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灵大画师》 第一章 吴老六死了 吴老六死了! 不知道怎么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甚至都不知道吴老六是谁,但是江婪很高兴,又或者可以说只要有人死他都很高兴。 江婪细长的十指将手中的竹篾在膝盖上一压,便出现了他想要的弧度,然后用细线和其他竹篾绑在一起固定牢。 因为心情好干活儿的时候都忍不住哼着小曲儿,手里的活非常熟练,简洁实用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框架成型以后糊上红白纸然后在纸上画上五官眼睛,面前便出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纸人。 没错,他是一个扎彩匠。 并不是他年纪轻轻就想干这种吃死人饭的行道,当他穿越到这个名叫江婪的少年身上时,他也只会扎纸这一门手艺。 人嘛,不管有多骄傲总归是要吃饭的。 吴老六的家人已经送来了定金,六队童男童女每个二两银子,这个价格在是镇上所有扎彩匠中最贵的,但贵有贵的道理。 扎完以后又把剩下的纸拿来裁剪,很快一张纸人在手中出现。 江婪用毛笔在纸上点上了手脚和眼睛后,把这纸人立在了桌子上,这纸人不止没有倒下反而自己活动起来。 纸胳膊纸腿在桌上蹦来蹦去,时不时还翻个跟头,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微风刮过纸人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曳,双手牢牢抓着桌子才没有被刮走。 最开始江婪还很新奇,后来从他爷爷哪里才知道这个世界名叫御灵大陆,只要能够‘开悟’便能为自己创造的东西赋予灵性。 画师能做出画中仙,文人一幅字能龙凤齐飞,书生一篇文章能言出法随。 当然这是江婪爷爷吹牛时无意中说到的,到底是不是这样他也没见过,总而言之修行不再是某一类人的特权,百工百业一旦开悟,就算是剃头匠都能剃出一个陆地神仙来。 江家几代都是做扎彩匠的,江婪更是很早就已经开悟,做这样一个能蹦能跳的小纸人只不过是最粗浅的手段而已。 江婪专心干着手里的活,任由小纸人顺着裤子一直爬到了头顶,肆意玩闹的小纸人没有站稳摔了下来江婪用手接住扶稳了放在地上。 有人推开院门满脸欣喜的跑了进来,少年名叫李由琅,皓齿美眸一身素白腰上还系着一根白带,别人穿白是为了显俏,但这个人穿白就只是为了给人戴孝。 “江纸,好消息,吴老六死了” “我知道,他家的人已经来过了” “那我就不换衣服了,这几天一场赶一场生意兴隆啊” 李由琅眉目难掩开心,他和扎纸人的江婪也算是同行吃的都是这碗饭,不同的是江婪干的是扎纸人的手艺活,而他是唱挽歌的。 这也是南屏镇上多年的习俗,人死送葬时会在镇上选出一个俊秀的少年在灵车左右给死人唱挽歌送行,李由琅就是挽郎。 “留神脚下” 李由琅低头一看,巴掌大小的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踩到了脚底下,如今一边挣扎一边挥舞着轻飘飘的小手无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脚。 对于江婪这种神奇的手段李由琅早就见怪不怪,挪开脚后把这小纸人捡起来放到了自己肩膀上,这小纸人还有些不解气,抬着腿朝李由琅的头踢了好几脚,但不痛不痒。 “别高兴的太早,我听说这吴老六好像是撞了煞,这几天晚上都不安生明天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江婪摇摇头有些担忧。 “撞煞死的?怪不得给了我三两银子” 整个南屏镇三两年都遇不上一个,李由琅想到上一个给撞煞的人送葬时邪乎的景象后背有些发凉。 “你有办法吧”李由琅问道。 “谁知道呢,等下我去送明器你给我帮把手,先看看什么情况” 江婪也没有把握,他也是第一次亲自上手。 “你爷爷死了以后整个镇上就你懂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到时候你可得护着我点” 李由琅是南屏镇上的孤儿,江婪父母早亡,前些年爷爷也离世只剩下了他一人,两人因为经常给镇上的人做白事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相识。 李由琅倒是不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一只手提起来一个童男,无论从相貌还是身形做的都非常逼真。 “不得不说,你家这手艺真是绝了啊”李由琅啧啧称奇。 “干正经事要紧” 两人一手提着几个就朝着吴老六家走去,这种白事用的东西如果被人遇上了不吉利,所以都会选择在晚上将丧葬用品送到亡者家中。 吴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两人从后门进入绕着院子走到了正堂。 灵堂上放着一口白色的棺材,如果是寿终正寝一般用的都是红色的棺材,只有这种枉死或者撞煞死的人才会用白棺。 吊唁的亲朋好友已经走完,只剩下了吴家的人,一个脸上犹带着泪痕的老妇人守在灵前。 “吴夫人,您要的东西都给您送过来了” 干了这么久的扎彩匠,对于江婪来说早就没有了什么生人与死人的区别,在他眼里所有的人都是顾客和未来的顾客,对于自己的顾客态度自然好好。 “辛苦你们了”老妇人无精打采的道了一声谢。 江婪把扎好的童男童女放在左右,又趁着老妇人不留神顺着棺材缝隙塞进了一张剪好的纸片人。 送完纸扎以后江婪和李由琅本来应该离开,但两人出了院门后并没有走而是趴在墙头盯着院子里会不会有什么异样。 月黑风高,两人蹲守了半宿都有些困乏。 嘎…..嘎..... 突然传来老鸦嘶哑的叫声让两人清醒了一些,不远处的秃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满树的乌鸦。 “我爷爷说过阴煞气无形人很难察觉,只有乌鸦最为敏感,看来这里真的是有问题”江婪看着这些老鸦越发确信吴老六撞了煞。 本来是阳春时节但院中却慢慢泛起了微微寒意,江婪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直立。 月至中天,清冷的月光斜照洒在了灵堂白色的棺材上,守灵的老妇人趴在灵前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 “有动静了” 李由琅用手臂杵了杵江婪,月光照在棺材上后居然升腾着一股微不可查的灰气。 “果然是撞了煞” 树上的老鸦越发活跃,嘶哑吵杂的叫声让人有些心烦。 放进棺材里的小纸人感受到这种气息后从棺材缝隙中爬出来,然后跳到了地上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一溜小跑逃也似的离开了灵堂。 看着白色棺材上灰气越来越浓郁,江婪也顾不得害怕直接从墙头翻进院子里,将小纸人揣到怀里。 李由琅跑到老妇人身边,此刻老妇人面色铁青已经晕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阴煞气会被生人吸引,如果咱们走了我就又能再卖一套物事了”江婪言语间居然还有几分可惜。 “这就是你这种人为什么会没朋友,看到一个人首先想到的是人家什么时候会死” 江婪奇怪的看着李由琅,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他是怎么说的这么大义凌然的。 “别把自己说的多高尚一样,要是没人死,咱俩就得饿死” 灰气在灵堂上弥漫时,安置在棺材两侧的童男童女也有了一些动静,其中一个童男先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然后吱吱吖吖的抬起了手臂又摆动了一下脑袋,动作僵硬。 没用片刻,所有用纸扎的童男童女都动了起来,而且动作越来越灵活宛如真的孩童一般在灵堂上追逐着灰气。 稚嫩的手一把拽出一条灰气后便往嘴里塞,这扎纸在吞食能够伤人的阴煞气,万幸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否则可能都会眼前的一幕吓傻。 待吞食完以后,这些童男童女又朝着江婪跑过来,其中一只直接抱住了李由琅的脑袋。 “好了,别闹了都过来” 江婪拍了拍手,所有的童男童女都各归其位变成了最初的模样。 来到棺材旁边一股神秘的气息透过棺材涌入了江婪体内,原本熬了大半宿已经有些萎靡,但吸收了这神秘气息后精神陡然一震。 死人和一些将死之人的身上都会带着一种古怪的力量,而扎彩匠开悟的江婪无意中发现自己能够从人体身上吸纳这种力量,虽然微弱但聊胜于无。 本来一些老鸦已经落到了灵堂的屋顶,但是在阴煞气消失以后,这些老鸦盘旋了几圈最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看来你爷爷的手段你都学会了” “手艺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但是我开悟的程度还是太低,这些童男童女最多只能用两天。” “两天后呢”李由琅问道。 “最好明天能顺利发送,否则后患无穷,而且最大的麻烦不是吴老六,而是吴老六撞阴煞的地方!” 第二章 丢失的纸扎 江婪的工作就是给吴老六扎一套童男童女,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不归他管。 但出殡的哪天江婪还是悄悄跟在后边,一路尾随着送殡的队伍,他生怕路上会出现什么变故。 “死生各异方,昭非神色袭。 贵贱礼有差,外相盛已集。 魂衣何盈盈,旟旐何习习。 儿孙拊棺号,兄弟扶筵泣。 灵轜动轇兮,龙首矫崔嵬。” 李由琅跟在白色的棺材旁,口中唱着挽歌,李由琅长相出众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加上歌声悲戚,本来就暗自神伤的亲友听到歌声后更是悲痛不已,一时间哭声此起彼伏。 一旁围观的人还在议论,刚才出殡的时候天气还是艳阳天,怎么转眼就乌云密布狂风四起。 距离棺材最近的就是唱挽歌的李由琅,他的手碰触了一下白棺居然有一种刺手的阴寒。 侧目看向了陪葬用的童男童女,扎彩匠很多只有江婪家的最贵,那是因为只有江家的爷孙两个开悟。 南屏镇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开悟也不知道其中的奥秘,但是枉死的人用江家扎彩已经成了一个惯例。 一个童男朝着李由琅眨了一眼,然后吸收白棺泄露出来的阴煞气,只要坚持到入土安葬他们就能够全身而退。 江婪跟在送葬队伍最后,突然小纸人从领口出爬了出来,然后用手指了一下最前面。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扬起不少风沙,送葬队伍出现了短暂的慌乱。 江婪快步走到最前面,这棺材中的阴煞气出乎意料的多,已经超过了那些童男童女所能吸纳的极限。 南屏镇保长梁大元也在送葬队伍中,而且也是少数几个知道江家有这种神奇手段的人。 “江婪有什么情况吗?” 看到江婪神情有些紧张梁大元急忙问道。 “保长,需要加快速度否则怕会出现什么不详” “马上要暴雨了,大家走快点” 梁大元催促吴家的人和抬棺的人,但是八个抬棺的大汉却觉得肩上重逾千钧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奇怪了,这棺材怎么这么沉”一人问道。 “应该是陪葬的有些宝贝吧” “这老吴家倒是舍得下本” 这些人一边吃力的抬棺一边交流着,梁大元又喊来几个人帮忙。 江婪在一旁提心吊胆,一旦这些童男童女无法在吸纳更多的阴煞气,势必会影响到更多的人,到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好在终于在正午时分顺利葬下填上了土,江婪这才松了一口气。 封土立坟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江婪取出一个火盆,把这些纸扎的童男童女全部放到火盆中点燃。 恶风呼号,火石打了好几次才终于打着。 火盆中火苗乱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江婪李由琅耳边清晰的传来了一阵的尖叫声和哭泣声。 这些纸扎本来做的就非常逼真,仿佛这火焰吞噬的不是纸扎更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李由琅都有些恻隐想要把这些痛苦的小纸扎都取出来,但是江婪还嫌烧的慢直接拿棍子捅了两下,把纸扎全部捣了一个稀巴烂。 “你的心可真硬”李由琅满脸的嫌弃。 “我爷爷说过和其他手艺不同,扎彩匠这行本来就是游走在阴阳两界的边缘,开悟以后就更邪性了,一般心软点的还真干不了”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结束了” 李由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如果懵懵懂懂的倒也无所畏惧,反倒是越了解就越害怕。 “不对啊..” 江婪站起来在坟墓左右转了三四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怎么回事”李由琅问道。 “我的纸扎少了一个” “不会是你点错了吧” “不可能我点的很清楚,一共是十二个六男六女,现在少了一个童女” “只少了一个能有什么麻烦”李由琅心存侥幸的问道。 “不想南屏镇鸡犬不宁就赶紧找出来” 江婪想起了刚才送葬的时候刮了一阵邪风,一定是那个时候吹走了一只旁边的人又不在意。 李由琅听完以后有些后悔,刚才发送完吴老六就该直接下山回家的,留下来瞎掺和什么,现在被江婪抓了壮丁。 江婪从怀中取出了那个在吴老六棺材中放过的一张纸人,纸片立在地上以后立马活了过来,活动了一下便朝着一个方向小跑前进。 这纸人虽然不大但跑起来的速度很快,在南屏镇大街小巷乱串,江婪李由琅两人紧跟其后。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时,一双大手凭空出现直接将这小纸人握在了手中。 面前这人打扮奇怪,穿着一身青衫腰间挎着一个竹筒,长发束冠颌下白须。 在江婪打量这老人的时候老人也在观察着手中的纸人,上面画着人的五官四肢,更有趣的是这纸人正挥舞着手脚想要奋力从他手中挣脱。 “你是什么人” 江婪非常警惕,南屏镇不大,就算他认不清每一家每一户但是起码也有个印象,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就没有他不认识的,眼前的老头子显然不是南屏镇的人。 “这是你画的?”老人问道。 “是” “好,画的好啊,尤其是这一双眼格外传神,就算专攻人物肖像的画师也极少能有这样的画技”老人连连赞叹道。 “老人家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办,您能不能松松手”李由琅说道。 “好,好” 老头子松开手以后,纸人从他掌中跳下落在地上没站稳还摔了一跤。 “你们….” 老头子还准备说什么,江婪和李由琅两人直接从他身边跑了过去,根本没有搭理他。 一来是有正事要做,其次是这老头子虽然年迈,但是鹤发鸡颜面色红润且能活,与他们的行业犯冲,两人瞬间都没有了与他说话的欲望。 如果换成镇上其他老人,江婪和李由琅都是有礼貌的好少年。 但是老人却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目露精光,连声说着好根骨! 纸人在一个大宅院外停了下来,江婪李由琅没有贸然闯进去。 “这是老刘家?”李由琅问道。 刘家是南屏镇少有的大户,前几日镇上都盛传刘崇老来得子刘家媳妇怀胎十月,但稳婆却接生下了一个死婴。 江婪已经在家等着生意上门,计划好了吴老六家事情办完以后就给刘家张罗,没想到现在这院墙内外张灯结彩俨然一副庆喜的样子。 “你们两个来干什么,快走快走,别冲了我们家的喜”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看到江婪和李由琅后,拦在门口不让他们两个进去。 “刘员外有什么喜啊”江婪笑着问道。 “我家员外请来个神医妙手回春治好了少爷,这两日要大宴宾朋” 看到江婪和李由琅离开以后,刘管家道了一句晦气,李由琅想要与他说道一番但却被江婪拦住。 “真是狗眼看人低” “嘘别骂了,我家有一门望气的手段,刘管家身上黑气缠身我看也就是这三五个月的事情” 秉承着顾客是上帝的理念,江婪对他们自然会多几分包容。 “真的?” 李由琅喜上眉梢,然后转过身朝着刘管家笑嘻嘻的道了个别。他们这行的人一定要宽容大量,因为说不准冒犯他的人明天会不会死。 “难道镇上的传闻都是假的?刘崇的儿子没死?”江婪反问。 “这不可能,这刘崇昨日还把我叫到了府上给了三两银子,我亲眼见过那孩子确实是死了,身子都凉透了,我连夜写的挽歌” 李由琅摇摇头语气肯定的说道。 “我的纸扎应该也在刘家,里面一定有古怪,今晚咱们探个究竟” “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尽量不要说咱们,当然作为你唯一的朋友你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会为你写一首歌”李由琅当然不想来。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但是我家有门望气的手段,我看你....” 江婪还没有说完李由琅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急忙打断。 “停停停,就不能盼我点好我跟你去还不行吗” “我看你一定长命百岁” 第三章 死而复生 夜半时分寂静无人,在刘家庆祝刘崇独子死而复生的人已经全部离开,只剩下了满院子的杯盘狼藉等着第二天清理打扫。 江婪李由琅两人偷偷翻进院子里,刘家前后四进院子很大,左右寻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丢失的童女。 突然暗门的地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两人凑近以后居然听到了轻盈的歌声。 “宝贝乖,宝贝睡觉….” 一个母亲正在哄怀中的婴儿睡觉,江婪刚准备离开时心中觉得不太对劲,这里是柴房有谁会住在这里? 江婪转过身去透过窗户缝隙看向房内,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声音轻柔。 李由琅从小就没了父母,看到眼前这一幕顿觉无比温馨也不想打扰,但无意中看到这女子的长相时越看越眼熟,尤其是眉心处的一点红印,他记得江婪在扎完纸人以后经常会点一笔….. 李由琅似乎想到什么后背发凉,这女人无论是模样还是穿着与丢失的童女纸扎一模一样,而怀中熟睡的婴儿正是刘家那个死婴! 江婪自然也猜到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开悟以后他做出来的纸扎剪出来的纸人都拥有了灵性,能够在一定程度内活动并且吸收阴煞气,但纸扎毕竟是纸扎加上他开悟程度还很低绝对不可能发出声音,眼前的一切颠覆着江婪的认知。 “不是真的见鬼了吧”李由琅已经能感觉到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些东西怕火,正好可以看看这刘家的死婴是怎么死而复活的” 江婪决定冒一下险,在屋外点燃了一把干柴后举着火把一脚踢开了门。 这女人见到江婪以后有些慌乱,同时更加抱紧了怀中的婴儿。 “我爷爷说过扎彩匠本来就游走在阴阳边缘,开悟以后一不留神便会乱了生与死的伦常,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江婪小心翼翼的往前逼近,而这女人步步后退,显然非常忌惮他们手中的火把。 “公子,请放过奴家….” 这女人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如果换成别人或许会心生怜悯但她面前的人是江婪和李由琅,俩人见得死人都比活人多,早就练出了一副铁石心肠。 “我倒是更想看看你脱完衣服是什么样子…”李由琅突然想到。 这女人左右无处躲避时,直接撞破窗户跳了出去,两人急忙追在身后。 月光照在身上这女人身上,女人的身体如同薄雾被阳光穿透一般,身体构造一清二楚的呈现在江婪面前。 没有五脏六腑,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竹篾编成的空架子,怀中的婴儿倒是呼吸平稳。 这女人出现后一缕缕灰气从四方天空被吸引到了刘家的院子里,这些灰气被她疯狂吸纳入了体内。 “怎么会有这么多阴煞气” 阴煞气并不常见,人死后身上会带着一丝半缕但见到阳光便会消散,只有乱葬岗才会聚而不散。 但是如今南屏镇的天空中居然遍布着都是,整个镇上所有的老鸦都开始鸣躁起来。 “先不管那么多,你看这女人…” 在李由琅的注视下灰气化作血肉一般,女人原本如雾气般的身体正在快速凝实,这代表着本来是竹篾扎成的纸人正在朝着人的方向转变。 “江纸,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是你们扎纸匠创造了人类…..” 本来江婪与这纸扎之间还有几分微妙的联系,但是此刻这纸扎在变得越来越陌生而且让江婪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烧了她” 江婪的火把扔过去以后一团灰气护在了女人身外,火焰入坠入湖中瞬间熄灭,女人的阴笑声随风丝丝入耳。 “少爷您是想烧了我吗?怕是不能让您如意了,不如留下来给我的儿子当养料吧” “姑娘,你看着我….” 李由琅本身就是一个大帅哥,此刻声音轻柔满含真情。 在自己束手无策的时候,李由琅居然还有心思和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女人调情? 但让江婪没想到的是,这女人听到声音以后真的转过了头看向李由琅。 “你现在很困,睡一觉就好了” 李由琅的声音中似乎有种魔力,女人的眼皮子越来越沉重,最后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女人在陷入了沉睡以后无人操纵的灰气开始散去,江婪把她怀中的婴儿抱过来然后一把火扔在了女人身上。 这女人沾染了一点火星后便熊熊燃烧起来,火焰中人身与纸扎之间来回变换,一个虚影不断挣扎发出痛苦的哀鸣声。 “你也开悟了?”江婪满脸震惊。 “有一阵子了吧”李由琅带着得意的笑。 “你怎么不说,刚才老子快吓死了” “你也没问啊” 十万个人中只有一两个能够开悟,江婪以为自己算是天之骄子,没想到一个臭唱挽歌的都能开悟,开悟的门槛已经这么低了吗? 不管怎么样麻烦总算是解决了,江婪看着这个怀中的婴儿,面色红润气息悠长,怎么看也不像是死婴,只有一点这婴儿身体异常冰凉像是抱着一块石头般没有任何人气。 江婪盯着这女人在火中正在慢慢化为灰烬才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不过院中的动静也惊动了刘家的人,看到屋子里点燃了灯江婪把婴儿放在地上便准备从这里离开。 哪知这婴儿却朝着火焰中燃烧的纸扎爬去,口中还呼喊了一声娘…. 听到这声音,已经翻上墙头的江婪和李由琅猛然回头满眼震惊! 先不说刘崇的儿子还不到百天,离学会说话还有很长一阵子,单是这声音就让已经把两人惊出一声冷汗,这不是孩子的声音,更像是一个成年人。 翻出院墙后江婪靠着墙喘着粗气,李由琅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两人现在满腹疑云,但院子里传来了刘崇呵斥奶娘的声音,刘家人已经被惊醒想要一探究竟也不可能了。 回到了家里,江婪就着井水直接喝了一大瓢。 “江纸,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的声音有几分熟悉”李由琅突然问道。 “是吴老六的声音,我绝对没听错” 江婪看着自己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不管是什么,先休息一晚上明天在说吧” “我睡不着” 昨晚是吴老六家,今晚又是刘崇家,熬了两宿没有休息好。 明明已经非常困了,但是刚才经历的那些让他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根本睡不着。 “你不是开悟了?帮我个忙” “睡一觉吧,你很…” 李由琅的话还没说完,江婪已经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呼噜声震天动地 第四章 谷中石壁 江婪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以后昨晚发生的一切始终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童女是自己亲手扎出来的,为什么会变成人? 南屏镇的上空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阴煞气? 还有就是刘家的死婴为什么会复生?还发出了吴老六的声音? 江婪毫无头绪,但是眼下最迫切的自然是找到那些阴煞气的源头,如果仍由其滋养壮大整个南屏镇都会受到其害。 自己从小在南屏镇长大当然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景象,随手折了一张纸鹤点上了翅膀后这纸鹤扑闪着飞了起来。 扎彩匠手底下出来的东西对于属阴的气息非常敏感,两只纸翅膀扇动朝着南屏镇北边飞去。 江婪跟着纸鹤一直来到了镇外的一座大山内,这座山名叫盘山,镇上的人经常会在这里打柴,江婪也来过很多次但从来没到过这个山谷。 外人到此以后只能感觉到山中阴凉,开悟以后江婪的双眼能够看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山谷内充斥了浓郁的灰色阴煞气,其中有一丝丝泄露出来飘向了南屏镇。 “听吴家人说过,吴老六死前就来过盘山打柴,应该就是在这里撞的煞” 阴煞气对于年轻力壮的人来说最多会大病一场,但对年迈阳气衰竭的人有致命的威胁。 江婪鼓足勇气走进了山谷中,他想要看看这谷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如今正是青天白日,但江婪进入山谷以后自地面下慢慢升腾起了一些雾气,雾气越来越浓郁很快便弥漫了整个山谷。 江婪在山谷中摸索着前进,纸鹤带路为他寻找阴煞气的源头,最后在一面石壁前落了下来。 这石壁是由一种玉石制成光华透亮一眼便能看出来价值不菲,江婪摸了一下带着刺骨的寒意,而且这石壁上还画着一幅画。 风从山谷吹过,江婪耳边似乎听到了无穷无尽的喊杀声和战马嘶鸣声,当江婪看到这石壁上画着什么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五官奇丑身披红甲的武将,骑着战马手持一杆亮银色长枪,战马扬起四蹄似要穿破石壁冲出来,而且石壁上的颜色异常鲜艳,整个人都栩栩如生。 隔着石壁江婪都能感受到这武将的威猛以及一往无前的气势,唯一可惜的就是这石壁不知道被什么砸掉了一大块,让这完整的石壁画有了缺损。 江婪注视到这武将的双目有些不同,两行赤红色的血泪汩汩流下顺着石壁滑落到了泥土中。 这武将本就相貌狰狞,而且流着血泪更是宛如恶鬼,江婪被吓得后退了几步,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隐隐约约看到绊倒他的好像是一具尸体,江婪自己几代都是干扎彩匠的对死人当然不害怕。 但当他把这具尸体翻过来看到他五官时,江婪如坠冰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寒意。 “吴老六!” 江婪惊叫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他记得吴老六是离开盘山以后第二天才死的,如果这尸体是吴老六,那么哪个从山谷中离开的人是谁,吴家白棺里装着的又是谁? 如此吊诡的事情就在眼前发生,江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江纸…江纸…” 雾气中李由琅穿着一身大红衣服跑了过来正在向他招手。 “李挽郎?你怎么在这里”江婪有些诧异。 “你快跟我来“ 江婪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准备跟李由琅离开,但李由琅却跑向了雾的深处消失不见,紧接着南屏镇保长梁大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山谷。 “保长,刚才我看到了李由琅,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走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梁大元面无表情带头走进了雾中,而江婪也跟了过去。 雾气越来越大江婪不知道自己跟着走了多远,雾气中穿着一身红袍的李由琅身影若隐若现,而保长梁大元也一改往日年老力衰赶了这么长的路不止没有累反而越走越快。 “李由琅,保长!” 江婪喊了几声他的声音回荡在雾气中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江婪顿觉不对,他们两个人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还穿着一身红袍表情怪异。 再看向梁大元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梁大元走的速度很快但是他的脚却并未碰到地面,而是整个人都浮在半空中。 江婪停住了脚步后脊背发凉,阳春三月,雾气中却透着刺骨的阴寒,江婪打了一个冷战。 他想到了一个只存在恐怖电影中的可能,心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直流,此时一双枯瘦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还轻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江婪?原来你叫江婪?” 江婪回头看见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直接炸毛,回身铆足力气就是一拳。 老头子一边捂着眼一边口吐芬芳。 “哎呦呦….娘嘞,你敢跟老子动手?” 江婪揉了揉眼脚踩着大地,刚才的一拳也非常有质感,仔细看了一眼这是那个江婪在南屏镇上遇上的那个奇怪老头。 “老人家,您怎么在这里,刚才我在这雾气中看到了很多幻觉” 老头子揉了揉乌青的眼睛, “混球啊,真是个混球,我这一把年纪了你是怎么能下得了手的,早知道就应该让你个摔死” “摔死?” 江婪定睛一看他已经站在了一个山崖边上,在往前一步便是深渊,江婪急忙退回来几步。 “这地方邪门的很,我已经找不到方向了”江婪问道。 “跟我来吧” 老头子解下腰间的竹筒,在里面翻找一番后找到了找到了一卷纸。 展开以后上面画着一只英武不凡的黄鸟,更让江婪惊奇的是一声嘹亮的鸟鸣声后这黄鸟居然钻出纸面飞了出来。 “画师?” 江婪虽然没有离开过南屏镇,但是在爷爷的手札上听说过,有些画师开悟能够赋予笔下的画作灵性,让纸页上创造出来的画灵脱纸而出。 “还算有点见识,跟着我的黄鸟走吧” “没问您高姓大名” “老夫卢道玄” 黄鸟寻路,江婪紧跟在这老头子背后,而且眼神时不时的往他的脚下瞥。 “卢老爷?” 江婪心有余悸,生怕面前的人也是幻觉因此不断没话找话的聊天。 “你小子是又憋着坏想给我一拳?” “没有没有” 第五章 丹青法 直到出了山谷江婪才松了口气,外面艳阳高照与谷内截然相反。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卢道玄在一旁笑着问。 “遇上这样的事谁能不怕” “这盘山附近其实是一个古战场,据说山谷内埋了几十万的将士的尸骨,那些怨气死气戾气在地底掩埋逐渐形成了一种阴煞的力量,每逢四月随着地气上涌都会泄露出来不少。 这种阴煞气非常容易影响到生人,或是出现幻觉或是影响心性,阳气不足者暴死当场也不是不可能。”卢道玄在一旁解释道。 听到卢道玄的解释江婪突然想起了他在山谷中遇到的吴老六的尸体,那种真实感绝对不是幻觉,从山谷离开的‘吴老六’到底是谁?为什么刘家的死婴说话声音与吴老六一模一样? “因为阴煞气的泄露,南屏镇也流传下来一个独有的凶节,祀门节!” 四月下半旬镇上家家户户都会紧闭大门全家聚在一起抵抗这种阴煞气,直到仲夏阳气日涨才会出门。 “那山谷中的石壁是怎么回事?”江婪问道。 “我们画师有一种技法叫丹青法,能够赋予所画之物灵性,将画作在石壁或者墙壁上便是影壁,可做镇宅之用。 想必是有一位画师路过此地见到这山谷阴煞气太重,为防止煞气伤人所以留下这了影壁画来镇压。 但是现在谷中的影壁已经破裂,南屏镇的这一次祀门节怕是要难过喽”卢道玄摇了摇头。 南屏镇本来怪事就多,谷中阴煞气一旦全部泄露怕是所有人都要遭殃。 “您应该就是画师吧”江婪突然问道。 “我确实是画师,但我不擅长画人物” “那现在该找谁帮忙…” 江婪有些焦急,再有三天就是祀门节,如果想不到办法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看过你画的纸人,以你的画技然后我在交给你丹青法,应该能够镇得住这山谷” “真的?那老先生您快教我!” “在这里教吗?” 卢道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江婪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糊涂了糊涂了,老先生您跟我回家,离这里不远” 江婪住的院子很小,随处摆放着纸扎更是略显拥挤。 回到家以后两人分别落座,两个拳头大小的纸片人费力的抬着一碗茶送到了卢道玄面前,卢道玄对这种东西也倍感新奇。 “这是谁教你的”卢道玄问道。 “我爷爷,一个开悟的扎彩匠,不过死了好几年了” 卢道玄喝着茶一点不着急,看到江婪几次想问什么最后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你知道什么叫开悟吗?”卢道玄问道。 “不知道,我也是莫名其妙就开悟了” 江婪想了想,总不可能告诉卢道玄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自己穿越到了这里然后就开悟了? “当你在某一道上拥有极高的天赋和技巧,同时在某种契机下能够感受到气的存在时,两者结合便会开悟,拥有赋灵之能。 御灵大陆有着万道通天之说,百工百业一旦开悟便能够展现出各种神奇的手段。 开悟还需要名师指点,十万人中都未必能有一个拥有这样的资质,像你这样稀里糊涂就能开悟的,不是运气好的惊人就是天赋异禀,但你也不用骄傲,开悟才只是踏入了修行的门槛” “如何修行” 这是江婪最关心的问题,他的修行只是依靠通过扎彩或许一些微不足道的魂力仅此而已。 “这个天地间存在着一种滋养万物生存的灵气,通过一些导气法门可将灵气纳入体内,但想要用以战斗就需要一定的手段。 天下三国世间八府,所有修行战斗的手段都在这八所至高学府中。 武者使用使用武技,道士使用法术,僧人使用佛法,乐者使用音律,而我们画师用的就是纸和笔。”卢道玄说道。 “您的意思是作画其实是也是修行?” 这让江婪有些匪夷所思了,他没穿越之前学的可是国画专业,而且有二十多年的童子功,获得过不少比赛大奖已经是小有名气。 “你来看着” 卢道玄为了让江婪能够有更具体的了解,从腰间的竹筒中取出来笔墨纸砚放在了桌子上,还有一些各色各样的颜料。 卢道玄提笔在纸上徜徉,只是一笔一划便勾勒出了鸭的形体以及凫水的姿态,笔尖沾染了燃料后便开始上色,没过太久一只色彩鲜艳的鸭子便跃然于纸上。 “以书纸为承载,灵力筑血肉,字画架筋骨,笔落画灵成,这就是文府丹青法,也是画师最基本的手段。” 江婪看着眼前的场景让他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卢道玄大手一挥,原本纸上碧绿的水从画中流出在房间内流淌,一只通体雪白的鹅浮在上面枭水,红掌拨开清浪缓缓游动。 画上的内容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了眼前,江婪揉了揉眼,这老头子是神笔马良吗? “当你开悟后就能通过画技赋予你所创造的画作灵性,这便是画灵,听起来简单其实做起来很难,你需要勤学苦练方能…” 卢道玄一边说着江婪手里一边叠着,很快一张纸在他手中变成纸鹤,扑闪着笨重的翅膀从老头子眼前飞过…. “我一边讲你就学会了?”卢道玄惊讶的问道。 “你没讲之前我自己就会了” 江婪总觉得扎彩匠的开悟非常深奥晦涩,这折纸就是他从扎彩上学会的一种手段。 卢道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江婪了,即便在文府能够在一天内学会的人也不多,而江婪能自学成才? 卢道玄的话给江婪打开了一个新思路,这丹青法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修行法门,他扎彩匠的手艺很高,但作画的技法更高,而且两者颇有相通之处! “修行按照灵力的积蓄分为七境,开悟境、悟灵境、居灵境、玄灵境、晖阳境、乾元境,而诗词字画按照创作技法同样分为七品,下品、凡品、中品、佳品、妙品、臻品、天品。 想要炼成丹青法必须要以七境的灵力创作出对应七品的字画,尚未开悟或者不入品都无法形成画灵。” “灵力怎么修行,吴先生还请教教我” 卢道玄似乎是发现了一块璞玉,自然悉心教导,将丹青法的修炼法门交给了江婪。 本来满心好奇,但是听完以后这种修炼法其实并没有那么神秘,其实就是一种呼吸吐纳法门。 江婪能清晰的感觉到身边天地中充斥着一种灵动的气息充满了生机,通过丹青法将这些气全部导入体内流淌于四肢百骸中。 “似乎没有那么困难”江婪说道。 “想炼成丹青法有三要素,灵力、画技、还有颜料,三者缺一不可。 你虽有作画的天赋,但是毕竟已经过了练画最佳的年龄,我会指点你三天,能不能修炼成就看你的天赋了” 卢道玄说着留下了笔墨纸砚和颜料后便离开了房间,他对院子里的那些纸扎也很好奇。 第六章 惊为天人 江婪调动体内那一股流淌的气运行于笔尖,曳住袖子,落于纸卷上笔走龙蛇行云流水,很快一副水墨牡丹在纸上勾勒而成。 他惊奇的发现自己虽然有大半年没有认真作画,但是水平不止没有退步反而比穿越之前更加熟练。 换做以前,这样的一幅画起码需要大半个小时,现在仅仅过了十几分钟而已,而且纸上的牡丹也更加传神多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神韵。 以书纸为承载,灵力筑血肉,字画架筋骨,笔落画灵成。这是卢道玄教的丹青法,只不过画完之后并没有画灵出现。 “难道是自己画功不行?”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自己否定,有这个想法都是罪过,自己可是童子功。 “灵力、画技、颜料....” 江婪突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用到颜料,卢道玄在院中观察他的纸扎桌子上放着一些颜料。 墨有新、旧、陈、变四种,有焦、浓、重、淡、清五彩,有新、焦、宿、退、埃五质,又有枯、干、润、湿、漓五感。 墨本身的变化已经有足够多的层次,但是色泽相比颜料还是不够明艳。 这一次江婪再度提笔作画时,红色的朱砂渲染牡丹,绿色点缀着枝叶,一副牡丹图不用半个小时便大功告成。 画完之后纸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一株色泽艳丽富丽堂皇的牡丹居然从纸上长了出来。 看着面前摇曳的牡丹江婪心情激动,画了这么多年画,没想到还能这样玩。 没有过太久很快画灵便已经消散,原本的牡丹图也彻底毁了,色彩混乱成一团根本看不清原先到底画了什么。 “难道是我刚才使用的灵力不够?” 江婪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开始描摹各种画,一时间房间内精彩纷呈,或是绿水荡漾,或是鲜花怒放,狭小的屋子花团锦簇。 整整一天江婪都沉浸在这种喜悦当中,学了这么多年画没想到东山不亮西山亮,没穿越虽已经有了些小名气,但来到在这片新大陆更是绽放异彩。 此时的卢道玄正在看着满院纸扎连声称奇,这些纸扎活灵活现摆放在院中与真人无疑,男女老少各式齐全,而且纸扎上还画着五官每一笔都堪称巧妙。 卢道玄游历御灵大陆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千奇百怪的开悟,屠夫、脚夫、木匠、石匠等等,这还是第一次遇上扎纸匠开悟。 将一个纸扎的婴儿捧在手里,开悟以后的扎纸匠扎出来的婴儿甚至能以假乱真。 卢道玄双眼中青光一闪,这竹篾和纸糊成的婴儿居然开始长血肉,还裂开嘴冲着卢道玄笑了一下。 越是难以开悟的技法就越拥有莫测的力量,不过这扎纸匠开悟以后也是在太吊诡了,卢道玄眉头紧皱脸上浮起深深的担忧。 “江婪年纪还小,一切或还不晚” 想通了以后卢道玄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纸扎放回远处,想要回到房间看看江婪练习的怎么样。 就算江婪天赋异禀但作画需要日积月累磨炼画技,三年习画三年练笔三年开悟,很多人自幼学习年过半百都无法开悟,这其中没有任何捷径可言,能在一天的时间内学会几种简单的画技就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哪知道卢道玄刚推开门,地上扔着不少画卷,半空中还浮现着各种山水鱼虫竹鸟! 这些话无一例外全部达到的凡品,甚至还有几幅是中品上层的画作。 “这…这….这是妖孽嘛” 卢道玄一时间惊为天人,一只乌龟笨拙的从他面前游过,有一刻卢道玄感觉自己就是这只乌龟。 江婪作画入迷都没有注意到卢道玄走了进来,想要压制盘山山谷的阴煞气需要画一尊凶神恶煞的武将,如今的他正在练习人物画。 画作上的人一袭长发披肩,面容精致五官小巧,一抹香腮红艳,两眼桃花春情,乃是一个十足的大美人,更重要的是她身上不着寸缕…. 一连做了好多幅画江婪的灵力已经有些枯竭,即便这样也要咬着牙把她画出来! 卢道玄站在江婪背后看着他画春宫图正起劲,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江婪手忙脚乱想将画卷起来,但一不留神笔上的墨迹斩卷! “老先生…” “你年纪轻,我理解,理解” 看着几滴浓郁的墨汁毁了如此香艳的春宫图,就连卢道玄都有几分心疼,但是回头一看桌子上已经干涸的颜料心更是抽搐了起来。 “江婪…”卢道玄的声音在颤抖。 “先生请讲” “在咱们宣国一直流传着一句话,黄金千万不如颜料几两,你每落下一笔那都是好几两银子! 我攒了好几年的颜料,你一下午就差点用完?” 江婪阿了一声,他怎么能知道颜料会这么贵,看着房间里花花绿绿热热闹闹的画灵,这是近万两银子? 卢道玄忍住自己的心疼,发现了江婪这样的天才就算是耗费再多的颜料都值得,自己游历天下这么多年不就是想找到一个衣钵传人? “你想想该怎么赔我” “这…” 江婪思考了半天,他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做扎纸匠赚钱。 “我暂时没这么多钱,但不管您什么时候需要,我送您一套最好的丧仪” 卢道玄额头青筋暴起,自己送了他这么多颜料,他居然要把自己送走? “这些颜料加起来起码两万两,如果你是我弟子用就用了,但你和我只不过是萍水相逢….” 江婪听出了卢道玄话里话外的意思,这老头子看着仙风道骨性格脾气也很好,更重要的是面色红润气息悠长且能活,总不能找个活不过自己的师傅吧。 加上江婪有心想出去看看,认他当师傅也算是多一个引路人。 “江婪愿意拜先生为师” 江婪在卢道玄的授意下拱手一鞠躬,没想到卢道玄反而拿捏起来,摸着胡须装作一副高人模样。 “老夫生平不肯轻易收徒,你既然诚心想拜我为师老夫就给你两个考验!” 江婪一头雾水,不是你话里话外的暗示我拜师吗?怎么现在清高了! “先生有什么考验” “第一个考验就是解决山谷中的阴煞气,至于第二个考验我到时候会告诉你” 江婪消耗的灵力有点太多,到了床上便倒头大睡,卢道玄展开了桌上画着的春宫图啧啧称奇,唯一可惜的就是画毁了。 “这人物画可是丹青法中的禁忌,一般画师轻易不肯碰触,但是这小子信手拈来,难道是扎彩匠开悟的原因吗?” 卢道玄猜测道。 第七章 凶地 江婪对于自己的画技无比自信不需要有什么人指点,卢道玄说是指点很多时候更像是在探讨。 不过他对这个世界还是太陌生,卢道玄的气质和谈吐绝对不是一般人,拜他为师并不吃亏。 技法上不需要任何提升以后,卢道玄也接受了江婪天授神技的画工。 接下来的两天江婪修炼丹青法吸纳天地灵气,江婪发觉自己的体内有两种力量,一种是丹青法修炼出来的灵力,另外一种应该是江婪从死人身上汲取的属于扎彩匠独有的灵力,这两种力量一个温和一个阴冷。 如今镇上已经在筹备祀门节前的祭祀了,赶往祀门节大爆发以前江婪就需要彻底镇住盘山谷。 一老一少两人再一次来到山谷时,谷中的阴煞气比起前几日更加浓郁,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极限。 鼓励勇气进入山谷后,谷内腾起一大片的浓雾,穿过山谷的风鸣都夹杂着嘶吼的声音,江婪甚至看到了一张鬼脸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两人吞噬,而卢道玄身上一股气将这鬼脸直接冲散。 “哪里破了” 江婪指了指山谷的某处,阴煞气正从破裂的口子泄露而出。 “你能看得到这些阴煞气?”卢道玄有些惊异的问。 江婪点了点头。 “望气是儒府不传之秘,真不知道你们扎彩匠开悟以后到底还有什么本领” 两人一起来到影壁之前,影壁上的武将双目流着血泪已经将整幅画染得看不出来原先的模样。 “先生,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老夫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亲眼见到过,但又不能证明他不存在,毕竟有很多玄而又玄的东西难以解释,不过鬼神之说还是敬而远之吧” “那为什么这影壁画会流血泪” 这实在是颠覆江婪的三观,卢道玄用手点了一下这血泪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不是血是颜料,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在这里留下了一堵天品影壁。不过几百年下来颜料已经慢慢失效褪色,在加上这里潮气很重所以就成了你眼中的血泪” 就算是在宣国一些顶尖的世家贵族中都求之而不得天品影壁,在这荒郊野岭却有一面。 “我应该画什么才能镇压住这里”江婪又问。 “文府有画、赋、诗、书四院,而画院中又分三科,山水、花鸟、以及人物。 人物像是丹青法中的禁忌,修为越深,画工越高,品相越高,人物像就越容易勾连到未知之地。 曾有不少画师在做人物像时遇到大恐怖的事情被破了技,身死道消。 但昨日我观你作人物画信手拈来丝毫不受影响,应该是扎彩匠开悟的原因,扎彩匠行走于阴阳两界之间所以可以不受影响。 这里是多年前是古战场,原本我想以瑞兽画来镇压,但效果最好的也只有这种凶煞的武将才能得住怨气戾气和死气,模照着这影壁画你可以试着也画一副” “你的画技我倒是不担心,但越是高品的画作,越需要上品的颜料以及灵力” 卢道玄有些心疼的从竹筒里取出来取出一些色彩各异的颜料。 “这是老夫的珍藏,你省着点用…” “恩” 在山谷中找了一面平整的山石,江婪把笔墨纸砚全部都放在了山石上然后开始了作画。 这一次作画关系到南屏镇乡里几千条性命江婪自然不敢大意,面前摆着的颜料色泽纯粹甚至散发着淡淡的晶莹,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至于画什么也已经心里有数,笔落纸卷,江婪丹青法修炼的灵力顺着笔毫流淌入纸内。 点、染、勾、皴,江婪的心神全部凝聚到了作画之中。 卢道玄本来以为江婪这开悟境的修为和画技,能做出一副中品画已经是极限,但没想到这画的品质远远超越了中品。 与此同时江婪的灵力消耗速度也是以前的数倍,一幅画还没有做完三分之一便已经见底,如果此时中止便意味着前功尽弃。 卢道玄也有些焦急,同时看着满山谷的阴煞气也心生一计。 “丹青法是将自己体内的灵气通过画笔和颜料宣泄在纸上成为画灵,而这阴煞气算起来也是灵气的一种。” “先生的意思是想让我吸收这些阴煞气,然后用丹青法注入画灵内?” 江婪非常聪明,只是一点拨便明白了卢道玄想干什么。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也没有人试过,有些冒险,但如果成了对你也大有裨益,这是眼下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江婪虽然在南屏村生活了只有不长的时日,但是对这里悠闲的生活和环境一直都很享受,何况这里也算是他的故乡。 “总比坐视不理强” 不管什么危险,江婪决定试一试。 “你全力运转丹青法,我会全力助你,但你能吸收多少就全靠你自己了” 卢道玄大袖一卷,无数的阴煞气开始疯狂朝着江婪所在的地方汇聚,而江婪丹青法全开疯狂的吸纳着灵气。 与往日里温和的灵气相比,这阴煞气入体后带着刺骨的阴冷。 这些阴煞气本来就一直在找宿主,如今有人主动吸纳更是疯狂涌入,江婪有如长鲸饮涧一般源源不断的汲取。 这阴煞气也在影响着江婪,脑海中回荡着各种鬼哭神啸声,眼中升起一丝丝红芒。 江婪看到自己身旁围满了各种各样的甲士,但这些人身上或许插满了无数的羽箭,或是被人砍掉了脑袋,还有不少浑身血迹样貌凄惨。 “将军救我…” “将军救救我们吧…” 原本空无一人的山谷幻象频生,这些声音传入江婪耳中是如此的真实。 “人物像本来就是丹青法禁忌,即便是扎彩匠开悟也不能完全避免,江婪,你要保持住清醒” 卢道玄叫醒陷入幻境中的江婪一巴掌拍碎了所有假象,当这股阴煞气汇聚到鼎盛时,江婪提起了笔。 刚准备落笔,阴煞气侵体江婪瞬间感觉到了一阵刺痛,手一斗笔尖沾饱的墨汁滴落再来了画卷上。 看到自己刚才的心血全费,江婪一时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险些暴走,还好卢道玄及时将他唤醒。 “不要分心,重来便是!” 卢道玄犹豫了片刻后从竹筒中里取出了一卷画轴,与一般画纸不同,这纸张绵厚甚至还能看到丝线经络,从内到外都透着古朴。 江婪深呼吸凝神于作画,灵力顺着笔尖流淌。 在卢道玄的帮助下江婪疯狂的汲取阴煞气,一时间盘山山谷上空居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江婪沉浸在作画当中根本顾不得外面的异象,画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在纸上跳跃,画灵本应该是轻灵脱俗超凡,但他每一笔都充斥着邪恶,江婪也不知道这幅画会创造出什么样的画灵。 看着沉心与作画的江婪卢道玄有些吃惊,这山谷的阴煞气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一幅画做完以后一尊面目凶恶的金甲战神跃然于纸上,其气势甚至不比影壁画差多少,就连卢道玄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这是一块大凶之地,一幅画看来不太够你还行不行” “继续” 一幅画已经是江婪的极限,无论是精力还是灵力都已经快要耗尽,但越是疲惫江婪却越发觉得得心应手。 趁热打铁卢道玄取出第二张玉制画轴,江婪已经不知道吸纳了多少阴煞气,面色苍白,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盯着已经完成的江婪画眼中出现了各种重影,在落下最后一笔之前脱力的倒在石桌前。 第八章 恶灵门神 江婪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在醒来时顿觉腹中空空如也,一顿饭吃的酣畅淋漓,酒直接当成了饮料一杯接一杯还觉得不够爽利,直到再也咽不下去才罢休。 “我感觉我又活过了”江婪心满意足的说道。 “你小子整整昏睡了两天两夜” 这两天卢道玄也非常担心,毕竟哪天的举动实在太冒险。 “对了,我的画怎么样了”江婪想到了他在昏迷前用丹青法作的两幅画。 “你可是因祸得福啊” 卢道玄都有些羡慕,打开两张画轴,从他第一眼看到江婪作画就知道这两幅画绝对会颠覆他的认知,但事实证明江婪所能做的最终还是突破他想象的极限。 “你小子真的是怪胎,你知道这幅画达到了什么品级吗?“卢道玄卖了个关子。 “画作分为下品、凡品、中品、佳品、妙品、臻品、天品,这幅画应该算是佳品吧” 江婪对自己的画工虽然非常自信,但毕竟没有见过其他人的画,也不敢给自己的定位太高。 “佳品?告诉你,这已经达到了臻品画作,方圆三百里内也只有林安城太守收藏的那副沧海涌日图能与之媲美” “臻品?” 江婪自己也没想到,毕竟丹青法除了需要颜料、画技之外对修为的要求也很高,而他只不过是开悟境巅峰而已。 归根结底还是机缘巧合的借助了那些阴煞气还有卢道玄不遗余力的帮助,天知道那股阴煞气到底有多恐怖。 而且江婪在作画时已经感觉到了这个老头子深不可测,灵力有如汪洋大海一般。 与一般的画不同,隔着还远江婪就感受到那股阴煞气至今还蓄积在画内,双眼所过之处甚至可以看到黑气翻腾。 江婪的灵力注入其中后,画上华光一闪,两尊戎装大将一人手持钢鞭坐下黑骠马面黑如碳孔武不凡,而另一将怀抱金锏手捋长须威风凛凛。 但无论江婪想在画上展示出什么样的神态,现实就是这两个画灵煞气逼人邪气逼人。 “这两幅画还没有名字,你起一个吧”卢道玄说道。 江婪想了想在书桌上提笔写道 “头戴金盔光烁烁,身披铠甲龙鳞坚; 护心宝镜幌祥云,时乘骊骑驾长风。 狮蛮收紧扣,绣带彩霞新。 凤眼朝天星斗怕,环睛映电月光寒。 英雄豪杰旧时将,丹青笔下为鬼雄。 千年称户尉,万古作门神。 秦琼,尉迟恭!” 江婪把他所画的这两个画灵命名为了未穿越前大名鼎鼎的门神武将,秦琼尉迟恭! “末将秦琼(尉迟恭),叩见灵主” 这画灵没有任何表情,语言也非常生硬单膝跪地,江婪探察了一下,这画灵门神实力雄厚起码都有居灵境的修为,这可是两个非常强力的打手。 在作画之前江婪只不过是开悟境,但现在俨然已经成功突破到了悟灵境,修为提升了一大截,抵得上旁人大半年的苦修。 “江婪,这两个画灵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乱用” 收起来这两张画以后,卢道玄郑重其辞的叮嘱道。 “为什么” “画灵无论正邪都会与创造他的主人非常亲密,但你觉得这两个画灵和你亲近吗?” “确实有些生疏” “你开悟时间不长,就算是再有惊世之才也根本作不出臻品级别的画作,这与画技无关,难道你在作画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卢道玄捏着不多的胡须让江婪回想着那一日作画的场景。 “当时老先生你让我用丹青法吸纳阴煞气入体后,浑身都刺痛不已,我连笔都拿不稳,如果不是先生你握着我的手,我可能连一笔都画不下去…” “等等,你说我握着你的手?”卢道玄瞳孔一缩。 “对啊” “你作画时我怕打扰到你只是在一旁护法,离你有半米多远,从未碰触到你身体一分一毫” 江婪十万八千个毛孔大张浑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两世为人都没有体验过这种惊悚的感觉。 如果雾气中看到的都是幻觉,那这种亲身感受又算是什么。 卢道玄透过江婪的衣领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些黑色纹络,一把扒开了他的胸口,面前的图案让见多识广的卢道玄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胸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恶鬼的纹身,这恶鬼纹身双眼通红表情狰狞,一直鬼爪扣在了心脏部位,同时张开了獠牙大口咬在了江婪脖颈上。 江婪也发现了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纹络,宛如恶鬼附身爬满了半个胸口,就算是普通人也知道这肯定是什么不详的征兆。 “这是什么”江婪问道。 卢道玄没有回答江婪而是转身在自己的竹筒中不断翻找,终于在最底部找到了一本残破的书,一页一页的查找,在这书中某一页上找到了与江婪胸口一模一样的图案。 “恶灵诅咒” 江婪看到了书上记载阴煞极地诞生的邪恶诅咒,寄于人身跗骨吸髓,每至中元节便会恶灵觉醒,九觉无生! “每年中元节诅咒都会发作,九觉无生,也就是我还能活九年?” 江婪又往后翻了翻,本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解除的办法,但是这书本来就残破后面的更是少了一大半,只留着一个写这书的著作者的名字南玄子! “我现在十九岁,在活九年也就是二十八?我是不是应该先留个种,老江家这么优秀的血统不能到我这里就没了” 或许是扎彩匠这门行当独特,江婪在提起死亡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畏惧。何况在守身如玉这方面他比大部分和尚做的还要到位,两世的童子鸡也该开开荤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嬉皮笑脸的” 卢道玄皱眉在房间中踱步思考对策。 “眼下唯一办法就是去文府,文府是九州画师修炼的至高圣地强者无数,府主更是世间一等一的强者,去了哪里应该能保住你的性命” “文府在哪里,怎么去”江婪问。 “天下三国,世间八府,文府就在宣国云州治所清都城。 现在是四月下旬,每年的六月林安城都会举行一场会考,如果被选中成为贡生就有资格参加清都城次年二月举行的文府大考,你要在大考中脱颖而出就能进入文府。” “你不是让我拜你为师吗?怎么又让我去文府”江婪问道。 “我的第一个考验你算是通过了,这第二个考验就是能不能顺利进入文府。你的诅咒是因我而起,正好这段时间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 恶灵诅咒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只能暂时搁置,但江婪却对这两幅门神画如何处理没了注意。 “那这两幅画该怎么办” 身上出现了各种诡异的事情,江婪甚至都不愿意在去碰触这画。 “我也是看到这两个画灵以后才突然明白的,当时执笔的人是你但是作画的人却未必是你。 这里原本就是古战场,地下埋葬着那几十万的将士,或许是他们的怨灵想要借着你的笔有一个更好的归宿吧。 不管怎么样这画还是出自你的手笔这是事实,你的笔对他们也有一些约束力,可以把他们当做你的护身符,但是使用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 江婪听罢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卢道玄将这两幅画卷用红丝线缠了起来。 “前几日消耗太大,你最近正好休息几天就去林安城吧”卢道玄说道。 “行,正好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这几天我要一看究竟” 第九章 死而复生 有好几件事一直压在江婪心底,他虽然有心想要去南屏镇以外的世界看看,但是不想怀着满脑子疑问离开。 尽管卢道玄已经说了盘山的阴煞气已经除尽,江婪还是有些不放心,拉着他唯一的朋友李由琅一同前去查验一番。 在离开之前梁大元正在组织镇上的居民举行祀门礼,几个香案上摆满了香烛应季瓜果以及牲畜头。 “南屏司命礼元皇,庚申甲子奏上苍;每日门前多邪祟,今朝祈祷保安康。” 梁大有手捧一株高香,带着南屏镇所有的百姓朝着镇北面行礼。 “我都跟你说了我今天有活要做”李由琅抱怨道。 “我就不信没有你,该死的人他就不死了。” “说话归说话,你别侮辱我的行业。” 拉着一路上怨声载道的李由琅来到了盘山那个山谷,果然如卢道玄所说,谷中的阴煞气已经烟消云散。 原本他只是想要做一幅画来镇压这山谷,但是没想到最后他阴差阳错将所有的阴煞气吸收,鬼神借他的手做成了两幅画。 “这就是你说的阴煞源头?我怎么看不出来有半点异样”李由琅问道。 “跟我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山谷,阴煞气确实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一堵残留的影壁证明前几日的一切不是幻觉。 原本的影壁是由一整块玉石雕刻而成价值千金,但现在却成了枯黄的颜色而且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缝,江婪刚碰了一下便碎裂成一地。 “怎么会不见了?应该就在这附近的”江婪自言自语道。 见到江婪在草堆石头附近翻找,李由琅不由得问道。 “你找什么呢” “李挽郎,如果我跟你说我在这里见到了吴老六的尸体你信吗?” “胡说什么呢,吴老六早就被装了棺材葬到了坟地里,怎么可能在这里” 江婪在苏醒后也问过卢道玄,卢道玄同样没有见到过那具尸体。 “难道真的是幻觉?” 江婪左右寻找都没找到吴老六的尸体,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有些不自信,但哪天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些异样。 “你来看这个…” 江婪扒开草丛里面有一排脚印,大小与人无疑每一个都足有半尺深。 “你来踩一下” 李由琅在这脚印旁边踩了一下,山谷的地因为无人耕种所以地质很硬,任凭李由琅跺了几脚也只是留下了浅浅的足痕。 人正常的一步只有半米左右,但是在这脚印七八米开外才发现了另外的脚印。 “难道他会飞不成?”李由琅问道。 “看来我那天看到的不是幻觉,那具尸体就是吴老六…” “江纸,你可别吓我” 如果吴老六是死在了这个山谷中,那个离开盘山山谷第二天又死了一遍的人是谁,而且李由琅是亲自看着他装棺的,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吴老六? “你记不记得,出殡哪天十二个人都抬那口棺材都很费劲” “恩,抬棺的人还在议论说着吴家肯下血本,给吴老六的陪葬这么丰厚” 李由琅看着江婪的神色立马猜到了他的心思。 “江纸,你不是要挖坟开棺吧”李由琅惊恐万状的问道。 “怎么样,帮帮忙?”江婪笑道。 “我反对有用吗?” “反对无效,咱们晚上就行动” 很多时候江婪怀疑老天爷为了让人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才故意创造了晚上。 月黑风高两人带着锄头镐头一起来到吴老六的坟地,新坟的土很松,没有废多大力气便见到了棺材。 李由琅靠着锄头擦了擦汗,漆黑的月夜,白色的新棺,加上坟头吹着的野风渗的人心里发毛。 “吴老六啊吴老六,这都是江婪的注意,你要是恨他就把他带走与我无关啊”李由琅朝着白色的棺材拜了拜。 “废话少说,陪我过来看看” “我不敢,要看你自己看”李由琅离的江婪远远的。 江婪的锄头卡在棺材盖上一撅,棺材盖被起开了一个口子,江婪打着火把朝着棺材里望去。 火光照进棺材以后,里面的盖着一条棉被,江婪壮着胆子看似镇定实则手心都是汗。 一把掀开了棉被,棉被下的人五官四肢全有最关键的是眉心还有一点红印,这被子里蒙着的不是吴老六而是一个老人纸扎还有一堆破碎的玉石! “吴老六的尸体到底哪里去了” 江婪喊了好几声李由琅都没有出声,回头看了看李由琅正呆若木鸡的看着不远处。 “李由琅,你看什么呢,我猜的没错这棺材里装的果然不是吴老六….” “我知道”李由琅声音干涩。 “你怎么知道的“ 李由琅拉了拉江婪,咽了一口口水后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指向了不远处。 夜晚视线很差,但江婪顺着李由琅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棵树后面露出来半张苍白无血色的脸。 “是吴老六….” 两人撒腿便跑,两三里的路直接跑回家里,关上大门插上门闩靠着大门喘息。 李由琅之前还有一些怀疑江婪所说的话,但现在亲眼见到,不止刘家的死婴复活,就连死了好几日的吴老六都活了! “这怎么可能,我是亲自看着吴老六装进了棺材的,怎么会这样”李由琅的胸口起伏不定。 “有什么东西在追你们?”卢道玄问道。 江婪李由琅两人坐下以后依然心有余悸,将刚才所见所闻统统讲给了卢道玄,卢道玄皱着眉头听完了这一段惊悚的遭遇。 “我也观察了一阵子,这扎彩匠本来就是与阴人打交道,开悟以后更是能串通阴阳,是游走于阴阳两界中央灰色地带的行当。 在你没有彻底掌控摸索清楚其中的奥秘之前,很容易扰乱生死伦常,出现很多违背常理的可怕事情。” “您是说扎彩匠开悟以后扰乱了生死?所以才会有吴老六和刘家死婴复活这样的事情?” “这是老夫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解释,日后你千万不要在人前展示这种手段,否则很容易被人指责为亵渎阴阳伦常的邪魔外道,八府最不缺的就是自命圣人的伪君子。” 卢道玄研究了几日,越发觉得这开悟的扎彩匠已经触及到了一个恐怖的禁区。 “你从明日就离开这里吧” “那吴老六呢”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卢道玄说道。 “离开?江纸你要离开?去哪里?”李由琅急忙问道。 “当然是去闯荡天下”江婪突然想起一件事“先生,李由琅是个唱挽歌的,稀里糊涂的也开悟了,他能不能和我一同前往文府” “又是一个自行开悟?” 卢道玄有些惊讶,在外面每一个自行开悟的人都被称为天才,但在这南屏镇似乎并不值钱。 “你有什么本领对我施展一下” 李由琅搓了搓手,然后对卢道玄说道。 “老头儿,你很困…快睡吧….” 卢道玄盯着李由琅,两人对视了十来秒钟场面异常尴尬。 “一定是出错了,重来” “老头儿,你很困…” “我不困!” “我没问你,用不着你回答” 一连施展了好几次,无往不利的李由琅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对于普通人或者精神力弱的人来说你能催眠成功,但是对老夫无用。” “你这开悟倒也算得上奇特,不过相比文府有一个地方更适合你” “什么地方” “你音律开悟,老夫可以把你推荐给一个大乐师,他是我的老朋友了自然会卖个面子” 第十章 道别 第二天一大早江婪就收拾好了东西,卢道玄还把他的书筒送给了江婪,当然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竹筒,里面只放着江婪的两幅门神画还有一些用剩下的颜料。 “我这点颜料都是上等的好东西,你省着点用或许够你画两幅了” “真的要这么早离开吗?”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在这里生活久了,还是有些舍不得。 “不早了,要参加贡生考试你连起码的笔墨纸砚都没有,颜料更不用说,一个月的时间未必够用”卢道玄催促江婪赶紧离开。 “吴老六的事情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说他现在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又或者不是人?” “老夫闯荡天下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交给我就是,你放心上路吧” “那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江婪问。 “相信不会太远,你从小生活在这远离世俗的荒村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太多了解,这本道玄录里有老夫的一些修炼心得还有修炼体悟,或许对你有些用” 江婪腰间垮好了书筒,三步一回头离开了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 而李由琅也要离开南屏镇,两人在村口不期而遇。 “宣国很大,卢老先生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早就想出去看看了”李由琅说道。 “巧了,我也是” 因为干的活被人视为不详,所以江婪和李由琅算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到了嘴边又显得矫情,李由琅主动上前抱了抱江婪。 “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在见”江婪拍了拍李由琅的肩膀。 “以后在外面我一定会多认识一些快死的朋友,好照顾你的生意”李由琅说道。 “那我可就当真了”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一东一西背着行囊各自离开。 走了没多远李由琅突然回头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宛如在向上苍宣誓一般。 “江纸,我一定会名扬天下!” “我相信你” 李由琅年轻气盛志比天高,卢道玄说过,能自行开悟的人少之又少也证明其天赋之高,只要有名师指点一飞冲天并不算难。 李由琅有自己的理想,但是江婪想了想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抱负。 没有穿越之前,他就被称为未来国画界的半壁江山,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追捧的对象,因此对于名声的追求似乎并不是那么强烈。 如果说有什么想做的,那就是想走出这局限的村镇,去外面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将世间一切精彩记录在画纸上似乎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不过所有的前提是他能解开自己身上的死灵诅咒,他虽不怕死但不意味着就愿意死,江婪拒绝自己英年早逝。 云州清都城下辖二十三城,距离南屏镇最近的便是林安城只有百十里的路。 卢道玄站在盘山山顶上,遥望着江婪和李由琅各奔东西,之所以不断催促二人离开是因为卢道玄在这里发现了别的东西。 大袖一卷,整个南屏镇上空一股股灰气交织游荡。 盘山山谷内的阴煞气已经被江婪全部吸收用来作画,南屏镇也应该从此不再受到困扰,但此刻镇上的阴煞气却没有丝毫减少。 “好一座大阵,天下间有这样手笔的人不多!” 阴煞气朝着卢道玄处滚滚而来,卢道玄负手而立须发随风乱扬。 阴煞气内敛聚拢,一个穿着肚兜的婴儿踏着煞气而出。 卢道玄见状并不慌张,一张画卷护在身外将所有阴煞气挡在百尺之外,画卷上华光一闪一头百丈鸾凤腾空翱翔九天。 江婪当然不知道在他离开南屏镇后会有这样的变故,眼下他正着急赶路。 想要进入文府就需要到林安城参加贡生考试,距离林安城有近百里的路,江婪走了还没有二三十里就已经开始犯愁。 作画作的好扎彩扎的好那都是手活,赶路赶的好才是腿活,两世为人还没走过这么远的路。 江婪坐在路旁的树荫下歇歇脚,南屏村地处偏原,一路上都是难行的山路。 “得想个办法才行” 江婪灵光一闪,自己会丹青法何不给自己画一个坐骑,从竹筒中检查了一下只有一根快用秃的笔,还有卢道玄留给他寥寥无几的颜料。 本来想画一匹马,但是山高林密的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 “要画就画一个威风点的坐骑” 说干就干,作一副画可比走几十里的山路简单的多。 挥毫泼墨行云流水,未久,一只胖虎便跃然于纸上,有虎的外表同时胖嘟嘟的样子呆萌的眼神憨态可掬讨人喜欢,还能给自己做个伴。 当在纸上萌萌的胖虎幻化出真形时全然没有了一点可爱的感觉,这胖虎身长近丈脑袋大肚子圆,如今正舔着舌头看着自己双眼泛光。 “你不是想吃了我吧” 江婪的心咯噔了一下,不管外表如何可爱,虎的本性还是要吃人的,尤其是这胖虎肚子还在咕噜噜的叫。 如今的他只能寄希望于画灵与画主之间那层玄而又玄的从属关系,胖虎在江婪身外盘旋了几圈后最终还是没下口,而是纵身跃入山林。 “你要去哪” 江婪在林中跟着,但这猛虎看着身躯圆胖行动却非常敏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山中。 看到面前空无一物的画卷,江婪心中疑问画灵可以这么不听话的吗? 直到天将黄昏时,这胖虎终于回来了,口中还叼着一只肥嫩的兔子。 “虎哥是我误会你了” 架柴烧火,江婪把兔子放在火上,火焰中传出哧啦啦的声音,香味瞬间传来。 一人一虎围坐在火旁,江婪本想壮着胆子摸了摸这比他还要高的老虎,但是胖虎回头一声怒吼震动山林。 悻悻的缩回了手,暗自诽谤自己为什么不画一匹马出来。 吃饱喝足以后,江婪在踩灭了篝火,找了一片柔软的草甸开始睡下。 一晚上平安渡过,当第一缕照样照在身上时,不远处的震动声将江婪吵醒,眼前的场面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胖虎正在与一头大蟒蛇激斗,这蟒蛇将虎躯死死缠住在地上翻滚。 这胖虎看似呆萌实则凶悍,利爪抓在蛇身上撕下大片的血肉,而后一口咬在了蟒蛇的七寸上。 蛇身逐渐松软了下来,胖虎开始狼吞虎咽的进食,最后还不忘叼着一块肉扔到江婪面前。 江婪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急忙摇了摇头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七八米长的蟒蛇居然全部都进入了胖虎腹中! 吃饱喝足以后这大爷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被画出来的目的,爬下身子江婪试探性的骑在了了它的背上。 七八十里的山路单凭自己走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天,有了这胖虎画灵以后省心省力了不少,骑在背上直接奔向了林安城。 第十一章 林安城 听卢道玄说过云州多山,所有的城池都处于众山合抱之中。 有的山能连绵起伏蔓延几百里,高耸者有白云抱腰,低俯者似处子静卧,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江婪不由得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骑着胖虎起码也需要一天多的时间,而长途赶路最是无聊,就算是山间美景也有看腻的时候。 天近黄昏驿道上的车马也多了起来,翻过脚下的山路江婪终于看到了林安城的模样。 夕阳将落最后的余晖洒向了一座大城,恢宏的城墙左傍高山右依大河,与南屏镇那种原始风貌的村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骑着老虎入城有些招摇,江婪取出画卷以后胖虎绕着盘旋了几圈,尽管满心不愿意最后还是变成了画中景。 这胖虎行动敏捷速度很快,有一个缺点就是饿的也很快,一路上江婪心惊胆战,生怕它一个不留神把自己吞掉。 作为一个画主,害怕自己创造出来的画灵,江婪也算是独一无二了。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江婪大步走进了城中。 眼看着马上天黑但是大街上却依然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城内灯笼高挂映照着整个城都非常亮堂。 道路两边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小贩,以及各种商铺林立。 着急赶路江婪都没有正经吃什么东西,看到路边小摊有些卖吃食的,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就坐了下来,照着招牌点了一些吃的。 ”老板来碗飧汤面“ 很快一碗腾着热气的面就端了上来,江婪尝了尝味道还不错,这飧汤类似某种高汤里面泡着面片。 吃完又喝了两大碗汤,江婪打了个饱嗝,去结了账两碗面只花了二十个大钱。 在宣国一两银子是一百个大钱,自己做扎彩匠攒了点钱不容易但花钱却很快。 第一天来到林安城,没有干别的事情,江婪准备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在林安城除了有茶楼酒肆之外,还有不少摆着卖字画以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的摊位。 卢道玄叮嘱过他扎彩匠的手艺不能在人前显露,他现在的身份就只是一个画师。 江婪看到一个摊位前挂着不少画便看了看,这些都是水墨画,而且笔法低劣技法更没有任何可取之处,没有一幅画能入品,总而言之就是糊弄一下普通人还行在真正的画师眼里就是一堆垃圾。 摊主看到江婪只是粗略的看了看似乎没有能入眼的,于是迎着笑脸上前。 “小郎君,这些画都是给那些附庸风雅的人看的,您要是懂画我这里还有一幅大画师冯伯庸的真迹” “冯伯庸是谁?”江婪好奇的问。 “冯伯庸都不知道?那可是咱们林安城成钧书院的院正,他的画在整个云州都是首屈一指。” “那我倒想看看了” 这摊主打开一个缠了好几层的包裹,最后取出了一卷画,展开以后是一副虎啸山林图。 画工比起悬挂的那些倒是好了不少,但也强的有限,技法已经达到了下品。 不过比起自己的胖虎就差远了,如果院正就是这样的水平江婪觉得自己都能当文府府主了。 “这画怎么都是水墨画,没有用颜料” “这颜料寸许寸金的,一般情况下画师磨练画技用的都是水墨,就这一幅画就包含了三种点染法,五种皴法,非常适合你这样的年轻人学习,只要三百两不贵吧” “三百两?” 江婪有些惊讶,这可比抢钱来的快。如果这幅画都能卖三百两,自己的胖虎能卖三万两了。 “这可是冯伯庸画师的真迹,三百两你就是走遍全城都没这个价,这是冯画师府上的下人偷偷带出来的,所以才卖你这么便宜”摊主低声说道。 卖画的人一般都会通过伪造来源和出处来自抬身价,这样的小把戏当然瞒不过江婪。 “只要是一个画师都应该知道墨本身就有多种层次,有五彩五质五感。你看这里,该淡的地方墨迹浓了,这里该重墨的地方反而有些清” “这少年郎好见识啊” “上一次就是他卖给了王员外一副假画,足足九千两,黑了心了” “走走走,不想卖救走,想买真迹去通宝阁啊,就怕人家不卖你” 旁边围观的人听到后纷纷聚拢了过来,而这摊主的脸拉了下来把画一卷,直接将江婪轰走。 “通宝阁?” 江婪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通宝阁是林安城专门为画师文士儒生开的书店,里面文房四宝诗词字画经学孤本都有的卖,但价格当然更对得起这个名头。 林安城最中心的地方走去,灯火掩映中一间绯红色的三层阁楼坐落在整条街最繁华的地段。 别人行走江湖佩戴宝剑,而自己居然背个筒属实有些难看,扔掉又不能,毕竟这个筒以后是他吃饭的家伙。 本来江婪对这个书筒还颇有微词,但通宝阁外大多都是书生打扮的人,不少人腰间别着书筒,因为画师游历天下需要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颜料太多,所以书筒就成了画师的标配。 江婪自己的书筒有碗口粗细,是由半截竹筒制成,竹筒的表面雕刻着一些山水风景,竹筒底部刻着一个篆字‘卢’。 这书筒外表看起来非常普通,但质地外硬内软还有种淡淡的清香气,江婪用手敲了敲发出的是金铁一般的声音。 他现在用的笔更加不堪,是一直已经快要秃毛的笔,作画用的纸价格低廉质地偏软,作画、如厕、糊纸扎三用。 江婪做扎纸匠这些年还攒下了差不多一百两银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咬咬牙最后还是走进了通宝阁。 通宝阁外面看着并不大但是内有乾坤,装修富丽堂皇,而且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 “好气派” 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着锦衣,佩玉饰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通宝阁内有七八个巨大的柜台,除了展着要出售的笔墨纸砚之外,还有卖字画的地方。 这里的东西也贵的吓人,最普通的一张画纸都要一两银子,而最好的一种澄心纸居然售价千两银子一卷,这价格简直让人咋舌。 面前一个柜台后悬挂着几十支毛笔,有竹制木制的甚至还有一支翠玉雕成的毛笔,从外形上看每一支都质量上佳。 这些笔同样价格不菲最便宜的笔三十两,这已经相当于一个富庶之家一年的收入,最贵的一支需要万两白银。 柜上摆放着的颜料,江婪更是都不敢看,见到这些各色的颜料他才明白原来寸许寸金不是一个夸张词而是形容词。 卢道玄之前说过画师是用金银堆出来的,现在江婪总算是有了一些体会了。 第十二章 通宝阁 江婪学过这么多年的画当然知道什么样的笔是好笔,笔腰健硕,笔毫圆满如枣核,笔锋尖锐。 明明在柜台前站了一阵,但是掌柜的却并没有主动上前招呼,而是自顾的坐在柜台后品茶。 “掌柜的,麻烦让我看一下那一支笔”江婪用手指了指自己比较心仪的一支。 “那支笔是通宝阁最便宜的笔,六十两,你买得起吗?” 掌柜没有起身去拿笔而是依旧优哉游哉的坐着,语气中带着几分居高临下,他干这行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毒眼。 江婪浑身上下穿着普通甚至还有几分穷酸,头发里还插着几根没有收拾干净的干草,这种落魄书生能买得起才怪。 “看得上就能买得起” 一些书生模样的人看到江婪以后议论纷纷,然后纷着走开,这让江婪感觉到有几分不爽。 “怎么什么人都敢来这里” 怪不得之前那个画摊摊主说就算有钱也未必买得到,能够当画师或者文士的绝大多数都是富家公子,这通宝阁也成了林安城上层人物汇聚的地方。 “钱通,这通宝阁现在已经是沦落到了市边摊的地步了吗?”一公子哥说道。 “他看上了什么让他拿走赶紧滚,讨饭讨到这里了,简直碍眼” “走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柜台后的掌柜有几分不悦,起身推着江婪就要往门外送。 “狗眼看人低” “你说什么?” 掌柜一听这话怒上心头,通宝阁的侍卫也纷纷靠了过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把江婪拿下的意思。 江婪的手按在了书筒上,他本来不想惹事,但事到临头他也不介意免费送他们一套丧仪。 剑拔弩张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头戴文士冠手持折扇,单看气质就知道绝非一般人家。 “钱通,你这是在砸通宝阁这块招牌啊” “原来是陆景陆公子,通宝阁的东西向来不缺买家,文士可以来这里选宝,同时我们也会甄选我愿意卖出的客人。 所以陆公子话可不能乱说,何况这里不是辟雍城而是林安城。”钱通表面上恭敬,但是说话非常不客气。 “我这个人向来快言快语有看不惯的就要管一管,这支笔我要了” “好的,白银两百两” 钱通和陆景之间似乎有些恩怨所以互不相让,这支本来六十两的笔直接涨到了两百两。 “这是给我的特殊价吗?”陆景笑问。 “不错,谁让您不缺钱,或者我把这支笔在放回去” 钱通满脸奸相,陆景在云州名声不小,能让他吃个瘪钱通心中暗爽。 “包起来吧” 陆景将笔盒转手便交给了江婪。 “相逢就是缘,这支笔送你了” “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有了这一次的经历我想我不可能在与通宝阁的垃圾有任何瓜葛” 陆景毕竟还是年轻在钱通手里吃了暗亏,但江婪这句话毫无疑问就是在打钱通的脸。 “小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钱通面色不善。 “一字一句你都听得很清楚,难道需要我重复吗?” 自己当扎彩匠的时候一直秉持着顾客是上帝的理念,没想到当自己是顾客的时候,遇上了钱通这样欺客的店家和狗眼看人低的态度。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文士吧,你知道文士得罪我通宝阁会是什么下场吗?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整个云州几乎所有上品的笔墨纸砚和颜料都是通宝阁在提供,上了通宝阁黑名单相当于自断前程。” 钱通冷眼看着江婪,如果不是陆景在这里,他都想直接把江婪碎尸万段。 “你太高抬你自己了,通宝阁可不能一手遮天。” “既然陆公子赠笔,那我就自己处理了” 江婪将笔取出在众目睽睽下双手直接掰断然后扔到了路边,他虽然现在缺钱,但是按照他的画技赚钱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这笔质量也太差了,江公子一不小心就折断了” 看到陆景得意的笑着,两百两银子让他吃个瘪也不算亏,钱通面色涨红想发怒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轻易发作。 “我这里有有一支新笔如果你不嫌弃还请收下” 陆景来历不明又是萍水相逢,江婪并不愿意收下他的笔,但眼下他确实没有趁手的笔也只能接过。 陆景的这支笔呈现深黑色,上缀红缨下有雕文,入手圆润轻重适中,用手指捻开笔毫,毫尖平齐,也只有这样的笔才能做到下笔时万毫齐力。 “好笔” “江公子看来是个行家啊” 看江婪拿笔和试笔的动作如此娴熟一眼便能看出好坏陆景有些吃惊,他遇到的人里也只有那些浸**画几十年的老文士才能这样老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陆景断定眼前这个看似穷酸落魄的书生不简单。 “在下无以为赠,就送陆公子一幅画吧”江婪不想欠人人情。 “好,颜料画纸我这里都有” 陆景说着从自己镶金包玉的书筒中取出一应物品,又将纸铺开展在柜台上。 一般画师作画之前都会先打腹稿考虑画什么,而江婪提笔便画,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本来钱通只是冷眼旁观,十八九岁的少年所做的画十有八九都不入品,这个年纪能画出来下品画都算是不错了。 陆景越看越心惊,江婪运笔娴熟毫无停滞根本不是这个年龄才能有的熟练度。 出于好奇钱通踮起脚看了看,只是一眼便有些呆了,画纸上峰峦叠翠,松石挺秀,云山烟树,沙汀村舍,即便是林安城书院的先生执笔未必会更好。 画师就算是天赋过人,也需要巨量的财富支撑购买颜料提升熟练度,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穷酸画师会有这么高超的画技,而且还这样的年轻。 钱通为了示好悄无声息的往江婪身边放了一盏灯,正在作画的江婪并没有察觉,而陆景也沉浸其中直到江婪停笔。 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江婪将画交给了陆景。 “这是我来林安城时一路所见的景色,我把它们都画到了这一幅画上,这幅南屏春景图算是多谢陆公子赠笔了” “此画布局疏密有致变幻无穷,笔墨清润、意境简远,把浩渺连绵的山水表现得淋漓尽致,可谓是山川浑厚,草木华滋” 陆景也是画师,当然领悟到这画的奥妙。 “凡品山水画” 山水画的画灵没有任何攻击性,其最大的价值就是可以供人研究学习画工笔法用墨布局等等,成钧书院的先生授课用的便多是山水画。 钱通不是画师但作为通宝阁掌柜鉴赏是必要的技能,刚才江婪作画笔笔送到如锥画沙,逆锋藏锋转运自如,尤其是江婪信手拈来还没有用尽全部实力,如果不是碍于颜料、修为、以及画纸,这幅画甚至有可能达到达到中品。 “江公子,说实话你的这幅画价值比我的笔更珍贵”陆景说道。 “你也说了相逢是缘,就当是报答赠笔之恩了,陆公子敢问在什么地方能够买到颜料画纸”江婪问。 “没有什么地方的文宝能够比我通宝阁更好了” 虽然江婪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但是钱通还是又急忙跳了出来,甚至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他怎么就得罪了一个随手能作出凡品山水画的画师而且还如此年轻,但江婪根本不搭理他。 “城中有不少商铺都有得卖,质量上差不了通宝阁太多,而颜料如果你不觉得辛苦,城外就有一座石门山盛产颜料”陆景说道。 “多谢” 江婪朝着陆景拱拱手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钱通一眼,钱通有心想过去拦住重新结交一番,但他毕竟是通宝阁掌柜林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碍于自己的颜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不顾这些人的挽留江婪离开了通宝阁,结束了这一次让人恼怒的经历。 “陆景,你敢坏我生意?”钱通目光不善。 “分明是你自己狗眼看人低,如果清都城大掌柜知道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面对威胁陆景并不在意折扇轻摇。 “画师是要靠钱财堆出来的,就算他天赋异禀又如何,这一副穷酸相都未必能走到清都城” 钱通眼中闪烁着冷光,在林安城就算是太守也要卖他几分薄面,没有他的话整个林安城没有人敢卖给他一寸颜料,就算天赋过人又如何最后还是会求到他头上。 “那就拭目以待” 第十三章 自制颜料 贡生考试起码还有一个月,江婪找了一间旅店暂住了下来。 第二天在林安城逛了一大圈想要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全部买齐尤其是颜料,即便是最廉价的颜料也需要有一些。 但他没想到的是无论他去到哪里,一看见江婪不管什么价钱都没有人卖给他,就连街边书摊都对他避而远之,除了钱通外他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干。 每天住店耗费太大,江婪最先解决的就是住的问题。 解决了住的问题以后,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就是颜料和赚钱。 赚钱对江婪来说不难,他的一幅画也能卖些银亮,难得是颜料。整个林安城都没有人肯卖给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自己做了。 一个画师没有颜料便无法使用丹青法,相当于一个剑客没有剑。 他之所以拒绝从通宝阁买颜料,除了钱通羞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根本买不起。 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都是数两乃至几十两白银起步,而颜料则是黄金议价。 好在江婪知道什么地方能够找到制作颜料的彩石,那就是药材店。 绝大部分的颜料都是由矿物制作的,而这些矿物很多时候都被用来入药。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来走了几家药材店,没想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些绿色的石头还有一些朱砂,只花了二三十两银子而已,即便是最便宜的都比他的纸扎要贵好几倍,这让江婪感叹南屏镇乡下的收入还供应不弃这样的消费。 在宣国只有一些特殊的工匠才能够将彩色石头做成颜料,但是对于江婪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制作的过程也不难其实就是萃取和溶解仅此而已。 江婪在客栈的院子里找来了两块布,将药材店拿来的几块绿石用布包了起来,然后用锤子纷纷砸碎,将碎块取出来以后又开始研磨。 当绿石成了粉末状以后江婪找来了一个盆,将这些石绿粉用水冲开,自然沉淀了半天以后这绿石粉末的水泾渭分明的分成了深绿、中绿、浅绿三层颜色。 江婪将这三层分成三份后又继续沉淀了半天,将最上层的清液倒掉,然后将剩余的溶液用大火蒸干,把沉淀物研磨成粉末便便得到了颜料粉。 整个制作过程只花了仅仅两天,用绿石和朱砂江婪一共做出了四种颜料,颜色深浅不一的头绿、二绿、三绿和朱红色。 江婪用糯米水与颜料调磨后便开始作画,因为使用的器具比较简陋,所以这些颜料用起来还是有稍微的粒状不过总算也聊胜于无。 很快,一株碧树出现在了画纸上,形神兼具。 这应该算是下品画作,但是江婪看着这幅画眉头微簇,在刚才作画的时候他发现了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他做的这些颜料品相实在太差,与卢道玄当初赠给他的完全是天壤之别。 这些药材制作的颜料与真正的颜料最大的差别还是在与没有灵韵,真正的颜料原材料是吸收了天地灵气的彩石,这样作画以后颜料中的灵韵与画师的灵力相辅相成。 颜料上的差距让江婪在使用丹青法的时候灵力凭空多损耗了一倍多,落笔有迟滞感影响画技,而且还无法得到最完美颜色。 即便影响了真正的水平,但也足以画出一些下品画。 想要更好的颜料,那就需要赚更多的钱去其他地方买了。 对于如何赚钱江婪最顺手的还是扎彩匠的行当,但卢道玄不允许他在人前使用,所以卖画成了江婪谋生唯一的手段了。 一大早江婪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先去林安城的上林书院看了看,云州下辖二十三城,每一座城都有一所书院为文府源源不断的输送可造之材。 上林书院生源上千,在这里卖画自然是一个最好的去处,尤其是钱通就算本事再大也不敢到这里来找事。 书院是林安城最庞大奢华的建筑,门口的墙壁上雕龙画凤,青砖明瓦富丽堂皇,门口挂着的匾额上铁画银钩的写着上林书院四个大字。 江婪看到这四字的时候有些震惊,这字迹笔笔遒劲好似龙盘凤卧,而且江婪还能清楚得到感受到一股雄浑的力量依附在这字上。 “果然不凡一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江婪听卢道玄说过御灵大陆万道通天,作画有丹青法,书法自然也有独特的修炼法门,这匾额显然出自高人手笔,如果一旦激活怕是会有奇能。 穷文富武在这个世界并不成立,毕竟笔墨纸砚都卖出了天价,能够就读于上林书院的也绝大部分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书院附近茶楼酒肆不少也有很多文宝店,甚至还有人沿街摆摊给人写字画扇题词,生意都很不错。 江婪找了一个排队人最多的地方看了看,一个打扮的和世外高人一样的老头子正在给人作画,旁边还有一个非常显眼的市招。 “林安老人阎李流,画不用笔用指头。 纵横挥洒饶奇趣,晚年手法弥警遒。 为吾染指画苍虎,气横幽壑寒飕飕, 落墨伊始鸦雀避,着色欲罢豺狼愁。” 这个叫阎李流的老头画工水平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居然让画摆脱了笔的束缚,用手指在纸上挥洒,这让江婪想起了一些‘吼书’‘射书’的大师。 对于这路货色江婪打心眼里看不起,字画学不好便另辟蹊径,通过作怪来扬名立万达到捞钱的目的,殊不知这是在给真正的字画抹黑。 但就这样的水平都有人排队买画,那自己更可以啊,这似乎是一个生财的门路。 说干就干,地方就选在了阎李流的旁边,除了卖画他还要揭穿这个老骗子的真实面目。 太阳有点晒江婪在一棵柳树下摆开了摊位,还照着阎李流的样子给自己也写了市招。 旁边的阎李流一幅画十两,他起码也要二十两。 “家徒四壁,两袖清风。卖文鬻画,佣书取资。 大幅六十两,中幅四十两,小幅二十两,条幅、对联十两,扇子、斗方五两,颜料自备。 凡送礼物食物,总不如白银为妙。公之所送,未必吾之所好,送现银则心中喜乐。 书画皆佳,礼物既属纠缠,赊欠尤为赖账。言拙词钝,不能陪君子作无益之谈,画竹多于买竹钱,纸高六尺价三千。任渠话旧论交接,只当秋风过耳边。” 这长达百余字的广告里,其实核心就是一个字,老子缺钱! 江婪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卖字卖画的行当,还有几分害羞,坐在自己的摊位后边也不好意思开言吆喝,只希望来找阎李流的捎带过来看看自己。 整个云州的风气都喜欢舞文弄墨,因此也有了‘‘家中无字画,不是旧人家’的习俗。一副名人字画挂在家中,品味和社会地位都会倍增。 第十四章 佣书取资 这市招显然非常管用,不少人路过的时候都会扭头看两眼。 不过真正的画师都是富贵人家的座上宾,从来不会干当街卖字画的买卖,尤其是这群围观人一看卖主还是一个毛头小子瞬间就没了兴趣。 江婪等的也有些无聊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因为太阳刺眼又将一张纸盖在了脸上,非常佛系的做生意。 “你小子学了几年的画啊,就敢在这里卖字画,还卖的这么贵” 尤其是一幅字居然要几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毕竟林安城的人一个月能赚十两银子就算是小富之家了,而且画还需要自备颜料。 江婪看这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来买画的,所以也懒得搭理。 “有人总角闻道,白首无成,有人少年才高,落笔有神,至于价格自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阎李流早就注意到了身边多出来一个卖画的小伙子也并没有太留意,但是江婪说完这两句话阎李流转过头来。 “小伙子,我怎么觉得你在拿话点我啊” 阎李流满头的白发此刻是如此的刺眼。 “没有没有,您老的画抛弃了传统作画的功底,另辟蹊径开宗立派可为一代宗师啊” 江婪语言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就差直接说老头子走的野路子修的野狐禅。 阎李流乍一听以为是江婪在恭维他,但是越想越不对劲,直接放下了画笔走到江婪面前。 “咱俩是第一次见吧,我怎么感觉你小子在找茬啊,今天你要是不给老夫说出一个一二三来,老夫跟你没完” “阎大师的画岂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点评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旁边也有人附和道。 “不错,阎大师周游天下好不容易到了咱们林安城,就连咱们上林书院的冯伯庸院长都以礼相待,你敢得罪阎大师就是在和我们过不去” 看到一时间群情激愤阎李流也满脸不悦,江婪并不生气,指画他也了解过。 “阎大师,凡画不用笔者,吹云、泼墨、水画、火画、漆画、绣画,皆非正派。 指画虽不再其列,但指画蓄墨量小,不易写长线,不易写精细,画面易支离、琐碎等自身局限。 想要做指画需立足于纯熟长久的笔画,画工技艺登峰造极达到手心相应的地步,非大家妙手不能出佳构。 指画所画种种,常常出乎意料,得到似生非生、似拙非拙、似能非能,以及意到指不到、神到形不到、韵到墨不到的好处。 如果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只是江湖杂耍,只能糊弄糊弄外道人。” 他的指画确实受到过无数的非议,甚至有人曾言若指能作画,脚是否能做脚画?屁股是否能做屁股画? 阎李流本来以为这少年也是在无理取闹,但没想江婪年纪轻轻但三言两语直指指画内核让他难以反驳,这寥寥几句对他有很大的启发。 “小兄弟你说的对,老夫半生运笔绘丹青,但受限于天资已有十年未曾再进一步因此创造出指画,但是这运笔与运指之间始终无法圆润”阎李流居然当众请教起了江婪。 “运笔,常也;运指,变也;常中求变以悟常,变中求常以悟变。以笔难到处,指能传其神,而指所到处,笔勿能及也,传神写照,在半甲半肉间” 这是江婪以前看过一本介绍指画的书上的观点,现在照搬过来糊弄老头子,但是没想到阎李流顿觉豁然开朗。 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江婪心中暗喜,他的目的达到了。 沿街卖字画吆喝总觉得有辱斯文,他张不开这个嘴,不吆喝一辈子也没个人来,毕竟他太年轻了,所以思量之下只能靠同行来衬托一下了。 但失算的是这个同行也太好学太不耻下问了,追问个没完没了。 称呼也从小子,到小兄弟,现在成了大师,江婪倒是很喜欢听别人拍自己马屁,但这实在影响自己做生意,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借一招尿遁脱身。 江婪赶忙找了另外一个人不算很多的地方,倒是避开了阎李流,但是一上午的时间路过的人不少,真正要写字画的却没有一个人。 江婪也不着急,这种行当和打劫差不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只要耐得住性子总有识(冤)货(大)的(头)上门。 等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有人上门,而且一个袅袅娉婷样貌可以说倾国倾城的女子,但是江婪看这人的表情相比买画更像是找茬的。 “看你年纪不大正是奋进求学时,未曾学得师长半分能耐便沿街卖字,这与道旁乞食何异?这市招字字句句都流露着铜臭,简直有辱斯文你这是在败坏我文士风气” 文府分字、画、诗、赋四门,因此画师也是文士的一种。 江婪左右看了看左右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才确定了这大小姐是在骂自己。 自力更生被说成乞丐要饭,佣书取资被说成有辱斯文,至于败坏师门风气,老子自学成才坏的哪门子风气。 对于这种无理取闹的人,江婪自有办法对付,毕竟天下万事都绕不开两句话。 “关你屁事”江婪的回答简单粗暴。 “你…你…” 这个女子从小被视若明珠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顶撞。 “看你的样子姑且算是个文士吧,文士是天下清贵不与世俗同流,文士的名誉还不如这些铜臭?” “关我屁事” 长的倒是挺好看,性格也实在不讨喜了。自己一身珠光宝气富贵逼人,却要让别人视金钱如粪土,也不知道是谁有病。 “你要是不买字画就赶紧走开,别影响我做生意啊”江婪下了逐客令。 “我叫林婉溪,你敢赶我走?” “你不走也行,我走” 江婪看着这姑娘身边还有几个护卫,心中暗道莫非林安城也有城管?收拾家伙什就准备挪窝。 “等等” 林婉溪哪里见过这种无赖,转念一想找到了一个好办法来对付他。 “你不是要卖字画吗?我买!” “姑娘,您需要什么样的字画尽管吩咐” 听到这姑娘要买画,江婪瞬间觉得这个姑娘眉清目秀五官端正起来。 “我父亲嗜好诗词书画,今天正巧是他五十岁寿辰,我要买一副贺寿的画” “好,您是自备颜料还是用我的”江婪笑问。 “本小姐可以给你提供颜料,但是这画必须入品,而且起码是凡品!” 她就是要刁难一下江婪,毕竟在林安城的年青一代中没有几个人能作出凡品画,何况是一个看上去就落魄的小书生,如果他画不出来那就顺理成章的赶出林安城。 “小姐你就算是自备颜料,这凡品画的润笔费可是很贵的,要六百两” “六百两就六百两,给你” 看到江婪左右为难林婉溪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生怕江婪后悔直接从自己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宣国也有类似钱庄的地方,银票与银两并没有什么差别,江婪小心翼翼的叠起来放入怀中,心中暗道这个蠢妞果然中计。 铺开画纸,从林婉溪哪里接过颜料研磨开便开始作画。 这林婉溪也不知道什么来历,颜料的质地虽不如卢道玄送给他的,但比他自制的要好上太多。 既然是贺寿所做的画也自然要压题,大椿长寿,因此古人常以椿庭指代父亲,萱庭指代母亲,江婪准备绘一副椿萱图! 双钩设色,千年椿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树下奇石玲珑兰草丛生,萱草轻柔透亮婀娜多姿宛如美女横波微盼。 以江婪的画技和修为,最简单的花鸟鱼虫下品画几乎信手就能画来最多不超半个时辰,但是凡品画难度就增加了不少需要稍微认真。 卢道玄说过悟灵境的修为作凡品画得心应手,凡品画作一日可成,而江婪是个怪胎,因为所掌握的画技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因此江婪还在尽力控制自己的画技处处留笔,生怕一不留神画超了。 与此同时江婪也在给自己想后路,这姑娘飞扬跋扈的样子应该不是普通人,刚才自己怼的她不轻,画好之后就找机会开溜免得吃苦头。 一边走神一边作画,画了足足两个时辰,林婉溪命令下人看紧江婪,而她则去选购一些其他礼物。 当林婉溪回来的时候画也已经作好,本来她已经想好了要让江婪当众羞辱一番然后赶出城,但是在她看到这椿萱图的时候目光中只有震惊。 她自己也是画师而且是林安城年青一代自诩天赋第一的画师,眼前的画绝对达到了凡品,甚至无论是线条还是意境与身为天之骄子的她不相上下,整个林安城能在这个年纪做出凡品画的屈指可数。 而且这幅画因为是赠人所以画灵藏而未发,只要钤下她的印这幅画便是她的。 “作画的人呢?” 因为看画看得太过入神林婉溪在抬头时江婪已经从人群中逃走,只留下一个不值钱的空摊。 在逃离的时候江婪无意中听到了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这林婉溪居然是上林书院的天才画师,年方十八曾绘出过中品画名躁云州,成为云州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 江婪或许可以对她的画嗤之以鼻,不过是中品而已,如果告诉她自己做出了臻品画岂不是让她崩溃? 但真正让他心虚的是林婉溪还是林安城太守林藩的独女,想想刚才自己得罪了她,直接打了一个冷战。 “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自己应该是不能在林安城露面了” 第十五章 椿萱 在林安城太守林藩就是绝对的权威,他的寿宴自然也热闹非凡,城中富商巨贾都送上了大礼,这些人连林藩的面都没见到。 林藩是文士自命清高,与他往来的人也都是饱读诗书的士林中人,而且最喜欢与人谈论字画诗词。 太守府庭院大排宴宴宾客交谈甚欢,太守林藩年过五旬但看起来依然非常年轻,身材挺拔两撇短髯,笑容中带着几分爽朗。 “伯庸,区区贱辰劳你亲自前来实在是罪过啊” 林藩举起来酒杯,能让他亲自接待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冯伯庸正是上林书院的院长。 “老林,我们年轻是可同为文府舍生到现在认识了快半辈子了,这么大的事情怎能不来,何况你我同在林安城”冯伯庸笑道。 “听说瞽宗书院的陆景来到上林书院切磋画技?最后结果如何”林藩好奇的问。 “陆景可是陆濂那个老家伙的后人,本来我还有些犯愁,毕竟陆景的天赋在云州位列三甲,上林书院除了令女还真没有人能在丹青一道上超过他。 但说来也奇怪,陆景在城中小住了两日并未前往书院而是留下一封书信离开,信中言道甘拜下风,难道婉溪与陆景见过?”冯伯庸到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这几日婉溪一直都在府上并未出门”林藩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两人正在说话时,林婉溪端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 “父亲,今天是您五十寿辰,知道您喜欢字画这是我特意给您准备的礼物” “有心了” 林藩对自己的女儿非常满意,不止天赋上佳而且心地纯真,除了有些小任性以外几乎无可挑剔。 “老冯过来一起欣赏一下?” 当从木盒中取出椿萱图时,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吃惊。 “这是你画的?” 太守和书院院长是林安城两个大佬,一个是林婉溪亲爹,一个是他的老师,对于林婉溪的画技和笔法非常熟悉,但是这画的笔法显然有些不太一样。 “您先说这画怎么样吧”林婉溪买了个关子。 “凡品画,而且是非常上层的凡品画,寓意也非常好”冯伯庸身为书院院长,自然一看就看出了品级。 “笔触工整线条凝重,造型巧妙又赋予变化,设色也非常古雅” 林藩以为这是他女儿的画所以非常满意的做着点评,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就严肃下来,指着椿树树干的一个地方。 “老冯你看这里,这一笔秒啊,笔尖逆势推进笔锋散开,在笔触中产生飞白,让这这一片看起来都苍劲生辣” “丹青主要有四大技法勾、皴、点、染,皴法又有十二种,但是这一种皴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冯伯庸也有些吃惊。 本来这画有一些比较欠缺的地方,笔法跳脱有些地方让人拍案叫绝有些地方又犯了很白痴的错误,但是细看下来两人越看越心惊。 如果只有这一种皴法也不足为奇,但是两人在细看了以后居然在画上找到了三处前所未有的画技笔法。 “婉溪这绝对不是你画的”林藩直接下了结论。 “这画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冯伯庸问道。 “啊…这…这是一个少年画的” “少年?不可能” 当林婉溪将他在林安城遇到江婪的一幕完完整整的说出来时,两人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天降奇才。 “这少年叫什么名字现在人在何处” “不知道,那小贼要了我的钱以后就跑了,还把我的颜料也都带走了” 林婉溪抱怨道,本来她是想教训一下江婪,没想到最后被羞辱的似乎是他自己。 “他只要了六百两银票和一点颜料?”冯伯庸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对啊,这小子也太黑了,那可是我这个月全部的例份了” “黑?现在所有的画师都在寻求突破,而这两处前所未见的皴法和一处染法,对于画师来说价值千金,区区六百两就让你捡了一个大便宜这也是你的造化啊”冯伯庸感慨道。 “先生,您是说这个作画的很厉害吗?” “婉溪,别看你在咱们上林书院技压同代,但你的画比起这个少年差了不止一分火候”林藩说的非常中肯。 “找到这个人对我非常重要,咱们上林书院在二十三处中位居末位,每年文府大考老夫这张老脸都忍不住羞臊。 今年还是你给老夫面子,把婉溪这样的天骄送到我这里长长脸,但如果能把这作画的小子揽到上林院说不定我们能重回三甲!”冯伯庸表情有些激动。 太守府派出不少下人到处寻找江婪的下落,不过同时寻找的还有另一伙人。 江婪在回去的时候刚转身进入一个小巷子,前后各有两人拦在了巷子的进出口。 “我们掌柜的想见你”一人说道。 “你们掌柜?钱通吗?”江婪自从来到林安城后认识的唯一一个掌柜的就是钱通。 “不要问太多跟我们走就是” “如果我不走呢?”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四个大汉朝江婪身边不断逼近,他们虽然个个人高马大但毕竟还都是普通人并非修炼者,对付一个画师自然有些难度。 一人的手即将抓在江婪肩膀上时,江婪身上绿光大放,一根细长的枝条从绿色中探出直接将这手臂绑住。 不知何时江婪已经从书筒中取出了一张画卷,在他的灵力加持下一株柳树穿透纸面凭空生长,转眼间已经有了两三丈高,绿色荡漾,满树繁茂的枝条如同疯魔乱舞。 这还是江婪第一次用丹青法对敌,这柳树画灵似乎与他心意相通,江婪心念一动柳树便会做出相应的举动。 一根枝条如同鞭子一般,疯狂的抽在这准备将他带走的四人身上。 “丹青法还是挺好用的嘛” 江婪非常满意,这是他平时练笔所绘只是最低等的下品画,中品之下的画作所有画灵都只能使用一次,使用完后画也就算是毁了。 在看到柳树的光泽越来越暗淡正在逐渐消散时江婪便起身离开,与此同时这柳树的枝条在空中灵活的编织化作囚笼,把四人全部困在了中间吊在半空中,任由四人如何反抗也无法挣脱,江婪还恶趣味的操控画灵把这几人的衣服剥了个干干净净。 在江婪离开后不久,没有灵力支撑的画灵溃散成点点墨迹,四人从半空中摔下脸上还沾了不少颜料。 江婪心中有些不安,自己除了得罪了通宝阁掌柜的,又得罪了太守的闺女,这些麻烦一旦找上门来他可有些难以招架,倒不如出去避避风头。 至于去哪里他也已经有了盘算,距离贡生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他准备去石门山找彩石做一些品相更好的颜料。 毕竟他现在的颜料品相太差档次太低,练笔还行,想要作为考试用的颜料还是差了一些。 第十六章 石匠鲁玉孚 石门山毒蛇猛兽很多,就连一般的猎户和砍柴的人都经常绕开哪里。 江婪开悟的很早加上在盘山谷中的奇遇,如今已经是悟灵境的修为,放眼整个林安城年轻一辈还真没有几个人进境比他更快的。 凭借他的修为和丹青法,江婪自信可以闯一闯石门山,尤其是在昨日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四个大汉以后更是信心爆棚。 江婪收拾了一个包裹带了一些食物,第二天一大早便踏上了前往石门山的路。 江婪在走了一个时辰以后也发现了一些问题,那就是林安城附近的山实在太多,他根本不知道那一座才是石门山。 迫于无奈江婪只能在路旁等待找一个识路的人,没用太久,一个带着斗笠穿着麻衣的人驾着马车驶来,江婪急忙摆了摆手拦下了马车。 “这位大哥,晚生准备前往石门山但这里山多难辨,烦请指一下路。”江婪非常客气的问道。 这人抬起了斗笠露出了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看年纪比起江婪也大不了几岁。 “石门山?正巧我也要去上车载你一程” 这年轻人非常爽快的邀请江婪乘车,江婪当然没有拒绝,道谢后坐在了另一侧的车辕上。 江婪回头看了一眼,车里放着一些锤子钩锁凿子之类的工具还有一把刀。 “你是林安城的?” “不错”江婪说道。 “我叫鲁玉孚,看你的样子不太像是匠人,你去石门山干什么”鲁玉孚问。 “我是一个画师,但是家境窘迫颜料又太贵,所以来石门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彩石” 鲁玉孚听完以后哈哈大笑 “先不说石门山危不危险,就算找到了那些彩石你懂怎么做成颜料吗?整个林安城懂得如何做颜料的也只有区区几个人” “或许我应该感到荣幸,因为现在我就遇上了一个” 鲁玉孚相貌很年轻但是赶车的双手却非常粗糙,甚至能够看到很多老茧,加上马车上拉着的工具以及他们的目的地,不难猜出鲁玉孚应该就是石匠,只不过也太年轻了。 儒生、道士、和尚、文士、乐师这些人在宣国拥有很高的地位,而匠人的地位虽然不如这几个,但也是备受尊崇的身份。 “果然聪明,既然是画师那肯定有画作吧不妨让我欣赏一下”鲁玉孚笑道。 “倒是有几幅画稿” 江婪从自己的包裹中翻出了一副他之前随手画过的一张递了过去,本来鲁玉孚只是随口一问,但是张开以后露出了几分震惊。 一头猛虎鬃毛虚乍虎眼圆睁,脚踏着山岩背后青松孤立,颇有万夫莫挡的气质,虽然只是水墨画没有使用任何颜料,但其威风霸气依然透出纸面让鲁玉孚都感受到了一丝压迫。 “这是你画的?”鲁玉孚急忙问道。 “恩” 鲁玉孚在看向江婪时眼神已经有了一些不一样了,江婪的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就能画出这样的画作,无论是画技还是布局已经不是一个天赋了得能形容的了,最起码在他所认识的画师中没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天赋。 在宣国颜料都出自石匠之手,因此画师和颜料石匠之间的关系可以用唇齿相依脉脉相关来形容,每一个名冠天下的画师背后都有一个大匠支撑,同时没有一个画师会得罪一个颜料石匠。 反之亦然,石匠同时也需要依靠画师扬名,甚至一些洪幅巨制的画作上除了会留下画师的名字外同时也会留下石匠的姓名。 “这猛虎下山图气势十足,单论画技怕是已经达到了中品的高度,只是缺乏了几分煞气,而且没有颜料相佐无法诞生画灵终究只是一副凡画” 能够画出中品画作的就算是在云州治所清都都不多见,很难想象这幅画会是出自一个少年之手,鲁玉孚这也算是在吹毛求疵了。 “主要我凑不齐这么多的颜料” 江婪有些无奈,卢道玄给他的颜料所剩无几最多只能在作一副画,而他现在颜料只有自制红和绿两种,而猛虎图起码需要四种颜料,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法施展的惆怅只有他自己懂。 “我住在城西的石料铺,如果你要颜料可以去我哪里看看说不定我会有一些珍藏,至于价格会比其他地方都便宜,质量放眼整个云州我都敢向你保证绝对上品” 看完这幅猛虎下山图让鲁玉孚已经起了结交的心思,他心中笃定,如果没有意外眼前这个少年或许会成为天下闻名的大画师。 “那就多谢了” 江婪以为鲁玉孚只是在向自己推销他的颜料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他也没那么多钱。 “鲁兄,这石门山有多少种彩石” 能从石门山找到多少颜料,这是江婪最关心的问题。 “青石、朱砂主要就是这两种” “只有两种?” 看到江婪有些失望鲁玉孚又气又笑。 “什么叫只有,画师作画除了墨以外还需要青、红、紫、黄四色,云州主峰十八次峰过百,石门山彩石产量可以排到前三” “那彩石是如何制作成颜料的” 江婪刚问完便有些后悔了,和丹青法一样,这些制作方式自然是不传之秘,他这么问反倒是有些冒犯,不过鲁玉孚却非常大度坦诚。 “只有开悟以后的石匠才能够制作颜料,以自身灵力为燃料文武火煅烧,彩石溶化后在用特殊的胶液调和” “抱歉,我无意窥探石匠的秘密”江婪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制造方法不是什么秘密难的是经验,没有十年八年苦练的手法想做颜料根本不可能” 匠人是一个靠经验积累才能有所成就的行当,不是一句两句就能学得会的,所以鲁玉孚完全不担心别人偷师,而且更严重一点若是没有名师指点盲目炼制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 “但是我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江婪笑道。 “我不一样,我爹我爷爷都是石匠,从小我就是在石料坊长大的,七岁就开悟了” “石门山奇峰怪石无数又绵延几百里,你一个毫无经验的人在这里找彩石无疑于大海捞针,不如这样我给你做向导”鲁玉孚笑道。 “无偿?” 从刚才的闲聊中江婪发现鲁玉孚对于画作以及颜料方面知之甚广,如果有这样的向导自然求之不得。 “当然不是,那副猛虎下山图就当是酬劳了” “合作愉快” 第十七章 彩石 一幅画最珍贵的是颜料和画技,而这幅猛虎下山图虽然是水墨画但其中的笔触画技都价值不菲。 这幅画是江婪在画胖虎之前所创作的一副还有不少瑕疵,能换来一个开悟的石匠当向导江婪自觉是自己赚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鲁玉孚也是一个豪放健谈的人。 从鲁玉孚口中得知这石门山并不安全,时常会有虎豹出没,进山的人命丧于此也并不稀奇。 一来两人年纪相仿,其次便是鲁玉孚的有意结交,两人商量好了结伴抵达了石门山。 眼前的山峰似由山石层层叠摞在一起植被也稀松的很,与其他草木茂盛的山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婪,你可知道这山为何要叫石门山?” “我想大抵是因为石头多吧”江婪都能看到不少巨大的岩石从山土中裸露出来。 “不错,确实是石头多而且还是彩石,在我们石匠眼中这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宝库,有时候就连宣国其他地方的石匠都会来这里寻找彩石。 那门呢?既然有门自然会通向什么地方,你觉得这石门山通往的是什么地方”鲁玉孚买了个关子。 “还请指教”江婪自然不知道。 “据说石门山的尽头是一座工匠之城”鲁玉孚眼中有一些期望随即又叹息一声“不过那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彩石” “石门山这么大,我们不会是和大海捞针一样的找吧”江婪问道。 “彩石的分布旁人看起来没有什么规律,但是经验丰富的石匠找起来就容易很多” 鲁玉孚左右打量用手指了一下不远处一面石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正在反着微弱的光。 “一般情况下彩石都深埋在沙土中,想要找到首先靠的就是眼力,背光的地方不用去浪费时间,裸露在外面的彩石光照后与一般山石不同” 鲁玉孚说着从牛车上取下钩锁,在手中甩了几下后非常熟练的将这钩锁缠到了石壁凸出的一块岩石上然后开始攀岩。 这彩石距离地面有七八米高,而鲁玉孚身手敏捷臂力惊人,抓着绳索轻而易举的在陡峭光滑的石壁上攀爬。 在到达彩石镶嵌的地方后用绳索绑住自己的腰,取出锤和镐敲敲打打将一块彩石从石壁上凿了出来放进了腰间准备好的袋子中。 彩石完成后放下绳索缓缓落地,一切都轻车熟路,鲁玉孚取出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泛绿的石头。 “这石绿成色还行起码是入品了,就这样一块石头需要三十两银子,如果制成颜料更是需要上百两银子” 江婪在南屏镇做一年的纸人纸马都不及这一颗石头,颜料的价格实在是耸人听闻。 “是个好兆头啊,石门山被开采了数百年,那些裸露在外面的彩石可是不多了”刚来就有收获,鲁玉孚的心情也很好。 “那如何找到地底下的彩石”江婪问。 “彩石会掠夺日月精华和天地灵气,因此彩石附近七尺寸草不生。” 鲁玉孚倾囊相授江婪听得也非常认真,有这样经验丰富的石匠在身边,那一幅猛虎下山图也算是物超所值。 石门山不是一座单独的山峰而是绵延超过百里的山脉,一连挖了几十个坑洞都一无所获,不是空坑就是已经被人挖掘走。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江婪察觉到自己的铲子遇上了硬物,小心的刨开周围的泥土,一角绿色展露。 “找到了”江婪有些欣喜。 不过在这彩石全部挖出来以后只有区区手指大小,比起鲁玉孚从岩壁上凿下来的那块小了太多,但总算是聊胜于无。 江婪将这手指大小的绿石握在手中时感觉到了一种温润的质感,仔细观察了一下这石头清纯透亮,与当初他在药材店买到的那种没有灵韵的彩石完全不同。 “彩石按照品相分为上中下三等,只有最下等的才用来做药材,宣国画师的画作越高级,所需要用的颜料的品级就越高” 眼看着天近黄昏,江婪只挖到了一块有些遗憾,这手指大小的石绿就算做成颜料也没有多少。 “这彩石也太难找了吧”江婪抱怨道。 “石门山生盛产彩石那是相对与其他的山脉来说的,就算知道了窍门想要找到很大程度上也要靠运气,在高明的石匠来到这里也有可能无功而返”鲁玉孚安慰道。 但事实证明江婪的运气非常不错,腰背酸疼他正靠着一块石头休息,此时已经天近黄昏,抬头望着落日西垂半挂山巅,只余下最后半抹火红涂染赤练长空。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江婪有感而发低吟了一句。 没有穿越之前环境污染严重,哪里见过这么美的夕阳,江婪半躺着枕着自己的胳膊正在欣赏难得一见的美景。 不过在这最后一抹余晖中,江婪察觉到对面山崖石壁距离地面几近十米的高度有一个角落微不可查的闪着亮光。 “陆兄,你看哪里” 江婪登时坐了起来给鲁玉孚指了指他刚才看到的地方,不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以后却什么都没有,一连换了几个方向和角度都没找到。 “你不是眼花了吧”鲁玉孚问。 “应该不会,我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 江婪并不怀疑自己的眼里,也不准备放弃这种一闪而逝的机会。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江婪反复思考,刚才的亮光虽然只是持续了片刻但他非常确定自己刚才真切的看到了什么,或许是随着夕阳落山而隐没了起来。 “我去上面看看” 就算想的再多也终究不如行动,不过就在江婪准备登山一看究竟时被鲁玉孚急忙阻拦。 “不管有没有现在都不能采” “这又是为何”江婪不解。 “这是石匠的规矩,白天我们可以在石门山活动,但天黑以后石门山的主人就不是我们了,不要坏了规矩” 江婪闻言只能作罢,但是在原地还是做了一个记号,鲁玉孚收拾起自己的工具赶着牛车朝着石门山另外一条小道走去。 第十八章 乡陵石庐 牛车驶向了石门山另外一条山道,轱辘声响彻山谷,终于在夕阳落下的前一刻到达了目的地,路的尽头居然有一间石庐。 “到了,下车吧” 鲁玉孚从车辕上跳下,将牛车拴在了路边的树上,又放了一些草料。 “这是什么地方” “来这里找彩石的石匠有很多,所以那些老一辈的石匠就在这里建造了这所石庐供大家歇脚交流” 本来以为这石庐是一间简陋的屋子,没想到走进以后才发现其实不然。 石庐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大门上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四字‘乡陵石庐’,两旁的院墙也都是石块堆砌甚至看不到任何缝隙,工艺精湛令人匪夷所思。 石庐院内里面停放了不少牛车,宽大的院子中央还有一尊石像,一个卷着裤管挺起袖子的老人右手持锤左手持凿,在路过这人的时候鲁玉孚行了一个礼才带着江婪进入。 还没有靠近石庐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激烈的辩论声,鲁玉孚在进门之前先叮嘱了一下江婪。 “到了里面不要说话,听着就是,说不定对你来说很有用” “好” 鲁玉孚推门而进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首先闯入视线的就是一座巨大的高炉火焰舔着火舌。 两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站在高炉旁边,一个人正在抡起手中的锤子对着一块绿色的石头不断敲打。 “云州的石匠虽然多,但是开悟的并不是很多,这孙诚铁铉就是为数不多开悟的人,在云州也算是比较有名的石匠了”鲁玉孚说道。 绿石的品相越好质地也就越坚硬,孙成将灵力灌注其中一连挥舞了好多次,每一锤正好将灵力与彩石的灵力融合,终于这彩石总算是碎裂开,星星点点的绿色在火焰中有如宝石一般越发晶莹。 而铁铉并没有采取暴力碎石,而是不断鼓动风箱,火焰越发炽热卷动着一颗绿石。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绿石融化成了液体宛如岩浆一般缓缓流到了一个钵中,铁铉放下风箱开始研磨。 “好,现在请铁铉和孙成两位石匠都已完成了各自的制作,将自己制作的颜料放到衡器上” 一旁观看的人都急忙围了上去,两人用同样分量的石绿制作颜料,但孙成的颜料明显分量更重而且颜色也更艳。 “看来是孙成要赢了啊,没想到捶打会比火炼多制出这么多颜料” “谁说不是,起码多了三成的产出” 这可是一件关系到每个人切身利益的事情,产出的颜料越多能赚到的钱也就越多。 不断有人纷纷议论着两人之间颜料的优胜劣汰,铁铉明显处于下风,但这黑脸大汉也不虚挺起胸膛就和众人开骂。 “你给老子瞪大狗眼看看,老子怎么可能输” “铁黑子愿赌服输,论嗓门我可不比你低” 铁铉刚准备和孙成继续骂一仗,但是却无意中看到了鲁玉孚急忙招了招手。 “鲁师弟?你也来了” “鲁师弟来了?” 一群人纷纷朝着门口望去,鲁玉孚年纪虽轻但在这群石匠中显然拥有很高的地位,所有人表现都很热情。 “既然鲁师弟来了那不如让他来做个裁判” 在一群人的拥簇下,鲁玉孚被推到了最前面。 “玉孚何德何能”鲁玉孚急忙推辞,显然他也知道这可是一个得罪人的事。 “鲁师弟你就别谦虚了,你爹和你爷爷都是石匠大师,你说的我认”铁铉哈哈笑道。 “不错,你就说说吧,我们都是一帮大老粗谁输谁赢都不重要”孙成也表示道。 鲁玉孚眼看躲不开只能朝着周围拱了拱手,来到衡器前分别用手搓了一下两人制作出来的颜料,质感上倒是相差无几。 “承蒙各位抬爱,玉孚何德何能只能冒昧评判一下了,如果让我说那应该就是铁铉师兄赢了” “不会吧,质感上相差无几,而且还多了三成颜料产出怎么会输” 一旁有人质疑,多出来三成颜料就是多出来三成的收益。 “咱们都是石匠也都擅制作颜料,孙师兄的捶打将铸铁的手法融入石匠的工艺让人耳目一新,颜料的产出也有了大幅提升。 但是铁铉师弟的火炼却能够去除彩石中的杂质,而且更能保证彩石中的灵性不流失。 双方各有优劣,简单的胜负不能说明孙师兄和铁师兄到底是谁赢了” 鲁玉孚的回答非常高情商,就连江婪在一旁都不由得另眼相看。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这一大群石匠在探讨工艺手法,从他们的探讨中让江婪对这个世界的颜料和画师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个世界的颜料是一种天材地宝一样的东西,吸收天地灵力蕴含灵性,而画师通过画技使用丹青法,将自身的灵力以及颜料中灵性在纸上结合来产生画灵。 画技、丹青法、自身灵力、颜料灵性,这四者缺一不可。 而且让江婪很奇怪的是这些石匠制作颜料的时候似乎都要用到火炼,而他自己做的颜料用的却是水。 “难道他们不知道萃取溶解?”江婪有些不解。 在这些石匠都聊得尽兴之后便纷纷离开各自休息,毕竟第二天一大早还要去收集彩石。 不知不觉已经月至中天,鲁玉孚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一个懒腰。 “已经这么晚了” “陆兄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刚才听你们探讨制作颜料都是在用火,为什么不能用水?”江婪问。 鲁玉孚听到这个问题直接笑起来。 “水?这个问题你千万不要去问其他人,我们石匠绝大部分都是硬脾气,说话也简单粗暴,如果换成其他人估计直接就要和你动手了” 江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萃取和溶解,又或者真的错了? ”走吧,已经很晚了赶紧休息一下吧” 鲁玉孚带着江婪去休息,乡陵石庐有大小几十间屋子,所有的房间都向所有人开放,但是江婪在路过的时候却发现石庐附近有一个院子上着锁。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江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中始终回想着黄昏时石壁上一闪而过的亮光。 但是石门山有规矩江婪也不好意思破坏只能安心等待第二天,山中的夜晚万籁寂静,只是偶尔能听到一些莫名的动物叫声。 不过就在睡到半夜的时候,江婪听到了门外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走动。 “乡陵石庐不是有规矩,不能晚上在石门山出没吗?” 第十九章 群青 透过月光江婪看到了两人的模样,居然就是晚上在石庐较量的铁铉和孙成。 “石庐可是有规定,晚上不能进山的”铁铉说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等到明天宝贝不一定是谁的,尤其是鲁玉孚也来了” “你真的看见那东西了?”铁铉再次确认。 “这还能有假?就在白天咱们路过的那个荒村有个破庙。”孙成语气肯定。 “好,我就跟你冒这个险了” 两人下定了决心深夜中离开了乡陵石庐,江婪无意听到两人的交谈,虽然不知道那庙里有什么,但是好奇心驱使下让他悄悄跟在了两个人的后面。 月色清凉山间的景象显得格外苍白,两个石匠走的很快。 路旁时不时的会传出一些怪异的响动,嘎的一声传遍山林,让江婪不由得停下脚步注视。 道旁一些高树上站着一只黑身红脚的鸟,这声音正是从这怪鸟口中传出。 只不过是一只鸟,江婪并没有在乎,眼看着跟那两个工匠拉开的距离又急忙跟了上去,而这鸟同样朝着他们的方向飞去。 距离乡陵石庐的距离越来越远,山间小路崎岖,江婪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在前方的山顶江婪隐隐约约看一只白狼卧在山顶一块大石上,正沐浴着月光。 这白狼身长近丈比起猛虎还要大上不少,而只顾往前冲的两个石匠却并未察觉,江婪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在石匠路过的时候这白狼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抖了抖身子仰天啸月,而后自山谷一跃而下,白色的身躯有如一道银光匹练。 “不好,快跑” 孙成和铁铉发现这白狼的时候为时已晚,白狼当头扑下江婪以为两人会有一个命丧当场的时候,铁铉怒喝一声身上涌起一层火红的灵力双手以托天之势直接抱着白狼摔到了一边。 一人一狼在山道中直接打斗起来,铁铉力气惊人而且一身火红的灵力非常狂暴,招式大开大合,一拳下直接将一块大石打碎。 “火灵” 孙成在一旁也没有闲着,火红的灵力化作一条火蛇直接缠绕上了白狼的身躯上。 “悟灵境巅峰” 这两人不单单已经开悟,而且貌不惊人的铁铉和孙成都有接近居灵境的战斗力。 这白狼也是不凡与两人一番大战依然威猛,双目冷视这两人觉得这两人不太好惹,盘旋几圈后翻身跃入林中消失了身影。 见白狼离开两人也不追,而是继续赶路。 在来之前江婪就听人说过石门山猛兽很多,这白狼只是一个开头,接下来一路上又连续遇上了三只堪比居灵境的猛兽,如果是江婪怕是一只也对付不了。 好在铁铉孙诚实力强悍一路强闯,江婪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如果不是他们带路江婪根本不知道这石门山的无名山谷中还会有一座荒村。 这村庄不知道已经荒芜了多久,满街灰尘残垣断壁随处可见,偶尔能听见几声老鸦的叫声,整个村庄都死气沉沉。 但来到这里以后江婪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猛然一回头,身后只有一面土墙。 江婪刚想朝着土墙走去时,荒村中传来一声惊叫,江婪好奇之下快步朝着中央走去,土墙后夜幕下隐藏着一双双血红的双眼。 荒村最中间有一座破庙,惊叫声正是从庙中传来。 江婪偷偷靠近这破庙,从窗户缝隙中想要看看庙内的景象,铁铉和孙成两人站在庙里呆若木鸡。 江婪顺着他们的视线朝着神坛上看去时,一尊神像披着白色的素纱,一般的庙宇无非供奉各种神佛,但是江婪看向到神像全貌时自己后背都有些发毛。 这神像手长黑色利爪头生双角额张竖目,青面獠牙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鲜艳无比,似刚刚饮血,这分明是一尊邪神。 “孙成….你害死我了”铁铉的声音也在颤抖,显然被这邪神像吓到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已经到这里了难道你还想白跑一趟?你看哪里” 孙成一指,这邪神像额间第三目中青光璀璨透过破瓦熠熠生辉。 “彩石群青…” 江婪也听说过,群青是最上品的彩石价值百万依然有价无市,想要画天品画甚至神品画群青是最主要的颜料之一,而这邪神想的一只竖目居然是群青彩石做的。 “说好的一人一半” 铁铉此时的眼中只有这群青石,只要有一块,就算是文府府主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好” 内心的贪欲战胜了心中的恐惧,两人一跃而起一左一右扑向了这邪神的双目。 但孙成却在半空中的时候强行退了回来,铁铉还在疑惑时这邪神像居然动了,神像的手如鬼爪一般一把抓住了。 这利爪直接洞穿了铁铉的胸膛,这利爪上有不少凹槽,铁铉身上流出来的血顺着这些凹槽全部流入了神像内。 “孙成,你害我”铁铉惊惧的说道。 “我当然没有害你是你自己没脑子而已,放着群青石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防备” 孙成冷笑道,这也是他把铁铉喊来最大的目的,探路! 尽管铁铉满怀不甘,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这双鬼爪,反而让身上的血液加速流失。 铁铉死后孙成在动手,非常顺利的从这邪神双目上扣下了这块群青石。 “老子要发达了” 孙成抑制不住内心的狂笑,世间没有任何石匠能够抵挡住群青的诱惑,这些彩石除了可以制作上品的颜料之外本身就是集天地精华的灵物,对他的修行同样有莫大的好处,整个宣国的群青石都是有数的,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一快。 江婪在外面也有些犹豫,身为一个画师让一块上等的彩石从自己面前溜走是最大的罪过。 “你以为你的螳螂捕蝉很高明吗?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不是那只蝉呢?” 庙里突兀的响起的声音让孙成警惕了起来,急忙将群青石揣到怀里。 第二十章 白阳庙 有人从神像后走了出来,一身黑袍将这人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的遮盖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孙成警惕的问。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毕竟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主人?笑话,这荒村野庙的哪里来的主人”孙成以为这人是想抢群青石。 黑袍人单手一抓孙成胸口的群青石飞出落在了他的手上,孙成大惊之下刚要抢夺,黑袍人身上雄浑的灵力化作一阵狂风直接将孙成卷入其中。 “这是白阳神神贡,岂是你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碰的” 庙内狂风席卷,江婪还没有看清楚情况,居灵境修为的孙成居然被一招击败,整个人砸在柱子上昏死过去。 “起码有居灵境巅峰的修为” 这黑袍的实力远非他现在所能敌,就在江婪准备离开的时候,庙门口居然多出来一群人,这些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有老人有小孩,双目中带着一缕正常人没有的红色。 这些人进入破庙以后对着黑袍人便纷纷拜倒,神情狂热。 江婪也从书筒中取出了手指大小的纸人放在地上,在吸收了白阳庙外的阴煞气后,这两个纸人顺着墙根悄悄往神庙内摸去。 江婪的目的是这神使身边的那块群青石,彩石分为上中下三品,上品彩石可遇不可求不管怎么样江婪都想试试。 “拜见神使大人” “今日是古度村宣道日,本使前来便是为了传播神的旨意。 十几年前古度村繁荣富足,但现在人人吃不饱饭穿不上衣,为什么? 因为神的惩罚! 山外的人不信奉白阳神他们带有原罪,身为白阳信徒每杀一个就会得一注功德,杀得越多功德越多,待到真神降临掌教你们的福报就越多。” 这神使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能让人不由自主的陷入其中,有些类似音律开悟后的李由琅。 江婪在外面偷偷听而且越听越心惊,通过杀人来获得功德?这分明是邪教。 “为神杀尽山外人” “眼前就有一个山外人,谁愿为白阳神奉上他的性命!” 此时孙成已经苏醒,只不过浑身经脉和断了一样想要动弹一下都难。 “我来” “我来” 这些古度村的村名一个个争先恐后,但是白阳神使却在这群人中找到了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孩子。 “你愿意吗?” “我愿意” 这孩子从白阳神使手中接过一把刀,满目虔诚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此刻的孙成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手持刀朝着他的喉咙划来。 一声惨叫过后,这孩子的刀结束了孙成的性命,身上也被他的血溅了一身。 这孩子回过身朝着神使笑着,因为太瘦倒是显得双眼很大还有些外凸。 身上沾染着浓重的血迹脸上带着的天真的笑容,就连手中的刀也还在滴血,宛如刚刚从地狱中降临人间的恶鬼,江婪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外面的朋友,偷偷听了这么久,不知道你是否有愿意成为我们白阳神的信徒呢?” 白阳神使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江婪心中一紧,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江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光明正大的站在了破庙门口。 “什么白阳神,一个邪神罢了” “既然不做信徒,那你就留下来做祭品吧” 一干信徒凶神恶煞的朝着江婪冲来,江婪自书筒中取出一卷画轴,灵力涌入画卷中后身材圆滚滚的胖虎自画中跃出。 “画师?”就连神使也有些微惊。 这胖虎出来以后一双虎眼呆萌的看着江婪,肚子还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胖虎,开荤” 听到开荤两个字胖虎瞬间来了精神,这胖虎是中品画画灵,拥有居灵境的战斗力,凌空一扑直接将两人压在了身下。 这些古度村的人拿起各种武器开始与胖虎大战,而神使则盯上了江婪。 “开悟的画师可不多见,若你信奉白阳神前途不可限量” “你搞错了,我当然是前途不可限量,但这可与白阳神没有半毛钱关系” 眼下是危急时刻江婪不敢大意,在神使靠近之前一头蟒蛇从画中钻出,神使从黑袍中探出一只手,一把抓在了大蛇的头顶,灵力一吐蛇灵化作了一滩墨迹。 眼见蛇灵不行江婪接连释放了三张画灵,但这些都是自制的质颜料作出来的下品画,根本没有太大的威力。 “还有其他本领吗?” 这神使每一拳一掌都有开山破石的力道,一般的下品画灵连这一拳一脚都接不下。 突然黑袍神使自眼前消失,这让江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一阵阵魔音梵唱传入耳中,江婪顿觉有些头晕目眩,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时而为佛时而化魔,江婪宛如看到了一个魔佛交织的世界。 神使见到江婪垂下了头楞在原地自以为得手,白阳教中画师很少如果能引渡回去那便是大功一件,因此也没有痛下杀手。 但是当神使的手即将碰触到江婪的身体时,一股阴煞的力量从江婪身上涌起,一尊凤眼环睛身披黑甲的黑脸大将出现了江婪身后。 这黑脸武将煞气凌天宛如魔神降世,手持硬鞕怒目而视,一时间空中怒雷滚滚,天地间的灵气全部都躁动了起来。 “臻品画灵….” 这神使见状大惊失色,双掌一合所有的灵力汇聚化作了一尊怒目罗汉。 两人的交手中,白阳教神使金色的佛光普照宛如大佛降世,而身为画师的江婪看起来更像是邪魔外道。 神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不知道在使用什么秘法,除了佛家浩瀚之力外还有一种阴邪的力量与怒目罗汉交织在一起,怒目罗汉透着诡异与红光。 “佛法开悟?你是个和尚?” 江婪能这么快从魔音干扰的失神中恢复过来并且在千钧一发之时取出恶灵门神,这也得益于李由琅。 尉迟恭一鞭挥下,硬鞭掠过破庙在这股气势直接坍塌,而这神使的怒目罗汉只能堪堪僵持。两人的大战灵气激荡。 在交战时两个小纸人抬着抬着拳头大小的群青石一路跑了过来,江婪面喽喜色,握住群青以后立马感受到了这石头中蕴含着澎湃的力量,手上散发着柔和的青芒。 “果然是宝贝” 将群青石悄无声息的装入竹筒中,打了一个口哨,胖虎从破庙废墟中一跃而出,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朝着神使发出一声震动山岗的怒吼。 “已经得手了,开溜” 尉迟恭化作淡淡的灰气消散重新进入画中,江婪上了虎背,胖虎巨大的身躯直接撞破一堵堵土墙最后消失在密林中。 这神使想要追击但面如金纸,他修为不弱乃是居灵境的巅峰,但臻品画灵比他高出了一个大境界,短暂的交锋便已经身负重伤。 白阳神使回到坍塌大半的白阳庙内,原本放在供桌上的那块群青石居然凭空消失。 “神贡呢?神贡呢?还不快去找” 第二十一章 沧海涌日 江婪趴在虎背上也已经有些脱力,每一次召唤画灵都会消耗自己的灵力,这胖虎还好,但是恶灵门神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使用了不到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体内的灵力已经被全部抽空。 更麻烦的是在最后一刻江婪在灵力耗尽时,他隐隐感觉尉迟恭正在逐渐脱离他的控制陷入暴走的状态,好在在失控之前顺利逃出生天,不然就算不死在神使手上,也会被自己的画搞死。 “看来以后这门神画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用了” 江婪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自己做的画胖虎每次出来都想拿他开荤,这恶灵门神也想杀了他。 “难道其他画师也是这样”江婪不由得想道。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去,好在没有白忙一场,终于敢在天放亮之前回到了乡陵石庐。 就在恶灵门神与白阳庙神使交手时,远在几十里外的林安城内,正在熟睡的太守林藩猛然睁开了眼。 “好凶煞的力量” 林藩披衣而起,临走前还拿上了桌上供着一卷画轴。 与此同时冯伯庸也正好赶到,脚踏一只数丈长的鸾鸟而来。 “你也感觉到了?” “一起去看看,应该是石门山哪里” 冯伯庸与林藩是林安城最强的两个人,修为精深,如此强大的灵力波动当然瞒不过他们的法眼。 鸾鸟穿梭云端最终落在了古度村,不过当他们赶到这里时整个古度村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踏着废墟两人寻找着蛛丝马迹。 “老林你来看看这里” 冯伯庸在废墟中找到了一些五颜六色的颜料,这是画灵消散后留下的印记。 “画灵?” “这颜料材质低劣我猜只不过是下品画,但昨夜的波动起码也是妙品的程度,甚至已经达到了臻品画,否则不可能传到林安城….”林藩说道。 “臻品画少之又少,整个林安城只有一副那就是你的沧海涌日图” 林藩看到泥土掩埋着一块牌匾,拂去尘埃后露出了白阳庙三个字,两个人看完眼神中同时带着震惊。 “这里为什么会有白阳庙…” 冯伯庸的灵力化作一阵灵风,将压在破庙上的废墟全部卷走,谁也没想到在这废墟下居然掩盖着无数的残尸断臂,每一个都相貌狰狞,显然在死前见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 “这些人死去的时间还不长,白阳教贼人未必离开了这里,先封山再说”冯伯庸说道。 “好” 林藩展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一幅画卷,同时自身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了画卷中。 江婪赶回乡陵石庐回到自己休息的房间,昨夜一战丹青法修炼出来的灵力已经消耗一空,没有三五日之功难以恢复。 “江兄弟,江兄弟?” 听到陆玉孚的呼喊,江婪整理了一下表情打开了门。 “鲁兄” “天亮了,走吧进山” “好” 一到天亮石庐的石匠都会陆陆续续的离开进山挖彩石,没有人见到孙成和铁铉,只以为他们离开的早,只有江婪知道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回来了。 江婪想起了昨天黄昏时分看到的那一束一瞬即逝的光,虽然身体有些疲乏但还是决定到哪里看看,他相信自己昨天没有看错。 鲁玉孚套上牛车又回到了昨天的地方,江婪大概记得位置,但是看了看左右,山石光滑陡峭,爬上去几乎不太可能。 “这怎么上去” “比这在高的山我都上过,小意思” 鲁玉孚从车上取下一副钩爪,身为石匠各式各样的装备都早就准备齐全。 钩爪在手中转了几圈直接甩了出去,精准的勾到了江婪所指的地方附近一块山石。 “好了,你上去看看吧” 江婪的身体有些虚弱,还是咬着牙坚持的爬了上去,在附近寻找了一下,自己的脚边落着一只纸鹤。 将纸鹤无声无息的放入口袋,然后在它所标记的位置开始慢慢挖掘。 一般的彩石都是埋藏在泥土之中,但这块居然是在山石中,就连江婪也有些怀疑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既然已经来了,无论怎样都要试一下。 江婪用鲁玉孚的锤子和凿子准备凿开山石看一看,叮叮啷啷的声音传遍四周,最后只挖出了一个夹杂着红色的拳头大小的石块。 看这石块麻麻赖赖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彩石,心中暗自叹息白跑一趟了。 江婪额头带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就在他自己要放弃的时候一滴汗水落在石块上,整个石块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红光。 江婪眼前被晃,一个不留神整个人失足从山壁上摔了下去。 “小心”鲁玉孚急忙惊呼。 这么高的山崖加上江婪灵力全空完全没有任何自救的办法,这种方式落地必死无疑。 这么眼看着命悬一线时,一只鸾鸟低空掠过,载起江婪稳稳的落在了平地上。 “吓死我了” 江婪惊魂未定,而陆玉孚神情兴奋。 “怪不得这条路来来往往我走了这么多次都没有发现,原来是汗红石” “什么是汗红石”江婪问。 “最纯的中品朱砂石,除了吸收天地灵气外,还会吸收附近所有的水分,看起来平平无奇遇水便会显色” “中品汗红?” 中品彩石足够让他创造出妙品画作。 “就这一块起码价值一万两黄金,多少石匠一辈子都找不到一块,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鲁玉孚刚说完,身后整面石壁开始裂出道道纹路然后崩塌。 不过在他们惊叹于这中品彩石的时候,石门山上空发出璀璨的光芒,旋即浩瀚的灵力将整座石门山全部覆盖了起来。 原本的天空变成了汪洋大海,一轮红日自海中升起。 “这是怎么回事?”江婪好奇的问。 “山水卷沧海涌日图,是林安城太守林藩” “这也是画?” 江婪有些惊讶,这画已经影响到了石门山这一片天地,他之前听卢道玄无意中提过,丹青法中的山水卷,山水画灵没有太强的攻击性但却有很强辅助功能。 石门山方圆几十里,如今全部被笼罩在了这一幅画中! 刚刚那只救下江婪的鸾鸟再一次出现,载着一人落在山前,化作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身着淡紫色长袍。 “玉孚你也在这里?” “林太守?您怎么有空造访石庐” 鲁玉孚显然与这林藩认识。 “石门山内发现了白阳余孽,我准备封山排查,不如你们先暂且离去待我搜查完在开山” 林藩地位很高,但是身为画师如果没有必要自然不会去得罪石匠。 “白阳余孽?”鲁玉孚有些失色。 “既然如此那我等离开便是,太守一定要斩草除根” 林藩单指画了一个圈,一堵水门出现在他们面前,但在江婪准备进入的时候却被林藩拦下。 “林安城石匠我大抵都心里有数,你是什么人?”林藩问道。 “我不是石匠,我是一个画师,因为买不起颜料所以来石门山撞撞运气”江婪说道。 “太守,这是我的朋友”鲁玉孚说道。 林藩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婪背着书筒十指纤细保养的很好,倒像是画师,而且只是悟灵境的修为,不像是昨夜出现的白阳教余孽。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一起离开吧,待我向你的祖父问好” 江婪感觉到有一种奇特的气在他体内游走,不过很快便消失,应该是林藩在探察自己。 跨过水门以后,两人居然直接出现在了石门山外。 “好厉害” “林藩有玄灵境巅峰的修为,距离晖阳境也只差一步之遥,而且还有臻品画,是林安城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 “那这白阳教是怎么回事” 想起昨晚那群疯狂的教徒,和可怕的教义,江婪都心有余悸。 “我也是听旁人提起过一些往事,据说白阳教的出现是在差不多千年前,一开始没有人在意,但是短短几十年白阳教异军突起信徒数以百万计,尤其是那些信徒和疯子一样在宣国各地引发暴乱,每过一处都是尸山血海。 就连很多八府中的人都被蛊惑,天下三国世间八府这样的格局已经维持了无数载,但白阳教短短几十年就能就已经影响到了八府的地位。 双方在子午谷一战两败俱伤,最后还是儒府的复圣出手才将其消灭,没想到现在死灰复燃” “你只要记住遇上白阳余孽躲远一点就行” “多谢提醒” “本来想在石门山多呆一阵子,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情,真是晦气” 来了一天,鲁玉孚只采到两块不大的彩石,江婪收获颇丰,他自然不可能告诉鲁玉孚他从白阳教手中抢到了一块上品群青。 “在城里得罪了通宝阁,林安城没人敢卖我颜料,来到石门山倒是有一块中品彩石,我这颜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凑齐”江婪故意叹了口气。 画师作画起码需要青、红、紫、黄五色,而他只有一块中品汗红还差三色。 “通宝阁生意遍布云州,而且仗着背后有几个老文士横行霸道,得罪了他们那是挺麻烦的,但颜料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你难道你忘了我就是石匠?” 鲁玉孚给了江婪一个自信的笑容。 第二十二章 卢道玄的身份 “这么说你能卖给我颜料?难道你不怕得罪通宝阁?” 江婪也没想到会柳暗花明。 “通宝阁能找你们文士画师的麻烦又管不到我头上,我家三代石匠最不缺的就是颜料,通宝阁有的我这里当然也有,但朋友归朋友规矩不能破,钱我还是要收的” “什么价格” “画师所用的颜料无非青、红、紫、黄四种见色然后加上墨,按照质地分为三个等次,下等五两一钱,中等五十两一钱,上等五千两一钱。紫色最是难得,同品紫颜料比起其他颜色贵一倍” “这么贵” 江婪有些咋舌,上品和中品之间差距百倍,上品颜料一斤就需要五十万两白银?怪不得自己当初在南屏镇用颜料的时候卢道玄的脸都在抽搐! “颜料虽然贵,但是比起你们画师的画来说可便宜不少,画只要入了品就是哪怕是下品起码也是百两一副” “有这么贵?那凡品呢?” “起码上千两,画技出众的四五千也不止” 江婪听完以后心抽了一下,然后就想起来那副六百两的椿萱图,那可是凡品中的精品画自己还以为赚了,没想到血亏! “我现在有六百两,除了紫色外其他都给我包一些,下等颜料吧” 他虽然自己也能做,但他在药店卖的那些甚至实在劣质,没有任何灵气寄存,画三四副才能够一副达到下品画。 “那你跟我回家去取一趟” 林安城不算很大只有四五十万人而已,两人没有入城而是在城外饶了大半圈,没有一个时辰便便来到他住的地方,有些偏僻,临近溪水搭建着一个草庐。 “我爷爷上了年纪,干了一辈子石匠很多人说他脾气也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所以才住到了城外,如果他说话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千万不要介意” “怎么会呢” 江婪知道,大凡有本事的人都有自己的脾气,尤其是林藩还要特意问好更证明其不凡。 还没有进入草庐,门口躺着一个喝得烂醉浑身上下邋里邋遢的老头子。 听到有人来,老头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门框看着鲁玉孚和江婪。 “滚,我这里不欢迎外人”老头子醉醺醺的说道。 “爷爷,他是来买颜料的” “画师?” 上下打量了几眼以后,这老头子居然罕见的没有在找茬而是让开了路。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凶吧” 鲁玉孚也有些奇怪,这老头子今天是转性子了吗? 江婪很好奇的打量着石匠住的地方,院子里摆着一个巨大的匠作炉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石头,其中一块巨石居然被雕刻成了栩栩如生的人头,就连眉毛胡须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鲁玉孚从架子上取下来一些颜料分成几个小袋子装在一起,然后交给了江婪。 “分量不对吧” 他六百两最多只能买一斤颜料,但是掂量了一下袋子绝对不止这点分量。 “第一次来我这里买,剩下的算我额外赠送的” “那就多谢了” “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块汗红石我帮你做成颜料,不用你出一文钱就当交个朋友了” 这两日接触下来江婪觉得鲁玉孚还算是一个可以交往的朋友,毕竟画师与石匠的关系在这里,他虽然没有见过鲁玉孚制作,但是在石庐里所有人都对他非常尊重,想来也是个中好手。 “可以,给你” 江婪也直接把汗红石甩给了鲁玉孚,离开前又看了一眼鲁玉孚的爷爷,像个酒蒙子一样还在喝酒,两人谁也没有打招呼便自顾离开。 “您今天有点不对啊”平时说话怼人尖酸刻薄的老头子,今天只骂了一句?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江婪,是个画师,比起林婉溪还要厉害,论画技我想瞽宗城那个号称云州年青一代第一的天才画师也未必会比他更厉害” 石匠与画师之间属于相互成就,因此鲁玉孚对于品鉴画也有一定的心得,那一幅猛虎图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如果平时醉老头子听到鲁玉孚怎么说一定会出言嘲讽,但这一次却不置可否。 “你看到他的书筒了吗?” 书筒很多时候就是一个画师身份的体现,鲁玉孚回忆了一下并没有觉得江婪的书筒有什么特别。 “看过几眼很普通” “你走眼了,这书筒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内有玄机,不是熟人根本看不出来” “您认识?” “当然认识,书筒是卢道玄那个老东西的” “您是说文府那个游历天下教谕,号称万象必尽神人假手的大画师卢道玄?” “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个卢道玄?” 鲁玉孚有些吃惊,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江婪有这样的天赋不足为奇。 江婪只是看卢道玄气度谈吐不凡,但也没有想到卢道玄会有这样的来历。 笔是陆景所赠,颜料是鲁玉孚这里购买的,剩下要解决的只有纸和钱,那种上千两一张的澄心纸他当然不考虑。 回到城内的客栈住下来,之后几天都没有开张,江婪苦心积虑谋划赚钱大计,想着如何又能省颜料又能赚到钱。 成钧书院倒是一个好去处卖画买画的人也多,沿街摆摊卖字画的,卖的不是假画就是偷偷卖春宫。 卖春宫图? 江婪脑中灵光一闪,对啊,自己可以卖春宫图! 江婪越想越觉得有戏,一来他自己太年轻,就像是求医会找老大夫一样,买画的人一样不会找他一个毛头小子。 其次春宫图使用颜料极少,这样就节省下了一大笔开支,对于纸的要求也不高,只要画的逼真就算画在厕纸上都有人要,而且你永远也不知道一个男人会为一副春宫图愿意付出多大代价。 说干就干,当然凭空构想是不够生动,江婪开始回忆自己见过最好看的女人是谁。 他这十几年一直都在南屏镇上,哪里能有什么美女,思来想去只能画一个人,那就是林婉溪。 江婪当即展纸研磨,笔握在手中以后江婪整个人的气质都像是变了一个人。 淡墨绘出基本形体定位轮廓,江婪的画技超群浓淡变化一气呵成,随后一笔到底勾勒出完美柔和的线条,然后点腮红扑粉面扫娥眉。 一个时辰只画了一副,虽然林婉溪得罪过他但江婪也没有太过分,将林婉溪的相貌做了一些修改,看画的人朦朦胧胧隐隐约约觉得像,除非是非常熟悉的人否则谁也无法猜到。 这幅画画技自然没的,颜料也只是稍稍用了一些,达到了下品画的范畴。 江婪听卢道玄说过,画分三科,人物、山水、花鸟。 山水与花鸟都能轻而易举的出现画灵,因此世间画师九成以上都是专攻山水花鸟,少有涉猎人物画。 人物画的画灵特殊属于丹青法中的禁忌,若是自创的人物想要出现画灵需要消耗数倍于同品质画的灵力,若是画活人,修为精深者能够迅速洞察。 如果画的是亡者,与扎彩匠还有几分相似,据说能够唤醒沉睡入冥地的魂灵。 因此人物画即便是达到了中品甚至是妙品都极少能出现画灵,使用再多的灵力都只能让画看起来更气韵生动活灵活现。 第二十三章 春宫 第二天江婪便带着这幅春宫图前往了闹市街区,这样的画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悬挂起来让人欣赏,江婪将画轴卷起放在身旁。 或许是职业习惯,在街边江婪的目光总会被一些老头老太太吸引,其实扎彩匠也是一门不错的手艺而且还是刚需,总比卖画强,等了半晌才有人来打听。 “你是卖画的?” “对” “让我看看你的画” “这幅画普天下都只有一副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想看画先付十两银子,想买走一千两不议价” 江婪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给这人挤了挤眉头,一副你是男人你应该懂的意思。 “你有病啊” 但这买画的人显然没有领会到其中的深意,看画还需要钱,骂了一句转身离开留下江婪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一上午的时间想看画的倒是有两三个,但是付钱的一个都没有。 “难道是这个世界的人太淳朴?还是自己太那个什么…” 在林安城中转悠了半日,最后阴差阳错的来到了成钧书院外围,江婪扫视了几眼看到阎李流不在这才安心开始卖画,这个老头子是个磨人精,身为画师前辈不耻下问谦逊的有些过分。 成钧书院的人都是文士而且个个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财大气粗。 看到江婪卖画来询问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一听看画需要交十两银子不少人都摆摆手离开,但总算是留下了两三个。 “胡文兄,今日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画,看一眼都要十两银子” 这手持扶扇的公子哥直接取出三十两银子交给了江婪,江婪也不客气,收起来以后把这三人神神秘秘的拉倒一个角落,然后才将画卷展开。 林婉溪五官精致长相奇佳,虽然刁蛮骄傲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但经过修改以后媚骨天成。 胡文,周远两个人眼睛都看直了,画上的人身着轻纱动作姿态极其妖娆,双眼中似有艳波流转勾人心魄,嘴角一抹坏笑让人鼻血喷张。 这幅画完美的体现了一个真理,最好的诱惑是若隐若现! “此画画技细腻线条妖娆,一笔一划都点在了人心坎上,一千两我要了” 周远将画直接卷了起来然后取出一张银票交给了江婪,与胡文宋玉告辞以后便匆匆回家研究画技。 “江兄,我也是爱画之人,刚才那样的画还有吗?”胡文低声问道。 “还有一副,不如明日还在此处?” “没问题,那些衣服颜色太艳我不喜欢,你把这些多余的东西都给我去掉”胡文的笑容异常猥琐。 “这画只是我的收藏而已,我哪有那个本事自己去画…”江婪有点为难的说道。 不管胡文怎么要求,甚至加钱江婪都不准备同意,毕竟做人还是要有下限的。 “我猜也是,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画出这样的佳作” 胡文最后也只能花同样的价钱,卖和刚才一样的画。 胡文周远离开以后只剩下一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少年,面色苍白略显病态,刚才三人一起看画,胡文周远本性保留无疑,只有这少年无动于衷似乎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 “本以为成钧书院都是胡文周远之流,没想到还有宋玉兄这样的真君子,在下佩服” 江婪并没有夸大其词,他自觉画技精湛,这幅画就连他看了都有一些心动。 只有宋玉淡定自若,单是这份心性就让他高看一眼,怪不得成钧书院屹立百年不倒。 “这画是你画的吧”宋玉突然问道。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这是我的收藏,只不过眼下缺钱所以只能忍痛割爱” 江婪怕节外生枝,所以并没有说这些画出自他手。 “我也是画师,这墨迹尚新颜料也依然潮润,这幅画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天”宋玉说道。 “人物画本身就是丹青法中的禁忌很少有人会钻研此道,江兄的天赋或许不会比林婉溪差多少” 被宋玉点破以后,江婪索性也大方承认。 “看来瞒不过宋兄的法眼” “你能不能帮我也画一幅…” “不管宋兄想要什么,我都能画出来”江婪对自己的画技格外自信。 宋玉脸上浮起一抹红霞,然后声音细弱低如蚊喃。 “帮我画一个男的…” “这种图那有人要男的” 一开始江婪还没有想明白,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脸的恍然大悟,不愧是成钧书院的高材生,品味都是如此的独特。 “你不能画吗?”宋玉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当然可以,但是宋兄你这可就算是定制了,价钱要涨一些,涨五百两怎么样” “好,你也要为我保密” “放心吧,我的嘴很严” 回到客栈以后江婪就开始动笔,胡文的要求稀松平常很简单,宋玉就需要左右思考一下了。 既然要男的那就定然是丰神俊逸的一类了,江婪突然想到了李由琅,那家伙是个十足的美男子,说话唱歌又好听,如果画下来别说是宋玉,一定还有不少女人愿意重金求购以解相思。 “李由琅,对不起了好兄弟” 从南屏镇离开已经有月余,按照卢道玄说的方向一路向南李由琅也来到了云州的边缘地带。 云州多山尧州多水,到处都能看到有农夫带着斗笠在水田中劳作,时不时还能听到田间地头传来婉转的山歌。 赶了这么久的路又累又渴,恰逢路过一处溪水溪水清澈见底,李由琅掬一捧在手中喝了几口。 感觉满身黏糊糊的,顺便准备洗洗。 褪去了衣服进入水中,感觉到溪流从身上缓缓流过浑身的疲乏都少了很多。 穿好衣服刚要离开,溪水的上游传来了悦耳的歌声,李由琅忍不住循声而去。 树木掩映的溪水旁放着一件淡蓝色的衣服,而溪水中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正在一边戏水一边哼唱着莫名的歌曲。 刚看了没几眼,李由琅脚下踢到一颗石子掉入水中,动静惊动了这女子不由得失声呼喊。 “来人,有人偷看” 声音刚落,林中蹿出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李由琅拔腿边跑。 “胆敢偷看我们小姐沐浴,小贼你是何人,可敢留下姓名” 李由琅一边跑一边不假思索的回道 “有何不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江婪” “江婪,对不起了好兄弟” 第二十四章 云英社 江婪将画交给了胡文以后,胡文满意而归,又等到宋玉出现。 “这幅画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江婪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 宋玉打开画卷,画中的人身材修长气质淡雅,一身白衣更显超凡脱尘,眼如弯月嘴角微微下沉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这….这…这是谁…”宋玉看完以后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李由琅,看在你这一千两银子的份儿上以后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朋友嘛就是用来对不起的,宋玉没有说答应也没有拒绝,江婪只当他是默认了。 “你有这样的画技,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云英楼你听说过吗?”宋玉好奇的问。 “没有” “云英楼最出名的是云英社,云州能当得起英才的少年文士都被吸纳入了进去,旨在让同辈人互相交流画技,就连林婉溪也是其中的一员”宋玉说道。 “林婉溪画技很高吗?丹青法修炼到了哪一步”江婪问。 “林婉溪除了是太守的独女外自身画技是林安城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以前上林书院是云州垫底的书院,有了林婉溪以后甚至有能力冲一下四强,林婉溪放在整个云州被称为云州四杰” “这么厉害,这云州四杰都是什么人” 江婪一直以为她就是一个活在父辈余荫下被惯坏的不良少女,没想到有这样的本事。 “林安城的画师林婉溪,瞽宗城的画师陆景、上庠城赋生陈莫、辟雍城字画双绝赵随闲。画、赋、诗、书为文府四科,因此这四类人又被合称为文士。”宋玉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只要你能能创作出一副凡品画,便能够进入云英社”宋玉说道。 “倒不是很难,加入云英社对我有什么好处” “云英社其实与文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多文府学子也都是云英社的成员,就比如眼下再有十来天就是贡生考试,会有文府直讲讲解历年考试” 云州下辖大小几十座城池,人口愉悦千万,吸引那些值得培养的人进入云英社,然后从云英社中发现好苗子,这倒是一个省心省力还行之有效的办法。 本来江婪还没有多大兴趣,但是听说有考前培训班,这当然要参与一下。 云英楼和通宝阁是林安城除了成钧书院外最显眼的两个建筑,一栋七层高的楼矗立在书院旁边。 宋玉本来就是云英社的成员,但是却有人非常客气的拦住了江婪。 “抱歉,我们这里不接待外客” “这是我推荐要入社的”宋玉急忙说道。 “要入社?那请进” 刚进入云英楼就看到了四面墙壁上挂满了不少字画,山水卷、花鸟卷比比皆是,只不过大部分都只是下品或者凡品而已。 “想要入社的话,十五岁以下下品字画,十五岁以上起码要作一副凡品画,这些都是入社成员所画的,你现在这里等我我去楼上给你呈报一下” “好,那就有劳了” 对于加入不加入云英社,江婪倒是无所谓,宋玉热情相邀不好拒绝所以来看看。 左右无聊就欣赏起了墙壁上挂着的话,随便看了几幅只不过刚刚入品而已,从画上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可取之处,但是却能看到这群画师一个比一个有钱。 有些画之所以能入品完全是用高品质的颜料来弥补画技上的拙劣,就像一个长相不佳的女人只有浓妆艳抹才敢出门。 画师开悟与其他开悟不同,即便天赋不足拿钱砸也能砸出来一些成就,像自己这样还需要靠给人扎彩和卖春宫图为生的估计算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在多看下去也没有太多的价值所以只是匆匆掠过,脚步没有多做停留。 “你是什么人,应该不是云英社的吧” 循声而去看到楼梯口一个站着一个贵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浑身上下一身锦衣就连书筒都配着宝玉。 “不是”江婪回答道。 这人眉头一皱,江婪青布麻衣,腰间的书筒也平平无奇一看就是那种穷酸的文士因此眼神中带着一些厌恶。 “赶紧走” “为什么要走”江婪反问。 “人是分等级的,而画师是宣国最高贵的身份,像你这样的穷酸模样即便侥幸开悟也只配在街边巷口摆摊卖字画骗骗普通人,居然还敢踏进云英楼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爹娘身体可好?” 江婪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反倒让这年轻人有些错愕,一时间没转过神来。 “好的很” 一听不是自己的顾客,江婪也没有必要惯着他。 “我也不知道云英社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就墙上这些垃圾一样的画也配挂起来展示?丢人钱都不够。 难道云英社就是一群垃圾聚在一起,你吹我一句前途不可限量,我夸你一句少年天才,然后抱起团来互相安慰? 这倒让我想起来一句话,猛虎只会独行,野狗才会成群结社。” “你说什么?” 江婪的话一下引起了众怒,云英社里都是年纪轻轻就已经开悟的画师,现在被形容成野狗。 “既然你形容我们云英社是野狗你自比猛虎,那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咱们就现场作一幅画” 宋玉刚刚在楼上给江婪报备,没想到这才离开一会儿就出现这样的状况。 “江婪,这是成钧书院院正冯伯庸先生的学生张冀不要逞强。” “张兄,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宋玉又问道。 “宋玉这人是你带来的?”张冀趾高气昂的问。 “是,我看他画技出凡想让他加入云英社” “就这样的穷酸画技出凡?人是分三六九等的,这样的人加入了云英社我们出去岂不是会被人耻笑“张冀训斥道。 “宋兄,你我本就萍水相逢不必替我打抱不平” 张冀是成钧书院院正的学生有很高的地位,江婪不愿意让宋玉因为他而得罪这样的人。 “你刚才说的条件我答应了,作什么画你出题,但你一个人就有些太无趣了不如来多加几个。 只要我输给你们任意一个人,你说的我都照做,但如果我赢了你们的书筒归我,如何?” 张冀听完以后放声大笑起来,他是成钧书院仅次于林婉溪的第二人,这个人居然要以寡敌众不知道该说是无知还是狂妄。 有这种在人前露脸的机会,自然就有人自告奋勇。 “算我一个,我擅画花草”一人说道。 “还有我,我擅画飞鸟” “我擅画走兽” 张冀在林安城小有名气,有三人出面壮大声威。 “那我就画山石,今日我就让你知道只有最高贵的人才配做画师,如果你输了我要废了你的右手,让你从今以后都不能在提笔玷污画师这两个字” “没问题,虽然你说了一堆屁话但有一句话说的挺对,我很穷,所以比试的颜料由你提供” 张冀一听脸有些抽搐,他的颜料每钱都需要几十两,做四幅画起码需要近千两。 “你不是自诩比我高贵吗?看来比我也强不了多少嘛”江婪笑道。 张冀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第二十五章 万壑松风 画师各有所长,看到江婪要作四幅画分别与这四人比较,宋玉有些着急,就算是林婉溪也不敢这样狂妄自大。 云英楼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庭广众之下五人开始取出笔墨各自作画。 这些人中张冀修为最高已经悟灵境巅峰,其他三人也悟灵境中境,而江婪在离开南屏镇时刚刚进入悟灵境实力上差了一些。 期间张冀数次看向江婪,行云流水笔走龙蛇,只不过是在装腔作势而已,他可不觉得一个乡下来的穷酸能有多少斤两。 五人从上午开始作画,一直到下午时分才终于作完。 张冀最先画完,其他人稍慢一些但也断断续续都画完。 “江婪,我们可都画完小半天了,这么慢的速度也配做画师?”张冀得意的笑道。 “我也完了,马上” 江婪给最后一片花瓣点上颜料以后搁下了笔,云英社很少会见到这样的场面,因此整个一楼围了不少人。 “画的是花草吗?那咱们就来比较一下” 擅画花草的画师灵力运于画卷上以后,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自画卷上浮现而出,无论是颜料用色还是构型在书院学生中都算得上是上佳的画作,只差一步就能成为凡品画。 “江婪你的呢?画了半天不会没入品吧”旁边的人笑道。 “怪不得上林书院是云州垫底的书院,原来你们就是这种水平,瞪大你的狗眼看看” 江婪的画卷上一股清泉流出在云英楼内徜徉流淌,在水中一朵芙蓉花迎风摇曳,其灵动妖娆之姿比起那花骨朵强出数倍不止。 “这清水芙蓉图凡品画!” 此言一出所有人才开始正视这个从想下来,穿着很普通的年轻人。 “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 “不错,说不定是专精花草” 张冀也镇定下来,他承认江婪确实有些实力但今日同样必败无疑。 “继续画吧,我们等你”张冀说道。 “等?等我干什么” “当然等你画第二幅” 江婪从一旁扯过画轴灵力一吐,一只白鹤自纸页上振翅而出,气质高贵卓尔不群,而那擅长画鸟的人所画的乃是黄鸟,这黄鸟体型臃肿动作也略显呆板,高下立判。 “又是凡品画” 旁边围观的人都异常震惊,如果第一幅凡品画可以说是运气的成分,那第二幅凡品画该怎么说。 “更吓人的是三个时辰画了两幅凡品画,林婉溪也没有这样的速度吧” “更正一下,不是两幅,是四幅!”江婪在一旁提醒道。 第三幅画卷一展,四只野狗在江婪身边盘旋,口中还发出讨好的呜咽声。 “凡品画,一画多灵!” 一般情况下一幅画只有一个画灵,这种一画多灵战斗力也会有巨大的提升。 而那擅画走兽的人画灵是一只狸猫,这狸猫倒是达到了凡品画,只不过刚一出现就被四条野狗当众分食。 画灵与画主之间有很深的牵连,画灵被灭作画者也受到了重创面如金纸。 伤人并不是江婪的本意,他的确不知道会是这样。 “你看这野狗的体型” 一狗身材瘦长一狗圆胖,体型居然与这四人一般无二,加上刚才江婪说过野狗才会成群,针对的意思显而易见。 张冀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作三幅凡品画,书院的先生也不过就是这种水平。 “我承认你很厉害,但你最后还是要输” 张冀画的是一座山,白云抱腰孤峰直插天际,这山峰画灵出现以后原本空旷的云英楼立马变得拥挤起来。 “这江婪很厉害但他还是输了” “顶级凡品画,只差一丝就是中品!” 张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本来想等到文府大考一鸣惊人的,现在提前暴露也没什么。 “不管天赋多高,只要张冀废他右手他就什么都不是了,是他自己毁在了张狂上” “若我全力施展怕是这云英楼都会被撑破,凡品中没有能超过我这幅画的,你认输吗?”张冀笑道。 “你这人真奇怪,我有说我画的是凡品画吗?不如来品鉴一下我的这幅万壑松风图” 众人发觉身旁刮起了阵阵清风,一株株的松树从地板上长了起来,不过几个呼吸云英楼内景色突变。 烟岚松涛矾头重叠,深谷里清泉奔涌,溪畔浓荫森森;沿着曲折的山脊,是一片片浓密的松林。 两山沟壑里聚起团团云雾,缓缓地向上升腾;山瀑下置一水磨磨坊,溪上架一木桥,在这世外桃源里留下人间烟火。 层岩丛树,飞瀑奔泉;且又有山楼水榭、远寺长桥,掩映在万松山壑间。 “中品山水卷….” 所有的景象都经过了数十倍的缩放,如果用来对敌,这一卷足以将所有人全部困在这千山万壑之中再也无法脱身。 张冀看着这画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他败了,败的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玉也是心中震撼,整个林安城年轻一辈中能作出来中品画的只有林婉溪一个人,现在看来又要在多一个了。 “坡石用淡墨作长披麻皴,再以焦墨破笔点苔,有沉郁清壮之韵。全图的笔墨沉厚浑朴而不失腴润秀雅,天趣盎然。” 宋玉试图用他在书院所学来解读这一副画,但是发现好多地方的披法和皴法都从未见过。 “这是什么技法”宋玉问道。 “大斧劈皴,起笔较重直势皴出,大斧劈用笔苍劲而方直下,须如截钉,方中带圆。 这样的笔迹宽阔清晰简洁,大块山石便能表现出雄壮、磅礴,墨气浑厚”江婪解释道。 “那这里呢” “游丝描,用尖圆匀齐的中锋笔尖画出,有起有收流畅自如,所画出来的更显细密绵长富有流动性。我给你的那幅画上就多用这种画技,在做人物画时如春蚕吐丝,因此也叫春蚕吐丝描” 这些都是宋玉闻所未闻的技法,不止是他,就连那些围观的人也沉浸其中。 也有人向他请教,但江婪理都不理,只有这宋玉还不错替他说了不少话。 “你们输了,按照约定书筒归我了” 画师的书筒中无非六样,笔墨纸砚颜料画卷。 张冀有些肉疼,身为天之骄子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输。谁又能想到一个穷酸的文士能信手画出中品山水画,这样的人在丹青一道上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成就。 “江婪,冤家宜解不宜结”宋玉在一旁提醒道。 “除了死人和濒死的人,其他人都不值得宽容” 虽然自己现在是画师,但以前的职业习惯还在影响着江婪。 “这次我认栽,以后的路还长莫要太得意”张冀有些愤恨最终还是解下了书筒拂袖离开。 江婪有些奇怪,明明是你欺负我,怎么现在张冀表现的和受害者一样,自己倒成了坏人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反正也不想当好人,也就无所谓了,占了便宜还不能让人抱怨几句? “江婪,这张冀有个兄长是文府上舍生” “管他呢,到时候再说”江婪毫不在意。 “那你现在有钱了去换一身好点的行头吧,省的等下再被误会” “那可不行,万一以后再遇上这种好事呢?” 第二十六章 冤家路窄 在所有人都散去以后江婪开始翻找战利品,这些人的笔比起陆景赠送的这一支差了不少,但也比大路货强多了。 至于那几幅下品画他们当成宝贝自己都不放在眼里,随手就给了宋玉,宋玉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人还算不错值得交往。 收获最多的还是各色颜料,他最缺的画纸都有五六卷,至于银票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三四千两。 把所有的战利品都归置到了自己的书筒中,江婪直呼不虚此行赚大发了。 宋玉带着江婪一直来到了云英楼第五楼,随后会有人在这里对他是否有资格进入云英社而进行检测。 不过江婪今天有些流年不利,冤家路窄在楼梯口就碰到了通宝阁掌柜钱通。 “江婪?” “我道是谁,原来是钱掌柜”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咱们合则两利,你的笔墨纸砚以及颜料等用度我通宝阁可以以最优惠的价格给你,分,我没什么损失,但你的画师之路会断!” 江婪在通宝阁随手画出一副凡品画震惊了钱通,虽然他也因为当初狗眼看人低错别一个少年天才而有些懊悔,但却拉不下面子来道歉,因此想要用这种强硬的态度来逼迫江婪向他屈服。 画师开悟与其他行当开悟最大的不同就是,画师想要有所成就是无数的颜料堆出来的,这就要消耗巨量的钱财,因此除非是豪商巨富否则没有人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做画师。 和通宝阁作对,就算江婪天赋过人钱通也有信心逼他就范 但钱通还是不知道江婪的脾气,他的画技不需要太多指点,颜料问题也已经解决,本来犯愁的画纸刚才在楼下那四个热情的冤大头送给了他好几张,现在他还真不把通宝阁放在眼里。 “钱通,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你真当自己能一手遮天?合?和我合?你配吗?你通宝阁那些垃圾留着自己用吧” 没有穿越前自己就是小有名气的画师,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画技,这就代表着掌握着一条坦途。 钱通脸色铁青他自觉态度已经够低了,一个毛头小子居然直接欺负到了他的头上。 宋玉也急忙拉住了江婪的手臂。 “钱掌柜,如果是他欠通宝阁什么钱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些” “宋公子,我们的事情你最好别管”钱通警告道。 “这件事与你无关” 他和宋玉萍水相逢,两人加上这一次才第二次见面,能替他说话江婪已经很领情了,宋玉也不知道江婪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江婪,别以为我只是一个商贾,二十多年前我也是文府的学生。” 钱通身上释放出了强烈的灵气,居然有居灵境的修为,而江婪距才刚刚进入悟灵境。 一卷画轴从袖中滑落,画卷一展钱通的灵力被画卷吸收后两头饿狼自画中跃出,这饿狼足有一人多高丈许长双目泛红,虎视眈眈的看着 “中品画双狼图” 宋玉有些紧张,下品画在林安城倒是随处可见,凡品画坊间偶有,至于中品画便为数不多了。 中品画是画师的第一个分水岭,下品凡品画只能使用一次,而中品画却能反复多次使用。 在江婪看来,这个世界之所以这么乱,就是因为很多该死的人还活着,作为一个扎彩匠他有义务当一下地府志愿者。 刚才连作四幅画对他灵力的消耗有些大,但即便如此面对双狼围攻江婪也没有后退半步,打开书筒将猛虎图握在手中。 在饿狼奔袭而来时,一头猛虎出现在了江婪身旁,这肥嘟嘟的猛虎蹲坐在地上长舔着爪子,刚一出现肚子便咕噜噜的叫。 无论什么样的画灵,只要出现以后别人一眼就能分辨出品次,但是这蠢萌的胖虎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双蠢萌的眼睛到处扫描,连品次都很难划分。 “胖虎开荤了” 听到开荤以后胖虎的气势陡然一变,双狼袭来时胖虎终于开始发威,虎爪直接将一头狼按在了地上,一声虎啸整座楼都在颤动。 胖虎发威时一旁的宋玉都被吓了一跳,俨然有百兽之王的威严气派,双狼是中品画灵拥有居灵境的战斗力,在林安城城主以及成钧书院院长不出手的情况下已经算是顶级的强者。 画灵与画主之间有一种神秘的联系,画灵所消耗的灵力全部会从画主身上汲取,江婪本就所剩不多的灵力此刻被胖虎抽去大半而且持续不断的消耗中。 双狼狡诈阴险,胖虎已经被咬中两次,画灵若死这幅画也就算是毁了。 好在胖虎身材虽然痴肥但速度敏捷,在围攻中找到机会直接一口咬掉了双狼的脑袋,这饿狼倒在地上后化作了一滩五彩墨迹,另外一头也没有支撑太久。 “中品画灵” 钱通有些震惊,看着自己价值千金的双狼图就此损毁自然非常心疼,但双目停留在这胖虎身上时却异常兴奋,这胖虎是中品画灵而且还是中品中的极品。 尤其是这作画所用的颜料,钱通猜测绝对是上品的颜料。 他也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悟灵境的少年能够杀掉他中品画灵双狼,短暂的失神以后巨大的身躯铺天盖地而来,胖虎直接将钱通扑倒在地。 江婪面色苍白,画灵一旦出现时时刻刻都会消耗着画主的灵力,而且战斗中消耗尤为剧烈,江婪不过是悟灵初境,灵力几乎被消耗的一干二净。 但他还强撑着,既然钱通惹上了他那就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江婪强撑着站在原地,而他不知道的是这胖虎身上也出现了一些异变,双目开始变得血红虎身上充满了暴虐和嗜杀。 刚才江婪说了开荤胖虎便更加肆无忌惮,一口就要将钱通吞下,就在此时云英楼的地板震颤起来,一头黑熊直接将胖虎撞开滚落在一旁。 没有江婪灵力的支撑胖虎也异常虚弱,化作云烟消散返回了画卷中。 如果论真正的实力,两个江婪也不是钱通的对手,但钱通多年未曾与人动手居然而且在战斗中恍然失神,这才被钻了空子。 “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心狠,就连画灵也是这般凶煞,倘若我不出现钱掌柜今日怕是要命丧你手” 一个头系包巾的中年背着手站在画灵熊的旁边。 “刚才钱通要取我性命的时候你就在一旁吧,如果我没有这些自保的手段,刚才你会眼睁睁看着我死,说的冠冕堂皇满肚子男盗女娼” 在钱通杀自己的时候熟视无睹,在自己要得手的时候突然出现横插一杆,然后装成正义的使者对自己一番说教。 如果不是自己的灵力已经见底,他倒是不介意让胖虎和这黑熊碰一碰。 “江婪,这是文府直讲贺庆之先生”宋玉在一旁神色着急,贺庆之可不是钱通之流。 “宋玉,这就是你推荐要入社的人吗?” “是” “你师承何人”贺庆之又问道。 “无门无派自悟成才”江婪怕给卢道玄惹麻烦,因此没有透露他的名字、 “抛开画技不说,此人心性不适合呆在云英社”贺庆之直接拒绝江婪入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我看来这云英社里没什么好鸟,告辞了” 作为一个扎彩匠,没能把他送去见阎王已经是对自己职业的侮辱了,居然还有人说他下手狠毒。 江婪快步离开,宋玉只能紧跟在他的身后有些惋惜。 第二十七章 师造化 刚离开云英社不远,江婪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江婪,江婪,怎么样了”宋玉连声呼喊道。 “送我回客栈”说完江婪便昏死过去。 连作四幅画,加上与钱通一战让他的精神与灵力都消耗一空,着急从云英楼离开就是害怕在出现什么变故而自己又没有还手的余地。 在江婪昏睡期间林安城并不太平,云英楼中发生的一切很快便传到了冯伯庸以及林藩耳中,冯伯庸直接召来了张冀问话。 “最近几日我与太守一直都在搜查白阳余孽对你忽视管教,听说你在云英楼与人斗画,以四敌一还输了?” “先生,我学艺不精给您丢人了”张冀欠身说道。 “仔细说说吧” 张冀将云英楼发生的一切没有如实道来,只是隐瞒了他如何挑衅江婪的过程。 “这么说来此人性格蛮横持才傲物不易相处了?” “不错,就连钱掌柜的都与他有过一战” “那就应该是他了”冯伯庸点了点头。 “什么是他?”张冀一头雾水。 “输给他你并不丢人,半月前瞽宗城的陆景来林安城说是要与成钧书院的人较量一下画技,但连书院的门都没有踏入留信一封便离开,信中说他甘拜下风。” “甘拜下风?是婉溪师妹与他较量了吗?” “我问过了,婉溪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林安城有这样画技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我与太守都猜测应该是这个江婪所为,太守派出去不少人想要找到他,只不过这小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都在躲着我们” “这江婪只不过是个乡下小子,连颜料都买不到,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画技,即便真有天赋也走不远”张冀还是有几分不服气。 “不管他性格有多恶劣他是个天才无疑,不要试图用你理解的世界去看待真正的天才。 就像三百年前文府同代相较的两大天骄李夜郎和张颠,一个原本只是孤儿另一个是酒徒开悟,最后却一飞冲天” “他怎么可能和李夜郎与张颠相比” 这两人是云州年轻一辈所有人的偶像,冯伯庸却拿一个乡下野小子和这样的人物相比。 冯伯庸叹息一声,很显然他的话自己的弟子并没有听进去。 “马上就是贡生考试了,你不要再去招惹江婪” 通宝阁内钱通虽然因为大意败给了江婪,险死还生但却非常亢奋。 昏暗的房间内,钱通因为激动连手都按捺不住的颤动,而他对面椅子上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手中正把玩着一朵妖艳的花。 “苏寇,去帮我杀个人” “没问题,规矩你是知道的” “那是当然,我让你杀得人叫江婪,他怎么死随你但是他手中有一副中品猛虎图我势在必得” 每当钱通想起来那一天发生的景象都忍不住兴奋无比。 “你好歹是通宝阁的掌柜,每年过你手的画不再少数,因为一副中品画就要雇我杀人吗?我的价格可比一副中品画更贵” “那可不是普通的中品画,白银万两我可以先行支付” 江婪笔下的虎憨呆萌,但是动起怒来的时候异常威猛,尤其是最后一刻爆发出来的凶悍他生平仅见,这绝对不是一副简单的中品画。 “还有一个要求,尽量暗中进行,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幅画最后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那就有点难了,毕竟林藩和冯伯庸可都是一等一的画师” “我猜这江婪来林安城是为了两日后林安城贡生考试,然后获得名额到清都参加文府大考,每年都有人死在贡生考试中,你可以提前混进去暗中行事。”钱通脸上的笑容有些阴翳。 “考试的地方不是只有太守一个人知道吗?就算是冯伯庸也只能在当天知道” “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你在三川口等待便是” “没问题,我这里有颗刚刚研制的....” 苏寇话还没有说完钱通脸色一变连忙拒绝。 “谢谢,我身体好的很,不吃” “那就太可惜了” 苏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钱通顿觉腹中传来刀搅一般的剧痛,一时间整个人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所以你吃不吃” 钱通看到苏寇取出的一颗红丸,急忙塞到了嘴里,良久那阵刻骨的疼痛才消失,而苏寇则一直守在他的旁边认真观察着钱通身体各处的变化。 “原来这红丸能的管用” 当江婪醒来的时候总算是有了一些精神,但是体内灵力空空如也。 “你没事,那太好了,这是我在外面给你买的一些吃的” 看到江婪醒来宋玉非常高兴。 “我昏睡了多久” “两天” 大吃一顿后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但体内的灵力想要恢复不是一时半刻的功夫。 “如果你在晚醒来一些怕是就要耽误贡生考试了”宋玉说道。 江婪自己身中恶灵诅咒,卢道玄说过文府府主为世间少有的强者或许有办法,不管他是否愿意去学习丹青法,清都都必须走一趟了。 “什么时候”江婪问。 “明日一大早,所有人会在成钧书院外报名,然后被统一带到考场” “有什么规矩吗?” “我在云英楼听贺庆之先生说过,贡生考试以及文府大考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三个字,师造化!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从陌生的环境和大自然中汲取精华和灵感,然后创作成画。 去年成钧书院是把所有学子送到了一座岛上,为时一周的时间,然后在评判所有的画” 江婪大概听明白了,就是把所有人都带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去写生,然后通过写生画水平来甄选能够前往清都参加大考的人。 “不怕作弊吗?” “在进入岛上之前,所有人只能带两张有贡生考试特殊的标识印记的画纸,而且所有的画都不允许钤印。” 江婪画技虽然很高但是对于丹青法并不是很熟悉,从宋玉口中才得知钤印是一种特殊的做法。 画灵会与创作它的画师有一种从属驭使的关系,若是画师想将自己的画赠予他人,便需要通过钤印来斩断这种联系,建立画灵与第三者的从属关系,让钤印者可以控制画灵。 江婪在丹青一道上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成就,但是宋玉看着江婪这样的状态有些担心。 “你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参与贡生考试非常危险” “危险?考试怎么会有危险” “师造化的地方一般都会选在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或者孤岛,景色秀丽壮美能给人以无限联想。 但同时会有不少野兽出没,有些猛兽甚至拥有悟灵境居灵境的修为,历年考试都会出现考生遇到危险的情况,施救不及时而性命不保的也不在少数。” “放心吧,最多四五天的时间我就能恢复” “这样吧,咱们可以同行,这样你遇到什么危险我也能帮到你,等你恢复了我在离开”宋玉说道。 “好,那就多谢了” 第二十八章 三川口 第二日一大早江婪宋玉两人便前往了上林书院,参与贡生考试的人基本都是书院的学子,但是也并不排斥非书院的人。 在记录了江婪的籍贯姓名年龄以及修为以后,得到了一个腰牌然后在一旁等待。 不远处的阁楼上,林藩和冯伯庸两人对面而坐。 “白阳教余孽找到了吗?”冯伯庸问道。 “我把林安城方圆百里找了个遍也没发现这帮老鼠,想必是被我发现后已经离开了。 不过身为一方太守我除了要保卫林安城的安定以外,还有负有文府纠察的职责。” 林藩看着江婪的背影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所以你是为了江婪而来?” “你也知道文府丹青法向来只在书院中传承,此子如果真的是没有师承的话,那这丹青法就不能留在他身上了,丹青法若是滥传会动摇文府的地位,这样的后果你我谁也负担不起”林藩说道。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不动手是因为惜才?” “不错,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把他抓起来,但咱们云州现在最缺的就是天才,我想看看这个江婪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如果他能在这一次贡生考试中考取第一名,就有值得我破例网开一面的资格,如果不能那就证明只是一个庸才,也就没必要留下这个隐患” 天下画师出文府,所有的画师所修行的丹青法都有师承,云州二十三城的太守同时肩负着不允许丹青法外传的职责。 林藩下定了决心,一切就看江婪自己的表现了。 每一次考试的地点都是在考前才会公布,冯伯庸看着那些报名的人已经聚集到了一起遂问道。 “下面的人都在等你公布考试地点” “三川口” 冯伯庸听完以后眉头微皱。 “三川口?这是不是太冒险了,老林你在考虑一下哪里太危险了” “这不是我决定的,这是府主送来的鱼书” 听到是府主的命令,冯伯庸就算再有什么意见也都吞咽了回去。 “怪不得会派贺庆之前来” “八府之中,上三府的名头被儒释道占据数百年,中三府文武乐三家,武府向来实力雄厚引而不发,而乐府这些年也隐隐有了超越文府的意思,反倒是咱们文府的地位有些不太稳固岌岌可危。 自李夜郎和张颠以后,我文府已经有两百年没有出过像样的人才,青黄不接,听说其他府都收了几个天赋绝世的弟子,府主选择三川口无非是想挑出真正的值得培养的人才。” “这一辈年轻人比咱们那一代的人争气,婉溪、陆景、陈莫、赵随闲都是一时之选,我文府中兴有望。” “希望如此吧” 在所有参加贡生考试的人全部聚集起来以后足足有近百人,而贺庆之也在这个时候出现。 “想要成为一个画师除了请加苦练之外,还要自天地万物中寻找到创作的灵感,这便是师造化,而师造化最看重的就是天赋。 此次考试地点为三川口,我是你们此次考试的领队,希望你们能在这天地奇观中有所突破” “三川口?” 一时间议论纷纷。 “怎么会是这个地方” “先生,我们还只是开悟境”有人说道。 “如果自觉不能胜任的,可以留下”贺庆之淡淡的回应道。 “这三川口是什么地方”江婪低声问。 “云州多山同时有三川贯通全州,好水川、颍水川、镜水川,云州二十三城几乎有大半都坐落在这三条大河旁边,所有的货物通商也都是在这三川之上。 林安城外两百里外是三川交汇的地方,因此名为三川口。”宋玉介绍道。 “听起来这三川口应该是云州交通要塞,为什么我看人人都畏之如虎” “按照常理三川口确实应该是商贸往来最便捷的地方,但实则不然,所有的商船宁肯绕路也不愿意靠近这里。 因为只要是通过三川口的船只都会遇上非常恐怖的事情,十条有九条沉没在湖底,尤其是三川口最凶名远播的沉船渡。 三川口外也发生过不少诡异的事情,去年有个误入三川口的樵夫回来以后就魔怔了,逢人就说‘水凉’。 不少人都说是他是水鬼附身,魔怔了半个月以后跳井自尽了。 这种怪事多了,这一来二去哪里也就成了林安城附近几百里最凶险的地方,几乎无人敢在踏足。” 听到他们即将启程前往三川口以后,原本那些有信心通过考试的人心情沉入谷地,还有十来人直接选择了退出。 “按照我的估计起码会离开一小半,不管成绩怎么样你们的这份勇气就让人高看一眼,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回来” 贺庆之也只能鼓励这些人,原本文府选中的是另外一个地方,但在他出发先才临时更改到了三川口,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缘由。 一艘艘的船停在了岸边,所有人都登船,顺流而下两日便能抵达目的地。 林婉溪是上林书院的天才而且相貌出众家世出众,无论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一般自然少不了附庸。 “我先预祝林师姐一举夺魁来了” “以林师姐的天赋一个小小的贡生考试自然不在话下,明年文府大考的头甲也是探囊取物” “还有陆景陈莫这些人,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林婉溪说道。 “林师姐,这三川口异常凶险,到时候我们还要仰仗师姐” “都是上林书院的人,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十几艘船,江婪也没想到他会正巧与林婉溪搭乘同一条,看到林婉溪后江婪扭头就走。 “为什么你看起来很怕林婉溪”宋玉问道。 “这…” 江婪犹豫了片刻,然后附在宋玉耳边低声说道 “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卖的春宫图和她有点像吗?” “啊?” 通宝阁钱通、院长的学生张冀、现在加上太守的独女林婉溪,非常人行非常事得罪的人也都不一般,宋玉也不知道江婪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也就你没看出来,要不然胡文周远怎么舍得花费一千两卖” 遇上了冤家江婪当然要躲开,但往往越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江婪…”林婉溪甩来一行人挡住了江婪的去路。 “大小姐,你想干什么,咱们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江婪说这句话都有些心虚。 “无冤无仇?那你解释解释这幅画怎么回事” 林婉溪从书筒中取出一幅画扔到了江婪身上,画卷滚落在地展开,所有人都看到了画上的内容。 画卷上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身着薄衫,玉体横陈,所有人看得眼都呆了。 “我怎么看这与林师姐有几分相像” 江婪虽然刻意修改了一下,但这船上的人有不少都是林婉溪同窗,而且越看越觉得像。 只不过真正的林婉溪娇蛮任性难易亲近,而画上的人搔首弄姿让人心里痒痒。 “看什么看,在看把你们眼珠子挖掉”林婉溪怒喝道。 宋玉急忙躬身将画卷起来。 “好吧,这幅画我承认受到了你的启发,不如这样我把赚到的咱俩五五分?” “现在是贡生考试我可以不找你的麻烦,三川口险恶不如我们结伴而行” 林婉溪比旁人更清楚三川口的恐怖,太守府上曾有居灵境修为的人率队前往探察最后无一生还,抱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的想法想要暂时联手。 但江婪果断的选择了拒绝,并且看了看林婉溪那乌泱泱的一群。 “没兴趣” 三川口本来就很危险,如果带上一群累赘的话搞不好自己都会陷进去。 第二十九章 翠珠之死 顺流而下马上就抵达了三川口,周围的景色也陡然变得奇怪起来。 两岸群山高耸合抱三川,风景秀丽宛如置身画中,原本前一秒还阳光明媚在驶入三川口的范围后河面上居然升起了淡淡的薄雾。 正在闭目养神暗中恢复灵力的江婪猛然睁开了眼,其他人只是感觉到有些寒意,只有江婪身为扎纸匠开悟对这种阴寒的感觉不会有错,是阴煞气。 江婪与其他画师不同,除了丹青法修炼出来的灵力外还有一种扎彩匠修炼出来的阴力,此刻阴力异常活跃。 “看来那些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察觉到阴煞气后,一张小纸人顺着脖领爬出探着脑袋在外面看了看。 船上人多眼杂,江婪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因此把这小纸人又塞了回去。 “现在还不到你出来的时候” 起身来到船头看了看三川口的地形险峻,好水川、颍水川、镜水川绕过几座孤峰在此处汇聚,水系发达为大河津要。 这样的地方应该是如同天堑要塞一般,但现在却始终有阴煞气聚而不散,如果没有一定数量的人在这里死亡根本不会有这样庞大的规模。 扎彩匠开悟以后江婪有了望气的本领,一丝一缕的阴煞气在水面上化作一掌巨大的鬼口,江婪看着一艘艘船接连驶入其中。 “已经到了三川口的范围内了”宋玉说道。 “进入三川口以后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宋玉问。 “不要我,相信我就行了” 宋玉一开始只是惊叹于江婪的画技,接触了几天后感觉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人。 赶了一天的路并没有遇上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除了傍晚时分中间有人失足落水,但是很快便被人救了起来。 察觉到三川口的凶险江婪抓紧一分一秒恢复灵力,他们乘坐的这艘船上下两层,有将近二十个人要前往三川口。 夜幕降临,清冷的月光透过层层雾气洒在水面上。 江婪察觉到阴煞气越来越浓郁,站在水边往下无意中看了一眼,水下一个白衣女子居然在顺流飘荡,脸上还带着鬼魅的笑容。 江婪揉了揉眼睛,只是短暂的一瞬这女子已经消失。 “难道是幻觉?” 林婉溪在船舱上一边聊天,一边看着甲板上的江婪,那副椿萱图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的父亲以及冯伯庸两个人在鉴赏后评价一致,都认为作画之人的画技已经在她之上,这让林婉溪有些不太服气。 “婉溪,婉溪?” 林婉溪有些走神,根本没有听到身边另外一个妙龄少女到底在说什么。 “何芸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咱们靠岸以后师姐你可要护着我点…” “那是当然” 林婉溪脸上带着浅笑,何芸也算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不单单是同窗还是世交,但是不知道平时沉默寡言的何芸为何今日会这么多话。 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整条船,所有人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地板上躺着一个少女鲜血四溢,而周成站在一旁面色苍白手脚都在颤抖。 “翠珠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死了?” “凶手呢,有没有看到凶手” 看到人越来越多,周成的胆子也壮了起来。 “我来的时候与凶手正好撞上” “凶手是谁…” 周成抬起头来看到了站在林婉溪身边的何芸,整个人都吓得后退了两步。 “就是她” “周成不要胡说八道,我与翠珠情同姐妹,我怎么可能杀她,何况刚才我一直都和婉溪在一起,怎么可能杀了翠珠” “我没有胡说,我亲眼看到就是你杀了翠珠,你还想狡辩?”周成一口咬死他亲眼所见。 “我可以证明刚才何芸一直和我在一起”林婉溪说道。 “对啊,周成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也看到了林婉溪和何芸一直都在船舱外”一些旁观者也说道。 “那我看到的何芸是谁?” 江婪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能让他感兴趣的是死人。 推开面前阻挡的人群来到了翠珠的尸体旁,手按在尸体上,一种就连画师都无法察觉的力量从尸体上被吸收到了自己掌中,修行者身上的阴力比起普通人要雄厚的多。 同时江婪也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翠珠的双瞳放大,显然在死前看到了让她惊恐万状的一幕。 再者从死去到被发现不过短短一刻中,而血液已经完全凝固身体也已经彻底僵硬,一般人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缘由,但经常与死人接触的江婪最清楚不过。 船舱里闹纷纷争不出一个究竟,江婪却带着宋玉离开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宋玉问。 “有一些”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如果我告诉你何芸和周成两个人说的都没有错,只不过船上有两个何芸,你信吗?”江婪追问。 “这怎么可能” 宋玉摇了摇头,他和何芸都是上林书院的学生,据他所知何芸并没有姐妹。 “连你都不信我又何必自讨没趣,晚上带你去见一些平时可看不到的场面” 夜深人静时分船依然在朝着三川口行驶,水面上的雾气也越来越大,那些争吵的人吵不出个结果也只能各自回房消息。 江婪躺在床上正在休息,一个小纸人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然后顺着身体爬到了江婪的枕头上,两条纸胳膊费力的推着江婪的脑袋。 打了个哈欠后江婪悠悠转醒,把小纸人揣起来以后唤醒了宋玉。 江婪能够看到阴煞气的流动,一缕缕灰色的气息从湖面上升起然后飘向了船舱深处,江婪带着宋玉一路跟随着这阴煞气往前走。 阴煞气会被生人吸收,但船上的人基本都是画师开悟,拥有的灵力和自身阳气足以抵抗。 两人一直来到了停尸的地方,宋玉发现翠珠的尸体消失了! “这么大一具尸体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消失?”就连江婪也觉得有些诧异。 宋玉所有寻找,翻遍了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翠珠。 “这三更半夜的你们不睡觉怎么来这里了”船舱口上何芸突然出现。 “我和江婪觉得这翠珠死的比较奇怪,所以想乘着人少来这里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宋玉说道。 “那发现什么了吗?”何芸问道。 “暂时还没有….” 本来江婪也没有很高的戒心,但是一低头打了个激灵,灯光下的何芸没有影子… 江婪看着何芸一边回答一边不经意的靠近,猛然间江婪的手朝着何芸喉咙抓去,而何芸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以非人的姿势扭曲朝着船舱外跑去。 “快追” 第三十章 真假何芸 两人追逐的声音很快惊动了其他熟睡中的人,不少人都跟着追了出来,宋玉打了个激灵,因为江婪说的没错甲板上果然有两个何芸。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两个何芸” “一定是三川口的邪祟”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都听说过三川口那些稀奇古怪的传闻。 “她们两个一定有一个人是邪物” “杀了她,否则船上一定鸡犬不宁” 两个何芸听到这些人起了杀心,所以纷纷开始解释起来。 “她是邪物” “她才是,我是真的何芸...” 真假何芸之间开始互相指责,两人无论外形还是与其动作都如出一辙,根本分辨不出来。 “我与何芸最熟悉,她们两个真假我一问便知” 林婉溪一边说着一边召出了她的画灵,一头月白色身长足有两米的猫,很显然问出真假以后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何芸开悟时我也在场,当时开悟你做的第一幅画是什么” “雨打残荷” 一个何芸语气利索干脆,另外一个支支吾吾。 “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楚了” “记不清楚了吗?那第二个问题你一定记得清,你跟我说过你心有所属,你不会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忘记吧” 感觉到了林婉溪的敌意以后,画灵白猫也做出了攻击的姿态,龇着牙利爪抓在地板上。 “张….张冀…” 何芸的真假已分,在画灵白猫攻击的一瞬间,假的何芸直接纵身跃下跳入了水中。 宋玉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假何芸到底什么来历,不过现在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别高兴的太早”江婪提醒道。 “为什么” “其实我建议把她们两个都扔下去” “这怎么可以” 江婪没有理会,直接走到了甲班上来到何芸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帮你” “你在说什么呢”何芸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看来还是得我自己动手了” 江婪的手推了一把,原本何芸就站在船头这一推直接让她从船上跌落掉入水中。 “江婪你干什么” 林婉溪看到江婪把自己的发小推入水中自然勃然大怒,其他人也各个义愤填膺。 “这么明显的破绽都看不出来” “破绽?什么破绽” “低头看看自己脚下是什么” “鞋?” “甲班?” “船?” 什么回答都没有,江婪有些头疼,这些画师还真是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是影子”宋玉说道。 如今虽然是晚上但毕竟还有月光,每个人的脚下都有一团不大的黑影。 林婉溪突然想到,刚才两个何芸好像都没有影子! “既然你说这两个何芸都是假的,那真正的何芸在哪里”林婉溪问道。 人的尸体和濒死的人身上都会不自觉的溃散出一种纯粹的阴力,这也是扎彩匠对尸体极为敏感的原因。 江婪来到了林婉溪和何芸住的房间,别人看不到但是江婪却能看到何芸睡觉的床上正逸散出一缕缕的阴气。 江婪将这床掀起来后,床下赫然躺着一个人,何芸! 何芸腹部隆起皮肤都是褶皱,像极了溺水而亡的人。 “当时何芸落水以后就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我们把她救起来以后还有说有笑的”一旁有人反驳。 “你刚才还看到了两个何芸,现在你还能确定和你说话的人就是何芸吗?别忘了这里是三川口,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江婪说完以后就离开,这其中有太多他也没有搞明白的事情,在离开前江婪停住了脚步。 “想要在三川口活下去,千万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当然我说的未必对你们爱信不信,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已经有两人死亡,这让所有人心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有胆小的甚至直接低声抽泣起来。 第二日船驶出迷雾终于抵达了三川口,越是奇险的地方景色越幽美,两岸山高林密带着最原始的风貌,时不时传出两声清脆的鸟鸣声。 这天地仿佛就是一幅画卷,湖光山色两相和,水面无风镜未磨。 水面如同琉璃倒影着蓝天白云,船航行在其中宛如驶入了天空整个人都置身仙境中,只留下一片涟漪。 船上所有的人都被这美景震撼,丰富且和谐的色彩搭配和山水缠绕的巧妙布局给人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无人不惊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就是他们要师的造化。 人的创造丰富多彩,却依然比不上天工的光怪陆离。 “我父亲说真正的文章诗词以及画卷都隐藏在千山万水中,所以文府很多的文士画师都会游历天下以求突破自身极限”林婉溪说道。 原本共有十二艘船来到了这里,但是抵岸以后只有十一艘。 江婪听说有一艘船直接沉没,船上面的都葬身水下,即便贺庆之已经全部救援也只救出了一个人。 每艘船都有十七八人左右,江婪所在的船死了两个人居然是这一行船队中伤亡最小的。 贺庆之也有些头疼,每年的考试都有伤亡,但这一次无疑是最严重的。 “婉溪干的不错” 贺庆之鼓励了两句,显然他把这艘船安全抵达的功劳归到了林婉溪的身上。 上林院在云州常年排行倒数一,整个书院也只有林婉溪一个人值得他关注,林婉溪想要解释时贺庆之已经转身离开。 江婪倒是不在乎什么功劳,看着左右不少人精神恍惚,显然在迷雾中收到了不小的冲击,接下来的考试与他们算是没有太大关系了。 这些人如今想的也不是如何通过贡生考试,而是如何活下去。 “修行之路本就多磨难,想要有所成就更是需要踏着尸山血海,文府的每一位名震天下的大画师都是几经艰难才有所成就。 有胆量继续考试的便在这里寻景作画,如果只想安全回去的就呆在原地,只要不靠近岸边你们就是安全的,快则三天慢则五天结束以后启航返程” 这些开悟的画师中绝大部分都是锦衣玉食成长起来的,每个人都梦想成为宣国大画师,但昨晚每条船上都发生了诡异的事情已经在他们心中扎根,在‘活着’面前梦想一触即破,不管贺庆之如何鼓励这些死里逃生的人还是无动于衷。 第三十一章 阴煞之灵 三川口河水附近非常危险,但是陆地上就安全了不少,只要远离水面就不会有太大危险。 江婪与宋玉两人结伴离开,作画不止需要从日复一日的熟练中磨练出来的超高画技,同时也需要像鱼鹰掠过水面那倏忽便逝的灵光一闪。 师造化就是从万象中寻找灵感以及捕捉美景,宋玉铺好了纸笔架好了木板一笔一划描摹着山景,而江婪则在努力恢复着灵力。 三川口的灵气非常浓郁,一日抵得上平时数日之功,运转丹青法正在纳灵的江婪被一阵奇怪的动静吵醒,睁开眼时看到宋玉正在作画。 宋玉的天赋还算不错,正在描摹出面前的山景,而且已经完成了大半。 一张小纸人从江婪的脖颈处爬出,指了指宋玉身边。 江婪看到了一个两三岁的小人站在宋玉作画的桌案上,宋玉想要以绿色点缀一下,落笔发现却变成了红色,扭头看了一眼。 “奇怪,颜料的顺序不是这么放的啊” 宋玉把颜料的顺序重新调整好,继续作画,但是想要提笔的时候手却直接伸到了墨汁里。 这小人则在桌子上捧腹大笑,宋玉对此却毫不知情,除非修为精深否则根本看不见这些阴煞之灵。 看着宋玉被小鬼捉弄,江婪起身来到宋玉身边,一把抓住着阴煞之灵的头发将这小鬼提了起来,然后朝着他的屁股一脚将他踢到了林子里。 做完这一切以后拍了拍手,然后注视着宋玉的画,这幅画已经算是被毁了。 这些参加贡生考试的人,每个人只有两张考试用的画卷,刚才浪费一副多少有些可惜,宋玉有些惋惜。 “刚才不在状态,白白毁了一张画纸” 他依旧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可惜的,你觉得什么是师造化”江婪问。 “从鬼斧神工的天地中寻找到创作的灵感”宋玉说道。 “不错,确实是寻找创作的灵感,但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临景描摹,如果这就是师造化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随便找一个地方甚至找一个花瓶找一张桌子,比比谁画的更像就行,何必来到这险山恶水的三川口。 所以师造化不是临摹,将你看到的山水原封不动的作在画卷上,其真正的目的是增加画师的阅历,做到千山在腹下笔有神。 至于更高一层就是寻找到一处能够震撼到人灵魂的美景,然后才能创作出传世之作。” 江婪的话宋玉完全听到了心里,他也在书院的先生哪里听过师造化,但是并没有江婪这般深刻。 “我似乎明白了” “明白就好,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不是作画,而是好好欣赏这三川口的美景找到能触动你灵魂的一景,这才有值得你下笔的价值” 江婪大概明白了师造化与写生有些相似,也略有不同。 三川口的风景确实少有,瓦蓝蓝的天空,一缕阳光透过林间散成了七彩辉光,耳旁还能听到潺潺水声。 尤其是这里的灵气充沛到匪夷所思,丹青法吸纳灵气时速度比外面快了好几倍,原本需要数日才能恢复,在这里有事半功倍之效。 实力恢复的差不多以后江婪有了其他心思,三川口这种阴煞气汇聚的地方诡变多端,对于画师来说危险重重,但对于一个开悟的扎纸匠来说却是一个机遇之地。 宋玉在寻找美景,而江婪则有些专心致志的看着两本书来回翻阅。 其中一本是卢道玄送给他的,上面记载了卢道玄的修行经验以及游历见闻,另外一本则是江婪的爷爷留给他的手札。 江婪的爷爷或许是在他之前整个大陆唯一一个开悟的扎纸匠,行走于阴阳之间经历过无数匪夷所思的诡异事情,全部记录在了手札上。 对于船上为什么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刘云也有了一些猜测,在这两本书两厢验证之下江婪脑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世界或许确实没有鬼魂之说。 人一生下来体内就拥有阴阳两种气,从出生到死亡是阴盛阳衰的过程,因此那些已死之人或者即将死亡的人身上会带着很重的阴气,而开悟以后的扎彩匠能够吸收这种阴气进行修炼。 人死以后这些阴气遇上太阳便会消散,但若是在一个特殊的时间或者特殊的地方阴气不散,便会成为转变成煞气,同时更会觉醒死者生前的部分意识成为阴煞之灵。 江婪想到他在盘山谷看到的那些人或许不是幻象,而是阴灵。 如果一个人开悟踏入了修炼之途,阳气便会日涨,随着修为精深甚至能够修炼出阳神拥有远超正常人的寿命,八府如今年岁最长的人据说已经有七百多岁。 卢道玄将这种变化描述为阴者归冥,阳者归神,原本阴阳与生死此消彼长互相对立这是天地之道,但扎彩匠的开悟似乎颠覆了这种对立。 在两人循着三川口寻找那种能震撼人灵魂的美景时,林中多了一些诡异的氛围,有些奇怪的东西宋玉看不到,身为扎彩匠开悟的江婪却能看得到。 林中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正是刚才被他一脚踹飞的小鬼。 与刚才不同的是小鬼后面又出现了一个老头子,这老头子只剩下了皮包骨头头发糟乱,牙也不剩几颗,两个阴煞之灵一路跟在宋玉和江婪身边。 “就是他能看到我们吗?” “恩,他特别坏,还踢了我一脚” “来了个全家桶吗?” 一老一小两个江婪看得清清楚楚。 “宋玉,你先到前面等等我,我方便一下随后追上去” 江婪一边说着一边解裤子,看到宋玉不疑有他自顾向前又塞了回去,也没有看身后跟着鬼鬼祟祟的两个阴煞之灵生怕打草惊蛇。 一个小纸人一路小跑来到了两个阴灵身边,在一老一小的注视下这纸人笨拙的抱住了老头子的腿。 “这是什么东西”小鬼头偏着脑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纸人。 “管它是什么呢,我这一次一定给你出口恶气,帮你好好整整他” 阴煞之灵不能直接伤害到人本身,但是却拥有能够迷惑人的天赋,让人不断产生各种幻觉。 同样,一般画师的手段对这些阴煞之灵也没有什么直接作用,因此这老头子倒是嚣张自信的很。 不过话音刚落,轰的一声抱在他腿上的纸人居然原地爆炸。 两个人被直接炸成了一个气团,气团逐渐一分为二,卷曲舒展凝聚中开始恢复最开始的形态,老头子看到小鬼身边的气团太多还拽过来一把贴在自己身上,然后又变成人形模样。 第三十二章 老鬼头与小鬼头 “居然真的能行” 江婪自己也有些匪夷所思,从卢道玄的书上得知他的阴力与丹青法修炼出来灵力一样,拥有各种神奇的能力,只不过阴力比较特殊。 为了更好的开发利用自己扎彩匠的手段,江婪将更多的阴力注入到了随身携带的纸人身上,没想到收到了奇效。 一般的攻击对于阴煞之灵没有什么作用,但阴力攻击效果显著。 爷孙两个跪在江婪面前,尤其是刚才放言要整他的糟老头子,更是连呼饶命磕头如捣蒜。 江婪半蹲着打量着这两个阴煞之灵,用手指戳了戳,手指直接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如探入雾气中一样,但是阴力运在手上以后有了真实存在的质感。 江婪宛如发现新大陆一般,用手搓了搓这小鬼的脸颊,饱满又有弹性。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你生前是什么人”江婪又问。 “不知道…” “那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本来我们住在水里,但是水里的东西太可怕,所以我们才到岸边来避一避” 人死后尸体所附带的阴气如果不能消散便会成为煞气,时间一长甚至会觉醒一部分生前的记忆,这两个阴煞之灵的记忆显然并不全。 江婪看了看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老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小的还只是光着屁股的年纪。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这样好了我给你们起个名字,你叫小鬼头,你叫老鬼头” 一老一小忙不迭的点头。 “你们说三川口水里有东西?”江婪好奇的问。 “恩恩” 江婪也看过不少小说,越是凶险的地方就越有宝贝。 “是一具尸体”小鬼头说道。 “一具尸体有什么奇怪,三川口沉船多的是,下面的尸体自然也有不少” “不一样不一样,自打我成了这幅模样已经有了差不多一百多年,我出现的时候这尸体就一直在三川口湖底躺着。 其他的尸体不是腐烂就是成了那些鱼的饲料,只有这一具在这一百多年里还是一开始的模样,所有的大鱼也都纷纷绕开了他。” “就在两年前,这尸体突然就睁开了眼,然后坐在湖底口中乌拉乌拉的不知道在念什么…”小鬼头说话的时候嘴都在上下哆嗦,显然非常害怕。 尸体苏醒?这倒是稀奇了。 “本来三川口阴灵有好多,但从那个时候开始,总有大批大批的阴灵莫名其妙的失踪,不少阴灵都和我们一样从三川口跑到了岸上。” “那具尸体呢?” “那尸体被一团黑气包围着,后来有一只白头的乌鸦从里面飞了出来” 江婪听着老鬼头小鬼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三川口的这具尸体或许真的是什么大恐怖的东西。 要打听的事情也打听了,江婪想着还是尽量避开三川口比较合适。 不过在他准备走的时候,这一老一小两个阴灵始终跟在他的身后,距离不远也不近。 江婪越走越快,小跑了几步,这老鬼头小鬼头也跟着飘在空中紧紧跟着。 “你跟着我干嘛” “我也不知道”小鬼头说道。 “那你又跟着我干嘛”江婪问。 老鬼头一笑露出满口豁牙,整个人飘到了江婪的头顶上。 “我没跟你,只不过你要走的路和我要走的一样” 江婪摊开手掌,一只纸鹤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 老鬼头小鬼头刚才见识过那纸片人的威力,见到以后不由得面色大变急忙躲得远远的。 这纸人纸鹤对人的伤害远没有画灵来的那么直接,但对这些阴灵却又很强的杀伤力。 感觉到这老鬼头小鬼头除了恶作剧意外,没有其他恶意,江婪收起了纸鹤仍由俩阴灵跟在他身后。 宋玉就在前方不远处等他,丝毫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 寻找了一天,两人谁也没有找到那种能让他们描摹的美景,天色渐晚林中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有六天的时间,不着急于一时,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江婪说道。 “也好” 江婪找了一块柔软的草甸便躺了下去,看到身旁有一株长相奇特的野花,有半人高顶部的花在夜幕下绽放着淡蓝色的光辉。 随手拽下了一朵,这散发着蓝辉的花朵如同蒲公英一般消散在了半空中。 “你看这花好生奇怪…” 江婪呼喊了两声,但宋玉没有任何回应。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江婪猛然坐了起来,而宋玉就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不知道看什么入迷,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宋玉?在干什么呢” 拨开眼前的杂草以后,面前出现了一大片花海,全部都是刚才那种神奇的花。 树梢遮住月明,江山无垠,空旷黑暗的原野上长着一大片蓝色的花田,星星点点如梦如幻,似群星闪烁于夜空,若银河平铺于大地。 柔和的蓝光将江婪拉入了梦幻之中良久才回过神来,宋玉更是看得如痴如醉。 和风拂过花田,花瓣汇聚一处化作一道蓝光同风而起扶摇入夜色之中,这样的美景似为仙人所遗,本就不应属于人间! 蓝色的花瓣把江婪与宋玉包裹在其中,鼻尖传来素雅的芳香,清而不浓,为人间极品。 “老鬼头,这是什么花”江婪问道。 “幽兰草,平时就像杂草一样,从荣到枯一生才会开一次花。” 老鬼头和小鬼头在这里生活了百十年,对这种花非常熟悉。 “江婪,这就是我要师的造化,就是这里”宋玉言语有些激动。 “恭喜你了” 有的人踏遍千山都未必能找到能震撼灵魂的一瞬,宋玉找到了,这便是他的造化。 “你灵力恢复的怎么样” 宋玉想到江婪在前几日在云英楼上灵力消耗的一干二净,在三川口没有自保的能力因此有些担忧。 “放心吧,这里的灵气比起外面要浓郁好多,我现在起码恢复了七七八八”江婪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留在这里了” “好,这种幽兰草十年出芽,十年生苞,又十年开花,弹指即谢。 这一片花田这三天会陆陆续续开花,你有三天时间将它们临摹到你的画纸上。” “一生扎根,从大地中汲取的养分在生命的最后一瞬怒放,短暂却又震撼,这是世间绝美。” 画师无论画技多高超,永远无法超过大自然的巧夺天工,自这种世间难遇的奇景中学会如何布局如何设色,师造化对于画师来说无疑于是一个巨大的机缘。 第三十三章 苏寇 江婪没有打扰宋玉,每个人的审美各不相同所作的画风格也各不相同,有人喜欢山水有人喜欢花草,这幽兰草是宋玉要抓住的灵感却不是江婪所想要的,能够震撼到江婪的是那种壮阔的雄景奇观。 老鬼头和小鬼头跟着风一同在空中飘荡,想要用手抓住着这溃散的花瓣,但是在这花瓣蓝光以及花香中,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夜幕中有人正盯着江婪的一举一动,为了不打扰的宋玉江婪起身独自离开。 刚刚离开没多久,江婪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最后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一人从树后走出,正是钱通请来杀江婪的人,苏寇。 “这一趟真是来值了,这幽兰草的香味居然还能抑制灵力波动” 苏寇走到江婪身边踢了踢没有任何反应,然后准备去解江婪腰间悬挂的书筒。 苏寇刚刚弯下身子,一个小纸人昂首阔步的从江婪的袖子里走了出来,在苏寇诧异的目光中小纸人握住了他的手指,随后便是轰的一声。 小纸人使用的是扎纸匠开悟后修炼出来的阴力,对于苏寇的身体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却让他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此刻苏寇脑中一片空白,当一个人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时便是危机降临时。 江婪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老鬼头小鬼头一左一右飘荡在江婪两边叽叽喳喳的说着。 如果不是这俩阴灵察觉到空气中有另外一种毒性气味,江婪可能真的会倒在这种混在花香中的毒下,这种无声无息的杀人手段确实让人防不胜防。 “老鬼头谢谢啦” “我呢,我呢?”小鬼头急忙问道。 “也谢谢你” 江婪说着还朝着小鬼头耷拉着的小雀雀弹了一下,小鬼头双手捂着,吃痛的从半空中摔倒了地上。 “行了,别演了” 苏寇从失神中恢复后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绑着,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本来应该变成死人的江婪居然活蹦乱跳。 “你怎么可能中了我的毒还能活动自如” “因为我根本没有中毒”江婪说道。 “不应该啊,我的毒混杂在幽兰草的香气中,根本察觉不到” 人的五官确实难以分辨,但江婪也不准备告诉他他身边还有一老一小俩鬼头。 按照惯例,应该收缴战利品了。 但这苏寇身上并没有书筒也没有一点颜料,而是搜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个肉饼。 江婪正好有些饿拿起饼便咬了一大口,然后开始审问苏寇。 “你不是画师吗?”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杀我” “我也是受人之托,至于什么人你就不要问了,我也有职业操守。” 苏寇看着江婪一口一口把自己的肉饼全部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 “味道怎么样” “很一般而且还有种草药味道,但三川口这种地方有一口肉饼吃已经算不错了,所以我不会怪你的”江婪表现的非常大度。 “那你吃完有没有什么反应”苏寇眼神发亮。 “吃个饼能有什么反应我….” 话音未落,江婪便径直栽倒在了地上,随后身体一阵一阵的抽搐宛如触电一般。 “你真是什么都敢吃” 江婪也没想到自己躲过了暗杀却挡不住自己找死,他的毒一时半会儿解不了,只要自己挣脱这绳索便能顺利带走那副画。 苏寇也没想到的是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伙人盯上了江婪。 这些人穿着黑色的披风,宽大的连衣帽遮住了脸,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是这些人的袖口都绣着一轮白日。 “白阳教!” 苏寇见到这些人袖口的标志以后便猜到了他们的来历。 “本来神使只是让我们跟着他不要打草惊蛇,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这个人呢?” “一并带走,等神使降临后正好用来祭神” 这些白阳教的人带着倒在地上抽搐的江婪离开,同时也一路带走了手脚被捆住无法反抗动弹的苏寇。 当江婪醒过来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只觉得稍微动一下都疼痛的很。 疼痛稍微缓解一些以后,江婪才开始打量周围,这里仿佛是一个山洞,洞门口围着铁栏上着铁锁,看样子是被囚禁起来了。 “糟糕了” 被囚禁起来不是最麻烦的,让他绝望的是自己的书筒被人取走了。 “白阳教的人为什么会找上你” 苏寇一说话,江婪才发现洞的角落里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捆起来的苏寇。 “也就是拆了他们一座庙,没想到追到了三川口” 江婪隐瞒了他抢了一块上品群青的经过。 “雇我杀你的人是钱通,他让我从你身上取走一幅画”苏寇说道。 江婪心里猜的也是钱通,至于画当然是胖虎。 “怎么现在告诉我了,守口如瓶不是你的职业操守吗”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药师苏寇,杀人只是我的业余爱好,所以我的职业操守不是保密,何况我现在也改注意不杀你了” “药师?” 江婪这才醒悟过来,那个饼里怪不得有种药味。 “为什么会改注意” “白阳教要救的人我都会杀,白阳教要杀的人我都会救” 江婪不屑的看着苏寇,手脚被绑动弹一下都难。 “就你这样怎么救,应该是我救你还差不多” 江婪刚想站起来,针刺一般的疼痛让他重新又趴在了地上。 “这是我从荆棘花上提取炼制出来的毒,怎么样,每动一下是不是都觉得浑身有如针刺”苏寇得意的问。 这样的疼痛让江婪险些在晕死过去,喘着粗气心理一边暗骂一边想着以后一定要报仇。 “我觉得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也不是互相伤害的时候” “你看到外面摆着的那些瓶子了吗?白色瓶子是给你解毒的,如果能把那个蓝瓶子拧开,逃出去就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咱们现在谁都动弹不了,你的毒再有两个时辰才会缓解,但那个时候白阳教的神使估计也已经到了。”苏寇有些担忧。 “放心,就算我不能动也有办法拧开” 一只小纸人从江婪的裤管中爬出,挠了挠脑袋他还不知道出来以后应该干什么。 “去把那个拧开”江婪吩咐道。 小纸人听完直接走到了苏寇身边,用两片轻飘飘的纸臂去解苏寇的五花大绑。 “笨死了,我是让你去把外面那个蓝瓷瓶拧开,不是让你把他的五花大绑拧开,那可是个死结” 小纸人听完以后看了看江婪,看了看苏寇,刚才被骂让它有些气不过,走到江婪面前对着他的脸恨恨的踢了两脚这才解气,心满意足的从囚笼的缝隙中爬了出去。 苏寇在一旁表情错愕,御灵大陆有不少神乎其技的开悟,但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你不是画师吗?这是什么手段” “不过小计俩而已,算不得什么” 江婪打了个哈哈没有仔细解释,如果让苏寇知道还有一老一小俩鬼头跟着他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不过左右环视了一圈这俩鬼头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遇上危险就跑,真不仗义” 第三十四章 小兰香 门外有不少守卫,苏寇瞪大眼睛看着那小纸人大摇大摆的走向摆着几个瓷瓶和书筒的地方。 小纸人挑选了一阵后找到了江婪所说的蓝色瓷瓶,趴在小蓝瓷瓶上费力的拔着瓶塞。 这些纸人虽然带着江婪的阴力但力气却小的可怜,或许是塞得太紧,使出吃奶的力气拔了半天小瓶只是摇摇晃晃。 一阵和风吹来,小纸人这脆弱的身板在风中摇曳,为了不被刮走只能抓紧瓷瓶,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将这蓝瓶带翻,连人带瓶子从石块上滚落。 瓷瓶摔碎后,一股蓝色的气体微不可查的融入了空气中,而此时小纸人连拖带拽着装有解药的白瓷瓶正在往牢笼里走。 这瓷瓶不过拇指大小但在小纸人背上逾越千斤,每走一步都很艰难,连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在江婪焦急的注视下,终于来到了他身边,小纸人瘫倒在地上神情形态都与人无二。 强忍着剧痛江婪扒开了瓶塞,服下了一颗药丸,一股清凉的气在四肢游荡。 “闭气不要呼吸”苏寇说道。 那蓝色的气体悄无声息混入空气中以后,牢笼外足有几十个白阳教侍卫,这些人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一个个全部栽倒在了地上。 江婪从小纸人哪里找到钥匙打开了牢笼的门,伸了个懒腰浑身舒坦的很。 “快给我松绑”苏寇喊道。 看着苏寇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在联想到刚才自己动一下如同针刺一般的疼。 “松绑?那可不行,你让我吃了不少苦头,我得把你吊起来” “你就不怕白色瓷瓶里的也有毒?” 江婪一听只能作罢,有些不太情愿的解开。 “你不是药师吗?怎么带着这么多毒药” “我本来是药师,但是因为我要杀人所以要研究毒药,药师和毒师其实没什么区别,懂得如何救人也自然知道了怎么杀人” 苏寇被解开以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牢笼外,观察那些身中毒气的人,距离瓷瓶最近的几个已经毒法身亡。 苏寇扒开这人的眼皮又撬开他们的嘴观察了一下情况,取出一张纸然后在纸上详细写下各种症状。 江婪找到自己的书筒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东西丢失,尤其是自己的画和那一块上品群青,检查无误然后才挂在了腰上。 这群白阳教的人只是接到命令抓住他们,并不清楚什么原因。 看着外面横七竖八倒着的人江婪有些咋舌,这里应该是白阳教的一个驻地,足有几十人,一个小小的蓝色瓷瓶居然把他们全部放倒。 只有人受到了影响,而那些花草树木不止没有受到毒性的影响反而看起来更加青翠,江婪低头看了一眼,草叶上有一些微小的绿色粉末。 “你这是什么毒好厉害” “暂时还没有名字,这是我这几天来到三川口以后用幽兰草研制的。” “幽兰草有毒?不会吧,我在幽兰草花田附近呆了很久也不见中毒” 不止是他,就连宋玉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与眼前这爆发剧烈的毒性截然不同。 “这种草只有极少的地方才生长的有,在医典中都少有记载,我应该是为数不多知道用途的人。 幽兰草本身无毒,若是混入另外一种番红花,两者便会形成剧毒,只需要一小搓就足以让几十个人暴毙。 而且只有在开花的时刻才会生成一种蕴含着能够麻痹五感的花粉,先是五感被剥夺随后整个人都会坠入梦幻之中,死的毫无痛苦。 不过现在还有些不够完善,不容易长时间保存在空气中,至于名字不如就叫小兰香吧” 名字很可爱,效果很吓人。 江婪扪心自问就算他用胖虎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除掉这么多白阳教侍卫,不过苏寇对于自己的战绩却还是有些不不满意,因为有一个悟灵境的人还留着一口气在。 “来,你把这个吃了” 苏寇扶起来这只剩下半条命的白阳教侍卫,喂下了一颗蓝色药丸。 药丸很小,反应却很大,这侍卫突然弹跳起来一阵捶胸顿足以后五官都有血迹流出。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吃错药了,你吃这个” 第二个药丸入腹,这侍卫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呼喊,江婪看着头皮发麻苏寇却在仔细记录患者的反应。 “你尝尝这个…” 看到这侍卫不配合,苏寇从袖子里取出一根小木棍,和对待牲口一样非常熟练的撬开了他的嘴塞进去一颗。 “你想杀他直接杀了就是,干嘛这么折磨人”江婪问。 “我想研制出一种能够在一瞬间杀掉成千上万人的毒药,这就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来试药,所以才兼职做个杀手,又能赚钱又能做研究” 江婪恍然都,原来遇上了个科研狂人。 “如果真的研制出来了一定要请我过去看看” 苏寇负责弄死人,而江婪负责弄‘死人’,从尸体身上吸取阴力。 这些白阳教的侍卫中开悟的都有好几个,这些人身上的阴力比起普通人要强很多,如果不快点吸收掉很快就会溃散。 只是可怜了那个悟灵境的白阳教侍卫,各种各样的药让他痛不欲生,中毒后观察一下反应然后苏寇解毒,在试验第二种…. 一连数次以后,这悟灵境的人终于暴毙,江婪猜想这个人在一定会觉得死亡其实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一次性吸收了几十具尸体,江婪觉得自己的阴力似乎隐隐达到了一种界点。 如果换做别人看到这么多死人心里多少会有些害怕或者担忧,江婪看到这些尸体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亲切。 “不行,还是不行”苏寇有些不满意。 “什么不行” “小兰香里除了番红花和幽兰草外,我又混入了数种有毒的花粉这是一种混合毒,但是这些毒素之间互相有抑制抵抗作用,始终无法达到最佳的效果,我需要更多试药的人” 苏寇说着眼神看向了江婪,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想都别想,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能给你试药的”江婪嘿嘿笑着。 “什么人” “钱通!” “他肯吗?”苏寇毕竟收过他的钱。 “刚才那个给你试药的人也不肯,所以他的意见重要吗?” 苏寇想了想江婪说的也对,雇主的任务既然完成不了,把雇主解决掉也算是完美画上了一个句号。 第三十五章 追杀 本来以为已经逃出生天,没想到身旁林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且数量不少。 江婪刚想离开,林子四面八方涌出来不少白阳教的侍卫,其中不乏有好几个开悟者,为首的神使隐隐透露出来的气势居然已经有了玄灵境! 不能力敌,这是江婪和苏寇两人共同的想法。 “你的药呢?”江婪低声问道。 敌众我寡想要靠他突围有些费劲,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能瞬间放倒一大片人的小兰香。 “刚才你的纸人把盛放小兰香的瓶子都打翻了” “那怎么办” “我还有其他药毒力差了一些,但是脱身应该没问题” 那神使来到以后看到满地的尸体也有些诧异,这些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根本看不出来死因,他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开悟的药师。 “你们两个不过是悟灵境的修为,能杀掉我这么多手下看来有些手段,不如加入我白阳教”神使伸出了手笑道。 “好,但是我有个条件”江婪回答的非常干脆。 “是个聪明人,有什么条件,我白阳教都会满足你” “我要做教主…” 神使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寒。 “既然不识好歹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神使一挥手,所有的侍卫抽出刀剑便冲了上来,只不过走了刚刚三两步便一个个接连栽倒在地上惨叫起来。 “原来是药师?怪不得能无声无息杀掉我这么多侍卫” “开溜” 江婪将画卷展开一头猛虎跃出,江婪拉住苏寇两人骑在虎背上,胖虎将一个拦路的人一口嚼碎,而后几个起落消失在了丛林中。 “不要以为这样你们就能逃走了” 玄灵境的强者已经能够察觉到周围的灵气中混入了一些带有毒性的物质,身上的灵力化作旋风将这些毒吹散。 “继续追” 一股清风卷起这神使的身躯朝着江婪离开的方向飞去,胖虎身材臃肿行动却异常敏捷,耳旁还带着呼呼风声。 苏寇回头看了一眼,那神使御空而来紧跟在他们身后。 “甩不开” 打又打不过,甩又甩不开,耳旁突然传来了水流的声音,江婪突然想起了老鬼头小鬼头说的,三川口水里有万分凶恶的东西存在。 “胖虎,朝水边走” 胖虎也知道情况危急加快了脚步,一个转身撞到了数棵大树,庞大的身躯拔山倒树而去。 四周的树木越来越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巨石,当胖虎抵达水边时发现来到的并不是三川口,而是一处悬崖峭壁,身旁是一挂巨大的瀑布! 停在了悬崖外以后胖虎明显有些不安,来回盘旋,时不时朝着这瀑布怒吼一声。 江婪也感觉到了越来越浓郁的阴煞气,扎彩匠开悟以后拥有了望气的本领,他能够看到这瀑布中夹杂着无数的阴煞气,而悬崖更像是一处聚阴之地容纳了所有的阴煞气。 “完了,走上死路了”苏寇道。 “不如投降吧” “向白阳教投降?我宁肯一死” 神使御风而来站在空中俯视着江婪和苏寇。 “在实力的差距面前,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而已” 江婪张开手心,几只纸鹤吸纳了阴力后扑闪着翅膀朝着神使飞去。 这神使看着这纸鹤并没有任何威胁,刚准备用手指碰一下,轰的一声几只纸鹤全部爆开,他当然想不到这种爆炸不会伤人肉身,而是会冲击人的阳神。 神使的脑中一片空白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整个人朝着地面坠去。 胜负就在一瞬间,江婪找到机会后胖虎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神使咬去。 可惜的是江婪的实力还是太弱,神使很快便从一瞬的失神中恢复过来,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自己的身躯奋力一脚将胖虎踹飞。 这神使的身躯摔在了地上,手臂被虎爪划破鲜血淋漓,同时心中暗自后怕,万幸自己是武夫开悟对于身体的掌控程度堪称所有开悟中的最强。 胖虎落地后再次弹射而起以更凶狠的态势扑去,胖虎是中品画灵战斗力能与居灵境强者抗衡,但是面对玄灵境就败下阵来。 神使拳脚大开大合每一拳都势大力沉,胖虎被一拳打飞,抖了抖鬃毛以后再次扑来。 江婪也丝毫不顾自己灵力消耗,全力支撑着胖虎。 “好顽强的画灵” 换做其他中品画灵都抵不住这神使一拳,但创作胖虎使用的乃是卢道玄留给他上品的颜料。 苏寇也没有闲着,从怀中取出几个瓷瓶倒出了所有的毒药,有些肉疼的混杂在一起。 神使抓住胖虎后,蓄力一拳刚准备破掉这画灵,但一条七彩毒蛇激射而来缠绕在了他的手臂上。 苏寇是药师开悟各种毒层出不穷,神使在第一时间将灵力化作护甲缠绕在手臂上。 但已经为时已晚七彩毒蛇一分为二,一条小蛇顺着手臂游窜直接钻入了胖虎划破的伤口。 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头升起,这神使不再保存实力,恐怖的灵力喷薄而出胖虎被摔出去很远,七彩毒蛇化作毒雾。 在这样的全力爆发下悬崖上山石剧烈,就连江婪和苏寇都受到了影响,身体砸在了悬崖边上。 神使自己的状态也好不了太多,苏寇的毒显然已经生效,半条手臂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眼见着伤口腐烂的地方在快速蔓延,这神使果断的直接手臂硬生生的撕扯下来扔在一边。 “你们都要死….” 这白阳神使真的动怒了,身上磅礴的灵力涌动而江婪和苏寇已经是强弩之末,境界上的差距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胜负。 不过在这白阳神使刚准备怒下杀手时,身外一棵棵的碧树自平地长起,面前几座山峰陡然出现。 原本身处悬崖之上,如今却置身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谷中。 “山水画灵?” 还没有见到是谁出手救下了他们,就先看到老鬼头小鬼头从半空飘来。 “两个没义气的”江婪抱怨道。 “我们是搬救兵去了” 宋玉紧跟在两个鬼头后面。 “你怎么来了” 宋玉好不容易师造化寻找到了最佳景色本来在花田出作画,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 “我作画的时候始终心神不宁,总能看到你遇到了危险,所以作了一半便先来找你们了” 老鬼头和小鬼头神情兴奋,邀功的似的用手指着自己,告诉江婪是自己做的。 但江婪却为宋玉感到惋惜,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缘,自己中断选择来救人宋玉的损失很大,其次他的实力比他还不如他,面对这神使依然没有胜算。 “你不该来的” “以后还有机会师造化,快走吧,我这山水卷是我从通宝阁买的中品画,拦不住太久的,我已经通知了文府直讲贺庆之先生,再撑一会儿他马上就到” 第三十六章 沉船渡 江婪和苏寇勉强着站起来,山水画灵便爆开化作一团五彩的墨迹。 “就凭你也想从我手中救人?都去死吧” 命悬一线胖虎怒吼一声撞开山石要救下江婪,但实力差距悬殊,白阳神使的灵力直接将胖虎弹飞。 “胖虎!” 胖虎的身体马上就要坠落悬崖时,江婪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整个人朝着胖虎扑去。 一人一虎从悬崖上摔下直接坠落深谷,老鬼头和小鬼头也匆匆追去。 “江婪…” “舍生救画灵?世间还有如此愚蠢之人”白阳神使冷笑着“接下来该你们了” 半空中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落,轰隆一声地面上被砸出了一个坑洞,足有近两丈的巨熊站在苏寇和宋玉身前,贺庆之御风而来漂浮在巨熊上方。 “白阳教的余孽你未免也太嚣张了,八府有令,凡门下弟子遇之必剿” 白阳神使立马警惕了起来,能够在文府担任直讲其实力不言而喻,如果他在全盛时期还能与之交手,现在他断了一条手臂实力大打折扣。 “听闻在文府直讲中有个擅画熊的画师贺庆之向来就是你了,今日本神使暂且放你一马,来日领教” “想走?我答应了吗?” 贺庆之自书筒中取出第二卷画,又是一头巨熊从林中冲出。 “我若想走,你还真拦不住” 江婪自悬崖坠落后将画取出,把胖虎重新收入画中才松了口气。 他也知道用自己的命就一个画灵不是明智之举,但这胖虎与其他画灵不同,他创作出了许多画灵,只有胖虎与他有一种极为特殊的联系。 老鬼头小鬼头飞到他的身下试图把他托起,但阴灵的力量移动一个茶杯一卷画轴还行,根本撑不起江婪。 坠落的途中一滴水珠溅落在脸上,江婪抬头望去,面前的瀑布有如匹练银河绽放着晶莹,如此雄壮如此恢宏,人在这瀑布前显得如此渺小。 阳光下一道彩虹横架在悬崖两侧,美妙绝伦。 这世间最好的画师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最美的画作也是浑然天成,人只不过是将所见到的最好的一幕临摹在画纸上留作永恒的纪念。 老鬼头和小鬼头一左一右拉着江婪的手想要把他拽起来,但这只是减缓了下坠的速度而已,江婪的身体坠入瀑布下的深潭中。 “小鬼头,你用力啊” “我用力了,但是我拽不动啊”小鬼头焦急的说道。 “下面就是三川口最恐怖的地方了…” 老鬼头和小鬼头都面露恐惧,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要逃离的地方。 “你们两个不用白费力了,快去逃命” 江婪也听他们说过这水中有些大恐怖的东西,尤其是对阴灵有着致命的威胁。 “那可不行” “你可是给了我们姓名的恩人”老鬼头顽固的说道。 江婪心中有些感动,自己不过是随口起了两个名字而已如何值得他们做到这样。 此刻的他身体状态很差,看到两旁的悬崖上都生长着一些树木,江婪强打起精神努力的想要抓住一些树枝以减缓下坠的力道。 老鬼头和小鬼头也受到启发,各自飞开从两侧崖壁上扯过来一段树藤交到了江婪手中。 一连拉断了树根藤条,终于在坠河之前停在了水面上。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得救,没想到异变再起,无数的阴煞气汇聚化作一张黑色的鬼爪将江婪直接抓住,老鬼头和小鬼头也没有逃脱被一同擒入水下。 这阴煞气有如囚笼把江婪困在其中拖入水下,开悟以后可以修炼灵力,让江婪拥有了比普通人在水下更强的闭气功夫。 在不断下坠的途中,江婪看到了水中悬浮着无数的沉船,船只都完好无损只不过船上的人或许都已经死去几十年上百年。 “沉船渡!” 江婪响起了这个在整个云州都凶名极盛的地方,但凡路过这里的船只全部沉入海中无一例外,在来的时候江婪甚至听说有玄灵境强者葬身水下。 三川口沉船渡,除了一艘接连一艘的沉船外只有一些从未见过的怪鱼,在船上生活。 这些鱼通体透明双眼赤红,只有拇指大小,成群结队的在沉船之间游荡。 但这沉船渡有的似乎不止是无数的沉船,当江婪在继续下坠的过程中他敏锐的发现这里的水流有着明显的分层。 第一层是来往路过沉入水中的船只,而第二层则是一具具竖立悬浮在水中的白棺! “这里为什么会有棺材!” 沉船渡有沉船这是自然,船上的人死亡以后怎么会有人给他们做棺材,而且还是这种死于不详才会使用的白棺。 这些白棺悬浮在沉船的下方,应该是比沉船更早出现在三川口,作为扎彩匠江婪倒是听说过云州还盛行一种名叫水葬的丧葬方式。 越往下沉棺材越密,水下光线昏暗格外阴森恐怖。 江婪看到路过的一处棺材露着缝隙,鼓起勇气强行扒开了棺盖,棺材中的人让他汗毛倒立…. 棺中的不是别人,而是在船上遇害的上林学子! “翠珠!” 翠珠死后当夜尸体莫名其妙的消失,江婪想不通为什么尸体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在船上江婪查看过翠珠的尸体,脸上的肌肉紧绷表情惊恐万状,而此时五官祥和相比死亡更像是在安详的睡着。 江婪伸出手想要看看翠珠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亡,但刚伸出手还没有碰到翠珠的脸时,这尸体猛然睁开了双眼,而且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这一幕深深刻在了江婪的心上,因为笑容属于一具尸体。 还想要在做探察时,江婪的身体被这阴煞气拉扯继续下坠,接下来便是三川口的第三层无尽的深渊! 此处没有沉船,没有棺材,甚至没有任何生物,有的只是无尽的死寂,甚至连水流似乎都是静止的。 整个三川口所有的阴气全部汇聚在此,在这深渊中江婪看到老鬼头和小鬼头口中那个极度恐怖乃至是整个三川口诡异之源的尸体! 一个衣着奇怪的人端坐阴煞气的中央,蓬头乱发遮住了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