终于对头一次波尔塔造成了伤害！ 老绅士顿时勃然大怒，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这个小姑娘的手上吃这么大的亏。 “该死！”波尔塔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施元镜的肚子上，对方刚刚才勉强止住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倒飞了出去。 随即波尔塔伸手在自己被施元镜刺伤的地方抹了一下，顿时，那两个疯狂涌出鲜血的伤口就像之前的手杖一样渐渐褪去了原本的色彩，转为了惨白的颜色，鲜血也停止了涌出。 他将自己的血肉变成了白纸！ 施元镜被踹飞出去后滚了几圈，最后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地上，她艰难地支撑着手臂想要重新站起来，但波尔塔却走了过来，一脚踩住了施元镜的胸口。 “你们还真是能折腾，不过这又能怎样？”他擦了擦溅在衣服上的血，从风衣后面拿出了一把模样古怪的锤子，“正好让我试试这个东西残留的威力如何。” 那是？！ 任明空捂着胸口，艰难忍受着浑身的疼痛，同时瞥见了波尔塔拿出来的那把锤子。 锤子的锤头呈四四方方的长方体，棱角分明的质地下，是无比坚硬的材质，其锤柄则是一截不知道什么树木的木头。在这把锤子上，时不时有一道闪电流过，但很是微弱，仿佛它已经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损伤。 那是雷神之锤姆乔尔尼尔！任明空差点惊呼出声，不为别的，只因雷神之锤竟还未完全损毁！ 也许是其特殊材质的缘故，雷神之锤成功在诸神黄昏中幸存了下来，比槲寄生之剑的情况要好得多。不过此时看去，它的威能也早已不足万一，那残存的电流已是它最后的呐喊。 波尔塔能拿起它，就是它快要“死掉”的最好的证明，否则，能够拿起并使用姆乔尔尼尔的，在众神之中也只有雷神托尔一人而已。 但即便损坏至此，这样一把曾经的神之武器，在波尔塔手里，仍然能发挥出很可观的破坏力。 波尔塔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雷神之锤，而雷神之锤仿佛也预感到自己将再次砸碎敌人的脑壳，电流爬满了整个锤头。 雷神之锤猛地落下。 不！任明空绝望的嚎叫声哽在了喉头，此时他的心中涌上了无穷的悔恨，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硬拼那一线生机，怎么会叫上施元镜？又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弱小……任明空再次感受到了自己深深的无力，他从来都没有成功对抗过这种无力感。 他探索秘境，是为了一步步变强，让自己再也不用被任何人踩在脚下。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 但是，明明是为了变强，现在却要因为自己的弱小而失去一个愿意为自己冒险的朋友了吗…… 然而，预料之中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一片青翠的梧桐叶从施元镜的怀里飞了出来，挡在了雷神之锤下。 波尔塔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的眼眶微微颤抖着，不能接受自己配合雷神之锤的一击竟然被一片小小的梧桐叶给挡了下来。 旋即，他的双手仿佛触电一样猛地一抖，想了起来这梧桐叶意味着什么。 “你是陆行之的徒弟？！” 在超凡世界，梧桐叶的意义对于有资格触摸最顶层信息的人来说，是绝对非同寻常的，因为它代表着那名最强大的超凡者，天外天的首领。 波尔塔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碰上了陆行之的徒弟，不过也难怪这小姑娘能这么厉害，原来是陆行之的徒弟…… 但是陆行之可是出了名的护短，波尔塔一时间有些犹豫，究竟还要不要对施元镜下杀手？ 梧桐叶的护佑只能持续一小段时间，他完全可以等到失效后再动手。 波尔塔陷入了纠结。 任明空在看见那片梧桐叶的时候也是惊讶的，但很快他也反应了过来，身为陆先生的徒弟，施元镜怎么可能没点保命的手段？ 不过他同样也清楚，那片梧桐叶只能护佑一时。 真正想要脱险，还得另想办法。自己虽然还能动，但没有能伤到波尔塔的手段，施元镜能伤到波尔塔，却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究竟该怎么办？ 任明空焦急之时，雷神之锤砸在梧桐叶上的余波震荡了过来，那是一圈泛着电流的波纹，由于是余波，所以威力不算大。 任明空便也没想躲闪，凭借着通天机甲硬抗了下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了体表，通天机甲将大部分电流都吸收了下来。 但是任明空此时的注意力却落在了一旁。 他无意间瞥见，那道电流波纹在碰到世界树的根须时，竟不知为何突然消弭于无形。 那不是被抵抗住了，而是自动消弭，未对世界树造成丝毫的伤害。 这是为什么？任明空心里闪过了一丝灵光，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波尔塔难道是在顾忌世界树？但是世界树不是已经死了吗？ 正当这时，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忽然在头上响起：“嘎！愚蠢的土拨鼠，吃爷一记闪电鞭！” 任明空闻言一愣。是五哥？！它竟然没跑？ 在末日阴沉的天空中，不知何时竟已聚集起了一团又一团的乌云，随着五哥的声音落下，一道如手臂粗细的闪电从厚厚的云层中劈了下来。 波尔塔感觉到了头上那自然的威力，抬起头看去，惨白的电光映入他的瞳孔，在一瞬间劈在了他的头上。 “给爷死！”五哥振着双翼，盘旋在阴沉的云团之下，看见自己的闪电命中了波尔塔，得意地笑起来。 但是它的笑声随着电光的散去也戛然而止，在闪电劈下的地方，并没有显现出波尔塔的身影，只有一张正在化为飞灰的纸人。 波尔塔去哪儿了？！ 任明空的眼神在四周逡巡，随即，他在不远处看见了波尔塔那有些狼狈的身影。 波尔塔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焦糊味，长风衣上到处都是窟窿，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根根竖立起来。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与耻辱，愤怒是愤怒在自己竟然被一只鹦鹉偷袭，耻辱则是耻辱在自己的狼狈，他在看见闪电的时候本能地使出了保命的手段，即便是c级的超凡者，被闪电兜头劈下来也不会好过。 但是在转移之后，波尔塔从留在原地的纸人那里感觉到，这道闪电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根本没有大自然的闪电那么强大的破坏力！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暴怒之下，波尔塔不再留手，他再也不在乎是否有什么目光的窥探，眼前这四个顽强的家伙必须立刻去死！ “生命暴涨！”波尔塔躬下身，怒吼着将双掌印在了大地上，强烈的灵气波动从他的手掌上荡起。 四周的树木植物瞬间如同变异一般开始狂暴地生长，转眼间，原本稀稀拉拉的树林顿时如同无人造访的原始森林一样，将所有人都封锁在了内部。 所有的植物都被波尔塔赋予了自己的意志，仍然在不停地向天穹伸展着自己的枝桠。 这才是波尔塔身为c级强者的真正实力！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雷 任明空即便对于波尔塔的实力已经有所估计，但现在看见这疯狂生长的植物世界，也被深深地震撼住。 随着植物的不断生长，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罩子已初见了雏形，无数的枝条在空中交汇纠缠，留给几人的天空在一点点被分割遮挡。 不好！ 任明空心里焦急万分，波尔塔这是要下杀手了。 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他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嘶吼，咬一咬牙，原本内心的纠结此刻终于有了定论，五哥的闪电也让他看到了一丝可能的机会。 “五哥！用闪电劈我！”任明空对着头顶上尚未被完全封闭的天空大声喊道。 盘旋在高空的五哥原本被波尔塔的植物世界给隔绝在了外面，正在试图蓄力再往波尔塔头上劈一道闪电，此时听见任明空的叫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家伙疯了？ 但短暂的犹豫后，五哥选择了相信任明空，它扇动翅膀，从高空那厚厚的云团中引出了第二道闪电，往任明空的方向劈去。 任明空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单兵式等离子电磁炮上，这是万不得已的举动。 他也不知道电磁炮究竟能不能伤到波尔塔，但毫无疑问，这是他现在负伤状态下唯一能使用的手段了。 可是……想要获得电磁炮，还得被雷劈一次。 任明空之所以选择冒险让五哥向自己引雷，还是因为想到了诸葛关灯的谶言，“震是生机所在”。 即便没有那句话，他也不得不冒这个险。 一道惨白的电光如同天空的愤怒，撕开了末日的惨淡。 波尔塔虽然不知道任明空在搞什么鬼，但他决心不让他们再弄出任何意外。 他向天空举起了右手，缓缓攥起了拳头，而那片天空附近的枝桠也随着波尔塔的握拳而飞速生长，最终彻底封锁。 五哥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树木纠缠的屏障上，高能的电流击穿了一层又一层枝桠，这些只是普通的树木，虽然被波尔塔赋予了恐怖的生命力，却没有什么抵抗闪电的能力。 但每一条枝桠的灰飞烟灭，都会有另一条枝桠来顶上。 一道闪电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任明空听着闪电轰击在那层绿色世界上的声音，心一点点沉了下来，五哥打不破这屏障，自己再有冒险的心，也做不到了。 在天空被彻底封闭的瞬间，一切的希望都成了虚妄。 任明空颓然靠在世界树的根须上，他在从高空摔下来时其实就已经受了内伤，内心对于抗下闪电根本毫无把握，这会儿的打击也彻底将他心中的希望击碎。 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任明空仰望着那树木组成的不留一丝缝隙的屏障，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些画面：那是拿着水果刀的自己，是抱着白狐的自己。 他忽然觉得，虽然每次他都杀死了对方，但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赢过。 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强者，也永远都成为不了一个强者，只能倚靠卑劣的手段、突然的袭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想要反抗世界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不幸和挫折，却被这种反抗给逼到了绝境，一次又一次的情绪失控与疯狂，绝不是偶然，那是深藏在自己内心深处最阴暗的渴望。 二十余年的时间，不见来处，也不见归途，不见东升，也不见西沉。 他忽然想赢一次，赢自己一次。 可是还有机会吗？ 有的。 叮零当啷，一块玉佩被丢到了任明空面前，在玉佩上，刻着一朵含苞欲放的青莲。 这是？ 任明空被声音惊动，发现了躺在自己身前的青莲玉佩。 这东西不是在施元镜那里吗？ 他看向躺在地上的施元镜，后者的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对上任明空投来的疑惑眼神，轻轻张了张嘴，做出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任明空读懂了施元镜的意思，她在说： 雷。 雷…… 任明空伸手摸向青莲玉佩，玉的质感是温软的，和其他矿石不同，它似乎永远都是那样的平和从容。 但在这平和与从容之下，任明空感受到了一丝截然不同的狂暴。 “是否提交任务？” 是。 “系列任务：通天3已完成（6/6）。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 “模块：天雷，已解锁。 “通天机甲六大基础模块均已激活，可再次开启通天秘境……滴，源质核心缺失。 “请注意！天雷模块解锁后将在一分钟内进行四次雷降以完全激活模块功能，天雷不会对您造成伤害，您无需担心。” 任明空感受着自己的觉醒进度由20%提升到21%，一种难以言说的改变在他的身上发生，与此同时身上的伤势也几乎痊愈。 虽然提升幅度远不如超凡者由e级升至d级，但20%与21%仍然有着本质的区别。 天雷？雷降？ 任明空站起身来，望了一眼完全封闭的穹顶，植物枝桠的遮挡下，完全看不出外界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但他凭借刚刚归位的天雷模块能够感受到，外界那末日的天穹中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在酝酿。 波尔塔看见任明空站起来，不免有些惊讶，他刚才在忙着挡下五哥接二连三的雷，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这边。 此时看过来时，他惊讶地发现任明空的整个人的气场已完全改变了。 “呵，在这植物的世界里，你还想反抗吗？”波尔塔阴狠地笑着，他已顾不得维持优雅绅士的形象。 任明空的目光从封闭的穹顶移开，看向了波尔塔：“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话音刚落，一道如同世界树根须那样粗的青白色雷霆将穹顶的屏障像是脆弱的纸一样撕碎，倾泻在任明空身周的大地上。 身着通天机甲的任明空在青白色的电光中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反而还有些温暖。 他知道这是通天机甲在护佑他，这雷霆与通天机甲的天雷模块是如出一辙的东西，自然不会伤了通天机甲。 波尔塔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吓了一跳，他从那诡异的雷霆上感受到了能重创自己的力量。 第一百四十七章 巴德尔 不过波尔塔并没有太过于畏惧，能伤到自己的力量多的是，但无论再锋利的刀，也得斩到人身上才有用。 挨不起，他躲得起。 为了将飞得比较远的大狼一起笼罩进来，波尔塔编织的植物屏障范围可不算小，要在这个范围内闪转腾挪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更何况他不信：如此恐怖的雷霆，任明空能一直召唤。 第一次雷降持续了五秒，任明空仰头看向那被撕裂的树木枝桠，透过一个巨大的窟窿，他看见了外界末日的天空。 也看见了盘踞在高高天穹之上那如沸水一样翻涌的雷云，恐怖的雷霆正在其中积蓄，下一次雷降即将来临。 在经过了第一次雷降后，任明空大概也明白了这四次雷降的意义。 是为了给天雷模块激活并充能，等到雷降完成后，天雷模块里便能源源不断地生出新的雷霆供自己使用。 原来这才是“震”卦代表的生机。 任明空握了握拳，感受着充盈的能量，目光重新投向了躲得远远的波尔塔。 这就是逆转局势的唯一机会！ 他召回跌落一旁的翼板，轻轻一跃跳了上去，往波尔塔的方向冲去，同时，第二次雷降也应时落下，粗如世界树根须的雷霆以最狂暴的姿态冲刷着任明空四周的空间。 所过之处，所有的树木植被都化为了飞灰。 波尔塔见状更加不敢让任明空靠近，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原地留下一张纸人，自己却闪现到了远处，通过纸人的感受，波尔塔再次确认了那道青白色的雷霆绝非虚有其表。 第二次的雷降持续了十秒，期间任明空多次试图接近波尔塔，但都以失败告终，c级强者的复杂手段以及速度不是他可以企及的。 任明空心里开始有了一些焦急，还有两次雷降，如果无法重创乃至杀死波尔塔，那自己将再无翻盘手段。 第三次雷降开始了。 任明空没有再次往波尔塔的方向冲去，这不过是徒劳的行为，除非自己能控制住波尔塔，否则怎么接近都没有用。 但自己一直以来最为缺乏的方面就是控制手段。 他踏着翼板悬浮在青白色的雷霆洗礼之中，整个人宛如执掌天雷的神灵，可是这样的状态并不能再持续太久了，任明空必须尽快想到办法。 可惜，要是雷神之锤在自己手里的话就好了。 雷神之锤姆乔尔尼尔配合这些天雷，绝对能使波尔塔被电流麻痹，短暂地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但是自己摸都摸不到波尔塔，又怎么能拿到他手里的雷神之锤？ 想到雷神之锤，任明空的思维便发散了开来。 突然，他想起了之前注意到的一丝异状，当时没来得及深思，这会儿想起来，顿觉事情的不寻常。 持续十五秒的第三次雷降结束了。 天穹上的雷云中传出仿佛来自远古的轰隆声，那是摧枯拉朽的力量在汇聚，最终的雷降要开始了，终末的怒吼已至喉头，就连雷云也被染成了青白色。 任明空的眼神在雷霆落下时坚定了下来，他没有选择，赌了！ “巴德尔！光明之神！”在波尔塔讥讽的眼神中，他对着世界树的根须大声喊道，“我知道你能听到！与我做一个交易，你困住那个老家伙，我承诺！将来重塑你的身躯！” 光明之神巴德尔？波尔塔差点笑出声，谁都知道这位神明早在诸神黄昏的开头就被杀死了，而杀死他的人正是他的亲叔叔洛基，凶器则是槲寄生之剑米斯特汀。 但是任明空却煞有介事一样对着世界树的根须喊出了巴德尔的名字，难道巴德尔其实藏在世界树内？不可能的。 可是任明空真的是脑子疯掉了吗？ 不，他有自己的依据。 最终的雷降已经过去了五秒，根据前三次的经验来看，这次会持续二十秒。 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任明空又喊：“我以觉醒者的身份起誓！” 觉醒者一词，源自觉醒者系统，任明空吐出这个词语，也是在赌一把巴德尔也许知道这个词。 因为从逻辑上来说，觉醒者系统内部拥有整个尼德霍格＆世界树秘境的信息，那作为曾经的神灵，巴德尔会有那么一种可能：他知晓觉醒者系统的存在。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世界树的根须微微颤动了一下。 任明空面上露出了相当的惊喜，这不仅代表着自己对于巴德尔和世界树之间关系的猜测是正确的，也意味着这位曾经的光明神意动了。 最终的雷降还有不到十三秒的时间，焦急的任明空趁热打铁：“除了我，没人能发现你的存在，巴德尔，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终于，这句话触动了巴德尔的神经，也许是长达无数个年头的孤寂让他陷入了惶恐，也许是对重生的渴望，总之，巴德尔做出了决定…… 一个只有开启了“通晓万物”的任明空才听得到的声音在波尔塔所编织的植物世界中响起：“我答应你的交易，觉醒者。” 此时距离最终的雷降结束还有九秒。 波尔塔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明确地感受到，那股一直存在的若有似无的窥探感在任明空话音落下后的两秒内瞬间实质化了，似乎那个暗中的窥探者终于不再隐藏。 来不及思考任明空喊的那几句无意义的话以及话里“觉醒者”的含义，波尔塔只觉自己身周无形的压力陡增。 在他惊恐万分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那庞大如山脉的世界树根须从大地中抽出了它细小到微不足道的数条分支，并一一卷向了波尔塔。 在波尔塔反应过来行动之前，数条根须便将他死死地缠绕住了，他试着故技重施使用纸人摆脱险境，但他却恐惧地发现：纸人失效了！ 不仅是纸人，他对植物世界的掌控也一并失去了联系，这些世界树的根须仿佛将他从整个世界中拽了出来，隔绝了他与灵气世界的一切沟通。 波尔塔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优雅的绅士面具再也佩戴不住了，那修饰精巧的胡须下是嗫喏的嘴： 巴德尔竟然真的活着……巴德尔真的活着…… 局面彻底脱出了他的掌控。 其实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与世界树，或者说与巴德尔耐心地对抗，他是有机会抵挡住世界树的攻击并活着离开的。 毕竟不论是巴德尔还是世界树，此时都早已不是当初那万人敬仰的存在了。 但此时偏偏还有个在旁一手撺掇了这一局面、虎视眈眈已久的任明空。 这次，波尔塔无处可逃了。 随着任明空的靠近，青白色的雷霆终于攀上了波尔塔的皮肤，只在一瞬间，一股焦糊的气味便散发了出来，但这股气味也在漫天的雷霆中被彻底湮灭。 “啊————”波尔塔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他感受到自己的皮肤与血肉在这雷霆的海洋中被一遍遍地冲刷、噬咬、撕裂，自己的精神和神经仿佛承受了最痛苦的刑罚，不断刺激着大脑。 好在这种比死亡还要难以承受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 并不是因为雷降结束了，而是因为那毁灭性的雷霆在吞噬他的同时，也吞噬掉了困住他的世界树根须。 波尔塔在重新与灵气世界建立起沟通的瞬间，便强忍着深入骨髓的痛苦，奋力扔出了一沓纸人。 随后，他残破的身躯从旁边的空间中闪现而出，如破麻袋一般甩在了地上。 重获生机的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他的身体此时已经找不到任何一块完好的地方，大部分的表面上都附着着一层厚厚的漆黑焦炭，那是他的皮肤与血肉碳化后的产物。 就连他的内脏，也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受到了损伤，多处功能衰竭让他依旧承受着不小的痛苦。 可是即便变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波尔塔仍有一口气在，这不仅是c级强者顽强的生命力在支撑着他，绝大部分原因是来自他的超凡能力护佑，那是一种对生命力的调遣与把握。 不仅如此，就连波尔塔身上那几近死亡的重伤，在他愿意以自绝前路为代价的透支交换下，仍然能够恢复过来——甚至他现在就已经在这么做了。 四周那些未被任明空的雷降所摧毁的植物此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次枯萎，绿色的生命能量如泉涌一般向波尔塔灌去。 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狞笑，他看见被撕破的屏障后的天穹中，那可怖的雷云正在渐渐散去，这意味着那恐怖的青白色雷霆终于结束了。 等他恢复过来之时，就是那几个该死的家伙咽气之时。 他一点也不担心任明空能够趁现在杀掉他。 凭借他通过仲裁所对任明空的调查来看，对方最强大的伤害手段就是一把奇怪的枪。 可是那把枪对于c级强者的防御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自己此时的恢复进度已经完全足以重建防御了。 但就在波尔塔认为大局已定，只等自己恢复的时候…… 一把黑色的刀猛地插入了他的胸膛。 那被波尔塔认为足以抵挡那把奇怪的枪的防御、坚固的白纸构造的防御仿佛真的只是一张白纸一样不堪一击。 他不甘地瞪着眼，看着那把漆黑的刀在自己的胸膛中搅动了一圈。 伴随着“噗”的一声，波尔塔鲜红的心脏变成了一团炸开的烂肉。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战后 远在三米外的任明空抽回超长的陌刀，又从波尔塔的尸体上带出了一串血花。 迫不得已的杀招，黑龙之爪。 任明空其实一开始就没有考虑使用黑龙之爪与波尔塔战斗的，根本没有任何抗衡的可能，无论黑龙之爪再怎么锋利，他也不可能是波尔塔的对手。 但在刚才的情况下，黑龙之爪就是最好的终结手段。 大敌已去，任明空深吸了一口气，爬满神经的紧张感如潮水一般褪去，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脊柱一样瘫在了地上。 五哥不知何时也掉了下来，在原地时不时地抽抽一下。 远处的大狼早早地昏迷了过去，也没有被任明空的雷降所波及。而施元镜则在梧桐叶的护佑下硬抗了雷降的余波并极快地恢复着伤势。 两人一狼一鸟一时间竟没有谁能动。 四周一度安静了下来，若不是那毁灭的痕迹在诉说着刚才发生过多么惨烈的一次战斗，恐怕这里就和各处的末日景象没什么区别了。 刚刚协助了任明空制住波尔塔的光明之神巴德尔此时也安静了下来，他在万万年的时间里被迫学会了耐心与沉默。 几分钟后，稍稍缓过气来的任明空拄着陌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环顾了一圈，发现了躺在各处的其他同伴。 “请您稍等一下。”任明空对世界树说了一声，便往施元镜的方向走去。 巴德尔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任明空来到施元镜身边，蹲下身来摸了摸对方的手腕，想通过脉搏看看施元镜的伤势如何了。 可是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施元镜那温中带凉的手腕时，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却蓦然睁开，向他投来了视线。 “啊……”任明空有些尴尬，讪讪道，“你没事儿啊，我还以为……原来是在睡觉。” 他哪儿知道陆行之给自己徒弟的那片梧桐叶还能治愈伤势。 “闭目养神。”施元镜仅仅是睁开了眼，连脑袋也没有动一下，身体的消耗可以由梧桐叶补回来，但精神的损耗却只能自己慢慢恢复。 她引动波尔塔体内血液的举动已完全透支了自己的灵力。 对于任明空突然摸自己手腕的事儿，施元镜也没有计较，她知道任明空是出于好心。有些时候，这个小姑娘真不像个小姑娘，既不温婉，也不感性，反而透露着相当的暴力与理性。 想到这里，任明空又想起来刚才施元镜直愣愣往波尔塔冲去的场面，那着实吓了他一跳。 真是不要命的疯婆娘……任明空情绪复杂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既然施元镜没事，任明空便依次查看了大狼和五哥的情况。 大狼只是晕了过去，这没有出乎他的预料，这狗没受多重的伤，波尔塔抽它那一下只是随手而为。 晕过去的原因多半是从高空落下来的时候惊吓过度了，任明空可还记得这狗恐高…… 大狼在他的预料之中，但看到五哥的时候，却让任明空“咦”了一声。 五哥的种属是月轮鹦鹉，这个种群下有很多的颜色，而五哥是蓝白色的类群，可是……任明空怎么看怎么觉得五哥的颜色好像变了一点点。 翅膀尖儿怎么有点青了？ 这种青色是任明空再熟悉不过的通天机甲的颜色，也是刚才雷降的颜色。 莫非这鸟被雷劈了？任明空惊了一下，那几道雷霆的威力他可是亲眼所见，这鸟要是真被雷劈了那恐怕这会儿心脏都停跳了。 但仔细看了看之后，任明空发现五哥的胸口起伏虽然很微弱，但稳定且有规律，不像是重伤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等五哥醒过来之后再问它了。 检查完了同伴的情况，任明空来到了世界树最粗大的那条根须前。 “光明之神，巴德尔。”他仰望着如山脉一般的世界树根须，开口道，“你还在看……在听吗？” 片刻后，一个旁人听不见的厚重声音响起，由通晓万物模块转化后送进了任明空的耳朵：“不出意外的话，我一直都在，毕竟我现在只是一棵树。”说着，世界树的根须微微动了动。 任明空总感觉这个动作是在耸肩，难道一棵树的耸肩就是抽动根须吗？似乎也有道理，毕竟按照结构来看，树从根部汲取营养，这样一来根部才是脑袋，耸肩可不就是抽一抽根须嘛。 压下内心奇奇怪怪的想法，任明空转向了正题：“万分感谢您的帮助，我将按照承诺，在将来有能力之后重塑您的身躯。” 说这句话的时候，任明空的态度是诚恳的，表情是微笑的，心里是没底的。 他哪儿知道要怎么重塑一位昔日神灵的身躯！ 所以刻意加上了“有能力之后”这五个字，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坐地起价了，但任明空别无选择，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与巴德尔细细商量，只能先争取到合作再说。 好在巴德尔并不介意任明空突然加上的条件，他似乎对任明空在之后是否有这个能力很有把握。 “对了。”任明空突然想起来，“我有一项技术，能够负载我的能力给予其他人使用……”他本来想说将“转化”模块搭载于嵌入式神经索上，然后让巴德尔借此重塑身躯，虽然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但多少也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 但话还没说完，巴德尔便打断了他：“你说神经索？” 任明空愣了愣，这位光明之神对觉醒者系统的了解似乎有些过分深入了。 “啊，对，神经索，您竟然知道。” “那就算了，神经索强制忠诚的副作用对我来说还不如一直待在这里，而且以你现在的实力来看，那玩意儿也不能重塑神灵之躯……你的诚意我已经知晓，等你有能力之后再说吧。放心，孤独对我来说并不是折磨，永恒才是。” 任明空发现这位昔日的光明之神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肃，反而话里话外都带着些许活泼。 “那想要重塑神灵之躯，需要什么条件？”他追问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残缺的树干 这次巴德尔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仿佛在思考。 片刻之后，那个声音重新响起：“有两个办法，两者的根本都是神经索。” “您说。”任明空有些好奇，不是说不能接受神经索的副作用吗？ “其一，等你足够强大之后，神经索可以被你主动摘除；其二，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也没什么把握，如果祂还活着的话，或许能直接赋予神经索重塑神灵之躯的能力，并消除副作用。” 第一条是在情理之中的，任明空听着点了点头，不过不知道“足够强大”究竟是指什么水平。 至于第二条，“祂”字的咬定让任明空挑了挑眉：“您说……祂？” 哪个祂？尼德霍格？奥丁？但这两位和神经索有什么关系？ 但巴德尔吐出的那个名字打破了任明空多余的幻想：“天女，紧那罗。” “哈？！”任明空表情又惊又疑，这两位怎么会互相知晓？“可是……天女紧那罗已经死去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 他想了想，又道：“祂的神灵恶念可以吗？” 本来巴德尔还在想紧那罗死了的话该怎么办，但“神灵恶念”四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什么东西？” “您不知道神灵恶念？” 世界树的根须左右摇了摇，似乎是在摇头。 任明空嘴角抽动，您要不还是说话吧，这种似人非人的行为实在有些掉san啊，我要不是脑子活泛还真看不明白。 巴德尔不知道神灵恶念这件事让任明空有些奇怪，要知道不管是通天秘境还是紧那罗秘境，两者内存在的神灵恶念都是直接显化的，生活在其中的生灵完全不知道神灵恶念的可能性是很小很小的。 更何况巴德尔是这样一棵贯穿整个秘境的世界树？ 任明空向巴德尔解释了神灵恶念是什么东西。 听完之后，世界树的根须又摇了摇：“如果你说的神灵恶念在这里的表现形式是尼德霍格的某种形态的话，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我没见过。” “没见过吗……”任明空锁起了眉头。 巴德尔见他陷入沉思，给出了一个猜测：“我能感觉到世界树如今的状态是残缺的，你说的那个什么神灵恶念会不会在另一段树干的世界内？” 任明空微微一怔，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一人一树沉默了片刻。 任明空想了想开口道：“您怎么变成……世界树的？”他本来想用“这副模样”来形容巴德尔，但想了想这毕竟是位昔日的神灵，多少也给人留点面子，于是改成了“世界树”。 “说来话长。”巴德尔的语气表明他不是很想回忆这件事，看来当树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于是任明空赶紧将话题转移：“那您知道其他的神器在哪里吗？” “五大神器中，插在我身上的米斯特汀被你拔走，姆乔尔尼尔被那个老头子拿到，还剩胜利誓约之剑巴鲁姆克、魔剑提尔锋以及我父亲的武器永恒之枪昆古尼尔。我想想……”巴德尔的回答非常干脆，他似乎知道任明空要这些东西来干嘛。 “我的第七千二百四十七条根须见过提尔锋，它有段时间好像在海姆冥界的冥海里面漂荡，也不知道现在漂哪儿去了。 “巴鲁姆克的话，应该是在华纳海姆最高的山峰上，你一路往北走就能看见它。” 而说到昆古尼尔时，巴德尔却思索了许久，最终道：“昆古尼尔，我父亲的那把枪……我找不到它。” 任明空微微点头，记下了巴德尔的话。对方虽然找不到昆古尼尔，但任明空也算是满足了，那把枪本来就挺古怪的，或许和雷神之锤一样保留了一定的威能，隐藏起了自己。 “感谢您的指点，我想到办法之后一定第一时间来履行承诺。” “我会在这里等你，觉醒者。”巴德尔强调了任明空觉醒者的身份，这是他对任明空信心的来源。 说到这个，任明空又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对了，您知道觉醒者？” 他本来想从巴德尔这个貌似没有对觉醒者系统有不少了解的昔日神灵身上挖出一点秘密来，但巴德尔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果断坚决： “不知道，别问，好了你快走吧，我要继续光合作用了。” 面对巴德尔的断然拒绝，任明空有些不知所措，这个问题是什么禁忌吗？巴德尔为什么明明知道觉醒者系统的存在，却连一句多余的也不愿意说？ “那我先走了，您多保重，或许不久之后我就会来履行承诺。”任明空没有再纠缠，一位昔日神灵，如今的世界树不想说的事情，还没人能逼他。 巴德尔摇了摇根须，没有再回话。 作为一棵树，他更喜欢将大部分时间与精力放在光合作用上。 施元镜走到任明空的身边，她恢复过来已经有一会儿了，但见任明空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便没有立刻过来打扰，此时任明空结束了对着世界树根须的自言自语，施元镜便走了过来。 “巴德尔？”她音调微微起伏，这在她的语气里已殊为难得。 任明空看了施元镜一眼，有些唏嘘：“是的，那位光明之神巴德尔，没想到他如今竟是这副模样……”任明空一点也不在乎巴德尔能听到自己两人的对话，实际上，只要在九大王国内，除了极特殊的几处地点，没有哪里是世界树“看”不见、“听”不见的。 施元镜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问：“怎么发现的？” 说到这个，任明空也是有些赌的成分，现在想起来还涌上了一阵后怕，如果自己猜错了，那这会儿失去生命的恐怕就不是波尔塔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讲的传说吗？”任明空边踱着步子边说道，“槲寄生之剑杀死了巴德尔，开启了诸神黄昏。” 施元镜点点头。 “但是那把剑，米斯特汀，它却插在世界树上，而不是巴德尔的尸体上。”任明空比划着刺出一剑的动作，并说，“这就很令人奇怪了，因为本身米斯特汀并不是什么强大的武器，它只是一截槲寄生的枝条罢了，被打造出来的唯一意义就是击杀众神起誓后的巴德尔。” “不够。”施元镜吐出两个字，意思是这点依据不值得任明空去赌，也不足以支撑判断。 面对简单的两个字，任明空倒是一点不觉得尴尬，施元镜的说话风格他多少也习惯了，示意施元镜继续往下听：“接下来，我们遇到了波尔塔，他身为c级强者，明明可以轻易干掉我们，却一直不愿意使用相匹配的实力，直到最后被怒火引爆才展现了全部实力，当时我就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顾忌。 “然后是最重要的两个理由，第一，雷神之锤的电流在碰到世界树之后便直接消弭于无形，毫无征兆也毫无逻辑；第二，我听见了根须中传来如梦呓一般的低语，现在想来，那大概是巴德尔潜意识的声音，毕竟世界树那么大，他不可能时刻关照每个角落。” 自己能听到巴德尔声音的事儿倒也不用瞒着施元镜，不然要怎么解释刚才自己的自言自语？ 总之任明空关于巴德尔的推断是比较合理的，米斯特汀和雷神之锤指向“巴德尔”这个名字，波尔塔的顾忌指向附近有强大的生物，通晓万物听见的声音则指向那个生物就在世界树内。 一切的不合理组合起来之后，就能得到那个答案。 当然，这不是一定的，或许还有其他影响因素在里面，所以任明空是在“赌”。 好在他赌赢了。 说话间，任明空来到了波尔塔的尸体旁边，打量着地上那具浑身被焦炭包裹，胸膛上还有个大豁口的尸体，他仍然感到一丝丝的不真实。 我竟然击杀了一名c级的强者？！ 不管是否依靠了什么外力，又使了多少手段，总之结果就是任明空活着而波尔塔死了。 当然，这样的胜利绝非任明空一人的功劳，若不是有施元镜的数次突袭激怒并创伤波尔塔，若不是有大狼拖延时间，若不是有五哥引下雷霆，这一战恐怕都不是这个结果。 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情滋生了出来，痒痒的却又有些舒服：原来我不是孤身一人。 这时，一个黑影突然朝自己飞来，任明空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个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姆乔尔尼尔——雷神之锤。 “给你。”施元镜道。 这么久了，她也知道任明空搜集这些东西是有什么目的，便干脆直接给他了。 任明空怔了怔，拿了米斯特汀已经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再拿姆乔尔尼尔？虽然他确实很想要，但总不能让施元镜什么好处也得不到。 “那你呢？可不能让你白白拼命。” 在波尔塔尸体上摸索的施元镜站了起来，她的手里拿着一块不规则的水晶，水晶里是一团黏稠如牛奶一样的液体。 “我的。”她要这个。 第一百五十章 源质核心 对于施元镜的选择，任明空自然是非常乐意的，他都忘了还有神谕水晶的存在。说实话，真去评定雷神之锤与神谕水晶的价值的话，最起码这个状态下的雷神之锤是远远不如神谕水晶的。 至于波尔塔的其他随身物品，基本上都在雷降中被摧毁得一点不剩。 这让任明空有些惋惜，c级强者身上除了这两件超凡物品之外，一定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但转念一想，能赢下波尔塔就已经是最好的收获了。 这会儿大狼和五哥仍然在昏迷中，施元镜以专业的角度检查它们的身体，得出了“并无大碍，睡会儿就好了”的结论，但是“这只鹦鹉体内好像有什么不属于它的力量”。 任明空闻言彻底放下了心，专业人士的判断还是要比自己的准确得多的。 关于五哥的事儿，任明空的猜测就和之前一样，被雷降的雷霆影响到了。 两人决定在原地休整十分钟。 这会儿任明空才有空审视起刚才觉醒者系统发给自己的一串提示来。 首先是“通天3”的完成提示，任明空没有想到这个系列任务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完成，更没想到这个任务竟然还有后续： “系列任务开启，代号：通天4。任务内容：请找回通天机甲缺失的源质核心。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9%，可用改造点数+9，通天机甲可展开最终形态。” 9%的觉醒进度奖励！任明空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看了两编之后他才确定这是真的。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任务几乎可以使自己直接飞跃一个大等级。 但反过来看，任务难度也可想而知了。 觉醒者系统这次一点线索也没有给出，要全凭自己寻找，这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而且谁知道会不会落到哪位强者手里了？ 但对此任明空有一丝猜测，这也是他之前的想法：那个所谓的源质核心，或许就是他在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守护的宫殿中看到的那朵青色莲花。 自己正想摘下莲花的时候它却突然消失不见，至今任明空也没再发现过它。 看来通天秘境之行亟待提上日程了，出去之后就去问问程夏前辈那道神灵恶念大概是什么实力。 查看完了之前的提示消息，任明空拿出了雷神之锤，毫不犹豫地将其提交了任务。 反正这玩意儿他使着也不顺手。 “系列任务尼德霍格3已完成（2/5），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黑龙之爪整体性能提升20%。” 整体性能提升这个描述用得有些模糊，任明空总感觉和之前搜集核心的任务奖励有些格格不入。 就好像……就好像一个是精工细作，一个是粗制滥造，觉醒者系统完全就没把黑龙之爪放在心上一样。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提升就是好事，一件神器提升20%，最后就能提升整整80%的整体性能。 很快十分钟过去了，两人见大狼和五哥仍然没有醒转的趋势，便将它俩搬到了任明空的气动力学翼板上驮着上路了。 没走多远他们就遇到了一个人，还是个熟人。 迪安。 迪安在看到二人和身后飘浮的翼板时愣了几秒，他有点搞不明白这奇怪的组合是怎么回事，西游记北欧神话版？ 作为一个对华夏文化了解甚广的歪果仁，迪安自然是知道西游记的。 “teacher任！”迪安招手呼喊着。 施元镜瞥了一眼任明空，她跟迪安不熟，示意他去回话。 “迪安。”任明空走上前去点了点头，没有再过多地靠近，虽然两人在外面算是还不错的“朋友”，但谁知道在这秘境内双方又怀着怎样的心思？ 迪安本来也挺热情的，但见任明空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便也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什么撕破脸面，只是必要的警惕罢了。 何况……迪安想起了教院院长给自己下的命令：首要任务是探索秘境，其次看到华夏人的话，不要顾及情分。 这话说得很委婉，院长也是个老绅士，说话的风格一直是这样。 而其本意可以直接理解为：只要打得过，见一个杀一个。 迪安本就不想对任明空动手，他学习华夏的文化，深知仁义礼智信，自己若是动手，那就是不义。 而且他衡量了一下自己和任明空以及任明空旁边那个小姑娘的实力后……确信自己打不过，便心安理得地放下了院长的命令。 就在迪安犹豫要不要嘱咐任明空小心其他人的时候，任明空首先开口了：“你有没有注意到哪里有剧烈的战斗波动？” 他这是想找到肖凤仪，按波尔塔的说法，肖凤仪应该是与教院院长史莱登对上了，两人的战斗一定会引发不小的动静。 当然，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战斗或许早已结束，任明空只是想顺着可能的方向去找找而已。 如果能支援上肖校长那最好不过了。 迪安想了想，很快就伸手指了出去：“那边，不过……”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任明空一看他指的方向，就知道“不过”后面是什么了。 那不就是自己来的方向吗！ “算了……”任明空有些无奈，“作为交换，你有什么想从我这里了解的吗？” 迪安见任明空表情变幻，就知道任明空多半亲眼见证了之前那边的雷云，自己的回答相当于是句废话。 不过他可没想到任明空不仅是见证了雷云，更是直接引发雷云的人。 迪安想了想，他现在没什么探索秘境的需求。他刚一进入秘境便找到了一处战场遗迹，现在身后挎着的那杆有些磨损的长枪便是从遗迹里找出来的。 虽然他不善用枪，但这样一件超凡武器在外界是相当的可遇不可求。 许多超凡者甚至直到现在，连超凡物品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更遑论拥有一把自己的超凡武器了。 像波尔塔那样随身带着神谕水晶和雷神之锤的情况，恐怕也只有c级之后才有可能出现了。至于e级和f级的超凡者，只能使用现代材料加工技术锻造的普通武器。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使者 迪安现在就想到处看看，有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别遇到什么人了，遇到自己人还好，要是遇到华夏人，那他又实在不想动手。 于是他问道：“你知道哪里比较安全又不会有什么人靠近的吗？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等到秘境结束。” 安全的地方？ 任明空思考了一下，要说安全的地方……好像刚才发生战斗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了，自己的雷降巴德尔的气息已经把周围可能的危险都肃清了一遍，不太可能还有什么潜藏的危险存在。 唯一需要当心的就是会不会有其他人被自己搞出的动静给吸引过来。 “你可以往那边去看看。”于是任明空给迪安指了方向，“看到世界树的根须就可以了，那附近应该没什么危险。” 迪安看了看任明空指的方向，很是惊讶，若不是知道任明空亲眼见证了刚才的异象，迪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往那边走。 谁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啊。 确定了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他向任明空点头致谢，便离开了。 一行人别过了迪安，继续往前走去。 “米德嘉尔德有多大？”施元镜难得主动提了个问题。 任明空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内容：“挺大的吧……”他咂吧咂吧嘴，也没什么神话记载米德嘉尔德的具体面积啊。 “毕竟这里是号称‘中庭’的存在，换种意思来说，这里就是九大王国的中心，面积应该也不会小。” “这里曾经生活着人类？”施元镜好像对这些有些兴趣。 任明空“啊”了一声：“对，中庭是属于人类的国度，当时这里的繁华从四周的遗迹也可见一斑了。”他扫了一眼四下散落的风化后的石块、建筑残骸，这些东西几乎在米德嘉尔德随处可见。 “不过可惜的是，诸神黄昏一战，米德嘉尔德的人类估计也悉数灭绝了……” 嘴上说着可惜，但任明空并没有丝毫感伤的情绪，隔着无数个年头的时空，他上哪儿去跟当时的米德嘉尔德人感同身受。 “灭绝了？”施元镜尾音上扬。 “是啊。”任明空看了看末日一般的天空，“这样的环境他们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施元镜突然停住了脚步，抬手指向远处山坡下：“那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任明空一头雾水地顺着施元镜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肆意生长的草地，这样的草地在如今的米德嘉尔德虽然不算少见，但也不是遍地都是。 而在半人高的杂草的掩映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活动。 任明空仔细看去，甚至调出了通天机甲自带的望远镜系统，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卧槽……唔！”他刚要惊呼出声，就被施元镜捂住了嘴。 那是一个全身佝偻、皮肤惨白、瘦骨嶙峋的人，或许还能称之为人吧，他看上去应该是个男人，正在草地中翻找着什么东西。 施元镜盯着任明空的眼睛，没有说话，但眼神却是在告诫任明空不要出声。 任明空点点头，他又不是傻的，刚刚是一下没忍住才差点叫了出来。 见任明空冷静了下来，施元镜便将手拿开了。 “那是什么……？”任明空还难以相信那是一名人类，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让对方生长为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就像……就像…… “就像是一辈子都没见过太阳。”任明空从脑海里搜刮出了合适的词句。 施元镜肯定了他的猜测：“确实是一名人类，我能看出他的骨骼。”她在这方面的眼力是绝对细致入微的。 “过去问问？” “会吓到他。” 任明空摸着下巴陷入了思索，施元镜说得对，那个人一看就是很警戒的样子，恐怕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应激反应。 渐渐的，他有了想法。 …… 弗达斯是一名采水员，这在黎明之城可是一个不错的职业，若不是他的父亲牺牲在了工作上，恐怕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从数百名竞争者中获得这个工作。 他出生在一个底层的家庭，母亲因难产而死去，灵魂去往海姆冥界投入了死神海拉的怀抱。 是的，这默默无闻地死去只能去往海姆冥界——神侍们是这么说的。 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一心鼓动所有的男人去开挖稀有的锡金石，并将死在矿场上称为“光荣的牺牲，灵魂会在诸神回归后升上英灵殿”。 弗达斯的父亲正是死在了那个地方。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继续翻找着眼前的草丛，这对黎明之城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辈子都遇不到的机会，但他通过采水员的身份成功做到了。 其实如果采水队里的其他人想的话，他们也能来这里，也能在草丛里翻找。 但是他们不想，都怪那些该死的神侍，给整个黎明之城的人的脑袋里都塞入了大段大段无用的祈祷词，再教他们顺从，教他们去矿场上送死。 弗达斯原本也是这样的人。 可是有一天，他偶然发现了那些神侍们，他们，他们……竟然会离开黎明之城！ 这对于整个黎明之城的居民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 所有人都知道，黎明之城是神给他们划下的保护罩，但同时也是监牢，在诸神回归之前，没人可以被允许离开黎明之城——这也是神侍们说的。 那次之后，弗达斯就借着采水队的职务之便刻意观察过好几次，终于发现了神侍们的秘密。 那些神侍带着大包大包的锡金石离开黎明之城，又带着小包小包的香料和其他好看的宝石回来，有时也会有花纹繁复的衣服和其他玩意儿。 原来神侍们手中的这些东西不是神灵的赐予？！ 弗达斯搜肠刮肚，终于从他贫瘠的词汇里想起了小时候听到过的那个词，那是个美好的词语，代表了可口的食物，干净的水，还有厚实的衣服。 那个词语叫“交易”。 在黎明之城，交易是不存在的，所有的资源都由神侍们统一分配，每个人领到的份额都很有限，没人会去和其他人交易。 但是，神侍们又是和谁做了交易呢？弗达斯不知道。 难道是和凶残的巨人们？他们是诸神的敌人，神侍们走出黎明之城的举动背叛了诸神，很有可能是在与巨人交易。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弗达斯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他的观念逐渐转变了，他一次又一次偷偷地观察神侍们，每一次都会尾随神侍们越走越远，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黎明之城的边界。 那边界是那么的清晰，即便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弗达斯边界长什么模样，但他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边界。 因为边界外笼罩着阳光。 弗达斯这个名字在他们的语言里也意味着阳光。 但这却是他头一次理解自己名字的真正含义。 自从见到过边界和边界外面的阳光，弗达斯的内心便彻底乱了，他想离开，他想去外面看看，他想知道神侍们究竟在和什么人交易，他也想交易…… 他可以交易，弗达斯知道自己有这个资本，或许其他人不行，但他可以。 终于，他出来了，趁着一次采水的机会，弗达斯战战兢兢又满怀激动地踏出了边界。 他害怕诸神会给予他的背叛行为以惩罚，在黎明之城没人不相信诸神的力量。可是他在阳光里等了好久，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诸神没有惩罚我！祂们允许我走出黎明之城！ 弗达斯没有欢呼出声，他将一切的雀跃都压制在内心深处，毕竟这是在黎明之城外面，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很快，他的眼神就被外面那缤纷的颜色所吸引。 于是他将整个身体都扑进了草里，他想挖一点种子回去，就偷偷种在屋子里，这样就每天都能看到如此美丽的颜色了。 虽然一门心思都在挖种子，但弗达斯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他始终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他的身子颤动了一下，于黎明之城中养成的高度警惕让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点动静，有什么东西在往他的方向走过来！ 弗达斯几乎马上想拔腿就跑，但旺盛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哪怕他知道，在传说中有些怪物是不能看的，只要看一眼，就会被杀死。 但弗达斯还是回头了，他太想知道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了，哪怕是外面的怪物。 可就是这么一回头，弗达斯便呆住了。 如果说那向自己走来的是怪物的话，那恐怕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称得上“好看”的生物了。 他看见一个身着金色镶边长袍的男人向自己走来，男人脸上挂着如阳光一样温和的笑容，花草都仿佛因他而繁茂，弗达斯想起了小时候听的故事，这样的人难道是神的使者？ 恐怕也只有神的使者有这样华美的外表了吧！ 而且那件长袍上的花纹是弗达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无比漂亮无比精致，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侍们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长袍。 难道……难道是我踏出黎明之城的边界，触怒了诸神？！祂们派出了使者来惩罚我？ 想到这里，弗达斯颤抖着虔诚地匍匐在地，恐惧地呼喊着：“伟大的使者，请您饶恕我的罪行！” 第一百五十二章 阳光 “伟大的使者，请您饶恕我的罪行！” 弗达斯一刻不停地重复呼喊着，期望能以此表明自己的诚心与无意，同时他紧紧地将额头贴在湿润的泥土上，一眼也不敢再看使者的相貌。 但如果他有那么一秒钟壮起胆子瞥一眼那位衣着华美的使者的话，他就会发现对方正在同旁边的女孩挤眉弄眼。 维持着光学拟态的任明空眨眨眼：你看，我就说有用吧，他们那个时代就吃这套。 施元镜：（白了他一眼。） 见面前那个男人已经被吓得牙关发颤了，任明空便不再摆架子装威风，清了清嗓子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弗达斯听见这个问题，立刻坦诚回答道：“我来自黎明之城，伟大的使者，我不是有意违背诸神的旨意的！请不要惩罚我！” 听得多了，任明空也有点烦对方这一口一个“原谅我”、“不要惩罚我”的语态。 单独择出来听的话就跟自己有什么变态的爱好一样。 “好了，神不会惩罚你的。”任明空压了压手，看了一眼施元镜，对方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任明空便接着问道，“你来到这里做什么？” 神的使者原谅我了！弗达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但他依然不敢抬头看，匍匐着恭敬地回答道：“我想采集一些草籽回去栽种，这样每天我就能看见令人愉悦的颜色了。” 想了想，他鼓起勇气补了一句：“伟大的使者，请原谅我的冒犯，这里难道是传说中的神庭阿斯加德吗？” 阿斯加德正是九大王国中奥丁及其神系所居住的地方。 阿斯加德？任明空微微笑了笑，维持着神秘的形象：“不，这里是米德嘉尔德。” 弗达斯震惊地瞪着眼抬起了头，但还没抬到一半，他又迅速意识到这是对使者的不敬，赶忙又埋了下去，同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是……但是，如果这里是米德嘉尔德的话，那黎明之城所在的地方是哪里呢？” 任明空被问住了，他感觉自己和弗达斯之间一定有什么认知上的偏差，这里不是米德嘉尔德还能是哪儿？对方口中的米德嘉尔德又是哪儿？ 这个问题让任明空的回答犹豫了几秒。 而任明空的犹豫可吓坏了弗达斯，他以为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又颤抖了起来，并口称“使者原谅”之类的话。 任明空被搞烦了：“好了好了，站起来说话。” 弗达斯哪里敢啊，还以为是使者对自己不满，想要给自己扣上亵渎使者的罪名。 这时，另一个冰冷的女性声音传入弗达斯的耳朵： “站起来说话，这是神让我们传达的旨意。” 这个声音与弗达斯看到的那名使者的声音完全不同，甚至他感觉是截然相反的，这个声音让他心里更加的害怕，同时又听见了“神的旨意”这样的话，便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对方的吩咐站了起来。 施元镜还以任明空一个眼神：你那套不灵。 任明空：…… 站起来的弗达斯仍然不敢直视任明空和施元镜，他的眼神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 “带我们去黎明之城，我们要考验你们对诸神的信仰。”任明空道出了他们的目的。 “啊……啊？”弗达斯机械地应了一声之后才反应过来，使者要去黎明之城巡视？ “怎么了？做不到吗？” 难道黎明之城在什么特殊的地方，非本地人进不去？任明空脑子里冒出了一些奇怪的想法，这都是他以前看小说了解的。 弗达斯差点又想匍匐下去，连膝盖都弯到一半了，又想起来刚才那个冰冷的声音说的话，又不敢趴下，忙直了起来：“不是不是，您们当然可以去，黎明之城的人民永远是……神最忠实的信徒。” 虽然心里极度恐惧，但弗达斯多年的经验仍然让他本能地留了一手。 他没有点出黎明之城侍奉的是哪位神明，只说了“神”，这是生怕眼前这两位使者与那位神明是敌对关系。 “前面带路吧。”任明空吩咐道，“你叫什么名字？”他总得称呼对方，不能一直“你”、“你”地叫。 “弗达斯，伟大的使者，我叫弗达斯。”弗达斯依旧盯着自己的脚尖，用余光辨认着方向，边回答任明空的问话，边往黎明之城的入口走去。 弗达斯？阳光？在通晓万物的翻译下，任明空自动明白了对方名字的含义，他点点头：“姓氏呢？” “没有姓氏，我们这种卑微的人是没有姓氏的。” 弗达斯想了想，再次壮起胆子问了一个问题：“伟大的使者，请问您们是哪位神明的使者？” 他打定注意，如果是友好的神明的使者，那就带他们去黎明之城，但如果是恶神的使者，那弗达斯宁愿死在这里，也绝不暴露黎明之城的所在。 虽然说恶神的使者不可能有这样和煦的面庞和华美的外表，但城里的神侍们棕色恶神会想办法引诱无辜的普通人上钩，而变出无害的相貌也一向是恶神骗人的方式。 “我们是……”任明空呲了呲牙，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难搞，回答错了的话那这个带路党搞不好就要以死明志。 他想了想，突然想起来刚刚听到的弗达斯的名字，那是阳光的含义，于是任明空说道：“我们是光明之神巴德尔的使者。” 城里有人以阳光为名，那这座城市即便不是侍奉巴德尔的，起码也不会敌视巴德尔。 提着一颗心等待任明空回答的弗达斯在这时也终于舒了口气，虽然他打定主意若是碰上恶神的使者就死在这里，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很怕死的。 “太好了。”弗达斯激动地说道，“黎明之城终于等来了你们，光明之神果然没有忘记黎明之城！” 黎明之城所侍奉的神明，正是光明之神巴德尔。 任明空和施元镜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他们也听了出来这是蒙到那个完美答案了。 而且自己两人还确实是顺着巴德尔的指示往这个方向走的——他们打算去华纳海姆找巴姆鲁克。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巴德尔的使者，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那种。 第一百五十三章 地下的城市 略略地交谈后，任明空大致把握了黎明之城的情况。 这是一座由诸神黄昏时期幸存下来的人类建造的类似避难所一样的城市。 经过这么多年的恢复与发展，黎明之城也初步具备了一定的规模，不再像诸神黄昏刚结束的那几百年一样时不时垂危了。 黎明之城的社会，大致由三个阶层组成，最上层是能与神明对话的高贵神侍，他们的数量很是稀少，仅有不到三十人，但这不到三十人却控制着整个黎明之城的一切动作。 中间阶层是从事管理工作的人，他们占整个黎明之城人数的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负责给神侍们提供最好的服务，并安排第三阶层的人们工作。 第三个阶层，也就是弗达斯所在的阶层，是世代干体力活的一群人，没有姓氏就是他们的特点。 多么畸形的一个社会。 任明空忍不住在心中慨叹，但如果是作为避难所存在，那这样的简单结构确实是韧性最强的，高度服从性与高度集权让庞杂的社会流动尽在统治者的手掌翻覆之间。 他没有再问更多的问题，作为神的使者，他需要保持神秘感才能让弗达斯更好地为自己带路。 问太多的话会让对的怀疑自己的能力。 在和施元镜发现草丛中的弗达斯时，任明空便对这个幸存的人类有了兴趣，再后来听闻他们甚至还有一座城，任明空便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头一次在秘境里遇到本土人类，谁能不想多了解了解呢？ 弗达斯走出边界后并没有走太远，他害怕自己记不住回去的路，他带着两名使者走了没多远便来到了他出来的地方。 “这是入口？！”任明空无比惊讶地看着弗达斯指的地方。 那是一条巨石和大地间的缝隙，如小院般大小的巨石嵌在泥土里，斜着向外伸出了一部分，像是一块凸台。 而弗达斯指的入口就在巨石遮蔽的阴影最里面，巨石嵌入地面的那一条小缝。 黎明之城……竟然是一座建立在地下的城市？任明空这时才意识到这一点，他还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弗达斯看起来这么的营养不良且缺乏阳光，原来这就是原因。 诸神黄昏黄昏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米德嘉尔德的环境也早已可以生活，虽然仍然恶劣，但却比地下要好了许多许多。 “为什么你们不搬出来？”任明空忍不住问道。 “搬……出来？”弗达斯有些疑惑，似乎不是很能理解这三个的含义，“为什么要搬出来，我们世代生活在黎明之城，黎明之城就在那里。” 实际上，若不是见到这外面的景象，弗达斯甚至连“出来”是什么意思都不能理解。 在黎明之城的居民眼里，泥土的穹顶和发光的萤石就是全部。 任明空沉默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弗达斯解释这外面才是正常的环境，对于一个从小就在地下长大的人来说，那里就是全部的世界。 难怪弗达斯会将外面当做是神庭阿斯加德，在他的想象中，这样宽广的世界，怎么可能属于人类？ 任明空若是个济世救人的圣贤，那这会儿他就应该立马欶欶落泪，以跑掉一只鞋的态势冲进黎明之城，救那里的人民于水火之中，然后在黎明之城的历史上流芳百世，塑像为证。 然而他不是。 要不是看见秘境内的人类而感到好奇，任明空甚至都不会搭理弗达斯，不管他们到底有多艰苦。 他不是不会感慨或者同情，实际上他心里现在就满是沉郁的慨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要去做那个圣人，他有自知之明。 此行跟随弗达斯进入那地下的黎明之城，也只是为了简单探索一下这个地方罢了，谁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惊喜。 惊喜之所以是惊喜，就是因为它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但是……任明空比划了一下入口处的那条缝的大小，无可奈何地发现翼板进不去，而大狼和五哥现在还在翼板上面昏迷着。 倒不是不能他和施元镜一人抬一个进去，但两人现在作为神的使者，不能干这种掉价的事儿。 于是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弗达斯……” 弗达斯听见光明之神的使者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顿时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转过来，恭敬地半躬着身子，目光依然看着地面和脚尖：“您有什么吩咐？” “你抬起头来。”任明空道，想让人家帮忙搬一下，总得让人家看见。 不过弗达斯有些为难：“可是神侍们说不能直视带来神的旨意之人，这是对神明的亵渎。”话是这样说，但他其实早就想看了，作为唯一一个有胆量和头脑跑到地面上来的人，弗达斯绝不像那些浑浑噩噩的居民一样只会顺从。 任明空扶了扶额头，祭出了老办法：“抬头，这是神的旨意，不算亵渎。” 弗达斯愣了愣，他是虔诚又不是迷信，抬不抬头这种小事神也会降下旨意？ 任明空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依赖“神的旨意”来哄骗弗达斯了，这样会让自己越来越失去可信度，于是补充解释道：“神的信徒，你在质疑我？这不过是神规定的新法度而已，我们来此也正是为了传授黎明之城这新法度……顺便检阅你们的信仰。” 他差点说漏嘴，之前刚说来这儿是为了替神查看凡人的信仰状况，这会儿可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新的法度？弗达斯被这个说法吸引了注意力。以使者们的说法，这个新的法度是让我可以不用在面对大人物时匍匐着，也不用低着头……那这可真是个好法度！ 他犹豫了一秒，终于咬了咬牙抬起了头，正面看向了那两名神的使者。 其中一人是自己瞥见的身着仪祭华美长袍的男性，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全身仿佛都散发着暖意，果真是光明之神的使者！ 要是让任明空知道弗达斯心里在想什么，那他一定会分外得意自己的伪装相当成功。 和煦的笑容是光学拟态装的，微微的暖意是专门打开了散热栅放出来的。 弗达斯同时也看见了另一名使者，这是印象中声音冰冷淡漠无情的一位女士。 与弗达斯的猜测一样，她的相貌和她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没有感情。这位一定是负责惩罚不虔诚信徒的使者……弗达斯在心里给施元镜打上了这样的印象，他决定尽量不要冒犯这位使者。 与此同时，他还看见了在两位使者身后飘浮着的一只猛兽，狗身上还躺着一只小生物。。 弗达斯眨了眨眼睛，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但仔细打量后，他确定那是真的，并且他还注意到那只猛兽并不是自己飘浮，而是躺在一块奇怪的板子上面。 弗达斯并不认识什么是狗，什么又是鸟，他只看得出来那是动物。 两位使者带着这两只动物干什么？弗达斯心里冒出了疑惑。 这时，任明空开口道：“我们想让你帮个忙。”他指指大狼还有五哥，“把他俩搬进黎明之城。” 弗达斯哪儿敢让任明空说什么“请你帮个忙”之类的话，连忙应声，说：“能为使者提供帮助是弗达斯的荣幸！” 他没有好奇为什么两位使者不自己搬，也没有好奇那两只生物是怎么了。这不是他该打听的事情。 在弗达斯的帮助下，任明空和施元镜终于进入了黎明之城的边界。 这是一条颇为狭窄的隧道，但看得出来有人为拓宽的痕迹，弗达斯说那是神侍们干的，“他们为了方便带东西进出，时不时拓宽一点隧道”。 同时，任明空也了解到了弗达斯看见神侍们偷偷进出黎明之城的事情。 啧，专制统治的必然后果。 “采水队的工作就是来到远离黎明之城的边界地带采集从泥土和石缝中渗出的水，所以我才有机会偶然看见那些事。”弗达斯向两位使者讲述着自己了解的东西。 在隧道稍微开阔一点之后，大狼和五哥便又回到了翼板上，总不能一直麻烦弗达斯。 没走多久，前面开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对话声，弗达斯放慢脚步听了听之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虽然以他的肤色，白不白的似乎也看不出多大区别。 “怎么了？”任明空没太注意，他忙着打量这里的环境。 弗达斯有点走神，被任明空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道：“伟大的使者，我走出黎明之城边界的事情被发现了……”他很是害怕，离开黎明之城的边界对每个居民来说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甚至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意识盲区”，没人会去思考边界外面是什么。 神侍告诉他们，边界外是恶神的领地，黎明之城必须在这里等待诸神回归，否则无一人能擅自出入边界。 信仰纯洁虔诚的居民们便再也没有动过走出边界的念头。 不过在黎明之城那仅限少数人可以翻阅的历史中，仍然记载了四个人私自走出边界的记录，其中三个在回来后被发现，最终视为背叛光明之神而被处死。 只有一个人至今也没有回来。 而弗达斯，他现在要成为第五个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被发现 是的，他成为第五个被载入史册的人已经是注定的了，但他现在仍然还可以选择是成为“第四个”，还是成为“第二个”。 第四个被处死的，或是第二个再也不回来的。 弗达斯感到了一阵茫然无措，离开还是回去？回去必死，离开的话……外面的世界固然吸引他，但也同时让他心生畏惧。 就在他内心痛苦抉择之时，耳旁响起了一个声音：“被发现了？他们会把你怎么样？” 弗达斯听到这个声音，仿佛看见了救命的稻草。 他立刻意识到，违背“神意”踏出边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神明宽恕自己。 当然，对于那三个被处死的人，神侍们也是这么做的，不过他们的责任并不是向神明取得宽恕，而是送需要被宽恕的人去见神明。 但是眼下，神明的使者就在弗达斯身后，他可不需要被“送去见神明”以取得宽恕。 “神侍们会处死我。”弗达斯急切地说道，“伟大的使者！卑微的凡人能否恳求你们一件事，只是举手之劳，但却是对我最大的恩惠。” 急急忙忙说完这句话之后，弗达斯方才意识到自己对话的人可不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而是崇高圣洁的光明之神的使者。 他这样的要求是相当无礼的。 弗达斯刚想道歉，却听任明空开口道：“让我们宽恕你走出边界？好说。” 弗达斯呆住了，随后是欣喜若狂的心情，使者们竟然真的愿意帮我！ 同时他又想到了城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侍，平常别说求他们帮忙，就算是他们要揍自己一顿，自己也不能反抗。 弗达斯虽然没有明确地意识到，但他已经感受到了两者之间的差距，潜意识中种下了对神侍们的怀疑的种子。 有了使者的保证，弗达斯顿时挺起了腰板，但这个动作在他那发育不良甚至有些佝偻的身躯上，看起来着实有些怪异。 “等等。”任明空叫住了弗达斯，“你是怎么被发现的？” 被问到的弗达斯张了张嘴，眼神茫然，他想了想，支支吾吾道：“我也不知道……”他只考虑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却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被发现。 “你们的队伍里，是否有人与你不和？”任明空见弗达斯冥思苦想没有答案，提点了一下。 “您是说……有人看见了我出去，然后检举我？！” 弗达斯脑子还算好使，经任明空点拨，顿时反应了过来。 顺着这个思路，他很快就怀疑上了一个人…… 他刚想向使者讲出自己的猜测，但任明空却默然抬手制止了他：“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不用告诉我们。” 他可不是来掺和这些琐碎得让人蛋疼的破事儿的。 “那现在……”弗达斯被任明空把话噎了回去，一时有点懵，不知道该干什么。 任明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直接去见他们。” 三人一行很快转过几个弯，说来也怪，任明空本以为这地下的隧道会一片漆黑以致伸手不见五指，但进来之后，走了这么久他都一刻没有脱离过光照范围。 而这光源正是一个接一个嵌在两侧的一种会发光的矿石，弗达斯说这是从下层矿场挖出来的，叫萤石。 “这种石头是锡金石的半生品，但稀有度完全是天壤之别，挖一万块萤石也不一定找得到一块锡金石。”弗达斯说道。 不过好在萤石在这地下世界也是一种必需品，所以即便很常见，但也并不被当做废品看待。 前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任明空已经可以听见什么“抓起来”、“审判”之类的宗教特色字眼，看来他们是已经准备着将弗达斯抓起来交付神侍们处罚了。 弗达斯知道，再走过最后一个拐角，前面就是采水队的一个小型休息营地，而自己的同伴就在那里讨论如何抓自己去处死。 他只犹豫了不到一秒，便坚定地迈出了最后一步。 五六名采水队队员在弗达斯靠近时也注意到了脚步声，不过不是弗达斯的脚步声，而是任明空和施元镜的。 他们还以为是有什么怪物出现在了采水隧道里，毕竟这远离城市的地方永远不缺恐怖传说。 但在短暂的紧张后，他们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弗达斯！你竟然还敢回来！”采水队队长是一个老头子，身形有着黎明之城的人特有的佝偻，皮肤惨白，眼窝内陷，“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弗达斯梗着脖子：“我只是去追求我想要的东西！” 队长懒得与他废话，抬手一指：“把这黎明之城的叛徒押去神侍大人们那里去。” “等等！”弗达斯见几个人向自己逼近，不免慌张地退后了半步，“你们难道要冒犯神的使者吗！” 刻意落后几步的任明空与施元镜这时也走过了拐角，来到营地。 采水队的其他人听见弗达斯张口说什么“神的使者”，又看见从未见过的两副面孔跟随弗达斯而来，顿时有点疑惑。 颇有经验的队长第一眼就注意到，弗达斯身后跟随的两人和黎明之城的居民看上去有根本性的不同，不管是衣着服饰，还是相貌身材。 弗达斯刚刚说……神的使者？ 队长的第一反应是弗达斯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人来冒充，以便免于死刑。 但转念一想，面前这两人根本不可能是黎明之城的居民能够假扮出来的，那样的装扮和仪态他只有在神侍们身上见过，不！神侍们比起眼前这两人也差远了。 作为光明之神的虔信者，队长和黎明之城里的每个人一样，从出生开始就在期望着神能降下旨意与恩典，带领他们去往美好丰饶的国度。 而且神侍们也偶尔会收到神的旨意，他们也正是以此来统治城市。 所以队长并不怀疑“神的使者”存在的真实性，他只是怀疑这“神的使者”来得也太容易了。 “你说他们是神的使者？”队长一只脚踏在石头上，胳膊撑在膝盖上，挥手示意其他人先不要动手，若真是神使，那绝对是不能冒犯的。 他比弗达斯想得更全面，打算验证一下神使的真实性。 第一百五十五章 黎明之城 “请恕老头子我没规矩，但黎明之城的意义对我们来说实在太过重大，不能出任何的纰漏。所以请使者们证明一下身份吧。” 队长说完，深深地看了弗达斯一眼。 他能当上队长，自然不是靠的这把胡子和白头发，即便是颇有逼迫性的言辞，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也没那么令人不喜。 遭队长那锐利的目光一逼，原本硬气的弗达斯顿时气势弱了一半。 这时他才想起来，身后那两人好像确实从来都没有证明过他们自己是神的使者，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猜想和他们的默认。 弗达斯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这要是自己搞错了，那后果…… 他求助似的看向任明空和施元镜，内心向光明之神巴德尔不断祈祷，希望神的使者真的降临了黎明之城，希望自己的期待不是一场梦。 任明空微微一笑，继续拿捏着和煦温暖的气质，他想了想道：“如何证明？” 问题被抛了回去，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确实不知道要怎么证明，虽然他确实认识巴德尔，但身上并无任何信物。 噢对了，走的时候倒是折了一小截世界树的树枝揣在身上，算是留个纪念。 任明空强行忍住了把世界树树枝掏出来给他们看的冲动，要是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的神明，也不知道会当场疯几个。 哎，我真是好心。 队长面对任明空抛回来的问题，沉思了几秒，他其实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证明，只是觉得如果是神的使者，那么一定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手段或者象征才对。 “那……请您发个光吧？”由于任明空的语气很是镇定自若，队长于是对他相信了一些，语气也好了起来。 发个光？ 任明空呆了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要求，随后他想到黎明之城的特殊情况，也就明白了。 这座城市的居民是真的很喜欢光亮啊。 这对任明空来说倒是不难，通天机甲的一堆辅助功能里就有亮光的选项。 但他一对上队长和弗达斯那期待渴望的眼神，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敷衍他们了。 算了算了，干什么不是干，不过是有点费眼睛罢了…… “小心眼睛，最好眯起来用余光看。”他嘱咐了一句，随后启动了光学拟态模块，开始在脑子里想象需要模拟的形象。 他每次需要使用这个模块模拟什么形态的话，都需要先在脑子里描绘出具体的图像，越精确越富含细节便越真实。 任明空这会儿在脑子里想象的是……太阳。 大脑成像能力和空间想象力比较强的人都知道，即便是在脑子里想象阳光，也会产生一种刺目感，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射。 随着光学拟态的启动，任明空身周开始缓缓浮现出了一圈圈的光晕，这一幕对于从小在地下长大的采水队员来说简直是超乎想象的画面，他们纷纷忘了任明空的叮嘱，呆愣地直视着在慢慢模拟太阳的任明空。 任明空忍着身体本能的不适反应，将对太阳的模拟做到了极致。 此时的他，就好像一个小了无数倍的太阳。 而那些一开始直视他的人，慢慢的感觉到了眼睛传来的灼烧感和刺痛，这才想起来任明空的叮嘱，赶忙将头转开。 不一会儿，任明空结束了光学拟态，整个地道再次恢复了之前的亮度，由萤石发出的微光本来勉强能够照亮四周，但在经历过强光之后，在场的几人短时间内都跟瞎了一样，看啥都是一片漆黑。 在这目不能及的“黑暗”之中，队长浑身颤抖着突然跪倒在地：“伟大的使者，光明之神的使者，您终于来了……您终于来了……” 其他人见队长的反应，也反应了过来，赶忙跟着一起跪下，行最高等级的祭拜礼。弗达斯也不例外，但他被任明空及时拉住了：“说好了不跪。” “啊……啊对！”弗达斯这会儿也是懵的，心里的喜悦和激动简直冲昏了他的头脑，年迈的队长的判断不可能出错。 他连忙上前把跪在地上的几人扶起来，并告诉他们神使带来了新的法度，不再行跪拜的礼仪。 “好了走吧，带我们进去。”任明空咳了一声说道。 但采水队的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任明空是想让谁带路。 “小子，还不快去，愣着干嘛。”队长见弗达斯没什么反应，气愤地踹了他的小腿肚一脚，“真是让你走大运了。” 弗达斯一个激灵，窜到了前面：“请两位神使随我来。” 任明空和施元镜抬脚跟上了弗达斯的脚步。 剩下采水队的其他人留在原地，心里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他们还在回味着刚才那灼目但却温暖的阳光。或许对别人来说阳光不算什么，但对于黎明之城的居民来说，这就是他们信仰的象征。 既是信仰，也是向往。 “要不……我们也去边界看看？”有个人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建议。 他们时常在边界附近工作，自然知道边界怎么走，毕竟看到神侍们路过这里的又不只是弗达斯一个人。 像这样的言论，在以往堪称忤逆，会被其他人直接抓起来押送神侍面前。 但这次，却没一个人即刻表态。 且说任明空一行人这边，他们跟随弗达斯绕了十几分钟，终于感到通道在慢慢变宽，黎明之城就在眼前了。 “伟大的使者，我们到了。”弗达斯拐过最后一个拐角，对任明空说道。 面前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像是一个倒扣的碗，半球形的穹顶上镶嵌着无数的萤石，细密的植物藤条攀附着穹顶生长，形成了一个保护罩，以防落石和坍塌。 在半球的中间，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池，看上去就像是不大的镇子，但对于那个时代的标准来说，这确实是一座城市无疑了。 在这个距离上任明空没有看到任何可能被称之为科技的东西，看来这里的工业发展受到了严重的限制，但说不清究竟是地下空间限制了他们，还是信仰限制了他们。 这就是黎明之城。 第一百五十六章 硬币 一块小石子从天而降，落在了任明空面前。 这动静说大不大，但要说忽略，也是忽略不过去的。 他抬起头看了看头上的穹顶，石子是从那细密的藤蔓网络中漏下来的，仔细观察后不难发现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这样的漏洞。 “弗达斯，这些藤蔓似乎要撑不住了。” 说到这个，弗达斯原本欢喜的面庞也不由得浮上了一丝忧愁：“是的，最近几年穹顶越发不稳定了，时不时就会有一些碎块掉下来，神侍们说这是我们信仰动摇的惩罚。” 他求助的眼神看向任明空，想要从对方那里求证真伪。 “别担心。”任明空当心不相信那些神侍的说法，但是他也没什么好的解决方案，除非黎明之城整个搬迁，否则想要保证整座城市的安全，还得重新加固那层藤蔓编织出的穹顶。 他也只能告诉弗达斯别担心，等稍后再看看。 得到神的使者的保证，弗达斯明显安心了下来，继续带着路。 不过走到城市范围的时候，弗达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究竟要带使者们去哪里呢，于是他问道：“伟大的使者，请问您们打算去哪里呢？” 任明空和施元镜对视了一眼，他们原本没打算在这里长留，简单探索一番便够了。 但既然这座城市与巴德尔有点关系，考虑到任明空和巴德尔的约定，既然遇到了，那能帮则帮一下吧。 能得到一位神明的好感的机会可不多。 想了想，两人决定先多了解一下这里，便对弗达斯说：“我们先去你的家里，方便吗？” 弗达斯没有料到这个答案，他原以为两名使者会直接去召见神侍的。 “方便，方便！”他应着，脚步轻快了许多。 两人的想法很简单，但事实是，他们刚一进城，便吸引了无数的目光，没办法他们和黎明之城的居民看上去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任明空捂着脸跟着弗达斯，他忘了这茬了。 施元镜倒是一脸无所谓，她并不在意别人的注视，只要对方不是敌人就行。 这里没有任何的巡查人员，或许是黎明之城长期与外界封闭的缘故，导致他们不需要防备任何的入侵，故而走了半天也没人来拦下一行人询问身份。 不过任明空眼尖地注意到有几个衣着明显要精良许多的人一步三回头地跑开。 见任明空留意着那些人，弗达斯解释道：“那是神侍们在城里的眼睛，负责每天给他们提供需要留意的信息。” 这样的话，那些人跑开多半是去通知神侍的，那倒也方便了。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弗达斯的家里，这是一栋只有一层的小房子，从外面看也只有几个不大的房间，勉强足供弗达斯一人生活所用。 实际上这样的房子在黎明之城已经算是够得着平均水平了，弗达斯常常为自己有这样一栋干净漂亮的房子而自豪，但这时他却不免羞赧于自己的房子配不上使者们的身份。 好在两位使者看上去并不介意，弗达斯也放开了拘束感。 坐在看上去像是会客厅的地方，任明空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里简陋单调的布置，他再一次对黎明之城的状况有了认知。 这时，弗达斯端了一个盘子上来，里面装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果子，要么形状狰狞，要么颜色让人不敢下口。 “这是我家里最好的食物了，请使者享用。”弗达斯有些心疼，这些东西他平常都舍不得吃。 盘子里的果子是他平常在地道工作时偶尔采到的，尝过几个，味道可比统一分发的食物要好多了。 任明空看了一眼，被果子的外表给劝退，他刚想问弗达斯一些事情，却见对方一拍脑袋，火急火燎地冲回了房间，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事情。 没一会儿，弗达斯走了出来，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小盒子，表情看上去很是骄傲。 他走到任明空和施元镜的面前，膝盖一弯刚想跪下，便想起来神让他们不用再跪，便恭敬地躬着身子将手中的盒子呈了过去：“伟大的使者，这是我敬献给您们的礼物，感谢对我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自然是指任明空答应帮他应付过去“擅自离开边界”的事。 不过提这件事并非真是出于感激才献上礼物，弗达斯脑子不笨，知道自己如果平白献礼，使者们大概率不会收。 所以他找了这个借口。 如他所想，任明空确实不准备收，他亲眼看见了这里的生活有多么艰难，也不觉得弗达斯能拿出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 于是他摆摆手道：“神不要你们的礼物，你们的信仰就是最好的献礼，请收回……” 突然，任明空的声音卡住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弗达斯打开的盒子内摆放的那件物品上，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简直可以堪比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的震惊。 不光是他，就连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施元镜，此时也难以抑制地露出了一丝惊讶。 在弗达斯捧着的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圆形的金属物件，整体呈现银色，其上铭刻有细密繁复的花纹，在弗达斯的翻动下，两人在正面看见了一朵菊花，在背面看见了一个大大的数字“1”。 这是一枚一块钱的硬币。 若是它出现在外界的任何地方，任明空都不会多看一眼，但偏偏是在这尼德霍格＆世界树秘境内。 他猛然抬头看向弗达斯：“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弗达斯见使者的反应如此激烈，暗道不好，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只能战战兢兢地答复道：“这……这是十年前我父亲在大仪式上捡的。” 任明空的脸上满满地写着难以置信。 但弗达斯没有说谎，这确实是他父亲十年前捡的，那是黎明之城每年一次的被称作“大仪式”的活动，不过十年前的那一次，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那天的大仪式上，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他看上去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但和使者您们有些相似。”弗达斯解释道，“我父亲说，这块小金属圆片就是那个奇怪的人掉的。” 和我们有些相似？ 任明空瞬间明白了弗达斯的意思：那个奇怪的人是从外面的世界进来的！ 从外面进来的……任明空的呼吸粗重了起来。 至今为止他只知道一个人，也许是人，总之只有那个人能够在所有人都不知晓的情况下从外界进入这秘境世界。 任清娴。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弗达斯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十年前对他来说已经过去很久了，实在是记忆模糊了太多，他没想到使者竟然会关心这个小问题。 “好像……”弗达斯张着嘴伸出手想要比划，但却发现自己不会描述那种长相，因为那张脸对他实在太陌生了，黎明之城的居民完全没有那种长相的人。 任明空见状，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抹，关闭了面部的光学拟态，露出了原本的容貌。 说起来其实光学拟态下他的脸也没有变化太多，只是更改了一些棱角，让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和煦亲切，但就是这点区别让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本人。 “你看看我，那个人是不是和我很像。”他对弗达斯说道。 施元镜看了他一眼。 弗达斯闻言，抬起头来，发现面前的使者变了个模样，微微愣了一下，不过这没让他太奇怪，毕竟在传说中，神就是有多副面孔的，祂的使者能改变外貌也不奇怪。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任明空的脸，突然高声道：“对！和您有八九分相似！” 在他这句话落下之时，任明空手中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一股汗水顺着手掌的纹路滑下。 果然是你。 “这个……”他伸手捻起那枚硬币，“我收下了。” 他本想说谢谢，但考虑到这里的风俗以及自己目前的身份，这句谢谢实在不好说出口，否则他可以想象一会儿又要安抚弗达斯。 施元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认识？” 任明空心情起伏跌宕，并没有注意到施元镜竟然主动提问。 他将目光从硬币上移开，看向施元镜那尘封着感情的双眼：“没意外的话，是我父亲。” 他和施元镜对话的时候用的是中文，一旁的弗达斯并没有听懂。 施元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震惊。 这其中的奇怪之处是个人都能意识到，施元镜更加清楚，因为就连她的师父，全球第一的修行者陆行之也绝无可能在秘境尚未降临之前就偷偷进入秘境。 更何况，她也知道任明空的父亲早就死了。 正当三人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中时，弗达斯的家门突然被粗暴地一脚踹开，一群披坚执锐的人冲了进来。 为首者穿着一套轻便的铠甲，风格不似黎明之城的作品，他身后跟着七八个手持长枪或砍刀的手下。 “亵渎神灵的叛徒！速速放下武器，去神侍大人们面前谢罪！” 第一百五十七章 神侍与神使 黎明之城的中心是一片广场，这在地下世界似乎有些奇怪，但依旧如此修建了，这是神侍们的意思，他们将这座广场命名为“赎罪之地”。 顾名思义，所有被指为“有罪”者，都将在此接受审判，并在大庭广众之下赎清自己的罪过。 而在黎明之城，这样的审判是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 虽然很不人道，但人们喜欢围观神侍们对有罪之人的审判。毕竟，对有罪的人需要谈什么人道呢？ 在这样一个神权完全主导的城市，神侍们的话就是绝对的权威。 而在此时，赎罪之地广场外正聚集起了一大批的民众，他们听说了最新的消息：神侍们要在这里审判一名渎神者。 很快，广场上就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广场中央也很快搭起了高台，那是神侍们的位置，他们将坐在高位俯视被审判者。 审判者的坐席与围观群众都已就位，被审判者也在守卫们的押送下进入了赎罪之地，不过这一支队伍比起往日的被审判者有些奇怪的不同。 走在第一位的是一名典型的黎明之城人，在人群中还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那不是弗达斯嘛！” 弗达斯听到声音，本能地转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父亲的朋友的孩子，算是自己有一些交情的朋友。 而在弗达斯身后，是任明空和施元镜。 民众看着这两名和自己长相有些相似但却又截然不同的生物，不免有些惊讶和躁动，经历过十年前那场大仪式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但却说不上来。 在最后面的，是一块飘浮的板子，上面驮着一只猛兽和一只小动物。 在一行人的四周，包围着七八个高大的守卫，他们的身形和其他黎明之城的居民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是因为身形高大才能成为守卫的一员，还是因为成为了守卫所以身材高大？ 赎罪之地广场的高台上，二十六名衣着光鲜的神侍已经陆续到场，他们手持一把象征身份的权杖，穿着洁白的长袍，头戴高冠，神色肃穆而圣洁。 等任明空一行人被押入广场中央站定后，审判开始了。 “诸位。”坐在最高位的那名神侍站了起来，清清嗓子说道，“我们黎明之城安居于神的庇护下已经过去了无数个年头，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现在的生活是最好的选择，而这个人！” 他伸出干枯的手臂，直挺挺的仿佛树枝一样指向脸色发白冒着虚汗的弗达斯。 “这个人背叛了我们的神，背叛了信仰，竟然去往了边界之外的地方！”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整个会场如同炸开的锅。 二十六名神侍共同杵了杵权杖，沉声道：“安静！” 最高位的那名神侍看向弗达斯，接着说：“有罪之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弗达斯闻言，忙挣扎着被束缚的双手，往前走了半步，高声辩解道：“尊敬的神侍们，我承认我走出了边界，但边界外的世界并非如描述那般可怕，那里有野草，树木和鲜花，甚至还有阳光！” 听到阳光，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喧闹了起来，阳光在他们的信仰里绝对是最重要的象征，但现在的黎明之城只能在口口相传和极度稀少的书籍中知晓阳光是什么模样。 “荒谬！”最高位的神侍猛地杵着权杖，发出咚咚咚的声音，那沉重的力道让人怀疑临时搭建的高台都要承受不住。 “边界外面是无法生存的世界！那里充斥着毒气，被污染的水和怪物，这点谁都知道！” “可是，我在外面遇见了神明的使者！”弗达斯梗着脖子，灼灼逼视向神侍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勇气，以至于在下一秒便缩回了头。 “神的使者？”那名神侍冷笑一声，看向了弗达斯身后的任明空和施元镜，“你说的是这两个和我们长得完全不一样的恶神的使徒？” 恶神的使徒！ 听见这个词的围观群众顿时在一片哗然中疯狂往后退开，生怕晚了就会被恶神盯上。 “黎明之城的边界之外，就是恶神的领地，那些没有感情无恶不作的恶神时刻都在边界外徘徊，想要引诱黎明之城堕落，引诱我们背叛光明之神。而你，已经被迷惑了！” 弗达斯表情震惊，他没有料到神侍们竟然会这样不讲道理地直接按上污名，任明空的手段和为人他是亲眼所见的，即便不是光明之神的使者，也绝对不会是恶神的使徒。 他刚想反驳，却被任明空轻轻地碰了碰：“不需要。” 任明空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冤枉你的人比你知道你有多冤枉。” 之所以任由那些人将他们带来这里而不加反抗，是因为他想问问这些神侍们十年前那场大仪式的事情。 却没想到竟然会被当做恶神的使徒对待。 任明空差点笑出了声。 看来这里和所有的专制集权统治体系一样，上层的意志早已腐坏，而在神权的影响下，下层的人民还在盲信着上层的权威。 任明空相信在黎明之城刚建立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但随着时间的变迁，上层的腐坏是迟早的事情。 看来想要问出那个男人的消息，还得动用武力了。 “可怜的孩子。”最高位的那名神侍突然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你已经彻底堕落，就让神来原谅你的罪过吧。” 他的话音刚落，几名守卫便搬着一个绞刑架走进了广场。 “赎罪吧，孩子。” 弗达斯牙关紧咬，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神侍们绝对是搞错了！ 任明空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屈从权威，这在黎明之城实在难得。 就在任明空准备示意施元镜动手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发出了一阵骚动，一个老迈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人，和十年前大仪式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那是一个身体枯瘦的老者，在旁边的人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进人群内圈，伸出的手臂直直指着任明空。 第一百五十八章 预言 任明空听到这句话，本能地抬头转了过去。 在他的正脸对向那名老者后，对方更加激动起来，数次想要挣脱搀扶走向任明空：“是他！真的是他！” 谁？是谁？ 人群在听见老者的话之后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一会儿，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老者在讲什么，他们也激动了起来。 任明空有点愣，他没想到这些人有会这么大的反应。 如果任清娴只是来大仪式上露了个面，那这里的居民必定不可能这么激动。 “他当年还做了什么？”任明空向弗达斯问道。 任明空没有说是哪个“他”，但弗达斯很自然地想到了十年前大仪式的那个和使者长得几乎一样的男人。 “他……”经那名老者一提醒，弗达斯这才想起了那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他帮助黎明之城加固了穹顶，然后留下了一条预言……” 弗达斯拧着表情，努力回忆着预言的内容，片刻后，他哎呀一声终于想了起来：“他说，十年后会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来到这里，带领我们打破边界，迎回光明之神，他还留下了一幅画……” 正当任明空聚精会神地听着弗达斯的回忆时，高台之上那名坐于最高位的神侍扬起了权杖，指向那名老者：“巴蒂斯！六年前你就已经被剥夺了神侍的身份！没资格参与审判会议！” 被打断的任明空很是不满地瞥了一眼那名神侍，不过他也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那名老者曾经是神侍的一员。 而对方六年前却被逐出了神侍的团体，至于原因，任明空看着对方那冒大不韪也要发声的行为才能猜到，多半是性格不符合神侍们的利益。 但这就意味着，叫巴蒂斯的老神侍见过任清娴，也亲身近距离经历了当年的大仪式，甚至很可能比弗达斯还要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这样……台上这些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家伙就没有留的必要了。 他本打算从那些家伙口中问出想要的信息，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动手，但现在却出来了个明显向着自己的巴蒂斯。 任明空深深吸了口气，和施元镜交换了一下眼神：差不多了。 两人轻易挣脱了守卫们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那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麻绳，不管是对d级的施元镜，还是对21%觉醒进度的任明空来说，挣断只是一个想法的事儿。 一把漆黑的陌刀从虚空中被缓缓抽出，森冷的刀身上沸腾着细小的鳞片，毁灭的气氛蔓延开来。 巴蒂斯原本正在与其他神侍们争执，但那抹漆黑却闯入了他的视线，他立即终止了嘴上的话，欣喜若狂地看向任明空手中的黑龙之爪。 “那把刀！那把刀也和当年那个人留给我们的画上的刀完全一样！他就是救世者，救世者降临了！” 救世者？任明空突然被这个新的称呼给整懵了。 他来不及思考任清娴到底怎么预言到了自己的到来和黑龙之爪的存在，甚至还预言到了黑龙之爪的陌刀形态。 因为高台上的神侍已经指挥着守卫们冲了上来。 十多名守卫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叫喊着冲向了挣脱束缚的任明空和施元镜，他们的动作没有丝毫章法和配合，只是仗着一身蛮力和人多在压迫着气势。 任明空紧握刀柄，身上通天机甲显现，沉腰旋身，陌刀被抡出了一个圆形的扇面，他暂时没想杀人，所以用的是刀背去击打冲上来的守卫。 甫一接触，那些守卫便被直接击飞了出去，惨叫着落在地上。 这下，任明空更加肯定这不过只是一些普通人。 施元镜那边的动作比他更为干净利落，所有近身的守卫现在全都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除了脸之外其他部位都失去了控制。 “普通人。”她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想法和任明空一样，对于没有威胁的人没必要刻意下杀手。 可是，黎明之城作为从诸神时代传承下来的城市，其守备力量绝非只是这十几名守卫而已。 高台上的神侍们丝毫不见慌张，他们轻轻杵了杵权杖，一道诡异的紫色光辉在场上荡开。 任明空谨慎地看见紫色的光辉扫过了自己的身体，等了几秒却没任何变化。 变化发生在另一边。 所有的守卫在被那诡异的紫色光辉扫过后，喉咙里纷纷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他们的声带都好像被撕裂了一样。伴随着呻吟的，是他们身体的变化，原本就高大的身躯，此时更是膨胀到了接近三米高，一块块的肌肉如变异了一般突出，皮肤也染上了一丝紫色。 他们再次嚎叫着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们的速度快了许多，任明空的陌刀击打在他们身上，仅仅是打退了几步。 他换过刀刃，再次旋了一圈。 为毁灭而生的黑龙之爪轻易划破了那染着紫色的皮肤，血液自伤口喷溅而出，落在地上，激起滋滋的声响，仿佛那不是什么血液，而是硫酸。 守卫们身上的伤口也在短短几秒之内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开始了恢复，虽然不快，但依旧惊人。 施元镜将染血的匕首挽出了几个花，握在了掌中，在她身前，刚刚爬起来的守卫再次倒了下去。 这一次，他们的筋被施元镜直接割断。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那些异化的守卫重新站起来，施元镜割断的筋在几秒之内就重新愈合，守卫活动着手脚又冲了上来。 “接近e级。”施元镜低声评价道。 不用施元镜说，任明空也有所感受，这些守卫的身体素质绝对已经接近了e级的水准。 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这些守卫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呆滞与茫然，他们好像是受到操纵的傀儡，失去了自主的意识。 这就是强大力量的代价？ 那些神侍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的思考导致了些许的分心，一把长枪穿过最前面的几个守卫间的缝隙，飞快地刺向了任明空的胸口。 他勉强扭动身子，可还是没有躲过去，长枪在通天机甲上刮出了一溜火星。 任明空看了一眼通天机甲的面板，没有提示受损信息，看来他们的攻击力还不足以对通天机甲造成威胁。 可是这样打下去实在太麻烦了，自己和施元镜又不好下杀手，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任明空只能假定这些人是被神侍所操控。 而且整座城市的守卫可不会只有面前这十几个。 任明空将陌刀往地上一插，回身飞起一脚，踹向趴在翼板上酣睡的大狼和五哥。 “别装了，起来打架。” 打刚才开始任明空就发现这俩其实已经醒了，尤其是大狼，昏迷着还能一动不动，醒了之后根本没法儿忍受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时不时扭动一下，还自以为没被发现。 果然，大狼在任明空飞身踹过来时便弹了起来，灵活地躲了过去，五哥也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哎哎哎，别介别介，狼是伤员！”大狼落在地上，讪讪地摇着尾巴。 任明空白了它一眼，根本懒得计较什么：“废话少说，先把那边的人给我拿下。”他指了指高台上的二十六位神侍。 “好嘞。”大狼汪呜喵嗷嗷地叫了几嗓子，便冲了上去。 五哥感受到任明空逼视的眼神，也自觉地跟上大狼飞了过去。 听到大狼那混合着各种外语的奇怪嚎叫声，四周的民众对它的恐惧更深了几分，台上的神侍们也不例外，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叫声这样恐怖的怪物？ 在任明空拔出陌刀之时，广场上围观的人群便呼啦一声直接退开了几十米远，大部分人干脆就回到家里躲了起来，只有少数人还留在街道上和广场附近看着这场战斗。 而离得最近的是巴蒂斯，他有种预感，这一战将会彻底改写黎明之城的命运。 再看这边，与其说这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压倒。 虽然有许许多多的守卫自各处涌来，但两名d级强者的实力在这些不知道依靠了什么方式异化了的守卫们面前，根本就是不可能攻陷的堡垒。 不过他们的数量也成功缠住了施展不开手脚的任明空和施元镜。 另一边，大狼的后腿在地上一蹬，地面顿时被压出了一道道的龟裂纹，而大狼也高高地跃起，跳到了神侍们站立的高台上。 五哥站在它的头顶，翅膀尖跃动着惨白中带着一丝青色的电光。 它刚看到这个颜色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嘎？爷的闪电什么时候染了个色？” 不过打起架来五哥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一道道的闪电被甩向那些神侍，虽然伤害不如从天上召唤下来的雷霆，但也足以把对手电晕过去。 大狼在高台上闪转腾挪，它每一次落地，都会扬起一道血花，尖锐的爪撕开了敌人的胸膛，这是任明空的意思，对这些人不用留情。 很快，二十六名神侍已经倒下了二十五名。 而失去了神侍的支持，那些守卫们也纷纷哀嚎着萎缩了下去，甚至不复原本高大的身形，看上去远比普通的黎明之城居民还要衰弱。 两人两动物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最高位的那名神侍。 而神侍依旧丝毫不见慌张，仿佛有所倚靠。 他将手伸进长袍中，拿出了一块小小的石头。 第一百五十九章 羊皮纸上的画 “就凭你们，还想翻出什么浪花来？” 他的话音落下，手中那枚橙红色的石头顿时开始发出了灼目的光辉与热量，那是破坏性极强的力量，无差别地焚毁着周遭的一切，以最纯粹的光和亮涤荡世间黑暗。 而唯一能在这样的光芒中不受伤害的，只有那名神侍。 “接受光明之神的愤怒吧，愚蠢的家伙们，你们根本不知道神侍的传承意味着什么！”他高高举着那块石头，这是他，他的父亲，他的爷爷……一直到第一任神侍，都只使用过两三次的手段。 实际上，真正的神侍，只是他这一脉罢了，其他人不过是聚集在他身边蹭了神侍名头的冒牌货。 而他手中的石头，是被称作“巴德尔之赐”的东西，当年地下的黎明之城建立之时，突兀地出现在了祭坛上，一直以来被视为神明对黎明之城最底线的护佑。 面对那逐渐逼近的可怕的光芒，大狼和五哥早早地回到了任明空身后，它们可没有以身试险的想法。 任明空和施元镜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认为暂时性撤退是最好的选择，去硬抗那块石头的威力自然是能扛下来的，但多半会相当狼狈，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不能去承受这样本可以避免的损失。 反正这玩意儿也不可能一直维持，远远地等着就好了。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战略撤退时，异常发生了。 那灼烧一切的光在逼近任明空时，竟自觉地分出了一条缝隙，从任明空身侧绕了过去。 任明空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一幕，他完全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也不像是那个男人给自己留的后手，因为这一手根本没有多大的意义。 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造成这一幕的原因。 那是他手中长近三米的漆黑陌刀——黑龙之爪。 这把刀仿佛直接在光芒中撕开了一片不受影响的安全区域，让任明空在其中自如活动。 为什么？ 心念电转，任明空立刻想通了其中关键。 是米斯特汀！ 虽然那把弑神之剑已经被觉醒者系统彻底分解，但它却成为了手中这把黑龙之爪的基础材料，其特殊性也被很好地继承了下来。 在神明的世界里，位格这种东西是很玄妙的，米斯特汀因为杀过巴德尔，所以便对所有带有巴德尔特质的东西都有天然的压制力和抗性。 这离奇的一幕自然也超出了神侍的预料。 他满是惊讶的眼神在任明空的刀划过他的喉咙时也没有丝毫的消散。 任明空伸手接住了从神侍手中掉出的巴德尔之赐，这块石头在失去了激活它的力量之后变得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只是颜色看上去有些鲜艳而已。 一切尘埃落定，众人也重新围了上来。 跑得最快的是大狼和站在它头顶的五哥，这俩因为之前偷懒消极怠工，生怕任明空跟它们算账，所以这会儿无比殷勤。 任明空收起巴德尔之赐，有些好奇地看了它俩一眼：“大狼，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力量好像跟之前有些变化？” 这种感觉不是突然而来的，之前和波尔塔对战时任明空便隐隐有所察觉了。 大狼之前大约是e级左右的水平，但不管是在和波尔塔交战时，还是在利落地解决这些神侍时，它所表现出来的力量，都已经快接近d级了。 大狼闻言一愣：“没啥感觉啊，狼就觉得狼饿了。” 任明空白了它一眼，又看向五哥：“你的翅膀怎么回事？” “爷不知道，嘎。”五哥倒是直白。 任明空点点头，这事儿估计也是和自己的雷降有关系，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救世者！救世者！”一个老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巴蒂斯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往任明空的方向走着，口中呼喊着救世者三个字，“您终于来了！” 任明空三两步迎了上去，扶住了巴蒂斯：“老先生，别激动别激动，您能先跟我详细聊聊十年前的那场大仪式吗？” 巴蒂斯仿佛早有准备，从怀中拿出了一卷羊皮纸，这在黎明之城可是罕见的东西，若不是巴蒂斯曾经是神侍的一员，怕是也拿不出来。 他将羊皮纸展开，一副描笔简单的画出现在面前。 画面上，首先是一座站满了人的高台，这些人都面孔都被寥寥几笔给隐去，意味着他们不重要。而这幅画想要表现的，则是站在高台最中央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可以看出画师已经极力想要描绘男人的容貌，但囿于功力和材料的限制，仍然只画出了个大概。 不过，仅是这个大概，也足以让任明空一眼就认出，那就是自己那死鬼老爹。 而在男人的头上，是一个在画上象征着“表述”的画面，那是男人在向众人描述一件东西。 那件东西是一把长长的陌刀，通体漆黑，正是任明空的黑龙之爪。 这就是画卷的全部内容了，非常简单，没有多余的东西。 “您确定那个人和我长得一样？”虽然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但任明空依旧想再确认一下。 巴蒂斯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任明空的脸，点点头：“几乎一样，绝不会有错，这幅画就是我画的。” 任明空的心情微微激动起来，真的是任清娴。 若说紧那罗秘境内的乐曲有可能是意外，那这黎明之城大仪式上的那个人绝不会是巧合。 “他还说了什么？” 但是巴蒂斯摇摇头：“没有更多了，他是个少言寡语的人，除了帮助我们加固了穹顶和参与大仪式之外，便没做太多的事情。” 闻言，任明空也没有太过失望，这一路上的寻觅过来，他已经隐隐有些摸到了任清娴的踪迹。 他知道那个男人绝不会这么轻易地现身的，他一定在哪里等着自己。 “那他去哪儿了？边界之外吗？”任明空接着问。 巴蒂斯将羊皮纸收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任明空一眼：“他说，他要去阿斯加德。” 他要去阿斯加德。 第一百六十章 两个请求 阿斯加德？！ 任明空被巴蒂斯的话给深深地震惊，如果说那个男人确实是任清娴，那他为什么要去阿斯加德，又怎样前往那早已不知迷失何处的神庭阿斯加德？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就像任清娴留给他的诸多谜团一样。 而且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 因为赎罪之地广场已经再次被一层又一层的人群给包围了起来，那全是之前围观的群众，他们看见任明空干掉了所有的神侍之后，再次围了上来。 任明空本以为这些人要为那些神侍报仇，可是人群里却被推出了一个人。 那是在开始战斗时就被任明空为保护其安全而扔到广场外的弗达斯。 任明空收起陌刀，眉毛一挑：“什么意思？” 弗达斯咽了咽口水，回头望了一眼将他推出来的同伴，他们刚才已经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路线，由弗达斯这个跟任明空比较熟的人来交涉。 “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弗达斯走上前来小声地说道，这个问题是出于私人角度的提问。 任明空点点头：“你说。” 弗达斯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究竟该不该问出来，但是作为有勇气踏出边界的人，他不能允许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将就。 “请问……您们真的是光明之神的使者吗？” 他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提出了这个从一开始就深藏在心里的疑问。 弗达斯只是虔诚，而不是愚蠢，他看得出来任明空和施元镜身上表露出来的种种稀奇古怪的迹象，那些迹象与神的使者这四个字根本不沾边。 但之所以之前刻意不往这方面想，有两个原因。 一是弗达斯需要神来宽恕他擅自踏出边界；二是他渴望着神能重塑黎明之城的秩序。 这两个原因，推动着“神的使者”的出现，为此，不管是弗达斯还是采水队的队长，都愿意成为自欺欺人的傻瓜，因为要想骗过别人，就必须先骗过自己。 本来这个局面应当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任明空不打算装了或者黎明之城实在配合不下去了为止。 但这个时候偏偏意外发生了，首先是任明空和大仪式上的那个人竟然有关系，其次是神侍们出乎意料的直接动手。 在弗达斯的设想里，神侍们即便**骄横，习惯了手握大权，习惯了欺压他们这些普通的民众，但在听到“神的使者”的身份时，应当拿出神侍应有的虔诚来才对。 可是他想错了，他虽然不笨，但终究还是缺乏经验，把人心想得过于简单。 这样一来，任明空和大仪式上那个人的身份联系便被摆到了明面上，而他们和神侍的冲突也注定了只有一方能活下来并重新掌管黎明之城的秩序。 于是，他们究竟是不是神的使者，这个问题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弗达斯的心里其实也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任明空和施元镜是神的使者，那么十年前大仪式上的那个男人应当也和光明之神有关系才对，可是当时留下的记载并无任何相关的信息。 任明空和弗达斯的眼神在空中对视了数秒，弗达斯从一开始的坚定，到自我怀疑，再到眼神闪烁，最后复归坚定。 任明空突然笑了起来：“不，我不是使者。” 听到这个预料之中的答案，弗达斯却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不管两人是不是使者，愿意坦诚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这样。”弗达斯缓缓俯下身子，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任明空刚想阻拦，却发现在他的身后，已经跪倒了一片人，并且越来越多的人正加入了这个队伍之中，他们有的或许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常年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们选择了跟从前面的人的动作。 弗达斯额头轻轻贴在地面上，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沉稳而坚定：“请您掌管黎明之城，我们将听从您的命令。” 任明空又一次惊讶：“为什么？” “因为您是救世者。”巴蒂斯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也想跪下去，但却被身边的施元镜给及时搀住了。 “你们就那么相信一个十年前的预言？”任明空表情纠结，他眼下算是体会到了赵匡胤被逼着黄袍加身时的心情，但和赵匡胤不同的是现在的情况，烂摊子已经摆到了面前，接是不接？ 要说这事儿任明空没掺和，跟他无关？那完全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他们两人一狼一鸟亲手覆灭了身为黎明之城决策者的神侍集团，导致了黎明之城群龙无首情况的发生，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那黎明之城将会酝酿出怎样的混乱还尤未可知。 这么一想，弗达斯把这个问题抛给自己还真合理。 巴蒂斯在听到任明空纠结的疑问后，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是，也不全是，我们真正相信的其实是这些。”他抬手指向了倒在地上或死或昏迷的神侍。 这下任明空就懂了。他们是认定了自己将他们从苦难中拯救了出来，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和任何预言都没有关系。 即便从来没有什么“救世者”的预言，任明空相信只要自己点头，巴蒂斯甚至可以现场画一幅“预言”出来，并言之凿凿地告诉民众自己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但是……黎明之城这个烂摊子，任明空实在没有接受的打算，也没有这个能力。 且不说他究竟能不能将黎明之城管理好，就算能，但秘境又会容许他再在这里待多久呢？ 时间一到，秘境关闭，任明空就会被传送出去。 这时，施元镜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两个字：“自治。” 对啊。 任明空思路豁然开朗，搞社会主义那一套，将来自黎明之城的权利放还给黎明之城的人民，让他们自己重新建立一个合乎规范的政治体系岂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吗？ 这其中最麻烦的问题就在于这里的人民经受了太久的压迫，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转变观念，在管理上也会有问题。 而且这一套体系与专制制度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领导者必须能够服众。 这个人选……任明空看向了匍匐在地的弗达斯。 他经历了刚才的审判，以亲身经历证明了他和自己等人的立场是同一边的，这一点上，要服众是没问题的。 被压迫久了也有被压迫久了的好处，那便是在推行新法度的时候没有普遍太大的阻力。 “弗达斯……”任明空摸着下巴叫了弗达斯的名字。 匍匐在地的弗达斯本在等待任明空答复自己的问题，谁知却听到对方叫自己名字。 这一幕似曾相识，上一次任明空以这个语气叫弗达斯的时候，还是让弗达斯帮忙把大狼和五哥搬进了地道。 弗达斯抬起头来：“您有什么吩咐？” 任明空眼神里闪动着有趣的光：“我说……你愿意成为黎明之城新的领袖吗？” “啊。”弗达斯张了张嘴。 下一秒，他瞪大了双眼，苍白的皮肤下血管也几乎肿胀了起来，那是心跳过速的缘故，他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啊？！”弗达斯语无伦次地啊啊嗯嗯了半天，终于找回了嘴的控制权，“您说什么？！” 任明空再次露出了刚才那样的笑容：“我说啊，你来带领黎明之城。”说着，他还拍了拍弗达斯的肩。 这句话他没有控制音量，伴随着拍肩的动作，一点不差地传到了周遭民众的耳朵里。 “但是……但是……”弗达斯双手凌空比划着，也不知道想说啥。 任明空伸手虚按，示意他不必慌张：“别担心，我知道你没有经验，觉得自己干不好，是不是？” 弗达斯猛点头。 “这个好办。”任明空转头看向了巴蒂斯，“嘿，老大爷，作为曾经的神侍，您应该有管理这座城市的经验，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协助弗达斯重建黎明之城的秩序？” 事情的安排有了眉目，任明空的语调也轻松了起来，连“老大爷”这种口头语都蹦了出来。 被任明空点到的巴蒂斯则不像弗达斯那样手足无措了，他似乎早有预料，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只说了一句话：“老头子不胜荣幸。” “行，那咱这新的政权就算有个基础了。”任明空高兴地宣布道，浑然不为这“基础”只有两个人而感到寒碜。 他看看弗达斯，又看看巴蒂斯，啧了一声：“怎么说呢，你们也知道，我终究是个过客，就像我父……像那个人一样，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你们要学会自己好好生活。” 言下之意，多的事儿他就不打算管了。 任明空实在是很懒的一个人，若不是为了任清娴的线索，他才懒得在这里搞出这么多事。 巴蒂斯突然说道：“老头子还有两个请求，救世者大人不一定要答应，但请先听听，如何？” 话都说得这么客气，任明空也不好拒绝，便示意巴蒂斯说。 “第一件事，如果救世者大人愿意的话，请您帮忙加固一下黎明之城的穹顶；第二件事，若您在外面能与我们的神联系上的话，请代黎明之城八千余人问一句，什么时候来拯救祂的信徒。”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发展下线 这两个请求先放到一边，任明空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我还以为你们不打算侍奉光明之神了。” 这话也不是瞎说，毕竟都开始请他来掌管黎明之城了，哪儿还摆着神权的位置？救世者是救世者，神使是神使，弗达斯可能会搞懵，但巴蒂斯这个老神侍会分不清么？ “并没有。”巴蒂斯躬了躬身，丝毫不介意任明空这句话里些微的冒犯，“您认为的信仰是什么？” 信仰是什么？任明空想了想，坦白道：“我没有信仰过什么人，不知道信仰是什么。” 巴蒂斯被任明空这番话噎了一下，好在他是经验丰富的老人，能自己给自己接下话茬：“黎明之城与外界失去联系已经无数个年头了，但我们知道，有的人会将信仰视为关键时刻庇护自己的保障，有的人会将信仰视为良心的抚慰。” 任明空嗯了一声，他大概明白巴蒂斯想说什么。 “但在黎明之城，我们的信仰很明确，一直以来都很明确，那就是光明，我们从未抛弃我们的信仰……无论掌权者为何人。” 巴蒂斯的思想，是将生活与信仰分隔化了的，也就是所谓的“信仰不在嘴里也不在手里，而在心里”。 作为曾经的神侍，巴蒂斯对这些想得很透彻，否则他也不会被驱逐了。 但是这样的思想对于其他黎明之城的民众来说还是太过超前了，真正在宣传新政权时，仍然要给任明空和施元镜安上“神的使者”的身份。 这是个善意的谎言，会在合适的时候被揭穿。 任明空对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黎明之城的人有自己的想法，能让他免去不少麻烦。 至于那两个请求，多少也不是多难办的事儿，任明空便应了下来。 但是这会儿弗达斯仍旧有些不安。 任明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你可以做到的，我在你的眼里看见过一种名为觉醒的信念。” 从弗达斯踏出边界，到他对神侍统治的痛恨，再到刚才请求任明空接管黎明之城，这些事情无不体现出弗达斯内心深处渴望着改变黎明之城的现状，也体现着他在神权的压迫下懵懵懂懂中的一丝觉醒。 在黎明之城这样一个神权主导的地方，如果弗达斯只是一个普通人，那这种觉醒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但对于一名俯视全城的统治者，这种觉醒是相当有必要的。 所以任明空选择弗达斯成为新政权的核心，明显更有经验的巴蒂斯却只是辅助。 “但是……”弗达斯依旧有顾虑，“我没有应对特殊情况的力量。”他指的是武力，但出身底层的他又本能地不想对底层人民动用武力，所以采用了委婉的说法。 任明空一拍脑袋：“我倒是把这个忘了。” 神侍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打造了一批可以被他们操控着异化的守卫军队，但弗达斯必然不会选择这样去做。 任明空摸了摸口袋，拿出了那块橙红色的石头：“这个给你吧。” 这本就是黎明之城的东西，还给他们也是应有之理，不过“巴德尔之赐”也只能给予弗达斯一个人以特殊的力量，个人的力量在管理城市面前还是远远不够的，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弗达斯刚想拒绝这样贵重的赠予，却被巴蒂斯抢先答了话：“您收回去吧，这块石头我们用不着了。” “为什么？”任明空和弗达斯同时问了出来。 “巴德尔之赐。”巴蒂斯伸手抚摸了一下那块橙红色的石头，目光有些怀念，“这是一件神赐的武器，也只有被神赋予了权利的人才能发挥它的威力。” “你是说最后那个神侍？” 巴蒂斯点点头，这都是他早年作为神侍时了解到的秘密。 “那……”任明空挠挠头，如果这个办法不行的话，他也就只有最后一个不太合适的办法了。 “弗达斯，说实话，我可以给予你超乎寻常的能力，但是……” 弗达斯啊了一声：“但是？您说。” “但是你必须听命于我，并且这种约束有可能是一辈子也无法解除的。”任明空指的当然是嵌入式神经索，这玩意儿妥妥的发展下线的神器。 此前他以为神经索始终都如描述那样无法摘下，但巴德尔给自己指出了一个可能：天女紧那罗也许有办法。 虽然有点不切实际，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弗达斯听见任明空这句话后呆了几秒，就在任明空认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突然点头了：“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按理说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弗达斯。而且，无数人都渴求的力量，就这样摆在我的面前让我选择，我又怎么能错过？” 他的眼神中再次闪现出了那种坚定。 任明空颇有些微妙地笑着看了他一眼，随后应道：“好。” 他伸出手，一节蜈蚣一样狰狞的机械设备出现在手中。 这条神经索被任明空赋予了三个模块的能力——这是他目前能赋予的最大限度的数量，分别是：“金”光屏障，光学拟态和天雷。 由于赋予能力会导致任明空短时间内无法使用对应模块，所以他的挑选很谨慎。 “金”光屏障是为了保证弗达斯不会被神侍们在民间的残余拥护者给暗杀，而且反正屏障被波尔塔触发后仍在冷却中，本来也没法儿使用。 光学拟态是一个很灵活的手段，无论如何弗达斯都是用得着的。 至于天雷，任明空犹豫了片刻，他本来是不打算赋予天雷模块的，毕竟在接下来的秘境探索中自己或许还用得着天雷，但是考虑到弗达斯不能没有攻击手段，还是咬咬牙给加上了。 弗达斯接过这条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东西的神经索，脸色有些本能的害怕。 他在将神经索装在自己背上前，问了任明空最后一个问题：“您会让我背叛光吗？” 任明空想了想，笑道：“老实说，如果你说的是光明，那不一定。但你如果说的是巴德尔，那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和他是站在同一边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在吗？ 米德嘉尔德阴沉晦暗的末日天空下，是遍地的遗迹，是倒塌的建筑残骸，掉光了叶的树张牙舞爪地在风中挥舞着枝桠，只有在贴近地面的地方，才汇聚了大部分的勃勃生机。 但即便是这样在任明空看来颇有些荒凉的景象，对黎明之城的居民来说，仍旧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的美景。 任明空和施元镜行走在米德嘉尔德的大地上，一狗一鸟跟在他们身后。 从黎明之城离开后，任明空一直在思考一些漫无边际的问题。他不是好奇黎明之城的由来，而是惊讶于黎明之城究竟凭借什么撑到了现在？ 信仰的力量总是让旁观者不能理解，但不可否认，在最黑暗的时刻，信仰往往是疗愈的良药。 一座位于地下的城市，一群渴望光明的人。 任明空也不知道这样的状况是否是黎明之城建城时的有意为之，如果是，那究竟又是什么人干的？巴德尔吗？ 不可能。 那个时候巴德尔正在面对米斯特汀，无暇顾及这么多事情。 总不能是任清娴？ 时间对不上。要说自己那死鬼老爹有什么本事，任明空还能接受，要说他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老怪物，任明空只能呵呵一笑了。 但是任清娴十年前来到黎明之城，留下预言，又是为了什么？ 给自己找一帮小弟？绕这么大一圈图个啥啊！ 唯一的可能，就是借黎明之城的口，引导自己前往失落的神庭阿斯加德。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身后传来大狼百无聊赖的抱怨声，“狼走累了，附近连一只犬科动物都没有，狼需要身心的抚慰！” “抚慰你个头。”五哥站在大狼头上扇了它一翅膀，摆出一脸清高，“你要有更伟大更崇高的追求，才能不负活这一辈子。” 任明空一脸微妙地看向拌嘴的两只：“你们这都跟哪儿学的骚话……算了无所谓，我不想听。” 他指了指前方：“我们去华纳海姆，顺路找巴德尔问点事情。” 刚才他已经给两只解释了它们昏迷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包括巴德尔与世界树融为了一体。 要找巴德尔问的事情，自然是关于黎明之城。 任明空摸了摸背上的一把金色的长枪，这是黎明之城的赠礼，施元镜也有一件，不过她那是一把短刀，两把武器都能与灵气共鸣，发挥出非凡的力量，以外界的眼光来看，算是不错的超凡物品。 拿钱好办事，这点在各地都是通用的。 一人一件收下赠礼后，巴蒂斯的两个请求也得尽快去完成了。 关于加固穹顶，任明空飞上去仔细查看后，放心那些藤蔓竟然和世界树的枝干有些相似，但是无论他对藤蔓如何呼唤巴德尔的名字，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于是他准备连带着巴蒂斯的第二个请求一起去问问巴德尔这是怎么回事。 巴蒂斯在从神侍们的藏宝库里拿出这两件武器的时候告诉任明空，黎明之城在早些时候是很擅长制作武器的，并且还是带有特殊能力的武器，可惜近几百年由于资源的匮乏，即便拥有技术也再难以施展。 这两把武器就是仅剩的遗留了。 擅长锻造。任明空在听到这一点的时候怦然心动了一下，要知道，现在在外界，最稀缺的就是超凡物品。 而稀缺中的稀缺，就是武器。 任明空意识到，如果能将黎明之城这样一支力量带出秘境，那将被各大势力疯抢。 可惜他做不到，而且黎明之城的人们在收到巴德尔亲自降下的神谕之前，估计也是拒绝搬迁的。 虽然弗达斯会率领他们踏出边界，逐步适应外界的生活，但他们的根已经扎在地下了。 若是他们有这么容易搬迁，那黎明之城也不可能撑到现在。 从黎明之城离开后，一路上遇到过一些人，但再没发生什么麻烦事儿，算是风平浪静，大约一天过后，一行人终于看见了米德嘉尔德与华纳海姆的交界处。 但是在看见交界的时候，众人也看见了被不明伟力撕开的米德嘉尔德的断口。 众人所处的米德嘉尔德并非完整的王国，它随着世界树的折断，也有一部分随着阿斯加德落入了不知名的虚空中。 一行人现在看见的，就是被折断的边界。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恐怖裂口，光线在那里扭曲，物理规律在那里失去意义，就连时间，仿佛也抛弃了边界外的空间。 而在断口的外面，令人惊讶的是，竟然还飘浮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架无比宏伟的桥梁，即使它已经被击碎成了一截又一截的残骸，其曾经的壮观也能于它散发出的透亮的虹光中瞥见。 那是彩虹桥，连接神庭阿斯加德与米德嘉尔德的通道。 “没想到它也碎了……”任明空喃喃道。 他本来以为，要想前往阿斯加德，只要找到彩虹桥就可以了，因为理论上来说，彩虹桥与阿斯加德存在一种根源上的联系，不论两者在空间上相距多远，都可以通过彩虹桥往返于两端。 可是现在彩虹桥却断了。 我那死鬼老爹到底是怎么过去的？！ 任明空百思不得其解。 在感叹完了彩虹桥悲剧的壮丽后，一行人继续往华纳海姆的入口走去。 虽然已经看见了交界处，但实际上路程还有很长一段，和望山跑死马一个道理。 又过了半天，他们终于来到了米德嘉尔德和华纳海姆交界处的世界树根须之前，这里和从约顿海姆过来一样，也得通过世界树的根须才能前往华纳海姆。 这也就是任明空说顺路的原因。 走到世界树的根须面前时，巴德尔也没有发出一点动静，这倒不是他出事了，而是因为世界树实在是太大，巴德尔不可能随时关注每一个地方。 任明空上前敲了敲树皮：“在吗？” 他艰难地控制住自己差点秃噜出一句“快上线”来。 不过巴德尔这样真的和挂机没什么区别，叫他上线倒也对。 好一会儿之后，根须中才传来了有些迟钝和迷茫的声音：“谁？谁找我？哈欠……噢是你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任明空嘴角抽了抽，睡觉去了？合着还真是挂机。 将脑子里奇怪的诸如“植物也会打哈欠吗”之类的想法压下去，任明空清清嗓子，直入正题：“您知道黎明之城吗？” 在问出这句话之后，空气安静了接近一分钟，任明空几乎要怀疑这位当惯了树的光明神是不是又睡过去了。 就在他忍不住要催促时，巴德尔说话了：“啊……刚刚在调集精神力往这条根须赶过来，你说什么，黎明之城？好像有点印象。” 巴德尔的根须拧成了一团，仿佛体现着他皱眉沉思的画面。 任明空见状，干脆把他在黎明之城的经历大概都讲了一遍，希望能勾起这位光明之神的回忆。 要是想不起来可就搞笑了，弗达斯那群人怕是会哭死。 好在巴德尔多少还算一位合格的神明。 他一条气生根在粗糙的树皮上一拍，恍然大悟：“噢~你说他们，我想起来了，不过在几个千年之前，我的力量开始逐步衰退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余力去关注他们，他们竟然还活着吗？” 巴德尔的声音充满了怀念与惊讶，甚至任明空还从中听出了一丝愧疚。 神也会愧疚吗？ “活着，但活得不算太好。”任明空简练地答道。 巴德尔颇为惋惜：“也是，听你的描述，那些曾经无比虔诚的神侍也已经堕落向世俗的贪念了，好在仍然有人能站出来。” 任明空见巴德尔差不多回忆起了全部的内容，便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他们的穹顶有办法加固吗？那些藤蔓好像是你的手笔？” 在任明空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巴德尔又一次san值狂掉地摇了摇根须。 “很难了，那些藤蔓确实是我做的，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你看到的藤蔓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力量衰退的我没办法再控制它们或再建造一个穹顶。” 这话说得任明空又惊又疑又惆怅。 惆怅是惆怅在穹顶加固的事儿泡汤，惊疑是惊疑在任清娴又是怎么做到的？ “您仔细想想，十年前秘境内是否还进来过一个人？” 巴德尔想也没想就摇了摇根须：“没有，绝对没有，这我不用想，我脑子现在是不好使，但作为世界树，对秘境内是否出现过什么人，绝对了如指掌。” 您已经认识到自己脑子不好使并坦坦荡荡地承让了这件事实在让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并只能呵呵两声呢。 巴德尔称没有见过任清娴，这没有太超出任明空的意料。 毕竟在彩虹桥被毁后还能独身前往阿斯加德的人，怎么说也比这位在树里待了无数个年头力量衰退的光明神要强。 是的，任明空已经默认任清娴强过巴德尔这位昔日神明了。 任明空不知道自己的死鬼老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男人在自己心里便越来越强大了。 其实仔细想想，或许……从小就是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打断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从地下搬出来？”任明空问出了黎明之城的居民最关心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他们究竟还有没有被神关注。 “现在？现在的话，随时啊。”巴德尔有些茫然，“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他们搬出来了？” “你也没说让他们出来啊。”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虽然一棵树没有眼睛，但任明空依旧感觉自己和巴德尔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两分钟。 终于，巴德尔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听上去有些头大：“他们怎么还是那么固执……” 任明空抱着膀子站在一边，斜眼看着面前这条世界树的根须：“完了，这下乐子大了，他们要是知道你把他们给忘了指不定要出多大乱子。” 鲜少言语的施元镜这个时候还开口补了一刀：“他们一直记着你。” “别说了……”巴德尔看上去有些局促。 “本来我一开始让他们躲进地下，是为了躲避当时地面上时常发生的天灾以及随处可见的怪物。后来，天灾逐渐平缓，怪物也一一死绝，他们搬出来生活自然也没什么问题了，可是那个时候我的力量早已衰退，无力和他们对话。” 任明空问道：“那难道让他们一直在下面待着？” 反正让他再转回去传话是不可能的了，且不说弗达斯和巴蒂斯不相信自己的神使身份，就算他们信了这真是巴德尔的意愿，在出来后发现支撑了他们的信念无数年的神变成了一棵树，那黎明之城不知道又要疯多少人。 “等你想到办法重塑我的身体吧。”巴德尔叹了口气，“我现在的状态是没办法面对他们的。” 任明空点点头：“也行，反正他们也不怎么急，那穹顶应该也还能再撑十几年。” 反正不是自己的事儿，怎么也轮不到任明空来愁。 “还有别的事儿吗？”巴德尔好不容易将纠结的情绪压下后问道。 “没了。”任明空干脆地回答，“再借个道去华纳海姆。” “去拿巴姆鲁克？” 任明空嗯了一声。 “那你们不用去了。”巴德尔直接说道，“我的第一万三千八百九十六条树枝不久前看了一眼，巴姆鲁克已经被人取走了。” “取走了？！”任明空闻言愤愤然，他可是已经把那把剑视为自己的物品了，谁知道半道上却被截了，“谁干的？” 巴德尔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嘟囔：“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又不会一直盯着那儿。” 这话说得任明空有些泄气。 之前巴德尔透露了两件神器的线索，其中提尔锋在海姆冥界的冥海里四处飘荡，而巴姆鲁克则插在华纳海姆最高的山峰上。 毫无疑问，任谁都不会选择去危险不明的海姆冥界寻找下落同样不明的提尔锋。 所以任明空才想去华纳海姆找巴姆鲁克。可是现在巴姆鲁克没了，算算时间，再想掉转头去海姆冥界寻找提尔锋有些不现实，虽然不知道秘境具体何时关闭，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来判断也快了。 说来也巧，就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巴德尔的根须耸了耸，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九大王国的空间产生了奇怪的排他性波动，你们的时间好像不够了。” 啥？ 任明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巴德尔是在说秘境快要关闭了，虽然在预料之中，但任明空仍然觉得这时间也太紧了。 看来去往阿斯加德的路得集齐五大神器后重启秘境才能去寻找了。 “还有多久？” 他还想趁最后的时间尽可能地搜刮一点资源。 巴德尔的回答传来：“十……” “十什么？分钟？”听着巴德尔那不疾不徐的语气，任明空着急地追问。 “九……” 任明空：“……” “八……” “好了好了，打住。”任明空一脑门冷汗地叫停了巴德尔的读秒，并快速整理了思路，将接下来商量中的事情捋了一遍，“我出去后会尽快履行与你的约定，但我实在不能保证具体要多久。” “好，对了……”巴德尔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任明空现在着急忙慌的，生怕剩下的几秒不够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哪儿还由得巴德尔插嘴，基本对方是昔日神明，也得乖乖安静。 “别说废话，听我说，你在这儿的时间里，有机会的话还是多看看黎明之城的那些人，他们怪不容易的，顺便有可能的话帮我找找通往阿斯加德的路，应该是存在的，只是不知道被藏在了哪里，这暂时算在我和你的交易里吧，至于报酬我们到时候再说。”他语速飞快地说着。 还有四秒。 “没问题，可是……”巴德尔又一次想找回话语主动权。 但任明空又一次打断了他：“先别可是，你快看看这玩意儿对你恢复力量有帮助吗？”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了那块橙红色的奇怪石头，那是黎明之城神侍代代流传的“巴德尔之赐”。 但是巴德尔的语气有些古怪：“你脱力了难道能通过吃自己的结石恢复过来？还有，你让我把话说完，我多少也算是昔日……” 这一次，任明空根本没机会听巴德尔后面说的什么，他只听到有关“结石”的叙述，便眼前一黑，被强制送出了尼德霍格＆世界树秘境。 重新出现在现实世界的任明空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感叹终于活着出来，而是…… “卧槽这玩意儿原来是他的结石？！”他拿着那块石头的姿势顿时从原本的紧握变成了双指轻捻，好像手里的不是什么“巴德尔之赐”，而是人见人厌的臭大姐（一种虫子）。 这时他转过头来，才发现大狼自己的三位同伴都各自以一种极其微妙的眼神盯着自己。 “怎……怎么了？”任明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刚刚。” “凶了一个……” “神明？” 施元镜、大狼和五哥依次说道。 嘶…… 经提醒后，任明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平常这样说话说习惯了，刚才赶时间焦急之下，竟然对巴德尔也采取了那样不客气的语气。 而且巴德尔似乎一直都有什么话想说。 “早知道先听听他想说什么了……”任明空有些懊恼，可是现在他也进不去秘境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颇有些无奈的熟悉的声音在任明空的耳畔响起： “我说，你着什么急，我就想告诉你，我在外面也能说话。”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奥德丽 和在秘境中一样，这个声音只有任明空能听到。 “你咋了？”见任明空突然表情呆滞，五哥歪着脑袋问道。 “那棵树说二傻子太着急了，不听他把话说完，其实那棵树在现实世界也能说话。”大狼奇怪地瞥了头顶的五哥一眼，“你听不见吗？” 说完，它蓦然发现众人都看着它，仿佛看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一样。 “喵……？”大狼外语都蹦了出来。 “实际上……”任明空摸着下巴，在“跟大狼解释”和“算它第二次叫我二傻子的账”之间犹豫了半秒，“实际上只有我能听见。” 我真是心慈手软，之后再跟它算账好了。 大狼也懵了，它看向五哥和施元镜：“你们都听不见？” “听不见。”五哥没好气地叨了它一口。 大狼会许多外语，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但就连它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听得懂世界树“说话”，这分明早就超出外语的范畴了。 “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会那么多门语言的？”任明空拧着脸，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大狼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狼也不知道哇，狼自从有记忆开始就会。” 任明空也想不通这个问题，按道理说他是因为通晓万物才能听懂，但大狼又是因为什么？ “好了，有什么事儿的话你可以就在外面跟我说，我先光合作用去了。”巴德尔的声音响起，听得出来它还有些残存的尴尬，估计这会儿急着回去想办法看看黎明之城的人们。 “行，我有进展了就来找你。”任明空点点头。 这次的秘境结束得和以往一样突然，至今任明空也没搞明白秘境结束究竟是怎么触发的。 四周许许多多的身影闪现，那都是被陆续送出秘境的人。 任明空一眼就看见了身形魁梧的肖凤仪。 “肖校长！” 肖凤仪看上去状态还行，虽然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灰尘仆仆的样子。他听见有人叫他，转过头来便看见了任明空。 “太好了！你们没事。” 任明空明显感到肖凤仪舒了口气，他猜测多半是对方在与史莱登院长交手的过程中得知了波尔塔会来找自己的事情。 “您看上去也打了个艰难的胜仗。”任明空说着，一行人向肖凤仪靠拢过去。 之所以这么说，一是委婉询问肖凤仪和史莱登之间的战斗细节究竟如何，二是向他暗示自己等人“也”打了一场艰难的胜仗。 果然，肖凤仪没反应多久，便接收到了任明空的暗示。 “也还好，那个老东西不是我的对手啊哈哈哈……等等，你们跟谁交手了？”肖凤仪压根没往波尔塔身上想，他在看到任明空和施元镜的时候便自然地认为他们是没被波尔塔找到。 可是，这次进去的，能跟d级的施元镜和手段古怪的任明空交手的人，就连号称日不落第一小天才的那个家伙也做不得吧？ 任明空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但又故意展现出了一丝得意与骄傲：“您知道的。” 肖凤仪先是茫然，而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下一秒，任明空感到一阵一道如有实质的精神力波动以肖凤仪为中心向四周飞速荡开，那是肖凤仪在通过特殊方式检视被排出秘境的所有人，他在找波尔塔。 不远处，一个头发胡子各缺了好几个口的老头被几个人搀扶着，他看上去精神相当萎靡，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在精神力波动扫过时，他恨恨地往肖凤仪的方向瞪了一眼，但半秒后便不自觉地缩了回去，不过他又立刻笑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大快人心的事。 “史莱登院长，刚刚那是……？”搀扶着他的几个人也感受到了那丝毫不加掩饰的精神波动。 身上的宽袍变成了褴褛的乞丐装的史莱登仿佛一瞬间就恢复了精神头：“华夏的肖凤仪，他是在找他消失不见的几个好学生。”说到消失不见四个字时，史莱登加重了语气。 “联系波尔塔副所长，我有事儿跟他说。”史莱登对身边一个人吩咐道。 被史莱登点到的人应了一声，掏出手机拨通了波尔塔对外的电话号码，可是在几声忙音后，对方无信号的提示音在听筒中响起。 “没信号。”那人有些茫然。 另一边，肖凤仪很快将附近都扫了一遍，这次秘境的入口只有这不大的一片区域，并不存在从其他地方出来的可能性。 肖凤仪收回精神力，震惊地发现：波尔塔不见了。 “你们……你们……”他呲着牙，一脸凌乱地看向任明空和施元镜，“你们”“你们”地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猛地一昂头，愤愤然从鼻子出了口气。 不用问，他也知道一定是波尔塔在这俩小家伙这里折戟了，说实话，就算是他跟波尔塔对上，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击杀对方。 主要还是他们相互的了解太深了。 肖凤仪实在很想知道这俩小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此地显然不是最佳的谈论场合。 他是不打算问了，但任明空却憋了一肚子的疑惑和闷气，莫名其妙被c级强者盯上，任谁都不会开心的。 “话说啊，您到底和波尔塔有什么过节？他犯得着这样报复？” 任明空知道，虽然波尔塔的行为有一部分原因是教皇凯撒的授意，但若非他和肖凤仪之间的旧怨，想必也不会直接找上自己。 肖凤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个动作放在他这样的钢铁硬汉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但他也知道自己把任明空这个无关人员给牵扯了进来，所以很是愧疚。 “是这样的，早些年的时候……” 早些年的时候，肖凤仪还是个毛头小子，他凭借天生的体魄和从一个老师父那里学来的一些拳脚功夫，远赴中东参加了一个雇佣兵组织。 在那里，他认识了波尔塔、老约翰。 如果故事里只有他们三人，那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 实际上，就像很多老套的故事里讲的那样，他们同时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一个来自东南亚的女孩。 女孩同样是他们所在的雇佣兵队伍里的一员，不过她负责的是后勤保障部分。 中间的故事不必赘述，总之，在十年的雇佣兵生涯后，三人终于因为这个女孩而大打出手。 最后的最后，三人在女孩的劝阻下恢复了理智，握手言和、重归于好。 但是，这件事却给他们都留下或带走了一些东西。 老约翰失去的是两根手指。 肖凤仪失去的是快要到手的挚爱。 而波尔塔则失去了他的养子，同时也是他的学生，他的继承人。 “本来奥德丽是打算选择我的，可是那天过后她似乎再也没办法接受我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了。” 奥德丽是那个女孩儿的名字。 “那她最后去哪儿了？”任明空问道。 “最后……”肖凤仪叹了口气，“最后我们四个都离开了那个组织，回到了各自的家乡另谋出路，奥德丽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至于她现在，也许正在某条街道上做着生意，拌着特色的咖喱，又或者躺在某个幸运家伙的怀里？”肖凤仪自嘲似的嗤笑了一声，“反正不可能在这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天空中突然风云变幻，一道肃穆中带着一丝妖魅的金光刺破了天际，无数的梵音在耳旁唱起，那高远的天空上，云朵也变成了一条又一条优美的飘带。 “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都惊慌地看向天空中的异象，刚刚才经历了神灵遗体的降临，难道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任明空也不例外，他也搞不懂这是又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看向肖凤仪：“肖校长……诶，您怎么了？”刚喊出对方的名字，任明空便发现肖凤仪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 肖凤仪拧着眉头，嘴唇也紧紧地抿着：“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任明空大惊，让c级强者如临大敌的事情，会是什么？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场的人里，脸色微妙的除了肖凤仪，还有一个人……不，不是人，是一只狗。 大狼面色呆滞，它似乎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状态，虽然身体在这里，但思维却不知道飘往了何方。 施元镜拿出了神谕水晶，水晶中那乳白色的黏稠液体不停地翻腾组合，显示出一副副的画面，在那些画面上，有着一个共同的模糊身影。 这是哪位大佬来了？ 任明空立刻意识到了这点，再结合梵音唱响，飘带纷飞的景象，一个称呼从他的嘴里炸了出来：“神宫之主？！” 如他猜测的那样，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金光铺就的阶梯上走出，她有一头微卷的长发，不需要多精心的打理便分外柔顺，绮丽的衣装也并非单纯的炫彩搭配，而是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和谐”之美。 在她的手腕与脚踝上，套着数个银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像是一首余音袅袅的歌谣。 真的是她！任明空长大了嘴，他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其他的b级强者。 更何况这位除了实力，外表也倾国倾城。 她来干嘛？！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见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肖凤仪眼神涣散，喃喃自语。 任明空想了想，虽然不知道肖凤仪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答道：“您刚刚说，‘反正不可能在这里’。”说着，他还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就是爱情啊。 肖凤仪咽了咽口水，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但听起来肠子都悔青了：“我收回。” “您收……”任明空本能笑哈哈地说出前两个字，但下一刻直接噎住了。 他那还算好使的脑袋瓜在极快地推断了一些肖凤仪的逻辑之后，得出了一个惊讶得堪称惊悚的结论。 “您是说，天上那位是奥德丽？！”他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除非她有个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否则我敢拿波尔塔的屁股蛋子保证，那绝对是奥德丽。”肖凤仪现在的心情是相当混乱的，以至于他突然间说都不会话了。 任明空也没心情去计较肖凤仪拿个死人的屁股蛋子来做担保有什么用。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他头一次知道“神宫”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大狼莫名其妙被一个奇怪的女人给吸引到了府河岸边。 当时他在猜测那个女人是神宫之主后，还好奇对方为什么会来蓉城，会在府河岸边落脚。 现在他好像知道答案了，因为肖凤仪在蓉城。 说到这个……任明空回头看向大狼，不出所料，这狗又陷入了奇怪的失神状态之中。 这下可以确定了，奥德丽、神宫之主以及那天府河岸边的神秘人，是同一个人。 这简直像个天大的巧合与玩笑。 云端之上，身形渺渺的神宫之主将目光投射向了世界树上的众人，她无言地巡视了一圈之后，停在了肖凤仪的身上。 咕噜。 任明空怀疑自己几乎能听到肖校长咽口水的声音。 下一秒，云端上的女人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就在大家纷纷好奇她去了哪里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世界树上也有几个人同时不见了。 …… 任明空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酒馆内。 失神中的大狼、五哥还有施元镜，以及肖凤仪校长都在这里，他们似乎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除了自己等人，任明空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可以被怀疑为那位神宫之主的身影。 就在这时，酒馆内的一个房门从里面被推开。 老约翰那顶着大红鼻子的脸出现在门后，他看上去有些气结，对尚在呆愣中的肖凤仪招了招手：“肖，进来。” 被招呼了一下，肖凤仪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老约翰的脸，略略扫了一眼对方背后的房间，他知道谁在里面等着自己，犹豫了半秒后便走了进去。 其他人很知趣地没有跟上，老约翰可没叫他们。 房间内，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坐在桌边，随手托着脸颊撑在桌面上，轻轻抿着酒杯里猩红透亮的液体。 她这会儿的打扮和刚才伫立云端时又不一样了，原本的赤足上穿了一双皮靴，飘摇的长裙也变成了夹克与牛仔裤，一头长发束在脑后，挽起来扎了个丸子。 肖凤仪在进入这个房间，看见面前姿态随意的女人后，原本杂乱的心虚突然在一瞬间被抽空了，无比的平静重新占领了思想高地。 “好久不见了。”他跟在老约翰身后走到桌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奥德丽。” 奥德丽伸手从地上拿起两瓶酒，隔空扔给了肖凤仪和老约翰，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 “喝。” 三人一言不发地碰杯，灌下，碰杯，再灌下，直到各自面前的酒瓶空掉。 “奥德丽，我还以为你变了。”肖凤仪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莫名的开心，这对时常绷着脸的他来说实在不容易。 可是对面的女人的回答却让他如坠谷底。 “我确实变了，肖凤仪，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我们这样喝酒了。”奥德丽轻轻摇了摇空空的酒杯，优雅的姿态与刚才豪迈的做派格格不入。 老约翰又开了一瓶酒，自顾自地喝着，没有参与对话的想法。 肖凤仪神色落寞地垂着眼，看着手中的酒杯，说道：“是啊，是啊……不用你说，我也感觉到了，十多年前那个能跟毛子对瓶吹的奥德丽早就不在了。” 从一进门他就有这种感触了，凭他对记忆中的奥德丽的了解，对方应该直接把自己拉到床上说话，而不是这样郑重其事地坐在桌边喝闷酒。 “不好意思。”奥德丽说着道歉的话，神色中却没有几分道歉的意思，“毕竟……那已经是十几年了。” 沉默片刻后，肖凤仪甩了甩头，重新恢复了平常的英武气质，仿佛刚才沉郁的是另一个人。 “不说这个，倒是你，怎么来这里了？” “老约翰给我打了个电话，跟我说波尔塔要去秘境里找你拼死拼活，让我来想办法收场，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个需要了。”奥德丽在提到“波尔塔”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稍稍波动了一下。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神宫之主”这个词，他们知道，只要不点破这层窗户纸，还能像当年一样闲聊。 但昨天永远都不可能是明天。 “我得走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我处理。”奥德丽站起身来，说着与自己身份毫不相干的话。 肖凤仪知道那是对方在暗示神宫内部这段时间忙得很，离不了她。 “好，我也得走了，那些小家伙们这会儿大概在到处找我。”他说道。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把酒当水喝的老约翰。 老约翰啊了一声，懵逼地看了看两人。 “看我干嘛，你们走你们的，我又不走，这他妈就是我的店。” 一句“他妈的”，让三人仿佛重新回到了十几年前，坐在破烂的酒馆里喝着劣质的烈酒的日子。 奥德丽噗嗤笑出了声：“你啊你……” 在一片柔和的光芒中，她身上的衣着再次变成了来时在云端的模样，她又成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宫之主。 奥德丽最后看了肖凤仪一眼，无声地道：再见。 这一分别，便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肖凤仪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此时的他也不是当时那个毛头小子，而是威严肃穆的将军。 他看向奥德丽的背影。 再见。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狼的梦 且说门外等待的众人。 在肖凤仪进去那间房间后，两人一鸟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颇感无聊，刚刚从气氛紧张的秘境中出来，身心瞬间就放松了下来，简直当场就能躺下睡过去。 大狼还在出神，从奥德丽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这臭狗好像被勾去了魂魄一样，只剩下身体的本能意识。 任明空也不知道强行叫醒大狼的话会不会对它造成什么影响，只能耐心地等着。 好在没过几分钟，也许是奥德丽带来的影响渐渐消散，也许是大狼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总之它醒过来了。 但在醒过来的瞬间，它便脱力地倒在了地上。 任明空赶忙上前扶住大狼。 “没事……狼没事，就是有点累。”大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听上去是真的很累，但它刚刚明明就只是站在这里啊。 任明空顺了顺它的毛：“发生什么了？” “狼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狼有个朋友，是名人类，他很威风，狼跟他一起征战四方，终于他执掌大权……” “然后他把你抛弃了？”任明空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这狗血的剧情。 “怎么可能。”大狼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要不是狼现在没力气，冲你这句话就得咔嚓给你一口……后来他死了，再然后就没有了。” 听完大狼的梦，任明空陷入了思索。 “你确定这真的只是个梦？” 大狼道：“那不然呢，梦里不管是那个人还是狼，都是威风八面、位高权重的模样，不是梦难道还是狼上辈子？” “我是说，你这个梦和神宫之主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任明空敲了大狼的脑门一下。 大狼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片刻后，它犹犹豫豫地开口：“大概……可能……也许……” “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可能她就是狼梦里的那个朋友？” 任明空无奈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有价值的推测，你又不是没听到，那是肖校长前女友，之前就是个普通人，满打满算现在也不过四十来岁，上哪儿去给你找征战四方的日子。” 但是大狼却有不同意见：“或许真是上辈子呢？” 这个问题到这儿算是陷入了毫无头绪的境地，仅凭一个没头没尾的梦，换诸葛神棍来也算不出个一二三。 短暂的百无聊赖地等待后，任明空看见那扇房门被推开了。 出来的只有肖凤仪一个人。 打量了一下对方脸上的表情，任明空没有看出什么很强烈的感情波动，但闻到那一大股酒味儿，料想刚才的对话也不是很令人开心。 “物是人非事事休。”任明空走上前去拍了拍肖凤仪的肩，“校长，老爷们儿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实在很难搞懂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前一句明明还是诗词文艺范儿，后一句就糙得没法儿再糙。 肖凤仪竖着眉毛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任明空打了个哈哈，他不过是试探一下肖校长心情如何，现在看来似乎也还好。 “那位女士呢？”他越过肖凤仪的肩头往掩着门的房间里望了望。 肖凤仪叹了口气：“走了。” 任明空愣了愣，没看见有人出来啊，随后他想到自己等人是怎么来的，也就明白了。 “咋，你有事儿找她？”肖凤仪见任明空神色有些失望，问道。 任明空想想，摇了摇头。 不是不愿意告诉肖凤仪关于大狼的事情，只是解释起来实在有些复杂，而且就连大狼自身也糊里糊涂的，没必要到处说。 肖凤仪看了任明空和施元镜半天，憋出一句话：“你们真杀了波尔塔？”经过了一开始的恍惚和刚才故人重逢的落寞，肖凤仪有些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 被问到的两人点点头。 五哥在旁边滋儿哇乱叫地插嘴：“还有爷，爷也出力了！” 大狼倒是比较安静，它还在想那个梦。 “到底怎么做到的？”肖凤仪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他相当清楚一位c级超凡者有多难击杀，若非一心死战，同级之间想杀都不容易。 最简单的道理，打不过还跑不掉吗？ 任明空和施元镜对视了一眼，那一战的细节有太多不方便透露出去，不管是任明空的秘密，还是巴德尔还活着这件事。 但也有一些能说的。 “我d级了。”任明空开口道，“而且波尔塔大意了，算是作茧自缚吧。” 他指的是波尔塔召唤出的那片疯狂生长的植物世界，若非这个举动，波尔塔想要逃离任明空的雷降不会这么困难。 肖凤仪一看两人交换眼神，就知道一定是过程中有什么不方便公开的事情。 他倒是也不会去追问，各人有各人的机遇。 更何况，两人击杀c级强者的战绩摆在这里，要论实力，想与肖凤仪平起平坐虽然还差点，但也没差太多了。 任明空晋升至d级这事儿倒是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要知道施元镜作为陆先生的徒弟，也仅仅只比任明空快了一二十天而已。 这小子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肖凤仪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这前浪快被拍在沙滩上了。 波尔塔的大意倒是在情理之中，当年还是雇佣兵的时候，波尔塔就因为这个性格破绽吃过大亏，没想到他终究还是死在了这上面…… 肖凤仪默默叹了口气，仇怨归仇怨，旧情是旧情。 波尔塔死了，奥德丽变了，十几年前的那份交情，便只剩下他自己还有老约翰了，也不知道以老约翰的身体状况还能撑多久，这混蛋可不是超凡者。 稍稍整理了情绪，肖凤仪明白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瓦兰纳教堂那边还在等着自己带领孩子们回去；回国后大概率得去一趟陆家胡同做述职报告；任明空和施元镜也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学院了，最起码当学生是不合适了，还得想办法给安排下一步。 念及此处，本就心情不佳的他更是感到头大。 “走吧，我们先回去。”肖凤仪招呼了一声，往酒馆大门的方向走去了。 走出酒馆时，任明空发现天上到处都悬着直升飞机，噗噜噜的桨翼旋转声遍及了整个泰晤士河上空——那都是接从秘境中出来的人的。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一架一架直升机。 突然，任明空顿住了。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是一个有着淡金色长发的少女，穿着白色的束腰短裙，脸庞带着北欧特有的冷白色。 是伊薇特？ 离得太远，任明空只能辨认出那似乎是有过数面之缘的伊薇特，但分不清究竟是姐姐还是妹妹。 她们也来了啊，也是，诸神黄昏本就是属于北欧神话的内容，凛冬守望者参与进来也不奇怪。 就在他思考之时，那个洁白的身影拿起了一把造型古怪的剑，轻轻挥舞了两下，似乎觉得手感一般，颇觉无趣，随手又丢给了旁边的人。 这么个有些神经质的动作让任明空确定了那是咋咋呼呼的小伊薇特，这姐妹俩的差别实在太过明晰……等等，那把剑是？！ 任明空瞳孔微缩，那个古怪的造型难道是…… 提尔锋？！ 这把剑竟然被小伊薇特拿到了？任明空吸了口气，看来自己想得到提尔锋得费好大一番工夫了，好在小伊薇特看上去对失去了所有威能的提尔锋并不感兴趣。 怀着繁杂的思绪，两人一狗一鸟跟着肖凤仪回到了瓦兰纳大教堂。 很快，作为交换生的灵能学院学员在瓦兰纳教堂重新集合，在清点人数后，众人悲伤地发现有四名同学永远地回不来了。 逝者已去，生者坚强。 这一次的警醒更让他们认识到了超凡世界的血腥残暴，这是文明法度的灰土，仅需一点嫌隙便可拔刀相向。 蓉城灵能学院来的几人回到蓉城后，各人都与同伴纷纷告别，肖凤仪给他们放了半个月的假，在家好好休息。 这个假放不放，对任明空来说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即便在学校，也没人敢说能教他点什么了，当然，除了文化课的老师。 在家待了两天，任明空终于清点完了这次的收获。 除了实力的变化外，还有战斗经验的提升，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哪儿有那么多在生死之间顿悟的故事。然后是物品的收获，除去被作为任务物品提交的紧那罗秘境核心和两把神器，还剩下了一颗巴德尔的结石，一把黎明之城作为赠礼的长枪，以及一些世界树的枝桠。 杂七杂八的还有不少看上去有用的矿石和材料，任明空反正有储物空间，他一点不担心拿不下。 见到感兴趣的往储物空间里塞就是了。 关于大狼和五哥的变化，任明空研究了半天，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五哥的事儿或许可以用被雷劈进化了来解释，但大狼……那恐怕真的就只能去问问奥德丽女士了，而且对方大概率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大狼又做了个梦，梦见了一座道观，经过任明空多次确认，他终于将道观的位置定位在了一个地方。 青城山。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个电话 “你确定这个梦不对劲？” 任明空俯身逼视大狼，他可不想白跑一趟，他现在可是在假期呢！要不是此事牵涉甚广，以他懒惰的性格，连问都懒得问大狼一句。 大狼猛地点头：“这个梦给狼的感觉就和那个女人一样。” 和神宫之主一样？这样吗……任明空站起身来，搓着四五天没刮的胡茬，感觉自己的假期这下算是要告吹了。 青城山那地界……也许冯元熙帮得上忙。也不知道那小子咋样了，回国后还没去过学院里，也没见过他。 想着这些，他给冯元熙打了个电话。 “啊……啊啊，嗯……对，找你师父……有点小事儿……不不不不会暴露你的你放心……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挂掉电话，任明空的眉头还是没有展开，虽然说冯元熙这个青城山本地人能给自己提供帮助，但究竟要从哪里开始调查起来，依旧是没有头绪。 只能带大狼去看看会不会对什么地方有特殊的反应吧。 实在不行再把诸葛神棍带上，那个玄学生物对这些想必也挺敏感，而且他这段时间正好也在放假。 但就在任明空收拾着准备前往位于蓉城西北方向不远的青城山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拿起电话来一看……咦？肖校长。 刚一接起来，任明空就听到肖凤仪的声音毫不耽搁地说道： “任明空，收拾收拾，三个小时后跟我去陆家胡同。” 说完，肖凤仪不等任明空反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看起来他那边也挺忙。 这……任明空一脸懵逼地举着手机放在耳边，过了三四秒都没反应过来。 其实肖凤仪话里的重点不是跟他去陆家胡同。这事儿任明空几天前虽然没有肯定，但也算早有预料，自己搞出来的动静完全值得陆先生再跟自己聊一聊了。 可是，肖校长说……收拾收拾？这是要我去长住的意思？ 任明空有心想问清楚，但肖凤仪挂电话实在太果断了，毫无疑问对方现在也忙着，任明空打电话过去也没时间接。 想了想，任明空决定换个思路，直接向陆家胡同那边询问。 任明空在施元镜的号码和诸葛关灯的号码之间犹豫了两秒，还是点向了诸葛关灯的名字。 一分钟后。 “啥，让我去天外天驻京城办事处任职？！”任明空的嗓门差点把电话对面的诸葛关灯闹懵，“你哥有没有搞错，我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学生！换谁去也比我去强吧！” 诸葛关灯听上去很委屈：“你吼我有什么用，那个刻薄鬼平常比我爸还我爸，我哪儿知道他咋想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去。”任明空把头摇得比响尾蛇的尾巴还快，斩钉截铁地说，“谁爱去谁去，我又没卖身给他。” “随你，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要是直接这样一言不发地拒绝，那他很可能会去找你，到时候我可没法儿提前给你报信。”诸葛关灯苦笑两声说道。 这话听得任明空的火“腾”就上来了，咋的，天外天脸大点儿是吗？爷今天还真就不去了！ 气归气，好在他还知道这气不能乱撒，起码诸葛关灯是无辜的。 “没事儿，你不方便掺和进来，我理解。”任明空沉沉呼了口气，“先就这样吧，我得带大狼出去一趟。” “好，你多保重。” 挂掉电话，任明空坐在床边冷静了几分钟，这才理智了下来。 但理智并不意味着他会后悔刚才的决定，相反，他更加坚定了不惯着那几位“大爷”的态度。说实话，要是陆家胡同那边，或者京城天外天总部的负责人之类的跟自己好好商量的话，那这事儿也不是没缓。 毕竟身在华夏，任明空清楚天外天的掌控力度，况且他也或多或少，直接或间接地承过天外天的情。 但是诸葛关灯他哥这个态度！让任明空很不能接受。 这算什么，先斩后奏？鸿门宴？ 反正大概就那么个意思，就像任明空盛怒之下说的“我又没卖身给他”，那凭啥对自己这么颐指气使。 任明空从来都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好脾气，虽然家庭散得早，但他的叛逆期却似乎一直都没有过去。也或许正是家庭的缘故，他从来都没有地方发泄他的叛逆，致使这种非要抝着的偏激态度深深地刻在了他的性格里。 抬起头来，任明空看见了怼在门缝后面的大狼和它脑袋上的五哥，也不知道它俩这个奇怪的组合姿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固定的。 毫无疑问，它俩是听见自己和诸葛关灯的对话了，任明空无奈地揉揉太阳穴，刚才吼的声音好像是有点大。 “大狼，过来。”他伸手招呼着大狼。 大狼犹豫了半秒，随后用鼻子顶开房门，迈着四条腿走进了任明空的房间。它在任明空的腿边转了两圈，抬头看向对方：“刚刚吵架了？” “不算。”任明空又叹口气，“我的怪脾气罢了……嗯，我们还是按原计划，一会儿就去青城山。”他摸摸大狼的头。 这狗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毛摸起来一直都硬茬茬的怪扎手，看着像是中华田园犬，但田园犬哪儿有长这么大的？ 大狼听见任明空的话，眼神反倒有了几分闪烁。 “其实……狼也不是很在意狼的过去，这事儿往后延延无所谓的。” 任明空愣了愣：“你想说什么？” 五哥啾啾叫了两声，说道：“狼兄想说，你还是去一趟那个什么陆家胡同比较好。” “嗐。”任明空苦着脸笑了笑，“你们听到了啊，听到了刚才还装傻不知道……不用劝我，我不想去，谁乐意去谁去。” 大狼喉咙里传来低沉的呜呜声，听上去有些威胁的意味，随后它脸色一变，顿时挂上一副比任明空看上去还要苦的表情：“青城山有啥好的！狼也不想去！不去了不去了！” 就在大狼快要撒泼打滚的时候，一记玩笑似的爆栗落到了它的头顶上。 这是任明空被它给逗乐了，忍不住给了它一下。 “好了好了，别闹了。”任明空若有所思地笑着站了起来，“在这个家里你说了可不算，正好这不是放假嘛，就当出去玩了，青城山风景也挺好的。 “我们出发，目标：青城山！”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赶赴青城山 在蓉城的快速经济环线上，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车流呼啸而过、上上下下，今天也依旧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在这再平常不过的车流里，有一辆看上去似乎是刚买不久的新车。 当然了，新车在高速上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但如果有人能往它摇下车窗的座位上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这是多么奇怪的一车乘客。 若看司机，还算正常，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小伙子，大众长相，剪着一头碎刘海，虽然五官普普通通，气质却有些独特。 副驾上是个文静的长发女孩儿，眉眼精致，丝毫不见化妆的迹象，却碾压大部分人化妆后的颜值，但若仔细观瞧，会发现这个女孩儿她……好像有喉结。 后面的位置上就更奇怪了。 要说前面，还算是人，但后面……坐着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大狗，大狗的头顶上还站着一只翅膀尖儿有些青翠色的月轮鹦鹉。 黑狗坐在后座上看上去有些兴奋，屡次想把头伸出窗外吐着舌头吹风，但头上的鹦鹉却每次都给它叨了回去。 “你想让爷被风吹走就直说！”五哥又一次制止了大狼的行动，说道。 大狼委屈啊，谁让你站我头顶的。 “你这样要求犬科动物也太强狼所难了，谁不知道犬科动物喜欢吹风啊！” 前面的任明空听着后面那两只的斗嘴，不免勾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紧紧盯着前面的高速路，抽空对副驾上静若处子的冯元熙说：“你小时候就在青城山长大？” 冯元熙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嗯，我家里信这个，一生下来就请先生算过命，说我命数坎坷，一定要寄托在道门之下才有生路。” “噢。”任明空倒是不信这个，但他也知道总有人信，“后来呢？” “后来？后来也没发生过什么坎坷的事儿。怎么说呢，这都是那些半仙们的惯用伎俩，先说你会怎么怎么不好，一定要怎么怎么做才能消灾解厄……”说到这儿冯元熙停了几秒，手指疯狂按动着屏幕，全副心思集中到了手机上，他在玩游戏。 “要死要死要死……”冯元熙嘴里绝望地念叨着，操控着自己的人物在危险中闪转腾挪，但最后还是不敌技能密度过高，血量见底惨死当场。 随着手机屏幕转入黑白，冯元熙叹了口气，继续讲刚才的内容：“然后吧，有四个可能，一是你照着他说的做了并且没发生坏事，那你就会觉得他算得准；二是你照着他说的做了但依旧发生了坏事，去找他理论的话他就会说你心不诚；三是你没照他说的做并且没有发生坏事，那你高兴还来不及，哪儿有心情找他理论；四是你没照他说的做并发生了坏事，那一样是他算得准。 “你看，横竖算命的都不吃亏的，当然，偶尔也会碰上些许个莽撞人，那都是常在河边走的因果报偿了。” 任明空边听着冯元熙讲这里面的门门道道，边分着一半心思留意着路况，时不时闪两下大灯，一脚油门超过前面的车。 “我倒是不太感兴趣这个了……我更想知道，超凡者玩游戏还会输给普通人？”任明空说完，乍一想这个表述好像有些把自己摘出“超凡者”范围的感觉，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平常不玩游戏。” “会啊。”这会儿冯元熙的人物复活了，他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手机上，“虽然我们的反应力和直觉远超于普通人，但架不住脚本分析得精准啊，在这方面人哪儿能跟电脑比？” “脚本？”任明空不是瞎说，他是真不玩游戏，不清楚冯元熙说的脚本是什么东西。 “就是辅助控制的一种程序，比如说能帮你释放技能，或者躲避对面的技能，然后这种行为都是经过了无数次的验算和经验对比的，能够达到相当高的成功率。”冯元熙说着说着就气愤起来了，显然他对于对面使用了脚本这事儿很是窝火。 眼看静如处子的冯元熙就要变成动如疯兔的冯元熙，任明空忙安抚了几句：“哎呀别跟他们计较，那都不是自己的本事……” 说着说着，他的思绪便随着冯元熙话里提到的观点飘远了。 在这方面哪儿能跟电脑比。 就连超凡者也自认不如么……科技的强大之处就在于这里了，能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完成最佳的运算规划，诸如人工智能也就是这方面的产物。 任明空打着方向盘，有惊无险地避过了一辆危险变道的私家车。 似乎现在车载驾驶系统也有人工智能的运用了？不知道这样的系统在面对刚才那危险驾驶的一幕时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他的想法一点也没落在机械化改造上，但毫无疑问的是，每一个想法都难以真正避过机械化改造。 他越来越清楚改造意味着什么，会给他带来什么，又会给他带走什么。 从一开始将觉醒者系统奖励的改造点数视为双刃剑，再到后来感觉这项奖励更像是鸡肋。 一直到现在，任明空终于开始将其看做了自己的一种“隐藏备用能源”。 …… 有冯元熙的“刷脸”，任明空很轻松地把车一路开上了青城山全真观的山门里面。 放眼望去，群山环绕起伏，诸峰环绕宛若城郭，丹梯千阶，曲径通幽，林木葱茏幽翠，树林掩映下，是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丈人泉。 这里果真不负“青城天下幽”的美名。 “你师父怎么称呼？”任明空和冯元熙并排走在山道上，身后跟着看啥都觉得新鲜的大狼和五哥。 冯元熙在陡峭山路上行走的身形无比稳健，这都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缘故，他答道：“老头子是信字辈的，道号信玄。” “噢，那你小师叔的道号是什么？”任明空突然想起来冯元熙告诉自己陆行之也是青城山出身，想必也有道号才对。 “小师叔啊？”冯元熙的眼神左右飘忽地环视了一圈，状若有所提防，“他的道号我听老头子提过一次，这在青城山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禁忌，反正我师父是绝不允许有人提的，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说漏嘴了……” “放心放心，只要不是叫信长什么的就行。” 冯元熙哪儿能听不出来任明空在玩什么梗，抓狂道：“你那都跨国界了！就是个很普通的道号而已，叫信通。” 两人没有去往正殿，青城山毕竟还是旅游景点，这会儿那里现在正人满为患。 在冯元熙的带领下，任明空直接来到了平常道士们居住修炼的区域，这里是青城山主峰后山的一处不对外开放的区域。 和青城山清幽的整体环境一样，这里也是一幅枝叶掩映，鸟鸣空山的图景。 “对了，我师父是这儿的方丈。”冯元熙突然回头对任明空说。 任明空咦了一声：“道门下也称方丈吗？” 他一直以为方丈是寺庙里和尚的专用词。 “称的，这是一个挺古老的词语了，在祖师爷建立全真龙门派之前就存在。”冯元熙解释道。 两人进入了一处院子，院外有个不大的坪地，被打扫得干净利落，枯枝败叶全都堆积在一角，一把藤草编的扫帚斜斜地倚在墙角，不知人上了哪儿去。 冯元熙有些苦恼：“我本来想找当值的师兄问问师父上哪儿去了的，结果师兄也不知道去干嘛了。” 任明空好奇：“信玄道长不是方丈吗？平常不在道观里？” 冯元熙摇摇头：“老头子天天三五不着四六，要不去山下摆摊算卦，要不去正殿那边看香客捐募，有时候还去城里吃鸡。” “啊？！”任明空大惊，现在的道士都这么开放的吗？一座道观之长亲身带头？！ 冯元熙一看就知道任明空想歪了，压下一口老血，急忙忙解释：“我说的是一个游戏，我们习惯叫吃鸡，这山上网络信号不怎么好，他爱去城里网吧玩。” “噢噢噢噢噢。”任明空小鸡啄米式点头，“我还以为他去买烧鸡呢！”幸好刚才没一秃噜把心里想法说出来，这会儿还能挽救挽救。 冯元熙白了他一眼，可惜凭他男身女相的打扮，这一眼非但没有杀伤力，反而泄出了万般风情。 “对了。”冯元熙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拉着任明空往内院走去。 他熟练地从电表箱里摸出一把钥匙，捅开了旁边的房门，边进去边说：“这是老头子的房间，早些年遭过贼，他就给落了锁，但偏偏自己又记不住带钥匙……” 说着说着，冯元熙看向了门后的墙角，那里空空如也，他顿感头大，吐出一个字来： “得。” “怎么了？”任明空也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 冯元熙拿手一指：“这儿是他放幡的地方，就是那种算命的举的长幡，现在不见了，那他指定又是下山给人算命去了。” “那我们下去找他？”任明空问。 “不用。”冯元熙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手托着腮，“等会儿就行了，他每次不出两个小时必回来。” “为啥？” “因为每次他都被打。” 第一百六十九章 火锅味儿 “被打？”任明空眼皮跳了跳，这位方丈的风格怎么和其他地方的有些不一样，“他算得不准吗？” 冯元熙耸肩：“不啊，挺准啊，就是爱得罪人。” 任明空脑子转不过来了：“啊？算得准为啥还得罪人？” “你想啊。”冯元熙啧了一声，“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算卦的话术伎俩，他们都是捡问卦者爱听的说，但我师父这人偏不，有啥他都照实了说。” 任明空沉默了片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颇有些个性的老方丈，干脆也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上，同冯元熙一起发起呆来。 大狼和五哥这下终于有机会野了，一狗一鸟在内院打打闹闹扑腾了半天，渐渐地离开了任明空的视线。 虽是百无聊赖的等待，但在这清幽宁静的山中，时间好像变得失去了意义，青翠的风如同群山的呼吸，有节奏地穿过门廊，吹拂着每一颗躁动的心。 青山、古树、清泉与缭缭香火，一切都随风起，一切都随风去。 院中有一棵大树，盘根错节地生长了上百年，不高的树冠向着四周舒展，长成了一顶不加修饰的华盖遮着整个院子，院外坪地上的枯枝败叶有大半就来自于它。 任明空突然想起来那次在陆家胡同看见的景象。 衣衫单薄、身形瘦削的陆先生静静地坐在两棵梧桐树下，仿佛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此时再抬头看看院中这棵黄葛树，他突然就明白了陆先生那浑然天成的自然境界是来自于何方了。 嗡~~嗡~~ 手机的震动把他从那奇妙的感受中拽了出来，任明空难得的没有感到不耐烦。 来电者是肖凤仪。 “喂，肖校长。”任明空语气平缓，“您不用去找我了，我不想去京城。” “我知道，那边跟我说过了，我打电话不为这个。” 那边？说过了？ 任明空仰头望着天，道：“那您这是……？” “我是想跟你说，这次那边的安排或许确实欠考虑，但你也千万别意气用事，要相信那两位绝没有害你的心思。” 任明空闭上眼出了口气：“嗯，我知道的，您放心吧，放完假我就回学院上课。” “好，你一向有数。” 挂断电话，任明空就迎上了冯元熙的眼神，他摆摆手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动静，好像出什么事了。 糟了，大狼和五哥刚刚往那个方向去了！ 任明空眼皮一颤，心念电转，这俩货该不会是被道观里的道士当成妖物给降了吧？ “去看看。” 说完他便起身小跑着出了院门，冯元熙微微慢了半拍，也跟了上去。 追上任明空后，两人听见那动静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是有什么人在高声呼喝着什么，任明空刚想说话，却看见冯元熙的神色古怪起来。 “那声音是我师父，他这是咋了。” 任明空嘴角扯了扯，提醒道：“大狼和五哥……”果然还是被当成妖孽给降了啊！ 两人赶到时，正看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举着手里的幡呼呼挥舞着，上书的四个大字“铁口神断”也随着幡面歪歪斜斜地扭动。 而在他的对面，正是打闹打闹着就越跑越远的大狼和五哥，它俩现在也是上蹿下跳，一个呲牙一个用鸟语骂街，和老道挥舞长幡的动作倒还有些配合，有来有回，乍一看还以为是唱戏的班子来了。 五哥用鸟语骂着街，老道虽然听不懂，但也是不服输：“兀那扁毛！贫道今日出门没带桃符木剑，否则岂能容尔等如此放肆！” 任明空和冯元熙赶忙上前一人拉住一边： “师父且慢！” “臭狗傻鸟，你俩要在人家的地盘上造反？！” 原本气势汹汹的大狼见任明空来了，立刻装出一副乖巧的受害者姿态，眼珠子里晶莹的光芒流转，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它一句多的也不说，只呜呜地叫着。 五哥鄙夷地看了一眼大狼，它不屑于这种绿茶行为，扑扇着翅膀骂骂咧咧地跟任明空告状：“那个老头**的，就**个***的，爷今天就要**……” “停停停。”任明空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急忙让五哥住嘴，“你以后少上网啊我警告你，这都学的什么词儿。” 另一边，冯元熙拉住了信玄道长，一把抢过老头儿手里的幡：“师父你冷静一点，这不是妖孽。” 信玄定睛一看，认出了冯元熙，几个小时前他倒是收到了冯元熙说要回来一趟的短信，但转头就给忘到了脑后。 “崇明，你认得到那两个口出狂言的妖……动物？”他操着一口方言，开口就是叫的冯元熙的道号，俗名只是对外使用的，真回了观中，还是得称道号。 冯元熙道：“那是我朋友的宠物，我发过短信的！” 这边任明空安抚下了两只，正好听见冯元熙提起自己，便两三步走了过来，左手压右手，作了个揖：“信玄道长，素闻尊名，高山仰止，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晚辈任明空，贸然造访，还望海涵。” 任明空难得这么文绉绉地说话，但一想到对面的是个道长，用语便不由自主地书面化了起来。 信玄听着任明空的话，一甩手还了个礼：“哎呀，来者是客，莫要这个样子讲礼嘛，来来来，我们进切说。” 对面的任明空差点被信玄这一口方言腔调给整不会，他本以为这种出尘的修道之人不说口含菩提，舌绽莲花，但起码开口也得是声若清风明月一样让人身心舒畅才是。 哪儿有开口一股子火锅味儿的！ 冯元熙拉了拉任明空的衣服，解释道：“我师父就这口条，上了年纪你让他学普通话也学不会了，反正咱都是本地人，也没啥听不懂的。” 任明空缓过神来，面上露出笑容，对信玄道：“道长性情中人也。” 别管心里咋想，先夸了再说。 随后，任明空揪着大狼和五哥回到了那间小院里，等信玄把出门带的东西收拾好后再与火锅味儿的老道长聊这次造访的缘由。 第一百七十章 夜市上的偶遇 片刻后，信玄招呼着几人坐到了堂屋里，叫冯元熙去切了点水果端出来，都是山上自己种的东西，苹果啊梨啊之类的，当然还有橘子。 不过其中摆着整颗削了皮的大苹果，这让任明空有些奇怪：不切吗？ “道门清净地，没得啥子好招待嘞，将就一哈。” 信玄老道还是那口方言。 任明空自然是不介意的——不管是对水果还是方言，他笑了笑，和信玄寒暄了几句，聊了聊怎么认识的冯元熙。 当然，内容有百分之八十是编的，冯元熙偷偷转学的事儿可还得瞒着他师父。 “崇明这娃儿啊，从小就招男娃儿稀罕。”信玄打趣道，“贫道看你也是年少有为的人才，跟崇明站一起看起来倒还有点那意思。” “哈哈……哈……是是，您夸奖。”任明空额头冷汗都下来了，虚着眼斜睨向一旁的冯元熙，那意思就差写在脸上：你师父这么说话正常吗？ 冯元熙一脸淡定地回了个眼神：正常。 信玄倒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小时候这娃儿就喜欢啥子花花草草，一点不像个男生，跟其他小娃儿耍的时候他……唔唔……” 只见一整个削好皮的苹果被恰恰好地塞进了信玄的嘴里，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而塞进去苹果的冯元熙此时正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看向任明空：“哎呀，我师父这人爱吃苹果，我专门给他准备了个大的。” 任明空这下算是知道了果盘里那大个儿苹果是干啥用的了。 再次看向信玄道长时的眼神也古怪了起来，起初任明空还以为这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可是来到青城山后他逐渐发现，冯元熙说的“三五不着四六”绝非夸张。 这老头是真不正经。 信玄好不容易把卡在嘴里的苹果给弄了出来，猛地咳嗽了几声，也不恼，拿起一旁的水果刀边切着手里的苹果边往嘴里送，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为了防止信玄老道把话题越扯越远，也为对方的生命安全着想，任明空主动聊起了别的：“道长，听冯元熙说您之前是在山下摆摊算卦？” “嗯。”信玄嚼着苹果，几缕白须晃晃悠悠，“浮生无杂事，闲探人间茶。在山上待久了也要沾沾烟火气。” 这话倒有点仙风道骨那意思了，但在任明空心里那不正经的形象却怎么都扭不过来。 “那您算得可准？”任明空灵光一闪，有心想让信玄给自己算一卦试试。 信玄笑着看了任明空一眼，擦擦手放下苹果：“想让贫道算点啥子？” 任明空想了想，蹦出两个字：“前路。” “前路……”信玄捋了捋长须，“范围大了，贫道只能给你些缥缥缈缈的启示，精确一点吧。” “那就……”任明空眼睛转了转，“晋升之路吧。” 信玄默默“噢”了一声，又睨了一眼冯元熙。 任明空问的这个问题，他当然理解，显然是指超凡之路上的晋升，虽然任明空没有直言，但信玄知道那不同凡俗的狗和鸟是任明空的宠物后，也知道对方是超凡者了。 他虽然讨厌师弟陆行之，但还不至于跟所有天外天的人都一张臭脸。 要了任明空的八字生辰后，信玄便闭上眼睛掐起指节来。 这一幕任明空倒是不陌生，诸葛关灯有时候也会用奇门遁甲的九宫算法，也不知道两人的手法是有什么区别没有？ 没一会儿，信玄发出“咦”的一声，一脸惊疑不定地睁开了眼。 “怎么了？”任明空紧张地问道。 信玄做了个稍等的手势，重新起了一卦掐算起来。 几分钟后，他依旧是表情古怪地睁开了眼，看向任明空：“你……” 任明空屏气凝神地等待信玄的下文，这个问题他其实也问过诸葛关灯，但小神棍说水平不够，力所不逮。 但信玄好像有所得？ “你……”信玄犹豫了片刻，突然摆摆手，“算了！算了算了！” 任明空：“？”咋就算了。 似乎是觉得这样也太不礼貌，信玄又道：“不是贫道不愿意跟你说，实在是结果自相矛盾，说出来也没得用，反而干扰你自己的判断。” 见老道如此说辞，任明空也不好再追问了，跟诸葛关灯相处久了，他也知道这些神棍多多少少有点神神叨叨的。 “贫道功力不够，只能得出这样不合理的结论，实在惭愧，不过你要是还想算这一卦，贫道可以给你指个去处。” 任明空音调上扬：“噢？道长请说。” “虽然卜筮之道大都源自道门巫祖，但千年前道门凋零，巫也早早地在史书中绝了踪迹。当今之世若论策算，虽然贫道很不愿意承认，但仍不得不将诸葛一姓视为此道扛鼎者。” 这不是绕回来了吗！合着自己还是得找陆家胡同那个大神棍？ 诶，不对，信玄不会不知道诸葛明亮和陆行之走在一起。 莫非老道还有别的人选？ 于是任明空在看了一眼冯元熙得到对方含糊不清的眼神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拱了拱手：“道长明示。” 信玄抬手向着山门方向遥遥一指：“山下城中，诸葛门庭。” 还真有？是支脉？ 任明空追问：“怎么走？” “得空了让崇明带你去吧，他晓得路。”信玄道，“对了，你让崇明带你来找贫道，应该不只是专门为了求卦的吧？” 咱谈正事儿吧。 任明空心领神会，转头叫来了在院子里打闹的大狼，指着这傻狗道：“实不相瞒，我是为它而来。” 随后，任明空向信玄描述了大狼的梦，包括那个神宫之主奥德丽和关于青城山的梦。 信玄听完，瞪着眼和大狼对视了半天，有些不能相信这看上去傻了吧唧的狗身上竟然还藏着秘密。 他捋着长长的白须，沉沉地思量着，任明空所描述的梦中的那个画面他倒是认得，在青城山也确实存在，但是…… 一旁，冯元熙也仔细地听完了任明空的描述，他只知道任明空是为大狼而来，具体是什么这也是头一次听。 但越听，他便越觉得任明空所说的那个地方有些熟悉。 当然，作为从小在青城山长大的他来说，对哪里熟悉都不奇怪，但那个地方…… 任明空讲完了所求的意图，却发现面前这一老一小竟纷纷皱起了眉头，似乎碰上了什么很棘手的事情。 “怎么了？”他有些紧张。 冯元熙看向揪着胡子的师父，这事儿他拿不定主意。 信玄权衡了片刻，抬起头来对任明空说：“你说的那个地方，确实存在于青城山。” 不等任明空高兴，他立刻接着道：“但是，那个地方事关重大。你如果不着急就在这观中住一天，贫道明日再给你答复。” 他抬眼顿了顿：“如何？” 信玄的态度让任明空心头一跳，他倒是料到这事儿不会太简单，但没想到会棘手到这个程度。 虽说信玄没有现场答应，但同意考虑考虑那就是还有可能，任明空便耐下心来。 “自然是，客随主便。” …… 夜晚的青城山不如白天那样热闹。 观里的道士们沿山点起了一盏盏的灯火，连缀起伏之下宛如长龙盘桓，吹过群山的风是龙的呼吸与咆哮，使整座青城山少了一些烟火气，多了一些超脱尘世的缥缈意味。 晚上的香客少了，观中的道士也闲了下来，完成各自的工作和功课后，便三三两两地结伴下山去了。 白天普通人往山上跑，只为沾一沾出尘的自然仙气，晚上却反了过来，山上的道士倒要从云雾缭绕的山中出来，去那人间沾一沾烟火气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人间染了仙境，还是仙境换了人间。 任明空和冯元熙走下山门，一路上打量着夜色下的美景，大狼和五哥被留在了山上，冲大狼那个体型，带下来实在有些太招摇了。 说来也怪，任明空总觉得大狼从秘境中出来之后，体型就一直在涨，虽然每天的变化微不可察，但累计下来也是相当明显的。 任明空有时候在想：这臭狗不会一直变大吧？ 抛开这些杂事，晚上下山有两个目的，一是确确实实想给自己放个假好好轻松轻松，二是对信玄老道口中的“诸葛门庭”产生了一点儿兴趣，虽说没有求上门的想法，但去看看也无妨。 一路上人流涌动，四周虽然不是佳节，但也张灯结彩，一片红红火火的景象，为了配合青城山的文化氛围，当地旅游局还特地将山下一定范围内搞得古色古香。 “喏，那边是非遗区，当地流传的手艺人啊什么的就在那边讨生活，老头子平常算卦也是在那边支个摊儿。” 冯元熙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市口。 任明空顺着方向看去，市口两侧贴了副对联：来来往往许多人，熙熙攘攘不少事。 横批上是一片空白，只贴了张红纸在那儿，什么都没写。 有点意思。任明空会心地笑了起来。 他随意打量着四周的商铺，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突然，他的视野里闯进了一个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攻击性 山下的商业街有纵横十余条，但仍然架不住每天爆满的人流量，在这人头攒动之中，那一抹雾凇蓝实在太鹤立鸡群，毫无意外地扎了任明空的眼睛。 不知是否存在玄妙的心灵感应，如果有的话，那现在一定是生效了。 在任明空看见于知一的时候，女孩儿也若有所感地恍然转过头来，和任明空的视线交汇在了半空。 喧闹的夜市似乎全然噤声了那么一瞬间。 一阵清凉的河风吹过，已是深秋时节，不免让人微微打个寒颤，这一颤，似乎也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静下来的世界。 任明空有心想装作没看见，但于知一却走了过来。 “任明空。” 她开口，却不是任明空预料中的“明空哥哥”。 “看见了，还想绕过去？” 任明空讪讪地挠了挠头，并同时感到眼前的于知一似乎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说分手前那段时间的于知一像是一条涸水的鱼，扑腾着挣扎着，拼劲一切办法也要不理智地寻回自己的“水”的话，那现在的于知一就像是重归江河，在湍急的浪涛中自在穿梭。 他突然想起来，这小姑娘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才对，但跟自己谈恋爱之后变了很多。 好像有个词叫恋爱脑什么的，就很适合形容于知一。 虽然如此，但任明空无意探寻究竟是自己影响了于知一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过去的都过去了，昨晚井底的月亮是圆是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见任明空有些诧异的沉默，于知一打量向了他身旁的冯元熙：“小妹妹你好呀，我叫于知一，你呢？” 她伸出右手，亮色的嘴唇勾起一抹微笑，仿佛真的已经完全走出了任明空的影响。 冯元熙不是头一次被当成女孩子，面对于知一的打招呼也不怎么觉得尴尬，不过他感觉出来了弥漫在任明空和于知一之间的那种奇妙的气氛。 出于谨慎考虑，冯元熙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没有与于知一握手：“你好，我叫冯元熙，上元之元，熙和之熙，是男生，不是小妹妹。” 于知一伸出的手惊诧地停在了半空，她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个自己还好看的人竟然是个男生。 “啊。”于知一良好且高质量的家教让她很快就从那失礼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原来是小弟弟，真是不好意思了。” 任明空看着于知一这飒然中带着一丝茶味的举止，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你怎么在这儿？”他在于知一掌握话语主动权之前开口问道。 于知一像是不屑地啊了一声：“怎么着，青城山是你家的？我来难道要通知你？” 这味儿对了。虽然被怼了一句，但任明空确确实实从这句话里看到了于知一从前的影子。 “那个……”冯元熙见气氛怪怪的，探了探手，“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回来。你别跑远了。”最后一句是对任明空说的，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对于冯元熙如此不厚道的行为，任明空当场就想给他一脚。 看着冯元熙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于知一收回了目光，她的眼神从任明空脸上掠过，又拂过不远处夜色下的河面，最终定格在了两人身后的一家奶茶店。 “喝一杯？”他的语气像是准备点两件啤酒。 任明空琢磨不透这小姑娘究竟在想什么，明明上次见面还要死要活的，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不过他也不是怂包，这有什么好怯场的？ “好，我请。”任明空点点头，转身走向店铺。 于知一也不跟他争，两杯奶茶而已。 “葡萄芋圆，五分糖去冰，谢谢。”任明空说完看向于知一，“还是要百香益菌多？” 于知一嗯了一声。 “七分糖……唔我想想，少冰是吧？” 于知一又嗯了一声。 付完钱，任明空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方面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与此同时他双手在手机上快速打着字。 那是发给冯元熙的信息：我要顶不住了！！快回来！ “你不也是。”于知一弯着眼睛，斜靠在古街的朱红廊柱上，雾凇蓝色的长发顺着肩头泄下，像极了梦幻的迷雾。 任明空咳嗽了一声，想了想道：“来这儿旅游？” 东聊聊西扯扯，坚持到冯元熙回来就行了，任明空实在不愿意面对这个状态的于知一。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是愧疚，还是担心，还是别的什么？ 但是，就像在这里和于知一不期而遇一样，于知一也注定没打算让他这么容易把这段时间拖过去。 “来这儿找你。”她说。 任明空刚准备好的说辞全被噎了回去，他犹疑不定地打量着于知一脸上那毫无遮掩的笑容，一时有些分不清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片刻后他在心里自嘲了起来，自己来青城山完全是临时起意，这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 太敏感了。 这会儿，店里的店员叫到了任明空的号，他忙去接过奶茶，将于知一那杯递给了她。 任明空边将纸吸管艰难地戳进塑封膜，边在心里吐槽着纸吸管实在是一个愚蠢透顶的主意，就像个发橙的霉子。 “今晚不回去？”他嘬了一口，开口问道。 “回我爸妈那边？”于知一摇摇头，“不回去，在这边住一天，怎么，你想要我房间钥匙？噢我忘了，你是超凡者，说不定不用钥匙也能进来。” 这话刚一出口，任明空便皱起了眉头。 于知一的话里时常是藏着针的，这源于她优渥的家境，不过她的针又和诸葛明亮的刻薄不一样。 她的针是会把人扎流血的。 可是刚才这句话里，于知一的攻击性实在过于强烈了。 强烈到即便是以任明空现在毫不在意的态度，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好在这时“上厕所”的冯元熙终于回来了。 “那我先走了，玩得愉快。”任明空举了举杯子，向于知一致意。 “你也是。”于知一笑着向他也举了举杯子，那笑容之下看不见任何刺人的东西，仿佛刚才说出那句话的不是她。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诸葛支脉 目送着任明空走远的于知一，站在原地喝完了那杯奶茶，她喝得很认真，就像第一次坠入爱河的小姑娘喝着男朋友给自己买的奶茶一样。 喝的不是奶茶，是满满的爱。 喝完之后，她舔了舔吸管，最后把空掉的杯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她想起了出来的时候跟父亲吵的那一架。 “于知一！你敢去！” “呵，我知道你要对他做什么，别做梦了。” 向来温和儒雅的于成礼此时无比地暴怒，他感到了背叛，这背叛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他的女儿。 他指着于知一的鼻子大吼：“你姓于！别忘了是谁给你的现在的一切！” “嗤……父亲，也别忘了是谁给你的现在的一切。” 嘭！重重的摔门声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虽然愤怒但无计可施的男人的身影。 …… 走出去一段后，冯元熙打量了一下任明空，好奇道：“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他浑然不觉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有多不厚道。 任明空白了他一眼：“能好看才怪了。” 不论是意料之外的偶遇，还是谈话过程中自己处处落下风，又或者于知一最后的那句颇具攻击性的话，都让任明空不太能高兴起来。 在任明空的提议下，两人现在正在往信玄口中的“诸葛门庭”走去。 “那人是你女朋友？前女友？”冯元熙带着任明空在灯火辉煌的商业古街里七弯八拐绕来绕去，轻车熟路。 任明空嗯了一声：“前女友，大学的时候谈的。” 他这么一说，冯元熙就想起来了，恍然道：“那位于家的大小姐？啧啧啧……”赵飞蓬、于知一还有任明空的事情当时在大学里几乎是传得人尽皆知。 更何况超凡潜力普测时赵飞蓬被揍的那一幕还恰好碰到冯元熙也在场，虽然那个时候他与任明空并不认识。 “你这是什么语气！”任明空佯装生气。 冯元熙啧啧啧之后，又露出一脸古怪的笑：“我要说，人家对你分明还有感情，你看那眼神那神态，可惜啊，多情总被无情伤。” 任明空微恼：“你要是心疼她那你去抚慰她的伤，你个修道之人，谈起情情爱爱来倒好像比我还在理。” “不去不去，我更心疼你……”冯元熙说着抿起嘴唇看了任明空一眼，“……的钱途，于家大小姐啊，你要是入赘了那得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任明空青筋都要起来了：“说话别大喘气！” 两人在冯元熙的带领下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离开了商业街，沿着河岸往上游不紧不慢地走着。 河岸边铺就了沥青的步道，沿岸栽种着繁茂的湿地植物，一蓬蓬的芦苇杆里隐藏着一个个小小的世界，好在现在不是夏夜，否则走在这种路上一定要当心脚下会不会踩到什么东西。 这条路虽然是从商业街引出来，但却仿佛是被遗忘的小径一般，除了任明空和冯元熙之外，只有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着。 任明空略略扫了一眼走在两人前面远处的那个身影，那是个女人，腿很长且有力，似乎捧着一本书在看。 无怪于任明空谨慎，实在是他最近被身材高挑的女人整得有点敏感。 稀稀朗朗的月光透过厚厚的云洒在河面上，这是一条人工开掘的小河，左右不过八九米宽，从上流的一片天然大湖引水往下游去，环绕着商业街流淌，给那儿增添了一些人工景致。 在搞清楚这条河是从大湖引的水之后，任明空就不难猜测冯元熙想带自己去哪里了。 “他们隐居在湖边？”任明空问道。 冯元熙歪着头纠结了一下：“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前面的女人虽然在看书，但那双大长腿交错的速度却比任明空和冯元熙要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就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十几分钟后。 上游的大湖是一片群山环绕的所在，静谧的湖面像是一面仙女的镜子落在了人间，时不时泛起的微波述说着水面下活跃的生态，伸出水面的水草也随风摇摆，没有一丝声响，柔弱得如同少女的裙摆。 “这是……你师父说的诸葛门庭？”任明空仰头四十五度，面色木然地盯着头上“湖光山色”的牌子。 他面对“湖光山色”后的那一大片现代别墅群，终于知道为什么冯元熙刚才说“算是吧”的语气那么勉强了。 这叫隐居？这是传说中的“诸葛门庭”？这是个古老家族该有的样子？ 脑子里杂乱的风暴消停后，任明空仔细想想，其实好像也对…… 冯元熙边往里走边道：“是啊，没想到吧，我第一次来也懵了。” 任明空拉住了他：“现在登门拜访会不会不太好？”他其实也没有非要见一见这里的诸葛家支脉的想法，白天和信玄老道提起策算之事不过是为了寒暄。 “无妨。”冯元熙摆摆手，“我师父与他们同仇敌忾，交情还行，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现在才九点，去坐坐也无所谓的。” “同仇敌忾？”任明空愣了愣。 冯元熙一拍脑袋，有些懊恼：“噢对，忘跟你说了，进去他们家后千万别提你认识诸葛关灯，还有他哥。不然他们绝不可能给你什么好脸色。” 好家伙，这么个同仇敌忾。任明空懂了，信玄跟陆行之闹别扭多年，这儿的诸葛支脉又和诸葛关灯他们主脉积怨已久。 冯元熙按响了别墅群大门口的通话系统。 嘟嘟嘟几声之后，一个有些慌忙的少年声音响起：“哪位？” “观星？是我，崇明。”冯元熙说道，“帮我开下门，带了个客人来。” 那边的声音在安静了半秒后，顿时惊喜起来：“崇明？你回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我们这边有点忙，就不去门口接你了。” 难怪声音那么慌，原来是有点忙，也不知道是碰上什么事了。 挂掉通话，别墅群门口禁闭的大门缓缓向内打开。 冯元熙转过头来，对任明空说：“诸葛观星，他家的小儿子，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朋友。” 任明空在感叹诸葛关灯和诸葛观星这两个名字的奇妙的同时，注意到了冯元熙表述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你是说，这儿只有一家？” “对啊，你难道以为这一大片别墅群都是住的诸葛家的人？”冯元熙笑笑，“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大家族呢？” 被这么一说，任明空也反应了过来，这才合理。 两人往里走去，别墅群的规模是相当可观的，不过在见识过了于家庄园的奢华之后，任明空再看见这些也不觉得稀奇了。 没一会儿，冯元熙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到了。” 任明空看了看眼前的别墅，又看了看四周其他的，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特色，他还以为诸葛家的住处非得搞出多大的玄妙才对。 若不是住的别墅，倒还真有点隐居那味儿了。 两人一前一后迈上几级台阶，推开了诸葛观星专门留的虚掩的门。 “他们家七口人，观星是小儿子，他有个姐姐，然后是他爸妈，再往上是奶奶和外公外婆。”冯元熙低声介绍道。 爷爷不在了？任明空突然想起来诸葛明亮说过的，诸葛氏寿不过半百的事，支脉也受了这个影响吗？ 如冯元熙所说，这家人对他和他师父信玄是旧交，所以不讲究那么多的礼数，甚至虚掩大门由着冯元熙自己进出。 任明空跟着冯元熙走到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这家也没人露面，但隐隐能听到楼上传来颇为热闹的说话声。 “这是来客人了？”任明空自言自语地猜测道，他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河边步道上那个捧着书的女人的背影。 她走到了自己两人前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诸葛家的客人会是她吗？ 这时，一个爽朗大方的男声从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传来： “哈哈哈，小朋友猜得不错。” 来人身材挺拔，目光炯炯，看面相约摸四十上下，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楼梯，含着笑颇为歉意地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恰就在你们造访之前几分钟来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有所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冯元熙站起身来，笑着回道：“叔，咱不讲究这些，无所谓的。” “崇明，好久不见了，家师可好？”男人走到客厅，示意两人坐下说话，不必拘束，随后他看向任明空，“这位是？” 任明空拱了拱手：“小辈任明空，冯元熙的朋友，深夜登门叨扰，诸葛先生勿要见怪。” 冯元熙点头：“他是我同学，我这次回来也是因为他。我师父嘛……还好，还是那么抗揍。” 一句“还是那么抗揍”，让男人满是无奈地笑出了声，他又对任明空道：“我叫诸葛明乂，你若是不嫌，跟着崇明一起叫我一声叔就可以。” “叔。”任明空当然不会拒绝对方的好意，“实不相瞒，这次拜访，确实有事相求。” 第一百七十三章 棍子与莲 “算命？”诸葛明乂听完了任明空的讲述，微微愕然，“你说信玄都拿不准结果？” 不过他的愕然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思考了片刻后，他站起身来往房子深处走去，并对任明空招了招手： “你随我来。” 任明空看了看冯元熙，后者抬抬下巴：“你去就是了，我在这儿等你，顺便一会儿找观星聊聊天。” 见如此，任明空也不纠结，反正诸葛明乂总不会莫名其妙害他。 任明空跟着诸葛明乂来到了别墅最上面的天台，这里被装修成为了一片空中花园，四周花草繁茂，吊椅吊床喷泉齐备，视野开阔，正北即是波光如镜的大湖，正南是葱翠的群山。 当然了，诸葛明乂带任明空上来可不是为了观景。 在天台的最中央，摆放了一架一人高的星盘，其上数条星轨交错，各自以一个斜角转动着，还有点点微光闪烁，仿佛真是天上的星辰一般。 “这是……？”任明空跟着诸葛明乂走上前去，猜想这一定是什么家传的古老物件。 诸葛明乂轻轻拨动星盘上交错的星轨，霎时间点点星光流转，美不胜收。 “光年级高精度自准星盘，数据直接从世界上最可靠的天文台调用，程序自动校准，这玩意儿可花了我不少钱。” 任明空：“啊……？” 诸葛明乂笑笑：“别惊讶，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而且夜观星象这项技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会学得精的，不瞒你说，我们这家姓诸葛的，只是支脉罢了，更是没有遗传到多少武侯的天资，只能凭借这些外物来辅助。” 说着，他开始摆弄起了星盘的构架，任明空定睛一看，发现在底座上还真有一块显示屏，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繁复交替，若不是精通天文的人，看一眼都会头晕眼花。 诸葛明乂刚才所说的话看来还是谦虚较多啊…… 不一会儿，他设置好了参数，转头问任明空：“测什么？” “前路，晋升之路。”任明空说。 诸葛明乂闻言点点头，看了一眼表，心算了一下现在的时辰，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快速地计算着什么，同时他的手上动作也没有停，时不时拨动一下某条星轨，激起一片璀璨的星芒。 原本安静无声、平稳运行的星盘像是进入了工作状态，嗡嗡地响了起来。 诸葛明乂的动作越来越快，左右两手仿佛由不同的脑子控制一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突然，诸葛明乂正在加速中的动作顿了一顿，同时嘴里发出“咦”的一声。 任明空虽然看不懂这套流程，但他也意识到这突然的停顿似乎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有心想问，却见诸葛明乂再次加快了速度，于是便憋了回去，等一会儿再问。 数分钟后，诸葛明乂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退到一旁的任明空两三步上前，看向那巨大的星盘。 此时的星盘和他第一眼看到时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每条星轨上闪烁的光点多了许多的同时，星轨的交错角度也发生了变化，并在以不疾不徐地速度自行运转着。 当然，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显示屏上的数据，不过这方面任明空可就看不懂了。 “叔，如何了？”任明空问道。 诸葛明乂发出一声思考的“嘶”声，看那全然物外的表情，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任明空也不敢打扰他，就在旁边研究星盘的同时静静地等着。 片刻后，诸葛明乂紧锁的眉头终于缓缓解开：“你……祖上没改过姓吧？” 任明空一愣，这叫什么问题。 但转念一想，这个问题对普通人来说可能还算好答，但对他来说，却是一个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毕竟他现在连自己那死鬼老爹到底是不是人都不敢确定了。 于是他试探性地反问道：“您的意思是？” 诸葛明乂摸着星盘，边组织语言边说：“星象告诉我，你的前路，或者说你所说的晋升之路的关键所在，是一根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的棍子。” 一万三千五百斤的棍子？ 任明空一时间没明白诸葛明乂到底在说什么，但作为一名熟读四大名著的华夏人，从小深受其中故事熏陶的现代人，他在短暂的懵逼后，猛然想起了一件兵器。 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 woc？！ 这已经不是改不改姓的问题了好吗！这我得怀疑自己的血统里是不是掺了什么文体两开花的因素了！ “还有别的信息吗？”任明空脸上的表情近乎是一种被巨大的冲击震动后的木然。 诸葛明乂摇摇头：“没了，说来也怪，一万三千五百斤这种详细的信息平常也是很难算出来的。” 显然，作为起卜者的诸葛明乂也没太搞明白这个结果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信息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任明空而已。 “对了。”抛开这古怪异常的结论，任明空想起了刚才诸葛明乂的那一下停顿，“叔你刚才是不是顿了一下，有什么说法吗？” 诸葛明乂啊了一声：“我正想跟你说。” 他的神情凝重起来，伸手关闭了工作状态的星盘，那仪器运转的嗡嗡声顿时停止，消失不见。 四周重归一片静谧，这预示着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的严重性。 “方才我那一下停顿，确实是发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诸葛明乂说着边打开了星盘下面的一个储物柜，里面存放着一些杂物，方便时刻取用。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副纸笔，将白纸平铺在操作台上，拧开笔帽，唰唰唰地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朵线条简单勾勒的莲花便跃然纸上。 咦？看着诸葛明乂从提笔到落笔全过程的任明空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奇怪的惊疑声。 他在看到莲花时，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通天机甲的源质核心，那朵神秘失踪的青莲。 但是仔细观察后，任明空发展诸葛明乂画出的这朵莲花与那朵绽放的青莲迥然不同，后者清幽淡雅，馨香怡人，但前者却诡异怪诞，灼目烧心。 任明空刚想提问，却见诸葛明乂又拿出了一支笔，在图上画起来。 那是一只水彩笔。 很快，他结束了全部的描画。 图上，一朵仿佛绽放于地狱烈火中的红色莲花栩栩如生。 鬼怪红莲。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八九 怎么又是他们？ 任明空的眼神瞬间比诸葛明乂还要凝重了几分。 鬼怪红莲与他之间可算是旧怨了，从白狐，到苏晓椿，再加上紧那罗秘境中在幕后如影随形的大天狗，若不是那次他足够警觉，恐怕早已葬身黄沙世界了。 除此之外，还有欠施元镜“击杀玉藻前”的承诺。 虽然当时情况紧急，施元镜没有提任何条件就将玉佩给了他，但越是这样，任明空就反而越不愿意白嫖。 总之综上所言，任明空和鬼怪红莲之间的纠缠已经不可谓不多了。 但是自从紧那罗秘境之后，鬼怪红莲这四个字便从任明空的世界中悄然淡了出去，很长一段时间都再也没有出现，以至于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个组织。 可如今…… 这个全世界最隐秘的组织，却又一次找上了任明空。 这让他有些不寒而栗，背脊上仿佛滑过了一块冰砖。 谁都不会喜欢被时刻盯着的感觉的，何况盯着任明空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野犬，而是如红莲一般绽放在诡异火海之中的鬼怪红莲。 他从来都没有轻视过这个组织，即便他曾经跨越两个大等级的差距用计杀死了白狐，也通过自己的智谋成功甩掉了大天狗。 但这个组织的可怕之处绝不会因此而衰减，任明空从来没有真正与那些“鬼怪”对上过。 毕竟，鬼怪红莲的第一大妖可是常年盘踞万灵网上排行榜第二的恐怖家伙。 不说那个不知身份不知男女的神秘人与陆行之究竟有多少差距，但他，或者说她，一定是远超第三的。 只要这个人还活着，鬼怪红莲始终都会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何况鬼怪红莲内部的其他成员也相当恐怖。 以任明空间接打过交道的大天狗为例，从雾都回国后的第二天他就问了程夏，得到了“大天狗一剑重创通天教主神灵恶念”的信息。 这个消息让任明空咽了咽口水。 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是什么水平？程夏的估计是c级。 一剑重创c级强者是什么水平？ 不言自明。 而如今这个活动于世界阴影中的组织却再一次攀上了自己的影子。 任明空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次是谁来了。 虽然说在和白狐的事情终结之后，鬼怪红莲称不追究此事的恩怨，白狐技不如人咎由自取。 但这话，呵，任明空一个字都没信过。 这次来的应当不是大天狗或者玉藻前，这种级别的强者若想在蓉城这种华夏腹地击杀自己，那他或者她自己也绝无活着离开的可能。 犯不着为了自己这一点点的恩怨下这么大的本钱。 那会是谁呢？任明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对于鬼怪红莲的了解并不多，根本不知道他们内部都有什么人。 想着这些，他无意地瞟了一眼诸葛明乂，有心想让对方再仔细算一算，但诸葛明乂显然已经尽力了，而且鬼怪红莲内部也不见得没有会干扰天机的高手。 还得靠自己。 …… 第二天，任明空一大早就被观里道士们做早课的声音吵醒。 “……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 阵阵空灵天然的诵经声在后山中回荡，仿佛是仙界与人间的祭歌祝辞，这一刻的青城山，是属于那道法自然的天穹的，远离山下的凡尘俗世，守得一方清净自在。 惯于晚起的任明空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发现冯元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起床了，此时换上了靛蓝色的练功服，正在小院内武动着拳脚。 这可惊到了任明空，在学院的时候，哪次上早课冯元熙不迟到？ 如今看见向来比自己还懒的冯元熙竟然早起练功，任明空登时觉得还在梦里。 他下床穿上鞋，走出了房门。 见东面的群山深处天光初亮，任明空看了看表，六点正。 蓉城因其地势原因，故而是少有缘见旭日东升的画面的，那红火滚烫的大日每每都被高耸奇绝的山脉阻隔在外，以致这里的人们难得看见日出，也难得感受到其中的苍凉广阔、勃勃生机。 当那轮火球终于翻越过坚守屏障的群山万壑，将自己的身影投入这片土地时，它早已失了最初的那种撕开黑夜的昂扬与澎湃，只余下温和的暖意与滋养万物的宽厚仁心。 这种特殊的气质也浸润了这片土地上的一代代人，赋予他们平和、从容与安然自若。 任明空也不例外，清晨六点的天色与山间的清静唤醒了他忘却久矣的那种悠然、自然、泰然。 毁誉由人，宠辱不惊。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山上的翠竹与青松在呼吸间繁茂，晨露的清凉混入其间，让人头脑清晰，耳清目明。 重新睁开眼，任明空走下了庭前短阶，看向了冯元熙：“怎么起这么早？” 冯元熙收了动作，笑笑道：“习惯了，回来就会这样，这还是起得晚，不然我就去做早课了。” 任明空打量着冯元熙身上的练功服，走到他的身边：“刚刚打的那套拳是什么？可以教我吗？” “是八九玄功里最基础的技法动作，你想学？”冯元熙给他指了个方向，“去那边拿一套练功服换上，穿平常的衣服容易施展不开，太拘束了。” 八九玄功？任明空小小地吃了一惊，按神话传说中的归属，这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功法。 传说二郎神杨戬、四废星君袁洪就是修炼了这八九玄功，可见其高深精妙之处。 不过转念一想，再玄妙的功法，传到现在，恐怕也只剩个壳子了，内里的核心早已十不存一，冯元熙所练的动作，更是除了强身健体的功效以外别无他用。 任明空边依着冯元熙的指示拿了一套练功服，边漫无边际地思考着那八九玄功。 他倒是不好奇八九玄功的本来面貌，又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广大的神通，反正他也学不了。任明空清楚，连超凡者都不是的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约等于零。 只是兴之所至，想学学这青城山深处的养生之道，舒缓心境而已。 不过……倒是没想到青城山竟然承了八九玄功的传承。 很快他换上了靛蓝色的布质练功服，穿上了一双布鞋，回到了小院里，此时冯元熙正好练完了一套，正在默坐静息。 此时正值深秋，枯叶飘落，随风打着旋画出优美的弧线。片片落叶之下，冯元熙闭眼默坐的身影似随着枯叶的飘落一样，散发着一股静谧的气质。 虽然这小子平常傻了吧唧的，但真修炼起来，还是得了几分天地真味的，也不负他生于斯长于斯。 “我回来了。”任明空喊了一声。 冯元熙在任明空开口时便睁开了双眼，站起身来，松活了一下筋骨，微微一笑：“来。” 随后，他指导着任明空做出标准的动作，一点一点纠正疏漏与偷懒的地方。 “抬手，胳膊是面条吗？！” “眼睛看哪儿呢？抬头！看我！” “你这扎马步？你这是蹲厕所！” “再来。” “不行，再来。” 不多会儿，任明空便能自己做完入门的动作了，虽然还有些生涩，但总算没有出差错。 他不敢说是自己有天赋，实在是冯元熙的教导极其严格，目光如炬，平常懒散的性子到了这会儿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套动作，好好学好好练，延年益寿不谈，强身健体管够。”冯元熙最后如是说道。 任明空感觉自己浑身的筋骨都像是被重整了一遍，既酸爽又畅快，他在冯元熙宣布结束的时候直接就瘫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对了，老头子跟我说，一会儿吃完早饭就带你去那个地方。”冯元熙边擦着手里的汗边说，“饿了没？” “饿！”瘫在椅子上的任明空中气十足地嚎了一声，恨不得早饭直接飞到他嘴里来。 冯元熙忍不住甩了他一个白眼，转身往院外走去：“走吧，算算时间那边的早课也该结束了，正是吃饭的点。” 任明空闻言，呼地一下就从椅子里跃了起来，丝毫不见刚才的颓废样。 两三步小跑跟上冯元熙，开口问道：“信玄道长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 “那个地方啊。”冯元熙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我也只去过一次，那还是小时候不懂事到处乱闯，老头子把我抓出来后罚我念了一天的《清静经》，不准吃饭。” 任明空惊讶：“是处禁地？” 冯元熙点头：“禁地中的禁地，青城山全真观立教以来，每一代仅有一人被赋予掌管进出的权利，称作守禁人，我师父就是这一代的守禁人。” “里面……有什么？” 能被青城山如此大费周章地立下代代相传的规矩，那处禁地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里面到底会有什么东西？ 但是冯元熙也不知道：“老头子告诉我，不想死就别往里面去……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了，那会儿我还只是个小不点，和现在自然没法儿比。” 第一百七十五章 青城山下 观里的早饭是负责后厨的杂务们做的，早上为了清心润肺不会加太油太辣，只是一些普通的面食和粥。 虽然食材粗糙，调料简单，但味道却意外地可口，也许是平常吃得太油腻的缘故。 用完早饭，信玄将任明空和冯元熙叫了出来。 他看向任明空：“崇明跟你讲过了嘛，关于禁地的事情？”老道还是那口方言，但这次任明空却从那一股火锅味儿中感受到了一丝天性自然的随心。 “讲过了。”任明空应道。 信玄点点头：“跟我来，顺便喊上你那条……哎，它到底是狼是狗？” 老道对此也很是纠结。 任明空擦擦额头的冷汗，忙道：“是狗。” “噢，喊上你那条狗一起。” 片刻后，三人一狼一鸟走在了去往后山禁地的路上，本来是没叫五哥的，但它俩向来形影不离，便也跟了上来。 这条路的两侧杂草丛生，各种带刺儿的、锋利的杂草野蛮地伸展着，似乎一点也不欢迎有人来到这里。显然，确实也鲜有人至，按冯元熙所说，除了每一代的守禁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不允许前往那个地方的。 而即便是守禁人，没有意外的话，每年也只会在这条路上往返一次。 “本来贫道没打算同意放你进来。”走在最前面的信玄突然说道，“崇明应当告诉过你这个禁地的重要性，别说是你，就算是观里的其他人，也从来没有去过那里。” 任明空听见信玄这话，神色微微严肃了起来，他一开始就想过这个问题，那么重要的地方，如果能让自己去，那必然不会是出于没必要的好心。 也就是说信玄这是在与任明空谈条件了。 任明空正色道：“请您明示。” 信玄侧着头，用余光看着后面的任明空，没有回答对方的疑惑，而是问了一个问题：“看过豫剧白蛇传吗？” 任明空愣了愣，他对这些古典的东西挺感兴趣，但始终没花心思看过，于是摇摇头：“没有，不过我看过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两者在大体剧情上差距不大，区别多是在于曲折的细节。 信玄捋了捋胡子：“倒也不差，那你一定听过那首歌了……” “千年等一回？”任明空脱口而出，不光是他，所有看过那部电视剧的人，一提到关于新白娘子传奇的歌，第一反应恐怕也都是这个。 但是信玄否定道：“不是。” “那……”任明空想了想，“青城山下白素贞？” 与此同时，在说出这首歌名的瞬间，任明空的脑洞便扩张了起来，简单的排列组合后，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您是说，那禁地里关着白娘子？！” 信玄气得吹胡子瞪眼：“瞎猜！白娘子早死在雷峰塔下了！” “那您的意思是……？”任明空讪讪挠了挠头，他哪儿控制得住自己的脑洞，这玩意儿没个准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当年……白素贞隐居在这青城山中，有一处洞府，也是她尚未化形时的居所，后来她离开了青城山，但那处洞府之中的妖邪气息却几百年都凝而不散，直到清朝……”信玄以掌作刃，挥手之间崩断了倒塌后拦在路中间的树干，动作轻描淡写，不费吹灰之力，接着说，“直到满人入关，冲了中原气运，连锁反应之下，那儿的妖邪气息才终于消散。 “而禁地，就是她的洞府。” 任明空神色震惊，这可是千百年前的故事秘辛，若非青城山这种传承久远的道教门庭，恐怕谁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 “那青蛇呢？”他急忙问道。 信玄摇摇头：“那就是民间以讹传讹了，故事里从头到尾，都没有青蛇的存在。” “噢。”任明空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似乎是有些期待的事物落空了的惆怅，“您刚才说，那处洞府的妖邪气息早已消散，那为什么仍然是禁地呢？” 信玄捋着长须，意味深长地瞥了任明空一眼：“我只说没有青蛇，可没说……只有白蛇。算了，不吊胃口了，实话告诉你们吧。” 冯元熙、任明空还有大狼纷纷竖起了耳朵。 “在流传的民间传说中，白娘子与那许仙情投意合，认识数年便为许仙诞下一子，但此子长大成人后的如此种种却是没留下半点笔墨，现代的编剧和作家倒是有人为之续貂，说那妖人之子长大后学得一身本事，为母亲白素贞报了仇，可是……” 话到这里，任明空还能频频点头，这类作品他确实看过也听过一些，都说那个孩子长大后丰神俊逸，相貌堂堂，很有本事。 但信玄话尾的“可是”二字，分明暗示着故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信玄顿了数秒后，接着道：“可是事实并非如此，真正没有留下关于那个孩子任何笔墨的原因，不是什么流传的遗失，而是因为……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人形。” 什么？！ 闻言的两人均是为之大惊失色，不是人形，莫非是随了白娘子的本体，显化了蛇躯？ “谁能想到，现在人们传言的那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在出生时就是一枚冰冷的蛇卵……”信玄的语气颇为感慨，他在接过守禁人的担子时，也没想到里面竟然还藏了这么个惊人的故事。 说话间，几人已依稀看可见在密林深处，靠着溪水的地方，有一处隐约有着雕琢痕迹的石窟。 “那白蛇之子随了他母亲，出生后不久便拥有摧城拔寨的威能，同时却又缺乏人性的约束，连那许仙也管不住它。于是，身在人间的它为祸四方、无恶不作。” 溪水的潺潺流淌声已是清晰可见，那是一片山泉积的小潭，地势低洼，自然灵气汇聚，阴冷潮湿，自是蛇类最爱。 “好在善恶终有报，它没有猖狂多久，便被捉拿了起来，正在要打散其元神之时，许仙却来求情了，过程语焉不详，但最终是许仙以命抵命，换了他孩子的一条生路。”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性命得保，但却被封禁在它母亲修炼时的洞府中，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第一百七十六章 疏散人群 原来这里封禁的是白娘子的孩子。 不过任明空脑子转了转，发现信玄虽然说了半天，但只解释了禁地的来历，还是没说为什么破例同意让自己来这里。 一行人离那处低洼的水潭越来越近，但就在这时，最前面的信玄的脚步缓了下来，后面的两人一狼不明所以，但也跟着放慢了脚步。 好奇的任明空紧跟在信玄的身后，探头一瞧，顿时大惊。 通往禁地的这一路上，虽说行道崎岖艰难，还有植物的阻碍，但大体上还算能走，可是就在信玄的前方，数棵大树被蛮力拦腰折断，横七竖八地躺在几人的前进方向上。 在大树的旁边，还有一条半米宽的曲折沟壑，弯弯绕绕，不见从何处来，也不知往何处去。 不知为何，这条沟壑让任明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阴冷。 凑近观瞧后，他还从那沟壑的黄泥中发现了一些不太明显的纹路。 这个发现让任明空顿时产生了一种相当不妙的预感。 他拧着眉头，压下心中的不详，顺着沟壑中纹路的逆向往前寻去，信玄站在一旁，没有阻止任明空的行为，但他的眼中，也同样满是担忧。 冯元熙对他师父的表情很是了解，这一看，他就知道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沉沉思忖后，冯元熙脸上的迷惑逐渐转为了莫大的震惊，大张着嘴，喉头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吞咽声，在几秒后，他才反应了过来，看向师父： “老头子，该不会是……” 与此同时，任明空也顺着沟壑寻到了源头，站在水潭边，他缓缓抬起头，看见了沟壑的来处：那是一座有着雕琢痕迹的石窟，而原本石窟门口爬满青苔的堵石此时已四分五裂，两侧的青石灯柱也拦腰折断。 而那深深的沟壑，正是从那石窟中蜿蜒而出。 纵然从刚才开始便有所猜测，心里也有了些许的准备，但在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任明空依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娘子的娃……跑出来了？！ 信玄带着冯元熙这会儿也走到了水潭旁边，与任明空并排在洞开的石窟面前站定。 “这就是我同意你来这里的原因。”信玄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轻松，“也幸亏你提到了这茬，我昨天特地来查看了一眼，方才发现那白蛇之子竟已冲破了封印，溜之大吉也。” 信玄一脚踏在一块崩碎的石块上，用力一蹬，石块便翻了个个儿，在它被青苔爬满的那一面上，依稀可见细密铭刻的符箓文书，那就是这座封印的核心。 任明空认不得那些符箓，只觉得好像很厉害，但从小在青城山上修行的冯元熙却是认得的，他眉头紧皱：“这……祖师爷的封印怎么会失效？” 信玄摇摇头：“为师也不晓得，或许去年开始的灵气复苏有关。” 说完他又看向任明空：“小友，贫道实话告诉你，你要找的东西，大概就在那石窟的最深处，也就是这座封印能够维持千古的源泉。” 任明空闻言眼睛一亮，看了大狼一眼，发现大狼不知何时又陷入了那种灵魂出窍的发呆之中，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黢黑的石窟内。 看来真是找对地方了。 任明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别人帮了自己的忙，自己又怎么可能平白拿了好处就走，即便最终的目的就摆在自己眼前，即便信玄此时一句多余的要求都没有提，甚至还坦率直言自己要找的目标就在里面。 但任明空绝对无颜就这样带着大狼进去，然后坦然离开青城山。 任明空是个很矫情的人，如果信玄硬要逼他做什么交易才愿意放他进去的话，那他反而可能会硬闯。 但信玄坦诚的态度让任明空也拿出了诚恳的一面。 “那白蛇之子是什么实力？”他问道。 信玄见任明空主动询问起了这事，也知道对方心里已经有了不食无功之禄的定夺，须发皆白的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笑容：“不错，心性可佳……不用担心，那白蛇之子被关了这么多年，即便灵气复苏，他的实力也绝非昔日那样强大，我也不跟你说什么筑基元婴，多半你听不懂，总之按照当今超凡世界的算法，它应当不超过d级。” 听到这话，任明空勉强松了口气，d级还好，他自认同级之内鲜有敌手。 但是信玄下一话让他刚放下去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最坏的情况是，它冲出封印时处在d级巅峰，并且现在正在试图重返c级。” “并且这个可能性不小。”信玄微眯着眼，看向沟壑蜿蜒消失的方向。 任明空呲了呲牙，要是那蛇有了c级实力，恐怕事情就有点不好收场了，冯元熙跟自己讲过，老道信玄大约也是d级的水平，而且已经多年没有突破了。 不要以为信玄在d级停留已久会更加强大，实际上，这反而使得他会逐渐变得空有境界，却缺乏与境界匹配的实力。 而且一代代守禁人关押了那条蛇那么久，它不可能心无怨愤，信玄必须驻守青城山全真观以防报复。 也就是说，这边能拿出来的战斗力就只有自己，至于冯元熙、大狼还有五哥，都没有正面抗衡d级的实力，或许他们能在旁提供一定的帮助，但真正打起来还得看自己。 至于搬救兵？上哪儿搬？ 信玄与陆行之别扭了十几年，自己也刚和天外天闹了矛盾。 两人从内心深处来说都是不愿意向天外天搬救兵的，虽然这事儿可能让肖凤仪来就能很轻松地解决。 总之就是一句话，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任明空坚定了斩蛇的念头，便问信玄：“现在能找到它吗？此事宜早不宜迟，要是让它跑远了可就麻烦了。” “贫道观青石符箓之状，大致推断出那白蛇之子冲出封印不过三天，又沿着那沟壑找了找，发现它去往的方向正是山下商业街。”信玄言道 任明空闻言心里一紧：“以那地方人员密度，它要是凶性发作的话恐怕要死伤无数。” 这时，一直在沉思的冯元熙插言：“但我们昨日下山也没有发现任何异状，说明那条蛇并没有进入商业街的范围，或许是它被关押了千年，出来后看见人类世界早已改天换地，一时间有些摸不清虚实，不敢轻举妄动。” 信玄微微点头，任明空这才注意到他这似乎是有意在考校冯元熙。 “根据沟壑的走向来看……”冯元熙说着拿出手机，点开了地图，放大后将画面锁定在了青城山后山到商业街的这段路线上。 他的手指从几人所在的位置缓缓往商业街方向滑动，最终停在了一个地方。 “它如果没有进入商业街，那就只能是去了这里。” 那是那条毗邻商业街的人工河，上接大湖，下入岷江，它横亘在商业街与青城山之间，要想去往那边就必然要通过这条河。 “糟糕，如果它真的进到了河里，那恐怕早已往下游溜进岷江中去了。”任明空头疼万分，祸事啊。 可是当他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抬起头来时，却发现不管是信玄还是冯元熙，都以一种老神在在的神情看着自己。 冯元熙道：“你有所不知，这几天正是青城山附近水系的枯水期，那条河在下游早就落下了闸口，为蓄着这上游的水。” “大坝天堑，那条蛇除非上岸，否则绝无可能越过闸口，汇入岷江。” 任明空舒了口气，既然没有通过水路离开，陆路又常时人来人往，那白蛇之子必然还在附近，甚至最大的可能就是还藏在水里。 可是，即便是这样，但从上游到下游的闸口中间这一段，仍然是不短的路程，很难判断它究竟在哪里，况且人工河的源头，也就是那片大湖，其蓄水量也是相当大的，湖面宽阔非常，湖底更不知深有几许。 任明空想了想，道：“事不宜迟，与其待在这里冥思苦想，不如先去现场勘察一下，再做决定。” 冯元熙看了看师父，对方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 “好。” “切记小心行事。” 任明空拍醒还在发呆的大狼，伸手从储物空间中抽出翼板，他打算直接飞过去，绕山路太耽搁时间了。 十分钟后，两人一狼一鸟在山脚的商业街入口缓缓降落，如此招摇的行为引来了一阵呼喊和注视，还有人认出了任明空，他之前老在蓉城上空飞来飞去，被许多人注意到过。 而这拥挤的人群和密集的视线也让任明空和冯元熙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这里的人太多了。 “得疏散人群。”冯元熙对任明空说道。 任明空点点头，本能地认为这是属于青城山的范围，交给冯元熙去办就好。 但是过了几秒他却发现冯元熙没有动作，疑惑地看了过去。 冯元熙也一脸疑惑地看了回来：“怎么了……噢你不会以为这片归观里管吧？” “不是吗？” “这是旅游局的管辖范围，我师父可说不上话。” 这下任明空头疼了，那些部门什么工作效率他也不是不知道，等他们拖拖拉拉地把商业街的人群疏散，那条蛇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哎。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不 “嗯……事情就是这样的，以于家的力量，短时间内办下这件事应该不难，麻烦你了。”任明空绷着脸，强行压下心里的尴尬，“至于报酬……” “这件事不需要报酬，能够庇护成千上万条生命，对于家来说也是一件善事。你和那个‘小妹妹’，呵呵，如果实在想给点报酬，那事后在这里宣传一下于家的出手相助就行了。”于知一柔和中带着一点调侃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这就是任明空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以于家的力量向当地部门施压，强行撤走商业街附近的所有人员。 他本来做好了和对方大谈条件的准备，但于知一却打断了他的话，并直言不需要报酬，这让任明空有些猝不及防。 作为蓉城最大的企业家的女儿，竟然做这种赔本买卖？ 虽然名望声誉也是一笔长期的隐形财富，但比起向当地部门施压所付出的代价来说，还是远远不足的。 但任明空也没时间跟于知一再讨论这事儿，对方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就行。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放心。” 挂断电话后，于知一的嘴角忽地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看着窗外高天下的青城山，喃喃着：“事后宣传于家，事后……事后，如果事后还有于家的话。” …… 资本的力量是极其强大的，任明空由衷地感叹这点，他眼看着在自己打完电话的十分钟内，商业街上便出现了许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安保人员，大范围驱散着游客和营业者。 事发突然，上面也没给个具体的说法，所以驱散的时候游客们大多骂骂咧咧，扬言要去投诉。 任明空从远处拉起的封锁线上收回目光，他不关心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于家又是怎么说的。 甚至如果那些人骂到他头上，他可能会笑着撤掉封锁线。 人各有命，要是自己努力救他们还招来谩骂，那他们的命就交给他们自己决定吧。 而且……他可没忘昨天晚上在诸葛明乂笔下绽放的那朵红莲，说不准鬼怪红莲前来对付自己的人就在那些人群里。 疏散人群一是为普通人的安全着想，二则是为了让任明空能无后顾之忧。 “你们在这儿啊。”熟悉的声音从街角传来，到现在还没被驱散离开这里的人，除了任明空和冯元熙，便只剩下达这个命令的于知一了。 任明空挑眉：“你怎么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于知一反问。 她抱着胳膊走了过来，肩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外套，两条袖筒耷拉在两侧，里面是一件修身的t恤。 任明空按着太阳穴，他看着这小姑娘的作态，就知道对方的大小姐倔脾气又上来了。 冯元熙这次没有临阵脱逃，他知道任明空不想面对于知一，便沉着脸说：“这里很危险，我们保护不了你，你最好快快离开。” “我不。”于知一看都不看冯元熙，眼睛只盯着任明空，“你跟我说那条蛇不过d级，我离你们远点，它伤不到我。” 任明空有些抓狂，心里莫名地升起一阵烦躁，但他仍然不愿冲于知一吼叫。 深呼吸压下心里的邪火，任明空对于知一说道：“大小姐，我的大小姐，我还跟你说它有可能c级了，你不会不知道d级和c级有多大的差距吧，啊？快走快走，别在这儿自找不痛快。” 但是于知一却仿佛是听不懂一样，将任明空的眼神瞪了回去，继续说着那两个字：“我不。” 任明空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即便他对于知一的性格有所把握，知道她那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脾气有多磨人，但也没料到对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了起来。 如之前所想，任明空没太多的时间和于知一磨磨蹭蹭，多耽搁一秒钟，那条蛇就多一分警惕的可能。 “随你随你……”任明空不是很耐烦地摆摆手，“五百米，不准靠近五百米之内。” 五百米算是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只要自己等人还在前面挡着，于知一就不会受到正面的冲击。 于知一勉强点点头：“好。” 见大小姐好说歹说终于退到了五百米之外，任明空方才缓缓舒了口气，他重新凝聚目光落到身前那人工河的河面上，下一步就是要找出那条蛇的具体藏身地点了。 “分头找？”冯元熙提议。 “不。”任明空果断否决，“上下游河段太长，即便分头找也得花费很多时间，而且如果是我碰上了那还好，但如果是你碰上了，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说得也是……”冯元熙蔫了。 他正想问问任明空有什么好主意的时候，却看见任明空抬脚勾了勾大狼的尾巴。 “臭狗，干活了，能闻到味儿吗？” 按说河水能掩盖掉绝大部分的气味，但任明空口中说的“味儿”可不止是指蛇的腥味，而是指的大狼感受到的石窟内传来的特殊气息。 那既是此行的目标，也是封禁的源头。 白蛇之子与那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一起待了那么久，身上不可能没染上它的气息。 这个气息对大狼来说简直就是黑夜中的明灯。 它转过头看了看任明空，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好，那就交给你了。” 大狼走到河岸边，闭上眼细细地感受起来，向来贫嘴的它此时却分外正经，那气息像是有魔力一样，勾着它的三魂七魄。 很快，大狼睁开了眼，叫了一嗓子不知道哪个物种的外语，撒开四条腿便往上游的方向冲去。 果然是在上游！ 在他们的猜测中，那条蛇有两种抉择，一是就地修养争取早日重返c级，二是汇流入江，离开这是非之地。 第二个选择被蓄水闸给切断，只剩第一个选择。 而要想休养生息，在这这段河流里，最佳的地点无疑就是上游的大湖，食物充足的同时也便于藏匿，唯一的不妥之处就是里那家姓诸葛的太近了容易被发现。 可蛇又不知道什么姓不姓诸葛的。 任明空和冯元熙对视一眼，小跑着向着大狼追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炮架兮轰他娘 两人沿着昨晚走过的沥青步道一路奔跑，大狼在前面四条腿跑得飞快，冯元熙还好，但任明空的体质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不多会儿便跑得气喘吁吁，干脆掏出翼板跳了上去。 这惹得冯元熙一阵怒目相向，说不清几分嫉妒几分羡慕。 但正所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任明空还羡慕冯元熙的体质呢。 两人跟随前方狂奔的大狼，很快就离最上游水源的大湖越来越近，这愈发佐证了之前的猜测，那条蛇很有可能就是在大湖水底静养着准备重返c级。 而于知一则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并离得越来越远，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现场又没什么代步工具，共享单车是不允许进景区的。 这倒是让任明空省了不少心，他可没义务照顾于知一的安全，那小姑娘跟不上来最好。 两人随着大狼飞奔了十余分钟，任明空算算路程大概也差不多了，果然一抬头便看见了视野尽头那片如镜洒落人间的大湖。 大狼在湖岸边停住了脚步，扬起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 “就是这儿了！”它对跟上来的任明空和冯元熙道。 站在大狼头顶的五哥歪着脑袋看了看大湖，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它反正不理解大狼感受到的那股气息到底是什么。 昨天晚上来这儿的时候没有带它俩，所以它们对这里的环境很是模式。 任明空远远地扫了一眼倚湖而建的别墅群，这是最后一处需要疏散的人群，可是这些有钱人可没游客们那么好应付。 最起码没办法晓之以钱。 但有钱人大多惜命，相信他们会好好抉择的。 任明空看向冯元熙，冲着别墅群努了努嘴：“那边就交给你了，只要有诸葛一家带头疏散，其他人不会太固执。” 冯元熙没有反对，他知道他一个e级留在这里也帮不了多大的忙，两人也没有合作的经验。 大狼还有五哥都与任明空有着配合战斗的经历，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看着冯元熙的身影奔向了别墅群，任明空收回视线，开始思考起对策来。 这片湖实在太大，想找一条半米粗细，百来米长的的巨蛇实在不容易，若是它有心想躲，更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而且若是惹急了，也说不准它会不会有什么搏命的底牌。 对付这种活了上千年的家伙就是有这点顾忌。 任明空思忖片刻。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自从获得以来还从未派上用场的单兵式等离子电磁炮！ 这件装备在雷降之后便满足了任务条件，已制作完成，但在秘境中时没有它的用武之地，任明空也就没拿出来过，这过了这么多天，都差点要忘了。 电磁炮的攻击方式为电磁潮汐的涨落，以交替变换的高频电磁场从物理的微观层面上对目标进行打击与摧毁。 这种攻击对于死物，如金属和其他非电子设备来说收效甚微，但对于活物和电子设备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再者，电磁炮的直接爆炸半径接近三十米，再算上余波的话，其影响范围可达方圆二百米。 这是任明空手上范围与杀伤力均较为客观的手段了。 而且大湖乃是水体，虽然对于磁来说有阻隔的效用，但却是电的良好传导介质，无论那巨蛇躲在哪里，只是水深不是太夸张，都会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任明空的想法就是用电磁炮激出那条蛇，只要它被激怒，脱离大湖与自己战斗，那就好办。 毕竟自己这边三个战斗力，没有一个是习水性的。 想到就做，任明空当即取出了存放在储物空间的单兵式电磁炮，这是一架肩扛式的便携装备，但同时也可在合适的地形上展开底座，勉勉强强算作阵地装备。 任明空此时就是将其放置在了岸边的地上，长约一米五的炮筒斜斜地支在底座上，前段延展出一根伸缩支架托起炮口，底座深深地插入泥土，将整架电磁炮稳定地固定在原地。 炮身上的能量管道内，盈蓝色的能量开始不断地涌动，为接下来的射击预热。 任明空左手叉腰，右手按在炮肩上，遥望大湖的粼粼波光，心中豪气顿生，有吟诗作对之胸臆，忍不住低声自语： “大炮架兮轰他娘……” 一旁的五哥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忽闻任明空自言自语的嘀嘀咕咕，好奇：“嘎，你说啥？” “没啥没啥……”任明空抹了把脸，语气略有尴尬。 但不得不说，大炮这玩意儿给人的安全感是真的足，要是再有小姑娘说男朋友给不了她安全感，任明空一定会劝对方“踹了对象吧，买门大炮多好”。 果然，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任明空目光扫过大湖，风平浪静的水面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惜，自己一会儿几炮下去，这里的生态环境恐怕也不复存在了。 一切就绪，任明空开始等待起冯元熙的反馈。 几分钟后，来自冯元熙的信息发送到了他的手机上：已在撤离中，预计十分钟内全部从后门转移离开，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我稍后就到。 虽然不知道冯元熙为什么要稍后才到，但任明空料想他应当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回头望了望来路，从商业街到“湖光山色”别墅群大约有八九公里的路程，于知一那大小姐想要赶过来起码也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也省得自己还得分心注意她的位置。 转过头来时，任明空重新投向湖面的目光已是锋芒毕露，杀气腾腾。 斩蛇诛妖，就在今朝！ 他按在炮肩上的右手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拍在电磁炮上。 与此同时，一团人头大小、肉眼可见的电磁风暴从炮口喷涌而出，拖着绚目的尾光，在空中滑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发射的过程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噪音，任明空只觉得有些耳鸣眼晕，幸好右手还扶在电磁炮上，撑住了身体。 那一团刺眼的亮白色“炮弹”眨眼间便轰击在了湖面上，仿佛一张紧紧压缩的不规则大网一样沿着湖面炸开，将爆炸中的大湖分割为了无数的碎片。与此同时，一阵人耳难以接受的声波也以爆炸点为中心扩散开来。 在肉眼不可察觉的层面上，更细微也更具破坏力的变化正在发生着，任明空唤出了通天机甲，护目镜上的显示数据表明着爆炸引起了数阵超高频的电磁潮汐涨落，简直将所有的生物信号都摧毁殆尽。 甚至这种余波的影响在爆炸结束后还会存在一段不短的时间。 毫不夸张地说，这玩意儿就是电磁世界的核弹。 在任明空的预估之下，这种程度的电磁风暴甚至已经足以影响到通天机甲和自己之间的信号连接。 是的，通天机甲与他之间的连接信号是可以被干扰的，无论如何，通天机甲本质上也是机械设备，和任明空的其他装备一样，都存在电磁信号的传输。 虽然从来没有碰上过这种情况，但任明空仍然对此有所警惕，生怕阴沟里翻船。 在第一炮发射之后，任明空的动作没有停，调整发射角度后又连续射击了十余次。 这一点爆炸范围对整片大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甚至还没有将湖面都笼罩进去，但是细微的余波却已经在整个大湖里四处乱窜了。 在幽暗阴冷的湖底，一条恐怖的怪物盘踞于此两三天了，它是一条深灰色的巨蛇，如同那传说中的异兽一般。它被那接二连三的动静惊醒，森冷阴寒的眸子猛地睁开，细密的电流和令蛇生理不适的磁场变化使它痛苦无比。 如几人猜测的那样，它正在试图借助复苏的天地灵气重返c级实力，好巧不巧，这会儿刚好进行到了紧要关头，却被任明空的电磁炮给打断。 天生冷血的它并没有多少的暴躁情绪，但无情的杀戮欲望却一点也不比暴怒弱多少。 它想要使用蛇类擅长的红外热源视角来观察湖岸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发现自己的红外热源视角只看到古怪又毫无逻辑的画面。 红外线也是电磁信号的一种，同样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它猩红的信子一吐一吸，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张亮白色的电网便在它头顶上的湖面展开，沿着水体传导至湖底。 细小的电流虽然不能伤害到它，却实实在在地激怒了它。 它向着湖面飞速游去，它想吃人。 任明空在开出那一炮之后，便听见了一阵古怪的声音，似乎是湖水被巨大的力量所搅动，沉闷的声响从水底深处传来，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整从水下迅速上浮。 来了？！ 任明空心下一惊，随后镇定下来，不就是d级的蛇嘛。 他暂时停止了电磁炮的发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水域，他看见了那道可怕的黑影。 下一刻，水花高高地溅起，一条灰色的巨蛇破水而出，它巨大的身躯是任明空生平仅见的，一双毫无感情的阴冷竖瞳死死地盯着岸上的任明空，仿佛在巨蛇的眼里，这已经是个死人。 但就在它想要发动攻击时…… 一枚人头大小的光团精准地轰击在了它的额头上。 第一百七十九章 螳螂之危 巨蛇刚才在水底时，承受的不过是被几十米深的湖水削弱后的余波中的余波，它根本没有想到爆炸的中心会有多么大的破坏力。 电磁炮在巨蛇的额头炸开，恐怖的威力直接把它打懵在原地，浑身上下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就连大脑也陷入了片刻的混沌。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巨蛇嘶嘶地吐着信子想要报复的时候，又一枚光团落了下来，它麻痹刚缓的身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团又一次在自己的额头炸开。 狂暴的电光中，巨蛇再次失去了知觉。 不过也许失去知觉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它就不必承受其余的痛苦了。 比如鳞片被烧焦、血肉被碳化蒸发。 任明空惊讶地发现这门电磁炮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用得多，自己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只要狂轰滥炸就可以达到目的。 火力覆盖范围内，大炮就是绝对的主宰者。 他本以为接下来还会有一场恶战，可是看现在这个情况，只要自己的攻势不断，巨蛇恐怕再无接管身体的机会，只能憋屈地死在混沌的意识之中。 不过，正如脉冲有能量限制一样，电磁炮同样也有。 在满充能的情况下，也只能支持二十次发射。 刚才的覆盖式轰炸已经消耗掉了大半的能量，剩余的能量只足够再发射有限的几次罢了。 想到这点，任明空及时调整了发射角度，避开巨蛇坚硬的头骨，对准了它的心脏部位，不间断地连续倾泻出了最后所有的能量。 连成线的数个光团在巨蛇的胸口猛地炸开，高频交替变换的电磁场毫不留情地击穿了它的鳞甲，高能的电流一点点侵蚀着构成它身躯的生物质，使其脱水碳化变形再蒸发。 电磁炮最后的火力倾泻之下，巨蛇的外部防御终于被彻底瓦解，露出了粉白色的血肉，但这些血肉在电磁炮的攻击下连一瞬间也无法抵抗。 电磁炮的威力与麻痹的效果都远远地超出了任明空的预料，但这时，他终于再次想起了当时第一次扣动脉冲扳机时的震撼。 这是将破坏与毁灭发挥到了极致的武器。 致命且明显的短板是它的代价，而这份代价换来的，却是难以匹敌的力量。 可再强大的力量也终有尽时，爆炸的余波终是被阻挡在了那颗脆弱的心脏前，巨蛇虽然失去了意识，但身体自保的本能却被激发了出来，一道厚厚的屏障包裹住了心脏，将爆炸消弭殆尽。 但是伤至如此程度，胜负已经算是定了。 任明空见状，招手唤来了翼板，轻轻一挥，翼板便往巨蛇的方向飞速冲去，与此同时，他也收起了电磁炮纵身一跃跳到了翼板上。 翼板尾部的散热栅冒出蓝色的流光，高温的气体扭曲了四周的光线，任明空很久没有这样全功率催动过它了。 一把漆黑的陌刀嗡鸣着从虚空中被抽出。 近乎三米长的陌刀被任明空握在手中，有一种奇特的不协调的美感。 翼板再次加速，任明空稳稳地将陌刀横在腰侧，使震动着仿佛雾气的刀刃对准了巨蛇裸露的心脏。 “嘿~呀！食我一刀啦！” 翼板拖着蓝色的流光划过，仿佛一道流星。 噗嗤一声，就像是破麻袋被撕开。 巨蛇探出湖水半截的身体轰然砸落在水面上，在胸膛中，黢黑的碳化组织包裹下，是一颗已碎成血雾与齑粉的心脏残骸。 任明空稳住身形，调转方向回到了岸边。 他身上的通天机甲不知何时竟已自动收回，胸口挂着的青莲挂坠时不时闪过一道微光。 下一刻，通天机甲重新出现在任明空的身上。 如他一开始所预计的那般，电磁炮的爆炸所引起的信号干扰确实足以影响通天机甲和自己的连接，在连接被阻断后，通天机甲便自动收回到了挂坠之中。 好在，通天机甲收回之后开始自动不断修正着信号干扰带来的影响，在这种影响被修正抵消的时候，任明空与通天机甲的连接便被重新建立。 巨蛇已斩，危机已除，任明空终于舒了一口气，d级之后的头一次全力作战，火力倾泻之下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有惊无险地就赢下了胜利。 但是冯元熙怎么还没回来？任明空疑惑地看了一眼别墅群的方向。 他拿出手机想给冯元熙打个电话问问，却发现手机上突然弹出了一条几分钟前的短信，这里的卫星信号被任明空的电磁炮严重干扰，致使短信这么久才发过来。 是冯元熙的短信。 会是什么事？ 任明空本能地感觉到一阵不妙，他点开短信内容看去： “危！速走！ 明乂叔起了一卦，言说你有螳螂捕蝉之危。” 当看到“危”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条蛇确实能够对自己造成不小的威胁，若非电磁炮的存在，那必然是一场恶战。 但再往下看，读到“螳螂捕蝉”的字眼时，任明空才发现冯元熙口中的“危”竟然不是指的巨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螳螂之危在于黄雀，自己之危从何而来？ 任明空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大湖对面的别墅群门口焦急着跑出来的冯元熙，料想对方一定是见自己不但没有回复短信，还和巨蛇打了起来，所以特地折返回来通知自己。 任明空心里微微一暖，有个不抛弃自己的队友着实不错。 但这样的情绪并不适合现在去表达，他看见冯元熙焦急的神色忽然怔住，抬手指着自己仿佛想说什么，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大湖隔得太远，冯元熙的声音被水面给吸收去了太多，任明空根本听不清。 他在指自己？任明空蓦然灵光一闪，不！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 身后。 黄雀在后。 “明空哥哥，你们跑那么快，我都差点没追上来，还好，我又找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却带给任明空无尽的寒气。 于知一只是个普通人，她不可能这么快赶到！ 任明空猛然回头，一抹雾凇蓝洇入他的视野，但在那熟悉的脸上，却覆盖着一张绽放在地狱业火中的红莲面具。 第一百八十章 玩个游戏 一天前，在于知一离开于家来到青城山时，她与于成礼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向来在于成礼面前很乖的她头一次硬顶着父亲的怒火坚持了自己的意愿。 在这次争吵的最后，于成礼指着于知一的鼻子大吼：“你姓于！别忘了是谁给你的现在的一切！” “嗤……父亲，也别忘了是谁给你的现在的一切。” 这是于知一的回答。 也正是这句话，让于成礼瞬间颓靡，无话可说，以至于甚至没有派人拦下出走的于知一。 这件事涉及到于家隐藏最深的秘密：于成礼背后的支持者，名叫大天狗。 是的，他是一名叛国者，于知一在知道这个时秘密也如此骂过她的父亲，但是于成礼呢？他的眼里只有他商业帝国的扩张，以至于他甚至将大天狗也视作了自己的垫脚石。 于成礼对任明空的好意也源于此，他想要拥有自己的超凡组织，实力足以和大天狗对抗并摆脱对方的组织。 在他看来，任明空就有这个潜力。 这就是于成礼，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和善商人，如果给他时间，再给他一点运气，他恐怕真的能够建立起一个足以反叛大天狗，甚至反叛天外天的势力。 而于知一和他的矛盾，就在于他计划里的那个关键人物：任明空。 于成礼想要将任明空收作任他指示的棋子，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任明空性格中的天性自由与不驯，这意味着要达到目的必须运用很巧妙的办法循序渐进。 而他的办法就是于知一。 他唯一惋惜的就是发现任明空这个人才实在是太晚了，以至于错过了任明空和自己女儿的热恋期，否则他能够使用的手段可不止现在这些。 可是出乎他预料的事情却接二连三的发生，首先是他从万灵网上了解到任明空实力提升的速度过于恐怖，这让他又喜又忧。 喜自不必多言，忧则忧在他很担心任明空快速强大起来之后对俗物还有没有兴趣。 除此之外，另一件让他猝不及防的事，就是于知一的不配合。 于知一，这个从小在优渥的家庭环境中成长的大小姐，本该拥有属于这个年龄的美好，却被一连串的事情给彻底打蒙。 超凡普测，失败。 恋爱，被甩。 家庭，父亲想利用她。 毫无疑问，这一切终于激发了她的反抗，能和任明空谈恋爱那么多年，她的心里也是与任明空有一些共同点的，那就是偏执。 她通过父亲接触上了大天狗，并从对方那里获得了可怕的力量，相当于接近c级的超凡者。 三次挫折，三座翻不过去的大山，她攻下了第一座。 还剩两座。 她要将任明空从父亲的阴谋下解救出来，她不愿意让自己的爱情成为肮脏的工具。 于是这才有了一开始的争吵。 …… 任明空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坐在一间宽敞奢华的房间里，而在莫名的眼熟感涌上心头后，任明空认出了这是诸葛明乂家的客厅。 我怎么在这里？ 他想要站起来，却陡然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在了椅背上，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阵记忆随着胀痛的脑袋翻了上来。 在大湖岸边，任明空蓦然转过头，看见了面上覆着红莲的于知一，正想有所动作，对方却丢出了一个银色的小方块。 强烈的干扰信号从小方块中发散出，通天机甲与任明空的联系瞬间中断。 下一秒，于知一以令人眼花的速度移动至任明空的身后，一记手刀斩在了他的后颈上。 任明空的身体立刻瘫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想起来这些后，任明空便开始试图召唤起通天机甲，但不出所料，胸口的青莲挂坠毫无反应，略略感应后，任明空得知通天机甲正在竭力修正干扰信号的偏差，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链接。 但是，他已经被绑在了这里，那绑他来的人会走远吗？ “醒了啊。” 于知一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已不见了那张红莲模样的面具，也不知道刚才在外面做什么。 她的语气就像是想要和对象一起起床的徐志摩，充满了甜蜜和关心，同时又有一些生活化的平平淡淡。 任明空感到，于知一此刻的状态不是很对劲。 但他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对方似乎陷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自我欺骗和偏执之中。 “你想做什么？”任明空尽量平缓着自己的语气，并在心里持续不断地呼唤着通天机甲。 失去了通天机甲，双手又被反绑无法探入储物空间的他，简直就像是老虎失去了利爪与尖牙。 不，比那还不如。 甚至就算给他机会，从储物空间拿东西，他也没有任何翻盘的把握。 脉冲的威力太小，电磁炮也属于高精尖设备，像通天机甲一样会受到信号干扰，只有黑龙之爪可以一用，但任明空并不精于近身搏斗一道，何况这里空间不够开阔，陌刀根本施展不开。 他倒是情急之下没有意识到储物空间是依附于通天机甲存在，在和通天机甲断绝链接的情况下储物空间也没办法打开。 于知一丝毫不在意任明空此时表里不一的言辞，微微一笑，将一个银色的小方块轻轻拍在了桌上。 那就是干扰源。 “这个东西是全球最顶尖的实验室做出来的，本来是用以干扰核弹等战略级武器的电控程序，没想到却能用在你身上。” 任明空闻言内心一沉，这种级别的干扰源吗…… “那条狗和鹦鹉呢？”任明空环视一周也没有发现大狼和五哥的踪迹。 于知一露出一个埋怨的表情：“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好不容易只有我们两个人相处，你心里却记挂着别人？”她说着撩了撩肩头雾凇蓝色的长发。 但任明空表情坚定，一脸“你不说我也不说”的神色。 于知一终于还是妥协，就像是女生在面对男朋友的无理要求时的那种妥协一样：“哎呀好嘛，放心，它俩也被我弄晕了，刚刚就是把它俩扔出去了。” 任明空稍稍安了点心，随后便绞尽脑汁地思考起脱身的办法来。 于知一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丝毫不阻拦。 她坐在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双颊，白色的外套披在肩头，显着一股飒然。 “你不好奇我抓你干什么？”她开口问道。 任明空很是配合：“好奇。” 于知一撇撇嘴：“好假，你这人每逢正事从来都不会说谎，倒是嘴欠诓人的时候鬼话连篇，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可能跟我那死鬼老爹学的吧。”任明空随口应着，脑子仍在飞速转动。 他对外也从来不叫那个人为“爸爸”或者正式一点的“父亲”，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死鬼老爹”才是他挂在嘴边的一个词。 于知一沉默了下去，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任明空也乐得如此，能多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上午的阳光从屋子东面窗户洒了进来，今天的天气还是挺好的，适合出游，也适合男男女女黏在一起卿卿我我，往年这会儿的时候，校园里的长椅上都会生长出野生的情侣来，霸占着椅子久久不肯离开。 致使任明空在学校里走累了都没地方坐。 但现在不一样，他现在是坐累了想站起来。 “就算不好奇我为什么绑你，那你就不好奇这个吗？” 于知一打破了沉默，伸手在脸上一抹，那张于地狱业火中绽放的红莲面具再次出现在她的脸上，映照得她的气质无比妖异古怪。 可是她的语气却像极了向男朋友炫耀自己的小玩意儿的女生，不管是刚才那个问题，还是现在这个，于知一都在试图吸引任明空的注意力。 可是第一个问题失败了。 好在第二个问题成功了。 任明空确实好奇，便顺着于知一的话往下说：“这个似乎是鬼怪红莲的标志，但据我所知他们的面具并不会以这个标志作为图案。” 于知一面具下的脸不知表情，但从声音听得出来她笑了笑：“这个呀，这个不算正式成员的面具，它代表的是从属关系。” 说着，那张红莲面具上闪过了一道光影，那是大天狗的图案。 “同时，它也是我的力量来源。”于知一轻轻抚摸着覆在脸上的面具，质感并不坚硬，反而有些柔软，但温度却是沁入骨髓的冰寒。 任明空恍然大悟，难怪前不久还是个普通人的于知一突然之间就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原来是借了大天狗的能力。 可是这样强行获得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一定会付出代价，这一点任明空很清楚，他的神经索就是其中典型。 就不知道于知一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了。 嘁，我关心她干嘛。 就在这时，于知一突然站了起来，她似乎不想等了，看着任明空的脸，她的眼里闪着微妙的光：“虽然你不好奇，但我抓你来确实是有目的的……” 说着，她走到不远处的饭桌旁，背对着任明空说道： “……来玩个游戏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意料之外的女人 来玩个游戏吧？ 这话把任明空给整懵了一下，他本来也不太摸得清于知一那跳跃式的思维，如今对方陷入了古怪的状态中，让任明空更加迷惑了。 “什么游戏？”任明空试探着问道。 “你要是想说什么叫我让你两条手两条腿和你肉搏的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绑地结结实实的绳子，也不知道这于知一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那我直接认输好了。” 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对准了任明空，于知一握着刚刚掏出来的左轮手枪，面色冷漠：“一肚子烂话不够你甩的。” 游戏已经开始了，她不允许任明空不尊重游戏规则。 任明空在看见那把左轮手枪时便紧紧地住嘴了，他不怕死，但不想死，更不想这样死。 可是于知一似乎不打算给他认错的机会，握着枪的那只手的食指肌肉缓缓绷紧，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 任明空哪儿能不熟悉这个声响，本能让他闭上了眼，并在心里大骂老天不公。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一阵畅快的笑声涌入了他的耳朵。 他睁开眼，发现于知一正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握枪撑在桌上笑着，她笑得躬起了身，眼角处甚至还挤出了几滴泪花，好像这是世界上最好玩的笑话。 那把枪里没有子弹？任明空立刻反应了过来。 疯婆娘！ 他在心里愤愤地骂着。 但这一举动也让他再一次确定了于知一此时的状态确实不对劲，她以往虽然有脾气喜欢特立独行，但绝不会表现得这么疯疯癫癫。 “你怎么这么好骗啊哈哈哈。”于知一抹着眼泪，勉强止住了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继续我们的游戏吧，这个游戏你一定听过，但一定没玩过。” 她拿出一个子弹匣放在饭桌上打开，里面装着黄澄澄的铜壳子弹。 这一看，任明空就明白了。 “俄罗斯轮盘？” 于知一笑笑，转过身将手中左轮的弹巢转了出来，放在桌上。 她背对着任明空，任明空完全看不见于知一在做什么，但料想也是在往里填装子弹，俄罗斯轮盘的规则中并没有限定填装几颗子弹，但一般都是按照人数减一来填装，以此确保只有一个人能赢下游戏。 咔嗒咔嗒的金属碰撞声中，于知一突然开口：“你后悔吗？” 她的声音无波无澜，却像一片朦胧无边的大雾，笼罩了任明空的整个海面。 任明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后悔。” 于知一的肩猛地缩紧了一下，而后又放松开来。 “但我感到，愧疚……与遗憾。” 任明空如是说。 于知一的动作迟滞了几秒，随后很快装好了子弹，合上弹巢，拉下击锤，转过身来看向任明空。 “按理说，得先分个先后顺序。” 她走到任明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间客厅的采光极好，但只有那个沙发才是正对着东面窗户的。 暖意盎然的明光洒落在于知一的侧脸，照得有些发白，甚至苍白。 任明空不知道该怎么接她这话，分个先后顺序是应有之理，但现在的先后顺序轮得着自己插嘴吗？ 于知一见任明空又不说话，顿觉没劲，她在于家庄园里的时候，以至于上学的时候，她想玩游戏，谁不是无比积极地参加进来？ 只有任明空不仅不感兴趣，反而还一脸嫌弃。 “告诉你吧。”于知一往后靠在了沙发上，姿势有些慵懒，“其实刚才开那一枪的时候，弹巢里面填了两发子弹，你运气还行，所以算你赢了先后顺序。” “我先。”她猛地坐直了身子，一扫上一刻的慵懒气质，整个人仿佛万仞绝壁一般坚定锋锐。 任明空在听到刚才那一枪里其实有两发子弹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他原以为那就是一把完完全全的空枪！谁知道于知一玩得这么惊悚！ 但他还来不及破口大骂于知一的疯狂行径，对方就已经举起左轮对准了太阳穴。 任明空眼瞳微缩，身子紧紧地绷直了起来，上下唇无声息地开合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也许今天过后就再也没时间说了吧。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昂扬的陌生女声从二楼楼梯口响起，听上去有些不悦：“我说两位，吵什么吵，这才上午九点，我是博士又不是圣斗士，没那么多小宇宙可以在萎靡的时候爆发。” 谁？！ 任明空和于知一皆是一脸惊疑不定地看向了来人。 但两人各自惊讶的原因则各有不同。 任明空是惊讶于他昨晚并未在诸葛家听到过这样的一个声音，不论是诸葛观星的母亲还是姐姐，声音都和这个声音不一样。 并且，冯元熙不是说把所有人都疏散了吗？这个不属于诸葛家的女人又是谁？ 于知一的惊讶之处则在于她明明仔细检查了这栋房子的每一个房间，但完全没有发现还有任何别的人存在，这个女人是怎么躲过去的？ 虽然惊疑的点有所差异，但两人得出的结论却是一致的：这个女人不简单。 鞋跟踏在楼梯上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声音的主人也随之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中，那是一个气质卓绝的女人，头发挽着至脑后作髻，鼻梁上架着一副做工精细的金丝眼镜，一双眼睛笑意与威严半掺。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一双大长腿，一米七四左右的身高，腿长却目测约有一米一左右。 她似乎是刚刚起床，头发还有点散乱，发髻也是匆忙梳的。 但即便是这样，她的手中仍然捧着一本大部头的书，书名是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一般的古希伯来语。 这个特征让任明空回想起了那个昨晚走在自己和冯元熙前面的女人。 对方也是始终捧着一本书，一双大长腿走路飞快，呼呼带风，不多时便将自己两人甩到了身后。 原来她真是昨晚上诸葛家那个突然造访的客人。 “你是谁？”于知一保持着举枪的姿势，问道。 女人眯着眼睛笑了笑：“大天狗只给了你力量，可惜，却没有给你相应的眼界和见识。” “我来自江南裴氏，名唤湘湄。” “裴湘湄是也。”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叛国 “裴湘湄”三个字一落，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但这安静却不是因为裴湘湄的名号太过惊人，而是因为不管是任明空还是于知一，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但能一言道破“大天狗”三个字，已经足以证明她的非同寻常了。 裴湘湄挑了挑如峰的细眉：“小姑娘不知道我很正常，你也不知道？” 任明空茫然地左右四顾，方才确定裴湘湄这句话竟是对自己说的。 “你……问我？”他双手被反绑，只能以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那个家伙没跟你提起过我？”裴湘湄的声音似乎有些生气，又像是无奈的责骂，“算了，回去再收拾他……” 任明空一脸懵逼。 那个家伙，谁啊？而且你又是哪位啊？我该认识你吗？ 从裴湘湄的话里听来，任明空意识到她似乎默认自己是应该认识她的， 我应该认识却不认识的人？ 这个逻辑就像一个繁杂冗余的线团，绕得任明空头脑发晕，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是自己应该认识却没有认识的。 脑子被绕晕的情况下，任明空估计了一下裴湘湄的年纪，竟脱口而出了一句话：“你莫非是我那死鬼老爹的妹妹，我得叫你姑姑？” 听说有姑姑的人都能化险为夷，自己是不是也有一个？ 裴湘湄啪地一声合上了手里那本大部头，表情似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这时，一旁仍然举着枪的于知一摇了摇头，略带悲悯地开口：“我不管你是谁，你就算是陆行之，也阻止不了我想做的事情。” “我受够不被自己控制的生活了。” 她说完，重新将脸转向了任明空，面上的表情已换成了纯真的微笑：“明空哥哥，这次，是我主动甩的你噢。” 本就迷惑的任明空此时有点猪脑过载，他呆呆地听完了于知一的话，又呆呆地看着她无声地扣动了扳机。 呆呆地看着一颗黄澄澄的子弹沿着左轮的膛线旋转滑出。 呆呆地听见噗地一声闷响，子弹钻进了于知一的太阳穴。 呆呆地看见子弹从另一端飞出。 他感到时间被拉到无比的漫长，每一帧画面都是那样的清晰可见，不管是于知一的神色，还是子弹的旋转，又或者是骨头炸裂的纹路，以及血花溅出的弧线。 直到子弹“啪”地一声，嵌进墙壁中时，任明空才从那漫长的时间中挣扎出来。 怎么回事，发什了什么？他的大脑里满是嗡鸣，似乎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扇动翅膀，或大或小的诸多音源不住地侵蚀着他的清醒意识。 他很难受，奋力地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摇晃之中，一抹刺目的鲜红蛮不讲理地挤进了他的视野。 他看见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女。 雾凇蓝与鲜红交织混染，像是一副中世纪的油画，怪诞又诡异，却直刺人心。 没有什么言语能够说出口了，也没有什么感受能够被描述了，任明空仿佛宕机一般双眼无神地看着那混杂的颜色，脑子里维持清醒的那根神经逐渐绷断。 …… “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一阵阵遥远的诵经声钻入了任明空的耳朵。 他认得这篇经文，是冯元熙抄过的清静经，全名《太上老君常说清静经》，是全真教的日常必修功课之一，同时广为流传。 头好疼，我在哪儿…… 任明空扶着床沿坐了起来，右手揉着额头和侧额，一股时不时的抽痛感在神经中乱窜。 他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全真观里，这是之前自己睡过的那张床。于是他转头向门外看去，果然是那个熟悉的院子，地面上的落叶零零散散，看来今天还没有打扫。 发生什么了？ 任明空开始尝试着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顿时，一抹刺目的鲜红混杂着雾凇蓝涌入了他的脑海。 “想起来了……” 她死了吗？应该是死了的吧。 任明空学过一点人体解剖学的内容，脑组织严重受损的情况下，不存在任何挽救的可能性。 默坐了几分钟后，一个人走进了院子。 双腿颀长的裴湘湄抱着她的书，交叠着步伐悠哉悠哉地迈步踱了进来，她似有所感地从书上移开目光，抬起头发现任明空正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 啪，她合上书，甩动两条长腿，走进了任明空的房间里，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这把椅子任明空记得是没有的，起码他在这里睡觉的那晚是没有的。 多了一把摆在床边的椅子，意味着长期有人守在旁边，那么…… “我昏迷了多久？”他问。 “三天，不多。”裴湘湄算都不用算，这些东西在她脑子里就是一个可以随时调用的数据，“看起来你有很多疑惑。” 任明空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算是吧，但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裴湘湄点点头，换了个更舒服却不太雅观的坐姿，这种姿势放在小孩身上的话，是指定会被说“坐没坐相”的。 但裴湘湄却很随意，似乎并不介意别人的口舌会怎么评价她。 之所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是因为她要讲很多话。 “既然这样，那我就从头给你讲吧。” “昏迷了三天，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的名字，我姓裴，来自江南一个很古老的家族，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的男朋友同样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诸葛。” 任明空本能地眉毛一拧，却又立刻被神经的抽痛给疼得龇牙咧嘴。 稍稍缓缓后，他才开口：“你是诸葛观星的……”话说到一半，他方觉有些不妥，眼前的女子分明三十上下，那诸葛观星甚至还没自己大。 但青城山下诸葛氏中唯一单身的男性就只有诸葛观星了啊。 “什么诸葛观星，那小弟弟得叫我一声姑姑。”裴湘湄白了他一眼，按她往日的性格，任明空这样的言辞非得被她挖苦几句不可，但现在看在对方久睡初醒的份儿上便算了，“我男朋友是‘明’字辈的。” “明”字辈？诸葛明乂？不可能不可能…… 任明空赶忙摇摇头，突然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另一个人，神色惊疑：“诸葛明亮？！” 如果是诸葛明亮的话，那倒也勉强符合裴湘湄之前说的自己该认识她却不认识，只是……任明空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大神棍也有对象，而且还是这么个气质卓绝的姐姐。 裴湘湄笑着点点头：“脑子还没坏。” 眼见裴湘湄认下了她与诸葛明亮的关系，任明空脑中关于这几天的事情的那根线便连贯起来了。 “你是大……诸葛明亮叫来找我的？”任明空又问，这个问题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而答案其实也已经明晰。 不过他仍然有想不通的地方。 “是，也不全是，你再想想。”裴湘湄有问有答，似乎有意让任明空自己思考。 可惜任明空脑子没那么灵光，加之昏迷刚醒的影响，并不能领会到裴湘湄的暗示和事情的真相。 裴湘湄摇摇头，有些无奈，似是恨铁不成钢，任明空看得出来她有些好为人师，这种行为放在别人身上的话多半会招来任明空的厌恶，但不知为什么，如果是裴湘湄的话，一切就很圆润自如了。 好像她本来就该知道所有的事情，了解所有的知识，每一个问题都只是在考校对方。 “事情要从六天前说起……” 六天前，天外天京城总部的负责人尹和桌上收到了一份红头文件。全文不长，宋体小四的字号，连一张a4纸都没占满，但文件的内容却让尹和大吃了一惊。 这是一篇指挥文件，申请天外天配合围剿叛国的蓉城于家。 叛国是一项极其严重的罪名，何况此处还是将范围扩大到了一整个家族，而且还是自上世纪以来便一直安分守己根正苗红的一个家族。 但在文件中，主述人说明已反复核实了此事的真实性，只有程度轻重之别，绝无是否叛国之分。 因为用于检举的所有证据资料，都有绝对不可能出错的来源，那是一个人，一个于家的人。 名字叫做于知一。 虽然非常不理解身为于家长女与独女的于知一为什么想要覆灭于家这个庞然大物，但法律的执行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 而这事儿在被尹和报给陆家胡同的那两位之后，仅仅半天，一系列的指挥动作便从诸葛明亮的手下发了出去，其中就包含了关于任明空的调令。 任明空所不理解的正是诸葛明亮为什么会犯这样自大的错误，以毫不解释的命令口吻宣调自己入京就职。 事实上，这也是无奈之举，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任命，就是为了防止任明空得知围剿之事后发现自己的小女朋友在围剿名单上，而调他离开的话，这事儿可能爆发的冲突也就被缓解了。 可惜，诸葛明亮虽是好心，却料错了两件事，一是任明空早已对于知一断了联系，二是任明空的逆反心理与倔脾气。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六颗子弹 任明空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一纸调令的背后竟然有这么大的事儿。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他说……”裴湘湄回忆了一下，“他说你太感性了，不够理智，权衡不当很容易做出极端的事情，所以不能让你直接参与进来。” 虽然这话用来评价自己并没有错，但任明空始终觉得诸葛明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极其刻薄欠揍的。 任明空嘴角抽抽，于家叛国的事情让他很是震惊，一开始甚至还有些不太理解，但想到于知一和于成礼，突然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回忆中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于知一和自己平平淡淡毕了业，自己开始接受社会的鞭挞，于知一则接手家族的生意。 那个女孩儿本可以作为普通人度过一辈子。 罢了，都是各自的选择…… 任明空强迫自己不去回忆那抹混杂的颜色，但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难以说服自己，三天前的那一幕就像梦境与现实交织的画面，任明空分不清到底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或者说，他不相信梦境，也不相信现实。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于知一？”天外天出动围剿于家，作为检举人的于知一虽有功，但功过不抵。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天外天和官方都不会放任这么一个于家继续存在。 但是裴湘湄依旧摇了摇头。 任明空皱眉：“还不对？”这件事就像摆在面上一样简单明了，自己还能说错了？ “你没说全。”裴湘湄干脆解释道，“我来是为了三件事，你说到了两件，第三件是关于诸葛家。” 这话倒是让任明空想起来了，自己第一次见裴湘湄的时候，她就是冲着诸葛明乂他们家去的。 “但是诸葛明亮不是跟那家人关系很差吗？” 裴湘湄没有否认：“确实，但是跟我关系挺好。江南裴氏与诸葛家是世交了，硬要说的话，其实是明亮他跟我们两家都不交好。” 果然符合那家伙的性格，哪儿哪儿都招惹人。 “那你总不能真是为了拜访明乂叔，没有别的目的？”任明空问道。 “当然不是，明亮托我来取一件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就不太方便告诉你了。”裴湘湄顿了顿，“加上正好你也在这边，所以这三件事就都扔到了我手上。” 噢……任明空这下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因由始终，合着自己这是撞大运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裴湘湄推了推眼镜，脸上的表情说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任明空想了想，还真有：“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冯元熙去哪儿了？大狼和五哥……呃，我那条狗和那只鹦鹉呢？” “嚯。”说到这个，裴湘湄可是又好气又好笑，“亏你还记得他们仨呢，我还以为你脑子里只有那个小姑娘，放心吧，他们没事。” 不过她最好气最好笑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关于任明空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事情。 “你那天可没昏迷，你是失去意识了。整个人就好像在梦游一样，但表现出来的举动又比梦游有逻辑得多，心理学上把这叫做逃避型心理障碍综合征。” 任明空一怔，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昏过去，忙问：“那我没做什么吧？” 裴湘湄眼神微妙地瞟了一眼，似乎无声发生一样摸着手中书的书皮：“也没什么……” 任明空闻言刚刚舒了口气，就听见裴湘湄继续往下说： “没什么，也就在我刚收起那枚干扰源时反手拔出一把三米长的陌刀，誓要与眼前所见之生物共决死。” 任明空大张着嘴，凝目瞪眼，茫然中透露着一丝难以置信：“我……我没伤到什么人吧？” 他不知道裴湘湄是不是超凡者，不过敢独身前来抓捕被大天狗赋予了力量的于知一，大概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裴湘湄慨叹道：“这倒是没有，幸亏你不是体术方面的超凡者，抡着那把刀跟烧火棍似的，啊不，抡烧火棍可能要更好看一点。” 任明空老脸一红，他本以为自己就算很差劲，也勉强算是入门的水准，谁知道在裴湘湄眼里却和抡烧火棍划了等号。 尴尬之余，任明空不禁感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裴湘湄和诸葛明亮当真是一样的不给人留情面。 同时他也庆幸自己那会儿接近无意识状态，只会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情绪，否则要是失去理智之下召来通天机甲降下天雷，那可就麻烦大了。 天雷模块的破坏力如何，从四次雷降就可见一斑。 当然，雷降不能代表天雷模块的峰值，那是特殊情况。 “钱我给你垫了，愿意还就还，没那么富余就算了，反正我也能找尹和报销。”裴湘湄随口说道。 任明空懵逼：“钱？什么钱？” “你说呢？”裴湘湄瞥过去，“你住得起带装修的房子么，莫非你天天在家耍三米长的烧火棍？” 这么一说任明空就明白了：他把人诸葛明乂家的客厅给砸了。 可能不止客厅，还有门厅，玄关，回廊，楼梯，二楼……二楼应该不至于，前院的草坪说不准也遭殃了。 他抬手想解释：“那个……” 裴湘湄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饶有兴致地往前倾了倾身子：“我说，你还要逃避多久？”她微微眯着的眼睛像是能穿透人心。 任明空沉默了下来…… 他确实在逃避，自从醒来之后便一直在围绕着各个话题打转，却一言半句都不愿意提及于知一的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她死了是吗。” 这是句废话。 “死了，但是有两件事你一定不想不听。” 任明空抬起头：“什么事？” 裴湘湄哗啦啦地翻开了那本大部头书，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压得平平整整的对折纸条，递给了任明空。 这是什么？任明空好奇地接了过来，打开后看见来一行字，是于知一的笔迹，他很熟悉。 富而知礼，笄而知义，日月知你，生死知一。 任明空看着这短短的十六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在每个字上都停留了很久很久，仿佛手里的是几万字的长文，是沉重如泰山的分量。 富而知礼，富代表豪门大族于家，知礼是感谢养育之恩。 笄而知义，笄代表成年明事理，知义是无愧检举之事。 日月知你，日月合起来是“明”，“日月知你”是双关之意。 生死知一，生死知一。 啪嗒，一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滴打在了纸条上，洇开了一片湿润的痕迹，粗糙的纸张似乎已经被攥在掌心许多遍，上面的脉络纹路清晰，那一滴水沿着脉络绽成了一片好看的图案。 裴湘湄没有看过那张纸条，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但看任明空的反应，她也大概猜到了内容，便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之所以这么善解人意，是因为她要告诉任明空的第二件事更刺激人。 “你还想听第二件事吗？”裴湘湄征求式地问道，“你的状态不太好。” 任明空将那张纸叠了起来，放在一旁，闷闷地吐出一个字：“听。” “在此之前。”裴湘湄思索了一下，“我想知道我下楼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我只看见了你，她，还有她手里举着的左轮。” “俄罗斯轮盘。”任明空恹恹地答道，他不知道裴湘湄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两个人和一把枪这样的要素不是已经可以基本确认是俄罗斯轮盘的游戏了吗。 裴湘湄屈起双指撩了一下有些挡住视线的额发，这个女人分明看上去什么都懂，但偏偏在打理自己上显得笨手笨脚。 “你们玩的俄罗斯轮盘的游戏规则是什么？” 这无非就是“谁先”和“几颗子弹”的问题。 “她先。”任明空实在不忍回忆于知一在自己身上赌的那枪，他现在都不敢相信那疯婆娘真敢往里塞子弹。 裴湘湄追问：“几颗子弹呢？” 于知一填装子弹的时候是背对着任明空的，他不知道，于是摇摇头：“应该是按人数减一的规则来的吧，怎么了？” “我检查了那把左轮。”裴湘湄的表情不知为何露出了一丝疑惑。 她抬头看向任明空：“你猜里面有几颗子弹？” 任明空张了张嘴，有些不确定地猜道：“两颗？” 加上打出去的那颗是三颗。于知一喜欢公平，也喜欢高效，三颗子弹是公平与高效最能兼顾的数量，这是任明空所认识的于知一。 裴湘湄摇摇头：“错了。” 错了？任明空皱起了眉头，还能是多少，而且这个问题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等他再猜，裴湘湄伸出了右手，握着拳头举在任明空面前，然后一根一根地伸出手指头。 一，二，三，四，五。 “五颗。” 裴湘湄语气平静。 加上射出去的那颗，总共六颗，这是一把左轮手枪的标准装弹上限。 任明空看着那只五根手指全竖起来的手，过了两秒才明白过来裴湘湄在说什么。 她往枪里装了六颗子弹…… “你后悔吗？” “不后悔。 “但我感到，愧疚……与遗憾。”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尽早治病 裴湘湄在任明空醒来后不久就离开了青城山，她留在这里的目的仅是为了告诉任明空那些发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的事情。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女博士不是闲着看看书就能做的。 任明空对她说的来替诸葛明亮取的那件东西很是好奇，但裴湘湄怎么也不肯言明，只说有大用，不必多问。 蓉城于家覆灭的消息也传爆了网络，此前天外天一直没有将消息放出来，生怕惊动了于知一。 如今于家上下悉数落网，就连身为检举人的于知一也直接死在了抓捕行动过程中，天外天也终于放心地将之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至于在背后暗中支持于成礼的鬼怪红莲高层成员大天狗，则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一如他以往一般。 任明空刷着手机，看着在各大新闻网页首页都能刷到的这条新闻，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于知一来说，她所反抗的，所追寻的，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超凡力量，她通过大天狗获得了。 家族的束缚，她直接让整个家族玩完了。 爱情，虽然方式有些畸形，但不能不说她成功在任明空的心里留下了永世无法磨灭的痕迹，也如她最后所说一般，这次是她甩了任明空。 裴湘湄走的时候说于知一会葬在城南的公墓里。 按说叛国罪名之下，公墓这样还算体面的殡葬程序是不可能的，但考虑到于知一毕竟不是主谋，戴罪立功的同时已然身死，故而不再追究其额外的责任。 任明空问清楚了公墓的地址后，告诉裴湘湄：可以的话，在碑上刻上他的名字吧，什么名分无所谓，编一个也成。 裴湘湄表示这事儿她做不了主，于成礼和于夫人可还没死，再怎么说也得直系亲属决定。 任明空说无所谓，反正这俩人也活不了多久了，大不了到时候他自己去碑上刻。 裴湘湄对他如此豪言壮语表示万分钦佩，并给了他蓉城第四人民医院薛大夫的联系电话。 “尽早治病。”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她抱着书便走了。 日落梢头，青城山上的香火渐散，来这种地方，游客们多喜欢赶早，不喜欢赶晚，好像晚了心就不诚一样。 但实际上呢，他们也不想想，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会儿十一月，别管地上早晚，天上都是晚上。 傍晚的凉风掠过城郭一般的群山，林海的树梢莎莎作响，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 信玄、冯元熙、任明空和大狼还有五哥再次来到了后山的封禁之前。 信玄颇有些难以置信地咂咂嘴，他没想到那条蛇在任明空手下连几分钟都没撑下来，亏他之前还如临大敌，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小友，你真是d级？” 任明空无奈地耸耸肩，这是信玄第三次问了：“道长，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以往他还能说“你要是不信咱俩过过招”，但最近以来，任明空越来越发现，自己的画风跟超凡者出现了本质上的偏差，战斗也不是一个风格，要分胜负，大概率得决生死。 这很正常，就像是两支不同进化方向的碰撞，任明空持有的机械科技技术，和超凡者的天地灵气。 但站在任明空的角度去观察他自己、超凡者世界和普通人世界三个群体的话，他蓦然发现，一直以来被认为是“最特殊”的他自己，反而是最能与普通人的世界接洽的。 他的觉醒者系统，他的机甲，高精尖枪炮，都是科技文明的延续，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反倒是群体基数不小的超凡者，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有些格格不入，以至于演进出了“超凡世界”这样的专指代词来将他们与普通人彻底分割。 任明空无法解释这件事，也难以深入探究其本因，他只是站在一个特殊的角度看见了这件事。 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中，信玄依旧很是感慨，但没再追问。 冯元熙本来是不需要来的，但他硬要来看看，不需要来的因为他的右手打着石膏，夹了夹板挂在脖子上。 这伤是那天于知一打的，任明空在岸边被于知一弄晕过去后，冯元熙试图阻止，但奈何他实在只有e级，力战不敌之下，再加上于知一无意伤他，便只骨了个折。 “你说你来干嘛，昨晚刚下过雨，山路湿滑，一会儿你再摔一跤。”任明空嘀嘀咕咕着。 倒不是他对冯元熙的关心细致入微，主要是，一路上都是他扶着冯元熙，跟搀着大少爷一样。 冯元熙梗着脖子争辩：“修道之人，求因觅果，我还不能看看这封禁里面是啥了？而且我这伤可是为你受的，你不负责像话吗？” 信玄眼睛一眯，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任明空一脸幽怨的表情给堵了回去。 大狼和五哥在后面难得没有插嘴，大狼现在心里全然已经被那气息吸引，五哥则昂着头听着山里的鸟叫。 三人好容易消解了尴尬的气氛，转头看向那深邃黝黑的石窟。 “里面没危险了吧？”任明空问。 “没了。”信玄很笃定，“每年守禁人都会通过门上的符禁检查的。” 任明空点点头：“那走吧。” 石窟内部阴暗潮湿，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腥味，在角落里还有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尸骨，任明空摸了摸石壁，黏黏滑滑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极其恶心的颤。 往里走，任明空发现石窟只是个入口通道，真正的封禁地还在山体里面。 想来也是，以那条蛇的体型，小小的石窟容它翻身都难。 走出石窟，三人来到最深处，眼前是一片空旷的石穴，在石穴中心，有一片小水潭，清幽非常，以至于它旁边的腥味都淡了不少。 说来也怪，分明是死水，却不见浑浊，反而清澈冰凉，像是干净的山泉水。 不用搜索整个封禁地，就凭那水潭的异常，三人也基本能肯定大狼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面了。 大狼此时已经完全失了神，任明空见过他太多次这样的反应了，见到奥德丽是这样，靠近这片封禁地也是这样。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印记？ 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这是个困扰了任明空很久的问题，也许今天能给他一些解答。 更重要的是，大狼到底是什么来历，这只被自己从紧那罗秘境中带出来的傻狗，真的只是一条有些特殊的狗吗？ 大狼一步步走向水潭，任明空和信玄以及冯元熙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安心等待，毕竟信玄也说了这里没什么危险，而那水潭下，只不过是维持封禁之物罢了。 它来到水潭旁边，清澈无波的水面映照出它毛茸茸的脸，在倒影中，大狼的眼神突然恢复了清明。 出乎任明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大狼毫不犹豫地一个跃起，扎进了水潭中，噗通一声砸出了不小的水花。 卧槽！ 任明空连忙冲到水潭旁边，往水里看去。 清澈得透若无物的水中，那条黑色的狗用四爪熟练地刨着水，以不慢的速度往越来越深的潭底潜去，一连串的气泡在它身后上浮。 这片水潭的深度似乎有些超乎寻常，与其说是水潭，倒不如说是深坑来得合理。 在最底部，任明空看得不太清晰的地方，有一道微弱的光。 “那就是它要找的东西……？” 信玄和冯元熙也探着头，注视着大狼一点点潜入潭底，接近那团微光，信玄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片水潭，头一次往下面望。 任明空突然想到：“为什么巨蛇不潜入潭底破坏那个东西？” 信玄摸摸白须：“想必一定还有别的禁制在保护它。” 果然，如他所说，在几人的注视中大狼突然停止了下潜，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阻挡了前路，那就是保护那团微光的禁制。 就在任明空想要叫回大狼的时候，它却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猛地加速，直接向禁制撞去。 微微的阻滞感后，大狼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挤进了禁制之中。 信玄揪掉了两根胡子，虽然知道任明空这条狗有些不太寻常，毕竟第一次见面时能在山道上跟他对着骂街，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妖物。 但是……这维持了数千年的禁制，在那条狗面前就好像个泡泡一样？！ 青城山代代传承的守禁人泉下有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感觉自己的使命就像那层禁制，被大狼一个猛冲就给扎破。 在三人都惊讶于大狼竟然视禁制如无物的时候，大狼已经触碰到了那团微光中的物体。 它咬住了那件东西，然后开始迅速上浮。 不多会儿，它就接近了水面，这时几人已经能看清大狼嘴里叼的那件东西的模样，那是一块材质不明的令牌，看上去像是某种金属，又像是软玉，上面没有任何刻文。 令牌？ 任明空询问的眼神看向信玄老道，这玩意儿若说在场的人里有人认识的话，那也只能是信玄这个守禁人了。 可让任明空失望的是，信玄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认出那块令牌的迹象。 很快，大狼从水潭中浮了上来，爬上了岸边，浑身湿漉漉地瘫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它可没有水下呼吸的能力，刚才全靠一口气硬憋着。 那块令牌也掉到了地上，叮当声响。 “没事儿吧？”任明空摸了摸大狼的头，浸透了潭水的毛冰凉沁人。 大狼没啥力气，边喘气边答道：“没事……让狼，歇会儿就成。” 任明空点点头，转过身将令牌捡了起来，拿到手里时，这浸泡在冰凉潭水中的令牌却散发出了一阵淡淡的暖意，让任明空分外惊疑，即便真是软玉的材质，也不至于这么温润。 信玄和冯元熙也凑了过来。 任明空将令牌递给信玄，希望他能从这上面看出点什么线索来。 可是信玄的表情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翻看了几遍，反而更加迷惑，他把令牌还给任明空，摇摇头：“这不像是寻常令牌应有的样子，哪儿有令牌上面不刻东西的。不过它既然在青城山镇压了白蛇之子千余年，说不准在典籍上会有记载，贫道回去之后可代小友查查，要是有发现，贫道就告知崇明。” 任明空谢过信玄，打开储物空间想将令牌收进去，当然，他没有想强占的意思，但大狼浑身上下又没个口袋，总不能让它一直叼着，干脆等回去后再给它。 可是那块令牌却在储物空间的入口处卡住了。 咦？！ 任明空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储物空间内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令牌，而且这玩意儿才不过巴掌大小。 三米长的陌刀都能轻轻松松放进去，巴掌大小的令牌不行？ 沉下心来感应后，任明空感觉到储物空间传来一股奇怪的力量，抗拒着令牌的进入。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的发生，脸上顿时又惊又疑。 就在这时，看上去原本除了会发光、暖意盎然之外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令牌毫无征兆地突然挣脱了任明空的手，快速飞向了躺在地上歇息的大狼。 这一变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五哥这会儿正扇着翅膀悠悠地飞向躺在地上的大狼，它在大狼头上坐惯了，在其他地方都不得劲。 突然它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身为飞禽的它本能地就意识到这是有什么飞行物体在高速接近，立刻就想要躲避。 可是它本来的速度也就不快，情急之下想要加速也来不及。 任明空捂住了眼不忍看五哥被令牌楔飞。 可是预料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那块令牌就像是虚幻的存在一般，直接从五哥身上穿了过去，没有碰到任何一根羽毛。 令牌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印在了大狼的胸口，在闪过一道微光后，缓缓渗入到了皮肤之下。 大狼也被这动静给搞了个猝不及防，刚想挣扎着站起来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事时，突然感到一阵奇妙的韵律，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任明空蹲下身来仔细摸了摸大狼的胸口，发现除了这里多了个令牌模样的印记之外，并没有任何异物。 加之事情的正主这会儿晕了过去，此事一时半会儿估计也难有什么进展。 任明空便提议先出去再说。 信玄和冯元熙师徒俩对视一眼，此处空气腥味弥漫，除了石壁再无他物，在这儿待着也是折磨，便点点头附和了任明空的提议。 离开封禁之地，回到观中之后，任明空向冯元熙要了一条浴巾给大狼擦擦身上的水，晚秋时节，流感易发，这么让大狼晾着可不行，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他又想起来那块令牌的突然动作实在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它难道认识大狼？ 它又是谁留在封禁之地的？ 任明空边仔细擦试着大狼湿透的毛发，边默默思考着这些问题，五哥在一旁歪头盯着任明空的动作，似乎想要上来帮忙，但看了看自己锋利的尖爪，还是算了。 说起来这还是头一次给大狼擦毛，之前大狼洗澡的时候都是它自己扯着浴巾给自己擦，擦完了再甩一甩就差不多干了。 大狼的毛很硬，又短又硬的那种，像是中华田园犬。 擦着擦着，任明空的手突然在大狼的背脊附近摸到了一点东西。 他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摸上去像是什么凹凸分明印记，但有什么印记往背脊边上长的？ 任明空探手往背脊另一侧摸去，竟然在对称的位置又摸到了一个触感明显的地方。 又一个？ 任明空不淡定了，长得这样对称的能是印记？ 他沿着大狼的背脊摸了下去，大为惊讶地发现自己摸到了一连串呈对称分布的奇怪“印记”，从脖颈一路蔓延至尾椎，错落有致，间隙规律，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 这都是什么东西，绝对不是天生的印记。 不知为何，任明空总觉得这些特征让他有些莫名的熟悉。 一旁的五哥看着任明空对大狼上下其手，神色古怪地从头摸到尾，浴巾也扔到了一边，不像是在擦毛的样子。 它带着微妙的不明语气嘎了一声：“狼兄一世清白难道今朝尽失……” 任明空现在才没心情搭理这傻鸟，他满心惊疑地想要弄清楚大狼背脊两侧这些奇怪的“印记”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把大狼的毛发扒拉开，仔细看向摸到的地方。 那确实是一块很明显的带有纹路的皮肤，凹凸分明，但没有任何能被称之为“图案感”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些纹路似乎不是出自故意。 这究竟是何物？ 任明空数了数那些“印记”的数量，从脖颈开始到屁股上的脊椎尾椎分界处结束，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六十个，也就是两边各三十个。 三十个？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数字啊…… 任明空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刚才猜测会不会是什么蕴含了“道”的特殊数字，毕竟大狼能被青城山中明显出自仙家手笔的封禁所吸引，或许确实与道门有关。 但三十明显不是。 那些印记摸上去也不像是刚出现的，也排除了是那块令牌造成的后果。 三十……三十…… 任明空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忙不迭地打开手机搜索起了狗有多少块脊椎。 答案是三十块。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那些沿脊椎呈对称分布的“印记”感到熟悉了。 那是嵌入式神经索装载后留下的伤疤。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失声 任明空感到背上莫名冒出了一阵寒意。 这件事实在太古怪了，如果不是自己猜测错误的话，那大狼背上的印记究竟是哪里来的？谁给它的神经索？那神经索又去了哪里？ 难道拥有觉醒者系统的不止自己一个人？ 任明空突然觉得他不知不觉步入了一个巨大的茧中，周遭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在将他束缚其中。 这种感觉不是无端而来的。 从莫名其妙获得觉醒者系统，到任清娴的“复活”，再到大狼身上的异常。 是巧合吗？ 那个死鬼老爹到底给自己留下了什么东西，一个巨大的谜团？一个拯救世界的使命？还是……任明空不敢往下想了。 在最初的惊惧消退之后，任明空重新审视全局，发现自己或许有些过于敏感。 如果所有事情的背后真的有一只看不见的推手，那他，或者她，甚至是祂，该是多么的强大？那是无法以常理去理解的力量，这样的存在绕这么大一圈设计坑害自己？ 开玩笑。 而且，如果真有这样的存在，那怎么可能会将大狼身上这么容易引起自己怀疑的破绽暴露出来？ 所以，任明空不害怕了，他虽然依旧相信这一切不是巧合，但最多也只是“不全是巧合”。 至于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那部分，或许背后都有任清娴的影子。 对于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死鬼老爹，任明空还是打心底里信任的。 缓过心神再去看大狼身上的秘密，任明空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但不等他细细琢磨，便倏尔即逝了。 他有些苦闷地捶了捶头，这种感觉真不好受，明明已经想到了，念头却又溜走了。 罢了，面对这种难解的局面，任明空一直秉承着“山到车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的理念，虽然说于事无济，但于心却能给自己很大安慰。 继续给拿起浴巾给大狼擦干了毛，任明空将它挪到了烧着碳火的火盆旁边烤着。 眼下天色已晚了，自己是开着车来的青城山，可不能把车丢这儿然后人踩着翼板飞回去，那可是前几天新买的车，就为出来旅游找点自驾游的感觉买的。 反正大晚上也不想赶路，这儿还躺着个没意识的，索性再住一晚，总归也在这儿赖好久了，不差这一晚上。 不过明天就得辞行了，天外天那边虽然没说，但自己总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诸葛明亮需要给自己一个解释，自己也欠他们一个道歉。 除此之外，再探通天秘境的计划也需要开始准备了，虽然那神灵恶念是c级的水准，但自己也不是非得去闯那宫殿。 而且据程夏所说，那玩意儿似乎不能离开宫殿范围。 这可不就是个划定了活动范围的靶子吗？ 别的超凡者来或许还会感到有些棘手，但自己直接隔着老远架上电磁炮对他来一波无差别覆盖轰炸，就算打不过他也不会置自己于险境。 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等自己40%觉醒进度之后再探一次就是了。 左右不亏，进去看看也无妨。 第二天清晨，任明空一阵杂乱的叫声给吵醒，这些叫声里有各种动物的声音，猫猫狗狗，獾，老鹰，田鼠，斑马…… 大狼醒了？任明空翻身起床，自从养了大狼，研究动物声音都不用上动物园了。 果然，他刚一坐起来，就看见大狼在院儿里撒着欢，得亏这院子附近没有养鸡鸭，否则得遭灾了。 “臭狗！”任明空喊了一声。 大狼闻言一愣，然后立马甩着舌头跑了过来，在任明空惊恐的眼神中猛地压低身形，一个纵跃俯冲向了床上的任明空，与之撞了个满怀。 “卧槽你tmd快起开！要了老命了！”任明空艰难地将大狼推开，怒目圆睁，这狗越来越皮了，早晚造反。 大狼被推到地上，吐着舌头转着圈，时不时讲出一句奇奇怪怪的外语。 任明空看了看自己刚刚推开大狼的手，捏了捏，回味了一下手感，再疑惑地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大狼，挑眉道：“你是不是又长身子了，我感觉又大了一圈。” “喵嗷呜叽叽叽呱！”大狼嘴里冒出一句复合外语。 任明空这才发现它的神情有些郁闷和焦急，脑瓜一转，反应了过来，瞪眼问道：“你不会说话了？” “嗷嗷啾~” 任明空：“……”忘开通晓万物了，咱也听不懂。 于是他启动了通天机甲，开启通晓万物功能，再看向大狼：“你说吧，我现在能听懂了。” 大狼大叫着：“狼失声了！！！” 任明空喷出一口老血，恨不得抡起枕头给它一下，说得就像自己对它做了什么让它失身了一样，得亏五哥听不懂大狼现在说的话，不然一定会感慨昨天那句话的圣明。 “咋回事？” 头大归头大，也不能不管大狼。 大狼猛地摇头：“狼也不知道，睡醒起来就这样了，说都不会话了。” 除了语言系统，好像语言逻辑系统也有点问题。 任明空点点头，这事儿不难判断，大狼不知道为什么，那就只能是那块令牌的原因了。 “那块令牌呢？”任明空往大狼的胸口看去。 大狼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那一撮毛，又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狼也不知道哇，它好像消失了一样。” 啧，任明空有些无奈：“你不会一直这样吧？” 他指的是大狼语言系统混乱的状态。 大狼道：“这应该不会，狼刚醒的时候连脑子都是懵的，别说说话，发声都难，过了这一个多小时已经会说话了，应该再过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 任明空稍稍放心，不一直这样就好，省得邻居以为他家开了个动物园。 到时候要来参观的话，自己是卖票不卖票呢…… 话说回来，经大狼这么一提醒，任明空恍然发觉它这个独特的外语技能很像是自己的通晓万物，此前没这方面的猜测，但昨晚上发现了大狼很大概率曾经装载过神经索之后，便将两者联系上了。 但是神经索无法拆除，拆除后按理说也不能保留功能。 大狼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高速上的意外事故 环城经济高速上，一辆黑色的小车在奔驰着，今天周一，高速上没什么车，任明空放开了手脚直接飚上了160km/h。 这个速度对他来说并不算太快，他驾驶翼板的极限速度早就突破200km/h了，但是不同的交通工具也有不同的体验，起码驾驶翼板的时候不会有人在副驾驶位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己。 冯元熙右手捂在左心口，左手死死地抓着安全带的扣，眼睛一会儿看一眼仪表盘，一会儿看一眼道路，恨不得两只眼睛各看一个地方。 “高速限速一百二啊大哥！”他的声音近乎绝望的哀嚎。 任明空颇有些有趣儿地用余光看了一眼冯元熙脸上的表情，嘴角勾着笑：“不被拍就行，你看我过监控的时候没踩刹车吗？” 说着他看见前面又有个监控路段，不慌不忙地轻轻踩下了刹车，将车速压到一百二以下后通过。 不是赶时间，也不是不要命，只是任明空喜欢看冯元熙这个反应，出于某种奇怪的恶趣味。 当真是性格恶劣。 随后他又踩下了油门，速度飙升。 大狼在后面倒是挺开心，吐着舌头在风里甩着，它一直都喜欢吹风，但是又恐高，不敢坐任明空的翼板。 五哥被赶到了一边的座位上，免得大狼把头伸出窗外的时候它被吹飞。 突然，大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下面好像有东西！” 它的语言功能在上路后没多久就恢复了过来，这会儿也是能正常说话了。 “什么东西？”任明空的眼睛可不敢离开路面，他恶趣味归恶趣味，但绝不是找死。 大狼将头转向后面，任明空的车速太快，刚刚看见的东西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它喊道：“一辆在冒烟的车！” 这条高速的地势较高，两侧都是陡坡，下面是山涧和林地，出现一辆在冒烟的车，那大概是从高速上失控窜下去的了。 任明空急忙踩下刹车，将车驶进了应急车道停好。 “去看看。”他解开安全带，走下了车。 冯元熙稍微舒缓了一下自己被车速刺激的小心脏，也解开了安全带，跟着任明空下了车，边帮任明空在远处布置停车警告标识，边对他说：“高速停车扣分罚款，我们快一点。” “没监控。”任明空还是那句话。 他示意大狼在车上待好，不要乱跑，要是有人看见他在应急车道停车上来询问，大狼还能应付应付。 两人回头看了看来路，根据大狼的指向，很轻易地就发现了冒起的烟气，若不是被大狼看见了车，恐怕很容易被当成是烧柴火的烟气给忽略过去。 任明空掏出了翼板，轻轻跳了上去，冯元熙也跟上。 那个位置有点远，而且还在高速下面的山涧里，走过去不太现实。 刚一飞到那烟气的上空，两人也都看见了下面的车辆，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侧翻着躺在那里，烟气是从已经被掀翻的前车盖里冒出来的，大概是发动机受损。 不是油箱破裂就好。任明空微微舒了口气。 两人缓缓降落在了黑色商务车的屁股后面，任明空没有选择降落得太近的原因还是担心油箱泄露，虽然看不出来，但说不准其实已经漏了一地。 冯元熙看了看车牌号和车标：“一辆雷诺，是本地车，牌号数字还挺吉利。” 任明空点点头，意思就是车主人非富即贵。 两人走向车前，从挡风玻璃往里看去，发现了主驾驶位上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烫着一头白金色的卷发，头垂着看不清脸，不知道哪儿磕破了，鲜血顺着脸往下滴着，好在胸膛还在稳定地一起一伏。 左右看了看，整辆车里只有这一个人。 “先救人吧。”任明空说着抽出了陌刀黑龙之爪。 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想着把车正过来然后去开驾驶室的门，谁知道车里面到底什么结构受到了冲击，乱动是有极大风险的。 最佳处理方案就是破窗，一般来说是破驾驶室的窗或者副驾驶的窗，因为前挡风玻璃的硬度和特性并不适合开出救人的豁口。 但是有黑龙之爪在，再坚硬的材料也如白纸……呃，如气球一样脆弱。 被波尔塔暴打过后，任明空可再也不敢小看白纸了。 用黑龙之爪轻易地划开了前挡风玻璃后，冯元熙将那个人拉了出来，放到地上后将脸翻过来一看。 “咦？是个洋人？” 两人惊讶地发现原来以为是烫了头染了发的小伙五官不像亚洲人，立体感很强，大概是个洋人。 那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先救治吧，然后通知大使馆领人。”任明空也没经验，只能临场发挥，“也不知道是哪国的，如果这车是他的，那倒有可能是常驻人员。” 冯元熙搭了搭脉，他也不甚精通，但多少信玄教过一点。 “心跳强劲有力，也没有外部大出血的症状，看上去不是太重的伤，只是受到冲击昏了过去。”他说着拿开了把脉的手，在小伙身上搜索起来，想找找有没有身份证件之类的东西。 任明空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想要打高速救援的电话，既然人没太大的事儿，他也犯不着紧赶慢赶地用翼板把人送去医院，直接交给正规程序就行了。 但是冯元熙却叫住了他，任明空放下手机投去询问的眼神：“怎么了？” 冯元熙站起身来，将手里那张从小伙身上搜出来的证件递给了任明空：“你看。” 任明空疑惑地接了过来，翻开证件的硬质皮外壳，一个冰蓝色的图案赫然印在扉页上，那是一座伫立在呼啸寒风中的哨塔。 凛冬守望者？ 任明空瞳孔微微一缩，凛冬守望者内部简单粗暴地分为了两个部门：战斗部与事务部。战斗部的标志是寒冬战斧，而眼前这个图案正是事务部的标志。 看来确实不需要打120或者122了，直接打给肖凤仪比较好。 边拨通肖凤仪的电话，任明空脑海中边浮现出了那两名白裙少女的脸。 伊薇特·克里斯蒂安。 第一百八十八章 厄运诅咒 “喂，肖校长吗，我跟冯元熙在高速上捡了个凛冬守望者的成员……啊，嗯对车祸……没看到肇事车，现场勘查像是驾驶员自己的问题……带回去？好嘞……好，好，ok没问题，挂了。” 任明空挂断电话，跟冯元熙对视了一眼。 “这事儿有蹊跷。”任明空说道。 冯元熙也这样想，这人显然是个超凡者，今天周一，高速上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干扰，一名各方面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超凡者在这样良好的道路状况下出车祸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冯元熙道：“肖校长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也不会什么都不管，先把人带回去再说了。” 稍微将那个小伙脸上的血擦了擦，两人准备将他搬着回到车上去，把车上弄脏了怪麻烦，虽然任明空现在不咋缺钱，但新车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咦？”任明空看着被擦干净后的那张五官立体分明的脸，总觉得好像曾有过一面之缘。 冯元熙抬头看他：“怎么了？” “没事儿，可能是记错了。” 任明空摆摆手不以为意，这种感觉毫无依据，时有发生，不值得单独作为推断其他事情的线索。 很快，任明空驱车回到了灵能学院，将车停好后嘱咐大狼和五哥先自己活动，然后用翼板驮着那个人往肖凤仪的办公室走去。 冯元熙不想去，他被任明空一路飙车折腾得不轻，需要回去休息。 咚咚咚。 “进来。”肖凤仪威严沉稳的声音响起，他正在批一堆文件，被一打断也正好端起水杯喝口水歇一歇。 话音落下，他看见任明空拧开门把手走了进来，刚想询问那个人怎么样了，便注意到了任明空身后跟着的“飘浮人体”。 “噗——” 喷出去的水差点溅到了任明空身上。 肖凤仪猛地将水杯捶在桌上，跃起了一股水花，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我让你把人带回来，没让你把人带办公室来！这要不是上课时间没人看见，你明天就得全校闻名。” “我以为我早就全校闻名了。”任明空毫无愧色地耸耸肩，回头看了一眼翼板驮着的人，被肖凤仪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这个造型好像是有点怪异。 于是又解释道：“他没啥大事，就是晕过去而已，我刚刚检查了一下伤口都已经结痂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肖凤仪绷着脸看了半天：“你有数才怪了。” 任明空挠着头丝毫不尴尬地笑了笑，但下一秒就跟变脸一样瞬间严肃了起来：“您联系过守望者们了吗？” 肖凤仪被任明空这高一脚低一脚的说话风格堵得有些难受，忍着跟自己学生动手的冲动说道：“他们说会派人来处理，让我们帮忙先照看一下。” 按理说这种意外事故按当地的处理流程去办就行，根本没必要通知上去。 但肖凤仪和任明空都默认需要这样做，这是因为他们都察觉到了其中有蹊跷的地方，很有可能是有其他超凡力量插手。 “还有，他们说让我们尽量不要接触这个人，如果不小心接触了，千万不要到处乱跑，最好回床上去躺着。”肖凤仪盯着任明空说道。 任明空微微一愣：“为什么？” 肖凤仪拧眉：“说是有可能会很倒霉，但他们也不确定是否会这样。” “会倒霉？”任明空笑笑，有些不放在心上，这又不是个潘多拉的匣子，怎么会碰一碰就粘上霉运？ 他抬脚往里走了两步，想让出门口的路，把翼板和那个人弄进来，在走廊上飘着也不像话。 谁知，左脚刚一迈出去，就踩到了肖凤仪刚刚“噗”一声喷出来的一滩水。 呲溜~ 任明空差点当场表演了一个劈叉。 “卧槽？”他挣扎着爬了起来，韧带被扯得生疼，但也遮掩不住脸上的万分惊讶，“还真会倒霉？什么原理？” 肖凤仪也很惊讶，他只是听说了这事儿，可没亲眼得见。 “不知道，他们也没搞清楚这是为什么。”他眼神犹豫地看了看任明空，“你要不先回去躺着，等凛冬守望者的人来了再说？” “不行。” 任明空梗着脖子，他的倔脾气上来了，墙都不扶的人，什么时候服过这点厄运了？ “爷今天就要跟这破霉运硬刚到底，看看我命硬还是它牛逼。”任明空咬着牙揉着火辣辣地疼着的韧带，实在想不通自己好心救人怎么还被霉运缠上了。 突然，一阵尖锐的啸声自窗外临近，伴随着一阵惊呼，任明空看见一个白色的棒球打着旋飞向自己。 卧槽？！ 他根本反应不过来，而且韧带拉伤的情况下他动作也慢了不少。 嗡~就在任明空以为自己要遭飞来横祸的时候，那颗棒球突兀地停在了半空，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动能，静静地被无形的力量锁在那里。 肖凤仪缓缓放下手，那颗棒球也恢复了自由，咚咚两声在地上弹了弹。 “谢……谢谢肖校长。”任明空心有余悸。 肖凤仪站起身来将棒球捡起来，走到窗边左右看了看，发现了在不远处棒球场上打球的学生们，向他们挥挥手，奋力一掷，将棒球扔了回去。 “轻点打！” 肖凤仪大喊了一声后关上了玻璃窗，他倒是没有责怪那些学生，这事儿明显不怪他们。 “我说……”肖凤仪坐回办公桌后面，抬眼古怪地看着任明空，“你要不还是少说两句，起码嘴别这么欠？” 任明空虚着眼，抿着唇，咽了咽口水。 他有点怂了。 这个程度的厄运一般超凡者完全能扛下来，但要是自己来，毫无防护的情况下恐怕早晚折在这上面。 “这么说，这个人蹊跷的车祸难道也是……？”他操控着翼板把昏迷的人驮到两人中间，盯着那张五官立体的脸。 肖凤仪点点头：“多半也是，但他显然没你嘴碎也没你会得罪人，这才福大命大，有惊无险地只受了点皮外伤。” 任明空无法反驳。 想了想，他说道：“我先去通知冯元熙，那家伙也碰了，不过他径直回去睡觉去了，应该没啥事。” 肖凤仪嗯了一声：“凛冬守望者的人明天就到，你先自己小心一点，这人你给送医务室去吧，反正你碰也碰了，祸祸你一个比祸祸一群好，你再顺便帮他做个清创。” 任明空撇了撇嘴，当真是逮着蛤蟆挤出团粉来。 …… 当晚，任明空躺在床上给远在京城的诸葛关灯打了个视频电话。 肖凤仪给八个去了雾都的学生放了半个月的假，所以诸葛关灯这会儿还没回来，还在京城跟他哥待着。 视频电话接通，诸葛关灯骂骂咧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张口就是经典国骂，不过他这倒不是针对任明空。 显然是又跟诸葛明亮吵起来了。 “臭傻逼臭傻逼，真以为自己大我十岁就是我爹了咋的……”诸葛关灯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横眉怒目地瞪了一眼房间外，咬牙切齿像是要生吞活剥了诸葛明亮。 恨恨地将目光从房间外收回，诸葛关灯看向屏幕，抬手想要与任明空打招呼。 但刚一看见任明空的脸，他的表情便顿住了。 任明空见他脸色不对，还以为自己脸上有啥脏东西，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诸葛关灯几乎是将整张脸贴在了屏幕上，他紧缩的眉头中掺杂了一点惊奇。 “你听说过印堂发黑吗？”诸葛关灯往后退回到了正常距离，但脸上的神色却未褪去。 任明空愣了愣：“我印堂发黑？” 他给诸葛关灯打电话还真就是想问这事儿，所谓厄运，反映在阴阳学说上可不就是印堂发黑嘛。 诸葛关灯点点头：“黑，特黑。” 任明空旋即摸出了一面镜子，仔细观照起来，可是左右来回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黑的地方，硬要说的话可能眼圈有点黑，昨晚上忙到太晚，一大早又被大狼闹了起来。 诸葛关灯被任明空的行为逗乐：“我说的黑不是狭义上的黑，而是望气技法的一种得见，是形容你的气运。” 说完他还啧啧称奇：“我学会这个法门以来，还没见过谁的气运外显至如此地步的，这黑得……啧啧，你刨谁祖坟了不成？” 虽然知道对方是说笑，但任明空还是想揍过去。 “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今天救了个人，然后他的霉运传到我身上了。” “噢？”诸葛关灯来了兴致，“详细说说，不怕话长，何苦良宵无馀事，秉烛正是夜谈时。” 任明空白了他一眼，刚才还气急败坏毫无聊天欲望的是谁？ 于是他给诸葛关灯详细描述了今天的事情。 听完之后，诸葛关灯脸上的表情微妙地浮动着，一会儿眯眼一会儿抿嘴，有些犹疑不定：“根据我的判断啊，我不敢断言，但是起码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这是个诅咒。” “诅咒？” 这没有太惊到任明空，从各方面来看，这也确实像是个诅咒，但问题是…… 这诅咒是哪儿来的，怎么解？ 第一百八十九章 缓解之法 但对于这个问题，诸葛关灯却只能讪笑着挠挠头表示自己解不了。 任明空有心让他叫诸葛明亮过来看看，那个大神棍向来知天机，应当看得出来，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一来，自己和诸葛明亮还有未解的误会，虽然两人心中都已明了，但这种事还是得先当面说解释清楚才合适，任明空也谋划着这两天去一趟京城的。 二来则是诸葛关灯刚和他那个刻薄怪老哥吵完架，怎么着也不会做这种示弱服软的行为，要是他真去叫诸葛明亮来帮忙，那最少也免不了一顿恨铁不成钢的嘲讽。 念及这两点，便只能作罢了。 但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等明天凛冬守望者的人来吧？再说了他们也没明确表示有解法，否则那个倒霉催的事务部成员又怎么会出那样的车祸。 于是任明空问道：“有什么暂时缓解的办法吗？” 能让自己自由活动，不那么提心吊胆就行，最少也要给自己去想办法解决这个诅咒的行动的可能。 诸葛关灯也知道任明空是什么打算，他想了想：“这个倒是不难，但凡是诅咒这种东西，都是越积越多，越压越猛，意思就是它像是一只不断膨胀的气球，短时间压制换来的结果必然是下一次的爆发。” “会发生什么……？”任明空试探着问。 “那不好说。”诸葛关灯摇摇头，“每个诅咒不同，其上限也不同，但一般来说像你所接触的这样可逐级传播的诅咒，其威力都是随着传播逐级递减的，你再倒霉也不会有上一个人倒霉。” 这么一说任明空便稍稍放心了，忙催着诸葛关灯快教他怎么压制。 “根据你的描述……”诸葛关灯推了推眼镜，“当你用轻蔑的语气提到厄运的时候，诅咒就会爆发，由此可以推定，诅咒与你的主观意识是有一定联系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以他对任明空的了解，接下来的话如果说出口，那很有可能会收到死亡威胁。 罢了，那家伙向来嘴上不饶人而已。 任明空见诸葛关灯说到一半不说了，催促道：“然后呢？” 诸葛关灯看了他一眼，决定豁出去了：“你这样，写一篇检讨，检讨会写吧？一定要声情并茂，读之使人潸然泪下的那种，字数越多越好。写完了之后拿去公共场合念，去哪儿念无所谓，主要是得体现出诚意。” 任明空：“……啥玩意？”别管诚意不诚意，你先跟我说说这检讨是写给谁的。 “咳。”诸葛关灯咳了一声，“就是说，你向身上的诅咒道个歉，服个软，它自然就会消停一段时间。” 任明空瞪着眼：“你没开玩笑？” “没。” 纠结了半天，任明空决定试试这个办法，不然随时要提防倒霉，那也不是个事儿。 “对了，公共场合一定要人多，你去什么楼顶天台可不管用。”诸葛关灯补充道。 还得去人多的地方？！任明空咬咬牙，身死和社死总要选一个，但他担心的是这样做的效果如何。 “要是不管用的话，我拼着路上被飞机撞死也要去京城把你捎带上。” 这话他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诸葛关灯预料的死亡威胁果不其然，他耸耸肩：“放心，肯定有效，我建议你尽快去做，否则半夜睡觉都不踏实。” 挂断电话之后，任明空看了一眼床正对着的天花板下悬吊的灯，总感觉随手会砸下来。 诸葛关灯起码有句话没说错，真的得尽快去办。 任明空起床穿好衣服，一路上小心翼翼走到冯元熙的宿舍外面，敲了敲门。 “请进！”声音是冯元熙的室友。 咦？那家伙忙着呢吗？任明空疑惑地拧开了房门，还没走进去，一股混杂着香烛燃烧味的白烟就扑面而来。 “嚯。”任明空猛地咳嗽了几声，“你们这儿干嘛呢？七月半不是早过了？” 两间寝室来往频繁，任明空说话也没那么拘谨，张口就是照着人祖宗去的。 此时，冯元熙的宿舍内正是一片烟雾缭绕的仙家景象，烟雾漫天，不辨人影，要是再配上点曲子，不知者还以为就此飞升仙界了。 冯元熙的室友杨晁是个阳刚气十足的肌肉男，和冯元熙倒是正好形成对比。 但杨晁这会儿也是一脸苦笑地撕开云雾迎了上来，表情神色无不透露着无奈，他对任明空解释道：“冯元熙说要试试解咒，就弄出了这动静，喏，现在人还在那儿掐诀呢。” 任明空顺着杨晁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一片白茫茫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好在冯元熙也是听到了任明空的声音，便中断了手上的动作，走了出来，他的表情没比杨晁好到哪儿去，同样满是苦恼：“不行啊，解不了，甚至一点反应都不给。” 任明空上下打量了一下满身烟尘的冯元熙，又看了看他们身后寝室里白茫茫的世界，一挑眉：“你这是打算把诅咒憋死？” “咦，你也知道是诅咒了？我还说一会儿解咒成了之后告诉你的。”冯元熙根本不在意任明空的嘲讽。 果然还是术业有专攻，自己和肖校长啥都看不出来，但传自青城山的冯元熙和武侯嫡系的诸葛关灯却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个诅咒。 任明空嗯了一声：“诸葛关灯跟我说的，他还教了我一个可以暂时压制诅咒的办法，我来叫你一起试试。” “什么办法？”冯元熙情绪振奋，丝毫没有察觉到任明空话里隐藏的不怀好意。 任明空嘿嘿一笑，披上白大褂他就是实验室里牺牲小白鼠做实验的科学家。 当天晚上，灵能学院的校园广播站在晚间播音时间插播了一条奇怪的信息，听上去像是什么检讨，但检讨的对象和内容却让学院里的所有人都听得不明所以。 ……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任明空头上顶着个包走出了寝室，一开门就看见杨晁在寝室门口倚着门框玩手机。 “早啊，干啥呢。”任明空招呼了一声。 杨晁抬起头来刚想回答，就看见了任明空头上的包：“呃……你这是咋搞的，冯元熙不是说你俩暂时把诅咒压下去了吗？” “嗐……”任明空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裤衩的。作为一个严谨的科学研究者，偶尔被小白鼠揍一次也很正常你说是不是？” 杨晁的脑袋上接二连三冒出了好几个问号。 走出宿舍后，任明空直奔校长办公室而去，按原计划，凛冬守望者派来的人员应该刚刚才到，想要解除诅咒还得找他们本家。 刚一走近肖凤仪的办公室，任明空就听见了两男一女三个声音，两男分别是肖凤仪和冯元熙，后者比任明空起得早一点，就先来了。 那个女声应当就是凛冬守望者派来处理事情的人了，中文讲得极其流利，如果不是因为她讲得实在过于标准，以至于失了口语的生动感，任明空几乎要以为是一个华夏人在里面了。 不过……任明空掏掏耳朵，他总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在哪儿听过呢？ 咚咚咚，任明空敲了敲虚掩的房门，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三人随意地坐着，并没有严格的身份等级划分，他们正聊着闲天儿，等任明空来了之后再一并说正事。 任明空的眼神扫过三人，停留在了一名少女的身上。 白色的绒衣，金色的长发微卷散在脑后，一双眼睛似乎有看透万物的神韵，平和淡然中夹杂着一丝跃动的活泼。 年龄约摸二十出头，整体看上去气质非常，极有教养。 “是你！”任明空仰了仰头，难怪他会觉得那个声音熟悉。 来人竟然是凛冬守望者之主诺顿·克里斯蒂安的大女儿，伊薇特·克里斯蒂安，也就是一年多以前任明空刚才沪市回来时碰上的那名向自己询问“去哪儿看大熊猫”的天真无邪的少女。 伊薇特也认出了任明空，眼神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是你呀，好久不见啦。” 她和任明空记忆里并无丝毫变化，不管是相貌还是那天真纯洁的性格，似乎这一年多的时间在她身上像是凝滞了一般。 正想给双方介绍的肖凤仪看了看两人，笑道：“你们认识？那倒是省我口水了。” 两人一并点点头。 伊薇特微微歪着头盯着任明空看了几秒，而后有些开心地说道：“你的运气真好，诅咒之力在你身上的活跃度不高，如果能保持住压制的态势，下周这个时候诅咒就会慢慢自己消散了。” 任明空微惊，他抬眼和肖凤仪以及冯元熙都对视了一眼，从两人的眼神中都看出来了肯定的意思。 “这是我的超凡能力，能够看透很多隐藏的东西，父亲叫它真实视野。”伊薇特淡淡地笑着，没有夸耀自己的意思。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任明空的眼神从伊薇特脸上飘忽地挪开，对方这么一说之后，他就总觉得那双眼睛能够深入自己的记忆与心灵。 第一百九十章 根源 虽然从伊薇特口中得知这个诅咒会自己消散，但是任明空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诸葛关灯教他的压制之法只能管两天，两天之后，如果不用更有效的办法去压制，就要承受诅咒的爆发。 也就是说，两天后要么他也去校园广播站念检讨书，要么倒血霉。 那还不如不去压制这诅咒，任由它这两天自由发挥呢。 任明空问道：“有解决的办法吗？” “很抱歉。”伊薇特垂着眉摇头，并非客套式的寒暄，她脸上的歉意是绝对发自内心的，“我们还没有找到诅咒的源头，目前唯一的解法就是硬撑。” 任明空闻言有些急，任谁也不喜欢这种诅咒缠身的滋味，即便诅咒的效力基本不致命。 伊薇特看出任明空心里的烦躁，可是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愿意去解决这个诅咒，实在是守望者内部也有些分身乏术。” “这个诅咒在你们内部传播开了？”冯元熙终于插上了话。 “是。”伊薇特点头，“这个诅咒就像是流感病毒，通过接触的方式在守护者之间广泛传播，截止我离开的时间点，守护者内部已经有四分之一的人被诅咒给缠上了，这也是为什么是我来与你们接洽，而非事务部专业的对外办公室。” 嘶……几人听闻这样的话，皆是吸了一口气。 这玩意儿可比流感病毒可怕多了，但好在其威力是随着传播逐级递减，也许在十几级的传播之后，便会彻底失去威力。 不过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伊薇特接着道：“实话说，守望者内部现在能勉强维持正常运转已经不易，作为盟友，我们自然是真诚地希望能够替天外天及华夏排忧解难，但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允许，望各位海涵。” 说完，她站起来向三人鞠了一躬，久久不起。 若是其他人以这样的言辞这样的作态发言，那任明空百分百会觉得对方是客套寒暄，但如果这个人是伊薇特，那绝对是发自真心。 任明空想要上前去扶起伊薇特，但刚迈步伸手便如被电了一般赶紧抽手收回。 他想起来这个诅咒是通过接触传播的，可不能去碰伊薇特。 伊薇特直起身来，见任明空进退两难的尴尬，笑了笑：“谢谢你，但是不用担心，我不受诅咒影响。” 不受影响？！ 三人具是有些惊讶，为什么？ 但是伊薇特也不知道，或许是与她的超凡能力有关，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身为诺顿的女儿，她身上不同常人的地方实在不少，难以一一排除。 肖凤仪沉吟片刻道：“诺顿先生如何了？”他有些担心这位冬境大公，他若是也受到了诅咒的影响，那凛冬守望者恐怕这段时间会碰上不小的麻烦。 “父亲身体很好，他实力强劲，不惧诅咒。” 这样直白刚健的风格果真是那位强者的特色，常年面对北极圈的酷寒风雪，凛冬守望者的整体气质都偏豪迈。 任明空咧咧嘴，说得也是，就昨天那个棒球，自己中了得脑震荡，伊薇特的父亲冬境大公来的话恐怕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就好。”肖凤仪稍稍放心，一如伊薇特所说，作为盟友，天外天也很关心守望者们的状态。 “不过……”伊薇特一句不过又吊起了所有人的心，“我妹妹受诅咒影响很深，以至于她几乎被判断为诅咒的来源，父亲这段时间都在照顾她。” 小伊薇特被诅咒缠上了？ 任明空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这姐妹俩，一个无视诅咒，一个干脆就是受诅咒影响最为深重的人，要说这诅咒跟你俩没点关系谁也不信。 “她的情况很严重吗？”肖凤仪表示出了应有的关心。 “也不是特别严重。”伊薇特咬了咬嘴唇，眉间忧色尽显，“但是她性格倔强，始终不肯向厄运服软，本来她身上的诅咒之力就是最活跃的，如果不是父亲看着她，这会儿她恐怕已经到处，嗯……找倒霉去了，这个词语是我的中文老师教的，不知道有没有说错。” 听着伊薇特的话，肖凤仪的默默看了任明空一眼，这小子昨天一开始也这么倔。 看起来凛冬守望者内部的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还能稳定住，只是小伊薇特比较麻烦一点，其他人都能通过硬撑撑到诅咒自动消散。 但任明空还是浑身难受，他不想这样扛着，能找到解决办法自然是最好的。 “你们有什么线索吗？这个诅咒确定是源于守望者内部吗？”任明空的思路很简单，逐级向上推定来源。 伊薇特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办法没用，诅咒的爆发不是即时的，它和流感一样存在潜伏期，很难将源头定位到精准的某个点，我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诅咒确实源于守望者内部。” “什么时候开始的？”任明空不死心。 “从雾都回来之后不久。”伊薇特很是熟稔地对答，“很大概率是从秘境中带出来的诅咒。” 任明空拧着眉沉思了起来，秘境中的诅咒，难道这事儿还要去问问巴德尔，可是现在的他也不能对秘境了如指掌。 从秘境中带出来的…… 从秘境中带出来的？ 任明空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可能性，连忙问道：“我和冯元熙昨天救的那个人，是否也进入了尼德霍格秘境？” “没进去，他属于事务部。” 任明空有些失望，如果那个人没去过那里的话，自己的推测就无效了。 “但是他负责在外面接回进入秘境的人。” 任明空差点被一口气闷过去，一句话说完啊喂，大喘气干嘛！ 微微缓了缓气息，任明空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一直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经伊薇特一点到“秘境”的关键词，顿时想起了一个人。 当时他看见小伊薇特的背影，对方颇为无趣地将手中的魔剑提尔锋丢给了身后的人，而身后凛冬守望者的成员慌忙将剑给接住。 那会儿只觉小伊薇特性格跳脱敏感，行为随心。 但此时回想起来，她身后接住提尔锋的人，可不就是被自己救下的那个人吗？ 诅咒的根源……会不会就是那把魔剑，提尔锋？ 第一百九十一章 营火要塞 于是任明空问道：“你们有没有统计过接触魔剑提尔锋的人和被诅咒缠上的人之间的匹配度？” 他的怀疑并非无的放矢，除了诅咒爆发时间的巧合与被诅咒的人的巧合之外，还有对那把魔剑的推测。据巴德尔所说，提尔锋在海姆冥界的冥海里泡了不知道多少年，本就因铸造过程原因而导致诅咒加身的提尔锋，鬼知道会不会跟冥海发生什么奇怪的反应。 一点也不能因提尔锋已经破损而低估它的威力。 经历过了雷神之锤的轰炸，任明空开始逐渐怀疑“五大神器已经破损”起这句话里的水分，谁知道破损了多少？ 伊薇特被任明空这么一问，眼神中有些茫然，她并不怎么过问这些事情，在凛冬守望者中，她向来是不谙世事的人。 一看伊薇特这个反应任明空就明白了，对方一向傻白甜的气质也确实不像会了解这些的人。 于是他将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 听完之后，三人均是点头赞同，可是这毕竟只是个猜测，在凛冬守望者现在运转都很勉强的情况下，也没办法去统计是否真是如此。 同时，冯元熙还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真的是提尔锋带来的诅咒，那要怎么才能解除呢？” 那可是传说时代的五大神器之一。 “摧毁试试？”伊薇特眨着眼，提出了建议。 冯元熙和肖凤仪皆是神情古怪地看向她，任明空倒是淡然自若，他对伊薇特的天真无邪、懵懂无知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这小姑娘不了解五大神器很正常。 在常人的认知中，想要摧毁提尔锋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它损毁的是威能，但它的强度与硬度和当年并没有多少差别。 不过，这只是对常人而言。 “嗯……如果你们愿意试试的话，我倒是可以做到。” 任明空的声音响起，惊吓了刚才神情古怪的两人。 冯元熙说：“你没开玩笑？” 肖凤仪倒是想起了之前任明空一直在搜集秘境里的一些特殊物品的事情，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任明空名义上来说是自己的学生，可自己基本上什么都没教过他，反而还看不懂他身上的许多秘密。 也不知道这些秘密是好是坏。 肖凤仪是一个军人，在他的观念里，大局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会不自觉地将任明空的“异”放到大局下去思考。 得到了任明空肯定的答复后，冯元熙张了张嘴，又坐了回去，看任明空的眼神好像看怪物。 伊薇特微微欣喜：“如果真这样的话，请容我询问一下父亲的意见，事关妹妹从秘境里带出来的东西，我也不好随便决定。” “好。”任明空当然没意见，如果这事能成，他是一举两得的。 之前还在愁怎么从小伊薇特手里拿到那把魔剑呢，这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肖凤仪给了伊薇特一间空房间让她打电话，涉及凛冬守望者内部的事情，总不能当着他们三人的面商量，不然到时候诺顿想拒绝也不好当面直接拒绝。 “我说。”待到伊薇特关好房间门之后，肖凤仪看向任明空，“你小子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他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打算探个底。 任明空哪儿知道校长在想什么，只打了个哈哈糊弄了过去，自己身上的秘密那可多了，随便说出去一件都能让他们惊呆。 肖凤仪对任明空的这个含糊其辞自然是不太满意，但他知道自己这学生是个拽不动的倔脾气，得顺着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这我理解，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或因是底牌，或因是不便告人。你身上我看不懂的地方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能够掌握这些力量，作为长辈我只能给你一句忠告：祸起于萧墙。” 也难得肖凤仪这么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在部队里的时候哪儿有这个细腻心思，也是这一年多的学院管理工作让他变了不少。 祸起于萧墙，既是警醒任明空不要盲目相信自己的力量，也是暗示任明空日后万万不要成为天外天的萧墙之祸。 如肖凤仪所期望的那般，任明空面对这种发自真心的劝诫，即便不认同，但起码也会同样以诚示人。 “您的好意我明白的，放心，一切都可控。” 任明空想了想，决定稍微给肖凤仪透点底：“怎么说呢……我现在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因为我父亲。” 再往下就不必说了，越解释越糊涂，除非自己和盘托出。 这时，伊薇特打完电话回来了。 肖凤仪便暂时放下了和任明空的对话，问道：“如何？” “父亲说妹妹欣然同意，那把剑留着短时间内也只能是个祸害。”伊薇特在说到“欣然同意”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微的变化，但众人都没看出来。 任明空喜上眉梢：“那就好，那就好。” 接下来，几人商量之后，最终决定让任明空去一趟凛冬守望者的总部，毕竟他们实在不敢让人带着那把被诅咒的剑到处乱跑，谁知道会不会突发事故。 “万事小心。” 在登上飞机前，肖凤仪拍了拍任明空的肩，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串数字。 “守望者们是我们的盟友不假，但眼下他们内部也有些混乱，不可不防意外发生，这串数字里藏着我们在那边的联系人的联系方式，具体解码方法我稍后发给你。” 之所以要将纸条和解码方式分开交给任明空，主要原因还是担心被信息拦截。 联系人？任明空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攥在掌心。 说是联系人，其实大概就是卧底？即便是盟友之间，也不是完全透明的。 “好。”任明空点点头，转身上了飞机。 全球各大超凡组织的总部，要么在各自国家的首都，像是天外天和联合教团；要么就是藏起来根本找不到，最典型的就是鬼怪红莲。 但凛冬守望者却两者都不是，他们的总部设于中西伯利亚高原最北部，一片叫做北地群岛的地方，那里已经属于北极圈的范围，终年积雪，气候冰寒，距离最近的城市都有数百公里。 任明空不是很理解这样的选址，听说是因为数百年前，凛冬守望者的前身，凛冬骑士团受封之时的封地就在那附近，所以他们的总部也没有变动。 他望着窗外的云层，接近北极圈，这里的气候已经与蓉城所在的内陆有了极大的区别。 终年积雪么。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蓉城人，除非往山上去，不然任明空都没怎么见过雪，更没见过积年的大雪。 任明空的眼神从窗外收回，不经意间扫过了坐在斜前方的伊薇特。 伊薇特此时闭着眼在休息，沉静又纯白，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儿身上始终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但这和施元镜的淡漠又是不一样的。 简单来说，任明空觉得伊薇特属于外热内冷，她平常表现出来的活泼，在最深层次上都给人冰冷的感觉。 而施元镜则像是一个连光线也逃不出来的黑洞，无论对她做出什么刺激，都渺然无回应，同样，温度也传不出来。 如果说伊薇特的冰寒是源于她的成长环境与特殊的性格原因，那么施元镜的冷漠就是一个难以探知的谜。 任明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边总是出现这种奇怪的女孩儿，他没那情商去揣摩女孩儿们的心思啊。 即将抵达目的地的广播声在机舱内响起，这一趟航线并不长，也几乎就是直愣愣地北上。 飞机缓缓下降的失重感让任明空肾上腺素微微升高，他突发奇想如果在这个时候调戏一下自己身上那诅咒会怎么样？ 不不不……还是算了。 任明空仅存的一丢丢理智让他放弃了这个作死的想法。 半个小时后，飞机在一片白茫茫中降落在了跑道上，这座机场是凛冬守望者的专用集散中心，平常不会有航班往这边走，所以规模很小，但功能上却很是齐备。 甫一出舱，任明空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呼呼寒风携着近乎于冰碴子的雪花打在他的脸上，不出数秒任明空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白了不少，即便这样他的心里也从未停止吐槽：难怪这里的人都那么白呢…… 机场上只有寥寥几位工作人员，并没有预想中的接机场面。 当然，任明空也不喜欢那种客套寒暄的外交场合，就像这样这样也不错，有事儿办事儿，办完事儿就走，他是代表他自己来的又不是代表天外天来的。 “请吧，接下来的一段路，我们需要驱车了。”伊薇特走下舷梯，从任明空身旁擦过，轻声说道，“正北方向，就是营火要塞了。” 其实不需要伊薇特指明，任明空就已经被那壮观的建筑所吸引。 那是一座近乎圆环形的庞大建筑，料峭的外墙坠着冰锥，颜色是与环境契合的冰蓝近乎蓝黑，无数的峰与塔从圆环内耸起，刚直地屹立在寒风中。 这就是凛冬守望者的总部，营火要塞。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它在注视你 其要塞的性质在它那坚不可摧的气势下已不言自明，营火则是一个延续了上百年的称呼，是第一代凛冬骑士团定下的名字，在这片北极冰原上，温暖的营火将是所有人的避风港。 坐在雪地越野车里，任明空望着越来越近的营火要塞，这座建筑就像是一位巨人的遗骸，死死守望着这片冬境。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哪个顶级势力背后没个成百上千年的背景故事？ 任明空习惯性地摸了摸裤兜，摸到了一张硬纸条，突然想起来肖校长给自己发了解码方式，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伊薇特，对方丝毫没有窥探自己在做什么的意思。 于是任明空拿出了手机，果然有一条未读信息。 “联系方式如下：摘取其上第24、2、15、8、13、10、15、8个数字，组合起来就是一个外部掩饰的电话号码，注意：该联系人员仅可启用一次。” 默默记下信息，任明空删掉了短信，自己口袋里的纸条被发现无所谓，但这条短信如果被发现的话那就只能对盟友尴尬地承认安插卧底一事了。 八位数的电话号码，不用说也是一个伪装号，专用于特殊线路的联络。至于仅可启用一次的注意事项，这很正常，说明对方的身份在内部有些敏感，一次之后会暴露。 微微笑笑，虽然不觉得这次会有什么危险，但这多少也是来自肖校长的关心。 他望着那险峻高耸的要塞堡垒，在这样的地方，自己能有危险？ “不要长久注视要塞。”伊薇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闭着眼睛，既不看窗外的雪原，也不看前方的要塞，“你在注视要塞的时候，要塞也在注视你。” 这句话一出口，任明空身上顿时浮起了一片悚然的鸡皮疙瘩。 本就寂静的冰原上只有越野车的发动机声。 任明空的声音像是有一口痰卡在喉咙里：“你说……它在注视我？” 伊薇特没有说话，她平稳缓和的呼吸就是最好的回答。 被伊薇特这么一说，任明空彻底不敢看营火要塞了，那玩意儿竟然有意识？！ 雪原上的越野车就像白色画布上的一只小虫，缓缓驶入了那圆环形的建筑中，如同被巨大的怪物所吞噬。 要塞的大门是黑色的钢铁铸造，厚重无比，在如此极端的天气里也没有丝毫脆化的迹象。 沉默、险峻，这就是营火要塞给任明空的第一印象。 门口驻守的人员看见是伊薇特之后便直接放行，这让任明空不由得腹诽这里的安保意识不够合格。 但转念一想，一座有意识的要塞，还需要什么额外的安保？ 营火要塞内部仿佛一个高度集中化的生活中心，各种东西应有尽有，同时也高度制度化，不存在什么过剩的娱乐。 总的来说，这里除了有些偏僻，气候恶劣之外，并没有其他不便的地方。 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甚至说得上稀少，他们都裹得很严实，以此抵御这里的寒冷，基本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伊薇特在刚下飞机时也换上了一身比较厚实的衣服，但她显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没有那么畏惧这里的严寒，也许是实力的原因，也许是血脉的原因。 任明空直接唤出了通天机甲，他可不想犯傻去硬抗这种天气，反正有光学拟态在外面，其他人看自己就和平常没区别。 “要塞内部平常活动的人本身就不是很多，只需要维持最低限度的警备力量就足够了，这几天由于诅咒蔓延的原因，活动的人也就更少。”伊薇特边带路边解释。 在两人走过的路上，任明空确实看见了不少驻守的岗哨，他有些好奇这些岗哨究竟在戒备什么，这都已经属于凛冬守望者的核心区域了。 刚想提问，伊薇特就拐了个弯，走上了楼梯。 营火要塞并非露天的结构，它从天上俯瞰是一个封顶的圆环，所有的活动和部门设施都设置在环形的区域内，呈立体空间的分布趋势，一层层往上叠加，所以随处可见前往上一层的楼梯。 非要举个例子的话，营火要塞就有些像古罗马竞技场，大了许多倍的竞技场。 在圆环的中心，如果有人从高处往下看的话，会看见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让人忍不住怀疑它能直通地心。 换言之，整座营火要塞其实就是围着这个大洞修建的。 当然，任明空并不知道这些东西，伊薇特暂时还没把他往中心领。 爬上楼梯，任明空两三步赶上伊薇特的步伐，继续问了刚才的问题：“那些守卫，他们在警戒什么？” “警戒……”伊薇特步伐微微加快，似乎这个话题让她有一些不由自主的紧张，“警戒‘等待者’们。” “等待者？”任明空一怔，这个词又是指什么，听上去像是什么人，但这里还有什么人？ 但是伊薇特却摇了摇头：“很抱歉，这是凛冬守望者的秘密，你最好是不要主动掺和进来……嗯，这些东西父亲不让我往外说。” 任明空感觉最后一句才是重点，这个女孩儿是藏不住秘密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如果肯追问，那么伊薇特早晚会招架不住告诉自己，但是……何必呢，知道的越多，危险也就越多。 那位冬境大公不让这件事传给盟友，其实也是一种保护。 他想了想，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儿？见诺顿先生吗？” 伊薇特轻轻嗯了一声：“我回来了得去见他一下，其实不光是我，每个守望者在外出归来后都需要去见他一面，不需要聊什么，哪怕只是打个招呼也足够。” 奇怪的规矩。任明空默默听着，他感觉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奇怪了。 想着这些，他又一次不着痕迹地瞥了伊薇特一眼。 也许也正是这种奇怪的地方，才能生出伊薇特这样纯净无瑕的女孩儿吧。 她就像是一朵从未沾染世间任何污渍的花。 “到了。” 伊薇特推开了一扇房门。 第一百九十三章 沉默的要塞 门刚翕开一条缝，任明空就听见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时不时夹杂着几声不满的呼号，由于说的是外语，任明空也没打开通晓万物，所以他并没有听懂。 之前他与伊薇特交流时都是伊薇特讲中文。 虽然听不懂房间里面在说什么，但任明空还是敏锐地听到了几个比较熟悉的关键词，像什么苏卡不列，zbc…… 起码气势上听上去骂得是一泄千里。 关注完了内容，任明空仔细听了听声音，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女声，甚至有点活泼得过分了。 活力里还有着一丝愤怒。 不用说，这显然是伊薇特的妹妹，同名同姓的伊薇特·克里斯蒂安。 这小姑娘怎么被诅咒缠上了还这么不消停呢。 任明空进门的脚步都有些因畏惧而放缓，他生怕自己身上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诅咒被小伊薇特的措辞给激活。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房间，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四面只有墙，地上只有床。 任明空惊讶于这个房间的过分简陋，凛冬守望者也不穷啊，为什么诺顿会让小伊薇待在这么个地方？ 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 天花板上，一大块墙皮毫无征兆地剥落，砸在那个魁梧的男人的背上，摔得粉碎，可是除此之外便再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 是因为诅咒，不管是诺顿还是小伊薇特，身上都有诅咒的影响。 任明空嘴角抽了抽，就现在这画面来看，那块墙皮似乎就是诅咒最绝望的制裁，它在b级强者面前是那样的无力，与其说是诅咒在熬诺顿，不如说是那个钢铁一样的男人在熬诅咒。 至于小伊薇特，实际上也是一位实力出众的强者，但还没到她父亲那样可以无视诅咒的地步。 听到姐姐的声音，小伊薇特顿时停止了对诅咒的谩骂，喜笑颜开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想要扑向走进房间的姐姐。 可是她还没起跳便脚下一滑，咚一声摔到了床下。 “哎呦我的宝贝女儿，你别乱动了行吗，消停一段时间，老爸会解决诅咒的，到时候你再随便蹦。”诺顿满脸心疼地把小伊薇特抱起来放回了床上。 实际上以小伊薇特的实力，摔这么一下根本不叫事儿，但是诺顿脸上的心疼却好像小伊薇特是脆弱的瓷娃娃一样。 将自己的小女儿放回床上后，诺顿这才有空看向门口。 他张开宽阔的双臂，走向伊薇特，笑着说道：“伊薇特回来了，哈哈，快来让老爸抱一个。” 抱过之后，诺顿转向任明空：“这位想必就是伊薇特提到过的任明空了吧，真是年轻有为啊，华夏不愧为五千年的文明，人才辈出，快坐快坐。” 任明空尴尬地挠挠头客气了两句，拿眼扫了一圈四周，坐哪儿？ “你就是任明空啊，我听说过你。”小伊薇特的声音在床上响起，她有些神经质地转过头来眯着眼打量了一下任明空，谁也不知道她那个眼神是个什么意思。 任明空有些意外，自己的名字已经传到这里了么？ 他仔细想了想，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干过什么事情值得被传播的，其实也不是没有，但是基本都没留过活口。 谁知道她是在哪儿听说的。 任明空默默摇摇头，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耗费时间，听过就听过吧。 不过他发现了一个有些让他头痛的事情。 之前只有一个伊薇特的时候，他还可以直接用“伊薇特”来指代对方，但现在眼前出现了两个伊薇特，任明空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区别称呼了，用口头上的大、小来区别总感觉有些不太礼貌。 “那个……我要怎么称呼你们俩？” 小伊薇特在床上，翻着嘴皮子语速很快：“叫我伊薇薇，伊薇薇伊薇薇。” 噢，伊薇薇。任明空记下了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为啥诺顿先生不干脆直接给小伊薇特改名叫伊薇薇。 “小家伙。”诺顿沉稳厚重的声音响起，“守望者们一向习惯直言直语，勿要见怪，你说你能摧毁提尔锋，那现在就直接去做吧，这恼人的诅咒已经纠缠营火要塞好几天了。” 任明空被整得一愣，直来直去归直来直去，但这么直来直去还真是少见。 考虑到守望者们确实被诅咒烦得不行，任明空也不拖拉，应了一声，便准备去收回提尔锋。 依旧是伊薇特带路，她在父亲的授意后，快步走到了任明空的前面。 她说来见一见诺顿，还真就是见一见，虽然伊薇薇看上去很像跟姐姐黏乎一会儿，但却被诺顿直接按了回去，丝毫不准她乱跑。 诺顿一点也不担心伊薇薇会陷入危险，他担心的是其他人会被祸祸。 在转身离开房间时，任明空听到身后的床上传来伊薇薇极其不满的抗议声，看来诺顿所说的“欣然同意自己摧毁提尔锋”掺了不少的水分。 任明空四下打量着走廊上的布置，这里的装修风格有很鲜明的特点，那就是线条粗犷简洁，像极了这片冰天雪地中的坚韧不拔的性格。 “那把剑被放在四层的特殊仓库里，去往四层的路上你会看到一些比较震撼的东西，不要太过惊讶。”伊薇特微微笑了一下，好意提醒。 什么比较震撼的东西？ 抱着这样的疑问，数分钟后，任明空站在营火要塞的最内圈，双手按在围栏上，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大洞，长大了嘴。 他磕磕巴巴地问道：“这……这个，这是什么东西？” 这么神秘恐怖的一个大洞，竟然从来没有被世人所知。 “核心。”伊薇特重复道，“核心，营火要塞建立的核心，也是建立的意义所在。” 她轻轻抚过围栏，拂落上面堆起的雪花，露出斑驳疮痍的木质结构，时间在上面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木头自身的纹路还是外部的破坏。 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仿佛换了一个人。 “一般来说营火要塞是不接受外人来访的，可是既然你已经来了，那这些东西不可避免地会被你看到，但一切仅止于‘看到’，千万不要去探究原因。” 任明空从未想过这个如纯白的冰一样的少女能给自己如此严肃的感觉。 他被伊薇特话里的警告所震慑，呆呆地点了点头。 这地方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是任明空不去往深处想，实际上他若是仔细去思考，必然能够有所得，但一想到伊薇特之前说“要塞也在注视你”，任明空便什么也不敢乱想了。 很快，在伊薇特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要塞的第四层，这一层多用于存放物资，而魔剑提尔锋，就放在其中的一个仓库里。 它被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所有人，包括诺顿在内，也只当它在诸神黄昏之后已经彻底报废，所以并没有将它放在什么机密的地方，随手找了个仓库便扔了进去。 厚重的钢铁大门在电机与液压的驱动下发出嗤的一声，随后缓缓向两侧划开。 门上的左侧是寒冬战斧的图标，右侧则是高耸的哨塔。 这里甚至没有人看守，伊薇特也仅仅是按了一下旁边的按钮便开启了大门，根本没有任何的安保措施。 这人任明空越来越疑惑那些守卫们戒备的“等待者”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仓库这种重要的地方反而不受重视？ 伊薇特伸手拍在仓库内的墙上，打开了里面的灯光。 一排排炽白的节能灯渐次亮起，照亮了漆黑的仓库。 “走吧，在里面。”伊薇特显然很熟悉这里的构造，径直往深处走去，没有多看一眼张贴在入口处的物品分类区域索引。 任明空跟上伊薇特的同时扫了一眼那张索引表，魔剑提尔锋被放在废物区。 任明空：“……” 好一个废物区。 废物区位于这间仓库的深处，由于堆放的都是基本上不会再用到的“废物”，所以优先级并不高，放的位置也很偏。 哒，哒，哒。 空旷的仓库里只有两个人渐次交错的脚步声，这里的环境气候决定了很难存在老鼠或是其他仓库常见小动物的活动迹象。 沉默的空气，沉默的要塞。 任明空感到一阵微微的不适，他有些后悔贸然造访营火要塞了，这里的气氛让他本就敏感的神经时不时跳动一下。 突然，一道刺耳的锐鸣撕破了整座营火要塞沉默的空气，长短强弱的声调渐次响起。 像是一声来自寒冰深渊的呼号。 “怎么了？”任明空被吓了一跳。 他正想问问伊薇特，却发现对方的脸色已然变化。 她脸上的神色像是发生了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事情，有些严肃但并不惊慌，她看向任明空：“很抱歉，营火要塞需要处理一些事情，请你暂时在这座仓库里安心等待，不要出去。” 说着，伊薇特就小跑着冲出了仓库，按了一下关闭仓库大门的按钮后便往来时的路跑去。 任明空半是茫然半是本能地跟着伊薇特跑到了仓库门口，见对方按下关闭的按钮后便止住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向斜上方的天空。 诺顿·克里斯蒂安正悬在大洞的正上方，神情肃然地看向脚下深不见底的大洞。 第一百九十四章 倒霉催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任明空眼看着仓库大门在自己眼前合上了最后的缝隙，也没有妄动。 一来是这仓库从里面也能打开，二来是外面情况不明。 伊薇特的语气虽然严肃但并不惊慌，意味着这种突发情况对她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凛冬守望者们有应付的经验，想必不会引起太大的麻烦，而自己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如果贸然跑出去，说不准反而会带来副作用。 可是，让一个顶级势力做出如此如临大敌的反应，连b级强者诺顿都身先士卒地站了出来，这样的敌人是什么身份？ 不难猜，大概率是伊薇特此前提起过的“等待者”。 这下任明空知道等待者是什么东西了，他们是生活在那深不见底的大洞中的人……也许是人吧。 任明空握住了手机，随时准备求助。他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虽然伊薇特说自己在这里很安全，但任明空可不会将自己的生命交给那两扇厚厚的钢铁大门。 也不知道肖校长给自己的那名联系人是什么实力？但能帮到我的，起码也是d级吧。 外面的动静渐渐喧闹起来，仓库的隔音效果比较一般，任明空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嘶吼和爆炸声。 那嘶吼不似人声，光听声音，任明空也能想到那是长相丑陋的怪物。 等待者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好奇归好奇，任明空可没有以身犯险的想法，但他也没打算就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任明空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后，又看了一眼物资存放索引牌，转过身径直往仓库深处走去，他要去找到提尔锋并摧毁。 解除诅咒之后，守望者们才算是能发挥出全力，否则眼下有几乎三分之一的人手不能转化为战斗力。 也算是曲线帮忙了。 任明空沿着索引牌上的路线七弯八拐地往仓库深处走着，这里的东西基本都摆放在柜子上，柜子摆不下的东西则随意地堆在地上。 刚才伊薇特带着他走过的路不过刚刚进入了仓库没多远而已，离存放提尔锋的废物区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越往深处走，要塞中心的战斗便越来越远离任明空的耳朵。 从那大洞中爬出的等待者们被死死地堵在了洞口，营火要塞是它们从未突破的防线，任明空从自己身处的寂静中仿佛听见了数百年的回响。 最初的凛冬骑士团也是在与等待者作战吗？ 这座似乎有生命的营火要塞又是从何而来？ 寂静之中，任明空迈步向前，头顶的灯只开了三分之一，足以看见前路。 但是在这寂静之中，任明空却蓦然听见了一阵让他毛骨悚然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并不大，但在这样的环境里却清晰入耳，仿佛就在任明空的耳畔响起。 这里还有别人……？ 任明空小心翼翼地向着呼吸声传来的方向探去，但刚走了两步他便顿住了脚，莫名而来的直觉让他不敢冒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这是一座屹立数百年的要塞，而要塞对抗的怪物栖身于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中。 谁知道这里还有什么让自己吃惊的东西？ 而且伊薇特竟然没有提到这呼吸声，那个女孩儿虽然天真纯洁，但可不是傻子，心思不见得不细腻。 如果那让自己吓出鸡皮疙瘩的呼吸声是这里本来就存在的东西，那伊薇特一定会提前提醒自己。 任明空权衡再三，从储物空间里摸出了好久没有出来放过风的渗透专家，不管那呼吸声究竟是什么，这小东西总不能惊动对方吧。 果核样式的渗透专家滴溜溜滚到地上，八条腿弹出，短暂地熟悉了一下环境之后，往任明空示意的方向爬去。 任明空也将通天机甲护目镜上的画面切换为了渗透专家的所看到的画面。 很快，渗透专家离那呼吸声越来越近，任明空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下一秒，在画面中，出现了一头匍匐在地上的怪物，那怪物有着近乎于人类的身体，但全身上下却被外骨骼所包络，头部也是一个狰狞恐怖的模样，两条腿的膝盖反折，向后方凸起。 任明空即便屏住了呼吸，也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吸气声。 好在那怪物似乎是在睡觉，不管是任明空一路走过来的声音，还是刚才的吸气声，都没有惊动它。 这是什么…… 任明空神情凝重地看着画面上的怪物，从体型上看，它比人类要庞大一些，生有利爪，善于攀爬，莫非是那些栖息在大洞深处的等待者？！ 这个念头惊吓到了任明空，那些所谓的等待者不是被拦截在了洞口吗？这只又是怎么绕过那无比严密的守卫的？ 难道是提尔锋的诅咒的影响，诅咒导致了凛冬守望者可调用的人手严重不足，说不定这个怪物正是找到了这难得的空隙，绕过了岗哨。 任明空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虽然知道这点点声音并不会引起那只怪物的注意力，但本能的害怕却依旧让他这么做。 害怕不光是由于怪物那可怖的长相，更多的是源自它身上若有似无的感觉。 这种感觉任明空只在面对波尔塔时有过。 也就是说，这只酣睡的怪物很有可能具有c级的恐怖的实力！ 这由不得任明空不谨慎。 他不住地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催的，明明诅咒已经把压下去了啊，难道真是伊薇薇的谩骂把自己身上的诅咒勾起来了？ 与此同时，任明空也开始缓缓地后退，他要离开这个仓库，不管外面什么样，起码这里是待不下人了。 他压根没有想过和这只怪物干一架，或者趁对方熟睡想办法偷袭试试能不能干掉。 谁没事儿天天越级战斗啊！ 任明空在勉强足以照亮的灯光中一步步后退，他与渗透专家一个在近一个在远，共同死死地盯着那只怪物的方向，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没注意到对方醒来。 可是，似乎今天确实不是任明空的幸运日。 一双琥珀色的竖瞳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第一百九十五章 伪装 卧槽卧槽卧槽他妈的！ 任明空几乎在心里把所有能问候的都问候了一遍，难得有什么事能把他眼泪都吓出来，这是好些年来的头一遭。 那只怪物睁开眼就发现了旁边不远处地面上趴着的渗透专家。 完了，小蜘蛛又要牺牲了。 任明空也不知道等待者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少智力，能不能意识到渗透专家受人操控，又能不能发现自己。 总之他在那只怪物一爪拍在渗透专家头上之前及时断开了连接。 来不及心疼自己又一次损失了小蜘蛛，任明空明白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这里，但是那只怪物已经醒来，在这空寂的仓库中，自己走动的声音无异于黑夜中的明灯。 只能暂时先躲起来了，好在通天机甲可以隐身。 任明空在断掉与渗透专家的连接之后，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光学拟态，他的身形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点点模糊，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彻底在视野中消失不见。 光这样还不够，光学拟态只能骗过眼睛和光感设备，但对于生活在那样没有阳光的大洞中的生物来说，眼睛绝对不是唯一的感知器官。 好在通天机甲也并非只有这一种伪装模式，还有一个任明空基本上没有使用过的能量波动模拟模块，这个功能可以模拟出想要的能量波动方式，同理，也能将自己的能量波动隐藏起来。 双重保险之下，任明空方才稍稍放心。 可是一直等下去总不是个办法，任明空不知道那只怪物会不会一点点地搜索仓库，如果对方在看见渗透专家的时候意识到了仓库里还有其他人的话，那它发现自己只是早晚的事情。 况且等外面打完之后，伊薇特会来找自己，要是她身后跟着诺顿先生还好，但如果是她自己来，那就麻烦了。 这里是凛冬守望者的总部不假，但是这里的面积也是实实在在的大，支援来得太慢。 任明空这会儿万分后悔为什么留一个伊薇特的联系方式。 不过说到联系方式，任明空也不是完全只能坐以待毙，他手里还有肖凤仪交给他的一个联系方式，在这个号码背后是凛冬守望者的一名成员。 一声低沉的鸣叫在仓库中回荡开，声波经逐层反馈，在等待者的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副周围环境的图像。 任明空猜得不错，那只怪物确实还有其他的观测手段。 但好在这座仓库堆放东西不太讲究，很多东西都是随处乱放，任明空就恰好躲在一堆杂物里面，声波勾勒出的画面传回等待者的脑海后，根本没有引起等待者的注意。 任明空趁机向那个解码后的号码发送了信息，告知对方自己这里有一只c级的等待者，请求支援。 等了半分钟也没等到回复，任明空没有失望，外面此时正是一片忙乱，对方如果是高端的战斗力，那不可能闲着。 多等一会儿就好了，反正等待者暂时发现不了自己。 在任明空的耳朵里，一阵颇有规律的刺耳摩挲声传来，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划拉，既让人起鸡皮疙瘩，又不寒而栗。 等待者站了起来，从匍匐打盹切换为了警惕的姿态，显然它确实意识到了仓库里还有别人，天花板上莫名打开的灯就是最好的佐证。 虽然声波图像并没有给予它任何有效的反馈，但这并不会让它怀疑自己的猜测。 它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开始在四周逡巡起来，它的脚步很慢，相当富有耐心。 大约十来分钟后，任明空感觉自己浑身都有些僵硬，这是过度紧张的结果，肌肉酸胀，供血困难，位于仓库深处的他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战斗究竟何时才能结束，也不敢随便看手机。 因为那只恐怖的怪物已经逡巡到了他的附近。 当等待者进入任明空的视野时，他感到自己的呼吸为之一滞，那是一只以凶残为天性的怪物，匍匐着的时候还好，站起来之后的压迫感让任明空背后直冒冷汗。 但与此同时，这种躲猫猫的刺激感也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自己躲在暗处窥视，一旦被发现将面临莫大的危险。 恐惧中掺杂着一丝刺激的情绪占据了任明空的脑海，但这并没有让他慌乱，反而更加理智。 任明空看着那只怪物进入自己的视野，一条细长尖锐的尾巴在身后微微摇晃，时不时触碰到四周堆放的物品，发出叮叮咚咚的杂音。 等待者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它似乎意识到了此时它是猎人，躲在暗处的那个人类是猎物。 而它在找不到猎物的情况下，选择了不断给予猎物心里压力，缓步压垮心里防线的做法。 不管是尖爪在地上摩擦的刺耳锐鸣，还是尾巴时不时碰出的杂音，都是它的伎俩。 这玩意儿比任明空想象中还要聪明，起码其捕猎的本能是相当优秀的。 一声声响动传入任明空的双耳，在这空寂的仓库中，昏暗的灯光下，实在是再折磨不过的事情，每一个声音都在一点点刺激着任明空理智的神经。 好在任明空暂时还有所依凭，否则恐怕真的会在这种情况下渐渐失去镇定。 那只怪物似乎是在漫无目的地乱走，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甚至时而绕着一堆物品转圈，任明空一时摸不清它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只怪物实在很有耐心。 自从等待者进入任明空的视线后，他的眼神便一刻也不敢离开对方的踪迹。 这会儿，等待者距离任明空只有大约七八米远，从任明空的左边缓步向右边走着，这并没有让任明空太过担心，刚才这家伙也来过这里，绕一圈又走了。 不可否认的是，等待者的心里战术确实让他产生了紧张感，就连思维也缺少了往日的灵活。 如果任明空的脑子还有平常那一半的灵敏度，就该将注意力从等待者的步伐上散开一些，去观察对方行进路线的大致方向，这样一来，他会很容易地发现，那只怪物虽然东拐西绕，还时不时原地打转，但从整体上来看，却始终是往任明空躲藏的方向尔来的。 它在一点点地靠近，一点点地让猎物失去警惕。 是的，它已经发现任明空了，除了眼与耳，嗅觉也是等待者的观察手段之一，与凛冬守望者对峙了数百年，它们的种族早已将人类的气味刻进了骨子里。 但是任明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依旧死死地盯着怪物的脚步，时刻谨防着对方气急败坏用大范围的攻击手段寻找自己。 等待者又转了回来，第三次走到了这个分岔口，在它的前面是刚才来时的路，左边是任明空躲藏的地方，右边大致上是它之前睡觉的方向。 它在分岔口微微顿了顿，似乎在犹豫往哪边走。 抬起的爪子在空中停了两秒，最终往分岔口的左边走去，也就是任明空躲藏的方向。 任明空没有惊慌到立刻逃跑，自己躲在杂物堆里，那怪物除非跳进来，否则最多路过旁边而已，不会发现自己。 在任明空看来，等待者本来就是在到处瞎走，此时转向这个方向也没有引起他太多的怀疑。 但为什么总有一些不安呢…… 任明空拧起了眉头，他总觉得有点不对，无关乎所知，仅仅是所感，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 突然，他回想起刚才等待者在分岔路口的犹疑，想起了对方抬起的爪子。 那是一个很细节的动作，对方分明一开始是想往右走的，但是最终还是转向了自己这边，这个微小的动作…… 它有可能发现我了。 任明空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就放弃了继续躲藏的想法，不顾暴露带来的风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随身携带的脉冲，往间隔在自己与怪物中间堆积的杂物扣动了扳机，同时后跃而起，借着脉冲的后坐力向身后倒飞而去。 在这个瞬间做出反应的不止是他，还有一直都装作茫然无所察的等待者。 任明空在伪装，它也在伪装。 甚至等待者的动作还要比任明空快了那么一丝。 它细长的尾巴如钢锥一样撕破了空气，向任明空刚才站立的方向刺去，深深地扎入了坚硬的地板中。 如果不是任明空的脑子提前反应了过来并当机立断做出了应对，那现在被刺中的就是他了。 向后倒飞出去的任明空并没有落到地上，一道蓝色的流光凭空出现，托住他下坠的身体，并飞快地向前飞去。 任明空翻身跃起，站在翼板上，心有余悸。 但是不等他思考更多，锐利的破空声已经袭向了他的脸庞。 那是等待者那条钢锥似的尾巴，它延伸出了远超原本的长度，如同咬紧了任明空的毒蛇一样，丝毫不肯放松。 任明空毫不怀疑如果被这玩意儿扎到，通天机甲就跟塑料玩具一样脆弱。 一声嘶哑的鸣叫从脉冲炸出的烟尘中响起。 任明空控制着翼板微微侧移，有惊无险地躲过了那条尾巴的袭击，他现在在往仓库入口的方向飞，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尽快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救援赶到 堪堪躲过等待者尾巴的袭击，但是那条尾巴却从前面绕了一圈又刺向了任明空，这次比刚才更加危险。 与此同时，等待者发出的鸣叫声也扫过了任明空。 一时间任明空只觉眼前幻象丛生，无数难以理解的色块在视野中浮现，放大又泯灭，头脑昏沉无比，精神沉重异常，仿佛吃了红伞伞白杆杆一样难受。 他堪堪稳住了身子才没有直接掉下翼板，但是却再难躲过等待者这一次的攻击。 咔嚓，清脆的破碎声响起。 一道金光闪过，旋即破碎成漫天的碎片，四下纷飞很是好看，通天机甲胸口上的铜钱图案也缓缓黯淡下去。 “金”光屏障又救他一命。 漫天金光碎片中，任明空也清醒了过来，他看见那条尾巴被弹到了一旁，金光屏障的防御力越来越高了，甚至还能产生一点反震。 趁着这个机会，任明空再次踩上翼板，飞快地奔向仓库入口。 要死要死要死。 金光屏障进入了冷却，此刻的任明空在等待者面前就是一个可以随意几下戳死的阿猫阿狗，这玩意儿跟波尔塔可不一样，波尔塔知道有顾忌会留手，才跟自己等人纠缠了那么一会儿。 但这怪物哪儿知道什么留手！敢硬冲营火要塞的种族像是有这脑子的？ 果然，等待者的攻势只平缓了不到两秒，它变两爪为四爪着地，冲出了烟尘，从它发出的低吼来看，它应该是生气了。 幸好这个种族似乎没有太多诡异的能力，更多依靠的是强健的身体构造，否则也不需要这样追击任明空。 但即便是这样，它也只用了不到一秒便追到了任明空的身后，一双利爪暴涨了三尺的锋芒，呈x型交错着挥向了任明空的后背。 刺啦一声，通天机甲的背部装甲应声而裂，脆弱得就仿佛黄油碰上烧红的刀。 机甲严重受损的警报在护目镜的面板上疯狂弹出，一阵阵闪烁的红光亮起。 任明空在感觉到等待者追上来的时候，想也没想就将翼板的功率直接超载，这是他留的一手，能够以受伤为代价换来硬抗下等待者的一次攻击。 果然，虽然背上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以至于任明空差点眼前一白直接疼晕过去，但好在他抗住了这一下。 等待者预判任明空的速度失误，翼板功率超载之下往前窜了一截，使得那利爪虽然撕破了任明空所有的防护，但只是堪堪在肋骨上擦过。 呲着牙强忍下钻心的疼痛，顾不得眼眶里被疼出的眼泪，任明空深知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命。 等待者的速度很快，翼板的速度也不慢，短短几秒的追逐之后，仓库大门就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但是任明空心里并没有太过欣喜，距离逃出去还有最后的一个生死关。 那就是按下按钮后等待大门开启。 进入仓库的时候任明空就注意到，这里的大门是电动加液控的结合，这意味着它不管是开启还是关闭，动作都很平缓，换句话说就是很慢，要想开到一条足够任明空通过的缝隙，起码也要两三秒的时间。 而且这门还奇厚无比，任明空没见过银行保险库的大门，但估计那玩意儿跟这儿的仓库大门比起来也是相形见绌，这意味着他即便想用脉冲暴力破门，也需要相当的时间。 不论是等待开门，还是暴力破门，这一点时间在平常根本无足轻重，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哪怕多一秒都有小命不保的危险。 自己的手段在这封闭的仓库里完全施展不开，要是在外界的话，直接升上高空，等待者拿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或者拉开距离之下也可以试试电磁炮的攻击效果。 归根结底，任明空的手段基本都需要开放的宽阔空间才能使用，在仓库这种地方不管是电磁炮还是通天机甲的天雷模块，都会波及自身。 很快，等待者再次追了上来，任明空心生绝望，这根本等不到自己按到仓库门的按钮。 任明空心下一横，伸手虚空一握，沉腰旋身，猛地从储物空间里拔出了陌刀黑龙之爪，将陌刀长长的柄拦在腰间，震动如薄雾的刀刃面对向猛冲而来的怪物，发出一阵蜂鸣。 他眼中泛起一丝凶狠：呵，这个速度迎着黑龙之爪冲上来，想必你也收不住吧。 但是出乎他预料的是，那只外形可怖的怪物竟然在高速奔驰的过程中以一种极度诡异的姿势扭动了身体，毫不费力地绕过了锐利的刀锋，并同时在空中向任明空的脑袋挥起了双爪。 任明空吓得魂不附体，这一爪下来要是结结实实地中了，那自己的脑袋也就和一个西瓜差不多了。 他慌忙之间身体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将陌刀举了起来，横着架向怪物的爪刃。 爪刃与黑龙之爪交接的一瞬间，尖锐的金属爆鸣在碰撞点响起，刺目的火花在昏暗的灯光下炸开，无数如碎屑一样的黑色鳞片从刀刃上剥落，它们抵挡不住这种程度的攻击。 仅仅一刹那，黑龙之爪便几乎要被崩出了一个缺口。 但任明空却也因此再次活了下来，甚至借着从刀柄上传来的力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了身后不远处的仓库大门上。 顾不得心疼黑龙之爪的损伤和自己浑身上下的疼痛，任明空艰难地撑着手臂想要爬起来去触碰近在咫尺的按钮。 但是，他的耳畔却突然传来了一股微弱的电流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液压系统负载工作的沉闷声响。 任明空背靠的仓库大门在液压力的作用下翕开了一条缝，并缓缓向两边滑开。 怎么回事？ 任明空心里惊疑又惊喜，他明明没有按到按钮才对。 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从外面开启了仓库。 会是谁？ 任明空的心里立刻想到了两个可能的人，一是伊薇特，二是自己十几分钟前呼叫的那名“联系人”。 如果是后者，那自己就算是得救了。但如果是前者…… 门缝慢慢扩大，一张熟悉的脸逆着外界的阳光，出现在任明空眼前，精致得如同冰雪一样的五官，金色的长发，是伊薇特。 她臭着一张脸，有些不耐地抱着胳膊。 任明空的心沉了下去。 等等……有些不对，伊薇特怎么可能是这个表情？ 第一百九十七章 联系人 门外静立的少女看上去不太开心，一脸的怨气仿佛压抑已久，她举起手臂，伸展五指对向往任明空冲来的怪物。 下一秒，砰的一声，等待者毫无征兆地被弹了回去，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任明空讶异地看向自己身前，发现了一点点不正常的空间扭曲，正是这片被扭曲的空间把等待者弹了回去。 少女举起的手向下一甩，一把仿若透明的长刀出现在她的手上。 与其说那是一把刀，不如说那是一块什么东西的碎片，比如，空间的碎片。边缘模糊，刀身扭曲，四周都有向其中凝聚的倾向。 少女提着细长的刀，沉身做出了一个冲刺的姿态，随着她腿的蹬出，瞬间化身为一道残影冲向了被弹开的等待者。 而在她和等待者的中间，还坐着一个任明空。 任明空眼看着那道残影向自己冲来，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穿了过去。 但令他惊讶的是，那道残影仿佛真的只是一道残影，不存在任何实体，自己明明被穿过，却根本没有任何触感。 再看向那名少女，任明空心里已有所猜测，这明显不是伊薇特，倒更像是她的妹妹伊薇薇。 可是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另一边，伊薇薇的身影飘忽不定，根本不给等待者任何捕捉到她方位的机会，接二连三地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挥出手中的刀刃，有时甚至能同时从两个方向同时出刀。 她这已经不是速度快能够解释的了，这是空间的力量。 她手中那块空间碎片在接触到等待者的外骨骼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随后，所有的能量与物质都湮灭在碎片之中。 它们都被那把古怪的刀吸收了。 不多时，毫无还手之力的等待者浑身上下便已满是紫色的鲜血，它在伊薇薇手下就像一个沙包，无论是想打还是想跑，都是无用功。 等待者张开它那布满利齿的嘴，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全身的肌肉与外骨骼均开始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暴涨，原本颜色灰暗的外表顷刻间已变成了耀目的红色。 与此同时，一个不断膨胀的场域以它为中心爆发开来，所有被笼罩其中的事物都染上了诡异的色彩，在任明空眼中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宛如鬼蜮一般。 强烈的精神污染开始侵蚀被笼罩在场域内的两人，仅仅一瞬间，任明空便产生了恐怖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黑暗中被拉伸延展，被塞进小洞中穿过去，无数双苍白的眼睛在身上长出又爆裂。 最多再撑三秒，任明空的精神就要崩溃。 而伊薇薇也受到了影响，她的眼神陷入了迷茫，不过这种迷茫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她对等待者的这一招已有预料。 在醒转过来后，伊薇薇瞥了一眼任明空，发现他还能撑住，便不再多虑，闭上了神色跃动的双眼。 手中的空间碎片被她竖着悬在了身前，凭空悬浮着。 伊薇薇双手平举，空间在她的双手掌心汇聚扭曲，随后她将双手轻轻拍在悬在身前的空间碎片上。 顿时，膨胀到极致的场域仿佛被一只手攥握住，滞涩之后，开始快速地反向收缩，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不断响起。 仅仅眨眼间，等待者爆发出的场域便被凝聚为了一个半径不过两三米的球。 肉眼可见的场域将等待者包裹在其中，那只无形的大手将它攥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任由它如何挣扎也冲不出来。 伊薇薇睁开双眼，原本跃动的神色被一抹神经质的笑意所取代。 她嘴角一咧，勾出一个笑容。 伸手抓住空间碎片，伊薇薇反手而握，将其背在身后，膝盖微屈，身势下沉，纵身跃起，背在身后的刀刃挥出，宛如一团烟火在怪物的身上绽放。 一道道残影跟在她的身后，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被分解为了逐帧的画面。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优美异常。 最后，伊薇薇一脚踹在怪物的胸口，一个后空翻落向了地面。 被她踹中的等待者在刹那的静止后，顿时分崩离析，四分五裂，无数细小的碎块在仓库中铺撒满地。 任明空刚一缓过神来便看见了这震惊的一幕。 随后他就看见了那名斩杀了等待者的少女在落地时踩到了地上的碎块，顿时重心不稳，神色惊慌，挥动着双手向后倒去。 “哎呀呀呀他妈的！” 噗通。 好，确定了，就是伊薇薇。 任明空擦擦额角的冷汗，怎么帅都不过三秒呢，刚打完架就又被诅咒摆了一道。 伊薇薇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屁股，看向伤势不轻的任明空，恨恨地咬了咬牙，什么话也没说，跑向了一边，蹲下身在翻倒的储物架中翻找起来。 不多时，一个锡罐被扔到了任明空面前。 “打开吃，别一会儿你没被等待者弄死，倒是被伤势拖死。”伊薇薇语气不太好，她似乎对任明空有一种天然的敌意。 任明空满脑子问号，爷咋惹你了犯得着语气这么冲，刚刚开门的时候那张臭脸也是。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身前的锡罐，一颗红彤彤的果子躺在里面，散发着浓郁的灵气波动。 任明空一口咬在果子上，不等咀嚼，那果肉便像液体一样灌入了他的喉咙。 很快他两三口吃完了果子，感觉背上酥酥痒痒的，如果此时能看见自己的背部的话，他就能发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伊薇薇抱着手臂倚在一旁，撅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任明空感觉到自己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便挣扎着站了起来，看向伊薇薇，他脑子里现在正有许多疑惑需要问问对方。 “那个……你为什么会来这儿？”他没有跟伊薇薇交流的经验，面对这张跟伊薇特一模一样的脸，任明空总觉得有些违和。 伊薇薇撇撇嘴，把玩着不知道从哪儿捡的一把短刀：“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任明空愣了愣，从她那看傻子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个信息： 她就是那个“联系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诅咒解除 “我倒是还想问问你，那个号码为什么会在你手上？”伊薇薇的话比她姐姐要多，更加主动，也更加咄咄逼人。 她说的是任明空解码后的那个六位数联系号码。 那是一个特殊的电话号码，其本质并非ip号，而是一个一次性的伪装代码，用于指向预设的目标，也就是伊薇薇的手机号。 任明空本想说什么“卧底”之类的话，但转念想了想，凛冬守望者的小公主是天外天卧底这种事也太搞笑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肖校长到底从哪儿搞的这个号码？ 任明空想了想道：“这里面好像有什么误会，那个号码是一名前辈给的，说是关键时刻可以求助，指向的……竟然是你？” 伊薇薇闻言，也说：“那个号码是我在一次交易过程中给出去的交易品，可以凭借那个号码让我出手一次。” “看来是几经辗转，到了我那前辈的手上。”任明空推测道，这个话题也不是那么重要，他只是对伊薇薇的突然到来感到惊讶而已，至于号码究竟是怎么回事，回去问问肖校长就啥都知道了。 他环顾了一圈，拿脚踢了踢遍地都是的碎块，这就是刚刚追杀他满仓库乱窜的怪物等待者，但在伊薇薇手里却连点水花都扑腾不起来，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也是c级的强者。 他有些不解：“这东西我没感觉错的话和你一样是c级，为什么和你差了那么多？” 伊薇特有些无聊地努着嘴吹了吹额发：“它们是不完全的c级，空有蛮力与本能，真正能发挥出的力量只有一半不到，不然你以为你能活这么久？” 虽然很是不耐，但伊薇薇还是给任明空解释了清楚。 被瞧不起的任明空并不太介意对方的措辞，虽然不知道伊薇薇到底为啥对自己这么大敌意，但毕竟对方刚救了自己。 一时间，两人沉默了下来，一个倚着半塌不塌的储物架，抱着胳膊满脸很是无趣，一个精神萎靡还有些恍惚，不知说些什么比较合适。 直到几秒后，要塞中央传来一声震响的咆哮，惊醒了任明空。 战斗还没有结束，等待者仍然在不停地冲击要塞的拦截。 “你要不要去帮……”任明空的脸刚从仓库大门的方向转过来，就发现伊薇薇已经不见了。 任明空嘀嘀咕咕：“神出鬼没，这就是空间能力么？”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超凡能力为“空间”的超凡者，这是一项极其特殊的属性，光凭感觉也让人觉得它的出众。 任明空身上青白色的光芒一闪，通天机甲收回到了胸前的青莲挂坠之中，机甲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撕裂了背部的大半，早就快要撑不住了，任明空索性直接将它收了起来，等事后再去修复。 多亏机甲还有“转化模块”，可以通过吞噬材料来修复自身，否则照自己这么个三天两头的越级战斗法，再抗揍的机甲也顶不住。 说到这个任明空就来气，别人战斗都是碰上同级，就自己一会儿越两级一会儿越一级。 莫不是老天爷看自己不顺眼想找个借口neng死得了？ 除了通天机甲的损伤之外，黑龙之爪也被崩出了好几个缺口，差点崩断单身，那都是和等待者的爪子碰撞时产生的，这也为任明空争取到了最后的时间。 通天机甲能自我修复，这玩意儿要怎么修啊。任明空有些头疼，转化模块也不能给别的东西使用啊。 烦了一会儿，暂时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实在不行去问问巴德尔。 抬手唤来了被弹飞到一旁的翼板，自己用黑龙之爪硬接爪击的时候飞了出去，翼板也一头扎进了杂物堆里。 幸运的是，翼板基本没有什么损伤，等待者并不懂射人先射马的道理。 还有就是小蜘蛛又被爆了，上一次还是因为白狐。 不过这倒是小问题。 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任明空感觉背上的伤势似乎已经好了许多，可惜现在没有镜子，他也不知道到底啥样了，但把脑袋转过肩头，勉强可以瞥见粉嫩的息肉，虽然背上仍满是血迹，但那已经是之前流的，现在都快要干涸了。 也不知道伊薇薇给我吃的果子是什么东西，大概率是从什么秘境里带出来的资源。 任明空听着要塞中心时不时传来的一声震响，甩甩头，将这些想法暂时搁置到一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就是解除诅咒。 连c级的伊薇薇在诅咒生效时都得摔个屁股墩儿，其他人可想而知。 不过当然这里面也有伊薇薇身上的诅咒活跃度很高，以及她自己粗心大意、神经大条的缘故。 很快，任明空重新回到了仓库深处，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他仍心有余悸，生怕这会儿又冒出来个什么东西。 好在意外并不总是发生，否则也就不叫意外了。 任明空继续前行，根据索引牌，很快来到了“废物区”，这里堆积的是被认为没有什么实际效用的物品，或者暂时不好分类的东西。 像什么常用的和有价值的物品，都是放在接近仓库大门的位置，就像伊薇薇扔给任明空的那个装有果子的锡罐。 那就是医药用品，作为急救使用，自然离门口很近。 任明空四下一望，很容易就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提尔锋。 这把曾经的神器如今就像是一把卷刃的废铁一样被随意丢弃，失去了昔日可诛神的威能，它便只余下了作为本质属性的诅咒。 在秘境中时，它或许是因为被冥海侵蚀了许久，诅咒的属性也随之沉寂。 但自从被伊薇薇从秘境取了出来，接触到外界重新复苏的天地灵气，它便逐渐“苏醒”了过来，并开始传播它的诅咒。 “魔剑提尔锋。”任明空念着它的名字，弯腰握住了那把外型狰狞的巨剑的剑柄，顿时，一股阴暗诡异的气息顺着他的手臂进入了身体。 任明空目露讶色，那种感觉虽然他也是头一次经历，但直觉告诉他那就是提尔锋的诅咒。 如果一开始它的诅咒就这样如有实质的话，伊薇薇不可能没有警惕。 这表明一件事：它确实正在逐渐复苏，起码它的诅咒在复苏。 为了防止自己身上被注入的诅咒之力突然生效，任明空毫不犹豫地立刻启动了任务提交程序，就此断绝这厄运的诅咒。 “系列任务完成，代号：尼德霍格（3/5），五大神器之一：魔剑提尔锋已解析。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黑龙之爪整体性能提升20%，检测到黑龙之爪破损，现已修复。” 在提尔锋被分解为流光的一瞬间，任明空感觉眼前突然亮了起来，这不是真正的眼前一亮，只是一种奇特的感觉，那是长时间压在他身上的诅咒消散后带来的轻快和放松。 任务完成的提示如以往一样，没有太多出乎意料的东西。 黑龙之爪随着任务提交而修复有些让任明空高兴，也省得再跑一趟雾都了，现在这会儿，联合教团可对天外天没什么好脸色。 随着提尔锋被觉醒者系统分解，任务完成后的任明空此时觉醒进度已达到了23%，勉强算是迈入了d级的中阶水平。 目的达成，任明空往仓库外走去。 不过他可没打算参与进战斗中去，以通天机甲现在的破损状态，他的保命能力实在太差了，而且伤势初愈，犯不着这么拼命。 且说要塞中心，如钢铁巨人一样的诺顿刚刚击退了等待者之王的进攻，那是一只b级的怪物，也是诺顿的老对手了。 伊薇薇则在战场上四处闪现，每一次闪现她都能为队友化解一次威胁，或是带走一条生命。 伊薇特站在要塞之中的凸台上，那是最安全的位置，她的目光注视着整个战局，调动着人手，一条条精准的指令从她手下被发出，一点点歼灭着涌上来的怪物。 在她的超凡能力辅助下，事无巨细均逃不过她的眼，整个凛冬守望者彷如一个整体，一道洪流，一座石碾。 一旦有哪里陷入劣势，伊薇特立刻就能安排备用力量堵上去。 就这样，在她的指挥、伊薇薇的闪击和诺顿的强悍抵御下，等待者的进攻逐渐被化解，它们的后备成员已经不足，开始慢慢退却。 这时，安静地注视着战局的伊薇特突然眼神一动，对空中的父亲说道：“诅咒之力消失了。” 诺顿闻言，坚毅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诅咒被清除，意味着营火要塞的防御力量已重新回升至原本的水平。 “好！一鼓作气将它们送回深渊去！” 伊薇特与诺顿几乎同时举起了右手，猛地往下一挥，下达了转守为攻的指令，伊薇薇也终于正面现身，手握空间碎片的她眼神戏谑，嘴角带笑。 随着所有凛冬守望者成员的动作，整座营火要塞仿佛也活了过来，古老的意志在守望者驻守了数百年的冰原上苏醒……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凛冬往事 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霎时为之一静，随后齐齐颤抖起来，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开始反向逆流，往天上的云层飞去。 转眼间，营火要塞上空云层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天色即刻阴暗下来，一股莫名的压力从高空降下，速度很慢但却不可阻挡。 那些涌出大洞的所有怪物都在这从天而降的压力之下被压入了来处，毫无反抗之力，即便是那只b级的等待者之王也只是愤怒地嘶吼着，坠入了那无底的深渊。 但是它们并不会因此摔死，不管是最低级的小怪物，还是b级的王，它们都有一双锋锐的爪，能够牢牢地抓住洞壁。 等待者与守望者的对峙，还会持续许多年，并不会因一次大胜而彻底消灭对方。 任明空走到仓库大门口时，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副令人震撼的场景。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地注视着这震天动地的一幕，生怕自己一个小动作就惹得营火要塞的意志注意到自己，将自己与那些怪物视为等同。 几秒过后，那股压力陡然消散，天地澄澈，雪花再次飘扬着下落。 而营火要塞也再次沉寂了下去，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黢黑的大洞看不见一点光亮。 伊薇特注意到了走出仓库的任明空，同时她也看见了仓库中的战斗痕迹，眼神一颤，闪过一抹关切的紧张，立刻就意识到任明空是在仓库中遭遇了什么意外。 原本一蹦一跳朝着姐姐奔过去的伊薇薇看见姐姐神色变化，顺着对方的眼神看过去，发现姐姐是在担心任明空。 伊薇薇顿时鼓起了嘴，满脸委屈： “他没事儿，仓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了一只c级的等待者，我已经解决了。” 伊薇特收回眼神，看向揣着胳膊垂着头不太开心的妹妹，释然一笑：“你没事儿就好。” 伊薇薇听着姐姐的话，表情立刻多云转晴，嬉笑着蹦到了姐姐面前，张开双臂，身子前倾，抱了上去：“姐姐真好！” 她俩从小就这样，伊薇特也毫不介怀，笑着抱住了妹妹。 明明两人都已经二十来岁，但偏偏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人像小孩子，要么是姐姐，要么是妹妹。 片刻之后，击退那些怪物的营火要塞复归了正常的运转，诅咒也被解除，所有人都没有了后顾之忧。 在高规格的会客厅中，诺顿及他的两名女儿正在等待任明空，有一些事情需要正式谈谈。 而任明空这会儿正在收拾自己身上的伤势，洗个澡，换套衣服，然后再去会客厅，不然以他那狼狈模样，实在有损于形象。 伊薇特有些好奇地看着一旁赖在自己身边的妹妹，问道：“你平常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今天怎么不走？” 以往有其他势力的代表前来拜访，都是诺顿或者伊薇特负责接见，伊薇薇则是从来不到场的。 也难怪伊薇特疑惑，她不谙世事，但可是很清楚自己这个妹妹，跳脱的性格，古怪的行径，不守规矩的作风，伊薇薇是绝不可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听一些外交辞令的。 伊薇薇抱着姐姐的胳膊，像一只无脊椎动物一样紧紧贴着，毫无形象，她口齿不清地回答了一句什么。 伊薇特也没听清，正想再问，门口却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虚掩的门被推开，收拾好的任明空走了进来。 “诺顿先生。”他向坐在上位的冬境大公微微顿首，自己也不是代表天外天来的，没必要过于正式。 随后他抬眼一扫，就看到了跟八爪鱼一样抱着姐姐的伊薇薇。 任明空嘴角抽抽，这俩人分开还不太好认，待一块儿的时候反而好分辨多了。 “坐坐坐，别客气。”诺顿的大嗓门响起，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如他所说，他是直言直语惯了的人。 任明空依言一屁股坐下，等待诺顿展开话题。 实不相瞒他有些紧张，同时还有些别扭，头一次见到这样不讲究的b级强者，不太适应。 “伊薇薇跟我讲了仓库里的事儿，真是很抱歉，这是我们的疏忽，给你带来了严重的危险。”诺顿首先对任明空的遭遇表了态，说完他眼神示意了伊薇特。 伊薇特会意，站起来再次对任明空表达了歉意，毕竟这是她的决定。 任明空不敢怠慢，同样站起身客气了两句，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对方态度诚恳，事情也已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他便懒得多计较。 主要是他也不是毫无收获。 坐下的时候，任明空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伊薇薇，看来她并没有说电话号码的事情，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有所顾忌，还是怕被责怪？ 实际上……任明空完完全全想多了，神经大条的伊薇薇只是忘了说而已。 诺顿接着说：“作为补偿，你可以自己挑选一些东西，一会儿让伊薇特带你去。” “不用了。”任明空摆摆手，“我已经取走了魔剑提尔锋，这把剑对你们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我来却说有其必要的价值，不需要其他的报酬了。” 主要是因为其他东西他也不咋用得着，实在需要的话天外天也不是没有。 诺顿果然直言直语，一点不跟任明空客气：“好，那就算了。” 任明空虽然本来没想要什么，但也被诺顿这反应给噎了一下。 “不过补偿归补偿，报酬归报酬，解除诅咒这事儿的报酬你可不能拒绝了，天外天与守望者本是同盟，更要把账算清楚，合作才会长远。”诺顿语气坚决。 任明空本来还想用提尔锋价值足够的说辞搪塞过去，但一看诺顿那一脸“你敢拒绝我就敢把你塞进冰山里”的表情，便悻悻作罢。 他真没见过这么实在的b级强者，自己不要还非得找借口硬塞。 殊不知，诺顿心里此时也在骂娘，他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小子，送到嘴边的肉都不知道吃，也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到底是怎么记住他的。 说完报酬与补偿的事情，诺顿突然神色一肃。 任明空见状，明白对方接下来要讲的事情会比较正式，坐直了准备倾听。 “我要讲的，是不为人知的往事……” 大约七百年前，西伯利亚还被各大草原民族分割占领的时候。 当时的整个西伯利亚区域仍然处于完全的游牧文明形态，各个政权皆是逐水草而居，牧牛马为生，时不时入侵一下南方的农耕文明，或者西边的帝国文明。 而在他们的西边，有一个公国，为了抵御和彻底消灭这些烦人的马背上的人，派出了一支先遣队深入西伯利亚，意图在西伯利亚的后方建立起一个作战基地。 这支先遣队，就是后来的凛冬骑士团。 他们来到中西伯利亚平原北部的一片群岛上，在这里，发现了一座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要塞，并在此驻扎了下来。 住了没多久，他们惊讶地发现，要塞中竟然会时不时发生诡异的事情，比如门扉自动关闭甚至消失。 当时，欧洲文艺复兴的浪潮正在悄然掀起，先遣队的队长弗雷·克里斯蒂安在被远派至此之前正是文艺复兴的坚实拥护者之一，他相信上帝但不迷信上帝，更不信魔鬼之类的说辞。 他不愿意就这样被一座废弃的要塞给吓退，于是便以队长的身份强力压制了反对的声音。 在几个月后的一个夜晚，那是盛夏的时节，即便是在纬度如此高的群岛上，也难得地见到了融雪后的草地。 弗雷在自己的日记中如此回忆道：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它，还有它们，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 那是先遣队第一次见到从大洞中爬出的怪物，由于群岛附近根本没有威胁，所以他们夜间的防御力量极其薄弱。 以至于仅仅一只最低级的怪物也残杀掉了整整十个人。 在艰难地干掉了那只可怖的怪物之后，喘着粗气的弗雷发现，真正的灾难这才刚刚开始。 一连十余只同样的怪物从要塞中间的那个大洞里面爬了出来，其中大部分与他们刚开始杀掉的那只差不多。 但最后爬出的那只，却实实在在地让向来无畏的弗雷感受到了死亡的压力。 就在整个先遣队要绝望之时，他们发现居住了几个月的要塞突然震动了起来，一个古老的意志在冥冥中苏醒，赋予了弗雷超乎常人的力量后又极速沉睡。 被赋予了力量的弗雷率领先遣队与怪物大战了整整两个小时，终于将它们全都干掉，除了那只威胁最大的——它逃回了大洞之中。 在它逃回去的那一刻，弗雷意识到，他的命运已经紧紧与这座要塞相连接了。 他向故国复命，称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他不去做，或许还有别的人去做。 从此，莫斯科公国少了一支先遣队，北地群岛上多了一个凛冬骑士团。 第二百章 赠礼与回家 “这就是……凛冬骑士团的故事，至于更名为凛冬守望者，那是上个世纪苏联确立社会主义体系后的事情了，不是很重要。” 讲完整个故事，诺顿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北地群岛是一个位于文明社会边境的地方，他们所坚守的秘密，也是鲜为人知的，即便是友好的势力，也不太清楚凛冬守望者与营火要塞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没人好奇，而是凛冬守望者内部如同铁板一块，没有诺顿的授意，根本不会透露出去。 “但你既然已经见到了等待者，也被卷入了我们和它们的战斗中，所以你有知道这些事情的权利。”诺顿如此解释道。 任明空认真地点点头：“令人敬佩的故事，你们是无冕的英雄。” “不，真正将等待者压制在地下的，是营火要塞，而不是我们，我们只是要塞挑选的帮手罢了，就像老祖宗弗雷说的那样，他不去干，还会有别的人去干。假使那天弗雷和先遣队不在要塞中，要塞也会有办法将那些怪物送回地下去，先遣队的出现只是让它更省力了而已。” 诺顿丝毫没有b级强者的傲气，反而很是谦虚，或许是从小就在这远离尘世的地方长大的缘故，在他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坚守住他的祖先们坚守的防线，其次则是他的女儿。 至于其他的事情，荣誉，名声，都不重要。 “您是名副其实的强者，值得所有人的敬重。”任明空肃然起敬，凛冬守望者以守望者自名，意在为人类文明的边疆守望，这是他自认做不到的事情。 诺顿笑着摆了摆那双粗糙的大手：“不要说这些客气的话，等待者的实力也在不断的变强，说不准以后还需要天外天的协助，毕竟……” 他说着，宠溺地看了一眼一旁的两个女儿，眼神中有些无奈。 冬境大公的位置不是不能传给女性，但是自己的两个女儿都不是这个位置最合适的人选，伊薇特太过单纯，虽然能力与眼光都是超乎常人的，但非黑即白的心性不适合坐在这个复杂的位置上。 至于伊薇薇……诺顿揉了揉额角，伊薇薇就不谈了，她可以是守望者最锐利的那把刀，但绝对不能成为一个领导者。 任明空从诺顿的眼神中略略读出了对方无奈的想法，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事儿您跟我讲没用，我只是一个小小的d级，但我想如果您把故事讲给陆先生听的话，他决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知怎么的，说到这些话的时候，任明空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上一次在陆家胡同时听到的话。 “……希望你能接受太清天的称号。” 太清天，那是三十六天中最高等级的称号之一，也象征着天外天内的地位。 “陆行之啊……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诺顿屈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既不拒绝也不同意任明空的提议，他的目的似乎并不在于天外天的协助。 任明空一时被整得有些懵，他搞不明白诺顿究竟想说什么。 一屋子四个人又稍稍聊了十余分钟，诺顿不是多会说话的人，伊薇特也不擅与人打交道，伊薇薇就更不用说了。 于是话题很快就见了底，为了避免尴尬，任明空主动提出了辞行。 他到这儿的目的已经达成，甚至还收获了额外的东西。 不过诺顿执意留他住一晚上，称客人来访，急匆匆来急匆匆走不是凛冬守望者的待客之道，若是非要走，那就打过他再走。 任明空只能哭笑不得地在营火要塞住了一晚上，权当休息了，正好也能放松下来领略北地风光。 第二天临行前，伊薇特从仓库取了一枚雕琢精美的雪花胸针，作为给予任明空的报酬与赠礼。 这枚胸针是营火要塞的特产，其材取自千年臻冰，可抵御寒冷，在零下四五十度的天气里即便穿一件短袖，只要戴上雪花胸针，就不会被气温影响。 同时它也是任明空与守望者的友情的象征。 望着机舱外的云层，再次飞上这段航线的任明空颇有些感慨，但仔细品品，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感慨什么。 昨天肖凤仪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冯元熙察觉到诅咒消散，问问任明空怎么样了。 任明空简单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没有透露凛冬守望者和营火要塞的秘密，并表示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在隐瞒营火要塞秘密的时候，任明空的心里竟有一丝微弱的热切。 他意识到他已经接触了这个守护了人类文明多年的秘密，他也成为了秘密的保守者之一，一种莫名的自豪在心头升起。 无聊的几个小时后，飞机终于着陆，任明空迫不及待地从机舱门跳出，甚至都没等舷梯架起。 在跃出舱门的同时，他已稳稳地踏在了一道蓝色的流光上，直接向家里飞去了。 前往营火要塞之前他把大狼和五哥安排回了家里，省得它俩在学院里惹是生非，虽然只过去了短短的一天，但任明空依然分外担心自己的家会不会已经被那俩货给拆了。 在看到小区外面来来往往的大爷大妈时任明空才放下了心，这批“情报人员”没有动静，那说明自己家还算安生。 任明空操纵着翼板稳稳地降落在阳台上，他已经很久没走过正门了，这会儿终于体会到了超级英雄回家为什么都不爱走正门。 “大狼！五哥！”任明空推开窗台的门，喊了一嗓子。 但过了两三秒也没见反应，他心下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这要么是它俩出事儿了，要么就是它俩马上要出点事儿。 他收起翼板，走进屋里，上次在家里住还是赶赴青城山之前，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家里的地板上落了不少的灰，一人一狗一鸟都是懒得打扫的，反正又无有客人造访。 但是此时，地上的灰尘就成了最好的线索信息。 任明空俯下身瞪大了眼，仔细数着地板上留下的不同品种的狗的爪印。 “一，二……七……” 数到七的时候，他额头的青筋已经要爆出来了。 第二百零一章 晚饭 愤怒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他看见了预料中的那一幕。 接近十只狗，各种品种，各种体型，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或者床上，到处都是打翻的狗粮和玩具，还有撕坏的纸箱。 听到开门声，这些狗顿时警觉地翻身坐起。 任明空和它们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两秒，血压不断地上升，即刻就要爆发。 “大狼！给我滚出来！” 声音落下几秒之后，床上的被子下不情不愿缓缓地钻出来一个狗头，惺忪的双眼说明它起码是今天早上才睡的觉，昨晚嗨了一晚上。 大狼听见有人喊自己，还以为是五哥，但迷迷蒙蒙之间，它又反应过来那只鹦鹉不会这样叫自己，便探出头来看看是谁扰它清梦。 可是刚一把头伸出被子，一只手就揪住了它的后颈皮，毫不客气地将它提了起来。 还没醒过来的大狼：“？” 怎么肥四？ 直到它看见任明空那皮笑肉不笑的脸，方才瞬间惊醒过来，昂着头梗着脖子嚎起来： “嗷嗷嗷……！” 任明空气得一巴掌拍到它的下巴上：“赶紧把你这些狐朋狗友给我轰出去，十分钟后我要看到这里恢复原状！” 十分钟后。 任明空斜着眼审视着勉强整理干净的房间，抱着胳膊看了看面前讨好着摇尾巴的大狼，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就出去了一天而已，这货怎么这么能搞事儿。 任明空相当怀疑大狼被扔到紧那罗秘境的原因就是太烦人了。 这臭狗从青城山回来后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的地方，这让任明空原本抱有的期待微微落了空，那个令牌到底是干嘛的，他现在也不知道。 “别摇了。”任明空没好气地对大狼说道，他又四下看了一眼，“那只傻鸟呢？” 回来之后还没看见五哥，不能是这群犬科动物昨晚上太嗨了把它一口吞了吧？ 大狼闻言一愣，而后嘶了一声，恍然有所觉一般冲到衣柜面前打开了最上层的抽屉，在里面，一只月轮鹦鹉正愤怒地瞪着它。 五哥的身子被一卷衣服给裹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了下个脑袋在外面，就连嘴也被堵了起来。 任明空绝望地按着额头，他看看大狼的爪子，又看看五哥身上的束缚，难以想象这是大狼干得出来的。 走到抽屉面前，任明空打算给五哥解开。 刚走过去，他就闻到了一大股酒味儿，原本刚刚下去的血压又跳了起来，突突地升高着。 五哥爱喝酒，任明空见过不少次了，喝多了之后整个要日天的气魄。 难怪大狼能给它绑起来，它还不反抗，指定是昨晚上喝断片了。 伸手把五哥给解开。 刚获得自由，五哥清白色的翅膀尖儿就闪过了一道电光，它一扇翅膀，电光飞向了大狼，正正好地电到了它的鼻子上。 “你竟然这样对待爷！”五哥的愤怒表现在外，一连串不断的小电光从翅膀尖儿甩了出去。 大狼被电得嗷嗷叫，跳起来就往客厅跑，但五哥穷追不舍，不断地把电光甩向大狼的屁股，火气难以消解。 任明空仰头望着天花板，眼神呆滞，表情绝望，发出一声哀嚎，他严重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他们的，这辈子老天爷派他们渡自己来了。 好不容易等这俩活宝安分下来，任明空终于松了口气，他张张嘴想说什么，白眼一翻，干脆又闭上了嘴，他算是明白了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这就是命啊……” 滴滴滴。 电话铃声响起，是肖凤仪的来电，任明空示意大狼和五哥安静一点，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肖校长……啥，陆家胡同的邀请？” 任明空眼皮跳了跳，他是打算去一趟的，但没想到自己刚一回来就收到了邀请。 “好……我明天就去，不用接送……嗯嗯，好的。” 挂断电话，任明空摸着下巴陷入了思索，那边的反应有点快啊，要说没放点注意力在自己身上的话，那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被两位大佬暗中关注的感觉怪怪的。 诶！任明空一拍脑门，想起来有件事忘了问肖凤仪。那就是关于那个号码的来源，伊薇薇讲不清楚也没打算给自己解释，只能问肖凤仪。 算了，等回来去上课的时候再说吧。 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任明空的肚子叫了起来，从营火要塞的蓉城的航线全程接近7个小时，他是早上九点出发的，现在也到了晚饭的时间，难以避免地感到了饥饿。 飞机餐虽然能饱腹，但味道实在一般，任明空也就没咋吃。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摸了摸肚子，任明空叹了口气翻身站起来，听说超凡者可以不吃饭，那多方便啊，越强大的超凡者便越能自给自足，从天地灵气来汲取身体消耗。 自己还得跟个下班的社畜一样不情不愿地去做饭。 任明空翻了翻衣柜，拿出来一件中长款的黑色风衣，随意地披在了肩上，蹬上运动鞋便打算出门买菜去。 临出门了，他想了想又转回去围了条围巾，裹住了脖子。 拧开房门，任明空发现对门儿的住户刚好回来，正插着钥匙在拧。 他家对门原本是胡大爷的家，后来胡大爷被送去养老院后，屋子便被转租给了一个中年妇女，任明空当时还敲门询问过胡大爷的去向。 再然后，胡大爷死了，他儿子白狐胡亿天也被自己反杀了，这间屋子便归到了胡大爷的儿媳妇名下，那个女人任明空还算认识，她在公公和丈夫都死掉后便搬去了乡下静居，这间屋子也一直出租着。 住户还是那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任明空这一年来也时不时跟对方在小区里碰面，一来二去也认识了。 “嬢嬢，刚回来啊。”任明空意思意思打了个招呼，双手插在衣兜里往楼下走。 中年妇女姓啥，他现在也不知道，所以只是叫方言里的“嬢嬢”。 不愿意问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问了也记不住，任明空没那闲心思去记这些事情，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化着浓妆的中年妇女扭动堆积赘肉的腰肢，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任明空，她的眼睛周围有一圈浮肿的眼泡，那尖细的目光就从眼泡中挤了出来，落在任明空身上。 “哎呀，是你噢，好久没看到你了，出去哇？”她的声音也是那样的尖细。 任明空拉了拉围巾，把下半张脸也塞了进去，轻轻点点头：“嗯。” 就是这样的客套，没什么意义。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初冬晚秋的时节，总有些阴沉沉的，天空好像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滤布，总让任明空将这天气与尼德霍格秘境内的末日景象联系起来。 风不太冷，和天气一样也惨惨淡淡，有气无力地刮着。 任明空把脸埋在围巾里，但呼出的热气总往眼睛里跑，没一会儿就结了一层水雾。 他绕了两条街，去最近的菜市场买了点排骨和土豆，还有一些香料以及配料。 卖肉的老板正想收摊回家，干脆就把剩的那点都便宜甩给了任明空。 任明空拎着三斤多小肋排，有些无奈。 回到家里，天色基本已经黑了，难得地走了一次楼道回家，他每上一层都用力跺跺脚，唤醒楼道里的声控灯。 但是在三楼的时候，他连着跺了几次也没反应。 “灯又坏了……”任明空嘀咕着放弃了唤醒声控灯，三楼的灯不知道咋回事，老是坏，这不是头一次了。 推门进屋，屋里除了电视的光亮外一片漆黑，大狼正趴在沙发上看着动物世界，熟悉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五哥也百无聊赖地蹲在大狼的头上，它的老位置。 这俩真是打一架就好了。任明空默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客厅拍向灯的开关。 霎时间灯火通明。 “天都黑了也不开灯。”任明空随口说了大狼一句，便拎着菜走进了厨房。 一个多小时后，厨房里飘来的香味刺激了大狼的鼻子，它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差点把毫无防备的五哥给甩下去。 对于五哥的抱怨，大狼充耳不闻，冲到厨房门口用鼻子拱开了虚掩的门。 “今晚吃啥！”它边不停地耸动着鼻子边问，看得出来是饿急了。 “排骨炖土豆加量不加价plus版。” 正好，任明空摘下围裙，端着一大盆炖好的肉走了过来，踢踢脚示意大狼别挡路。 不一会儿，一人一狗一鸟便在饭桌边围坐好了。 任明空面前是一碗米饭，大狼面前是一个空盆，五哥面前是个小碟子，在三人中间，则是晚饭的主角。 揭开盖子，一阵白茫茫的蒸汽升腾开来，把凑过来闻的大狼烫得缩了缩头。 “开饭！” 在偌大的城市中，千家万户的明灯里，有这样一扇窗，它的后面是三个种族丝毫不搭边的生物，他们坐在一起吃着晚饭，争抢同时看上的一块排骨。 这里的灯光和隔壁没有什么不同，和整座蓉城也没有什么不同。 万语千言说不尽，此间美味得人心。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xdm，这段时间有点忙，更新时间不太稳定 第二百零二章 阿咪？跳跳？ 第二天，京城陆家胡同外。 “谢谢师傅。”任明空压着鸭舌帽的帽檐从出租车里钻了出来，钱已经付过了，他道了声谢便关上了车门。 出租车司机看着任明空扭头往陆家胡同里走，忍不住摇下车窗好心提醒了一句：“哎，小伙子，这地儿可不能随便进。”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里究竟住着谁，只是从同行嘴里听说的，陆家胡同里有显贵。 陆行之和诸葛明亮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在这儿待了好些年，也没跟周围的人有什么交集，以至于好些居民以为这里是旅游局辖区里的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区。 “没事儿，您甭操心啦！”任明空操着一口不伦不类的京腔，边往里走边高举右手向后挥了挥。 旁边传来一点动静，任明空抬了抬帽檐，发现是墙头坐着一只肥肥的狸花猫，悠闲自在颇有贵气，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任明空拱了拱手：“陆先生。” 那狸花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沿着墙头走去。 但是任明空却迷惑了，因为那只猫是朝着胡同外走的，这是什么意思，陆先生难道不在胡同里？这可真是稀奇。 他正要抬脚跟上那只狸花，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蓉城有句老话：来都来了。” 言下之意：你难道走到门口了还要打退堂鼓？ “陆先生？”任明空听到这个温和的声音，有些讶异地转过头来，看见了一只纯色的橘猫，体型很有种族特色，他指了指墙头迈着猫步的狸花，“刚刚那个……？” 橘猫口吐人言：“那个不是我，那就是只猫。” 任明空：“……”您这样合理吗？ “快进去吧，我们等你好几天了。”橘猫说完，便跳上了院落中的树梢，倏忽一窜，便隐没在了茂密的树叶中。 任明空整整神色，看了一眼橘猫消失的树冠，抬脚往胡同内走去。 陆先生在扮演其他东西时越来越纯熟了，也不知道他这究竟是什么能力，平常同时操控这么多身体，他的精神怎么能受得了。 没走多会儿，任明空便看到了那盘膝坐在梧桐树下的身影，陆行之和往常一样穿着很单薄的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但是，他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明明感觉那里没有人，除了飘落的梧桐叶和吹过的嗖嗖凉风之外，再无他物，可是他的眼睛却清楚地告诉他，那里坐着陆行之。 陆行之似乎已经融入天地自然了。 任明空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对比了一下记忆中这段时间都新闻，他惊讶地出声：“您晋升a级了？！” 闭目凝神的陆行之缓缓睁开了双眼，一抹深奥的混元在他的眼中闪过，那是天地自然的道理，是他修身立命的根基。 他看向任明空时，眼神已恢复了平常的普通，仿佛只是老师看向学生一样看向任明空：“你来了。” 任明空神色微动，刚刚不是已经跟自己打过招呼了么？ “您刚刚……？”他问道。 陆行之眼神含笑，抬手示意任明空过来：“刚刚碰到谁了，阿咪？还是跳跳？” 阿咪？跳跳？任明空有些懵圈，这都什么？ 这时，一只灰色的小野兔从一间院落里蹦跶蹦跶跳了出来，看了一眼陆行之和任明空，又蹦跶蹦跶跳了回去。 陆行之噢了一声：“跳跳在这儿，那你碰到的是阿咪了，难得它没在睡觉。” 任明空彻底迷惑了，连说带比划：“那那……那不是您吗？” “是我，也不是我。” 陆行之说了一句让任明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迷惑的眼神落在陆行之的脸上，只看见对方含着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你就天天欺负小孩儿，不就晋升a级吗，化身能自主活动了而已。”诸葛明亮那明嘲暗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但任明空丝毫不觉得这人在帮自己说陆先生，反而他的话里似乎连带着自己和陆先生一块儿怼了。 “诸葛先生。”任明空同样拱拱手，朝着坐在轮椅上的诸葛明亮打了招呼，“之前的事儿，还望见谅。” 他也没说是自己错了，只说见谅。 诸葛明亮哪儿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摇摇手里的羽扇，勾着嘴角：“无妨，某考虑不周在先，错不在你。”他那羽扇并无实际作用，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也不离手，似乎只是为了模仿那位老祖宗武侯。 虽然诸葛明亮道了歉，但任明空怎么听怎么都听不出来对方是在道歉，那语气分明就是“我懒得跟你计较”的不耐烦模样。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一个女声：“哟，小朋友，好久不见了。” 是裴湘湄，她在后面推着诸葛明亮的轮椅，头发很随意地挽在脑后，少见地没有拿着书，噢，不是没拿，是搁诸葛明亮腿上了。 任明空听到这个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莫名的畏缩。 “裴前辈，好久不见。”他硬着头皮招呼道。 裴湘湄明明从来不说重话，最多像诸葛明亮一样挖苦讽刺两句，但却给自己莫大的压迫感，任明空很是头大。 “坐。”陆行之指了指自己身前的地面，他叫任明空来当然不是瞎扯淡的，他有话要说。 任明空也不介意那地上的灰，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了，稍微掸了掸便一屁股坐了上去：“您请讲。” 陆行之也不绕圈子，径直奔向主题：“你去了一趟营火要塞。” “是。”任明空应声。 陆行之又问：“都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了？任明空琢磨了一下，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就要搞清楚陆先生想问什么。 陆行之似乎也不着急，在问出问题之后便静静地等待任明空的答复。 “我看到了……”任明空神色思索，缓缓开口，“我看到了历史，还有沉默，或者说沉默的历史。”说完他便看向陆先生，等待对方的评价。 可是陆行之却只道了一声“好”，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第二百零三章 对谈 陆行之直接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听说……”他顿了顿，这在任明空印象中是很少见的，不由得绷紧了身子。 “听说你是在从青城山回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个诅咒。” 听到青城山三个字时，任明空呲了呲牙，果然躲不过这个话题，信玄不知道自己跟陆行之的来往，但反过来可不一样了。 “别紧张。”陆行之示意任明空不用过于敏感，“我跟信玄师兄没什么仇恨，只是当年因为一些事情起了点争执而已。” 这话任明空从冯元熙嘴里也听过，此时再一印证，看来确实是真的。 “不光是我和信玄师兄，明亮和那边的旁系也是如此。”陆行之说着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语气像是长辈在与小辈拉家常，事无巨细一一告知，内容也漫无目的。 旁系，是说明乂叔？ 任明空这才发觉，诸葛明亮和诸葛明乂都是“明”字辈，甚至诸葛关灯也是，这小子以前叫诸葛明天。 原来他们仨是同辈？但是年龄差了好多。这么一说，自己到底该叫诸葛明乂“叔”还是“大兄弟”呢……还是各论各吧。 陆行之接着说：“不怕你笑话，我想与他和解已经多年了，但他那怪脾气你知道吧，我每次进山门就得被他赶出去。” 说着说着，这位华夏第一人竟然苦笑起来。 信玄不过是小小的d级超凡者，甚至由于长年驻足不前，导致实力已呈下滑趋势，但陆行之能却被他赶出山门。 这不得不说是陆行之顾及师兄弟的情分了。 任明空点点头，看得出来陆先生确实是很想与信玄老道和解，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地踏上青城山，又一次次地被赶出来了。 “但是您跟我说这个也没用啊，别说我，就算冯元熙也左右不了他师父的想法，您也知道信玄道长那怪脾气……” 别的先不说，起码两人在信玄老道的怪脾气上达成了一致的认知。 “无妨。”陆行之比任明空更清楚这事儿的麻烦，“只是觉得你或许有机会能从中说和说和，不急于这一天两天。” 也就是说他期望任明空能充当调和剂。 这倒是好说，陆行之也没强行要求他做什么，任明空便答应了下来。 答应完之后，他想了想，问道：“您是青城山出身，那应该知道后山禁地？” “知道。” 任明空追问：“那您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白蛇之子？”陆行之的语气因任明空话里的余味而出现了一丝疑惑，“倒是听说那条蛇跑出来了，你们还在里面发现了别的东西？” “是，有一块令牌，信玄道长说是维持封禁的能量源泉。” 说到这里，任明空有些懊恼没把大狼带来，否则还能让陆先生看看那块令牌到底怎么回事。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陆行之也思索起来，可是他对那后山禁地的了解不多，在青城山，能知晓后山禁地存在的人都很少，真正了解的也只有那一代的守禁人。 空想毫无头绪，陆行之便问道：“那块令牌你带了吗？” 任明空无奈地摊摊手：“这正是我最不解的，那块令牌和我家的狗融合了。”他将大狼融合令牌的过程和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长越大的事情也说了一下。 在场三人闻言无不懵了一下。 见过任明空的大狼的只有裴湘湄，陆行之和诸葛明亮倒是听说任明空从紧那罗秘境里带出来了一只有灵智的动物，但这事儿他并非是唯一，大狼也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两人便没有过多的关注。 此时一听，陆行之顿时意识到他们有些估计错误了。 诸葛明亮微微叹着，摇摇羽扇：“原本某以为你就足够古怪了，没想到你身边的生物也一样古怪……”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湘湄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你这叫什么话，不许说我的任明空弟弟古怪。” 诸葛明亮埋着头揉着后脑勺，平常绝不吃亏的他此时却一句话也不敢反抗。 但诸葛明亮受到的是物理冲击，任明空却受到了精神冲击，他瞳孔都在震动，要不是坐在地上，此时就要噔噔后退两步，离裴湘湄越远越好。 您这是正经女博士吗？ 他对裴湘湄的畏惧越来越形成阴影，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好在在场还有靠谱的人。 陆行之无奈地压了压手，自己这弟妹什么都好，就是嘴上不比诸葛明亮差多少，甚至某些方面还犹有过之。 可能这也是她能压制住诸葛明亮的原因吧。 “你具体描述一下那块令牌的模样。”陆行之对任明空说道。 “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毫无特征，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材质，似乎是某种软玉。”任明空挠挠头，这也就是他没有头绪的原因。 信玄老道说有空了去查一查，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个消息。 这是那块令牌实在没什么特色的原因，只能从浩如烟海的经典里面翻找，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这个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即便青城山传下来的资料足够齐全，也很难短时间内找到。 陆行之闻言也皱了皱眉头，半晌后，他摇头：“我对禁地的了解不深，这事儿或许你还是得求到我师兄那里去。不过起码现在看来那块令牌没有表现出什么坏处，先观察观察吧。” 任明空也不咋失望，他只是随口一提，实际上他的想法与陆行之是一样的，既然没有坏处，那就等等看，毕竟那是大狼梦到的东西，总不至于害了它。 但是这时，诸葛明亮的声音却在一旁响起：“没有刻文的令牌？我好像有点印象。” 嗯？任明空惊喜地看向那个大神棍，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他本来没指望除了陆先生以外的人知道那块令牌到底是什么，毕竟那玩意儿在青城山后山禁地放了成百上千年，除了青城山的人，还有谁能了解？ 不止是他，就连陆行之也没有想到。 自家山门里的事儿，还能被窥探了去？ 众人齐齐看向诸葛明亮，等待他的回答。 但是诸葛明亮拧着眉想了半分钟，终于还是不甘心地摇了摇头：“不行，实在想不起来了，但我一定在哪里这样的描述，你们等我去翻一翻。” 说着他便直接调转轮椅，往四合院里行去。 “你等会儿！”裴湘湄一脚别在轮椅的轮子上，挡住了诸葛明亮的转弯，“你不是还有事儿要跟他说吗？” 还有事儿跟我说？ 任明空看看陆行之，对方回以微微点头，并再次闭上了眼，接下来的事情与他无关了。 真正找我有事的竟然是大神棍，不是陆先生？ 被裴湘湄这么一打断，诸葛明亮方才从沉浸中回过神来，又转过来面向任明空：“差点忘了……” “两件事。”他语气一转，从刚才的恍然变得正式了许多，“第一，于家的女儿按规定葬在了蓉城城南的公墓里，湘湄之前也与你说过了。至于你当时提的要求，于成礼没有同意，你要是想去祭拜的话，向公墓的工作人员询问具体位置即可。” 于知一…… 任明空微微恍惚，那个女孩儿的死明明只是不过好几天的事情，自己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已经被安葬了吗。 自己当时提的什么要求？噢对，给碑上刻自己名字，名分随便。 这个要求不被同意也正常，不是谁都跟自己一样。 诸葛明亮咳了一声示意任明空回神：“按说这事儿是没有义务告知你的，你也没有知道的权利，能理解吗？” 任明空与于知一从法律上说没有任何关系，自然没有被告知这些的权利。 “我知道。”任明空点点头，“承情了。” 这是看在自己的份儿上，破例告诉了自己，不过反正于家也没旁系了，除了自己还能有什么人会去她的墓前看看呢？ 缓缓心神，任明空问道：“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诸葛明亮摸着羽扇上的毛，“那个号码你用了没，没用的话还我，以后说不准还用得着。” “……啊？”任明空愣了愣，而后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您说肖校长给我的那个？” 面对诸葛关灯的哥哥，他实在有些难以使用敬称。 而且，那个号码竟然是诸葛明亮给的？任明空很是意外。 “对啊。”诸葛明亮理所当然地看了他一眼，“肖凤仪哪儿会使这些手段。” 想想也是，肖校长行伍出身，不管是行事还是为人都坦坦荡荡直来直去。 任明空摇摇头：“已经用掉了。” 诸葛明亮噢了一声，也没再多问任明空到底为啥用掉了，他对此并不关心，用了就用了吧，营火要塞那个地方意外也是不少的。 但是任明空却好奇了起来：“您是怎么得到那个……那个交易码的？”交易码是伊薇薇的说法。 对于这个问题，诸葛明亮微微一笑：“你想想，你知道的，提示你一下，用来解码的数字别有玄机。” 第二百零四章 公墓 别有玄机…… 这会儿让任明空去想那七个用于解码的数字他哪儿想得起来，而且他向来也不是玩加密的好手，就算想起来那七个数字，他也没什么把握看出其中的玄机。 诸葛明亮一看任明空的表情就懂了，啧啧道：“24、2、15、13、10、15、8，将这个数字与26个字母相对应，然后再把字母位数往前移动一位，是什么？” 任明空顺着诸葛明亮所讲的思路算了算。 “w，a，n，l，i，n，g……wan‘ling？万灵？！”任明空面露讶异之色，但讶异过后，他又恍然发觉这似乎就是最合理的那个答案。 万灵网虽然在国内被大范围地禁用，但是在国外却是一个比较常见的网站，这一点任明空在墨索斯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后来在雾都又见识了一次。 而诸葛明亮能从万灵网上获取东西，这也丝毫不让任明空意外。 禁用归禁用，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而且……还说不定到底是谁下达的关于万灵网的禁令呢。任明空瞥了诸葛明亮一眼，除了这个大神棍，还有谁能在全国范围内如此严令禁止万灵网？ 至于伊薇薇在万灵网上干什么，那这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买东西或者其他的交易，很正常。 不过诸葛明亮竟然这么关注自己，自己去一趟营火要塞竟然都交给自己这样的东西。 这让任明空感觉怪怪的。 “还不算太笨。”诸葛明亮摇着羽扇，噙着一抹不知道是赞许还是反讽的笑。 任明空白了他一眼，依诸葛关灯描述中来看，这会儿的诸葛明亮就算放个屁都是尖酸刻薄的，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还有别的事儿吗？”任明空问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他就准备走了。 诸葛明亮摇动轮椅，转身往四合院里行去，侧过头来看了任明空一眼：“没了。” 任明空又看了看陆先生，后者不知何时就又陷入了深沉的冥想之中，气场与两棵梧桐树浑然融为一体，仿佛成为了天地自然的一部分，这与上次任明空来见到他时有了根本的区别。 a级超凡者…… 任明空默默叹了口气，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陆先生的境界。 没记错的话，下一次秘境还得等到明年去了。 一看陆先生也没别的事想与自己说，任明空便准备就此告辞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可是这时裴湘湄却开口道：“不留下来吃个饭？元镜小丫头和诸葛关灯过会儿就回来了，你们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吧。” 是有段时间了，任明空这几天都过得比较忙，乍一感觉似乎过去了挺久，实际上也就才几天。 想了想，任明空有些勉强地答应了裴湘湄的邀请。 对于这个女人的邀请，他实在不太敢拒绝，谁知道对方会不会面上笑嘻嘻，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给自己扎小人。 中午饭的邀请，任明空还是能接受的，晚饭可不行，留在这儿吃晚饭的话，今天又回不去，指不定大狼又要搞什么事儿。 很快，施元镜和诸葛关灯回来了，他俩出去买菜来着。 中午这顿饭是裴湘湄下厨，出乎任明空意料，这个女博士烧菜的手艺还不错，最少比她打扮自己的水平好得多。 席间的气氛也还算和睦，最少没有上次那样让任明空感到头大。 施元镜的态度还是那么冷淡，丝毫不因前不久刚跟任明空有过生死冒险而热切哪怕一点点，甚至任明空回想起来，在跟波尔塔的战斗中，施元镜哪怕面临了绝境，脸上也是这个表情。 诸葛关灯一心只顾着干饭，噢，还有怼他哥，这俩人同坐一桌就是最大的矛盾。 任明空老觉得，其实这俩人都死倔死倔的，拌嘴没有对错，目的只有怼人。 每次坐在陆家胡同里的饭桌上，任明空都会生出一种古怪的不真切感，随着陆行之晋升a级，这种不真切感越发强烈。 华夏第一，乃至全球第一的修行者，按众人所想，应该是个修炼狂，每天25小时高强度修炼。 实际上倒也没差太多，最少任明空每次来都看见陆行之在那里打坐。 但问题就在于，也没有哪一顿饭是陆行之错过了的。 在这位全球第一的眼里，吃饭好像要远远比打坐重要，但他明明已经不需要吃饭了。 这就是任明空不理解的地方。 吃完饭后，他提出了辞行。 “以后常来。”裴湘湄收拾着碗筷，对他嘱咐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常客了。” 任明空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点头。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踩着翼板飞行在云端，任明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那死鬼老爹。 是时候去通天秘境看看了。 不需要等待自己c级，就像以前考虑的那样，目前的状态足以支持自己探索通天秘境，实在不行的话向肖凤仪校长求助也可以。 几个小时后，任明空终于看见了蓉城的轮廓，他没有往家里飞，而且微微调整了方向，朝着城南飞去，这也就是他急着辞行的原因。 城南的公墓很好找，那是一片被群山包围的林地，墓园就修建在林地中间，风景清幽，依山傍水，好些人活着的时候都未必能住上这样的地方。 “大爷，那个我问一下，于知一的墓在哪儿啊？”任明空趴在保卫室的窗口，朝里面的老大爷问道。 “于知一？”大爷咂了两口大叶烟，吐出一团烟气，“什么时候来的这儿？” 公墓里面埋着不少人，甚至同名同姓的也有一些，光凭名字老大爷可说不上来在哪儿。 “前几天吧。” 老大爷闻言，叼着烟翻了翻一旁的登记簿，指着上面的一个条目说道：“于知一是吧，往里走，在最东南角，最新的那个就是她的，应该很明显，找不到你再来问我。” 任明空依言往里走去，一路上有不少来祭拜扫墓的人，虽然不是清明，但总时不时有人来怀旧。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老大爷说的地方。 确实挺明显的。 任明空蹲下下来，看着那块墓碑，想了半天，什么也没说。 他拿出黑龙之爪，变化为小刻刀的模样，在上面刻下了几个字： 前男友：任明空。 第二百零五章 再探通天 他终究还是干了这缺德事儿。 好在没被人逮到。 又倚着碑坐了几分钟，山间的风呼呼吹，吹得他有点冷，裹了裹衣服也无济于事，这种冷好像不是来自于外界。 算了，也差不多了，回家吧。 任明空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毫无留恋地往大门走去了。 回到家中，大狼与五哥正四仰八叉地各自躺了个地方睡午觉，任明空看了看表，下午五点了。 这俩货真能睡。 他边走进厨房边大着嗓门把两只给闹醒，并撂下了一句话： “这几天好好休息，过段时候我们回五哥的老家一趟。” …… 两周后，沪市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组合，一人一狗一鸟，人是正常人，狗也是正常狗，无非看着体型稍微大了点，但那鸟……才是吸引目光的重点。 五哥今天不知道是咋回事，从早上开始就异常兴奋。 兴奋也就罢了，但它兴奋起来就骂骂咧咧地不停嘴，整个一碎嘴子，见什么说什么，穿上大褂就是一说相声的逗哏。 “嘿美女吃了吗没吃的话跟爷去吃两口？正宗地道京城卤煮……” 任明空绷着脸假装听不见，他说不过这傻鸟。 他压了压帽檐，尽量不让自己的脸被看见，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大狼耷拉着耳朵，也是满脸绝望。 沪市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热闹异常，作为整个华夏体量最大的经济中心，伫立于亚洲东方的一颗明珠，沪市始终都是那样的朝气蓬勃，来来往往之间都有着一丝匆匆的意味。 就在一年半之前，施元镜就是在这里目睹了通天遗体的降临。 整个沪市也在那一天陷入了一种莫大的慌乱。 但是时间来到一年半之后的今天，不管是头一次来到沪市的人，还是这里的常住民，都对远处公海之上那盘坐云端的缥缈身影习以为常了。 仙人？灵气复苏的时代已经来临，离真正的仙人出现还会远吗？ 而且即便是真正的仙人，也是会死的啊。 任明空踱步来到海岸线上，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这里是一处海边悬崖，向下看去能看见浪潮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岸边的礁石，而在崖壁上，则栖息着一些海鸟。 通天遗体就在视线的尽头，那庞大的身影披着一件花纹繁复的大氅，似乎从过去来，往未来去。 即便是死了也是如此的震撼。 任明空双手插兜，身边跟着大狼和五哥，这一个奇怪的组合没少吸引眼球，好在五哥到现在终于安静了一些，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一只鹦鹉近乡情怯……？怪好笑的。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任明空将手从兜里抽出，捏住帽檐往后一转，把帽舌转到了脑后，左右手分别拎起了猝不及防的大狼和五哥，箭步往崖边冲去，沉身用力一蹬腿，跃出了悬崖。 脚下流光一闪，气动力学翼板稳稳地托起了任明空，拖出一道蓝色的流光，往公海飞去。 “啊——啊啊——” 大狼惨绝人寰，不对，狼寰的叫声在悬崖上回荡，惊起了一大片的海鸟，还以为是有什么可怕的天敌来袭。 此时已近黄昏，附近也没什么来往的人，只有任明空一道极速的背影在海面上拉起了一溜的水花。 他降低了高度，贴着海面在飞，以免过于招摇。 夕阳的光晖洒在海面上，像是一层金鳞，触手可及但又脆弱得随手可以破坏。 任明空很快就来到了公海之上，他的头上现在就是通天教主的遗体，那庞大的身体遮蔽了范围不小的海域，虽然对于整个太平洋来说也不过只是一粒米，但对于正常体型的人类来说，却堪比高楼大厦。 调整了方向，任明空控制着翼板垂直往上攀升。 出乎他意料的是，附近的海域到这会儿也依然有人，看样子似乎是游轮之类的，大概是把通天遗体视作什么景点了吧，反正这也是属于公海的地方，来来去去也没人管。 总有闲得没事儿的富豪会来。 任明空懒得在意他们，被看见了就被看见了吧，自己只是不想那么招摇，但也不至于偷偷摸摸。 他拎着大狼和五哥，很快就升到了云巅，面前就是通天教主那件云纹流转的大氅，毫无疑问，这大氅也绝对是一件威力不俗的宝贝，但根本脱不下来，就好像跟遗体焊死了一样。 任明空将大狼和五哥放在了翼板上，缓缓靠近那件大氅。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向其上的云纹。 没有反应。 果然秘境关闭之后便不会再次开启了，这是无数人验证过的真理，但除了…… 任明空胸口微光一闪，青白色的通天机甲覆盖上了他的身体，自从六大核心归位之后，通天机甲的外观便越发玄妙，光幕投影的披风上，那流转的云纹也与通天教主的大氅上的云纹越发相似。 不过也只是相似而已，真正要比起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这一次，任明空再次触碰向大氅。 在他手指碰到云纹的一瞬间，通天机甲的护额上亮起了一个印记，那是一朵绽放的青色莲花，可是颜色黯淡，看上去很是微弱。 不过这也足以沟通秘境与现实的通道了。 光芒一闪，任明空、大狼还有五哥就消失在了茫茫海面之上。 在不远处的游轮上，金妮刚吃完晚餐，搂着她的富商丈夫汤姆斯走到了前甲板上，这里有一处绝佳的观景台。 汤姆斯打了个饱嗝，边剔着牙边在金妮身上乱摸。 他随手把牙签丢进了大海里，转过身来就要与金妮干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是的，就在这里，甲板上。 这是他的变态癖好之一。 可是这时，金妮惊呼了一声，瞪着眼看向汤姆斯身后的天空。 汤姆斯皱皱眉，转头看去，金妮看的方向是那第一具神灵遗体，听说是华夏的道教的什么老祖宗之一，也是灵气复苏开启的标志。 可是那处秘境自从关闭之后，便和其他后续神灵遗体的秘境一样，再也无法进入了。 以至于大家明明都知道里面还有不少没有探索的秘密，但就是没办法再次探索。 “怎么了，亲爱的？”汤姆斯将手伸进金妮的衣服里，轻轻捏了一下对方丰满的腰。手感真不错，汤姆斯很喜欢。 金妮回过神来，有些犹疑：“我刚刚好像看见有一个人在天上飞，然后他碰了一下那具神灵遗体，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汤姆斯哈哈笑了两声，本想说金妮这是眼花了，但他看着对方脸上逐渐认真的表情，意识到这事儿好像没那么简单。 他不是那种只会挥霍金钱的资本家，相反，汤姆斯极其善于抓住身边的机会。 他思索了几秒，当即掏出卫星电话，在公海上普通的手机是没信号的，为了方便联络，汤姆斯带了卫星电话。 边拨号，汤姆斯边搂过金妮，在对方的额头上吻了一口：“宝贝，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我过几分钟来找你。” 金妮听话地转身往客房走去。 汤姆斯的电话打通了，那边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噢混蛋，你不是在度假吗，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汤姆斯凝望着那具盘坐云端的庞大声音，对电话说道：“立刻给我搞一艘快艇，要求生活物资齐备，其他都无所谓。 “我要在海上住半个月。” …… 任明空眼前光暗一变，再次睁眼时，广阔的大海已消失不见，他此时脚踏实地，眼前是一片风景优美的草原。 收起翼板，任明空四下打量了一会儿，确定了这个地方他上次没有来过。 谁知道这秘境到底有多大。 除了尼德霍格＆世界树秘境有清晰的边界以外，任明空从来没有探索到过秘境的边界，他遥望向无穷的远方，在这里似乎只能看到视野尽头那连绵的群山，苍翠中染着一抹灰黑。 “这里你来过吗？”他看向五哥。 五哥飞起来盘旋了一圈，落在大狼的头上：“没来过，没印象，爷的族群生活在树林里，草原不是我们的活动范围。” 任明空点点头，不认识也无所谓，他也不是冲着给五哥寻亲来的。 四下看了看，任明空随意选了个方向往前走去，他也不知道他要找什么，或许是一句话，或许是一幅画，或许是别的什么。 至于那座地下的宫殿，那是任明空此行最后的目标。 大狼在草原上跑来跑去地撒欢，看得出来他还挺喜欢这里，也许犬科动物都喜欢这种地方？ “老五，你这老家可比狼之前待的地方好多了，狼那儿都是戈壁沙漠。”它边腾跃边对头上的鹦鹉说着。 五哥即便是到了老家也懒得动，就坐在大狼的头上，硬是把它当成了坐骑。 走着走着，任明空还是嫌有些无聊，这秘境实在有些大，一路上根本碰不到什么东西，倒是看见了不少动物，但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动物罢了。 于是他升上高空，寻找起不太寻常的地方。 “那是……？” 第二百零六章 面包妖精 那是一棵树，一颗参天大树，树冠直抵云端，若是站在那上面，伸手便可揽下星辰。 比那棵树还大的，任明空只见过世界树。 这样一棵树出现在通天秘境内并不奇怪，这地方有什么都是正常的，但问题在于，任明空不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见过这么大一棵树啊？ 以这玩意儿的高度来看，别说自己，当时随便任何人抬头，都能看见。 任明空分外确信当时没有这棵树。 这才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怎么凭空多出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来？ 他降落回地面，向五哥求证，而五哥也懵了一下，它也不记得这地方有那样的树，作为鸟类，它们对空域是相当敏感的，如果五哥说没有，那就确实是没有。 既然这样，那就不得不去看一看了。 调整了方向，任明空一行开始向着那棵无比高大的树走去。 越走任明空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他也说不上这奇妙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直到他走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 这是一片寂静又生机盎然的丛林，寂静在于这里没有任何哪怕一点点声音，当任明空走进其中时，踩在厚厚的腐殖质上，才给这片无声的世界带来了一点声响。 但同时这里也是生机勃勃的，入眼处尽是一片苍绿，青翠欲滴的绿色背后，是这里如有实质的生机。 这里给任明空一种熟悉的感觉，并同时升起了一阵莫名的警惕。 没走几步，他就想起了这种感觉的来源。 是那片发现梦境之芽的林海！自己捡到诸葛关灯的地方。 同时也是自己拿到通天机甲的第一个核心的地方。 这么说来…… 任明空抬头望向那参差交错遮蔽了整个天空的林海树冠，虽然只有很熹微的光线洒下，但也足以照亮这片绿意盎然的世界，而在那些遮蔽的树冠背后的天空下，就是任明空要找的那棵参天大树。 而这个方向，任明空没记错的话，在林海构建的绿色王国的中心，是一个树桩。 也就是他拿到通天机甲核心的地方。 脑海中的画面与天空下那巨大的树木渐渐重合，任明空震惊地发现，那棵树没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从那个近乎枯死的树桩上长起来的！ 尽管有着诸多不解，但任明空很快就放下了疑问，在见识过这个绿色的王国中孕育的小小生命的蓬勃之后，他不再意外这里发生的任何有关生命的奇迹。 “怎么了？”大狼感觉到了任明空的情绪变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狗咋越来越敏感了……任明空微微笑着说道：“没什么，发现了一个老朋友，走吧，我们去见见它。” 老朋友？大狼和五哥对视了一眼，这家伙在这地方还能交到朋友？ 别是什么打成一片【物理】的交情吧？ 随着路程的深入，任明空又一次看到了那些差点干掉自己的小嫩芽，它被诸葛关灯带出去之后用做了超凡潜力普测的材料，还有个挺好听的名字叫梦境之芽。 任明空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那些脆弱又可爱的小家伙，以他如今的实力，根本不惧这些小生命的手段。 这些小家伙看来是这里的特产，竟然到处都有分布。 突然，一旁的灌木丛里传来了一阵漱漱的声响，而后又立刻消失，重归安静。 任明空仿佛没有听到那明显不对劲的声响，他仍然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梦境之芽上，伸手轻轻地抚着，而那些小嫩芽，也本能地微微颤动着试图攀附上他的手掌。 别看这些小东西这会儿这么可爱，但它们却是货真价实的捕猎者。 似乎是由于任明空没有发现，躲在灌木丛后的那双眼睛的主人才松了一口气。 它稳住颤抖的身子，恍了恍神，再次看向那个奇怪的生物，它从来没有在见过那样的生物，实际上，它也刚搬来这里没多久。 可是当它再次看向那里蹲着的那个生物时，它突然发现，那个奇怪生物背后跟着的那两只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它们去哪儿了？ 随着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它的后脊梁顿时冒起了一阵寒意。 两分钟后，任明空看着身前被大狼和五哥抓住的生物，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惊奇的表情，这是一只类似人形，但身高不过三十厘米的小家伙，看上去像是一个蓬松的面包，甚至都没有脖子，颜色是和周围一样的绿色。 它有手有脚，不过都比较短小，接在那面包一样的身体上，分外好玩。 像是这片森林的小妖精。 大狼逮到它的时候，它手上还拿着一根削尖了的树枝，似乎是它的防身武器，可惜那牙签一样的小武器连大狼的皮都扎不破。 五哥在给了它一翅膀之后它就被电麻了过去。 任明空不是没发现它，实际上在它刚弄出动静的时候任明空就察觉到了，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这一次进入秘境，这里似乎与之前发生了一些变化，这导致原本还算熟悉这片森林的任明空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他暗中示意了大狼和五哥绕一圈到后面去看看那是什么，然后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这小家伙在被抓回来后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好在任明空在它被电麻过去的时候就从旁边扯了一根藤蔓来给它捆了个结结实实。 面包妖精（任明空决定暂时如此称呼它）在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身边站着的三个生物，张嘴大喊起来： “#%@#”@！~-）” 任明空为了以防沟通障碍，早早地就开启了通晓万物，但是这会儿他一脸懵逼地发现，自己竟然听不懂这小家伙在说什么。 任明空转头看向大狼，这傻狗也是外语专家，但是大狼的表情也是懵的。 “什么情况？”任明空相信绝对不是通晓万物出问题了。 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大狼经验丰富，它犹豫地看着面包妖精说道：“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它根本就没在说话，它就是在乱叫？” 任明空：“……” 第二百零七章 巨木 通晓万物能够解析一切语言体系，并将其转化为任明空听得懂的语言，可以说称得上是极为强大的功能，这么久以来也帮到了任明空不少。 而直到今天，他才终于发现了通晓万物的弱点，那就是只要对方没有语言体系，通晓万物就毫无作用。 颇有点“只要我是废物你就不能利用我”的意思。 四双眼睛面面相觑，面包妖精还在不断地挣扎着，这是它求生的本能。 任明空有些无奈地指了指：“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上次来可没见过类似的生物。 大狼上去嗅了嗅，差点被牙签一样的树枝扎了鼻子，它不忿地打了个喷嚏：“阿嚏……闻起来和周围的环境没太大的区别，它身上一点特殊的味道都没有。” 任明空点点头，看向大狼头上：“五哥？” 嘴贱的鹦鹉也摇摇头，它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可就难办了，之前通天秘境开启，没有任何人提到碰上过这玩意儿，说明它或者它背后可能存在的族群非常隐蔽，自己好不容易碰到，却挖不出它背后的秘密？ 任明空和大狼还有五哥琢磨了半天，最后决定先带上这小家伙。 面包妖精显得很是抗拒，任明空捆的藤蔓又捆得有点紧，主要是这玩意儿看着实在太像面包了，任明空老觉得它很蓬松，然后会压缩自己跑掉。 这就导致了它不断挣扎的最后只给自己勒出了一道道的印子。 任明空把藤蔓的一头捋了出来，让大狼叼着。 这下不像面包了，像粽子。 任明空一行继续往前走，面包妖精那不成语系的呼喊和它的挣扎一样从未停止，原本静谧美好的林海瞬间吵吵嚷嚷了起来。 任明空嫌它实在太吵，便用藤蔓又堵住了它的嘴，这下才勉强安静下来。 走了没多久，任明空就被五哥叫住了。 “怎么了？”他回头。 五哥指指脚下的大狼：“它好像有话要说。” 大狼因为嘴里叼着藤蔓，一说话就会掉，所以刚刚示意了五哥让任明空停一下。 任明空见状，伸手摘下大狼嘴里的藤蔓。 “狼发现一个事儿。”大狼说着又打了个喷嚏，这里的环境对它来说似乎有些不太适应，想想也是，之前在隔壁沙漠里生活了不知道多久，即便被任明空带出来之后适应了外界，但突然来到这样湿润阴凉的森林里还是有些不习惯。 它刨了刨脚下的腐殖质，翻出一大片细嫩青翠的梦境之芽，这些小家伙有些不知所措，惊慌地摇摆着茎叶。 “你看。”大狼边说边把鼻子凑近了梦境之芽，随着它的靠近，那些小嫩芽竟然不约而同地开始颤动起来，似乎是在……恐惧。 任明空面露讶异之色，看了看大狼的嘴和鼻子，惊叹道：“你这是吃了它们多少同类才让它们这么怕你？” 大狼：“……”狼照你脚后跟就是一口你信不信。 任明空终归也最多就是脑子有泡，还不至于彻底犯病，甩了两句烂话之后也进入了正题：“这些东西为什么会怕你？” “它们怕的不是狼。”大狼抬起头，看向任明空手里提着的藤蔓下捆着的面包妖精，“而是它。” 它？ 这个面包妖精？ 任明空把面包妖精提到了和视线同一水平的高度，左左右右来回打量了几圈，也没看出这家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梦境之芽害怕的。 要知道，即便是诸葛关灯当时把梦境之芽摘下来，也没发现过它们会害怕。 任明空提着藤蔓，将面包妖精缓缓靠近地面，这里到处都是那种细嫩青翠的小绿芽。 随着面包妖精的缓缓靠近，那些原本在自由自在摇摆，装作人畜无害的梦境之芽，果然开始齐齐颤抖起来，似乎遇上了什么可怕的天敌。 还真是这只奇怪生物的原因！ 任明空确定那藤蔓只是普通的藤蔓，所以引起梦境之芽的变化的只能是被捆得跟粽子一样的面包妖精。 而大狼因为叼着它走了一会儿，所以也染上了一些气息，故而嘴部也能引起梦境之芽的反应。 “怪了……”任明空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提着藤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梦境之芽的反应说明了面包妖精绝对不只是一只看上去毫无威胁，甚至还有些好笑的小妖怪。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稍稍打断了任明空一行往林海中央走去的脚步，思索无果后任明空便再次出发了。 他有种预感，自己很快就能搞清楚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 那棵巨大的树看着仿佛近在眼前，但任明空知道，那只是由于目标体积过于庞大而带来的估计错误，这就和望山跑死马一个道理。 这条路也不是任明空上次前往中心的路，他不知道到底要走多久。 好在一行人的行进速度并不慢，没多久，茂密的树林和疯狂生长的各种其他植物便开始呈现密度降低的趋势。 任明空知道这是即将抵达森林中心的征兆。 果不其然，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视野便逐渐开阔了起来，随着植物密度的下降，亮度也提升了不少。 这时，任明空敏锐地注意到了地面上的痕迹。 那是一串凌乱的脚印，而从其大小和形状来看，和面包妖精的脚一般无二。 这是碰上它的族群了？ 怀着这样的疑惑，任明空拨开了眼前最后的灌木，走进了这片绿色王国的最中心。 下一刻，一棵巨大无匹的树极具震撼地填满了他的视野，说不上这是什么品种，况且能长到这个大小，恐怕也和品种没什么关系了。 在参天的树冠掩映下，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一丝幽绿，地面上的浅草将将能漫过脚面，微风拂动之下，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这里和外面一圈的林海仿佛是一个世界的截然不同的两面。 在前方，盘根错节的树桩给了任明空极强的熟悉感，他无比肯定这就是上次看见的地方。 但现在，那分明早已枯死的树桩却重新生长出了树干，并以厚重的姿态泽被着这片万古清幽的森林，这是无有人迹的绿色王国。 正如诸葛关灯上次所说，如果他要老死了，那他宁愿永远沉沦在梦境之芽编织的故事里。 而更让任明空震惊的，是在那棵树上到处蹦跳攀爬的诸多小黑点。 他凝神看去，那是和面包妖精长得一模一样的生物。 果然是它的族群，它们竟然在这里。 大狼和五哥也被这恍如神秘世界的画面给震撼，不小心之下，大狼嘴里的力道微微松了松，被捆住的面包妖精pia叽一声掉到了地上，堵住它的嘴的藤蔓也被松开了一点。 它呸地一声吐掉嘴里的渣滓，立刻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任明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转身处理被大狼不小心放下来的面包妖精，便感觉到无数双眼睛落在了自己身上。 在大树上，那些原本活泼跳动的小黑点在听到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后，纷纷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它们的种族内虽然没有可通行的语言，但这种叫声中所传达出的情绪却是不言自明的：它在求救。 任明空与树上那几十双眼睛无言地对视了三秒，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遭到围攻的时候，那一树的面包妖精不约而同地哄然散开，几个眨眼便躲进了树干里消失不见。 它们有的是钻进了天然的树洞，有的是找了条缝，有的是躲在了树叶后面。 面对这一幕呆滞的不仅是任明空，还有地上刚才还在嗷嗷大叫的面包妖精，它原本还期待着自己的同族能给这个可恶的家伙一点教训，谁知道它们毫不留情地就抛弃了自己。 任明空语气带着戏谑与逗趣的怜悯：“我说，你的同伴好像不要你了。” 也不知道面包妖精到底有没有听懂，反正它直接蔫了下去。 任明空笑笑，提着藤蔓捆住的面包妖精，往大树的方向走去，并向后摆了摆手示意大狼先不要跟上来。 “那个……”他走到大树面前，清了清嗓子，“这个是你们的同伴吧？” 任明空举起颓然不加反抗的面包妖精，晃了晃。 没有任何一只小家伙出来做出回应。 但是任明空注意到，那些眼睛都在自以为隐蔽的地方悄悄窥探着自己的动作，它们很好奇眼前这个生物到底是什么。 任明空见状，干脆解开了捆住面包妖精的藤蔓，将它放在了地上，努努嘴：“回去吧。” 小家伙活动着重获自由的手脚，有些难以置信，它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谁知道那个把自己抓起来的可恶的家伙竟然还会放了自己？ 它有些犹疑地往大树那边挪了两步，又立马回头看看任明空，见任明空确实没有阻拦它的想法，便撒开腿一溜烟地攀上了树干。 啧，我像是什么坏人吗？任明空摸摸自己的脸。 他可是低估自己了，坏人哪儿能跟他比，他起码得是变态。 第二百零八章 树冠 在目送面包妖精爬上树干后，任明空背着手，仰头望着这棵不知道什么时候长起来的巨木，再次惊叹于这片森林中出现的生命奇迹。 仔细观察树干的根部，任明空还能看见一条比较清晰的分界面，那是曾经的树桩上重新长出来的树干的地方。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样一棵早已枯死的巨木重新焕发生机？ 树上这些小家伙又是从哪儿来的？ 它们看上去已经把这棵树当做了栖息地。 任明空抬起头，看向那一双双隐蔽起来的眼睛，清清嗓子开口问道：“各位，你们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没反应，也算是在任明空预料之中。 但是没关系，他还有nb。 通天机甲在他身上浮现，耳侧的面罩打开，探出一个小型的投影仪，任明空轻轻一按，启动了投影装置，一个图案浮现在他的身前。 那是一团被青苔与蕨类覆盖包裹的木质结构，隐约可见一些毛刺与尖茬。 这是这棵树的树芯。 任明空当时正是从树芯里 任明空把他回忆中树芯的模样投影了出来，如果这些面包妖精与这棵树的诞生有些关系的话，那说不准它们会认得这个。 就在他把这个投影放出来之后，那些隐蔽起来的眼睛便躁动了起来。 它们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按捺不下心中的激动之情，这个种族本身也不是什么擅长控制情绪的生物。 果然它们认识！ 看来这棵树的诞生与它们的突然出现真的有关系。 一颗颗小小的脑袋从隐蔽的地方探了出来，它们对于任明空投影出来的树芯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任明空没有着急，也没有再多说话催促他们，他嘴角挂着笑背负双手维持着投影，静静等待这些小家伙什么时候忍耐不住自己上来与自己沟通。 终于，几分钟后，一只面包妖精在试探之中跃下了栖身的巨木，小心翼翼地往任明空靠过来。 它的颜色看上去比其他面包妖精深一些，小小的眼睛里也比其他成员多了一丝精明，除此之外，它的额头上还有一个模样奇怪的图案，像是胎记或者纹身之类的。 不过整体来说，它看上去还是很呆，这可能就是族群特性。 在任明空温和的注视下，这只先驱者一点点地挪动着向投影靠近，它的眼神烙在任明空的身上，完全不敢眨眼。 它们是呆，但不是傻，刚刚亲眼看见任明空绑架了一只同伴，虽然最后也放开了，但却让它们警惕了许多。 任明空见状，实在为这位先驱者向前探索的速度捏了一把汗，算算时间，以它的行进速度与一惊一乍的性子，要走到自己面前恐怕都是十分钟后了。 他实在没那耐心跟这儿耗着。 于是在那只深色面包妖精的注视下，任明空抬起手轻轻敲了敲耳侧的投影。 他身前的树芯投影立刻放大了许多倍，位置也往前挪动了许多，几乎就是直接贴到了那只面包妖精的脸上。 这一变动可把它吓了一大跳，几乎就要连滚带爬地惊叫着躲回树上去。 但好在它镇定了下来，也许是出于对那个投影的亲近与探究，也许是单纯因为腿软跑不动。 在仔细打量了眼前的投影后，它伸出手摸了摸，却摸了个空，直接从投影中穿了过去。 它有些不解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向任明空，犹豫数秒后终于鼓起勇气张开嘴，说出了一句话：“叽里呱啦？” 听到这个声音，任明空愣了。 不是因为没听懂，恰恰相反，他一直激活着的通晓万物竟然对这句话做出了反应！ 那几个音节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这个，哪里？ 这就是通晓万物报给任明空的信息，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甚至称不上可以理解的语言，就只是一些简单词汇的组合。 看起来这只面包妖精在族群中的还不是一般的角色，不管是外表来，还是它较之其他成员能够讲出简单的词汇的这一优势。 任明空心中一喜，能沟通就是好事。 他连忙讲通晓万物调整到对应的渠道，开口向对方解释了自己曾在一年前到过这里，并在那颗树芯中取走了一些东西。 任明空刚一开口，就把对面的面包妖精讲得一愣一愣的，它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奇怪的生物竟然能够与自己沟通。 可是也多亏它的脑子不太好使，并不理解“沟通”到底是什么概念，所以没有对任明空突然能够与它沟通产生太大的警惕。 在任明空描述之后，它安静了两秒，然后立刻激动起来，上蹿下跳，嘴里还高呼着意义莫名的音节，这下又是连通晓万物都翻译不过来的了。 但是显然，它发出的这些信号也不是给任明空看的。 在它身后的巨木上，那些探出头的面包妖精一听见它的呼叫声，也纷纷激动起来，一个个上蹿下跳，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任明空也被搞得有点懵。 这是什么情况？ 终于，过了一会儿，这些面包妖精冷静了下来，它们纷纷跳下树干，聚集到了那位先驱者的身边，不停地发出无意义的叫嚷声，似乎在抒发内心的情绪。 这不能是要吃了我吧？ 那只颜色较深的先驱者上前两步，向任明空举起了双手，这似乎是它们的某种礼仪，并开口说道：“叽里呱啦，叽里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叽里！” 天空，树叶，拿。 天空拿走树叶？任明空猜测着，不对。天空被树叶拿走？扯淡…… 拿走天空下的树叶？ 任明空抬头望向天空，身处这片林海，天空下的树叶不知凡几，但是能够被这些小家伙称为天空下的树叶的，恐怕也只有这棵巨木的树冠上了吧？ 它们是在告诉自己树冠上有东西？ 任明空来了兴致，虽然不知道自己给它们看树芯，它们就告诉自己树冠上有东西是什么原理，但他本来也打算上去看看。 看起来这些小家伙似乎是这棵巨木的主人呐。 从它们与树芯的熟悉来看，任明空猜测这群面包妖精或许是巨木的伴生种族。 树冠……他抬头望去，会有什么呢？ 第二百零九章 树叶标本 任明空示意大狼与五哥在原地等待，自己跳上了翼板，往紧贴云层的树冠飞去。 那些面包妖精见状，也叽里呱啦地叫嚷着顺着树干往上爬，不过它们毕竟体型小速度慢，体力也不行，爬了一段便停了下来，攀在树干上，目送着任明空缓缓升向树冠。 这一幕也让任明空确定了自己没有会错意，否则以这些小家伙的性格早就冲着自己骂起来了。 巨木的树冠层很厚，任明空上升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撞到肆意生长的枝桠上。 处在树冠层中，任明空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四周的方向，这里比深海还要让人茫然，到处都是绿色的碎片，苍绿的树叶透着温暖的阳光，静谧的世界中只有任明空在缓缓上升。 真的就像是在水底往水面上浮一样。 随着他越来越接近最顶端，任明空的心跳莫名加速了起来，好像前方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这个感觉他既熟悉又陌生。 是什么？ 任明空抬头望着最后的一层树叶，深深吸了一口气，揭晓答案的时候到了。 巨木的重焕生机，面包妖精的诞生，它们为何突然亲近自己，自己心中的悸动又是因为什么。 他伸手拨开头顶的枝叶，一束阳光洒了下来。 天光乍破，如水流一样从任明空拨开的缺口倾泻而下。 任明空来到巨木之冠，他的头上就是洁白的云。 但他的目光并没有被这常人难以触及的场景吸引，而是看向了树冠的中心，那里才是吸引他的地方，那是一大团丛生的树叶。 任明空飞过去，停在那一枝树叶前。 他的眼神在上面停留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特殊之处来，这就是很普通的一根枝干生长出的树叶罢了。 自己感觉错了？ 不可能的。 任明空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向那丛生的树叶中窥探去。 那里面有东西，颜色和外面的这些树叶不一样。 他伸出手，向其中摸索着。 很快，他摸到了那件东西，摸上去很脆而且有点硬，一点也不像四周的树叶那样柔软坚韧，从手感上来判断，那似乎是一片薄薄的物体，其上有较为明显的纹路。 他轻轻握住那件东西，将手抽了回来。 那是一片树叶，颜色略微枯黄，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而且叶片的形状也和巨木不太一样，总之它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过是一片很普通的树叶罢了。 但是任明空的眼神却凝固了，连同着呆滞的，还有他脸上的表情。 他曾经无比绝望地想找到它，又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失去它的事实。 许多年前，坐在树下乘凉的那个男人笑着夸自己捡到了一片好看的树叶，并教自己将其做成了书签标本。 后来它不见了，自己一度怀疑是被那个女人给当垃圾扔掉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里重新找到了它。 时间在它的表面上留下了充足的痕迹，当年用于制作标本的浸泡液只是很普通的那种，并不能保持太久的时间，这么十多年过去，标本也早就变色发脆，随手就可以捏碎它。 任清娴啊任清娴，你究竟躲起来干了多少事儿？ 任明空无声地笑了笑，他又追上了一个线索，他有预感，自己那死鬼老爹一定在未来的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只要自己能顺着这些线索一直找下去。 就在此时，任明空手中的叶片迸发出了一道无形的波纹，从树冠的中心极速向着整片林海激荡，所过之处，生命澎湃，万物欢腾。 任明空惊疑地注视着那道波纹的扩散，他也注意到了林海的变化，但是细细感受了一下自身，却没有发现任何反应。 这好像不是对我的，倒像是……遗留给这片森林的馈赠。 任明空静静等待了片刻，确定没有其他的变化了，便将叶片护在掌心，踩在翼板上飞回了地面。 它刚一落地，那些面包妖精便叽里呱啦地一拥而上将他围了起来，不断地蹦跳着，看上去异常兴奋，这会儿在它们眼里任明空和同族一样亲切。 甚至还有几只比较胆大的直接揪着任明空的衣服往他身上爬，搞得任明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的双手护着那片树叶标本腾不出空去扒拉下那几只爬上来的小家伙。 “喂喂喂！下去！你们要干嘛！”任明空哭笑不得。 就在他忙着把自己从小妖精的包围中拔出来的时候，一旁的大狼和五哥却在幸灾乐祸地看着戏，还时不时点评两句任明空的动作。 “狼兄你看……诶，狼兄你怎么了？”站在大狼头上的五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坐骑”动了起来。 如果它这会儿飞到大狼脸前，就会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陷入了那种莫名的梦游状态，但是这次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大狼似乎有自己的目的。 它迈开四条腿，从慢步走变成了小跑，又从小跑加速到了撒腿狂奔。 五哥审爪在大狼头上用力敲了敲：“狼兄你要干嘛？！” 但是大狼并没有任何反应，它完全没有意识。 任明空在挣扎之中也不经意瞥到了这一幕，心中顿时一震，他太清楚大狼这个反应代表什么了。 又是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答案显而易见，任明空手中的树叶。 那片树叶标本就像之前的令牌一样，化作虚影穿透了任明空的手掌，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飞向了大狼。 也许这就是双向奔赴吧。 那片有些枯黄的树叶印在了大狼的胸口，直接没入了其中。 任明空惊呼：“卧槽？！”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摊开双手，看向自己的掌心，刚刚还被他护在手中的树叶已然消失不见。 任明空难以压下心中的震惊，这会儿终于腾出手来，伸手把身上的小妖精扒拉了下去，又深一脚浅一脚地挤出了小妖精的包围圈，并瞪了它们一眼，暂时让它们不会再围上来。 他冲向大狼，那只臭狗这会儿又昏迷了过去。 任明空摸了摸大狼的心跳和呼吸，平稳异常，又扒开胸口的毛看了看，和之前一样，没有发现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 于是他看向五哥：“怎么回事？” 五哥也很懵逼，它从头到尾都没反应过来，一度以为大狼这是失心疯了要袭击任明空，并琢磨着该怎么放电。 至于电谁，那就看它能拦下谁了。 眼看五哥也没办法给自己解释，任明空只能再次检查了一下大狼的身体，确定这臭狗没什么问题之后，便站了起来。 他还顺手摸了摸大狼背脊两侧的那些疤痕。 “我们能在这儿休息会儿吗？”他转头向那些面包妖精问道，大狼昏迷不醒，按照上次的经验，估计又得睡个几个小时。 他可不敢带着这样个拖油瓶去探索那座地下宫殿。 只能等它醒了。 面包妖精对于任明空的问题就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叽里呱啦着，在它们的世界里，仿佛没有一刻是能闲下来的，要么跟同伴玩闹，要么爬上跳下，生命在于运动这句话就是它们最好的写真。 好在一个族群能够生活下去，那多多少少还是存在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单位的。 之前跟任明空交流过的那只小妖精站了出来，连比划带说地叽里呱啦了半天。 它的意思大概是：你可以把那个家伙搬到树底下去，那里更适合休息。 任明空发现他越来越熟悉理解这些小家伙了，它们就像自己小时候的真实写照，又活泼又皮又爱一惊一乍地滋儿哇乱叫。 毫无疑问，巨木因那片树叶而重生，这些小妖精也是如此。 小时候的任明空，巨木，面包妖精，现在的任明空。这四个本毫不相关的点，此时却由那片树叶标本给连接了起来。 他抱起大狼，在面包妖精的簇拥下走到了巨木的树根前，这里的生命气息竟然比外围要浓郁了许多，刚才任明空还以为面包妖精说的“更适合休息”只是一种奇怪的迷信。 没想到这里是真的很适合恢复休息。 将大狼放下，任明空也在原地盘腿坐了下来，他的后背靠在树根上，有些清凉。 那些面包妖精的热情似乎只有三分钟，它们这会儿已经不再包围着任明空上蹿下跳，而是对五哥产生了兴趣。 “别碰爷的羽毛！嘎！离爷远点！” 五哥在差点被揪下尾羽后，恼羞成怒差点甩出闪电，任明空眼尖手快，及时阻止了它的报复行为。 “你还是过来吧。”任明空笑着招招手。 五哥忙不迭地飞了过去，落在任明空的手上，两只爪子紧紧地抓着任明空的手指。 这时，任明空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诶，你说你是怎么离开这个地方的？大狼是因为被我带着所以才离开了秘境，但是你并没有跟随任何外来者，又为什么能出去？” 这个问题，任明空在一开始遇到五哥的时候就问过，但五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百一十章 延迟？ 这会儿再问一遍，五哥的回答和当时也没太大区别：“爷飞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弹出去了。” 弹出去……任明空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这也不是他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了，但始终想不到关键点。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五哥被弹出秘境世界一定是一个概率极小极小的意外。 否则也不会至今为止只发现过五哥这一例被弹出秘境的情况了。 至于这种意外发生的原因，任明空猜测或许是秘境与外界之间出现了不稳定的连接通道，就像是虫洞一样的东西。身为顶级机械科技技术的拥有者，任明空在思考问题时一向偏科学化。 这个原因很好类推，自己进入秘境和离开秘境时，实质上都是通过了一个通道。 再精密的机械也有产生误差的时候，通道的开启出现意外也不奇怪。 五哥兴许就是恰好撞到这样的通道了。 基于这个猜测，任明空一直在思考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会不会存在那种一直连通外界与秘境内部世界的通道。 理论上来说这是可行的，但是目前任明空不能确定致使通道收束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想要对抗这样的收束力究竟需要多大的输出能量，而且这还只是单纯的能量问题，还没考虑技术性。 况且，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通道，那秘境世界还不乱了套了？ 除非这个通道被藏在什么绝对安全且隐蔽的地方。 任明空笑了笑，秘境内哪儿还有什么绝对安全又隐蔽的地方，这就是个完全自由的自然环境。 所以在他看来那也只是个猜测罢了。 掠过林海的风带着优美的韵律，带着树叶摩挲的莎莎声，带着万物迷蒙的呓语，温润地涌入任明空的耳朵，很快便激起了他的睡意。 他看了看四周，面包妖精们在草地上肆意地玩耍打闹，一路行来也确实没发现什么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东西，任明空便决定稍稍睡会儿。 不睡太久，我就睡半个小时。 …… 七个小时候，任明空睁开眼时，一双小黑豆一样的眼睛正贴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任明空乍一看还被吓了一跳，随后他立刻想起来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 而贴着他脸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只面包妖精。 本来刚醒还有些朦朦胧胧的睡意也顿时全部消散，任明空坐起身来，发现四周不知何时竟已完全暗了下来，他不得已激活了通天机甲，启动其夜视功能，才看清环境。 “天黑了？”任明空有些疑惑，他感觉自己没睡多久。 这时五哥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叫着：“猪醒了！” 任明空一巴掌给这嘴贱的傻鸟抓住，问道：“我睡了多久？” “七个小时！猪！” 任明空：“……”我啥时候这么能睡了？ “大狼呢？”他看了一圈，发现本来躺在自己身边的大狼不见了踪影，料想对方应当是已经苏醒了过来，自己撒欢去了。 五哥仰仰脖子：“喏，树上呢，跟那些招爷烦的妖精们玩得正开心。” 任明空抬头一看，还真是，这家伙怎么还能上树的？ “大狼！下来了！”他扯着嗓子喊道。 树上用四爪紧紧勾住树干的大狼听见任明空的叫喊声，尾巴一摇，直接松开树干，纵身便跳了下去，丝毫不在意这二三十米的高度。 倒是任明空被吓了一跳，但一想到大狼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宠物犬，便也见怪不怪了。 待到大狼落到他面前，给地上砸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凹坑，任明空突然有些惊疑：“咦？你是不是又变大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也不怎么足，只是感觉大狼的体型似乎有所变化而已，这家伙反正隔段时间就要长长身子。 但大狼给了他肯定的答复：“狼也感觉自己变大了，力量也增强了很多，而且……” 任明空见大狼支支吾吾地犹豫，便摸了摸它的头，安抚了一会儿，问道：“而且怎么了？” “而且狼好像可以变身了。” 任明空：“？” 变身是要闹哪样？ “会变成什么样？”任明空神色古怪，这家伙总不能变成三头犬吧？ 大狼摇摇头：“狼也不知道，变身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且狼会在变身结束后陷入相当一段时间的沉睡。” 听到这话，本来跃跃欲试想让大狼当场表演一个变身的任明空也打消了心里的念头。 这家伙怎么三天两头闹沉睡，吸收点东西要沉睡，战斗过后也要沉睡。 任明空左思右想，老觉得大狼有一种重伤未愈的感觉。 不过起码能变身，也算是多了个底牌，或者保命的手段，随着自己实力的提升，面对的敌人也会越来越强大，大狼和五哥的实力已经有些追不上了。 大狼倒是还好，它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成长，虽然缓慢，但是进度是清晰可见的。 五哥就不行了，它本身也就只是一直稍微有些特殊的秘境生物，成长高度有限，即便前不久吸收了天雷，但在战斗中一直以来也都是辅助居多。 好在这傻鸟似乎也没什么进取心，这是坏事也是好事，起码它不会嫉妒大狼的成长。 正如它口头禅里的自称“爷”一样，五哥始终都像是个大爷，优哉游哉，没心没肺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想着想着，任明空感觉有些饿了，肚子都叫了起来。 再看大狼，它的肚子也瘪瘪的，五哥倒还好，在这种地方不缺它的食物。 “还好我习惯常备物资。”任明空嘀咕着试图打开储物空间，里面放着起码够他们仨消耗七天的食物和水，还有一些杂七杂八可能用得到的东西。 但是任明空这一伸手，却探了个空，不过在迟缓了一秒后，储物空间的入口还是出现在了眼前。 诶？！ 按照以往的情况，自己念头落下的瞬间，储物空间便会立刻开启，否则在战斗中也不会那么多次在紧急关头从储物空间里拿装备了。 但是刚刚却出现了延迟……任明空边往外拿东西边拧起了眉。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不是他 奇怪的延迟出现了。 这是任明空头一次在通天秘境内打开储物空间，没想到就碰上了意外情况。 他又试了一次，还是有延迟，不管是开启还是关闭，都比之前慢了一点点，而且延迟的时间也不太稳定。 这个情况的发生让任明空心里蒙上了一丝疑惑。 但是不管是从通天机甲的面板数据来看，还是从周围环境的异常来看，都找不到延迟出现的原因，甚至任明空飞了十几分钟换了个地方再试也是一样。 回到巨木之下，任明空只能放弃研究延迟出现的原因。 没办法，接下来碰上突发事件的时候需要提前从储物空间取出拿装备了。任明空暗暗提醒了自己。 又休整了一会儿，任明空和大狼都填饱了肚子，他便决定继续往前探索，继续待在这里的话那些面包妖精得烦死自己。 现在的时间大约是深夜，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通天机甲的感应部件可以给任明空提供如同白天一样的视野，大狼本身也有一定的夜视能力，只有五哥在光线不良时的视野差一些。 “喂，我们要走了！”任明空朝着树上打闹的面包妖精招招手。 那些小家伙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瞬间混乱地四处冲撞起来。 就在任明空一脸懵逼的时候，它们纷纷举着什么东西围到了任明空身边，仔细一看，任明空才发现那是一些浆果和水果，还有树皮…… “叽里呱啦！”为首的面包妖精举着手里的水果站了出来。 任明空有些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面包妖精点点头，它们明明没有脖子，却硬要点头，任明空总觉得这一幕有些喜感。 “谢谢。”任明空接过了这些小妖精的礼物，他能感觉出来这些果子里面都充盈着充沛的生命能量，其治愈能力几乎可以与自己在营火要塞吃的那个相当。 告别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任明空绕着巨木走了一圈找到了自己和诸葛关灯当时走的那个地下通道。 巨木重新焕发生机之后旺盛得生长了一圈，那个入口也几乎被蓬勃的根茎遮掩，要不是任明空来过这里，知道有一个入口，否则怎么也找不到它。 大狼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有些畏葸，它对比了一下自己的体型与洞口的宽度，发现刚刚好勉强能挤进去，但是在里面就不太好转身了，这样一来实在有点难受。 任明空拍了拍它的背：“里面宽得多，跟上。”这是他知道的唯一一条路，里面也没什么危险，大狼稍微忍一会儿就出去了。 里面的环境和他印象中差别不大，初入时的间隙极其狭窄，别说是大狼，就算是他，要是穿着通天机甲也会与两侧发生摩擦，并且两侧石壁中巨木的根茎也比之前密集了许多，还有一些干脆伸进了隧道里来。 走了一会儿，洞壁的湿润感开始稍微减弱，任明空明白这是走出林海的范围了。 隧道此时也宽敞了许多，大狼勉勉强强可以在里面转身了。 任明空敲敲洞壁，听着其中传来的沉闷声响，说道：“快到了。” 敲击的回声听上去闷闷的，说明石壁很厚，起码也是实心，这意味着还没有到达那个地下的广场，不过按任明空记忆中来看，应该也快了。 说着，任明空嘱咐着大狼与五哥：“那里有一个强大的守护灵，似乎是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你们知道什么是神灵恶念吧？……不知道算了，反正很强，当心一点，我们没必要与他正面冲突。” 大狼与五哥闻言点点头。 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左侧的洞壁开始隐隐渗入一些光线，任明空明白，这是已经到达那座地下宫殿的范围了。 透过洞壁上的缝隙，已经可以看见那座熟悉的宫殿广场，上次战斗的余波犹在，那神灵恶念造成的破坏，四处散落的碎石和金属碎片都还存留在原地，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这里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任明空更加坚信了那一点：神灵恶念不能离开宫殿范围。 这也是他敢找上门来的底气所在。 数分钟后，宫殿东墙的一处墙根下，任明空的头冒了出来，这个出口的旁边还有一棵不知年岁的大榕树。 在他后面，大狼和五哥也冒了出来。 它们打量着这处地下宫殿，同时也注意到了正面战场的遗迹，那些一看就很恐怖的破坏，让它们意识到这一次的对手真的不简单。 “别看了，c级。”任明空走在前面，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他沿着围墙绕到正面，广亮的青玉大门仅仅着闭锁着，整个宫殿广场没有任何的生物活动迹象，一片死寂的气氛蔓延在这里。 就在任明空刚走到正面的时候，那禁闭的两扇门前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阴影，那阴影有着半透明的身躯，身着一袭云纹玄奥的大氅，脸上五络短须，眉目柔和。 但是它的神色却是极其凶狠残暴的，和面相完全不一样。 咦？ 任明空面露疑惑，他有些不确定地仔细打量了一下那神灵恶念，趁着对方似乎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还没睁开眼。 他总觉得对方的颜色较之自己上次来这里看到的要淡了许多，严格来说是透明度高了很多。 看上去更像是灵体了，而不是凝实的物质形态。 难道它的实力下降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任明空蓦然想到那朵神秘消失的青莲，那玩意儿显然是个宝贝，而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竟然没去碰它，显然是在等待什么，或者有所顾忌。 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那朵青莲在某种程度上关系着这神灵恶念的实力？ 虽然这样猜想，但是任明空也不敢轻举妄动，趁着对方还没彻底苏醒过来，连忙带着大狼和五哥退到了百米开外。 这座底下宫殿广场的规模极其庞大，除了中心的宫殿之外，四周还有数里方圆的空余面积。 那道虚影缓缓睁开了双眼，在他的眼神中，宛如实质的恶意在涌动，这是他的本质属性，与情绪和状态都无关。 他伸展蜷缩的身躯，抬起那威严的头，看见了远远站在数百米外的三只生物。 这让他愣了一愣，怎么一来就躲那么远的？ 随后，他终于感应到了任明空身上的气息，那是他很熟悉的味道，在一年多以前，青莲莫名失踪之后，他翻遍了宫殿的每个角落，都没有任何线索，除了一股来自外来者的气息。 那朵青莲对他来说简直比生命还要重要。 他在这无数年间对青莲的侵蚀与占据，都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彻底融合，到时候，他将不再是“神灵恶念”，他将获得自由，他可以是任何人。 他甚至可以是通天教主本身。 但是，就在他对青莲的侵蚀进行到最后几个百年的时候，一群人类不知道从哪里闯了进来。 他本以为那些渺小如蝼蚁的人类不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但谁料想，自己不仅被一个脸戴面具的奇怪家伙给重伤，还丢掉了那朵至关重要的青莲。 他记住了那股气息，那股曾在宫殿中的荷花池前停留过的气息，他认定那就是窃贼。 虽然自知恐怕再也没有离开的希望，甚至在失去了青莲后他的实力也在不断地下降，但是他依然记住了那仇敌的气息。 在他看到任明空的那一刻，那熟悉的气息顿时浮现了上来。 无与伦比的愤怒和杀意涌上了他的双眼，亲和的外表此时彷如魔神降世一样可怕，短须无风自动，宽袍大袖也不停地鼓荡着。 任明空见状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神灵恶念看到自己会有这么大反应。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两人之间的气氛便已剑拔弩张，任明空毫不犹豫地直接召唤出了通天机甲，刚才在隧道里的时候由于入口过于狭窄，所以暂时脱掉了。 但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对面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在看到他身上的机甲后，明显地愣了愣神，随后表情仿佛见了鬼一样极速变化起来，不，即便是见了鬼也不至于这样。 他那个反应就好像是……好像是……被勾出了深藏在记忆中的莫大的恐惧。 “竟然是你？！”神灵恶念高声叫着，甚至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抵在了大门上。 谁？我？任明空从神灵恶念神色大变开始就一头雾水，他还以为对方这是什么哄骗自己的奸计，但此时一看，这反应不像作假。 就在他一脸懵逼之时，对面的神灵恶念也注意到了他手足无措的反应，由于面罩的遮挡不能看见表情，但是任明空的肢体动作足以说明其感应了。 神灵恶念表情一怔，随后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的情绪在这短短的几秒之内大起大落了数次，甚至直接开始哈哈大笑起来：“不是他，你不是他！啊哈哈哈，原来你不是他！” 他的语气几乎疯癫，半是自嘲，半是讽刺，还掺杂着一丝不明的意味。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阻拦？ 谁不是谁？我不是我？什么东西？ 任明空被越说越懵。 神灵恶念还在那里狂笑着，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天底下最有趣的事情，看到了一出千载难逢的滑稽剧。 任明空心里忍不住升起一阵烦躁，话还没开始说，你先犯个病是什么意思？ “你在笑什么？”他沉声问道。 虽然神灵恶念的举动看上去有些怪异有些疯癫，但是任明空还是从他那不可理喻的举动里品出了一点内涵的意蕴：他看到自己想起了什么人，甚至很有可能是看到通天机甲想起了什么人。 这让任明空也想起了一件事。 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大狼，这家伙背上的疤痕到现在也没个明确的答案。但是任明空凭借自己对自己的装备手段的熟悉与大胆的猜测，推断大狼或许在许多年前被嵌入式神经索装载过。 也就是说，在大狼曾经生活的那个模糊的时代，还存在着一位觉醒者。 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看到通天机甲的反应，像极了看到某个曾经认识的人，而后自嘲的疯癫又像是发现自己认错后的狂喜。 他认错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曾经的那名觉醒者？ 作为通天教主的恶念，他见多识广是应该的，说不准真的认识曾经的那名觉醒者？ 对于任明空抛出的质疑的问题，神灵恶念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可悲的人类，你没有资格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只需要知道你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你的一切活动，都只是天道运转下的必然罢了。” 任明空被这一顿说辞搞得有点窝火，但鉴于眼前这神灵恶念似乎有沟通的可能性，所以他暂时忍住了动手的想法。 是的，在猜测神灵恶念实力下降后，任明空有些想试试干掉他了。 任明空压下心里的火气，又问道：“你是通天教主的神灵恶念？” 对于这个问题，那巨大的虚影没有回避，直接高傲地点了点头。 任明空嗯了一声，之前只是猜测这家伙是神灵恶念，如今才是得到他的亲口确认。 “你为什么在这里？” 不回答。 “你知道通天教主已经死了吗？” 不回答。 任明空感到头疼，对面这家伙不仅脾气暴躁，而且性格也很高傲，不愧是号称“恶念”的存在，真是跟一般人处处犯冲。 他想了想，直奔自己最关心的两个问题。 “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你有感觉到秘境里进来过别的什么人吗？或者时间再往前，秘境上一次开启之前，有没有一个中年男人进来过？” “嗤。”神灵恶念用鼻子喷出一股气，很是不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问这么白痴的问题？而且我被困在这里，哪儿知道外面什么样。” 任明空无视了对方话里的嘲讽，一脸不出所料地点点头，以任清娴的能耐，不管怎么进来，想要不留下任何痕迹那还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任明空顿了顿，他不确定这个问题会不会激怒对方，“宫殿中有一个莲池，我上次来的时候偷偷潜入其中过，在里面看见了一朵青莲……” “呵，凡人，你是想嘲讽本尊吗？”神灵恶念神色凶狠，提到这个，那可是他的痛点。 “嗯？”任明空面露疑惑，“你什么意思？” “少装了。” 任明空愈发迷惑，这神灵恶念怎么不止脾气不好性格暴躁，就连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的样子，怎么说两句话还不好好说了呢？ “不是，我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是谁把那朵青莲取走了？” 这句话一问出口，宫殿前的广场仿佛凝固了下来，两人面面相觑，神灵恶念罕见地收敛了身上的恶意和凶残气息。 半晌后，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是说不是你偷的？” “不是啊。”虽然头偷这个字任明空不太喜欢，但当时若非突发意外，那他还真想偷。 神灵恶念沉默了下来。 这个答案出乎了他的预料，他仔细回忆着当时的场面，但是再也找不出除了眼前这个家伙之外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线索。 可是这种话他并不打算告诉任明空。 “呵，愚蠢的凡人……”他面上露出憎恶的表情，这是身为神灵恶念的情绪。 但是这下任明空实在忍无可忍了，他直接打开了储物空间，从里面掏出了电磁炮，架在了地面上，黑黝黝的炮口对准了神灵恶念虚影，右手搭在炮肩上，启动了预热程序。 这一次打开储物空间的延迟比之前都要高了很多，任明空有些小小的意外，但是不影响他的瞄准。 可是，神灵恶念看着那门电磁炮，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嘲讽地笑了笑：“你想拿这种东西对付本尊？那你可真是不识得自己身上那东西的价值。” 自己身上的东西，通天机甲？ 任明空闻言不由自主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这意思是通天机甲对他有克制作用？但是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不等他思考，那对面的神灵恶念做出了一个让他万万没想到的举动。 神灵恶念直接推开了身后的青玉对开大门，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带着古怪的笑：“不需要动手，我允许你们进来。” “请便吧。” 说完最后的三个字后，神灵恶念竟缓缓淡去，消失在了任明空眼前，他的态度仿佛真的完全不想阻拦任明空。 这下倒是把任明空整得有些犹豫了，他生怕这是一计请君入瓮。 可是左右犹豫了半天，他还是咬一咬牙，决定进去看看，大不了与那神灵恶念打一架，任明空自信自己不惧偷袭，有已充能恢复的“金”光屏障在身，别说现在的神灵恶念，就算当时全盛的神灵恶念也休想偷袭到他。 “走，我们去看看。” 他带着大狼与五哥，缓慢地走向了那扇大开的青玉大门。 直到他们走入大门内，神灵恶念也没有现身，仿佛真的丝毫不介意他们打算做什么。 那家伙葫芦究竟里卖的什么药？ 任明空不相信身为神灵一切恶念聚合体的生物能有这么好心。 第二百一十三章 诸天记录仪 谨慎地迈步走入宫殿内，任明空打量着这里的布置，上次来的时候是偷偷潜入，大部分心力都放在警惕上了。 如今仔细观察这里的环境，任明空这才发现这是一座极其精美的宫殿。 整体建筑呈现对称布局，雕梁画栋布置俨然，两侧的抄手游廊曲折幽静，环绕而行，同时开渠引水，临近小溪栽种着诸多优美的花草。 宫殿内的建筑不多，穿庭过院后，正对面的是恢宏大气的主殿，前有八十一级白璧台阶，后开湖波潋滟宽阔莲池，上披流光溢彩琉璃瓦，下铺坚实厚重青石砖。 在主殿两侧，对称排布着两列分殿，两侧分殿各自前后串联，中间以游廊连通。 在明了这里的大概布置后，任明空直奔主殿而去，他打算穿过主殿前往后面的莲池，上次来的时候绕了个圈，多走了好长一段路。 主殿内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精美的布置和结构，头顶的藻井以及两侧的梁柱。 主殿的中间显然曾经摆放过什么东西，或者说那东西曾经是建筑的一部分，但是后来被拆下来搬走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片残骸。 不多停留，任明空带着大狼和五哥直接穿过了主殿，从后门来到了莲池。 莲池整体呈圆形，在池壁一圈铺有白玉材质的池沿，水面清澈如璧，池中荷叶参差错落，大如轻罗伞盖，小似手帕绸巾。 秘境中的气候似乎始终是这般温和怡人，莲池中的莲花也随时都在开放。 开完一茬又一茬，点点粉红如黛，处处白璧无瑕。 虽然这些只是很普通的莲花，但却美丽非常，各自亭亭玉立，尽态极妍，仿若仙界天宫，非常人所能观瞧。 可是，在这一幅如画图卷之中，却有那么一点刺目的缺失。 那是莲池的中央，有一枝通体青翠如碧玉的花茎，优雅多姿地立在水面上，它的顶端，那里本应开着一朵青色的莲花，可是此时却不见了踪影，突兀的花茎伫立在那里，让人难以忽略。 “就是那个？”大狼也看见了那枝花茎，它和任明空不一样，它能感受到那里曾经生长着的东西的气息。 任明空点点头：“就是那个，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见它在那里，但一眨眼就不见了。”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那个巨大的虚影，通天恶念的脸缓缓浮现，他果真不打算阻拦任明空，或许是自有考量，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此时他在任明空注意不到的地方耷着眼看着任明空的一举一动，神色颇有些无聊。 五哥瞅了瞅那池中的莲蓬，它们看上去分外饱满。 它忍不住想飞进去啄一颗，倒也不是饿，就是嘴欠加好奇。 但是任明空及时一把抓住了刚扇动翅膀的它。 “你干嘛！”五哥被拿捏住，有些不满，奋力把翅膀从任明空手里抽出来，愤愤地抖动着。 “你不要命的话，就去吧。”任明空瞥了它一眼，并放在了池边，示意它往水里看，“不要以为这里唯一的危险就是那个怪东西。” 怪东西自然指的是神灵恶念，敢这么称呼他的人大概也只有任明空了。 五哥闻言，顺着任明空的指示往池中看去，它倒要看看还有东西。 莲池的水虽然清澈异常，但不知深有几许，一望之下竟看不见池底淤泥，只有被阳光分隔后支离破碎的水体在微微摇晃。 而在目力所能及的最深处，隐约能够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轮廓在水中缓缓游荡。 它时不时咬断一枝根茎，随口嚼碎落入水中的莲蓬头。 那是一只存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的巨龟，也是任明空第一次来时就发现了的活动在莲池内的阴影，他当时之所以犹豫片刻不敢直接去摘青莲，就是顾忌这只老龟的存在。 当时不知道这老龟是什么实力，只是简单推断它起码不弱，但现在看起来，任明空已经能估计出对方约有接近c级的实力了。 就凭这玩意儿一刻不离地守护莲池，别说五哥，就算现在的自己想要前往莲池中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五哥在看见那游荡的巨大阴影后，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扑扇着翅膀飞离了莲池边。 它生怕自己被老龟当做捕食目标。 任明空轻轻弹了一下它的脑门，示意大狼和它都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球。 乍一看这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玻璃球，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在它的里面有着无数细微的线互相交缠牵扯，其联结点遍布整个玻璃球，仿佛周天星斗，蕴藏奇妙的力量。 旁边两只好奇地看着任明空拿出来的这个东西，看上去还蛮好看的，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任明空单手拖着玻璃球，将其举至与胸口平齐的位置，嘴里低声念了一句什么，很是含糊，他好像刻意压低了声音。随后另一只手有些生涩地结了个简单的印诀。 下一秒，无数不可辨识的图案、符号或是线条从四周的所有事物上浮现，并剥离下来，陆续涌向了任明空手中的玻璃球。 那些泛着淡淡金光的图案、符号与线条似乎并无任何象征意义，但却总能给人一种玄妙的意味。 它们汇成一股股流光，很快地全都涌入了玻璃球，此时再看玻璃球，会发现它内部的线条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似乎毫无规律可言，但在知晓原理的人眼里，却能从蛛丝马迹中捋出许多有用的信息。 这颗玻璃球是任明空找诸葛关灯要的，不过实际上是大神棍诸葛明亮的东西，号称诸天记录仪。 其作用很简单，就是能够搜集四周环境中的所有信息，将其储存在那些交缠的线条中，辅以特殊的手段，便能将其中的信息还原出来，用以卜筮与掐算。 任明空更习惯叫这玩意儿为大号u盘。 两周前，他受邀去了一趟陆家胡同，当时就定了再探通天秘境的决心，但想了想，又觉得单凭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难在这毫无线索的地方找出有用的信息，更别提找到那个在自己面前窃走青莲的幕后之人了。 于是他便想到了依靠诸葛家的策算之道。 但是自己能开启通天秘境这又是个秘密，不便告知其他人，在简单询问诸葛关灯过后，对方表示有这么一件东西，能够将策算需要的信息都搜集起来。 于是任明空便借到了这大号u盘。 而且考虑到任明空本身无有灵气去催动这件超凡物品，诸葛关灯还专门对其预设了一些功能。 任明空刚才结的印诀和嘴里念念有词的嘀咕，就是启动这预设手段的开关。 印诀是专门简化了的，但任明空也是练习了许多次后才能这么现场一次性成功。 当然，也许诸葛关灯和诸葛明亮能从这里面记录的信息中窥见一些关于这座宫殿的蛛丝马迹，不过他俩都没有来过这莲池前，不会猜到这究竟是哪里。 不多时，诸天记录仪便完成了工作，任明空手中的玻璃球泛着比刚才要明亮一些的微光，呼吸之间明明灭灭，很是好看。 他重新将玻璃球放回储物空间。 这一次他注意到，不管是刚才拿出诸天记录仪，还是现在的放回，储物空间两次开启的延迟都再次提升了许多，甚至任明空几乎要以为这玩意儿被莫名其妙屏蔽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越来越疑惑，但这一路走来观察延迟的变化，任明空也隐约注意到了一个特点，那就是随着自己越来越靠近这座宫殿，开启储物空间的延迟便越来越高。 是这里有干扰源吗？任明空猜测道。 收回了诸天记录仪，他围着莲池又走了一圈，便离开了莲池所在的区域，往两处偏殿探索去。 众所周知，主殿向来都不是放东西的地方，偏殿才是。 好不容易来一趟，顶着这么大的风险，任明空当然要把这里的好处搜刮干净再走了。 带着大狼和五哥，任明空首先来到了主殿右侧的偏殿，这里的情况和主殿差不多，像是被搬空了一样，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到头。 任明空不死心地分头搜索了一遍，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除了有些房间里堆积的灰尘，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腐烂后的残骸。 抱着“来都来了”的心理，任明空又赶往了左侧偏殿，这里的情况要比右侧偏殿好得多，许多房间的门还是紧闭的。 任明空见状也没有太开心，毕竟那神灵恶念在这里待了无数年月，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恐怕都被他捡了个干干净净，自己不过是看看有没有他不要的，但自己用得着的罢了。 除非有那神灵恶念进不去的地方。 但那种地方恐怕自己也进不去。 任明空照样是安排了大狼、五哥还有自己分头行动，到处找找有价值的东西。 不一会儿，三只在偏殿中段的游廊碰了头，任明空找到俩精美的中型瓷瓶，感觉上似乎有灵气波动，可能是用来保存东西的。 五哥叼回来一袋种子，令人有些惊讶的是，这些种子竟然没有腐烂，也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种子。 任明空暗道了一声怪哉，便顶着极高的延迟打开了储物空间，把种子丢了进去。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高ping战士，延迟高得不行还非要玩。 第二百一十四章 玩脱了 完事儿之后他看向大狼，从这家伙的表情来看它应该也是有所发现的，这让任明空稍稍宽慰了一些，分头行动都有收获，起码没有白跑一趟。 “狼找到了一个打不开的房间。”大狼说道。 任明空眉头一挑，刚刚还在想这里会不会有紧闭锁死的房间，没想到大狼这就发现了。 但是为什么是偏殿呢？ 他示意大狼前面带路：“走，去看看。” 不多时，大狼便带着他来到了一扇紧闭的大门前，这扇门和其他地方一样，刻有独特的花纹图案，似乎是用作房间的标识，但任明空看不明白这些图案所代表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个房间是干嘛用的。 他试着推了推门。 纹丝不动。 于是他又贴眼过去，想通过门缝看看里面有什么，或者观察一下这门到底是怎么锁的。 门是对开大门，和这里的整体布局一样，以对称为基本特征，中间是一条门缝，而门的规模大，往往也会导致门缝也比较大。 任明空往里看去，里面的光线不太好，也不知道这地下宫殿广场到底是什么东西作为光源，但这个角度看起来似乎有些背光，确实可以看见里面堆积着一些东西，不过也只能看出一个轮廓而已。 有东西就值得进去，况且这还是一扇紧闭的门。 他又透过门缝四下望了望，没有发现任何类似门闩的东西，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甚至忍不住嗤笑出声，这是什么地方？通天秘境，会用门闩来锁门？ 自己还真是想进去想得没有脑子了。 任明空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头一次仔细打量起这扇对开大门来。 门的整体似乎是某种金属材质，上面镶了一些金和玉，刻有香草美人，落英修竹，以及一些不太看得出来形貌的图案，似乎是上古时期的动物或者别的什么有象征意义的符号。 四角包络了金丝的边框，同时金丝也延伸在门板上，勾勒出了所有图案的轮廓。 仔细观察之下，任明空虽然看不懂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还真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那是一处凹陷。 那处凹陷横跨门缝，分别印在左右两扇门板上，位置恰好是在最中间。 这个位置不能不说是相当巧合了，任明空伸手摸了摸那处凹陷，错落有致，纹路清晰，看上去像是一个对称的图案。 他一开始怀疑这个图案是青莲或者别的什么花，但是仔细对比之后发现不是。 想了半天，任明空也没得出个什么靠谱的结论，只能叹了口气，放弃了摸索，但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凹陷的位置和特点都不一般，很可能是开启这扇大门的关键。 就像是个钥匙孔，缺少一把对应的“钥匙”。 而能够完美嵌入那个凹陷的东西就是那把钥匙。 可是……任明空心念一转，没人规定开锁必须要用钥匙啊，何况还是这种没人看管的门，暴力破解它不香吗？ 任明空咧嘴一笑，抬手在空中一点，发出了开启储物空间的指令。 可是，他静静等待了十多秒，储物空间那熟悉的通道也没有打开。 坏了？被彻底屏蔽了？任明空惊疑地检查着通天机甲的状态，但是和之前一样，不管他怎么检查，也发现不了任何的异常。 在检查之中又过了十几秒，就在任明空以为储物空间在这里被彻底屏蔽了的时候，他的面前突然缓缓打开了那个熟悉的虚空通道。 储物空间开口的开启显得非常吃力，就好像在对抗着什么东西的收束力一样。 这一幕让任明空毫无疑问地确定了导致自己储物空间产生延迟的原因就在这扇房门后面，不管那是什么，都已经激起了任明空的好奇心。 他从储物空间中缓缓抽出了三米长的陌刀黑龙之爪，双手握住刀柄，激活了黑龙之爪的刀锋，瞬间那些小鳞片一样的锋利刀片就高频地颤抖起来，仿佛化作了一团雾气。 并不刺耳的嗡鸣声响起，任明空挥动着刀锋，一个斜撩，由下至上斩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没有使出全力，这一斩只是试探一下大门到底有多硬，要是会损伤黑龙之爪的话，那他就要考虑换个方案了。 刀光划过，就在陌刀的刀尖接触上大门的一瞬间，任明空眼前顿时一黑。 完了，玩脱了。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太平洋公海之上，那巨大的神灵遗体日夜端坐云端，神色平和温润，大氅随风而鼓荡，身周尽是天道自然的玄妙。 汤姆斯在这儿待了一晚上，带他来的那艘客轮早已按着原定航线驶远了，他现在在靠着那通电话安排来的快艇上。 快艇还带来了足够他消耗半个月的物资，按照他的要求，一切从简，全然一副要在这儿海上长住的样子。 不管是电话那头的人，还是他的妻子金妮都不太能理解他的行为。 但是就在刚才，汤姆斯捡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从天而降的，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空中，又落入海里，实际上，汤姆斯也没注意到这个人是怎么出现的。 反正他就听见了落水的噗通声。 费了好大劲，汤姆斯才终于把那个人给捞上来，除了那个人，他还捞上来一条体型巨大的狗，还有一只颜色挺漂亮的鹦鹉。 这是个亚洲人。 汤姆斯仔细检查了一下对方身上的衣服，好像还是个华夏人。 最让他惊讶的是，这个华夏人手里还握着一把三米长的长刀，他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式的武器，也许是什么来自神秘的东方国度的秘密。 总之那把刀看上去相当可怕，一看就知道是一件为杀戮而生的武器。 那个华夏人死死地握着这把刀，无论如何也不松手，即便晕了过去，落入海中也是如此。 但是汤姆斯并没有为此头疼，他没有告诉金妮和他的同伴的是，他执意留在这片海域，就是为了等一个可能会出现的人。 而现在，他觉得他等到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接私活 任明空醒过来时感觉头有点疼，晕乎乎的，浑身上下都有些难受，几乎就要干呕起来。 迷糊之间，他接过了旁边递过来的一瓶水，往嘴里灌了起来。 喝完水之后，他立马反应了过来。 这是谁在给我递水？ 本能的警惕让他瞬间强行清醒了过来，蓦地坐起了身子，右手传来的触感告诉他，黑龙之爪还在手上，便稍稍放了点心。 一个有着典型的北美血统面孔的人坐在自己身侧，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出头，身上首饰繁多，有股暴发户的气质。 汤姆斯看见任明空醒了过来，面露喜色。 “我在哪儿？你是谁”任明空揉着还有些沉重感的脑袋问道。 他说着边到处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一艘快艇之上，四周则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海面，大狼和五哥躺在快艇的尾部，还没醒过来。 好吧，第一个问题自己解决了，还在太平洋。 “我叫费尔·汤姆斯，先生，我看见您和您的同伴坠入海里，便驾驶着快艇把您捞了上来。”汤姆斯语气略微有一丝尊敬，他猜测这些超凡者中的强者多多少少有些怪脾气，自己态度好一点总没错。 当然了，他这话同时还有一点邀功的语气。 任明空虽然刚醒，但他并不傻，一个人驾驶着快艇来这公海上，还带着不少物资，说没有目的是不可能的。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任明空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汤姆斯啊了一声，说出了昨天看见任明空在神灵遗体旁边消失的事情，当时便决定在这里等等看。 任明空听完点点头，这个解释倒是很合理的，也与汤姆斯刚才语气里的邀功意味不谋而合，这个男人就是冲着认识自己来的，兴许心里还盘算着能不能捞点好处。 这种做法可不像个暴发户，虽然对方身上的打扮尽是一股子土豪味儿。 同时他的心里有些犯愁，自己能出入通天秘境的事情竟然被一个外国人给看见了，这事儿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他一开始没有遮遮掩掩自己行踪的原因，一方面是自信不会被注意到，另一方面是不怕被注意到。 因为即便那艘客轮注意到自己消失在通天遗体之外，也没办法确定自己是谁，正常离开秘境的话，自己直接踩着翼板就飞远了，谁在下面等着也没用。 但谁知道自己是晕过去掉出来的啊。 任明空苦恼地挠了挠头，百密必有一疏，真是好奇心害死猫，自己不去硬砸门的话也不至于被弹出来，现在倒好，门没砸开，人还被发现了。 怎么办呢……任明空看了看面前一脸紧张的汤姆斯，心里莫名起了一阵烦躁，我还没紧张呢你在紧张什么。 “华夏有句老话，以怨报怨，以德报德，你救我一次，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任明空语气古怪地说着，这半说破不说破的聊天真难受，想要什么就直说得了。 汤姆斯嘿嘿一笑，听到这话，商人气质展露无疑。 可他也并不是那是普通的商人能比的，否则也不会下这么大决心在这片海域等待任明空了，小商贩哪儿能混成他这样。 不过，只要是商人，就多多少少免不了会碰上商业竞争，若是公平竞争也还好，但如果是恶意竞争甚至下黑手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而汤姆斯碰上的，正是一次恶意竞争。 对方逼迫他签下公司转让的交易合同，说实话，如果价格合理的话，汤姆斯也不是不能同意，可是那个价格实在太低了。 所以他才带着夫人金妮来到这公海之上散散心，顺便躲一躲竞争对手的纠缠。 他本来也在发愁究竟该怎么接下这一招。 但在看到任明空的那一刻，他有了想法。 他来自大漂亮国，国内并非没有自由的超凡者，实际上，在他们那里，就没有一个统一的组织，闲散超凡者很好找，甚至在万灵网上明码标价可以雇佣。 但这里存在两个问题。 一是汤姆斯的竞争对手那边也有超凡者，是对方过命的朋友，也正是这名超凡者逼着汤姆斯签合同。这意味着如果想要应付过去，那起码也要找一个与对方实力相当的超凡者才行。 问题二就是这了，对方是一名实力强大的d级超凡者，而在万灵网上，雇佣一名d级超凡者的价格是相当高昂的。 若是去雇佣d级超凡者，那汤姆斯还不如签了合同来得痛快一点。 这里不得不提到全球的超凡世界格局，虽然陆行之已经晋升了a级，并且各大顶级超凡组织的领袖基本都拥有b级的势力，但超凡世界真正的中坚力量仍然是c级和d级。 更确切地说，就是d级。c级超凡者在各大势力中也属于极其稀有的存在，与普通人的世界相对比的话，c级超凡者就好比各省各州的最高领导人。 所以汤姆斯想雇佣d级超凡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需要的不仅是金钱，还有渠道。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挡下这一次麻烦？”任明空听完了对方的叙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应付一个d级超凡者，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大漂亮国毕竟属于灰色议会的地盘，天外天常年与灰色议会关系紧张，自己去那边打架好像不太合适。 汤姆斯见任明空在思索，便知道事情有戏，忙继续说：“是，也不让您白帮忙，会有二十……三十万美元的报酬。” 他本来想说二十万，但咬咬牙又加了十万。 二十万，这个数字在万灵网属于只够让d级超凡者出手一次的价格，而汤姆斯需要的是对抗另一名d级超凡者，起码需要八十万。 任明空倒是不太清楚这方面的行情，他手里虽然有万灵网的实体账号，但并不怎么经常登录。 他总觉得这个网站有问题，不管是它那简单到近乎简陋的界面，还是歪歪扭扭极富致幻性的文字，又或者是上面那些注定拿不到台面上来说的交易，都让任明空不愿意接触。 况且这个网站在国内还极其罕见，这意味着天外天是不愿意见到它的。 乍一听到三十万美元的报酬，着实把任明空吓了一跳，d级超凡者的身价这么高？他现在虽然还没在天外天任职，但是听肖凤仪校长说他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十万而已。 而且这还有汇率的差距。 看来还是自己赚钱来钱快啊。任明空忍不住感叹，打工人哪儿有出头的日子。 虽然这个价格很诱人，但是任明空也不是很需要钱，再加上里面存在的风险，让他有些犹豫。 汤姆斯看出了任明空的犹豫，还以为是自己开价不够，有些着急，他可不咋清楚各大超凡势力之间针锋相对的事情。 “您……” 他一句话还没说个头，就被任明空堵了回去：“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汤姆斯问道。 任明空想了想：“这样吧，你给我一百万……” 汤姆斯听到这个报价脸色一变，一百万？还不如去万灵网上雇佣本地的超凡者，这个华夏人不会是打算翻脸不认人吧？ 但是任明空的话还没说完，他接着说道：“……我帮你搞空你的竞争对手的资产，让你直接兼并他们，你看如何？” 他不太清楚这里面的门道，所以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 乍一听，似乎对抗一名d级超凡者远没有他刚刚所说的事情难度大，但是任明空却有自己的依靠，那就是渗透专家。 这方面的事情，交给渗透专家，绝对一点问题都没有。 小蜘蛛是不负“专家”之名的。 汤姆斯听完任明空的话，面色呆滞，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华夏人在说什么。 他在开玩笑吗？ 汤姆斯不是超凡者，他也不清楚超凡者之间的战斗有多麻烦，但是他很清楚想要直接吸纳对家的资产需要多大的能力，起码需要超过其总资产十倍的金钱来运作，才能够轻易撬动他们的根基。 这和超凡实力无关了，单纯就是商海的博弈。 汤姆斯忍不住惊讶地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华夏人，难道这还是个富豪？ “您认真的？”他有些犹疑。 任明空嗯了一声，旋即又摇摇头：“不过现在不行，这事儿得去你们国内办，但我现在不能去，得走正规流程出国。” 这都是屁话，他只是想回去考虑考虑，主要是看看天外天对灰色议会的态度。 汤姆斯闻言，面上露出喜色，他也不是特别急，而且任明空的提议在他看来有些太不可思议了，他也要考虑考虑。 见汤姆斯没别的事儿，任明空转向了船尾的大狼和五哥，它们也被秘境弹出来的力量给打晕了过去，自己当时穿着通天机甲，机甲替自己吸收了一部分冲击力，所以醒得早一点。 而机甲，则在自己被弹出来之后自动收回到了胸口的挂坠里。 “留个联系方式吧，我等眼下的事情处理完了就联系你。” 第二百一十六章 深夜访客 第二天，蓉城，秋风萧瑟，落叶纷纷。 任明空边玩着手机，边将诸天记录仪塞进了纸盒里，快递员将打好的单子贴上了上去，递给了任明空快递的查询单。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请问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快递员把贴好快递单的盒子放到了车上，不假思索地回答：“今天有点晚了，得等明天那趟车，大概四天左右到吧。” 任明空“噢”了一声，道了句谢谢，便准备回楼上去。 快递员叫住了他：“先生，我看您快递的物品好像有些贵重，请问您需不需要保值服务？” 诸天记录仪那模样，晶莹剔透之中又有无数细微的线条交缠，看上去确实像奢侈的装饰品，这种东西要是在快递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挺麻烦的。 保值服务就相当于是买个保险。 被叫住的任明空果断摇头：“不用，谢谢了。” 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玻璃球，就算丢了，诸葛关灯也能凭借感应找回来。 毕竟它本身就是一个超级的信息纠缠聚合体，这种东西在诸葛家的人眼里比黑夜里的萤火还要显眼。 任明空懒得再跑一趟京城，所以干脆选择用快递邮寄。 其实主要还是怕裴湘湄。 那个女人实在让任明空有些头大，也不知道诸葛明亮到底怎么跟她相处的。 任明空边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边一步一晃悠地往楼上走，他下楼的时候穿着拖鞋，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极了小混混。 昨天回来之后，任明空擦干了大狼和五哥便直接扑在床上睡了一觉，今天一起床便已经是下午，在手机上叫了个上门取快递的服务，把诸天记录仪给还了回去。 再探通天秘境的收获并不多，实际上可以说是毫无实际的收获。 那片树叶不知道是干嘛的，还被大狼给吸收了，地下宫殿里也只找到俩瓶子和一袋种子，那扇门后倒是有东西但没打开。 莲池那里的收获也不好说，得等诸葛关灯给自己回复。 总的来说，唯一对自己有价值的收获好像也就是小妖精们送的那些果子了。 五哥找到的种子连同诸天记录仪一起给寄了出去，任明空不会种，留着也是浪费，干脆送个人情，省得诸葛明亮在背后编排自己抠门，说什么借东西不给利息。 在诸葛关灯的耳濡目染下，任明空即便没怎么与诸葛明亮交流，也深刻地坚信了对方是个刻薄鬼。 蓉城在大部分时间里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每个季节的特色都很明显，除了春季。 别的城市的春是花姑娘，但蓉城的春是个疯婆娘。 而秋季，在蓉城的四季里向来是最稳定的，每年都是那个样子，秋风吹一吹，冷雨下一下，既不沁人，也不恼人。 任明空挺喜欢秋天。 “詹姆奔地府~莉莉见阎罗~只剩哈利波特人一个……” 他唱着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离谱京剧唱词，趿拉着拖鞋一步一步上了楼。 刚一推开虚掩的房门，任明空顿时感到一阵不对，敏锐的直觉在向他报警。 秋季带来的凉爽和倦怠心态立刻一扫而空，任明空的眼神一瞬间就警惕了起来，神色凝重地打量向房屋里。 那让他不安的感觉是从客厅传来的。 大狼和五哥这会儿还在睡，它们一般都睡在任明空的房间里，开着空调，这个天气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点冷。 任明空谨慎地走进客厅，这里并没有入侵者。 但是茶几上却多出了之前没有的一样东西，那是一张信笺，纸张是很古老的手作工艺，上面扎染了一些优美中带着一丝诡异的花纹。 上面的内容很简短，只有一行字： 明日子时三刻，我来找你。 就这么一行字，没头没尾，任明空看得有些懵，他翻来覆去研究了几遍，确定这张信笺上没有别的附加信息，自己也没遗漏其他的东西。 这是谁给自己的？能在大白天这么来无影去无踪地出入自己家，还犯得着明天大半夜跟自己约见？ 唯一可能是些线索的就是手里这张奇怪的信笺本身了。 不管是它罕见的制作工艺，还是那些古怪的花纹，都透露着一丝不寻常。 任明空从中嗅到了点什么。 明晚子时三刻来找我……这人是胆子大，还是有把握。 既然是说来找他，那地点自然就是在任明空的家里，显然是没什么恶意的，否则任明空一旦提前做好布置，那不管是谁来，任明空的弹幕都能让他都有来无回。 最让任明空疑惑的是，究竟是谁要见自己。 他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也没发现自己可能认识的这样的人。 管他呢，等明天晚上就知道了。 …… 第二天，深夜，任明空把大狼和五哥赶回了自己房间，还把电脑给它们打开，让它们自己玩着不要出来，这俩真的是越来越像肥宅了，天天只需要一台电脑就能过活。 而任明空则端坐在客厅内，穿着睡衣，不太正式的样子。 可是他却相当正式地泡了一壶茶，袅袅白雾从壶口升起，下面的小火炉燃着红彤彤的火苗，煤炭时不时炸出一颗火星。 手法什么的，任明空不在乎，反正他觉得正式就行了。 他还特地把茶几给搬开了，给火炉留出了位置。 在一旁，客厅的落地窗外，轻纱薄雾的天空中悬着一钩弦月，今天的月亮有些过分的明亮。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了落地窗前的窗帘，但是风没有就此停歇，反而越吹越大，窗帘下摆的坠子相互击打，叮当作响。 任明空提起了火炉上烧开的水壶，开始往茶盏里斟入滚水，片片茶叶在水流的冲击下翻卷舒展，很是好看。 窗外风止，任明空对面的沙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任明空没有理会，继续专心于手上的事情。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呵呵，鄙人很喜欢你们的这首诗，即便不太应景。” 任明空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端坐的那个身影。 他身着和服，仿若浮世绘中走出的人物，腰间别着一个木槌和一把雪山风光的小扇，脸上覆着一张夸张又诡异的面具。 大天狗。 第二百一十七章 猫又 在看到那张荒诞的大天狗面具时，任明空的心里狠狠地震动了一下，手上斟水的动作也为之一滞，洒出来了一点水花。 他想过这位神秘的深夜访客可能是谁。 国内隐秘的强者，神宫之主，与青城山封禁有关的人，又或者伊薇薇，呃……伊薇薇就算了，她如果来找自己，大概会直接冲进来。 但无论如何，任明空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想法往鬼怪红莲上面偏。 大天狗……b级强者。 任明空脑海里此时疯狂循环着“b级”这个词，难怪对方如此坦率大胆地约见自己，原来如此。 他回想着记忆中大天狗做过的事，通天秘境内一击重创通天恶念、紧那罗秘境内在苏晓椿的提示下追踪自己失败、与于成礼交易并将力量给予于知一…… 这是一个既神秘又可怕的人，谁也不知道他那副面具下究竟是谁，不知道他上一刻在哪里，下一瞬又会前往何方。 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这个问题甫一出现，就被任明空直接抛到了脑后，大天狗想找到自己其实很容易。 对方的主要活动范围似乎始终就在华夏境内，而非岛国本土，鬼怪红莲虽然扎根于岛国本土，但他们整体上却是一个在全球范围内活动的组织。 大天狗见任明空不说话，便兀自端起了茶盏，面具后的双眼审视着茶盏中的茶水：“手法差了点啊，鄙人学习过华夏的茶道，很是钦佩茶圣陆羽。” 说完，他轻轻掀起面具的下半张脸，嘬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并不介意其温度。 拉下面具，大天狗捧起茶盏在手中旋转，打量着其上的花纹，这是岛国的茶道习惯，用茶过后需要用赞叹的眼光打量茶具。 靛蓝色的茶盏在大天狗的手上转了一圈，但任明空依旧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大天狗很有耐心，并不催促面前的神色严肃的任明空。 两分钟后，大天狗缓缓喝完了手中的茶水。 “你大可放心，鄙人没有对你出手的想法。”大天狗终于主动开口说道。 对此，任明空并不意外，在蓉城这种华夏腹地，大天狗要是敢对自己出手，他极有可能也得留在这里。 而且对方要是想杀自己的话，昨天就动手了，哪儿用得着这么提前告知？ 任明空注意到大天狗的汉语说得非常娴熟，但口语上仍然带了一些对方母语的习惯，例如“鄙人”这样的自称，在现代汉语使用上是极其罕见的，反倒是苛求礼貌的岛国人较为常用。 对方已经挑开了话匣，自己不能再以不变应万变了。 “你找我，所为何事？”任明空沉声问道。 大天狗压着嗓子笑了笑，他的声音很是普通，甚至有一丝沙哑，单从声音上听的话，根本与鬼怪红莲最强超凡者之一“大天狗”联系不起来。 “鄙人关注任君其实已经有段日子了，任君应该有所察觉。” “任君”的称呼搞得任明空愣了一愣。 一是没反应过来大天狗依旧使用岛国的口语来称呼自己，二是没有料到对方会用敬称。在地位尊卑异常严格的岛国，敬称是很能代表态度的一系列词汇。 大天狗称呼自己“任君”，也就是说对方似乎有与自己交好的意思。 这可惊住了任明空。 他放下了茶盏，已是无心品尝自己难得斟的一次茶。 “鬼怪红莲大天狗的名号，我也是早有耳闻，但我不过是小小的d级超凡者而已，不值得你多加关注。” 不能被大天狗牵着话头走。 这是任明空在浑身上下都在紧绷的时刻想到的唯一一件事，于是他抢在大天狗前面再次开口：“于家的事情……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相比于任明空的神色紧张，大天狗倒是泰然自若。 “呵呵。”他很是耐心地解释道，“鄙人对于家的渗透大约是两年前开始的，当时想的是在华夏腹地埋一颗钉子，后来任君你出现在了鄙人的视线内，便明确了目标，打算观察并接近你了。” 任明空为之哑然，大天狗这段话表露了太多的信息。 但其他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挑开的话题，却又一次回到了自己身上。 甚至反而又深入了一步。 他望向那张荒诞的鬼怪面具后的双眼，想从中找到任何一丝高高在上的谑笑，可是却只看到平淡的一双眼眸。 他真的不是来威逼自己的。 他就像夜访故友的风尘旅客，借着一两点月色，饮上三四杯清茶，待到月上梢头，便起身拂衣乘风而去。 任明空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你到底关注我什么？” 窗外凉风乍起，吹动树枝树叶莎莎作响，深秋气象已有了催人心恸神伤的意味，但这风却来得有些突兀。 大天狗往窗外看了一眼，似乎有些遗憾。 “鄙人不能多留了，望任君见谅。”大天狗站起身来，毫无眷恋之意。 啊？任明空有些反应不及。 虽然自己也不想与对方继续这样面对面共处一室，但突然要走是怎么回事？看大天狗那个反应，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逼着他不得不离开？ 突兀的风…… 他要被发现了？ 大天狗并没有解释太多的意思，他站起身来，微微震了震袖口，伸手进怀里，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黑布包，递到了任明空面前。 “这个，是鄙人给任君的见面礼，礼物虽轻，但情义深重，请任君收下。” 大天狗的客气如同一根蜇人的刺，每一次都让任明空身心一震，不敢随意应言。 他犹豫了一下。 大天狗往前倾了倾身，又向前递了递，似乎任明空不收，他就要这样耗着。 咬了咬牙，任明空伸手拿起了那个黑布包，里面的东西凹凸不平，手感说不清楚。 大天狗面具下的脸似乎是露出了一个赞许的微笑，不再多说，转身走到了窗外阳台上，在任明空震惊的目光中震开了背后漆黑的双翼。 “对了。”他转过头来，语气漫不经心，“陆家胡同那几位，其实各怀心思，任君可不要入了某人的彀中去。”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宽大羽翼便猛地一振，消失在了任明空的阳台上，没有留给任明空任何阻拦的机会。 任明空维持着伸手阻拦的动作，几秒后才缓缓收回。 对方最后那句话，分明就是故意留到最后才说的，之前那么多时间不说，偏偏留到要走的时候告诉自己，也不给自己任何询问的机会。 鬼怪红莲的首领之一的大天狗，深夜造访自己一个天外天编外人员，其中究竟是何原因，实在难以探知，任明空才不信对方真的只是半夜来跟自己聊聊天。 大天狗绝对是带着目的来的，但是他表现出来的姿态实在太具迷惑性。 不过，不管他想干什么，他也确实表现出了不小的诚意。 从头到尾大概交代了对于于家的渗透，以及对于自己的关注，甚至任明空怀疑他就是从白狐一事开始注意到自己的。 白狐之后，鬼怪红莲曾表示“不追究”，可是在紧那罗秘境内却显然在找自己。 看起来，那时的“寻找”确实不是为了追究，而是单纯为了自己。 但是自己凭什么？凭什么被大天狗关注？ 难道在通天秘境内潜入宫殿时被大天狗发现了？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陆家胡同那几位各怀心思……陆先生与诸葛明亮？大天狗在说什么疯话，天外天的两位创建者各怀心思？ 任明空嗤笑出声，可是……他明知这是大天狗挑拨的计策，却也忍不住往深处去想。 于是，渐渐的，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被“算计”了，而且是很多次。 最典型的例子就在青城山那次。 以诸葛明亮的手段和他对那件事的关注程度，他不可能算不到于知一在找自己，但是他不但不加以提醒，反而刻意逼迫自己逆反他的安排。 是的，任明空此时认为诸葛明亮当时强行命令自己赴京就职，并非安排疏漏，而是故意。 这样一来，自己就必然会陷入面对于知一的危险之中。 然后再由裴湘湄出面解除危机。 这或许是巧合，也或许真如自己所想，真如大天狗所说。 任明空苦笑着，不得不承认这位鬼怪红莲的大妖着实有手段，自己明明已经足够警惕，仅仅是与他聊了几句话，就已经被攻破了心理防线。 念头已经萌生，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任明空轻轻叹了口气，窗外的怪风已经停歇，大天狗的身影也早已消失。 那个神出鬼没的b级强者，不知道在华夏有多少布置。 任明空异常复杂的眼神从窗外收回，落在了身前的黑布包上。 这是什么，是今天晚上所有事情的答案吗？ 他伸手解开了缠绕在黑色布包上的绳索，这是一种手搓的麻绳，结成了注连绳的模样，这种绳结在岛国代表着阴阳界与人间界的分隔。 解开绳索，任明空掀开了裹得很严实的布匹。 终于，他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面具，大妖，猫又。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神秘文件夹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十二月底，深秋的风很快吹落了一树枯黄，可是蓉城向来是不会下雪的，即便是冬天最冷的时候。 城西山中，灵能学院所在。 任明空和诸葛关灯以及冯元熙肩并肩地走出了教室。 虽然三人齐步并排，但神情姿态却截然不同 任明空双手枕在脑后，眼神颓废脚步虚浮，仿佛昨晚被掏空了身子，不管看见谁都是一脸摆烂样，一副“啊对对对~”的表情。 诸葛关灯的脸上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刚才上课的时候，连老师都不太愿意转向他讲课，那张臭脸真的是谁看了都觉得不妙。 不用说，这家伙又与哥哥吵架了。 他俩即便分开两地，相隔十万八千里，吵架也如同每天必修的仪式一样，没一次落下。 三人中，最正常的是冯元熙，相貌精致得如同虚拟人物一样的他，站在任明空和诸葛关灯的中间，手里抱着书包，云淡风轻。 这仨站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有所揣测。 “不是，我说两位。”冯元熙终于忍不住了，自己两侧传来的独特且极具影响力的气压实在太让自己难受了，“你们要不注意一下咱仨的形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三个关系复杂呢。” 任明空微微仰着头，眼皮耷拉着，瞥了冯元熙一眼：“昨晚上谁折腾我到那么晚？” 他这话一点也没收声，路过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纷纷投来惊叹的眼光，甚至有几位似乎还想上来聊两句。 冯元熙一口闷气上头，差点想抡起书包揍任明空一顿。 任明空侧身作势要躲，发现冯元熙只是装个样子，便也懒得躲了。 算了算日子，眼下圣诞节就要到了，任明空虽然不过这种洋节，但找个借口放松放松的想法却是不缺的。 除此之外，诸葛明亮承诺自己的日子似乎也到了。 承诺的内容是诸天记录仪的解析结果，里面的信息纠缠着许多无关的东西，以及混杂了通天秘境的干扰，诸葛关灯有心无力，便交给了哥哥去解析。 但前段时间诸葛明亮比较忙，便往后推迟了半个多月。 不过……任明空隔着冯元熙瞥了一样诸葛关灯的臭脸，决定过两天再问他。 三人走下教学楼的楼梯，他们刚刚上课的教室在三楼。 说实话，以他们的实力和出身，或许其实都不怎么需要再停留在灵能学院了，就像施元镜一样，那个小姑娘已经很久不来上课了，听说一直跟着她师父陆先生在修行。 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一个个的都是修炼狂。 但这三位可不是，简直一个比一个会摆烂。 三人此时正琢磨着人生中的两大难题之一：这顿饭吃啥。 至于两大难题的另一个……那就是下一顿吃啥。 可是他们刚刚走出教学楼，还没决定好一会儿去食堂二楼还是三楼，就被一个人影给拦了下来。 “肖校长？”三人看着眼前魁梧高大的身影，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 肖凤仪背着手，挺拔的身姿尽显军伍仪态，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遍，开口道：“三位，有没有空去办一件事？” 任明空、诸葛关灯和冯元熙闻言均是一愣，对视了一眼后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他们坐在肖凤仪的办公室里，手上各拿着一份硬壳文件夹，文件夹上用一次性封条封得严严实实，没有被任何人提前拆开过。 肖凤仪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他戴了一副墨镜，看上去分外严肃。 空气中的正式感也弥漫到了刚才还吊儿郎当的三人身上，此时即便是最没个正形的任明空也正襟危坐，等待肖校长解释这些文件夹。 “各位。”肖凤仪清清嗓子，墨镜后的双眼有些锐利，“你们现在手上都拿到了一份文件夹，里面写着这次任务需要你们去做的事情。” 冯元熙举了举手，似乎想问什么问题。 但是肖凤仪却直接摇摇头：“不管你们有什么问题，都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你们各自的文件夹里写的都是什么内容，这是从京城天外天总部传过来的东西，尹和亲自处理，我也没有权限查看。” 这话说得三人有些震惊，纷纷带着讶然的眼神重新仔细打量起了手中的文件夹。 任明空手中的文件夹在侧面用宋体小楷写了一个小小的“任”字，以此表示这份资料需要交给他。 但是除此之外，便再看不出然后多余的信息。 到底是什么任务，搞得这么神秘？ 任明空简直一头雾水，与分坐两旁的其他两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同样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懵逼和疑惑，即便是诸葛关灯也是如此，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从诸葛关灯手上的姿势来看，这家伙刚刚绝对掐算了一次，显然没有收获。 肖凤仪其实同样很无奈，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出来，还非得瞒着自己，让三个小家伙去办。 “我的任务，就是亲手把这三份文件夹交到你们手上。”肖凤仪指了指那些文件夹，“接下来的事情，就靠你们了，走出我的办公室的那一刻，你们的任务就算是开始了，诸葛关灯回寝室，任明空和冯元熙直接回你们各自的家里，回去之后再打开文件夹。” 于是三人莫名其妙地被喊了过来，莫名其妙地拿了三份文件，又被莫名其妙地赶了出去。 “这什么情况？”任明空挠着头问诸葛关灯。 诸葛关灯刚刚换着法儿已经算了好几遍，但得无所得。不过从这几次的失败中，他多少也品出了一点东西。 “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一定有我哥插手，这种屏蔽天机的方式太像他的手笔了。” 肖凤仪嘱咐任明空和冯元熙回家，而让诸葛关灯回寝室，似乎也是佐证了这一点，防止他回去找诸葛明亮打探情况。 “既然这样……” 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都眼里看出了好奇与探索的欲望。 “……那就开始这场游戏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船 任明空回到家中，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将文件夹拍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面，抱着胳膊凝视着文件夹，仿佛想从那平平无奇的外壳上看出天地至理来。 大狼和五哥凑了上来，后者闻了闻文件夹的味道。 “这是啥？” 任明空瞥了好奇的两只一眼：“菜谱，《如何烹饪天天只知道吃啥也不做的狗和鹦鹉》。” 大狼和五哥毫不尴尬地笑了笑，灰溜溜地回了房间去，跟任明空相处这么久了，它们也知道这二傻子不想说的话是问不出来的。 坐了几分钟，任明空眼睛都看涩了，也没把文件夹看出什么花样来。 他倒不是真想凭借一腔正气凭空搞懂这事儿到底缘起为何，之所以坐这么久，是在等冯元熙。 这是三人分开前商量好的，为防止文件夹内有什么特殊的布置，最好回去以后开个视频聊天再一起打开，至于文件夹的内容能不能互相传阅，那就看里面的信息怎么说了，反正肖校长也没说不能告诉其他两人。 这个建议是诸葛关灯提的，他说如果真是他那心思缜密的老哥的手笔的话，不能不从现在就开始认真准备。 毕竟肖校长已经说了，当他们三人走出办公室门的那一刻起，任务就开始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冯元熙确认已就位的消息出现在了他们三人的聊天群里，任明空微微正色坐直了身子，加入了群视频通话。 诸葛关灯和冯元熙的脸各占了一半的屏幕，两人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好了？“诸葛关灯看了看两人。 任明空和冯元熙都点了点头，他们的手已经放在了文件夹的封条上，揭起了一角，准备撕开。 ”开吧。“ 嘶啦。 三人同时撕掉了文件夹上的封条，翻开硬质塑料壳，看向其中的内容。 任明空手里的文件夹内装了不少东西，首先是一沓打印纸，上面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抬头是”最高决策部“的五个大字。 他挠了挠头，怎么看怎么觉得所谓最高决策部是什么凭空杜撰出来的东西。 暂时放下那沓打印纸，任明空先研究起了那些零碎的杂物。 所有的杂物都被装在塑封袋里，以确保不会被其他人接触到。 首先是一对黑色的肩章，每一个上面都绣着一条橄榄枝和两颗金色的星星。 然后是一枚颜色深重的大烟斗，是石楠木根的材质，工艺考究，花纹极其漂亮。 再下一件是一副华盛顿时期发行的错版硬币，数量不多，但从小到大的面额都一应俱全。 倒数第二件是一本军官证，表皮磨损程度肉眼看见，由于装在塑封袋里，任明空便暂时没去打开它。 最后则是一块奇怪的黑色石头，隔着塑封袋看上去像是石墨的材质，表面很是细腻，还有一点点滑，但是它的形状却不是石墨那样的层状结构，反而有些像是一些陨石。 这就是全部的杂物了，任明空略略地扫了一眼，大概能看出来前四件都是属于某个海军高级将领的私人物品。 至于最后那块黑色的石头则实在有些突兀。 他抬头看了一眼屏幕，冯元熙和诸葛关灯两人脸上的神色各不相同，看来他们也收到了奇怪的东西。 然后任明空拿起了那沓打印纸，”最高决策部“五个大字实在有些碍眼，他直接看向了内容，在最开头有一行红色的小字：以下内容阅读至”到此为止“字样，请勿擅自阅读剩余资料。 他接着往下读。 五分钟后。 啥玩意儿……任明空越看越无语，注视着段末的”到此为止“四个字，强行忍住了心中继续往下读的冲动，抬起头来看向了屏幕中的冯元熙和诸葛关灯。 冯元熙看上去已经百无聊赖地等了很久了，不过诸葛关灯还在埋头阅读自己的内容。 这家伙的阅读速度一向是最快的，现在竟然还在看，他的内容似乎很复杂？ 又过了两三分钟，满头大汗的诸葛关灯终于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如任明空猜测，他手中的资料确实是三人中最复杂的那份，以至于他看着看着心里就开始骂娘。 ”如何？“任明空扫了两人一眼，和刚才一样，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冯元熙扯了扯嘴角：”很扯淡。“ 任明空点点头：”岂止是扯淡。“ 两人一起看向诸葛关灯，这家伙还在踌躇，眉毛都快要拧成了麻花，终于，他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觉得我被针对了。“ 视频聊天中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几秒钟，实际上，不止是诸葛关灯，其实他们每个人都对自己手里的资料产生了或大或小的怨念。 ”我先说吧。“任明空将身子陷在了沙发里，一副咸鱼的模样，”我拿到的文件……要求我明天搭上一艘从澳大利亚出发的环球游轮，并且在三天之内取得船长的信任，至于我的身份，文件内不让我多说。“ 说完，他眉毛动了动，甩给诸葛关灯一个眼神，示意自己讲完了。 诸葛关灯会意，点点头，虽然他的资料最为复杂，但他在刚刚任明空陈述的期间已经捋清了脑海中的思路，把能告诉两人的内容都挑了出来。 ”我的任务是前往我们北欧盟友的首都，五海之港。在那里我需要尽可能地使用合理合法的手段聚敛尽可能多的资金，起码需要这个数。“诸葛关灯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也不说单位，只管让两人去猜，”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发展出足够的人脉和渠道，至于用来做什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第一部分没有告诉我。“ 他大概也是有一个伪装的身份，但是和任明空一样不便说出来。 两人讲完自己的内容，纷纷看向了冯元熙。 冯元熙从任明空讲述开始就显得有些呆愣，到诸葛关灯讲完也还是这样，就好像两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出乎他的预料之外，这也是刚才任明空没有示意他第二个发言的原因。 ”说吧，你的是什么？“ 冯元熙张了张嘴，嘶地吸了口气，他意识到好像自己手里这份有些不太一样。 ”那个……我的任务和任明空的有点相似，也是去一艘大型游轮上，不过……“冯元熙有些吞吞吐吐，“不过我没有额外的伪装身份，文件上只要求我不要使用超凡能力就行。” 描述有些模糊啊。任明空摸了摸下巴：“大概是做什么，会不会跟我是同一艘船？” 冯元熙摇头：“应该不是，我们时间对不上，至于做什么，呃……没说，只让我玩就行了，不需要刻意做什么事，就当旅游。” 任明空、诸葛关灯：“？”差别对待是吧。 尤其是诸葛关灯，看了看自己手里厚得跟一本书一样的文件，再对比一下冯元熙理直气壮说出来的“让我玩就行了”这六个字，顿时有种吐血的冲动。 虽然冯元熙说时间对不上，但任明空还是不放心，毕竟时间对不上也不一定就不是同一条船。 那块黑色的石头不是什么陨石，而是一种易容的设备，算是天外天最新研发的“人造超凡物品”，功能有限，但非常好用。 也就是说任明空需要易容成别的模样，任务中又明确要求了不能在任务过程中与队友接头或是暴露自身身份，诸葛关灯那边大概也是这样的要求。 这样一来，如果冯元熙与自己是在一条船上的话，那或许就会发生一些变数。 于是他开口问道：“你那艘游轮的船舶识别号是多少，可以说吗？” 这么问是因为任明空自己的任务中是不能告知队友自己所处游轮的船舶识别号的。 不过冯元熙却没这个顾忌，他甚至都不用伪装身份，对于任明空的问题，他翻了翻手中的文件，报出了一串数字和字母组合的号码。 还真不是同一艘。任明空微微点头，刚想说话，便看见诸葛关灯诶了一声，一张大脸凑近了手机屏幕，开始搜索起了什么东西。 “有什么问题吗？”冯元熙见状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诸葛关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查找着。 过了几秒，他看着手机上搜索出来的结果，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片刻，随后顿时爆笑出声，刚才所有的怨念都消解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冯元熙越发紧张，任明空则是一脑袋问号：“怎么了？崇明的任务有这么好笑？” 自从知道冯元熙的道号后，任明空也顺口叫了起来，他是最懒的，能叫两个字就绝不多说一个字。 诸葛关灯好容易止住了狂笑，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有些同情地看了冯元熙一眼，解释道：“那个船舶识别号代表了一家很特殊的船舶公司，你们知道他们专营的是什么吗？” ”什么？“ 诸葛关灯略带怜悯地摇摇头：”他们的航船只接待男性乘客，并且房间内东西齐全，这么说你们能懂这家公司的成分了吧？“ ”东西齐全“这四个字，诸葛关灯咬得很重。 ”说白了，那是一艘满载gay的船。“ 冯元熙愣了两秒： ”啊？！“ 第二百二十章 哈维·尼亚 一天后，华夏沪市，港口。 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提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走入了安检，他脸上遍布着深深的皱纹，皮肤粗糙，像是常年遭受海风的吹拂，深陷的眼窝中，两颗有着大海一般深蓝色瞳孔的眼珠镶嵌在内，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一眼就望见海平面的尽头。 他叼着一枚实木的烟斗，但没有点燃，因为这里是不允许吸烟的公共区域。 这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将军，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古怪，那是常年在船上养成的习惯，为了保持重心而不被汹涌的海浪弄摔倒，每一个熟识海上生涯的水手都会养成这样的走路习惯。 港口的海关安检人员并非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但凡这样的老将军，手提箱里往往都有那么一两件危险品，所以也会被视作重点检查对象。 当然，如果对方持有相关的合法证件，那也没什么问题。 ”先生，您的行李箱需要拿到这边抽查一下。“戴着白色手套的安检人员脸上挂着适度的微笑，他可不敢对这样的老将军不客气。 老者沉稳地点了点头，跟上了安检人员的脚步。 行李箱被拿到了一个封闭的房间内进行”随机“抽查，老者是行李箱拥有者所以被允许入内，并且他也要接受一个全身的检查。 很快，行李箱被打开翻找了一遍，出乎安检人员的意料，这位老将军并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品，倒是有一套奇怪的硬币，看上去对方好像还是名收藏家。 ”感谢您的配合，您可以登船了。“安检人员最后查看了一眼这名老者的海员证和签证，便示意对方没问题了。 老者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和证件，礼帽地点点头：”好的，谢谢。“ 他的声音沉重浑厚，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他大声呼喊，那即便是在狂风大作的暴雨夜，也能让船上的每一个船员都听得清。 老者提着行李箱离开安检室，继续望登船入口走去。 在港口，停靠着各式各样的船，快艇、渡轮、客轮和货船，以及小渔船也时有出现。 这是一个吞吐量极其庞大的海港，能够轻易泊下一千六百总吨的船只。 其中自然也包括许多环球航行的游轮，它们会寻找航线上所有可供停靠的港口进行补给，同时也给船上的乘客下船游玩的机会，当然，前提是他们办理了相关签证和入境手续。 老者要登上的就是这样一艘游轮，他循着指示牌，向着一艘大型游轮走去。 这是一艘在这条环球航线上服役了二十年的游轮，正直壮年，甲板和发动机刚刚才进行了一次保养。 老者走近舷梯，像工作人员出示了自己登船的一系列证件，其中包括了军官证。 工作人员是港口的人，业务熟练，从上到下迅速翻看着证件，并核对网上的信息是否一致，边看边抬起头来打量这位乘客，确认照片与本人无误后默默点了点头。 他最后拿起来的是军官证，这东西他见得也不少，并没有多惊讶。 但这只是一开始。 在他翻开那本军官证后，他的眼神便怔住了。 上面写着眼前这位老者的姓名、服役时间与军职，以及一系列信息。 老者叫哈维·尼亚，这是一个极富古典气息的姓氏，似乎只出现于那些流传在人们口中的故事里。 至于老者的军职，则是海军中将。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支军队的将军，但只要沾上“将”这个字，那职权都不会低，这是存在于所有人心里的共识。 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将证件还给哈维·尼亚：“哈维先生，请您登船，您的房间号在登船证明上。” “好的。”老者点点头，走上了舷梯。 走在舷梯上时，老者看见了这艘船的名字：冰山女士号。他微微驻足，似乎是在向这样一艘重量级的游轮致敬，这是每一位海上人员都会有的本能。 随后他继续顺着舷梯往上走去，但没走几步，他便感受到一道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自己身上。 顺着目光的方向看去，老者看见了一个男人。 在冰山女士号的首楼甲板上，一个魁梧的身影望着登船的所有人，他站在这里已经半个小时了，实际上，自从冰山女士号停泊在港口开始，他就一直站在这里，注视着全局。 他叫希尔伯特，是这艘船的船长。 沪市港口这一站他已经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这条环球航线自从开通以来，他便在其上来来回回。 但每一次来，他都会由衷地感慨这里的变化真是一次比一次大。 希尔伯特把玩着一支粗大的雪茄，却没有点燃，这是他为自己立的规矩，冰山女士号靠岸停泊期间不允许抽雪茄。 谁也不知道他立这个规矩究竟是因为什么。 希尔伯特注意到了一名老者，他看着对方从港口走向自己的船，并向舷梯旁边的工作人员出示了所有的证件，最后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将检查完的证件还给了老者。 在海上，眼神是相当重要的。 作为一名海员，你可以没有手，可以没有脚，但绝对不能没有一双如老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希尔伯特敏锐地察觉到了老者拿出的那些证件中的军官证，结合工作人员的态度，希尔伯特不难猜到那名老者是一名等级不低的军官。 他毫不避讳地注视着老者顺着登船，偷窥是小偷的行径，光明正大地打量并非什么不好的事情。 毕竟这样一名高级军官登上自己的船，作为船长，希尔伯特无论如何都需要多加留意。 在海上，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同样的，任何事情都可能救命。 希尔伯特需要做的就是掌握尽可能多的信息。 而且说实话，他有些提防那名老者，高级军官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系数极高的人群。 不过，他在看见那名老者驻足凝望“冰山女士号”的船名后，心里的警惕便已消去了大半，反而还升起了一丝认同。 哪个船长不喜欢自己的船被尊重呢？ 希尔伯特决定去与那名老者聊聊。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冰山女士 希尔伯特走下首楼甲板，路上干活儿的船员都纷纷向他打招呼，这位老船长在这里的威望非常高，虽然脾气坏了点，但除此之外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他来到登船口，倚靠在弦板上，手上依旧把玩着雪茄，等待那名老者登船。 …… 哈维·尼亚……不对，应该说是任明空，顺着那道注视自己的视线看了回去。 是船长希尔伯特。他在心中默念，冰山女士号的所有信息都在他脑海中浮现，这艘游轮上配备了上百名的船员，但其中唯一需要自己留意的只有船长，他的任务也就是船长。 这个任务的严肃和正式程度远远超出了三人一开始的想象，在进入肖校长的办公室之前，三人都以为只是一个蓉城市内的小任务，又或者是剿灭什么野生超凡者团队。 但是在看完那份文件后，三人都意识到了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虽然抬头那“最高决策部”的五个大字实在有些扯淡，但内容却是异常严苛的。 不知道其他两人如何，任明空自己这边在伪装成哈维中将的同时，原本的身份信息将被暂时性地封存，也就是说，现在在华夏境内无论如何也差不到“任明空”这个人，他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窥见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了。 但是直到现在，任明空也不知道这个任务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三份文件把他们三人分别抛向了三处毫不相关的地方，像是三条埋下的引线，又像是抛入湖面下的饵。 昨天在视频会议中，任明空阅读了的文件的内容，大半是关于冰山女士号的信息，以及船长希尔伯特的生平和分析，真正让他去做的事情，只叙述了短短的一句话，也就是他告诉其他两人的那句。 如果说诸葛关灯的任务是最有挑战性，冯元熙的任务是最轻松，那任明空的任务就是最模糊。 而且伪装一位海军中将实在是太过困难，在没有经受过严格且专业的训练的前提下，如果让任明空自由发挥，那恐怕很难骗过船长希尔伯特的眼睛——这位老船长曾经也在海军中服役。 不过好在天外天对此有解决的办法，那块黑色的石头并非只起到包裹在任明空的外表伪装成哈维·尼亚的作用，它还能改变任明空发出的声音，以及一定程度上矫正细节上的不妥，例如走路时的步态。 至于其他的东西，则需要任明空自己多加留意了。 他提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地沿着舷梯往冰山女士号的甲板上走去，步伐缓慢但每一步都很坚实，就像一根钉子钉下去。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您让一让吗？” 身后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虽然措辞颇为礼貌，但声音很是冷冽，听不出一丝温和的情绪。 任明空和他提着的行李箱占去了大半个舷梯的宽度，挡住别人上船是毫不奇怪的。 他将行李箱提到了自己前面，并侧过身来，让出最大的空间：“抱歉，我在欣赏港口的景色，疏忽了。” 说着，他看见了身后那个声音的主人，那是一名亚裔女性，看上去接近三十岁，五官精致，皮肤透着一种雪一样的白。 女人拖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对眼前让路的老者微微点头致意。 都是船上的乘客，说不准接下来几天还得见面。 女人给任明空的感觉很奇特，她就像是一片雪花，这种感觉任明空只在伊薇特姐妹那里遇到过，但是她们和眼前的女人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冰山一样的女士，登上了冰山女士号。 任明空目送着那位女士走上甲板，看见对方在登船口顿了顿，似乎在与什么人说话，交谈了两句后便离开了。 任明空继续往甲板走，没多会儿，他便登上了冰山女士号。 船长希尔伯特的身影出现在他身侧。 “您好，您一定就是冰山女士号的船长希尔伯特了。”任明空放下行李箱，主动伸出了右手。 “是的。”希尔伯特将雪茄插回胸口的衣兜里，审视的眼光落在面前的老者身上，“乘客都认识船长，但船长却不认识乘客。” 言下之意：你不自我介绍一下？ 希尔伯特见过许多人，熟识打交道的门道，他知道有些人不喜欢被打探身份，而还有些人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种禁忌，所以采用了这种委婉的问法。 这对于一名粗犷的海上水手来说，实在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但希尔伯特要操持冰山女士号的大小事务，细腻的心思是不能缺少的。 任明空拿出军官证，打开晃了一下。 虽然动作迅速，但眼力极佳的希尔伯特也看见了上面的中将军衔。 显然，这一举动对一般人来说有一些炫耀或是警告的意味，毕竟试问谁自我介绍的时候会拿出工作时的证件来呢？ 但是对于曾经服役于海军舰队的希尔伯特，这本海军军官证实实在在地让他感受到了亲切。 以至于他根本不觉得任明空是刻意这样做的。 而且中将的军衔也让他暗暗惊叹，要知道，他当年服役的那支舰队的最高长官也就是一名上尉。 “哈维·尼亚，目前在役，所以不便透露太多相关信息。”任明空笑了笑，咂吧了两口烟斗，虽然没有点燃，但却让他咂吧得像是在品味烟斗里的烟叶。 希尔伯特表示理解，在役军官的身份信息一向是保密指数极高的。 他注意到任明空那没有点燃的烟斗，有些好奇：“您为什么不点燃呢？” 任明空摘下烟斗，放到眼前摆弄着看了看，又放入了嘴里，解释道：“抽烟是习惯，但不随意抽烟，是尊重。” 话是这样说，但实际原因是任明空不会抽烟。 可是在哈维·尼亚的人设里，爱抽烟是很重要的一个元素，所以他也只能用这样的借口去遮掩一下来了。 船长希尔伯特哈哈笑了两声，他喜欢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中将。 于是他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热情。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后，任明空便示意自己需要回房间去休息了。 希尔伯特这才发觉已经耽搁这位乘客快十分钟的时间，歉意地笑了笑，他刚才看了哈维将军的登船证明，知道对方的客房在哪里。 “起居甲板在那边，你的房间在最顶层靠右手边的第三扇门后面。”他抬手大概示意了一下方向，“请恕我还有职责在身，就不送你过去了。” 任明空控制着情绪，恰到好处地嗯了一声，侧过身来微微点了点头，长风衣的领子遮住了他下半张脸，但却让他那深邃如海洋之心的蓝色眼眸分外明显。 他的任务是取得希尔伯特的信任，不能做得太过刻意。 出示军官证和不经意间流露出关于“抽烟”的看法，这是让希尔伯特对自己产生认同感的第一步。 这一步不能持续太久，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名旅客，而一名旅客是不会刻意去与船长攀谈十几分钟的，更何况哈维·尼亚这个身份还是一名海军中将。 所以任明空主动提出了终止谈话，让希尔伯特产生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就像是钓鱼，不能一次把线绷直了。 反正任务的期限是三天，自己并不是很着急，过于急切反而会让希尔伯特警惕。 任明空提着行李箱往起居甲板走去，这艘游轮的客舱有整整四层，自己的房间在最顶层。 他有些费力地提着行李箱爬上楼梯，这个行李箱不大，但装了不少东西，包括一堆伪装用的换洗衣服，以及一台电脑。 任明空只是普通人的体质，可比不上人设中的哈维·尼亚，提这么个行李箱一口气上四楼还是有些困难的。 不得已，他在三楼与四楼的中间歇了一脚，双手撑在行李箱上喘着气。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上面传来。 任明空抬起头来，发现是那位冰山一样的女士，对方换了一套便捷的衣服，似乎是想要去用午餐。 她也住四楼？ 任明空愣了愣，游轮上的客房可是有讲究的，最顶层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自己也是凭借哈维·尼亚的中将身份才能住进去。 这个女人又是什么来头？ 而那位冰山一样的女士在看到任明空后也顿了顿脚步，随后继续下行。 擦肩而过时，她再次向任明空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 任明空回了一礼，也不说话。 萍水相逢，没什么好聊的，有个点头眼熟的交情就行了。 歇了一会儿之后，他提着行李箱走完了最后一段路，用登船时领取的房卡刷开了房门。 这是一个宽敞干净又明亮的房间，没有太多额外的布置，这是应“哈维·尼亚将军的要求”，专门装饰成了很简洁的风格。 任明空将行李箱扔在了窗台下面，一屁股便甩上了床。 下一步，是逐渐取得希尔伯特的信任。 这让任明空有些犯难，虽然文件中给了他大概的思路，但具体操作还是得看他自己。 第二百二十二章 餐厅奇遇 冰山女士号在沪市的这个港口停泊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任明空上船后不久，它便再次启航了。 这艘游轮的航线是固定的，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变化，自澳洲母港出发，经东南亚沿海，进入华夏南海境内，再一路往北穿过台湾海峡，经停沪市，随后继续往北，从朝鲜半岛一百海里外的外海驶过，此时航向将往东矫正六十度左右，经由白令海峡进入北冰洋。 然后再往西调整方向，沿着北极圈一路来到欧洲大陆，在这里会停留多次，再然后会去一趟南非的好望角和马达加斯加。 最后，冰山女士号将贴近拉丁美洲与美洲的东海岸，停留数次，再掉头回到澳洲母港。 这就是冰山女士号的全部行程，这一趟下来，大约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对于环球旅行来说，倒是不长也不短。 希尔伯特给所有的旅客都留够了下船游玩的时间，沪市的港口是个例外，这里比较特殊。 华夏海关的严格是出了名的，绝大多数旅客并没有搞到入境证明，所以希尔伯特便没有将这里作为驻停港，只是经停补给而已。 这是任明空第一次乘船，他坐在房间里脸色不是很好看，最让他觉得棘手的事情发生了： 晕船。 还好症状不是很严重，否则他恐怕是出不了这扇门了。 一名海军中将晕船？ 开玩笑。 从行李箱里找出一瓶调理晕船的药物，任明空服了几粒下去，没一会儿便感觉好了不少，但他还是照着镜子等到自己的脸色完全恢复之后才推开了房门。 客舱的结构是从下到上逐渐减小面积的，一层的房间接近百来个，但四层却只有二十多间房。 冰山女士号基本每次航程都会载满一船的游客，即便是入住条件苛刻的四层也不例外。 任明空整了整衣装，那套长风衣被他挂在了衣帽架上，那是外出穿的衣服，在船上不需要那么正式，最少作为一名严谨的海军中将来说，这是需要讲究的。 同时他也放下了那枚石楠木根的烟斗，这玩意儿用来营造形象就行了，随身一直带着的话太容易崩人设。 边往楼下走，任明空边看了看腕表，现在是下午一点过，也不知道厨房还有没有在工作。 他一路来到餐厅，这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乘客，还有几名船员围在一角玩着牌。 询问了一下，任明空欣喜地发现厨房还开着火。 他要了一份简单的牛排，配上一碗豌豆汤，这艘船上主营的是西式菜肴，中餐虽然也会做，但菜单并不是很合任明空的口味。 他便坐在餐桌旁等待自己的午餐，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那几位乘客。 这是自任明空从墨索斯回来后养成的习惯，每到一个地方便会习惯性地搜集信息，尤其是在餐馆或者酒吧这样人流复杂的地方。 那些仍在用餐的乘客分别是：一个亚裔的三口之家，一位风韵犹存的东南亚少妇，一个光头男人，以及一对白人情侣。 任明空大概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 这不是他过于敏感，而是出于逻辑判断的考虑。 他既然被安排上了这艘冰山女士号，那么这里就一定有值得他来的理由，最起码也是存在超凡者，甚至不止一个。 这一段航程，绝对不会平淡无波。 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任明空还需要不断留意有价值的信息，以求在下一阶段的任务中能轻松一些。 不过直到现在，任明空见过的这艘船上的人里，除了船长希尔伯特，或许也就只有那名冰山一样的女士值得注意。 很快，任明空的午餐做好了，侍者端着托盘来到了他面前，分别陆续在餐桌上放下了一份煎得外焦里嫩的牛排，上面淋了上好的黑胡椒酱；一份豌豆浓汤，辅以淡奶油，味道浓郁醇厚。 以及一杯美式热拿铁。 “sir？不好意思，我不记得我点过这个。”任明空叫住了转身欲走的侍者，指了指那杯热拿铁。 侍者会意，俯身向一旁示意了一眼：“先生，这杯热拿铁是那位女士为您点的。” 任明空顺着对方的眼神看过去，与一双含着笑意的双眼对视在了一起。 是那位东南亚的少妇，大约四十来岁，穿着很讲究，也许是量体裁的衣服，将她身体的曲线凸显得错落有致。 少妇见那位略显老态但仍旧挺拔威武的男人转过头来，抬起手优雅地打了个招呼。 任明空忙不迭地收回眼神，模样像是被猎人盯上后惊慌逃窜的鹿。 他哪儿见过这种大风大浪，他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孩儿罢了！ 短暂地惊慌后，任明空没有忘记维持哈维·尼亚的形象，他示意侍者附耳过来，一手轻轻把着杯子，低声在对方耳边嘱咐道：“替我向那位女士说一声谢谢，但我不喜欢喝热拿铁。” 侍者心领神会，微微点头，端着托盘走向了那位少妇。 他弯下腰，将任明空要他转述的话讲给了对方听。 少妇听完之后，脸色微微有一些遗憾，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侍者说了一句“麻烦你了”，便起身离开了餐厅。 任明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窘迫缓缓消散。 “不喜欢喝热拿铁”，这句话是委婉地向对方说明自己的拒绝，不论对方是何起意，都无条件拒绝。 但任明空没有退掉那杯热拿铁，而是留了下来，这也算是表达了一种拒绝后的歉意，也就是“好意领了，但事儿不能谈”。 所以那名少妇才会露出遗憾的表情，可又并不怎么懊恼。 任明空摸了摸自己的脸，在那块黑石的覆盖包裹下，任明空的脸显出一种很真实的粗糙感，又是褶子又是坑洼。 就这我也能有桃花运…… 他很快用完了午餐，犹豫了片刻，决定去船上的赌场看看。 哈维·尼亚的人设里有这么一条：热衷赌博，曾将每个月过半的薪资都挥霍在赌场中。 说白了，又菜又爱玩。 第二百二十三章 洗钱？ 冰山女士号上设了一个小型的赌场，但在沿海国家的领海区域时不开放，只有到达公海之上后，赌场才会开始营业，这是出于遵守各国法律的考虑，大部分国家都是禁赌的，对于这种大型游轮，只要不在领海区域内明目张胆开设赌场，向来也对其上的赌博设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哈维·尼亚擅长德州扑克，21点玩得最臭，不喜欢轮盘赌的项目，因为觉得轮盘转动起来像左轮的弹巢……” 任明空在心里默默回忆着关于哈维·尼亚的相关人设，一会儿随便玩两把就行了，没必要真投入进去。 赌场入口处站立着两名墨镜男，穿着黑色的西装，一左一右震慑着赌场的秩序规范。 任明空出门时戴了一顶宽边礼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了鬓角一点灰白的头发，一副不想被人搭讪的样子。 那两名墨镜男见状，也直接让开了身子，示意客人往里走。 他们倒是不认识任明空，也不认识哈维·尼亚，但是他们清楚地记得四层入住的所有乘客的样貌，这些乘客进入赌场是不需要审核资格的。 也就是说，他们非富即贵，怎么可能付不起赌资？ 任明空来到前台，从夹克的胸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台面上，轻轻一推，卡片便旋转着滑向了接待员。 “兑十万。” 任明空嘴角的胡须动了动，低沉的声音发了出来。 反正花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 这张银行卡是附在哈维·尼亚的信息里的，里面预存了一笔款项，可以在全球各大银行取出，算是为支撑这个人物而提供的活动资金。 很快，威严的老者提着一箱筹码离开了前台。 他先是在这个不大的赌场里逡巡了一圈，这里的嘈杂和混乱让任明空有些不能忍受，但是为了塑造哈维将军的形象，他不得不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妙龄的女郎们穿着暴露的服饰，身前与身后都若隐若现，她们依偎在每张赌桌上出手最大方、也最能赢钱的人身上，时不时发出一声让人骨髓都酥掉的赞叹，以此活跃赌场的气氛，让冤大头们继续在这里一掷千金。 叼着雪茄的男人赢了钱，畅快地哈哈大笑几声，一巴掌拍在女郎的屁股上，清脆的“啪”的一声让他笑得更加放肆。 任明空想起了汤姆斯，那个来自美洲的商人。 他实在搞不懂这些中年油腻男人怎么都这么好色，那两团浑圆的物体简直比真金白银还让他们兴奋。 说起来，汤姆斯向自己请求帮助来着，不过那天回国后一直没抽出合适的机会，好在汤姆斯也不急，等这次的任务结束后，看看怎么解决吧。 正好冰山女士号环球航线的末尾会在美洲东海岸停靠一段时间。 观望了一会儿之后，任明空注意到有一张赌桌下来了一个人，看他的表情，似乎玩得不太顺利，离席的时候也什么都没带，看起来是输完了。 赌场就是这样，有赢就必有输。 任明空有些唏嘘地看了几眼，也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继续在船上消费的资本。 短暂的怜悯之后，他大跨步地走到了那个空位旁，坐了下去。 这张桌上玩的是德州扑克，正是哈维·尼亚最擅长的游戏。 任明空扫了一眼桌边围坐的人，加上自己总共有六名玩家，五男一女，脸上表情不一，看起来上一把游戏输的人不少。至于赢得最多的……不难看出，是一个光头，虽然文质彬彬的样子，但眼里时不时闪过的精光述说着他的技法高超。 任明空落座之后，其他人只是看了这个新加入的家伙一眼，没有多说一句话。 德州扑克的规则很简单，任明空看了一遍就大概懂了七七八八，这也就够了，他要真想达到描述中哈维·尼亚的那个水平，起码也要在赌场上混迹好些年。 他在牌桌上要做的只是叫牌和加注罢了，至于怎么赢…… 当然是出千啊！ 在他落座牌桌之前，小蜘蛛就已经被放出去了，它的目标是整个赌场的监控设施。赌场的监控是相当严密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出千破坏游戏规则，所以监控摄像中甚至能看清每个人的牌面。 这就为任明空提供了作弊的可能性。 谁能想到坐在自己旁边的赌徒，实际上是一名拥有着神秘科技的人，或者说d级的超凡者。 毕竟身为d级超凡者还来参与这种赌局实在有些太掉价了。 德州扑克进行一轮很快，大约也就十多分钟的样子，期间任明空轮了一次庄。 不过让他感到分外惊诧的是，即便依靠了小蜘蛛的偷窥，他的胜率也大约只有六成，很多时候根本就不是靠偷窥能够翻盘的，完全就是看着要输但是束手无策。 不对劲，这牌桌上还有玩花样的人。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当心，有人在靠赌博洗钱。” 谁？ 任明空第一反应是左右四顾，但理智立刻战胜了本能，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的话，下一秒就会暴露。 于是他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玩着手上的牌。 但他也留意起了刚刚那个声音告诉自己的事情，有人在靠赌博洗钱……洗钱，这是一项让很多人感到陌生的技术，因为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接触不到量大到需要洗白的黑钱。 洗钱说白了就是把来路不正的钱通过某些操作手段变成合法的。 赌博就是其中最常见的手段之一。 难怪自己作弊了也这么低的胜率，看来这桌上有人直接从发牌的环节就开始动手脚了啊。 众所周知，赌场有两种，洗钱的和被动洗钱的。 就是不知道希尔伯特的这间赌场是哪种了，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这些人只能认栽，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这个荷官怕是活不到下次停靠港口。 任明空看似无意地敲击着手中的筹码，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另一只手不停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似乎在沉思这一把要不要跟注。 而实际上……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他在敲什么。 他只是装作在使用摩斯电码的样子，想看看暗中提醒他的那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又过了快一个小时，任明空收回手中的筹码，站起身来往前台走去，准备把这些筹码反向兑换成钱。总的来说他还是没有亏的，甚至还小赚了一点，毕竟物理外挂也不是闹着玩的。 自始至终，那个暗中提醒他的人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像是在提醒了任明空之后就直接离开了赌场。 “帮我兑一下。”任明空把银行卡和筹码都交付给了前台的接待。 接待员很是熟练地干起了活，仔细清点完毕筹码，然后从赌场的资金库中向银行卡划了过去相应的金额，态度良好地双手递还给了那位老先生。 任明空收回卡片，揣入胸兜，眼神往自己刚才坐的赌桌那边瞟了一眼，似是无意地自语道：“平常我可不止赢这么些，难道有人洗钱，怪了……” 说完，他也不等接待员的反应，径直转身往出口走去了。 那名接待正要坐下，却听见眼前这位威严的老先生嘴里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什么，乍一听他还没反应过来，仔细琢磨了一遍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洗钱？这是在砸冰山女士号的招牌。 他转身进入工作间，把正在床上酣睡的同伴叫了起来，毫不在意对方到底梦到了哪个小妞，直接用力摇醒。 “值一下班，我有重要的事情报告希尔伯特船长。” 船长室位于驾驶室下方的右舷位置，通过首楼甲板就可以到达。 赌场接待员敲响船长室的房门时，希尔伯特正在里面看着书，听见敲门声，他将书面朝下压在了桌上，抬头喊了一声“进来”。 “巴托斯，什么事？”希尔伯特随口叫出了自己船员的名字，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也正因如此，希尔伯特才是大家口中赞不绝口的好船长。 接待员巴托斯摘下帽子拧在手里有些紧张，开口道：“希尔伯特先生，有一位游客向我们举报赌场有人洗钱。” 希尔伯特拉长音调“嗯”了一声，上扬的尾音说明了他心中的情绪：半是不满半是疑惑。 “事情属实吗？”他问道。 巴托斯本能地张嘴想要回话，却发现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他甚至连那个举报的游客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之所以这么毛躁地来向船长汇报，一方面是为了维护冰山女士号的正常营业，另一方面则是冲着检举揭发奖励的钱财。 希尔伯特微微叹了口气，巴托斯是他去年刚招的船员，各方面都还行，就是考虑事情不周到。 “这样吧，你描述一下那个举报的游客的相貌，我叫阿卡尔去问问。” 巴托斯松了口气，如实描述起了哈维·尼亚的长相。 希尔伯特越听越觉得这个人好像是今天刚上船的那位海军中将……如果是他的话，那这事儿大概情况是属实的。 “让那个荷官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不管他手里有多大的顾客。”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夜寒 深夜时分，正在房间内百无聊赖地翻着书架上摆放的书的任明空打了个呵欠。 希尔伯特这家伙真喜欢看书啊，竟然给每个房间都安置了一个书架。任明空在心里嘀咕着。这些书没有一个特定的门类，从文学到工程建筑，从经典到流行作品，专业书籍和商业消费品也赫然在列。 很难相信这些书希尔伯特都看过。 他走到窗边，打开了舷窗，夜晚冰凉的海风带着一丝腥味钻入任明空的鼻孔，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蓉城人，他并不喜欢这种海上的腥味，也不喜欢吃海鲜。 但是作为一个在海上度过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将军，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做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虽然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看着他，但任明空依旧选择尽量维持着哈维的人设。 就像哈维的座右铭所说的那样：一艘船的沉没，往往是从一名水手的疏忽开始的。 白天在赌场的经历也让任明空警惕地注意到，这艘船上可不止他一个超凡者，谁知道白天提醒自己的那个人能不能观察到自己现在的行动。 那会是谁，是自己目标中的人吗？ 任明空瞎猜着。 他之所以这么晚还不睡，并且任由无聊折磨着自己，正是在等待白天那件事情激起的浪花。 石头已经丢下去了，总得听点儿响吧。 突然，一道很微弱很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声音传入了任明空的耳朵，如果不是他开着舷窗，恐怕根本听不见。 那是什么东西从高处坠入水中的“噗通”声。 看来有垃圾被处理掉了。任明空撇撇嘴，至于到底是垃圾还是“垃圾”，那他就不关心了。 不过他要等的，并不全是这个。 今晚的月亮有些圆，挂在没什么云的夜空中，即便是z向来温和的月光，此时也显得分外晃眼。 这就是海上的天气吗…… 任明空总觉得有点冷，这会儿的季节已经算是初冬了，加上冰山女士号正在越来越往北开，而且又是海洋气候，深夜气温骤降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裹了一件大衣，舒服了不少，伸手关了窗户，将冷空气隔绝在外。 海上的天气就是怪……任明空嘀咕着打开了空调。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过，看来希尔伯特是不会来找自己了。 是的，这才是任明空真正想等的。 不过没有等到，那就算了。 任明空也不沮丧，任务如果有那么好完成，那也就不会交给自己了。还有两天的时间，他有充足的耐心去引起希尔伯特的注意。 但是绝对不能太过刻意，希尔伯特又不是傻子。 也不知道诸葛关灯和冯元熙那边咋样了，虽然目前接触到的信息中我和他们两人的这三份任务没有丝毫的交集，但这样的任务形式就注定了需要三线并进，三人中任何一个人的任务在时限前没有完成的话都会使其他两人的工作功亏一篑。 任明空在床上躺了会儿，感觉肚子有些饿。 厨房这会儿应该在做宵夜吧……任明空翻来覆去纠结了几分钟，终于还是决定去餐厅看看。 自己这趟航程干脆就围着餐厅转得了。 “真不争气。”任明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哼哼唧唧地下了床。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任明空脑子里时刻冒着奇怪的想法：俗话说民以食为天，那食堂是不是约等于天堂？ 裹着大衣的任明空也不怎么在意形象了，哈维的人设中本身也有怕冷这一条，这样出门不寒碜，毕竟将军也是人。 可是他刚一走出房门，便感觉到一股热空气扑面而来。 不，也不算是热空气，实际气温大约10c上下，也算是低温了，但仍然比任明空的房间里高了起码七八度。 怎么回事？ 任明空一个激灵，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他返回自己的房间里，仔细检查了空调的运转，确定这台设备在正常工作，没有偷偷给自己降温降到接近零下。 实际上，民用空调的制冷幅度也绝对不会接近零度。 任明空想了想，把大衣丢在了床上，关上房门走入了过道。 他脚步轻微地贴着一侧的墙来到了自己右侧隔壁房间的门前，把手贴到了门上，仔细感受了片刻。 这个房间同样有些异常的寒冷，但似乎依旧比自己那边温度高一些。 任明空又来到左侧隔壁的房间，这一次，他还没有把手贴上去，便感受到了一股沁人的寒意从他一个个的毛孔中疯狂钻入。 woc？ 这已经完全不是什么制冷设备能够解释的了。 这个房间住着什么人？任明空仔细回忆了一下，但奈何他没怎么注意自己隔壁的邻居，自打上船以来，他自己的出门次数都寥寥无几。 不行，得去找希尔伯特问清楚。 自己隔壁到底住着个什么玩意儿。任明空在搞清楚之前可不敢再回去倒头就睡，谁知道会不会睡着睡着就被把“金”光屏障给打出来了。 一时情急，任明空甚至没有想到随手拦个船员也能帮他查到隔壁住着什么人。 不过他倒是想起来拦个人问问路了——他不认道。 冰山女士号的规模是相当大的，任明空要是自己一点点找过去，谁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说不准等自己找到希尔伯特的卧室，自己的卧室都给冻成冰疙瘩了。 被他拦下的男人穿着一套冰山女士号的船员制服，头戴水手帽，手里拎着墩布和水桶，看起来是在做夜间的清洁。 冰山女士号上的乘客非常多，有些公共场合白天不适宜打扫卫生，所以大部分的清洁工作都是在夜间完成的。 “你好，请问一下船长希尔伯特的卧室怎么走，我找他有一点事情。”任明空礼貌地问道。 但是那个男人并没有立刻搭话。 任明空有些奇怪地打量了对方两眼，发现对方似乎有些不舒服，身子在微微地颤抖，牙关也时不时发出嗑嗑的声音。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在海上，生病是很常见的事情，尤其是风寒和感冒。 但是那个男人摆了摆手，随后又指了个方向，说道：“往那边走，门上挂着一把火枪和长剑图案的房间就是船长的休息室了。” 任明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谢，便顺着那个方向去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优 任明空并非没有注意到那名船员的异常，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方只要不来影响自己就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自己隔壁到底什么情况。 顺着对方指的方向，任明空找了一会儿，终于是找到了那扇挂着对应图案的房门。 这个图案…… 任明空正欲敲门，却被门上的图案吸引了目光，那是一个简单的组合图形，背景是一块银色的骑士大盾，在盾牌上，则交错布置了一把老式火枪与带护手的骑士长剑。 好像在哈维的人设里提到过这么个类似的图案。 不过仅仅是一笔带过，没有详细叙述，应该也只是碰巧罢了。 任明空甩掉脑海中无关的想法，敲响了房门。 门缝里亮着灯光，希尔伯特还没睡，任明空不担心会打扰到对方。 “门没锁，请进。”希尔伯特那铿锵有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任明空拧动门把手，走了进去，冲对方点点头。 “希尔伯特船长。” 希尔伯特看到是那名威严的老将军造访，明显有些惊讶：“哈维将……哈维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吗？” 他边说边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自己与这名老将军的交集，不多，也就上船闲聊和举报洗钱两件事，对方会是为哪件事来的？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任明空的声音比较低沉，似乎在夜幕下也不自觉地放缓了心态，“深夜造访，确实有重要的事情。 “我想了解一下，404号房住的乘客是什么人。” 希尔伯特闻言，微微皱起了那两条又粗又厚实的眉毛：“哈维先生，冰山女士号是一艘游轮，我们会满足您的各种合理需求，但私底下探听别的乘客的信息，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没想到哈维将军居然是这样的人。希尔伯特心里对任明空原本的那一丝好感顿时消散。 自己原本还想明天找个时间感谢一下对方揭露洗钱一事的，现在看来不用了，直接给这位将军塞点酬金就够了。 想到这里，希尔伯特立刻就想起身请对方出去，深夜的美好时间可不是用来探听乘客私事的。 任明空见希尔伯特误会了自己，忙连连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将自己在房间中遇到的气温骤降的怪事讲给了希尔伯特听，并向对方描述了自己怀疑这怪事的根源就是404号房间。 希尔伯特听完，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明空想象中的那样出现惊疑和凝重。 相反，希尔伯特对这种事的反应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云淡风轻。 不仅如此，他还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任明空几眼。 “长官，请允许我这么称呼您。”希尔伯特行了个军礼，即便他已经退伍多年，但动作却仍然像刻在骨子里那么流畅，“我曾经也在海军舰队服役过一段时间，熟知海上航行的各种明文规定与不成文的规范，难道您却忘了吗？” 任明空一愣，我忘了什么？ 他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那份文件中的关于哈维·尼亚人设的内容，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也是，这种突发情况哪儿能考虑得面面俱到，别说这样的细节，就算是哈维熟悉的船舶类型也能列出厚厚的一沓纸来。 只能靠自己临场应变了。 可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希尔伯特在说什么啊喂！到底有什么事被忽略了！ 希尔伯特见面前的哈维中将沉着脸一言不发，也想不通对方怎么回事，最终他只能将两人不同的反应归结为地域差异。 虽然说海上的规矩向来近乎统一，但说不好还真存在地域差异。 于是他率先解释道：“是这样的，在全球绝大多数的海上航行者心里，都对海洋抱有神秘的敬畏，您所在的舰队或许没有继承这种传统……总之，在海上碰到神秘事件的时候，我们向来采取的态度都是放任不管，只要不直接对船只产生威胁。 “而且您说的那个房间，它的房间号是404，这是近些年新兴起的一个神秘数字，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不可知与不可见，不管发什么了什么，不要去探究其原因就行了。至于对您的起居产生的影响，我会立刻给您更换一个房间，请不要担心，而且接下来的航程中，您在船上的所有正常开销，都不收取任何费用。” 原来是这样吗……任明空听完终于明白了，他隐隐听说过这种传统。 我竟然忘了这件事。 他有些懊恼，但脸上却装出“你说的有道理”的样子，并附和道：“我服役的舰队确实没有这种传统，我们是科学与无神论的坚定拥护者。” 神秘数字404又是什么鬼东西啊，404_not_found吗！ 对于希尔伯特承诺做出的补偿，任明空也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可不相信什么海上的神秘传统。 他只想搞清楚自己隔壁到底住着谁，这说不准与他的任务有关。 希尔伯特听出了任明空语气里的坚定，他感到了一丝丝为难，因为按照传统来说，是不需要去理会这种异常的。 可是眼前的哈维先生毕竟是一位在役中将，而且对方白天刚刚还帮过冰山女士号的忙，摘出了一只蛀虫。 “但是……”希尔伯特还是有些犹豫。 任明空见状，加了把力：“而且我察觉到的那个异常，应该是源自某位超凡者，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做什么，但我可以肯定。” “超凡者么？”希尔伯特重复了一遍，神秘的敬畏顿时跌落为现实的冲突。 他看了一眼前面庞刚毅，气质威严的将军，料想对方应当也是一名超凡者，否则不会这样笃定。 如果事实真是哈维先生说的那样，那自己还真不能不管了。 希尔伯特打开了电脑：“您稍等，我查一下。” 见希尔伯特终于妥协，任明空也松了口气，他可不想采用非正常手段去窥探404号房间里到底是什么人，那样做的话被对方发现的可能性是相当大的。 冰山女士号的船长愿意配合自己调查那自然最好不过了。 况且这样一来，还能进一步拉进自己和希尔伯特的关系。 不过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自己的任务目标真的与隔壁房间的人有关，那自己这么做无异于是打草惊蛇，不管对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冲着他或者她来的，都会引起一定的警惕。 这船上的水还真是浑啊……任明空默默感叹着。不愧是远离陆地的地方，法律约束不了犯罪，也约束不了道德，更约束不了人性。 加上自己，这船上现在起码也有三名超凡者了，而且恐怕实力都不弱。 他们是无意上船，还是有所图谋？在一无所知的现在，任明空拿不准这个答案，但他更愿意以后者来规划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所谓有备无患，也正是如此。 希尔伯特正在给电脑开机，看上去还需要几分钟的样子。 任明空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色，从这个房间看出去，能够将冰山女士号前行航路上的状况尽收眼底，极其便于身为船长的希尔伯特对航线进行随时的把握和调整。 也不知道诸葛关灯和冯元熙怎么样了。 任明空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尤其是冯元熙，以这家伙的外形相貌，在一群gay中间想必会很受欢迎吧，希望任务结束后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不要多点什么或者少点什么……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听他说有过喜欢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任明空意味深长地微微点了点头。不论怎么样，我都会祝福你的！ 不一会儿，希尔伯特喊了一声神游天外的任明空。 “找到了，404号房间住的是一位女士，名字叫做优。” 优？ 任明空拧起了眉，希尔伯特看不出来，但他却一听就明白，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岛国姓名。 单字显然是姓氏，但如果这是对方的全名的话，说明她出身于一个地位尊卑极其严苛且传统的家庭，在那种地方，女性是不配拥有自己的名字的，只能被冠以姓氏。 竟然是个岛国女人。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任明空对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人始终喜欢不起来。 诚然，他们里面也有不错的人，但刻板印象是难以更改的。 “这是她的照片。”希尔伯特点开了一张图片，短暂地加载过后，女人的相貌在电脑屏幕上展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颧骨略高的脸，眼窝有些深，从面孔上来看倒不似亚裔，反而有些欧式的感觉。 脸上的妆容也分外明显，整个妆面偏冷感，描眉的笔力很轻，但线条却很坚硬冰冷。头发在脑后挽起，插着一根木质的发簪，没什么特殊的。 可是，即便是这样，任明空一眼看去，也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岛国特有的和风。 那是从小到大培养的气质，与相貌无关。 除此之外，他还看出了另一件事，一件虽然在意料之外，但却在情理之中的事。 这个女人，就是他白天碰到过两次的那位冰山一样的女士。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古怪的夜晚 “是她啊。”任明空低低地道了一声。 她那冰山一样的气质倒也算和骤降的气温很是贴合。 希尔伯特听见任明空的感叹，问道：“你们认识？” 任明空摇摇头：“在船上见过两次面，谈不上认识，点头之交。”这倒是确确实实的点头之交，两人两次见面，都是点点头就没然后了。 如果是那位女士的话，好像倒也简单了，对方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怀有恶意的人，可以尝试一下直接沟通。 最起码先搞清楚那寒冷是怎么回事再说。 任明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希尔伯特，船长没有意见，对于超凡世界的事情，他自认没有太多的发言权，只是作为冰山女士号的拥有者，他必须管这件事而已。 “那我和您一起去拜访一下优女士好了。”希尔伯特说道。 任明空自然是无所谓的，客随主便，只要那位女士不突然发疯，希尔伯特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于是希尔伯特换了身衣裳，便和任明空一道出了门，往乘客居住区走去。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任明空再一次感叹道，这月光几乎可以清晰地照亮前路了。 “是啊。”希尔伯特也附和地点了点头，“即便是在海上，这样皎洁明亮的月色也是极为罕见的，我没见过多少次。” 任明空在不被希尔伯特发现的角度呲了呲牙。 他差点又说漏嘴了。 海上的月亮比陆地上看着亮许多，这件事哈维·尼亚不可能不知道，莫名其妙感叹什么月亮好亮，只会招来希尔伯特的怀疑。 好在这次的月亮似乎确实不是一般的亮，以至于希尔伯特也感叹了起来。 两人很快来到了乘客居住区。走在客舱甲板上，任明空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有点腥臭，还有点恶心，就像是什么混合的呕吐物一样，幸好味道不大，否则他当场都要吐出来。 刚才去找希尔伯特的时候明明都没有这个味道。 任明空侧了侧头，看向希尔伯特：“您闻到了吗？” 希尔伯特脸上也有些思索：“闻到了，是肉类腐烂的味道，不像是鱼，应该是某种陆地哺乳动物。” woc？任明空脸上隐隐有些震惊。 这都能分辨出来的吗？还好自己没有多嘴，只是提了一句闻到了味道。 两人这时已经来到了客舱的入口，而那股味道传来的方向还得往前继续走，客舱内的空气要清新得多。 任明空和希尔伯特简单商议了两句，决定先去拜访那位优女士，再去看看那股怪味是哪儿来的。 难道有什么乘客把腐肉带上船了吗？ 任明空感到有些不安，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后脊梁上，在地上勾勒出模糊的剪影，但那影子仿佛在蠕动，不住地颤抖着想要爬向另一个世界。 再晃眼一瞧，那不过是自己心理作用产生的幻觉罢了。 希尔伯特这会儿已经走上了楼梯，硬底皮靴嗒嗒地踏在台阶上。 任明空也随之跟上，两三步便追上了走得不快的希尔伯特。 两人来到四楼，希尔伯特放慢了步伐，微微侧身给任明空留出了超过他的空间。 任明空会意，迈步往404房间走去。 可是刚一走到门口，他便发出了“咦”的一声，就和刚才第一次靠近404房间时一样。 那股奇怪的冷气消失不见了。 四周的气温只残留着一点点寒意，如果不是任明空对这方面比较敏感，甚至都察觉不出来从楼梯口到这里的气温变化。 优女士知道被发现了？ 他给了希尔伯特一个眼神，示意情况有一点变化，但计划不变。 咚咚咚。 任明空敲响了404的房门，里面很快传来一个冰冷坚硬的声音：“哪位？” “您好，我是您隔壁的旅客，有点事想问一下您，可以开门说话吗？”任明空说道。 话音落下，里面没有传来回复，但是却响起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是在穿衣服和穿鞋。 很快，房门打开了，并没有预想中扑面而来的冰寒。 倒是有一张冰寒的脸。 优女士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冰山一样的气质给冻住了似的，虽然被半夜敲门叫起，但看上去不愠也不恼。 看见门外那张曾有过两面之缘的脸，优也只是再次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问好。 她甚至没有惊讶。 同时她也看见了船长，在上船的时候，她刚走上舷梯就遇见船长希尔伯特，简单了聊过两句。 同样是点点头，没有惊讶。 于是任明空主动问道：“我刚才在房间里时，感觉到您这边有一阵相当冰寒的冷气，甚至渗入了我的房间，所以叫上了船长过来看看您有没有事，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本来是要直接质问那异常的寒冷是怎么回事的，但是此时寒气已经消散，任明空也只能迂回试探一下。 优仿佛早有准备，直接开口答道：“感谢您的关心，但刚才只是我不小心睡着了过去，翻身的时候压到了空调遥控器而已，实际上没多久我就被冻醒了，现在已经关掉了空调。” 优顿了顿，似乎说刚才那么长的一句话让她有些力不从心。 “给您造成的困扰，我深表歉意，如果您需要什么补偿，请尽管提。” 任明空一脸恍然，露出放心的表情：“既然您没事，那就最好了，补偿没有必要。” 他默默啧了一声，有些棘手啊，这位优女士的说辞基本没什么漏洞，很难和她正面对峙起来。 不过她也委婉地承认了错误，也就是说不管刚才的异常是什么，大概接下来都不会再发生了。而且这样一来还有个好处，那就是自己不会暴露，哈维·尼亚在这条船上仍然只是个“普通”的乘客。 与任明空和希尔伯特道完歉，优便表示自己h还有些困了需要睡觉。 关上房门，任明空和希尔伯特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不约而同地往楼梯走去。 等到离开客舱后，任明空才开口：“她在撒谎。” 希尔伯特毫不意外，他知道什么叫异常的寒冷，什么叫空调最低温：“不过最少她找了个借口。” 第二百二十七章 腐肉 天色已晚，任明空去找希尔伯特的时候就已经是十点过，又折腾了半天，时间现在来到了十一点，但是任明空却没有回房休息的想法。 并非担心优女士对自己做什么，而是那股腐肉的气味实在让他无法忽视。 对比起优女士引起的异常，这腐肉的气息更让他感到不安。 他想到了那个奇怪的船员，对方的身体时不时颤抖一下，似乎像是发病了一样，却坚称不需要任何帮助。 任明空和希尔伯特走出客舱，顿时，那股腐肉的味道就从空气中钻入他们的鼻孔。 “您在这片区域安排夜间清洁人员了吗？”任明空问道。 希尔伯特皱眉打量着四周，尤其留意着气味逐渐浓郁的方向，听见任明空的问题，他耸了耸肩：“这部分工作不是我在安排，清洁人员的排班和负责区域都是大副在规定。” 任明空向对方描述了那名奇怪的船员。 希尔伯特原本凝重的表情越发深沉，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两眼身旁这位海军中将，对方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单薄，但这毕竟是一名中将，而且还是超凡者，也仅仅就是“显得单薄”而已。 但希尔伯特却在想另一件事。 船上的怪事好像就是从这位海军中将上船之后开始接二连三地不断发生的…… 任明空其实也在想这件事，但他的答案却不一样。 船上的怪事好像就是从入夜之后开始不断发生的…… 两人沉默了几秒，最终希尔伯特开口道：“您觉得这个气味的来源会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食物腐烂事件，不然那名负责夜间清洁的船员早就报告上去，然后一大群值夜班的船员就会一起涌过来。 而直到现在，任明空所说的那名船员也没有再露出过一点消息。 他不可能没闻到这股怪味。 所以存在两个可能，一是那名船员被怪味的来源给袭击了，连一点叫喊声也没来得及发出；二则是那名船员就是这股怪味本身。 不管那到底是什么，总之不会友好。 任明空想了想，超凡世界本身有很多的可能性，他一个毫无航海经验的人更不可能了解一艘船上可能会发生什么超凡事件。 但是事情总是有其内在逻辑的。 在自己闻到那股腐肉的怪味前发生过什么？ 答案是，优女士的异常、以及那轮过于皎洁明亮的圆月。 这么小概率的三件事碰到了一起，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巧合，最起码任明空不认为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倒霉，随便去哪儿都能碰到点一般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的特殊情况。 要是提尔锋的诅咒还在，那还勉强有点可能往“运气”上甩锅。 但现在的话…… “不如问问优女士。”任明空答道。 虽然这样说，但是他和希尔伯特都心知肚明，冰山一样的优绝不可能透露半点消息，对方刚才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果断认错，绝不坦白。 拿这事儿去问优女士的话，大概率会看到对方装傻的表演。 任明空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那是最能得到正确答案的选择。 “还是我去看看吧。” 他边说边示意希尔伯特不要跟来，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优女士可以交流，任明空才放心让希尔伯特跟着，但前面那玩意儿怎么也不像是还正常的样子。 希尔伯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他揪着胡子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服从将军的安排。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虽然身强力壮，但在超凡者眼里仍然不够看。 甚至随着灵气复苏的进一步加深，海洋深处的鱼类也开始渐渐发生了变化，希尔伯特就曾经遇到过一条异化了的金枪鱼，差点把游艇都给掀翻。 希尔伯特自认在海里他绝对打不过那条鱼。 所以他知道，面对超凡者也是如此。 不过他也没有就这么闲着，当即掏出了对讲机，将频率调整到合适的信号段，呼叫起了对面的人。 “喂，维斯？马上查一下客舱外有监控覆盖的地段，快一点。” 另一边，任明空循着那股腐烂的怪味一路探索。 客舱位于冰山女士号中段偏后一点的地方，而气味传来的方向引导着任明空往船尾走去。 他脑海中浮现出冰山女士号的结构透视图，船尾有什么？有一级船舱的b号入口，船舱位于甲板以下，最底层装有压船的负重，往上依次是第四到一级船舱，分别囤放着各种货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例如补给之类的。 客舱往后的甲板几乎没有什么阻碍视线的东西，任明空一眼扫过去并没有看见任何称得上活物的存在，而b口的门正打开着。 对方进船舱了？ 任明空缓步走到入口前，望向那漆黑无光的甲板下层船舱，心里有了一丝犹豫。 对方可能正在下面伏击自己，黑暗的环境是绝佳的掩护。 不过略略思索了几秒之后，任明空的嘴角顿时勾出一抹笑容，毫不犹豫地直接走入了黑暗的船舱入口之中。 原因很简单，他突然想到刚才猜测的逻辑关联。 在他的推断中，头上异常皎洁的圆月是一切发生的前提。 而那散发出腐肉味的目标却藏进了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很显然，对方在躲避这样明亮的月色。 这样一来的话，对方之所以进入船舱，根本不是在找机会伏击自己，而是在一个没有月光影响的地方压制之前被月光照耀引起的不适。 这还怎么可能偷袭自己。 想是这样想，任明空多多少少还是带着警惕的。 冰山女士号大部分区域都采用了钢结构，甲板下层船舱也不例外，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霉味和阴暗潮湿的感觉，相反，这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平常也会有换气系统进行空气的流通。 不过换气系统并不会长时工作，最少半夜是不会工作的，这就导致任明空一走下楼梯就闻到了一股淤积的腐烂味。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幸好晚上没有吃什么油腻的食物，也只是吃了个七分饱，现在基本上消化了个七七八八，否则指定得吐出来。 刚安抚下胃里的不适，任明空方才懊恼地一拍脑袋。 通天机甲有空气过滤功能啊。 微亮的青白色光芒一闪，通天机甲就覆上了任明空的全身。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隔绝了恶心的腐烂气味的影响后，任明空终于有精力去打量这一级船舱的结构与布置。这里大约只有两米多一点的层高，任明空伸出手都几乎要触碰到上层甲板。 船舱里的结构就像是地下停车场，竖立着许多钢架支柱，同时又被划分为了诸多个方块区域。 任明空这时发现一个小问题，在空气过滤功能开启以后，自己就闻不到那恶心的气味，但同时也不能追寻气味的来源了。 他绝望地叹了口气，将空气过滤的功率调低，使那气味渗入了一丝。 这味道劲儿真大…… 任明空不敢多耽搁时间，他害怕自己待久了鼻子会受损。 循着那腐烂的气味，任明空在一级船舱中一路前行，他感觉自己此时有点像是什么犬科动物，这活儿交给大狼一定很合适。 不多会儿，任明空又来到了一扇门前。 二级船舱？ 他挑了挑眉，那家伙到底要跑到多深的地方去，总不能一直向下到达最底层压船负重的舱室去吧。 一级船舱已经进了，任明空也不在乎还要往下走多远了。 他抬脚迈进眼前的楼梯口，但是刚走出一步便感觉到脚下传来异样的感觉。 刚想要俯身去看，任明空的身子便僵在了原地，脸色顿时一白，空气中弥漫着的腐烂气味无时无刻不在提示着他脚下可能是什么。 他咽了咽紧张的口水，低头看去。 那是一块已经腐烂到近乎泥状的肉块，肌肉组织与黏膜均已被彻底破坏，蛋白质和脂肪相互包裹融合，形成了这么一块黏糊糊的腐肉。 任明空痛苦地翻了一个白眼……实在是太上头了太上头了。 心里有所预料，但真正踩上去时，还是恶心得要死。 任明空在楼梯上蹭了蹭鞋底，绕过那块腐肉，继续往楼下走去。 除了恶心，他还注意到那块腐肉的表面包裹着一层透明的粘液，联系到肉块的模样，他很难不怀疑那层粘液是某种消化液，而肉块就是被吐出来的。 边在脑海中勾勒着事情的原貌，任明空边往下走，很快，他来到了二级船舱，这里和一级船舱的差别不大，只是堆积的货物有区别。 循着那股气味，任明空继续往前走，但没走几步他就发现，这一次的前进方向不是通往下一级船舱的楼梯了。 意识到这点后，任明空的警惕性骤然升起，对方为什么突然不往下走了，而是选择了二级船舱这么一个看上去没什么特殊之处的地方休息。 有一半的可能性是对方突然就不想往下了。 还有一半的可能性是对方发现自己了。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事情往往会朝着预想中最坏的情况发展。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八斩刀 黑暗中，在任明空视线的盲区里，四道惨白的锐利锋芒划过，往任明空的后背袭去。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通天机甲上闪过了一溜火星。 那突如其来的袭击并没有击破任明空的防御，通天机甲的防御力其实是相当可靠的，经常受损也只是因为任明空经常越一级两级作战。 在火星闪过的瞬间，慢了半拍的任明空也做出了反应。 他立刻往前缩起了身姿，就地一滚，拉开了与黑暗中的偷袭者的距离，虽然姿势不太好看，但重在实用。 待他翻身而起时，他的双手中已握住了一对漆黑的短刀。 这两把短刀模样相同，交叠形似蝴蝶，刀面狭窄而刀锋锐利，善于直刺；刀刃狭长且刀身后半较厚，善于枕拦。刀柄贴合于手掌，专取灵活之优势，攻偏身回旋之技法，亦可视为手臂的延伸。 咏春功夫中的独门武器，八斩刀。 船舱中地形复杂，障碍繁多，层高也有限，三米长的陌刀难以施展，硬要使用的话，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所以任明空将黑龙之爪变化为了短兵器。 自己用得如何两说，但手里没点趁手的武器总感觉不踏实。 站住了身形，手中也握住了武器，任明空方才抬眼观望向刚才那四道锋芒袭来的方向。 那里也正是腐臭味最浓郁的地方。 在通天机甲的夜视辅助下，任明空清晰地看见了那里站着的生物。 那是一只有着狗头人身的怪物，身上穿着冰山女士号的制服，双拳上各伸出两根爪刃，刚刚袭击任明空的就是它的爪子。 而一切腐臭味的来源，都可以从他，或者说它？总之可以从他的口中找到答案。 一滴滴的口水从他那犬牙参差的嘴角滴落，让任明空难以忍受的恶心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块腐肉正是被眼前狗头人身的怪物吐出来的。 按理说月圆更多的是和狼头人身的怪物联系在一起，但眼前这家伙却是狗头。 任明空分外确定那就是狗头，毕竟家里还有个成天装狼但其实是狗的傻货。 来不及思考太多，那怪物再一次攻了上来，双爪分别刺向任明空的咽喉与心口。 任明空有些生涩地架起了手中的八斩刀挡住怪物的双爪。 与施元镜进行的格斗训练并没有白费力气，任明空在这时的临场发挥很有很程度上得益于当时挨的无数胖揍。 但是在挡下的同时，任明空顿时感觉脑中一震嗡鸣，整个人的精神与意识仿佛陷入了混沌，与此同时，有刺耳的哀嚎在脑中响起，那声音凄切悲恸，让人毛骨悚然。 怪物没有给他调整过来的机会，双爪挑开任明空的短刀，继续刺向通天机甲覆盖下的要害。 但结果和之前一样，并没有攻破通天机甲的防御。 任明空此时终于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并仔细看向那怪物的双爪，这才发现在那四根爪刃上都附着着一层淡淡的黏稠的薄雾一样的绿光，并且在那绿光中还隐约可见无数哭嚎的脸。 是针对意识与精神的攻击。 原来对方擅长这方面，难怪实际破坏力并不太强，连续两次都没有攻破通天机甲的防御。 不过对于任明空来说，意识与精神方面也正是他的薄弱项。 怪物又一次攻了上来，丝毫不给任明空喘息的机会，不过他的招式依旧很直白，直白得有些像是本能在操控行动。 任明空这次没有傻傻地再去接对方的爪。 他看好进攻的轨迹，微微侧身，躲过了这次的攻击，并掐准时机，右手扬起八斩刀斜撩而上，刺啦一声，在怪物的侧腰划开了一道口子。 对方的防御力也不差。 是d级，看上去是偏重身体发展的那一类超凡者。 黑龙之爪变化而成的八斩刀依旧继承了黑龙之爪的所有特点，包括刀刃由无数细小的鳞片构成，能够以高频震动去切割触碰到的所有物体。 黑龙之爪转化的武器，破坏力从来都很惊人，对方硬抗一下还只是轻伤，这样已经让任明空很是震惊了。 怪物吃痛，微微后撤了两步，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像极了狗在遇到危险时的声音。 任明空刚才就感觉这家伙的状态不对，此时趁着对方停下动作，才在观察后发现，这怪物的目光非常模糊，看上去好像完全没有清醒的意识，就像是在梦游，在依靠本能活动。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那怪物又再一次挥动双爪冲了上来。 对方压低了身子，采取了俯冲的姿态，摆明了是冲着快速打击来的，他要与任明空拼速度。 近身搏斗是任明空一直以来的弱项。 但是打这么个没有清醒意识的家伙，任明空心里还是不怎么犯怵的。 如此与怪物来回过了十几招，任明空也在对方的身上又开出了四个口子，有一个甚至已经深入肌肉，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内脏。 但反观那狗头人身的怪物，在本能意识的操控下，只是出过几次险招让任明空实在避无可避，只能硬接，使得手臂被震麻，脑子也有些浆糊。 任明空见机一脚踹在怪物的身上，再次拉开了距离。 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种感觉是从很深层次的意识中来的，也就是被怪物攻击的那部分。 这家伙爪子上附着的那些东西没有那么简单。 任明空甩了甩头，他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陷入了迟滞与混乱，那些哭嚎的脸和脑海中刺耳的声音在一步步地将自己的意识拽向清醒与混乱的边界。 不能这么拖延下去了。 可是自己真正强有力的攻击都难以在这种拥挤狭窄的环境下展开。 这还是在海上，万一失误了的话，冰山女士号搞不好就要沉在这儿，自己倒是可以借助翼板飞走，那么多乘客怎么办？ 得先战术撤退一下了。 任明空心里已没有继续缠斗的欲望，他边警惕着怪物的攻势，边用余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在找到离开船舱的路之后，任明空毫不犹豫地从储物空间中拽出翼板跳了上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精准爆破 那狗头人身的怪物看见眼前的敌人突然毫无征兆地飞快地远离了战场，明显愣了两秒，他仅存的战斗本能告诉他必须要追上去干掉那个家伙。 否则一旦让他逃走，将会有大麻烦。 任明空也是这么想的，一旦让怪物逃走，一定会有大麻烦。 谁知道船上有没有对方的同伴。 优女士身份不明，但与这狗头人身的怪物同样在月圆之夜出现了异常，很难相信他俩没点关系。 除此之外，船上应该还有其他的超凡者，就像在赌场时告知自己洗钱一事的那个神秘人，不过对方依然也是身份不明，甚至实力也是个谜，不知道能不能和身后这怪物抗衡。 别看任明空来来回回和狗头人身的怪物走了十几招，甚至还略略取得了一定的优势，若非精神是他的薄弱项，恐怕还真能这么把对方耗死。 但这个结果，是建立在怪物意识模糊，并且受到了月光影响之后的。 任明空在交手之中简单判断出了对方大约是d级，可是哪儿有能跟他打个平手的d级？ 狗头人身的怪物连一半的实力都没发挥出来！ 绝对不能放他离开这个船舱。 于是不管是任明空，还是那怪物，都怀着共同的念头，一前一后，一追一逃，琢磨着要怎么弄死对方。 任明空飞快往出口赶路，边留意着避让路上的障碍，边思索着对策。 八斩刀被他收到了小臂内侧，以备随时可以迎战。 其实那怪物的弱点很明显，那就是惧怕月光。 但是对方必然不可能愣追着自己跑到甲板上去，尤其是对方现在受到本能操控，对这种会削弱自身的事情更是敏感。 得想个办法把他弄出去。 任明空检索着自己的手段，却发现似乎很难做到将那怪物逼到甲板上去。 不管了，先出去再说，跟他缠斗是绝对不行的。 但是不知道这家伙的异常究竟会持续多久，也许一两个小时，也许会持续到白天，到那个时候自己也许可以叫希尔伯特安排人手围堵住下级船舱出口。 但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同伴在船上。 两人都是完全不清楚对方究竟逃离船舱后会做什么，也不清楚对方有多少增援，但他们一个是不敢去堵，一个是没脑子去想。 出口的光亮已出现在任明空的眼前，那怪物则缀在他后面一段距离。 翼板的速度在船舱内受到了一定的限制，不过怪物的速度也不算太快，起码还在正常的范围内，甚至还时不时会撞到堆积的货物。 任明空驾驶着翼板窜出船舱，他的驾驶技术想必最开始已经有了长足的长进，通过这样狭窄的地方也不需要减速。 在冲出入口门的那一瞬间，任明空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等待在外的人影。 那是……希尔伯特？！ 任明空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位船长来干嘛，他现在应该乖乖地等在远处才对。 他看见希尔伯特手中握着一个什么东西，并在自己冲出来之后就用力按了下去。 片刻间，一道白光混杂着爆炸的轰鸣与冲击波在任明空身后爆发开来，在冲击波击中任明空的后背时，他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组当量不低的炸药爆炸。 woc希尔伯特想干嘛？ 等等……！ 任明空被冲击波击中，空中一时无处借力，只能扑倒在地，翼板也被炸飞了出去。 随着那炸药的爆炸，恐怖的破坏力不仅擦伤了任明空，更主要的，则是在甲板上开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让月光毫无遮挡地直接洒入一级船舱。 皎洁的明月挂在没什么云的夜空中，明亮得仿佛一颗白炽灯，又像是只有白色的眼瞳。 那月光落在海面上，破碎成了片片细碎的银花，被浪潮一卷，又消失不见，静谧又奇妙，彷如梦中的场景。 但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心安的画面，落在那狗头人身的怪物眼中，却仿佛最恐怖的鬼蜮，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在眼眸深处，倒映出了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圆月在他眼中仿佛一颗心脏，不住地跳动。 怪物完全没有料到会突然碰上这样的情况，他在看见月亮的那一瞬间，便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剩下身体还伫立在原地，不过仍然在不断地发生着令人作呕的变化。 一缕缕气味刺鼻的烟雾从他的皮肤上升起，他在月光下不断地蒸发，那不是明亮，而是最灼热的烈阳。 好在身体仍然存在一定的肌肉本能，抽动着倒在地上，并像是一只蠕虫一样不断地向着月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中扭动。 但是祸不单行。 一道漆黑的锋芒自甲板上跃起，在空中以不合常理的角度扭转了轨迹，轰击向了那月光下越来越不似人形的怪物。 那是手持八斩刀的任明空，声若雷霆，势如破竹，趁他病要他命！ 须臾片刻，电光火石。 待到尘埃落定时，任明空单膝跪在船舱内，手中的两把八斩刀已齐根没入了一级船舱的甲板中，深深地贯穿了怪物的胸膛与咽喉。 八斩刀，利直刺。 希尔伯特的身影走到爆破出的缺口旁边，谨慎地探出头，向甲板内的一级船舱打量去，在看见任明空刺穿了怪物之后，他明显长长地松了口气。 刚才那突如其来的爆破正是他的手笔，虽然有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但效果绝佳。 希尔伯特早些年在海军服役时，就是舰上的爆破手，熟知各种爆破点位与炸药的使用，所以他才敢玩这么惊险的一手。 要知道那船舱入口靠近右舷，要是一不小心炸到舭板，那冰山女士号必然受到重伤。 而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任明空商量战术，在调出监控后，他就意识到了那名船员的异常，比任明空还要发现得更早。 自然的，他也知道那家伙怕月光。 于是就设计了这么一个布置，并一直聚精会神地守在船舱出口，等待着可能用得上的机会。 两人没有任何的商量，但却凑巧地完成了这一次的埋伏，不得不说确实是完美的配合。 “哈维先生？”希尔伯特探着头，很是关切，“您还好吗？” 但是船舱中的任明空没有出声。 希尔伯特心生不好的预感，也顾不得下面会不会还有什么危险，直接跳了下去，两三步奔至单膝跪地的任明空身旁。他先是面带骇色地仔细打量了几眼躺在地上的那狗头人身的怪物的尸体。 对方嘴角挂着浑浊的液体，那是血液和口水的混合，空气中弥漫着之前那股腐烂的臭味，甚至还犹有过之。 在他的嘴边，还有一些肉块的碎沫，那就是腐烂味的根源。 而怪物的眼瞳中，则仍然倒映着那一轮明月的影子，仿佛死死地烙在了他眼中。 这家伙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任明空的八斩刀贯穿了他的咽喉与胸膛，震动到几乎雾化的刀刃将怪物的血肉搅碎成为了肉眼难见的粉末。 “哈维先生？”希尔伯特从任明空背后靠近，又叫了一声。 这一次，任明空的身子微微产生了一点点颤动。 “扶我……起来。”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 希尔伯特连忙走上前去，扶住了单膝跪地的任明空，手臂从对方腋下穿过，由胸口环绕一圈，支撑住了任明空的上半身。 “您怎么了？”希尔伯特脑海中还清晰地记得刚才那势如破竹的一道寒芒，哈维先生不会是拼了命了吧？ 难道甚至付出了什么代价？ 想到这里，希尔伯特心里顿时产生了愧疚之情，这毕竟是他的船，哈维·尼亚只不过是一名乘客罢了，完全没有义务帮助自己处理船上这些异常情况。 希尔伯特是很有责任感的一个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无能与不作为造成的后果。 这时，被他搀扶住的任明空咳了两声，缓缓吐出几个字：“落地太狠……腿麻。” 希尔伯特：“……” 他低头一看，在哈维先生单膝跪地的地方，那钢板结构的船舱地面竟然深深地凹陷下去，这可是用于造船的材料！ 可想而知对方落地时的冲击力究竟有多大。 希尔伯特倒吸了一口气，这就是超凡者吗，虽然灵气复苏的时代已经降临了一年半的时间，但超凡者对于普通人来说，依旧是与生活不太相关的一个词。 毕竟超凡者自诞生不久，就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划分出了超凡世界与普通人世界。 思维回到眼下，虽然任明空和那狗头人身的怪物带给了希尔伯特莫大的震惊，但他仍然在任明空说出腿麻两个字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就像是崇拜超人的孩子，突然看见超人落在自己面前，欣喜地问对方为什么，对方却回答说没电了下来接你家电线给自己充下电。 就很真实。 希尔伯特将任明空扶出了一级船舱，回到甲板上。 刚才那巨大的爆炸声已经惊醒了整个冰山女士号的乘客及船员，但是希尔伯特预先安排了人手在远处拉起阻拦线，以免被乘客闯过来。 其实倒也不是怕乘客，而是怕乘客中混杂着的那怪物的同伙。 第二百三十章 窗外的声音 任明空在地上瘫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恢复了行动力，他终结狗头人身怪物的那一下确实有点用力过猛了，主要是担心对方还有什么防身的手段，一下干不掉。 但那怪物最终却像薄薄的纸……不，不能说纸，像薄薄的树叶一样被八斩刀刺穿。 身为d级超凡者，他或许真的存在最后的防身手段，但却没有施展出来。 任明空撑起身体，向关切的希尔伯特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搀扶，他的状况其实还好，也就之前被怪物用精神攻击影响了心智，最后出来的时候又被希尔伯特炸了一下，脑瓜子嗡嗡的。 意念微动，任明空在希尔伯特半是震惊半是好奇的眼光中收回了通天机甲，那青莲挂坠再次出现在了任明空胸前。 得益于机甲的保护，任明空不仅没受什么外伤，甚至就连发型也没怎么乱。 走了两步感觉腿还是有些软，他便随手从旁边捡了一根长度适宜的钢筋充当手杖，希尔伯特的爆破确实接近完美，甚至连爆炸出的缺口都是一个近似的圆形。 但对方似乎是太过紧张，才在自己刚刚露头的时候就按下了起爆键。 任明空差点以为希尔伯特就是那怪物的同伙。 他撑着钢筋，又走入了一级船舱之中，这里的东西散乱了一地，有些易燃的货物上面还残留着仍在缓缓燃烧的火焰——不必担心，它们都做了阻燃防护，过一会儿自然就灭了。 任明空来到那怪物身前，希尔伯特紧随其后，他深怕这位看上去既靠谱又出格的将军突然腿软，一下倒在地上。 “腐烂的气息来自……”任明空扬起钢筋，深深地插入了那怪物的肚子，尸体已经没有了活着的时候那么防御强悍，连普通的钢筋也抵挡不住。 插入之后，任明空用力一挑，将肚子剖开了一个口子。 怪物的胃袋也被任明空给撕破。 一块又一块腐烂程度不一的肉从里面滚了出来，两人纷纷捏起鼻子。 “看来这家伙的食谱有些特殊。” 任明空没有停止对尸体的分析，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半人半兽的生物，迫切地想要搞清楚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在尸体的背后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是很普通的狗尾。 再翻过来，狗头的面部特征也是很普通的亚洲犬，嘴尖且长，脑袋也是细长的模样。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希尔伯特皱着的眉头自从任明空来找他开始就没放松过。 “搜搜看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就知道了。”任明空俯下身去，在怪物的尸体上摸索起来，不一会儿就找出了不少东西。 首先是一沓银行卡，世界各地的银行都有，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然后是一张照片，上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怪物原来的样子，女的或许是他的女朋友。 除此之外便没有太多值得深究的东西。 任明空将照片递给了希尔伯特：“喏，是你的船员？” 之前他见过的那个异常的船员至今都没有再发现，眼前这个怪物很有可能就是他变的，但没有见到过程，任明空也不能肯定。 希尔伯特仅仅是扫了一眼就点点头：“是，普洛，是个亚洲人。” 亚洲人叫普洛？显然这是个英文名字。 既然是希尔伯特船上的船员，那接下来的事情任明空自然也就交给了希尔伯特去处理。并且在对方身上没有找出什么，那么更多重要的信息就需要去他的房间里找找了。 之前任明空怀疑这怪物，也就是普洛，与优女士有关系，此时希尔伯特亲口确认对方是他的船员，而优女士却只是一名乘客。 看上去似乎没有关系了，但任明空却不这么想。 站在希尔伯特的角度来看，这一切也许真的就是切合，毕竟他看不到背后暗藏的波涛。 任明空却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任务中会遭遇到的人罢了。 时间也不早了，没有从普洛身上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让任明空有些遗憾，但更浓重的疲惫却让他更想回去休息。 这里的打扫与善后自然就交给了船长，任明空启动光学拟态直接绕过人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开门时，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隔壁404号房。 404的房门紧闭着，任明空也不知道优女士究竟有没有出去围观，那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没有来得及一一观察。 优女士…… 来自岛国的超凡者，不用说大概也是樱组或者鬼怪红莲的人。 一想到鬼怪红莲，任明空就有些头大。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放空着自己的大脑。 突然，一阵很微弱的低声细语传入了他的耳朵，他警惕地翻身坐起，发现那声音是从自己没有关上的舷窗传来的。 任明空起身走到窗边，那低声细语微微大声了一点点，但仍然听不清究竟在讲什么。 若不是任明空这会儿心里依旧绷着一根弦，恐怕干脆就会把那声音当成了海风。 仔细辨别后，任明空发现声音是从隔壁404传来的。 优女士果然没有出去围观？ 这个答案在预料之中，不管那狗头人身的怪物究竟是不是优女士的同伙，以对方今晚的异常状态想必都不会随意出门。 不过另一个疑惑随之而来。 为什么自己能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这船上房间的隔音可是相当不错的。 任明空在走到窗前时，想到了答案。 优女士也是开着窗，并且将头探出窗外在讲话。 想到这点，任明空刚想伸出去的脑袋顿时僵住了，这要是也探头出去，恐怕直接就要和隔壁的优女士来个大眼瞪小眼。 对方在说什么，又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任明空尽力地想要听清优女士的声音，却似乎始终总有一种隔着一层薄纱的感觉，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人感到不解的地方，那就是任明空从始至终只听到优女士一个人的声音。 那声音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任明空还没想出偷听的办法，就已经没了动静。 第二百三十一章 犬神 优恭敬地站在窗前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如葱段一样的手指紧紧地并在一起，年已至三十的她，皮肤却比婴儿还要白皙光滑，就像是常年被冷冻一样。 她的表情很是严肃，比她平常那不苟言笑的脸色还要严肃无数倍。 因为刚刚和她对话的人地位比她高了许多，在她的国家，地位决定尊卑，尊卑决定一切。 这就是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绝对不能反抗地位高的前辈。 甚至于在对方离开之后，优仍然保持着低头的姿态一动不动，直到几分钟后，略带咸味的海风吹刮着她的脸，她才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那位大人给她带来了一个预料之中的消息：犬神死了。 那家伙……优一想到那个作风轻浮放肆的男人，就忍不住升起一阵厌恶，明知道今晚月相有异，还要去吃肉，那无休止的食欲就不能抑制一天吗。 这下麻烦了，原本能在暗中缓缓进行的事情，非得冒着暴露的风险，尽快去做了。 可是行船的速度也并不会因为自己或者那位大人的急切而加快任何一点。 优关上了舷窗，走到床边，她刚刚才换好了一张新的床单和被子，原本的那套则随手丢在脚边，它们像是被海水浸泡过一样湿漉漉的，还隐约冒着寒气，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上面的水珠中甚至还包含着一些细碎的冰渣——正在室温下缓缓化冻。 任明空猜测不错，正是月相的异常引起了优女士的异常，零下的低温凝结了空气中的水汽，导致解冻后床上湿透了。 “真麻烦……” …… 任明空躺在床上，舷窗早已关上，没了那异常的冰寒，房间里还是很舒服的。 他之前已经足够重视这次的任务了，但经过今晚上的变化，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其中的危险，一开始还以为只是随手丢给自己三人的试炼，但没想到竟然牵涉到了d级超凡者，而且恐怕不止一名。 虽然自己面对的敌人里不乏c级，d级也亲手干掉过，但真正说到d级超凡者的话，那仍然还是各大势力里面中流砥柱的存在。 真要围上来好几个d级的话，任明空也只有选择逃跑这一个可能性。 而且优女士来自岛国……会是鬼怪红莲还是樱组？ 两个答案都让他很头大。 任明空心里是更倾向于樱组的，或者说他更希望是樱组，这个岛国本土的官方势力虽然说比鬼怪红莲的成员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质量完全没得比，而且他们与任明空也没太多的旧怨，虽然有着国家立场的问题，但也还不至于一见面就打生打死的。 但如果是鬼怪红莲……不说别的，白狐和大天狗这俩人，一个被自己杀了，一个对自己示好。 就这复杂的关系都让任明空不知道该咋处理。 躺了一会儿，任明空感觉自己的眼皮开始逐渐沉重，今天实在太累了，下午在赌场时里面的环境也让他很不舒服，晚上又折腾了那么一出，任明空现在极度想睡觉。 希尔伯特那边估计今天晚上也出不了什么结果，身为船长他也有的忙，船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借口遮掩过去。 大概会说什么船舱里有不知道被谁偷偷带上来的危险品爆炸了吧。 …… 第二天，任明空是被电话的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中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竟然是希尔伯特，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昨晚上他和希尔伯特交换了联系方式，这是考虑到任明空的房间旁边就是优女士居住的404号房，如果希尔伯特或者船上的其他工作人员来敲他的门的话有可能被优女士发现，那个时候免不了会暴露一些事情。 “喂？船长？” “你快来一趟，我不好描述发生了什么，或许你能看出一点东西来。” 希尔伯特的语气很急促，同时还带着浓厚的惊惧。 是什么事情让这位在海上度过了小半辈子的老船长生出这样的情绪？ 任明空挂掉电话之后没有耽搁时间，快速翻身起床，昨晚太困了干脆就是穿着白天的衣服睡的，这会儿也省得换了，就是看上去不太得体。 他很快来到希尔伯特让他去的地方，那不是船长室也不是希尔伯特的卧房，而是船上的一个空库房。 任明空刚一进去，就看见躺在地上的普洛的尸体，也就是那个狗头人身的怪物。 希尔伯特站在一旁表情微妙，半是错愕半是不解。 他一开始确实有些惊惧，但毕竟是有着极强心理素质的船长，很快就适应了过来。 “怎么……”任明空走入房间内，边打量着地上的尸体边对希尔伯特提问，可是最后一个“了”字还没说出口，便卡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希尔伯特为什么找他过来了。 地上那狗头人身的尸体的脸上正在发生着骇人的变化，他的皮肤从脖颈处开始围绕脸部一圈开始起卷，就像是晒干了皮肤开裂，这一变化从希尔伯特给任明空打电话就已经开始，任明空赶到时，那脸上的皮肤已经开裂了大半。 希尔伯特站得远远的，他对于这种不明的事物一项持有极度的重视。 任明空眼神凝重地慢慢走上前去，他比希尔伯特更了解超凡者，他知道那家伙绝对是死透了，此时的变化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除非自己作死。 走近之后，任明空观察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开始的？” 希尔伯特回答道：“大约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我那会儿也是刚刚过来，根据速度推算大约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任明空微微点头，俯身仔细研究起来，他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总感觉对方这皮肤的变化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是的，这事儿本身就很奇怪，但是任明空感受到的是一种有些熟悉的奇怪。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的功能，往那尸体的脸上照去。 房间的光线还行，但是由于是仓库的缘故，本身就没对采光性有多高的要求，所以光照强度并不是多么高，而手电筒这一照，任明空顿时就窥见了异样。 那皮肤开裂的缝隙下似乎有着别的东西。 他左右看了看，这只是一间完全空置的仓库，没有趁手的工具，于是任明空强忍着不适与恶心，伸手扒拉起了尸体脸上的“碎片”。 希尔伯特在一旁看得眼睛都有些发直，他本以为自己就够大胆的了，谁知道哈维先生竟然直接徒手去撕尸体裂开的脸。 这已经不是大胆可以概括的了，这简直就是莽。 任明空本来以为那干裂的皮肤质感会很恶心，但是当他的手接触到其表面时，并没有体会到任何奇怪的触感。 摸上去有些硬，材质不明但不像是皮肤，甚至还有一定的厚度…… 加上之前的推断，任明空的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他不加犹豫地捏住一块碎片，将其撕了下来，撕裂的声音有些清脆，好像撕扯塑料或者纸壳。 在那碎片之下，并不是希尔伯特意料中红色的血肉，而是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 希尔伯特张大了嘴，他离得有些远，那个角度是斜斜地看过去，确实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任明空却是垂直看去。 他在那些碎片下面，看见了另一张脸，那是一张正常人类的脸，面无血色，没有丝毫生气，不是别人，正是任明空昨天晚上看见的船员普洛。 那个狗头哪儿是什么狗头！ 那是一张面具！ 鬼怪红莲。 任明空微微吐了一口气，这个结果完全在他预料之中，他动作迅速地撕掉了对方脸上剩下的面具碎片，普洛原本的容貌终于展露了出来。 希尔伯特此时的惊讶更胜刚才，作为普通人的他，实在有些难以理解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终于，任明空忙完了手上的工作，撑着膝盖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尘，对希尔伯特说：“那不是皮肤，而是一张面具。” “面具？”希尔伯特疑惑地重复道。 任明空想了想，道：“这是一个神秘的超凡组织中的成员的身份象征，他们都来自于岛国，但活动范围似乎却是遍及全世界，每一张面具都代表了一个不同的成员，同时也标志着他们在组织内身份地位的高低……至于普洛，他的身份大概是岛国妖怪中的犬神。” 希尔伯特听完之后，神情凝重：“这么说，优女士也是……”他伸手在脸上一抹，做了一个覆上面具的动作。 任明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已经被鬼怪红莲折磨烦了，此时他的情绪中，无奈远大于恐惧。 “大概率是的，而且他们很可能还有一位同伙隐藏着身份。” 他说的是那个昨天晚上与优女士对话的人。 状况变得明朗了，但也变得糟糕了，虽然依旧不知道任务最终目标究竟是什么，但任明空已经大概了解了鬼怪红莲派出的人手。 而且，在取得希尔伯特信任这一点上，任明空相信自己已经做得很完美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试探 时间很快过去了两天，这期间冰山女士号按着既定航线正常航行着，并已越过了白令海峡，在朝着亚洲大陆的最北端驶去。 被任明空列入警惕名单的优女士并没有在这两天里再搞什么事情，仿佛鬼怪红莲成员犬神的死和她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她也丝毫不关心一样。 希尔伯特暂时没有对优女士进行任何处理的想法，作为船长，他需要保证航行的安全，对方只要不明摆着威胁到冰山女士号的航行安全，他是不太倾向于主动出击的。 任明空倒也没有进一步惊扰优女士的想法，他需要等待自己任务的下一步指示。 第一阶段任务目标是在三天内取得希尔伯特的信任，借鬼怪红莲搞事的力量，任明空在第一天就已经达成了目标。 而今天晚上，就是第三天的结束。 任明空坐在床上，那个熟悉的文件夹就放在他的手边，他看着墙上挂着的钟，静静等待着十二点的到来。 终于，那根指针跳到了十二点上。 任明空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手中的文件夹，在“到此为止”的四个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翻到了下一页。 “第二阶段任务：后天晚上，当冰山女士号靠近北地群岛时，彻底瘫痪其动力系统，注意隐藏身份，随后说服希尔伯特租赁下最近的大型船只用以拖拽冰山女士号前往下一个港口。” 什么东西？任明空脑子有些懵。 自己刚刚交好了希尔伯特，转头就要自己把对方的船搞崩溃？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任明空盯着那短短的几行字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但是既然选择接受了任务，也进行到了这一步，但不去做也没办法了。 而且其中牵涉了鬼怪红莲……任明空反正是不乐意见得他们讨得好处的。 坐在床上沉思了片刻，突然一阵敲门声惊起了任明空的警惕。 什么人这个时候找我？不是希尔伯特，但自己在船上还认识谁…… “谁？” “我。”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任明空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子微微一震，他认识这个声音，是隔壁的优女士！ 她来找我干嘛？ 任明空下了床，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外面站着的正是面若冰山的优，对方今天穿着一套岛国的传统服饰，看上去很是正式的样子。 但是这种正式让任明空感到有些不安，更加警惕对方来找自己的目的。 “您有什么事吗？”任明空站在门内，手把在门把手上，随时准备送客。 优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显得很是优雅。 “您不准备让我进去说话吗？” 面对优的反问，任明空被噎了一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让开了位置，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请进吧。” 优迈着细碎的步伐，进到了任明空的房间内。 任明空关上门转过头来，扫了对方几眼：“有什么事，请说吧，我有些困了。” 他实在不愿意与这个女人共处一室，毕竟对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就是鬼怪红莲的成员。 优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到了舷窗旁边，伸手推开了任明空关上的窗，深夜的海风吹拂进来，撩起了她的鬓发。 毫无疑问，优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虽然气质冰冷，但脸确实长得很不错。 只是任明空此时毫无心情欣赏这份美，对方推开舷窗的动作让他顿时绷紧了神经。 果然，下一秒优女士开口说道：“那天……你在偷听吧？” 任明空心里咯噔一声。 竟然被发现了…… “是。”他干脆地承认道，不承认也没用，优女士显然不是来找他商量的。 优依旧背对着任明空，姿态优雅，问道：“为什么没有出去围观那声爆炸引起的动静？” 在优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任明空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下去了一些，对方既然这么问，那说明并不知道犬神是自己杀的。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简短地回答道，说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 优点点头，这个答案她可以接受，虽然听上去很像是现场瞎编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 突然，她说了一句前后不搭边的话。 啊？任明空明显怔了一下，优女士在打什么哑谜？ “呃……祝你生日快乐？” 他想了几秒，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优转过身来，看向他的眼睛，那双仿佛有着寒气的眼睛让任明空有些瑟缩，他实在想不通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谢谢，我没有别的事了。” 优女士的这一句话又打懵了任明空。 干啥呀，搁这儿逗自己玩呢？ 说完那句话，优女士径直走向门口，似乎没有再与任明空聊天的想法。 哐当，房门被关上。 任明空脸上的表情像是被耍了一样精彩纷呈，他的脑子完全无法理解优的所作所为，行事如此跳脱的性格他还从来没见过。 想了半天，任明空心里的不安还是难以抑制。 他决定主动去优女士那边探听一点消息。 但是就这样直接去显然是不行的，对方搞不好连门都不会给自己开。 不过任明空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隔壁404，优在回来之后静静地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身上的和服很是艳丽，与冰山女士号的风格处处不搭。 “不是他么。” 优迈步走向床边，想要换下身上的衣服，可是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 优抬头看去，一个黑影在窗外闪过。 这一幕非但没有让她害怕，反而让她如万年寒冰一样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的表情。 优迈着步子，来到窗边，伸手打开了舷窗。 她微微探出头去，可是外面并没有任何的东西，仿佛她刚才看到的完全是幻觉。 可是她没有放弃，又探出去了一下，仔细寻找着可能的踪迹。 终于，在她把头几乎转了一圈的时候。她在舷窗的正上方看见了那个黑影。 那是一个人，四肢紧贴着船表面的钢板，头下脚上地倒挂着。 对方脸上戴着一个面具。 优在仔细辨认后，喊出了那个名字。 “猫又？”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东西 那是一张藏青色的面具，面具上画着一张古怪的猫脸，脸型偏圆，但是耳朵又尖又长，高高地伸向两边。在脸颊的两侧，还用左右三根简单的线条绘出了猫的胡须。 任谁见了这么一张面孔倒挂在窗外都会忍不住惊叫出声。 但是优女士没有，她反而还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或者说在组织中的代号：猫又。 那张面具下正是任明空。 大天狗前段时间的夜访给他留下了一件礼物，就是脸上的这张面具，任明空拿到之后便随手丢在了储物空间的最深处，压根儿没想到它还有派上用场的那天。 对方将面具给自己的目的不言自明，想让自己加入鬼怪红莲。 但是这也太可笑了，敌对势力的首领过来招安自己一个实力不算出众的小人物？ 不说大天狗怎么想的，反正自己绝对不可能同意。 不过这张面具倒是在任明空手里发挥出了另外的功用，那就是假扮鬼怪红莲的成员。他并不担心优女士会从大天狗那里得到“猫又面具交给了一个华夏人”的消息，就凭对方半夜来试探自己这一点，任明空也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鬼怪红莲内部的消息流通并不怎么全面。 他在优女士离开房间后想了想，初步认为对方突然敲自己的房门是为了试探自己的身份，穿得那么古怪，说的话也那么古怪，这不就是对暗号的那一手么。 正因如此，他才敢这么大胆地戴上猫又面具，出现在鬼怪红莲成员的面前。 “怎么样了？”任明空的声音经过辅助设备的调整，显得又尖细又刺耳。 他没有说具体的内容，等着优女士自己抖落出来。 优仰着头，看着窗外倒挂的猫又，这个别扭的姿势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只是有些不太雅观，但优并不在乎，她现在满心都是犬神坏事的不满。 “不太好，三天前犬神死了，我们或许有所暴露。”优顿了顿，冰山似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疑惑，“你没有注意到那场爆炸吗？” 果然那个狗头人身的怪物是犬神…… 任明空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是从东西伯利亚山地的一个小型半岛出发的，跨海赶上了这艘船，之前并没有在船上。” 对于这个答案优没有什么疑惑，实际上她也就是随口问一句，猫又的身份通过脸上的面具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证明，她不至于那么多疑。 “现在的情况……虽然犬神的死使我们暴露，但你的暗中到来，或许反而能让我们藏下一招胜负手。” 所谓胜负手，是围棋上的术语，在优女士的口中指的是关键时刻掷出的非常手段。 她对于猫又的突然登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带着古怪猫脸面具的任明空微微点头，装出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他并不满意优的回答，对方没有透露出任何自己不知道的信息，得想办法套套她的话。 他想了想，说道：“到时候，我恐怕会分身乏术，虽然犬神那混蛋不中用，但毕竟也能牵制住一部分视线。至于其他的事情，就只能交给你了。” 优听完，也有些发愁，她赞同猫又的说法，对方能戴上猫又的面具，实力多半是要比自己强劲的，如果事情暴露，还得依靠猫又去拖住掺和进来的势力，还有另一位同伴，不过对方现在没在这里，到时候也不一定能指望得上他。 想到这里，优开口道：“那就辛苦你了，我一定会将东西安然无恙地护送回去交到大人手里。” 任明空心中一凛，东西？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吗？ 至于优口中的大人是谁，任明空也不好猜测，或是大天狗，或是玉藻前，或是别的什么人，总之那个人不在这里，这一点就足够了。 “嗯。”心里波涛微澜，但任明空面上依旧深沉自若，“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这船上绝对有其他的超凡者。” 他转移了话题，准备溜走。 不是不想继续追问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而是如果继续套话，被对方察觉的可能性不会小，即便优女士不会怀疑猫又的真实性，她也不会再那么信任自己。 要细水长流，尝到好处的任明空意识到，说不准猫又这个身份接下来还有用。 优轻轻颔首，这个姿势在她仰着头望向正上方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古怪，她说：“你要当心，我的隔壁或许就住着一位实力不俗的超凡者。”她说着看了看403的窗户，确认这次那个老男人没有趴在窗户根偷听。 任明空面具下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不要惊扰他，不要暴露自己。”他想了想，对优说道，省得这娘们琢磨着先把自己干掉再说。 优神色动了动，应道：“好，我知道了。” 虽然任明空不喜欢岛国，但他现在分外感谢岛国的文化习俗，即便地位相同，女性也会向男性低头。 不过这样的行为放在国内，放在任明空眼里，那都是深恶痛绝的。 这个国家真的是把性别平等放到了快刀上，一割两断。 “我要怎么联系你？”优见猫又准备离开，问道。 任明空动作顿了顿，可不能让优联系上猫又，不然自己的主动权就完全消失了，甚至还可能要为了同时维持哈维与猫又的活动轨迹而露出极大的破绽。 于是他说道：“我们保持单向联系，最大程度上避免我的存在被发现。” 优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她只是点点头，认同了任明空的说法。 见状，任明空也不再多留，“不能待太久”的话可不是哄对方的，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伪装猫又的事情被别人发现。 优目送着猫又的身影攀附着船舱的钢板没入阴影中，也缓缓关上了窗。 “猫又这张面具是什么是时候给出去的？” 她在加入鬼怪红莲已经三年有余，这是头一次听说“猫又”面具的出现。 …… 绕了一圈回到船上，任明空早已变回了哈维·尼亚的模样，大大方方地走进客舱四层，拉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他现在终于搞明白了这次任务的最终目标。 那就是从鬼怪红莲手里抢下他们要带走的那件“东西”，最少优女士是这么说的，但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大人物们没有亲自下场博弈，而是将争夺押在了自己等人身上，这并非是不重视那件东西，相反，或许正是因为大人物在相互牵制着，所以只能由d级去做。 而且，以那三份文件夹如此保密的姿态，任明空有理由相信天外天这是在与鬼怪红莲演一场戏，一场“你猜我掺和不掺和”和“你猜我我猜不猜你掺和不掺和”的戏，他和诸葛关灯以及冯元熙要做的就是在把这场戏演好的同时，把东西也给抢过来。 自己的任务已经进入到了第二阶段，他们两人大概也快了。 等到自己这边的三条线交汇到一起的时候，就是直面鬼怪红莲的时候。 但是……诸葛关灯和冯元熙，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与自己碰头呢？冯元熙还好说，没有经过任何伪装，而且自己也知道他那艘船的编号。但诸葛关灯到底现在是个什么身份，那就难说了。 任明空看着手上的猫又面具，这张古怪又荒诞的妖怪面具仿佛自身就带着一种奇妙的吸引力，勾动人内心的欲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任明空总感觉鬼怪红莲自灵气复苏以来有些过于活跃了。 据诸葛关灯之前告诉自己的消息，岛国两大势力中的樱组是灵气复苏以后才成立的官方势力，但鬼怪红莲却是早就存在于那个小岛上的古老名讳。 其源头究竟是什么已经不好考证了，毕竟他们不仅成员少，还个个不露踪迹。 但是，自从灵气复苏以来，鬼怪红莲的成员就好像是下过雨后池塘里的鱼，一条接一条往湖面上浮，不仅要浮，还要打个水花出来才肯甘心。 他们实在过于活跃了，不管是活动的范围还是介入的力度。 最奇怪的是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从一开始白狐的杀意，到紧那罗秘境中大天狗那看起来像极了追杀但其实是追踪的行为，再到于知一借助大天狗的力量绑了自己然后又自杀，最后便是大天狗送给自己的面具。 于知一的面具是一朵盛放的妖异红莲，她说那是从属标志，代表着她的力量是从大天狗那里借来的。 但大天狗却给了自己正式成员的面具。 而且……任明空始终觉得大天狗的造访有些不自然，虽然对方已经表现得很神秘，可是依旧让任明空察觉到了一丝不自然。 就好像脑子告诉身体想上厕所，可是人到了厕所却又尿不出来，但脑子又非要身体尿…… 蛮矛盾的。 任明空甩甩头，这些事情虽然很重要，但都不是眼下最要紧的。 他打算明天先去把第二阶段的任务搞定，然后再去亲自搜一搜犬神的房间，即便希尔伯特反馈的结果是没有任何异常。 第二百三十四章 收集癖 第二天，任明空蹲在没人的角落里，他将手摊开放在地上，结构精密的渗透专家来回迈动八条细长的机械腿爬上了他的手掌心。 任明空满意地收起裹成果核的小蜘蛛，这个小家伙一直以来都是他最信赖的伙伴。 小蜘蛛已经在冰山女士号的运行系统里载入了定时的程序，会使这艘船的动力系统在接近北地群岛时自动瘫痪，保证船上的技术人员找不出任何原因。 这样可比任明空自己去物理破坏动力系统靠谱多了。 他来到了船长室，希尔伯特正在里面工作，由于犬神的事情，炸掉了甲板下层一级仓库的入口，同时也损失了一部分委托运输的货物，希尔伯特需要为这些损失做出统计以便稍后赔偿。 任明空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 “希尔伯特先生，我想要去普洛的房间看看。”任明空开门见山，刚刚才给对方的船做了手脚，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和希尔伯特多说话。 希尔伯特正忙得焦头烂额，甚至都没工夫问任明空打算干嘛，随手给了对方万能房卡，便继续扑在了办公桌上。 “记得把房卡还回来。”他头也不抬地嘱咐道。 任明空应了一声，直奔船员的住宿区而去。 这会儿正是船上热闹的时候，船员住宿区基本上空无一人，除了值夜班的和偷懒的之外。 普洛的房间很好找，外面贴了白色的封条，表示这个房间在靠岸前都不允许其他人擅自进入。 这里的房间都是双人间，普洛原本的室友也在那天过后搬了出来。 任明空撕开封条，拿出房卡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滴的一声过后，门锁自动打开了，冰山女士号虽然是一艘服役了二十多年的船，但这里的设备却是经常更新换代。 推门进去，门口的左手边是洗手间，右手边是洗漱台，往里走几步，是一间二十平米左右大小的房间，摆着两张床和两张桌子，以及一些日常的家具，不过由于在海上航行，所以这里所有的家具都被牢牢地固定在地上或是墙上，以防船只遭遇颠簸时家具倾倒伤人。 两张床的床头都贴着纸条，写着名字，任明空轻易地分辨出了哪边是属于普洛的活动区域。 乍一看上去，普洛的床与桌子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完全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名海上航行人员，没人会从这个房间联想到那个装满恶臭腐肉的胃。 普洛的所有物品都被从床下、桌子和柜子里收拾了出来，整齐地陈列在地上，并用胶条贴好以防航行时地板倾斜导致物品乱滑。 任明空一件件看过去，都是很普通的东西，一些衣服、娱乐物品、几本书、一堆杂七杂八的玩意儿、还有几个箱子。 能在这儿看到书倒是让任明空有些惊讶，毕竟从优那里听来的描述中，普洛应该是一个很粗俗的人。 大概是希尔伯特强制让他们读书的。 任明空撕开胶条，翻了翻那堆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 可是，一名鬼怪红莲的成员长期潜伏在这条船上，并且还密谋做什么事情，真的会什么也没有留下吗？ 任明空不信。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几个箱子，如果有异常，那一定就是在它们身上了。 虽然希尔伯特说这些箱子里面都是很普通的东西，但任明空仍然持怀疑态度。他不是怀疑希尔伯特说的话的真实性，而是怀疑希尔伯特没有看出问题的眼光。 他打开了第一个箱子，里面是许多邮票。 这家伙还有收集邮票的爱好？任明空简单扒拉了一下，发现这些邮票都是很普通的邮票，虽然他不懂集邮，但从普洛这样随意地将一大堆邮票塞进箱子里的行为来看，这些邮票不会怎么值钱。 “古怪的收集……”任明空嘟囔着，收集东西图量大而不是图质高，这还真挺少见的。 第二个箱子里是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任明空铁青着脸重重地合上了这个箱子，他现在无比确定普洛确实是岛国人。 他的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个箱子，有没有收获，就看它了。 任明空按开箱子上的锁扣，咔哒一声。 打开箱子，里面装着一堆硬币，和第一个箱子一样，这也是普洛的收集品，不过和那些邮票比起来，显然这堆硬币更受普洛重视，它们被整齐地码好，放在专门的格子里。 任明空有些失望，难道普洛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还是说已经有人抢在希尔伯特和自己前面把这里的东西给收拾过了？ 诶……等等！ 任明空关上箱子的手突然顿住了，他又看了一眼箱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硬币，想到了另一件东西。 那就是哈维·尼亚收藏的一套华盛顿时期的错版硬币！ 为什么要给哈维·尼亚增加这么一条设定，不仅与人物性格紧密度不高，而且似乎在自己扮演哈维的过程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是，诸葛明亮那个大神棍会做这种无用功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事情就很清晰了。 鬼怪红莲要偷偷带回去的东西就是一枚硬币，于是普洛伪装出了喜欢收集邮票与硬币的习惯，便于之后将目前不知道在哪里的目标硬币塞进自己的箱子里，再交由优女士返回国内。 这个过程不会惊动任何人，普洛是喜欢收集硬币的船员，优女士是会在任意一个港口下船的乘客。 而自己手上那套硬币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任明空不假思索地得出了答案，那就是狸猫换太子，用来迷惑鬼怪红莲的人。 这个计划表面上可以说再简单不过，但是其中却处处都是心理博弈。 任明空不禁叹服诸葛明亮的脑子，虽然他现在仍然没有窥见任务的全貌，但也能感受到那个大神棍在写下三份文件时的精巧构思。 他合上了箱子，用胶条将其重新贴好。 获得了满意答案的任明空离开了船员休息室，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待明天晚上冰山女士号抵达北地群岛附近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抛锚了 北地群岛，这是一片与中西伯利亚高原隔海峡相望的岛屿，主体由四座成规模的岛屿构成，岛上气候寒冷，近半的面积常年覆盖冰川，其余地区则多属北极苔原或北极荒漠，植物与动物都很是罕见，居民的数量也不会比这儿的其他生命多多少。 可是就在这么一片岛屿上，却屹立着一座稳固如山的要塞堡垒，这里是凛冬守望者的大本营，也是凛冬骑士团驻守数百年的地方。 因其环境恶劣地势险峻，再加上凛冬守望者对外冷淡隐世的态度，故而这里很少有客人造访。 但是在昨天白天，这座古老而神秘的要塞向外敞开了一次大门。 营火要塞迎来了一位来自莫斯科的访客。 伊薇特·克里斯蒂安亲自迎接了这位最近新崛起的富豪，对方似乎有意为营火要塞的建设出一份力，昨天一天就把整个北地群岛勘察了一遍。 “您真的要在营火要塞进行投资？”伊薇特直到现在仍然有些不相信，用她父亲的话来说，营火要塞这个连蟑螂都嫌弃的地方，除了官方和凛冬骑士团自身，根本没谁愿意在这里多花一分钱。 在伊薇特的对面，年轻的富豪将左腿搭在右膝上，脚尖微微上下晃着，他看着伊薇特，伸出了一根手指摆了摆：“不不不，不是投资，是资助。” 投资和资助的区别在于，前者是商业性的，需要营火要塞给予回报，但后者更倾向于公益性，营火要塞只要脸上过得去，之后完全可以绝口不提这笔钱。 伊薇特怔了怔，她这还是头一次碰到有人来资助营火要塞的。 “乔维尔先生，恕我冒昧，但是作为整个凛冬守望者的代表，我必须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理由，否则我们不接受资助或是任何其他源流的外部投入。”她看着年轻富豪的眼睛说道，对方有一双明亮的蓝灰色眼眸，面庞柔和，精于打理自己的胡子与头发，这是一名典型的东斯拉夫人。 而且从对方的品味和做派来看，这名乔维尔先生很在意自己的外部特征，不仅仅是精心打理的胡须，还有穿着与其他配饰，包括来到这里时搭乘的船只，那是一艘超大型的渡轮，以至于营火要塞东部的港口差点没能泊下那条船。 很显然，这确实是一名刚刚崛起的富豪，他急于展示自己的富有，但又不像某些浑身铜臭味的暴发户，乔维尔在展现财力的同时没有忘记包装自己。 所以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很可能与“包装”有关，伊薇特需要搞清楚这一点。 否则等到对方资助完毕，突然腆着脸提什么父亲不太好拒绝但又不想答应的要求，那就不好办了。 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样，乔维尔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是这样，我很向往超凡者的世界，但我只是个普通人。”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伊薇特已经听明白了对方的诉求。 但是她有些为难：“您知道您已经远远超出了觉醒超凡力量的最佳年龄段了吗？”她说得没有那么直白，毕竟要是太直接的话，容易把只差临门一脚的资助给气走。 乔维尔来之前做过功课，他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没关系，只要存在有可能让我觉醒超凡力量的方法……你们开价就行了。” 他的手腕动了动，似乎想要扬起手来大气地一挥，尽显富豪气派，但好在他意识到了这里不是容得他装模作样的地方。 这样啊。伊薇特默默想了想，又道：“既然您有失败的心里准备，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这样吧，我们先去用晚宴如何？细节的事情更适合在饭桌上聊。” 乔维尔闻言略略有些迫不及待，屁股已经离开了座位。 营火要塞位置偏远，物资匮乏，而且有从数百年前延续下来的骑士传统约束，使得即便是诺顿和他的两个女儿平常的膳食也与普通成员无异，不过对于招待客人这一特殊情况，营火要塞还是展现了足够的热情。 乔维尔看着陆续呈上的菜肴，克制着心里的咋呼，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菜，来自东欧的他日常吃的食物都是很传统的，而突然跨越了五分之一个地球来到北地群岛，这里的菜肴让他大开眼界。 不过他仍然尽量地克制着不东问西问，那样太没有气派了。 宴席进行到中途，乔维尔与营火要塞的交易基本已经谈下了框架，宾主尽欢。 突然，一名守望者成员来到伊薇特身边，低声与她说了一句什么。 伊薇特听完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随后对乔维尔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不好意思，乔维尔先生，发生了一点突发事件，我想我起码得去看一看。” 乔维尔正在与一盘蕨菜较劲，这道冰鲜爽口的小吃博得了他的喜爱。听闻伊薇特需要去处理突发事件，乔维尔本来想一起去，但话到嘴边又意识到这不合礼数，便只能安心呆在这里，反正这儿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过了十几分钟，乔维尔已经独自解决掉了七八盘菜和一盆汤还有几根肉肠，这让门口垂手待命的侍者大开眼界。 这时，走廊上传来了嗒嗒嗒的脚步声，但是频率不一，并不只有一个人。 乔维尔分辨过后，认出了其中一个脚步声似乎是伊薇特，但另一个脚步声他没有听出来，听上去沉重有力，步伐很稳但是节奏很奇怪，就好像地面在与对方跳舞一样。 几秒后，伊薇特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站在门口冲乔维尔摆了摆手：“有点事需要与您商量一下……” 乔维尔心下疑惑，不是突发情况吗，怎么还与自己有关？ “什么事情？” 伊薇特见乔维尔没有拒绝，便在门口让开了身子，留出了一人宽的通道。 在她身后，一位体格壮硕、身材紧实的男人走了出来，乔维尔打量了他几眼，这是一名看上去大约有五十来岁的老者，但是面庞刚毅，头戴船长帽，身上也穿着航海的行头。 不对，如果这人长期在海上航行的话，那应该最多四十出头。 突发事件，加上突然出现的疑似船长的男人。这两个因素让乔维尔并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他抢在男人前面问道：“您的船抛锚了？” 身上船长打扮的男人正是希尔伯特，他点点头：“您猜测得不错，我的船在附近海域突然抛锚了，怎么检查都发现不了问题。” 希尔伯特这会儿心里很是烦躁，任谁碰上这种事都不会心情愉快的。 但他毕竟是冰山女士号的船长，需要肩负起责任，想办法完成接下来的航行，而眼下最需要的事情，就是先将船修好。 本来希尔伯特想要呼叫海上救援队，但是哈维·尼亚制止了他，并告诉他不远处的北地群岛上有一个港口和要塞，那里或许有能够拖拽冰山女士号的船只。 在北极圈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海上救援队起码要两天后才能赶到，而且以冰山女士号的量级，寻常的救援队根本难以拖动。 但是冰山女士号的航程却经不起耽搁，每比预期航程超出一个小时，希尔伯特就要赔进去数十万。 虽然他惊奇与哈维将军竟然知道北地群岛上存在这么一个要塞，但是不妨碍他听取对方的建议，哈维先生身为超凡者，又是海军中将，知道一些特殊的海上驻留地也不奇怪。 况且，哈维·尼亚已经以他的亲身作为向自己展现了他的善良与责任感，希尔伯特相信他的不会害自己。 于是希尔伯特便搭乘冰山女士号上的救生船来到了北地群岛，在哈维先生的指示下找到了这座神秘的要塞，并且在登陆时，他也看见了停泊在港口中的那艘巨大的渡轮，那是个绝对的大家伙。 以希尔伯特的眼光来看，那艘船没有太高的技术价值，但它就是大。 这样的船如果能借到的话，拖拽冰山女士号绝对不是问题！ 见两人已经基本打了招呼，伊薇特便站出来说道：“这位是乔维尔先生……这位是船长希尔伯特。”她来回看了一眼双方，“是这样的，希尔伯特船长的船在附近海域抛锚了，然后他看到了您停在我们港口里的渡轮，希望能借您的船用一下，将他抛锚的船拖拽到最近的大型港口进行维修。” 乔维尔听完，皱着眉头想了想，他倒不是宝贝自己的船，实际上他也知道那玩意儿没啥技术含量，就是大。但大也有大的好处，不懂行的人看见了就是会觉得这船厉害。 不过乔维尔一想到其他富豪在碰到这种事情时，大概率会慷慨地伸出援手，便也没那么不舍得了。 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和暴发户可能没区别，所以更需要尽快塑造出符合自己财力的形象来，这样才能混进上流社会。 说白了，他就是在用钱给自己脸上贴金。 于是乔维尔戴着仨金戒指的大手一挥，将自己的渡轮借了出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任明空蹲在北地群岛的岸边，救生船就停在不远处，拿麻绳系在了石块上以防被水流带走。 他裹得严严实实的，里三层外三层，上次来过这里，他可相当清楚这里有多冷，鸟不拉屎，草不生根。 以至于他现在想拔地上的草打发时间都找不到可以拔的。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穿这么厚，上次解决提尔锋的诅咒之后，离开营火要塞的时候诺顿送了他一枚徽章，那玩意儿佩戴在身上就可以抵御酷烈的严寒。 但是任明空哪儿想得起来这种事。 他远远望了一眼地平线尽头的地方那营火要塞的轮廓，虽然已经来过一次，但再次见到这个地方，他依然会惊叹于其伟大。 算算时间，希尔伯特应该快回来了，如果伊薇特没有在忙别的事情的话。 想到伊薇特，任明空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抹称得上开心的表情。 不过他之所以没有跟着希尔伯特一起去营火要塞，主要原因也是伊薇特，那个洁白的少女有着一双能够看穿一切的眼睛，还有天真无邪的心，换句话说就是看见什么说什么，不懂隐藏。 任明空担心一见面她就得把自己的真名喊出来，自己连拦都来不及拦。 那到时候可就坏事了。 还有就是伊薇薇……那小姑娘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也是自己不想去的原因之一，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从阴影里闪现出来给自己一刀。 所以即便有些想去拜访一下那座要塞，但任明空还是忍住了。 等任务结束了再去也不迟。 视线的尽头渐渐冒出了一个人影，任明空虚着眼看了看，是希尔伯特。 等到希尔伯特走近之后，任明空站起身来，拍拍背上的雪：“借到了吗？”借船的建议是他提的，但他也没什么把握。 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大一艘船。 反正任务上写了，任明空就照着做了。 希尔伯特面露喜色：“借到了，船主在要塞里做客，听说冰山女士号抛锚，很是慷慨地将他的船借给了我，并且没有收取我租金。” 任明空吹了声口哨，也不知道那是哪个败家子儿，旅游旅到这儿来，还不收租金借出去那么大一艘船，也不怕希尔伯特给直接带走了。 要是自己，别说租金，押金都得千万起步。 希尔伯特之前估了一下那艘大船的价格，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光把钢板拆了卖钱也够可观的了。 最后希尔伯特对那艘船的估价在八千万到两亿之间。 之所以浮动这么大，主要还是因为看不见内部构造，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这些才是真正值钱的地方。 可想而知，那个船主到底多有钱。 “借到就好，我们快回去吧。”任明空捏了捏冻得僵硬的脸，他的牙关都快要不会颤抖了。 这外面可比要塞里冷多了，再加上海风的吹拂，任明空根本顶不住。 两人很快回到船上，希尔伯特忙着跟船员交代拖船的事宜，以及联系那艘船开过来拖拽冰山女士号，乔维尔是借了他船，但并没有下达任何指令，直接把船只的权限移交给了希尔伯特。 接下来的事情任明空就懒得掺和了，他回到了房间里，等待下一阶段任务的开启。 任务文件在第二阶段任务的末尾注明：第三阶段任务需要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才能翻阅，请勿提前翻开。 什么叫时机合适的时候？ 任明空原本是一头雾水的，他甚至一度担心自己不够敏感的粗神经错过了那个时机。 但是在搜查完普洛的房间后，任明空心里就有数了。 所谓合适的时机，也就是鬼怪红莲开始行动的时候，当那枚目标硬币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 也就是说……第三阶段的任务大概就是最后一步了。 很快，冰山女士号在那艘超大型渡轮的拖拽下缓缓移动了起来，这个航行速度并不快，大约只有冰山女士号自己航行时的一半。 这是为了防止遇到意外，冰山女士号来不及减速。 但好在下一个大型维修港并不算远，就在亚欧交界的地方，越过乌拉尔山脉就是了，希尔伯特算了算，这需要大约两天的航程。 还好，并没有超出预期计划时间太多，后面的路段稍微加加速，完全赶得上时间。 超出预期计划时间后赔钱是小事，但冰山女士号向来准时的名声被污染了可是大事。 当天夜晚，404房。 冰山面孔的优看着站在窗边那戴着猫又面具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办？” 任明空贴墙站得笔直，揣着胳膊，微微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太慢了。”他吐出三个字。 除了这三个字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怎么会突然抛锚……本来就有暴露的风险，需要尽快将东西拿到手，这下时间又要往后推迟两三天甚至四天了。” 抵达港口需要两天，维修起码也要耽搁一天。 任明空一言不发，他并不清楚鬼怪红莲的计划，这会儿只需要装出发愁的模样，优就会自己往下说。 果然，沉默地站在窗边的他，让优自然地认作了同样在发愁计划该如何赶上变化，于是优继续说道：“得想办法让船加速，否则来不及的。” 来不及？来不及什么？ 任明空有心打探，但他深知这个问题不能问出口。 “切勿急躁！”他低声斥责道，“华夏有句老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知道这种急躁会在关键时刻坏大事。” 优垂下头，表示服从：“我不急躁，我只是担心大人的大业难以实现。” 她本就是冰山一样的性格，急躁这种情绪是很难出现在她身上的。 任明空拉长声音“嗯”了一声，做出满意的样子。 “随机应变吧，大局为重。” 不是他想要嘱咐鬼怪红莲稳重，相反，他是在以这种方式反向刺激他们慌忙，以至于忙中出乱，漏出破绽。 待优抬起头来想要回话，却发现那副猫又面具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 第二百三十七章 解题 在东欧北部的北冰洋上，有一艘不大的游轮正漂浮在浮冰之间，它的四周有三艘破冰船随时跟随，以防游轮嵌入浮冰之中受到伤害。 这艘从爱尔兰岛出发的“彩虹号”游轮，它和冰山女士号不一样，并非环球航行的船只，它的航线只在欧洲北部的北冰洋上。 但它却是一艘非常特殊的船只，当然，这种特殊是相对于华夏的认知。 实际上，这样的船只在欧洲也不算多么的罕见。 它搭载的乘客只有男性，而且是性别与爱好相同的男性，他们从二十多岁到六七十岁不等。 在彩虹号的右舷，一个长发及腰的身影正前倾着身子趴在栏杆上，遥望着遍布大大小小浮冰的海面，这些浮冰是这片海域最主要的景观，它们有的确确实实只有面上看上去的这一点点，但有的却在海面下深藏着巨大的体积，所以才有破冰船的存在，以防彩虹号被潜藏的冰层撞毁。 在这里时不时还能看见海豹捕食的画面，它们的食谱非常丰富，从小鱼小虾到大型的北极鲑鱼，又或者北极蚌和虾，这些富含营养的家伙都是海豹祸祸的对象。 那长发及腰的身影穿着一套厚厚的防寒服，戴着船上提供的防冻手套，在他面前的海面上，正漂浮着一块大型的浮冰，上面有许多毛茸茸的海豹正在晒太阳，它们中的幼崽刚刚出生不到两个月，还处在换毛期，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绒毛大衣，像极了一颗雪球。 “冯君，你喜欢海豹吗？”一个不算难听的声音从一旁穿来，那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剃了个光头，头皮上净是青虚虚的毛茬，额头上缠了一条护额，在护额下面，是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再往下则是一对三角形的眼睛。 虽然他的声音不算难听，但他的语气却充满了骚扰与某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冯元熙头也不转，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压着护栏的胳膊上，他这几天被搭讪的次数比以往二十年都要多。 而且搭讪他的还大部分都是三十来岁的中年男性，一个个看上去无比自信，但冯元熙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背后的龌龊意图，甚至在言谈举止中都不加掩饰的意图。 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自信，这艘船上简直时时刻刻都给冯元熙一种“弥漫着石楠花气味”的错觉。 其中当然包括身旁这个光头。 对方是一名岛国人，从他对自己的称呼就能轻易看出来。 经过这几天的闲谈……或者说被迫闲谈，说直白点就是冯元熙被骚扰，总之他知道了这个光头男人的名字，津川润夫，是一名企业家，以倒卖古董和文玩发家，家里有两套别墅，一套在广岛，一套在长崎…… 真不是冯元熙多嘴，实际上他每次说得最多的就是一个字：哦。 但就是这么一个字，都能引出津川润夫bababa好多句话，那些信息都是他一股脑喷出来的。 说实话，冯元熙在听到那两套别墅的所在地的时候，一度想问问对方是不是想要个小男孩然后取名叫胖子。 “啊……”冯元熙微微张开嘴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回应，他并不想与对方多聊什么，生怕这个似乎患有臆想症的男人莫名其妙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到时候自己清白不保事小，一气之下把这艘船炸了事大，那样的话任务可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他的任务很特殊，就是来彩虹号上玩，天外天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所有登船手续，只需要他人到这里就行。 和任明空或者诸葛关灯那分阶段的任务不同，冯元熙的任务书就只有那么薄薄的一点，只要求他在船上好好玩就行了，不需要刻意地去做太多的事情，但是也不要过于出格地破坏船上的气氛，也就是说他不能表现出自己对男性的抗拒，这就导致了冯元熙这几天真是分外的煎熬。 当然了，只是这样的话，那或许随便找个别的人来都能代替冯元熙的任务。 在任务的最后，还有一句话，这是他的任务中隐秘不能告诉其他两人的部分，也是真正必须把这个任务委托给他的关键。 听见冯元熙的回应，津川润夫明显情绪高昂了起来，哪怕那只是一声毫无意义的“啊”。 “你要是喜欢的话，等下船后可以跟我去我的广岛的别墅，我在那里养了两只海豹，很可爱。”说到可爱的时候，津川润夫的语气加重了一点，眼神也用力地在冯元熙的脸上刮了一下。 冯元熙哪怕被厚厚的防寒服包裹着身体，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差点要掉了出来，但是为了任务，他只能忍了：“到时候再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先走了。” 说完他直起身子就想回到房间里去。 在这艘船上，只有自己独立的单人间才是安全的，冯元熙非常庆幸这船上没有把房间全设置为双人间。 不过他直起身子的时候，却突然被一股力猛地一拽，差点摔在了地上。 转头看去，冯元熙发现自己防寒服的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和栏杆冻在了一起，刚刚就是被袖子拽着差点摔跤。 好像是刚才那群海豹游过的时候溅起了一些水花淋在袖子上…… 冯元熙呲着牙回忆起了原因。 这要是平常，那慢慢把冻住的地方的冰给铲掉也就好了，实在不行的话泼点热水给化开也是个解决方法，可是现在……冯元熙的眼神瞟了一眼津川润夫，发现对方的表情已经充满了期待。 “啊，冯君你冻上了？让我来帮你吧。”津川润夫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笑意中蕴含着难以言明的情绪，他抬起双手一步步走过来，绕到了冯元熙身后，看上去像是要抱住冯元熙的腰帮他一起把袖子从栏杆上硬拽下来。 冯元熙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子里满是“快跑快跑快跑”，小爷清清白白二十载，可不能毁于今朝。 津川润夫已经走到了冯元熙背后，嘿嘿笑着一把抱了上去，可是他身子猛地前倾差点也摔在地上——他抱了个空。不，也不算抱了个空，实际上他抱到了冯元熙套在最外面的防寒服。 而冯元熙本人则在津川润夫抱上来的那一瞬间急中生智，直接使了一招金蝉脱壳，溜之大吉了。 回到房间的他一把将门摔上，扑在了床上，脸埋进了天鹅绒的被子里，浑身上下时不时发出一阵颤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恶心的。 他倒是不反对多元化的性取向，但不反对不代表自己愿意掺和进去。 不管是什么样的性取向，其基本原则都是不打扰其他无关的人，如果有个女人像刚才津川润夫那样来骚扰冯元熙的话，他也是一样的反应。 过了几分钟，他终于从床里把自己拔了出来。 坐在床上的冯元熙大口呼吸着空气，望着窗外远远漂过的一座冰山，沁骨的冰寒仿佛能通过这虚空的距离传达到冯元熙的体表，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那冰山漂浮在海面上的部分只是其整体的一个小小的部分，而真正恐怖的则隐藏在海面以下看不见的地方。 这也是冯元熙能一直忍到现在的原因。 他不相信这艘船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这里一定存在着海面以下的恐怖部分。 而那就是他的任务目的。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冯元熙掐指算了算日期，发现这已经是任务开始后的第七天了，也就意味着…… 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张纸，上面画着许多让人看了就会头晕眼花的图案和符号，当然也不乏文字，诸如九宫八卦之类的内容，不难看出这是一张记录了什么信息的东西。 这是附在任务文件夹里的唯一一个道具，来自诸葛明亮的亲笔注解。 在其他人眼里，这是一张毫无头绪的鬼画符。 但在冯元熙眼里，却能看出一条明显的思路和轨迹，对他来说这就相当于是一道数学题，只需要依照自己学过的“公式”解出其中的答案就可以了。 但是这道题却不是那么容易解的，涉及到天机的玩意儿向来都很费心力。 也就是出身自青城山的冯元熙能硬着头皮算下来。 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将这张纸上的内容全部结合现在的情况演算了一遍，在此之前，任务进行到第三天零点的时候，他演算了第一遍，得到了预料之中的标准结果。 现在则是第二遍，得到的结果…… “咦？” 冯元熙有些惊讶地复算了最后一步，确认不是自己学艺不精，也不是天机有异。 “和图上给出的期望中的标准结果相比出现了一定的偏移量，好在是对我们有利的偏移……看来任明空或者诸葛关灯那边的任务超额完成了。” 这是一件好事，也许意味着自己可以尽早从这艘船上解脱。 冯元熙担心再待下去的话自己早晚有一天得把船炸了。 先干掉津川润夫。 第二百三十八章 优女士的小动作 冰山女士号在海上被乔维尔的渡轮拖着航行了一天，相比起之前的速度，现在简直可以用龟速来形容。 人对速度的感知并非绝对客观的，线性变化的速度在人的感知里或许会呈现出不同的形态，而影响这种感知形态的因素则极大程度上取决于情绪和心态。 例如从高处坠落，人会感觉时间过得很慢，速度也很慢，周围的一切都很慢。 而考试的最后几分钟往往都过得很快，明明才写了一个“解”，老师就过来强行抽走了答题卡。 任明空现在就是后者。 而优则是前者。 任明空焦急于在第三阶段的任务开启前打探出鬼怪红莲更多的目标细节，当然也包括这次来的成员的身份细节，他直到现在连优女士对应的是什么面具都不知道！更别提其他藏在暗中的成员了，除了死在自己手里的犬神。 不知道优是有意还是无意，始终都没有提到过其他成员的代号。 对于鬼怪红莲的成员，名字不是重点。他们的代号，也就是面具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不同的面具象征了不同的特点，当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划分成员的实力。 例如犬神明显就不如任明空的猫又高级，而猫又和白狐则差不多是同一级的妖怪。 总之任明空的进展自从上次打探到鬼怪红莲的目标是一件“东西”之后便陷入了滞涩，什么额外的消息都套不出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伪装的身份已经暴露，但优女士并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的攻击意图。 于是任明空也没有放弃以猫又的身份继续和优女士套话。 再看优女士这边，自从冰山女士号抛锚之后她的情绪几乎都快要写在了脸上，本来优是一个如冰山一样的女人，但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滞后，她也有些稳不住了。 她站在船尾，高挑的身影和冰山一样的气质让那些游荡的男乘客即便有心也不敢上前搭讪。 旁边走过了一对夫妇，夫人望着海面对丈夫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这船的速度时快时慢？” 丈夫愣了一下：“那不是很正常吗？” 夫人白了他一眼，一点海上常识都没有，船只的航行速度向来是比较稳定的，而且她感觉到的时快时慢是一种很快速的变化，就好像被踩了一脚刹车或者油门的汽车。 当然，真正体现在航行中，这种变化没有那么明显，只是这位夫人比较敏感而已。 但这种变化确实是存在的。 优听着他们谈论的话题，垂向海面的手缩回来了一点，有些担心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 此时若是有人将她的手刚刚指着的海面下的水体取出一部分来进行检测，就会发现这部分水体的温度显示出奇怪的异常：它比其他三个方向的水体温度都要低，接近于冰点。 在北极圈附近，海面部分的海水基本都是冰水混合物，其温度大约在1c左右，而船尾的那部分海水则已经无限接近于凝固成冰的温度。 这导致了水体密度的不同，船尾的水体密度稍大于船头航行方向。 同时，这样的温差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引起水下暗流的变化。 这就是导致冰山女士号的航行速度时快时慢的原因。 优女士在用自己的办法尽量加快冰山女士号的行船速度，哪怕最后只能提前一个小时甚至半个小时，这种行为也是有必要的。 就算只能提前一秒都不能放过。 她知道比计划中的时间多出的部分，会带来难以估计的变数，可能会有其他敏感的势力发现鬼怪红莲的动作，到那时候事情就相当麻烦了。 可惜那位大人需要隐藏在暗中，作为胜负手存在，否则自己也不需要这么拼命地去推动冰山女士号前进…… 优收回了垂在海面上的手，点点冰寒的碎片从她指尖滑落。 她还有余力，但身后走来的人让她不得不暂时收手隐蔽起来。 “优女士，您又在船尾看风景？”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优的背后传来，她这两天已经是第三次在船尾碰到对方了。 “哈维先生，您也是好兴致，不去赌场也不去打桌球，像您这样正直的好男人可不多了。”优的语气如她的表情一样冰冷，但心里却暗暗咬了咬牙。 走来的人正是任明空。 连那对夫妇都能发现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当然要来干扰干扰优女士了。 自己好不容易把局面引导至现在这一步，可不能让她那么轻易地扭转回去。 但是干扰归干扰，任明空也不可能彻底撕破脸去摁着优女士不让对方影响水体的温度，那样做太愚蠢了，也没有起到干扰的目的。 他就是要让优女士在猜疑中心惊胆战地继续影响温度变化。 只要自己不明面上表现出要跟优女士作对，对方即便再气愤，也不会主动跟自己挑起矛盾，因为她手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这才是任明空的目的：进一步搅乱优女士的心态。 事实证明他做得很成功，优女士现在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抖一抖，能够让这样一位冰山一样的女人做出如此反应，任明空也是有够不要脸的了。 说实话，假如拿“不要脸”三个字去骂他的话，他搞不好还好洋洋得意。 装模作样地跟优女士闲聊了两句之后，任明空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里，并打算晚饭后再来骚扰一次。 他望了一眼前面远远拉着冰山女士号的渡轮，两条船之间用几条拖船专用钢缆连接。 以这个速度估计的话，明天晚饭前就能抵达乌拉尔山脉西面海岸的那个大型维修港，比预期中确实快了一点点。 当然，如果自己不去骚扰优女士的话，或许还要再快一点点。 任明空有种预感，这一趟的任务，将会在明天晚饭前，也就是抵达接近那座港口时步入终局，鬼怪红莲忍了这么久，必然要行动了。 自己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冯元熙和诸葛关灯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但一旦步入终局，他们也必然会入场。 到那一刻，就是三线交汇之时。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时机已至 各怀心思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冰山女士号在那艘庞大渡轮的拖拽下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四点左右接近了喀拉海峡，这是一个为新地岛南方及瓦伊加奇岛北方间宽约56公里的水道，其连接海峡东侧的喀拉海及西侧的巴伦支海，在早期的北方水路探索中，喀拉海峡承担着重要的任务。 而穿过喀拉海峡后，只需要再航行短短的一个小时，就能抵达纳里扬马尔的一处内海港口。 任明空坐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身子微微向后倾倒着，双手撑在床上，仰头望着房间里滴答行走的挂钟，他已经凝视这个挂钟整整半个小时了，即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但是他可以肯定，那个开启第三阶段任务的契机马上就要到来了。 时针指向了下午四点正，任明空脑海里的一根弦随之骤然绷了起来，在他的脑中发出“铮”的一声嗡鸣。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却来源于说不上来的体会与经验。 他知道，时间到了。 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有任何人敲他一棒子告诉他快翻开任务书下一页，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领会到了关键。 任明空将早就摆放在一旁的任务书拿了起来，翻开了最后一页。 “将那个装有华盛顿时期错版硬币的盒子交给船上的厨子，然后尽量在保持自身隐蔽性的前提下离开冰山女士号。注意：你有极大概率遭到鬼怪红莲的阻击，不要大意。” 任明空仔仔细细读完了这段话，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疑惑：就这？ 又反复看了几遍，任明空也没领会到其中可能蕴含的额外的意思，更别提预料中的惊心动魄了。 唯一称得上难度的事情，就是来自鬼怪红莲的阻击。 任明空最后看了一遍，然后将整个任务书都撕碎投入了马桶之中，一摁冲水按钮，那些碎纸屑都随着水流被冲进了船上的循环系统。 他提上那个小小的手提箱，扣上宽边帽，披上一件棕色的呢子大衣，又在脖子上围了一条深绿色的羊绒围巾。 走出自己的房间，任明空随意地望了望走廊上，目光尤其在404号房间门口多逗留了半秒。 自己在行动，鬼怪红莲也会行动。 这个时间正是冰山女士号上的厨房忙碌的时候，按理来说后厨是不允许客人随便参观的，但是任明空这段时间在希尔伯特面前混够了脸熟，其他船员多多少少也认识或听说过他，见他掀开门帘直接往后厨中走，没人多说什么，都忙着各自手里的活计。 换气扇带起的风声很急，任明空的衣角掠过一张张桌子，刮蹭出莎莎的声音。 交给谁？ 走近后厨，任明空却陷入了茫然，但他没有慌张，稍稍压了压帽檐，穿行在庞大的后厨中，厨师与服务员与他摩肩接踵，他感觉自己就像抛入海洋球里的沙丁鱼，漫无目的却又不得不去做什么。 鬼怪红莲现在还没有来阻止我，他们在做什么？ 任明空有点烦躁，他很不喜欢漫无目的的感觉，哪怕任务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甚至可能拼图只差自己这一块。 就在他心跳跟随着“咄咄咄”的切菜声越来越快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四周的声音顿时从他耳畔隔离了出去。 处于高度紧张之中的任明空本能地就想要一把拧住对方的手腕。 但是当他的右手放到那只手上时，还没有来得及使劲，他就感觉到有一股圆润的力道在他的手上打了个转，将他绷紧的肌肉尽数抚了下去。 任明空心里微惊，这里竟然还藏有高手？！ 不等他反应，那只手的主人就握住了他左手上提着的小皮箱，里面装着的正是那套错版的硬币。 任明空在短暂的本能反抗后立刻明白了过来，他悄然放开了手中的皮箱，任由对方借着忙碌的众人的遮挡，将皮箱拿了过去。 直到此时，任明空才看清那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对方挺着个大肚子，腰间的围裙被紧紧地绷着显得很是委屈，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厨师帽，袖口满是油渍和脏污，还有一大股混杂着香葱与蒜的油烟味直冲任明空的鼻孔，这个胖子明显是刚从灶台上下来。 胖子脸上也满是横肉，但是神情憨态可掬，一撇茂密的八字胡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 这人任明空不认识，但知道对方是谁。 冰山女士号上的厨师长，克里托。 之所以对这个胖子有印象，并非对方厨师长的身份，毕竟克里托长期混迹与后厨，基本不会与任明空有什么交集。实际上，任明空记住他是因为他做的中餐味道很棒。 就像对方那一身的香葱与蒜的油烟味一样。 直到克里托眯眼笑着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向了长桌上的案板，任明空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看上去除了做吃的和吃之外什么也不会的胖子竟然是自己的接头人。 不过转念一想，也正是有这样不被重视的特质，克里托才能做到这点。 见自己的小皮箱已经交付了出去，任明空便转身欲走，可是他仍然疑惑，那份文件上提到自己有很大概率遭到鬼怪红莲的阻击，但是直到自己把东西交了出去，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怪哉，没意外的话，那份文件应当是来自于诸葛明亮，这个大神棍出纰漏的时候可不多。 任明空转身就想走，任务完成，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鬼知道那个神秘的鬼怪红莲来了哪些人。 可是，克里托却再一次拽住了他的手，在任明空疑惑的目光中，将一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小皮箱交到了任明空的手里，后者的眼神逐渐从疑惑转为惊讶。 他接过来轻轻一掂，顿时就感觉出这个皮箱不是自己那个。 事已至此，他哪儿还能不明白他真正的任务是什么：护送手中装有鬼怪红莲想要的东西的皮箱隐蔽地离开冰山女士号。 至于自己原来那个假的皮箱，虽然不知道克里托要如何运作，但多半是用来迷惑鬼怪红莲的人的。 嘶…… 任明空感到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到了实处。 虽然手上的东西让他感到无比灼人，但总比之前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就好像稀里糊涂地来了又稀里糊涂地走，任明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而克里托交给任明空的皮箱则让他感觉到了压力，更感觉到了……兴奋。 任明空不是会轻易退缩的人。 他向克里托投去一个眼神，随后拉下帽檐，脚步匆匆地在后厨中穿行而过，直奔出口而去。克里托就站在原地，他的手上提着任明空交过来的皮箱，眼睛弯弯地眯着，很有喜感。 任明空掀开后厨的门帘走了出去，外面没有人，这里是员工通道，后厨正是繁忙的时候，游客也不会走到这里来。 海面上黄昏的阳光反射着粼粼的波浪，映照在任明空的脸上，仿佛一副灼烧着火焰的面具。 他似有所感，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抹，那用于伪装的黑色石块瞬间从身体里渗了出来，高大威严的哈维·尼亚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身形远没有那么魁梧的亚洲人，与此同时，任明空从储物空间中抽出了一副藏青色的面具：猫又，反手就扣在了脸上。 噔噔退后两步，任明空贴在了墙上，让整个身体都远离了阳光的直接照耀，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就在他做好这一切的下一刻，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尽头拐角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袭深紫色的包臀连衣裙，裙摆收束在脚踝一圈，大约有十公分左右的长度曳在地上。在脚下是一双足有十三厘米高的高跟鞋，鞋跟细长如同银针，让人怀疑女人下一步就要踩进地板里去。 但是她的步伐很稳，不仅很稳，甚至她每走一步，都会有一片霜冻凝结在她踏过的地板上。 在女人的脸上，戴着一副冰寒的面具：雪女。 “你拿到了。”熟悉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冰冷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 优女士原来是雪女…… 覆着猫又面具的任明空压下刚刚突如其来的慌乱，抚平了心跳后微微侧过头，深黑色的瞳孔穿过面具上眼睛位置的那两个洞，锐利地瞥了优女士一眼：“你不应该在这里。” “不，是你不应该在这里。”优女士开口，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冷得吓人，此时的她终于不再遮掩，随意释放着自己的深寒。 确实，不应该在这里的是任明空，按照约定，身为猫又的他应当负责去找出存在的阻挠力量，牵制住那些势力的视线。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是任明空并不慌张，他轻轻抬了抬提着皮箱的右手：“最少我拿到了。” 优面具下的眼神落在那个皮箱上，凝视了数秒，就在任明空以为对方要不顾一切先与自己打一场的时候，优女士终于点了点头：“是的，你拿到了，这就足够了。” 第二百四十章 那可不行！ 把时间播到不久之前，冰山女士号刚刚穿过喀拉海峡的时候。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东斯拉夫人站在海峡的峭壁上，他有着一双蓝灰色的眸子，面庞柔和，身上虽然穿着昂贵的名牌服饰，但却看得出来他并不懂得搭配，只是简单地将金钱往自己身上堆砌。 乔维尔，不，应该说是诸葛关灯，他望着那艘庞大的渡轮拖拽着冰山女士号推开层层波浪，渐渐接近了喀拉海峡最狭窄的地段。 也就是他站立的峭壁前方。 他转过头望向海峡的另一个方向，在那里，有一艘长期巡游的游轮在海面上徘徊，虽然看上去比冰山女士号小了不少，但那艘游轮侧身漆着的彩虹色单词却分外显眼：rainbow，意为彩虹。 诸葛关灯深吸一口气，拉下护目镜，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出了这数百米高的峭壁海崖。 狂风呼啸着卷过他的脸，他连口水都难以下咽。 诸葛关灯在心里默默计算好了时间，伸手拉开了背上的折叠式滑翔伞。 一股名叫风的力量顿时将他托起，一改刚才的狂暴，开始轻柔地拂过他的双颊。 这是他第一次玩滑翔伞，但是经过了精密计算后的诸葛关灯一点也不慌张，反而心里有些兴奋。 他瞄准了渡轮上最空旷的一处甲板，压低滑翔伞，开始盘旋着往那里降低高度。喀拉海峡并不算特别狭窄，否则也无法通过那艘巨大的渡轮，但是背着滑翔伞的诸葛关灯想要精准地降落而不是摔落，还是需要一段盘旋的空间的。 渡轮上的船员当然也很敏锐地注意到了天空上投射下来的巨大阴影，他们甚至一度产生了骚动，琢磨着要不要拿鱼叉炮把天上那滑翔伞打下来。 海上混的爷们儿就是这么莽。 好在他们及时发现了滑翔伞上印着的logo，仔细一看，诶，那不是咱现在老板的logo吗？ 打不得了打不得了…… 诸葛关灯在十分钟的盘旋后终于缓缓落到了甲板上，他落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对乔维尔这个人设来说，发型就是他的命根子。 捋完了头发，诸葛关灯挥挥手驱散了四周的船员，他来到船尾，冰山女士号就在后面被拖拽着前行。 两艘船中间使用了极粗的钢缆进行连接，并且不止一根，还在邻得比较近的钢缆上面铺设了可供行走的木板。 虽然冰山女士号可以通过旗语向前方的渡轮传递消息，但这种交流还是太不方便了。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希尔伯特更乐意面对面谈话，于是他就在钢缆上铺了方便他在两船中间来回的木板。 诸葛关灯走上木板，摇摇晃晃如同吊桥一样。 他走得颤颤巍巍，这对他来说是一项不小的考验。 好在最终安全到达了冰山女士号。 诸葛关灯拦了一名乘客，对方看着他从对面的渡轮上走过来还有些好奇，但没来得及提问反倒被诸葛关灯问了： “后厨往哪儿走？” 乘客心下疑惑，这人莫不是饿了，那艘渡轮上的伙食难道很差？ 他指了指方向：“那边，有指示牌。” 诸葛关灯道了一声谢，抬脚就快步走去了，他知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时间刚刚好。 不过在后厨门口，他被拦了一下：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诸葛关灯不慌不忙，拿出渡轮的产权证晃了晃。 几分钟后，他从后厨里面走了出来，进去的时候他两手空空，但是出来的时候手上却多了一个小皮箱。 …… 与此同时，冯元熙看着眼前算出的结果，小脸煞白。 结果并非凶兆，他害怕也不是血溅当场。 实际上，这次算出的结果意味着桃花，呃……也可能是菊花。 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 冯元熙此时恨不得把自己从师父那里学来的解卦掐算的本事全都还回去，假装什么都看不懂得了，省得闹心。 根据诸葛明亮给他的参数，冯元熙不仅能得到模糊的事件走向，还能从中解读出隐藏的信息。 可以说这是一种暗语。 冯元熙之所以小脸煞白，就是因为刚才从暗语里解读出了一个信息：佯装从了津川润夫。 实际上津川润夫有问题这件事冯元熙早就知道了，否则他也不会忍对方那么久。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诸葛明亮会让他做这种事！ 就在这时，津川润夫又一次来敲了他的房门，对方比之前明显急迫了不少，似乎马上就要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去做，但他还非得赶着事件来与冯元熙聊天。 冯元熙听着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与充满了微妙意味的呼喊声，咬了咬牙，打算去开门。 忍了一路了，不差最后这一点，不然前功尽弃了可不行，不就是出卖色相吗，反正也是佯装，演戏而已演戏而已…… 冯元熙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是为了大局。 拉开门，津川润夫站在外面，对方穿戴整齐很是正式，似乎要出门一样，在他的左手则提着一个小皮箱。 冯元熙的目光在那小皮箱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间。 他有些发愣，对方这似乎不是和平常那样来骚扰自己的。 津川润夫的表情中充满着不舍，他颇有些怜爱地打量着冯元熙，说道：“冯君，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实不相瞒，我有急事需要马上离开，今后你若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冯元熙就急了。 小爷好不容易做完了思想工作，你跟我说你要走？那可不行！ 冯元熙一怒之下，伸手绕过津川润夫的侧腰，一把将他揽进了房间里，用力之大，不像是揽人，倒像是抡沙袋。 津川润夫话还没说完，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他也是狠狠地愣住了。 冯君！你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 即便事情紧任务重，津川润夫此时也咬一咬牙决定硬抽出那么几分钟来。 他将手中的皮箱随手丢在床脚，一把搂过冯元熙，攻守之势顿时逆转，冯元熙心里的怒火霎时间也被浇灭了下去，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把自己摁在床上的男人。 眼神仿佛一只惊恐的小鹿。 大哥，我没想打你主意，我就想要你箱子，别怪我手下没轻重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风雪中 十几分钟后，津川润夫从床上醒来时，脑瓜子嗡嗡地疼，他本能地摸了一下后脑勺，立马被疼得龇牙咧嘴，在后脑勺上有一块明显的肿起，似乎表示着下手的人有多用力。 不过这一点点疼痛并没有让津川润夫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他只是晕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已。 清醒过来的他，立刻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床脚，发现自己之前扔在那里的皮箱已然消失不见。而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冯元熙。 “啊——！” 津川润夫愤怒的嘶吼在房间中回荡，而冯元熙此时则早已趁着彩虹号与冰山女士号接近的时间偷偷溜到了冰山女士号上。 他没有直接带着皮箱跑路，诸葛明亮早已在卦象中嘱咐好了接下来的行动，而且他带着皮箱不可能跑得掉。 他是三人中唯一没有经过伪装的，在这茫茫大海上，鬼怪红莲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把他找到。 两艘船距离靠岸都还有个五十海里的路程，而且上岸后也是荒凉无人的海滩。 和其他两人一样，冯元熙走进了冰山女士号的后厨。 几分钟后，他又走了出来，手上依旧拎着一个皮箱。 三个人，三个皮箱，究竟哪个是真的？ 天外天就是要与鬼怪红莲玩一手镜花水月的魔术。 …… 任明空跟着优走到了冰山女士号的右舷，他尝试过偷偷溜走，但是优的注意力从来没有离开过他手里的皮箱，以至于任明空不得不暂时继续伪装猫又的身份。 “既然拿到了，那也就别耽搁，我们快走吧。”优说着，手中寒气弥漫，一把冰刀凝聚在她的掌心，她挥动冰刀，砍断了船舷外悬吊着的救生船的麻绳。 救生船噗通一声落入了海中，这动静引起了一些关注，但没多少人过来查看。 因为任明空和优脸上的面具实在太过骇人。 任明空见状依旧不慌不忙，如果找不到偷偷溜走的机会，那就只能自己制造机会了。 优女士纵身跃起，直接从几十米高的甲板落下，跳进了救生船中。这对于一名d级超凡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们的身体素质早已远超常人。 但是任明空却面露难色，他虽然相当于d级超凡者，但觉醒者系统可是完全一点也没强化过他的身体素质。 这会儿拉根儿绳慢慢滑下去的话显得不太专业，也很容易被优女士怀疑。 他想了想，在心里默默对希尔伯特道了个歉，然后没有提着皮箱的右手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变成爪子的黑龙之爪。翻身后跃，爪刃扣在了船身表面，随着任明空的下滑，在船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划痕。 他之前倒挂在优女士房间外面也是这么做的，这会儿也是驾轻就熟。 优女士看着滑落下来的猫又，没有说什么，鬼怪红莲里的人多多少少沾点怪毛病。她转身启动了救生船的发动机，随着轰轰的声音响起，任明空与优离冰山女士号越来越远。 他们离陆地大约还有五十海里的距离，这段路可不算短。 任明空开始与优闲聊起来。 “真是顺利啊。”他随意地坐在船舱里，胳膊紧紧地夹着皮箱，另一只手则搭在船舷，很是放松的样子。 优没有坐下来，她面具下的表情有些担忧：“太过顺利了。” 没有遭到任何的阻拦，真是奇怪。 本来鬼怪红莲一方做好了诸多的防备手段，但此时却什么都用不上。 胜利来得太过轻松，这让优有一些不真实感。 她很清楚那个皮箱里装的东西有多么重要，或许在别人眼里，那件东西什么也不是，但在鬼怪红莲眼里，即便拼命也得拿到。 “让其他人也回来吧，不要被其他超凡者逮到了……”任明空这话是想试探一下鬼怪红莲到底还有多少后手，但说着话的时候，他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座不大的荒岛，“我们去那边歇一下，我想上个厕所，大的。” 优看了他一样，仿佛在厌恶。随后她转身操控着救生船往荒岛靠去。 救生船缓缓靠岸，任明空抱着皮箱跳了下去。 但没走两步，他突然转过身来，将手中的皮箱扬了扬：“带着不太方便，你拿一下。”说完他就朝着优女士抛出了手中的皮箱。 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力道，抛得很用力，以至于皮箱高高地飞了起来，在空中打着旋儿地往下落。 不过落点还是很准的。 优女士仰着头，伸手想要去接那个皮箱。 但是在她的视线外，一道凌厉的寒光却突兀地向她袭来，就像是蛰伏了许久的蛇，一击就要将猎物毙命。 可是…… 一堵厚厚的冰墙毫无征兆地从海面中拔升而出，它的速度甚至比那致命的寒光还快，仿佛早有预料，以至于让人很容易误认为是先出现的冰墙，再出现的寒光。 咔嚓。 冰墙应声即碎，但任明空的刀也止在了冰墙之前，那逸散的冰寒之气让他不敢贸然上前。 随着冰墙的碎裂，任明空看见戴着雪女面具的优女士抱着皮箱，悠然站在船上，一袭深紫色的连衣裙衬得她分外妖娆。 在他看不见的面具下，表情万年不变的优此刻却在嘴角勾出来一抹“早有预料”的笑。 任明空将手中的一对八斩刀转了两圈，收至小臂外侧，站直了身子，抬手抹掉了脸上的猫又面具，露出他原本的面貌。 不必再伪装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有些好奇。 虽然皮箱已经落到了对方手上，但任明空依旧不慌不忙，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优冷哼一声：“与其纠结这些，不如想想自己怎么活着离开这里吧。” 她平举右手，在海面上拂过，一片片寒霜在她手下生出，眨眼间四周的海面就已经变成了冰雪的世界。 “就凭你？”任明空抱着胳膊抬了抬眼，气定神闲。 优不再多说，她的冰雪领域已经铺满了整个荒岛，在这里面，她就是真正的雪女。 随着优手上的动作，四周的气温急剧下降，寒风随之卷起，一股恐怖的冰雪风暴从高空压了下来，夹杂着能够击穿钢板的碎冰渣与直刺人骨髓的冷冽之风。 与此同时，四周被结成冰的海面上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了一根根冰晶闪耀的珊瑚，这些珊瑚泛着凛冽的光，每一根都是上等的艺术品，但在这里它们却只是工具。 随着那些珊瑚的出现，任明空眼前开始出现了阵阵古怪的幻觉，时而是自己被漫天的风雪淹没，时而是无数冰棱刺向自己的胸口，而在这些幻觉的背后，总有一阵美妙的笑声萦绕在他的耳畔，仿佛在不停诉说着不要反抗，尽情地沉沦在冰雪的世界中。 任明空最大的薄弱点是身体素质，其次便是精神。 他在那些珊瑚出现时就感到了不妙，但还来不及反应，一阵阵眩惑的幻觉就已经笼罩了他的视线。 冰雪风暴已经压在了他的头上，无数冰渣伴随着恐怖的寒风开始剐蹭着他的脸颊。 但是它们却都打在了通天机甲的头盔上，这是任明空在最后时刻做出的反应。 通天机甲能够挡下犬神在黑暗中发起的袭击，短时间内抵挡这些被分散了力量的冰渣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如果时间长了的话，通天机甲也撑不住。 而且通天机甲只能挡住冰渣的伤害，却挡不住那急速下降的温度。 任明空感到自己在很快地流失热量，但幻觉却始终盘踞在他的脑海中，阻断着他对身体的所有操控，要将他一点一点吞没在冰寒的风雪之中。 像极了传说中雪女袭击人类的方式。 但是任明空会坐以待毙吗？ 他努力挤出一丝清醒，伸手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好久不用的脉冲，不加瞄准地往优女士的方向连开了数枪。 蓝色的能量光团并不是冲着优女士去的。 轰隆隆的爆炸声中，生长于海面上的晶莹珊瑚几乎全都被炸成了碎片。 任明空也终于将幻觉驱逐出了脑海。 刚刚清醒过来的他，甫一睁眼，就看见了一把冰雪制成的刀刃于风雪飞舞中划过一条弧线，泛着冰寒的光，斩向了自己。 任明空躲闪不及，只能抖出收在小臂外侧的八斩刀，架成十字，硬挡下了这一刀。 但是刀上传来的蛮力让他措手不及，八斩刀几乎脱手飞出。 我刚以为你是个法师，结果你其实是个战士？！ 任明空呲着牙看向优雅地迈着步子隐入风雪的优女士，那一刀正是对方挥出。 她在漫天的飞雪中如同随时闪现的死神，又像是绝美的舞者。 优女士的身影从各个诡异的角度出现，斩向任明空。 一旦刀被挡住，优女士便闪身后退，再次隐入风雪。 这样的战斗风格让任明空想起了白狐。 那一天，对方也是化身茫茫大雾，给予自己致命的攻击。 但是现在的自己可不是当时的任明空了，面对相似的手段，怎能无计可施？ 第二百四十二章 海上无名火 暴风雪将两人头顶的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使得光线非常黯淡，就好像末日来临一般，优女士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但是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看不见天空。 往日这或许不是什么要紧事，但她现在对战的是手段繁多的任明空。 在她看不见的天空中，比暴风雪阴沉了无数倍的雷云开始汇聚，不一会儿，一大团涌动着、无声嘶吼着的雷云就已经凝聚成型。 如同手臂粗细的天雷滚滚落下，猛地击在了暴风雪组成的屏障上。 那纷纷扬扬的暴风雪滞涩了一瞬间。 在任明空的视线中，优女士的身形在暴风雪滞涩的瞬间也终于难以隐藏，她的轮廓在风雪中显露了出来。 这一刀，任明空躲得很轻松，甚至他还尝试了反击。 但是优女士的身影也只显露了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随后，她又再次隐身入了风雪之中。 不过任明空的天雷还远远没有结束，第一次被启动的通天机甲最强的战斗模块可不会就这样让他失望。 那第一道落雷仿佛是一个开关，它启动了整片雷云。 短短的几秒之中，数十上百道天雷从云层中降下，将那风雪交加的世界一点点湮灭于虚无。 优女士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即便是天雷的轰击，也没有第一时间就让她落败。 但是任明空也不是在旁边看戏的。 随着优女士的身形终于藏不住，他将手中的八斩刀再次变为了更习惯的陌刀形态，三米长的刀身天生就自带威势，但其上颤抖如薄雾的刀刃才是真正的杀器。 任明空不会什么刀法，他只知道杀人的刀，不知道花里胡哨的刀。 直来直去，一柄长刀在他手中如同出洞的蛇。 优女士被天雷劈得头晕眼花，根本没有余力去抵抗任明空的这一刀。 陌刀狠狠地斩在了优女士的脖颈上。 但是预料之中人头飞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在刀下，紧贴着刀刃的并非优女士的皮肤，而是一层薄薄的如同龙鳞一样的虚影，那层虚影面对陌刀无坚不摧的刀锋非常坚韧。 这年头，谁没点保命手段？ 一击不成，优女士也清醒了过来，她扬起手中的冰刃，挑开了砍在她脖颈上的刀。 “小看你了。”优女士的语气还是那么冰冷，仿佛f刚才有性命之虞的不是她。 话音落下，优女士伸手紧紧握住冰刃的刀锋，用力一拉，割破了掌心，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的雪中，洇开一朵朵鲜红娇艳的花朵。 她双手握住带血的冰刃，猛地刺入了地上堆积的厚厚冰雪。 那冰铸的刀刃在接触到积雪的一瞬间便诡异地融化了起来，直接融入了其中。 而那刀上的血迹，也开始在积雪里蔓延开来。 那一点点血量根本不能染红多少雪，但鲜艳的红色却仿佛无穷无尽一样在暴风雪中蔓延，眨眼间就已经染红了整个空间。 暴风雪变成了诡异的红色，更加强劲也更加危险。 这一刻的优，才是拿出了全部的手段。 她之所以自信能够将眼前的“猫又”留在这里，就是因为这一招。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任明空在血色的暴风雪下感到了极其恐怖的威胁，通天机甲也护不住他。 可是，优女士刚刚的动作就像法师的读条一样，任明空怎么可能傻呆呆地看着。 待到优女士的眼神再次落在任明空身上，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那把漆黑的刀，取而代之的是抗在肩上的一门莹蓝色的迫击炮。 电磁炮充能完毕。 电磁风暴拖着炫目的尾光，轰向了优女士，在这暴风雪的世界中，所有的雪花都成为了电磁风暴最佳的载体，它们颤抖着与电磁风暴产生了共鸣。 这变化是任明空意料之外的。 电磁风暴在优女士面前炸开，肉眼可见的电光笼罩了她的身体，而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磁场也在摧毁着优女士的神经。 空中无数卷扬的雪花在电磁风暴中成为了一个个小的爆发源，它们被迫反噬着它们的主人。 在电磁风暴炸开前，优女士面对这样的攻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实际上，在刚才任明空掏出脉冲摧毁冰晶珊瑚时她就懵了，超凡者打架哪儿见过热武器？ 所以才没有及时阻止任明空炸掉那些珊瑚。 而这门电磁炮更是让她直接脑子过载了那么一瞬间，她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招。 也就是这短短一刹那的犹豫，电磁风暴便在她的眼前爆炸了开来。 优女士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从细胞层面被一点点摧毁，器官在电磁的涨落中出现了衰竭，而爆炸的直接冲击也让她飞了出去。 电磁炮严格来讲是战略武器，她以d级的身体，根本扛不住。 不过任明空也不好受，电磁炮竟然与风雪产生交互，这意料之外的变故让他也被笼罩进了爆炸之中。 之前本来只是会受到余波冲击，任明空自认还能承受，但是现在可不妙了。 通天机甲瞬间断开连接，收回到了胸口的挂坠之中。 不过好在通天机甲在强制断开连接之前已经为任明空挡下了最汹涌的一波爆炸与电磁涨落。 待到余波平息，任明空也终于缓了过来，他现在相当狼狈，身上的衣服全部烧焦，皮肤也收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不过他没有沮丧，自己尚且如此，被正面命中的优女士呢？ 任明空将扛在肩头的电磁炮放了下来，通天机甲断开连接之后他打不开储物空间，只能先随便搁着。 他走向优女士被爆炸击飞的方向，看见了一半躺在破碎的浮冰之上，一半浸在冰冷的海水中的优女士。 对方已经昏迷过去，生死不知。 任明空咧开嘴笑了笑，有些得意，雪女优女士绝对算得上d级里比较强大的那一批，但依旧败在了自己手下。 他走向被优女士放在船内的皮箱，想要带上东西离开这里。 可是就在他弯腰去拾起皮箱的时候，一抹耀目的橘红色光芒从海面上升起，映入了他的眼帘，温暖得如同冬日的暖阳。 一朵朵无名的火，像是盛开的花，在海面上绽放。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知火 海上升起的无名烈火，像是从深渊中蔓延出的花，一朵朵的火苗不住地跳动起舞，不多时就包围了整个海面，若是从高空向下看去，会发现附近的海域都燃起了这诡异的无名烈火。 在连接了海面与天际的烈火之中，悠悠走出了一名女子，她穿着华丽的白色舞仪服饰，衣摆上绣着跳动的火焰。 “还好我来了。” 女子的声音轻盈而又充满了幻惑感，听来如同面对熊熊火焰中被扭曲的空间。 她的脸上覆着一张面具，但与其他鬼怪红莲成员不同的是，她脸上的面具并非一个实际的形象，而是抽象的火焰图案，荒诞而诡异，与女子轻柔的腰肢、白色的舞仪服饰构成了一副绝美的图景。 “不知火……”在认出那副面具时，任明空脸上的表情和他的心一并迅速沉了下去。 在蓉城，不知火这三个字意味着一种橘子的品牌，是本地的特产。 但在隔海相望的邻居那里，在鬼怪红莲的成员当中，不知火这三个字却代表着一名强大而恐怖的大妖。 但鲜为人知的是，在这副面具的背后，是一名年纪不到二十岁的青春少女。 那从海面上毫无征兆升起的无名大火，正是来自于她。 这样的动静，是c级。 那熊熊烈火在海面上不断地蔓延，看似缓慢的速度实则在飞快地收缩包围圈，不多时就铺满了荒岛外的整片海域。 而优女士制造出的冰雪世界，在那熊熊烈火之下竟然如同虚假的一般，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火焰穿过浮冰，二者像是处在不同的世界，互不干扰，让人怀疑会不会哪个是幻象。 少女迈着如同仪式祭典上的舞蹈的步伐，走到了荒岛之上。 她透过面具看了一眼生死不知的优，默默叹了口气，她早已嘱咐过了雪女，不可轻视天外天，也不可轻视隔壁的哈维将军，更不可轻视扮演哈维将军的那个人。 是的，她早就发现了哈维·尼亚这个身份是虚构的——这个身份到处都是漏洞。 但是在任明空利用猫又面具欺骗优之前，她都没有告诉优这件事，天外天既然想和他们玩“你猜我在第几层”的游戏，那她也不介意陪天外天玩下去。 但是任明空伪装猫又的身份这件事却触及了鬼怪红莲的底线，所以她提醒了优。 所以任明空才会在之后利用猫又身份与优套话时没有任何收获。 谁知道优依然轻敌了，竟然在手段尽出的情况下被碾压落败。 还好自己及时处理完了另一边，要是再晚一分钟过来，恐怕就会让这个华夏人带着皮箱逃掉了，到那时候要想再追回来，可就要问问那位端居全球超凡者头顶的陆先生了。 “东西，我拿走了。”她来到任明空面前，弯腰捡起皮箱，动作轻松随意，丝毫不惧怕任明空会趁这个绝佳的机会对她发起偷袭。 事实上，任明空此时整个身子紧绷，根本不敢乱动，他才是更害怕对方突然出手的那个。 至于皮箱，哪儿有自己的安危重要。 况且……他知道，皮箱不止一个，天外天与鬼怪红莲玩的游戏也不止是“你猜我在第几层”这一场。还有一场游戏，名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才是最终的谋划。 所以，自己手里的皮箱只有三分之一概率是真的，就算被不知火夺走，天外天依然有着更大的胜算。 实在不行就给她了。 想着这些，任明空警惕地看着不知火拿起了自己的皮箱，那让人心惊胆颤的少女自始至终都完全没有在意面前的任明空，既没有防备，也没有杀意。 她抬起头来，对着任明空笑了笑，可惜有面具的遮挡想任明空看不见那个表情。 眼见不知火看向自己，任明空更加紧张，他知道如果打起来自己毫无胜算，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机会赶紧开溜。 通天机甲被强制断开连接，自己也被电磁风暴的余波给炸得挺惨。 没有通天机甲，自己的战斗力几近全失。 在任明空的注视中，不知火垂在身侧的手臂平举至胸前，那纤细的手指仿佛最灵活的舞者，在不知火的操控下瞬间掐出了数个手印。 在她完成所有手印的瞬间，那铺满了整个海面的大火顿时接天而起，猛地窜起了数十米高的火苗。 任明空咽了咽口水，怎么着，杀我还用得着下这么大气力？ 大火连成了一片。 下面是水的波涛，上面是火的海洋。 火苗如同海浪，层层叠叠，汹涌不止，任何人在这样的火海面前，都会感到由衷的无力与颓败。这就是不知火的实力。 她松开了最后一个手印，平举手掌，手心向下，轻轻一压。 她那小小的手掌压在了任明空的心头，也压在了滔天的烈火上。如波涛般汹涌的烈火被搅动了起来，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火海中肆虐，它们卷起层层波涛，淹没了整个苍穹。 无尽的烈火像是海潮一般扑向了位于火海中心的荒岛。 那不过足球场大小的荒岛在这烈火的波涛之中如同随时可能倾覆的孤舟。 任明空目眦尽裂，仰头望向头顶的天空，四面八方的烈火都以荒岛为中心涌来，它们碰撞、纠缠、发出怒吼、溅起火苗。 升腾的烈火终于封死了最后的天空。 随后，它们猛地砸下。 任明空闭上了眼睛。 轰—— 像是火焰腾起，又像是海浪拍击在水面而碎裂后的巨响。 几秒之后，任明空恍惚地睁开了眼，在他的视线中，海面上刚才的熊熊烈火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点点残余的火苗还在缓缓燃烧，但眼看着也快要逐渐熄灭。 而不知火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没事儿？ 任明空看着自己的双手，浑身上下摸了一遍，确定身上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这才送了口气。 不知火竟然没有对自己出手…… 不过她带走了皮箱，还有雪女优女士。任明空抬眼扫过空荡荡的海面，刚刚躺在浮冰上生死不知的优也随着不知火失去了踪影，载着他来的那艘救生船也被击毁沉入了水面下。 呼……任明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丢失了皮箱，但他并不为自己的任务在最后关头被拦截而惋惜。 因为刚刚他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次的任务里。 并不是因为他在三人中的战斗力最为强悍，也不是因为他灵活多变的手段，而是因为他与鬼怪红莲的交集……诸葛明亮应当是知道了大天狗曾经出入过任明空的家，不过他可能不太清楚两人到底聊了什么。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足够让自己在直面鬼怪红莲的时候让对方放过自己了。 哈维·尼亚这个身份，其实根本就是一个靶子。 海军中将并不是一个容易扮演的角色，而任务并没有给任明空太多的准备时间，这并非是诸葛明亮考虑不当，而是对方刻意如此，他就是要任明空破绽百出！ 就像任明空在希尔伯特面前被问住时一样。 他一直在不经意地留下许许多多的小疏漏，这样的小疏漏只有一个两个的话并无大碍，但是当它们连接起来，就能把哈维·尼亚这个人设给蛀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难怪自己这么容易就被识破，也难怪任务上提醒自己有极大的概率会被拦截。 原来自己本身就是被抛出来吸引视线的那个人。 所以，自己手里的皮箱必定是假的。 任明空望着天空，北极圈附近海域的天空格外的低矮，没有什么云，不管是优女士召来的暴风雪还是任明空降下的天雷，都被不知火的滔天烈焰给灼烧了个干干净净，灰飞烟灭。 他的视线下移，冰山女士号此时早已远离了喀拉海峡，眼看就快要消失在海平面的尽头，那艘渡轮会继续依照诸葛关灯的命令将冰山女士号拉到最近的大型维修港，但是他们并不会查出任何问题，小蜘蛛埋下的程序可不是那些维修工能发现的。 不过任明空也不至于这么坑希尔伯特，他早已让小蜘蛛设下了解除那段限制程序的命令，而解除的时间大约就在今晚半夜。 希尔伯特的问题算是已经被任明空早早地安排解决了，但是任明空的问题谁来解决呢？ 他望着微澜的海面，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自己咋回去？ 救生船沉了，通天机甲断开连接，储物空间里的翼板也暂时拿不出来。 自己明明是吸引了全部正面火力的英雄诶？！ 英雄的归宿就是独自坐在荒岛上硬抗着北极圈刺骨的海风瑟瑟发抖，然后等着通天机甲恢复连接之后再狼狈地飞回去吗？ 太扯淡了，但是生活就是这样，英雄或者懦夫，都不会引起命运女神多一眼的注视。 罢了罢了……也不知道诸葛关灯和冯元熙怎么样了，他俩应该都成功带走了皮箱吧？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吃点苦也无所谓了，合情合理。 英雄面对着缓缓沉入海面的夕阳，坐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谁说只有三个皮箱？ 等到任明空回到华夏境内时，却发现自己无法入境。 他的护照丢了，身份证丢了，所有能够证明他是他的证件和资料都丢了。 实际上即便那些东西还在也不行，因为他们三人在任务开始的时候就被删除了所有的资料，以防止被鬼怪红莲以特殊手段查到相关的信息。 也就是说，任明空现在整个就是“查无此人”，哪怕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能准确用川普讲出一整段的《哈利波特》。 于是他被带到了执法部门。 然后执法部门接了个电话，又把他一路押送到了京城的陆家胡同口外。 当然，“押送”只是个说法，他一路上还是有被好好对待的，看来押送他的人是已经接到了来自天外天的相关解释。 否则任明空指定见到诸葛明亮就要喷他一脸唾沫星子。 等他臭着一张脸走进陆家胡同内时，他发现诸葛关灯与冯元熙都在这里，看起来他们也是刚到不久。 陆行之依旧坐在他的两棵梧桐树下，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在他的身周，并没有想象中的天地灵气有如实质一般流转，恰恰相反，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就仿佛背后的两棵梧桐树一样平凡。 当任明空走进梧桐树下，陆行之睁开了眼睛。 “很好，你们都回来了。”他语气温和，开口第一句并非询问任务完成得如何，而是由衷地高兴三人都安全地回到了这里。 三人相互看了看，神情都有些颓败，但任明空要稍微好一些，因为他知道自己手里那个皮箱绝对是假的，他现在气的是自己明明打过了优，却半路杀出来个不知火。 但是当他注意到其他两人的神情同样很是颓败时，他心里闪过了不妙的想法。 他开口问道：“你们的皮箱也被抢走了？” 诸葛关灯和冯元熙一并点点头，脸上半是愤愤不平，半是愁苦烦闷。 当时，津川润夫在发现冯元熙偷走了他的皮箱后，立马就找了出去，那里面可是装着需要交给来接应的人的重要物品。他并没有找到冯元熙，但是却发现了偷偷摸摸渡海的诸葛关灯，同时也注意到了诸葛关灯手里的皮箱。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用说了，以诸葛关灯那连鹅都打不过的战斗力，在津川润夫手下一招都走不下来。 好在他推断出了眼前这个光头男人是冯元熙那边任务中接触到的人，于是及时抛出了自己和冯元熙关系不错这个消息，致使津川润夫顾念对冯元熙的感情，咬牙放了他一马，只带走了皮箱。 而冯元熙那边则是直接撞上了不知火，力战不敌，堪堪落败，被抢走了皮箱后活了下来。 本来不知火是想要下杀手的，但是她在即将动手之时感应到了优女士的灵气波动，从中分析出了对方正在使用终极手段，不知火顿感不妙，也顾不得眼前这个家伙，急忙赶往了优女士的方向，并在最后的关头救下了优，抢走了任明空的皮箱。 任明空听完两人的描述，顿时如鲠在喉，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几分。 虽然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两拨人到底在抢个什么东西，但是光凭这个互相算计的程度来看也不是什么随便就可以放弃的物品，如果被鬼怪红莲得到的话，恐怕在将来会有大麻烦。 “我们……失败了。”诸葛关灯垂着头对陆行之说道。 这时，一阵轮椅吱呀声从院落里传来，诸葛明亮被裴湘湄推着来到了梧桐树下，即便是这么寒冬腊月的天气，京城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地雪，诸葛明亮也始终有模有样地扇着他那把羽扇。 听闻诸葛关灯承认失败的话语，他并没有责备或是宽慰，而是笑着扫过了颇有些狼狈的三人，说道：“谁说你们失败了？” 三人惊疑：“可是我们的皮箱都被抢走了。” “但是……”诸葛明亮望向了天空，在天空中，一个小黑点渐渐放大，直升机桨翼卷起的烈烈风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他的声音混杂在风声中，让任明空听得不太真切，“但是谁说皮箱只有三个了？” 嗯？ 任明空的脑子顿时懵了一下。 不止是他，诸葛关灯与冯元熙都被诸葛明亮这句话给打蒙了，皮箱不是三个难道还有四个？ 不对！ 可能还真不止三个！ 三人回忆起自己手里皮箱的来历和去处，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冰山女士号的后厨，他们要么直接从那里领了一个皮箱，要么拿自己的皮箱与主厨克里托换了另外的皮箱。 可是，并没有人见过所有的皮箱。 他们，包括鬼怪红莲的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天外天派出了三名成员来扰乱视线，所以用来明修栈道的皮箱有两个，而暗渡陈仓的则有一个。 诸葛明亮利用了这个盲区，给鬼怪红莲上演了一出好戏。 天空中的小黑点越来越大，随着桨翼旋转的声音，一架黑色的直升机出现在数百米的高空中，京城有限高飞行条例，非特殊时期或特殊地点，绝对不可以降到那条高度线之下。 直升机上的人会给任务带来最后的惊喜吗？ 一个人影从机舱跃出，将数百米的距离视作无物。 任明空惊讶地张大了嘴，要知道，别说自己这样d级的超凡者，就算是c级的超凡者来，也绝对不可能像那样神经大条地直接从几百米的高空跃下。 除非对方的超凡能力是变成一块钻石，否则一定会受到坠落的重伤。 那个人影很快就降落到了离地面不过百米的高度，阳光从对方的背后投射而过，落在众人的脸上，逆光之下很难看清那到底是谁。 虽然对方离得还远，但任明空从那呼呼的风声中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坠落产生的风压。 这人不怕死的吗？ 就在他担心对方会不会因坠落而受到重伤时，盘坐院子中间的陆行之抬起了手，一片枯黄的梧桐叶从他的掌心飞出，稳稳地托住了那个坠落的身影。 那人落势减缓，借着梧桐叶的力，在半空翻身一转，调整好姿势，落在了地上。 红发女孩儿，施元镜。 番外（一）：诸葛明天 八岁的诸葛明天有个十八岁的哥哥。 他们的父亲是诸葛氏直系的第八十二代后人，诸葛奉君。老爷子今年已有四十八岁高龄了，身子骨尚可，时常去山上或是江边舞剑，任谁见了都说像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 但是诸葛氏自从武侯之后，再无一人能活过五十四。 即便自绝前程，用秘法断了与天机之间的感应，也逃不过这个深深烙印在血脉中的诅咒。 若是天地灵气依旧充沛活跃，那或许诸葛一系还能想想办法，努努力争取在科学的帮助下把“五十四”这个数字往上拔一拔。 可是诸葛老爷子显然是等不到那个机会了。 而且他也早已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打算，若不是两个孩子尚幼，老爷子恐怕早就追着他夫人的脚步去了。 夫人是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死的。 所以诸葛明天生下来就没见过母亲。 所以诸葛明亮在弟弟生日的那一天永远失去了母亲，后来他听说，母亲的死与某一支旁系有些关系，似乎是因为他们的倏忽导致延误了产期，而他的父亲那会儿正有要紧的事，在外省出差。 这事儿究竟是真是假，诸葛明亮早就记不清楚了。 总之那天过后不久，诸葛奉君便从蓉城的祖宅里搬了出来，远上京城，落在了天子脚下的城墙根儿旁边。 诸葛明亮还记得三人一行初至京城时下了火车后看到的景象，那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就像是天上在往下抛洒鹅毛，他在蓉城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明亮，你看这雪，落在地上，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诸葛奉君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儿子诸葛明天，对身旁十岁的大儿子说道。 …… 春去秋来，日升月落。 这天，八岁的诸葛明天和哥哥按惯例七点就起了床，这对于同龄的孩子们来说都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时间，但是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起这么早，是因为父亲要考校他们的功课。 在这个传承古老的家庭，并不像其他家庭那样，会将孩子送去学校学习，而是亲自教导。 每一代诸葛氏的传人都无比笃信，诸葛的姓氏代表着远超常人的聪明才智，而学校，是往往和“天才摧毁营”划等号的。 在长辈的亲自教导下，晚辈要学的东西很多，但他们的时间却很少。 “5”和“4”这个两数字组合在一起，将他们的一生拦腰斩断。 在改革开放以前，诸葛氏的传统是教授六艺、四书、五经和一定的外语，大部分情况都是教授日语而非英语。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顺应国内的潮流，诸葛氏也更改了授课的内容，更加贴近时下所需的技术和知识，但是他们仍然极其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学校学习。 总之，诸葛明天和诸葛明亮都是由父亲一手带大的。 今天早上要考校的科目是卜算，这也算是诸葛氏的必修课，所以诸葛奉君对此向来很是严格。 冬天的太阳升得很晚，七点只能看见一点蒙蒙亮光。 诸葛明天呵出一口雾气，搓搓手，待哥哥接好了热水端过来，还没把水盆放好，便急忙将手伸进水里想暖暖手。可是刚一伸进去，就被烫得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 “呜哇！好烫！”诸葛明天眼泪都要出来了，但是他忍住了没哭。 诸葛明亮长长的头发高高地束在脑后，玉树临风，正是青春的年纪，当然，也正是脾气古怪的年纪。他斜睨了弟弟一眼，半是嘲讽半是关心：“当心一点，我今天可没胃口吃水煮猪蹄。” 这就是为啥诸葛明天没有哭，他知道如果自己哭的话，哥哥会嘲讽得更加过分。 诸葛明天虽然年纪小，但是脑子不笨。 哥哥明明可以提醒自己，但是他没有，这就意味着他就是想看自己出丑。 诸葛明亮可懒得去猜测弟弟有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经意间表露出的恶意，他边洗脸边在脑海里回顾着上一周父亲教过的所有内容，争取在一会儿的考校中不被父亲责骂。 诸葛奉君是不喜欢打骂孩子的，不管他们闯了多大的祸，在老爷子的眼里那都是小孩子天性顽劣而已，教育为主，批评为辅。 可是唯独在功课上，诸葛奉君一点也不让两个孩子松懈。 三人的生活状况其实也还不错，在城郊有一间小院落，诸葛奉君攒了不少余钱，撑得起花销。 但是他对两个孩子在学习上的逼迫就好像是再不快给家庭减轻负担就要揭不开锅了似的。 两人洗漱完毕，来到了书房，诸葛奉君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两个孩子从来都不知道父亲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的床，总之他们从来没有比父亲提前到过。 房间里烧了一盆炭火，点得旺旺的，烟气也很是呛人，但是为了暖和，这点烟气也不叫什么事儿。 诸葛奉君身材瘦削，脸型长而颧骨突出，留着三络长髯。 他坐在书桌后面，见两个孩子走了进来，没有说话，待到两人坐定之后，方才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纸放到了他们各自的身前。 早间的考校，一般是口头的，像这种需要写在纸上的内容都比较复杂，意味着这次的考校很重要。 发完“试卷”后，诸葛奉君就坐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后面，点起了一柱短香，闭目倚着太师椅养起神来，一点不在意两个孩子会不会趁机作弊。 “和以往一样，一炷香的作答时间。”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兄弟二人便拿起了眼前的试卷看了起来。 上面只有一道题，是一局起到一半的奇门遁甲，九星尚未完全落定，三奇已入二，六仪尚有一半未落。 而诸葛奉君的要求是完成这局奇门遁甲，并给出一个合理的解法。 他并没有要求什么标准答案，而是“合理”。 诸葛明天和诸葛明亮略略地审完了题，不约而同地抓起笔就开始计算，这第一步对他们来说是很简单的内容，完全信手拈来。 但是几分钟过后，两人开始呈现出了差距。 诸葛明亮的速度和开始时一样，甚至书写时还时有连笔，一副激扬文字的模样，最多偶尔顿一顿，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做。 但是反观诸葛明天那边，可就与哥哥相形见绌了。 他此时脑门上冒出了一颗又一颗的冷汗，在这烟气缭绕的屋子里，说不上他到底是热的还是急的。 诸葛明天咬着笔头，面对九天与九地两宫的落点迟迟不敢下笔。 一步错步步错。 而且一旦错了的话，即便他划掉重写，也已经在纸上留下了痕迹，诸葛奉君看到之后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他对于卜算一科的要求比其他所有功课的要求都要高。 很快，那柱短香燃到了尽头。 诸葛奉君像是脑海中定了个闹铃似的，缓缓睁开了双眼，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的瞬间，兄弟二人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笔。 不管有没有写完，时间都已经到了。 而延误了的时间，即便向老天爷去借，也是借不来的。 诸葛奉君依次收起了两个孩子的试卷，坐回到了书桌后，仔细检查起来。 在父亲阅卷的时候，诸葛明亮和诸葛明天的心情往往都是忐忑不安的，但今天显然诸葛明天的压力要大得多，因为他连“起局”这一步都没有补完，而之前他扫了一眼，哥哥应当是已经解到最后了。 很快，诸葛奉君就看完了第一张试卷，他提笔在上面圈点勾画了几处，叫了诸葛明亮的名字。 听到父亲的声音，即便是几乎已经全部写完的诸葛明亮也紧张了片刻，不过他注意到父亲的语气很温和，便知道自己这次做得不错了。 果然，诸葛奉君只与大儿子略略指正了几句，便示意他回座位上去了。 然后诸葛奉君看向了第二张试卷。 不一会儿，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与之一同沉下去的，还有诸葛明天的心。 “明天，上来。” 诸葛奉君压着嗓子斥了一声，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压抑着的愤怒。 果不其然，诸葛明天挨了一顿毫不留情的训斥，诸葛奉君骂得很收敛，但是也很直接很刺人，收敛在于他嘴里没有脏字，刺人则在于他没有一句话不落在诸葛明天的心上的。 待到几分钟后，诸葛奉君终于结束了训斥，他将卷子摔在了书桌上，拂袖走向了门外。 “明亮，教你弟弟做好这道题。” 书房的门夹杂着风雪，被诸葛奉君重重地关上。 诸葛明亮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他没有被批评，但是父亲这个态度意味着他必须要辅导弟弟功课才能离开书房。 可是自己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都是那个家伙拖我后腿！ 他拧着眉，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又是嫌恶又是不情愿地转向了弟弟诸葛明天，但是他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一股寒风卷着鹅毛一样的大雪扑在他的后脑勺上，再转过身去，诸葛明亮看见了打开的书房门外跑进风雪中的弟弟的背影。 突然，他觉得这个弟弟也不是那么讨厌。 番外（二）：诸葛关灯 这一年，诸葛明天十岁，诸葛明亮二十岁，诸葛奉君五十岁。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是诸葛明天的生日，也是他母亲的去世十年的忌日，过去十年来都是从来没有在当天给诸葛明天庆祝过生日的，往往要么提前几天，或者推后几天。 今年也不例外，诸葛奉君掐算了日子，表示十二月六号再给小儿子过生日。 诸葛明天倒是不会有意见的，哪个小孩子会不喜欢蛋糕与气球，还有出去玩呢，推迟几天也无所谓。 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到来之前，诸葛奉君早早地置办好了祭祀的用物，蜡烛、青香、纸钱、还有不少的贡品和花束，夫人生前最爱腊梅，眼下又正是腊梅盛开的日子，诸葛奉君便直接搬了一盆盆栽的腊梅树过来。 要是平常人家，或许上柱香也就罢了，但是诸葛氏传承已久，他们信鬼神，也信天数，在大事上不会怠慢，况且这还是头个整十年。 于是诸葛奉君直接将堆放杂物的仓库清空，把到时候需要用的物件都妥当地放了进去。 同时他也请好了先生和仪仗，通知了亲朋与好友。 一切都准备妥当。 十一月二十四号，早上七点，兄弟两人照例起床准备去书房上早课，今日没有考校，因为昨晚已经考过了一遍，诸葛奉君将过去一年的功课都总结了一遍，拿来考校两个孩子。 光是试卷都有整整五张之多。 没有考校，两人也就惫懒了不少，尤其是诸葛明天，小孩子嘛，一旦没有压力就会想着玩。 诸葛明亮这一次没有故意打一盆开水来捉弄弟弟，不是他不愿意，而是诸葛明天早就学聪明了，在与哥哥的斗智斗勇中练出了一身的避险技能。 两人很快洗漱完毕，来到书房门前。 诸葛明亮上前敲了敲门，若是父亲在里面唤“进来”，他们才能进去，若是唤“站着”，那就是父亲昨日改卷越改越气，今日要先责罚之后才能进书房上早课。 可是在咚咚咚地敲门声响过之后，书房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 怎么回事？ 诸葛明亮与弟弟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了不解。 这是他们头一次碰到呼唤父亲得不到回应的情况，在过去的时候，不管自己两人犯了再大的错，父亲也绝对不会一言不发。 莫非是父亲还没起床？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就被诸葛明亮哂笑着摁了下去。这么些年，父亲哪一天比自己两人晚到过？ 那会是怎么回事？ 诸葛明亮琢磨了一下，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二十年来的学习，诸葛氏的血脉专精，让他早已与天机暗暗相通，能够一定程度上察觉到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东西。 在诸葛明天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诸葛明亮趋步向前，他的动作之急，以至于踩在积雪的地面上差点打滑。 他扑在了书房的门上，动作很是紧张，眯着一只眼顺着门缝往里看去。 书房里没有点燃的火盆，也没有诸葛奉君喜欢的香炉亮起的火星，更没有一点点多余的光源。 父亲难道真的没醒？ 诸葛明亮心头狂跳的不详预感依旧没有褪去，他借着早晨七点熹微的晨光仔细打量着书房里面的布置，正对着房门的就是父亲的书桌，而在书桌后面……那是？！那是一个斜倚在太师椅上的削瘦身影。 “父亲？！”诸葛明亮顿时感到一阵冰寒降至心头，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 他顾不得太多，一把推开书房的大门，冲了进去。 随着他推开书房门，外面的风雪也一并涌入了冰冷的书房，这里的温度和外面一般无二，并没有平日的暖意。 他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个身影。 诸葛奉君右手持着一杆墨水依然凝固成冰块的笔，左手拿着一张纸，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头无力地垂向一边，身子也歪歪斜斜地靠在太师椅的扶手上。 眼前的一幕即便是个傻子来，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诸葛明亮绷着着身子，嘴里喃喃着什么，面上满是恍惚与难以置信，他走到书桌前，探出颤抖的手，轻轻触碰向了诸葛奉君的手指尖。 一片彻骨的凉。 诸葛明亮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这时，诸葛明天才姗姗走了进来，他到现在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书桌背后父亲那已然僵硬的身体。 他呆愣了两秒，然后做出了同龄孩子该做的事：哭。 “哇——” 他扯着嗓子，发出震天响的哭声，悲伤与痛苦夹杂着泪水如连珠一般滚下。 诸葛明亮被这一嗓子给震回了神，他看了弟弟一眼，又转回向父亲的方向，昨晚上还精神矍铄的父亲，怎么会莫名…… 一定有什么原因！ 一定有！ 诸葛明亮失了往日的风度，丧父的巨大悲痛不比十年前失去母亲时淡薄丝毫，甚至犹有过之。 他试图找到导致父亲死亡的线索。 他看向了父亲手中的那张纸，将其拿了下来，纸张已经和诸葛奉君的手冻在了一起，诸葛明亮稍稍一用力便直接给撕成了两半。 举起那半张纸，诸葛明亮看了又看，认出了这是弟弟的试卷，而在试卷上，有着诸葛奉君圈点勾画的十余处错漏。 换了面对面的考校，这十余处错漏足以让诸葛奉君怒发冲冠，摔门而去了。 诸葛明亮顿时想到，父亲会不会就是面对弟弟的试卷，气急攻心晕厥了过去，以致深夜受到风霜的冻寒才丢失了性命？ 这个念头一升起，便再也按不下去，哪怕他知道这或许不太可能。 他怒目，呲牙，散发，咳血，看向自己的弟弟，看向那除了哭之外一无是处的诸葛明天。 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诸葛明亮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弟弟那一天说了一句话：“我才不想成为你这样的人！我已经在你的阴影里活了十年！我不是你！也不想成为你！” 除此之外。 自那天起，诸葛明天这个名字永远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诸葛关灯。 直到现在，这一年，诸葛关灯二十岁，诸葛明亮三十岁，诸葛奉君五十岁。 番外（三）：裴湘湄 冰山女士号事件一个月前，京城，陆家胡同。 轮椅上的诸葛明亮坐在临窗的檀木老桌前，手里把玩着一只金质的小猪摆件，目光一动不动地锁定在桌上平铺着的纸张上。 小猪摆件看上去憨态可掬，做工精湛，纯手工打造，产自金匠世家，是诸葛明亮几个月前定制的。 他提着一支添饱了墨的毛笔，锁眉凝目。 在他身前的桌上摆着的是一张印着数独游戏的纸，上面已经被诸葛明亮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就填上了几乎所有的数字。 这种游戏对他来说简直如同小学的数学题一样简单。 但是他此时的表情却仿佛碰上了世纪难题。 咚咚的敲门声从身后响起，诸葛明亮恍然一惊，连忙将手中的小金猪收了起来，这才转过头去看向门口的来人。他的书房是不锁也不掩门的，敲门声显然是有意提醒他有人要进来了。 “湘湄啊。”诸葛明亮看见是自己的未婚妻，笑着叫了一声，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肃然。 双腿修长的女子穿着一身黑色旗袍，眼神微妙地靠着门，右臂屈着举过肩，双指轻轻扣在房门上，刚刚她正是以这样的姿势敲的门。 和平常一样，她的头发总是那么杂乱，本来若是穿旗袍的话，应该仔细梳理头发，扎个温婉大气的发型才是，但她的头上就好像是个鸟窝……鸟窝里还插了根筷子。 诸葛明亮早就习惯了对方这肆意生长的发型，那根筷子其实也不是真的筷子，而是他前些年送给裴湘湄的订婚礼物。 那是一支极其昂贵的发簪。 送完之后诸葛明亮就后悔了，发簪这两个字就好像天生跟裴湘湄不对付。 “干嘛呢，一惊一乍的？”裴湘湄迈开修长的双腿，走到诸葛明亮的书桌旁边，看向桌上的内容，“数独？你还玩这个？” 她的语气掺杂着好玩的谑笑，数独这种东西在他们两人的眼里跟小孩子的玩具没两样。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这么幼稚？ 诸葛明亮脸色不变，他将袖中的小金猪又往里推了推，以防被裴湘湄发现。 “关灯那小子给我的。” 诸葛明亮的回复言简意赅。 但裴湘湄却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她略带好奇地“噢”了一声，一手撑在桌上，抬眼看去。 在数独这个游戏里，有的空位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可能可以填入某两个数之一，这种空位是最难抉择的，因为有可能填的时候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整个数独做到最后，就会发现之前的抉择错了。 眼前的这张数独就是这样，而且上面有很多个空都填不了具体的数字。 而这些空位连在一起，就构成了一个图案。 一个像素格式的卡通猪头。 虽然很抽象，但大概还是能辨认出来。 裴湘湄噗呲笑出了声，这兄弟俩天天较劲也不是头一回了，但这么让人无语的手段还真罕见。 诸葛明亮黑着脸把纸收起来放进了抽屉里。 “咋了？”他看向裴湘湄。 裴湘湄撩了撩肩头的头发，说道：“我问你个问题，你有且仅有一次作答机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诸葛明亮就一脸正色地抢答道：“九磅十五便士。” 裴湘湄的脸色顿时比诸葛明亮还要黑了几分：“抢答显你能耐是不，这嘴快的，比某团配送还快了，好好把题听完……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次，诸葛明亮认真地想了想，道：“我选c。” “哪儿有c啊！”裴湘湄气恼，握拳捶了诸葛明亮的脑袋瓜一下。 诸葛明亮作势欲逃，但还是挨了裴湘湄那没什么力道的一拳。 他笑笑，道：“开玩笑，我还能把今天是什么日子给忘了吗？” “那你说。”裴湘湄横眉怒目，捋着袖子就想要动手。 诸葛明亮眼看左右绕不过，只能把袖子里的小金猪拿了出来，白了裴湘湄一眼：“生日快乐……好好的惊喜不要，非来严刑逼供，这猪我还真没买错。” 眼见诸葛明亮掏出了自己的生日礼物，顿时眉开眼笑，跟刚才的夜叉模样判若两人。 “小金猪呀，好看。”裴湘湄拿起那只小金猪，翻来覆去看了看，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 聊完了闲天，诸葛明亮一推桌子，转向了书桌背面，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幅字：身心了了。这是诸葛明亮的亲笔，他几年前与陆行之一同搬来陆家胡同的时候写的。 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那幅字有些厚，不像是只有一张纸。 “你上次带回来的东西，马上就有大用了。” 诸葛明亮摇摇羽扇，悠悠说道。 裴湘湄走过来，双手按在轮椅的把手上，顺着诸葛明亮的视线望向那幅墨宝，她知道诸葛明亮说的是什么。 是她专程跑了一趟青城山，从诸葛明乂手里借来的。 那是一柄断刀，是诸葛明乂那一支从主家分出去的时候一并带走的，作用很简单，就是斩断天机的联系。 “要干嘛？”裴湘湄边推着诸葛明亮往院里走去，边随口问道。 诸葛明亮这家伙，时不时就有些奇怪的想法，裴湘湄早习惯了，而且他身为天外天幕后的谋划者，有许多需要过问的事情，裴湘湄也不会每一件都去盘问。 随口问问，诸葛明亮愿意说就说。 这次，诸葛明亮倒是很有倾述的欲望。 “需要借助那柄断刀的力量来屏蔽天机，呵呵……我当然是要搞大事了。”他看了一眼高高跃入围墙的那两棵梧桐树，这件大事还得自己这位老朋友的力量配合，“我要去……抢一件东西。” 裴湘湄见诸葛明亮有讲述的欲望，也来了兴趣：“什么东西？” 诸葛明亮啊了一声，说道：“你知道岛国天皇登基即位时传承的三件具有象征意义的东西吗？” “八尺镜，八尺琼勾玉和草薙剑？”裴湘湄脱口而出，她神情一怔，“你要去抢劫天皇？”虽然语气是疑问的，但她看上去并没有觉得多么奇怪。 诸葛明亮摇摇头：“我抢那老头子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三件所谓的神器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是几百年前仿制的赝品。” 裴湘湄当然知道这件事，但是她没想到诸葛明亮的目的不是这个，那他为什么要提那三件东西？ 莫非……？ 裴湘湄眼睛瞪了瞪，有些震惊：“难道那三件神器的真品出现了？” 诸葛明亮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不过不是三件，只是一件。” “哪件？” “八尺琼勾玉。” 裴湘湄长长地噢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推着诸葛明亮到了院落中间，墙头上趴着一只稳重的橘猫，那猫看上去颇有些雍容贵气，不愧是活在天子脚下的猫。 “阿咪，告诉老陆，下月底抽个空，帮我盯着点那位。” 诸葛明亮冲着那只橘猫喊了一声。 他现在还有些不习惯喊橘猫叫阿咪或者喊兔子叫跳跳，陆行之自从入了a级之后，他自己的精神状态倒是还好，但住胡同里这几位天天都快要精神分裂了。 橘猫阿咪眼也不睁，轻轻喵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它也没问“那位”到底是谁。 它只是一只小猫咪，小猫咪哪儿需要知道那么多？遇到困难睡大觉不就行了。 不过裴湘湄有些好奇：“哪位？神宫那位？” 诸葛明亮和陆行之的交流里，“那位”一般都是指代的神宫之主，那个莫名崛起的顶级超凡者，她的横空出世让全球的超凡势力格局发生了震动。 “不是，是鬼怪红莲那位。”诸葛明亮随意答着话，他的脑子里构思着具体的行动步骤。 裴湘湄闻言，噢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能被诸葛明亮以和陆行之以“那位”代指，又需要陆行之专门出面防着的人，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裴湘湄从诸葛明亮口中略略听过一些信息。 “对了，这个月月底就是咱爸妈的忌日了。”裴湘湄说着“咱爸妈”，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诸葛明亮在面对这个话题时不免有些沉默。 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清晨。 “转眼又十年了……”他叹了口气，十年前的那个清晨，就是他妈妈的头一个十年。 说来也巧，诸葛奉君死在22号，头七之后下葬的那天正好是31号，也就是夫人的忌日，同时也是诸葛关灯的生日。 直到现在，诸葛明亮早已不认为父亲是因为弟弟功课太差劲而气急攻心而死。 但那一天的种种，他却始终难以忘怀。 诸葛奉君不一定是个好父亲，但一定是个好老师，他用了生命最后的十年，教会了自己两个孩子所有的本事与道理。 其实，对于诸葛家来说，最大的本事就烙印在他们的血脉里，和“五十四”的诅咒一起。 而最大的道理则烙印在骨子里，那就是克服中原。 当然，时至今日，早已没有高呼“克服中原”的必要，但是“克服中原”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平天下的意愿却始终流传在诸葛氏之中。 在诸葛明亮书房里的那幅字后面，确实还有一张纸。 那是诸葛奉君的字，当年挂在他的书房里。 上书四字： 鞠躬尽瘁。 第二百四十五章 年夜饭 冬天的脚步走进了千家万户，盈盈白雪降下人间。 伴随着白雪一并沓来的，还有春节的喜庆气氛。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熟悉的音乐伴随着大红色的灯笼在一夜之间就充斥了大街小巷，那颇有些受损的音质充满了年代感。 任明空挑起了一根热气腾腾的面条送进嘴里，油亮的面汤裹着红彤彤的辣椒皮，让人闻一闻都觉得食欲大振的同时一股辣意涌上喉头。 几分钟后他吃完了二两小面，付完钱站起身来，提着一大堆年货往家走去。 虽然家里没什么人，但这个年还是得好好过。 这可是大狼和五哥离开秘境之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它俩也满是兴奋好奇。 滴滴滴。 手机短信铃声响起，任明空掏出来一看，是肖凤仪校长。 “新年快乐啊任明空，给你拜个早年！” 肖凤仪三十晚上要去值班，不方便拜年，便提前了两天给任明空发送拜年的短信。 任明空笑了笑，回了过去。 顺便旁敲侧击地暗示自己年后要回学院去上学。 上次从陆家胡同回来之后，任明空和冯元熙还有诸葛关灯三人便回了学院。后两人还好，但任明空却直接被肖凤仪拦了下来。 面对任明空的意见，肖凤仪瞪大了眼睛：“你都能正面干掉鬼怪红莲的d级强者了，你还要回来上课？” “你给老师们留条活路行不行？” 以这小子现在的本事，哪个老师敢说他不是？ 打不打得过都是两说。 没一会儿，肖凤仪的短信回了过来，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没门儿！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任明空拒之门外，并且准备在明年的招生简章和校规里加一条：d级及以上超凡者请直接前往天外天报道。 要祸祸就祸祸尹和去，少来我的地盘折腾。 任明空苦笑着摸摸鼻子，早知道不表现得那么招摇了，这下好了，学也没得上了，不知道去找陆先生哭有没有用…… 他家在四楼，手里这堆年货起码三十多斤。 “啊……”任明空仰着头绝望地嚎了一声，一咬牙，扛起年货就往楼道里冲。 这次就不用翼板飞上去了，走走楼道吧。 出门之前他交代让大狼和五哥把对联贴了，再在家里的窗户上贴好一个个“福”字。 临近四楼，任明空已然气喘吁吁，他艰难地抬头扫了一眼自家门口，想看看大狼和五哥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样。 谁知这一看，他就愣在了原地。 回头看了看楼道上贴着的标号，这是四楼没错啊？我家咋被贴封条了？ 再仔细一看，任明空蓦然发现那封条竟然是红色的…… 哪儿有红色的封条？ 任明空的脑子登时反应了过来。 那俩蠢货把春联给爷贴成“x”了！ 他扛着三十来斤的年货，吭哧吭哧上了楼，伸手撕掉了门上的对联，黑着脸拧开钥匙走了进去。他刚抬起头来想要喊大狼和五哥，就被两根条状物直接怼了脸。 硬要说的话，他现在就像撞进蜘蛛网的小昆虫。 一把撕掉脸上的“陷阱”，任明空发现那是竟然另一副对联。 任明空：“……？” 那俩货在里面还贴了一副？！ 他有些头大，但只能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生气不生气……是我让它俩做的……是我没说清楚……都怪我都怪我。 …… 一直折腾到晚上，任明空才终于把屋子收拾了出来，看着充满了新年气象的屋子，他心里满是成就感。 他还记得去年的春节，那是和以往一般无二的一天。 对他而言，春节不过是一个不上学的平常日子罢了，既没有拜年，也没有亲戚，当然，也没有讨人厌的熊孩子。 不过今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喂？”正在把肉和菜往冰箱里塞的任明空疑惑地接起了电话，是诸葛关灯的。 “啥，让我去吃年夜饭？”任明空用一种活见鬼的语气说道，电话那一头的诸葛关灯叫他年三十去陆家胡同吃年夜饭。 “谁叫我？” 诸葛关灯的语气也很古怪：“我哥叫你……准确来说，是我嫂子叫你，你要来吗？” 任明空想了想，回了一个字：“来。” …… 年三十晚上，一道蓝色的流光从蓉城直飞入京。 任明空带着大狼和五哥，落在了六环外面，他之前问过陆先生，覆盖京城的那道禁空屏障就是他设的。 京城里，满是红彤彤一片，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耀目。 华仔那首熟悉的歌在哪里都能听到。 任明空拦了辆出租，师傅停车看了一眼任明空身后跟着的大狼和五哥，脸色一变，还没停稳就直接一脚油门飚远了。 任明空脸上招呼的表情直接僵住，愣了两秒，颇有些幽怨地回头扫了那俩货一眼：“你们说说，别的妖怪都能变成好看的女孩子，你俩怎么不行？” 大狼闻言，顿时感觉胯下一紧，它可太懂任明空这话里有话的意思了。 没办法，只能继续再打车，终于在六辆车都拒单之后，上了第七辆车。 “哟，哥们儿，这你养的狗啊？”司机颇有些感兴趣地搭着讪。 他家里也养狗，也是大型犬，不过在京城这地界，他不敢随便牵狗出来溜。 任明空啊了一声，看看大狼，应道：“算是吧。” “这是什么品种？长这么大可真罕见。”司机追问。 任明空想了想……这货啥品种？ 我也不知道啊。 “草原上的品种吧，我捡的。”他倒是实话谎话夹着说。 司机连连惊叹，表示自己有机会也得养一条。 面对侃侃而谈的司机，任明空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 终于，好不容易到了陆家胡同外面。 任明空付完钱下了车，转头就看见胡同口站着一只猫和一只兔子。 猫是橘猫，兔是灰野兔。 前者臭着张脸，后者的三瓣嘴不住地蠕动着。 “阿咪……还有跳跳？”任明空试着打了个招呼。 猫和兔子闻言纷纷转过身，一只迈着优雅的步子，一只蹦蹦跳跳地，一齐往里走去。 见状，任明空也跟了上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藕盒 陆家胡同的面积不小，最少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来说确实是不小的。 诸葛明亮还有陆行之常住的院落也就最靠近梧桐树的那两间，其他地方都空着。其他人，例如诸葛关灯、施元镜和裴湘湄时不时会去打扫打扫，但不会常住。 以至于三十晚上整个陆家胡同显得竟有些冷清。 相比起外面的喧嚣热闹来说，这里就好像是陶公笔下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这种清净在平常是好事，但在这阖家团圆、喜气洋洋的大年三十晚上，可就显得有些寒碜了。 阿咪和跳跳一个悠悠走着，一个蹦蹦跳跳跑得飞快，但也会停下来等等后面的人。 大狼直着脖子盯着前面的跳跳，咂了咂嘴——他馋了。当年在紧那罗秘境的时候，有什么就吃什么，野兔在那里面虽然不常见，但每次都能让大狼饱餐一顿，他记得这玩意儿味道不错来着。 “年夜饭有兔子吗？狼想吃兔子了。”大狼吸溜了一下口水，对任明空问道。 任明空浑身冷汗地看了它一眼，又看了看前面一蹦一跳活泼非常的灰野兔跳跳，抬手指着问道：“你想吃它？” 大狼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任明空收回手来，忙不迭地揣起胳膊，一脸要撇清关系的模样：“去吧，我没意见。” 听到这话，大狼一愣，它就随口说说，根本没想任明空能答应了，但他也不是傻子，一看任明空那反应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 “那家伙……有什么问题吗？” 任明空猛地摇头：“没什么问题，没什么问题，也就……” 大狼听着前半句，还以为任明空今天真打算纵容自己了，刚想冲过去把跳跳叼起来，就听见了后半句。 “也就是那只兔子是陆先生的化身罢了。” 大狼紧绷着随时准备冲刺的肌肉顿时仿佛被电了一样，直接萎了下去。 五哥站在它的头顶笑得极其嚣张。 一人一狗一鸟很快在阿咪和跳跳的带领下来到了那两棵梧桐树下的广场前。 往日里极尽简朴素然的两棵百年老梧桐，在今日晚上被挂上了一条又一条的彩灯，要不是还挂了几十个大红灯笼，任明空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两棵圣诞树。 陆行之罕见的没有坐在梧桐树下，而他常盘膝打坐的那个位置在他离开之后，已经能明显地看出一个浅浅的凹陷来。 此时在梧桐树下，摆着一张红木老漆圆桌，桌子的四条腿上那棕红色的漆已经被磨掉了一块又一块，露出底下实木的原色来。在桌子四周则摆着六张椅子，是早年间用藤条编成的那种，现在难见了。这椅子本身比较宽，围着桌子一圈倒是刚刚好挤满。 忙碌嘈杂的声音从旁边的一间四合院里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饭菜的香味。 任明空早就饿了，即便是以他的速度，从蓉城飞过来也花了六个多小时，落地后搭乘出租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 他差不多就是刚吃完午饭的时候出发的，要不是年夜饭开饭晚，这会儿可能他就得给坐在桌边儿等他等到菜都凉了的几人赔个不是了。 阿咪和跳跳把人带到之后，一个伸展着大长腿躺到了梧桐树边，另一个则跃上墙头迈步走进了热闹的四合院里。 一脸雍容的橘猫刚跳上墙头就喵了一声，里面的人听见这叫声就知道它俩已经把人带到了。 几秒后，一张轮椅缓缓滑出了没有门槛的院门。 诸葛明亮的膝上搁着他那把不离身的羽扇，手里拿着俩藕盒大口咬着，在腿上还盖了一层防掉渣的布。 藕盒是一种油炸食品，在京城这地方说不上本地传统食物，但也挺常见。 他嚼着嘴里的东西，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任明空刚皱着脸想要问个清楚，就见对方右手往下一缩，随后用力地将藕盒抛了出来，那藕盒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抛物线，落在了任明空的掌心。 原来是在说让我接好…… 任明空也不客气，拿起藕盒就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炸得酥脆焦香，还撒了点辣椒和花椒面，很合他口味。 大狼眼见任明空有吃的，双眼立刻冒出了精光，再也按捺不住胃对大脑的支配，上窜下跳着想要分点尝尝。 它倒不是饿，就是馋了。 任明空无奈地掰了一点下来，把大头给了大狼，掰下来的那点则递给了五哥。 这两只谁也不能被亏待了，别看它俩平时挺和睦，甚至以兄弟相称，那关系好得就差歃血为盟义结金兰了。但实际上一到分赃不均的时候，它俩立刻就能给任明空现场演绎一出鸡飞狗跳。 大狼一口咬过任明空递过来的藕盒，都没嚼几下，直接就咽了下去。 完事儿了它还舔舔鼻子，一副还想吃的样子。 诸葛明亮这会儿也终于把嘴里的给嚼碎咽了下去，笑着问道：“好吃吗？湘湄做的。” 哟，别看女博士成天抱着本书像是要给人以“知识的力量”的模样，可没料到裴湘湄还会做菜。 “不错，不错，恭喜呀。”任明空拱了拱手，高声笑着。 大狼舔完了嘴唇，斜着眼睛似乎在回味刚才的味道，半晌，它开口语气有些疑惑：“狼怎么觉得咸咸的？” “咸？”诸葛明亮看向它，“咸很正常，加盐了。” “不是那种咸，是那种，那种……”大狼说着说着就卡壳了，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任明空恨铁不成钢地捶了它脑门一下：“叫你一天到晚少看点动物世界，多看看别的，不然也不会到现在唯独动物世界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其他的啥也不会了。” 正在几人玩笑之时，诸葛关灯和施元镜端着盘子和锅走了出来，一阵白色的雾气从菜上冒出，刚刚起锅的美食总有一股诱人的香味，勾着任明空胃里的馋虫。 三人见面打了个招呼，诸葛关灯和施元镜又前脚接后脚地奔厨房去了，他俩还有好多事得忙。 任明空撸起袖子，跟着两人也想往里走，说道：“我也去帮帮忙。” ”诶诶诶。“诸葛明亮抬起羽扇，拦在了任明空的肚子上，”你是客人，哪儿有让客人帮忙的，去坐着吧，一会儿就开饭了。“ 任明空不服，他不习惯搁那儿坐着等吃。 ”能上年夜饭的饭桌，那还哪儿有客人，你这话就见外了。“ 说完他就看见诸葛明亮的嘴角勾出了一抹计谋得逞的微妙笑意，顿时有些咬牙切齿，这大神棍啥时候了都不忘算计自己，难怪这么殷勤地迎出来。 吃瘪归吃瘪，但这话都说了出来，诸葛明亮也不再拦他了，只是自顾自地边笑边摇着羽扇往梧桐树下去了，看样子是打算骚扰在那儿休息的跳跳去。 任明空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诸葛关灯平常到底是怎么跟他哥斗智斗勇的。 俩人加一块得八百个心眼子。 他迈步走进那间四合院，在来到厨房门口的瞬间看到了足以震惊全世界的一个画面： 全球第一的修行者，陆行之，此时正围着围裙戴着发网站在灶台前拿着锅铲卖力翻炒着锅里的菜。 太梦幻了。 这就是魔幻现实主义吗？ …… 没过多久，众人都围坐在了梧桐树下的圆桌旁边，任明空和诸葛关灯有说有笑地打闹着；施元镜依旧是那么的三无，毫无波澜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等着师父喊开饭；诸葛明亮不屑和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辈们坐一块，想要去跟陆行之挤挤，但是却被裴湘湄从中间插了进来把他俩给隔了开；五哥对这桌子菜没什么兴趣，它最喜欢的人类食物就是酒，但这桌人都是不喝酒的，于是它便去跟阿咪还有跳跳玩了起来，说是玩，其实也就是它单方面欺负那俩不会飞。 至于大狼……它老觉得刚才吃下去的藕盒有点怪怪的，但见任明空和诸葛明亮都吃了好像也没什么，便也勉强放下了心。 直到开饭几分钟后，负责藕盒从头到尾制作的裴湘湄突然问了一句：”铜钱呢？“ 铜钱？啥铜钱？ 任明空闻言一愣，他倒是知道有些地方有把硬币包进饺子里的传统，谁吃到那枚硬币就表示有好运相随。 可是这桌上也没饺子啊。 其他几人也很懵，不过他们跟任明空的原因不一样。 ”我没吃到啊。“诸葛关灯摊摊手，他看了看施元镜，”元镜只吃了半个，里面也没有。“ 陆行之摇摇头，他一只在灶台面前忙活，只吃了一个，也没吃到。 诸葛明亮耸肩，他确信自己没有吃到过什么铜钱。 裴湘湄柳眉倒竖，满脸见了鬼的表情：”我就炸了七个藕盒，都被吃完了啊，还能……等等，任明空你是不是也吃了一个？“ 任明空听见藕盒的时候都惊了。 他以为女博士做饭好吃已经够离谱了，谁知道裴湘湄还能把硬币藏饺子里的传统搬到藕盒上来。 但是自己也没吃到啊，他刚想摇头，突然想起自己只吃了半个，而另外半个…… 一旁的大狼脸色顿时变了。好在它毛黑，看不出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有所行动 这个年很快就过去了，正月初八一过，整个城市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残余的年味似乎在昭示着明年的时候还能再次相聚。 但人有悲欢离合，谁知道今天玩闹的好友明天还能不能再见。 离开陆家胡同前，任明空情绪振奋，激情献唱了一曲《难忘今宵》，被诸葛关灯黑着脸评价为：今日听君歌一曲，谪居卧病浔阳城。 据说第二天马上就有城管来询问昨晚上这儿是不是在杀猪，提醒说杀猪可以，但是注意影响。 其实跟陆家胡同那群人相处多了，任明空也没那么强的排斥感，他明白那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诸葛明亮和陆行之俩人看上去高高在上不可亲近，但实际上他俩却如温润的细雨春风，长久而缓慢地流露出和普通人一样的平凡与平和。 他跟着阿咪与跳跳刚刚走进陆家胡同时，感受着那股冷清，第一反应竟然是和自己家莫名地相似，每个年三十的晚上家里不也就是这个样子吗？ 可是当他来到梧桐树下，接过了诸葛明亮抛过来的那个藕盒。 这才发现，原来在偌大的冷清之中，还藏着这么一方热闹温暖的小天地。 时间很快很快地过去，日子一天又一天地溜走，没有要紧事的生活总让任明空有一种养老的感觉，但他不愿意搬上一把椅子去小区楼下的黄葛树下晒太阳，顺便再泡杯茶，因为这老让他想起自己的死鬼老爹。 灵能学院那边，肖凤仪的口咬得很紧，说什么也不让任明空再进去上课，不过他的话也没彻底说死，只说什么时候任明空可以打过他了，那这门就能随便进了。 对此，任明空只能翻了个白眼作罢。 这天晚上，任明空刚去了一趟秦天龙那边，帮他检查了背上的嵌入式神经索工作状态是否正常，这玩意儿毕竟是直接与脊椎相连的，马虎不得，一个弄不好便是高位截瘫的下场。虽然任明空是神经索的掌控者，但他到现在也没彻底把这玩意儿搞熟悉过，实在是没什么应用的机会。 他又没那揭竿起义的心，打造一批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拥趸干嘛。 检查结果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看来觉醒者系统的科技还是相当可靠的，这样的话也不用再去一趟墨索斯找老范了，那个男人看似成天活得比谁都悠闲自在，但在墨索斯那个地方，没点深藏不露的本事可没那么容易活下来。 所以老范是晓得好歹的，一旦神经索出了什么问题，他哪儿还会等任明空去找他。 坐在回家的地铁上，任明空看着手里攥着的请帖，心思飞得有些远。 请帖是秦天龙和符蓉芳结婚的请帖。 朱雀组成立的时候，任明空这个队长可没想到自己还能间接促成一桩婚事，这倒是妙极，可惜……他想到了苏晓椿的名字，叹了口气。 这人一到晚上就爱怀旧，多愁善感像个天气娃娃。 任明空扯着嘴角笑了笑，抬头望向车厢的窗外，蓉城的地铁不全是地铁，还有一部分是轻轨，也就是地铁在地面上行驶的部分。 秦天龙住的地方在四环内，但是他最近跟符蓉芳回了女方的老家，那地方可就在城乡结合部了，地铁有相当长一截是露在地面上的轻轨段。 任明空最近不喜欢踩着翼板到处招摇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 抬头望向车厢的窗外，轻轨段的夜景向来是不错的，如果是修建在主干道上的轻轨，那透过车窗就能看见两侧灯火通明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远处寂静连绵的群山。 在那群山之中，依旧有着一条又一条的长龙在穿行，那是铁路和列车，载着无数人的睡梦和呓语，驶向某个洒满鲜花的站台。 ”山野明明上，长龙绕绕行……“ 任明空随口诌了首五绝的前半段，敲了敲太阳穴，死活想不出后半段。 这段时间他倒是确实很闲，以至于有这闲情逸致坐地铁和写写不入流的诗。之前抽空去了躺大漂亮国，汤姆斯可等自己等得花儿都要谢了，好在他竞争对手的公司给他的压力并不大，似乎是胸有成竹一般，慢慢逼迫汤姆斯自己交出所有的股份。 可是他们的算盘打错了，渗透专家所到之处，所有的数据信息都如同可以随意玩弄的布娃娃一样。 他直接将对方公司的股份完全凿空，搬到了汤姆斯名下。 当然，这都是小事，对任明空来说只是应下的承诺罢了，不过汤姆斯没想到任明空真的说到做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称等点数清楚财产之后要分一部分给任明空。 一部分？一部分是多少？任明空懒得问。 现在已经是二月底，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后，任明空发现有一件大事即将发生了。 下一具神灵遗体，三月降临。 手机微微震动，任明空拿出来一看，是老范的信息，自己刚刚还在想到他，他竟然就发了个短信过来，这莫不是什么心灵感应……？ 任明空滑开屏保，看向短信的内容，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神宫最近似乎有所行动。 …… ”我说，你最近怎么回事？“裴湘湄边推着诸葛明亮散步，边问道。 诸葛明亮摇摇羽扇，眼神懒散，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裴湘湄气恼，这家伙明知故问。 但诸葛明亮既然不打算说，她也就识趣地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以两人的相互了解程度，裴湘湄非常清楚当诸葛明亮反问的时候，并不是没听懂，只是在打太极。 不过，她心里依然有疑惑。 诸葛明亮最近干的事情有些太多了，而且每一件似乎都非常的巧合，不，不是巧合，而是料事如神、未卜先知。例如安排的交换生计划刚好碰上神灵遗体降临，再例如去年年底半路抢下八尺琼勾玉的事情，诸葛明亮好像都早有了计划。 当然，对于姓诸葛的人来说，料事如神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未卜先知可就不是”诸葛“两个字能解释的了。 诸葛明亮啧了一声，他知道自己不说点什么的话是堵不住裴湘湄的思路的。 ”这么说吧，我有别的信息渠道。“ 裴湘湄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她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蓝眼睛高鼻梁，好像古希腊浮雕中走出来的人。 这里，是莫斯科。 第二百四十八章 神子 常年积雪的优美山中，郁郁葱葱地生长着许多樱花树，它们冒着嫩绿的幼芽迎着山间清凉的风，似乎随时都有长出花苞的可能。 但是每个本地人都清楚，富士山的樱花得三月底左右才会开。 二月底想要观赏樱花的话，得再往南走走，大约到冲绳的位置就能看见满枝盛开的粉色樱花了，如同蓬松的云朵一样。 但富士山上的旅客却始终是络绎不绝的，并不因为看不到樱花而放弃拜访这座神圣富有自然魅力的雪山，富士山以其独特的文化魅力与美感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 一名身着素白色和服的男子漫步在山道上，他的步伐随着雪与风的韵律，仿佛陶醉在这山间的美景之中。 周遭擦肩的过客纷纷对他注目再三，不仅仅是因为他与富士山浑然天成一样的优美，更多的是因为他脸上扣着的那副古怪面具。 “是鬼怪红莲的大人……” “真是强大啊。” 路人在那名男子走过之后纷纷低声议论着。 鬼怪红莲的名号在岛国内部不是什么隐秘，甚至已经隐隐有些从暗中走向台前的势头，似乎要取代樱组成为本国第一的超凡势力。 那名被议论的男子在风中听到了人们称呼他的名号，并不介意。 若是换了以前，鬼怪红莲是绝对不可能这样大摇大摆地抛头露面的，并非他们害怕，而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但是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 至于樱组会不会和鬼怪红莲先内斗一场？ 呵…… 这名男子正是大天狗，脸上的面具足以说明一切，在这里不可能会有人敢于冒名顶替他的身份。 今日的大天狗和平常的穿着不太一样，兴许是在国内的缘故，他没有那么强的警惕，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腰间的木槌、画有雪山风光的折扇以及背上的长刀都没有带在身上，并且还穿了一套非常宽松的和服，看上去像是祭祀仪式的某种华贵服饰。 他走入富士山神社，迈过鸟居，笼在袖子中的手伸出，轻轻拂过悬挂的注连绳。 这种绳子常见与鸟居的门上，是用特殊的粗麻绳打成特殊的结而制成，在岛国的传统文化中，注连绳用以区别人间界与阴阳界，提醒来者迈过这道无形的界限后，就已进入神明的国度。 大天狗微微垂着头，似乎在用心感受迈过鸟居时的变化，神的国度真的存在吗？ “你在干什么？不会又在思考神的国度的事情吧？” 一个柔媚的女声在一旁将闭目沉思的大天狗唤醒。 女人穿着一身巫女服，显然是这座神社里的神职人员。她的眼角有些尖而上挑，画着细长的优美的眉，长发挽在脑后，扎着一个古怪的发型，那发型仿佛从头上长出一对三角形的耳朵。 很难想象，侍奉于神社的正统巫女，竟然会与鬼怪红莲的首领之一如此熟悉。 “是的。”对于对方的问题，大天狗没有回避，“我们都相信神的存在，那神的国度到底在哪里呢？鸟居分隔的到底是神与人的界限，还是人与人的界限？你说呢……神子？” 所谓神子，并不是姓名，而是对于一类巫女的称呼，代表着崇高的地位与神的眷顾。 神子早就习惯了对方提出的这些天马行空的问题，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什么性格，让他问就是了，反正这些问题没谁能给他答案，除了神明。 片刻后，似乎是有些不耐烦，神子开口问道： “之前我们说过，鬼怪红莲将始终以隐秘组织的姿态活动于阴影之中，直到时机到来……你贸然现身公众视野，不怕招来麻烦吗？” 大天狗反问道：“我们的麻烦还小吗？” “反倒是你，是不是需要给我个解释呢？”他温和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直直地落在神子的脸上。 他并没有讲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解释，但是神子却显然与他达成了某种默契，了然地笑了笑，不经意间流露出万种风情。 她说道：“没什么需要解释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大天狗没有回答，很难想象他能被一个巫女逼到无话可说。 终于，几分钟后他微微行了个辞别的礼，一言不发地原路返回了。 他的声音自山道上传来，在鸟居的外面响起，似乎有几分虚幻： “对了，神宫最近有所动作。” …… 任明空算好时间，买下了飞往康克鲁斯瓦格机场的机票，他不可能错过下一次神灵遗体的降临。 康克鲁斯瓦格机场位于世界上最大的岛屿：格陵兰岛。是格陵兰国际航空的枢纽，同时也是距离北极圈最近的一座机场，甚至比守望者们所处的北地群岛还要近一些。 是的，下一具神灵遗体的降临地点，就在北极圈。 严格来说，是接近北极点的地方。 那地方可冷，他没打算带大狼和五哥去，这俩货还是待家里比较让自己省心，省得到时候还得折腾它俩。自己倒是有伊薇特送的雪花胸针可以避寒，它俩就只能硬抗。 其实说不定还能激发大狼的什么原始血统……？ 拉雪橇啥的。 任明空算好时间，并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觉醒者系统向来可靠，应该不会因为极寒而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最近这几天让他比较关注的是老范所说的神宫的动作。 神宫作为全球最强大的超凡势力之一，不可能一直窝在那里一动不动，实际上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着整个国家的领土，在阿三那边有许多野生的超凡势力，而神宫的所作所为，就像在墨索斯那次一样。 打下来，掌握。 可以说神宫的动作吸引着诸多方面的视线。 可是值得让老范通知自己的动作，绝对不止是又覆灭了哪个野生超凡者组织那么简单。 但是老范也说不上具体的事情，只是说凭借自己在墨索斯待了那么些年的经验与直觉感受到了神宫的气氛和平常不太一样。 任明空在万灵网上搜寻了几天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老范的感觉没有出错。 可是……神宫这段时间突然动起来，是要做什么呢？ 任明空不太关心，只要对方不来打扰自己探索下一具神灵遗体的秘境。 他的实力又一次止步不前快四个多月了，如果不把握住这次秘境开启的机会，恐怕直接就要被那些小伙伴远远地甩在后面了。 诸葛关灯在年后不久也已经突破了d级，冯元熙则还要比他早一些。 至于施元镜，那个修炼狂天天跟着她师父，现在已经稳稳地来到了d级中期的水平，在天外天内部完全称得上是中流砥柱了。这也任明空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和压力，明明两人平常没有什么交集，但他一想到那个小姑娘力压自己一头就满腔的不愿意。 这一次的秘境正是自己追上去的好机会。 自己的提升方式和超凡者的修炼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进步的速度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越来越慢，但自己不会。 不就是d级初期到d级中期的差距吗，一次秘境马上就能追上去。 其实任明空也不是只有探索秘境这一条路可以选，在他的任务列表里还有两个躺了很久的任务，分别是紧那罗秘境的系列任务与尼德霍格&世界树秘境的系列任务。 紧那罗秘境的五音还有两个流落在外，其中一个可以确定是在大狼的体内，但是取不出来，另一个就不知在谁的手里了，截止自己去年在万灵网发出悬赏的贴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回复。 这狗咋啥都往身体里吸收……五音之一，玉牌，还有那片树叶。 要不是大狼看上去就一脸血统纯正的模样，任明空几乎都要怀疑它和北欧神话中吞天的魔狼芬里尔有点啥关系了。 说到北欧神话，尼德霍格&世界树秘境的系列任务目前也还差俩，分别是圣剑巴鲁姆克和永恒之枪昆古尼尔。巴鲁姆克在自己和施元镜前往华纳海姆取它的路上被不知道什么人给半途截走了，昆古尼尔则更直接一点，完全没有出现过，巴德尔怀疑是落在了断裂的另一半世界树里。 当然，巴德尔也给了任明空找到另一半遗失在时空中的世界树的办法。 有两个办法，一是让漂浮在塞纳河上的那半截世界树恢复力量，也就是给巴德尔重塑身躯，这样一来他就能凭借和世界树融为一体这么多年的力量让另一半世界树从时空中直接被召回。 至于第二个办法则有些套娃。另一半的世界树承载着的是整个阿斯加德和小半的米德嘉尔德，以及一部分华纳海姆。其中，连接米德嘉尔德和阿斯加德的是神庭中的彩虹桥，任明空在米德嘉尔德的破碎边境上也见过那宏伟的长桥的一抹真容。而彩虹桥的力量来源本质上就是昆古尼尔，所以可以通过昆古尼尔来操控彩虹桥，以此找到另一半世界树。 可是任明空找另一半世界树的目的就是找昆古尼尔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极光异象 三月的格陵兰岛冰雪未消，大地上满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机场在扫雪这项工作上可是费了相当大的心思的，飞机滑行的跑道长达数公里，他们完全打扫一遍都需要一整天。 任明空双手插兜，一身轻松地走出了航站楼，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服，这显然在同行的乘客里被视为了傻b或是强者。他胸口别着一枚做工精致的胸针，那是一朵冰雪凝结的鲜花，正是这枚雪花胸针让任明空能够在如此寒冷的地方无所畏惧。 他也没带什么行李，有储物空间谁还提手上啊。 听着广博里一声声的英文播报，形单影只的任明空头一次产生了去国怀乡的愁思。 分隔文化的不是地域，而是语言。 一道深深的壕沟横亘在任明空与其他行色匆匆的旅客之间，这种间隔感是通晓万物也无法抹除的，科技能改变生活，但改变不了心中的感受。 况且任明空还没开通晓万物。 他有心试试自己的听力水平，要知道当年高中的时候，每当英语考试结束后同学们都会来找他对一对听力的答案——他是直接被当成标准答案对待的。 可是过了几分钟，任明空发现自己根本没听懂几个词，只能悻悻作罢，妥协于自己是个菜狗。 他以难以被发现的方式暗中启动了通天机甲，开启了通晓万物。 一开启通晓万物，他就听懂了附近的人群在议论的话题，仔细辨别之后，他讶然地发现这些人好像在聊同一件事。 那就是前几天北极圈出现的极光。 极光？这种自然景象对于任明空这样生活在温带的人来说确实稀罕，但对于常年生活在格陵兰岛的人不应该是太值得这么大谈特谈的事情才对。 他于是放慢了脚步，留心听了听那些人在说什么。 “老兄，那极光似乎呈现出了一个人像，你说会不会是有神灵遗体要降临了啊？” 刚听了一句，任明空就差点没站稳。 他震惊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说梦话泄露了消息。 但冷静下来后他意识到那不过是那个人在瞎猜罢了。 但是对方也透露出来了一些信息：极光呈现出了隐约的人像。这可是相当罕见的事情，要知道极光本身就是一种被扭曲后的光学现象，这种扭曲是相当不稳定不确定的，所以才会呈现出那样瑰丽而又梦幻的场景，仿若颜料被倾倒在了天河之上。 而这种不稳定又不确定的扭曲想要形成一个人像，哪怕那人像是隐约且模糊的，这也相当的不可思议。 难怪他们那么惊讶…… 任明空缓了缓神，他本来打算自己偷偷地来，不告诉任何人神灵遗体降临的消息，然后安安心心探索完秘境之后再偷偷地离开。 偷偷滴进村，打枪滴不要。 毕竟神灵遗体会降临在北极这种事他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而且更麻烦的是一旦事情坐实，那他必然会被多方势力留意上。 所以自己偷偷来是最好的。 可是现在看来……偷偷进去是不太可能的了。 古怪的极光影像已经让整个格陵兰岛陷入了居民们的热议之中，恐怕要不了多久整个世界都能知道这个消息。 好在神灵遗体的降临就在后天，即便全世界的超凡者一窝蜂涌过来，自己也是第一批进入的人。 有时候，晚一个小时，可能都会丧失巨大的优势。 就像半途被截走的巴鲁姆克。 而且，任明空回忆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北极圈的这具神灵遗体降临时，并没有提前掀起多大的波浪，这说明格陵兰岛的媒体好像也不怎么活跃，倒也是件好事了。 他走出机场，沿途迎上来许多举着牌子的当地人。 合着外国也有拉人住宿的生意。 任明空一路摆着手，逃跑似的冲出了机场的范围，拦了一辆车，报出了自己预定的酒店的地址。 先在这里歇一晚上，明天就出发前往北极点。 虽然神灵遗体的降临是在后天，但是提前一点过去比较安心，而且格陵兰岛距离北极点还有着不短的一段距离。这儿可不提供前往北极点的旅游团服务，那里是人类禁区，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提供了自己的身份信息核验后，任明空成功住进了这座城市里最好的一间旅馆。 在这儿住一晚上起码都需要支付五千元。 不缺钱的任明空也有些心疼自己的钱。 但一走进房间他就知道这五千元到底值在哪儿了。 和大部分的旅馆不一样，这里的房间门是往外拉开的，因为如果往里推的话会被地上铺着的一巴掌厚的地毯挡住退不动。 蓬松柔软的地毯在每一次客人入住之后都会更换新的，以保证有洁癖的客人不会感到恶心。 在入门处右手边的墙上有一座壁炉，旅馆的工作人员会根据到店的预约时间提前帮客人把壁炉点燃，将整个房间烧得暖暖和和，如同春季一样怡人。 悦动的火光也给这份温暖添上了适当的心安。 任明空走到窗边，抬手一扬拉开了窗帘，外面是纷纷落雪，行人裹着厚厚的毛皮大衣行色匆匆，银装素裹的世界中自己的房间却温暖得如同另外的季节。 皑皑白雪是这里的主色调。 任明空想起了被自己打个半死不活的优女士，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女士而手下留情。 就像不知火没有因为他长得一般而直接伸手给他掐死一样。 暴力的小女孩儿。 任明空如此评价不知火。在鬼怪红莲中，像不知火这样的成员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依然是阅历丰厚的前辈，否则也无力担任鬼怪红莲成员的职责。 也不知道这次鬼怪红莲会不会也来搞什么幺蛾子。 任明空总感觉自己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活像个阴魂不散的背后灵。 说起来，这一次降临的神灵遗体还有些特殊。 起码对华夏人来说绝对是相当特殊的。 在道教的神话体系中有三位至高神，分别是通天教主，也就是灵宝天尊，以及元始天尊和道德天尊。 这一次要降临的，正是元始天尊。 第二百五十章 偷猎团伙 第二天，北极圈内。 此时的北极正处于极夜向极昼过度的时间，不过基本上依然处于极夜的环境下。 无尽的夜笼罩着这片以寒冷无情拒绝了人类的大洋，其上飘浮着许许多多的浮冰，或大或小，或薄或厚，它们有的在不断地被海水消融，有的则已经在这片海洋上漂浮了上万年。 北冰洋的大部分面积都覆盖着白色的海冰，尤其是最中央的北冰洋海冰，已经持续存在了300万年，永不融化。 在这些随处可见的海冰上，生活着许许多多的极地生物，北冰洋虽然拒绝了人类，但它仍然以其丰富的海洋资源养育了无数的极地生物，这里是无人之境，是美丽的净土。 浓重到化不开的夜色就像北冰洋中心那永冻的海冰，给这片神秘的海洋披上了神秘的面纱。 而在这层面纱之后，极光无疑就是北极圈地区最绚烂的惊鸿一瞥。 已经进入北极圈的任明空不由的放慢了速度，打量起头上蓦然出现的极光，那是一片五颜六色的光，像是某种云雾，染上了缤纷的颜色，发出明亮但不刺眼的光芒。 而这极光的模样，正如自己在机场听到的那般，隐约显出一名男子的面貌。 是元始天尊。 经历过一次元始天尊神灵遗体降临的任明空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面貌模糊的中年男子的身份。 在他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冰川，这是他一路行来碰到过的最广阔的一片冰川，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抵达北冰洋最中心的那一片永不化冻的海冰上。 一只北极熊迈着步子从任明空下面路过，它身后还跟着一只步履蹒跚的小家伙，看上去刚刚造访这个世界不久，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看见天上飞得低低的任明空时还叫了两声，大概以为他是什么特大的海鸟吧。 三月对于北极熊来说气温已经上升了不少，正是合适的生产期。 时间还早……呃，对于北极圈现在是极夜，严格来说得说时间还晚。 总之任明空悠悠地降了下来，落在一处小型的雪堆后面，打量起那两只北极熊来，他在动物园没有见过这种极地动物，此时能亲眼目睹倒也不能错过了。 任明空和昨天一样，只是意思意思穿了一件棉服，而真正为他抵御寒冷的则是胸口的雪花胸针。 在他躲藏的雪堆左后方是一座高耸的冰山，整体大约有四五十米高，山体从冰层中拔出，放在陆地上这种只能叫小山包，但在极地环境下也算是相当可观的一座冰山了。 从行进路线来看，北极熊母亲冬眠时的窝似乎就在那座冰山的夹缝里。 任明空在雪堆后面藏了几分钟，看着北极熊母子溜达了一会儿，它们看上去好像不饿，只是出来走走看看会不会幸运地刚好碰到送上门的食物。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任明空这也准备离开。 可是当他的视线刚刚从北极熊母子身上挪开时，“砰”的一声突然从远处响起。 有人开枪？！ 任明空猛地将身子缩回了雪堆后面，青白色的光芒一闪，通天机甲浮现在他的身上，面对危险时的本能让他迅速做出了保全自身的行动。 不过在两秒后，任明空发现自己藏身的附近并没有子弹袭来的迹象。 他探出头去，却震惊地发现北极熊母亲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在它的胸口上有一片血红色的痕迹，子弹正中胸膛，或许直接在心脏里炸开，致使这样一头凶猛的极地野兽瞬间失去了生命。 小北极熊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嗷嗷地叫着，往妈妈身边钻去，在它的意识里，没有什么地方是比妈妈的肚子下面更安全的了。 偷猎者。 任明空顿时想到了这个词。 北极的偷猎集团为数不少，即便现在大力禁止捕猎北极熊，但只要有市场，就一定有捕猎。 小北极熊宝宝的嗷嗷声震着他的心，那幼小的身子无力地拱着已然失去心跳的妈妈，它还不知道，它最信赖的避风港此时已经倒在了偷猎者的枪下。 任明空深吸一口气，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方向刚好与他藏身的雪堆相对，以至于他一直没有注意到竟然有偷猎者来到了这里。 那是一个不小的团队，大约有四五辆雪地车、接近十个成员，带头的人穿着白色的防寒服，脸上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在外面，他没有戴防风眼罩，或许是因为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气候，而且眼罩会影响他瞄准猎物。 从对方车上的旗帜，任明空认出了那是一支爱斯基摩人的队伍。 这是一类在寒带广泛分布的人种，自称为因纽特人，爱斯基摩人是他们的敌人印第安人给予他们的称呼，其含义为“吃生肉的人”，用来描述因纽特人生活习惯的落后与生产力的低下。 实际上，虽然大部分爱斯基摩人在现在已经完全融入了国际社会，但仍然有小部分从事着祖先的工作，过着远离世俗的生活。 这部分爱斯基摩人就是北极圈偷猎团伙的主要成员。 领头的偷猎者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猎枪，枪口还在冒着淡淡的青烟，在北极圈的环境下，枪支降温很快，不需要等待太久就可以开出下一枪。 任明空难以袖手旁观。 他不是圣人，但对方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住手！” 通晓万物开启，任明空喊出了爱斯基摩人的传统语言，以期让他们的注意力暂时从小北极熊身上挪开。 否则如果对方执意立刻开枪的话，任明空难以救下离自己有些距离的小北极熊。 果然，突然响起的土著语成功吸引了那群偷猎者的注意，领头的家伙放下了猎枪，看向任明空的方向，那双眼睛没有因为听到熟悉的语言而有任何的善意流露。 相反，他看上去更加凶狠了。 因为活动在北极圈的主要禁猎组织的成员也是爱斯基摩人。 他将那声“住手”当成是禁猎组织成员出面阻拦他的信号了，而任明空此时穿着通天机甲，看不见面容，在偷猎团伙首领的眼里明显来者不善。 于是他直接再次举起了枪，不过不是瞄准小北极熊，而是瞄准了任明空。 woc？！ 任明空被惊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狠，一言不发就直接准备先把自己干掉再说。 能在灰色地带进行偷猎活动的家伙果然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同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任明空自然是不怕那子弹的，对方手里的枪的形制看上去是某种单发的步枪，但经过了改装，枪管的长度几乎接近枪身，所以其射程比一般的步枪远了许多，否则也难以承担捕猎的任务。 只要不是重型狙击枪，任明空都对通天机甲有信心。 但是这也不是意味着他要站在那儿让对方打。 造型古怪的手枪被他从虚空中拔出，莹蓝色的能量在传输管道中层层亮起，虽然比对方后举枪，但是脉冲的能量弹却比步枪的子弹还要快一些射出去。 汹涌的蓝色能量与金属子弹对冲，不过一个瞬间的功夫就将金属子弹消融殆尽，并继续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偷猎团伙的雪地车飞去。 说赶尽杀绝的话，任明空还是狠不下那个心的。 他只想干掉对自己开枪的头领，以及他们的雪地车。 失去了代步工具，偷猎活动不得不中止事小，能不能活着回去事大。 咎由自取罢了。 随着一声轰鸣的爆炸，那群偷猎团伙的成员被炸得远远地飞了出去，仍然留了一口气。 处在爆炸中心的头领与那几辆雪地车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等到烟雾散去，原地只剩下了一堆残骸。 任明空哼了一声，收起脉冲。 正当他想要走去看看情况时，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从头上响起。 那是一道沉闷的咔嚓声。 就好像是树枝折断……严格来说，就好像是什么东西不堪重负，终于断裂了一样。 四周的冰层也顿时开始颤抖，明显可感的震动顺着双腿传递到了任明空的大脑。 怎么回事？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站在了原地，四下张望着，身体本能的直觉告诉他有相当大的危险。 他看见那些偷猎团伙的成员一个个连滚带爬地远离着自己的方向，哪怕被炸断了一条腿，也竭力用手将自己往外扒拉着。 任明空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过头去，望向背后那高耸的冰山。 山倒了。 刚刚的爆炸伤到了雪山的地基，咔嚓一声就是最后的警报。 此时，那凝结了无数年的冰层已经开始缓缓倾斜滑倒，茫茫冰雪夹杂着冷硬的石头从山上滚下，在自然的伟力面前，被掩埋到的下场只有一个。 任明空掏出翼板，连忙就想要逃离这片区域。 可是他突然听见了一声接一声的嗷嗷叫唤。 糟了！小北极熊！ 可是任明空此时已经来不及去救起那只小家伙，它处在冰川崩塌的正中心，任明空如果过去的话很可能自己也逃不出来。 遮天蔽日的冰山倒下，任明空一咬牙，冲向了那只小家伙。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与元始天尊有点交情 他决定相信通天机甲的良好性能，即便是冰山的倒塌也能撑过去。 他踩着翼板扑到了小北极熊的身上，将小家伙护在肚子下面。与此同时收起了翼板，并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黑龙之爪，将其变成了一把门板大小的重剑，横在身后。 这玩意儿说来也怪，能变比盾牌还好用的重剑，但就是不能变盾牌。 一切准备就绪，任明空打算硬抗冰山倒塌的冲击。 在那么一瞬间，他微微有些后悔：如果自己没抗住，那岂不是要直接死在这里了？ 时间没有给他太多机会去思考值不值。 轰隆隆的声音下，高耸的冰山终于倒下，以摧枯拉朽之势砸向任明空。 可是……几秒之后，预料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 任明空紧绷的肌肉感到了一阵酸痛，刚刚太过紧张，有些拉伤了。 他睁开眼，打量向四周。 那倾塌的冰山并不是幻象，此时任明空还能看见冰块与雪混杂着石头在不断地滚落，震天动地的声响让怀里的小北极熊吓得直往任明空身上爬。 可是，这一切可怕的景象都被一道光幕隔绝在了外面。 “没想到你还有这份爱心。” 一个女声从任明空身后响起，语气半生不熟的样子。 任明空乍一听这个声音，莫名觉得有些耳熟，但就像对方话里那半生不熟的语气，任明空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这个女声的主人会是谁。 自己认识这么强大的女人吗？ 裴湘湄？不可能，她不过也就是d级上下的实力，而且如果是她的话，这会儿就已经开始嘲讽自己不自量力了。 任明空搜刮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名字。 奥德丽。 神宫之主。 那位突然崛起的神秘超凡者。 他活动着过于紧张而有些拉伤的肌肉勉强站了起来，怀里抱着依然扒拉在他身上的小北极熊。 任明空转过身去，那一袭绮丽的衣裙映入眼帘，脚腕与手腕上套着数十个银制的环，碰撞出叮当的悦耳响声。她在这样的极地环境下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依然保持着平常的穿着，神圣而妖娆，优美而华丽。 “奥德丽女士，神宫之主。”任明空艰难地行了一礼。 犹豫之下，他没有提自己曾经跟在肖凤仪身边见过对方的事，因为从那天的情况来看，肖校长似乎是与这位神宫之主做了一个决绝的了断，此时提起“肖凤仪”三个字，或许会适得其反。 而且对方的意思显然也是对自己有印象的。 “不必多礼。”奥德丽抬了抬手，“我来找你是有事相托。” 不知道为什么，任明空从这句话里并没有听出任何的不合逻辑，仿佛身为全球顶尖强者的神宫之主来委托自己是很合理的事情。 或者说，不管什么事情，从奥德丽的嘴里说出就会自然而然地充满了和谐而有韵律的美感。 不知道为什么，任明空顿时想到了老范告诉自己的“神宫最近有所动作”。 神宫之主亲自来北极找自己，算不算有所动作……？ “您说。” 任明空没有白痴到去询问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而是直入正题，大部分强者都不喜欢浪费时间。 奥德丽一只手背在身后，充满了优雅的威严与肃穆的神圣感，她望了望四周仍在不断崩塌的冰川，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去。” 她做出了一个托着球状物的姿势，手腕一翻，四周的光幕便从地上脱出，任明空和小北极熊就像被装在了一个泡泡里，而掌握这个泡泡的手，就是奥德丽。 奥德丽操控着光幕飞到了远离这片冰川的地方，落在地上。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坚不可摧的光幕瞬间开始从最顶部溶解。 任明空把小北极熊放到地上，可是那个小家伙并不愿意离开任明空，就贴着他的裤腿，不住地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还挺喜欢你。”奥德丽看了一眼那只小北极熊，她似乎很有闲心。 任明空苦笑一声，喜欢我有啥用啊，我又不是它妈，我可没奶，而且明天就要进入秘境，可不能带这小家伙进去。 “您能帮我把它带走吗？送去最近的动物园就行。” 任明空这话刚一出口就想给自己的嘴堵上。 自己在干什么！ 请求神宫之主为自己照顾一只小北极熊？！ 哪位强者有这么闲？ 但是，出乎他预料的，奥德丽竟直接点了点头：“可以。” 短暂的愣神后，任明空想起了对方刚才说找自己有事委托的话，忙问道：“您说有事相托？” 他想不到对方能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去办的。 手下掌握着庞大的神宫，自身又是顶级强者，她办不到的事情，自己能办到？ 可是奥德丽专程来寻自己，又不似作假。 在任明空疑惑的眼神中，奥德丽缓缓开口，语出惊人：“我希望你能在明天进入秘境后帮我找几样东西。” “啊……”任明空还在思考对方凭啥找上自己，听见奥德丽的话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本能地应了一声。 但是一秒之后任明空就反应了过来。 “啊？！”他微微后倾着身子，满脸震惊与不可思议，“您说秘境……什么秘境？我不知道啊！” 不得不说，任明空的临场发挥真的很差劲，就差把“我在装傻”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过了几秒，在奥德丽一言不发并挂着微妙笑意的注视下，任明空终于还是绷不住了。 “您怎么知道的？”他问道。 提前知道神灵遗体降临的时间地点，可关系到他最大的秘密之一，除非奥德丽也是和他一样的穿越者，否则对方要怎么知道这件事？ 奥德丽笑了笑：“你想知道？” 任明空用力点点头，这可以说是他最大的优势，竟然被其他人也了解。 奥德丽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与元始天尊有点交情。” 这句话仿佛万里无云的天上降下一道霹雳，狠狠地落在任明空的心头。 第二百五十二章 神明的委托 长久的惊愕后，任明空终于在小北极熊的嗷嗷叫声中回过神来。 “您与……元始天尊有点交情？” 任明空极度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相信奥德丽比他更清楚。 可不能乱说。 奥德丽坦然地点了点头，她头上那碎金一样的头饰随着她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您到底是？”任明空试探着问道，奥德丽的身份在整个超凡世界都是未解之谜，虽然肖校长说她曾经是他的同事，或者说朋友，但是肖校长的朋友能跟元始天尊“有点交情”？ 要么奥德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奥德丽了，要么肖凤仪有问题。 任明空更倾向于是前者。 “我啊……”奥德丽没有直接回答，而且伸出一只手，摊开五指，掌心什么都没有。但是在她的每个指头上，都闪烁着迷蒙的微光。 那五个小光点骤然从奥德丽的指尖飞出，在她的掌心画着五个同心圆，但每个光点的轨迹都不相同，它们一同构成了一个球形的轮廓，拖着长长的尾光，像是一颗颗流星。 与此同时，那些光点在旋转的时候，也在互相交融，每一次的交融都会发出一个美妙的声音。 而五道流星一般轨迹的不断交融汇合，就组成了一首音韵和谐的曲子。 这是……？任明空若有所思，奥德丽不会给自己看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她既然展示了出来，那就一定和她的身份有关系。 “猜不到吗？”奥德丽握起了手掌，那如同星空一样的球体顿时湮灭消泯，“提醒你一下，五音。” 五颗光点，五种音律，宫商角徵羽。 和五音有关，又能和自己扯上关系。任明空立刻就想到了紧那罗秘境。 难道神宫之主奥德丽是紧那罗秘境中从上古时期活到现在的强者？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又怎么称得上“与元始天尊有点交情”？对方说这句话的语气分明是很随意的，就好像真正的朋友那样。 元始天尊作为道教神系中的最强者之一，能和他平起平坐的人屈指可数，不过要成为他的朋友的条件没有这么苛刻，但起码也得是一个层次上的强者才行。 满足这些条件的人……任明空的呼吸突然一滞，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您是……” 奥德丽仿佛能够读懂他心中所想，语气平缓，开口接着任明空的话头说道： “天女，紧那罗。” 嘶…… 这是一个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任明空立刻回忆起了神宫以高傲的姿态闯入超凡世界的历程，那正是从紧那罗秘境结束之后开始的，也就是说紧那罗秘境的开启使天女紧那罗回到了现世。 最重要的是，这意味着紧那罗一直都没有死，最少没有死透。 在被对方的身份震惊过后，任明空意识到自己有许多问题或许都可以由这位仍然在世的神明为自己解答了。 但是，对方可是一位神明。 即便祂只是肖校长的老朋友，以祂现在的身份也没有义务为自己解答疑问。 说白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您想让我为您取什么东西？”任明空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神明来到北极寻找自己，可不是为了闲聊来的，自己与对方一切交流的前提都建立在交易上。 “一颗果子，还有一张瑶琴，如果你能再找到一把钥匙的话那更好不过。” 奥德丽，或者说紧那罗说道。 果子，瑶琴，钥匙？ 瑶琴任明空可以理解，那或许是对方意欲掌握的乐器，当然，对紧那罗来说，乐器就相当于武器。 “是什么果子，什么瑶琴，什么钥匙？” “果是诸因之果，琴是伏羲之琴，至于钥匙，我也不知道。”紧那罗将自己的委托告诉了任明空。 任明空被吓了一跳，虽然知道以对方的神明身份，涉及到的东西绝对不简单，但还是没想到会牵扯到“诸因之果”和“伏羲之琴”这种东西。 “天尊乃是诸果之因，既然有诸果之因，那就必然有诸因之果，它虽然叫果，但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果子，而是一种因果纠缠的集合体，你能在玲珑塔的第九层见到它。” “至于伏羲之琴，它似乎被天尊放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需要你多加留心。见到之后不可轻举妄动，伏羲之琴有点怪脾气。” 紧那罗遥望着北极点的方向，对任明空说道。 “等等等等……”任明空有些为难地举起了双手，“您高估我了……我连玲珑塔是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伏羲之琴又需要怎么取？” 紧那罗解释道：“玲珑塔就是元始秘境，元始秘境就是玲珑塔。至于伏羲琴的怪脾气……你可以用五音来获取它的认同。” 话说完，紧那罗探手在虚空中一握，一枚明黄色的琥珀出现在祂的手中，里面用小篆铭刻着一个字：徵。 “这个就当是提前给你的报酬，同时也能用来取伏羲琴。”祂手中的徵音琥珀从手掌中飞了起来，落到任明空的手上。 这…… 任明空瞪着眼，看着自己手中的徵音琥珀，他一点都不怀疑这玩意儿的真实性，来自神明的报酬不至于有假。 难怪自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也完全没有最后一枚琥珀的线索，原来是在正主手里。 不过，天女紧那罗这样的行为似乎也意味着祂知道自己在寻找这些东西。 任明空的脑子里攒了快两年的一堆问题，此时都冒上了喉咙。 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提问时间。 “我从秘境出来之后要怎么找您？” “我在格陵兰岛等你，你可以相信一位曾经神明的能力，你只要踏上那片土地，我就能感觉到。”紧那罗说道，祂又微微侧了侧头，似乎在寻找什么，片刻后问道，“你的狗呢？” 任明空愣了两秒，狗，大狼？ “您说大狼？它在家，没有跟我来。” 紧那罗蹙了蹙眉：“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它带过来。” 祂的语气不容置疑，即便是退位的神明也是神明，不是任明空小小d级能够反驳的。虽然不能反驳，但任明空依旧很是疑惑：“您也要委托它什么事儿？” 又是想抽自己大嘴巴的一天。 好在紧那罗并不介意对方的嘴欠，耐心解释道：“你进入玲珑塔后，它会有作用的。” 这句话的信息量不比紧那罗道出自己身份时的信息量少多少。好在任明空已经麻木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把秘境都搜刮一遍，然后出来找天女紧那罗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 一天之后。 任明空早已从奥德丽是天女紧那罗的震惊中缓了过来，这如同做梦一般的答案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甚至比此时眼前缓缓从“无”至“有”浮现在冰川之上的元始天尊神灵遗体还要让人震撼。 预期中的时间已经到了。 那伟岸巨大的身躯就像通天教主一样盘膝而坐，三络长髯垂在嘴边，看上去肃穆威严，面容模糊不清，正是诸果之因的象征。 祂身着玄色道袍，仿佛将无边的漆黑夜色化作大氅披在了肩头，而在这无边夜色之中，只有祂是一切的源头。 “嘎，你们来就来，把爷捎带上干什么！” 五哥站在大狼的头顶，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好在它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鸟，北极点的温度勉强还能硬抗下来。 它是跟大狼一起被紧那罗从蓉城直接带过来的。 任明空不放心它自己在家，担心它孤【天】独【天】寂【酗】寞【酒】，于是就请对方顺便把五哥也抓过来。 五哥挥舞着冻得瑟瑟发抖的翅膀善了大狼的脑门一下。 可是大狼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反应。 它再一次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实际上从看到紧那罗的时候它就几乎要倒了过去。任明空趁机问了一下这是为什么，但紧那罗却说等到他从秘境出来再告诉他。 还说或许根本不需要告诉他，他自己就能明白。 就凭大狼这货的状态，在秘境里到底能帮上我什么？ 任明空望了望四周，浮冰漂浮在海面上，没有什么凸起和遮挡，这让整个视野一览无余。 任明空能看见在四周的浮冰上还站着不少人，大致数了数，差不多有接近20个。 这些都是被极光的异象给吸引来的超凡者。 而此时眼前的影响让他们大喜过望，真的有神灵遗体降临！ 任明空在头疼的同时也有些宽心，最起码这些人能侧面佐证自己只是凑巧来到了这个地方，也正好和他们一样听闻了极光的异常。 天空中那巨大的身体逐渐凝实，终于在一道难以言说的波动过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秘境开启了。 虽然只有c级与c级以下能够进入，但这些人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便自然有腾空而起触碰到神灵遗体的办法。 有的借助风力能够短暂的飘浮，有的则干脆能一跃数百米高。 这些人都是进入秘境后自己的劲敌。任明空略略地扫过那些各显神通登上神灵遗体的身影。 第二百五十三章 元始之印 任明空也不甘示弱，他清楚地知道，能够早一分钟进入秘境或许就能掌握能够决定生死胜负的主动权。 他踏上翼板，拎着大狼与五哥，化作蓝色的流光飞向了元始天尊的神灵遗体。 其他人还在寻找秘境入口，但他却通过天女紧那罗的口知晓了元始秘境的入口就在天尊头上那如宝塔形状的头冠之中。 一手抓紧大狼，大狼再被五哥抓着，这样就能保证进去之后不会分散开。 任明空伸手触摸向那比自己还要高得多的发冠。 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并没有随着自己的触碰而立刻进入到秘境中去。正在任明空疑惑之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拎着的大狼身上出现了一些变化。 本来处在失神中的大狼在起飞时已经恢复了过来，而现在，大狼的胸口皮毛上竟浮现出了一个散发着光芒的令牌轮廓。 这是？！ 是那块在青城山后山封禁之地中拿到的无名玉牌！ 难怪紧那罗说大狼有用，看现在这反应指定是会有点什么大变化了，就是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任明空仔细注视着大狼的胸口，那散发着光芒的轮廓逐渐凝实，玉牌的虚影终于在大狼的胸口浮现了出来，就像它的胸口顶了一个投影灯一样。 而那原本是空白一片的牌面上，此时竟显露出了两个上古时期的文字：玉虚。 元始天尊高居第三十五天玉虚宫之中，其座下弟子也常以玉虚二字作为师门象征，那这块玉牌…… 或许就是其某位弟子的遗留。 不过秘境没有留给任明空太多的思考时间，在“玉虚”二字完全显露之后，任明空看见那宝塔一样的发冠从最下层开始亮起，直至最高的第九层，又从第九层开始渐次熄灭，到第三层才停住。 此时一股吸力传来。 熟悉流程的任明空没有反抗，任由吸力将自己拉扯进入了元始秘境。 一暗一明，空间翻转。 再次睁眼，任明空看见了一片灰蒙蒙的空间，就好像是天地初开时的模样，没有上下左右，也没有远近高低，任明空所习惯的世界的“意义”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他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咿呀学步的婴儿，连稳住自己的身体都很困难。 熟悉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是觉醒者系统的任务提示。 滴，触发式任务已完成，代号：元始。任务内容：请进入元始秘境（玲珑塔世界）。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科技树：“元始”解锁。 这条任务是元始天尊的遗体刚刚开始降临时弹出来的，当时任明空忙着留意四周的超凡者，没有来得及关注任务。 感受着1%觉醒进度带来的提升，任明空点开了科技树“元始”。 科技树：元始（已解锁）。 描述：混混如元，伊伊将始。 可造物：元始之印。从古至今，印都是权利的象征，是主宰的象征，是不可违逆的象征，就如同因果的报偿，因必有果，果必有因，没人能够超脱因果的循环。只要身在因果之中，元始之印就能产生影响。 元始之印的本体不过巴掌大小，整体呈现通透的玉质感，虽然其攻击方式看上去有些玄幻，但它的本质仍然是一件科技武器。 玉质是它的外壳，在内里则是一颗超级量子运算核心，辅助数以千万计的微型处理单元和xxx（此处受到元始之印源程序的保护不可查看），故而可以凭借科技的力量造成玄幻的效果。 任明空还在介绍的最角落里找到了一行小字：本印的因果计算模块与执行模块由元始天尊参与研发制作。 这像是感谢致辞一般的小字传达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上一任觉醒者活跃的年代正好与神灵时代重合，甚至或许还要更早一些。 饶是任明空这两天见惯了惊人的事情，在看到这行字时也被惊得合不拢嘴。 元始之印的描述很模糊，任明空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是一件非常规的武器，攻击方式似乎是通过影响因果，但到底要怎么做，任明空没有看明白，或许那几个被屏蔽掉的字就是答案。 但不管是这方印的名字还是它的来历，都在说明着它的不凡。 以元始为名，这是一件足以和通天机甲相比肩的物品。 实际上任明空在看到那行致辞的小字之后开始怀疑通天机甲的制作过程是否也有通天教主的协助，否则这套机甲是如何与通天秘境产生联系的？ 任明空看向元始之印详细介绍页面的末尾，那里是制作元始之印的条件要求。 实际上按照这几次秘境的经验来说，任明空大概已经摸到了觉醒者系统的习惯，元始之印的制作要求一定与接下来的探索有关。 果然，制作要求：因果纠缠一份。 啥？ 任明空傻了眼，这玩意儿不就是紧那罗要的东西吗？都是一样的描述模糊，一样的强调因果与纠缠。 毫无疑问这就是一种东西。 如果是别人委托的话，任明空当然是优先满足自己的需要，但是这次的委托人是一位曾经的神明，而且自己还已经拿了对方的好处费，拿人手软，怎么可能直接瞒下来。 咋办？ 只能希望这所谓的因果纠缠在玲珑塔里不止一份了。 关掉了元始之印的详细介绍页面，通天机甲的目镜上已然弹出了新发布的任务。 系列任务发布，代号：元始ii。任务描述：寻找并获得玲珑塔世界内的因果纠缠，可作元始之印的制作材料。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4%，可用改造点数+4。 不出意料的东西，任明空撇撇嘴关掉了任务提示。 最起码没有告诉我因果纠缠只有一份。 经历了四次秘境，任明空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觉醒者系统的核心似乎围绕着华夏的神话体系，虽然别的神系也有所涉及，但总感觉那些任务的奖励就跟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崽一样。 这么说的话，或许在接下来的神灵遗体降临中，还有机会见到最后那位三清的遗体……？ 第二百五十四章 塔灵 任明空这时才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刚才在略略扫了一眼确认安全之后便关注觉醒者系统的任务提示去了。 这个时候大狼还在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那玉牌的虚影已经消失。 五哥替任明空警惕着四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任明空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彷如混沌的所在，这里没有物理世界的意义，甚至没有光，只有一片能够证明其存在的混沌。好在不管是任明空还是大狼五哥，都可以在黑暗中活动，否则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抓瞎了。 因为任明空试了试，这里不仅仅是没有光，而是干脆禁止光的出现。 通天机甲的能量传输管线发出的莹莹青光也全然失去了踪迹，只有一片浓重的黑暗，像极了外面的极夜。 不仅如此，任明空还感觉自己似乎漂浮在空中，脚下空荡荡的，这种感觉让他不是很好受，好像自身被彻底暴露了出来，没有任何的依凭。 这是任何一个脚踏实地生活了二十年的人类的正常反应。 这都是小问题，适应一会儿也就行了。 真正的问题是，自己现在到底在哪儿？ 不是说元始秘境是玲珑塔世界吗？为什么会来到这样一片如同混沌未开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称得上“世界”的地方，而且也没有见到其他一并进入秘境的人，自己在指点出秘境入口之后，那些家伙怎么可能不蜂拥而上。 即使因为玲珑塔世界太大，区区一二十人相遇的几率太低，那……那块玉牌虚影浮现的意义又是什么？ 从来没听说过开启秘境需要什么特殊条件。 那块玉牌一定做了什么，但自己现在还没有发现。 任明空试着控制身体往前行动，这一试之下，他发现自己的意念似乎就能使身体移动，根本不需要额外的动作。 可是自己最薄弱的地方就是精神，而精神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转化为意念。 看来是这个地方的特殊之处了。 念及此，任明空便继续往前移动起来，先摸清楚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再说。 大狼与五哥也跟着他在一片混沌中漂浮着，傻狗还学着狗刨的游泳姿势，好像不这样做的话它就感觉不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没有任何参照的地方，时间与空间都像是被从任明空的身边给排开了一样，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往哪个方向移动，又移动了多远和多久。甚至他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在原地转圈。 “咦？这么多年过去，终于有人进来了？” 一个空灵的男声突然响起，给任明空吓了一跳。 他镇定下来打量着四面八方，但仍然只看到一片混沌虚无，这里别说人，甚至连像样的生物都没有一只，如果不是相信秘境在关闭时会将自己也扔出去，他现在都得担心会不会出不去了。 好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给任明空点燃了希望。 “你是谁？” 他也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说话，索性拧着脖子转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什么奇行种。 那声音的主人兴许是没见过这么有想法的客人，竟沉默了半晌。 “吾乃玲珑塔塔灵，你又是谁？” 塔灵？ 听到对方自称是玲珑塔的塔灵，任明空先是对自己没有走错地方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他又警惕起来：“你如何证明你是塔灵？” 可不能被别人给骗了。 那自称塔灵的声音又沉默了半晌，他哪儿见过在自家地盘质问自己身份的人。 这就好像“让我证明我是我”。 片刻后，突然响起了啪的一声，塔灵接着说道：“你看四周。” 任明空抬眼望去，发现原本漆黑无光的混沌世界此时渐渐亮起了光芒，就像在画布上晕染开的墨渍一样，一个个的画面浮现在任明空的身周。 他看向其中一个画面，发现那画面上竟是一个男人，对方穿着一身防寒服，此时正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任明空记得他，这时刚才在外面等待神灵遗体降临的那拨人之一。 他大惊，这是什么原理？ 又看向其他画面，不出意外地发现那些画面上都是刚才的人，看来他们都跟着自己前后脚地进入了元始秘境之中，不过这也显然说明了自己和他们之间出现了差别。 他相信这个声音是塔灵了，要在这c级以上无法进入的元始秘境之中想骗自己到这个程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相信你了。”任明空不自觉地压低声音说道，他担心自己的声音能传播到那些画面中去，“请问我现在在哪儿？” 塔灵哼了一声，被质疑的不满稍稍淡去，面对任明空的问题他强调道：“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得先告诉我你是谁？” 任明空在心里嘀咕：小说上不都说这什么器灵剑灵塔灵之类的都很蠢傻呆萌吗，一个个都不谙世事，见到人之后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直到把自己卖了也没反应过来，怎么我碰到的连一个问题都不放过呢？ 想归想，任明空还是乖乖回答道：“我叫任明空，是从外面来的，呃，元……玲珑塔的外面。” 犹豫了片刻，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他还是没说出“元始遗体”这四个字，谁知道塔灵清不清楚元始天尊已经陨落，万一对方不知道但是自己说漏了嘴，那闹不好要出人命的。 可是那塔灵却不耐烦地问道：“我知道玲珑塔的外面，元始都陨落好些年了，玲珑塔世界也早已关闭，我好奇的是这里为什么又重新开启了？” 看来对方知道元始天尊的死讯，那就能敞开了聊了。 于是任明空向塔灵解释了元始遗体降临现世的事情。 “这样啊……”塔灵的声音听上去满含思索，他也不清楚为什么神灵遗体突然重新降临，他甚至连神灵遗体降临之前处在何方都不了解，自从元始陨落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将目光看向过玲珑塔外的世界。 不是不愿意，而是元始在死前亲自下了封印。 “他们为什么能进入玲珑塔我明白了，但你又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塔灵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比划着示意四周的混沌空间。 说到这个问题，任明空倒是想到了可能的答案，他一把捞过在一旁摸鱼的大狼，摸了摸它胸口的毛，说道：“这是我的宠物，它之前吸收了一块玉质的令牌，在我们进入秘境的时候那块令牌的虚影突然浮现了出来，并且上面还显现出了玉虚二字，再然后我就来到这儿了。” 边说着话，任明空边摸着大狼，并同时有些疑惑，这家伙平常那么皮实，怎么这会儿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任明空俯身在大狼耳边问了一句。 “狼也不知道，身体好像不受控制。”大狼的四腿都有些微微的颤抖，它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噢？”塔灵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声音，随后低声念叨了一句什么，下一秒，任明空身边的大狼胸前的毛发便再次明亮起来，就像是刚才那样。 令牌的虚影浮现，玉虚二字显露。 几秒后，一切重归平常。 “这是玉虚门下的身份令牌。”塔灵的语气斩钉截铁，他只需要瞥一眼就能认出那东西，“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但你们能进到内塔应该是它带的路。” “内塔？”任明空捕捉到了关键词。 “玲珑塔，塔玲珑。”塔灵抑扬顿挫地念了一句，随后解释道，“玲珑塔世界是天尊诸果之因的本质构成的世界，这里以内外的区分充分表征了因果的特性，你看到的那些人所处的地方就是外塔……” 任明空随着他的话语又看向那些画面，果然，那些人所处的地方就是很正常的物质世界。 “这片混沌，就是内塔。” 知道了这件事，只是解了任明空的疑惑，可他的问题并不在此。 他来玲珑塔世界的目的可不是到内塔来旁观那些人的啊！ 似乎是看出了任明空的着急，塔灵再次说道：“不要慌忙，你们既然在元始遗体降临后进入到了玲珑塔的世界之中，那必然都是为了攀上第九层而来的，你难道觉得身在内塔的你会比他们缺少什么优势吗？” 任明空闻言，忙问：“您请说。”有事求人，不得不称呼“您”。 塔灵也不卖关子，坦诚道：“你想想，我之前说过什么。” “以内外的区分表征了因果的特性？”任明空有些不确定。 “没错，你触碰一个画面试试看。” 任明空想了想，伸手触碰向了一开始看到的那个男人所处的画面，对方现在正走在一条长廊之中，两侧均是玉砌雕阑，更有许多夜明珠为这封闭的玲珑塔提供了照明，玲珑塔虽然称作是塔，但其内毕竟蕴藏着一个小世界，并非一二十人挤在一处。 随着他的手的触摸，那画面中的场景骤然荡漾开来，仿佛水波一样铺满了整个混沌空间，其他的画面也都消失不见。 任明空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那画面上的长廊中，而那个男人就仿佛看不见自己一样从身边走过。 与此同时，一股奇妙的因果联系萦绕上了任明空的心头。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何时怕过？ 北极圈的梦幻极光下，那轰然降临的庞大身躯在短短几分钟内震惊了附近所有的陆地国家，一时间，他们陷入了是封锁消息还是散布出去的纠结之中。 在北冰洋上，有一艘不大的破冰船，正在往北极点方向驶去，这艘船的速度不快，船长似乎并不着急于尽快赶赴秘境之中。 甲板上，一辆轮椅停靠在船舷旁边，用卡扣固定了在扶手的挂钩上。 诸葛明亮在裴湘湄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一手握着羽扇，一手撑在栏杆上，遥遥望向那端坐冰川之巅的伟岸身影。 “元始天尊。”他喃喃道。 裴湘湄紧了紧他身上的大氅，生怕这家伙满心牵挂那神灵遗体却忘了自己的身体。 此次出行，是诸葛明亮突然提出来的，两人经由莫斯科周转，一路来到了北冰洋之上。 诸葛明亮从来不离开陆家胡同，这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是腿脚不便也好，是无心出行也罢，不管什么原因，这位天外天幕后的谋士几乎从不离开那一方小天地。 但是这次他竟然主动出来了，这让裴湘湄惊讶无比。 不仅出来了，还带着她旅游了一趟欧洲，然后乘船来到了北冰洋之上，见到了神灵遗体降临的场景。 “你要过去吗？”裴湘湄有些担忧，神灵遗体意味着机遇但也意味着危险。 那是全球的超凡者都争夺的资源。 可以说如果没有神灵遗体的话，现在地球上的超凡者恐怕还处于d级即顶峰的水平，当然，各大势力的首领除外，他们都是真正的天才。 诸葛明亮的身子颤了颤，他身薄体弱，即便做好了防寒措施也难以抵挡北极地区冰冷气候一点点的侵蚀。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仅仅两分钟，手上的力量就有些撑不住了，示意裴湘湄扶着他回到轮椅上去。 裴湘湄时常会想，如果诸葛明亮的腿脚灵便的话，那世界会发生多大的变化，上天剥夺了他自由行走的权利，也给了他无人能及的头脑。 或许还有野心。 裴湘湄有时也会庆幸对方腿脚不便。 “去吗？” 裴湘湄为诸葛明亮盖好了毯子，又问了一句。 诸葛明亮仰起头，深深地凝望了一眼那峨冠博带的身影，那一袭道袍中仿佛蕴藏着因果循环的至理，模糊不清的面容象征着世人永远难以触及的本质。 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去。” 破冰船的速度依旧不疾不徐，但却如同诸葛明亮的回答那样坚定，执着地朝着元始天尊的遗体驶去，诸葛明亮似乎真的不着急。 裴湘湄推着自己的未婚夫回到了船舱内，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在外面待太久。 这家伙能踏出那条胡同已经很让裴湘湄震惊了，在诸葛明亮提出要出海的时候，裴湘湄更是几乎以为自己的未婚夫被偷偷掉包了，可是在看到那由虚幻逐渐凝实的庞大身影时，裴湘湄心里的疑惑都被解释了。 诸葛明亮是冲着这神灵遗体来的，他称呼他为元始天尊。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元始天尊的遗体会在这个时候降临在这个地方的呢？ 诸葛明亮就像之前几次一样未卜先知。 他曾解释说有特殊的信息渠道。 裴湘湄不是傻子，没那么容易被骗，但既然诸葛明亮给了一样还算像样的解释，那也就够了。不管诸葛明亮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些在她看来和“窥探未来”没有任何区别的事情，裴湘湄只知道一件事。 自己的男人走不了路，自己就要为他拦下所有的恶意与危险。 不管谁要挡在前面都一样。 …… 陆家胡同，尹和的车在胡同口还没挺稳，那光头就着急忙慌地探出了车厢。 尹和飞奔着跑进了胡同里，他刚刚接到消息说有神灵遗体在北极点降临，消息完全属实可靠——这才是正经的特殊渠道。 截止目前为止，天外天还从来没有错过过一次神灵遗体，哪怕黑龙尼德霍格降临在塞纳河上，也由当时正好待在雾都的交换生队伍进行了探索。 这次自然也不能错过，而且据情报说，那神灵遗体看上去十分具有古华夏的特质。 自家的神灵，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按说这种事应当是诸葛先生安排部署的，他尹和也就从旁辅助斟酌一下细节人手的分配，可是诸葛先生前段时间竟然破天荒地走出了陆家胡同，这让天外天组建之初的几位成员很是震惊，以至于一言半语的劝告都不敢说。 诸葛先生难得想要出去散散心，能有什么大事来破坏他的好心情？ 大事这不就来了。 在裴湘湄和诸葛明亮的电话都打不通之后，尹和便一路驱车赶到了陆家胡同，要向陆先生汇报这件事。 可是，当他一路小跑着来到梧桐树下时，却发现应该盘膝坐在树下的陆先生此时竟背对着自己站着，双手背负在后，身上穿着一套习惯的中山装，脚下是一双合脚的皮鞋。 “陆先生……”尹和喘着气，想要说神灵遗体的事。 仰头注视着梧桐树的陆行之听见尹和的声音，转过身来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温和充盈的力量顺着手进入尹和的身体，使他立刻恢复了过来。 “我都知道了。”陆行之伸手做了一个不必多说的手势，眼神平和。 尹和一对上陆行之那双平淡镇定的眼，心里的波澜就顿时被抚了下去，他疑惑：“您知道了？” 陆行之缓缓点头：“明亮走之前已经做好了安排，依言去做就是。”他说着，伸手从胸口的兜里拿出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递给了尹和。 尹和压下心里的震惊与疑惑，接过来打开看去。 纸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但尹和却来来回回读了数遍，每读一遍，他的眼睛就瞪大几分，原本是小眼睛的尹和在抬起头来时几乎都要瞪出了双眼皮。 “这……” 陆行之伸出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温和地笑着：“我华夏何时怕过？尹和，去做就是。”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内塔与外塔 “你说什么？！”联合教团的教皇西蒙·凯撒瞪大了眼，看着面前刚刚来汇报消息的主教，“华夏出动了几乎全部的力量前往北极圈探索神灵遗体？” 主教万分紧张地回忆了一遍线人发过来的消息的内容，他知道这会儿要是说漏了一个单词，恐怕就会酿成大错。 “没错，教皇大人，天外天在一个小时前已经派出了几乎所有d级及以上的成员赶赴格陵兰岛的康克鲁斯瓦格机场，俨然要倾尽全力拿下新降临的神灵遗体的探索权的模样。” 凯撒语气急促：“陆行之呢？” “没有随队出行，应该是要守国门。” 凯撒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沉思着坐回了高背椅里，常年来与天外天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个有着世界第一强者坐镇的势力一直是各方的心头大患，只要陆行之不死，天外天就永远会骑在他们的脖子上，反过来也是一样，只要陆行之还有天外天这个庞然大物能够倚仗，他就永远是无敌的第一修行者。 哪怕是a级，也无法断言自己不需要依靠背后的组织。 在天外天与陆行之合为一体时，他们就是一块铁板，不管谁想去咬一口，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是现在，他们分开了。 当然，精锐尽出的情况下，由不得他们不分开，否则华夏内部将是一片唾手可及的肥肉，任何一个顶级势力都能以放弃争夺这次的神灵遗体为代价去分上一大块蛋糕。 陆行之必须守国门。 虽然不知道天外天到底为什么做出这样愚蠢的布置，但联合教团决定把握住这一次的机会。 无关乎塞纳河上的仇怨，仅仅是因为各大势力早已不能容忍天外天一家独大了，不要说公开与天外天对立的联合教团以及灰色议会和樱组，凯撒甚至有一定的信心说服向来中立的神宫也加入到这次对天外天的裁决中来。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 凯撒知道陆家胡同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与陆行之一并创立了天外天。 上次陆家胡同之行，他在吃瘪之余，也见到了那个人，那是一个气质昂扬的女人，嘴上功夫和她那咄咄逼人的势头让凯撒感到欧洲流传的绅士风度毫无用武之地。 这个人的身份在外界始终是一个谜，但没人敢轻视她。 可惜凯撒还不知道，那是在诸葛明亮授意下假扮成他的裴湘湄。 总之，即便天外天已经主动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凯撒仍然不敢轻举妄动，他了解华夏人，那是一个阴谋与阳谋同样层出不穷的族群，谁知道眼下是不是他们的计谋？ 可是凯撒无法容忍自己眼睁睁看着大好良机就此从手中溜走。 或许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 权衡了两分钟后，凯撒意识到现在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天外天反应过来之前的行动时间，他必须争分夺秒才能在天外天的这个破绽上狠狠地刺出一个窟窿来。 凯撒当机立断，和灰色议会的首领进行了秘密的电话会议。 …… 玲珑塔世界内，任明空正满脸惊讶地打量着自己的身躯，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会看不到自己？ 他感受着那奇妙的因果联系，结合着刚才塔灵说的话，心里有了猜测：自己仍然处在内塔，只是凭借内塔与外塔间的因果联系将自己投影到了外塔的世界中。 “错了，是将外塔世界投影到了内塔之中，你要这么理解的话会比较简单一些，严格来说应该是将内塔中你的‘因’嫁接到了外塔世界而产生了‘果’，同时这份因果又促使外塔世界的‘因’投影到内塔中产生了另一份‘果’。”塔灵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而那个男人依旧没有任何的察觉。 任明空被他的这番话绕得有些糊涂，什么因果投影嫁接…… “我没听懂，还有，你怎么能听到我内心的话？”任明空见塔灵的声音那个男人听不到，便也大起胆子说了起来。 刚刚他对内塔外塔的猜测是心理活动，但塔灵却直接做出了解答。 “作为玲珑塔的塔灵，你在玲珑塔内的活动我还是能一清二楚的。”塔灵对此似乎没兴趣详谈，转而解释起任明空的第一个问题，“听不懂很正常，当年玉虚门下也没几个人搞得懂天尊的因果之道，换个方式说，就是在内塔的你与外塔的世界产生了交互，而外塔的世界又反过来影响了内塔的混沌，其实你和那个男人是分别活动在不同的地方，但是投影效应使你能够看到他。” 任明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总之知道自己不会被对方看到就行了。 “那我要怎么去第二层？”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他去第二层的时候，你也就跟着去第二层了。” “不是说我和他活动在不同的空间吗？”任明空疑惑了，他发现自己还是不能理解这所谓的因果。 塔灵很有耐心，似乎是自己无聊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个持有玉虚门下令牌的人来到这里，他终于能好好说说话：“但是你们所在的空间是存在因果联系的，你能够影响到他，他也能够影响到你。没有他开启第二层的因，自然也没有你进入第二层的果，呵呵，在玲珑塔内，你要牢记因果二字。” 猪脑过载了片刻之后，任明空终于大概弄明白了塔灵的意思。 他注意到了其中一句话，摸着下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我能怎么影响他？” “你把他前进方向上那块地砖扣了试试。”塔灵说道。 任明空照做。 下一秒，那个男人顿时一脚踩空，差点摔倒。 他稳住了身子，眼神茫然地打量向脚下的空缺，刚刚明明没有看到这里缺了一块砖啊？ 左右环顾了两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继续向前走去了，男人并不怀疑有人偷袭自己。 谁没事儿偷袭是绊跟头啊。 任明空震惊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块地砖，又看了看地上的空缺，突然有些明白了这里所谓的“因果”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自己取下地砖是因，对方绊倒是果，但是自己拿开的地砖并不会被看到，而是直接从外塔世界消失，这也是一种直接的因果。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已经走出去了不短的距离，对方转过了一个转角，消失在了任明空的视野中。 这时，任明空突然发现四周的环境开始渐渐变得透明模糊，在白玉似的墙壁的背后，竟显出一片无有意义的混沌虚无来。 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那环境便彻底归于了透明，任明空再次回到了内塔的混沌世界中来。 大狼和五哥没有跟着他与外塔建立因果联系，刚才就一直看着任明空仿佛中邪了一样在混沌中进行着各种动作。 “怎么回事？”任明空问道。 “你离开投影的原点太远了，因果连接自动中断，记住，要在外塔活动的话，你必须选择一个投影的原点来进行因果连接，一旦超出一定的距离便会使连接中断。” 塔灵的声音在混沌中响起。 任明空懂了，他再次看向身周浮现的那一圈画面，刚才选择的那个男人此时已经进入了一个侧室中，正在大肆搜刮里面的玉器和看上去像是有超凡性质的物品。 他又看了看其他的画面，想了想，最后还是再次点向了那个男人所在的画面。 这一次，他抓着大狼和五哥。 外塔的景象再次出现在眼前，任明空看着那个男人的后脑勺，心里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如果自己在这里对男人开枪，那他会不会死掉？ “会。”塔灵丝毫没有偷窥的羞赧，他尽职尽责地为任明空解答着疑问，“但是你要知道，他是你的投影原点，如果原点崩溃，那你也会随着崩解的因果之线而坠入无尽的迷失空间中去，除了天尊复活，否则没人能再把你找回来。” 听到这话，任明空赶忙打消了下黑手的念头，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内外塔的因果联系暗中除掉这些讨厌的争夺者，现在看来是不现实了。 而且以塔灵的说法，似乎不只是自己杀掉对方，只要对方死亡，那自己就会随着因果之线而迷失。 不仅不能杀，还得护着。 任明空有些郁闷，自己好像成了对方暗中的守护者…… 这样的话，可就得好好挑选一个建立因果联系的对象了，不然要是自己一个没反应过来，对方死掉了，那自己也完犊子了。 不过刚刚看了一圈画面，好像就眼前这个男人稍微靠谱一些，其他人要么一看就没有秘境探索的经验，要么就是实力太差。 只能先跟着这个男人了，希望他能尽快找到进入二层的办法。 …… 此时，天外天的所有中坚力量已经在超高的机动性下登上了前往康克鲁斯瓦格机场的飞机。 隐隐有着突破至b级势头的程夏抱着自己的刀，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在他的身侧，是他师父最小的徒弟，也就是他的小师妹：施元镜。 第二百五十七章 历史改变？ 任明空跟着那个男人走了许久，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凶险，玲珑塔的一层似乎仅仅是元始天尊用来囤放杂物的地方。 不过现在能看到的所有杂物，估计都是元始天尊看不上眼的东西罢了。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早已被他取走了。 第二层的入口比任明空想象中好找，直接就伫立在这条走廊的尽头，那是两扇镶有八十一颗铜钉的大门，在门后不是楼梯，而是一个漆黑的传送通道，这意味着前往二层之后恐怕很难再返回一层了。 任明空算了算时间，他大概跟着这个男人走了有两个多小时，一路上都没有见到过其他人，要么是玲珑塔一层实在太大，要么就是每个人都被送去了不同的地方，进入二层的入口也各不相同。 男人没有太多的犹豫就踏入了前往二层的通道，他的身影直接没入了那漆黑的传送口之中，任明空甚至没来得及跟上。 于是任明空眼前光影顿时变幻，他又回到了内塔的混沌空间。 这下不用塔灵解释，他也知道一定是因为因果联系中断了。 回到内塔混沌空间的任明空没有急着再次进入外塔世界，而是摸着下巴思索起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在他看来或许比探索玲珑塔的第二层更加重要。 “想啥呢？”百无聊赖的大狼趴在地上，抬眼看了看任明空。 他和五哥也跟着任明空走了俩小时，本以为持有玉虚令牌的自己能在玲珑塔的探索中发挥大用处，大狼踌躇满志地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发现自己根本屁用没有。 任明空看了它一眼，摇了摇头。 自己思考的问题不适合在这里说出来，塔灵听到了搞不好得揍自己。 他在想：为什么玲珑塔一层中的布置看上去那么的自然，每个房间里的东西也全然没有凌乱的痕迹，就好像这里的主人刚走，随时都可能会回来一样。 这个问题涉及到元始天尊的陨落原因，任明空不敢乱讲。 可是陷入沉思的他显然忘了在这里塔灵是拥有极大的能力的，他思索的问题根本躲不过对方的探查。 “天尊是怎么陨落的？呵呵……”塔灵骤然出声，把任明空吓了一跳，“不用太紧张，这个话题在这儿不是什么禁忌，实际上，我比你更想知道天尊到底是怎么陨落的。” 塔灵回忆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前一秒还在与弟子开坛讲道的天尊，下一秒便毫无征兆地对玲珑塔下了封印，在过了不知道是长是短的时间后，塔灵便感觉到天尊的气息消失了。 说是不知道时间长短，但塔灵作为玲珑塔的意识所在，多少还是能察觉出一些东西的，只是无论过了多少岁月，他都不愿意相信罢了。 他不愿意相信，与天地同寿的元始天尊，诸果之因，三清之一，竟然在短短几分钟内便彻底陨落。 别说是天尊这个级别的强者，就算是祂座下弟子间的斗法，没个三天三夜也休想分出胜负。 几分钟。 这个时间比天尊陨落的事实还要恐怖。 任明空听完了塔灵的回忆，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说得对，几分钟的时间远比天尊陨落的事实要恐怖得多。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做到…… 任明空不知道斩杀这个等级的强者需要怎样的手段，但他知道随着实力的提升，超凡者都会越来越难以被杀死，一方面是由于保命手段的增多，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能够碾压的力量太少，大多数强者的争斗都是旷日持久的，那是一场消耗战，除非抱着你死我活的决心一直耗下去，否则双方都很难产生伤亡。 这些都是陆先生告诉他的。 同时，陆行之还告诉任明空，要想击杀全球顶级的强者，往往有两个手段可以考虑，一是围攻，二是釜底抽薪。 围攻即为俩b级揍一个，这个很好理解，以一敌二的话不仅难以逃跑，而且消耗也是呈指数倍提升，很容易就被找到破绽而施以重创。 所谓釜底抽薪，就是将对方的力量源泉给屏蔽掉，或是用克制的力量来压制住对方的灵力，这样一来，不管多强的超凡者，都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至于同等阶内的强行击杀，陆行之没有提起。 总之，对于b级和a级是这样，对于更强大的存在，这两个手段依然适用。 塔灵又何尝不清楚，但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谁能达成这两个条件之一来在几分钟内击杀天尊。 任明空甩了甩头，这个问题不是他现在能够探究真相的，虽然心里蠢蠢欲动，但是理智告诉他，即便有人把真相送到他的眼前，他也不敢去看。 天尊死了，诸天神佛死了，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发生一点变化，依旧这么好好地运转着。 这说明什么？ 说明凶手很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等待着什么。 这个猜想让任明空的后脊梁都耸起了寒毛，不管是阴谋论还是别的什么，他都决定在b级，不，在a级之前都不去探究分毫。 他再次看向身周环绕的画面。 “咦？” 画面怎么变多了？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画面中确实出现了不少的新面孔，而其中，亚裔的脸孔占了绝大多。 不，准确来说，是华夏人。 任明空惊讶地看向身周多出的那些画面中的华夏人，认出了他们全都是来自天外天的成员，甚至还在里面看到几张有些面熟的脸。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就在他疑惑之时，身周的画面开始迅速地增多，不一会儿便彻底包围了任明空。 他瞪大了眼，一个个扫过那些新进入秘境的画面，发现上面几乎全都是天外天的人，简略算了算，任明空发现这些画面即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天外天的精锐怎么都来了？！ 他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元始秘境探索，并没有回想起任何能够匹配眼下场景的情况。 历史发生了改变？！ 惊慌之中，任明空在画面中看见了一抹耀眼的红色。 第二百五十八章 草原 施元镜？ 这个小姑娘怎么也进来了…… 任明空看着施元镜所处在那个画面，犹豫了片刻，伸手点了过去。 因果连接建立，外塔的景象被投影到了任明空的身边，包括红发的三无少女施元镜。 “你认识这名女子？”塔灵的语气有些戏谑，不愧是天尊身边的东西，灵智和情感与一般的人类无二，还知道察言观色来判断任明空和施元镜的关系。 任明空瞥了不知道哪儿一眼，虽然看不见塔灵，但是塔灵肯定知道自己这个眼神是给他的。 “挺熟悉。”他回答道。 施元镜熟悉的身影从任明空的身前走过，和之前那个男人一样，施元镜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身处内塔的任明空，只是警惕地向前探索着。 看了看附近的环境，这里和刚才那个男人所行走的走廊没有太多的区别，看来在一层是每个人都会被分到一条路上。 任明空想了想，问道：“这条路的尽头也是通往二层的通道吗？” 塔灵发出了古怪的咕咕声，好像是在笑：“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提示你一些信息。” “在玲珑塔里，没有什么固定的路线，一切都是因果的联系而已，也许你们在下个转角就能碰到前往二层的通道也说不定。” 任明空道了声谢，转头跟上了施元镜。 真是古怪的地方。 施元镜似乎没有探索沿途房间的兴趣，她的步伐很快，也很警惕，不论是灯影的摇曳还是脚下地砖的声响都能让她的耳朵微微颤动，身为医师的她在五感上也是比常人灵敏许多。 由于塔灵有话在前，所以任明空并没有急着提醒施元镜赶紧走到头前往玲珑塔第二层。 他想看看到底有什么所谓的因果联系。 而且他相信以施元镜的速度，即便晚了第一批探索者许多个小时，也能很快追上他们。 实在不行自己换个“wifi”也行，反正随时可以退回内塔重新选择投影对象。 跟着那个男人的时候，任明空走了两个多小时，这其中包括了男人搜寻房间的时间，对方似乎很缺钱，在搜集战利品上花费了不少时间，但这个等级的超凡者不应该看到钱财这么渴望才对，或许他就单纯是个财迷。总之真正用在赶路上的时间大约只有一个小时。 而跟着施元镜的这一路，红发的小姑娘并没有推开任何一扇房门，但任明空从她的神色中能看出她好像是带着目标来的。 她要找什么？ 带着疑问，任明空跟着施元镜走了一会儿。 就在俩人转过下一个拐角后，任明空惊讶地发现眼前就是通往下一层的通道，他算了算时间，这才过去仅仅十分钟多一些。 施元镜没什么感觉，但任明空可是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走了一个多小时的！ “懂了吗，因果联系。”塔灵的声音适时出现在耳畔，“她自觉地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赶路上，所以就能更快地看到下一层的入口。” 原来是这样。 任明空摸着下巴，看着施元镜的身体没入了那漆黑的通道，他与对方的连接也瞬间中断。 下一秒，回到内塔空间的任明空又点向了施元镜的画面。 眼前光影变换，任明空再次投影进入了玲珑塔外塔。 第二层和第一层有着极大的不同，第一层是全封闭的空间，就像真实地处在一座塔内一样，但是第二层却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微风吹拂草尖，掀起草浪阵阵。 这里除了草，什么都没有。 虽然明亮，但是天上没有光源，四周没有高过腰的植物，远处没有任何一个人影，尽头也没有灰蒙蒙的群山。 第二层还是一人一个地方？ 正在任明空思考之时，他看见施元镜背后的草丛发出了一阵颤抖。 有东西在那里！ 在这地方能有什么东西？任明空不用验证都知道那一定是潜在的危险，已经靠到了这么近的距离，说不好下一秒就要发动突袭。 他想要提醒施元镜，却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办法跟施元镜交流。 就在这时，那草丛中的颤动突然开始往前飞速移动起来。 要偷袭了！ 任明空眼看着施元镜拨开草丛似是毫无察觉一样往前走去，一面心里着急，一面思考着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自己一刀砍过去能不能把那玩意儿拦下来？ “不行，你不能通过投影施加太多的影响。” 这是塔灵的自动答复。 听到这个答案，任明空来不及责备塔灵又偷窥他的内心想法，因为那偷袭者已经露出了它尖细并铺满鳞甲的头颅——那是一只巨大的角蜥，最起码它看起来很像角蜥。这种动物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遇到危险时会主动给颅内加压，挤破一些毛细血管，然后从眼角的窦中喷出，以此吓退捕食者。 这玩意儿的脸侧和头顶长着坚硬的角质层，在它还是小家伙的时候看上去还颇为可爱，但是当它立起来有一人高时，不管什么生物都跟可爱扯不上关系了。 任明空还在那一脑袋的尖角上看到了一抹深暗色的绿意。 他可不觉得那抹绿色代表着生命。 角蜥的速度很快，它的四肢落在茂密的草茎上没有一点声响，还能蹬出去老远的距离，整只蜥蜴就像是一枚正在加速的炮弹。 凭眼力观察，任明空猜测这只角蜥最少也是e级起步，很可能是d级。 被它偷袭得逞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即便施元镜最终必然能赢下战斗，身上多半也要多个窟窿。 任明空无比焦急间，角蜥已经来到了施元镜的背后，最后的几米距离不过眨眼的工夫就够了，角蜥用这招已经偷袭了许多猎物，但没有哪一次是比现在更加顺利的。 那个两脚行走的人猿的警惕性也太差了。 角蜥已经有了微弱的智力，它能够简单地评判事情的好坏。 对于这次偷袭它得出的结果就是无比顺利。 可是真的有这么顺利吗？ 角蜥在还有几米时再次加速，它的杀手锏就是这在草上的速度与附带毒性的尖角。 下一秒它就能看到那个两脚行走的人猿身上多出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可是它的速度顿时像踩了刹车一样慢了下来，不是它愿意，而是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有些不受控制，准确来说，是遍布身体各处的血液有些不受控制。 先是眼角处的窦被血压挤开，原本只会在危急关头才会启动的自卫措施头一次被迫开启，一股带着腥气的血液从眼角射出。 然后是全身上下的动脉血管破裂，鲜血涌入了它的腹腔与颅腔。 最后是…… 嘭！ 血液夹杂着破碎的鳞甲还有内脏炸得漫天都是，原本高压的血液在降压的瞬间被气化，周遭都被笼罩在了一片血色的薄雾之中。 随后，这笼罩了任明空的雾气在他震惊的眼光中迅速浓缩，汇聚到了施元镜的手掌心中。 没多会儿，一枚血红色的结晶体躺在了她的手上。 施元镜将晶体揣进兜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往前走去。 任明空忙快步赶上。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暴力……任明空嘀咕着，施元镜的凶残手段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自从上次从尼德霍格秘境出来之后，她的进步也不小嘛。 不过施元镜倒也不是非得搞得这么血腥，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刚才的那颗血色结晶。 这东西能有助于她更加细致地了解一个物种，至于了解后能干什么，一方面是将来更好的救治，另一方面则是更高效地屠杀。 救还是杀，对于一名医师来说，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 “这里是玲珑塔的养殖场，当年的二层可不像现在这么寒酸，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全都是奇珍异兽。”塔灵似乎闲得无聊，始终注视着任明空这边，他刚刚回过神来就听到了塔灵的解说。 任明空嘟囔道：“你有工夫不如告诉我三层怎么走。” “因果。” 塔灵丢下这么两个字，又安静了下去。 任明空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是这么个答案，这地方那俩姓诸葛的大小神棍肯定会喜欢，都是有话就不好好说的典型。 要是诸葛关灯那小子也进来了就好了，他一定能想到进入下一层的办法。 可惜那小子实力不济，技能点全点在“文”上面，除非肖校长亲自带着他一路护送，不然以他那水平可能刚进二层就得嗝屁。 任明空摇摇头，前路还得靠自己，三无少女的实力虽然能独当一面，但是脑筋有些转不过弯，认死理。 这样的性格在修行中无疑是好事，否则也没有她一日千里的进步速度了。 但是在秘境的探索中，没有脑子可是会事倍功半的。 任明空揉着太阳穴，跟着施元镜前进的脚步，仔细品味着“因果”这俩字儿的含义。 施元镜走在前面，需要不断地用手将草拂向两边容自己通行，任明空走在后面只需要跟着施元镜踩出来的道路就能走，所以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思索进入下一层的方法上。 突然，他看着脚下的草，仿佛想到了什么。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叫我草神 他回过头去，发现一路走来被踩在脚下的草仿佛很有韧性一般在缓缓地变回直立生长的模样，一百米以外的地方的草丛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 明白了。 二层是玲珑塔内的养殖场，这里活跃着许多的生物，如果存在藏起来的通道，那么不可能没有被那些生物发现，它们可远远要比人类的活动细致得多。 这里根本就是个封闭空间，不存在什么固定的通道。 否则这里的动物还能乖乖待在草原上？ 所以通道是隐藏的，需要有开启的条件，不像一层的通道，只要往前走就早晚能够见到。 而开启的条件，任明空大概已经猜到了。 那就是不破坏这里本有的属性，换句话说，就是持续一段时间不破坏这一层最重要的本质：草原。那缓缓变回直立模样的草丛也在佐证着这一点。 不过要怎么告诉施元镜呢…… 自己明白了还不够，得她明白才行啊。 任明空挠着头想了想，想到了一开始的时候自己抽掉那个男人脚下一块砖的情景，自己似乎可以通过影响外塔的环境来向施元镜传递信息。 任明空左右看了看，拔了一把草，两三步赶到了施元镜前面去。 他将手里的草分成一束一束的样子，在施元镜走过来的时候赶忙把分束的草摆到了她的面前，组成了一个一个的字：小姑娘啊，你是在找通往下一层的路吗？ 施元镜看着眼前的画面，明显一愣。 饶是以她的心理素质，在见到这样古怪的场景时也不免有些茫然。 犹豫了两秒，施元镜嗯了一声，并问道：“你是谁？” 任明空赶忙扒拉掉那些草束，重新摆到：我是主宰这片草原的神，你可以叫我原……可以叫我草神。 施元镜总觉得这画面怪怪的，但不管她怎么探查，也没有发现周围隐藏着什么装神弄鬼的人或者生物，于是姑且信了几分那自称草神的家伙的说法。 ”那请问我怎么才能进入下一层？“ 任明空继续摆：善良的小姑娘，你回头看看就能找到进入下一层的路了，请记住，这片草原是神圣的，不能被损害。 善良的小姑娘？一向淡定的施元镜在看到这个形容词时脸色也动了动。 这草神看起来也不是多厉害，都没有看到刚才的血腥一幕。 不过有指点总比自己埋头瞎找要好。施元镜依言回头看向来时的路，打量了一会儿，她和任明空一样也注意到了那快速复原的草丛。 再联想到草神说的”不能被损害“的话，施元镜顿时有了思路。 她向草神道了一声谢，轻轻拨开一片不是那么茂密的草丛，留意着脚下的土壤，将两只脚都落在了踩不到草的地方，然后静静地等待起来。 其实任明空也不知道这个办法到底有没有用，但他的思路一定是正确的。 所以他才没有直接跟施元镜说该怎么怎么做，而是旁敲侧击地提示她注意草丛的变化。 等三五少女慢慢试呗，自己也没更好的办法了，不过好消息是施元镜向来有不错的耐心，她在初入通天秘境时就凭借耐心埋伏着阴死了风林火山小队的一员。 不多时，那些被踩踏倾倒的草丛都一一恢复了原状，可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施元镜没有乱动，她还在耐心等待。 任明空也在思索着还有哪里不满足的地方，他的眼神瞟来瞟去，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己拔下来写字的草。 不会是因为它们吧？ 任明空犹疑着将那些草重新拾了回来，想了想，尝试性地弯腰找了块空地，挖了个坑，把那些草都重新栽了回去，虽然大部分被扯断了根，但栽回去之后还是挺像那么个样的。 就在他直起腰的下一秒，施元镜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草原上。 woc这么快？毫无征兆。 任明空瞬间也回到了内塔的混沌空间，之前由于担心大狼和五哥跟上会影响探索，所以任明空把它俩都留在了这里，现在看来这决定还是挺明智的，否则不知道还得在第二层耽搁多久。 ”第二层到底是怎么回事？“任明空抬头看向虚无的混沌，塔灵一定是知道的，但是他有他的规矩，不能对尚处在第二层的人乱说，自己现在通过的第二层，应该能听解答了。 塔灵有些玩味的声音响起：”和你伪装草神说的话差不多，草原是一个圆满的空间，它会自动排出不属于这里的生物，前提是那生物一段时间内没有对草原造成影响。“ ”怎么认定不属于这里？“任明空追问。 ”生物与草原进行的交互越多，便会越来越沾染上草原的气息，当这个气息突破某个阈值的时候，生物就会被草原当作是‘自己人’了，到时候想再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过对你这种通过内塔建立连接的家伙来说没有这方面的影响。“ 而且等到秘境关闭时，即便是被认定为了”自己人“，估计也会被草原的上级单位玲珑塔给弹出去。 任明空在心里接道。 不过那地方还真可怕，要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草丛的变化，任由施元镜在草原上到处寻找下一层的入口，恐怕早晚都会被草原给当作自己人。 想必第一批进入探索的人已经有很大一部分被困在草原上了吧。 还好秘境多半会把他们扔出去，否则这一波损兵折将谁受得了，而且现在天外天还投入了几乎全部的精锐来到元始秘境，要是大半折在这儿可就完了。 任明空实在想不明白诸葛明亮到底发了什么疯，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就算本土有陆先生守着可以高枕无忧，但他就不怕这波精锐被敌对势力一锅端了吗？ 任明空揉了揉太阳穴，这一出变故实在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之前元始秘境降临的时候天外天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动作。 要是他知道诸葛明亮会派出近乎全部的精锐赶赴北极，那他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来了，不然到时候被发现了很不好解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百六十章 石与火的河流 任明空再次伸手点向施元镜的画面，不过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画面时，塔灵突然开口说：“要我说的话，你最好是把你的狗带上。” “为什么？”任明空的手顿在半空，他倒不是嫌弃大狼和五哥拖后腿，只是在内外塔的投影之中更需要的脑子而不是战斗力。 要论战斗力，在遭遇战的情况下，这儿没人打得过那个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女孩儿。 但如果是伏击战的话，任明空应该能占到一定的上风，在不考虑拼命的前提下。 “玉虚令的意义可不只是带你来内塔。”塔灵说道。 活得久的家伙都喜欢这么说话说一半吗？任明空犹豫了一下，还是拎起了大狼，反正如果实在没必要的话再把它扔回来就是了，自己在内外塔的投影之中还是可以来去自如的。 因果联系建立，任明空再次来到施元镜的身边。 刚一进来，任明空就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力量袭来，还没等他反应，一柄巨锤就穿透了他的身子，幸好处在外塔的人无法对他造成影响。 不过即便这样，任明空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大狼更是本能地直接跳到了一边。 “嘎！二傻子死了！二傻子死了！”五哥看都没看任明空，扇着翅膀到处边飞边叫着，一股要分了行李回高老庄的感觉。 在看到任明空还活蹦乱跳后，五哥的声音戛然而止。 任明空决定回去再跟它算账。 他看向那柄重新扬起的巨锤，握着它的人是一个身材雄壮的白人，身高起码达到两米三，浑身上下充满了爆发性的肌肉，坚硬得如同金属一样，他抡着的那柄巨锤几乎要比他的人还高出半头，锤柄有电线杆粗细，锤头更是彷如一整块陨石一样粗犷而沉重。 这人任明空也见过，在外面的时候。 第三层竟然能碰到别人了？ 在巨锤的对面，是任明空的“wifi”信号源施元镜，刚刚那一锤其实是挥向她的。 三无少女一个低身前滑步，闪过了摧枯拉朽但是不够灵活的巨锤，手中的短匕如蝴蝶一般翩然飞舞，森冷的光芒闪烁之下，瞬间就在那肌肉怪人的大腿上划出了数道深深的伤口。 除此之外，施元镜还腾出一只手来往里塞了点什么东西，任明空没有看清。 这点伤势对于挥舞巨锤的肌肉怪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他控制着腿上的肌肉夹紧伤口，不让血液渗出，这样一来，施元镜操控血液从伤口流出的战术也收效甚微。 当然，肌肉怪人也注意到了施元镜塞进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他想将起取出，可是他一旦放松夹紧的肌肉就会面临施元镜的引血。 只能暂时拖着，尽快解决了面前讨厌的女人再说了。 任明空在旁边看着并不担心，虽然对方看上去势大力沉，但是以灵活见长的施元镜基本上不可能被对方正面命中，那一锤下来，别说血肉之躯，就算是钢铁火车头都得被砸进地下去。 这也是一名d级的强者。 果然，施元镜在对方的巨锤之下闪转腾挪，虽然看上去好几次都只有分毫之差，但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攻击并在对方身上割开了深深的口子。 当然，施元镜没有停止往对方的身体里塞入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任明空顶着心理压力凑过去看过一眼，那好像是什么植物的根茎，有时候又是别的东西，例如任明空认不出品种的花。 不难猜到施元镜想做什么。 用毒。 毒是一名医师的必修课，毒与药就和医师念下的生与死一样仅有一步之差。 施元镜纵身跃起，躲过又一次的攻击，落下之时双脚蹬在锤柄之上，身子彷如云中雪燕翻过怪人的头顶，一掌击在对方的背后大椎穴，随后又是一个借力，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而肌肉怪人在她翻身到背后时就再次挥出了手中的巨锤，预判着施元镜的落点想要给予她致命一击。 可是施元镜借掌之力的后空翻出乎了他的预料，一锤只是带起了爆裂的风声。 肌肉怪人发出烦躁的怒吼，身上遍布的伤口虽然都不严重，但是这么拖下去绝对不是个办法，他握住巨锤的手突然发生了变化，血肉化作了流淌的熔岩，一阵阵灼热的烟雾从双臂上升腾而起，黑红相间的熔浆与岩石组成了他的手臂。 这变化也蔓延到了他手握的巨锤上，那柄巨锤此时就像是从火山深处捞出来的武器，是熔铸之神用来敲打铁砧的锤子。 面对这样的变化，施元镜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任明空对此毫不意外，别说大变活人，就算是活人变大便，他相信三无少女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将双臂化作熔岩之后的肌肉怪人将手中的熔岩之锤狠狠地砸入了身前的地面。 地面顿时被猛烈的冲击崩裂，以熔岩之锤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去龟裂的纹路，在那深深的崩裂纹路之下，有灼热的红色的喷薄着涌出。 肌肉怪人身上如同钢铁一样的肌肉块块隆起，他咆哮着握紧了砸入地面的熔岩之锤，奋力一掀。 大片大片龟裂的石块被他从地面上撕下，砸向了不远处的施元镜。 但这只不过是汹涌的前兆。 被他召唤出的熔岩从那撕裂的大地中喷发，庞大的压力之下，毁灭性的灼热熔岩从地下涌出，席卷着向施元镜冲去。 “面对，石与火的河流吧！”肌肉怪人怒吼着，他举起手中的熔岩之锤指向熔浆汹涌的方向，仿佛熔岩的引路人，那石与火的河流掀起漫天的波涛宛如真正的大江大河。 那灼热的熔岩猛烈地掀起火焰压向施元镜。 在这样恐怖的灾难面前，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会本能地呆在原地。 哪怕仅仅是呆滞0.5秒，也错过了最佳的躲闪时间。 毁灭性的熔岩扑头砸下，淹没了如同波涛中摇曳小草的施元镜。 “施元镜！”任明空淡定不了了，惊呼出声。 在这样的攻势下，他自认无力抵挡，必然被瞬间激发金光屏障，甚至金光屏障也不一定能撑过整波熔岩之河的冲刷。 轰隆的巨响过后，那熔岩之河远远地流淌而去，被席卷过的大地仿佛被炙烤了一般，纷纷融化翻卷，看上去就像是一锅沸水，不过里面翻腾着的却是石块与钢铁。 在那沸腾的地面的中心，有一抹血红色从残余的熔浆中冲了出来，裹挟着灼热的余温，仿佛血色翩飞的龙，直直地刺向那站在龟裂大地上的肌肉怪人。 是施元镜！ 红发的少女此时仿佛浴血的里利器，她浑身上下都在往外渗着鲜血，但这种渗血并非因外伤导致的破损，而是她主动调动的结果，以自残为代价获得短时间的极限突破。 也正是这样的极限突破才让她在熔岩之河的冲刷下撑了过来。 鲜血浸透了她的整个身躯，但并没有因撕裂空气的速度而被甩掉，相反，那些渗出的鲜血就像是极富黏性的物质一样，紧紧地贴在施元镜的身体表面，形成了一件血红色的战衣。 毫无预兆的血色光芒让肌肉怪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在他的预想中，直面熔岩之河的下场除了尸骨无存就是重伤。 可是这个华夏的小姑娘……不，这个恐怖的华夏女孩儿竟然还能有反击的余力！ 他想要逃，手段尽出的他再面对施元镜将完全没有反抗的可能。可是就在他想要躲开这致命一击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麻木在了原地，只剩一双熔岩构成的手臂还能动弹，其他地方的肌肉里传来了一阵阵绵软无力的酥麻感。 从身体各处的伤口中传来的感觉告诉他，那个女孩塞进他伤口里的那些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全都溶解在了血液中。 是毒？！ 他的念头仅止于此。 施元镜的匕首轻易地贯穿了他的头颅，运气一震，顿时将对方的脑仁震成了浆糊。 肌肉怪人的身高约有两米三，施元镜握着匕首插入对方头颅，脚蹬在对方的胸口，用力一踢，借势后跃落地的同时也将那脑死亡的尸体踹得向后倒去。 在这一前一后之中，有一道细长的血线从头颅的缝隙里流出，如有牵引一般汇聚向了施元镜的身体。 施元镜落在地上，身上黏稠的血液恢复了液体该有的样子，纷纷顺着她的皮肤流下。 不过这些血液在接触到地面之前便又被一股力量给引导着重新转折回升，化作一个血色的球体包裹住了施元镜，而那从肌肉怪人身上抽出的血液也在球体的最外层随着整颗球体流转起来。 每转动一圈，便会黯淡一分。 从头紧张到尾的任明空这时终于松了口气，一直旁观的感觉可不好，他这时才猛然发觉自己刚才竟然没有想着逃跑，要知道如果施元镜死在了这里，那么自己也没得活。 任明空不怕死，但也不愿意死得这么糊里糊涂。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第二百六十一章 嶙峋怪石 看着施元镜身上血液包围成的球体，任明空知道这是对方在疗伤。 不光是疗伤，还可能是换身衣服，熔岩之河的冲刷虽然没有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实实在在地把她的衣服都给烧毁了，刚才有着血色战衣的遮蔽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就…… 说起来她的超凡能力实在是有点古怪。 操控血液，对于医师来说或许确实是挺实用的能力，但是这样的能力在发展到d级，甚至隐隐有突破c级的势头之后，就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实在不知道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以施元镜那三无的性格，如果不能妥善运用自己的能力，搞不好会被当作魔王也不一定。 摇了摇头，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而且她还有个全球第一的师父，谁被当作魔王也轮不到她。 任明空回头看了看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大狼和五哥，这俩家伙从肌肉怪人召唤熔岩之河开始就怂在一边。可以理解，动物对自然的恐惧远胜于人类。 直到这会儿他才终于有闲心去打量第三层的景象。 第三层是一片满是裸露岩石的丘陵，施元镜和肌肉怪人的战场就处于一座小山丘的顶端，这里有一大片平整的土地。 任明空走到边缘，向远处望去，第三层的面积显然要比第二层小了一些，目力穷尽之处几乎可以看到隐约的边界，这里是荒原，是寸草不生的丘陵世界，随处可见的嶙峋怪石仿佛一个个注视着整片丘陵的守卫。 任明空开始思索起了进入第四层的通道，这里看上去没有任何可以隐藏东西的地方，甚至连面积也远不如第二层。 当然，按照玲珑塔的惯例，通道从来都不会藏起来。 “因果……”任明空喃喃着，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在疗伤的施元镜。 他转过头来，继续注视着那广阔的丘陵世界，突然想到这里已经可以遇到别的人了。 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呢？ 难道是要击杀足够多的人才能开启下一层的通道吗？ 不不不……任明空甩甩头将这个想法扔了出去，这可是元始天尊的玲珑塔，不是什么凶狠残暴的灭世魔头的洞窟，三清道祖怎么可能搞出这样的事情。 那…… 任明空思索的眼神突然被那些嶙峋的怪石所吸引，乍一看它们似乎杂乱无章，毫无规律，让人不得不慨叹自然的鬼斧神工，竟然造出如此精妙的景色。 但是吧，还是刚才那句话，这里可是元始天尊的玲珑塔。 他要是想看奇峰峻岭的话，大可直接造出一整个遍布险峻怪石的世界来。 这样的念头一出，任明空打量那些嶙峋的石头的眼神顿时带上了几分探究，他并不笃定，但是这些玩意儿就是这片丘陵世界中最值得怀疑的东西。 他顺着施元镜所处的这座小山丘滑了下去，来到了一块怪石的面前，在远处看的时候觉得它们并不是多么高大，但离近了任明空才发现这些石头竟然也有个三四米高。 伸出手印向那崎岖不平的石块，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挡住，任明空无论如何用力都仅仅只能停留在石块表面一厘米的地方。 咦？ 这么多的怪石，自己一下就找对地方了？ 任明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这不妨碍他尝试摧毁那保护怪石的屏障。 无坚不摧的黑龙之爪被任明空从储物空间里拔出，在任明空的手上变成了方便握持的短刀。 意念一动，刀刃上细小的鳞片便高频颤动了起来。 任明空尝试性地轻轻划向那无形的屏障，却依旧被挡在了外面，连一点碰撞的火花都没有激出。 收回短刀，任明空双手握持，用力砍了过去。 叮~ 一股巨大的反击力道顺着握持的黑龙之爪传回到任明空的手臂，直接将他震飞了出去，黑龙之爪也脱手飞出，深深地插入一旁的普通岩石里，就像切割一块豆腐那么轻松。 任明空揉着头站起身来，又喜又忧。 喜是喜在他知道自己多半确实找对了地方，但忧也忧在这地方实在是不好破开啊。 虽然自己的战斗力不如施元镜，但要论破坏力，初入c级的超凡者都不一定有自己夸张。自己都打不破的屏障即便是施元镜来也无济于事。 不不不，不能动蛮力。 任明空拔出插入岩石的黑龙之爪，拄着刀沉思了起来。 他想了想，走到另一块嶙峋怪石前，挥动黑龙之爪砍了过去，不过在即将砍中之时任明空似乎想到了什么，收敛了力道。 叮~ 黑龙之爪再次脱手飞出。 果然。 任明空揉揉手腕，捡回了黑龙之爪。 我就知道我不可能那么好运，第一次就找到有问题的那块怪石，而且这也不符合玲珑塔的一贯规则。 看来所有的怪石都是这个样子。 那到底哪块才有关通往四层的通道呢？ 因果…… 任明空又在心里念叨了一遍。 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他就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在他进来之前塔灵说的让他把大狼给带上，说玉虚令的作用可不只是引领他进入内塔。 难道那玩意儿在这里还有用？ 想到这里，任明空挥手叫来了大狼。 “借你一用。”任明空说着直接抱起大狼将它的胸口贴到了怪石的表面上。 大狼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还以为任明空叫他过来是要商量办法，谁知道直接抱起来就往石头上贴，大狼差点认为这是要把它嵌进石头里去以惩罚它刚刚的畏缩，顿时嚎叫起来。 任明空才懒得理他，直接将大狼的胸口贴到了石块表面的那层无形屏障上。 下一秒，大狼胸口浮现出了熟悉的虚影，玉虚令再次显露了出来。 还真是？ 任明空赶紧伸手触碰向石块，但还是被无形的屏障所阻挡。 没用啊。他想着，突然注意到了玉虚令上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出现了，连忙把大狼转过来一看，发现原本光洁的令牌表面此时多出了许多闪烁的小光点。 第二百六十二章 步武之距，三分力，一息 这些闪烁的小光点代表的意义再明显不过，那就是嶙峋怪石，每一个小光点都对应了一块怪石，而且任明空发现如果仔细盯着某一个光点看的话，还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图案。 有的是一把剑，有的是一块玉石，有的是什么东西的爪子。 看上去像是被藏在嶙峋怪石中的宝物，只要能够打破那层屏障就可以获得。 在一一扫过每一个光点之后，任明空终于找到了自己期望中的那个，也就是隐藏着前往第四层通道的那个。可是，那块怪石距离施元镜吐息疗伤的地方有些远，任明空不能过去。 他现在差不多就已经处于“wifi信号”覆盖的极限距离了，再往前几步就得断开连接。 看来不得不和施元镜交流了。 任明空本来没打算这么早暴露自己的存在的，一来是自己说了对方也不一定会信，徒增麻烦，二来是信了之后说不好会不会怀疑自己为什么提前来到了元始秘境，任明空对于自己身上的秘密是比较敏感的。 望了一眼那边的施元镜，对方还裹在那个球里面，暂时没有中断的想法。 任明空便又思考起了打破那层屏障的办法，刚才的思路被玉虚令给打断了。 因果这两个字能代表很多东西，也是知晓天机的人最喜欢谈的词，既神秘又不会说错话，可是说的人开心了，听的人却往往犯难。 任明空顺着通过第二层的思路发散开来。 一定有什么是做了之后就能打开屏障的事情，并且这件事如果做错了的话很可能就再也打不破屏障，就像二层的草原一样，一旦被草原认定为自己人，那就很难离开了。 结合着种种线索与异常，任明空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这层屏障……不会是要两个人一起发力才能打破吧？ 任明空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很符合玲珑塔的一贯规则，而且也是那种一旦做错了便再也打不破屏障。 所以第三层只有两个人，就是为了让两人一并去找到通往四层的通道。 而如果两人一见面就起了生死冲突，其中一人死在了探索之前，那恐怕剩下的那个人就再也出不去了，只有等待秘境结束时玲珑塔将其送出。 除此之外，两人在打破那些怪石的过程中还会发现不少的宝物，这也是对人心的试炼，如果有人不识大局见利起意把同伴杀掉，那也只能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任明空便想拉着大狼试试，可是一人一狼试了几分钟，那层屏障依旧纹丝不动，反倒是任明空差点又把黑龙之爪弹飞了出去。 自己的猜测应该没太大问题，那看来还是得两个人配合才行，否则真带只宠物进来就能解决第三层，那破绽也太大了。 既然这样，任明空便回到了施元镜身边，等待小姑娘疗伤结束后再说。 至于怎么跟她交流，那还是得用老办法，虽然现在手边没草，但无坚不摧的黑龙之爪在地面上刻起字来还是轻轻松松的。 想到这里，任明空便直接动起手来，省得一会儿还得耽搁工夫让施元镜站一边看着自己刻字。 “我是任明空，你先别问我为啥在这儿，又为啥不现身，等离开秘境之后我再给你解释，总之我刚才找到了通往第四层的通道……” 吭哧吭哧地刻了半天字，任明空终于把要说的话差不多都刻了上去，解释清楚了第四层的通道是怎么找到的。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施元镜身边包裹的血液终于化作了一地飞灰落了下来，里面蕴藏的灵气都已被吸收殆尽，三无少女的身上也换了一套全新的衣服，作为陆行之的小徒弟，她身上多少还是有储物装备的，虽然体积差不多也就只有一个背包大小。 这类超凡物品是相当罕见的，也就是她师父是全球第一，否则d级超凡者不可能拥有这种东西。 甫一睁眼，施元镜就看见了面前地上写得满满当当的刻字，登时就是一惊，下意识地向后跃出两米，警惕地看着四周，想要找出是谁趁自己疗伤在自己面前刻字。 她现在的状态可不怎么好，战斗力大约只有之前的一半左右，吐息疗伤只能治愈外伤，灵力的缺损与精神的疲劳却是需要长久的好好修养才能恢复的 在警惕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发现之后，施元镜方才收敛了架势，抬眼看向地上的字。 如果真是有人趁自己不注意到自己面前来，非但没有动手，反而还耐着心刻了一地的字，那对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自己。 看着看着，施元镜的表情就古怪了起来，这还是任明空第一次在这个三无少女脸上看到如此灵动的表情。 “任明空？”施元镜开口试探着问了一句，她不知道任明空在哪儿，只能扭着脖子转了一圈。 这一幕像极了自己刚开始和塔灵对话……任明空嘴角抽抽着，自己以前咋没发现这小姑娘有些方面跟自己挺像的？ 听到施元镜的问题，任明空拿起黑龙之爪在地上刻了个yes，这会儿笔画简单的英文交流起来是最方便的。 他正准备向施元镜证明自己确实是自己，对方就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往下追问的想法。 施元镜一开始确实是半信半疑，甚至是全然不信的，但在看到那一地的废话之后就基本相信了刻字之人确实是任明空，除了他没人能一件事讲那么长的废话。 管她是怎么信的，总之省了自己解释的工夫。任明空擦擦一脑门的汗，写字真累。 “第二层的草神也是你。”施元镜的语气是分外肯定的，根本没有给任明空辩解的可能性。 “啊……”任明空仰头望着天眼神呆滞，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哀嚎，这就是他不想暴露自己存在的另一个不太好启齿的原因，刚刚在二层的装神弄鬼可实在是太令人尴尬了。 自己的这种小孩子行为放在施元镜眼里不知道有多幼稚。 见任明空没有反应，施元镜也不步步紧逼，反正她已经认定第二层的草神是任明空，这会儿除非真的冒出个草神出来背锅，否则事情的真相都不重要了。 “你想直接去第四层，还是搜集一些宝物？”施元镜问道。 任明空想了想，在地上刻着：你好像急着要往高层赶，我看了看那些东西倒也没有我感兴趣的，那我们就直接前往四层吧。 施元镜看着这行字，眼神动了动，好像有什么想说的，但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声“好”。 至于任明空，他早就放弃了从施元镜的神情来判断她的想法，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眼神微妙的变化，只听见对方决定直接前往四层，便也点了点头。 对那些宝物，他是没什么想法的，毕竟他提升实力的方法都在觉醒者系统上。 两人的意见达成一致，任明空便把大狼抓了过来，他刚才就看好了隐藏着第四层通道的怪石的所在，这会儿照着玉虚令上的地图把路线给刻在了地上，并在目的地画了个叉。 施元镜会意，抬脚往那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没什么话，施元镜本来就很少主动说话，任明空这会儿又不方便搭茬，两人明明身处不同的时空，却一道前行着，这种奇妙的错位感让任明空有些莫名的感触。 两人很快来到了玉虚令上显示的那个闪烁光点所在的位置，眼前是一块和其他嶙峋怪石一样平平无奇的石头。 “要是没有玉虚令的导航，让我一个个去找的话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任明空自言自语着，难怪第三层的范围比第二层小了太多，否则正常的闯塔者在第三层恐怕得消磨去起码好几天的时间。 施元镜看了看眼前的怪石，伸手轻轻贴了上去，果然感觉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和任明空不同的是，她能够感受出这层屏障的大致防御力。 别说自己或是任明空来，就算是师父来了恐怕都很难轻易破开这层屏障。 “要同时吗？”她以掌抵在屏障上，随时准备发力。 任明空忙在地上刻起字来：应该要同时，千万别自己尝试，反弹的力道很大。 施元镜点点头，收回了手，往后退了退，开口道：“步武之距，三分力，一息。” 这话在别人听来或许会茫然，但是此前与施元镜对练过许久的任明空却相当熟悉，步为六尺，武为三尺，步武之距的意思就是让他靠近点，站在这个范围内。这是随时能够发动攻势的一个距离，在对练的时候，施元镜就告诉他需要警惕进入步武分寸之间的人。 三分力是发力的大小，同时也决定了最佳的发力位置。 一息则是告诉任明空有一息的运气时间。 这都是两人对练时的习惯用语，对于少言寡语的施元镜来说精简用字是非常重要的。 以上三点基本就能将两人击中怪石的时间差控制在四分之一秒内，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同步。 虽然任明空运掌的力道远不如施元镜，但是这怪石的屏障显然也跟蛮力没关系，要求的只是两人之间的合作罢了。 轰地一声，在两人的同时攻击下，那层屏障化作了片片光斑四散飞落。 任明空上前一刀从中剖开了怪石，熟悉的通道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第二百六十三章 持有者 任明空在施元镜进入通道后再次回到了内塔的混沌空间，在这之前他已经告诉了施元镜自己会离开一会儿，所以也不急着赶紧再次连接回去。 这一次难得塔灵没有主动开口搭话，但是任明空却有事想问： “塔灵，你在吗？” 过了一会儿，塔灵的声音响起：“干嘛？” 他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忙，这还挺罕见的。不过任明空懒得过问对方在忙啥，问道：“玉虚令到底是什么东西？” 经历了第三层的情况，他可不会再相信玉虚令只是一个天尊弟子的身份象征。 谁家的身份象征能用来撬师父的后院院门的？ 是玲珑塔是元始天尊的后院倒也没什么大错，这里可不是玉虚宫，不是玉虚门下的弟子们聆听师父开坛讲道的地方，他们怎么可能会有这里的钥匙？ 塔灵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毕竟刚刚就是他让任明空把大狼给带上的。 “我没骗你，玉虚令确实是身份象征，但是……”他顿了顿，“你手里的这块有些特殊，和普通的玉虚令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任明空追问。 “他曾经的持有者不是一般的玉虚弟子。” “持有者？” 任明空还想再问，这个问题似乎涉及到了青城山后山封禁之地究竟是哪路神仙搞出来的，回去后能讲给信玄老道听。但是塔灵却就此闭上了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任明空不依不饶，他有预感，这块玉虚令曾经持有者的身份纠结着自己身上的许多疑团。 实在被问得不耐烦了，塔灵只能说道：“你以为我知道？” 任明空一愣：“你不知道？” “我这么告诉你吧，那玩意儿的年纪比我都大，先有的它，再有的我。”塔灵如实说道。 …… 就在整个天外天的精锐纷纷进入元始秘境时，其他各大势力也在密谋着发动一场针对天外天的制裁，正如西蒙·凯撒所说，全球各大势力都不愿意被天外天骑在头上。 实际上，是不愿意被任何一个势力骑在头上，哪怕他们知道，打压下去一个全球第一势力，肯定还会再冒出来另一个。 但是他们纷纷选择去赌那一个会是自己。 联合教团的教皇西蒙·凯撒是这一次计划的牵头人，他本来以为自己凭借协调联合教团内部联盟的经验能够指挥这一次的作战计划，可是灰色议会那边却坚决反对屈居人下，决意要自己行动，一副“就算死了也不让你指挥”的模样。 “灰色议会是自由的组织。” 这是灰色议会的议长莱昂的原话，他在本国的名气与声望不亚于陆行之在华夏的名气与声望，当然，莱昂那是不是好名声就两说了。 但是，从他被人称作“教父”，就能窥见其性格一二。 这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热衷并擅长于鼓动其他的人来为自己效命，在大漂亮国，他的名字甚至已经和下一届总统划上了等号。 同时，这也意味着他是一个绝不屈于人下的人，不论是他的性格使然，还是如今的身份地位决定。 凯撒对此很是头疼，和这样一个盟友合作，所有的计划都会布上一层不确定性，谁知道灰色议会到时候想干什么？本来在自己的指挥下，他有信心起码能将天外天的双翼给剪掉其中一翼，但是这会儿看来其中还蕴藏了不小的风险。 这时，那名主教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凯撒眉头一皱，对方的神情慌张，大概又是什么坏消息。 “教皇陛下，神宫拒绝合作，不过好消息是他们也没说要和天外天站在一条线上。”主教喘了口气，接下来的才是最麻烦的坏消息，“令我们很意外的是，樱组也拒绝了合作，他们的态度甚至比神宫还要坚决。” 凯撒眉头间的皱纹又深了几分，这个消息是出乎他预料的，向来与天外天敌对的岛国势力这会儿竟然选择明哲保身？ “莱昂没有给他们压力吗？”凯撒问道。 那些岛国人即便不听自己的，怎么会不听他们头上的大哥的？ 主教点点头，又摇摇头：“给了，但是被……被鬼怪红莲顶回去了。” 这意味着，岛国两大势力都拒绝了合作裁决天外天的计划，并且似乎还有倒戈的趋势。 “倒戈倒是不至于，但我也看不懂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旁边卧着一条巨龙作为邻居让他们感觉很舒服吗？”凯撒的语气逐渐有些暴躁起来，本来预料中的四方围剿，此时只剩下了联合教团与灰色议会。 并且灰色议会还摆明了要自己行动的样子。 “怎么办？计划取消？”主教也着急，他很清楚这可能是最好的一次机会，如果错过了，那还得被天外天再骑在头上不知道多少年。 凯撒十指交叉，沉声道：“不能放弃……阿瑟，能联系到那位吗？” 主教阿瑟闻言，神情凝重，他作为联合教团的主教，又是凯撒的贴身侍从，很清楚凯撒在说什么人，对于教皇的提议其实他也早有考虑，在凯撒问出口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答案：“能，但是让那位动手的代价很大。” “没有什么代价比得过将天外天和陆行之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拽下来。”凯撒的态度很果决。 他们口中的那位，是一名隐居在北极圈的强者，对方似乎不属于任何组织，但却常年占据排行榜的前十，由于很少露面，故而实力莫测，凯撒推测对方已经接近了a级的边缘。 “告诉莱昂，我这边准备好了，让他给我一份作战计划……我来配合他。”最后几个字，凯撒说得很是咬牙切齿。 但为了制裁天外天，他决定暂时忍了。 反正到时候谁能成为新的全球第一还未可知。 凯撒站起身来，走到身后宽大的落地窗前，遥望着不远处的塞纳河，在那宽阔的入海河上漂浮着一个庞大的身影，他曾经在那次神灵遗体的降临中吃了难以咽下的憋屈，这个仇怨一定要报，还要狠狠地报…… 第二百六十四章 倒影之海 任明空与施元镜两人合力冲关之下，很快，在两天之后就来到了玲珑塔的第七层。 任明空发现，越往上走不仅进入下一层的难度更大，而且碰到其他人的概率也越来越高，如果说第三层是刻意让两人相遇以此来打破怪石表面的屏障的话，那第四五六层就隐隐有一些让所有的闯塔之人都能相遇的感觉了。 任明空问了塔灵，前三层对于每个闯塔者来说都是不同的空间，除了第三层，绝无相遇的可能性。 一二三层在玲珑塔被称作下三层，四五六则是中三层，剩余的七八九为上三层，上中下三层之间存在极大的差异，塔灵解释说这是玲珑塔铸造时刻意如此，目的就在于从不同的角度筛选闯塔者。 任明空注意到了其中的关键：玲珑塔铸造的目的之一是筛选闯塔者。 至于筛选出来所为何事，塔灵不愿多说，只告诉任明空攀至九层即可知晓。 第七层，这里已经属于了上三层的范围，任明空在被断开连接返回内塔混沌空间后根本不敢耽搁，连忙重新回到了施元镜身边，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光影变换之后，任明空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海滩，这里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有徐徐的海风和暖和的阳光。 大狼和五哥跟着任明空，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施元镜站在任明空身前不远处，临近海水的地方，眺望着远方的海平面，红发被海风撩起在身后飘扬，海浪的声音一波接一波打在沙滩上，哗啦啦哗啦啦，任明空心跳的频率逐渐和海浪的频率融合在了一起。 “来了吗？”施元镜没有回头，还是那么不带感情的语气。 任明空在沙地上随手写着：来了。 他这时注意到施元镜的表情有些凝重，但打量了一下对方，又看了看周围的幻境，依旧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便问道：怎么了？ 施元镜瞥了一眼身前沙滩上的字，伸出一只手握起了拳，注视着自己的动作，说道：“灵力消失了。” 灵力消失了。 这意味着超凡者之所以成为超凡者的根基消失了，在这里不论是c级还是e级，都重新变回了普通人。看来第七层最大的挑战就是屏蔽超凡者最信赖的能力。 对于超凡者来说，这实在是太恐怖的一件事了。 难怪施元镜如此神情。 任明空看向大狼：“你俩有什么感觉吗？”自家的这俩宠物也算是超凡生物，如果施元镜的力量被剥夺，那么这两只应该也失去了超凡能力。 果然，大狼和五哥都摇了摇头。 还好自己依靠的不是超凡能力，这儿总不能连机械与科技都能屏蔽吧？想着想着，任明空检视了一下通天机甲的性能。光学拟态良好，金光屏障良好，转化良好，通晓万物良好，天雷模块良好，储物空间……诶？！ 任明空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储物空间无法开启。 但是他没有着急，因为他还能脱离外塔空间回到内塔混沌世界后开启储物空间，以此摆脱第七层的干扰。 想到这里，任明空与施元镜说了一声，便往后跑去，离开“wifi信号”的范围后就能断开连接回到内塔。跑了没两步，任明空发现前面就没路了，这座小岛竟然只有这么一点点大！ 断开连接的距离大约是一百米左右，这意味着两人所处的这座小岛直径甚至不足一百米。 他傻眼了，难道要自己游到海里去？ 任明空盯着白花花的浪涛看了两分钟，那海水湛蓝清澈，波光粼粼，在这无人之境，海水看上去就像一块块的果冻一样晶莹剔透，让人很难不想一头扎进去游个泳。 可是这海水真的安全吗？ 任明空在盯着看了一分钟后，怀疑起了这件事。 不是他多疑，实在是这第七层太古怪了，先是剥夺了超凡者的力量，再将人扔到一个直径不足一百米的海中孤岛上，然后四周还没有任何威胁，甚至没有任何异状，这就很让任明空怀疑海中会不会存在什么危险。 他又回到施元镜身边，发现对方也在盯着海水看，看来三无少女也意识到了这海水的不对劲。 回不去。任明空在沙滩上写着。 看见身边突然出现的字样，施元镜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又看向哗啦啦不断退潮涨潮的海水，说道：“海有问题，不要下去。” 说着，她抓起了一捧沙土，洒向了海面，那些细碎的白砂飘飘扬扬地被风吹着往海面坠落。 起初还没有什么，可是当白砂接近海面时便出现了异样。 任明空看见那明明清澈无比的海水中竟然倒影出了那些白砂的镜像，就像有一面镶嵌在海中的镜子一样，那镜像随着白砂的坠落越来越清晰，也在镜中越来越接近那个镜面。 终于，白砂与镜像触碰到了一起。 可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不管是白砂还是镜像，都随着浪潮的涨退渐渐向着大海深处而去了。 咦？ 这让任明空有些摸不着头脑，那镜像的意义何在？ 不过最少这一幕可以让任明空和施元镜都确定这海水有问题了。 两人思索了片刻，决定先搜索一下岛上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任明空对搜索并没抱有太大的期望，他一路横穿小岛去往对面的时候就留意了四周，除了几颗棕榈树和一些低矮的灌木之外这里便什么也没有，即便有也没大大咧咧地摆在明面上。 果然，不出五分钟，两人就把这座小小的荒岛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没找到任何值得留意的东西。 看来…… 施元镜看不见任明空，但是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刚才避之不及的大海。 看来要想进入下一层，还得从大海中寻找答案。 我去看看。任明空在沙滩上写道。 他有通天机甲傍身，即便遇上什么危险，也比毫无超凡力量的施元镜安全得多，而且黑龙之爪可还一直在手上，任明空生怕遇上突发情况，所以武器没有离过手，甚至腰间也还别着脉冲枪。 他有一定的自信能在这个超凡能力被屏蔽的世界里自保。 如果他这样都活不下来，那被剥夺了超凡能力的超凡者们就更不可能活下来了。 他示意大狼和五哥在岸边等他，不要乱跑。尤其是五哥，这海水这么古怪，它虽然能飞，但谁知道飞到海面上会不会触发什么禁制。 任明空蹲下来，将手平伸向海面，慢慢靠近了那面看不见的“镜子”，他的手的镜像从模糊渐渐凝实，与任明空放下去的手一起缓缓接近了那个镜面。 他触碰到了镜面，那个镜面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平整光滑，反而似乎在不断地波动。 不，那不是什么看不见的镜面。 那就是海面。 任明空颇为惊讶地将手从海面上拿开，看了看一点海水都没有沾上的手掌心，他可以确定自己碰到了海面，但干燥的掌心告诉他根本就没有接触到海水。 站起身来，任明空尝试性地伸出一只脚轻轻落在了海面上，在感受到稳当的着力点之后，他将重心移到了那条腿上，过了几秒确定没有问题，整个人都站到了海面上。 他低头看向自己在海中的倒影，那镜像的清晰程度不比真正的镜子照出的画面低，甚至看上去就仿佛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对方也来到了一片宛如镜面的大海之上，站在他的海面上向下观望。这种感觉实在很微妙，任明空在照镜子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但是这片海面却在乍见之时就给了他这个感觉。 他回到沙滩上，却发现施元镜正盯着自己。 这在平常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在自己从内塔投影到外塔世界的现在，这一幕很不正常，这意味着施元镜知道自己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看见的？”任明空惊讶得脱口而出。 但是施元镜并没有做出反应，任明空这才知道对方依旧还是看不见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甚至触碰不到自己。 他正准备在沙滩上写字，施元镜主动开口道：“刚才你的倒影出现了。” 倒影？任明空回过头看向那粼粼的海面，施元镜竟然能看见自己存在于海面之下的倒影？自己从海面上走回来的过程都被她收入眼底，所以才能知道自己走到了她的面前。 可是为什么呢？ 任明空想不明白，难道那片海面能够强行将内塔与外塔的因果联系扭到一起？ 他决定去问问塔灵，顺便开启储物空间从里面拿些补给出来。 既然海面是安全且能够行走的，那要脱离信号的范围也就简单了。 告诉了施元镜之后，任明空又跑到荒岛的另一头，没有太多的犹豫直接走到了海面上，倒影如期出现，两个任明空一个在海上一个在海下，往远离荒岛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他就感觉到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知道这是来到了极限范围。 再往前跨出一步，任明空回到了内塔空间。 第二百六十五章 海上幻景 “第七层的海是怎么回事？”任明空开门见山，他知道塔灵一定在，那个家伙就跟有偷窥的癖好一样总盯着自己这个内塔访客。 塔灵的声音响起，他笑了笑：“不可言，但能告诉你为什么那个小姑娘能看见你的倒影。” 不可言的意思是说这片海确实关乎了通往第八层的路，塔灵迫于规则束缚不能在任明空通过第七层之前告诉他。 但塔灵的后半句话也很吸引任明空，他问道：“为什么？” “你们俩虽然处在不同的时空，但是海却是永远不变的，它就在那里，忠实地反映着每一个踏上海面的人。”塔灵解释道。 这话说得依旧那么玄乎，但任明空这次大概听懂了。就是说自己是自己，但倒影是倒影，自己通过海面反映出的倒影是属于外塔世界的东西，所以施元镜能够看到。 既然塔灵不能回到他关于大海的其他问题，任明空便摸向了自己的储物空间，在那种地方没有补给可不行，海水能不能喝且不说，现在的问题是根本就喝不到。 可是任明空再次摸了个空，他感到不妙，看向通天机甲的面板，发现储物空间模块此时依旧是不可使用的状态。 “这是为什么？”任明空惊讶出声。 “你在惊讶什么？”塔灵好奇地问道。 任明空想了想，说道：“我的储物空间打不开了。”他没有提通天机甲，因为不确定塔灵知不知道通天机甲是个什么玩意儿，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同属三清倒是没什么仇怨，但说不准塔灵如果认出自己身上的通天机甲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利于自己的反应。 塔灵噢了一声，丝毫不意外：“第七层的封印，只要你进入了第七层，在死掉或者进入第八层之前都别想使用储物空间。” 听到这话任明空傻眼了，这第七层到底是什么情况？内外塔的因果连接都不能隔断它对自己储物空间的屏蔽。 这下麻烦了。 在知道储物空间彻底打不开之后任明空的表情凝重了起来，里面的杂物和其他装备拿不出来都是小事，但自己的补给也都全在储物空间里，施元镜的也是一样。打不开储物空间就意味着自己两人彻底断了补给。 在荒岛上，这是相当棘手的事情。 “你从第六层出来的时候我就想提醒你，可是你直接就连入了第七层。” 塔灵的声音从一旁响起，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任明空抓了抓有些乱蓬蓬的头发，他在玲珑塔里已经度过了三天，这会儿也才到第七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关整个玲珑塔去往第九层，这次秘境的持续时间超出了他的预料。 俗话说，活人怎么能让水给渴死。 但任明空和施元镜此时真就面临了这样的窘迫境况，明明四面都是海，两人却完全碰不到水。 虽然说海水不能直接喝，但那是对普通人而言。通天机甲自带净水功能，施元镜虽然被剥夺了力量，但身体素质却摆在那里，喝一点点海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任明空摆摆手告别了塔灵，重新回到了施元镜的身边。 他将储物空间无法开启的事情告诉了施元镜，而施元镜则告诉他在他离开的这会儿，五哥尝试性地往海面上空飞了飞，却直接被一股力量给压回了海面上。 这是一个坏消息，但也是一个好消息。 禁空和之前的诸多条件加在一起，将其他所有的路都给堵死，留给两人的就只剩下了广阔的海面这一条路，通往第八层的通道一定和这古怪的海面有关。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水源的问题，两人不可能拖着缺水的身子去探索这片一望无际的大海，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下一个岛屿，下一个岛屿上又有没有这么多棕榈树？ 是的，水源的问题还得找岛上这几棵树解决。 任明空和施元镜同时盯上了树上结得沉沉的几颗椰子，不管是椰子还是树的根茎，都意味着水源。 当然，有椰子还是喝椰子比较好。 幸好黑龙之爪没有被放回储物空间，任明空将黑龙之爪变为熟悉的陌刀，抬手就打下了一颗毛茸茸的椰子，重重地砸在沙滩上。 俩小时后，两人将岛上的资源都薅了一遍，将打下来的椰子都串成串系在了腰间，看上去分外滑稽。 与此同时，大狼还找到了一些浆果，说来也怪，这狗贼爱吃这些明明该是五哥喜欢的东西。 准备好了一切，天色也暗了下来，一轮明月升上了海面，弯似银钩，皎如玉盘。 “下弦月。”施元镜抬头看了一眼，这里的天象也不知道是怎么模拟的，竟然日升月落都一一存在，而且还有月相的特征，看来天尊在第七层倾注了不少的心思。 最少在前面六层的时候，任明空就没见过天黑。 判断时间的流逝都是通过通天机甲自带的计时来算的。 两人带着大狼与五哥走上了如镜的海面，那一弯残月也在镜面上照出了明晃晃的倒影，好像海面之下就是另一个世界。 对于施元镜来说，身边明明看不到人，但是脚下的倒影中却多出了一个人和一条狗以及一只鹦鹉这件事实在有些惊悚，不过好在施元镜心理素质过硬，并没有一惊一乍。 随着月亮的升起，两人也逐渐远离了那座荒岛，背后那属于荒岛的小黑点越来越远，但眼前的海平面依旧没有出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不！ 任明空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眼前的海面上似乎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一片宏大的幻景。 他看向施元镜，想要询问对方是否也看到那透明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幻景，但是他发现自己在海上已经完全失去了与施元镜交流的工具。 但此时施元镜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开口说道：“蜃楼。” 是的，蜃楼。任明空以拳击掌，这个词用来描述眼前的景象才是最合适的，那隐约可见的景象可不就是一座海上的高楼吗？其上雕梁画栋，灯火通明，似有人来人往，宛若仙境蓬莱。 看来，找对地方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游先生 那蜃景中来来往往朦胧模糊的诸多人影也注意到了行走于海面上的两人两兽，纷纷驻足，凭栏遥望，伸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不见惊恐，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见状，任明空启动了通天机甲的光学拟态，将其隐藏了起来，避免自己过于引人注目。 这里既然是玲珑塔世界，那么时代特征想必也和古时无异，光是看那流光绘彩的楼宇大厦、听那似有若无的琴瑟和鸣也能感觉出这蜃景之中一定是古时的风貌。 隐藏通天机甲也只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个正常人，而不是让这些宽袍大袖的古人完全接受自己。 之所以不直接将通天机甲显示出同那些蜃景中人所穿衣服一样形制的模样，是因为任明空凭借着通天机甲提供的辅助视野远远地望见了蜃景其他各方出现的数个小黑点，那些小黑点同自己和施元镜一样行走在海面上。 毫无疑问，那些也是从现世进入元始秘境的超凡者。 能够与自己和施元镜同时到达第七层的人都是各自势力中的佼佼者，所以见者不过数人而已。要是放在外面的世界，那这几个人能够给予任明空不小的压力，但是在这超凡力量被剥夺的第七层里，任明空完全不怕他们。 但该装还是要装，可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保留了大半的实力。 两人继续往前，蜃景虽已然显现，但却飘渺似倏然即逝，朦胧若流萤灯火，离着两人还远得很。 越来越靠近那处蜃景，其上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但来往人群的五官面貌却依旧像是全损画质一样模糊不堪，不仅是五官面貌，其他的场景也是如此，只是已经褪去了那种虚幻的不真实感而已。 蜃景已近在眼前，不过十步的距离，难道里面的景象都是这样模糊的吗？ 正在两人边疑惑边往前行走之时，突然感到一阵微妙的变化，平常所熟悉的重力似乎颠倒了一个方向，在欺瞒大脑的瞬间，将两人投入到了镜面中的另一个世界里。 短暂的恍惚后，那梦境一般的感觉褪去，任明空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什么不适，又看向脚下，脚下依然是一片**，**中倒映着自己的镜像与一弯下弦月。 可让任明空惊讶的是，那镜像中的自己竟然身穿本已被隐藏的通天机甲。 任明空连忙看向自己的身体，却被更大的变化所惊讶，此时的他，不再是在现世中的穿着，那防寒服不见了，束脚棉裤不见了，雪地长靴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上衣下裳，华服大袍，足下蹬靴，腰间佩玉，怀揣一把玉骨折扇，哪儿还有半点现代人的模样？ 任明空的长相比较大众，一般来说踏上超凡者的路之后，随着实力的提升，相貌也可以随着超凡者的意愿发生一些调整，所以高等级的超凡者少有难看的，但是觉醒者系统并没有给任明空提供相关的功能，好在他也不在意。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从小到大从来没被班上女生多看过几眼的任明空此时看上去竟还有些风流倜傥的气度了。 君子藏锋携酒负琴，天涯走遍。 任明空剑、酒与琴皆缺，但丝毫不损君子风范。 回望大狼和五哥，这两只倒是没什么变化。 可是当任明空的目光落到施元镜的身上时，却下意识地呆了两秒。 轻纱罗帷，缓带飘绫，红妆描摹，头戴金钗玉簪，身披绫罗绸缎，回眸抬眼，望尽了整个人间。 等会儿……她这个表情，是看得见我？ 任明空的观察力何等细致，当年读高中的时候就有慧眼之称，当然，在那会儿这么“夸”一个男生不见得是什么好话。不过他的眼力始终确实不错。 “你看得见我？”任明空问道，他想到了塔灵所说的“大海忠实地反映着海面上的所有景象”，自己两人确实进入了镜中的世界。 施元镜脸上的讶然仅仅存留了不到一秒，立刻又被冷漠的表情替代，她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任明空和自己一番，说道：“看来是这里的规则。” 她此前也担心自己的现代装束进入到这么个古代的蜃景世界中会不会引起什么骚动，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此时再抬眼观望眼前的蜃景世界，任明空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原因无他，实在是这里的华美与精巧太超出了他的想象。 两人眼前是一片广大无比的楼船舰队，粗略看去估计起码有近百条船，合纵连横，互为照应，艘艘皆是明灯亮盏，来往人群络绎不绝，谈笑风生间，在各处的坊市中一掷千金，以销这春宵良夜。楼船最高者有五六层，层叠环绕，以石板小径铺做旋绕上升的台阶，沿路仅是奇石花草，真似仙山美景。 在每座楼船的最顶端，还有一个高高悬空的浮台，浮台四角立有长明灯四盏，当中摆着一架青玉桌案，一座香炉升起缭缭青烟摆在案前，在桌案后，坐着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抚着手中瑶琴，宛若仙女下凡。而这样的女子，竟在每一艘楼船上都有一名，此前任明空听到的音律也正是由她们奏出。 任明空眼尖，一眼就注意到那些浮台四周和下面无有任何支撑，是完完全全漂浮在上空的。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施元镜。 两人的结论是一致的：这里有能够使用超凡力量的人。 而众位闯塔者却被剥夺了超凡力量。 这意味着他们在这里必须遵守这里的法度，否则恐怕会憋屈地死在这画舫楼船之上。 两人对望了一眼，这几天来互不相见却依旧配合培养出的默契让他俩不约而同地迈向了眼前的楼船，船上的侍卫看见海上行来两人，衣装容貌皆有华贵之相，纷纷不敢怠慢，连忙放下绳梯，请贵客上船游玩。 任明空拎着大狼，单手攀上了绳梯，碍于身上衣冠的绊碍，他也不好使什么太大的身段，只好慢悠悠地翻到了船上。 身着统一便服的两名侍卫看了看顺着绳梯攀上船的两人，笑着拱了拱手：“二位可是海上来的仙人？” 仙人？ 这个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但现在显然不是探听这些的时候。 施元镜不善言语，任明空便还了个礼，开口道：“所言不虚，是也，不知此处是什么所在？”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让他分外的不适应，好在冯元熙有时候也是这个调调，任明空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一些。 侍卫对视一眼，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竟还有不知游先生的蜃楼之人，你们二位实在孤陋寡闻了啊。” 虽然尊称任明空与施元镜为仙人，但是两名侍卫言语间并无任何卑躬屈膝的意味，谈吐不卑不亢，不像是什么区区的侍卫之流。 “我二人这是初次离岛，方行不久，便遇上了这支船队，见灯火通明载歌载舞，便有心上来一观。”任明空继续编着瞎话。 游先生的蜃楼么？不知那游先生是何人，是否就是自己和施元镜猜测中能够使用超凡力量的人？ 侍卫倒也没有继续探听两人来历的兴趣，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来者皆是客，只要肯花钱，肯在这里欢笑游玩，那蜃楼就永远欢迎。 “既然这样，我且带二位参观参观，如何？”其中一名侍卫伸出手，示意两位仙人随他来。 任明空忙道谢：“劳烦了。” “不劳烦不劳烦。”侍卫摆摆手，刻意放缓了脚步，他穿的是方便行动的便服，但二位仙人却穿得华贵异常，走起路来自是没有自己迅速，“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儿，如果能带二位玩得开心，给蜃楼的花客名单添上两个名字，我倒也没有愧对游先生。” 所谓花客二字，任明空闻所未闻，但从话语里猜测，应该就是一掷千金、受欢迎的常客之流。 “阁下话里话外不离‘游先生’三字，但不知这游先生是何人？”任明空追问道，又怕对方觉得自己这样询问太没有礼帽，忙加了一句，“我等两人涉世不多，在岛上学艺数十载，不闻世事，万望见谅。” 侍卫并不介意，任明空的客气倒是搞得他有些不好意思，这船上到处都是达官贵人，随手抓一个倒过来晃荡，都能掉出来价值连城的财富，他背后虽然有游先生撑腰，没人敢对他施以脸色，但也从来没有客人以这种平等客气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游先生啊。”他咂巴了咂巴嘴，满脸的崇敬和感激，“他是真正的仙人，传说大启开国之前他便修炼有成，甚至还辅佐了开国皇帝江远打下大启的三万万里山河，若无游先生，世间绝无大启，也无这蜃楼船队，更无方浩侥幸捡回的这条命。”说到最后他拍了拍胸脯，显然那位游先生救过他，方浩就是他的姓名。 听得出来他对游先生的了解其实也并不多，不过却无处不在赞颂游先生的神妙。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逛青楼 任明空又问了几句，但方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只能作罢了。 “你们要是真对游先生这么崇拜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们见到他。”方浩挠了挠鬓角，跟任明空聊了一会儿，他发觉这位仙人很好相处，于是言语间也随意了不少。 那游先生显然是这画舫楼船的核心，也是掌握者，搞不好同时还是这第七层的关键。任明空和施元镜正愁怎么去见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先生一面，此时闻听方浩有办法，虽然半信半疑，但也忙道：“快快请说！” 方浩摘下头盔，他的头皮有些痒痒，这是老毛病了，一到晚上就会这样，刚才挠鬓角也是如此，但挠得不过瘾，解不了痒，便只能把头盔摘下来好好挠，边挠边告歉：“对不住，二位，我这是打小的毛病了，并非有意对二位不尊敬，至于你们问的事儿，其实是这蜃楼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说到头痒的时候，施元镜瞟了他并不算茂密的头皮一眼，又快速地在他脸上扫过，口中默默念了几句什么，心里已有了定数。 “游先生这人，最爱玩乐，所以才建立了这画舫楼船，搜罗天下技艺，汇聚于此，再引来众多宾客，夜夜笙歌，通宵达旦，只为了欢畅痛饮。在蜃楼出海之初，游先生就明确地说过，只要能够得到任何一名仙姬的认可，便能见他一面。”方浩说着，指了指脚下这艘船最顶端悬浮着的平台上演奏歌曲的女子，那就是仙姬。 两人顺着他手的指示望了一眼那些女子，暗暗盘算着。 “说完了这些，我先为二位介绍一下蜃楼的布置吧。”方浩接着说，“蜃楼总共由大小九十九艘船组成，大者如脚下的平山号，小者如不远处的春柳号。九十九艘船分为三个阵列，前三十三艘主歌舞，中三十三艘主玩乐，后三十三艘主吃住，二位可要千万记清楚了，这蜃楼的规模不比大启的京城小多少，到时候想找吃的却跑到了前三十三艘来，可就得饿着肚子赶一个时辰的路才能去往后三十三艘咯。” 听闻这个规模，任明空和施元镜皆是有些咋舌，如果不是知道游先生并非普通人，那恐怕都难以相信方浩口中的话。 “在每三十三艘中，又按档次分出了三列，最前面的十一艘为碧玉，中间的十一艘为幽径，后十一艘则为昆仑，消费档次与质量水平逐级递增，我看二位并非缺钱的人士，但也好心提醒一下二位，昆仑上的消费可是远远超出了你们的想象，千万别仗着自己有钱就去乱花销，在蜃楼上，霸王消费的人可是会被关进水牢的。” 不差钱？任明空脸上一窘，什么不差钱，两人现在连这儿的货币长啥样都没见过，别说昆仑了，他连最廉价的碧玉级都消费不起。 方浩并没有留意任明空脸上的表情，他领先两人一步走在前面，抬手指着一侧的坊市，说道：“这儿是霓裳轩，前三十三艘中碧玉级的船队里，最好看的女子都是在这儿买的衣服。” 这儿还有卖衣服的？任明空好奇地望了两眼，正巧看见一名女子在里面宽衣解带，好死不死的还没有把帘给拉好。 任明空连忙挡着眼睛转回了头，嘴里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对这蜃楼上的香艳旖旎有了新的认知，这里说得好听点叫夜店，说得难听点就和勾栏瓦舍没啥区别。 说白了就是青楼。 自己带着施元镜逛青楼？ 这回去要是让陆先生知道了得把自己打进梧桐树里去。 方浩带着两人逛了半个小时，走完了三条船，终于将蜃楼的大概情况都介绍了一遍。 “二位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请享受在蜃楼中的良宵吧，我还要去继续值班，不便始终陪同。”方浩拱了拱手，就要辞别。 任明空还想打听打听那九十九艘船上的九十九名仙姬的事儿，但方浩却很是为难，这方面的消息虽然游先生没有禁止他们告诉客人，但是这些侍卫自觉地维护着游先生的蜃楼，也不喜欢让太多的人去打扰游先生，所以一般都是不愿相告的。可是面前这两名仙人对方浩的态度实在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被尊重，所以有些犹豫。 见方浩不愿多说，任明空也不逼他，大不了自己多费点工夫打探打探，可不能随便耗费掉了在方浩这儿建立起来的人脉交情。 蜃楼里的秘密还有很多，与方浩保持良好的关系很有必要。 方浩见任明空不再逼问，也松了口气，有些感激地拱手告别，并告诉了两人如果要找他的话需要去哪儿找。 “你等一下。” 这时，一路上一言不发的施元镜突然伸手拉住了方浩的袖子。 “怎么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方浩转过身来，看向拉住自己的施元镜，他在蜃楼上待久了，眼光是相当尖锐，虽然施元镜蒙着面纱，但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名仙人可不比那九十九名仙姬的容貌差，甚至还犹有过之。 只是对方寡言少语，神情冷淡，一点也不如那位男仙人热络。 施元镜拉他至舷侧，示意他平举双臂，两腿张开与肩平齐，然后隔着甲胄在对方身上摸索起来，嘴里回应着刚才方浩的疑惑：“无事。” 方浩浑身紧张，满脸尴尬地看着蒙着面纱的仙人在自己身上摸索，一点也不在乎男女之间的避讳之嫌，不过在这蜃楼之上倒也不讲究那么多。但他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无事你摸我干嘛！我身上可没啥值钱的玩意儿！ 一旁的任明空倒是没方浩那么尴尬，他看得出来施元镜是有什么目的，只是少言寡语，懒得跟两人解释而已。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跟方浩想一块儿去了：这小姑娘别是想劫道吧？ 自己俩人身上没钱也不能这么折腾方浩啊…… 好在施元镜显然没有那么不靠谱，她在方浩战战兢兢中摸了一会儿之后后退了几步，眼睛在对方身上扫视着，右手从腰间捻出数枚银针，唰唰几下便刺入了方浩的几处穴位之中。 第二百六十八章 落红 这是针灸？ 方浩见数枚银针凌空飞射扎入自己皮肤之下，微微惊慌了片刻，便也意识到了这是针灸的手法，在大启，这也是很常见的医疗手段，只是他从来没见过像那位女仙人一样的隔空扎针的针灸。 若有灵力在身，施元镜此时应当引动灵力，顺着那些银针注入方浩的穴位中去，可是灵力被屏蔽，施元镜也只能走上前去轻轻捻着银针慢慢微调。 “你的头痒，是身体的病症的表现，全身经脉不通，大穴不畅，我听你呼吸之间时有气闷、肺热之感，汗少而湿气重，我观你走路步伐虚浮且姿势不自然，应是浊气、清气长期在体内纠缠的结果，本应是浊气下降清气上升，但在你体内却逆反久已，这才导致了各种不适。” 她边捻着银针，刺探方浩的穴位，边解释着，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的话会多一点。 方浩听着施元镜的话，越听越是心惊，这位女仙人虽沉默寡言，但本事却不小，和自己从未接触过，光凭听与看就能准确地讲出自己的问题，而且没有一处错漏。 “依仙人的建议？”方浩谨慎地问道，他不敢乱动，生怕乱了施元镜插入自己身上的银针。 施元镜又摸出一把银针，顺着方浩的后脖颈密密麻麻扎了一排，轻重有致，深浅有别，末了答道：“病而不治，如堵而不疏，一两载无碍，三四载也无碍，但久而久之，清浊颠反，阴阳倒逆，到时候，药石无医。”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却把方浩吓得牙关发颤，一两载和三四载都无碍，可是他却知道自己这毛病已经有了十余年了。 最后那药石无医四个字，彻底把方浩吓懵了。 这……好端端的，咋就要死了啊！ 好在这四字前还加了三个字，到时候。也就是说方浩的时候还没到，还有的救。 “请仙人救我！”方浩想要下跪求施元镜，但身上的银针却让他始终不敢乱动。 施元镜捻出一根比之前都长都粗的银针，在船舷侧点着的火把上燎了片刻，待感到温度适宜之后，手上动作飞快，倏地一下就将这枚银针扎进了方浩的眉间。 这一举动可让方浩差点身子一软倒了下去，他只是个普通人，哪儿见过这么刚猛的手段，眉心是什么地方？命门所在！他几乎能听到银针的针尖与自己的头骨摩擦的声音。 “记下这套针法，两日一次，一次半个时辰，半年后定当痊愈。” 施元镜淡淡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担心方浩记不住自己下针的顺序和深浅力道，又逐一为他讲了一遍，幸好这套针法只用了二十来根针，否则方浩涨破脑袋也记不住。 讲完针法，半个时辰差不多也过去了，施元镜抬手一抹，将那二十来根针逐一取回，收在了腰间的针袋里。 这东西都是随身带着的，没有放在储物空间，所以还能随取随用。 随着施元镜收针，方浩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反应，似乎轻盈了几分，极目远眺也清晰了一些，顿时明白这都是施元镜下针的治疗成果，这下对这位女仙人的话终于深信不疑。 他感激万分地向施元镜行了跪拜之礼，道：“谢仙人相救，谢仙人相救，方浩孤苦一人，无以为报，两位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只要不会对游先生不利，方浩在所不辞。” 话里话外还是游先生。任明空撇撇嘴，也不知道那位游先生到底哪儿来这么大的人格魅力。 施元镜示意方浩起来，问道：“如何获得仙姬认可？” 离了本行，她的话就顿时精简了起来。 任明空在一旁露出果真如此的表情，施元镜可不是爱心泛滥的小女孩儿，费这么大工夫在方浩身上不可能没有目的，要知道，这蜃楼中除了他们，可还有其他的闯塔者，一步先步步先，无意义地耽搁时间只会让自己两人陷入被动。 方浩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意外。 “这话要是问别人，可能就是白问，但我却恰巧知道一名仙姬的喜好，一定能够帮助到二位仙人。” 那名仙姬在后三十三艘的幽径级楼船上，是大启国人，自小被卖入烟花巷，虽然容貌上乘，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给打残后丢了出来，幸得一名路过的穷小子救助方才活了下来，后来流落至海边，上了蜃楼，成为了游先生这九十九艘画舫楼船的一名仙姬。 “那仙姬原名谢璇婉，跟了游先生之后改名游廿三，不过蜃楼坊间都以她舞乐的那艘船来称呼她：落红。她平常最爱的就是各地的美食，越是稀奇古怪的越爱，前阵子还专门趁蜃楼靠岸的时候下去品尝了一遍当地的美食。” 方浩张口即来，显然对此很是熟稔。 任明空听着听着，思索的表情逐渐有些玩味了起来，听方浩这意思，他好像是对那位落红有意思啊，不然怎么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不过他倒也没心思打探对方的私事，能够得知落红的爱好那就够了。 “二位可不要认为随便拿出点什么来就能让落红姑娘赞赏，游先生的蜃楼环绕各大国航行已有数不清的年头，这里什么没有？落红作为仙姬，自然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可以说但凡有点名气的美食，她都吃过。”方浩见任明空满是自信，赶忙叮嘱道。 任明空点点头：“感谢提醒。” 施元镜又嘱咐了一遍针法的要点之后，两人便与方浩分开了。 “怎么说？”任明空看着两侧的热闹景象，不住地在心里感叹这游先生的神通广大，竟然能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弄出这么一个庞大的船队。大狼和五哥也不住地打量着这里的热闹景象，这可比城里的商业街要好看多了，一路上净是火树银花，星落如雨，时有三五游客，斟茶倒酒，极尽快乐。 沿路走来，任明空也看到了不少金发碧眼的游客，他们同样穿着这个时代的服饰。刚开始任明空还想通过面貌来找出其他的闯塔者，可眼下外国人随处可见，便也只能作罢。 施元镜双手笼在小腹前，步态轻盈，在尽力融入这个古代的世界。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我不会做饭。” 任明空哭笑不得：“我没问你这个，我知道你不会做饭，我是想问问你对这个地方有什么看法？”他手腕一振，抖开了玉骨折扇，抬手悠悠一扫，示意自己说的是这支船队。 施元镜回道：“这里不像第七层。” 一语中的。 任明空将折扇拍在掌心收拢，他自从靠近蜃楼之后就产生了这种感觉，第六层还是一片有限的空间，到了第七层竟然就突然丰富了这么多，什么大启国，什么游先生，什么蜃楼船队……都让任明空感到脑子有些不够用，似乎两人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不是玲珑塔第七层。 他还记得在海面上靠近蜃楼时奇妙的颠倒反转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从一场大梦中醒来那恍惚间的迷蒙。 当时他就猜测自己两人是不是进入了镜中的世界。 现在看来是极有可能。 但……如果这里不是第七层，那这又是什么地方？ 那坐拥巍峨三万万里山河的大启，这九十九艘画舫楼船组成的船队，又在什么地方？ 别的不敢说，但任明空可以确定这些一定不在地球上。 至于自己到底还在不在第七层，倒也好确认。 他往后快步走去，约百米之后，眼前光影变幻，下一秒就回到了内塔混沌空间，身上那身华贵的宽袍衣裳也不见了踪影。 “不错嘛，已经到蜃楼了。”塔灵的声音在四周响起，虽然是在夸赞，但任明空总觉得他似乎在暗讽自己进度慢。 懒得跟这塔灵计较，任明空问道：“你知道蜃楼？” 难道那其实仍然是第七层？ “知道，但也仅限于知道。”塔灵如实告之，他对于任明空已经探索完成的部分向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对于任明空尚未触及的内容却是一个字也不多说。 知道，但也仅限于知道。这句话说得很是微妙，换句话说，就是“了解但并未掌握”。 任明空被搞糊涂了，照这样说的话，身为塔灵却仅限于知道的地方，到底算不算第七层？ “那里是第七层？” 塔灵依旧是那模棱两可的答案：“是，也不是，你别问，以你现在的进度就只能知道这么多。” 见塔灵态度坚决，任明空遂只能放弃，虽然没有问出确切答案，但仍然从塔灵那模棱两可的话语里品出了一丝古怪的意味：蜃楼在第七层的存在似乎很是特殊。 “有件事倒是能告诉你。”塔灵又突然开口，“或者说提醒你，当有人闯过玲珑塔全部九层时，玲珑塔将关闭，也就是你所说的秘境关闭，到时候在玲珑塔每一层的闯塔之人都将被弹出，除了一个地方。” “蜃楼。” 哈？ “如果到时候你还在蜃楼之中的话，你就真的出不去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闯塔者 回到蜃楼，任明空向施元镜转述了塔灵的话，顺便也解释了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那时不时会断开的状态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是能不暴露那最好不要暴露，但眼下没有办法，便直接点说出来得了。 不过任明空还是避重就轻地绕过了自己是有目的地冲着元始秘境来的事儿。 这个才是重中之重。 眼下的要紧事，是找到落红姑娘，并拿出能够让她满意的美食。 “不知那大启到底是什么所在，他们的美食又在什么水平上。”任明空摸着下巴，打量着四周的门市，来往游客纵情歌舞，好不快活，还有人爬到了房顶上吟咏着即兴创作的诗歌，一唱一和之间，觥筹交错，颇为快意。 要想拿出让仙姬落红满意的美食，还是得先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的烹饪技法如何。 据任明空的认知，古代的烹饪技术也就那样，没有现代这么多的调料和条件，厨艺这种东西也仅仅存在于有钱的人家，普通人能吃饱一口饭就不错了，谁还会去尝试一道菜的多种做法？ 可是这里显然也不是能以常理论之的古代世界。 所以落红出身的大启到底有着怎样的烹饪水平，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任明空本身也对那个号称坐拥三万万里山河的大启有着浓厚的兴趣，如果这样一个国家真的存在，那它会是存在于什么地方？这样广袤的领土面积，还有如此浩瀚无垠的大海，再加上方浩口中透露出的诸多其他国家及部族，这里的面积恐怕不会比地球小多少。 可惜自己不会通过天文技术来测算数据，否则或许真的能够确定这里是否是一颗星球。 有机会一定要去大启看看。 当然，这都是之后的事儿了。 任明空对施元镜说道：“我们身上没有钱财，行动很是不方便，还是得想办法备点这里的货币才行。” 他一路上观察过了，这里的人们使用的是一种纸质的货币，似乎类似于古时候的银票，当然也接受金银等本身就代表了价值的物品。 说实话，身为现代人的他俩，身上别说金银，就算是现金也不会带一张，出门有手机就够了。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典当抵押了。 任明空脑海里闪过了劫道的想法，蜃楼的本质就是烟花场所，来这儿的人里不会有多少是纯纯的好人，自己劫几个也不会心有愧疚。可是那神秘游先生的存在却让他在思考劫道的可行性时直接pass了这个想法。 方浩说游先生辅佐了大启开国，那起码也是几百岁的人物，这样的老家伙能是好对付的？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突然从前面无人的角落中响起。 “救……唔唔。” 那人只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后续的声音便被堵了回去，似乎是被什么人捂住了嘴说不出话。 这里是平山号的船尾，作为碧玉级的楼船，这儿的游客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权势手段都不会太高，可他们之所以敢放心大胆地在这里挥霍金银，不担心发生危险，就是因为这儿是蜃楼。 百银的船券可不是白交的。 没人敢在蜃楼上动手。 因为没人不知道游先生的名号，也没人不畏惧游先生的名号。 如果真的有人敢动手，那只有一个可能：他不知道游先生。 闯塔者。 任明空和施元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闯塔者”三个字，他们心领神会，疾步冲向了那发生意外的角落。 施元镜虽然被剥夺了力量，但身体素质摆在那里，速度竟只比通天机甲加持下的任明空慢了一线，两人几乎是前后脚赶到了那个角落。 眼前摆着几只大木箱，里面装着不少的杂物，船尾并非游赏区域，只有很少的游客会在跨越船只时路过船尾，这会儿恰巧无人。 木箱背后，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出了两个长长的影子，其中一人被紧紧地扣住了咽喉，正在奋力地挣扎。 任明空示意施元镜不要靠近，三无少女没有超凡能力，这会儿的战斗力远不如他。 贴在胳膊内侧的漆黑短匕从袖中滑落，被有力的手稳稳握住，进入第七层后任明空就将黑龙之爪变换为了贴身存放的形态，以便随时应战。 两人跑过来时都注意着脚下的声响，而且蜃楼各处基本都充斥着靡靡的歌舞声，他们并没有将自己的来声音暴露给那名闯塔者。 任明空蹑手蹑脚地贴着船舱摸了过去，那个略比人矮一头的木箱就摆在离船舱不远的地方。 在心里测算着距离，任明空估计差不多的时候，猛地一个垫步，冲了上去，手中的短匕比人还要快，划过一道漆黑的光，横在了劫持之人的脖颈上。 很轻松，自己几乎是在用半个d级的实力欺负小朋友，如果不是顾忌游先生和被劫持者，他干脆就掏出脉冲一枪轰过去了。 抬眼看去，被自己用黑龙之爪抵住咽喉要害的是一名容貌特征显著的洋人，对方身着被规则改变后合乎蜃楼规范的服饰，眼神愕然，显然没有想到会被当场逮住。 洋人，那大概率是闯塔者了。 施元镜作为天外天精锐中的第一梯队，在自己的帮助下尚且花了三四天的工夫才攀至七层，能够在这个时候同时抵达七层的蜃楼之人，只有和自己一样第一批进入秘境的人，而那些人，基本都是北极圈附近的超凡者。 所以任明空才会直接认定其他的闯塔者都是洋人。 就在他分神的那一瞬间，那名洋人顿时仰起头颅，如泥鳅一般从任明空胯下滑出，短匕的锋刃擦着他下巴上的胡须划过，几缕短短的毛发在空中飘扬。 还能跑？ 任明空震惊地转过身，他没想到被自己抵在木箱上没有超凡能力的洋人还能以这种诡异的姿态溜走。 他正想抬脚追去，但刚迈出半步，便收回了右脚。 那人跑的方向藏着施元镜…… 果然，咚地一声之后，闯塔者被施元镜直接从旁闪出的拳头撂倒在地，眼珠直往上翻，晕了过去。 第二百七十章 瑶家小幺 “不要大意。” 施元镜又给晕倒在地的洋人的后脖颈上补了一记手刀，确保对方起码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表情讪讪的任明空走了过来，掀掉对方的兜帽，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名洋人，看上去有一点点面熟，应当确实是自己在外面的时候见过的人。 “我没想到他这都还能跑，失算了。”任明空也不扭捏，承认自己不够谨慎。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被刀抵在脖子上的人还能这样轻易地逃脱？只能说任明空还是低估了超凡者的身体素质，被剥夺了力量的他们仍然有着远超常人的水平。 暂时先将洋人搬到一旁的阴影里以免被路过的乘客看见。 任明空和施元镜来到了木箱之后，被洋人劫道的那名船客还在战战兢兢地探着头打量着这边的变化，生怕自己是刚出狼口又入虎穴。 那是一名年龄没比施元镜大多少的女子，身着碧绿绣裙，脖子上有着被勒红的痕迹，身高比施元镜略矮几厘米。 “姑娘，你没事吧？”任明空见状，上前两步，好心问候道。 谁知那女子见任明空走上前来，原本就惊慌的眼神顿时一阵跳动，噔噔噔连退数步，仿若见了凶神恶煞的鬼怪一般，上下唇贴合间不住地颤动，眼看就要发出惊声的尖叫。 她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刚刚救了她，而是之前惊吓过度，慌乱之余又看见任明空从阴影中闪出，手中黑芒一闪，便将劫持她的洋人给制服的场面，顿时本能地将任明空当成了更加凶狠残暴的恶徒。 说白了就是目前处于应激状态。 任明空眼看不好，这要是她叫出声来，再多吸引来几个人，那自己和施元镜可就要摊上麻烦了。 即便这女子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就她现在这状态，任明空估计她连句明白话都说不了，更别提什么证明施元镜和自己是无辜的了。 心念至此，任明空连忙两三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女子的嘴。 折腾了几分钟后，任明空确定这女子不会再突兀地喊出声，方才慎而又慎地松开了捂住嘴的手。 女子像是瑟缩的猫，依旧向后倾倒着身子，不愿靠近任明空。 可也许是同为女性的缘故，她看向施元镜的眼神明显要亲切许多。 这搞得任明空好不郁闷。 有没有搞错，是我救了你，而且我哪点看上去不比那个三无面瘫少女亲和慈祥？ 但没办法，既然女子对施元镜亲切，那任明空也只好让开位置，示意不愿多说话的施元镜来与她沟通。施元镜刚一走上前，那女子便低哭了一声“姐姐”，同时窜了过来，缩在了施元镜的怀里紧紧抱着她瑟瑟发抖。 施元镜微微一怔，而后伸手在女子背上轻轻拍了拍：“没事了。” 任明空在看到女子扑入施元镜的怀中时，心头一颤，默呼糟糕，施元镜这小姑娘，平时最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自己就算是救她的时候不小心摸了她一下，都能被她宣称要下杀手报复回来。 他正准备冲上前去把女子和施元镜拉开，却发现施元镜的反应虽然很是抗拒，但还算冷静，没有要杀人灭口的架势，便作罢了。 啧啧啧，这也有差别对待，果然会撒娇的妹妹最好命。 但这并不意味着施元镜能忍她多久，这要是熟人倒也罢了，在陆家胡同的时候，裴湘湄最爱揉施元镜的脑袋，一开始施元镜也不是没抗议过，甚至还屡次想与裴湘湄动手，但裴湘湄仗着实力稳压施元镜一头，始终让小姑娘无处发泄，再到后来打得过裴湘湄了，但施元镜却没那么抗拒了。 只过了两三秒，施元镜的额头便快要绷起了青筋，她松开搂住那女子的双臂，轻轻推了推对方。 推不动。 好在任明空在一旁始终注意着施元镜的反应，此时一见三无少女不耐烦，便主动上前把那女子的胳膊从施元镜的腰上给掰了下来。 施元镜再轻轻一推，两人便分了开来。 那女子这会儿也不如刚才恐惧了，也许是有了怀抱的恢复。 “姑娘，你还好吗？”任明空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并决定如果这会儿对方还是跟刚才一样的反应的话，自己干脆把那洋人未完成的劫道大业做到底得了。 女子还是有些害怕，但不如刚才惶恐了，闻听任明空的问题，答道：“多……多谢公子小姐相救，小女无碍了。” 她不自觉地往施元镜那边靠了两步，施元镜何等反应，在她抬脚的时候就同步往后退了两步。 任明空看得嘴角直抽搐。 “你别乱动，站好了说话。”他抹了一把脸，感觉自己跟这女子说话比刚才救她还累，“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何处人士？可认得刚才那人？” 女子被任明空连着的三个问题砸了一下，啊了两声，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小女……瑶氏，家中排行小幺，叫我瑶小幺就可。我本大启东湖州人士，同手帕交的姐妹来蜃楼上游玩，不慎走散，正是惊慌之际，却被歹人劫了，万谢公子小姐搭救。至于方才那人，小女不识得。” 瑶小幺？ 任明空暗地里撇撇嘴，他才不信这个名字，对方说名字的时候都吞吞吐吐，这要么是个化名，要么就是别人的名字。 但出门在外，尤其还是在这蜃楼之中，谁没个第二层身份？ 至于对方说的同姐妹来蜃楼游玩，任明空则直接提出了质疑：“你们两名女子，竟然敢来这蜃楼游玩？你别告诉我你不晓得这儿是什么地方？” 瑶小幺咬了咬嘴唇，粉面羞红，好似有什么羞于启齿之事。 权衡过后，她还是说道：“小女如实告诉二位，我的一位至交好友在数年前于海滨失踪，当时蜃楼的补给船正巧停靠在附近，于是我便始终疑心那位好友是被掳到了蜃楼上，这次前来是为寻她而来。” 难怪羞于启齿，好友被掳到蜃楼上数年未归，除了被迫卖身于此，没有别的可能了。 对于这个解释，任明空微微点头，没什么问题。 瑶小幺左右环顾了一圈，眼神闪烁，似乎还在寻找她那位同行却走失的手帕交，见任明空与施元镜没有其他的事情要问，便后退两步施了一礼，表示自己要先行离开寻人去了。 “慢着。”任明空诶了一声，拦下了转身欲走的瑶小幺。 “公子还有什么事吗？”瑶小幺转过身来，略带警惕地看向任明空，她直到现在也没把任明空当什么好人看，只是对方救了自己，不得不有问必答罢了。 “那个……”任明空感到有些不好开口，但念及这本是古今常理，又想到因果二字，最后摸了摸腰包，终是拉下脸皮咬牙道，“姑娘不对救命恩人赠予些报酬吗？” 瑶小幺张了张嘴，双目瞪得滚圆，仿佛在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她鼻子一皱，跺着脚指向任明空腰间的玉佩，嗔道：“公子腰间玉佩质地浑元，天然雕饰，一看便是不凡之物，以公子的身家，怎么还紧着这点小钱？” “钱是小钱，事是大事。”任明空厚着脸皮接着说，“我要不要是我的事，但你给不给却是你的态度问题。” 我救了你你总不能拍拍屁股走了吧？ 不过他心里暗自震惊瑶小幺评价自己腰间那块玉佩的话语，他可没想到开局自带的饰品能有这个价值，按理说这种东西不应该都是徒有其表的吗？ 瑶小幺见任明空态度坚决，只能万分气恼地从荷包里摸出一把银票，数也没数直接塞给了任明空。 然后头也不回地小跑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任明空摸摸鼻子，弯腰把掉在地上的银票捡了起来，略略数了数，再看了一眼面值，顿时低声吹了个口哨：“小幺姑娘还挺有钱的嘛，随手一抓就是七百两银票。” 如果这儿的物价和古代的平均水平差不多的话，七百两可都比一条人命要值钱得多了。 施元镜不在意这些，她只负责在需要动手的时候雷厉风行，筹钱这种事实在有些难为她了。 “她有问题。” 施元镜看了一眼瑶小幺小跑离开的方向，说了四个字。 任明空把银票卷起来塞进怀里，故作无聊地啊了一声道：“这船上谁没点问题，方浩，游先生，还是落红。我知道你说的是瑶小幺没说实话，我听出来了，她从头到尾估计只有扔我手里的钱是真的，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最需要是真的的东西是真的就行了。” 施元镜被任明空一通话给堵得哑口无言，当然，她本来也没多少话想说。 “七百两，应该勉强够我们在这儿用一阵子了，现在就先去后三十三艘楼船上看看这里的烹饪水平如何吧，顺便打听一下仙姬落红的船在哪个位置。”任明空刚迈出半步，又想起来被施元镜打晕的洋人，“至于这个家伙，嗯……你说这儿的青楼收不收男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白熊 任明空扛着那还在昏迷中的洋人，随便找了个就近的风月场所，转手卖了出去。 他又不想杀人，特别是杀这种晕过去了毫无反抗之力的人，而且在这蜃楼之上，谁知道那神秘的游先生会不会注意到出现的血腥气，任明空是打算找他，但没打算这么找他。 数着手里的几颗碎银子，任明空啧啧道：“黑啊，真黑啊。”要不是自己带着大狼，看上去颇有些凶恶，恐怕这价还得再被压压。 走在一旁的施元镜没跟他一起去，她实在是没脸去看任明空跟**讨价还价，此时闻听任明空感叹**开价黑心，脸上面瘫的表情也忍不住动了动。 谁更黑啊，你扛着个人就过去卖了，论黑能有你黑？ “那人什么身份？”施元镜问道。 “好像是北极圈内一个什么组织的成员，不属于任何国家管辖，但他们的头领却颇有些本事，我在万灵网上见过相关的信息，那个组织叫什么来着……噢对了，叫白熊。”任明空拿着从那名洋人身上搜出来能证明他身份的信息，边回忆边说道。 两人怀揣着七百两银票和八两碎银子，很快便来到了后三十三艘楼船的范围，这是主吃住的部分，刚一靠近，两人就闻到了一股又一股的焦香，仿佛眼前就能看到煎得酥脆的饼和炸得油亮的鸭，任明空抽抽鼻子，还闻到了一股香料的气味。 “这里的烹饪水平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低。”他咂巴了下嘴，肚子开始不住地叫唤起来。 两人从七八个小时前开始就没吃过什么正经东西了，还好中途喝了两颗椰汁，也刮了点椰肉下来填填肚子。 施元镜的肚子也伴随着发出了咕咕的声响。 任明空提议道：“咱先吃点啥再说吧？” 施元镜点点头，迈入d级之后，其实她对食物的需求就已经没那么大了，但她并不是那种不吃不喝的超凡者，陆家胡同是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你能看到全球第一的修行者陆行之带头吃饭。 而且她的超凡力量在进入第七层后便被屏蔽，导致她对食物的需求回归到了普通人的水平。 不一会儿，两人便一手抓着一张饼，一手握着几根肉串在船舷一侧大嚼特嚼起来，他们光顾的是那种小摊，所以没有提供座位，只能自己找个地方吃。 大狼和五哥倒是不怎么饿，五哥吃椰子就已经饱了，大狼也差不多。 但是两只都不介意能再多吃一点，更何况这还是从未品尝过的来自其他世界的美食。 两人吃完之后，一抹嘴巴，这就准备开始干正事儿：考察当地的烹饪水平，并记录下这里已经存在的菜肴，已存在的就不能进献给仙姬。 可是任明空还没走出去几步，一道微亮的阳光便从海平面的尽头升起，落在了他的脸上。 两人已然在蜃楼度过了一整个夜晚，此时旭日东升，晨曦已至。 而随着这阳光的照耀，任明空惊讶地注意到蜃楼的景象正在逐渐地模糊淡化，脚下的甲板已经能够透着看见海面的波澜。 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蜃楼便彻底淡化消失不见，就像是个在阳光下被蒸发的泡泡。 两人两兽从空中跌落，摔向海面。 在接触到海面的那瞬间，重力颠倒的感觉再次出现，他们从镜中的世界返回到了玲珑塔第七层。看来蜃楼只会在晚上出现，那个世界到底与第七层是什么关系？ 任明空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景象，一边询问施元镜是否需要搀扶。 施元镜没有反应，任明空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离开镜中世界之后又回到了不能被施元镜看见听见的状态，不过施元镜也并不需要搀扶，她落地的姿势可比任明空要好看多了，如果有谁需要搀扶的话那也一定不是她。 在四周的海面上，还有数个小黑点缓缓从站起身来，他们相互之间的距离都十分遥远，但任明空依然能够感受到从每个方向都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这些都是昨天晚上上船的闯塔者。 想到这里，任明空看向了记忆中平山号的方向，那里也有一个小黑点，但这名闯塔者的身影似乎有些晃悠，不知是身体透支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 那是被任明空卖了八两银子的洋人，对方也随着白天的来临回到了第七层的海上。 众位闯塔者隔着茫茫的大海相互致以注视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了，他们可没有蠢到在这里打起来。 任明空和施元镜也顺着来路往那座荒岛走去，虽然这大海上也能休息，但总有种脚下踏不到实处的感觉，而且谁也不知道白天的海面会不会又发生什么变故，还是回到荒岛上去比较安全。 最少自己两人只需要静静地在荒岛上等到夜晚，就能再次登上蜃楼继续刚才的工作。 但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命了，他们还得忍受饥饿的折磨。 不是谁都能跟自己一样上船就遇到方浩并且后半夜又遇到瑶小幺的。最少任明空大概看了一下方向，处在后三十三艘船的位置的人就只有自己和施元镜，其他那些个小黑点都离得挺远。 他们估计连蜃楼的结构都没摸清楚。 甚至还有个莽夫想在蜃楼上搞出人命来，要不是不忍见死不救，任明空还真想看看那个洋人最后会不会招来神秘的游先生的制裁。 两人很快回到了荒岛，忙了一晚上，这会儿两人都很是疲惫。 睡会儿吧，我守着。任明空在沙地上写道。 施元镜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地寻了个干燥的地方便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陷入了睡眠之中。 “她倒是不客气……” …… 秘境之外的世界里，诸多武装优良的精锐在不断地填补着包围北极圈中央海冰的每一个缺口。 从服装上来看，他们来自三个势力，一个是联合教团，一个是灰色议会，而最后一个则不太为世人所熟知，它叫白熊。 第二百七十二章 黄雀之戏，今将复见矣 西蒙·凯撒的桌上摆着一份洋洋洒洒的文件，从语法上不难看出这份文件来自其他英语母语的地区。 这是灰色议会提出的作战计划，凯撒已经皱着眉头读了两遍三遍。 莱昂的决策其实并不复杂，甚至称得上简单粗暴，但这种简单粗暴让习惯了精心谋划的凯撒感到有些不安，在他的眼中，没有任何一个成功的计划是不需要经过层层考虑的，特别是自己等人面对的是威势凛然的天外天时，任何的细节都需要考虑在内。 他本来的打算是联合自己与莱昂以及北极圈那位的三人之力齐攻陆家胡同，中间辅以各种复杂的配合与圈套，以此慢慢消磨陆行之的力量，三人在相互掩映下，即便任何一人都被陆行之力压一头，也不会顷刻溃败。 除此之外，北极圈的包围计划也是出自他的手笔，这一点莱昂没有任何异议。 总之，天外天的精锐，或者陆行之，这两者既然分开了，那就必须得消灭一个。天外天派出了全部的精锐前往元始秘境，联合教团、灰色议会与白熊便派出了全部精锐包围天外天。 论人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势力或许都无法与天外天的精锐相当，但三者联合后，就完全能够满足包围天外天的条件了。 但是莱昂对于进攻天外天本土的计划却做出了与凯撒完全相反的决策。 教父莱昂在作战计划中用简单的几个词概述了自己的想法：多向进攻，逼陆行之就范。 按他的方案，他、凯撒和白熊会分别从华夏的东、西与北方侵入华夏边境，这样的行为不可能不引起陆行之的注意，但他只有一个人，注定只能守住一个方向，即便有同盟军凛冬守望者的帮助，北方无虞，那东西两边，他也必须做出抉择。 这个计划着实简单粗暴，但确实行之有效，无论如何也能保证最低限度的战术成果。 换句话说，莱昂计划的本质在于一个“拖”字。 拖住陆行之，让他无力支援北极圈的包围战，三向的进攻在这一目的上产生的效用远比齐攻陆家胡同要明显得多，而且在边境作战的话，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三人落败的局面发生后逃跑无路的问题。 是的，从战术目的上来说，莱昂并未希冀杀掉陆行之，他真正需要的是歼灭天外天尽出的精锐而已。 一旦整个华夏这一批的精锐超凡者被尽数歼于茫茫大雪之中，天外天和陆行之便如无根之木，早晚都会被顶级势力除名。 这个作战计划看上去要比凯撒的计划好不少，最起码它保证了最低限度的战术成果，而没有将希望寄托于三人的联手是否能战胜陆行之上。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三向进攻时，北方应当是由诺顿代替天外天防守，但东西方向却必定有一人会直面全球第一的陆行之，这一点凯撒光是想想就感到不寒而栗，他太清楚陆行之的威压了，那个看似温和的男人不需要起身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且，据可靠情报，陆行之于去年已然晋升a级。 凯撒直到前不久才刚刚摸到a级的一点点感觉，想要晋升，自忖起码也得两三年之后了。 让他直面陆行之？ 无异于找死。 鉴于此，凯撒看着莱昂的作战计划书差点就打通莱昂的电话破口大骂对方“送人头”了，那个一手遮天、掌握整个北美灰色产业的教父，究竟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坐在红丝绒高背椅上的凯撒深深呼了一口气，拨通了卫星电话。 “莱昂，你的作战计划不能说服我。”接通之后，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电话另一边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仿佛某种电子合成的音效：“呵呵，你是想说如果陆行之去守喜马拉雅山的话，他能够轻易地捏死你吗？放心，我会比你先到十分钟，而且京城不远就是华夏东部沿海，他一定是来守我。” 莱昂的声音很有磁性，配合抑扬顿挫的语调和沙哑的嗓音，让他平常的话语充满了说服力。 但是此时凯撒只感觉到浓浓的羞辱。 他想要大骂莱昂的无知自大，但话到嘴边又泄了气，因为陆行之确实能像莱昂所说的那样轻易捏死自己，这是事实。 “他也能捏死你。”凯撒压下心里的愤怒，反唇讥了回去。 “噢？” 莱昂的回应有些微妙的笑意，仿佛在凯撒看不见的地球另一边嘲讽着他的懦弱，他在挂掉电话前给凯撒留下了一句话：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晋升a级了呢？” a级。 这个字眼将凯撒所有的不满和意见都堵了回去，甚至还让他彷如被当头一棒，木在了座椅上。 直到好几分钟之后，这位执掌了御座数十载的教皇才缓缓放下了手中发出嘟嘟嘟忙音的卫星电话，他的表情有些魂不守舍，就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 确实如此，凯撒现在的心情就好像是当你跟同学聊天时，对方突然告诉你他被清华北大特招了一样。 既难以置信，又羡慕。 或许更多的应该是嫉妒才对。 不过，起码莱昂的作战计划现在能够说服他了，陆行之会被莱昂缠住，自己则负责在华夏境内搞破坏，争取扰乱陆行之的心境，让莱昂能够占到一点便宜，甚至重创陆行之。 他没有指望莱昂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和陆行之分出生死来，且不说同为b级时陆行之就能压制莱昂，即便都是a级想必结果也和以往差别不大，就算莱昂能够出奇制胜应下一招半式，但a级强者的生命力和保命手段可远比b级要强出许多，一对一的情况下，除非双方都铁了心死战，否则很难出现伤亡。 即便老奸巨猾如莱昂，也没敢在电话中说自己能胜陆行之，他虽然对凯撒处处讥讽，但并不代表他晋升a级之后就目中无人了。 “教父”不是光有肌肉就能当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凯撒的作用并不比他或者白熊要小。 莱昂是注定打不过陆行之的，只能与对方纠缠，甚至还要绷着注意力提防那位全球第一随时可能爆发的杀招。 但是陆行之的心境也并非圆润完满，他会急着去支援北极，会急着去抵御凯撒从喜马拉雅山方向的入侵，这些迫在眉睫的事情，都能让陆行之圆润的心境出现裂隙，从而在宏观上不经意见流露出足以让莱昂反扳回去一手的破绽。 凯撒的存在，就是一道保险，确保即便北极圈战场和华夏北、东两处战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也能让计划如期进行的保险。 想明白了这些，凯撒沉默地靠在了椅背上，阳光从身后巨幅的彩绘玻璃窗外洒下，那是一幅宗教画，内容是耶稣降临凡间的画面，象征着教皇至高无上的权利。 但此时，凯撒却感到自己的神权有些握不住了。 虽然联合教团仍然屹立全球顶级势力之林，但凯撒清楚，这不过是一时的表象罢了。在外，有不断崛起的新势力如神宫和白熊，有地位坚不可摧的老势力如天外天和灰色议会，这些势力的存在都让联合教团感到不安，他们之间的差距在逐渐被放大；在内，则有教团内部的分歧，联合教团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凯撒以实力登上了教团长的位置，也会因实力不足而被拖下这个位置。 在此时，在裁决天外天的前夕，凯撒开始为自己未来做谋划了。 …… “我们被包围了。” 甲板上，裴湘湄边烤着刚刚从水里钓上来的一尾红点鲑鱼，边对一旁默坐神游的诸葛明亮说道。 早在一天前，裴湘湄就注意到北极圈附近多出了许许多多的超凡者，他们从各个方向将北极圈中央海冰周围的海域包围得死死地，在完成包围之后，那些人却没有了任何的异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指令。 虽然被包围了，但是两人的神色并没有任何的慌张。 原因无他，只因诸葛明亮于两日前对裴湘湄说了一句话：“螳螂之戏，今将复见矣。”螳螂捕蝉的戏码，又要上演了。 裴湘湄对诸葛明亮的信任是无条件的，只要他说这是螳螂捕蝉，那就必然会出现在后的黄雀。 所以裴湘湄才一点都不惊慌。 她也清楚，诸葛明亮带她来到此处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游山玩水，那个死宅男窝在陆家胡同的一方小天地里便什么都足够了，专门出趟门，必定有所图谋。 在看到神灵遗体降临到时候，裴湘湄以为诸葛明亮是冲着元始天尊来的，但现在她又觉得诸葛明亮是冲着这群包围了天外天精锐的“螳螂”来的。 望着被烤得滋滋作响的鲑鱼，裴湘湄往上又刷了一层油。 她突然想到，或许诸葛明亮其实既是冲着元始天尊来的，又是冲着“螳螂”们来的。 那……谁是黄雀呢？ 第二百七十三章 答案 玲珑塔第七层世界，天色将暗。 大狼一脚踹向酣睡的任明空，嚎了两嗓子，这家伙从施元镜醒了之后便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现在。 任明空一把抓住大狼踹过来的后爪，他早就醒了，只是不太愿意起来而已，一直在那儿躺着闭眼休息，顺便思考闯塔的事情。 之所以不愿意起来，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实在不知道跟施元镜聊些啥。 虽然施元镜看不见他，虽然对方没什么聊天的欲望，但任明空还是会在两人相处的沉默时感到分外的尴尬。 他并不喜欢和女生独处，尤其还是施元镜这样的三无少女。 当然，这不意味着任明空对女生不感兴趣。 他只是在经历了上一世的舔狗生活与这一世的生死别离之后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态。 像是摆烂，又像是畏葸不前。 但大狼这一脚没有踹到他，但还是把他踹了起来。 任明空拍了拍衣服上的沙砾，睡觉的时候他把通天机甲收回到了胸口的青莲挂坠里，不然硌得慌，在这地方倒也不至于紧张得枕戈待旦。 随手揉了一把大狼的狗头，抬头转了一圈，找到了在不远处啄食浆果的五哥，任明空走向了那个抱着膝盖坐在沙滩上的身影。 很少见到施元镜这么柔和的一面，她凝望着大海，那颗灼热的火球正在徐徐没入地平线之下，虽然缓慢但很坚定，就好像事物注定的终结与没落，但仍然竭力燃烧着发出最后的一丝火光，一种悲凉中夹杂着决绝的气氛笼罩着落日。 我醒了。任明空在施元镜眼前显眼的地方写道。 施元镜瞥了那三个字一眼，松开了抱着的膝盖，站了起来。 “等一会儿。” 她要说的是等一会儿再出发，但是并不打算把最后三个字讲出来。 还好任明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刚刚在想什么？他继续写着。为了避免预料中的尴尬，他在尽量寻找话题，但这显然是个很蠢的问题，一般人在面对自然景象发呆的时候，心里都不会有比较概括的想法，都是一些小零碎，一些一闪即逝的杂念而已。 “没什么。” 果然，以施元镜少言寡语的性格，讲一件事儿都够难为她的了，更别提刚才不知道脑子里闪过了多少件事儿。 任明空感到了尴尬，硬着头皮继续问：你以前在海边看过落日吗？ “没。”施元镜语气平淡吐出一个字，说完之后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又补了一句，“但在山顶看过。” 任明空略喜，能让这个三五少女补充说明一句话，实在太不容易了，至少证明自己在她心里是值得多动动嘴的。 于是他赶紧又问：那是什么时候，好看吗？ 施元镜的目光在这行字上停留了三秒，这让任明空感到有些不妙，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问错什么问题了，但想来想去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有问题。 不过他的感觉还是很可靠的，他确实问错话了。 “我爸妈死的时候。”施元镜冷冷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然后又答了第二个问题，“不好看。” 任明空差点想一头把自己栽进沙地里去，怎么聊个闲天都能中这种头奖？ 他倒是知道小姑娘从小父母双亡，一直都是跟着师父陆行之，视师为父，在长大后也成为了陆行之最小的徒弟。但谁知道看个落日也能联系到这种事儿啊！ 戳到了别人的伤心事，任明空赶忙补救。 对不起啊……我爸妈也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不过那个女人还活着，在国外某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是哪儿，但我那死鬼老爹早归西了。 他写道。 施元镜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责怪任明空的失言，或许是早就习惯了。 但任明空开了个头，又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刚好触景生情，也想到了那死了但没死透的死鬼老爹，便接着写道：说实话，我起初挺恨那个女人的，她徒有母亲的名分，但从未对这个家做过任何贡献。我从小都比较亲我父亲，但他却常年在外打拼不着家，我那个时候每年最喜欢的就是春节，因为他一定会在春节回家。后来他死了，那个女人也改嫁了，家里便就只剩了我一个人。 写到这里，任明空停了两秒，倒也不是因为感伤，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能面无表情地讲下来整个故事了。 停顿是因为在犹豫要不要跟施元镜讲自己那死鬼老爹大概率没死透的事情。 两秒后，理智战胜了情感。 他接着写：我一直在想，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可能不会成为超凡者，也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认识诸葛明亮，认识你。他不是个太成功的父亲，也不是个太成功的丈夫，但他却总能让我感到安心和可以依靠，所以如果他不死的话，我可能始终都还是那样一个不能独立的小屁孩。 施元镜默不作声地看完了任明空写的全部，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任何事情都有两面，父亲的离去固然让我感到无助与彷徨，甚至沉溺在这种悲伤中十余年难以自拔，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离去也改变了我之后的十余年，我从来没问过他希望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从来没说过希望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想，因为他的离去而使我成为了现在的我，这样的我或许能够让他骄傲吧。 “嗯。”施元镜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任明空最后写下了一行字：我能感觉到，你的心里也有同样的痛苦，无法接受亲人的离去，不能面对自己。我曾经不明白，既然他不能做一个好父亲，又为什么要让我降生，我又为什么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后来我渐渐想通了。如果你也有同样的问题，施元镜，你记住，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先找自己。 扔掉树枝，任明空踏上了尚披有夕阳余晖的海面，水中的倒影里，通天机甲从他胸口的青莲中展开，渐渐包裹了他的整个身躯。 第二百七十四章 无归 蜃楼之上，任明空和施元镜再次在侍卫的帮助下上了船。 两人看了一眼船名，江雪号。也不知道这是在哪儿，不过显然不是在昨天离开的时候的那艘船了，据方浩所说，整个蜃楼始终在海面上四处飘荡着，除非补给，否则不会在一处停留。 看来第七层与蜃楼之间的联系并非那么简单。 询问了一名游客之后，对方告诉任明空这是在中三十三艘楼船。 “走吧，继续昨天的工作，调查这个世界的烹饪水平。”任明空左右望了望，确定了方向之后对施元镜说道。 两人往船队后三十三艘走去。 没走多久，任明空突然在人群中瞥见了一个熟面孔，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天外天竟然真的出动了全部的精锐，怎么连他都派出来了？ “程夏前辈！” 任明空从对方后方走上去，抬手拍向程夏的肩。 下一秒，还没拍到程夏的肩膀，他的手腕就被一双如钳一般的手给死死地抓住了，程夏作为一名刀剑双修的高手，对于从背后靠近的人有着相当高的警惕性与优先级极高的本能反应，即便听见了那声“程夏前辈”，但还是不自觉地擒住了背后不知是谁的熟人。 程夏头戴青灰竹笠，身挂披风长袍，两把飞剑被收在了腰间，与横刀各挎一边，一派隐士高人的风度。 那双锐利的眼睛待看清了背后之人后，程夏方才松开了手。 “任明空，你怎么在这里。”他惊讶的目光后移，看到了与任明空同行的三无少女，神情不自觉地动了动，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又招呼道，“小师妹。” 程夏出自陆行之的门下，对施元镜的称呼自然也是小师妹。 任明空在打招呼的时候就想到了会再次面对这个问题，但是在这地方，能多拉到一名值得信赖的同伴是非常必要的。 “这个说来话长……”任明空拖着声音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施元镜。 红发的少女感受到目光，也转过头来，眼神与任明空在空中交汇了一秒，见对方没什么后续动作，便又转了回去。 但在程夏眼里，这样的动作却能传达一个信息：任明空之所以在这里，要么和施元镜有关系，要么施元镜知道为什么。总之不管是哪个原因，都能让程夏不再追问。 于是他了然地点点头，对任明空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虽然施元镜与他更亲一点，但是他相当清楚用这个问题问施元镜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得到“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回答，那小姑娘才不会费口舌去大讲特讲，尤其是身边有人能代替她说话的情况下。 坊市间有裹着头巾之人人牵着一匹两米余高的骆驼打人群中走过，任明空拉了拉程夏的袖子，示意对方往旁边让让，顺便边走边说。 “您是今天刚到的？”任明空问道，这只是挑个话头，黎明时他看到的那几个小黑点里绝对没有程夏，“这儿叫蜃楼，是一位神秘强者游先生的船队，共九十九艘船，尽是玩乐享受之地。” 随后他向程夏讲述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所以你们现在怀疑那位游先生就是进入第八层的关键所在？”程夏咬了咬“怀疑”二字，他注意到两人在根本没有验证猜想的情况下就在想办法去接近游先生，担心他们最后做了无用功。 任明空当然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是他也自有他的把握，那就是白天的时候他又回了一趟内塔混沌空间。 在内塔停留的时间里，塔灵多次在话语里有意无意地提到游先生，甚至在任明空指出之后依然笑笑不作正面回答，这一表现足以让任明空确定游先生即便没有掌握前往第八层的权限，那起码也是个关键人物。 但这话不能跟程夏说，于是任明空只解释是直觉。 超凡者的直觉有时候是很玄妙的东西，经常能够在关键的抉择时刻指向心里最佳的答案。 甚至任明空即便不是超凡者，也经常受到直觉的感召，这是他经常与强大的超凡者接触或者战斗的结果。 这个答案让程夏还算信服，反正都是自己人，程夏也不怕被坑，最多就是白费功夫罢了，他闯塔到现在，已经有了满意的收获，并不太执着于去突破全部的九层。 走动间，手臂前后摇晃，任明空注意到了程夏腰间那两把短剑，不是之前的那两把了。 “这是您在前几层里找到的？”他问道。 “是的，就在第六层刚获得的战利品，有这两把剑，我此行也不虚了。” 程夏伸手一抹，解下了别在腰间的双剑，捧在手上打量着，那眼神仿佛看见绝美的女子、前世的情人，那是两把颜色各异的剑，其一为水蓝色，另一为暗紫色，前者如江河奔流般流畅，后者如电闪雷鸣般张牙舞爪。在剑穗上缀着一枚铜牌，刻着两把剑的名字：春水、秋雷。 任明空对那两把外型炫酷的剑很是眼馋，他小时候就有仗剑天涯的侠客梦。 本以为成为超凡者之后便能圆梦，但是谁知道他成为的是靠机械科技的超凡者，如果不是有黑龙之爪的存在，他根本和刀光剑影没有一点关系。 他拿着剑在任明空面前晃了晃便收了起来，生怕被抢一样。 啧。任明空依旧颇有些遗憾，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让觉醒者系统开发点武术模块。 他对自己的天赋很有自知之明，挨了施元镜那么多顿打，傻子也该明白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清楚，自己这个毫无天赋可言的“超凡者”最大的依靠就是一身高科技设备，对于不了解自己的人，在面对通天机甲时的第一反应绝对是不知所措。 三人很快来到了后三十三艘楼船，填饱了肚子之后，开始商量起了正事儿。 程夏摸了摸涨得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他对于这儿的食物很是满意，虽然和家乡菜没法儿比，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任明空另眼看了看程夏，本以为这位冷酷无情千里飞剑的程前辈只爱刀剑，没想到还是个吃货。 “前辈，别忘了……”他捻起拇指食指搓了搓。 程夏老脸一赧，谁能想到堂堂c级强者能被几两银子给难倒，最后还得找小家伙借钱花，否则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他把脸拧向一边，很是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知道，知道，出去就还你。” 施元镜咳了一声，结束了程夏的尴尬。 “说正事。”她吐出三个字，然后便将眼神落到了任明空身上。 在座的俩大男人可没一个敢跟施元镜拧着干的，程夏是施元镜的师兄，师兄让着师妹是应有之理。而任明空之所以不本能地嘴贱，那纯粹是因为打不过。 接到“最高指挥”的任明空清了清嗓子，说着接下来的安排，说话间还不忘拿眼神示意程夏别忘了欠自己的钱，说好了九出十三归的。 这搞得程夏哭笑不得，但小师妹在前，他这个做师兄的还得绷着脸装深沉。 说是安排，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无非就是三人分头行动把各处的摊位都调查一遍，换句话说就是把能吃的都吃一遍，吃不下的就在外面看看。 很快，三人就纷纷挺着肚子回到了原地，七百两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 “这儿的消费是真贵啊。”任明空咂咂嘴，幸好自己敲诈……啊不，是接受了一笔丰厚的报酬，否则现在三人还真只能坐在原地干瞪眼，同时他也明白了方浩提醒自己的“不要仗着有钱就想要在昆仑级楼船上为所欲为”，连这里的消费都如此离谱，那地方更不知道有多恐怖了。 好在七百两银子也没白花，三人基本对这个世界的烹饪水平有了清晰的认知。 这里虽然处在封建帝制社会，但生产力和文化程度却是相当发达，这就使得民众从沉重的生活负担中解脱了出来，不再日夜为生计发愁，在满足了基本的生理需求之后，整个社会开始向着精神需求发出了呼唤，于是各种能够提升生活满意度的发明创造开始不断地涌现，烹饪手段就是其中之一。 这里的烹饪和地球上相差并不大，只是发展时间短暂，熟练程度还不够高，但是这里却有着一种地球上没有的香料，当地人称之为“无归”。 这个名字很唬人的香料其实就是一种生长在悬崖边的藤本植物，其种子在研磨后在太阳底下暴晒，会散发出浓郁的味道，极其适合添加在汤料或者是烤肉里面，能够同时起到盐和胡椒的效果。 而这个名字的由来，则是早年间有个男人迷上了这种香料的味道，不顾劝阻非要去一处极其危险的断崖采摘香料，结果失手跌下断崖生死不知，于是这种香料就得名“无归”，表示其吸引力能够让人明知有去无归也一定要去采。 “看来想要做出能够让仙姬落红满意的食物，还得从这无归下手。”任明空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原料 他想了一会儿，脑子里渐渐有了主意，这个世界的烹饪水平虽然不必地球差多少，但在创造新奇的食物上，只配得上“中规中矩”四个字，并没有什么见之让人眼前一黑，尝之则直呼美味的食物。 不过，香料无归不能少。 不管是大启还是其他国家，都早已习惯了这种香料在烹饪时的存在，并将其咏赞为“第一味”，其重要程度甚至在盐之上，可见这里的人对其的依赖性。 大部分人认为，一道菜里如果没有无归，那这道菜的美味程度就得直接下降一等。 有个问题让任明空现在有些头疼，那就是上哪儿弄点这种香料去？ 自己三人身处蜃楼后三十三艘船，各处都是食铺酒楼，只要拉得下脸，去后厨买一点倒也是可行，而且无归的价格并不昂贵，在人们对它的需求大肆扩张之后，人工种植也开始了兴起，这就使得成本大幅降低，直到现在，在大启都城的坊市中，一斤无归也仅售五钱银子，足一家七口吃半年。 但是，在经过了刚才的分头调查之后，七百零八两银子的总资金此时只剩下了二两不到。 这点钱在大启都城的坊市中要买无归倒是绰绰有余，但是三人现在是在蜃楼之上，这是什么地方？烟柳花巷，挥金如土的地方，二两银子在这儿打发乞丐都嫌少。 去找食铺厚着脸皮求一小撮倒是可以，但根本不够用。 自己从来没用过这种香料，需要熟悉一下它的味道和使用才行，这就需要耗去不小的一部分原料，怎么办呢……？任明空瞥了一眼自己腰间缀着的玉，瑶小幺说这玉值大价钱，去当了应该能换不少银子。可是任明空有些心疼，而且谁也说不好这玉后面还有没有用。 就在这时，一派隐士风范的程夏在裹着全身的斗篷里摸索了一阵，咳了一声，说道：“我这儿有不少无归，你看够不够用。”说着，他伸手递出来了一个油纸包，用细绳扎得严严实实。 来回踱着步子的任明空闻言瞪了瞪眼：“您哪儿来的？” 他接过来一掂，好家伙，起码这也有一斤多了，也不知道程夏前辈这是从哪儿摸出来的，他那斗篷里面也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啊，刚刚好像是从屁股后面摸的……咦。 程夏的表情很是心疼，好像不是递出去一袋香料，而是嫁出去了个闺女儿一样：“我刚才买的，想着回去了自己尝试用用。” 不愧是您，吃货前辈！ 任明空见到这么大一袋无归，顿时喜上眉梢，自动无视了程夏的肉疼表情。 不过，有了香料，任明空才想起来，自己还差原料…… 这可咋办！ 买香料能买，但是原料上哪儿买去？没有原料自己抱着一袋香料有啥用，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蜃楼作为一支不定时靠岸的船队，坊市中每家店铺都精打细算着自家的肉菜用量和剩余，存放空间有限，每次补给只能囤那么些，能不能撑到下次靠岸都不一定，怎么可能卖给任明空三人。 要不……任明空的眼神从一旁的大狼和五哥身上瞟过。 这个眼神看得大狼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忙哭号着：“狼的肉不好吃，是臭的，吃了会拉稀！” 五哥倒是没说话，但它直接飞了起来，高高地盘旋着，毫不留情地抛下了大狼留在船上。 任明空哭笑不得，自己在它们心里的形象有这么不择手段吗？ “傻鸟，下来。”他冲着天上喊了一嗓子，担心五哥在空中飞久了会引起蜃楼上的守卫的注意，一会儿给它一箭怼下来，那自己倒是真不用愁了。 “谁说我要吃你们了，我想着拿你们去食铺押一下，等我把落红那边的事儿搞定之后，再让她传话把你们放了。”说着他摆了摆手，“嗐，也就是瞎想，不会真这么干的，至于这么不相信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有办法了。 “走，我们回去。”任明空一招手，往船队前行的方向走去。 施元镜面无表情地跟上，她不想发表什么意见，也不想问任明空这么一惊一乍地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程夏好奇：“这是去干什么？” “找一个人，方浩。” 巨型楼船平山号上，方浩正在例行巡逻。 虽然天天都在巡逻，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船上发生什么需要他制止的事情，游先生的地盘上不会有人敢闹事的。 巡着巡着，方浩的眼神又飘忽了起来，一脸神游天外的模样。 与他一同巡逻的同伴见了他这反应，用刀把杵了杵他的腰，笑骂道：“浩子，你就休要想那落红姑娘了，她现在是仙姬，你只是个巡逻侍卫，虽然在游先生眼里你俩无甚差别，但绝对不可能走到一起去。还是好好巡船，争取十几年后能被游先生赐姓，到时候可就真的飞黄腾达了。” 方浩被同伴捅了腰，呲牙咧嘴地揉了揉，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我与落红姑娘乃是旧识，我能上蜃楼还全仰仗落红姑娘援手，这不是就说明了她对我有点意思吗？” “嘁，你那老故事讲了多少遍了，我跟你说，人家那只是想帮衬你一把，打那时候便” 与他一同巡逻的同伴见了他这反应，用刀把杵了杵他的腰，笑骂道：“浩子，你就休要想那落红姑娘了，她现在是仙姬，你只是个巡逻侍卫，虽然在游先生眼里你俩无甚差别，但绝对不可能走到一起去。还是好好巡船，争取十几年后能被游先生赐姓，到时候可就真的飞黄腾达了。” 方浩被同伴捅了腰，呲牙咧嘴地揉了揉，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我与落红姑娘乃是旧识，我能上蜃楼还全仰仗落红姑娘援手，这不是就说明了她对我有点意思吗？” “嘁，你那老故事讲了多少遍了，我跟你说，人家那只是想帮衬你一把，打那时候便” 第二百七十六章 俩男的抱一块儿啃？ 任明空刚一踏上平山号，远远地便看见了方浩。 三人两兽挤过人群，来到了方浩的面前，拱了拱手，任明空开门见山道：“方浩兄，我有一事相求。” 方浩回了个礼，示意同伴先自己巡逻去，便带着任明空一行走到了不干扰人流的角落去，出于职业习惯，打量了跟在两人身后默不作声的那名隐士几眼，看见了对方腰间从斗篷中支出来的横刀刀柄，心知这也是一位高人。 “仙人莫要客气，有事直言就是，方浩承二位治病之恩正愁无处报答。” 他倒也痛快，问都没问任明空到底找他做什么，就先一口应了下来。 见方浩如此热情，任明空也不多说，本来时间就紧，再耽搁耽搁，今天晚上又弄不完试菜一事，那就又得等一天了，要知道两人闯前六层总共也才花了三四天，如今在这第七层就已经耗去了两天的时间，而且即便今晚试好了菜，要去找仙姬落红也得等明天，完事儿了求见游先生多半还得耽搁一天，这来来回回的折腾完，起码又是三天之后去了。 任明空虽然没说，但心里是有些着急的，天外天精锐尽出，一定是有所动作，元始秘境固然诱人，但如果出去之后发现整个华夏都沦陷了的话，那要元始秘境又有什么用？ “这不是昨天你刚跟我们说了仙姬落红的喜好嘛，所以我们想请你帮忙弄一些生的肉菜原料来，好烹饪美食来献给仙姬落红。”说完，任明空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最好还能有个做饭的地方吧。” 三人当真是什么都没有，空着两只手来找方浩借东西。 方浩闻言愣了片刻，他昨天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二位仙人还真打算手烹菜肴，这会儿任明空一说，他反而更不好意思了。 任明空察觉到了方浩神色中的赧然，问：“怎么了？” 可不能这会儿出岔子啊。 方浩揖了一揖，愧色道：“二位莫要责怪我，我也是今日方才想起来，落红姑娘这个月月休，你们……怕是短时间内见不到她。” 听闻这话，三人惧是脸色微沉。 这可如何是好…… 任明空倒也不责骂方浩，虽然心里有气，还为此白白耗去了不少的时间，但他深知三人要想在这蜃楼中掌握最灵通的消息，还得靠这名脑子好像不太灵光的侍卫。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任明空问道：“月休休多久，除此之外就没办法见到落红姑娘了吗？” “一整月，约半月前开始的。”方浩的声音越说越小，他也知道自己的疏忽大意让两位仙人做了不少无用功，“除了游先生，这会儿谁也不知道月休的仙姬在何处，也见不到。” 一整月。 任明空彻底死了心，他不可能在这里等半个月，谁知道半个月会发生什么变数，而且时间越往后拖，自己便越不敢进入镜中世界，他记得塔灵的嘱咐，一旦在秘境关闭时闯塔者在镜中世界，那便真的永远只能留在这里了。 往后拖的时间只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还有什么办法能见到其他的仙姬吗？” 任明空生怕方浩又忘了关键的事情，提醒道：“你仔细想想没有在月休的仙姬。” 蜃楼总共九十九艘楼船，这个世界如果一年也是十二个月的话，那按平均来算，每个月应当有八名或是九名仙姬在月休，自己的运气也是真不好。 方浩本能地想去挠头，施元镜一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不能挠，忍着，好得快。” “谢仙人提醒。”方浩眼露感激，拱手道谢，但头皮瘙痒难耐又很难忍住，显得整个人都很是痛苦扭曲，双手仿佛不属于他一样拧着。 施元镜见状，右手食指中指相并，动作飞快地点向了方浩肩上的几个位置。 顿时，方浩的手就垂在了两侧。 “我暂时点了你的穴，这下手不会乱动，你得忍着。”施元镜道了一句，便退到了一边，不想再多说话。 方浩冥思苦想了半天，他不是负责值班的岗位，对仙姬的月休并不了解，大部分都是这几年从其他侍卫口中听来，边想边说：“柔月号的游七七仙姬前些日子刚回来，不过她一向寡言，痴迷音律，也不近人情……” 仙姬落红的名字是游廿三，这位柔月仙姬又叫游七七。不难发现蜃楼上的每位仙姬都随了游先生的姓，并以数字做了命名。 痴迷音律？ 任明空、施元镜和斗笠下的程夏大眼瞪小眼看了看，要说做菜的话任明空和程夏都不赖，但音律这方面三人愣是没一个拿得出手的。 “还有吗？” 方浩沉吟了片刻，道：“清波号的游卅一仙姬也在，这位倒是好说话，但是话实在太多了……” 不等方浩说完，任明空面露喜色，催促道：“快讲快讲，话多好啊，会说就能交流，我倒要看看谁的话能比我多，说都能把她给说服咯。” “不是。”方浩面色古怪，他当然知道话多的好交流，但之所以昨天没有为任明空推荐这位游卅一仙姬，也是有一定的原因，“你们有所不知，清波号是中三十三艘船中的昆仑级楼船，想见游卅一仙姬的乘客数不胜数，但无一不在见了之后再也不见第二面。” “啊？”任明空一愣，“她长得很难看吗？” 但转念一想，能被游先生选为仙姬的女子，怎么也不可能难看到哪里去呀。 方浩摇摇头，想了想，解释道：“我跟二位讲过，昆仑级楼船上的消费乃是顶级中的顶级，别说和游卅一仙姬彻夜长谈，就算见她一面，没个千两纹银也不成，至于仙姬的容貌，那更是绝世之姿，真是不落凡尘之仙。” “那是为什么？” “因为……”方浩有些难以启齿，这事儿说来也是蜃楼上流传的一个故事，“听说曾经有一位追求仙姬的乘客豪掷了万两黄金，与仙姬彻夜长谈。众人都在鲜艳之时，第二天一早，那位腰缠万贯的乘客却以仿佛三魂落魄尽散的落魄姿态走出了房门，口中直念叨着什么话，没人听清。后来啊，有人打听到了实情，说是那位乘客整个晚上一句话都没讲出来过，全是游卅一仙姬在讲，没停过哪怕一秒，连喝水的工夫都在咕噜咕噜。” 越说到后面，方浩越觉得自己该闭嘴，这位仙姬完全不适合推荐给眼前的三人。 听完方浩的讲述，任明空僵在了原地，转头看向施元镜与程夏，他们也是满脸的震惊。 这位仙姬的嘴是赁来的吗，月底要还了咋的，这么急着用，不说别的，她浑身上下就剩张嘴了恐怕也能活。 “不仅如此，还有人传言说她前些年月休的时候去了一趟海滩，回来的时候牙都晒黑了……”方浩麻木地开口，他都不知道这位游卅一到底是怎么成为仙姬的，游先生难道不觉得这碎嘴子太给蜃楼丢份儿了吗。 “打住，打住打住。”任明空按着脑门上的青筋，绝望地摆了摆手，“下一个，还有下一个吗？” 方浩有些为难，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打听这事儿。 想了半天，他才开口：“倒是还有位人选，今天白天刚刚结束了月休，人好说话，但是喜欢的东西比较古怪，她喜欢看戏剧，看那种……那种……” “哪种？”任明空见方浩支支吾吾，顿时心生不妙。 “就那种……”方浩连比划带说，脸羞得通红。 一看这反应，任明空就懂了大半，作为新时代的新新青年，熟练掌握网上冲浪技能的他，怎么可能接受不到这连现在的中学生都看得明白的暗示。 他恍然以拳击掌，替方浩说道：“一男一女抱着啃的那种？” 这可有些难办，自己三人里面就只有三无少女是个女生，啊不对，她某种程度上可能也不算女生。 “不是不是。”方浩否认。 那是什么？任明空冒出了一脑袋问号，难道是什么文化差异，自己会错了意？ “是俩男的抱一块儿啃。” 方浩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句话。 任明空、施元镜、程夏：“……” 咱要不还是直接把方浩绑了看看游先生会不会出面赎他得了？ 当然，这事儿也就想想，任明空可不想被那位神通广大神秘莫测的游先生逮起来拷问是不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那位姑娘是仙姬里面最小的一位，她的船也在后三十三艘的末尾，不过却是幽径级的楼船。”方浩还在介绍着，他也很无奈，除了这几位他便不了解其他了。 任明空刚想摆手拒绝，什么最小的仙姬，什么好说话，她那喜好是一般人能满足得了的吗？！ 但手还没抬，任明空就突然想到一件事，按照游先生的命名方式，每位仙姬都从游姓，名字则是各自所属楼船的序号，就像落红游廿二和柔月游七七一样，那最小的仙姬会不会是叫…… “你说的那位仙姬，是不是叫游小幺？” 游小幺。 瑶小幺。 第二百七十七章 远游 方浩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 不仅是他，就连施元镜和程夏也看着任明空，这小子是怎么猜到的？虽然命名方式有规律，但万一人家叫游白，或者干脆游先生偷懒，就叫她游九十九呢？ 白为百减一，也为九十九之意。 任明空敲了敲脑袋，一脸“如我所料”，道：“我昨夜见过她。” 她这么一说，施元镜也反应过来了，问道： “瑶小幺？” 只有程夏绷着脸维持隐士的派头，但他的探究欲望没比方浩低多少，自己不过是晚了他们两人一天抵达第七层，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是也。”任明空打了个响指，点点头，“昨天那个小姑娘介绍自己身份的时候就吞吞吐吐语焉不详，说到名字更是直接顿了一下，在发出了一个yi的音之后拖了不正常的半秒，转口说到了‘瑶’字上，正常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哪儿有连名字都说不清的？更何况她一个女孩子家家，跟另一个女生来蜃楼寻人这话本身就有些可疑，而且明知这里人多嘈杂还不注意走失了，这也是一大疑点，最后就是她随手扔出七百两的银票来，更显可疑。” 耳听任明空噼里啪啦讲出这么长一串话，话里满是游小幺暴露的破绽，方浩都听傻了眼，虽然任明空说得轻描淡写，但平常谁在聊天的时候会注意那么多？ 而且…… “你们是怎么碰到她的？”方浩分外好奇，听着这话里的意思，游小幺姑娘还扔了七百两银票给对方。 任明空把昨天发生的事儿给方浩和程夏一讲，两人便明白了来龙去脉。 程夏抬眼与施元镜交流了一个眼神，他听出了任明空话里暗示的那名洋人是闯塔者的事情，但是方浩在前，也不好多问多说，只能和小师妹眼神交流。 方浩倒是感叹了一番二人的运气就作罢了，转而说道：“既然这样的话，你们或许可以试试去找游小幺姑娘，她的船很好找，就在蜃楼末尾，沏雪号。” …… 三人在方浩的指示下赶赴了蜃楼的末尾，但是平山号即便是在前三十三艘中的位置也是相当靠前的，这就意味着他们三人几乎是跨越了整个蜃楼船队，三人路上即便没有丝毫的耽搁，脚下加急了步伐在赶路，等走到沏雪号上时，海平面上也浮现出了黎明的微光。 最多还有两刻钟就要天亮了。 三人干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站定，等待着黎明的来临。 可惜赶路了一晚上，也没来得及见到游小幺一面，等今天晚上再进入镜中世界时，也不知道会上哪艘船，只希望能离沏雪号近一些吧。 程夏在二人的解释中也知道了天亮就会脱离镜中世界的事情，一同站在原地等着。 不一会儿，第一缕阳光刺出了海平面，脚下的楼船开始渐渐隐去，短短半分钟之间，便彻底消失在了黎明的光辉之中，早有准备的三人这次也没有因为脚下突然失去支撑而慌张。 落到海面上，又是那种熟悉的颠倒感和恍惚感。 待到脱离镜中世界后，任明空从海面上站了起来，目光扫了一眼四周，小黑点果然比之昨天多了几个，看来其他人闯塔的效率也不低。 程夏在脱离镜中世界后，头上的竹笠和身上的斗篷也都消失不见，显出一身干练的黑色劲装，腰挎横刀双剑，虽已年过而立，但一张脸仍然如刀削一般硬朗，不比之前的隐士派头差了多少。任明空看得很是眼热，果然刀剑才是侠客的浪漫，自己没那天赋真是太可惜了。 他挎着把黑龙之爪变的陌刀更像莽夫。 程夏从海面上站起来之后，也是本能地扫了一眼四周，惊讶地发现任明空不见了，再顺着眼睛的余光往脚下一看，发现了任明空的倒影。 “这是怎么回事？”程夏感觉自己的见识已经够多了，但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好在施元镜的反应看上去没什么异常，说明任明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好吧，反正施元镜什么时候其实都是那个表情，没什么异常不异常的。 施元镜看了一眼水中任明空的倒影，解释道：“情况特殊，当他远程连线。” 程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任明空这小子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简单，这次来元始秘境的人里可没他，不用说也是自己偷摸着提前跑来的，提前跑来还有着现在的这个奇怪情况，也不知道他在进入秘境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跟着两人回到了那座荒岛上，任明空这才终于能和程夏沟通。 之前在蜃楼上的时候人多眼杂，更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先生笼罩着整个蜃楼，导致任明空有些话不敢乱说也不敢乱问，直到现在才敢问程夏。 他熟练地在沙滩上写道：程夏前辈，您知道天外天这次的行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这是让他焦急的根源。 程夏沉吟片刻，看了看施元镜，后者微微点头示意不用隐瞒，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说。 见跟师父最亲的小师妹如此态度，程夏也不再犹豫，开口言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调度命令虽然是尹和下的，但却是完全出自诸葛先生的手笔，你去过几次陆家胡同，应当也知道诸葛先生素擅谋划布局，他的调度向来都是只说行动方案，从来不会告诉我们目的所在。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诸葛先生在写下这些调度命令的时候，正准备远游，而当尹和从陆先生手中接过锦囊时，诸葛先生已经不在京城了。” .远游？任明空闻言大吃了一惊。 他可清楚诸葛明亮那个大神棍，整个就是一宅男，如果没有裴湘湄推着的话甚至连梧桐树广场都不会出，他的世界就是那几间院子的一亩三分地。 最少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任明空都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天外天幕后之人曾经离开过陆家胡同。 真是奇怪。任明空感到了一阵古怪的诡异，上一世没有发生的事情，这一世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很难说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曾经怀疑过是自己引起的蝴蝶效应，但根本找不到依据。 第二百七十八章 花完了！ 他去哪儿了？。任明空拧着眉毛在沙滩上写到，诸葛明亮这家伙怎么敢在这个时候离开陆家胡同，裴湘湄只是个d级而已，没人护得住他。 还好他的身份在国外一直是一个谜，估计也没几个人清楚他的存在。 程夏摇头，他要是知道诸葛先生在哪儿的话，怕是不顾命令也要去暗中守着对方，也不知道陆先生怎么想的，竟然这么放心。 任明空冥思了几分钟，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猛地在沙滩上潦草地写下了一行字：程夏前辈，诸葛关灯来北极了吗？ 他的心提了起来，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浮上水面，陷入漩涡的窒息感微微笼罩了他，还好他知道这是自己人的手段，必然也是针对其他势力，否则恐怕当场脸色就要吓得煞白。 诸葛关灯来了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决定自己接下来是一门心思闯塔，还是想办法尽量默契地配合大神棍那神秘的行动。 程夏想也没想，答道：“来了。” 天外天精锐净出，除了有极特殊情况在身的成语，都来了，而且诸葛关灯还跟他在同一架飞机上，他很确定那小子也来了。 任明空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紧紧捏着的手终于像是脱力一般松弛了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 小神棍来了啊。 和诸葛明亮向来不合，三天两头拌嘴吵架的诸葛关灯，这次也选择了配合哥哥的行动，甚至不惜以身犯险闯入秘境。 所图甚大。 可是……那小子现在在哪儿？难道还在前几层里面挣扎？不应该啊，以他的实力，进入元始秘境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取巧地快速通过，二就是被永远困在某一层。 神机妙算如诸葛氏，不会任由自己落入如此不可测的危险境地。 “有什么想法吗？”程夏看不见任明空，但他在回答了任明空的问题之后对方就像是消失一样没有反应，这让他有些不安。 前辈，您现在是什么实力？任明空被程夏叫回了神，思忖了几秒，写道。 “半只脚入了b级的大门。”程夏的语气不见自豪，仿佛这只是很平常的事情。 b级。 任明空暗暗咋舌，没想到这才半年多不见，程夏前辈就已经半只脚踏入了b级，不愧是陆先生门下的徒弟，一个个都是修炼狂人。 放眼全球超凡世界，b级的人数自从灵气复苏以来就基本没有过变化，各大顶级势力各有一名，这也是他们被公认为顶级势力的原因。 仅有白熊的首领、大天狗和神宫之主让这个数字产生了变化。 当然，奥德丽，或者说紧那罗不能以常理计算。 白熊晋升b级，将极地势力“白熊”推上了世界瞩目的舞台。 大天狗晋升b级，则使得原本就拥有一位神秘强者的鬼怪红莲一跃成为仅次于天外天的恐怖势力，至于鬼怪红莲内部原有的那位神秘强者，他，或者说她，常年位居万灵网给出的榜单第二，仅仅落后于陆行之。 而这样一位可怕的强者，却在灵气复苏后的这接近两年的时间种没有任何动作。 就好像不存在这么一个人一样。 以至于不少人认为鬼怪红莲里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全球第二的强者，要求将从榜单上移除，但是制榜人却从来都没有回应过。 这些，都意味着b级与c级之间存在着深不见底的鸿沟，b级之前的超凡者还能以人力衡量之，但一旦晋升b级，那将不再受任何世俗的约束。 所以程夏即将晋升b级在任明空看来是如此的震撼。 不过，这也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前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尽快晋升b级，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在秘境关闭之前晋升，现在的情势非常严峻， 任明空这行字写得很用力。 他感觉诸葛明亮在玩火。 虽然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但一旦玩脱了的话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要想配合诸葛明亮的谋划，那最好就是为他的冒的风险上一道保险。 虽然只是字，但程夏也从中感受出了任明空话里的严峻。 不知为何，程夏竟没有质疑任明空的判断。 “好，我可以试试，不过在这第七层我的灵力被封印了，只能等离开第七层后再试。”他点点头，话语中仿佛晋升b级只是如同吃茶喝水一般的小事一样。 实际上，如果不是师父陆行之交代他不要急着突破，他可能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尝试推开那扇划分人与超越常人的大门了。 任明空的要求对一般的超凡者来说，某种程度上很是无理，甚至有些疯疯癫癫，但程夏作为天外天c级梯队里数一数二的人，其天赋与实力都是顶级的，虽然比之那些早早突破b级的变态天才们差一些，但也远不是一般超凡者能够比拟，对他来说突破b级真的不是什么难事，那扇门推开与否，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任明空点点头，只要有一定的可能就好，虽然得离开七层之后再开始尝试晋升，但第七层尚且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后面的八层与最后的九层想必也不是短时间就能闯过的，有足够的时间让程夏去推开那扇门。 三人轮流休息了数个小时，荒岛上很是无聊，但也不敢随便离开这片荒岛，只能干坐着等夜晚降临。 终于，在十多个小时后，任明空都快要无聊地撞树玩的时候，那颗滚烫的火球开始渐渐地没入了海平面以下，淡淡的夜色笼罩了这片无尽的海域。 这是第三次踏上蜃楼，任明空和施元镜显得轻车熟路。 他们来到船上之后，先是拦了个路人问了问这是在什么位置，惊喜地得知自己三人竟然离船队末尾的沏雪号只有三艘船的距离。 一路上不再耽搁，三人很快来到了幽径级的楼船沏雪号上。 隔着远远的，任明空就看到了端坐沏雪号最上方浮台上的游小幺，那可不就是自己两天前从那个洋人手里救下来的女子吗！ 游小幺此时和两天前的狼狈模样可有着很大的差别，穿着青绿色的绫罗纱衣，深衣绣褥精织着出水的芙蓉，金玉发钗缀了一朵掐丝莲花，脸上的妆容浑然天成，就像是天然雕砌的宝玉一般，在她身后是一扇青山白云的屏风，两侧伫着两支高脚香炉，缭缭青烟氤氲飘摇。 她抚着手中的琵琶，表情很是投入，一阵阵悦耳的音韵从指尖泄出，即便是不同音律之人也听得出其中的好坏。 这一幕触动了任明空心里的一件事。 他差点忘了。 紧那罗让他找三件东西，一是纠缠的因果，二是伏羲之琴，三是一把钥匙。 因果可以确定是在第九层，钥匙则完全不知道在何方，而伏羲琴，紧那罗说被藏在了一个不算太隐蔽的地方。 会不会就是在这蜃楼之中？ 任明空环顾四周的天空，一名名的仙姬高居画舫楼船之巅，要么歌，要么乐，要么舞，她们手中的乐器无一不是世间名品佳品，会不会伏羲琴就被珠玉蒙尘地藏在某位仙姬的手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怎么找啊。 任明空感到了分外的头疼，九十九艘楼船，自己要都跑一遍的话起码也得花费好几天的时间，更别提还得想办法让仙姬相信自己没有恶意，只是想要看看对方手里的乐器……这屁话谁会相信没有恶意啊！ 算了，还是等见到游先生之后想办法求他吧，毕竟他才是真正掌握这里的人。 要求见仙姬，是有正规流程的，每艘楼船的上方都有一座寻仙台，求见仙姬之人可以在那里向仙姬表达自己的诚意与想法，仙姬如果愿意的话，自然会下来与求见者一叙。 三人顺着如高楼大厦一般的甲板上层船舱往上行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顶端的寻仙台。 刚一上来，任明空就吓了一跳，这里竟然人满为患。 有钱人这么多的吗？ 这可是幽径级的楼船，消费档次和碧玉级不可同日而语，仙姬的眼光也是极为苛刻的，根本不会随意见人。 根据闲人的记载，游小幺自从前年接替上一任的沏雪仙姬以来，只面见过三次乘客，这个频率在所有的仙姬里面都是排在末尾的，但依然每个晚上都有无数疯狂的追求者守在寻仙台上，只希望游小幺能够施舍似地看他们一眼。 这或许就是舔狗吧。任明空啧啧两声，挤过摩肩接踵的人群，来到了视野最好、最容易被游小幺看见的地方。当然，这种地方在寻仙台上也是更加拥挤，但那些人在看到任明空身后跟着的如狮子一般大小的大狼之后，连被挤开的牢骚也不敢多说一句，便满腹憋屈地让到了一边去。 任明空仰头看了看五六米高空上浮台中端坐抚着琵琶的游小幺，这小姑娘还挺投入，双目紧闭，陶醉在音乐之中。 但自己可没时间等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投下来的一瞥。 气沉丹田，任明空深吸了一口气，声带共振着大声喊了出来：“游小幺，七百两银票花完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前辈，对不住了 寻仙台上其他的人听见这声震耳欲聋的喊叫，纷纷对任明空怒目相视，求见仙姬的流程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能在仙姬或歌或乐或舞的过程中打断对方，这是极大的不尊敬。更何况任明空话里还说了什么七百两花完了，这种话更是让求见游小幺的乘客们难以抑制地浮想联翩，陆陆续续地脸上变成了猪肝色。 这位衣着光鲜华丽的公子哥不晓得这里的规矩吗？ 他们被任明空挤开都没有多抱怨过一句，但是对于他破坏规矩的举动却是分外地愤慨，眼看就要引起一阵骚动。 任明空却全然不惧，他只是仰头望着游小幺，小姑娘在听到有人喊她的时候，手中的动作便戛然而止了，演奏被打断，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兴致，正想要见识见识是哪个不晓得好歹的浪荡种竟然如此无礼，就听见了任明空的后半句：“七百两银票花完了！” 游小幺差点一个没坐稳从浮台上跌下去。 是那个厚着脸皮硬要报酬的家伙！ 气得她咬着牙直接就举起手中的琵琶想要砸下去，但好在理智让她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下面还有无数的花客，可不能因为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影响了沏雪号的风评，那样的话游先生会责备于她的。 她看向下方的寻仙台，果然，一眼就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看见了那个满脸欠揍的笑意的公子。 他身处寻仙台位置最好的地方，但四周却仿佛有一道屏障一般隔出了一圈的空地，周围的人都一脸避之不及的表情往后缩着身子，生怕游小幺将自己视为与那个不晓规矩的公子哥的同伴。 “快下来，有事儿想找你帮个忙！”任明空又招了招手。 见那公子哥还在不知死活地大声叫喊着，周围有好心人也看不下去了，偷摸着拽了拽任明空的袖子，低声斥道：“阁下快收声吧，沏雪仙姬要生气了，她年纪尚幼，生起气来没个收敛，到时候把你赶下蜃楼去可就麻烦大了。” 任明空啊呀一声，抓过那个人拽自己袖子的右手，上下晃了晃，笑道：“我又不是疯子，心里有数，自是无妨的，劳兄台关心了。” 说完，他就又往前走了两步，继续招着手。 人群仿佛水流一般自动跟着他让出了一个圈，被挤到后面去的那个好心人满脸迷茫地看着自己被任明空抓着上下晃了晃的右手，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这要不是疯子，那难道我是疯子？ 浮台上的游小幺重重地将琵琶放在了一旁，仿佛发泄一般，随后拍了拍浮台上的一处位置，整个浮台就开始缓缓下降。 眼见沏雪仙姬真的被这位来历不明的公子哥叫了下来，四周的人群眼都瞪直了，纷纷揉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难道沏雪仙姬游小幺真的和这位公子有旧？ 随着浮台的下降，四周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个位置。 待浮台稳稳地在寻仙台上停下来之后，游小幺迈着步子走到了任明空面前，一脸恨恨地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的男人，咬着后槽牙问道：“你是赖上我了吗？七百两花完了你不会换个人敲诈？我说你腰间那块玉当了起码也得七百两，还是黄金。” 任明空挠挠头，表情也有些尴尬：“那个……工作时间打扰你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请你帮下忙。”他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施元镜和程夏，示意那都是自己的同伴。 游小幺看见了那天那个姐姐，脸上的表情稍微好了一些，又听任明空不扭捏地道了歉，语气态度也很是诚恳，气便也消了大半去了。 她是有些小脾气，但能被游先生选为仙姬，自然也是晓得人情世故的。 她扫了一眼四周，高声道：“各位，今日有旧友来访，游小幺暂时就到此为止，万望见谅，请回吧。”她的语气很是强硬，一点没给那些花客们商量的意思，虽然说着万望见谅，但实际上也就差一脚踹他们屁股上给踹下去了。 好在那些舔狗，啊不是……那些花客根本不因此而觉得被冒犯，反而认为游小幺不跟他们客气是把他们当自己人看了，满脸的开心喜悦，毫不拖泥带水地沿着上来的小径离开了寻仙台。 看着所有的花客都走了个干净，游小幺方才没好气地看向任明空：“什么事？” 任明空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把自己寻落红仙姬游廿三未果、方浩向自己推荐了其他仙姬、自己猜到“游小幺”就是“瑶小幺”的事情讲给了面前的游小幺听。 听着任明空推断出自己的身份的事情，游小幺倒也不惊讶，她本来就没准备编个多严密的瞎话，稍微能搪塞一下就行了。 “所以你们想见游先生？”她看了看施元镜和程夏，又将眼神落在了任明空脸上，她知道眼前这个讨人厌的男子才是这三人里面能代表所有人发言的人，“既然你们是由侍卫推荐来的，那应该知道我喜欢什么吧？” 虽然她看着任明空就气得牙痒痒，但毕竟这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除了脸皮厚点之外没什么太讨人厌的地方，所以只是求见游先生这种事的话，她倒也并没有直接一口咬死地拒绝掉。 走流程就行了，先让仙姬满意，才能再说求见游先生的事情。 但是说到这个，任明空的脸色就僵住了，他当然记得方浩说的是什么…… 俩男的抱一块啃。 这个看上去无比清纯的少女为什么会喜欢看这种东西啊！果然古代社会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封建迂腐，在某些地方或许比现代的社会观念还要离谱许多。 任明空叹了口气。 那话怎么说来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丈母娘。 他看向了正在神游天外的程夏，这里除了自己和程夏之外，就找不出一个男性来了，当然，大狼和五哥不算，不然任明空或许会考虑强行让它俩表演，反正自己不怕被大狼咬。 前辈……对不住了！ 第二百八十章 第八层 （某些不便展开描述的内容此处省略，有机会的话等完结了可能写成小剧场放出来） 几分钟之后，程夏满脸麻木和难以置信地靠着寻仙台的护栏慢慢滑坐到了地上，他的嘴唇上还残留着过去三十年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身为c级第一梯队中最被看好的程夏，这还是头一次身不由己。 他感觉好像有什么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游小幺咯咯笑了两声，她很喜欢程夏那个欲拒还迎中夹杂着猝不及防的表情。 “好，真好。”她鼓着掌，打量任明空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施元镜抱着胳膊站在程夏旁边，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师兄程夏，一会儿看看绷着个脸一言不发的任明空，没有说什么，只是抿着嘴若有所思。 “好了，既然你们的诚意这么足，那我也不为难你们了。”游小幺眯着笑眼拍了拍手，转身走上了浮台，“跟我来吧，游先生没在这里。” “没在……这里？”任明空重复着游小幺的话，拿手指了指脚下。 她的意思是，游先生没有在蜃楼上？ 游小幺坐上了自己的位置，姿态懒散地屈着一条腿，右手撑着脸靠在地毯上，答道：“对，没在蜃楼。” 三人两兽纷纷走上浮台，刚一上来，程夏敏锐的感知就察觉到了一股灵力的波动，虽然实力被第七层封印，但超凡者铭刻于本能之中的直觉仍然让他分外敏感。 在他之后，施元镜也仅仅迟缓了一秒就有了反应。 那股灵力波动是如此地显眼，毫不掩饰的样子就像笃定这里没人能发现它，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不管是正在小径上往下走的花客，还是远远的下方甲板上游赏的人们，都对这股灵力波动丝毫无所察觉，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掌握了灵力的使用。 但是来自现世的其他数位超凡者却纷纷若有所感，转头望向了船队末尾，沏雪号的方向。 能够在这里使用超凡力量，说明那股波动的源头多半已经勘破了第七层的封锁，在迈向玲珑塔的第八层了。 他们猜测的结果是八九不离十的，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股灵力波动的源头并非是任何一个来自现世的超凡者，而是源自这个没有灵力的世界的原住民手中。 游小幺的手结了一个玄妙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辞，她身后后香炉中的缭缭白烟在那阵阵低语中仿佛产生了意识，一缕缕的汇聚在了一起，就像是在空中扭曲缠绕的蛇，游动着来到了案几的前面，在众人或惊讶或淡然的目光中头尾相衔，变成了一个转动的漩涡。 这是……一个传送门？ 程夏这时方才缓过神来，之前的经历被他死死地压在了脑海深处，并决定这辈子都不再去回忆，他看着这个由游小幺引导着出现的传送门，问道：“那位游先生，难道在大启？” 他被任明空和施元镜告知过这个世界的基本结构，故而知道大启国的存在。 任明空也是如此猜测，游先生辅佐了大启的开国，在大启境内活跃或是常驻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可是游小幺眯眼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我就料到你们要这么猜”的表情，维持着手上的动作，传送的通道还未彻底成型，她还需要继续引导。 “游先生呀，不在蜃楼，也不在大启，他……在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游小幺的话语让三人两兽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纷纷被这句话带出了思索。 “好啦，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那是一个和大启截然不同的地方，你们可不要太惊讶。”游小幺完成了游先生教她的引导传送门的流程，甩了甩萦绕在指尖的白烟，有些感叹.。 说完，她抬手示意众人可以进入传送门了。 任明空没有动，他有些狐疑地看了游小幺一眼：“你不跟我们一起进去？” 这小姑娘不跟着一起的话，游先生要如何知道自己等人是被仙姬认可后送过去的，要是被当作闯入者拿下可就搞笑了，而且这个传送门总给任明空一种怪怪的感觉，就好像一旦踏入就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他在担心游小幺有诈，虽然对方没有这个动机，但是面见游先生时她作为游先生亲自选定的仙姬竟然不随同引见，这一点就相当可以。 游小幺白了他一眼，嗤笑道：“我要谋害你们，用不着这么麻烦，你也不用担心无人引见会出现麻烦，至于我不去的原因，自然是游先生不许，其中因由，你要是再有疑问，我也没法儿给你解释了。” 听闻这话，任明空勉强放下心来，看向那扇传送门，迷蒙的烟气缭绕在空中，时缓时急的漩涡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给吸进去。 对面到底是什么所在？ 任明空不再犹豫，一步踏入其中。 其他人紧随其后。 再次睁眼时，他愣了一下，面前的场景实在有些眼熟得过分，虚无的无光空间，周遭只有一片混沌，没有上下左右，也没有过去与将来，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这里是内塔混沌空间。 开什么玩笑？任明空甩了甩头，游先生怎么可能在这里？ 不不不…… 除了游先生在内塔混沌空间之外，还有一个可能性。 他站在原地静静等了几秒，大狼和五哥都相继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但是施元镜和程夏却不见踪影。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游小幺口中的另一个世界，并非指的是大启所在的世界中某一个隐秘的角落，或者某种隐喻意义上的另一个世界，而是真正的“另一个世界”——玲珑塔第八层。 只有在越过各层之间通道之时，任明空才会被强制断开连接，回到内塔混沌空间。 “塔灵？” 他叫了一声，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测。 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哟……”塔灵顿了一下，仿佛在打量任明空，“那个世界加在你身上已经被玲珑塔抹除，看来你已经闯过第七层了。” 问题还没有问出口，就已经被塔灵肯定了猜测。 任明空为之一滞，随后问道：“第七层……就是这样？直接就前往第八层了？”他说完，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验证的方法，连忙尝试开启储物空间，没有丝毫阻碍地成功了。 “你还想加点难度？”塔灵的语气有些戏谑，“看来你在第七层过得还是太轻松了，失去所有的实力并没有让你受到什么挫折，不错，这个心态很不错，我就喜欢你这样年轻上进不怕挫折的后辈。” 确实，塔灵所言并非夸大，能来到第七层的超凡者都绝非刚入门的菜鸟，失去所有的实力，对于早已习惯了使用灵力的超凡者来说无异于断了手脚，束缚了眼与耳，阻塞了口与鼻，让他们重归普通人的世界，并学着重新用普通人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这实在是再困难不过的考验了。 但对于任明空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第七层对他的封印无非就是个储物空间而已，还不足以让他感到惶恐不安。 如果是将通天机甲封印在青莲挂坠之内的话，或许他真的会茫然无措、谨小慎微地在蜃楼上度过好几天时间，然后再开始寻找通往第八层的路。 只能说，天生就与超凡者不同的他，在这一层占尽了便宜。 “快回去吧，你的同伴还在等你。” 任明空被这话点醒，忙调出闯塔者的画面，很快就找到了施元镜与程夏，他俩这会儿正在谨慎地打量着四周，并试图与任明空沟通，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见此情形，任明空也不再拖沓，伸手就要点向那个画面。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问道：“如果在玲珑塔内突破b级，会发生什么？”这是在为程夏问的，程夏如果真在玲珑塔里突破了b级，会被秘境直接扔出去吗？毕竟按照以往的规律，c级之上都是不能进入秘境的，会被直接屏蔽在外。 塔灵微微一愣：“b级？这是你们现在的叫法？” 任明空恍然，跟塔灵说什么b级，他哪儿听得懂，于是想要解释，但塔灵却在他前面开口道：“你是为你那位同伴问的对吧，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正在节节攀升，就要触及混元的大门……确实，在玲珑塔内，混元级是不被允许进入的，不过这条规则仅限于前八层，在第九层的话，混元级不受任何影响。” 混元级？这是古代对b级的称呼吗？ 任明空有心想要问清楚古代对修行者实力的划分，但是画面中施元镜与程夏显然不能等他太久，于是任明空便道了一声谢，就点向了画面。 眼前白光一闪，他带着大狼和五哥来到了两人的身边。 这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竟然还是在蜃楼上的模样，腰间缀着一枚上佳的白玉。再观施元镜与程夏，两人也是如此。这里不是第八层吗？为什么还没有摆脱蜃楼世界的规则影响？ 第二百八十一章 白公子？ 任明空在两人面前晃了晃手，发现他们毫无反应。 是第八层没错，自己是以投影的方式进入的这个世界，又回到了之前没办法被看见听见碰见的状态，但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任明空看向第八层的世界，这里是一间景致优美的小院，青瓦白墙，绿萝红花，墙边有一口堆砌着砖石的水井，取水的木桶系在横梁上挂着，往后看去，小院的院门紧紧地闭着，但越过院墙也能看见外面的景色是一派自然的风光，这里好像是一处山间隐士的居所。 游先生就在这里？ 任明空拿出黑龙之爪，在院中的泥土上写起了字，告知施元镜和程夏自己来了。 看见熟悉的字迹，两人方才松了口气，他们刚来到这间院落时便察觉到了不对，被封印的灵力竟莫名获得了自由，但消失不见了踪迹的任明空却让他俩无心去探究灵力解封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程夏也直接依任明空之前的话开始向着b级的大门发起了冲击，这个过程需要一点时间，他得先调动起被封印了两天的灵力。 “这里是第八层了？”程夏看着任明空写的字，很是惊讶。 没人料到，通过仙姬认可之后，竟然直接就能来到第八层，所有的闯塔者都认为把守着通往第八层通道的是那位神秘的游先生。 难怪游小幺说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惊讶之余，三人看向了院中的那栋房子，堂屋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摆放着几把椅子与一张长桌，四周的墙上挂有字画，看上去极富灵感和自然，若是不知道这里是第八层，三人恐怕都会认为游先生应当只是一位颇好风雅的强者。 但既然知道了那位神秘的游先生竟然能够穿过玲珑塔的分隔的界层，这位辅佐了大启开国、打造了蜃楼的游先生在他们心中的可怕程度立刻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三人对视了一眼，无声地走入了堂屋，这里没有人，但长桌上却放摆着一叠纸，旁边是研好的墨和舔饱了墨水的一杆狼毫软笔，这说明这里的主人可能刚离开没多久，并且一会儿就会回来。 三人便决定在这里老实待着，不去挨间屋找游先生。 任明空无聊地走到了那条长桌的旁边，想看看游先生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这种涉嫌窥伺别人隐私的行为有些无礼，但任明空并不担心被发现，自己是通过投影的方式来到的这第八层，游先生再神通广大，也只是这玲珑塔内的芸芸众生之一，怎么可能溯源察觉到身处内塔混沌空间的自己？ 任明空在两人面前晃了晃手，发现他们毫无反应。 是第八层没错，自己是以投影的方式进入的这个世界，又回到了之前没办法被看见听见碰见的状态，但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任明空看向第八层的世界，这里是一间景致优美的小院，青瓦白墙，绿萝红花，墙边有一口堆砌着砖石的水井，取水的木桶系在横梁上挂着，往后看去，小院的院门紧紧地闭着，但越过院墙也能看见外面的景色是一派自然的风光，这里好像是一处山间隐士的居所。 游先生就在这里？ 任明空拿出黑龙之爪，在院中的泥土上写起了字，告知施元镜和程夏自己来了。 看见熟悉的字迹，两人方才松了口气，他们刚来到这间院落时便察觉到了不对，被封印的灵力竟莫名获得了自由，但消失不见了踪迹的任明空却让他俩无心去探究灵力解封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程夏也直接依任明空之前的话开始向着b级的大门发起了冲击，这个过程需要一点时间，他得先调动起被封印了两天的灵力。 “这里是第八层了？”程夏看着任明空写的字，很是惊讶。 没人料到，通过仙姬认可之后，竟然直接就能来到第八层，所有的闯塔者都认为把守着通往第八层通道的是那位神秘的游先生。 难怪游小幺说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惊讶之余，三人看向了院中的那栋房子，堂屋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摆放着几把椅子与一张长桌，四周的墙上挂有字画，看上去极富灵感和自然，若是不知道这里是第八层，三人恐怕都会认为游先生应当只是一位颇好风雅的强者。 但既然知道了那位神秘的游先生竟然能够穿过玲珑塔的分隔的界层，这位辅佐了大启开国、打造了蜃楼的游先生在他们心中的可怕程度立刻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三人对视了一眼，无声地走入了堂屋，这里没有人，但长桌上却放摆着一叠纸，旁边是研好的墨和舔饱了墨水的一杆狼毫软笔，这说明这里的主人可能刚离开没多久，并且一会儿就会回来。 三人便决定在这里老实待着，不去挨间屋找游先生。 任明空无聊地走到了那条长桌的旁边，想看看游先生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这种涉嫌窥伺别人隐私的行为有些无礼，但任明空并不担心被发现，自己是通过投影的方式来到的这第八层，游先生再神通广大，也只是这玲珑塔内的芸芸众生之一，怎么可能溯源察觉到身处内塔混沌空间的自己？ 但既然知道了那位神秘的游先生竟然能够穿过玲珑塔的分隔的界层，这位辅佐了大启开国、打造了蜃楼的游先生在他们心中的可怕程度立刻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三人对视了一眼，无声地走入了堂屋，这里没有人，但长桌上却放摆着一叠纸，旁边是研好的墨和舔饱了墨水的一杆狼毫软笔，这说明这里的主人可能刚离开没多久，并且一会儿就会回来。 三人便决定在这里老实待着，不去挨间屋找游先生。 任明空无聊地走到了那条长桌的旁边，想看看游先生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这种涉嫌窥伺别人隐私的行为有些无礼，但任明空并不担心被发现 第二百八十二章 捷足先登 就在任明空和青衣文士游先生对话的时候，一旁的施元镜和程夏却是听得云遮雾绕，从游先生喊出“白公子”三个字开始，他们从头到尾就只看见听见游先生一个人的声音和动作。 不过在反应了片刻后，他们也意识到了游先生这是在与他们看不见的任明空说话。 “游先生，您……看得见他？”程夏有些迟疑地上前半步问道。 游先生捻着笔，思虑两秒后又放回了笔架上，毫无大人物的脾气和架子，抬眼看了看任明空，又转向程夏，应道：“看得见，他的情况和你们不太一样，游某也看岔了眼。” “您到底是……？”任明空谨慎地向游先生询问道，这位神秘的游先生，对于玲珑塔的了解仅次于内塔混沌空间中的塔灵。 他绝不可能是第七层的原住民。 游先生笑了笑，每一个来这里见到他的人都会好奇他究竟是谁，但对于来自大启国所在世界的人的提问，和来自现世的闯塔者的提问，回答自然也是不同的。 “游某是玲珑塔上三层的管理者，这个答案应该足以解答你的许多疑问了。” 所谓上三层，也就是指玲珑塔的七八九这三层。 听闻这个答案，正如游先生所说，任明空心里的诸多疑惑顿时迎刃而解，但他还有一事不明：“您刚才何为称呼我为白公子？”说着，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捏了捏腰间缀着的白玉，游先生看向这块玉的动作也被任明空察觉并留意到了，这似乎是游先生判断的重要依据。 幸好之前在蜃楼上缺钱的时候没有把这玩意儿拿去典当了。 但是，一直很好说话的游先生在面对任明空的这个问题时，却表露出了不一样的态度，他坚决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也不知是不愿说，还是自己也不知道。 “你们是要去第九层吧？”游先生在沉默了两秒后，直接转移了话题。 三人一齐点点头。 被拒绝了解答问题的任明空并没有怎么丧气，大概也就是认错了而已，蜃楼所在的世界和自己所生活的地球哪儿有什么联系，自己只是和游先生在那里的一位故人“白公子”长得很像罢了。 他见游先生主动提起九层的话题，便追问道：“不知请您开启通道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游先生伸出手去：“既然是内塔访客，游某也就不给你们设什么难题了，只请小友将引你进入内塔的玉虚令给游某看看。” 任明空闻言一喜，这就是走后门的便捷吗，只需要“刷刷卡”就行了。 他招招手，示意大狼过来，抱起如狮子一般大小的狗，正面冲着游先生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被大狼完全挡在了后面，这家伙真是越长越大了。 “喏。” 任明空扒拉了一下大狼胸口的毛。 “……啊？”淡然自若的青衣文士也被任明空的这一举动整得懵了一下，我让你给我看看玉虚令，你给我看这么大只狗干啥？ 好在下一秒大狼胸口泛起的投影消解了他的疑惑。 他前倾着身子凑近看了看，表情有些惊奇，边捋着三络长髯边感叹道：“小友这狗的胃口可真不错，竟然能吸收掉玉虚令，除了它，这样的狗游某活了这么久也只见过另外一只。” 他坐回到了太师椅上，示意任明空可以放下来了，抱着那么大只毛茸茸的家伙也怪累的，主要是这样对话的时候游先生完全看不见大狼身后的任明空，总感觉像是在跟什么背后灵对话一样。 “是玉虚令无误，上面也没有任何怨气，看来这块玉虚令不是你从玉虚弟子手中抢来的。”游先生点点头，“既然这样，游某说话算话，这就为你们几人开方便之门。” 这席话听得任明空冷汗都快下来了，游先生查看玉虚令竟然还有个原因是确定自己的玉虚令来源没有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哪儿还有活着的玉虚门下弟子，就算有，那又哪儿是自己干得过的，也太瞧得起d级超凡者了。 “诶等等，游先生，我还有一事相求。”眼看游先生就要直接送自己几人去九层，任明空抬手急道。 正欲挥动衣袖推开虚空中的大门的游先生被任明空叫住，止住动作，问道：“何事？小友只管说，持玉虚令者在玲珑塔中，就是玉虚门下弟子，在规矩范围内的事情，游某如果帮得上忙一定不会推辞。” “我观蜃楼之中有无数的乐器，不知里面有没有藏着一把名叫‘伏羲’的瑶琴？”身处不可知不可见状态的任明空说完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施元镜和程夏，自己被紧那罗委托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他们，好在现在说话也只有游先生能听见，“请游先生不要讲这事儿告诉我的两位同伴。”他嘱咐道。 “你说伏羲琴啊。”游先生的语气有些古怪，“那把琴确实被我放在蜃楼之中，但……已经有人在你之前取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手在身周晃了一下，将自己的声音隔绝在了只有自己和任明空听得见的范围内。 “什么？！”任明空分外震惊。 被人取走了？！ “什么时候取走的？那人现在在哪里？大启国吗？”他连忙追问，心想着如果是在大启的话，免不了还得再求游先生替他去取一下，要是还在蜃楼上，那就只需要让游先生把自己扔会第七层去就行。 谁知，游先生却有些微妙地眯了眯眼，回答道：“不，没有在大启。那人现在在玲珑塔第九层，伏羲琴是他昨天刚取走的。” 竟然是闯塔者？！ 这个结果全然超出了任明空的预料，他本以为自己就是第一个离开第七层的人了，谁知道有人比自己还要早一天。 而且那人还捷足先登取走了伏羲琴。 他眼神一紧，这样一来的话，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去往九层，不管那人到底是谁，现在在九层干什么，都要赶快去拦下他，天女紧那罗委托自己寻三件物品，钥匙渺无踪迹，纠缠的因果大概率会被自己用掉，只剩下伏羲琴，自己必须拿到手，否则无法向那位曾经的神明交差。 念及此处，他也没时间再与游先生闲聊了，抱拳拱手道：“请先生送我们去第九层吧。” 游先生点了点头：“好，正好进入第九层的四个名额还剩两个，你的两位同伴都能进去，至于通过内塔投影而来的小友你，只需要稍后重新定位进行投影即可，不会占去第九层的名额。” “已经有两个人在我们前面进入了第九层？”听闻只剩两个名额时，任明空大为震惊，有人在自己之前取走了伏羲琴就已经够出乎意料的了，谁曾料想走在自己前面的居然有两个人。 自己都已经算是半个开挂选手了，比挂逼还要挂逼的人，怎么会一次出现两个？ “其实，只有取走伏羲琴的那个小家伙是一层一层闯上来的，也来这里见过我。但占去第二个名额的人……”游先生揉搓着指肚，仿佛在疑惑地思索着什么，“这个人就连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入的第九层，他没有来过我这里，身上也没有沾染上蜃楼的气息。” 任明空脸上的表情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发现自己还是太过坐井观天了，自认为持着玉虚令，拥有塔灵的场外援助和游先生的大开方便之门，就能一骑绝尘地独揽玲珑塔第九层，谁知道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拳，让他意识到比他这个挂逼还要挂逼得多的人并不少见。 此时，通往第九层的通道已经被游先生打开，不可名状的虚空漩涡正在堂屋正中缓缓旋转。 心下着急，任明空便不再多留，向游先生道了声谢并让他转告施元镜和程夏赶快跟上之后，便直接钻进了传送的通道之中。 “小友，游某提醒你一句，如果说玲珑塔的前八层都只是小测试的话，那第九层就是真正的生死考验。” 游先生的声音从任明空身后传来。 断开连接回到内塔混沌空间的任明空来不及向塔灵询问什么东西，赶忙重新点向了施元镜所在的画面。 眼前光影变换，施元镜和程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身边，众人所处的四周是一片空旷的大殿，前后左右都不见尽头，只有云雾缭绕中错落有致的廊柱矗立在地砖上，高高地支撑着顶上的屋梁。在这里，除了寂静与空旷虚无之外，再无他物。 除了在这里等候已久的两个人。 一个是一名白人少年，正是游先生口中的“取走伏羲琴的小家伙”，任明空本以为“小家伙”三个字只是游先生仗着自己年龄大随口说的，谁知道竟然还真是个看上去未成年的小朋友，他的背后用绳系着一条长方体似的布包，显然就是任明空想要拿到手的伏羲琴无疑。 他的身上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儿。 至于另一个人…… 任明空在看到他时，心里的某一条线索顿时被接上了，这个人出现在这里，丝毫不让他意外。 诸葛关灯。 第二百八十三章 鞠躬尽瘁 他理应出现在这里，也必须出现在这里。 至于他究竟是走了什么后门，竟然能绕过游先生，绕过玲珑塔的前八层，直接来到第九层，任明空却想不通。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出现意味着诸葛明亮的算盘已经开始拨响了。 施元镜和程夏在看到诸葛关灯的时候也纷纷愣在了原地，他们从未想过会在这里看见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要知道，他如果硬闯玲珑塔，恐怕连第二层都闯不过去。 传送通道的动静在这个寂静空旷的大殿之中是如此明显，诸葛关灯和白人少年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从通道中走出的施元镜和程夏。 “你们终于来了，任明空也在吧。”诸葛关灯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明空，但依旧很是笃定，他的语气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一般，这样的风格让两人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有任明空提醒在前，又有诸葛关灯暗示在后，两人不是傻子。 诸葛关灯与白人少年各靠着一根廊柱，远远地对峙着，后者明明可以轻易干掉前者，但却始终没有动手，说明他同样在等什么。 他等的就是占去最后两个名额的人的到来。 这时，缭绕的云雾中由淡及深地走出了一个身影，一袭青衫、三络长髯，上三层的管理者，游先生。 “恭喜各位，成功通过了玲珑塔前八层的所有考验，来到了第九层，玉虚宫前。”游先生的眼神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也包括别人看不见的任明空。 他的话里透露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第九层，是在玉虚宫前。 玉虚宫就是元始天尊开坛讲法的行宫，也是天尊的道场。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地听着游先生的话，他们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有了预感。 “第九层有四个名额，你们四位都是修行者中的佼佼者，能看到这么多的青年才俊，游某由衷地感到欣慰。可是……在你们四人之中，能够进入玉虚宫，接受天尊传承之人，只有一个。”他嘴唇轻启，吐出了一段足以震撼整个超凡世界的话。 接受天尊传承。 有人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玉虚宫正殿的大门就在前方。”游先生大手一挥，扬起了一阵无名的大风，所过之处云流雾散，露出一扇极尽高大宽广的对开大门，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玉虚宫”三个大字，字体玄奥非常，光是看一眼，都能感觉到蕴藏着自然天地之至理，“你们需要决定一个人选，推开那扇门，踏入尘封了数千年的玉虚宫。” “至于要怎么决定这个人选，游某不会干涉。” 这句话一落下，任明空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空旷的大殿中升腾了起来。 不，严格来说，剑拔弩张的只有那名白人少年一个人而已。 自己这边，程夏心怀刀剑之道，修习刀剑之人心志最坚，再大的诱惑也不足以让他半途易道。施元镜则依旧是那副三无的神情，任谁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至于任明空，他倒是抱有浓厚的想法，但是不管不可知不可见的他再怎么释放敌意，也传达不到白人少年那里去。 什么？你问诸葛关灯在干嘛？ 他在游先生话音刚落的时候就高高举起了手，生怕自己举晚了一秒就会有生命危险一样。 并高喊着：“我退出争夺！” 游先生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抬手一挥，催动缭缭云雾将诸葛关灯笼罩了起来，这样可保他不被场上的其他人攻击。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任明空再次被诸葛关灯搞懵了思路，他总不能是为了看戏来的吧。 话不多说，场上的对峙气氛已经被推升到了顶点，争夺进入玉虚宫名额的战斗一触即发。 …… 现世，京城，陆家胡同。 一袭黑色中山装的陆行之从梧桐树下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落叶，金丝细框眼镜下那温和的眼眸仰望着陪伴了他修行的两棵枝叶繁茂的梧桐。 “在这喧嚣闹市之中，汲取小小一方土壤的营养，还能生长得如此茂盛，委屈你们了。”他摩挲着梧桐那粗糙的表皮，真挚地道着歉，两棵梧桐仿佛也听懂了他的话语，微风拂过，莎莎地摇曳着春天新长出的枝条与嫩叶。 “等以后安定下来，我就搬去山里，到时候也给你们寻个水丰土肥的地儿。” 陆行之微笑着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摩挲着粗糙树皮的手无力地缓缓滑落，总有些事情必须要他去处理，世事就是这么让人无奈。 再次抬起头来时，陆行之望向了东南的方向。 他此刻的眼神如果被记录下来的话，令会所有人都感到陌生，没人相信素来温润平和的陆先生也有金刚怒目的忿世之相，那看似瘦削羸弱的身躯里蕴藏着能够冲破九霄的威势。 这才是自灵气复苏以来力压全球超凡者的第一人。 那天尹和难以置信地问他是否真的要照着诸葛明亮留下的调度指令去做，他笑着告诉尹和：我华夏何时怕过？ 在别人眼里，天外天或许是梗在喉头的一根刺，但实际上陆行之知道，自己这群人其实根本就没有主动做出过任何出格的行为，不论是自己还是诸葛明亮，都不会去那样做。 如果可以的话，大家都只是想过个安生日子罢了。 天下升平，百姓安乐，比什么不强？ 但是总有人想要挑衅这条假寐的龙。 一阵树叶摩擦的莎莎声响起，陆行之的身影倏忽消失在了陆家胡同之中。 和诸葛明亮一样，他也很久没有离开过陆家胡同了，这一次，天外天的两名创建者既然动了，那就必谋天下之大局。 在胡同里的一间四合院中，橘猫阿咪蹲坐在诸葛明亮的书桌上舔着自己的猫，灰兔跳跳侧躺着睡在地上，一副安心的模样。 在阿咪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字：身心了了。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微风吹进书房，撩起了那副字的一角，在诸葛明亮亲笔所写的“身心了了”四字下面，还有一张被盖住的已经泛黄得如同枯朽的树皮一样的纸，上面也写着四个字： 鞠躬尽瘁。 【作者题外话】：欣闻某国前领导人今日遇刺，心花怒放，不治身亡。 实可浮一大白也！ 所以狼喝酒去了，要是回来的时候还清醒的话就加更一章。 要是喝高了胡言乱语就作罢。 第二百八十四章 水随潮生 玲珑塔第九层。 一柄如电光一般的飞剑刺入了四周缭绕的云雾，又突然折返了回来，拖着残影斩向了刚刚躲过程夏正面攻击的白人少年，但又被对方灵敏地闪了过去。 无功而返的秋雷与春水再次环绕在程夏身边伺机待发。 刀剑双绝的程夏手持横刀，与白人少年隔着十余米的距离对峙着，面对如此实力的敌人，他不得不提起了亿万分的注意力，十余米的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跑也需要跑个一秒多，但对于同为一只脚迈入b级门槛的双方来说，不过是触手可及的范围罢了。 刚刚的飞剑只是程夏的试探，真要打起来的话，春水秋雷便会接二连三地斩向敌人。 在白人少年的手里，也握着一柄剑，那是一柄轻巧的刺剑，以刺击为主要进攻手段，胜在快和锐，被捅一下就是一个窟窿。这也是一名用剑的高手，甚至在“快”这一点上，比程夏还要精深许多。 施元镜谨慎地退在程夏身后，c级强者的战斗她很难插手，只能在一旁为程夏创造进攻的机会。 大等级的差距是相当明显的，哪怕施元镜此时也离c级不远了，但仍然无法在正面战场上和c级强者作战。 程夏一手握横刀，一手扶着刀背，这是使重刀的架势，程夏手中的横刀并不属于此列，他之所以这么使刀，是不想去在“快”上和对方硬拼，那无异于未战先败。 两人对峙了数分钟，都在寻找对方身上的破绽。 突然，白人少年动了。 不！ 他在一眨眼前就已经动了，原地留下的只是一道转眼而逝的残影而已。 程夏心头警钟大作，循着身体的本能，将刀交到了左手上反握，并直接从腰间往背后送去。 铛！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刀身上响起，一柄锋锐的刺剑仿佛突然出现一般点在上面，剑身受压微微弯曲，上面浮动着一层金色的尘砂薄雾，这些尘砂极大程度上增强了刺击的破坏力。 在声音出现之前，在场的除了游先生和程夏之外，没有任何人对这一突袭有所防范。 施元镜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被吓了一跳，她在反应过来后，毫不犹豫地向着背对自己的白人少年挥出了手中的匕首，并调动灵力开始影响起了对方的血液。 这样做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是能帮上一点忙就帮一点。 程夏抽回横刀，交还到右手上正握，旋身后滑步的同时向着后方就是一记狠狠的斜撩，环绕周身的飞剑也划破空气分别从两个方向刺向了少年的肋下，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都有攻击袭来，这对于一般的超凡者来说或许就是死局，要么硬抗要么不抗。 但白人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身形一闪，便从四面的包围中消失了踪影。 他再次出现在程夏的身后，抬手在刺剑上一抹，金色的尘砂顿时变成了冰蓝色，少年低喊了一声“ice”，将手中刺剑向程夏的方向扬起，这个距离不可能攻击得到程夏。 但是无数的冰锥却突然从程夏身周的地面上生长而出，带着刺骨的冰寒笼罩着他，试图将他冰封在里面。 不得不说，这些冰锥的出现着实影响了程夏的行动速度，他只差一点就被冰锥给吞噬了进去。 纵跃而出的程夏离开了冰锥的范围，但一道凌厉的气流却刺破了冰锥向着半空的他袭来，在冰锥扭曲的画面中，程夏看见了白人少年那柄锋锐的刺剑。 剑上附了红色的尘砂，仿佛有滔天的烈焰在其上燃烧。 程夏也不是吃素的，刀剑双绝的他要是这么被压着打，那倒也不必再练什么刀剑了。 在半空无处使力的程夏运气提身，使出了半招梯云纵，身子猛然往上窜了窜，跃出了刺剑的攻击轨迹。 之所以是半招，还是因为这一式只有半招传下来。 在少年反应过来之前，程夏又猛地一脚踩向了对方手里的刺剑，但刚一接近，程夏就感到了一股炽热的灼烤感，这要是真踩上去的话，跟被对方刺了一剑也没太大区别。 于是程夏临时变招，唤来秋雷掠过脚下，踩着飞过的秋雷微微一借力，一个后空翻便跳了开去。 少年刺了个空，身子随着重力的作用往下坠去。 但是程夏后跃时却猛地一挥手中横刀，斩出了一道威势无匹的刀气，嗡鸣着斩向了白人少年，意图破解掉对方进攻的连贯性，与擅长速度的对手作战就是这样，很容易被对方带入如同泥沼一般的战斗节奏中去。 那一记宽达十余米的刀气纵横切割着所过的每一个地方，若是被正正地命中，没有人能完好地从刀气中离开。 程夏的反手一斩便是如此威势，他离b级确实已经不远了。 但是少年并不慌张，他的身影在触碰到刀气前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不知去往了何方。 程夏警惕地站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那个白人少年神出鬼没的伎俩实在是太难提前提防了，只能随机应变。 一旁的任明空看得不住地捏汗，但他是投影入场，并不能在旁边放冷箭。 而且以他那比一般的超凡者快不了多少的速度，在白人少年的眼里恐怕跟慢动作没有什么区别。 正在警惕中的程夏，突然感到身上莫名疼痛了一下，就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样，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感到疼痛的地方，却惊讶地发现那里竟然渗出了一丝血迹，血量不大，但切切实实地伤到了他。 又是一阵疼痛。 程夏这次看见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道如同银线一般的划痕，在空中一闪而逝，但划过的地方却依然残留着扎人的刺痛感。 双目微动，程夏猛然挥起横刀。 铛。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一道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划痕被程夏挡了下来。 他不住地挥舞着手中横刀，仿佛在和看不见的敌人作战一般，就连春水与秋雷也如同翩飞的蝴蝶一般环绕着程夏飞舞了起来，铛铛铛的碰撞声连续不断地响起，越来越快，直至连成了一片。 就连不敢上前的诸葛关灯都能看见程夏被一层模糊如同丝线一般的划痕所包裹。 那个白人少年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任明空心惊胆战地看着通天机甲护目镜上显示的分析数据：每秒七十八剑。这个数字还在稳定地攀升之中，那个少年就像是没有上限一般，要用这越来越快的消耗手段将程夏磨死。 场中的程夏身上已经布满了鲜血，甚至有的地方刚刚涌出鲜血，鲜血就被另一道划痕给带走，在空中散成了一团血雾。 他眉头紧锁，这种程度的伤害触及不了他的根本，c级强者的生命力相当强悍。但是随着白人少年的速度加快，程夏的刀剑便开始逐渐地接不住对方的攻击了，在突破每秒三十剑时，程夏身上出现了第二个伤口，很快就是第三个，第四个……程夏越来越力不从心，他只能专注地去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 蚂蚁尚能噬巨象。 不能这么耗下去，程夏不知道对方的极限到底在哪里，但他却知道自己的极限绝对经受不起这样的挑战。 程夏渐渐放缓了呼吸，在万千的剑雨中，他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一双清澈凌厉的眼眸越显平静，他开始试着用心去感受对方究竟在哪里，心乱则刀剑乱，心静则刀剑静。 刀剑双绝并非这么容易练就的，刀与剑的道有时是矛盾的，甚至是冲突的。 但是程夏坚持了下来，原因并非在于他的超凡能力允许他更好地使用手中刀剑，而是如水一般宁静的心境，这心境让程夏一次又一次地迈过了一条条门槛。 水可穿石。 程夏收起了手中横刀，任凭那难以计数的剑气撕扯着自己的身躯，春水与秋雷也回到了他的肩头两侧，静静地悬浮着。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的身上就再次出现了数十条血迹。 每一条血迹都激起神经的一阵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在刺激着程夏竭力平静下来的心绪。 他闭上双眼，将横刀收至腰间。 岛国的剑道中，有一式名为居合，乃是快速拔刀的闪击之式。程夏虽然不喜欢那个时而狂妄自大时而奴颜媚骨的民族，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在这方面的发展确实有着可取之处。 陆行之最喜欢告诫他的一句话就是“无物不用”。 没有什么手段是自己一定要摒弃的，只要它有用，那都可以取而用之。 呼…… 程夏猛地睁开了双眼，平静的眼眸中不见任何的凌厉气势，反而如同柔美的水波一般，从容又淡然，在他的眼里，世界仿佛被暂停了下来，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身影出现在了右前方不远的位置处，在时间比例如此缓慢的视角下，白人少年依旧还能表现出肉眼可见的动作。 与此同时，程夏的手动了。 拔刀的动作伴随着两把飞剑的锁定而出。 水随潮生。 第二百八十五章 B级 一闪。 白人少年的身影如同被踢飞的皮球一样坠向了百米之外。 浑身是血的程夏脸上的表情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狼狈，相反，他此时无比地从容与淡然，战局的天平已经被他的刀剑左右了平衡。 之所以少年还活着，并非程夏手下留情，而是对方身上有保命的超凡物品，在紧要关头救了他一命。 不过即便是这样，程夏也重创了对方。 对于以速度见长的超凡者来说，轻伤尚且可以接受，但重伤导致的行动不便无疑是让他们失去了全部的战斗力，别说程夏这会儿失血严重，就算是程夏那两把飞剑被尽数折断，也能轻易拿下胜利。 一旁观战的三人纷纷神情振奋，刚才为程夏狠狠地担心了一把，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应战，但是三人都有自知之明，那密密麻麻的剑气不是他们能接得下的。 就在他们认为胜负已分之时，一道清脆的铮鸣声从白人少年被击飞的方向响起。 这是……？ 施元镜、诸葛关灯和程夏脸上的表情都分外迷惑，三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不妙的预感，但那家伙已经被重创，他还有什么资本反败为胜？ 这三人处于疑惑之中，但任明空却猛地惊了一惊。 别人反应不过来那是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 伏羲琴。 不……不不……别这样搞啊，再来打一场谁受得了啊！任明空在心底祈祷着，他没见过伏羲琴，但那是连天女紧那罗都点名要取的东西，其威力可想而知，再次归来的白人少年绝对不是刚才的实力了。 越不愿意，事情就越容易发生。 好在白人少年也是假借了别人的手法才取得伏羲琴，他本人对音律是一窍不通的，只是胡乱之中激活了伏羲琴的其中一项能力，或者说其中一道琴音。 在众人的警戒之中，那熟悉的身影背负着伏羲琴从缭绕云雾中走了出来。 一旁的游先生若有所思地在两拨人中间来回打量了两眼，似乎在估计哪边的胜算更大。 再次回到战场的白人少年身上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刚才的他是难以捉摸的刺客，那此时的他就已经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如果停下不动的话，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存在，而当他动起来的时候，就必然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b级。 沉重的两个字压在了程夏的心头。 他太熟悉这个压迫感了，早些年的师父陆行之给他就是这样的感觉，有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尚未动手就明确地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甚至连走一招的机会都没有。 诸葛关灯与施元镜也察觉出来了对方的变化。 任明空虽然没有超凡者的灵感，但他凭借通天机甲的能量反应也得出了和程夏一样的结论。 “呵。”白人少年轻轻吐出一个字。 他意识到了身后这把来自东方的乐器是多么恐怖的东西，本来还准备出去之后交给教皇凯撒的，但现在看来不用了，有这把琴在手里，他就是下一个教皇。 不过，首先还得把眼前这几个同样来自东方的家伙给杀掉。 他看向程夏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忌惮，刚刚被刀剑加身几乎命丧黄泉的恐惧感犹然萦绕在心头，即便借助着伏羲琴临时突破到了b级，他对于程夏的恐惧并未削减分毫。他知道，如果给这个刀剑双休修的华夏人时间的话，或许在未来，他将成为陆行之之下第二个碾压全球超凡者的人。 刀剑之道融会贯通，程夏的潜力被彻底解锁，他的步伐很快就能迈入万灵网的排行榜之中。 所以白人少年有着无数个必须杀掉这些华夏人的理由。 他体内的灵气动了。 但是，就在此时，另一股威势浩荡的气息蓦然升腾而起，像是刺破了苍穹的弧光，像是归入大海的叠叠浪潮。 这三人处于疑惑之中，但任明空却猛地惊了一惊。 别人反应不过来那是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 伏羲琴。 不……不不……别这样搞啊，再来打一场谁受得了啊！任明空在心底祈祷着，他没见过伏羲琴，但那是连天女紧那罗都点名要取的东西，其威力可想而知，再次归来的白人少年绝对不是刚才的实力了。 越不愿意，事情就越容易发生。 好在白人少年也是假借了别人的手法才取得伏羲琴，他本人对音律是一窍不通的，只是胡乱之中激活了伏羲琴的其中一项能力，或者说其中一道琴音。 在众人的警戒之中，那熟悉的身影背负着伏羲琴从缭绕云雾中走了出来。 一旁的游先生若有所思地在两拨人中间来回打量了两眼，似乎在估计哪边的胜算更大。 再次回到战场的白人少年身上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刚才的他是难以捉摸的刺客，那此时的他就已经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如果停下不动的话，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存在，而当他动起来的时候，就必然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b级。 沉重的两个字压在了程夏的心头。 他太熟悉这个压迫感了，早些年的师父陆行之给他就是这样的感觉，有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尚未动手就明确地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甚至连走一招的机会都没有。 诸葛关灯与施元镜也察觉出来了对方的变化。 任明空虽然没有超凡者的灵感，但他凭借通天机甲的能量反应也得出了和程夏一样的结论。 “呵。”白人少年轻轻吐出一个字。 他意识到了身后这把来自东方的乐器是多么恐怖的东西，本来还准备出去之后交给教皇凯撒的，但现在看来不用了，有这把琴在手里，他就是下一个教皇。 不过，首先还得把眼前这几个同样来自东方的家伙给杀掉。 他看向程夏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忌惮，刚刚被刀剑加身几乎命丧黄泉的恐惧感犹然萦绕在心头，即便借助着伏羲琴临时突破到了b级，他对于程夏的恐惧并未削减分毫。 第二百八十六章 莱昂 现世，中西伯利亚高原腹地位置。 这里是人迹罕至的高原地带，即便是雄壮如本地人，也不愿意密集地定居在这片区域，这里存在最多的就是各种自然资源，相对来说文明程度就比较落后一些，大部分地区都是尚未开发的原野。 脱离了寒带气候的笼罩，这里的绝大部分都要比北极圈暖和了许多。 一个魁梧健硕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座小山丘的上面，他身披着绒毛耸立的大坎肩，一身的肌肉充满了沉重的力量，在外面又包裹着一层厚厚的保暖用的脂肪，就像是北极熊一样，在北极，他就是至高的主宰。 b级强者，白熊，极地组织“白熊”的首领。 “时间到了……”他凶悍的眼神遥望南方的疆域，此时的他距离华夏的边境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中间还隔了一个不小的国家，但是他却在此处停住了脚步。 按照西蒙·凯撒计划中商议的时间，他此刻就应该出现在这里。 当然，除了他，还有另一个人也该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那个人也来了，他从山丘的另一侧走了上来，身为b级强者的他们却选择了这样朴素的赶路方式，这是对对手的尊重以及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这种默契是在多年的对抗中养成的。 诺顿·克里斯蒂安的块头丝毫不输白熊，甚至犹有过之，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块坚硬的钢板。 两人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对方的身上，各自势力活动范围的冲突让两者也在很早之前就成为了死敌，其实不论凯撒是否开出条件，白熊都很乐意来和诺顿打一场。 两人中间的草地和山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他们的对峙引起了周遭环境的变化，这就是b级，或者说混元级的力量。 所在之处，皆是极地。 数秒过后，两只拳头同时向着对方挥了出去，猛地在空中轰击在了一起，但那声音却不似血肉之躯的碰撞，反而像是坚硬金属的碰撞。 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从两拳对轰的地方向四周迸散开去，两人脚下的山丘被着余劲一震，竟有小半个山头直接化为了齑粉，像是被一只手直接从半山腰开始抹去了上半部分一样。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战斗风格，抛弃了所有华丽的招式，只需要最简单的硬碰硬。 北地的决斗就是这么的粗犷狂野。 一拳又一拳，两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步发生，多年来的对抗让他们对彼此都无比熟悉，诺顿出拳时，白熊就已经料到了下一步该做什么。同样的，白熊出拳时，诺顿也做好了接下另一拳的准备。 恐怖的震荡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发散，这是荒无人烟的高原，草地茂密，地势起伏平坦。 但在他们的双拳之下，竟几乎要硬生生地在这里轰出一个盆地来。 这一战，没意外的话应当是胜负难分的一战，但他俩必须打一场，既是表达坚定的态度，也是各自心中必须向对方发泄的怒火。 …… 华夏以西，极西边境。 喜马拉雅山脉某个不知名的山巅。 这里不是登山爱好者钟爱的高峰，也不在他们的登山路线上，超高的海拔使得这里的氧气极为稀薄，气温也不比极北地区高多少，甚至综合环境比北极圈外围还要恶劣许多，到达一定高度之上后，裸露的山体上几乎看不见任何的植被，只有冻雪似的白皑皑的岩石僵硬地矗立在这里万万年，就连岩羊这种天生的登山高手也不会触及这片生物的禁区。 但是在仿佛触手可及的天空上，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身穿雍容的红色长袍，以天鹅绒和金丝带镶边，手中握着象征神权的教皇权杖，一步便迈过了崇山峻岭。 这等手段，只是随手为之，但也比程夏一开始对上的白人少年要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联合教团教皇，西蒙·凯撒，如约而至。 他的脚步没有停顿，因为他知道整个华夏的精锐都已完全出动，或许只有两三个c级还留在境内，但是除了陆行之，他不认为有任何其他人能够阻止他踏入喜马拉雅山后那片沃野千里的高原。 喜马拉雅山脉的风雪吹刮着他肃穆神圣的脸庞，两撇胡子上沾满了细小的雪花与碎冰，周围的环境温度已经降至零下三十多度，稀薄的空气也远远低于了正常生命的活动阈值，这两点无论是哪一点都足以让贸然涉足这里的登山者再也回不去。 可是这只是人类的禁区。 并非跨越了分隔人与非人的大门后的b级超凡者的禁区。 对于西蒙·凯撒来说，这些风雪确实很恼人，但远远没有威胁到他的安全，即便是此时正有一片暴风雪向着他的方向袭来，凯撒也丝毫没有慌乱。 他举起象征神权的手杖，顶端镶嵌的一颗比拳头还要大的白色宝石亮起了和煦的微光，凯撒扬起手杖在身周一挥，一道看似脆弱但实际上坚不可摧的屏障便将他保护了起来。 在海拔5000米的高山之上，暴风雪就是这里最恐怖的白色死神，每年都会有保护措施不到位，或者对天气估计失误的登山者被暴风雪永远地留在这里，在这里，失误只能有一次，因为禁区不会给这辈子的你第二次机会。 那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笼罩了整片天空，将凯撒包裹了进去，狂暴的气流夹杂着在这片永冻的领域沉眠了无数年的石块和冰渣无情地刮扯着被卷入其中的所有东西。 昏天黑地。 十几分钟后，暴风雪渐渐停歇。 凯撒的身影彷如水中岿然不动的磐石，重现显露了出来，那层看似脆弱的屏障甚至没有减弱丝毫的光芒。 他扯着嘴角轻轻一笑，将这片暴风雪视为了华夏疆域对自己象征性的抵抗。 可是这种抵抗有什么意义呢？ 除了陆行之，华夏还拿得出来第二个b级？ 若是没有陆行之，天外天什么都不是！ 他将欲迈步向前，喜马拉雅山脉的南坡归属于别的国家的领地，以珠穆朗玛峰最高点为界，华夏人插下的国旗将整个北坡都划入了华夏的疆界中，凯撒只需要再走一步，就能踏入那片丰饶的土地，那片陆行之向全世界严正警告过不允许不请自入的土地。 但就在这时，凯撒刚刚抬起的脚却顿在了半空。 他的眼神疑惑地看向暴风雪席卷过后的一片坡地上，那里四面都无遮挡，可以说是被暴风雪袭击最严重的区域。在那里，坐着一只体态丰腴，动作优雅的橘猫，它正舔着自己的爪子，然后扒拉两下被暴风雪吹得有些凌乱了的毛发。 凯撒的瞳孔微微收缩。 如果不是他出现了幻觉，那就是这只橘猫大有来头。 计划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凯撒没有慌张，他本身就是这个计划的最后一道保险，他被拦下并不意味着其他两面会直接失败。 而且……一只猫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总不可能这是陆行之吧？ 想到这里，凯撒嗤笑了一声，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他在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跳竟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那是出于本能的恐惧。 …… 华夏极东，东海边境。 这里是东海的边境，是华夏海域的极东位置，再往外走，就是众所周知的“三不管”公海地带。在公海上，漂浮着一具庞大的遗体。峨冠博带，无有凡尘杂欲；宽袍大氅，尽是仙人气派。通天教主的遗体在云端已经坐了快两年的时间，所有人也早都习惯了这片海域上空的祂。 瘦削的身影从云端降下，陆行之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背负双手凌空虚立，一双平日如春风一般温润的眼眸此时就像坠入了极冰窟似的严寒。 他从不对进犯华夏者有任何的客气和宽容。 他到了，教父莱昂也该到了，陆行之环顾了一下四周，宽阔的海面上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影。 “陆行之，好久不见了。” 一个充满了蛊惑力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这个声音听上去明明很是正派，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正义凛然，但是却总让听者产生一种忍不住向这个声音臣服的想法。 陆行之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通天教主遗体的头冠之上。 “莱昂·艾达斯。”陆行之的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莱昂的耳朵里，“你把我引诱出来，如果只是为了讲两句废话，那还是请回吧，再往前就是华夏的海域了。” 一个身着灰色单薄长袍的身影从头冠上走出，一步一步地踏在空中，像是走在楼梯上，慢慢走了下来，他头戴着和长袍相连接的宽大兜帽，整张脸都遮蔽在兜帽的阴影中，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相貌，只知道他是整个北美洲的教父，是灰色议会的议长，莱昂·艾达斯。 “我承认我打不过你。”莱昂的态度一反常态地诚恳，“但是陆行之，你怎么始终看不见呢。” 陆行之冷冰冰地盯着他，没有搭话的欲望，在他的脚下就是海域的边境。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因果” 见陆行之不搭茬，莱昂便自顾自地说着：“你怎么始终看不见，整个天外天其实都只有你一个人呢，你成就了天外天，也成就了华夏超凡界如今的地位，但是……” 他顿了顿，随后微微拔高了声调，并夹杂着意味不明的笑：“但是如果你死了，会怎么样呢？” “哎，可惜……”莱昂话锋一转，像是精神病一样思维跳跃，“可惜我杀不死你。” 陆行之依旧不言不语，仿佛只要莱昂不进犯华夏的海域，无论如何挑衅，陆行之都不会出手。 这样的反应倒是让莱昂有些摸不清虚实了，他本以为陆行之会急切地想要打退自己，然后去处理凯撒或者支援北极，但是陆行之此时的反应就好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一样，这让莱昂心底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怀疑：这一次手忙脚乱地被三方针对围剿的真的是天外天吗？ 不好，天外天藏了底牌。 莱昂心里微微沉了沉，但是教父怎么可能将所有的牌都一把扔出来，all_in是红了眼的赌徒才会玩的把戏。 天外天留了底牌，他也留了，北极那边除了凯撒派过去的一名接近b级的超凡者之外，还有他偷偷安排进去的一名实实在在的b级，这是灰色议会从未对外公开的秘密。 实际上，这名超凡者的存在就连议会的其他议员也不知道。 北美洲是一个不太有秩序的地方，那里的人民将自由视作最宝贵的财富，根本不会接受任何一个组织的统一管理，这也就导致了有许多强大的超凡者根本没有被外人所知悉，那名b级正是这样的人，被莱昂开出的优厚条件所吸引后，隐秘地加入了灰色议会，成为了莱昂手下最大的几张底牌之一。 这样一来，北极那边绝对是万无一失了。 至于凯撒如何，莱昂根本就不关心，那个严肃古板的老教皇要是不幸碰上什么太恐怖的玩意儿陨落掉的话，莱昂会很开心地将议会的触手伸向西欧的。 自己只需要按照原计划尽量拖住陆行之就可以了。 …… 玲珑塔内。 金发碧眼的头颅从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现，并被春水毫无阻碍地斩断了脖子，头颅飞出去了数十米远，落地之时甚至脸上还残留着疑惑的表情，仿佛想不通为什么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这个表情随着大脑的死亡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与此同时，白人少年的身体也显露了出来，就在春水前面不远的地方，随着惯性力冲出去了一点距离。 噗通。 尸体倒在了地上，背上的包裹中的伏羲琴也滚落了下来。 处于不可知不可见状态中的任明空呼吸略急，他看了看被震散的云雾中的那颗“因果”，又看了看落在地上的伏羲琴，生怕自己一个走神，它们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 “游先生。”任明空叫了一声一直在旁观战的游先生，对方微笑着转过头来。 任明空想了想，问道：“因果的摘取有什么禁忌吗？”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不得不谨慎对待，就像伏羲琴一样，自己还得用徴音琥珀来安抚它才能取走。 游先生闻言看了一眼远处云雾散去后显现出来的枯树，其枝条上缀着的那枚看似虚幻的果实很是显眼。 “你要它干嘛？” 游先生有些好奇，任明空点名要“因果”，说明他起码是认得这是什么玩意儿的，但是据游先生所知，能利用因果之中力量的人或者功法并不多，甚至称得上是屈指可数。 任明空啊了一声，还以为游先生不让：“您有什么条件吗？” “倒也不是，游某只是好奇。”游先生摇摇头，往因果树方向踱步走去，“你要这玩意儿，游某给你也无妨，反正它在这里什么用都没有。” 见游先生不仅没有拒绝自己摘取因果的想法，甚至还替自己去摘，任明空忙道了声谢，然后转身走向了伏羲琴。 程夏、施元镜与诸葛明亮三人都没有对伏羲琴产生多么浓厚的兴趣，虽然知道这把琴很厉害，但是他们也都是见过市面的人，知晓什么东西才对自己真正有所裨益。 任明空从储物空间中拿出紧那罗交予自己的徴音琥珀，缓缓伸向了伏羲琴。 伏羲琴微微颤动起来，仿佛在抗拒任明空的接近，但是在感受到徴音琥珀的气息后，又顿时安静了下来，并散发出一阵平和的气息。 成了。 任明空心里一喜，伸手抱起了伏羲琴，果然没有遭到反抗。 几人见地上的伏羲琴突然自己动了起来，还以为是白人少年死而复活，差点吓得跳了起来，但很快也意识到这是看不见的任明空在收取那张琴。 将伏羲琴收进储物空间时，游先生也拿着那颗因果走了过来。 灰色的仿佛黏稠液体一样的雾气萦绕在因果的表面，但实际上它可被触碰的果实仅有巴掌大小，游先生一手就能抓住。 “又要因果，又要伏羲琴。”游先生的眼神带着微妙的笑意在任明空身上打量了几秒，仿佛已经猜到了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任明空伸手接过游先生递过来的因果，刚想要放进储物空间，却陡然发生了变化。 那枚模样古怪的因果外面包裹的黏稠状灰色雾气竟直接顺着任明空的手臂涌入了他的身体，不出两秒就彻底消失了个干净，将里面的果实本体暴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任明空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游先生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可是抬眼一看，游先生的表情也很是惊讶。 那枚模样古怪的因果外面包裹的黏稠状灰色雾气竟直接顺着任明空的手臂涌入了他的身体，不出两秒就彻底消失了个干净，将里面的果实本体暴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任明空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游先生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可是抬眼一看，游先生的表情也很是惊讶。 任明空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游先生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可是抬眼一看，游先生的表情也很是惊讶。 第二百八十八章 隐藏的危险 猝不及防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让任明空确定自己真的将因果给吸收掉了，虽然本来也打算自己藏下这个东西而不是交给紧那罗，但他可没想这会儿就提交任务啊。 随着任务的完成，4%觉醒进度提升之后，任明空的觉醒进度已达到了28%，换算成超凡者的力量，相当于d级巅峰的水平。 而元始之印可制作的提醒，让任明空神情为之一振，这玩意儿光是看描述就知道它是与通天机甲同层次的装备。 不过眼前有神色不定的游先生在，任明空并不太敢当场把元始之印制造出来。 游先生自称是上三层的管理者，但任明空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位神秘的强者能够来往穿梭与镜中世界和玲珑塔世界，让人摸不清他的虚实，任明空不愿去赌对方对自己这个觉醒者的态度。 可是自从进入玲珑塔之后，许多事情的发展就超出了任明空的预料。 眼下便是又一次。 滴，元始之印已制造完成，将传送至觉醒者。 任明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系统平常什么时候有过这么高的主动性？刚才不经过自己同意就吸收了因果，现在又自动把元始之印做了出来。 倏忽间，一个三寸见方的玉质小印出现在了任明空的身前，质感略显通透，其中浓缩着黏稠的乳白色雾气，如果将这些黏稠的雾气放大数万倍的话，就能发现那其实是无数个纳米级的处理单元，而在元始之印最核心的地方，则镶嵌着一颗外表极其不规则的黑石，那就是元始天尊参与制作研发后得出的成果与科技的结合：超级量子运算核心，也就是元始之印运转的核心技术。 而元始之印的外表，则是在方形的底座上又雕刻出了一座建筑群的微型模型，在建筑群正殿门前的牌匾上竖着刻有三个古文字：玉虚宫。 这就是玉虚宫按比例缩小后的模型。 在拿到元始之印的同时，任明空的脑中也多出了一段信息，那是对于元始之印使用方式的简要描述。 元始之印的作用机理为影响被锁定者的因果联系，主要有“斩断”、“颠倒”和“混乱”三种影响方式。 举个例子，如果有人一剑刺向了任明空，同时他使用元始之印斩断了自己和出剑者之间的因果，那这一剑就会歪到一边去；如果使用颠倒，则会使得攻守易位；如果使用混乱，则会完全随机地将因果打乱后重新连接，造成的后果极其不可控。 因果之道极其复杂，光凭一两句话难以向任明空描述清楚，元始之印更全面的使用技巧还需要他在日后的磨合中慢慢熟练。 任明空转手打开储物空间想把元始之印放进去。 但是在空间入口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拦在了外面，拦截的并非是任明空，而是他手中的元始之印。 咦？ 疑惑之时，元始之印突然开始坍缩折叠，一眨眼间就从印状变成了一枚两侧镶有金边的白玉指环，套上了任明空右手的食指，大小刚刚合适，不松不紧。 任明空心里顿时有些明悟，元始之印与通天机甲是同一层次但不同根源的东西，后者的储物空间不能存放前者。 “小友刚才那是……” 这时，游先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能够看到任明空的人，他从头到尾目睹了任明空的一举一动。 “元始之印。”任明空坦然道，“您知道觉醒者吗？” 游先生神色不定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将视线转向了一边，仿佛陷入了沉思。 见游先生没有为难自己，任明空也是松了口气。 另一边，程夏三人已决定好谁进入玉虚宫正殿去取得元始天尊的传承。刚刚领悟了刀剑融会之道的程夏第一个就表示了自己不需要，刀修与剑修的心志往往是最为坚定的，不屑于将提升自己的方式求诸外道，即便这是元始天尊的传承；而诸葛明亮则举了举双手称自己根本无意元始传承，之所以出现在这里，都是那个臭脾气刻薄鬼的计划。 最后只剩下施元镜，三无少女左右看了一眼，见任明空没什么动静，便知道这家伙也无意于元始传承，于是踏脚迈向了那两扇高耸的大门。 任明空确实不感兴趣，所有的超凡物品和传承之类的，都能用一句话来形容：他拿了也没用。 他此行的目的已经全部达成，至于那把连天女紧那罗都描述不清楚的钥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也不知道紧那罗要不要只剩个果核的“因果”…… 他想了想，还是打算问问游先生知不知道钥匙在哪儿，虽然估摸着也问不出来，但也就算是自己尽心尽力帮“雇主”找过了吧。 任明空转向游先生，却注意到对方正注视着正殿大门的方向，此时施元镜已经走到了门前，双手按向了紧闭的门扉。 游先生的表情很是奇怪，就好像在纠结什么事情，脸上满是矛盾。 这位雅致蕴藉的青衣文士还是头一次露出这样不符合其性格的表情。 任明空心头一跳，顿觉不好。 他的目光在游先生与正殿大门之间来回闪烁了三四遍，意识到其中一定还有什么自己等人不清楚的隐情。 不过转念之间，任明空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隐患。在之前的三次秘境探索中，除了不完整的世界树秘境以外，任明空在秘境内都看见了一种名为“神灵恶念”的生命体，甚至他还与通天恶念谨慎地打过交道。 而在这元始秘境玲珑塔世界中，从第一层到第九层，任明空都没有见到过任何足以称得上是“神灵恶念”的东西。 如果这里有神灵恶念，那祂会在哪儿？ 答案很明显了。 “施元镜！快回来！”任明空的心如坠冰窟，连忙高呼出声。 可他只不过是投影进入第九层的内塔访客罢了，施元镜又怎么可能听得见他的声音呢？ 只有游先生面色复杂地低垂着脑袋叹了口气：“抱歉……”他知道任明空已经猜到了正殿内究竟有什么，可是他也只不过是受命于对方的存在罢了，觉醒者又如何，只要那个家伙不死，游先生就永远不可能真正自由。 看似沉重的门扉实际上分外轻巧，施元镜微微用力便往两侧开去。 站在不远处稳固境界的程夏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直觉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降临，对方或许是b级……不，a级，甚至更为强大。这样的感觉让程夏身后漂浮的两剑一刀也不住地发出了警惕的嗡鸣声。 程夏身影一闪，电光火石一般瞬间出现在了施元镜的身后，顾不得爱护小师妹，一把抓起施元镜的后领将她远远地甩飞了出去，右手握住春水，左手抓紧秋雷，交叉着架在了身前。 一息之间，一道强横的力量从歙开了一条缝的大门中轰击而出，狠狠地撞向了阻挡在门口的程夏。 碰撞之间，程夏瞬间倒飞了出去。 b级强者连一招都挡不下。 “艹！”任明空大骂出声，这里的神灵恶念怎么这么恐怖？！ 飞在半空中的程夏唤来飞剑，将自己拦了下来，随后连气也来不及喘，快速地冲向了那歙开一条缝隙的大门，伸手抓向门上虎口衔着的门环，想要趁里面的家伙还没出来赶紧把门关上。 可是还没等他触碰到门环，一只苍白的手便从里面伸了出来，扣在了门上，死死地抓住了大门。 程夏神色大变，刹在了半空。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啊呵呵呵……本尊终于，终于出来了，游子虚，你做得很好。” 这个声音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如临大敌。 除了游子虚游先生和……任明空。 任明空这会儿并非被吓傻，而是懵逼地呆在了原地，这个声音让他感到分外的熟悉，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听到这个声音，有时会被嘲讽，有时会被絮絮叨叨地拉着讲半天话。 这是，塔灵的声音。 塔灵和神灵恶念的声音一样？不，怎么可能这么凑巧。 更合理的解释是：塔灵其实就是元始天尊的神灵恶念，他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任明空。游先生和塔灵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将闯塔者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个解释任明空不需要退回到内塔混沌空间去验证，他已经从游先生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怎么办？！ 任明空的脑子高速运转了起来，急切得冒出了颗颗的汗珠，他是身处内塔混沌空间不会被外塔的攻击所伤害，但是游先生都能看见自己，身为神灵恶念的所谓“塔灵”又怎么可能看不见、打不着自己？ “你如果想插手，你手里的玉虚令可以打破内外塔的阻隔。”游先生的声音有些落寞，好像神魂都被抽去了几分，“但是……祂应该告诉过你，内外塔之间是无尽的迷失虚空，打破阻隔的行为相当于挣断你和投影定位点之间的因果连线，所以即便你来到外塔，也只能待很短的时间，转眼就会被断掉的因果之线卷入内外塔之间的无尽虚空里。”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元始恶念 虽然不知道游先生究竟是站哪边的，但任明空也就当他这会儿是良心发现了。 毕竟他也没有额外的选择。 他知道那恐怖的神灵恶念不是他能够处理得了的，但是如果他不冲破内外塔的阻隔来到第九层的话，那身处内塔混沌空间也早晚会被元始恶念给找上，到那个时候才是真的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了。 而此时……虽然程夏被一击砸飞，但是并不意味着他没有一战之力。 并且，任明空不相信诸葛明亮会让他亲弟弟来这里送死，那个大神棍向来不冒这种毫无收益的险。程夏和自己能够尽量拖一些时间，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诸葛明亮尚未翻开的那张底牌了。 他抱起一旁的大狼，这家伙来到第九层后就怂成了一坨，这也不怪它。 伸手在大狼的胸前毛发上一抹，那枚空白无物的令牌顿时浮现了出来，任明空向游先生问道：“该怎么做？” “觉醒者，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游先生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担心任明空一时冲动。 但是闻言的任明空却直接气得破口大骂：“妈的，游子虚，你少在这儿假惺惺地装好人，是谁引我们去开那扇门的？！要不是你，爷犯得着冒这个险？” 游先生叹了口气，微微垂着头，没有底气与任明空那灼灼的双眼对视。 他伸手抓向了大狼胸口浮现出的玉牌虚影。 那明明是虚影的令牌在游先生的手中仿佛产生了实体一般，被他握在了掌心，随后游先生闷哼了一声，抓住令牌虚影用力一拽。 霎时间，任明空只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又仿佛站在原地根本一动没动。 “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游先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这就已经来到外塔了？ 任明空闻言，不敢耽搁冲向了三人的方向，并在三人惊讶的眼神中确认了自己确实已经能够被看见。 “你怎么……” 诸葛关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任明空打断：“你哥到底还藏着什么底牌？他再不行动的话我们今天谁都走不掉！这家伙是元始天尊的神灵恶念，在这里是绝对的主宰！” 诸葛关灯呲了呲牙：“快了，快了，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给他定位的。” 定位？大神棍难道要进来？ 他进来有什么用啊！千里送人头吗！ 但是任明空也没有空余的时间跟诸葛关灯问清楚那个大神棍到底想干嘛了，眼下元始恶念已彻底从玉虚宫中脱出，自己只能选择相信诸葛明亮的底牌真的能够扭转局势。 “接近a级。”程夏眯着眼，刀剑在手，凌厉的气势升腾而起，全副戒备地盯着打开的正门。 接近a级，那就是还在b级。任明空勉强松了口气，这算是唯一的一个好消息，要是元始恶念的实力已切切实实地达到a级，那自己等人干脆等死得了，谁来都救不了了。 还在b级的话，那或许还能想办法拖一拖。 “我的时间不多，程夏前辈，我先上去顶一顶，一会儿就交给你了。”任明空说完就冲了上去，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 三人见任明空不顾危险，来不及思考他那句“我的时间不多”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他死死地捏了一把汗。 要不是知道任明空手段繁多，而且那小子虽然经常像个莽夫一样往前冲，但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做出令人啧啧称奇的决策，否则谁都不敢让他就这么独自去面对接近b级的元始恶念。 任明空之所以敢这么莽，主要还是因为元始之印。 这玩意儿与元始恶念同根同源，能在一定程度上对其产生限制效果。要不是自己只是d级，任明空都想直接抡着元始之印砸恶念的脑袋上去。 他冲到了正殿门前，歙开的门缝已经被里面伸出的一双手彻底往两边打开了去。 任明空已经能看见那元始恶念的模样——和元始天尊的遗体比起来并无太大的区别，但神色却是凶神恶煞，一点也没有三清之一的自然平和气度。 祂看见站在正殿前的任明空，发出了一阵古怪的笑声：“是你啊。” 祂似乎只是想打个招呼，并无与任明空聊聊天的想法，在说完那句话后苍白的手猛地一挥，四周刚刚被程夏震散的云雾又重新聚拢了过来，化作一道螺旋的气流击向任明空，元始恶念的手在气流击中任明空时攥成了拳，用力一握，要将任明空碾死在里面。 但是漩涡似的浓郁云雾中只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碎裂的啪嚓声响。 元始恶念“嗯？”了一声，挥手散去了聚拢过来的云雾，那些云雾化作一条又一条的长练在祂的身后再次聚拢，凝聚出了一个庞大的身影，面目模糊但是压迫力极其恐怖。 任明空的身影在原地出现，胸口铜钱黯淡的通天机甲覆上了他的身躯，周围碎了一地的金色碎片正在缓缓消散。 拖延时间的手段之一。 金光屏障被一下就击碎一点也没出乎任明空的意料，这显然还是元始恶念小瞧了自己，只是随手一击罢了。 元始恶念看着任明空身上的通天机甲，神色古怪地笑了几声：“原来是觉醒者，本尊倒是看走了眼……”他看向因果枯树的方向，发现树上已经空无一物，“元始之印也拿出来吧，或许你还能再撑几招。” 任明空神情凛然，他没有拗着去靠自己的力量硬撑，而是果断摊开右手，食指上的指环顷刻间展开成为了一方小印。 第一次操作元始之印的任明空动作有些生涩，好在这玩意儿本身也不需要多高难度的操作。 他将元始之印锁定了身前的元始恶念，顿时，一条条的因果之线出现在了任明空的视野中，一头连接在元始恶念的身上，而另一头则有的连接着身后的玉虚宫，有的连接着别的，甚至还有直接连入虚空的。 任明空用意念选中了连接着身后玉虚宫的那些因果之线。 “颠倒！” 第二百九十章 天尊 随着元始之印的启动，在任明空眼中的那些连接着元始恶念与玉虚宫正殿的因果之线顿时齐齐一颤，随后纷纷头尾颠倒了过来。 这一幕在正常的视角下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对因果之道有所了解的人才能察觉到变化。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众人震惊无比。 只见元始恶念竟毫无征兆地被向后拽去，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拖拽着祂，这是不可违逆的因果之力，将元始恶念拖入玉虚宫之后，那扇被施元镜推开的大门砰地一声自动合拢了起来，再次死死地关上了大门，这期间元始恶念不知是无力反抗还是知道反抗无效，故而干脆没有任何挣扎。 眼看着玉虚宫的大门重新关上，但是任明空心里并没有放松下来，在他的视角上还能看到有一条因果之线从玉虚宫紧闭的大门里面延伸出来，另一端则扎入了虚空之中。 这意味着元始恶念已经与外界建立了联系，这扇门和其中的封印也出现了裂隙，根本不能再将祂挡在里面。 果然，这时玉虚宫内开始传来撞击大门的声音，那熟悉的恐怖气息也在渐渐蔓延而出。 任明空将元始之印锁定了那条连接了外界的因果之线，低声喊道：“斩！” 一股不可察觉的力量从元始之印中涌出，化作一把因果刀斩向那条因果之线，只要斩断它，元始恶念便彻底与外界断绝了联系，封印或许能拖延更多的时间。 可是，当那把因果刀的锋芒即将要触及因果之线时，任明空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在阻止着元始之印的因果刀斩向那条因果之线。 他控制着元始之印继续向着因果之线斩去。 一丝鲜血从任明空的嘴角渗出，不论是短时间内连续两次使用元始之印还是强行斩向那条因果之线，都对任明空造成了不小的反噬，他本就脆弱的身躯面对这种反噬几乎是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的，只能硬拼着受伤也要将元始恶念暂时封印回去。 只需要拖到诸葛明亮翻开他的底牌…… 那个大神棍要是这会儿闹幺蛾子的话自己这些人可就真的完了。 啪地一声，那条因果之线终于被斩断了开来，在任明空的视角下，断开的因果之线逐渐透明后消失不见。 “噗……” 但与此同时，他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自从进入超凡世界以来，任明空还很少受到过直接的内伤。 他弓着身子猛地咳了两声，将喉咙里的血沫都给吐了出来，并向着身后伸出了手，做出了一个“停下”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过来。玉虚宫内此时虽然安静了下来，但任明空知道这只不过是短暂的平衡罢了，如果真的只凭自己和元始之印就能重新封印元始恶念的话，那祂也妄为元始天尊的神灵恶念，妄为接近a级的恐怖存在了。 “诸葛先生还有多久？”程夏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刀剑，一对凌厉的眉纠缠在一起，看着任明空的方向，他从心底很难接受后辈在前面拼死拼活，而自己却在这里坐视不理，但是任明空冲上去之前说的那句话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是这个队伍里最后的防线。 而如果最后一定要拼命的话，程夏必然是第一个倒下的人。 诸葛关灯咬着牙，一双手早已掐得青紫，甚至许多地方都已渗出了殷红的血液。对从小学习家传本事的他来说，这双手就是窥探天机的最佳辅助道具，可见他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做出了许多次的掐算，想要找到那个臭脾气刻薄鬼的蛛丝马迹。 可是一无所获。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第九层玉虚宫前的环境特殊，还是诸葛明亮此时的状态特殊。 未果之下，诸葛关灯只能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像程夏那样自责，他深知自己在这里的作用就根本不是冲上去正面对敌，但是他心里的痛苦却不比程夏少。 想到这里，诸葛关灯转头看向施元镜，他了解施元镜，以对方的脾气来说，即便任明空有话在先，她恐怕也很难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待。 施元镜呢？ 诸葛关灯转过头去时惊讶地发现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施元镜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打量了一圈后，诸葛关灯在几米之外的地方看见了那个红发的身影，施元镜在一点点接近玉虚宫或者说任明空的方向，全身的血液已然做好了被引燃沸腾的准备。 真是关键时候不让人省心的。 诸葛关灯也没开口叫回施元镜，他拿不准当下的局势。 玉虚宫前，任明空喘着气恢复了过来，擦去嘴角的鲜血，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大约还有最后的二十秒，而门后的元始恶念已经开始再次尝试突破玉虚宫对祂的封印。 砰砰砰的撞击声从门后传来，频率越来越高，似乎在预示着元始恶念即将从里面冲出。 而此时，任明空也感觉到了一股拖拽的力量从自己身后传来，他转头看去，在元始之印辅助下的视野中，任明空看到了自己身后延伸出的一条条半透明的因果之线，它们一端深埋在自己的身体里，而另一端则仿佛风中飘絮，没有一个固定的连接点，这些都是因为他冲破内外塔阻隔而被切断的因果之线。 此时它们正在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吸引力拉拽到一个焦点处，并同时将任明空也往那里拖去。 焦点附近，是一片破碎的虚空，看来这就是冲破内外塔阻隔时撞出的豁口。 再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任明空就将被拽入无尽的迷失空间中去，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断然无法回到这个世界了，只能永远地飘荡在空间裂隙中。 拖拽的力量越来越强，任明空估计留给自己的时间绝对到不了一分钟，不过几秒钟的差别倒也影响不大。 他已经没有其他的能够影响元始恶念的手段了，接下来的时间只能交给程夏。 转眼间，玉虚宫的大门再次被撞出了一条缝隙，元始恶念那苍白的手臂扒上了门板，祂的声音也从里面传来：“呵呵呵，元始之印的力量，可是来源于本尊，你想用这种东西来对付我？” 而此时，身后拖拽的力量终于强过了任明空的抵抗力，他的双脚从地面上脱离，整个人飞向了那片破碎的虚空。 一眨眼，任明空便被吞噬，消失在了第九层之中。 远处的三人纷纷惊呼出声，这会儿他们才知道了任明空说的“时间不够了”是什么意思，那家伙之前处在不可知不可感的状态中一直无法与众人接触，刚刚强行进入第九层，恐怕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可是元始恶念并没有留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去悲伤，祂此时已经撞破了玉虚宫的封印来到了第九层的空间中。 背负双剑的身影一闪，挡在了元始恶念的前面。 程夏努力压下心中的痛苦，将所有的悲愤都转化为了眼中的怒火，平举春水与秋雷横在眼前，锐利的目光仿佛比剑刃还要刺人。 “蝼蚁，不要不自量力。”元始恶念抱着胳膊，轻蔑地笑着看向挡在祂身前的程夏。 所谓神灵恶念，也就是如此，祂就是各种恶意与恐惧的化身，从来不懂得什么叫怜悯，什么叫谦虚，只会摧毁挡在身前的所有东西。 程夏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一动不动地挡在祂的身前。 他手中的刀剑，就是唯一的答案。 “既然这样啊……” 元始恶念做出思索的表情，但陡然间却趁众人不备，挥动了右手，搅动四周的云雾，凝聚成一把庞大的云雾刀斩向了挡在他前面的程夏，这一刀的余波也同时袭向了后方的施元镜和诸葛关灯。 铛~ 程夏的横刀与元始恶念的云雾刀碰撞在了一起，只在碰撞的那一瞬间，程夏的虎口就渗出了鲜血，粗糙的手掌皮肤顿时有了崩裂的迹象，而他手中那把陪伴了他整个c级的横刀也在接触处裂出了肉眼看见的裂隙。 而两把飞剑则一一挡下了袭向施元镜与诸葛关灯的余波。 初入b级与接近a级之间的差距显露无疑，程夏决计不是元始恶念的对手。 “不要挣扎，你们是……” 元始恶念狂妄的声音在这时戛然而止，祂的眼神带着半分疑惑与半分恐惧看向无穷高处，祂灵魂深处有一种本能的敬畏被莫名地唤醒，手中的云雾刀瞬间散去，双腿不住地颤抖起来。 随之有所反应的是游先生，他作为在场第二个特殊存在也在元始恶念之后感受到了祂感受到的东西。 而与元始恶念不同的是，游先生的双目微微睁大，瞳孔收缩到了极点，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嘴里喃喃着：“祂回来了……祂回来了……？” 有什么东西降临了。 那是一道至高的意志，是根植于整个玲珑塔世界的意志，从无穷高处降临于这个世界，审视着所有的生物。 那是…… 游先生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嘴唇吐出一个词语： “元始天尊。” 第二百九十一章 留言 被拽入无尽的迷失空间的任明空在穿过虚空通道时便被乱流给击晕了过去，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或许几秒，或许几天，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的四周空无一物，只有光怪陆离的图案就像是幻觉一样平铺满了他的视野。 严格来讲，这里是一个比现实世界维度略高的地方，所以作为三维生物的任明空无法理解在这里所看到的一切，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在飘荡，虽然四周没有任何的参考，但是那种漂浮感却是实打实的。 不仅如此，他在尝试着往某个方向移动时，还感觉到自己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而跟随着他的，除了身上的通天机甲，便只有紧握在手中的元始之印。 大狼和五哥还在昏迷中没有醒来，任明空有些愧疚地摸了摸它俩，被自己连累进入到了这种地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出去的机会。 不知飘荡了多久，四周光怪陆离的空间渐渐有了一点点可以被理解的图案，但依旧像是毕加索的抽象画一样让人看得不明就里，任明空快要被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虚无给折磨得精神紊乱，此时看见似乎能够被理解的图案，赶忙看了过去。 那似乎是一片**，在**上行驶着许多威武的楼船。 虽然画面很是抽象，像是被打碎后重组的镜片，但是任明空仍然凭借脑海中的熟悉感认出了那是什么地方：镜中世界的蜃楼。 任明空心中大喜，可是他依旧没有办法在这片空间中移动。 或者说，他其实在移动，但是四周没有任何的参考物，导致他根本无法确定自己距离那些画面有多远，自己又移动了多远。 在这样一个空无一物的地方，寂静和空旷就是最大的折磨。 这里是无尽的迷失空间，可以说是诸多世界之间的缝隙，任明空刚刚看见的蜃楼就是最好的明证。虽然不知道天尊到底为什么把玲珑塔以这样的缝隙分隔为内外两个部分，但任明空此时却是深受其害，虽然有元始恶念和游先生此前都告诉自己一旦被拽入这里恐怕再无离开的机会，但任明空依然在不断地尝试着逃离。 或许只要能够触碰到某个画面，他就能去往画面中的世界。 到时候虽然想要回到地球会很难，但总比飘荡在这片虚无中要好得多。 他开始尝试着往某个方向“游”去，可是一手拽着昏迷不醒的大狼与五哥，再加上毫无参照的虚无，任明空的心里很快就升起了难以抑制的挫败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儿，又究竟要怎么做，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努力有什么意义，自己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不行！ 不能想这些东西。 任明空啪地一巴掌扇到了自己脸上，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正在被这无尽的虚无所影响，坠入无意义的深渊。 他开始继续尝试着往某个方向游，并尽量摒弃心中的杂念，不去思考自己到底离逃离这里还有多远。 可是这样的情绪和念头又岂是这么容易压制的。 无数人战胜了敌人，但到头来却发现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心中的自己。 过了不知道多久，任明空的思想逐渐麻木，但他已无力去再给自己一巴掌，只是机械地维持着游动的动作，往不知名的前方移动着，又或者是原地游动着？谁也不知道。 这样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永恒漂浮在这片虚无空间中的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在这里没有细菌，也没有时间和空间。 尸体不会腐坏，甚至即便地球过去千万年，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不会死去，也再也没有办法恢复过来。 他仅有的一点意识僵硬地接受着眼睛观察到的画面，无尽的虚无，光怪陆离的画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等等，那是什么…… 虽然画面很是抽象，像是被打碎后重组的镜片，但是任明空仍然凭借脑海中的熟悉感认出了那是什么地方：镜中世界的蜃楼。 任明空心中大喜，可是他依旧没有办法在这片空间中移动。 或者说，他其实在移动，但是四周没有任何的参考物，导致他根本无法确定自己距离那些画面有多远，自己又移动了多远。 在这样一个空无一物的地方，寂静和空旷就是最大的折磨。 这里是无尽的迷失空间，可以说是诸多世界之间的缝隙，任明空刚刚看见的蜃楼就是最好的明证。虽然不知道天尊到底为什么把玲珑塔以这样的缝隙分隔为内外两个部分，但任明空此时却是深受其害，虽然有元始恶念和游先生此前都告诉自己一旦被拽入这里恐怕再无离开的机会，但任明空依然在不断地尝试着逃离。 或许只要能够触碰到某个画面，他就能去往画面中的世界。 到时候虽然想要回到地球会很难，但总比飘荡在这片虚无中要好得多。 他开始尝试着往某个方向“游”去，可是一手拽着昏迷不醒的大狼与五哥，再加上毫无参照的虚无，任明空的心里很快就升起了难以抑制的挫败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儿，又究竟要怎么做，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努力有什么意义，自己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不行！ 不能想这些东西。 任明空啪地一巴掌扇到了自己脸上，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正在被这无尽的虚无所影响，坠入无意义的深渊。 他开始继续尝试着往某个方向游，并尽量摒弃心中的杂念，不去思考自己到底离逃离这里还有多远。 可是这样的情绪和念头又岂是这么容易压制的。 无数人战胜了敌人，但到头来却发现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心中的自己。 过了不知道多久，任明空的思想逐渐麻木，但他已无力去再给自己一巴掌，只是机械地维持着游动的动作，往不知名的前方移动着，又或者是原地游动着？谁也不知道。 这样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永恒漂浮在这片虚无空间中的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第二百九十二章 救回 时间回到任明空被卷入空间裂隙后不久。 那道至高的意志一降临这片空间，就使得所有的生命都为之颤抖臣服，虽然那道意志并没有任何主动的威压行为，但是其强大的力量却让每一个感受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敬畏。 众人纷纷停止了打斗，当然，主要还是元始恶念被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望向头顶那满是云雾的天空，望向无穷高处的地方，那道至高的意志就是从那里诞生的。 元始恶念满脸都是不愿相信，他不理解为什么，那个家伙明明已经死了，如果不是祂死了的话，自己也不可能从祂的尸体中汲取所有残余的恶念而凝聚形体，所有的神灵恶念都是这样，或者说所有强大的存在死后如果不妥善处理尸体的话，都有可能诞生类似于神灵恶念的东西。 所以元始恶念比游子虚更加肯定天尊的死亡。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相比与游先生和元始恶念的惊惶不定，程夏三人反而从那不可捉摸的浩大意识中感受到了一点点的熟悉。 这让他们纷纷疑心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怎么可能从元始天尊那里感觉到熟悉。 可是在交换眼神之后，三人都确定了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种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诸葛关灯的眼神蓦然空洞了起来，他的脑中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你们说……”诸葛关灯咽了咽口水，“那会不会是我哥？” 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程夏和施元镜纷纷用见了鬼的眼神看向诸葛关灯，这人莫不是真的疯了？ 但是等几秒钟后，那些云雾涌动着逐渐形成了一张俯视而下、占据了整个天空的面孔时，所有人都安静了。元始恶念与游先生安静是因为那张面孔和元始天尊完全不一样，但程夏三人安静是因为他们对那张面孔很熟悉。 诸葛明亮。 别人能认错，诸葛关灯还能认错吗？ 卧槽！ 诸葛明亮的面孔由云雾纠结成型，他缓缓张开了双眼，看向站在地上的众人，略略扫视了一眼，在程夏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的表情有些许思索，他没有看到另一个应该在这里的人——任明空，那个小子去哪儿了？ 算了，等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再找他吧，任明空一向机灵，诸葛明亮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锁定了元始恶念和游先生。 窒息的恐惧感笼罩了他们的身躯和灵魂，对游先生来说，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他还记得天尊当年仍在的时候，随意一个眼神就能让他颤抖整整一天。 元始恶念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怒目圆睁似有不甘，但更多的依然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从尸体上诞生的祂，怎么可能不害怕这位素未谋面的主体？ 虽然不知道明明已经殒落无数年的天尊为什么会突然降临意志，但这种感觉不会有错。 云雾凝聚的面孔锁定了元始恶念。 下一秒，方才还嚣张至极的元始恶念毫无征兆地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被一股强横的力量从这片空间直接抹消掉，连一根头发也没有留下，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让众人都为之大大地吃了一惊。 游先生吃惊是因为心里本能的敬畏被唤醒，素来平和的天尊很少有这么杀伐果断的时候。 程夏三人吃惊则是因为他们原以为诸葛明亮只是在凭借什么特殊的手段装神弄鬼，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力量，谁知道竟然只凭借一个眼神就将元始恶念彻底抹除。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接下来，那张面孔缓缓转动眼珠，看向了脸色惨白的游先生。 可以预见，如果诸葛明亮愿意的话，游先生也会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而被注视的游先生本就心怀愧疚，认为自己愧对了天尊，万死亦难辞其咎，索性低下了头颅，毫无辩驳的意思，等待着自己注定的死亡。 好在这时程夏突然站了出来。 “诸葛先生，游子虚对我们帮助良多，且从未刻意针对我们，罪不至死。” 听到这句话，天上诸葛明亮的面孔顿了顿，随后似是领会心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对游先生出手。 数秒后，云雾涌动，熟悉的身影从云雾间坠下，坐在轮椅上落到了第九层的地面上，摇着羽扇，嘴角含笑看向程夏三人：“诸位辛苦了，得成此事，全赖诸位功劳。” 显然，“此事”就是指刚才他假托元始天尊一事。 “你那到底是……？”诸葛关灯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和自己从小生活的哥哥，他很难理解这个臭脾气的刻薄鬼身上竟然会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诸葛明亮难得没有挖苦自己的弟弟，干脆地解释道：“诸葛家的血脉与天尊一系有着一丝极其微薄的关系，这件事父亲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走了，我也是从古籍上得知的这条秘辛。这就是我成事的基础，至于中间的步骤，详述与你倒是无妨，但你们一时半会儿也听不大明白，简而言之，就是我借助了天机的共鸣，与元始天尊的残蜕建立了因果的联系，以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用祂的力量。当然，这里面至关重要的一步在于你。” 他握着羽扇点了点诸葛关灯的胸口。 “我？”诸葛关灯见自己没有被嘲讽，都有些不可思议。 诸葛明亮点点头：“对，你。还记得我说让你来这里为我定位吗，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无法成功进入这里，也无法与这里的天尊残余意志建立联系。我唯一的血脉至亲，就是这枚最佳的定位图钉。” 说着说着，他突然咳嗽了起来，赶忙从怀里摸出一块洇染着血渍的手绢，捂住嘴咳嗽。 不一会儿，手绢上就再次多出了几多鲜艳刺目的血花。 “诸葛先生……”程夏上前一步，目光忧心，对于熟悉陆家胡同的人来说，诸葛明亮的身体问题不是什么秘密，但他从未这么严重地咳过血，毫无疑问，他之前说的那些步骤真正实施起来并没有听上去那么容易，想必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也是，诸葛明亮从来都不是挥挥手让其他人去送死而自己面不改色的人，如果有人要冒险，那他难辞其咎。 诸葛明亮竖起羽扇示意无碍：“没事，没事。” 他环视了一圈：“任明空呢？”刚开始他还以为那小子是躲在了什么地方，但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出来。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也不知道任明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说时间不够了，然后一分钟后就突然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中。 好在这时游先生颓丧的声音响起：“他被卷入了无尽的迷失空间，回不来了。” 他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仿佛还没有从死亡的阴影中回过神来。游先生听见了诸葛明亮和众人聊天的全过程，也明白了眼前这位似乎是来自外界的一名人类，并非是什么元始天尊再世，刚才的感觉也不是天尊死而复活，而是眼前这个坐着轮椅的青年通过秘法勾连了天尊残余的意志。 游先生打心底里难以接受这个答案，但是对方饶自己一命，他也心怀感激。 况且，元始恶念死了，他以后也都自由了。 “那是什么地方？”诸葛明亮一挑眉，问道。 听上去好像很棘手……那小子可千万不要出事啊，不然湘湄肯定得责备自己。 老陆也对那小子寄予厚望，甚至天外天…… 诸葛明亮摇摇头，担心再多也没用，得先搞清楚任明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对元始天尊残余力量的掌握或许能够把那小子救回来。 游先生向众人解释了任明空之前的状态和冲破内外塔阻隔的代价。 听完之后，众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尤其是诸葛明亮，原本英俊潇洒的脸此时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他没想到自己耽搁的一会儿时间竟然酿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实际上，他几乎已经是全力以赴了，即便是再快一秒也很难，但他依旧极度自责。 诸葛明亮摇着轮椅来到了那片空间豁口前，程夏三人看不见，但是他和游先生都能看见。 试探片刻后，诸葛明亮操控着元始天尊的残余力量向迷失空间里涌去，试图从里面找到任明空。可是这样的寻找是多么的大海捞针，希望微乎其微，且不说迷失空间号称“无尽”二字，就算诸葛明亮探入其中的元始天尊意志真能扫过任明空所处的区域，也很难从其中察觉到任明空的存在。 果然，将附近扫了一遍又一遍，诸葛明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只能扩大搜索范围，那小子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至于飘荡太远…… 一遍，两遍，三遍…… 诸葛明亮感到了一阵头晕，虽然他假借了元始天尊的力量，但即便是调动这份力量也让他承受了极大的负担。 他咬着牙继续搜索着。 终于，他找到了一点东西…… 第二百九十三章 始祖指骨 任明空看着眼前的树叶，感受着那道意志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是……？ 他感觉到了一股拖拽的力量，似乎想要把他带去什么地方。任明空没有反抗，任由那股力量拖拽着自己和大狼五哥，不管去哪儿，总之都要比飘荡在这里要好得多。 过了不多久，他再次见到了蜃楼所在的世界。 要带我回去？到底是谁能把意志探入这片迷失空间中？ 熟悉的空间豁口再次出现在眼前，任明空突然开始担心起另一件事：自己是因为因果之线的断裂而被拽入这里，那自己即便重新回到玲珑塔中，因果之线也是处在断裂状态的，要不了一会儿自己还是得被再一次拽进来。 他看向手中的元始之印，这东西作为元始秘境的集大成产品，对于因果之道的理解或许比绝大多数的超凡者还要深，不过它现在并没有续接因果之线的能力。 唰地一下，任明空穿过了空间豁口，视线再次恢复，重新看见了正常的可以理解的画面。 任明空睁开眼，只觉眼前一亮。 眼前一亮：指眼前有一个诸葛明亮。 看到诸葛明亮的瞬间，任明空舒了口气，他在这里，最起码意味着这里已经彻底安全了，否则这个毫无超凡之力的家伙不可能出现的。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又是用什么办法摆平了元始恶念，但他在这里就是最好的消息。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任明空就感受到了一股更加强烈的吸引力从身后传来，他顿时脸色一变，奋力对抗起身后的拖拽力量，并往后瞥了一眼，看见了正在被空间豁口拽入进去的自己断裂的因果之线，果然这些因果之线才是自己被拽入迷失空间的根本原因，如果不处理掉它们的话，无论把自己救出来多少次，也会回去。 他想要求助一旁的游先生，游先生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里唯一了解因果之线的就是他了。 这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所有断裂的因果之线，流畅的在手里打了个结。 随着这一动作的完成，那股吸力陡然消失。 任明空甚至还因此踉跄地向前深深浅浅走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整懵了他。 他看向身后，看见了正一脸云淡风轻的诸葛明亮，跟诸葛关灯相处久了，任明空也知道一旦诸葛明亮露出这个表情，那就是刚刚他做了什么但硬要装“深藏功与名”的姿态。 “怎么回事？！”任明空惊讶地问道。 诸葛关灯神情复杂，语气古怪地将诸葛明亮干的事情告诉了任明空。 任明空满脸震惊地听完了叙述。 什么玩意儿？！ 这时，一道流光从大开的玉虚宫大门中飞出，在众人谨慎的注视中停驻在了诸葛明亮的面前，那是一块满是沧桑和摩挲痕迹的骨骼，看外表似乎是指骨，其上的摩挲痕迹充满了时间的味道，仿佛来自远古，来自不可探知的年代，那是人类的第一位始祖。 这东西是什么？ 众人将眼神投向了游先生。 而此时的游先生正分外震惊地看着从玉虚宫中飞出的这截指骨。 他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天尊的传承！” 这玩意儿是天尊的传承？众人也为之震惊了起来，按说不应该还得突破重重考验，才能在玉虚宫的最深处得到这份所谓的传承吗，怎么它自己出来了？ 它停在了诸葛明亮面前。 毫无疑问，引动它的就是这位连站都无法站起来的天外天首席。 诸葛明亮淡然地看着眼前的指骨，有一个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的出现在脑海中，那是一个毫无语法可言的声音，甚至难以确定到底是什么语言，但是却能精准地把意思传达给诸葛明亮。 那截指骨在让诸葛明亮接受天尊的传承。 它的语气高高在上，仿佛俯视世间的神明，就好像它随手勾一下，就能让诸葛明亮照着它的意思去做。 可是，它失算了。 “不。” 诸葛明亮吐出一个字。 什么？指骨难以置信，它怀疑自己听到的词语。 “我说，不，我不感兴趣。”诸葛明亮说完，看都不看指骨一眼，摇着轮椅调了个头往一边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阳谋大计尚未收尾，天尊的残余力量还待他去收敛，等到离开玲珑塔之后给予围剿天外天精锐的其他势力以致命一击，没工夫在这里和这个趾高气昂的家伙扯淡。 指骨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它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敢拒绝天尊的传承，那个家伙又是怎么忍住的这份诱惑？ 拒绝就拒绝吧，指骨也不过是看在他能够引动天尊意志的情况下才主动离开了玉虚宫，想要为自己谋一份好的归宿罢了，他既然拒绝，那说明这份因果不在这里，现场倒是还有一个资质不错的家伙…… 指骨在众人的注视中来到了诸葛关灯面前。 你…… 指骨一句话刚说了个开头，就被诸葛关灯打断了：“我也不要。” 为什么？！ 指骨的情感波动出现了一丝失控，它难以理解为什么连续有两个人类拒绝了这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传承，元始天尊的名号难道已经在当今时代失去了威信了吗？ “他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要。”诸葛关灯指了指一旁的诸葛明亮，一甩头，往另一边走去了。 那个臭脾气的刻薄鬼不要的东西，自己要了的话，岂不是落了下风？ 指骨沉默了下来，它不明白，它不理解，这两个人类之间的攀比竟然比一份能够直通大道的传承还要重要？ “那个……”一个声音从指骨的后面传来，“你要是没有别的人选的话，可不可以给我？” 指骨“看”向那个声音的主人，看见了一个身穿青白色机甲的人，这身机甲……好像有点眼熟？ 觉醒者？！ 指骨颤抖了一下。 最终，它还是屈服了，虽然觉醒者不是最佳的选择，但足够资质承担天尊传承的人，世间也是罕见，不如给予觉醒者得了，这也是天尊殒落前赋予它的使命。 它落到了任明空的手上。 “滴，检测到元始核心，隐藏任务：“元始iv”提前开启，任务内容：找到遗失的始祖指骨，提交后将补全元始之印的所有功能。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9%，可用改造点数+9。” “滴，隐藏任务：“元始iv”可提交，是否提交？” 任明空愣在了原地，他只知道那截指骨来头不小，或许能够作为元始iii的任务进度来提交，所以才打起了它的主意。 但任明空没有想到的是，这玩意儿竟然是元始核心？！ 第二百九十四章 湮灭 上一个能被觉醒者系统称作“源质核心”的东西，还是来自通天秘境的那朵青莲，至今也没有丝毫关于它的消息泄露出来，任明空对于上哪儿寻找头疼了许久。 诸天记录仪里的信息被诸葛明亮解析出来之后，依旧是没有答案。 也就是说，在任明空和通天恶念眼皮子底下摘走青莲的那个人，起码也是超凡世界中叫得上名号的强者。 任明空的第一怀疑对象是鬼怪红莲那位始终未曾露面的掌控者。 因为在围攻通天恶念时，大天狗从暗中偷袭给了通天恶念重创，可以解释为他在为那名神秘的掌控者拖延时间。 如果真是他，或者说她的话，那恐怕很难抢回来了…… 不过任明空心里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众所周知，秘境不接纳c级以上的超凡者进入，也只有在玲珑塔九层这个比较特殊的地方才能容许b级存在。这样的话，在当时已经是b级的那位鬼怪红莲的掌控者又是怎么进入通天秘境的呢？ 这个猜测或许还需要验证。 而对于此时觉醒者系统的询问，任明空犹豫了片刻，点向了确认提交。 刚刚提升到28%的觉醒进度迎来新一轮的飙升，9%的提升幅度这还是前所未见，以至于直接让任明空提升了整整一个的大等级，来到了37%，也就是相当于c级中期超凡者的水平，一跃超过了在之前始终遥遥领先于他的施元镜。 随着他觉醒进度的提升，所有的觉醒者系统下的造物都将在他的手中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 除此之外，还有元始之印的功能被完整激活，现在的元始之印除了一开始的“斩断”、“颠倒”和“混乱”之外，又多出了“修补”、“嫁接”以及“湮灭”。其中，修补就是任明空之前所猜测的能够对断裂的因果之线进行修复的能力，而嫁接则是“斩断”与“修补”的综合版本，能够将毫无干系的因果之线随任明空的心意去重新组织。 而“湮灭”，任明空在看完简略的介绍后，不由得为之咋舌。 这可以说是一个同归于尽的终极协议。 在湮灭的效果之下，一定区域内的所有因果都会被尽数湮灭至虚无，这意味着很可怕的事情，例如“出生-存在”这一条因果之线，一般来说是无法对其进行操作的，但在湮灭的效果之下，即便是这条决定了一个人的存在的因果之线也将不复存在。其造成的后果就是从因果逻辑上将这个人的“出生”给抹去，以无法抵抗的方式杀死这个人。 如此强大的能力，自然有它的副作用，首先就是任明空在启动元始之印这一终极协议时，他必须手持元始之印，也就是说他也将处在湮灭的范围内。 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作为元始之印的主人而侥幸逃过一劫，但这个几率也很低，更多的可能性是同归于尽。 完全体的元始之印就是如此的可怕，不愧为与通天机甲同一等级的造物。 其他人只看见任明空将始祖指骨收了起来，都没有发现他其实已经暗中将其用来提交了任务，只有一直在任明空身后用一种喜忧莫测的眼神观察任明空的游先生才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幕。 “觉醒者又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游先生，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程夏在得到了诸葛明亮的提示后，明白自己这一行人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整个元始秘境最大的宝藏也落到了任明空的手里，没有再停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游先生回过神来：“要走了？” 众人点点头。 任明空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麻烦您帮忙看看第七层的蜃楼中有没有华夏人，有的话能不能把他们从蜃楼世界里扔出去？”他还记得塔灵，也就是元始恶念告诉他的，当玲珑塔世界关闭时，还没有从蜃楼世界离开的人都会永远地留在那个世界中。 这话应当是真，实际上，为了尽快脱离玉虚宫的封印，元始恶念假扮塔灵时告诉他的关于玲珑塔的事情基本都是真的。 这会儿任明空才恍然发觉，元始恶念假扮的塔灵真的漏洞百出，祂那只有一个声音而不见人影的状态可不就是像极了自己从内塔投影到外塔的状态吗，而且还没有表现出任何对玲珑塔的掌控权限，除了一个几乎称得上俯视一切的视角之外，这个塔灵一无是处。 游先生嗯了一声，道了一句稍等，随后身影逐渐模糊，消失在了第九层的空间中。 不一会儿，青衣文士重新从云雾中走出。 “我将所有的闯塔者都排出了蜃楼世界，你们可以放心离开了。” 估计是工作量太大的缘故，游先生没有按照任明空的要求去一一筛选华夏人，他所生活的那个年代里对“华夏人”可没什么概念，而且这次进入秘境的超凡者基本应该都是来自于天外天的精锐。 见游先生动作如此迅速，饶是诸葛明亮也在他身上打量了几番，对于这位似乎被迫与元始恶念绑到一条船上的青衣文士，他对其身份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 不只是诸葛明亮，对玲珑塔更为了解的任明空也猜到了游先生的真实身份。 他才是真正的塔灵。 猜测归猜测，两人都没有点穿的想法，游先生此前被元始恶念所胁，不说作恶多端，但也确实引导着自己等人步入了险境，但他提供的帮助也着实不小，这会儿去挑开游先生的真实身份就属实有些尴尬了。 游先生抬手一扬，缭绕整个大殿的云雾都开始往众人头顶的天空中汇聚旋转起来。 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了天空中，与之同时产生的是强大的吸力。 “离开的通道已经开启，玲珑塔世界也进入了关闭流程，诸位走好，游某职责所在，恕不远送。” 游先生说罢，长揖了一礼，送众人离开。 所有人都没有抵抗那股吸力，任由自己被吸入那漩涡的中心去。 在半空中，晋升至b级能够自有飞行的程夏还帮诸葛明亮稳住了轮椅，以防对方从轮椅上脱离。 整个玲珑塔世界也在众人进入漩涡之时开始了颤抖，并逐层将仍处在其中的闯塔者扔出玲珑塔，包括因为各种原因而被各层给留下的超凡者，也因游先生的照拂而得以离开。 地球北极，中央海冰。 这块庞大广阔、亘古不化的海冰上此时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群给包围，粗略数过去，起码也有上万人。 北极这片极冰世界从未迎接过这么多的访客。 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来自不同的势力，这是他们头一次合作，而目的，是为了围剿天外天的绝大多数精锐，将他们永远留在这处极地。 在等待了数天之后，他们终于发现那具仙人遗体发生了变化。 这支临时队伍的指挥官巴克眼神一紧，知晓天外天的精锐这是要出来了，心底油然而生一阵畏惧。也不怪他，实在是在之前的秘境中，来自天外天的超凡者带给其他势力超凡者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以至于长久以来形成了一种天然的趋利避害本能。但随即他便反应过来，自己这边有着数万人的大军，真正该感到害怕的应该是天外天才对！ 巴克随之吹响了战争的号角，他的超凡能力是在诸多人之间建立一张心灵网络，用在战场上作为指挥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他能够连接的人数有限，在场数万人要是全都接入他的心灵网络的话，他会立刻崩溃直接昏死过去，但好在他不需要这么做，只需要连接每支队伍的首领就行了，巴克负责掌控大局，而细节的安排则交给各队伍自己来。 之所以要把好好的数万人组成的大军拆分成许多个小队，是因为他们来自三方不同的势力，彼此之间难以达成统一，以至于看上去数万人大军，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善于大规模作战的巴克此时也感到了头疼。 如果天外天也有数万……不！哪怕给他们一万人，这场战斗的天平恐怕都要往天外天那边倾斜。 并非巴克悲观，而是他在这里待了数天之后，已经完全认清了这支联合军的本质：这完全就是一支没有任何协调，没有任何团队意识，也没有任何服从性的队伍，要想带着他们拿下天外天，即便有着人数的碾压，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损兵折将。 不过好在这并非是普通人的战争，而是超凡者的战争。 对于超凡者来说，战争不是光靠人数就能取胜的。 除非天外天现在能冒出来一个b级，但是b级又岂是那么容易成为的？而且巴克知道，联合教团那边有一位天才少年进入了秘境之中，那可是随时都有可能晋升b级的强者，哪怕天外天此时出了一个b级，那位也能随之追上去。 有这样的保险在，巴克并不太担心这次的胜负。 但他仍然隐隐有一种忧心。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在联合军的备战状态下，眼前的元始遗体四周光芒一闪，数千人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些基本都是天外天的精锐，其中只混杂着几个一开始进入秘境的其他超凡者。 “杀！”巴克在心灵网络中下达了进攻的指令，语气果断，他们要在天外天的超凡者反应过来之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话语落下，预料中铺天盖地的攻击并没有出现，巴克愣了一下，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超凡能力出了问题，在心灵网络中迟疑着问道：“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以。” “能。” …… 几十个回答在心灵网络中响起。 巴克更疑惑了：“那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的身后响起了嗖的一声，一枚带着电光的箭矢划过长空飞向了包围圈之中，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在之后陆陆续续开始有了攻击往包围圈中扔去。 “……为什么还没开始进攻？”巴克看着零零散散的攻击，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心灵网络中有个声音回复了他，语气有些尴尬：“我们还在统一队伍，我的命令根本传不下去。” 巴克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料到这支一盘散沙的联合军会很令他头疼，但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连队伍都没有组织好，刚刚那些攻击恐怕还是一部分超凡者自发进行的。 巴克咬了咬牙，安慰自己没事，天外天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拿下他们只是早晚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到了一阵异动，那异动来源于……头顶的天空，而在天上只有一个东西：神灵遗体。 在无数超凡者怀疑自己眼睛的注视下，元始天尊的遗体动了。 那飘然无拘的仙人缓缓抬起了他的双手，在手中捏了一个古怪的印诀，那个印诀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又像是流动的青云。 “那东西怎么会动！！” 巴克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联合军更是各处都骚动了起来，反应过来的巴克迅速在心灵网络中下达了稳定军心的指令，但是这次，就连他直接连接的那几十个人陷入了骚乱之中没有理会他。 完了完了完了。 这样一支强大的联合军，竟然在神灵遗体的异动面前崩了盘，巴克彻底陷入了绝望。 他现在只能期望这数万人能够想起来先围剿天外天，只能期望那神灵遗体的异动只是一个意外，而非天外天所搞出来的变化，否则……巴克打了个寒颤，他来到这里时从没想过失败的可能，但现在，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来者是客，若是让你们就这么离去，那岂不是会被人说我华夏不懂礼数，说我天外天目中无人？” 一个爽朗高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部分超凡者定睛看去，在元始遗体的眉心前看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那人仿佛融在遗体那模糊不清的面孔中，再一晃眼，又感觉那模糊不清的面孔变成了那人的脸。 诸葛明亮的谋划终于迎来了高潮。 他的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印诀，正如元始遗体所做的一样，或者说，此时的元始遗体正在由他操控，这具殒落无数年的仙人身躯早已失了鼎盛时期的神妙，但是即便是残余的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在现在的地球超凡世界面前，也是一颗能够砸出海啸的陨石。 一道屏障从整个中央海冰的外沿升起，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而在元始遗体面前，又缓缓升起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凭虚而立，身后跟随着两把飞剑，一把横刀，水落潮生之感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去，所过之处无人不想到那两个字：b级。 这下真完了。 巴克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就在所有人，包括天外天的超凡者都处于愣神状态时，又有一道身影升上了半空。 任明空踩着翼板，挺胸抬头地俯视着整个战场，有诸葛明亮和程夏两人足以定鼎胜负，但怎么赢，这个问题依旧交到了绝大多数超凡者的手里。 任明空给出了答案。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他身旁架设着的电磁炮早已预热完毕，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枚人头大小的炮弹从炮口飞出，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拖着长长的尾光落向了联合军最密集的地方。 轰隆！ 强烈的闪光与爆炸响彻了战场，已是c级的任明空手下发射出的电磁炮已经有了重创c级超凡者的威力，至于这些以e级为主，d级为高端战力的联合军，那更是毫无抵抗之力，直接被炸得粉碎。 这一炮，打响了开战的信号。 包围圈的内圈，一阵阵的血雾逐渐爆开，连成了一条血腥诡谲的路线，那是施元镜冲入了人堆，开启了血衣的状态，挥动着手中的匕首，没人能逃过她的斩杀，不管是正面的，还是偷袭的。 联合军虽然乱了阵脚，但还没有傻到抱头乱窜，他们中还有着二十来名c级超凡者，现在成为了整个联合军的主心骨。 那二十几位c级有的选择了就地投降，有的则选择了试图挟持天外天的人质以此脱身。 他们没有想过反抗。 拿什么反抗？ 天外天有一名b级！还有一个疑似掌控神灵遗体的变态家伙！ 如果能回到自己的国家的话，他们下定决心再也不踏入华夏的领土，并且要冲进情报部的大门，将他们骂个狗血淋头，这名b级是怎么回事？那个更变态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很快，反围剿的战斗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有人提出了尽量不要滥杀的建议，但是被一个对诸葛明亮的名字略有耳闻的前辈一巴掌扇了回去，怒斥道：“如果不是有诸葛先生和程先生在，你知道吗，现在被屠杀的就是我们！不要把优柔寡断那一套带到战场上来！” 是的，天外天的仁慈从不给予敌人。 以德报怨，则何以报德？ 故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中央海冰渐渐被染上了一层深深浸入的红色，轰鸣与惨叫也逐渐平息…… 这一战，诸葛明亮这个名字第一次被世人所熟知。 但绝大多数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天外天首席”这五个字，而是联想到一片狰狞残酷的红。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朱雀组威名 当所有人的脸上都染上或是疯狂或是惊惧的神色时，这一战终于进入了尾声，中央海冰被深深地浸入了一层血红色，这印记或许很久都不会消失。 惨叫声平息了下来，施元镜从最后一个敌人身上抽出了几乎要砍到卷刃的匕首，看也不看那缓缓倒下的尸体，转身走向了天外天的成员。 这一战，诸葛明亮调动着元始天尊的残余力量诛杀了绝大部分的敌人。 身为普通人的他头一次掌握了如此恐怖的伟力，成功左右了整个战局，也化解了联合军的围剿。 这是一个阳谋，他派出了天外天所有的精锐赶赴北极，制造出首鼠两端的表象，引诱对天外天颇有敌意的势力上钩，在得到陆行之的保证确认华夏本土安全无虞后，诸葛明亮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反围剿上来。 他成功了，太成功了。 但他羽扇轻摇的模样背后却仍然感到后怕，对事情差点超出掌握的后怕。 他低估了自己定位到诸葛关灯后降临第九层的时间，以至于让众人直面元始恶念相当的一段时间，其后果是差点永远失去任明空。除此之外，还有对于程夏和那名白人少年一战的预料的误判，诸葛明亮本以为元始秘境和其他秘境一样不允许c级以上超凡者的存在，所以并没有让程夏尽快突破b级，差点又导致了一次灭顶之灾。 运筹帷幄者的一念之差，就可能会将局势带向不可挽回的道路。 诸葛明亮看似风光无限，但手指已经深深地掐在了轮椅的扶手上，他极度自责并反思着自己的错误。 “没事儿的。”一只手从身后抚上了诸葛明亮的肩头，裴湘湄捧着染血的大部头古书站在他的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任何人都会犯错，你不能把所有的责任和义务都揽在自己身上，有时候也要相信他们。” 诸葛明亮顺着裴湘湄的视线看见了正在清理装备的任明空，闭目修养的程夏，还有皱眉打量着手中已然卷刃的匕首的施元镜，还有更多人，有他认识的，有他不认识的。 诸葛明亮缓缓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好。” 天外天的人群中，有几个身影跑了出来，挥着手冲向了任明空：“队长！” 这个有些久远但又颇为亲切的称呼让任明空愣了一愣。 “秦天龙，符蓉芳……还有谢小胖？你怎么也来了。”任明空很是惊讶地看清了那三个身影，前两人正是自己朱雀组的队员，而最后一个活泼的小胖子则是谢启瑞，秦天龙和符蓉芳出现在这里还可以理解，谢启瑞什么时候也能算是天外天的精锐了？ “嘿，队长这么瞧不起我？”谢小胖挑起大拇指擦了擦鼻子上的血，骄傲地一指自己，“我现在可是e级巅峰的超凡者了。” e级巅峰？任明空嚯了一声，谢小胖的天赋说不上出众，竟然进步这么快。 旋即他笑了笑，斥道：“你小子怎么也跟着他们叫起来队长了？” 随后他看向了秦天龙和符蓉芳：“小两口子日子过得不错嘛，现在什么实力了？”两人的婚礼在年前已经举行了，双方父母都到了场，宾主尽欢，任明空坐在圆桌旁边喝了两杯酒，便离开了。 不是不愿意露面，只是担心大狼和五哥趁自己不在拆家。 “我前几天刚成功晋升d级。”秦天龙挠了挠头，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一副黑道大哥的模样，而为人夫之后这才几个月，俨然已经是三好男人了。 说到d级的时候他可是一点也不敢骄傲。 这个实力在同一批进入灵能学院的学生中完全算得上中上游或者上游的水平，但是有任明空的珠玉在前，秦天龙是一点也不敢懈怠，朱雀组的名号自从开学前的试炼时便已然打响。直至今日，学院中仍然时不时有人谈起“朱雀组”四个字，原因无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朱雀组有一个实力变态的队长，另外的三个人中，有一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剩下两人则也始终在学院的排行上名列前茅。 所以谢小胖才会称呼任明空为队长，他想要厚着脸皮硬挤进朱雀组。 任明空哪儿能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但也只是笑一笑就算了，谢启瑞这小孩儿，需要一点归属感，朱雀组如果能给他归属感，那自己也不负他父亲谢惠丰的嘱托。 符蓉芳也和刚认识的时候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是谨小慎微的自备姿态，而是很大方地笑道：“我也快d级了，队长。” 任明空闻言大为欣慰，抚掌叹道：“不错，都很不错，今后也不能懈怠。” 四人聊了一会儿天，任明空便被程夏叫了过去。 “前辈？”任明空走了过来。 程夏抱着胳膊，体内的灵气不断地流转，自成了一个循环的体系——这就是b级能够飞行的基础。他开口道：“这边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诸葛先生让我们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跟他一起回去，华夏本土的战斗还没有结束，我还能去帮上忙。” 任明空看了看周围一大片的天外天超凡者，他们得等待飞机来接，只能慢慢往国内转移。 既然诸葛明亮说了，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等等，自己差点把正事忘了！ 任明空一拍脑袋，对程夏说道：“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做，可能会耽搁一些时间。” 闻言，程夏也不追问，点点头转身走向了诸葛明亮的方向，那边已经集结了好几个人，包括施元镜和诸葛关灯，都围在诸葛明亮的轮椅旁边，看上去就好像残疾人慰问团一样，程夏对诸葛明亮说了任明空暂时不走，诸葛明亮的视线投了过来和任明空对视了一眼。 随后，他收回视线，调动起元始天尊残存的最后一点力量，将身边众人直接传送回了华夏本土。 见状，任明空也转身走去，寻了个空旷的地方跳上翼板，往无人地带飞去。 他差点把天女紧那罗的委托忘了，这要是刚才跟着诸葛明亮回了华夏，那位曾经的神明怕是会直接神降蓉城。 不多会儿，任明空在一块远离战场的浮冰上落了下来，这里附近都渺无人影，正适合自己和那位曾经的神明交易。他没有考虑如何联系天女紧那罗，对方要是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那也枉称昔日神明了，之所以刚才不出现在自己面前，大概是顾忌诸葛明亮掌握下的元始天尊残余力量。 果然，就在任明空降落下来后没几秒钟，那熟悉的柔美又神圣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不负我所托。”紧那罗语气略微赞许，她看见了任明空提前从储物空间拿出来的伏羲琴。 任明空将伏羲琴从自己背上解下，递给了天女紧那罗：“您要的伏羲琴，从一名伪b级强者手中抢下来的。”他强调了一下伪b级，表示自己付出良多。 “是通过伏羲琴强行提升上去的吧……”紧那罗轻轻抚着琴弦，仿佛遇到多年未见的老友，“但也确实不容易。” 见紧那罗一语道破伪b级的来历，任明空脸丝毫不红，继续说道：“但是……因果纠缠出了点问题。”他从储物空间里摸出了那枚只剩下果核的因果，伸手递到了紧那罗的面前，“觉醒者系统在我触碰到它的时候主动把它吸收了，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话他说得痛心疾首，就好像深深地自责自己的失误，但实际上……他压根就没想拦下觉醒者系统的主动吸收。 天女紧那罗哪儿能看不出任明空的想法，但她丝毫不介意，只是缓缓拿起了那枚果核，端起至眼前，仔细地打量了起来：“这个，就够了。” 这个就够了？ 任明空一愣，早说嘛！ “您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虽然知道不该问，但任明空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大不了被对方甩个白眼拒绝回答。 天女紧那罗手握那枚果核，贴到了眉心，闭上双眼似是在仔细感受果核中残留的气息，倏尔她的身周出现了一阵古怪的波动，任明空在手上的元始之印指环的辅助下，进入了因果的视野，看清了紧那罗身周的波动是什么：那是无数条如同无根飘絮的因果之线。 任明空大吃了一惊，在获得元始之印后，他对因果之道也大略有了认识，一般人如果断裂了如此之多的因果之线的话恐怕早就嗝屁了，天女紧那罗不愧是昔日神明，竟然还能硬撑着不被因果之线影响。 在他的注视下，发现紧那罗身周那些断裂的因果之线开始一根根地从她身上脱离，然后化为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紧那罗按在眉心的那枚果核也在不断地散发着能量波动，看来她要这玩意儿的目的就是为了处理自己的因果之线了。 不一会儿，紧那罗缓缓睁开了双眼，她身周异常的因果之线被尽数清理，任明空顿时感觉她的气质和威压提升了一个台阶。 她是在与昔日的自己摆脱联系，并找回遗失的力量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哮天 “好了，我的委托你完成得很出色，我也该履行承诺，解答你的疑惑。”紧那罗手中的果核化作齑粉随风飘散，她气息运转间，收敛了自身的威压，感觉上更像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顶级的超凡者。 任明空迟疑地问道：“您现在……？” “天元巅峰，接近太元级。”紧那罗知道他想问什么，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也就是现在所谓的a级巅峰。” 任明空深深吸了一口冷气，他本以为这位昔日神明在这么多年之后没有剩下太多的力量，最多就与陆行之不相上下而已，谁知道对方竟已找回了如此之多的力量，甚至将陆行之甩在了后面。 任明空倒是不为陆行之全球第一的名号担心，那只是个虚名罢了。 而且现在一来，紧那罗也算是和自己建立了不错的交情，神宫即便不会彻底倒向天外天，但多多少少也会在一定程度上为天外天撑场子。 想了想，任明空把脑海中积攒的问题都捋了一遍。 “我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询问您……”他打算从最难回答的问题开始问，这几个问题紧那罗未必知道答案，就算知道，她也未必愿意告诉自己。 “您能告诉我觉醒者系统的来历吗？” “抱歉，孩子，不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觉醒者系统的潜力极其恐怖，以至于当年满天神佛都想要将它扼杀在卑弱之时。”紧那罗说道。 任明空点点头，继续问：“您，或者说其他神明，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有些敏感。 紧那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要不要在这么早的时候告诉任明空这个问题的答案。终于，她做出了决定：“因为某些原因，我，或者你见到过的那些神灵恶念，都不能说出真相，否则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甚至我们连想都不能去想那个名字……” 说到这里，任明空也就懂了，真相的层次太高，他还没有资格了解，但最少他从紧那罗透露出的信息里得到了一个提示：造成这恐怖灾难的源头，竟然是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别的什么。 “第三个问题，我在您的秘境中听到过一首曲子，您知道是谁带进来的吗？” 这个问题关系着任清娴的身份，任明空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如果自己能够凭借紧那罗之口得到被那个男人死死隐藏的秘密的话，他又何必在各处都留下引导任明空的线索呢？ 果然，紧那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演奏那首曲子的是我的恶念，而不是我。” 见紧那罗如此回答，任明空便顺势问了下去：“那您还是奥德丽吗？” “是，又不是，我以奥德丽的姓名重生，但在找回了属于紧那罗的那份记忆后，我便不是纯粹的奥德丽了。” 这个问题是为肖凤仪校长问的。 见任明空似乎有着连珠炮一样问不完的问题，紧那罗也有些招架不住，连忙在他再次开口制止了他，并说道：“孩子，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但这个世界的道理不应该从我口中得知，而是需要你自己去看。或许你没有任何感觉，但你刚才问的前两个问题，都差点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 言下之意：你想好了再问，别再问那么危险的问题了！ 仅仅只是提出疑问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任明空被吓到了，他对于神明的那个层次毫无所知，没有想到仅仅是说和听就会引动不可知的变化。 经过了紧那罗的提醒，任明空沉思了起来，搜罗了脑中比较关键的一些问题，也是他始终想知道的事情，向紧那罗提出了疑问：“您认识大狼对不对？” “它现在叫大狼吗？”紧那罗重复了一遍大狼的名字，“我确实认识它，其实，你应该也认识它，或者说听说过它曾经的名字……哮天。” “它之所以出现在我的秘境中，是因为当时我与元始天尊达成了一些协议，互相交换了一些东西，祂让清源妙道真君将宠物哮天犬安排到了我的秘境中，而我则把伏羲琴交予了祂藏入玲珑塔里。” 卧槽？！ 任明空在听到“哮天”两个字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想过大狼可能活了很久，但万万没有想到它曾经竟然是清源妙道真君，也就是二郎神座下的哮天犬。 难怪大狼做的梦里梦到了一个和它一起征战八方的男人…… 难怪它能吸收玉虚令。 难怪它对天女紧那罗和元始天尊相关的东西会产生古怪的反应。 可是…… “它背上的那些伤口是怎么一回事呢？据我观察，那玩意儿和我的一件装备造成的伤口基本上完全一致。”任明空说着，时不时瞟一眼中央海冰的方向，他过来的时候把大狼留在了那边，那两只在离开玲珑塔之后不久就醒了过来，还加入了战场。 “嵌入式神经索是吧。”紧那罗一语道破，“那是上代觉醒者使用从我这里讨要去的技术打造出的战略武器。” 来自远古的神明嘴里说出“战略武器”这种词总感觉怪怪的。 “至于哮天……大狼，它背脊上的伤口，确实是神经索造成的，那是上代觉醒者在它身上留下的印记，为他植入了通晓万物的功能，你应该发现了，它精通各种语言，就好像天生如此一样……对了，它体内应当还有一枚琥珀，一会儿我去为它取出来。” 任明空恍然，这么说的话就解释得通了。 “那上代觉醒者是……？” “不可言。” 紧那罗用三个字把任明空的问题堵了回去。 “那我没什么问题了。”任明空想了想，暂时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紧那罗点点头，遥望了南方一眼，怀抱伏羲琴，凌空虚抚，一只纤纤玉手在琴弦上拨弹挑弄，说道：“我再帮你一个帮吧。” 话音刚落，她抚动琴弦的手猛地一用力，向着天边甩出了一道音刃，撕裂了空气，飞向视线的尽头。 第二百九十八章 陆行之的心灵 中西伯利亚高原，人迹罕至的地带。 诺顿与白熊朴实无华地对轰着，两人的拳头就像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在空中碰撞，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周边地区，比暴雨时分的雷鸣还要震耳欲聋。在他们的四周，地皮已经被战斗的余波掀飞了厚厚的一层，如果不是两人边打边转移地方的话，恐怕已经打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坑来。 两人就像是两只凶猛的史前猛兽，用最有力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地位。 这是北地的习俗。 诺顿与白熊争斗了数十年的默契，鲜为人知的是，这两位顶级超凡者自小便是熟识。 当时，出身自凛冬骑士团的诺顿在一次出行时见到了一个被北极熊抚养长大的人类小孩儿，对方有着北极熊一样的生活习惯，也会吼叫，似乎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只身披厚厚的脂肪与绒毛的北极熊。 可是人类毕竟是人类，基因深处潜藏的本性让当时的小男孩对和自己长得更像的人类产生了亲近。 但凛冬骑士团可不是什么托儿所，于是诺顿安排人把小男孩送去了最近的儿童救助中心，之后便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直到几年后他收到一封来自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地方的信，信中的主述者以“白熊”自称，在言语着似乎很激动地怀念着几年前与诺顿相遇时的场景。 这时，诺顿才知道，自己救助的那个小男孩已经长大了。 至于他们两人又是为何从昔日的关系发展到了如今势同水火的地步，那就是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了，或许当他们两人中的任意一方去世之时，另一人会将这个故事重新讲述给后人。 两人在空中奋力对轰了一拳，借着反冲的力量向后跃去，重重地砸在地上，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对峙起来。 白熊没有立即攻上前，他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他知道诺顿还远远没有到达极限，怎么会这么急着将焦灼的战局暂时分开来？ 果然，诺顿在落地后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不出两秒顿时脸色一变。 一道来自营火要塞的传讯穿过整个中西伯利亚高原精准发送到了他的脑海中。 等待者进攻，速回。 短短七个字，让诺顿陷入了两难的纠结之中，一面是对盟友的承诺及其边境安危，另一面则是营火要塞守卫了数百年的屏障。 他想要与白熊商量一下，能不能改日再战。 但他还没开口，一个莽撞的小身影就从一侧进入了两人的战场，那是一只在中西伯利亚高原地带随处可见的灰野兔，它们是鹰和狼最喜欢的猎物，几乎凭借着一己之力养活了大半个西伯利亚生态圈，光是两人刚才战斗过程中掀出来的地皮里，也藏着上百只灰野兔。 这家伙难道是不知死活想来报仇？ “有事儿的话泥就回去吧，窝能守住那只大傻熊。” 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灰野兔人立而起，操着一口不知道哪片草原的口音，对诺顿说道。 诺顿收拢了下巴，惊讶之间，恍然想起了这只兔子是什么来历，他有些生涩地学着华夏人的礼仪对灰野兔拱了拱手：“是陆先生吗？” 他没去过陆家胡同，但是听伊薇特说，那里有一只灰野兔和一只橘猫。 灰野兔跳跳抖了抖前爪，似乎有些不悦：“窝是跳跳，不是陆行之那个笨蛋，不过泥要是理解不了的话，也可以把窝当成是他。” 诺顿：“……”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竟然被一只兔子嘲讽了。 不过既然有援军，诺顿也就放心了，他有些惭愧地对跳跳说：“替我向陆先生道个歉，实在是营火要塞那边出了点事，我不得不回去。”跟一只兔子这么客气也是头一次。 跳跳往前蹦跶了两步，又立起来：“没事没事，你去吧，一会儿阿咪那个家伙也该过来了，不用担心我。” 阿咪又是谁？听上去也不像只兔子。 一头雾水的诺顿没想到的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有这么无语。 …… 华夏极西，喜马拉雅山脉，十几分钟前。 零下三四十度的低温天气中，雪花漫漫，寒风嗖嗖，一个狼狈的身影正在冻岩间上窜下跳，身上华贵的长袍就像是被撕成布条的窗帘一样挂着。 凯撒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竟然被一只猫揍了。 他不是没有反抗之力，实在是那只猫太神出鬼没了，时不时从背后闪出来给他一爪子，凯撒一开始没当回事想要硬抗，谁知道一爪子差点从他身上扒拉下去一条肉，这下他才终于正视起了这只慵懒的橘猫。 哪儿来的猫？！ 能够伤到自己，怎么也不会是c级。 没听说哪个势力多了一个b级会变猫的高手啊？而且还被天外天拉拢了过去。 凯撒躲闪之间也挥动着手中的权杖施展出破坏力巨大的法术，但小范围的法术根本没办法在喜马拉雅山脉这种环境下瞄准那只本就体积不大的猫，大范围的法术又没法儿对它造成太大的伤害。凯撒没想到自己会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只能尽量在身周撑起防护，将猫爪隔绝在外。 周围的山峰都被他轰掉了半头，但阿咪却始终未曾被凯撒碰到一根尾巴毛。 凯撒擅长的都是大范围绞杀的法术，从未有过失手，即便是以速度见长的超凡者在他面前也逃不过来自圣光的洗礼，可是那只猫它……它，它还有帮手！ 如果只是一对一，凯撒不说拿下那只臭猫，起码也不会这么狼狈。 但是每当他施展法术将那只橘猫禁锢在原地，想要给对方一个迎头痛击时，就会一双毛茸茸的灰色大脚从一旁飞出，猛地踹在他的腰子上，第一次的时候要不是凯撒反应快及时给自己的腰子上了一个护盾，恐怕当即就是内脏破裂。但即便如此，凯撒依旧被跳跳偷袭的一击给踹进了后面的山体中。 他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架！ 除了一开始看见了那只橘猫一眼之外，凯撒就连对手的正脸都没仔细看过。 身为b级强者的他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屈服，实际上他还有许多手段没有使用，但是他从这次的阻击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天外天的势力似乎比他和莱昂预测的要深不可测得多。 他担心自己一旦暴露了底牌，陆行之就会立刻闪身而出将自己拿下。 凯撒咬了咬牙，自己挨揍不要紧，只要北极那边的围剿能够成功就行了，自己不过是这项计划的最后一道保险罢了。 于是在来回被折磨了数个小时后，凯撒终于跳跳偷袭的一脚踹进了裂谷之中。 这一次，还是踹的腰子。 “窝去北面防线看看，这里就交给泥了。”跳跳从刚才的脚感上感觉出了自己这一次成功踹到了凯撒的腰子，对方应该会打起撤退的主意了，它们两只都是陆行之身化万物之法的修行表象，具有略低于本体的实力，也就是凯撒感觉中的b级，有这样的实力，阿咪完全能应付得过来。 于是就有了跳跳出现在诺顿身边的那一幕。 …… 东海边界。 两棵梧桐树的虚影在海面上绽放，仿若海市蜃楼一样的景象已经持续存在了数个小时，甚至如果仔细看去，还能发现那两棵梧桐树的虚影竟然向着海水伸出了自己的根须，贪婪地吮吸着海水中的营养。 陆行之岿然不动地盘膝浮空坐在梧桐树下，他的眉头紧锁，似有若无的一张古怪笑脸在他的额头浮现又淡去。 那是莱昂。 擅长蛊惑人心的他进入了陆行之的心灵世界，试图从防线的内部击溃这颗坚定的心。 两位a级强者的争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声势浩大，不管是陆行之还是莱昂，都是拿捏分寸的好手，知晓多大的力量才能压垮对方的抵抗，所以莱昂选择了最有利于自己的战术。 陆行之并未抗拒，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虽然素来与徒弟们强调绝不可盲目自信，但不代表做什么事都要畏畏缩缩。 有些事情需要直面。 在心灵的世界中，莱昂为他准备了一台又一台的好戏，一场又一场的悲剧，但陆行之始终没有丝毫的动摇。 莱昂的意志深深地扎根于陆行之心灵的阴暗面，试图找出陆行之最大的破绽。 终于，他找到了。 他操控着那副画面重新浮现在陆行之的脑海中，并静心为他重新编织了故事。 那是一座清幽的深山，小溪潺潺，山涧流水，远望而去四面环山宛如城郭一般，此时正是日光当头的正午时分，山中一反往日的清幽，竟吵吵嚷嚷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莱昂一边控制着画面的重现，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个故事。 全球第一人陆行之的悲惨往事啊，多有意思。 画面逐渐往下移，一个少年人的背影出现在了山道上，他听到了山道尽头的观中传来的喧嚷声响，加快了脚步，想要去一看究竟。 但就在这时，一道贯穿整个虚构世界的铮鸣突然响彻了天地。 所有的画面都在一瞬间崩塌，莱昂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受到了凌迟一般的疼痛。 这是遥远北极的援手。 来自一位昔日的神明。 第二百九十九章 晕倒 任明空接过紧那罗从大狼身体中抽取出的透亮的琥珀石，在琥珀里面有着一个“羽”字。 紧那罗的抽取方法并非将大狼的肚子剖开，那样做的话根本什么也找不到，大狼储存这些古古怪怪的地方另有奥妙，不是简单地吞进去就行了。 看着又一次昏迷过去的大狼，任明空问道：“它会恢复记忆吗？” “不会。”紧那罗摇摇头，“它的记忆是真君抽走的，谁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除非找回来，否则它永远不可能恢复记忆。” 真君即是杨戬，清源妙道真君。 任明空瞥了瞥落在自己肩头的五哥，这家伙一脸茫然地听着自己和紧那罗的对话。 “暂时别告诉它你听到的事，这是为它好。”任明空叮嘱了一句，又转向紧那罗，这位身居八部天龙中的昔日神明似乎正欲离去，但任明空忙又喊住了她，因为他又想起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或许需要紧那罗的直接帮助，“那个……您能将神经索调整为可以摘下来的模式吗？” 嵌入式神经索的核心技术出自紧那罗，要在底层逻辑上做出改动还得交由她来做。 紧那罗秀眉微挑：“可以，大狼身上曾经装载过的神经索就是被我调整后的，但是一次只能对一条神经索生效，你要用来做什么？” 看上去这项功能依旧有一定的限制，即便是紧那罗亲手调整，也只能使一条神经索可以摘取。 “是这样的……” 任明空把巴德尔的事情告诉了紧那罗，要请对方出手帮忙，起码也得告知具体情况，而且巴德尔的神躯想要恢复还得依靠紧那罗在将神经索调整为可摘取之余强化神经索的功能，使其在被赋予“转化”模块之后能够重塑神躯。 “巴德尔，祂竟然还活着。” 紧那罗听完之后感叹了几句，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对对方的名字都有所耳闻。 “你现在如果可以的话，造一条神经索出来吧，我很乐意帮那位光明神这个忙。” 任明空闻言一喜，承诺巴德尔这么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虽然那位昔日的光明神早已在寂静的岁月中度过了上千个年头，并不在乎这一年半载的等待，但任明空不喜欢有负担在身的感觉，既然做出了承诺那就尽快去完成它。 他依言造出了一条神经索，并对其赋予了通天机甲的“转化”功能。 不管多少次看到自己制造出的神经索，任明空都会感到有些恶心，原因无他，实在是这玩意儿的造型和搭载方式都太别致了，如果不是它极强的功能性，任明空大概平常都不会想起它来。 紧那罗接过那条神经索，双手各执一端，平举在身前，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她手中的神经索突然伸出了尖锐的卡爪，刺入了她紧握着神经索的手掌之中。 虽然神经索是死物，但任明空总觉得那玩意儿现在在吸紧那罗的血。 半分钟过后，那些卡爪重新收回到了脊柱似的节状结构中。 紧那罗吐出一口气，她的消耗似乎不小。 “好了，可以摘取，功能强化后可以重塑身躯。”紧那罗将神经索递还给了任明空，在对方接过神经索时，她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到只剩下一点点痕迹，“以我现在的实力对神经索做出这样的调整还是有些太勉强了，如果那位光明神在使用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记得来找我。” 任明空擦了擦额角的汗，合着这还是个残次品…… 不过以巴德尔那想自由的心态，恐怕即便是个残次品也不会放过，大不了再让紧那罗帮忙调整调整，那时候要卖面子的可就不是自己了，自己也不用去太操心这些。 “好，感谢您的帮助。”任明空接过神经索，道了一声谢，两人只是互帮互助，倒也没什么感激涕零的说法。 紧那罗点点头，化身流光离开了北极。 …… 京城，陆家胡同。 诸葛明亮带着众人借助元始天尊最后的残余力量从北极的中央海冰上直接传送回到了这里。 “力量，果然是个好东西……”诸葛明亮看着自己的手，轻轻握了握拳，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他却丝毫没有对那强大无匹的力量产生丝毫的依赖和眷恋。 再强大的力量，不也殒落了，不也被自己操控于股掌了？ 正在众人欢庆之时，诸葛明亮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越咳越烈，越烈越咳，听上去就像要将肺都给咳出来一样。 裴湘湄赶忙拿出手绢递给了诸葛明亮，并轻轻拍着他的背。 诸葛关灯见状也转头冲进了房间，他很清楚哥哥的药放在哪里。 可是诸葛明亮先后摆手拒绝了手绢和药，持续不断地咳嗽着，声音逐渐沙哑，而最令人心惊的则是他衣襟和裤子上沾染的血迹，那血迹就像在布匹上盛开的花朵，鲜艳又妖异。 施元镜放下把脉的手，从腰间拔出银针，以残影般的速度在诸葛明亮手上扎了数十根针，并一边运转灵力引动银针共振，一边接过诸葛关灯递过来的药箱和药碾，熟稔地调配起了药剂，她根本不需要秤和小刀，随手一取就是最合适的用量。 “去煎上，照着以前的规矩来，先烈后文。”施元镜将调配好的药递到了一旁，这副是补血的。 不一会儿，她先后调配好了数副中药，随着开火，转眼间整个陆家胡同都能闻到一大股苦涩的药材味。 这会儿的诸葛明亮已经晕厥了过去，面色苍白，血气虚浮。 这是体弱失血的表现。 施元镜开的方子是先补血，再调养身子，这样服药的好处和坏处都同样明显，好处是能够尽快让诸葛明亮恢复过来，而坏处是很难去处病灶。 不过对于诸葛明亮来说，病灶不病灶的，根本就无所谓了。 这时，胡同口身影一闪，陆行之结束了东海的战斗，赶了回来。 第三百章 你还不明白吗 身穿黑色中山装的陆行之缓缓走进陆家胡同，一眼就看见了侧身晕倒在轮椅上的诸葛明亮和他咳出来的血迹。 但是陆行之只是沉沉叹了口气，没有丝毫的惊慌。 “他还好吗？”陆行之对自己的小徒弟施元镜问道，虽然是师徒，但施元镜的这身医术本事可不是他教的，而是传自一个已经不存于世的家族，所以对于诸葛明亮的状况，还是施元镜最有发言权。 施元镜不假思索地开口道：“性命无虞，但损耗严重，诸葛氏本就不长的寿命恐怕这一下就去了七八年。”她对于病人的情况把握十分细致，就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确实，她早在玲珑塔第九层见到诸葛明亮时就料到了。 以孱弱之躯驾驭神明伟力，怎么可能什么代价都不付出，天机的契合不是万能的，休说诸葛明亮，就算是他祖上那位千古的武侯再世，也不敢轻易做出这样的事情。 陆行之点点头，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昏迷过去的老友。 击溃三大势力对天外天的谋划的喜悦刚刚蔓延开没多久，就被诸葛明亮的突然昏迷给彻底冲散，在场众人都知道这位天外天的首席身体素来羸弱，平常风寒感冒对他来说都是很麻烦的病痛，否则也难怪他从不走出陆家胡同一步了，只有在这方小天地里，他才能保证自己身体的健康。 诸事落定已是晚上九点，将诸葛明亮安置好之后，几人终于在沉重的气氛中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 程夏将自己突破b级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师父，当然，他不说陆行之也看得出来。 “很好，切忌骄躁，在寻常人眼里，b级或许已经是山巅，但你一定要谨记，b级，只不过是开始。”陆行之如此嘱咐道，“接下来的路，我已经很难给你什么指导了，但我相信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b级只不过是开始。程夏记住了这句话。 别说陆行之没什么能教给他的，就算陆行之现在从云端坠落成为一个普通人，程夏也打心底里尊敬这位老师。 汇报了一下秘境内的情况之后，程夏便离开了陆家胡同。 在他走后没多会儿，一双修长的腿迈着步子从一间院门后走出，裴湘湄头发有些散乱，甚至比她平常那努力打理过的模样还要散乱。她显然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了，她在等程夏离开，她有话想与陆行之说。 “陆哥。”裴湘湄边示意进房间，边开口轻轻说着。 在别人眼里，陆行之是全球第一，但在这几间小院里，他只是个和蔼的长辈，裴湘湄称呼他一声“陆哥”合情合理。 陆行之对于裴湘湄的等待毫不意外，他跟在对方身后走进了生着炭火的屋子里，三月底的天气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寒潮一来，万物都感到一阵萧索和凛冽。 诸葛明亮躺在里屋的床上，脸色苍白，裴湘湄已经为他换好了衣物，盖上了被子。 在床头柜上还摆着一只空碗，那是刚刚给诸葛明亮喂下去的汤药，此时在厨房那边还有诸葛关灯和施元镜在守着煎熬接下来要服用的药物。 陆行之走进了门口便止住了脚步，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里屋躺着的诸葛明亮，他凝视着那张苍白失血的脸，一言不发。 他在等裴湘湄说什么，其实他也知道裴湘湄会说什么。 果然，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裴湘湄沉沉地说道：“陆哥，我想带明亮回老家去。” 江南裴氏，是金陵城里的一支大族，裴湘湄的老家自然也就是金陵。 她没有问陆行之是否一开始就知道诸葛明亮这一次的布局，又为什么不去阻止他做出这样以自己为牺牲而为华夏铺坦途的疯狂行径。这些问题，都已从陆行之自胡同口走进来时的那声叹息中获得了答案。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 陆行之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看向过裴湘湄，一直落在诸葛明亮的脸上。 裴湘湄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应该问他，那就是该问诸葛明亮。 但裴湘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诸葛明亮会怎么答复，陆行之的态度看似中立，但实则已经站在了诸葛明亮那边，他们两人成立天外天，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分到足够的红利然后各回各家的。 “弟妹，你知道为什么我和明亮一个叛出了师门，一个叛出了家族吗？”陆行之没想让裴湘湄回答这个问题，他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呢，是因为和师弟观念不合，恰又起了点冲突，便离开了青城山。但明亮不是，他与家族的矛盾积怨已久，对于诸葛氏这样传承久远的大家族来说，主脉与支脉虽同出一源，但却像是泾渭分明的河流，支脉想要过安生日子，明明受命就已经不长，又为什么要去奔波劳累？而主脉则始终秉承了诸葛武侯克复汉室的信念，为天下计，为苍生计……听上去可能有些大义凛然，但以你对我和明亮的了解，不难判断出这话是真是假。” “如今天外天大势已成，他不会回去的。” 陆行之说完，后退了两步，回到了院中的阴影里。 裴湘湄有些激动，嘴唇嗫喏着蠕动了片刻，语气忽快忽慢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我也知道他从某一天开始就变得不一样了，有些神经质，有些忧郁，更加的老成持重，更加的神机妙算……我不管他到底还是不是他，我只想带他回去，平安无事地生活到他该离去的年纪。” 此时的裴湘湄哪里还有国际一流大学出身的天才女博士的模样，她的眼里只有诸葛明亮。 施元镜的一句“七八年”让她揪起了心，恨不得自己分二三十年给诸葛明亮。 陆行之在听到“我不管他到底还是不是他”时，后退的脚步顿了半秒，柔软的皮鞋鞋跟落在地上渺无声息，但他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却没那么淡然。 “弟妹，你还不明白吗，他不会回去的。”陆行之又说了一遍，他能理解裴湘湄的心情，即便今晚的裴湘湄再如何难劝，陆行之也要给她讲明白，她听得进去的，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他为今天已经牺牲了太多，哪怕明天铺满了倒刺丛生的荆棘，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走进去。” “那你明白吗？你明白他吗？”裴湘湄看着陆行之的眼睛，问道。 陆行之被这个问题堵住了，他沉默了片刻，道：“我也不明白，但他是这样告诉我的。” 黑暗中，这位全球第一人似乎褪去了荣光，他就像是一只夜行的猫，谨慎又大胆，放肆又赧然，狼狈又高傲。 ……… 任明空在回家的半路上就接到了诸葛明亮晕倒的消息。 他和陆行之一样，一点都不意外。 当时在第九层，除了诸葛明亮之外，他是最了解元始天尊残余力量的人，相当清楚与这位天尊的残余力量共鸣并调用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他没有自责或者内疚，一来这事儿的发生与他无关，二来他嘱咐程夏尽快突破b级这件事，已经极大程度上缓解了诸葛明亮的压力，否则诸葛明亮起码要再提前好几分钟锁定诸葛关灯的位置，借助天机的指引降临到第九层中。 任明空只是有些唏嘘。 由于诸葛关灯的缘故，任明空对这位天外天的首席没什么太好的第一印象，但是在接触后，任明空发现诸葛明亮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也绝非小人，诸葛关灯骂他哥哥的话大部分也只是傲娇之词罢了。 亲身参与了几次诸葛明亮的谋划之后，任明空对其本事也逐渐产生了钦佩。 武侯后人果真神机妙算。 但他在进入元始秘境之前，万万没有想到过诸葛明亮竟然会使出这样的狠招来为天外天荡平境外势力的恶意。 他在拿自己的性命去开路。 为万世开太平？ 不，不是。 若是这样，大可慢慢来，以他的足智多谋和神机妙算，将天外天逐渐发展为力压全球超凡界的势力只是时间问题，这个时间或许三年，或许五年，或许十年，他诸葛明亮完全等得起。 任明空从诸葛明亮最近的几次布局中嗅到了一丝急促的意味。 他在着急。 着什么急？ 是什么在逼迫着他…… 若是换做两年前，任明空完全无法理解诸葛明亮的这个做法，而现在的他，虽然也无法完全理解，却能感受到诸葛明亮对于华夏、对于天外天的赤忱和一腔热血。 任明空向来是一个没什么归属感的人，这或许是从小就被家庭击打的缘故。 但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在意朱雀组，开始在意天外天，开始在意这里的每一个人，几年前的他对于为集体操心的事，向来只有一个态度：路漫漫其修远兮，吾不打算掺和进去。 任明空甩了甩头，这话真肉麻。 我会被这些无关紧要的情感束缚？ 怎么可能…… 但那条胡同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 第三百零一章 最高警报 第二天，任明空睡到了日上三竿。 在秘境里待了好几天，没哪天睡过好觉，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终于能够美美地睡到自然醒，任明空甚至在睡前把手机切换到了飞行模式，以防有人大清早吵醒他。 但他显然将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那就是给大狼还有五哥灌下安眠药，让它俩也一觉不醒。 可能是因为大狼还在昏迷着，所以任明空本能地忽略了这家伙会制造噪音。 好在大狼醒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在客厅闹腾也没让任明空太头疼。 “你俩干嘛……”顶着一头如同鸟窝的头发，任明空满脸怨念地一把拉开了房门，一眼就看见在客厅里鸡飞狗跳【无误】的两只，大狼丝毫没有虚弱的感觉，紧那罗从它身体里取出那枚琥珀后它反而要更加精神了。任明空在床上就听见了自己摆茶几上的花瓶被碎了的声音，这会儿一看，岂止是碎了，简直就是碎了。 电视里播放着动物世界，赵老师那醇厚的嗓音响起：“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任明空：“……” 你俩不要玩这么猖好吗，我这儿又不是京城上世纪的八大胡同。 这时，大狼和五哥听见任明空开门的声音，纷纷刹住了脚步，转过来看了一眼。 这一看，大狼瞪起了眼睛，五哥则边盘旋边重复叫着：“局部未成年！局部未成年！” 任明空脑子一懵，what？ 随后他低头看向自己，昨晚上实在太累，他是脱光了睡的，连裤衩子都没穿，家里就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在乎那么多。他老脸涨红，勃然大怒：“人类的结构跟你们不一样，懂吗！什么叫局部未成年！你再叭叭爷今天中午就加盘菜！” 片刻后，洗完澡换完衣服的任明空走出了浴室。 他给大狼和五哥也洗了洗澡，后者倒是不需要他亲自动手，鸟类都会清理羽毛，任明空只需要提供洗浴工具就行了。不过大狼却不得不让任明空大动干戈地给它来来回回洗了好几遍。 这家伙又长大了，也不知道是元始秘境的缘故还是琥珀被抽出来的缘故。 摸着大狼背脊上凹凸不平的痕迹，任明空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告诉它关于它过去的事情，如果以后它自己寻回了记忆，那便就罢了，但自己现在告诉它，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接受自己过去的命运，主人不知下落估计已经身死，自身又似乎承载了什么关键的信息，这样的压力是平常没心没肺的大狼能够承受的吗？ 两枚琥珀任明空已经尽数吸收，随着最后两枚琥珀的归位，嵌入式神经索的性能在硬件上已经被开发到了极致，能够被赋予任明空的五项能力。而任明空的觉醒进度也在转眼之间来到了恐怖的39%——这意味着他只差1%就能步入全球不超过十个数的b级行列。 和通天机甲与元始之印不同的是，来自于紧那罗的嵌入式神经索并没有所谓的“源质核心”存在，觉醒者系统没有发布相关的任务，任明空也没有在神经索的界面上找到对应的拓展槽。 他对于觉醒者系统与神灵遗体之间的关系渐渐有了一些明悟。 这样说的话，大概黑龙之爪也是和神经索同等级的造物，也不存在源质核心。 任明空收拾完了家里，踩着翼板飞出了阳台。 在起飞的时候，任明空转头就看见了隔壁那位租下胡大爷房子的中年妇女，对方正甩着肚子上的赘肉在阳台上晾衣服，头上还缠着一个个卷发棒，她看见任明空踩着翼板起飞明显愣了一下。 任明空才懒得管她在想什么，轻轻一踩，便将速度提到了接近两百公里每小时。 他的极限速度远不止于此，但在蓉城市区内他也不敢飞太快了，谁知道会不会撞到什么东西。每当这个时候任明空就会为隔壁渝市的超凡者感到幸灾乐祸，也不知道他们平常加速的时候会不会担心一头撞到别人的地下室里去。 没多会儿，他便来到了蓉城以西的群山中，在这片群山与蓉城之间有一条蜿蜒的公路连接，就像是被舞女甩出去的飘带，一荡就落入了葱翠的群山之中。 灵能学院与市区的交通这两年来越发便捷，听说年底还会落成一条直达的轻轨。 这样做既能方便灵能学院的学生们进城，又能方便城里的居民去学院参观，现在的灵能学院大部分区域都是对外开放的，这是为了尽量消除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的隔阂。 天外天早在“超凡者世界”这个概念在国外被提出之前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隐隐挡在普通人与超凡者之间的那堵墙。 任明空在大门前广场上众多人的注视下缓缓降了下来。 他丝毫不为那些注视所动，早就习惯了。 收起翼板，任明空走向了那扇敞开的大门。 说来也怪，各地的门卫都是大爷，就连灵能学院也不能逃过这一定则，不过这里的大爷可不是普通的大爷。 “老刘头，那小子是不是被校长拉入黑名单的家伙？” 门卫室里嘬着茶水的老张拿胳膊肘捅了捅旁边揣着手靠在椅背上睡午觉的另一个门卫大爷，他有些拿不准，毕竟自从他上岗以来就没见过那个叫“任明空”的男生。 但老刘头就不一样了，年过半百的他，竟然奇迹般地觉醒了超凡能力，虽然只是很简单的过目不忘，但却让研究超凡者的学者们将之前下的定论都给推翻了。 老刘头做梦正到酣处，被老张几胳膊肘捅醒，有些迷糊地“啊”了几声。 觉醒了过目不忘的超凡能力也不是没有坏处，虽然摆脱了老年痴呆的隐患，但老刘头却莫名其妙记起了学生时代读过的课文，他现在就老觉得自己像当年被苏轼从被窝里拽起来的张怀民。 拍了拍脸，老刘头终于清醒了过来，顺着同事老张的指向看见了迈步往大门里走的任明空，两条眉毛顿时竖了起来。 “最高警报！” 第三百零二章 回学院 响彻校园的警报顿时将办公室中的肖凤仪惊起，他从警报声中辨认出了警报的内容：有人强闯灵能学院。 灵能学院作为半开方式的教学场所，一般来说不存在什么“强闯”的说法，这里唯一不欢迎的就是来自国外带着恶意的超凡者，于是肖凤仪的第一反应是难道鬼怪红莲绕后偷袭了？！ 他赶忙扔下手中的工作，一步就从窗户跳了出去冲向了大门口。 数分钟后。 肖凤仪叉着腰横眉竖目地与任明空对峙已经有一会儿了，他没想到搞得大动干戈的强闯者竟然是被自己勒令退学的任明空，亏他那么心急火燎地跑过来，老刘头也真是的，记性好是记性好，但办事儿咋这么毛手毛脚的…… 眼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肖凤仪感到自己如果再不说点什么的话，明天就能登上蓉城日报，连标题他都想好了，就叫《穷苦男生跋涉万里求学，无良校长不由分说拒入》。 “你要干嘛。”肖凤仪没好气地对任明空说道，他在部队的时候都没带过这么令人头疼的新兵蛋子。 任明空梗着脖子：“我要进去！” “我跟你说了，你直接去天外天报道都行，别搁我这儿祸祸学院这几十个老师成吗？”肖凤仪一步不退，誓死将任明空挡在学院大门外，“除非你把我打趴下，否则别想进灵能学院的门。”前几天尹和抽调天外天几乎所有精锐赶赴北极，但肖凤仪在事前提交了关于开展蓉城灵能学院第一届比武大赛的申请，元始秘境开启的那几天正好是大赛的时间，肖凤仪走不开也就没去，故而没有看到任明空在战场上的大杀四方。 这元始秘境才刚刚结束一天，他只知道诸葛明亮布下谋天下之大局，成功反围剿，肃清了天外天在国际上的几个大麻烦，但他不知道北极那边的具体细节。 听到肖校长说“把我打趴下”的话，任明空表情古怪。 换了年前他还真怵肖校长几分，对方毕竟是积年的c级强者，各地的灵能学院院长都是由起码c级的强者担任，并且在c级中还得是出色的佼佼者。 也就意味着肖凤仪起码得是c级后期。 要不是长期公务缠身，他或许现在已经突破到c级巅峰了。 年前的任明空只有d级后期的实力，肖凤仪又积威已久，任明空当然不敢狂妄地挑战对方。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任明空以39%的觉醒进度，肯定是压肖凤仪一头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超越肖校长的那天会这么快到来。 “那个……肖校长，我快b了。”任明空佯装羞涩地眨眨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b这个字母在游戏中有时候被作为back的缩写，也就是返回或者回程，肖凤仪最近正好在劝导几位沉迷游戏的学生要好好学习，还拿施元镜飞速进步的事前举了例子，其实任明空的速度一点也不比施元镜慢，但肖凤仪实在不好意思把任明空拿出来举例子，总感觉怪丢份的。 于是他直接就把任明空说的“我快b了”听成了什么游戏术语，一面纳闷这小子不是不玩游戏吗，一面组织着语言准备先礼后兵。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个时不时贩剑的另类超凡者，已经接近了b级的边缘，那道划分人与非人的大门就在任明空的面前，只需要一点点的提升他就能推开那扇大门。 “要b快b，别在我门口杵着。”肖凤仪瞪着任明空，这小子就会装单纯无辜，“回家就说回家，没事儿学什么鸟语。” 任明空眨巴了几下眼睛，恍然明白肖凤仪是听错了。 他挠着头笑了笑，腼腆【装的】又贱兮兮【真的】地说道：“肖校长，我的意思是说我快要晋升到b级了，您真的要和我打一架吗？直接放我进去多好……” “你要b级了？！”肖凤仪这下反应了过来，几乎是怒吼出声。 他满脸的难以置信杵在了原地。 实在很难相信世界上存在这样的提升速度，即便是陆行之及其门下的修炼狂们也从未有过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跨度中从d级飙到c级巅峰的记录。 可是任明空的表情不似作假。 肖凤仪了解自己的这个学生，不愿惹是生非，经常见死不救，但性格刚正不阿，有一种独特的傲骨，他是不会在这种事上逗自己玩的。 今天也不是四月一号。肖凤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确认日期。 鉴于任明空不是典型的超凡者，肖凤仪除了跟他打一架之外也没办法确认他究竟能不能把自己打趴下。 于是他便抖了抖眉毛，收起了如临大敌的表情：“你小子……算了，进来吧。” 说着，肖凤仪微微侧过了身子，示意自己不再阻挡。 但任明空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借坡下驴，反而不依不饶，欠揍似的说道：“别介，咱不得先打一架，我要是不幸把您打趴下了……哎哟！”他话还没说完，脑门上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拍了一巴掌。 那是肖凤仪的念力。 任明空这小子是真的嘴欠，饶是肖凤仪如此好的肚量也忍不了他的烂话连篇。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肖凤仪的办公室中，洒落的文件还躺在地上，肖凤仪走进去一张张捡起后坐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 “怎么突然想回来？”肖凤仪问道。 任明空咂咂嘴，一路走来他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其中有一部分是认识他的，有一部分是不认识他的，但二者都对于任明空在校门口与肖凤仪的对话感到惊疑不定。 灵能学院的学生多数都处在e级或f级这两个层级，d级及以上已经满足了天外天招收人员的条件，完全可以不必待在学院里。 在他们的认知里，最厉害的就是陆行之，次一级的则是肖凤仪。 如今听说有人要把肖校长揍趴下，这个人竟然还是自己曾经的同学，任谁都会想要来围观围观。 跟在肖凤仪身后走入办公室的任明空关上了房门，随意落座，回答道：“闲来无事回来看看，顺便折腾折腾您……”眼见肖凤仪脸色逐渐变黑，任明空赶忙正色道，“其实是有事想要跟您讲。” 言罢，任明空将紧那罗，或者说奥德丽的事儿捡了能告诉肖校长的部分讲了出来。 他才懒得问肖校长心里是否还有那个妞，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肖校长就是因为地位差距悬殊过大而不愿意再去面对自己的过往，而且已经死了个波尔塔了，肖凤仪不希望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原来是这样。”肖凤仪正坐着听完了任明空的讲述，神情丝毫没有变化，就像是听着与他毫无关联的故事，“我知道了，谢谢你替我向她问那个问题。” 任明空嗯了一声，肖校长对自己挺不错，这点事不过是应尽之礼。 他来找肖凤仪还有一件事。 “您可以把贝尼特先生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吗？”任明空等肖凤仪的情绪平缓了之后，开口说道。 肖凤仪一愣，什么贝尼特先生？他搜刮了一遍脑子里的记忆，也没想起来自己和任明空共同认识过一个叫贝尼特的男人，可是他咀嚼了几遍之后，竟也觉得贝尼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贝尼特是谁？” 任明空嘴角扯了扯，我就该直接点。 “就是老约翰，他现在不是叫贝尼特嘛。” 一说老约翰，肖凤仪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曾经的战友，老约翰老约翰地叫惯了，即便老约翰一再强调要叫他贝尼特，肖凤仪也从来没听进去过。 “你要去雾都？”肖凤仪挑了挑眉，那边现在对天外天的态度可不怎么友好，“很危险啊……” 话说到一半他就又想起来任明空快要突破b级的事情，于是把后半截咽了回去，以这小子的进步速度和实力，整个日不落帝国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也就只有凯撒·西蒙了。 任明空也知道很危险，他比肖凤仪更清楚自己不管距离b级再近，没有完成觉醒者系统的任务，也休想迈入那扇门。 而此行就是为了这个。 他要去寻找失落的永恒之枪昆古尼尔。 被人取走的巴姆鲁克至今下落不明，属于元始系列的任务又没有完成的头绪，任明空便将目光落到了大概率被遗落在另一半世界树中的昆古尼尔身上。 可以重塑神躯、可拆卸的神经索已准备就绪，只需要等巴德尔恢复，就可以借助世界树之间隐秘的联系从虚空乱流中拽出失落的那一半世界树。 计划就是这么简单，但任明空不知道巴德尔需要多久的时间，他在雾都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于是便想到了肖校长的老朋友，那位开着酒馆的红鼻子老头。 几分钟后，任明空攥着一张纸条走出了灵能学院的大门，肖凤仪没有拒绝他的求助。 在启程前往雾都之前，他还得去一趟青城山。 第三百零三章 今日第一卦 信玄老道这日正在青城山下商业街的老地方摆着算命的摊位。 身后的长幡上写着铁口神断四个大字，信玄搬了个折叠的小凳就抱着胳膊坐在长幡下面，山下的风凉飕飕的，但信玄有灵力傍身并不觉得寒冷。 正午时分，是他刚刚出摊的时候，今日还没有收到差评的他心情格外愉快。 原因无他，就听说有外国人打华夏主意却被反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 藉此，信玄决定今日第一个光顾他摊位的人免费。 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影走进了商业街，轻车熟路地走向了信玄老道摆摊的非遗区市场，在市口他看到了那副熟悉的对联，上联是来来往往许多人，下联是熙熙攘攘不少事，至于横批，印象中这儿的横批只贴了一张红纸，内容则是一片空白，但过了个年后，横批上却不知道被哪个调皮鬼写上了“养猪致富”四个大字。 来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兜帽人双手插袋踱着步子走近了那杆写着“铁口神断”的长幡。 “道长，可否算一卦？” 信玄打眼一瞧，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兜帽阴影笼罩下的脸，对方就不客气地坐到了他的对面，随手翻弄起了小桌上的物件。 正对面的视角下，信玄就不太好看清对方的面容了，只听出来是个男人。 “哟，这位小哥，贫道今日刚刚出摊，你来得正是时候。”信玄犹豫之下，没有说出免费的话，他总觉得面前这人有些怪怪的，大白天的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兜帽人端详了片刻桌上的玩意儿，一手撑在了上面，语气戏谑地问道：“道长，麻烦算算我今日的运势如何。” “运势？可否缩小一些范围，运势这东西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是很复杂的。”信玄甩了甩拂尘，一脸不落俗尘的模样，让人忍不住信了几分。 “嗯……”兜帽人沉吟了片刻，“财运，如何？” 信玄闻言，心中已经大概有了数，他在这里摆摊算卦多年，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拿出真本事，只要看一看来人的打扮，再听一听对方的问题，就能在心里组织出一个比较贴切的答案了。 这人大白天如夜行于市，行事大大咧咧却粗中有细，镇定自若而不左右张皇，张口就是运势，在自己的提醒下又改口为了财运，定然是家有万贯不义之财，如今却被某些原因限制而无处花费，故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唯恐被仇家发现后出现意外。 信玄这边分析得头头是道，兜帽人那边却翘着二郎腿不慌不忙地打量着四周。 这个点出摊的除了信玄还有许多人，但这里算命先生都认识信玄，大家都是本地人，又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位青城山全真观的现任观主，不过没人会去主动戳穿，毕竟这处商业街都是依托青城山而设，大家的本事大多也能溯源至青城山某位下山的道士。 惹不起躲得起。 大部分的摊儿都离信玄挺远，以免自己抢了信玄生意，又或者离太近了发生别的什么。 兜帽人更愿意相信他们是为了防止信玄被游客揍的时候波及到自己。 信玄眼见兜帽人眼睛不住地瞟向其他的算命先生，心知对方不太信任自己，便咬咬牙准备拿出点真本事来，于是他道了一声“慈悲”，对兜帽人说：“贫道方才观小哥周身气象，已有略得，如今还需小哥生辰八字，烦请告知贫道。” 寻常解卦，生辰八字这东西都是写下来的，因为要在心里推衍很多东西，光靠记可是记不住的。 这就是信玄的真本事之一了，他能全靠一双手推衍全局，不依靠纸笔。 兜帽人道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静等老道推算。 不一会儿，信玄的眉毛就纠在了一起，他讶异地看了眼前的兜帽人一眼，反手从桌下掏出了纸笔，虽然有些丢人，但总比哑口无言要好。 信玄感到了一丝古怪，眼前这人的运势像是被什么给遮掩掉了。 几分钟后，信玄已经写满了整张纸，与此同时，他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 信玄颤抖地握着笔杆，一手直接直接扬了写满的稿纸，瞪着眼看向面前的兜帽人，他从一开始就感到了一丝古怪，刚才写满了一张稿纸之后，信玄更是从这古怪之中察觉出了一丝熟悉。 “你到底是谁！”信玄低声斥道，他怀疑这人是他师弟陆行之派来砸场子的。 眼见信玄要发飙，兜帽人也不装了，抬手将兜帽翻到了后面，露出了信玄熟悉的一张脸，他愣了一刹那，下一秒顿时抡起拂尘抽向那人的头：“任明空！许久不见你就这么开贫道的玩笑！” 来人正是任明空，他算了算时间，发现这会儿信玄应该正在摆摊，便径直走了过来，半路上又起了捉弄一下这位性情跳脱的老道士的心思。 任明空边狼狈地躲闪着信玄的拂尘，边急忙忙地说道：“道长休打！我有事要讲！” 信玄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了，怒道：“讲！讲完了再揍你！崇明都保不住你！我说的！” 任明空见信玄老道终于平息了下来，整了整自己被打得乱糟糟的头发又坐了下来，敲敲桌子：“咳……是正事，您还记得后山的封禁吗？” “记得，贫道后面说去查阅资料，但没有收获。” 任明空对信玄讲了紧那罗说的关于大狼的事情，末了说道：“所以，那处封禁极有可能来自……” “清源妙道真君……”信玄接上任明空的话。 这个名字不光意味着那位杨二郎，还影射出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青城山的传承究竟来自何方。 自古以来，青城山的传承就是个谜，祖师爷来到这里建立了全真观，留下了香火，但从未对后人提起青城山究竟传自何人。 而清源妙道真君在后山下的封禁，是否某种程度上就说明了青城山的原始传承是传自元始天尊的门下呢？ 又或者，陆行之本人是否就是因为偶然得知这个原因后发生了某些变化而离开了青城山？ 第三百零四章 老约翰酒馆 青青山如郭，幽幽峰似城。 任明空在青城山留了几天，权当给自己放个假，元始秘境实在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身无杂事的他悠悠然地在青城山住了下来，这里的山风如同风铃耳语，光是坐在门槛上望着那奇峻的山和深林的雾都让任明空感到无比的平静，有时他在想，到底是全真观影响了青城山，还是青城山造就了全真观。 诵经，练功，习课。 平淡的生活在这里的小道士和老道士身上留下了水流般的痕迹，道门清净地，适修尘俗心。 除了每日打交道的道士，任明空也见到了来来往往的香客，他无事的时候便坐在全真观的正殿前的台阶上，倚着高高的、粗糙的廊柱，一坐就是一个上午。这里的香客最多，从山道走上来基本都会来这里拜一拜，当然也有小部分不同流俗，要去另辟蹊径的，或许下山的时候也会绕过来一趟。 殿中祭的是三清祖师，元始坐中间，两边分别是通天与道德。 神仙也会在乎普通人的香火吗，祂们坐在那里看了数百年，也会看腻吗…… 坐久了，任明空就跑去后山，他把大狼和五哥放到了山里让它们自己玩，但这俩家伙不知道是跟自己相处久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竟逐渐宅了起来。说起来刚把大狼带回家的时候，任明空还指望着能培养一个战斗力出来的…… 虽然它俩干啥啥不行，但任明空也乐意就这么养着两只宠物。 特别是在知道大狼的前世今生之后，任明空本能地有些抗拒让它恢复过去的记忆，那个时候，它的眼里还会有自己吗，恐怕只有那位杨二郎了。 这一点想法，任明空自己也没有明显地察觉到。 蓉城人大部分都是这样，生长在这节奏缓慢的城市，鲜有人能提得起闯荡的兴致，尤其是在目前的日子过得还不错的情况下。 歇息了数日，任明空终于启程往雾都去了。 大狼和五哥被留在了青城山，信玄还挺喜欢它俩，成天斗嘴，但从不吹胡子瞪眼，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上了年纪大抵就是如此。 鉴于出入雾都海关时可能会被拦下，任明空只买了到荷兰的机票。 抵达荷兰后，他偷偷摸摸搭上了一条入塞纳河的货轮，就这样潜入了繁华的雾都腹地。 跳下货轮，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任明空解除了通天机甲的光学隐身。 肖凤仪给他的老约翰的联系方式是一个地址，也就是上次去过的酒馆，任明空去得迷糊走得匆忙根本不记得路，所以只能找肖凤仪问问。 循着纸条上写的地址，任明空很快来到了一间酒馆前，现在是下午三点过一些，但老约翰依然开着门。 大概是生意不太好的缘故，老约翰甚至连个门前侍者都没有雇佣，任明空推门进去时，还听见了一阵老式的响铃声，抬头一看就看见了挂在门框上的铃铛，这种铃铛在门被推开时就会因碰撞而发出声响，算是门铃的一个雏形。 “谁啊……”老约翰不见人影，但他的声音从柜台后面响起，咕咕哝哝的像是没睡醒一样。 明明生意已经门可罗雀了还不愿意热情地接待顾客吗……任明空反手关上酒馆的门，走到柜台前面喊了一声：“贝尼特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趴在柜台后面睡觉的老约翰听见“贝尼特”这个名字，蓦地抬起了头，虽然他口口声声地与肖凤仪争辩说在正式场合要叫他贝尼特，但实际上他从来没对外使用过贝尼特的名字，就连酒馆也是叫老约翰酒馆。 或许这个名字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了怀念当时的日子。 所以贝尼特三个字让老约翰猛地惊醒了过来，现在活着的、叫得出这个名字的人，他一只手都数得满——而且还是断了两根指头的那只手。 熟悉的亚洲面孔，老约翰当时在刀尖上舔血时做的是渗透的工作，过目不忘是基本要求。 “你是肖的学生？” 他的迟疑暴露出了他在睡这一觉之前起码喝了两瓶，不然以他的职业素养，哪怕荒废了几十年，也不会犯迟疑的错误。 任明空点点头，刚要张嘴说话，就被老约翰一把拉进了柜台里面。 “你现在来雾都干嘛，你知不知道联合教团已经将天外天和华夏列入黑名单了，你来的时候没有被发现吧？”老约翰红彤彤的大鼻头差点就要顶到任明空的脸上，“可别把我的酒馆牵连进去……”最后这句是他小声嘀咕着说出来的。 任明空抽抽嘴角，最后一句您大可不说出来。 他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自己被老约翰嘴里的酒味儿给熏晕。 “没有，我可以肯定，没有被发现。”任明空一路上都有注意着自己有没有被跟踪或是别的什么。 至于路上的监控摄像头，且不说每天来往那么多人，翻找监控录像找到自己的几率不知道有多小，就算真有人闲着无聊去翻录像，任明空也早就吩咐渗透专家跟着自己一路走，一路把监控摄像头给黑掉了。 他现在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黑户，即便被大使馆逮到，也查不出丝毫他偷渡入境的证据。 老约翰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身上味道难闻，反而他认为这是某种能喝的象征，不修边幅的脸上稍稍放松了一些，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我可先说好了，不提供免费的服务，哪怕你是肖的学生也一样。” 任明空倒也不在意那点钱，相反，老约翰算明白账更让他放心一些。 “那个，我确实有事相求……” 老约翰打断了他的话，推过来一本菜单，努努嘴道：“点杯酒，点杯酒我就帮你。” “可是……”任明空有些尴尬，这样占便宜可不行。 “我这儿是酒馆，不是特别行动处。”老约翰态度坚决，右手握拳敲了敲柜台，“先点酒，就帮你。” “可是……”任明空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没有什么可是，我这儿的常客都知道，老约翰说一不二。”老约翰用手指在鼻子下面搓了搓，似乎有些鼻塞，边搓边看着任明空。 “行吧。”任明空决定妥协，接过菜单看了看，点了杯最便宜的，老约翰是肖校长的朋友，自己不需要客气。 听到任明空的点的酒，老约翰眉毛一挑，也没说啥。 最便宜的就最便宜的吧，谁让老约翰说一不二呢，只要点了酒就帮他。反正自己也亏不了啥，就当是当年给肖的酒里天天兑水的补偿吧…… 片刻后，老约翰顺着柜台将调好的酒推给了任明空，他自己也端着一杯同样的走了过来。 任明空不咋爱喝酒，他从小肠胃就不太好，于是小小地抿了一口，味道酸酸甜甜的还不错，酒精含量不高，感觉上像更像是酒味饮料而不是酒。 “说吧，什么事。”老约翰一手靠在柜台上，一手端着酒杯往自己嘴边送去。 任明空哎呀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想在您这儿住几天，或者您给我介绍别的安全靠谱的能过夜的地方夜行。”本来是打算在老约翰的店里留宿的，但是任明空担心酒吧人多眼杂，万一自己不小心被发现咋办，所以加了个额外的选项。 住几天？那倒是也还好，自己这儿有空房间。老约翰琢磨着，本来用酒换帮助这件事他就是肯定会亏的，但如果只是住几天的话，他不会亏太多。 不过他还是很关心任明空打算去干嘛，总不能是来旅游的？ 哪儿有偷渡来旅游的。 “具体住几天，你要在雾都做什么事情吗？”老约翰顿了顿，补充问了一句，“动静会不会很大？” 他可不想被发现庇护华夏天外天的成员。 “没决定几天，我可以支付房租，然后要做的事情暂时不能透露给您，很抱歉。至于动静的大小嘛……”任明空想了想世界树那庞大的体积，接着说，“肯定不小。” 那可麻烦了。老约翰在心里盘算着动用人脉瞒下自己这里住了个华夏人需要自己出多少血。 但是此时的他还是太天真了。 他以为任明空所谓的“肯定不小”最多也就是上次在贫民区搞出的动静那样。 于是他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陈旧的钥匙，上面生了一层黑黑的污垢，他将钥匙递给任明空：“一间很久没人住的客房——我这儿是酒馆，不是旅馆，不开设接待客人过夜的业务，这间客房是我私人的。至于房租，就算了，我说了你点了酒就帮你，没有再收房租的道理。” 任明空接过钥匙，真诚地给老约翰道了一声谢。 愿意在这种敏感的关头接纳自己一个被列入黑名单的典型人员，老约翰确实分外看中当年的情义，哪怕他嘴上说着有些不太客气的话。 老约翰给的客房是一间不过十平米的小房间，除了房间小之外，天花板也格外的矮，好在环境还算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是会定期打扫的。 将自己的行李物品放在了客房中，任明空跟老约翰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 第三百零五章 小花花店 和巴德尔取得联系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自己在雾都待得越久，变数就越多，虽然自己删除了所有关于自己进入雾都的记录，但只要自己这个人存在于这座繁华臃肿的大都市中，就会留下或深或浅的活动痕迹，总有人能够凭借这些痕迹发现自己。 任明空越是强大，便越是不敢小看超凡者的能力，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能够让人阴沟里翻船，他不是没有遇到过。 只要能够重塑巴德尔的神躯，相信以祂，或者说他，昔日神明的身份和实力，不难保护自己的安全。 紧那罗从秘境中取回遗失的力量时直接突破层层壁障，一跃成为了世界顶尖的b级强者，巴德尔想必也不会比她差到哪里去，况且巴德尔这“死去”的成百上前年间还以世界树的形式存在着，这部分力量也不容小觑。 任明空出门的时候大约已经接近下午五点了，天色有了一丝昏沉的意味。 雾都，这是一座繁华与古老并存的大都市，不同时代的风格在一处汇聚，形成了一曲怪异但悠扬的歌谣，它就像是伫立在茫茫大雾中的长者，有着宽厚的肩，深邃的眼，拄着一支银质手杖，穿着得体的同时又有些不修边幅，精致与粗糙并存于这座城市中。 但近代的发展使得它积淀了数百年的历史渐渐有些成为拖累的感觉，所以任明空形容这里为“繁华又臃肿的大都市”。 他穿着一件高领长风衣，将两侧的领子用领撑竖起，再扣上了一顶礼帽，基本上不开口的话很难被注意到他是一个亚裔人。 塞纳河离老约翰的酒馆有些距离，毕竟那附近的街区都是繁华的闹市，老约翰的生意还不能支持他支付得起那些地段的房租。 “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 熟悉的旋律从一间花店中传来，任明空颇有些好奇地往里打量了两眼，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老板才会在这里播放这首歌。 花店里面的光线很是明亮，天花板的一角被凿空后装上了透光的彩绘玻璃，阳光能直接从那里洒进这间花店。在花店里，有一个柔美的身影正在修剪一盆素心兰，那是一个亚裔女人，头发乌黑亮丽，梳成了一条辫子搭在肩头，黄昏的阳光恰巧从天窗中洒下落在她的侧脸，在眼中反射出点点笑意。 感受到来自店门口的注视，女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和任明空对视在了空中。 因为对方亚裔的身份，且店里放着这首歌，所以任明空没有躲避对方的注视，甚至抬了抬帽檐，大方地将自己的脸露了出来。 女人微微一愣后，笑着站了起来：“您好，欢迎光临小花花店。” 她说的是汉语，还带着一点粤语的味道，多年的异国生活并没有改变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任明空迈上门前的台阶走了进去，同样温和地笑着点点头：“你好，我听到你在播放的歌，才好奇地看了看。你是华夏人？” 女人嗯了一声：“我的老家在广州，大约是十年前来的这里。” “我是蓉城人，刚到这儿不久。”任明空边说边打量着花店的布置，这里的布置和他见过的其他花店有所不同，其他的花店总是把最娇艳的花都往外摆，生怕路过的人看不见它们，使得自己错失了做生意的机会。但小花花店的布置却恰巧相反，女主人将这里所有没有开花的花卉摆到了店门口，而将开放得最漂亮的那些搬进了最深处。 女人注意到了任明空打量的目光，她开了这么多年的花店，当然知道自己和同行有什么区别，也猜到了任明空在想什么。 “我把没开花的植物摆在外面，是为了让它们也能被注意到，也能遇到一个懂得照顾它们的主人。” 这样啊，任明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那又为什么把开得最好的那些放在最里面呢，那样的话岂不是很难被人看到？” “是呀。”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踮了踮脚，“其实这是出于私心啦……我觉得它们太漂亮了，很喜欢它们，所以特别想把它们留下来。” 任明空乐出了声：“你这生意做得可真是有趣。” 好，真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女人的经营策略，只觉得好。 “我叫瞿小花，你呢？”女人语调很是活泼，明明三十多的人，却像小女孩儿一样年轻。 “任明空，日月当空的明空。” 小花花店的“小花”原来是瞿小花……我还以为是“小花花”店。 黄昏的阳光洒下，空气中漂浮的花粉增大了空气的密度，大颗粒物质四处做着布朗运动，形成了一片丁达尔效应。任明空理工科的脑子看着眼前的场景莫名运转了起来。 瞿小花站在那片丁达尔效应的空气中，就像是披着轻纱的少女，活泼可爱。 真是让人赞叹，这样的年轻心态任明空从未见过。 “你一定过得很幸福吧。”他蓦然脱口而出，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这是发自内心的羡慕，不带任何轻佻的意味。 瞿小花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 “嗯……也算吧。”她仔细端详着刚刚修剪的素心兰，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其实，我来这里的时候一开始是两个人，我的男朋友是雾都人，在广州留学，我们认识了两年后，就跟着他来到了这里，我攒了些钱，开了一家花店。” 任明空没有注意到瞿小花话里说的是男朋友而非丈夫：“你的先生也在店里帮忙吗？” 瞿小花摇摇头：“不是我的先生，最起码现在不是了……嗯，你说你是被那首歌吸引来的，其实店里的歌单上只有那一首歌，那是我男朋友当年最喜欢的歌，他也是用这首歌把我追到手的。” 四周花粉飘扬，丁达尔效应下，瞿小花笑得很好看，但任明空总感觉自己开心不起来。 几分钟后，他离开了这家店。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来雾都的话，他还想来这里看看。 第三百零六章 谨慎交易 任明空双手插兜，漫步在塞纳河畔，早春的白天并不太长，接近六点的时间就隐约能看见月亮了。太阳与月亮同时存在于天空，这不是多稀罕的事情。 他并不是在漫无目的地瞎逛，他的注意力始终落在漂浮在塞纳河主河段上空的世界树遗骸上。 尼德霍格的尸体死而已僵，却仍旧颇有毁灭之龙的威势，若不是有世界树的遮挡，它就像是一条盘桓在雾都天空中的一只怪物，随时可能给予这位老迈的绅士狠狠的一爪。 任明空时不时地在心底呼唤巴德尔的名字，如果那位昔日神明没有沉睡的话，自己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呼唤他，他应该是能听到的。 但是任明空从六点走到了八点，都快绕着这条河段走了两圈，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看来那家伙是睡着了，得上去喊他…… 任明空看向漂浮在塞纳河上的世界树，折断的枝干张牙舞爪，像是炸开的爆竹。 可是自己要上去的话必然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塞纳河上可不比其他地方，每一刻扫过这里的视线都有无数，自己做不到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偷偷飞上去，哪怕通天机甲有光学拟态也一样，因为翼板的尾炎是光学拟态遮掩不掉的。 不过，如果任明空的飞行速度很慢的话，翼板不会冒出尾炎，只有散热栅那里发出淡淡的蓝橘色微光。 所以他打算如果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的话，就明天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偷偷飞上去，那会儿不会有人抬头仰望天空，起码不会认真盯着看，这样一来自己暴露的风险就降低了很多。 回到老约翰的酒馆，任明空一进门就被震天响的呼喝声吓了一跳。 下午冷冷清清的老约翰酒馆里此时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甚至有不少人没地方坐，干脆站在一边举着个杯子吨吨吨。这儿的桌子不多，房间也不大，开着橘黄色的灯，在柜台旁边还烧着一盆柴火，老约翰就坐在旁边揣着手烤火，有人叫的话他就嘟囔两句站起来走到柜台后面去忙活。 虽然这里面的人不少，但是任明空一眼就看出了一些共同的特点。 他们大多身体残疾，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都看得见很明显的伤疤，很多人的身材都十分壮硕，谈吐粗俗但很豪气。 这是一批退役的军人。 任明空看了老约翰两眼，那个大红鼻子的小老头还揣着手靠在椅背上打着瞌睡，看来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不说一天一次，起码也是三天两头就得折腾折腾。 老约翰的背后竟然是退役军人团体，难怪他能庇护自己。 退役军人可不是什么老弱病残的组织，这是一个极具荣耀与光辉的团体，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曾在战场或职位上尽忠职守，这是最团结的一批人，也是公认绝对不能惹的一批人。 任明空沿着酒馆的墙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有人注意到他，但也只是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路过柜台的时候，老约翰陡然清醒了过来，抬头看见是任明空回来了之后又垂下头去接着睡了。 真敏感。 白天自己推门进来的门铃声都没吵醒他，这会儿这么嘈杂的环境下自己只是蹑手蹑脚地路过都能被听见，那只能说明老约翰现在的警惕程度是高于白天的，他在警惕什么？ 很明显，眼前这呼喝畅饮的集会大概率是非法的。 老约翰背后有退役军人团体撑腰，自己倒是也不用给他操心。 任明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从小花花店里买的一支马蹄莲插进了花瓶里。 今晚他不打算再出门了，一个亚裔人半夜在街上游荡的嫌疑实在太大，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很可能会牵连到老约翰。 第二天，任明空在正午的时候来到了塞纳河畔。 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启了光学隐形，然后踩着翼板悠悠地飞向了高空，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但是世界树的位置距离地面也挺远，任明空慢悠悠地飞了快二十分钟才终于飞到了世界树上，但这会儿他也不敢解除光学隐形，生怕自己的身影被卫星注意到。 好在他是否隐形并不影响巴德尔感应到他的到来。 在他刚落到世界树上时，巴德尔的声音就在他脑中响起了：“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快吗，好几个月了都，不过对于一位托身于植物的昔日神明来说，几个月的时间好像也真就只是弹指一挥间。任明空回道：“我能重塑你的神躯了，天女紧那罗还活着，她解开了神经索的限制，不过仅限这一次。” 说着，任明空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那条神经索，这玩意儿给他的感觉和之前的三条完全不一样，就好像具备真实的生命活力似的。 “我该怎么做？” 巴德尔感受到紧那罗的气息，知道任明空确实能够履行当时的承诺。 他的语气微微有些欢喜：“我拉你进来，不要抵抗。” 话音刚落，任明空就感受到了一股能量波动从脚下的世界树中渗出，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依言没有反抗。 眼前一黑一亮，任明空回到了尼德霍格&世界树秘境之中。 大略地辨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他认出了这里是自己来过的米德嘉尔德，在视线的尽头还能看见那道被撕裂的空间分界面以及折断了的彩虹桥。 而在他身后，就是如小山一般蜿蜒盘桓的巨大根茎，这一幕任明空再熟悉不过了。 巴德尔的声音从一条根须中传出：“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快就做到，我只是打了个盹的工夫而已。” 合着你打盹差点打了半年？ “机缘凑巧，如果不是天女紧那罗还活着，我也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才能找到帮助你的办法。”任明空谦逊地说道，他其实差点就把对巴德尔的承诺给忘了，如果不是还惦念着自己的任务，他大概根本就想不起来这儿还有一位等待解救的神明。 那条根须上下晃了晃，似是在点头。 “感谢你的诚信，请将那条神经索放到我的第七万八千二百三十七条根须上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 任明空闻言，拿着神经索递向了那条伸在自己前面的根须。 可是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怎么了？”巴德尔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硬抢。 任明空往后缩了缩，斟酌着说道：“那个……麻烦您证明一下您是您自己，否则我实在不太放心把这东西交出去。”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任明空是想起来了不就之前在玲珑塔第九层发生的事情，神灵恶念这种生物天生就是会骗人的，任明空从头到尾都被骗得一点都没怀疑过。 而在世界树秘境中，任明空也没有见到过任何的神灵恶念，他有些担心自己重蹈覆辙。 这会儿可没有第二个诸葛明亮牺牲寿命来救自己。 让自己证明自己是自己。巴德尔的第七万八千二百三十七条根须直接在半空愣住了，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哪儿有这么套娃的哲学论题。 好半天他才明白过来任明空在担心什么。 巴德尔有些哭笑不得：“小家伙，谨慎是一件好事，但你过于谨慎了……你想想，槲寄生之剑对我的特殊作用能不能证明我就是曾经的光明神巴德尔？” 倒也是噢。任明空把这事儿给忘了，槲寄生之剑还是他从世界树的根须上拔出来的，那把剑除了巴德尔根本什么也砍不动。 “我有些多虑了。”他把神经索放到了圈成一个圆的根须上。 “没关系，我能理解。” 巴德尔的这条根须卷携着神经索往茂密的根须虬结的山峦中倒卷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任明空的眼前。 任明空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变化的发生。 他想过在交出神经索之前想办法说服巴德尔在重塑神躯后加入天外天，这可是相当强悍的一个战斗力，自己如果以神经索作为交换条件的话，想必巴德尔很难拒绝。 但是他还是放弃了，这位光明神不知道是在树里待久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任明空总觉得他的脑子有些木。 搞不好巴德尔情绪上头直接放弃谈判，自己还平白多了个敌人。 不一会儿，一阵难以察觉的震动从世界树的中心传出，一路传播，绵延了这半截折断的枝干上挂着的所有国度。 “嘶……” 与此同时，一声由根须摩擦模拟出的吸气声在任明空面前响起。 原来树也会被神经索的植入过程弄疼，刚才那一下震动估计也是疼得忍不住了……任明空琢磨着。 片刻之后，巴德尔的根须再次发出了声音：“好了，神经索植入完成，说实话感觉怪怪的……不过功能没有问题，我已经在调动这么多年来剩余的所有能量用以重塑能承载我这意识的神躯了，大概三天后就能完成。对了，你要去另一半的世界树找昆古尼尔是吧？” 第三百零七章 大礼 任明空点点头：“是的，您说重塑神躯后可以将那半截世界树从虚空乱流中拽出来。” 当时的任明空并没有怀疑巴德尔是否有这个能力，因为当时他对于b级或者a级的实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认知，他当时面对的最强大的敌人就是仲裁所的副所长波尔塔，一名c级的强者。 但现在已经拥有接近b级实力的任明空已经远比当时更加清楚b级与a级大概是什么水平。 b级想要从虚空乱流中拽回无比庞大的世界树及其上面挂着的几个国度？简直是在痴人说梦，b级超凡者连虚空的豁口都打不开，更别提从里面拽东西出来了。 所以他现在对于巴德尔的这个承诺有了一些怀疑。 但对方答应得很痛快，任明空便也暂时相信了他。 具体要怎么做，就看巴德尔怎么打算了。 “我确实能做到。”巴德尔的根须说到这儿莫名抽搐了一下，好像是刚才的余痛还在传播，“我在重塑神躯前的那一瞬间，能够同时操纵身体与世界树，借助世界树的力量和世界树两部分之间的联系，再通过身体的控制能力，就能从虚空乱流中直接拽出另一半世界树，这个过程对我的负担并不大，甚至连定位都不需要我来做。” 原来是这样。任明空听完这个解释，才完全放下了心。 “不过……” 巴德尔的语气有些迟疑。 “咋？”任明空问道。 “可能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放心，不会很麻烦。” 任明空听到还有事儿要做，顿时警惕起来，一般就是这种临场加的条件最棘手，他可不相信巴德尔说的什么“不会很麻烦”。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忙任明空不想帮也得帮。于是他嗯了一声表示继续说。 “两段世界树被分开已经有了上千个年头，虽然缺失了另一半，但是各自都还勉强能够存活，尤其是我所在的这一半世界树，在漫长的时间里仍在不断地成长。当两段世界树重新融合的时候，这种因长期分隔而产生的不同调性必然会被世界树所强行中和掉，这个过程会对九大王国造成巨大的冲击，尤其是一分为二的中庭米德嘉尔德。” 任明空皱眉听着，很快就明白了巴德尔的意思：“你想让我帮忙照看一下黎明之城的那些人？” “是的，他们久居地下，而且听你所说那里的穹顶已经出现了眼中的安全隐患，世界树重新融合带来的冲击势必会使得穹顶彻底崩塌。” 巴德尔见任明空脸色有些不悦，知道自己临时的加码让对方心生不满了，便接着说道：“这忙我不让你白帮，黎明之城的居民你可以直接带出去，带到你所在的势力中去。” 任明空脑门上冒出了三条黑线：“您可能不清楚，现在的时代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口早已不是最重要的资源了，我要那一城几千人有啥用，还得管饭。” 跟北欧神系的神灵谈判并不会让任明空感到拘谨，这是一支人性意味十足的神系，并不像天女紧那罗那样，即便这一世为人，也早已习惯了冷冰冰的高高在上。 “我知道，我观察过现在的世界。”巴德尔解释道，“现在的世界上人好像是最不缺乏的资源……但我也观察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你们好像极度缺乏武器和防具，我没记错的话黎明之城当年立足的根本就是一手精湛的锻造本事，他们能够锻造出足以让我父亲都加以青眼的武器或者防具。” 听到这里，任明空的眼睛直了。 他差点忘了，那群生活在地下的居民还是锻造的好手，他们在缺少材料的情况下也尽可能地做出了几件质量上乘的超凡物品。 任明空和施元镜带出去的那几把武器刚一上交就被无数天外天成员盯上了，纷纷大幅提高了工作积极性，争取有机会买下或者被奖励那几把武器之一。 要是自己能把这样一群人带到华夏会发生什么？ 华夏最不缺的就是资源。 几乎清空了两个秘境的天外天在资源这一块上根本不愁，但庞大的人数有时候也面临着另一个问题：分配。 超凡物品的严重欠缺，使得许多甚至已经迈入d级的中坚力量都从来没有摸到过超凡物品，更别提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超凡物品了。 谁也不知道生活在神话时代的老祖宗们是如何锻造出能够承载灵气的武器防具的。 所以天外天空守着如山的资源也没法儿将其变现。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如果将整个黎明之城带到华夏，以自己的人情和巴德尔的说和，他们大概率不会拒绝定居在华夏，到时候凭借他们的手艺…… 任明空心跳快了一些。 他意识到对于天外天来说这是一份巨大的礼物，但对巴德尔来说，他根本就用不着也养不活这么一城好几千人。 想到这里，任明空也不在乎巴德尔究竟是真心想给自己一份大礼，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顺便甩掉一个“累赘”，总之有自己的好处就行。 但这也不全是好处。 没有任何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任明空想要把那些人带到华夏去，还需要经过最麻烦的一步：雾都。自己倒是能偷偷摸摸地出入世界树，但黎明之城那么大一波人，就算联合教团是瞎子也能看见了。 得想个办法…… 而且巴德尔还不能护送自己，因为要转移黎明之城居民的话必须在他重塑神躯之前。 找陆行之？ 虽然不是不行，但任明空并不想事事都依靠那位天外天的最强超凡者，如果任何事情都要陆行之出马摆平的话，那天外天的编制干脆就缩减为他一个人得了。 除非无计可施，否则任明空并不想向陆家胡同求助。 这一点他这两年来都丝毫没变。 自己得想想办法……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先去黎明之城看一看。 不知道弗达斯现在怎么样了，他能将黎明之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吗？ 第三百零八章 重返黎明之城 在米德嘉尔德远离天空和光亮的地下，黎明之城已经存在了数千年。 弗达斯坐在被临时改作政务厅屋子里，这里曾经是高高在上的神侍们的宫殿，但在那一场变革之后，“神侍”这个词便彻底成为了历史，去觐见他们的神了。 那还只是不到半年前的事啊。 在这没有昼夜交替的地下城市中，繁忙的事务让弗达斯经常记不清时间，他甚至老觉得那场变革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弗达斯活动了一下筋骨，长久的文案工作让他的颈骨有些滞涩，不由得感叹这活儿其实也不好做。一会儿还要去抚恤在昨日的“穹顶破损”事件中受伤的民众，他得抓紧时间把面前的卷宗批阅完毕，实在来不及的话只能交给巴蒂斯代为处理。 穹顶的问题越发显著了……弗达斯叹了口气，这些天他已经接到了多次因穹顶破损掉下碎石砸伤民众的汇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弗达斯没少为这事儿操心，但穹顶的问题远远不是他能够解决的，哪怕黎明之城的技术和生产力再进步个一百年，面对那样的神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腐朽。 从他的角度出发，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搬离这里。 但是，搬去哪儿呢？ 黎明之城找不到第二个有穹顶支撑的地下洞穴了，最后的出路似乎明确地指向了采水队每天都会走的隧道，鲜有人知那条路的尽头是什么，但弗达斯知道，那里是地面上的世界。 地面上的世界并没有如神侍宣扬那般危险骇人，相反，那里的环境远比黎明之城好了不知道多少。 弗达斯也以亲身经历证明了，踏出边界并不会招致神明的责罚。 可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说服民众离开黎明之城去越过被设下上千年的边界，不管是实际上的边界，还是他们脑海中的边界。 弗达斯还需要一个契机，用以让民众相信神明真的不会降下责罚。 不久前他想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让老神侍巴蒂斯挑选一批有着进步思想、内心渴望踏出边界的年轻人，让他们和自己配合着给整个黎明之城上演一出好戏，以此说服民众，只要能够使民众相信边界早已被撤销，那黎明之城的危机也就解除了。 但这个主意并非那么简单的。 黎明之城的民众思想开蒙程度并不高，甚至就连弗达斯自己也没有什么博大精深的智慧，他的治理方针有一部分是教的，还有一部分则是老神侍巴蒂斯教的。 而其他民众大部分都不如他，想要演戏来哄骗他们不是什么难事，经过了神权至上观念数千年的洗脑，迷信盲从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并根深蒂固。问题在于，如果神发现了自己这么做，那神会不会对此感到愤怒，假借神明威名可是万死难辞的罪过。 但是没有办法，一旦穹顶开始大范围破损，黎明之城不得不搬迁。 只希望到时候神不要责罚民众，要责罚就责罚我好了。弗达斯望着天花板上镶嵌的萤石，那块石头发出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弗达斯通过经验判断出以这颗萤石的亮度，它还能继续提供四天以上的照明，到时候就得更换萤石了。这种石头开采自黎明之城附近的矿脉，是稀有矿藏锡金石的伴生矿。 在神侍们倒台之后，整个黎明之城对锡金石的需求被降到了最低，但是萤石的开采却一日也不敢怠工，对矿藏的大量开采使得黎明之城附近的地质结构摇摇欲坠，可是如果放弃开采的话，照明又成了个大问题。 “如果他们还在就好了。”弗达斯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重到他差点忘了自己也只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而非埋头案牍数十年的巴蒂斯那样的老人。 他口中说的他们，正是挑起了那场变革的两名外来者。 弗达斯并不愤恨他们伪装成了神的使者，那两名外来者没有任何的恶意，甚至还帮助了黎明之城。 并且，十年前那场大仪式上帮助黎明之城加固了穹顶的外来者似乎正是那位男性的父亲……弗达斯对于拯救了整个黎明之城的恩人只有谢意和感激。 要是十年前的那位大人能再回来一趟就好了。 或者那两位也行啊。 弗达斯实在感觉太累了。 “嘿。” 突然的一个声音从弗达斯的背后响起，吓了他一跳，这间屋子除了正对着弗达斯的门之外可没有别的入口，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从哪儿进来的？ 黎明之城里始终流传着一个关于“黑暗中的怪物”的传说，弗达斯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遇上了传说中的可怕怪物。 他的手心渗出了冷汗，死死抓握着手中的羽毛笔，眼神不住地瞟着四周，想要找到什么能用做防身武器的东西。 背后的人见弗达斯没有反应，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伸手拍向了他的肩膀。 “啊！”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触感和温度，弗达斯吓得怪叫了一声，本能地挥舞着拳头砸向了身后。 任明空一个闪身躲开了弗达斯毫无章法的进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有些无奈：“喂，是我，不用这么一惊一乍的吧。” 不过真要怪的话也得怪他，好死不死地非要隐身进来，潜到弗达斯身后想要暗中观察观察对方在掌管黎明之城后的工作做得怎么样，如果弗达斯掌权后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堕入了奢靡享受的摇篮，那任明空会毫不留情地再次肃清黎明之城，就像上次一样。 好在现在看来这名年轻人暂时还有着一腔热血，一心想要将黎明之城带向光明的未来。 看清了身后的人之后，弗达斯脸上表情顿时转化为了惊喜。 “大人！您……您怎么来了！”他连忙站起来，刚刚还在忧虑要怎么联系上对方，对方就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这惊喜实在是太大了。 任明空做了个手势：“不用这么多礼，随意一点就好。” “对了，别叫大人了，我叫任明空，噢……这个名字好像不太符合你们的语言习惯，你可以叫我哈维。”他沿用了上次假身份的姓名。 上次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都没有向弗达斯介绍过自己的名字，这一次要和整个黎明之城商议重要的事情，任明空便打算好好和弗达斯聊聊。 “哈维……”弗达斯念了几遍这个毫无特色的名字，他总觉得像对方这样的人应该有一个华贵的名字才对。 任明空四下望了望，这个房间空荡荡的，弗达斯即便坐到了这个位置也依旧很简朴，他甚至没有在门口安排任何一个守卫来保护他的安全。 不过任明空给予他的神经索中被赋予了金光屏障模块，弗达斯倒也不怕刺杀。 “巴蒂斯呢？”任明空没看到那个老大爷。 “巴蒂斯爷爷去城西边缘检视穹顶的情况了，估计还要过几个小时才会回来。”弗达斯答道。 “这样啊。”任明空点点头，“你现在有空吗，跟我一起我们直接去城西找他，我这次回来是有点事想和你们商量，很重要的事。” 弗达斯看了看手中的卷宗，再忙能比哈维先生回来更重要？ “没问题。” 他在前面带路，离开了政务厅往城西走去。 看得出来他的身体比上次要健壮了不少，虽然还是典型的黎明之城人的特征：肤色苍白、体态瘦削，全然营养不良缺少光照的亚健康状态，但已经比之前要好多了，最起码走起路来的速度能带出风声。 任明空之所以要让他带路去找巴蒂斯一起商量，是出于两个方面的考量。 一是敲打弗达斯可能冒头的独裁的野心，所有的独裁都是从大权独揽开始的，虽然弗达斯现在还是一副勤勤恳恳的勤政模样，但谁也说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会被权力侵蚀内心，所以任明空有意地将治理黎明之城的权力一分为二，一部分交到了弗达斯手里，另一部分则委托给了有执政经验的老神侍巴蒂斯。这样的手段虽然简单粗暴，但短期内的效果是非常显著的。 二则是让巴蒂斯也参与到商议中来，以免寒了那位老大爷的心，黎明之城的这些人都是任明空准备带去华夏的，可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在群体意识中埋下不满的种子。尤其是对黎明之城的另一位执政者巴蒂斯。 一路上，弗达斯走在前面，任明空跟在后面，遇到的所有民众都恭恭敬敬地向弗达斯下跪行礼致敬。 任明空强行矫正了弗达斯下跪的习惯，但是对于黎明之城这八千余民众，却只能暂时不加干涉，对于群体来说，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需要更长的时间和更大的努力才能抹消。 最起码他们在下跪时的尊敬是真心实意的。 弗达斯确实做得还不错。 黎明之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人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就看到了站在街巷中寻访调查的巴蒂斯。 第三百零九章 搬迁 “老大爷，歇会儿？” 任明空还是那口条，自从第一次开口叫了老大爷之后，再次回到黎明之城的他看见巴蒂斯也忍不住喊出老大爷三个字。 巴蒂斯本来背对着这边，正在仔细询问附近的居民穹顶破损的情况，一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响起，立马顿了顿，他感觉这个声音有一些熟悉，记忆中这样称呼自己的似乎也只有那一个人。 他转过身来，毫无意外地看见了弗达斯和任明空。 “神使大人，您回来了。” 不愧是在神侍的位置上坐过的人，即便被驱逐已久，但这份镇定的反应也是弗达斯需要很多年才能学会的，甚至巴蒂斯还面不改色地喊出了“神使大人”，他还记得新政权建立时宣传的是得到了神的使者的支持和帮助，在这样一个神权至上的地方，想要名正言顺地推翻神侍集团，就必须这样做。 任明空走过去笑着应声：“好久不见了，身体还好吗？” “呵呵，老头子天天得在城里来回奔走几圈，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巴蒂斯笑了两声，“您这次回来，是带来了解决穹顶问题的办法吗？” 任明空一惊，他还什么都没说，巴蒂斯就猜到了一部分。 这大老爷也不简单，难怪被其他神侍一起排挤。 “说对了一半——我确实是为此事而来。”任明空点点头，先给他们一份期待，“你要是走得开的话，我们换个地方商量商量？” “好。” 正好弗达斯的家就在这附近，三人便到了他的家中。 任明空的时间并不宽裕，巴德尔将在三天内完成神躯的重塑，自己如果想要让他把另一半世界树从虚空乱流中拽出来的话，就必须在这之前将黎明之城的居民全数转移。于是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此次前来，是想将你们带去新世界，这里已经不能继续生活了。” 对于任明空的后半句，弗达斯和巴蒂斯都分外赞同，但是对于前半句，他们却都着实吃了一惊。 原以为任明空是来修补穹顶藤蔓的，谁知道竟然是打算直接放弃世代居住的黎明之城，前往新的世界……新的世界又是什么地方？ “请您详细说说？”还是老成持重的巴蒂斯先反应了过来，他先试探试探任明空的态度。 如果新世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那当然可以搬迁，不过在此之前还得解决民众的信仰问题，还是那句话，没有神谕降下的话，绝大部分人都是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意离开的。 “嗯……首先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你们的神的旨意。”任明空直接甩出了一个炸弹。 巴德尔还活着这件事在黎明之城民众心里是一个默认的事实，他们不知道诸神黄昏的结局，所以任明空也没多解释这方面，只说是巴德尔的意思。 弗达斯和巴蒂斯两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均是怔了片刻。 “什么？！” 不敢相信的声音从二人口中喷出。 黎明之城无法与侍奉的神明巴德尔取得联系已经好几千年了，别说弗达斯，就算是曾经身为神侍的巴蒂斯，也从来没听说过神侍中有谁得到过真正的神启。 所有的神启都只是神侍的捏造罢了。 虽然一开始将任明空和施元镜错认为了神的使者，但是在离开之前任明空已经承认了自己不是神使的事实。 而如今他却口呼神名，说这是巴德尔的旨意。 “是这样，你们的神明仍然活动在地面上，但是由于某些原因，他……祂选择了我来传达他的旨意。而我所说的新世界，那是一个有着丰茂的水和山的地方，还有温暖的阳光和永远也不用担心缺乏的食物。” 巴蒂斯刚缓过神来，就被任明空口中描述的场景震惊了：“您说的难道是阿斯加德？” 神庭阿斯加德，在他们的传说中正是被描述成了这样。 任明空笑笑：“不，不是阿斯加德，也不是米德嘉尔德，那个地方……在九大王国之外，在世界树之外。” 如果说他刚才描述的画面只是震惊到了两人的话，那现在的话就彻底让两人的脑子宕机了。 九大王国和世界树……之外的地方？ 从生到死，世代生活在米德嘉尔德，生活在地下的黎明之城中的人，要如何想象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但是弗达斯，他的心，他的灵魂，在听到任明空描述的画面时，竟开始疯狂地跳动了起来，频率越来越高，他的血流在加速。 连他也没意识到，他在期待那一幕，在期待黎明之城去往那样世界的一天。 “如果你们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就给你们讲讲具体情况。”任明空在让他们消化了一会儿之后接着说到，“关于我说的那个地方的情况，你们可以放心，那里是我的家乡，我和你们的神会送你们直到抵达目的地为止。” “不过路途上有些许的危险，这一点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但我会尽量保护你们的安全。” 他说的是可能存在的来自联合教团的阻截。 黎明之城八千余人，不可能被无视掉。 听完任明空的话，两人陷入了沉思，但是并没有犹豫太久，因为黎明之城必须选择一个出路，任明空已经给出了诸多出路里面最好的那一条。 如果弗达斯还是半年前莽莽撞撞的傻小子的话，或许会一口回绝任明空给出的方案，但是他在政务厅里坐了半年，这段时间足以让他成为能够为黎明之城指出最佳道路的人了。 他和巴蒂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决断。 “我们会尽全力配合您的计划，直到黎明之城抵达那片土地。” 他们非常明白，哈维先生的家乡是一片丰饶富足的土地，那里必然有着一个英明且富有远见卓识的领导者，这意味着到时候他们两人必须让出执政的权利。 这是必要的取舍。 这个取舍对于曾经的神侍来说或许很难，但是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是很容易判断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章 学习 “好，既然你们同意这个方案，那这两天就可以做好准备了。”任明空点点头，思考着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搬迁一座城市的居民可不是什么小事，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到时候出现巨大的麻烦。 这么一想，他还真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沟通交流。 自己拥有通晓万物，平常不管和什么生物交流都是顺畅无阻，差点都要忘了语言障碍这档子事。 任明空让弗达斯拿了一张空白的羊皮纸来，这种东西在黎明之城也只有政务厅拿得出来，自从黎明之城转入地下之后羊皮纸便成为了不可再生的有限资源。期间黎明之城也研究过其他的材料用来充当记载文字和图画的工具，但无一都失败了，现在用于记载普通事件最常用的载体是随处可见的石板，而羊皮纸则只有在非常非常重要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任明空接过笔，沾了一点特殊调制的墨水，在纸上写下了十几行汉字，还在上面标注了发音。 “这两天的时间里，尽量教会所有的民众这些句子的发音和意思，我先教给你们，你们学会之后再教给他们。”任明空伸手指向拼音的部分，“先跟我念一遍基础的发音。” 听闻准备的时间只有两天多，弗达斯与巴蒂斯都感到有些仓促，但显然任明空没有给他们多余的准备时间，好在黎明之城的居民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大部分家庭只需要带上全部的人口就行了。 他们很快跟着任明空学完了拼音的发音，这种古怪的语言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这门语言只需要依靠这二十多个音节就能表述所有的句子吗？ 这也太简单了！ 弗达斯表情很是得意，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学会了这门语言。 巴蒂斯则摸着胡子思索着，他可没弗达斯那么天真，旁边还写着十几行古怪的文字呢，跟刚才学习的音节长得完全不一样。 任明空一看弗达斯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他在心里哼哼一笑，先乐呵吧，一会儿你可就乐呵不出来了，汉语是这么好学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任明空把他写在纸上的十几个到时候可能用得着的句子都教给了两人，并用黎明之城的语言和汉语一一对照进行了简单的讲解。从他讲第一个句子开始，弗达斯的脸色就变了，脸上的表情从得意渐渐开始凝重，到最后，原本苍白的肤色竟透出一丝黑色来。 真正的脸都黑了。 巴蒂斯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但好歹是曾经做过神侍的人，神侍在向神明进行祷告和对话时也会使用另一门名叫“祈语”的语言，巴蒂斯有一些学习外语的基础。 “都会了吗？把这十几行字和拼音都拓下来分发给民众，让他们尽快学习，起码也要保证一半以上的人能够学会所有的句子。”任明空给两人下达了指标，一半人数学会简单的句子是底线了，否则一旦这群人走在雾都的街道上嘴里蹦出一串叽里呱啦的外语，不被人注意才怪了。 他没指望两天时间能教会他们标准的发音，甚至任明空在教的时候压根就没教四声，音调任凭他们自己想象。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口不土不洋的汉语才能让雾都人民感到熟悉。 弗达斯哭的心都有了，哪怕是政务厅刚刚建立的时候需要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高强度理政，他也没这么绝望过。 “我能不学吗？”他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但是他心里清楚，虽然任明空说一半人学会就够，但是他作为黎明之城目前的代言人，必须学会这门语言。 任明空刚想摇头拒绝，突然一愣。 别说，还真可以。 “你转过身去。”任明空看向弗达斯说道。 弗达斯懵了一下，依言转过身去，任明空走上前掀开了他的后领，在他的脊柱上从后脖颈到腰间盘踞着一条长长的机械“蜈蚣”，那是任明空上次走之前为他植入的神经索，上面搭载了光学拟态、金光屏障以及天雷三大模块。 神经索不能摘除，这是写在底层协议里的内容，只有紧那罗有能力解除这项限制。 但是神经索却可以被替换。 任明空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打算重新为弗达斯替换一条神经索，并在其上附加入通晓万物模块的功能。 作为黎明之城的代言人，弗达斯可不能操着一口连自己搞不明白什么意思的汉语去交流，自己也不可能一直跟在他身边，到达华夏之后，整个黎明之城居民具体的安排还得他和巴蒂斯去和陆行之商量，自己虽然被称作神使，但毕竟是一个外人，就算有再大的面子，也得把这件事交回到他们自己手里。 而且这样一来，弗达斯还能替自己教会其他人汉语，即便他讲不明白语法和细节，但日常的对话起码是能教的。 “我可以赋予你与万物对话的能力，但是和之前一样，会很疼。”任明空伸手触摸向了那条狰狞的神经索，在触碰到的时候，神经索仿佛有所感应一般闪了闪光。 弗达斯闻言嘶了一声，神经索植入体内钳住脊椎的痛苦他记忆犹新，如果不是汉语的学习压力逼迫，他绝对不会想再来一次。 吸气之余，弗达斯也在心里感叹哈维先生的本事真是不可估量，竟然能随手赋予能够和万物对话的能力，难怪他能和神对话，恐怕哈维先生的身份也接近神了…… 感叹间，任明空已经将神经索从弗达斯的脊柱上取了下来，一个个的卡钳从血肉中脱出，带出一片模糊的血渍，在脊柱两侧也留下了骇人的窟窿，这些节状的机械造物以一种血腥到近乎残忍的方式嵌入人的体表，但其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重新制造一条神经索会使得任明空的觉醒进度短时间内下降1%，如果换了平常，这一点点的削弱根本不算什么，但他现在正处在39%的关键点上，只要找到昆古尼尔，他就能一步跨过b级的大门，成为全球超凡者中有数的人物。 所以他便选择在这条神经索原有的基础上添加通晓万物的功能。 这并不难，任明空握住神经索几秒之后，就以觉醒者的身份完成了这一修改，并重新将神经索贴合上了弗达斯的后背。 那一节节的卡钳并没有再祸祸弗达斯一次的意思，纷纷顺着之前的轨迹刺入了弗达斯的血肉中，直到与脊柱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这一次可比上次好多了，弗达斯没有叫得太凄惨。 巴蒂斯即便是第二次观看这一场面，也不由得感到惊叹，如果不是他年纪太大，他也想厚着脸皮请求哈维先生能不能给他也来一条，虽然会付出痛苦以及听命于对方的代价，但是这很值得。 他对任明空说道：“￥%*#）%@！” 任明空：“？” 两秒之后他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赋予神经索的模块也会停止运行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倒是不长，也就半天到一天左右。也就是说他现在无法使用通晓万物的功能。 也没什么太麻烦的，自己虽然听不懂了，但能靠弗达斯在中间翻译。 接下来，任明空尝试着和弗达斯沟通了一下之后，教会了对方如何使用通晓万物的功能，比如手动切换语种，这样一来弗达斯就能担任好自己不在的时候的汉语老师工作了。 交代完了一切，任明空这就打算离开黎明之城，回到雾都去好好布置布置，想想要怎么弄才能尽量安全地转移这八千余人。 说到底大概还是得求助于天外天。 任明空这会儿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了，自己这是在为天外天找外援，好弥补缺乏超凡物品的短板，大神棍理应出点力。 “对了。”任明空诶了一声，“还有一件事。” “您说。”弗达斯沉溺于自己刚刚掌握的这门外语之中，他在通晓万物的帮助下体会到了这门语言是多么的优美与神奇，但同时也认识到了这门语言真正要去一步一步学习的话需要耗费多大的工夫，黎明之城的居民真的学得会吗？如果语言存在障碍，那大家在哈维先生的家乡会不会受到排挤？ 弗达斯清楚哈维先生的家乡是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这门高深的语言的存在就说明了那个地方真如哈维先生描述的那样。那里的人们会不会个个都身着华贵的衣服，会不会每天都能吃肉，会不会因此瞧不起黎明之城的人…… 弗达斯经过了半年的锻炼，已经学会了站在黎明之城的角度上考虑一切。 所以他会尽量满足哈维先生的要求，以此为黎明之城换取搬迁之后的权益。 “我记得神侍们还在的时候，你曾经看到他们抱着锡金石出去，又抱着许多布匹和香料回来，你说他们是去与其他的城市交易，那你知道那些城市都在哪儿吗？” 第三百一十一章 访问其他城市 任明空行走在米德嘉尔德荒凉颓败的大地上，高空中是尚且没那么末日的景象，但也漂浮着厚重的尘埃和乌云，阳光艰难地刺穿着一层又一层的壁障，洒落在这片早已荒芜的国度。这样的景象对于任明空来说无异于末日，但对于黎明之城的居民来说却如同传说中的神庭。 他从弗达斯那里拿到了整理出来的前任神侍们留下的关于其他城市的资料和路线图，准备去看一看，如果有必要的话就把他们也带走。 当然，任明空没自大到自认为随便说一两句话就能让一座城市的人民都五体投地信服自己。 他能够取得黎明之城的信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巴德尔。 不是每一座城市都信仰那位光明神的。 也不是每一座城市都值得任明空大动干戈去将他们带离这片早已衰败的国度。 这事儿要是交给尹和来办，他或许会犹豫片刻，但是任明空绝不，他不是圣人，他不做兼爱苍生的善举。 第一个地址距离黎明之城不太远。 他顺着路线图上标注的特征事物一路前行，来到了一处水塘前，按照路线图上的标注，那座名为“艾瑞克”的城市的入口就在这片水塘里面。 任明空唤出通天机甲覆盖全身，一跃投入了水塘之中。 有通天机甲辅助，他在水底也拥有极其良好的视野，不多时便找到了路线图上说的那块巨石。 那是一块约两三米直径的大型花岗岩，嵌在河床的软沙与地基之中。 这里似乎已经没有路了，但任明空却从路线图上得知了这块花岗岩的秘密。他双手贴在花岗岩的侧面用力一推，这块巨石便往旁边滑动了一小段的距离，露出了一条足以容许一人通过的缝隙。 若是在陆地上，那它起码也得好几吨重，但在水下却要好推得多。 一股强烈的空泡吸力从歙开的那条缝隙中传来，大量的湖水顺着缝隙倒灌而入，任明空也被裹挟着卷入了其中。 在花岗岩后面是一个房间大小的石窟，任明空在进来之后立刻转过身将那块花岗岩重新推了回去，堵住了石窟的洞口，顿时，灌入的湖水也没有了源头，顺着石窟斜下角的一个类似排水口的洞口泄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这是一个简易的缓冲室。 如果不是有着路线图的指引，任明空怎么都不可能发现在这里还藏着一个如此隐秘的通道。 在石窟的另一头还有一块花岗岩，和任明空进来时推开的那块一样堵在一条通道的前面。他走上前去用力推开了这块花岗岩，面前便出现了一条幽深狭长的隧道，在隧道的尽头便是他的目的地：艾瑞克城。这座城市信仰的是丰饶之神弗雷，这位神灵还有着播种、繁殖、和平等诸多神职。 但是这座城市的居民与黎明之城的神侍们并没有什么来往，或许是他们出来一趟太不容易的缘故，又或许是他们身为丰饶之神的信徒能够自给自足。 根据弗达斯找到的记录，神侍们上一次和艾瑞克城人交易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任明空顺着狭长潮湿的隧道往地底深处走着，诸神黄昏的灾难使得即便是灾难结束后的几十年间地表也无法支持人类活动，所以基本上所有幸存下来的城市都是因为在各自神灵的帮助下躲进了地下的避难所之中。 走了一会儿，任明空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里太黑了。 即便艾瑞克城的人们很少走这条路，这里也不应该这么一点人气都没有，简直就像是荒废许久的矿道。 他开始快步前行，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隧道的尽头。 看着眼前的场景，任明空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在原地站定后，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在他的身后，是被泥土与岩石堵死的隧道，在泥土岩石的缝隙中，他甚至还能看到一只奋力伸出的手，那只手已经化为了枯骨，在潮湿阴暗的地道中逐渐被腐蚀成了松软的真菌温床。 艾瑞克城，塌了。 而且应该已经塌了很久了。 看来对于穹顶损耗的问题，不止是黎明之城这一座城市在发愁。 但是艾瑞克城显然不够重视，也可能是穹顶的坍塌太过突然。可想而知，如果黎明之城不做出改变的话，早晚也会步入艾瑞克城的后尘。 任明空离开了这片水塘，继续往下一个目标走去。 他要拜访的下一座城市名为“胜利”，通过其名字就能得知，这座城市信仰的神灵是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王，司掌时间、预言、王权、智慧、治愈、胜利、魔法、诗歌、战争和死亡的至高神祇——奥丁。 真是讽刺，这位胜利之神殒落在了诸神黄昏，但信仰他的人类却存活到了今天。 这座城市与黎明之城的来往比较频繁，一般来说每年都会进行一次交易，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没有像艾瑞克城那样遇难。 在路途中他没有乘坐翼板，而是打算走着去。 因为通晓万物还在冷却中，即便提前找到那座城市，任明空也无法与其中的居民交流，搞不好还会被当成是巨人族派来的奸细对待。 胜利之城位于米德嘉尔德的边境，从艾瑞克城所在的水塘走过去大约要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任明空正好可以等待通晓万物的恢复。 路上他还碰到了巴德尔的不知道第多少条根须，但是没有通晓万物的他根本没办法和融入世界树的巴德尔交流。 只能随手打了打招呼便继续往前走去了。 巴德尔的根须对任明空的招呼并没有任何反应，大概率是他的主意识没有关注这边，作为一棵庞大到足以支撑九个国度的树，巴德尔并不能时时刻刻都关注到每一个角落，只有当他将主意识转移过来时，才能获得这里的感知。 用任明空的话说，就是上线和挂机的区别。 走了半天之后，任明空突然感到通天机甲的提示，通晓万物已经恢复。 正当此时，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地方，有几名身着铠甲的战士拨开荒草走了出来，注意到了任明空。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大祭司 那是一小队大约四五个人，穿着简陋的铠甲，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身上的铠甲凑齐了全套，都是零散的部件，其质量也颇为堪忧，初步估计连菜刀都很难挡得住。 任明空和这一小队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都被突然出现的对方给整懵了。 随后任明空先反应了过来，伸出手去想要招呼他们，但是那一小队人却直接怪叫着往后逃跑去了，地上只丢下了一把做工低劣生了锈的长枪。 任明空：“……” 他赶忙追了上去，这附近已经是胜利之城的范围，那群人很可能就是从胜利之城中走出来的。 而且任明空还在那柄掉落的长枪上找到了一个古怪的符号，就像是一个螺旋的闪电，任明空认出了这是属于奥丁的符号：奥丁之角。毫无疑问，那群人绝对来自信仰奥丁的城市。 唤出翼板，任明空在地平线上带起了一阵强烈的风，眨眼间就追上了那群人。 “喂，你们丢东西了。”他把那柄长枪扔下，自己也缓缓降落到了地上，在那群人震惊中掺杂着提防的目光里收起翼板，走到了他们面前。 一名相貌较为年轻的战士垂着头羞赧地快步走上前，边盯着任明空，边从地上捡起了刚刚遗落的长枪。 “你是什么人，来自哪个城市？”为首的战士打量着任明空的穿着，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衣物，看上去并不怎么华贵，但不管是面料还是颜色都不是普通的民众能够用得起的。 这是一个怪人。 为首的战士如此判断到。 胜利之城可以说是诸神黄昏之后米德嘉尔德里保存地最为完好的城市了，他们不仅拥有自给自足的能力，还掌握了维修穹顶的技术，基本上就是其他各大城市羡慕的对象，除此之外，胜利之城还在生活的基础上进一步重建了当年的工业和农业，可惜由于光照的问题，农业始终驻足不前。 但也由此衍生出了各种手工业和纺织产业，所以为首的战士能够对任明空身上的衣着做出基于他认知的评价。 与其说他认为任明空是个怪人，不如说他这是对陌生的事物产生了恐惧。 倒也不怪他，实在是这段时间城中大祭司得到的神谕太过惊人了，整得整个胜利之城都一惊一乍，看谁都像神谕中的那个人。 任明空整了整刚刚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外形，咳了一声：“你可以叫我哈维，我来自黎明之城。” 假借一下黎明之城的名头，任明空暂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要先观察一下这座城市，如果这里的人心浮动，社会风气不良，那他就直接离开，他可不想带一群白眼狼到华夏去。 “黎明之城……”为首的战士嘟囔了一下，回头和身后的同伴耳语了几句。 “是那座信仰光明神的吗？” “对，他们盛产锡金石。” “没听说那儿有这么厉害的战士啊。” “先听听他想干什么吧。” 为首的战士转过身来，右手握拳在胸口上捶了一下：“来自黎明之城的客人，我叫巴拉马，是胜利之城第一侦查队的队长，很高兴你的造访。” 那个动作是他们的礼仪，任明空也学着做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们为什么看见我就跑？” “这个……”巴拉马犹豫了一下，“恕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大祭司有令，我们不敢违抗。” 任明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祭司有令，有什么令，难道还能预言到自己这个外来者？ 他打算去胜利之城里看看。 “不知胜利之城现在方便接待我这位访客吗？” 听到这个问题，整个小队的战士都滞涩了一瞬，然后围在一起商量了起来，好像任明空提出的问题是什么很让他们为难的事情一样。 但是任明空知道，根据黎明之城的记载，胜利之城不是一座排外的城市。 自己只是想要参观而已，用得着这么大的反应？ 看来和那所谓大祭司的命令有关。 任明空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那群人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确定他还在等待，然后就又埋着头商量去了，终于，为首的战士走了过来。 “非常欢迎您的造访，巴拉马为您引路。” …… 胜利之城的入口在一棵古树下面，据巴拉马所说这不是最初的入口了，一开始的时候胜利之城几乎是完全对外封闭的，古树下的这个入口是后来才开拓出来以供进出方便的，上次秘境开启的时候这片区域由于地处偏远所以根本没人探索到，胜利之城也就没被发现。 “黎明之城不是很少离开你们的居所的吗，每次交易也都是就近进行，可从来没有过访客来到我们这儿。”巴拉马随口问着。 “我们那边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些变故，现在的政策和之前已经大不一样了，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外出。”任明空也随口编着，反正按巴拉马的意思，这边对黎明之城根本一点了解都没有，还不是任他一张嘴胡说。 巴拉马的注意力压根就没放在任明空的后半句上，他只注意到了前半句中的关键词“变故”。 于是他深有所感地嗯了一声。 任明空被他这反应搞得一头雾水，这家伙在赞同什么？ 一行人没走多久便来到了位于地下的胜利之城，这里的热闹程度可比黎明之城要高得多，最起码在大街小巷上都能看见嬉笑打闹的孩童，虽然他们看上去也有些营养不良，但起码不会被饿死。 “我直接带你去见大祭司吧？”巴拉马问道，他也不知道该带任明空参观什么，只是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大祭司得到的神谕，本能地就想把碰到的异乡人带去大祭司那里。 任明空没听出有什么不对的，还以为这就是正常的拜访流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祭司神殿位于胜利之城的中心偏北一些的位置，这个布置让任明空有些惊讶，若是按传统的神权城市来规划的话，神殿必然位于城市的正中央，就连王权或者当地的其他政权都不得不为神权让路。 但是在胜利之城，他们似乎已经完成了王权与神权的平衡、兼并与交接。 在这里，大祭司并非最高的统治者，这和黎明之城的神侍体系很不一样，在胜利之城，最高的统治者是“杰斯曼”这个姓氏，杰斯曼氏从几千年前开始便统治者胜利之城。 任明空如果知道这些事的话，一定会好奇为什么巴拉马没有第一时间带他去见胜利之城实际的统治者，而是去见了一位大祭司。 祭司神殿的台阶前，身穿白袍的大祭司已经在这里站立了半个小时，他有一种直觉，指引他等待在这里。 在他的白色长袍上，绣着象征着奥丁的图案，奥丁之角。 作为将整个生命都献给了自己信仰的神明的大祭司，他早已看淡了世间的一切，全心全意侍奉自己的神，将祂的旨意传播大地、天空与海洋——大祭司才不管什么海洋是不是神的神职范围。 在这里等待了半个小时的他，被自己的学生劝导了数次却仍然不顾身体的老迈，坚持要等在殿前。 终于，他看到了第一侦察队的队长巴拉马的身影，在他的身边还跟随着一个衣着古怪的男子，大祭司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大祭司。”巴拉马走上殿前的台阶，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额头紧贴着地面。 他发自内心的虔诚说明着眼前这位老人绝非弄虚作假、搬弄是非之徒，不管他究竟有没有与神明对话的本事，起码他的人品是可靠的。 大祭司扶起巴拉马后看向了任明空，探寻的眼神中包含着让任明空觉得有些诡异的神采。 这老头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您……？”任明空欲言又止。 大祭司恍然一笑，道：“让客人见笑了，我是胜利之城的大祭司，吾主神王奥丁最衷心最虔诚的侍者。” “我叫哈维，来自黎明之城。”任明空可没那么多臭屁的话说不完。 巴拉马也作证道：“哈维对黎明之城的事情很了解，我在路上与他聊过了。”言下之意就是这人应该没有说谎，与传闻中黎明之城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出入。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慈爱的神情中透着一丝关怀。 他示意巴拉马去忙自己的事情，他要与任明空单独交谈。 任明空随着大祭司走进了祭司神殿，来到了一处简单的休息室中，这里的布置跟富丽堂皇完全不沾边，大祭司那些东西并不感兴趣。 “你不是黎明之城的人。” 大祭司陡然而出的一句话并没有让任明空太过意外。 “您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任明空笑了笑，大祭司在听到黎明之城四个字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说谎了，巴拉马的佐证也被他的眼神瞪了回去。 原因很简单，虽然任明空对黎明之城的情况了如指掌，但是他长得一点也不像那群从生到死都没见过阳光的人。 第三百一十三章 罪证 黎明之城的典型长相应该是弗达斯那样的才对。 巴拉马没见识，但大祭司可不一样。 于是任明空准备改口说自己是来自艾瑞克城的人，但是大祭司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呼吸一滞。 “你来自九大王国之外。”大祭司的眼神如有窥破人心的力量，任明空能感觉出，或者说通天机甲的观测系统能检测出面前风烛残年的老人真的只是一个基本上没什么超凡力量的普通人，但他却拥有着让任明空都有些心悸的洞察力，大祭司呵呵笑了一声，“我本来还只是猜的，但你这个反应却让我不用猜了。” 老狐狸精……任明空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算了，被发现就被发现吧，自己早晚也会主动说出来的。 以大祭司人老成精的处事方法，知道这件事对自己或许没什么坏处。但任明空好奇的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对于终年生活在米德嘉尔德中的人来说，连触碰到这破碎的米德嘉尔德的边界都极为困难，又何谈对九大王国之外的世界产生认知呢？ 他提出了这一疑问。 大祭司捋着长须，解释道：“这件事其实是神的启示，我一介凡人，何德何能窥视神才能前往的世界。” 神的……启示？ 在神棍的嘴里，这种话往往有着不下于数十种的解答方式，从讲经权到释经权的变易来看就不难理解这种事，没人知道他们说的启示到底真的是个启示，还是喝高了或者嗑多了出现的幻觉。 以胜利之城的情况来看，倒是不存在喝高了的可能性，也不存在嗑多了的条件。 真是神启？ 那可就太让人震惊了。 任明空甚至忍不住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您说的神启是指……？” 大祭司早有准备，他带任明空来这个房间就是为了此事，只见他从一旁的桌案上拿来了一张崭新的羊皮纸，上面用古怪的文字符号写写画画记录了一些信息。 在通晓万物的帮助下，任明空很轻易地就看懂了那些符号与文字的含义。 “吾乃奥丁，吾的侍从们，吾预感到吾将从无休止的长眠中醒来，吾将携雷霆之威，手执永恒之枪重新踏上这片曾经亵渎神灵的罪土，你们仍有机会赎清自身的罪孽，届时，所有信封吾之人都将在死后获得安宁，吾将保佑他不堕入海姆冥界的深渊。 “吾预感到，将有一名自九大王国以外而来的访客，他将走上彩虹桥，在沉眠之地唤醒吾，吾将以全新的身躯归来。” ？！ 任明空脸上的表情仿佛被石化了一般。 这一卷羊皮纸上的信息量大得超过了他的想象。 奥丁还活着？！ 他预感到了自己的存在？！ 他还说我会去唤醒他？！ 扯什么淡呢！ 而且按最后那句的意思来看的话，自己难道是要成为那位众神之王归来的载体？ 任明空边接受着这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实，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大祭司聊着天，大祭司正在向他翻译那卷羊皮纸上的神谕是什么含义，却不知道任明空晃一眼就已经全都明白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大祭司毫无阻碍地翻译道：“……吾将赐予他渴求的所有东西。” 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看不懂神谕是吧。 大祭司的故意错误翻译，让任明空更加相信这是一个骗局，奥丁或许真的准备以自己的身躯重新归来，但这事儿当然不能让自己知道，于是大祭司便翻译为了会让自己心动的话。 任明空假装不知道，继续跟大祭司聊着天，但却不由得多了一个心眼。 这种老狐狸果然不是吃素的，稍不注意就不知道会在哪个地方被他狠狠地坑一下。 “您刚才说到了罪土这个词，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任明空关注到了这一点，在传说中，米德嘉尔德是支持阿萨神族的一方，但在奥丁的神谕里，米德嘉尔德的人类却被打上了亵渎神明的印记。 大祭司听到任明空的这个问题，叹了一口气，本来这应当是胜利之城乃至米德嘉尔德的耻辱，但为了取信于任明空，他必须讲出实情，他是老狐狸，他不会把其他人当傻子，满口瞎话是很难完全神降下的神谕的，他知道自己能说的谎只有那一句，哪怕再多一句，事情都可能会功败垂成。 可惜，他的所有算盘都被任明空一眼看穿了。 “这件事是所有信奉阿萨神的人类的耻辱……” 在诸神黄昏即将拉开血与火的帷幕的几年前，伟大的众神之王奥丁预感到了自己儿子巴德尔的死亡，他对此感到深深的震惊，因为在巴德尔出生后不久他就勒令世界上所有的人、动物与植物发誓不得伤害巴德尔，这个誓约也在完成后立刻被证明了已经生效。 那巴德尔又为什么会死？ 不行，巴德尔不能死。 于是，奥丁暗中拜访了命运三姐妹，在三姐妹的精工巧手下，她们连夜将巴德尔的命运一丝一缕地与世界树连接到了一起，于是，巴德尔在父亲的操办下与世界树融为了一体。 这个秘密奥丁没有对任何人说，哪怕是他最信任的守卫，彩虹桥的看守者，海姆达尔也没有被告知这件事。 他打算瞒下这个秘密，直到预言中的诸神黄昏彻底过去。 可是这个秘密不知道被什么人以什么方式得知，告知了米德嘉尔德的人类，并蛊惑了他们，让他们倾尽全人族的力量偷偷将槲寄生之剑送到了巨人之国约顿海姆，这里是阿萨神族绝对无法探知的国度。 然后，巨人在人类的协助下，挥动槲寄生之剑，杀死了与世界树融为一体的巴德尔。 自此，诸神黄昏再也不可避免。 但是巴德尔并没有彻底死去，或许是世界树的缘故，他在那一剑之后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可是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世界树已经断成了两截。 “……所以，米德嘉尔德是人类都是有罪的，我们一直在寻找办法赎清自己的罪孽。” 大祭司如释重负地说完了整个故事，这个故事他从来没有讲给其他人听过，一直都是大祭司之间口口相传。 任明空听完了这个故事，顿时想到了自己在约顿海姆里见到的那座高塔。 那座高塔完全不符合巨人的体型，自己和施元镜当时还疑惑这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现在他知道了。 那是凡人渎神的罪证。 第三百一十四章 百花节 但是，究竟是什么人从奥丁和命运三姐妹那里窃听到了这一秘密，又成功蛊惑了信仰阿萨诸神的米德嘉尔德人类呢？ 这两点不管哪一点都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少在整个北欧神系里，任明空想不到有谁拥有这个能力，哪怕是司职诡计与火的洛基，也无法完全不留痕迹地完成这两件事，更何况他对于人类也没有什么好感，或者说，对阿萨诸神来说，人类都只是一个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种族，祂们之间的战争，是不会考虑到让人类来帮忙的。 而除了洛基，不管是华纳神族还是巨人族，想做到这两点就更为困难了。 北欧神系主要神明在任明空的脑中都过了一遍，但都被他一一否定，甚至连奥丁自导自演这一可能性他都考虑过。 等等…… 北欧神系的神明是做不到，但是万一是其他神明插手…… 蛊惑人心的力量可是在很多神系里面都被提到的。 可是关于这部分的内容，大祭司并不知晓，也可能是他不愿意说。 总之，米德嘉尔德的人类渎神这件事算是坐实了，不过应该也只是涉及到了部分高层人类，对于毫不知情的平民来说，他们连槲寄生之剑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有胆子跋山涉水穿过连接约顿海姆与米德嘉尔德的铁木林，那可是相当危险的地方。 也幸好只是部分人族参与了叛乱，否则不会有这些幸存下来的城市。 介于大祭司对自己冥冥中的恶意，以及他们所信仰的神明对自己可能存在的觊觎，任明空便没有向大祭司提出可以带他们离开的事情，稍微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告辞离开了胜利之城。 “奥丁啊……” 走在米德嘉尔德大地上的任明空喃喃着，这位众神之王竟然还活着，不过从祂的神谕来看祂应该是处于沉睡状态，只能调动微弱的力量来传达这一神谕。 奥丁的存活，也侧面证实了另一半世界树仍然还可以被找回。 并且奥丁的话里还透露出了一条信息：永恒之枪昆古尼尔就在他的手里。 难怪这半段世界树的几大王国中找不到昆古尼尔的任何一点踪影，任明空的怀疑是没错的，那把枪果然遗落在了神庭阿斯加德。 另一半的世界树上悬挂了半个米德嘉尔德、完整的亚尔夫海姆和完整的阿斯加德。 即便那里沉睡着曾经身为众神之王的奥丁，任明空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不管是昆古尼尔带来的最后1%觉醒进度加成，还是任清娴曾在黎明之城说过的他将前往阿斯加德，都让任明空必须直面那位众神之王。 实际上，他心里也没底，虽然奥丁在诸神黄昏中惨败，沉睡至今只保留了全盛时期不到万分之一的一丝力量，但那毕竟是北欧的主神，万分之一的力量放到现在地球上的超凡者中也是能够碾压绝大部分人的存在。祂还能降下神谕这一点就足以说明祂并没有衰弱到连行动都成问题。 祂又不傻，祂能够预见自己的到来，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任明空之所以还敢孤身犯险，其实……他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但是冥冥中有一种感觉，任清娴既然去过阿斯加德，又没有顺手干掉奥丁，那自己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任明空心里，任清娴能干掉奥丁这件事已经称得上是“顺手”了。 但这里唯一的问题是，巴德尔是否知情。 奥丁可是他的生父，北欧神系又是很有人情味的一支神系，对于亲属关系分外看重，否则神后弗丽嘉也不会因忧心儿子将要面对的死亡而下令所有的生物都发誓不得伤害巴德尔了。 任明空不知道巴德尔对奥丁的存活是否知情。 如果知情，那他不告诉自己的话就说明他谋划着与奥丁一起干掉自己。 如果不知情，那他在知道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任明空很难揣测。 不过很快，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巴德尔知情的话，不可能这么久了都不去救他的父亲，奥丁既然能降下神谕，那也不可能不通知自己与世界树融为一体的儿子。 显然，奥丁没有告诉巴德尔。 他们俩之间存在某种任明空不知道的矛盾。 也许这是可以利用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任明空依然不着急与巴德尔商量关于奥丁的事情，他还要继续拜访剩下的三座幸存城市。 大约七个小时之后，任明空终于跑完了所有幸存的城市，除了已然崩塌的艾瑞克城之外，其他几座城市都尚且能够支撑，大致看下来，黎明之城算是这些城市里面最惨的一个，或许是因为神侍集团的乱政**，也或许是对于边界的禁令，导致了他们被锁死在了那座不大的城市中。 可是新的问题接踵而来。 任明空在拜访了所有的城市后，他发现自己那个没死透的死鬼老爹竟然只在黎明之城露过面，其他的城市别说记得他，甚至连对他的只言片语都没有流传下来。 为什么？ 巴德尔。 只有黎明之城信仰的是巴德尔。 任明空只能想到这个答案，至于任清娴为什么在意巴德尔护佑的城市，那就不得而知了。 除此之外，任明空还发现只有胜利之城收到了神谕，其他几座城市都只是艰难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任何事情，这说明他们信仰的神明是真的死了。 并且，他们没有任何一座城市选择了跟随任明空离开米德嘉尔德。 这个回答一点也不让任明空意外。 愿意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吧，他们的穹顶还算牢靠，世界树融合的动荡还不至于直接让他们的“天”塌下来，等融合之后，巴德尔就能借助完整世界树的力量重新加固他们的穹顶了。 任明空来到一条从山巅垂下的根须前，轻轻敲了敲那层纤维化了的外壳：“在吗？” 每次跟巴德尔聊天都总有一种古早时期网友对话的感觉。 没一会儿，巴德尔的主意识连接上了这条根须，也就是任明空暗地里说的巴德尔上线了：“我来了……你之前是在造访所有的幸存城市？” 他虽然力量受损，但对于地表的观测还是相当全面。 任明空点点头：“除了黎明之城，没有任何一座城市选择离开。” “很正常。”巴德尔早有所料，“你有些低估信仰的力量了，我敢说，你让黎明之城的居民搬迁绝对提了我的名字，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同意。” “确实是这样……你的神躯重塑得怎么样了，有什么问题吗？” 根须左右摇了摇，语气振奋：“进度在预期之中，目前没有出现任何状况，紧那罗的力量果真靠谱。” “那就好。”任明空有些心不在焉，他一方面在发愁如何偷渡黎明之城那八千余人，一方面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巴德尔关于奥丁的事情，在抉择之后，任明空还是决定暂时瞒着巴德尔，事情就算要产生变数，也晚一点再产生比较好。 “麻烦你送我出去一下，我得去着手准备准备怎么遮掩黎明之城的搬迁了。”他对巴德尔的根须说道。 “好。” 凭空的排斥感包围了任明空，转瞬之间，他的身影便重新出现在了塞纳河上的世界树上。 这会儿的雾都正是上午，任明空在秘境里面待了接近一天的时间。 上来麻烦，下去就容易多了。 任明空隐身踩着翼板落到了无人的街巷中，解除通天机甲并收起翼板后走了出来，刚一走到街上，他就感觉到这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街道上充满了洋溢的热情，到处都张贴着宣传画、挂着横幅，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也带着灿烂的笑意。 似乎有什么意义重大的日子要来临了。 任明空随手接过一张传单，抬头就看见了“百花节”的字样。 这是一个传统的节日，对于雾都居民来说，这个节日的重要性甚至可以和圣诞相提并论。 难怪这么热闹。 热闹点好，越热闹越混乱，越混乱就越方便自己偷偷运送整个黎明之城。 任明空还是很头疼，八千余人不是什么小数目，就算站到一起也是那么的显眼，更别提黎明之城的居民本身就长了一副引人注目的模样。 先联系天外天那边，看看大神棍他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吧。 实在不行就让陆先生出面武力镇压，强行在联合教团的睽睽众目之下运走那八千余人。 但这绝对是迫不得已的最终方案，因为这样做的负面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任明空给诸葛关灯发了个消息，然后将手机揣进了兜里边走边发呆，漫步在塞纳河畔，耳边传来熟悉的音乐：“……你说你有点难追，想让我知难而退……” 诶？ 他抬头一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一次走到了小花花店的门口。 百花节，瞿小花不知道有没有准备参与进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帮个忙 “百花节啊。”温暖的阳光洒在花店里，瞿小花穿着格子围裙，蹲在地上整理着面前的一盆任明空叫不出来名字的花草，“当然要参加了，不然同行指不定要怎么瞧不起我呢。” 她抬头看向任明空，一手撑在膝盖上，有些调侃地白了任明空一眼：“你怎么操心起这些了。” “我没有……” “相比起百花节，倒是你自己的事儿更需要你花点心思吧。”瞿小花又专心对付起了那盆花，“别问我咋看出来的，你都快把愁字写脸上了，我要是看不出来也枉我见过那么多客人。” 任明空老脸一窘，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瞿小花站起身来，擦了一把汗，这天倒是不热，但蹲久了怪累的。 她看向任明空：“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如此主动提出帮助实在让任明空没有想到，但自己的事儿哪儿是瞿小花和这么一间小小的花店能够解决得了的，任明空也不打算让她被搅和进来，那样自己也太没良心了。 于是他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 这就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瞿小花也没继续追问，各人有个人的难处，问一次不说，再紧抓着不放就太没礼貌了。都是漂泊在外的过客，能在遍地金发碧眼的异国他乡遇见同说一种语言的人已经是滚滚人潮中难得的安宁与慰藉，止于此就够了。 这时，任明空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诸葛关灯的电话。 不发消息直接打电话，看来那边也拿不定主意。 可不能去街上接电话。 他对瞿小花面带歉意地指了指手机：“那个……我有个比较重要的电话，可以借一下你这里的房间吗？”在花店最里面有一扇刷着绿色油漆的木门，后面是瞿小花的工作间和休息室。 “请便，如果不希望被我听到的话，你还可以再往里走走，里面有一间厕所。”瞿小花倒是很坦诚，没有偷听的意思。 任明空道了一声谢谢，走进了那扇门后的房间，瞿小花随手给他关上了门。 “喂？” “是我，诸葛明亮。”那边传来大神棍的声音。 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样，诸葛明亮也拿不定主意，需要再跟自己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他嗯了一声：“大……大哥哈，我发给诸葛关灯的消息你都看了吗？” 好险，差点把大神棍叫出来了，还好自己急中生智改口叫了大哥。 发给诸葛关灯的消息是一份简略的叙述，只说了需要掩护八千人离开雾都，问有没有办法。 “看了，你想怎么弄？”诸葛明亮把问题抛了回来，“我现在不清楚那八千人的具体情况，你得把详细的信息都告诉我，否则天外天难以判定这事儿是否值得去做。” “大概是这样的……” 听完了任明空的叙述，诸葛明亮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我明白了，如果所述无误的话，天外天会全力配合你的行动。” 诸葛明亮的决绝让任明空有些惊讶，他甚至做好了解释自己为什么能进入秘境的准备，但诸葛明亮根本就没有问，对于其他被任明空一笔带过的事情也视若无睹。 这份信任让任明空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有些不安。 几个月前大天狗夜访自己时说过的话重新出现在脑海中：陆家胡同那几位，其实各怀心思，任君可不要入了某人的彀中去。 大天狗几乎是在明示，明示自己已经被陆行之和诸葛明亮算计了。 他们图自己什么？ 任明空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曾经提到过的那个希望自己收下的称号：太清天。 隐隐的威逼利诱不成，现在是打算要上演黄袍加身的戏码了吗。 说实话，任明空对此无甚好感，但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他也没有太大的排斥，只是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理会这些事就行了，太清天的称号只要自己不张嘴同意，谁都扣不到自己头上来。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任明空问道。 他可不是来要一句“全力配合”就行了的。 诸葛明亮沉吟了片刻：“八千人即便分散开来，他们的行动轨迹在有心人的注目下仍然明显得像是黑夜里的火炬一样，不如干脆就把他们聚在一起……” 那岂不是更明显？ 疑惑归疑惑，任明空没有插嘴，诸葛明亮还有后话。 “我没记错的话，明天就是雾都的百花节，届时街上会有盛大的游行队伍，根据往年的报道，游行队伍最多可达十几万人，或许，我们可以好好地利用这个机会。”诸葛明亮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光，“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可靠的本地人，最好是有绝对合理的参加百花节的理由的本地人。” “但是联合教团现在对华夏人的排斥几乎就写在了明面上，我上哪儿去找……”任明空戛然而止，他愣了一愣，“别说，我还真能找一个。” 他瞟了一眼工作间的木门。 瞿小花。 “好。”诸葛明亮见计划的必备条件已经有了着落，便继续往下说，“百花节的游行队伍不止是在地面上，在天空中还有许多的气球和飞艇，到时候想办法安排一艘飞艇到游行队伍中去，在合适的时机制造骚乱，迫使游行队伍停滞，这时我们的飞艇就刚好停在世界树旁边……” 后面的计划就是一些细节了，最麻烦的步骤已经有了最稳妥的处理办法，虽然仍然有被发现的风险，但不得不说，这已经是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不愧是诸葛明亮。 任明空挂了电话，走向工作间的门，想要和瞿小花商量一下帮忙的事情，刚刚才拒绝了对方，转口又要帮忙，饶是任明空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几句对话的声音。 一个声音是瞿小花：“你来做什么。”她的语气很僵硬，仿佛在克制着什么，任明空从来没听过活泼的瞿小花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 “能不能借我点钱。”另一个声音是一名男子，虽然说着求人的话，但语气一点也没恳切的意思，反而还带着连掩饰都不屑掩饰的命令口吻。 “这次又是和哪个女人？” “你不认识，问那么多干嘛。” 第三百一十六章 编外人员 什么情况？ 任明空的手按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几秒，没有拧开门出去，听上去好像是瞿小花的私事，他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也不好插手进去。 但是就在他刚决定等等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推搡的动静。 “喂，不可以动我的收银机！” 这是瞿小花的声音。 任明空神情一凛，刚放下的手又立刻抬了起来，拧开门把手冲出了工作间。 外面除了瞿小花之外还有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看上去已经很多天没有打理过自己的形象了，浅灰色的领口有一片很明显的污渍，穿着随意，脚下干脆就是一双拖鞋，这在以绅士和优雅著称的雾都实在是很少见的事儿。 在任明空出来的时候，男人正一把推开了瞿小花，趿拉着拖鞋大步走向了收银台。 任明空一出来，外面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瞿小花没想到任明空会这个时候出来，这事儿摆明了很棘手的样子。 男人则是没有想到瞿小花这里还有别的男人。 他的脚步停在了收银机前，片刻后，指着摔倒在地的瞿小花大叫起来：“好啊瞿小花！你还有脸说我！自己都这么不知检点！” 任明空没管那个男人，快步走上前把瞿小花扶了起来，低声关心了几句。 而他的这一动作也让男人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主观臆测，得意洋洋地抓住了把柄，就像意外之下反身的小人。 “哼，瞿小花，你说你找男人就找男人，还带到店里来，你说我要是去法院起诉你的话，这家店会判给你还是判给我？”男人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他没等瞿小花的反应，伸手就像要去打开收银机从里面取钱。 “你前男友？”任明空看了他一眼，按捺住了动手的想法，先问向瞿小花。 瞿小花点点头：“就是我上次给你讲的那个人，我们俩名义上离婚了，但法律意义上还是夫妻。” 她这是在解释男人口中说的法院判决的事情。 在离婚事宜的民事诉讼中，法院一般会先确定婚姻中的过错方，以此决定财产的分配，如果男人把瞿小花不检点的证据递交法庭的话，那瞿小花就是过错方。 这样啊。 任明空大概明白了，从瞿小花的讲述和男人的表现来看，应当是男人首先做了让瞿小花失望的事情，但是顾念旧情，瞿小花没有起诉离婚。而男人在离开瞿小花之后越发放纵，最后从一开始的翩翩少年变成了现在这副胡子拉碴的模样，并且还整日挥霍无度，花光了手头的钱，只能找瞿小花这个法律上的夫人借。 于是就出现了眼前的这一幕。 两人的态度也表现了这件事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否则瞿小花何必一上来就冷眼相逮。 明白了其中原委，任明空顿时心里一动，这可真是送上门来的人情，正好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瞿小花请求帮助。 这时，男人已经从收银机里摸出了一把钱，也没看有多少，直接塞到了裤兜里，吹着口哨往门外走去。 “慢着。” 男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揣着手转过身来，那浮肿的眼泡上，一双被酒色浸润透了的眼睛半虚着看向任明空：“怎么，野男人要为她出头？真是好让人感动啊。” 他自恃合法夫妻的身份名正言顺，丝毫不怕任明空。 只要他向法院提交瞿小花不检点的切实证据，这对狗男女便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任明空懒得跟他拌嘴，感觉都丢份儿，直接伸手摊开：“钱。” 男人撇撇嘴，一点没有理会任明空的意思，转身就想走。 任明空也没指望自己两句话就能让这么个小混混似的家伙乖乖把钱还回来，但先礼后兵是老祖宗的传统，自己身在异国当然不能辜负了这么几千年的传承。 要让老外见识见识礼仪之邦的优雅。 既然拒绝，那就好办了。 任明空虽然身体素质没有什么强化，但要打趴下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中年男人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他直接箭步上前，一记膝踢狠狠地击中了男人的小腹，反手就把他掀翻在地，摔出了重重的“咚”的一声，顿时懵在了地上。 任明空可没跟他扯淡的闲心，把手伸进对方裤兜从里面拿出了抢走的那一沓钱，递给了瞿小花：“点一点，少没少。” 瞿小花有些惊慌，任明空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任明空把钱递到她面前时才反应过来。 她有些僵硬地接过钱，根本没想到任明空会为自己出头。 “少没少？”任明空又问了一遍。 “啊。”瞿小花无意识地啊了一声，慌乱之下随便翻了翻手里的钱，感觉差不多，就点了点头，“没少，没少。” 任明空看着她：“真没少？你仔细点点？” 瞿小花这才明白过来任明空什么意思，只要自己点头说少了，那任明空就能让自己的丈夫连底裤都赔过来。 她抿着嘴，犹豫着。 男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呻吟，本就孱弱的身体被任明空这一摔简直浑身都在疼。 最后，瞿小花还是摇了摇头。 任明空只能叹了口气，这姐姐啥都好但就是心太软，明明是对方的过错但始终都不愿意提起诉讼，以至于差点被反过来威胁。 罢了。 别人的事儿，自己路见不平还行，指指点点就不太好了。 “滚吧。” 他用鞋头踢了踢慢慢爬起来的男人，示意对方离开这里。 男人扶着腰，恨恨地瞪了任明空一眼，战斗力之间的差距让他不敢再放狠话，狗男女，看看谁笑到最后吧！ 店门被啪的一声关上。 瞿小花有些不安地攥着手里的钱，双手揉搓着那一张张钞票看上去很是拘束，可明明她才是这里的主人才对。 “那个……很抱歉让你碰上这种事。”她轻声开口道。 任明空摆摆手：“该道歉的是我，让他误会了你。”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他丝毫没有一点点歉意，瞿小花的丈夫这种人实在是他深恶痛绝的，见一个揍一个。 瞿小花低着头沉默了片刻，肩膀突然开始抽动起来。 任明空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心里叹了口气，转身从收银台上抽了几张卫生纸给瞿小花递了过去，最烦有人哭了，哭起来说啥都不好使。 瞿小花接过纸擦起了眼泪。 任明空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瞿小花说道：“不用担心那家伙能去法院起诉你，只要你同意，我可以让他从雾都消失，社会性的，或是生物性的，都可以。” 不同意是不可能了，除非瞿小花准备等着被曾经深爱的人拽上法庭。 本来任明空以为还得再跟瞿小花讲讲道理，这个善良的女人才会明白她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做出最有利于她自己的决定。 但任明空还没开始，就听见瞿小花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像是泪水和鼻涕混合在一起堵塞了声道：“谢谢你，我同意……但请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任明空啧了一声。 行吧，这样也可以，等那个男人把他自己的身份找回来之后，估计也没那心思再来找瞿小花的麻烦了。 “借你电脑用一下。”他走到了收银台后面，这里有一台联网的电脑。 任明空从储物空间里叫出了小蜘蛛，连接上当地的信息网络，筛选后锁定了所有和那个男人有关的讯息，任明空也从中得知了对方的名字：本·帕齐。 嘴角勾了勾，任明空下达指令，让小蜘蛛删除掉了所有关于本·帕齐的信息。 搞定。 在这个数字信息的时代，在网络上查无此人，那他什么事都做不了，更别提任明空还连他的银行账户都一并删完了。 现在的本·帕齐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贫如洗。 一会儿他用手机的时候就会发现手里的电话卡已经被注销，那张脸也再也刷不卡任何一个门禁，连他的名字也找不到了。 当然，任明空没有忘记删掉瞿小花和他之间的婚姻关系。 “好了。”任明空合上笔记本电脑，看向瞿小花，对方已经停止了哭泣，正看着自己的电脑，刚才任明空的操作她都看在眼里，虽然不明白那让人眼花缭乱的界面都是什么，但最后跳出的“删除完成”的字样让她似有所悟。 “谢谢。”她又重复了一遍。 任明空应下了这句感谢，随后说道：“我需要你帮个忙，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 “你说吧。” 任明空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简单说吧，我需要偷偷运输数目很大的一批人，明天的百花节就是最好的掩饰，但我没有合理合法的参与渠道，或许你可以……” 偷运一词让瞿小花微微警觉：“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任明空的身手和刚刚在电脑上的一番操作早就让瞿小花明白了对方不是普通人，但到底是什么身份，瞿小花猜不到。 “我啊。”任明空想了想，“你可以理解为，天外天的编外人员。” 编外人员，这词儿好。 第三百一十七章 应急 “超凡者！”瞿小花低声惊呼。 她可没听懂什么编外人员，她只注意到了“天外天”三个字，虽然常年在国外居住，但没有哪个华夏人没听过天外天的名号，更别提这段时间联合教团还在大力对帝国境内的华夏人进行排查了。 瞿小花要不是因为长期的居住史，恐怕也会被列入排查名单里。 知道了任明空是超凡者，刚才的一系列的动作也就不难理解了，瞿小花不再纠结于任明空是怎么做到的。 “我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瞿小花不是很自信，她只是小小的一家花店店主，刚刚还跟丈夫掰了，除了卖花买花之外，她在本地基本也没什么人脉关系，要怎么才能帮得上天外天的忙？瞿小花即便对天外天了解不太深刻，但也知道，作为华夏唯一的超凡势力，想要偷偷在雾都运送数目不小的一批人员，恐怕也是有着长远的图谋。 比起自己能不能做到，她更担心的是任明空会不会信错了人，错误估计了自己的能力，到时候要是因此失败怎么办。 “很简单。”任明空解释道，“我们需要借助百花节的游行队伍来遮掩被运输人员的动向，这就要求一个合理的、完全不会被怀疑的参与百花节的理由。” 瞿小花思索了几秒，问道：“所以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 “啊？”任明空一愣，“那倒不是，那天确实是碰巧路过，找你帮忙是因为刚才那个电话。” 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一样，思维跳跃又天真烂漫，搞得自己差点就嘴瓢说错了话。 任明空又提醒道：“你有权知道的是，我们这一行动只是为了暂时性地掩人耳目，只要成功将大部分人员安全转移，剩下的小部分即便被联合教团发现，他们也不会再有太大阻拦行动，那样只会公开向全世界宣布他们的丢了面子。”言下之意就是联合教团肯定会发现这一件事，到时候顺藤摸瓜一查便能轻易查到瞿小花这里。 当然，不管是出于人情还是逻辑，任明空都不可能就这样利用完了瞿小花就撒手不管。 “如果你愿意帮助天外天完成这一行动，那我们将给予你满意的补偿，不过这家店恐怕开不下去的，我的建议是不如跟随大部队回国。”任明空补充道。 “不如”这个词用得很微妙。 什么不如跟随大部队回国？ 当然是本·帕齐了。 任明空这是在提醒瞿小花这里已经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人了。 “你要实在放不下这家店，我们也可以出资把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买下，直接空运回去，你选好地址之后再给你完美复原。”反正这点小事对诸葛明亮来说不算什么，那家伙一眼就看得出来黎明之城的重要性，别说买下小花花店，就算让他买下这儿的整条街作为交换，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拍板答应。 这样的条件已经足够优厚，而且任明空说得对，这里已经没有她留恋的人了。 瞿小花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她很愿意帮助天外天。 …… 百花节，这是雾都人民欢庆的日子。 今年上报的游行队伍总人数统计已经超过了三十万，远超之前的记录，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上涨。 雾都的每一条街道上都洒满了鲜花，每个人的怀里、头发上、衣服上还有家里都有着各种各样美丽的花朵，哪个季节开的花都有，每一年的百花节都可以被称作全世界最全面的花卉博览会。 任明空从老约翰的酒馆出来，和瞿小花在小花花店碰了面。 他们还没有行动，天外天那边说会派来配合行动的人和足以在最坏的情况下应急的人手。 前者任明空猜都能猜到多半是诸葛关灯，但后者的话，总不能是陆行之？ 没多会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熟悉的面孔推开花店的店门走了进来，诸葛关灯喘着大气，外面的人群可把他挤得够呛，他紧赶慢赶才终于赶上了约定的时间。 任明空刚想打招呼，就看见了诸葛关灯怀里的东西，脸上顿时一僵。 三双眼睛对视在了半空。 “这啥？”任明空指着诸葛关灯怀里的一只猫和一只兔子问道。 “阿咪和跳跳啊，你又不是没见过。”诸葛关灯蹲下身来把它俩放到地上，这俩家伙看上去不胖，但实际分量老沉老沉的，一路上还不愿意自己走，非要诸葛关灯抱着。 橘猫阿咪四下望了望，纵身跳上了最高的柜子，直接趴下眯着眼休息起来。 猫也要倒时差的好不好。 灰野兔跳跳则耸动着鼻子，蹦跶着跳到了一盆绿色的花草前，三瓣嘴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扯下来一片叶子啃得津津有味。 这玩意儿食谱真广，任明空就没见过兔子吃叶儿的。 “我认识是认识，我是想问你带他们来干嘛。”任明空见跳跳仿佛尝味道一般又蹦向了另一个花盆，赶忙冲过去给它抱住。 诸葛关灯一摊手：“不是跟你说了，会派来配合行动的人，也就是我，还有应急的人手。” 应急的人手，指阿咪和跳跳。 “应急，就它俩？”任明空一脸的茫然，也不怪他，每次去陆家胡同的时候这俩家伙都跟老大爷一样悠闲，谁能想到这么两只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前不久联手踹爆了凯撒·西蒙的腰子呢。 也正是因为这样，诸葛明亮才让陆行之把它俩塞给了诸葛关灯。 先别管战斗力如何，起码这俩小家伙一出现在凯撒面前，他的腰子立马就得隐隐作痛起来。 应急的效果是相当拔群的。 “飞艇呢？”任明空又问道。 诸葛关灯指了指天上：“安排了十二艘，专业人员驾驶，你只需要给我接头的具体时间和地点，然后安排那八千人有序地登上每一艘飞艇就行，至于阻挠游行队伍的骚乱，也交给相关的负责小队了。” “到时候他们会在飞艇内装扮成游行队伍的模样，然后跟随着人群一点点离开市中心。” 听完安排，任明空放下了心。 大神棍办事确实靠谱。 第三百一十八章 涅槃 诸葛关灯没有去过世界树秘境，因为那次的危险系数实在太大了，不过他听任明空的描述大概也能勾勒出黎明之城的模样，不由得对那群从生到死都没见过阳光的人产生了一丝丝的同情。 鉴于黎明之城居民特殊的相貌，天外天在十二艘飞艇中都准备了足够的涂料和花环花冠以及其他符合百花节游行元素的东西。 当然，这些东西的来源都是瞿小花。 也只有她能够以十年花店老板的身份毫无阻碍地在一夜之间订购那么多的花，并且还不惹人怀疑。 外面的一切都准备就绪，任明空放心地回到了世界树秘境中去，外面有诸葛关灯调度，用不着他额外操心。 踏上世界树残缺的树干，任明空在巴德尔的帮助下进入了秘境。 睁眼一看，任明空发现巴德尔还直接把自己送到了距离黎明之城不远的地方，省了一段路程。 还没走到采水通道的尽头，任明空就已经能听见那座地下城市里传来了极度嘈杂的声响，掏掏耳朵，任明空总感觉那些声音说的内容有些熟悉，但仔细去辨认，又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 再走近了一些之后，任明空才一脸懵逼地听出来他们在说什么。 “泥薅，窝……窝恨搞星仁……仁事泥！” “窝闷喂了核平而来！” 任明空：“……” 别的不说，黎明之城的居民们的这个语言天赋实在让人担忧啊，希望他们到了华夏之后能尽快适应那里的生活吧，不然天外天也不可能专门给他们圈一块地出来长住，在华夏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自己人的住房都是问题，怎么可能优先满足外人。 走出采水队的工作隧道，任明空一眼就望见了黑压压的人群，呃，或许该说白压压才对。 黎明之城的居民实在是太白了。 弗达斯和巴蒂斯，以及他们组建的新政权中的几位高层人员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弗达斯时不时小声跟旁边的人低语两句，看上去是在发布命令，但离他们最近的巴蒂斯却能听到那是那名官员在请教弗达斯拼音的问题。 但是弗达斯哪儿知道，他就只会说，理论一概不懂。 听到身后的采水通道传来脚步声，弗达斯回过头来看见了任明空，突然，他感觉眼前的这一幕似乎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合在了一起，那是半年前的一天，身为采水队员的他偷偷踏出了被严禁越过的边界，在地表时他沉迷于空旷的世界和高远的天空，想要采摘一些植物种子回去，却没想到身后悄无声息地走来了两个衣着华丽的人。 那两个人带着他重返了黎明之城，掀翻了神侍集团，改变了黎明之城绵延数千年的顽固命运。 直到今天，他成为了黎明之城的领袖，但他的心里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到黎明之城头上的想法，他还是那个采水队员，只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不得不担起这份责任。 此时的弗达斯转过头，恍然感觉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任明空的那时。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仅仅过了半年，弗达斯就要带领整个黎明之城摆脱束缚了他们数千年的命运了，心里有一种按捺不住的东西在左冲右撞。 “您回来了。” 他对任明空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左右的官员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随着弗达斯对任明空行礼。他们当然记得这个当年在中央广场团灭了所有神侍的男人，这是神的使者，是光明神派来拯救他们的苦难的引路人，黎明之城数千年的虔诚侍奉终于受到了感召，他们又何尝不向往蓝天白云绿水青山的世界，但却囿于数千年前的一条禁令。 “您交代学习的那些句子在您离开后就分发了下去，现在已经基本能够满足一半人勉强会说的要求了。”弗达斯向任明空汇报着对方交代下来的事情的完成情况。 “好。”任明空点点头，一半也只是个约数，差不多就行了。 实际上，看这八千多人练习的势头，即便他们练得一般，任明空也不好苛责什么。 弗达斯跟任明空说话的时候，神经索中搭载的通晓万物模块自动激活，让他流畅地说出了汉语，这种在黎明之城被称作“这辈子”都不可能学得会的语言让他左右的官员纷纷侧目，虽然知道弗达斯是依靠了任明空的赐予才能如此流利地说一口汉语，但是这不妨碍他们羡慕。 同时也对任明空产生了更大的敬畏与崇拜。 或者说其实是对巴德尔。 好在任明空本身也不是贪图虚名的人，这些信徒对他来说更多的是麻烦而不是好处，交给巴德尔头疼去吧，也不知道他的神躯重塑完成，自身又从世界树中脱离出来之后还打不打算认这群曾经的信徒。 或者说，巴德尔要怎么证明他就是黎明之城信奉了数千年的那位曾经的光明伸。 “既然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任明空扫了一眼挤满了周围空间的人群，又看向弗达斯，“对了，让大家准备准备，一会儿不要喧嚷，也不要对周围的任何事物发出惊叹或者恐惧的声音，我在世界树之外安排了接应的人手，到时候大家遵从指示行事就可以了，直到我通知大家可以正常活动为止，记住，一定要我通知才作数。” 于是，这支庞大的队员开始如涓涓细流一般被分解，灌入了狭长的采水通道。 对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来说，别提进入采水通道，就算是离开黎明之城的城市范围那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他们已经被告知自己即将踏出那道边界，每个人的心里都各怀激动，有些老人则对此产生了本能的抗拒，他们的身体被那道边界束缚了一辈子，他们的思想则被神侍集团设下的边界束缚了一辈子。 总之，整个队伍在进入采水通道之后竟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诡异得仿佛这是一支没有生命的军队。 采水通道外，还没有进来的人群不住地低声讨论着，但是当他们一踏入那条幽深的隧道，就会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仿佛在聆听神明的教诲。 任明空走在最前面，弗达斯紧跟着他。 这条通道弗达斯已经走过了成百上千遍，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那么紧张。 “哈维先生。”弗达斯突然出声。 任明空脚步不停，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嗯？” “世界树之外的世界都像您描述的那样美好吗？” 在任明空给黎明之城画的蓝图中，他们每个人都能吃饱饭，都能穿上新衣服，有稳定的工作和住所，最重要的是，他们每天都能看见太阳。 弗达斯总觉得这是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会存在的地方。 任明空沉吟了片刻：“倒也不是。” 在弗达斯突然紧张的目光中，他缓缓继续说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生来就高人一等的人，在世界树外的世界上，仍然有着不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但……我们的前辈也是从那样的环境中过来的，他们的血与汗铸就了今天我们的高楼大厦，你明白吗，虽然谁也不能获得绝对的公平，但我们起码可以保证黎明之城的八千余人出去后能够用自己的劳动赚取到相应的报酬。” 言下之意，如果他们好吃懒做，那任明空的许诺便只当是没说过。 这样的说法很合理，弗达斯点了点头。 能有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对黎明之城的人们来说已经是分外的幸运了。 “您的前辈是值得尊敬的人。”弗达斯能听出来任明空话语里的深沉，“他们也有像黎明之城一样坚定的信仰吗？” 任明空的脚步停滞了半秒。 “有。” 他缓缓说道。 但他们信仰的不是一个人，或一个神，而是一种理想，那崇高的理想指引着无数为之奋斗的人举着镰刀与火炬，闯过荆棘丛生的黑暗森林，大踏步地迈向光明到底新世界。 采水通道大约有三四公里长，后面的队伍中有着不少的小孩儿，导致整支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任明空倒是不着急，算下来现在雾都正是上午十点过，百花节还没有进行到最热闹的环节，慢慢走也无所谓。 之所以队伍里小孩儿多，却没什么老人，是因为黎明之城中的大部分老人都在昨天选择了自我了结。 他们知道自己的存在只会给八千人的大部队带来很大的麻烦。 对此，任明空只是沉默。 或许涅槃重生需要付出的代价还远不止于此，但是黎明之城已经做好了流血的准备。 一座被深埋地下的城市，一群被禁锢思想的人。 他们想要获得新的生活，迈向新的世界，就必须先对自己的内部进行一次大清洗，一次全面的洗牌。 如果不是弗达斯强烈反对，其实昨天跟着老人们一起死去的还有几乎全数的孩子。 残酷的手段，终将换来新的生活。 第三百一十九章 对不起 接近一个小时后，黎明之城的居民终于全都从采水通道走了出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踩在地面上，不论是末日般的天空，还是地上有些荒芜的景象，对他们来说都是从没有见过的东西，无比的新奇与激动同时涌上他们的心头。 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是望向天空时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以至于重心后倾直接倒在了地上。 高远的天空比他们所居住的穹顶要震撼得多，他们很难理解天空的尽头是什么，也很难理解天到底有多高，这些未知的问题共同构成了一种恐惧，萦绕在许多人的脑海中。 好在弗达斯有经验，他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立刻安排原地休整，并让经过他培训的官员在人群**讲关于天空的事情。 “我们现在抬头，能看到一团一团白色的东西，那叫云！在云的背后……” 被筛选的官员们扯着嗓子在人群里走来走去，像民众科普着从弗达斯那里听来的东西，但实际上，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讲什么。 任明空在一旁看得又好笑又感慨。 这样的常识竟然也需要如此一本正经地科普，对于华夏的每一个小孩儿来说，他们从小就能看见蔚蓝的天空。 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任明空只觉得黎明之城实在太苦了。 他四下看了看，附近没有巴德尔的根须。也对，他说了，自从力量衰退后，他的根须能够延伸的极限也在不断地缩减范围，否则他早就传达神谕让黎明之城的人从地下出来了。 休整了十分钟后，黎明之城居民对天空的恐惧也渐渐地消散，虽然还是不敢抬头仰望，但已经不会全身僵硬地摔倒了。 “继续出发。” 他们的目标不远，那就是最近的一座由世界树根须纠结缠绕而成的山峦。 将八千人送出秘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要借助世界树主要枝干的力量。 顺便任明空还打算让黎明之城的众人见一见巴德尔，以便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 至于巴德尔是否愿意以一团扭动的根须的形象亮相，任明空可就不管了。 在越来越了解黎明之城后，任明空也越来越为这群人因巴德尔的一时疏忽而被困地下数千年感到愤愤不平，得给那位昔日神明一点印象才行。 很快，雾都时间大约正午时分，众人终于抵达了那全是扭曲虬结的粗大根须组成的山峦。 “世界树……”弗达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座山峦的身份。 他不难理解任明空为什么带他们来这里，要想离开生长于世界树上的九大王国，必然要依靠世界树才行。他比较惊讶的是，任明空竟然能与世界树交流。 是的，在到达地点之后，任明空示意众人不要跟上来，他独自走上前去和巴德尔交流了起来。 而两人交流的内容也不像弗达斯想象中的那样严肃正经。 “你不跟他们说两句话？”任明空朝面前的根须挤了挤眼。 “……我不好意思。” “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可就直接跟他们说了。” “别别别……那个，我记得我赐予过黎明之城一件东西，你帮我问问他们带着没有，那个可以作为我的临时载体。” 任明空想了想：“巴德尔之赐？” “什么玩意儿？”巴德尔一愣，“我把他们安全送到地下后，丢下那东西就走了，我哪儿知道他们叫它啥。” 那应该就是了。 任明空在储物空间里摸了半天，终于从里面摸出了一块橙红色的不规则宝石，握在手里有一种灼热的感觉传来，虽然不至于灼伤手掌，但也让握持之人本能地想将其放下。这也就是巴蒂斯说黎明之城留下这东西已经没用了的原因，具备掌控这块石头的神侍血脉已然灭绝。 “这个？” 根须上下晃了晃：“对，就是它，稍等一下，我调一部分力量过来。” 任明空闻言，退回到了弗达斯身边。 “有个好消息。” 弗达斯本来准备着离开这里，却没想到任明空突然说什么好消息：“啊？” 任明空刚才就在脑海中编好了理由：“你们的神正在世界树尤古多拉希尔的主干那里休憩，他……祂听闻你们准备离开米德嘉尔德的事情，感到万分欣慰，决定分出一道意志降临此地。” 任明空的话就像是一道炸雷在弗达斯的脑海中落下。 他身旁的官员也隐约听到了任明空的话，纷纷俱是呆愣在了原地，事情的发展方向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本以为踏出边界不被惩罚就已经足够幸运，没想到神竟然还会对此感到欣慰？ 最重要的是，神竟然……竟然打算降临此地？！ 当弗达斯将这个消息宣传下去时，所有人都沸腾了，他们本以为自己是被神明遗弃的一群人，但没想到在最绝望想要离开米德嘉尔德的时候，神却要降临此地？ 任明空的脑壳都差点被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巨大声响震起来。 等弗达斯好不容易把黎明之城的居民们都安抚下来之后，任明空脑中响起了熟悉的巴德尔的声音：“他们刚刚在干嘛？吓我一跳。” 任明空嘴角抽抽：“巧了，他们也是被你吓的。” 巴德尔：“噢……再等我一分钟，马上就好。” 不一会儿，山峦的方向突然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那是最纯净的太阳，也是世间所有黑暗的克星。 在那束明光中，一个伟岸的身影缓缓走出。 弗达斯等人一见到那道身影，顿时想起了老祖宗传下来的画卷中的神明形象，分毫不差。他们的膝盖颤抖了起来，本能地想要跪下。 但是那伟岸的光明之躯微微抬起了右手：“不必跪我。” “您……您……”一直默默跟在一旁的巴蒂斯此时开口了，一说话便是涕泗横流。 他曾是神侍，对巴德尔有着与普通民众不同的感情。 那光明之躯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他温暖的目光让每一个被他注视的人都感觉仿佛面前有一个暖烘烘的炉子。 “各位……对不起。” 第三百二十章 阻拦 巴德尔的这句话落下，场面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任明空，谁都没有预料到巴德尔会来这么一句，任明空以为巴德尔最多跟他们客气客气，弥补一下他的失误就完了。 一位神明直接道歉？ 这事儿太魔幻了，以至于任明空怀疑巴德尔是不是被掉了包。 对于黎明之城的人们来说，他们受到的震撼远比任明空要多得多，自己信仰的神明向自己道歉？做梦一样。而且他们还根本不知道巴德尔到底为什么道歉。 道完歉之后，巴德尔也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了，他多少也是昔日神明，肯开口道歉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 再让他当众检讨那还不如杀了他痛快一点。 “吾已听闻你们此行的目标，你们有如此毅力实在让吾欣慰，离开世界树之后你们要遵守另一个世界的规矩，不可擅自违逆，之后吾会派遣神使去探望你们，如果神使向吾汇报你们犯下劣迹，吾将亲手降下惩罚。”巴德尔的声音雄浑沉重，像是加了混响。 “您的旨意就是我们的意志！” 八千人齐声高呼。 那光明组成的伟岸身躯见此情形，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去吧，吾祝福你们所行皆坦途。” 说完，那光明的身躯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块橙红色的不规则石头，落到了任明空的手里，它内里蕴藏的能量波动较之几分钟前平缓了许多，就像是沉睡了一样。 几分钟后，黎明之城的居民才回过神来，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他们的祖先无数次梦见的那样。 弗达斯发现任明空又走到了离众人较远的地方在和世界树交流着什么。 “你竟然会道歉？”任明空无比惊讶，半是感叹半是唏嘘。 那条根须僵直着：“我没有。” 任明空耸耸肩：“没有就没有吧，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听见了……那玩意儿到底是个啥，他们说是黎明之城搬入地下之后突兀出现在祭坛上的，认为是你的恩赐。”能够如此顺畅地承载巴德尔的力量降临，并且还能临时构建出一副足以蒙蔽普通人的躯体，这块石头“巴德尔之赐”必然与巴德尔有什么本源的联系。 其实任明空用元始之印一观照巴德尔之赐与巴德尔之间的因果联系便能找到答案，但他还没有熟练运用元始之印，压根没想起来这茬。 巴德尔纠结片刻后开口道：“结石。” “……啥？” “我的结石。” 任明空：“……” 赶紧扔掉，送我我都不要。 要是让黎明之城那些人知道他们供奉了几千年的神明的恩赐竟然是一块结石，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何感想。 仔细想想其实应该也没啥，估计反而会更高兴吧……任明空也不太理解信仰这种东西。 “你说的神使是什么人？”任明空好奇地问道，他没听说过巴德尔在地球上还有什么信仰者啊，而且以对方这状态能上哪儿发展神使去，总不能是指自己这个冒牌神使吧。 巴德尔没有正面回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任明空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不来折腾自己就行。 “好了，送我们出去吧。” 那条根须缓缓上下晃了晃，随后颓了下去，这是巴德尔的意志从这里离开的表现，将八千人送出秘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巴德尔需要将全部的意志和力量都集中到一起。 任明空见状，转过身来对弗达斯问道：“准备好了吗？” 被问道的弗达斯挺着腰，扫过身后的八千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坚定的信念，在得到了巴德尔的祝福后，黎明之城已再无疑虑。 “黎明之城准备好了。” 弗达斯的声音从未如此坚定。 霎时间，排斥的力量包裹住了这里的每一个人，白光一闪后，所有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睁开眼时，弗达斯还没来得及打量附近的景象，就听见了一声声欢快的声响，那里面夹杂着高呼与悠扬的旋律，弗达斯没有见过乐器，但他能从这情绪饱满激昂的旋律中听出欢庆的气氛。 “卧倒。” 身边传来任明空的声音，弗达斯毫不犹豫地趴在了地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选择了无条件听从任明空的命令。 这是在为黎明之城八千人的生命负责。 跟着弗达斯身后的人看见弗达斯突然卧倒，也连忙跟着趴在了地上。 任明空按住一旁身体不便的巴蒂斯，开启了隐身。 下一秒，一架无人机从几乎平行于世界树的高度飞过，它的镜头对着正下方的游行队伍和飞艇纵队，并没有注意到在离它不远的地方趴着为数众多的人，如果它再飞高一点的话，或许画面能够扫到一点点。 等到无人机过去，任明空方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世界树的漂浮的位置够高，除非刻意探索，否则很少有飞行器会来到这个高度。 他示意弗达斯先不要动，自己拿出了手机，给诸葛关灯发了个消息：已就位，有一定风险，尽快行动。 位于街道上的诸葛关灯收到消息后立刻示意制造骚乱的小队开始行动，并对十二艘飞艇的驾驶员下达了准备停靠的命令，虽然飞艇的飞行高度离世界树还差了一截，但是一会儿骚乱发生之后，飞艇纵队必然会跟随地面上的游行队伍在空中悬停。而飞艇想要减速可没那么容易，在空中没有任何着力点的情况下，要想减速只能依靠发动机反转，或者风阻，但这个过程是相当长的。 飞艇纵队的急停会使得后面的飞艇根本来不及减速，要想不撞上前面的飞艇，有两个选择，要么往左右避让，要么就调整飞行高度。 这样一来，那十二艘飞艇就能毫不惹人怀疑地来到与世界树平齐的高度，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偷接走黎明之城的居民。 几分钟之后，一辆洒水车与游行队伍在十字路口相遇，此时洒水车的方向是绿灯，它正常行驶着，但在它行驶至路口中间的位置时，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突然侧翻倒了下去，带着行驶的惯性滑向了游行队伍。 最前面的人看见一辆侧翻的洒水车向自己冲来，无不大惊失色，可是街道两侧已经被人群挤满，他们退无可退。 好在庆典游行的组织方向联合教团借调了不少的超凡者来负责游行的安全问题，他们看见携带着无匹的力量滑行过来的洒水车，立刻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挡在了人群的最前方。这其中有几名是偏向力量型的超凡者，他们侧身用肩部抵向了滑来的洒水车。 巨大的声响过后，洒水车与几名超凡者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水罐直接爆裂，水花炸得漫天都是，几名超凡者的肘和肩都嵌到了洒水车的里面，鲜血直流，甚至有一人似乎还被撞得骨折了。 好在洒水车终于被截停了下来。 侧翻的车挡在游行队伍的最前方，虽然两侧也有不小的空隙，但这样挡着也始终不是个事儿，而且谁知道它的油箱有没有受损，这种大型车辆一旦发生意外事故，很容易造成大面积伤亡。 于是领头的超凡者示意游行队伍赶紧往后退，给专业人员留出处理车祸现场的空间。 如果这车爆炸的话，近距离之下就算是d级超凡者也难保全性命，所以想要安全地将其转移，得呼叫c级的超凡者或者其他专业人员来处理。 游行队伍就此停滞。 后方的小花花店中，诸葛关灯看着手中的屏幕上显示的画面，知晓制造骚乱的小队的已经成功，便给任明空发了消息说随时准备登舰。 瞿小花有些心惊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她差点以为刚才要出现伤亡。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她只是一个卖花的老板娘，什么时候见过这动辄就会出现生死伤亡的场面。 诸葛关灯摇摇头：“这事儿不是我安排的，是我哥……我只负责下达什么时候去执行计划的命令。”他还想说的是，天外天与联合教团之间的关系早已跌入冰点，这样的前提下，天外天的手段其实已经算得上是温和了，如果不是有大量的普通人在这里，恐怕侧翻的就是油罐车，而不是洒水车了。 说实话，他在接到这个计划的时候也有些吃惊。 在他的印象中，诸葛明亮不是这样残忍暴躁的人，明明可以用更温和更安全的手段去截停游行队伍，可是诸葛明亮偏偏选择了这样激进的一步棋。 诸葛关灯感觉自己的哥哥好像很着急。 有什么在逼迫着他。 是什么呢，是他的寿命吗…… 不是。 虽然经历了元始秘境的事儿，诸葛明亮的寿命被削减了好几年，但他现在才三十岁，起码也还有十年可以活。 诸葛关灯望着手中屏幕上的画面，倾倒在地的洒水车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形成了一片真空，他突然感觉哥哥诸葛明亮就像是那辆洒水车。 第三百二十一章 暴露 飞艇纵队在接到悬停的指令后，纷纷各自寻找规避前方飞艇的角度进行了调整，至于待会儿重新编队的问题，就过会儿再说了。 任明空维持着光学隐形，注视着那庞大的气舱缓缓升起。 一艘又一艘的飞艇很快占满了任明空所在的世界树附近的区域，总共十二艘，每一艘的舱门上都印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别人或许看不出那是什么，但任明空一眼就认出那是陆家胡同里两棵梧桐的简笔画。 这就是来接黎明之城的飞艇了。 他解除了隐身，招呼着弗达斯站起来。 另一边的飞艇也悄然打开了舱门，为了隐蔽，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 在弗达斯的指挥下，八千人有序地涌向十二艘飞艇，曾经是神权社会的好处这时就体现了出来，弗达斯不管下达什么命令，都会被很快地执行。 十几分钟后，游行队伍前的阻碍终于被赶来的主教疏通，队伍继续往前进发，庆典的欢腾气氛并没有因此衰减任何一点点。 而黎明之城的八千人也成功地在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进入到了飞艇内。 他们在偌大的飞艇客舱中显得有些畏首畏尾，从未飞上过这么高的天空，让每个人都对装载着他们的这座钢铁巨兽有着本能的害怕，即便任明空向他们解释也难以缓和这种感觉。 在客舱中，堆放着大量的花环与涂料，还有诸多便于他们融入庆典游行人群的道具。 任明空挨个奔走讲解，好在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并不复杂，实在弄不明白的就把脸上涂上喜庆的涂料就行，能够不惹人怀疑那不合常理的白色皮肤就可以了。 在地面上，那名刚刚把洒水车移走的主教眉头紧锁。 他察觉到这事儿有些不正常。 明明是庆典游行的时间和路段，怎么会有工作中的洒水车经过？ 他立刻联系了市政和消防部门核实，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有安排任何车辆在这个时间进行洒水作业，在清点之后也确定所有的洒水车都在车库里停放着。 这不是正常工作的车辆。 有问题。 主教不是傻子，这摆明了就是为了阻拦游行队伍的前行，他连忙把这事儿报了上去，希望能尽快给出处理方案。 游行队伍不能停下，联合教团只能尽快排查出这辆车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联合教团在接到消息后立刻开了一个短会，得出的结论是在游行队伍前进的路上或许被布置了什么陷阱，而给出的解决方案则是改变游行路线。 这个命令被执行了下去。 但是联合教团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他们察觉到了背后可能存在的危机，加大了对于游行的守卫力量，随时关注四周可能出现的情况。 随着游行队伍的前行，他们来到了一座空阔的广场上，在这里将进行最后的庆祝活动。 飞艇纵队则降落到了附近的空旷地带。 大批大批的人从降落的飞艇中涌出，不止是黎明之城的八千人，在其他的飞艇中还有着许多的本地人。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掺杂在人群中的不同于他们的人类，只顾着欢庆百花节的到来，满天都散着花瓣，脚下也铺就了一条鲜花小径。 人群涌向了广场，他们在那里欢歌乐舞。 在高空的云层中，有一个人目力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若是拿出望远镜看去，会惊讶地发现那是一个人，他漂浮在云层之间，注视着地面上欢庆的人群。 西蒙·凯撒亲自出动了。 他在下属报上来异常时就预感到了相当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 b级超凡者相信自己的直觉更超过相信信息。 可是他看了十几分钟，也没发现任何地方有异常的情况。 在地面上，任明空藏身在街巷间，他也注视着广场上的人群，不知情的人看不出来，但是他却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是黎明之城的居民，哪些是本地庆祝百花节的人。 同时他还发现了高空中的凯撒，顿时眼神一缩，向诸葛关灯发送了随时准备启动应急方案的消息。 诸葛关灯收到消息，明白事情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他转过身对瞿小花点了点头，两人分别抱起阿咪和跳跳走出了小花花店的大门。 瞿小花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经营了十年的这家店，这里倾注了她的青春与爱情。 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她的行李早已打包完毕，交给任明空放入了储物空间。 两人向着庆典广场的方面慢悠悠走着，那八千人想要安全撤离得花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隐藏在本地人的队伍里，一点点地向着广场出口的方向挪去，这一行动并不会引起过分的注意，毕竟没有人强行要求游行队伍必须留在这里直到庆典结束。 于是黎明之城的居民便紧跟着同伴，穿梭在人群之中。 这座广场毗邻一座大型港口，此时天外天前来接他们的游轮已经静静地驶入了海港，当然，为了隐藏身份，还特意将旗帜更换掉了。 黎明之城的人跟着弗达斯一点点往那边行进着。 只要登上那条游轮，即便是凯撒也拦不下他们了。 但是这一微小的细节在高空中凯撒的注视下仍然察觉到了一点异常，他在观察了庆典人群十几分钟后终于注意到了有一群隐蔽的人正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着，他们在地面上或许丝毫不起眼，但在高空中，在凯撒的眼中，却仿佛波涛中逆流而上的鲤鱼一样醒目。 “找到你们了。”凯撒低声自语，他手中紧握的教皇权杖亮起了一道白光，无形的屏障在他面前形成，向着地面上笼罩而去。 先将那些人拦下，然后再仔细审查他们的身份。 可是就在这时，凯撒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他还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腰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引导降下的屏障也随之崩碎。 下一秒，他看见了一双灰色的毛绒大脚充斥了他的视野。 是该死的天外天！ 第三百二十二章 教皇更替 云层之上，三位b级强者战成了一团，他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把战斗的余波引导向脚下的云层，尽量不让下面庆典的人群注意到这里发生的这场顶级超凡者间的战斗。 阿咪和跳跳这么做是因为想将行动暴露的损失压制到最低，只要唯一发现异常的西蒙·凯撒被拦截在这里就行。 而凯撒想的却是不能被其他人看见他们的教皇竟然被一只猫和一只兔子的联手揍得节节败退。 总之，双方在奇怪的地方达成了默契，没有任何人想被下面的庆典队伍给发现。 这就给了黎明之城很好的撤离机会。 人群中，任明空隐身在旁，静静地注视面色慌乱却强装镇定的黎明之城人，他们偶有走散的情况，任明空便上前去引导他们往正确的道路走。 不过八千余人实在太多，任明空即便再变出几个分身来，也没办法面面俱到。 总有一部分人会在这盛大的场面中走散。 对此，任明空也有准备，他提前将黎明之城人的相貌特征录入了渗透专家的数据库中，并将其接入现场的监控系统。在小蜘蛛的全面监控下，任明空能够准确得知每一个在场的黎明之城人的位置，保证将他们全都安全带离这片对他们来说过于未知和恐惧的土地。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庆典也迎来了最高_潮的部分。 盛大的鼓乐奏响，无数的人群在此汇聚欢腾，花瓣洒满了每一条街巷和每一寸天空，这座在任明空看来已极为老迈臃肿的城市在这一刻重新焕发了活力的光辉，这位老绅士扬起手杖，任由花海冲刷着自己的身躯。 而黎明之城的八千人，也在此时尽数撤出了庆典广场，在弗达斯的率领下逐一登上了那艘天外天派来的客轮。 汽笛鸣响起的那一刻，意味着这一次的纷争终于落下了帷幕，联合教团直到最后一刻也不知道他们的对手究竟是什么人，又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也不怪他们，有人能想到天外天的人竟然还能自由出入世界树秘境，并从里面运走一城的人呢？ 如若不是恰逢百花节，黎明之城不可能走得这么悄无声息。 唯一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只有被纠缠在云端的教皇凯撒，可是他也只能听着汽笛声鸣响却无计可施，那艘客轮在百花节盛大的狂欢中载着一城的人驶离了港口，它静静地来，又静静地离开，而岸上，却是欢腾着的无知的人群。 还拿什么与天外天争？ 凯撒听见汽笛声，身为b级强者的他竟罕见地分神了那么一瞬间。 这是个大好的进攻时机。 可是当凯撒回过神来时，却没有被那双灰色的大脚或是尖锐的爪子攻击，在他面前，是空荡荡的云层，是云层上的天空，在远处他甚至还能看见一艘拖着长长轨迹的客机。 阿咪与跳跳直接选择了撤离，它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必在此多做纠缠。 凯撒手中的教皇权杖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 联合教团输了，从交换生计划开始，从自己畏首畏尾地放那群学生回去开始，联合教团就已经输了。天外天啊天外天，你们到底凭什么能够同时拥有最强的战斗力与最强的头脑……凯撒的眼前闪过了那次在陆家胡同见到的那个女人的身影，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在背后谋划这一切的绝对不是那个女人。 北极那一次，有幸存的成员回到教团后，称一个坐轮椅的男人操控了元始遗体，屠杀了几乎半数的围剿军。 天外天真正的首席另有其人，或许就是那个坐轮椅的男人。 这一论断让凯撒心里发毛，超凡时代开启已经快两年了，世界上的各大顶级势力相互试探与渗透也已经两年了，但却没有任何一条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传出。 这太恐怖了。 一步输，步步输。 输到现在，凯撒在北极赔光了联合教团的家底，又在塞纳河上被两只宠物给揍得结结实实。 联合教团已经失去和天外天掰手腕的资本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联合教团失去了世界顶级超凡势力的地位，只要凯撒还在一天，只要世界顶级势力的评判标准依旧是“是否拥有b级强者”，那联合教团在其他势力面前都永远能挺着腰板说话。 除了天外天。 不是联合教团太弱了，而是天外天太强了。 现在还有哪个势力能与天外天掰一掰手腕吗？凯撒先否定了教团，又否定了白熊和守望者们，接着脑子里闪过了神宫和灰色议会的名字。 神宫实在是一个太过于神秘的组织了，他们几乎不参与任何一件大事，凯撒也不知道那位神秘的神宫之主究竟是什么实力。 而灰色议会……凯撒想了想，如果莱昂能够破釜沉舟，专注地精进他的境界，或许短时间内还不会被陆行之甩太远。 可是莱昂是什么人，他在成为超凡者前就是整个美洲所有灰色产业的教父。 他一手握着北美的经济命脉，一手握着南美的工业核心。 他要是能放下，早放下了。 莱昂太享受金钱与权力了，终日蛊惑操控别人的他，怎么可能是陆行之的对手…… 还有谁。 凯撒的思绪最后停在了一个沉寂了很久的名字上：鬼怪红莲。 鬼怪红莲虽然与樱组并称岛国两大势力，但是前者的强大程度远超后者，樱组只是一个大部分时间都在本土活动的忍者组织，但鬼怪红莲的活动范围却是全世界。 而鬼怪红莲的真正掌控者，那个一切神秘的人，已经在排行榜老二的位置盘踞了两年。 就连莱昂跻身a级都没有将其从第二的位置挤下哪怕一天的时间。 这意味着什么，凯撒非常清楚。 或许，真的要将制裁天外天的希望放在鬼怪红莲身上了。凯撒又叹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失败的他，终于彻底放下了争胜的心，天外天和鬼怪红莲谁赢谁输，他不怎么关心了，鬼怪红莲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反正头上总要骑一个惹不起的大爷。 凯撒想默诵几句圣经里主的教诲来静一静心，可是他张了半天嘴，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他想不起来了。 最终，凯撒默默地垂下了他的头颅。 主啊，我已经背离您太久了，俗世污浊，圣心蒙尘，这就是您给予我的惩罚吗。 凯撒回到了教堂，在众多教士无比震惊的眼光中坦然走进了忏悔室，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个当值牧师或主教敢坐到那个忏悔室旁边的座位上倾听教皇的忏悔。 可是一分钟后，凯撒自己从里面出来了。 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要了一身最简单的灰色教士袍，当着所有人的面脱掉了那身雍容华贵的教皇长袍，换上了朴素的教士袍。 一位胆大的牧师上前捡起凯撒扔在地上的教皇长袍，战战兢兢地递给了凯撒：“教皇陛下，您的长袍。” 凯撒看都没看那件扔出去价值连城的长袍，他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双手合适朝向祷告大厅正中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雕像，听闻有人叫自己，方才开口说道：“不用叫我陛下，从现在开始我不是教皇了。” 众人一片哗然，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牧师在同伴的推搡下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那……新教皇是？” 凯撒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他忙着拾起被遗忘的祈祷过程和修辞语句，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扰，便皱着眉揣起放在一旁的教皇权杖，转过身来不由分说地在那名牧师的头顶轻轻敲了一下，而后将权杖顶端那颗圣洁的白水晶抵在对方的头上，说道：“我，凯撒·西蒙，以教皇的身份任命你……你……” 那名牧师都被吓傻了，但见教皇卡壳，还是本能地接话道：“我叫查尔斯，查尔斯·威廉姆斯，教皇陛下。” “任命你，主忠诚的仆人，虔诚的信徒，圣洁的侍者，查尔斯·威廉姆斯为新任教皇，免去一切仪式，即刻登基。”说罢，凯撒将权杖硬塞到了查尔斯的怀里，自己转过身继续面向十字耶稣的雕像祷告了起来，那表情认真得仿佛头一次来教堂做礼拜的小孩子。 查尔斯看着自己怀里的权杖，又看了看手里捧着的长袍，脑袋直接宕机。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的他嗫喏着嘴唇，在众人仿佛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中又问了一句：“那……三重冠冕呢？” “在我的办公室里，自己去拿，从今天开始那里属于你了。”凯撒干脆撇清了所有的事儿，有什么东西直接去办公室找就行，别来打扰自己。 若干年后的人们在回忆起这一天时，总会提起两个名字。 一是最圣明的教皇，查尔斯一世。 二是神的眷者，凯撒·西蒙。 …… 而此时，满载着黎明之城八千人的客轮上，诸葛关灯找到了瞿小花：“看见任明空了吗，给他打电话显示不在服务区。” 瞿小花指了指越来越远的岸边： “他说，他还有事要处理。” 第三百二十三章 B级 任明空站在港口遥望着客轮消失在海平面上。 “滴，系列任务已完成，代号：元始iii（1/4）。任务描述：寻找并从历史的迷雾中打捞出沉默的故事，完成因果的循环。每完成一次，进度+1。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 任明空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所谓历史迷雾中的沉默故事，可不就是那些已经被忘却了的因果吗，黎明之城正符合这样的条件，而他将黎明之城带出米德嘉尔德，帮助他们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就相当于是完成了这份因果的循环，所以触发了任务的完成条件。 他会心一笑，希望黎明之城的众人能在华夏那片土地上找到他们渴望的阳光。 而自己，则还另有事要办。 随着这1%觉醒进度的注入，任明空的总进度终于突破了40%的大关，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超凡者那样强大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但是他知道，现在的通天机甲在他的操纵下已经能与b级强者一较高下了。 本来以为得等到从奥丁手里抢到昆古尼尔才能迈出这一步，但是突然完成的任务直接推了他一个趔趄。 任明空咂咂嘴，这提升也太快了，就跟坐火箭一样，如果不是切实感到自己对通天机甲的掌控更加深入，他都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觉醒者系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上任觉醒者又是什么人？ 他有些抗拒这些问题的答案，但他却不得不前行。 好在，这1%的觉醒进度让他前行的道路不再那么崎岖坎坷，面对那位拥有着莫测神威的众神之王奥丁，他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即便对方力量保存得还不错，也绝对不会超过a级。 任明空回到了世界树上，他察觉到不远处的教堂似乎有什么异动，很吵闹的样子，但他没有去凑那个热闹。 凯撒刚刚受了刺激，现在还是别去撩拨他了吧。 任明空握了握拳，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跻身顶级超凡者的队列了啊，就连老牌强者凯撒·西蒙，对自己来说，也就是考虑考虑是否值得撩拨一下的存在罢了。 他打倒是打不过凯撒，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但凯撒也不可能拿他有啥办法。 任明空敲了敲世界树，示意巴德尔把自己弄进去。 一股吸力传来，任明空没有抵抗，眨眼就来到了世界树秘境之中，而这一次，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将自己从地球带到这个世界的吸力的能量波动，不知道觉醒者系统能不能根据那能量波动仿制出类似的传送道具？ 这个想法刚刚冒头，觉醒者系统的声音就在通天机甲中响起： “开发需占用资源过多，系统拒绝开发该设备。” 任明空：“……” 行行行，你牛逼你是大爷。 刚走了没两步，任明空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那就是秘境明明不允许c级以上的超凡者进入。 当然，总有一些特殊的地方是可以的，例如玲珑塔的第九层，任明空猜测阿斯加德也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否则奥丁要怎么待在那个地方而不被世界树扔出去？ 他本来想的是去了阿斯加德之后抢到昆古尼尔晋升至b级，那时身在阿斯加德，也不会被排斥。 可是千算万算，任明空没料到自己能在外界就将那1%的觉醒进度补齐，甚至在让巴德尔把他拉进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实力已经超过了秘境接受的阈值，直到刚才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竟然进来了？！ 惊讶之余，任明空思索着原因。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觉醒进度并不在秘境的拦截范围内？ 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虽然任明空经常将觉醒进度与超凡者的实力等级对标，但实际上两者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体系，根本没办法一视同仁，或许秘境筛选的对象只是超凡者，而自己就刚好钻了这个空子。 不再多想这些，任明空驾驶翼板来到了米德嘉尔德的破碎边界，在这里，能看见虚空乱流中漂浮着的彩虹桥的残骸。 巴德尔的声音从身后的根须上传来：“我最多还有两个小时就能完成神躯的重塑了。” 任明空点点头：“黎明之城的人已经安全登上了我们的船，你可以放心，计划非常顺利，没有损失任何一个人。” “我相信你。”巴德尔顿了顿，“一会儿的动静有点大，你最好不要站在边界附近。” 巴德尔将另一半的世界树从虚空乱流中牵引过来时，大部分是依靠着世界树两截之间本能的吸引力在拉扯，巴德尔只是起了一个导向的作用，他很难控制住两截世界树相遇时的碰撞速度，到时候边界必然是首当其冲的地方，或许这附近的地区都会被直接撞成齑粉。 任明空嗯了一声，向后走去。 他在纠结一件事，这件事从刚才他就在想。 那就是要不要告诉巴德尔，奥丁还活着。 “哎。”任明空浅浅叹了口气，该说还得说，巴德尔也不见得一定是站在奥丁那边，而且自己也不会现在就告诉对方自己打算跟奥丁干一架的事儿。 巴德尔听到任明空的叹息，问道：“怎么了？” “你知道胜利之城吗？” “有点印象，好像是信仰我父亲的一座城池。”说到父亲二字的时候，巴德尔的语气有些难以察觉的怪异，任明空此时的心思都放在措辞上，根本没有注意到。 “我从胜利之城的大祭司那里获得了一个消息……”任明空心一横，讲了出来，“你父亲，众神之王，奥丁，还活着，就在阿斯加德。” “噢。” 巴德尔的反应就像是听到寻常的事情一样平淡。 任明空傻眼了：“你知道？” “我知道。”巴德尔的的根须向上扬了扬，模样像是在翻白眼，“你以为他大费周章地把我和世界树融为一体，只是为了避免诸神黄昏的到来？你以为他不知道诸神黄昏是不可避免的？” “那……？” 巴德尔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在命运女神那里除了将我的命运之线嫁接到世界树上外，还做了另外一件事。” “将他代表生命的命运之线，嫁接到我的身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上任觉醒者 巴德尔知晓奥丁活着一事让任明空有些乱了阵脚。 但这总归是一个好消息，起码巴德尔不准备和奥丁一起对付自己了——对于一个拿自己孩子的生命冒险的父亲，巴德尔有什么理由站在奥丁那一边呢？ “你要找祂的麻烦？”巴德尔不太抱希望地否定了任明空的打算，“你无法战胜祂，我感觉得出来你的实力已经有了长足的长进，但你仍然不是祂的对手，即便祂几乎死过一次。而且，我刚才也说了，祂的生命与我相连接，除非祂自己想死，否则没人能在我活着的情况下真正杀掉祂。” 棘手。 任明空感到了分外的棘手。 这样说来，巴德尔虽然不可能与奥丁一起对付自己，但是也不可能和自己一起围攻他的父亲。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祂难道能够无限复活？”任明空不死心，他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无赖的复活方式，一位神明的生与死，可不是那么的简单，奥丁难道真的一点代价都不需要付出就能复活？ “那倒不至于。”巴德尔的根须摇了摇，“万事万物都有其缘由，也有其后果，祂每次复活都会丧失一部分记忆，直到彻底忘却祂的身份，那个时候祂与我的连接也就自动断开了，因为对于一位神明来说，自我认知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如果连祂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谁，那祂也就相当于从这个世界上被抹掉了。” 这个办法说了等于没说。 要是自己能杀奥丁那么多次，自己还犯得着从祂手里抢昆古尼尔？ 不过任明空倒是知道了另一个关于神灵的秘密。 巴德尔也有些纠结：“你非得去找祂吗？”他从心底里是不希望任明空与自己的父亲对上的。 任明空咬着后槽牙：“那是我非得去找祂吗，那是祂已经盯上我了……实话告诉你吧，祂对胜利之城的大祭司降下了神谕，让他们想办法诱导我前往阿斯加德，然后祂将占据我的身躯重临大地。” 巴德尔一愣：“祂占你身躯干嘛？” “我哪儿知道去。” 任明空没好气，说来确实奇怪，奥丁要自己的身躯干嘛，一开始任明空还以为是为了占据后复活，但巴德尔却告诉自己奥丁的复活不需要任何条件，祂现在压根儿就是活的，只是在沉睡积攒力量而已。 “非得现在去？昆古尼尔一定要拿？”巴德尔尝试着最后的劝说，如果任明空还是执意要去，那他也没办法了。 任明空抚了抚胸口的挂坠：“我是觉醒者，你知道昆古尼尔对我的意义有多大，而且我去阿斯加德的主要目的并非只是为了昆古尼尔。” 还为了去找一个人。 任明空之前差点怀疑奥丁就是任清娴。 但是用理智思考了一下之后他就排除了这个可能，任清娴如果要杀自己的话，根本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而且任明空总觉得任清娴深浅莫测，绝非死过一次的众神之王一流。 换句话说，任明空觉得任清娴比奥丁厉害多了。 见自己劝说无效，巴德尔也不再多言，只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虽然恨祂，但是命运连线牵绊着我和祂的共同生命，除非命运连线断开，否则我是无法向祂出手的。” 不是不愿意帮，而是帮不了，并且即便帮了又怎样，筋疲力尽勉强击杀后看着失去一部分记忆的奥丁重新归来？ 任明空耳闻“命运连线”四个字，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从一开始巴德尔讲到命运三姐妹嫁接他的命运和奥丁的命运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巴德尔说万事万物都有其缘由，也有其后果。 缘由……后果……嫁接…… 任明空蓦然抬起头来。等会儿，这不会就是另一种形态的因果之线吧？ 他轻轻摸了摸右手食指上元始之印变作的白玉指环，开启了因果视界，顿时眼前的世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无数的因果之线从四周万物的身上延伸而出，或连接本身，或连接别的东西。 当然，如果所有的因果之线都显现在任明空的视野中的话，恐怕他除了因果之线也看不见别的什么东西了。 元始之印的因果视界功能并非那么死板，现在任明空眼中看到的只是简略的示意线条，只有当他凝神关注某一事物时他才会看到其上所有的因果之线。 于是他凝神看向了一旁巴德尔的根须。 因果之线顿时逐一显现，很快就完全充斥了任明空的整个视野，并且还在不断地暴涨之中。 还没等因果之线完全展露出来，任明空的双目就感到了一阵刺痛，这是承受不了这么大量的信息的结果，他赶忙闭上眼捂住了眼睛，嘴里吸着凉气，刺痛感仅是刚刚那一瞬间就加剧到了差点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会瞎掉的程度。 好容易缓过气来，任明空喘着大气擦了擦额头的汗，也不敢凝神看巴德尔的根须，说道：“你身上怎么那么多因果，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其实他根本也没见过几个人的因果之线，只是随口胡诌。 “你能看见命运连线？”巴德尔闻言大愣，他从来没见过除了命运三姐妹外还有别的人或者神能看见命运连线的，而对于任明空的问题，他带着些许揣测的意思迟疑着说，“或许你看见的并不是只有我的，更多的是世界树本身的，毕竟世界树养育了九大王国，它承受的命运可比诸神要庞杂得多。” 任明空非常确认自己说的是“因果之线”，但经过通晓万物翻译过后听在巴德尔的耳朵里却自动变成了“命运连线”，看来这两者确实是同一个东西的不同形态或者说命名方式。 巴德尔的解释合情合理，任明空微微点点头。 既然现在不能看他，那就等他的神躯重塑完毕再看吧，如果真的凭借元始之印找出奥丁强行嫁接在巴德尔身上的那条命运连线并将其切断的话，接下来的阿斯加德之行会轻松不少。 “你到底是怎么看见的？”巴德尔还在惊叹，他可没想到任明空有这本事。 但任明空有些疑惑：“你知道觉醒者，知道嵌入式神经索，但不知道元始之印？”按说元始之印这玩意儿的实用性可比神经索高多了，巴德尔为什么会不知道？ “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任明空摊开右手，食指上的白玉指环瞬间在掌心展开成为了一方小印。 “就是这个，具有操控因果之线的功能，不过因为我的实力有限，它实际上没有听上去那么万能。” 巴德尔盯着元始之印看了半天（说实话任明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掉线了还是在盯着看，那玩意儿就一条根须，没眼睛没鼻子的谁看得出来他在干嘛），蹦出一句话：“这小东西这么厉害？你知道吗，在当年的世界树上，唯一能够操控命运连线的就只有命运三姐妹，而且三人还必须三位一体才能对命运连线做出修改，单独的任何一人都做不到。” 他有些不能接受，命运三姐妹凭借对命运连线的操控成为了连奥丁都必须礼让三分的神，可是任明空随身戴着的一枚戒指竟然就比命运三姐妹还要熟稔地掌控命运连线。 算了算了……巴德尔决定不跟任明空去比，对方的觉醒者身份已经注定了他不是正常人能够抗衡的。 说到这里，任明空想起了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曾问过紧那罗，但是对方不愿回答。 “你知道上一任觉醒者吗，他，或者说她是谁？” “呃……”巴德尔纠结了一下，“我不是骗你啊，但我真没见过上任觉醒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之所以知道觉醒者，知道嵌入式神经索，是因为上任觉醒者来过世界树内，并且还干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任明空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没有露面，但暴露了神经索这项装备，怎么听怎么觉得上任觉醒者是渗透进入了九大王国一样？还搞了一件大事…… “他用神经索控制了米德嘉尔德的人类高层，借助他们的力量修建了一条横跨米德嘉尔德和约顿海姆的补给线，并以此偷偷运了一件东西到约顿海姆去。” 任明空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你说的那件东西不会就是槲寄生之剑吧？” 那条根须无声地点了点。 任明空嘴角抽抽，顿时尴尬得脚趾抠地，难怪巴德尔不咋想谈这事儿，原来是有杀身之仇。 好在他没把这仇怨撒到自己身上，不然第一次进来秘境的时候困可能都回不去了。 过了一会儿，任明空终于缓过了尴尬。 巴德尔的回答解决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约顿海姆里的那座供人类使用的补给站高塔究竟是什么人指使做的。 但与此同时，新的问题也接踵而来： 上任觉醒者渗透九大王国，一手推动了诸神黄昏的到来，使得世界树崩裂，九大王国生灵涂炭。这一行为，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补全世界树 就在任明空思考之时，他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从世界树中心迸发而出的能量波动。 他看向身侧的根须：“好了？” 根须没有回话，仿佛被抽掉了灵魂和意志，现在看起来就和普通的植物藤蔓没有太大的差别。 看来巴德尔那家伙是被强行下线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对方的神躯终于已经重塑完成，他将以全新的躯体回归这个世界。 强烈的震动持续了很久，任明空能看见那蜿蜒盘桓成山峦的世界树根须中渗出一道道无比明亮的光，那光线刚开始还只是从根须虬结的缝隙中钻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耀目的光线竟直接刺穿了根须，照向空旷的四面八方。那山峦此时像极了一枚已经出现裂纹的蛋，里面孕育的生命即将破壳而出。 倒也不是巴德尔刻意选了这个地方。 而是因为米德嘉尔德本身就是九大王国里的中庭，所对应的也就是世界树最核心的部分，巴德尔的神躯在这里孕育才是应该的。 在几分钟后，那耀目的白光终于将包裹它的“山峦”撑得仿佛膨胀的气球。 嘭的一声之后，那根须虬结的山峦四散炸裂，世界树粗壮结实的根须被炸得到处都是，这些根须的强度可不低，如果不是巴德尔算半个世界树的身份的话，他这点力量根本撑不破世界树。 在原本山峦耸立的地方，漫天的烟尘中，漂浮着一个人影。 任明空笑着打了声招呼：“新身体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能清晰地被对方接收到。 强光一闪，那道身影化作一道光芒划破两人之间的距离，出现在了任明空的眼前，巴德尔的新身体有着一种古典的美感，五官大概也是照着曾经的相貌修改的，他握了握拳，兴奋地挥动了两下：“很棒，从未如此好过，在被融入世界树的几千年后，我竟然重新拥有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速度以及他飞行的画面说明他此时起码有着b级的实力，一旦离开世界树秘境，他将成为世界上的顶级强者之一。 不过任明空此时在意的不是这个。 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对方的下半身：“你不能给自己揪片树叶子遮遮吗？” 巴德尔：“……”大意了。 但他现在没有时间跟任明空在这儿宣泄自己的兴奋之情，他可没忘自己答应任明空的事情。想要将另外半截世界树从虚空乱流中拽出来，巴德尔唯一的机会就是刚刚重塑神躯的这一小段时间，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同时拥有世界树和昔日光明神这两种身份。 当然，重点是前一个身份。 巴德尔维持着自己与世界树之间的联系，闭上了双眼，两手平举着缓缓升上了半空。 世界树究竟从何而来，诸神也无从得知，因为他们就是从世界树上被孕育出来的。而这棵有着无比巨大的空间的树，它内部有着一种独特的联系，使得九大王国没有被孤立开来。巴德尔也正是在寻觅着这独特的联系，以此找到另一半世界树的位置。 不多会儿，他的表情一紧。 找到了。 他平举的双手往前伸去，做出了一个抓握的姿势，而此时的他也仿佛真的抓住了什么东西，就像是一根牵引绳，巴德尔奋力地往后拉拽了起来。 随着他拉拽的动作，任明空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响。 那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穿过了无尽虚空，像是枯朽的树枝被掰折。 巴德尔并不轻松，他还不太适应的新身体的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渗满了汗珠，想让一位已经能够自如操控身体代谢的b级强者出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说明巴德尔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手上拉拽的动作上，根本没有心思控制出汗与否。 任明空若有所感地望向米德嘉尔德破碎边境的方向。 在那里，在无尽的虚空乱流中，有一个庞大的黑影渐渐浮现，它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着米德嘉尔德，原本就很是庞大的黑影越来越大，很快就笼罩了整个破碎边境外的虚空，而漂浮在外面的彩虹桥似乎也受到了某种牵引的力量，渐渐回归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终于，那庞大的黑影漏出了真容。 那是另一半的破碎边境，是米德嘉尔德是一小部分。 而在这部分后面，则是神庭阿斯加德。 轰隆！！！ 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响彻了九大王国的每一个角落，这里生活的每一个生灵，在战战兢兢地躲避天灾的同时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世界变得完整了。 任明空也不例外，他察觉到世界树秘境较之以前更加的像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他望向边境，那里果真如巴德尔所预料的那样，被猛烈的撞击摧毁了一大片区域，不管是这一侧还是另一侧，大片大片的地面被撞得隆起，甚至绝大部分干脆直接成为了齑粉，沿着尚未彻底愈合的缝隙飘散进入了虚空乱流之中。 世界树，重归完整。 任明空突然想到，自己在秘境中看见世界树被巴德尔从虚空乱流中找了回来，那在地球上，这一幕又是什么情景呢……？ …… 祷告室中，凯撒被烦得不行，终于愿意最后出面坐镇一次。 原因无他，那群慌慌张张的主教急匆匆撞进祷告室来到他面前，告诉他塞纳河上漂浮的世界树莫名其妙多出来了一部分，似乎变得完整了起来。 而两部分世界树相接触的那一瞬间爆发出了相当强烈的波动，以至于惊起了雾都市民的恐慌。 新任教皇查尔斯已经手忙脚乱，但奈何实力不足，也没有处理的经验，只能派人来求助凯撒。 凯撒掸了掸身上的灰袍，站起身来走到教堂外面，望向半空中的庞然大物。 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心里却已经有所猜测。 天下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凑到一块儿发生的。 天外天啊…… 第三百二十六章 阿斯加德 彩虹桥。 任明空一脚踏上了这座连接了人类王国与神庭的通道，它虽然叫桥，但其外形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一座桥，它看上去更像是一片色彩丰富的无垠的特殊扭曲空间，因其勾连了阿斯加德和米德嘉尔德，起到了类似于桥的作用，故而阿萨神族将其称作了彩虹桥。 “怎么走？”任明空转头看向巴德尔，这里没有任何的标识，只有五彩缤纷的色块，更加扰乱任明空的感官。 巴德尔后退了半步，抬手指向前方：“一直往前就行了，只要不回头就能抵达阿斯加德，我就不去了，我和父亲对上没有任何意义。” 不回头就能抵达阿斯加德？看起来这彩虹桥的原理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简陋一些。 勾连两处空间的桥梁任明空不是没见过，最典型的就是玲珑塔第七层到镜中世界的翻转，那个过程隐蔽得让任明空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第七层，抵达了不知位于何处的镜中世界。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元始天尊的手笔不着痕迹，彩虹桥根本比不得。 任明空可不相信什么“不能回头”是阿萨神族为了阻止踏上彩虹桥的人才加上的限制，这玩意儿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正经的限制，反而还会影响到阿萨神族出入彩虹桥。这大概根本就是个无处着手修补的“bug”，阿萨神族拿它没有办法，就索性留了下来。 他向巴德尔做了个等一等的手势。 差点忘了。 任明空摸了摸右手食指上的元始之印，进入了因果视界，凝神看向巴德尔额。 这一看之下，任明空虽然没有感受到如刚才那样的眼睛刺痛，但思绪也滞涩了短短的一瞬间，巴德尔身上的因果之线实在太多了，这位昔日的光明神在当年可是威名远扬的存在，即便他的信仰者大多早已化为了一抔黄土，但与他相连的因果之线却仍然为数众多。 在这些纠缠的因果之线中，任明空一眼就看见了最粗的一根。 他控制着元始之印锁定了那根因果之线，立刻就得到了其上的简略信息，经过检视，任明空发现这条因果之线另一端连接的正是阿斯加德境内的某一处。 这极有可能是奥丁的因果之线。 嫁接必然有瑕疵，但时间过去已经太久了，再大的瑕疵也已经被时间抚平，两条因果之线融为了一个整体。 任明空细细地感受着那条因果之线另一端的特征，威严，沉重，暴怒，还有……昏沉。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强烈的压迫力。 是奥丁没错了。 自己晋升b级后，在阿斯加德如今只有奥丁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给自己这样强的压迫力。 他伸手捻住了那条因果之线的延伸，轻轻捋了捋，将其与其他的因果之线分开，然后对巴德尔说道：“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但话还没说话，他就动了，要的就是打这么个措手不及。 巴德尔刚想说话，就看见任明空的手猛地并为掌刀，凭空斩下。 霎时间，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灵魂。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痛苦，就连槲寄生之剑刺入他的身体时他都没有这样惨叫过。 另一边的任明空可没工夫安慰巴德尔，他迅速抓住被自己斩断的因果之线连接着巴德尔的这一端，手上动作飞快地打了个结。这样嫁接的本质是偷取巴德尔的命运，可以说因果之线断裂时奥丁是完全不需要付出什么的，但是巴德尔却不一样，如果任明空不处理好巴德尔断裂的因果之线的话，他很有可能会落下顽疾。 好在任明空在融合了始祖指骨后，元始之印的源质核心归位，其功能也彻底补完，其中就有修补一条。 这一个结打下去，可不仅仅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多会儿，巴德尔终于缓了过来。 他呲着牙，还有些余悸：“你刚刚做什么了？”他本来还想生气，但是随着他的疼痛感渐渐消散，他还感觉到了另一种东西在消散，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窒息感，此前一直没有察觉，但是消散后的轻松却是那么的明显。 “我把你和奥丁的因果之线斩断了。”任明空的手在白玉指环上抚过，关闭了因果视界。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把巴德尔惊得不轻。 任明空此前表示能看见命运连线已经让他足够惊讶了，但此时任明空却随手一斩就断开了他和奥丁之间的连接？ 这就是觉醒者吗，不着痕迹地推动了诸神黄昏的觉醒者。 巴德尔对觉醒者最深的印象还是上任觉醒者对诸神黄昏的插手与渗透。 “这样的话……”巴德尔整了整心神，“我愿意跟你一起前往阿斯加德，毕竟，那个老东西也该付出一些代价了。” 他这话是咬着牙说的，不难听出来巴德尔对奥丁到底有着多么深刻的恨意，对他来说，当年如果真的只是应了谶语以神明之躯死在槲寄生剑下来敲响诸神黄昏的序章的话，或许不失为一个体面的结局。 但奥丁擅作主张将他融入世界树，还将两人的命运连接嫁接，这早已让巴德尔对他父亲的情感淡薄到了极点。 两人结为讨伐奥丁同盟，朝着彩虹桥深处走去。 不多时，一个庞大的黑影透过五彩斑斓的色块渐渐映了出来，那个黑影像是一个巨人，无力地瘫坐在一旁。 巴德尔示意任明空不用紧张，他若有所思的表情说明着他大概已经猜到了那巨人的身份。 走近之后，任明空发现这个巨人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大许多，身上有着爆炸性的肌肉，整个人如同一座小山丘，他瘫倒在地上，背后靠着一块石碑，胸口有一个比任明空脑袋还要大的窟窿。 是彩虹桥的守护者，海姆达尔。 “没想到还能看见他。”巴德尔有些感慨，时隔数千年的时光，当年的老友已经化作了冰冷的尸骨，如果不是彩虹桥世界的特殊，或许海姆达尔连尸骨也剩不下来。 任明空没太多感觉，这也不是第一次神话走入现实了，活生生的天女紧那罗可比死透了的海姆达尔要让人震惊得多。 两人继续往前走，见到海姆达尔的尸体，说明路程已经过半了，他靠着的那块石碑正是铭刻有阿斯加德文字的界碑。 “当年在这里还有干扰登桥者的声音，诸如莫名其妙有人在背后呼唤登桥者的名字之类的。”巴德尔回忆着往昔，也算是给寂静的路途添点气氛，“一开始是没有那种东西的，但是自从老东西去了一趟希腊那边，就学会了这样的损招，然后给彩虹桥里添加了在背后喊人名字的功能。” 任明空边听边在心里吐槽：这莫不是去希腊神系探亲访友了？这一招怎么听怎么像哈迪斯的把戏。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两人的前方终于出现了固定的白色光点。 在五彩斑斓色块到处浮动的彩虹桥中，一个稳定的白色光点意味着什么很明显了，那是阿斯加德的大门。 说实话，这一路走下来，别的不说，任明空对这彩虹桥的颜色真的满腹抱怨，他一个从来不晕车的人，竟然能在这种地方走路走到泛恶心。 神庭阿斯加德，在其余八大王国的传说中，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但是在巴德尔的印象中，那却是最冰冷无情的监牢。 如果不是对奥丁的恨意在推动着他，他或许在重塑神躯之后就会直接离开世界树，再也不回到这里来。 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对奥丁本能的畏惧在作祟，巴德尔的脚步在看见阿斯加德的大门后就慢了下来。他的眼前闪过了自己从出生到“死亡”的每一个画面，他的出生伴随着九大王国的欢呼，众神之王的儿子，这是多么光辉的身份，他也如他的出身一样，降生之时便成为了光明之神。 可是，光明之神巴德尔，同样也是敲响丧钟的标志。 即便他的母亲，神后弗丽嘉让天下所有的生灵都起誓不得伤害他，但他从小到大也都生活在一种既拘束又窒息的环境里，所有人都在盯着他，这种关注不光是因为他是众神之王的孩子，更多的则是对他们自己的未来的忧心——他们在权衡这位光明神能不能在预言中诸神黄昏的那天到来时活下来。 巴德尔吸了口气，回过神来，两三步追上了前面的任明空。 任明空牢记着在彩虹桥内不能回头的要求，虽然走得快了一点，但也没有回头去看巴德尔。 两人同时踏入了那道白光之中。 光芒散去。 一片颓败的景象映入任明空的眼中，天空阴沉漆黑，厚重的云层压在地上宛如压在他的心上，而地面上的建筑则没有任何一处是完好的，那些华丽的浮雕，精美的装饰都已化作了过往的尘土，诸神黄昏彻底摧毁了这里，神庭阿斯加德已不复昔日的光辉。 这里现在更像是一处无人造访的阴暗坟地。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克制 坟地，是的。 任明空没有见过死人之国赫尔海姆，但他猜想如今的阿斯加德恐怕和那里相差无几了。 起码在气氛上是这样的。 这里殒落了无数的阿萨神，强大的力量造就了强大的灵魂和意志，以至于他们死后影响了周围的环境数千年之久，将原本亮丽宏伟的阿斯加德变成了类似赫尔海姆的存在。 “走吧。”任明空越过望着颓败的阿斯加德发呆的巴德尔，往深处走去，“如果祂还活着的话，应该已经感觉到我们来了，我们得在祂找到我们之前先找到祂。”根据胜利之城大祭司接到的神谕，奥丁目前处于无止境的沉睡之中，祂想要醒来可不像普通人那样坐起来就行，祂的苏醒过程会持续一段时间。 提前找到祂，就能占去先机。 任明空虽然已经晋升b级，但他的短板非但没有得到弥补，反而还愈发明显。 他太依赖战斗的先机了，阵地战对他来说是最擅长的作战方式，但是一旦碰上遭遇战，他的b级实力和通天机甲只能让他成为场上最能抗揍的硬壳王八。 即便现在他的电磁炮能一炮轰掉一座小山，但碰上突然袭击的敌人他也毫无招架之力。 这就是他想要尽量拉上巴德尔的原因。 有队友从旁协助，他才有拉开距离寻找攻击机会的精力。 巴德尔听见任明空的话，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跟了上去。 随着两人探索的深入，巴德尔的心里越来越多的回忆被唤醒，他想起来他小时候曾经在这里的树上爬过，曾经在这里的天上飞过…… “祂应该在英灵殿。”巴德尔指着远处最高的山峰说道。 在那座山峰上，隐约可见一座高大的建筑，那就是阿萨神用来收集亡者灵魂，训练来备战诸神黄昏的英灵殿。传说中奥丁有时会在英灵殿喝酒，但祂最经常待的地方还是至高王座。 不过诸神黄昏爆发后，祂一定会前往英灵殿释放所有勇猛的战士，祂本人也将在那里迎接祂的黄昏。 阿斯加德的路并不好走，倒不是战争摧毁的缘故，而是当年的阿萨神基本也很少走这种地方，他们都是用飞的，地上啥样根本不管，也就爱护自己面子的奥丁偶尔会维修一下路面。 走着走着，任明空突然说道：“我说，待会儿你真对你父亲下得去手？” 他有些担心巴德尔临阵怯场，面对奥丁那个层级的敌人时，一秒钟的迟疑都会酿成大错，任明空可不想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一个不稳定的因素上，他一定要确定巴德尔是否有决心与自己共同对付奥丁，否则还不如自己单独去。 巴德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说起来他对奥丁的恨意确实不浅，但其实还没有到动杀心的地步。之所以跟任明空来到阿斯加德找奥丁，是为了算账，并非是算他自己的账，还有整个阿萨神族的账。 “说起来，我也有个父亲。”任明空说道。 巴德尔：“……” 谁还没个父亲？ 任明空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但他脸皮厚，一点也不尴尬，自顾自地往下接着说：“他对我还不错，但我直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人……对了，我第一次离开秘境时，问过你一个问题，我说之前是否有别的人进入过秘境，那次其实就是在问你也没有见过他。” “我没见过……”巴德尔一愣，“你说你父亲进来过？” 任明空点点头：“不止是进来过，他还去了黎明之城，不然黎明之城的穹顶撑不到我进去，据黎明之城记载，他在离开时说他要去阿斯加德。我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找他的痕迹。” 巴德尔久久沉默。 那是一个世界树都没有察觉到的男人，他难以接受，但也不是太难接受。 不愧是觉醒者的父亲，这俩人没一个简单的。 接下来，任明空大略地给巴德尔讲了自己寻找任清娴踪迹的事情，从通天秘境，到元始秘境，那个男人在每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留下了一条又一条的线索。 反正巴德尔知道觉醒者，这些事情讲给他听无所谓，他离开世界树后虽然不会加入天外天，但念在与任明空的交情，起码不可能倒向其他势力。 听完任明空的故事，巴德尔沉默了下来。 不对比没感觉，一对比之下，巴德尔就觉得自己的父亲真是混蛋。 可是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童年，他从降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是阿斯加德的光明神，注定背负沉重的命运，九大王国所有生灵的性命都系于他一身。 任明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一定会产生不太妙的预感。 或者说，一定会让巴德尔离开阿斯加德。 两人继续前进，虽然两人都会飞，但是天上那低矮的云层总让人感觉不太妙，好像里面有恐怖的巨兽在游荡。而且一旦飞上高空，两人就会无比地显眼，奥丁一旦苏醒过来，睁开眼就能看见他俩，到时候想怎么偷袭就能怎么偷袭，永恒之枪昆古尼尔可是能穿过无穷的空间对敌人造成致命一击的神之武器。 任明空可不想还没见面就被奥丁把金光屏障打出来。 他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黑龙之爪随时备战，爆发遭遇战时，任明空的所有手段里，只有黑龙之爪能应急用。 黑龙之爪刚一取出，巴德尔的脸色就变了变，就好像是自然界中的动物遇到了天敌那样的反应，甚至连巴德尔自身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见到一把武器的第一眼时就产生抗拒和恐惧。 “这是什么东西？” 任明空有些惊疑，扬了扬手中的黑龙之爪：“这是觉醒者的装备，当时的上任觉醒者没有……噢他确实没有，毕竟……”说到这里，他卡壳了，他突然想明白了上任觉醒者打世界树的主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铸造黑龙之爪！ 而巴德尔的反应也表明了一件事：黑龙之爪从本源上克制着整个北欧神系，或者起码也克制着阿萨神族。 第三百二十八章 英灵殿 任明空突然明白了，上任觉醒者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或者说她，之所以暗中插手诸神黄昏的启动，就是为了这把黑龙之爪。只有当巴德尔死掉，当尼德霍格啃断了世界树的根，那条恐怖的毁灭之龙才会从最黑暗的深渊中飞出，与众神决一死战。 那条龙，尼德霍格可不是什么善茬，祂是连奥丁畏惧的远古生物，可以说当世界树存在时，尼德霍格就出现了。 而当尼德霍格应了诸神黄昏的谶语，在那场浩劫中奄奄一息时，上任觉醒者才能从祂的身上取到黑龙之爪的材料，制作出那把无坚不摧的毁灭之器。 而其上附带的对于阿萨神族的克制属性，或许是来源于诸神黄昏的遗留，并非上任觉醒者的主要目的。 毕竟诸神黄昏之后，大部分的阿萨诸神都已殒落，克制他们也没有什么意义。 可是上任觉醒者没有想到的是，阿萨的众神之王，奥丁，还活着。任明空眼神闪着光，打量着手中这把让巴德尔感到莫名恐惧的武器，或许想要战胜奥丁，黑龙之爪就是其中的关键杀手锏。 任明空突然对即将到来的一战充满了希望。 只要奥丁不是a级巅峰，那自己和巴德尔的联手，加上黑龙之爪这把将阿萨诸神压制得死死的武器，再配合任清娴那不知道暗中布置在何处的手段，自己的赢面将会很大很大。 略略压下心里的兴奋，任明空知道，奥丁再怎么弱，也还是那位众神之王，自己可以在战略上藐视祂，但绝对不能在战术上轻视祂。 而黑龙之爪所揭示的答案，除了上任觉醒者对尼德霍格的觊觎之外，还隐隐暗示着另一件事。 那就是上任觉醒者的活动时间和大致的实力。 不难看出，奥丁的实力与元始天尊的实力是有着天壤之别的，而能够找到元始天尊谈合作条件的上任觉醒者却在世界树这里表现得不太活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谨小慎微，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上任觉醒者在插手诸神黄昏时的实力还不足以凭一己之力左右胜利的天平。 否则他何必绕这么大一圈，最后才去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如果能和全盛时期的奥丁五五开的话，那对付尼德霍格也有着一战之力。 但他没有，所以他选择了迂回。 这就表明，上任觉醒者在世界树的九大王国里活动时，还处于实力低微的状态，只能凭借手段去驱使诸神黄昏如期来临，以此获得自己的利益。 当然，说是实力低微，实际上恐怕也比b级或a级要强。 否则他无法从紧那罗那里获得神经索的核心技术。 过了好一会儿，任明空才消化完了黑龙之爪揭示出的所有信息，而此时，英灵殿也已近在咫尺，那宏伟的宫殿此时已是一片残垣断壁，辉煌破碎变成废墟，荣耀坠落摔为碎石，整座英灵殿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巴德尔驻足凝望了半分钟，也很难将眼前的废墟与记忆中的英灵殿联系起来。 “我感觉到了，老东西的气息。” 巴德尔望向英灵殿大门，或许那还能叫大门吧，总之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其中还饱含着复杂的情思。 奥丁果然沉睡在这里。 “祂醒了吗？”任明空问道。 巴德尔摇头，光凭气息很难感觉出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能够感觉到奥丁的气息，那相对应的，奥丁也早都注意到了一步步登上英灵殿山峰的自己和任明空。 任明空早就收起了黑龙之爪，这把武器将是最后关头用来终结奥丁的杀手锏，不能过早地暴露。 他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电磁炮，寻了个附近的高台，跳了上去，将电磁炮架设完毕，设置了远程自动制导模式，并导入了奥丁的信息，最后轻轻一拍炮肩，低沉的嗡鸣声从炮管中响起，电磁炮开始预热。 一会儿就让众神之王尝一尝科技的味道。 任祂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那个其貌不扬的圆筒满功率一炮竟然能直接炸掉一个小山头。 架设完毕电磁炮后，两人对视一眼，齐步走向了坍塌成为废墟的英灵殿。任明空的手中握着脉冲手枪，虽然用处不大，但也能尽量给自己一点安全感，手上什么都没有实在太慌了。 还是火力不够密集啊，不然照着英灵殿直接一轮轰炸下来，奥丁一旦敢硬抗，那祂不死也得重伤。 而任明空之所以不采取覆盖式轰炸的原因，一是英灵殿的范围并不小，不探索的话根本不知道要轰哪儿，反而会打草惊蛇；二是奥丁的实力强劲，可不是那次在青城山下的大湖时轰炸的巨蛇那样了，那时巨蛇不过是和任明空一样的d级，根本吃不消电磁炮的轰炸。 英灵殿共有五百四十个大门，每个门宽可容八百位战士并排进出。正门上方有一个野猪的头和一只鹰；这鹰的锐目能看见世界的各方。宫殿的四壁是由擦得极亮的矛所排成，所以光明炫耀；宫的顶是金盾铺成。宫内的座椅上皆覆以精美的铠甲，这是奥丁给他的客人的礼物。凡是战死的勇士，所谓恩赫里亚，为奥丁所器重者，皆得入此宫为上客。 这就是记载中英灵殿的模样，实际情况也大差不差。 任明空和巴德尔直接穿过了正门，走进了英灵殿的大厅，这里是英灵殿的战士们白天训练格斗技巧、晚上欢庆宴饮的地方，在上座摆放着一张华贵的宽椅，当年奥丁就是坐在那里观赏自己的战士们训练。 大厅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地方，这里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 往后走是后殿，是奥丁接见英灵殿里战士中的骁勇者，也就是所谓恩赫里亚们的地方。 这里没有卧室或者床，所有进入英灵殿的战士都是不知疲倦的存在，他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白天战斗晚上欢庆的生活，直到诸神黄昏的到来。 在后殿，两人依旧没有收获。 那如今唯一的可能就只剩后殿之后的核心区域了。 巴德尔告诉任明空，英灵殿之所以能够培养这么多无畏的战士，能够将他们的灵魂保存到永远而不腐坏，正是因为英灵殿的核心——那是一枚眼珠，并非奥丁失去的那枚，而是祂的父亲，也就是巴德尔的爷爷，二代神王包尔的眼珠。 这是一位在北欧神话中占去寥寥几行文字的神，祂本身并非多么强大的存在，但是祂却因和妻子生下了阿萨神族中最强大的神，奥丁，而闻名。 包尔的眼珠，正是英灵殿的核心，它使得奥丁能够培养这么多的英灵战士，并为之提供无尽的力量。 可是看现在英灵殿这模样，估计包尔的眼珠也早就被抢走，或是直接被摧毁了。 两人刚一穿过后殿，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危机袭来。 眼前尚未看清核心区域的模样，一道刺目的光就撕破了空间直直刺向任明空和巴德尔的头颅。这样叙述很怪异，但是确实，是这样的。那是一道光，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同时刺向了分立的两人。 任明空被吓了一跳，但好在他从一开始就有被偷袭的心理准备，在那道光刺向他时，任明空便将双臂横在了脸前，依靠着通天机甲的强大防御硬挡下了那猝不及防的偷袭。 “通天机甲小臂受损17%，无功能性障碍。” 硬接下那一击后，面板上弹出的警告信息让任明空松了口气，小臂部分的机甲受损17%而已，看来差距还没大到不可逾越的地步。 一旁的巴德尔也亮起了层层光盾，挡下了那道刺目的光。 “别大意，这是昆古尼尔的特殊攻击方式，你感觉不强是因为它的力量被我们两人平均抵消了。”巴德尔提醒道。 原来是这样，任明空点点头。 他刚想开口，却听见一个声音从核心区域中传出。 “卑微的凡人，你竟想挑衅吾之威严，呵呵，无妨，一会儿你的身体就是吾的身体了……还有你，吾的儿子，巴德尔，你难道也想要帮助凡人对付你的父亲吗？” 这个声音沉重而威严，是奥丁。 听到奥丁的声音，任明空心头一紧，对方果然已经醒了，不过根据刚才的偷袭强度来看，即便醒了也没完全醒过来。 而一旁的巴德尔对于奥丁的话语却丝毫没有动摇，而是嗤之以鼻地回道：“老东西，如今的时代早已不是阿萨神族的时代了，你的话语不过只比放屁强一点而已。” 核心区域中，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奥丁的声音没有立刻响起。 过了一会儿，祂略带嘲讽地冷哼了一声：“呵，原来是斩断了吾嫁接在你身上的命运连线，难怪你竟然有胆量来挑战吾，不过，胆量有时候是个好东西，但也只是有时候。”祂虽然看不见因果之线，但是巴德尔近在眼前，祂凭借强大的实力也能感应出他自己和巴德尔身上的联系已经消散。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任明空突然拽了拽巴德尔的袖子。 第三百二十九章 刺穿 顾不得和奥丁拌嘴，巴德尔被任明空拽着直接飞离了英灵殿，留下一脸懵逼还在苏醒过程中的奥丁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祂哪儿见过这样的对手，打还没打，直接就先跑了。 但祂并不担心，不管任明空和巴德尔跑到哪里去，即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永恒之枪昆古尼尔也能穿过无尽的空间狠狠地扎在目标身上。当然，如果对手直接离开世界树或者说九大王国的话，昆古尼尔这把诞生于世界树的枪或许就难以实现追踪功能了。 随着任明空前脚刚飞出英灵殿，他架设在高地上的电磁炮炮口就喷出了绚烂又恐怖的火星。 炮管中喷射出的电磁炮弹如同任明空的脑袋大小，它飞得并不快，高度也近于贴近地面，以至于它在擦过任明空头上时，任明空差点通天机甲与自己的连接受到了干扰。 那枚蓝白色的电光球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核心区域中的某一处地方，在落地的一瞬间便轰然爆炸开来，空气被快速压缩形成的音浪和波纹横扫过英灵殿所处的山峰，一个半径约百来米的光球如同倒扣一般笼罩了英灵殿，强烈的电磁涨落冲刷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其强度已经近乎于致命级数的辐射。 巴德尔在任明空发射出那枚光球时还想要提醒他好像轰得有点歪，起码巴德尔听着奥丁似乎在另一个方向沉睡。 他刚想提醒任明空，那枚炮弹就在英灵殿中炸开了。 巴德尔的提醒也被炸了回去。 “你想说啥？”任明空注意到了巴德尔的欲言又止，一边操控着电磁炮继续轰炸，一边问着巴德尔。 巴德尔：“……”没什么，硬要说的话，我只想说觉醒者真离谱。 连着三四枚电磁炮在英灵殿中落下炸开，这片本就颓败的残垣断壁经过了电磁炮的洗礼后，诸多细碎的石块和其他的东西干脆直接化为了齑粉，现场只剩下了爆炸难以摧毁的大型建筑构件和一个差点穿透了山峰的大坑。 “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暴怒的声音从轰炸的中心响起。 奥丁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作为众神之王的祂，向来只有祂凭借昆古尼尔的距离优势欺负别人的，祂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爆炸强行从沉睡中叫醒。 实际上如任明空所猜测的那样，两人在一进入阿斯加德时奥丁就发现了他俩的到来，并强行启动了苏醒流程。 可是这个流程过于缓慢，以至于当任明空和巴德尔来到英灵殿中时，奥丁也就只有脑子和眼珠能动，所以出现了刚才那偷袭未遂的一幕。 一个头发全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从废墟中升起，祂头戴鹰盔身披进金甲，手中握持着那柄象征着制裁的永恒之枪，腕上带着一枚金环。而祂最显眼的特征，则是祂缺失的右眼。 不，还有祂那半透明的身躯。 众神之王奥丁。 祂的身影从轰炸出的大坑中缓缓升上天空，那低矮的云层仿佛压制着祂的限制。奥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阴沉诡异的黑云，其中似乎有恐怖的巨兽在游荡，又时不时闪过一道电光，咔嚓一声照亮一片区域。 此时的任明空震惊于奥丁半透明的身躯。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眼前的奥丁并非真正的奥丁，而是奥丁的神灵恶念？任明空已经被神灵恶念搞出应激反应了，他现在在秘境中看到任何半透明的玩意儿都觉得是神灵恶念。 可是这里不是世界树和尼德霍格秘境吗，即便也有神灵恶念，那也是尼德霍格的恶念，怎么也轮不到奥丁。 而巴德尔的一句话直接让他反应了过来：“老东西的状态有点像当年英灵殿中的战士们。” 这样啊。 任明空明白了，奥丁当年确实是死了，诸神黄昏的力量是相当强大的，并不会因为祂与巴德尔有命运连线而轻易地让祂活下来。 祂最后还是死了一次，可是不久之后祂就凭借巴德尔以及英灵殿中放置的核心“包尔之眼”复活了过来，看来那枚眼珠并没有离开英灵殿。 当然，这种复活要付出的代价可比巴德尔之前说的失去一部分记忆要重得多了，这是因为奥丁在诸神黄昏中死得太彻底了一点。 所以祂现在的模样，其实就和当年的英灵战士们相差无几。 堂堂众神之王，竟然落得这般下场，实在可叹。 就在任明空摇头叹息之时，暴怒的奥丁动了。 祂悬浮在高高的空中，伸手就能摸到诡异的黑云，祂抬起手中的昆古尼尔，手中流过一道饱含着惩戒之力的光，那光盘踞在昆古尼尔上，奥丁将其猛地掷向了任明空和巴德尔的方向。 一道刺目的流光在空中划过，锋锐的枪尖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刺到了任明空的面前，他的面庞仅是接近那把神之武器就感觉被一阵生疼，这还是隔着通天机甲！ 不！ 不对！ 任明空的眼前出现了撕破空间刺向他的昆古尼尔，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任明空惊恐地发现那把枪的枪尖竟然直接绕过了包裹自己全身的通天机甲，蓦然出现在头盔里，狠狠地刺向自己的眼睛。 毫无疑问，任明空慌了，他没想到昆古尼尔竟然能绕过通天机甲。 嗡。 就在枪尖即将刺中任明空时，一道金色的屏障紧贴着他的皮肤包裹住了周身上下，挡下了锋锐无匹的昆古尼尔。 金光屏障在接触的一瞬间便化作无数金色的碎片散落消弭。 任明空的心差点要跳出了嗓子眼，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过惊险，若非金光屏障反应迅速，恐怕他一眨眼后就要被捅个对穿。 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后，任明空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攻击，得出了一个不太妙的结论： 奥丁起码是a级。 b级不可能一枪就将自己的金光屏障震碎。 情况还不算太差，只要不是a级巅峰，任明空都相信自己两人尚有一战之力，毕竟奥丁的状态看上去并不怎么稳定，从沉睡中被强行叫醒，祂的力量始终在不断地流失，即便有着包尔之眼的支撑，祂也不可能一直维持这样恐怖的攻击强度。 第三百三十章 交换 巴德尔面对自己父亲的这一枪也略显狼狈，但比起任明空来说，他更加了解奥丁，也知道奥丁下手的强度，并没有太过手忙脚乱。 一枪之下，巴德尔也收了点伤，右臂被划开了一个长长的深可见骨的口子。 这点伤对以往的巴德尔来说不算什么，只要沐浴在阳光下，他很快就能自动恢复，但是阿斯加德此时被厚重的阴云笼罩，别说阳光，此时的光照强度就连正常的视线都无法满足。 神王之威，一击即显。 两名b级强者在奥丁未尽全力的一枪之下，一个直接被打出了保命手段，一个几乎被废掉了右臂。 任明空远远地闪到了一旁，翼板急速后退之下，他很快就远离了奥丁接近一公里。 不过这没有什么用，对于昆古尼尔来说，空间根本不是阻拦它的障碍。 任明空亡魂直冒，不是他怂，实在是昆古尼尔的攻击方式太克制他了，通天机甲在昆古尼尔面前就跟不存在一样，自己光凭借脆弱的肉体根本挡不住奥丁的任何一击。 这还怎么打？ 任明空来的时候想得好好的，即便奥丁是a级，他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但是事实却让他感到如同被洪流冲击一般慌张。 此时，巴德尔已经与奥丁战作了一团。 昔日光明神对战他的神王父亲，b级强战a级，结果可想而知。 巴德尔在奥丁的速度和力量面前毫无抵抗之力，两三招之下就被打入了地上的废墟之中，轰隆声作响，石块与烟尘四散飞溅。 奥丁举手投足之间皆具有裁决的力量，这是祂的神职之一，也是祂身为阿萨神族神王的权利。 “众神，都要在吾枪下颤抖，而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奥丁的声音仿佛雷霆震吼，牵动了八方的云层，让人听见后忍不住心生畏惧。 祂举起昆古尼尔，狠狠地刺向了漫天烟土飞扬的废墟中心，那是祂将巴德尔打落的位置。昆古尼尔的枪头闪过致命的锋芒，奥丁要直接杀掉祂曾经保护的孩子。 远处的任明空正在调集云层降下天雷轰击奥丁，但是奥丁与巴德尔的战斗实在太快，电光石火一般，任明空还没来得及对奥丁发起攻击，那一枪就已经猛地刺了下去。 当年，奥丁手持昆古尼尔征战四方，金色的马车所过之处，没有任何生灵敢于直视那把恐怖的长枪。 完了。 任明空的心沉了下去，巴德尔都这么快被干掉的话，这一战恐怕自己凶多吉少了。 虽如此想，但任明空没有停止天雷模块的运作，奥丁头上的云层越来越狂暴，亮色的电光在里面涌动，噼里啪啦的声响不住地传出。 任明空要逼奥丁住手。 他猜想英灵这种生命形态应当是介于生死之间的，按照华夏古代的理论来说，这种东西必然会害怕雷电。 通天机甲的天雷模块的杀伤力是相当恐怖的，毕竟它是作为通天机甲唯一的直接进攻手段而存在，一旦释放就有着天地变色的威能。即便不存在克制关系，奥丁想要硬抗自己这一道天雷也不是那么容易。 果然，奥丁头上的鹰盔微微一震，似乎是感受到了头顶积蓄着的恐怖能量，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祂放弃了击杀巴德尔的机会，似乎是感觉头上的雷霆对自己的威胁更大。 奥丁举起昆古尼尔直直刺向了那正在汇聚的云层，枪尖点在云层的下端，仿佛点在了某个无形的分界面上一样，一道荡漾的波纹沿着云层的下端向着水平方向传导而去，所过之处，原本凝为一体的云层寸寸震裂，仿佛脆弱的瓷器一般，断裂为了无数的小块。 而其中窜动的电光也随之崩解，消弭在空气之中。 远处的任明空在奥丁击碎雷云之时，顿时感到头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自己的脑袋仿佛也像那云层一般被震得寸寸崩裂，碎成了无数的小块。 这痛苦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奥丁的声音响起，使得任明空被更重要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吾不会杀你，凡人，但是对吾不敬，你必须付出代价。”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奥丁这是要先把看上去更好对付的自己给拿下，然后再随意虐杀巴德尔。 至于奥丁说的不会杀自己，任明空只是微微惊讶了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祂早就说过想要借自己的身体复活，看来那份神谕确实没有掺假。 至于奥丁到底为啥觊觎自己的身躯，倒也很好猜：觉醒者。 作为阿萨神族的主神，奥丁对于觉醒者的了解必然远远超越了被保护在温室之中的巴德尔，祂相当清楚觉醒者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三个字，只要有机会，觉醒者能够轻易击败比自己强大许多的敌人。 想明白了这件事，但并不影响任明空被奥丁揍。 奥丁的眉心飞出一枚古怪的符号，任明空一眼就看出了那是阿斯加德的一种文字，有通晓万物在身，其意义也显露了出来：禁。 那枚古文字被奥丁一甩，飞向了任明空，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没入了身体中。 随着那枚文字的没入，任明空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四周也突然变得静寂了下来，他似乎失去了手臂与双腿，失去了所有能够活动的肢体和功能……那枚文字剥夺了他对外界的所有感知。 这种不可探知的静寂是相当可怕的，任明空立刻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是什么状态。 奥丁的强大超乎了他的预料。 任清娴，你留下的手段再不起作用，爷今天怕是就要先你一步走了！ 没有感知，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世界里，任明空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是一秒，也似乎是一年，总之他醒了过来，双眼恢复了清明，耳畔也传来了狂暴的声响。 眼前是一双粗糙的大手。 而让任明空悚然一惊的是，这只手上戴着一枚金色的圆环。 这枚圆环是奥丁的东西，名叫德罗普尼尔金环，是奥丁的象征之一。 那位神王来到了任明空的面前，从他的身体中抽出了之前没入其中的文字，使得任明空重新恢复了过来，那枚文字此时就正在那只粗糙的大手中缓缓旋转。 怎么回事？ 任明空面对近在咫尺的神王奥丁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对方来到自己面前，难道是巴德尔已经被干掉了？ 这是最坏的猜测。 但是任明空陡然发现，眼前这名奥丁的脸上，神情十分扭曲，就好像在竭力抑制着什么东西的爆发一样。而永恒之枪昆古尼尔也被丢在了一旁。 “是我……巴德尔。”奥丁的口中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每说一个字，祂的表情就会痛苦一分。 “啊？！” 任明空顾不得自己此时的危险处境，呆愣在了原地。 对方犯不着骗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现在的奥丁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巴德尔。 “发生什么事了？” 自己到底被剥夺感知了多长时间？怎么巴德尔和奥丁都互换了身躯？ 那名奥丁右手奋力一握，将抽出的古文字捏成了点点光芒四下飘散，对于任明空的问题，祂似乎已经没有余力再去详细回答，只是拼尽全力挤出了几个字：“……命运连线。” 下一秒，奥丁的独眼中重新充斥了神王的威严，祂没有对任明空再做什么，而是直接冲上了天空，怒吼着：“你竟然用吾的手段来影响吾！” 心中震惊的任明空颤抖着摸了一把右手食指的指环。 在因果视界中，奥丁身上有一条颇具虚幻感的因果之线连接向地面上巴德尔被砸落的地方。 这条因果之线与其他的都不一样，即便是任明空这个元始之印的拥有者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因果之线。那条线就好像每隔一段就被抹去了一截一样，长短不一的虚幻因果之线漂浮在空中，一端连接奥丁，另一端则连接着巴德尔。 结合奥丁和巴德尔刚才的话语，任明空得出了一个让他惊讶的结论：巴德尔通过因果之线的连接实现了反向控制奥丁的身躯。 但是自己明明已经把两人之间的因果之线给斩断了啊！ 难道……自己斩得不够彻底？ 另一边，奥丁本来就对任明空现在不感兴趣，祂将“禁”字打入任明空的身体中时考虑的就是暂时先把任明空困在一旁，祂先将巴德尔干掉再考虑借助身躯复活的事情，并没有想要杀任明空的打算。 此时的奥丁冲上了半空，祂右手凭空虚握，刚才倒在地上的昆古尼尔如同闪电一般飞入了祂的手心。 奥丁这次没有刺向巴德尔，而是抡起永恒之枪直接横扫着砸在了巴德尔的胸口。 巴德尔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远远地嵌进了另一处山峰之中。 奥丁刚想要奋力刺出昆古尼尔，无视距离干掉巴德尔，谁知此时一颗比祂脑袋还要大的蓝色电光球飞射向了祂，奥丁哪儿见过这种玩意儿，刚才任明空用电磁炮轰炸的时候也没被沉睡中的奥丁看见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明光世界 电磁炮在奥丁的头顶上直接炸开。 这一炮任明空已经积蓄了许久，但如果不是巴德尔被奥丁打飞出去，他还不好找机会射出这一炮。 短暂的爆炸余波过去了，奥丁在原地毫发无伤。 作为阿萨神族的主神，祂不仅擅长战斗和占卜，甚至还精通各种魔法与治愈能力，任明空的这一炮确实打了祂一个措手不及，但也仅仅是措手不及罢了，奥丁一点也没觉得那古怪的管状武器能对祂造成威胁。 正当祂再次想要对巴德尔出手时，电磁炮接二连三的发射了起来。 奥丁不得不专心一一应对。 祂心中渐渐产生了烦闷的感觉，觉醒者虽然肉身脆弱，但是手段繁多且威力巨大，祂挡下任明空的轰炸虽然看上去很轻松，但实际上如果祂漏掉了任何一发的话，都会被直接炸飞出去。 而此时，嵌入山中的巴德尔的方向亮起了一道刺目的光，就像是日出时的第一缕阳光一样，划破了无尽的黑暗，给常年被阴云笼罩的阿斯加德带来了久违的光明。 那道光洒向英灵殿附近的每一个角落，使这里变成了光明的世界。 看见这一幕，奥丁的表情略带玩味。 “明光世界，吾很期待你强行展开领域后会付出什么代价。” 领域，这是a级强者才能拥有的能力，也是a级与a级以下最大的区别，就像b级的飞行能力一样具有辨识性的特征。这些知识任明空都是从诸葛关灯那里听来的，毕竟和诸葛关灯每日打照面的人里有个全球第一，想知道这些并不难。 这就是巴德尔的领域吗？任明空看着四周仿佛任何事物都能照耀出温暖的光辉的世界。 那光明的身躯从山峰中漂浮了出来，巴德尔的面容被一片白光所占据，他似乎成为了光明本身。 昔日光明神的威能，并不是那么脆弱的。 此时的奥丁被巴德尔笼罩在领域中，面对那光芒组成的巴德尔，丝毫不显得渺小，即便众神之王只是站在那里，也足以压制几乎所有的阿萨神。 对于这样的对峙一幕，任明空并没有喜悦。 就像奥丁说的那样，巴德尔以b级的实力强行展开他曾经的领域，不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自己也得拼命了。 任明空轻抚元始之印，那枚巴掌大小的印章出现在他的手心，霎时间，因果的世界展现在他的眼前，任明空一眼就看见了刚才那条连接巴德尔与奥丁的诡异的因果之线。 那条线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在任明空的视野中越来越瞩目。 这说明着这条因果之线所代表的联系在越来越紧固。 虽然很好奇那条因果之线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此时的局面没有给任明空探究的时间，战斗一触即发，巴德尔与奥丁在空中战到了一起，力量爆发对冲的巨响不断地震起，四周山体上的石块都在往下滚落。 展开明光世界后的巴德尔显然提升了许多的实力，竟能在奥丁的昆古尼尔之下与其打得有来有回。 任明空注意到，巴德尔始终与奥丁在贴身作战，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距离，对方是实打实的a级，而巴德尔不过是强行展开领域后提升的实力而已。 可是这样的作战方式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任明空很是惊讶。 他在观察过后发现，每当巴德尔贴近奥丁身周三米左右时，奥丁就会往后退却，想要拉开距离。 这是为什么？ 天空中，巴德尔又一次贴近了奥丁的身前，光芒组成的手臂上跃动着灼热的能量，猛地挥拳砸向了奥丁的侧脸，他的招式朴实无华，似乎就是冲着把奥丁打得手忙脚乱去的。 而奥丁也如他所料那般，有力招架，无力反击。 在格开巴德尔的拳头后，奥丁一个闪身脱出了巴德尔的攻击范围，刚想抬起昆古尼尔，却又被巴德尔贴了上来。 之所以这么打，是因为一个只有巴德尔和奥丁的亲信才知道的秘密。 那就是昆古尼尔虽然有着无视空间的威能，但它并不能打击到在它长度范围以内的东西。 看似很古怪，但细想之下却十分合理。 所以巴德尔才不断地贴近奥丁，将自己送入一个看似很危险的距离内。 展开明光世界后的巴德尔实力提升了一个层次，而失去了昆古尼尔攘助的奥丁却有些手足无措，这才使得此时的战况看上去那么的古怪。 两人在空中打得有来有回，任明空在一旁也在不断地检视着奥丁的因果之线。 “找到了！”他惊喜地捻出了其中的一条。 这条线代表着奥丁的过去，只要斩断它，奥丁将只是奥丁，神王会从历史上被直接抹去。 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威力，其达成条件也是极为苛刻的。 所以任明空要做的并不是斩断它，而是暂时性地影响它，使得奥丁从过去中获得的力量被短暂地屏蔽即可，只要祂失去了身为神王的压制力，以巴德尔拼命的架势，想必能在短时间内稳压一头。 当然，这么做并不能让任明空和巴德尔拿下胜利。 任明空只是在为接下来的行动铺垫而已。 他眉目凝重地伸出右手，握住了那条代表着奥丁的过去的因果之线，元始之印的核心开始疯狂运转，千万个处理单元与运算核心为元始之印中央的神秘技术提供着最可靠的算力。 天空中的奥丁在任明空握住因果之线的时候突然呆滞了刹那，祂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 有一种伟岸且威严的特质从自己的身上被剥夺了。 但是祂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又是怎样被剥夺的。 就在祂发呆之时，一只闪耀着光明的拳正中祂的下巴，奥丁被打得倒飞了出去，拳头上附着的灼烧与制裁的力量也在不断地侵蚀着祂的皮肤和肌肉，如果不是巴德尔的力量在不断地衰减的话，这一拳应当能让奥丁下颌碎裂。 挥出这一拳的巴德尔也惊了。 他知道奥丁对于阿萨诸神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从本源上诞生的压制，自己别说比祂弱小，就算是比祂强大的神明，也无法伤到祂。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礼 正面战场上的巴德尔取得了些微的优势，正在乘胜追击。 但是一旁影响着奥丁因果之线的任明空却并不好受，奥丁的实力与位格都过于强大，任明空只是维持了这么一小会儿都感到一阵头晕恶心，持续下去的话，他最多再坚持十秒。 但好在十秒的时间已经足够巴德尔逼出奥丁的一张底牌了。 随着巴德尔的步步紧逼，昆古尼尔无法对其构成威胁，而奥丁本身对阿萨神的压制力又被任明空给暂时屏蔽，奥丁终于急了。 “领域，不是你的特权。”他抬起右臂，用德罗普尼尔金环格开了巴德尔的追击。 奥丁扬起昆古尼尔，往脚下凭空一杵。 一道灰白色的冲击波以奥丁为圆心散播开来，将巴德尔的明光世界挤得节节败退，所过之处，所有的事物都仿佛被凝固了一般静止在原地，而时不时又抽动一下，就好像是掉帧的画面。 奥丁的神职之一：时间的掌管者。 毫无疑问，本身就是a级的奥丁展开的领域要远远强过强行使用的巴德尔。 之所以祂之前没有展开领域，是因为消耗太过巨大，祂知道自己现在是无根之水，在尘埃落定之前能省则省。但是现在，奥丁忍不了了，祂无法接受自己被一直以来都被操控的巴德尔和一名人类压着打。 奥丁的时间领域掠过巴德尔的身躯，他脸上凝重的表情瞬间随着整个领域而被凝固。 毫无反抗之力。 这就是a级与b级最大的差距。 转眼间，奥丁的领域就蔓延到了任明空的眼前，那灰白色的世界仿佛老式照相机下的相片，充满了噪点与光栅。 可是任明空并不慌张，相反，他看着那不可阻挡的领域转瞬笼罩了自己的身体，嘴角竟扬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好像接下来任人鱼肉的不是他，而是奥丁一样。他甚至特意将通天机甲的头盔折叠收回到了背甲里，似乎就为了让奥丁亲眼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奥丁注意到了任明空那诡异的笑容，可是祂并不紧张。 觉醒者又如何，要是让他再好好进步十年……不，五年，哪怕只是五年，他都能成为现在的吾难以撼动的存在，可是现在的觉醒者……不过是尚未长出翅膀的雏鸟罢了。 奥丁轻声一哼，脚踏虚空走向了被静止在原地的巴德尔。 在他的时间领域中，所有的事物都像是被时不时按下暂停键，又时不时被按下启动键的电视画面一样。 此时的巴德尔微微抽动了一下，但立刻就被奥丁抬手重新静止了时间。 感受着自己积蓄了无数年的力量在领域内飞快地流逝，奥丁决定不再与巴德尔纠缠，尽快拿到觉醒者的身躯才是当务之急，否则就算再给祂一个包尔之眼，祂也很难再撑这么长的岁月了。 之所以先解决巴德尔而不是先处理任明空，还是因为奥丁对觉醒者有一种本能的提防。 上任觉醒者在渗透入世界树后层出不穷的手段让祂直到现在也有些不安，何况任明空脸上那似有若无的诡异笑容，似乎在诉说着有一份为奥丁准备的大礼即将送上。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就在奥丁第三次想要干掉巴德尔时，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从低矮的厚密云层中响起，那声音仿佛来自古老的深渊，那里永不见明日，永不见花香，那里只有亘古的死寂，恶劣到无人能在那里生存的环境，以及……一只注定会掀翻九大王国的黑龙。 一双挂满尸体的翼从云层中滑过，带着浓浓的死气和毁灭。 那翼展开后约有一公里大小，即便只是露出了很小的一部分，也能让目击者吓得瘫坐在地，如此庞大的生物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传说生物，尼德霍格。 准确来说，是尼德霍格的恶念。 讲道理，任明空并不觉得尼德霍格这条脑子里只有毁灭和死亡的黑龙还能有什么更难以消弭的恶念，它自己就是恶念本身。 他在汇聚雷云时无意间探查到了这个大家伙，还有些难以置信。 奥丁在阿斯加德沉睡了数千年，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尼德霍格的恶念，这俩可是老冤家了。 可是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在说明祂并不知道阿斯加德天上那诡异扭曲的阴云中混进了这么个恐怖的存在。任明空猜测大概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而导致尼德霍格的恶念突然出现在阿斯加德，所以奥丁此前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什么事呢？ 当然是世界树被巴德尔补全了。 而任明空在观察云层中游荡的那只可怖怪物时，发现对方竟然也有些漫无目的，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它曾经的死敌在这里一样。 所以任明空冒了个险，引动奥丁的全力，以此吸引来尼德霍格恶念的注意力，一旦那怪物认出了奥丁，恐怕立刻就要跟祂不死不休。 果然，奥丁的领域刚刚展开，尼德霍格的恶念就出现了。 那片云层笼罩着它，就仿佛倒悬的一片死海，那不可探知的黑影在其中游荡，双翼掠出无声的气流，偶尔让人窥见其身影的一瞥。 而那划破云层的双翼，在撞进奥丁的领域中时，竟将那不可抗拒的领域挤出了一条细小的裂缝。 奥丁震惊地望着云层中时隐时现的庞大黑影，祂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什么东西。可是尼德霍格比祂印象中的那条毁灭之龙要小了许多，这让祂很是奇怪，要知道，尼德霍格可是能啃断世界树的，如果它只是这个体型的话，那诸神黄昏起码还得再推后好几千年。 突然出现的尼德霍格打破了奥丁的计划。 祂比任明空还要清楚，只要祂站在这里，尼德霍格就永远不可能装作看不见。 可是如果要解决掉尼德霍格的话，奥丁不能不付出巨大的代价，虽然此时的毁灭之龙看上去远不如当年强大，但奥丁又何尝不是呢，祂此时唯一能倚仗的优势也就是那只怪物看上去比当年更加不清醒罢了。 现在，轮到奥丁落到了两难的境地。 被任明空屏蔽掉的神王身份早已恢复，祂又是那位阿萨神族的众神之王了，但这个身份只能压制巴德尔，对尼德霍格是毫无作用的。 时间领域还在维持，奥丁衡量了一下自己剩余的积蓄的力量，一咬牙，冲向了云层之中。 祂要先杀尼德霍格，再除巴德尔。 不得不说，奥丁确实有着作为神王的魄力与胆识，祂在两难的境地面前，果断选择了强攻一边。 时间领域失去了奥丁的直接干涉，虽然还在持续不断地影响着其中的事物，但时不时出现的“掉帧”频率已越来越高，这意味着奥丁将越来越多的精力和力量抽调到了尼德霍格那边去。 任明空不需要抬起头就能感受到云层中厮杀的暴烈，大片大片的鲜血从阴暗的云层中洒下，落到地上就灼烧出一个个的坑洞，那是尼德霍格的血，或许其中也混杂着奥丁的。 庞大的体型让它在面对奥丁这位全能型的敌人时有些捉襟见肘，何况它的脑子还没当年好使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尼德霍格的恶念也让奥丁在重伤与致命伤之间徘徊了数次。 半个小时过去了。 啪嗒。 一块破碎的龙鳞从空中坠落，落在地上砸碎了一块顽石。 杀龙，卸甲。 奥丁已经渐渐地占据了上风，虽然祂的身上也添了大大小小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甚至半边身子都被燎得黢黑，散发着浓浓的死亡气息，但尼德霍格恶念比祂还要不堪。 拼到如此地步，其实奥丁心里也有些没底了，祂自信能干掉这样的尼德霍格，但到时候再转头去对付巴德尔和那名人类的话，恐怕会麻烦很多。 犹豫了片刻，奥丁暂时放弃了与尼德霍格的拼杀，祂要先将觉醒者的身体搞到手。 拿到手之后想办法摆脱尼德霍格，直接离开这里就可以了。 放弃干掉尼德霍格并放弃惩戒在祂看来是背叛了自己的巴德尔，对奥丁来说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众神之王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可是时局所限，奥丁也并非一根筋的莽撞人，当即决定先完成最重要的事情。 祂一个闪身，回到了云层之下，英灵殿附近。 此时的时间领域已经接近了自动崩溃的边缘，任明空和巴德尔两人在其中几乎可以一秒一停地活动了。 可是当奥丁重新进入时间领域后，原本有些黯淡的领域顿时恢复了充盈的状态，万事万物再次被祂牢牢地禁锢在了这片灰白的世界之中 祂来到任明空的身前，还没站稳，一条比山峰还要巨大的狰狞长尾就从云层中猛地抽了过来，狠狠地撞在了奥丁的领域上，直接将其抽出了蔓延整个领域的裂纹。 奥丁身形一晃，只觉本就快要见底的力量即将告罄。 这就是祂不在领域内和尼德霍格打的原因，祂的领域对那条毁灭之龙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破绽。 第三百三十三章 动手 不能再拖了。 奥丁重新稳固了领域，当即就要伸手按向任明空的脸，祂打算先将这名觉醒者的意识和灵魂摧毁，然后再带着失去意识的身体战术撤退。 由于任明空在此前特意收起了头盔，奥丁的手便毫无阻碍地按到了他的脸上。 摧毁这具身体的意识可能会对身体本身造成一定的损伤，但是奥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不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尽量弥补回来。 祂那粗糙的大手上泛起了能引动灵魂的力量，尝试着侵入任明空的脑海。 侵入的过程简直畅通无阻，奥丁大喜，果然灵魂和意识就是觉醒者最脆弱的地方，和凡人无异。 祂的力量很快就找到了被时间静止了的任明空的意识。 奥丁的力量聚为一团，将任明空的意识包裹在了里面，接下来，祂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将这脆弱的意识碾成粉末，谁也救不回来。 奥丁用力了。 奥丁有些疑惑，又加了一把力。 嘭！ 奥丁的探入任明空脑海中的力量被直接震回了祂的身体，甚至反冲的力量还让祂倒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这时，一个祂从未听见过的声音在附近响起，这个声音说的语言祂也从未听闻，但是那语言所表达的意思却仿佛能直接让祂理解一般传达到了祂的脑海中：“玩儿赖可不行。” 那语气明明很是温和，即便是被弹飞的奥丁也丝毫没有感受到其中有任何嘲讽的意味，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个事实，可是祂却觉得这个声音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像家长在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能做不对的事情一样。 那是谁…… 奥丁陷入了短暂的恐惧之中，刚才将祂的力量从觉醒者脑海中弹出来的也是这个人。 而此时，尼德霍格的尾巴再次从云层中甩了出来，猛地击打在了奥丁的领域边缘，那锋锐狰狞的鳞片深深地刺进领域之中，那灰白色的世界宛如有实质一般被砸出了无数的漏洞和缝隙。 时间领域霎时崩裂。 从时间静止中脱出的任明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只听到了那句话： 玩儿赖可不行。 哟。任明空强行勾起嘴角笑了笑，时间领域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此时他的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可是在听到这个声音时他仍然笑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我死，任清娴。 是的，那个让奥丁感到恐惧的声音正是任明空死了但没死透的死鬼老爹任清娴。 任明空没有慌张地去寻找任清娴的下落，他知道对方一定不在这里，那个声音就像在紧那罗秘境中的琵琶曲一样，只有自己触发了某些条件才会出现，那只不过是任清娴留在这里的东西罢了。 浓浓的戏剧感冲上了任明空的情绪中。 他头一次感受到自己和任清娴距离这么近，两人似乎已经站在了平行的时空之下。 也不枉自己冒着死掉的风险闯到这里来了。任明空哂笑一声，他很满意。 奥丁还在警惕，祂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搜寻那个声音的主人究竟在哪里，可是直到现在也毫无头绪，反倒是让任明空和巴德尔恢复了过来，两难的局面再次形成。 不等奥丁做出反应，祂脸上的神色陡然变幻，扭曲的表情再次爬了上来。 任明空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有些不确定地玩开口：“巴德尔？” “是我。”对方的声音很是勉强，看来巴德尔想要维持这样交换身体的状态并不是简单，“我发现我能主动激发这个状态，我有个想法……” 他还没说完，奥丁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幻，神色威严的祂又回来了。 在任明空的眼中，那根古怪的因果之线已越来越坚固，他对其产生的疑惑也越来越浓厚，可是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一道饱含着死亡气息的喷吐漫向了奥丁，天上的云层中，尼德霍格伸出了它那血肉腐败模糊的头颅，大张着嘴喷出足以击杀神明的吐息。 奥丁正是警惕的时候，一个闪身就躲开了正面的吐息，但余波却让祂吃了一亏。 此时的奥丁终于恼羞成怒，而两难的威胁也让祂越来越焦躁。 一位愤怒的神王，一位不计代价的神王。 “啊啊啊啊啊啊！！”奥丁怒吼着向那颗巨大的头颅掷出了手中的昆古尼尔，永恒之枪化作一道流星撕裂了长空，那扭曲焦灼的空气中迸发出一道道的闪电和风暴，裁决的力量在昆古尼尔的枪尖汇聚，天地为之失色。 当年的奥丁就是凭借着这样的一枪直接贯穿了魔狼芬里尔的肚子。 毫无疑问，这一枪如果瞄准的是巴德尔，那他将毫无生还的希望。 而对于尼德霍格来说，即便被贯穿了头颅，那不知疲倦、没有思想的身躯仍然能够继续追杀奥丁。 一声巨响之后，昆古尼尔从那硕大头颅的下颌穿了进去，沿途所过之处无不寸寸崩裂，化为齑粉，恐怖的力量在里面撕扯蔓延，将尼德霍格本就没用的脑子炸得粉碎，最后从头顶贯出，光芒一闪又回到了奥丁的手上。 这一刻的奥丁，仿佛又是当年那个威震八方的神王。 可是祂喘着粗气，面色苍白，手臂颤抖。 祂的消耗已经太大了，刚才那暴怒的一击实在不是明智之选，但奥丁忍不了。 好在祂的这次攻击似乎是将尼德霍格打懵了，以至于那庞大无匹的身躯没入云层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谁也不知道没有头颅的巨龙究竟去了何方。 奥丁颤抖着出了一口气，祂脸上和身上的伤口分外惨烈，这是之前先后与巴德尔和尼德霍格厮杀的结果。 暂时赶走了尼德霍格，奥丁凶狠的眼神终于落在了任明空和巴德尔的身上。 “吾要结束这一切。” 他拎起昆古尼尔，力量在手中汇聚，这一枪，必然要死一个人，或是那似乎有人庇护的觉醒者，或是自己的儿子巴德尔。奥丁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目标瞄准了巴德尔，祂暂时不敢去试探任明空背后的那位。 而就在这时，巴德尔突然高喊了一声：“动手！” 第三百三十四章 纺织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奥丁第三次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无形的力量拽出了自己的身躯，然后被投入到巴德尔的身体之中。 祂有些愤怒，这一招防无可防，直到现在奥丁也没搞清楚巴德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只能猜测大概是之前命运连线的缘故，可是祂在不久前明明感受到自己与巴德尔的命运连线已经被莫名地斩断了，按理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联系，现在的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无用的小动作，浪费时间的把戏。”被投入巴德尔身躯的奥丁嘲讽着，并尝试夺回自己的身体。 奥丁与巴德尔的实力差距过大，虽然说奥丁受了不轻的伤，积蓄的力量也即将消耗殆尽，但是巴德尔又何尝不是呢，两人的实力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下降。 巴德尔在奥丁的身体里与任明空对视了一眼，任明空从那威严的独眼中读懂了巴德尔的意思。 再强的阿萨神，也有一个致命的克星。 只是两三秒的时间，奥丁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祂正欲释放盛怒的一击，终结这场凡人意图弑神的闹剧。可是这时的祂却突然感到了一阵让祂也为之心悸的气息，这股气息让祂仿佛回到了诸神黄昏那天，真正的毁灭之龙尼德霍格咆哮着从最深的深渊中飞出，它挂满尸骸的双翼给整个世界树都带来了死亡，当然也包括奥丁。 一把狰狞的长刀从祂的后心刺入，祂那引以为豪的金甲与神躯就像是热黄油一样被轻易切开，表面超音速震动着无数细小鳞片的黑龙之爪蚕食着它们接触到的所有物体，奥丁似乎听到了自己皮肤绽开的声音，哔哔剥剥的就像是在篝火上烤焦了的树皮，皮肤之后是骨骼，咔嚓的脆响声简直比昆古尼尔贯穿巨人头颅时的声音还要清脆。 最后是心脏。 奥丁只听到一声巨大的炸裂。 不管是德罗普尼尔金环，还是智慧之眼，又或者是祂最倚仗的永恒之枪，都没有对此做出任何的反应。 奥丁的灵魂在那些细密的鳞片中被切割绞碎，无坚不摧的破坏力和对阿萨神族的根源压制使得奥丁没有来得及使用任何的保命手段，祂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时间领域还在……”祂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从陌刀的贯穿中走了出来，但是这一举动也使得本就命不久矣的祂再次被绞碎了胸腔内的所有的器官和其对应的部分灵魂。 灵魂才是重点。 “要是时间领域还在，我再重复这个步骤一百次，一千次，也休想伤你分毫。”任明空补充完了奥丁的话，猛地一震刀身，爆发性的力量在奥丁的体内炸开，给了祂最后的重击，就算是上任觉醒者本人在这里，也救不回来了。 神王奥丁，死。 物理超度，魂归天……噢祂连魂都没剩下。 这是神话与现实的交汇，任明空双手颤抖地握着黑龙之爪，传说中的众神之王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刀下，他有些心跳加速，那是率领阿萨诸神征战四方的奥丁，是有着顽强意志力敢于用自己的一只眼睛来换取智慧的奥丁，是全盛时期一口气就能干掉自己的奥丁…… 任明空有些唏嘘。 可是当奥丁残缺的尸体扑倒在地，历史的尘埃也将为其捧上最后的一抔土。祂早就该离开这个世界了，祂只不过是在依靠着外物苟延残喘。 一枚宛如水晶球的眼珠滴溜溜滚到了任明空的脚边。 包尔之眼。 任明空弯腰捡起了这颗眼珠，正是这玩意儿和命运连线使得奥丁从尸骸中爬了出来，又在英灵殿沉睡了无尽的岁月。 “不知道冥河倒闭了没有，收不收这位迟到了数千年的神。”任明空略带玩笑地嘲讽了一句。 人走茶凉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一旦没有了支持者和平台，就相当于被请下了桌子，何止茶凉，连茶杯都摸不到了。奥丁苦苦支撑了的这些时间，也只不过是人走茶凉后游荡在此的不甘的孤魂罢了，或许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是任明空感觉奥丁像极了落魄的野狗，祂是至高的神王，也是孤独的游魂。 任明空脚下一软，整个人就像失去了骨头一样以怪异的姿势瘫倒在了乱石堆上。 倒不是他受了什么暗伤，只是弑神这事儿实在太刺激了，任明空有些兴奋过头，再加上陡然而来的轻松感，便双腿瘫软地倒下去了。 他本想在地上好好瘫一会儿，平复平复心情再站起来，可是一旁却突然传来了巴德尔痛苦的声音。 听到声音，任明空一溜烟地爬了起来，快步走到巴德尔身边。 巴德尔也倒在了地上，不过他不是像任明空一样激动的，他的脸色苍白，五官死死地拧在一起，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但什么作用都没有。 “怎么回事？”任明空一看巴德尔的状况就凝重了起来。 巴德尔颤抖着，紧咬着牙关，艰难地吐出一个一个字：“我，也要，死了。” 这是来自一位昔日神明的预感，巴德尔在灵魂被凌迟一般的痛苦中看见了他的死亡，那是无法扭转的，同时他还看见了死亡的原因： “命运……连线……” 是那条古怪的因果之线！任明空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念头，他焦躁地抹了一下右手上的白玉戒，开启了因果视界。 在他的视线中，那条古怪的因果之线并没有随着奥丁的死亡而断开，反而变得越来越凝实，任明空扣手在上，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正在沿着因果之线的另一头传递过来，或者说，死亡的因已经发生了，而巴德尔的死，就将是这个因对应的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 任明空大惊，自己明明切断了巴德尔和奥丁之间的因果联系，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才对。 而且，如果自己切除得不够彻底的话，奥丁又怎么会死，祂应该凭借着巴德尔的生存状态而复活过来才对。 任明空额头冒着汗，他知道如果他再不采取行动的话，巴德尔马上就要跟随奥丁去了。 “斩！” 右手作掌刀，任明空凭空一斩，将那条因果之线斩成了两断。 可是还没等他高兴，一条新的因果之线又在他的注视下莫名冒了出来，就好像从虚空中诞生的一样。 任明空慌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激发了元始之印的最大功率，开始顺着这条因果之线溯源，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条因果之线的出现，并且还不断地修补它。 任明空顺着这条古怪的因果之线不断往上搜寻，悚然发现它的另一头虽然连接在奥丁身上，但是中间隐藏起来的线条却长得可怕，就好像被人有意地收拢了起来，不让别人发现一样。 收拢到了哪里？ 任明空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他继续上溯，渐渐地，他感觉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四周的景物在飞快地后退，迷雾出现又消散，所有的碎片都被卷入蓝色的漩涡，一张张扭曲的脸，一座座繁华的城，一切又一切的过眼云烟，黄昏笼罩着这片大地，但是太阳与月亮依旧轮番升起，从西边到东边，从西边到东边……终于，这样的变化停顿了下来。 任明空晕头晕脑地看向附近的景象。 这里似乎是一个小作坊，灯光昏暗，灰尘扑鼻，外面的天空中是阴沉沉的云，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而在小作坊中，吱吱哑哑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可是既没有节奏，也没有美感，就好像是沾了水的木板在不断地掰弯又掰直，那腐朽的声音正是最好的语调。 借着昏黄的灯光，任明空看到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台古老的纺织机，而在小作坊内则有着无尽的丝线缠绕在许许多多的线筒上，它们被牵出一个线头接在了那台纺织机上，一把木梭在台面上来回地穿行，脚踏板无人自动，发出刚才任明空听到的吱吱哑哑的声音。 在纺织机的一端，放着一个模样古怪的布偶，它只有一只眼睛，手中还握着一根树枝。 而在纺织机的另一端，还放着一个布偶，这个布偶的表面上被涂满了晶莹闪烁的亮片，映照出细碎的光。 在纺织机的后面，什么也没有。 这个小作坊内静寂得可怕，谁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多久没有来人了，而那台纺织机又自己工作了多久。 任明空还想继续打量这里，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回了现实。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巴德尔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位昔日的光明神颤抖着抓住任明空的手，只说了一句话：“黎明之城……交给你了。” 巴德尔终究还是放不下那座他亏欠了太多的城市。 他本来想处理完世界树里的事情后就跟随任明空去往那个所谓的“地球”好好生活，等熟悉了那里的生活，就自己扮演自己的使者，去任明空的地盘看望黎明之城的那群人。 可惜，再耀眼的光芒也有熄灭的时候。 第三百三十五章 崩塌 从生到死的一幕幕在巴德尔眼前闪过。 他突然没那么恨奥丁了。 他本就该死在诸神黄昏那天，他是最耀眼的光，也是敲响死亡的丧钟。在阿斯加德，他是被万人敬仰又被万人咒骂的存在，巴德尔的童年在母亲的照顾下过得还算不错，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死亡并不遥远。 即便弗丽嘉和奥丁逼迫万物都对昆古尼尔起誓，不得伤害巴德尔分毫，但巴德尔本身也对自己的未来持悲观的态度。 所以他才会与人类走得比较近。 人类这种渺小的生物，生死只在几十年间，对阿萨神来说仿佛眨眼一般。 后来，诸神黄昏如其降临，巴德尔却在奥丁的暗箱操作下苟活了下来，代价是变成了一棵树，并且还成为了奥丁复活的凭仗。 这后面的几千年，其实都是奥丁给他续上去的啊…… 巴德尔叹了口气。 要死了，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他在任明空绝望的注视下渐渐亮起了温暖的白光，就好像明光世界中他的模样。那白光一点点蔓延覆盖了他的身体，直至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头发。 最后，一束流光挣脱了整体的束缚，飘散了出来。 一束，又一束。 漫天的流光彷如璀璨的星辰，彷如落幕的余晖，它们上升，起舞，纠缠，翩飞。 世上的光，消失了。 任明空愣愣地望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地面，一道流光从他的耳侧拂过，无言的嗡鸣是巴德尔最后的告别。任明空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你明明才获得新的身躯…… 你还有新的生活…… 你可是昔日的光明神啊…… 最后的阿萨神，巴德尔，死在了阿斯加德，这片他出生的土地，他成长的土地，同时也是他厌恶的土地。 随着奥丁和巴德尔的先后死亡，阿斯加德仿佛也感受到了这里曾经的主人终于尽数离去，在阴云密布的天边尽头，一缕橙黄色的光芒恹恹地挤开了云层的遮挡，洒在这片遍布了尸骸与伤痕的土地上，那是黄昏，是诸神的黄昏，也是阿斯加德的黄昏。 任明空无神地瞭望着那缕余晖，温热的火球似要西沉，却以最决绝的余晖为这跨越了千万年的好戏落幕。 阿斯加德要塌了。 世界树失去了巴德尔，只剩下了本能，它可不会对阿斯加德有什么留恋。 任明空捡起昆古尼尔，这把诛杀了无数生灵的永恒之枪没有丝毫的反抗，任由任明空将它握在掌心，又塞进储物空间。 一切都结束了。 任明空默默叹了口气。 可是……自己该怎么出去呢？ 算了，先离开阿斯加德再说吧，彩虹桥现在应该还能走。 任明空踩着翼板来到了彩虹桥的入口，这里位于阿斯加德的南边界处，和其他地方一样，已有了崩溃的征兆，任明空不敢多留，迈步踏上了彩虹桥。 五彩斑斓的色块浮动，充斥着这个让任明空有些恶心的空间。 他牢记着巴德尔的叮嘱，在这里不能回头。 阿斯加德已经开始崩溃，自己一旦在彩虹桥上出点什么事，说不好会发生什么掌握之外的情况，必须一次就通过这座桥。 他很快就来到了之前看见过海姆达尔的地方，这里原本除了海姆达尔，还有一座石碑。任明空来到这里的时候，石碑确实还矗立在那里，上面的阿斯加德文字也格外的清晰，但是让他毛骨悚然的，却是海姆达尔那巨人一般的身躯不知到了哪里去。 卧槽卧槽卧槽。 任明空在心里连呼三声，海姆达尔的死亡是确凿无疑的，这里也不可能有别的生物会闯进来。 他不敢耽搁，继续往前走，彩虹桥有一半是处在阿斯加德的范围内，谁知道阿斯加德的崩溃会不会导致彩虹桥出什么问题，自己得尽快离开。 可是刚走了没多久，任明空便听到了诡异的脚步声从侧方远处的斑斓色块中传来。 咚，咚，咚。 这沉重的脚步声说明着发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有着重量级的身体。 海姆达尔。 随着阿斯加德的崩溃，这里也开始变得古怪了起来，早已死亡数千年的守卫竟“复活”了过来，游荡在这个他曾经生活的地方。世界的崩溃引起了时空的紊乱，不合理的时间点重叠在了一起。 任明空加快了脚步，他可不想在这里跟海姆达尔打一架。 他甚至连回头也不敢！ 可是海姆达尔似乎已经发现了他，那沉重的脚步声正在越来越近。 任明空咽了咽口水，他从声音的方向和强度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正在自己右侧后方大约两百米的位置，这个距离已经相当危险了。 他继续往前走，祈祷着海姆达尔脑子不太灵光。 可是那声音依然越来越近。 颓败的恶臭气息钻进了任明空的鼻孔，他大感不妙，那可能是海姆达尔的东西要发动攻击了。金光屏障还在冷却之中，仅凭通天机甲恐怕扛不住几下。 任明空这就要咬牙牺牲电磁炮来阻击海姆达尔，可是当他将手伸进储物空间时，一阵强烈的气流突然从他的头顶上掠过。 不能回头，但是可以抬头。 任明空本能地抬头看向了头顶，轻易就看见了那气流的源头。 那是一只没有头颅的巨龙，翼展约有一公里，破烂的双翼上挂着无数的尸骸，恐怖的气息从它的身上散播而出。 完了完了完了。 任明空的心拔凉拔凉的，后有海姆达尔，上有尼德霍格，自己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出彩虹桥了。 就在他直呼玩犊子的时候，头顶的怪物突然急转了一个方向，往任明空的身后冲去。巨大的轰隆声响起，伴随着的还有刺人耳膜的嘶吼，那声音就好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一样。 这不是尼德霍格的声音，那条龙的恶念可不会这样叫。 是海姆达尔。 任明空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不敢回头，疾步往着出口走去。 终于，他看见了出口的光，而身后的嘶吼声正在越来越遥远…… 第三百三十六章 眼珠 随着任明空踏出彩虹桥的边界，他身后的一切也在轰鸣中坍塌崩溃，任明空后怕地回过头时，只看见了一个庞大的无头黑影在阿斯加德的毁灭中不断坠落，失去了头颅的巨龙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任由着那破败的身躯被阿斯加德的碎片裹挟着消失在虚空深处。 尼德霍格为阿斯加德的毁灭而生，也为阿斯加德的毁灭而死。 任明空在心中唏嘘了片刻。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那条毁灭之龙的恶念救了自己，当然，救自己也并不是出于它的本意，它只是发现了海姆达尔这个更值得它攻击的敌人而已。 顷刻之间，阿斯加德已全然覆灭，架在米德嘉尔德这端的彩虹桥也失去了光彩，入口处被彻底堵死。 阿斯加德一行，杀死了神王奥丁，但也让巴德尔为之陪葬了。任明空虽然获得了威力莫测的永恒之枪昆古尼尔和包尔之眼，但仍然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悲悯没有持续太久，任明空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他要去寻找那座小作坊，以及小作坊内的纺织机。 这是他顺着那条古怪的因果之线回溯时看见的东西，既然他能看见，那就意味着不管是那座小作坊还是那架纺织机都真实地存在于某个地方，而且能与巴德尔和奥丁同时扯上关系的话，必然也在世界树内。 任明空很快就想到了可能的目标：传说中的命运三女神。 奥丁也正是借助了她们的力量才改写了诸神黄昏之后的故事，才能一直活到现在。 可是……任明空即便对北欧神话不甚了解，也知道命运三女神居住的地方位于一片名叫兀尔德的泉水旁边，而这片泉水则在阿斯加德境内。但是现在的阿斯加德已然崩塌，就连入口也不复存在，如果巴德尔还在的话或许他还能借助世界树寻找阿斯加德可能遗留下的残片。 寻找兀尔德之泉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流产，任明空沉默了片刻，突然想到，在传说记载中，兀尔德之泉有一个源头，那就是位于约顿海姆的智慧之泉。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任明空还是打算去约顿海姆看看。 他想为巴德尔要一个说法。 此时的世界树已经不是那个能够和他沟通并将他送往九大王国各处的世界树了，而且任明空熟悉的那条约顿海姆-米德嘉尔德的世界树通道也已经因能量不足而关闭。 看来只能走铁木林了。 其实，铁木林才是连接米德嘉尔德和约顿海姆的正经通路，在诸神黄昏之前，那里住着一位女巨人，是相当危险的地区。 任明空现在对“巨人”这个词有点犯怵，海姆达尔的异变着实是吓到他了。 好在直到他通过铁木林，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危机，看来曾经无比危险的铁木林也早已随着世界树的颓败解除了所有的威胁。 来到熟悉的约顿海姆，任明空踩着翼板径直升入了高空。 此时的九大王国对他来说已无任何像样的威胁，除了古怪诡异的尼福尔海姆和海姆冥界之外，任明空基本可以随意往来各处。 刚一升上高空，他就看见了地上那间错矗立的高塔，其中就有他第一次进入约顿海姆时与施元镜一起发现的那座。 正是这些高塔，一座座地修建起来，一点点隐秘地通往巴德尔融入世界树后休眠的地方。 上任觉醒者的头脑不可谓不可怕，在实力低微之时仍然敢插手诸神黄昏，甚至还差点让奥丁的后手毁于一旦。 视线从那能连成一条线的高塔上转移开，任明空开始找寻起了世界树伸入九大王国的第二条树根，在那条树根的下面，就是传说中的智慧之泉，而在智慧之泉里，就住着智慧巨人弥密尔。 那条树根很好找，任明空没多会儿就发现了耸入云端的它。 驾驶着翼板，任明空飞行的速度很快，脚下的景物如同被涂抹在画布上的油墨，飞速地后退着。 靠近那条树根后，任明空缓缓地降了下来。 智慧之泉并非一片小小的潭水，实际上，这里相当广阔，任明空在空中时一眼就注意到了它，这里的大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内陆海了。 当然，前提是它还有水。 智慧之泉早已枯竭多年了。 这里没有任何一点点的生命气息，约顿海姆不是九大王国里受灾最严重的那个，但也不是最轻的那个。曾经的智慧之泉是一片无人闯入的秘境，静谧而美好，智慧巨人弥密尔整日在这里隐居，清风微澜的湖面如同一面完美的镜子，倒映出约顿海姆高高的天穹。 而此时，任明空已然在湖底的某一个地方找到了疑似弥密尔的尸骸。 之所以说是疑似，是因为这具尸骸已经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二十可辨识的部分了，勉强还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巨人的骸骨。 弥密尔是怎么死的，并不重要，任明空也不是为此而来。 他看了一眼弥密尔的尸骸，转头开始寻找起了智慧之泉的出水口。 找了一会儿，任明空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动静，他立马警觉了起来，在这死寂得仿佛再也不会诞生动物的地方还能有什么正经玩意儿活动？谁知道阿斯加德的毁灭会不会引动其他八大王国的变化。 他右手已悄然开启了储物空间，以一个隐秘的角度缓缓伸入了其中，同时猛地转过身来，看向刚才发出动静的地方。 可是，刚一转过来，任明空就懵了。 眼前是一颗白色的球，晶莹的表面下是乳白色中带着一些红色丝状的东西。 这颗球几乎有任明空那么高，要不是这玩意儿看上去蛮喜感，任明空恐怕毫不犹豫就从储物空间里拔出黑龙之爪或者昆古尼尔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他大惊之下，后撤了半步，指着那白色圆球问道。 白色圆球也被任明空吓了一跳，他听见智慧之泉干涸的河床里有动静才出来查看，谁知道就看见了任明空，小心翼翼地靠近后还没搞清楚这家伙是什么来历，对方就一惊一乍地跳了起来。 “我是弥密尔。”白色圆球说道。 “噢，弥密……”任明空愣了半秒，“啥？！你是弥密尔？智慧巨人弥密尔？” 开什么玩笑，弥密尔的尸体可还躺在那里，自己再晚几十年进来搞不好连尸体都没了。 白色圆球见任明空不相信，继续说道：“我真是弥密尔，那边的骸骨也是我，诸神黄昏那天我就死了，但是凭借着这颗眼珠承载了灵魂，勉强复活了过来。” 得，又一个死了没死透的。 任明空对这种情况已经麻木了，不管是北欧的这几位大佬，还是他那大冤种老爹，哪个不是死了但没死透的。 不过，眼珠……？ 经弥密尔一说，任明空这才发现，在这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白色圆球的正中心，还有这一个不过两厘米直径的黑点，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里面的晶状体，可不正是眼球壁吗。至于乳白色表面上生长的红色丝状物，看来就是血丝了。 还真是一颗眼球。 可是这眼球怎么瞳孔和眼白的比例差距这么大？ 弥密尔见任明空沉默，还以为对方不信，正想解释，就见任明空伸出手指，正对着中间那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黑色部分问道：“你是不是近视。” 弥密尔：“……” 这家伙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不是，这颗眼珠本来是正常人类的眼珠大小，但是被我借用之后就被撑大成了这样，说来也怪，撑大的部分只有眼白，至于中间的瞳孔和晶状体，则还是原来的模样。” 噢，原来是这样。 说到这里，任明空脑子一顿，想到了什么：“你这颗眼珠，是奥丁的？” “是的。”弥密尔坦言。 奥丁当年来到智慧之泉，为获得至高的智慧，献祭了自己的右眼。这颗眼珠在弥密尔手里也不奇怪。 “奥丁死了。”任明空说道。 弥密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颗眼珠刻意看人一眼本身就够奇怪的），说：“奥丁不是早死了吗，我没算错日子的话，诸神黄昏已经过去好几千年了。” 任明空摇摇头：“不，事实上祂没有死在诸神黄昏，或者说祂死后又活了，一直沉睡在阿斯加德。” 说到阿斯加德，弥密尔虽然对奥丁还活着这件事无比震惊，但他更重视的是阿斯加德的下落，几个小时前那撼动九大王国的动静他感受得清清楚楚，也冥冥中察觉到世界树重新被补全了。 “之前的动静……是阿斯加德回归了吗，奥丁做的？” 任明空点点头，又摇摇头：“是阿斯加德回归，但不是奥丁做的，而是巴德尔做的。” 听闻巴德尔的名字，弥密尔这次没有意外，身为智慧巨人，发生在九大王国中的事情他也知道许多秘密，何况命运三女神居住的兀尔德之泉就发源于智慧之泉，奥丁去找三女神编织命运连线的事情弥密尔隐约有所察觉。 第三百三十七章 弥密尔的交易 “奥丁回来了啊。”弥密尔咂咂嘴（也许有嘴？），有些感慨，但他并不担忧，他与奥丁之间并无嫌隙，奥丁即便要清算当年的恩怨，也清算不到他头上。 任明空犹豫了片刻，说道：“那个……祂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弥密尔被哽了一下，刚才的感慨气氛顿时被搅乱，“祂难道不能离开阿斯加德？” 之所以这样猜测，是因为弥密尔清楚，奥丁想要复活，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就像他自己一样，虽然依靠这颗眼球活了下来，但却被束缚在了智慧之泉的范围内，永远也无法离开。 “不是，祂活了，又死了。”任明空耸耸肩。 弥密尔大惊：“死了？谁干的？难道苏尔特尔也活着？” 他口中的苏尔特尔是火焰巨人的名字，也是奥丁的死敌，实力与奥丁不分上下，拥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奥丁时常靠着如同bug一般的昆古尼尔才能赢苏尔特尔半招。 “那倒没有。”任明空有些腼腆地指了指自己，“杀祂的人，是我，还有巴德尔。” 弥密尔：“……” 这家伙脑子一定不好使。 对于任明空说的话，他是一万个不信，任凭智慧巨人如何分析局势权衡胜负，也无法推测出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有些犯贱的家伙是如何击杀那位众神之王的。 他不是不知道奥丁实力下降，复活后不下降才怪了，但不管再怎么下降，奥丁也还是奥丁。 只要昆古尼尔还在祂的手上，祂就是睥睨众生的神王。 可是，弥密尔的倔强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就被任明空从储物空间里拽出来的昆古尼尔给彻底击碎。 “这是？！”他瞪大了眼睛，那黑色的瞳孔甚至膨大到了三厘米左右。昆古尼尔对每一位阿萨神、华纳神还有巨人来说，都是无比熟悉却从未近距离观察过的东西，但这不影响弥密尔一眼就认出这把九大王国最强的武器。 没人能够仿造昆古尼尔，即便是当年的苏尔特尔也不行。 而眼前昆古尼尔静静地躺在任明空的掌心，没有奋起反抗，只说明一件事：奥丁死了，并且必定死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手里。 弥密尔的表情（或者说眼神？）如同见了鬼一眼。 “这个可以证明我说的话了吧？”任明空见弥密尔已经认出了昆古尼尔，便一翻手又给收了回去，再看就要收费了，“至于中间的过程，你就不要问了。”任明空实在不太想回忆巴德尔，最起码最近几个月他都不想听见巴德尔三个字。 弥密尔震惊的眼神久久未退。 “可以，可以证明。”他就算想破了眼珠子也想不通，曾经的众神之王是怎么被这家伙杀掉的。 过了一会儿，弥密尔方才缓过神来，他看向任明空，发现对方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智慧巨人立刻就猜到了一点什么：“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任明空可不是白给弥密尔讲阿斯加德的事儿的，他之所以把自己杀了奥丁的事情给抖落出来，就是为了让弥密尔对自己产生一点畏惧的心理，这样一来，他才好询问对方关于兀尔德之泉的事情，虽然直接问的话弥密尔也不见得一口回绝，但能给自己加一点谈判的筹码，任明空是不会拒绝的。 “我是来找兀尔德之泉的，传说这里的泉水会流向兀尔德之泉。”任明空说完，又补充道，“奥丁死后，阿斯加德崩毁了，彩虹桥关闭，我没办法通过正常渠道进去找兀尔德之泉。” “你是想找命运三姐妹。”弥密尔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兀尔德之泉虽然源自智慧之泉，但泉水本身并无智慧之泉的功效，那里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命运三姐妹的居所。 任明空点点头：“确实，不瞒你说，我通过因果之线看到了一点东西，我怀疑那是命运三姐妹动的手脚。”在通晓万物的翻译下，落入弥密尔耳中的“因果之线”自然而然地转变为了他熟悉的“命运连线”。 听闻任明空能够看见命运连线，甚至还能对其进行操作，弥密尔很是惊讶。 他想了想，问道：“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跟我讲一讲你看到了什么吗？” 任明空无所谓，这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于是边对弥密尔讲述了自己在因果之线回溯的尽头看见的那座小作坊和里面那架无人自动的纺织机，以及两个古怪的布偶。 弥密尔沉默了很久。 久到任明空都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弥密尔说道。 不愧是智慧巨人，这么快就得到了答案，任明空大喜。 “不过，你如果想要知道答案的话，需要与我交易。”弥密尔怕任明空这个弑神的家伙误会自己想趁机占便宜，赶忙解释道，“不是我难为你，这是智慧之泉的规矩。” 任明空问道：“怎么交易？” “我依靠奥丁的眼珠从诸神黄昏中侥幸存活了下来，但是这颗眼珠在这几千年的时光中也逐渐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个能够承载我灵魂的载体。”弥密尔丝毫没有掩饰他想要继续苟活下去的想法，在死亡面前，极少有人能够做到坦然面对。 弥密尔接着说：“我知道这个要求可以有些为难，但我可以付出额外的东西与你进行这场交易。” 载体？任明空眉毛一挑。 重塑身躯的话，神经索倒是可以，但是弥密尔并非普通的生命，智慧巨人的等级与巴德尔差不了多少。 难道自己还得再去找紧那罗？ 突然，他想到了一样东西，伸手在储物空间了摸索了一阵，摸到了那个球状物，脸上一喜，拿了出来：“你看这个可以吗？” 弥密尔看见任明空的手上拿着一颗彷如宝石的眼珠。 包尔之眼。 “可以。”弥密尔的情绪也有些喜悦，他本以为随着奥丁之眼的枯萎，他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谁知道竟然在这时候遇见了任明空，对方手里还正好有第二代神王的眼珠。 第三百三十八章 特殊功能：破空 “这东西竟然还在。”弥密尔用意念从任明空的掌心拾起那枚眼珠，他当然认识这东西，他可是最古老的巨人之一，甚至生在二代神王包尔之前，“我还以为奥丁把祂父亲的尸体给……”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意识到这部分的内容不太方便告诉任明空。 任明空倒是无所谓，没有追问的意思，无非也就是众神那被遮掩起来的肮脏的秘密，奥丁虽然不如希腊神系的宙斯那样，但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更关心的是那座纺织机。 “你描述的画面，确实是诺伦三女神，也就是你口中的命运三女神的领地。”他先肯定了任明空的猜测，接着往下说，“但是有两件古怪的事，首先，兀尔德之泉其实早在诸神黄昏开始的第一时间就断开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当然，也包括三女神的音讯；至于第二件事，则是你描述的画面中，没有在小作坊外没有看到世界树的根须是吗？” 任明空拧着眉毛点了点头。 命运三女神那边似乎有些诡异，如果说她们自从诸神黄昏的开始便从阿斯加德脱离开，那她们现在在哪里。 “嗯……我可以肯定的是，三姐妹已经死了，这是她们操纵命运必将付出的代价。” 任明空恍然，很合理，命运，或者说因果的力量是相当强大的。 “兀尔德之泉或许早已在虚空中被冲刷为了粉末，不管里面有什么东西，三姐妹，又或者是她们的宝贝玩意儿，都不可能留下。” 听到这里，任明空有些疑惑，弥密尔刚才还说那架纺织机确实是命运三姐妹的东西，但转口就分外肯定地告诉自己兀尔德之泉及其附近的所有东西都连渣都不剩了，那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些混乱，但我刚刚问你的那个问题，就是捋出这团乱麻的唯一一个线头。”弥密尔笑了笑，“很微妙的是，这件事如果你问的是别人，或许没有谁能够告诉你答案，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诺伦三女神诞生前兀尔德之泉附近的景象。” “那里是世界树的第一条树根深入的地方，在那里，诞生了掌握命运的诺伦姐妹，这是九大王国的共识，但是很少有人会去思考，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那里是什么模样，同时也几乎没有人知道，诺伦姐妹是从什么源头中诞生的。” 随着弥密尔的缓缓深入，任明空也渐渐瞪大了眼睛。 对方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你是说，我看到的是命运女神诞生前兀尔德之泉的景象？！” 任明空难以置信。 弥密尔点了点眼球，这个动作着实有些古怪，但任明空根本没心思吐槽，只听弥密尔解释道：“只有在诺伦姐妹诞生之前，世界树的根才没有进入那里，这也就是你没有看到世界树之根的原因。至于那架纺织机……你可能也有所猜测了，它就是诺伦姐妹力量与生命的源头，她们正是从那架纺织机中产生了第一缕意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任明空震惊之余眼神紧逼弥密尔。 弥密尔上下晃了晃，仿佛在耸肩：“因为，兀尔德之泉的源头就是这里啊，而且我作为智慧巨人，知道一些秘密不奇怪吧。” “那我为什么会看到那个画面，画面中的两个布偶又是从哪里来的？”任明空继续追问，他可以理解弥密尔解释的一切，但是这些东西还不足以解答他最根本的疑惑。 “很抱歉，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弥密尔略带歉意，“我只能猜测，这或许是那架纺织机的特殊性的缘故。” 任明空看见的那架纺织机，那架诞生了命运女神的纺织机，正是九大王国一切宿命的编织者，它的位格和能力搞不好比寻常的神明还要强大得多，否则也不可能诞生命运女神了。 任明空沉思了起来。 命运往往与时间相勾连，过去的命运、现在的命运、未来的命运，从这一点上不难看出命运与时间的紧密联系，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时间是命运的载体。 有没有一种可能…… 自己看见的就是过去的景象，而命运女神与能够控制时间的奥丁联手之下竟无意将奥丁和巴德尔的连线绑定到了最初的纺织机上，这才导致了两人的命运连线被连到了命运女神诞生之前的纺织机上，并且也正是因此，那架纺织机上才会出现分别代表了奥丁与巴德尔的布偶。 当然，任明空不认为命运女神与奥丁的联手能够这样轻易地打破最为神秘的时间的壁垒。 或许是那架纺织机的特殊性的缘故，它主动揽过了那条命运连线。 想到这里，任明空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回溯那条命运连线时感受到的奇妙体验为什么会有些熟悉了。一个彷如隔世的画面从记忆的深海中浮起，落入了他的意识里。 那是他上辈子的最后一刻。 他在家里找到了那个神秘的黑色手机，下一秒就被一个凭空出现的诡异漩涡给吸入，在漩涡中，迷迷蒙蒙的他仿佛看见了地球上人类文明的兴盛与衰亡，在之后又见到了一个个的新兴文明，它们也没有逃过自我毁灭的命运，到最后，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岁月，几乎要昏死过去的任明空突然被一股力量给拽了回来，再睁开眼时，他就已经穿越回到了六年前。 被那股力量拽回来时的感受，和回溯那条命运连线的感受一般无二。 命运连线的疑惑尚未解决彻底，任明空却解开了另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原来当时自己真的穿越去往了未来，但在最后又被抓了回来，被扔进了过去的身躯中。 觉醒者系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竟然能这样轻易地将时间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恐惧这个让他一路成长起来的神秘系统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不是猜测这东西或许和任清娴有关，任明空恐怕早就惊慌失措了。 看着任明空脸上的表情变化，弥密尔知道对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看来你有所猜测了。”弥密尔用意念拿出了一个不大的瓷瓶，瓶口被塞上了木塞，外面又用良好的保密性材料封死了每一个缝隙，不难看出这一定是一件宝贝。 “这就是我说的给你的额外的交易报酬。”弥密尔将瓷瓶放到了任明空的手心，“饮用之前不要拆开它，这里面装的是智慧之泉当年最清澈的泉水，你只要喝掉半瓶，就能拥有和我一样的智慧。” 任明空一喜，谁不愿意自己的智商高一点。 他迫不及待地接过瓷瓶，放进了储物空间。 “谢谢。” 弥密尔摇了摇眼珠子：“公平的交易罢了，这就是这里的规则，即便当年奥丁造访也不得不遵守的规则。” “你还有什么事吗？”他最后问了一句。 任明空明白这是想让自己走了，弥密尔大概要尽快尝试将他的灵魂转移到另一颗眼珠子里面去。 于是任明空摇摇头，道别之后离开了智慧之泉。 “不过……我到底要怎么回去呢？”任明空看着灰尘遍布的天空，陷入了另一次沉思，他打算去找现在的世界树看看，没有了巴德尔，对方也是世界树，只要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它就能把自己送出去。 不过在此之前，任明空还得收拾一下战利品。 阿斯加德一行的战利品并不多，因为那里是早在几千年前就毁于一旦的地方，唯一保留下来的东西就是奥丁拼死保护的昆古尼尔和已经交易给了弥密尔的包尔之眼。 其中昆古尼尔能够直接作为任明空的黑龙之爪的提升物品。 说实话，将这么强大的武器融入黑龙之爪，让他有些心疼，可是昆古尼尔即便给他，他也用不了。 别看现在的昆古尼尔如此温顺听话，一旦真到了战斗的时候，任明空怕是连昆古尼尔的任何能力都使用不了，原因其一是任明空本身不是超凡者，难以调动相应的力量，其二则是像昆古尼尔这样的武器本身就有一定的想法，最多臣服于杀掉了奥丁的任明空，而不会听命于他。 于是，任明空便咬牙将昆古尼尔融合进了黑龙之爪里，作为提升自己实力的基础。 “系列任务完成，代号：尼德霍格（4/5），五大神器之一：永恒之枪昆古尼尔已解析。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黑龙之爪整体性能提升20%，由于昆古尼尔本身特性，融合后开启黑龙之爪特殊功能：破空。” 前面的部分任明空很是熟悉，但是对于最后一句话，他却呆了呆。 任明空看向黑龙之爪多出的那项新功能，破空：在一定程度上无视空间的距离，对视线内的目标直接进行打击。 卧槽？ 这不就是昆古尼尔青春版吗，虽然没有昆古尼尔那样想打哪儿就打哪儿那么变态，但也非常离谱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夜幕下的道歉 而对于弥密尔提供的额外的报酬，那瓶智慧之泉的泉水，任明空则没有轻举妄动，弥密尔说那玩意儿他喝半瓶就足够，这会儿要是打开的话，岂不是就要浪费另外半瓶了。 任明空收起刚刚被赋予了新功能的黑龙之爪，拿出翼板跳了上去，飞向了最近的世界树根须。 越靠近那如山峦般盘桓的庞大根系，任明空就越是怅然。 历尽苦难重塑神躯，却终是没有逃过死亡的宿命。 任明空将手贴在了世界树的根须上，尝试性地向世界树传达了自己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过了大概两三秒之后，那熟悉的排斥感包裹了他的身躯，世界树真的听到了他的想法，把他送出了秘境。 再次睁开眼，任明空又回到了雾都塞纳河的上方，眼前是漆黑的夜空，补全后的世界树漂浮在塞纳河上，尼德霍格狰狞的身影死死地钉在世界树上，嘴下是被啃断的树根。任明空往前两步，走到了世界树的边缘，在下方，与漆黑的夜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霓虹闪烁的街道，温暖的光充斥着这座城市，垂暮的老绅士点了一盏长明灯，在茫茫大雾中为造访他的人指引方向，使其不至于感到孤独和无助。 一个声音从任明空的背后响起：“你出来了。” 任明空毫无紧张感地转过头去，他现在在雾都已经可以横着走了，只有西蒙·凯撒能留他几步，但也无法真正对他造成生命威胁。 于是他在身后就看见了西蒙·凯撒。 这位雍容富态的教皇，这位不太成功的阴谋家，此时已完全和任明空脑海中那副形象重合不上了，对方穿着一袭粗布麻衣，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能体现出身份华贵的东西。 看到是西蒙·凯撒，任明空微微动容了一下，但也没有立刻就逃离这里。 对方摆明了已经在这儿等了他很久，他总得听听这位教皇想说什么。 “凯撒教皇陛下。”任明空颔首向对方致意，他毫无胜利者飞扬跋扈的骄傲感，仿佛白天那被耍得团团转的不是凯撒，不是联合教团一样，他只是在进行一个日常的问候，而这日常的问候背后，则体现着任明空坚定的自信，他将自己与凯撒放到了同等的位置。 任明空这样的态度让凯撒有一点点惊讶。 但他立刻也不纠结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实力究竟是什么水平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以前任教皇的身份来为衰败的联合教团讨最后的一份体面。 “不用叫我教皇陛下，我已经不是教皇了。”凯撒语气平淡，他在白天将权力口头移交之后，又在众人的请求下正式举行了禅位仪式，此时的凯撒，已经是众多普通神官中的一员了。 任明空闻言愣了愣，对方身上的衣袍确实也不像是教皇的模样。 “你怎么……”他刚一开口又把话咽了回去，“算了，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对联合教团内部的事务没有任何的兴趣，凯撒无论是教皇也好，是教授也罢，都是联合教团的b级强者，并不影响联合教团在世界上的地位。 凯撒上前一步，按住粗布麻衣的前胸位置，躬身弯了下去，深深地对任明空行了一礼。 在任明空惊讶的目光中，在沉默夜色的注视下，在华灯千万的高空上，凯撒低沉着声音，说道：“联合教团在我的领导下步入了倾颓的深渊，我已引咎辞职，而在我任期中对于天外天的态度和伤害，我，凯撒·西蒙，在此诚恳道歉，希望天外天能够既往不咎，联合教团将永不犯天外天分毫。” 引咎辞职一事任明空直接略过不听。 凯撒的道歉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可是联合教团对天外天以及华夏造成的伤害真的只是一句道歉就能弥补的吗？不能。但是凯撒的态度已经足以让天外天给他一个台阶下了，反正他们也已经吃够了苦头，甚至在世界上也丢了不小的脸。 可是唯一的问题在于…… “那个，你可能搞错了。”任明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不能代表天外天，实际上，我甚至不能算是天外天的成员，嗯……不能算是正式成员吧，即便我是，我也无法对你做出任何的承诺，不过以我对诸葛明亮的了解，你要是去跟他道歉的话，他百分之八十会怼你一顿然后接受道歉。” 他倒是没说错，诸葛明亮就是这样的人，不管事情到底咋样，反正他就是要怼人一顿。 凯撒明显一愣。 “你不是天外天的人？” 他不太相信，这会儿能进出秘境，并有胆量进出秘境的人，只有白天刚刚猛挫联合教团的天外天。 而且对方也确实是个华夏人。 任明空被问得更加尴尬，天外天在世界上的形象已经树立了起来，以至于在国外出现任何一个华夏超凡者都会被默认为是天外天的成员。 “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是吧，我代替诸葛明亮接受你的道歉了，对于天外天与联合教团之间的嫌隙，天外天做不到既往不咎，但我们一向秉持和平友好的态度，只要联合教团不再主动进犯，天外天也无意与你们为敌。”任明空和了个稀泥，也算是给凯撒这位b级强者一个交代。 听闻对方接受了自己的道歉，凯撒也舒了口气。 他注意到了任明空话语里出现了两次的那个名字。 “诸葛明亮，这就是那个坐轮椅的男人的名字吗？”凯撒咀嚼着诸葛这个姓氏，当时世界树降临到雾都上方时，他去了一趟华夏的京城，见到了一个自称诸葛湘湄的女人，“那位自称诸葛湘湄的女人，是他的夫人？” 任明空听到诸葛湘湄四个字的时候嘴角抽了抽，这像是裴湘湄干得出来的事儿。 “是。”任明空点头。 凯撒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知道自己输在什么人的手里了，诸葛明亮…… 华夏拥有这样的人物，再加上陆行之的庇佑，如何能不强大？再者，眼前的男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伙。 凯撒庆幸自己没有与天外天全面开战。 第三百四十章 花店不开了 回到华夏时，任明空的手机收到了一条讯息，是来自诸葛关灯的，请他前去陆家胡同一叙。 毫不意外的邀约，自己在雾都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诸葛明亮注意不到才是奇怪了。虽然自己从来没跟他们说过自己要进去世界树秘境，但连凯撒都能猜到并在出口静候自己几个小时的事情，诸葛明亮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呢，当塞纳河上的世界树被补全的那一刻，全世界都被惊动了，但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大神棍现在指定是一脸老神在在的样子，但心里却跟被猫挠一样痒痒。 自己要是直接回家，不去陆家胡同的话，他恐怕能直接把陆行之赶出去一趟把自己抓回去。 要是换了几个月前的任明空，他指定要跟诸葛明亮犟一犟，不为别的，就为了跟他对着干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即便真被陆先生亲手逮过去，他也不丢份。 但经历了最近的一些事之后，任明空突然就想通了。 也或是成长了的缘故，原本犯倔爱跟所有人死拧的那个小孩儿已经逐渐成长为能和前任教皇平静对话的人了。 于是任明空直接前往了陆家胡同。 落下来的时候，他遥遥地望见京城城郊有些不小的动静，好像是什么大项目在动工。 陆家胡同还是那样的安静，在这闹市繁华中有这样一方小世界也着实不容易，就好像与世隔绝一般，寻常人谁也不敢轻易闯进这片胡同里面去。 “阿咪。”任明空抬头看见了那只肥肥胖胖的橘猫趴在墙头晒毛，这会儿的天气有些倒春寒，猫咪都喜欢趁着午后的一点阳光抓紧晒晒，这种小动物比大部分奔波的人类都会享受生活。 任明空在雾都的时候可是看见了这俩小家伙大战凯撒的场景。 之前他还搞不明白陆先生弄出它们俩来干嘛，什么化身之类的，任明空没去深究过，陆先生的修行和能力一直就很玄幻，任明空只感觉陆先生的双眼根本就没看过哪怕一眼此时的超凡世界，他在注视着更为高远的地方，他的修行、他的一切都是在为其努力。 阿咪抬起眼皮居高临下地瞥了任明空一眼，打了个哈欠继续把下巴枕在前爪上休憩。 任明空也没指望这家伙能怎么搭理自己，他往里走去。 跳跳不知道在哪里，但阿咪在这里的话，那只活力四射的灰野兔应该也离得不远，任明空打量着四周。见过了跳跳和凯撒的战斗之后，他一想到那只毛茸茸的灰色大脚在附近就感觉自己的腰子也在隐隐作痛。 男人的痛苦有时候是共通的。 靠近梧桐树广场，任明空听见了一点点细碎的谈话声，隔得有点远，他也听不清，但听得出来是一个拘谨的女声。 瞿小花？ 合理猜测。 她回到国内之后，天外天要给她一定的补贴，这次偷渡的任务没有她在中间操持的话是不可能这样轻易完成的。 “……那就这样，我稍后把尹和的联系方式给你，具体事情交给他了。”诸葛明亮刚刚跟瞿小花聊完，转头就看见了任明空的身影迈着悠然的步子走了过来跟两人打了个招呼，边应声边笑骂道：“你这家伙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就连尹和来这儿都是一路小跑，你倒好，来旅游的是吧。” 任明空的脸皮彷如城墙拐角处一样坚韧厚实，对于诸葛明亮的刻薄早已能够无视。 “嗐，不见外不好吗。”他扫了一眼，陆先生不知道去哪儿了，真是奇怪，他怎么还会在平常离开陆家胡同？ “陆先生呢？” 诸葛明亮抬起羽扇遥遥斜指向半空，左右晃荡了一会儿之后，锁定了一个方向：“在那边跟你带出来的那群人的领袖商量之后的安置和合作事宜。” “这事儿不应该你去干吗？”任明空有些奇怪，天外天派出人手去和弗达斯接洽是应该的，但怎么轮到陆先生去了。 诸葛明亮拍了拍自己的腿，耸肩道：“我这形象不合适，搞不好他们还以为我是去嘲讽他们发育不健全的，然后尹和又在忙着给他们拨款拨地，于是就把这事儿扔给老陆了。” 这世界上敢管陆行之叫老陆的估计也就诸葛明亮一个。 这儿的辈分其实乱乱的，诸葛明亮跟陆行之是平辈，但是大部分人在陆行之面前都会出于尊敬而自降一辈，于是任明空就成了陆行之的晚辈，但诸葛关灯因为哥哥的关系跟陆行之是平辈，所以任明空又成了诸葛关灯的晚辈，如此的混乱关系还能扯出一整团乱麻来。 于是大家都默契地各论各的。 瞿小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她不太敢插话，这里也没她插话的余地。 “好了，你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就可以去找尹和了，天外天会尽力满足你的合理要求。”诸葛明亮对瞿小花说道，他要和任明空聊一些不方便外人知道的事情了。 瞿小花点点头，跟两人打了招呼，然后便离开了。 任明空诶了一声，拦了她一下：“你还开花店吗？” 瞿小花笑着摇摇头：“不开了，我打算广州老家去，做点别的生意。唔……虽然说花店是不打算开了，但大概还是会在家里种满花吧，你去广州的话可以来找我。” 花店不开了，但是花还得继续开。 任明空嗯了一声，与瞿小花告别。 他目送着那个年轻洋溢的背影小步走着离开陆家胡同，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诸葛明亮，大神棍的眼神里不出意外地充满了热切。 “虽然说你不缺褒奖，但我不得不说你这次真的给了天外天好大的一份礼。”诸葛明亮大赞，羽扇轻缓有节奏地拍击着大腿，“黎明之城的锻造技术将使得天外天这两年来全部的积累终于有能力转化为实际的战斗力，而不是堆在仓库里发霉发臭。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外族的融入能将天外天更快地推向世界，否则那些新晋的成员以及灵能学院中的学生们只能在一次次的与境外势力的危险接触中体会到超凡世界的国际化……” 任明空脸不红心不跳地听着诸葛明亮洋洋洒洒的词藻，说道：“不，我缺。” 诸葛明亮顿时卡壳。 谁知道这家伙还能把第一句客气的话当真啊！ “……会给你奖励的。”诸葛明亮把哽住的话咽了下去，接着说，“但我和老陆更关心的是，世界树的动静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他的表情热切，虽然是个问句，但表明了已经认定这事儿和任明空有直接联系。 任明空大方地承认道：“不是我搞的，但确实跟我有关，具体细节请理解我不便详述，总之那是不可复制的。” “对了。”他一拍脑袋，把凯撒的话跟诸葛明亮复述了一遍，“我替你应下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之所以当时代替诸葛明亮答应接受凯撒的道歉，也是考虑到两边都没有主动挑事的打算，能和平解决的事情当然是和平解决比较好。 诸葛明亮对任明空的处理还算满意：“可以，这样一来整个欧洲都不会再对华夏有什么敌意了。” 说完，他眼神饱含笑意地看了任明空一眼，那狐狸一般的狡猾表情毫不掩饰地挂在他的脸上，任明空想装看不到都不行，只能翻了他一个白眼。 不难猜到诸葛明亮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和陆行之一直都莫名其妙地希望任明空能够加入天外天并插手到管理中来。 任明空代替诸葛明亮，也就相当于代替了天外天。 这样的行为自然让诸葛明亮很是开心。 想了想，任明空还是没有跟诸葛明亮讲自己在阿斯加德中发生的事情，他不太想提到巴德尔的名字，反正诸葛明亮也没打算问。 “嗯……我这儿有个不错的东西也许你感兴趣。”他说着，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装有智慧之泉泉水的瓷瓶。 他向诸葛明亮解释了这是个什么东西之后说道：“半瓶就足够了，我用不完。” 诸葛明亮看着任明空手中的瓷瓶，啧啧称奇：“智慧之泉啊，没想到还有遗留下来的泉水保存，这份收获可不比那座黎明之城要轻多少，你竟然舍得直接给我？” 任明空梗着脖子：“谁说直接给你，当然是要做交易了。” 他本来是想直接给的，但诸葛明亮那样一说，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底裤都被看穿了，便改口称要交易。 诸葛明亮口称好好好，心里哪儿能不知道任明空在想什么。 “那先把黎明之城的奖励给你，然后我们再谈智慧之泉泉水的交易？” 任明空点点头：“可以。”他倒是有些好奇，诸葛明亮会给自己什么东西作为报酬，要知道大部分对于超凡者来说无比眼热的玩意儿在他眼里一点用都没有。 但是，诸葛明亮却直接调转了轮椅，带着任明空走向了一间很少打开过的院落。 “这儿是我和老陆的私人仓库，其中也包含着一些天外天在秘境探索过程中找到的古怪物品，至今也不清楚功效和用途，便扔到了这里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钥匙！ 哟，私人仓库，这么大方。 任明空在心里叹了一声，这姿态是要自己进仓库随便选随便挑？ “你看上的都可以拿，但不要拿太多，我相信你知道分寸。”诸葛明亮拨开门闩，把门往里一推，让到了一旁，他不打算跟着任明空进去。 这里的门其实都没有落锁，也就是简单用门闩别一下以防阿咪跳跳或者别的什么小动物偷偷跑进去。 毕竟谁敢偷全球第一的东西？ 任明空听到诸葛明亮的话，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么放任自己的吗，自己要是把整个仓库搬空了的话大神棍会不会哭死？ 当然，任明空并不打算这么做。 诸葛明亮一副随便拿的姿态，也就是相信任明空，如果任明空不顾脸面硬要搬一堆东西走的话，那陆家胡同以后恐怕也就不欢迎他了。 任明空走近了这间仓库。 里面竖立着一排排的陈列架，都是实木打造的高档货，光是这些陈列架拿出去卖都得卖不少钱。 随着他的踏入，里面的灯光也逐一亮起。 这里并不大，毕竟也就是用一套四合院改装的仓库，可比不得任明空在营火要塞里进过的那些仓库。任明空现在对大型的仓库也有点心理阴影。 他从第一个陈列架开始看起，十几分钟后就浏览完了全部的藏品。 在这些物件中，任明空看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像是什么野兽的颌骨，古怪的石剑，还有一些是他认得出来的，比如世界树干枯的果子，这些外界看不见的东西，在这里都有收藏。 可是里面没有任何一件是任明空感兴趣的。 他本希望在这儿能找到尼德霍格系列任务中的最后一把神器巴姆鲁克，或者一点关于巴姆鲁克的线索，但看了一圈他也没有发现。 看来那把剑是被国外的超凡势力拿到了。 任明空叹息了一声，这样要找的话就麻烦了。 他走回到一个陈列架前，这里的中间一排摆放着一卷泛黄的卷轴，旁边的注录说这里面记载着一些真假难辨的秘密，而这份卷轴的出处则是元始秘境。 这算是诸多无用的东西里少有的让任明空勉强感兴趣的玩意儿了。 他总觉得元始秘境，也就是那座玲珑塔并没有那么简单，等接下来什么时候有空了，他一定要再去北极转一圈看看能不能进到玲珑塔里面去，他想和游先生聊聊。 在刚进入玲珑塔第八层的时候，任明空在游先生的笔墨上看见了熟悉的等待者的身影，但是他当时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一直到离开北极都没有想起来这件事，前不久想起来之后他就一直琢磨着想把这事儿背后的真相挖出来。 他伸手拉开陈列架的柜门，打算就拿这份卷轴。 但或许是陈列架年头太老，又缺乏保养的缘故，柜门的转轴竟有点生锈的迹象，任明空只能一手按在另外半扇门上，一手用力把这半扇门往外拉。 而用力之下，一阵沉闷的叮叮咚咚声却突然在任明空的脚边响起。 他低头看去，那是一个不规则的金属片，大约手掌厚度，质感坚硬而冰冷，上面的图案虽然清晰可辨，但是有些抽象，就好像并不完整一样，任明空看了一眼没看出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儿是哪儿来的？ 他抬头看了看，发现这个陈列架的柜顶上竟然还摆了一个底座，看来这玩意儿之前就是放在那里，自己拉柜门的动作太大把它抖了下来。 那个底座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毫无疑问这块金属片是不满足进入这座仓库的要求的，所以才这么随意地放着。 任明空踮起脚打算把那金属片放回去。 但是当他举起那块金属片，仰头望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愣了一下，一些记忆的画面从脑海中浮起，他见过这样的图案和花纹！ 那是什么时候…… 他努力地回忆着。 想起来了，是通天秘境里，那座地下宫殿中的打不开的大门。 手中金属片的形状和那扇大门上的孔洞逐渐重合，任明空惊然发觉自己手里的金属片正是那扇大门的钥匙！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任明空看了看那破破烂烂的底座，这块金属片在这里也不知道摆放了多少年，显然并不是因通天秘境的开启而被从里面带出来的，也就是说，这本来就是陆行之或者诸葛明亮的东西。 任明空拿着那块金属片走出了仓库。 等在外面的诸葛明亮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他悠悠地摇着羽扇，望着天边的风景。 听见任明空出来的声音，他转过头来想看看这个贪财又小气的家伙拿了什么东西，当他看到任明空手中的金属片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出来丢垃圾啊。” 诸葛明亮直接把那玩意儿当成了任明空在里面捡到的垃圾。 “不是。”任明空扬了扬手里的金属片，“我就要这个，顺便我还想问问这玩意儿是哪儿来的，方便讲吗？” 诸葛明亮拧着眉头，在任明空和金属片之间来回看了几眼，仿佛在衡量任明空到底是不是脑子出了点问题，竟然拿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金属片，他第一眼甚至都把这玩意儿当成了垃圾，还是任明空说起来，他才回忆起仓库里确实有这么个东西。 “难说是这玩意儿是哪儿来的……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我也不记得。”诸葛明亮摇摇头，“你也不用去问老陆，这东西太普通了，可能就是随手放进去的。” 他挑了挑眉：“你确定你要这个？” 任明空坚定地点点头，傻子才不要这个，这玩意儿在别人手里可能连卖废铁都费劲，但是在他手里却能打开一扇神秘的大门。 “行吧。”诸葛明亮也不多说，任明空有多少小秘密他不清楚，但是对方一定不是傻子，“你要不再拿点啥？” 实在是这玩意儿没什么用，诸葛明亮还觉得亏待了任明空。 任明空有心想拿那份卷轴，但是转念一想，说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一件东西？” “什么？” “巴姆鲁克。” 第三百四十二章 安置 将搜寻巴姆鲁克的事儿托付给诸葛明亮之后，任明空离开了陆家胡同，走之前把智慧之泉的泉水分了一半给诸葛明亮，至于他想怎么用，那任明空就不管了。 让任明空有点无语的是，他喝下去智慧之泉泉水的时候竟然触发了觉醒者系统的某种机制，把所有喝下去的泉水都储存了起来，称以后有用。 任明空气不过，怎么自己还能被个系统给摆了一道。 但也没办法，只能郁郁地离开了陆家胡同。 他现在去的地方是尹和拨给黎明之城那八千人的地皮，这会儿陆行之也还在那里。任明空之前进京城的时候注意到的城郊附近的那片动静就是施工队在抓紧时间给黎明之城搭建出临时的居所。 他们的效率很高，预计最晚明天晚上就能把供八千人短期暂住的棚户搭建完毕，并且还能保证供水和供电。 一群基建狂魔同心协力之下，这个效率不可谓不快。 至于暂住的棚户搭建完成前的这两三天，也就只能让黎明之城的居民暂时打个地铺将就一下了，也好在他们过惯了苦日子，打地铺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其实尹和是有心给他们包下几座酒店以供暂住的，但是被弗达斯委婉地拒绝了。 他不想刚到这里就欠下大大小小的人情。 对任明空的人情早就已经还不上，大的小的多一两次也无关痛痒。 而且不管是弗达斯，还是八千黎明之城的人，心里都有一股坚韧的傲气，他们虽然是来逃难的，但绝对不是来被施舍救济的，能够依靠自己渡过的难关，没必要麻烦任明空背后的势力。 任明空赶到的时候，陆行之正背着手和弗达斯站在一处树荫下，边聊着天边遥遥观望着不远处的施工现场。 施工队的进度本来就不慢，他们心里晓得这次任务的轻重。 但是当陆行之站在这里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里也都卯起了劲儿，发挥出了更高的效率。 弗达斯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但他在神经索的帮助下流利地与陆行之对话几个来回之后，也逐渐放开了，他感觉面前这个男人莫名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仿佛一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长辈，弗达斯没什么文化，只能搜肠刮肚地从记忆深处挖出了几个勉强能用来形容面前这个男人的词汇。 他哪儿知道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竟然是地球上的第一强者。 任明空瞪着眼看见弗达斯聊开心了之后一巴掌拍在陆先生的肩上，心里一阵发毛，这家伙的动作要是被录下来发到网上去，一定会吓疯一群人。 “弗达斯。”任明空落地之后喊了一声，又对陆行之行了一礼，“陆先生，麻烦你亲自跑一趟了。” 陆行之和煦地笑着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在院儿里坐久了也总得出来溜达溜达，正好明亮不方便来，就把这事儿撂给我了。” 弗达斯本来还在开心地笑着，但一看任明空对那个男人的尊敬态度，他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他只是有些高兴过头，不是没心眼，打一开始他就怀疑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突然出现，出现之后又激起了那些工人们高昂的工作热情，闲聊之后还发现对方似乎什么都清楚，施施然的风度和淡然的对话情态都让弗达斯意识到对方不是一个普通的监工。 按说自己这八千人来到这片土地，应当是有个话事人来接洽的。 但弗达斯从头到尾见到的也就只有那个自称的任明空大人好朋友的戴眼镜的人，以及现在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尹和对于他们的安排也只是电话告知了诸葛关灯后交由对方负责的，忙得不可开交的尹和并未露面。 由不得他不猜测陆行之的身份。 眼下任明空一来，弗达斯就从对方的态度中琢磨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您到底是……？”他学着任明空的揖礼，谨慎地问道，边问还边回忆着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要是惹恼了不该惹的人，自己一死都不足以替黎明之城谢罪。 虽然被任明空纠正了一些糟粕思想，但黎明之城的整体风格还是信奉弱肉强食的。 强者主宰一切，弱者只能被剥削。 “我的名字是陆行之，你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陆先生。”陆行之没有摆任何大人物的架子，他就好像一位从山村里走出来的老师，平平无奇，又纯净有力。 陆先生。 弗达斯对陆行之三个字没什么印象，但是对于陆先生这个称呼却并不陌生，当他们从世界树中离开，来到这个被称作“地球”的地方后，他就多次从周围人的口中听到过“陆先生”的称呼，他们的语气无不像任明空那样尊敬无比。 可是他依然不知道陆行之到底是什么人。 “也就你不认识陆先生敢这么跟他聊天了。”任明空揶揄地笑了笑，“诸葛关灯跟你讲了华夏的基本情况了吧？” 任明空没有嘱咐过诸葛关灯做这件事，但是他相信，以那小子的头脑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可以不普及全民，但是一定要让领袖明白他们要去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果然，弗达斯点了点头：“讲了。” “陆先生就是天外天的领袖，也是全球修行者中的第一人。”任明空简单介绍道，关于陆行之的事情硬要细说的话几个小时是讲不完的，这两个身份足以建立起弗达斯对陆行之的印象了。 什么？！ 弗达斯惊呆在原地，他不太清楚全球是个什么概念，但他大概明白天外天是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眼前这个和自己东扯西扯闲聊了快半个小时的温和男人竟然是天外天的领袖？！ 弗达斯颤抖着咽了一口唾沫。 他庆幸自己始终都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如若得罪这样的强者，那怕是真的以死相抵都不足够。 在弗达斯大脑短时间宕机的时候，陆行之和任明空聊了一会儿。对于任明空的介绍，陆行之摇了摇头：“你说了两点，但其实两点都说错了。天外天是我和明亮一起创立的，实际的领袖却是他，而非我，呵呵，我只不过是个凭自己的修行撑场子的而已。” 他笑着推了推眼镜，如是说道。 “然后，当今全球超凡界强者辈出，我只不过是抢占了一点先机，耍着小心机暂时站在顶端而已，笨鸟嘛，总要先飞的，不然要是让我跟你们一起同步开始，我现在可能还不如元镜。” 他还有没说的，那就是他也并不是全球第一，那些复活的神明才是站在生态链最顶端的存在…… 就像神宫的那位，陆行之不知道那是谁，但他心里有所猜测。 他说的这些话要是说出去，绝对能惭愧死一大片人，堂堂a级强者，力压全球超凡界数年的第一修行者，竟然还有着如此谦逊的心态，也难怪他能攀上那绝大多数人都可望不可即的高峰。 对于陆行之的指正，任明空索性耍赖：“哎呀都差不多，再谦虚可真不给我们这些连b级都没有的人台阶下了。” 陆行之听着任明空的这句话，反问似的噢了一声，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多说什么。 任明空浑身一颤，陆先生看出来我b级了？不应该啊，觉醒进度这种东西即便是我，如果不看面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达到了什么水平。 可是陆行之那一眼又摆明了饱含深意。 任明空想不明白，也没打算承认，于是干脆装没看见。 两人之间的气氛心知肚明地沉默了下来，这会儿弗达斯也回过神来了，他连忙对陆行之施了一个大礼，为自己之前随意而为的态度道歉。 陆行之拦住了他，有些困扰地按了按鼻梁：“这就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我身份的原因，你知道之后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跟我聊天了。”他倒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 弗达斯讪讪的挠着头，求助似的看向任明空。 可是任明空这会儿连躲着陆行之的眼神都还来不及，哪儿能理会弗达斯。 “你不用这么紧张，在这里，我们讲的是法律，而不是实力，这个世界与你们之前生活的地方很不一样，像是人人平等之类的事情，你们需要慢慢学习，慢慢扭转之前的观念。当然，或许扭转观念需要花费你们两代人甚至三代人的时间，在此之前，你们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待在这里，不与其他人接触，我们也会约束公民，不来打扰你们。” 陆行之没有处理这方面事情的经验，这些都是诸葛明亮告诉他的。 两个原本没有任何接触的民族，语言不通、文化有别、观念差异，这三重buff叠加下来，想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融合是不可能的事情，正如陆行之所说，黎明之城的人想要完全融入华夏的社会中去，起码需要两三代人的努力。 在此之前，天外天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给予他们一个能够自由生活的环境，避免移居后对环境不适应带来的诸多负面影响。 第三百四十三章 信念 和两人聊了一会儿，任明空确认黎明之城的居民已经安顿完毕，便打算离开了。 他根本没有想过告诉弗达斯关于巴德尔死了的消息。 信仰是支撑一个民族度过难关的重要力量，虽然信仰会带来一系列的副作用，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共同的信仰确实能将所有人都团结起来，再大的困难也无法击倒这样的群体。 而一旦自己告诉他们巴德尔的死讯，搞不好八千人当场就得有个四分之一承受不住而崩溃。 任明空告别京城后，先是日夜兼程驾驶着翼板回了趟青城山，以他现在的速度，下午三四点从京城出发，到青城山，也只花去了五个小时不到。 大狼和五哥被他寄养在了这里，山野的环境更适合那俩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到处祸祸。 任明空预料到自己去雾都可能会一待就是好几天，于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它俩放在家里。 夜晚的青城山就像是浓浓夜幕披挂下窥伺人间的神明，一缕香火直通天阙，几盏明灯勾勒轮廓，而人间，这位神明窥伺的人间，正是一派烟火佳景，红烛绿风，熙攘笑语。街边那不宽的小河潺潺淌着上游大湖流下来的水，正是倒春寒的时节，那水冰凉到彻骨。 但这会儿却仍有一男子顺着石阶走到河坝下面，把手伸进水里愤愤地浣洗着。 任明空怒目瞪了大狼一眼，后者则昂着脑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五哥站在大狼的头顶嘲讽地叫唤着：“有人被蹭了一手的便便，爷不说是谁！” 任明空一口老血上涌，顿时就想把那只该死的月轮鹦鹉也拽下来淹一淹。 刚刚他坐在河边草地上看风景，一开始是抱着膝盖的姿势，但坐久了觉得有点累，便双手后撑，仰躺着望向头顶的夜空，可还没等他感慨蓉城的夜空总是这么沉郁浓厚，就感受到了古怪的触感。 有点热，有点黏，还有点恶心…… 任明空的脸色就像学过变脸一样翻得飞快。 他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看自己到底摸到了什么。 一股臭味钻进他的鼻子里时，他终于绷不住了，转过头去，就看见了大狼正撅着屁股在那里进行日常的新陈代谢。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刺骨冰凉的河水沁人心脾，但浇在任明空心里的愤怒上丝毫没有作用，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念着：自己养的狗，自己养的…… 好容易平复完心情，任明空带着两只回到了青城山上。 他打算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再回家去。 其实回家也没什么事儿干，任明空现在有些无所事事，没有工作，也不用上学，更没有野亲戚来攀高枝儿，任明空那叫一个逍遥快活。 但是这样一来，他也怪无聊的。 一夜之间突然站在了全球超凡者的头顶上，任明空的实力已经足以跻身万灵网的全球强者排行榜，拥有这样的实力以后，他顿时有些茫然了起来。 一开始，他想要强大，是为了圆超凡者的梦，但后来他发现超凡者也就那样，觉醒者系统在某些方面能甩传统的超凡者好几条街。再后来，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了什么奔波了，是为了任清娴吗？在每个秘境中发现任清娴留下的一鳞半爪的线索固然让他觉得开心，但…… 那个男人要是想见自己的话，以他莫测的本事还不容易？ 任明空的茫然伴随着每一次的实力提升而加剧。 有时候他觉得买个山头在上面修座小别墅，然后就在那儿住下也挺好的，就当自己从来没捡到过那部手机，也从来没掺和过超凡世界的破事儿。 随遇而安是任明空的性格之一，他太容易满足了。 以至于每当有什么不是出自本心的外力在推动着他前进时，他就会觉得分外的不舒服，严重起来甚至会生理性恶心，会呕吐。 洗完手，任明空又坐到了草地上。 他的耳边回响着在阿斯加德听到的那个声音：玩儿赖可不行。 “啧……” 任明空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小孩儿的声音：“妈妈，你看那个人的头发好长，是男生还是女生啊？”一个小男孩指着任明空，对一旁牵着他的手的家长问道。 家长看了一眼孩子指的方向，正好对上任明空循声转过来的视线，眼神一个闪躲，拽着小孩儿直接走远了。 头发好长？任明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实有点长了，他半年没剪过头发了。 不上学之后，尤其是逐渐融入超凡者世界之后，任明空对自己的形象管理就越来越随意，胡子刮得倒是勤快，但头发却始终懒得去剪，任由它们自由生长，至于长成什么样，任明空也不想管。 他突然意识到，他早已成为了整个社会群体中极为独特的存在。 他和超凡者不一样，超凡者还有共同的归属，共同的源头，共同的势力。但他却不是，世界上只有他一个觉醒者，起码现在是的，他的每一次战斗，首先都会让敌人吃上一大惊，独特的战斗方式，奇怪的武器装备，层出不穷的手段，这都标志着他与超凡者的格格不入。 就像这头没有半年没有剪过的头发，他已成为了小孩子眼中难以被定义的存在。 当一个人不再随着大众逐流，他诞生了自己的想法与意识，那他必将成为被所有人都侧目注视的存在，这些目光或惊讶，或鄙夷，或赞赏，或否定。这都是群体对于摆脱群体的个体的反馈。 这时，将不再有任何人能够完全理解他，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听他诉说。 那个小男孩的母亲或许会告诉他，男生要剪短发，不能留长发；或者更开明一点，告诉他头发是每个人的性格选择，不能以性别来划定。 不管如何回答，总之那个小男孩都会获得一份能够被他依靠一辈子，被他信赖一辈子的理论和信念。 但任明空不是。 没有任何人理解，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站出来告诉他你这样很好，不需要去迎合大众而剪头发。 就像他的觉醒者身份一样，没有任何人能够告诉他这样对不对，接下来又该怎么做，他站在川流的人海中，仿佛坚固的礁石，又臭又硬。 当他与群体格格不入的那一刻起，他从此只能依靠自己，他必须依靠自己。 他本身就是自己的信念。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又逢一年清明雨 任明空回到蓉城的时候，春风三月已见了尾巴，转眼就到了冷雨蒙蒙的四月。 四月有什么呢，对其他国家的人来说四月或许没有太多重要的意义，但在华夏这个地方，四月始终是一个被寄托了无数吉光片羽一般的情与思的月份，清明节、四月天，这些或古老或尚未蒙尘的词汇都为四月添上了一点神秘而朦胧的色彩，下不尽的小雨也仿佛天河开闸放水，行走在街上竟恍惚间分不清这里是天上还是人间。 但反正不可能是天上人间。 任明空在清明这天看着任清娴的坟头站了十几分钟，他倒不是悲悯，而是在心里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把这坟挖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其实照他的性格，如果不是担心被公墓的安保人员逮到之后惹麻烦的话，可能这会儿连挖出来的土都已经重新填回去了。 反正里面不可能是任清娴的尸体。 摇了摇头，任明空把手里的花放下，离开了这里。 虽然不知道来这儿干嘛，但十几年了年年都来，也不能今年就不来了。 走出这座公墓后，任明空又去了城南的一座公墓，那里埋葬着于知一和她的家人。 这边比任清娴所在的公墓要热闹得多，任明空看着拥挤的人群总觉得有点想笑，活着的时候人挤人，死了之后还得人挤人，从生到死连个宽敞地儿都落不到。 清明来扫墓的其实大多数都没多少悲恸，只是应了清明节这个传统的日子而已。 追思先人不用悲恸，缅怀过客何必涕涟。 走的人让他们走就好了，哭得再难过，嚎得再大声，送的花再凄，来的人再多，又能把死者哭回来吗？这也就是华夏人对清明节的态度，大多数人都只怀了一份淡淡的思念而来，就像这连接了天空和大地的雨帘，清冷柔和，淋在身上有些冷，但绝不让人冷到发抖。 任明空挤在人群里，手里攥着一束刚刚从旁边花坛里揪的花。 倒不是他抠或者不愿意买，只是因为他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于知一喜欢的野菊，这玩意儿不咋上档次，并且在价钱上也没什么收益可言，所以花贩子们也不会腾位置给这种到处都是却不怎么受消费者欢迎的小家伙。 虽然花贩那里没有，但是花坛里可到处都是。 于是任明空便直接揪了一把，没公德心就没公德心吧，那些花贩子也不见得就全是啥好人。 说实话，即便认识了于知一好几年，上辈子的六七年加这辈子的一两年，总共都快十年的时间，任明空也一直不太理解于知一为什么会喜欢这种野菊花。 像她那种名门望族出身的大小姐不应该更喜欢优雅高贵、雍容华美的品种吗？ 可惜人已经死了，他再多的疑问也无处解答。 来到于知一的坟所在的区域，任明空远远地望见了一个人影在那座坟茔附近徘徊，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身子活泛，步伐稳重有力，在于知一和于成礼还有于家太太的坟前来回了几次。 走近之后，任明空看清楚了那个人。 “您是……于家之前的管家？”任明空的记性还不错，眼前这个老人带着他走过一次于家庄园。 老人在任明空走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于家三人的坟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僻，可以说是紧贴着墓园的外墙，除非是专程来看望这三人的，否则基本上不会有其他人闲着往这儿走。 这个位置其实都算是于知一的检举行为争取来的了。 否则若是以叛国罪论处到底的话，这家人恐怕连个体面的坟头都不会留下。 “任先生。”管家双手按在身前，微微前倾了一下身子，他一眼就认出了任明空，虽然对方只去过庄园两次，但只要他见过一眼，就不会忘记。 “您是来扫墓的？”任明空看了看那两座坟茔，于知一单占一座，她的父母是合葬。 这是个蠢问题，来这儿不是为了扫墓还能是为了什么，偷吃贡品吗？ 但任明空这么问，是想试探一下这位老管家是否知晓于家被处理背后的真相，毕竟这是个大家族，即便官方雷厉风行地从严处置，但为了社会影响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宣扬。 所以任明空要试探一下管家是否清楚。 管家叹了口气：“是啊，我要是不来，那于先生、于太太还有小姐又有谁愿意来祭拜呢？”说着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任明空一眼，意思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来。 这么说，那是知道真相了。 任明空心里了然。 他走到于知一的坟前把那束花放下，拿起旁边的笤帚简单扫了扫，刚才管家已经打扫过了一遍，任明空硬要再仔细扫的话未免有些太做作。 他把笤帚放到地上，拍了拍手，接着雨水擦了擦手上的灰，转头对静立一旁的管家问道：“您……最近在做什么？” 他本来想问“您吃了吗”，但转念一想在这种场合好像不太适合这样问，不然真显得像是来偷吃贡品的，于是转口聊起了对方的工作。 老管家答道：“自打于先生一家被绳之以法后，庄园就被官方收回，我也被从庄园辞退了。那之后，我也到处找过别的主人家，可是于家的事儿在上层都隐隐约约有所流传，他们一听说我曾经在于家庄园干过一二十年，便直接拒绝了我。上层家族不行，我也就只能在家政公司挂了个名，打打临时工，生活方面倒也还将就，于先生在工资方面出手大方，我也留了点存款，供孩子出国留学是够的了。” 任明空听着点了点头，还行，没有因为于家垮台而彻底失去支撑。 “您要是为工作的事情发愁的话，可以联系我。”任明空给了老管家自己的电话。 他倒不是突然想干中介的活儿，之所以这么跟老管家说，是因为想到自己之后如果忙起来的话恐怕也是长时间不在家，家里那俩货没人看着可不行。 以它俩的破坏力，一般的保姆和管家都还真看不住。 长期雇佣个管家也不是不行，任明空不缺那个钱，只是自己家就那么大一点，左右不过百来平，真要雇人的话起码也得换个别墅住。 要是对方真有求于自己，那到时候再说吧。 管家记下了任明空的电话，他的工作经验养成了结交朋友的习惯，这些年来认识的诸多朋友在很多关键时刻都帮了他不少的忙，所以即便现在不愁生计，他也没有推辞任明空认识一下的意思。 两人交换了电话之后，老管家顺口问了一下任明空的名字，他只知道对方的姓氏。 “任明空，日月当空的明空。”任明空介绍自己名字的说辞还是这一套，并且越来越顺嘴。 老管家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总感觉有些耳熟，想了两秒之后眼神古怪地往旁边瞥了一下，任明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于知一的墓碑上的刻文。 抬头是墓主人的姓名和生卒年月，往下一般是儿女姓名，于知一无儿无女便空着不刻，再往下……任明空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前男友：任明空。 嘶…… 这是当时心情不好的时候不顾社死刻下的。 任明空都快要忘了这茬，他要是想起来的话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老管家自己的姓名。 “那个……”任明空想要解释，但是这个那个了半天也没编出个完整的话来，直到老管家用更为古怪地眼神看向他的时候，他也还在支支吾吾。 老管家做了个不用多说的手势：“哎，年轻人嘛，为爱情奋不顾身，老头子我懂，我当年也是你这样的纯情少年啊。” 您不懂！任明空有些抓狂。 但他也不好解释，对方自己想了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也就算了，总比当成什么变态要好。 “哈哈。”他干笑两声，见对方似乎也忙完了，便说道，“您现在住哪儿，我送您回去？” 自认为戳破了任明空隐藏的纯情小心思的老管家有些感慨，同时也觉得任明空看起来亲切了不少，当年在于家的时候，就是小姐于知一对他最好，他也是看着于知一从小长大，心里怎能不宠爱，如今见得任明空对已故的于知一还如此挂念，老管家当然欣慰。 “那麻烦你了，我就住城南不远，xx公交站附近就是。”亲切了不少之后，老管家也没有推辞任明空送行的邀请。 “好嘞。”任明空想了想，那地方他大概记得在哪儿。 他可不需要记路线，只需要知道目的地在哪儿就行了。 抽出翼板，任明空跳了上去，对老管家招了招手：“上来吧，您抓稳就行。” 老管家：“……啊？” 老头子这辈子坐过飞机坐过轮船，就是没坐过这……这叫啥，飞的？ 几分钟后，任明空在目的地缓缓下落，在路过的行人的注视下他一点把身后脸色有些绿的老管家扶了下来，对方直摆手称身体无恙，只是有些飞的过敏…… 第三百四十五章 今昔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b级了怎么说？”任明空在与诸葛关灯的聊天框里快速地敲下这行字，他晋升b级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实际上，如今知道他晋升b级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凯撒有所猜测，陆行之也似乎偷偷看透了一切。 诸葛关灯的回复很快来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过了几秒又来一条：“你要是b了，我现在就去施元镜门口放好运来！” 小姑娘喜静，在她门口放热热闹闹的好运来无异于找死的行为，诸葛关灯这是摆明了一点都不相信。 诸葛关灯那边，一脸不屑地敲下消息发了出去。 小样，施元镜都还差着好长一段距离，你就能b了？ 没过多久，任明空那边发过来回复，只有简短的一个字：“哦。” 诸葛关灯眉毛一挑，意识到有些不妙，以任明空那贩剑的性格，如果此事是假，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一个“哦”字，这样决然的态度仿佛还藏着什么东西。 果然，就在诸葛关灯细细分析的时候，任明空又发了一条视频过来。 视频里，任明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持着那把怪异的黑色长刀，看背景似乎是在海上，四周什么都没有。镜头下移，照到了深蓝色的海面上，任明空举起那手的长刀猛地劈了下去。 明明距离海面还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但是这一刀却如同狠狠劈在海面一样，一声爆鸣响起，同时激起了高扬的水花，水花溅起十余米高后又向着两侧落下，噗通一声砸出了一道潮汐似的波纹。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随着任明空的这一刀顿时支离破碎。 诸葛关灯瞪大了眼，以他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来这不是合成的视频。 就在他惊讶的时候，任明空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记得录视频。对了，你的棺材要翻盖的还是滑盖的？” 录什么视频？当然是在施元镜门口放好运来的视频了。 诸葛关灯的脸都黑了。 好在他知道任明空这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这家伙……怎么会b级了啊。” 那个随手一刀的威力，绝不可能是c级超凡者能释放出来的，如果任明空是架着炮轰的话倒也不奇怪，但这只是他随手一刀。 …… 任明空满意地收起手机。 楚霸王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站在超凡世界的顶端之后，如果不跟那几个家伙炫耀的话，那自己晋升又有什么意义呢？ 之所以要在海上跟诸葛关灯掩饰自己的实力，并非任明空闲得蛋疼。 他来海上另有目的，炫耀只是顺手为之而已。 至于另有什么目的…… 任明空揉搓着手中的不规则金属片，抬头望向宽袍大氅的仙人身影。 那扇门后到底有什么呢？ 通天教主的私藏？还是什么被封印的怪物？又或者是上古时期的秘密？任明空琢磨着。他没往任清娴的方向猜，因为按任清娴的一贯作风，那里面要是放着跟任清娴有关的东西的话，这块金属片应该在任明空上次进入通天秘境之前就交到他的手上。 轻车熟路地进入通天秘境，任明空抬眼便看见了那棵顶冠天际的巨木。 也不知道面包妖精们咋样了。 任明空刚想去那边看看，但左右一打量，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刚好被传送到了地宫的入口。 这是正式的地宫入口，而非他走了两次的小路。 他试着开了一下储物空间，上次的延迟依旧存在，并且还是遵循着离地宫越近便越难打开的规律。这让任明空分外好奇那个房间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只有在那个房间的外面，他才会彻底打不开储物空间。 究竟是什么和储物空间矛盾？ 既然传送进来就在地宫的门口，任明空便也暂时打消了去看望面包妖精们的想法。 先探索地宫再去也不迟。 这一次，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只是小小的d级，觉醒进度不过百分之二十多，但现在的任明空已经达到了41%的觉醒进度，根本不怵那个通天恶念。 说起来，似乎恶念与恶念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通天恶念顶天了也就c级的水平，根本无法和元始恶念相提并论。 世界树里的尼德霍格恶念更是离谱，似乎是因为生命形态不同于人类的缘故，诞生出的恶念也极为强大，如果不是最后以执念与阿斯加德同归于尽的话，任明空恐怕真的处理不了那家伙。 c级的通天恶念，任明空现在是完全不怕了。 他刚一踏入宫殿前的广场，那道身影便从铜钉的大门中浮现了出来。 每次出来的时候看着都像个地缚灵……任明空在心里吐槽着。 “大胆，是何方宵小闯我通天秘……”通天恶念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不远处双手插兜，一脸玩味地看着他的任明空，这个熟面孔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你啊。”通天恶念见是觉醒者，便也收起了放狠话的那套说辞，但嘲讽可不会停，“你又来干嘛，上次被踢出去还不舒服吗？” 任明空懒得搭茬，抬脚就往宫殿里走。 推开殿门，任明空脚步一顿，回头对那身形高大的虚影说到：“噢对了，你猜我现在觉醒进度是多少？”觉醒进度这个词，还是头一次从他嘴里说出来，因为除了这些神灵恶念之外，也没人听得懂任明空在说什么了。 没等通天恶念答话，任明空就自顾自地说：“41%。” 他相信通天恶念明白41%代表着什么。 果然，他的话刚一出口，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虚影顿时僵在了原地，他不是不知道觉醒者提升飞快，但是这么快也太离谱了吧？！ 他感到一阵不妙，上次他不阻拦任明空，是因为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但这一次如果他还不阻拦任明空，那他的小算盘也甭打了。 可是，他都能想到的事情，任明空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提前从储物空间取出的黑龙之爪陡然变形，锐利的刀锋直直刺入了通天恶念的小腹，两人身形差距实在太过巨大，任明空平手只能插入小腹。 下一秒，他纵身跃起，黑龙之爪也从小腹往上，刺啦一声直接将通天恶念撕成了两半。 昔日恐惧，今朝亡魂。 第三百四十六章 巨龟 通天恶念怎么也没有想到任明空再次回来时竟已有了秒杀他的力量。 当然，他现在也没有能力去想了。 任明空脚下一沉，从半空中稳稳地落回地面上，方才上挑的一刀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而易举，素来不修体术的任明空即便是在通天机甲的帮助下完成了这一流畅的动作，但也差点闪到了腰。 他揉了揉腰，将黑龙之爪收回到了储物空间里。 眼前那高大的虚影已缓缓消散，淡如烟尘一般，恶念诞于神明，归于天地，甚至没有灵魂转世或重生的机会。 通天恶念还没有想到的一件事就是他竟然会在秘境内被杀死。 秘境本能抗拒一切实力超出阈值的生物，在超凡者的实力体系下所有c级以上的超凡者都不能进入秘境，这也就意味着本身就有着c级巅峰实力的通天恶念基本上不可能在这里面被杀死。可是觉醒者却是这一禁制下唯一的bug，任明空不管从任何方面看，都和普通人无异，他所依赖的力量都来自于那强大又诡异的机械科技。 看了一眼通天恶念消散的地方，这次，任明空没有任何的唏嘘。 他转身往宫殿内走去。 之所以一定要杀通天恶念，是因为任明空上次就察觉对方大方地放自己进来似乎另有所图，任明空不能容忍有这么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存在。 特别是在不知道那个房间里到底有什么的情况下。 如果通天恶念觊觎的正是那里面的东西，那自己一旦倏忽大意让对方成功得手，或许会引来大麻烦。 任明空驾轻就熟地来到了侧殿那扇打不开的门前，大门上繁杂的花纹依旧那么独特，昭示着这个房间的不同寻常。 他没有立刻拿出那枚钥匙来打开房门，而是再一次地将脸贴到了门上，顺着两扇门中间的缝隙往房间里面看去，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关于里面到底是什么的线索。 这一看之下，任明空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 并非里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相反，里面根本什么动静也没有，和上次一样，微弱的光线和固定的视角让任明空只能看见里面堆放的东西的影子。 而让他震惊的，是里面堆放的东西较之自己上次来的时候明显变多了许多。 有什么人在这段时间里进出过这个房间？！ 在通天秘境内竟然还有别的生物来到过地宫，甚至通过了通天恶念的阻挠？！ 震惊之余，任明空开始猜测那到底是谁干的。 但是想了一会儿，任明空也没有从脑海中挖出除了“任清娴”之外任何的名字，在他的认知中就只有任清娴拥有这样来去无踪的能力。 真的是任清娴吗？ 不，任明空早在一开始就排除了这件事与任清娴有关的可能性。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将那枚金属片按在了门上的孔洞中，二者分毫不差地契合在了一起，并在任明空的注视中一点点融为了一体，边界和缝隙都消失不见。 看着这一幕，任明空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就是随着钥匙的回归，眼前的门才终于完整。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这本是正常的道理。 而失去了钥匙，锁依然是锁。 但在这扇门上，任明空却莫名感到那所谓的钥匙，其实就是门的一部分。 它开门的原理并非简单的钥匙开锁，而是通过将门补全，以此打开通往那个房间的通道。 这个房间根本就没在地宫内！ 它位于一个独特独立的空间之中，而那扇门就是通往房间的路。 任明空陡然想到了这一点，也明白了为什么钥匙不是钥匙，门不是门，因为这说白了就是一条空间通道，而只有当通道完整的时候，它才是畅通的，之前阻拦任明空进入房间的力量根本不是什么锁，而是空间的底层排斥。 难怪上次暴力拆解的时候，直到被弹出秘境，任明空也没感觉到任何的力量波动。 任明空抬手按在了补全后的门上，用力一推，两扇对开的门扉向里打开。任明空也谨慎地迈步进入，可是当他看到里面堆放的那些东西之后，顿时有些发愣。 咋看着这么眼熟呢？ 这不就是我的东西吗？ 在那些堆放的杂物中，任明空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十几分钟前才收起来的翼板，以及刚刚捅过通天恶念的黑龙之爪。除此之外，还有熟悉的脉冲枪和电磁炮，以及在各种地方搜刮来却始终没有用上过的战利品。 如果说这些都不足以证明这堆东西的归属的话，那任明空在进入通天秘境前咬了一口就扔进储物空间的包子应该可以充当这个物证了。 而在这堆东西的旁边，则有一道被永久铭刻在这里的空间裂隙。 此时这道裂隙是紧闭的，任明空也只能通过光影的扭曲察觉到它的存在。 毫无疑问，那就是任明空开启储物空间时的通道。 这里竟然是通天机甲储物空间模块的真实位置。 任明空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忙里忙外半天，还被弹出去了一次，死活没想到这个房间里面竟然就是自己堆的杂物，还以为是什么禁地呢。 仔细想想，似乎也合理，毕竟通天机甲源自通天秘境中的秘境核心，其储物空间的真实位置在这里也合情合理。 难怪自己越靠近这里便越难以开启储物空间，应当是违逆了某种空间逻辑的规律，形成了悖论。 但是任明空转念一想，如果这里只是自己储物空间的真实位置的话，通天恶念又在觊觎着什么呢？一定还有什么自己没有察觉的地方。 通天秘境，好山好水好无聊，这里什么都不缺，但是对于通天恶念来说，却唯独没有自由。 他难道是想借助这个通道离开这里？ 任明空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五哥被意外弹出，那似乎也是一道怪异的空间裂隙产生的缘故，按理说稳定的空间环境是不应该这样频繁地出现裂隙的，但是当时由于秘境关闭，将所有前来探索的人都弹出秘境引起了一定的波动，故而才导致了五哥的意外。 这么想来，如果能找到一个稳定的裂隙，那离开这里并非什么难事。 任明空恍然。 可是他现在无法在这个房间内开启储物空间，便也无法尝试这事儿是否可行。理论来说是可以的，毕竟他从储物空间往外取东西不也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吗，想借助这一通道离开秘境，无非就是把取的东西从死物换成活物而已。 想到这里，任明空便退出了房间，来到后殿的莲花池旁边，在这里他在等待了十秒的延迟后艰难开启了储物空间。 任明空左右看了看，从池水中捞了一尾金鱼，但却在储物空间的入口处受到了阻拦。 任明空此前也尝试过通过储物空间往里塞活物，但是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储物空间的入口完全抗拒所有的活物，也包括他自己。 于是任明空手中攥着那尾金鱼，又摘了一朵莲花扔进去，这次毫无阻碍。 然后他维持着储物空间的开启，快步回到了那个房间里。 那朵刚刚摘下的莲花躺在杂物堆的最上面，而在它的旁边，刚才紧闭的空间裂隙正如任明空所料一般处于常开状态，任明空拿起那朵莲花又从裂隙给扔了出去，随后他又将鱼扔向裂隙，但这次却没有被阻拦，而是顺畅地通过了裂隙。 他走回到莲池旁，四下打量了两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那朵熟悉的莲花，还有旁边的金鱼。 看样子真的可行。 这玩意儿竟然是单向通过活物的。 搞明白了这一点，任明空突然想到是否能够利用储物空间单向通过活物的特性来给敌人出其不意的埋伏？可是问题在于，任明空现在面对的敌人，如果他自己打不过的话，那起码也是b级，而能进入通天秘境并来到这个房间的，都不会超过c级。 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任明空顿感自己白忙活了一阵。 除了搞明白通天机甲的一部分原理之外，什么收获也没有。 他一屁股坐在了莲池旁边，咂巴着嘴，随手从莲池里摘了朵莲蓬，把里面的莲子剥了出来扔嘴里嚼，这里的莲花似乎随时都在盛开，莲蓬也从不枯萎。 坐在一旁休息的任明空没有察觉到的是，那莲池中有一个庞大的黑影在缓缓游向他依靠的池边。 那黑影在层层莲叶的掩映下没有发出丝毫的响动，只有微弱的拨动根茎的声音，听上去就和池中较大的鱼儿在奋力游动一样。 那道黑影来到了任明空的身后，它与任明空此时就只隔着池边的堤岸。 背靠着堤岸的任明空直到这时才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感觉，随后身后巨大的水花声溅起，任明空也连忙一个懒驴打滚，慌慌张张地滚出去了两米多的距离，手中抓着的莲子也洒了一地。 任明空转头怒视那不速之客。 那竟是一只巨大的乌龟，刚刚破水而出的仅是它的脑袋。 乌龟的脑袋叫啥来着。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点线索 那颗头颅并非寻常的乌龟模样，在它的额角和眼睑上方均有角质层的增长，看上去像极了一双眉毛，不怒自威。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以这家伙的体型大小，任明空疑心它起码也有个接近万年的寿命了。 他倒是一直知道这莲池中藏着神秘的危险，此前两次来到这里，都是因为顾忌其中隐藏的东西而不敢贸然下水探索，此时一见这庞大的巨龟，任明空心里顿时暗自庆幸自己之前决定的明智。 这龟在通天机甲的能量检测下呈现出了极高的能量水平，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论断，任明空毫不怀疑它的实力已和超凡者的a级相差不大。 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任明空如临大敌地看着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睛，以他的实力想要和a级强者正面作战，也就勉强只有挨揍的份儿。 他唤出了通天机甲，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眼神始终停留在那巨龟的身上，随时准备着逃跑，只要那家伙没有什么古怪的本事，以它的体型想要在这地宫里追上自己还是很难的。 可是，原本表情冷漠的巨龟在看到任明空身上的通天机甲后，竟颇为人性化地愣了一下。 它仔细看了几秒，直到任明空心里发毛。 巨龟的目光锁定在了通天机甲的头盔上，在额头位置有一个青莲的标记。 在认清那青莲图案之后，巨龟竟微微垂下了头颅，做出了一副臣服的姿态，不过那眼神依旧冷漠。这倒也不怪它，龟本来就是变温动物，眼神冷冰冰是天生的。 任明空在看到这一变化后心生疑惑。 他尝试与巨龟交流。 “你好……？” 巨龟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音，任明空没有听出任何的含义，他疑惑地检查了一下通晓万物的运行状态，确认无误。 这家伙的语言连通晓万物都听不懂？ 怪了。 虽然听不懂，但巨龟毕竟是实力相当于a级，又存活了无数个年头的存在，它的语言本身就能传达最基本的情感。 任明空在那巨龟沉闷的低吟声中仔细分辨后听出了一点友好的意味。 这让任明空激动不已，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通过这只巨龟询问出当时究竟是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窃走了莲池中央那朵绽放的青莲。 但此事宜缓不宜急。 “前辈。”任明空直接叫了一声前辈，礼多人不怪，这只巨龟也不知道活了多久，还跟通天教主有联系，叫一声前辈不为过，“您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巨龟低吟了一声，从它的声音中任明空只听出了“很长很长”的意思。 任明空一拍脑袋，巨龟在这儿也不知道年月。 “您记得前段时间有人闯入过这里吗？” 巨龟微微点点头。 任明空大喜。 “那您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我，除我之外的另一个人。” 巨龟想了想，似在回忆，随后给了任明空一个模糊的眼神。 看样子多少记得一点，但可惜巨龟不能交流，也无法使用纸笔，不然任明空还打算让它画下来。 在艰难地沟通了好长时间后，任明空终于从巨龟的口中问出了一些线索。 那是个黑发的人类，从身形和诸多特征基本可以确定那是个亚洲人，穿着一套黑色的衣服，没有太明显的面部特色。 当时任明空之所以没有看到那个人，是因为对方是隐身过来的，而巨龟因为实力强大所以才能看到。 实力强大的亚洲人？ 任明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鬼怪红莲的那几位，尤其是那个常年霸占排行榜第二的神秘强者，这位至今尚未露头的强者，或许是当时唯一有能力也有动机闯入有实力限制的秘境窃走青莲的人。 毕竟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太过稀少。 首先要实力能够在通天恶念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然后就又不能触发秘境的实力限制。 是那位吗？ 任明空不知道，问巨龟也问不清楚。 鬼怪红莲吗……好像也是时候去找大天狗好好说说了。之前自己由于实力弱小，根本不敢和大天狗平等对话。 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始终让任明空觉得暧昧不清。 鬼怪红莲这样一个从性质上就决定了必然与天外天对立的势力，即便要拉拢成员，试图从内部挖空天外天，也不可能在当时选择找自己这个新人菜鸟，况且直接给出猫又的面具，也实在冒了太大的风险了。 那次在冰山女士上的任务，若非猫又面具帮助自己问出了不少的信息，恐怕过程还要波折许多。 那个猫又面具代表着鬼怪红莲的信任，但是任明空完全想不通这种信任究竟源于何处，仿佛根本不讲条件，不论情理，就是信任自己。 这份信任让任明空感到一丝丝的恐惧。 莫名的热情必然有其背后的原因，这个原因会是什么呢？ 如果任明空见过大天狗那次在富士山神社中见过的女人，或许会大惊失色。 这一切的原因，也都在那个女人身上。 但眼下，任明空依旧在思考会是谁窃走了青莲。 巨龟这里已经问不出更多，他略作告别之后便离开了地宫，虽然在那个神秘的房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货，但是巨龟的存在却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之前考虑但被废除的藏兵之计。 以巨龟a级的实力，自己完全能让它躲在秘境中随时准备偷袭自己面对的敌人。 不过自己能面对什么无法应对的敌人呢？ 任明空去看望了面包妖精，那群小家伙还记得他，他们热情地欢迎了任明空这个熟面孔，再次给予了他不少的礼物。 做完这一切之后，任明空便离开了通天秘境。 刚一出现在海面上，他的手机便收到了一条信息，这条信息的号码归属地让任明空眼皮一跳。 海外。 准确来说，是大漂亮国。 自己在大漂亮国唯一的交集就是那个曾经在这片海域上捡到过自己的商人。 第三百四十八章 直入主题 汤姆斯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他的公司已经在任明空的帮助下运转了好几个月，期间他也履行承诺将属于任明空的股份转让给了他，数额不菲。 看得出来汤姆斯的诚意。 所以任明空在收到汤姆斯的求助信息时并没有置之不理。 在信息中，汤姆斯称自己的公司遭到了不明力量的攻击，不仅从网络层面对其数据库发起了渗透，还派出了超凡者到公司来示威，看起来似乎是他那个老对头不死心找来的帮手。 随着信息发来的，还有一段短视频，视频里正是汤姆斯被那几名超凡者威胁的录像。 那些超凡者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戴着墨镜，似乎是统一的制式服装，他们的手中拿着不同的武器，看上去倒也没有使用暴力的想法，只是言语不太客气。 看着那个视频，任明空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注意的并非那些人的实力，能够被金钱束缚去当打手的超凡者，能是什么角色？ 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那为首之人手中持有的剑，那剑刚正不阿，即便通过视频，任明空也能感受到那把剑上的凌然正气。那是一把为正义而生的圣剑。 那把剑叫巴姆鲁克。 是任明空那被半路截胡了的圣剑巴姆鲁克。 当时进入秘境的超凡者里，大漂亮国的超凡者应该只有可数的几位，看来这把剑应该是几经周折才到了这人的手里。 有这个财力与实力买下巴姆鲁克的超凡者，应该是c级吧。 任明空关掉了视频，大漂亮国对他来说仍然是有些危险的地方，教父莱昂的阴影在那片土地上笼罩了太长时间，大漂亮国几乎各处都遍布他的爪牙，自己一旦踏上那个国家就会被注意到。 汤姆斯所在的位置还是内陆地区，自己很难做到速去速回。 但是……任明空只回复了汤姆斯一个字：好。 …… 三天后，顶着原本容貌，未做丝毫易容的任明空从机场走了出来，踏上了这片他从未抵达的土地。 大漂亮国，一个没有历史的国家，一个自由与混乱并存的国家，但不能否认的是，它确实是一个相当强大的国家，站在世界的顶端数十年，积威深重，拥趸无数。 即便是天外天也难以轻易藐视这个庞然大物。 任明空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他就是要大摇大摆地告诉灰色议会自己来了。 虽然此前自己从未在国际超凡者的平台上抛头露面，但是北极一战，已足够让他的面孔被超凡世界记住了。 而且，任明空在出发之前上万灵网看了一眼，自己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排行榜的第十位。 虽然只是末位，但这个位置的含金量毋庸置疑。 要知道，排在他前面一位的就是鬼怪红莲的玉藻前。 如此直观地看见自己站在了超凡世界的顶端，任明空心里竟没有丝毫的骄傲和得意，他感觉这并不是尽头，而是一个开始，人类或许会认为自己已经征服了世界，但当真实的世界转过头来时，人类会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刚刚及格而已。 说到万灵网的排行榜，任明空注意到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天女紧那罗竟然没有上榜，不管是她的今世身“奥德丽”，还是她的天女身份，都没有出现在排行榜上。 任明空没记错，那位天女目前的实力已达a级巅峰，可以说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存在，就连陆行之也绝非其对手。 但是排行榜的制榜者竟然直接忽视了这位强者。 不得不说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任明空离开机场后联系了汤姆斯，对方安排了车来接他。 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任明空一眼就看见了它，他走过去的同时，保时捷驾驶位的车窗摇了下来，汤姆斯的脸出现在任明空眼前。 “任先生，非常感谢您能前来。” “你亲自来接我？”任明空走到副驾位置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汤姆斯发动了车辆，流畅地掉了个头往出口开去，边开边说：“别人来接您我不放心，公司再忙我也得抽出空来。” 这计马屁拍得没啥水平，汤姆斯平日在公司都是被拍马屁的人，什么时候拍过别人。 任明空点点头，他对这种话不咋感冒。 “说说具体情况吧，那批人什么来头？” 汤姆斯指了指副驾位置前的抽屉：“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都在里面。” 任明空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那几个人都来自一个名叫“铁烬”的组织，为首之人是铁烬的老大，名叫弗兰德，有着c级高阶的强大实力，在汤姆斯的公司所在的州里最厉害的超凡者。 任明空并不关心这人有什么实力和背景，他在走下飞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敌人绝对不只是铁烬，而是灰色议会。 他倒也不担心汤姆斯的公司会被自己连累。 灰色议会不至于那么小气。 他在文件里看到了弗兰德那把剑的来历，确实是买来的，卖家是一名来自雾都的超凡者。 任明空将文件收好，身子后仰着躺在了座椅上，闭眼休息起来。 闭眼前他说道： “直接去铁烬的地盘，别怕，拖的时间越久越麻烦。” 汤姆斯一听任明空打算直接去砸铁烬的场子，顿时有些害怕，他不知道任明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不是超凡世界的人，只知道全球数一数二的那几个名字。 叫任明空来帮忙的时候，汤姆斯想的也不是干掉铁烬，首先他付不起那个价钱，其次就是他对铁烬的强大太过印象深刻，也不认为任明空能做到这一点。 汤姆斯只是想让任明空为自己撑个腰，好让自己在谈判中取得更大的利益而已。 他哪儿知道任明空一上来就这么大火气，竟然直接想要端了铁烬的老巢。 “您……”他想劝说任明空再考虑考虑。 任明空抬了抬手：“相信我，铁烬什么都不是。” 汤姆斯仿佛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一看任明空这个态度便也咽了回去，他开始猜测起这个华夏男人的实力，能够如此藐视铁烬，他到底是什么人？ 铁烬在这里的基地无人不知，汤姆斯驱车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抵达。 但是在基地外两公里的地方，他们却被铁烬的人拦了下来。 任明空一点也不意外，设置岗哨才是一个合格的势力应该做的，如果一路能够畅通无阻地进入铁烬内部，那他会考虑直接叫停汤姆斯的车。 他是来找麻烦的，但不是来成为瓮中那个鳖的。 “先生，请出示你们的身份。”岗哨面无表情地对车中的两人说道。 从他的意思来看，应该是有类似身份卡片之类的东西。 汤姆斯看向了任明空。 在岗哨审视的眼神中，任明空从怀里拔出了冒着莹蓝色光芒的脉冲，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对准他的头颅扣下了扳机。 噗通一声，尸体倒下。 “走吧。”任明空轻描淡写地对一旁震惊的汤姆斯说道。 手下留情？不杀无辜？ 不存在的。 这人也许不是个死不足惜的坏人，但他所在的立场决定了任明空不会留下隐患。 汤姆斯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虽然与超凡世界略有交集，但是这样野蛮而暴力的场面对他这个生活在文明世界的人来说还是太少见了。 即便他生活在大漂亮国这个地方也是一样。 接下来的一段路，汤姆斯的车开得心不在焉，一方面是在权衡任明空与弗兰德孰强孰弱，另一方面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接下来的战斗中的安危，以及这事儿在落幕之后自己会不会被灰色议会清算。 如果任明空只是来为他撑腰谈判的话，那这个华夏人的到来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任明空眼下的态度摆明了是要直接动用暴力解决问题本身。 这样一来，汤姆斯这个夹在中间的人，就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为什么他的背后是一个华夏人撑腰？ 灰色议会能容忍他继续呆在这片土地上才怪了，教父可不是一个宽容大方的人。 汤姆斯的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有些后悔自己这个草率的决定了。 但是铁烬的基地已近在眼前，他无路可退。 任明空击毙岗哨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铁烬内部的警觉，弗兰德直接叫上了自己最信赖的心腹们站在了瞭望台上遥望着那辆神秘的保时捷。 弗兰德身边有人认出了那是汤姆斯的车。 “汤姆斯？”一席黑风衣的弗兰德墨镜下的双眼猛地一紧，这个人竟然想反抗？ 那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但是弗兰德从他之前的经历中得知了他似乎结交过一位实力强大的超凡者，看样子这次是来者不善了。 “奇兰应该已经死了。”弗兰德动动嘴唇说道。 奇兰就是那名岗哨。 “那我们……？”身后一人问道。 弗兰德沉沉出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那辆小车，突出一个字：“等。” 他记得汤姆斯结交的那名超凡者并不是大漂亮国的人，这样的家伙来到这里为所欲为？ 灰色议会可不会答应。 第三百四十九章 你们在找我？ 来者不善，弗兰德虽然狂妄，但也不是那种只知道莽的人，对方敢两个人一辆车就硬闯铁烬基地，意味着对方确实有这个自信。 铁烬的基地可不只是一个基地那么简单，这里还是一座钢铁壁垒，除了数量众多的超凡者之外，这里还有着为数不少的科技热武器，弗兰德可不是讲究超凡世界规则的超凡者，在他眼里，只要好用，就都能用。 汤姆斯的车刚一进入铁烬基地的攻击范围，弗兰德就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数十门火箭炮齐刷刷抬起炮管，在几秒的时间内完成了瞄准。 但是就在他们准备按下发射键时，却发现有一枚闪耀的光弹晃晃悠悠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整个壁垒的顶部装甲层上。 轰隆的巨响声过后，工作人员汇报上层装甲被轰出了不小的裂隙，但好在那层装甲的防御力属实不低，并没有造成太麻烦的伤害。 但是，在汇报完损伤后，所有人都发现自己手中的火箭炮竟然莫名其妙失灵了！ 无论怎么操作都无法发射出去。 不仅如此，除了火箭炮，铁烬基地内的电源也逐一过载断开，这里就像在一瞬之间被切断了所有的电与磁信号。整个基地顿时失去了现代化的武器和仪器的使用能力，回退到了原始时代，就连电子望远镜都只能显示出一片噪点。 弗兰德心中骇然，这样高强度的电磁干扰以现在的技术来说不是做不到，但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他再次意识到汤姆斯背后的那位异国超凡者拥有着强大的背景。 而此时在车里，任明空正在汤姆斯惊悚的目光下云淡风轻地收起了电磁炮，刚才那一炮不过是放个烟花罢了，觉醒进度达到40%之后任明空已经能够在小范围内控制电磁炮的发射功率，否则要是电磁炮依旧以满功率发射的话，那层反轰炸装甲跟纸片没什么区别。 时至今日，任明空终于又敢用“纸片”来形容脆弱了。 而之所以不直接掀翻那个基地的天灵盖，是因为任明空需要慢慢来，要是速战速决的话，那这一趟只能算是完成了一半任务。 “您……您到底是什么人？”汤姆斯牙关发颤，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有些不稳，好在这条路一路坦途，铁烬自恃实力强劲，也懒得在半途设置反载具障碍设备。 任明空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轻轻摸了一下胸口的青莲挂坠。 青白色的机甲覆上他的脸庞，他的声音在机甲后传来，有些沉闷，也有些冷淡：“汤姆斯，你我的因果到此为止了，缘分已尽，此间事了，便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这话说完，任明空便摇下车窗，一个后仰，从车窗中跃了出去。 汤姆斯正在讶异于素来平和温润的任先生怎么这么一反常态，他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妥当得罪了对方，谁知道任明空二话不说直接跳车了，这会儿的车速可是接近八十迈！ 汤姆斯懵圈的脑子被一张迎面飘来的纸给抽了一巴掌，他这才发现任明空在跳车前还扔了一张纸在车上。 一脚踩着刹车，一手将那张纸拿到了面前，上面写着几行字。 “此事无论如何，我都将不再踏上这片土地。 教父最晚会在十分钟后到场，你不要靠太近，灰色议会事后也必将清算带我来这里的你，到时候你直接泼我脏水即可，不要优柔寡断。 只要态度没问题，教父不会难为你的，放心。” 最后的署名是一个草书的“任”字，这字儿写的是中文，汤姆斯没看明白。 但是前面的英文内容他看懂了，特别是“教父”这个单词，初看有些疑惑，再看则扎得汤姆斯眼睛都不敢睁开。他知道教父是谁，在大漂亮国，能直接以教父这个单词代指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灰色议会的议长莱昂。 教父将在十分钟后到场。 汤姆斯再读这行字的时候顿时感觉亡魂直冒，右脚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跳窗出去却飞向空中的任明空。汤姆斯不明白这个华夏男人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把教父莱昂招惹来这里。 而此时必汤姆斯更恐慌的则是铁烬基地中的那一群人。 他们原本昂扬的士气在电磁炮的轰击就被浇熄了一半，而在看到任明空从车中跳出直接飞向空中的时候，更是直接炸锅了。 飞行！ b级强者！ 弗兰德的呼吸为之停滞了几秒，但他克制住恐惧情绪仔细观察后发现了那名异国超凡者的飞行并非凭借自己的力量，而是依靠了脚下那奇怪的飞行道具。 看到那个飞行道具，弗兰德便想到了一个人。 关于那个人，他知道的不多，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上个月在北极的那一战，灰色议会大败而归，而天外天一方造成屠杀最多的人是那个神秘的轮椅男，其次就是一个称作奇怪飞行器的男人，要说前者依靠的是无处循迹的玄妙力量的话，那后者就是用无穷无尽的火力击溃了联军。 原来是他。 认出任明空后，弗兰德不仅没有因任明空的血腥战绩而恐惧，反而如释重负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在北极一战时仅有c级的实力而已，他的攻击固然可怕，但无非也就是针对的联军中不到c级的大部分人员，这些人当然抵挡不住他的攻击了。 于是弗兰德怒吼了一声，迫使铁烬的成员冷静了下来。 “别怕，那家伙只有c级而已，不是什么b级的强者！”他环视了一圈目所能及处，看见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瞬间转为轻松，便接着说，“所有d级及以上成员，都跟我一起，把那该死的外国佬打下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铁烬数百人中立刻站出了七八个人。 几人来到弗兰德身后，这位首领拔出别在腰间的圣剑巴姆鲁克，正欲遥遥指向那天上飞行的人影，却陡然发现那个异国超凡者不知何时竟不见了踪影！ “你们在找我？” 一个让弗兰德浑身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第三百五十章 我也在等啊 这个声音的出现，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站在弗兰德身后的人这才发现自己和弗兰德之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对方穿着一身颇为科幻的机甲，青白配色，身后还有一道由光幕流淌而成的披风。 任明空在话音刚落时便朝着弗兰德的后颈挥出了一拳，打得弗兰德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跟在弗兰德身边的超凡者见状，立刻朝着任明空包围了上去，他们还以为这家伙只是有点特殊的能力神出鬼没，实际上也只是和弗兰德一样的c级。 偷袭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他们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各种古怪的攻击方式也向任明空飞去。 他们基本都是两年前的那第一批受到灵气复苏而获得了超凡能力的超凡者，时隔两年晋升才至d级，这样的实力只能说中规中矩，不拖平均水平的后腿，但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这样的超凡者在如今的任明空眼里，根本就是连正视都没必要的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上的通天机甲就是最坚固的壁垒。 不管是刀锋还是剑刃，不管是雷电还是熔岩，又或者一些稀奇古怪的能力，都被通天机甲阻隔在外，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在其上留下。 这些攻击连金光屏障都打不出来。 任明空悠闲地沐浴在集火之下，觉醒者的长处在这一刻显露无疑，那就是超强且不需要考虑代价的防御力。 寻常的b级超凡者，即便也能在这样的攻击下毫发无损，但也需要消耗精神与灵力去阻挡这些攻击，若是直接用肉体硬抗，多多少少也会受一点点小伤。 蚂蚁也是能咬死大象的，b级虽然迈入了非人的大门，但还不足以完全无视b级以下的攻击。 等到a级以后，拥有了自己的领域，才真正能够凌驾于“数量”之上，蚂蚁能咬死大象，但绝对咬不到天空中的飞鸟。 通天机甲为任明空挡下了全部的攻击，直到弗兰德缓过神来之后愤怒地抽出圣剑巴姆鲁克劈向任明空。巴姆鲁克出现的时候，任明空的眼神便锁定了它，见弗兰德毫无技巧地一剑劈来，任明空也从储物空间里拔出黑龙之爪幻化为曾使用过一次的八斩刀之形，双刀十字交叉格了上去。 任明空精准地架住了弗兰德劈来的剑。 但是弗兰德并没有为自己的攻击失败而沮丧，相反，在双方刀剑相接时，任明空看到弗兰德墨镜下的下半张脸露出了一丝笑容。 登时，一股强大的冲力从刀剑相接的地方猛地传来，顺着八斩刀涌向了任明空。 卧槽被阴了。 任明空双臂被这股力猝不及防地一震，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八斩刀脱手飞出，他噔噔噔连退数步，身形摇晃着卸去了那股冲力。 虽然看上去任明空有些狼狈，但实际上此时最震惊的是弗兰德。 他的这一手暗劲曾废掉过七八个对手的双臂，他曾经测试过，那一股力量近乎相当于一辆急速行驶的火车的冲击力，即便是c级超凡者，硬接这一看不出任何端倪的暗劲也讨不了丝毫的好处。 可是眼前这个异国超凡者竟然只是连退几步便完了？！ 弗兰德不太能接受，可是任明空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脚下迈着施元镜教他的步伐，手中八斩刀虎虎生风，携带着无匹的毁灭力量袭向了弗兰德。八斩刀本不是这么个用法，但是任明空此时只需要一力降十会即可。 弗兰德想要用圣剑巴姆鲁克去接任明空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双刀，可是却被一名手下直接给拽到了一旁去。 两人并没有完全躲开任明空那随手为之的攻击，外围的余波刮得他们浑身都冒出了鲜红的血液，一道道的伤口从衣服和皮肤上裂开。 “头儿，那家伙……”拼死把弗兰德拽出来的是他的一个心腹，此时心腹战战兢兢地咽了一口唾沫，把手机上的内容展示给了弗兰德看，“那家伙好像是万灵网最新排行榜的第十位……华夏的任明空。” 什么排行榜？弗兰德愣了一下。 但是下一秒他便反应了过来：“全球强者排行榜？！” 他知道那份榜单最近有了一个更新，可是更新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那个排行榜上的名字都是铁烬招惹不起的存在。 此时心腹指出面前那个异国的超凡者竟然是新晋前十的绝世强者，弗兰德感到天崩地裂。 排行榜除了简略的介绍以外，还附带了相关的图片，心腹展示给弗兰德的正是任明空在排行榜上的一张照片，那是他在北极时轰炸盟军的图像，那个时候的任明空穿着通天机甲，看不出真实的样貌，但是那一身辨识度极高的机甲却比他的脸还充满威慑力。 真的是他！ 弗兰德再次眼前一黑。 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没想到牵扯出了一位强大的超凡者，本以为只是一名实力强劲的超凡者，没想到竟然是全球排行榜的第十位。 即便只是第十位，那也是b级的存在！ 在他们为手机上的内容感到震惊的时候，任明空并没有趁机继续攻击弗兰德，而是仿佛做游戏一般在其他人的合围之下来回穿梭，手中那把恐怖的刀也被收了起来，只凭借着通天机甲和拳头时不时放倒一个人。 这样的一幕落在弗兰德的眼力，却给他刚刚被吓了一跳的心灵重新点燃了一丝希望，这个华夏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竟然被铁烬的成员纠缠了这么久。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任明空一开始就没出全力。 他在等。 他对汤姆斯说的十分钟的时限正在缓缓逼近，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后，任明空啧了一声，不打算和他们玩了，他再次取出了黑龙之爪，这次幻化为了更为顺手，杀伤范围更大的陌刀形态。 之前在格挡弗兰德攻击的时候任明空并没有激活黑龙之爪的毁灭模式，也就是那无数细密的高频震荡鳞片，他担心会摧毁巴姆鲁克。 但是这会儿，任明空直接下达指令，三米余长的陌刀的刀刃顿时化作了肉眼难辨的雾气模样，那是震荡频率过高超出了肉眼帧率极限的结果。 任明空抡起了陌刀，大开大合之间无数的惨叫声响起，躲闪不及的铁烬成员在黑龙之爪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顷刻间，在场除了弗兰德之外的人都在任明空的刀下消逝了。 他不仅是大开大合，他的速度还远超所有人，连逃跑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弗兰德绝望地看着眼前犹如地狱一般的血腥场景，双手颤抖，倚着墙滑到了地上。他亲手打造的铁烬，在这个华夏人的面前仿佛可以随手摧毁的沙堡，这时的弗兰德才意识到，刚才那十分钟的时间里任明空都只是在和他们玩闹罢了。 看着眼前提着那把可怖的古怪长刀缓缓走向自己的华夏人，弗兰德放弃了反抗。 当然，他也没有想过求饶，铁烬成长的这两年里，他遇到过无数的挫折，甚至有许多次面对过和如今差不多的绝境，但弗兰德也从未求饶，他只想体面地死，不想苟且地活。 而且，在他的心里此时还有一个希望…… “你是任明空？”弗兰德死死地看着那身青白色的机甲，那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风格，融合了华夏的古典元素与远超如今科技的技术，任明空就像是无情的机械，但举手投足间却又流露出绝妙的优雅和美感。 任明空毫不意外对方认出自己，那份排行榜是世界公认的。 他降下了头盔，露出自己原本的面容，毫无波动的点点头：“是我。” 他说完看了一眼铁烬基地外的那条长长的道路，在大约一两公里外的地方，他看见了一个小黑点，汤姆斯听从了他的嘱托没有靠近这里，任明空见此放下了心。 如果不是汤姆斯的存在，他早就打完走人了。 但是汤姆斯和任明空的到来有着直接的联系，任明空要想不拖累汤姆斯，就必须和教父莱昂打一场。 这就是他一直慢悠悠，一点也不着急的缘故。 完事儿太快的话，灰色议会可能还没反应过来。 他转头回来，看向弗兰德手中的巴姆鲁克，圣剑看上去也经历了许多的磨难，光辉不再，剑身上满是伤痕，但即便如此，它也是一件强大的超凡武器。 弗兰德和任明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 “华夏人，你就不怕吗？在我们的国家里这样大摇大摆地杀人，难道你自大到认为这里是你们的辖区？” 对此，任明空没有回话。 或者说，他的回答就是手中的陌刀。 任明空斜斜撩起一刀，直接将弗兰德斩杀，c级超凡者在他眼里真的不算什么。 他走上前去捡起了巴姆鲁克。 可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四周的灵气波动便开始逐渐剧烈，似乎有什么东西来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水域 任明空刚将巴姆鲁克收入储物空间，下一秒便被一股恐怖的精神力给锁定，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千万只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所注视着，一举一动都被那如有实质的视线死死地剜一眼，不论他如何行动，都逃不出这些视线之外。 “华夏人，你最好祈祷陆行之在暗中保护你。”一个身着暗灰色长袍，头戴遮面兜帽的中年人蓦然现身，他所到之处，所有的东西都仿佛被他所蛊惑，就连空间都以他为原点产生了微微的扭曲。 教父莱昂，全球最强的几人之一。 他明明以兜帽遮面，但是任明空却始终觉得在那兜帽的下面有一双阴鸷的眼注视着自己。 任明空如坐针毡，但表面上却不显慌乱，他歪了歪头：“如果没有呢？” 教父呵呵一笑：“那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后悔踏上这片土地了，相信我，现在开始后悔不晚，一点也不晚。”他的手中聚起了迷蒙的灰雾，那些雾气之中仿佛有无数呢喃细语的面孔，一声声的呼唤都在侵蚀着任明空的理智，教父的低语之境是超凡世界中最恐怖又最让人心醉的东西。 这一招也正是当时用来侵入陆行之意识世界的能力。 教父一眼就认出了任明空，对于这位来自华夏天外天的奇怪超凡者，他一上来就动用了低语之境，足以见得他对任明空的重视。 而且，以他的经验来看，没有任何能力是全面万能的。 对方身上的这身古怪机甲赋予了他畸形的防御力，手中的黑色长刀提供了毁灭的攻击，那他在其他方面一定是极其薄弱的，尤其是灵魂和意识。 教父的猜测是正确的，对他这个水平的强者来说，找到对方的破绽，比实力的强弱对比更为重要。 低语之境弥漫开来，那位行走在灰色世界的教父张开了他的双翼，扭曲的无实体身影从任明空的身侧掠过，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蚕食摧毁着任明空的心灵防线，或者说，教父在试探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底牌。 终于，过了一会儿，教父发现任明空的心灵防线似乎脆弱得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彻底冲垮。 于是教父收回了所有的力量，接近崩溃边缘的任明空如释重负。 “孩子，你现在后悔，依旧不晚。”教父的声音飘渺不定，此时的他已经脱离了实体的束缚，更接近于“蛊惑”本身的存在，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让任明空心神摇曳。 之所以没有立刻冲垮任明空的心灵，也是教父起了别的心思。 对方作为天外天继陆行之与程夏之后第三位冲上全球前十榜单的超凡者，在天外天中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抓活的、有理智的，自然比弄死或者直接被他冲垮心灵防线后奴役要来得好。 不管是用来和天外天谈条件还是策反，都是绝佳的选择。 教父更倾向于秘密策反，甚至他已经想好了如果任明空倒向灰色议会，要如何给任明空安排一个合理的安全逃离这里的方案。 任明空大口喘着粗气，短短几秒的时间，却比他刚才十分钟的战斗都要让人心力交瘁。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已经给了教父答案。 教父叹了口气，语气悲悯，仿佛兼爱众生的慈爱老人：“好，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做出了选择，那我也要帮你完成你的选择。” 他的意志再次笼罩了任明空所在的位置，但是这一次，他突然发现自己丢失了任明空的目标。 怎么回事？ 脱离了实体的教父莱昂失去了光学观测的能力，他凭借的是生物的情绪情感波动来观察世界，但是此时任明空的心灵却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就在他疑惑之时，刚才任明空所处的位置重新出现了对方的心灵。 教父在感受到任明空独有的波动后，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吞噬。 可是教父在冲入任明空的心灵世界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这里比刚才要宽广宏大许多，如果说任明空的心灵世界和普通人无异只是一间小屋子的话，那现在教父面对的就是一片无垠的大江大河。 是大河，是真的大河！ 教父看见一片河水从虚幻渐渐转为真实，无数的根茎从河底的淤泥中冒出，却不沾丝毫污秽，那翠绿的茎或展开为一片宽大的莲叶，或长出一朵艳丽的莲花。 霎时间，整个心灵世界的大河之上都被莲花与莲叶铺满。 惯于操控心灵的教父此时依旧镇定，他在刚意识到不对劲时就知道自己落入了任明空的圈套，可是在这个星球上，他不认为还有什么人能在心灵世界里占到他的便宜。 那古怪的花和叶在他看来都不过是虚张声势的把戏而已。 教父尝试着用灰色的雾气侵染这片大河。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动，就听见脚下的河面之下出现了一点点动静，那好像是小鱼游动时拨弄到根茎的声音，又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啃噬柔韧的植物。 教父紧紧地盯着脚下的河面，他感觉这片水域的颜色好像在一点点变深。 这是什么意思？ 但就在下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水域的颜色在变深，而是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上浮，那东西的体积庞大到难以想象，在教父观察的这个高度尚无法看见那东西的边缘，所以才错看成了水域颜色在变深。 虽然反应了过来，但是那东西也已经上浮到了水面之下。 一只巨大的乌**颅破开水面，卷扬着漫天的水花，一口咬在了侵入心灵世界的教父身上。 巨龟的大口将其整个含住，随后便落回水中，潜回到了河底深处。 现实世界，整个低语之境随着教父在心灵世界的失利如崩裂的瓷器一般寸寸崩塌，教父重新回归到了实体之中，他猛地跌坐到了地上，刚才的那一幕仿佛梦魇一般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一遍遍地复现，饶是操控心灵强大如教父，也稳定了半分钟才恢复过来。 再次看向任明空站立的位置，他看见了那个笑得贱兮兮的华夏人。 第三百五十二章 泼脏水 刚才那是什么？教父重新审视了面前的华夏人，那样宽广深邃的心灵世界真的是一名如此年幼的人类能够拥有的？ 教父犯了一个本质性的错误，那就是自大地看轻了任明空。 即便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甚至直接动用了低语之境这样的手段，但在他的心底里，对于任明空这位新晋的b级仍然是无比轻蔑的，这就是a级强者的自信，可也正是教父刚刚吃瘪的原因。 他如果不只是用特殊视角观察任明空，而是在察觉到任明空在他的特殊视角中消失了那么一瞬间后撤除低语之境，恢复实体形态，以光学的肉眼去观察的话，就会很轻易地发现任明空的身前不知何时张开了一道稳定的空间裂隙，一只冰冷的爬行动物特有的眼睛在那裂隙的另一边注视着他。 在教父谨慎的观察中，任明空掏出翼板，跐溜一声便飞向了天际，毫无恋战的想法。 阴招之所以是阴招，就在于它只能使用一次，再来一次就不灵了。 指望着教父莱昂第二次被通天秘境地宫中的巨龟前辈挡下，不如指望对方是个傻子来得直接一点，当然，如果真这么想的话，那任明空才是傻子了。 反正与教父交手的目的已经达成，自己是时候溜之大吉了。 看着任明空远去的身影，教父站在原地没有阻拦，不是拦不下，而是刚才在心灵世界的挫败让他彷如被子弹擦边而过的老鹰，不敢轻举妄动。 凯撒说得对，教父这辈子也不可能超越陆行之了，甚至会被甩得越来越远。 因为他什么都放不下。 他沉闷地看了一眼铁烬基地的废墟，任明空在刚才与铁烬成员的战斗中不光是在杀人，还在操控着电磁炮摧毁这个壁垒基地。 教父心里升起一股怒火，但是也只能在他的心头燃烧。 铁烬的覆灭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整个国家的局势来说却不是什么小事。 在北极的围剿中，灰色议会损失了大部分的有生力量，出现了一个预期会持续两年的实力断层，在这期间，整个灰色议会的威望都将由教父一人撑起，直到新的中坚力量成长起来。 教父本打算在近段时间开始着手收编散乱各地的独立组织，以此来填充灰色议会的空缺。 虽然这个办法并不能完全恢复元气，但也聊胜于无。 而且教父本就有统一整个国家的超凡势力的想法，他见识到了华夏天外天的举措，他们将所有的力量都拧成一股绳，虽然有坏处，但好处却更加明显。 可是铁烬的覆灭却让教父的计划不得不再往后推一段时间。 教父越想越气，他现在都还不知道那家伙来找铁烬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似乎跟一个叫汤姆斯的商人有点关系……教父转头锁定了远处的那个小黑点，那是一辆保时捷。 他飞向了那辆车，在汤姆斯战战兢兢的目光中降落在了旁边。 汤姆斯按下缩进顶篷的按钮，车辆的顶部开始折叠收入后方的收纳仓，面对这个国家的地下世界的真正统治者，汤姆斯整个人的脑子都是一团浆糊，都不用教父蛊惑，他自己就已经彻底紊乱了。 “你是汤姆斯？”教父的声音从那遮蔽了整个脸庞的兜帽下传来，听不出喜怒哀乐。 汤姆斯点点头，张了张嘴却紧张得说不出话。 “是你带那个华夏人来的？” 教父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汤姆斯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仿佛被架上了一把冷气森然的刀，假使他有任何一点回答不当，顷刻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在这关键时刻，他回想起了任明空在纸条上留给他的那段话：到时候你直接泼我脏水即可，教父不会难为你…… 在生命的面前，汤姆斯再如何抉择，也只能舍弃那可有可无的信义，保自身安全。 他当即照任明空的交代，将所有的事情都栽到了任明空的头上，一连痛骂了那个华夏人整整五分钟的时间，在这期间，他只感到那灰色衣袍下的身影向他投来似有若无的目光。 汤姆斯感到教父的目光越来越平缓，但代价却是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渐渐湮灭。 “好，说得不错，对外也这么说，不要说错一个词。”教父的声音对汤姆斯来说犹如剪断悬着他的那根绳索的剪刀，终于让他松了一口气。 汤姆斯暂时摆脱了生死危机，他惊讶于自己短短的一番话竟然能够扭转安危。 向那个华夏人泼脏水……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深意？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想不到的，但是对于教父来说却是显而易见。正如他刚才所头疼的一般，铁烬的覆灭会推迟他收编其他势力的脚步，因为他们将在全国无数会带华夏人进来的“汤姆斯”的隐形威胁下惶惶不可终日，只有汤姆斯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干净，局势才会保持相对稳定，即便出现波动，也能在灰色议会的主导下迅速平定。 所以教父很看重汤姆斯的态度，不管这态度掺了多少的水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语言的力量不在于它的真实与否，而在于它能煽动起多少的相信者。 既然铁烬已经覆灭，那不如让他们的死成为灰色议会的燃料。教父不会错过任何一点利益，哪怕是死人身上的利益也一样。 确认了汤姆斯的态度，也问清楚了任明空来到这里的原因，教父便打算离开了。 见教父准备离开，汤姆斯突然壮起胆子问了一句：“教父先生，请问……请问那个华夏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教父的身化灰雾，四下飘散，只留下一句话： “任明空，全球第十。” …… 一口气连飞出去几十公里的任明空在确认了教父莱昂不会追上来之后终于放松了下来。 不愧是排行榜第三的老牌强者，自己在他面前一眼就被窥破了弱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如果不是提前与巨龟前辈沟通好了那一招埋伏，自己绝不敢在铁烬那里停留十分钟。 任明空打开储物空间，向处在地宫中的巨龟前辈告了一声平安。 这一计使得算是有惊无险，即便教父没有错认巨龟为任明空的心灵世界而进入圈套，对方也会因忌惮巨龟的威势而不会随意动手。 说实话，任明空在感受到教父的辨识后心惊了一阵，但他没想到教父在仔细辨别后依旧将巨龟前辈的心灵世界当成了自己的。 直到刚才和巨龟前辈沟通，任明空才得知那是巨龟的伪装造成的。 似乎正如科技树：通天的描述“万物归一，万法通天”一般，通天教主一系都很擅长模仿和伪装，不管是通天机甲的功能还是巨龟前辈的能力。 两三个小时后，任明空飞到了西海岸线的上空，他回头遥望了一眼铁烬的方向，这里距离内陆已经有了数千公里的距离。 也不知道汤姆斯到底有没有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如果没有的话，那他现在大概已经被教父干掉了。 之所以让对方那样做，是任明空不想心怀愧疚，如果因为他的一己之欲而害死了汤姆斯的话，他会自责很久，即便他在战场上干掉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但是在面对这样的死亡时，他还是无法接受。 他宁愿汤姆斯做出背信弃义的举动，就像自己嘱咐的那样，虽然背叛不是什么好滋味，但起码比自责好很多。 任明空取出巴姆鲁克，选择了提交任务。 “系列任务完成，代号：尼德霍格（5/5），五大神器之一：圣剑巴姆鲁克已解析。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黑龙之爪整体性能提升20%。” 任明空轻轻握拳，他的觉醒进度此时已至42%，加上觉醒者的特殊性，他甚至有把握与排行榜第九那位鬼怪红莲的玉藻前交手。 自己竟然也能掺和到老牌强者的对局中去了。 任明空有些恍惚。 好像施元镜让自己去干掉玉藻前以交换青莲玉佩仿佛只是前不久的事情，但仅是转眼，自己就已经拥有了正面交战玉藻前的实力。 当然，前提是玉藻前不是那种和教父莱昂一样擅攻心灵的超凡者。 这是任明空最大的薄弱点，别说b级，就算是c级的超凡者对他的破绽发动攻势也会让他吃一个大亏。 尼德霍格的系列任务到现在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自己与世界树的因果似乎也到此为止了，从巴德尔的死开始，任明空就觉得世界树和其上的九大王国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目前已经开启的秘境中，也只有元始秘境的系列任务还没有完成。 当然，任明空没有忘记通天系列的源质核心，那朵青莲始终是他忘不了的，竟然在眼皮子底下生生被人抢走。 要是能与巨龟前辈对话就好了，那样大概就能更精准地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至于百试百灵的通晓万物为什么不能和巨龟对话，任明空思考过后认为可能是同出一源的原因，两者都与通天一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换句话说，就是整个通天机甲就像一套程序，而巨龟拥有管理员权限。 第三百五十三章 好久不见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在取得巴姆鲁克之后，任明空回到国内安安静静地生活了半年多的时间，转眼又快到了年末。 这段时间里，跟任明空同一批加入灵能学院的小伙伴们也纷纷突破到了新的境界，如施元镜和冯元熙一流，已在接近年中时先后突破了c级的大关，朱雀组的那几人天赋稍微差一些，但也都到了d级，成功被天外天收录，成为了正式成员。 让人有些惊讶的是诸葛关灯，这小子不声不响，竟然也在十月的时候突破到了c级。 诸葛关灯平常没有贡献什么战斗力，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境界，但是当他突破至c级后，他的天赋被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一个几乎能够与诸葛明亮比肩的高度。 当然，也只是几乎。 倒是任明空，在这半年间没有丝毫的进步，虽然以他的实力，进步按年来计都不为过。 而他没有进步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没有完成别的任务，这是觉醒者的优势，但也是觉醒者的劣势，任明空只要有机会就能以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速度飙升，但只要新的神灵遗体不出现，觉醒者系统不发布别的任务，任明空的实力自然也就停滞不前。 好在他仍然稳坐排行榜第十的位置。 b级不是那么好晋升的。 像程夏那种晋升不久就高居排行榜第五的奇才简直举世罕见，水随潮升，刀剑双绝，程夏在陆行之的指导下真正厚积薄发，成为了天外天继陆行之之后的第二根顶梁柱。 时下的天外天，已有了上百名c级强者，可是真正迈过b级门槛的也只有三人，或者说两人。 陆行之和程夏。 至于任明空，他到现在也没有明确过是否加入天外天，对外也只是称自己是天外天的挂名成员，而且他的实力映照到超凡者的实力划分上其实并不准确，虽然只有42%的觉醒进度，但他也杀过实力相当于a级的奥丁，也可能打不过擅长攻击心灵的c级巅峰超凡者。 随着实力的提升，任明空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用超凡者的标准来衡量了。 除此之外，肖凤仪也到了晋升b级的边缘，同样位于b级边缘的，还有陆行之的其他几位徒弟，他们有的镇守一方，有的是某地灵能学院的校长。 c级与b级，那是人和非人的天堑，b级可以自由地翱翔天空，但c级就只能乖乖在地上跑。 所以b级才这么难以晋升。 而当下天外天的情况，似乎预示着在不久之后将迎来一次b级强者的井喷。 天外天在国际上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在神宫之主不站出来的前提下，天外天可以称得上是全球最为强大的势力，没有任何一个超凡组织能够望其项背，这一点，北极的反围剿之战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然，没有人愿意看到任何组织独占鳌头。 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 当天外天制霸整个超凡世界时，即便是中立的势力也会隐隐将其视为敌人。 就连同盟了许久的凛冬守望者，在这段时间对天外天的态度也微妙了起来，虽然那些守卫营火要塞的战士们还是那样热情，但气氛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任明空在此期间造访过一次营火要塞和元始遗体，目的都是为了搞清楚自己在玲珑塔第八层游先生的桌子上看到的那副等待者的图画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是营火要塞给不了他答案，元始遗体也无人回应。 任明空在这半年多里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按照天女紧那罗的说法，向诸葛明亮提议将b级、a级改为了“混元”和“天元”这两个更贴切也更本土化的称呼。 对于这一提议，诸葛明亮欣然采纳，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一直按字母顺序来叫固然明晰简洁，但却不符合华夏人的习惯和文化自信，天外天已然成为整个超凡世界的魁首，还沿用这样洋味儿十足的称呼实在有些不像样子。 这天，任明空照常从公园散完步往家走。 望了一眼太阳落下的方向，他在心里掐算着时间，下一次神灵遗体的降临还有差不多四个月。 他望的方向是西边，是青藏高原，是喜马拉雅山脉，是世界屋脊。 那里将降临一个所有华夏人都无比熟悉的神仙。 齐天大圣，美猴王孙悟空。 是的，任明空清楚地记得，第五具神灵遗体正是那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但很奇怪的是，做报社行业的他，也没有听到太多关于这一具神灵遗体的消息，似乎超凡世界有意封锁了关于齐天大圣遗体的所有内容。 这一点让任明空很是疑惑。 而除了疑惑，他这段时间在心里最常想起的一件事，则是那次在青城山下，大湖湖畔，诸葛家宅邸中诸葛明乂为他起的那一卜。 诸葛明乂告诉他，他的前路与一根棍子有着密切的联系。 那根棍子就是定海神针。 当时的任明空听完只是一头雾水，而在一步步揭开了一些秘密后的任明空此时回想这句预言，则另有所感，或许……与自己的身世有一些关系。 难道自己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任明空哂笑两声，快步走回到了家里，他在家的这段日子都是把大狼和五哥放在家里养的，时不时带他们出去玩玩，反正这俩宅兽也没什么外出的欲望。 每次回家，对任明空来说都是一次豪赌。 赌赢了，他与两只相安无事，赌输了，那可能今晚上就得加个菜。 刚一走到门口，任明空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什么，起初他还以为是大狼和五哥又拆家，但拧开门把手的那一瞬间，任明空的神经便猛地一跳。 大狼和五哥瑟瑟缩缩地坐在房间一角，丝毫不像有什么犯罪迹象的样子。 而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任明空半熟不熟的人。 鬼怪红莲，大天狗。 一只微笑的眸从面具后向任明空投去一瞥，大天狗开口道： “好久不见。” 第三百五十四章 访神社 身穿华美和服的大天狗悠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好久不见。”他说。 确实好久不见了，自从上次深夜造访任明空之后，鬼怪红莲便在任明空的身边失去了踪影，甚至干脆在全球范围内的活动都较之之前更加稀少了，这个神秘的组织在古怪地频繁抛头露面后再次沉寂了下来，正在全世界都要将他们忘到脑后之时，他们又突然出现了。 “不见最好。”任明空没好气地把在路上顺便买的桔子扔进冰箱里。 他现在对大天狗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恐惧，但这位疑似鬼怪红莲在亚洲的负责人三番五次接近他，总让他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大天狗对任明空的甩脸色不以为意，把玩着茶几上三块钱一个的玻璃杯，说道：“欣闻任君晋升b级，可惜鄙人前几个月琐事缠身，直到今天才有空前来祝贺……”他说到这里，噙着笑抬头看了一旁冷脸的任明空一眼，一副未尽言的模样，就等任明空接茬他好往下说。 可任明空只是紧紧地盯着他，如同防贼一样。 “祝贺完了，就请回吧。” 大天狗碰壁，倒也不尴尬：自顾自地往下说：“任君位列排行榜第十位，作为同辈中的翘楚，实在让鄙人也佩服不已，就连同为鬼怪红莲成员的玉藻前也仅仅位居任君上面一位而已。” 任明空挑了挑眼皮，这家伙说着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到底想干什么。 要说打架，自己还真不一定怕他，但要说瞎扯淡，这一看就精明无比的男人绝对能完胜自己。 任明空废话是不少，但他擅长的是说烂话。 “鄙人这次叨扰，是为两件事。”大天狗顿了顿，将手中的玻璃杯轻轻放回桌上，“第一，是补上恭贺任君晋升b级的礼物；第二，是想与任君略谈猫又面具一事。” 要找自己算账吗，会不会太晚了？ 见大天狗伸手进怀里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任明空制止道：“礼物就不必了，说第二件事吧，我还挺好奇，那副面具你究竟为什么要给我？” 大天狗听任明空不要礼物，竟果真止住了动作，但手还是伸在怀里没有抽出来。 “其实你误会了一件事。” 任明空一愣：“什么事？” “猫又面具不是我要给你的。”大天狗啧了一声，“实际上，我跟你一样好奇，她究竟为什么要给你那副面具，以至于坏了大事。” 他倒是丝毫没有掩饰鬼怪红莲在冰山女士号上的动作和失败，好像真的把任明空当成了自己人。 大天狗说的是一口流利的中文，他口中提到的“她”字在任明空听来分不清究竟是男性还是女性，甚至是非人，但出于先入为主的观念，任明空本能地把对方口中的ta当成了男性。 在岛国那个地方，大多数时候都是由男性主导权利，能够让大天狗都无可奈何的人物，在任明空看来总不能是女性。 任明空眉头一皱：“不是你，那是谁？” 那位鬼怪红莲真正的掌控者，从未露面神秘强者？ 但是大天狗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将揣在怀里的手拿了出来，叮叮当当一声响后，半截银镯子落在了茶几上，这半截银镯子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头，经典的古法工艺说明着这镯子来自华夏的匠人，在内侧的断裂边缘还隐约可见一个“祥”字，是这镯子的品牌。 看见这半截镯子的瞬间，任明空心头猛地一震。 “哪儿来的？” 他微微扬起了头，面色肃然。 大天狗笑了笑：“别着急，别着急，任君，她给我的时候就说你一眼就能认出这半截银镯，果然如此……这个就是恭贺你晋升b级的礼物，同时也是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们想做什么？”任明空的语气有些微妙，仿佛不情不愿的样子，“想用她来威胁我的话，你们是打错主意了。” 任明空口中的“她”，是那个生育了他的女人。 那个基本上没被他叫过一声“妈妈”的女人。 这枚银镯，正是那个女人的东西，任明空记得很清楚，是任清娴给她买的。 那个女人在任清娴死后不就就消失在了任明空的生活中，后来他收到一封信，那个女人告诉他自己已经嫁到了国外，但出于关心，仍然会每个月都打一笔钱到任明空的账户上，同时也会负责他的学业开销。 也是自那以后，任明空便当那个女人死了。 至于她打来的钱，任明空倒是没有拒绝，当时的他只是一个连小学都没念完的小男孩，不拿这笔钱，要怎么生活下去？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自己还能看到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 他对大天狗丢出的这半截银镯只是产生了短短几秒钟的惊讶和迅速就被掐断的回忆，正如他所说，这玩意儿威胁不到他，他对那个女人的生死安危并不关心，如果对方亲口求他的话，或许他会试着帮一点小忙。但是对于那个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女人，任明空是绝对提不起任何一点同情的。 鬼怪红莲的这份礼物着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而大天狗所说的“那个问题的答案”，让他隐隐有些不安的猜测。 任明空的态度正在大天狗的预料之中，或者说正在给他这半截镯子的人的预料之中。于是大天狗依旧不急不缓地说道：“任君误会了，不管是鄙人还是鬼怪红莲，都绝无威胁阁下的意思，只是……如果阁下愿意见一个人的话，那就随鄙人走一趟，如何？” 任明空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桌上断成半截的银镯，叹了口气。 “去哪儿？” “富士山。” …… 十一二月的富士山早已堆满了积雪，银白色的轻纱披挂在这优雅的女子身上，充满了古朴而端庄的美，冬樱花开得稀稀拉拉的，这里并不是冬樱花的大范围种植地，只有少量的冬樱花植株栽种在这附近。 这个时间的富士山，最吸引人的还是那端庄中夹杂着一丝妩媚的雪景。 两位游客早早地踏上了登山的步道。 一人穿着繁复的和服，像是明治时期的贵族在祭典上的穿着，登山的步伐稳重优雅，与这山间雪景完美地融洽交合。 另一人则穿着很普通的冬装，时不时踢一脚旁边扎起的雪堆，从小生在内陆的他从没有在当地见过这样的雪。 大天狗就当没有看见任明空的举动，一步一步地在前面带路走着，面具下的表情绷成了一片，恨不得假装不认识身后那个少见多怪还有些多动症的家伙。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任明空又一次问道。 在路上他已经问过好多遍了，反正他脸皮厚，也不怕大天狗嫌他烦，但每次大天狗都只是说等到了就知道了。 但这次，大天狗想了想，已经快要接近目的地，便也不再隐瞒：“富士山神社。” 神社？ 任明空对这个独属于岛国的场所不太熟悉，但随着宅文化和二次元文化的交流，他也大概听说过所谓神社是什么样的地方，那里说白了就和华夏的庙宇是差不多的，里面也居住着侍奉神灵的神职人员，这些神职人员不叫和尚，也不叫尼姑，而是有着专属的称呼，诸如神官、宫司和巫女等一系列规范化的称呼。 “你们的背后是神社？”任明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对于接下来会见到的人，他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 大天狗的步速不减，回应道：“这么说也行，实际上鬼怪红莲如果追根溯源的话，真正的起源就是神社。” 任明空噢了一声没再多说，继续跟着大天狗登山。 富士山可不是什么小山包，真要一路从山脚沿着山道往上攀登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两人凌晨出发，直到接近中午时分任明空才隐隐听见了一阵诵经声，四周的道路也由普通的山道变成了象征着通往神社的参道。 这种参道两侧会摆放有不同的石像，代表着来自神域的注视。 进入神社范围后，任明空也不由自主地肃穆了起来。 不论文化差异如何，在这种地方总是会让人感到澄净清澈。 沿着参道继续向前行走，不多时，一座古朴的鸟居出现在了参道之上，在鸟居上还悬挂有不少的注连绳，这种绳子以独特的手法打结而成，同样也象征着神域的边界。 穿过鸟居，很快便看见了神社的大门。 这座神社由于其特殊性，并不对外完全开放，门口也没有设置任何的人员接待。 大天狗直直带着任明空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一股清爽的感觉便扑面而来，仿佛这里真的有什么特殊的魔力。 莎莎的扫地声从一侧传来，任明空在大天狗的带领下也往那个方向走去。 他们看见了一名巫女打扮的女人背对着他们正在打扫着院中的落叶，从对方的服饰上来看，似乎是巫女中较为高级的存在——神子。 第三百五十五章 玉藻前 听闻身后的声音，那名神子缓缓转过头来，看见了一前一后的大天狗和任明空。 “好久不见了。”她悠悠一笑，用中文说道。 本就心中悸动的任明空，在看见神子容貌的那一刻，面上的表情猛地一震，随后死死地绷住，像是一块钢铁一般岿然不动，不愿意流露出哪怕一丝丝的情绪给对方。 “好久不见。”再次说出这句话，任明空的心绪却和之前跟大天狗交流时截然不同。 那名神子，正是任明空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抛下孤身一人的他的母亲。 按理说，巫女只能由未经人事的女子担任，但眼前的人确实是任明空记忆中的母亲无疑。 神子走到墙边，微微弯腰将手中的扫帚倚靠在墙角，随后又走了回来，来到任明空的身前，昂着头仔细打量着任明空的面容，不住地微笑默叹。 “长变了啊。”她感叹道，“我当年离开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高。”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在腰间的位置。 任明空依旧绷着脸，什么话也不愿意说，一双眼睛平淡无波。 神子侧了侧身，对一旁的大天狗点了一下头：“辛苦了，请让我和他单独相处一会儿吧。” 大天狗闻言，丝毫没有迟疑，径直转身走向了神社深处，将这片静寂的小院留给了任明空和神子。 沉默。 任明空不愿意说话，神子也仿佛陷入了回忆，两人就在这样古怪诡异的气氛中沉默了接近五分钟，最后还是神子再次打破了沉默：“我当时的离开，若现在再去解释，不管理由是多么充分，也显得不合时宜了。” 任明空抿了抿嘴唇：“你也知道。” 神子怀念似的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性格跟你父亲真不像。” 任明空深吸一口气，他不想与这个女人有太多无关紧要的闲聊，他对她所有想说的话，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说干净了，此时只需要直入主题：“叫我来干嘛，如果只是想叙旧，还是免了吧。” “不。”神子绕着任明空走了两步，“大天狗应该告诉你了，猫又面具是我让他给你的。” 几秒后，任明空在神子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给你那个面具是什么意思吗，你应该知道……”神子捋了捋鬓发，“你是我的儿子，不论如何，这点都不会有什么改变，我给你猫又面具，又叫你来这儿，都是为了你好。” 听到“儿子”两个字的时候，任明空额头的青筋猛地跳了一跳。 “呵。”他短暂而轻蔑地呵了一声。 不管什么为了我好，都是屁话。 “还有别的事吗。” 神子对于任明空的冷淡态度并不意外，或者说，她就是造成这冷淡态度的原因，如果她还感到意外的话，那只能说她太不敏锐了。 于是神子直入主题：“脱离天外天，加入鬼怪红莲，有我在，你在天外天能得到的东西，鬼怪红莲一样能够给你。” “你觉得天外天给我什么了？”任明空眉毛一挑，随即嗤笑道，“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天外天。” 这个女人还以为自己是被天外天给予的利益所诱惑。 任明空感到恶心。 但神子却以为任明空这是在反讽鬼怪红莲不如天外天强大。 她直勾勾地盯着任明空的双眼：“儿子，相信我，只有鬼怪红莲能够在未来存活下来，也只有鬼怪红莲才能成为全世界的主宰。” 任明空摇摇头，他不知道这群岛国人到底又在发什么癔症。 “相信你？你又算什么人。”任明空有些不耐烦了，他一路上都在想象相见的这一幕，但万万没有想到会令自己如此恶心，“你让大天狗离开，就不怕我瞬间杀了你？” 大天狗决计无法拦下自己。 当然，在富士山这种地方，尤其还是在象征意味极强的神社内，任明空也是不会轻易动手的，谁知道这座神社是否真的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对于任明空那似有若无的威胁和杀意，神子只是笑了笑。 “看来，你还是没有猜到我的身份。”神子身姿摇曳，绣腰轻拧，一席轻漾的飞纱薄幔笼罩了她的身躯，原本神秘意味浓厚的神子装束立刻变得妖冶动人了起来，而最让人瞩目的，则是神子身后那九条毛茸茸的尾巴。 那九条尾巴如同折扇一般在她身后展开，如同有灵性一般微微晃动着。 这一幕让任明空看呆了眼。 不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美妙相貌，而是因为这九条尾巴代表的含义。 九尾狐。 又名，玉藻前。 玉藻前！ 原来是她……任明空嘴里喃喃着玉藻前三个字，这个名字已经在他的世界里出现了许多次，第一次是从施元镜的口中，后面则多是从排行榜上见到，特别是前段时间，自己上了排行榜之后，尤其关注了在自己之上的第九位。 难怪她一点也不担心生命受到自己的威胁，原来她比自己还强…… “玉藻前……”任明空凝眉，轻声说道。 “不错。”玉藻前摇曳着她那九条妩媚的狐尾，呵呵笑着，“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来到排行榜第十，以至于我不得不提高对你的重视程度，否则也不会这样逼不得已叫你过来了。 “任明空，我的儿子，请务必相信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任明空就冷冷打断了她：“那又如何。” 玉藻前看着任明空的双眼，两人无言地沉默了很久。 母子相见的场景，却仿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最后，玉藻前只能叹了口气，依旧还是那句话：“没事，没事……还有很长的时间，如果你回心转意，那请戴上猫又的面具来找我。” “已经扔了。” 任明空抿着嘴瞥了她一眼。 其实猫又面具还在他的储物空间里，但是对于玉藻前的问话，任明空一点也不想顺着他说。 对于这个女人，任明空提不起丝毫好意。 “就这样吧，告辞。” 一道流光直飞向天边，显出真身的玉藻前静静地凝望着那个方向，眼里丝毫没有任何的温情。 第三百五十六章 采药 蓉城，府河南岸某处。 府河穿整个蓉城的繁华闹市而过，沿河周遭皆是各式各样的步道或者开放式公园，即便是在寒风瑟瑟的初冬，也有不少人愿意往河边上走走，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气。 任明空坐在草地上，凝望着哗哗流淌的河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一双眼睛却仿佛失了神一般。 自己的母亲，那个女人竟然是鬼怪红莲的大妖玉藻前。 猜到和看到是不一样的，看到和听到也是不一样的，在神子展露玉藻前真身的时候，任明空的心防就开始震颤。 虽然他从来都对那个女人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居多，但在真正了解到她的身份的时候，任明空依旧难免地受到了冲击。不过这冲击的来源其实更多的是任清娴，而不是神子。 自己的父母，一个是身份不明死了但没彻底死透的男人，一个是全球最神秘组织的几位高层之一。 任明空觉得有点搞笑。 这样的出身不管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无人能及的顶配，但自己却从小都没有感受到这些东西带来的任何优势，不管是任清娴还是那个女人都装作是普通人一样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十几年。 如果说任清娴的身份能够瞒过那个女人的话，那玉藻前的身份必然不可能瞒得住实力莫测的任清娴。 任明空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们两人的结合究竟是偶然还是出于某种目的，自己的诞生又是因为什么？为了在安排下成为觉醒者吗，还是为了玉藻前口中那只有鬼怪红莲能够幸存的未来？ 相比起自己的出生是由某种目的生发，任明空更宁愿相信任清娴当时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他在人海中遇到了或许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玉藻前，两人结婚后生下了自己，再后来任清娴死了，而那次死亡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或许正是那次死亡才让任清娴真正被释放，完成了此后的一系列布局。 从时间上来看也是可以对应得上的，自己在秘境里遇到的任清娴留下的线索，但凡能确定时间的，都是在他死后才出现的。 至于当时的玉藻前来到华夏隐姓埋名做了一名妻子又是想做什么，任明空很难去猜。 鬼怪红莲的神秘性是公认的，当时就连这个名字都只有极少的人知道。 但最起码，任明空有很大把握能够确定的是，玉藻前一开始的目的绝对不是自己，也不是任清娴，否则在自己小时候她不会以那样的态度对待自己和家庭。 任清娴和玉藻前，这两人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走到了一起，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他们本人能够为任明空解答了。 任明空叹了口气，他感受到了焦心的压力。 任清娴想让他做什么暂且不论，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最大的问题是那个女人。 加入鬼怪红莲是不可能的，但不影响任明空认真思考玉藻前说的话，未来会发生什么，她好像很清楚。任明空回忆了一下，截止自己穿越之前的时间，也就是从现在开始算的三年半之内，都没有任何称得上“危及全球”的大事件，也没有所谓的鬼怪红莲独存。 现在的超凡者，技术实力再怎么过硬，也不可能一眼能窥见三年半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基于此，任明空推测鬼怪红莲一定是有什么大动作，那恐怖的危机大概率就是他们引发的，只有这样玉藻前才能以那么笃定的语气说出那句话。 至于说鬼怪红莲到底有什么大动作，任明空顿时就想到了冰山女士号事件。 虽然直到现在任明空也不清楚当时他们两拨人争抢的那众多硬币中的某一枚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那是在任明空印象中鬼怪红莲最为重视的一次行动了。 这两件事会有关系吗？ 任明空坐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频率熟悉的脚步声。 转过头去，一袭红发映入眼帘，施元镜穿着黑色的上衣，修身的长裤，一头红发简单地披散在脑后，看不出任何波动的表情就像是印刻在脸上的一般。 任明空一愣。 这三无少女怎么来了？ “陆先生找我有事？” 陆行之一直都不会用手机，也拒绝办理手机号，尹和为这事儿都快跑断了腿，每次有什么事都得亲自驱车赶去一趟陆家胡同。相对应的，陆行之每次有什么事情也是请人帮忙通知。 施元镜走到任明空身边，干脆地坐了下来，也不在乎草地干不干净，先是看了一眼任明空，又望向面前的府河河水。 “我找你。”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 “嗯？”任明空有些意外，“你找我干什么？”他很快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也没想起来自己跟施元镜之间还有什么没完成的约定。这三无少女突然找上自己，有些奇怪。 “两件事。”施元镜从兜里拿出了一张有些泛黄的纸，递给任明空。后者接过来看了一眼，看上去似乎是一张地图，不过都这个年代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地图？上面记载的地方任明空没有认出来是哪里，所有的标注都用了一种古怪的符号，在不开启通晓万物的情况下任明空看这些就跟看鬼画符一样。 “第一件，和我一起去这个地方。”施元镜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地点说道。 任明空扬眉：“这是哪儿？” “横断山脉。” 横断山脉是位于川西南方向的一片南北向山脉的总称，这片山脉群以雄伟凌厉之势横亘于三个省区的交汇地，自古以来便是交通险要之地，山脉内部鲜有人迹，时常被各种所谓的“专家”赋予神秘的意义。 任明空看了看那副地图，确实有点横断山脉那种群山起伏的感觉。 只不过…… “去干嘛？”任明空可不觉得三无少女是想叫自己去横断山脉那种地方旅游。 施元镜答道：“采药。” 许多珍稀的草药都生于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之中，只有那样纯天然的环境，再加上无比刁钻的条件才能生长出稀有的药材，在古代中医的行医实践中，是时常会前往山间或是悬崖峭壁上采药的，这样危险的行为也导致了这些稀有药材的价值疯狂上涨。 但是对于施元镜来说，如果只是去采一味比较稀有的药材，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 于是施元镜又说道：“那个地方，很危险。” “为什么不找程哥，他比我靠谱多了，而且我记得他的老家好像就在横断山脉附近。”任明空随口问道，他口中的程哥就是程夏，这么问倒不是不愿意去，只是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 “师兄家里催得紧，不敢回去。”施元镜解释道，随后看了任明空一眼，“不愿意？” 她的眼神和语气都是很平淡很平淡的样子，就和日常聊天没什么区别，但是在任明空看来和听来，都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杀气，仿佛自己只要敢摇一下头就要挨揍一样。 于是他连连否认，可不敢不愿意。 不过程哥家里催什么……噢对。任明空恍然，程夏这么老大不小的年纪，也是接近三十岁的人了，但从没听说过他有心仪的姑娘，家里指定是催他赶紧结婚了。 任明空有些哭笑不得。 堂堂b级强者，全球第五的人，还要被家里催婚。 真是…… 再怎么强大，也都被家里治得服服帖帖的啊。 任明空感叹了一句。程夏这不敢回家怕被催婚，倒是难为了自己，说实话，他还真有些懒得跑这一趟，要不是叫自己的是施元镜，换了别人的话，任明空早就一口拒绝了。 在家瘫着不好吗非要到处跑。 “那第二件事呢？” 问第二件事，也就是默认第一件事任明空同意了。 施元镜站起身来，气劲一震，身上的泥土和草屑都被震下，她说道：“第二件事，等采到药之后再说。” 任明空见施元镜转身要走，也连忙站起来，两三步追了上去：“现在去哪儿？” “采药。” …… 横断山脉，峻岭横斜，高猿长啸。上有瘦松老柏之木，下有乱石曲流之象。地势高悬，常遇山珍禽兽；水波清浅，偶得金石莠玉。 这里是全国最大最典型的南北向山脉群，同时也是阻隔了交通的要塞。 因其地理环境恶劣，故人迹罕至，也没有太多的开发痕迹，即便是三省的旅游行业也仅仅在横断山脉的外围开辟出了小小的一片安全区域而已。再往里走的话就是人类的禁区了，大自然为人类的发展做出了无数次的让步，但终究恪守了一份底线。 “师兄的老家。”站在高速飞行的翼板上，施元镜丝毫不显害怕，甚至还探出半个身子往下面指了指。 任明空顺着她的指示看去，那里是山脉群靠近东侧的外围区域，坐落着一座小山村，村子不大，大约十几户，鸡鸣狗吠都在阡陌之间，人言戏语尽是谈笑之辞。 程夏前辈竟然是从这样偏僻的地方走出来的。 任明空有些惊叹。 惊叹之余，他更好奇施元镜是怎么知道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寻路 对于任明空的问题，施元镜答道：“我小时候来过这里。” 噢。任明空点点头，他对施元镜的童年了解不多，只知道三无少女小时候就跟随师父学习医术，大概也就是那个时候来过这里吧，那个时候的中医都会行走四方，以医德为重的医师们也偶尔会免费为穷苦地区的人们看诊。 这座小山村看上去就属于条件艰苦，需要外界援助的。 也不知道程夏前辈为啥不把家里人接去城里住，可能是老人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习惯了…… 两人没有在那座小山村的附近停留，而是继续往横断山脉深处飞去，整片山脉群的覆盖范围极广，几乎相当于整个云南省的大小，如果游客误入其中，很可能再也找不到离开的路。 在到达某个位置后，施元镜突然让任明空减速。 任明空悬停好翼板后打量起了脚下的山脉构造，对比那副地图的线条，二者隐约能重合在一起。他不由得看了施元镜一眼，自己都需要仔细观察后才勉强认出脚下的地区是地图上所画的地方，这三无少女怎么一眼就认了出来然后喊停了自己？ “下去。”施元镜说道。 “……啊？”任明空有点懵，“为什么要下去，照着地图上的路线慢慢飞不行吗？”虽然在天上看着和在地上看着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但是即便有偏差也不会太大。 施元镜果断摇了摇头：“那里特殊。” 特殊？ 任明空还是有有些疑惑，但却听了施元镜的话慢慢降低了飞行高度。 “贴着树冠飞也不行吗？”任明空苦着脸问道，他实在不想下去走路。 “不行。” 听见三无少女斩钉截铁的回答，任明空只得耸耸肩落到了地上，两人先后跳下翼板，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里是横断山脉中常见的山涧地形，两侧的山体相隔较远且不怎么陡峭，致使中间地区形成了一片繁茂的生态区，花鸟虫鱼，应有尽有。 “跟我走。”施元镜抬脚迈步往一个方向走去。 任明空正在观察四周的环境，被她一喊才发现施元镜已经走出去几步了，赶紧跟了上去。他心里疑惑：这三无少女不需要看地图的吗，她好像也不是路痴，应该不会把我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 施元镜确实只是看了一眼四周便往一个方向果断地走去了，像极了随便选择的一样。 左拐右拐之下，两人顺着地图上标注的路线分毫不差地往山涧深处走去，任明空一路上不断地打着哈欠，好在山中的空气清冷冰沁，每次打哈欠的时候吸入的冷空气都能让他狠狠地提一提神。 施元镜在前面带着路，她的脚步时急时缓，但总的来说都始终处于比散步快了不少的速度水平上，她好像真的把地图刻进了脑子里，根本不需要仔细对照就能辨认出接下来的方向。 走着走着，任明空突然觉得这段路有些不对劲。 两人走的路线和地图上分毫不差是不假，施元镜带路的水平也确实不错，但是任明空总感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他拧着眉开始注意起了路上可能出现的奇怪的东西。 没一会儿，他还真发现了一点怪现象。 刚刚在转向的位置，地图上标注了一棵树，图案是工笔画，以求真实为主，以至于任明空在看了看地图上的图案，又看了看眼前真正的那棵树之后，无比确认这是几乎完全相同的两棵树。 画一棵和它本身很像的树，这并不难。 但是真正让任明空困惑的是，那张地图显然是上了年头的物件了，刚刚路过的那棵树却明摆着已经在做地图之后生长了很久的时间，而让任明空感到困惑的地方就在于：为什么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棵树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它自始至终都和地图里画的一模一样。 不知如此，在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任明空回想了一下之前碰到的“路标”，发现它们竟然都和地图上的画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任明空跟着施元镜，刚想提问，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座被藤蔓和各种灌木覆盖淹没的石碑。 这有着明显人工痕迹的石碑被太多的东西遮掩纠缠，以至于根本看不清它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在施元镜的注视下，任明空将石碑从郁郁葱葱的植物中拽了出来，倒也不是石碑太轻，而是任明空穿上通天机甲的力气太大，使得他的动作没太费力。 而直到拽出来之后，任明空才发现这石碑竟只是个断裂的底座，它的上半部分早已不见踪影。 但好在这块底座上还有着一个模糊到快要看不清的字：谷。 谷？听上去像是在为这片山谷、山涧命名。 任明空将石碑翻来覆去打量了一会儿，也没发现除了“谷”字之外其他的线索。 根据刻文的磨损程度和上面的雕琢痕迹来看，这块石碑上次被维修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二十年，至于精确具体一点，任明空就做不到了。 “这里竟然还有人住。”他随口感叹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瞪了一眼施元镜，“你不会是想去别人地盘上采药吧。” 三无少女所说的危险，难道就是来自给这什么什么谷立界碑的主人吗。 对于任明空后半句的烂话，施元镜根本不予理会，她只是答道：“不用担心，这里只是曾经有人住，早在十多年前，这里就被废弃了。” 这样啊。任明空放心了。 曾经有过人类活动痕迹的地方，被废弃后再经由大自然滋养，确实也很容易生出稀罕的玩意儿。 两人继续往前行走，越过那块石碑之后的路途就比之前要好走了许多，任明空能够感觉到不管是施元镜的速度加快还是脚下路面更加平坦，都在诉说着目的地就要到了。 面前的视野逐渐开阔，茂密的林木开始变得稀稀拉拉，相对应的，灌木和各种草本植物占领了这里的地盘。抬头看去，则会发现两侧的山体较之两人落地的地方要狭窄了不少，与其说这里是山涧，倒不如说是狭长的山谷。 倒也不负那某某谷之名。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云云谷 “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任明空有些好奇，横断山脉群因其独特的地理特征致使其中隐藏了不少的秘密，显然眼前荒废的山谷就是其中之一。 施元镜以领先一步的距离走在任明空的前面，她是不是放缓步子，观察四周的环境，要是在这地方走错路了那还挺麻烦的。任明空的问题早在她的预料之中，那个时不时碎嘴子的家伙在这种场合的时候心里憋不住问题。 “云云谷。” 施元镜念出了一个古怪的名字。 这是那块断裂的石碑上原来的文字，她不需要多说什么，任明空能够理解。 云云谷？任明空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因为靠近云南边界吗，但是第二个云又是什么意思？ 他本来还想继续问，但是一看施元镜脸上冷漠的表情，便打住了心里的想法，如果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任明空相信三无少女会提前告诉自己，如果没说，那就是和正事儿无关。 两人继续往前走，没多会儿任明空便在道路的附近发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诸如被砍伐后的树桩，以及一些简单的田地。 看来要到那个神秘的云云谷了。 这里只是外围区域，施元镜要去的地方应该是云云谷的内部。 拨开一片灌木丛，任明空眼前一亮，在前方不远处的地方，两侧的山体陡然靠拢，但其中间又恰到好处地留出了一条两三米宽的缝隙，直达两侧崖壁的顶端，这里就像是被一把巨大的刀给劈开了一般。 而两侧山体靠拢的地方的厚度大约有一米余，在那条仿佛天然门洞一般的缝隙后面，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景色。 里面有着不少的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大致数去，大约有不下五十来间屋子，至于其中有多少是住户，有多少是仓库，就需要进一步仔细勘察了。 在跟随施元镜进入这处山间秘境时，任明空仔细看了看那仿佛被刀斩断的山崖，在那上面他也发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两侧分别都有不少的刻痕，有的刻的是一把镜子，有的刻的是锄头，还有的刻的是一株任明空认不出来的植物，甚至还有在上面刻野猪的。 诸如这样的壁画，大都不超过巴掌大小，笼统看去大约有二十来个，它们分布的位置也很错乱，总的来说大概都集中在那株任明空认不出来的植物壁画附近。 这是代表着居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吗？ 任明空摸着下巴猜测着，他脚下继续跟着施元镜往前走，三无少女到现在也没告诉他到底要来采什么药，他也乐得清闲，反正只当个“打手”就行了。 而且……任明空也想起来，施元镜之所以不独自前来，而是非要拉上自己，一定是因为这里有着能够威胁到她的东西。 走进云云谷中，任明空顿时发现了一点之前没看出来的东西。 包围整个云云谷的山壁陡峭而险峻，一如横断山脉的特征一般，这样的地势虽然会导致雨天的时候这片区域会被水患困扰，但只要疏导合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事实也确实如此，任明空在谷内看见了许多的引水渠，有的通往谷外，有的则被引到了一片比较平坦的土地附近，像是为了方便灌溉。 可正是这样一个环境，一个五行旺水的环境里，任明空却在附近的山体上看见了火焰焚烧的痕迹。 那黑黢黢的痕迹正是被火焰灼烧了许久后才能留下的，而且范围还非常大，目之所及处基本都有一些碳化的黑斑。不止是山体，就连地上矗立的房屋也是如此，离远了的时候任明空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旦靠近，便不难看出那些土制的平房早已摇摇欲坠了。 它们也满是被烧焦的痕迹。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特大火灾，云云谷也正是毁在那场火灾之中。 可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不管是沿路看到的地图图示，还是入口处那二十来个小小的壁画图案，都让任明空觉得云云谷的火灾背后还有别的故事。 施元镜继续往前走，她的目光根本没有多看这些火灾的痕迹一眼。 云云谷里面的地形大约是呈梯状分布，中间是一条歪歪扭扭的路，房屋就修建在两侧，一级一级地往上修建。 在这条路的尽头，还有一间看上去比其他屋子要宏大不少的房屋，虽然也只是一层的土平房，但上面盖的却是烧得上好的青瓦，而不是其他房屋那样的茅草。 当然，在那场火灾过后，茅草早已被焚烧殆尽，任明空之所以知道是茅草，是因为在谷外发现了一大片茅草生长的区域，那明显是人工选种的。 这间道路尽头的房屋也没有逃过火灾的吞噬，里里外外都格外荒废。 任明空注意到在墙根的地方长出了一丛新鲜的杂草，青翠的叶片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他又往这间房屋内看了一眼，那看上去像是正厅的地方此时满是泥土与石块，就像整个云云谷一般，残垣断壁罢了。 可是任明空眼尖，竟然发现在那件正厅的地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幸存了下来。 仔细看去，是一把小型的铡刀，就像是监斩人犯的那种铡刀的手办模型。 结合这间屋子的特殊位置，任明空不难猜测这把铡刀正是被供奉在这里的，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供奉物件，那就很难说了。 供奉一口铡刀……这个山谷曾经居住的人们竟然这么凶残吗？ 任明空原以为隐居在这种深山老林的村子应该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却没想到曾经的云云谷人竟然会供奉一把凶器，这算哪门子民风淳朴？ 绕过这间屋子，两人继续往后面走去。 这梯状地势顶端的建筑就是那间屋子，绕过之后，便开始走下坡路。 修建有不少房屋的那一面是南坡，采光良好，而两人正在下坡的这一面属于是北坡，光照情况相对来说要差不少，甚至给任明空一种莫名的阴冷潮湿感。 南坡与北坡的地势大约是对称的，还没走到底，任明空就看见了在最下面的地方生长着一朵妖冶的花。 那花的形状任明空看不真切，无论他再怎么仔细观察，都总觉得那花的花瓣像是在不断地变幻着模样，没有任何一片花瓣是具有实体的。那朵花的颜色倒是比较固定，呈现一种诡异的黑红色调，它的花茎上没有多余的毛刺和叶片，只有花托位置生长了四片四向的小叶。 这东西给他的感觉很古怪，当他看向那朵花的时候，仿佛能够感受到花朵的情绪。 一朵花有什么情绪？ 奇怪。 “就是那个？”任明空指了指那朵古怪的花。 施元镜点点头：“等我。” 说完她就自己走了下去，并示意任明空不要跟过来。 任明空倒也不逞能，施元镜看上去对这里有一定的熟悉，她也不是会逞能冒险的人，嘱咐自己不要下去，那就不下去好了，任明空自认不是那中电影小说中最喜欢作死的性格。 而且药材的采摘有讲究，许多药材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完美采摘的，任明空过去只会碍手碍脚。 于是他便站在了原地警惕着四周。 施元镜叫自己来可不是来旅游的，采药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如果要有什么变故，也一定是在这会儿发生了。 果然，当施元镜走到最下面的时候，一阵莫名出现的阴冷的风从四方八方吹起，起先是很轻柔，但很快就呼呼作响了起来，搭配上这里的古怪环境，任明空不难猜测这儿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随着冷风渐起，一个巨大的黑影也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施元镜仿佛看不见那个黑影一般，从怀里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刀，俯下身在那朵花上精细地操作了起来——她将后背完全交给了任明空，她相信有任明空在，那个黑影不会靠近她。 确实如此。 不然任明空来干嘛来了。 他盯着那个缓缓出现的黑影，这黑影给他的感觉与其他他见过的灵体类生命都不太一样。 神灵恶念这种东西就是典型的灵体类生命，饶是任明空见过三次神灵恶念，也没有从那些神灵恶念的身上感受到过如此矛盾的情绪。 除了天生就是灵体的生物，大部分灵体都是被迫转化为灵体的，这就导致他们基本上都会有着极为沉重的恶感。 包括但不限于怨念、愤怒等。 可是在眼前这巨大的黑影上，任明空却感受到了矛盾，这黑影除了恶感之外，似乎还有着些微的善意。 而且，不管是恶还是善，都不是一个整体。 它给任明空的感觉非常零碎。 至于其实力，倒也不怎么强大，起码对现在的任明空而言不是什么威胁，大约只有c级上下，任明空站这儿让它揍它都伤不到通天机甲下的任明空。 不过，这次的任务可不是抗揍，而是阻止它去影响施元镜的采药。 “不要伤它。” 施元镜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让正在拔出黑龙之爪的任明空差点闪了腰。 第三百五十九章 黑影 虽然不明白施元镜为什么不让自己一刀剁了这玩意儿，但任明空还是决定照做。 不过随着施元镜的这句话出口，任明空隐隐对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有了一些更深入的猜测：三无少女或许在很多年前就来过这里，就像她跟随师父前往程哥的家所在的那座小山村游诊一样，云云谷也许也是她师父造访过的地方，当时的云云谷还生活着一群人。 叹了口气，抽出的黑龙之爪由陌刀变为了宽背虎头大刀，这种刀任明空使着不太顺手，但是其厚重的刀背与刀身使得它勉强能在这时候做盾使用。 那黑影出现之后，只是看了任明空一眼，便将视线转向了正在采药的施元镜，看来它非常清楚事情的主次关系。 可是就在它正要冲向那个红发女孩儿的时候，一把厚厚的刀猛地拍在了它的脸上，任明空它身后跃起，翻过头顶时朝它的面部狠狠地拍下了刀身，随后稳稳落在地上，挡在了黑影与施元镜之间。 那黑影见自己不去找任明空，任明空反倒主动找上门来，顿时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那声音仿佛劣质的音效合成，破音、滑音等各种刺耳的声音结合在了一起，最后又从花洒喷出，成了零碎。这就是任明空听见那声咆哮时的感受。 这玩意儿要是靠声音攻击的话，伤害一定可观。 任明空吐槽了一句。 见咆哮过后，任明空依旧不让，黑影急了。 它的双手变为了利爪，舞动着斩向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家伙，那利爪锋锐无匹，沾之则毒，触之即伤，爪尖还不住地往下滴落漆黑恶臭的液体，那些液体落在地上便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任明空暗叹好家伙，手上不慌不忙地举起大刀格住了双爪。 性能全开的黑龙之爪即便不激活高频振动的毁灭模式也是一件非常恐怖的武器，黑影的双爪斩在大刀之上，大刀和任明空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那双爪出现了一丝裂痕，虽然很快就恢复原状，但也足见反震力量之强。 黑影没有实体，漂浮在空中，被这股力量一震顿时倒飞了出去，几乎就要从北坡飞到阳光明媚的南坡，看得出来它很怕阳光。 但黑影毕竟拥有c级实力，飞出去之后的它在半空中便解体为了条条缕缕的雾气，四散着飞去，在空中缠绕后又重新出现在了任明空面前，并重组回了原本的形体。 黑影愈加愤怒，脑子里被生前执念充斥，它并没有太多的逻辑余裕去思考面前的男人能不能杀它，它只知道要去阻止那个女孩儿采药。 双爪再现，这次双爪之上除了那剧毒的黏稠物质之外，还唰地一声燃起了漆黑的火焰。 面对蓬起的烈火，任明空浑然不惧。 他只是看了看四周的山体岩壁，发现这里果然也有被灼烧的痕迹。 叮叮当当！ 黑影猛然出击，双爪在任明空的大刀上连斩了七八下，它显然已经使出了全力，就连双爪被震地连基本形体都快要维持不住都不在乎，只是一味地不停斩击着，试图攻破任明空的防线。 但任明空却仅仅是在它的攻击下勉强后退了两步而已。 这就是b级与c级的差距。 待到对方攻势稍缓，任明空沉身猫腰躲过了一记爪击，随后抡起大刀猛地顺着黑影挥出的爪刃劈了下去，厚重的刀背落在爪刃上，沉重的力量直接将那只爪砸进了泥土里，一大片龟裂的裂纹以砸坑为中心向四周蔓延了很远。任明空从地里抽出黑龙之爪，脚下一蹬，纵身跃到了那只被它砸进泥土中的手臂上，这黑影的体型比人类要大许多，大约有个五米高，算得上是个巨人。 它的手臂也是非常的宽大，以至于任明空跃上去之后便沿着手臂奔跑了起来。 黑影还在奋力将爪刃从地里拔出，任明空就已经冲着他的脑袋狂奔了过来，他的手上还拖拽着一把沉重的虎头大刀。 跑到肩膀位置时，任明空猛地起跳，在空中抡圆了大刀，向着黑影的侧脸大力拍了过去。 即便他的身体素质相当堪忧，但毕竟有着通天机甲的增幅，这一击也蕴含了开山裂石的力量，轰击在黑影的侧脸也足以让它又一次被砸飞出去了。 果然，那黑影就犹如发射出去的炮弹一样在空中划过了一条抛物线。 和上次一样，黑影在要进入阳光中时便化为了条条缕缕的雾气，重新纠缠着涌向了北坡的坡脚。 任明空做好了防御的架势，不管对方怎么进攻，他都不可能被攻破。 可是出乎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条状的雾气在冲到他的面前时突然急转了一个角度，擦着他的边缘飞了过去，留下原本以为会被攻击的任明空愣在原地。 不好！ 他顿时意识到自己轻敌了。 那黑影直接朝着施元镜去了！ 当任明空转过身时，条条缕缕的雾气已经在半空中汇合，重新凝聚出了黑影的形体，对方裹挟着阴冷的风，手中爪刃颤抖，看起来刚才也伤得不轻，但它冲向施元镜的速度可一点也不慢。 本来这个距离就不怎么远，任明空此时再想去拦下，已经是不可能了。 天雷需要积蓄时间，脉冲和电磁炮倒是可以顺发，但是距离施元镜太近，任明空无法保证不误伤。 面对这样的局面，任明空慌了那么一瞬间，也就只有一瞬间而已，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能力，刚好可以应付这样的场面。 任明空勾起一笑，他的四周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他直接抡起了虎头大刀，做出了猛砸的动作。 那黑影留了一丝注意力在被它甩在身后的任明空身上，当它看见任明空没有追上来的时候，它也“笑”了，大概那表情能称之为笑吧。 但是…… 就在它得意之时，那柄熟悉的大刀的刀身又一次狠狠地拍到了它的脸上，又一次给它掀飞了出去。 特殊功能，破空！ 第三百六十章 再探云云谷 昆古尼尔被解析后赋予的黑龙之爪的特殊功能：破空。 其效果相当于昆古尼尔青春版，能够无视距离打击视野内的一切物体，比昆古尼尔那可以跨越九大王国的攻击要逊色不少，但任明空也很满意这个功能了。 起码它的作用是显著的。 黑影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高速移动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又一次被拍飞了出去，硬生生地被任明空砸到了山体上，噗地一声化作了雾气散得漫天都是，这对于灵体生命而已算不上多大的伤害，不过疼是真的很疼。 正在任明空准备继续和黑影过招的时候，施元镜那边突然站了起来，向他示意药材已经采摘完成。 任明空松了口气，再纠缠下去的话自己可就不能保证在不伤害黑影的前提下还能拦下它了，自己的所有手段都携带着强大的攻击力，对付那黑影很难做到下手有分寸。 见施元镜招手，任明空收起黑龙之爪，踩上翼板飞了过去，一把拉起施元镜的手将她拽到了翼板上，随后直接九十度掉头，直直朝着云云谷的天空冲去。 那被任明空打散了的黑影原本飘散得快要布满了整个北坡，眼看着似乎就要使用什么拼命的能力。 可是任明空的突然离去却让它呆愣在了原地。 毕竟是脑子不太灵光的灵体生命，黑影的战斗本能还行，但是其他方面就差了点。 任明空那边速度极快，在黑影呆愣的刹那便已经冲出了云云谷四周的山崖，在冲出山崖的那一瞬间，任明空似乎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阻力，他没有太过在意，继续往高空飞去，横断山脉内各山脉群的海拔差异较大，要飞出横断山脉的范围的话得拔高到云层附近去。 提升高度的同时，他回头向云云谷看去。 可是这一看，任明空直接在空中顿了一瞬，那原本存在于脚下那片山谷中的云云谷，此时竟在慢慢地淡去，仿佛幻境一般一点点变得透明，而那个黑影也仿佛被困在了云云谷中一样，没有丝毫继续追击任明空和施元镜的迹象。而随着任明空的视线仔细观察那黑影，他发现黑影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出乎他意料的平和表情。 就好像……自己两人的离去正如它所愿一样。 它难道不应该拼死夺回被施元镜采摘的东西吗？ 为什么还会这样目送自己两人离开？ 任明空思索着，脚下的云云谷也在几秒之内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没什么特色的小山丘，而原本的云云谷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难怪施元镜一开始说不能从空中飞过去，原来如此。 两人很快便离开了横断山脉的范围，任明空翼板的飞行速度在同境界内一直都是出类拔萃的。 应施元镜的要求，任明空在回到蓉城后将她放了下来。 “第二件事过段时间再找你。”施元镜示意本次合作到此结束，任明空可以回去了。 任明空感觉自己像个大冤种…… “不是，到底啥事儿啊？”任明空喊了一声，自己就跟欠她的似的，虽然帮个忙并不介意，但是一件事两件事的下来也怪麻烦的。 但是施元镜对于他的疑问却只是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这姑娘啥都好，就是总爱往心里憋事儿，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不管是该知道的还是不该知道的，进了她的脑子里就跟进了银行保险柜一样。 见施元镜如此坚定的态度，任明空只好作罢。 原本还打算再问问云云谷的事儿，但是看样子施元镜也是不会说的。 你不说我就没办法了？ 我再回去一趟！ 任明空一犯倔的时候就是毁灭之龙本龙来了也拽不回来，他在施元镜离开后直接调转方向又朝着横断山脉飞去了，只有自己的情况下任明空飞得比载人要快许多，仅仅半个小时多一点就来到了印象中云云谷的上空。 任明空先是尝试着直接从高空缓缓降落下去，可是一直降落到地面上也没有看见那熟悉的云云谷。 看来确实得严格按照地图的指示走才能进入到那古怪的云云谷里面去。 但这也难不倒任明空，虽然地图被施元镜带走了，但是任明空早就用通天机甲记下了那地图的路线，此时只需要再走一遍就行了。 他找到了施元镜指点的入口，落到地上，再次往云云谷里走去。 没走一会儿，他就看见了地图上标注的标志，知道自己没有走错，便继续往里走，一路上沿着地图的指示走了十几分钟，任明空终于又看见了那块被他从灌木丛中拯救出来的断裂的界碑。 碑面上那已模糊不清的“谷”字仿佛记载着尘封的故事。 轻轻摸了摸那块石碑，任明空抬脚前行。 可是这次，他却没有如愿以偿地看见那如同被巨刃劈开一样的两座靠拢的山体。 不仅如此，任明空在走过云云谷的界碑之后便感到眼前的路线有些陌生，他的记忆力相当不错，只要走过一次就会有一些印象，可是对于眼前的路，任明空可以保证自己绝对没有走过。 这是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往前又走了几分钟，拨开几棵低矮的小树后，眼前的环境豁然开朗。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开心不起来，面前根本不是什么云云谷的入口，而是那片云云谷消失后剩下的小山丘，自己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跟从空中降落没有什么区别。 任明空拧着眉沉思了起来，看着眼前连绵的小山包，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进不去云云谷。 他分外确定自己走的路没有错，云云谷的界碑也佐证了这一点，但是一旦越过界碑，后面的路就完全不一样了。 任明空不死心，又回到起点重新走了一遍，这一次他甚至刻意调整了步速，尽量还原了进入云云谷的那次的情况，可是在越过界碑之后，他依旧回到了小山包这里。 到底哪里做错了？ 任明空突然灵光一闪，或许问题并不在于自己哪里做错了，而在于自己…… 两次最大且可控区别不是什么步速和路线，而是带路的人。 进入云云谷的时候是由施元镜带的路，而一旦没有了施元镜带路，自己便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云云谷的踪影，难怪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在她走后重返云云谷探查这里的隐秘。 看样子，三无少女对这里隐瞒得也不浅，不知道陆先生知不知道这件事。 任明空突然明白了施元镜为什么要找自己一起来这云云谷，除了自己的翼板方便载人之外，还有就是自己的特殊性，自己不是正规的超凡者，虽然从战斗力来说自己在某些方面还要胜过超凡者一截，但是术业有专攻，对于云云谷这种玄幻的现象，自己就算能够一炮轰掉整个横断山脉，也找不到那隐藏起来的云云谷的入口。 而如果是其他b级超凡者来的话，只要施元镜带着对方进去过一次，云云谷便再也阻拦不了那个人。 怎么还被小姑娘摆了一道。 任明空嘟囔着。 他习惯性称呼施元镜为小姑娘，即便他没比施元镜大多少，但两世为人的时间加起来，总让任明空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他甩了甩头，驾驶着翼板离开了横断山脉。 回到蓉城后，任明空直接一头钻进了市图书馆。 他可没有放弃追查云云谷的真相，那个满是古怪的地方总给任明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里跟他有着某种联系，若非如此，就冲施元镜这个隐瞒的态度，任明空也绝对不会去硬着头皮寻找当年发生的事情。 他打算从云云谷中发生的那场火灾开始查起，以那场火灾的灾后痕迹来看，火灾应该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并且大概率是惊动了森林消防队的同志才成功扑灭。 虽然云云谷中有着不少的超凡因素，但是任明空并不认为当时的那里拥有超凡者，就算有，也不会很强大。 否则那场火不可能燃得起来。 他疑心那场恐怖的火灾会在当年的新闻里有所记录，所以才来到了市图书馆，这里的馆藏收集了近几十年来全国所有大型报刊的每一期报纸。 循着图书馆指引来到了文献区，任明空一点点找寻着可能报道了那场火灾的期刊。 之所以不去网上直接搜，是因为那场火灾发生的时间似乎起码已经有了十年以上，当时的网络媒体并不发达，大概率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要是让施元镜知道自己这么钻牛角尖似的调查她隐瞒的秘密，不知道会不会把我往死里揍。 很快，任明空便找出了几十卷可能记载有那场火灾的报刊，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月报，日报虽然记载更为直观，但是想要定位到精准的某一天还是太难了，任明空便从月报开始着手调查。 找了个座位后，任明空便一头扎进了故纸堆。 他是从十年前的报纸一点点往前翻的，这样比较节约时间。 第三百六十一章 旧闻 随着一份又一份的报纸被放在一旁，任明空也从十年前的报纸翻到了十二年前。 看了这么多的报纸，任明空的眼神也有些疲惫，当年的印刷质量并不怎么好，用的纸张也就那样，像任明空这样一目十行地疯狂翻阅半个小时下来，怎么也该累了。 但就在这时，一则标题突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山火四天烧毁村庄，消防一日终熄大火》，这个有些章回体小说意味的标题正是当年新闻行业标题的特色，作为在报社工作了数年的编辑，任明空深谙这些标题的取名特色和行业习惯，在看到这个标题的一瞬间，他尘封许久的的职业嗅觉就重新激活了起来。 就是这个。 任明空随机翻到了对应版面，开始阅读起那个标题对应的文章来。 “20xx年，x月14号，一场大火从山中腾起……” 那是十二年前的某一天，横断山脉的巡护员在执行每日巡逻时偶然发现天空中升起了团团的烟气，如此浓厚的烟气落在经过专业培训的巡护员眼里，瞬间就疯狂敲响了心里的警钟：山林火灾！ 巡护员飞奔着赶回了工作站，并在路上就用配备的通讯设备联系上了当地消防队，说清楚情况后消防队那边也无比凝重，立刻就派出了所有在岗消防员奔赴灭火第一线，并随之召集回了正在休假中的其他成员，作为第二梯队准备接替第一波进入横断山脉的消防员。 那场山火在消防员的努力下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被扑灭，这还是山火被周围的特殊地形给包围起来不便扩大火势的前提下。 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那座山谷的包围，那场火灾会绵延多大的范围。 在扑灭大火后，消防队对火灾现场进行了勘察和调研，结果显示，这场火已经肆虐了整座山谷整整四天的时间，除去灭火的那一天，火灾也已经发生了三天，一场火烧了三天才被巡护员发现，这无疑是巡护员的失职！ 但是，巡护员其实没有犯任何错误，他每天都按时巡逻，走数十里的山路，将负责他管辖的区域事无巨细尽收眼底，他非常确定那场火真的就是在那一天才出现的，前两天根本没有任何的迹象。 可是不论那个巡护员如何解释，火灾在三天后才被发现是不争的事实，于是他被革职处理。 这其实是一桩彻彻底底的冤案。 将倒霉的巡护员放在一边，再来看这场火灾的其他事件。消防员在火势稍减时便派人穿上防护服冲入了火海，在火灾范围内搜寻一切有可能生还的生物或者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真的在火灾现场找到了两个人。 那是一个衣服已经被烧得只剩几片布的年轻男人和一个九岁上下的小女孩。 而除了这两个人，消防员不管再怎么搜寻，都再也找不到任何活着的生命，只有二十几具被大火焚烧得只剩下脆硬的骨头架子的骨骸。 一天后，大火终于被扑灭，消防员再次搜寻整个山谷，他们在里面看见了一座已经被大火毁掉的小山村。 又仔细搜寻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生还的人之后，消防队便撤出了灾后现场，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事情是交给当地相关部门的了。 在火灾被扑灭一天后，那个被消防队救出来的男人和小女孩也醒了。 可是就当媒体们争相准备冲进病房，或采访、或诘难、或关心两人的时候，他们却茫然地发现那两个人莫名其妙不见了，只在病床上留下了一小块黄金，似乎是用做医药费的支付。 而在当地部门打算去清理一遍那个未记录在案的小山村时，他们也傻了，因为他们发现那座小山村和那个山谷一起，就像那两个被救出来的人一样，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这篇新闻报道到此为止，全篇的内容都在侧重营造神秘猎奇的气氛，对新闻的真实性和用词的严谨性并不怎么苛求，以任明空现在的专业眼光来看无疑是一篇失败的新闻报道，但这也是那个时代的特色，并且，虽然新闻的侧重点歪了，但是却恰好歪到了任明空想要看的方面。 那场火灾中竟然还幸存下来两个人？ 任明空摸着下巴思索着，就是不知道那两个人现在在哪里，难道真的随着云云谷消失了？ 他看了看新闻报道的日期，回到书架前，把其他的报纸都放了回去，又重新挑选了当天的十多份报纸出来。 各家报社的功能性和目的性不同，所报道的同一件事的侧重点和也有所不同，任明空试图从其他的报道中找出更多的细节。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份来自贴近横断山脉边境的一座小城的报纸。 这份报纸是由当地发行且只在当地的，上面描述的内容有很多是经不起严格的考究，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所以更加官方、更加权威的报社拒绝收录其赏的新闻。 任明空要找的也正是这类新闻。 在这份报纸的对应期号的版面上，任明空看到了关于那场火灾的报道。 与相对权威一些的报道不同，这份报道竟然记载了关于云云谷的信息！虽然注明了所有关于云云谷的信息都只是传闻，但也值得任明空认真对待。 这些传闻说，云云谷是一处隐秘的山门，有人见过从云云谷里面出来的人，那是一群神秘的家伙，穿着医师的装束，以带面纱的斗笠掩面，时常在山间出没，偶尔碰到在山里受伤的人，他们就会无偿施以医术治疗。 他们的医术是典型的传统医学，其具体内容与他们的行踪一样，异常神秘，但也异常有效，被他们治疗过的伤势往往很快就能恢复。 看到这里，任明空脑子里嗡了一声。 医术…… 施元镜…… 那云云谷中道路尽头的房屋中供奉的那口铡刀…… 那哪儿是什么监斩人犯的铡刀，那是一口铡药刀！ 那里，那里难道是施元镜学医时的师门所在？！ 第三百六十二章 暖和 这并非无端的胡乱猜测。 施元镜与那云云谷之间的联系不算隐秘，只是任明空先入为主，没有考虑到。此时一打破了刻板印象，顿时便在脑海里搜索到了能够支撑这一猜测的证据。 例如为什么他自己不能回到云云谷，一定要施元镜带路才行。 再例如施元镜为什么对那个地方的路线那么熟悉。 还有就是，任明空想起来在云云谷入口处的石壁上刻着的那些小小的图案，其中有一个图案是一面镜子，虽然刻画得有些抽象，但是镜子的模样却是齐备的，此时想来，任明空分外怀疑那面镜子就是代表的施元镜，在云云谷中生活的每一个人都在那块石壁上刻下了能够代表自己的图案，所以他们才能够走回云云谷。 原来如此…… 任明空轻轻敲着桌子，图书馆的木桌被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这一举动引来了旁边一些人不满的目光。 不好意思。任明空无声地说了一句，回以抱歉的眼神，也停止了思索时习惯的敲击。 既然施元镜是那云云谷的人，那当年被救出火灾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她？ 这样的话，那个年轻男人又是谁？ 陆先生。 任明空半是满意半是思索地点了点头，大概是陆先生了，年龄大致对得上，事后莫名消失的行为也像是陆先生干得出来的，而且施元镜与陆先生认识的故事从来都没有任何人提起，这背后的原因其实是没有几个人知道才对。 任明空没有想到云云谷的秘密就这样轻易地被自己揭开了。 不，不对…… 他脑袋里闪过了黑影的那张脸。 自己只是搞明白了施元镜的医术师承，但关于云云谷的深埋的真相却还只是触碰到了一点皮毛。 如果只是一场普通的火灾，那为什么会产生类似怨灵似的灵体生物，又为什么会攻击施元镜，按理说施元镜应该是那灵体生物生前认识的熟人才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当年的陆先生虽然远不如现在强大，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但是他的天资并不差，即便是在十二年前也是一名修行多年的道门中人，一场火灾怎么能让他狼狈至如此地步？ 云云谷还有问题，不管是它的存在，还是它的覆灭，背后都有一个巨大的阴影。 任明空眼中的凝重越来越多，说实话，对于这样一个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地方，要说它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任明空的地方，任明空是不太相信的，但是这样一个十二年前的火灾现场重现于世，总让任明空有些不安——即便是施元镜亲手开启的云云谷的大门。 但要说去查，任明空也没有什么好的着手点。 直接去问三无少女指定是不行的，而且自己对这件事的敏感也只是来源于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十二年前……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还发生过什么大事能够与云云谷大火相呼应的吗？ 任明空揉了揉太阳穴，他对十二年前的事情的记忆分外模糊，因为那一年任清娴死了，那个女人……或者说玉藻前也离开了华夏，回到了鬼怪红莲中去。 对当时的任明空来说，这无异于是天塌了一般的打击，他哪还有闲心关注其他的事情。 要不是心志坚韧挺了过来，恐怕任明空早在那个冬天就死掉了。 如果不想惊动施元镜的话，或许陆行之就是最好的突破口，甚至更大的可能是陆行之本身就对那件事的真相有所了解。即便他不了解，凭他的实力也能强行破开云云谷的大门，进入其中仔细探索当年的痕迹。 不愿意让施元镜知道自己在调查云云谷，一方面是因为这事儿并不怎么急迫，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担心揭了施元镜的伤心事。 而且，过段时间施元镜就会找自己去做她所说的“第二件事”。 第一件事与第二件事，这两者之间从称呼上看也不难看出是存在联系的，任明空猜测或许到时候施元镜自己就会不得不暴露一些东西出来，根本不需要自己逼问或者暗中调查。 想到这里，任明空稍稍安心一点。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能够看见一点点它之后的发展，人就不会感到恐慌啊。 人类的情感真是脆弱而飘摇不定，短浅的眼光和难以自我控制的欲望将是长期抑制人类发展的天堑。任明空有些感慨，他对自己的心理有着一定的把握。 收起那一大堆报纸，将它们一一放回到书架上，任明空便回家去了。 …… 一周后，十二月下旬。 “明天见，你家。” 任明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将手机扔回到了床上。施元镜终于准备好了，不知道所谓的第二件事到底是要做什么，又跟那天采的药材有什么关系。 他总觉得施元镜的行为有点怪异，两次来找自己都好像偷偷摸摸的一样，生怕被别人发现了。 刚开始任明空以为施元镜是不愿意云云谷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所以才选择了非典型超凡者的自己，因为自己即便走过一次去云云谷的路，也打不开云云谷的大门。 但是在猜测当年那个青年男子大概率是陆行之之后，“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这个可能性就被降到最低了。 作为明面上的全球第一，陆行之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比任明空要方便很多，施元镜请求师父的帮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以陆行之爱护徒弟的性格，不可能不帮。 “谁知道她到底为啥要折腾我……”任明空嘟囔了一句。 第二天，任明空正在厨房里忙活午饭，他家的午饭可和别人家不一样，家里有一条狗和一只鸟，做午饭得考虑它俩，而且它俩还不吃饲料，放话说任明空吃啥它们就吃啥。 手中菜刀飞快地在菜板上切着肉片，旁边的盘子里摆着冒尖的干辣椒段、花椒、姜蒜和一些香料，任明空今天中午准备做水煮肉片。这道菜在别的地方不管怎么做都绝对是清汤，但是在川菜里面，沾了“水煮”俩字的，无一不辣得不爱吃辣的人吨吨喝水。 材料备好，任明空开火烧锅，将肉片煮下并加入调料后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敲门声只不慌不忙地响了三次，但任明空却一点也不敢耽搁，把灶火一关便疾步走向了大门，嘴里还喊着“来了来了”。 不算大天狗的话，他家可是快十几年没来过客人了，这会儿能造访的人，还敲门敲得这么有节制，只能是昨天就“预约”过的施元镜，任明空可不敢让施元镜在门外等太久。 果然，一拉开防盗门，那头红色的长发便先于面无表情的脸映入眼帘。 “先进来吧。”任明空让了位置，随脚踢了踢歪歪扭扭的门前垫，“不用换鞋，我家不讲究这些。” 施元镜点点头，小步走了进来，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任明空家里的布置，她知道任明空是自己一个人住，倒也不担心会被邻居看见说闲话。 简单到近乎简陋的一个家。 这是施元镜在大体扫了任明空家的客厅一眼后在心里得出的评价。 这种话她不会说出来，多少有些冒犯。 她抽了抽鼻子，这个动作在她那时常如同死机一般的脸上属实罕见，但房间里的香味却让她忽略不了。 “你在做饭？”她问道 任明空嗯了一声，指了指自己身上还没摘的围裙：“自己在家就自己做饭咯，总不能天天点外卖，不然就那俩吃货的饭量早晚给我吃穷。”说着他睨了一眼自己房间对面的另一间卧室，那是大狼和五哥的房间。 他走进厨房，又探出头来：“一起吃点？” 施元镜没有拒绝，正好她有点饿了。 任明空进厨房忙活之后，施元镜便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发起呆来，她似乎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任明空出来开冰箱拿东西，这才发现施元镜正在发呆。 他一拍脑袋，歉意地说：“哎呀，不好意思，家里好久不来客人了，忘了招待。”说着便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然后脚步不停地又忙活去了。 施元镜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 她其实不是不知道干什么，只是感到有些尴尬……她与任明空独处的时间并不少，但是像这样一个人在厨房做饭，另一个人在客厅闲着的场面却是头一次，施元镜心里涌上一些古怪的情绪。 在她的印象里，她只认识两个会做饭的男人。 一个是师父陆行之，另一个就是任明空。 在陆家胡同里，每餐基本都是由裴湘湄和她操持的，有时候也会叫外卖，但是这就得去胡同口拿，怪麻烦。 不过大部分情况下其他人都不怎么允许施元镜进厨房，原因无他，担心施元镜伺机往汤里加两斤砒霜，她有这前科，不得不防。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钻进施元镜的耳朵。 她端坐在沙发上，眼神到处游移着。 她往厨房的方向挪了挪。 天有点冷，厨房的热气更暖和。 第三百六十三章疑团 坐上饭桌，任明空给施元镜额外端了一碗白水到面前。 对于施元镜疑惑的目光，任明空解释道：“怕你吃不惯这边的口味，觉得辣的话就往水里涮涮……主要你来的时候我已经开火了，临时改也改不了，不然换个菜。” 施元镜听完，把那碗水往前推了一下：“我不用，能吃辣。”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但是任明空却反应了过来，三无少女从小在横断山脉长大，可不是什么北方京城人，云贵川一带哪儿有不能吃辣的？ 但是这话他没说，一说就暴露了他调查云云谷的事儿。 可是，他不说，施元镜却犹豫着开口了：“你……” 任明空从来没见过三无少女犹豫，起码在说话的时候不会，对方这欲言又止的语气让他心里很是没底，眼神一缩，问道：“怎么了？” 施元镜说：“你是不是又去了一次云云谷？” 嘶…… 任明空嘴一咧，她怎么知道的？ 不用多说什么，任明空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施元镜脸上微微一沉，果然不太开心，但是较之任明空想象中勃然大怒的场景要好太多了。她摸了摸筷子，似乎在思考，又抬眼看了看站在桌子旁边不知所措的任明空，突然觉得这家伙也没什么坏心思。 叹了口气，施元镜说：“坐下。” 任明空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差点把椅子腿都砸弯。 “既然去过云云谷，按你的性格应该已经把当年的事情调查得七七八八了。”施元镜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字，稍微顿了顿又在任明空尴尬的眼神中接着说：“这样的话，你应该也注意到云云谷入口处的那些图案了，那面小镜子代表我，正是通过那个，我才知道你又去过一次云云谷。” 没有进去也算啊！ 任明空欲哭无泪，好在施元镜没有追究的打算。 “那个……不好意思。”任明空挠了挠头，他对于自己的好奇心有些难以抑制，而且这事儿关系到施元镜。 “有什么想问的，之后再问。”施元镜仿佛料到了任明空肚子里憋了一大堆问题，当即用话堵住了他，“先帮我完成第二件事。” “这是你欠我的。” 任明空瞪眼：“我什么时候欠你了？” “青莲玉佩。”施元镜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淡淡的，却比威胁还要威胁。 任明空被噎住了，他差点忘了青莲玉佩的事儿！当时战况激烈没来得及多想，事后又忙着继续探索世界树秘境，离开世界树之后又直接去了一趟青城山，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不管是任明空还是施元镜，都把青莲玉佩给抛到了脑后。 当时施元镜开出的条件有两个，一是击败她，二是杀死玉藻前。 “我不跟你……” 任明空讪笑着想说“我不跟你打”，但是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施元镜脸上那若有若无的鄙视表情给堵了回去，旋即一想，大惊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杀玉藻前吧？！” 两个条件，非此即彼。 施元镜在任明空抗拒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的是，任明空的抗拒并非源于玉藻前强大的实力，而是另外的理由。 “不行。”任明空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施元镜，那语气根本没有留任何商量的余地，不过下一秒他也反应了过来，这么跟记仇的三无少女说话是会被在杯子里下砒霜的。 “玉藻前的实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而且以她的身份地位，必然处在一个极难接近的地方，找到她都很难，更何况在重重保护下击杀她。”任明空试图委婉地劝说施元镜暂时放弃与玉藻前拼死拼活的想法，当然，他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但是眼下也只能这样拖一时是一时了。 施元镜对于任明空的态度产生了一丝丝的诧异。 当时她提出这两个条件的时候任明空可是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但是时过境迁，再提起杀死玉藻前，任明空却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差点跳起来。 这让施元镜不得不疑惑。 但直接问出心里的疑惑不是她的风格。 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这个瓶子任明空还认识，是在元始秘境里拿的。 这是？ “追魂引，用那天采的草药炼制的一种特殊物品。”施元镜把小瓶子递给了任明空，“它能带我们找到玉藻前的位置，同时还能极大程度上削弱玉藻前的实力。” 任明空闻言一愣。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难怪施元镜一定要去采那朵古怪的花，原来是有这大用。 可是即便如此，任明空也不能答应施元镜的第二件事。 即使玉藻前是鬼怪红莲的人，即使玉藻前在关键时候抛弃了他，但她依然是他的母亲。 同时，任明空还产生了另一个疑惑：“为什么这东西能对玉藻前产生那么强的针对性？”按理说，针对性这么强大的东西，是必须要与针对的目标产生联系的。 “还记得那朵花和那个黑影吗？”施元镜把小瓶子收了起来，“那朵花就是与玉藻前产生联系的关键，而那个黑影就是能够削弱玉藻前的杀手锏。” 听闻这话，任明空木了一下。 要想针对玉藻前，追魂引必须要与玉藻前产生联系，而那朵花就与玉藻前有联系…… “那场大火是玉藻前干的？！” 任明空突然明白了施元镜为什么那么恨玉藻前，他苦笑着捶了捶自己的头，亏自己还知道那么多零零散散的信息，竟然没有把事情串起来看。 施元镜对玉藻前有着灭门之仇，甚至还可能有杀亲之恨。 她是那场火灾中唯一的幸存者，她必须要找玉藻前报仇。 原来那年与云云谷大火唯一有关的大事真的就是玉藻前从自己身边离开，她离开之后就去了云云谷，在烧毁云云谷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时间都对得上。 可是……她为什么要烧毁云云谷？ 虽然越来越多的信息被了解，但任明空却丝毫没有感到清晰，反而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的疑团被扯出。 第三百六十四章 厕所蹲一郎 施元镜离开了，在任明空说出了自己与玉藻前的关系之后。 “我不会帮她，但也不会主动对她出手，你要真做好了准备，去富士山神社就能看到她。”任明空对施元镜离去的背影如是说道。 哐当一声，门被从外面关上。 任明空一屁股瘫坐在了沙发上，脸上满是无奈和苦涩，谁知道啊，自己竟然是她仇人的后代。 他没有纠结施元镜到底生没生气，那记仇的三无少女没当场跟自己打起来就已经算是最大的容忍了。 可是容忍过后，也得去面对真实。 他不愿意帮助施元镜对付玉藻前，但是他和施元镜一样，对当年的真相非常想要弄清楚，玉藻前来到华夏蛰伏十余年，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否与云云谷的秘密有关？ 他在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之后，壮起胆子问了施元镜关于云云谷的事情，但是施元镜也不知道，云云谷大火发生的时候她才十岁不到，当时的师父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云云谷的秘密。 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问问那个在幕后蛰伏了十余年的女人。 任明空想到那个穿着巫女服饰的女人就有一些害怕，是怎样的一颗心，才能让这个女人隐忍十余年，烧毁云云谷达成目的之后抛下自己回到鬼怪红莲，并一跃成为了鬼怪红莲的高层之一。 这样的人，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让人惧怕的存在。 她的谋略或许一般，但她有坚韧的心志，扭曲的观念，换句话说，玉藻前是一个极度偏执的人，她为了目的能够付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代价。 任明空叹了口气，其实……他也遗传到了这些特点中的部分。 怕，怕又怎么样，怕还是得去问问。 不是为了自己而问，任明空是想补偿施元镜，她从自己这里离开的时候看上去似乎有些落寞，落寞到任明空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拉住对方。 既然不能帮她，那就把当年的真相还原给她看吧。 …… 时隔一个多星期，任明空又来到了富士山脚。 他是通过正规途径合法入境的，不然要是被逮到他这个偷渡的家伙，堂堂全球第十的面子可往哪儿搁，而且他这次打算在岛国多待些时日，已经订好了酒店。 “尊敬的……”酒店服务生看了一眼订单上的姓名，“……厕所蹲一郎先生，您的房间在三楼，请跟我来。” 这个姓真是少见。服务生在心里嘀咕着，看了看任明空的身侧，发现没有需要帮忙拿的行李，便拿上房卡转身走向了电梯。 任明空穿着卡其色的工装外套，下身是一条宽松的牛仔裤，脚下蹬着一双登山靴。 他招了招，把在一旁吹空调暖风的大狼和五哥叫了过来，一起走向电梯。这俩家伙本来不想出门，但是一听任明空是去岛国便活跃了起来，长期经受宅文化熏陶后它俩也想来宅文化的发源地好好瞅瞅。 厕所蹲一郎？大狼听见服务生叫时喊的名字，拿眼瞥了一下任明空。 还偷偷起了个岛国名字。 在和五哥眼神交流后，它俩也决定起一个岛国名字。 它俩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也知道这会儿最好是安安静静闭嘴。 任明空预订的房间是一个套房，专门有一个大房间给大狼和五哥休息，尤其是前者，体型快赶得上小豹子了。 除了那个房间之外，其余的房间都是采取的岛国传统风格，以小空间大结构为特色，多重收纳设计，让入住的客人充分体会到地少人多的地方的生活。 服务生将房卡递给任明空后，简略介绍了客服服务和每日的用餐时间。 “对了，您的宠物体型较大，请务必注意安全。”他看了看在房间里到处闻来闻去的大狼，叮嘱道。 这家酒店的消费水平不低，入住的客人也基本都是国际游客，所以服务生没有去提醒任明空注意约束宠物不要弄坏了家具，这样实在太冒犯了，反正能入住这里的人都不像是赔不起的样子。 反倒是惹到其他客人会比较麻烦，正因如此，服务生才以“注意安全”来提醒任明空。 说的是宠物注意安全，言下之意却是让厕所蹲一郎先生顾及一下其他客人的安全。 任明空点点头，接过房卡拉上了门。 他轻轻抖了抖手腕，果核大小的渗透专家从袖口抖落，滚在地上舒展开来，机械腿插入了房间内的宽带接口和电源接口。 几秒后，小蜘蛛跳回到任明空的手掌上，向他传回了“这里没有隐蔽摄像头”的消息。 这事儿不可不防。 多少名流是栽在监控摄像头上的。 忙完这些，任明空便看见大狼和五哥齐刷刷朝他走了过来。 “干嘛？”他盯了两只一眼，以他对它们的了解，这样的表情准没好事。 大狼、五哥：“我们也想起个岛国名字。” 任明空：“……” 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正好他现在憋了一肚子的骚话想讲，便答应了两只，问到：“谁先来？” “爷先来，爷先来！”五哥扑扇着翅膀飞到了任明空肩头。 “你……”任明空歪过头去想了想，“就叫松岛菜菜子吧。”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好像是雌鸟，这个名字倒也合适。 五哥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又扑扇着翅膀走了。 “那我呢？”大狼凑了上来，一颗硕大的狗头就怼在任明空的鼻孔下面，满心期待地盯着他。 任明空嘴角抽了抽，往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大狼，在脑海中否定了一个又一个选项，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 “你就叫……鲁花花生油！”任明空嘿嘿一笑，“这名字好吧，还能和松岛菜菜子对上号。” 大狼：“……？”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说不上来。 就这样，一行一人两兽，一个叫厕所蹲一郎，一个叫松岛菜菜子，还有一个叫鲁花花生油。 也得亏任明空是按中文发的音，不然这些岛国人不得笑死他们。 华夏人听着很熟悉，但感觉很陌生，岛国人听着很陌生，但感觉很熟悉。 第二天，松岛菜菜子和鲁花花生油睡醒的时候，厕所蹲一郎就已经上山去了，当然，没有忘记给它俩留下早午饭——早饭与午饭的结合体。 任明空跟随着大量的游客走在富士山山道上，这会儿是旅游淡季，但是这里的游客仍然熙熙攘攘，上次来的时候有大天狗的特权加带路，任明空只管往前走就行，根本没有感受过人流的拥挤。 但这次不一样了。 他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自己不认路。 飞到空中去找的话倒是一定能找到，但是那样太嚣张了，完全没把鬼怪红莲放在眼里，任明空还没自大到那个地步。 于是他四下望了望，看见了一个工作人员打扮的男人依靠在围栏旁边，便趋步上前。 “您好，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男人有着不错的职业素养，在余光瞥见任明空向他走来时，他便正面转了过来，露出了标准化的笑容，等到任明空走进之后主动打了招呼。 “您好。”任明空颔首致意，“我想请问一下，去往富士山神社的路怎么走？” “富士山神社？”男人重复了一遍，旋即摇摇头，“不好意思先生，富士山上没有任何的神社，您如果想要前往神社游玩的话，可以直接去邻县的静冈神社。” 没有？ 任明空一愣。 男人和任明空说完之后便一反之前热情的态度，转身准备离开，似乎是有其他的事情等他去做。 “等等。”任明空叫住了对方。 “先生，您还有什么事……”男人边说着边转过身来，却看见了任明空手中那副有着长长尖耳的面具，声音戛然而止。 任明空用身体挡着后面游客的视线，将猫又面具摆在胸前。 “请问，富士山神社怎么走？”他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男人的神色顿时肃然，微微鞠了一躬，低声道：“猫又大人，请随我来。” 果然，那里是只有鬼怪红莲的成员才能前往的地方，任明空反手将猫又面具收起，这玩意儿让其他人看见可不好。 工作人员微垂着头疾步在前。 任明空随之跟随在后。 路上工作人员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再多看任明空一眼，仿佛身后根本没有跟着任何人一样。 两人在山上绕了一会儿之后，任明空终于看见了熟悉的参道，从这里开始便算是富士山神社的范围了，只需要一直往前走就可以。 工作人员停住脚步，恭敬地转过身来，依旧微垂着头不看任明空哪怕一眼。 “请大人继续前行。” 说完之后，他不等任明空反应，径直往山下走去了。 任明空抬头看向那坡度缓和的参道，在这条路的尽头便是富士山神社，玉藻前就在那里，可是这次没有大天狗引路了。 任明空竟有些怀念大天狗。 毕竟，不管是对什么人来说，独自面对一位陌生的母亲，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下山 缓步走过鸟居与神社大门，任明空在熟悉的院落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她好像每日都在这里打扫院落，很难想象，那个严苛到刻薄的母亲，那个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玉藻前，那个心狠手辣的云云谷大火的纵火者，竟然会在这间小小的院落里安之若素。 她的安然几乎能够让任明空误以为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 可是，不管她装得如何完美，任明空都能精准地从她的眼中察觉到那一丝深深埋藏着的野心和偏执。 这是没有道理的事情，但这也就是亲人。 不管任明空相不相信，接不接受，鬼怪红莲的玉藻前就是他的母亲。 “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又来这里做什么。”玉藻前依旧是那身神子的打扮，纯洁又端庄，她看着任明空，明明是问话，却很是笃定任明空来这里是为了别的事情。 任明空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我是为别的事情来的？” 玉藻前笑了笑：“这是没有道理的事情，这就是亲人。我了解你，孩子。” 任明空沉默了一会儿，他很难找到反驳的理由，因为他也是如此揣测玉藻前的，毫无理由，但就是笃定。 过了几分钟，玉藻前只是站在那里悠然自若，她一直都注视着任明空，仿佛要把这欠的十几年都给补回来，眼中满是平和，面对任明空的沉默和尴尬并不催促，像一位母亲那样静静地等待着对方讲出心里的话。 但正是这种气氛，让任明空越来越恶心。 是的，恶心，在他能看出玉藻前隐藏的那副面孔的情况下，对方如此作态只会让他恶心。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说：“我确实……是为了一些事情，才来找你。” “你说。”玉藻前看着他。 “我想知道当年云云谷的真相。”任明空抬起头来，看着玉藻前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他不知道直接与对方提起这个话题会导致什么后果，或许对方会因为面具被任明空揭穿而直接暴怒，又或许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玉藻前闻言有些愕然。 “你怎么……原来当年还有人活下来。”她没有隐瞒，在任明空已经把话题怼到了她鼻子前的情况下，没必要隐瞒，“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任明空深吸了一口气。 十二年前的往事，不仅仅是施元镜的苦痛，也是他的苦痛，挑开这样的伤疤并不容易。 “你在华夏蛰伏十余年，就是为了云云谷吗？” 玉藻前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她甚至不屑掩饰。任明空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即便早已对这个女人失望，也早已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触碰过去的温情，但对于玉藻前如此冷漠的态度，他仍然有些心痛。 不光是为了自己，还为了自己的死鬼老爹。 “云云谷……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从那里获得了什么？”这是第二个问题，是为施元镜问的。 这个问题让玉藻前思索了一会儿，片刻后，她将回忆酝酿至喉头，缓缓开口：“云云谷……我寻找了它整整十五年，为了能够在华夏获得一个能够光明正大活动的身份，我认识了你那个没用的爹。终于，在你即将满十岁的那一年，我找到它了。至于那个地方，我不能告诉你太多，除非你戴上猫又的面具来找我。我能跟你说的，就是那是一个自远古就存在的地方，它的形成是一个极其神秘的谜，除非得到云云谷人的认可和引领，否则是无法独自进入云云谷的。” 任明空拳头紧了紧。 “请再告诉我一些。” 这是他的态度第一次让玉藻前感到诧异。 “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件事，那个活下来的人跟你关系很好吗……算了，不重要，既然你这样求我，也确实能再告诉你一些事情，当年……”玉藻前伸出右手食指抵在下巴上，“我寻找云云谷，是为了获得一件东西，那件东西就连云云谷世代生活的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我在得到那件东西后就放了那场火，我还以为所有人都死了，啧。”、 和之前一样，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说起来。”她眯着眼看向任明空，“我已经告诉了你这么多事情，你不打算跟我讲讲你是怎么知道云云谷的吗？” “我不想说。”提到这个话题，任明空的态度很是坚决。 玉藻前颇觉无趣地啧了一声：“不想说就不说吧，窥探孩子的隐私不是一个好母亲的习惯。” 这句话一出口，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玉藻前盯着任明空的眼睛，似乎试图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什么来，可是她只看到了冷漠和沉静。 “不要挑衅我。”任明空沉声道。 玉藻前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你来这里旅游了？” “你怎么知道？”任明空一愣，随后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见了从自己兜里露出一个角的房卡，这东西很好认，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张房卡。 噢，那没事了。 “我陪你在这里逛一逛吧，就当体验一下异国风情。”说完她也不等任明空拒绝，便径自走到了他的身旁，像母亲那样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任明空环视了一圈神社：“在这儿？” “当然不是。”玉藻前走到神社的大门前，在这个位置能够隐约望见远处的静冈县，“带你去城里看看吧，东京，大阪，或者横滨。” 见任明空不说话，玉藻前又说道：“放心，我不会一直跟着你的，总要给自己的孩子一点私人空间。” 她笑着。 任明空笑不出来。 犹豫了许久，他终于同意了对方的想法：“走吧。” 反正也打算在岛国待些时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多了解一点鬼怪红莲的动作，任明空总感觉这个最神秘的组织在酝酿什么阴谋。 两人肩并肩，走向了富士山神社的大门，走过鸟居，走过参道，走下富士山。 在走下富士山的那一瞬间，任明空突然莫名颤抖了一下。 他突然想到。 这位隐居富士山神社多年的神子，真的只是为了陪自己“逛一逛”，才离开那座神社的吗？ 第三百六十六章 茗 两人在走下富士山后，称作返程的观光车去往了临近的静冈县，在玉藻前的极力推荐下，任明空还尝试了当地的特色菜品，诸如鳗鱼饼、樱花小虾和静冈茶。 对于前两者，任明空并不太感冒，生在内地的他对海产一直不太吃得惯。 倒是静冈出产的茶叶让任明空颇为欣赏，他从小受了任清娴的影响，对茶文化有着一定的兴趣，平常也爱喝茶胜过饮料、咖啡和牛奶。 “这茶叫什么？”他捧着手中的小瓷杯，轻轻抿了一口，不苦不涩，口味清爽。 玉藻前也端着杯同样的茶水，两人在食案两头相对而坐，而负责煎茶的侍者则端坐一旁。 侍者手中煎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不多时便将墨绿色的松针状茶叶冲泡出了青绿明亮的茶汤，听闻客人问询，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答道：“厕所先生，这种茶名叫静冈玉露，是非常高级的茶叶，采用覆盖栽培技术，进行……” 厕所先生……玉藻前的表情头一次这么微妙，对方发的是中文的音，本地人听不明白，但她可听得懂。 听到茶名后任明空点了点头，至于侍者后面讲解的关于茶叶的种植和采摘特色，他则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现在脑子里琢磨的是回国后在某宝上能不能买到这种茶叶。 玉藻前一眼就看出任明空心不在焉，不着痕迹地挥了挥手，示意侍者退下。 善于察言观色的侍者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便起身离开了包间。 “跟我一起出来玩很不习惯？”侍者一离开，玉藻前便又说起了中文，“你小时候还天天揪着我的衣角想要我带你出去玩呢，忘了？” 任明空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会儿他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即便肚子里憋了一大堆的怼人的话，也不便直接宣之于口。 见任明空不说话，玉藻前又说道：“静冈的温泉可是本州岛范围内最有名的，这里到处都是温泉，还有着温泉半岛的称呼。” “然后？” “一会儿泡温泉去。” …… 有着温泉半岛之称的静冈在温泉行业有着悠久的历史，这里存在许多优质的天然温泉口，以至于根本不需要人工的开发，直接就能下水泡温泉。 而这种有着悠久历史的温泉场地在当地被称作“名汤”。 这个称呼其实算是延续了古华夏的语言习惯，在文言里，汤就是热水的意思，名汤也就是久负盛名的温泉。 一般来说温泉都是分浴的，但是在名汤这种地方，为了延续传统，基本都是混浴，也就是男女不分池。 虽然这样，但一般也都会穿有泳衣，就像在沙滩海边一样。 这是任明空第一次泡温泉，池子并不深，下面还铺垫了许多供人坐卧的石块，水温大约四十度上下，初入的时候会觉得有一点点烫，但是一旦习惯了这个温度，就会感觉整个身子都仿佛融化在水中了一样，十分惬意。 玉藻前离任明空不远，但好歹没像之前那样始终寸步不离了。 任明空闭着眼靠在池边，悠闲地享受着温泉。 来都来了，总让自己提心吊胆的可不行，即便知道玉藻前接近自己必然有所图谋，但那又怎样？ 他在这个位置隐约能够听到玉藻前在和别的妇人谈天，两人似乎聊到了孩子的问题，和玉藻前谈天的妇人有些忧愁，似乎是自家的孩子不太服管教，在功课上也不太用功，不知道以后还该做什么好。 由于日语中的“他/她”在发音上有所区别，所以很容易就能听出那位难管教的孩子是个女生。 小太妹？任明空咂咂嘴，总感觉这些青春期的叛逆小孩儿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校园暴力的逼迫呢。 心里在不客气地评判青春期，但任明空却直接无视了自己其实也才刚满二十一岁。 “我家的孩子也是呢，哎，天天冷着个脸。” 这是玉藻前的声音。 任明空嘴角抽了抽，侧过身去不再听玉藻前的聊天内容，他怕自己忍不住在这儿动手。 突然，他感觉眼前一暗。 咦？ 睁开眼，任明空看见面前出现了一张脸，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任明空，两人鼻尖的距离几乎只有五公分，算得上是脸贴脸了。 任明空被吓了一跳，忙往后缩了一下，但在温泉里有些把握不好力度，以至于用力过猛，后脑勺直接磕在了池边的卵石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还好任明空脑袋硬，这一下也就只是声音响亮，没什么实际伤害。 “听上去这颗西瓜熟透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面前传来，语气有些轻佻，说完还笑了两声。 嘶。任明空摸着后脑勺看向那个声音的主人，这一看便呆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年纪看上去不到二十的女孩子，模样还算精致，泳装下是凹凸有致的身材，她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看着任明空，眼中似笑非笑。 刚刚站在任明空面前和他脸贴脸的就是这个女孩。 对相当重视礼义廉耻的岛国人来说，女孩子是被当成小家碧玉去培养的，很少有这样主动与男性近距离接触，甚至还有骚扰嫌疑的行为。 但这并不是让任明空最惊讶的一点。 真正使他呆愣的原因，是这个女孩子看上去与于知一有七八分相像。 “你……” 任明空刚想说话，那个女孩子就颇觉无趣地啧了一声：“看上去挺帅的家伙，怎么还是个呆子。”说完她便径直上岸走向了厕所，任明空拦都没来得及拦。 他的眼神在那个女孩消失的方向停留了几秒。 这是他头一次见到与于知一长得有点相似的人，但是性格却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于知一是有些被宠坏了大小姐富二代的话，刚才那个女孩就是妥妥的敢把富二代按在地上还不顾后果的人。 这人谁啊？？？ 他看上去一脸严肃，但实际上心里满是大大小小的问号。 一个小时后，他和玉藻前分别从男女更衣室走了出来，泡了一次温泉，让任明空感觉全身都分外舒爽，如果不是担心皮肤被泡出褶子的话，他还想再待一会儿。 现在是下午四点过，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但说要去哪儿逛逛的话又有些来不及。 任明空打算回酒店看看大狼和五哥，带它们出来一趟也不能一直给它俩关在酒店里，正好让它们也出来逛一逛，顺便还能找借口摆脱玉藻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就在任明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女更衣室传了出来，叫住了玉藻前。 “真巧啊，太太，又见面了！” 是那个在温泉里和玉藻前交流带娃经验的妇人，对方在跟玉藻前招呼了一声之后又往身后的更衣室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茗！快一点！妈妈预约的计程车快到了！” 她招呼自家女儿的态度和与玉藻前对话时的态度几乎判若两人。 前者像是河东狮吼，后者则像是颇具教养的家庭主妇。 说完她转过头来，看见了跟在玉藻前身边的任明空，礼貌地打量了两眼后“哟”了一声，说：“这位就是贵公子吧，真是仪表堂堂，不知叫什么名字？” 玉藻前一听这个问题就暗道不好，刚要抢在任明空前面回答，但她反应的时间却已经足够任明空把话说出来了。 “这位太太您好，我叫厕所蹲一郎。” 任明空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甚至还有点想笑，因为他注意到了玉藻前脸上那有些绿的表情。 他倒是脸皮厚不尴尬，而且报这个名字的时候也将中文与日文进行了音译，使得对方既听得懂，又听不明白，只会在心里吐槽这个姓氏又难念又罕见。 “呃……”果然，那位太太愣了一下，但随后还是热情地打了招呼，而后又对玉藻前说：“那我就称呼您为厕所太太了，我看您的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能不能让他和我的女儿认识一下？” 在岛国，女子嫁人后要冠夫姓，所以这位太太直接用姓氏称呼了玉藻前。 厕所太太…… 玉藻前咬了咬牙，脸色从绿转为了深绿。 一旁的任明空一听，这欧巴桑竟然是想给自己牵红钱，扯淡去吧。 而想将自己女儿介绍给任明空的女人，见女儿这么久都没从更衣室出来，又催促了一句：“茗！你在干什么！” 和刚才不一样，这一次里面传来了答复，并且声音越来越靠近门口：“知道了知道了，我刚刚换好衣服，别催啦。” 听到这个声音，任明空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动容。 这好像是……刚才那个女孩的声音？ 两秒之后，一个飒爽的身影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皮肤上还带着一层没擦干的蒙蒙水雾。 女孩儿穿着一套干净利落的衣服，走路的时候腿迈得又长又快，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灵动的意味，抿着嘴，眼睛四处扫视着，在她的脑后，则是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柔顺而浓密。 第三百六十七章 识破 名叫茗的女孩刚揉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更衣室，就感到有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 抬起头来，茗便与任明空对视在了半空。 半晌后，她吹了声口哨：“是呆子啊，很巧嘛，又见到了。” 听到茗的话，任明空脸色一黑，倒不是因为对方语气还是那么轻佻，而是因为那声“呆子”，这个词在除了现代汉语口语的语境中，基本上不存在任何的引申义，但是在能将西游记背得滚瓜烂熟的华夏人的嘴里，这个称呼有时候还被赋予了猪八戒的意思。 “你们认识？”那妇人一愣。 茗嗯了一声，嬉笑着看向任明空：“刚才在温泉里近距离接触过。” 任明空的脸更黑了，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骚扰对方了。 可他还没等解释，那位妇人就低声训斥了自己的女儿几句，她可比任明空更了解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格，摆明了就是她又去欺负别人了。 不过妇人也有些暗暗的欣喜，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如果对厕所蹲一郎不感兴趣的话，是不会主动去撩拨对方的。 “二位是第一次来静冈？”妇人训斥完自己的女儿，又对任明空和玉藻前两人问道。 这一次她热情了不少。 “是。” “不是。”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一起响起，说“是”的是任明空，说“不是”的则是玉藻前。按说玉藻前正常情况下也该顺着任明空的话往下说，不然不好解释，但是她刚刚被“厕所太太”给气得脑子有些发懵，以至于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好在她立刻就想到了补救的说辞：“我的儿子之前一直在老家，但我在这边工作，他这是头一次来。” 妇人噢了一声。 其实这是不太正常的，因为在岛国一般来说都是男人外出务工，而女人则会在家里负责家务与教育孩子。 “既然这样，那我们一定要尽东道主的情谊，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在静冈玩得开心。”妇人捂嘴笑着，又看向了身旁的女儿，“茗，不如你带蹲一郎在城里玩玩吧？” “这不太好……”玉藻前想要拒绝，但是却被妇人的大嗓门给打断了。 “哎呀，我看您也不是那些古板的守旧派，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这么严加约束呢，年轻人就要和年轻人一起玩才放得开，您说对吧，厕所太太？” 玉藻前尴尬地笑了两声，心里却差点想把任明空揍一顿。 见厕所太太没有再置疑，妇人便拍了拍茗的后背，轻轻将她往任明空的方向推了推：“快去吧，记得别出城！” 茗撇了撇嘴，对妈妈的叮嘱她早就要听出茧子了，嘴里不耐烦地说着知道了，朝着任明空走了过去，攥起拳头捶了一下任明空的肩，脚步不停地往外面走着：“跟我来。” 能够名正言顺地摆脱玉藻前，任明空当然不会拒绝。 他回头跟妇人和玉藻前做了个告辞的手势，便疾步向茗追去。 茗走的并不快，虽然步子迈得很大，但是身高毕竟比任明空矮了不少，步伐快也快不到哪里去，任明空很快就追了上去。 茗双手插在衣兜里，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似乎完全没有把妈妈的话放在耳朵里。 任明空倒也不介意，他只是想暂时远离玉藻前，茗要不要带他去玩并不重要。 岛国的街头有着浓厚的当地特色，静冈是岛国最先进的工业县之一，庞大的资金流动也促进了当地的商业发展，隔壁富士山的存在则进一步激发了旅游业的发达，这两者相加便使得静冈的街头分外热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这里与国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五花八门的招牌和广告。 大大小小的招牌几乎遍布了街头视线的每一个角落，但是它们各有特色，找不到任何两块风格完全相同的招牌。 这看上去有些杂乱无章的场面，却实际上内蕴着一种温情的人文关怀，所有的店铺都用自己最骄傲的创意为自己的名声而呐喊着。这样的温情也从招牌上渗透进入了街头每一个人的心中，致使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广告和招牌也别有一番韵味。 两人就这样在街头走了十几分钟，在任明空的刻意引导下，他们在越来越往任明空入住的酒店走。 茗看上去是那种典型的青春期的性格，喜欢反叛，又对自己的内在不够自信，于是便始终作出一副臭着脸的表情，倒也不负任明空之前“小太妹”的评价。 就在任明空以为要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茗突然开口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舍山茗，叫我茗就可以了。” 舍山茗？ 这个姓氏也是一个相当古怪的姓氏，最少任明空没有听说过。 要不是这母女俩身上的岛国风味已经渗透道了骨子里，任明空几乎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也是跟自己一样伪装当地人的外国人了。 “那个，我叫……” 任明空刚一开口，茗便抬起手打断了他。 “别跟我说什么厕所蹲一郎，我妈不知道啥意思，我能不知道？”她开口说出的是有些蹩脚的汉语，虽然让任明空觉得仿佛在练习听力，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听懂。 她又斜睨了任明空一眼：“你其实是华夏人吧？” “我……”任明空被噎了一下，“你学过中文？”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这么容易被识破，毕竟在他的计划中是不需要这样频繁地报自己的姓名的，只是在酒店前台报一下并不会带来什么风险。 不过，只是个小女孩知道了倒也无伤大雅。 反正自己身边跟着个玉藻前，有什么问题的话，这位地头蛇出面还能摆不平？ “学过一点点。”茗顿了顿，“我还挺喜欢华夏的。” 任明空噢了一声，突然想起来刚才在更衣室门口，那位妇人称呼玉藻前为“厕所太太”的时候，茗的表情有些怪异，仿佛想笑又不敢笑。 原来她那个时候就看出来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朝着夕阳奔跑吧！ “啊我确实是华夏人。”任明空耸了耸肩，“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说谎的地方了，那个女人确实是我的母亲，她也确实在静冈这边工作。”如果说在神社里做巫女算是工作的话。 茗说：“那你的华夏名字是什么？” “任明空。”任明空逐字念了一遍，尽量让茗听清楚，但这对于一个没有系统学习过中文汉字的人来说实在有些困难，即便任明空刚说了一遍，茗再重复的时候也明显发错了音。 任明空又耐心地教了她一遍。 让这个小姑娘知道自己是华夏人也不会带来什么麻烦事，只要她不是超凡者，不会登录万灵网就行。任明空这么耐心地回答对方的问题也是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考虑，青春期的少女要哄还是不难的，只要有耐心，起码不会把气氛搞得很僵硬。 茗还是念不对，有些烦躁：“写给我看。” 她的语气似乎没有给任明空拒绝的余地。 任明空在兜里翻了翻，身上也没带纸笔，便伸出右手食指，在左手的掌心虚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茗在一旁看得若有所思，她记下了这个名字的写法，打算回去再查一查发音。 “其实我也不是静冈人。”她说道，“我们家原本住在东京，也是两年前才搬回到静冈老家这边来。” 任明空随口搭话：“为什么要搬回来？” 东京的条件显然比静冈要好得多，如果不是特殊原因谁愿意主动搬回来呢？ “因为……”茗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家之所以能在东京那个生活压力巨大的地方生活下去，主要是依靠了我父亲的收入，你应该知道，在我们国家，母亲基本都是担任家庭主妇的责任，而非赚钱养家。但好在父亲时运一直不错，在公司内被提拔了好几次，每个月的工资也完全足够我们一家三口的开销，甚至还有不少的盈余，但是后来……” 她没有再往下说。 任明空抱歉了一声。 后面的剧情，大概就是茗的父亲出了什么意外，整个家庭失去了支柱之类的。 任明空没再追问，揭别人的伤疤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而且他也不喜欢听这些，这方面的话题总让他想起自己的小时候。 走着走着，他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离他入住的酒店只隔了一条街的地方，于是便对茗说道：“那个……麻烦你陪我走这么久，隔街就是我入住的酒店了。” “咋？”茗瞥了他一眼，“你要回去，还想赶我走？” “我可以给你叫个计程车，车费不需要你……”任明空摆摆手想解释。 但是他又一次被对方打断：“你回去干嘛？” 任明空呃了一下，实话实说：“我还带了俩宠物，我怕它们没晚饭吃的话能把酒店给拆了。” “什么宠物这么厉害？”茗有些狐疑地看着任明空，“你不会就是想摆脱我自己走掉吧！” 任明空有些无奈：“小姑娘……” “别叫我小姑娘！” “小妹妹……” “我十八了！” “小姐姐……” “你比我大！” 任明空有些抓狂，这女孩咋这么能折腾，他冷静了一下，说：“茗，我看得出来你妈妈是想让我俩试着相处一下。”他顿了顿，见茗理解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但是不管是你还是我，其实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不是吗？” 茗双手插兜，低着头踢着一旁的路牌，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那就行了，各自回去吧。” 任明空说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茗说道： “我不想回去。”她猛地摇了摇头，“我想在外面玩，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答应我妈妈陪你逛一逛？” “你自己逛不行吗？”任明空很头大。 茗还是摇头，比上一次更加坚决：“不行，我不能让她发现我独自在外面闲逛，那样她会伤心的，爸爸走之前我答应过他，一定要好好陪伴妈妈。” 任明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那你陪我在外面逛不回家不也就是心里安慰吗！ 他实在搞不懂青春期的小屁孩，他们的脑子里仿佛装了个莫比乌斯环，所有的事情都只有正反两面，但偏偏正反两面都能走，还时不时走正面，时不时走反面。 算了。任明空叹了口气，就当做好事吧，也正好，茗在自己身边的话，玉藻前应该不会跟太紧。 “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回酒店一趟就出来。”他指了指抬头能隐约望见天台的那座酒店。 “我和你一起去。”茗似乎是不放心任明空，很是坚决地说道。 任明空无所谓，已经妥协了一步，再妥协一步又怎样。 “别被吓到就行。” 五哥那个嘴碎的家伙还好，体型巨大的大狼就有些吓人了。 于是茗在任明空的带领下来到了酒店里，前台的服务生只是看了一眼茗，没有多问什么，便热情地为任明空按开了电梯。 这家酒店的设施还算不错，隔音效果良好，以至于在推开房门之前任明空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异常响动，而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怀疑自己是推开了某蓝胖子的任意门。 这是我的套房？ 这不是个迪厅？ 一颗大型的旋转灯伫立在房间的正中央，不停地闪烁变幻着光芒，将整个客厅照耀得五光十色，还好窗边拉起了厚厚的窗帘，不至于丢人丢到街上去。 两个跃动的身影在客厅里正玩儿得不亦乐乎，但音乐却戛然而止，旋转灯也被关掉。 五哥和大狼顿时怒视向门口的方向，想看看是什么不长眼的家伙关了音乐和灯光。而在看清来者是任明空之后，它们立刻蔫了下来。 任明空踢了踢那硕大的旋转灯，这玩意儿有个底座，是立在地上的款式，还挺少见：“你这从哪儿搞的？” 他真怕这俩货支支吾吾，因为那意味着那多半是偷的。 还好五哥解释说是从房间里找出来的，属于配套的娱乐设施。 任明空这才放心，问道：“你们晚上想吃什么，要是想出去玩的话也行，注意别吓到别人。”他用余光留意了一下身旁的茗，这女孩倒是没被大狼的体型吓到，不仅如此，她好像还有些兴奋？ “我可以摸摸它吗？”茗指着大狼对任明空问道。 任明空摊手：“那你得问它，问我没用。” 说罢，他不着痕迹地瞪了大狼一眼，意思是说你给我有点眼力见，别拒绝。 茗凑了上去，见大狼没有什么反应，便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贴到了它的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对此，大狼只是哼哼了两声，它本身也不抗拒被摸，而且还有任明空的眼神提醒，便更不会反抗了。 茗见状大胆了起来，两只手齐上，给大狼摸得很是舒服。 “你喜欢狗？”任明空见茗一直很臭屁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好奇地问道。 茗嗯了一声：“以前家里养狗，但从东京搬家的时候因为东西太多，便将狗送给了东京可靠的朋友养，回来之后也一直没有再养过。” 她的手摸到了大狼的背脊上，微微一怔。 “它受过伤？” 任明空知道这是摸到了大狼背脊附近那神经索摘除后留下的疤痕，解释道：“是，但很早就完全愈合了。” 过了一会儿，任明空给两只安排好了晚饭，又从前台那里要了第二张房卡交给五哥，叮嘱它们如果要出门玩的话一定不能去拥挤的地方。 做完这些之后，两人边离开了酒店。 “你饿吗？”任明空问。 茗摇摇头：“不饿，我吃饭的时间不固定，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吃。” “我们现在去哪儿？”任明空这会儿倒是真有了到处好好逛逛的心思，总不能白来一趟，“我这是头一次来静冈，有没有好玩的地方推荐一下？” 茗想了想，说：“静冈最有名的就是温泉和海景了，噢，还有富士山，来这里的大部分游客都是冲着富士山来的。” 任明空忙摆手：“富士山我去过了。” “温泉你也去过了，那就去海边吧，正好这会儿天快黑了，说不准能看见夜光游水母成群活动的景况，很美，你不会想错过的。”说到这个，茗的心情显然活跃了许多，她迫不及待地拽起任明空的手就要往海边跑去。 任明空被这一拽差点没反应过来，踉跄了几步后也追了上去：“慢点慢点，老年人腿脚不好！” 茗回头白了他一眼：“你才多大点，心理年龄还没我大。”说是这样说，但她的速度还是放慢了下来。 任明空哭笑不得，这就是青春期的小孩儿吗，老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最成熟的人，有最丰富的人生阅历？还好自己当年因为家庭变故没有什么青春期黑历史留下来…… 就这样，黑衣的茗拽着任明空在静冈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路奔跑着，夕阳在他们的前方缓缓没入海平面。 任明空揉了揉眼睛。 这太阳真晃眼啊。 第三百六十九章 海滩 两人没有叫车，任明空所住的酒店距离海边大概有着两三公里的距离，对普通人来说要走这么远也得半个多小时了。 茗在拽着任明空跑了不到十分钟后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一开始的兴奋劲头也过去了，这会儿累得弯腰撑在膝盖上不住地大口呼吸。 任明空倒是还好，虽然百分之四十多的觉醒进度没有对他的身体素质造成影响，但是在超凡世界经历了那么多的战斗和冒险，他的身体也被锻炼得比普通人要好不少，跑完这段路甚至连大气都不喘一口。 “你是不是……是不是长跑运动员？”茗即便连话都说不清楚，也要吐槽。 她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相当能跑的了，平常也爱在外面玩，体能较之男生都不遑多让，要知道维持较高的速度连续奔跑接近十分钟可不是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能够轻易做到的。 任明空故作天真地笑了笑：“不是啊，这才跑多远啊，很简单的嘛。” 茗一听这话，顿时咬着牙挺起了腰：“跑……接着跑！”说完她便抬脚要继续往海边跑去，但是此时她的腿已经麻了，这一跑不要紧，但腿软没站稳致使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茗在调整身体重心无果后立刻闭上了眼，将双手环抱着挡在脸前，希望能够尽量减少一点伤痛。 但是下一秒，她突然感觉自己前倾的趋势被挡住了。 睁开眼一看，任明空正拽着她的衣服后摆，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跑不动就别跑了，真不给人省心。”他开始跟茗开玩笑了。 “谢谢……”茗站稳了身子，有些赞叹，“你反应好快。” 她刚才已经窜出去了一步，任明空离他有一个身位的距离，能够在比她倒下还短的时间里反应过来并健步上前拽住衣服，这份反应力可是相当不错的。 “还行。”任明空随口回答。 茗的体能已经见底，得休息休息，于是任明空直接拦了一辆计程车，两人坐了进去。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茗说的那片海滩，这里其实也是静冈的一个著名景点，即便是深冬的夜晚，这片寒风瑟瑟的海滩也依然有不少的游人活动。 茗在车上睡了一会儿，被任明空叫醒的时候精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但是在刚开始的那种兴奋劲儿褪去之后，她也再次回到了平常那臭着脸的状态，就好像所有人都欠她几百万一样，正如任明空的评价：她能把富二代摁在地上揍并且还不顾忌后果。 “人有点多啊。”茗扫了一眼海滩，“噢，今天是周末，本地人也都来了。” 刚遗憾完这里人多，茗便想到另一件事：“如果本地人都来得这么多的话，那今天晚上大概率能看到夜光游水母的大范围集群活动！” 这倒是个好消息。 任明空听说过那种水母，那是一种会在水里发出幽蓝色光芒的小家伙，晚上大规模出现时美轮美奂，看上去如同童话世界渗入现实。 两人在沙滩上漫步了一会儿，这里是正规的开放式景区，安全措施做得十分到位。 但随之而来的代价就是活动范围并不大，所有风险等级较高的区域都被封锁线阻拦，海滩上还有不少的安全员在四处巡逻，尤其提防着更容易发生意外事件的夜晚时分。 突然，海边传来了人群的呼喊声，倒不是出事了，而是兴奋的声音。 “蓝光水母出现了！” 任明空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茗告诉他，当地人把夜光游水母称作蓝光水母。 两人闻言也往人群密集的地方涌去。 可是其他人的动作比他们更快，而且两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处于海滩的外围，距离海边还有着一段距离，等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别说挤进人群，就连附近大块的礁石都已经被占满了位置。 任明空犹豫着要不要飞起来看。 虽然这样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他看了一眼旁边踮起脚梗着脖子也无法看见海面于是有些气愤的茗，啧，人到了晚上就很容易不理智。 “走。”他还在犹豫，就又被茗拽着离开了人群。 任明空有些诧异：“去哪儿，不看水母了？” 茗头也不回：“有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那里和这片海域之间有一道常年存在的水下洋流，如果这里有夜光游水母，那那里大概率也有。” “诶？”任明空边跟上茗，边问，“为什么会只有你知道……那里不会是在安全区域外吧？” 茗没有说话，只顾着挤开人群逆流往前，算是默认了任明空的说法。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海滩的边缘，附近巡逻的安全员都集中到了夜光游水母出现的区域维持着秩序以防出现踩踏事件，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这边，两人很轻易地就翻阅封锁线离开了有灯光照耀的安全区域。 黑暗中，茗招了招手，低声催促任明空快一点。 被发现的话可是要被抓去写检讨的。 脚下的路……勉强可以称之为路吧，这条路上的杂草只比两侧稍微荒芜一点点，看得出来基本没什么人走过这里，真的就和茗说的那样，这条路只有她知道。 微弱的月光让两人勉强能够看见前路，但茗还是被两侧的杂草割到了手背。 她嘶了一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无所谓，流点血而已。”茗抬头望了望四周的环境，“快到了，走出这片林子就能看见一座海崖。”她指了一个方向，在朦朦夜色下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两人继续往前走，果然，没一会儿就走出了这片密林。 任明空看见了茗口中的那座海崖，那地方与其说是海崖，倒不如说是一片略高于海面的奇形怪状的礁石，距离海岸有大约三十多米的距离。 “怎么过去？”任明空瞥了一眼茗的衣服，全是冬天的厚棉服，这要是打湿的话今天晚上肯定会感冒发烧。 茗笑了一声，走上前去拨开一处水草。 里面是一艘小木筏。 第三百七十章 海上 任明空和茗依次从岸边跳上了木筏，小小的木筏承载着两人的重点只是微微有些摇晃，但没有下沉的趋势。 “这木筏是……？”任明空看着茗熟稔地从水草覆盖的地方又摸出来两把小木桨，很难不怀疑这女孩是不是经常偷偷往这地方跑。 茗抱着木桨坐到了船尾，将桨固定在两侧的支架上。 “是我的。”她得意的眼神在黑暗中仿佛一只猫，“怎么样，不错吧，跟我出来绝不让你后悔。” 说完，她便摇动起了双桨，木筏也开始一点点地在海面上移动了起来。茗的动作很娴熟，看得出来她对于传统船只的驾驭技术非常熟悉，这其一是岛国人民的天赋，其二则是茗平常的经验。 任明空在一旁也盘腿坐了下来，站着容易重心不稳。 他看着茗的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也不是他不愿意去帮忙，而是划桨这件事可不是什么人都做得来的。 木筏的面积并不大，茗和任明空先后坐下后，几乎就是膝盖抵着膝盖了。 木筏一点点移动着，速度并不快，茗的力量比较有限，她只不过是个刚满十八不久的女生，能自如掌控这搭载了两个人的小木筏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很熟练啊。”任明空随口说道。 茗嗯了一声：“小时候经常跟着我爸爸去海上玩，他不喜欢那些现代化的快艇游轮，于是经常带着我和妈妈去租一艘无人问津的小舢板，然后划着船在海上漂流，我就是那个时候练会的。” 任明空的心绪微微颤动，沉默了片刻，说：“我父亲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 他没有说下去，一方面是因为不知道茗的父亲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总不能说也死了，另一方面则是他也纠结到底该怎么描述任清娴那死了又没死透的状态。 “他也不太喜欢现代化的东西，经常蹬着一辆老旧但干净的自行车，不喜欢饮料，不喜欢咖啡，独独喜欢喝些劣质茶叶。”任明空说着说着声音便低沉了下来，他是不太愿意去回忆任清娴的，但是此时却不由自主地开启了回忆的匣子。 “喝茶？”茗重复了一遍，“真巧啊。” 任明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茶”在日语里的发音和“茗”是一样的，虽然两者之间有一定的区别，但是在口语上也习惯将两者当做同一种东西。 他笑了笑：“真巧啊。” 这时，一抹幽亮的蓝色突然闪入了任明空的余光之中。 他转头看去，发现在那目的地的礁石附近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幽蓝色光芒，它们聚集又飘散，宛如童话中的画面，那些一个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小家伙扭动着柔软的触须与躯体，纤细小巧宛如精灵一般。 不止是海面上，那幽蓝色的一直浸透到海面下很深的地方，它们从海底浮起，顺着茗所说的那道水下洋流分别去往海滩和这里。 它们浸染着这片海洋，梦幻的幽蓝就像最迷人的幻景，一点点地从海底幽深的地方涌出，那是神秘的世界，是黑暗的边境，但是那里诞生了最美丽的精灵，这些小精灵们顺着洋流来到海面上铺散开来，就像一滩果冻，又像是一朵深深扎根于海底的蘑菇。 它们是夜晚海里的一道光。 “很美吧。”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难得地没有了那咄咄逼人的脾气。 任明空转过身去，茗的脸在朦朦月光和夜光游水母的幽蓝色光芒的映照下如同隔着一层薄纱，任明空看不真切，也不想撕破这层薄纱。 雾里看花。 “嗯。”他轻轻回答道。 已经接近了夜光游水母活动的海域，茗手上摇桨的动作渐渐放缓，以防惊扰到这群小家伙。 任明空看着四周散发着梦幻光芒的海面，顿时分不清这究竟是星河还是大海，他伸手想去触摸，却又惶恐会破坏掉这美好的画面，那幽蓝色的光源就像夜空中的星星，就像……就像…… 他抬头看了一眼。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他是很少喝酒的，但是这次突然想喝了。 趁茗不注意，任明空翻了翻自己的储物空间，却发现自己没有在储物空间里放过任何的酒精。 轻微的磕碰声响起，木筏终于抵达了那片礁石。 茗将木筏系在一块小一些的礁石上后便跳了下去，转身示意任明空快跟上。 任明空也跳了下去。 这片海域有着许多零零散散的礁石，暴露在海绵上的范围大约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这些礁石也并非一个整体，它们之间还有着一定的空隙，海水填充了那些缝隙，夜光游水母也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茗走到了一块较为平坦的礁石上，毫不在意形象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又往旁边挪了挪，拍拍礁石对任明空说：“坐，别客气。” 任明空噗嗤笑出声，谁要跟你客气，说得好像这里是你家一样。 他坐了下来，看见茗猫着腰在一旁好像在找什么。 “嘿，它们还在！”茗一脸欣喜地攥着什么东西直起了身子。 那是两瓶酒，瓶子上没有标签，似乎是自酿的酒。 在任明空惊讶的目光中，茗将其中一瓶塞给了任明空，自己则一口咬开了手中那瓶的瓶封，噗地一声吐掉了瓶封之后对呆愣的任明空说：“这是我上次来这儿的时候藏的酒，想着放在海水里冰一下会不会更好喝，怕浪费所以就只藏了两瓶，没想到竟然便宜你了。” 任明空也掰开瓶封，凑在鼻子前闻了闻，不是国内常见的那种酒味，更清爽一些。 茗将酒瓶举到了两人之间。 任明空也举了起来。 一股浓烈的刺激从喉头涌上鼻腔，又一路上游直达大脑，这酒不算烈，但任明空从中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冰凉，清爽的口感伴随着冰凉的刺激，顿时让他的大脑无比清醒。 茗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一口闷多了。 “哪儿有你这样喝酒的，真浪费。”茗撇了撇嘴，“跟西游记里猪妖吃人参果一样。” 岛国也有西游记的故事，是从华夏传过去的，他们把猪八戒简单直译为了猪妖。 任明空听到这个评价顿时老脸一红，一想到刚见面的时候茗就说他是“呆子”，更觉恼羞成怒，这小姑娘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就喜欢这样喝！”他倔强地反驳道。 “行行行。”茗抿了一小口，翻个白眼，“这酒后劲很大，你悠着点。” 她这么一提醒，任明空也立刻想了起来，自己这可是在岛国，在鬼怪红莲的地盘，得尽量保持清醒的头脑，自己和超凡者不一样，他们可以运用灵力祛除酒精，自己可不行。 “我说……”任明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到底为啥要拉我出来玩？” 他可不信什么为了应付妈妈的任务。 茗听到任明空的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很尴尬的问题，但一听后半句，便顿时无奈了起来，她摊着手，神情激动：“我自己玩太无聊了不行吗，都带你来我的秘密基地了，还这么多话？” “啊好好好。”任明空连忙投降。 良久后，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了半个小时，两人无言地喝光了手中的酒，茗曲着双腿，将下巴枕在了膝盖上，随手将空掉的酒瓶放在了一旁。 四周的夜光游水母的数量已经达到了顶峰，几乎每一片海水中都有着密密麻麻的涌动的柔弱身影，它们每一只看上去都分外渺小，但是当它们聚集起来，也有着让所有的掠食者都望而却步的能力。 夜光游水母是有毒的。 任明空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 幽蓝色铺满了整个海面，这里就仿佛是整个宇宙的中心。 当你身处宇宙中心，所以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而当你所在之处成为宇宙的中心时，那所有的一切又都拥有了意义。 遥远的海面上间歇性地闪过灯塔循环的光，那些灯塔指引着夜晚航行的船舶，而船舶也时不时亮起灯光为周围的其他船只指路。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茗没有抬头：“就是很无聊咯，到处走走，就发现这里了。” 任明空看着远处的船舶，突然觉得它们密集得有些不合理，如果是正常航行的话不应当这样扎堆才对，那里也不是港口，而是远离海岸的地方。其实从一开始那里的船只就非常多，但是任明空的心思没有落在那上面，便一直都没有起疑心。 此时回想起来，虽然一路上有些难走，但并没有什么称得上危险的地方。 这里为什么要被划在安全区域外？明明是很适合游玩的地方。 任明空感到一阵不对劲。 他举目遥望，在海平面的尽头似乎出现了一抹不一样的亮色。 那是一朵朵从海底无光的暗渊中开出的花，它们很快便铺满了整个海域，橘黄色的火从海面上莫名燃起，不住地跳动曼舞，这诡异的无名火让任明空立刻想到了一个名字。 不知火。 第三百七十一章 逼退不知火 那家伙怎么来了……这里果然有问题。 任明空凝目肃然，他还记得这位鬼怪红莲的大将，曼妙的身影，白色的舞仪服饰，像了这铺满海面的烈火，当时的她从烈火中走出，让任明空的心沉到了谷底。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不管她的进步有多快，她也仍然只是c级。 不知火的出现，说明了这片海域和那里扎堆的船只必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任明空很欣喜自己撞破了鬼怪红莲的小动作，但是坏消息是自己似乎也被不知火发现了……以自己的实力想要干掉她并不难，可是旁边还有个只是普通人的舍山茗。 任明空瞟了一眼茗。 女孩儿此时依然垂着头，下巴枕在膝盖上，海面上的无名烈火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映照出的橘黄色的光芒并没有被茗注意到。 不能让茗发现。 任明空并指为掌，趁茗毫无察觉果断地用力斩在了她的后脖颈，瞬间的冲击和血液的断流让女孩一下就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了任明空怀里。 他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茗，将她放到礁石上，自己踩着翼板飞了出去。 青白色的光从他的双脚向上蔓延，通天机甲眨眼间便包裹了他的身躯。 他没打算与不知火动手，毕竟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动起手来短时间内自己确实占优，但是不知火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只要她能拖一会儿时间，玉藻前就能抵达战场，到时候就麻烦了。 他真正顾及的是茗，那个女孩是无辜的。 任明空只是想表露一下身份，将不知火吓退就行，以他全球第十的实力相信没有哪个c级会蠢到直接与他动手。 不知火大概率是会去搬救兵，她能找的人只能是距离这里最近的玉藻前，到时候玉藻前就会直接告诉她不用再多管自己这边的事情。 于是任明空直接飞了起来，并显露出了自己标志性的装备。 与自己交过手的人鲜有不记得通天机甲的。 可是当他飞到那蔓延海面的无名烈火上空时，盛放的火焰并没有停下蔓延的趋势，反而似乎有将他包围的想法。 任明空眉头一挑，这家伙真不要命的？ 于是他从储物空间中抽出了陌刀形态的黑龙之爪，微微垂在身侧，他飞行的高度并不算太高，黑龙之爪垂在身侧时刀尖已经能够接触到海面上燃起的烈火。 那烈火舔舐着黑龙之爪，贪婪的样子就像是鬣狗在舔舐自己的战利品。 任明空见不知火仍然没有退去的想法，也不再留面子，直接举起了手中的黑龙之爪，猛地朝着海面挥去。 呲啦——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黑龙之爪隔着数米的高度斩击在虚空中，但其劲风却轰击在了夜晚深邃的海面上，一道巨大的裂痕如同爆破一般陡然出现，激起了漫天的水墙与巨浪，斩击之处的所有烈火都被消弭殆尽，甚至随着巨浪的拍下，还有更多的火焰被压碎。 不知火构筑的包围圈直接被任明空斩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而在他收刀之后，那横亘在海面上裂痕仍旧没有消失，仿佛海水在那里直接缺失了一块。 这一刀之后，不知火扩张的动作终于停止，在迟缓了两秒后，快要遍布附近海域的烈火也迅速退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任明空视线的尽头。 她也许是直接走了，也许是搬救兵去了，任明空不在乎。 任明空注视着不知火离开后也回到了那片礁石上，两人不小的动静惊扰到了附近的夜光游水母，明显少了很多，大部分都回到了海面之下的黑暗中。 在通天机甲提供的黑暗视野之下，任明空注意到茗的脸色有点苍白。 他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看来自己刚刚那一下用力过猛了，这是第一次这么把人打晕，任明空生怕力气小了不仅没打晕还让茗痛一场。 夜光游水母已经开始渐渐散去，茗也昏迷不醒，在待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任明空抱着茗走到木筏停放的地方，将系在礁石上的麻绳解开后一手抱着茗一手拽着木筏回到了之前藏木筏的地方。 他仿照茗的做法将木筏与桨都放回了原地后便原路返回了。 但是在回到海滩后任明空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那就是自己不知道茗住在哪里……而且这小姑娘还一直不醒，连问话都没得问。 纠结之下，任明空打算先把茗抱回自己住的酒店去。 那是个套房，自己订房间的时候就刻意挑了有两间卧房的房间，其中一间自己住，另一间则给了大狼和五哥。 他打算让茗睡自己的房间，自己去和大狼五哥挤一挤。 希望茗的妈妈不要着急吧。 任明空看了一眼茗的手机，上面没有未接来电或者未读信息，他确实能够用渗透专家轻易解开茗的手机的密码，但是他如果这样给茗的妈妈打电话的话恐怕事情会更加麻烦。 反正茗看上去也是在外面野惯了的样子，一晚上不回去的话她的妈妈或许根本就不怎么担心。 于是任明空将茗就这样抱回了酒店，前台的服务生不是白天的那位，但是看见任明空抱着的茗也没有多问什么，无声地帮任明空按下了电梯后就转身回前台去了。 随着叮的一声响起，电梯门向两侧滑开。 任明空抬起头来，顿时怔住了。 在他的房间外，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站在那里等候。 任明空看到她的瞬间头就大了起来。 “你怎么……”他看着站在自己房门前的玉藻前，感到一阵头痛，“你来干嘛？” “我不能来？”玉藻前打了个哈欠，她似乎在这里等很久了，“与其关心我为什么来这里，不如多关心关心你怀里的这个女孩儿。” 任明空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 “你不回去？” 他指的是富士山神社。 “不回去，我当然要跟我分别了十二年的儿子住一块，神社那个地方太无聊了。”玉藻前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 任明空站在那里看了玉藻前一会儿，但玉藻前只是笑着。 第三百七十二章 去东京 玉藻前的房间就在任明空隔壁，在她保证不会偷听这边的动静后，任明空才关上了自己的房间门。 大狼和五哥这俩家伙不知道去哪儿浪荡了，这会儿的时间倒是还早，才晚上八点过一些，它们没回来也不奇怪，反正大狼身上有一个简易的通讯器，有什么情况的话可以联系自己，所以任明空也就没担心。 他抱着茗走进自己的房间，双手都没空开灯，房间里黑灯瞎火的。 床上的被子和床单都被客房服务的工作人员换了一套新的，任明空便直接将茗轻轻放到了床上，一手托着茗的脖颈和后脑勺，一手扶着腰，由于需要托住脑袋，所以将茗放下的时候任明空的身体也前倾了下去。 当他重新直起身子的时候，却发现床上那女孩儿已经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自己。 茗眼中尽是清醒，没有一点茫然的神色，这说明她可能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 任明空在被突然睁眼的茗吓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转身便去开了灯，边开灯边问：“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你上电梯的时候。”茗倒也镇定，用手遮了一下有些晃眼的灯光，微眯着眼撑起身体在床上坐了起来，她白天和任明空来过酒店，对这里不算陌生。 “那你听到……”任明空指了指隔壁房间。 这是示意茗是否听到自己和玉藻前的对话。任明空仔细回想了一下，除了关键词“神社”外，倒是没什么不能让茗听到的，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任明空对隐私一向比较敏感。 茗大方地点点头：“听到了，你的母亲竟然在静冈神社工作，那地方的人，虽然地位和身份让其他人都感到尊敬，但是真的很辛苦啊，特别是打扫卫生。”在本地人的认知中，附近唯一的神社就是静冈神社，富士山上是没有神社的。 任明空本来还在思虑要如何向茗解释自己的母亲在神社生活的事情，但没想到茗却自己脑补出了合适的理由。 “啊……对，确实，她挺辛苦的。”任明空争取不让自己脸上露出绷不住的表情。 说玉藻前在神社打扫卫生的其实也没太歪。 自己两次去都看见她在那间小院落里拿着扫帚扫地。 茗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吧……任明空松了口气。 “你们……十二年没见了？”茗又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她似乎对这方面很感兴趣，之前任明空就察觉到她的话题倾向高度偏向于家庭这一块。 但是任明空其实不太想聊，他嗯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你刚才突然一下睡过去，好像是喝多了，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茗揉了揉头，她总感觉自己后脖颈有点疼，但没太放在心上，听闻任明空的解释，便跳下床对任明空鞠了个躬，表示非常感谢对方把自己带回来。 “我还以为……” 茗的后半句话被她咽了回去。 “以为什么？”任明空眼神古怪彷如炸毛，“我不是那样的人。” 茗刚张口还要说什么，任明空便摆摆手示意不用多说，然后转身关上大灯拉上房门，离开了这个房间，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早上就给你妈妈打电话报个平安，然后赶紧回去。” 任明空决绝中掺杂着的一丝冷淡被茗敏锐地察觉。 但他并非不想搭理茗，而是突然意识到这女孩儿跟在自己身边会很危险，不知火的出现给他提了个醒，自己在岛国也是自身难保的，茗跟着自己只会处于越来越危险的位置，她一个普通人拿什么来应付鬼怪红莲对自己的行动？还不如尽快把她送还到那位太太身边去最好。 任明空可不相信玉藻前对自己只有善意而无丝毫恶意，对那个女人来说，只要能为她带来好处，她没有什么是不能装出来的。 而此时与玉藻前的虚与委蛇，也不过是在陷阱上来回横跳罢了，任明空想要凭借这次机会好好观察观察岛国，好好观察观察这片土地上孕育出来的极端的神秘组织鬼怪红莲，所以他暂时还没打算回去。 原本没抱太大希望的观察行动，竟然在今天晚上就轻易获得了信息。 虽然不知道不知火和那些船只在那里到底是做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能够被曝光的事情。 任明空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子，脑海中，今晚经历的画面不断地来回循环，时而是成群结队的夜光游水母，时而是茗的身影，时而是海上诡异的无名烈火。 过了一会儿，任明空听见门口传来刷卡的声音，这是大狼和五哥回来了。 房门推开，外面果然是大狼和五哥的身影，但是两只的身上都比任明空之前看见它们时多了不少东西，大狼的毛上被用樱花粉色的可洗喷墨涂上了任明空不太能认得出来的文字，好像是什么什么……花生之类的。 噢，是鲁花花生油。 任明空脸色一僵，他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直接……丢人丢得这么直接。 两只看见坐在客厅发呆的任明空，一个跑着一个飞着，顿时开心地冲向了任明空。 任明空连忙抬起胳膊想要格挡，五哥还好，大狼那体型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挨得下的，任明空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 咚咚咚。 “咳。” 有规律的敲门和一声咳嗽声从门口传来。 任明空转头看去，是玉藻前，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地又有什么事…… 任明空幽怨地看了过去，那表情仿佛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却只能用眼神来还击一样。 “咋了。”他有气无力地往后靠去，整个背部都贴到了沙发上，然后任由身体慢慢下滑，到最后直接瘫在了沙发上，满脸的摆烂表情。 玉藻前穿着一套居家的宽松衣物，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也不进来，就在那里看着任明空。 “你猜猜谁来跟我告状了？” 任明空眉头一皱，听到这话他有些不太认可，不是因为自己预料中不知火去找玉藻前帮忙的事情真的发生，而是因为玉藻前用了“告状”这样的字眼，就好像自己和不知火是站在同一边的一样。 “那里到底在做什么？”刚提出问题，任明空又立马改口，“算了，还是别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 他担心自己知道太多事情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玉藻前飞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问了我就会告诉你一样，当然，你要是真想知道并且不承担后果的话，呵呵……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她做了一个以手覆面的动作，暗示任明空猫又面具。 “不可能。”任明空摇摇头，“你不用策反我，也不用一直盯着我，我来这里不是搞破坏的，别担心。” 玉藻前是这里的地头蛇，如果她不点头的话，自己在静冈的所有活动痕迹都瞒不过她。 “不可能。”玉藻前以同样的话回敬了任明空，“你是我的孩子，我不能放任你滑入那不可挽回的末日中去，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尽力劝你。” 任明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在听到那“不可挽回的末日”的时候，任明空神色一动，陡然将两件似乎毫不相关的事情联系了起来：“不知火看护的那些船只的活动不会就和你口中的末日有关系吧……？” 他简略回顾了鬼怪红莲的活动，发现他们似乎始终是一个有着明确目的的组织。 那个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玉藻前脸上依然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管任明空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她都不会为之动容，这让任明空想诈一诈玉藻前的想法也被迫搁浅。 “随便你怎么猜，反正……”她捋了捋垂下的头发，“哪个组织没点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如果想对外宣扬的话，根本没人会搭理。” 她说的不错，所谓“末日”的话，都只不过是鬼怪红莲的一面之词，目前根本没有丝毫的迹象表明有末日的预兆。 任明空如果到处宣扬鬼怪红莲的危害，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他索性换了个话题：“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走我就跟你到什么时候。”玉藻前无所谓似的说道，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花在任明空身上。 如果是在华夏，任明空完全有这个耐心陪她耗，但这里是鬼怪红莲的老家。 玉藻前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回到了她的房间去。 任明空还是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瞟一眼茗所在的房间，刚刚说话的时候已经尽量将声音控制到了最小，而且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至于接下来的打算…… 任明空原本是想把这趟行程当作旅游的，但是玉藻前的突然加入让他有些束手束脚。 茗倒是一个不错的摆脱玉藻前的理由，不过在静冈这个地方，就算自己躲在荒郊野外恐怕都能被玉藻前找到，以茗为借口没有用。 这样的话，那就去东京吧。 第三百七十三章 借我几件衣服穿穿！ 第二天一大早任明空就被大狼给踹醒了。 他在梦里梦到自己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家伙摁在地上打，醒了之后就发现大狼的后腿在不停地踢着自己的头，这家伙竟然在梦游！ 看着刚蒙蒙亮的天，任明空有些绝望。 昨晚上他上床的时候还是枕着枕头睡的，这会儿醒来就已经到了床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但他总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 揉着惺忪的睡眼，任明空顶着半死不活的表情推开了卧室的门。 就在他开门的时候，对面卧室的门也开了。 头发乱糟糟的茗也揉着眼睛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打了个哈欠，慵懒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如果不看脸上那厌世的表情的话，大概她睡得还不错？ “你也醒了啊。”任明空打了个招呼。 “嗯。”茗点点头，“昨晚大概真的是喝多了，在床上特别困，说起来那床真软啊，睡着特别舒服。” 听到茗的睡眠质量不错，任明空脸上的幽怨神色又浓厚了一分。 “你给你妈妈打电话了吗？” “打了。”茗简略地回答道。 如任明空猜测的那样，以她的性格，在外面野惯了，舍山太太，也就是茗的妈妈也确实不太管得住她，时间长了确认自己的女儿有足够的自理能力，加上茗已经成年，舍山太太便不怎么管她了。 任明空走向盥洗室，边洗漱着边对茗说：“快点收拾一下，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 茗歪了歪头，又露出了昨天那看傻子的眼神：“回去？为什么要回去？我还没玩够呢。” “噗。” 任明空一口漱口水喷到了镜子上。 他扯下毛巾擦了擦衣襟上的水，转身看向茗，恶狠狠地说道：“喂，你这个小女孩儿怎么不听劝呢，我今天要去东京，你再跟着我我就把你在半路上卖掉。” 茗扯着嘴哈哈笑了两声，一言不发地看着任明空。 任明空也不服输地跟她对视起来。 半晌后，茗终究是沉不住气，开口道：“你还小吗，这种话在我们这边只会用来吓幼稚园的小孩子，而且，你要是去东京的话我可以给你当导游啊。” 噢对，茗的童年是在东京度过的。 任明空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那酒的后劲确实有点大，任明空回想那会儿的事情总感觉有点晕乎乎的。 “你不回家吗？”他一字一顿，神色憋闷。 茗拉长音“嗯”了一声，摇着头：“好不容易碰到你这个好玩的家伙，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对付我妈妈那臭脸。”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脸色臭是吧！ 任明空发誓他再也没见过任何比茗的脸色更臭的人了，就算他自认平常性格恶劣，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地臭着个脸，一副厌世的样子。 “不回不回吧。”任明空也想通了，茗跟着自己的话也好。 他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鬼怪红莲会不会暗中对自己有所动作，还是昨天那句话，他不认为玉藻前对他是全无杀意的。 “不过咱说好，等我从东京回来，你就乖乖回家去，不可以再跟着我，你妈妈会担心的。”任明空竖起一根手指，正色说着。 茗满口答应：“好好好。” 任明空同意她跟着的时候，她的表情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明媚。 任明空洗漱完后，茗便冲进了浴室，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水流哗哗的声音，任明空叫了几份早饭坐在客厅里等着客房服务送上来，一听茗洗澡的声音，突然想到这小姑娘带换洗衣服了吗？ 带个屁。 果然，没几分钟水停了，浴室里就传来了尴尬的声音： “那个……能不能借我几件衣服穿穿？” 任明空叹了口气，无奈地从沙发上坐起，伸手在储物空间里面翻找了一阵，自己的行李都放在储物空间里面，换洗衣物也不少，不过自己比茗高了整整一个头，恐怕基本没什么合适她的尺码。 “等我找找，你先继续开水冲着，别着凉了。” “好。”茗答应了一声，冲水声重新响起。 功夫不负有心人，任明空惊喜地发现，自己在往储物空间里塞衣服的时候竟然把自己初中那会儿的衣服也塞了几件进去，他从那几件里挑了一套比较合适茗的，给挂到了浴室的门上。 “给你挂门上，自己拿，我走开了。”任明空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以避嫌。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几分钟后，茗叫了他一声：“我好了，出来吧！” 任明空闻言推门走了出来，茗正站在客厅里揪着领子闻衣服上的味道，看见任明空出来，连忙放下领子，点点头满意道：“不错，还挺合身。” 她上半身是一套蓝色的绒帽棉服，下半身则是黑色的冬季棉裤。 可以看出茗其实不太习惯蓝色的衣服，以她的性格，衣柜里多半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有什么味道吗？”任明空还是注意到了她刚才的动作。 “没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任明空想了想，那些衣服被堆放在衣柜里好些年，但是自己一直有在打扫卫生，樟脑丸也时不时往里丢两颗，如果说真要有什么味道的话，大概也就是其他经常穿的衣服被丢进去的时候给它染上的味道吧。 也就是说是他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也是他现在身上衣服的味道。 难怪茗的表情那么奇怪…… 两人收拾利落，吃了早饭后一齐出了门，任明空左右望了望，发现玉藻前竟然没有在外面等着自己。 这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 好是好在茗的跟随似乎真的让她不太好意思一直继续跟着，坏则坏在她大概觉得即便不需要她一直亲自跟随，任明空也无法逃过她的注视。 大狼和五哥本来也吵吵嚷嚷着要跟任明空一起去东京的，但是新干线不让上那么大的宠物，两只便也只能垂头丧气地在静冈继续玩一天了，不过任明空承诺等忙完了会亲自带它们去一趟秋叶原。 那可是御宅的天堂！ 第三百七十四章 松井叔叔 静冈县距离东京并不算太远，乘坐新干线列车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即可，但花费也同样很可观，需要6000日元，折合rmb大约300块。 这份钱当然是任明空付，茗倒是梗着脖子想要自己买票，但任明空直接给她推一边儿去了。 新干线是连接岛国大部分城市的高速铁路系统，是这个国家最核心的交通网络。 坐在列车内，任明空望着窗外的风景飞速向后退去，心里琢磨着这其实也没多快嘛，自己的翼板全速驱动的话能把这列车远远地甩在后面。茗的位置紧邻着他，很少称作列车的她此时有点不太安分。 正看着窗外风景的任明空感受到腿上挨了一下，转头瞥了她一眼：“这是你第三次乱动踢到我了。” “就踢了！”茗不仅不道歉，还瞪了他一眼，“谁让你不把靠窗的位置让给我的！” 任明空撇撇嘴，他才不会将就这个小姑娘，谁不想靠窗看风景啊。 列车在新干线上飞速奔驰，两侧的山川河流尽收眼底，若是视野开阔，极目远眺之下隐约能望见海平面，任明空感到有些新奇，但对于这个国家的人民来说早已习惯了东西狭窄的国土。 行程过半，任明空感觉小腹有点涨，便起身去往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位置在每节车厢的前方。 任明空走过去的时候看见旁边的灯亮着红光，这说明厕所里现在有人，他便站在洗手池旁边打算等等看，要是两三分钟还不出来的话就去另一节车厢的厕所解手。 站了没一会儿，任明空就听见了里面传出高压冲水的声音。 冲水的声音停下后，厕所门往一侧滑开，一个男人撸着袖子走了出来，他看见任明空的时候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厕所外面竟然有人这么耐心地等着他出来。 随后他眼神一紧，立刻将已经撸起来一截的袖子放了下去，快步从任明空身边让过，走向了洗手池。 但他的动作再怎么快，也依然被任明空注意到了他撸起来的那截手臂上显露出的纹身。 看上去似乎是什么浮世绘的风格，这种类型的画作在岛国是一种文化传统，可以说浮世绘能够极其全面地展现市井阶层的生活，是一副生动形象的民俗绘卷。 而所谓民俗，是有好有坏的，其中不乏暴力与风俗业的内容。 同时，据任明空所了解，纹身这种东西对于在公共场合极为传统守旧的岛国人民来说，是非常排斥的，大多数情况下有纹身都会被与黑社会画等号。 刚才那个男人的纹身好像可不止手臂那一点啊……任明空边琢磨着边走进了厕所。 黑社会就黑社会吧，这边的黑社会也是要遵守一些规矩，不会随意惹是生非的，那个男人恐怕也是没想到会有人懒到宁愿站在这里等也不去另外的地方上厕所，所以才不小心把纹身露了出来。 只要他不搞事情，任明空也没那么强烈的正义感和责任感。 上完厕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的时候，任明空发现茗竟然趁着自己不在的工夫霸占了靠窗的位置，她听见任明空走过来的声音，还得意地瞥了他一眼。 列车很快便到站了。 两人从车站出来后，茗提议先去浅草寺，然后去上野公园。 “浅草寺和上野公园都有着独一无二的美景，来东京一趟可不能错过，然后去新宿区逛一逛好了，那边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小玩意儿，要想买什么纪念品的话就去银座，嗯……明治神宫也是不能错过的景点。” 看着茗掰着手指头计划时间和路线的模样，任明空拍了拍她的头，笑道：“不要安排得那么紧，不是非得一天就走完。游玩的奥义在于路上，但不在于赶路。” “在于路上但不在于赶路吗。”茗噢了一声，琢磨了一下，掰下去几根手指头，“那就先去浅草寺和上野公园吧，这两个地方离得比较近。” “反正东京塔一定要最后再去。”她坚定地说道。 任明空不知道茗为什么坚持要最后再去东京塔，但他是个合格的游客，合格的游客只需要跟着导游走就好了。 …… 从浅草寺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了，两人摸着空空的肚子，这会儿附近的居酒屋都在收拾桌子和碗筷，准备着晚餐的营业，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提供午餐服务了。 向本地人打听了一下之后，两人摸摸索索地来到了一家有些偏僻的居酒屋。 也许是这里的生意比较惨淡的缘故，老板并没有依据时间供餐的规矩，只要有客人来就开张，没客人就歇着。 任明空要了一份盐烧秋刀鱼和肥牛饭，茗则只点了一碗味噌汤拉面。 “二位请稍等，很快就来！”老板是个笑脸**的胖子，头上略显聪慧的发量让人毫不担心饭菜里会不会掺杂他不小心掉进去的头发。 几分钟后，两人的午餐被端出，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即便是任明空这种吃不惯日料的人也挑不出这份餐的任何毛病。 这儿的水平绝对超过那几家开在热门地段的店！ 就在两人安静地享受着自己的午餐时，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茗？是你吗？” 两人闻言纷纷抬头看去，在居酒屋外的街道上，一个扛着麻袋的中年男人一脸惊喜地看着茗，在茗抬起头来后，他确认自己没认错人，连忙放下扛着的麻袋走进了店里。 “您是……松井叔叔？”茗赶紧把吊在嘴边的几根面条嗦进去，仔细打量了两眼面前的中年男人后，犹疑着开口喊了对方。 松井摩岩闻言，脸上绽出开心的笑容：“你果然还认识我，好久不见，有三四年了吧。” 茗对于这个话题显然有些抵触，这会让她回忆起她的父亲。 但对于长辈的谈话，她还是得硬着头皮接下去：“是啊，我们家搬离东京已经有两年多，离开之前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您了，不知道您在做什么呢？” “我啊，我在浅草寺里修行。”松井摩岩双手合十虚拜了一拜，“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实在太让人焦虑啦，于是我便干脆出家了。” 他这么一说，茗才注意到松井摩岩身上的衣服是寺庙里僧人的打扮。 她起初还以为只是比较传统的装束而已。 “您当时可是坐到很高的位置了。”茗对于松井摩岩出家的事情有些惊讶，她记得当时的松井摩岩已经在国际上跑业务了，所以才会很久都见不到人。 “哎。”松井摩岩摆摆手，“都是俗事罢了，我现在是个出家人。” 两人聊了一会儿，期间松井摩岩看了看任明空，但见茗没有向自己介绍的打算，也就没主动问。 “好了，我得走了，还得把这袋米扛回去，不然其他僧人今天晚上就要饿肚子了。”松井摩岩指了指自己放在店外面的那个麻袋，原来里面装的是米。 只依靠人力搬运这些日常用度的东西，也是修行的一个方面吧。 茗闻言微微起身相送。 “老板，请结一下那桌客人的账！”松井岩摩走到柜台那里喊了一声，同时指了指茗和任明空的方向。 正在躺椅上休息的胖老板听到结账的字眼立马弹了起来，看了一眼记录本上的账单，向松井摩岩报了一个数目：955日元。 “松井叔叔，不用麻烦您。”茗见状，只能放下碗筷走过去阻拦。 “没关系没关系，舍山君过世后我都没去祭拜过他，这点钱就当是弥补我心里的愧疚好了。”松井摩岩掏出一千日元直接递了过去，“不用找了。” 任明空耳朵一动，松井摩岩口中的“舍山君”应该是茗的爸爸，原来是过世了…… 茗拗不过松井摩岩，便道了声谢，然后目送对方扛起麻袋走向浅草寺去了。 回到座位后，两人继续安静地解决着自己面前的餐食。 突然，任明空开口问道：“刚刚那位是……？” “我父亲的上司，跟我们一家关系不错，我之前不是跟你说父亲经常带我去海上划船吗，松井叔叔也经常带着家人一起。”茗解释道。 任明空噢了一声，手中拿着筷子抵在桌上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说：“你那个松井叔叔，恐怕有点问题。” “怎么了？”茗咽下嘴里的面条，有些奇怪。 “他的眼神有太多的浊气了，不像是一个出家修行了三四年的僧人。”任明空看着浅草寺的方向，“如果他说他是去年才出家的话，那这样的眼神并不奇怪，可是……” 他其实没有明说，他从松井摩岩的眼里看到的可不止是浊气。 还有杀气。 那麻袋里大概率也不是什么搬去厨房的米，而是处理过的尸体。 不过任明空并没有那个管闲事的精力，只要对方没惹到自己头上，愿意杀几个人就杀几个人，反正都是岛国人的内斗，任明空乐得坐山观虎。 “可能这就是松井叔叔出家的原因吧。”茗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 任明空没有反驳，想了想，开口道：“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父亲当年是怎么出事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抓老鼠 茗虽然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但提问的是任明空，她也没太多的抗拒。 “我当时正在念国中，有一天在上课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把我叫了出去，告诉我赶紧去东大附属医院。”茗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想这部分不愿意接封的故事，“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整个人就如同灵魂出窍了一般，在这样迷迷蒙蒙的状态下我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在她尽力抑制着哭声的指引下来到了东大附属医院的病房中，我在那里见了我爸爸最后一眼。” 虽然她这么长一串话没有任何一句贴着任明空的问题的，但任明空还是耐心地听着。 “松井叔叔当时也在，因为爸爸是他的直接下属，两人相交莫逆，爸爸出事的第一时间他便赶到了病房，只比妈妈慢了几分钟。” “医生告诉我说，爸爸是因头部遭到钝器重击，直接导致了脑死亡。” 任明空疑惑：“钝器？重击？” 他敏锐地感到医生如此解释有些模糊其辞，不像是一个专业的医生会作出的论断，更像是在得到家长的叮嘱后专门为茗编造的话语。 而最让他感到可疑的是，茗的爸爸出事后，他的上司竟然只比他的妻子晚了几分钟到病房。 虽然茗强调了自己的爸爸和松井摩岩关系很好，但是当意外事故发生时，不管是警方还是医院方，第一时间会通知的人一定是且只能是其直系亲属，绝没有立刻通知其同事的道理。 他向茗提出了这个疑问。 “有可能是松井叔叔刚好在附近，看见了爸爸被拉到医院里，也有可能是妈妈通知的他。” 茗不是没有怀疑过松井摩岩与她爸爸的意外身亡有关，但是两位中年男人的关系实在太好，即便是在身份地位的差距决定一切的岛国职场里，松井摩岩也从没有给过茗的爸爸任何脸色看，两人仿佛回归了最纯粹的友谊。 如果这样的朋友都能朝对方下手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多少值得信任的关系呢？ 如果任明空没有见过松井摩岩，没有见过他扛着的那个麻袋，或许会就此掐断这个话题，相信茗说的话。 但是他见到了松井摩岩，那是个潜藏在人群中的危险分子，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一个杀人犯，而且还不止杀过一次，这样的人能是茗口中那个与她的爸爸无话不谈的真诚的朋友？ 任明空不信。 他悄悄放出了渗透专家，他想看看松井摩岩扛着那个麻袋到底打算到哪里去。 茗两三口吃完了自己的拉面，刚起身想走，任明空却示意她再坐会儿，不着急。 这会儿的天气外面刮着呼呼寒风，居酒屋里则满是腾腾热气，茗也不介意在这里面多暖和一会儿。 小蜘蛛很快就找到线路接入了本地的监控网络。 在短暂的筛选后，一个监控的画面被调出，投到了任明空的手机上。画面上，着僧人打扮的松井摩岩扛着那个沉重的麻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看他的前进方向似乎真的是浅草寺无疑。 任明空耐心地看着，他相信如果松井摩岩真的有问题的话，那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一定会暴露出来。 松井摩岩扛着麻袋走近了浅草寺的大门，小蜘蛛不断地切换着摄像头的监控画面，让松井摩岩的身影没有哪怕一秒离开过任明空的注视。 好在浅草寺内也有着为数不少的监控摄像头，这些摄像头主要分布在各建筑的外墙和内屋里，它们的任务是确保没有人会来破坏这些建筑。 借助着这些监控，任明空一点点看着松井摩岩从浅草寺入口走到了后厨。 他不能真扛了一袋米吧？ 任明空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一丝的怀疑，他本以为松井摩岩的那个麻袋里装的一定是一具尸体才对。 他一直看着松井摩岩扛着那个麻袋走进了后厨，然后将麻袋打开，从里面把满满的一袋米倒入了米缸，任明空死死地盯着那袋米，想从里面看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但是他失望了。 任明空拧着眉，继续看着手机上的监控画面，他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松井摩岩将装米的麻袋放在一旁后便离开了厨房，往浅草寺外走去。 咦？ 这家伙又出来干嘛？ 任明空灵敏的神经跳动了一下，看着松井摩岩离开浅草寺后又走入了街市之中。 松井摩岩泰然自若地在街市上走着，时不时与路上的行人打个招呼，面色带笑。他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家米店前，任明空在米店的招牌上看到了和那个麻袋上一样的图案，看来浅草寺的米就是从这家店买的。 松井摩岩在门口站了一下，似乎是往里面喊了一声什么。 几秒之后，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那个人影的瞬间，任明空几乎吹出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好巧不巧，那个从米店里面走出的人正是任明空在新干线列车的厕所外面见到的那个有纹身的家伙，此时的纹身男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但扎着袖口，依然把纹身遮得一点不漏。 松井摩岩在买完米之后又来到了米店，还找上了这个大概率是混黑社会的纹身男，这不由得任明空不多想。 监控画面中，两人交谈了片刻后，纹身男店里拖出了一个麻袋，交给了松井摩岩。 那个麻袋……任明空眯起了眼，这家店的麻袋看上去都一样，但他本能地感觉，这个被纹身男拖出来的麻袋才是刚才松井摩岩扛着的那个！ “跟我走。”看到这里，任明空立刻站了起来，示意茗赶紧跟上。 如果那个麻袋确实有问题的话，那松井摩岩必然不会在城里处理它。 起码也不会在有监控的地方。 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相当清除哪里适合处理那麻袋里可能存在的尸体。 任明空呆在这里可没法儿一直盯着他。 茗愣了一下：“干嘛去？” “抓老鼠。” 第三百七十六章 再现樱组 浅草寺外有一片属于寺庙管理的空地，临近河流，但没有开发，所以鲜少有人往这边走，里面堆积了一些杂物，诸如废弃的大件家具之类的，看上去就像是浅草寺的废物处理站。 松井的身影在走出最后一个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后就不见了。 但是任明空和茗此时也已经赶到了，两人远远地缀在松井摩岩后面，看着他扛着那个麻袋走进了杂物堆之中。 为了防止被发现，任明空没有带茗靠太近，这个角度虽然被一个大衣柜给挡住了，但依然能看见松井摩岩的动向，最起码不会跟丢。 两人蹲在隐蔽的地方等了几分钟，期间茗的眼神数次变幻。 她似乎对熟悉的松井叔叔感到陌生了起来。 终于，松井摩岩从杂物堆中走了出来，甩着两只胳膊悠哉悠哉的样子让人很难怀疑他刚才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此时他扛着的那个麻袋也已经不见了。 任明空轻轻拽了一下茗的袖口，示意她不要冲动，直接与松井摩岩对峙不是什么好主意。 先去看看那家伙究竟在杂物堆里干了什么再说。 两人在松井摩岩离开后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小跑着来到了那处杂物堆后面，这里堆积的东西都已经有了不小的年头，甚至茗还在其中一个镜子的握把上看见了模糊的“裕仁”的字样，那是七八十年前的一位天皇的名号。 但是除此之外，乍一看去，两人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那个麻袋去哪儿了？ “分头找找。”任明空对茗说道。 茗没有意见，她现在心思有些复杂，一方面在揭破熟悉的松井摩岩的另一层身份后感到震惊，另一方面则是突然想起了任明空之前在居酒屋里问她的话。 自己父亲的死亡真的与松井叔叔没有关系吗？ 两人分头搜寻了一会儿，却没有收获。 任明空拧着眉头站到了那个遮挡视线的大衣柜后面，之前的松井摩岩大约就是在这个位置处理掉了那个麻袋，假设松井摩岩只是个普通人，那他能把东西藏到哪儿？假设他是个超凡者，那又会多出多少的可能？ 如果是掌控土的超凡者，那他大可直接将麻袋和麻袋里装的东西都一并沉入地下。 应该不是超凡者，任明空交手的超凡者已经不在少数了，他对于超凡者有一种几乎于本能的感觉。 那会是哪儿呢？ 任明空的眼神落到了那个大衣柜上，衣柜缺了一只支撑的脚，斜斜地压倒向一侧，半个底板都压进了泥土里，它背对着任明空站立的位置，背面被不知道什么人用喷漆涂上了一些意义不明的线条。 等等…… 任明空神色一动。 他抬手按在了衣柜的背板上，轻轻推了推，衣柜纹丝不动。 当然，衣柜已经压入了泥土中，这点力气肯定是推不动它的。 但是当任明空继续用力，直到全力以赴的时候，衣柜仍然纹丝不动，这就显然不对劲了。 任明空收手退了回来，他在思索要不要暴力破解，黑龙之爪的刀刃下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保持完好无损，而且还不会有太大的动静，但是他看了看茗，决定还是继续隐藏自己的实力。 这时，茗突然指着那衣柜背面喷涂的奇怪线条说道：“这些线条好像是一种仪祭的符号。” 任明空闻言仔细看了看那些线条，确实有一种独特的规律在其中，但是不太明显，不熟悉的人很难看出来。他对茗说：“你能解开这个衣柜的机关吗？” “我试试。” 茗走上前去摸索了起来，她双手贴在衣柜上，从不同的起点顺着那些线条开始移动。 在经历了数次失败的尝试后，终于，茗脸色一喜。 “这里。”她对着两处毫无异常的地方用力按了下去，当她单手按上去的时候衣柜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在下一刻另一只手按在了另一个地方后，两处被她按住的地方都轻轻凹了进去。 这是一个共轭的机关，必须要同时按下才能触发。 轻微的咔咔声响起，衣柜倾斜一侧的背板开始向另一侧滑去，这竟然是一扇门。 而在背板滑开的同时，这一半的底板也往一侧滑去，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幽深洞口，这洞口直接延伸到深不见底的地下，看样子松井摩岩刚才就是把麻袋丢到了这个洞口里面去。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任明空有些惊叹，缺了一个脚的衣柜倾斜着压入泥土之中，这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情况，竟然让机关的布置者利用这一点设计出了一个直接连接地下的通道，从外面看上去根本就毫无异常，除非将衣柜整个搬起来。但是经过了特殊加固和定位处理的衣柜显然也是没那么容易被搬动的，这也就防止了闲散人员误打误撞破坏机关的可能。 虽然衣柜前面有正经的衣柜门，但是如果不解开背面的机关直接从前面打开的话，底部的木板就不会滑开，也不会露出那个洞口。 破解了机关后，任明空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真是奇怪，在东京市区里竟然会有这样一条地下通道，不知道到底是通往哪里的？ 任明空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向衣柜的内壁，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一找还真有收获。 任明空在衣柜内壁接近洞口的地方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图案，经过辨认，他认出来那是一朵简笔画的樱花。 樱花？ 樱组？ 任明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个组织的活动痕迹了，他们与鬼怪红莲似乎刚好相反，一个负责在国际上活动，一个负责在国内活动。 虽然看似分工明确，但是各大势力都清楚，樱组与鬼怪红莲不合已久了。 两者就像这个国家的两个派系，水火不容。 他们不同的倾向也佐证了这一点，樱组偏向保守，而鬼怪红莲则偏向进取。 这样一来的话，不难猜测松井摩岩是樱组的人，那个纹身男也是，而与松井摩岩当年走得很近的舍山先生，也就是茗的爸爸，是否正是因为派系的斗争而导致关系破裂，最后被松井摩岩杀害的呢？ 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舍山先生是在与松井摩岩共同执行什么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被鬼怪红莲所杀，而其实两人都属于樱组。 任明空瞥了一眼身侧的茗，女孩儿还没有意识到那个图案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她爸爸的死是因为卷入了岛国两大超凡者势力的派系斗争中。 任明空叹了口气，没打算告诉茗真相。 “走吧，这个地洞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我们最好不要进去。”任明空拽了拽茗。 他很怀疑这就是个运尸通道，跳下去的话大概率会碰上焚化炉什么的，怕倒是不怕，但是怪恶心的。 但是对于任明空的劝说，茗显得很犹豫，她在冥冥中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爸爸的死与松井摩岩的真实身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茗的直觉之敏感超出了任明空的预料。 “我想下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后，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越过任明空的手臂，直接冲向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口，纵身跳了进去。 卧槽！ 任明空陡然一惊，伸手想要抓住茗，但是反应终归是慢了半拍。 茗跳入洞口后，手脚并用撑在了洞壁上，这个地洞因为开在衣柜下面，所以直径并不大，以茗的体型在洞内伸直了手脚能够轻易将自己固定在地洞内，并不担心会掉下去摔伤，只要慢慢往下挪就可以了。 以茗的体力，除非这个地洞有七八十米的深度，否则完全能够支撑到她完全着陆。 从东京的地铁线路图来看，这个地洞的深度超过七八十米的可能性也不大——那样的话会影响地铁的正常运行。 任明空探过头去看了一眼地洞内正在调整姿势慢慢往下挪动的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茗说道：“你先上来，我跟你一起下去，我走下面，防止碰上什么意外情况。” 说着他伸手把茗拽了起来。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再次进入了地洞中。 由于地下光线昏暗，任明空不怕被茗发现，于是便召出了通天机甲穿在身上，这样既能维持体力，又能更好地把握洞里的情况，如果下面真是个焚化炉或者别的什么又恶心又危险的地方的话，他还能及时反应过来。 两人慢慢往下挪动，在黑暗中，无声的沉默仿佛让两个人的呼吸都连接到了一起。 任明空边挪动边清理着洞壁上尖锐的石块，防止茗被石块划伤。 当然，他没有傻到把清理下来的石块都丢下去，如果下面有人的话，发现自己时不时丢下去的石块立刻就会警惕起来，意识到有人从地洞闯入。 虽然樱组在国际上的活动很少，甚至可以说他们的存在感在国际上被降到了非常低的位置，但是任明空依然不敢小看这个组织。 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樱组与鬼怪红莲，真的是表面看上去那样不合吗？ 第三百七十七章 老弱病残 任明空的速度很快，他低声对茗说道：“你慢慢来，我先下去探探路。” “不行！”茗的声音很坚决，任明空能够想象出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那愠怒的表情，她不愿意让任明空独自去冒险，“我们一起，我罩着你，别怕。” 这话听得任明空差点笑出声，堂堂b级强者还要一个小女孩儿罩着？ 不过茗话语里的关心也让任明空心里一暖。 虽然两人一起下去比他自己先下去探路要危险一些，但是茗既然都开口了，任明空也只能跟着茗的速度慢吞吞挪动。 地洞如任明空所想一样并不算太深，凭借着通天机甲提供的黑暗视野，没一会儿他就看见了洞底：那下面似乎是一条地道，不算宽敞，但足以让一人通行。下面没有灯，也没有松井摩岩扔下去的那个麻袋，任明空不觉得松井是自己跳进洞里把麻袋放好后再回去，那样时间太长了，自己和茗看到他只在衣柜后面待了几分钟而已。 而且那个麻袋一看就很重，松井摩岩也不像是能扛着那么重的东西爬下地洞的。 “嘘。” 接近出口的时候，任明空轻声示意茗不要出声不要动。 他在略略检查了一遍洞口周围的可视范围后，确认这里应该没人把守，便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四周是凹凸不平的有着明显人工开凿痕迹的洞壁，地洞的出口在这条地道的末端，看来只有一个方向可以走。 任明空向茗招了招手。 茗收到信号，也跳了下来，不过她的体力在地洞中已经消耗了七七八八，落地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其实也不太怪她，主要是这下面什么都看不见，几乎就是漆黑一片，还是任明空拿出手机发出的淡淡微光才让茗看见了地面在哪儿。 “跟我走，我夜视能力应该比你好一点。”任明空装作天生夜视优良的样子，对茗说道。 茗闻言乖乖地抓住了任明空的手，任明空也及时收回了通天机甲的手部部分，并让通天机甲整体进入隐形状态，以免被茗感觉到不对劲。 这条地道的两侧没有任何的光源，但是走了一段之后任明空依然没有发现松井摩岩扔下来的麻袋，这说明就在麻袋扔下来后的这短短十几分钟内，它就已经被人搬走了。 地道里面肯定还有别人。 而他们大概率没有自己这样的黑暗视野，要在地道里活动的话必然会使用照明设备。所以任明空并不需要担心会突然撞上藏在地道里面的人。 这不是第一次牵茗的手了，但任明空还是感觉有些不适应。 上一次是茗拽着他朝着夕阳的方向奔跑。 怎么好像每次都是自己被茗主动牵手啊。 恼.jpg。 地道只有一条路，没有其他的分支分岔，任明空为了照顾茗的速度，走得并不快，但是这样走了十几分钟，他也感觉两人起码已经走出去了一公里多的距离。 这条地道到底通向哪里……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点点的光亮。 任明空立刻警惕了起来，他身后的茗在长久的黑暗后突然看见光亮也愣了一下，随即也意识到这是遇到别的人了。任明空和茗为了防止声音传播太远被发现，所以没有过多的交流，但两人都清楚，这样走下去是一定会遇到藏在地道里的人的，早晚都会。 至于这样的局面该如何应对，两人的想法则各不相同。 任明空是打算如果人不多的话就直接拿下问问清楚情况，人多的话就先干掉几个再拿下问问情况。 至于茗……她的脑子里其实乱得很，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担心在这里看到什么不好的画面。 警惕过后，任明空直接冲了出去。 但是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后，他刚才所有的想法都被打乱了。 那光亮传来的地方是一个不小的地下洞穴，在这个洞穴的其他方向还有着几条与任明空来时的地道类似的洞口，而在这个地下洞穴的中央，围坐着大概十几个人，这些人并非什么樱组的精锐，或者隐藏的后备力量。 而是一个个的老弱病残。 这十几个人都是蓬头垢面的模样，最小的看上去也有四十多岁，最老的已经须发皆白。在他们的中间放着几个麻袋，其中就有松井摩岩扔进来的那个，麻袋打开了口子，露出里面的东西：食物和水。 这一幕让任明空呆住了。 那十几个人也看见了突然闯入的任明空和茗，他们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如释重负一般叹了一口气。其中的最年长者站了出来，走到两人面前站定，双眼虽然浑浊，但却透露着一股坚定不移的意味。 “终于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老者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谁？ 我们？ 任明空一愣，这是把自己和茗当成谁了？ “那个……你好像认错人了，我们不属于任何势力。”任明空解释道，他总觉得眼前这些老弱病残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真相不太一样。 他倒是没瞎说，他确实不属于任何势力，就连天外天那边，他到现在也只是挂名。 老者分明不相信任明空的话：“不要这样看不起老头子我！即便装傻也不可能从我们这里骗到任何信息的！” 任明空嘴角扯了扯，这老头好像在地下待的时间有点长，精神状态不太好了。 那群人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男人连忙走了出来将老者拉了回去。随后走到两人面前，仔细打量了任明空和茗片刻，开口道：“你们不是鬼怪红莲的人？” 闻言，任明空心头思忖，开口就问自己是不是鬼怪红莲的人，看来这里确实是樱组藏人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而且刚才关于鬼怪红莲和樱组明斗暗合的猜测也可以推翻了。 “我们不是鬼怪红莲的人，之所以找到这里，是因为偶然看见松井摩岩行踪诡异，才跟踪了过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东京塔 男人看了看任明空和茗两人来时的地道，略一思忖，道：“原来浅草寺那边一直救济我们的恩人叫松井摩岩……” “你们连这都不知道？”任明空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松井摩岩与这里的人很熟悉，起码也是相互认识才对，否则为什么要冒险送下来那么一个麻袋。 从男人的话里听来，似乎松井摩岩还是在无偿救济这些人。 男人苦笑一声：“我们只不过是被抛弃的棋子，能够苟活已经是万幸。” 随后，在任明空和茗的提问下，男人向他们讲述了这群人的来历。原来他们都曾是樱组的人，但在樱组与鬼怪红莲的明争暗斗中失去了价值，或是被用于大局而被迫“消失”，所以被樱组给抛弃。但樱组的高层中有一部分好心人，不忍心见到这些为了樱组付出良多的成员就此被杀害，于是瞒着其他人将这部分被抛弃的人聚集了起来，藏在地下，等待合适的时机再让他们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松井摩岩就是那部分高层的手下。 “松井先生的名字，你们只说给我听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告诉更多的人。”男人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那些人。 任明空有些疑惑：“为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是不信任他们，大家都是受苦受难的人，但是……总有人是经受不住长久的磨难的。大概是几年前吧，曾经就有一位救济我们的恩人不小心暴露了姓名，之后曾经这里的一个人竟然偷偷回到了地面上，向樱组举报了那位恩人，希望以此换得正常的生活。” “后来呢？” “后来，那个人并没有被樱组赦免，在樱组处理掉那位恩人之后也顺便把他杀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没有暴露我们的存在。”男人很是悲悯，不知道是为自己而悲，还是为那位枉死的恩人而悲。 茗在看见这些隐藏在地下的老弱病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她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并非不喜欢这些人，而是不喜欢这些人背后的真相，这总会让她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淤泥一样的地方。她一直沉默着，但是当听到男人说的几年前的事情时，茗突然神情一动，问道：“请问你口中的那位恩人叫什么名字？” “这个……”男人有些为难，虽然那位恩人已经身死，但是当年的教训犹如近在眼前，他不敢冒险暴露恩人的姓名。 见男人言辞踟蹰，茗干脆直接问道： “他是不是叫舍山枫？” 舍山枫。 任明空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顿时明白了，这是茗的爸爸的名字，而男人口中那位几年前因暴露而身死的恩人，极有可能就是舍山枫。 这不是胡乱猜测，首先时间对得上，其次则是松井摩岩与舍山枫关系莫逆，两人可能一并在救济这些人。 抬眼看向男人的脸，果然，那张脸上呈现出了惊愕的表情。 茗担心男人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是他的女儿，我叫舍山茗。” “你……你是……”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真的是舍山君的女儿？” 本来此前三人的对话都压低了音量，但是这会儿男人说话的声音却直接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甚至后面地穴中的那些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话。 “舍山君的女儿？” “天不绝舍山家啊！” 他们的情绪分外激动，或许是在地下待久了缘故，也或许是舍山枫对他们恩重如山，以至于在见到恩人的女儿时竟不自觉地激动了起来，更有甚者几近涕泗横流。 在他们的猜测中，那个叛徒在供出舍山枫之后，舍山枫和他的家人应该都逃不过樱组的清算。 但没想到竟然…… 凡是能走动的人都围到了任明空和茗的身边，一个个打量着茗的脸，纷纷称赞有其父之风。 等他们的激动劲儿消退得差不多了之后，任明空开口道：“各位，我们无意闯入这所隐居之地，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帮助茗探寻当年她父亲死亡的真相，如果可以的话，请各位多说一点吧。” 这就算是给茗一个交代了。 接下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茗记忆中的那个爸爸重新在脑海中勾勒了一遍。 茗擦了擦眼睛，努力把泪水逼回去，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出来，她是纵横静冈的小霸王，是学校里没人敢霸凌的小太妹，但是在当年不愿揭开的记忆面前，她只不过是个小女孩儿罢了。 任明空摸了摸身上，没带卫生纸。 茗干脆直接扯过衣领在脸上呼噜了一遍，也不管擦到了什么，她也忘了这是任明空的衣服。 任明空：“……”算了，大不了这衣服我不要了。 半个小时后，茗与这里的十几人都已经冷静了下来，两拨人的惊讶已然消退，对过去也缅怀得差不多了，生活还是总得往前看，不管前面是幽暗的地穴，还是平静的海面。 “你们快走吧，你们不属于这里。”刚才与两人对话的那个男人再次站了出来，“出去后请两位对这里的事守口如瓶，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我们……你是舍山君的女儿，我们相信你。”最后一句话是对茗说的。 怎么着，就是不相信我呗？任明空撇撇嘴。 当然，这都是应有之理，这群人想要活下去必须无比谨慎。 两人逗留了片刻后便离开了这处地穴，沿着来时的路重新往地面上攀爬而去。 在那条沉默的垂直地洞中，茗突然开口问道：“你说，我爸爸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任明空想说“那样的话太危险了”，但是他想了想，茗怎么会不知道危险，她不是在提问，而是在宣泄。于是任明空转口说道：“也许因为总有人要承担这些。”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松井摩岩，看来这位当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正如地下的那些老弱病残所惊讶的那般，舍山枫在被供出来之后，樱组竟然没有牵连他的家人，这无疑是有人替他求情了。 能是谁呢？ 除了当年已经坐到高位，如今却被迫出家为僧的松井摩岩。 还能是谁呢？ 中年男人的交情啊…… “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承担这些，那为什么非得是他？”茗的声音很是沉闷，“这里到处都是混蛋，我知道。一些混蛋缔造了这个世界，又掌控着这个世界，为什么他们不付出代价？” 任明空很想安慰茗，但是他不得不说…… “其实，或许他们早已付出了比你想象中更大的代价。” 他的眼神虚焦不知看向何处，脑海中闪过了几个身影。 “他们确实是混蛋，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混蛋，这个世界不会这么美好。” …… 东京之行转眼已近末尾。 两人依次去往了之前规划中的许多景点，茗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导游，任明空也是一个还算将就的游客。 东京之行的最后一站是东京塔。 那是一座高达三百三十多米的铁塔，塔尖伸入天穹，仿佛一棵屹立的树，每当夜晚降临，东京塔上亮起五彩的霓虹，它就成为了一朵绽放的烟花，在宁静的夜空中肆意绚烂。 所以茗也把登塔的时间选在了夜晚。 在去往东京塔的路上，两人坐在计程车里望着窗外的京都夜景，这里和国内有着很大的区别，不管是热闹程度还是氛围都大相径庭。 这几天玉藻前都没有在任明空面前露过面，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反正任明空不相信那个女人在离开富士山神社后会这样轻易地就回去，她一定在琢磨着干些什么。 但是任明空并不太担心，自己虽然打不过鬼怪红莲，但是要跑的话问题应该还是不大的。 他有预感，当自己准备离开岛国回到华夏的时候，就是玉藻前的小动作暴露的时候。 两人检过了票，随着人群进入到东京塔内部，塔的下部是铁塔大楼，有休息室、商场等，乘坐升降梯可达中部的大展望台，这里是众多游客流连的场所，在这个位置能够饱览京都夜景。 再往上则是需要预约的特别观景台，并非所有游客都能上去。 任明空在被茗拽着往特别观景台的时候还惊讶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偷偷预约的？” 他并不知道特别观景台需要预约，这事儿还是茗刚刚才告诉他的，他本以为两人的游览票没有预约就只能在大展望台溜达溜达就行了。 茗挤了挤眼睛：“来东京的时候就开始预约了，这玩意儿可难排队了，不然我也不会专门把东京塔放到最后再来。” 特别观景台是一处四面玻璃的房间，在这里能够俯瞰东京市容，白天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见附近各县，甚至还能远远地望见富士山的皑皑白雪。 特别观景台的预约制度使得这里同时只有有一波预约的游客登台，此时这四面玻璃的房间里除了任明空和茗便再无他人。 在静谧的气氛中，远处升起了一团团的烟花，似乎是有什么商店在庆祝开业。 色彩斑斓的烟花在天空炸开，映照在两人的脸庞上，时而绿，时而蓝，时而紫，但最后，停留在了红。 “你是不是过几天就要走了？” “嗯。” 第三百七十九章 告别 从东京回来之后茗就有些情绪低沉，任明空没有问她为什么，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 茗的情绪不佳，导致任明空的心情也不是太好。 以至于大狼和五哥都不敢在他面前提之前答应的去秋叶原的事儿。 回到静冈之后，玉藻前依然没有来打扰任明空，他去酒店前台查了房间之后发现自己隔壁房间已经空了出来，之前住在那里的玉藻前此时已不知所踪。 任明空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自己此次冒险一探，其一是为了问清楚当年云云谷的真相，其二则是多了解了解鬼怪红莲这段时间隐秘的动作。 如今两件事都已经算是没有更多的探索空间，任明空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茗也回到了家里去，但这两天仍然会来找任明空玩。 终于，到了任明空离开的时候，他跟茗说自己今天晚上就会离开静冈，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送一送。至于地点，则就在上次看见夜光游水母的礁石那里。 任明空不是不能直接离开，但是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叫喊，让他心神不宁。 夜幕笼罩了大地和海面，任明空收拾完了东西，到前台退了房，领着大狼和五哥往那处海滩走去。路上时不时有人盯着体型巨大的大狼多看两眼，毛茸茸的大狗狗在什么地方都很受欢迎。 难怪茗会那么喜欢大狼。 这会儿的天气已经很冷了，除非夜光游水母出现，否则静冈的海滩除了外来的游客之外基本上没什么本地人。 但是当任明空踏上这片海滩时，却发现这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不仅是游客，甚至就连小摊贩和维持海滩秩序的安全员也不见踪影，这里就好像被清场了一样。 任明空往那次茗带着他翻阅的封锁线走去。 在封锁线那里，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要挡我？”任明空看着好几天没见的玉藻前，对方仍然穿着那套典雅端庄的巫女服饰，很难想象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巫女有着多么强大的实力。 玉藻前笑了笑，捋了捋垂下来的额发，说：“不，你是我的孩子，孩子要出门闯荡，母亲再怎么不舍，也是不会阻拦的。” “我只是想再次提醒你，只要你戴上猫又面具来找我，你的未来就将是一片坦途。” 说完，她侧过身子往后退去，直接消失在了阴影中。 任明空站在原地凝视着那片阴影，确定玉藻前没有留下什么阴招之后，便翻过封锁线往前走去。 他已经知道前面是什么了。 走出密林后，任明空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木筏上的茗，她穿着黑色的上衣，短发披在脑后，盘腿坐在木筏上望着远处的海平线，双手撑在脚踝上。 在她遥望的尽头，是那些仍然在工作的船只，任明空这次看明白它们在干嘛了，看上去好像是在打捞什么东西。 “你来了啊。”茗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看见了任明空，她拍了拍木筏，示意任明空跳上来。 任明空走到茗的身边坐下，大狼紧随其后，这艘小木筏的承重能力着实可观，大狼上来之后也只是微微下沉了一点，并没有承载不住的征兆。 “你等了多久了？”任明空问道。 茗掰了掰手指头：“好久了。” 说完她拿起两只木桨，开始划动起来，小木筏朝着那片礁石缓缓行去。水面上，两人的倒影被水波搅动得如同在哈哈镜中一般，任明空将手指伸进了海水里，彻底将水面倒影的景象破碎。 木筏靠近了礁石滩。 咚。 茗没有控制好速度，木筏直接撞到了礁石上，好在并没有造成损伤。 她一直都没有问任明空为什么要来这里送别，按理说送别应当是去机场或者港口才对，这里算什么地方？ 两人走到之前喝过酒的地方坐下，刚刚涨起的海潮还未退去，坐在礁石上垂下腿去的话脚会直接没入冰冷的海水里，但是两人都没有丝毫的介意，就好像没有感觉一样。 茗又翻身找了找，但最终只是耸了耸肩：“这次没酒了。” “嗯。”任明空的声音平淡无波，“你应该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茗抿了抿嘴，这个动作在她的身上实在罕见。无数的话语在她的心里交织组合，就像奶油与水果的混合，但是却全都被否决，只说出了几个字。 “能不能留下。” 任明空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已经说明了一切。 “能换个问题吗？” 他想听点别的。 茗眼色深沉，凝望如墨汁一般的海面，这深不可测的大海下不知道有着怎样的秘密。 “没有别的问题了。” 她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好。”任明空点点头，同样凝望着那片海面，仿佛那里有什么很值得关注的东西一样，“那我可就要走了。” 茗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明明已经猜到一点了。” “确实。” “那你觉得你还能走掉吗？”茗轻轻抬了抬手，随着她的动作，两人盯着的那片海面突然开始渐渐亮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幽深的海底钻出来一样。 任明空站了起来。 “如果只是你，还留不下我。”他想了想，又说，“起码这样留不住。” 任明空指的是那涌动着浮上海面的东西。 他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其实早在几天前他就对茗的身份有所怀疑了，这个女孩儿的出现实在有些突兀，虽然她已经在尽力遮掩，但还是不够成功。 从头到尾，从自己遇见这个女孩儿，到其中发生的所有事情……也不一定是所有，起码是大部分事情，都源于精心的谋划。 “我哪里露了破绽？” 茗问道。 同时，她身上的衣服开始泛起光点，渐渐转变着模样，黑色的上衣仿佛火焰一般幻灭，变成了苍白的颜色。 “太完美，也太合时宜了。” “这样啊……”茗点点头。 苍白的舞仪服饰如同摇曳的火光笼罩了她的身躯，无穷的烈焰从海底深渊中攀爬而出，蚕食着整个海面。 第三百八十章 手 “我该叫你茗……还是不知火？” 被海面上升腾起的烈焰包围的任明空并无半点惧色，反而很坦然地问道。这个名叫舍山茗的女孩儿是不知火，这一点他也有所猜测，那天晚上的茗其实并没有被他打晕过去，而是一直在暗中操纵着火焰。 难怪玉藻前一直没怎么游说自己留下，她并非没有动手，而是一直在行动。 可是……找一个长相类似于知一的女孩儿来就能让自己留下吗？任明空有些好奇，自己在鬼怪红莲眼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 他承认他确实对茗有一些感觉，但是在察觉到那一丝不对劲之后，这种好感立刻便磨灭了。 那是梦吗？ 还是照进现实的童话？ “都可以。”茗回答道。她的脸上也随之燃起了苍白的烈焰，那烈焰仿佛流动的海水覆盖住了她的整张脸，变成了不知火面具的模样。 “我的真名确实是舍山茗，你也可以称呼我为……不知火。” 她的声音在覆上面具后多了一丝冰冷与厚重，那张虚幻的面具仿佛将两人彻底分割了开来。 任明空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舍山茗只是一个完全伪造出来的身份，自己在认识茗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被鬼怪红莲刻意安排的剧本，企图让自己对鬼怪红莲产生一丝留恋的剧本，但从茗的话里听来，似乎还有些自己想错了的地方。 “你真的叫舍山茗？”他有些怀疑。 “我骗你干嘛啊！”茗突然激动了起来，“你有毛病吧！” 任明空被茗骂了一下，脑子有点懵，他不明白对方这是哪根神经没搭对，自己的怀疑难道不是非常合理吗？ 噢。 任明空懂了。 合理，但是不合情。 “我就是舍山茗，我的父亲确实叫舍山枫，你所见到的关于我的大部分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只是它们中的部分发生在很久以前，你和我所经历的是一次复刻。”茗长长出了一口气，“也确实有编造的部分，这一点我无可否认，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对我放松警惕，我无法以不知火的身份接近你，毫无疑问。”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演出，但说不清当演出结束后，两名主演有没有走出剧本。 听到这里，任明空的眼睛有些涩。 “好了，不要再说了，请不要再说了。” 他虽然早在几天前就有所察觉，但是仅存的一丝侥幸心理和眼前的快乐让他也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就这样离去吧，他不想再了解茗更多了。 任明空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只鸵鸟，不停地逃避。也不算是逃避，他只是在抗拒一些不好的事情，一些他可以预见的会对他造成恶劣影响的事情。 他似乎在保护自己，以一种近乎于逃避的方式保护着自己。 以至于他直接抗拒继续和茗聊下去。 “那你能留下来吗？”茗脸上那苍白的火焰形成的面具在微微颤抖，她原本平静的情绪其实只是在压抑，而到现在终于压抑不住喷发了出来。 不只是面具，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茗的性格如她平常在任明空面前所展现的一样，不善言辞，表情变化微弱，但是隐藏在这表情之下的，是汹涌如波涛的情绪，就像平静海面下那湍急的激流，不被卷入其中的话永远也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你能……留下来吗？” 蔓延海域的烈焰席卷而起，甚至带动了其下的海水，火焰与海水在翻卷四溅，激起恐怖的巨浪。 在这巨浪声中，任明空没有听见那一丝哭腔。 “很难啊。”他挠了挠头。 任明空明明是想好好安慰茗的，但是他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说了烂话，这好像是印刻在他本能中的天赋一样，总会在关键时刻发作。 滔天火海巨浪瞬间崩解。 炽热的水汽泼了任明空一身，落在通天机甲上滋滋作响迅速蒸发，茗也被那不受她控制的火海与巨浪拍中，但她的衣服与头发则很快就被蒸干。 虽然海面再一次回归了平静，但是任明空能察觉到有更为汹涌的火海在酝酿。 那股能量反应在不断地攀升，很快便接近了任明空见过的c级超凡者能达到的极大值，可是此时仍旧没有停止攀升的趋势。 她不会要…… 任明空站在那里，心里却极度惊骇。 茗掌控的力量在短时间内迅速突破了c级超凡者的极大值，四周的海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夜幕下的漆黑转为了火焰的橙色与白色。海水在真实与虚幻之间交汇，它们可以是海水，也可以是苍白的烈焰。 整片海域顿时如同落入了太阳的中心。 不知火，晋升b级。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任明空差点骂街，现在的b级是路边的大白菜吗！ 惊骇过后，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c级强者在灵气复苏后的这接近三年的时间里已经充分地积累了一定的数目，在之前举世罕见的b级强者，到了现在也并非那么遥不可及，已经在c级停留许久的超凡者们纷纷向着b级发起了冲击，之前就有所预料，b级强者会在全世界的范围内进行一个井喷式的涌现。 当然，可能没有那么夸张，但c级晋升b级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恢复冷静之后，任明空直愣愣地看着正在晋升之中的茗，往后退了两步，翼板从储物空间飞出接住了倒退走出礁石的他。 “我不想跟你动手，茗，就这样吧。” 他说完立刻想走，以他的飞行速度，茗不可能追得上他。 当然，任明空没有忘记警惕之前还在附近的玉藻前，在他看来，如果鬼怪红莲想要留住自己，那要么依靠茗这张感情牌，要么就是由玉藻前和大天狗亲自出手，试图将自己永远留在这里了。 可是……就在这时，一只苍白到近乎没有生气的手从虚空中伸出，一把就抓住了任明空的脖子。 被突然截停的任明空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这股力量给捏死，翼板也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接冲了出去，没有任明空的命令它便缓缓落到了海面上。 任明空在半空中奋力挣扎着，但是他感觉握住自己脖子的这只手就像是焊上去一样，不管自己怎么对它，它都纹丝不动。 这绝对不会在b级！ 任明空自认在同级面前绝不可能这样毫无反抗能力。 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人。 那位常年位居第二的神秘强者。 在想到那个不知姓名的强者时，任明空顿时浑身一震，如果是那位来拦截自己，那自己今天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顾不得会伤到自己，直接从储物空间中拔出了黑龙之爪，反手握刀斩向了自己的脖子。 任明空本以为这一刀下去就算那只手不放开自己，起码它也会吃痛稍微松一松，但是在他砍了一刀之后，除了清脆的碰撞声后，竟什么也没有发生，那只手就连黑龙之爪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而在握住任明空后，那只手仿佛并不急着将他捏死，而是玩起了猫吃老鼠的游戏。 它的主人似乎想在任明空死前多看他挣扎一会儿。 任明空见状，确定自己完全不是这只手的对手，连忙扯着被掐得沙哑的嗓子对储物空间的开口大喊：“巨龟前辈！救命啊！” 下一刻，一道强烈的冲击波从储物空间的开口中传出，猛地击打在了那只惨白的手上，将其打得皮开肉绽。 那只手也顿时将任明空放了开来。 而它那被伤得血肉模糊的伤口很快就完全复原，任明空如果不是被手掌放开了的话，根本就看不出那只手刚刚受过伤的样子。 说是伤，其实也就是无关痛痒的皮外伤。 巨龟前辈最多与那只手的主人五五开，甚至大概率会打不过。 而且，任明空清楚，巨龟前辈被限制在通天秘境之内无法被自己带出，它在地宫中为自己提供的支援始终是有限的，会被储物空间给削弱。 巨龟前辈能帮助自己的大概也就是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了，接下来就要全看自己运气怎么样…… 任明空被大手放开后从空中跌落，他甚至来不及揉揉自己被掐得青紫甚至差点被掐断的脖子，连忙召回了翼板接住下落的自己后立刻全速前进，绝对不能再被那个家伙抓到一次。 但是在这种危急的关头，越不想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那只手只是被巨龟突如其来的攻击给吓了一跳，在恢复完手上的伤势后也反应了过来，那样的攻击任明空只有不多的机会能够借用。 况且，这个华夏人是绝对不能放走的。 惨白的手微微一翻手腕，顿时从半空中消失，而当它再次出现时，则又一次精准地拦在了任明空的去路上。 熟悉的冰冷触感传到表皮时，任明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这次可能是真的走不掉了。 自己为什么要犯这个贱来没事儿招惹鬼怪红莲啊！ 陆先生要是在的话就好了……这是任明空被抓住之时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三百八十一章 神秘人 危难之所以是危难而不是绝路，就是因为总有奇迹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 在那只手即将捏死任明空之前，一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枯叶晃晃悠悠飘飘摇摇地打着旋儿飘了过来，精准地落在了那只手的手背上，并以难以反应的速度开始在手背上生根发芽，眨眼间便已经长成了一棵小树苗。 那是一片让任明空感到分外亲切的梧桐叶。 那只手再次甩开了任明空，开始祛除起在手背上生根发芽的树叶，这样诡异的攻击实在让人头皮发麻。 此时的小树苗已经长成了一棵接近半米高的葱茏小树，翠绿的叶片包裹住了整个树冠，那只手运转灵力将树苗从手背上一点点清除了出去，不剩下任何的根须。 而被清除掉的树苗不仅没有就这样掉下海洋去，反而在空中悬浮了起来，它的树冠逐渐膨胀展开，很快，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用力拨开厚重的树冠，露出了陆行之那温润平和的脸。 “陆先生！”任明空惊喜异常，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陆先生如此亲切。 陆行之在从树冠中走出后，对任明空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别怕，我在这里，没人能留下你，你先回去吧，这儿的场面我来处理。” “好。”任明空一点也不扭捏，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是个累赘，便迅速架起翼板向东边飞去了，他要绕一圈才能回到华夏领土。 一道道的巨浪在他的前方升起，那巨浪时而像浪涛，时而像烈火。 它们就像是从海面上拔升而起的一堵堵高墙，试图阻拦那个离去的人。 这些高墙是如此的宏大磅礴，如果就这样不加控制地打下浪头去的话，恐怕静冈的整个海岸线都会被海潮席卷冲毁，大海的力量与愤怒是无比可怕的，尤其是其中还掺杂了来自深渊的烈焰。 可是，就是这样恐怖的高墙，却又显得那么的无力。 它们能够摧枯拉朽地毁灭一座小城，但是却始终拦不下那个不愿意留下的人。 终于，任明空的身影消失在了天边，逐渐成为了目力难及的一个小黑点。 那些升起的道道高墙，也终于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堵一堵接二连三的缓缓坍塌回落，在茗的控制下平稳地回归到了大海之中。 海面再次恢复了风平浪静。 如果不看天上悬着的那一人一手的话。 “我们好像还没有交过手。”陆行之看着那只手，他虽然从来没见过对方，但是却早已将其熟识。 那只手在空中顿了一顿，从它的手腕处开始不断膨胀蔓延，血肉一点点显现了出来，先是手臂，然后是肩膀……很快，一个身着复式和服的人出现在了空中，他，或者说她，同样也戴着一张面具，让人看不见相貌，而这人的头发高高束起，在头顶扎了一个锥式的头冠。 那人开口道：“我打不过你。” 神秘人的声音很是好听，并非如同那只惨白到毫无生机的手那样腐朽，反而有着一股清亮的凛然之感。 神秘人很坦诚，在陆行之动手之前就承认了自己打不过对方。 “你在全球第一的位置坐了多久，就压了我多久……我不可能打得过你，而且，现在也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神秘人紧紧握了握垂在两侧的双手，“请回吧，来自华夏的陆行之。” 他专门现身，似乎只是为了与陆行之说这一句话。 …… 任明空飞也似的逃离了静冈的海岸，他有些狼狈，不管是表面，还是内心。 他不知道自己逃离的究竟是什么，是那只手，还是那个人。 他只想逃。 任明空在太平洋上绕了一圈，从太平洋的北部往西飞去，他要从渤海入海口进入华夏，正好去陆家胡同当面感谢陆先生。 晋升b级后，任明空的速度很快，就在陆行之还在与那个神秘人对峙之时，他便已经快飞到本州岛的最北端了。在这里其实就已经算是非常安全了，全岛国对他威胁最大的人正在陆行之的对面。 此时的他完全可以从东京上空大摇大摆地飞过去。 可是他在犹豫了两秒后，放弃了这条近不少的路线，他不想看到东京，也不想看到夜间明亮如同天上星辰的东京塔。 任明空最终还是绕了一圈。 脱离了岛国的领海，进入到公海后，任明空再一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飞了没一会儿，在渤海的边界上，任明空看到了一个漂浮在海面上的小黑点，不，那不是小黑点，而是一艘快艇，快艇上站着一个人。 红发，三无，施元镜。 任明空在看见施元镜后，连忙减速向着那艘快艇降落而去。 三无少女这会儿在这里待着，除了等自己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靠近之后，任明空发现施元镜的身旁竟然还放着一棵不及她身高的梧桐树，那棵树的根须裸露在空气中，施元镜单手握着树轻轻杵在船板上，另一只手则插在腰间。 像是手握旌旗的海军大将。 在看见了任明空后，施元镜脸上严肃的表情难以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是你请陆先生去的？”这是任明空落下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他大口喘着气，全力催动翼板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施元镜点点头，放开了始终握着的那棵梧桐，梧桐树也缓缓向着一侧倒去。 “看起来，刚好赶上。” 她说道。 任明空喘匀了气，听到施元镜的这话，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遇上危险……？”他倒是还没傻到问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去了岛国。 “几天都没回来。”施元镜的回答还是那么简单利落。 她平淡得就好像任明空只是去旅游了一趟而已，哪儿来的什么生死危机。 但此时任明空却感觉这熟悉的平淡比任何关心都要让人温暖。 “那棵树是……？”任明空指了指施元镜之前一直握着的梧桐树，他猜测这树应该与陆先生有关。 “师父的修行到了关键时期，不便离开陆家胡同，便交给我带来了他的化身。”施元镜从上面摘下了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就像这样。” 她将梧桐叶放在掌心，轻轻一吹。 那片枯黄的叶子便打着旋儿飞上了高空。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安倍修也 站在回航的快艇上，任明空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套换洗的衣服，也不避讳施元镜，直接就在后面换了起来。 三无少女听着身后的动静，也不回头看，只是专心致志地开着快艇。 两人的关系其实任明空一直有些说不清楚，但是在和茗告别后，他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其实还是把施元镜当大兄弟在处的啊。就像诸葛关灯和冯元熙那样，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根本没有在意性别什么的。 冯元熙男身女貌，自己也时不时跟他打趣调侃。 再反观施元镜，这个三无少女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把她自己当成典型的女孩儿，也只是将任明空看作了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她的冷漠不止在脸上，还在情感上。 她会关心别人，也接受别人的关心，可是她无法真正地共情，也无法真正地从感性的角度上重视任何人。 施元镜的冷漠决定了她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她虽然无法从感性的角度考虑，但却能以理性的逻辑来认知这个世界，认知每一个人，她凭借逻辑来判断自己是否应该关心别人，来判断自己是否需要重视某一个人，而不是以常人最习惯的感性。 这就是施元镜，直到现在任明空才明白。 “我问了玉藻前。”他换好了衣服，跳进驾驶舱，走到施元镜身后开口说，“云云谷的事……” “她告诉我说那个地方诞生于远古，除了被云云谷的认可的人带领，否则没人能够进入，当时她应该是骗取了其中某人的信任进入了云云谷。在确定了云云谷有她想要的东西之后，就……” 施元镜静静的开着快艇，就好像没有听到任明空说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没有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玉藻前也是这么说的，世代生活在云云谷的人也对那件东西毫不知情。 “被她骗取了信任的人，是我。” 一个让人惊讶但又不太意外的答案，以玉藻前的花言巧语，想要哄骗一个小孩子真的不难。 任明空想了想，又问道：“她不愿意告诉我那件东西是什么，说明或许那件东西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派上用场，一直被鬼怪红莲藏在某个地方。” “我想……你也许想要把那件东西夺回来。” 施元镜陷入了沉默，或许是沉默吧，任明空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只能凭借对她的了解猜测她在沉默。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想要把那件东西夺回来的话，起码需要知道那到底是个啥。 “你仔细想想，云云谷中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说出这句话的任明空其实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他不是没去过云云谷，他知道那只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山谷，别说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就连只是渡过了懵懂童年的施元镜也对那里了如指掌，一花一草都无比清楚。云云谷内的人在那里生活了世世代代也没有发现任何秘密，施元镜又怎么能发现。 但是这里有一个疑团，如果世代生长于此的云云谷人都不知道那件东西的存在，那玉藻前又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任明空所说的奇怪的东西，施元镜早就想过无数次了，甚至在离开云云谷后的这些年她也曾经回去过，试图找到一些线索，但均是一无所获。 既然这样没有头绪，那不如换一个思路去探索。 “既然那件东西很是重要，那有没有可能它与云云谷形成的原因有关？”任明空问道。 施元镜说：“那更难找了。” “确实。”任明空当然不是在说废话，他有一个猜想，“云云谷需要其中之人的带领才能进入，而生活在云云谷中的人则需要将象征自己的图案铭刻在谷口石壁处才算是被云云谷承认，对吧？” 这是之前施元镜告诉他的。 “是这样的，而且留下印记之人去世之后，印记也会随之消失。” 任明空闻言接着说道：“你再想想，那些印记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哪儿有什么特殊之处，只不过是自己选择的……”说到这里，刚想摇头的施元镜突然卡壳了，她的神情像是坠入了回忆的泥沼，既茫然又惊奇，以至于握着船舵的手松开了开来，这要不是在毫无障碍物的海上的话指定出事。 任明空一看她的反应，顿时心中怦然一跳，好像有线索！ 片刻后，施元镜终于回过神来，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她说道：“我不知道这是否有关联，但是如果有关的话，确实是一条线索……我当年被师父抱入谷中的第一个晚上就做了个梦，梦到了一面小镜子，醒来后对师父讲了这个梦，由此得名施元镜，而我的印记也就是梦中的那一面小镜子。”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久远的时间，而且并非什么值得留意的故事，所以施元镜在数次进出云云谷寻找线索时都本能地将其置入了思维盲区。 任明空听完陷入了思索。 这是一个没头没尾的梦，施元镜梦到了一面小镜子，但她早已记不清那面镜子是什么模样。 甚至或许这干脆就是一个巧合。 可是任明空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他将这条信息记了下来，打算稍后与鬼怪红莲近几年的活动痕迹做匹配，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对得上号的内容。 两人在海上飞快地航行着，由于任明空带来的消息，他们各自都在默默地沉思，使得这一趟航程非常安静。 终于，任明空跟着施元镜回到了陆家胡同。 刚走进去，任明空迎面就飞来一个庞大的黑影，毛茸茸的黑影将任明空直接砸倒在地，之后还分外不解恨地在他身上来回滚动了几下。 狼狈的任明空勉强爬起来之后看到了一脸气愤的大狼和五哥。 这两只当时他本来是打算载在翼板上一并回国的，但是被茗一搅和，再加上那只诡异的手，任明空心神大乱，几乎自顾不暇，忙乱之下一时竟把它俩忘在了礁石滩上。 在快艇上任明空就想起了这件事，但是施元镜告诉他不用担心，陆先生会将它俩带回去的。 见大狼和五哥站在自己面前，任明空赶紧好言安慰，在连连做出了十多条家规的让步之后，大狼和五哥终于勉强心满意足地原谅了任明空。 “陆先生在里面等你。”施元镜转身往后走去。 任明空一愣：“你不一起进去？” “我再去一趟云云谷。” “好。” 施元镜离开了陆家胡同，任明空又跟大狼和五哥保证了几句，便往梧桐广场走去，陆行之依旧如往常一样坐在两棵梧桐树下修行着，他周身的气势愈发圆润，在迈入了天元级，也就是a级之后，陆行之便仿佛冲破了无形的桎梏，修行进度一日千里。 这已经不是天资聪颖能够解释的了，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着怎样的奇遇。 “陆先生。”任明空喊了一声，走到陆行之面前，搬了个凳子过来坐下。 他是这里的常客，与几人都挺熟悉，也不再那么讲究礼节。 “多谢您出手相救。” “谢谢施元镜吧，要不是元镜意识到你的状况有异，及时带去了我的身外化身，我纵使有天大的神通也无法将你从那家伙的手下救出来。”陆行之说道。 “那家伙，您说的是那只手的主人？他到底是……？” 这个问题任明空老早就在好奇了，但是万灵网上对那个神秘强者的信息连一星半点也没有，仿佛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此时听闻陆先生似乎对那位有所了解，便急不可耐地发问了。 对于任明空的问题，陆行之没有拒绝：“他啊，他的名字你或许很陌生，但他的姓氏你一定有所耳闻。” “是什么？” 自己熟悉的岛国姓氏？ 虽然知道眼下不合时宜，但任明空脑子里还是难以控制地闪过了几位老师的名字。 “他的姓氏是安倍。”一个声音从旁边的院落中传来，诸葛明亮一手摇着轮椅，一手摇着羽扇缓缓行了出来，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有些费力，但似乎是为了营造形象，他依然硬着头皮边摇轮椅边摇羽扇。 安倍？ 任明空眼皮一跳。 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开心的感觉，嗯，“开心”的感觉。 在甩掉自己脑海中莫名其妙冒出的奇怪想法后，他再次审视起了这个姓氏，在嘴里咀嚼了几遍之后，任明空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姓氏了。 岛国传说中的阴阳师，安倍晴明。 “他是安倍晴明的后人？！”任明空惊讶地喊出了声，他本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诸葛明亮看着任明空的反应，他很喜欢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欣赏对方在知道自己说出的秘辛后的惊讶神情，半晌后他说道：“没错，此人叫安倍修也，乃是安倍氏族这一代最杰出的天才。” “同时，他也是隐身在幕后真正操控鬼怪红莲的那只无形的手。” 第三百八十三章 八尺琼勾玉！ 这惊天秘闻让任明空足足愣了一分钟才缓过神来。 他问出了每个人在面对幕后大boss时都会问的问题：“他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隐身幕后，为什么要如此安排鬼怪红莲的行动，为什么不与其他超凡者战斗。 “之前，我们不知道……”说话的是陆行之，他有些感慨。 诸葛明亮接道：“……但是现在，我们大概已经知道了。”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漆黑的小盒，小盒的材质有些古怪，任明空乍一看竟觉得又像金属又像木质。 鬼怪红莲的秘密就在这个小盒子里面，此时的任明空心绪开始了渐强的波动。 诸葛明亮在施元镜请求支援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任明空回来之后会问起这个问题，也早早地将小盒准备好，带在了身上，放平常的话，这玩意儿可是得严加看管，决不能掉以轻心的。 诸葛明亮明亮的手拨开了小盒上的卡片，打开了盖子。 一枚小小的勾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面，它被两条线绳紧紧地固定在盒子底部，那两条绳看上去既像是为了固定它，又像是为了封印它。这块勾玉整体呈墨绿色，加工方式粗糙，甚至与其说是人工制造的，倒不如说是取自天地的自然创造，墨绿色的外表下有着数不清的龟裂纹路，这些纹路共同构成了一个类似于六芒星的图案：八光纹，这个图案仿佛能映照出日月的光芒。 不用诸葛明亮介绍，任明空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块玉的来历。 八尺琼勾玉。 它是岛国传承自神话时代的宝物，也是传国的信物之一，与草薙剑、八咫镜共称三大传国信物。 可是作为传国信物的八尺琼勾玉此时应该正躺在岛国天皇的皇宫之中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又和鬼怪红莲的弥天阴谋有什么关系？ “这可不是被供奉在东京皇宫内的那块八尺琼勾玉。”诸葛明亮解释道，“那块其实是后人为了造反造得名正言顺而仿造的赝品，真正的八尺琼勾玉早在神话时代结束时就已经遗失了，直到前几年，才终于重新现世。” 任明空瞪大了眼，难道眼前这块不过硬币大小的墨绿色的勾玉就是那枚神话时代的真品？ “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 说到这里，任明空突然停住了，他的动作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硬币大小？ 他的思绪迅速回溯，这玩意儿难道是…… “冰山女士号任务时我们抢夺的那些硬币？！”任明空失声而出，当时两方究竟在抢什么，直到任务结束后任明空也不知晓，他问了拿到真正的皮箱的施元镜，可是三无少女也不知道。 他本以为当时天外天和鬼怪红莲争夺的只是一件非常强大的超凡物品，完全没有往八尺琼勾玉这方面猜测。 没想到竟然是这东西！ 诸葛明亮含笑点点头：“没错，所以那次任务的具体细节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告诉你们，实在是事关重大，但也多亏了你们，才成功将八尺琼勾玉从鬼怪红莲手中夺过来。” “它……有什么用？” 任明空犹疑地看着那块造型古朴毫无特色的墨绿色勾玉，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这玩意儿都不像是一件超凡物品的样子。 它就是一枚从神话时期流传下来的玉。 对于这个问题，诸葛明亮和陆行之都无法解答，他们只知道鬼怪红莲想拿这件东西。 “而且，如果他们对八尺琼勾玉感兴趣的话，那么对其他两件同等级的物品也非常渴求，也就是草薙剑和八咫镜。” 这样啊。 任明空若有所思地搓了搓手指。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施元镜宁愿直接离开也绝不进来了，而且诸葛关灯那小子也不在场，并非他们恰好有事，而是他们预感到了陆行之和诸葛明亮会跟任明空讲一些鲜为人知的重要秘密，知道这些秘密虽然会解答心里的一些疑惑，但却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任明空在心里愤愤吐槽了几句，没想到还是被这俩老狐狸强行拉到一起了。 “我在静冈县的时候看见有大量的船只在打捞什么东西，并且鬼怪红莲还派了……派了重要的成员把守。”任明空回忆起了那些在夜间工作的打捞船只，他当时就很好奇那些船只到底在做什么。 任明空一直试图将鬼怪红莲一直以来的活动痕迹给串起来，他总感觉这个不怎么参与国际超凡者活动的组织别有所图。 现在知道了他们似乎是在寻找那三件物品之后，那些船只究竟在打捞什么似乎也能有所猜测了。 诸葛明亮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垂着眉想了想，道：“我后续会安排人去暗中调查你所说的那件事。” “对了，元镜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诸葛明亮侧了侧身看向任明空身后，他刚才还以为施元镜只是在进胡同的时候被阿咪或者跳跳缠上了，但现在都还没看见施元镜的身影。 任明空啊了一声，他不知道施元镜有没有跟两人提过云云谷的具体事情，便说道：“她啊，她有点私事……” 等等！ 任明空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施元镜留在云云谷的印记是一面小镜子，而那面小镜子是莫名其妙被她梦到的。 玉藻前在国内隐姓埋名十余年就为了云云谷里隐藏的东西…… 玉藻前，小镜子…… 那玩意儿…… 不会是八咫镜吧？！ 任明空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这件事的震惊程度绝对不亚于安倍修也的身份。 “你想到什么了？”诸葛明亮瞥见了任明空脸上那宛如被石化了一样的震惊表情，问道。 他最大的优点并非绝佳的头脑，而是善于倾听并接受别人的意见和建议。 虽然施元镜的故事相对比较隐私，但是事关八咫镜，他也不敢马虎，于是对他们大概说明了云云谷和玉藻前的事情。 对于施元镜的过去，两人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想要深入探究的兴趣，他们更关心的显然是那被玉藻前取走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八咫镜，那他们在打捞的应该只能是草薙剑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下一步 时间很快过去了四个月。 施元镜那天再次前往云云谷探查线索依旧是一无所获，她在云云谷入口山壁面前静静地站了半个小时，望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图案，每一个图案都代表着一个人，那都是施元镜曾经熟识的人，里面有她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师父，有整天笑呵呵的隔壁大叔，有从小到大的玩伴，还有她…… 她告诉任明空，云云谷的人一落生就会在入谷山壁上刻下自己的印记，只有这样才能被云云谷真正承认，能够自由出入云云谷。 而当这些刻下印记的人完全死去之后，他们的印记也会随之消失。 任明空忽略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那就是云云谷明明已经被玉藻前一把火烧成了废墟，里面的人除了施元镜之外也都成了焦炭，但入谷山壁处的印记却依然存在。 这个问题如果他问出来，施元镜也不会隐瞒。 那天他们看见的那个扑向施元镜的黑影，其实就是当年所有人的灵魂集合体，或者说执念集合体，它有另一个名字：怨灵。以这种形式存在的云云谷众人依然可以算是存活，所以那些印记才没有消失。而它当时扑向施元镜的真正原因也并非是保护那株药材，而是保护施元镜。 构成它的“他们”对施元镜的记忆依然停留在那一年，那一年她还是个刚刚换完牙的小女孩儿，采药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所有人都不让施元镜偷偷去学习采药，这种保护的念头被保留了下来，直到看见施元镜去采下那株草药，才再次被激发。 云云谷的仇，施元镜一定要报。 她要亲自斩下玉藻前的头颅，抽干她的血液，以此来慰藉亡魂。 诸葛明亮在猜到静冈附近的打捞船是在寻找遗失的草薙剑后便迅速安排了人手暗中渗透进入那些船只里，在一段时间的打探过后他们发现这些打捞船只不过是接到了打捞的命令而已，至于他们要打捞什么，则没一个人知道。 这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诸葛明亮没有放松对静冈的关注。 但是那里靠近富士山，投入太多力量与注意力的话必然会被玉藻前发现，虽然任明空看见打捞船后，这件事对双方来说都心知肚明了，但只要天外天不大张旗鼓地调差，鬼怪红莲就一定会继续安静且偷偷摸摸地继续打捞下去，这是两大顶级势力之间的一种奇怪的默契，即便他们针锋相对。 除此之外，预料中的b级强者的井喷现象也开始冒出了苗头。 在天外天，先后有肖凤仪与另一位学院院长突破了b级，迈入了非人的大门。 在联合教团，虽然没有新的b级强者出现，但是处于c级巅峰随时可能突破的人已经有了四五个，而同时退位后安心侍奉信仰的西蒙·凯撒似乎也快摸到a级的门槛。 在灰色议会，莱昂如他所愿整合了大半个大漂亮国的零散势力，麾下忠心的跟随者中也出现了两位跻身b级的强者。 在凛冬守望者那边，那群终日坚守营火要塞的骑士们或许是整个世界上经历过最多战斗的超凡者了，在经历了那么多场与等待者的战斗后，他们也诞生了两名新晋的b级强者：小伊薇特，和她的姐姐大伊薇特，也不知道是克里斯蒂安这个姓氏有魔力还是别的原因，竟然一家出了三名b级。 在神宫，这个由当世隐藏的最强者——天女紧那罗统率的组织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的侵略倾向，他们似乎只在印度半岛上东挡西杀，当时任明空其实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没有想明白原因。其原因在于神话时代的时候，紧那罗所统治的领地和现在神宫控制范围一模一样，她只是想要恢复当年的荣光罢了。 在岛国，不管是一向低调的樱组，还是神秘的鬼怪红莲，都没有传出太多的消息，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任明空离开静冈的那晚，不知火晋升了b级。 b级强者的高频增加，使得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的裂隙越来越大，有更多的超凡者认为他们比普通人高贵，但是他们忘了，在成为超凡者之前，他们也是普通人。 这种逐渐扩大的裂隙造成了在全世界范围内的矛盾加剧，超凡者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传出了“奴役所有普通人”的呼声，更有极端的超凡者将奴役两字改为了屠杀。好在，这种矛盾在华夏国内反映得并不明显，一方面，得利于天外天从一开始就对超凡者进行了严格的把控，让整个社会的风气没有歪曲，也使得超凡者与普通人两者之间互相的看法没有变得极端；另一方面，万灵网在国内被严厉禁止，虽然削弱了华夏超凡者获取国际信息的渠道，但也为华夏打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其他国家的混乱倾向隔绝在外。 将目光聚焦到国内的话，会发现超凡者开始不知不觉地走入了社会生产生活中，一部分超凡者在天外天的约束下进行着正常的工作，并且运用他们的能力更好地完成着工作。这是超凡者越来越多之后所诞生的必要的一条安置途径，不可能让所有的超凡者都加入天外天，那不现实，天外天也养不起那么多闲人。 而除了早已被大众熟知的超凡者外，有人还注意到在全国各地多出了一些看上去长相丑陋古怪的人，他们或零零散散，或成群结队，人数一般不超过五人，这部分外表奇怪的人操着一口古怪的汉语在街头巷尾出现，他们似乎在到处观察，在打量这个世界。 那是被任明空从世界树中带出的黎明之城的居民。 他们在京城外的安置所待了大半年之后终于勉强学会了如何在这个世界很好地生活并融入其中，于是便申请了到处看看，尹和批准了这项请求，他知道不可能拥有让那些天生不幸的人们龟缩在那处安置所，那样的话和生活在无光的黎明之城中有什么区别？ 任明空冒充巴德尔去看望过他们一次，并告诉他们：他们的神将要前往一个遥远的地方，或许很久都不会回来。 这是他能为巴德尔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这一年的春节任明空依然受邀去往了陆家胡同，陆行之、诸葛明亮、裴湘湄、诸葛关灯、施元镜，还有阿咪和跳跳围坐在一起，迎接了带着大狼和五哥的任明空的到来。看着那一大桌子人，任明空头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热闹与温情。 当然，诸葛明亮和陆行之又一次提起希望他加入天外天的事情依旧让他很头疼。 虽然时至今日，任明空加不加入天外天早已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依然执拗地坚持着自己当年的态度，不愿意在被强迫的情况下加入天外天。 当然，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在万灵网上的信息依旧是野生超凡者，无归属势力。这样的迷惑信息能让其他不熟悉他的超凡者做出重大的误判。 虽然任明空已经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提升过觉醒进度，但是他依然稳居排行榜第十位，没人说得清这份排行榜到底是依据什么进行排列的，如果说之前的他刚好是全球第十个b级超凡者，理应居于此位的话，那现在b级超凡者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却还是没有将原地踏步的任明空挤下来，就有些不正常。 别人不知道，但是任明空很清楚，超凡者这条路，不是走的时间越久就越厉害的，自己即便比其他人早很长间晋升b级，但不代表后来者就无法居上。 制榜者能坚持将他排在第十，必然有着背后的原因。 任明空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从安倍修也的手下成功逃走。这不是什么狼狈的事情，反而还是让一名b级超凡者能够吹嘘很久的辉煌战绩。 这也就意味着，那名制榜人知道自己在岛国发生的事情。 这无疑太恐怖了。 即便那名制榜人此前已经多次展现出他非凡的信息收集与掌控能力，但当任明空真正身处其中时，才感到了害怕。 超凡世界看似简单得如同黑白分明的棋局，但实际上呢，当你走得越远，站得越高，反而会发现超凡世界没那么简单，不管是隐藏的势力、实力不明的强者，还是如同迷雾的秘密，都能让每一个窥见他们的人吓一大跳。 好在，任明空与其他超凡者不同的是，他相信自己早晚都能找到棋盘上所有的特殊棋子和隐藏暗手，或许……他甚至还有机会掀翻整张棋盘。 觉醒者系统是一件利器，它能斩平前路所有的障碍。但同样的，它说不准也会在某个时候反咬任明空一口。 好在，任明空仍然对任清娴抱有绝对的信任，他相信自己只要一直走下去，走到有资格见到任清娴的那天，一切的谜底都将被揭晓。 而下一步，就是齐天大圣。 第三百八十五章 领队 时间来到了四月。 四月，好像前不久刚过完了一个清明，转眼又到了清明。 但是今年四月的主题绝不是清明，而是神灵遗体的降临。这次的神灵遗体降临发生在无人之境，珠穆朗玛峰正处于暴风雪多发时期，登至半山营地的旅客都大大减少，以至于当这次的神灵遗体降临时，竟无一人发现。 任明空虽然知道这次的神灵遗体会在珠穆朗玛峰峰顶降临，但是却不知道具体时间。 而发现这次神灵遗体的，是一支当地的科考队，他们按例进行暴雪过后的地质调研，但却在拨开云雾后惊讶地看见了一个庞大的身影攀附在珠穆朗玛峰峰顶，那是一只威猛的巨猴，狞牙怒目，宛如雷霆霹雳。 在短暂的惊慌后，他们发现那个身影的状态不太对劲，它好像……死了。 于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神灵遗体被发现的消息就这样传遍了全世界。 由于珠穆朗玛峰峰顶属于华夏边境，所以第一探索权理应归属华夏，可是降临于华夏境内神灵遗体的次数已经达到了两次，要知道，全世界那么多个国家，有的国家甚至连神灵遗体的模样都没见过。 而且抛开天女紧那罗齐天大圣不谈，华夏的超凡者几乎一个不漏地参与了所有的神灵遗体秘境探索。 这让其他国家的超凡者势力分外眼热。 可是前有北极一战覆灭之鉴，他们有再大的胆子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外天再一次将神灵遗体的探索权揽入自己的手中。 而且，北极那一战带来的后续影响，直到现在也没有缓和。 大部分组织仍旧处在无人可用的境地，只能强行从不够成熟的新人中提拔上去，至于实力问题，只能稍后再解决了。 这种种原因，导致了即便这次的神灵遗体降临在华夏边境，却也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敢于大规模组织探索，实在想要进去的话，只能偷偷摸摸混进去，毕竟珠穆朗玛峰另一面不是华夏领土，他们完全有这个机会。 其实，他们并非完全没有扳回一局的希望。 那希望就是一直置身事外，却一直处处与天外天针锋相对的岛国两大势力。 说是两大势力，可他们的目光基本也只集中在鬼怪红莲上而已。 没人知道到底为什么，为什么鬼怪红莲明明有与天外天掰手腕的实力和动机，却一直如同独狼一般与天外天较着劲，难道这就是岛国人特有的执拗吗？只要鬼怪红莲那位神秘a级愿意与莱昂联手，打败陆行之想必不是问题。 总之，在说服鬼怪红莲加入“抗天外天阵线”之前，其他各大势力都不太敢公开和天外天叫板了。 总之，华夏就这样优哉游哉地组织了探索队伍，开赴了西境。 由于临近华夏边境，说不准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知的意外，所以这次的领队必须拥有能够应对绝大多数情况的实力。 而诸葛明亮在“深思熟虑”后，点到了任明空。 “那小子不会拒绝的，呵呵。” 确实，诸葛明亮从以往的秘境探索记录中看出了任明空绝不错过任何一次秘境，即便不安排他带队，他也一定会独自前往。麻烦 与其让他独自前往，不如压榨一下劳动力。 这次的队伍主要来自各大灵能学院，和以往一样。都是从各大学院中挑选的精锐，起码绝不会在进入秘境后直接掉链子。 在其他势力自觉退出争夺后，这次秘境探索最大的麻烦其实就是攀登珠穆朗玛峰。 以往登上神灵遗体基本都是通过空投，由军区直接调集直升机梯队多次运输探索小队，这样做的效率虽然低了一点，但是稳定安全。 可是珠穆朗玛峰并不是所有飞机或所有飞行员都敢挑战的。 与其去尝试危险的空降，不如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 而这会儿，任明空就踩着翼板飞在队伍的上空，不断扫视着整个队伍，确保不会出现意外情况，虽然来这里的都是各大学院的精锐，但是只要不迈过分隔人与非人的大门，没有任何一个超凡者能够抵挡大自然的神威。 他游荡在云层中，翼板四周自动形成了一道能量屏障来阻隔高空飘扬的风雪和冰渣。 任明空抬起头，在这个位置他已经隐约能够看见那个威武的身影，那是齐天大圣，那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都会涌上复杂的情思。 那神话中曾与漫天神佛为敌的齐天大圣如今就近在眼前，他没有任何一次比现在更感到自己走入了神话之中。 而另一方面，他更惊恐于那杀死齐天大圣的力量，无羁如祂，也有身死道消之日，并且还是被人杀死。 在得知齐天大圣降临时的姿势是攀附在珠穆朗玛峰上作怒目状时，任明空心里就升起了一个猜测：这是祂死前的姿势，祂正是在这里，在攀附着珠穆朗玛峰时被瞬间击杀。 其他的神灵遗体大多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动作，但唯有齐天大圣，似乎随时准备与眼前的强敌殊死一搏。 自己能在齐天秘境里找到答案吗？ 任明空收回目光，再次扫视了一遍整个队伍，这次来的人并不多，实在是因为珠穆朗玛峰环境太过恶劣。 他的扫视突然顿住了，目光落在了一个男生身上。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面色有一层虚浮的潮红，状态看上去很不好。而他旁边的同学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任明空压低翼板降落了下去，落在了那个男生旁边。 周围的人看见领队降落下来，纷纷顿住了脚步。 “同学，你还好吗？”任明空的手按在了那个男生的肩膀上，可是那个男生没有回应，依旧僵硬地迈着步子，却被任明空阻拦住只能原地踏步。 任明空表情凝重，这家伙，都快要失去意识了。 半山营地的医疗设施大概不够用，得赶紧送去山下医院。 “你们继续走，小心一点，我马上回来。” 任明空抱起那个男生就往山下飞去，领队的意义就在于此，b级的实力能支撑他硬闯所有的风雪。 第三百八十六章 摧星 任明空离去后，其余的学生便继续往山上走去，他们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步一顿。刚刚那一幕也不是头一次发生了，这一路走上来已经有好几个人被任明空直接送下山去。 “那位就是任明空学长啊……”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生感叹着，“听说他也是蓉城灵能学院毕业的。” 从她的语气听来似乎与有荣焉。 与他通行的一个男生撇撇嘴：“他可没有从灵能学院毕业，我听说他是直接被前任校长肖凤仪给直接驱逐出校了。” 女生啊了一声：“真的吗？那也太酷了！” 男生：“……” 不足两百人的队伍缓缓前进着，他们的目标是那只攀附珠穆朗玛峰峰顶的巨猴。 在跋涉了数个小时后，队伍终于抵达了攀上珠穆朗玛峰前的最后一个休息营地，在这里他们距离神灵遗体已经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那神威震天慑地的身影仿佛要摧折山峰一般。任明空凝望着那尊巨猴，祂就如同神话中说的那样，身披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一袭披风如火，一双怒目似电。 可是……任明空没有看到那根如意金箍棒。 难道在耳朵里？ 滴，触发式任务已开启，代号：齐天。任务内容：请进入齐天秘境。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科技树：“觉醒iii”解锁。 不出预料，熟悉的系统提示声在任明空看到那神灵遗体的同时响起。 但是让任明空感到疑惑的是，这次竟然没有开启对应神灵名称的科技树，只有一个觉醒iii。他试图查看觉醒iii的内容，却发现现在是隐藏状态，需要等自己进去完成任务之后才能开启。但以之前两次“觉醒”系列的科技树的惯例，想必这次也是什么威力恐怖的大范围杀伤性热武器，就像脉冲与电磁炮那样。 在这个距离上，众人已经能够感受到那身影的威势，祂是砸了灵霄宝殿的齐天大圣，是天地也限制不住的齐天大圣。同时他也是大部分人小时候崇拜的对象，而一想到自己即将亲自深入探索齐天大圣独属的秘境世界，整个营地没有任何一人不激动到呼吸急促，无心闲谈。 以至于在休整期间，营地中竟寂静无比，这种寂静如同一种前兆，预示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任明空坐在翼板上悬浮在营地上空，他能听到营地中风刮起衣襟的呼呼声，也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他承认他也很激动，不论是那个预言，还是单纯的因为齐天大圣。他看向下方的营地，施元镜、冯元熙以及谢启瑞坐在一起，以他们的实力要加入这次的秘境探索队伍并不算太难。 谢小胖虽然年龄小，但是天资聪颖，后来居上，现在已经有了接近d级巅峰的实力。 诸葛关灯没有来，这对任明空来说是个好消息，起码能让他松一口气。因为如果诸葛关灯冒着刺骨的风雪也要出现在队伍里的话，那说明这次搞不好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说那小子每次出现都能给大家解围，但是总免不了下意识地把他和意外联系起来。 休整的时间只有十几分钟，因为在这个高度上，谁也无法预测会不会下一秒就出现无法抵抗的风暴，任明空并非应对风暴的老手，他最多只能护住一部分人。 “各位……”十几分钟后，任明空站了起来，对下方的营地喊话，刚一开口，他就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一丝激动的颤抖，“准备出发，目标，齐天秘境！” 营地中的众人依旧没有出声，只是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面色肃穆，身体挺直。 任明空降落下来，来到施元镜的面前，对她说道：“麻烦你一个事儿，你先去试试看秘境入口在哪里，大部队好有个方向，不然我怕他们上去到处乱窜出事。” 这不是没有过先例，由于神灵遗体都悬浮在高空，而秘境入口又不确定，曾经就有人在寻找秘境入口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还好被领队及时发现给拽了回来。 而这里可比其他神灵遗体所处的环境要恶劣得多，放那群学生上去摸索的风险太大，必须有人先找出秘境入口，然后大部队再有秩序地进入。 当然，如果要保证安全的话，任明空亲自去找是最合适的。 但是在找到的那一瞬间也就意味着他会立刻被传送进秘境去，别人当他是b级进不去秘境，但是他可是知道的，自己根本不会被秘境屏蔽在外。 所以他才让施元镜去，三无少女的身手他非常放心。 施元镜看了看任明空，又看了看身旁的冯元熙：“哦。”说完她往前走去，小跑着攀上了山壁，几个窜身就登上了珠穆朗玛峰峰顶，对于接近c级巅峰的她来说这点麻烦根本不算麻烦，随后她跳到了神灵遗体的身上，开始到处试探起来。 众人在下面望着红发女孩儿在齐天大圣的身上走来走去，既兴奋又畏惧。 还有一部分则在赞叹。 施元镜很快搜索完了大部分区域，她开始一一排查剩下没有试探过的角落。 在她将手伸向齐天大圣那向外伸出的毛茸茸的手时，她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找到了。 竟然在那里？ 任明空若有所思地看着齐天大圣那只往外伸出的手，那只手凭空半握着，微微屈着五根手指，似乎在召唤着什么，又似乎在扔出去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当时到底是什么场面，但唯一能肯定的是，那只手里缺少一根如意金箍棒。 队伍开始依次往上攀登，半个小时后终于所有人都进入到了秘境之中，只剩下任明空还站在外面。 “大圣啊……”他踩在翼板上，唏嘘地望着那身影，伸手触碰向了秘境入口。 眼前光影变换，风雪消融。 待他重新睁开眼打量向自己所处的地方时，却立刻愣住了。 任明空一开始猜测齐天秘境会是花果山的景象，或者被齐天大圣打得几近陷落的天庭？这两个地方对祂来说是最具有代表性的，或者最次也得是灵台方寸山里的斜月三星洞。 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任明空感到震惊与陌生。 不，陌生中还隐隐有着一丝古怪的熟悉。 他站在一间科技风十足的舱室里，舱室整体是一个正方体，八个角弧形倒角过渡，四周没有窗户，但闪烁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蓝色信号灯。 在任明空的身前有一扇紧闭的门，门上没有任何的钥匙孔或者把手，只有在门旁边的墙上有一块黑色的长方形晶质板。 滴，触发式任务已完成，代号：齐天。任务内容：请进入齐天秘境。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1%，可用改造点数+1，科技树：“觉醒iii”解锁。 预料中任务完成的提示响起。 任明空警惕地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处的这间舱室后，确定没有危险，便看向了刚刚解锁的科技树。 科技树觉醒iii： 可造物：物质湮灭炮。 说明：物质湮灭炮为一通体半透明的晶体整体铸造而成，插入诸多辅助元件与螺旋式增幅器。该晶体分子结构独特，最初在其中刻入导流管和反应腔后竟可自动进行能量反应，而在进一步将其改造为武器后，这枚晶体将能够迸发出恐怖的破坏力。其原理为利用暗物质和实际存在的物质之间的湮灭反应来造成破坏，物质湮灭炮无需充能，可自动从宇宙中汲取暗物质用于湮灭反应。 该设备为战略级武器，拥有毁灭性的破坏力，为一级危险品，不建议随意使用。 注录：一级危险品被解释为能够对小型星球（包括卫星）造成不可自愈的创伤的设备，物质湮灭炮为本系统第一件一级危险品，故又名“摧星”。 看完摧星的说明后，任明空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 卧槽！这么猛！ 即便没有亲眼见过摧星的轰击，但仅凭名字与描述也能知道这玩意儿的毁灭性恐怕远超b级强者的最强攻击，甚至a级强者是否能够与摧星的破坏力相比肩都还是个问题，最起码以任明空与莱昂接触的经验来看，恐怕是很难的。 他唯一见过的类似湮灭反应的东西，就是诸葛明亮在接管元始天尊残留的力量后抹去元始恶念的那一幕。 由此可见，摧星到底是多么恐怖的武器。 这样的武器会平白送给自己？ 任明空看向了制造要求，顿时松了口气。 物质湮灭炮制造要求：击杀一位神灵。 这要求和这玩意儿一样离谱，让自己去杀一位神灵？先不说最弱的神灵一巴掌能不能拍死自己，就现在的时代，自己能上哪儿去找个活生生的神灵来杀？ 天女紧那罗已经转世，不能算是神灵。 这样的要求才合理，也算是让任明空勉强安心，否则如果觉醒者系统真的轻易地让他获得了这么强大的武器，那他会立刻怀疑这来历不明的系统是不是打算要把自己做掉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齐天号 关掉系统界面，任明空重新整顿了刚刚被吓到激动的心情，看向了自己所处的这个舱室。 摸索了一会儿之后，他确定唯一的道路就是那扇紧闭的门，可是门上没有任何能够插入钥匙或者能够拧动的把手，也没有任何的提示信息，甚至连个探视窗都没有，否则任明空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莫名其妙来到了一个古怪的监狱。 如果不是觉醒者系统提示他确实已经进入到了齐天秘境中，他早都慌了。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任明空来到那扇门前，既然门上没有线索，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门旁边那快黑色的晶质板了，它四周被金属框架包裹，上面时不时流过一道波纹，看上去像是扫描着什么。 任明空看着那块晶质板，明明没有任何提示，但是他却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掌按了上去。 在他的手掌按上去的瞬间，黑色晶质板上亮起了一个手型的图案，与他的手掌完美重合，那道波纹也扫描滑过，图案顿时转为了代表着正确的绿色。 “叮，扫描通过，齐天号欢迎您的归来，觉醒者。”一个机械合成音在舱室中响起。 声音落下后，那扇紧闭的门向一侧滑开。 而任明空则在听见那个声音后愣在了原地。 这个声音是在欢迎……觉醒者？在欢迎自己？那个掌纹是自己的掌纹？ 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疑问冒上了任明空的心头，但他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对于这些古怪诡异的现象早已锻炼出了一种“只要想不通就甩给任清娴”的本能，他完全能将自己的掌纹与这里的门禁系统相匹配的事儿当成是任清娴埋下的伏笔。 而真正让他感到错愕甚至有些世界观破裂的关键词，则是“齐天号”。 不管是“齐天”，还是“xx号”，任明空都能畅通无阻地理解接受，但是当这两个词语组合在一起后，他却发现自己似乎不认字了。 这个词组的意思似乎是“齐天大圣是一台名为齐天号的巨型战斗机甲”。 这个事实在不断冲击着任明空的世界观。 美猴王齐天大圣竟然只是一套机甲？！是一套名为“齐天号”的机甲？！而且它的归属权还是自己？！ 这太荒诞了。 魔幻现实主义莫过于此。 但是，在勉勉强强稳住自己的世界观后，任明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刚刚那个声音欢迎的觉醒者真的是自己的吗，或者说真的只是自己吗？ 按照时间年代来算，齐天大圣活动的时期属于神话时代，那会儿也正好是上任觉醒者的活跃期。 那个声音欢迎的应该是上任觉醒者才对。 于是此时的事实变为了：上任觉醒者打造了齐天号巨型战斗机甲，同时也打下了美猴王齐天大圣的威名，所有关于猴的故事的背后，其实都是一个身体孱弱却无比强大的普通人。 至于后面随着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任明空则有些怀疑其真实性。 总之不管如何，齐天大圣的背后是觉醒者这件事已经坐实了。 这个结论有些梦幻，但是任明空必须接受，因为他意识到这扇门后或许就是齐天号的核心所在，而他，也将接替上任觉醒者重掌齐天号。 任明空的手掌出了一些汗，他攥了攥拳。 门后是一条封闭的走廊，同舱室一样整体都是科技风，在走廊的天花板上还嵌有明亮的光源。 任明空踏入走廊，嗒嗒嗒的脚步声在寂静狭长的走廊中显得分外刺耳，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渐渐与心跳同频，他心脏每跳动一次，脚就落下一次。 前面究竟会看到什么？ …… 话分两头，事归一面。 灵能学院的秘境探索队一一进入了齐天秘境，他们去往的地方和任明空却大相径庭。 施元镜还没睁开眼，就听见了潺潺的溪流声。 她睁开眼看向四周，这里是一处山涧侧畔，水草丰茂，花叶优美，清风微拂，日光温暖，前有天然雕琢之巨石，后有松竹生长之幽境，禅心道意，皆聚于此。 施元镜是头一个进来的，虽然这里看上去一派平和无害的景象，但是她仍然保持着警惕。 站在原地等待了几分钟后，施元镜确定四周没有隐藏的威胁，便挑了一个方向往前走去，她打算去山涧的上游看看。施元镜和任明空想的一样，齐天秘境要么是花果山，要么是天庭，以四周的景色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显然要大得多。 愈往上游走，山涧中的水流便愈大，也愈急。 这似乎预示着上游有一个压力非常高的水源，否则难以造成变化如此大的水流。 那里会是花果山的入口瀑布吗？ 施元镜突然停住了，她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这里太安静了，除了水流声之外竟然没有任何鸟兽的鸣吠，在这样的山林中，幽静显得很不寻常，必然意味着这里的不对劲。 刚进入秘境的时候她全副心思都在警惕四周可能的危险，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而此时稍稍放松了一些后，施元镜才发现这里太安静了。 可是即便发现了这一点，施元镜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只能继续提高警惕往前走，她倒也不是很怕，毕竟秘境内不会出现b级及以上生物是公认的共识，除了元始秘境，也就是玲珑中几处特殊的地方之外，施元镜确实没有见过任何b级的生物，以她c级巅峰的实力在这里面横着走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施元镜很快来到了山涧的最上游，哗啦啦的水声宛如平地乍起的惊雷一般巨大，山涧的上游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水潭，水潭依山而成，在山壁上，则挂着一条宽广湍急的瀑布，那炸开的水声正是瀑布砸落在水潭中发出来的。 在看到瀑布的瞬间，施元镜微微吸了口气。 无论任何人，在将瀑布与齐天大圣联系在一起后，想必都会想到花果山的入口。 第三百八十八章 金箍棒的下落 这条走廊并不长，但是转了几个直角弯。 沿路的墙上有一些处于关机状态的显示器，任明空猜想这些也许是用来大致展示齐天号的状态数据的，他还尝试了一下用觉醒者的权限去激活那些设备，但是都无功而返，似乎它们被某种底层程序锁死了。 在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后，任明空眼前豁然开朗。 他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当真正面对这里的核心之时，脸上仍然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这里是一个高不见顶的密闭空间，四周是圆柱形的高耸墙面，在圆柱形的墙面上有着许许多多的连接节点与分流单元，优美的线条将其串联，仿佛一棵铭刻在墙面上的枝桠分岔的树。此时这棵树处于暗淡无光的寂静状态，似乎已经死去。而在这圆柱形空间的顶端，这棵树则展开了一片“树冠”，那是密密麻麻的元件设备。 在任明空的脚下，是冰冷的金属地面，地面上亮着微弱的指示灯光，这些灯光组成了一条道路，直指圆柱形空间最中央的那根充满了管道和线路的金属柱。 那根柱子的直径约有二十来米，下接地面，上抵穹顶，它就是这里的处理核心。 此时的处理核心和四周的那棵树一样，失去能源已经许久了。 任明空难以想象，当这样一台庞大的机器运转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景象，当这些线路与管道中喷涌着磅礴的能量时，齐天号将足以力敌真正的神灵。 他看着这些沉寂的机械，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喧嚣与辉煌。 这就是机械科技的顶峰吗？ 能够以凡人之躯抗衡神灵之威的科技。 不，还不止。 任明空使用觉醒者系统已经有了三年多的时间，他非常清楚各种机械设备之间的技术分级，眼前的齐天号虽然宏大到难以想象，但是其技术水平距离通天机甲和元始之印还有一段距离，这两者才是他见过的觉醒者系统的真正顶峰，其技术甚至已经打破了机械科技与超凡力量之间的壁垒，将二者合二为一。 或者……就如任明空之前的感觉一样，超凡力量是地球的文明体系发展到一定程度后衍生出来的一条错误但足够诱人的岔路，这个世界真正正确的发展方向就是机械科技。 随着时移势迁，任明空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在凝望了许久之后，终于抬脚走向了那根柱子。 地上微弱的灯光随着他的脚步明亮了起来，而当他抬起脚时，又黯淡了下去，仿佛是一条迎接他的地毯。任明空走到了这条道路的尽头，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门，他左右看了看，不出意外地找到了门禁系统。 “滴滴，验证成功，欢迎您归来，觉醒者。” 就在他将手按在门禁上的那一瞬间，整个齐天号的核心空间陡然由下至上地亮起了极其微弱的蓝光，这台机器仿佛又活了过来。 唰地一声，门向一侧滑开。 在门内是一个小小的房间，大约只有两米见方，任明空好奇地走了进去。 他刚一走进去，门就在身后合拢。 任明空还没来得及警惕，就感到了一阵超重感。 这是个电梯？ 整个小房间在任明空进入之后就往上升去，它的速度非常快，但稳定性极佳，不一会儿它便来到了圆柱的顶端，电梯门的上方亮起了三个古体汉字：控制室。 当远古的痕迹与超前的科技融合，任明空竟有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 电梯的门向一侧滑开，一个古怪的房间出现在了任明空的面前，他本以为控制室中会有数不清的信号灯和按键，以及数个操作面板，毕竟想要控制这样庞大的齐天号是需要相当复杂的程序才行的。 但是此时，眼前的房间却空旷得不像话。 甚至空旷到可以用简陋来形容，这个房间依旧是圆柱形大厅，送任明空上来的电梯就在大厅的边缘，而圆周则是高约五米的玻璃材质外壁，当然，那些透明的外壁肯定不是脆弱的玻璃，而是某种如特种钢材一般坚韧的特殊材料。 站在大厅的边缘，透过透明的外壁，任明空能够俯视整个处理核心。 他抬头向上望去，发现这里距离最高处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那原本高不见顶的穹顶勉强能够在目力所及的极限处窥见一点，显然这个大厅的位置应当是位于这个空间的中部。 这个无比空旷的大厅既然被冠以了控制室的名字，那当然不会真的什么都没有。 在大厅的中央，矗立着一个不高的石台，其台面大约在任明空的腰部。石台像是一块完全没有经过雕琢与打磨的花岗岩，毫无美感可言，它矗立在这个充满了机械科技的地方显得分外的格格不入。 任明空走了过去。 在石台的中间，那粗糙的台面上有着一个圆形的孔洞，仿佛这里应该插入什么东西。除此之外整个石台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了，如果不是它被放在这样一个不管放什么都显得很不寻常的地方的话，任明空几乎就要以为这就是块路边随便捡的花岗岩了。 他都没有多加思索，就断定那个孔洞是放如意金箍棒的位置。 但是金箍棒不知所踪。 任明空此刻有些犯难，金箍棒不在，这间控制室除了石台之外也再无其他东西，自己要怎么接管齐天号？这叫哪门子控制室？ 这个时候，觉醒者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滴，系列任务已开启，代号：齐天ii。任务内容：寻回遗失的如意金箍棒，激活齐天号战斗机甲。任务奖励：觉醒进度提升8%，可用改造点数+8，特殊型号战斗机甲“齐天”使用权限解锁。 他之前一直就在纳闷，按觉醒者系统的惯例，一般在进入秘境之后就会立刻发布第二个任务，可是这次却一直没有动静。 而此时，任明空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原来如意金箍棒就是整个齐天号的核心，它既是供能单元，也是控制单元。没有如意金箍棒，齐天号就和一堆破铜烂铁没有区别，只是一只攀附在珠穆朗玛峰上的巨猴雕塑罢了。 这个任务为他指明了方向，但是其难度不可谓不高。 寻回遗失的如意金箍棒？ 别说寻回，自己就算能知道它在哪儿都不得了了。 这上哪儿找去……任明空有些头疼，但他也没有完全气馁，迄今为止觉醒者系统还没给自己发布过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每个任务的难度基本都和奖励的层次相当。 即便是被他认为是天方夜谭一般的“觉醒iii”科技树的解锁任务，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只是以任明空的实力，想做这些还为时过早了。 任明空突然想到，找东西的话，自己好像还真有办法…… 他摸了摸右手食指上的元始之印，进入了因果视野。 在因果视野中，任明空能够看见一条时有时无的线从那个石台上延伸出来，扎到了空无之处，不见踪影。显然这条因果之线的尽头就是如意金箍棒，但是任明空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因果之线，它没有一个明确的终点，而是连接到了虚空之中。任明空见过虚空的世界，那是一个将“意义”消磨殆尽的空间。 金箍棒竟然被打入了虚空。 这可难办了。 迄今为止，任明空还没有见过任何人能够强行打破现实与虚空的障壁，并进入其中漫游。 即便是天女紧那罗也不行。 噢，倒是有一个人可以。 任清娴。 但是找他的难度可远远大于找如意金箍棒的难度。 虽然依旧无法获取金箍棒，但是最起码现在任明空有了寻找金箍棒的手段，只需要等待日后实力足够便能踏入虚空取回金箍棒。 想想也是，威力莫测的齐天号怎么可能轻易让自己接管。 任明空一点也不怀疑齐天号在沉寂了这么久后到底还有没有当年的威能，源自觉醒者系统的技术就是最好的质量保证，即便战斗力有所下降，也不会跌落太多。 他在控制室里又转了一圈，确定这里没有更多的东西后，便开始尝试离开秘境。 既然这里完全就是一台属于觉醒者的战斗机甲，那么恐怕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的探索时限，到时限之后将所有人都弹出。这次大概是要任明空自己操作。 任明空对于齐天号有一种独特的感受，那种感受仿佛自己肢体的延伸，但是在自己和齐天号中间却阻隔着一堵无形的墙，导致自己只能有限地控制齐天号内的一部分功能，这其中就包括了弹出程序。 他摸索了一会儿，逐渐掌握了那种控制感……或者说是通过觉醒者系统间接掌握。 就在任明空确认这里没有任何问题，准备离开秘境时，一个画面突然闪现在了大厅的外壁上。 他立刻中止了弹出进程，看向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画面。 画面中，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这个空间位于一座山中，直接将山体掏空后所形成，而在那里，还站着一个红发女孩儿。 第三百八十九章 猴王 将时间往前回调。 施元镜在看见了那个宽阔的水潭和轰鸣的瀑布后，立刻想到了花果山水帘洞，在秘境这样一个特殊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瀑布，其后是花果山入口的可能性非常大。 她在探查了水潭确认没有危险后，便纵身跃入了瀑布之中。 施元镜是偏向灵活型的超凡者，她的身体素质虽然比不上那些专门锻炼身体的超凡者，但抵挡瀑布的冲击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堂堂c级超凡者能被瀑布打趴下？ 施元镜顺着瀑布一路往上攀登，她用手脚直接在石壁上凿出了可控攀爬的坑洞，攀爬的速度非常之快。 不一会儿，施元镜便来到了瀑布的中段，她敏锐的听觉察觉到附近有一段水流的声音有些异常，其他地方都是哗哗的轰鸣，但那里却仿佛有风流过，夹杂着一些不太明显的回音。 花果山的入口！ 施元镜在确定好方向之后几个腾挪便来到了那个地方。 如她所猜测的那样，这里是一个空旷的洞穴。 施元镜跃入了洞穴之中，运转起灵力一点点烘干自己身上的水珠，在瀑布中逆流而上后全身都被浸透了。 她打量起这个洞穴，洞穴并不大，开口处是一个长三四米，高两米不到的椭圆形，好在施元镜身高不算太高，要是任明空来的话怕是要猫着腰进来。洞穴深约八九米，越往里走洞顶越高，但是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这里好像真的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瀑布后的洞穴。 施元镜的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仿佛丝毫没有挫败感一样。她只是走到了洞穴的最深处，略带端详地看向了面前的石壁。 身为医师的她拥有极为敏锐的五感，就像刚才听出这个洞穴所在的位置一样，她的耳朵微微颤动之下，又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声音。 这石壁后面还有地方！ 施元镜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后面到底是什么，被这样的石壁阻挡了去路，或许建造这堵石壁的人就是想要隔绝外人的进入。 是宝物，还是被封印的怪物？ 思索再三，施元镜将手掌按在了石壁之上。如果是被封印的怪物的话，这么多个千年的与世隔绝，那怪物或许早已虚弱得不成样子，除非后面是这个秘境的神灵恶念。 在施元镜的视角下，自己所处的仍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秘境，而秘境就应该有对应的神灵恶念。 花果山中隐藏着齐天大圣的神灵恶念的可能性并不小，但是施元镜权衡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认为一旦发生意外，自己全身而退的概率还是不小的。 换做以前，或许她不会去冒这个险。 但是就在最近几个月，她突然感觉自己距离击杀玉藻前报仇的目标在变得越来越遥远。 她急需提升实力，哪怕有后遗症也不在乎，只要能够与玉藻前抗衡，再搭配上之前调配的追魂引，施元镜有把握独自击败玉藻前。 而以身犯险，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激发潜力的办法。 她毫不犹豫地运起了掌力，猛地一震。 咔。 一道蜈蚣一样的皲裂纹在石壁上出现，随后这道裂纹很快就蔓延了整个石壁，随着轰隆一声，挡住去路的石壁化作了一地的碎石块，露出了背后的秘密。 施元镜看着石壁后的景象，脸上少有地露出了一丝惊讶。 这里不是什么想象中的花果山，也不是什么封印怪物的地方，而是一个挖空了山体后的巨大洞穴。 洞穴呈梯形，上窄下宽，六面都铺就了银白色的金属板材，这就是让施元镜惊讶的原因。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隐藏在山中的秘密军事基地，而且还是来自未来的。 水帘洞的石壁入口位于整个洞穴的半腰位置，在施元镜的面前是一个伸出去两米长的长方形平台。 她半是惊讶半是迟疑地走上了平台，脚下传来的触感无比真实地告诉着她：这些就是冰冷坚硬的金属，而不是石头或者泥土地面。 好在施元镜的接受能力还算不错，虽然眼前的画面看上去有些颠覆三观，但她还是强行压下了被搅乱的思绪，在平台边缘探出身子，往下方看去。 这是个完全封闭的洞穴，仅凭水帘洞入口处的那一点光照根本不足以照亮整个庞大的洞穴，甚至施元镜连五六米米外的东西都不太看得清。 好在这是一次有着充分准备的秘境探索。 她从身后的背包中拿出了一个手电筒，这种手电筒经常被用于密林作战中，有着相当良好的照明性能。 施元镜点亮手电筒，明亮的光束仿佛一道利剑一般刺破了封闭数个千年的黑暗洞穴。 她举着手电筒缓缓向下照去。 她看见了一只猴子，不！两只……三只……无数只猴子。 它们为什么静静站在原地不动？ 因为那些全都是机器人。 施元镜手电的光束落在了一只机械猴的肩膀链接处，或许是因为搁置了太久的缘故，这里的关节保护壳已经被腐蚀殆尽，施元镜能够轻易地看见里面的螺丝和齿轮。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施元镜感到自己闯入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这里出现的所有特质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感到了一丝畏惧。 这里是她不该来的地方，但她却闯入了，那后果…… 瀑布轰鸣声充斥了寂静的黑暗，施元镜的手电是这里的唯一一束光，但很快就不再是了。 一只机械猴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淡蓝色的光芒充斥着它的双眼，给黑暗增添了一抹亮色，可是施元镜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随着一只机械猴的启动，仿佛带动了什么连锁反应，大片大片的蓝色光芒开始在洞穴底部亮起。 这些被尘封的战争机器被闯入者吵醒了。 蓝色的光晕充斥了整个洞穴，蔓延到了洞穴的中央，在那里还有两只机械猴没有丝毫的动静。 它们的体型比其他的机械猴大了一圈，从外表来看也更具有侵略性和战斗力，它们是这群机械猴的猴王，而猴王自然应该具备服众的实力。 四只仿佛蕴藏着深海的眼睛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