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色浮图》 1、赎金 昏暗逼仄的楼道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儿。 褚春申迈步上二楼,黑漆漆的防盗门冰冷立着,四下鸦默雀静,他不着痕迹地瞟一眼墙角的摄像头,抬手要按门铃。 门在下一秒被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个扎围裙的中年妇女操着四川口音问:“你找哪个?” 褚春申眉目微抬:“张鹏。” 妇女没说话,闪身将他让进去。 里面竟还有道门,门边立着个半旧招牌——玫瑰棋牌室。 大厅里错落摆着六七张麻将桌,乌压压的坐满了人,搓牌碰打声分贝奇高,吵得人耳膜疼。 褚春申站在门边,皱着眉高声问:“钱我带来了,人呢?”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动作,探寻的目光齐刷刷向他扫来。 “急什么,钱先点清了,人自然让你领走!”软糯而漫不经心的声音自帘幕后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拉开厚重的遮光帘,从阳台的玻璃门里悠然走来。 却双一身大红长裙,肤白腰细短发微烫,像极了九十年代的香港女明星。然那一脸玩味的笑意,在褚春申看来颇显轻佻。 两人对视几秒,他不屑地垂下眼,将手里的黑袋子递给对方:“整五万,银行里刚取的,点点吧!” 刚才开门的中年妇女接了钱,去验钞机跟前点验,不多时开口:“钱够了。” 却双微微颔首,走去过道尽头,叩了叩门一侧房门:“让那王八蛋出来吧!”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叁四个男的推搡着一高个儿年轻人到了客厅,褚春申看过去,神色一肃:“张鹏,他们没怎么着你吧?” 张鹏满身的灰,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这架势,八成被打过,然而并没外伤。听褚春申这么问,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碍事,这次麻烦你了。” 却双从旁看着,不禁冷笑,走上前对着张鹏讽刺起来:“为什么让人拿钱赎你,自己心里没点儿B数啊?还他妈好意思在这装委屈,国家怎么没拿你那脸皮去研究防弹衣呢!” 褚春申听得火大,一时凝眉瞪眼:“钱也收了,放人吧!” 却双看他一眼,转而冲张鹏身边的几个人努嘴:“放了他。” 几人都往后退了两步,有个年纪大些的男人还骂骂咧咧的:“日你仙人,莫让老子再看到你个龟儿子,快爬快爬!” 张鹏耸肩走去褚春申跟前,见对方义愤填膺,忙使个眼色低声劝着:“算了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两人开门要走,又被却双叫住,她目光阴鸷地走到张鹏面前:“记住了,下次让老娘再看见你,是男人我打断你叁条腿,是公狗我打断你五条腿!”说着又望望褚春申,语气缓和下来,“其实,想报警不用非得出去打电话,在这儿打也一样,你们要是不介意把那点烂事儿捅单位上去,我更无所谓!” 张鹏狠狠攥了下拳,语气艰涩:“双姐放心,我知道规矩。” 却双满眼鄙夷:“快滚,看了你我晦气!” 看他们走出了外门,一旁的中年妇女瞧着褚春申背影,不由评头论足:“你莫说,后头那个小伙子长得好撑展哦!” 却双嗤笑起来:“长得帅有什么用,年纪轻轻就是个傻子!” 讥讽声从门缝飘出来,褚春申只觉格外刺耳,黑着脸半天不说话。 2、内幕 外环路上人来车往,纷繁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将那英挺冷峻的面孔衬得犹如怒目金刚。 张鹏从旁看着,趁等车的工夫赔不是:“不好意思了兄弟,要不是情况紧急,我也不敢麻烦你这个副营长跑一趟。” 褚春申仍旧沉着脸:“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那些人干什么的?” 两人共同服役于华东地区某集团军,褚春申现任司令部侦察营副营长,张鹏为其辖下二连连长。虽说是上下级关系,但因年岁相仿脾气相投,所以私下他俩兄弟相称。 张鹏苦着脸长叹一声,道出缘由:“怪我缺心眼儿,前段时间网上认识个姑娘,聊得也挺好,我就寻思跟她家里人见见,把关系定下来。正好趁着今天休假跟她回家,结果进门一个人也没有,我正纳闷呢,她就往我身上贴,你也知道咱们当兵的……我又不是圣人,憋久了真挺不住啊!可还没怎么着呢,忽然就一帮人冲进来,摁住我就一顿拍照,完了让给钱,不然他们就去部队上闹……” 看着捶胸顿足的战友,褚春申怒不可遏:“你他妈怂什么?让他们去闹,我就不信还治不了这几个无赖!”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那架势,一看就是玩儿‘仙人跳’的老手了。这些泼妇刁民无知者无畏,可我不能这么自私啊!那钱等回去了我想办法还你,其他的就算了吧!现在社会上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万一蹦出个黑媒体烂记者造谣,一顶破坏军民团结的帽子扣下来,我自己受个处分也就算了,真要给部队抹了黑,这不影响集体荣誉嘛!” 说话的空儿远处开来一辆出租车,褚春申边招手边对张鹏说:“这事儿交我了,你别管,连咱们部队上人的主意都敢打,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张鹏嗯了一声,猫腰坐进车里。 与此同时,却双接到盯梢兄弟打来的电话:“双姐,那俩当兵的上出租走了。” “行,你忙去吧。”放下手机,她秀眉一皱环顾众人,“那个张鹏是谁带来的?” 男女老少面面相觑:“不晓得嘞!” 却双见状有些生气:“我说过多少遍了,摸不清底细的人,不准带进来!万一让便衣混进来,被抓了现行,咱们谁跑得了?你们倒好,还把当兵的招来了,也就是今天运气好,碰上俩傻帽儿没敢怎么着,真要遇见耍横的,你们是说得过还是打得过?” 屋子里蓦然沉寂。 却双四川话说得很溜,平常对着她妈这些老乡,是很少用普通话的。此时浓重的北方口音,让在座的人神经一绷,也跟着严肃起来。 刚才打张鹏最卖力的老郑想了想:“我哪门记得,那个龟儿子是袁桂芬家女娃儿有天引过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坐却双身旁的中年妇女霍然起身,指着老郑大骂:“你个砍脑壳的说啥子,我们娃儿乖得很,再乱说老子跟你毛起!” 这两人在牌桌上积怨已久,平常也口角不断,却双心知再不拦着又要吵起来,因此也无心过多追究,故作不悦道:“那年我就说把这儿转出去,你们拦着不让,我也是考虑着各位叔叔伯伯都跟我妈一样,都是来北方闯荡的四川人,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才热闹,所以也不图赚钱。可现在倒好,外人还没来,你们自己先乱起来了!再这么下去,我看也不用等公安来查,直接关门算了!” “你袁嬢嬢跟郑叔叔都是老小孩儿,双女子你莫恼火哦!”年纪最大的老肖打着圆场,“这个棋牌室虽说不大,但也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她在的时候对我们好多人都有照应,她走了这些年也多亏你照应。我们晓得女子你有出息,不生气喽,二天莫说把不认识的人引过来,不是四川人我们都让他进来!” 其余人也附和:“就是就是,你放心好了!” 看他们都正颜厉色,却双才稍稍踏实下来。 转天棋牌室照旧开张,一切如常。 谁也想不到,几天后的静谧黄昏会被一群不速之客打破。 3、搜查 “开门,检查!” 被制服齐整的警察们堵在门口,一个个横眉立目,透过可视猫眼的窄小屏幕,折射出不善。 袁桂芳大气也不敢喘地站在内门处观瞧:“女子,这些警察都是生面孔,么得认识的。” 却双眉心一蹙,刚要说话,忽然手机振动,一看竟是外地区号的座机电话打过来,还没接对方就挂断,接着又换另一个同频座机号打过来。短短几十秒里,通话记录列表里就多了二十余个未接来电。 那边显然没有罢休的意思,号码轰炸同时,又伴随着各种短信验证码汹涌而来。却双平常梁子结的不少,也不知今天是哪个王八蛋在整她。 外面警察的敲门声越来越重,眼下也顾不上多琢磨,见老郑比个OK手势,她放下手机,径直走去开门。 “怎么这么久,你们在里面干什么?”为首的警察站在外门门口,疾言厉色。 却双没事人一般扫他们两眼,面无表情道:“证件!” 那警察愣了一下,板着脸亮出证件,却双凑上前将上面每个字都念了一边,才站直身子:“原来是市局的洪岩警官,有何贵干?”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这附近有人聚众赌博,现在对该营业场所进行突击检查!希望你不要妨碍公务!”洪岩说完,率先踏进门去,冲里面吼道:“你们所有人都原地待着,不许乱动或说话!” 除了领队的洪岩,其余警察在各细细搜查,翻找声杂乱刺耳,不难察觉是刻意制造出的。 却双两手抱怀,好整以暇地倚墙角看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说警察同志,你们的执法记录仪都开的吧?可别出什么毛病啊!万一哪位同志搜查中不小心损坏了东西,我可是要去市局申请理赔的,您诸位的可千万保留好执法过程。” 洪岩回头,恶狠狠质问:“我让你说话了吗?” 却双莞尔一笑:“不让说话……依据的哪条法规,您说出来给我普普法,要不然……” 她故意顿住,这时里面搜查的几人出来:“报告,除了大厅柜台上的五百块,房间内没发现大额现金!” 洪岩脸色古怪起来:“都搜仔细了,桌子边角、垃圾桶、空调四周也找了?” “里里外外都找了,没有多余现金!” 却双的名头,在舜南市的基层执法圈里可谓如雷贯耳,最夸张的时候,涉及到她的警情一年高达几十起。邪门儿的是,每次她都能全身而退。洪岩一直觉得是基层片儿警太废物,也或者跟却双又勾结,才使她其常年逍遥法外。可今天一打交道,才发现这女人的确难缠,满嘴的法律法规,肚子里全是弯弯绕绕。 洪岩可以肯定,这棋牌室绝对涉赌,然而找不出现金,就等于缺少关键证据,不能定性为聚众赌博。 场面有些尴尬,却双偏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洪警官要是不放心,可以亲自再搜一遍。反正我这是证件齐全的合法棋牌室,身正不怕影子斜!” 看着她挑衅般的笑容,洪岩强忍不忿,命令道:“收队!” 4、所长 警察刚走不久,却双就将一众牌客都打发干净,只留下袁桂芬炒菜做饭。 夜色落下,曹正方出了西环派出所,直奔却双那儿。 玫瑰棋牌室开在紧挨外环路的自建民房里,二楼打牌,叁楼则是却双的住处。破烂狭窄的楼道里黑漆漆一片,曹正方先虚步探探脚,接着高声干咳一声,楼道灯应声发出微弱的黄光。 听到咳嗽声,却双忙开门迎出来:“曹叔快进来,正好,饭菜都上桌。” 麻辣味十足的一桌川菜,穿门而出,椒香十足。 袁桂芬收拾好厨余垃圾,看客厅里一老一少把酒言欢,解下围裙默默出了门。 听脚步声没有了,曹正方才问:“刚才所里人多,电话里我也没再问你,你再跟我说说,没搜出现金就走了,这不像洪岩那小子的风格啊!” 却双一边给对方满酒一边说:“这人我第一次接触,还真不知道他什么作风。他话里话外也没提要钱的事儿,感觉就是奔着找麻烦来的,我知道他们没开执法记录仪,所以就直接顶回去了,要不然他们在里头翻箱倒柜的,没现金也能给我‘变’出来,那就有嘴说不清了!” 曹正方有些奇怪:“当时屋里真没现金?” “嗨……”却双哭笑不得,“今天人本来就不多,我也就取了小一万出来,洪岩的人一叫门,打牌的就都慌了,他们直接把钱一分都藏鞋里了,这不晾到现在还是一股脚臭味儿。” “你们这些四川人啊……”曹正方哈哈大笑几声,转而严肃起来,“不过丫头,这次算你侥幸,下次可说不准了!听叔一句,最近这阵子别太张扬,我估摸着,背地里有人想整咱爷们儿!” 能在这里安稳开牌馆,近处的关系一定是打点妥了的,整个西环片区,上到曹正方这个所长,下到基层辅警,都跟却双关系匪浅。以往区里市里稍有风吹草动,却双都会提前收到消息,让棋牌室暂停营业。可这次的突查,不只令却双猝手不及,甚至西环派出所都是过后才知道的。 “曹叔,您再多提点我几句,是洪岩想整咱们,还是……另有其人?” 曹正方摇头:“不是他,我打听了,说今天这事儿,是省厅直接给市局下的任务,点名让过来查查,但具体要查出什么结果,也没给指示。姑娘你老实跟谁说,最近有没有惹什么人?” 却双苦思冥想:“您也知道,这多半年我没顾上别的,一直忙活南华区工地那事儿呢!可您不是早帮我打听了,那个后台都是市里的人,指挥不动省厅啊!” 南华区在前两年盖了一栋政府楼,竣工验收一年多了,工程款仍旧没给。上游的承包商都是本地关系户,而被欠钱的下游包工头则多为四川人,承包商拿了钱各种耍赖,包工头们讨要无果,最后经老乡介绍,求助于却双。 最近几个月,在却双的指挥带领下,工商、税务、劳保、仲裁以及公检法等各部门,全被光顾个遍,历经无数次拉锯战,总算将案子诉讼提上日程。 现在各单位的公务员们一听却双俩字儿就头疼,想给她颜色看的自然大有人在。 PS:女主她专治各种不服!~ 5、老千 “南华区那事儿,要是有人想作怪,不至于等到法院都排好开庭日期了才动手……” 见曹正方酒杯停在嘴边,却双眼色一紧:“难道是他们!” “谁?” 她眉头微蹙,说起来龙去脉:“几星期前有个当兵的混进来打牌,那王八蛋不知什么时候从麻将上动的手脚,一上午就赢了四万多。我觉得不对劲进去看,当场抓了现行,那副麻将上涂了特制药水儿,他看得见别人底牌,所以才把把赢家。” 曹正方纵然见多识广,此时仍不可置信:“嚯,港片儿里演的老千透视眼,市面上还真有?” 却双解释道:“倒也没那么邪乎,透视还不至于。就是一种隐形记号药水笔,在牌背上标出花色,只要戴上配套隐形眼镜就能看见记号,这种把戏五六年前澳门的小赌场里流行过一阵子,但需要内鬼里应外合,作弊难度大,没多久就淘汰了。对了还有一事儿,洪岩他们来的那天早上,我让一个电话给吵醒了,迷迷糊糊的就听见什么让还钱,我以为是骗子直接骂完就挂了,结果下午洪岩从外面敲门,屋里头我手机号就被电信轰炸了,曹叔您说这是不是市局故意耍的障眼法?” 对方摇摇头:“他们真想弄你,破门就行了,不会这么不疼不痒的。”说着又问:“那当兵的你当时怎么处理的?” “据说他早先就来过一次,正好我不在,也是赢了好几万才走。后来一算账,我就让他把当天的五万吐出来,另外再拿五万了事。那孙子答应得也挺痛快,他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就有人带现金过来把他领走了。我以为顶多是兵油子不长眼,教训一顿就完了,也就没跟您说……” “唉,你这丫头啊,说你什么好!”曹正方长叹口气,数落起她来,“你都知道这种老千玩儿法是有人帮忙,就没查查内鬼?” “我心里早就猜出是谁了,就我袁姨那闺女郭娟,您应该见过。” “是那个在你们四川人工地上做核算的丫头吧,戴个眼镜不说话,叁脚踹不出个屁来!” “对,就是她,我这忙的时候,也会叫她来帮把手。当时猜到是她,可毕竟无凭无据,她妈那人好面子还护短,我寻思这么多年情分了,何况没亏欠,所以那天事儿过去也就算了。哪想到还有今天这一出啊……那两个当兵的,难道真的有来头?” “不好说啊,驻扎咱们市的几支部队,都不是杂牌儿军,别忘了市区里头还有个大军区司令部呢!你看着这些当兵的不起眼,可架不住里头就卧虎藏龙。”曹正方说完,而后夹起一筷子泡菜猪肝放进嘴里。 却双见状,端起自己的杯子与之相碰:“曹叔,咱爷俩儿先走一个,我敬您!”说罢将手里的多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曹正方也仰脖干了,而后语重心长道:“双啊,我跟你爸几十年的把兄弟。当年他抱着你过去,户口都是我亲自给你上的,他不在了你就跟我亲闺女一样!听叔一句,往后你棋牌室的活儿,不能这么马虎,规矩立好了谁不听就办谁,心慈手软早晚出大乱子。你想想看,你这要有个一差二错,叔跟所里的兄弟们能好过?” 6、供奉 却双心下了然,西环这片在城区根儿上,本来就穷的冒泡,又加上外来人口聚居,鱼龙混杂治安极差,一年到头表扬挣不着挨骂少不了。但凡有些门路的警察,早就托关系调走了,目前所里这些人,外快有一半来自却双的棋牌室。所以比起打牌的客人,曹正方他们更不希望她这儿出事。 “叔,您放心,我明白就好好教育他们,保管没有下次!”却双满口应承着,又给曹正方倒酒,一时故意试探道:“对了曹叔,市局的人让我驳了面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听说洪岩那人心眼儿还小,您看……我要不要打点一下?” “诶……”曹正方连连摆手,“按理说洪岩那小子是奉命行事,这没的挑理!可再怎么着,他是到了咱的地界上,招呼不打一个就走了,这他妈就不像话!” 曹正方毫不掩盖脸上腾起的怒火,却双微微低眉,只当没瞧见。她清楚对方为什么火大,论从警资历,曹正方比洪岩老得多,论级别,市局治安大队长跟派出所所长齐平,洪岩气都不通一下就带人来扫曹正方辖下的场子,显然是坏规矩。 敲人饭碗动人蛋糕,遭记恨情理之中。曹正方抱怨完,又给却双吃定心丸:“孩子你放心,官面上的事儿,叔出面去帮你说和,你就没必要去巴结谁了,一来显得心虚容易让人钻空子,再有洪岩那家伙人性不行,你姑娘家家的少跟那种王八蛋打交道!” 说得煞有其事,其目的也不过是防止却双跟洪岩搭上线,影响到自己吃供奉。 却双心思一转,自然听懂了曹正方的言下之意,她做出副求之不得的样子:“曹叔,这可真得辛苦您了!” “不叫事儿,来,咱爷们儿干了!” 两人说着,又举杯相碰。一顿饭吃到八点多,曹正方打个饱嗝,站起来就走:“双,我先走了,你别送了,晚上关好门早休息!” 却双故意等他下到一楼才追出去:“叔,楼下灯坏了,我送您到路上。” “不听话呢,你下来干嘛?” 说着话,忽然感觉手上多了一沓东西,那硬度硌得曹正方手心发痒,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叔,快过节了,您自个儿买两条烟抽。” 一万块现金的温热,熨帖着他的手掌,瞬间仿佛有暖流注入他的五脏六腑,使其心脾俱畅。 “你这孩子,跟谁学的?和你叔还客气起来了,快拿回去!” 这俨乎其然的腔调,却双早就司空见惯。她干脆将钱顺势揣进曹正方外衣口袋里,转身进了楼道才大喊,“曹叔,我就不多送了,您回去可慢点啊!” 对方应了一声,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却双站在原处,嘴角浮出冷笑。什么把兄弟好侄女的,没有源源不断的钞票做纽带,那些非亲非戚的情分,不过幻空虚花。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的过人之处,在于每回都记得主动付款。 7、网恋 一大早,玫瑰棋牌室里就坐满了人。 众牌客你一言我一语说着闲话,唯有却双沉默不语,冷眼审视众人。袁桂芬百无聊赖地择着菜,旁边坐着她女儿郭娟,此时正低头玩手机,脸上时不时扬起笑意。 “各位叔叔阿姨都坐吧,也没什么大事,我就说几句!” 众人一听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北方口音,就自觉噤了声,甚至还十分郑重地直了直身子。 却双从沙发上站起,踱步到袁桂芬母女跟前,居高临下说:“小娟,先把你手机放下,姐有句话问你!” 郭娟瑟瑟地抬起头,眼里瞬间多了慌乱:“双姐,怎么了?” “说,上回耍诈的那个张鹏,是不是你带来的?” 一旁的袁桂芬闻言,梗着脖子就要替自己女儿辩解,却双看也不看,冷声道:“袁姨,我问小娟呢,你别说话!” 平日泼悍刁钻如袁桂芬,也只能讪讪闭了嘴。郭娟手指不住地抠着衣服,作势又要埋头沉默,却双声色俱厉:“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回答我!” 对方双目闪烁,在与之对视的同时心理防线崩溃:“他……我……第一次我是带他进来看过,那天人多,他说他也想打,我让他别说话,就安排他坐到郑伯伯那一桌了。后来几次都是我在上班,他自己过来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 “微……微信摇一摇。” 却双不由笑出声,玩味道:“然后就网恋奔现了?” 郭娟面带窘色,低垂眉眼点点头。 那边老郑见状,一拍大腿:“我上次就说了,他们应该在耍朋友,袁姐还骂我!哦豁!” 袁桂芬目露凶光,挽袖子又要吵架,却双眉毛一挑,语气越发阴冷:“都别吵。”说着蹲身平视郭娟,“是你帮张鹏在麻将上动的手脚,对不对?” “我最开始也……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是……有一次我在和他打电话,我妈突然进来让我把麻将取出来消毒,他那边听见了,就说过来帮我一起弄,我只看见他用笔在麻将背面写什么,可干了什么也没有。他说那是部队上用的消毒笔,我就没多想……” “你他妈猪脑子啊!”却双霍然起身,踱了两步猛地回头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只是正常谈恋爱,还是已经有实质关系了?” 这话问得郭娟顿时脸红到了脖子,她一劲儿摇着头,欲言又止,最后几近落泪。 袁桂芬听罢连忙抢话:“双女子你哪门说话的,我们小娟是女娃儿,她做错了你可以教育她,为啥子问这种话呢?你是牌馆老板,其它事你不让我开腔我就装哑巴了,可你干啥子这么说我女子,无论你妈妈还是你,这么多年我有没有对不起你们?” 在场的四川人都知道,袁桂芬是出了名的护短,再加上她自认有恩于却双母亲,往常就各种作怪,此时见自己女儿受了委屈,难免要借题发挥。 却双先发制人,抬高音量道:“袁姨,俗话说良药苦口,我这话是好意,你可别多想。我是在提醒你家小娟,如果跟张鹏没什么事,就尽快断了关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那王八蛋跟小娟交往着还来和我们耍诈,这种人有多远躲多远,迟了没好果子吃!” 袁桂芬不甘示弱:“那你莫管,我们女子晓得轻重!再哪门说人家一个军官,能坏到哪里去嘛。而且上一次被逮到,让他给钱也给了,你们也么得吃亏,还说啥子。” 老郑等人互相一看,不禁数落她:“嘿,你这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嘞!” “你说个铲铲的风凉话,滚远点儿!” 却双看着眼前闹哄哄的一团,只觉陡然无趣。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人,是听不进实话的,她也懒得再说什么。 正好这时手机响了,却双开门去了阳台。 8、千金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请问是却双女士吗,我是舜南市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您之前办理过造血干细胞登记入库,还有印象吗?” 怔了一怔,她才反应过来:“我记得,你说吧。” “却女士,您的造血干细胞跟一位白血病患者初配成功,请问近期方便到人民医院进行体检和高分辨配型吗?” 却双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没问题,我最近时间都很充裕。” “您看明天上午十点可以吗?您也知道病不等人,拖延一天,患者可能就多一天风险……” “没问题。” 挂了电话,却双盯着手机屏幕长久出神。她父亲却文林当年就是因血液病去世的,纵然那时她已经有能力支付高额治疗费,给父亲用最好的进口药,可眼看着曾经高大宽厚的身影,被高频化疗折腾得瘦骨嶙峋,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受尽苦楚、怆然离世却无能为力的辛酸,没人比她更懂。 当年用尽各种办法,仍然没能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父亲走后,却双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联系红十字会采集入库,成了中华骨髓库的志愿者。 叁年过去了,心心念念的事,终于有了回音。 秋风拂过,她脸多了欣慰。 棋牌室仍照常营业,却双一连几天没露面,别人都以为她还在生袁桂芬的气。倒是袁桂芬每天乐呵呵地去做饭收钱,毫无怠工之嫌。 秋天的舜南市,除了昼夜温差大些,白天一如既往的炎热。 位于市区的军区司令部里,外出演练数日的部队,终于凯旋而归,机关大院里顿时热闹起来。 广阔的操场上,两个身穿体能服的男人正顶着烈日跑步。 褚春申笑得满脸春风:“这蓝军实力也就那样啊,变着花样儿送人头,导演部给他们开挂也赢不了咱们,想想真他妈解气!” 张鹏跟在旁边,气吁吁地喘着,也得意洋洋:“那些二流部队跟咱们能一样吗,咱部队可是代表着我军步兵战术巅峰,谁输也轮不着咱们输!” “就是可惜了的,没找机会踏平导演部……” 褚春申正抱怨着,忽然对面跑来一个姑娘,花蝴蝶似的挡在他们面前:“春申哥,你们总算回来了!” 张鹏目光深邃地观察两人神色,问褚春申:“副营长,这位美女是?” “我妹妹。” 姑娘反驳:“才不是呢!” “啊,那是干的?” 听出张鹏的玩笑语气,褚春申正经起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潘天朵,潘副司令家的千金,我小时候的邻居。”说着朝张鹏努努嘴,“天朵,这是张鹏,我们侦察营的二连连长,张鹏。” 潘天朵笑得甜美:“张连长,很高兴认识你。” 张鹏故意干咳一声:“认识潘小姐,是我的荣幸。对了,以后可以叫你天朵吗?” “你随意啦!”潘天朵说着,又看向褚春申,“春申哥,听说你们这几天没事儿,带我出去转转呗,这几天我一个人快闷死了!” 褚春申拗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9、心机 叁人从家属院出来,还没往营地外面走,就见副政委孟克进几人迎面而来。 潘天朵忙上前问好:“孟伯伯,好久不见!” 孟克进打量着她,笑容慈爱:“天朵来了,你爸前几天还老念叨你这个小棉袄呢,怎么样,最近身体好点儿了没?” 潘天朵有些无奈:“老样子啦,其实我感觉没那么严重,可我妈非得小题大做,学校已经同意让我休学一段时间了,唉!” “你妈也是为你好,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孟克进感叹一声,随即看向褚春申和张鹏,“你们要出去?” 敬完礼,褚春申才答:“天朵说一个人闷,带她出去走走。” 孟克进意味深长地颔首,末了嘱咐他:“去吧,在外面照顾好天朵,她要有什么闪失,不只老潘,我也饶不了你小子!” 褚春申闷声点头,怕人看见似的,忙不迭带了潘天朵走。 张鹏快步跟在后面,心里不禁打起算盘。他早就听人传褚春申背景不一般,所以这几年才费尽心机与之交好。刚才孟克进的话,则提醒了张鹏,或许潘副司令有意让褚春申做乘龙快婿。只是乾坤未定,或许,还有转机。 一路上潘天朵叽叽喳喳的像只小喜鹊,褚春申被吵得头疼:“你这精神头挺足啊,我妈还说什么你病了需要好好调养,我看你这一点儿也不像有病的!” “你才有病呢!”潘天朵横他一眼,忽然有了主意,“春申哥,我想吃川菜了,你们带我去吧!在北京时,我爸一和我打电话就馋我,说舜南有家川菜馆子特别正宗,可惜我吃不着,你知道在哪儿吗?” 褚春申闻言,看看张鹏,两人齐口同声:“辣丫头!” 潘天朵还没明白过怎么回事儿,就被两人带着进了一条巷子,七拐八转,最终进了一户居民院的大门。 门侧招牌上五个大字:辣丫头川菜。 几十平的院子里,错落摆着十来张四方小桌儿,桌旁都是半旧的马扎。 小丫头见状有些失望:“不会吧,我爸成天挂嘴边儿的正宗川菜馆,就这?我看咱们还是换一家吧!” 褚春申不理她,搬马扎自己先坐下:“话别说的这么早,你又没尝过怎么知道不好吃?”说着一招手,“老板,点菜!” 张鹏殷勤地给潘天朵摆好马扎,还很周到地铺了一层纸:“天朵,先坐下歇歇。” 潘天朵勉为其难地落座,心情有些郁闷,张鹏褚春申心不在焉的,便借机和小丫头套近乎:“我记得潘副司令是北方人,难道也喜欢川菜?” “这你就不知道了!”潘天朵眸子一亮,顿时来了兴致,“我爸最早在四川当兵,后来上了越南前线,两山轮战之后才从成都军区调走的。我妈说他年轻的时候可喜欢吃川菜了,是不是正宗手艺,他尝一口就知道!” “没想到啊,潘副司令还在四川待过……” 两人相谈甚欢,褚春申在一边看着,也乐得清闲,刚好这时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起身去了院墙根儿上接听。 张鹏看褚春申的反应,就知道这位对潘天朵绝无想法,因此心中更加窃喜,跟小姑娘越聊越起劲。 冷不丁肩上被重重拍了一下,张鹏眉毛一拧有些生气,扭头一看竟是却双。对方皮笑肉不笑地在他身边坐下,话中带刺:“你小子出门儿没看黄历吧?” 10、警告「po1⒏υip」 却双笑靥如叁春桃李,若这笑落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眼里,会觉得美艳动人。 此刻的张鹏,只在这绚烂的笑容里,看到了抽筋剥皮的狠戾劲儿。 他有些不寒而栗,明明心里已经开始发虚,可为了不在潘天朵面前尊严扫地,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与却双对垒:“我警告你,别太过分了!” “呵,这才多久不见啊,你小子长胆儿了?”却双笑意更加明媚,眼光从上到下扫视张鹏,最后停在他腿上。 张鹏猛然回想起上次的“断腿警告”,有些恼羞成怒,正要反唇相讥,不防潘天朵突然说话:“姐姐,你好漂亮啊!” 却双这才端详起张鹏身边的小姑娘,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甜美可人的脸庞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投向自己的眸光中充斥着友善与天真。不用问也看得出,是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女。 她唇角微勾:“小妹妹嘴真甜,你也很好看!”说着斜睨张鹏一眼,冲潘天朵努努嘴,提醒她,“多长个心眼儿啊妹妹,别被那些花言巧语的渣男骗了。有些王八蛋穿上军装跟个人似的,实际上头上长疮脚底流脓满肚子坏水儿,部队也洗不掉他身上的人渣味儿。你还小,看人可千万擦亮眼睛!” 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可潘天朵也察觉到了却双跟张鹏的不对付,正不知如何作答,刚好褚春申接完电话回来。 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褚春申白眼相向:“你怎么在这儿?”说罢故意喟叹,“看来公安的人打非工作不够认真啊,竟然还让你逍遥法外着!” 却双怔忡一霎,旋即反应过来,阴鸷的目光剜向褚春申:“原来是你作的妖?” “就是大爷我,你能怎么着?”褚春申眼中闪烁着火星子,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儿,不然下次,有你好看的!连你们这帮乌合之众,带你背后的保护伞,一个都别想跑。” “哟,好大的口气!”却双满不在乎,“想让我好看的人,从这儿能排法国去,可惜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唉,说到这我想起上一个跟我作对的人了,你猜怎么着?” 她有意卖个关子,而后嫣然一笑:“现在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褚春申气得脸色铁青,却双甚是满意,想继续刺激他,不料包里手机响个不停。 电话是袁桂芬打来的,看着屏幕上的备注名,却双有些犹豫。前几天她们间的不愉快,一直僵持到现在仍未化解,对方此时主动打电话,八成又有事找她帮忙。 这种反反复复前倨后恭的行为模式,却双早已不胜其烦。 迟疑的工夫,那边挂断又重新打了过来。起身按下接听,还没走出两步,就听手机里袁桂芬的声音慌乱中带着哀求:“双女子,嬢嬢给你说对不起噢,莫恨我。你在哪里啊?快回来哦,郭娟这个死女子出事了,我真滴不晓得哪门办了……” 她叹口气,最终心软下来:“别着急,我回去再说!” 看却双行色匆匆,褚春申只当她是怕了。张鹏暗自松口气,转头向潘天朵解释:“那女的神经病,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天朵!” 潘天朵置若罔闻,心里自有见解。刚好服务员过来上菜,麻辣鲜香勾出了她肚里的馋虫,于是只顾着动筷子,没再理会张鹏的废话。 却双刚回了棋牌室,刚进楼道就见袁桂芬哭天抢地:“女子啊,哪门办嘛?我们娟儿她……怀娃娃了!” PS: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11、计划 本来还想着叮嘱袁桂芬,先别把事声张出去,结果脚刚踏进门,就见棋牌室里座无空席。 却双不免有些同情郭娟,摊上这么个口无遮拦又掐尖好强的妈,也难怪她会养成一副木讷内向不讨喜的性格。 屋里的男女老少都怒气冲冲,与旁边低头不语的郭娟形成鲜明对比,连平日里跟袁桂芬互相看不顺眼的老郑,也愤愤不平:“女子你回来了,娟娃子遭人欺负了你晓得不?你袁嬢嬢一打电话,我们人都过来了,是打断那个龟儿子腿还是哪门弄,听你安排!” “胡闹!”却双瞪他们一眼,走到屋子中央站定,“对方是部队上的人,你们喊打喊杀的,嫌日子太舒服了是吧?记住了,站得住理拿得住人,咱们不是黑社会!” 众人默然,她径直走去郭娟跟前:“这孩子真的是张鹏的?” 只听“啪嗒”一声,豆大滚圆的泪珠打在地板上,郭娟重重点头后,又陷入了沉默。 袁桂芬看得心急,吼道:“你个碎女子哭啥子哭,说话嘛,老子简直冒火!” 郭娟仍旧无动于衷,却双又问她:“这事儿张鹏知道吗,他什么态度?” “我这是造了啥子孽哟,生了这么个瓜娃子!”袁桂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越说越激动,一时泪流不止,“那个砍脑壳的给她发信息,说从此以后不交往了,让她自己到医院把娃娃处理掉……狗日的现在电话和微信都给她拉黑了,你郑叔他们的电话打过去,别个一听声音就挂了……” “王八蛋!”却双一拳砸在桌子上,“绝不能轻易放过这杂种!” 思忖片刻,她搬把椅子坐定,开始发号施令:“袁姨,明天带小娟去医院做个B超,胎儿现在什么情况,都检查清楚拍好片子,病历和孕检报告都带回来给我看。” 袁桂芬点头如捣蒜:“好,我全部听你指挥。” “小娟,抬头看着我!” 郭娟不敢不从,却双猩红的眼眸与她对视:“你跟张鹏的微信和短信聊天记录,还在不在?” “大部分都在……” 言下之意,小部分的关键内容,应该已经在张鹏的连哄带骗之下删除干净了。 却双也不在乎,眼波微转:“这样,后天去营业厅,让他们把你半年内的通话详单都打出来。还有,你跟张鹏从认识到断联的所有聊天记录,也截图全打印出来,一句话都不能漏下!” 郭娟想摇头,却双一记冷眼丢过去:“听我的!要不然别在我这儿哭!”说着看向袁桂芬,“袁姨,你监督!” “好,你放心!” 却双又看向老郑他们:“都说咱们四川人团结,大家替小娟鸣不平的心,我都知道。可凡事得有章法,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南华区那事儿,下周一开庭,咱们前前后后忙了半年多,不能输在临门一脚上。” 众人如梦初醒,这才想起眼下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虽说南华区那个案子,关系到屋里多数人的身家利益,可他们的忧愁都随着牌桌上的大杀四方一扫而光,反倒是却双这个局外人,不断与律师商讨对策,和公检法频繁过招。 “这样,周一咱们分头行动,郑叔、肖伯伯,还有强哥你们几个,都得去开庭,别的事先不要想,把我和律师教你们的话,都在心里记熟了,到时候看我们眼色做好配合!” 被点名的几人应声答是,却双点点头,又转向袁桂芬母女:“也是周一,你们娘俩儿去张鹏部队找他们领导讨说法,先看看那边怎么回应,等开完庭我不忙了,再商量下一步计划!” 袁桂芬一拍胸脯:“么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12、对峙『po1⒏mobi』 庭审那天,一切都进展顺利,法官虽未当庭宣判,但按照证据的完备度判断,其间可操作空间微乎其微,胜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出了法庭,却双等人兴高采烈地选了一五星级酒店摆庆祝宴。 谁料刚坐下不久,风尘仆仆的袁桂芬母女,就苦着脸来报忧了:“女子,我们啥子领导都么看到,让人家撵走了!” 这结果却双倒不怎么意外:“你们到那儿之后发生了什么,具体说说。” 袁桂芬唾沫乱飞:“我们下了车就过去找站岗的兵娃儿,哪个是他领导?他们问啥子事,娟儿就说张鹏那狗日的骗了她,要和他们领导反应举报情况。那个兵娃儿听了就用他们座机打电话,等了几分钟出来个人,几个娃儿都给他敬礼。我一看那个人妈天哟,你晓得是哪个不双女子?就是上回拿钱来领张鹏那个年轻人,你还说人家是瓜娃子。” 那天在川菜馆剑拔弩张的情形,蓦地涌入却双闹海,想起褚春申发怒的样子,她自鸣得意地略微挑眉:“噢,我记得那傻子,然后呢?” “然后就恼火喽,他跟那几个兵娃儿说我们两娘母是骗子,要我们快走,不走就打110叫警察来抓我们!” 却双已经猜到了后面的剧情:“于是他一吓唬,你们都害怕,就白跑一趟回来了是吧?” 袁桂芬顿足捶胸:“那个年轻人好凶哦,哪想得到他故意吓我们嘛!” 说话间,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却双饥肠辘辘,因此先安慰那母女道:“情况我都知道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先吃饭吧。等下午回去了,咱们在从长计议,过两天我领你再去一趟!” 听她这么说,袁桂芬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顿时转忧为喜。 而此时此刻的张鹏,正鞍前马后绞尽脑汁地在讨潘天朵欢心,从哨兵口中得知袁桂芬母女来闹的消息时,已经是晚上了。满以为褚春申出面将人打发了,这事就能到此为止。毕竟除了姓名外,郭娟对他的其余信息知之甚少。侦察兵的职业习惯使然,他往常跟郭娟聊天的微信,以及通话的手机号,都是非本人身份证办的。就算郭娟见到上级领导,他也可以撇的一干二净,何况还有褚春申这“好哥们儿”主动解围。 张鹏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可焦虑的。只要从今以后好好表现,拿下潘天朵这富贵花,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然而几天后,却双的光顾,打破了他的春秋大梦。 那个朝霞泛金的早上,司令部的机关单位刚步入工作节奏,红裙飘逸的却双,就出现在了大门口:“这位同志,麻烦通报一下,我们要找相关领导举报你们干部的作风问题。” 哨兵不认识她,却对袁桂芬母女有印象,因此照旧先问了涉事人姓名,然后给侦察营打去电话。 这次出来的不只是威风凛凛的褚春申,后面还跟着昂首阔步的张鹏。 瞧两人到了近前,却双目光盯着张鹏:“怎么就你自己啊,你那些草包领导呢?叫出来走两步!” 褚春申挨了骂才反应过来:“我就是他领导,有什么情况可以跟我说!” 张鹏军装在身,也义正辞严地装大尾巴狼:“同志,请注意你的用词!” 却双莞尔:“这双簧演得够逼真的,对了,张鹏他领导,你叫什么呀?我连你一起举报,把你上级也叫出来!” 褚春申置若罔闻,上前打量一阵袁桂芬母女,又回身来警告却双:“军事重地,你们最好赶快离开!” 却双扬起下巴直视他,气定神闲又分毫不让:“我说了,让你们领导出来!”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 13、拦路 咄咄逼人的语气,令褚春申颇为恼怒。活了27年,他头一次体会到颜面扫地的感觉。 四周仿佛突然静止一般,褚春申狭长的眼眸里若有刀光剑影舞动,锋芒锐气打在却双脸上:“你要是继续无理取闹下去,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你可千万别客气。”却双从容地挑衅他,“是报警还是让人把我轰走啊,嗯?” 他没说话,只是对值班室里的人道:“不准放这几个人进去!”说完看也不看她们,对张鹏使个眼色,两人进了哨卡迈步离去。 望着两道远去的身影,却双愈发斗志昂扬。一名值班员出来想予以劝离,就见她正拿着拨军纪委的电话,值班员有些尴尬,刚才想好的说辞顿时哽在了喉头。 就这时,一辆军车开了过来,眨眼工夫就到跟前,值班员见状忙立正行礼。 却双眼疾身快,趁司机出示证件的空儿,几步冲过去挡在军车正前方。 刹那间所有人都怔住,司机探头呵斥:“同志,麻烦你让开,不要妨碍首长车辆通行!” 一时值班室里的几个人全都出来了,哨兵也有离岗之势,却双冷眼扫着他们粲然一笑,故意抬高声音对车里的喊:“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墙上写着‘为人民服务’,转头就把人民拒之门外,作风败坏到这种地步还通什么行,有种从我身上轧过去!” 艳阳照在她脸上,白净的面孔泛出一层薄金色的光芒,红裙招展迎风摇曳,似乎也在为这一腔孤勇讴歌伴唱。 车内,潘青云无端挨了一通数落,脸色深沉地对司机李东说:“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东冲值班员招招手,对方上前礼毕,陈述详情:“这位同志和她家人过来说要反应干部作风问题,刚才已经通知了营部,那边给的指示,说不准放行。” 潘青云勃然大怒:“胡闹!” 李东问:“谁下的指示?” 值班员吞吞吐吐的:“是……是……褚副营长……” 李东听后立刻皱了眉,不禁在心底埋怨自己多嘴。 潘青云黑着脸道:“给政治部打电话,让刘宏赶紧过来处理!” 值班员领命火速去拨军线电话,其余人缄口不言,心里却都七上八下的,如芒刺背般不安着。 唯有却双昂头负手立在那里,从容自若的样子,不似来找麻烦,倒像视察工作的。 叁分钟后,政治部主任刘宏和侦察营教导员姚广清一路小跑着赶到,看见这景象不由大惊失色。 两人在军车旁敬了礼,里面不知交待了什么,便见刘宏走到却双面前,和蔼可亲地赔礼道歉:“同志,我是机关的政治部主任刘宏,您有什么问题,请跟我去接待室里详谈,我们一定尽量为您解决。” 却双神色这才松了些,刘洪见状弯肘做个“请”的手势,却双识趣,走去一边让开了路。 军车扬尘而去,却双扭头冲大门外喊:“袁姨、小娟,都进来,处理问题的领导来了!” 14、针锋 司机李东提心吊胆地跟着潘青云进了机关大楼,前者正在军容镜前整理风纪扣时,副政委孟克进走了过来。 “哟,老潘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跟谁生气呢?” 潘青云脸上黑中透紫,共事多年,孟克进难得见他大动肝火。 “还有谁,褚春申那个浑小子!” 怒目切齿的样子,令孟克进更加奇怪,褚春申在潘青云心目中的位置,从不是心腹爱将这么简单,今天竟然骂上了,可见事情不小。他侧头问李东:“怎么回事儿啊?” 李东小心翼翼看潘青云一眼,言简意赅将事情原委低声汇报给孟克进,末了还补了一句:“那女同志看着就不是吃素的,或许这里面另有隐情。” 孟克进面露歉意:“老潘啊,说起来这事儿在我分内工作中,所以你今天这顿气是替我受的。那什么,刘宏不是领着人去接待室了嘛,那边的实时影像都能接到作战室,我过去看看,究竟有什么幺蛾子。我说你也别生闷气,小褚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是不是他理亏,还说不准呢!” 潘青云想了想,干脆跟上孟克进:“咱们一块儿。” 对方失笑:“怎么,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 两人阔步并行,逐渐谈笑风生,身后随行的李东等人总算松了口气。 那边接待室里,此时气氛却低沉到了极点。 长桌两侧,军民列作两厢。刘宏于首位上正襟危坐,旁边是营教导员姚广清,后面依次为褚春申、张鹏及书记员和一个干事。 六人军容整肃,板正得虎虎生风。相形之下,他们对面的叁人从数量上就显得势单力孤,郭娟和袁桂芬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此时虽强打精神,也难免露怯。只有却双,仍像在自家棋牌室一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击打着,悠然自得似笑非笑。 刘宏率先打破了沉闷:“我先代表咱们部队跟几位群众同志赔个不是,可能咱们的有些干部在日常与人民群众的接触过程中,不懂得相处之道,导致彼此间积累了误会,实在抱歉……” 却双听的眉头紧皱,开门见山道:“刘主任,我们今天过来的目的,想必您已经清楚了。为了不耽误列位的时间,咱们直接切入正题吧!” 刘宏笑容略僵:“好,这位同志果然快人快语,有什么问题尽管说!” “那我也不客套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却双,旁边的两位是我阿姨袁桂芬和妹妹郭娟。”说到这里,她身子向后仰了仰,双手伸展撑在桌边一副大佬姿态地打量对面众人,“据我所知,你们的张鹏连长,打着跟郭娟谈恋爱的幌子,实行钱财诈骗,欺骗玩弄女性,并致其怀孕。其间当事人试图向部队领导反映情况,结果遭到了不可控外力阻挠,导致诉求无门。对于这一事实,刘主任可以给我个解释吗?” 书记员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心里已经开始替己方当事人捏冷汗。 那边张鹏已经坐不住了,拍桌子怒斥却双:“你这是诬陷!” 却双翻个白眼儿,连眼神都懒得跟他:“让你说话了吗?”接着目光正对上刘宏,清浅一笑,“刘主任,你们张连长的纪律性有待加强啊,都学会抢话了!” PS: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 15、举证 刘宏这样的老油条,如何听不出却双在给自己上眼药,然而人家说得在理,他反驳无能,恨恨警告一眼张鹏,颇是谦恭地看着却双说:“同志,基本情况我们大体了解了,但是——口说无凭。” “这我自然知道。”她扭头,“小娟,把你之前整理好的证据给他们看。” 那些火辣露骨的聊天对话赫然入目,刘宏纵然是个吃过见过的主儿,此时也免不了老脸一红,郭娟更是羞得将头埋得低低的,恨不能钻进桌子里。 只有张鹏,面色沉静,稳如老狗般坐在位上。 粗略浏览一遍微信聊天记录和通话详单后,刘宏看向他:“张鹏,你说说吧!” 张鹏苦笑起来:“主任,她们冤枉我!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微信,不信你让她现场转个账,看系统提示的户主名是不是我!还有那手机号,这您知道,我平常跟领导们联系用的电话,一直是入伍时统一办的那个。她这通话详单里,跟她打电话那人和我完全没关系啊!” 却双被逗乐了,看猴儿似的眯了眯眼睛:“演得不错,继续编。” 闻言张鹏更来劲了,眼眶微红:“这位同志,我之前如果有得罪您的地方,在这里先赔个不是了!可无论怎么样,您也不能这样造谣中伤我啊!您口口声声说我对您妹妹,也就是这位郭女士做了什么,可您的这些证据堪称无稽之谈!用个不相干的手机号和微信,伪造一些聊天记录,就硬往我头上栽,这是对法律的蔑视!” 却双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自知不合时宜,旋即抬手掩住嘴边的笑意。欢快的神情从她眼中映射出来,褚春申大为光火,他旁边的姚广清干咳一声:“同志,希望您端正态度!” “好,言归正传。”却双的笑容转瞬即逝,下一秒目色就冷厉起来,“张鹏我问你,聊天记录里提到的,这个户主叫解冰的银行卡账户,跟你有没有关系?” 刘宏这时看向桌角坐着的那名干事:“小吴,打开投影仪,把这份证据提到的内容给大家展示一下。” 干事起身过去,火速按指示操作。 幕布上投射着郭娟的一段微信对话:对方发来文字——把钱打到这个账户上,下一条便是一串银行卡账号,以及户主名——解冰。 在却双示意下,吴干事又将郭娟给名为解冰的银行卡转账的单据一一放映出来,前前后后,金额高达十多万。 “据我所知,这个跟郭娟对话的微信,和一直联系她的手机,实名认证身份也是解冰。张鹏,你有什么可说的?” 对方摊手:“同志,我不知道您想表达什么,您提到的这个人,我不认识!” “好,也就是说你否认你跟解冰没有任何关系,而你也跟我妹妹郭娟也不存在亲密关系,对吗?” 张鹏点头:“没错!” 却双看着对面诸人:“他说的列位都听见了对吧?” 褚春申强忍不快:“这位同志,如果还有证据,就快拿出来,没必要故弄玄虚。” 却双但笑不语,从包里拿出张光盘搁在桌边:“吴干事,麻烦你把这张光盘放给大家看,是时候见证真相了!” 16、打脸(1)「po1⒏υip」 等待播放的过程中,接待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然而以刘宏为首的几名军官,姿态都松弛许多,他们脸挂清一色的看好戏神情,静等着对面叁人出丑。 文件夹里是两个视频,吴干事按照却双要求,点开第一个。 视频里的却双,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和一部座机电话,她拿起电话播出一串号码:“您好,请问是解冰女士吗?” 因为开着免提,所以对方音质十分清晰,嗓音低沉的中年女性:“对,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您好解女士,这里是舜南805医院,请问您是张鹏的亲属吗?他目前的服役所在地是舜南市,现在是连职军官,户口原籍山东威海。” 对方疑惑的语气里带着焦急:“是,我是张鹏的家人,你们医院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他出什么事了?” 电话旁的却双,妩媚地笑着,声音依旧平和严肃:“解女士,您先别着急!是这样的,张鹏同志在部队的一次演练中意外受伤,被砸断了双腿,目前已送到我院抢救,这次致电给您……” 解冰已无耐心,近乎大吼:“我儿子怎么样了?” 却双笑得更加绵长,温柔地问电话那端的人:“解冰女士,您是张鹏的母亲对吗?” “是、是我,我是他妈妈!” “好的,解女士您不要担心,张鹏同志目前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已脱离生命危险,我院的医生还在对其全力抢救。联系您是为了请家属配合院方,提供相应资料,以便激活部队给张鹏同志办的医疗保障金。这笔保障金一旦激活,张鹏同志及其家属今后的一切医疗方面开支,都将由部队报销,可以说是一人开通全家受益。” 电话那头的解冰明显方寸大乱,忙不迭答应:“行!需要提供什么你告诉我,只要能救我儿子,怎么都行!” “那好解女士,接下来要进入激活环节,大概需要占用您十到二十分钟时间,为了高效有序地完成整个过程,您首先需要确保通话环境安静、无闲杂人等或杂音干扰,因为系统只给了每个受保人一次激活机会,进行激活时一旦收到打扰遭遇中断,张鹏同志的所有保障金都将作废。请问,现在方便开始激活吗?” 对方赌咒发誓般回答:“姑娘你放心,屋里就我一人,我已经把门窗都反锁了,你快说怎么操作,我儿子的命要紧!” “好,解女士,咱们即刻进入激活程序。在这一过程中,我会根据系统要求,询问您一些问题,您只需要根据提问,给我相应答案。最后我要提醒您一点,为了张鹏同志的生命安全及前途着想,您必须保证回答的真实性。” “我知道了,你问吧!” “请问您的姓名,具体是哪两个字?” “解冰,解就是解放军的解,冰天雪地的冰。” “好,谢冰女士,请提报一下您本人的身份证号。” “371082196xxxxxxxxx” “您的户口原籍?” “山东省威海荣成市。”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17、打脸(2) 通话的同时,却双手指飞快敲打键盘,悉数记录解冰所述的每一条信息。 倏地键盘声落,她继续发问:“解女士,您跟张鹏同志的关系是?” “母子。” “张鹏的身份证号您知道吗?” “371082198xxxxxxxxx” “张鹏的联系方式,就是部队给他办的手机卡的号码,是多少?” “137xxxxxxxx” “解女士,您是不是以个人名义办了一张移动的手机卡,目前交由张鹏使用?” “对啊,怕联系不上孩子,所以他上次回来探亲时,我去办了一张。” “这张手机卡的号码是多少?” “159xxxxxxxx” “好,下个问题。据张鹏战友说,他随身携带了一张威海商业银行的借记卡,这张卡好像是用您的身份证办的?” “对啊,有问题吗?” “没有,只是常规信息采集。对了解女士,银行卡的开户行全称是什么?卡号记得的话也说一下。” “威海市商业银行文登支行,卡号是6xxxxxxxxxxxxxxx” “张鹏的军官证号码您这边能提供吗?当然这条信息我们也可以联系他所在部队获取,不过亲属提供将加快系统审核进度。” “手机相册里有,你稍等啊。”几秒钟后,解冰急切地说道,“找着了,需要念哪一行?” “麻烦您按照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顺序全部念一遍。” “编号陆字第xxxxxxxxx号,发证机关xxxxx部队政治部……” 等张母报完所有证件信息,大喜过望的却双继续说:“解冰女士,目前关于张鹏连长的所有信息都已录入完成,不出意外的话,医疗保障金将在6个小时内审核通过。” 解冰疲惫而恼怒的声音响起:“什么,怎么这么慢?” “这已经是最快时间了女士,当然您如果有异议,这里还有一种最多30分钟的高效审核通道提供给您。但是……” “不要但是了,你说我照做!” “好的解女士,张鹏连长的《出生医学证明》,您那边还能找到吗?” 解冰十分疑惑:“有倒是有,可你们要那个干嘛?” “抱歉女士,其中的原因涉及军事机密,暂时不能为您解答。如果您不方便提供,我们也不强求。” “没有!”解冰抢话道,“我这就拍照,怎么发给你?” “好的女士,请编辑彩信,将拍摄高清的该证件照发送到号码187xxxxxxxx。” 几分钟后,对方回答:“已经发过去了,你们快看看!” “解女士,已经帮您将资料提交系统审核。最后友情提示您,张鹏连长这一周需要在ICU安心静养,没有紧急状况,最好不要联系他,还请家属见谅!感谢您的配合,再见!” 视频播放完毕,却双从身后文件袋里拿出张高清打印材料,展开后往对面一推:“刘主任、姚教导员、褚副营长,我提供的证据链没问题吧,诸位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尽管说!” 看着张鹏的出生证明,刘宏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张鹏气得脸色苍白,再次拍案而起,满身戾气:“你这是诈骗!” 却双犹自安稳坐着,笑逐颜开:“诈骗……按照《刑法》的解释,诈骗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我骗什么了,说啊?” 张鹏哑口无言,却双继续抢白:“要说诈骗,你才是当仁不让!”她说着眼珠儿转到褚春申那儿,“刚才你们都听见了对吧,张鹏连长可是亲口表示,他跟解冰毫无关系!真是大开眼界啊,为了吃软饭,你连妈都不要了!” PS 双姐:我不是针对谁,玩套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这这是双姐骚操作的开始,后面还有更狠的。什么也不说了,请大家把双姐威武打在公屏上∠( ? 」∠)_ 18、打脸(3) “你他妈嘴放干净点儿!”张鹏指着却双,一脸凶狠。 “哎哟,发火了啊,可吓死我了……”却双歪着脑袋环顾左右,面带戏谑表情看向刘宏,“刘主任,管不管啊?” 刘宏怒斥张鹏:“你什么态度,坐下,回头我再处理你!” 褚春申忙把他摁倒座位上,姚广清开口给上级解围:“却双同志,我想请问你,张连长母亲的联系方式,你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 “那你得问张鹏自己,都把他亲妈的联系方式传播到哪儿去了。” 张鹏嘴硬:“我没有!” “没有?”却双勾着唇,对台前的吴干事说,“再麻烦您一下,播放第二个视频。” 这段视频没有出镜者,是手机拍摄的通话过程,对方是个外地座机号。 那头一上来就是副告饶口吻:“姐们儿,你都骂了一个多小时了,歇歇吧!好家伙您这骂人功力是真牛,我们主管都让你骂跑了,现在还在外面抽烟呢!” 却双语气格外嚣张,相较刚才与张鹏母亲那段通话,判若两人:“妈的最早跟我对骂的那孙子呢,不是挺牛嘛,别他妈怂啊,叫过来继续!” “嗨,姐就别跟他计较了,他是个新来的,刚干催收没几天,不知道轻重。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行吧,别生气别生气,再说他祖宗八代都让你骂遍了,就放过他呗……哎我就这么一说啊,千万别骂我,咱有话好说啊姐!” 电话这端的却双哂笑:“听着你倒像个实在人儿,那就不骂你了。不过……” 她刻意顿住,对方有些破防:“那什么,大姐,要不这钱我们不催了,出来打工混口饭吃不容易,您再这样下去,我饭碗都砸了。” “别慌,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就不砸你饭碗。完事儿这钱,我也可以帮着还了。”老辣世故的口气,全然是江湖大佬的豪横,“这么跟你说,钱不是问题,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知道吗?你说你们催债就催债,好好说话啊,一上来就骂得那么难听,我妹妹现在还哭着呢!” “对不起啊姐,我们催收这行你应该知道,每个人的方式都不一样,我就从来不骂人。对了姐,你想问什么,直接说吧?” 却双一清嗓子:“刚才,你们是给谁打的催收电话?” “不是你妹妹嘛,叫郭娟,难道不对?” “对倒是对,可你们为什么给她打电话,借钱的是郭娟本人?” “不是她,借款人是她男朋友张鹏,填的紧急联系人是她。现在已经过了还款日期,张鹏我们联系不上,所以才找她。” “他妈的冤有头债有主,张鹏借的你们找张鹏去啊,欺负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对方接着赔不是:“姐,你这就开玩笑了,张鹏那……我们可不敢去部队收债!再说了,军人借贷的催收方式,放款的时候业务员明确说了的,本人要是联系不上,就通知紧急联系人和通讯录好友,张鹏都签字同意了的。” 19、打脸(4) 顺着催收的话,却双继续发问:“这样啊……那我问你,张鹏一共从你们平台借了多少钱啊?” “一共十万,分叁十六期还,每期还款2844。结果才还了一期,他就违约了。” “你说这话我怎么就不信呢,我未来妹夫张鹏,人家堂堂的军官,前途光明,每月吃喝不愁工资不少,用得着管这民间贷款公司借钱?我说……你们不会是伙骗子吧?” 对方急忙辩解:“姐,你这话说的,骗人是违法的,我们催收那是合法工作。我这怎么跟你说呢,真不是骗子……” “要不,你拿出些证据来,证明张鹏真的跟你们公司发生过借贷关系。我们家也不差那点儿钱,只你要你能证明,我大不了一次性帮他还完,省得让你们按月骚扰!” “大姐,你想看什么证据啊?” “就比如借贷合同,还有放款转账的银行信息记录,或者你们后台登记的通讯录信息也行。总得让我核实一下,才知道这钱该不该帮他还吧!” 催收犹豫起来:“姐,这些……按我们公司规定,是不允许外泄的。” “嗨,我说你矫情什么?”却双变得不耐烦起来,“什么允许不允许,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去?再说了,只要我确定你们不是骗子,十万块钱立马给你打过去,到时候公司奖励你还来不及呢,谁管你这个啊!” “那……我考虑一下行吗?” “考虑你妈的头!”却双忽然破口大骂,“妈的浪费我这么长时间,临到最后了,开始婆婆妈妈起来!拿我当猴耍呢,你们他妈就是一伙骗子是吧?” “不是……姐,真不是骗子,真的……” “不是你他妈的不敢给我发证据?话我撂这儿,我刚才提的那几样,赶紧发过来,就这个手机号!十分钟之内我要收不到这些东西,你们他妈等着!不想要钱就早说,十万块钱我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呢!但是你们浪费了我的时间,这笔账就得算算,告诉你问候祖宗八代算轻的,刚才有俩傻逼还敢用实名手机号打过来跟我对骂,你看我能不能跟他家妻儿老小聊聊!走着瞧,能让你们消停了,老娘跟你姓的!” 催收彻底慌了:“姐,你别、别发火,你的本事我们都知道,就那十来分钟,我们组的‘呼死你’直接让你干欠费了。要不咱商量一下,借款合同我们这是真没有,张鹏的借账的后台截图,还有通讯录资料和转账记录,都发你,你看这样行吗?” 沉默几秒,却双才开口:“对了,张鹏申请借款的时候,有没有拍过手持证件的照片,有的话一起发我。我再提醒你一遍,有就是有,别跟我废话啊!” “那……行吧,我都发你这手机号上?” “赶紧的!” 通话到此结束,视频也播放完。却双再次打开文件袋,拿出了从催收那里套来的张鹏借贷资料,以及他手持军官证的半身照。 看着一沓图片,刘宏等人全都词穷。 唯有却双不改从容本色,笑语吟吟地问他们:“几位领导,事实够清晰了吗,这事儿怎么处理啊?” 20、难缠 掷地有声的诘问,将众人拉回现实,他们个个好像刚上完名师辅导班似的,神色由起初的震惊转变为了然顿悟。 书记员后上敲着键盘,心里开始犯嘀咕:本以为是轻松六打叁的局面,没想到结果成了极限一换六。这位人民群众对电信诈骗技术的掌握与运用,堪称炉火纯青啊! 政治部主任刘宏暗自叫苦,他处理过的军民纠纷有几十起,还是第一遇见却双这么难缠的。 作为目前席上级别最高的干部,此时别人可以装聋作哑,他却无法坐视不理,因此只能硬着头皮保证:“却双同志,你放心,组织上一定严肃处理!” 却双眸中微冷,哂笑道:“请问怎么个严肃法儿?记过?警告?还是开除军籍?” 听到最后几个字,刘宏眼皮子一跳,心里有了数。他面目严峻,语气却苦口婆心:“同志你听我说,这件事影响十分恶劣,组织上绝不会草率大意,但处理意见不是即刻就能论定的,具体问题,我们还得开个内部会议商量一下。你看这样行吗,有了结果,我让人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却双目不转睛看着他:“部队有部队的章程,这个我们可以体谅。可是刘主任,您得给我个期限啊!处理意见最晚什么时候能出来,一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半载?有句丑话我可说前头,我妹妹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要是您这儿处理不及时,一不小心孩子落地了,往后我们还得来找您争论抚养问题。” “放心、放心……不会那么久。”刘宏脸上高深莫测,后背已经汗意肆虐,略作思忖说,“最晚半个月出结果,你们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却双一口答应下来,袁桂芬母女也忙跟着点头。 刘宏蓦地松口气,不防却双又说:“我还有几点意见,希望刘主任及上级领导倾听一下。” “好,尽管畅所欲言,我一定转呈领导。” “首先,张鹏目前涉及的问题有这么几点——第一是玩弄女性感情,为其造成了身心上的不必要伤害,还概不负责;第二,张鹏与郭娟之间存在借贷关系,欠条必须补上;第叁,张鹏还与民间贷款平台存在借贷关系,当然了,这一点违不违纪,是你们内部评估的,与我无关。不过……我可以提醒一下大家,据我所知张鹏家境也算富裕,不是贫困户。所以诸位有没有想过,他在每月都有不低工资的情况下,短期内连骗带借到处弄钱,究竟有什么用途?” 一语惊醒梦中人,褚春申听罢与姚广清交换个眼神,其余几人也陷入沉思。 她索性道破玄机:“我也不卖关子了,明确告诉你们吧,这半年来,张鹏一直在参与网络赌博,他的工资,以及骗来的接到的钱,都拿去赌了!” 却双说着,斜视张鹏:“你在想我怎么知道这些的,对吧?呵,你个蠢货,用小娟的手机登境外赌博网站,浏览记录还存着有呢!” 张鹏气急败坏地摇头,难以置信道:“不可能,我明明都删除干净了……” 却双哈哈大笑,顾盼神飞地望着他:“刚才这问题回答的不错,再跟你领导们重复一遍!” 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张鹏再想圆谎已经晚了。他仿佛被抽筋剔骨一般,软软的瘫坐在那。 21、狂徒 收拾完张鹏,众人以为却双就此打道回府,刘宏正想说几句客套话把这尊佛送走。不想她又乘胜追击,出其不意将话题绕到了褚春申那儿,“刘主任,我话还没说完呢!张鹏的问题你们严肃处理,那包庇张鹏的人,怎么办啊?” 对面几人齐齐怔住,连顺着信号在显示屏前观看交锋的潘青云,都不免摇头:“这个人民群众,不是一般人啊!” 旁边的孟克进搭话:“一般的人民群众,敢拦你这军区副司令的车?” 听出话里有话,潘青云侧头:“老孟,这小姑娘的来历,你知道?” “也不能算知道,但她这姓少见,上礼拜去老班长家喝酒,听他爱人提了几句,我就记住了。你别说,这小姑娘在舜南这地界上是名头响亮!” 两人离开了显示屏,孟克进坐下来娓娓讲述个中缘由:“嫂子不正好是信访办主任嘛,那天聊着聊着,就说起来现在的年轻人,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上来,是真的敢让官不聊生。起因是南华区有个政府工程完工了一直没结尾款,几个承包商都是区领导的亲戚,最开始就是做扣让下面包工头吃哑巴亏的,所以才找了不少四川人分包。 结果就是这叫却双的,领着一帮四川人到处投诉,那阵子市长热线都怕了他们,公安的人寻思上门吓唬她一下,还让她当场套了话反将一军。刚开始去法院立案不给她受理,这小姑娘也是彪,接着就纪委、检察院到处递材料,谁不搭理她她解决谁。纪委主任上高中的儿子,连续一星期收到匿名寄的《黄冈密卷》,检察院领导那儿直接老婆当街打二奶被发到网上,现在那位还停职反思呢!嫂子说她们信访办接待这姑娘时,那是一言一行小心谨慎,就怕哪个字儿说错了,让这位人民群众逮着把柄借题发挥。” 潘青云嗤笑:“闷头受气,这可不是地方上那些人的作风啊!” “谁说不是呢!”孟克进继续说,“地方上有些领导是真不知道亏怎么吃的,派了几个地赖子去人家门口泼油漆,没想到人小姑娘瓮中捉鳖,几个人到了还没动手就被扭送派出所了,后来那几个地痞家门口还让人扔了纸钱。这是桩桩件件,都有她却双的手笔啊!” “呵,我刚才还纳闷,怎么一个姑娘家有勇气来咱部队闹事,敢情是战绩彪炳啊!对了,她们那事儿,后来解决了吗?” “能不给解决嘛,信访办这边协调,几个部门也被折腾疲了,而且人家还占着理呢!法院、公安两头,赶紧给她立了案。据说地方各部门现在合伙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法外狂徒。你说就这么一混不吝的主儿,张鹏撞她手里,能好得了?” 深思半晌,潘青云沉声道:“这么说,张鹏这事儿,得让刘宏他们好好讨论一下处理意见,绝不能让这股风气,从咱们部队里蔓延起来。” “我也是这意思!” 两人正说着,门边突然传来刘宏的声音:“报告!” PS:别着急,男主即将被女主收拾。 其实女主法外狂徒的外号,来的很讽刺。 以及,男主最初的反应也不算违和,毕竟一个是朝夕相处多年的战友,一个是嚣张跋扈的陌生人,情感天平倾斜是常态,但处事手法有些过分,双姐会好好教育他的~ 22、表态 刘宏进门来,将却双提的几点要求一一作了汇报。 按常理,张鹏区区一个基层连长,他的作风问题怎么也叨扰不到军区副司令这儿。可偏偏那小子作死功力了得,不声不响把褚春申拖下了水。这位副营长不仅能力出众,更是副司令早就看中的女婿人选,更兼其家庭背景不寻常,种种因素纠杂在一起,让刘宏不得不就此时来请示意见。 孟克进沉吟半晌,开口表态:“事情我跟潘副司令基本都了解了,你处理类似纠纷也早就轻车熟路,这次的是还是按老规矩。有些基层干部的确不像话,以为军装在身就可以胡作非为,那他们就想错了!记住一点,不要让人民群众寒了心,破坏了军民鱼水情,但是——” 他突然打住话头,刘宏面上绷得更加严肃,孟克进顿了顿才继续说:“也不能让地方上的歪风邪气,在咱们部队里助长。我就说这些,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刘宏有些拿不准,一时问道:“褚春申问题的处理上,还请两位首长指示……” 一直默不作声的潘青云,这时说了话:“侦察营那帮兔崽子,朱日和险胜一场,就找不着北了。搞侦查的,竟然被外人把情况侦察得一清二楚,再不锤炼锤炼,一个个的能上天!褚春申也有不对的地方,他的事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我的意见就八个字——惩前毖后,正本清源。” 刘宏嘴上答应着,心里已然苦不堪言。光一个刀枪不入水火难侵的却双,就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结果还牵扯进了褚春申。现在两位大领导说得好听让公事公办,可话里话外未尝没有袒护褚春申的意思,况且虽然要惩恶扬善,但部队的面子也不能不考虑,这事属实不好协调。 等在楼下的姚广清见他出来,忙迎上去:“主任,怎么样,首长们什么指令?” 刘宏连连叹息,嘴里已经问候上了张鹏:“真他妈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狗娘养的惹什么人不好,招了这个瘟神上门来闹。” 姚广清也跟着嘬牙花子,谁能想到却双战斗力这么强,来找侦察营的麻烦,原以为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几轮交锋下来看,这完全属于关公上门强制兜售耍刀技术了。 “那……主任,张鹏和春申怎么处置啊?您先透个气儿,明天开会的时候,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刘宏眼底忽明忽暗:“张鹏那王八蛋,降职少不了他的,小褚的问题,我再琢磨琢磨。” 姚广清还是有些担忧:“我听那却双的意思,她是奔着把张鹏开除来的,就怕降职打发不了她啊!” “那小姑娘是不好对付,抬头一个主意低头一个见识的。可再怎么样咱们这是部队,还能哪哪都依着她?”刘宏说着,面色阴寒起来,“再说了,她又不是当事人,指手画脚也得有个度。而且她提交的那几份证据里,有疑点你发现了没?这个却双绝对没全说实话,要是还学不会见好就收,咱们部队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23、博弈『po1⒏mobi』 却双从部队出来就若有所思,袁桂芬母女也不敢多嘴。直到回了棋牌室,叁人直奔楼上却双住处,进了门郭娟才怯生生地问:“双姐,我好像记得催收发你的信息里,没有张鹏他妈的电话……” 却双狠狠瞪她一眼,声色俱厉警告她:“不准说出去!” 郭娟赶紧点头,却双声称累了,没说几句就将娘俩儿打发走。 等关上门,她返回卧室开始跟人打电话,那边过了会儿才接通:“我说姐们儿,你怎么这点儿找我啊?” 却双倒不客气:“找你办事儿我什么时候挑过时间?” 对方认栽:“行行,你是大姐,说吧又想让我干什么?” “张鹏的身份证号你那儿还有吧?没有的话我再发你一遍,伏笔我已经安排好了,华晓严,下一步你得给我抖包袱!” 被叫作华晓严的男子惊诧万分:“我要没记错,你上午是到军区司令部砸场子去了对吧?我操,听你这口气,那帮人不太上道儿?” “也不是。倒没有很顽固,态度都挺好,走的时候还再叁跟我保证说他们会严肃处理。” “那不就结了,你要的不就这效果?怎么还想继续搞事儿?” “官场上这些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别看那一个个人模人样的,刀不割在他们身上,肉疼的滋味儿,永远没法感同身受。所以嘛,的给他们找点儿乐子,那些位办起事儿来,才不会有杂念。” 华晓严冷汗都被她吓出来了:“你想怎么给部队这些人找乐子啊?” “也简单,解冰那手机号,不是你找人查出来的嘛!上午他们问,我故意虚晃了一枪,说是张鹏自己泄露给借贷公司的。而且这里头的门道儿你比我清楚,路子野的催收,找个电信运营商里的内鬼一查身份证号,名下所有手机号和半年内的通话记录都能调出来!所以……为防夜长梦多,咱们就借这些催收的身份一用,把跟张鹏手机号有过通话的所有号码都轰炸一遍,到时候,我看看他那些领导还怎么跟我耍花样!” 华晓严霎时惶恐:“靠,你要疯啊?地方机关已经满足不了你斗争需求了是吧,非得跟部队死磕?我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万一没那么复杂呢?” “不可能!”却双答得斩钉截铁,“他们这操作你应该熟啊!知道跟我正面刚不是对手,所以先认怂把我打发了,等我一走,他们就事缓则圆反应过来了,回头还指不定怎么拆我的招儿呢!” “嚯,你倒是分析得挺透彻。” “要不然呢?”慵懒的生意里,带着几分胜券的随意:“不把老油条们的心思摸透了,我敢跟他们较劲?别废话,你就说帮不帮吧!” 华晓严哀叹一声:“你都开口了,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呗,反正咱俩组团儿作死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行,图我已经P好了,马上就传给你。找几个放心的人去群发啊,不然咱俩都得露馅儿。” 那边答应的很痛快:“您就擎好吧!” 叁天后,那个宁静的午后,军区机关的一众领导还没从午休中缓过神来,手机号就遭到了不间断地电话轰炸,与此同时,他们还收到了催张鹏还钱的谩骂短信,语言粗俗令人发指,后面还紧跟着PS了张鹏头像的灵堂图片。 这种异常现象持续了将近五分钟才偃旗息鼓,所有被电信骚扰的人,都气得恨不能将张鹏就地枪毙。 潘青云那儿更是怒不可遏,张鹏的级别,倒是不够格知道他这个副司令的手机号。然而他闺女潘天朵未能幸免,张鹏先前苍蝇似的天天给小姑娘献殷勤,其手机号自然早被骗了去。 潘天朵惨被特殊关照,一连收到五张惊悚照片不说,还不小心接了一通电话,被那头陌生男人的下流言语骂得当场大哭。 孟克进先听下面汇报了一众干部被号码轰炸的事,又见面前潘天朵委屈得不成样,脸上登时阴云密布,打电话给刘宏让他们重新开会讨论怎么处理张鹏。 PS:当年电信运营商存在bug,知道某人的身份证号和手机号,就能重新修改运营商服务密码,从而登录后台调出半年内通话记录。催收公司横行的几年里,内鬼和bug双重运作,因此很多人会莫名其妙接到催收电话。 19年之后,这个bug被修好了。关于当年暴力催收的状况,以及当时的法律漏洞和相关法规,后文涉及到时我再叨叨。 24、处分 会前,姚广清还是按例去刘宏办公室与之通气。一进门,他就直扣主题:“主任,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诡异!” 刘宏看周围无人,起身负手踱了几步:“说下去。” “张鹏在外面欠钱不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真是催债的,早不动作晚不动作,就赶在咱们给张鹏定处分的时候,来这么一出……要我说,始作俑者究竟是不是那些要债的,还两说呢!” 见姚广清分析得头头是道,刘宏也不再装深沉:“你以为我不清楚这里头的道道儿?借那些高利贷公司几个胆子,他们也不一定敢跟部队叫板,找张鹏亲戚朋友要账才是正常套路,也是最快能要到钱的办法,和咱们部队硬碰硬,闹大了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姚广清糊涂了:“主任,原来您有数啊,那怎么不和孟副政委他们解释解释……” “猪脑子!”他话还没说完,刘宏就将其打断,训斥道,“首长们会不如你明白?小姚啊,我说你怎么越活越倒退了?这件事的本质是什么,你弄清楚没有?是咱们政治工作不到位,导致军营里出现了张鹏这种行为败坏的干部,他引发的问题不但伤害了老百姓的感情,现在还严重影响了军区机关的日常工作。首长们要的是肃清问题根源,还部队一个和谐风气,不是劳民伤财去揪幕后主使,你明不明白?” 姚广清自叹不如,点了几下头,又不无疑虑道:“这么说还是得严办张鹏,那不正好就让却双如了意?” “她如什么意?张鹏被重办是罪有应得,不过既然他的问题新讨论,褚春申的处分倒也有的商量了。” 想起褚春申,姚广清甚至想掬一把同情泪。那哥们儿已经关在禁闭室两天了,还是潘副司令亲自下的指令,为的就是以儆效尤。 禁闭室就设在楼梯间里,那破地方仅五平米空间,高个子得猫着腰才进得去,吃喝拉撒都在里面,通风透气根本不可能,还随时会被脚步声吵得心烦意乱。正常人在里面待一天都受不了,而褚春申却要被关七天。 褚春申人缘不错,上级下属对他受罚都深表同情,而经过这么场突如其来的“电信轰炸”风波,干部层对张鹏仅存的印象分,也降到零点,甚至拉成了负数。 因此会上众人很快达成共识,表决通过了新的处理意见:对张鹏处以开除军籍处分,并派专人将其遣送回原住地。褚春申负有失察的责任,念其认错态度良好,积极反省,因此将七天禁闭处罚改为五天。 该意见层层上报后,司令部很快做了答复,予以批准。 这天上午正在城郊工地上帮包工头们改合同,忽然郭娟打来电话:“双姐,部队那边说张鹏的处分下来了,让我过去签调解意见书。我一个人害怕……” “行,你先去着,到了等我。” 她忙完已接近中午,出了工地随手招了辆出租:“八一路军区司令部。” 司机打开副驾门,却双坐上车才发现后座还有位女乘客:“师傅你这不叫事儿啊,亮着空车牌子,结果已经载人了!” “嗨,你俩去的地方差不多,我拉个活儿也不容易,不行少收你们点儿。” 女乘客看着很好说话,闻言点点头,却双一看手机也只能系上安全带:“那别磨叽了,我赶时间!” 25、冤家「po1⒏υip」 出租车在距离司令部二百米的方位停下,却双扫码付款后开门下去。回身关车门时,就听司机对那女乘客说:“家属院离这儿不远,就就几步路,要不你自己走过去吧!” 她听出来对方大概是探亲的军嫂,司机按开门锁:“一共72收你70,扫码还是现金?” 军嫂“哦”了声,脸上露出不快:“怎么这么贵?” 司机一指计价器:“美女,表上就这数,我可没蒙你啊!” 军嫂迟疑着要给钱,却双突然退回来,开了后车门问她:“你从哪儿上的车啊?” “东客站,一出站台他就过来了。” 却双闻言,瞪那司机:“心挺黑啊,连军属你都坑!” 司机一听这话不干了:“你怎么说话呢,我一直按公司规定打表收费,别冤枉好人!” “冤枉你?东客站到这儿,算上堵车延时费撑死也就30,你这72怎么来的?带人家绕外环去了是吧” 军嫂重重点头:“是啊,他说主干线修路堵车,只能走外环高速绕一下。” 司机凶相毕露,敌视却双:“你他妈少管闲事!” 却双故作惊惶:“哎哟,可吓死我了,好害怕啊!”说着一挑眉,扬声淡笑,“姑奶奶还就管了,你难受你去撞墙啊!” “操,你个小骚娘们儿找茬是吧?”司机跳下车来,挽袖子上前两步,“再废话,老子给你点儿眼色看看!” 却双面色凛然:“你他妈今儿个要是给不了我颜色看,你是狗娘养的!” 司机抡拳头冲过来,她早有防备忙往后侧闪身,可不知踩了什么,一个站不稳刚好撞到别人身上。 那人先是制住了司机的动作,又出另只手扶了却双一把。她瞥见军靴上凹下去的印记,才反应过来细高跟踩了对方的脚,嘴上先说了声“不好意思”,又道了句谢。 两人同时打量对方,霎时万籁俱寂。 却双触电般后退一步站稳脚跟,不知说什么好。 褚春申没想到刚从禁闭室里放出来,理个发的工夫就又碰见她了,不禁冷哼一声,松开了钳制司机的手。 那边姚广清还没到大门口,就听换岗回去的哨兵小声念叨:“教导员你快去看,那个史上最牛逼的人民群众又露面了,这回也带了个女的来,跟大门口快和出租司机打起来了!” “别嬉皮笑脸的,赶紧回营!”姚广清表面严肃,到底摁不下看热闹的心气,几步出了大门想去观战,正瞧见最让他诧异的一幕:褚春申挡在却双和司机中间,他自己老婆还满脸焦急地在旁搓手。 姚广清傻了,赶紧过去问情况:“老婆,怎么回事儿,那女的欺负你了?” “别胡说!”军嫂掐他一把,解释道,“司机想‘宰’我,这美女看不下去说他,那人就想耍横动手,你过去帮衬着点儿,别让美女吃亏。” 姚广清失笑:“她能吃亏?这司机遇上她才是倒血霉了,看着吧,她今天能让这司机全须全尾走了,就是行善积德。” 军嫂剜自己男人一眼:“人家姑娘仗义执言,你说话别这么刻薄!” 拗不过自己老婆,姚广清忙上前打破僵局:“春申,怎么个情况啊这?” “这二位想在咱们营门口打架斗殴,被我拦住了。” 他说得面无表情,那司机看在眼里却是另一番解读:“哟,我说小姑娘说话那么损,原来是仗着有男朋友撑腰啊!”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26、争执 被乱点鸳鸯谱的两人,都变了脸色。却双无名火起,指着那出租司机大骂:“你他妈少往老娘头上扣黑锅!” 褚春申这才意识到,自己成了“黑锅”。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姚广清忙打圆场:“行了行了,多大的点事儿!军事重地周围不允许打闹,该散的都散了吧!” 司机毫不领情,梗着脖子道:“几个人一唱一和的,我看你们就是想赖账!给不给钱啊,不给我就喊了啊,让大家来评评理……” 姚广清无奈,回头看看老婆:“多少钱,给他算了,仨瓜俩枣的咱不计较了。” 他微微叹口气,脸上写满了认栽。这司机奸诈耍滑故意宰客,姚广清心里有数,可在外只要穿了这身军装,跟老百姓接触中他们就注定是弱势方,哑巴吃黄连是常态。否则稍不留心就是一出军民矛盾,不团结群众的帽子,是能把人腰杆儿压弯的。 军嫂闻言,万分不情愿地走过来想付钱,却双伸手拉住她:“给他钱可以,但该多少就多少,其余的一分也不能多给!你们怕他闹,所以就束手就擒,觉得自己菩萨心肠呢?哼,这叫助纣为虐,他今天宰客你纵容他,等明天拦路抢劫的时候,你们就是帮凶!” “嘿,我说有你什么事儿啊?”司机凶神恶煞地瞅着却双,“人家正主都没话说,你管得着吗?” “姑奶奶就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告诉你,今天只要有我在,一分黑心钱你都别想捞着!” 姚广清有些不耐烦:“我说同志,这事儿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能不能别掺和了?” 他话音刚落,两个女人眼神如刀,默契开口:“不能!” 军嫂说完,又往却双身边靠了一步,姚广清感觉自己像第叁者,褚春申更是惊叹于这微妙的关系变化。 司机见状,开始扯着嗓子嗷嚎:“哎呀,哪说理去……解放军家属结束坐车不给钱,还耍横,合伙欺负我一个小老百姓……没天理了……” 他说着掏出手机作势要拨号,却双抱肩膀站着,一副看出殡不嫌殡大的样子:“报,赶紧报!今儿谁要是光说不干,谁死一户口本儿的!” 司机被呛得没了词儿,只能按下拨号键:“行,算你狠……喂,110吗?我要报警,军区司令部这儿,有人坐车不给钱,还想打人……对,你们快来吧,这些人不讲理…… 通话结束,司机耀武扬威:“你等着,警察马上就来,这可是你逼我的!” “我还就逼你了!警察什么时候来啊,我是真想问问他们,黑心司机坑蒙骗钱他们到底管不管?” 对方再次被激怒:“你说话给我小心点儿!” “小心的该是你!”却双掐腰,眸中掠过一丝戾气,“就凭你这这德行,等我空了,多叫几个朋友去你家里看看!放心,绝对不空着手的,到时候给你家老东西小崽子送个大礼,带花带字儿的那种!” 司机脸色一变,忽然朝她身后看去,立时作含冤抱屈状:“警察同志,您可都听见了,这女的恐吓我……” 27、出击 警察走过来,亮了亮证件,满面威严地瞥了却双一眼,进而问他们:“谁报的警?” 司机忙抢话:“警察同志,是我!”边说边含糊一指,“她们坐霸王车,还威胁我……” 却双冷笑:“警察同志,是他恶人先告状……” 话到一半,就被警察粗暴打断:“我问你了吗,谁让你说话的?” 却双霎时火往上撞,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好大的官威啊!你姓名再报一遍,证件我刚才没看清!” 司机脸上得意的笑容转瞬即逝,他点头哈腰继续拱火:“警察同志您看见了,这女的可横了,刚才还想让她男朋友揍我呢!” 这一刹那,却双暗自握住了拳。褚春申不巧看见她的小动作,鬼使神差地上前挡了挡,看向警察:“同志,这是个误会。” 瞧见他作训服上的领章,警察态度略微缓和:“这位同志,你跟她认识?” 却双不等他多说,就脱口而出:“不认识,他路过多管闲事儿的!我才是当事人,有什么问题问我!” 姚广清老婆见状,也赶紧解释:“警察同志,这里面真得有误会,事情的起因是我打车遭遇恶意收费……” 军嫂叁言两语道明原委,那警察听后非但没训斥司机,反而一副各打五十大板的口吻:“这我就得说你几句了,坐车前你们就该谈好价格,问清楚走哪条路。还有,他载了你又让别人上车,你明明可以拒绝,可你自己不说话。要是你默许这司机多拉一个人,哪会有现在的问题。” 却双听得眉头紧皱:“我说警察同志,稀泥没有这么和的。司机宰客,和多搭一个人,是两件事吧?” “我没问你话,希望你自觉!”警察绷出一副凶悍神色,手往旁边指了指,抬高音量,“去那边站着,叫你再过来,快去!” 却双不屑地凝视对方:“这位警察,我希望你先端正跟人民群众说话的语气!要不然,今天这事儿你处理不处理先另说,咱们先找警务督察聊聊你这行为,我是嫌疑人吗?是犯罪分子吗?你吼什么吼?为人民服务就是这么个服务态度?” 警察眼中寒芒闪烁,作势要去拿什么,却双眼色瞟过去,慢声提醒:“先把你执法记录仪开了再掏辣椒水儿,要不然,今天就不是找警务督察这么简单!” 对方的动作蓦然停住,旋即按下记录仪开关,眼睛眯成一条缝,冷声质问:“你刚才恐吓出租车司机,说要给他家里送东西,你要送什么?” “哈哈哈……”她笑语嫣然,“怎么,送切糕违法啊?” 两人针锋相对,一时谁也插不进话。 警察周身气压更低:“你跟他无亲无故,开口就是去他家送东西,不是威胁是什么?” “这怎么叫威胁呢?这是感谢啊,感谢他带人家军嫂走绕城高速,舜南半日游呗!”眉飞色舞,倏而又说,“警察同志,你那个派出所的啊?我觉得还有必要给你送面锦旗,为人民服务嘛,不纪念一下你这态度,说不过去!” “你这是寻衅滋事!” “哦,我触犯哪条了?具体法规说一遍,或者现在咱们就回所里开通知书,然后行政复议咱们走一遍!” 纵横此片区多年的警察,第一次遇见如此油盐不进的,登时脸都气绿了。 姚广清观战多时,心理逐渐平衡了,没想到却双真正做到了一视同仁,不只对他们穿军装的不客气,对穿警服的也是重拳出击。 28、悦目 褚春申恍然发觉,却双好像没他想象中那般面目可憎了。而眼前这警察,才是真正令人生厌,当着两个军官的面,照旧糊涂断案大耍威风,可以想见平常对待老百姓是副什么嘴脸。 他往却双身边近了近,目光炯炯:“警察同志,追求公正是所有人的初衷,我觉得这事儿没必要弄的太复杂。” 姚广清也站出来当和事佬:“是啊,再说这位女同志也是好心!” 两人久浸军旅洗练出的神采英拔,令警察锐气大减,四比一的局面让他火速认清现实,因此有意干咳两下:“两位小同志提醒的对,基本情况我也已经清楚了,那这样,我给他们双方调解一下!” 褚春申懒得多话,姚广清只点点头,警察自讨个没趣,叫了出租司机去一边低语。 一直站在中年警察身边的辅警,却没跟过去,反是朝却双迈了一步,挤眉弄眼小声说:“双姐,他这人就那样,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们所里烦他的也不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却双微微颔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姚广清头一次见这么自然流畅的官匪勾结,眼都直了。心说这是个什么场面,猫替领头的给耗子赔礼道歉? 司机回来时,已经耷拉了脑袋,毫不废话收了30块钱,就回到车上一踩油门走了。 军嫂满含笑意地过去加却双微信:“美女,今天多亏你了,我叫韩婷,咱们加个好友吧,有空约饭。” 却双点点头,从善如流。 此时此刻,大院里的林荫道下,车窗中露出潘青云板正的面孔。 听卫兵一五一十汇报完外面发生的前因后果,他微抬眉眼看向车边站着的刘宏:“却双……这姑娘是个有心人啊!你好好善后,切记要处理好军民关系!” “是!”刘宏敬个礼,目送车子远去,喃喃自语:“潘副司令怎么这个时间回来?” 身边的干事消息十分灵通:“听说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是给他闺女办住院手续……” “行吧!”刘宏含糊应着,低头看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走,听领导指示,去善后!” 另一边,姚广清声称先领老婆回家属院安顿,便剩下了褚春申自个儿带着却双去接待室。 他走在前台步子飞快,却双倒是无所谓,不疾不徐地跟着。 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褚春申总觉得今天这段路格外长,不过五百来米的距离,可他的心绪,却像跨越千山万水一般蜿蜒起伏。 艳阳之下,军人威严衬着美人飒爽,红装与军装,赏心悦目相得益彰。也难怪刚才在外面,出租司机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郭娟一个人坐在接待室里,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忽听脚步声响,看见却双出现,她灰沉的眼眸才亮起来:“双姐,你可来了!” 却双还没开口,刘宏等人已经到了门边,短暂的眼神交汇后,她立马又是副干练语气:“刘主任,也不用客套了,进入正题吧!” 刘宏求之不得,各自就座后,干事将手上的文件一一摊开推到她们面前。 29、低头 调解意见罗列的很细致,却双提到的各项要求也均有落实。 迅速过目一遍,她抬起头来:“我这没问题,辛苦各位领导为我妹妹的事操心了。” 对面几人闻言,紧绷的神情终于略有舒缓。 郭娟起笔签字的时机,刘宏开始客套:“都是应该做的,还得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支持,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却双笑眼幽幽:“指教不敢当!都说兵贵神速,刘主任的办事效率实在让我佩服,要不这样,我改天送您面锦旗吧?” 端坐位上的姚广清,差点儿破了防。什么人才混得上收却双锦旗的待遇,刚才他可是领教过了,此时闻言不禁又忐忑起来,见刘宏没开腔,因此试探着问:“却双同志,对这个处理结果,你如果还有意见,可以提出来……” 察觉到对方如履薄冰的样子,却双才反应过来自己玩笑开大了,于是也不赘言一笑置之。等郭娟将各处名字签完,她起身告辞:“我们就不打扰了,诸位请便!” 刘宏还想送一下,也被却双拦住。 看两人迈步就要出门,褚春申蓦地走上前,叫了一声:“却双同志,等一下!” 却双一愣,回过头来。 四目相视,褚春申眼里仿佛有火苗燃动,烧得却双耳尖都有些微微发热。 “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还望见谅!” 话音未落,连刘宏等人在内,全部怔在原地。 姚广清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次却双旗开得胜,临出门时又附加了一个要求:说是要那位态度傲慢不可一世的褚副营长,当面给她道歉! 而那时的褚春申,宁可接受处分,也坚决不答应这过分的条件。 怎么现在却双都没再多言,褚春申反倒主动起来了?怕不是,这兄弟在禁闭室关出毛病了吧? 眼下却双的反应也跟其他人不相上下,她当时之所以提出追究褚春申过失,以及当面道歉这些,为的是给部队方预留讨价还价的空间。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集中火力让张鹏翻不了身,可官场中人,怎么会对百姓的诉求全盘答应。 她料到这些人会对事情打折处理,所以她才拉了褚春申陪练,逼着对方弃车保帅,给褚春申争取最小处分,从而严办张鹏。 毕竟目的达到了,对陪练工具人的处理结果,却双并不关心。 出乎意料的是,这工具人竟然自己跳出来找存在感。 看着面前男子言辞恳切,一副认真姿态,她也正色起来,声音不觉轻柔许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过去的事,褚副营长不用太在意。” 却双说完,拉着郭娟离开。 那火红的影子像一团火,浓烈激荡。褚春申站在那里远远眺望,心跳不知怎的剧烈加速。 他二十七年的峥嵘岁月里,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女人低过头。 偏偏今天,情不自禁地破了例。 而这个令他低下不屈头颅的女人,不仅曾与他势同水火,还毫不客气送了他五天禁闭体验。 明明该恨从心头起,怎么就英雄气短泯恩仇了? 褚春申暗骂自己:这是疯了吧。 30、幸会 却双一到家就开始收拾行李箱,弄得袁桂芬母女摸不着头脑。 “女子,你装这么多衣服,要去哪里哟?” 她没正面回答,只是提醒对方:“袁姨,这一个多星期我不在,牌馆那儿你多费心。还有,抽空尽快带小娟去医院,把孩子打了。她还年轻,这档子事儿了结了,以后再慢慢打算。” 见却双执意不肯透露去向,袁桂芬不再多问:“那好嘛,我晓得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小心点哦。” 出了家门,打车直奔805医院。 院长办公室里,几位专家面容沉肃,主治医生做最后的沟通:“姑娘,你慎重考虑清楚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一旦你做了决定,患者的生命就等于我在你手上了。” 却双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过来。” 看她表情坚定,对面的院长收回看向门边的目光,欣慰颔首:“孩子,知情同意书过目一遍,没问题请签名吧!” 落笔成书,字迹不似往日的狷狂。再抬头,她提出要求:“我不接受任何采访和报道!” 斩钉截铁的口吻,不是商量,而是表述意见。 院方有些意外,最终还是承诺从中协调。 当天下午,一切住院事宜便安排妥当。 造血干细胞捐献者需在手术前7天入院,之后便是持续一周的动员剂注射和抽血检查。为了不被外界打扰,她甚至关掉了常用的手机卡,哪知神通广大的华晓严还是找出了备用号:“姐们儿,江湖救急,来趟解放山庄呗!” “在医院呢,没空!” 对方很不解风情:“哟,病了?那正好,出来浪一下包治百病!” 却双二话不说就要挂电话,对方知道她的性情,赶紧换副语气:“双,别挂啊,真找你有事儿!你看每次你让我帮忙,我都义不容辞,是吧?” 她手指顿住:“那行,信你一次。” 解放山庄是军区内部接待用的,基本不对外开放。华晓严有个能在本省跺脚颤叁颤的爹,所以这地方对他畅通无阻。 本以为又是个牌局,却双到了才发现,包间里只有两个人。 见她进门,华晓严身边的年轻男子礼貌地伸出手:“是双姐吧,早就听晓严提你,今儿终于见着本人了,幸会幸会!” 还是京腔京调儿,却双微抬眼眸:“你认识我?” “这不就认识了嘛!”年轻人自然地缩回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褚江宁,跟晓严是哥们儿,双姐要是不嫌弃,就认我个兄弟呗!” 却双不买账:“一口一个姐,我很老吗?” “倒不是个这个……”褚江宁解释道,“咱俩同岁的,这不我比你小俩月……” 她审视对方:“找我有事?” “有!”褚江宁坐近一步,正色道,“晓严跟我说,濠海国际的内情,没人比双姐知道的更多。” 却双倒也不谦虚:“嗯,差不多吧!” 褚江宁后面的话还没说,忽然手机响起来,他看一眼屏幕,有些急切道:“我先接个电话啊,回来咱再细聊!” 看他步履匆忙地出了门,却双回过头,目不转睛盯着华晓严:“这小子什么情况?年纪不大,可怎么看怎么是个人精!” 31、关系 华晓严直接道破褚江宁身份:“京圈儿的交情,你看他不简单是吧,他家里更不简单!” 却双挑眉:“嗯,比你家还硬啊?” “嗨,就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可不敢跟人家比!”华晓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人家爷爷姥爷,都是参加过开国大典的,咱可比不起……” 她眼色动了动,又问:“你不会为了献殷勤,把我底细都露出去了吧?” “咱可不带开玩笑的啊!”对方急切辩解,“轻重我分得清,他们那个……是吧,顶多算个熟人,你这不一样……你可是我恩人……” “知道就好。” 他俩正咬耳朵说话,门边悄无声息地多了两个人,褚江宁可以抬高嗓门:“晓严,我给你引荐一下……” 却双打眼一看,后面那人竟是褚春申,她有些意外:“怎么是你啊?” 对方眼神古怪地看过来,面上不知为何结有寒气:“就是这么巧。” 华晓严热情地迎上前:“这是五哥吧,常听江宁提起你!” 褚春申目光在他脸上听了几秒,冷眼望向褚江宁:“你提这个干嘛?” 却双依旧坐在原处,听出话里带刺儿,有些莫明其妙地抬头。 叁人重新落座,褚春申靠她最近。为了缓解华晓严的尴尬,却双故意问褚春申,“你们是兄弟啊?” 对方点头,看看褚江宁说:“这是我六弟。” 却双垂眸,腹诽道,你妈够能生的啊! 褚春申好像看穿了她心思,又补充道:“堂弟,按家里的大排行,他是老六。” 此时的褚江宁故作吃惊:“哟,双姐你跟我哥认识啊?” 却双的浅笑已经说明了一切,如果只是来问些江湖旧事,褚江宁不至于连她出生月份都查这么清楚。很明显,这小子一早就调查过自己,她猛然想起上次洪岩带队突袭牌馆的事,曹正方言之凿凿说是省厅直接下的命令,结合褚家这两兄弟的背景,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见她沉默,褚春申忽得目色凌厉射向华晓严,毫不避讳问:“你们俩什么关系?” 华晓严语塞起来,却双回过神,有意吊胃口:“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啊!” 不远处的男人,闻言眸中暗了暗,追问道:“我想的……是哪种?” 她勾唇又笑:“当然是……恶势力跟保护伞的关系呀,不然你以为呢?” 褚春申好像松了口气,旋即吞吞吐吐起来:“我……我以为你们还得认个干亲什么的……” “这个可以有!”却双朗声大笑,手肘一碰华晓严,“是吧外甥?” 褚家兄弟傻了,褚江宁打量两人:“你们……这么亲啊?” “别听她胡说!”华晓严瞋却双一眼,解释着,“我妈找她当私人麻将教练,牌桌上忘了岁数,直接管她叫妹妹。这死丫头逮着机会就占我便宜!” 却双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种说法。当然她跟华晓严都心知肚明的是,后者的母亲其实总担心他们对彼此有想法,因此但凡见面,总是姐妹相称。 褚春申眉目舒展起来,打量着华晓严简明扼要道:“我觉得只要长辈高兴,你做点儿牺牲也是应该的。” 32、敌意 华晓严糊涂了,闹不懂素未谋面的褚家五哥,为什么从进门起就敌意满满。特别是,当自己和却双打趣时,对方眼里更是锋芒如刀。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困惑,褚江宁若无其事地圆场:“晓严我跟你说过没,我哥一直待部队上,他们任务紧,别说你了,我这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他几回。” 华晓严点头不语,心里已经顿悟:前几天被却双找麻烦的人,其中就有这位? 他暗叹声冤家路窄,怪不得这大哥一脸怨气,敢情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越想心有余悸,褚江宁自己还算了解,可这位五哥,除了名字外一无所知,却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刚好褚春申的目光也在却双身边游走,华晓严将这情景收入眼底,一时冷汗直冒。 却双有些恹恹的,身子往沙发上靠了靠,懒得插嘴。 褚春申无意中瞧见她手臂上的针孔和淤青,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病了?” 却双一愣,发现罩衫袖子有些宽,胳膊不小心暴露了,她含糊应了声,“没什么,小感冒。” 华晓严逮着机会,连忙提议:“那什么,双……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好,要不改天再约吧!是吧江宁,反正你也不着急走,我今儿先送她回去。” 褚春申望过来:“大中午的,饭都不让人吃就走,你这朋友当得也太不厚道了!” 褚江宁也接言:“就是,让双姐大老远跑一趟,我得表表心意不是?” 却双觉得眼前这仨男的都有点儿不正常,权衡过后,她决定静观其变,对华晓严使个眼色:“吃饭嘛,到哪儿不是吃,有人请正好,走!” 褚春申没说话,只是静静起身,不远不近地走在她身旁。 饭桌上,褚家两兄弟一左一右围着却双,华晓严陡然发现自己成了多余的, 看褚江宁欲言又止,她索性先开口:“想问我濠海国际背后的境外资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对不对?” 对方恭维:“双姐果然是明白人。” 她也不绕弯子:“咱们都知道,濠海国际明面上的股东,是澳门赌场的那几个高级马仔,而他们背后,是港澳台的各大资本家族。现在内地的经济欣欣向荣,而港澳台的繁华已经是过去式了,这么好的发财机遇,那些金钱赌徒怎么会错过。所以,他们就找上你了是吧,想跟你合作哪方面啊?” “文娱。” “看样子你还挺有意向的。” 褚江宁有些迟疑:“计划书我找专人看过了,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然是啊!” 对方怔住:“这么肯定?” 却双反问他:“已知——现在的大陆遍地都是黄金,哪怕是小老百姓都比十年前富了好几倍,我问你,有没有什么手段,最快最有效并且兵不血刃地将这些财富聚集起来,然后迅速吸收走?” 褚江宁心思电转:“传销?” 却双摇头,给出正确答案:“当然是赌喽!每年在澳门赌场倾家荡产的内地富豪,加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圈儿。” 33、讨债 见却双说得一针见血,华晓严听得胸口一阻,不忍似的暗自垂下头。 褚春申深以为然,看向却双不无讽意:“这点上,你倒是很有发言权。” 她侧头横了一眼:“我那棋牌室只是小赌,比起真正的赌场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至于那帮人的套路,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不论他们想做什么合法业务,都是遮羞布,最终的导向还是把有钱人引去澳门赌博。” 褚江宁想了想:“这种事儿怎么说都上不了台面,敢这么明目张胆拉人下水?” “当然不会。”却双拿起水杯喝了半晌茶才继续说,“所以……必然迂回一步,互联网金融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P2P牌照放开也叁年多了,自古赌贷不分家,高利贷这杯敲骨吸髓的羹,那些赌博发家的人早就想分了。到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靠拆迁乍富的穷人要家破人亡了。” “听双姐这话,是瞧不上这种事儿?” 她泛出苦笑:“我们小老百姓,瞧不瞧得上,都不影响金字塔上层的人财富积累不是?” 服务员进来上菜,这个话题也就此打住。 饭后几人往外走,褚江宁举起手机:“双姐,手机号给一个呗,往后小弟有不懂的还想再请教。” 却双饶意味地笑着:“我可不是义工啊,下次再问得收费!” 褚江宁答应地痛快:“没问题,双姐尽管开价!” 华晓严先走一步去开车,却双眼珠转了转,报了一串数字给褚江宁。 话音才落,就有个本地陌生号码打了进来,褚春申扬眉:“我的。” “噢,那我就不用存了,反正咱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褚春申反驳:“谁说没有,你还欠我钱呢!” 褚江宁懵得直接说不出话来,却双也觉吊诡:“你发烧了?” 褚春申摇头:“当时张鹏给你的五万块钱,是跟我借的,他只还了我四万。” 她莫名其妙:“那你找张鹏要去!” “他人已经被遣送回原籍了,走之前他跟我说,其实就欠你四万,说剩下一万是你收的罚款。” 却双不以为意:“你这么有钱,轻轻松松就能借出五万去,这一万还在话下吗?” “我一个半月呢工资呢,哪能不在乎!再说那可是我的老婆本儿,你不至于连这个都昧下吧?” 她揶揄:“你这人傻钱多的劲头,老婆本儿早晚让人骗光。这样吧,等哪天见了你老婆,我再酌情考虑要不要退钱。” “不退钱就把我手机号存着。” 她也没反对,低头解开手机屏,就见多了条短信,只有聊聊叁个字:褚春申。 这时华晓严开车出来,却双低身坐进副驾。 等车开远了,褚江宁才回过头来。 褚春申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你小子有话直接说,别这副毛骨悚然的眼神儿!” 褚江宁干笑:“哥,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用讨债这招儿去追女孩子的。” 不想褚春申以此为豪,洋洋得意地卖弄起专业艺能:“你懂什么,这叫兵者诡道也!” PS:多年以后,褚总真香了^_^ 34、病房『po1⒏mobi』 路上,华晓严免不了碎碎念:“双,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那褚春申瞅你的眼神儿,我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你得小心着点儿!” 却双笑着坐正身子:“华晓严你没搞错吧,明明是他看你不顺眼,怎么扯我身上了?” “都是男人,他心里有没有鬼我一看就知道。” “是吗?”却双故意审视他半晌,笑问,“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他是不是在你那儿吃过亏?我感觉……这家伙很可能找你寻仇。”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小子把敌人引来的?” 华晓严叫苦不迭:“哥们儿这也是没办法,褚江宁都找到我这儿了,主动攒局至少我还能控住场,他要走别的关系找上你,咱都得抓瞎。” 却双沉吟良久,才说:“行,我有数了。” 开车那位还是不放心:“我说,你该不是想着连褚江宁也想套路一把吧?这小子看着随和,做事可是个狠角儿。就算你是老江湖,也得掂量掂量。毕竟像咱俩这交情的不多。” 说话间就到了医院,看她要走时华晓严又问:“哎,这骨髓捐献也不是小事,你真的一个陪床的都没找?” 她摆摆手:“我就想实实在在了一桩心愿,抽几小时血而已,又不是伤筋动骨,哪用得着那么矫情!” “行,那有事儿你随时找我。” 两人就此道别,却双傍晚开始伴随有发热现象,部分人注射动员剂后会出现感冒症状,这一点她事先了解过,因此也没大惊小怪,后面几天都在医院休息。 干细胞采集定在周二上午,因为她主动提出拒绝任何媒体介入,所以将采集环境安排在了805医院南楼的干部病房。 比起常规住院区的人影攒动,南楼格外安静,从装修陈列到设备器材,都看得出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起的。她不禁有些感慨,若不是主动献回爱心,或许这辈子都体验不到领导们的待遇。 不多时院方领导来例行慰问,医护人员很快将仪器调整就绪,却双胳膊被一边扎了一针,分别接入导管。血液从右侧流出,经过仪器进行干细胞后,再从左侧流回体内。 她只觉乱哄哄的,有些敷衍地冲那些人点点头,思绪不知不觉飞到了天外。等再回过神时,一干人早就离去,病房终于恢复了宁静。 扭头看采集袋还是瘪的,距离结束大概还有好几小时。却双安下心来,靠在床头,垂下的眸子将其代入回忆。 小时候和父亲在一起的画面慢慢涌入脑海:舜南地处北方,冬天冻得人打哆嗦,父亲那时总是顶着寒风,骑自行车送她上学。 天气虽然冷,可放学等在校门口的父亲,会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支糖葫芦,冰糖山楂咬在嘴里,是低温也挡不住的甜蜜。 她的父亲其貌不扬,人也没什么作为,然而在她心里,那便是世上最好的父亲。她母亲每天沉迷牌桌,只有父亲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她。 可偏偏子欲养而亲不在,却双有些伤感,暝上双眼,任泪水滚落在被单上。 褚春申站在病房外,见她流泪,心里也不知为何跟着抽搐一瞬。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 35、旧梦 稀薄的梦境突如其来,那年的却双上初中了,下午放学路过酒厂的巷子,正撞见几个捣蛋鬼将一个瘦小男孩儿堵在墙角,一边推搡他一边谩骂:“你妈跟人跑了,你爸是个穷干活的,谁稀罕跟你玩儿……” 男孩儿被逼得连连后退,脏兮兮的小脸涨得通红,可还是咬着牙,怎么也不肯哭出来。 却双过去一人弹了一脑瓜崩儿:“再不回家我揍你们!” 附近调皮捣蛋的孩子都认她做大姐头,顿时作鸟兽散。 她扶住男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双瞳中泛出艳羡又坚忍的光芒:“何江坤。” “上几年级了?” 何江坤低头,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回答:“我爸说工头跑了,今年又没法上学了。” “没事。”却双摸摸他脑袋,“以后跟姐混,我把小学的旧书找出来送你。” “太好了!”何江坤欢快地跳着,跟着她出了巷子。不远处,有人正在骂街:“你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住,成天让她出去打牌滥赌,害得我男人也跟着进拘留所。家里好几张嘴还等着吃饭呢,你不给我个说法,我今儿就赖你家不走了!” 却双知道,准是她妈打麻将又被举报了,牌友的家人上门来闹。 父亲低头弯腰跟对方道歉,那女人还是喋喋不休:“我不管,你得给钱,不然老娘对你不客气!你说说你啊却文林,个没出息的窝囊废,娶那么个不叁不四的女……” 砰! 一记闷重的撞击声,中断了女人的讥骂,她回头,只见自家窗框上空荡荡的,被砸得细碎的玻璃撒了一地。 却双拍拍手,走上前挡在父亲面前,双目充血警告对方:“再敢欺负我爸,另一扇窗户我也给你砸了!” 女人看她周身戾气,吓得住了嘴,恨恨地瞪一眼却文林,声音小了很多:“你养的好闺女,这么小就称王称霸,大了怎么得了,唉!” “实在对不住了嫂子,赶明我上街割块儿玻璃给你装上。”父亲一边赔礼,一边将她拉回家,语气严厉起来,“越大越不省心,屋里头要是有人被砸着怎么办?” 她咬着牙:“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挤兑你!下次让我碰见,我还敢!” 父亲气得跳脚,过来戳她额头,她还没躲,梦就醒了。 褚春申难得见到这样的却双,就那么温顺地倚在那儿,双目微阖,不施脂粉的脸上一派清丽娴静。她将锋芒尽数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无疆大爱的清辉。 却双睁开眼,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还是却双先说话:“怎么又是你,又想找我追债啊?” 褚春申顿了顿:“本来是看朋友的,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顺便追个债,也不是不行。” 她苍白的脸上挂出笑意:“行,债你尽管追,能让你拿到钱算我输。” 男人啼笑皆非,半天才挖苦道:“你这……是不是属于没脸没皮啊?” 却双满眼的潇洒:“我骄傲了吗?” 36、尴尬『po1⒏mоbi』 褚春申哑口无言,开始转移话题:“没想到,你竟然是志愿捐献者。” “我怎么听你这话,阴阳怪气的?” 他突然发现自己嘴变笨了:“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别误会……” 她眼波流转:“我要是非得较真呢?” “呃,你高兴就好!” 却双无话可说,她算领教到了什么是一句话把天儿聊死。 “哎,你来医院不是看望朋友吗,还不去?” 褚春申装作听不懂逐客令:“我算错时间了,这个点儿人估计没时间。” “那你就赖我这儿呗?” 他点头:“好主意!”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双艰难地挪挪身子,长时间保持同种姿势使她腰酸背痛。 “我说,能不能让护士帮我倒杯水?” 褚春申没说话,起身去了外面,不多时端着水杯进来。她想去接,可两条胳膊都被针管束缚到动弹不得。 粗砺的手将杯子送到嘴边,那一刻,却双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明显。她睫盼低垂,没来由地胆怯起来,双目盯着杯子里下降的水位,心里却埋怨这水怎么也喝不完。 褚春申强按住一刻悸动的心,他第一次距离她这么近,近到连对方轻柔的呼吸都听得真切。他紧紧攥着杯子,手臂肌肉绷得挺直。 她终于忍不住直起脖子:“我不喝了!” “再给你倒一杯?” 两人同时看着对方,不免有些尴尬。 却双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仓皇过,为了挽回颜面,她一时干笑:“那个,真是辛苦你了!” 褚春申条件反射一般脱口而出:“为人民服务!” 本就气氛紧密的房间,立时陷入死寂。 过了几秒,褚春申别过眼去,默默起身将杯子搁在茶几上。心还是突突的跳如脱兔,他的手忽然触到裤袋,满心想着打破静默,不假思索就问:“你吃巧克力吗?” 满眼的热忱幽光,让却双昏了头,她第一次不过脑子就开口:“你喂我吗?”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褚春申真就将铝纸剥去一半的10型巧克力递了过来,她闭着眼,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也没心去品究竟什么味道。 嚼了几口匆匆咽下,而后故意客气着:“别光给我,你也吃……” 话没说完,再次尴尬起来,她想今天自己一定是血抽太多大脑缺氧了。 褚春申想再说些什么,却终究失了方寸,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蹑着手脚退到沙发上,坐下来沉思不语。 护士在浆液即将充满时推门进入,只听“叮”的一声,仪器停止了运转。犹有体内余热的血袋被门外守候的医生即刻取走,却双好似身体被抽空一般,不顾旁边还坐了个男人,疲惫无力地往床上一倒。 “别光躺着了,一会儿多运动运动,更有利血液循环。”护士们一边帮她按压胳膊,一边叮嘱注意事项,等到入针处彻底止住血,她们才松开手。 收拾完医疗垃圾,最后出门的护士冷不丁回过头,冲褚春申道:“家属帮忙扶她下床走走,体力才恢复得快!” 一句话让原本已忘记尴尬的两人,再次被带入窘迫之中。 PS: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оbi』 37、骂战 却双活了二十五年,头一次切身实际体验狼狈的感觉。 即使已经坐在车上,也依然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拒绝对方。正好赶上晚高峰,路上堵得一塌糊涂。 褚春申专心开着车,他们很默契地都没再说话,气压低沉,让却双颇不自在。她突然想起常用的手机号还关着,于是发现要紧事一般,忙去解锁手机。 不料刚打开SIM卡,来电提醒像就雪花片一样席卷纷至。 听见接连不断的短信提示音,褚春申也好奇地侧头看了一眼,郭娟的电话便是这时打来的:“双姐,你总算开机了,那些催收每天都打电话乱骂,还说这两天就上门,怎么办啊?” 却双只觉血往上涌,似乎一瞬间就回归到自己的主场,她神清气爽冲电话里道:“慌什么,天塌下来有姐姐我顶着呢!上门就上门啊,我就怕那些孙子们不敢来!” “双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郭娟刚松了口气,忽然语气又急促起来,“哎呀姐,催收电话又打过来了,我是接还是不接?” “接,点合并通话,我听听这些王八蛋说什么。” 她打开免提,将电话搁在腿上,身子向后靠了靠。 下一秒,听筒中便传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我说郭娟,就他妈这几万块钱你还还不上,没钱就赶快出去卖多接几个男人,别让我整天提醒你……” 褚春申眉头一皱,却双面不改色开始回骂:“操你大爷的,你个杂种玩意儿是刚给村头老王口完,嘴里除了大粪喷不出其它玩意儿了是吧?你爹那条老狗当年怎么就忍不住两秒钟,没把你个傻逼射墙上?逼逼你妈呢,还还钱?还你哥卖肾的钱,还是你兄弟当牛郎的钱?赶紧撒泡尿照照你那肾虚德行短命样儿,你全家一口屎一口尿把你喂大,你个八辈子阳痿狗但凡有点儿感恩之心,也早该跳泔水桶自杀了。谁给你的狗胆让你到处乱叫?” 她语速飞快吐字清晰,全程连气都不带喘的,头脑反应及语言组织能力可见一斑。 不只褚春申瞠目结舌,那边的催收也被骂得一时不知如何还嘴,有些不甘道:“行……郭娟找帮手了是吧,好……都等着,28号我们就带人上门,让郭娟全家准备好钱乖乖等着……” 却双笑了:“带着你那群野爹麻利儿地来,谁要是光耍嘴不敢上门,谁他妈死一户口本的!” “到时候别他妈哭着求饶……” 催收放完狠,立刻将电话挂断,褚春申此时不得不重新审视却双一遍。 她满不在乎地横过眼去:“你看我干嘛,没见过似的!” 他连连摇头,不置可否。上回在司令部,听视频那催收不住求饶,大力奉承却双骂功无敌时,他还不以为然。直到刚才围观完对骂现场,才发现传言不虚,就这晕素混搭一气呵成,脏字儿都不带重样的水平,估计把营里那几个“军中翘楚”通通叫过来团战,都不一定能在却双面前走两个回合。 38、网贷 褚春申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古代两军对垒前,会有讨敌骂阵这一前戏。语言攻击所带来的摧残力,有时毫不逊于刀锋利器。 默了半晌,他才问却双:“我听刚才那人的意思,是郭娟本人跟他们借的钱,所以这回要的债,不是上次张鹏那笔?” “没错,是另一笔,不过也跟张鹏脱不了干系!”却双表情有些愤愤的,对其解释,“我上次首先是证明了张鹏跟郭娟存在金钱往来,对不对?” 对方点点头,她又说:“你想想看,郭娟毕业才一年多,她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怎么一伸手就拿得出十多万给张鹏?” “你是说,她用自己名义借网贷,转给张鹏用?” “不止——”却双看着他,笑得有些讽刺,“如果没认识张鹏,她连网贷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借了!” “那当时,你怎么没把这个情况一起反应出来?” 却双一边掐着太阳穴,一边答:“我有我的考量,去之前我分析过,如果你们的领导真能实心办事,那么一条罪过我就能让张鹏出局。信息量多了反而干扰你们处理问题的思路,这是第一。第二,万一你们的人想护短和稀泥,我一下子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然后被逐个击破,我岂不是一点后路都没有了?” “我这个人,只要主动出击,就绝不打无准备之仗!”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照在却双侧脸上,笑容璀璨明眸绽光。 褚春申呆了几秒,心跳突突地又加快许多。直到后面汽车发出“嘀——”的一声鸣笛,他才意识到绿灯亮了,连忙专注开车。 这样底气十足明媚自信的样子,真勾人啊!他心里想着,喉头不觉动了动,为防露出破绽,下一秒便故作惆怅地叹一口气,自责道:“说一千道一万,都怪我们管教无方,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张鹏这种德性,兵是个好兵,可惜……” “可惜个鬼!”却双不等他说下去就抢话道,“人是烂人,兵也不是好兵!你觉他好,那是因为你对他有利用价值,那孙子上赶着巴结你,自然只让你看见好。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要真想知道,得多问问他下面的人。” 褚春申也不狡辩,直接认错:“说得对,我改。” 却双莞尔:“怎么这么诚恳了?我没有针对你啊!” 他被问住了,眸光一闪干脆绕过这个话题,反问她道:“郭娟还欠贷款公司多少钱,不行……我帮着凑点儿?” “呵!”却双突然冷哼他,“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打算把你人傻钱多的精神坚持到底是不是?” 褚春申故意委屈着:“我这不是想帮你们解决难题嘛,那些催债的听说话就不像好人,钱要是不多,大家凑凑还上得了,没必要为这个影响生活,整天跟些无赖斤斤计较。” 却双轻笑两声:“催收不是好人,你看着我就像好人了?我知道你那意思,破财免灾息事宁人嘛,横竖欠钱的理亏对不对?可我告诉你,郭娟这事儿就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还款日她想还钱都还不上,故意拖到她逾期之后开始暴力催收,明白吗?” 39、套路 褚春申似懂非懂:“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放贷公司为什么故意让她逾期,他们不要钱了?” “钱当然会要,而且多多益善。” 他还是糊涂:“什么意思?” “郭娟在这个平台贷的款,每天光逾期费就好几百,而且是利滚利,次日的利息,是按前一天本息和加逾期费的总数算的。用不了太久,利息就能迭加到跟本金持平。郭娟和她妈前段时间背着我跟那边协商,说按24%的年息,把本金和利息还回去清账。结果钱打过去了,人还是继续催收逾期费的本利,这不已经滚到好几万了。” 褚春申皱了眉:“简直目无法纪,这他妈明摆着是高利贷!” 却双冷笑:“高利贷至少会提前告诉你,它就是吃人的。套路贷则不然,钱到账之前,借款人看到的所有计利方式都是合法的,一旦同意了借款,才会知道什么叫上当受骗。第一,无论你分多少期还款,到账的金额永远是砍掉头息后的;第二,美其名曰按月自动划扣欠款,但一般来说,还款日前的3到七天,就会被催收;第叁,有的用户越是到了还款日,越是登不上还款软件,放贷方就是故意操作让他还不了,才能多收逾期费;第四,暴力催收,方法包括但不仅限于号码轰炸、电话辱骂、群发侮辱性文字图片骚扰通讯录,再有就是上门催收,什么贴大字报、门前涂鸦、对当事人家属言语恐吓,更有甚者闯入家宅赖着不走,或者限制借款人的自由……这些,都是发生过的。” “操!”他恶狠狠骂了一句,又问:“不报警吗?” “现行法律对借贷问题没有明文规定,所以警方默认的处理方式是——民间借贷纠纷,不予受理。” 两人说话的空儿,已经到了却双家附近。褚春申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才扭头问她:“张鹏借的也是这种贷款?” “他那些账我没具体查过,但八九不离十。你就想吧,敢贷款给现役军人的银行都没几家,他怎么可能从正规贷款公司借到钱!” “可就算不正规的公司,它怎么就肯定,这些当兵的真能如约还钱呢?” “首先,张鹏这事儿属于例外。按常理,针对军人的贷款是非常荫蔽,而且具备很强地域性的,伴随着的就是,部队内部有人做后台,他们不怕当兵的不还。然后说回正题,第一,借款人的身份是在放款之前就核实好的,军官能贷到的钱,一定比普通战士要高;第二,填写资料环节,包含手机通讯录和电信运营商后台的授权,常规来说,通讯录存的联系人越多,近期通话频率越高,放款额度就越大。所谓信用贷款,信用只是个伪概念,放贷方衡量的,是借款人及其联系人的还款实力。 一旦借款人没有按约定还款,催收公司就会以通知亲友为要挟,扛着毁其名誉大旗誉逼迫就范。名誉这东西呐,从来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部队这种没有秘密的地方,很多人反而比老百姓更在乎面子,哪怕是张鹏那种五毒俱全的人渣,他也尽可能地想把烂事儿捂着,不让人知道。” 褚春申不住点头,眉峰紧锁,不知在思考什么。却双静静打量他,暗暗划过一丝心虚,她没说的是,张鹏为了“撸口子”,悄悄养了个手机号,上面的联系人除了同城网友就是快递骑手,没一个跟部队相关的,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那王八蛋终究栽到了自己手里。 半天,褚春申才抬头:“如果那些催收真的上门找郭娟讨债,你打算怎么办?” “呵呵——”却双朗声笑着,忽然眼色一沉,“要钱?太岁头上动土,人我不给他扣下就是好的!” PS: 几点题外话 1、军人网贷问题,近几年频发,部队也做了很多预警宣传。这种贷款是做点对点投放的,目标群体非常明确,一般人接触不到。 关于放款方,文里提到的只是其中一类,另有跟境外组织有勾结的某些机构,放贷属于间谍的某种渗透形式,虽然情报上收效不大。 2、催收问题 网络暴力催收和上门催收这两年少了很多,大概15年前后,上门催收甚至发生肢体冲突,是不罕见的。 上门催收的转折点发生在16年,“于欢案”在网络上引发热议,催收方式也跟着发生转变,除非大额债务,多数借贷纠纷减少了上门催收频率,因为没有具体法律束缚,电话辱骂、轰炸、P图等各类方式的暴力催收逐渐成为主流。 19年315晚会,央视曝光了套路贷及违法催收,接着最高法出台相应法案,全国开始大力整顿催收问题,有法可依后催收问题得到了大面积解决。 40、助阵 却双说完开门想走,才发现车锁并没开。 褚春申按下解锁后,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难以言说的殷殷灼热:“那个……怎么说郭娟的事儿也有我们的责任,到时候我带人去帮你!” 却双笑眯眯地回绝他:“其实你用不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张鹏那件事,你已经给我道过歉了,咱们俩的恩怨早就一笔勾销。目前这件事,我应付得了。就这样,再见!” 她下车头也不回的走了,赶去救火般脚步匆匆,也闹不懂为什么区区几步路,心跳反而越来越迅猛。 身后,直到完全看不到那抹妖娆身影,褚春申才调头离去。 晚上回到营地,他就迫不及待将白天的事跟姚广清说了。 对方听后沉思良久:“那姐们儿还真彪啊,高利贷都不怵,是个牛人!厉害、厉害……” 褚春申瞪他:“我跟你费这半天嘴皮子,不是为听你两句夸的!” “知道!兄弟你不用多说,咱都明白!”姚广清眼里满含深意,开始盘算,“28号正好赶上营里休息,你带几个人出去问题不大,那天我就留着看家,万一有领导问起来,也好给你打掩护。不过带谁去合适呢?这事儿可大可小,就怕有口风不严的秃噜出去,到时候咱爷们儿都得吃挂落儿!” 心里合计了好大会儿,姚广清才又说:“小何首先算一个,别看这小子平时少言寡语的,手段是真行,一连那帮老油子都让治的服服帖帖。二连是叁期王炎武,那家伙最能打,人也老实,带出去绝对听话。叁连那几个拔尖儿的新兵,也一块儿划拉着。加上你五六个人,收拾些小流氓还不跟玩儿似的,不过我可得提前嘱咐你啊,去了意思意思就行,管着他们点儿,下手别太狠,不然咱俩谁也兜不住。” “你放心。”褚春申拍拍战友肩膀,“我有分寸。” 后面几天,两人就商定人选开始分批做动员。 28号一早,众人先后以各种理由离开营地,在司令部附近的双拥路小巷子里碰头。 褚春申再次强调此行目的:“咱都是站着撒尿的大老爷们儿,张鹏那杂碎捅出来的篓子,不能光让几个女人扛。到时候你们看我眼色行事,要债的那些王八蛋如果不上道儿,直接揍就行,只要不是打死了打瘫痪了,出了事儿我担着!” 叁期士官王炎武站出一步,拍胸脯保证:“副营长您放心,咱爷们儿绝对不含糊,真闹出事儿来,大伙有难同当!” 其余人也响应:“对!” 褚春申说声好,几人走出巷子,拦了两辆出租车直奔外环路方向。 之前处理张鹏的事,郭娟只留了个模糊的家庭住址,但对于侦察兵而言,摸清详细地址并非难事。 郭娟家离却双的棋牌室不算远,但方位上更显偏僻。 褚春申事先打探过,这片儿是典型的城乡结合地带,鱼龙混杂流动人口多,原住民们做梦都盼着拆迁暴富。然而事与愿违,康乐坊眼看快被周围几座建筑工地包抄了,市政仍然不同意该片区的改造。 下车后,褚春申领着几个部下穿过两侧烟尘弥漫的工地,终于在不远的前方,寻到了却双的身影。 41、杰作 场面是诡异般的和谐,没有打斗与谩骂,连肢体触碰都未曾出现。 褚春申和他带来猛士们,都傻了眼。就见逼仄的胡同口,椅子摆了两列,老头老太太们对坐拉家常。几步开外,凶神恶煞的小年轻们有拿喇叭的,有提油漆桶的,还有举DV摄像机的。 小年轻们想进胡同,拎喇叭的按下开关喊道:“能不能让一下,我们去里边有事……” 老人们置若罔闻,仍旧热火朝天地互相交谈。 喇叭里继续喊:“郭娟,我们到你家门口了,快出来!” 半天,也无人应答。 却双站在不远处的阴凉里,气定神闲地嗑着瓜子,围观自己的杰作。 褚春申悄然近到她身旁:“这是唱哪出,我还怕你们一言不合打起来……” 她扫一眼另外几人,顿时明白过来,嘴角噙笑:“这话说的,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文明人,打架像话吗?” 褚春申听到“遵纪守法”四个字,默默仰望一瞬碧海晴空,揶揄她:“让一群老头老太太冲锋陷阵,亏你想得出来。怎么着,你还指望这些讨债的个个具备尊老爱幼的公德心?” “这你就外行了吧!”却双笑意更浓, 正好一把瓜子磕完,她边拍手边说,“有没有公德心我不知道,反正他们只要敢硬往里挤,大爷大妈们保不齐就得受惊吓……没个叁五十万,谁也走不了!” 褚春申感叹:“好家伙,你应该给他们当领导啊!” 却双一眼横过去,两人眉眼官司还没打完,忽听警笛大作。 循声远望,一辆警车在烟尘中飞驰而来。 褚春申疑惑起来:“不是说警察不管民间借贷纠纷吗,你怎么还报警了?” 却双面色一凛,看看他及身后几人:“这伙催收有备而来,一会儿你们别说话,那些警察都眼尖,别暴露了,剩下的事儿我来处理。” 话音刚落,警车已经在他们面前停下。 为首下车的警察率先出示证件,面带不善:“却双,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纠集社会闲杂人员,企图打架斗殴?” 却双一脸无辜:“齐警官你搞错了吧!”说着朝另个方向努努嘴,“那几个穿紧身裤、染黄毛,跟那儿骚扰大爷大妈的,才更像不法分子。先声明啊,我不认识他们!” 警察面色凝寒:“别转移话题,那些人的情况,我自己会去问。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你身边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哦,你说他们啊……”却侧脸看看褚春申等人,回过头来笑道,“来工地刮腻子的师傅,这不人刚到,还没领他们上岗呢……” 她说着一踮脚,抻长了脖子冲旁边一栋正在施工的楼喊道:“郑叔,你要的小工到了,快出来领人……” 老郑像事先埋伏好一样,却双刚一出声他就从某处角落里跑出来,四川腔儿格外浓:“要得要得!” “赶紧的,一人发把刮刀,待他们赶紧上工吧!”却双冲老郑使个眼色,又看向褚春申,“师傅,先跟着郑老板过去吧,听他给你们安排就行。” 几人无奈,蒙头转向地进了施工楼,一边像模像样地作业,一边观察外面的动向。 42、入怀 几名警察四处转悠,迟迟不见要走的意思。 却双倒也有耐心,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对于各种暗示一概装傻。磨了半天洋工,他们才不情不愿地上车离去。 看着败兴而归的警车走远,却双冷哼:“想来我这儿打秋风,下辈子吧!” 这时老郑笑嘻嘻走过来,挑大拇指夸奖道:“我们双女子好能干哦,给那些警察安排得明明白白,还弄了些兵娃儿来义务劳动。你莫说,这些娃儿真是可以,几下就教会了,做出来的活路比外面请的腻子工都好!” 却双做个嘘声手势:“郑叔你小点儿声,别让他们听见,一会儿都跑了咱们上哪再找人去?” 老郑忙捂住嘴,低声道:“好、好,不说了,我去那边巡查一下。” 里面,褚春申正一手刮刀一手抹子,对着墙卖力,却双默默走到他身后指点:“不用使太大劲儿,腻子刮平整才是关键!” 他回头:“说得这么轻巧,你行你上?” 却双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毫不含糊地接过工具,做起标准示范。 褚春申目瞪口呆,半天才开口:“你……还真会刮腻子啊?” “废话,工地上的活儿,就没我不会的,好好学着吧!” “我算发现了,你就是套路我们来工地干活的对吧?” “什么叫我套路你们?”却双别有意味地打量过去“是你们自己把条子引过来的,我只能顺水推舟喽。” “狡诈。” 她毫不否认地点点头,反问道:“都发现我真面目了,你还不走?” 男人摇头:“来都来了,总得混个中午饭再走。” “那行,中午我叫你。”她说着将工具放在凳子上,扭头要走。 褚春申蓦地将其叫住:“等等!” 却双近前一步:“怎么,不想让我走?” “呃……”他明显语塞,“我是说,墙角儿有条蛇,你注意……” 话音未落,就听却双“啊”的一声,脚底瞬间失去平衡。 褚春申眼疾手快长臂一捞将细臂拽住,哪知用力太猛,却双直接跌进他怀里。 兀自苍白的脸上,一时多了些酡红,却双低垂眼睑,呼吸都刻意慢下来:“蛇,跑了吗?” “跑了。” 这样近的距离,她的根根睫毛都看得分明,褚春申喉头一动,忙别过眼去,低眉沉声:“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却双面颊更红,抿了抿嘴唇决然应答:“你……说……” “你踩我脚了!” 她猛地抬头与之对视,神色如常:“矫情,就你事儿多!” 褚春申缩回手,向后退了半步反唇相讥:“没见过约架还穿高跟鞋的,到底谁矫情?” “你矫情!”她气鼓鼓地冷哼,“这么久我都没听说工地上有蛇,你一来连蛇都给我招来了……” “你真是……”褚春申被气得发笑,“蛇还是我吓跑的呢,你要是气不过,我再给逮回来!” “算你狠!”却双眼神凌厉,瞪他一眼,“好好干活儿,吃中午饭叫你!” 说罢扭腰而去,褚春申淡淡扫一眼那背影,脸边多了分笑意。 43、兄弟 十二点多,老郑把褚春申几人叫到一块儿,却双拎了袋馒头过来,斜眼打量他们:“吃吧,中午饭管够!” 王炎武眼中满含错愕:“美女你开玩笑吧,就光馒头?” 却双朝水龙头方向努努嘴:“凉水也随便你们喝!” 王炎武心凉半截,不无幽怨地嘟囔:“我觉着义务劳动咱从营里就能干,不用单独出来包工……” 褚春申脸上挂不住,上前瞪着却双:“你也太黑了吧,坑我们给你打黑工啊?不行,给钱!” 看他摊手要钱,却双噗嗤一乐:“别胡闹,你们有规定,现役军人不得经商。我今儿要真把钱给了,你就说不清了知道吗?” “少来,给钱!” “不给!” 两人相持不下,后面一个小伙子忽然越过褚春申,近前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却双:“姐,真是你啊?” 却双不冷不淡扫褚春申一眼:“哟,还玩儿上套路了。行吧,看在他叫我声姐的份儿上,一会儿再多给你们几个馒头!” 旁边的小伙子眼角发红:“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坤啊,何江坤!” “不认识!”刚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举目细看,“你……小坤?” 这回换褚春申摸不着头脑了:“你们俩……什么情况?” “这不明摆着吗,我们老相识了!”却双说着又仰起头,将何江坤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臭小子,都长这么高了!” 何江坤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脖子解释:“副营长,双姐就是我以前提过的,那个特别仗义的邻居姐姐。” “敢情何连长老挂嘴边儿的就是你啊,这世界真小!” 却双轻笑起来:“可说是呢!以前跟我混的人,竟然改跟着你了,这不明显想不开嘛!” 褚春申冷哼着,一拍何江坤肩膀:“何连长,以后退伍了好好跟你双姐混,让她带着你天天挨铁棍!” “不然跟着你溜达呗,打个黑工连饭钱都混不上……” “你还好意思说?”褚春申有些生气,“我们一大早过来为的什么,你心里没点儿数啊?” “有数啊!”她含笑对上那双怒目,“为了给你们解放军队伍中的败类张鹏收拾烂摊子,对吧?可我也早就告诉你,这事儿我解决得了啊!” 他被噎得没了词儿,心里翻来覆去地打鼓,生怕自己假公济私的小九九漏了馅儿。 这时袁桂芬从外面进来:“早就跟老郑说,喊你们都去吃饭,哪门还在这边嘛?”说着看向却双,“双女子你也是,我说怕他们北方人吃不惯米饭去买点馒头呢,你鼓到说你要去,结果去了这么久人都看不到!” 褚春申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却双是在故意演戏。 只见袁桂芬笑嘻嘻走到褚春申面前:“小伙子你好热心哦,喊这么多人来帮我们娟儿长脸,受累了哦!走嘛,搞快吃饭去了!” 见他点了头,袁桂芬欢声笑语地领着何江坤他们出了工地。 却双走在最后,褚春申也故意放慢步子:“你又把我涮了一次。” 她嘴角上扬:“哟,生气了?” “是啊!”他语气有些无奈。 “气大伤身。” 他心底蓦地一暖,反问道:“那怎么办?” 却双慧黠一笑:“多气你几次,习惯就好了。” 说完也不看他,快步追上了袁桂芬,褚春申气得一跺脚,暗自摇头。 44、低语 川菜馆外面,老人们正在排队领鸡蛋。 进门的时候,褚春申故意在却双身边停下:“这不上午坐巷子口嗑瓜子儿那些位?看来是完活儿领报酬来了,真抠门儿啊,都这么大年纪了,几个鸡蛋就给打发了!” 却双回呛:“一人五斤鸡蛋,对他们来说可是白赚的,你要是看不下去,要不我把人都叫住,你挨个发个几百红包?” 他吃完挂落儿无言以对,跟着进了大包间,被让到却双旁边坐下。 大圆桌围坐一圈人,好不热闹。袁桂芬见菜上齐,豪气干云地举杯致谢:“为了我们女子的事,你们真地费心了,我也不会说啥子客气话,敬大家一杯,我干了大家随意哦!”她仰脖将白酒喝得一滴不剩,众人连声叫好,也纷纷举杯。 推杯换盏间,众人熟络起来,老郑和袁桂芬说对口相声一般,又将却双的彪炳战绩如数家珍地将了一遍。 褚春申手下的诸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吊打侦察营第一渣男的女英雄,就在眼前。 王炎武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到却双面前十分恭敬地为其满酒:“美女,久仰大名!替我们连里受过张鹏那犊子鸟气的人,敬你一杯!别的也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头!” 等他干完,褚春申沉着脸阻止:“你心意到了就成,人家一个女同志,哪有敬白酒的!”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美女我帮你换杯果汁……” “不用,哪那么矫情!”却双毫不含糊,直接将整杯白酒一口闷掉。 王炎武傻了:“姐们儿海量啊!” 一直沉默的何江坤突然开口:“双姐她爸以前是酒厂职工,她从小酒量就好。不是我说,你们几个加起来,不一定喝得过她。” 褚春申默默听完,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原来是个人对却双的了解,都比自己多。 王炎武转身跟战友划拳,却双忽然侧脸看过来:“我说,你就不敬我一杯?” 褚春申心底的忧郁一扫而去,抬眼对上那处处透着狡猾的眸子:“我凭什么敬你?” “凭我管你顿饭啊!” 他低声:“你还欠我钱呢!” “找张鹏要去!” “张鹏让我找你要。” 她故作无赖:“我就不还!” “那就别怪我隔叁差五过来蹭饭了。” “我说……”却双看看左右,侧头与他更近两分,“你们部队上是不是没事儿干了,整天一堆人出来瞎晃。” “最近个把月全员休整,还真没事儿。” “你们领导心可挺大啊!” “没办法!”褚春申有些得意,勾勾唇角,“朱日和炸了蓝军指挥部,这功劳我们营头一份儿!” “原来就是你们跟蓝军打了个平手啊!” 他蓦地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 “大惊小怪!”却双横他一眼,“中央七早报道了。你这什么表情,难道我像特务?” “像。” 看他俩说这话越凑越近,众人都心照不宣但笑不语。唯独何江坤有些坐不住,挑公筷夹来一撮贡菜到却双碗里,有意干咳一声:“姐,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45、骗局 却双坐正身子,边吃菜边跟何江坤叙旧:“当年我放学回去,听我爸说你们突然就搬走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怎么样,叔叔身体还好吧?” 何江坤也不无惆怅:“那些年为了供我上学,他在工地上没日没夜干活,落了一身病。现在干不动了,在老家养老呢!” “对了,当年听街坊那些人说你妈回来找你们了……” “不提她了!”何江坤蓦地住了嘴,伸手给却双添了一勺鱼汤,轻声叮咛,“趁热喝。” 褚春申有些不自在,看着面前谈笑风生的二位,没来由地心烦意乱。 正此时,何江坤手机冷不丁响起来,他低头看了看,犹豫要不要接。 却双停住喝汤的手:“女朋友吧,怎么不接?” “不是……”何江坤面色促狭地摇头,耳朵刷一下红了起来。来电的铃声消停了两秒,又再次响起,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屏幕,迟疑着走去外面。 目视着何江坤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褚春申不由打趣:“这小子,谈个恋爱还躲躲闪闪的。” 却双回过头:“他女朋友你见过?” “当然。不过现在还不算女朋友,但也快了……” “故弄玄虚的,那姑娘什么情况啊?” 他思索着正要开口,就见门把手旁凑过来一脑袋,对着里面挤眉弄眼。 却双认出是饭馆老板的儿子田明,起身径直出去。 “双姐,能帮我们一忙不?” 她笑起来:“干嘛去了满头大汗的?刚才过来我还奇怪呢,中午头你们店里生意这么忙,怎么你小子偏偏不见人了……” “嗨,别提了!”田明一边擦汗一边抱怨,“前几天出了点事儿,骗了我爹叁万,这两天光往派出所跑了……” “怎么回事儿?” 田明神色间多了分尴尬:“就……上周叁,我正在家刷副本呢,有个手机号就打进来了,本地的。那家伙说他是什么部队的司务长,要从我家饭馆订一千份盒饭,结果谁他妈知道那是个骗子,真倒霉!” “具体怎么被骗的?” 田明挠挠头:“当时那人电话里说,餐费标准是每人每份50,二百来人连续订4天。我一听是个大单,赶紧让我爹加了他微信,他先要了店里的菜谱定了菜单,又说还得加一款指定的牛肉罐头,但我们店里没有。” 却双皱眉:“然后呢?” “然后他就推了个微信过来,说是罐头厂家,让我们跟那边商量好价格。最后定了要50箱罐头,每箱600,一共叁万块……本来这事儿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可头先那个司务长说得先拿到厂家出库单,才能在部队报销,厂家把出库单跟罐头一起发过来少说两叁天,他急着打报销申请等不了那么久,让我们先把罐头钱垫上,后面报销款下了他一起转过来……” “所以你们就傻呵呵地给人家转账了?” 田明闷闷地点头,却双越听越火大,挥手一掌拍他脑门上:“你个熊玩意儿,学也不好好上,活儿也不正经干,就知道打游戏!这么低级的骗局就信了,脑子呢?”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大小伙儿,瞬间老实如鹌鹑。褚春申出门正撞见这一幕,不动声色地走过来。 46、破绽 田明挨完数落继续委屈:“双姐,要不是实在没招了,我也不好意思找你。派出所那边到现在也没啥消息,上午给买了条烟过去,曹所长说他们警力有限,让我体谅他……” “他还把你叫没人的地方,说了几句别的吧?”冷眼打量田明,却双皮笑肉不笑的,“曹老头是不是说他们手头案子一堆,你这个得排猴年马月去了,所以让你来问问我有没有办法!” “哎哟双姐,你可真神了!” “神你个头!这群吃干饭的,妈的收好处的时候比谁都痛快,一到办事儿上全他妈怂了!还好意思乱出馊主意,合着骗子我替他们抓,工资怎么不让我领?” 见她发火,田明不禁一哆嗦,想说话又不敢开口。 褚春申好笑地看着两人,问却双:“是懒得管还是没办法?” “你少在这说片儿汤话激我,我凭什么管?也真是有意思,一个个的出了事儿不去找公安,都他妈来找我,我是世界警察吗?” “双姐……”田明语带哭腔,“全家就靠我老爹开饭馆养活呢,你也知道,一个月累死累活都不一定挣这么些……” “呵,现在知道体谅你爸妈不容易了,早干嘛去了?成天介没有少爷命,一身少爷病!” “姐,求你了!”田明合手作揖,进而又看褚春申,“哥,你给说说话……” 褚春申无奈道:“她又不听我的。” “好了!”却双骤然打断两人,斜睨田明,“当时你们跟骗子的聊天还有吧?拿来我看看,我先提个醒啊,这事儿我也没把握,能不能把钱追回来,看运气!” 田明瞬间转忧为喜:“诶,姐我知道……等我一下,我找我爹拿手机去……” 看他手舞足蹈地跑向后厨,褚春申凉凉的语气:“没看出来,你在这片儿还挺有威望。” “你看不出来的多着呢!” 两人斗嘴的工夫,田明已经折回:“姐,你看,这就是当时跟俩骗子的所有记录,一条都没删。” 来回看了几遍对话记录,却双将手机递给褚春申:“看看你有没有思路。” 褚春申边答应边点开骗子提供的所谓证件照,眉毛一时越皱越深。 却双见状问他:“这个证都有什么问题?” “部队番号和发证机关根本对不上。”说着,倏地语速急促,“发证机关这个章,是我们部队的……” “什么?”却双心思电转,“我问你,张鹏当时被遣送回原籍,是送到他家吗?” 四目相对,褚春申答道:“送回他户籍地武装部,任务就完成了。” “所以可不可能存在这种情况,张鹏被遣送回去之后,又跑回来了?” 褚春申不解:“他为什么要跑回来?” “欠了一身高利贷,怕追债的堵他家去。其次,他是侦察兵出身,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灯下黑嘛!还有,我最近通过一些渠道找人查了,张鹏仍在不断‘撸口子’。” 田明和褚春申同时愣住:“撸口子?” “网贷圈儿的行话,现金贷叫‘口子’,借钱就是‘撸口子’,之所以成为‘撸’,因为撸到手的钱,就没打算还。有些地方,一个村的人都不干别的,专门靠这个当本职工作,要是有要债的找家去,全村出动,直接给催收吓趴下!” 47、传情 褚春申脸上一抽:“又不是出了部队就没活路了,丫这么作死,疯了吧!” 却双冷笑:“不要拿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赌鬼,国家为什么严打黄赌毒?因为一旦染上赌瘾,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戒不了!” “你倒是看得明白,不也照样搞得风生水起?” 说完褚春申又有些后悔,这话几乎直戳却双痛处。 偷眼打量,她却没发火,只是薄瞋过来:“你懂什么?在我眼皮子,他们不管怎么赌我都能控住场,不至于一个个的血本无归。要是脱离了我都视线,我不夸张,只怕早倾家荡产八回了!” 旁边田明静静听着,附和着点头。褚春申失笑:“反正到处都有你的理!” “行了,言归正传!”却双目光灼灼,“老田这钱指着公安去追估计悬,我准备试试看,先把张鹏引出来。” “我帮你。” 明明他只轻飘飘地吐出来叁个字,可却双听来,仿佛千斤重。她直视着那副坚定又温柔的眼神,权当身边的“电灯泡”不存在,目光交汇粲然笑答:“好啊!” 田明感觉喉咙被齁住了般,嗓子不知何时変哑的,低头咳了一声:“那个……姐,我去后厨给我爹帮帮忙,事情你给费费心,有需要忙活的随时叫我。” 直到他走远了,这边两人才回过神,却双朝楼梯处望了下,埋怨褚春申:“你看你,给人孩子吓跑了!” 他一挑眉:“多吓几次,他习惯了就好了。” “哟,还现学现卖起来了!” “副营长,等你回来喝酒呢,哪儿去了?”身后,王炎武站在门边故意环顾四周,“上个厕所怎么这么长时间啊……”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低下眉头:“我先进去。” 她嗯了声,又嘱咐道:“刚才那事,先别告诉他们。” “放心。” 高大的身影朝包间走去,并看不到脑后明丽四射的笑容。 下午刚回营,姚广清就迫不及待追问过程,王炎武走出两步忽又折回来,嘿嘿笑着:“教导员,咱副营长绝逼的眼光独到,就那姊妹儿,一般人还真压不住!”说着一拍褚春申肩膀,“副营长,为了帮你解决个人问题,咱爷们儿在工地上刮了一上午腻子,这要是成了,可不能少了大家伙的喜酒。” 褚春申板着脸瞪过去:“赶紧回你们连里去!” 王炎武军龄比他俩都长,没脸没皮的劲儿更是当仁不让,听罢立马敬个礼:“是!”面上还是嬉皮笑脸,一溜烟儿小跑着跟上了前面的战友。 看着他们的背影,姚广清突然问:“小何怎么回事儿,我怎么瞧着出去一趟,回来这么不高兴呢?” “那小子,藏得还挺深!”褚春申有些不忿,“我才知道,他以前时不时挂嘴边儿的邻居,就是却双。看今天这意思,他可不是单纯地把人当姐姐!” 姚广清闻言笑容暧昧:“好家伙,你们几个这关系挺乱啊!” 正说着话,就见韩婷打扮得花枝招展,拎着包急匆匆地往家属院外面走。 “嘿,媳妇儿你干嘛去?” 韩婷只停了两秒:“看房——” 姚广清冲战友摊摊手:“你嫂子这人啊,说风就是雨,她还真打算买房!” 48、捉奸 回宿舍楼的路上,褚春申说起张鹏,姚广清一听这俩字就火大:“你不说我还忘了,那犊子人是走了,烂摊子还留了一堆!我也是这两天刚知道,他在营里借了不少债,一走直接手机号注销,把他们微信全拉黑了!” 褚春申恨恨一握拳:“操,别他妈让我找着他!” “现在想找他估计不大好办,我找转业到公安的战友查了下,他户口至今还没在地方上落下,我琢磨这小子是准备卯足了劲一条道儿走到黑啊!” “妈的!” “嗨,也不急在这一条两天。”姚广清想了想安慰道,“他总不能一辈子当隐形人不是?别上火,公安那边说了,一有消息就通知我,到时候好好算账。” “行。” 进了楼道,两人各回各家。 本想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和老婆蜜里调油,不料一连几天韩婷都是早出晚归,到家更是满脸疲倦腰酸背痛。 姚广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大清早绿着脸敲开褚春申的门:“兄弟,你嫂子该不是外面有人了吧?” 睡眼惺忪的褚春申,登时没有了困意:“这话可不能乱说!” “唉……”姚广清长叹一声,边往屋里推他边嘀咕,“谁没事儿愿往那方面想,给自己整帽子戴啊……实在是她最近太反常!” 等门关上,才继续说:“以前我一休息,她恨不能24小时跟我黏糊一块儿。现在好嘛,天天打扮得花蝴蝶儿似的,出了门就一整天不着家。昨晚上我寻思问问她干嘛去了,就说了两句话,直接跟我吵吵起来了!” 默了半晌,褚春申抬眼问:“那……你想怎么办?” “她化好妆正准备出门呢!那什么你今天有空不,这事儿我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要是不忙咱一块儿跟着她,我他妈非得看看,究竟哪个王八蛋打我老婆主意!” 韩婷出了部队家属院,打车直奔坐落于市北的翠屏山庄。 下了出租,姚广清边尾随边生闷气:“靠,来的路上我还寻思是不是自个儿多心,你看看,走几步就回头看看,这不是有鬼是什么?” “嘘……”褚春申做个噤声手势,“你再这么多废话,一会儿扑了空可别怨我!” 一路跟着韩婷靠近山庄内的茶室,刚进大厅服务员便迎上来:“两位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褚春申拦住服务员,报出堂弟褚江宁的名字和电话,姚广清趁此机会几步上了二楼,栖身在某个包间前。 门虚掩着,只听里面传来他老婆温柔的声音:“今天时间早,说不定办完了事,咱俩还能去泡个温泉。” 姚广清气炸连肝肺,一脚将门踹开:“你他妈要跟谁办事儿?” 褚春申也跟着上来,两个男人肩并肩堵在门口,一看房中情形,都傻了眼。 却双坐在韩婷对面,端茶的手停在半空:“你们怎么来了?” “呃……”门边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糟了!”却双顿时想通前因后果,冲韩婷道,“先问张鹏到哪了?说你还路上堵车,还没到……” 49、钓鱼 姚广清听得云里雾里,盯着他老婆问:“你怎么也跟张鹏搅和起来了?” 褚春申关了门,坐到却双旁边的空位上。四人面面相觑,却双问:“都知道张鹏故意躲起来了,但他嗜赌成性还欠了一堆烂债,你们说他现在能最快搞到钱的方法是什么?” 姚广清心思一转:“抢银行?” 却双翻个白眼:“卖房!” “对,我记得他有套房。”褚春申回忆着,“一直在按揭还款,年初还朝我借过一次钱说还房贷,当时我还挺纳闷,他每个月的工资还完房贷还能剩不少啊……” “所以那杂碎那时候就开始赌了?”姚广清恨得牙痒痒,一拳砸在桌上。 看着飞溅出来的茶水,却双继续说:“张鹏之所以能在各种平台贷到钱,因为有这套房做杠杆,但我查到他这个月的月供已经断了,看来是穷途末路,所以连诈骗手段都用上了。这套房想做正规二手交易很麻烦,按照惯例,张鹏绝对还做了线下抵押贷款,因此他直接就把房挂去了黑市。我顺水推舟,让婷姐帮忙,假装是房产局某个领导的二奶,把他引出来。” 姚广清哭笑不得“怎么不早说啊?我还以为我媳妇儿她……外面有……” 话音未落,便见韩婷扭头一拧丈夫耳朵,咬牙切齿的:“以为我给你戴绿帽子了是吧?姚广清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 褚春申深表同情地望战友一眼,旋即看着却双:“就是,你要早说大家群策群力,也不至于闹这乌龙。” 却双翻个白眼,接着问韩婷:“他回消息了吗?” “还没动静。” “唉哟,耳朵掉了……老婆我知道错了、轻点儿……” 韩婷见状,反而加重了力道。忽然手机屏一亮,她解锁一看,脸色变了:“张鹏说他有事,来不了了!” “不对!”却双眉头紧锁,瞟着褚春申和姚广清,“刚在你们往山庄里走,有没有注意旁边和身后,张鹏会不会看见你俩了?” 姚广清叹气:“我草,光盯我老婆的梢了,还真没注意其他的!” 却双语气肯定:“张鹏跑了!”顿了顿,忽然又说,“不过,他应该只是撞见他俩害怕,不会认为今天约见面,是钓他这条蠢鱼。” “对。”褚春申接着说,“否则他早就把嫂子拉黑了,没必要再回消息。” 却双扭头,眼中闪过几许欣赏:“你反应挺快啊!”说罢,笑着看向姚广清夫妻,“婷姐,你现在使劲给他发消息,兴师问罪!说你马上到了,问他来不了几个意思,是不是故意耍你?语气横着点儿,他要是回了,你就直接打语音电话过去,先打语音再转视频!” 韩婷点着头,一边输入文字一边问:“这……打视频那家伙要是接了不就坏了?” 姚广清也醍醐灌顶般笑起来:“你装得越嚣张,他就越信你真是领导的二奶,就越心虚越不敢接。” “那你们说,咱这戏要是演的太真,会不会直接给他吓得不敢露头了?” “放心吧!”却双笑得邪魅,“那王八蛋急等着要钱呢,先打一巴掌,马上就给他甜枣吃。” 50、引蛇 张鹏做梦都想不到,手机对面套路他的人已经凑成了一桌麻将。 “就说你时间很紧张,今天下午必须见面,否则让他另找买家!”却双说着,打开自己手机。 韩婷忽然收到她的微信转账,不由愣住:“你转我钱干嘛?” “这叁千你立马转给张鹏,就说是定金,让他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找地方碰头。” “那万一……”韩婷迟疑起来,“他收了钱不来,或者直接把我删除怎么办?” 却双毫不担心:“他需要补几十万的亏空,现在是离他卖房套现最近的一步,稍微有点儿脑子,他都不至于为了叁千放弃后面的大生意。你别想太多,就算打水漂了,这钱也算我的!” 褚春申不禁揶揄道:“嚯,打水漂了算你的,挺大方啊?” 却双眼珠一错,笑的迷人:“那还是算你的吧,从从你那一万块里扣!” “凭什么?” “凭你识人不明,让张鹏这样的毒瘤潜伏了这么久!” 他愤愤:“算、你、狠” 姚广清趁机开玩笑:“我说你们俩进展得可以啊,这都快进到谁管钱的问题了!” 向来才思敏捷嘴仗无敌的却双,冷不丁被噎住了。她故意喝了口茶,自我解围:“说正事儿呢,别转移话题!” 正好张鹏在这时有了回信:“下午叁点,平安公园见面?” 四人看罢,互相交换个眼神,却双骤然找回主场:“让他把时间提前到一点半,就说你已经跟房产局的人通了气,顺利的话今天就可以交易!” 姚广清看看手机:“现在快十点半了,时间是不是太赶啊?” 褚春申摇摇头:“就得赶着点儿,时间太宽裕,那孙子万一琢磨过味儿来,咱们不白忙活了!” 却双嘴角勾起,瞟着褚春申:“哟,你开窍啦?” 对面夫妻俩见状,瞬间感觉自己多余起来。褚春申有些不好意思,绷直面孔干咳一声:“时间不多了,咱们讨论讨论下午怎么安排。” 外面烈日当头,营盘里的王炎武接到让他们外出的电话,立马嘻嘻大笑:“副营长,咱今天又去哪儿包工啊?” 褚春申被手机烫红了耳朵,情不自禁偷望却双一眼,语气严肃:“别胡扯,咱们下午去抓张鹏,还是你们那几个,让何江坤想办法带你们混出来。十二点之前,在平安公园四周埋好暗哨,我已经把你们拉进微信群了,一有风吹草动随时汇报!” 王炎武高兴得合不拢嘴:“您就擎好吧我的长官!” 恰如几人预判,张鹏提前一小时到达公园附近侦查情况。 隐身于老年演唱队中的王炎武强压满腔怒火,向群里发送语言:“黄平川,老鼠在你两点钟方向,注意!注意!” 却双看着众人的实时位置共享,环顾四周后对身旁人耳语:“这儿人太多不方便动手,看见北边的建筑工地了吗?让他们把张鹏赶到那儿去。” 褚春申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迅速在群里下发一条指令。 半分钟后,只见不远处的张鹏撒腿就跑,王炎武等人从四面八方合围而出,穷追慢赶下,将他逼去了工地方向。 51、群殴 正值中午,工人们似乎都吃饭去了,空旷的工地上只剩下众人对张鹏围追堵截的场景。 毕竟曾服役于尖刀连,张鹏的反制能力并没却双预想中那么弱,王炎武和黄平川左右夹击,叁人打得不可开交。 却双站在不远处,看得入神。 褚春申侧头,故意问:“没吓着你吧?” “就这?”她扬起下巴,“小场面!” 说话间,就见那边的张鹏已落败倒地,黄平川跟王炎武交换个眼色,步步紧逼向其靠近。 忽然张鹏抬手一扬,瞬时黄沙飞舞,左边的王炎武躲闪及时,右侧的黄平川却中招被迷住眼。 趁他们分心的空儿,张鹏爬起来向后面楼体区逃窜。 王炎武大骂一声:“我操他妈!”就见何江坤带着另外两人已经追了过去,他上前扶着黄平川,“兄弟你没事吧?” 对方揉揉眼,有些垂头丧气:“妈的,又让这杂种跑了!” 褚春申他们过来查看情况,确定了黄平川并无大碍,才安慰两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黄平川仍旧自责:“那丫玩儿阴的也不是一两回了,都怪我太大意,草!他要是进了楼里跟咱来个捉迷藏,今天就有的磨了!” 唯有却双笑眯眯的,依然云淡风轻:“放心,跑不了他的!” 说话工夫,只见身后的楼体处,冒出了张鹏慌张后退的身影,顷刻间,田明和一众手持铁锨、洋镐的建筑工人,不紧不慢地将其围住。 褚春申有些不解地皱眉:“他们怎么都来了?” 却双朗声大笑:“我的地盘儿,当然该在的都在。不然你以为,正常施工的工地,为什么这么安静?” 连韩婷都惊住了:“妹子你到底干什么的?” “包工头啊!” “啊?”姚广清怔住,“我听春申说,你不是……搞那什么的……” “那是副业。” 王炎武看到张鹏已经两眼放光,当即丢下黄平川,咬牙切齿地挤进包围圈,狠狠踹张鹏几脚:“儿子,还认识爸爸不?” 却双也快步走过去,众民工立刻默契地让开一道豁口,她蹲身凝视张鹏几秒,手背在对方脸上弹拍两下,轻声问:“孙子,还记得姑奶奶吗?” 张鹏白她一眼,嘴里的脏话还没说出口,忽然痛苦地闭了闭眼。田明早就按捺不住,飞脚踢在张鹏胯下,然后也凑热闹般补了一句:“孙子,知道爷爷是谁吧?” 顶着一米八大高个的王炎武,瞬间觉得自己矮了两截。 姚广清忍不住笑出声:“我说你们一家叁口先消消气儿,让我问他两句。”说着走到跟前,俯身问,“小子,在营里统共借了多少钱,老实交代!” “哼!”张鹏却不怎么买账,颇为硬气地转过脸去。 “人是苦虫不打不行,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他这是揍挨少了难受。”却双懒洋洋的目光在褚春申和姚广清身上来回扫,“怎么办,你们先打还是我们先打?” 姚广清豪气干云:“一块儿上吧姐们儿!” 话音刚落,摩拳擦掌的两方人马都踊跃上前开展军民合作,避开张鹏重要部位,狠狠施以拳脚。 52、抬杠 见大家热火朝天,褚春申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把却双拽到一边:“我说你那帮民工靠不靠得住?别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 “怎么说话呢?论揍人,我们是专业的好吗?我还怕你们下手重呢!” 他不服气:“我们揍人更专业!” 却双冷哼:“哟,这么厉害?那你去开培训班儿啊!” 褚春申噎住。姚广清看完热闹,哈哈笑着叫众人住手。 “姐——就这么放过他了?”田明犹不解恨,拳头握得吱吱响。 她点点头,默声欺到张鹏身前,商量的口吻:“怎么样,愿意配合了吗?” 张鹏显然被打怕了:“双姐,我愿意,愿意!” 却双二话不说,反手一巴掌打过去:“竟然叫姐,我很老吗?” 张鹏懵了,慌不择言连忙改口:“说错了,双妹……” 啪!又一巴掌甩去:“妈的,老娘是化妆品啊?” 连褚春申在内,所有人都被却双的下马威惊得目瞪口呆。姚广清暗想她的包工头身份还真是掺不了假,光这抬杠技术就无人能及。 姚广清眼珠子一转,上前唱双簧:“哎呀,有话好说别动手啊,这都给孩子揍胖了!” 她不接言,对张鹏死亡凝视半晌,忽然问:“冒充司务长骗田明家的钱,是你对吧?” “我操,这杂种还干这缺德事儿?”一旁的王炎武忍不住又开始热身,黄平川杵他一肘子,“别插嘴!” 怕继续挨打,张鹏赶紧点头,却双又问:“这段时间,你还盗用了郭娟的身份信息继续撸网贷,对不对?” 张鹏战战兢兢又点头,本以为还会迎来一场毒打,不料却双转身道:“田明,给派出所打电话,说人逮着了,让老曹赶紧派人过来领!” 等警察的工夫,韩婷有些不甘心:“跟这王八蛋浪费了这么长时间,连我老公都给冷落了,结果全是演戏!唉,你说他那房要是真能卖我们多好……”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姚广清撇嘴,“没听人双妹子说啊,他那套房,还不知道在贷款平台抵押了多少次呢,咱犯不着往身上惹骚气!” “唉……”韩婷长叹一声,“要真价格合适,那些小问题,我看不叫事儿!你别说,他拿房从户型道装修,都挺对我胃口。” 却双听出了弦外之音,抬眼问:“真想要?” 韩婷会心一笑:“看缘分呗,能要了最好,投资或者自己住都合适。” “那行,我来办!” “真的?”夫妻俩都有些不可置信。 她莞尔,看警车已经到了跟前,便不再多说。 “谁打的报案电话?”警车上下来一名警察和两个辅警,打头的警察出示了证件,田明忙过去打招呼,“林警官,我!” 林大伟点点头,公事公办的口吻:“怎么这么多人,你把情况说一下?” 田明早把却双教的话背熟,叁言两语道明原委,接着指指褚春申他们:“就是这几个好心人,帮我们逮住了骗子!” 作为“好心人”的代表,姚广清上前握手:“同志你好,我们驻地就在司令部……” 听完介绍,林大伟严肃的脸上泛出些热情:“原来是解放军同志,辛苦你们了!” 客气完,警方去核验张鹏身份,他见状还想辩解:“警察同志,我有话说……” 林大伟和煦的笑脸,陡然变冷:“回所里再说!” 两个辅警见状,押着张鹏就进了警车。砰一声车门关上,却双这才开腔:“老林,过来聊两句——” 53、交涉 围着的民工转眼都散开了,不多时,机器陆续发出做工声,工地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秩序。 林大伟凛然正气地去到却双跟前:“有什么事?” 她轻抬眉眼:“得了吧,都没外人,别演了。” 林大伟有些尴尬,一抿嘴唇,又故意挺了挺腰:“在外出警,我要注意影响!” “哦……”却双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你好好端着,只要不妨碍听我说话就成。田明家的案情你们所里都知道,本人民群众可是没含糊,把罪魁祸首帮你们抓了。说吧,怎么感谢我?” 闻言,林大伟不好再绷着,扯嘴一笑:“要不……我回所里打个申请,给你送面锦旗表彰一下?” 却双朗声大笑:“你逗我呢,送锦旗我不比你们专业?” 一时间林大伟语塞,旁边的姚广清等人听了,都强忍笑意。 也不待对方开口,她继续说:“这样吧,你回去跟老曹商量一下,给嫌疑人做做工作。他手上有套房,目前行情还不错,后面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只见林大伟连连摇头,故作奇怪:“你得多说点儿,我听得不大明白。” 却双白他一眼:“行,那咱们就理理思路。田明当时报案,是因为被诈骗了,对不对?”说着看看姚广清他们,“刚才人解放军也说了,那家伙滥赌成性才被开除军籍的,遣送回家之后还死性不改,欠了一堆战友的钱。他前女友郭娟那儿,也有张十多万的欠条,并且这段时间他还盗用郭娟身份信息,四处撸网贷。我问你,这些债他怎么还?” 林大伟狡黠的眼睛,早已洞悉除一切:“话是这么说,可口说无凭,对不对?” 却双冷笑:“底我都跟你们交了,这要再审不出来——呵!” “就算理是这么个理……受害人完全可以等案子移交检察院以后,申请附带民事诉讼,是吧?” “这也不是不行,反正对我没什么影响!”她满不在乎地摊开手,“但是你们的工作量就得增加了!要是刚才他们忘了说,我就再提醒警察同志一遍,犯罪嫌疑人是侦察兵出身,反侦察水平和心理抗压能力,都不是那种小偷小摸小瘪叁儿能比的。反正我话就说到这儿,林警官这么大公无私,我可不敢妨碍司法公正,相关的案情线索自己征集去!” 说完迈步就走,林大伟不得不拉下脸,叫住却双:“咱这不商量着吗,别着急啊!” 她站住脚,直切要害:“就这么个事儿,我也懒得再废话!他那破房子可一堆烂摊子得收拾,想按市价出手那叫做梦,打个对折,愿意我就让姐们儿收了!要是能痛快成交,尽快为老田家追回损失,出具个谅解书也不在话下。你们呀,到时候多做做他父母的工作,毕竟是家里的独苗,老两口也不想儿子判重了吧!” 林大伟默了半晌,无奈叹气:“我们这是违规啊!” “程序正义是你们的事儿,我只要结果正义!”却双噙笑看着他,“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人民群众是最懂感恩的,就看人民警察能不能解决好问题了。” 54、硬菜 “感恩”两字,却双音调压得格外重。 林大伟自然听出了她的用意,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我尽量去办!” “那行,你多费费心。”却双扬声,“改天所里不忙了,出来咱好好喝两杯……” 对方听罢连忙推辞:“为群众办事,应该的,你就不用破费了。那什么,出来太久不好,我们先走了啊!” 林大伟头也不回地走远,看着警车离开,褚春申凉凉地揶揄却双:“喝两杯,看来你们这警民鱼水情挺深啊!” 却双仿佛闻到了酸味儿,颇有耐心地解释:“看他挺能装蒜是吧?刚来我们片区那会儿更牛!非想给我个下马威,谁说也不听。给我惹烦了,珍味皇宫直接摆了桌酒请他,我以为什么人物呢,结果两瓶白的就趴下了!胃出血,医院躺了好几天,出院就老实了……” 韩婷掩盖不住满脸的笑意:“妹子,这么说房子的事,有门儿?” “八九不离十。”却双声音小了些,“他们这种人,无利不起早。事成之后,你请他吃顿饭,看着再塞个仨瓜俩枣就行。” “那没问题,我一定准备个大红包!” “稍微意思一下,也别太多。喂太饱他们就飘了,以后我们还怎么警民合作?” “敢情这还讲究个可持续发展呢?”褚春申一时哂笑,“照你这么说,洪洞县里就没好人了?” 却双摇头:“有啊,可是任劳任怨、一心为老百姓办事的好警察太少了。水至清则无鱼,实在人是不可能活跃在大众视线里的,肥差更是轮都轮不上。所以我们老百姓当家作主的时候,得灵活着点儿,该赏人民公仆甜头的时候,就不能抠门儿!” 姚广清笑眼中其味无穷:“这理论还一套套的,我说你们当地公检法的人,怎么一听你名就头疼呢!又是萝卜又是大棒,你早晚治死他们。” “没办法,不来点儿硬菜,他们不好好服务啊!” 旁边田明重重点头:“双姐说得对!” 姚广清瞥他一眼:“你小子挺机灵啊!” 田明不好意思地挠头:“哥,要不我请你们吃饭吧,大家伙儿都挺辛苦的……” 怕他们推托,却双立马应承下来:“行吧,你表示一下是应该的。这点儿了就不回你家馆子了,上‘辣丫头’吧,反正路程都差不多,离他们还近。” 褚春申没说话,招手叫了出租。 刚进门,就见辣丫头的老板娘乔云热情满面迎上来,“欢迎欢迎,好久没看见你们了。”转而亲昵地挽起却双,操着四川话问,“今天想吃啥子菜,我亲自给你们做。” 姚广清受宠若惊:“好家伙,云姐我们来多少回了,都没这特殊待遇。你们俩认识?” “你们不晓得,她是我小老乡。”乔云招呼他们坐下,细说来龙去脉,“她妈妈刚来这边就跟我认识了,好多年了啊……” “云姐。”却双有意打断道,“都饿了,先点菜吧!” 众人翻着菜谱,将辣丫头的十二道硬菜点了个遍。 韩婷挨着却双坐下,两个女人小声咬耳朵:“你跟褚春申,到哪一步了?” “别胡说!”她耳朵有些发红,声音小得可怜,“我们没那么熟。” “嘴硬吧你!”韩婷一时以洗手的借口将她拉到墙根儿,挤兑道,“没那么熟你俩看对方的眼神儿都躲躲闪闪的?姐是想提醒你,真有那意思就赶快确定下关系,你不知道,他可抢手着呢!你再不抓抓紧,就让他们副司令的闺女捷足先登了!” 55、别扭 却双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嘴上还是逞强:“哟,副司令的闺女,那不正好跟他门当户对,我看挺配啊!” 韩婷睨她一眼,开了水龙头冲满手的泡沫:“潘天朵那小丫头性格其实很讨喜,两家还是邻居,都知根知底的。不过年龄差了七岁,我瞧着褚春申就拿她当妹妹看,应该没什么其他心思。” 甩了甩手上的水,却双离开洗手台,似不经意地问:“潘天朵,那她爸是?” “潘青云啊!大军区副司令,将军级别的人物,不过作风低调,外面知道他的不多。” “有印象……”却双失落的神情稍纵即逝,转而平静道,“我貌似在中央七的《军事纪实》上看过几秒这位的镜头。” 韩婷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了……姐就是给你提个醒,你们俩男才女貌谁也不差,彼此还都有意思,喜欢就主动点儿,别白白错过了缘分。” 却双沉默起来,回到饭桌刚坐下,就听跟王炎武他们熟络了的田明在胡吹海侃:“嘁,我也不装了,别以为光你们是侦察兵,其实我也是!” 众人全都不说话,齐刷刷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田明拎起茶壶,给却双添了杯水,得意洋洋道:“专门给我双姐斟茶倒水的兵,简称——斟茶兵,懂了吧?” 王炎武一根筷子砸过去:“操,你小子还挺幽默!” 连褚春申都忍不住大笑,侧头看到却双在发呆,他有些奇怪,想问又不知怎么开口,这时手机忽然亮了。 “天朵,有事儿?”他微笑着,声音骤然温和,“嗯……我们都在外头呢,中午临时办了件事儿!骗你干嘛,小何他们都来了,在辣丫头吃饭呢,不心你过来看……” 毫不避人的通话,让却双内心起伏不已。她有些烦躁,起身径直去了后厨,回来时手上多了瓶白酒。 已经挂上电话的褚春申,忍不住多嘴:“一个姑娘家,整天酒不离手……” 却双一眼白过去,不悦写在了脸上。 褚春申登时摸不着头脑,倒是何江坤极有眼力见儿,接过酒拿筷子顶击两下开了盖,给却双倒了半杯:“姐,白酒伤身,你少喝点儿。” 她抿了两口才说:“我有数,来,陪姐喝两杯!” “不行,小何晚上得值班儿!”褚春申将那杯酒移到自己面前,想说要不咱俩走一气儿,转眼瞧见却双背过身去,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刚好这时乔云带服务员来上菜,尴尬的气氛骤然打破,其余人只当没看见刚才的暗流涌动。 “来,开干开干!” 一时杯盘声不绝,饭桌上重新热闹起来。 散场时日近黄昏,姚广清故意给褚春申使眼色:“妹子这喝了不少酒,虽然她酒量好吧,可怎么说也是女同志,你负责把她平安送到家,快去吧!” 田明乐呵呵上前,满嘴酒气:“哥,我跟双姐顺路,不用麻烦……”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炎武和黄平川一左一右拎了出去。 褚春申默默跟着却双坐上公交,下车时天色渐黑。外环路上行人稀少,他终于按捺不住问:“我到底哪儿惹着你不高兴了,突然这么别扭我?” 56、魅力 “跟你没关系。”却双微垂眉眼,话里半真半假,“下午突然想起我爸了,心情不大好。” 她父亲已经过世,他是知道的,想到这里,褚春申心里也多了分伤感。 正不知如何安慰她,褚江宁的电话在这时打过来:“姐,不忙吧?想跟你说个事儿!” 外环路上行人稀少,褚春申跟在却双身侧,将手机里褚江宁毫不见外的语气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来由地心中一紧。 却双漫不经心的:“不忙,说吧!” “就前两天,我到锦途大厦办了点事儿。从地下停车场走的时候,有个车跟我追尾了,车主是一女的,年轻漂亮还特会来事儿,上来就跟我道歉,还主动提给我修车……” “然后还留了你电话加了你微信,对吧?”却双语气里带着调侃,“是不是觉得这艳遇挺离奇,让你心弦一动?” 电话那端传过两声干笑,褚江宁没说话。 “对了,你上锦途大厦干嘛去了?” 褚江宁支支吾吾的:“没干嘛……就会几个朋友……” 听出话里的心虚,却双也不戳破:“我就随口一问,说回刚才的话茬儿,知道市面上有种名媛培训班吗?” 连褚江宁带身边的褚春申,都跟着一愣,却双缓缓道:“这类课程收费都高得离谱,花样也多。表面上打的是礼仪培训旗号,宣称教给女孩子怎么由内而外提升自己。实际上嘛,就是专业的二奶、情人辅导基地,给那些有心攀附、爱慕虚荣的女人们提供理论技术,从穿衣打扮、谈话技巧,到怎么制造偶遇钓凯子、建立亲密关系,步步上位最后人财两收,只要学费到位,全都有专人指导。这种套路,在港澳都被玩儿烂了,大陆其实也一直存在,不过这几年开始,才越来越明目张胆了。情况我都告诉你了,自己判断吧。对了,为什么是在锦途大厦遇见这么一出。”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却双家楼下,她站住脚:“你还不回?” 褚春申答非所问:“怎么我的兄弟,有事儿不跟我说,反倒先告诉你?” “说明我有人格魅力呗!” 昏暗的路灯下,褚春申直勾勾的双目似乎窜出火苗:“你该不会……对江宁有什么想法吧?” 却双眸光微动,勾唇一笑:“这……也不是不可以。” 褚春申皱眉:“不行!” “呵,你管的还挺宽?” 他一脸英勇无畏:“我是他哥!反正,你就不能打他主意!” “噢……”却双轻笑着凑近他些,呵气如兰,“我不能打他的主意,那打你的吗?” 他脸上火热,偏偏嘴里还凉飕飕的:“我年纪轻轻就是个傻子,配不上你!” “我就喜欢关爱傻子!” “那行……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青山医院的大夫。” 却双忽得恼了:“褚春申,你别太过分!” 说完扭头就走,脚步还没迈开,腕子就被那宽厚的手掌扣住,掌心里细细密密的汗意,包裹着她,“我……不会说话,你……先别走!” 57.心思 她退回来,笑眯眯地打量着褚春申,故意吹口凉气在他脖子上:“想说什么?” 他心跳更剧烈了,强按住满腔的澎湃,嘴唇嗫嚅:“我……喜欢你。”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暗夜下,她宛如一朵妩媚娇艳的红玫瑰,热烈芬芳,又引人痴醉。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可还是将那四个字又重复一遍:“我喜欢你!” 坚定决然的语气,让她入了迷,褚春申于是又追加一句:“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好!”却双答得干脆,压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反手交扣上他的五指,故作老练口吻,“喜欢我为什么现在才说,嗯?” 褚春申也不肯露怯,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腰,有意与之保持距离:“多大了还胡闹!” “我偏闹!”却双说着,作势靠近。 他推也不是迎不是,只觉自己被心头炽热挑得思潮起伏。嘴上说着拒绝,鼻息已情不自禁深嗅她发间的幽香。 却双顿时慌了,暗想褚春申果然是个老手,说着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明摆着是欲拒还迎,等自己投怀送抱。 她这些年光忙着给政府部门添堵了,根本顾不上解决感情问题。如果名声在外让地方官场闻风丧胆的“法外狂徒”,轻易暴露出没谈过恋爱的短板,不得颜面扫地,往后被褚春申拿捏死死的? 想到这里,却双一把将男人推开。 褚春申此时才恍悟到女人是善变的猫,上一秒还风情摇曳,平白无故她脸就冷了。 “我……想起来了……”却双言辞躲闪,“晚上我还有件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嘀嘀嘀—— 正说着,她微信也十分配合地响个不停。却双故作从容地打开群消息,看着里面一连串艾特她的语音,点开最上面一条。 “无双无双,快上线!快快!” “无双,兄弟们撑不住了,请求支援!” “无双,你再不来爆破组就全军覆没了……” 褚春申听得一头雾水,却双来不及多说:“改天空了跟你解释,就这样,拜拜!”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进楼里。 看着消失在楼门后的身影,褚春申叹息连连,心道女朋友果真不是泛泛之辈,叁两下把自己勾得心猿意马,她转身就溜之大吉管死不管埋。这恋爱还没开始谈,就有了朱日和红蓝对抗的紧迫感,那么玲珑剔透的一个人,再不表现深沉点儿准被虐得渣都不剩。他不由打个冷颤,转而又暗暗得意,多亏自己应对沉着,才没被勘破秘密。 踱步往回走,褚春申打电话给褚江宁:“你双姐有跟你打听我没?” 褚江宁不明所以:“打听你干嘛?” 气氛骤冷,褚江宁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哎哟我的哥,你跟双姐……确定了?” “嗯!” “好家伙普天同庆啊,你终于不是万年老光棍儿了!那什么,要不弟弟给你摆个酒庆祝下?” “别扯没用的!”褚春申训斥堂弟,“她要是问你我以前的情况,知道怎么说吗?” “必须的必啊!”褚江宁继续油嘴滑舌,“我把球儿给踢回去,让她直接问你,打死也不泄密!” “算你小子识相。”褚春申笑着挂上电话,坐上出租。 58、无双 却双回到家,靠在门后发愣,如鹿乱撞的一颗心久久无法平复。 “我靠!无双你还几点上线啊……” “呼叫无双!呼叫无双!” 群里又是一阵催,却双摸了摸滚烫发热的脸颊,忙换鞋去卧室开电脑。 进了YY语音房间,她忍不住抱怨:“什么事儿啊火急火燎的,为了你们老娘连男朋友都扔下了!” 有人人发出一串感叹号:“卧槽,无双你谈恋爱了?” “得什么样的猛人,才hold得住你啊?” 一时紫橙黄红粉蓝绿各色马甲的网友,都被炸了出来,大家连刷了十几页叹号,纷纷表示震惊。 短暂的骚动后,橙色马甲的慕容香椿问:“对啊无双,你男朋友干什么的?” “在部队。”她轻描淡写一句,立马转移话题,“别扯淡了,说正事儿,你们叫我干嘛?” 频道持有人大狸猫发声:“卧槽,姐们儿你还行不行,说好的出征FB干台独啊!爆破组已经占领苹果日报了,目前正在清理战场。可他妈空心蔡账号下面那帮玩意儿太难草了……” 却双将话筒拿到面前:“不是说好明天行动吗?你们他妈怎么提前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靠,你没登企鹅是吧?上午就一直给你发信息说风声走漏计划提前,回都不带回的!晚上我才想起来咱有个微信群一直没用过……” 几天前,某台籍女艺人在参加某韩国综艺节目时,大言不惭将手中的青天白日旗称为“国旗”此事一经披露,网友群情激奋。素有百度第一大吧之称的“D吧”,顺势发起了名为“出征FB(Facebook)教训台独”的行动。 在D吧,无双这个ID一直被奉为神话,她是最早号召吧友“出海作战”,到推特、油管等西方舆论阵营维护国家形象的领头人。大狸猫、慕容香椿等吧务管理都亲身围观过她孤军深入,跟反华势力的一系列骂战,其思维敏捷所向披靡,讲道理有根有据,飙粗口旁征博引,次次把海峡对岸的废柴气得跳脚,至今从无败绩。吧友们于是送了她一外号——战神。 近几年,有越来越多的年轻网友家国情怀点燃,大家自发围剿“公知”、追堵“精英”,习以为常。无双这个ID也就逐渐淡出了吧友们的视线,只有曾与之并肩作战的大狸猫等几人和她保持联系。 却双有些抱歉:“草,白天平事儿去了,群里上千条消息刚看见!得,现在战况如何?” 大狸猫长话短说:“咱们大群绝逼有内鬼,现在每一步行动对岸那帮杂碎都知道!咱这边刚发言那头立马就出新话术,台蛙今天叫得太凶,兄弟们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啊。啥也不说了无双,赶紧带大伙突围,拿下了‘小英’的账号,咱还得去攻叁立新闻、突袭BBC呢!” 她一边打字一边冲话筒嚷嚷:“我几个浏览器都挂上账号了,先挑几个比较跳的台独狗收拾,哪些是我的号你应该认得出来,让大家保持队形跟紧了!情报组加大力度收集台独言论,武器装备组别光把时间耗在做图上,咱们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毛主席诗句、语录都可以用,多补充这些!打字慢的猛刷表情包,咱们祖国的大好河山、各地美食、诗词歌赋,只要不损害国家形象的,发什么都行!对了,粤语组估计不够用,看能不能加个闽南话组好好问候对岸同胞!就这样吧,我先去撕一波再说!” 大家热情高涨,纷纷响应。 “听无双的,她战斗经验最丰富!” “OJBK!” “别逼逼了,各组都赶紧安排去吧……” 几小时后,几大台独言论账号相继攻陷,台独们又一次被数不胜数的社会主义铁拳打爆狗头,被迫删除言论、关闭评论区。 59、交易 却双睡醒时,已接近中午。 她不情愿地睁开眼,拿起响铃不断的手机一看,果然是褚春申打来的:“喂——” “醒了?”对方听出她有气无力,宠溺道,“几点了你还睡,嗯?” 她顿时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正常点儿,好好说话,别跟踩了猫尾巴似的!” 褚春申清清嗓子:“昨晚上熬夜干嘛去了,给你发信息不回,现在才接电话?” “我刚看见……”却双打个哈欠,“当时战况太激烈,我听见手机响了,没空看!” “什么战况,通宵打游戏?” “打狗!”她说着转发了某主流媒体的新闻给褚春申。 这条题为《 D吧“出征”facebook,一场表情包大战的爱国交流》的报道,浏览量已高达百万。 却双靠在床头,回忆起昨晚的战况空前的对峙仍津津有味:“看了没,这都是我们干的,央视和新华社都下场点赞了!” 褚春申看得嘴角上扬:“哟,还挺有排面……” “什么排面儿啊弟弟,我也看看……” 姚广清突然走进来,他顿时涨得脸红,冲电话里道:“先不跟你说了,别睡了,起来先弄点儿吃的。” 不待却双再说,他就挂了电话。 “不对,你小子有情况!”姚广清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他,“老实交代,赶紧!” 褚春申毫不掩盖满脸笑意:“你一猜就着的事儿,有什么好交代的。” “行,你俩还真挺搭,就是老潘那儿……” 他似乎有意回避这个问题,站起来一努嘴:“别废话了,走,食堂吃饭去!” 韩婷没两天就知道了两人的恋情,发来的语音满含欣慰:“小妮子动作够快的,不错不错!姐看好你俩,早晚得修成正果!” “什么正果歪果的,这才到哪儿啊!”却双说罢松开手机,眸光一转,“哎姐,你说她以前谈过几个啊,还有跟那什么潘天朵究竟怎么个意思,你清楚吗?” “这……还真不知道,等回头我帮你打听下……” “行!”却双话锋一转,“对了,上午田明打电话跟我说派出所的人让他去一趟,我估计张鹏的案子有进展了,他那房子应该八九步不离十,等我消息吧!” “事成之后姐可得好好请你!”隔着手机,却双也能感受到韩婷溢于言表的笑。 果然没多久,林大伟就打电话过来:“上次说那事儿,还算数不?” 却双应承下来:“算啊,跟家属沟通好了?” 对方故意不答,只是说:“这么的,我发个手机号过去,你让卖主和买主自己联系。委托书反正是签了,能不能成我可保证不了!” “这话就谦虚了,你老林出马还能有成不了的事儿?除非,你不想让它成!”却双轻声冷笑,旋即又安抚他,“我知道你们不容易,累死累活就那点儿工资,可人买家也不是大富大贵家庭,不然什么房源弄不到,谁惹那个骚要纠纷缠身的二手房啊!这样吧,羊毛出在羊身上,交易那天我去走一趟,提点提点卖家,怎么得让他拔个叁五根儿毛,行吧?” 叁五根毛是暗语,对应着叁五万。电话那端沉默起来,却双了然,林大伟认可了这个数字。 只听却双继续说:“那行,我有数了!不过你们所里的小账怎么算,我就不管了啊,老曹那儿你也自己看着。” 那边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60、吃味 在却双的指点下,韩婷很快跟张鹏父母谈妥,双方最终以70万的价格达成交易。 张鹏那套房的面积在100平左右,地段位于二环内,按目前市价算,韩婷至少省了一半的钱。 出了房产交易大厦,韩婷脸上春风盎然。 却双径直迎上去,冲她身侧的两人道:“二位是张鹏的父母吧,打扰一下,我有几句话对你们说!” 中年男女有些不知所措,却双毫不客气,指指一旁的花坛:“这边请!” 假山石后,几人低声说着什么。韩婷也不着急,只是一劲儿翻看手中的房本,嘴巴笑得合不拢。 “走吧!”却双悄无声息地过来,韩婷吓了一跳,抬眼看张鹏父母已经走远。 “你找他们说什么啊,神秘兮兮的?” 却双也不卖关子:“我说张鹏的案子想轻判,得好好跟负责办案的警官求情,至于这个情怎么求他们自然明白。” 韩婷莫名其妙:“就这?感觉你不提醒他们也明白啊!” 她笑意深沉:“当然不能光说废话,我主要是告诉他们,林警官那人海量,一两千他不嫌少,叁五万也不嫌多,究竟多少合适得他们自己掂量。以及……送礼、给卡、转账是走不通的,人家只收现金,还得是不连号的旧钞……” 韩婷直呼好家伙:“这里头道道儿可真多啊!” “那可不,要么说‘六扇门里好修行’呢!” “反正啊,哪一行都有潜规则。”韩婷说着,又喜滋滋地看一眼手里的房产证,“走,找地儿吃饭去,你可帮了姐姐大忙,这顿上哪儿你说了算!” “那行,春禧广场吃海底捞吧,好久没吃火锅怪想的。” “没问题!”韩婷说着,指了指手里的红本,“要不你先过去,我想回家一趟把它放下,顺便把我家那口子和小褚叫出来……” “他们不忙啊?” “这两天没什么事儿。” “又没事儿?”却双脸上透出一丝担忧,“这些当兵的整天都这么闲吗,那我们纳税人的钱不是白交了?” “你可拉倒吧!”韩婷苦笑起来,“一年就这么几天闲头,全让你逮着了。等哪天他们一声不响地失踪,怎么都联系不上了,那时候别跟我抱怨啊!对了,上次你让我打听的事儿,回去我问我们家老姚了,可那混蛋打死也不透露半个字儿,还让我告诉你,要是想知道小褚以前的感情状况,不如直接问他本人。” “捂这么严实,看来情史不少啊!”却双一皱眉,“他堂弟也是一样的口风,估计褚春申早跟他们打好招呼了。算了,我慢慢摸他的底。” 这时出租过来,见韩婷上了车,却双不紧不慢往另一个方向走。 作为舜南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春禧广场从早到晚都是车来人往,络绎不绝。 商场前,褚春申和一年轻女子有说有笑地从车上下来,举动亲近,可见两人关系不浅。 却双跟潘天朵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未曾正式认识,也不难猜到对方身份。她远远看着两人有些吃味,掏出手机给褚春申打过去:“你干什么呢?” 那边愣了一下:“嫂子不是说请你吃饭嘛,我就先过来了,刚下车。你过来了没?” “你来A座后门的电梯间!” 61、索吻 褚春申满头是汗地跑到却双面前时,只见她面色清冷:“哟,就你自己啊?” “对啊,不是跟你说了,老姚和嫂子还在路上。” “少跟我装傻!”却双走到他面前,仰脸与之对视,眼中愤愤,“说,刚才跟谁一块儿呢?” “哎哟……”他讪讪笑着,“你……别误会……” “你希望我误会什么?” 褚春申被逼得步步后退,背冷不丁贴在了墙上,才不得不对上却双的目光:“我以后跟你解释。” “不行,我现在就要你解释!”却双两手抵上墙,将他环住,明媚张扬的笑容,令褚春申动弹不得,“老实交代,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他答得干脆,蓦地四目交织,两副骄傲的眉眼各不相让。 对视半晌,她才眸光微动:“这次信你了,下不为例。” 褚春申肩膀一松,却双仍不放过他,身子近前两寸,瑰艳红唇顷刻欺至他脸庞。 他顿时又紧张起来,倒吸着凉气:“光天化日……你别胡闹。” 却双咯咯笑着,鼻尖故意蹭蹭他下巴:“怕了?” “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见不好。” “我亲我男朋友,有什么不好的?”她眉梢一扬,“还是……你怕被你小青梅撞见,所以心虚了?” 他顿时严肃:“什么小青梅,别听风就是雨的,我只是拿她当妹妹!” 叮咚! 旁边的忽然响起电梯到达的提示音,褚春申满眼焦急,小声道:“快放开我!” 却双置若罔闻,侧目望去,只见电梯门开的刹那,一袭碎花裙映入眼帘。她猝然冷笑,接着一倾身吻上褚春申嘴唇。 他登时脸红似火心跳如鼓,出于理智想要推开她,然而半空的手却在下一瞬箍住她的腰,本能到底战胜了他的理智。唇舌纠缠在一起,两个人恍若打仗般严阵以待,明明慌得不行,面上又都故作淡然。 潘天朵挽着一中年贵妇走出电梯,本想假装作看不见,可架不住眼前的风景太过激烈火辣。眼角的余光略微一瞥,她顿时呆住,想了想还是站住脚。 却双恰在这时垂下手臂,不动声色将褚春申放开,她略一侧身,犀利的眼神扫扫潘天朵,又看看自己男友,但笑不语。 褚春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窘迫地扯扯嘴角:“天朵,你陪阿姨……逛商场啊?” 女孩儿点头,转而对却双礼貌一笑:“姐姐,我们上次见过的!” 却双眉头微皱,这称呼,她听着别扭。直到被褚春申碰了下胳膊,她才反应过来,肃着脸回应:“呃,真巧啊!” “那不打扰你们了,再见!”潘天朵说着,攀上旁边中年贵妇的胳膊,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那贵妇忽然一回头,锋利如刀的目光,恶狠狠剜在却双身上。 她不由怔住,等再看过去时,两人已转身进了商场。 “嚯,没看出来,你这小青梅还挺大度!” 褚春申叹气:“我都说了,我们俩就是单纯的兄妹关系,我跟她没什么,你能不能别给自己找假想敌?” “没什么?”却双笑容诡异,“没什么她妈刚才那眼神儿,恨不能吃了我似的!” 他满眼无奈:“那不是天朵的妈,是何江坤他妈。” 62、亲密 “什么,何江坤他妈?”却双不可置信地看着褚春申,“何江坤他妈我又不认识,她干嘛看我跟仇人似的?” 褚春申冷哼:“问你自己啊!” “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反客为主,将她欺至墙边,“小何每次见了你什么眼神儿,自己没数啊?” “我一直拿他当弟弟。我说你……能不能也别乱找假想敌……唔……” 话没说完,就被覆住了双唇,他的舌头强势闯入,搅得她意乱情迷。原来接吻真的是甜的,甜到,无法呼吸。 直到电梯到达音再次响起,他才不依不舍地放开她。看着却双嘴边斑驳的口红痕迹,褚春申念念有词:“你当他是弟弟,人家可不一定!” 也不理身边经过的路人,却双潋滟的双目中泛出笑意:“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一点儿亏也不肯吃。” 他转过身去,低声嘟囔:“我这辈子就吃过一次亏……” “哪一次啊?”却双凑上前,脸上是藏不住的好奇。 褚春申满眼纵容地看着她:“跟你道歉那次。” 却双脸颊一热,故意咳嗽两声:“婷姐他们应该到了,咱们快上去吧!” 四人在海底捞门前相遇,没等寒暄几句,就叫到了他们的号。 点完菜,看却双和韩婷取小料去了,姚广清往褚春申挪到身边,抽出张纸巾往桌上一拍:“好小子,都学会花式秀恩爱了,赶紧擦擦!” 他顿时反应过来,忙捡起纸在嘴上擦着。 姚广清嘿嘿一笑:“早先兄弟们还担心你没经验,不会哄女朋友,嗨!我们完全是瞎操心,你丫这么快就跟妹子亲密互动上了,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看战友一脸内涵的表情,褚春申停住擦嘴的手:“靠,我是被迫的!” “什么?”姚广清差点儿跳起来,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他,“我说你后背怎么凉快白灰,敢情是让人姑娘给摁墙上了?操,真给咱部队长脸,出去别说认识我啊!” 褚春申被堵得半天接不上话,只默默低头,把那张沾染红痕的纸巾搓成团,在手中摆弄。 姚广清突然又想起件事来:“潘天朵不是跟你一块儿出来的吗,人呢?” “陪何江坤的妈逛街去了,刚才在下面我俩还碰见她们了。” “我说你也是,潘副司令那儿就不该捂着,每次都配合潘天朵演戏,一出营门又各找各的心上人去了。这咱兄弟知道你俩是演戏,领导们可都当真的了。不趁早把话说清楚,往后误会越闹越大,我看你们谁能消停?” “我知道。”褚春申依旧低着头,“天朵之前找我商量来着,说想趁着她在舜南休养的这段时间,跟何江坤多处处,等他俩那边儿定了,我们再一起挑明,到时候胜算更大。” “嘿,那小妮子还挺鸡贼!趁着养病的时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亏她想得出来?”姚广清频频点头,“不过也对,潘天朵现在刚出院没多久,稳妥点儿是……” 两人说话太过专注,竟没察觉出却双到了跟前。 姚广清赶紧闭嘴,心里一阵打鼓: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63、高炮 却双端来小料坐下,没事人一般只顾着和韩婷涮菜。 蒙混过关的两个男人交换下眼色,都暗自松口气。姚广清端起杯子看着却双:“妹子,买房这事儿真感激不尽,来我敬你!”说着一碰杯,“我干了,你随意!” 却双也不矫情,当场也干了半杯,褚春申见状怨念颇深,不由分说夺过杯子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嘴里还抱怨:“女孩子喝这么多酒干嘛,多吃肉!” 韩婷夫妻相视而笑,四人很默契地开始涮菜。 酒足饭饱,姚广清忽然问:“对了,张鹏那事儿这回应该彻底完了吧?” “完什么完!”却双一边擦嘴一边说,“他是给逮进去躲清闲了,郭娟那儿换了一拨催收继续骚扰。” “什么?”姚广清不明就里,“为什么还找她,不是说最开始的钱已经换上了,而且后来是张鹏盗用她身份借的,再说他俩早就没关系了,怎么也找不上她吧?” 却双笑得讽刺:“是啊,道理谁都明白,那些干催收的也门儿清!可催债公司干的就是收钱分账的活儿,柿子捡着软的捏,只要能要回钱就行,七大姑八大姨谁出钱都行。你以为素不相识,借贷平台为什么会放款,真以为靠信用呢?对资本而言,一个人的社会关系网才是收回成本并盈利的关键!目前立法层面对催收行业的约束很小,只要不闹出人命,电话轰炸、骚扰辱骂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那……”姚广清问出了心头的疑问,“催收是怎么拿到他亲戚朋友那些电话的?” 这弦外之音,却双自然听得明白,她睫盼微抬:“拿到电话只是基本操作,首先借款人会授权上传本地通讯录。就算这些通讯录电话伪造的也没关系,因为只好好处到位,电信服务商的内鬼能立马查出一张身份证名下的所有手机号,半年内的通话记录很容易就被调出来。利用这些联系电话,催收们可以变着花样儿打心理战,方式包括但不仅限于电话辱骂、骚扰亲朋好友、发下流短信和图片。反正只要你不给钱,高利贷公司能让你生不如死!” 韩婷闻言头皮发麻,长叹口气:“这些借钱的也是作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抛开张鹏这种早有预谋的不说,借款人认知不到位是负一定责任,但不该承担所有责任。如今各大网站、软件的借贷广告铺天盖地,各种平台层出不穷又良莠不齐,这本身就是监管层面的毫无作为。管控不到位,会反向刺激借贷行业的膨胀,不论借款人出于什么目的贷款,都不是高利贷无法无天的理由。当然了,现在高利贷早就推陈出新,如果说以前的套路贷只是杀人见血,现在流行的‘714’就是敲骨吸髓。” 或许是第一次见却双这副悲天悯人的神情,旁边叁人都有些不解:“714?” “借款期限7天或14天,到账的金额是砍头息之后的,逾期费每天几十到几百不等,年化利率百分之一千五,行话叫高炮。” 自诩吃过见过的姚广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好家伙,这他妈比抢劫都狠!” 褚春申则问出了直击心灵的话题:“你怎么这么了解里面的道道儿?” 64、毒瘤 却双仍旧云淡风轻:“自古赌贷不分家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干嘛的,别说这点儿内幕,水更深的我都打过交道。” 旁边两夫妻越听越糊涂,韩婷问:“妹子你学什么专业的啊?” “古汉语。” 姚广清愣了愣:“那……你以前干嘛的?” “打麻将。” 对方皱眉:“这咱都知道啊,你现在不还开着麻将馆儿呢!” “你还真不知道。”褚春申平静地补充,“人家当年可不是街头巷尾棋牌室那种打麻将,世界麻将锦标赛听过吧?五年那届的个人组冠军,就是她。” “深藏不露啊!”姚广清眼冒绿光地打量却双,“好家伙我说姐们儿怎么什么场面都不怵,敢情早就为国争光过啊,这前程似锦的你怎么不在国家队继续发展?” “什么国家队啊!”却双苦笑起来,“你看着都是拿金牌,乒乓球、跳水那些才是亲生的,他们要夺了冠,立马举国沸腾。我们麻将队直接是野生的,比赛前俩月匆忙组队,比完赛原地解散,媒体都懒得报道你。说起来麻将也是正经的国粹,历史渊源跟围棋不相上下,都说博弈博弈,‘弈’是高雅艺术,‘博’却上不了台面,哪怕老娘当年牌桌上干翻了八国联军,也没见国家给我们个正眼儿。得,不提了,反正我早金盆洗手了。” 褚春申适当解释:“她们那行管退役叫金盆洗手。” 姚广清看他一眼:“你挺懂啊?” “那必须的!” 韩婷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妹子,我们那房子,你不是说张鹏可能做了抵押,这后面……” “放心吧!房子都过户到你们名下了,还能闹什么幺蛾子?倒是郭娟那儿不太好善后,我过两天还得亲自上温州去一趟。” “那行,后面有什么事儿随时跟咱们说。”姚广清看出了战友的不耐烦,给老婆递个眼色,“你不说回家还有事儿和我商量嘛,走吧,天儿也不早了!” 见夫妻俩识趣地买单走了,褚春申急不可待地将拉过却双的手:“我们,到处走走吧。” 看他没说两句耳朵又红了,却双故意逗他:“你怎么一单独跟我说话就紧张啊,对你前女友也这样?” 他耍起贫嘴:“只对你这样,行了吧?跟你说话我不得先过过脑子啊,满肚子心眼儿,简直是女人中的一颗毒瘤!” 却双停下脚步,顺势将他环在栏杆处:“我是女人中的毒瘤,那你是什么啊?” 哪知对方扬起下巴,大言不惭道:“我前女友们送了我一外号——男人中的一股清流!” “前女友……们?”却双蹙眉试探,“哟,经验还挺丰富呐。” 两人继续闲逛着,都不忘逞口舌之快。 “嗨,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放心,我这人有原则,既然和你在一起,就绝对不会欺骗你感情。” 却双不甘示弱:“欺骗我感情?你也得欺骗得了,就我那些前男友,个顶个的人精,满脑花花肠子,还不是让我收拾服服帖帖的!” 褚春申笑起来:“原来大家都不是新手了,幸会幸会!” 却双抱拳:“承让承认!” 65、心眼 阳光穿过秋日的午后,一片祥和。 姚广清将房产证无在腋下,下了出租就紧往家属院走,韩婷追上来:“老公你看,后面下车那个是潘天朵吧?” 他转身望了一眼,二话不说就拽着老婆回了家。 关上门韩婷才抱怨:“我说你抽什么风呢,不就买个房嘛,又不是做贼,你用得着偷偷摸摸的?” “你懂什么!”他将房产证在柜子里放好了,才开口,“先不说这房是暗箱操作到手的,光是扯上却双,咱就得夹着小心。” “哎我说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好心好意帮咱解决了大问题,怎么着反过头来还得躲着人家是吧?” “我不是这意思。”姚广清拉妻子坐下,解释起来龙去脉,“整个大院儿谁看不出来,潘副司令有意让褚春申当女婿,可长辈们一厢情愿,他们儿女可不这么想。这不春申跟却双已经确定了关系,刚才你不是好奇她从谁的车上下来吗,那是何江坤他妈!” 韩婷笑道:“这不正好两全其美了?” “你可别架秧子了!”姚广清眉毛拧成结,“褚春申和潘天朵这俩祖宗,要是一早摊牌啥事儿没有,他俩倒好,家大人面前装暧昧,转过头去各找各的。何江坤跟却双又是老相识,他妈就更绝了,八字还没一撇儿就对潘天朵跟儿媳妇儿似的。你看着吧,这茬儿要是破了案,潘家跟褚家都得急眼!人家几个当事人怎么闹腾是人家的事儿,咱俩外人没必要裹乱。还有买房这事儿,咱俩心里有数就行,可别出去乱说。你架不住哪天闲话传变了味儿,成我们两口子把潘副司令的东床快婿搅和没了,潘家、褚家咱得罪得起谁?我将来还在不在部队混了?” “你们这些当兵的啊,一个比一个心眼儿多!” “多个心眼儿没坏处,倒是你,别太感情用事!”姚广清目光深邃地看着老婆,“大院儿里什么人都有,嚼舌头根子的不在少数。却双的确有恩于咱们,我也不是让你疏远她,而是别那么明目张胆跟她走太近,君子易交小人难防,你有个数儿。” 这边两口子争论了好久才罢休,那头的小情侣却是另一番光景。 黑漆漆的电影院里,叁叁两两坐的都是小情侣,褚春申买票时,最好的位置已经没了,他只好选了中间排边上的座。 荧幕上播的是某大热言情小说改编的文艺爱情电影,从开拍到上映都造势猛烈,男女主频繁的亲密吻戏,配着轻柔的音乐、昏暗的环境,的确能让人荷尔蒙激增。 但却双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看到十分钟时,她已经很不给面子地打了叁个哈欠。等放到高潮镜头时,褚春申侧眼一看,他超群绝伦的女朋友早就睡着了! “这么困啊?” 耳边突然多了个声音,却双猛地惊醒,嗓子里“啊”字还没出口,唇就被男人的手指封住。黑暗中两双眼睛映在一起,她狡猾地笑笑,冷不丁环住褚春申脖子,故意牙关使力咬他耳朵。 “呼——”他剧烈地喘口粗气,用了些蛮力才摆脱纠缠,鼻峰有意无意地轻触她耳垂,低声警告,“再胡闹,我饶不了你!” 66、沉沦 话没说完,却双就咬上了褚春申嘴唇。她挑衅的笑着,舌尖敏锐地攻城掠地,眼底星河荡漾,恰如他心之所向。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声,点醒了褚春申,他再次觉得不妥,可清醒的念头稍纵即逝,下一秒身体又沉沦在了不受控制的心神荡漾中,忘却今夕何夕。 原来吻喜欢的人,真的会索求无度。他由被挑逗之初的茫然无措,逐渐食髓知味,进而反客为主,勾舌轻咬,慢慢逼得却双喘不过气。 许是动作幅度太大,后座突然传来两声干咳,天昏地暗般的激吻霎时中断。 两人都有些心虚,脸贴在一起,吸纳着对方的气息。 “我们走吧!”她凑到那滚烫的耳边,嘴唇嗫嚅一瞬,不可幸免得也被炽热灼烧。 褚春申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搭上却双的手,二人大气也不敢出,蹑手蹑脚地贴边往外走。 放映厅外,流通的空气萦绕而来,清凉凉痒丝丝的扑在脸上,白昼光影环拥着红光满面的两人,刚才肆无忌惮的轻狂顷刻退散,都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却双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偏偏褚春申沉默起来,静止的气氛让她嘴边的笑意无处安放,只好也埋着脸,被他拉着手下楼。一步一趋,她目光盯着脚下,眼睑怎么也抬不起来。 直到出了商厦,两人还是无言。坐在广场边的长凳上谁也不知说什么,忽然穿短裤的女孩儿路过,却双眼睛发直,故意捣了褚春申一肘子:“哎,这妞儿腿不错!” 他震惊之色无以复加:“你……还好这口儿?” 却双词穷了,她早该意识到,自己男朋友具备一句话把天儿聊死的技能的。刚好瞥见斜对面的“SIMOON”,她忽然问:“那个……你去过酒吧吗?” “当然去过!”对方迫不及待抢话,“以前经常来,怎么你没去过?” 她也不落下风:“笑话!没甩我前男友的时候,我天天都去,那里面没人不认识我的!要不,我们去坐坐?” 褚春申重重点头:“走啊,好久没来,我都怕那些人不认识我了!” 下午四点一刻,SIMOON PUB的领班刚给大家训完话下令解散,便见来了客人,他笑脸上前招待:“欢迎光临SIMOON,二位来得真早,第一次过来?” 却双打量一眼,故作老练:“哟,你新来的吧,以前好像没见过。” 褚春申也附和:“还真是,换人了。” 领班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心说得,又是俩装内行的!他也不好戳穿,只能笑道:“二位是开散台还是卡座?” 褚春申犹豫着要开口,不防却双抢话:“不是有包厢吗,下面太吵,我们去楼上!” 领班满口推辞:“不好意思啊美女,包厢都预订出去了……” “不可能吧?”却双眼尾轻扬,“我记得华晓严说过,你们这儿的包厢不对外接客啊!” “这不会是华晓严开的吧?”褚春申有些排斥地问道。 领班不明所以,忙陪着笑:“哎哟原来是老板的朋友,恕罪恕罪,您二位跟我这边来吧!” 67、内行 落了座,褚春申粗略扫两眼价目单,也假装熟练道:“就要你们主打的鸡尾酒吧!”说着看向对面,“你呢?” 却双眼光一掠:“一样!” 看领班带上门走了,却双才说:“明面上这儿是别人的产业,晓严是幕后老板。” “晓严……叫的挺亲啊!” 却双无语,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吃飞醋。 见她不说话,褚春申只能换个话题:“中午你说得去趟温州,干嘛去?” “714高炮的两大资本都在浙江,一股在宁波,一股在温州。温州炒房团听过吧,号称东方犹太人的P2P祖师爷,民间盘踞了几百亿地下资本。张鹏网罗的这一系列平台,二股东就是温州炒房团。” “那大股东呢?” 看着褚春申的眼睛,却双缓缓吐出四个字:“濠海国际。” 褚春申半天才想起来:“就是江宁跟你见面那次,提过那个?” “对。” 他眉毛一拧:“放高利贷的那能有好人吗,要不你别去了,我看能不能找北京的人出面解决。” 却双不以为然:“那帮人的底细你不了解,大动干戈走关系,只对白道儿有用,高利贷不吃那套。” “可你一个人去,我不太放心……” 正说着,酒保敲门进来送酒品和小食。 “天空之城,咱们这的招牌酒,二位慢用!” 看着面前异彩流光的鸡尾酒,褚春申装作内行地晃晃杯子:“我一直觉得这酒不错,你试试看!” 却双咽了两口,有些嫌弃道:“这哪是酒啊啊,喝着一点劲儿都没有!早知道不跟你要一样的了。” 收拾好托盘准备退出的酒保不由心口一滞,这俩人不是来酒吧消遣找情趣的,是来拼酒的吧? 就见褚春申展颜一笑:“那你们以前都点什么,要不重新点?” “我们以前……”她下巴扬起,“都习惯要白酒!” “啊,来酒吧也喝白的?” “那当然!”却双自鸣得意,看向酒保“你们可以根据个人喜好,调制符合口味的酒,对吧?” 酒保点头:“针对高端客人,我们的确提供这项服务。” “那行,给我开瓶老白干,要67度的。” 酒保懵了,从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来酒吧要白酒的,他讪笑起来:“要不您二位去对面的珍味皇宫看看?” 褚春申破口大笑:“别难为人家了。” “谁难为他了?”她自觉颜面无光,柳眉一挑望向酒保,“老白干很难弄到吗,这点顾客需求都满足不了,还开什么酒吧,把你们经理叫来!” “呃我就开个玩笑……美女别生气……”酒保硬着头皮道歉,“那什么,主要是这个酒比较小众,可能没存货。我去吧台问问,你们稍等片刻……” 说罢,酒保逃难般溜了出来,正跟外面的经理打个照面,他喘口气:“里面那俩人说咱的‘天空之城’没劲儿,非得要老白干。这……要不我现在就上商店买一瓶去?” 见惯众生百相的经理,脸色一黑:“刚才那女的自称是大老板朋友,我就有些纳闷,你们那二逼领班话都没问清楚就给人领上来了。妈的,我看这俩人是故意找茬来的!” 68、找茬 大包厢里,华晓严跟一干朋友玩儿得正带劲,忽见经理面带愁容地敲门进来。 “华少,遇见点儿麻烦,隔壁有俩人想闹事……” 华晓严无所谓的样子:“不应该老秦,你什么场面没见过,想闹事儿就修理修理让警察领过去教育呗,这种小儿科不用我重复吧!” “主要他们说是您朋友,上来就报了您全名,这万一真大水冲了龙王庙……” “报我名挑事儿的不有的是?”华晓严搓搓手,张狂劲儿上来便起身往外走,到门边又回头,“哥几个先玩儿着,我去会会那俩作死的!” 众人也没往心里去,点点头该划拳的继续划拳。 结果不到半分钟,华晓严就黑着脸回来了,边走还边朝老秦抹邪火:“你手下这帮人是越来越没眼力界儿了,不就要喝个老白干嘛,没有买去就是了,还非得来问我!” 老秦点头哈腰:“是、是,我这就让服务员出去买。” 旁边几位一听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好奇之下溢于言表。 褚江宁看热闹不嫌事大,走过来一拍华晓严肩膀:“我说哥们儿,这还是不是你地盘儿了?来酒吧要老白干的离谱要求你都能忍,这不明摆着太岁头上动土吗?” 华晓严很实诚地一摊手:“隔壁那两位来头大,惹不起!” “嘿,真的假的啊,在你们省还有你惹不起的?” “你出门左拐去看两眼就知道了。”华晓严笑得玩味,“你要是能把那俩办了,哥哥我头拧下来给你当球儿踢!” 旁人起哄:“我们作证!” 褚江宁夺门而去:“行,那都擎好吧!” 包厢里男男女女热情高涨,大家一边挤兑华晓严,一边下注押宝:“你们说江宁5分钟能摆平不?” 另一人接茬儿:“5分钟?看不起谁呢,江宁顶多两分钟完活儿!” 不料一分钟刚过,褚江宁都耷拉着脑袋进门了。 众人惊呆:“好家伙,这平事儿的效率越来越高了!” 褚江宁不说话,径直走到老秦面前,塞了张百元大钞给他:“别愣神儿了,买酒去,62度老白干,赶紧的!” 老秦接过钱有些摸不着头脑,华晓严看过来:“速去速回,买去吧!” 等他出了门,一干人才围过来刨根问题:“我说您二位没吃错药吧,舜南这一亩叁分地儿上,还有你们惹不起的人?给大伙儿长长见识,隔壁究竟干嘛的啊?” 褚江宁经不住他们追问,终于开口:“我哥。” 包厢里再次陷入沉默,有人恍然大悟道:“哟,是你那个还在部队上的哥吧,还得是人民解放军大气啊,喝酒都是62度老白干起步。” 华晓严都替说话的人尴尬,纠正道:“他哥没要老白干。” “那谁要的?” 褚江宁惜字如金:“他女朋友。” “哎哟我去!还有这女中豪杰……” 在场男女都不可置信的样子,纷纷追问:“江宁,你哥的女朋友什么来头啊?” 正说着,忽然门一开,褚江宁努嘴:“看吧,人来了!” 69、二姨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一愣,有眼尖的惊道:“哎哟,这不是——晓严他二姨嘛,您老大驾光临,真是……贵足踏贱地啊!” 华晓严母亲为了防止儿子乱谈恋爱可谓煞费苦心,不仅公开与却双姐妹相称,还当众勒令儿子改口叫姨,一来二去,他们圈子里的人就都知道了这层不着四六的关系。 “你小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华晓严不悦地瞪了那位的一眼,辩解道,“我跟双,那是兄弟!” 褚春申饶有兴致地打量过去:“这么说,你跟你妈也赁哥们儿?” 华晓严哭笑不得:“五哥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褚春申不买账:“我们有这么熟吗?” 却双听出不对,忙打圆场:“好啦,你俩也是,每次一见面就开始掰扯,不嫌累啊!”说着看看身边,“人家都叫你哥了,别不依不饶的。” 褚春申这才无可奈何住了嘴,华晓严暗自松口气,陡然想起上次跟却双说悄悄话的情景。他总算闹明白了,为什么眼前这油盐不进的主儿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的,敢情是不走寻常路,早就喜欢上了呛口小辣椒。 “对了哥,你俩怎么有兴趣到这儿来了?” 褚江宁只是随意一问,却双如临大敌,抢话道:“你还好意思问……刚才都谁扒门缝来着?” 一句话给褚春申提了醒,他怕拍堂弟肩膀:“涨行市了,好的不学净学些这个!” 褚江宁刚想解释,正好出去买酒的老秦进门来,看见两拨人已经凑一块儿了,老秦恭敬地问却双:“美女,现在给您满上?” “这还用问嘛……” 有人想起哄,却突然瞧见褚春申板着的脸,顿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刚才开玩笑呢,大白天的喝什么酒。”褚春申目光温和的看着老秦,语气仍旧下命令一般,“酒放桌上吧,账我照样付!” 老秦识趣地退了出去,褚春申见状也要走,却双拉住他:“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得跟华晓严说,你不也快到点了?要不你先走,让他送我回去。” 褚春申老大的不乐意,然而却双态度坚决,他只好默许。看一看时间,将褚江宁拽出包厢:“你最近没什么要紧事儿吧?” 对方一脸不解地点头:“怎么了哥?” “却双要上温州去处理件事,据她说对方就是一直想跟你接触的那家资本,我这儿走不开,但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你陪着!” 说一不二的口吻,令褚江宁无从拒绝:“这个……双姐什么意思,她同意了?她要是没意见,我倒也无所谓……” “她那边也不用管,我一会儿跟她说。” 兄弟两人回来时,又撞见华晓严和却双有说有笑,褚春申有些不悦地拉过女友:“我让江宁陪你一块儿去温州。” “你怎么不先跟我说……” “听话!” 温柔的语气里透着不容反驳,却双分明有些不快,四下一扫,终究答应下来:“知道了。” 70、操心 褚春申满意离去,却双也不逗留,扯了华晓严往停车场走。 “我说姐们儿,你跟那位哥,动真格的了?” 对上华晓严探究的目光,她反问:“你这话我怎么听着奇怪呢!怎么着,合着我谈个恋爱非得虚情假意?” “我不是这意思!就是说……”坐进车里,华晓严才扭头道,“他们家情况你也知道,我就怕……你以后吃亏。” 却双系好安全带,微微一笑:“知道你得替我操心,我今天找你也跟这个有关。” “什么事儿?” “你帮我查一下,当时我造血干细胞的受捐者叫什么。”说到这里,却双平静的面容上思绪忽远,中午在电梯口谕潘天朵匆匆照面,她分明看到了对方的轻薄罩衫下,白皙纤弱的胳膊上有一片淤青。相同的位置,却双胳膊上也残留着类似痕迹,结合病房里与褚春申碰面的时间,以及姚广清隐约提到的“出院”两字,由不得她不多想。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是谁了?” 却双不卖关子:“听过潘天朵这个名字吗?” 华晓严面色一凛:“有点耳熟……对,褚江宁说起过她,也是将军的孩子,跟……你那位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双方家长一直想给他俩凑一对儿。怎么,你觉得受捐者是她?也很有可能,凭她爹的能量,安排双方同一医院手术还不跟玩儿似的……” “查这事对你来说应该不费劲吧?” “小意思!” “那行,也没别的了,尽快给我准信儿。” 华晓严发动引擎,边往外开边念叨:“你别怪我多嘴啊,就算你真对潘天朵有救命之恩,他们家里头也不见得会知恩图报。毕竟有些事儿,它不只是感情问题,还牵扯到两个家庭的利益,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也明白……” 却双有些不耐烦:“以前我找你办什么事儿,没这么些废话啊,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双,我就是怕你引火烧身。”华晓严苦口婆心着,“褚家那种大家庭,比我们地方上这些可复杂多了,你这人还重感情,我是真怕后面闹出什么事儿对你不利。” “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吧我有数。”她嘴上敷衍着,心里却明白,华晓严此时此刻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当然这真心里面,也不乏出于自身利益角度的多重考量。沉默半晌,却双又说,“华晓严,你应该知道,在我这儿重情义不等于感情胜于一切。你的顾虑我清楚,但你顾虑的多余了。” 一路上谁都没再开口。 到家后,却双给褚春申发微信:“我回来了,明天下午去温州,让你堂弟准备一下吧。” 点了发送,忽然又补充道:“以后不准帮我做决定,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良久,那边才回复了一个好字。 褚江宁倒是很乐意陪却双出远门,机场一碰面他就车轱辘话不断:“双姐,我五哥说了,一切听你指挥。你看要不到了地儿,我再叫你几个官面上的人,什么政法、经侦、公安的一起过去?” 却双扶额,静静看他一眼:“又不是去打狼,带那么多人干嘛?那些人的路数我都知道,杀鸡焉用牛刀,到时候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不用跟他们透露你是谁。” 71、造访 耀煌集团地处温州CBD核心区,冲天高楼拔地而起, 衬得周边一众写字楼平淡无奇。 却双下车,踱步到立在不远处的logo标识牌前,眯眼讽笑:“耀煌金融?澳门佬起名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看吧,直接就告诉你要黄!冲这破名字也他妈长不了,那些见利就上的傻子,光看见年化收益率50%了,押房押车借钱拉债往里投钱,满脑子盘算着P2P的高利息高回报,殊不知平台算计着他们的本金呢!” 褚江宁不以为然:“双姐,你这话说得是不是忒极端点儿了?再说证照都是齐全的,主管部门又不是傻子。” 25岁的褚江宁,正是踌躇满志准备大展拳脚的年纪。相形之下,只大他几个月的却双就显得世故很多。江湖阅历这东西,得切身实际经历过,才能有所积淀,虽然褚江宁接触得到最顶尖的资源,拿的也是一手内幕消息,可人性的卑劣与世事之险恶,她自认叁言两语无法跟这位纸上谈兵的衙内讲明白。 “以后你慢慢看,就知道我有没有危言耸听了。”却双目光柔和地落在褚江宁脸上,进而努努嘴,“走吧,先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厦,径直去往电梯间。 刚按下目标楼层还没关门,突然有个中年男人急匆匆挤了进来。 宽敞明亮的电梯里,明明只有叁个人,可褚江宁还是感觉有股莫名的促狭感,压得他很不舒服。侧眼看去,只见旁边站着的男人被一顶鸭舌帽遮挡着脸,纵然如此,还是难掩他周身的情颓丧。 望着男人僵直的身体,褚江宁下意识地往却双跟前挪了挪,尽量将男人与她分隔开。 倏然“叮”的一声响,电梯到达22楼,男人看着指示灯,迈步出去了。 门再次关上,褚江宁后背一垮,蓦地松口气:“靠,姐刚才那男的吓了我一跳,你没见他那模样,跟要宰人似的,从头到脚都不正常!” 却双见怪不怪:22楼一整层都是处理纠纷的,那大哥估计不是第一次来,这种金融公司都是进钱容易出钱难,来来回回给你踢皮球打太极,搁谁碰上也正常不了。” 说话间到了29楼,出了电梯,气派奢华的整层楼都莫名安静。这里没有任何指示牌,却双信步往前走着,扭头看褚江宁一眼,小声说:“从现在开始,你看我眼色行事,我不让你说话就别说。” 褚江宁比个OK手势:“行!” 总裁办的人显然被这两位不速之客搅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个秘书打扮的工装丽人款款而出:“请问二位找谁?” 却双慵懒地看过去:“姓秦!” “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不过他应该知道,你就说我们是北京褚先生的朋友。” 秘书又问:“请问二位找秦总,是来洽谈金融业务的?” 却双毫不客气:“废话!买菜我还用上这儿来?赶紧去回!一天天问东问西的,商业机密我能告诉你吗?” 秘书一惊,有心发怒,却见她满脸的不好惹,心中的底气瞬间又被抽去几分:“女士……您稍等片刻……” 办公室里,秦腾飞双腿架在桌子上,眼珠一动反应过来:“北京的褚先生……难道是……大老板他们一直在接触的红叁代?一共来了几个人?” “一男一女,都挺年轻。” “派人来考察?那也应该先去濠海国际啊,这两天总部也没通知我……”秦腾飞寻思一阵,放下腿来,“这样,你先带他们去候客厅!” 72、玄机 秦腾飞进门时,褚江宁正百无聊赖地摆弄手机,见状只是微抬眼眸:“嚯,你们这公司谱儿挺大啊,我俩等了快二十分钟了!” 秦腾飞四十来岁,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纵然故作和煦也盖不住满脸的横肉。他有些不耐地瞥向褚江宁,只见眼前青年衣着不俗,神态里又满是不可一世的轻狂,虽然不知底细,可以他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看得出这位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强压住满心的不悦,秦腾飞笑赔不是:“实在抱歉,临时接到一个重要客户的电话,耽误了会儿,两位久等了!” 不等褚江宁没说话,却双蓦地开口:“能理解,秦总每天有接不完的电话,这不前两天咱们还通过话呢,秦总还有印象不?” 愣了一霎,秦腾飞猛地反应过来,面露愠色:“你……是……是你?” 上周秦腾飞接了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一个外地手机号打进来,对方是个女的,上来就说要协商某个欠款人的债务,扯了半天又是家庭不富裕又是遇人不淑,最后目的也无非是要求公司减免利息,以及让催收停止骚扰。秦腾飞当时听后嗤笑不已:“让那个老赖把钱还上不就万事大吉了,有给我打电话的时间,你们不如赶紧想想办法给她凑钱。底下部门是按流程正常催款,欠钱不还就得承担后果。” 那天他挂断电话,就第一时间将那个号码拉黑了,不成想对方竟然直接找公司来了。 却双莞尔一笑:“是我,秦总想起来了吗?” 秦腾飞猛然换了副面孔,刚才的谦恭烟消云散:“你是那老赖的亲戚对吧?我猜你们托关系找过来,就是打算把欠我公司的钱赖掉,我明确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满打满算也就欠了几十万,为这点儿钱跑来浪费我的时间,后果你承担不起!” “哟,秦总是学过川剧变脸吧?”却双哂笑着,眼中明灭不定,“本金以及合理的利息部分,早就还给你们了。人家孤儿寡女的也不容易,何必敲骨吸髓呢?” “我操,我说你他妈有病吧?”秦腾飞一脸嚣,电话中为了防止被录音要好声好气讲理,如今都到了自己地盘上,他也没必要继续揣着,“你搞清楚,老子这儿是金融公司,不是慈善救济中心!敢逾期就别怕被催债,我也不吃哭穷装可怜那一套,我勒令你们一分钟内赶紧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褚江宁一拍桌子就要起身,却双按住他,仰面轻笑:“还挺狂。你老板‘洗米华’见了我,都未必敢这么跳!” 一句话让秦腾飞勃然变色,人尽皆知耀煌金融的母公司的濠海国际跟澳门资本有关,但濠海国际涉及的所有业务,明面上的操盘人都是正规商学背景。然而秦腾飞心知肚明,人前露面的那些只是傀儡,濠海国际的实际控制者是澳门的几大财团,而他的老板——外号“澳门小赌王”的洗米华,也只是为财团效力的代理人而已。 目前洗米华在濠海国际只有部分话语权,唯独耀煌金融是由他直接掌控的。为了防止被大陆反贪部门盯上,这层关系隐藏得深之又深,绝不可能轻易被一个外人道破玄机。 除非,这个所谓的外人也跟澳门方面有直接联系! 73、洗米 细长的指节有力地击打在桌面上,发出清脆明快的声响。反客为主的却双,看向秦腾飞的眼眸里,忽然闪出一丝狠厉:“按规矩,这事儿牵扯的钱也不多,咱们坐下来说道说道,互相饶个人情都别吃亏就算完了。可我这好声好气地费了半天嘴,你们他妈给脸不要,所以老娘还就不讲规矩了!” “到了我的地界上,动了我的人,连招呼都跟我打一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她说着霍然起身,走到门边时,顿住脚扫一眼秦腾飞,“给姓周的带句话,说无双来过,既然他敢死,我一定敢埋,就这样!” 洗米华只是个江湖绰号,秦腾飞的幕后老板实际姓周,澳门赌场的迭码仔出身。所谓迭码仔,是指向赌场介绍赌客并抽取佣金的中间人,而澳门赌场的主力客户,是大陆去的富商和贪官。“米”在粤语中是钱的意思,所以洗米的真正含义,自然是洗钱。那些富商、贪官去澳门并非单纯的赌博,其中不乏利用博彩中介将见不得光的资金转移海外的意图。洗米华能从成千上万的迭码仔中拔得头筹,其上位手段及生意头脑均不容小觑。 随着大陆经济的蓬勃发展,港澳财团早就对大陆的民间资本垂涎叁尺,如耀煌金融这样的P2P公司,无非是借着互联网的热潮集资,一边以高回报率吸收出资人的本金,一边以暴力催收方式掠夺借款人手中的高额利息,借多平台循环套路贷模式令借款人无力偿还账单,从而刻意制造坏账,对出资人声称债务难以收回,本金无归。P2P公司一鱼两吃,将出资人、借款人榨到血汗不剩,充当中间人的他们却赚的盆满钵满。 在这水深火热之中,耀煌金融又青出于蓝,他们的放贷资本不仅来源于民间散户,贪官、黑商们那些见不得光的黑钱,也会通过澳门地下钱庄从耀煌金融入场,走一遍借贷还款程序后漂白上岸。 自诩各种场合都见惯的秦腾飞,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十分好奇这个上门放狠话的女人是何来历,愣了几霎才蓦地扬起头,却见那一男一女走远了。 追出两步想叫住对方,奈何人已进了电梯。 褚江宁看了眼门外:“姐,咱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等着姓秦的请你吃饭?” “倒不是这意思,我就是看着那孙子可能让你说懵了,他也不知道你是谁,这万一见了他老板隐瞒不报,咱这一趟不就白跑了。” 电梯一路向下,却双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胸有成竹:“治他们我有的是招儿,本来是打算先会会熟人,顺带把那笔烂账清了,可登机前我改了主意。你不是觉得跟濠海国际有合作空间吗,来他们子公司转转,更能帮你明辨是非。” 褚江宁只是含糊地点头,他心里想的是,姓秦的那副嘴脸的确招人烦,可似乎并不足以中断他即将跟濠海国际开展的全线业务合作。 却双将这副心不在焉看在眼里,不再多话。 出了耀煌大厦,两人纷纷抬手遮额,虽是深秋,可正午的阳光刺过来,仍令人睁不开眼。 砰!只听一记沉钝的闷响,似乎有什么重物从高空坠落,那古怪的声音,让褚江宁不由自主打个寒颤。 循声看去,他只觉头顶似有巨雷炸开,震得耳膜轰鸣不断疼痛难忍。就在他们身后两米开外处,一具死尸血肉模糊,赫然瘫在地上。 74、血腥 血汩汩四流,迅速在尸身旁汇成一汪浅泽。 褚江宁按捺不住好奇心,又朝死者看了一眼,他认出来了,这正是刚才跟他们一同乘电梯的那个古怪男人。一小时前还活生生的躯体,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跳了楼,摔成了一滩肉泥。 这生死刹那间的震撼,让他平日的盛气凌人、从容不迫全都颓然消散,取而代之的唯有焦虑与恐慌。 从天而落的黄色传单飞舞一阵,都纷扬落地。 却双挥手抓了两张,这是死者跳楼前的含泪控诉:“本人覃威,是温州XX工厂老板,原本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却因误信P2P理财骗局,从此妻离子散噩梦开始。起因是我工厂打算扩建想做抵押贷款,这时耀煌金融的理财经理找到我,说参与投资他们的理财项目,叁个月就可以归还本金,半年回报率高达50%,我不仅不用支付高额的抵押手续费,还能最快速度赚到想要扩建工厂的资金。最初我并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所以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投了一万进去,事实果如理财经理所说,我很快收回本金,还赚了一笔不小的利润。 从那时起,耀煌金融的理财经理就隔叁差五对我传达高投资高回报的理论,我最终鬼迷心窍,不仅把工厂里用于周转的资金投了进去,还将房产和其它不动产也做了抵押进行投资。可这一次,却没有得偿所愿,近千万的资金砸进去,虽然每天都可以看到盈利,但是当我急需用钱想要提出本金时,却没有了操作权限。耀煌金融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说那个理财经理卷钱跑路,我和很多投资人的钱都在里面,他们公司已经报了案,我的本金暂时无法退还。为了维系工厂的运转,我只能去找亲戚朋友借钱,但所有人都知道我债台高筑,没人肯伸出援手。随着一笔笔抵押还款日期的临近,我的工厂、房子、车子终于都归了别人,老婆跟我离了婚带着孩子走了,父母把养老钱拿出来帮我还债,然而杯水车薪。 这一年来,我跑遍了各个部门上访维权,都无济于事。耀煌金融始终以卷款人没归案为由,拒绝退还我的本金,可是我们投资人都是冲着耀煌金融的品牌才投资的,并不是因为理财经理几句话才愿意出钱。铺天盖地做广告拉投资时,耀煌金融当仁不让,结果出了问题他们就撇清责任概不理会。这样的骗局明明很拙劣,然而贪心作祟,这些公司精心编制的财富陷阱,让我们失去了应有的判断能力。 拜耀煌金融所赐,不到一年时间里,我从让人羡慕的小老板,沦落为众叛亲离的过街老鼠。我相信,我不是第一个上当的人,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现在我一无所有,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希望我的死,能够唤醒一些人的理智——不要轻信P2P的夸张宣传,否则你会生不如死!” 褚江宁捏着手中薄薄的纸张,从头到尾看了两边,仍然感觉双目眩晕大脑空白。 周边行人的尖叫声,围观者的议论声,乌泱泱的如一锅刚熬好的浆糊,充斥在他每一条神经里,胀得他心绪不宁又冷汗涔涔。 一阵风掠过,浓烈的血腥气扑过来,猝不及防地侵入褚江宁的鼻腔。他不想再看,可转身时,还是不小心将脑浆迸裂七窍流血的画面收入眼底,那红白交错死不瞑目的惨状,一发不可收拾地在他脑中无限回放。 五脏六腑忽的翻江倒海,褚江宁捂着胸口跑去一边干呕,可眼泪鼻涕掉了一把,他还是什么都吐不出。 75、往事 警察和120很快赶到,周围拉起了警戒线,人群也陆续被驱散。 却双将褚江宁带到林荫下的花坛一角,转身去小卖店买了几瓶矿泉水回来。 汗水不知不觉浸湿了褚江宁的后背,他狠狠往嘴里灌了几口水,可感官却并不肯让他从刚才的画面里抽离。冰凉的水滑进喉咙,一种粘腻胶着的感觉油然而生,褚江宁认为自己喝得不是水,而是跳楼那人的血。 哇…… 他倏地偏头将水呕出,手指下意识地去抠嗓子,脱离掌控的矿泉水瓶砰然落地,水渍溅了他一身。 却双实在看不下去,走到褚江宁身旁,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先擦擦,只是个意外,别想太多。” 顾不得此刻的狼狈不堪,褚江宁无力地点点头,接过纸巾忙不迭将满脸的眼泪鼻涕擦干。半晌他脸色才稍微缓和,却双又拧开瓶水给他,两人坐在花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姐,你怎么这么淡定啊?见了……死这么惨的都一点儿不怵……” 望着惊魂未定的褚江宁,却双语气淡淡的:“以前在澳门街的时候,这种事儿见太多了。亿万富翁输得分文不剩,赌场门口跳楼的、撞墙的、服毒的、拿刀抹脖子的……比比皆是。还有什么被黑社会追债,走投无路以死相逼,刀捅自己身上肠子都出来了……” 褚江宁略一皱眉,不禁又想吐。却双于是打住话题,顿了顿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高利贷换个壳子,也依然是高利贷。而那些迷信高收益的投资人,跟赌徒没什么两样,十赌九输倾家荡产是必然的。只是不同之处在于,博彩只在澳门合法,可P2P却已在全国生根发芽,那些始作俑者为了网罗更多的赌徒,还会绞尽脑汁找后台抱大腿,尽可能地让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勾当合法化。” 褚江宁越听越心虚,脸颊抑制不住地发烫,一时转移话题道:“姐,你当年为什么进这行啊?” 跟却双正式认识前,他就从华晓严口中得知,隐于市井混迹工地的却双,在国际麻将领域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然而究竟重到什么程度,褚江宁又无从查证,因为麻将跟其它竞技不一样,毕竟其中涉及到非常大的赌博成分,所以除了世锦赛这种纯竞技活动,其余的各种麻将赛事都是秘不示人的。 环顾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却双沉默半晌,苦笑起来:“为了我爸。” 她想起自己二十以前那风华正茂的岁月,专业成绩稳居第一的北大高材生,生得精致小巧,走在校园里也是道让人无法忽略的风景。原本她的人生也跟很多女孩子一样,只做着毕业工作、恋爱结婚的简单规划,可大叁下半年,她父亲被查出白血病,那点家底子没多久就被高额的化疗费用折腾得捉襟见肘。 寝室里与她关系最好的王怡倩,有天神秘兮兮地告诉她,说知道北京有高级地下赌场,那里面每周都会举办麻将赛,手气好的话一晚上能赢很多钱。从小在麻将声中长大的却双,对打牌自然耳濡目染技法娴熟。拿着王怡倩慷慨借出的五千块报名费,她不负所望,没多久就成了那家地下赌场的连庄赢家。 正因赚够父亲几个月化疗费而沾沾自喜的却双,怎么也想不到打牌赢钱的事会被泄露,她在牌桌上挥斥方遒的照片,被人从各种角度清晰拍摄下来,“古汉语才女竟是牌桌勇将”的帖子,一时被顶到校内BBS最热最热位置。老师们很快知晓了此事,不出所料的,校方以聚众赌博之名将却双开除。 76、冠军 后来却双才知道,一切都是王怡倩干的。其间 原因更是荒唐无比,不过是王怡倩表白被拒,她通过别人打听出,那个男生可能对却双有好感。于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出身优渥的王怡倩便费尽心机布局设计,让意想中的“情敌”身败名裂。 得知真相的却双,连发泄愤怒的时间都没有。她知道父亲的病是个多么可怕的无底洞,在找到匹配骨髓前,只有依靠不间断的化疗,才能在死神手里抢人。可就算找到了合适的骨髓,她家的财力也不足以支付手术及后续疗养费用。 为了赚更多的钱,二十出头的却双,游走在北京各大地下赌场中,没日没夜地在牌桌上奋战。从别的赌客口中,她听到了一个新鲜事,彼时新一届麻将世锦赛海选在即,众所周知这种正规比赛是没有丰厚奖金的,而官方为了避免助长赌博之风,也不会对涉及麻将的赛事宣传太多。 除非为国争光热情爆表,否则真正麻将技艺超群的人,是不屑参加世锦赛的。然而有个赌客说,在大陆以外的地区,存在更高端的牌局,有专业的金主来运作此事,虽然赢了钱也是牌手和金主分账,但那种局的流水,一场下来至少以百万为单位的。一般人很少有渠道能进入那种牌局,但是听说前几届入围麻将世锦赛的选手,好些人收到过邀请。 虽然无从辨析传言的真假,但却双当年并没有太多选择,她只用了几个小时便权衡完利弊,紧接着报名参加了世锦赛预选。从街道办第一名一路杀入市队、省队,在几千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国家队主力,再到后来中国队斩获世锦赛团体冠军,却双也成功卫冕个人组双冠军。 一切水到渠成,她如愿成为了金主们竞相追捧的宠儿,每场牌局下来,单赌桌上赢到的钱就令人咂舌,更不要说这种麻将局是双重豪赌,牌桌上的较量只是牌局的一部分,场外观众对每个牌手下的赌注,才是资本攫取利益的关键。 从初出茅庐的牌桌新秀,到战绩彪炳的雀坛大佬,她走得无比顺遂。 叁年时间里,却双打了66场麻将赛,从无败绩。可赌场再得意,仍无法拯救她生命中的失意,纵然她凭一己之力赢回了金山银山,也依旧找不到能够匹配她父亲的骨髓。所以守着花不完的钱有什么用呢,这辈子最疼她最爱她最在乎她的人,终究还是撒手人寰。 父亲的去世,让国际麻将圈的常胜将军再无征战雄心。宇内无敌高手寂寞,时年23岁的她金盆洗手,宣告隐退。 褚江宁听罢前因后果,连连赞叹:“双姐,你是这份儿的!”他说着一挑大拇指,转而又问,“对了姐,你跟华晓严也是那会儿认识的吧?我听他们说,你俩熟起来以后,那小子直接改邪归正戒赌了,真是这么回事儿?” 却双忍不住一抿唇,有意搪塞:“差不多吧。” 77、前尘 回到舜南,华晓严十分殷勤地跑去接机。却双一见这架势就知道他有事,等褚江宁离开后才问:“没别人了,说吧。” 华晓严手把方向盘,故弄玄虚道:“你上次让我查的事儿,有眉目了!” “别一堆废话。”却双不耐烦地横眼过去,“直接说结果。” “你造血干细胞的受捐者,就是潘天朵。”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看着华晓严翕动的嘴唇,她还是脸色一怔:“你……从哪儿打听的,来源准确?” “靠,质疑哥们儿实力是吧?我婶子不正好在卫健委上班嘛,找她问的,可信度百分之二百!” “行吧,我有数了。”垂下眼眸,却双有些意兴阑珊。 华晓严很识趣地换个话题:“这趟去温州怎么样啊?” “操,你不提我还忘了!洗米华养了条疯狗,老娘本来想去讲理的,结果他妈对牛弹琴,既然这样那就先礼后兵,我玩儿死他……” “敢情你没见着洗米华啊?” “要是我自己去,是得见上一面,这不褚江宁跟着一块儿的嘛,澳门那些人本来就想法设法地要跟京圈儿攀关系,我神经病呢带人去送助攻!没去濠海国际,到的他们子公司。” “这不白跑了一趟……” 却双不以为然:“我出马,就没有白跑这一说,本来打算卖姓周的个面子,只要那些烂账一笔勾销,我就不跟他计较来回路费了。结果他那条狗一劲儿咬人,那就法院见吧!” “啊?”华晓严停住车,愣了愣才说,“法院……这种网络小贷之所以猖獗,问题就在于现在法律约束不多,定性不明确他们才四处钻漏子,恐怕不好告……” “放心,没准头大事儿,我不干!” 却双挑挑眉,眼里写满了胜券在握。华晓严有些恍惚,眼前蓦地浮现出了他们初见时的光景。 明明那只是两年多前发生的事,可他总觉得如梦似幻,好像隔了几个世纪一样遥远。 彼时志得意满的华晓严,早已不再满足于香车美女、喝酒聚会等日常消遣,一心追求刺激的他,在圈子里朋友的引荐下,登上了“铜雀台号”游轮的甲板。 那是继“东方公主号”后公海上最负盛名的赌博游轮,两岸叁地的赌客趋之若鹜,在这方精心布设的花花世界中豪掷千金。 自小顺风顺水的华晓严,从不知栽跟头是何滋味,短短叁天时间里,他不仅将全部身家输个精光,还在迭码仔的逼迫下,写下了近千万的欠条。那东西一旦流传出去,危及他个人颜面是小,恐怕他父亲的亨通官运,也要就此到头。他的后半生,很可能因这几个朝夕的醉生梦死而堕入泥潭。 穷途末路悔之晚矣,华晓严甚至冒出了跳海轻生一了百了的念头,可那些人都不是吃素的,他刚往栏杆旁一挪步,就被人截住。求死无门的痛苦,让他坐卧难安,华晓严知道,只要船一驶离公海,他的噩梦就将如暴风雨般劈面而来。 然而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铜雀台号”停泊在公海的最后一晚,游轮上从不开放的贵宾场忽然进了人,赌客们交头接耳议论不断,只有借酒浇愁的华晓严无心多问,但求一醉方休。 外场的赌客们事后才知道,当晚是雀坛大佬职业生涯里的最后一场牌。 那位大佬事先发了话,她这次赢了不要钱,而是在众输家中随机选一人,免去其所有债务。 那个全场最佳的倒霉蛋,就是华晓严。 却双漫不经心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最后随手一指,点中了他。那个目空万物的女人,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多给他,就迈着妖娆碎步扭头而去。 醉眼迷离的华晓严,只看到了一抹红裙摇曳中的骄傲背影。 78、祖宗 回过神时,却双早就下车走了。 华晓严点起一支烟,开窗远眺,望着却双走过的路,他一时感慨莫名。原来人这一生无论多么春风得意,都会有触不可及的事物,就如却双之于他,只能是恩人是朋友,不能有半点非分之想。不是他不想有,而是不配有。 他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了最心动的姑娘,可惜他深陷泥沼难以自拔,而那个满身桀骜恍如天神的姑娘,就那么毫不费力的,将他解出了樊笼。 刀俎和鱼肉的实力悬殊,是华晓严心里这辈子都逾越不了的鸿沟。 却双没工夫理会闲杂人等的小心思,回家吃完饭找褚春申聊天,才发现自己男朋友失联了。 韩婷显然是习惯了:“他们啊,玩儿失踪那都是家常便饭,这才走了一两天,我跟你说最长的一次,我有小半年没联系上我老公。唉妹子啊,做姐姐的和你说句实在话,真想跟这个职业的男人长期走下去,你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两个人整天腻歪一块儿如胶似漆那想都别想,有时候你越需要他,就越找不着他!要么说军嫂辛苦呢,家里家外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扛,当然驻地在市区都还算好的,那些边远地区的,两口子几年都见不上一面。” 听对方越说越伤感,却双赶紧打住话题:“婷姐,你受累啦,这么着吧,改天咱俩约个饭。那些臭男人不在还正好清静,咱姐俩好好说说话。” “好啊!”韩婷语气中透着兴奋,“我这趟就是本着随军来的,这不房子已经落实好了,后面寻思着创业干点什么,还想让妹子指教指教呢……” 又零零碎碎说了好半天,时间已经不早,韩婷才依依不舍结束通话。 第二天中午,却双约了律师在市中心的餐厅见面。两人合作时间虽然不久,但频率很高,寒暄几句后她直奔主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徐正听罢愁眉紧锁:“前因后果我倒是听明白了,可这事牵扯的太多了,两人恋爱过程中出现借贷关系,还牵扯到了小贷平台,分手后又盗用女方信息多次借网贷,现在是男的已经被抓了,然而女方还一直遭遇因男方问题造成的暴力催收。问题是头绪太多,案由不够清晰啊!要说被诈骗吧,得找警方帮助取证立案,但这姑娘前期自愿还了一部分钱,她还钱的行为就等于认可了借贷关系啊,就算真立了案也不好取证。你说告高利贷吧,证据就更难收集了,首先合同她就没有,再一个这种贷款公司的合同绝对是严格把关过的,年化利率都紧卡着36%的红线,合同里不可能轻易露出破绽,就算拿到了……” 却双放下茶碗,打断了徐正的长篇大论:“徐哥,你这就见外了不是?咱俩合作,我什么时候让你琢磨过案由啊?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咱们——打侵权官司!” 从业多年的许律师陷入茫然:“侵权?” “没错。什么恋爱关系骗财骗色咱们不管,高利贷也认了!只要是以郭娟的身份证借的,不管钱有没有到她手里,也都算她的,所有借贷关系,都默认存在!但问题是,郭娟欠钱不还是不对,可这些催收的手段违法了啊?就算催债要债,也不能侵犯公民的名誉权和隐私权啊,你说是吧?骚扰通讯录亲友、电话轰炸、辱骂威胁,合成不雅照片群发……” 见她说得神采飞扬,徐正醍醐灌顶,低头念出了手机上的相关法条:“公民、法人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法人的名誉。 公民的姓名权、肖像权、名誉权、荣誉权受到侵害的,有权要求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并可以要求赔偿损失。” 却双轻扬眼尾:“嗯,赔偿。诉状上先写个100万吧,什么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误工费,我再让郭娟去做个抑郁症鉴定,狗娘养的网贷公司跟我玩儿黑吃黑,我让他们知道谁是祖宗!” 79、把握 对于却双搞事情的水平,徐正从不怀疑,这丫头年纪虽然不大,但懂得多路子野还面厚心黑,玩儿起法律、规制来,比很多专业讼棍都驾轻就熟。然而听到100万的字眼,他还是有些吃惊:“这个数目,是不是太高了?再说网贷打名誉权官司,理论上是可行,我刚想了想,没听说有类似的案件判决……而且你说的这些大都是孤证,怕是不好串证据链……” “徐哥!”却双看过来,目光郑重而坚定,“金额就按我说的写。” 不容置喙的语气,徐正只有点头的份儿,她顿了顿继续说,“合作这么多次你应该了解我,我主张诉讼,走的从不是什么人情关系旁门左道,打法律这张牌,咱们只看证据。你尽管准备诉状,孤证不怕,证据我来弄!” 徐正犹自不解:“有把握?”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却双笑意明媚,索性不在卖关子,“互联网金融和催收虽然合作密切,但掰开看是两个运作体系。一般情况下金融公司的坏账会外包给专业催收公司,双方按回款总额进行业务结算。虽然现在也有贷款公司自建催收团队的,但网络小贷的数量实在太大了,哪怕一个公司下的两个部门,金融和催收也都是独立工作互不干预的。简而言之,金融板块的钱如果收不回来,会把借款人的全部资料都打包给催收方,催收利用这些资料究竟干些什么,金融方是控制不了的。 而催收这个行业本身就是踩着红线发展的,从业人员普遍低学历、低素质,很多催收公司干脆成建制收编地痞流氓小混混,只要能把账收回来,辱骂威胁、上门滋事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我只要以郭娟亲属的名义表示可以帮她还钱,但需要催收提供切实的借款凭证,那些利字当头的笨蛋,就会把我想要的证据全送过来,这还不是侵犯隐私权吗?等证据到了手我转头就开骂,催收们忙活半天非但收不回钱,还被问候了八代祖宗,为了报复,他们就会加大对郭娟的催款力度,什么P黄图群发给亲友、短信轰炸、电话辱骂,动作越多就能说明当事人社会评价度被降低,名誉侵权行为也越严重。这不就该有的都有了。” 徐正听罢,脸上全是佩服之色:“妹子,你这钓鱼执法的手段是越来越溜了。” “嗨,这不见招拆招嘛,反正在我这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徐正笑笑,转而沉思道:“照你这么说,金融方很可能会推卸责任,表示催收方的行为他们不知情,所以侵权行为也跟他们无关。” “等到了庭上,你多挖几个坑嘛!金融方如果当庭否认他和催收方的关系,那就是擅自把借款人资料外泄给第叁方,这不坐实了侵犯隐私权?金融方很可能会为了辩解,拿出他们跟催收公司的业务合同,以证不存在泄露隐私,那不正好说明催收方的侵犯名誉权的行为,金融方也得负连带责任?” 只见徐正低头,拿起笔迅速写了几行字,半晌合上本子:“行,大体思路我都记下了,祝咱们合作顺利!” 却双举杯:“老规矩,代理费按赔付额按5%。” “没问题。” 刚好服务员这时端上热汤,深秋的午后暖阳肆意,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圆满。 80、想念 几天后,却双在跟韩婷逛街,徐正电话打了来:“却双,我刚从法院出来,案子受理成功了。” “好事儿啊,用不了一星期,所有被告就该收到通知了。” 这场诉讼共有四个被告,被告一是放款方耀煌金融,被告二是为其提供商标授权的濠海国际,被告叁为财务收款公司,被告四是借贷APP的技术支持公司,至于“出力”最多存在感最强的催收方,他们的价值早被却双榨干了,所以连当被告的资格都没有。 徐正的语气远不如却双轻松:“妹子,我劝你先别高兴太早,你最清楚有,今天交上去的几份证据都是糊弄事的,虽说立案庭不会逐个审查,但我心里没底啊。是!法院排期完等开庭还有段时间,但关键证据你得抓紧弄,万一被告们收到传票有了戒备心,催收那就成了铁板一块,开庭咱得吃大亏!” 却双不知为何笑了:“行,哥我知道了,我尽快去办你放心。先这样,我在外面呢空了说。” 见她挂了电话还是合不拢嘴,韩婷也笑了:“什么事儿啊高兴成这样,我看你说起小褚都没这么开心。” “没什么,业务上的事。”却双有意绕开话题,反问道,“上次电话里听你说有创业的打算,方向想好了没?” “唉……”韩婷一声叹息,“那天听我们大院儿有个老领导的家属说,上面有大动作,应该是要军改,还是大改。照那意思,他们部队可能连驻地都有变动的可能,这不我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了。” “军改?要是消息可靠应该早就有动静了,你老公没跟你通个风?” “得了吧!”韩婷撇撇嘴,“他们搞政工的口风都严着呢,回家什么也不说,我要多问几句吧,接着一个保密的帽子扣下来,两口子之间弄得跟防特务似的!” 却双抚掌大笑:“你老公还挺有意思。” “有个毛线意思,钢铁直男一点儿情趣都没有,也就是他对我好什么都顺着我,工资按时上交没那些花花肠子,不然早吹了!”两人说着话进了旁边的餐厅。 晚上,却双躺在床上想起来白天韩婷的话。其实褚春申也没情趣,若不是她赌气逼着对方袒露心声,大概他们还在不咸不淡地暧昧着。 究竟看上褚春申什么了,却双自己也说不准,他有耀眼的家世,可对自己而言,那好像没什么用处,至少现在是这样。她不是制服控,对他的职业自然不甚在意。至于相貌气质,虽然褚春申足够出众,然而她少女时就没有过花痴状态,从小到大她都冷静自持,杀伐果断。 若真说褚春申有什么吸引她的,兴许是胆量吧!无论年龄几何,很多男人都更钟情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哪像她呀,嚣张狠辣杀人诛心。老实本分的男人对她敬而远之,寻芳猎艳的浪子更不会自找麻烦,来惹她这么复杂的女人。 一来二去,她成了神,被人供奉着抑或敬畏着。只有褚春申当她是个鲜活的人,不卑不亢不怕她,无论她做过什么都还是靠了过来。 黑夜中却双感觉心脏猛地一跳,她真得想他了。 81、离谱 日子一天天过去,褚春申还是没消息,却双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了患得患失的苗头。为了控制住多余的情绪,她每天从牌馆出来就去附近的各个工地视察。 田明自打经历了被骗的事后,就彻底悔悟痛改前非,目前一边在工地帮忙,一边着手报考监理员。看她又是准时过来,田明乐颠颠地上前:“来了姐,还是老规矩,到处转一圈儿?” “嗯。”却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边戴安全帽边往里面走。 田明跟在身后,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双姐,你是不是失恋了?” “什么?” “我就随便问问……”田明被看得有些难受,低头道,“好久没见那个哥了,看你最近都不怎么高兴……” “你还挺会琢磨!”却双没好气地瞪过去,旋即解释,“他们不知上哪拉练去了,一直联系不上。” “嗨,我说呢!”田明一拍大腿,嘴里嘟囔,“怪不得这段时间打游戏我儿子老是不在,还以为那家伙给我拉黑了!” 她目光一冷:“你还打游戏?” 田明缩缩脖子,赶紧解释:“不是姐……就……晚上没事了,玩一会儿。” 却双颔首,一转眼珠又问:“你刚才说谁是你儿子?” “就那谁……老五,常跟哥来的那傻大个!我俩关系好着呢,那回揍张鹏,老五不说是他爸爸嘛,这不辈分就出来了……” 看田明傻笑,却双也忍俊不禁。两人正说着话,华晓严突然打电话来:“双,有个事儿得跟你说,褚江宁住院了!” 她闻言陡然正色:“具体怎么回事?” 华晓严吞吞吐吐的,“上星期有个哥们儿过生日,玩儿得挺疯天亮了才散场,结果江宁回去当天下午就开始发烧……都好几天了一直低烧不退,而且我发现从温州回来以后他状态就不大对,经常恍恍惚惚的,当时没出什么事儿吧?” 毕竟亲眼目睹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死状还那么惨烈,褚江宁再怎么吃过见过的主儿,年纪阅历摆在那,过目即忘处变不惊他还做不到。 “双,你在哪儿呢,听得清吗?”华晓严心焦不已,“寻思通知他家人吧,这哥们儿死活不让,虽说不是啥大病,可就怕万一闹出啥意外,大家伙都的跟着吃挂落儿!要不这样,你帮忙跟他哥……说一声?” 听出了对方的意图,却双略一思忖:“他们部队出去二十多天了,我也联系不上。这样吧,医院地址发我,抽空我去看看,我在工地呢,噪音太大先不说了。” 华晓严很知趣地挂了电话,随即发了个定位到她微信上。 却双刚回个OK表情,正要继续巡察,徐正电话毫无征兆地打来:“却双,法院刚联系我,说被告那边想诉前调解。” 她毫不意外:“调呗,徐哥你出面张罗就行,合作这么久了,你办事我放心!” 那边又问:“100万估计要不着,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见面先探探他们口风,看他们想给多少,报价别太离谱就行。” 徐正握着手机不知说什么好,他发现自己问了个寂寞。名誉维权虽然合理合法,可当事人又不是什么明星大V,毫无社会影响力的人名誉价值微不足道,并且过程中也没出现能造成严重心理创伤的行为,这种情况下法院宣判也不会判赔太多,顶天了也就万儿八千。 张口就是100万,这个堪称痴人说梦的数目,当时立案庭法官都没忍住露出丝嘲讽的笑。却双跟公检法打了不只一次交道,她这么诡异的举动,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82、美人 805医院的干部病房区,交完班的护士百无聊赖,于是悠闲地聊起八卦:“诶,据说昨天转过来那病人来头不小?” “还用说,能住进咱们楼的人哪个没些来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尖下巴的护士眉飞色舞地给同事扫盲,“他叫褚江宁,我还特意看了系统里他登记的身份证号,北京的!结合这个姓,你想想他家里是谁?” “靠,这么牛!”圆脸护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低声道,“背景这么硬的叁代还是头一次见!哎你别说,那小哥还挺帅……” “长得是不错,要不你去撩撩呗,万一有戏呢,回去赶紧把你现在哪个踹了,等你嫁入豪门当了少奶奶,咱们全院都跟着沾光。” “去,就知道那我开涮!”圆脸护士一边低头记录,一边感慨,“豪门可不是谁都消受得起的,你看这两天来探病的,哪个女的不是漂亮出众温柔似水,结果人都不带正眼儿看的。能让这种纨绔子弟上心的,那都是神仙菩萨,咱们这些凡人还是别白日做梦了。” 正说得起劲,忽然头顶上空有人问:“请问褚江宁住哪个病房?” 清脆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吓得两个护士不约而同后背一冷,赶忙端正坐姿。只见来人身穿大红长裙,中短发烫着精致的卷,鼻梁上一副墨镜更显得气场强劲。美中带飒的感觉,让人不禁想到当年的香港电影中的女星张敏。 尖下巴的护士肃一肃面孔,抬手指了指:“6号房,左边最里面那间就是!” 却双道声谢,怀抱花束朝她说的方向去了。 听着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声音远了,那护士才夸张地抚一阵心口:“我的妈呀,这位一看就是正室范儿啊,我记得里面还有个早上来了一直没走的,不会打起来吧?” 圆脸护士看她一眼:“又不关咱们的事,好好工作吧你。” 病房门被一美人挡着:“请问你找谁?”审视的目光中带了分敌意,说话很不客气。 却双微微抬眼,眼神淡淡的,漫不经心道:“褚江宁。” 对方俨然女主人的架势:“有预约吗?” 她笑着越过美人往里看了一眼,抬高音量道:“江宁,什么时候找的秘书啊,挺称职嘛!” 里面传出个惊喜的声音:“双姐,你来了?” 美人闻言,瞬间切换成温柔小意的样子,殷殷含笑:“原来是您啊,听她提过,快请进!” 褚江宁歪在沙发上玩手机,见却双进来,忙坐正身子理了理病号服,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姐,我就是小感冒,真没事儿!华晓严那家伙非得小题大做,还让你跑一趟……” “你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管大病小病,我总得来看看你。不然他回来了,还不找我算账?” 美人十分乖巧地接了花去一边摆放,等却双落了座,褚江宁才说:“我哥回来不知道得怎么数落我呢,他交代的事儿我非但没帮你办妥,还把自个儿弄住院了。” 却双还没说话,就见美人满脸热情地端了杯水给她,面带娇羞:“姐,您喝水。” 她一时莞尔:“这妹妹很贤惠嘛!” 褚江宁听出话外之意,面色冷了冷:“我跟双姐有事要说,你先回去吧!” 不留情面的逐客令,令美人蓦地花容黯淡,终是轻咬着下唇委屈地点点头,拿起包一步叁回头地出门而去。 看门关上了,却双才问:“这就是锦途大厦停车场追尾的那个?” 褚江宁自嘲地笑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双姐!”说着话锋一转,“你知道她是谁的人吗?” 83、香饵 听出褚江宁话里的玄机,却双挑眉看去:“难道不是濠海国际安排的香饵?” “No!No!”褚江宁摆摆手指,无奈地报出另外一个名字,“钰诚集团。” 却双哈哈大笑:“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钰诚系美女高管团啊,弟弟你这魅力可以啊,互联网金融圈儿的几大驰名品牌,全都来抢你这香饽饽。” 提起钰诚集团,大众可能有些陌生,但说起该公司的主打产品“e租宝”,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铺天盖地的广告不仅席卷了各大卫视,甚至还拿下了央视的黄金时段。在崛起后的短短一年时间里,e租宝已稳居p2p行业的龙头地位,势头之猛可见一斑。 为了让自己苦心经营的参天大树屹立不倒,钰诚集团掌舵人丁宁可谓煞费苦心。姿容各异的e租宝红粉军团,便是丁宁产业布局中最为重要的一环,那些衣着时髦名牌加身的年轻女子,不需要对金融行业了解多深,只要相貌出众青春靓丽,她们都可以在e租宝产品链中摘得一个高管头衔。美女高管们的日常工作,不需坐班开会,更不必进修学习,她们开名车戴名表,出没于各种精英、富二代扎堆的圈子里,只要将名片一递计划书一摆,便是e租宝最有力的宣传。那些吃喝玩乐不差钱的富二代们,看似精明,可在真正的奸商眼里,不过是绣花枕头。美女们以姿色迷之,又以包装精美的庞氏骗局蓝图诱之,禁不住糖衣炮弹成为e租宝“合作伙伴”者层出不穷。 褚江宁这样的身份,又跟寻常的名利圈那些人大不一样。为了让这位衙内上钩的同时放松戒备,钰诚系可谓煞费苦心,多方打听下拿到他的行踪轨迹,之后绞尽脑汁安排了一出由追尾引发的“美丽邂逅”。 “双姐,您就别挖苦我了!”褚江宁苦着脸道,“也怪我当时贪心作祟,你提醒后我就看出来那女的目的不纯,可知道她不是澳门佬派来的,还觉得在可控范围内。幸亏我没急着答应合作,这两天我才知道钰诚系在境外玩儿得多野!” 如果钰诚系只是个圈钱玩儿资本的,以目前互联网金融的火爆程度,去温州前的褚江宁,还是乐意与之合作分一杯羹的。偏偏这位丁宁丁老板作死功力了得,在境内吸金的同时,跑到缅甸北部的自贸区弄了个东南亚合作银行,自称是配合上海丝绸之路成立的大项目,实则是扯虎皮拉大旗,他们真正在缅北经营的业务,是电信诈骗。 同时丁宁本人还与缅甸当地的反政府武装——果敢同盟军勾结串联,挂羊头卖狗肉坑害国内之余,还大肆在佤邦招兵买马,建立私人武装,如今缅甸果敢邦的武装首领彭家声又授予了丁宁“果敢同盟军副司令”、“果敢民族主义党副书记”等头衔。 诸如此类消息,却双早就有所耳闻,看着褚江宁毫不掩饰的后怕神色,她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现在快刀斩乱麻,都来得及。” 毕竟涉及到别国内政,还兼具各种犯罪活动,现在声势浩大的钰诚集团,倒台是早晚的事。褚江宁虽说天生具备商人本性,但是非轻重他还是拎得清的,若真跟钰诚系牵扯不清,将来的麻烦就不只会来源于家里了。 深思熟虑一阵,他重重一点头:“放心吧姐,这事儿我一定妥善处理。” 就这时,门边突然飘进来个懒散的声音:“哟江宁,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外面刚走了一位,这屋里还藏着一个……” 84、纨绔 轻佻散漫的调侃语气,却双听来颇觉刺耳,她一眼瞪过去,就见潘天朵和一油头粉面的陌生男子从外面进来。 褚江宁有些意外:“哟老魏,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听说你病了,做哥哥的不得过来瞧瞧?可兄弟你这满面红光的,哪像在住院啊!”对方似笑非笑地打趣着,目光转而游弋在却双身上,“这妹妹一看就是个有性格的人,比追尾的那谁强!” “别胡诌八扯!”褚江宁一劲儿给来人使眼色,又忙跟却双解释,“姐,这我哥们儿魏鸣珂,他这人除了嘴欠什么都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却双还没说话,就听魏鸣珂继续不识趣道:“嘿,还比你大啊,怎么着玩儿上姐弟恋了?” 气得褚江宁一个蜜桔砸过去:“你他妈闭嘴,双姐是我哥女朋友,再串闲话我抽你!” 魏鸣珂愣了愣,近前两步,仍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哪个哥?” “五哥。” “操,褚春申这不脚踏两只船吗,他另外交上女朋友了,我妹妹怎么办?”说着看向潘天朵,“你说句话!” 小丫头装了半天透明人,此时终于不得不开口:“表哥,你别跟我着爸他们瞎起哄,乱点什么鸳鸯谱,褚春申永远都是我哥!” 敢情这俩人是表兄妹。却双心嘀咕着,白了魏鸣珂一眼,站起身来,“我还有事,你们聊。” 说罢扬长而去,出门走了一段才发现潘天朵跟了出来,她顿住脚不免疑惑:“找我?” 天真的面孔投出示好的笑容,那双清澈的眸子显得无比乖巧:“姐姐,听说何江坤以前是你的邻居,能不能……给我讲讲他小时候的事呀?” 却双神色一怔,想起上次商场的偶遇,暗道这将军家千金还挺痴情,吃定何江坤了这是。 “姐姐?” 看着潘天朵殷殷切切的眼神,她面容微沉,冷冰冰道:“他小时候除了吃苦,没什么值得说的。你好像只小他一岁,想想你八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吧?可同样的年纪,小坤想上学又怕给增加他爸的负担,只能去垃圾桶里捡废品。那年头矿泉水瓶子一毛钱一个,他一星期能捡几百个,你们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大概体会不到那种辛苦……” 潘天朵沉默了,手指无措地绞着裙摆,不知道说什么好。 类似的场面,她早就经历过一次,那天何江坤面对她的百般示好,依旧无动于衷,许是怕伤她心,他最终讲了自己的童年经历:“我没你想得那么好,就是个苦孩子出身的军校生。小时候学费都交不起,只能捡废品凑钱。而你是副司令的掌上明珠,将军的女儿,从小衣食无忧,潘小姐,咱们真的不合适,求你放过我成吗?” 她听完心里酸酸的,却也被后面几句话刺到了,骄傲的脸上隐约透着委屈与不甘:“何江坤你混蛋,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一句不合适就想打发我?我告诉你,本小姐就是喜欢你!你未婚我未嫁,凭什么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连我你都看不上,我就不信还有哪个女人比我更好!” 何江坤面无表情的脸上,浮起些不屑:“我双姐你好像见过,在我心里她就是最好的,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跟她比,包括我妈,也包括你!” 85、协商 走廊里静悄悄的,潘天朵半天默不作声,却双见状抬脚要走。步子还没迈开,忽见对方鼻血直流。潘天朵也觉察到异样,慌忙抬手捂住鼻孔,鲜红的血液透过指缝儿落在地上。 却双皱一皱眉,接着摸出包里的抽纸为她擦拭,刚好有护士路过:“呀,怎么又流鼻血了,快跟我来处理一下!” 护士急切的语气中关怀备至,一个“又”字,足以说明一切,她显然是认得潘天朵的。看着几道交集的身影迅速走远,却双打量起手中沾满血迹的纸巾,不由失笑。 电话恰在这时响起,徐正的语气略显急躁:“喂却双,你这会儿不忙吧?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今儿被告派人过来协商……” 却双看看时间:“嗯,谈了一个得多小时了吧,进度如何?” “嗨,跟我猜的差不多,他们律师咬死了就给五万,看那意思,大概再争取个一两个也还行,想上十万估计悬。我说妹妹,这六七万也算白给的了,不行咱就同意和解算了!” 她一边往外面走一边笑道:“徐哥,按我说的办,你就告诉他们,少了五十万免谈。反正诉前调解对他们更有利,调解不成功咱大不了继续起诉。不用磨嘴皮子,撂完话你直接走人就行。” 徐正有些为难,可却双的性格他了解,打定的主意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挂了电话,只能硬着头皮进去继续谈判。 住院楼外的小花园里,却双坐在藤椅上百无聊赖地四下打量,她神情放松,似乎在等什么。 果然十来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归属地显示为温州,“却双小姐,我姓秦,咱们见过。” 她毫不客气:“说正事。” “你看这样,借款人郭娟的所有债务,我让公司全给她免了,你那边撤诉,律师费我出……” “刀架脖子上知道好声好气商量了?晚了!你搞清楚,我们告的是你们侵犯公民权益,不是扯什么债务问题,欠款没人说不还啊,可一码归一码,你们讨债合理,我们起诉侵权索要赔偿也是正当合法的啊!” “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这事儿咱就小事化了,行吧?以后交个朋友……” “交朋友……洗米华没告诉你,跟我交朋友是要出血的吗?律师跟你说过了对吧,我给的就是友情半价啊!50万打过来,咱们马上就是朋友了!” 秦腾飞强忍不快:“就算走正常诉讼流程,法院也不可能判你这么多!” “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你秦总只需要明白一点。就是你的不识趣让我很生气,我生气了所以要找你麻烦。听说耀煌金融的IPO已经在准备阶段了,对吧?” 电话那端的秦腾飞太阳穴一跳,陡然破了音:“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她笑若银铃,继续威胁道,“就是琢磨着,你们这种P2P公司出现侵权行为应该都是家常便饭了,受害人应该不只郭娟一个。如果秦总无所谓,我在各省多组织一些受害人挨个起诉维权也算功德一件,你说是吧?哎对了,你们全国各地的分公司筹备到哪一步了?在地方上找加盟合作可得多个心眼儿,毕竟你们放贷行业卧虎藏龙啊,卷钱跑路黑吃黑这些一学就会……你们在舜南的分公司选好址了没?怎么说我跟周老板也是老相识了,还有你不是想跟我交朋友嘛,我顺道儿过去帮朋友们指点指点……” 86、敲诈 赤裸裸的敲诈口吻,令秦腾飞怒火中烧:“你这明摆着趁火打劫!” “哈哈哈哈……”却双爽朗的笑声格外动人,“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给你脸的时候谁让你不要呢,你老板没教过你,无名小卒应该怎么拜码头吗?刚才的50万作废,66万!” 对方咬牙切齿:“你别太过分!” 她兴致盎然道:“更过分的我还没说呢,上次跟我一起的小帅哥你还有印象吧?实话告诉你,你老板挖空心思想拉着入伙的人就是他。老娘要是不高兴了,不光P2P业务让他黄了,但凡他能跟褚江宁合作成一个项目,我无双的双字倒过来写!77万!” 免提音量开到了最大,温声软语的威胁声充斥在整间办公司里,秦腾飞只觉得耳膜一抽一抽地疼。半晌,他才有气无力道:“好,钱我让人打给你。不过得先让你们律师签和解协议……”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你没资格跟我讲条件,先见钱再和解。” “没这规矩!” “你求我,当然按我的规矩来,有意见就法院见!” 对方沉默,她继续加码:“88万!” 秦腾飞睚眦欲裂,不由向对面看了一眼,登时冷汗涔涔,粗重的气息声响彻话筒:“那,我马上让财务转给你。” “转到郭娟户头上,账号你们都有,转账附言写名誉赔偿费。钱一到账我立刻让律师签协议,别跟我耍滑头,不然我保证周老板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不多时,郭娟打电话来:“双姐,我卡里突然收到一笔钱……” “我知道。”却双言简意赅,“你自己留20万,剩下的钱转到我常用的卡上,然后去撕一张空白支票给田明,让他立刻送到805医院,我在这儿等他。” 电话刚挂,徐正又打了进来:“妹子,这什么情况?” 却双开怀一笑:“让法院出调解书吧,88万,钱已经打过来了。” 徐正仍是不可置信:“多少?88万?这价也太……” “徐哥,代理费我已经转给你了,五万整。虽然以前都是按百分点算,但这次情况特殊,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我个人给的辛苦钱了,你注意查收一下。我还有事,先这样。” 从法院出来,看着手机上的银行短信提醒,徐正恍然想通了一切:所谓的名誉权起诉,只是个幌子,是为了让整个要钱行为更名正言顺的。以却双的手段,恐怕她早就掌握了那些公司的把柄,因此才敢堂而皇之张口就要一百万,这钱明着是名誉赔偿款,实则,是对方给的封口费。 直到这场冠冕堂皇的诉讼尘埃落定,徐正才真正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当事人郭娟和他这个代理律师,以及法院,说到底都是却双手里的棋子。 一般人开口要钱,无异于授人以柄,反手就被对方冠以敲诈勒索之名,挨两记法制铁拳。真正的高手,敲竹杠都不忘扛起法律的大旗。顶级的流氓往往以绅士的姿态出现,他们的博弈,不会像街头混混一般刀光剑影流血火拼,只有公检法这样上得了台面的场合,才是“绅士”们运筹帷幄的角力场,谈笑风生间杀人于无形,胜者凯歌高奏,败者自认倒霉。 PS:极端行为,请勿模仿。 87、合作 褚江宁没料到却双去而复返:“姐,还有事儿啊?” 看房间里没其他人,她笑吟吟地将一张支票推过去:“既然你叫我声姐,那就不能白叫,姐姐的给你点儿零花钱,收着吧!” 不容置喙的语气,令褚江宁受宠若惊。现金支票的面额是28万,却双已经签了名,拿到银行即可提取。他满面疑惑:“姐,这什么意思啊?” “耀煌金融给的赔偿款,他们非得诉前调解,法院那儿协商好,钱就过来了。你陪我走了这一趟温州,还把自己弄病了,做姐姐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呐!” 褚江宁继续客套:“双姐您这话就见外了,不说那是我五哥交待的事儿,单咱们这交情的,哪还用钱不钱的……” “可别,你之前每次问我濠海国际的情况,不也回回转账?这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既然认我这个姐姐,我就不能亏待了兄弟。” 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却双从来心里有数。别说她只是褚春申的女友,就算后面真做了一家人,麻烦了别人,也不能毫无表示。人情世故的维系,但凡离开了利益二字,所谓的血缘亲谊、面子交情,都显得颓然无力。褚江宁这样抢手的牌,有的是争破了头套近乎的,却双手握便利,更没理由不经营好这层关系。 她的手段简单直接,分钱的时候不要吝啬,该给褚江宁的好处只多不少,那无论有没有褚春申从中黏合,外人面前,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利益共同体。却双今日敲的这笔竹杠,也就多了份安全保障。 没人会嫌钱多,褚江宁见状也不再推辞,从容地收了支票。 两人转而又聊起天:“姐,刚才人多我没来及说,其实我这次住院,是那天在温州埋下的心病。回来之后就一直状态不好,每次一犯困脑子里就是那个跳楼死的人,这才导致抵抗力下降……” “你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跟濠海国际继续接触?” 被说破了心事,褚江宁倒很坦然:“澳门佬财大气粗,想到大陆发财,缺的只是资源和关系。弟弟我就一彻头彻尾的俗人,干嘛跟钱过不去啊?可我心里就是抹不开那道坎儿,你说活生生一个人,跟他坐同一个电梯上去,下来的时候他就死你面前了,兄弟我就是再混,这带血的钱赚到手里,也不踏实啊!而且往大了说,这种剥皮抽筋的玩儿法也长不了,真哪天东窗事发惹上一身骚,我家里头不就馒头都能给我嚼了!” “你用不着这么纠结,濠海国际的业务又不只是P2P这一条线,他们最早给你的看的计划书不是文娱吗?这里面的利润空间不比其他产业小啊,你要是打定主意只合作这一条线,那些人不会不识趣。” “我也是这个想法。”褚江宁点了点头,突然目不转睛打量却双,“姐,要不咱俩搭个伙,我在台前你在幕后,兄弟我江湖经验少,有你出谋划策,跟那帮澳门佬周旋我心里才有底。” 她莞尔:“没问题。” “那要不这样,我给你干股?” 却双摇头,挑眉看向他:“我倒有个更好的办法,跟澳门佬玩儿,我算小有心得。可你也知道,姐姐我是搞建筑的,这一行是靠关系吃饭的,兄弟要是愿意抬举我,咱们就股权互换。羊毛的问题,让肥羊们出。” 片刻的沉寂后,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88、权钱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却双低头看着那一串非大陆的手机号,扯起了嘴角儿:“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说着按下接听,半生不熟的粤式普通话从听筒中传出:“无双,我洗米华,好久不见呀!” “周老板,别来无恙。”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出来讨口饭吃啦!无双,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秦腾飞那个猪头惹你不高兴啦?” 她淡淡一笑,也不戳穿对方:“你那小弟眼里还有没有你这老大了?事情闹到这一步才汇报,传出去人家说你周老板不会用人。” “所以辛苦你帮忙教训他啦!” “不辛苦。你也知道,我只要出手就一定得要个彩头,不然传到道儿上坏规矩。” “知道的啦!”对方故作感激,“那个痴线有幸被你调教,是他祖上积德,让他孝敬你一点好处也应该呀!” “有周老板这句话,我就踏实了。规矩你不用说我也明白,放心,收了他的孝敬,我必然不会再找他麻烦。话又说回来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你周老板两岸叁地都混得风生水起,以后还得求你罩着呢!” “不敢当啦!”客气过后,洗米华直奔主题,“听说你跟那个姓褚的红叁代很熟啊?” “谈不上多熟,能说上话罢了。” “那麻烦你多帮我讲几句好话啦!” “难道说坏话对我有好处吗?没好处的事,我从来不做。” “那OK的啦,等你过来澳门,我和马子一定好好招待你……” 得到满意答复,那边匆忙收线,却双放下手机,看向褚江宁,“澳门佬的狡猾之处,我不说你也明白,跟他们打交道,多长个心眼儿。” “行,我多留神。” 这时外面传进来个声音:“哟,二位都在呢?” 华晓严故意敲了敲门,却双打眼看去,就见平时那一帮人都来了。她看得头疼,站起身来,“你们玩儿,我工地上还有事。” 褚江宁也不多留:“行,姐,刚才说的那事儿,等我出院了咱们就办。对了,我哥估计快回来了。” “嗯?” “老魏从他姑那儿听说的,那什么姐,你路上慢点儿啊!”褚江宁边说低头看看手机,“这丫不会迷路了吧?说送他表妹回家,都四十分钟还不回来。晓严,你刚才就该跟着他一块儿……” 却双往病房外走,华晓严紧随其后。 “有事啊?”她头也不回地问。 “听说,你让人把耀煌金融告了?” “消息还挺灵通。”却双站住脚,看左右没人,索性跟他交了底,“已经走完调解流程了,我宰了他88万,整个过程中江宁出了不少力,我回来就是为给他送钱的。我说,刚才我在下面接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了?” 华晓严脸上浮现出莫明的诡异,吞吞吐吐道:“呃……不是……” “行了,该你的好处一分也少不了你的。”却双与之对视,目光平静到像是在打量一个木头桩子,“老规矩,明儿再从你酒庄订一批啤酒,最近我手头紧,先走五万的货吧!” 即便恩同再造,如果摆不正心态,好牌也会打臭。却双深知华晓严这座“保护伞”的重要性,工人讨薪、上访维权、与相关部门斗法,每一次的成功,都少不了对方的内部消息。 她“法外狂徒”啸傲黑白两道百战百胜的资本,不仅在于自己耳聪目明智勇双全,更得力于权钱交易下的知己知彼。 在本地政商圈儿混得开的人都知道,华晓严的酒庄明为品酒休闲,实则是他们父子的敛财幌子。虽然跟华家人来往颇深,可却双依旧不肯免俗,她每次都会让人从对方的酒庄买酒,价格至少是市场价的1.5倍。 不用利益跟华晓严维持亲密关系,难道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类的鬼话吗? “双,我不是那意思!”华晓严辩解着,“咱们这情分,我哪能找你要钱。” 却双一怔:“嫌少啊?你也知道,中建那几个项目一直拖着没结账,垫工程款垫的我就差砸锅卖铁了,等那几笔钱到账了,我再多开几单。” “姐们儿你真误会了!” “好了,我今天真的挺忙,空了再说,回见吧!” 也不待华晓严继续张嘴,却双风风火火出了医院。 他在窗前伫立良久,看着那抹桀骜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内,眼中空余落寞。 89、墙角 已然入冬,偶尔一阵寒风掠过,树枝上的枯叶被吹得呼呼直响。 马路上,一辆勇士车开过,后座的潘青云正跟电话里的妻子闲话家常:“流鼻血的事儿焦院长跟我说了,就是那几天太干燥,天朵体格稍弱点儿,没其他毛病。你别太担心,天冷了也注意自己身体,行,这两天总结会完了,我们爷儿俩就回北京看你……” 越野车转向驶入支干道,家属院已近在眼前,潘青云不经意向车外觑了两眼,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他的公务员王均维觉察出了领导的异样,也扭头向后望去。不远处的巷子口,一对爱意缠绵的情侣不顾料峭寒意,紧密相拥忘情热吻。抵着墙壁的男人一身军装,虽然离得远些,可王均维他们与之朝夕相见,如何认不出那是褚春申。倒是那个女人,个子矮他很多,驼色大衣从头盖到脚,只留给人一个背影。 王均维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女的不是潘天朵。东床快婿被人撬了墙角,也难怪领导脸色这么难看。 车在独栋小楼前停稳,司机李东下来,一手扶着车顶一手拉开车门。潘青云下车,将要进院子时,忽然顿住脚,看了王均维一眼,“跟褚春申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什么底细,尽快摸清了回我!” 王均维脊背一挺:“是!” 潘青云迎着吹面寒风迈步进了院子,两人坐回车里,王均维吩咐道:“你先送我回连里再放车。” 冷冰冰的命令口吻,令人刺耳,李东吧面上不着喜怒,只闷声道:“行。”他一踩油门,拐了几圈眼看就到了公务连的营房前。 “停!” 李东没好气地刹住车,就见王均维盯着外面库房的位置,疑惑地问:“那是天朵?”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李东也傻了眼,此时的潘天朵一改往日青春可人的形象,黑色羽绒服里穿了身大红长裙,及腰长发不知什么时候剪短的,烫成了时下流行的港式羊毛卷,脚下踩双高跟鞋,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生怕她稍不注意就崴了脚。 若是其他相貌姣好的女人这身穿搭风格,一定会被夸风情妩媚,可套在潘天朵身上,仿佛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幼稚得可爱。尤其是看到她把自己原本素净的脸,浓妆艳抹成了花里胡哨调色盘,何江坤更是哭笑不得。 他无奈地皱眉,刻意后退两步:“潘天朵,你有完没完了?” 女孩子沾沾自喜:“没完了!你不是喜欢这种风格吗,没让你失望吧,怎么样?” “不怎么样!”何江坤黑着脸,再次辜负芳心,“潘天朵,如果以前是我表述不够清楚,现在我再说一遍,咱们不可能!世上好男儿多得是,求潘小姐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潘天朵看着那决绝离去的身影,委屈地恨恨一跺脚。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所以车上两人并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看着后视镜中王均维津津有味的表情,李东干咳一声,不耐烦道:“走不走了?” “呃……走,这就走,走吧!”王均维回过神来,还一劲儿嘟囔,“这叫什么事儿,感情人俩金童玉女各找各的啊,首长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李东懒得理他,车子缓缓行了一百米后停下,看王均维下去关了门,他一个加速扬尘而去。 90、冲动 大院外,褚春申与却双仍在墙边絮絮低语:“下午想去哪儿啊?” 她想了想:“去看电影吧,害困还浪费钱。找餐馆吃饭吧,又没到点儿。要不这样,我带你工地转转?” 褚春申脸色一暗,故作薄怒:“你跟我交往,就是为了让我当小工的是吧?” 却双挑起唇角:“哎呀,都学会抢答了,加十分!” “你这是吃准我了是吧?”他伸臂将她笼在怀里,鼻尖抵着她额头,热气喷薄,“蹬鼻子上脸。” 四目相视,她慧黠的眸子亮如星辰,忽的噗嗤一笑,作势要咬他鼻子。他躲闪不及,鼻尖被她牙齿轻轻一碰,或许是在光天化日下的缘故,褚春申霎时间五内如焚血液翻腾。 虽然隔着厚重的呢子大衣,却双还是觉出了异样,她有些欲言又止地垂下眼眸,声音有些晦涩:“你……好像戳到我了……” 褚春申初时还有些懵,等发现了下身的冲动时,登时犹如五雷轰顶,触电般松开却双,胸腔里的心咚咚乱跳,速度一拍快过一拍。 他有些尴尬地面朝墙壁,偷眼瞄着裤子被撑起的一团,刚才脑子里想对她说的话,一时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似乎过了好久,才听却双哑着嗓子开口:“时间也不早了,我得上工地一趟,你去不去?” 说完也不待他回应,转身往大路上走,褚春申也不说话,只默默跟在后面。招手叫了辆出租,却双开后门坐进去,褚春申故意坐去副驾平复心绪。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自诩见多识广的出租司机,只当是小情侣吵架,因此还劝了两句:“咱老爷们儿得学会大度,该让对象的时候就多让着她,又不少两斤肉,是吧?小伙子还是个解放军,你这好不容易放个假,聚一聚多不容易啊,出来应该开开心心的!” 两人都被司机的脑补能力弄得无言以对,车厢里一时更加安静。司机见自己一番苦口婆心打进棉花里似的毫无回应,讪讪住了嘴。 直到下车进了工地,迎上项目经理疑惑的目光,却双才不得不介绍:“我男朋友。” “哟,咱双妹子本事啊,找了个解放军!”叁十来岁的黑脸大汉,娘家人看女婿般打量褚春申,边看边点头,“这小伙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跟咱妹子绝配!” 听惯了恭维话的却双见怪不怪,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去后面换双鞋,你找个安全帽给他戴,等会儿我俩四处转转。” 工地上地形复杂、道路坑洼不平,严禁穿高跟鞋属于明文规定。一向讲究风度的却双,只能在各个工地的办公区都放一双平底鞋,每次巡察时现去更换。 她走开的工夫,褚春申已经发动起侦察兵的看家技能,从项目经理嘴里套出了想要的信息:却双入这行是半路出家,因为在本省乃至相邻的河北,都聚集着大量四川籍农民工,当年有个包工头打牌时说起他们河北工地被坑的事,恰好却双经过,问明来龙去脉的她当机立断,表示要带大家维权。深谙官场黑暗的牌客们,并没有因此精神振奋,是却双的一再坚持,让几个工头不得不妥协。维权的过程很简单,不过是按规定层层上访而已,唯一吊诡之处在于,当时对上访内容做出批复意见的领导,半年之后潜逃海外了,那次对维权农民工的接待并叮嘱相关部门帮助讨要工程款,也成了该贪官任职生涯中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那事之后,一些整日跟钢筋水泥混凝土打交道的土大款们,因此领略到了懂法的重要性。当然却双的办法多、点子歪,也使其在四川同乡会中一战成名,后续找她帮忙的牌客越来越多。最初只是事到临头挂名合作,时间久了,一些稍成气候的建筑商干脆给干股拉她工程入伙,她本就头脑聪明一点即通,工地上的事接触多了,对施工操作也耳濡目染,干起活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