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后 (不伦、nph)》 大郎,该喝药了。 “大郎,该喝药了。”女子温柔的声音响起。 这是皇帝的寝宫,名叫未央。 年轻的皇帝在未登基之前,排在家中兄弟的第一,所以常被唤作大郎,他此刻就躺在龙榻之上,眼神温柔的握着自己的皇后,也是自己妻子的女人的手。她的手指不同于宫室里其他的女人,不是十分的柔软细嫩,因为年少时跟着自己的丈夫南征北战,操心于各种事情,竟也生了些细茧。 此后天下平定,元妻因世族权力过大的原因,没能登上中宫之位,反而只能被封为昭仪。这也是十分珍贵的位子,爵比诸侯王。然而对于为皇帝诞下嫡子嫡女的原配正妻,却已经是莫大的羞辱。幸而,自己的妻子贤良恭顺,在他没能立她为后,只能让她身为侧室侍奉年轻的主母时依旧如此。 想到这里,皇帝的内心充满了怜爱,在妻子的侍奉下喝了药。他最近身体不好,许是被从前未登位前的敌人或是觊觎他位子的兄弟下了毒,说话间便会咳出血来。多是黑红交加,看着便让人觉得触目。 此时亦是如此,皇后连忙用手帕将丈夫唇边的血迹擦去,即便周围有数名宫人,她也不会借以他人之手,见手帕上皇帝留下的血迹,她双眸不觉染上水色,却克制地不让皇帝看见。 皇帝这么多年,召集了天下的能人神医、道士方士,却无甚无果,已是明了自己的死期,然而看见妻子这样,不免心痛又欣慰,便道,“朕去后,拙燕要好好辅佐叁子,他平时顽劣任性,多做淘气之举,以后便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再不可如此了。” 皇后便称是,垂泪不语。 叁子名字倒不叫叁子,而是皇帝与皇后的第叁个儿子,他们一共有叁子一女。 丞相百官便说应循殷纣王之例。 而据《吕氏春秋·当务》记载:“纣母之生微子启与中衍也,尚为妾,已而为妻而生纣。纣之父、纣之母欲置微子启以为太子,太史据法而争之曰:“有妻之子而不可置妾之子。”纣故为后。 第一个儿子出生时,皇后只是侯爵的夫人,虽是嫡长子,也没被封为太子。而第二个儿子出生时,皇后又是昭仪,算不得正妻,当然不能子凭母贵,亦算作庶出。唯独第叁个儿子出生时,她已被封为皇后。 叁子名叫李胜,便被封为太子,此时作为幼弟和兄长百官们跪在皇帝的寝宫之外。 皇帝看看妻子,内心悲痛,也知道终有一别,最后狠下心道,“拙燕,你唤叁儿和丞相太尉等人来吧。” 这便是要召集重臣定下后事的意思。 皇后应了,亲身走出去扶起了丞相,两人目光在一瞬相接,然而时间太过短暂,短暂到理所当然的符合皇帝将要死去,将要被托孤的丞相和忧心忡忡的皇后对视应有的时间,因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多余猜想。 只是她的孩子,自叁子李胜被封为太子后就被百官赶去封地的齐王李辰和淮南王李从,因皇帝病重才被召回长安,此时也跪在地上。不同于自幼长在她身边的太子李胜和她所出的、和身为静侯的丈夫久居长安的嫡长公主仙藻。纵使是皇后之尊,也有几年没见过他们了。 皇后心中微动,克制着自己不将情绪泄露出一分一毫,面色无波无痕。 如果太子李胜能登基,如果她能成功地登上太后的尊位,如果……她大可以借着为父皇守孝、守卫皇弟的名义将他们留在长安。 她真的很想他们。虽然没有表现出来过,但他们是她的骨中骨、肉中肉,因为当时忙于稳定太子胜的地位而没能多在他们身上活动,只能看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离开。她怎么可能不在乎,不挂念。 即使有写在丝帛上的书信往来,由沿途中的骏马士兵为之传达消息,但,总比不过见面的。阿允不让自己去看他们,她怕久了自己的眼中会生出些柔情,也怕被此时正盯着她的楚王李荣看出什么,尽管她总是这样的安静平和、温雅从容,犹如人们心中最完美不过的皇后,完美到甚至失了女性的魅力,连皇帝也是以妻子看她,而不是以对一个女人的眼光。 楚王是王氏女和皇帝的孩子,之前是嫡子,而后由嫡贬庶,之前皇帝有意将王氏女从永巷召回,也曾问她,他死后对于嫔妃和非她所出子嗣的安排,大有回心转意之相。 阿允那时恨不得将王氏一族尽数屠戮,却想到了前代的栗姬以及她的下场。只道会尽嫡母的责任,将庶妃所出子女视作她的子女,而妃嫔妾婢则按照皇帝心愿陪葬或荣养于宫中。 皇帝听到大悦,称赞她贤德。 因着这个原因,楚王李荣想必对她亦是怨恨深重。 但无妨,阿允告诉自己。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不管楚王心中如何想,他身边的侍臣,以及各位重臣府前府内把守的士兵,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君威、什么叫做天子的意愿。 未来的天子也是天子。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愿意被关进诏狱,在得到一杯毒酒时得知全家都奔赴刑场的消息的。 而阿允,也势必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在皇帝的床榻旁得到了这个消息。 也可以说,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皇上驾崩。 身边亲近的宦官吼着尖锐的嗓子喊。 在阿允手中从坚硬到没有力道的手指证明了这件事的真实程度,这个登上帝位数年的男人在这一夜死去,没有死于布满硝烟和乱箭的战场中,他死在了极尽天下人之力供养的皇宫中。 他身边有许多人,多到曾经那个贫家小子,后来的爵爷,想都不敢想的地步,他们不是和他血脉相亲的亲人,就是曾与他争战龙床的美人,或是在他一生中起到莫大作用的重臣贤良。阿允跪在前面,能清晰地听见他们哀痛的哭声,连同她自己的声音混在一起,悲痛得令人心颤。 她闭着眼睛,感到湿润的水珠浸满了自己的睫毛,把它弄得沉甸甸的,连同内心那份几乎没有动容的情绪混在一起。 她真的不伤心吗? 她真的在伤心吗? 阿允,也是被皇帝称为拙燕的女人下意识地质问着自己,连同从嗓子里发出的泣音一起埋葬于耳间。 很累很累。真的非常地疲惫。 十数年的去表演一个连自己都陌生的人。一个贤惠的妻子,懂事的昭仪,母仪天下的皇后。如果不是曾经记录在史书中那些女子的行为,阿允是不会想到自己真的能扛到这种时候。每一步都是如此的痛苦……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几乎丧失了一个真正人类应该有的情感。对丈夫纳妾的厌恶,对从正妻之位赶下去的愤怒,对自己孩子的爱怜,对丈夫应有的爱意,以及,身为一个正常女性沦落到深渊的苦痛。不能怨,不能恨,不能厌,不能妒,不能远。要像现在一样的得体,才能保全她的性命。 从今天起,她可能还会疲惫劳累。但最起码,她可以稍微的、不会担心因一个表情的错误而死去。 阿允想笑,在这片哀泣声中—— 她的表情仍旧是悲伤的,头脑在发颤,身体也开始激烈的抖动,心脏传来堵塞般不舒服的感觉……在这感觉中晕了过去,摔倒在另一个人冰冷又柔软的怀抱中。 她在黑暗中醒来。 周围点着沉香,是很令人着迷的清淡香气。 她未穿鞋,也没理会那些想要靠近她的宫女太监。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宫殿外。周围的空气冷的刺骨,她眉目间带着极致愉悦的笑意。 宫人在其后跟着跪了一地。 回头。 准确的看见自己心里现在想的那个人。 “明礼。”她开口。 叫的是自己的大太监。 “太后娘娘叫奴婢有什么事?”明礼本就在她身边,此时随意一唤,都不需要疾跑几步,就到了阿允身边。 脸上笑呵呵的,是个很讨人喜欢的面相。 “你把他带过来了吗?”没有说他是谁,阿允知道,明礼也知道一直用“他”指代的那个男人。“奴婢早就把他带过来了,他之前还有些倔,奴婢不敢对他动手,他还给了奴婢几下。”明礼抬起被绸衣盖住的隔壁给阿允看伤痕,话中多少带了点诉苦的意思,但依旧是讨喜的腔调。 阿允唇边露出一抹笑。 “他犯倔也不是头一回了,只是伤了你就是他不识好歹,枉费了你之前为他说好话的一番心意。”没有在乎周围的宫人们,这些人都是阿允用了近十年的,就算她弑君也会为她遮掩,何况此时指代如此不明。 “手臂抬高些?”阿允轻声道。 微皱眉。 伤的可确实不轻。 “回来找卫太医拿些药,哀家……”阿允并不喜欢这么称呼自己,“哀家可离不得你,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含笑说道,以往总是温和到冷漠的瞳孔中缀满了光。 “奴婢多谢太后娘娘恩典。”明礼笑,心说自己受的这点伤,能被主子记住,这辈子就算值了。 “你这家伙。”阿允笑骂。“带哀家过去吧。” “那您先穿上鞋子,再到凤辇上。”明礼坚持。 阿允挑眉,“你这是想做我的主?”她眉间含笑,分明就毫无怒气的样子,然而威仪甚重,还是惊的明礼当场跪下。“奴婢不敢。”阿允看着好笑又心酸,之前的自己和他有何不同,命运都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中—— “好了,别废话了,现在就带哀家过去,哀家想他了。” 阿允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明礼抬头,小心道,“其实,他就在这宫内。奴婢知道您可能想见他,于是把他带进皇宫后,在陛下暴毙之际,将他带到您的寝宫来了。” 阿允挑挑眉,“以他的疯劲儿,你能做到这一点,也是难得。” “主子您别责怪我就好。” “我怎么会责怪你——”阿允迫不及待的往他说的地方去,“再没有比这更合我心意的了。” 明礼在前面领路,阿允紧随而至,没叫任何人跟着,来到宫内一个暗沉沉的小屋内。这俨然是一个小黑屋,整间屋子里是真的没有一点光,看着就令人心生无限压抑之情。阿允站在门口,借着门外的光芒,才看见其内的一点隐秘痕迹。 明礼手里拿着个火折子,他手指灵巧,将室内所有的蜡烛都点亮。 依旧黯淡,总好过毫无光芒。 “娘娘,奴婢先下去了。”明礼看着阿允的脸色,琢磨着她的心意,识趣地说道。 阿允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的走向床榻。床榻上躺着一个男子,身体单薄,脸色是常年失血后的苍白,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膀,遮住了半张脸。 看上去很凄惨的模样。 阿允在他旁边坐下,随意取了一条造型狰狞的鞭子握在手中,眼神柔和的凝视他,似有万种情意。 这个男人,正是阿允心心相念的那个人。也是,她一心想要杀掉的人。被废为庶人的王氏兄长,王家的长子,曾经惊才绝艳的谋士。——更是,当年将自己妹妹举荐给先帝,逼着他贬嫡为庶的王鹤言。 现在的他,真的很狼狈,身体蜷缩在一块,像是一个破麻袋般毫无生气。身上布满了或深或浅的鞭痕,皮肤更是没办法入眼,虽然还算是完整地挂在身上,但已经没有了一块好肉。简直就像是后来人所说的话,被玩成了一个破布娃娃。 阿允伸出手,唇间露出一个极甜美的笑容,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得到意中人般的快乐,她轻轻的用手掌边碰了碰他的额头,一点力气都不没有用,仿佛稍微用了点力气,就能把男人给弄坏弄碎。 阿允的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他的身躯颤抖了一下。 似惧,似厌恶。 “还疼吗?”阿允温柔的问他,眉间带着怜惜。 床榻上痛的都快失去知觉的男人在她的声音中被迫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一张原本陌生现在却极熟悉的脸。 她就在他眼前,离他离得这么近,近到他一伸手就能将她细软的脖子给捏断。 皇后……皇后娘娘……王鹤言艰难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声音沙哑的哪里似那个连声音都被众人夸赞过的王氏公子,此时的场景更尴尬的让他像是一条体弱多病的狗。 合该被阿允凌虐的那种。 “拜你所赐……我现在……”他用守备挡住嘴唇止不住地咳嗽,“……不痛。”明明嘴里都快说出求饶的话,却硬着心肠忍受着来了一声不痛。 阿允便点点头站起身来,“果然是王氏的公子,有骨气!”她称赞道。顺手甩了甩鞭子试试力道,极响亮的一声让王鹤言颤了颤身体,他的内心告诉自己要坚守着、不要屈服,可惨遭凌虐、饱受疼痛的身体却有些受不住,听到熟悉的一声响后便本能的感受到了惧意。 “我会给你十鞭,”阿允慢条斯理说,“这期间你随时可以向我求饶,和以往一样,我是绝不会嘲笑你的。” “毕竟……” 阿允唇边的笑容愈发地浓郁,简直像慢慢地在掺杂着恶意一般,“你可是我第叁个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生父——“我对你,还是满怀着爱意。” 她在王鹤言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笑弯了眼睛,并将第一鞭重重地甩在他身上。 打人是会有快感的。 原本,这种事阿允连碰都不必,自有他人代劳,可不知是哪一日,她随意拿起长鞭挥到王鹤言身上,竟也喜欢上这种痛快发泄的感觉,尤其,当对方是个铁骨铮铮,咬牙忍受却从不呼痛的人。 不过今天阿允心情极好,虽然十鞭一鞭不少地落在了王鹤言身上,倒也没像从前似的将他弄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只勉力发泄了一通,就和以往一样唤明礼拿来药膏,亲自给他上药。 她倚在描金的漆榻上,将王鹤言半抱在怀中,也不在乎他流出的污血是否会弄脏自己的衣衫,手上沾了点儿外臣上贡的良药,漫不经心地就往上抹。只动作实在随意,指尖不时刺到伤口,弄得男人觉得疼痛更甚。阿允也是恶趣,明明看见他额头上冷汗连连,唇瓣苍白似雪,既然王鹤言不说不语,她当作男人甘愿承受,更不会顾及其心理。这么一折腾也过了些时间,阿允发泄完了,将一声不吭强行忍耐、当自己是什么隐忍英雄的男人随意抛在榻上,挥袖准备离开。 随后。 她在离开时第一次被男人叫住,“皇后,你刚才……是什么意思?”男人的声音颤抖沙哑,却附加了份沉重的情绪。 阿允唇边绽开笑容。不回头,只问,“什么话?” 其实她心里清楚。 王鹤言也知道她不会忘,任何一个人说出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都不会忘记的,她只是和过去一样,单纯地为了玩弄人心,以别人的苦痛作为慰藉和乐趣。 然而…事关重大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令远为了不受屈辱可以回避的。 哪怕她是在羞辱。哪怕她嘴里说出的话和以往一样真真假假,分不清虚实。但,只要有那个可能……令远心甘情愿的承受一切。死亡、羞辱、屠戮、碎尸、或死于马蹄践踏之下,“五皇子,皇后,您刚才提到五皇子——”他的嗓子已破,说起话来刺耳得像是铜丝摩擦铁石一般,偏偏一双早已沉寂如死灰的眼睛此时又亮了起来,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阿允觉得有意思,她之前压抑得太过,在别人面前又要保持皇后的品格,难得在王鹤言这个名义上的逃犯和死人身边能快乐一些,此时伸手掐住男人的下巴,让他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温柔地一笑,“你是被关了这么长时间不懂规矩吗?无君无父的东西,五皇子也是你能叫的,你应该称呼他为陛下。” “陛下,陛下真的是?” 王鹤言突然感到羞耻,如果五皇子真的是他的孩子,他却把他视之为君父,岂非逆了人伦…… 但越是如此,令远就越要忍住,期待有一日能翻盘重来。 尽管,希望愈发渺茫。 “你认为呢?” 阿允伸回手,用绣满瑰丽图案的金帛擦了擦毫无脏污的手,再轻蔑地扔到王鹤言身上。 “臣以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以跌倒跪在女人的面前,王鹤言的脑海里只有当初那一夜的清晰又糟糕的影像。 是数年前的一夜,他因事触怒了早已对他不满的先帝,被废除爵位,连同家人一同发配到边远之地,不料却在流亡途中被游侠打晕,再醒来后眼前没有家人,只有因前仇想将他置之于死地的女人。然而她并不急切虐杀他,只是缓慢的,缓慢的,有了闲暇时间便去看他一次,大多数时候都是让明礼动手,有时也会自己亲手来,次数相对较少,只是由着性子使乐。 那时,两个人之间只有对彼此的憎恶,鹤言也经常筹谋着如何逃出女人手中,向先帝证明她的卑劣。 或许是嫌他这样太过让人烦恼,有一日,女人似乎喝了一些酒,伤害他后突发奇想地抱了他,有数人在她身旁,他们及时劝阻了她的动作,王鹤言以为他们足够知道分寸。 事实上,他们却用最快的时间将他清洗干净,全身都抹上清淡的香膏,给他喝了可以长时间内坚硬勃起的药,又将他四肢分开按在床上,硬生生的帮着烂醉如泥的女人幸了他一次。 被羞辱和咒恨的情绪反而令鹤言知道,他此生是再不能逃。 倒不是因为那一日的欢好让他沉醉,实话实说,他虚弱至极,性器纵使射出些精液,巨大的快感后,不堪重负的身体回以他阵阵虚冷,等最后一次泄出精液时,已经蜷缩成一团,如被剥开肌肤的小兽,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可即便如此,若是被先帝知道自己的妻子与外臣媾和,即使王氏女已经生下了楚王数年,还因从皇后重新降为妃妾而颇受怜惜,先帝也绝不会饶了他们,和两个家族有关的成员被贬谪,被处决凌迟都是极正常的事情,甚至数位皇子,齐王辰、淮南王从、太子胜,以及对他最重要的楚王荣都会遭受厌弃怀疑。 那时,皇帝若无可作为继承人的皇子,也必会导致天下再次争端不休、流血漂橹。 王鹤言因此忍了下来,不再想着时时逃跑,并学会从惯于戏弄他的阿允口中得知那么一点儿关于族妹和楚王的消息。 这对他来说比自己的生命还要宝贵。 皇帝,你砍杀人了吗? 可是。 阿允既是这样的性格,又怎可能会顺王鹤言的意,把一切说出,只为让这个人安心,她一向以温婉示人的眉眼间盈上若有若无的狡黠,笑意吟吟地要说出些令人希望破灭、痛不欲生的话来得趣,屋外却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没几秒,明礼推开门走进来,一双眼灵动非常,面上隐隐担忧,显然是想说些什么。 “怎么?” 阿允立刻放下鞭子,也不再打算与王鹤言相谈,先帝逝去没多久,若非是哪地的王侯心生谋逆叛乱,抑或洪水粮灾、食不果腹,非得立刻议事?她如今初掌朝政,政事于先帝生前虽时常留意却鲜少处理,哪一件都重过这些微末情感。 “出了什么大事,叫你如此?” 她快步而走,此时已经走到门外,把王鹤言倒是冷落到了一旁,不过她平时对男人施加情感的方式,除了言语逗趣,便是鞭子刑具相加,倒也没真恨到如此地步,只是除他外没什么发泄的地方,如此数年,使男人精力衰竭,自己心胸则日益开阔。 “皇后。”王鹤言是第一次这么恳切又无负面情感地叫她,她却只留心明礼的话,末了唇边扬起无奈的笑。 明礼说的事并非阿允所想的那么重大,然而要更紧迫些,亦必须要她亲身出马才能搞定,同时无法对她有所丝毫欺瞒。那正是关于原太子,年轻的皇帝李胜。“陛下又梦魇了。”他匆匆道,深声音中似乎充满了感同身受的苦痛,“似乎在梦里叫着您的名字。” “这孩子……”阿允倒镇定,只是眉心微蹙,心情绝不似表面那般平静,她过来时只和明礼两人,回去时人倒多了起来,步履匆匆,显出十分的焦灼。 “娇凤。” 未进宫殿就看见一堆的宫人向她请安,他们平日娴静温雅,此时却如被火烧的蚂蚁、乱糟糟的,她心下一沉,这些宫人训练有素,平日绝不会乱,除非…… 先帝宁愿放弃嫡长子李辰,或忽视嫡次子李从,也非要选择李胜即位,他想到这一幕了吗?可即便像阿允般清楚后果,不也会倾尽全力让李胜先占据太子的位置,而无法去管后果如何,只顾得上眼前的利益得失,想到这里,阿允唇边泄露出一抹苦笑,挥动华丽的长袖,将听到宫人的声音后,跌跌撞撞从寝宫里跑出,手里还持着一柄剑,到处乱砍的新皇抱在怀里。 “母后。” “母后。”李胜看见她,开心地把剑扔到一边,大踏步向阿允跑去,他脚步重,又在长大的期间,把阿允撞个踉跄,好险在其它宫人的搀扶下才没有摔倒在地,然而李胜举止又极乖巧,扔下剑后跪下去抱住她的腿,脸颊隔着几层柔软华丽的锦衣去蹭她,亲昵非常。 先帝虽然抛弃元配嫡子,生前背弃族兄、博得臣子忠心后又将其赐死,却无疑是个刚强英俊的男人,阿允也容姿秀丽,眉目静美。这样两个人生下的孩子,自然个个样貌不凡,连最受忽视的李从都容貌绝佳,皎皎若林间竹、云下月。李胜年龄幼小,动作乖巧,姿态轻盈,抬起的脸有一点恰好生在眉心的红痣,如若初生的小羊羔般可怜可爱。 可是。 阿允无法露出任何开心被取悦的神色,她的手搭在李胜的肩膀上,目光准确地落在剑上,削铁如泥的宝剑之上,是一层猩红,鲜血缓缓地滴到地上,看着颇让人触目,“胜儿,你砍杀人了吗?” 李胜喏喏不敢语,阿允一见只觉气血直充心头,比喝了鹿血还要燥热,一口怒气堵在心头,“李胜,你——”刚从王鹤言那边得到的微微愉悦,仿佛云雾似的消散在空中。李胜幸亏是她的亲生孩子,否则以她现在的心情,恐怕如其它粗野男人一样,直白地对幼子动起手来。 “母后。” 又是一少年的声音,恭敬温文,左手手掌缠绕着一层白布,是李从,他缓步而来,冲着阿允微微笑了笑,眉间开阔明朗,“不要担忧,陛下要砍杀人时我及时劝阻,没有伤到旁人。” “对。”李胜连忙道,“母后你听一听二哥讲得话。” “伤到他更加不对。”阿允怒道,“我说怎么一见我就抱住腿,不似平日撒娇痴缠、哼哼唧唧,原来是伤到你二哥,还不快放开,让我看看他。” “您先原谅我,二哥已经说没事了。” “放开。”阿允冷着脸,气得想要踢李胜,到底顾及着新皇的脸面,又念及他年纪小,不愿让别人看轻他。 李胜看她面色糟糕,不敢多言,只好放开阿允的腿从地上站起,想要拿起落到地上的宝剑,那是他新得的,喜爱至极,却被明礼抢先拾起,对他恭敬一笑,又站在阿允身后,让身后的宫人放好。 阿允的注意力全放在李从身上,她降落到这个朝代时,前朝已到末年,民间纷争四起,荒野间常有残尸断臂,或是幼小被吃掉的孩童,或是被杀掉后随意抛弃的残尸,莫说是先帝曾经的伤痛,就是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也见怪不怪、从不在乎,如今却心疼到无法形容,不敢触碰李从手掌上被包扎好的伤口,指尖爱怜的点在纱布以外的地方,惟恐他感到痛楚,埋怨又心疼道,“你也是,怎么就亲自去拦他呢?” 李从笑容恬淡,透着被关切的满足,轻轻道,“陛下登基之初,百官猜疑四起,朝野民众都在盯着他,我既然在陛下身边,总不能看着他砍杀宫人,坏了他的清名。” “二哥。” 李胜似乎颇有些感动,这也难怪,他在不发疯时还是个很正常的孩子。 阿允却疑惑道,“怎么称呼他为陛下,你们是亲兄弟,又非外人,不必如此恭敬,直接像以往那么称呼就好。” “是,母后。”李从领命道,却依旧不改。 阿允颇有些无奈,李从幼时看多了她因先帝而受的委屈,又不像李辰曾作为长子,李从是太子般倍受宠爱和注目过。相反,他和仙藻是龙凤胎,长大于阿允最艰难的那段时期,和仙藻是女孩子,怎样都会被溺爱不同,莫说是先帝群臣不重视,讨论太子人选时不把李从放在眼里过,就是阿允,都时不时把他忘掉。或许正因如此,他才养成这么一副谨慎谦恭的性格,先帝去后不过几日,李胜刚刚即位,称呼就已从四弟变成了陛下,言谈举止也一副忠君之意。 阿允不能说是不对。为了维持住李胜的皇位,乃至他身后自己的权力,李从无野心都是极好的,毕竟他和李辰已经长大成人,又拥有极好的封地,若是心生谋逆,成功率要比楚王荣还高得多。 然而,然而……他是阿允的亲生孩子,绝非从别人膝下抱来的。 即使心知肚明同样是自己的孩子,哪怕一母同胞,兄弟情深,能成为皇帝的其它孩子绝非同一层次,彼此以君臣分隔开距离总好过以主人和奴隶隔开,但阿允看见李从对比自己小得多的幼弟恭敬到如此地步,她的心情绝对非同一般。此刻只有想着李胜年龄较小,权力只能由她执掌,这份怜惜之情才暂且压住大半。 二哥,四弟是只有女主孩子的排序。 五皇子则是李胜在诸兄弟间的位置。 目前已得消息: 1.李胜有问题,先帝知道,主角知道,朝野间会知道吗,李辰李从知道吗? 2.五皇子的话,齐王辰、淮南王从、楚王荣及太子胜,似乎少了一位皇子。 3.太子之位说到底要看皇帝的意思,李辰绝对是长子,阿允也绝对是元配,如果李从因为地位尴尬不受重视,那李辰呢?前一章的理由有些牵强,怎么看都像是定好李胜后,硬扯出来的,这个缘故和消息1有关联。 夹在其中的李从 “你们是做了什么,怎么聚在一起,还伤到你二哥。剑又是怎么来得,有人不听令将利器放你身边吗?”阿允握住李从另一只未受伤的手,用尽量轻柔、使年少气盛的年轻君王不至于迁怒于同胞兄长的语气问道。 李胜眉心有一枚鲜艳的细小红痣,衬得他的脸似天宫仙童般,不知会有多少人一见便生出无限喜爱怜惜之情,若是放到宫外,又不知多少道家佛人想要劝其向善修道。然而,能够使阿允立刻想到杀人的事,生得再俊俏秀丽又如何,骨子里还是一副顽劣嗜杀的脾气,若不是看得狠管得严,恐怕又是个魔王级的人物。 此时也一如往日,李胜没有丝毫想要悔改的意思,知道阿允纵着他,又仗着年龄小,没皮没脸地去求阿允,说已经得到了兄长的原谅,他知错了,让阿允饶恕这一回,不要十分的责备。 阿允心里有气,另一方面也是想重挫他这一行径,并不怎么理会,看他这样,又重新问过一遍,也不让李从从中斡旋为幼弟辩护,直至李胜不敢隐瞒,乖巧道,“今天我同大哥、二哥、以及仙藻聚在一起,离别时大哥送了我一把宝剑,我很喜爱。”李胜抬眸望了一眼她,残暴的幼小猎豹仿佛变成了温软可爱的猫咪,“就点尽宫中的明灯来仔细观赏,本想召大哥一起,但宫门落锁,他已经走远,二哥住的近,我叫太监领了他,坐在篮中,让侍卫们将他吊进来。晚间让二哥睡在偏殿,午夜时分被梦魇惊醒,便抽出宝剑防身,宫人们都躲得远,唯有二哥不知情,倒是不小心伤到了他。” “于菟,怎么和他有关?”阿允一听这名字,满肚子的气瞬间无处可发。 “大哥念着我,知晓我喜爱宝剑,于是将他国内寻来的宝剑献给我。”李胜认真道,“他是出自好心,母后可不要责备他,否则谁还敢向我献剑。” “宝剑。又是宝剑。你心里只有它吗?”阿允冷冷地说,“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以前伤到的都是内臣,为了你的名声不敢往外传,这一次伤到的却是你的亲兄长。” 李从赶紧道,“母后放心,为了陛下和…您,我定会守口如瓶,手上的伤只说是无意间打碎了瓷碗瓷杯。” “还不谢谢你二哥。”阿允正等他这一句,立刻道。 “谢谢二哥。” 李胜虽然聪颖,然而年龄尚轻又从来得人谄媚,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很是不开心,却依旧听从,拘手向李从一拜,其实肩膀都未弯下,大概做了一个手势,李从不敢受身为皇帝的弟弟的一拜,怕招来嫉恨怨妒,忙躲到阿允身后,直说“让母后代领吧。” 阿允也没有强迫他受领的意思,抬手抚着他的肩膀,温和道,“你年幼时就去了封国,一去就是数年,我好久没有仔细看你了,今日和我回寝宫,多说说些话吧。” 李胜习惯了被簇拥的日子,为了朝野稳定,诸王间不生出夺嫡之心,动摇皇帝的决定,朝廷都是定下太子后就立即将其它皇子赶往封地,连楚王都是如此被迫和王氏女与母族分离,漫长的时间里,除了同母的公主仙藻,宫中谁的风头能胜过他这个太子?他从未见阿允对其它人如此温言细语,不免有些妒忌,“母后您待皇兄如此,可是比对朕好了百倍。” 这就透着些不乐意的意思,连称呼都变成了皇兄和朕,李从对待幼弟真如对待皇帝般,像过去在先帝手下没有父子之情一样,此时也毫无兄长应有的尊严,处处谦恭谨慎,唯恐哪里做得不顺皇帝的意思,他一听李从这话便知道惹他不悦,又要致歉,被阿允强行给压了下去。 想让李从连谋逆的念头都没有是一回事,但他和其它骄傲奢华的王侯过于不一样,太会看人眼色,便是宫里精心教导的太监宫女都没有他懂事谦卑,让阿允有些悲伤和不忍。寻常的皇子王孙只觉得哪里不够享受,金屋玉阁珍珠铺地犹嫌不够,像李胜如此傲慢才是他们这一类人的姿态,而李从却—— 先帝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迫害到如此地步,死前都无一丝悔意,只觉得家庭美满,阿允忍不住心中暗恨。 “皇帝,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几个孩子里唯独你和仙藻在我膝下,我也最偏爱仙藻和你,倒是你两个哥哥被迫早早前往封国,数年连面都见不到一次,现在我终于见到你二哥,稍微对他好一些,你倒是说些酸言酸语,故意刺我的心。”她有意道,其实事实也差不多,仙藻是女孩,她当然要偏疼她一些。至于叁个男孩子……其实对阿允都一样,她没有特别喜欢的,也都谈不上讨厌,毕竟没有谁忤逆她,李辰先不说,连李胜这么任性的孩子,依旧像她手中的风筝,不管未来如何,现在可以随意放飞收回。不高兴时揉碎都能做到,她为什么要讨厌呢? 但她却也的确会多为李胜着想一些,他地位的坚定,会导致阿允权力的稳固,其中有他比两位兄长年龄小更依赖她也更好操纵的原因,却也有更复杂的一面……虽然功利,但功利的对李胜有好处,说是更爱些也无妨。 李胜听到后,觉得心被刺痛的反倒是他本人,他睫毛微微湿润,却没哭,几个孩子都是很小就坚强起来,从不无目的的显露悲伤或哭泣,此时很倔强地看着她,模样会让人觉得即将要发脾气,仿佛在抗议她说的话。 阿允神色淡淡,没理他,她就是故意的,高兴不高兴都要顺着他的意思吗?她绝没有那么好的脾性。她甚至很纳闷,是怎么在皇帝手下忍耐这么多年的,想想真是漫长又无尽头的噩梦,他死得太轻松又太晚了。 两个人之间起争执,沉默地爆发着吵囔和不屈,宫人们惊慌失措、无法插话,最无法的却是李从,他夹在二人其中,多少露出彷徨的无所适从的表情。 即将回到都城前,属国的丞相曾经请他于宴席中上座,宴会后以长者的语气温声道,“大王,陛下恐怕时日无多,才会召集诸王回都城,皇后是您和公主、太子及齐王的亲生母亲,太子的位置稳如泰山,您千万要谨慎行事,多听听和您一起去都城的侍从劝告。” 丞相的意思李从很清楚,无非是说他在皇位上不要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君主的宝座太子即将握在手中,楚王和齐王的眼睛也曾在其上逡巡,然而和他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他连想都不要去想。但皇后和太子亦是他的至亲,只要安分守己,不做叛逆谋反一类的大事,自己荣华和性命怎样都能保住。丞相或许是希望自己管辖的属地不会燃起战乱烽火,却也是真心对他的规劝,李从当时心中五味杂陈,却是谢过了丞相,回到王府后也仅仅摆出笔墨作画,并不生气发怒。 1.李从、李胜、李辰,名字显示了他们的地位和命运。 2.仙藻出自欲验丰年象,飘摇仙藻来。 3.po难上,不方便的可以在爱发电里搜 谈笑 ,头像是一只胖乎乎的可爱白色小鸟,最近打算把文陆续的挪到那里,当然po也照样更,写了就发,发了再写。大家看哪个方便合适就选哪个。最近又处在封城中,心情糟糕,也无法出游,寻觅各处的美食,凌晨突然支楞起来了,不想浪费时间。 4.虽然是个架空文,也有大概的年代,很多词不该出现,请大家不要太在意。 俯身靠在她腿边 现在,够资格在他们中间插话的,唯有李从一人,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兄长和同胞妹妹,无论李辰还是仙藻,都能够自如地在他们之间嬉笑谈话,举止纵情随意,绝不会似他这般拘谨,然而漫长的时间里,他远离都城长安,和宫女侍从们一起到遥远的淮南国,陌生的气候和饮食很久才能够适应,一呆就是数年。对亲情的印象如同锦帛上染的墨水,华丽、锦簇、无实感,他原先是渴望与母后见面的,心中的喜悦掺杂着被无视的复杂一起缠绕成为绳索,将心脏勒的过于难受。是对权力的渴望吗,希望两个人之间可以存在着间隙,能给人插入的余地,还是向往李胜竟真的敢像一个民间孩童,流露出痛苦和不满? “陛下。” 李从轻声道,广袖长袍在夜晚的冷风中簌簌飘扬,勾勒出少年的身形,他和李辰一样,都未到弱冠之年,然而身姿挺拔,姿态优雅,站在此地似一根静默无闻,立于风雪中的青竹。“您不该和母后闹脾气,惹她生气,她也是关心您,这种态度未免也太让人伤心。” 虽是责备,却也给了李胜门槛下,他松了一口气,“朕知道了,二哥说的是。”他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挪在阿允脸上,女人回望,却是淡淡笑了,“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就饶恕你一回。” 这件事就暂且过去。 李胜对她的寝宫熟悉得如同自己的一般,找寻着之前放在这里的诸多宝物,他年纪轻,一惊醒就不愿意睡下去,催促也说不困,亦不愿意吃些暖胃的东西,活蹦乱跳得过了头。李从却呆在她身边,不随意走动,眉目清秀、静谧如弱水。她牵着李从的手,坐在梳妆台前,明礼立刻给李从搬来椅凳,他不肯坐,站在阿允身后,“我为母后摘掉头上的步摇。” 阿允笑容真切了些,看着镜中的自己和李从的眼睛,笑道,“好。” “母后打扮未免太素淡了,过去无论玉环、假髻、宝钗、环佩、圆珰或是时令的花朵,总要装扮一番,如今只带了耳环、步摇和玉饰,显得有些清苦。” 李从过去也曾做过这种事,那时年龄小,都是明礼或其它宫人抱着他,他伸出小手,在宫人鼓励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抽出,这次真正自己来,还有一只手被包扎上了,掌心隐痛,比以前困难多,但他动作轻慢,精妙的饰品一件件完整地从乌黑的发间脱离。 “你父皇驾崩了,我总要穿得朴素些。”阿允回应道,“这也没什么,不过就一段日子,以前连件饰品都没有,银镯都难求到,不也是一样。倒是你——”她反手握住李从的手腕,想说些什么,轻轻一叹,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耳环也要替我摘下吗?” “嗯。让儿臣来做吧。”李从小心道,指尖紧贴着软白的耳垂,在紧张中把耳垂搔得有些微痒,他将精美繁复的银色耳环取下,放在手心,又去解另一只。 阿允即使顾盼也不会乱动,先帝刚去没多久,她只着银饰玉环,其上若有点缀的玛瑙翡翠水晶等,同衣服俱是很淡雅的颜色,远远谈不上浓缛,偏偏眉眼静美,令人难以将目光移开。李从不禁道,“母亲比我前往淮南的时候还要年轻些,和我站一起更是看不出年龄。” 阿允闻言一笑,世人皆说升官发财死老公,乃人生叁大喜,她从看人脸色的皇后变成了太后,能名正言顺地插手朝政,心情愉悦、喜不自胜,自然显得容光焕发,比真正的少年时代更富有活力,又兼已经是个成熟女性,一颦一笑令人出神。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这些话,莫不是有喜爱的女孩子,学来讨她欢心的?”这话有些调侃的意思,不庄重却透着亲昵。 李从抿紧嘴唇,若有若无地直视她的眼睛,女人眼里温温柔柔的,满透着欢欣,好像一滩水要将他溺死在其中,他将两只耳环一并藏在手心,是夺皇帝刀刃后受伤的那只手,并不觉得有多么痛楚,声音轻飘飘地浮起,“儿臣……” 他突然俯身下跪,将头靠在她的腿上。 阿允有些吃惊地伸手抱住他,手指抚过笼起他发鬓的玉冠,“怎么了,突然…这么爱撒娇起来。”声音柔和极了,透着难得的爱怜。 她的心情好到了极致,以至于对李从的态度都有了极大转变。 当然,阿允是完全不记得了,李从的记忆却带有年幼时期的印象,陈旧的房屋,凶武的军队和敌人,高大威严的宫殿,冷酷的父皇和原本温和却对待他们越来越冷漠的母亲……印象里,母亲是一位美丽却面目模糊的女人,她是先帝的妻子,却没有成为先帝的皇后,反而要侍奉他人,因此很不开心,也让所有人笼罩在她的不悦下,先帝、宫人、皇兄、幼小的李胜、都一并冷淡着对待,宫中总是悄无声息,连东西落地的声音都不许有……唯有仙藻能带给她一星半点的快乐,却也太少,如飞到空中的火星,会极快的消散。 这样的温柔还是第一次。 李从心中溢满过分的柔软,来到长安前的对皇后、太子的陌生感、临行前丞相反复叮嘱而起的惊悸都消散大半,他觉得很……静静地卧在这隔了数年见面的女人身边,李从闭上眼睛,在安心怡人的清淡香味中几乎进入梦乡。 “母后!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李胜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提着一个九连环,兴致冲冲地来寻阿允。女人手指抵在唇边,命令着他停下。李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一大半,冷声道,“淮南王也在这里,还没有离开吗?” “小点声,别吵到他。” 阿允道,声音低得要成为气音,李胜很不高兴,别别扭扭地走到她身边,也想俯身将头靠在她另一边腿上。阿允被弄得哭笑不得,伸手想将他推开,却被他痴缠着握住一只手,头直往上靠。也幸亏年轻又生得好看,否则这任性霸道的劲儿,简直像是一头蛮不讲理的小野猪。 留在长安 “放开。” “母后,我也想靠。”李胜撒娇着说,声音腻歪极了,也不再妄想将头靠在她腿上,而是伸开两只手臂,要直接去抱她的腰。 “我再说一次,皇帝,放开。” “明礼。” 阿允直接唤起旁边的明礼,让他将李胜拦住,可李胜坚定非常,仿佛要争抢什么似的,非得这时候也靠着她,才能证明自己的地位。 他闹的不停,发出鼹鼠翻土般的窸窸窣窣,另一人听到声响,被迫从乌黑的美梦中惊醒。 “母后。” 李从抬起脸,很乖巧地望着她,眼里流动着午夜时分的烛光,双眸明亮,姿态卑微,是心甘情愿献祭般的神色。 阿允喜欢这样性格温顺的少年,用手抚过他的鬓角,指尖停留在他的脸颊,不以为意道,“他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你轻易不要理会,免得他把你带坏。” 这还了得,李胜听见后更委屈了,“您怎么当着皇兄面这么说我?” “我说得不对吗?你也该歇息了,闹到这么晚都不停止,也太不像话。”这幼稚心性真是有利有弊,阿允真心希望李胜能一辈子这样下去,不理朝政,开开心心地做个富贵闲人,沉迷于宝马良驹弓箭珍器……把大事都交给她处理就好。只要不持剑伤人,这样两生欢喜,岂不是更加得宜。可是,偶尔也会对他的行径感到厌烦。 纠缠是被偏爱者可以享受的权利,而阿允并没有爱他到那种地步。 李胜负气不已,自行离开了。 李从不禁有些惶恐,“母后,儿臣是不是也该退下?”他问,下巴却依旧紧贴着她的手。 阿允笑了笑,“没关系,你和娇凤不同,让我仔细看看。我记得去淮南国前,你还小小的、个子矮矮的,现在却长高了许多。”记忆里的李从分明还是一个孩子,脆弱的连阵风都能刮跑,现在却已经成了大人,虽然还是清瘦太过,明明怎样也不可能短了他的饮食。 “我的衔蝉真好看。” 她笑着说,指尖在他的脸上摩挲,“只是不太像我,也不像先帝。”万幸李从不像先帝,否则阿允就不是温和对他,而是直接就让他滚出长安,永远留在淮南,不许踏进都城半步。 “父皇……” 李从想了想道,“诸位兄弟姐妹中,唯有大哥和父皇最像,他回长安后单独拜见过母亲吗?” 没有。 于菟明明已经见过皇帝,却不愿意单独来见她,是在怨着她吗? “胡说八道。” 阿允的手停顿了一瞬,语气不变,笑着拧一拧他的腮肉,“你大哥哪里像先帝,他眉目要更干净富有少年气些,分明像——”声音戛然而止,刚才神态自如的阿允突然愣了神,露出些思考的神色。 “母后?” 李从有些微微惊异,小声地叫她。阿允温言细语道,“衔蝉,你还记得你父皇和我,怎么在一起的吗?” “……”这些事有什么回忆的必要?不过是往自己心上插刀子,阿允从名正言顺的妻子降为妃妾,每次想起都心中生恨,深以为耻,从不许人提起。 李从虽然疑惑,却依旧乖巧道,“我记得父皇说过。您先是与留侯订婚,然而他在战场上受到重伤,因缺少伤药,早早去世。父皇是他的族弟,那时正显出一派英武之相,哄得外祖父将您许配给他。” “正是如此。”阿允道,“留侯他的样子……” “不、你不会知道。”她环视四周,不顾李从怦怦直跳的心脏,继续道,“合宫上下也没有一个会记得。唯一有记忆的,恐怕只有丞相。” 丞相幼年读过一些书,而后战乱四起,家里人纷纷去世,伯父趁机夺了他的家产,将他卖到临县李家做奴仆,因为略通诗书又好学肯干,从奴仆变作书童,而那个李家,是留候的李。 阿允立刻道,“株叶 、明礼,准备几件民间百姓的衣服。衔蝉,你也换上,和我私下去见丞相。” 她行动果决,既然念头隐隐在心头飘荡,就立刻去做,然而已到深夜,各处宫门深锁,以太后之尊召集丞相深夜议事倒是无人敢拦,明日却会有一大堆奏章呈上,问究竟何等要事。因此,换作布衣钗裙,偷偷去即可。她过去将王鹤言藏在宫外,就时常以带李胜游玩的理由出去寻他。 李从听从她的命令,换了一身书生的常见打扮。而阿允已经卸下饰物,宫人重新梳过头发,带过耳环、玉饰,虽身着淡色、清苦太过,没有神妃仙子的艳丽色彩,却更显得清淡素雅,好似掉落进花蕊中的雪白珍珠。 “在淮南过的如何?” 战后马匹稀少,非富贵王侯难以拥有。谨慎一些,阿允选坐了牛车,由株叶在赶,她手脚灵巧,土地虽不平坦颠簸在所难免,阿允心中又念着事情,然而笑容自若,却无一丝慌乱显露,照旧和李从说事。 “淮南一带的气候让儿臣有些不适应,除此之外一切皆好。”李从答道,“只是每每深夜,总会思念您。” 阿允即使思考事情,此时也微微笑了,“既然想念,就先别回淮南,在长安陪着我,如何?” “留在长安?” 太过惊喜,李从反而有些疑惑,“大臣们能允许吗,陛下恐怕也不会很高兴……” “你不要怕御史台上的奏章。”也不要太在乎皇帝的心情。 阿允轻轻道,“只要你愿意,我就下旨,让你和于菟在长安呆上半年数月,陪在我身边,国事和过去一样,交给淮南国的丞相去打理。” 和中央朝廷一样,各个诸侯国内又各自设有丞相、太傅、内史等职位,管理地方大小事情,除丞相职位必须由长安指派,其它都可以由诸侯王自己下令,生杀予夺,无所不至,只要不生出谋逆的心思,有些事做得过分了,由丞相上达天听,朝廷也并怎么会管。诸侯王的权力如此之大,俨然一个个分散的小朝廷,随意发号施令,掌管国内事宜,比天子少了些桎梏,不用每日上朝,处理各地民生。 李从听此,弯腰伏在她腿上,恭顺道,“儿臣自是愿意。” 阿允摸了摸他的发,玉冠变作了书生的青布,颜色极淡,像是取了天光的一角剪裁出的,合着玉钗将少年的头发牢牢束缚。 正是此时,株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娘娘,王爷,丞相府到了。” 李辰——于菟,虎的意思 李从——衔蝉,猫的别称 李胜——娇凤,一种鸟,羽毛艳丽,性格活波,声音清脆 仙藻——照夜清,萤火虫。 她是谁? 此时早已夜深,丞相府却依旧宾客如云。 即使阿允让株叶、明礼驾牛车到后门,依旧如此。 人群簇拥在丞相府前,或是为主人求见丞相的使者;或是郁郁不得志的小官;或是趁着国丧随着诸侯王千里奔来,想要得到贵人赏识的落魄学子。俱都小心翼翼地挤在相府周围,希望能得到一步登天的机会。 阿允忍不住露出笑容,“相府门前的人倒是多。衔蝉,和我一并进去,好好看看丞相。” 自诩清流的男人,摆着一张端正自持的面孔,平日不是心忧百姓,就是劝诫皇帝要小心后宫干政,实际上,也不过如此,和其它官员没有任何区别。 “是。” 李从先落地,想去扶她的手。阿允摇摇头,她也是从战乱年代长大的姑娘,断不至如此,轻松落到地上。 另一边,株叶站在地上,手持草叶,安抚着几只牛,令它们温顺吃草,不再哞哞叫唤,明礼早已跳下牛车,与门房说着话。 “我家主人想要与你们丞相见面。”明礼道,他嗓子慢悠悠的,平日在阿允面前笑意盈盈,此时却一派肃然面色。 相府的人惯于欺下瞒上,对贵人不敢轻易惹恼,他犹疑地看着明礼,对方衣服上有被香熏过的味道,闻起来颇令人心怡,又无一丝胡须,下巴光滑极了,像是宫中的…… 他不敢贸然驱赶,便客气问道。“请问您家主人是谁?” “淮南王李从。” 明礼不便回答阿允的名字,饶是如此,门房依旧面露震惊,压低声音道,“淮南王怎么会来见我家丞相?” 若是李从亲自到,相府众人即使入睡也要为其打开,然而前门正设着宴席,淮南王不作为贵客到访,只携寥寥数人隐秘而来,其中深意,实在令人心惊肉跳。 “开门。” 明礼见阿允和淮南王已经走下牛车,再不敢耽误,却是直接命令,门房心急如焚,讨饶道:“贵人容我禀告丞相大人。” “不必了。” 女声传到他耳中,听起来像仙乐般美妙,随即又是一阵清淡香气,门房斗胆去看,没见到女子的面容,却发现她竟走在淮南王前,驾牛车而来的侍女太监紧随在二人身后,转眼间,四人已经进入了相府。 他心生忧虑,无暇理会外界的人,连忙将后门紧锁,匆匆追了上去,又不敢多言,怕惹恼贵人,引来杀身之祸,彷徨失措之时,看见一年轻男子在点着数盏灯的凉亭下逡巡,手捧着书,神态认真,是刚随楚王荣从封地一归来的小公子。门房双眸一亮,连忙将事情告诉他。 “我知道了。” 小公子名唤农迩遥,从小与楚王相识,因此、随他到封国升迁的速度也远比别处快,此时正担任着楚国长史的角色,虽资历浅年纪轻,却因是丞相农问筠之子的缘故,颇得楚王荣赏识。此次楚王回长安,念着他与丞相多日未见,将他一起带上。 他将书合上,递给一旁的侍女,“你说那男子是淮南王,想见父亲,女子却不清楚身份?” 门房点头称是。 农迩遥疑惑道,“和淮南王走在一起的女子?莫非是长公主殿下。” 此时却也不是猜测的时候,他对相府了解透彻,便挑了一条小道,超赶近路,出现在阿允与李从面前。 “贵人、淮南王殿下……” 农迩遥温文尔雅,自有一股书卷气蕴藏在眉间,他虽然处在楚王麾下,又是丞相之子,对其它王侯也不敢失敬。尤其,是和君主同母的淮南王。 目光从女人的面孔上一扫而过,因为匆忙又不敢细看,农迩遥记不清她的长相,只感觉……这要么是一个极美的人,要么就是个风姿卓然的女人,仅着布衣钗裙和淮南王殿下站在一起,在年轻王侯的滔天权势和昳丽容貌下,最先注意到的竟然是她,而不是淮南王。 “请随我来。” 他已让人去告知父亲,只需将两个人安排好,静待父亲到达即可。 阿允环顾四周,发现这房间极开阔,叁面围壁,一面却是空旷,看竹听音弹琴最好不过,可唯独作为歇脚之处…… 前代时,胡人已经将桌椅圆凳这些概念传入中原,阿允不耐烦整日跪坐,少不得宣扬传播这些概念。然而农迩遥带他们而来的房间,却极古朴,非得跪坐不可。她心里自然升起厌烦,假装去欣赏夜晚的竹林与夏季清脆的虫鸣鸟叫。 “丞相还没到吗?”李从问。 “宴席上多是亲朋好友,父亲少不得要告饶,他即刻就到,请淮南王殿下稍等。”农迩遥沉声静气地回答,心脏仿佛被铁锤狠砸了一下,他很清楚父亲为什么无法快速到达。丞相在他幼年时就有意向他和兄长透漏一些消息,使他兄长农初平跟随齐王,农迩遥跟随楚王,两头下注,不管谁输谁赢,家族的富贵都不会衰亡,这是常见的平衡之道。 然而,真正的太子以至于现在的君主,却不是楚王和齐王的任何一人。 前些日,一位贵人从齐国而来,常与父亲商谈要事,父亲为了掩饰他的行踪,也为了安抚手下党羽的心,证明自己在新朝的权力,在必须为先帝守丧的日期过后,召开宴会,招待客人来宾,用表面的喧嚣来掩盖其下的涌动。 和淮南王一并前来的女人,且他态度颇为恭敬,绝非王后宠姬一流,也不会是长公主,她容貌美而丽,却让人不敢深看细想。这世上能做到的女人恐怕只有一人。 难道? 农迩遥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又觉得奇怪,态度更加小意。 阿允脾气虽好,也不愿再继续等待,她目光飘到李从脸上,“衔蝉,丞相既然迟迟不到,就由我亲自去找他吧。” 写着写着突然想来个魏晋时代的故事,已经有了大体的轮廓和构思,可坑太多了,打不过来字,而且我是个清谈苦手,先放这吧,有空再写。 寒英,侍医 阿允步履轻快,不过,才走了数步却看见意想不到的一人,那人剑眉星目,行动间慷慨磊落,说是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也不为过。 她脚步停下,身后的数人也随之而动,李从本是全部精力都放在她身上,面对此人也不由惊异出声,“大哥。” 此人正是齐王辰。 他年纪轻轻,与丞相农问筠站在一起,英俊然而容色已褪去的中年男人和满是活力、未到弱冠之年的年轻男子,对比实在鲜明深刻,但两人姿态坦然自若,齐王辰眉宇间笑意清朗从容,更是无一丝匆忙之色。 “太后娘娘,臣不知道您今日前来我府邸,实在有失远迎。” 丞相和齐王一并行礼,阿允连忙扶住丞相,“问筠不必如此,我拜访的时间突然,怎么能怪你招待不周。于菟也起来吧。” “只是这个时辰……于菟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她生起微微疑惑,不是阿允过于敏感,而是曾经离太子之位只差一步之遥的齐王与处理国事的丞相见面,是要当即怀疑两个人是不是私下在密谋造反的程度,但他二人的态度又过于从容,而且,阿允不愿意去想齐王怀有私心。 “唉,老臣年龄大了,刚刚听说淮南王殿下驾到,连忙赶来,可走在路上又摔倒在侍卫怀中,醒来后双目浑浊,无法视物,幸得齐王殿下出手相助,他手下有一宫婢,当即施针,救了臣的性命。” “原来如此,我竟不知道于菟手下有医术如此精湛的人。” “母后若是想要,我就将寒英送到您宫中。”齐王回答,阿允微微一笑,“我无病无痛的,要大夫做什么,不过寒英是?” “是奴婢。”寒英是个漂亮的女子,头发梳成未嫁女的发式,用粗粗的红线绑住,虽然简朴些,却显得颇为灵动,阿允笑着问她,“寒英,你救了丞相的性命,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吗?” 寒英咬紧嘴唇,“奴婢不敢奢求什么,只是有一项……”她抬头,偷偷看了看齐王的面孔。齐王目若冰寒,以此回应寒英,她不由颤了颤身体,睫毛低垂,显得愈发温婉柔美,像是水乡里长大的女儿般柔情。 原来如此。 于菟是好事将近? 阿允微微笑了,眼里难得有几分温情,“你尽管说。我没有什么不可答应的。”哪怕王妃之位,若是于菟愿意,她也不介意许出。毕竟自己曾经遭受过那些无用的折磨,虽苟延残喘,到底走出来了,如今看见其他女孩子,却不愿意她们也受此劫难。王妃之位给一个婢女是麻烦了些,也不是不可操作,回头找某位大臣,让他认寒英为义女,再找理由赏赐她几回即可。 在场的几位因为那一眼,都是如此猜测,只是没想到阿允的手能这么松,齐王妃的位置都可以轻易给出,也不觉得寒英敢提出这种放肆的要求,只想,她大概求能陪在齐王身边。 因此,寒英的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措不及防。 “奴婢听闻宫中有一位卫太医。” “确实如此。”阿允回答道。 “他是奴婢的同乡,奴婢从小就听闻他的名声,想跟在他身边,学习医术,日后能成为一代济世名医。”起初,寒英的声音都在颤抖,随后逐渐坚定,眼底也充满了渴望的光。 阿允先是纳闷了几秒,哭笑不得了起来,她以为寒英会要齐王妃妾的位置,反倒自己把这姑娘给看扁了,她是个有志气的人,有些像她。 过去,不管多少人明里暗里说阿允,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能成为留候的未婚妻、而后是先帝的正妻已经是很幸运,昭仪也是很尊贵的位子,后来,先帝又重新让她成了皇后,先帝情深极了,到死都念着她,她实在不该对先帝生怨,该要感谢他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直接赐死阿允和仙藻兄妹。毕竟,男人的妻子和儿女,都是随时可替换的物件,死掉也没什么稀奇的。 但,阿允就是无法不怨恨,她和不喜欢的男人结了婚,婚后也曾平静度日,如此过了数年,在某一日莫名其妙地被禁锢在居所中,直到先帝和皇后的婚期已过,才发现自己贤德的名声传的到处都是。而愚夫愚妇们,竟也真的敢听信她贤惠到自愿让出正妻的位子。 可是,她从来没有自愿过,谁会在已经是妻子的情况下,大方到成为妾室,她是一个很正常的人,对危险的预判也处于正常人的范畴,那时,是绝对想不到自己能做到翻盘再来的。 史书上从正妻变为妾室再翻盘的只有阴丽华和娄昭君,死掉疯掉被抛弃被践踏的人却多到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比如徐娘半老的徐昭佩,从梁元帝皇子时的正妻到妃子,难道就心甘情愿?绝无可能。她如果心甘情愿,就不会疯到后来如此可怜的地步。 这也是王鹤言身上伤痕不断的原因,阿允心中生恨,然而她不愿发泄在身边宫女太监这些无辜的人的身上,也无法让先帝长期活着来折磨,因为他的存活就是对阿允最大的威胁,只能持续长久地在鹤言身上通过血淋淋的伤口和痛苦的表情得到一丝快慰。她想到这里,轻轻一声叹息,“寒英。” “奴婢在。” “我答应你了。”阿允温声道,“你到少府去,以后与卫侍医一起,他会愿意收你这个徒弟的。” “谢谢太后娘娘。” 她高兴极了,想要给阿允磕头,阿允不许,让株叶将寒英拉起,“丞相的病幸亏有你在,虽然以后你是少府的人,但若丞相有疾,也要尽一份力才是。” 丞相抚着胡须,“老臣先谢过太后娘娘。”此地一瞬间到处欢声笑语。 株叶眼眸温柔地看着阿允,同时暗暗观察周围,见寒英脸色苍白些,不是十分的高兴,不免有点疑惑,能为丞相看病,对想要上进的侍医来说,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寒英为何如此? 可怜的寒英。 齐王与……倒有些相似 “不知太后娘娘为何来到臣府邸?”丞相问道,刚刚登上太后的宝座的女子,或坐在寝宫中悲痛地思念亡夫,或一敞心中妒恨折磨皇帝旧人,或怅然若失追忆往事,再或者,最不能于外人言,也该满腔喜悦隐而不露…… 阿允带着淮南王从夜寻到丞相家中,姿态轻松娴雅,却不像有什么朝政要匆忙议论。 农问筠思虑中又不乏轻松,今日和他商议事情的是齐王辰,倒不必多虑,否则……女子的笑容温和,看起来很是静美,丞相却一直记得,数年前的某一日,身着宫装,忽地出现在他面前和他达成协议又骤然离去的女子,他们曾经见面密谈过多次,那些夜间的思虑诡计也导致朝政大变,王鹤言死亡,王氏女被贬为庶人,前任丞相下狱身死,数千人的流放或死去,才换来位置的暂时稳固,而那些只是开始,到现在先帝驾崩,也没有结束的迹象。 女人的心思诡谲无比,看似眉眼弯弯笑意温润却残酷果断,对待政敌毫不留情,和她比起来,齐王或许在封地呆久了,手腕和态度有些青涩。 最起码……丞相抚须,齐王对皇位的渴望过于明显。须知世界所有争权夺利者都要做出一番姿态,即一个人想要得到皇位,别人知道他想要得到皇位,他知道别人知道他想要得到皇位却当作不知道,每个人对“房间里的大象”视若无睹,以从未发现的假象认知去表演。 “本有一件事想与问筠询问。”阿允笑着回答他,“不过也算不了什么,如今偶见于菟,我的疑惑可谓被解除了大半。” 齐王与丞相听闻此话,面面相觑,四目惑然。 半响,齐王问,“不知母后所指何事?” 阿允先是避而不答,“株叶。” “奴婢在。” 株叶离得很近,腰身下垂行礼,姿态优美,仿佛一副古老珍贵的宫廷仕女图,也确切是一位宫廷仕女,阿允温和道,“丞相为国操劳,身体劳累,你明日同寒英一起,捡些名贵有用的药材与丞相送去。”话音刚落,不等丞相推拒,又轻唤齐王,“于菟,离我近一些。” “是,母后。”齐王不明就已,然而比阿允高了许多,她抬头看,不免有些辛苦,齐王弯腰,使她的手能轻易碰触他的脸颊。阿允看起来像对待某种心爱的小动物,仔细端详他的面孔,英武而不失秀气的眉间,深黑的瞳孔,高挺的鼻和薄唇,是一副无可挑剔的美青年模样,与她和先帝都不相似,倒是有些像……有些像…… 年轻的齐王与端庄的丞相,一同踏步而来的那一刻仿佛星光移转,昨日重现,十数年的时间伴随着月的清辉映入眼底,刺目的光晕化作细细密密的针同时扎向心脏,胸口充满了酸酸麻麻沉闷的悲伤,眼睛仿佛要泛起水雾,阿允突然将齐王推开,用宽大的长袍掩住面孔,压下沸腾的情绪。 她为何从没有注意到?若不是和衔蝉偶然说起,恐怕会永远无法察觉,真是过分啊,连那个人最后的存在都在不知不觉中从记忆里剥夺消散。 “母后。” 李辰李从同声叫她,齐王搀扶着她的手臂,年轻又好胜的男子对此也……于菟眼底泛起细小风暴的浪潮,“您是想起父皇了吗?” 认下或许是最好的方法,阿允却淡淡道,“哪里是因为先帝呢。”她很不愿意在这时都听见先帝的声名,让骨头泛起一阵阵虚冷。厌恶、咒恨,或是长久时间里不值一提又令人生厌的记忆? 她凝视着齐王的脸,长久到他睫毛扇动,微微遮住瞳孔,却不躲不避,平静地令她打量。阿允轻轻一笑,想起先帝生前对齐王的态度,忽地冷待,忽地想要补偿般赐下诸多宝物,给他的封地也是诸王间最好的……对李胜倒最为纯粹,唯独纵容溺爱娇惯而已。阿允是将留侯的样子忘了个干净,只以为疼爱幼子是人之常情,可他倒是未必,这份怀疑之心,在矛盾滋生、关系冷淡的夫妻间,让她也迟钝或不以为然起来,竟久到这种时候才有所发觉。 “太后娘娘。”眼见空气凝固,丞相也不得不插入其中,阿允的目光顺着声音移到他身上,少了审视和打量,“陛下年纪尚轻,初登大宝,日后还要多多有劳丞相,现在天色已晚,我和衔蝉也不再打扰,丞相还是早些休息吧。”未经思索,仿佛被刻入头脑中的话不假思索地流出,关心之语若不是出自她口中,恐怕也不会让人仔细琢磨。不过,阿允既乘兴而来,得到答案后飒然离去,也是应有之意。至于别人因她夜访丞相,不明就已生起的疑惑,阿允却没有解释的必要和心思。 “皇兄要和我们一起吗?”另一边,李从轻松许多,他与齐王年龄相近,从小到大得兄长不少照拂,即使二人分别前往各自的封地,也是在懂事后的年龄,兄弟之情要远高于他与陛下。 齐王对他也一向亲近,“你与母后回宫中,还是先在淮南王府住一晚,等到清晨再回?”虽是长时间呆在封地,但长安自然也有被赐下的府宅,以年为单位的放置着,平时只留几个忠仆看守打扫,回到长安也不需再置办。 “一切都依母后的意思。”李从依旧是恭顺的模样,未等齐王开口,却听见阿允的话,“再过几个时辰就要上朝,衔蝉自然是要与我一起回宫中,等朝议后再放出来,让你们兄弟好好聚一聚。”她笑吟吟,好似把刚才忧虑忘得一干二净,可是落到齐王脸上的目光,复杂到难以描绘,显示主人的心情绝非表面平静。 齐王下意识握紧拳头,在女子的眼神里心跳如雷震,她……依旧如过去,拿捏着别人的心情,或喜或忧,让所有人心甘情愿或是被迫只跟随她一个人的喜怒。齐王曾经不觉得有什么,对她仰慕的心思重过被随意拿捏的苦痛,前往封国也谅解她的无能为力,或有书信往来时更是欣喜若狂,将身边种种无一不细致写上,只觉不够。 直到…… 他见李从亲密地挽住她,和她说话,使她重露笑颜,心中更是忧愤交加,久久无法平息。 杀或不杀 温热的水萦绕身体,腾腾热气把女子的双眸笼罩在一团白雾中,更显得面容柔美,她游到汤沐“莲花池”的边缘,伸出两只白皙温润如暖玉般的手臂,交迭,把头轻轻靠在臂弯,一头乌发被水染成深黑,像留恋水的鱼儿似的紧贴着秀丽的脸颊,水液滴滴答答流到脖颈和胸口。“株叶。”阿允唤她的名字。 “娘娘,水热吗?” 株叶虽然名字平平无奇,容貌却如草木般,给人清新怡然之感,是个很让人舒服愉快的姑娘,她取了些色泽鲜艳的花瓣,洒在莲花池中,随着温热的泉水一起浸润着肌肤,呼吸间满是花朵迷人旺盛的香气,氤氲的她有点……手指点在太阳穴,旁边两个小宫婢想替她揉头,阿允摆摆手,让她们下去,只想和株叶说话,继续道,“株叶,我有些头晕。” “奴婢取冰水浸浸手帕,您放在额头上试试?” “好。” 阿允像蔫掉的花朵般,声音低低的,连眼睛都闭上。是前几日夜间出去时被风吹到吗,也不是生病的迹象,却总有些提不起精神。 过了半响,阿允头枕在臂间,依旧闭着眼睛,感觉额头附上了一缕冰凉,很舒服,“株叶,你回来了。”她吐出几声含糊的声音,很不愿升高音调,却觉得这缕冰冷柔滑的……像是小蛇又像是手指般的东西留恋地触过她脸蛋。 她微惊,“你这么大胆?以为我睡着了竟敢捉弄我,眼下可是被我捉个正着,看我怎么罚你。”她揪住株叶乱动的手指,脸上笑容浅淡又真切,突然听到上方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娘娘。”是株叶的声音,那这个人…绝不是她。 阿允眼睛也睁开了,在雾气中看见一张美貌绝伦的面孔,这人锦衣绣袄,打扮得华美艳丽,却冷冷盯着她,唇边是冷笑还是嘲笑,她一时是不知的,也不想用心去琢磨,只把握着她手指的手也松开,赤裸莹白的手臂缓缓没入水中,“你笑什么?” “妾笑太后娘娘竟然认不出我是谁,把我和小小的宫婢给弄混了。” “你冒冒失失地跑进莲花池,又不通报一声,做出这种无礼之事,难道还想让人欢迎你?”阿允还在池里,这人又看着她,她不好直接起身穿衣,心里微微窘迫,表面却一片淡然平静之色,“都说无事不登叁宝殿,想必你有事找我。” “先帝让后宫妃嫔都为他殉葬,太后娘娘答应了,又将嫔妃们赶入冷宫,直到先帝下葬也不理不问,妾想问这是什么原因,太后娘娘是想违逆先帝的意思吗?”此人正是楚王的生母,王鹤言的族妹,皇帝死前,阿允把她放在宫中,不拦着她与楚王见面,只是都需要她的同意,楚王求见了数次,许是给母亲带了些锦帛钱财,如今她鬓云香腮,富贵逼人,想必两人感情甚好,倒也正合阿允的谋划。 “原来你想问这个。” 阿允这才记起先帝后宫的嫔妃们,她确实答应了先帝,然而,既然他死了,做法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由着她的意思来,“她们年纪轻轻被选入宫廷,又不受宠爱,何必要逼着她们早早去死呢?”阿允一是觉得她们死亡对她又无甚益处,放过很是顺手;二是,也想趁机定下一件事情。 不过,她这些日悠然自得,几乎没有不愉快的地方,又初涉朝堂,忙于种种,倒把这些人给忘到了后面。 “太后娘娘怜惜她们,是她们的荣幸,不过,妾以为,先帝的旨意,恐怕要比娘娘的怜惜更重要些。假如让人知道,先帝的陵墓竟少了些人殉葬,即使太后娘娘也免不了受到朝野的攻讦。” 阿允用掌心撑住下巴,于水雾朦胧去看美人的眼眸,“这就奇怪了,她们得罪了你吗?” “妾此次来见您,并非出于私怨。”女人清楚回答。 阿允微微一笑,“既然并非私怨,那就与你无关,好好呆在你宫中享受富贵,少管这些闲事。”她语气不轻也不是很责怪,王氏女却仿佛受到了什么打击,不敢相信她为了那些妃嫔斥责她,“妾……” 阿允从水中站起,宫人们立即给她穿上衣裳,月白色的衣,腰带上隐秘的花纹多用银线织成,株叶为她系上腰带,面露慌张,阿允宽慰地拍拍她的手,“你的名是哪几个字?”说来也奇怪,先帝一提起她或是王氏女,或是废后、庶人,再或是楚王之母,其它宫人又不可能以名字叫她。所以,阿允竟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女子便回答,“菁巧。” “菁巧,王菁巧……是个好名字。”阿允假意赞叹一声,接着便道,“你可知人殉,要么赐毒酒白绫,留其全尸;要么人还活着,强行用土掩埋,使其窒息而死。再有水沉、火烧、斩首、烹煮、胣杀、炮烙等诸多方法,可无论哪种,都会让人在生前饱受痛苦,死后也不得安宁。” 王菁巧听此,有些恍然,“娘娘留下那些妃嫔是想……”不忍她们遭此疼痛? “没错。”阿允以为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打断王菁巧的话直接道,“人殉在中原大地上的历史久远,早在商周以前就作为猪牛般的物品祭祀给上天或作为财产陪在死者身边,父亡子殉、夫亡妾殉、主亡仆殉……上至一国之君,下到悠悠庶人,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连先帝也不例外,希冀死后有数人服侍,死后的哀荣与生前不变。”她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会儿。 王菁巧抓住机会,“可是,先帝的意愿,岂能轻易违背。” 阿允便道,“你可知始皇生前,曾下令让诸多工匠按照秦军的模样烧制陶俑,使这些陶俑守卫在他陵墓前,死后依旧能随始皇到处争战。我效仿始皇的意思,用陶俑代替了殉葬者,使先帝在地下仍然有人服侍,又不随意伤人性命。” 阿允不是牛头人,她对自己戴绿帽子的事是由衷的反感厌恶,正因如此,先帝直到与她成婚都是童子身,婚后也是未曾与任何女子有染。然而,之后他却决意娶王菁巧为后,使她备受羞辱,这夫妻情分,也早就消散至无,成为不可言说却真实存在的仇敌关系,阿允无心也没有资格去管他,反而劝他纳诸多妃子,以保住自己的贤名,不至于莫名其妙地死在宫中。宫中美人无数,却如摆设一般,只有王菁巧和另一个世家女子受过宠爱,因此诞下皇子,其他人都枉担了妃妾的声名。 可即便如此,阿允也没有宽宏大量到这种地步,其中原因,全在政治上。她初掌朝政,不能说是事事小心,也不愿犯下大错,总不能像汉武帝后期般下道罪己诏使臣民宽恕、重新爱戴,既然如此,以废除人殉作为第一道重要的旨意是很合适的,一来不会牵扯到太多人;二来以仁治天下,总好过杀伐;叁来在她下懿旨后还敢违背命令的人,就是全族杀了也不必心疼……其中种种,又是无法对人说出。这些妃嫔也确实沾了懿旨的光彩,成为她下令的切入点。 朱瞻基杀皇叔汉王朱高煦是个有关炮烙的故事。 大概剧情: 汉王造反——朱瞻基将他贬为庶人——不久后去看他——被惹怒——下令将汉王扣在缸中(据说有300斤重)——汉王力大无穷,扛缸而起——朱瞻基索性在缸外点燃炭火,把汉王活活烤死。 这样顽劣的性子,要亲手打死了才好 “妾竟不知道您是如此仁慈之人。”王菁巧吃吃的笑,明显没有相信阿允的话。 阿允不甚在意,这些都是说与外人听的,能骗一个是一个,王菁巧不信才正常,她族人不是被流放到凉州就是岭南,再或者早已死在刀下,如果完全相信阿允,那和叁岁幼儿的智商也没什么区别。 王菁巧被流放到永巷,也是近几日先帝去世,打量着阿允对人宽松温和,才逐渐恢复风采,此时来找她,明说了与妃嫔们没有私怨,愤怒于阿允不肯将她们殉葬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那种与人无仇无怨、以为自己有个王爷儿子就想随意杀人的脑残吧,她又不是楚王,对楚王有杀意,会有一大堆人上奏章劝她,对妃妾们残酷点、挟私报复些是无人会管的。 阿允仔细打量着她,王菁巧并非那种态度嚣张、眼睛长在天上的女子,后宫里和前朝一样,先是皇帝的臣子,再是女人男人,王菁巧当皇后时都对她处处忍让,两人的交往更偏向于官场上的上下级关系,绝无戏剧演艺中出现的侮辱谩骂、虐待扎针、罚跪或是让她手持装满热水的茶具站在一旁伺候的事,她现在看起来也很正常,不似在永巷中发了疯。 且诈一诈。 阿允轻巧道,“我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先帝的遗言重于一切。明礼,你送去毒酒白绫,令宫女太监们为这些嫔妃梳妆,让她们自尽,身边伺候的人若有忤逆不听话的,直接打死,到时自有放他们的地方。”这番话果断强硬,毫无回转余地,明礼跪在地上,大声道“喏,奴婢领命。” 王菁巧脸色微变,“娘娘,杀伐太重,不是一件好事啊。” “这就奇怪了,刚刚你还劝我不要留他们的性命,怎么这时反而求起情来,你的心思变得倒快。或者……只是担心某一个人。”语气似有玩味。 王菁巧见瞒不下去,坦诚道,“宫中有一美人,姓左,与妾私交甚厚,妾担忧她性命不保,又听闻太后以陶俑木俑代之,于是找到您,想试探您的心意。” “左美人?”阿允想不起是谁,不过没关系,“你的心思我已经知晓,回到你宫里吧。” “太后娘娘,可是左美人……”王菁巧面露焦急。 “明礼,带她下去。”阿允不准备再听下去,平静地下令,待到王菁巧走后,环顾四周,尤其是株叶和明礼,“你们认为她说的是否属实?” “左美人,是先帝出巡时下面官员献上来的女子,身有异香、体白如玉,即使在宫中也是罕见的美人。”明礼和株叶都是她身边得用的内臣,株叶要更朝堂些,明礼更后宫一点,他记性极好,宫里大大小小万人左右,只有他没见过,没有他忘记的,“可是……” “可是什么,你也学会打岔勾人兴趣了?”阿允对左美人的美貌没有一丝好奇,这是在古代,连官员的长相都要合人心意才能被选中提拔,连庞统这等能与诸葛亮并称“卧龙凤雏”的大才都因貌丑而得不到重用,更别提旁人,说阿允身边所有人都是俊男美女或许有些过于绝对,但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标准线以上。区别只在于是小帅哥小美女还是老帅哥老美女。 明礼连忙赔笑,他肉乎乎的脸蛋不笑都喜庆,此时更笑得一脸谄媚,令人喜爱,“可左美人身份低微,不过是魏地的一个普通民女,因美貌才被看重,送到了先帝面前,性格又不讨人喜欢,颇受人排挤,怎么也轮不到废后为她求情。” 阿允点点头,又是颇受排挤、又是性格不讨人喜欢,明礼已经说的很清楚,“连其它妃嫔都讨好不了的人,怎么讨好的了曾经的皇后,更让王菁巧为她求情,就不怕我本来没什么,见到王菁巧后发怒,让两人一起去死吗?” 株叶道,“不如我或者明礼公公亲眼见见这位左美人,回来再向娘娘禀告。” 阿允摇头,“不必你二人亲自去。我很久没注意王菁巧,但以她的性格,不会平白为人求情,更不会如此毛躁。我猜,这直白的左美人,多半是为了掩盖他人抛出的障眼雾。”她说着露出漫不经心的笑,“你们多派人去打探一下,看宫中哪位妃子的父亲身居高位,母亲出自大族,最近与楚王或他的侍从小厮们有过私会。” 至于目的,当然显而易见。 这些王侯一个个地就不能消停些吗?放在封地可能会抓紧时间打造武器,囤积粮食,积蓄力量;呆在京城又急忙私通大臣。当然,即使当众抓住这些,也不能代表他们想造反。积蓄力量、王侯们与臣子交往、贿赂内侍、打探太后皇帝的喜好借此讨好,都是很平常的事,几乎没有臣子没做过,少数没做过的也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富足到能拿出令内侍满意的价钱,大多数人只想要平平安安的富贵。 株叶听这话,好似想起什么,细声言语道,“娘娘,不光是地位高的大臣,我以为,官位低微、掌握军队的将军也不能大意。” 阿允向她投向一个鼓励的笑,“株叶说的不错,最近诸王都在长安,凡事都要留心。”她不害怕诸王对她或者皇帝不敬,若真有不恭敬的,还能借此收回封地,将他们贬为庶人圈禁至死或干脆送上毒酒、令其自尽保全体面。然而他们安静缄默、在她面前恭顺卑微,喏喏不敢多言,阿允又担忧他们心怀异心,想要打破安宁燃起战火。 这时,一阵阵呼声从外响起。 “陛下。” “圣上跑慢些,臣要追不上了。” “陛下,等一会儿太傅大人吧。” “陛下别跑,不要扰了太后娘娘的安宁。” 阿允听见这些声,已经把事情了解的差不多,无非是皇帝又不愿意读书,让年老的太傅追在后面,几人一起追到她的寝宫,阿允忍不住露出羞愧的神色,这就是当今的皇帝,她的亲生子,真的是……太过于…… 有时恨不得想,这样顽劣的性子,要亲手打死了才好。 高祖,真帝王也! “你们看看皇帝,总是这样毛毛躁躁,不愿听太傅授课,和仙藻与衔蝉差远了,他们可从不让我心烦。”阿允哀叹,任她是何等人,对待李胜也无可奈何,只能说万事难以两全,既期望他永远长不大、不仔细教导,又觉得这性格实在不像话、由衷的不喜欢,怎么会有完美的选择呢? 株叶与明礼见涉及到皇帝,一时不敢多言,斟酌间,旁边有一个圆脸小宫女甜甜道,“这是陛下与娘娘感情深厚,事事都想着娘娘呢。”话是平常的奉承安慰之言,声音却着实甜美,长得也白白嫩嫩的像个桃子,阿允一见就很喜欢,“你倒是嘴甜,还为他遮掩,株叶,我记得有新做的金叶子,你取一把赏她。” 小宫女捧着一把小山似垒起的金叶子,笑得眉眼弯弯,叫人一见甜到了心里去,开心地说谢谢娘娘,阿允又问,“你是新来的宫女,叫什么名字?从前好似没见过。” “奴婢名叫小桃,一直笨手笨脚,由株叶姐姐教导着,最近做事利落些,才被放出来伺候娘娘。” “原来如此,让株叶费心了……” 她话没说完,只见一个身影跑得飞快,如草原上正在捕食的猎豹般冲到她的怀中,把头埋进她的怀里,低声撒娇,“母后、母后。” 阿允头疼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如今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再不能如此,总不能因为小字唤作娇凤,就真把自己当成娇娇幼儿,平白惹人笑话。” “起来,向太傅赔罪,难为他追你到这里。”从皇帝读书的地方跑到太后寝宫,更不用提其中有那么多的台阶,太傅可真是够辛苦。 李胜不情不愿地站起,向着太傅一拜,“太傅,是我做错了。”他不说话不动作时眉目如仙童,令人心怡,然而一动起来……便是皮猴也比不上。 太傅名唤夏阳,此时捋着白色胡须,面露苦笑,“娘娘,圣上身手矫健、英武不凡,臣一把老骨头是比不得的。” 阿允无奈极了,一方面也想转移话题,于是道,“我看陛下不受管束,或许也与只有他一人有关,纵在课后有亲近侍从们一起骑马射箭打猎,也难免寂寞,要不要……”她却是想起了日后满清的上书房,凡是六岁以上的皇子皇孙都到其中去读书,管教甚严。“眼下诸王来京,可以叫他们来,看有没有愿意将年龄小的王孙郡主送来陪皇帝读书的。” 太傅惊得揪断几根胡子,他低声说,“请太后娘娘避退左右。” 阿允看看周围,“你们下去吧。”说完拽住李胜,“别人走就算了,你走什么?”总在不该听话时如此听话。 “娘娘是否有意,把王孙郡主们作为人质,使诸王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太傅道,直白得令阿允都有些…… “我确实有这个意思,也怕皇帝寂寞孤单,既然你立即想到了这些,看来倒不是一个好主意。”太傅聪明绝顶,能在顷刻间反应,其它朝野贤达纵使不能马上有所思,也不会长久无法想到。 “娘娘颖悟绝伦,臣不敢比其万一。可依臣拙见,诸王不仅不会欢喜,还会心生疑虑恐惧,日思夜想,反可能酿成大祸。何况能成大事者,从不会在乎妻子儿女的性命,娘娘可记得汉高祖刘邦?” 阿允点头,“当然。” 太傅抚须道,“昔日楚汉之争,高祖父亲刘太公及妻子等人被楚军擒获,楚王项羽下令将太公放在砧板上,威胁汉高祖若不投降就当众烹杀太公,高祖却道…” “我与你曾结为兄弟,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你想煮你父亲的肉来吃,也请分我一杯羹。”阿允缓缓道,“高祖,真帝王也!” 先帝不爱美人,不爱富贵,不爱血脉相亲的女儿儿子,倒与他相似。当然,这里的“爱”指的不是喜爱爱慕,而是指不在乎,即使血脉至亲也认为他们连与江山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阿允什么时候能学到刘邦对人的态度? 太傅严肃道,“正是如此。不过,也不是不能回转。臣请太后娘娘选九卿中年龄恰当的子女,选其中品德高尚、有才识的学子陪在圣上身边,与陛下一同读书。诸王见此,定会心生艳羡,主动上书请求。”都说陪太子读书是苦差事,卖力不讨好。可是,这陪太子、甚至陪皇帝读书的资格却不是谁都有的。 阿允听到后,觉得有几分道理,“娇凤,你愿意吗?” “儿臣都听母后的。”李胜道,乖巧的模样简直不似在别人眼中的孽障。 阿允露出一抹笑,“可是,我却有几个问题要考你。” “请母后赐教。”李胜觉得……她的态度似乎不像刚才温和,忽地凌厉起来。 “所谓九卿,是指什么?” 如此简单的问题,怕是宫中的稚儿都能回答,李胜不明就已,不知道阿允为什么要考他,“回禀母后,九卿是指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司农、少府,是我国重臣,掌管着朝廷内外大小事宜。 “不错,那我再问你,若是九卿的孩子被选入宫中做侍读,依你看,叁公的子女呢,太尉,丞相、御史大夫,甚至太傅之子,是不是也应入选?” 她冷冷道,其中含义让李胜终于明白过来,太傅作惊惧状跪倒在地,“臣绝无此意。” “你或许真没有这个意思,却有操纵这行为的胆子,回家反省去吧,这几日称病在家,不要上朝。”阿允冷酷道,态度非常强硬,依旧为他留了颜面。 夏阳不敢辩解,孤身一人离去。 李胜在他离开后才问,“母后,太傅犯了什么错吗?” “不,他什么错都没有犯。” 阿允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无法狠下心,让他被欺瞒戏耍,于是平静的为他解释,“你能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吗?” “儿臣自然明白,太傅不愿朝野震荡,请母后不要选诸王之子,而选朝中重臣之子为朕侍读,重臣、所谓朝堂重臣,怎会不包括太傅的子女,以他的身份,将名下所有儿女塞进来,是难看了些,但一子一女,却绝不会有人反对。”李胜说到此,反而更加疑惑。 “可,儿臣不解的是,母后岂会因这种小事生气?若真看太傅不悦,一纸诏书将他罢免就是。” 改一下书名,亲们。 之前的名字太太太长了,想改,因为女主叫元拙燕,元后不光指元配皇后,还有天子的意思,也能指代女主名,一举两得(后两个原因),所以,以后书名就是 元后 了。 早有预谋的皇帝 “你还是笨拙了些。”阿允用手抚上他的脸,李胜看模样已经能像模像样地装个大人,骨子却难免有些孩子气,依恋地蹭她的手,一双眸像腻在水中的鱼儿,透出信赖和清澈。 “我根本不在乎你身边有多少侍读,就像陪你骑马射箭的队伍一样,一则能彰显皇室的威仪,二来也保护了你的安全,你看,我何时因为嫌弃人多而说你?” “那为何?” “你要明白,谋臣侍者都是为你出谋划策的人,身为一国之君,面对同样的事,臣子们会给出数种可行的建议,你唯一要做的两件事,一挑选出你认为最好的方案,二承担失败的责任或成功的荣光,你也要知道,他们的建议,往往会将个人的想法藏在其中,当然,这些都是小事,人非圣贤,连孔子都会因想当官而回应背叛主公的公山弗的邀请,何况他人?” “我立刻斥责他的原因很简单,我毫不介意顺手达成他的想法,作为奖励或回应都可以,甚至给他更多,多到他不敢想象的恩宠也无妨,却不能真的无知无觉,认为对方完全在为自己考虑,忽视对方的私欲,被欺骗利用。而且……”她微微停顿,“这是发现就要在当时表现出来的,斥责提前或往后想起,羞恼发怒都不行。提前是没有依据,使人感到莫名其妙;往后想起是拿捏前事,对方难免会支支吾吾、心中不服。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不是没有原因的。” 李胜若有所思,“儿臣有些明白了。” 阿允轻轻笑,“你脾气不好,又急躁太过,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不被人蒙骗,你不必对待每个人都疑神,须知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若严苛,其他人必定学你,那百姓就没有宁日了。对人宽松些倒不是坏事,有空我为你请丞相,让他为你讲些道家的典籍。太傅那里也要待他如常,不能随意斥责侮辱,要多听些师长的话,今天因不愿听课跑到我寝宫的事,绝不能再次发生。”清代的康熙,常常教导其太子尊师,然而,皇太子的老师们却时常要跪着授课,或是经历侮辱折磨,或是被暴打抄家……耳濡目染,这些行径岂能不给皇太子造成影响?想到此处,阿允才连忙补充后半句,她性格宽和,这不代表她会同意别人言行无状、随意乱来,哪怕是自己所生的天子也绝无可能。 李胜常常梦魇,醒来后大汗淋漓、眼露惊惧,仿佛从蛇窟鬼域中脱身,难以自控,常弄出持剑伤人之事,旁人虽怕他尊他,职责在身,也都尽可能离他远些,又兼身份尊贵,任性顽劣,哪怕师长反复的教导,都很不爱听,阿允声音温和,好似清泉般令人心中怡然,说得也是批评教导,他却眼睛眨都不眨,好似忘记了平日的腻烦,把这些言语当成蜂蜜,乖巧的饮入口中、流入心中,任她指使,若问感想意见,他一一称是,唯有顺从而已。 阿允看着无奈,却忍不住笑了,“你这么听话,难道有什么瞒着我偷偷做的事?” 李胜摇头,“母后仁慈,宫中人人心向,儿臣岂敢。”这话说得让阿允微惊,听起来像是指责她在宫中安插秘奸,或有人想要离间太后和皇帝,她仔细打量李胜的神情,确定他并没有在阴阳怪气,完全发自内心,才放下心,又有些怅然,即便血脉相亲的二人,自己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他,她重新振奋精神,听着李胜的言语,“儿臣听闻楚王花黄金数万,从西域得到一匹新马,出汗时颜色似血,可日行千里,是难得的良驹……”他隐隐赞叹,此时乐趣稀少,除了饮酒作画,或看跳舞与刀剑外,也无太多娱乐可言,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优美的舞姿,再惊艳的画,厌倦也是难免。 “你是想要这匹马,还是想亲眼到楚王府中看一看,若是后者我就允你了。” “若是前者呢,母后会答应我吗?” “以你的身份,纵使不能马上得到,又何必和臣下去争,也太不像话。”阿允道,她倒不会心疼楚王失去财物,而是字面意义上认为,堂堂皇帝,为了一匹马使用强权,真的非常、非常……既无体面也无必要,“你若喜欢,无非是得到的时间会推迟一些,价格会高昂些,昔日汉武为了得到汗血宝马甚至发兵数万,攻打西域小国,可见对珍爱之物的心情是压抑不住的,我也不劝阻你,然而方法多样,却不必着眼于楚王。” 李胜听到此,笑意盈盈道,“我现在就有一个要求,请您应允。”他说完,跪在地上,头靠着阿允膝盖,做撒娇状,阿允心中奇怪,“你直说便是,对我又有什么可隐瞒的。” “儿臣请母后召见楚王。” 阿允有些明白过来,“原来你是早有预谋。”这个预谋可能重了些,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却恰如其分,皇帝前些的铺垫都是等待着这一句呢。 “娇凤,并非我不愿意召见他,而是他见我后,必定会提出一个请求,我私心是不想答应。” “儿臣明白,母后无非是想着废后王氏,若是让楚王接回封国,就再无能牵扯到他的人。”李胜道,这是朝野上下都清楚的,否则其他王侯有陆续回封国的,作为曾经几乎登上太子之位的楚王却留在长安,整日悠闲自得,或是召开宴会,或是享乐豪奢,朝中大臣对此以一种贪婪的漠视的眼神盯着他。 “你既然已经明白,怎么还提出呢?” “非我不懂事,而是他若在上朝时当着百官提出,母后也是避无可避。” 阿允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何尝不清楚,只是难免想忙里偷闲,“罢了,你令楚王进宫。”李胜脸上浮现笑意,又听阿允改变主意道,“不、不用他进宫,你我乔装打扮一番,装成普通官员的家属,拿上请帖去看看吧。” 母后,我要献给您一件宝物 说的是楚王府,先到的却是公主府,此处繁华艳丽,各色珍惜草木如随处可见的石子般被摆在一旁,有几种花草显然不是这个季节开放,阿允端坐在水榭亭台内的石凳上,李胜生性好动、难以自持,离开阿允身边去看,以天子之尊尚且有些好奇,“母后,您看,这是用彩帛制成的花叶?” 阿允对金钱、美色、食物、名利……都没有什么兴趣,平时的装扮与其说是爱美,不如说是为了维持太后所代表的尊贵、年轻、威严,此时无论后宫还是前朝都掌握在她手里,寻常大臣奴婢为了投她所好,皆以俭朴为荣,常着旧服;宫中莫说是以帛、绸缎等制成花束,便是草木若不凋零,都不再多日一移栽,而是挑选长青的种子……这些行为所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李胜作为皇帝,除刀剑等物,在平日的奢华享受、挥霍无度上反而不如各小国的王侯肆意。 她的目光落到李胜所指的花朵上,那处花有着极鲜艳的色彩和纹路,多片大瓣,其中花蕊仿佛由能工巧匠用金丝银线织成,看起来艳美非常,若是真花,便是万中挑一的花王;若是假花,也是同样大小黄金的数倍价格。而它不过是万千朵花中色彩浓丽又不受重视的一朵…… 李胜兴冲冲地挑选出一朵他认为最绮丽冶艳又不失大方的,送到阿允身边,“母后,我可以为您戴上吗?” 阿允神色淡淡,“皇帝有这个心便很好。”这是拒绝的意思,偏偏李胜像没听懂一样,将它别在阿允发丝中,随后抚掌而笑。 “你笑什么?” 花是女子或俊美郎君重要的装饰物,也是最容易得到的天然首饰,阿允容貌明艳,并不怕被花朵压过,花只能作为她增色之物,她只是不明白李胜为何如此高兴。 “母后雍容华贵,尤胜牡丹,陛下许是为此欢喜。”深藏笑意的女声响起,缓缓走来的女子身后跟着数位宫人,她面若银盆,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富贵佳人,此时不讲礼数,像小兔般灵动地投到阿允怀中。 阿允轻笑,“你倒是会为你弟弟说好话,他的心眼可坏着,没准是想捉弄我。”语气轻柔,溢满真心实意地宠爱。 此人正是长公主仙藻,因为阿允叫拙燕,所以她和其他兄弟一样,小名都用动物的别名作为小名,唤作照夜清,因前几年蛮夷求亲,羡慕长安的繁荣,想让公主嫁去作王后和王一起统治草原,阿允爱惜她,不肯她小小年纪出嫁操劳,也为堵住蛮夷的嘴,便为她在长安挑选了相貌不错性格谦卑的静候,虽然也举办了婚礼,公主在事实上已成人妇,但圆不圆房、感情不好想和离、或是被可能被驸马及家人刻薄……如何处理,自然都掌握在阿允手中,不必担忧仙藻可能受委屈,若真如此,将驸马一族直接处死即可。 她过去屡遭挫折,几个孩子自然也会随她一起,或是坎坷周折、颠沛流离,或是行无定所,或是被先帝背弃、有今日没明日的恐惧时常萦绕心头……许因想要补偿年幼时的自己、也因个人的兴趣,李胜长大酷爱收集宝剑名马;李从喜欢诗文书画,门客众多,常与淮南的文人墨客一起谈论诗书或写赋取乐;仙藻爱浮华奢丽、爱招揽门客替她扬名,可以说各有所好。 仙藻笑意盈盈,往阿允怀里倒去,神采奕奕,虽少了公主应有的端庄,却更显得两人亲密无间,阿允满目爱怜,手摸到她发丝,触手有一点湿润,愣了一下后收回,此时不是夜晚,以她们的关系,也不用梳洗沐浴后再见面,阿允心中浮上感慨,才意识到仙藻已经长大。 “驸马的容姿是否能和你意。”她温柔问道,让仙藻疑惑,“母后为何突然问起驸马?他在城外的清净观,您若是想见他,儿臣让人唤他过来。” “怎么去了道观?” “不知道,许是想去散心吧。”仙藻淡淡道,不关心的意味甚于言表,说完又拉着阿允的袖子,眼睛亮亮的、简直像一个小孩子从沙滩中挑选出一块最美的贝壳,有种压抑到极致的兴奋,“母后,您来得正巧,我有一件宝物要献给您。” “什么宝物。皇姐在朕和母后身边也要打哑谜吗?”李胜兴致勃勃地问,仙藻嗔怒似的看他一眼,“所谓宝物怎么能直接显出,当时是要让人猜猜是什么才能告诉人答案。”她说着拉起阿允的手,撒娇道,“您猜一猜,不要理娇凤,他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也太无趣,早知道就将他打发去和驸马一起。” 阿允本是最讨厌喧嚣吵闹,如今心情远比过去愉快,被两个人缠成这样竟也不动怒,配合着两个人冥思苦想,“嗯……花?” “不是哦。”仙藻摇头。 “那,朕猜…一定是宝剑,皇姐,朕猜得可对?” “也不是,你啊,真是一个刀剑笨蛋。”仙藻满脸写着无奈。 “是宝马,是汗血宝马吗!!” “不是,所以说你是笨蛋,还是让母后来,她才不会像你这样不着调。” “照夜清,我且问你,是活物还是死物?”阿允插入她们之间,轻轻笑。 “是活物,一个非常灵动的活物。” “是人吗?” “不是人。” “……动物,滚滚、猫或是虎狼熊鹰。”李胜问。 “我所说的珍惜之物岂会如此普通。”仙藻摇头,“它与水结缘,你可以往这里想。” “鱼也算不上珍惜,还是、皇姐说的是珊瑚?” “你真是不学无术,海里难道只有鱼和珊瑚?不过,也怨不得你,你那时还小,不知道也是正常。”仙藻看向阿允,“母后一定记得,我幼时、您为了躲避朝廷追拿,带我和大哥,衔蝉一起到偏远海边居住躲藏,那时早起推门,总有莹白宝珠数颗放在门前,温润美好,放在手心更是灼灼生辉……” 珊瑚不是植物,它属于动物。 鲛人 “……或时不时有龙绡,薄如蝉翼、价值千金,明亮如银河繁星,言语难以形容其美。母后好奇之至,与大哥守在门前数日,不眠不休,想看是谁施以援手,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应,直到恢复平常的作息,宝珠龙绡才再复出现在门前。”仙藻从容地将幼时的那一段回忆娓娓道来。 阿允微微惊异,“难道,你竟是寻到了那时的恩人?”在危难时送上千金之物,不是恩人又是什么,“昔日晋国的公子重耳曾因国内政变而逃离,委身于齐、曹等国后,又逃到楚国,楚成王收留了重耳一行人,重耳为此许下承诺,若是能回到晋国成为晋王,日后楚、晋两国的军队在战场上相遇,他定让军队退避叁舍,来报答楚成王的恩情,后来他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对待楚王果然如昔日诺言。我虽无才无德,也不曾许诺,却愿意效仿古人,以封侯之礼待ta。”至于当年施以援手的人是政治投机也好,单纯心善也罢,造成的结果对阿允没有区别, 她却是不怎么在意的。 她真心实意,仙藻不无遗憾地摇头,“母后宅心仁厚,可是我找到的却……”她一时无法用言语轻易勾勒形容,于是挽住阿允的手,“您随我一见便知。” “至于娇凤……”她犹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同意他与二人一起,李胜态度坚决,“这种事情岂能没我,皇姐放心,我一定默不作声,不轻易打扰你和母后。” “那便一起,”仙藻淡淡道,“你若敢喧哗吵闹,我可饶不了你。” 仙藻牵着阿允的手,李胜随着她的步伐而去,公主府占地广阔,仙藻又有意将那物藏得深些,行走间半个时辰的时间已过,层层迭迭、艳丽华美的花木草石间,她们走到一间房内,不知为何四面全黑,仙藻亲自点燃一盏灯,掌心持着,让她能够看清屋内的一切。 “这是?” 阿允有些惊异,屋内有一个半透明长形方块,有水草、石子等物点缀,最吸引人的,是它在水面中游动着的一条如海洋颜色般亮丽的长长鱼尾和……水蓝的长发,在方块外有两条长链,一左一右,深深潜入水中,好似扎根于水中物的肌肤上。 旁边的仙藻为她解释,“母后,前些日我一直在海滨,既是游玩也是查询当年之事,当地官员尽心竭力,前后带来几十人,然而经我一问,那些人或是一知半解,或是一问便支支吾吾,无法仔细叙述、多是胡编乱想,想借此图官谋财。有一日来了一位渔民,他告诉我,前几年他夜间出海捕鱼,渔船倒翻,落到海中,有身形如巨船的大鱼盯着他,以为要被吃掉时,突然被似人而非人、下身是鱼尾的奇怪生物救起送到沙滩上。” “他侥幸得了这条性命,几日不敢出海,与其他渔民提起这件事,发现他们亦有得到救助的,描述形态也颇为相似。有年长的老人说,那怪物名叫鲛人,皮肉洁白、上身无鳞甲羽翼而有细小绒毛,与人类无异,下身则是鱼尾的形状,它们泪落成珠、善纺织、喜欢沐浴月光的精华,常在夜间出现。” “这么说,它就是鲛人,是……当年施以援手的人或许是鲛族的人之一。”阿允诧异道,听仙藻这些话,除了它不喜欢唱歌外,倒和记忆中西方神话里的美人鱼很有几分相似,又或许,它们其实是同一族,只是在西方和东方演变出不同的差异。听起来很像是人类没有脱离水的进化方向,但善纺织还在理解范围内,落泪成珠,又是怎么回事呢? 阿允从未见过鲛人或美人鱼,忍不住走近,好更仔细的去看它。至于李胜,则是谨记刚才对仙藻许诺的话,惊异的双眼发光却不言语。 “母后,您看。” 仙藻解下身上用五色丝线织成的香囊,其中藏着几颗雪白珍珠,它们仿佛由月光凝结而成,比明火点成的灯更显出几分灼灼和不伤人,在黑色的房屋内看起来像是漫走的群星一般,仙藻将其放在阿允手中,“这珍珠是从它眼里落下的,和以前见到的很是相似,所以我才带它回来,今日若不是您来,等下我也是要送进宫中的。誒——它在动,许是醒了?” “确实醒了,母后,它好不知廉耻,竟然不穿衣服。”李胜忍不住道,叁人站在一起,在微明的灯光下,却见那鲛人翻过身,露出无衣物遮挡的正面,露出一张与人类相似,又精致美丽得多的脸,它肩膀上有两点被钉过的洞、其上佐以黄金并红色宝石作为饰品,左右手的各有一条粗重链条系着,水蓝色的长发虽在水中遮挡住大半身体,仿佛被蚌壳藏在柔白贝肉中一般,却依旧有几分苍白肌肤泄露,在李胜看来,也未免太不像话。 阿允看法不同,“它在水中长时间浸泡,像鱼一样地活着,你什么时候看见鱼着衣物?不说布料经不起浸泡磨损,光是衣物湿漉漉的感觉就会很不好受。”她声音轻微,是刻意压低的音量,却还是吸引了那鲛人的注意,它缓缓睁开眼睛,在水中的色泽与金无异,显出非同一般的清透皎洁。 “它在看母后。”仙藻道。 阿允看得出来,她的手隔着一层水与它相贴,柔声问,“你会说话吗?” 她听见鲛人的回应,声音清朗纯真,仿佛猫咪受伤时的叫声,或是千里马死前的一声哀鸣,令人觉得哀伤极了,阿允过去也识得数种语言,英西日中,然而从它口中说出的却不像任何一种,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她轻轻一叹,想起现代乡下隔村隔山间的言语尚且有所差异,她刚到这个时代时也是新学的发音文字,何况长安和她们曾经待过的海滨路程甚远,听不懂鲛人所言才是正常。 互送男人是一个很容易增进和显示感情的桥段,但俊美男子太太太太平常了,写其它又容易变成低魔或中魔世界,没有古韵(喂,之前真的有吗?),鲛人古书中有记录,不会显得太奇怪。 望中犹记 她又问了数句,那些藏在记忆中言语已经生疏生涩无比,却像模像样,拿去蒙骗不知情的人或许还可以,可那鲛人句句急切回应,却和她听闻的哪一种声调都不相近,让阿允连瞎猜瞎蒙的机会都没有。 她终于放弃,不再尝试作无用的功夫,看向仙藻,“渔夫可能听懂它话中的意思?”依靠同一片海域而活着,又居住非常相近,也许……这想法被仙藻打碎,她摇头,“我问了渔夫,他和老人都不会说鲛人的言语,也听不懂,否则我定会将他们一并带回来给母后。” “这就有些麻烦了,该如何对待它呢?” 既然不是人,那么对待人能赏赐的金银财宝、官职土地,自然也就无法,哪怕阿允可以像明代的嘉靖帝对他的爱猫般封鲛人一个威武大将军的职位以示喜爱,但这鲛人看起来颇为年轻,论年纪只怕和衔蝉差不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当年施以援手的人,区区一个官职是不必吝惜,连彼此的话都听不懂…… 阿允思索了半分钟道,“把它送回家乡吧,它不属于这里。至于鲛族…以后让当地官员和百姓注意,再不许视为物一般的买卖——” 话说了几句,却看见那鲛人低声悲泣,眼眸浸在水中,金色熠熠生辉,说是清澈如洗一点都不过分,时不时还有掉落在水中大小不定的珍珠,她无奈地伸出手,去摸那鲛人的脸,“你别哭了,别哭啊。”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忽然离开亲人,被放到异族身边的感情,它现在在想什么?害怕被开膛破肚当成鱼儿一样的吃掉,还是害怕危险邪恶的人类会将它当成谋取财产的工具,用利刃反复伤害它,迫使它哭泣落珠? 阿允摇头,将仙藻半抱在怀中,让她依偎着自己,“母后很感谢你的心意,不过既然从它身上得不到任何线索,又无法交流询问,还是放它回到海洋中吧。” “这样奇特的生物,无论智慧还是情感都和人类没有太大差异,完全当作动物看也有些奇怪,倒不如像对待草原上的蛮族一般,视为另一种不易理解的人即可。” 阿允轻轻道,她其实很知道百官民众对于草原上各种民族的看法,中原向来高傲,认为草原上的鲜卑人、匈奴人、羯人、羌人等等,没有统一的文字、居住散乱、不耕种而以放牧为生、不符合中原的礼仪……几乎把他们当成茹毛饮血的野兽,而不视为真正的人类。阿允淡淡的,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如今倒给了她一个方法, 把鲛人视作和中原人一样的人类,没几个人会愿意接受,视作草原人一般,倒会少很多阻力。当然,这是站在鲛人之前帮助而不侵略渔民的立场上,若是反目成仇,她的说辞自然也要发生变化。 仙藻靠着她撒娇,“我想让母后开心,能够了结过去的心愿。”“我知道,你是最好的孩子,谁也比不过你。”她爱怜道,心里满溢着柔软的温情。 李胜站在两人身边,觉得尴尬之至,和淮南王从或齐王辰在一起,阿允固然烦他,却不会忽略他,但是仙藻在此……他仿佛一个无生命的石雕一般,明明存在,却无人重视。 为了缓解无人在意带来的紧张和害羞,他干脆不将视线放在母后身上,转而去观察水中的鲛人,这鲛人生得奇怪、自身又相当于一个可以不断挖掘巨大财富的宝库,如果不是献给母后,而是献给另外一人,李胜绝不怀疑它会被饲养圈禁,终身饱受伤害,即使是门阀豪族也依旧有可能,不,不如说被放在门阀豪族中是更能彰显家族的富贵。偏偏阿允不在乎这些美丽珍珠,才能轻松提出将它放回海洋的要求。 蓝发的梦幻鲛人与他对视,异族的金色眸子和人类君主的黑眸在一瞬间相接,它面容如初,却不再悲泣哀鸣,清纯的面容上泛起一个挑衅般的恶意笑容,李胜愣了愣,几乎以为自己看错,然而他虽在多数时候任性妄为,却不是一个胆小怯懦之人,此时也不大喊大叫,急切叫阿允来宣泄恐惧,而是压下心底泛起的怪异感觉,镇定又仔细地去观察它,依旧是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在水中无风而起波浪的长发……仿佛刚才发生的事不过是他眨眼时因为过分多疑而产生的错觉。 “真可怜。” 李胜听到阿允的叹息,她和仙藻站在一起,叫他,“我们先走,明日让人将它送回。” “不必了,母后……”是破水的声音,鲛人翻过关押它的水面,跳起时泛起无数的浪花,模糊了李胜的双眼,它双手依旧被铁链束缚,尾巴有力而矫健,仿佛是什么能轻易控制的物件般滑落到阿允面前,蹭到阿允身边,顺服地低下头,阿允惊异非常,手掌抬起,想一想终于落下,心情复杂地用手去摸它的头发,湿漉漉的触感像是湿凉的海洋,会让人想起跳动在海面和波浪中的鱼与暴烈的阳光,李胜将没说完的话讲出,“它似乎想要留在您的身边。” “我看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要自由吗?”她与鲛人说,在仙藻和李胜想要制止的动作中去挠它的下巴,姿态就像对待一只乖顺的猫科动物。 比起这个理由,更可靠一些的猜测是…… “也许它是一个糊涂虫,以为我们离开是要将它处死,于是离开水面,向母后求饶。” “或许吧。”鲛人乖顺极了,但全身是水,难免将阿允的手和衣袖打湿,她却毫不在意,用指尖轻柔地捏住鲛人的下巴,“你是这么想的吗,是这么认为——”声音在它的动作中渐渐消止。 “它点头了。” “鲛人听得懂我们说话。” “也许是从渔民们那里偷偷学到的。” “可它不会说。” “母后,还要将它送回去吗?” “先不急,”阿允收回手,“让明礼留下,将它送进宫中,等一阵时间后我再做决定。” 衣服既然被弄湿,自然也要重新换过一身,阿允一边穿衣,一边又忍不住陷入思索。 “株叶,你猜……”话语微微停止。 株叶为她系上腰带,这些事也是地位和得到宠爱的象征,只要她在,她是不愿假手于人,听到阿允迟疑却也大大方方地问,“奴婢愚钝,不知娘娘在想什么?” “我在想鲛人一族有多少人?它们善于在水中生活,看金眸鲛人的样子,与人类也并非无法沟通,就是不知道人数有多少,若是人多一些,我想将它们招揽到朝廷中,再挑选合适的人领队出海寻访珍贵的农作物种子。”她记得像红薯这样的大产量、易种植的神物却是产自南美,和土豆一样,到明代才传入中原,与现在隔着一千多年的时光,阿允想到这里,已经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算了,真要出海,自是要集结数千的军人民众,制造能在海洋中漂流数月的大船,以现在朝廷的航海技术,是无法轻易到达,还会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还是脚踏实地些好。” 宝们 1.面若银盆不是形容脸的大小,是形容脸的光泽、质感,脸型大概鹅蛋脸或圆脸。 2.关于鲛人的猜测 我怀疑,鲛人存在过的话,落泪成珠或许是一种有关技能的描述。 大概,一个被称为鲛人的族群,依靠海而生存,它们擅长捕鱼捉贝壳采蚌……久而久之有了许多海中的珍贵之物,其它人心生杀意,将它们杀掉后抢走它们在海中获取的珍珠和财富,为了掩盖罪行,或被人知道一些机密,开始流传起鲛人的传说。 把它们往非人之物上靠拢,人杀人会有人心生怜悯,人杀物的意见会减少很多。 但也不一定,在古代,人命是非常贱的,我经常能看见有人打仗作战却没有军粮,于是杀人作军粮吃的描述(不光五胡乱华时期),大家接受度非常高,也没见过哪个将领因此受到惩罚。 3.女主设定是想做些事,这毕竟是个肉文,不会写得太详细,但该有的得有。 楚王 “母后?” “嗯?”她在短暂迷茫中看见李胜眉心的红痣,一点红色,艳丽如胭脂娇花。 此时新朝刚建,天下承平,虽然因前些年的战乱而直接导致国力空虚、府库内无堆积的粮食铜钱,然而阿允既不建造奢华的宫殿和房屋,也不追求享乐,是很难得平稳的太平年代。朝中很多大臣美姿仪,素有用脂粉妆点面容,随身带着口泽香泽、香囊等物的习惯,甚至有许多豪族子弟爱服五石散,一来精神上迫近无上快意,飘飘然如羽化登仙;二来不施粉能使皮肤洁白如玉。“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这类话既是对美貌男子的赞美,也是一种在贵族男子中通用的追求。李胜不爱香囊,常常持剑,身上多用玉饰,虽然眉心红痣给不笑时肃冷的面容赋予无限浮华,然而他身上既无靡靡香气,面容也没敷上什么脂粉,倒显得很是清新。 阿允往他眉心的红痣上重重一点,李胜虽意外非常,到底是个男孩子,身形如松,一动不动,用眼睛委屈地控诉她突如其来的暴行,阿允收回手,当作什么事都没做,“怎么,你有何事唤我?” “母后,咱们不去楚王府了吗?”李胜问,此次出宫本是为楚王而来,然而楚王府和公主府、齐王府等颇为接近,阿允带着李胜并几个侍从一起,却并不着急,步伐渐深,不知往何处去。 阿允看他一眼,“外界人物繁多,景色与宫内并不相同,你不妨多留心些。”身边人烟鼎沸,多有小商小贩在售卖些糕饼吃食,针线农具,虽然用不上,也可以知道百姓的民生,万不会弄出数两银子一个鸡蛋的笑话。 “也不是我不肯,可这地上土气甚重……”官道是踏好的土路,有许多地方不平整,人走过难免会带着泥沙,这也是帝王后妃出行时常要洒水的原因之一。 “之前去打猎也没见你嫌弃森林里的土气。”她微微呵斥, 心里很是无奈,李胜几乎没有受过什么苦,练功打猎这些既是个人兴趣,也为了强壮身体、增进意志,他对外界这些用不到的东西没有兴趣也是难免,只是……哪怕现在身边是齐王,两人存在着若有若无的嫌隙,他也会配合她的心思,哪里像李胜这般沉不住气,不高兴就要讲出。 李胜不敢顶嘴,此时住了口,一双眸难免有几分不屈,阿允正要说些什么,一架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侍从们匆忙护住他们,一时颇有缭乱之感。半分钟后,马车缓缓驶了回来,一个年轻男子从车上走下,对着阿允一拜,低声道,“太后娘娘。” “抬起头,让我仔细看看你。” 阿允道,从前她做皇后嫔妃时,免不了要像模像样的对他表示些假意恩宠,当了太后,连他想要和阿允单独见面的请求都一再被拒于宫门之外,倒是没仔细观察过这人长大后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楚王荣悉心找来的死士替身。 楚王听见她的话,不急不慢地抬头,容貌端庄秀丽,神态风度优雅无比,令人见而心折,是无法伪装的模样。 阿允的目光落到他脸上,又仔细看了看李胜,心中不免感慨,楚王年龄也不大,却已经像是个成年男子,至于她身边这个,倒是一团孩子气,空长外貌不长心智。 “请太后娘娘上车。”楚王道,阿允应他之请,毫无扭捏地坐在车内的主座上,皇帝坐在阿允左边的侧方,楚王坐在右边,“皇帝说你想见我?”开头就直白的不像话,让人连应付的言语都没有。 “是。” “因为王废后?”阿允有意如此道,观察他的神态,唇边不知不觉间露出狡猾的笑意,如果他敢伤她,哪怕是一根手指被划破的擦伤,她都可以借此机会夺走他的封地,让他变作庶人。 然而……隔了数年时间,楚王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离太子之位一步之遥、骄傲至极的皇子,此时听闻她话,不喜不怒,让人很难看穿他的心思,“非如此。儿臣在楚地得到数种珍宝,有能日行千里的宝马、大如拳头的明珠、完整温润如人头般大的玉石……以及。” “是什么?” “以及一双通体洁白的白鹿,是罕见的祥瑞,儿臣听闻这种瑞兽只在有明君圣主时才会愿意出现,娘娘治国温和,不愿惊扰百姓,许是感念娘娘恩德,它才会出现在山野中。” “瑞兽……”阿允笑着摇头,“自古文人都说皇帝贤德,上天自会降下种种祥瑞;若失德,那天崩地裂、洪水倒灌也要归于天子。然而我曾在医书中看过,通体洁白、看似祥瑞,实则是一种病。它们只是两只患了白化病的动物。”先帝驾崩后,她说话做事要比以往随心许多,也不似从前需要揣摩别人的心意,因此话出口后才恍然反应,楚王名为献宝,实则为挑拨她与皇帝间的关系。皇帝毕竟大了,要掌管朝廷名正言顺,楚王又口口声声将要献给天子的瑞兽献给她,若是别的皇帝,稍微敏锐多疑一些,只怕已经屈辱不堪,疑心朝政旁落。 阿允心里冷笑,却并不点破,以李胜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听从信任别人,然而所谓母子间的关系和情分,却可以让一切暂时拿捏在她手中,阿允何必要愤怒,反而让李胜对她都多疑思考呢? “是儿臣才疏学浅。”楚王不知信或未信,却谦逊道,女人温和的笑着,主动去碰他的手,楚王抬眸,睫毛下有几分遮不住的惊疑,左手被放到另一个陌生的柔软的掌心中,奇异的触感让他心头仿佛被数万只蚂蚁爬过,温度仿佛在灼烧着心头已有的火,愠怒、愤愤不平、悲伤、凄切与痛苦……他仿佛回到数年前无忧无虑的岁月中,在孩童不懂事的吵闹声中撞到一个女人的腿,她温柔的在别人紧张敌视的目光下扶起他,替他擦掉肉嘟嘟脸上的泪水……再次见面后,他们成为了敌人。 楚王不欲使自己想起这么多旧事,此时也不是先帝生前,虽然依旧是王侯之尊,也要更小心些,他顺从的任由阿允去拉他的手,短暂时间内却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而她真正的想法却是……本朝采用的是郡国并行制,既有被国家直接管理的地方小政府;也有诸侯王们的封国,除丞相外,其余一切任由当地王侯做主……先帝毕竟凭勇武得的天下,以家族功臣为屏障依托的意味太过,不利于社会发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留下太多太多的隐患,这么多老将能臣、当年一起争天下的野心之辈,又离长安颇远,万一有人招兵买马、随意杀人,消息却无法立刻传回长安,令人忧心的又岂止先帝的子嗣? 出乎意料 “它们吃什么?” 既到楚王府,李胜的心已被楚王许诺给他的汗血宝马所勾走,直接去往马厩;而两只象征吉祥的瑞兽,却被散养在楚王府中,刻意的不让它们受到约束。 “草、树叶、树枝、果子……都可以。” 她神色淡淡,连目光也不放在他身上,楚王却觉得心好似在发热,灼热的温度要将脑海里的一切谋划烧成密密麻麻的灰色粉末;耳内嗡嗡作响,几乎迟钝的要在女人开口数秒后才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至于回答,完全是灵巧舌头所自然流出的、在之前反复思索过的话语,“它们能吃的范围极广,很少有不喜欢的,儿臣通常只给它们吃柔软无刺的树叶。” 说话间,旁边的侍者高举托盘,其上呈着些嫩生生的叶子,浓绿鲜嫩的像是从树上刚采的,阿允目光从侍者脸上划过,觉得这一张脸书卷气甚浓,像曾经见过的模样,便道,“你是丞相家的公子?” “是。”农迩遥心中有微微慌乱,如果之前在丞相府,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若有不妥,还能说句不知者不怪;在楚王府,可就不能出半点差错。而且,楚王让下人把他叫来的意思是……农迩遥抬头,看楚王微微笑着,宛如浊世佳公子般不染人间烟火,他越发小意恭敬。 阿允取了几支柔软叶枝,去喂那白鹿,它性格温顺,不声不响,没有做任何不驯的激烈反应,低下头缓慢地咀嚼着叶子,阿允看着它,心里充满对无知动物的温情和对楚王的疑惑。 仅仅如此吗?想见她的原因,想让皇帝美言的缘故,农迩遥出现在此时的缘故……她不是习惯被谋害的人,但有一说一,以他们的关系,能做到相见时彼此给个笑脸,不诅咒责骂对方就已经好到极致。 “你也来喂,孟春。”阿允忽然地、轻轻地,对着楚王一笑,唤他的乳名,“按道理说,你才是它们的主人。”怀疑一切?那就让楚王参与一切,阿允心想,就当作是试毒了。 楚王轻轻一颤,“是。”他取过阿允手中的几片枝叶,绿色汁液微微染上她白色小葱般的手指,仿佛是染色的凤仙花一般,他身体忽然因激动而颤抖,阿允怀疑他胸口藏有兵器,想要刺杀她,下意识质问,“你可是在怀中藏了什么东西?” 楚王抬头,疑惑地看她,眼神一瞬间无辜单纯的如幼龄稚儿,他跪在地上,手指探入怀中,只取出一块手帕,鹅黄的颜色,倒有些可爱,“娘娘,儿臣身上若有异物,恐怕也只有这一个。其它,是再也没有了。”他苦笑着将手帕放在地上,仿佛为阿允对他的猜忌而悲伤。 阿允冷冷看着他,楚王说的是真是假,她真的不清楚,现在最后悔的是竟然带几个人就进了楚王府,真是危险愚蠢,把自己和皇帝的性命无意间交给敌人,这样的蠢事绝不能再犯第二回,她给身后不声不响,仿佛同样被她突然发难之举惊住的株叶一个暗示,株叶不出声,缓缓地退后离开。另一边,阿允仍故作原样,“农迩遥。” “臣在。”农迩遥缓缓露出托盘后的脸。 “你去搜搜楚王的身上,如有异物,立即禀告我。” 农迩遥心中一震。 阿允看他,眼中意义不明,娇美非常的女性面孔却流露出习惯于权力巅峰的冷漠和威严,“怎么?不肯。” “臣不敢。”农迩遥道,知晓自己刚才犯了一个大错,只能在以后尝试着弥补,他走到楚王身边,低声道,“请王爷饶恕。” “不必你来。寡人自己动手。”在屈辱之下,他主动褪去衣物,阿允所带的几个侍从站位发生改变,有意无意地护紧她,几双鹰目盯死了楚王和农迩遥,然而直到脱到内里的中衣时,也未看到任何异样,再往下就是亵衣亵.裤,阿允不方便去看,只能叫停。 不知该令人失望还是高兴,农迩遥告诉她,没有从楚王身上搜到任何武器,阿允看向楚王荣,他已经在众人的目光下平静穿上衣服,似被羞辱的怒火所烧灼般,脸颊泛起微微的红。 所以,只是她多疑下的错觉吗? “你起来吧。是我误会你了——”阿允谦声温柔道,想安抚他受辱的心。 楚王披上衣物,出乎意料的反倒微微笑起来,“或许,娘娘并没有误会。”他的目光投向距离阿允不远的地方,令她的话语停止在唇间,身体像受到极大震动颤抖。 那是被几个士兵带过来,身染红色、仿佛因受伤后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的李胜。 “皇帝。” 阿允的手指攥紧,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本来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多疑,然而……楚王越过呆若木鸡的农迩遥,走向她,用手指轻佻的去碰她的脸颊,阿允用力推开,厉声嘶吼道,“你想当乱臣贼子吗?你想……谋逆吗?”最后叁个字如此轻微如羽毛。楚王当然不需要在身上携带武器,他用无价的宝马引诱皇帝,令他和阿允分开,在猜测和不屑的混合情感,以及过于在意朝臣的看法中,阿允不得不给予他表面上对诸侯王的礼仪和对庶子的温情,才会导致……才会导致…… 刚刚登基的天子、主持朝政没有太久的太后、平稳度过国丧而松懈下来的朝臣、和在各地安然驻扎着的军队……这当然不是最好的谋反时机,却是最出人意料的,阿允根本没有想过,楚王荣居然敢离开楚地在长安造反,同时,她不是很意外地发现,株叶被人抓了回来,狼狈地跪在地上,哭着大喊,“娘娘。”她从来是很稳重的性子,并不爱哭,许是绝望狠了,阿允心中充满怜惜和悲痛。 楚王的侍从之一抽出长剑,靠近株叶的脖子,似乎想要将她杀死,阿允浑身发冷,“住手。”那侍从未听她的,直至楚王出声,“萧弘文,听太后娘娘的话,饶过这婢女的性命。” 焦灼 “真是可笑。”阿允嘲讽道,这次讽刺的对象却是自己。 “你不可能凭借楚王府里的这些士兵就能造反,楚地的军队之前也无调动,你在与谁合谋?御史大夫、前代的皇族、重臣、或是丞相、太傅……”野心家和阴谋家太多,从先帝登基时,就有无数声称为前朝皇帝复仇举大义的人,边疆战乱频发,地方豪族蠢蠢欲动……这都是摆在眼前的事情,阿允本以为自己能拥有很长时间来一一解决,剪除野心家们能飞向皇位的封地赋税和军队,然而她刚坐上太后之位的短暂时间里就已经要遭遇生死大劫,阿允内心震动,神态却平静冷漠,仿佛完全没有在乎皇帝的生死。 楚王微笑着,“太后娘娘,你以为我会告诉您吗?” 阿允冷漠回望,她的心情已经糟糕到极致,再无法摆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此时,站在此处不悲不泣,已经是能做出的最好姿态。她身边当然还有几名侍从护住她,他们都是身体健壮、肩上能跑马的汉子,可既然出宫,他们一没有穿戴盔甲,二来不过数人,是万难抵住同样健壮的敌人,在绝对的人数优势下,士兵中的谁强谁弱是无法占据绝对优势的,已经有顽强抵抗者在她面前被砍成肉泥,血腥味将刚刚还慵懒地吃着阿允掌心草叶的白鹿吓跑。 尽管如此。 ……心仿佛放在烈火上焦灼,发出吱吱的烤裂声,以她的情绪和忧虑为佐料。 如果皇帝身死,阿允就没有了掌控权力的借口。 如果阿允死去,皇帝就会沦为容易操.控的傀儡。 她想到这里,淡淡的一笑,是了,楚王怎么会留他们其中一人的性命,若是易地而处,她自然是要杀光杀净的,剪除敌对者所有的羽翼和利爪的。 她拥有权力的时间太过短暂,而对手反倒深耕多年,自然,这不能作为失权的借口,然而就这么认输,痛苦的自杀或饮一杯毒酒死去,她心里总是不情愿。 “楚王,你何必如此?”阿允轻轻道,“造反逼宫,记在史书上总是不好听的。”她说话间握住楚王的手,目含温柔、仿佛柔软的秋水,“你也曾是先帝的嫡子,拥有能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权力,如果你愿意,我其实不介意废黜皇帝,立你为帝的,母后只求保全公主和淮南王齐王他们的性命,你称帝后,若疑心他们会威胁到你的权势,只需削掉他们的封地,他们没有银钱士兵,自是无法作乱。” 到底是谁,楚王背后的支持者是谁?没有银钱粮食就养不起士兵,没有士兵就造不了反,这都需要漫长的时间,只怕已经谋划多时,精心挑选了这个时机,区别只在于在楚王府还是在宫中。 “太后娘娘,以为儿臣会相信你的话、按照你的意思操作吗? ”楚王反手牵住她的,指尖相贴,不同于刚才的宽慰,此时同样的动作却多了些有意无意的情.色味道,阿允觉得手心发痒,奇怪极了,却无法拿回自己的手,只能看着它被抬起,被男人放在唇上轻轻覆上一吻,她心中大震,“你居然敢……”声音是咬牙切齿的愤怒还是不敢置信的屈辱,或许都没有,也或许都有,阿允分得不太清晰。 楚王看着女子面容上的慌乱,发自内心地一笑,“儿臣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您按我的意思来,儿臣对他们也不会搞什么落水死、喝茶死、梦中死的事,公主和淮南王他们与世无争,大可以继续享受富贵。” “至于齐王和陛下嘛……”楚王道,“那就要看娘娘您的心意,是想让他们死还是想让他们活。” “我的心思有用吗?”在危难中,得知了对方最不堪的想法,阿允反而无法像刚才一般,以一个可能失败者的身份对方卑躬屈膝。 他居然敢……果然和王鹤言一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卑劣、无耻、恶毒。”她恨恨地骂道。 楚王放开她的手,以胜利者的宽容心态看待她的怒火,刚才那一吻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轻薄无耻之举,多年以来,在情欲的朦胧幻想和对权力的无上渴望中,他几乎要幻化成一只噬人的猛兽,想迫不及待地将渴望的一切吞在唇舌,不需咀嚼,大口大口地咽在腹中,感受着那一刻的满足和慵懒。然而不行,现在还不行,他所喜爱的女子和其他人不同,拥有权力不一定能拥有她,但没有权力却注定连她的裙角都碰触不到。 楚王认为,自己应该要更忍耐一些,像过去一样,等到尘埃落定之时,再细心品尝权力的血肉和与它如影随形的妻……不错,阿允不是先帝的妻子,她分明应该是权力的妻子才对。 他克制而忍耐的一笑,依旧端庄自持的美好模样,“陛下年纪年幼,又没有才干,自登基以来,没有做成什么事情,又身患重病,再无力于朝政,奉太后懿旨,令陛下退位,将皇位禅让给皇兄。请娘娘按照这个意思写。”他一边说一边看着阿允的眉眼,多年的教育让他做不到肆无忌惮,然而却真真不像过去一般的冷然。 阿允被几个兵士围在中间,桌子已经移来,墨水已经磨好,白色的细毫毛笔被沾上黑色笔墨,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无亏,而她手握毛笔,虽然反复安慰自己,却怎么也下不了手,越发怒火中烧。 她在先帝手下忍耐了这么多年的屈辱,难道是为了让他的孩子能支配她、掌控她的吗? 她将毛笔掷到桌上,黑色的浓墨染脏了明黄的蚕丝绫锦,“齐王有精兵叁千,他得知你谋反定会起兵护驾。”她很后悔没有给仙藻和衔蝉刷能获取军方认可的资格,让他们能有自己的精兵,就算皇帝被迫禅位,也能拥有保住性命和富贵的资本。 楚王淡淡道,“齐王?太后娘娘不必想他,他和淮南王应崔太尉之请,正在他家欣赏着西域绝色美人的歌舞呢。” “崔太尉……”这是当朝理论上的最高武职,常做给皇帝提建议的事,虽然无法直接掌控军队,拥有自己的兵马,却管理军中人员升迁贬谪等事,是名义上的军中领袖。“他已经是朝中重臣,为何要受你的引诱?”出身豪族,门第显赫的崔太尉为何要叛乱,在问出口的时候,阿允抚掌苦涩一笑,直视楚王的眼睛,“我明白了,是因为王家吗?” “姻亲、同僚、朋友……这些都可以成为他不忍的理由,或许来日史书上会记录下他为昔日王氏忘年交鹤言忍辱负重,多年后复仇。然而,真实的情况是,王家人纵然全部身死,也不值得崔太尉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叛乱。”楚王缓缓道,“他依附我的理由,全在娘娘您。” “我?”阿允嘲笑道,“因为我身份卑微,不招崔家族长的待见?顺便,除了他,还有哪些贵人,你大可直接说出。”阿允家庭其实属于寒门,家中出过几个官职低微的小官,有数千亩地,孩子们读书习武,从不为钱财发愁,但,和站在顶端,朝代更替而富贵不减的家族比起来,说是卑微低贱,也一点不过分。 先把这段剧情写完再回复亲们,我怕不小心剧透。 只有叁个字,不要怕! 诛杀楚王 楚王抿唇微笑,“自然不是如此。皇后依据皇帝的心意而立,或高贵如公主重臣之女,或低微如娼家舞女,除去皇权旁落时期,何时能由臣子做主?” “那是为什么?” 他望向阿允,只说了两个字,“科举。” 阿允心中微冷,“我从未和外人透露过。”最多不过是先帝登基前和他商讨,等他过世后又拿出来,想要…… “有很多人对科举不满意,比如您想用科举制代替察举制,察举制时地方豪强或官宦子弟可以刷名声,可以名正言顺推举自己儿子接班,只要不得罪人,可轻易与国同寿,可是娘娘想用考出来的贤人代替这些开国功臣的儿子,岂能不令人羞恼。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项,我听人说,您下令时让女子能与男人一起科举?”楚王平静道,“我没有攻击您的意思,但什么时候,女人能与男人一起,卑贱平民能与世家大族一起,这是豪强们的真正想法,您久居深宫,不知民心似海,不知不觉走向错误的道路,也就注定毁灭。” “孟春,你是这么认为吗?”民心,她想着曾经文彦博所说的话,天子与士大夫与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这个百姓,在不同时间的意义却不相同。 “不是。” “官员的选拔与我这种皇室子弟何干,那是豪强门阀的未雨绸缪之计,我只是想得到皇位和…你而已。”他轻轻道,“娘娘,时间不早了,你若是不肯亲自写下皇帝的退位诏书,不如取下印章,由我来盖。” 他意志坚定,阿允刚刚装作好奇的样子,拖延了一些时间,然而又走回这条路上,她背后湿凉,全身冷汗,“印章不在我身上。” “那在谁身上,这个小宫女手里吗?”萧弘文突然笑道,从手中拿出一块白玉制作、仿佛浑然天成的印章,在阿允面前一挥,“太后娘娘,不知这个是不是?” “给寡人看看。”楚王接过,唇边露出一抹笑,萧弘文心下大定,狂妄的仰头大笑。 “带娘娘出府,调集军队,去宫中。”楚王握紧阿允的私印,虽不像萧弘文般放肆,但心中溢满欢喜。 阿允目不转睛、以留恋的眼神紧盯着还在昏迷中的李胜,他全身是血,以他的身份,如果甘于罢手、不吵不闹,是没有人敢伤他,偏偏他的性格好强的要命,又执拗、又不屈。想到这里,阿允的睫毛有些微微的湿润,她不可能真的顺从入宫,未入宫前死掉的只会是她和李胜,入宫后……楚王心存旖旎又如何,难道他还会为这情思饶过他们吗,到时,连公主他们都会被卷入其中、无法脱身。 若真到宫门前……阿允下定决心,到那时,就算舍了她和皇帝的性命、只为鼓舞将士,也绝不能协助楚王入宫。 “请娘娘和陛下上马车。”楚王对她依旧像之前般客气恭敬,然而将昏迷的李胜放进去后,她掀起幕帘,看着身边士兵们,心中充满忧郁蓝色的伤感。 “娘娘,上马车——” 嘶吼声从外界传来,阿允被突然推倒在轿中,好似撞到了李胜身上的骨头,浑身疼痛难忍,几滴生理性的透明泪水从眼中掉落,她立刻明白了那声怒吼的含义,从马车中爬出,几乎像疯狂般的驱赶着两匹马,“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念叨着,来不及回头,只是疯狂驱使着马车,任后面人如何呼喊,或是千箭袭来的恐惧,都不曾停顿过一秒。 使阿允真正停下来的,不是脑内的疯狂停止,而是马匹受伤后无力的嘶吼和另一个男人掀开帘子的脸。 “母后。” 他有一张很英俊的面孔,像凡人曾经所知的英雄,也像多年前在井边所看到的月亮映照出的少年影子。 阿允的大脑是迷茫的,他的声音却使她停止疯狂,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合,不知意思的话语流出,她被另一个人从马车上抱到地上,在察觉到现实中所发生的一切时,就那么靠着他的肩膀,在温存间静静挨过数秒。 “皇帝怎么样了?仙藻和衔禅呢?”她抬头,双眸充满忧愁,好似恢复了理智。 “陛下受了重伤,我找了民间的医生给他治疗。衔禅之前与我一起应太尉之请去崔府,在发现楚王发难后下令将太尉府里的人尽数诛杀,他去兵营召集愿意忠君的将士,我带人来寻您和陛下。至于仙藻,”齐王摇摇头,“还不知道她的消息。” 仙藻…… 阿允落下几滴泪,又立刻克制住这软弱行为,她不能哭泣,在兵将面前显出这等轻浮的娇柔姿态。抬头,发觉于菟的眼中有若有若无的失落。 许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太疯狂,让她也变得奇怪,阿允以能让人窒息的态度将他紧紧抱住,“辛苦你了,于菟。你救了我,我很高兴,很感谢你。”声音温柔柔的,如水般要将人溺死在其中,齐王先是任由她抱着,后来轻叹一口气,伸出手臂,将和他相较来说的娇小身影抱在怀中,任由她的耳听着他的心跳。 “小公子醒了。”双鬓发白的医生一瘸一拐地走,身上还背着一具木制药箱,阿允谢过他,这才算有精力去留意身负重伤的皇帝。 “还痛吗?” “痛。”李胜的唇是失血后的苍白,他顺着阿允的力坐起,苍白一笑,“母后,大哥。” 阿允抱着他,“我对不起你。”甚至不敢多问当时的情况。 李胜摇头,“怎么能怪母后,是儿臣顽劣任性,想要宝马反而害了您。”他依靠着阿允,身上无数的伤实在令人痛苦,然而曾经的骄横似乎消失,伤痛使年轻皇帝的面容上第一次浮上认真和专注,“宫中怎么样了?” 他与阿允一起看向齐王,而于菟只好摇头,“皇宫外有数群人马逡巡,进倒是能进,只是……” “不是我们的人吧。”阿允轻轻一叹,“来人,传令下去,楚王盗走我的私印,妄图谋反,无论是谁,凡能诛杀或缉拿楚王者,赏公侯数代,黄金万两。” 这一天终于来了 “母后,您要不要休息些时间,这里还有我和陛下。” 从皇宫出城时已经是下午,阿允又在楚王府中逗留了一些时日,因此,她和李胜见到齐王没多长时间就已入夜,她布下命令,占据城西一角,征集数间民屋百姓,以黄金爵位利诱百姓们杀敌顽抗、又以刀剑剑刃胁迫杀戮,这样缓和又强硬的号召和贵人的身份促使下,百姓不得不拿起刀剑,排列成队,接受她的命令,为自己和后代的富贵而奋勇杀敌。 然而…… “衔禅和仙藻至今未见,仙藻更是下落不明,我哪里有心情休息。”篝火点燃,为临时征召的士兵们充满制作粗糙不可口却能充饥有力气的饭食,阿允站在篝火旁,透过光想要观察远处,她眸间藏着清浅忧虑,没有休憩的心思。 至于她身边站着的人,也不再是女官株叶太监明礼等,而是粗略包扎后的李胜和一些在早晨或官职微小、或干脆连官员都不是,只是婢妾奴隶的平民男女,只因为这时主动投靠阿允,她来不及仔细考量他们的品行,以十人一伍、百人一将的方式令伍长、队长、小将等指挥,他们相互监督,也不乏为自己谋得富贵的心思,此时站在阿允身边,被盔甲保护的身体看不出清晨的平凡朴素,倒有些耀武扬威之气。 李胜与齐王眸光相触,两人点头示意。 于菟轻叹一声,年轻男子的有力手臂扶上阿允的肩膀,“来人,拿座椅来。”硬生生地将女子按在座椅上,于菟握住她的手,看着阿允柔声道,“您担忧弟弟妹妹,儿臣本不应该说什么,可是,您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否则,我和陛下就在你身边,又怎么能安心?” 阿允苦笑,手指抬起想要碰些什么,无力地落下,“你和皇帝倒真是亲兄弟,他劝完你劝我,你劝完……”阿允指着李胜,“恐怕又轮到皇帝劝我。” “可咱们若是胜还好,若是败了……仙藻和衔禅会沦落到什么下场,你和皇帝呢?”她想到这种可能,都难免心神不宁,前朝的皇室败了、失了天下,除了末帝卑躬屈膝、不要脸面的当个安乐公,几年后被一杯毒酒鸠杀,其他的皇室子弟,要么杀了,要么死了,要么为奴为婢,连自己是谁都忘记,更连那几年的欢愉都无。 阿允念着他们的心意,勉强坐下,至于身上的累倦,是全然不觉。 她摆一摆手,“于菟,这些话你们是不必再劝,母后何尝不想休憩,但今天明日若不一鼓作气将楚王及他的支持者们尽数诛杀,来日野心者家纷纷以诛杀逆臣的名义率领军队到达长安。即使齐国与淮南国境内无忧,那天下,也不会再属于我们,最多只能做到偏安一隅,安知不会回到春秋或战国时群雄并立的情况?” 她说这话时,瞳孔掠过两人的脸,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少许,又吩咐道,“皇帝,你带些人去看看饭食做成什么样子,军情紧张,容不得浪费时间,若是做好就让人吃下,等下继续作战。” “是,母后。” 李胜似乎因重伤发生很大转变,不似从前听她的话也总是要撒娇痴缠、头靠在她膝盖厮磨一段时间,此时不问原因、不问理由,干脆领了命令,将身后人带走,去监督士兵的吃食。 很快,这里只留下阿允和齐王两人,女人看着这张年轻英俊的脸蛋,忽然以掏心置腹般的语气道,“于菟。” “儿臣在。” 齐王平静地跪在地上,既无对弟妹至今未到的伤感,也不似为此时的境地急切着急。可是……莫说是他,哪怕李胜,其实不也是不怎么担心兄姐。帝王家的情感,同母异父固然轻松胜过同父异母,他们以阿允为中心,自然地把楚王或其他可能的皇嗣视为敌人,对待真正的亲人,却也没有多大血脉间的感情。还是,因为血缘而生出无限情绪思念本就是假的?阿允若伤心到极致,也不可能一边思念一边布下种种可行的命令,她的心思其实多用在这临时组装而成的军队上。 “于菟……”她定神看着齐王,声音沙哑,目光像水又像火焰染出的幻影,在漆黑的夜色里让人想要毁灭和拥抱,或任火灼伤、任水淹没,体会与权力的爱人相依偎的快感。阿允轻轻道,“我知道,其实你是怨着我的。” “您为何要这么说?” 齐王神态不改,黑色浓密的睫毛低垂,脸非常俊美,又不失英气,像被绝世的雕塑家精心制造出的白玉石像,在近距离的苛刻目光下依旧挑不出一点瑕疵。 “于菟,你是我和先帝的第一个孩子,从小被寄予厚望,你也做得很好。过去,我带你和仙藻衔禅因躲避朝廷追杀而逃到海边时,一直是由你来照顾弟妹,给他们寻找牛羊奶,使他们不会饥饿,说是长兄如父,也不为过。对待朝臣,你又能做到择节下交而不辱身份。对待先帝,你敢正面指出他的过错、怒斥他的薄情。无论从品性还是年龄上讲,太子位、以及皇位,都应该由你来坐,可皇帝却是……母后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她真心想在这时说清一些事情。 “是吗,我以为母后已经忘了呢?”于菟出乎意料的、柔和的笑,配上俊美容貌和尊贵身份能迷倒无数闺阁女子的笑容让阿允发冷,如遇恶鬼般生出在楚王手中都不曾有过的浅浅畏怯。 阿允能察觉到,齐王之后的话恐怕会如利刃般去剥开她的心脏,让她痛、让她疼,而女人不能说等待已久,却在数年前明白,这一天,终究会来,只是谁都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间、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传入她的耳朵。 阿允想听吗?想。她不想听吗?不想。两种情感在天平上时轻时重,时而完全平衡。不过,有一点可以确信,这时的阿允,已经没有拒绝齐王说出愤怒和怨恨的可能。她没有笑,也不似一般人似的虚模假样的哭泣,让受到羞辱的受害者反过来安慰她,女人不说话,听他隐藏在心中的想法。仅此而已。 快要有肉了。 背叛与亲吻 “在立李胜为太子前,朝中人对我和楚王谁当太子争得厉害,有人说楚王是废后之子,怎能有当太子的资格,当个闲散王爷就已足够。也有人说,楚王先是皇帝的儿子,再是废后之子,废立太子应该看皇子品行是否高尚,是否有乃父之风,不必在乎母亲。若是都不满意,让先帝再找其他女人,和她生下皇子后赐死,直接交给皇后抚养也无妨。” “这些我很清楚,不过没关系,那时,我和朝中的任何人一样,确信我会成为太子,我很相信您,信任我的母亲,信任本朝的皇后,结果,我和楚王一样被戏耍玩弄。李胜轻松地跳过我和楚王,在朝臣的意想不到的目光中当上太子,成为当今的皇帝,现在,反倒要让我这个兄长对他卑微下跪、口中称臣。” 于菟冷笑连连,许是心中不忿,也或许早就对她怨恨诸多、一直强忍,他不再维持刚才的模样,在阿允黯淡的目光下继续冷冷道,“我被赶去就藩,李胜当了太子。而您,甚至没有在我赶去齐国前愿意与我私下见面,一次又一次的驳回了我的请求。” “是我负了你。” 阿允实在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事实确实如此。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齐王不再跪,他站起来,高大青春的男子身体将女人笼罩,他双眸中蕴满暴烈,好似在清澈海绵掀起的巨大风暴,将手臂桎梏住阿允,近距离地看她这张面孔,两人过分美貌的容颜甚至让愤怒都沾染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绚丽色彩,“是我哪里不合您的意,还是您在乎富贵后得来的小儿子多过与你共赴难的我,亦或者……我不是您的孩子,是您从别的女人那里抱过来的?这倒是能把一切解释清楚了。” 阿允浑身一颤,她看着齐王,也许是太荒谬、也许是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她怒道,“你在讲什么,你怎么敢这么说?” “我说,我不是你的亲生孩子。” 齐王一字一句慢悠悠的,像在故意让她生气暴怒,这素来稳重可靠的孩子一旦任性起来,便是十匹马都追不回来,女人要被气死,忘记对他的歉疚牵挂,她虽然当了太后,却不是会为了孩子无私奉献的性格,气得拿粉拳向他胸口捶打,偏偏一男一女,论外貌实在绝佳,再粗暴的动作也似神仙中人,教人一看,不像怒火中烧时的翻脸,反而像调情般。 齐王握住她的手腕,不轻不重,只想叫阿允不要再打,素来平静的双眸已是波浪滔天,他凑近女人,像被某种邪异附身一般,做出之后两人都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最开始,是在攻击和试图制止的行径中渐渐贴近的身体,随着身体的靠拢接近,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也接踵而来,是无意,还是早就藏有暗心?不清楚,总之,柔软的唇瓣极不合理的贴在一起。 阿允很吃惊、非常吃惊。 他也是。 头脑中的理智在唇瓣贴在一起时停止,齐王本以为自己会停止,他也曾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虽早明白圣贤的道理多为愚民,百姓一知半解的按此行事最好,可作为帝王家的孩子,甚至作为想要成为君主的皇子,行的却要是王道,是霸道。 他抬起阿允的脸,态度变得温和许多,纵使这个女人不是他的血亲,也毕竟相伴多年,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他像围着太阳转的星球一般,无法自控地倾注全部的注意力和情感。于菟绝不会忘记她、愿意任由她发脾气、听从她的命令,但同时,这个女人也不能、不应该、不可以忘记他。因为,来自最喜爱的人的背叛和忽视是最让人痛苦,无法饶恕。 吻渐渐持续下去,由单纯的唇瓣摩擦开始变得情色,似乎、探到了彼此的口舌中,腰间上一阵阵痛意传向大脑,于菟像没有发现一般,持续着进行了下去,他太专注于亲吻,以至于沉迷到忽视了某个接近又悄然离开的人影。阿允倒是发现,和那人的目光短暂相接又移开。 乱。 很乱。 非常乱。 不知不觉间走到现在这个地步,阿允心中复杂无比,她在漫长的震惊后和无意识纠缠中终于明白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将齐王推开,随后,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疼不疼?还敢再做这样的事吗?”态度几近寒冰。 “您认为不疼?”于菟没有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尤其是阿允的下一句话,“你为什么说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子,谁告诉你的,他们是想挑拨我和你之前的关系,你最好不要相信。” “哈哈。”齐王笑得大声,笑得放肆。他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有趣过。 “你笑什么?”阿允冷冷道,再无愧疚怜惜,只有不满,他虽然表面还是君子模样,背地里竟在齐地学得如此寡廉鲜耻,不知是和哪些人混在一起,早知道真应该不让他出去就藩。 “我笑的是,太后娘娘连和儿臣亲吻都不在乎,却一口一口亲生孩子、母子,您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究竟是母子乱伦重要,还是抱错了,不,随意抱走了别人的孩子重要?”他的脸再次靠近阿允,嘲讽道,“母后,您好像更在乎第二点,这不就更证明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被艳鬼勾去了魂儿还是怎样?”胸中燃烧的不再是沸腾要把她点燃的怒,而是冰冷的、缓慢而长时间地灼烧着心灵的火,“我自己生了谁难道会不清楚,你以为我是你父皇,被戴了无数绿帽子都不知道。告诉我,是谁说你不是我所出,他们是哪个嫔妃的家人。难道是王皇后,他们告诉你,你与楚王是兄弟,而我将你抱走?”阿允想到此处,看他的神色越发不满,“于菟,你不会真相信这样的鬼话,想要背叛我吧。” 1.问一下亲们,其实我在po上更文一直都是写完就发,有空就写,所以一天可能有好几章(不同文),也可能因为叁次元的事导致几天没有,你们想作者写完就发但时间不定,还是尽量稳定一些,一天一章这样呢? 2.齐王叫做 于(wu)菟,我再叁检查、没打错字,却发现它有时在网页上显示 于(yu)菟,大家看得不会一直是 于 吧? 你愿意用你的王爵、军队和土地来换吗? “母后。” 正是阿允怒时,忽地听见李胜的声音,他从齐王身边走过,连看也不看他,“仙藻和二哥到了。” 仙藻与淮南王都是一身戎装,平日再爱妍丽或素淡也罢,此刻却都颇为英武,两人碰巧遇见,携着路上遇见的百姓朝臣并府中的家奴而来,低头行礼,阿允急忙扶住两人,发觉他们都没受什么伤,心中宽慰了些。 其实,只要她和李胜没有被扣为人质,那消除叛乱不过是转眼的事,纵使长安更乱些,死得人更多些,也不会造成最坏的影响,“这个时候何必多礼,你们没事就好。” 仙藻握住她的手,直接问道,“母后,卫尉中尉可在?”卫尉掌宫中重兵,中尉掌禁军,在此刻的叛乱中至关重要,远远要大于丞相、太尉太傅这些重臣。 阿允摇头,“卫尉的统领归顺到楚王一边,中尉率领北军在城外军屯驻扎,母后刚刚派人去问,还没有回应,许是想要待价而沽。” 长安有数不清的重臣、小官、将军、百姓……但不是所有人都会一见叛乱就想着要投靠哪一边,更多的人都是立即封住府中的大门,让家人奴仆都拿着刀剑,应付着想要趁乱抢夺银钱米粮的贼子,毕竟,与楚王一起叛乱者要么在之前早有联系,要么全然无知,突然发生这等大事,岂有不慌之理。但也有些人,不知谁胜谁负,想要左右逢源,趁机谋取权力。 仙藻听此,便道,“不知母后派去的人是谁?” “是太傅夏阳。” 仙藻摇头,“太傅学问渊博,却从没有掌管过兵马,也不曾与军队有旧,不如让女儿和衔禅一并去,一是我们是陛下血亲,远胜旁人;二来中尉若是拖延不肯,女儿也能立刻斩杀了他,夺取兵权,号令军队。” 阿允微微犹豫,她有些担忧两人,但皇帝不得有失,此时她身边的健将多是齐王的人,而她又要指挥、无法亲去,绝对信任的人只有仙藻李从。“好,你和衔禅多带些人,一起去吧。”说话间握住两人的手,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怜爱,“见势不妙就立刻回来,万万不要危及到自己性命。” 仙藻娇美的容颜满是坚定,淮南王却还有心情对她一笑,“母后放心,我和仙藻不会有事的。”二人说完便匆匆离去,连水也不曾喝上一口。 李胜靠近她,“母后,饭菜已经做好,士兵们已经吃上了。” “好。”阿允道,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孔,“你也换上盔甲戴上头盔,便是要了母后的性命,也不能让你有失。”他若死了,阿允会立即下诏立齐王为帝,然而匆匆下达的诏书,有几人会信服? 阿允重新坐下,此时仙藻和衔禅虽依旧不在眼前,却再不像刚才般担忧,自古能称帝者,要么依靠血缘和名分,要么依靠军队。名分在她,军队也不曾完全被楚王笼络,既然如此,那再大再有百年千年的豪族又有什么可在意,碍事者全部杀了就是。至于之前她说偏安一隅,不过是为了吓唬齐王与皇帝,让他们能分清轻重缓急,不要在这时起龌龊。 当然,结果嘛…… 温热的茶杯靠近她,阿允抿唇微微碰了碰,眼神与其说是盛满怒气不如说是疲惫,“你究竟是想气我,还是真心如此认为?”阿允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齐王会如此认为,偏偏他虽然是长子,也与衔禅一起受冠举行过仪式,但年纪反而还没到二十,只是为了能够行使诸侯王的职责才提前进行了冠礼,若是青春期没过,满脑子叛逆劲头,倒也说得过去。 “母后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是你该与我解释才对。”阿允看向他,神色淡漠,也不和刚才一般怒气腾腾,“默不作声地抖出这么大的事,你是想把我给活活气死?” 齐王竟笑了笑,俊美冷冽的眉目都变得柔和非常,“我若告诉母后是谁告诉了我这件事,您会立刻将那些人斩杀吧。” “这是自然。”阿允没有否认的意思,“挑拨太后与齐王的关系,如此胆大包天,难道不值得一死?区别只在于现在腾出手还是以后慢慢去收拾。” “先帝有五个儿子,其中四个要么被封为王,要么承袭帝位,却还有一个与生母杜妃一起,还未满五岁,就被早早赐死。”齐王看似突然道,阿允听此不禁将茶杯放下,轻轻一叹。 “母后为何叹息?” “我为两条人命。”阿允回答,“可是,你提起他们的原因呢?于菟,你总不会要告诉我,你是这死去的杜妃之子。” “有人告诉我,她很早与先帝相识,一直仰慕他,视他为未来的丈夫与主人。甚至……”齐王看向她,姿态没有一分咄咄逼人,“比您和先帝要认识得更早。” “这倒是真的。她开始想做先帝的妾婢,后来成了先帝的妃子,再后来死在先帝的手里,也算如愿以偿、终身不悔。”阿允和先帝,都不是这样痴情的性格,宫中竟然有这样的人,说实话也很令人吃惊,与先帝、阿允、王皇后,甚至皇宫里的其他嫔妃比起来,杜妃就像是黑白漫画跑到了彩色动画中一样,不说好不好看,首先画风就很不搭。 “无缘无故的,父皇怎么会斩杀他们?” “无缘无故?”阿允温柔的笑,“因为讨厌女人的父亲,所以无视她和她的孩子,这算是无缘无故吗?因为想要更多的势力,所以与其他女人结婚,这算是无缘无故吗?因为怀疑儿子想要谋反,所以捏造证据,将他和其他两个兄弟一并赐死,这也是无缘无故吗?” “想杀掉一个人的理由有千万种,不喜欢、讨厌、天气糟糕、心情不好、看他不顺眼、讨厌他的家人、彼此有争端、负债、有旧仇、有人进谗言……于菟,你可以认为这些理由不像话,可是,怎么能算无缘无故?” “……父皇到底为什么要杀他们?”沉默后,齐王问。 “看来你是真的以为我是从杜妃膝下抱的你。”阿允摇摇头,无法生气,反而有些兴致盎然,“于菟,你认为我有闲到去养其他人的孩子吗?” “你……从来没有在我小时候抱过我,喂我喝奶,不似一个母亲。”齐王轻声道。 阿允对此的回答是,“对,可我也从来没抱过李胜他们,难道他们也不是我的?不光是我,王皇后、其它妃嫔贵女,也没有一个会终日溺爱着愿意亲自抱孩子,喂孩子喝奶的。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你愿意用你的王爵、军队和土地来换吗?” 怀疑孩子谋反,就将他和他的兄弟赐死是唐玄宗,着名的一日杀叁子,事后证明叁子是冤枉的,李隆基就是想杀儿子了。 对孩子的态度是参考清代嫔妃,她们都是换着孩子养,很少见到哪个极其在乎亲生的,感觉和对小猫小狗没太大区别,对养子的感情反而更深些,比如乾隆的生母抚养和亲王弘昼长大,很喜爱他。 究竟像谁,究竟是谁? 这话完全是奚落,女人意思简单,想要这些平常人家的待遇当然简单,不做她的孩子,也不去当其它妃嫔的孩子,像一个普通人一般生长在平常的家庭,凭借他的外貌和才智,自然会得到父母的喜爱,也不会如此不忿。 然后,极大可能会遇到战乱谋反,像长安城中无辜的百姓一样,或是自愿或是被胁迫拿起武器,痛苦不堪地死在觊觎财物的数名暴徒手中。 “于菟,我不想多说什么,事实鲜明,不管你认还是不认,你的生母只可能是我,不可能是杜妃,你仔细想想,你自幼跟着我历经坎坷,多次隐姓埋名地逃到海边山里,我何曾寻找机会想将你丢弃杀害过?” “何况,你虽生得不像我,却也不像先帝,又与杜妃何干?”她虽对齐王如此说,看他面容俊秀中英气非常,不禁痴了,神色复杂地凝视他数秒。 齐王心口浮上怒气,这样眼神……这样珍惜爱怜,充满依依不舍的神情,他曾经以为是给他的,现在却再不会这么认为。他握住阿允的手腕,竟不再纠缠于杜妃母子,怒气冲冲道,“太后娘娘此刻看的究竟是谁?是我,还是被母后记在心上,久久不忘的其他人?” 阿允微惊,她刚刚确实出神了,没想到几秒钟也会被齐王抓到,敏感得有些过分,她坦然自若地笑道,“你倒是奇怪,刚才怀疑自己是杜妃之子,现在又疑心我想的是别人。你就在我面前,我除了你,看得还能是谁,想的还能是谁?”她确实在想旁人,只是没必要承认,她在想……一个死去的男人,一个曾经爱过、又在众人的记忆中消失,仿佛流星般绚丽、也似流星般迅速陨落的人。 他到底死去太久,又隔了漫长的时间,阿允也近乎将他忘记,不可能将他的音容笑貌全部记在心里,只是前段日子和衔蝉闲聊时谈到齐王,想起先帝对齐王的诡异态度,她才若有所思地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但实际上,留侯真正的面孔早已在岁月的消逝中变得模糊,仿佛月下朦朦胧胧的光。然而,阿允忘得干干净净,却不代表先帝和其他人也忘得干净,恐怕,是一直在怀疑着她。毕竟齐王和留侯也有血缘关系,又都是青年才俊,身材高大,眉间英气十足,若说像,也近乎有五六分相似。 阿允想到此处,心中隐隐叹息,早知如此还不如真的和未婚夫……李胜是她和王鹤言的孩子,其他人反倒是她和先帝的,只能说命运可笑无常,偏叫李胜无人怀疑,作为爱怜的幼子被先帝一手生生送上帝位。 不过此刻,谁的孩子都不太要紧,别说齐王的生母确实是她,就算不是,她被先帝亲手换了孩子,将敌人的孩子塞给她抚养,阿允也不会着急慌乱,眼下问题,真正要从齐王嘴里得出的答案是…… 她的目光中沾染了怀疑,没有甩开齐王的手,反过来极亲密握住,像是一点都不在意齐王敢于冒犯亲吻她,“于菟,你会背叛我吗?” 齐王心中有气,却不愿将手抽开,舍弃这温香暖玉,他望向女人的眸,淡淡道,“若真只是有小人在儿臣和母后之间作祟,向我奉上谗言,来日由儿臣亲手诛杀、挫骨扬灰即可,母后又何必忧虑?” “眼下军情紧张,母后来不及在意那些小人的结局,只要你一句准话,在楚王和母后之间,你会选择帮谁?”她不想再试探,直接光明正大的问。 于菟看着她,忽地笑了,“我与母后在一起,是尊贵的皇后嫡子、显赫的诸侯王、诸兄弟姐妹中的长子。在楚王麾下,好的结局是被黜诸王爵、贬为庶人,圈禁起来;坏一些就被赐毒酒白绫,被自愿的去死。两相比较,母后怎会认为我如此不智,在乎身世在乎到要归顺敌人,而不是听从母后的号令。” 阿允微笑,战前还纠缠于生母是谁,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不在乎的样子,反而是太在乎了……若是异地处之,别人是绝不会在此事上纠结,皇后不是生母又如何,为了争宠被抱来又如何,为了他害了生母又如何,哪里有皇后嫡长子的身份重要,恐怕心中高兴还来不及。不过,也确实不一定,若是能够登基,和太后在权力方面起了龌龊,这时倒要宣传起来,为自己争夺权力、推翻孝这一字取得合适的借口。 这么想的话,于菟是太重情,还是太不重情呢?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胜负已定? 嘈杂的战乱声、人的哭喊声自东方响起。 “战火已燃。”阿允道,她穿了盔甲,坐在马背上,看起来倒像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但实际上,阿允的手滑过马头,似乎是在安抚它,胯下刻意挑出的、乖顺的马立刻去蹭她的手,阿允从来都没有领兵作战过。 此刻仙藻与衔蝉未归,城内有的一些士兵都是由楚王偷天换日换进来的、或是支持他的世家奴仆,而她身边的,反倒是些普普通通的平民农户。 两边的军队都算不上精良,也没有什么开国时的名臣大将——他们要么早已被诛杀,要么就在边疆和封地上享受富贵,时间紧促,没有时间召回,也就更没有时间去寻找将才或训练军队、将百姓们练成一群精兵。 至于各方军队的最高统领,太后和楚王,一人从未投身过军旅,一人的领地也未曾有过叛乱、更从未听闻过楚王有领兵打仗、消除叛乱的经历。此时此刻,虽然威严悲壮,阿允更是带着不胜就必死的决心,实际上,却是两个身份尊贵的军事菜鸟互啄。 阿允高高坐在马上,缰绳勒得她手心有些痛,女人目光从齐王和皇帝身边扫过,“这一战、只能胜,绝不能输。”说完,拿起身边平民献上的弓箭,马匹嘶吼着,高高抬起马头,似乎要像众人展示自己的威严,她在马背上高高睨着被楚王军队驱赶过来的乱民、他们多是平民百姓,用来抵抗最开始的攻击,好让身后人留出足够体力,“谋反作乱是抄家灭族的罪名,你们真的敢谋反吗?若是此刻归顺于我,哀家还可以赦免你们的罪过。” 前方传来无数噪音,人们混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齐王驱马向前,与皇帝一起挡住她的身影,低声道,“母后应以自身安危为重。” 阿允摇头,将弓弦拉到最后,附上一根剑,直中某人的额头,那人嗓子里似乎还藏着话,嘟囔了几声,想说些什么,却是软了身子,直直的倒在地上,阿允厉声道,“你们想和他一样吗?”说完亲身纵马,将人群冲散,然而这或许不是一个好计策,因为,随着她将前方的那些人冲散的同时,小幅度的战争也真正在此刻展开。 剩下的那些人,是不会顾及她太后的身份,她于驱马上前看见楚王的脸,他坐在汗血宝马上,眉目雍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阿允高高持弓,她眼神精准,又是一根箭朝他飞去,箭峰凛冽,似有噬人之兆,然而位置虽看得准,距离却遥远,没到楚王面前就已经穿过他人的额头。 “可惜,母后没有当众射杀这逆贼。”李胜感慨道,他身体还痛着,却手中持剑,不一会儿已经杀了想攻击的好几个人,伤口被巨大的力道崩裂,血色流出,将白色纱布染得湿淋淋,他像感觉不到般,神色倔强,天生得好强性子被完全激起,绝不肯呼痛,更不可能躲在一旁养伤养病。 至于齐王于菟,他手中持着武器,主要任务却是保护阿允,让她在射杀别人之时不被他人攻击,因此也没有离她太远,阿允又是一箭射出,正中一人心脏,只是叁箭而已,每一箭却都要用最大的力气才能将弓拉的圆满,她手臂酸痛,眼前血肉横飞、尽是残片断瓦,她忍不住叹道,“早知如此,我应该从十多岁时开始磨炼,和……一起上战场,互相间也有个照应,哪里要等现在才拾起呢?” 过去,作为一个天真灵动的少女也好,还是一个温婉柔情的人妻也罢,阿允都从未上过战场,在多数人的认识中,战场和厮杀是男人的浪漫,阿允自然也没有要为自己建功立业的意识,但过了最青春的年纪,在她已经是个成年人,是名义上最重要的太后时,竟又要拾起弓箭、与人厮杀。 而且,阿允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战功、战功……她若是当年在少妇时期,不选择为先帝筹集粮食、结交贵人,而是亲自去战场时厮杀战斗,恐怕连被贬妻为妾的恼怒都不会有,毕竟前者总是能一笔带过,而军功在众人面前,却无人能够否认。 如果当初手上就有士兵的话……她甚至可以不用成为先帝的妻子。 现在再想已经迟了许多年,倒像是把曾经应做的换了时间,挪到现在来,阿允又是一箭射出,心想,总算没有晚到进入棺材时才明白。 人潮汹涌、厮杀声惨烈,齐王持刀砍断想砍向阿允的人的头颅,忽地淡淡一笑,说,“母后,胜负已定。” “战争才刚刚开始……”阿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话语止在唇中。 “仙藻和衔蝉带着军队来了。”皇帝道,“胜者绝不可能再是楚王。” 宝们,这一章属实拉跨了些,主要我认为,想仔细描绘的话就要多写些将领,描写他们各自的作战,甚至将仙藻衔蝉失踪前的事、得到军队的经过都写上去…… 若是仔细写,光是招募将领、筹备食物就得十多章,写楚王叛乱写五十章都没问题,然而这篇是个np文又是肉文,题材不允许,我也不想拖着,只好匆匆带过。 同塌而眠……? 皇帝说得没错,当仙藻和衔蝉带着数万军队进入长安的时候,战局已经注定,楚王再不可能获胜。 也正是如此,就像战火因男人的私欲而莫名其妙地燃起,战火也悄无声息的熄灭,阿允回到宫中,不消说,宫内大批和楚王谋反或嫌疑的人被抓被杀,她坐在寝宫中,仿佛依旧能看见残余的房屋和民众,一张张哭泣的面孔,闻到的是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让人胸口堵塞,可偏偏、不处置也是不行。 皇宫不是温馨甜美的家,却又是长期居住的住处,谁会愿意让自己在睡觉时惶恐不安,担忧害怕有人想要谋害,时时刻刻紧绷着一根弦? 所以,不管女人心中生出多少怜悯,下达的命令却只有一种可能。 或许,这就是战争,不管谁输谁赢,也不管站在哪一边,最后受伤最深的都只有普通的百姓,结局也不会依照他们的意志而定。从下午到深夜,才五、六个时辰。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失去父母兄弟姐妹,从温馨的家中宠儿变作飘零无依的孤子。 “我之前说的话依旧有效。”阿允看着这些在战乱后才冒出头赶来觐见她的官员们道,“不论谁捉到楚王,我都许他们富贵荣华一生。”军队到来后,再寻不到楚王的身影,他或许假扮了寻常百姓,或许凭借着能日行千里的骏马逃离长安,也或许想匆匆回到楚地……那是日后的事情,造反失败,带到长安的士兵和同伙们被尽数诛杀、一个不留,楚王大伤元气,再成不了气候。 阿允挥了挥手,一直守在宫中的明礼立刻将他们请走,她着实不愿意在此刻看见他们,即使心中明白道理,也想问一句,这些人之前在做什么,怎么战局分明才一一冒了出来,还不如被她训斥过的太傅夏阳,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仍壮着胆子敢去兵营中见中尉的统领。 “株叶有下落吗?” “还没有,楚王府的逆贼们死前说那时人多眼杂,无人在意一个没用的宫女,不知她是死是活,儿臣已经派人去找,相信很快会有株叶姐姐的踪迹。”李从挽她的手,搀扶着她往床上靠,阿允本应忙着处理一众大小事情,没时间分心一个小小婢女,可…… 女人躺在软乎乎的床榻上,双眸温柔地望着他,“衔蝉?” “儿臣在。” “我想株叶,平日都是她陪着我一起,忽地看不见她,我有些寂寞。”宫女太监们在她身边的时间,远胜过儿女,阿允总能轻易认出她身边的新面孔,和他们亲切交谈,问他们叫做什么,祖籍在哪里,为什么入宫……不怪皇帝在大臣和家奴中,总会更信任后者,陪伴的时间首先就不一样。 “株叶姐姐不会有事的,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官,失去母后的私人印章就不再有什么用处,总不会有人将她刻意掳去,拿来威胁母后。” “要是威胁都还好,母后就怕有人看她没有价值,身上看起来又有些富贵,顺手将她杀了。”株叶是前朝的七品县令之女,朝代更替之时,即便叁公也难以保全性命,何况一个普通的小官,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入宫做了宫女,陪在阿允身边,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感情深厚,阿允很在意她。 女人将眼睛闭上,面容是极度的疲惫,这半天经历的事情比过去几年的颠簸和挫折都大,却更加强横和不打招呼。 李从心中生出些奇怪、复杂、温柔又轻飘飘的情绪,他轻轻建议道,“近些天由我暂时代替株叶姐姐,陪在母后身边吧,等来日她回到宫中,儿臣一定将这位置让回她。” “好。”阿允微微一笑,拍拍床榻,示意他躺下,两个人好亲密些说话。 李从靠在她身边,心中有种微弱又压抑又无法言说的兴奋,他很难说得清这种感觉究竟由什么组成,索性起身为她掖了掖被角,再重新躺下。 “母后平日在宫中做什么?”李从问,时间能让一切变得模糊,就像阿允对前未婚夫用情至深,却也将他的脸忘得差不多,李从其实对她和皇帝已经很陌生,否则怎么会在离开淮南国回到京城前彷徨不安,仅存在于记忆中短暂碎片的亲人真的还叫亲人吗,倒像是一团锦缎上的精致花纹,凭借着微弱的血缘,却没有多大的牵扯粘连。 “嗯……”阿允认真道,“你父皇还在世时,我多半是整理花草,掌管宫物;等他去世后,就是处理些朝政上的事,虽然事情忙而多,每一件都不容懈怠,永远没有能做完的时候,却算不上艰难,毕竟大臣们在呈上事情时也会献上解决方案,最重要的是看哪一种更加合乎情理,再去委派合适的人去做。在多数时候,后者比前者重要百倍。”她想到这里,忽然疑问道,“难道淮南国的事不是由你亲自来?” 李从道,“儿臣喜爱山水作画,淮南国的事大多由丞相来管。”实际原因简单,李从到达淮南的时候,还是一个幼童,也没人敢让一个不满十岁的幼儿去处理民生纠纷,属下们多是面上恭敬地哄着他玩,私下里按本地约定俗成的规矩来,不过话说回来,朝政在叛乱时是看谁手上有兵、善于打仗作战,再大的官职爵位若是收拢不到军队,也不过是将头颅暂时寄存在头上,不值得他人重视;而在太平盛世用不着军队之时,便是相权和皇权的斗争,当然,相权指的不仅仅只是丞相,它代指皇帝下的百官,皇帝的威严无人敢在表面违背,可是,其他人并不会毫无看法。若是出现一件满朝公卿都知道,唯独皇帝不知的事,也不值得惊讶,比如,楚王叛乱……阿允在之前居然一点消息都未得到。 “丞相是在欺负你孤单一个幼子,无依无靠?”长安毕竟遥远,李从身边虽然也带着诸多侍从、士兵,却抵不过当地深耕多年的豪族官吏人多。 李从摇头,他对丞相没有什么恶意,也感激回长安前他衷心给出的建议。“丞相年纪虽然大些,但做事老成持重,远胜儿臣,儿臣平日悠闲自得,和他没有起过冲突。” 阿允听此,真心的为他高兴,本就不是所有人都要迷恋权势的,“能愉快的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也是很好的事。”柔软的手指抚摸他的脸,女人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眼底满是温情。 李从微楞,用手抚摸上额间的湿润,心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如此亲近的行径……他很开心,唇角不禁上扬了些,“好像是母后第一次对我如此亲昵。” 阿允取笑他,“那必是你忘记了,你小的时候反手持书,学着大人的模样边走路边背,模样可爱无比,像个小大人,我那时可没少亲你。” “可惜我当年太小,竟什么也没记住。”李从有些惋惜,若是能记得清楚,在淮南国时时拿出来翻看,是最好不过,深夜孤单一人,也能有些慰藉。 “是啊……可惜……”不光他们对待阿允,其实女人对他们……有时也会弥漫起陌生感和猜疑感,这真的是我的孩子吗?我真的生下过孩子吗?难怪,齐王怀疑生母是杜妃,寻常孩子或许都会想要一个能时刻陪在身边,溺爱非常的母亲,而阿允却总觉得自己还年轻,拥有无限时间和精力,做不到完全为子女付出。 刚看完两部德国电影,乔乔的异想世界和朗读者,都是官配,前者男主才十岁,女主十八岁,感情线令人暖心(为全球变暖做贡献了属于是);后者男主从十五岁开始和女主做,两人相差二十一岁,剧情都非常棒,很推荐,但看得我一脸疑惑,大家对恋童到底是怎么算的? 我原本以为,要么两个人都成年,要么都未成年,再或者成年和未成年之间相差叁岁,按罗密欧朱丽叶法则来不算恋童,但电影中男女主……男主是未成年啊! 搜了影评,好像没有人奇怪,只有我一个人疑惑。 他居然…… 不过,虽然给不了他们寻常人家的时间和陪伴,阿允却能在另一方面上给予满足,那份满足或许会多到让人能够违背对爱意寻求的本能。 她眸子明亮,其中缀满温暖的笑意,单手撑起头,侧目看着他,“去军营的时候害怕吗?你和仙藻可是立下了大功,衔蝉,你说……我该怎么奖赏你们?” “不怕。”李从摇头,又道,“奖赏的话……儿臣没什么想要的,母后直接都给仙藻吧。” “你不必推让,仙藻的是仙藻的,你的是你的,我绝不会让仙藻得到的比你少,今日是正巧你在身旁,和你讲一讲我现在的想法,来日我再与仙藻仔细商议。”阿允说着坐起来,去拿枕边的一张地图,颜色晕黄黄的,显然存放很长时间,虽不够精细,却也有着大概轮廓,叫人能轻松认得地图上画的是那些地方。 衔蝉凑近些看,仔细地打量它,发觉其上绘画的是整个国家,用虚线勾勒点名出诸王的领地,和各处仍归于中央直接管的府县,他仍有些不解,“母后是想?儿臣愚钝,恐怕有些不明白。” 她无意试探李从,也不打哑谜,直接道,“我打算将楚王的封地一部分作为由国家直接掌控的郡县,一部分赐给你、仙藻还有齐王辰。” 李从听此,脸上露出些震惊,他知道定有奖赏,却没想到如此丰厚,少年跪倒在地,话语因惊讶在几秒后才从口中流出,“这奖赏太过,儿臣恐怕受不住。母后,请您收回成命。”说完,抬起脸,乖顺地看她。 “起来。”阿允道。 “母后……”李从仍想说话,却见阿允伸出手,亲自将他搀扶。 “站起来。” 李从抬眸,看女人眼神坚定,没有任何要更改的意思,微微一咬唇,将手覆上她的手心,被她一用力拉在身旁。 “我只说要赐给你一些,又并非全部,何必如此惊惧?倒不如多与淮南国的丞相书信往来,想想该怎么对待新得到的土地和百姓。” “而且……”阿允坦诚道,“衔蝉,我想拆解楚国的目的简单,楚王即便有精兵良将数万,也需要土地产出的粮食滋养、有长时间可以驻扎安眠的地方,我若夺了他的土地,他士气再胜,没有后续的滋养,也会因崩溃削弱,时间久了,士兵们自会逃散溃离。这可不光是对你的奖赏,也是一份责任。毕竟楚王在楚地经营甚久,忠心之人只怕颇多,你平日还要面对想为旧主舍弃性命家族的狠人。” 话虽如此,可比起新得的土地和可能受到威胁的性命比起来,还是会有无数人选择前者,李从因此深深地拜下去,“儿臣知道了,我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希望如此。”阿允笑了笑,低低叹了口气,深深看向他身后,李从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一张精致的面孔,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他眉间的小小红痣,点亮了整张肃冷的脸,令冻结在冰天雪地中的凤凰雕塑变作浴火而生的神兽。 ——此时,他步伐匆匆,急切地扑在阿允怀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娇凤,你这时来找我?已经入夜了。”阿允轻轻摇一摇他,像对待一个玩偶,少年将面孔埋在她的怀中,任性的连动也不动。 “这是怎么了,也不说话,瞧这可怜劲……” “陛下可能是吓到了,在太后娘娘身边想安心些。”身后一路追过来的新大太监媚笑着,用手帕拂去额头的汗滴。 “啊,是这样吗,你带人下去吧。”她轻拍着李胜的背,对怀中这一团很没有办法,昨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想依靠在她身边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淮南王该怎么办,原本和他说好了的? 她为难的目光扫向衔蝉,李从心中失望,谦卑温顺地笑了笑,大大方方道,“母后,儿臣不习惯与人同眠,今日就让我睡在偏殿中吧,您有事唤我,儿臣很快就到。” 不习惯与人同眠?可他之前从未提过,靠在一起也未提过,阿允知道,这是衔蝉给她的台阶,好掩盖此刻不需要他的事实,她心里怀着愧疚,只好轻轻地嗯了一声,目视着他的身影从眼前离开。 地图还放在一旁,李胜依赖的用身体将她盖住,让她走也走不了,动也动不了。原本没注意,女人这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原来李胜已经这么大了,虽然,脑中还保留着他或粉雕玉琢或疯疯癫癫的样子,现在的他,却也堪称一位俊秀郎君,光凭外貌便能吸引无数闺阁小姐。 她用手拍一拍少年的肩膀,“好了,起来吧,你哥哥都离开了,不要再撒娇,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不想说话就躺在一边,我要休息了。”折腾了这么久,可谓身心俱疲,阿允需要一场漫长的睡眠来缓解极度的疲惫,所以,她虽凭借对李胜的了解发现了他的怪异,却也没太往心里去。如果身为皇帝连被逼宫谋反这种平常事都承受不了,那还是早些让位给其他人的好。 夫妻间同床异梦,兄弟姐妹间同室操戈,今天弟弟杀姐妹,明日父亲杀儿子……在皇室中是很正常的事,不正常的事情是小妾死后保存她的尸体和尸体做爱,或奸污兄弟的妻子后又乘兴杀了他,或砍下敌人的头颅后又做酒具又做溺器,或因被劝酒人不想喝酒就砍下舞姬的人头来胁迫……总之,女人的容忍度很高,只要李胜别做这类奇葩到令人发指的事,很多小事她都可以淡然处之,不会轻易对他生气。 虽然是这么想的。 但……这算什么……开玩笑吧…… ……是不是在做梦……无法理解…… 皇帝怎么会? 是他和齐王一样听从了小人的谗言,认为阿允不是他的生母,他真正的母亲是杜妃,还是…… 少年用笨拙又凶狠地舔咬着女人的唇瓣,像一只凶狠却伪装成食草动物的狼,女人被突然压倒在软绵绵的床榻上,弄得震惊至极,没办法立刻发出制止的声音。 从现在开始进入肉章,之前是很多剧情,没肉;后面是很多肉,很少很少的剧情。 那、母后就依你一回 亲吻。 确凿无疑、有情色味道的亲吻。 从嫣红的唇瓣到口腔,细细密密的吻带着凶狠的味道,似乎想将口腔里的任何地方侵犯、厮磨……女人的胸口仿佛被沉重巨石压住,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令她……小狼崽长大后学会的第一件事是噬主?和齐王一样不认她做母后,想反抗她、对抗她? 她很生气。仿佛在宽阔的公路上才躲过悠哉游哉从森林中冒出的野鹿,又发现轮胎被扎上了铁钉……车辆无法前行,在暗沉的黑夜中感到十分的不痛快。 “你真是不像话。”吻戛然而止,淫靡的银丝从二人纠缠的口中被拉开,阿允用力握住他的手腕,目视着这张俊丽中带着坚定与果决的面孔,她虽然容貌娇美,好似真的是什么温柔娴雅的大家闺秀,可性格却不十分孱弱,当即训斥起他,“如此不知廉耻,若是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你还好意思看我?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近些日子不想看见你 。” 李胜目光沉沉,不服气地看着她,“齐王可以做,我为什么不行?我和他有什么区别,难道母后喜欢他,却讨厌我?” “齐王是齐王,你是你。”阿允冷冷道,她当日被于菟亲吻时被李胜撞见,就知道以他的性格必会找机会闹个天翻地覆,可没想到心急到这种地步,还没到12个时辰,就已经开始闹了,倒让她昏沉的头脑骤然清明,女人揉了揉太阳穴,“他不过是个诸侯,你却是天子之尊,要做天下人的表率,怎可对我做如此无礼的事情?” “我看不光如此吧。”李胜冷笑道,“或许是母后喜欢他的父亲比喜欢我的父亲多。 ” “这话从何谈起,他的父亲或者你的父亲,难道不都是先帝,难道还有旁人吗?”女人心下一沉,李胜这是知道了什么?但让她直接承认,又是绝对不可能,对方都没将牌摆出来,就直接认输,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少年道,“当然有,比如留侯,比如您藏在宫外的那个情人。” 阿允这才惊异起来,像甩掉一条虫子一样的想急切甩掉他的手臂,李胜,这个平时任性妄为、久居深宫的傻乎乎小皇帝居然…说对了。哪怕随便说出些朝中大臣的名字,阿允都面不改色,会立刻训斥他整日胡思乱想什么?但他现在的话,倒像是得知了些真实的消息。 亲密的吻又一次落在她的耳垂,一边是强烈到想将她吞噬的亲吻,一边是李胜真心实意的话,“过去母后总以各种理由带我出宫,我非常开心,很珍惜与您的相处,可另一边,也不免奇怪,为什么您进入客栈后会久久不回?宫外的衣料铺子普通粗糙,又有什么值得您脚步长驻?为什么出去前每次面色冷淡、回来却开心愉悦?过去我年龄幼小,只会傻傻的为您高兴,母后,我又尾随在您身后,却看见一个浑身伤痕的男子。如今我已长大,将曾经怪异稍加拼凑,却发现……原来母后是在宫外有了喜爱的情人,常瞒着父皇出宫与他私会,见后便会心情大好。” “如今又听了大哥的话,儿臣斗胆猜测,您见父皇纳了许多的美人,不值得托付真心,将爱意转交给旁人,虽然表面夫妻和睦,实际上却并不喜爱他。然而大哥虽比我痴长几岁,却不明事理,以为他是先帝与其他女子所生、被您抱来,不想您并不缺少孩子,养大自己的子嗣总比养大别人的子嗣好,齐王并不是您和先帝的孩子,却可能是您和留侯,或者其他喜爱情人的。”他认真地说,“母后,我猜测得可对?” “不对。”阿允道。 李胜愣住,连留恋在唇边的吻都停下,双眸无辜而疑惑。 “我以为你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原来不过是这些。”女人轻轻道,不能说全错,也和真相大相径庭。当然,我还是有些高兴,起码你没像于菟一样的认为生母是旁人…… “我绝不会这么想。”李胜急切道。 女人摇头,问,“你仍旧不改变心意,想留在这殿内?” 少年有些无措,又十分坚定,他点头,“嗯。我喜爱您,希望您也能喜爱我,与我一起……”这两字十分平凡,如今却赋予无限风情,阿允觉得好笑,反问道,“可是,我凭什么和你在一起?我已经是太后,即便纳上一百个男宠美姬,每日宠幸,也不会留下什么骂名,和你在一起,却是未必。” 李胜想哀求她,或是像平日一样拿头发去蹭她的大腿,亲密撒娇,昨日,齐王的事倒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他当时震惊至极,呆立在原地,恨不得一剑将齐王刺死,却也因他的行径而生出旖旎之心,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此时心意就像被雨雾消散后的晴天,心爱人在身边,两人却因为血缘的关系而……心火灼热旺盛的燃烧,充满将眼前一切可能阻挡之物毁灭的决心,是无法忍受她厌弃的目光和疏离的举动。少年想了数秒,随着时间的流逝,心火未散,反而更灼热了些,隐隐约约察觉到女人的言下之意,又无法肯定…… 但是,说出这么冒犯的话,女人都没有叫人将他拉出去,或怒气冲冲的施以重罚,只是平淡的笑和责问,李胜分不清这是纵容还是冷淡…… 他毫不犹豫地跪下去,头低垂,是难得的恭顺,倒有几分衔禅的姿态,“您若能答应我,那…儿臣日后必当事事都听您的。” 阿允定神观察着他,近叁四分钟的时间内,殿内再没有别的声音,只有两人的心跳声,在各自体内剧烈地响着,好似随时要破开肉体。过了一阵,她微微地笑了,怒意尽去,似乎拿定了主意,“难道你之前不是事事都听我的?” 李胜一时不能言。 阿允亲手将他扶起,咬住唇瓣,脸颊上露出几许奇怪的笑容,用掌心的软肉去蹭他的脸颊,亲密甜美中带着微弱到无法被人发现的算计,“那、母后就依你一回。”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被舔到高潮 因为这么说了。 所以,阿允被压倒在床上,身上所穿的锦绣华服落到一旁,她微微喘息着,脸颊被一层柔美的粉红所笼罩,仿佛是海棠醉酒般的春情,头脑却是清明,她平静地看着李胜的面孔,任由他笨拙的反复尝试着取悦。 直到这个时候,女人都可以叫停,可以把一切不伦当作深夜糊涂时的迷梦,当作从口中错误流出的话。 ——在真正的性事没有发生前。 可,阿允反倒不想。这份不想和李胜喜爱她、想和她做得心情无关,要更刻薄更冷漠更无情,她直接把自己和李胜当作可以操纵的人偶,为此甚至压下要离开的想法。要知道,女人一直都很担心李胜长大后想要取回权力,到时该如何处理。而太后可以影响他的心情,爱人可以勾动他的想法,如果两者合二为一的话,李胜会怎么样?总之,她可能遭遇的最可怕的事情,就是重新成为一个无权无势、只能将心思消磨在花草间的太后,那甚至不需要皇帝的不敬,当他能亲政之时就会自然变回。既然如此,阿允想要试一试其他的可能,平淡地将一切过渡到她手中。 “如果我做得不够好,请您说出来,我会改的。” 李胜开口,唇小心在女性的双腿上斯磨,在其上留下一点又一点粉红的可爱蓓蕾,像是落了一地花朵的雪地或是什么甜蜜柔软的糕点,他性子是最直来直去,什么都压抑不下,这时想干脆地将女人压在身下,性器侵入其中,用最直白的方法表示爱意和想要拥抱的渴望。但此刻和他在一起的女人,在爱意外别有禁忌,如果这次无法让她高兴的话,下一次,她也不会再想要拥抱他。 他想让女人开心,在寂静的夜色中得到更多的满足,他轻舔着甜蜜的、芬芳的、柔软的令人心生畏惧的肌肤,女人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仿佛在取笑他,也像是在单纯的表达高兴,这让李胜大胆许多,不再仅仅将吻落在腿部和脸颊,嘴唇向上,渐渐深入到双腿间的肌肤,女人满意的呻吟,又像是慵懒到了极致,闭上眼眸,静静地享受着他的唇舌。 亲吻在他们间是罕见的事情,李胜很喜欢撒娇,阿允也往往纵容他,但亲吻要比撒娇更亲密、更有成人的意味,尤其是……近到这种地步。 胯下硬得令人生出痛楚,少男拼命地压下随时可能蓬勃欲出的欲望,舌尖渐渐步入女性的隐秘区域,喘息声重的如同一只想要噬人的饥饿老虎,他用手指轻轻分开两片交迭在一起的肉唇,花瓣娇柔粉红,像是被一捏就能轻易揉碎,其中又藏着一颗娇软柔润的肉珠,肥嘟嘟的可爱无比,正俏生生地挺立着,李胜一时看得竟是有些痴了,面容绯红,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涩,然而骨子里却越发生出好胜之心,手指扯住两片肉唇,轻柔的动作扯得两片花瓣变形,他将脸埋在其中,伸出舌尖,轻咬在柔软的花瓣上。 “唔……娇凤你……”女人弓起身体,对自己的剧烈反应感到吃惊。 只是舔穴而已,是最寻常的挑逗取悦,快感却骤然传遍阿允全身,她本以为、自己在这场性爱中夹杂了太多冷酷的私欲,该感到羞耻或不愉快,可恰恰相反,或许是因为禁忌,或许是因为李胜的面孔,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份,也或许是因为她在同时报复先帝和王鹤言两个人,却比和其他人做爱时被推到高潮还要愉悦。 ——是纯粹在心灵上的无限快感,令人飘飘欲仙、全身酥软。 可不止心灵,小穴也被李胜着重的、亲切地爱抚了,少男吸吮她的花瓣像对待什么琼浆蜜液,舌头灵巧又富有攻击性,第一次的亲密后,他集中精力,着重的对付那小小柔柔的红腻花瓣,舌头贪婪地夺取其上不断涌出的晶莹水露,动作逐渐从生疏变得熟练,也让女体内涌出更多甜蜜津液。 女人身体颤动着,雪白的大腿不知是分是合,或是直白地迎上去享受,如同灌下数杯放了过多糖的果酒,头脑昏昏沉沉,既想要在愉悦中睡去,又想静静地享受此时的舒服。 “啊唔……”快感忽地从轻柔的春日雨滴变作夏日的狂风暴雨,阿允张开眼睛,手指插入他的发丝间,低低的喘息着,带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春情暖意,原来、李胜竟舔到了穴中肥嘟嘟的肉珠,那地方敏感更胜其它,又有前些时间积蓄在体内的快感一起绞缠着她,让阿允的呼吸都变得困苦艰难,房内依旧点着名贵香料,在令人心怡的香气中,阿允忽然“闻”到潮水般的湿气,让四肢软烂,不愿动弹。 她眨眨眼睛,看着笼罩在四周的明黄帘幕,突然明白了此刻的情况。 高潮了…… 如此简单……如此轻易的…… 女人面容羞红,看着依旧埋在她下体的李胜,少年将她推到高潮后,仍大口大口地吞着她泄出的水液,像是个贪吃的稚童,认真极了。 “先别吃……”女人用手去推他。 “为什么不让我吃?”李胜抬头,鼻尖有一点晶莹剔透的淫靡,在俊美的少年脸上不像是女人高潮后的淫水,倒像是一滴玉露。他见女人阻止,疑惑中有些委屈,振振有词地问阿允,“明明我让您高潮了,您却连这些都吝惜,不肯赏给我吗?对儿臣也太严苛了。” “咦,你在想什么?”女人伸出手臂,似乎是要去抱他,少年立刻用手臂抱胸,好似受到重大打击,拿腔拿调地想她去哄,阿允不惯着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李胜又有些急了,依恋的凑近。 然而他已长成了一个少年,个子竟是比阿允还要高些,大出一整圈,这时耍赖般地靠在她身上,重量几乎要将可怜的女人压倒,她毫不留情地掐住李胜的脸颊肉,重重拧了一圈,将粉雕玉琢的仙童弄得可怜巴巴、双眸湿润,“笨蛋,我不让你吃是因为等会儿有用,你现在吃干净了,到哪里再去找润滑?”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与皇帝的初次交欢 “原来、原来是这样吗?” 李胜明白了,他年少不知事,难得结结巴巴起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可我已经吃了许多,会不会……” “你不用多想。”阿允立刻打断,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和他讨论性事,当然,旁人也没有过,她一向是想要就找人发泄,不想要就安然度日,不看重也不禁欲,视为生活中的平常之物,如今和李胜说的话看似平常,可稍微琢磨一下其中意思和两个人的身份,总觉得淫浪非常,叫人无法细听细想,“你…只要别做得太过分就好。”她心态奇怪,一方面想教导他,一方面又觉得不成体统,颇为窘迫。 李胜乖乖的点头,将唇边沾得蜜液尽数吞下,又漱了口,口中重新变回蜜津津的味道,闻起来颇似花香,少年去亲她,吻从含情的眸到纠缠的红软舌尖再缓缓向下,对她身体的一切反应都充满好奇和想要了解的欲望。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胸前的两团绵软,像饿极了的野兽,用防止猎物的逃跑的姿态将女子的身体按在怀里,滚烫的手掌紧紧搂着阿允柔嫩的肩背,往自己身上压,直至亲密的不能再贴近,贴在一起密不可分,他大口大口地吞吃着雪白乳肉,将软乎乎的乳肉弄成各种怪异形状,女人声音低弱,从喉咙中发出舒服的叹息,头抬起看着他动作,没有任何制止的想法。 “母后何必如此克制,若是想叫就叫出来,儿臣又不会笑您?”李胜见她隐忍,心中奇怪,可床榻间,最一本正经的称呼也仿佛沾染情欲,成为撩动人心的小小钩子,他的唇挨着女人红润的乳珠,嘴唇微动,时不时爱怜的轻吻,红嫩的乳尖被灵巧的舌头舔舐,情不自禁地高高翘起,挨着少年亲密贴在她乳肉上的脸,明明该是最淫荡最不堪的事,配上他的眼神,却显得十分烂漫纯洁。 阿允摇头,手指插进他的发丝中,眼眸沾上了情欲的雾气,显出几分迷离,“你二哥还在偏殿,虽然距离远些,我也怕惊到他。” 李胜想了想,便伸出手,“那、母后若是想叫,就咬在我的手掌上,我不怕疼,您就能随意了。” 阿允自然不会客气,拿起他的手腕便是一咬,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李胜也不呼痛,任凭她咬着,等过了几分钟,阿允才将他放过,眼眸温柔地看着他。 这样的目光……少年心中有些奇怪的酸涩流淌,他避开阿允的眼睛,将身上的衣物脱下大半,尤其是亵裤,露出一具青春富有活力,又布满伤口的年轻身体。 在年龄上、他还是一个稚嫩的少年,可身体上全然是一个男人,一个面对痛苦和背叛也不会大喊大叫、失去勇气的男人。阿允伸出手,抚摸他的肩背,将那些结痂还没有掉落的伤口处全部抚遍,其中自然有些爱怜,李胜或许是察觉了这份心意,这时大胆起来,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像一只坦率地将柔软又容易受到伤害的软肚皮乖乖暴露在她面前的小动物,“母后,别管那些地方了,我这里最痛。” “您……你摸摸这儿嘛,可怜可怜儿臣。” 他撅起嘴,撒娇地拉着阿允的手,覆在了他的双腿间,那处的性器坚硬地翘起,连一件遮挡的衣服或布料都没有,是最纯粹最肉制的火热,前端的龟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主人射精的渴望,在她的目光下像有生命般的物体晃了晃,从小孔中流出一些清透黏液,惊得阿允瞬间松开手,又硬着头皮再次握上去,用拇指和食指指腹揉捏着他的性器,也不过是几下,少年的性器变得更肿胀坚硬,像是一根火热的烙具,能在人身上打上可怖永久的印痕。 李胜的身体更充满热情,他用身体将阿允绞缠,像只腻人的蛇,绝不肯让她有空闲的部位,唇瓣在她的肌肤上摩挲,恨不得将亲吻变成咬噬,将女人吞进肚腹。 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升高,李胜舒服地叹息,不再满足于只是手指的碰触,他握住阿允的手,“请你……” 话暧昧不清地止在半处,目光也变得犹疑。 他是脸皮很厚的人,平时想做什么若是阿允不依他要闹个不停地,此刻却像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嫁娘,竟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阿允明白他的心意,稍微点下头算是答应了。 他双眼一亮,越发喜不自胜,再次变换了一个姿势,将坚硬肿痛的肉棒抵在女人的下阴,竟是无师自通地磨弄起两瓣肉唇,把它当成了女性的小穴去操弄,阿允不像刚才般淡然,脸上染上红晕,然而更红的,是她被性器反复拍打的阴部,肉唇已经被磨得绽开,其上覆满晶莹的水露,那是被李胜口到高潮后的馈赠,也是被反复地拍打中流出的液体。 李胜的性器沾满了她的水液,已经完全湿润,放在柔滑肥嫩的花瓣上,随时会挺身破入,插进女性双腿间的迷人小孔,在那里如狂风暴雨般拍打起来。他抬眸看着阿允,眼中既有对母亲的信任和依赖,也有对爱人的渴望和欲求,此时此刻,分不清哪一种更重,又或许他们本就是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携带着少年在欲火中漂浮、游荡…… 无论如何,这根性器已经开始顶入阿允的穴中,女人的腰身因它进入而紧绷,像一根柔润优美的线条,倾注着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随着阴茎的插入而变成一条直线,额头上也生出几滴透明的汗水,湿润的穴肉将这根初次进入小穴的性器咬得紧紧,仿佛不想他离开,想将这根性器完全地吞入小穴。 李胜有些疼,又很爽,双眸中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和快意,连试探也没有耐心,掐着女人的腰,迅速用性器抽打蹂躏着这口温柔包裹着他的嫩肉,连阴茎两侧的阴囊都想一并抵入,其狂暴的态度和不操到花心不罢休的态度,倒好似刚才的羞涩讨好只是一场幻梦。 ……唔……好舒服…… 阿允的眸光本是极清明,这时也避无可避的镀上朦胧,视线涣散起来,不知将目光落在李胜热情洋溢的脸颊还是其他的地方,只好蜷着手心,将指尖藏在其中,乳肉随着他的抽插讨好而晃动,两颗嫩生生的乳尖翘起的如狮子般,不消说又被初尝性事的少年品尝玩弄。 李胜下身挺弄不停,将她拢向胸膛,好奇又兴奋地问,“母后,你满意吗?” 阿允轻轻瞥他一眼,“这时怎么称得上满意或是不满意?”……还没到最后呢。 “哦。”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让您快乐。” 这是想到了哪里? 无外乎也是些淫邪之事,阿允懒得去问,干脆地将双眸闭上,细细感受着体内的情潮。那是……像在春日草原上燃起的小火般,旺盛到摧毁人理智的欲火。在多数时候,欲望都是有害的,也在有些时间里,让人想通过它忘记身边的一切重负,伦理、道德、名誉、楚王、朝臣……让它们暂时一起去见鬼吧,女人现在只想享受本能的欲望和快乐。 剧烈到令人震颤的快感持续着传遍她的全身,小穴依旧将少年的欲望裹得紧紧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肉穴并未松懈,李胜的抽插鞭挞却越发自如,他逐渐了解到阿允的敏感点有哪些,并去刻意研磨。 阿允大腿抽动着,体内的穴肉开始抽搐,或许是因在他的口舌中高潮过一次的原因,快感很快传遍她的脚尖、腕骨、手臂、大腿,甚至头脑都一片酥麻,完全沉浸在对方给予的快感中,她甚至没有挨到李胜射出精液,红腻腻的肉穴抽搐着,将少年的欲望裹得越发紧,腰身抬起,在性器插入期间高潮,丢脸的涌出一股股黏腻水液。 ……高潮了…… 李胜本来认真地与女性的小穴做斗争,想把凶顽抵抗的肉穴操得软烂柔顺,然而欲望尚未达成,女人已经高潮,层层迭迭的媚肉碾压着他,谄媚吸附着他,阴茎遭受这等折磨甘美又恶劣的折磨,岂能抵挡得了,自然松了精口,将白浊全部灌入她体内。 射精后的快感强烈非常,李胜抱着女人的手臂,静静体会了一会儿,不满足仅仅一次,他翻过身,双臂撑在女人的肩骨两边,低头将额头与她的额头蹭在一起,像雨天里湿透的小狗狗,舔着遇到的女人小腿,乞求着她能带它回家,“母后!”声音可怜极了。 “怎么?”阿允享受着高潮后的余韵,身体舒适到极致,只是腿间一片湿滑黏腻,难免要沐浴处理,她正思索着,听到李胜声音,睁开眼睛,少年讨好地盯着她,眼里充满哀求,将吻点在她的唇角发间,“我还要,我还想要!只有那些不够,我要更多,再来一次吧!!” 下章会是按某位亲想要的父子双飞,多给些珠珠吧,希望能到完结前能填满一颗星。以前都不懂珠珠是做什么的,虽然见投珠高兴却很少争取,感觉浪费许多机会。 另外,这本不会拖太久,预定篇幅不多,因为坑太多了,我想快些写完,好去填认真其它坑。 要父子盖饭了吗? 阿允莞尔而笑,好似在沉吟着是否要答应他的请求,把少年急的团团转,眼角都透着薄如蝉翼的嫣红,只觉身下坚硬胀痛不堪,心中也充满被女人冷待的苦恼。 她微微笑了一下,手指点在他眉心的红痣上,这是常见的动作,每次女人想逗他的时候都是如此,多是点在眉心,李胜佯装受不住地向后倒去或是动也不动,这次却是例外,少年握住她的手指,眉间呈现坚毅之色,徐缓张开嘴,含住了她这根纤柔的手指。 “这是做什么?”她大为惊诧。 “我在抗议、在泄愤!”李胜唇间含着手指,双颊鼓起,嘟嘟囔囔地说,“母后若不应允我的请求,那我就要在它上面重重的一咬。” “你咬吧。”阿允怎可能会被这种幼稚的要求威胁。 李胜便不说话,他比女人还要心疼些,用唇瓣含着指尖,将白腻如葱根的手指浸上一层湿润水雾,显得颇为引人遐思,女人没有感到一丝疼痛,好玩地望着他的脸颊,这样倔强的神色和好胜的性格…… 她凑近少年,两人的呼吸浅浅交汇,用柔软的唇瓣代替手指将他亲吻,也把他愉快的表情变得郁郁不乐,“娇凤,你真的很像他。” 该说不愧是父子,曾经的王鹤言也任性顽劣过,阿允见到他时,他已是一个轻狂谋士,心中含着一口久聚不散的傲气,不肯对她这同一阵营的敌对女子多言,倒是将他藏起来后,日夜鞭打折磨,王鹤言也始终隐忍,苍白的脸、艳似血的唇、清癯消瘦的身子,不肯向她怮哭讨饶。阿允确切感知到他的风骨。即令如此,那苟延残喘后今生的风骨,也倒在继位的皇帝是王氏子嗣的可能下,肯让他轻贱自己,低头对仇敌下跪。 说起来……他还在宫中吗,有没有被楚王救走?明礼没有和她说王鹤言逃跑了,那就是没有。 这些日子的事一件忙过一件,阿允已将王鹤言忘记,有数月没去看他,明礼不会将他饿死,可若女人不去看,那衣物、药物上的待遇也会随之下落。 她想着久未见面的男人,李胜已经含住她柔嫩的红珠,轻轻咬了一口,想唤回她的注意力,“像谁、是父皇吗?”很奇怪,他居然为先帝的死感到庆幸,否则他永远不可能有机会拥抱女人,可这太罪恶、不应该,李胜有些后悔问出的话。 “不是哦。”阿允忽地想到一个主意,很有些荒唐,又很有意思,她想要不要试一下,总不会更糟糕,笑容中渐渐含了些恶意,她不急不忙地叫道,“明礼。” “奴婢在。”他在黑夜的帷幕中不知从何处冒出,阿允看也不看,只吩咐,“把他带过来。” “是。”明礼领了命令,像无声无息地出现般悄无声息地退去,他跟了女人很长时间,清楚阿允所有没前因后果的“他”,这个人的身份是毫无疑问。 她又一次覆上李胜的唇,主动而热情,让从未得到过这种待遇的少年受宠若惊,反过来拥吻得更深,性器再一次插入她的穴内,浅浅抽动,其中似乎伴随柔情,两个人享受着此时的亲密无间,直到或深或浅的脚步声不规则的响起,眼披黑布的王鹤言徐缓走来,李胜皱眉,“这个人……他受了伤,不好好养着,出现在这里做什么?”而且,好像是他曾经瞥见的那个情人,少年皱着眉,脸上有些嫌恶和不确定,他好像……比过去更瘦了些,身形气质倒依旧似鹤,高傲着不肯低头。 阿允让这男人来到这里的含义,李胜心慌又疑惧,是不满意他吗,他做得有那么差劲?他不愿承认。 “我想让他教教你。”女人淡淡道,很难说得清这时是情欲在她心中比重高些、在故意地找刺激,还是厌恶在她心中的比重高,不管怎样,能见到皇帝,是王鹤言的福分,他早该死了,十多年前就该死,现下他不声不响地站在两人身边,听着阿允和少年说话,仍是晏然自若,许是没想到她身边的少年是谁,也不认为她会与亲子乱伦,将李胜当作女人身边饲养的普通爱宠。那么、若是他得知事实呢。阿允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哂笑,会崩溃到自杀吗? 在恶意的期待中,她向男人伸出一只柔软的手,温声命令道,“过来。” 鹤言听令走向她,他抿着唇,脸上表情平淡,仍旧有世家公子的恬淡高傲,唯有身体在悄无声息地告诉他对女人的渴望。阿允是第一个抱过他的人,漫长的时间中,在疼痛的鞭打和血液的气息中,清冷的幽香总会迫近他,提醒着谁的到来给他带来伤痕、药、食物,以及珍贵甘甜的水。在无数如乌鸦聚首,冥冥苦涩的日子里,她是更为深刻阴暗昏黑的光,提醒着他的落败,委身于敌人手中的事实,也象征着花团锦簇、富贵逼人的骄狂时光。 王鹤言很久没有笼罩在她的气息下,时间没有将他的光彩全部夺走,却将身体赋予了对某个人独有留恋,若是时局易转,他必会杀掉阿允…… 可,鹤言并不知道,昨日京城燃起的战火和自己错失的机会。 他被藏得太深,深到所有人都认为他死去数年,在无法改变的时间里化作野鸟利嘴中的食物、路边的皑皑白骨。正因如此,楚王、王皇后以及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去寻得他的踪迹,将他从邪恶女人的手中拯救,让他可以使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为楚王献策。 然而,阿允绝不可能告诉别人他还活在世上,即使她逃往其他地界,鹤言也不会是成为新皇的国舅,而会在烧灼肚腹的饥饿中静静亡殁,等待未来的某一个人闻到死尸的腐臭气味,嫌恶地挖出后被一卷草帘扔到荒山。 他的步伐“飞快”,在令人心神动荡的沉寂中,他听见另一个陌生的少年嗓音,鹤言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任何一个他曾经见过的宫人,他说话的语气和姿态都很惬意闲暇,没有一丝惧意,充满无忧无虑,鹤言抬起下巴,脸上依旧是冷而凄苦的骄傲样子,“他是谁?” “他……”阿允看向李胜,决心不要那么快地在鹤言面前揭露秘密,这么快得知,他是不会感到“惊喜”,而阿允则希望他能高兴,“他很讨人喜欢,在努力地取悦我,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哦,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柔软红润的双唇,轻易吐出能在未来将人心脏划破的语言。 李胜为她的夸奖很高兴,热切地亲她,将白嫩的乳团用脸蛋压扁,倒一点不在乎王鹤言的在场。毕竟,对他们而言,太监宫女是生活的一部分,任何一个皇室子弟,不、任何贵族小姐公子都会习惯在数人的目光或伺候下更衣、夜饮、奏琴,做一切可行或不可行之事,即使很不喜欢别人侍奉的人,也只能要求下人不要被他们看见,而不是彻底离开、不尽职尽责,这不是想与不想的事,而是自出生就注定。 前提是,李胜不知道王鹤言是谁。 ——无论血缘上的父子,还是关系上的楚王族舅。 阿允也不试图告诉他,少年的性器还插在她穴内,肆意插动,双腿间透明的蜜液流淌得更多,穴肉在李胜的性器下被鞭打出“咕啾咕啾”的色情水声,她回应的热情程度甚至可以成为激烈。 糟糕、兴奋起来了,自己居然是这么恶劣的人,这也太下流,阿允闭上眼睛。但……这种感觉,头脑在发热,在几步之遥的距离外看他们性交的人,真正意义上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 肌肤仿佛燃烧起来,脸在发烫,新雪似的漂亮肌肤也覆上一层薄薄的红,红腻的穴肉抽搐着,子宫深处涌出的股股透明水液打湿了两人交合的地方,穴肉内壁热灼灼地将李胜射进她体内的白浊和性器含得更深,隐隐地像要深入子宫。 鹤言在朦朦胧胧的黑色布料中准确捕捉到女人的身体,她坐在少年的大腿上,脆弱的肉穴持续着被男性性器蹂躏,屋内的馨香都掩不住旺盛情欲的气味,更不用提少年的闷哼射精声。他以袖掩面,凭着一口傲气冷然道,“你叫我过来,是想让我欣赏你和他的激情戏吗?” 他不惊讶、真的,一个能在先帝生前就趁酒劲取了他清白的女子,可以说是胆大包天,又怎么会为丈夫守贞,至死再不与外男亲近。 鹤言心中的情绪起起落落,算不上酸涩,算不上沉痛,算不上哀戚,就是……他也无法形容,多年被囚禁关押、不知日夜的囚徒生活确切无疑损害了他的神智,他的性格到底有所改变,思维也不似从前般清明理智,逞着少年的一番意气,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倒也不会糊涂到眼前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可怕,做爱中差点发生弑父惨案!!! 淫靡下流的水声在殿内反复响起,鹤言被身后的太监推动着向前走去,纤细的、被情欲催动得近乎无力的温热手指接近他,女人挽住他的脖子,指尖点在他眼前的黑布上,对这装饰得小玩意笑了两声,“这是明礼的主意?有意思。” 阿允取下黑布,知道明礼大概不想让鹤言看见小皇帝,用这种装扮不犯戒的方法来提醒她,但,他或许忘记…王鹤言从未见过李胜,莫说是李胜,他连长大后的楚王都不知什么模样。 黑布解下,先是一片未曾消去的漆黑,紧接着却是一片染上柔粉雪白,肌肤的白皙、脸颊的红晕、双乳的柔软……丰盈而富有弹力,散发的淡淡香气,显出时光对女性的偏爱。 欲望在鹤言体内灼烧,让他有些热,他又眨眨眼,心神安定,才看见一双笑吟吟的眼睛,睫毛上沾了几滴清透的水露,秀丽、端庄,集女性的美丽和权力顶端的贵气于一身,恍然神妃仙子般炽灼、不可逼视,如此人物身边还有个少年,看起来小了些,能断定未到双十,眼眸微冷、正恼怒地瞪着他,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想必这男宠年龄尚小,怕他夺了宠爱,难免要与他明争暗斗一番,鹤言想,这孩子又哪里知道他心中的高洁,他即便沦落到这种地步,又不会做出争宠这种媚人之事。 不知为何,他虽与这少年第一次见面,男孩又是这般不懂事的厌恶姿态,他心中却无故涌上了些亲切,倒像是……见过一般,平白觉得面熟,他开口,先一步听到女性的话,“愣在那里做什么?”声音凌厉而冷酷。 鹤言抬起头,抿唇,一时竟有些痴了,他苦笑,“娘娘想让我和他一起侍奉您吗?” “否则我为什么叫你。” 男人不言不语,缓慢脱下衣衫,露出一具伤痕累累的清瘦身体,看起来颇为可怜,可惜阿允对他却不会像对李胜般怜惜,他握住阿允的手臂,睫毛低垂,耐心地一点点吻了上去,姿态居然还算得上优雅。 “太慢了。”阿允说,声音中嫌弃的意味十足,李胜听此,当即想代替王鹤言,唇瓣在另一只手臂上乱亲乱摸一通,女人不领情,皱眉道,“把你的…拔出来。”一直插在穴里做什么,硬邦邦的膈着肚腹,叫人酸胀古怪。 王鹤言听得身体一震,这也太……他纵然是个男子,本性好淫,也觉得实在是……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不要多想,只当臣子侍奉太后,倒是能大大减轻些屈辱。 唇瓣将柔软的乳尖侍弄得更加红润,女人纵使笑,对他也是冷笑,他只当做没看见,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将她的身体吻遍,这也是做惯了的事,即使两人关系再是不好,也毕竟过了多年,总能得知她的敏感处,阿允被他舔得很舒服,眉间浮上些妩媚慵懒的春情,看起来非常满意,嫉妒的李胜眼睛都红了,拳头紧握,心中充满不忿,若是女人不在,恐怕重拳会立刻落到鹤言脸上,非得叫他鼻青脸肿、容貌不再才可。 唯独那一处…… 丰满美艳的臀肉间,柔粉的贝肉因情欲滋生而变得嫣红,像被操得合不拢般淫邪大张,正吐着颗圆圆肉肉的小珠,这便也罢,王鹤言总不会嫌弃这处,可与它相伴的,也有浓稠精液,腥黏的大量白浊从艳红的孔洞中不断吐出,给柔软的贝肉增加无数情色味道的同时也让鹤言犹豫。 他真的做不到。 女人抬眸看他,见鹤言目光落在她流着精液的双腿间,嗤笑一声,倒是不打算在这里为难他,“硬了吗?” 鹤言不说话。 阿允拽着他的衣领,也不需要他的回复,手指抚摸着男人的胸口,渐渐向下,摸到他因瘦而突显的几块腹肌,再然后、是男人双腿间的阴茎。 她抬眸,心中升起促狭,“把蒙眼布给我。” “誒?我知道了。”少年递给她,本想沉默,但心中委屈,又拉着她,“能不能不要他,有我就够了!”旁人说起来谄媚邀宠的话,从小皇帝嘴里说出,不让人觉得低微,反倒理直气壮地过分,又让人思索是不是真亏待了他。 “他何时来的,你几时来的?怎么你这个后来者反而要他让?” “就算我是后来的,可他怎能与我相比!!”李胜反应激烈,对此愤愤不平。 “这倒是真的……”阿允虽觉得好笑,倒也认可这个说法,王氏的嫡公子再怎么金贵,也终究比不过从她体内产下的天子,只是……“我现在想要的是他。”说完,暂时不理会李胜,也将黑布忘记,细白的双腿分开、下沉,用自己腿间的一口湿热嫩肉将鹤言性器渐渐包裹。 王鹤言喘息着,几月都没有得到性事的身体忽然又一次经受,这种甘甜醉人的美好,以一种不能拒绝的姿态向他逼近、侵入,将他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其中。 而且,一句无法言说的话,鹤言也在期待这样的对待,以他们间的关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显出想见阿允的渴盼。 可……纠缠的时间太漫长了,十多年的时间,又阴差阳错有了最亲密的肉体关系,两人在一起的姿态如白色甜津津的龙须酥,千丝万缕、绵长悠久,在这样的背景下,女人对待男人、男人对待女人,都无法干脆地像仇敌般杀掉或像情人般彼此爱慕,反而越发扭曲怪异,像巨大的黑洞能将一切情绪吞噬。他只能反复告诉自己,若逃出必会杀掉女人,宛如这样就可以掩盖他落在女人手中的温顺。……身不由己,仅此而已。 鹤言挺着身子,手放在女人的肩背上摩挲,用这种方式平定着内心的巨大起伏,腰胯却在用力,在女人身下的那口紧致的艳洞中抽插迅速,似乎像在发泄对幽禁的不满。 肉乎乎的软穴和主人态度的冷淡或是傲慢不同,它永远是温暖的、柔润的,总是充溢着湿热的水液,被一插就会汩汩流出,像是一个从不拒绝、对待人万分温柔亲切的母亲,说起来,阿允倒确实做过母亲,然而除了对仙藻真心实意地为她打算过外,对待其他孩子,总有些……嗯,无法言说……如今准许李胜上她的床,就越发失检。 简直能称得上淫乱。 肉穴翁动,湿润的阴唇散在两边,将进入体内的男性的性器拼命绞缠,阿允觉得很……湿、很热,这边吃着王鹤言的肉棒,小穴的深处还含着李胜的两泡浓腥发黏的白色浊液,他的年龄、他和阿允的血缘关系、他和王鹤言的父子关系,叁个人的联系及对彼此的态度,唯有她一个人知道全部,却守口如瓶,将一切藏在心中,自顾自地体会其中的禁忌感,那感觉……仿佛先帝死前看她的眼神,信任、依赖、爱重…… 女人柔软白润的奶子摇晃的剧烈,带着浅粉的咬痕,两颗樱桃也像浸了蜜一般,透着鲜亮明丽的水渍,形状优美的肩背肚腹则是些暧昧的青紫吻痕,点缀得这具雪白身体如同种满各色的花一般,子宫口在抽搐,或许是想将另一个男人精液也一同吞噬在深处,饱满的臀肉则随着男性的抽插而微微摇曳晃动,沾满了抽插高潮时流出的水液,和一点黏黏腻腻、粘在上面不掉的白色精斑,同时具有澄明的高洁和下流的情欲,让任何人都无法将双眼移开。 李胜眼睛发直,愣愣地看着阿允和别的男人性交这件事,刚射出精液的身体还没有得到过休息,就已经肿胀起来,十分想把自己再次埋在其中,感受着穴肉的湿热绞缠,层层迭迭媚肉的吸附。可即使没有这些,光是两个人之间的亲吻、拥抱、躺在一起看彼此的脸,或是说说笑笑,都是极好。 李胜的心里酸酸的,如一颗明黄的柠檬,不断地吐出些酸水,却无蜜液和清水调和,这些糟糕的情绪将他的内心填满,他情不自禁地站起、匆匆披上离开,像一只孤独悲伤的败犬。 阿允看见了、知道了,却无心、无意去管,沉浸在此刻的甘美性事中,觉得两片柔腻花瓣都被操得有些肿了,不用十分的热情,只需要稍微轻拧碰触,就会欣喜地吐出些水儿,将男人性器浸淫得越发勇猛,她叫着,声音依然低低的,到底记着衔禅还在偏殿。 “!!!娇凤,你要做什么?” 性事甘甜,女人被抵在床榻,双腿无力的自然下落,想要彼此性命的旧敌此时却交迭的密不可分,若叫人看见此刻的激情,也必会认为二人甜蜜如爱侣。 然而…… 酥酥麻麻的快感间,却是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李胜高高持着剑,似乎要刺向努力抽插的王鹤言,即将攀上高潮的女人瞪圆双眸,惊愕的说不出话,李胜他…… 竟、竟然…… 不要怕,结局绝对HE。鹤言也不会死。 救命,衔禅来救她了! 惊呼声大的不似从喉咙中发生,像是从怦怦乱跳的心脏里跳出,太荒唐了,眼前的一切都让人无法相信,而更荒唐地却是…… 此刻、女人双腿大张,双腿间的稚嫩处塞着一团男性的狰狞性器,正抽插鞭打着她的肉穴,她肌肤透着淡淡的粉,任何人都能看出,她恐怕正处于极度的愉快中,可偏偏在至高无上的快乐到来时,又令她瞥见剑所带来的寒光,肉穴因恐惧惊颤而疯狂痉挛,比之前因性事抽搐的还要剧烈,男人喘息声粗重,拽着她柔腻的腿根不肯放过,挺腰狂猛地律动着,任他是什么样的坚强意志,也抵不过射精的快感,更无法在衣物褪去后的做爱中仍然保持世家子弟的高雅,那颗沉迷于性事的头脑,竟是笨拙地忽略了可能具有的危险,阴囊内积蓄已久的精液被狠狠一夹,全部注入女人的穴内,将柔腻的肉穴射得满满。 女人绝望非常,倒不是因为即将发生的弑父惨案,毕竟李胜又不知道鹤言是他的父亲,他认为的父亲唯有已经死去的先皇,以他傲慢张狂的性子做出这件事,虽在意料之外,却仍在情理中。 可、可是,自己竟然如此不了解李胜,本来叫他与鹤言一起,只是为了寻求刺激,好在日后奚落这王氏子。现在倒好,刺激到这种想都不敢想的程度,她不知道鹤言和李胜什么想法,反正她是要疯了,小穴抽搐的频率飞快,涌出的水更像是什么喷泉般止都止不住,比平日要快得太多,将两人的性器挤得越发贴近、密不可分。 莫说背对着李胜的王鹤言没有发现,就是她本人看见李胜冷酷决然的神色,也无法用小穴将这根被自己穴肉绞缠的性器推出,只好唇瓣微启,在压倒心灵的恐惧和肉体的快感中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好……绝望,好窒息……若是真正发生,即使她不会责骂李胜,也真不知道该如何再见他,女人呼吸停止,素日平静的眼神都有了几分呆滞——这完全因大脑使用过度,没办法冷静思考。 “住手!叁弟快停下,你怎可当着母后的面使弄刀剑!” 正是慌乱之时,忽地听到一个清朗男声,那人赶在明礼身前,衣衫不整、素日被玉冠所束缚的长发已经落下,黑发凌乱不堪地散在肩膀,仔细一看,正是衔禅,他不仅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和素日形容气度很是不符,甚至连鞋子都没穿,赤足无遮挡地落在地上,显然是在梦中惊醒、匆匆赶来。 剑刃锋利,有削铁为泥之能,李胜起的又是杀心,皮肉接触之时,已是让王鹤言流了血,然而淮南王及时握住剑柄,虽是凶险,却也没有性命之忧,将剑从李胜手中拿走,怒斥他,“你便是梦中惊悸,又怎能当着母后的面做?” 回眸,却是一惊,刚刚匆匆忙忙,没有细看,这时看女人双腿大敞,性器虽暂时脱离了她的身体,然后被数次开扩的穴一时还没有合拢,他定神望去,只见那欺霜赛雪的双腿间,却是一团柔嫩,其色泽温度似玛瑙生辉,又不会像它一样冷硬,而是软乎乎、肉嘟嘟的红色,看起来喜人又柔弱,颇令人怜惜,这时含了数口湿润的白浊,在不断吐出,好似非常艰难的样子。 至于肌肤间,吻痕、掌印更是数不胜数,他一时不想移开目光,却见女人抬眸望向他,他连忙转过头,假装在仔细打量了王鹤言的形貌,发觉他肩背流血,然而神色微楞,不觉疼痛,镇在原地像是不敢置信,眼里满是惊怔地盯着皇帝,他容貌清俊,纵使瘦了些,反而更有士大夫的脱俗风骨,若是换上宽衣长袍,定有欲乘风归去之感。 李从这才差不多将大概事件掌握,想必、是李胜梦中惊醒,想靠在母后身边又发现她有情人,无法接受她与其他人温存,才酿成如此大祸。 唉,其实这又是何必,长安的小姐贵妇,能有几个没有男宠美姬的,就算婚前守礼,等结婚后对丈夫的侍妾们又岂能平静相待,与同阶级的人偷情已是常见之事,和身份低微的人偷情才叫做让夫家蒙羞。 李从轻轻摇头,从没想到自己这个皇帝弟弟心理年龄竟如此弱,他走到阿允身边,众目睽睽下,即便她也不方便将穿上衣服,只用被子等物将自己笼罩,身体像感到寒冷般微微瑟缩,钻得更深。 他将女人抱起,不知怎的,又迎来李胜的敌视目光,这一次却是阿允高声训斥道,“滚出去!” “母后……”李胜的气势瞬间变弱了。 “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她气得随手拿起身边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就扔过去,双肩颤抖剧烈,将额头埋在衔禅怀中,冷静了一段时间,才重新抬头,“将他……”手一指王鹤言,眼望明礼,倒是没忘记,“将他关起来,除非我下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手指捏住衔禅的手臂,轻轻道,“我要沐浴。” 太混乱了,太淫乱了,女人的头在发痛…… “你会像他一样怨我吗?”她低头,眉间带着清愁。 李从坐在旁边,指尖穿过黑色的发丝,代替了小宫女的职责,为她擦洗头发,摇头,“我当然不会怨母后。” “你还没有问像谁一样怨恨呢?”阿允轻笑。 “像谁也不会,我对您只有崇拜,绝无一丝怨怼不满。” “真心的?”她在水中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臂,透着莹莹的光,说是艺术品也不为过。 “真心。” 李从毫无反悔之意,却忽地惊呼,被阿允拉进水中。温热的汤池中,黑发秀丽的年长女性和年轻清逸的郎君,若是不说身份,谁能想到这两人竟是母子,美让一切罪恶都变得模糊、唯美、梦幻…… “你随时都可以推开我。”阿允说,“但是刚刚,你一直盯着我的…直到我去看你,是也不是?” 衔禅似乎被惊到,唇有些苍白,想起李胜的剧烈反应,忽然感觉……李胜不像是容忍不了母亲的情人,倒像是容忍不了情人的爱人,他心烦意燥,想了几分钟才缓缓道,“是,我对您……” 言语想传达的话已是通过吻来表达。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何时搞人体彩绘? 彼此舌尖亲昵接触时,有一种过分的超乎想象的快感,如细细密密的电流,在体内流动,刺激着大脑,但这种感觉,不会让人觉得有威胁性,反而相当的安逸、宁静,仿佛清冷夜色的天空上高高悬挂的月亮,将自己的光芒温和地撒给世人。 李从会给人以这种感觉。 他身上从不会缺少王侯和皇子的傲气,可在阿允面前,却显得过于柔顺、乖巧、怡人……让人觉得,好像是一张薄而精致的丝绸缎子,怎么揉也揉不碎。阿允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真实。 她伸手,用掌心的软肉托起这少年郎的脸,看他静谧的眼睛盈满自己的面孔,“你是否出自真心?若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你。” 这只是性而已,只是发现了他目光停留的时间过久而已,只是起了微微的兴趣而已,只是想将挫败感发泄在他身上而已……阿允怎么都不至于强迫别人,她又不会缺少男宠。 李从笑了,用被水浸过的湿发去蹭她,“母后把我想成什么人?若是不愿,我自会直言。” 他态度洒落得过分,反过来握住女人的一只雪白臂膀,煽情地亲吻,吻到她的脖颈时女人抬头,方便他吻得更从容,轻眯着眼睛将手指插进他湿漉漉的黑发中,而她的头发亦是散落在肩上,在每次含情般的默默靠近时,发丝也会重迭在一起,飘逸在水中,显出十分的楚楚,这份从容不迫、耐心品尝着和女人在一起滋味的操守,甚至会给人以端庄自持之感,然而两个人的关系…… 娇嫩肌肤上仍残存着和别人做爱时的快感,在温柔又不慌不忙地挑逗中被逐渐唤醒,像晶莹的水滴从皮肤上划过般漫长,酥麻的感觉也是在逐渐充斥心灵,和李胜甚至王鹤言的都绝不相同,却更加怡人,阿允几乎要喜欢上,任由他亲吻触摸着自己细滑柔软的肌肤,像对待最珍贵的土地王爵般小心翼翼,时不时给一些慵懒的回应。 “唔……乳尖被含住了……” 她的瞳孔带着湿意,饱满的奶子像是沉甸甸的果实,香甜、熟软、馨香,而乳尖更是夏日艳到极致的花朵,静悄悄地开放也好,若是含羞的让人不见,都令人心生眷恋怜惜,此时被李从含在口中吃着,又是一副极其温柔的样子,不免让人心生羞意,阿允却有几分坦荡,将自己的奶子往年轻郎君的唇中送,白腻柔软的雪团微微荡漾在空中,肥软艳美,身体的主人却没有一分羞涩。 李从将她乳肉吃得很舒服,白嫩随着舌尖而晃动,时不时被轻推着,让两团新雪聚在一起,配合着少年人的优美手指,叫人觉得,即使做爱也像是什么画一般,画着春日郎君出游,撷取花朵的淫靡艳事,叫人看了只觉风流,生出无限向往之意,反倒想不到什么下叁滥的情色。 乳尖被反复的拨弄,变成两只透红透亮的熟红樱桃,少年的唇亦是熟红的、艳丽的,眉眼间含着情、含着欲,含着女人也不懂的东西…… 阿允望着衔禅,既欢喜,又想拿起一杯又一杯的酒,打破他的平静,叫他变得放浪形骸、任性恣情起来,这念头即使是她都有些奇怪,不禁摇摇头,李胜便是人世间最能闹腾的一等一魔头,她好不容易从他的利爪下勉强逃过,心中恼怒不已,怎么现在平静闲淡,这时反而有些想将衔禅变成他的模样,这便是大大的不该。 她心里因想着事而摇头,这边的李从却因此以为自己不合她的心意,微微紧张地低声叫她,“母后,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哪里……”阿允断然道,“你是最令我省心的一个,只是这时在床榻间,就不要叫我母后,也不必如此拘谨客气,只叫我……”她犹豫了一下,复而在年轻王侯的声音中复而一笑,他低声唤她,“拙燕?父皇常常如此唤您,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 “是。”阿允嫣然而笑,倒没想到他居然敢有这种心思,却也不生气,“我答应你了。但只许在床榻间,其他地方是万万不可。”她姓元,名叫允,字唤作拙燕,这名字虽好,也只有先帝能够称呼,在漫长的时间里,阿允几乎要以为皇后、太后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儿臣…我……”李从下意识地想摆出谦卑姿态,又想起她说的不必多礼的话,索性低头静心地继续吃着奶子,将乳尖舔得羞涩立起,才大着胆子,将女人抱在怀里。 他虽是熟睡中醒来,身上到底披了衣物,浸在水中颇有些沉重,此时尽数除去,露出一具洋溢着青春色彩的少年身体,不似李胜般伤痕累累,又让人觉得稚嫩,又不像于菟,会让人觉得带着侵略性的高大男子,李从恰好的介于两者之间,是正要长成却还未长成的样子。 阿允见他露了身体,心下也不禁浅浅的激动,在摇曳出无数阴影的火烛下,她用指尖在他的身体上作画,只是一层透明温热的水涂在肌肤上,纵使她再细心描绘又有何用,终究是什么都看不见,白白的一场空,她抿唇,“若是有颜料就好了。” “拙燕……”李从两个字说的轻轻,几乎只是唇瓣动,而未发出真正的音,“您想要颜料做什么?” “想要…我想在你身上绘画,比如麒麟、白虎、玄鸟、白鹤这些,清净、妖异、纯洁……若是在你的肌肤上一定很美。”阿允用手抚摸着男人的光滑肌肤,直到无意间摸到结实的小腹才赶快收回手,开玩笑道,“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自然愿意。”李从被手摸得下腹火热,某个东西硬得疼痛,急忙掩饰尴尬,认真道,“是现在,还是改日?” “改日吧,都这么晚了,我不想折腾宫人,让他们醒来寻找颜料。而且……”声音忽地暧昧无限,这回,手指是有意地向下去摸,阿允道,“你和我在一起,要解决的是更加紧迫的问题。” 用手使衔禅泄出,掰穴试探,激烈情潮 男性的灼热握于手中,在相触时有种粘连感,阿允用手指触摸着这根性器,动作算不上粗暴,可更算不上温柔,手心的软肉和男性的龟头相抵,即使在水中也有黏腻的清液蹭到她的手上,她感到十分的热和…… 阿允抬眸,衔禅正深深地望着她,眼神不似之前的清明,染上了些情欲,连端庄的面孔,也无可避免地微红,仿佛迟钝地感到害羞,又或者,这是更深的渴望,“我想要……”他轻言细语说,喉结剧烈起伏,喉口中充满仿佛被柳絮飘过的痒意,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 “好。” 阿允点点头,答应了他,有期待、有犹豫,和心灵不同,成年女性的身体却是坦白地述说着想与欲望依偎,下体微肿的红软穴口像是仍在高潮中抽搐,只是频率和速度都柔缓太多,有温热的水冲洗着花瓣般娇嫩的软肉,在体内发出咕唧咕唧的渴切,听起来异常古怪。 女人手指下滑,从少年的阴茎上离开,像对待玩具一般的揉弄他的阴囊,时轻时重,直至它被赋予羞涩的粉红。衔禅喘息着,被玩弄的时而张开嘴,时而又闭上,辗转反侧的模样颇让人怜惜,阿允在他额头上覆上一吻,不等他体会其中的温情,就又一次握紧,可这一次,碰到的并不是少年的阴囊,而是他的性器,她用指甲刻意地从少年的精口上刮过,欺负的衔禅身体颤颤巍巍,性器动了动,似乎想从女人的手中离开,可最后,也不过将自己的要命之处往她手心送得更深,无奈地屈身于爱欲。 阿允继续玩弄着,娇美的脸蛋上笑意盈盈,似乎对这根性器很有兴趣,可实际也不过是欺负衔禅不敢挣脱,只能任由她玩弄,手上的力道动作越发随意,少年本僵硬着身体,动也不敢动,眼底充满无奈,忽然道,“母后……拙燕…不行,放过我……我……” 他背脊挺直,双眸合上,只觉再也无法按捺住想射精的欲望,索性精口一松,将大半的滚烫热浊的白色浊液都送到她手中。 指尖沾染了些浑浊的白浊,阿允恍若没发现,并不用浸润在四周的水去冲洗,而是徐缓地、用仍附有滚烫湿润的指尖碰触身下的两片阴唇,穴肉敏感的超乎想象,轻轻碰了一下,立刻缠绵情色地吸住女人的指尖,似乎想用温软的嫩肉将其包裹,她低头,用手试探了数次,发现它依旧湿润得过分,充满腻滑的水液,显然仍处于情潮中,并不畏惧来自他人的蹂躏抽插,干脆地咬在少年的肩膀,轻柔道,“衔禅,你……进来吧……”剩下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衔禅点头,握住她的肉乎乎的腰窝,心里期待至极,连肩膀上的钝痛感都在进一步挑逗着大脑,性器再次坚硬、发痛,在他的下体犹如一刃出鞘的剑,剑锋锐利,仿佛刚才的射精没有消除他一分气焰,姿态却不慌不忙,此时将女人的身体禁锢在手中,挺身插入,肉制的火热性器与柔嫩肉唇相触,轻易分开了两片花瓣,将柔润的肉珠都重重摩擦了数次,擦得女人身体酥软,再没有什么力气,身体像是散了架的玩偶一样倒在他的身上。 “啊……衔禅……” 被性器插入的感觉如此鲜明,身下柔软湿润的小口也娇嫩至极,能轻易感受到男人性器上每一分细小的褶皱,和直直冲入体内的龟头形状,体内的软肉正在被开扩,被摩擦,被肉刃操成各种形状,好似软乎乎的肉套子,在拼命吸附着肉棒,想从它的精口中夺得精液。 衔禅挺腰着、抽插着,犹带青涩的男性身体好似在这时被彻底催熟,他低低的喘息,声音竟有了几分磁性,听起来想在诱惑女人将他大干特干,可实际上,却是女人的肉穴被塞进性器,粉嫩唇肉被撑开撑大,透明的肉唇可怜的包裹着性器,每一寸软肉都避无可避地与肉棒赤裸裸的接触,在肉体最亲密的摩擦中发出“啪啪啪”的响亮声音。 “唔……好舒服……喜欢……” 身体的快感似乎也反馈给了心灵,女人脸蛋烧得嫣红,眼神涣散,大腿轻轻晃动,无力柔软,静静体会着每一次抽插时的酥麻。 不同于和其他人做爱时快而剧烈,让人忘却一切的感觉,和衔禅做,会让人觉得很……舒适,她不太确定,毕竟即使如此缓慢的节奏中,少年的性器还是牢牢占据了她的肚腹,脆弱紧致的小小肉穴,不管是谁的尺寸,相比它的小巧柔嫩,都似乎有些过于粗暴,能轻易地给主人带着强烈快感。 汗水、或是其他什么晶莹的水雾,从李从的额头落到睫毛,将黑色的睫毛染得更加湿润卷翘,他用手将散乱的发丝撩到赤裸的肩膀,在黑暗繁复的背景下,和宽阔大殿中的烛火和温柔的水融为一体,嘴唇吻着她乌黑的发,问,“我想快一些,可以吗?” 阿允没有拒绝的必要,她含情似地望着他,令衔禅能够明白一切,他渐渐放肆,手掌分开女性的腿,几乎撑成一字马,又转而围在男性的腰上,肉穴与性器交合得更加紧密,也就将男性的鸡巴吃得更多,没有躲闪的机会和余地,李从一次次挺胯,将滚烫火热的性器也埋在她的穴内,再一次次骤然抽出,让合不拢的肉穴也跟着性器地离开而抽出一小块艳红媚肉,肉穴经不起这样的操弄,开始微微痉挛。 女人的指尖修剪得宜,这时在他的手臂上也不禁留下几道白痕,娇声叫着,这时甚至不用担心衔禅的醒来,毕竟少年正在她的体内操动,声音越发磨人。 李从既喜欢听,又多少有些羞意,又不想让其他人听见,左右为难间,干脆用指尖摩擦着女性的唇瓣,俯身吻了上去,敏感的舌尖交缠接触,两人再一次煽情地拥吻,呼吸也越发不顺畅,等吻终于停止时,白嫩的奶子也无法恢复平静,而是上下乱颤,被男性的指尖抚慰,艳蕊羞涩地盛开,在白嫩的肌肤上更像是一朵娇娇怯怯的花儿。 肚腹中满是与男人性器纠缠的碰撞摩擦声,雪白的肚皮忽而突起,忽而又平坦,阿允忍不住用手微微压住,觉得吃得实在艰难,穴肉酸涩胀痛,被操得微微嘟起,好似一块软乎乎的糖,被男性的体温融化搅开,发出些“咕啾咕啾”的奇怪声音,又快乐非常,她喜欢这种熊熊燃烧的欲望和理智离开身体的感觉。在过去很多年,她都是压抑的,或许正因如此,触底反弹后,才越发疯狂。疯狂到,她都有些不认识自己。 “唔啊……衔禅……我……”穴肉酸胀着持续抽缩,阿允叫声越发断断续续,觉得身体已经到了极致,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攀上高峰。 衔禅微微眨眸,脸上闪过像孩子般单纯的疑惑,在女人的叫声后很快明白,将她的身子握得更近,性器在穴内飞快搅动,重重拍打着淫靡的艳肉,搅得肉唇飞开合拢的速度越发剧烈,一股股黏腻的淫汁从抽搐的肉穴中涌出,沾得穴肉上、性器上到处都是透明的水儿,被持续抽插的性器硬生生拍打成或白色或透明的气泡,大大小小的气泡聚集在男人和女人性器官纠缠的地方,时不时发出破碎后的淫荡水声。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衔禅过后会是鲛人,想写肚子里满是珍珠(卵)的女主。 上一章标题的人体彩绘也要搞起,肯定超级美超级色!因为怕忘记,索性直接写成标题名。 指奸到高潮,蜜液喷出 身下“咕唧咕唧咕唧”的水声,似乎进一步地挑逗着心中的情欲,在长久持续的性事中,即使是阿允也受不住,喘息连连,眼角眉梢间含着情欲的桃红,腿根不堪的颤动着,在即将到来的高潮中,肉穴更深地搅住性器,内里层层迭迭的媚肉在抽搐、在痉挛…… 她被这样过分的快感逼出几声低弱的泣音,眸光涣散,像不能视物的盲人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可眼中的又不是黑暗,而是混沌、情欲的模糊浑浊,在遍及全身的情潮中,女人越发失神。 终于,衔禅的性器重重一插,似乎是抵到了什么点,也似乎是女人的身体已经到了临界期,她喉咙微动,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可下体的肉唇却咕啾咕啾地涌出大股淫水,将温热的泉水染得浑浊,竟是如此快速的就在年轻的王侯身下到达了高潮。 最高峰后,酥麻的快感萦绕着全身,女人连呼吸声都似乎像停止,只是那双眸偶尔还转动一下,标志着她仍清醒的事实。 她浑身充满倦意,发觉肚腹微微鼓起,软嫩的小穴被一汪黏腻的淫水充斥,却也被衔禅的性器堵住了外出的道,没办法全部排出,只好像下小雨似的,在性器的短暂离开时淅淅沥沥地流下几滴液体。 “衔禅,拔出来……全部拔出来……”女人为难的皱眉,穴内藏得淫水着实多,少年一动、一插,便有响亮的水声在耳边响起,听起来淫靡的过了头。 衔禅便看着她,他虽然没说话,可一双眼却很灵动,充满依依不舍。 “听话,我又不是让你……先将阴茎拔出来,我肚子太鼓了,胀胀得难受。”她细声细语道。 “那母后要补偿我,多与我做一些时间。” “咦,这是在趁火打劫吗?”阿允哭笑不得,看他清透的眸又不忍责备,便说,“我知道了。” “嗯。”衔禅这才同意,将依旧坚硬的性器离开女人的身体,阿允的肚子满满当当,里面全都是清液、性事中搅出的黏液以及温泉水,她用手心压着肚子,另一双手的指尖则挖着穴口,想把这些排出。 衔禅双眸明亮,对此跃跃欲试,“我来吧!让我为母后服务。”他迫不及待道。 “这……算了,交给你吧,要把它们全都弄出我肚子哦。”她犹豫了一下,便将这项重任交与了他。 少年的手立刻覆上她的肚子,膈着一层雪白细腻的肌肤,似乎只是手掌的微动,都能挑起肚中的淫水响起,他将女人双腿抬起,架在胸口的高度,好能让他更方便地去观察女性的穴口,另一只手去碰女性的臀肉,有意无意地狠狠揉搓了一把白软丰满的臀肉,又重新找到重心,神态端庄地注视着这堆被肏的嘟嘟鼓起的红艳软肉,时不时用优美修长的本应该拿着画笔或是毛笔这类风雅之物的手指去碰触女性的小穴,和小穴后诞育生命的子宫。 李从的指甲修剪整齐,并不锐利,此刻仍小心翼翼,一根手指分开刚才给他带来无上快感的肉唇,“扑哧”一声挖进去,立即被穴肉急不可耐地紧紧吸附,缠绵的姿态一如刚才对他的性器。 他用加了两根手指,连续不断地抠挖着,想将这些黏腻的淫水倒出女性的穴,女人十分配合,近乎双腿大开,却也有些不愿看他,微微抬头,目光看向上方,即使其上没有任何可以观测到的东西,因为现在……真的很…… 明明只想排出肚内积蓄已久、令她胀痛的水液,却像是在指奸,她并不确定衔禅一开始就打的是这主意,只能说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真的越发相似。又不知为何,这件事的亲密程度应该远远抵不上两人的性器官纠缠在一起,或是倾诉彼此心中的想法,可给人带来的感情,却真真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原因…… 可能是衔禅专心致志的眼神,可能是她此刻双腿大开,任由他注视的姿态,也有可能比起强烈的交媾外,这些必须又与男性释放欲望无关的事更让人感到温暖。 无论怎样…… 雪白的大腿微颤,女人的脸颊因不知为何而来的羞涩而染上韶红,她想缩回两只腿,有些后悔刚才过快地答应,“衔禅……好了吧?放开我。” 她得到否认的答案,双腿被男性的手所桎梏,他清澈的眸静静望着她,完全出自真心地说,“没有。您再稍等一会儿……” 手指在红腻的艳洞中反复来回,不仅不利于将其中的水儿排出,反而愈发挑逗着女性的心灵,让销魂的小口继续吐出些黏糊糊的水液。 阿允无奈极了,这哪里是排出肚中的水,分明是在增加水,而且增加的越来越多,从原本的一根手指到现在的四根,几乎将紧致的肉穴开扩到极限,无奈李从在她的体内顺着淫水而肆意妄为,她只好时不时轻轻地哼出两声,仿佛在抗议。 可是。 嗯……确实很舒服……酥酥麻麻……温温柔柔……比真正的做爱还要快乐些…… 毕竟小穴挨了性器多少操弄,或爱怜或粗暴的对待,都是无人知道,只这会儿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眼下,衔禅的手指持续律动着,将穴肉鞭挞成湿哒哒的模样,肉唇内随着手指的抽出而含不住地吐露一小截红色媚肉,这或许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是……她…… 才高潮不久的穴肉依旧保持着超强的敏感性,最内里的私密被如此反复摆弄,又岂能受得住? 比刚才更短的时间,女人忽地睁大眼睛,白皙滑腻的脊背震动了一下,宫口也好,肉穴也好,都像被狠狠地肏过一场,开始剧烈痉挛。 衔禅微惊,又生起好奇心,不躲避反而靠得更近了些,仔细观察着这小小一口肉穴的律动,红媚软肉像花瓣一样的收缩、回放,他看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淫靡的水液像失禁般地彻底涌出,让他的脸颊和嘴唇在所难免地沾染了甜腻的蜜液。 猫咪炸毛,射出精液 咦? 衔禅像猫咪被吓到般浑身炸毛,一瞬间眼睛瞪得圆圆,不可思议地望着湿润润的蜜洞,连浓密的睫毛都有着甜蜜的津液,点在上面像是一滴晶莹的、未流下的泪。 他用指尖将脸上湿润的地方抹去,放在唇中好奇地品尝味道,这是极淫靡极艳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却显得真而纯,仿佛幼童小心翼翼地试探后将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小脚放在地上攀爬,女人的腿还搭在他腰间、也是肩膀上,把衔禅的动作姿态看得分明,她不感到害羞,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对极了。 拥有无限的好奇心和很小的胆子,在面临危险时又敢与仙藻一起去兵营,这不是很像猫吗?猫咪就是这样的,调皮捣蛋地去抓东西、又会被塑料袋的声响所轻易恐吓,可对待强大的敌人又敢于喵喵喵叫着威胁、和它们作战。 除了他还有谁会更合适? 只是…… “既然穴内的水儿已经排出,你先把我的腿放下。” 女人的腿女人的腰…经历了这么多场性爱,身体若稍微不好,恐怕都会掉在汤池中,到时就不是性爱现场,而是谋杀现场了。 “我还想……”他语气带着遮不住的兴奋。 “你还想怎样?”阿允的腿都软了,今日高潮了数回,若是她是男性,恐怕硬都硬不起来,非得喝药吃鹿肉鹿血滋补才行,还好她是女人,女人没有阳痿,只有性冷淡和多重高潮,而前者也是心理导致了生理,否则真的会被榨干。 “我想舔一舔。”他说,眼睛静静地瞧她,阿允是实在有些虚了,她身子毕竟不是真的铁打的,也流出了那么多阴精,再无止境的高潮下去,她怕猝死在衔禅身下,而太后猝死在亲王身下,且还是亲子,那得是多么大的丑事?这么说吧,女人情愿落在楚王手上,都不想这件事发生。她如此想,也告诉了衔禅。 “不过,若你真的只是舔一舔,不想射精倒没关系。”阿允道,这件事说白了就是拿一件换另一件,拿肏穴换舔穴,随便衔禅拿主意。 衔禅听后,也没有李胜一般闹,说着您不是说了能多做时候些的胡话,他思索几秒,到底有些心疼她的身子,就说,“我只舔一下,然后继续做,这样可以吗?” 这不是什么苛刻或过分的要求,阿允伸出一根手指,“就一下,我真的快要不行了。”昨日兵荒马乱,今日沉迷欲海、醉生梦死,心灵挨得住如此激烈的变化,身体却究竟是普通的人类女人,是万万再不能了。 他听这话只是低下头,将两鬓落下的发撩到耳边,头再深深低下,贴近女性的小穴,唇瓣和红软的穴肉接触,轻轻一舔,将清透的蜜液吃了大半,倒像那小穴也不过是承载甘露的肉壶般,而女人的骨头已经在体内嘎吱作响,像报废的汽车,提前预知给身体的主人。 重新恢复到传统的面对面性交,阿允为自己的腰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再担忧会脊骨断裂、落到水中溺毙,但…… “誒……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注视我?” 她皱眉,灼灼的目光确切无疑地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充满了想要吞噬的渴望,在漆黑的夜色里分外鲜明。 “或许是太监宫女,等些时机准备伺候您起身。”衔禅道,这里除了他们二人和宫人们,又还会有谁呢? “或许吧……呀咿……”她又一次在李从的侍奉下呻吟出声,敏感的穴肉被肏得酥麻不止,花心被取悦地喷出水液,将她想探究得心情压抑了大半,毕竟答应了他会多做些时间,做完后赶紧休息,明日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 例如皇帝未完工的陵寝;妃子们决定不让她们陪葬,可养在宫中是按照先帝时的待遇还是加厚或削薄;昨日大战四起之时,仙藻的驸马去道观是寻常的访仙求道、还是早知京城会起祸事不告诉妻子自己躲避,这个需由仙藻判断拿主意,她想怎么处理都可;昨日杀的人太少,有些军队的头目可以趁着这次楚王叛乱的时机杀掉或换掉,换成打仗时主动投靠的平民百姓这类依靠她的人;即便楚王因叛乱才削去土地和爵位,可毕竟没抓到他,其他的诸侯王也可能会心生怀疑,要小心安抚,稳住他们;守卫在她身边、保护她安全的军士,不论是死是活,都要重重封赏,向天下宣告他们的忠诚高洁;以及株叶的下落,阿允很需要她,才离了数个小时就已经思念,总要找到…… 这样想来,还不如直接地沉湎于欲望中,反倒能避开许多事。女人搂住他的脖子,嫣红的乳尖随着动作的变换跳动,将白嫩嫩的乳团紧贴在少年胸口,李从含住她的乳尖,性器剧烈的鞭挞肉穴,啪嗒啪嗒的水声响亮,然而人的欲望中终有尽时,他们也到底折腾了太久,他这时身体一震,将阴囊内的精液全部射入女人身体。 绸缎一样的柔软东西缠住她身体 淫靡甜蜜的胡闹过后,是又一次深沉的睡眠。衔蝉醒的时候怀中空空荡荡,不见与自己亲密交缠的女人,他并不意外,两人虽做出了不堪之事,却并不在一起歇息,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怅然,好似昨夜不过是一场甘美奇妙的梦境,梦醒后便破碎消散。 他起身,宫人们上来服侍他换上华服,为他梳发戴玉冠,年轻男子在他们的巧手装扮下显得更温润清秀。他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大王话,现在是申时。” “居然这么晚了。”他摇头,“你们也不叫我,唉,不知道误了多少事。” 小太监坦然自若,唇间带着讨好的笑,“大王,娘娘知道您没醒,不让下面的宫人叫您,是怜惜您,想让您多睡些时间,我们哪里敢违抗娘娘的意思。” 衔蝉听了倒是欢喜,侧目左右,“娘娘真这么说?” “自然如此,我们哪敢篡改。” “量你们也没有这个胆子。”李从语气温和,他想了想,“不要这块翠玉,换一块白玉给我。”亲手佩戴在身上,这才有些满意,准备去见阿允。 还没有看到她的影子,就已经见到丞相,他是一位中年美男子,平日很在乎自己的形象,衣物熏香、坐需要十六人一起抬的大轿子、爱华服珍物,此时虽仍穿着官服,却苍老许多,一夜间生出许多白发,朴素低微的像是个路边的寻常老人,正跪在地上。身后亦有一个年轻人,眉宇间很有书香气的淡雅,跪在丞相身后,恭敬从容。 “丞相。”李从停下脚步,准备与他说话。 丞相的脸上没有昔日大权在握的意气风发,见到李从后抬头,声音变得颤颤巍巍,令人颇觉可怜,“淮南王殿下。” 衔蝉无心大位,又远离京城,从前刻意不与朝臣结交,可看丞相如此模样,毕竟认识已久,又看他比过去苍老数倍,心中生出几分不忍,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何必如此惊恐?”昨日丞相没有投靠楚王,也没有投向阿允,仅仅闭门不出,这自然也是罪过,但也不至于让一国丞相惊惶至此,长久地跪在地上请罪。 丞相苦笑道,“老臣的儿子在楚王麾下做些事,虽没有参与到谋反中,也是犯了大罪,这儿子我是愿意交出来的,任由太后娘娘处理,是杀是剐,臣绝对一言不发。唯独希望娘娘能手下留情,饶过臣家中老妻和仆役们的性命,他们年龄大了,是万万不可能犯上作乱。还请淮南王殿下多为臣美言几句。” 他说到这时,眼中含泪,深深地拜下去,竟想对李从行大礼,他匆忙搀扶住丞相,“你不必如此,母后宅心仁厚,又怎么会滥杀无辜。”这是常用的话,李从虽然说,其实并不信,想了想又道,“你放心,我会劝劝母后。”他说完抬脚踏入殿中,心中刚为丞相升起的些微担忧尽数褪去,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母后。”衔蝉叫着,声音清淡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甘甜,他走到女人身边,见她正斜坐着,闭上眼睛,听旁边的宫女为她念奏折上的字。 “小桃,先停下吧。”阿允听见李从的声音,此时睁开一双美眸,其中藏着操劳后的淡淡倦意,“衔蝉、你看见丞相了?” “看见了。”李从道,“丞相和他的儿子正跪在地上,乞求母后怜惜。” 阿允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问他,“你是什么想法?” “儿臣觉得…丞相老练通达,对朝廷忠心耿耿,他儿子的罪过与他无关,您大可饶恕他。”李从是个性格冷淡的好人,此刻虽没收受丞相一分贿赂,却也愿意为他美言。 女人摇头,“他便是再忠心耿耿,可小儿子到底做了楚王的下属,也多少沾些嫌疑。” “那您的想法是?”李从凑到她身边,手指落到铺着数层柔滑绸缎的桌上,灼热的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肌肤。 女人笑着看他,并不多言,而是反手握住,这一过程持续了近乎叁四分钟,两个人再没有更过分的动作,无非是手紧贴着手,却亲密到令衔蝉感到害羞,她收回手,淡淡道,“你现在去告诉丞相,让他放心。” 李从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说丞相有嫌疑又让他放心,两者在一起也怪了些,阿允抬眸看他,声音轻轻的,像无形的风撩拨过春水,“去啊。” 那一天晚上,丞相府内悄无声息地死了一位公子,甚至没有举行葬礼,像风吹走树上的叶子,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中。 奇怪的是,丞相脸上反而重新出现了安心的笑容。 …… 同样的时间里,阿允正待在汤池中,她没有招来衔蝉侍奉,也不想看见李胜,为他的不听话而生气,索性独自一人待着,静静体会着温暖的水包裹身体的感觉。 窥视感……没有恶意却更为浑浊的窥视感再次落到她身上,女人微微笑,眉眼中带着好奇,用手撩起一捧水覆在透白的肌肤之上,“让我看看你是谁?”声音已是决然。 她说话间站起来,脚踏在地上,身体算不上丰腴,却依旧有着成熟女性举手投足间散发的美艳,一步、一步……没有声音,没有人,但那种感觉像是被黏糊糊的蜂蜜缠绕住身体,阿允绝对没有猜错,有人盯上了她。 目的、不知道?想法、不知道?唯一可知的是,阿允一定能捉到他的尾巴……在适合潜藏的夜色中,在朦朦胧胧的雾水中…… 她翻身回去,伪装成被睡意熏染、掉入水中的模样,咕噜咕噜地发出求救的哀嚎哭泣。 起初什么动静都没有,但很快,有湿润柔软的东西缠住了她的脚、大腿、脖颈和双乳、以及其他的肌肤,那东西很长、很长……像一条柔软精致的绸带,带着温和无侵略性的力道,悄悄地缠住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就像是……把她完全抱在自己的怀里。 狠狠地欺负鲛人,玩弄它的身体! 水是更加温暖湿润的天空,是怪物们暧昧的巢穴,也是寄托着梦幻畸想的所在。阿允深深地沉在水中,乌黑的发随水的律动而震颤,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想要从缠绵的水中得到足以呼吸的空气。这或许是一个幻想,也或许是真正的现实,在沉入水中数分钟后,她被即将窒息的可能逼得大声咳嗽,泪光连连、化作透明的水…… 它是在这时出现的。 清透到虚无的发,与水融为一体的色,它从外而来,想要拯救这个溺水的小可怜,女人向它伸出手,掌心的软肉被无数的蓝色发丝缠绕,肌肤也是同样,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穿了一件清透的长裙,在虚无中睁开含泪的眼,面向上方永恒的黑暗。 可这些都是假的,唯有她握在手中的才是真的。女人长而密的睫毛颤了又颤,在恐慌般的温暖中被深深地亲吻,梦幻生物的奇怪舌头与她的唇舌交缠,女人从它的口中得到了空气——能够生存下去的必需之物。 它拉扯阿允的手臂,将她从没有落脚之地的水中拖抱回到冰冷的殿堂,一头长而卷的蓝发湿漉漉地流着水,依旧未着寸缕,肌肤苍白,像是从海洋中升起的神子,大殿的火烛为衬托它的耀眼烧灼出暧昧的光,与它眼中的金燃成一色。女人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好似被烫伤。 鲛人游动着灵巧的尾巴,在水中不断打转,打得水面溅起一阵阵浪潮,俱都扑打到阿允的脸上,女人用掌心擦拭,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是你啊,你还没有走吗?”她说完倒像是笑笑,是了,在楚王谋反这样的大事中,谁会想得到将它送走。 “那么、窥视我的人是你吗?”阿允低头,看着水中的鲛人,白皙的脚抬起,几乎像是一整块完美的暖玉,而她就用这暖玉去碰触它的鱼尾,容貌年轻的鲛人露出迷茫之色,却离得她越发近,任由她的脚踩踏它的肌肤,甚至渐渐向上,厮磨着它上半身的肌肤、胸口…… 许是这鲛人真的是一个傻的,到现在都没有躲闪的意思,女人无奈,想将脚收回,又被鲛人的手掌握住脚踝,湿润的感觉从它们相触的肌肤传入阿允的大脑,触感像水,又有很大不同,既硬又柔,鲛人的唇覆上她洁白的小腿、大腿……与人类女子温暖的肌肤相触,而她喘息不止,神色暧昧地看它的眸、它的脸,一时不想躲避。 它张开口,阿允看见它与人类不同的异样舌头,而它一字一句,却是在叫阿允,“娘娘、娘娘……”声音如弦琴弹出的乐曲般美妙,像模像样的,女人被逗到大笑,眼中盈满愉悦。不用说,这鲛人必是从其它宫人口中学的,而那些宫人又不可能叫她的名,它便傻傻的把娘娘当成阿允的名来叫她,不过、也差不了多少。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鲛人愣住,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一大串异族的语言从它口中匆忙说出,而阿允不明白其中任何一句的意思。也许,也不需要。 女人再次跳入水里,轻松的姿态像是一片羽毛随风的姿态扬起,她落入鲛人怀中,浓密似水藻般茂盛的蓝发将她再一次缠绕,柔软而锋利,女人试探着去碰触它的脸,鲛人呆呆地看着她,笨拙地随着她的动作而呼吸、抬头,让她能更好奇地玩它和人类相似的喉结。 乖巧单纯的神色让阿允觉得、仙藻为她献上的是不是一位来自鲛族的稚儿,但又不可能,它看起来很……在人类中也近乎是成年的模样,只是单纯太过,许是鲛族本性如此,也或许它生活在海中没有学到人类的狡猾凶恶,也有可能……它再故意的欺骗阿允,博得她的信任。 “这是鳞片吗?真奇怪,是蓝与金交汇在一起的颜色,它在发光呢,像钻石一样亮。”女人的手渐渐低到它的尾巴,把湿漉漉的沉重尾巴揪起来玩,发现它坚硬非常,不过很有趣、非常尤其,尾巴在灯光下折射出非同一般的金属光泽,阿允忍不住赞叹,哇,真的很…… 和人类相似又不同的另一种有智慧的生命,曾经想让鲛人一族去出海寻求珍贵粮食种子的想法又一次浮上她的脑海,任是无双国士、还是倾城美人,抑或是皇族世家,这世上再没有能配与粮食相比的珍物。鲛人明显有智慧,现在都会叫娘娘了,虽然说的话不同,但她大可慢慢教给它人类的言语,再让它教给族人们。毕竟,能在水中生存自若的技能实在令人眼红,哪怕寻不到粮食,找到什么落入水中千年的钱箱宝藏也不是坏事。 她把鲛人的舌头揪出来玩,让细而薄的红舌缠绕她的手腕、掌心,又放回去,再次扯出来,做出一系列恶劣到极致的动作,鲛人呜呜呜呜地叫囔,眼中缀满委屈,却不躲不避,任由她操纵着,像是个精巧过分的娃娃。 “真可爱。”女人由衷地赞扬,她喜欢这么温顺乖巧任她操纵的孩子,会让她心情变得非常好。 “你是雄性还是雌性呢,让我看一看。”阿允坦然自若,开口便是虎狼之言,倒不是打定主意要睡它,而是她虽说鲛人也算人类,到底没当成真正的“人”对待,再加上她现在身居高位,不用再看皇帝的脸色,行事比起做皇后时岂止肆意了数倍。 手指从它的舌头落在湿淋淋的鱼尾上,可怜的鲛人被她的轻浮举止欺负到肌肤薄红、眼中藏泪,竟然呜咽一声,自行将性别的奥秘显露给她,原来那闪闪发光的鳞片下,藏着它的性器,这性器形状、构造都与人类男子颇为相似,又有很大不同,比如它的阴毛竟然也是蓝色的,看起来很有些诡异邪恶,会让人联想到古典志怪神话中迷惑人心的妖类。阿允不由惊异道,“你不会也是被什么神灵派过来,想迷惑我、毁掉江山社稷的吧!” 鲛人在她手心射出……一小堆珍珠,性事甘美 鲛人的头脑搞不清她在说些什么,金色的眸子怔了怔,露出单纯茫然的神色,衬得面孔万分可人怜,阿允微微笑,觉得这鲛人有趣极了,她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喜爱,将吻点在它的额头。 柔软的唇和它的肌肤相触,鲛人受宠若惊,它自被压上车、预备着献给阿允时便一直尝试着学人们说话,与他们沟通,但这很难,同一个字在来自不同地域的人口中说出都不一样,还好到了宫中,宫女太监们的家乡各不相同,但能在贵人身边伺候、稍微想往上爬的,都会说很流利悦耳的长安话,这才给了鲛人稳定的学习环境。 人们既认为鲛人是怪物,也觉得它好看,一双金色的异眸中透出温顺善良,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坏家伙,有人甚至会感慨,它救了渔民们的性命,却被抛弃、被泄密来换取荣华富贵,也是一个可怜的生命,因此对它倒是友善,在楚王谋反的恐慌中也喂东西给它吃,它趁机学了很多人们崩溃时说的话,发现它们高兴或发脾气的样子和鲛人一样,眼下女人将吻点在它的额头,怎么看都不是恶意,鲛人便很开心,眼睛亮晶晶,不像清冷的海中生灵,倒很像一个陆地上的小狗狗,察觉到被偏爱的可能,就立即将肉乎乎的肚皮露出来给人摸。 流光溢彩的漂亮尾巴摇动飞快,昭示着主人的兴奋,它讨好地想将吻点回阿允的脸上,女人不愿意,也不显露不悦,而是笑盈盈地捏住它两瓣柔软的唇,把鲛人的满腔热情都堵在漂亮的皮囊中,让淡色的唇变得艳丽红润,直到它明亮的瞳孔渐渐暗淡,人也乖顺下来才放开。 这举动固然会消磨鲛人的热情,但对阿允而言,它的快乐或苦痛都是很平淡的东西,得到和失去都不值得她在意,态度其实是很轻慢的。 女人揪住它漂亮的大尾巴,在刚才的惊鸿一瞥中已经能找到它性器的位置,观察它的阴茎,发觉这根性器不仅阴毛颜色诡异,精口还……不好形容。阿允疑惑地看它射精的位置,这地方与人类男子最不相同…… 手指在性器上动了动,女人是藏着科学探究的精神去试验,可人类和鲛人体温有极大差异,素来在冰冷中生存的狰狞性器经不起柔软的温热,立刻硬了起来,像大理石般沉甸甸地砸在手上,鲛人低低呻吟,苍白的双颊带着极重红晕,眼角眉梢千真万确一副动了情的模样,看阿允的眼神都透着湿漉漉的渴望,往女人的手中送性器,没几分钟就射了出来,射在她手心全是浊白的……精液? 不对! “这是什么?”她惊异,连唇瓣都微微张开,自然不是真的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反倒是因确信而震惊,这不是精液……这些是…珍珠。 ……莹白的珍珠……流光溢彩的珍珠……虽然小了些,但触感和样子都是,质感看起来也很不错。 鲛人怎么会射出珍珠?不应该是泪落成珠……还是它的体液是珍珠……很奇怪……太古怪了…… 鲛人呜咽两声,听起来万分委屈,金色的眸子湿亮的像盈在水中的太阳,可性器也在此时趁机侵入她,将两片柔嫩的红软花瓣破开,让它们柔柔包裹着性器。 阿允脸上还带着骇然,空荡荡的肚腹就猛地被一根粗硕性器入侵,柔腻的穴肉艰难地包裹着它的性器,呼吸都有些艰难。 说来奇怪,她应该恐慌或疼痛,毕竟这尺寸实在……和她的身体很不合适,便是动情后流满淫液也不会轻松至此,何况她不过是玩了玩鲛人的尾巴,自身是没有什么情欲的念头。 鲛人的性器反复蹂躏着女子的穴肉,脸上依旧是小可怜的柔顺,把头埋进女人胸中,蓝色卷发乖巧地蹭她的下巴,嘤嘤嘤地乞求怜爱。 阿允脑内满是被充盈的快感和异样的兴奋,训斥它几声后就变成了情热时的呻吟,女人疑惑仍在,揪住它的一片鳞,控制身体不会被它撞得乱七八糟,在肉穴挨了性器数次操弄后有了猜想。 全因这鲛人性器日夜藏在鳞片下,被保护得极好,因此看起来古怪狰狞却比人类男子的阴茎还要细嫩柔滑,又常年晒着月光,身体阴寒,分泌着大量的湿滑液体,连性事前的挑逗和取悦都不用做,女人的穴随着它的插入自然会被抹满湿滑的黏液,只会多到溢出,却不会少。 阿允或许应该生气,这怪物竟敢如此?可确实没什么怒感,快感奇异。 她和别人做爱时,肉体的亲密绞缠中带着火热,每次做完后都会大汗淋漓,需得用清水洗掉一身的黏腻,和鲛人做却不一样,小穴同样酸胀,肚腹却冰冰凉凉、清清冷冷,连穴肉被撑到肿胀的疼痛都被反复地抚慰,倒是很舒服。 精神上不算讨厌它,身体也得了快感,阿允便懒得和这鲛人的鲁莽之举计较,胸乳翘起,贴在冰冷却热情的男性肌肤上,被鲛人殷勤地舔着艳红乳珠、雪白乳白,没多少时间就被弄得十分快意,越发慵懒。 偏偏,不知女人是不是注定被诸多纷扰包围,才不过数百次抽插,沉浸在甘美的性事中的她,再次听到明礼的声音,他从宫殿的角落冒出,和其他宫人一样,行走的步伐无限接近寂静,像幽灵般听不见也摸不透,对她行礼后道,“娘娘,陛下跪在外面,说想要见您。奴才们怎么劝也劝不走。” 咦……? 阿允已经不生气,可身体和大脑依旧记得当时的仓皇,锋利冷酷的剑……艳到极致的血……王鹤言摇摇欲坠的身体和他惨白的脸……哪里是一个原谅能轻易了结,女人再宠爱他,也认为李胜必须要得到一个真正的、刻骨铭心的教训,不能让他认为发脾气或向她认错能轻易得到原谅,以后做事才会叁思。 她微微冷笑,笑容中很有残酷的味道,“你告诉皇帝,我不想见他。” “陛下一直想见您,昨夜就没睡,眼睛都熬红了,您就可怜可怜他吧。”明礼有恻隐之心。 “我被他吓成那样就不可怜吗?你要是想去他身边伺候就直说,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到他身边,待遇也不会下降。”阿允很不耐烦。 明礼面色苍白,低下头不敢多说,哀哀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只是告诉你,等我想见他的时候自然会见。”她恢复平日的温和。 作者认为,想达成父子双飞的理想结果,必须由小皇帝亲自提出。 撑大肚子的“珍珠” 夜色已深,情潮仍旧。 两具美丽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呼吸的空气中带着情欲的气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鲛人在女人面前娇娇呻吟,没有想象中海洋生物的清冷狂躁,反而显得十分温柔,它的身体像蛇一样的灵巧,像狗狗一样的缠人,以至于用身体和发丝将阿允拢在怀中,性器在体内抽插的速度飞快,和着温泉水激起一阵阵不停歇的热流,燃烧着脊背和心灵,像无数深夜宫中燃起的火苗。 虽然是奇怪的生物,虽然是异族的人类,但在性事的体验上确实是爽的,而且非常非常的爽,让人想无限期地延长下去,但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小穴固然能长久的敏感湿润,身体却受不住,在脊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中,阿允命令它停止下来,鲛人不开心地看着她,意图用头发去蹭阿允撒娇使她改变心意,但不可能,女人坚决地拒绝,随着一阵冰冷的气息,倒让柔润湿软的穴肉内吸吮了无数的精液……不是,是珍珠,散发着月华似的光芒,是温柔而内敛的洁白,撑得阿允肚子都有些大,像怀孕叁月般。 “你怎么会射出来这种东西?”男性的粗硕性器不愿离开她的身体,在射精后依旧想牢牢堵住,又抵不过女人的坚定,只好抽出,在性事中反复抽插开凿出的小穴一时无法合并,两片娇娇肉唇分得很开,混合着清透的淫水从内里掉落出一些珍珠一样的细小玩意,阿允随意捡起一颗扣在手心,心里的诧异又多了些,“这些究竟是什么?” 金色的温柔眼眸中深藏委屈,鲛人可怜地看着她,呀呀噫噫说个不停,为她解释,无奈语言不通,再怎么用语言配合肢体,阿允仍是一句话都听不懂。她挑挑秀美的眉,用手指去碰下体的柔软阴唇,想把这些软软的、又黏糊糊的东西全部挖出小穴,使鼓胀的肚腹重新变回平坦,让怀孕的错觉远离头脑。 鲛人更着急了,也不知是无心还是蓄意,竟再一次将粗硕性器插在她的穴内,用自己的身体堵住她挖出“珍珠”的可能,阿允怎么可能容忍别人违背她的意思,她连亲子不能答应、会无情责罚,对它的举动非常不悦,轻轻地“哼”了一声,指甲陷入它的手臂肌肤,划出一道凄美的血痕,命令道,“拔出来。” 鲛人的眼神更加楚楚,看起来真像是一个人类世界的新嫁娘,又可怜又无助又需要人的保护,女人对此的反应是……直接拿起一颗“珍珠”,作势用力,“你若是不拔出来,其他的也形如此珠。”说完毫不犹豫地捏碎,无数柔软的湿润黏液在手心破开,覆了薄薄一层白腻,她才发现这些“珍珠”看起来似乎和真正的珍珠一样,实际上异常轻薄,很容易就可以损害,被损坏后流出的液体有些像人类男子的精液,但依旧是非常冷非常阴寒。 鲛人急得呜呜呜出声,竟从脸颊落下数不清的泪水,眼睫越发美艳,充满异域风情,阿允对此更淡然冷漠,捏住它的下巴,沉着腰将它的性器推出体内,优美的指尖顺着阴唇插进去,直接接触穴内的“白珠”,像指奸一样挖着湿漉漉的柔软内壁,将它们全部挖出后放进鲛人手中,“你喜欢就自己照顾吧,不要试图把它们藏在我的肚子里,很不舒服。” 女人说完就抛下它毫不犹豫地离开。 被水浸湿的发由小宫女擦拭着,阿允安静地用指尖点在一颗“珍珠”上发起呆来,忽地听见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女人赤着脚走出去,将想为她穿鞋的人远远抛在后面,明亮地闪电在眼前化成似要取人性命的雷霆,她仰头在狂风中被吹起衣衫,潇洒了几分钟后被小桃披上厚重的披风,风度失了一半,也更加温暖,她后知后觉地问,“雨是刚下的吗?” “回禀娘娘,已经下了一段时间,刚才停了一会儿,这会儿又下上了。” “这样啊……”她叹息,“明礼倒是一个懂事的人,是我错怪他了,给他加叁个月的俸禄。”她的手一向极松,自己虽节俭对别人却大方,此时踌躇一下,问,“皇帝还……” “陛下还在外面跪着,有小太监为陛下打伞,陛下一言不发,将他打走了。” “我知道了。”她轻轻叹一口气,刚才的烦躁过去,怜惜的心情又占据了心灵,“再拿一件披风。”她说,快步走到李胜身边,看他全身都已经湿透,唇色是苍白的粉,浓黑的睫毛如同被浸了一层水,见她到身边,便抬头虚弱的一笑,“母后。”身体摇摇晃晃的,使人万般怜惜。 女人伸手,厚重的披风落在她手上,她弯腰,亲自为他披上,扶着他的手,让他从地上站起,面孔多了些怜爱在意,“冷吗?” 李胜犹豫踌躇,漆黑的瞳孔盯着她,似乎在思考她想听什么样的答案,一时不能言语。 “说话。在我面前也要扭扭捏捏吗?” “有母后来,儿臣便不冷了。”他虚弱道,说出的居然是常见的阿谀奉承之语,阿允有些高兴,又有点难过,抿紧嘴唇,见雨如天泄般流出,声音震耳欲聋,连忙将他亲手扶进店内,叫了热水让他沐浴,为他用手梳理潮湿的乌发,一时间显得亲昵温柔无比。 辛辣的姜汤送到她手上,阿允亲自喂给他,李胜低头柔顺地喝着,到底是个男孩子,又从不缺少营养,苍白的脸很快在室内重新恢复成桃子般健康的粉红,她喂了小皇帝几口,忽地想到什么,问,“夜间守皇城的将士们都有姜汤和食物了吗?” 这话问得突然,小桃鼓起勇气,上前答道,“回禀娘娘,没有。” 女人手中持着碗,思考了一瞬,皇城毕竟是皇城,是绝不可能让将士们撤走,不令人守卫,但她大可以在其他地方做些什么,“以后定下规矩,凡子时以后,都要为这些将领们送上足以饱腹充饥的食物,若雨夜就加姜汤等暖身之物。小桃,株叶不在,你和明礼一起商议,包括参与进去的宫人待遇都拟好后过目给我看。” 小桃连忙应了,拉着明礼两人在一旁商量,叽叽喳喳的像鸟雀般灵动无比,阿允不禁微笑,又悲伤地想起株叶,笑意淡去,继续喂李胜姜汤。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我……我愿意和他一起照顾母后 李胜沐浴后比之前状态好了些,也更依恋阿允。这很奇怪,倒也容易解释,完全的好会让人觉得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会非常在意。虐待和冷漠又让人容易心生怨恨,阿允恰好的在两者之间,在好与坏中反复横跳,有时是无情的太后,有时是温柔能包容一切的女性……让人永远分辨不清下一秒的面孔是什么。关键的是,她甚至没有多加思考就将皇帝完全掌握在手中,轻松的姿态像控制一只本就属于她的机械玩偶。 李胜抬眸,看见阿允在发号施令,她气度从容,言谈举止充满对侍卫宫人们的关心体贴,仿佛天生就是如此。他不禁想到父皇在时,母后是从没有显示过任何才能,无论国事还是后宫,她只是平淡的、按照其他皇后的方式去管理,连轻微的逾矩都没有,因此他虽然依恋女人,并在这过分的依恋后充溢着成年人般的欲望和追求,但实际上也认为她是一个后宫女人。何况……在今天之前,侍卫们不是没有淋雨受过寒,甚至可以说一批一批地淋了数年,在夜间也从未有过吃食,女人却仿佛一无所知…… 他又喝了一口姜汤,神态恍惚,身体从小腹涌起一股股热量,他想到父皇去世后的种种,想到和记忆里截然不同的阿允,忽然意识到,母后没有表面的温和恭顺,也藏有种种私心,行径和心肠更是用冷酷和斟酌得宜来形容也不过分。那他呢,他该怎么对待? 这会是个要终生思考的话题。 温暖的手指牵起他的,暧昧的笑和动作近乎十指相扣,少年刚浮上头脑的明悟又像流沙一般被冲走,馨香的气息迷了他的眼、他的呼吸和心灵,究竟是子女天生注定要永远被母亲摆弄控制还是男性对异性的爱意让他心神荡漾,在复杂到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是很难分得明白的。 “您原谅我了吗?”李胜小心翼翼地问,姿态和眼神放得很低。 “你希望我原谅你吗?” “希望。我渴望见到您,渴望得到您的原谅。”他顺着交扣的手指向上吻,似乎失去了之前的傲慢。 “还会再犯吗?” “……我不……我不知道。”李胜摇头,他不敢断言自己冲动下的行为,自然,冲动的原因是爱,但阿允绝不会接受这样的理由。 女人的笑淡了淡,她平静地收回手,不打算让他再度亲吻,李胜却再次热烈起来,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唇瓣胡乱地挨着她的肌肤,可怜兮兮道,“您……怜惜怜惜我吧……” 阿允的眼神是很平静的、波澜不惊到冷酷,“我将你从雨水中捡回来、给你梳头发、喂你喝姜汤、陪着你沐浴说话……这些难道算不上怜惜?” 李胜缓慢的、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什么才算?” “……我想要拥抱您,让您也拥抱我、爱着我,不再将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只注视我一个人……” “真是奢侈的愿望啊……”她意义不明的感慨,算不上嘲讽地说道,“那是永远永远都不可能了。” “……” “我不信。”李胜扑了上来,将她推倒在床榻上,像饥饿到极致的小狼,用牙齿“撕咬”着她的肌肤,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艳的吻痕咬痕,“为什么不可以,父皇是天子,我也是天子,凭什么他可以,而我不行,还是所有人都可以唯独我是例外。”他的性格傲慢残酷又有不服输固执坚定的一面,其中傲慢和固执自然来自鹤言,可残酷和不服输却来源阿允。隐忍再长的时间,骨子里依旧如故。 女人狠狠地点他眉心的红痣,懒得告诉他认错爹了,先帝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反正……只要母亲没变,这些事就不重要,她淡淡道,“下去。” “您能不能答应我,只有我一个,只要我一个,没有旁人。”少年的声音近乎颤抖。 阿允随意听着,忽然叹一口气,用手心的软肉摩挲他的脸,“你还要继续闹下去,是觉得刚才的雨不够大,还是外界的风不够冷?” 如此残酷的回答…… 李胜不说话,静静地将脸埋在阿允的胸口,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他是绝对无法改变女人的想法,也做不到让她只在乎他一个人,闹也闹了,哀求也哀求了,恫吓也恫吓了……说是用尽办法一点都不夸张,他的一身精力没有损害在雨中,反而要在女人的冷酷中消磨殆尽。 “您还想要他吗?”少年的唇瓣和女性的唇瓣亲密厮磨,清浅的呼吸中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彼此。 “谁?” “那天、被我砍伤的人。”小皇帝反而心平气和下来,眉眼间透着确定下来的狠劲儿。 阿允意义不明看了他几秒,手推在他的胸口,似乎因王鹤言被提到而不悦,“你还想再砍他一次、再吓我一次?” “不是的。”李胜摇头,手指卷起她的一缕墨发,说出令人震惊的肯定话语,“其实……我……” “我……我现在可以接受……我和他一起…一起照顾母后。” 万万想不到这章还不是肉,所以接下来大概还会有两更,争取今天搞定。 没错,下一章就是父子。 已经知道真相的痛苦鹤言,做出莫大牺牲的皇帝和知道一切的女主角 痛苦的两人 “你也太勉强和痛苦……”阿允哭笑不得,小皇帝究竟是真的同意,还是显示他的痛苦,逼得阿允心疼他,主动提出要为他放弃旁人,这是不言而喻的答案。 可既然少年主动提出,那阿允的回答是…… “如果你愿意,明礼,就请他过来。”阿允说完后微微顿了顿,思索了一番看向李胜继续道,“对了,他叫王鹤言。是王皇后的族兄,曾经被流放的王氏子,也是……在身份上,他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说到这里,她微微正色。 李胜却没有察觉到她话中的隐藏含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答应了,居然答应了……少年眼里凝结着悲伤,直至鹤言再次走来,两人遥遥对视,神态在看见彼此时有了极大变化。 李胜是悲。鹤言却是惊。 “元允,你还想做什么,你疯了吗?居然还带着他一起,你倒不如杀了我。”王鹤言冲阿允大喊,他已经维持不住“风度”“端庄”“从容”“毫不动摇”,心灵的苦痛轻易压过了肉体的创伤,鹤言至今还记得李胜那晚冷酷而真纯的面孔,挥剑的神态完全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也总还记得阿允召见他时的神色,他以为的男宠居然是…… 鹤言的心被轻易击碎,在阿允多年的鞭打折磨下仍不改志向的品性,在李胜的面前却是如落到落入烧灼炭火中的冰冷雪花,无法挽回地消融。 阿允对他淡淡一笑,没有挑衅,平淡地讲述令她都惊异的事实,“这不是我的想法,这是皇帝提出来的。” 李胜心头一片苦涩,却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微微点头说,“她说得没错。王卿家,尽你所能地取悦娘娘吧。”少年的心口袭上阴霾,才说完的话,转瞬已经压抑后悔、想亲手撕碎。他为什么要遵守没有约定的诺言,无论出于什么想法,他都不愿意看见女性在另一个人怀里。 但此时此刻,他的步伐仿佛被铁水浇铸,无法移动一步,甚至无法呼吸,在场的两个男性各有各的悲伤失落、苦痛折磨,女性神态淡漠,连作恶的欣喜和曾经想打击鹤言的雀跃都消散了,只想观察两个人的反应。 鹤言握紧拳头,衣衫随风而动,他瘦得厉害,说是一只真正的仙鹤也不为过,在沉默的令人难堪的寂静中,他终于跨出第一步,却不是对阿允,而是对小皇帝,男人盯着李胜,眼中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渴望,“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胜不满意的皱眉,“你认为朕是傻子吗?连这个也不知晓,你是王皇后的兄长。” “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还有……” 李胜打断他,冷酷道,“没有除此之外,身为罪臣,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 “我明白了。”鹤言如遭雷击,他闭上眼睛,含住了瞳孔中的悲哀和滚烫泪水,“我明白了。”他反复强调,声音越发沙哑,其中的痛苦显而易见,可惜李胜眉心的红痣虽艳,心地却冷,对此没有任何想深入探究的渴望。 抱歉拖得有点久,因为卡得厉害,又想一口气把这段弄完,几天内连其他的文都没更,直到今早,我认为不能再卡了,拿起键盘敲其他文时有了想法,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也先写,写出来总比拖着好,那感觉太煎熬罪恶。 至于不满意的地方,作者打算以后都开始硬写,写出来后再修改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