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去(黑道)》 第一章归来 X国因其位处偏僻之地,远离城市喧嚣自成一派,保留着最原始的自然风貌,一向被称为人间天堂。 广袤无垠的草场此起彼伏绵延千里,一眼望去竟望不到尽头。阳光穿过淡薄的云层直射到碧色草坪上,伴着微风拂过,如波光粼粼般泛起层层涟漪。成群结对的牛羊或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眯起眼睛晒着太阳;或自顾自地在其间穿梭,享受这一悠闲静谧的时刻。 牧羊人忙里偷闲,牵着儿子的手坐在一棵大槐树下纳凉,吃着妻子中午才烤好的浆果馅饼,好不快活。 “爸爸,有个人在那儿躺了好几天了,一动不动的,不会是死了吧?”男童皱起一张小脸,依偎在父亲的怀中,奶声奶气地说道。 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牧羊人站起身,看到不远处的草丛中仰躺着一位少女。如墨的黑色长发随意地铺在草地上,偌大的草帽扣在脸上将五官遮得严严实实,露出的一截脖子如天鹅颈般修长雪白,身穿一套黑色劲装,窈窕的身姿若隐若现。从身体规律的起伏程度来看,她应该只是睡着了。 牧羊人自觉地收起探寻的目光,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勾起唇角:“那位姐姐只是有点累了,在睡觉呢。好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男孩努努嘴,觉得有些新奇,但又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思,只得耷拉着脑袋悻悻地跟在父亲身后踏上回家的路。那个黑色的身影久久在男孩脑海中徘徊不散,他想,那个姐姐可能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要是明天还能见到,一定要分点妈妈做的馅饼给她。打定主意后的男孩兴致又高了起来,一路上蹦蹦跳跳得像个可爱的兔子。 手机忽然传来嗡嗡的震动声将熟睡之人从梦中吵醒。躺在草地中的女子悠悠地睁开眼眸,一双明亮的瑞凤眼难得流露出几分混沌之意。她坐起身子,揉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抬起下巴,感受着夕阳前最后一束温暖的阳光。 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着,大有不接不休的架势。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莫离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滑动界面:“喂,哥?”清冷的声音透着一丝刚睡醒后的沙哑和软糯。 “醒了?飞机马上就到,赶紧回来。”手机的另一端是莫离的亲生哥哥,莫流。此时的他正坐在办公室中,顶着无事不登叁宝殿的某人如炬的目光给自己的小妹打电话。 “知道啦。”电话猝不及防地被莫离挂掉,莫流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眼神却毫不掩饰对妹妹的宠溺和思念。 “阿翊,阿离她马上就会回来,你不用着急。”收起手机叁分钟有余,沙发上那个英俊的青年却依旧望着自己出神。莫流无奈地走到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男人这才回过神来,素来无情的桃花眼中浮上一层暖意,他略微颔首就起身迈着矫健的步伐离开了。 啧,明明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却还故作矜持。就为了听她说两句话,竟还要驱车百里“求”他去给妹妹打电话,还美其名曰不想打搅她,委曲求全的样子像个被丈夫抛弃在家的小媳妇。 有时候莫流真得很想敲开好友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长的,在外叱咤风云威震四方的黑道家主怎么在自己的小妹面前就畏手畏脚的,搞得妹妹像是什么洪水猛兽。 莫流摇了摇头,再度为深陷情网的好友扼腕叹息。 爱情这杯酒,真是谁喝都会醉。 仇翊,仇氏现任当家,现年28岁。而仇氏则是Y城黑道家族的最高统帅,几乎垄断着各种黑色、灰色产业,甚至肩挑一些重要的白色商业,从军火赌博烟酒再到色情娱乐场所,正规的非正规的都有所涵盖。不涉毒,大概是仇氏家族仅剩的最后一点良心。 仇氏一家独大的局面离不开几个家族的共同支持。当年,仇、莫、颜、池、萧的老一辈人一起打拼,将整个Y城一网打尽。五族鼎立的平衡局面持续许久,但终是被下一代的兴衰不定打破。仇家一骑绝尘,成为多数人的信仰,被拥戴成帅,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其他家族也各自承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共同守护他们的天下。 时过境迁,各大家族开始分崩离析,其中仇莫颜叁家关系走得最近,池家中立,而萧家隐隐有独占鳌头的心思。在仇氏的上任当家人遇刺身亡后,年仅24岁的仇翊登台上任,成为最年轻的仇氏掌门人。仇氏一族的旁支开始蠢蠢欲动,连带着萧家的野心也愈发膨胀,打算趁仇家内忧外患之际彻底上位。 然而,他们到底是小看了仇翊。本以为不过是个空有一副好看皮囊的花瓶,暴露出的本性却令人闻风丧胆。沉稳不迫、杀伐果断,仅在两年内便打消了所有人的质疑,坐稳了本就属于他的位置。其雷厉风行肆意妄为的手段甚至远超其父,不知不觉中,萧家再次被打压至谷底。 又一个两年过去了,Y城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而新的波澜正在暗处涌动。 此时,那个骇人听闻的仇翊正坐在自己宽敞明亮的书房中平和地处理着书桌上的文件。熨烫妥贴的白色衬衫和笔直的黑色长裤,明明再简单不过的搭配在他模特般的身材上却愣是穿出红毯走秀的效果。随意挽起的衣袖露出精壮的手臂线条,凸起的青筋盘亘其间。修长的指尖把玩着一支鎏金色的钢笔,动作优雅又性感。硬朗的头发垂下来半塌在额间,刀削般的脸庞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考究的金丝镶边平光镜,遮去桃花眼中一半的戾气,显得儒雅又斯文。 管家黎叔敲开门便看到这副美人静坐的画面,赏心悦目却又不由地感到几分孤寂和悲凉。先生从莫宅回来后便在书桌前坐了一下午,但是书桌上摊开的文件连页数都没变过。他无奈地轻声道: “先生,晚餐备好了,夫人刚刚回来先上楼沐浴了。” 仇翊确实发了一下午的呆,耳朵紧紧地听着走廊中的脚步声,却始终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那一道,他有些失望。但当从管家口中听到“夫人”二字时,浓密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指尖微微一抖,钢笔不慎在纸张上晕开一团浓黑的墨迹。 “先生?”管家恨铁不成钢地唤了一句失魂落魄的某人。人都回来了还在这儿隔空思念个啥,能不能坦诚一点! “嗯。”如大提琴般华丽的音色从男人的口中泻出,仇翊慵懒地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袖,随着管家走下楼去。 餐桌已经收拾完毕,铺着她最喜欢的那条绣着小花的米色桌布,和华丽的欧式装潢格格不入。佣人整齐地在一边排成一行,手中端着新鲜出炉的菜肴,恭敬地向他问好。 仇翊冷冷地瞥了一眼管家。黎叔眼皮一跳,赶在祖宗发怒之前摆手让佣人将餐盘摆到桌上,又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原因无他,只因她不喜欢被那么多人围着。 静默半晌,大理石地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一步又一步似是踏进了仇翊的心门,脊背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洗去一身风尘仆仆和倦意的莫离款款而来。脚踩一双舒适的软底家居鞋,身着一条柔软的棉质睡裙,长度及至膝盖之下,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长发吹到半干,柔软地伏在耳后。白嫩的脸颊上,红润的嘴唇微微翘起,小巧精致的鼻梁上方一双古井无波的瑞凤眼浸满笑意。 “仇翊,我回来了。”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一根羽毛在心尖挠过,带起一阵痒意。 仇翊压下心中的异样,镇定地缓缓转头,终于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他不动声色地将心上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一个月不见,瘦了但是心情很好。直到眼神掠过她未穿袜子的双脚时微微一滞,好看的浓眉拧成一团。 “黎叔,地毯。”语气凝重,不容置疑。 “欸,不用这么……”夸张二字还未说出口,莫离的手便被另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手握住,仇翊笑着将她牵到餐桌上,紧挨着他坐下。 另一边,黎叔应声后便着急忙慌地打电话安排地毯事宜。 “干嘛这么麻烦,一共没几个月了……”莫离坐下后便松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加起菜吃了起来,嘴里嘟囔个不停。 掌心的温暖一空,仇翊的心跟着一跌,伴着她那句理所当然的话语更是坠入冰窖。 还剩叁个月零十一天,她就会永远消失在他的面前,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事情。 思及至此,心脏不由得刺痛起来。 “不好吃吗?我觉得还行啊,这条平鱼蒸得还挺鲜的,连刺都没有,尝尝看。”看到仇翊无心动筷,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莫离径直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到仇翊的餐盘中。 厨房中新来的女仆正在暗中窥伺,眼看莫离用自己的筷子给主人夹菜,吓得心惊胆战,毕竟那位大爷的洁癖症谁人不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主子不仅顺从地吃了起来,扬起的嘴角还都快与天上的太阳肩并肩了。 “X国的风景真不错,干酪和馅饼超级好吃,有机会我打算学着做一做。”莫离边吃边向他描绘着X国的风景,尽管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专人汇报,但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他喜欢她眉眼弯弯的样子。仇翊就这样挂着温和的笑容,他一语不发地听着,偶尔给黎叔递去个眼神。多年的主仆情谊令黎叔瞬间明白自家先生的意思,在心中默默记下,打算饭后便和X国的供应商联系空运事宜。 “对了,”忽然想起什么,莫离吃饭的动作一顿,“仇陌……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吧?抱歉,我给他留了全尸。” 仇陌是这一次任务的对象之一,也曾是仇翊他们几个年少时期最好的玩伴之一,然而在权力和金钱面前,那点可怜的友谊之情脆弱得不堪一击。顾念着昔日的回忆,莫离第一次违背仇翊的命令,放弃爆头,而是选择射击心脏,保全了他最后的颜面。 “吃饭呢,说这么血腥的事情也不怕反胃。”仇翊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微笑,眸色却再度暗了几分,他不喜欢从她的嘴中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尤其是暗恋过她的男人,虽然,她并不知道。 莫离挑眉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在他们的世界里,杀人便和切菜一般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什么时候身边这个人也开始矫情起来了? 仇翊坦然地迎上女人询问的目光,又亲自盛了一碗罗宋汤递到她面前。莫离只得接过,很快,心中的疑问便被一碗几乎能鲜掉舌头的热汤抛到脑后。 饭后,莫离素来有散步消食的好习惯。吃饱喝足后,她转向一旁的老管家:“黎叔,帮我拿一件外套。” “是,夫人。” “黎叔!”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莫离竟觉得有些陌生,她好心地再次纠正道,“怎么又忘了,要叫莫小姐!” “这……”黎叔在仇翊快要杀人的眼神中左右为难。 “黎叔,你先去。” 黎叔得到主人的允许,如释重负地逃离现场,又为痴情的主子点了根蜡。 “我陪你。”仇翊说着站起身也要跟着莫离出去。 “不用,你忙你的,又不是不认路,我自己可以的。”接过衣服,莫离挥挥手,一个箭步便消失在浓厚的夜色中。 脚步一顿,大门阖上,佳人已不见身影。 仇翊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睛几乎能将大门盯出个大洞。心头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眸中戾色不断地翻滚着。 她依旧不接受那个称呼,她讨厌他,她厌恶他,她……要离开他。 想要她的欲望在心中不停的叫嚣着,如野草般疯长。 新来的小女仆躲在厨房中看完了全过程。 她来仇家不过一周的时间,便见识过各种主人暴怒、无情的样子,今晚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中浮现出笑意,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向来不可一世的人被拒绝后没有发火而是露出一副被遗弃后的失落样子,她震惊地张大了嘴。 仇翊攥紧双拳,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中的滔天怒意。她的性子他再熟悉不过,吃软不吃硬,骨子里倔得跟头驴似的,当初好说歹说连哄带骗地才把她弄到自己的身边,不可以吓到她,绝对不可以。 再度睁眼,敛去眸中的暗色,他启唇说道:“黎叔,厨房里的那位,处理掉。” 对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们来说,发现厨房里藏着一位监听者这件事并不难。 “那是之前萧家送来的……” “剁了,送回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强压怒火,仇翊披上外套追了出去。 望着主子焦急离去的背影,黎叔倒是长舒一口气,终于学会主动出击而不是在一旁黯然神伤了,真好。 仇家的庄园很大,但熟悉这里每一处角落的莫离闭着眼睛就能走完。 曾经由国际知名设计师打造的法式花园因着莫离的一句“不接地气”而被大动干戈,从欧洲空运来的精美雕塑一夜之间全部消失,设置的迷宫障碍也被尽数拆除,换成了最原始的自然风貌。一草一木,一花一丛皆是她喜欢的样子。 她不是木头,再迟钝也能看出仇翊对她的包容和在意。她对他心存感激的同时也确实产生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样炙热的目光,那样热烈的一颗真心,想视而不见也难。只是,她,不能。所以只好一次又一次地选择逃避,反反复复地暗示。她知道自己很混蛋,但是谁都可以站在仇翊的身边,唯有她,不可以。 幸好,离他们的约定只剩叁个多月了,再坚持一下,她和他就可以分路扬镳了。 想着想着,莫离闭上眼睛便靠着一棵大树睡着了,没有看到身后暗处那一道修长的身影。 莫离的警觉性很高,仇翊不敢贸然靠近,只得远远地跟着,直到确认她彻底睡熟后才敢走近。 清寒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宛若开启了柔光效果,衬得她温婉恬静。鸦羽般细密的睫毛在小巧的脸颊上投下一道阴影,秀气的鼻梁下是嘟起的两片丰满红润的嘴唇,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抬起修长的手指,仇翊在那美味的唇瓣上摩挲了几下,触感柔软细腻。 小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气我。 嘴角勾起,仇翊的眼底荡漾着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眷恋之情。 他小心翼翼地将爱人打横抱起,踏着细碎的月光向别墅走去。 还有叁个月,莫离,我不求你爱上我,但求你莫离去。 第二章暧昧 Y城不似X国总是万里无云,中低纬度的位置,低洼的地势,注定其多云的天气。日光从浑厚的云层罅隙中穿过,投下点点光斑,而本就微不足道的光线又被仇宅暗色窗帘封锁得彻彻底底。 纵使在仇翊悉心营造的无光无声的环境下,莫离也依旧难逃体内生物钟的良好作息。清晨6点,她照例清醒过来,洗漱穿戴齐整后便推开房门。 脚下忽然陷入一片柔软,她一怔。良久,才反应过来,别墅内的大理石地板都铺上了与原来图案相近的浅色地毯,她不禁有些五味杂陈。 莫离走进厨房,对已经忙活起来的张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张妈,早上好!” “诶呀,夫人回来了呀,真是太好了。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张妈和黎叔都是仇宅的老人,是看着仇翊长大的。对莫离这位“夫人”,张妈从不掩饰喜爱和尊敬之情。既能上得了厅堂与先生并肩而立,又喜欢下厨房研究各种美食,对他们这些下人也从不摆架子,能得这样一位佳人在侧,她打心眼里为先生感到高兴。 “您安排就好,我帮您打下手。”莫离乖巧地说道。 又是这个她避之不及的称呼,只是因为张妈的缘故,她选择了缄默。 她十分感激张妈,当她第一次跟着仇翊迈入仇家大门时,她能感受到仇家上下唯有眼前这位中年女子是真心喜欢自己,其他人包括黎叔在内都只是碍于仇翊的眼色。直到后来,他们才渐渐接受她,把她奉为仇家的第二个主人。虽然,她真的很不想要这样的高级待遇就是了。 “好,那就做夫人最喜欢的小笼包配米粥咸菜好不好?”相处得久了,张妈对莫离的口味掌握得一清二楚,清淡又朴素是个非常好满足的人。不像自家先生,挑食又事多,极难伺候。不过既然夫人在,先生就可以靠边站了。 莫离淡淡一笑,帮着张妈拿出面粉和面,耳边听着张妈絮叨个不停。 “夫人走得这一个月,先生都没好好吃饭,心情也不好,每天那脸拉得比驴都长。简直吓死个人。您可得帮着我劝劝先生,少熬夜,少抽烟,少喝酒,他就听您的话。” “他……又抽烟了?”莫离手中动作一停,清秀的眉毛蹙起。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好像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任何烟味。 “是啊,每天都几包几包的抽,那叫个凶啊,还要我们每天打扫好几遍屋子生怕被您闻出来。喝酒也是跟喝水似的,不是和颜家少爷他们喝到大醉就是自己一个人闷在屋里喝,度数还都不低。您可别说是我说的……” 虽然张妈说话惯会夸张,但如果是仇翊,这样离谱的事他确实做得出来。 这一次任务她出得确实有些久,主要是那些老家伙们太过精明,狡兔叁窟,藏得又深,她大费周章辗转多个地点,才在X国的一个偏远山村中找到最后的执行目标。后来,自己又被X国迷人的风景所吸引,便多驻足了几日。得知她的打算后仇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注意安全。没想到她不在的这一个月,他便又恢复了从前烟酒不禁的日子。 脑中一片混乱,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经驻足在仇翊门口许久了。莫离轻轻转动把手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屋中一片昏暗,但是夜视能力上乘的莫离一眼便看到Kingsize的大床上那具半裸的美好肉体。仇翊身形高大,宽肩窄腰大长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属于典型的男模身材。 莫离走到床头轻轻地凑到他的耳边唤道:“仇翊,快起床了,你今天上午约了和颜少见面,要迟到了。” 听到轻柔的声音,仇翊掀开眼皮,迷离的桃花眼中透着一丝躁动和不悦。睡眼惺忪地看清来人后,仇翊一把握住莫离撑在床头的纤细手腕,稍稍用力便将整个人揽入怀中,动作娴熟得仿佛做过千百遍:“阿离别吵。”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还透着几分可爱。 莫离被他面对面的拥住,脑袋上方便是他凌厉的下颌线,呼出的温热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脸上,有些痒。眼前是他健壮的胸膛,上面遍布着大小不一的陈年伤疤,枪伤、刀伤……那是他成为仇家家主的勋章和证明。两人的距离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汩汩热意。一张小脸连带着耳根都红透了。 “仇翊……”脑中闪过黎叔的嘱托,莫离一边推拒着他的胸膛,一边向后撤退。 “嘘!”仇翊长臂一捞,将她扣得更紧了几分,一条长腿也顺势压住她的腿,不容她离去。 浑身上下被他独特的清冽气息紧紧包裹,如同所处静谧的森林一般。那是雪松的木制香气,干净沉稳中又夹杂着一点苦涩的后调,令人心驰神往。他的怀中似是有一股定心的魔力,渐渐地,她忘了反抗,浓浓的困意席卷而来,便不客气地枕着他的胳膊沉沉睡去。 绵长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仇翊睁开双眼,乌黑的瞳仁中没有半分困意。望着在他臂弯中安详睡去的小女人,一颗空落的心瞬间被填满。他虔诚地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向上拢了拢褪到腰间的被子,复又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这一回笼觉直接睡到了上午十点多,当莫离和仇翊一前一后地从楼上下来,张妈暧昧的眼神在两人身上不断转换。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莫离却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的始作俑者,略过他拉开的椅子,径自坐到餐桌对面的一角。 山不就我,我自就山。 女孩那毫无威慑力的一眼落在仇翊的眼中被自动过滤成女儿家的娇嗔,心中不由得一荡。低头便看到女孩垂着脑袋,圆润的耳根泛起一片绯色,他心情大好,清了清嗓子示意张妈退下,长腿一迈便坐到了她的身边,顺理成章地拿过她的碗为她盛粥、加菜,服务周到的就差直接喂到她嘴里了。 “仇翊,我,我觉得我们……”两人现在的关系亲近得令人害怕。斟酌片刻,她还是决定和仇翊好好谈一谈。顶着男人炙热的目光,莫离硬着头皮缓缓开口。 然而,天不遂人愿,莫离未说出口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打断。 “先生,是颜少和颜小姐来了。”瞥到先生越来越阴沉的脸,黎叔立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余光瞄到她鲜少的纠结表情,在莫离张嘴的瞬间,仇翊便反应过来她想说什么。仇翊心下一沉,眼中闪过些许晦涩不明的情绪,他漫不经心地拿过一旁的热毛巾细心地给莫离擦了擦冒着油光的嘴角,笑道:“阿离你的话可能得过一会儿再说了。” 没有吐出酝酿许久的话,莫离竟意外地觉得心中一轻,她点点头,站起身跟着仇翊去迎接两位救人于水火的客人。 “离离!”大门刚被打开,一个穿着碎花洋裙的少女小跑着向莫离扑来。许是冲力太大,莫离一时没有站稳被撞得直向后倒去,仇翊眼疾手快地贴上来扶住她的腰。他黑着一张脸,不悦地扫了一眼姗姗来迟的男子,眼底写满警告。 颜洛苦笑着拉开淘气的妹妹,弹了弹她的小脑门,故意板起脸大声训斥道:“小离身子本来就柔弱,哪儿能经得起你这样得折腾?” 颜清白了一眼自己的兄长,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着他,哪个柔弱的女子能做得到像离离这样赤手空拳一打五?看到兄长直对她挤眉弄眼,聪明的颜大小姐只能不情不愿地撇嘴道:“离离,对不起,你没事吧?” “哪儿就那么严重了。洛少,清清,好久不见!”莫离剜了一眼小题大做的某人,又连忙握住闺蜜的手安慰道。 颜清比莫离小一岁,却长得比她要高上几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性格相像又十分要好,如连体婴儿般天天黏在一起,经常被人笑称为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直到十五岁那年,莫离因母亲去世,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从活泼开朗的明媚女子变成沉默寡言的淡漠之人,令周遭的玩伴望而生畏。唯有颜清不离不弃,一直陪伴她走出低谷。 “清清上周刚毕业,一听说你回来就赶紧求着我带她来找你。”颜洛如老妈子般在一旁念叨着自己的妹妹。 “谢天谢地,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在那儿待得都快发霉了!天天下雨,饭也难吃……” 颜清十八岁那年出国留学读书,四年来两人相见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莫离上上下下打量着许久不见的闺蜜,身高没怎么再长,脸上的婴儿肥倒是尽数褪去,整个人变得苗条纤细,再配上浓颜系的五官,明艳又动人。 这样张扬的长相如果和同样俊美绝伦的仇翊站在一起一定非常般配吧。 想着想着,她无意识地抬头瞟了一眼身旁的仇翊。 仇翊的视线一直锁在她的身上,对上她忽然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心中咯噔了一下,环在她腰间的大手不禁又紧了几分。 “离离,晚上是池家老叁的生日宴,要不要一起……”话说到一半,颜清便被仇翊扫过来的狠厉目光吓得噤声。她差点忘了,莫离喜静,更不喜欢和道上的纨绔子弟厮混在一起。 眼看在某人的恫吓下,闺蜜委屈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不敢多说一句。莫离白了一眼一脸无辜的仇翊,用力将他的手拍掉,向颜清眨了眨眼轻松地说道:“好啊,正好替我哥跑一趟。不过我好像没有衣服了,要不陪我去街上逛逛?” 与上流社会的少爷小姐过生日大摆排场一样,频繁的聚会、宴会除了彰显家族的财力物力,提供场地供大家娱乐玩耍之外,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维系彼此关系的重要手段。拉帮结派,称兄道弟,联姻结亲,用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莫家小一辈只有莫流和莫离两个人,通常情况下这种场面活动都是由莫流代劳,奈何他最近一直在忙跨国公司的收购案,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仇翊皱了皱眉头:“不想去就不去,不用勉强自己。” 莫离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中闪动着关切和担忧,她轻轻摇头道:“要去的。” 池家的存在一直很微妙,尽管表面上维持着中立的态度,但私下里与萧家来往十分频繁。池家的叁少池晏更是个厉害的角色,在顶头已有两位兄长的情况下,他韬光养晦多年在一次生意谈判中斩获头角后便一举成为池老爷子的接班人,可见其心计和城府不在仇翊之下。 在上次的任务中,莫离还偶然找到了许多池家也仇家旁系的私联记录,就算是为了仇翊,她也得跑这一趟。 况且,莫家本就是五大家族中最落败的一家,自己也就算了,但不能连带着哥哥一起受到白眼。 仇翊定定地望向她那双秋水剪瞳似的眸子,平静之下隐藏着固执和执拗。他明白她有多讨厌那些曲意逢迎阿谀奉承的虚伪场面,他也懂她的坚持,为了哥哥,或许也为了他。 “好,那我也去。”勾起嘴角,仇翊绽开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毕竟是年轻一辈中唯一一位早早登位的家主,按照他的尊贵身份,他本是不屑于去参加这些个无聊的聚会,但既然她去,他当然要相随。 莫离点点头,对他的决定毫不意外:“那我和清清先去逛街,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你喜欢就好。” 在一旁看着“眉来眼去”的二人颜清几乎瞪大了双眼。眼前这个眉眼弯弯温婉可人的姑娘是谁?那个温柔似水深情款款笑得脸都快烂掉的男人又是谁?一个两个的别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夺舍了吧? 她惊慌失措地望向自己的兄长。颜洛自是看懂了妹妹的腹诽,别说她了,就连自己在第一次看到仇翊对着莫离笑成一朵花时,脑中也惊得犹如一万只草泥马奔过。 他悄悄掐了一下妹妹的后腰,暗示她要是还想好好活的话就不要胡说八道。 “走吧。” 莫离和仇翊告别后便挽着颜清的手兴高采烈地出门了。 颜洛看着挚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离去的倩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欸欸欸,都没影儿了,还看呢?” “我乐意,管得找吗?”眼神依旧温情,嘴中吐出的话倒是毫不客气。 “你们俩进展到什么地步了,也不跟大家说一声。”半晌,见仇翊没有答话,颜洛不可置信地凑到他眼前,“你不会还没表白吧?” 和仇翊关系密切的几位大少都知道他对莫离的心思,狂热到几乎可以用“痴迷”二字来形容。向来我行我素桀骜不驯的仇翊竟然走起了默默无闻无私守护的路线,传出去要被笑掉大牙的好吗? 颜洛对莫离的敬佩之情又深了几分。见仇翊不答,眉心间还隐约泛起了淡淡的愠色,颜洛浑不在意地又添了一把柴:“六年过去了,我说大哥您还搁这儿墨迹个啥?你们俩的契约订婚眼看就要到头了,到时候离妹妹可就扑腾扑腾飞走了啊,你连找都没地儿找去!还有,别看人冷冷淡淡的对情啊爱啊的不上心,追求者可不比我妹少。尤其是池晏,那就是一头虎视眈眈的狼,可一直盯着呢,俩人气场相近还是青梅竹马,你再不抓紧那可就……” “闭嘴!”仇翊忍无可忍地出声喝住了喋喋不休的好友。俊朗的面庞盛满怒意,额间遍布凸起的青筋,眼中愠色浓重得几欲喷薄而出。 他很想反驳颜洛的话,却发现句句属实,完全无从开口。 每当他想开口向她倾诉那满腔爱意时,对上那双澄净透亮的眸子他便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是那么的信任他,信奉着他们之间的约定。他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不断地试探她的心意和底线,她却总能不着痕迹地全身而退。她的身后是广阔的天地,并非是坚硬的铜墙铁壁,无论他怎么逼都困不住她。 她似一阵风,飘忽不定,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他抓不住,却很想要。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令他烦躁也令他害怕。 听到好友的声音泛着几分难以言表的苦涩,颜洛叹息道:“阿翊,离妹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妈不疼爸不爱,被莫家压了那么多年,她真的太苦太累了。” 仇翊嗤笑一声,莫离的痛他又何尝不知:“莫家算是个什么东西,从六年前开始,她就是我仇家的人。” “清清说过,离妹妹的愿望是做一只鸟,远离人世一切烦忧,无忧无虑地在天上自由翱翔,想停就停想走就走,看遍世界所有的风景……”颜洛忍不住继续说道,“要不然你还是算……” 仇翊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时候对阿离这么上心了?” “卧槽,老子还不都是为了你的终生幸福着想!为了从我们家死丫头那儿打听点消息,我真的是豁出去了,我容易吗我!醋是这么随随便便就可以乱吃的吗?” 实在是不想再听好友东扯西扯了,仇翊上去就是一脚,直踢得颜洛龇牙咧嘴:“有那闲功夫不如多关注关注南边的动静,都快翻天了。上楼,开会!” 颜洛只得一瘸一拐地跟在仇翊的身后,闭上尊口不再多说一句废话。仇翊发威,手下的人都得跟着倒霉。离妹妹啊,活菩萨你可快回来啊~ 仇翊表面上正襟危坐地听着手下的人按部就班地汇报Y城的近况,眼睛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窗外。脑中反复播放着颜洛说的那几句话,心乱如麻。 阿离,告诉我,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第三章回忆(上) 仇翊和莫流年纪相当,比莫离大4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仇翊见证了莫离的全部成长。 小时候的莫离娇俏可爱,乖巧听话又冰雪聪明,简直是人见人爱的梦中情孩儿。再加上莫流还是个宠妹狂魔,整天在学校炫妹,仇翊想充耳不闻都难。 莫离时常会在保姆的带领下站在校门口等莫流放学,一看见自家哥哥便会艰难地迈着小短腿向莫流奔去扑个满怀。 一次,莫流因事留校,唯有仇翊和颜洛两人先行离校。 冬天的夜晚总是比平时要来得早一些。一盏暖黄色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寂寥的矮小身影,寒风呼啸而过,她时不时地吸吸鼻子又打个喷嚏,整张脸都冻得通红。 仇翊出门便看到在外翘首以盼的莫离,穿着一件粉色棉袄,头戴一顶拖着兔耳朵的毛线帽,圆滚滚得像个团子。 鬼使神差地,仇翊停下回家的脚步将粉团子一把抱了起来,软软的不似外表那么臃肿,他半开玩笑地说道:“来,叫声哥哥,我就带你进学校去找你哥哥。” 小小的莫离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乖乖地开口道:“翊哥哥。” 甜腻的声音叫得人心都化了,就连身边有妹妹的颜洛都不能自已地想要抱上一抱:“离妹妹,我是洛哥哥。” 眼看颜洛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怀中的小团子接过去,仇翊脸色一沉,心中的占有欲暗自作祟,他板着脸对小莫离说道:“这人是坏人,以后见到他离他远一点。” 天真的莫离连连点头,偏过头去不敢看颜洛,环住仇翊脖子的小手又紧了几分。 仇翊哈哈大笑,抱着莫离重回学校去找莫流。 留下在风中独自凌乱的颜洛,仇翊你tmd真够阴的,我要是坏人,你丫就是死变态! 后来,众人惊奇地发现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仇翊身后总是拖着一条小尾巴。 宠妹狂魔莫流当然不干,有一次他当面质问小莫离:“阿离,你是更喜欢哥哥还是喜欢仇翊?” 莫·人精·离瞬间明白自家老哥吃醋了,她嘿嘿笑道:“当然是哥哥了,我对哥哥的一颗真心天地可鉴!” 正待莫流骄傲地打算向好友炫耀时,便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那人站定后轻唤一声“阿离!”,傻妹妹便噔噔地扑了上去,只留他一人黯然神伤。 一旁的颜洛十分同情地拍了拍莫流的肩膀,自家妹妹也是一见仇翊就走不动道,不过仇翊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所以她才不敢凑过去。 “你说仇翊到底是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药?”莫流不解地问道。 难兄难弟回答道:“清清说是因为仇翊长得太帅了,我长得太丑了……” …… 当各家少爷长到十二岁后,每逢周末或者节假日,他们都会被扔进训练营开展魔鬼训练。从体术、冷兵器作战再到手枪炸弹爆破等等,强度堪比特种兵。 莫流的体质较弱,莫离担心哥哥时常会到训练营探望。 十六岁那年,仇翊无意中发现莫离对射击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十二岁的女孩昂首挺胸地站在一旁,以手比枪暗中模仿着他们的射击姿势,白嫩的小脸严肃地紧绷着,一双大眼更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指尖所指的方向。课后,等所有人走后,仇翊偷偷支开莫流拉着莫离走到射击场中央,把自己的手枪递给了她。 “翊哥哥?”莫离不敢接。 仇翊但笑不语,直接将枪塞到她地手中又不知从何处搬来一个圆凳径直将她提了上去,接着绕到她的身后帮她摆正姿势。 他是左撇子,莫离刚巧也是。 “准备好了吗?”纠正好动作,仇翊侧头问道。 “好了。”莫离目不转睛地凝视眼前的射击靶。 手枪没有装消音器,耳罩又有些大。仇翊便用自己的双手捂住莫离的小耳朵:“那就开始吧。” 没有任何犹豫,莫离即刻扣动扳机,子弹瞬时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手枪的后坐力很大,震得莫离虎口一阵生疼。尽管被仇翊捂着耳朵,子弹冲出枪管的巨响还是轰得她头脑眩晕两眼发黑。 当她再度清醒,望向不远处的射击靶,正中红心。 她惊喜地回头看向仇翊。 “啪啪啪”,仇翊的掌声在空旷的场地中响起,冷冽的眼眸染上一层浅浅的笑意:“漂亮。”他毫不吝啬的称赞令莫离小脸一红,她慌乱地将手枪还给仇翊,连话都说不利落:“谢,谢谢翊哥哥,我,我得回家了。”转身跳下圆凳,向门外跑去。 “不想学?”仇翊长腿一跨便追上了慌不择路的某人。 “我……母亲会生气的。”莫离低着头沮丧地说道。 仇翊挑了挑眉,强势地抬起她的脑袋让她看着自己:“我在问你的想法。” 撞上那双擅长洞悉人心的桃花眼,莫离便知道自己早已无所遁形,诚实的莫姑娘亮着眼眸点了点头。 “好。”仇翊唇角微动,笑得很满意,“我教你,仇家有私人训练场,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莫离感激地点头,兴奋地抱住仇翊的胳膊轻晃道:“谢谢翊哥哥。” 于是,莫流悲催地发现不知不觉中,从前会在校门口乖乖等自己放学回家的妹妹等起了别人。 两人之间的距离似是又近了一步,亦师又亦友。 放学后,她会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跟在他的身边,如数家珍似的详细叙述学校发生的每一件事,而他也不厌其烦地在一旁听着,偶尔惜字如金地点评几句或者只是勾着唇静静地看着她,在她口渴的时候为她递上一杯凉白开。 而射击场上的莫离又是另一种模样。一改往日的活泼好动,她能毫无怨言地顶着烈日端着枪或站立或匍匐地在场上耗上叁四个小时,目光坚定,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着冷静。 在仇翊的谆谆教诲下,莫离的进步很快。她的身体素质本就极其出色,警觉性和敏捷性远超同龄人,枪法更是一骑绝尘,有时甚至能与百发百中的仇翊不相上下。 “阿离,再练几年你可就要超过我了。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一次训练后,仇翊躺在高高的草垛上调侃着莫离。 然而盘坐在地上专心擦拭枪械的莫离充耳不闻。 “阿离!” “嗯?”半天,莫离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翊哥哥,我刚才走神了。” 仇翊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我说,我们阿离现在只要摸到枪,连她的翊哥哥都不要咯。” “翊哥哥!”莫离嗔笑着抬起头瞪了一眼仇翊。 眼看面前的少女逐渐变得面红耳赤,仇翊心情大好,他坐起身,眉眼含笑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知道了,阿离还是最喜欢翊哥哥了是不是?” 莫离羞赧地扔下枪,气急败坏地转头就走。 仇翊连忙跳下草垛,叁步两步地追上去拦住她:“错了错了错了,阿离大人不计小人过,嗯?” 看到高大的少年歪着头卖力讨好的样子,莫离扑哧笑了出来,她认真地盯着仇翊,缓缓开口道: “翊哥哥,虽然我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我想变得和你一样强,甚至超过你。” “为什么?” “哥哥说翊哥哥总有一天会成为仇家的家主,站到权力的顶端成为整个黑道家族的皇帝。但是高处不胜寒,看似强大的他们其实寂寞又脆弱,因为他们无以为伴,又腹背受敌,有太多的人在暗处虎视眈眈想要他们的命。我不想翊哥哥也这样,我想站到你的身边。” 仇翊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黄昏时分,橙黄的落日缓缓滚落,残留的酡红霞光遮盖天幕,将磅礴的暮色晕染得愈发浓烈,而她的眼中似是装着星辰大海,漆黑深沉的海平面上泛着群星璀璨的光芒,而平静之下又有激荡的潮水不断翻涌着。她就这样信誓旦旦地望着自己,满满的都是自己。 一股无名的情愫涌上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好,我等你。”仇翊小心翼翼地拉着少女的手,在夕阳的映照下,一高一矮的身影交相融合,不分彼此。 可惜好景不长,两人辛苦守护的秘密终被戳穿。 莫离十五岁那年和母亲单独上街时,被一群蒙面歹人抓住。由于保镖数量过少,母女二人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包围圈。 一个蒙面男子狞笑着,举起上膛的手枪对准了莫母。说时迟那时快,莫离一个侧滚翻捡起身旁掉落在地的手枪,来不及瞄准,一发子弹便凭着肌肉记忆发射了出去。男人应声倒地,正中太阳穴。大量浓稠的血液霎时喷溅出来,将干净的小巷染上一层艳丽的瑰色。 当莫流和仇翊得到消息匆匆赶到时,十二个蒙面人竟无一活口。莫离怔怔地坐在地上,大片的鲜血浸透衣裙,白净的脸上也被血污弄脏,饶是如此,她的手中还是牢牢地举着一把黑色92式手枪。 眼前的一幕刺痛了仇翊的双眼。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莫离身边,半跪在地上试图抽出莫离手中的枪。刚碰到枪身便感觉眼前的人微微一动,快速调转枪头直指他的脑门。向来灵动皎洁的眼眸中一片灰色,黯淡无光。 仇翊身后的人见状连忙涌上前,被他厉声呵退。 他耐心地唤道:“阿离,是我,我是仇翊。” “翊哥哥……”听到熟悉的声音,失焦的瞳孔终于找到方向,大滴大滴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直直地滑落,混着脸上的血一起砸到地上。 这是仇翊第一次见到莫离哭。一向坚强、明媚、灿烂的小人此时此刻却倒在他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一颗心也随之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心痛的感觉莫过于此吧。仇翊收紧怀抱,任她身上的血胡乱地蹭到自己的身上,似是要替她分担所有的惶恐和不安,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怀中瑟瑟发抖的少女,温柔地哄到:“阿离,不怕,我在。” 低沉的嗓音缓缓入耳,似是蕴藏着某种魔力,渐渐抚平了不安的少女。 另一边,惊魂未定的莫母在莫流地搀扶下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向巷口走去。当她经过莫离身边,看到自己的女儿浑身浴血时,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断裂,她发了疯一般崇尚冲上前揪住莫离的领口,生生将她从仇翊的怀抱中拽了出来,“啪”地在女孩稚嫩的脸颊上甩出一巴掌,不断地咆哮道:“魔鬼!魔鬼!你就是魔鬼!” “莫夫人……”仇翊皱着眉想要拦住莫母,却不想她疯得愈发厉害,直接掐住莫离的脖子:“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她的力道很大,本就受到惊吓的莫离几乎无力反抗,惨白的脸上顿时蒙上一片青灰色。 仇翊顾不得礼数,连忙飞起一个手刀劈昏莫母。 他接住跌落的莫离,少女艰难地大口呼吸,哭得更加厉害。漆黑的眼眸毫不掩饰喷薄欲出的怒意,他紧紧地盯着莫流,眼神凌厉如刀,冷冽的声音如恶魔低语般从薄唇吐出:“莫流,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莫母出生于南方一座小城的书香门第,自视清高,从来不出席家族间的任何聚会,莫流莫离也很少提及自己的母亲。坊间传闻莫家历代重男轻女,莫离在家备受冷落。他以为不过是一些空穴来风的谣言。然而,从今天这一幕来看,莫家的关系远比他想象得要复杂,莫离的处境也远比他想象得要糟糕许多。 尽管直面这样血腥的场面,正常人都会感到害怕甚至是精神错乱,但创伤应激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要掐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的事他还闻所未闻。 见莫流心力交瘁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仇翊抱起莫离:“阿离跟我走。” “阿翊,先让我带她们回家,之后我会告诉你一切。”揉了揉基于炸裂的额头,疲惫不堪的少年在他的寒光扫射下挺直了背脊,“我向你保证会照顾好阿离的,你信我。” 最终,仇翊还是选择妥协,亲自将莫离送回莫家后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终究只是个外人,莫家的事还轮不到他置喙。况且莫离是莫流的妹妹,他相信好友的人品。 但是,信守承诺的莫流食言了。 第三章(下) 但是,信守承诺的莫流食言了。 没有在那天带走莫离是仇翊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也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午夜梦回时分长久盘踞在他心头的噩梦。 自那以后,那个巧笑倩兮的娇美女孩,那个不畏他凛冽气势会抱着他的胳膊向他撒娇一点点融化他冰封内心的姑娘,那个坚定承诺会与他并肩而立的莫离,消失不见了。 莫流和莫离被莫家软禁许久。其间,仇翊几次叁番提出拜访请求都被莫父一一驳回。 再见莫流莫离是在一个月以后,莫母的葬礼上。传闻莫母遇袭后惊吓过度得了失心疯,然后不幸坠楼身亡。由于死状过于惨烈,尸体并没有公开,很快便被火化处理。 至于传闻是真是假,仇翊无心求证,他只在乎莫离一人。 本就清瘦的莫离变得更瘦了,颧骨突出,眼窝凹陷。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接受宾客的吊唁,一张清丽的小脸血色尽无,眼神空洞,如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涟漪。 待仇翊终于找到机会和莫离单独说话,他一把拽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阿离,你……” “嘶。”被少年粗暴地扯住胳膊,莫离左手腕还未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开来,她痛苦地叫出声,冷汗直冒。 一抹暗红浸湿了黑色的衣袖,也灼伤了仇翊的眼眸。 “这是怎么回事,谁伤的你?”他撸起莫离的袖子,终于看到左手腕上缠着的厚厚纱布,殷红的鲜血直往外冒,“莫敬天?还是你的母……” “是我自己。”苍白干涩的嘴唇翕动,久违的声音传入仇翊的耳中,却令他心头大震,“只是不小心划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多谢仇少的关心” “你叫我什么?”仇翊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仇少,从前是我年幼不懂事。如果莫家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见谅。”说罢,莫离毕恭毕敬地向他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他一征,黑色的裙摆随着主人轻盈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与他的黑色西装亲密擦过又即刻分离,似是昭显着两人的关系,从此形同陌路。 “仇翊!”他刚想追上去被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的莫流拦腰扑倒在地,没有任何防备,饱含怒气的拳头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阿离的枪法是不是你教的!她才15岁,你怎么敢教她玩枪,你怎么敢!” 同样怒火中烧无处发泄的仇翊一个翻身便将清瘦的少年压在身下,他揪住他的衣领,咆哮道:“是又怎么样,但凡她喜欢,别说是枪了,就是导弹核弹我也送给她照玩不误!倒是你,莫流,你当初信誓旦旦地怎么给我保证的,嗯?阿离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你说啊!” “她喜欢你就给她,哈哈哈哈哈哈……”莫流听到这句话突然大笑起来,眼底却满是悲怆,他叫喊道:“如果她要去死你是不是还会一枪毙了她?仇翊,你毁了她,你把她给彻底毁了!” “莫流你要再胡说八道我他妈就先把你废了信不信!” “有种你来啊!”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半分情面都不留。直到仇父和莫父匆匆赶到,他们才勉强停战,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 后来,莫流被莫父亲自带到仇宅登门致歉,两人表面上冰释前嫌,但所有有关莫离的话题成为二人长久的禁区。 莫离性情大变后,转学去了普通学校,也不再出席任何家族之间的活动,似是查无此人般,铁了心要与仇翊永远划清界限。 她放学后总是一人坐在公园的草坪上,望着天空发呆,或是独自沿着公路漫无目的地徒步行走,直到走累了才打上一辆的士回家。殊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辆黑色卡宴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烟雾缭绕中,车主的目光直勾勾地锁在她的身上,一眨不眨。 仇翊曾试着几次堵在莫宅门口。然而,每当莫离见到他就会自觉地退避叁舍,如果实在避之不及,她便会表现出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那一句又一句接二连叁的“仇少”听得他心烦意乱。骄傲的少年终于在几次低声下气未果后选择后退一步,给彼此,给她一些时间。 他始终自信于自己和莫离之间的情感,友情也好,师徒情、兄妹情也罢,他不相信过往种种的朝夕相对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他反复地告诫自己,不要把她逼得太近,一定是母亲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她需要时间去消化、去释怀。 直到某天,他看到莫离和另一个年轻少年并肩走出校门,好不容易构建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莫流曾经盛怒时的话突然在脑中回响,向来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少年难得坐立不安起来。 尽管莫离和少年一直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多数时间都是少年在主动说话,莫离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他的心里仍旧不是滋味。那场景好像回到他们的从前…… 弹指一挥间,莫离十八岁的生日到了。莫父提早放出消息要在莫离成人礼这一天为她订婚,欢迎Y城的各大青年才俊踊跃报名。 “啧,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以自己女儿的婚姻为筹码,干脆直接明码标价拍卖得了。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离妹妹到底是不是莫敬天的亲生女儿,怎么还没你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爹呢。”酒吧的雅座间,颜洛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搂着不知从哪儿搭讪来的妖媚女子,玩味地调侃坐在对面气压极低的仇翊。 昏暗的灯光中,仇翊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讳莫如深,眼底暗流微动,屈起的手指时不时敲打着桌面,半晌,薄唇微启:“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一旁颜洛的兄长颜渊立时反应过来,他眼神瞥向弟弟示意他闭嘴,然而眼神不好使的颜洛并没有读懂自家哥哥的意思,嘴比脑子先一步动作:“我说,你把自己整得跟离妹妹的爹似的,一天到晚……卧槽——” 眨眼间,一杯红酒泼到颜洛的脸上,连带着他那件价格不菲的衬衫一起遭殃,颜洛勃然大怒:“仇翊,你丫是不是有病!一天到晚魂不守舍苦大仇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离妹妹把你怎么着了!喜欢就去追啊,在外看着牛逼哄哄的,在人家面前怂得连个屁都不敢放,你丫还是不是男人了?” 眼看仇翊阴沉着脸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活动手腕,指关节被他掰得咔咔作响,颜渊赶紧挡在弟弟面前:“阿翊,颜洛他喝醉了。” 仇翊瞥了一眼小题大做的颜渊,冷峻的面庞唇角微扬:“我当然会去,明天过后阿离就是我的妻。如果再让我听到你瞎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说罢,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卧槽,哥,仇翊他不会是认真的吧?”颜洛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颜渊。 颜渊但笑不语,以仇翊的行事作风来看,已经不能简单用“认真”二字来概括了,怕不是早就在脑中把他和莫离的未来都勾勒得一清二楚了。 冷漠无情的大魔王也终于走下神坛变得有人味了,只是不知道这对于莫姑娘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雷厉风行的仇翊开着自己低调的卡宴在莫宅外停了一整晚,香烟一根接一根。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叁层的小窗,曾几何时,她会在楼上将半个身体探出窗外,兴奋地冲自己挥手致意再蹬蹬地跑下楼迎接他的到来。而现在,厚重的窗帘将窗内窗外分隔成两个世界,似是她高高筑起的心墙,亦是两人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 仇翊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对莫离动心的,等发现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心上了。 许是那年冬夜那个粉色团子无意闯入自己的世界,或者说是自己无意闯入她的世界后,两人命运的转轮便开始转动。 他生来便被父亲教导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颜洛和莫流之所以会与他相伴,皆是因为他背后的仇家,如果他不能强大到挑起仇家的大梁,他们就会离他而去。毕竟在他们奉行的生存法则中,弱小即为原罪。 但是莫离不同,她的出现是一场意外。 不过因为自己的一次玩笑话便开始全心全意的信任他,无关利益,无关高低。天真得愚蠢,却又那么的可爱。 她似一道温暖柔和的光,悄然探进他的世界,将冰封已久的极寒禁区慢慢融化。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总能抚平他躁动不安的内心,嘴角扬起的笑容如夏日的微风轻轻撩动他的心弦。不知不觉中,她的一颦一笑都会牵动他所有的神经,她的身影逐渐渗透到他生活中的每个角落,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肆意奔跑。 他喜欢她,即使她刻意地疏远自己,她依旧牢牢地占据他整个内心。 仇翊不断回忆着两人昔日的美好光景,心潮澎湃的同时又忐忑不安。 放眼望去,整个Y城自是找不到第二个比得过自己的青年才俊,莫父那关倒是好过。只是他终是不知道莫离的态度。 苦思冥想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一抹倩影,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只见她一身黑衣艰难地从叁层洋房顺着绳索溜出来,又利落地翻出栅栏,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阿离!”他跳下车挡住她的去路。 莫离大惊失色地看向他,谨慎地向后撤了一小步,眼中满是戒备。 月光下,一对璧人久久对望着,一个深情,一个警惕。 良久,仇翊终是败下阵来,试探地问道:“你要去哪儿?离家出走?” “不然呢?等着Y城的有志青年八抬大轿把我娶回家吗?”清冷的声音句句带刺,她扯了扯嘴角,展开一个嘲弄的笑容,“怎么,仇少是特意守在这里抓我回去的吗?” “阿离!”一想到自己会失去她,俊逸的面庞浮现出一丝绝望,眼中满是祈求。 莫离见他始终挡在自己的身前不肯让步,俯下身,右手抽出事先藏在裤管中的匕首直指仇翊的喉管:“让开。” “你——”仇翊震惊地望着近乎疯狂的莫离,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钝痛,他冷笑一声,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抓住莫离的手腕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如果我不让呢?” “你放开我!”挣扎中,锋利的匕首在男人脆弱的皮肤上画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大滴大滴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将他雪白的衣领染得触目惊心。莫离颤抖着想要收回自己的右手,却被男人死死摁住,她惊愕地望着决然的男人,堆积在眼眶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眼看仇翊脖颈处的伤口又深入几毫,莫离终于忍不住哭喊道:“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再在这里,我不要结婚,我不要!不要!” “咣当”一声,仇翊松开手,匕首应声落地,他一把揽过莫离的肩头,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紧紧拥入怀中,语气几近哀求:“阿离,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怀中的少女只是一味地摇头,恳求他放自己离去。 良久,待莫离情绪稍微平稳,他才缓缓开口:“阿离,你一个人是躲不过莫家的。只要他莫敬天想,任凭你躲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把你抓回来。和我订婚吧。我是仇家下任家主,十,不,六年,给我六年的时间,我就能坐稳我的位置。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儿,莫敬天鞭长莫及。” 莫离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但是,青年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不……”莫离又开始慌乱起来。 “阿离,你信我。”仇翊直截了当地打断她的话,“仇家和莫家联姻于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况且不过是六年的未婚夫妻,没有法律效应,我也不会干预你的生活。” 少女倔强的脸上隐约有些动摇:“你说的,六年后,放我走。” 仇翊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心中翻滚的哀伤和酸涩,他拉开莫离,举起右手叁指并拢:“我以仇家第6任家主的名义起誓。” “好,我答应你。” 六年的契约由此开始。 仇家和莫家的联姻仪式轰动了整座Y城。 身穿黑色西装的英俊少年,脖子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绷带,眼中血色遍布;他的左手紧紧牵着身穿一袭月白色礼服的清雅少女,双眸肿得跟核桃似的。两人的表情严肃又凝重,毫无订婚的喜悦之情,倒透着几分奔赴刑场的正义凛然。气氛微妙气场诡异,但又该死的般配。 ----------分割线----------------------------------------------------------- 少年时期的这段剧情真的很重要,我每天都修修改改,说不定之后也还会改。 这段基本上就是仇翊的视角去看待他和莫离的关系,后面会从莫离的角度去揭露莫家的故事。 这一段仇莫的关系是比较别扭的,主要是莫母的事情将莫离彻底压垮了,她不是躲着仇家,是躲着所有人。 仇翊虽然有怀疑莫家,但莫家好歹也是个大家族,消息封锁得很好,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弄明白莫家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也不能算是莫离再故意折磨仇翊吧,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况且又是不能说的事情。 下一章回到现实,辣个高中和莫离并肩的少年要出场了!!! 第四章生日宴 “离离,你看我穿这条裙子怎么样?”换上一身红色抹胸连衣裙的颜清走出试衣间,顿时万众瞩目。 A字裙摆的设计,堪堪遮住腿跟,露出大半条笔直修长的美腿,卷曲的棕色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配着她张扬精致的五官,风情万种,美艳绝伦,宛如勾人心魂的妖女。 “不错,我觉得如果《倩女幽魂》又要翻拍新版的话,小倩这个角色非你莫属!”莫离坐在一旁真诚地赞赏道。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 “没有啊我的大小姐,你简直美得不可一世。” 这样高级的称赞大大满足颜清的虚荣心,她嘿嘿一笑,不知从哪里揪出一条裙子递给莫离:“离离,我给你也挑了一件,你赶紧去试试!” 莫离摩挲着手中单薄的布料,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这是……” “这可是世界知名设计师牧橙女士亲手设计的,我保证和你绝配,来来来,我帮你穿!”说着,颜清不管不顾地将莫离推进试衣间。 一袭深蓝色的吊带长裙,丝绸质地坠感十足,触感亲肤又贴身,勾勒出女子玲珑有致的曼妙曲线。胸前露出精致的锁骨,背后交叉绑带的设计释放出长年包裹在黑色劲装下白皙光滑的脊背,腰间乍然收紧彰显不盈一握的腰肢,裙摆一侧呈高开叉状,行走时不经意间地摆动便能看到一双纤细的长腿若隐若现。配上疏离淡漠的五官,清纯又性感。 “啧啧啧,离离,也太好看了吧,简直惊为天人!”颜清低头看看自己干扁的身材,羡慕不已。 自六年前的订婚宴后莫离就再也没有穿过礼服,她盯着全身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莫离定了定心,揶揄道:“好了,穿也穿过了,你也过足眼瘾了吧?”说着便要回到试衣间褪去衣服。 “欸欸欸,别换啊,就穿这个去!” “穿这个?不合适吧……”莫离扯了扯单薄的布料,嫌弃地说道。 颜清鄙夷地看着闺蜜:“离离,大清都亡多少年了,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要这么封建?” 然而,殊不知“保守”的莫姑娘满心想的却是这衣服薄得连枪都没处藏,除了好看真的一无是处。 挑好鞋子,做好头发,两人便坐车前往池家。 各家少爷小姐的庆生形式排场都大差不差,一群人穿得人模狗样地凑在一起吃吃喝喝谈笑风生。莫流莫离年少时也不免俗,热衷于承办这一集体活动。但当他们意识到庆生宴的实质不过是商业胡吹拍马屁时,便默契地选择放弃这一烧钱的活动。 然而今天池晏的庆生派对倒是比寻常的生日宴隆重不少,五大家族都有派人撑场面,池家和萧家两位年过半百的家主甚至亲临现场,在一旁友好地举杯相庆。 “离离,池晏过个生日怎么萧家家主还来了,他一天到晚这么闲的吗?”颜清端着一盘小蛋糕边嚼边悄声吐槽道,“笑得这么假, 莫离微微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池晏今天就要新官上任了。” 颜清一惊,差点噎着:“咳咳,这么年轻,才24岁!” “你别忘了仇翊可是23岁就成为家主了。”莫离顺着闺蜜的脊背好心提醒道。 “那能一样吗,池晏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但顶破天了也还是个人,仇翊他简直不是人!” 颜清的评价确实很准确,与其说他不是人,不如说用“混世魔王”来形容他更为恰当。 外表优越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又文武双全,气场强大,行事果断,作风狠辣,比之他的父辈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只要他一出现便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再风光无限也无不沦落为他的陪衬,再光彩夺目也不由得蒙上一层暗色,他也确实有狂妄自大的资本。 当然,如果让莫离来评价仇翊的话,大概就是除了性格偏执一些,所有的赞美之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足为过。 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在人群中无拘无束地窃窃私语着,一个热情似火明艳动人,一个冰肌玉骨风姿绰约,两人神采飞扬又喜笑颜开的样子着实令人移不开眼。 “这位小姐请问……”十分钟内,这已经是第十七位鼓起勇气走到颜莫二人面前搭讪的青年了。 虽然能来赴宴的青年大多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他们谈吐不凡又仪表堂堂,符合优秀帅哥的基本特征。但奈何颜莫二人整日与她们的哥哥还有仇翊相对,审美水平已经固化,对着千篇一律如同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俊俏少年可谓是食之无味,心如止水。 起初莫离还会耐着性子问好,礼貌拒绝他们共饮共舞的请求,但脾气再好的人也实在招架不住那么多源源不断的桃花,她疲惫不堪地给颜清递了个眼神。 颜清接收后俏皮地眨眨眼,即刻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说道:“不好意思哈,本姑娘我对男人不敢兴趣,至于我身边这位美女已经是有夫之妇,请各位不要再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莫离懒散地曲起胳膊托着下巴,好笑地看着满嘴跑火车的闺蜜,“怎么,在国外待了四年,性取向都变了?渊哥可知道?” “切,跟他有什么关系,我爱喜欢谁喜欢谁,他管不着!”颜清下巴一扬,满不在乎地说道。 “哦……是吗?”莫离故意拉长尾音,目光幽幽地落在身后一道渐行渐近的挺拔身影上,她挥挥手向那人致意道:“渊哥!” “大,大,大哥?”闻“渊”色变的颜清“噌”地一下站起身,还差点打翻手边的红酒杯。 “小离好久不见!”颜渊信步走来,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穿得火辣的颜清,脸色有些难看,“某人不是说‘和我无关’吗?” 被寒光扫射的瞬间,颜清便知道大魔王发威了,她战战兢兢地凑到颜渊身旁,讨好地抱住他结实的胳膊,撒娇道:“哥,我这不就是过过嘴瘾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斤斤计较了好不好!” 颜渊黑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拍掉颜清缠上来的手,厉声道:“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天到晚化得更鬼一样,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在国外鬼混四年,心都玩飞了!劳你费心还记得有我这个哥?” 颜清瘪着小嘴,漂亮的眼睛扑闪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在精致妆容的烘托下竟显得格外诱人。她垂头丧气地站在颜渊面前任他数落,两手不安地绞着裙摆,无意间将裙子撩得更高。 “还嫌不够短?”颜渊脸色一黑,将她的裙子使劲往下拽了拽,又抓起颜清的手,略带歉意地向莫离说道:“小离,我带她去见一下池伯伯一会儿就回,你先随意。” 莫离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颜家兄妹相爱相杀的日常,别看颜渊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其实比颜洛还要宠溺妹妹。 果然,上一秒还死气沉沉的颜清被她哥拖走后,趁着颜渊不注意的时候给莫离抛来一个放心的媚眼,令莫离哭笑不得。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清朗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莫离回头便撞入一双如春风般和煦的眼眸,正是宴会的主人公池晏。 白色衬衫外罩一件翻领暗红色丝绒西装外套,配一副黑色领结,下搭一条黑色条纹西裤,双排银色纽扣整齐镶嵌在胸前,简约又不失华贵。 与仇翊邪肆张扬的俊美外表不同,池晏气质内敛,五官柔和清隽,有一种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书卷气息。然而,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如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年轻男子竟是Y城最大的风月场所之主。 他随意地单手插兜站在那里便能成就一本时尚杂志封面,引来不少年轻女性频繁侧目。但是他的目光不偏不倚,浅棕的瞳仁中只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莫离感觉到旁人投注到自己身上艳羡的目光,一时有些苦恼,但还是颔首一笑,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好久不见!” 似是察觉到身前的人对自己的有意疏离,池晏叹了口气,含笑的眉眼染上一丝哀怨:“莫离,老同学叙叙旧,你躲那么远干嘛?” ------------------------------------分割线--------------------------------- 男二上线~~~ 第五章池晏(上) 十五岁那年莫离从贵族中学转入普通中学,与同样在那里就读的池晏相识。由于当时池晏在家中备受冷漠,连带着校园里的同学也一起跟着落井下石。虽然没有什么血腥的暴力冲突,但有时候冷暴力的折磨更令人痛苦,这一点莫离深有体会。而池晏的态度总是不卑不亢,似是再难过的日子也能泰然处之。 原本莫离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与池晏有什么交集,毕竟当时她整个人都崩溃到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时间去关心别人的死活。在校内她拼命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幸好莫家历来低调,莫父封锁信息的能力又极强,普通人并不会认出莫离的真实身份。 认识池晏是一个意外,至少当时年少的莫姑娘是这么认为的。 某次,班级板报的检验不合格,需要有同学放学留下来重新赶制。每当出现这种危急时刻,池晏自是首当其冲,很快便被同学联名上书推举为板报小分队的队长,而他唯一的队员则是另一个冤大头,莫离。 如果说池晏的人缘在班级排倒数第一差,那么存在感稀薄的莫离就是当之无愧的倒数第二。一个是班内公认的霸凌对象,另一个是班内公认的幽灵同学,半斤对八两。 “同学,你先走吧。”放学后,当教室空旷得只剩两个人时,莫离的耳边响起池晏清润的嗓音。 她看向池晏,少年的身量很高,只是过于瘦弱,挽起袖子能轻易看到凸起的骨节和淡青色的血管,容貌虽然清秀但难掩枯黄的面色,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像是个扶风弱柳的病美人。 莫离快速收回打探的目光,摇了摇头,她并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虽然她属于“被迫自愿”的。 低头快速收拾好书包,她走到黑板报前,利落地挽起袖口,礼貌地询问道:“我不会画画,负责写字可以吗?” 池晏一怔,似是对莫离主动的协助有些意外,随即谦和地点头道:“好。”自己则走到黑板的右侧开始作画。 一时之间,教室内安静的只剩下粉笔摩擦在黑板上发出的敲击声。 池晏本就擅长绘画,又是板报小组的常客,不一会儿就完成了所有的绘画内容。 他瞥向一旁龟速写字的莫离,皱眉道:“莫离同学,你的字……” 莫离不知所措地看向黑板上的字,一时有些恍惚。她从小就有临摹字帖的习惯,虽然远比不上书法大家,但多少也能称得上工整秀丽。然而,眼前这一片歪七扭八宛如小学生字迹的粉笔字着实令她难堪。 她回头对池晏扯开一个尴尬的笑容:“抱歉,我的字确实不好看。如果不符合要求的话,我可以重新写。”说着平静地拿起板擦将辛辛苦苦写了大半个黑板的字擦得一干二净。 少女的笑容很淡,眼底更是闪过一丝悲戚,池晏并没有错过这一细微的变化。 眼看莫离固执地写了擦,擦了写,池晏无奈地站起身走到莫离身边:“莫离,还是我来吧。” 自知技不如人的莫离犹豫再叁没有拒绝,她迟缓地跳下凳子,将手中的白色粉笔递给池晏,眼框有些发红,轻声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觉察到少女低落的情绪,他慌忙道:“莫同学,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恶意,字写得丑的人一抓一大把,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不是,我并不是说你字丑,我的意思是……” 听到向来淡定自若的池晏忽然语无伦次起来,莫离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池晏呆呆地望着一扫阴霾,眉眼弯弯的少女,红润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淡漠疏离的双眸闪烁着浅浅的笑意,如镶嵌在夜幕中的耀眼星辰,熠熠生辉。 他曾在不同场合见过她笑,或灿烂明媚或天真无邪又或是娇憨动人…… 那样美好,那样纯粹,那样的令人心驰神往。他忍不住想靠近,却发现她的身边永远站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两人如自带结界一般旁若无人地对视、说笑,周遭的一切都无法渗入他们的世界哪怕半分。他蓦地恍然大悟,原来他所肖想的所憧憬的早已有所归属。 而现在,她不再遥不可及,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浅浅地温婉地笑着。纵然比不上在那人面前的绚烂,但一颗平静已久的心不自觉地又开始躁动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的字确实挺烂的,至少现在是。”莫离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不过我还是可以拯救一下自己的,说不定下一次出板报的时候就能达到及格线了。这一次,只能麻烦你了。” 见她心情好转起来,池晏点点头,收拾好自己复杂的情绪后便踩上椅子继续完成板报。 莫离并没有离去,她静静地跨坐在椅子上看着池晏在黑板上奋笔疾书。 平心而论,他的字很好看,遒劲有力,大气磅礴,与他温吞的气质截然不同。那一笔一划下似是掩藏着难以忽视的狼子野心。 常言道,见字如面。如果光看他的字,倒是有几分适配桀骜不驯的仇翊,却很难让人联想到是出自池晏这样宁静淡泊的少年之手。 池晏,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被校园霸凌又为什么不奋起反抗? 莫离第一次对池晏产生了几分好奇。他绝非池中之物,却为何逆来顺受? 第五章池晏(下) 二人临时搭档的板报小组广受好评,甚至摘获年级第一的桂冠。当班主任老师欣慰地拉着池晏和莫离一阵感激涕零时,莫离惭愧地低下了头,毕竟自己除了擦黑板之外什么也没干。 更不可思议的是,临时的板报小组在班级同学高亢的呼吁下转正了。表面上又有几名同学兴高采烈地加入,但实际上勤奋工作的依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日子一天又一天平静地过着,莫离很快便发现枯黄干瘦的少年逐渐变得健康起来,虽然依旧清瘦但脸颊红润,身形健壮。许是池晏一改病态,班级里同学对他的态度也好转起来,至少恢复到正常的同学关系,冷暴力现象不再存在。 而莫离也在辛苦地练习右手写字,当练得差不多后便包揽下所有的板书工作,有时还会帮着池晏涂涂色块或者画点小装饰。两人的默契日益见长,交集也逐渐增多。 教室,食堂,图书馆,操场都有他们并肩相伴的身影。 伴着缓缓升起的朝阳和划破寂静的虫鸣鸟叫声,他们步调一致地在空旷的操场上慢跑晨练;烈日当头的正午时分,他们挤在人潮汹涌的食堂相对而坐;暮色正浓的黄昏,他们双双踩在摇摇欲坠的板凳上布置新一周的板报。 和池晏的相处轻松又愉快,明知道莫离心事一箩筐,他也从不给她施加任何压力。即使在莫离情绪低落不愿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也会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陪她,温柔的眼眸中浸满安慰与鼓励。 莫离有时甚至为他的朝夕相伴感到惭愧:“池晏,你先回家吧,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 日落的余辉给少女白皙的脸颊镀上一层橙黄的暖意却并未掩盖住她眼中浓重的悲伤和凄凉,池晏轻轻地说道:“莫离,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对上少女不解的目光,池晏微微一笑,背靠少女坐好:“莫离,朋友的意义在于不离不弃。你不愿倾诉没关系,这是你的权力,但我不走也是我的权力。至少我的存在可以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 两人的关系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虽然只是背对背相靠。莫离能感受到来自少年后背传来的汩汩热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 她到底没能做到敞开心胸,但这份朴实无华的友谊在她的心中弥足珍贵,是她想要誓死守护的宝藏。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突破从小扎根的圈子来到一个与自己生长环境截然不同的世界,感受母亲嘴中“常人”的世界,交到一个干净纯粹的朋友,平淡如水又安逸自在。 然而,岁月静好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 毕业典礼后,当莫离和池晏从校门踱步而出时,几名身穿黑色西装戴墨镜的肃杀男子从一辆黑色加长林肯上下来,径直走向她身边的池晏。 一名为首的中年男子摘下眼镜,先对莫离颔首后,又转而毕恭毕敬地对池晏说道:“叁少,老爷派我来接您回家。” 这个男子莫离很熟悉,是池家当家池振威的贴身保镖,莫离年少时曾有幸在宴会上见过他几次。 “知道了。”池晏漫不经心地回答,眼睛却紧紧锁在莫离的身上,他看到她瞪大的双眼中写满了震惊和恐惧,素来淡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惶然,“莫离,你……” “你——是池家叁少,是我知道的那个池家吗?”勉强压下心中的惶惑,少女又恢复淡然的样子,凉凉的声音传进池晏的耳中。 “我……是。”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少年脊背绷直,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回答。 她定定地望着他,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 池晏良久维持的坦然自若终于出现一道裂缝,他苦笑道:“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他知道她有多倔强,一旦是她认定的事实别人再怎么解释都徒劳无功。况且,她也确实猜中了大部分真相。 又是一片沉默。 校门外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大量好奇的目光投射到他们还有那辆加长林肯的身上,他们不断地猜测二人之间的关系,一场豪门恩怨的狗血爱情故事甚至已经在一些脑洞大开的同脑海中初具雏形。然而池晏并没有在意身边人的窃窃私语,他一心牵挂着唯有身前那道纤细的身影,颤抖着等待她给自己下达最后的审判。 少女逆着光美眸低垂,看不清情绪。良久,莫离红唇牵起,绽开一个粲然的笑容:“池晏,谢谢你。” 没有责怪,没有抱怨,她只是站在那里灿烂地、真诚地笑着,而池晏却没来由地感到恐慌,像临终前最后的关怀,又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他急切地想要从她含笑的双眸中找出埋在深渊中的狂风巨浪,他宁愿她对他大吼大叫,甚至撒泼打滚,都不愿像现在这样,平静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自己的世界消散不见。 “再见。”她向他挥手,转身,离去。 那一刻,池晏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全部的力量被尽数抽去,他只觉自己不慎跌入千年的冰窖中,沸腾的血液被冻僵。耳中嗡嗡作响听不到周遭的任何声音,脑海中反复播放着她笑靥如花的神情,那样夺目明媚的笑容是他曾经的求而不得,现在却成为宣告他和她决裂的判决。 池晏想要迈步赶上,却被管家勒令要即刻回家复命。他不记得那一天自己是怎么坐上加长林肯回家见过父亲的,只记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冷风毫不留情地呼啸而入,刺骨的寒冷顺着心脏灌输血液的路径蔓延至身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自他们分别之后,池晏进入到池家的权力中枢,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正当繁忙的公务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打算找莫离坦白过去时,他却收到了仇莫订婚仪式的请帖。 --------------------------------分割线--------------------------------------------------- 最近在忙期末和毕业论文,最近两章都是存货。等我忙过了,一定好好做人,好好码字! 第六章修罗场 莫离没有注意到男人的眸色变得幽深,思绪全然被萦绕在鼻间似曾相识的香味所绊住。她五感天生敏感,听觉最佳,嗅觉其次。想要在汹涌的人潮中和一室馥郁浓烈的香水味中辨别出各种香气并不困难,她向池晏靠近一步,确认香味来源无误后,不动声色地启唇道:“这不是太久不见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吗?” 池晏似乎很满足于女人对她的靠近,他嘴角牵动,温和地笑道:“变化有这么大吗?” 莫离静静地打量着他,比少年时期对了几分成熟和稳重,虽然依旧儒雅,但眉宇间锋芒毕露,那些曾经千方百计掩藏住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当然。” “喝一杯?权当为我庆生。”池晏招来服务生,莫离无法拒绝,只得随手挑过一杯香槟,与他手中的红酒杯相碰后一饮而尽。 柔和细腻的液体混着一连串的小气泡饮入喉中,回味苦涩又混着浓烈的酒精味。莫离微微蹙眉,她不善饮酒,连啤酒这样个位数度数的酒下肚都会微醺。加之刚才那一杯香槟喝得太急,脑中很快便开始天旋地转起来,她左手将酒杯放下,又轻轻撑着桌面以缓解自己的不适。 两抹酡红很快在女人嫩白的面庞上晕染开来,在明亮的灯光下媚态尽显。 池晏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没有任何修饰的左手上,他绅士地将她撑在桌上的左手抬起,望着那莹白的手指,爱怜地说道:“订婚都快六年了,没有戒指,没有婚姻,他到底把你当什么了?” 为什么还要继续坚持地待在他身边?为什么不愿回头看看我。 “如果阿离点头,我不介意五分钟后就在这里举行我们的婚礼。”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道冷峻低沉的男声,池晏只感觉手中一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从侧面切入将眼前的女人一把揽入怀中。 男模般的身材包裹在剪裁合理的黑色西装之下,白色衬衫的衣领随意敞开,露出分明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蜜色胸肌。修长宽大的手指紧紧缠在怀中女人裸露在外光洁如玉的后背上,而她也乖巧地靠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池晏只感觉心中燃起的熊熊妒火要将自己燃烧殆尽。 仇翊一进门便隔着拥挤的人群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倩影,蓝色的丝绸礼服衬得她雪白的肌肤光滑莹腻,肩头圆润,锁骨突出,不盈一握的细腰,还有交叉绑带下光洁的后背和高开叉下隐藏的一双长腿,喉头不由得一紧。然而正当他打算快步过去时被半路杀出来的几个称兄道弟的酒鬼拦住去路,沉着脸随意应付了几句,便看到池晏不管不顾地牵起醉意朦胧的莫离。 他忘不了在莫离高中门口看到的那一对甚是碍眼的身影,即使在得知莫离和池晏决裂后也没有放松警惕,现下更是警铃大作。他来不及细想,急切地将莫离带进他的怀抱,又牢牢收紧双臂,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怀中。 仇翊略微低头,俯视池晏,毫不掩饰自己对他强烈的敌意。虽然表情很淡,但漆黑如墨的双眸中翻滚着滔天的怒意,似是要将池晏卷入疾风暴雨中将他一点一点碾碎成泥。 “池少,觊觎别人的妻子可不是什么君子行径。” 这几年池晏和仇翊的交手很多,但大多时间都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与和谐,现下两人倒是头一次因为莫离毫不顾忌地撕破虚假的面具露出尖利的獠牙。池晏无所畏惧地迎上男人凌厉的目光,眸中也镀上一层狠辣。 “仇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好像并没有结婚。” 仇翊嗤笑一声:“连挖墙角都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不知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明摆着是在讽刺池晏的私生子身份。 “私生子”的标签曾是镌刻在池晏心中最耻辱的烙印,也是他极力摆脱的噩梦。因为那叁个字无时无刻不再昭显着留在自己的体内的骨血有多么肮脏多么丑陋。尽管经过多年的不懈努力,他已经用自己的铁血手腕证明自己的能力,并且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池家人面前统帅一方势力,但是这叁个字依旧是他的禁区。也只有仇翊敢在池晏面前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笑道:“不过是有名无实的未婚夫妻,你未娶她未嫁,何来挖墙脚一说?况且如果你们真的两情相悦,我也挖不到啊,仇爷何必这么紧张呢?” 仇翊愤恨地盯着眼前脸上堆满假笑的男人,手上的力度不禁又大了几分。他不仅紧张还很害怕,当他第一次看到莫离和池晏并肩走出校门,整个人都躁动不安起来。他清楚地知道池晏在莫离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是年少时的惺惺相惜,亦是患难与共的好友,更是一起度过长达叁年的时光,那是自己从未参与过的过去。 在两个男人对峙之际,莫离渐渐从醉酒中缓过神来,她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双手环抱,浑身上下被熟悉的冷冽气息所包围,整个头紧紧贴在男人火热的胸膛中,耳边传来“砰砰砰”的急速心跳声。 她睁着迷离的双眼抬头,看到男人优越的下颌线,俊脸紧绷,剑眉微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阴霾。她不安地在他的怀里蹭了蹭:“仇翊?” 素来冷清的声音染上几分甜腻,仇翊心中的怒意和艰涩很快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他略微放松桎梏,关切地问道:“阿离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莫离晃晃脑袋,只感觉自己双脚虚浮,她伸出手自觉地勾住男人的脖子,还在他的颈间深吸一口雪松的气味以冲淡自己昏晕的头脑,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道:“唔,好晕,头也痛。” 对上女人媚眼如丝的双眸,感受到她喷洒在自己脖颈处的炙热气息,是她特有的馨香混杂着一些淡淡的酒气,仇翊身体不由得变僵,心却软成一片,他柔声道:“抱歉,我来晚了。带你回家好不好,嗯?” 当仇翊大步流星走进宴会厅时,众人的目光便全然聚集在他的身上。看着他和池晏互不相让的气势,更是令众人暗中为两位大佬捏了一把汗。现下他们又看到刚才还在爆发边缘的大魔王小心翼翼地搂抱着一个女人还对她露出温柔体贴的笑容,不仅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连世界观都在摇摇欲坠。 听这意思,怀中的这位就是莫小姐,仇爷的未婚妻。不是传说两人关系很差是被两家父母强行撮合在一起的吗?仇爷也很少在公开场合携她在侧。怎么现在又这么的如胶似漆?一些倾慕仇翊已久盼望他早日解除婚约的女子看到这个情景简直嫉妒得发疯,纷纷对莫离投去吃人的目光。 仇翊正打算带莫离离开,池家现任家主池振威出现拦住他的去路。满是褶皱的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仇爷,今天是犬子的即位之日,还请您务必在场。如果莫小姐……” “仇夫人。”仇翊不客气地打断池振威的话,眼眸中寒光如刀。 “是是是,是仇夫人,瞧我这记性。”池振威从善如流,尽管在小辈面前俯首称臣很丢面子,但他也不得不纡尊降贵,毕竟眼前这尊大佛疯起来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尤其是为了怀中的这位,别人不知但他可知道,乔家便是前车之鉴。 各大家族的家主选举由各家自主决定,任命仪式需得至少有其他两大家族的家主在场,虽然只是走个过场,但铁律不可违。颜、莫两家家主皆不在Y城,所以池振威特意拉下老脸恳求仇翊莅临到场,虽然仇翊对池晏意见颇多,但到底不能违背祖宗的传统。 “不必,我的夫人自有我照顾,你们那什么破仪式赶紧开始。”冷冷地说完,仇翊又低下头摸了摸莫离的头发,耐心地哄道,“阿离,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回家。” 莫离闭上眼睛,听话地点点头,环在他脖子的素手更紧了几分。 池晏久久地凝视着面前一对亲密相拥的壁人。自他来后,她的眼中便只有他一人,自始至终没有分给别人半个眼神。想要分开他们将她劫走,牢牢地拴在自己的身边。手掌死死攥拳,几乎要将掌心抠得血肉模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心中丛生的凌虐想法。 即位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宣布完池晏新任池家家主后,众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纷纷表示祝贺。而站在最前排的仇翊则将怀中的女人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下径直走向门口,扬长而去。 “翊哥真是帅啊,半点面子工程都不做啊。”目睹一切的颜清在一旁赞叹道。 “你是真不了解仇翊,他能大驾光临参加池晏的即位仪式已经是他们池家叁生有幸了。何况池晏那厮还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当众撬墙角,仇翊没把这儿掀了真是善心大发了。”和仇翊一同赶到的颜洛自是看到池晏含情脉脉地握着莫离手的那一幕,当时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身边的阎王爷一个不顺眼将自己也灭了。 离妹妹,你可是传说中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第七章醉酒 夜暮沉沉,浩浩荡荡的浓云奔涌而来,将本就稀薄得可怜的星明压制住,不泻一丝星光。纵使是闹市街区,那彻夜不灭的灯红酒绿也无法将墨黑的苍穹染上半分多余的色彩。 笔直的公路上,灯火通明,一辆黑色卡宴在无人的街道上如迅猛的黑豹疾速奔驰着。 车主在后座上正襟危坐,怀中抱着一个蓝裙少女。 醉酒后的莫离甚是乖巧,不吵不闹,只是攥着身边男人的衣袖安静地睡着,此番场景倒是一如年少守岁时,扬言要鏖战通宵到天明的小女孩最终靠在自己身上呼哧呼哧闷头大睡。 仇翊不舍地将她抱到自己的膝上,两人的上半身紧紧相贴在一起。 他的西装外套罩在莫离的背上,身上只余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能清晰地感受到女人胸前的两团绵软,随着呼吸的起伏,时不时地与自己硬挺的胸膛相蹭。 借着窗外时隐时现的灯光,他能看清女人睡着时姣好的容颜。 醉酒后,莫离整个脸颊染上淡淡的粉色,宛如一块上等的粉色琉璃,透着说不出的娇憨和可爱。红润的樱唇微微嘟起,似是在邀请面前的人前来品尝。 在莫离的面前,仇翊的自制力向来为零。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爱怜般地轻抚光滑细腻的脸颊。手指又滑向饱满的双唇,在上面不轻不重地反复摩挲。擦去残留的口红后低下头,终于在那肖想已久的唇上印下一个虔诚的吻。本想一触即分,但Q弹柔软的口感令他爱不释手。他似着了魔一般加重含吮的力道,舌尖不断勾勒着她美好的唇形,唇齿间皆是她的香甜软糯。褪去口红的唇色硬是被他吸吻出一抹艳红。 不够,这样的浅吻远远不够。想要闯进去,摁着她就地正法。 心中的欲火陡然上升,星眸般的眼睛蒙上一层潮红。仇翊继续啄吻着,大手从莫离白嫩的脸颊一路向下,来到裙子腰际的拉链。没有任何犹豫,手掌顺势探入,指尖触及到一片寒凉和战栗后骤然停下,旖旎的气氛消失殆尽。 夏天的夜晚气温俨然很高,车中开着的冷风温度正适宜,而莫离的体温却还要低上一些。仇翊停下动作,将裙子的拉链拉好,转而裹紧她身上的外套,将额头与她的相贴。 如果不是今夜份短暂的“亲密接触”,他几乎都快忘记莫离患有严重的体寒症。 莫离20岁那一年,被依附萧家的乔劲看上。那个蠢货在莫离几次叁番明示拒绝后仍贼心不改,将莫离拐到一幢偏僻的废弃厂房后下了烈性春药。当仇翊收到消息带人赶到时,厂房中歪歪斜斜躺着七八个昏迷不醒的人,乔劲和莫离都不知所踪。最后,仇翊是在厂房旁边的一条水沟中找到的莫离。初冬的河水已有刺骨之兆,当时她面色潮红,神志不清,身体已经冻得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中。自此,莫离便落下永久的寒疾,总是畏寒。 乔劲后来被仇翊一刀一刀剁碎喂狗,以及乔氏上上下下连带着跟班总计四十六人都被他连根拔起。莫离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索,仇翊意在向乔家背后的人宣告他仇翊的东西是他的就是他的,肖想者必死无疑。当年的事处决得十分迅速,在道上引起不小的波澜,仇翊名声大噪的同时也引来更多的非议和争论。 如今,白驹过隙,不知死活的东西又开始冒出来了。 这一醉酒,使得莫离罕见地睡到第二天日上叁竿才起。 “醒了?”仇翊好笑地看着莫离脚步虚浮地走下楼梯,澄澈的双眸中满是迷茫。 “昨天我是不是喝醉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莫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头脑中隐约闪过一些凌乱的碎片,有颜清,有池晏,还有抱着自己的仇翊……“我没有发酒疯吧?” 瞥了一眼有些心虚的某人,仇翊笑道:“没有,你很乖。” 仇翊这样灿烂的笑容看的莫离有些毛骨悚然,她又仔细回忆了一遍,确认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后摸了摸唇瓣:“奇怪,那我嘴唇怎么肿了?我还以为是昨天撞到哪儿了。” 莫离的唇瓣本就红润,昨天被仇翊长时间吸吮后更显饱满,水光潋滟,惹人瞩目。仇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别开视线。 “对了,昨天还有一件事没和你说,是关于池晏的……” 几乎是一听到池晏两个字,仇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他艰难地维持着表面上的皮笑肉不笑听完莫离的话:“你是说他身上的香水有问题?” “是。男人的香水一般都是中性的古龙香水,香味偏清淡,但他身上的香味却腻得发慌又很上头。那样的味道也绝非是从别人身上蹭到的。而且,他的香味和我之前出任务时在仇陌身上闻到的很像……” 最初在仇陌身上闻到这种偏甜的香水莫离还以为是他个人的兴趣所致,但无独有偶,池晏手上也有这种香水,不得不引起她的重视。 仇翊同样陷入深思,一瓶香水极有可能挖出池家与仇家旁系的勾连关系,他知道池晏能干却没想到他的手能伸那么长。 “或许是我搞错了,只是巧合罢了。”见仇翊久不发话,莫离悻悻地低下头。虽然池家近几年并不安分,但仅凭香水味道相似就做出判断未免太过武断。 仇翊轻笑一声:“仇陌的遗物早前已经被运回来了,既然你觉得可疑,我一会儿就让颜渊颜洛去查。” 别看颜洛是个吊儿郎当的,整天游手好闲,实则是个不可多得医学奇才,而颜渊更是凭借着他的商业头脑与弟弟双剑合璧,子承父业,几乎垄断了整个Y城最好的医疗资源。 “好。最近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由颜氏兄弟亲自出马,莫离甚是放心。 仇翊摇了摇头:“国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威胁了,国内的话,交给子铭就好。” 仇子铭是仇翊的心腹,能力极其出众。 “那我呢?” 对上女人真诚的双眸,他抬起手将她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压下理好,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给你放假,如何?” 思忖片刻,莫离扬起头,踌躇道:“其实池晏那边,我可以……” “阿离!”仇翊提高音量打断她的话,他实在是不想在她的口中听到那个刺耳的名字,“交给我就好,你安心休息。正好颜清回来了,Y城又开了很多新店,让她带你去逛一逛,嗯?” 虽然是商量的口吻,但莫离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不容拒绝。她只得点头答应。 目送莫离坐车离开,仇翊的内心仍不平静。 如果池晏他真的有不臣之心,阿离,你又是否会为了我,向他扣动扳机呢? 第八章风月 与池晏决裂,仇翊订婚后,莫离再次消失在大众视野中。美其名曰为“身体不好”需在家中养病,然而实则是莫父怕莫离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将莫离变相地软禁在家,就连大学的课程都是莫父重金聘请教授到家里亲自教导莫离完成的。虽然他常年不归家,但家中的护卫和管家都寸步不离地看守着莫离。 而莫流整日忙着拓展海外业务也无暇顾及妹妹,只在周末时分会归家陪莫离吃上一顿晚饭。偌大的莫宅便只余莫离一个人,她常常感觉自己如同孤魂野鬼般被长久地困居于此。 这样的生活莫离其实并不陌生,她从小就练就了一番与自我独处的本事。当时莫母还在,只是鲜少照料她,每次看到她不是面露惊恐就是雷霆大怒,如同看到洪水猛兽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那时的莫离还什么都不懂,只当是自己惹母亲生气了,她去问常年不着家的父亲,换来的却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所幸家中还有年长她几岁的兄长对她关怀备至,几乎是当爹又当妈地将妹妹拉扯长大。 只是小小的人儿到底难耐深宅大院的寂寞,于是她便每天早早地守在兄长的校门口接莫流放学,实则是想要短暂逃避莫宅那足以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直到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她被一个帅气的高大少年高高抱起。他面无表情,眼中甚至充斥着戏谑,但年幼的她并没有读懂,只觉得他的臂弯比哥哥要结实,怀抱比哥哥还要温暖。一时之间,她竟不想他离去。 后来,在无数场合中,她都见过他。 总是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深色华服,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却如此耀眼,令人移不开眼。他的周围永远里叁层外叁层地围着很多人,如众星捧月般。只是他的神情总是淡淡的,看不清喜怒哀乐。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却如一潭死水,幽静深远又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危险气息。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她也确实那样做了。 新年的钟声刚刚敲响,她在空无一人的瞭望台找到他。 暗色格纹西装,胸口用金银细线刺绣着一条气势磅礴的飞龙,一如他给人带来的威震四方的气势一般。但是在众人面前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此时却一人静静地伫立在偏僻的一角眺望远方,远离人群的喧嚣与熙攘,有的只是宁静与悠远。 他的身板依旧笔直,凄寒的月光把他笼罩在一隅天地中,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浓密的羽睫在俊脸上投下两抹阴影将眼中的情绪尽数掩去。小小的莫离还不懂人情世故,却没来由地觉得眼前的这道身影孤寂又悲凉,她悄悄地走近他,拽住他的衣角,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翊哥哥……” 女孩笨拙的脚步声早就引起仇翊的注意,只是他懒得揭穿,好奇地想知道女孩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他侧过身敷衍地回应了一句,直直地盯着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 下一秒,女孩大着胆子主动扑上来,她的身高不够,只能堪堪抱住他的腰线。向来不喜人亲近的仇翊一怔,竟也任由她胡闹。 “翊哥哥。”良久,埋在他腰间的女孩松开手,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新年快乐!” 她的双眸如水洗过氤氲着薄薄的水雾,眼尾泛着淡淡的绯色,黑色的瞳仁却亮晶晶的,如同承载着数以万计的璀璨星光,眼波流转间又光芒万丈,似是能照亮世间所有的阴暗角落。 仇翊沉溺在女孩明亮娇艳的眼眸中,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贴在自己的怀里,感受着她一如既往柔软又温暖的身子。勾起唇角,他绽开一个爽朗的笑容:“嗯,新年快乐!” 时隔多年,莫离依旧记得那个笑容,如天神下凡般绚烂多彩,周遭的一切与之相比骤然间都黯然失色。 她痴痴地望着他,竟暗暗下定决心想要倾其所有去守护那难得窥见的笑颜。 她走近了他,他也走进了她。 难挨的日子飞一般地流逝,孤独寂寞的日子在莫流和仇翊的陪伴下竟也变得多姿多彩起来。不知不觉中,莫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莫离差异地发现,母亲对自己的态度发生改变,开始笨拙地接近、关怀自己,整日不着家的父亲也时常留在家中对自己宠爱有加。父母突如其来的宠溺令莫离受宠若惊,她转头去问兄长,莫流只是抚摸着她的脑袋但笑不语。 生活由苦涩骤然变得如同浸了蜜一般甜美幸福,莫离从最初的不知所措逐渐变得怡然自得,如果这是一场美梦就请上天眷顾,让她永远不要醒过来吧。 然而天不随人愿。 如果十五岁那年那场噩梦没有降临,莫离想只要仇翊应允,她便会永远站在他的身边,誓死捍卫他的一切,地位也好、财富也罢,只要是他仇翊她愿为他万死不辞。 “离离,你想什么呢?”颜清的大嗓门在莫离的耳边响起,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 两人在外闲逛一天,颜清突发奇想想要到风月常常新出的菜肴,她支开自家保镖卯足劲地向莫离撒娇。耐不住好友的央求,莫离只好舍命奉陪。 风月,顾名思义,是Y城最大的寻花问柳之处。 坐落于繁华市中心的偏僻一隅,走的是中古结合的风格。一块行书撰写的牌匾高高挂起,两边高悬着做工精致的宫灯,幽幽地散发着明黄色的光线,将漆黑的夜暮点燃。木制水榭楼阁的造型复古繁琐,两边溪流环绕,发出潺潺的流水声,给人一种恍如置身于江南水乡的错觉。从低调的外观来看,“风月”似乎更像是古代文人雅士流觞曲水调香饮茶的圣地,却不知此处最是盛产才子佳人风流韵事的淫乱场所。 也不知池晏是刻意为之,借此来讥讽有钱人的腌臜之事还是无心为之,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罢了。 在两位言笑晏晏的服务生的带领下,莫离和颜清迈入风月的正门。整栋楼的陈设不改仿古的架构,摆放的桌椅也是木桌木椅,倒也没有什么新奇的。难得的是靠墙摆放的一墙瓷器,件件都是货真价实的古代藏品,价值不菲。 “啧啧,池晏还挺会享受的。”颜清敲了敲手下的桌子,压低嗓门道,“海南黄花梨诶,可真是下了血本。池家这么有钱的吗?”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香艳景象,莫离松了一口气。她向来对金钱不敏感,更是对奢侈品没什么兴趣,但也隐约觉得池晏布置风月的手笔大得吓人,颇似一种孤注一掷的赌徒心理。 自助餐的价格在同等餐厅的价位中自是一骑绝尘,但胜在口感和质量不错,莫离也就心安理得享受起美食,将心中惦念的七七八八都抛之脑后。 只是总有不知死活的东西凑上来扫兴。 第九章乱子 两人落座没多久便听到隔壁的雅间传来女人叽叽喳喳的八卦声。 “诶诶诶,咱们旁边的那位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仇夫人?” “什么夫人,我呸,真给她脸了,仇翊那是看在她莫家的面子上才给她几分脸面,没了莫家她可什么都不是!” “不过是故作清纯,不知使了什么下叁滥的手段狐媚住了仇爷,又让池少念念不忘,骨子里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女人们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不轻不重正好传到莫离和颜清的耳朵里。 眼看颜清就要拍案即起,莫离赶忙摁住她,摇了摇头。 “离离,你怎么这么怂啊,你可是鼎鼎大名的仇夫人啊!” 很快就不是了,莫离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嘴上却道:“我不想给仇翊生事。” 自她和仇翊订婚以来,这样的流言蜚语满天飞,翻来覆去不过是几句骂她配不上仇翊的话,严重些就是荡妇贞操羞辱,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就是就是,我听说她母亲就是一朵好大的白莲,对莫家老爷一见钟情,使了不少手段才爬上人家的床,结果还怀了孕。其实莫老爷根本不爱她,你看看他整日在外,一年到头能归家几次?” “这么说莫离和她妈一样不知检点,都是贱人。” “离离……”颜清看着好友垂下眼帘,嘴角紧绷成一条线,她知道莫离的脾气好,但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她们这次是真的在莫离的雷区蹦迪。 莫离放下筷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淡然一笑:“清清,我出去一趟。”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婉约,眼神中却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杀气。 颜清了然,这是要动真格了,她大义凛然地说道:“跟我客气什么,我当然要陪你一起去啦。”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起身走入隔壁的雅间。 隔壁房内坐着四个姑娘,为首的是萧家的长女萧长乐,其余叁人莫离只觉得熟悉大概是在宴会上见过,可能是其他家族的旁系或是下属,总之并非是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 刚刚那个骂莫离最恨的便是萧长乐,她与仇翊年纪相当,传闻年少时曾对他展开猛烈的攻势,可惜越努力越不幸。仇翊连个正眼都没看过她。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长乐啊。”颜清先发制人,一脚踏上餐桌,冷冷地扫了一眼屋内的女人,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 其余叁女看着气势汹汹的二人皆脸色一变,唯有萧长乐正襟危坐,怡然自得地欣赏着自己刚做的美甲:“某些人是没妈还是没爹啊,进门都不知道敲一下,没家教。” “你骂谁呢!”颜清伸出手指着萧长乐的鼻尖,气得都要冒烟了。 “颜渊有你这样一个疯婆子妹妹可真够倒霉的。”萧长乐嫌弃地打落她的手指,转而抬眸对上一旁默不作声的莫离:“诶呀莫离也在啊,姐姐刚才那句话可不是针对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对付萧长乐这种欺软怕硬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揍一顿,只是到底是女孩子家,莫离并不想唐突,她好心地启唇道:“萧姑娘,我数叁个数,向我的母亲道歉,否则我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萧长乐笃定莫、颜二人不敢在外人面前公然对她做什么,萧长乐笑得愈发放肆了:“我怎么了,要和一个死人道歉?莫离你真以为你背后有仇翊撑腰就能为所欲为了吗?别得意得太早,仇翊他不过是一时兴趣,等他玩腻了自然就会把你扔到一边,到时候我看谁还能护得了你!” 莫离对萧长乐的侮辱充耳不闻:“萧姑娘,叁秒钟到了。”话音刚落,她径直伸出右手揪住萧长乐的衣领将她半个身子都拉出桌面,又挥起左手重重地扇了她叁个巴掌。 没想到莫离真敢动手,萧长乐嚣张的气焰骤然熄灭,她尖叫着去掰莫离的右手,长长的指甲划破女子柔软的皮肤嵌入到嫩肉中带出一连串的血滴“莫离,你个疯子,你放开我!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见状,其余叁女想要帮忙,被颜清一拳一个掀翻在地:“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再动连你们也一起打。” 颜清是跆拳道黑带,虽然实战经验并不丰富,但是对付几个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女子简直游刃有余,叁女被她喝止住,瘫在地上噤了声。 然而,萧长乐仍旧锲而不舍的哀嚎着:“莫离,我是萧家长女,你怎么敢,啊——” 凄厉的叫声终是引起服务员还有热心食客的注意,他们纷纷赶来。只见一个女子揪着另一个女子的衣领毫无章法地暴揍,几巴掌下去,萧长乐的面颊已经高高肿起,头发也凌乱地披散下来打成结糊在脸上,口腔的嫩肉被牙齿磕破染红雪白的贝齿。她无意识地张着嘴,宛如一个怨气显灵的女鬼,平日里的淑女做派荡然无存。 胆大的顾客想要上前相助,却被颜清拍在桌上的黑色手枪喝退。 她美眸一瞪,冷冷地说道:“道上的事也敢插手?” 风月对外并没有顾客限制,来者有黑有白也有黑白通吃,这把枪代表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知趣的人纷纷急流勇退,徒留不敢离去的服务生在一旁干着急。 “别着急,私人恩怨解决完了就完了,损失多少家具我们尽数赔给你就是。”颜清好整以暇地坐在圈椅上品着香茗,“这茶有点凉了,能给我换一壶吗?” 服务生不敢不睬,只得转身离去。 “我错了,莫小姐,莫女侠,饶命。”萧长乐终是扛不住,求饶的话语接二连叁地脱口而出。 莫离放开擒制住她的左手,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我口不择言,冒犯了莫小姐还有莫小姐的母亲,对不起……” “萧姑娘,记住你今天的话,如果还有下一次,怕是要你亲自走一趟向我的母亲当面道歉。”莫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的戾气渐渐散去,“清清,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雅间,被萧长乐一搅合也没了吃饭的兴趣。 一进门,莫离就发觉房间中有陌生人的气息,空气中隐隐有暗流涌动。她转过身刚想叫住颜清就感到腰际抵上一个坚硬的铁制物件,是一把沉甸甸手枪,一个粗噶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你就是莫离?” 莫离没有回答,用眼神示意落后一步的颜清先走。颜清没有读懂她的意思,傻傻地抬脚迈进门槛,正对上莫离身后人脸。 那人一身黑衣,黑色帽衫的边沿甚是宽大,将他半张脸遮在阴影中,堪堪露出下半张脸。干裂的唇瓣略微起皮,周围胡子拉碴泛着淡淡的青色,他的肤色偏深,左半张脸有一道很长的伤疤直延伸到下巴处,看上去已有些年头。 颜清脑中警铃大作,她压低嗓音冲男人说道:“这位先生,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不要冲动。”她看不到莫离身后顶着的手枪,但好友突然僵住的身躯,和男人唇畔浮现出的诡异笑容告诉她,她们兴许是碰上了亡命之徒。 没有得到莫离肯定的答复,还被另一个闯进来的女人看到了半张脸,男人冷笑一声,换了一只手掐住莫离的细腰,握枪的手则抬起直指颜清。 男人的动作很快,常年的训练早已将快、准、稳叁个字深深地刻在肌肉记忆中,但是莫离比他还要快。电光火石之间,莫离一个后踢腿挣脱男人的束缚,快速向前一扑将身前的颜清扑倒在地,又瞬间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打落大堂顶端的那盏水晶琉璃灯。男人的动作终是迟了一步,一枪射空。 本来胜券在握的局势突然一转攻势,兴许是电路串联的缘故,整个叁层霎时堕入一片黑暗,唯有各自雅间餐桌上的灯盏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第十章受伤 两声枪响,引得周围用餐的食客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他们踏着窗外的月光挤成一团争先恐后地奔向楼梯口,踩得木制楼梯轰隆作响,楼上楼下乱作一团。 而莫离和颜清在黑灯后摸错方向,双双滚向远离楼梯的一套桌椅底部。 “清清,你怎么样?”莫离压低嗓音问向颜清。 颜清虽然一向被父兄保护得很好,但到底是将门无犬子,受到惊吓之余头脑依然清醒:“我没事,咱们要不要顺着人流逃出去?” 颜清没有夜视能力,但莫离尚能在昏暗的环境中透过层层栏杆、桌椅的阻隔看清男人的一举一动。从他快速扣动扳机的反应能力和悄无声息的潜伏能力来判断,男人应该是个职业杀手。只是在一击未中后,他依然站在原地,任惊慌失措的食客从身边经过也岿然不动。 他在等,等莫离她们自投罗网。 莫离轻叹一声,苦笑道:“既然他都对我指名道姓了,那便是势在必得。” 凭莫离的枪法想要一枪射杀男人并不困难,但她们现在所处位置极差,视野过于狭窄,根本无法扣动扳机。况且她的身份太过敏感,不能在池家的地盘暴露。 “那怎么办?”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楼上的人已经空得差不多了,男人发现她们是迟早的事情。 “清清,你的枪法怎么样?”莫离没有回答,反问道。 “还行,大哥以前教我瞄过靶子。”颜清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似是想到什么,睁大双眼,“你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莫离的脸半陷在阴影中,看向她的眼神却写满了坚毅和认真,“我一会儿跑出去吸引他的注意,你伺机开枪。” “我不行的,我只打过靶子,没杀过活人。”颜清被莫离破天荒地的计划惊吓到,连连摇头 。 莫离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淡然的眼底闪过一抹自信的光芒:“不用非得打中,能拖则拖,不能拖还有我。”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风月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只要池晏的人能及时赶到便是胜利在望。 思及至此,莫离低声念道:“3、2、1……” 话音刚落,莫离如离弦的箭,一个侧翻窜出来扑向一旁,将桌椅全部推翻在地以掩饰自己的身形。男人听风即是雨,子弹顺势发出,尽数没入距离莫离不远的木质地板中。如果不是莫离先发制人躲避及时,怕是要命丧黄泉了。 然而另一边被莫离强行安排骚扰的颜清就没那么好运了,毕竟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她的子弹在第叁层偌大的空间肆意乱飞,就是没有接近过男人。 一梭子弹发射过后,料定颜清手中的弹匣已然山穷水尽,男人镇定地换上一副新的弹夹,站起身缓缓向颜清所在的位置走去。 关心则乱,莫离听到男人的脚步向颜清挪去,焦急地从避身的粗壮柱子后探出上半身,举枪对准男人。男人像是长了后眼般,几乎与她同时转身,一发子弹准确无误地射中她的右肩,莫离闷哼一声,右手一松,手枪掉在地上。 “离离!”听到手枪掉落和男人喉中抑制不住的笑声,颜清高喊一声。 听到一边女人脱口而出的名字,男人足尖一顿,转身向莫离所在的位置走去。 莫离强打精神地缩回身子,用左手牢牢摁住肩头,摸到一手湿热的液体,铁锈的腥味在空气中飘荡,刺痛也从患处向全身弥漫开来。汗水渐渐打湿衣衫和额发,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着新鲜空气,但莫离每呼吸一次都能感受到痛觉神经在叫嚣着疼痛。 男人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莫离侧过身子瞄到距自己只有一手距离的手枪,她屏住呼吸,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颤抖着左手去够。 受伤后的左手无论是力度还是灵敏度都较右手差之千里,她甚至不知道这只手还能否拿得住枪,但此时却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拜托了,莫离默默祈祷着,就当是最后帮我一把,一定要捡起来。 眼看左手就要覆上枪身,一只黑色胶鞋突然出现重重地踩住她的手掌,狠心地在地上不断研磨,似是要将全部骨头都碾碎成末。 “啊——”隐忍的叫声从紧闭的牙关泻出,莫离痛苦地抽搐身体却是无济于事。 男人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抓住她的长发从地上揪起来,热得发烫的枪管直直地顶在她的下巴上。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男人的目标明确指向自己但他又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自己,说明他并不是道上的人。莫离喘着粗气,仰头对上男人阴鸷的目光。 他狂笑一声,不懈地在地上淬了一口:“莫小姐恐怕是等不到答案了,不过别着急,等莫敬天下去找你了自会告诉你答案。” 看来是莫家的宿敌买凶杀人,与仇家无关。不知为何,莫离紧绷的神经在听到男人的回答后顿时松懈了下来。她闭上眼睛,等待男人的审判。 “嘭”的一声枪响,事先预想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莫离听到男人惨叫一声,手中的枪“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枪,男人健硕的身躯轰然倒塌。莫离睁开眼,只见男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大量的鲜血接连不断地从他的胸腔涌出渗入到木制地板中。 “阿离!”就在男人倒下的瞬间,一个矫健的身影箭步冲出抱住她下坠的身子。 身体落入一个熟悉的冷冽怀抱,雪松的木香将周身的腥气冲淡不少,莫离睁着迷离的双眼,撞入一双焦急又烦躁的桃花眼:“仇翊,你怎么在这儿?” “颜清的保镖都向颜渊招了。”当仇翊看到莫离浑身是血,脆弱的左手被一个陌生男人踏在脚下,又被揪头发持枪胁迫时,他的心都快碎了,“阿离,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扶在莫离肩头的右手摸到一股粘腻的温热,鼻腔间充斥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莫离虚弱地张开惨白的唇瓣:“肩膀中弹了。” 此时,落后一步的池晏也赶上来,脱下自己月白色的外套不顾仇翊吃人的眼神摁在莫离的肩上:“莫离别怕,风月就有医生,马上就到。” “内子就不劳你费心了。”仇翊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仇翊,莫离伤势太重不能舟车劳顿,你就不能为她着想一下?” “池晏,但凡你们风月的安保措施到位,她能伤成这样?”仇翊扯着嗓子向旁边同样焦灼的男人咆哮道。 压抑着满腔怒火,池晏平静地说道:“莫离是在我这里受伤的,我理应负责。” “负责?”仇翊嗤笑一声,“你负得起吗?她要是有事,我先拆了你这家破店。” 在莫离的事上,仇翊向来不会妥协,刚巧,池晏也是。 被两个男人吵得头痛,莫离想要忍痛抬起左手示意二人休战。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在莫离动作的瞬间,仇翊轻轻托住她的手,俯耳贴上她的唇畔,柔声道:“阿离,是不是哪里难受了?” 莫离挣扎着,摇了摇头:“不关他的事,那个人是冲莫家来的。” 这个答案倒是令仇翊始料未及。莫家如今在莫流的带领下,生意逐渐由黑向白过渡,几乎不可能与道上的人产生摩擦。而莫敬天虽然为人低调,但也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干、龇牙必报,敢在光天化日下对他的女儿动手,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上一次矛头对准莫家,还是八年前那场街头巷尾的枪战。 莫敬天,么? 思绪百转千回,仇翊的目光转向倒在一旁的杀手上,亏得池晏的枪法不准,那人并未当场阵亡,还在苟延残喘。见状,池晏出声道:“仇翊,这件事理应由我们风月善后,不如把这个人交给我,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仇翊抱起莫离,深深地看了一眼池晏,嘴角扯开一个嘲讽的笑容,沉声说道:“把他给我带走。” “等等仇翊,清清她……”埋在仇翊怀里的莫离挣扎着抬起头望向颜清的藏身之处。 “别担心,她没有受伤只是吓晕过去了,颜渊马上就到。”脚步未停,仇翊带着莫离扬长而去。 仇家的人四散离开,颜渊也及时赶到将昏倒在地的颜清抱走,徒留池晏和他的手下面面相觑。 临时供电系统已经启动,明亮的灯光下,池晏满脸阴霾,直直地盯着地上那一滩刺眼的血迹和不远处被主人遗忘在一旁的黑色92式手枪。他俯下身,径直用两指拾起那把手枪,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细细察看。从指尖和手掌的触感来看,这把枪经过改装,比寻常的92式更加小巧、轻便,适合女生使用;枪的外观有不少磕碰磨损的痕迹,说明它已经跟随主人征战多年。 池晏爱怜地摩挲着枪身,似是在感受残留在手枪上女人的余温。修长匀称的手指沾染上一抹浓稠艳丽的瑰色,显得诡异又血腥,他却两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混乱的叁层大厅在池晏的震慑下陷入一片死寂。突然,某个雅间传出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声,池晏的手下顿时绷紧神经纷纷举起手枪。 只见一个身形窈窕、鼻青脸肿的女人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走出来,对上一室的黑衣手枪,脸上毫无惧色,她定定地看向池晏,古怪地笑了笑:“池少,真是好久不见。还未恭贺您即位之喜。” 池晏挥手示意手下放下枪,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萧姑娘?” 第十一章噩梦 “子弹穿透肩膀,没有伤到肺部、骨头,不过等麻药劲一过可能会牵扯到神经痛。到时候实在忍不住可以吃点止痛药。” 顺利完成手术,已是凌晨时分,颜洛走出病房,看到昏暗的楼道中隐着一个身姿颓然的男人。 仇翊疲惫地瘫坐在长椅上,嘴角叼着一根半长的香烟,猩红的火光在他的唇边忽明忽灭。烟雾缭绕中,能勉强看清他的一张俊脸,眼下明显地浮着一层乌青,下巴上早已冒出稀稀疏疏的胡茬,一向注重整洁的某人此时却显得颓废又落寞 。 “医院禁止吸烟!” 颜洛一把夺过他指尖还在燃烧的香烟,死死地摁灭在已经盛满灰烬的烟灰缸中。 “离妹妹已经没事了,左手也只是一点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很快就能恢复。你哭丧着一张脸跟她死了似的,是要做给谁看啊?”颜洛看着身边如木头人般一动不动的仇翊,忍不住开口道。 男人揉了揉倦怠的眉心,艰难地启唇道:“颜洛,如果我晚到半步,她就……” “呸呸呸,你丫瞎说什么!离妹妹吉人自有天相,没了你也能化险为夷。”颜洛不耐烦地打断男人患得患失的话语,“磨磨唧唧怎么跟个老娘们儿似的。” 仇翊仰头平静地望着天花板,声音却染上几分苦涩:“如果今天受伤的是颜清,我看你会不会急得上蹿下跳。” 听到颜清的名字,颜洛脸色一白,默默地闭上眼睛。当他接到手下的消息闻言自己的妹妹不小心卷入枪战中,整颗心都凉了半截。好在紧接着就传来她平安无事的消息,然后,下一秒就看到仇翊疯魔地抱着满身是血的莫离踹开自己的办公室门,他毫不怀疑如果莫离有个叁长两短,仇翊就会端了自己连同自己的医院。 沉默半晌,颜洛开口道:“阿翊,我们都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人……” 想要他们命的人到处都是,颜洛知趣地将后半句话咽下肚子。 “她本可以和颜清一样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是我把她拖下了水……” 虽然他十分相信莫离出众的能力,但这样危急的时刻必然不是莫离第一次遇到。那年冬夜冰冷江水中气息奄奄的她,就在刚刚浑身浴血的她,还有,太多太多自己未曾亲历的瞬间。一想到她曾多次命悬一线,仇翊一颗心都揪在一起,如万箭穿心般疼痛。 “不能这样说,那都是离妹妹自己的选择。”迟疑片刻,颜洛还是缓缓开口道,“刚才我们有全面检查过她的身体,除了右肩上的枪伤还有左手腕的刀伤比较重以外,其他的就是一些淤青擦伤,也没发现什么陈年旧伤。说明离妹妹的自我保护意识还是非常出色的,你就别跟着瞎担心。” 仇翊苦笑着,长舒一口气,失神的瞳孔逐渐聚焦又恢复成平日的冷峻模样:“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仇陌的遗物中确实有一瓶香水检测异常。其中含有一味致幻的毒剂,仅靠鼻子嗅闻后就能带给人一种飘飘然赛神仙的快感。目前香水中毒品的剂量不大,但能够让人日渐沦丧,逐渐上瘾,直到最后无法戒断,严重者可能会神智失常分不清幻觉和现实。这种香水最近在M国的黑市十分流行,俗称‘天上人间’……” ------------------------------------- 沉睡中的莫离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块硕大的木板上,身下是漂浮不定的汪洋大海。 烈阳高照,水光潋滟反射着夺目的光线,湛蓝色的海水清澈透亮却深不见底。海鸟贴着水面从低空掠过,荡起圈圈连椅,浪花慵懒地翻滚着、拍打着发出清脆的响声,时不时地漫上木板打湿她的衣裤,咸湿的海风亲吻着她的面颊,长发迎风舞动。远处,海天相接连成一线,晕染开纯净的蓝色,明明是那么美好又静谧的景象,落在莫离的眼中却是那么的毛骨悚然。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身下的木板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四周皆被无边无垠的海水吞噬,看不到一点陆地的影子,除了乖乖地留守在木板上她无处可逃。 正当莫离默默思考接下来的剧情发展究竟是老人与海还是鲁滨逊漂流记时,平静的海面骤然大变。乌云密布,黑暗降临,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掀起阵阵巨浪。在惊涛骇浪的推波助澜下,木板不受控制地被迫卷入漩涡的中心。莫离死死地扒在木板上,却还是抵抗不住巨大的离心力,她被甩出木板随着上下翻涌的潮水一起坠入海底。 水底一片死寂,强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胸腔内的内脏,大脑中的空气越来越少,一波又一波窒息感逐渐漫上心头,视线变得模糊,扑腾的四肢在体力极具消耗的情况下也软了下来。 恍然间,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阿离,阿离!”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 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莫离掀开眼皮,看到上面不远处有一线光亮,一个身影破开水面,沉如入底向她快速游来,水花四溅,在寂静的水下显得格外清晰。 看清来人,她微笑着,伸出手向那人够去。 眼看两只手就要重迭,她感到自己的背后贴上一具冰冷的身体,一双颤颤巍巍的手慢慢覆上她细长的脖颈。她转过头去正对上一张狰狞的面孔,两只血红的眼珠如通透的玻璃球一般镶嵌在盖面的长发上,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母亲……?” 似是被这个称呼刺激到,来人猛然收紧她的手,死死地掐住莫长的脖子,遏制住她口中所有的惊呼,想要将她硬生生地拖下幽深的海底。 向她游来的男人见状,纵身一跃紧紧地抓住极速下坠的莫离。莫离被一前一后两个人抓住,如拔河一般互相僵持不下。 身后的女人突然松开钳制住莫离的一只手,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手枪直直地射入男人的心窝。没有任何防备,男人的胸口瞬间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浓稠湿热的血浆飞溅到莫离的脸上,将整个海底染上妖冶的殷红。 “仇翊——” 莫离大叫着从梦中惊吓。 “阿离,我在。”守在她身边打盹的仇翊连忙摁住她弹起的身体,以防输液的吊针错位。 环顾四周,莫离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白色大床上,周身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她怔怔地看着面前慌里慌张的男人,白色衬衫配深灰色西裤,最简约的搭配却难掩他矜贵的气质。只是他面容憔悴,眼底遍布血丝,眼下的黑眼圈浮在苍白的面颊上显得格外颓废。 眼看莫离大汗淋漓如同刚被水里打捞上来一般,浓密的长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滴,醒来后也只是出神地望着他,仇翊一颗高悬的心顿时紧张起来,他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晃动:“阿离,阿离?” “没事,我刚才做噩梦了。”莫离就着男人的手重新躺回病床上,动作不大却还是扯到难免扯到肩膀处的伤口,眉头不禁拧成一团。 “是不是伤口疼了?”仇翊如临大敌,作势就要摁呼叫铃,“我这就叫颜洛过来。” “我真的没事。”莫离细声细语地说道,“不过是一点小伤,我心里有数。” “怎么能是小伤。”男人的脸色一沉,音调拔高,声线颤抖,“明明差一点,差一点就……” 莫离轻笑一声,病弱的脸上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如出水芙蓉般清丽惹人怜爱:“仇翊,谢谢你。” 她知道是他救了她,如果他晚到一秒,后果不堪设想。 “是我要说对不起。”仇翊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眼眸,爱怜地拭去未干的泪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只是意外,你不要自责,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这次是意外,那下次呢?” 气氛一滞,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以后我让子声跟着你。”仇子声与仇子铭都是仇翊的左膀右臂,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不用……” “就这么定了。”仇翊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果决,不容抗拒。也就在这种时候仇翊会难得地在莫离面前气场全开,彰显出身为黑道帝王的霸道。 莫离撇撇嘴,无奈地接受男人颇为蛮横的体贴。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你一直……”看着男人一副萎靡不振强打精神的样子便知道他定是倔强地在自己身边守了一天一夜,如果自己再不醒大有继续熬下去的架势,莫离自觉地咽下未说完的后半句话。 “嗯,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男人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自然地接过她未问出口的话语。仇翊拿过一块热毛巾,凑近她的面颊,为她细心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出了好多汗,先帮你擦一下,等输完液再找护士帮你换衣服,嗯?” 两人此时的距离很近,仇翊甚至能看清莫离的睫毛根数,热毛巾氤氲雾气在女人苍白的面颊上蒸腾,将两腮晕染上浅浅的粉色,配上一双秋水剪瞳的眼眸,我见犹怜。男人手下的动作轻柔细致,似是在拭去一件绝世珍宝的浮尘,含笑的桃花眼静静地注视着她,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 就在对视的过程中,空气中的温度陡然上升,无数数不清的粉红泡泡在二人的身边悄悄升起,气氛变得暧昧又羞赧。 被男人过于直白的眼神瞧得不好意思,莫离率先移开目光,垂下眼帘。仇翊也清了清嗓子,收回毛巾,整了整莫离有些凌乱的额发:“好了,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再睡一会儿吧。” “那你呢?”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指了指莫离床边的椅子,仇翊故作轻松地说道。 “要不一起吧?”未经大脑思考的话语脱口而出,莫离懊恼地几乎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也休息一下吧,可以让护士再加一张床。” “好。”仇翊古怪地看着莫离,唇角溢出一丝戏谑笑意。 他故意曲解莫离的意思,径直脱下鞋子,爬上莫离的床,自觉地扯过被子的一角给自己盖上。 “你……”莫离羞愧地想要叫出声,却被男人用修长的食指抵住唇畔,将后面的话语结结实实地堵了回去。 “嘘——”仇翊神色倦怠地侧身望着女人,“阿离,我真的有些累了。” 都两天没合眼了,能不累吗?莫离暗自腹诽,心底却淌过一丝暖意。 见她不再有异议,仇翊一只手轻轻勾住莫离左手未被绷带缠绕的指尖,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在她柔软的肚皮上,一下接着一下如同哄着闹觉的小孩子。 很快,莫离的耳边响起男人绵长的呼吸声,但环在她腰际的大手还在坚持不懈地拍打着。失血过多的莫离精神并好,和仇翊说了几句话便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在男人舒适节奏的带领下,她也很快抑制不住地阖上眼皮。 许是因为有仇翊的陪伴,莫离一夜无梦,睡得安稳又踏实。 第十四章鸿门宴(上) 乔家被仇翊连根拔起没多久后,仇翊的父亲遭遇车祸意外身亡。虽然在所有人的眼中这场意外都显得疑点重重,但时间紧迫并不允许仇翊停下脚步去调查,他甚至来不及为去世的父亲难过,便开始主持整个黑道的各项事宜。他匆忙上任后,便腹背受敌,仇家旁系皆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家主之位,而萧家更是亮出爪牙肆无忌惮地挑衅他。 好在他的背后站着莫家和颜家,虽然态度并不明朗,但到底几次出手帮助仇翊稳住局面,他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风暴,坐稳那象征黑道帝王的宝座。 然而,高处不胜寒,觊觎他位置的人太多,暗杀、暗算从未停止过。 莫离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深秋,她正端坐在家里的书桌前,手中摆弄着莫流为她亲自采集来的落叶。火红的枫叶、金黄的银杏在脱落晾晒后不复昔日的光彩,捏在手里脆弱又干瘪,莫离顿时失了兴致。她勉强挑出几枚顺眼的树叶做成书签塞到哥哥常看的书籍里,便趿着拖鞋向楼下走去。至少在这偌大的莫宅里,她还是自由的。 刚走下楼梯,便撞上带着一小队人马的颜氏兄弟,一个个脸色难看,直直地冲入莫流的书房。知晓他们是有要事谈,莫离并未介意他们的匆匆掠过,但鬼使神差地她并没有离去,而是悄悄地跟着来到书房的门口静候着,碍于她的身份,门口的保镖并没有遣散她。 书房的门没有完全合拢,颜洛大嗓门的声音就这样穿孔而出:“仇翊出事了。” 本想好心把门关上的莫离身形一僵,双脚直直地钉在原地,一阵寒意从脚底顺着经脉向全身蔓延开来,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冻住停跳了一拍。 “怎么回事?”莫流放下手中的文件,沉声道。 “子声传来消息,仇翊的二叔和仇陌假借交易的名义围了他们的厂子,现下他们僵持不下,眼看就要打起来了。”颜渊还算冷静,但同样面色不霁。 “仇陌?”信息量有些大,莫流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叛变了?” “艹,谁能想到,看起来最忠心的竟是个吃里爬外的混账东西!”颜洛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说道,“莫流,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就算仇陌藏得很深,但狡猾如仇翊怎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落入敌人的陷阱?如果说这是一场鸿门宴,那么真正的庄家究竟是谁呢? 莫流和颜渊互换了一个眼神,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犹疑和顾虑。 “你们家什么意思?”莫流开口望向颜渊。 颜渊垂下眼眸摇了摇头,莫流了然。 彼时莫家和颜家的实际掌权人还是他们的父辈,像今天这样的大事件理应由他们出面调节。既然颜家兄弟风风火火地跑来和自己商议便表明谈判结果并不理想,颜父不想贸然介入,一来毕竟那是仇家的家事,他们外人插手算几个意思;二来正好考验一下仇翊的能力。 至于莫家,消息早已第一时间传给了莫敬天,但他并没有对莫流下达任何指示,摆明了要做撒手掌柜,一切皆由莫流做主,后果自负。 莫流长叹一口气,颜氏兄弟的态度已经不言而喻,至于自己和莫家…… 无论结局如何,他们两家都已经和仇家绑在了一起,何况仇翊还是他们的挚友,他们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去面对腥风血雨。就算是精心安排的火坑,他也认了。 “走!”打定主意,莫流带着颜氏兄弟火速冲出书房,正好撞上木在原地的莫离。 “哥,我也去。”少女逆光站立,阴影将她柔和的脸部线条衬得凌厉起来,有那么一瞬间,莫流恍惚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诶哟,姑奶奶你去干什么呀,可别添乱了……”颜洛以为莫离只是一时兴起,连忙阻拦。 莫离充耳不闻,只是默默地用坚毅的目光表达自己的执拗。在那样强大极具震慑力的目光下,莫流终是败下阵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驶向郊区的一间小厂房。 车辆刚停稳,便看到厂房外火花四溅,枪声不绝于耳。颜渊和颜洛带着他们的人从后包抄厂房,而莫流则选择从正面迎敌。 莫离在保镖的护卫下只能远远地站在一旁,听着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 天空并不作美,天际闪过一道青紫色的电击,伴着轰隆作响的雷鸣声,淅淅沥沥的雨滴骤然变成瓢泼大雨从头顶倾注下来。豆大的雨点声混着接二连叁在耳边炸响的闷雷声,将周遭一切响声都掩盖过去。 本就不平静的心激起千层浪,莫离从未感觉时间过得如此缓慢。她身形一动情不自禁地想要上前走去,却被身后的叁名保镖拦住:“小姐,少爷吩咐过您不能向前。” 莫离微笑地看了一眼忠心耿耿的护卫,暗道一声抱歉,便迅速抬手将他们劈晕过去。犹豫再叁,她还是从一个保镖的腰间抽出一把沉甸甸的手枪,在口袋藏好后,撑起雨伞便一股脑地冲进倾盆大雨中。 她凭着记忆摸索到厂房的正门口,发现外面歪七扭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没有活人看守。环顾四周,她看到厂房外挂着一条简陋的脚手架,心念一动,悄无声息地攀了上去。 手中的雨伞已经被她丢在一旁,冰冷的雨水顺势拍打在她的脸上,没一会儿便将她的全身浇了个透心凉。距离乔劲绑架事件不过个把月的功夫,莫离的身体并没有好利索,在寒风中吹了一会儿便感到额头上的温度升高了一些,更不要说全身沐浴在暴雨中,四肢被冲刷得几乎失去知觉。 脚手架搭得并不安稳,在暴风雨中更是如同遭遇强对流层的弱小风筝,摇晃得厉害。所幸莫离的体重很轻,平衡力极佳,能够勉强地稳住重心。很快,她便爬到顶部,趴到厂房一扇窄小的天窗上。 透过毛躁的玻璃窗,她能依稀看清里面的景象。 几波人马相互对峙着,为首的清瘦少年身边伫立着一个身形较矮肥硕的中年男子,他们分别是仇陌和仇翊的二叔仇圣安。有时莫离不得不感叹仇家伟大的基因,即使人到中年饱经岁月的摧残,但从周正的五官中依然能辨认出年轻时的卓然风采。 仇翊一身黑色风衣,站在人群的中央,指尖捏着一根快要燃烧殆尽的香烟,时不时地递到嘴边侧头吸上一口,举手投足间平添了几分痞气和邪肆。即使身后只有寥寥几人,几步之外还有十几把手枪正对着他,他的动作依旧闲适优雅,没有半分窘迫。 反观仇陌和仇圣安,占据人数上风的他们面色铁青,本想强压仇翊一头,却被对方不咸不淡的语气反将一军。本以为莫家并不会多管闲事,谁知道莫家小子竟然来得这么快,眼看自己筹谋已久的逼宫大计就要付之东流,仇圣安不甘心。 从满脸横肉中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容:“仇少,二叔我没有恶意,不过是为了咱们仇家着想。你初来乍到,对军火这一块还很陌生,我就是想帮你分担一些压力,咱们和和气气的,何至于兵刃相向呢?” “哦?那不知二叔想要替我分担多少呢?”仇翊的语气轻快,漆黑的眼眸显得若有所思,透着高深莫测之意,令人难以捉摸。 顶着男人神秘莫测的幽光,仇圣安竟感到两腿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他稳住心神,咬了咬牙,说道:“叁成。” 仇翊手中现下仅掌控着Y城七成军火,剩下叁成被其他家族或者旁系瓜分,仇圣安上来就要砍走他手里近一半的生意,简直狮子大开口。军火可是暴利行业,一旦和外界打通关系,到时候还不还的就不是仇翊说了算的。 仇翊将指尖燃尽的香烟扔到地上,随即一脚踩了上去,将其彻底碾压成末。他烦躁地一把扯开领口的衬衫扣子,露出诱人的锁骨,又随性地撩起风衣下摆,双手插进黑色西裤的裤兜中,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惴惴不安的男人。 “可以。”低沉的嗓音在厂房中回荡。 仇陌不可置信地瞪圆双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真的?”仇圣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眉梢间显而易见地浮上喜色。 “当然。”仇翊侧过头,慵懒地从怀中抽出一枚崭新的香烟,点燃,火苗跳跃的瞬间,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我肯让,不过要看你有没有命接。” 第十五章鸿门宴(下) 话音刚落,埋伏在后门的颜氏兄弟带着手下的人闯了进来,纷纷举起枪械对准仇圣安等人。 “你小子竟敢耍我!”仇圣安脸色铁青,终于撕下慈善友爱的面具,露出原本的丑陋嘴脸,他恼怒地拔出上膛的手枪对准仇翊,食指牢牢地摁在扳机上。 大战一触即发。 “啧,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我的好二叔?”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语气悠哉游哉,丝毫没有如临大敌的恐慌。 “仇翊,让你的人退出去,我饶你一命。”本以为只有莫家前来支援,谁能想到背后还蹿出了颜家。眼看大势将去,连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还是未知数,想到这,刚才还大言不惭的男人竟失了方向。 “哦,是吗?”仇翊微微一笑,闲庭信步般向前走了几步,“二叔,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谈条件吗?” “你……你别过来!”男人挺拔的身姿慢慢走近过来,脸上挂着有气定神闲的微笑,落在仇圣安的眼中却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索命亡魂。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由上至下地将他笼罩在原地,身体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手指好像有千斤重,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压不下扳机。 “你当真以为把你的妻女偷渡到C国的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仇翊,你糊弄谁呢?” “xxx街道甲号甄栋贾层,我说的可对吗?” 深秋的气温已经不高,仇圣安却还是觉得背上滋滋冒汗,面前男人一字一顿似是悬挂在自己头梁上的死神镰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将自己劈成两半。无措的男人慌张地看向仇陌,试图寻找到一丝慰藉。 仇陌抖动手腕冲天开了一枪,仇翊这才停下前进的步伐,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睥睨面前从出生起便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友人。 被仇翊如刀一般锋利的锐利目光扫射到,仇陌猝不及防打了个寒蝉,但还是硬着头皮迎上男人审判的目光。他在他的身边时间最长,虽然仍摸不清男人的脾性,但他了解他的所有手段。自己明目张胆地联合外人背叛他,今天他是绝不会让自己活着走出这个厂子。身边的老男人多半已经不中用了,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好歹能拼出条血路。 思及至此,仇陌缓缓地抬起手腕瞄准仇翊。 早料到男人会狗急跳墙,仇翊左手一挥,将借着取烟的工夫藏到指缝间的锋利刀片飞出,正中男人的手腕。男人吃痛,手枪应声落地。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身边的仇圣安一惊,神经本就高度紧张,肌肉条件反射地扣动扳机,一枚子弹擦着仇翊的手臂飞了出去。 这一声枪响俨然成为战斗打响的信号。 这一战,仇圣安似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他将手下所有能调动的下属都汇聚于此。尽管仇翊手下的精英更多,莫流和颜氏兄弟也带着他们的亲信强力支援,但人数上到底还是占据劣势。加之仇翊被层层围困在中间,战场割裂,一时之间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擒贼先擒王,而仇圣安也就勇猛了那一枪,之后便被亲卫拥护着龟缩到一旁。被射伤手腕的仇陌贼心不死,偷偷地潜伏在人群中,伺机行动。 仇翊本就骁勇善战,枪法无敌,很快便将围剿他的一小撮人群尽数扫清,然而这下倒是将他的位置完完整整地暴露出来。仇陌暗自摸索到仇翊的视野盲区,咬牙拖着受伤的手腕再度举起枪,试图从仇翊的侧翼攻击。彼时的仇翊正疲于与他正前方的敌人周旋,并没有察觉到已经摸索到他边缘的仇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瞬息万变的局势都被趴在天窗上的莫离尽收眼底。 仇陌正位于自己的正下方,并且方圆几米内只有他一个人。思忖片刻,莫离毅然决然地击碎玻璃纵身跃了进去,身体坠落正好砸到男人的肩上。猝不及防被从天而降的女人撞倒在地,仇陌叫苦不迭,看清来人,他更是惊叫出声:“莫离?”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枪林弹雨的掩盖下变得微乎其微,但再微小的动静还是被耳聪目明的仇翊捕捉到。循着声音的轨迹,仇翊投来冷冽的目光,杀气腾腾的眼神在触及到莫离身影的瞬间变成震惊,瞳孔猛然收缩,心脏剧烈跳动着。 而莫离只是瞥了仇翊一眼便迅速摸出手枪大力将在她身下挣扎的男人敲晕了过去。随即一个闪身躲进粗壮的柱子后,消失在仇翊的视线中。 她承认她太冲动了。尤其是在右手第一次摸到阔别五年的手枪时,她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扣动扳机,母亲死前的话如同紧箍咒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紧紧地拉扯着她想要摁下扳机的食指。但当看到他背后竖起的枪支时,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跳了进来。 平复心情后,莫离偷偷探出脑袋向外张望。仇陌晕倒后,敌方队伍折了一名军师,只剩仇圣安带队苦苦支撑,不一会儿就被仇翊带的精英团队冲成一团散沙,死的死,降的降。 “仇翊,我可是你的二叔!”眼看胜利无望,仇圣安一改刚才的嚣张气焰,开始打起亲情牌,他被压着跪倒在仇翊面前,眼神中透着浓浓的绝望,“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我曾是你父亲最好的兄弟啊!” 仇翊冷冷地看着如同小丑一样在他面前百般表演的男人:“二叔,你也说了,那是‘曾经’。” “带走,押回仇家大牢。” 仇家的牢狱堪比古代的诏狱,各种刑法层出不穷,凡是进去的人有事没事都会被硬生生地扒下一层皮来。总而言之,是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仇圣安眼底闪过一抹惧色,颓然地跌坐在原地。 就在两个手下抓起仇圣安将他拖向门外时,变故又生,许是求生的本能暗中作祟,仇圣安一把挣脱开两个大汉的束缚,从他们的腰间拔出手枪,指向仇翊,嘴中念念有词:“仇翊,你不得好死!” “阿翊!”离得最近的莫流反应及时,想要伸手去推仇翊,但为时已晚,枪声陡然响起。 然而,倒在血泊之中的人并不是仇翊而是仇圣安,一枪从后脑直穿眉心,没有给男人任何喘息的余地。 仇翊回过身去,目光撞上不知所措的莫离,大大的眼眸里盛满恐慌,端着枪的右手还在瑟瑟发抖。 她的出现虽然化解了眼前的危机,却令颜氏兄弟等人震撼不已,他们(除了仇翊)竟无一人发现藏在厂房中的莫离。而莫流更是百感交集,尤其是再度看到妹妹持枪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底顿时涌上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仇翊大跨步地奔到莫离的身边,见她眼神直楞,墨色的瞳孔中竟浮现出几分嗜血的癫狂。他抬起手轻轻覆上少女的眼睛,又缓缓摁下她僵直的手臂将她手中的危险物品抢了过来:“阿离,没事了,没事了。”他的语气温柔低缓,渐渐抚平了莫离惊恐不安的内心。 就在刚才,眼看仇圣安对仇翊举起手枪,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扳机已然扣下。眼前的世界骤然被一片红海所淹没,刺眼、妖冶又是那么得令人移不开眼,口鼻中也蔓延开一股腥咸的气味,一颗沉寂已久的心再度欢呼雀跃起来。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眼前的景象乍变,鲜红的景象被一只大手撕碎,一个身影强硬地闯了进来。 “仇……翊……”莫离喃喃地念出男人的名字,身子一歪便昏倒在了仇翊的怀里。 贴近她的身体,仇翊才发现她浑身湿透冰冷,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高热,他连忙脱下自己的风衣外套打横抱起莫离,快步冲出厂房。 “我的天哪,刚才那个人是离妹妹?”全程目睹一切的颜洛感觉自己的世界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居然会开枪?而且枪法还那么准?” 颜渊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莫流,示意蠢弟弟赶紧闭嘴。 然而,颜洛向来读不懂空气,他继续大声冲着莫流嘟嚷着:“诶,怎么不让离妹妹和你一起管莫家?你们莫家藏得可真够深的。” 平日总是好脾气的莫流难得对颜洛甩了脸子:“我们莫家的事,就不劳烦颜少你操心了。” 说罢,转身去追仇翊。 几人因为最后的一点小插曲闹得不欢而散。 这一次,仇翊不顾莫流的反对,坚决地将莫离带回了仇宅。 “仇陌逃了,以防万一,把阿离留在我身边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你是觉得我偌大的莫家保护不好她吗?”莫流反唇相讥。 仇翊轻笑一声,墨瞳中漾开几分戾色:“你觉得呢?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五年前的事吗?” “仇翊,你是不是还在打我妹妹的注意?”莫流音量陡然升高,一把揪住仇翊的衣领,“我可以代表我们莫家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你的脚下,但她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她是自由的,不应该为家族的责任搭上一生。” 一番好意却被挚友曲解,仇翊变得烦躁起来,他冷厉地盯着莫流:“莫流,你口口声声说她是自由的,你们莫家又给过她自由吗?什么是自由,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就是自由吗?你们共同生活二十年,你真的了解她吗?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莫流被仇翊连环炮似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他愤愤地看着得意洋洋的男人:“这是我们莫家的事。” “阿离是我的未婚妻,她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不过是未婚妻,距离‘妻子’还隔着八丈远呢。”莫流不甘示弱地回击他,亲眼看到男人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不如,让阿离来选择。” 仇翊十分清楚莫离非池中之物,她与其他小姑娘不同,有着极高的天赋,还有与生俱来的战士本能,理应和他们并肩站立。持枪在手的莫离总是一副意气风发正义凛然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和骇人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即使那天在废弃厂的混战中,他也没有错过少女古井无波的眼底一闪而过的华彩。 莫离退烧清醒后,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开过枪的右手,似是还能感受到残留在表皮的硝烟反应。虽然整体与五年前的左手相比差了不少,但她还是做到了一枪毙命。那些午夜梦回她想要努力摆脱却难以磨灭的记忆都深深地烙印在身体之中,以致于她能够第一时间冲破魔咒不假思索地扣下扳机。尘封已久的内心忽然躁动起来,血管中温凉的液体也随之沸腾,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地环抱住自己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刚要进屋的莫流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自觉地停下前进的步伐。他记不得上次见到妹妹放声大哭样子是什么时候了,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沉默着,莫流转身离开仇宅。 如仇翊所料,莫离同意了他的建议,不仅愿意留在仇宅,甚至主动提出为他所用。 “按照我们的约定,还剩四年。仇翊,我可以为你卖四年命。”莫离轻声说道。 “好。”男人泛着苦涩的声音响起,只要她还愿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想干什么都行。 自此以后,莫离便成了仇翊隐藏在背后的最后一张王牌。 几年来,他在明,她在暗,如黑夜中来无影去无踪的职业杀手一般,将仇家对他有威胁的人尽数除去。道上的人始终知道仇翊身边跟着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杀手,却从未将疑问打到她的身上。毕竟,没有一个人能想到甚至会相信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是莫家深居简出的大小姐。 一场鸿门宴就这样落下了帷幕。请君入瓮的仇圣安死于非命,将计就计的仇翊扫清了身边的眼中钉,试探了颜莫两家的态度,又得到了莫离,可谓是大获全胜。 第十六章探病 再度睡醒后的莫离精神好了许多,连带着仇翊也重新恢复了往日清俊的面孔。他继续寸步不离地照顾莫离,将所有的文件都搬到医院,白天处理公事,晚上厚着脸皮赖到她的床上同榻而眠,美其名曰怕她半夜伤口疼找不到人。颜洛目瞪口呆地望着在莫离面前颇有几分泼皮无赖气质的好友,1.5m的床上挤着一个病号和一个身高接近1.9m的男人,他真的生怕哪天身娇体弱的离妹妹再被他挤下床去…… 莫离最初也十分抗拒,但仇翊一来睡姿规矩,并没有越矩的的举动,二来在他的陪伴下,莫离的睡眠质量提升了不少,渐渐地对他产生了依赖之情,她也就不再介意,权当多了一个暖床的工具人。 “来,喝点乌鸡汤。”由于莫离左右手皆不能动弹,每顿饭都是由仇翊亲自掌勺喂到她的嘴里。 虽然前来送饭的张妈总会为自家养尊处优的先生捏一把汗,生怕他毛手毛脚地烫伤夫人,但看着先生动作娴熟,细心又耐心,她也逐渐放下成见,将舞台让给了仇翊。 “真的喝不下了。”莫离可怜兮兮地揉着自己已经撑起的肚子,“已经很饱了。” “听话,再喝一口,你身子弱,需要补血补气。” 莫离无奈地张开嘴,硬生生地又被灌了半碗汤,结结实实地打了个饱嗝。 仇翊好笑地伸出手抚上她浑圆的肚子:“真的撑了?帮你揉揉?” “不要!”男人大掌一挥,无形之中碰到莫离腰间的痒肉,又故意地戳了又戳,惹得莫离咯咯笑着躲开。 “好了,不闹了,快把嘴擦擦。”小打小闹一会儿,怕莫离伤口撕裂,仇翊将笑到弯腰的女人捞起来扶到枕头上靠好。 池晏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仇翊追着给莫离擦嘴的一幕温馨画面。 瘦削却气色红润的女人撒娇似地嘟起樱唇,喝过汤的唇瓣沾着一层淡淡的油光。男人挽起衬衫袖子,从床头抽过一张纸巾,轻柔地擦拭着女人的嘴唇,素来冷峻的脸庞浮上一层淡淡的笑意,而那双冷淡的桃花眼中更是肆无忌惮地写满了宠溺和爱恋。出身阔绰高高在上的矜贵男子做起伺候人的事竟也显得十分得心应手。 “咳咳。”池晏轻咳两声,引起了莫离和仇翊的注意。 “莫离,我来看看你。”无视仇翊倏然变冷的目光,池晏将手中的鲜花插入床头空着的花瓶中。淡蓝色和浅紫色的绣球花相衬,清新又淡雅,将酷暑的炎热尽数驱散。饱满又紧实的花瓣团团簇拥在一起,散发着清甜的香气,象征着团圆、美满的无尽夏,是莫离最喜欢的花。 “池晏,谢谢你。” 莫离礼貌地感激,又客套地询问道,“风月还好吧?” 尽管风月有黑道的背景,但一个娱乐场所发生枪战到底有损名声,况且那天双方激战毁了池晏许多精心海淘的宝贝,莫离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嗯,没什么影响,已经重新开业了。”池晏自然地绕到莫离的右侧坐下,装作不经意地瞥到她肩头的白色绷带,关切地问道:“你的伤可还好?” “伤口已经愈合了,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对话干巴巴的,客气又疏离,房间内的气氛在自己进入后骤降。池晏凝视着病床上的女人,脸色红润,唇角微扬,但看向自己的眼眸中却多了几分拘谨,全然不似和仇翊在一起时的张扬自在。 他与她朝夕相对叁年有余,那时的她身边只有自己一人。他们也曾共沐朝阳(早起上学),共赴黄昏(上晚自习),只是他们之间似是永远隔着一层捅不破的纱,她总是淡淡的,脾性令人难以捉摸。她鲜少在他面前开怀大笑,大多时间都是安静乖巧,如悬挂在漆黑夜幕中望尘莫及的一轮清寒弯月,散发着悠扬神秘的光,勾得他迷失方向。他想揽月入怀,将她彻底占为己有,但却屡屡碰壁。然而,他做不到的事情,那个人却能轻而易举地完成。 嫉妒的藤曼在他内心深处疯一般地生长,明明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永远也比不上那人,却贪恋着她眼中盛满自己身影时的样子。他越陷越深,竟然破天荒地祈祷叁年的时光或许能让自己在她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到底是他异想天开,在发现自己的接近别有用心时,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彻底与他划清界限,然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莫离,为什么你对我如此绝情。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温润如玉的男人脸色几度转变,令莫离有些不知所措。她求助地瞄了一眼冷眼旁观的仇翊。 被晾在一旁好一会儿的仇翊在接收到莫离发出的求救信号后,神色乍暖还春,他不耐烦地问道:“不知池少还有什么事吗?内子身体不好,需要休息。” 面对明明白白的挑衅和赤裸裸的赶客,池晏也不恼,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92式手枪,递到莫离的面前:“这个,你落下了。” 目光触及到自己的手枪,挂在嘴角的笑容一僵,莫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正襟危坐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男人此行的真正目的。探病不过是个幌子,他的真实用意其是在试探她是否会是仇翊背后那个神秘的杀手。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仇翊长臂一伸,越过病床上莫离的身体,径直拿走池晏手中的枪,漫不经心地瞧了瞧,自然地说道:“这是我的,多谢池少千里迢迢特意相送。” “特意”两字,仇翊着重加强重音。 “哦是吗?”池晏的嘴角漫上一丝轻笑,显然无法接受如此拙劣的托词。 “干我们这一行的,给自己的女人出门配把枪有什么问题吗?”仇翊回敬池晏一个嘲讽的笑容,“哦,我忘了,池少目前单身,大概无法体会到爱人不在身边时的,焦灼心情。” 字字诛心,句句扎心。 “枪可不是玩具,仇爷的心倒也真大,万一不小心擦枪走火伤到您的爱人难过的也是您。” “池少这话说的不知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的女人。”仇翊嗤笑一声,抚摸着莫离包成馒头似的左手,“我能让她擦枪走火?” 被仇翊霸道总裁的做派和肉麻的话语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莫离瞪了一眼胡言乱语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仇翊,转而对池晏温声道:“小时候我和颜清都上过射击课,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我们实在是和这东西八字不合。但凡准头好一点,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了。” 几句话半真半假却滴水不漏,还顺便把颜清拉下马,完整地解释了为何当天的战场会如此混乱。 如果没有事先听过萧长乐详细地描述莫离是如何在枪林弹雨中飞驰躲避,又是如何探头反击还差一点就成功了,池晏几乎都要相信这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女人承蒙上天的眷顾从一个职业杀手的手下死里逃生的幸运故事。 “关于那个男人,不知仇爷查得如何了?” 仇翊挑眉,神色不悦:“池少这是来视察工作的吗?” “仇爷别误会,我只是想尽一点微薄之力。风月叁层的监视器被损毁,但是一二层的录像还在,我随手翻阅了一下,查到那人的来历,或许有所帮助。” 仇翊冷哼一声没有接话。虽然这些天他一直陪在莫离身边,但关于黑衣人的身份已然摸清,只是答案并不美好,他不想因为一些无谓的事情叨扰到养伤中的莫离。 “他是谁?”池晏这么一提倒是勾起了莫离的兴趣。 “道上十大杀手排名榜第五名,代号‘无颜’。” 好在池晏知道的不多,简单介绍了一下无颜的生平,便不再多嘴。 送走池晏后,莫离长舒一口气,她紧张地看向仇翊:“池晏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仇翊模棱两可的回答道:“应该只是怀疑,否则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既然还会拐弯抹角地前来试探,说明他并没有证据。只是莫离无端被猜忌,倒是有些出乎仇翊的意料。知道莫离身份的唯有自己、颜氏兄妹还有莫流,其他见过她身手的都已经死的死亡的亡。虽然风月之战的对手是道上赫赫有名的职业杀手,但杀手失手的情况并不在少数,即使对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两名女子。而池晏又是如何笃定在其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莫离不是颜清呢? “放心,万事有我。”发现了更好,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将莫离绑在他的身边,省得夜长梦多,反正他总能护她周全。 这件事在仇翊这里就算是翻篇了,他仔细地将莫离的被子拉到她的下巴处,防止她着凉。 “对了仇翊,”莫离用自己左手能活动的手指轻轻勾住仇翊的指尖晃了晃,讨好地说道,“无颜能不能交给我来审?” 第十七章审问 密不透风的地下牢房中,潮湿阴冷,还散发着难以名状的恶臭气味。一个黑衣男子四肢被粗长的铁链吊在半空,碗粗的镣铐刺破表皮,深深地嵌入肌肉之中,血痕早已凝固,只余下暗黑的血痂。男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长鞭或是烙铁磨破,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勉强遮住重要的器官,却难言满目疮痍,有陈年旧伤也有许多新添的痕迹,深一道浅一道的纵横交错在一起,令人不忍直视。 在医院躺尸两周后,莫离终于央求着仇翊搬回仇宅住,并在百般恳求下获得了单独提审无颜的机会。 此时的莫离,正端坐在牢房中铺着柔软毡毛的躺椅上,闲适地欣赏着身前男人斑驳的身躯。她挥起缠着绷带的左手,命令待命的属下将半空中的男人放下。 一桶热盐水从无颜的头上倾泻而下,疼痛在伤口接触到盐水的瞬间开始复苏,鼻腔被大量的热水灌注,生理的自然反应使得男人难以遏制地剧烈咳嗽起来。他从昏迷中幽幽地醒转过来,对上一双明亮的凤眼。 “莫……离?”男人微微翕动嘴唇,干涩的喉咙间泄出一丝嘶哑的声音。 “无颜是吗,久仰大名。我就是你要找的人莫离。”莫离从上到下的打量着无颜,年纪在35岁左右,不修边幅的脸很难辨认出原本的样貌,倒是更能突出他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抛开浑身上下的伤疤不谈,身材保养得不错,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不愧是杀手排行榜第五的名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鲜少有目标对象能从自己的手下全身而退,就算不死也会重伤致残落下终身疾病。而这个女人不仅能够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存在,又在飞扑朋友的同时打落水晶灯扰乱自己的视野,还能与自己几番纠缠,最后只有肩头受了点轻伤,如此机敏和果敢,绝非一般人能做的到。这个女人身上充满谜团。 莫离浅浅一笑:“你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来杀我?” “传闻莫家大小姐是个性情淡然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没想到竟是一派胡言。”男人答非所问,审视着面前的女人。如果那天她的身边没有跟着另一个让她分神的女人,被反杀在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让我猜猜你身后的雇主是谁。”两人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是……江南许家?” “不是。”没有丝毫犹豫。 莫离挑眉,探究地看向即使身陷囹圄依然维持刚强的男人:“哦?无颜先生回答得也太迅速了吧?确定不用再想一下了吗?” “江南首富,远近闻名,谁人不知?” “哦?我有说是江南首富了吗?”莫离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在江南姓许的可大有人在。” 无颜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周围的护卫一把押回原地,激烈反抗之余不免扯到身上的伤口,他痛苦地屈服在疼痛之下,狠狠地看向女人。从业二十多年他从未这么难堪过,还是拜倒在一个小姑娘的脚下。 “你口口声声说着莫家,其实你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是我一个人。在Y城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我生来爹不疼娘不爱,杀掉我莫敬天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想用我来牵制莫家,你怕是想得太多了。”莫离身子向前探去,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苦不堪言的男人。 “我怎么知道他对你的态度是不是装出来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莫离讥讽地笑了笑,仰头看向头顶的吊灯,几只黑色的飞蛾正打着转追着光圈上下翻飞,时不时地发出聒噪的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它们的身躯偶尔被烧得火热的灯泡烫到,然后振翅高飞扎进阴影中,不一会儿便落入墙角处的密网,成为蜘蛛的盘中餐。 道上关于莫敬天的传闻很多,最广为流传的便是此人向来不屑于伪装,人生信条便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与其他人的作风截然相反。当然,在莫离看来,这八个字与他毫不相关。他更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耐心十足地等待涉世未深的猎物失足进入到它的地盘。尽管耳聋目盲,但凭借出色的嗅觉和温感能力它依然能够迅速锁定猎物一击致命。 每次对上父亲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睛都令她心惊胆战,平静之下暗藏漩涡,稍有不慎自己便会被埋藏在其中的滔天巨浪卷走拍死在礁石上。这种感觉在母亲去世后尤为明显。即使是在年少父女关系短暂和谐时,那温情脉脉的背后却总是笑不达眼底。 “父亲虽然不喜欢我但没有必要大费周章雇佣一个门外汉置我于死地。这世上巴不得我快点死掉的人除了许家我想不到别人。哦,其他想要我死的人都已经死了。” “你都知道了?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男人身形一滞,狼狈地卸下所有的力道,不再抗拒,没想到自己会输得如此彻底。 “只是想确认一下。”即使心里早已做好准备,但莫离胸口还是泛起一钝痛。 原来,她,他们真的想置她于死地。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但所有的后果都由她一个人承担。 莫离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给他个痛快吧。” 忙完公事放心不下莫离的仇翊早早地就下来守在审讯室的门口,见到女人从里面走出,赶忙迎上去。浅色睡衣外套着一间驼色大衣,赤裸双足穿着她最喜欢的柔软家居鞋,而向来一尘不染的鞋面竟被泥泞的地面染成乌黑色。仇翊蹙眉,凑过去想要将她抱起来。 手刚碰到她的腰间便被她轻轻抵住胸膛:“仇翊,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不好?” 他这才注意到女人的脸色很不好。早上还红润的面颊变得煞白,眼眶荡漾出一圈红色,眼神空洞无光,乌睫微颤透露出主人内心极度的惶恐不安。 猜测到一切皆与无颜有关,男人强硬地把她拽进怀里,双手用力,似是要将她牢牢地揉入骨髓中:“不好。” 尽管此时此刻,她就在他怀里,两人紧紧相贴,他能抚摸到她的脊背,嗅到她的发香,触到她的体温。不知为何,他却依然感到怀中的人飘忽不定,似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一般。现下的莫离和当年她面无表情地叫着他仇少,执意与他划清界限,似是看破红尘对世间万物都不再有任何留恋的模样别无二致。 “阿离,虽然我很想说没有必要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但如果你难过的话,我就在这里。”仇翊的嘴唇轻吻着她的乌发,拥着她的手又加了几分力。 鼻尖一酸,莫离抓紧男人的衣服将头埋了进去。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砸了下来,沾湿了男人整洁的白色衬衫。感受到胸前一阵湿意和她对他的依赖,仇翊微微一笑,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清瘦的脊背。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情绪发泄后的莫离带着鼻音,声音闷闷的。 “比你早一些,没有告诉你是怕你难过影响身体。” 只是,虽然很残酷很残忍,有些事情终需要她亲自面对,然后做个了断。他能做的便是站在她的旁边,自始至终。 “阿离,我可以帮你解决……”江南首富算是什么东西,在他面前不过是一只徒有虚名的小小蝼蚁,弄死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莫离摇摇头:“黑道向来不会擅自介入白道,不要坏了规矩。” 听到她略微天真的话语,仇翊轻笑一声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白道就真的干干净净纯洁无瑕吗?都买凶杀人了,还敢自视清高吗?如果我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想来仇家的列祖列宗在地下也不会安宁。” “瞎说什么呢!”眼看仇翊跑火车跑得越来越远,莫离轻轻踩了一下他的鞋子示意他住嘴。扬起的小脸一扫先前的哀愁和阴霾,眉眼弯弯,嘴唇微微翘起,一副娇俏的样子。 仇翊摸了摸她泪痕未干的脸颊,神色颇为严肃:“对你,我从来都是认真的。” 地下室的灯光昏暗不明,莫离呆呆地望着男人侧脸,眉眼精致,刀削般锋利的轮廓干净利落,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但正是这样冷淡疏离的他,却能一次又一次温柔地将自己揽入怀中,替她挡去所有的狂风暴雨,奉上安宁与祥和。 在男人炽烈目光的注视下,莫离只感觉自己无所遁形。就算是千年修炼而成的寒冰也抵不住这样浓烈而炙热的爱意。 “仇翊,这是我们家,是……莫家还有莫敬天欠下的债。”莫离垂下头不敢和他对视,只一味地盯着自己的足尖磕磕巴巴地说道。 听出莫离的意思,仇翊又恼火又心疼,这和他的阿离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她要为这一切买单。他挑眉,幽幽地开口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想要许家难受,办法多的是。”莫离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绝情。 看到莫离精神已全然恢复,神经高度紧张的仇翊总算松了口气,他一把打横抱起怀中的女人,柔声道:“好了,今天的休闲娱乐就到这里,公主大人该休息了。” ------------------------------------- 俗话说得好,差生文具多。最近入了键盘坑想要自己组一把麻将音,折腾两天都没怎么码字,然后还非常失败……蓝瘦香菇…… 第十八章猜测 江南首富的名字姓许,已过花甲之年,育有叁男一女。其中,这一女便是莫离的母亲,许如洁。名字的含义不难猜到,那就是希望她能够永远出淤泥而不染,做一个品格高尚纯洁的女子。 许家的大小姐在父兄的细心呵护下,无忧无虑的成长着。生活在象牙塔的小公主虽然天真烂漫但也注定她不谙世事的品性。十八岁那一年,她遇到了在江南出差的莫敬天,两人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然而,黑与白的结合往往为他人所耻,自视甚高的许父更不允许自己唯一的女儿被一个黑社会的痞子占了去。 然而,许如洁宁死不屈,最终与莫敬天私奔回到Y城。莫敬天将他的妻子保护得很好,两人的感情很稳定,如一对神仙眷侣,相敬如宾恩爱有加。 但是远在千里的许老爷子始终惦念不下,他以为自己的女儿只是一时糊涂误入歧途,终有一天会被莫敬天抛弃,明白父亲的苦心。他几次叁番安排人打听消息得到的结果却事与愿违,于是他勃然大怒,势要将这个背叛家门的不孝女赶尽杀绝,以肃家风。八年前的街头巷战便是许老爷子的杰作。 八年后卷土重来,这一次他将目标打在他的亲外孙女,莫离的身上。 仇翊听完仇子铭的汇报陷入久久的沉思。八年前莫母去世莫离性情大变后,他曾派出亲信调查莫家以及莫母的故事,只是当时却一无所获。这一次,仇子铭倒是不负众望,顺着无颜这条线,终于摸到了江南许家,将莫敬天与许如洁的故事查了个一清二楚,顺利得好像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不怪仇翊多心,而是莫敬天与许如洁那段看似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先不说莫敬天一年到头有多少天在外鬼混又有多少粉红姘头,就说说莫母和莫父对莫离那个鬼样子,又有谁能相信他们真的彼此相爱?还有许家对莫母和莫离的锲而不舍的坚持,也实在是可笑至极。 这背后一定大有文章,而做文章的人又会是谁? 莫敬天吗?还是…… 仇翊靠在床头凝视着熟睡中的莫离。她安静地侧卧在大床的一边,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只余一张瓷白小脸露在外面。她的脸部线条流畅柔和,鼻梁小巧精致,唇瓣红润饱满,继承了她母亲江南女子的婉约气质。只是她的眉眼像极了她的父亲,不笑或者面无表情的时候,如一潭死水,淡漠清冷,但水面下却暗藏礁石,令人捉摸不透。此时此刻,她紧闭双眼,哭过的眼圈难免泛着红色,看起来楚楚动人。 他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不含情欲的吻,转身离去。 颜洛早已在他的书房等候,随意地坐在客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见他面色沉沉地走进屋,懒懒地开口道:“怎么,你们家离妹妹又不舒服了?” 仇翊剜了他一眼,不客气地把他的二郎腿扫落:“少乌鸦嘴!有事说事,没工夫和你瞎掰。” “得得得,知道您是大忙人,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了。”颜洛从身旁甩出一沓文件,正色道,“最近几个月南城的港口多了许多和M国往来的船只,表面上都是正常的商业往来,但我查到了那些增加的商船的供货目的地是风月。” “能查到是什么货吗?”仇翊即刻反问道。 “前几天派人混到了商船上发现东西都挺杂的,什么酒啊、香薰、化妆品还有成人用品之类的倒是都蛮符合风月的调调的……我机智的下属特地每样东西都偷了点,你猜我发现了什么?”颜洛神秘兮兮地看向仇翊。 仇翊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到底还是选择配合幼稚的死党,冷冷地问道:“什么?” “天上人间!”颜洛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仇陌遗物中的毒品!在酒、香薰、香水等物中都有发现。” 看来莫离的猜测并没有错,她从池晏身上闻到的味道大概率和仇陌是一个来源。只是她万万想不到,池晏勾搭的对象不是仇陌而是M国的黑社会。 “池晏,真是好本事。”仇翊言不由衷地称赞了一句。 “你还别说,风月是毒品生意最好的幌子。室内随便燃点香薰,小姐们再喷上点香水,简直就能让那些嫖客们流连忘返啊,不愁生意枯水期啊!”颜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摒弃的神情,“温柔乡终是成了英雄蛊。” “你以为他买毒的目的在于钱吗?” 颜洛一怔,警惕地看向仇翊,脑中闪过不好的预感:“别告诉我他这是要勾结外邦把你拉下马然后称霸Y城。” “池家又不缺钱,就算不靠这些歪门邪道风月这些年的流水也够他挥霍几辈子的了。”仇翊的手指屈起在膝盖上轻敲几下,“除了夺权我实在想不到其他。” “我艹,他可真勇,当你是死了吗?”池晏这份雄心壮志倒是可敬可佩,只是他要面对的可是仇翊,真正的黑道之主,“还以为他会是像阿流那样的翩翩君子,淡泊名利隐于市呢!没想到竟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人真是不可貌相。” 仇翊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下,脸上的嘲讽之意尽在不言中。 池晏的存在一直微薄,正式进入到大众视野后,便一直被冠以“谦谦公子”的名号。如果不是因为他接近莫离的缘故,仇翊也未必会注意到他。囿于他的私生子身份,池晏一直都韬光养晦暗中筹谋,势要将整个池家握于手中,把曾经嘲弄他的人统统踩在他的脚下。他对权力的渴望大概和他那张无欲无求的脸呈反比。隐忍多年又一举上位,可见其在暗中的筹划有多么缜密。当年萧家作乱,背后未必没有他池晏的手笔。 “虽然‘天上人间’是一种新型毒品,对人没有太大的副作用,只是那些去风月的常客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难道就没有一人发现他们有成瘾的症状吗?”颜洛对此有些不解。 “毒品生意道上虽然不做但不代表整个Y城就是干净的。况且,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甘之若饴?” “阿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对峙的话他们肯定赖账不认。”既然敢公然在风月这么大的娱乐场所放毒,以池晏的心机应该早有准备,他们占不到好处。 “先按兵不动,查一下和池晏接触的是M国的哪派势力,还有萧家有没有在其中掺和一脚,我要知道他布得局究竟有多大。别忘了提醒身边的人,远离池家,远离风月。” M国的地下势力错综复杂,雇佣军、毒枭、军火商、人口贩子混乱割据,各占一方。别的都还好说,只是仇翊一年前和M国的毒枭巨头结过梁子,两方闹得并不愉快,如果池晏伺机联合,事情倒是有些棘手。 “好,我会让我的人继续盯着。” “阿离之前有接触过池晏也有去过风月,不知道她……”提到莫离,仇翊严肃的神情变得柔和。 “放心,没事。”看出仇翊的小心思,颜洛揶揄道,“想要对‘天上人间’上瘾并不容易,需要长时间暴露在其所营造的环境之中,并且飘然欲仙的感觉对意志坚定的人影响有限。偶尔接触几次无伤大雅。” 所以,风月确实是最适合投放“天上人间”的场所,常客不是酒鬼赌徒就算是常年混迹在风花雪月中的浪荡子弟,他们往往自甘堕落急需一个宣泄口发泄,最容易被致幻毒剂麻痹神经从而欲罢不能。 听到这番确定的话,仇翊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他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双桃花眼中写满了浓浓的倦意,他半眯着眼睛看向还赖在他沙发上不走的某人,开口道:“还有事儿?” “啧,没事就不能留这儿?”被仇翊没好气地扔了一记飞刀,颜洛只得一本正经地说道,“关于那天的事还有一个小插曲,是我妹跟我说的,不知道离妹妹有没有和你提过,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说。”颜洛难得扭捏,令仇翊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萧家大小姐萧长乐你还记得吗?以前还死乞白赖地倒贴你,不过后来被你一句轻描淡写的‘滚’字给伤得透透的。她俩那天吃饭就遇到了萧长乐在旁边说离妹妹坏话……说得有点难听,要不我就不重复了吧……”在仇翊倏然变冷的目光中,颜洛战战兢兢地往沙发里面缩了缩,声音也越说越小。 “说!”又是一个字,言简意赅。 顶着仇翊如炬的眸光,颜洛硬着头皮学着颜清的样子把萧长乐的那段谩骂重复了一遍,然后紧张地看向仇翊。男人慵懒地坐在那里,面色淡淡的,却难掩漫上黑眸的浓烈杀意。 “不过离妹妹和我妹都已经当场教训过她们了,揍得连她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听到这儿,仇翊的脸色稍霁,但依然眉头紧锁。 “只是,最近几天萧长乐出入风月的次数倒是勤得很,经常还都是一个人,不知道她和池晏之间会不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盯上,先不要打草惊蛇。” 仇翊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当然他也有十足的信心能够钓到大鱼,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推理验算的话。 只是,到底有人寂寞难耐,忍不住动手了。 ------------------------------------- 这两天码不动了,果然没有大纲的小说,写几天就散了。努努力,晚上再一更,距离他俩的初夜又近了一分。 第十九章密谋 “萧姑娘,这已经是你半个月来第9次登门风月了。”池晏神色不悦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尽管风月并不只是涩情淫乱场所,还提供大量的休闲娱乐服务,但是这个女人每每都长驱直入到自己休闲的领地,自然得好像是她们家后院一样。 萧长乐好笑地看着如临大敌的男人,银铃般的笑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池少这么见外干什么?好歹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透露出重要情报的线人啊,你怎能这般无情?” 池晏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过是个意外,算什么重要情报。” “哟,这还没在一起呢就开始护上了,池少可真是情深义重啊。”萧长乐毫不在意男人眼中的冷意,悠闲地把玩着葱白的手指,“我都和您详细描述过了,她打我的时候掌心粗粝,如果不是常年持枪哪个贵家小姐能生出这样的茧?能够在黑暗中穿梭自如,次次避开子弹的扫射,还有那行云流水般地拔枪上膛扣动扳机,哦,没有扣成功。怎么看都不像个外行。” “我记得现场一共有叁把手枪,型号还恰好都不一致,被一枪射落的水晶吊灯好像就来自那把92式手枪……” 水晶灯和莫离他们雅间的直线距离并不近,能够一枪准确命中至少不是个门外汉,再考虑一下当时她们所处的场景,一定是她察觉到自己生命受到威胁才果断开出那一枪。心理素质那么好,反应速度又极快……即使她不是仇翊背后藏的那个人,她的实力都不容小觑。 见男人抿着嘴不说话,萧长乐继续拱火:“池少不信我就算了,大不了我把这事儿找别人说道说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池晏打断她的话,浅色瞳仁直逼她的眼眸。 “别生气啊,池少,刚才不过是开玩笑。”萧长乐也不生气,她坐起身,“你可知道我的父亲要撮合我们俩的婚事?” 池晏正式即位后,婚姻大事便提上日程。萧家自是不想错过这样优秀的男子。 “承蒙萧叔叔厚爱,我无福消受。” “池少倒是坦诚。你放心,朗无情妾无意。”她娇媚一笑,赤着脚走到池晏身边,凑近他的耳边低语道,“我知道你喜欢莫离,正好,我也只想得到仇翊。” 池晏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瞥了她一眼:“萧姑娘请自重。” “我没有开玩笑。我们可以合作,各取所需,难道,你不想要莫离吗?” 萧长乐的话如同蛊一般,在池晏的脑海中挥散不去。 想要,当然想要,想要得发疯。 深夜梦中,他时常看到那张夜思梦想的脸。乖巧地躺在他的身下,纤长的十指插入他的指缝与他的紧紧相贴,淡然宁静的脸上意乱情迷,一双清冷的凤眼沾满情欲,红唇微启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婉转动听。他在她的身上肆意驰骋,拉着她一起攀上极乐的巅峰。 然而醒来,梦中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你想怎么做?” 莫离的体质本就不错,再加上仇翊的细心照顾,左手和右肩的枪伤很快便痊愈。只是右肩上留下的硬币大小的疤痕却难以消除,深色的印记在雪白肌肤上格外醒目,落在仇翊眼中更是满满的心疼。不过伤者本人倒是不甚在意,也没有想着要刻意遮挡。伤疤在男人和女人身上的意义应该平等,都是勋章不是耻辱。 风月枪战的消息被池晏和仇翊合理封锁,关于那天的故事已经完全平息,人们只当是黑帮一言不合就火并,反正在Y城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至于许家那边,仇翊已经将“无颜”的尸体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并且附上一封恐吓信,短期之内他们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当然,这具尸体只是一个预告,后续的事宜仇翊已经全权交给宠妹狂魔莫流去办。 扫清了Y城的所有障碍,莫离理应像从前那样自由出行,只是最近她却一改外出的性子,整日泡在厨房,捣鼓着游览各国时学来的美食。 另一边,颜洛对风月的追查并不顺利,连着几周的时间都没有再在供货的船上发现毒品的痕迹,他有些气馁,甚至一度怀疑池晏那边是不是已经“醒”了。而仇翊只是淡定地捏了一块莫离新出炉的蓝莓馅饼,狼吞虎咽完后,赞不绝口。随后才想到身边的好友,不情愿地将手中的盘子递到颜洛面前:“尝尝?” “尝什么尝!大哥我在和你说正事呢!” 仇翊好笑地看着上蹿下跳的好友,正色道:“近期没货也正常。一来M国虽是毒品大国,但叁天两头发生暴动,毒品供应链条并不稳定;二来,一年一度的年中家宴就快到了,池晏大概也不想在风口浪尖给自己找不痛快吧?” 五大家族的家宴每年会举办两次家宴,年中、年末各一次,届时各大家族的家主以及重要成员都会莅临现场,互相交流一下各自近况。虽然免不了又是一顿商业互吹,但到底能够一睹某些神龙不见摆尾家主的尊荣,顺便表示一下来自帝王的慰问和关切之情,仇翊到底难以推脱。 “这一次的地点还是风月,不知道池晏那小子又憋什么坏水了。”颜洛阴阳怪气地吐槽道。 “你有邀请函吗你就瞎操心?” 这种权力中枢性质的集会并不是是个人都能参加的,除了保镖之外,家主只能最多携带一名亲属。颜洛的上面还有颜渊,显然,他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这不是在替你担心吗?”颜洛撇了撇嘴,露出一副“良心被狗吃了”的嫌弃表情,“话说这一次你是不是要带离妹妹去啊?” 在情敌面前宣誓主权,再秀一把恩爱,颜洛都能想象的到池晏那张万年不变的假脸会呈现出多么五彩缤纷的景象,不由得提前幸灾乐祸起来。 仇翊摇了摇头:“她不喜欢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不去也好,省得被萧长乐那厮算计。” “她会去?”大概是这个名字最近在他耳边的存在感实在太高,仇翊自然地多嘴过问了一句。 颜洛用力地瞪大双眼:“不会吧,现在道上都传开了,萧家和池家准备联姻了。萧长乐手上最近多了好几个会所生意,我看这对夫妇俩是想把‘妓院’开遍咱们城。” 萧长乐,仇翊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这个名字早被他遗忘在记忆的深海处,不过因为最近颜洛频繁提及,倒是令他想起了一些曾经不太好的回忆。 第二十章萧长乐 他记得有个女孩和他年纪相当,经常躲在校园的一角偷看他,还偶尔会托人送上亲手做的礼物和便当,几次拒绝未果后便找上了颜洛。颜洛脸不红心不跳地替他收下,然后将那些价格不菲的东西尽数送进垃圾桶。女孩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一跃成为他心头最特别的存在。萧长乐胡思乱想的能力显然非常超过,可能已经在脑海里将她和仇翊叁生叁世虐恋的剧情都勾勒得栩栩如生。 如果不是被仇翊撞见她无意中动了莫离,这场大梦萧长乐大概还能再脑补得长一点。 那是一个放学后的傍晚,仇翊被颜洛和莫流临时拖去当壮丁帮忙策划学校的文艺晚会,导致他并没有按时出现在校门口。和莫离发了短信告知她自己今天大概要加点,示意她先行回家,谁知短信发了大半个小时都没有得到回复,他心神不宁地拨出她的号码竟也无人接听。他突然有些慌张,不顾好友的阻拦冲出校门。 十岁之后的莫离已经完全脱离保镖的监管,况且她每天放学都会晃悠到仇翊的学校门口,再由他亲自护送莫离回家,几年来倒是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只是今天,当仇翊风风火火地冲出校门时,那个总是笑靥如花看着他的小小身影并不在。 随便揪了一个保安威逼利诱后,仇翊通过摄像头看清小姑娘是被一群和他穿着一样校服的少男少女迷晕带走后,一颗心凉了半截。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仇翊一路找寻过去,终于在一个狭小昏暗的巷子中看到了那个被围困在中央的小人。 她被身后的女生压下半跪在青石板的道路上,梳得齐整的马尾辫被扯散,头绳落在一旁污秽的水坑中,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大半张脸。身前围着几个不怀好意的男生,举着手机一阵猛照,闪光灯晃得她眼睛疼。黝黑的大手掐住莫离的下巴,使她被迫扬起头,露出被扇红的半边脸。 污言秽语不断地充斥在无人的小巷中,单纯的莫离此时还听不懂其中的字句含义,只是失去意识后突然被一群陌生男女拳打脚踹还被迫下跪,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几个男生淫笑着要去扒她衣服的时候,迷茫的莫离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落入贼窝。 她就着身后女生抓住她肩膀的力道向下一沉,腾空飞起一腿将身前的叁个男生扫到地上,又反手锁住身后两个女生的胳膊,用力一掰便听到“咔嚓”一声,骨头发出清脆的错位声响。她继续向前想要去抓后方的萧长乐等人,却被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男生摁住双手。 正当气急败坏的男生想要照猫画虎将莫离的手折断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一个气场强大的男人款款而来,踩着劲风的飞腿顺势赶到,将面前的叁个男生扫到地上。 仇翊居高临下地看着捂着肋骨叫苦不迭的男生,黑色的运动鞋牢牢地踩住一个撑起胳膊不断向后退缩的男生的手掌,一双黑眸冷若冰霜,底下是几欲喷发的火山熔岩,被这样的眼神凝视着,男生只觉得自己深受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他哭喊着跪在仇翊的面前:“不不不,我们不是故意的……是是是,她!萧长乐雇我们来的……”男生口将一切罪过推给另一边瑟瑟发抖的萧长乐。 “哪只手碰的她?”压抑着怒火的话语从天而降,“还是……两只?” 男生绝望地看着傲然屹立在他面前的男人:“仇,仇翊,你不可以动我……你,啊——” 两只胳膊如麻花一样扭曲在一起无力地搭在身体两侧,他痛得昏厥过去。 仇翊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被男生的冷汗玷污的双手,嫌弃地扫了一眼其余二人,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动我的人,是谁给你们的勇气?” 两个男生无助地蜷缩在一起,一个劲儿地向仇翊磕头谢罪:“仇少,我们错了,放过我们吧。” 仇翊侧目看到在寒风中站立不稳的莫离,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抱歉,我来晚了。” 随后,他拉开她的身子,捧住她的脸仔细查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翊哥哥!”女孩脆生生地回答道,扬起的小脸脏兮兮的,水汪汪的眼睛却亮亮的,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多少惊吓,“她……怎么办?好像是萧家的大小姐……” 仇翊顺着女孩的目光望向另一个孤立无援的身影,阴恻恻地说道:“不知萧家的大小姐如此兴师动众地找阿离有何贵干?” 这是第一次,仇翊主动和她说话,冷着一张英俊的面孔,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愤怒的眼神触到她的时候还掺杂着一丝鄙夷和不屑,看得她一颗心小鹿乱撞。 “我……我……仇少,我是萧长乐,我经常中午给你送便当,你……记得我吗?”没有被仇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震慑到,少女的脸颊上反而爬上了一层红晕,她娇羞地揉搓着手指低下头。 “翊哥哥,她是你的女朋友吗?”莫离踮起脚尖,凑到仇翊的耳边悄悄问道。 掐指算来,仇翊也已经到了“早恋”的年纪了,再懵懂青涩的莫离看到萧长乐这幅样子也明白是春心萌动了。 仇翊眉头一皱,屈起食指在女孩的脑门上轻弹了一下:“瞎说什么呢,我根本不认识她。”虽然力道很小,连半点红印都没有,他还是习惯性地替莫离揉了揉脑门。 两人亲密无间的互动尽数落在萧长乐眼重,被仇翊是矢口否认后,整个人似是坠入万丈深渊,凉意自上而下地席卷全身,她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一颗被百般谨慎供奉起来的真心摔得稀碎。 他说他不认识自己,他……怎么会? “仇少,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你……”少女强颜欢笑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仇翊向她投去凛冽的目光,似是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我没有收过别的女生的任何东西。至于今天的事情,萧姑娘,我会原封不动地转告给萧老爷子,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出公允的判断的。如果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找阿离麻烦,我不介意替萧老爷子好好地管教一下他的女儿。” “走,今天跟我回家吃饭吧,顺便收拾一下你这张小花脸。” “翊哥哥,今天的事情可千万别告诉我哥,免得他又要让保镖看着我了……” “有保镖保护你不好吗?” “时时刻刻被人监视着一点也不自由嘛……翊哥哥,求求你啦……” 少年温柔地牵着比他矮上一头多的女孩,眉眼间皆是笑意。 萧长乐痴痴地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潇洒离去,心中的爱意与恨意交织在一起。 仇翊,我一定要得到你! 第二十一章春药 风月上等的厢房依旧是仿古设计,雕梁画栋甚是精巧,给人一种瞬间穿越古代的错觉。焚烧的香薰散发出意乱情迷的甜腻香气,青烟袅袅中,一个女人正懒洋洋地侧坐在屋内深处的矮榻上。 一袭红色低胸紧身纱裙,勾勒出火辣的身材曲线。大片白嫩的胸脯袒露在外,呼之欲出的胸部曲线随着呼吸和说话的频率有节奏的微微颤抖,没穿内衣的乳尖与光滑面料的摩擦下若隐若现。肥硕的丰臀下是两条肉感十足的长腿,闲散地交迭在一起,毫不掩饰裙下的无限风景。脸上被莫离揍出的痕迹已全然消散,浓妆艳抹在她精致的五官上相得益彰,妩媚迷人,只消一眼便令人如痴如醉,只想拜倒在她的烈焰红裙下,与她共赴巫山,一度春宵。 这样风情万种的人间尤物,尤其是就摆在面前的,自是没有人会拒绝。 只但她面前的人并非是见色起意的好色之徒,而是坐怀不乱的仇翊。 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配上一张俊脸,更显得他气度不凡、仪表堂堂。只是现下冷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浓眉紧紧拧成一团,修长的手指解开打得整齐的领带又随意扯开几颗纽扣,靠着墙壁喘着粗气。满是阴鸷的目光射向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 时间倒回半天前。 “中期家宴?”在厨房正穿着围裙和面的莫离忙里偷闲地抬起头看向神情莫名严肃的男人,“你去呗,怎么,需要我做保镖吗?” “不用,子铭和颜洛会跟着我去。” “颜洛?”听到这个名字莫离有些惊讶,她微微蹙眉,正色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家族宴会的规矩莫离也是知道的,只是她很怀疑究竟是有何等重大的要事不惜让颜家二少纡尊降贵成仇翊的跟班。 仇翊好笑地看着自己面前骤然变脸的女人,心底淌过一丝暖意,他喜欢她对他的关心和在意,伸出手,抚平她皱起的眉毛,他轻声道:“没什么要紧的,以防万一罢了。” 放下面团,莫离洗干净手,脱下围裙就要往厨房外走:“我看,还是我去吧,我可以扮成子声,反正我们身高差不多。” “真的不用。”男人的大手径直从后将她搂抱住。 脑袋忽然贴上男人坚硬的胸膛,后颈感受到男人喷洒的温热气息,莫离的身体不由得一僵。尽管两人已经同床共眠好些时日,只是这样亲密的接触却少之又少。说到底,他们又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做着这么亲密的动作,情人?友人?亲人? 察觉到女人的僵硬,这个拥抱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被男人中断。 鼻尖萦绕着她独有的挥之不去的气息,仇翊克制地摸了摸女人的发顶,温声道:“不是要做苹果派吗,我去去就回,应该正好能赶得上。” “好。”虽然仇翊的脸上闪过一丝恋恋不舍,但莫离也并不认为这次家宴会发生多么悲壮惨烈的情景,何况有颜氏兄弟保驾护航,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心大的莫姑娘继续回到厨房捣鼓她的苹果派去了。 家族宴会由池晏一手操办,选择的位置也是风月最大的会客厅,辉煌大气,又颇具一番江南古韵的情调。 各家例行公事相互汇报最近的动向,池晏特别提及风月枪战一事,将问题一股脑地推给了偷渡入境的M国黑社会流氓。随后的议题便围绕着M国最近的地下纷争进行。 这一番栽赃诬陷不知池晏的用意是否是在有意撇清自己与M国的私联,但落在在场知情人的眼中却颇有几分此地无银叁百两的感觉。 “M国这次的混乱主要是以毒枭阿扎马为首的,他们想要从正规军手里的军火生意分一杯羹。两边一时正打得不可开交。” 军火生意不过是个托词,两边打起来的真正目的还是为了瓜分地盘,在场的诸位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瞬间明白了池晏的话中有话。 “我记得M国毒品的生意垄断在家族企业手中,池少口中的阿扎马不过是阿扎家族这一辈比较出名的一位?而且出名也并不是他生意做得有多么敞亮,不过是个喜欢玩弄权术的小人。这场风波大概率还是会被正规军压制下去。”萧老爷子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仇翊,缓缓开口道。 “萧老爷子说得是,不过到底是道听途说,阿扎马此人的性子究竟如何有待商榷。”池晏面不改色地回敬道,话锋一转来到了仇翊的身上,“不过军火生意的大头都在仇爷手中,我也只是个提供情报的线人,具体如何决策掌握在您的手里。” 军火生意这一块,M国的正规军向来是仇翊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池晏和萧老爷子这一唱一和的操作,无非给在场的诸位传递了两个消息,第一、M国军火生意混乱,他们可以趁此机会瓜分市场;第二、阿扎马的势头很猛只是为人不善经商,如果可以伸手援助,那么他们大概率能够吃到更大的蛋糕。 仇翊挑眉,深邃的目光与池晏探究的眼神正好碰上,四目相对,火花四射。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这便是一口回绝了池晏的一番良苦用心。 似是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答案,池晏也不恼,泰然自若地继续主持会议。 会议结束后,便是歌舞升平的环节。相比会议室中的枯燥乏味,这个环节确实更加精彩,引得参与的人数激增。仇翊端坐在上座,看着台下穿着清凉的女人跳着艳舞,神情麻木,眼中波澜不惊,似是在围观一群死尸一般。而其他人,倒是饶有兴致,吹着口哨鼓着掌,丑态毕露,甚至有人大着胆子拉过几个对上眼的美女玩起小游戏。这样淫乱的场面仇翊等人自是坐不住,他毅然决然地站起身,却感到头昏脑涨,脚步虚浮。 “仇爷,天色已晚,不如就将就在风月休息一晚?放心,知道您有洁癖,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对上池晏这幅老鸨的作态,仇翊不禁有些反胃,他不动声色地接过他手中的黑色房卡,假模假式地说了一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便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萧长乐?”仇翊晃着有些发昏的脑袋,依稀辨认眼前矫揉造作的女人的身份。 萧长乐漫步走下矮塌,向仇翊款款而来:“是我,仇爷,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女人的嘴角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伸出素手径直地向仇翊伸来。 仇翊一脚将其踹到地上,女人发出一声惨叫,梨花带雨地看着他:“你,你怎么还有力气?” 仇翊毫不怜香惜玉地踩住女人高耸的胸脯:“我问你,谁的主意?” 敢把主意打在老虎的头上,真是把自己当病猫了。 “是我,仇爷,我只是太过爱慕您了……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虽然胸腔被挤压得几乎窒息,女人的眼中还是写满痴迷,她着迷地摸上仇翊的鞋面,顺着裤脚向里摸去。 仇翊被恶心到,又ti起一脚将她踢得离自己远了一些。 “仇翊,我知道莫离的秘密,想必你也不想让它公之于众吧?” 听到莫离的名字,仇翊步子一顿,缓缓转过身来,一双黑眸微眯,眼底掠过危险的光。他信步走到女人的面前,蹲下,看着狞笑张狂的女人。 “你敢威胁我?” 在男人强大的威慑下,萧长乐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她的秘密我已经事先写好藏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如果我死了,整理遗物的时候势必会有人发现,到时候你的阿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作为仇翊手中的一枚暗桩,莫离的身份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萧大姑娘棋高一着,倒是叫我小看了。死人确实不会说话,只是,活人说得话,那也得有人信啊?” 喑哑的嗓音如鬼魅般摄人心魄,脸上难得挂上她心之所向的笑容,却看得她毛骨悚然。直到今天,自视甚高的萧长乐才明白与魔王作对究竟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如何?”守在门外的人是颜洛,见仇翊推门而出即刻迎了上去。 “如你所料,房间内是那个疯女人。”仇翊讥讽地笑了笑,一双黑眸全无温度,“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方式逼我就范,真是蠢钝如猪。” 颜洛叹了一口气:“你就不就范别人上哪儿知道去啊?重点是离妹妹啊,要是这事儿传入离妹妹耳中,你说她会怎么看你?” 这便是池晏敢公然在仇翊眼皮子底下耍心眼的原因,人言可畏,随便剪辑几段走廊上的监控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如果萧长乐再揪着他不放,萧家势必会向他来讨个说法。当然,他没把持住是最好的结果。 好在,仇翊带着颜洛,一切隐患都以提前排除。 “阿翊,你怎么了?”颜洛摸了摸仇翊泛红的脸,体温高得不正常,“难道是我给你的解药不够用?” “刚才进屋的时候又吸了不少‘天上人间’,md,这剂量下得可够狠的。”仇翊的额头青筋凸起,眼睛镀上一层灼人的红艳。刚才他在室内闻到那股意乱情迷的香气就暗觉不妙,和萧长乐对峙完全是靠过人的意志力才勉强稳住心神,现下放松下来,才感到身下一股炙热 “艹,那玩意儿一次性吸食过量可是具有催情的效果啊,还是普通春药的十倍!!!”颜洛扶着脚步虚浮的仇翊。 “那你丫还不快给我去拿解药!” “我他妈的上哪儿找解药去……”颜洛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仇翊拖进他们事先以普通客人名义定好的套房。 看着向来高冷禁欲的好友完全被欲望所控,颜洛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虽然他最近一直在研究‘天上人间’的成分,但是短时间内根本完不成解药的研制。烈性春药对人身体的伤害非常大,仇翊现下又是那副逮人就扑的样子,怎么办…… 等等,解药……不是有现成的吗? 第二十二章解药上(h) 仇翊瘫坐在淋浴间的地上,面色潮红,喘着粗气,身体剧烈起伏着。上半身的白色衬衣全然解开露出精壮的胸膛,下身的皮带半解,左手探入其间上下撸动着。冰冷的水珠从他的头上顺着俊美的脸颊、性感的喉结和胸肌一一滚落,好一副美人自慰图。如此色情的动作,配上他那样一副矜贵英俊的面庞,竟显得高不可攀。 “滚出去!”听到门口的响声,仇翊厉声呵斥,声音哑得不像样。 目光触及到他的瞬间,莫离便烧红了脸,她半眯着眼睛,眼神飘忽不定,轻声道:“仇翊,是我。” “阿离?怎么是你?”仇翊的眼神有些涣散,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险些滑倒,莫离急忙上前扶住他。指尖触即到一片冰冷,微不可察地打了一个寒噤。 “冷吗?”仇翊抓着她的小手不放,将水龙头由冷转热,“这样是不是就不冷了?” 莫离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这个人对自己还是如此体贴。她将手掌贴上他的额头,被冷水冲了不知多久,体温却仍旧高得吓人。 “仇翊,你怎么样?” “阿离,我难受……”他手中的动作不停,凑近后能听到阵阵皮肉相撞的声音,素日冷峻低沉的音色中掺杂着几分委屈,“出不来……” 莫离红着脸,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说道:“颜洛说你中药了,需要,需要女人,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个……” “阿离,你知道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仇翊睁开猩红的双眼,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彰显着他此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对上女人紧张的神情,他还是象征性地扯开一个宽慰的笑容,安抚道,“阿离你先出去,我没事,冲一会儿水就好了。” 莫离曾亲历过春药的洗礼,知道强忍欲望有多么难受,更何况是烈性加倍的催情药物。情欲深入骨髓撕扯着每个神经,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躁动不安,身体的空虚感达到极致,极其渴望有人能来填补自己的无力。如果不是在冰冷的江水里泡了半宿,她大概真的会化身为欲求不满的欲女从街上随便拖个男人为自己解药。 然而不是所有的春药都能凭借坚强的意志捱过去。仇翊已经在冷水里冲涮了大半个夜晚,丝毫没有得到纾解的欲望在体内愈演愈烈,连带着体温也一直居高不下。 “离妹妹,仇翊被人下了烈性春药,我来不及配解药。如果硬抗的话,可能有10%的概率会暴毙而亡,你能不能,劝劝他?” 想起颜洛说的话,莫离生怕仇翊会被自己生生憋死。她心一横,颤抖着抱住那男人:“仇翊,你再熬下去会没命的。别人不行,那就我来。好不好?”说到最后声音竟染上几分哭腔,别说十分之一了,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概率她都不敢赌。 女人柔软的身躯扑了上来,仇翊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向身下一个点冲去,半天得不到缓解的下体更是硬得发疼。他咬着牙推开女人,爱怜地用手掌盖上她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他怕看到她的眼睛就会不能自已地缴枪投降:“阿离,不哭,我不会有事的。”他艰难地吐出拒绝的话语,声调崎岖已然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莫离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现下被烈性春药折磨得几欲昏死过去。她闭上眼睛,将外套脱下,再度凑近男人,径直坐在男人的大腿根处,一双素手扒开男人的衬衫,在他健硕的胸肌上胡乱抚摸,又在他凸起的喉结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仇翊,给我,我想要。” 雾气氤氲的浴室中,一对俊男靓女紧紧地交缠在一起。 仇翊站起身将女人抵在冰凉的墙壁上。 莫离来的匆忙,除下外套后便是白色的睡裙,在淋浴喷头的扫荡下早已变得透明,湿哒哒地吸附在女人的皮肤上,露出玲珑有致的身材。仇翊的呼吸愈加粗重,被欲望染就的眼神直白得像是要把眼前的女人直接吞入腹中。莫离感觉自己如同被猛兽盯上的幼兽,细腰被一双大手钳制住,动弹不得。 仇翊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身上,她垂眸不敢看他。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男人呼出的热浪裹挟着,酥酥痒痒的。空气中的水分似是被面前浑身发烫的男人蒸干,她有些口渴,无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粉嫩的小舌探出一截将红润的嘴唇染上一片水光潋滟。这个动作宛如一个宣告战争开始的信号,仇翊终于忍无可忍地俯下身擒住她诱人的嘴唇,在上面辗转反复。 一只大手掀起她的裙摆,罩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将她拉近自己的身体。常年握枪的手指附着一层厚茧,不断摩挲着她光滑细嫩的肌肤,激起一阵痒意。另一只手顺着女人清瘦的尾椎骨一路向上解开她的胸衣,又绕到胸前抚上她的绵软高地,指尖不老实地重重一捏。 “嗯…”莫离被胸前突如其来的疼痛和酥麻刺激到,惊得叫出声。 紧闭的牙关骤然松开,仇翊灵活的长舌顺势侵入,勾起她的丁香小舌在湿热的口腔中上下起舞,凶狠地搅动,撕咬,将她口中甜蜜的津液尽数卷走吞下。他吻得专注又急切,如中毒已久饥渴难耐的亡命毒枭,而她则是他唯一的解药。 就在莫离感觉自己快要被仇翊热情的一记深吻吻到窒息昏厥时,男人终于网开一面,大发慈悲地停下进攻。分离的唇瓣牵出一条细细的银线,淫靡又色情。 莫离的双腿早就软得不成样,两只小手紧紧吊在男人的脖子上才没有跌倒。她伏在男人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仇翊看着小女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低低的笑出声。 不够,远远不够。 白色睡裙湿漉漉地挂在莫离的身上甚是碍眼,仇翊索性叁下五除二将它连带着内衣内裤一起撕成碎片扔在地上,将莫离完完整整地剥离出来。 莫离羞得试图用手去遮挡自己的关键部位,两只手却被仇翊单手抓住高举过头顶。他红着眼由上至下扫视着女人的赤身裸体,不着寸缕的肌肤在男人大掌的爱抚下已经呈现淡淡的粉色,胸前的两点激凸在炙热的空气和温水的刺激下自觉地挺立起来,下身稀疏的森林中藏着若隐若现的幽径已初见端倪。 细密而滚烫的热吻沿着莫离修长的天鹅颈重重落下,一路辗转来到莫离圆润的右肩,伤口早已结痂掉落,但终是留下一道与白皙的肌肤格格不入的深色烙印。他张口嘴,伸出柔软的舌头沿着痕迹深深地舔舐。 依依不舍地离开肩颈,男人的唇舌终于来到女人胸前连绵起伏的雪山。仇翊通红着一双眼将其中雪软间的一枚淡粉茱萸含入口中,舌尖来回拨弄,牙齿轻轻啃食。女人雪白的胸前很快便留下一道湿濡的印记和红得烂熟的梅点,泛着光泽的艳丽色彩灼烧了男人的眼睛,他更加卖力地吞吃着,誓要在女人的身上布满他的专属印章。 “啊……不要……”强烈的快感席卷上脑,莫离不能自已地抖动身体,却将胸前的绵软更深地送入男人的嘴中。 仇翊得寸进尺地一头扎进女人的乳中,大口大口地吸吮着那一点突起,又随心所欲地将雪团揉捏成各种形状。一时之间,唇齿碰撞肌肤的糜烂声音在狭窄的浴室中回荡,听得莫离脸红耳赤。 “阿离的宝贝儿真软,真香。” 仇翊重重掐弄着两点,另一只手继续向下拨开稀疏的丛林,找到微微淌水的洞口,试探性地埋入一个指节。 “唔……”从未被到访过的幽穴被突如其来的异物侵入,莫离高呼一声,条件反射地夹紧双腿。 “嘶。”仅这一下仇翊就能体会到女人的幽穴有多么紧致,他耐着性子褪下自己的裤子,将硬得发疼的巨物释放出来,直直地弹到女人的大腿根处。 沉浸在快感中的莫离一直半眯着双眼,直到感觉自己腿心处贴上了一根滑腻的火热,她的身体一僵。不用低头,只消弹动几下她便知道那物件究竟有多巨大。她瞪圆了眼睛,开始后悔自己怎么能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 第二十三章解药下(h) 仇翊居高临下地罩在莫离的上方,女人神色大变的样子倒是让男人的自尊心迅速膨胀起来,他好笑地拨弄开女人额前被汗水和淋湿的长发,将额头与她的贴近,哄道:“阿离,别怕。” 莫离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别过头去不去理会,这番娇嗔的模样落在男人的眼中确别有一番风情。满含春色的眼波流转,嫩白的雪腮透着被滋养过的淡粉色,被吸吮得艳红的樱唇嘟起,十分惹人怜爱。 “好阿离,可怜可怜我吧,真的好疼。”仇翊连哄带骗地引着女人两只纤细素手来到自己的腿间,猛然握住自己那涨得发疼的长龙。 “嗯……”男人被女人握住的刹那,发出满足的喟叹。他闭上眼睛,就着女人的双手上下套弄起来。 莫离常年握枪的掌心同样附着茧,长龙时不时地摩擦过掌心中的坚硬,却能带起一丝异样的快感。 如同被一根坚硬的铁棒不断摩擦,莫离只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褪一层皮下来,两只手都包不住的东西却还有变大的趋势。她几次叁番想要抽出手却被男人死死摁住,只得用略带撒娇的语气哼哼道:“仇翊,我的手好酸。” 仇翊轻笑一声,放开女人的掌心,让她牢牢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转而将身下的铁棒贴上女人的幽径:“阿离,夹紧腿,先让我出来一次,否则我怕伤到你。” 说罢,掐住女人的腰,缓缓运动起来。长龙在幽林秘境间穿梭,伞头时不时地戳进密穴又“啵”地一声抽出来,带出几滴花蜜粘在丛林上。即使只是在穴口研磨,但长龙被幽林周遭稚嫩的软肉包裹着,竟也让仇翊感到一阵舒爽。他的动作渐渐加快,每一次都能完整地碾压过藏在幽林间那凸起的花核。 “啊,不要……”随着花核频繁地被刺激,莫离只感觉下身有源源不断的酸慰堆积在一起,顺着腿心向小腹、四周和大脑输送快意,陌生的酥麻感和痒意令她有些恐慌。她挣扎着想要摆脱,却换来男人更用力的对待。 终于,她抵抗不住男人的层层侵犯,快感达到巅峰,她尖叫着,腿心间喷出一大股蜜液,和男人龙头吐出的浊液混在一起,打湿了洁白的小腹。 初尝性事的身体格外敏感,男人半软的性器还卡在她的腿间不紧不慢地晃动着,莫离难耐地扭动腰肢想要逃离男人的棍棒,娇喘地说道:“你,怎么还没好?” 听到女人天真的话语,仇翊轻笑一声:“宝贝儿,急什么,这才刚刚开始。”压抑喘息的嗓音甚是诱人,落在莫离耳中却显得无比惊悚。 两根修长的手指抹了几把挂在女人森林处的浓稠浆液,就着高潮过还未收缩的甬道直直地捅了进去。 “嗯……”随蜜液的渗出洞穴已足够润滑,但未被开垦过的密道初次吞下两根男人的手指依旧不是易事,莫离的声音都变了调,“好疼,求求你,出去……啊……” 仇翊这一回没有心软,残留的理智令他不至于提枪就干,但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怀中是他渴望多年的爱人,刚才那点肉汤只能勉强润个喉咙,根本没有解渴。 “乖,忍着点。”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女人的幽道紧密狭窄,而自己的物件又过于庞大,他必须快速地给自己开辟出一条道路,否则自己就要暴毙而亡了。他狠下心,不顾女人的尖叫,又埋入一根手指。叁根手指在幽道中一下又一下地快速进出着,带出更多的琼浆蜜液。大拇指在外也不闲着,以同样快速的频率蹂躏着幽林中凸起的花核。嘴唇再度贴上女人胸前的高耸,配合着另一只大掌大力揉捏着。 男人上下其手的效率很高,莫离很快就忘却身下的疼痛,迎接她的是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她被情欲烧得几乎理智尽无,如一叶扁舟行驶在汪洋大海上,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身前这艘巨轮。她自觉地紧紧攀住男人宽厚的肩膀,感觉到男人的手指从她的身体抽出,换上一个庞然大物抵在洞口。 “阿离,可以吗?”仇翊将莫离的双腿抬起打开,挂在自己的有力的双臂上。 “嗯……”嘤咛的声音从她的嘴中泻出,此时的莫离眼神迷离,细长的眼眸中氤氲着水雾,如一朵刚刚接受滋养娇花,尽情绽放着独属于自己的芬芳与甜美。 长龙一路披荆斩棘,终于挤进狭窄的隧道停在了一扇脆弱的门前。仇翊穿行在潮湿温润的窄穴中,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软肉的挤压和吞吐,爽得差一点就要缴枪投降。 相比爽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仇翊,莫离就略显凄惨。长龙的粗度远在叁根手指之上,当它强行进入时,她只感觉自己的下身几乎被劈开两半,她痛苦地嚎叫着,在眼眶中不停打转的泪滴啪嗒啪嗒地坠了下来:“好痛,仇翊,真的好痛!” 她被他入得痛,同样,他也被她夹得痛。 仇翊强忍着想要在莫离身上策马奔腾的本能,湿热的吻不断地落在女人的面颊上,吻去她的泪,吻去她的痛。 “阿离,不怕,放松……” 在他性感低音的安抚下,女人逐渐放松下来,双腿自觉地夹住他的腰,仇翊终于解放出双手,一边揽着女人,一边在她的身上继续点火,下身也开始小幅度抽插。男人灵巧的大掌不停地在她的身上作乱,所到之处都宛如有丝丝电流经过一般,配合着男人身下的动作,莫离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地似是被捧上了云端。 “嗯……”察觉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声音陡然变调,莫离羞愧地咬紧牙关。 仇翊似是察觉到女人的心思,坏心地加速冲刺起来,抑制不住的羞人声音在耳边不绝于耳。 “阿离,叫我,叫我的名字。”男人喘着粗气,汗珠顺着喉结滚落到蜜色的胸肌,性感又涩情。 莫离隐忍地捂住自己的嘴唇以表拒绝。 仇翊发狠似地向上重重顶了几下,似是在发泄不满:“叫我,我就停下。” “阿翊,慢一点,阿翊,啊——” 听到爱人娇软的声音乖乖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仇翊再也忍不住,长枪瞬间冲破最后的阻碍,直捣黄龙。 他终于与她合二为一,完整地拥有了她。 “我好高兴,阿离。”仇翊叼着莫离圆润的耳垂低吟着,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感受到了吗?” 埋在莫离体内的欲望涨大饱满,撑得她的小腹凸起一块粗长的形状。男人抚摸着那块的形状,又装作不经意地向下轻摁,被前后夹击的甬道顿时泛起一阵强烈的刺激,莫离无力地趴在他的胸膛上,胡乱地点头道:“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你,不要再闹了。” “好,不闹了。我做。” 仇翊向来从善如流,感受到接纳他的幽道已经能够容纳下他的粗度,他掐住莫离的细腰,开始抽插起来。最初他的速度很慢力道温柔,似是在慢慢品味长龙研磨过甬道每一个角落的曼妙过程,莫离如小猫一般舒服地抱住他的头轻轻哼着。变换的某个角度无意中碾过某一凸起的花珠,女人的轻哼声骤然变成细碎的呻吟声,甬道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仇翊会心一笑,瞄准那一处快速抽动起来。他的速度极快,窄臀像装了电动马达一样乐此不疲,每一次的进入都完整又饱满,周到的照顾到甬道的每一处。每一次进出,他都能深刻地感受到甬道内层层媚肉对它的挽留,柔嫩吸吮着长龙,接连不断地渗出蜜液浇灌在龙头,烫得两人的身体都不住地抖动着。 “啊啊啊啊啊——” 太刺激了,身下如洪水泛滥,大量白色的液体混着些许殷红从两人的结合处滴落,转而又被男人的火热原封不动地送回甬道中,发出噗呲噗呲的响声,莫离不禁羞红了脸。男人无师自通般的技术和与生俱来的本钱令莫离的理智不断崩塌,拖着她与她一起沉沦在名为“欲望”的乐园中。 初次开荤的男人体力过于旺盛,莫离不知道自己被送上了多少次高潮,她的体力渐渐不支,环住男人脖子的手逐渐放开向下垂落,她哭喊着:“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宝贝儿,马上就好!” “骗子,骗子!”小手在男人的胸口无力捶打着,力道却轻如鸿毛。 “真的!” 怜惜地含住女人的嘴唇,仇翊继续做着最后关头的冲刺。在她的体内又横冲直闯几十次后,他终于抵住花心喷射出滚烫浓稠的精液,将全部的爱意和思念尽数释放其中。 莫离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只觉得眼前白光闪过,她尖叫着,脚趾紧绷,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几乎被男人猝不及防的喷射灼伤。 “阿离,我爱你。”看着怀中的女人支撑不住地瘫在他的身上,他感到心中全然被说不出的满足和畅快填满。 第二十四章离开 清晨,仇宅。 陷在柔软大床上的莫离缓缓睁眼,顿时感到身上一阵酸痛,好像被车碾压过一般。她挣扎着掀开被子想要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赤裸,上面遍布青紫色的掐痕、深红色的吻痕。下身虽有撕裂般的疼痛,但一片干爽,想来是仇翊在自己昏迷后清理过了。 腰际环着一双大手,背后严丝合缝贴着另一具身体,她能清晰感受到男人温热的体温和呼吸胸膛起伏的频率。昨晚那一幕幕暧昧色情的片段瞬间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她忆起男人是怎样用他灵巧的大手一点一点抚摸过她身上的每寸肌肤,薄唇在她的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热烈滚烫的印记,硕大的性器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填满她空虚的身体,还有自己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浪叫不迭的样子…… 果然,冲动是魔鬼。莫离只感觉自己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她轻轻将男人环在她腰间的大手移开,又踮着足尖从衣柜里随便拿上一套自己的衣服穿好,心乱如麻。 昨晚,虽然是自己主动请缨,但到底两个人还是做了那样亲密的事情,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她当然明白仇翊对她的意思,但她也有自己的一份坚持。虽然那份坚持早就被眼前的男人搅得动摇了。 “仇翊,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相互冷静一下吧。” 这张字条是仇翊醒来后女人留下的唯一痕迹。 一颗甜蜜得要溢出来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在梦中他听到女人为他疯狂的娇喘,他看到女人因情欲而烧红的面颊,他爱抚她身体的每处角落,尤其是她深处那销魂的滋味,尝过一次便令人食髓知味。 只是梦醒,人去床空。鼻尖还萦绕着女人的体香,人却不在。 仇翊猛地坐起身,匆匆穿好衣服向楼下厨房跑去。 “先生您醒了?正好我给您的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厨房内,唯有张妈一人忙碌的身影。 “夫人呢?” “没看见啊,夫人没跟您一起吗?”莫离受伤的日子里,二人都同吃同睡,张妈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俩已经在一起了,只是看着眼前风风火火不修边幅的仇翊,她不禁多嘴问了一句:“怎么,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沙哑的声音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酸涩。 仇翊转身就要向楼上走去。 张妈一看自家先生情绪不佳,也不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她谨慎地试探道:“那个先生,早饭吃夫人昨天为您特意烤的苹果派如何?虽然有点凉了,但想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于是,仇翊久违地坐在偌大的餐桌上,一个人,孤独地,神情恍惚地,啃完了一整个苹果派。不复刚出炉时的松软,边角处时甚至有些焦黑,果香浓郁,口味微甜,显然是考虑到他不喜甜的口味。 只是现在他食不知味,口中苦涩。 “先生……”早前被派去保护莫离的仇子声归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阴沉的仇翊面前,“属下无能,请先生责罚。” 仇翊瞥了一眼兢兢战战的属下,脖颈后的那道手刀劈过的痕迹格外醒目。心下了然,眼底升腾的戾气愈发汹涌激荡,像是要将眼前的人活剥吞吃一般,良久,他淡淡的说道:“自己去地牢领罚。” “是……”仇子声松了一口气,他们都知道夫人在仇翊心中的地位有多重,幸好只是领罚,没有让他血溅当场。 “等等。”仇翊叫住他,补充道,“别以为领完罚就没事了,一天内,我要知道夫人的下落。” “是!”仇子声心中叫苦不迭。 “仇翊,你都不知道昨天你抱着离妹妹走出风月,池晏那小子那张脸,辣的笔比驴都长,黑得和我们家锅底灰是的。真是爽死我了!”颜洛推门而入,大嗓门在仇宅回荡。 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客厅,便看到坐在餐桌安前死气沉沉的仇翊,那张脸黑得和昨天的池晏不分上下。 “这是怎么了,一副被榨干了的样子?难道是那什么不和谐?”颜洛凑到萎靡不振的仇翊身边,压低嗓门道,“没事儿,第一次没经验,很正常,以后就好了。实在不行我这儿还有不少好东西……。“ “她走了。”男人颓废地覆上自己的额头,满脸倦意。 “蛤?”颜洛一时有些恍惚,半晌才明白过来仇翊的意思,他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为什么?怎么可能?你,难道你不行?” “大概是因为她恨死我了吧……” “怎么可能,离妹妹恨你的几率比池晏爱你还要低。” 男人依旧情绪低落,毫无生气,似是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颜洛叹了口气,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阿翊,我也算是看着你和离妹妹一路过来的。如果她恨你或者讨厌你,她一个女孩子,放着莫家千金不做,去做你背后灰头土脸的杀手?就算她心怀正义,但那可是成天游走在生死之间的高危职业!她为你除掉多少人?手中沾了多少血?还有,昨天,听说你中药,她二话不说飞车就来了!你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恐怕你自己都掂量不清。” “颜洛,我和她之间的六年约定,她从未想过放弃。这一天,不过是来得早了一些。”他将莫离留下的纸条摊给颜洛看。 颜洛接过细细看过,试探地问道:“阿翊,你是不是还没表白?” 对上好友略带审判的眼神,仇翊不由得有些心虚,他仔细回忆道:“我表白了,就在昨天……” “别告诉我是在你中春药的时候,还是你们俩做爱的时候?” 男人沉默不语,便是默认了。 颜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把纸条“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力道大的连带着屋顶都晃了晃,“女人,尤其是像离妹妹这样的最缺乏安全感,你中了春药神志不清时说的话谁会相信,谁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兴起或者是哄骗姑娘的调情手段?” “我……”仇翊不忿地站起身想要为自己辩驳。 颜洛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你一颗真心天地可鉴,你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但你不说,她又怎么会知道?” 颜洛的话如醍醐灌顶,意志消沉的男人瞬间燃气斗志,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又恢复了往日沉着冷静的样子。 “颜洛,算我求你,帮我找到她。” 莫离消失的事情并没有通知莫流,只有仇翊拉着颜洛委派他们的亲信发疯了一样满世界寻找莫离。 一天,叁天,五天,一周过去了,莫离像是从人间凭空消失一般,杳无音信。 无奈之下,仇翊只得找到莫流。 “莫流,阿离失踪了。” 第二十五章找到 莫离并没有离开Y城,她扔掉手机,甩掉仇子声后,便漫无目的地坐上一辆公交车,随机到一站再换乘另一辆,这是她从前最喜欢的盲盒游戏。如此辗转反复五六次后,她又沿着一条土路徒步行走,竟意外地到达南城的边陲小镇(池晏的地盘),这也是为什么等人苦寻未果的原因。 她从未想过Y城也会有这样远离城市喧嚣的乡村小镇,依山傍水,一草一木皆保留着原始风貌。虽然因地处偏僻,交通闭塞,难免落魄穷困,但这里的人们却乐观向上,从不因为生计而丧失对生活的热情。 房东太太是个55岁的中年妇女,热情好客,不过几天时间,就与不善言谈的莫离相识。头发银黑相间用一根木簪盘起来插在脑后,脸上是无情岁月留下的苍老痕迹,但五官精致,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候的风姿绰约。 她举手投足间总是透着几分贵气,无论是谈吐还是步态都与寻常的乡野村妇大相径庭;只是她的丈夫确是实打实的村夫,脊背因为繁重农活微微佝偻,皮肤粗糙黝黑,说话也是大嗓门,但为人也十分和善。 莫离不禁对这天差地别的两人的结合产生了好奇。 当她装作不经意询问时,房东太太倒是坦诚地承认了,丝毫没有扭捏。 “小姑娘,看你不像是本地人,整体病恹恹的,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房东太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事,倒叫莫离无言以对。思忖片刻,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太,两个不应该在一起的人结合,他们,真的有未来吗?” 乡村的夜晚清冷宁静,寥寥几盏路灯便是整个村子的全部灯火。 莫离静静地坐在湖边与房东太太促膝长谈,手中捧着的一盏油灯是少有的明亮,烧得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却未点燃她眼中的那抹光。 房东太太轻笑一声,和煦地说道:“傻孩子,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归根结底‘应该’或者‘不应该’的标准是什么?不过是外界那些庸人为了证明他们眼光的正确而赋予爱情的枷锁罢了。” “追随自己的心吧。没有人能预判未来,就像没有人能预测股票什么时候会涨到最高点,没有人知道世界末日何时来临一样。当然,更不能用未来去看待现在,没有时光机,没有后悔药。相信自己当下做出的决定就是最好的。” 那一晚,莫离和房东太太聊了很久很久。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房东太太在讲,莫离默默听着。讲她过去枯燥无味的人生,直到认识她现在的丈夫,困在象牙塔中的公主终于发现原来她所认识的世界多么狭隘多么无趣。于是,她做了人生中第一个离经叛道的选择,和丈夫私奔了。这段不被人看好甚至为人所耻的婚姻却走过了30年,幸福圆满至今天。 晚上,莫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中满满的都是仇翊。 似乎她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有他的身影,时远时近,或多或少。 她记得寒冷冬夜中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记得被人群簇拥围困中央时少年冷峻的面孔,唯有目光触及她时寒眸会微不可察地浮上一层暖意和笑意;记得春去秋来的靶场上,他一板一眼纠正自己的动作大汗淋漓的样子…… 即使是在她的人生脱轨骤然跌落谷底时,他也从未想过离去。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他,小心翼翼揣测自己心思的他,在自己最卑微无助时叁番两次救她与水火的他…… 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关于他的一切她都如此记忆犹新,带着滚烫的温度,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永恒地镌刻在骨髓中。 原来,她早已离不开他。 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心事的莫姑娘,没骨气地哭了。或许是喜极而泣,或许是为自己的背叛而忏悔。 第二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房东太太的儿子诚邀莫离去江边散步。 虽然两人并不熟络,但在房东太太的撺掇下,莫离到底还是去了。 他们坐在江边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并没有注意到背后一个飞驰而来的阴鸷身影。 “仇翊?”被男人一把拽起,莫离下意识地侧过身想要肘击对方,结果撞入一双熟悉的桃花眼,生生止住攻势。 早晨收拾好心情后,她给哥哥打过电话报了平安。 她猜到他会来,却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男人一言不发地拽着她往前走,俊脸紧绷,向来对她柔和的眉眼间蒙上一层难以掩盖的狠戾,更令人难以忽视的是他周身散发出的狂躁气息,整个人似是徘徊在暴走边缘。 他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他不应该对她发火,只要好言相劝,她自然会回到他的身边。只是当他看到她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人还有说有笑,那股无名怒火蹭的将他所有的理智燃烧殆尽。 心中有个邪恶的声音时时刻刻不再提醒他,她要离开他,她会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做尽天下最亲密无间的事情……想到这儿,他便不能自已地冲了出去。 不可以,她是他的!就算她不爱他,他绑也要把她绑在身边! 男人手上的力气很大,掐得莫离生疼:“仇翊,你弄疼我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仇翊充耳不闻,几次好言哀求未果,莫离大着胆子想要用另一只手去掰开他的手指。 察觉到女人的用意,仇翊干脆将不听话的女人提起来扛到肩头,快步塞入轿车内。 第二十六章利息(微h) 仇翊心中翻涌着无尽的怒火和酸涩,当他看到他的爱人和别的男人同框说笑时,努力遏制住自己不要暴走的那根神经彻底崩裂了。那被自己压抑在心底最阴暗角落里的占有欲如火山喷发般在他的体内肆虐,炽热的熔岩漫过身上每一个细胞,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自她离开后,他没日没夜地思念担忧她,生怕她出什么意外,两只眼睛熬得血红。而她,却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过得风生水起,可能已经把他抛到脑后了。 一路怒火中烧地把女人拖进车里,手上的力道半点没有收敛,还在无意识地收紧,似是要将她折断。 “痛,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直到听到女人剧烈的尖叫声,仇翊才回过神来,狂躁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 女人纤细的手腕上瞬间晕开两抹嫣红的指印,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男人的神经不知不觉被那抹红牵动到,他松开手,继而攥着女人的胳膊来回摩挲那处印记,似是要将那刺眼的痕迹和痛楚拂去,温柔得与刚才暴虐的男人判若两人。 莫离本就纤细,连带着手腕处的腕骨更加凸出,青紫色的血管在薄弱的表皮上清晰可见。不知为何,仇翊心中升起一股邪火,想要将她蹂躏凌虐弄坏。他继而不管不顾地将它们抬起送到唇边细细亲吻吸吮,他吸的力道很大,伴着滋滋不绝的淫靡水声,男人在她细白的腕间中下一朵又一朵紫红色的花朵。 莫离被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她下意识地往回缩,但那点力气在男人面前如同蚍蜉撼树,纹丝不动。 “仇翊,你……”结结巴巴的话语彰显了莫离此时此刻内心的复杂和难以言表的震惊。 男人吻着吻着,嘴唇开始顺着腕线向上移动。女人的吊带长裙正好方便了他的阵地转移,炙热而浓烈的吻重重滚落在莫离纤细的手臂上,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莫离虽痩,但常年锻炼的缘故,白皙的手臂有青筋凸起,现下皆被红色吞没。 细密的吻不一会儿便落到女人敏感的脖颈。 仇翊的呼吸变得急促,潮湿的热浪从他的鼻腔间吐出,喷洒在莫离脆弱的脖子上,似是要将她一道卷入他的惊涛骇浪中,共沉沦。 女人的肌肤一如既往的柔嫩软滑,温柔的吻逐渐变味,男人的动作开始变得粗暴起来,薄唇严丝合缝地贴在上面细细舔舐,又探出犬牙在上面慢慢研磨。 脖颈出最敏感的嫩肉被仇翊叼在嘴里反复啃食,丝丝麻意在身体弥漫。莫离终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但理智尚存,她开始猛烈挣扎,推搡着男人坚硬的胸膛。 “仇翊……你放开我……” 本意是表达强烈的抗议,但出口的话语却绵软无力,欲拒还迎。 仇翊不闻不问,干脆将女人一把抱到自己身前,用双腿夹住她乱动的身体。 莫离不屈不挠地继续扭动着、反抗者,却没意识到自己丰润的臀部与男人的下身只隔着几层薄薄的衣料,她扭动的身躯正好摩擦到男人的长龙,几乎是瞬间,仇翊便感觉自己的下身抬头了。 “嘶!”他闷哼一声,忍无可忍地向前顶了几下胯,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道:“再乱动,我就在这儿办了你。” 已通人事的莫离身子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后顶着的硬物是什么,即使隔着衣物,她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那夸张的尺寸和形状,还有从那上面不断传来的灼热温度。 她吓得停止反抗,双脚足尖点地,撑着想要往前挪动好于男人保持距离,却被眼疾手快的仇翊一把摁回胯间,男人的粗长直直地撞上她的腿心还恶劣地弹跳几下。 “叫我什么?” 仇翊恶意的挺动蹭得他火热又粗硬了几分,莫离感觉自己几乎是骑在一根高温铁棒上,腿心被完完全全占据,随着男人身体的轻颤她也抖动着跟着一起上上下下,一股酸慰从交迭的重合的腿心顺着脊背掠过全身直窜头皮,身体脱力一下子就软了,只能老老实实地靠在男人的身上,任他肆意妄为。 “阿翊……”软软的声音明显带了几分哭腔。 察觉到怀中的女人渐渐安分下来,他托起女人丰满的臀部将她抱着转了个身,满意地看到她那双眼睛氤氲上一层淡淡的雾气,迷离地望向自己。仇翊爱极了她的眼睛,无论是年少时的热情明媚还是成年后满是盔甲的淡漠梳理,都别有一番风味。当然,他最爱的还是她在他身下承欢时眼尾泛红、眼眶湿润的样子,每当看到她那副委屈娇嗔的柔弱样子,他都忍不住大开大合地想把她往死里肏。 一想到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小腹愈发紧绷,可惜现在在车里,地方狭窄不适合他一展雄姿。虽然与驾驶舱的隔断已经落下,但是毕竟隔音不好,稍大点动静都能传到司机的耳中,他没有叫人听墙角的癖好,更不可能叫别人偷窥到一丝莫离情动的样子。 “乖,先收点利息……”男人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啄吻,声音沙哑又性感,如同情人间充满爱欲的呢喃,落在莫离的耳中确是那么的惊悚。 手指用力轻轻松松就扯断吊带的细绳,双手从宽大的领子伸进去隔着抹胸掌控住女人的浑圆,沉甸甸的,又极富弹性。 “我的裙子……唔!”莫离涨红了脸,用小手拼命推拒着男人的胸膛。仇翊却毫不理睬,用四指揉捏着女人饱满的乳房,又用大拇指剐蹭顶端的乳尖,在男人极富技巧的高频率揉弄下,即使隔着胸衣,他都能感受到那两枚乳尖傲然挺立,逐渐膨胀起来。 胸前酥酥麻麻的感觉在体内蔓延,下身小穴淫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溢,在干净的内裤上留下一片水渍。生怕被男人看出自己身体的异样,莫离努力并拢双腿,却不想意外地夹住男人的火热。 仇翊笑眯眯地分出手将女人的大腿掰成V字形,手掌钻入裙摆若有似无地层蹭过内裤中凹陷的那道窄缝,沾染上几滴粘稠的淫液。 “阿离,你湿了。”男人贴近她的耳朵低声道,沾抹淫液的手指破开因湿润吸附在阴唇上的内裤,找准洞口挤了进去。破开洞口处层层迭嶂的褶皱,寂寞已久的媚肉迅速张开小嘴热情地吸附着来客。他又挤进一根手指,开始时小小幅度抽插着,两根手指时不时地磨过内壁的敏感点,掌根同样大力地爱抚过穴外柔嫩的阴核,带起一阵瘙痒。 “不要……不……唔!”莫离难受地弓起身体以抵御下身源源不断的快意,出口抗议男人放肆淫荡的动作,奈何双唇微张就被仇翊堵住,想说的话尽数吞没在唇舌的纠缠中。 灵活的长舌扫遍她温热的口腔,尝到一丝丝田伟,他再接再厉地缠住她的舌细细舔弄,温柔至极。下身被她的大掌包裹,玩弄得止不住淌水,甚至打湿了男人的西裤。尽管再抗拒,莫离也抵挡不住他用温柔织成的网。她渐渐沉醉在情欲之中,无意识地开始学着男人的样子主动回应,丁香小舌探出扫过男人的软腭,惊得他虎躯一震。从未想过莫离能够回应自己的仇翊眸色又深了几分,他继而更卖力地衔住她的唇重重吸吮,舌头更加激烈地扫荡她的口腔,阵阵糜浪的水声听得人面红耳赤。 承受不住他的肆虐,口腔中空气被掠夺地越来越少,莫离只感觉自己眼前发黑,脑袋昏沉沉的,小手无力地攥紧男人胸前的衬衣,仿佛那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二十七章保证(h) 仇宅。 一阵天旋地转后,晕晕乎乎的莫离感到自己被男人压到柔软的床垫上,身下是熟悉的真丝触感,柔软亲肤,上面还有男人残留的雪松香味。 身上的衣物被急不可耐的仇翊剥的一干二净,露出白里透红的娇软肌肤。光裸的肌肤绽放在较低的空气中微微颤抖,从衣裙中弹出的双乳同样不受控制地随着女人的身体摇摆。上次做爱时,仇翊大半的理智被药物所控,根本来不及欣赏她美妙的身姿。现下他十分清醒,每一寸扫视的目光带着灼热的温度像是扫描仪一般要将女人最美好的样子深深刻印在脑海之中。 被男人充满情欲的眼睛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莫离只感觉头皮发麻,不好意思地闭上眼睛。 抚上那傲人的乳房,触感滑嫩嫩的,像美味可口的布丁,而上面粉红的两点犹如甜腻的糖浆,被仇翊张嘴含住。两团饱满的肉球在他的手中挤捏成各种形状,乳头被灵活的伸舌头拨弄着,时而向婴儿吸奶般狠狠嘬弄,时而用牙齿咬住蛮狠的撕扯。 胸前的绵软被男人肆无忌惮地撩拨着,涨得厉害,莫离在痛苦和快乐的边缘反复跳跃。娇柔的呻吟断断续续地从口中泄出,她难耐地将十指插入男人的黑发中,动情地揉搓着,刺激得仇翊头皮发麻,手下的动作更加粗暴。 白花花的乳房上很快遍布深红的齿痕,原本粉嫩的乳头被玩弄得肿胀一倍不止,口水湿嗒嗒地布满整个乳晕,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水光,似是奶头喷出的水花。 “阿……翊……”女人呜咽地轻唤着男人的名字,在车上时,莫离的情欲便已被男人游走在身上的大手点燃,此时此刻,上身虽然被他的双手和嘴唇占得满满当当,下身却只被他的膝盖虚虚顶着,空落的感觉四溢,她耐不住地挺动腰肢主动用自己的腿心去蹭他屈起的膝盖。 此时男人依旧衣衫齐整,粗糙的西裤磨过毫无遮拦的腿心荡起一阵快意,她爽得叫出声来。小腰扭得更欢,她蹭得越来越快,西裤陷入到肉缝更深处。只是她很快便不能满足这一点点细微摩擦带来的快感,轻薄的布料到底不能带给她任何实感,她开始渴望更多。 “嗯……”迟迟得不到回应的莫离,自顾自地伸出自己的小手向自己的下手探去,刚触碰到柔嫩的阴唇,便爽到泻出声音,她急忙咬住自己的红唇以期不被男人发现。 她一系列的小动作自然尽数落在仇翊的眼中,他猩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在情欲的操控下毫无章法自慰的女人,这样的莫离他从未见过,放荡下却又还抱有着一份羞涩,性感与清纯明明是一对矛盾的反义词,在她的身上却相得益彰,撩得仇翊几乎想即刻插入她的嫩穴大刀阔斧地干她。但是他一想到他们上次激情性爱后落得她消失的结局,不免对身下的女人又爱又恨。 他狠心将女人自慰的双手抓住举过她的头顶,又用一旁的领带缠住她的双手。布料很软并不会伤到她的手,但他系得很牢,完全无法摆脱。 莫离睁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男人,不解其意。 “阿离,十天,你跑了整整十天了。知道这些天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凑近女人的面颊,他爱恋地扫开挡在她额前的湿发,一双含笑的眼睛涌上几分癫狂。 “想亲你,想抱你,想肏你,想你想得疯了。”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扣子,脱下衬衫,又抽出自己的皮带,将自己硬的发疼的东西释放出来,直直地抵上莫离湿得一塌糊涂的穴口。 “一想到你,它就会抑制不住地勃起、变大,涨得我生疼。我只能一边想你一边自己撸,经常撸到半夜才射出来。” 仇翊的额头紧紧贴住莫离,高挺的鼻梁划过她的脸颊,呢喃地低语道。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啊——”没有任何防备,男人的肉棒就这样生猛地肏了进去。冷落许久的小穴瞬间被塞的满满当当,触电般的快感传遍四肢,爽得她身体抽搐。 莫离的甬道本就狭窄,而仇翊的阴茎又大又硬,虽然莫离的腿心早已洪水泛滥,但在没有任何扩张的前提下,他就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只堪堪塞进去了一半,还有一半留守在外。尽管在紧致的甬道内寸步难行,但被穴口层层软嫩的媚肉包裹、吞吐的感觉太过美妙,又有大量的温热的淫水汩汩流出淋湿他的肉棒,他感到自己如同泡在热乎乎的温泉中,暖意流遍四肢百骸。 “宝贝儿,感受到了吗?感受到它有多想你了吗?” 莫离还来不及适应体内的庞然大物,仇翊便挺腰粗暴地干了起来。不似前次的温润似水,这次她能明显感到男人在向她发泄心中憋闷许久的欲望和怒火。动作蛮横,死死地掐着她结实白嫩的丰臀,狠狠冲撞。暴露在外的阴核摩擦过男人粗糙的阴毛,被扎得充血肿大。 “啊啊啊啊啊……”莫离的身体被撞地起起伏伏,胸前白嫩的乳房跟着晃动,速度快的几乎成一道残影。身下涨得厉害,酸慰感和阵阵痒意逐渐重迭聚集,眼看就要攀上高峰,男人突然停了下来,将肉棒抽了出来。 穴肉被肏得外翻,似是在挽留男人的离去,股股淫水没了肉棒的堵塞,一泻千里,打湿床单。 被吊在高潮边缘的莫离难受地呜咽起来,她试图用腿心去贴男人的肉棒,但肉棒只是与滑溜溜的肉缝擦肩而去,丝毫没有进入的意思。 “阿翊……”莫离睁开眼睛,大滴滴的泪珠像断了线的风筝,四处飘荡。她委屈地望着下身依旧高扬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受了?”仇翊擦拭掉她的泪珠,宠溺地吻了吻她红润的嘴唇,“你离开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难受。” 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却十分瘆人。 他俯下身,凑近还在潺潺流水的小穴,将两片湿润战栗的肉唇含了进去,舌头舔弄上面的汁液,如琼浆玉露般甜美。 “啊——不要……好脏……”身上最隐蔽的地方被潮热的口腔包裹住,莫离只感觉一阵羞耻,她夹紧双腿企图将男人赶走。 “真甜……”像是要反驳莫离的话,仇翊故意将她的臀部抬高到半空,整张脸都埋进她的腿心,贪婪地嘬弄着早已肿胀不堪的阴唇,发出巨大的难以启齿的啧啧水声。 灵活的长舌在肉缝中穿梭不止,又刻意逗留在凸起的阴核反复蹂躏,莫离被舔得头皮发麻,那被吊在半路的快感又接连开始往回爬升。舌尖猝不及防地刺入小穴,然后顺其自然地开始模仿性交的动作深入浅出。粗粝的舌头舔过穴内前段每一寸粉嫩的软肉,与肉棒直来直去的抽插不同,湿濡的软舌在狭窄的甬道甩动钻弄的感觉带起别种异样的刺激。莫离无助地抓住丝绸质地的床单,身体自然地跟着男人的节奏摇摆,体内的情潮翻涌,一浪高过一浪,甬道收缩地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达到极致,男人又倏然抽离。 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床上,但甬道骤然空虚,蚀骨的痒意在下身越积越多,莫离难受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呜呜……混……蛋……”小腿无意识地扑通着,被仇翊一把抓住。 “阿离,我一直在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你能够毫不留情地把我撇下,一走了之。”仇翊同样被撩拨得难受,他慢慢把莫离扶起来,跨坐在自己的腿间,两只手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现在我懂了,还是没肏够,肏熟了就不会跑了,是不是?”男人的尾音上扬,喑哑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他笑着亲了亲莫离的嘴角,“阿离,想要吗?” 边说着,边用下身濡湿的肉棒滑过肉缝,动作极其缓慢。 莫离胡乱地点了点头,小屁股努力地挺动着,迫不及待地希望肉棒能够快点进去。 “乖,说你不会离开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男人的声音魅惑如妖,他对莫离想来耐心十足,一步一步勾引着她踏入他精心钩织的陷阱之中。 听到男人近乎哀求的话语,莫离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优越的五官缓缓滑落至他蜜色的胸膛,性感又迷人,极具杀伤力的脸足以引诱万千女性为他疯狂。好看的桃花眼正定定地望向她眼中,有坠入情网的痴迷有害怕失去的绝望还有不堪折磨的脆弱,暗黑的瞳孔下隐隐有火光悦动,那是他极力克制住的愤怒和但凡她说一个不字就会爆发的强占。 那样炙热浓烈直白的眼神,莫离自是读懂了。 他们的关系早在十天前彻底脱轨,或许那所谓可笑的六年自由契约,从一开始就是他设下的天罗地网,他从未打算放自己离开。就算没有那一夜的疯狂,他也会想方设法地制造阻碍。 仇翊,你赢了。 “说话!”见女人只是沉默不语,仇翊慌张地以为她要拒绝,他又使劲顶弄几下胯,冲击女人敏感的身体。 “嗯……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啊啊啊啊啊……” 一句简单的话,莫离说得断断续续,但到底还是给足了男人安全感。 得到女人的保证,仇翊当即将自己的肉棒重新塞了回去,这一次势如破竹,挤开层层阻碍,将自己粗长的肉棒毫无保留地全部捅了进去。随后便是疯狂的掠夺,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挺动胯骨,穴肉绞咬得他亢奋不已,恨不能将两个摇晃在外的囊袋也一同塞入小穴中。 这一次他没有停下,野蛮的动作肏的女人一阵浪叫,高高地仰头,将汹涌澎湃的乳肉送到男人的面前,摩擦着他强健的胸肌。仇翊将莫离抱得更紧了一点,享受着乳肉挤压在自己胸膛摩擦出的快感。 强烈的快感刺激着莫离的全身,很快就尖叫着被送上巅峰,在男人用力地抽送下潮吹了。一股透明的清液从她的小穴喷射而出,直喷到男人的腹肌上,看得仇翊眼睛都发直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不顾小穴内壁的收缩,仇翊继续使劲顶弄,又用手扣弄阴核,淫水喷得越来越多,几乎打湿了半个床单。 “阿离,小嘴喷水了,跟喷泉似的,喷了好多。”仇翊故意在莫离的耳边说着淫词浪语,莫离羞地无地自容。她实在没想到往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男子能在床上说出这么放荡的话语。 “别,别说了……” 仇翊乐此不疲继续捣鼓着肉棒,将喷出的淫液尽数送回穴内,又随着肉棒的抽离溢出在穴口处捣成泡沫。终于被穴内的嫩肉吸地承受不住,他抵住女人的花心尽情地释放了出来,久未射精,射出来的精液又浓又多,几乎将莫离的小腹撑得鼓起一小块。 莫离迷迷糊糊地想要睡去,谁知男人撸了几下半软的肉棒又精神抖擞了起来。仇翊将女人翻了个个,从背后又插了进去。 “你怎么还来?”莫离被男人无限的体力震惊了,然而回答他的只是肉棒无情地肏干声。 “乖,都说了要将你肏熟才不会跑。”仇翊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恨的话。 华灯初上,夜幕微凉,清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前的纱帘探入室内,一片春情。偌大的蓝色床单上,两具漂亮的身体迭在一起,蜜色健壮的男人将娇小雪白的女人紧紧裹住,不知疲倦地攫取着。女人媚眼如丝,无力地跟着男人的节奏晃动,白皙的肌肤上遍布青紫的指印和红色的吻痕,看得甚是令人于心不忍。屋内安静地只剩交合处肉体“啪啪”的撞击声,伴着“叽咕叽咕”的水流抽插声。 第二十八章伤害 尽管莫离已经许诺不会离开他,但他仍旧害怕那是她的缓兵之计,于是,他继续践行着自己的承诺。带着她坠入性欲的深渊,将她调教地只为自己尖叫,只为自己战栗,永远都离不开自己。 仇翊失控了。 女人的身体太过美味,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还有那勾人的蜜穴和香甜的浆液,他恨不得死在她的身上。 莫离不知道自己高潮了多少次,又被仇翊强硬地摁着潮吹了多少次,只知道当自己被一次又一次的灭顶快感袭击地昏迷过去后,醒来照旧能看到男人那双欲求不满的眼睛,然后继续被男人拖着进行活塞运动。两条细白的小腿软得连男人的腰都挂不住,只能被他强压在床上张成一个夸张的角度供他索取。连喝水吃饭,上厕所都是在被他插着的情况下亲自伺候,莫离甚至怀疑,他真的是人类吗? 一场两情相悦的性爱最终演变成一场强制的性虐。 直到仇翊再次颤抖着将精液射入莫离体内退出时,才看到那混迹在大股白浊中的殷红。被性欲冲昏头脑的仇翊瞬间清醒,他慌张地抱住早已奄奄一息的莫离,这才发现她的身上一片滚烫。 “阿离,阿离?” 他焦急地呼唤着,却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叁更半夜,睡得正香的颜洛被友人夺命连环call吵醒,他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翻起身,又提溜起Y城最好的妇科专家,睡眼迷蒙地赶到仇宅。 房间残留着男女欢爱后的激情味道,莫离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额头滚烫,露出的脖颈和双臂紫一块红一块,明眼人都能看出女人在之前遭遇了多么疯狂的肆虐。 “高烧40.1度,阴道轻微撕裂出血,脱水严重。”妇科专家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成熟女性,虽然在颜洛的私人医院工作,但本身没有黑道背景,并不清楚仇翊和莫离的身份和关系。她以为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年轻女人是误入狼窝,被迫奸淫,望向仇翊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鄙夷和仇恨。 秉承着良好职业素养的医生面无表情地向一旁低头男人阐述着事实:“没什么大碍,服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很快就会好。但是短期之内不能再有性交行为。还有……” 她的停顿成功引起仇翊的抬眸,意外地撞入一双哀伤忧郁的桃花眼,与周身萦绕的凌冽气息截然不同。 “病人醒来后可能会有应激反应,希望你们能够引起重视,不要刺激她。” 医生走后,房间内又陷入一片沉寂,静得都能听到输液瓶中溶液滴落的清脆声响。 仇翊坐在远处沙发上,眼睛却无措地黏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莫离身上。 他不敢靠近,生怕吓到她,但又不愿离去,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她仿佛被梦魇住了,眉头紧锁,气息渐渐紊乱,脑袋不安地扭来扭去,小嘴微张,胡乱地发出没有任何实意的音节。张妈亲手亲脚地用温凉的湿毛巾擦过她额头沁出的薄汗,似是畏惧与人的接触,莫离抗拒得愈发厉害,逐渐演变成一场激烈地挣扎。双腿混乱地踢踏被子,仿佛要挣脱束缚一般,插着针头的那只手也无意识地挥舞起来,完全压不住莫离的张妈无助地望向蠢蠢欲动的仇翊。 接到张妈的眼神信号,仇翊终于站起身,只是每一步迈得犹如年久失修的机器人,机械、缓慢、艰辛。直到看到女人抬起的手背处鲜红的液体开始向透明的输液管倒流,他才疯了一般奔过去,紧紧压住她的双手。刚想要唤她,便下意识地咬住下嘴唇,唯恐十恶不赦的自己玷污了她的名字。 然而,似是认出身边的认识是谁,躁动不安的女人渐渐平静下来。仇翊正要放心地快速离开时,莫离突然伸手拉住了他,口中呢喃的话语变得清晰起来。 “不要走……” 仇翊一时百感交集,只得在她身边坐好,翻过手腕反握住她的手,又将她踢落的被子拉上来细心盖好。 “仇……翊……”因发烧蒸干水分的干唇微微翕动,迷蒙地念着男人的名字。 “阿离,我在这里!”如同溺水濒临死亡时突然被人渡了一口氧气,宕机的心脏又重新恢复跳动的节奏,麻木疲软的四肢又开始活跃起来。那双暗淡无光的桃花眼瞬间被点亮,仇翊牢牢地抓住她的手,烙下一个忏悔的亲吻。 “对不起……对不起……” 酸楚的泪水涌了出来,他狼狈地将湿润的眼睛埋进女人小小的掌心中,毫不掩饰他的脆弱和卑微。曾经立下誓言要护她周全的自己却成了伤她最深的那把刀,但她的身心却还下意识地依赖他。 一个小小的挽留,一声缥缈的呼唤,都令早已给自己判了死刑的仇翊不已。 纵使他是千古恶人,他也会耐着性子等她醒来亲口宣判他的罪名。 颜洛没有走,他一直斜斜地靠在门框边缘,看着这个自己自出生起就认识的男人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流下热烈激动的泪水,他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了他们。 他和仇翊一起长大,无论是低谷还是高峰,他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毫无疑问,仇翊就是他,他们的信仰,是他誓死跟随的太阳。刀山火海、艰难险阻,他都愿意为他去荡平,只是爱情这件事情,恕他无能。 明明都爱惨了彼此,为什么放着甜甜蜜蜜的幸福生活不要,非要做那苦命鸳鸯? 颜洛不懂。 而懂的那个人,来了。 第二十九章莫流 “阿离呢?”一下楼,颜洛就撞见来势汹汹的莫流。 接到仇翊如丧考妣的电话后,颜洛留了个心眼也给莫流报了个消息,说莫离好像身 体不好,谁能想到莫流就这样急匆匆地冲了过来。 “阿流,你不要急,已经没事了,是我小题大做了。”颜洛急忙拦住他,温声劝到。 别看莫流长相斯文,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但实则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宠妹狂魔。任何事情一旦涉及到莫离,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要是让他看到莫离现在的样子,以及发现始作俑者正是仇翊,怕是要当场掀了仇宅。 “没事?上次阿离中枪后你也这么跟我说的。”莫流一改往日的温和,脸上布满阴霾,气势骇人,“仇翊呢?” “真没事,阿翊在照顾离妹妹呢,她……睡着了,还是不要吵醒她比较好哈……”板起脸的莫流可怕程度不在仇翊之下,颜洛勉强扯出一个无畏的笑容,劝慰道。 在商场巧言令色惯了的莫流,自然不会相信此时遮遮掩掩的颜洛,他大力将挡在面前的好友瞥到一边,冲进了二楼灯火通明的房间。 直到看到床上虚弱的莫离,还有那些斑驳可怖的指印,任谁都不难猜到她究竟经历了什么。莫流只感到浑身一颤,熊熊烈火在心中越燃越旺。 努力克制的怒火终于迸发,他直直地拎起仇翊甩到墙上吼道:“仇翊,你把她怎么了!” 仇翊没有反抗,眼眸下垂,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无助的阴影,微微抖动,一如男人惴惴不安的内心,他艰难地开口:“阿流,对不起。” “对不起?仇翊,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会好好照顾她的然后呢?照顾到床上去,玩弄她蹂躏她糟蹋她?”莫流的大掌死死地揪着仇翊的衣领,几乎要将男人勒死过去。 “我爱她。” “放屁,你配吗!”一双眼睛红得不成样子,莫流颤抖着,两行清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那是他的妹妹,他视若珍宝捧在手心上的女孩,即使同父异母,也毫不影响他们的感情。如果说莫流此生最后悔的事情是出生于莫家,那莫离就一定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在父母不闻不问的莫家,是他的妹妹陪他度过寂静冷清的长夜给予她无限家的温暖,在被人否定灰头土脸的日子里是他的妹妹软乎乎地抱着他的胳膊,仰望着他的小脸充满崇拜之情,自那一刻他便暗暗下定决心,妹妹就是他的底线,谁都不能践踏,即使是仇翊。 他愿意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交给自己最信赖的好友,是因为他坚信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伤害她,但仇翊不会。 他错的好彻底。 没有男人能抵得住欲望的诱惑,何况还是自己心之所向的那个人。 莫流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冷冷地说道:“承蒙仇爷厚爱,阿离打扰您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家了。我现在就带她走。” 松开束缚仇翊的双手,转身要去抱莫离,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制住。 “不行,她不能跟你走。”即便是心力交瘁的仇翊想要反制莫流也不是一件难事,麻木不仁的仇翊一听到莫流要带,莫离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即刻否定。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妹妹睡也给你睡过了,你还不肯放人吗?” “我对阿离的感情,你不是不知道。我爱她,我要娶她,她是我的妻子。” “做梦,我怎么可能把我的妹妹交给你这个连下本身都控制不住的衣冠禽兽!” 眼看两个男人就要扭打起来,颜洛及时赶到,拦腰抱住莫流:“阿流,你怎么不想想离妹妹啊,她对阿翊的喜欢你我不是看不出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道理你又不是不懂。” 莫流一顿,他死死地盯着仇翊:“仇翊,你可有强迫她?” “……”虽然开始时并不十分情愿,莫离曾抗拒但也半推半就的应允了,后来自己确实过火了,她的拒绝统统被自己抛在脑后了。 只是这样隐秘的床事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仇翊的沉默不语落在莫流的眼中就是心虚的表现。 “仇翊,就算我妹妹喜欢你,也不是你伤害她的理由。你……” “哥哥?”几人吵闹的声音终是将本就睡得不踏实的莫离吵醒,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看向那个许久不见的身影。 “阿离!”见莫离醒来,莫流激动地奔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样,哪里疼吗?或者哪里难受?要喝水吗?” 看着紧张兮兮的莫流,莫离只是病恹恹地缩在被子里,乖巧地说道:“我很好,哥哥,你不用担心我。” “好,那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像哄小孩子一般,语气温柔又宠溺。 “我……”闻及此言,莫离的目光不禁向呆站在一旁的男人瞟了一眼,轻声道,“我不想回去。” “是不是他拿什么威胁利诱你了?”紧盯妹妹的男人没有错过她一瞬的失神。 莫离摇摇头,细声细气地说道:“没有,我……是自愿的。” 莫流温柔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魂不守舍的仇翊,不客气地吩咐道:“麻烦仇爷和颜少出去一下,我要和我的妹妹单独聊聊。” 自然的仿佛这是他的家,仇翊才是那个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 “走吧,人家兄妹说体己话,你杵这儿算怎么回事?”颜洛拍了一下自莫离醒来后就如僵尸般笔挺的某人,又无奈地凑到他耳边说道,“我们就在外头守着,离妹妹飞不了。” 闻及此言,仇翊才僵硬地迈开步子,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出房间,还差点绊倒自己。 走廊上开着窗,夏夜的凉风肆无忌惮地飘进来,却吹不散男人心中的浮躁。 仇翊低落地靠在窗边,眉眼拧在一起,荡漾着化不开的哀伤和惆怅。平心而论,当他听到莫离说她是自愿的,一颗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只是转而他又再度陷入自责的情绪中,他注意到莫离望向他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吓和惶恐,那一眼直击他好不容易重构的心脏。 多么可笑,八年前,是他揪着莫流的衣领质问他,而如今时过境迁,他们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两兄妹并没有聊很长时间,没过多久,莫流便从房间里出来,脸上挂着悲戚的表情,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仇翊。 “仇翊,可以跟你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