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只爱你》 姐姐只爱你 第1节 姐姐只爱你 作者: 衿久 简介: 【正文已完结】 ◆姐弟恋 年龄差3 秦霍两家联姻的消息一出,圈内人都说秦昭宁走了大运,暗恋霍修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 可他们也知道,霍修予有个远在国外的初恋白月光。白月光走后,他纵情声色,却从没把哪个女人放在心上过。 被起哄问起和秦昭宁订婚的感想时,霍修予靠在酒吧卡座上,漫不经心地嗤了声:“一个没情趣的女人而已。” 他见过她几次,木讷又无趣,寡淡得像路边不起眼的野草。 后来,霍修予收到一条视频。 画面里,一袭红裙的秦昭宁将一个年轻男生按在跑车上,眼神缱绻,似勾似引:“说说,怎么才能答应姐姐?” 少年抵着她的肩:“姐姐不是有个未婚夫么?” 霍修予眯起眼,随即听见他那温顺无趣的未婚妻毫不在意地讽笑:“他算个什么狗东西?” 再后来,他明白了,秦昭宁不是野草,是会刺人的玫瑰。 * 霍修予觉得秦昭宁瞎了眼,放着有权有势的他不要,跑去找毛都没长齐的小男生。 找人调查过宋灼之后,他更确信宋灼哪哪儿都比不上他。 直到,三个人碰了面。 趁着秦昭宁中途离开,白净纯善的少年状似不经意扯开衣领,露出脖间红痕,毫无恶意地问道:“你就是姐姐说的狗东西?” ps: 1 家族订婚,无实际交往。 2 1v1 双c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昭宁,宋灼 ┃ 配角:霍修予 ┃ 其它:姐弟恋 一句话简介:渣男算什么,姐姐只爱你 立意:爱是势均力敌 第一章 南城近日下了场雨,穿堂风带走城市中的暑气,一直居高不下的气温在进入十月之后终于降了下来。 地面上淤积着浅浅的水坑,墨黑色轿跑疾驰而过,水波晃荡,留下一片涟漪。 车开得很快,在酒店门口急刹时,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道刺耳声响。 司机将挡板升起,透过后视镜朝后看去,“霍少,到地方了。” 低奢宽敞的轿跑后座,男人闭着眼养神,他不轻不重地“嗯”了声,却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司机只能硬着头皮劝道:“霍少,已经一点半了,订婚宴估计都结束了,您要不下去瞧一眼?” 被接连提醒了两次,霍修予有些不耐地睁开眼。 听说他订婚,和他玩得来的公子哥昨儿晚上组了个局,几个人喝高了,歪七扭八地倒在包厢沙发上睡到了第二天正午。 订婚宴估计是早就结束了,霍修予也不在意,倒是霍家的司机急急忙忙地找到了会所,一路开飞车把他带到了订婚的酒店。 嗨了一晚上,加之酒劲还没下去,脑袋钝钝地发疼。霍修予眉头紧拧,抬手按了按额角,在司机喋喋不休的声音中推开了车门。 助理齐宇在门口等着,看到霍修予后,大步迎上来:“霍少。” “嗯。” 霍修予没注意他的表情有多拧巴,扫了眼角落拍照的狗仔,闲庭散步一样往酒店里走去。 订婚宴在八楼,上了电梯,霍修予才注意到齐宇的不对劲,他拿出手机,随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齐宇沉默了半晌,电梯到了八楼,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他低下头,语速飞快地小声道:“您进去就知道了。” 点开微信回了个朋友发来的调侃消息,霍修予漫不经心地猜测:“秦昭宁闹了?” 别人说秦昭宁喜欢他,是不是真的他不在意。可订婚宴迟到,保不齐她心里有怒气。 “不、不是,”齐宇磕磕绊绊地回答,脸都憋红了,最后也只是声如蚊蝇地重复道:“您进去就知道了。” 他这么奇怪的反应,让霍修予也感觉到不对,瞥他一眼,推开大厅的门进去,偌大的大厅里,此刻就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他爸霍珹和秦昭宁的父亲秦秋北相对而坐,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宾客早走了,环视一周,也没看见秦昭宁的影子。 霍修予跟个没事人一样走进去,把手机放在桌上,拉了条椅子坐下,连眼神也没给秦秋北一眼,吊儿郎当地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语气哪有半分道歉的意思。 没人说话,霍修予往后靠了靠,懒散问道:“秦昭宁呢?走了?” “……” “她还没来。” * 秦昭宁停好车,拎着蛋糕轻车熟路地找到计算机学院的教研办公室。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办公室老师的职称和名字,正教授,李惠。 门没关紧,里面传来严厉的训话声,秦昭宁听了一耳朵,赶在李惠更生气之前敲门打断了她。 她推开门,探头笑吟吟地对上李惠板着的脸:“老师。” “昭宁?”见到是她,李惠一改怒容,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她起身要从办公桌后出来,被挨训的男生挡了路,才想起他,摆了摆手:“这事就算了,你先回去吧,下次别这样了。” 男生如释重负,匆匆地说了句“老师再见”,一步不停地往外逃命。 路过秦昭宁时,他像是看救命恩人一样,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飞速地小声道:“谢谢谢谢。” 秦昭宁笑着点点头,等他出去之后,进来关上门,把蛋糕放到办公桌上:“老师,生日快乐。” 李惠笑:“这你都还记着。” “那肯定的。” 李惠是她上大学时候的学业导师,大学四年对她多有照拂,两人关系好,毕业之后,秦昭宁也常回学校看她。 坐下闲聊时,李惠想起先前看到的娱乐新闻,关心问:“上次看新闻说你要订婚了,是哪天来着?” 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秦昭宁卡壳了一秒,坦诚道:“今天。” 李惠一愣,“那你……?” 秦昭宁:“昨晚上跟人打牌到凌晨,睡过头了。” 她仍旧是笑,语气轻松,仿佛只是睡过头没买到早饭吃的包子而已。 李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赶巧敲门声响起,秦昭宁主动起身:“我去开门。” 她拉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男生的肩膀。 还挺高,秦昭宁心想。 她侧开身:“老师在里面,进去吧。” “谢谢。”宋灼道了声谢,拿着手上的材料进去汇报。 秦昭宁被他声音戳了下,眉梢轻挑,视线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他个子很高,身形修长。十来度的天,穿了件黑色外套,同色系的工装裤。皮肤很白,眼睛里透着不太明显的淡漠疏离,和声音一样,听着礼貌,却又疏远。 秦昭宁听到李惠喊他宋灼。 他们俩聊开题报告,秦昭宁也没好意思打断,说自己要走,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门边听了起来。 听着听着,她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李惠指指她跟宋灼说:“昭宁是你学姐,她当年毕设完成得很好,你们俩选题差不多,以后你有不懂的可以问问她。” 李惠是出了名的严格,她难得这么夸一个人,宋灼好奇地看过去。 秦昭宁刚从山庄度假下来,白裙外罩了件咖色的长针织衫,长卷发散着,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随性。 她没化妆,五官却精致惹眼。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处有一颗很浅的痣,明明是很清冷的长相,不点而红的唇却一直扬着弧度,冲淡了几分冷冽。 被点到了名,秦昭宁回过神,顺势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笑道:“那加个微信吧,小学弟。” 宋灼微微一愣,敛了敛眸,扫了码添加完好友,礼貌地淡淡道:“麻烦学姐了。” “不麻烦。” 秦昭宁因为连着输牌而郁结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看了眼时间,她跟李惠道别离开。 出了办公室,秦昭宁点开微信好友申请。宋灼的头像是白底的一颗黑色五角星,名字是大写的字母z。他加好友的时候备注了名字,秦昭宁通过后,在打备注时,手指顿了顿,然后改成了——有意思的小学弟。 在学院门口耽误了点时间,秦昭宁打算走的时候,宋灼也从里面出来了。 大概是没想到她还在这,宋灼放慢步子,停下来喊了句“学姐”。 几乎是一瞬间,秦昭宁改了主意,她微微蹙了蹙眉,看起来有些纠结:“你待会儿有课吗?” 细碎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来,淡淡的光染着她卷翘的长睫,皱眉的时候,眼尾那颗痣都显出几分委屈。 宋灼偏开视线,他没明着回答,而是问:“学姐有什么事吗?” “太久没回学校了,忘了东门怎么走。” 东门离这不远,十分钟的路程,可中间有几条岔路通往其他教学楼群。 宋灼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短暂思考过后,点了点头:“我去图书馆,正好顺路。” 图书馆其实离南边的校门更近,秦昭宁心里想笑,弯了弯眼睛,语气愉快:“那就麻烦学弟了。” 姐姐只爱你 第2节 宋灼看了她一眼,嘴上说没事,转过身带路。 道路两旁的树叶子都已经被红色浸透,昨天刚下了雨,枝叶上蓄了水珠,隔一会儿落下几滴。 地面不太平整,秦昭宁一双鞋又新又白,走的时候只能挑着路避开水坑走。 两人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两步的距离。 走到岔路口时,转弯处一辆自行车飞快驶来,骑车的男生大概是上课迟了到,蹬自行车蹬得格外卖力,一路溅起大片水花。 眼看着就要经过他们旁边了,宋灼转身想把秦昭宁往旁边拉开。手刚伸出去,秦昭宁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腕,一用力将他拽到了道路内侧。 车轮从水坑中滚过,溅起的水花落了几点到秦昭宁的裙角上。宋灼倒是因为有她挡着,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宋灼微微一愣,紧接着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淡淡的青柠香水气袭来,宋灼忽然意识到两人此刻挨得有点近,他下意识抬脚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秦昭宁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宋灼还要往后退,却被她往前拽了拽。 “后面有台阶,小心摔。”秦昭宁声音染着愉悦。 她忽然踮脚,靠近的一瞬间,宋灼脊背一僵,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可秦昭宁只是拂了拂他的肩膀,就松手朝后退开了。 她红唇张合:“落了片叶子。” 红透的树叶随着微风慢慢落下,掉在积水里,颤颤巍巍晃了几下。 作者有话说: 推推两本预收,求求收藏 《你说的我都当真》男主暗恋,浪/女/回/头 《在撕x综艺和漂亮姐姐们贴贴》只想跟美女贴贴的小作精x爹系总裁男友 第二章 左手被攥过的地方还有余温,宋灼垂下眼睫,淡声道谢,“谢谢学姐。” “没事。”秦昭宁拎起裙摆看了看,又不在意地放了下去。 鞋反正已经脏了,她也不用顾忌着,迈开步子往右边那条道走。 走出几步,秦昭宁猛的停下来,她调整好表情,转头疑惑地指了指:“是走这边吧?” 宋灼神情没变,盯着她看了两秒,最终也没有拆穿她。 他“嗯”了声,扫了眼秦昭宁的鞋,绕过她,“跟着我走。” 他走在前面,潮湿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脚印,秦昭宁反应过来,跟上他的步子。 一路上偶有红了的叶子飘落下来,沾了水蔫巴巴的,宋灼时不时侧头看一眼她跟上没有,差得远了就停下等等,神情没见不耐。少年人身高腿长,风拂红叶落,像幅秋日水彩画。 秦昭宁低头看着路,偶尔一抬头,就能对上他的眼睛。淡漠冷然的眼神,在某一瞬间,让人看得心尖一动。 出了东门,秦昭宁看见自己的车,转过身跟宋灼道谢。 “没事。”宋灼说。 见他回复得这么礼貌疏离,秦昭宁也只是笑,挥挥手:“那下次再见,小学弟。” “嗯。” * 上了车,秦昭宁余光扫到扔在副驾驶上的手机,拿起开机看了眼。 刚一亮屏,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和微信消息弹出来,手机屏幕卡得难动弹。 秦昭宁见状,又把它扔了回去,拿出身上那个备用机,搜了搜关键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缺席,前些天还能看到的秦霍两家订婚的消息,现在一条带关键词的帖子都搜不到了。 秦昭宁一丝负罪感都没有,开车回了公寓。她格外悠闲地洗了个澡,点了外卖,然后一边吃饭,一边在宽敞舒适的大平层公寓里等着秦秋北打电话过来责问她。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一直到晚上,秦家那边都没有一点消息。 秦昭宁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是周六,秦昭宁晚上有约。 夜晚的霓虹灯光给城市添了几分缭乱,声色犬马这个词在位于市中心的维多利亚酒吧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进去,震耳的音乐声从四面八方的音箱中传出来,舞池中的人影在暧昧的光线中随着节奏晃动。 卡座的光线有些暗,大概是时间还早,还有许多空位。秦昭宁边漫不经心地在微信回着消息,边绕过卡座,朝着订好的台走去。 发起这次聚会的人还没来,秦昭宁去吧台要了杯饮料,回来时,路过一个卡座,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停下脚步,捧着杯子斜倚在卡座后面听个墙角。 她认出其中几个人,圈子里的公子哥,见过几次,不算熟。 中间的桌子上摆了几打威士忌和蓝带,空了几个瓶,他们这些人喝了酒管不住嘴,说的话不太过脑子。 有人问:“霍少,听说你昨天订婚都迟到了,你那个小未婚妻没闹脾气啊?” “哪能啊,秦昭宁哪敢对霍少发脾气,霍少就算不去,她不也是巴巴等着。” 红头发这人话一出,其他几个人也笑着附和。 见霍修予没接话,他又单独问:“是吧霍少?” 秦昭宁这时候才发现她那个未婚夫也在,她慢悠悠地喝了口饮料,跟着其他人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对上霍修予不太好看的脸色。 他靠坐在卡座里,头发向后倒,露出额头,黑色的衬衣解了两粒扣子,指间夹着根烟。听到有人问他,霍修予掸了掸烟灰,冷淡地扫了那个公子哥一眼,语气不耐,“她没去。” “我就说——”红头发一拍大腿,奉承话才开口,他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于是突兀地话头一转,声势渐弱:“我就说秦昭宁这个女的不知好歹。” 他的话开了个头,其他公子哥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接上。 “她不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霍少你的注意吧,不得不说,现在小女生手段高着啊。” “那是,她多喜欢霍少啊,知道能跟你订婚,心里估计都乐坏了吧?” “这行为真掉价,真当霍少能看上她?” 霍修予皱了皱眉,却没打断。直到几个人说话越来越难听,嘴里开始蹦出粗鄙脏话。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几位,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太好。” 说得正嗨,乍一下被人出声打断,几个人心脏猛的跳停了一瞬。看清来人后,众人短暂尴尬了一下,看了眼霍修予的态度,又嘻嘻哈哈调笑起来。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霍少的小未婚妻吗?追人追到这儿来了?” 说话的人是陈家的四公子,年纪小,说话也最直。 霍修予拧了拧眉,提醒地喊了他一声,“陈四。” 秦昭宁指甲在玻璃杯上轻轻敲了敲,忽然弯着眉眼笑了:“怎么,维多利亚你家开的?” 她长得好看,今天又化了妆,五官的优点更加分明。一笑,眼尾微微上挑,显得又纯又撩。 陈四被她笑得晃了下神,回怼的话忽然忘了,说话磕磕巴巴起来。 他们几个公子哥谈论圈子里的美女时,很少提及秦昭宁。为了讨霍修予开心,聊起秦昭宁的时候,他们总要贬低她一下。 乍然见到这样的她,几人像是被打乱了节奏。 红头发的公子哥最快反应过来,全然不提前面说她的那些话,笑着邀请:“凑巧碰见了,霍少也在这,要不一起玩点游戏?” 他们所谓的游戏,无非是摇骰子玩牌喝酒。霍修予心情不太好,没兴趣,想也没想地拒绝:“不来。” 秦昭宁:“好啊。” 没想到她会答应,霍修予侧头看了眼她,“想好再答应。” 他算是出于好心提醒,可秦昭宁连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径自走到卡座前,找了个空位坐下。 她把手上的果汁饮料放下,拿起桌面的扑克,“玩这个?” 霍修予气结,原本被秦昭宁下了面子就有些不爽,他脑子抽了才会提醒她。冷哼了声,霍修予按灭手里的烟,冷眼旁观着,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来。 五个公子哥观察了下霍修予的态度,见他没有反对,心里松了口气,嬉笑着围绕桌子坐好。 红毛把酒拿开,腾出一块空地:“玩什么?21点?” 他们刚好六个人,玩21点正好。秦昭宁点点头,拆开新牌包装,把里面的大小王挑出来扔到一边。 一开始大家还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直到秦昭宁开始洗牌,扑克在细长白皙的指间翻出花样,手法比他们这些混迹酒吧的老手还要熟练,几人见状,稍稍严肃了一些。 游戏规则要求在不超过21点的情况下比较玩家牌的大小,秦昭宁按照顺序一人发了两张牌,她是庄家,一张明牌一张暗。 她把剩余的牌放到一边,抬眸问:“加牌吗?” 陈四一乐:“秦昭宁,你运气挺不好啊。” 他把自己的牌拿出来:“black jack。” 秦昭宁手指按在自己的牌上,不慌不忙地问:“说说罚酒的规则。” 有人提议:“看在你是女生的份上,你输一把喝一杯,我们输一把喝一瓶,怎么样?” 秦昭宁指尖在牌上敲了敲,思考了一下:“我输了一瓶,你们输了两瓶。” 她自己往枪口上撞,他们乐得看热闹,“行。” 听到肯定回答之后,秦昭宁翻开自己的暗牌:“black jack,平局。” “哼,算你运气好。”陈四把牌扔回去。 秦昭宁捡起牌放到一边,看着他笑:“你刚刚还说我运气不好。” 陈四慌忙移开视线,嘴硬道:“要,要你管。” 秦昭宁没接话,接下来就是正常的摸牌流程。 他们一开始只当秦昭宁是真的好运眷顾,可渐渐的,看到她连着出了几次21点,他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碰到硬茬子了。 “21,”秦昭宁亮牌,扫了眼全是空酒瓶的桌面,招手示意服务生,“再上一打威士忌。” “喝,喝喝不下了。”红头发怀里还抱着酒瓶,忽然胃里翻涌,“呕,我去趟卫生间。” 姐姐只爱你 第3节 酒上来,秦昭宁看了眼其他人,剩下四个现在看见酒就想吐,也借口上厕所溜了。 卡座就只剩下秦昭宁,和一旁看了全过程的霍修予。 他一开始兴趣寥寥,后来看秦昭宁虐那个几个公子哥跟虐菜一样,霍修予视线不自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秦昭宁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他们回来喝完剩下几瓶罚酒。慢悠悠地将扑克整理好,秦昭宁端起自己的饮料,起身离开。 只是刚一转身,就和一直看着这边的霍修予视线对了个正着。 霍修予挺想问问她为什么订婚宴没去,可还没开口,秦昭宁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端着饮料走了。 霍修予:“……” 明明刚刚跟那几个人玩牌的时候还笑得温温和和的。 十来分钟后,最先溜走的红头发捂着肚子回来了,他隔得远远的朝这边看了眼,没看到秦昭宁的身影,才敢坐过来。 “霍少,你这未婚妻,”他说着,胃里忽然绞痛,脸皱成一团,说话都带颤音,“你这未婚妻,有点来头啊。” 霍修予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嗯”了声。他上身前倾,手肘撑在大腿上,自顾自开了瓶酒,拿了几个杯子倒满。 “秦昭宁说,让你们把罚的酒喝完。” 红头发面色痛苦起来:“霍少,能不能不喝啊?” 霍修予脸上没什么表情,拿起一杯放到他跟前,酒杯和桌面解除发出一声轻响,他口吻不容拒绝:“喝。” 监督着几个公子哥把酒喝完,霍修予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起身拿上搭在卡座上的西装外套。 这个点人多了起来,霍修予随意扫了一圈,正准备离开,忽然间瞥见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他没多做思考,跟了过去。 第三章 维多利亚有个后门,门外接着一条有些空旷的巷子。秦昭宁不远不近地跟着前面半搂半拖着醉酒女生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将袖子卷起。 出了后门,她突然加快了步子,脚步声在寂静后巷中格外明显。男人听见声音,也快走了几步,但因为带着的醉酒女人挣扎,他被拖住了步伐,没多久就被秦昭宁追了上来。 秦昭宁越过了他继续往前走,正当男人松了一口气时,她却忽然停了下来。 看到挡路的是个女人,男人摸了摸额角的疤,压低声音警告:“别多管闲事。” 秦昭宁转过身,看了眼他旁边挣扎着的女生,问:“你俩认识?” 维多利亚多的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大小姐,男人也不想惹事,耐着性子回答:“认识,这我女朋友,她喝醉了我带她回去。” 他应付这种事有经验,要是秦昭宁问他这女生的名字年龄,他也能编出来。想到这里,男人放下了心,只要对方愿意问话,他都能对上。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秦昭宁听完他的回答之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长长地“噢”了一声,然后眼神一凛,攥着拳头冲了过来。 男人下意识把身边的女人推出来挡着,谁成想秦昭宁人到跟前收了力道,把醉酒的女人拉了过去,抬起腿给了他一脚。 男人被踹得往后连连退了两步,怒气上涌,红着眼珠子骂了句“老子草你妈”,握着拳头袭来。 然而还不等他靠近,斜后方一只脚踹着他的腰窝,一下将他踹到了墙上。脸和粗糙水泥墙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听着人都痛。 有血迹沿着墙壁滑下,秦昭宁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旁边这姑娘浑身酒气,边哭边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我要回家”。 秦昭宁一手扼着她的胳膊不让她摔倒,另一只手帮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声音冷淡却安抚人心,“没事了,待会儿就送你回家。” 处理完捡尸男的霍修予,转头就看见了这一幕。他揉了揉费了力的手腕,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西装外套,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嗤了声:“没本事逞什么英雄。” 秦昭宁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辩解,扶着醉酒女生绕过了他。 这一晚上过得格外疲惫,第二天再有人喊她出去,秦昭宁都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 周一,秦昭宁像往常一样去秦家公司打了个卡,然后开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离市中心有些远的写字楼,第七层是一个做编译器的小公司。组里只有二十几个人,年纪都不大。 这家公司叫长空,是秦昭宁大四那年创办的,毕业之后她顺应秦秋北的要求进秦氏当了个空职经理,反正也没正事干,她每天打完卡就溜来这边。 秦秋北一直知道,却也不说她。毕竟在他看来,一个一年盈利都比不上秦氏零头的小公司,成不了什么气候。 长空的员工除了几个她当年的同学外,其他的新人都是她从南大挖过来的本科生和研究生。 大概因为人少,年龄又都相近,组里氛围好,规矩也少。比起秦氏,秦昭宁更乐意待在这边。 进了公司,一路都有人从电脑后探头和她打招呼,秦昭宁弯着唇回应,推开办公室的门。桌上的绿植有人浇过水,电脑和键盘是她客制化的色系,拉开窗帘,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铺满了整个室内。 国内开发设计编译器的公司少,他们公司接的单子大都是优化和维护,更前沿一些的芯片领域基本被大厂承包了。 打开电脑,秦昭宁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调出之前的代码试运行。 下午两点,她把工作收了个尾,然后支着下巴开始思考晚上吃什么。 突然一声振动,秦昭宁下意识去摸放在桌上的手机,见没有消息进来,才意识到是备用机的微信提醒。 她所有的小号都登在备用机上,微信里目前只加了小学弟一个人。果不其然,点开微信,就看见那个白底黑星的头像下方有一个鲜红的1。 【有意思的小学弟:学姐好,老师说你手上有这几本书,请问方便借用一下吗?[图片][图片]】 后面两张图是网上找的,两本计算机类的外文书,图书馆只有一套,秦昭宁做毕设的时候去了几次都没借到,于是找人从国外买了两本,现在就放在办公室的书柜里。 宋灼的话礼貌又官方,秦昭宁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他那张清冷疏离的脸。 正好工作也做完了,秦昭宁就答应了下来。 【昭昭不困:可以啊,我去你学校?】 宋灼那边回得很快:【不用麻烦学姐,我过来就行。】 长空旁边有个小商场,秦昭宁想了想,跟他约在了那里。 她伸了个懒腰,带上书离开公司。 商场四楼是游乐区,秦昭宁经常去那边夹娃娃。南大离这儿远,等宋灼的空隙,她去换了几百个游戏币。 公交车在商场附近的站点停下,宋灼看了眼秦昭宁不久前给他发来的位置共享,进商场后径直上了四楼。 工作日的下午人不算太多,进入游乐区后,宋灼一眼看到了秦昭宁。她上身穿了件白色衣服,搭牛仔短裤,腿又长又直。宋灼到的时候,秦昭宁正认真地凑在抓娃娃机前。 宋灼顿了顿,走过去喊她:“学姐。” 突然有人出声,秦昭宁操控着机械杆的手一抖,刚夹起来的娃娃又掉了回去。她有些可惜地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到是他之后,忽然弯着眼睛笑了:“小学弟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灼总觉得,秦昭宁喊他小学弟的时候,语调要比平时说话高一点。 像那种,带着点调笑,又雀跃的语气。 拿了书,宋灼道完谢,将书装进帆布包里。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秦昭宁喊他。 “你怎么回去啊?”秦昭宁问。 “这边有公交。” 从这儿坐公交到南大差不多一个小时,中间还要换乘两次。秦昭宁眉心轻蹙,拨了拨篮子里剩下的一沓游戏币,转过头看他:“待会儿一起走吧,我开了车来。” 宋灼刚想说“不用麻烦”,秦昭宁忽然塞给他一把游戏币。 他一愣,紧接着毫无防备地被秦昭宁拉到娃娃机前。 “我教你。” 秦昭宁让开位置给他,自己站在一边指导他要怎么抓。她分析得很认真,看起来十分有经验。 宋灼听的也很认真。 可他忽然发现,旁边放东西的小桌上,现在也还只有一个小黄鸡。 宋灼半信半疑地看了眼秦昭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听她说的那样去抓。 秦昭宁却以为他不会,卷起袖子准备上手示范。她伸手的同时,宋灼也忽然有了动作。 她先摸到了操作杆,宋灼的手慢了一步,覆上了她的手背。 秦昭宁明显感觉到那只干燥温热的手僵住了。 宋灼眼底闪过一抹局促,僵直着手腕飞快把手收了回来,还往身后藏了藏。他避开秦昭宁的目光,“抱歉。” “没关系。”秦昭宁一字一顿咬得格外清晰。 见宋灼懊恼的没说话,秦昭宁微微挑眉,没继续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前:“我给你示范啊,像这样,等抓钩到正上方的时候你再按按钮。” 她正说着,抓钩一晃,夹起来的娃娃又掉了回去。 秦昭宁也不尴尬,“这种机器都被设置过,抓不到也很正常的,你别有压力。” 她让开地方,示意宋灼上前操作。然后指了指靠近出物口的那个熊猫玩偶:“抓那个。” 根据她多年来的经验,越靠近出物口的娃娃越好抓。 宋灼投了两个币,握着操作杆将抓钩移到她指着的熊猫玩偶上方,抓起到一半的时候,抓钩一松,玩偶掉下来,半靠在出物口。 秦昭宁见状,安慰道:“没事,机器的问题。” “嗯。” 宋灼神色未变,垂下眼睫,又投了两个币进去。隔壁机子有对小情侣,因为抓娃娃的事吵了起来。他丝毫不受影响,再一次抓起那只熊猫。 在抓钩即将松开的时候,宋灼忽然晃了一下摇杆,抓钩一甩,玩偶被晃进了出物口。 他这一手甩钩把秦昭宁看愣了,反应过来后,秦昭宁只想回到一分钟前,阻止自己说出那几句话。 是谁给她的勇气班门弄斧。 宋灼退后半步,弯腰把熊猫娃娃拿起递给秦昭宁。 “给我的?”秦昭宁不解。 “学姐不喜欢吗?” “没有。”秦昭宁展颜,收下熊猫,然后礼尚往来地把自己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抓起来的小黄鸡送给宋灼:“那这个给你。” 宋灼没有拒绝,说了声“谢谢学姐”,接过去放进包里。 “这算互换信物吗?”秦昭宁忽然问。 宋灼一愣,张了张唇,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是闭了嘴不说话,看起来像在生闷气。 他这幅样子有些太乖了,秦昭宁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着晃晃脑袋:“逗你的,小学弟。” 姐姐只爱你 第4节 脸颊传来的触感柔软又温热,宋灼一时怔住忘了动作,耳根处开始莫名的发热。 隔壁吵架的小情侣动扔起了东西,男生朝旁边躲了一下。 秦昭宁正要收回手,忽然听见一声低而快的“小心”,然后宋灼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拉,她差点撞进他怀里。 还没站稳,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秦昭宁回头看了一眼,是装游戏币的篮子,差点打到她,被宋灼伸手挡了一下。 她的手腕还被宋灼攥着,两人挨得好近,秦昭宁一抬头,入目就是少年好看的喉结。 吵架的小情侣见误伤到人,赶紧停战过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女朋友不是故意的,没砸到你们吧?” 宋灼情绪淡淡:“没有。” 他垂眸,见秦昭宁视线不知道聚焦在哪一点,喊了声她:“学姐?你在看什么?” 秦昭宁还没完全回过神,脱口而出,“看你。” 周遭忽然安静了,秦昭宁反应过来,想赶紧打个补丁,抬眼却看到宋灼紧抿的唇。 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话,秦昭宁看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匆匆忙忙避开了她的目光。 秦昭宁曲起手指勾了勾宋灼的手腕,似笑非笑地晃晃被他握着的手:“小学弟,还要握到什么时候啊?” 一股微弱的电流感涌起,宋灼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松开了秦昭宁的手,还往后连退了两步。 他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抱歉,学姐。” 秦昭宁唇角勾着,语调不自觉上扬,“没关系,学弟。” 宋灼一滞,难得有些挫败地皱了皱眉。 秦昭宁见好就收 ,心情很好地拿着剩下的游戏币和小孩儿们兑了两个气球。 怕碰上晚高峰堵车,秦昭宁没在商场多停留,下楼开了车送宋灼回学校。 天将黑不黑的时候,灰粉色的奥迪在南大门口停下。 宋灼解开安全带,礼貌道谢:“麻烦学姐了。”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秦昭宁却忽然喊住他,然后从后座拿了个气球:“这个给你,谢谢你下午陪我一起玩。” 她用游戏币从小朋友那里换来的气球,一个兔子,一个小羊。 宋灼看着她手上的小羊,顿了顿,接了过来。 灰粉色的车很快消失在视线中,宋灼有些头疼的看了看手上稍显幼稚的气球,思考待会儿回宿舍的时候会面临什么。 南大宿舍四人间,宋灼回去的时候,宿舍里有两个人在打游戏。陆明睿最先看见他手上的气球,惊得大招都忘了放。 “我操,陆明睿你干什么?”被坑了一波,苏远航踢开椅子起身找他算账,一转头也看到了宋灼挂在桌边的气球。 宿舍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然后两个人饿狼扑食一样凑到了气球前面,惊讶地问:“灼哥,你你你买的?” 宋灼从他们手里把气球拿走:“别人送的。” 陆明睿看他这宝贝程度,猜想:“你谈女朋友了?” “没有。” 宋灼把书包放下,拿衣服进浴室洗澡。 陆明睿好奇地跟过去,被关在了门外,他倚着墙好奇追问:“那为什么送你气球啊?” 宋灼伸手把花洒打开,水声盖住了陆明睿的声音,他假装没听到。 热水从头顶冲下来,宋灼闭着眼,却忽然想到陆明睿的问题。 秦昭宁为什么送他气球? 他抹了把眼睛上的水,抬手蹭了下脸颊处被秦昭宁捏过的地方。 谁知道呢,估计是一时兴起吧。 宋灼手指插进发间,将打湿的头发往后倒,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洗完澡,他在脖子上搭了条毛巾,打开浴室的门。 陆明睿还在宋灼床前研究那个气球,见他浑身水汽地出来,吹了个口哨:“灼哥,我要是你我天天光着膀子去操场打球。” 宋灼身形修长,却一点也不瘦弱,两排腹肌线条分明,匀称有力。刚洗完澡,水珠顺着好看的锁骨一路滑下,最后沿着人鱼线没入裤子里。 他没搭理陆明睿这句话,随手用毛巾擦了擦湿发,从柜子里拿出衣服穿上。 陆明睿拿起气球,竖着大拇指夸赞:“灼哥,这气球虽然对小孩子来说有点幼稚,但是对咱们大学生来说刚刚好啊。” 宋灼抓了抓额前的碎发,一眼扫过去,语气不明:“你想要?” “你要送我吗?!”陆明睿高兴地抬起头,对上宋灼的眼神之后,忽然怂了。 他把气球重新绑到书桌旁的支撑杆上,边绑边不服气地小声嘟喃:“还说不是女朋友送的,这么宝贝。” “……”宋灼选择性忽略了他的话,擦干头发坐到桌子前,打开电脑调出写了一半的代码。 包就放在电脑旁,他单手拉开拉链,从里面拿书的时候,不小心将那只小黄鸡也给带了出来。 小黄鸡滚落在地,他去捡的时候,刚静下来的宿舍响起一阵起哄声。 陆明睿故意大声说:“老苏,你信不信我下周之内绝对能揪出灼哥的桃花是谁。” 宋灼:“……” 作者有话说: “对小孩子来说有点幼稚,但是对咱们大学生来说刚刚好” 出自网络梗 第四章 接下来这一整周秦昭宁都好忙,秦秋北想一出是一出,把跟霍氏谈合作的任务给了她。 为了不掉链子,她被迫跟着项目部开了几天组会。 到了周五,秦昭宁带着几个经理去约好的会所,定的下午三点,他们到得早,等了十来分钟,霍氏的人才来。 看到带头的人,秦昭宁忽然明白了秦秋北打的什么主意。她垂下眸,遮住眼里的嫌恶。 霍修予一袭正装,仿佛才从床上被薅起来,脸色不太好看。瞥见秦昭宁之后,表情才有松动。 他一副识破了秦氏花招的眼神,语气讥嘲,“秦昭宁?” 秦昭宁捧着茶抿了一口,眼神也没分给他一个。 霍修予挑了挑眉,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跟着秦昭宁来的经理见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示意霍修予看面前的合同,“霍少……” 谈判本来就没打算让秦昭宁上,所以项目部几个经理都跟着过来了。 然而他刚一开口,霍修予就往后一靠,分明不配合。 他抬了抬下巴:“让你们秦经理来谈。” 项目部的经理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可是霍修予态度坚决,他只好硬着头皮喊了声“秦经理”。 秦昭宁放下茶杯,抬起眸,撞进了霍修予看戏的眼神里。 她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擦擦手,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拿起桌上的小点心,吃了一口。 她用空着的那只手翻开文件,逐字逐句对着念。 这下,不只是秦氏这边的经理,就连跟着霍修予来的那些人,都沉默了。 可霍修予不出声打断,他们也就只能安安静静听着秦昭宁念。 半个多小时后,秦昭宁读完,端起茶喝了一口,抬起眼诚恳地问:“霍总有什么问题吗?” 霍修予手搭在桌上,曲起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他不说话,脸上没表情,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他盯着秦昭宁看了半晌,才淡淡开口: “秦经理,想跟霍氏合作这个项目的公司有很多家,其中不乏条件比秦氏好,价格比秦氏低的,秦经理觉得,你们的方案优势在哪里?” 秦昭宁坦诚道:“没有。” 她话音一落,身后传来整齐的吸气声。项目部的赵经理连连咳嗽示意秦昭宁。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霍修予也愣了一下,被气笑了:“这就是秦氏的诚意?” 秦昭宁皱了皱眉,似乎嫌他话多。眼看着她下一句“爱谈谈不谈拉倒”就要出来了,赵经理赶紧抢先出声:“霍总,秦氏对于这次合作本着最诚挚的态度,关于定价方面咱们还有余地可以继续商量。” 霍修予把注意力从秦昭宁身上收回来,和她对比起来,赵经理明显专业多了。谈判的氛围渐渐回归正常,双方你来我往,定了个都满意的价格区间。 临走时,霍修予瞥了眼秦昭宁,她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东西。他心里闪过一抹暗嘲,带着人离开了会所。 上车之后,霍修予将外套扔到一边,扯了扯领带。 助理齐宇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琢磨着开口:“霍少,秦家这次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本想借着两个人的婚约关系助力谈判,没想到秦昭宁这么会捅娄子。 霍修予闭着眼,沉沉地“嗯”了一声。 齐宇觉察他情绪不对:“霍少,您不高兴?” “没有。” 他只是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前些天在酒吧居然对秦昭宁有所改观,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手机振动了一下,霍修予看了眼消息:“去陈京州公司。” 和那些狐朋狗友不同,陈京州跟他认识好多年,算更特别一点的……狐朋狗友。 陈家这辈人多,毕业之后,陈京州进分公司混了个职位。 陈家分公司离市中心远,不高的写字楼,最顶上六层都是他们的。 黑色商务车在写字楼门口停下,霍修予下车,让齐宇先回去。 视线里忽然晃过一个熟悉的背影,霍修予眯了眯眼,在秦昭宁进电梯时认出了她。 他眉梢微挑,进了写字楼。电梯一路往上,最后停在了七层。 霍修予手从兜里抽出来,按了电梯键。 他轻车熟路地上了顶层,陈京州在办公室,见他来了,收拾东西起身:“走走走,我订了桌子。” 姐姐只爱你 第5节 陈京州喜欢静一点的小酒馆,不叫人作陪,光喝酒聊天。 等电梯上来的时候,霍修予看着跳动的数字,忽然问:“七楼是做什么的?” “七楼?”陈京州想了想,“好像是个搞计算机的小公司,你问这个做什么?” 电梯到了,霍修予先进去,按了第七层,“下去看看。” 陈京州觉得奇怪,问:“你有熟人?” 霍修予不清不楚地“嗯”了声:“算是吧。” 进了长空后,看着满眼写着不欢迎的秦昭宁,陈京州才知道霍修予那句“算是吧”是什么意思。 这哪算是熟人,分明是仇人啊。 偏偏霍修予没有丝毫自知之明,绕着人家公司转了一圈,吊儿郎当地问:“秦昭宁,这你公司?” 见她不搭理自己,霍修予停在她面前,“啧”了声,好奇问:“秦昭宁,你放着好好的秦氏不要,跑来这儿费力不讨好地开个小破公司,图什么?” 秦昭宁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好看的桃花眼里明晃晃三个字——滚出去。 她态度比下午谈合作的时候还要不耐,冷声赶人:“你要是没事就别在这待着。” 陈京州在一旁没眼看,拽了拽霍修予:“要不咱们走?” 霍修予话说完也意识到有些过分了,可现在走又显得太怂,于是他拉了张椅子坐下:“有事啊,怎么没事?我不能是来找你们公司谈生意的?” 秦昭宁眯眼看了看他,半信半疑:“谈什么生意?” 刚刚晃那一圈,霍修予大致知道了长空是做什么的。他飞速回想了一下,从记忆里拉出一个霍家的分公司:“子公司的服务器维护。” “那你等等,我让小张来接待你。” 秦昭宁转身要走,霍修予忽然喊住她:“不行,我只跟你谈。” 陈京州被他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惊得差点咳嗽起来,霍修予也意识到有歧义。 可秦昭宁只是回头看了眼,点点头:“行,小张,带霍总去会客室,准备文件。” 她没有顺杆而上,态度是标准的公事公办,联想起传言说她喜欢自己好多年,霍修予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哪像喜欢。 秦昭宁回了趟办公室,在会客厅等她的时候,陈京州终于没按捺住问出口:“我说霍少,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呢,谈生意跟买包子一样?这么随便?” 霍修予坐在沙发上,长腿随意曲着,低头按手机:“一个小合作而已。” “重点不在这,”陈京州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在他旁边坐下,“你跟这姑娘什么关系?小合作说送就送?” 霍修予动作一停,一两秒后,冷笑了声,咬着字:“未婚妻。” 陈京州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就那个订婚宴放你鸽子的未婚妻?!” 会议室的门应声打开,秦昭宁抱着文件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两个助理。 陈京州那句话像是有回声一样,在整个会客室飘扬回荡,秦昭宁身后那俩小助理八卦得眼睛都放光了。 霍修予此刻恨不得一脚将陈京州从七楼踹下去,可抬头去看秦昭宁的表情,她却跟没听到一样,走进来将文件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料,霍总可以先看看,长空虽然成立不久,但员工都是……” 她认真又公式化地解释,和下午谈合作时的呆板模样判若两人。 可霍修予莫名的心情不爽,忍不住挑刺:“成立不久,员工还都是才毕业的学生,我要怎么相信你们有能力胜任?” 陈京州听得都想给他一拳,鸡蛋里挑骨头还是他会。 秦昭宁却似乎早料到会有这种问题,她把另一份资料给霍修予:“这是长空迄今为止承接的一些项目,其中不乏业界有名的公司,霍总可以过目。” 霍修予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带着郁结接过了资料。 这场谈判结束得很快,初步拟好合同之后,也到了下班时间,小张客客气气把两人送走,回来跟其他人分享八卦。 秦昭宁收拾完东西从办公室出来,在大家好奇又兴奋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出了公司。 晚高峰正是车多的时候,秦昭宁一个人开着车,随着缓慢前行的车流往前挪。 天还没完全黑,商业楼的霓虹灯光却已经陆续亮起。车里开着音乐,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亮着屏,上面是秦秋北发来的微信,斥责她今天的表现。 外面的车狂按喇叭,隔着车窗都听得人心烦躁,秦昭宁伸手将音乐声放大,长睫微垂,遮住浅棕色的眸。 打来的电话因为没人接自动挂断,秦昭宁偏过头,将手机关了机。 然后世界安静了下来,车里只听得到节奏带感的歌声,秦昭宁侧头看着跨江大桥的江景,神情晦涩不明。 突然的,手机振动了一下。秦昭宁缓慢地意识到是备用机的消息,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她这鲜有人知的微信小号里,唯一的好友给她发来了邀请:【学姐,明天有一场讲座,李老师问你有没有空来。】 明天是周六,秦昭宁很少在假期干正事。可她发了会儿愣,回过神后再看屏幕,最近一条消息是她刚刚无意识发出去的“你去吗”。 她把手指按在这条消息上,看着弹出来的撤回,犹豫了一两秒。还没点下去,宋灼那边就回复了:【去。】 秦昭宁点了一下屏幕中央,调出键盘打字。 【昭昭不困:那我也去,你帮我占位置。】 【有意思的小学弟:好。】 放下手机,没多久,车流也开始动了。车里的歌放到了结尾,接着的那首歌是首很甜的小情歌。秦昭宁揉了揉脸,把今天经历的所有不愉晃出去。 第五章 差点搞砸了和霍氏的合作,秦秋北带着怒气给她打了几个电话,手机关了机的秦昭宁一个也没接。 回到家,秦昭宁拿出电脑插上u盘,把做的策划扔进了回收箱。要是知道秦秋北是让她去当吉祥物的,她连这份策划都不会做。 阳台窗户没有关严,晚风拂动窗帘,系在栏杆上的气球也跟着飘动。秦昭宁走到窗边,手肘撑在护栏上,风吹动她的头发。 楼下是商街,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路边的火锅店灯火通明。秦昭宁吹了会儿风,打开相机。她往后退了退,镜头框住飘动的气球,咔嚓按下拍照键。 她想了想,把照片给宋灼发过去:【晚安,小学弟[图片]】 没多久,宋灼回了一句“晚安”。礼尚往来附带了一张照片,画面是在宿舍,那个小羊气球被他系在上床下桌的支撑杆上。 秦昭宁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几秒,保存了下来。 第二天的讲座在上午,宋灼在阶梯教室中前排靠窗的地方占了两个位置,秦昭宁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敲代码。 秦昭宁随着人群进来,一眼看到了他,她走过去,抱着电脑笑着喊他:“小学弟。” 宋灼抬眼,摘下耳机,“学姐。” 他起身让秦昭宁进去,刚坐下没多久,主讲老师就进来了。 秦昭宁也打开电脑,边听主讲人开场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代码。 讲座内容跟编译器研发有关,开场有些无聊,秦昭宁撑着下巴,去找宋灼搭话:“小学弟,你对芯片研发有兴趣吗?” “还行,”宋灼关掉文件,偏过头,“老师说学姐大学的时候开了家公司,是做编译器方向的。” 秦昭宁眨眨眼:“对啊,是家小公司,叫长空。” 见宋灼正思考什么,秦昭宁补充:“但是你别信老师忽悠来我们公司。” 宋灼抬睫:“为什么?” “我们公司太小了,”秦昭宁认真建议,“我听老师说过你很厉害,你去读研或者拿大厂的offer,以后发展肯定会比来我们这种小公司好。” 宋灼盯着电脑屏幕,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昭宁转回去敲了两行代码,忽然听到他问:“但是很多大厂也是小公司发展起来的,不是吗?” 秦昭宁一愣,转过头,忽的对上了宋灼十分认真的目光。她好笑地说:“可这种几率很小啊,你直接进大厂就省了中间那么多年的时间。” 宋灼转了话题:“学姐听过辛弃疾一句词吗?” “什么?” 宋灼拿起手边的笔,在纸上行云流水写下一行字。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 他落笔很飒,字迹颀长有力。 秦昭宁看他写完,沉默了下来。 宋灼说:“能用长空这个词做名字,学姐的野心应该不止于此吧。” 秦昭宁静默两秒,转头看他,“可有人说我放着秦家的企业不要,跑去费力不讨好的经营一家没前途的小公司,我觉得……” “可我觉得学姐很厉害。”宋灼打断她。 秦昭宁动了动唇,忽的笑了,眼尾的桃花痣也生动起来:“对,我也觉得我很厉害。” “编译器在咱们国家目前看来还是很有前景的,你们要是有兴趣……” 讲台上的教授目光灼灼地介绍着他的项目,秦昭宁看着投影屏幕,脑子里回想着宋灼那句话。 今年长空正逢低谷,昨天霍修予和她说的那些话,也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她花那么多精力去经营长空,赚的钱还不如秦家股份分红多。 可宋灼的话,忽然让秦昭宁想起自己创立长空时的意气扬扬。那一年的她,有着万物无法磨灭的自信与傲气,对未来也充满无限希望。 屏幕上的程序快写到结尾,秦昭宁偏头,宋灼正握着鼠标,检查他写好的代码。 秦昭宁视线落到他的手上,白皙的皮肤下能看到淡青色的筋络,指节细长而分明。 大概是查到了bug,宋灼手指落回键盘上,删掉了一行代码,又重新写。 秦昭宁收回目光,给自己的程序补了个结尾。 她滑动鼠标检查了一遍,然后伸手碰了碰宋灼的手背,把电脑屏幕转向他:“小学弟,帮我看看代码有没有问题。” 因为突然的触碰,宋灼指骨微微凸起了一瞬。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握住秦昭宁的鼠标,问:“运行过了吗?” “还没有。” “那先运行看——” 后面的话随着运行结果的出来戛然而止,宋灼看着屏幕上用许多个小爱心拼凑出来的心形,一时怔了怔。 姐姐只爱你 第6节 而后一转头,撞入秦昭宁染着笑意的眸子里。 见他看来,秦昭宁不慌不忙地移开视线,把电脑拿回来:“看样子没有bug。” 宋灼后知后觉意识到,秦昭宁刚刚好像短暂地撩了他一下。 这个代码被称为表白代码,之前在学校风靡一时,他们宿舍闲得无聊,还设计过一个更炫酷的动态爱心表白代码拿来卖。 讲座继续进行,宋灼走了会儿神,新建了一个文件,顺着记忆把动态爱心的代码敲了出来。点运行的前一刻,他的思绪猛然刹住了车。 余光向右瞥了一眼,秦昭宁正专注地码着代码,她头发扎了个松松的低马尾,偶尔低头时,侧边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视线,又被她随手撩到耳后,细腕白得晃眼。宋灼移动鼠标,将文件保存了下来。 桌面上静了音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宋灼拿起来,他们宿舍的微信群里,陆明睿@了他:【好哇,我说你怎么不跟我们坐一块儿,原来是跟妹妹有约了。】 【苏远航:强烈谴责@宋灼】 周佑更简单明了,甩了一张图上来,是从他们仨的角度拍的宋灼和秦昭宁的背影。 今天不太冷,宋灼出来的时候穿了件白色的薄外套,巧的是秦昭宁的裙子也是白色的,从背后看起来就像是刻意穿的情侣装。 【陆明睿:别说,老周这张照片拍得还挺有氛围感的。】 宋灼随手发了个“不是”,刚放下手机就看到陆明睿这条消息。他不太以为然,却翻上去点开大图看了眼。 当时秦昭宁正侧头和他说什么,他微微低头认真听,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秦昭宁的身上,将她发尾染上了金色。 宋灼敛了敛眸,轻点屏幕中央退出去, 【陆明睿:灼哥,中午请我们吃饭,不然曝光你。】 宋灼懒得再解释,问他们要吃什么,三个人整齐划一地说火锅。 正要回个”好“,袖子忽然被轻轻拽了拽。 秦昭宁双腿曲起踩在椅子下方的横杠上,手肘抵在桌面,撑着侧脸问:“小学弟,中午一起去吃饭吗?” 宋灼停留在发送键上的手指顿住,不动声色地把打好的字删掉,点头说“好”。 然后在群里回复:【晚上去。】 【陆明睿:???】 【苏远航:你中午不会是要跟妹妹去吃饭吧?】 【陆明睿:我懂了,早知她来,我就不来了。】 宋灼没有理会抽风的几个人,将群消息开了免打扰。 讲座临近十二点才结束,秦昭宁和宋灼等着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 她没带包,宋灼见状,伸手:“给我吧。” 秦昭宁把电脑给他,瞥见前门行为怪异的几个人,问:“门口那几个人你认识吗,一直在往我们这儿看。” “不认识。”宋灼将书包拉链拉上,带着秦昭宁从后门出去。 这个点食堂人多,宋灼和她去了校外一家小店。等餐的时候,秦昭宁回头看向在他们斜后方落座的三个人。 这三个人跟着她和宋灼身后进来的,一直朝着这边挤眉弄眼,等秦昭宁一看过去,又立马做贼心虚一样拿菜单遮住脸。 连着几次,秦昭宁心里升起一个有些好笑的念头。她撑着下巴,眼珠转了转:“小学弟,那三个人你真的不认识吗?” 宋灼这时候才掀起眼皮,警告地朝那边看了眼:“不认识。” “可他们……”秦昭宁回头,却忽然发现陆明睿他们忽然正常了起来,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商量吃什么。 而宋灼表情如常,“怎么了,学姐?” 秦昭宁抬眸和他对视,两三秒后,忽的笑了,红唇微勾,摇了摇头:“没怎么。” 正好他们的菜也上了桌,氤氲雾气缓缓升腾,隔挡了秦昭宁兴味盎然的眼神。 被宋灼眼神警告了之后,陆明睿三人一直抓心挠肺,却只能眼巴巴地往这边看。 直到秦昭宁离开,陆明睿和苏远航将筷子一扔,齐齐跑到宋灼这桌抢着椅子坐下。反应稍微慢一些的周佑,也搬着椅子坐了过来。 “灼哥灼哥,刚刚那漂亮妹妹就是桃花吧?” 桃花是陆明睿给送宋灼气球的那个神秘女生取的称呼,虽然宋灼不承认,可这不妨碍他八卦。 今天早上,宋灼一个人起了个大早。还赖在床上的陆明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一个激灵蹦下了床。 然后不出他所料,他们几个一进教室,就看到坐在一起的两个人。 阳光,阶梯教室,少年少女。 陆明睿激动不已。 几个人如狼似虎地看着他,宋灼却不咸不淡地问:“吃完了吗?要回学校还是做什么?” 苏远航:“要听你聊桃花妹妹。” 宋灼往后靠了靠,纠正道:“她是17届毕业的学姐,比你们还大三岁。” “大三岁好啊,女大三,抱金砖。”陆明睿说。 宋灼不置可否,拿上东西准备离开:“晚上去吃火锅。” 一句话堵上了三个人的嘴,陆明睿识趣地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守口如瓶。 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结了账一起回学校,路上,周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对了灼哥,你还记得咱们暑假去支教的那个小学吗?” “记得,怎么了。” “昨天有个小朋友给我打电话,说想咱们了,问咱们什么时候再过去。我过两天就得去研究生校区做实验,你有空去没?” 这个项目他和周佑做了几个暑假了,小朋友重感情,临走的时候周佑说还会回去看他们,这些孩子就一直记着。 正好宋灼下周没课,他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行。” 作者有话说: 第六章 下一周,霜降接重阳,气温一路走低。周五这天早晨,秦昭宁一出阳台,就看见树上结了霜。 难得的干冷,南城仿佛一夜之间迈入了深秋,对着窗户呵气,玻璃上都凝出一片白雾来。 过两天是重阳,秦昭宁要回厘镇一趟。秦秋北这周去了外地,没空找她麻烦,公司那些高层原本就力图边缘化她,秦昭宁乐得自在。 她连假也没请,随便收拾了一些衣服,就叫了辆车。厘镇离南城三百多公里,和热闹喧嚣的城市不一样,这座小镇挨着山,一条小河沿着边缘穿过。地形使然,小镇经济不发达,交通也不太便利。 镇上唯一的小学建在高处,村民们集资修了路,方便孩子们上学。 秦昭宁在这儿生活了九年,直到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外婆去世,她被秦秋北接回去,才和这个承载着她幼年所有欢乐的地方断了联系。 一路颠簸着到了小镇外,出租车实在不愿意再往里走,秦昭宁付了钱,司机帮她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放到地上,头也没回地开车走了。 七八个小时的车程,秦昭宁坐得腰发酸。她捶了捶腰背,单手推着行李箱往里走。 这几年,每逢清明重阳她都会消失几天,秦秋北一直不留意她的行程,更不会不知道她一个人回了厘镇。 小镇上了年纪的人比较多,说的是厘镇方言。正是做晚饭的点,挨家挨户的门敞开着,小孩儿们聚在门口,玩弹珠和纸牌。 外婆家在镇子深处,挨着山,独门独户的房子。秦昭宁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往里走,行李箱滚轮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镇上来了新面孔,出来择菜的阿婆多看了两眼,认出来她:“欸,李家丫头。” 秦昭宁外公家姓李,镇上称呼孩子总用家里姓氏。 秦昭宁停下来,笑意吟吟地用方言喊了声“阿婆”。 “快重阳了,又回来给外公外婆扫墓啊。” 秦昭宁弯着眼笑得乖巧:“对呀。” “那你等等啊,”阿婆沾了水的手在布围裙上擦了擦,进去拿了两个柿子出来,拉着她的手,“霜降吃丁柿,冬天嘴才不裂。” 秦昭宁接稳,“谢谢阿婆。” 阿婆拉着她没松手,“刚到镇上吧,阿婆家饭快好了,晚饭在阿婆家吃。” 饭菜香气从屋子里飘出来,阿婆的孙子坐在客厅里,张着眼睛往外看。秦昭宁撒娇地晃了晃她的手:“我先回家收拾收拾,以后有空再来。” 哄好了阿婆,秦昭宁把柿子揣进大衣兜里。走了十来分钟,依山而建的小平房映入眼帘。 上次来还是半年前,屋子里积了很厚的灰,秦昭宁放下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忙完一切,烧起水之后,已经是七点多了。 秦昭宁洗了个柿子吃,填不饱肚子,拿上手机和零钱出门。 学校下面有家很小的饭店,镇上人基本在自己家吃,店里没什么生意。 秦昭宁推开门,操着方言:“老板,一碗鲜肉粉,加个煎蛋。” “好嘞。” 店里对称地摆着四张方形小桌,老板在厨房里忙,大厅只坐着一个客人。 听到推门声,宋灼抬起头,看到来人之后,愣了愣。 秦昭宁的惊讶不比他少,对视几秒,她忽的弯眸笑了:“小学弟,好巧啊。” 她关上玻璃门,坐到宋灼对面,桌上有油渍,秦昭宁抽了张纸擦了几下,问:“你怎么在这啊?” 宋灼把自己来的原因说了说,看了眼时间,跟秦昭宁道别。 他买的火车票,车站离镇上有些远,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 秦昭宁的粉上桌,她拿了双筷子,挑了挑,热气升起。闻言,她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坦诚道:“这个点你打不到车的。” 宋灼“嗯”了声,却坚持:“试试看。” 秦昭宁就不再劝了,雾气氤氲着她的长睫,她轻轻淡淡笑:“打不到车可以回来找我,不用害羞。” 宋灼忽略掉她话里的调笑意味,礼礼貌貌地说了“再见”。 好久没回来,秦昭宁口味有些变化,粉里加的辣椒刺激得她眼尾都泛红。 店里就剩下她和老板,老板是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坐在柜台后看电视,偶尔跟秦昭宁搭两句话。 “哎哟明天要下雨,”店主人眉头紧锁,“我昨天刚洗的床单。” 秦昭宁喝了口水,用纸抿了抿被辣得嫣红的唇:“下几天呀,后天重阳不下雨吧。” 姐姐只爱你 第7节 “不晓得哟,要下雨山上路就难走了。”老板也愁得很。 秦昭宁见状,起身结账。站在柜台边,她朝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黑沉沉的,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付完钱,她把屏幕给老板看了一眼,推门出去,呼啸的风吹着头发乱舞。 一转身,秦昭宁乐了。 饭店檐下,身高腿长的少年仿佛在等什么人,隔一会儿往门口瞥一眼,见秦昭宁出来,却又慌促把视线移开。 秦昭宁往外走了两步,一回头,见宋灼没跟上来。他站在暖黄的灯光下,染着雾气的眼巴巴地看着她,明明脸上没有表情,可秦昭宁却看出几分委屈。 她心疼又好笑,站在原地等他,下意识说了句方言:“跟上啊,小学弟。” 见宋灼面露疑惑,秦昭宁又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 宋灼抿了抿唇,两三秒后,还是迈出步子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夜风吹得急切,秦昭宁出来的时候裹了件厚厚的针织长毛衣,拢紧衣领之后风也灌不进去。 宋灼是白天来的,没料到厘镇晚上会变天,只穿了件薄外套,在冷风中看着格外萧瑟。 秦昭宁放慢步子,等宋灼和她并行,偏头问:“冷不冷?” 浓稠夜色里,秦昭宁的嗓音显出几分温柔,见惯了她平时总要抑着笑意逗弄他的样子,乍一见到这样的秦昭宁,宋灼也怔然了片刻。 看他没反应,秦昭宁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拉起他垂在身侧的手,“嘶”了声:“你手好冰啊,小学弟。” 温软触感让宋灼下意识地指尖一蜷,他正要抽手,却被攥紧了一些。 秦昭宁掌心包裹着他的指尖,哄小孩一样:“别闹啊。”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宋灼视线向下,针织长衫的袖口拢着两人的手,显得亲昵又暧昧。 “小学弟。” 宋灼抬眼,落入她一惯的染着调戏笑意的眸子,突然的,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秦昭宁皓腕一转,手从他掌心穿过,牵住他的手:“要下雨了,走快一点,牵紧我啊。” 和他知会了一声,秦昭宁忽然拉着他开始狂奔。 水泥道路崎岖不平,可秦昭宁仿佛对这里很熟悉,带着他左转右转,最后停在了一户人家前。 跑得太快了,秦昭宁脸发热,白皙皮肤染上酡红,她微微喘着气,抬手敲了敲木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 然后宋灼听到秦昭宁和她用方言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懂。阿婆和蔼笑着看了他一眼,进屋一趟。没多久,拿了个袋子给秦昭宁。 秦昭宁道了谢,拉起宋灼继续跑。 镇上人睡得早,空旷的路上,这会儿只能看到他们两个人牵着手狂奔。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天空中开始下起细细小雨。 赶在雨密起来之前,两人到了家。秦昭宁拿出钥匙开门,进去之后,冷风才被阻隔在外。 秦昭宁把灯打开,将钥匙随手放在桌上。 她还牵着宋灼的手没松开,宋灼动了一下示意道:“学姐。” 秦昭宁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轻轻“啊”了一声,松开他的手。 没去看宋灼被逗之后的表情,秦昭宁倒了杯水放进他手里:“你先坐会儿。” 她拎着阿婆给的那个袋子进了厨房,不知道在做什么,等了两三分钟也没见她出来。 厨房门敞开着,宋灼捧着冒热气的杯子走到门口。大概是翻修过,厨房虽然不大,但是工具一应俱全。 干净的灶台上烧着水,旁边的小碗里是剥好的桂圆。秦昭宁侧对门口,拿着小刀给生姜削皮,她面前的案板上,黑色的塑料袋敞开着,里面还有几块生姜和红糖。 余光注意到他过来,秦昭宁低着头,手上动作没停:“冷的话去右边那间卧室找找,应该有个小太阳,擦擦灰就能用。” 手中的瓷杯将热意传到掌心,屋子里其实并不冷,宋灼垂了垂眸:“不冷。” 秦昭宁“嗯”了声,便不再说话了。 宋灼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没走,就站在门口,视线凝在地面上虚无的一点,然后再往上,落到秦昭宁的身上。 头发被她用鲨鱼夹夹起,有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落下来,落在细白的颈边,袖口往上卷了两层,露在外面的手腕上沾了水珠。 她削完皮,扔进盆里洗了洗,切成片和桂圆一起放进小锅里,然后抽了张纸擦了擦指尖。 碗里还留着几颗桂圆没全放进去,秦昭宁捻起一颗,走到门口,忽然伸手:“啊——” 宋灼发着愣,下意识张了嘴,随即唇瓣一凉,桂圆被秦昭宁指尖抵着递进了他嘴里,她的手指却没撤走,在他唇边停留了两秒。 作者有话说: 第七章 甜意自舌尖发散,然后迅速席卷整个口腔。在宋灼反应过来的前一刻,秦昭宁收回了手。 “学…姐?”宋灼怔然地看向她。 “嗯?”秦昭宁似笑非笑地回望,晕染着浓墨的眼底像藏匿了一片漩涡,连带眼尾的那颗痣,都在光线下显得勾人心扉。 只一两秒,宋灼就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却忽然朝前逼近了一步,鞋尖抵上他的鞋尖。 宋灼慌促地向后一退,抬起头时眼里掠过一抹失措。 秦昭宁被他逗笑了,眉眼一弯,她抬起手撑在门框上,语气缓缓:“小学弟,我又不会给你下毒,你不用守在这监工。” 秦昭宁不太喜欢做事的时候有人围观,她不再逗他,往后一步,关上了厨房的门。 面对紧闭的门板,一秒、两秒…… 大约过了有几分钟,宋灼眼睫才颤了一下。唇上还有沁着凉意的触感,夹杂着很淡很淡的青柠香。 身体反应迟钝地开始发烫,像是星星点点的焰,燎起难以扑灭的火。耳根、脸颊以至于五脏的温度都在上升,唯独唇间被触碰过的地方,是无法忽视的凉。 门忽然被打开了,宋灼仿佛惊醒,下意识地连连退后几步。 秦昭宁手里端着一个小碗,浓郁的姜糖味飘来。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她也没忍住笑。 注意到他红得显眼的耳垂,秦昭宁假装咳了咳,抿紧唇压住笑意。她绕过脊背僵硬得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宋灼,把姜茶放到桌上。 “趁热把姜汤喝了,我去给你收拾一个房间。” 秦昭宁若无其事地进了左边的房间,关上门,客厅又只剩下宋灼一个人。 他有些懊恼地拧了拧眉,看了眼合上的房间门,最后认命地拖着脚步走到桌前。 刚煮好的姜汤,还散着热气,红糖的甜腻混着姜的辛辣,一股脑涌进鼻腔。宋灼面色未改,一口气喝完,用热水压了压。 这间房子后来被秦昭宁重新装修过,两间卧室里东西也都齐全。她从柜子里翻出床单被子,抖了抖灰铺上床。 简单收拾好,推门出去,秦昭宁在客厅扫了一圈,没见到宋灼的人影,倒是厨房里有轻微的动静。 一转头,正好宋灼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沾着水。 撞上她的目光,宋灼脚步猛然顿了顿,像被抓了包的学生,一板一眼地解释:“碗洗干净放橱柜了。” 秦昭宁没说话,两三秒后,忽然抬腿走向他,在仅有半步的距离处停了下来。然后她伸手,越过宋灼的肩膀,抵在了墙上。 青柠香气淡淡飘来,咫尺的距离下看什么都清晰。秦昭宁忽然踮起脚,灯光落在她的眼睛上,乌睫在眼下映出一片浅影。 宋灼下意识要往后退,可脚后跟碰到墙角,阻挡了他的动作。 秦昭宁按下开关,厨房里的灯光熄灭,她若无其事地看向宋灼:“出来记得关灯。” 宋灼:“……”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宋灼思绪复杂,绷紧的肌肉却松懈下来。 可不等他松完这口气,秦昭宁的手忽然落到他肩上,她上身微倾,红唇停在他耳边,嗓音染着笑意,却一本正经地问:“小学弟,你怕我啊?”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根,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泛红,这姿势让宋灼被秦昭宁囿于她和墙壁之间,避无可避。 宋灼动了动唇,不太具有信服力地反驳:“我没有。” “啊。”秦昭宁似信非信,却没继续逗他。 “房间收拾好了,早点睡,明天我送你去火车站。”她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宋灼一口气提在喉咙处,警惕地绷着脊背。 秦昭宁手抵着门,弯眸笑得单纯无害:“晚安,小学弟。” 随着关门的声音落下,客厅里再次趋于平静。宋灼在原处站了近半分钟,才有动作。 走到房间门口,他忽然想起秦昭宁的话,又折回来关了客厅的灯。 夜深,雨渐渐大了,风卷积着雨滴砸在窗上,发出沉闷而急切的声响。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好看的眉紧紧蹙起,额间泛起细细密密的冷汗。 电闪雷鸣的暴雨天,乌云黑沉得人心压抑。空旷大街上,一辆黑色轿跑劈开雨幕极速行驶,雨刷不停地上下扫动。 秦昭宁费力地想睁开眼,却只是徒劳,耳边是车里放着的音乐,激昂的节奏遮住了砸在窗上的雨滴声。 车子拐了个弯,驶进另一条道路,车速不减反增。 雨势愈发急切,灰黑的天空像张着巨口的怪物,等人自投罗网,音乐也在此时达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高潮。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秦昭宁感受到一股大力,有人死死将她抱在怀里。铁腥味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额头上,黏住了眼睛,她怎么也睁不开。 直到,一道闪电惊起,眼前骤然亮如白昼。 秦昭宁猛的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寂静漆黑的房间里,声音仿佛在耳边开了回响,湿重又无力。 外面的雨没有停,啪嗒啪嗒的声音争先恐后地挤进耳内。闪电的余光熄灭,屋内重新陷入黑暗,没多久,惊雷声轰隆响起。 她抬起颤抖的手,摸了一把额头,手心一片濡湿。 秦昭宁僵硬地转头看向窗外,正好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她下意识地闭了眼。 静谧的夜,时间流速好像也放慢了,滴答滴答的雨声穿透皮肤在脑海里响起,伴随着一帧帧走马观花般的画面。 而与秦昭宁一墙之隔的宋灼,此刻也难以入眠。 画面定格在某处,宋灼倏然盘腿坐起。无论怎么放空思绪,一闭眼还是那双浸染着笑意的眸子。 他视线悬空,许久才有动作,手指插入发间,有些烦闷地将头发往后抓了抓。 姐姐只爱你 第8节 吐出一口气,宋灼顺手把床边的手机拿过来,点开了订火车票的界面。 昏暗的空间里,手机屏幕的光幽幽亮着。县城回南城的车票还剩寥寥几张。忽然之间,天空闪过一道亮光,宋灼下意识看向窗外。 闪电转眼消失,雨愈发急切起来,然后响起了雷。紧接着,门口传来嘈嘈的敲门声。 没等宋灼转过头,秦昭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小学弟,小学弟你睡了吗?”她敲得愈发有节奏,“小学弟,你是不是也没睡啊。” 宋灼眉心一跳,心想这就算睡了也会被她吵醒。他掀开被子下床,按下灯光开关,然后开了门。 秦昭宁的手停在半空,看到他,没有丝毫负罪感,笑道:“好巧啊,你也没睡啊。” 宋灼:“……” “我发现一个好玩的东西,走,带你去看。”秦昭宁转身先走,见宋灼没跟上来,停下等他,“小学弟,跟上呀。” 宋灼败给她,按了按额角跟上。 几分钟后,和秦昭宁一起蹲在门口檐下看蚂蚁沿着地缝爬的宋灼,欲言又止几次,还是没忍住问:“学姐,我们在干嘛?” 秦昭宁撑着侧脸,疑惑地问:“你觉得无聊吗?” 宋灼觉得自己大概不能昧着良心说不无聊,于是用沉默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那你跟我来。”秦昭宁站起身,示意宋灼跟她进去,没多久,搬出两张躺椅。 她躺上去,拍了拍身旁的另一张示意宋灼也坐,一本正经地瞎扯:“反正快天亮了,我们坐这儿等着看日出吧。” 雨好像没有要停的趋势,但好歹没再打雷闪电了。宋灼默默看了眼时间,差十几分钟凌晨三点。 索性也睡不着,他无可奈何地往躺椅上一坐。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宋灼学着秦昭宁的样子躺下,微侧过头。 她倒是格外的悠闲,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的脚一晃一晃的。 客厅里开着灯,被门隔了一道,只传出微弱的光线。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上,慢慢的蓄成一个小水坑。 就在宋灼以为秦昭宁睡着了的时候,她忽然慢悠悠开口:“我小时候打雷下雨睡不着,我外婆就带我出来看蜗牛。” “以前这里还长小蘑菇,”秦昭宁坐起来指了指门口的地缝,“后来装修的时候被填平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后山的路还很好走,那时候我们一放学就往山上跑,摘那种野果子。有个哥们摔了膝盖,还是我把他背回来的。” 她说起小时候的事,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宋灼认识秦昭宁以来,极少见到这样的她。 秦昭宁叹了口气,重新躺下:“可惜你就要走了,不然我还能带你去玩儿。” 宋灼指尖一蜷,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说:“没买到票。” 秦昭宁反应了一下,高兴了:“那你周一跟我一起回南城吧,我叫了车。” “好。” 宋灼第一次听秦昭宁聊起她小时候,他这才发现,平时看着不太正形,总要撩拨他一下的人,童年时期也这么……有趣。 雨声渐渐小了下来,说话声也越来越弱。一阵短暂的安静,宋灼看过去的时候,秦昭宁已经睡着了。 “学姐。” 他轻声叫了她两次,秦昭宁也没反应。宋灼起身,迟疑几秒,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她比看起来还要轻一些,忽然失重,秦昭宁呢喃了一句什么。 宋灼没有听清,等了会儿也没见她再发出声音。 他进屋,把秦昭宁放到床上,给她盖了被子准备走时,手忽然被她压住了。 他弯下腰,动作很轻地把手从她脑袋下抽出来,忽然听到她半梦半醒间的碎碎念。 距离拉进,这次他听清了。 “小学弟。” 作者有话说: 第八章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宋灼还是回到了门口的躺椅上。雨已经停了,天空由乌黑变成了灰蒙。 此时刚过五点,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宋灼提前看过天气预报,今天早上不会有太阳,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 厘镇的清晨静谧而安宁,闭着眼能听到后山的鸟鸣。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之后,所有的节奏都仿佛慢了下来。 被云层遮住的光,慢慢地从积云后钻出来,然后天边有了第一缕光线。 宋灼双手枕在脑后,目光落在日光冲破云层的那道缝隙,太阳缓缓升起,金辉撒落在天际,层层叠叠的云染上朝霞的颜色。 天气预报并不准,雨后初晴的小镇在太阳的照耀下披上了一层金纱。 秦昭宁就是这时候醒的,窗帘没有拉,细细碎碎的阳光落到床上,她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房门被敲响,宋灼在外面喊她:“学姐,出太阳了。” 秦昭宁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她应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推门出去,宋灼还在门口。她揉了揉眼睛,找了一套洗漱用具给他:“过来刷牙,待会儿带你去镇上。” 卫生间有点小,宋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秦昭宁一把拽了过去。 见他愣着没有动,秦昭宁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示意他把牙刷伸出来。她含着泡沫,腾出一只手挤了一节牙膏上去。 大概是睡得晚,她刷牙的时候眼皮一直在打架,却倔强的不肯闭眼。 屋子里没有食材,刷完牙,秦昭宁拿上钥匙,带他出去。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变得湿润而清新。道路两旁的田地已经成了枯黄色,枝杆上挂着的水滴摇摇欲坠。 镇上的人彼此之间大都认识,就算不熟遇见了也会问声吃了早饭没。 一路上,秦昭宁碰上好几个人和她打招呼。宋灼在这待过几个暑假,简单的“早上好”和“吃了没”还能听懂,再复杂的就如同听天书一样了。 又和一个人随口问完好,秦昭宁忽然快走了几步,然后一转身,悠悠散散的退着走。她手背在身后,看向挺拔的少年,弯着眉眼:“小学弟,我教你几句厘镇话。” “什么?” “唔愿戚你。”秦昭宁快速说了一遍,然后又一字一字拆分:“唔、愿、戚、你。” “就是‘昨晚睡得好吗’的意思。”她解释。 宋灼不疑有他,有样学样:“唔愿戚你?” “对。”秦昭宁重重一点头,笑意更甚,“小学弟,唔愿戚你啊。” 宋灼眼梢微抬,看她的表情总觉得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秦昭宁继续教他,接下来的几个词都能和他听过的意思对上。她教的也很认真,可宋灼还是对“唔愿戚你”的翻译持疑。 道路窄窄长长,两人最后在一户敞开门的人家前停了下来。秦昭宁敲敲门,朝里喊了一声:“英英。” 没多久,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女人从里间出来。她仔细看了看,认出秦昭宁后,惊喜地拉住她的手。 两个人用方言交流,宋灼仍然听不懂,但隐约感觉聊到了他,因为英英期间一直暗暗地朝他看。 秦昭宁到这儿是来借电动车的,短暂的叙完旧之后,她从英英手里接过车钥匙,进客厅去把车骑出来。 明天就是重阳,按照厘镇的习俗这天得祭祖。秦昭宁要去县城买花,顺便带宋灼去买身衣服。 和英英告别后,秦昭宁骑上小电车带着宋灼行驶在乡间的马路上。 日出大道,粉色的云霞,两岸枯黄的麦田,徐徐行驶的小电驴,和被风吹扬起来的发,绘成了一副生动又温柔的画。 秦昭宁车开得很稳,就是偶尔让人有些心惊肉跳。路过熟悉的地方时,她还会腾出手来指给宋灼看。 宋灼坐在车后面,晚秋的晴天,微风轻拂脸颊,难得的安宁与惬意。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要操心奶奶的医药费,要应付父亲生前的债主,于是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被如何挣钱所占据。 哪怕后来进了大学,情况好转,他也再没像现在这样,吹着风,什么都不用想。 秦昭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她不故意逗他的时候,两人间的聊天还挺像普通朋友的。 宋灼回过神,忽然说:“学姐,我刚刚问你朋友‘唔愿戚你’是什么意思,她说——” 他停顿。 秦昭宁手一抖,车子往左侧歪了一下。 宋灼反应迅速地扶住车把手,他从后方伸来手,这个姿势看起来像是虚虚地将她拥进了怀里,意识到这一点,宋灼一顿,在车稳住之后,立刻收回了手。 “她说什么?”秦昭宁问。 宋灼不再卖关子:“她让我问你,可我总觉得这个词不是学姐说的这个意思。” 他看向后视镜,两秒后,忽然瞥见秦昭宁笑了。 心中警铃响起,然后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那小学弟,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意思?” 宋灼没预料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移开视线,垂了垂睫:“不知道。” 秦昭宁故意“啊”了声:“那我告诉你这句话真正的意思好不好?” 宋灼一滞,郁闷的没有说话。 秦昭宁心情大好,提醒了一句“坐稳了”,忽然开始加速。 小电驴在道路上飞驰,两旁的景色飞速倒退,清泠的笑声夹杂在风中,吹得远远的。 离厘镇不远的小县城,街上人来人往,店门口的音箱放着歌,喇叭吵得人耳朵疼。 秦昭宁停好车,把车钥匙放进宋灼的外套口袋里,她看看拥挤的人潮,转头提议:“小学弟,人那么多,你要不要牵着我?” 宋灼额角青筋一跳。 秦昭宁只是习惯性地逗他,见他哑口无言,颇有些可惜地低低叹了口气:“那好吧,你跟紧我啊。” 宋灼点头:“好。” 她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穿过人群进了一家男装店。店里人不多,给宋灼挑衣服格外容易,他身形好看,穿什么都合适。 姐姐只爱你 第9节 买完衣服出来,隔壁就是一家卖内裤的店,秦昭宁和宋灼对视一眼,很贴心地指指不远处:“我去那边等你。” 怕她久等,宋灼进去拿了两条付完钱,很快就出来了。顺着她刚刚指的地方看去,却并没有在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看到秦昭宁。 宋灼皱了皱眉,正准备微信联系她,一转身,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卖棉花糖的流动小摊前,秦昭宁手上拿着两根鲜红的冰糖葫芦,她弯着腰,面前站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儿。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秦昭宁直起身,去买了一个棉花糖,攥在手里,举得高高的。 小男孩儿急得脸都红了,奈何跳起来伸长胳膊也够不到。 宋灼无奈,把手机揣回兜里。走近之后,正好听到秦昭宁嘚嘚瑟瑟地笑着逗那小孩儿。 “叫姐姐,”她晃晃手上的棉花糖威胁,“想不想要棉花糖了?” 小孩儿梗着脖子,和她僵持了半分钟,最后支支吾吾地小声喊了句“姐姐”。 秦昭宁满意地把棉花糖给他,他拿了之后,又别扭地丢下一句“谢谢姐姐”,转身就跑。 看着他的背影跑进一个小区,秦昭宁收回视线,打算回去找宋灼。 她把糖葫芦换到另一只手,腾出手去兜里拿手机。刚一转身,就看见了一米之外的他。 秦昭宁手一松,手机又落回大衣口袋里。 街边停放的车辆有些挡路,原本就窄小的地方更加不好走。来往的行人路过,将两个人推挤得越来越近。 秦昭宁连忙拉着他走上手机店前的台阶,避开拥挤的人群。 店里放着歌,屏幕广告循环播放。 她递过去一根糖葫芦:“小学弟,请你吃。” “谢谢学姐。” 宋灼将袋子换到右手,正要去接,秦昭宁忽然把拿着糖葫芦的手举高。 像逗刚刚的小孩儿一样,她眉梢挑起:“叫姐姐。” 宋灼顿了顿,看着一伸手就能拿到的高度,静默了两三秒—— “姐姐。” 作者有话说: 第九章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平淡的没有什么语气的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之后,像长了小钩子,在人心尖轻轻挠了一下。 秦昭宁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倒是愣了一瞬。她忽略掉心里那份异样,将糖葫芦递过去。 宋灼接过,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敲了敲木棍,语气平静又无辜:“谢谢姐姐。” 秦昭宁眨了眨眼。 啊,小学弟好像学坏了。 * 大概是临近重阳,街上许多店铺前都有花卖。秦昭宁买了两束白菊,找了个超市的储物柜把东西都放进去。 吃完午饭,秦昭宁起了倦意,却又心心念念着要带宋灼去玩。思来想去,她把车钥匙珍重地放在宋灼手心,问:“小学弟,你会骑车吧?” 宋灼当然会骑车,可他不认识路。 “没关系,你骑,我告诉你怎么走。” 秦昭宁说的信誓旦旦,可宋灼骑车带上她,绕城走了没多久,指路的声音就停了。 紧接着,肩膀一重。秦昭宁脑袋磕在他背上,困倦地打着哈欠:“小学弟,我睡一会儿,你随便开。” 宋灼:“……” 怕秦昭宁摔下去,宋灼放慢了车速,正准备找个地方停下,腰间忽然一紧。 他腰脊一僵:“学姐?” 秦昭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你往前直走,开到万花洲再叫我。” 她昨天晚上没怎么睡,现在大抵是真困了。宋灼不再多纠结,维持着不快不慢的车速往前开。 一直朝前开了大概十分钟,一面刻着万花洲的石碑立在前方。说洲好像有些夸大,更准确一些来说,这应该是一块沿江的小区域。 栏杆旁边摆着一簇一簇各式各样的花,不远处就是环绕县城的一条江。 风从江面徐徐吹来,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宋灼将车停下,侧头去叫秦昭宁。 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眼,秦昭宁偏了偏头,换了个姿势。她下巴抵在宋灼肩上,半困半醒地睁着眼:“到了吗?” 距离近得呼吸可闻,但很快,秦昭宁就撤开了。 她坐直身,倦懒地伸了个懒腰。浅憩了一会儿的她恢复了活力,拍拍宋灼的肩:“走,去下一个地方。” 小县城不大,有趣的地方却也不少。秦昭宁对这儿很熟,宋灼跟着她玩了半下午,临近傍晚,两人才迎着夕阳回家。 第二天是重阳,秦昭宁住的地方挨着后山,一大早,就有去祭祖扫墓的人经过,说话声吵得她睡不着。 她倒是没有赖床,被吵醒之后就早早地起来了。一出去,才发现宋灼起得比她还要早。 他换上了昨天买的衣服,一贯的黑色工装风,外套拉链拉到了最顶上,身高腿长。 山上路不太好走,怕弄脏衣服,秦昭宁也换了一身黑色。 吃过饭,她从家里找出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一个小竹篮,把花和其他用品放进去,宋灼提着,两个人跟在人群后面上了山。 这个点正是上山祭祖的时候,家家户户基本都来了人,怕宋灼走不惯山路,秦昭宁特意放慢了步子。 一慢就落到了后面,跟上来凑热闹的小孩儿走到了一起。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顽劣好动,秦昭宁给宋灼介绍旁边的野花野果时,他也兴致勃勃地跑过来插话。 “大姐姐,这个哥哥是你男朋友吗?”他指指宋灼,用方言问。 秦昭宁摘了一颗野果子放在手里玩:“不是啊。” “噢~”他故意拖长音,然后笃定地说:“那你肯定喜欢他。” 秦昭宁觉得好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跟他说话的时候老是笑,我妈妈说和喜欢的人说话的时候就会笑。” “那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也笑啊。”秦昭宁反驳道。 似乎有点道理,小男孩皱眉想了想,最后梗着脖子憋红了脸:“那不一样!” 秦昭宁故意逗他:“怎么不一样了?” “就,就是不一样。”他说不过,跑到宋灼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故意大声说:“大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昭宁看了看宋灼,手中的果子轻轻扔过去,砸中小孩的额头,她用方言说:“你阿婆有没有告诉你骗人会被山上野狼叼走啊。” 大概被是她的话吓到了,小男孩瞬间嘴巴闭得紧紧的,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宋灼好奇:“什么秘密?” 小男孩偷偷瞟向秦昭宁,不敢说话,死命摇头。 这幅被吓到了的样子着实有些搞笑,宋灼伸手从兜里掏出两颗糖给他。正好前面有人喊他名字,他接过糖,飞快地说了声“谢谢大哥哥”,逃也似的跑远了。 宋灼收回视线,看向秦昭宁:“学姐,你刚刚和他说了什么?”怎么把人吓成这样。 后面那句话宋灼识趣的放在了心里。 秦昭宁没有回他,伸出手:“为什么他有糖吃,我也要。” 和小孩儿争风吃醋,多多少少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了。 宋灼无奈,把外套口袋里剩下的两颗糖全拿出来,放在她手心。 刚刚拿着玩的野果鲜红艳丽,汁液染上白皙的指尖,娇艳欲滴。 秦昭宁拆了一颗糖扔进嘴里,甜意浸透味蕾,她眯了眯眼,嗓音慵懒:“谢谢大哥哥。” 宋灼微愣,出神之际,秦昭宁递过来一颗糖,他下意识张嘴咬住。 不等他有什么反应,秦昭宁忽然拉起他开始跑:“走,超过前面的人。” 这段路还算平坦,跑起来也不费力。今天上山的小孩儿多,见他们超上来,也不服输地跟着跑。 超过刚刚的小孩儿时,秦昭宁还特意停下来朝他炫耀了一下。她幼稚地扮了个鬼脸,把人小孩儿气得不停跺脚。 过了山腰,路就更崎岖了。秦昭宁走的不费力,她停下看看宋灼,提议道:“要不你在这等我,我很快下来。” 还有好一段路,宋灼摇摇头:“没事。” 秦昭宁便不再说话了,继续往上走,她似乎就安静了下来。 人四散分开,各自找各家的地。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山风呼啸而过。这里不常有人来,草长得很高,好几处地方要拨开草丛才能艰难地跨过去。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了一块平地。 她外公外婆的墓挨着,周围留了很宽敞一块空地,秦昭宁把花放到墓前。 宋灼帮她把其他东西摆好,自觉道:“学姐,我去下面等你。” 他往下走了走,在一块稍微平整一些的土地上站定。 没多久,旁边草丛传来动静,然后一个小孩儿钻了出来,撞上他之后吓了一跳,看清人,拍着胸脯顺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狼呢。” 宋灼看他也眼熟,正巧是刚刚那个小男孩。 他跑到宋灼边上,围着他转了两圈,诚恳发问:“你也迷路了吗?那个大姐姐呢?” 宋灼低头看他:“你迷路了?” 被指出来,他脸一红,辩解道:“我,我就是突然忘了怎么走。” 宋灼拍拍他的脑袋:“在这等着吧,等大姐姐下来了带你一起回去。” “噢。”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忽然眼前一亮,“大姐姐在上面吗?咱们去看看她有没有在哭。” 他说着就要往上跑,被宋灼拉着衣领拽了回来:“在这等着。” 姐姐只爱你 第10节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却莫名让人打了个寒颤。小孩儿缩了缩肩膀,乖乖站好。 他没什么耐心干等,边蹲在地上无聊地拔着草,边和宋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宋灼时不时“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日光缓缓移动,十来分钟后,秦昭宁下来了。 她眼眶处有一圈不是很明显的红,小孩儿眼尖瞧见了,悄悄拉了拉宋灼的衣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姐姐哭了诶,大哥哥你记得安慰她。” 宋灼直起身,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和秦昭宁对上了视线。 秦昭宁轻轻挑起眉,转而看向他旁边的小孩,她嗓音还有一些哑,语气却故作轻松:“说什么呢,小屁孩儿。” “说你喜欢大哥哥!”小孩儿大声说,然后在秦昭宁的眼神下躲到了宋灼身后。 秦昭宁拉着宋灼胳膊,凑过去吓他:“小心被狼叼走。” “略略略。” 他们两人打闹,在中间的宋灼哭笑不得。 下山的时候多了一个小孩儿,路上热闹许多。他在前面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唱歌,秦昭宁只要在遇到岔路时指个方向。 他走得快,往往走出一段路,秦昭宁他们还没跟上,就只能在原地摘摘花花草草等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催,那个大姐姐看起来凶凶的,却并不吓人,倒是大哥哥,冷着脸的时候让他有些害怕。 宋灼和秦昭宁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秦昭宁心情不太好,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宋灼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几颗糖早就被分走了。 他把手抽出来,看了看四周的草丛和树,随手捡了片长叶子。去掉粗筋,翠绿的叶子在他手里翻折转动,很快有了一个雏形。 秦昭宁留心看着路,没有注意他的动作。 下山路短,到了山脚之后,小孩儿道了声谢,跑得飞快。 开门进了屋,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秦昭宁把钥匙随手放在桌上:“我先去睡一会儿,你——” 随着转头的动作,秦昭宁后面的话逐渐消了音。她看着宋灼伸出的手,掌心静静躺着一个草编的蜻蜓。 见她没有动作,宋灼又把蜻蜓往前递了递:“学姐。” “啊。”秦昭宁眼睫拂动,从他手里把草蜻蜓拿过来。 蜻蜓编得很结实,足以看出做这个的人有多手巧。秦昭宁轻轻一捏,它的翅膀跟着颤动,像是要飞起来。 宋灼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指尖蜷了蜷,迟疑了两秒,最后还是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发顶。 “我还会编小蝴蝶。”他不太会安慰人,垂了垂眸,补充道:“如果你还难过的话,我可以再给你编一个。” 秦昭宁先是一愣,明白过来之后,忽然很想笑,可是心尖又充斥着密密麻麻的酸涩感。 “留着以后编吧。”她停顿两秒,扬起一个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弟弟好乖啊。” 明明是和往常一样逗他,可给宋灼的感觉却有些不一样。 宋灼张了张唇,看着秦昭宁微红的眼睑,最终什么都没说,任由她的动作。 第十章 秦昭宁叫的司机明天上午才来接人,扛不住浑身的疲惫,她去睡了一觉。 半梦半醒之间,总能看到静立在床头柜上的草蜻蜓。四周在眼里都是模糊的,唯独它清晰明朗。 第二日一早,司机给她打来电话,说到了镇子口。与来时相比,秦昭宁离开的时候多带了两样东西。 山间的扶桑和草编的蜻蜓。 回南城的路途不像来的时候那么难挨,几小时车程在秦昭宁和宋灼的闲聊与游戏中度过。 秦昭宁说要打游戏的时候,看她拿出电脑,宋灼还以为是陆明睿他们常玩的那个网游。 他技术还可以,虽然不怎么玩,但是宿舍缺人开黑叫他时,他也会凑个数。 他正准备拿电脑,可随着屏幕亮起,他眼见秦昭宁去网页搜了个叫黄金矿工的双人小游戏。 六七个小时过得飞快,回到南城之后,秦昭宁先让司机把宋灼送回了学校,然后才回了家。 她这趟去厘镇,不仅没跟公司请假,连着工作用的那个手机都没带。 到家后,她把花瓶里枯了的玫瑰拿出来,换了水插上扶桑。放花瓶的壁柜顶上有一条白灯,清冷的光线下,鲜红花瓣抖落水珠,昳丽伸展。 洗了个澡,秦昭宁躺上床,顺手将手机开了机。选择性地回完消息,秦秋北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手一滑点了接听,正要挂断,秦秋北赶在这之前开口了。 他厉声质问:“手机关机,公司不来,秦昭宁,你打算做什么?” 秦昭宁没有说话,双方保持了一阵的沉默。 秦秋北似乎被她气到了,却又不能发泄出来,顺了顺气,放缓了语气:“跟霍氏合作那件事我就不说你了,明天你阿姨生日,你回来吃个饭。” 他说的阿姨是秦昭宁的后妈,那个她母亲死后没多久,就正大光明嫁进了秦家的女人。 那时秦昭宁已经被送去厘镇了,秦秋北似乎淡忘了她这个人,直到高中时,她被接回南城,才和这个后妈有了接触。 苏燕如和秦秋北有个儿子,秦昭宁刚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怕她会和秦嘉瑜争家产,苏燕如明面表现的温和,暗地里却没少给她使绊子。 秦昭宁不像她会掩藏,讨厌谁都展露在了面上。闻言,她装作不懂地问:“我阿姨?我怎么不知道我外婆还给我妈生了姐姐妹妹呢?” 秦秋北按着眉心:“昭宁,你别总是阴阳怪气,你阿姨对你又没有恶意。” 秦昭宁不置可否。 秦秋北还要再劝,她打断道:“知道了,地址发我,天不早了我该睡了。” 秦昭宁很有自知之明,她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和秦家分庭抗礼。秦秋北要维持家庭和睦的表象,在不触及到他的底线之前,秦昭宁可以放肆蹦迪。 苏燕如今年不是整岁生日,没有大办,但也在南城最好的酒店订了个包厢。秦昭宁卡着点到的时候,才发现秦秋北说的一家人吃个饭,还包括霍修予。 秦秋北坐在主位,右手边是苏燕如和她儿子。 秦嘉瑜只比秦昭宁小六岁,几乎是她母亲死后没几个月,苏燕如刚嫁进秦家,他就出生了。 秦昭宁和他没多少接触,为了给他镀金,苏燕如很早就把他送出了国,但是最近观望秦氏的局势,她又让还在读大二的秦嘉瑜转了回来。 秦昭宁进去的时候,他们几个正在聊天,如果忽略掉霍修予爱答不理的只偶尔回一两个字,这画面看起来还挺像一家人。 见她来了,苏燕如立马止了话头,笑意吟吟地招呼她:“昭宁来了,路上堵车了吗?” 秦昭宁看了眼布局,拉开霍修予旁边的椅子坐下。她进来之后,霍修予稍显不耐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视线在她和苏燕如之间转了转,多了几分看戏的意味。 秦嘉瑜抬手推了推金边眼镜,斯文地笑着:“姐姐。” 秦昭宁不喜欢他,明明十八九岁的少年,非要装出虚伪的深沉,看着就令人生厌。 她故意忽略了秦嘉瑜的话,从兜里拿出来时在路边店里随手买的东西递过去:“生日礼物。” 她态度不算好,也称不上没礼貌,有外人在,一向好面子的秦秋北不会说她什么。 他按铃叫服务员:“既然人齐了,那就上菜。” 等待的间隙,秦嘉瑜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生日快乐,妈妈。” 和秦昭宁连包装都没有的礼物相比,秦嘉瑜这个梨花木盒甩出她几条街。 苏燕如立刻眉色生动起来,头发丝儿都染上了愉悦,嘴上却说:“就一个普通生日而已,用不着乱花钱。” 秦嘉瑜依旧斯斯文文,维持着标准弧度的微笑:“这是我自己挣的,而且给您买东西不算乱花钱。” 秦昭宁没吃早饭,端着杯子喝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 秦秋北倒是很享受这种母慈子孝的家庭氛围,高兴地夸了秦嘉瑜两句,然后又意有所指:“你现在还小,多向你修予哥学习,以后进公司了可不像读书的时候这么轻松。” 霍修予没接话,手里拿着个小黑盒子无聊地转来转去。 一下子有些冷场,苏燕如想打破尴尬,主动挑起话题:“你们送什么我都高兴,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她说着打开了秦昭宁的礼物,简陋的小黑盒子里躺着一条塑料质感有些重的手链,那是秦昭宁花二百在一家饰品店买的。 她本以为苏燕如会像往年一样,收了礼物就抛之脑后,过几天当垃圾悄悄扔了。为了不浪费钱,秦昭宁精挑细选了一个没那么贵的。 看到这条价值二百的手链的一瞬间,苏燕如的笑僵在了脸上。她把东西放回去,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皱了皱眉问:“昭宁,我听你父亲说你在外面开了家公司,最近是有什么困难吗?” 秦昭宁也挺佩服她能这么拐弯抹角的。 她装作没听懂苏燕如的话外之意,指甲轻扣玻璃杯:“有啊,阿姨要友情赞助几千万来帮帮忙吗?” 苏燕如一噎,连温和的表情都差点没维持住。 秦秋北警告地喊了声:“昭宁。” 秦昭宁眼神也没分给他一个,撑着下巴看向苏燕如,忽然恍然大悟一般:“我懂了,阿姨不会是嫌弃我礼物送的不好吧?” 苏燕如张了张唇,那句“没有”实在是说不出来。 秦秋北碍于有外人在,按耐着没有说话,可神色已经能看出快生气了。 苏燕如努力扬了扬笑,打圆场:“没有。” “啧,”一直看戏的霍修予这时候忽然出了声,“秦夫人看样子是看不上这种礼物,那还真不巧,我买的跟秦小姐撞上了。” 他站起身,将手中的黑盒子往桌上一扔,戴上墨镜:“那我就不待在这讨人嫌了,你们吃好。” 他本来也就是被霍珹喊来凑热闹的,戏也看完了,自然是能早走就早走。临走之前,他还给秦昭宁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也一起走。 秦昭宁当作没看到,菜上桌了,她打算吃饱再说。 霍修予一走,秦秋北的不虞就没有掩饰了。他倒也没撕破脸,假称公司有事,拿起西装离开了。 生日宴被弄成这样,苏燕如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一同离了席。 包厢里就剩下没吃早饭饿得不行的秦昭宁,和不知道为什么没走的秦嘉瑜。 菜上完,服务生识趣地关上门离开。没了碍眼的几个人,秦昭宁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秦嘉瑜优雅地擦拭完筷子,倒了杯热茶放到秦昭宁跟前:“姐姐,好久不见。” 他前几天才回国,连秦昭宁的订婚宴都没有赶上。 秦昭宁看也没看他这杯茶,端起旁边凉白开喝了口,淡漠道:“不见更好。” 姐姐只爱你 第11节 秦嘉瑜面色未变:“我很好奇,姐姐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讨厌我呢?” “不是看起来讨厌你,”秦昭宁指正道:“是真的讨厌你。” 秦嘉瑜唇角弧度微僵:“姐姐真会开玩笑。” 秦昭宁皱了皱眉,懒得反驳:“你高兴就好。” 她不再接秦嘉瑜的话,低着头专心吃饭。不知道为什么,秦嘉瑜喊她的时候,她总能联想起在厘镇县城,宋灼纯善又无辜地叫她“姐姐”的模样。 一对比,秦昭宁不由感慨,人与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宋灼叫她“姐姐”的时候,她有一瞬的不知所措,可过后还是高兴的。 她走了一会儿神,秦嘉瑜喊她:“姐姐,你在想什么?” 回忆被打断,秦昭宁心里一梗,没了食欲。她放下筷子,抽纸抿了抿唇:“我吃完了。” 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秦昭宁拿上手机起身就走。看了眼时间,才刚过十二点,她没怎么吃饱,思考着要去哪儿再吃点东西。 出了酒店,秦昭宁一眼看见了那辆招风的保时捷。霍修予倚在车门边,低头按着手机,时不时往酒店门口瞧一眼。 见她出来,霍修予招手示意她过去。秦昭宁仍旧当做没看见,上了自己的车。 她开着导航找店子,目光偶然一瞥后视镜,那辆蓝色的跑车正紧跟在她身后。 秦昭宁手指在导航上点了几下,换了个地方。 她一脚油门加速,霍修予也加快了速度,紧紧咬在她车后。几乎是你追我赶,几分钟后,两辆车停在了公安局门口。 秦昭宁推开车门跑进去,没多久,出来两个警察,敲了敲霍修予的车窗:“先生你好,有位女士说你跟踪她,请下来配合调查一下。” 霍修予:“?” 他一怔,余光瞥见秦昭宁扬尘而去的车,瞬间明白了。舌尖抵了抵侧颚,霍修予咬牙拿出手机喊人,“行,好样的,秦昭宁。” 作者有话说: 第十一章 半小时之后,陈京州姗姗来迟,他推开公安局的门,一眼看见了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的霍修予,不客气地嘲笑:“可以啊我们霍少,追人追到警察局来了。” 他话倒是没说错,可此“追人”非彼“追人”,秦昭宁下了个套,霍修予吃了闷亏,只能认栽。 他一句话没说,等陈京州帮忙签完字,将手机往兜里一揣,起身就走。 陈京州连忙跟上,在后面叫他:“诶等等等等,我打车来的,让我蹭个车回去。” 坐上车,陈京州了解完前因后果,乐不可支:“你这个小未婚妻有点意思啊。” “不过话说回来,”陈京州摸着下巴不解地问,“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讨厌你?你俩之间结下过什么梁子吗?” 霍修予神色不虞:“谁知道。” 虽然别人说秦昭宁喜欢他,可他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都没有交集,两人能结什么仇? 和他不同,此时的秦昭宁心情格外愉快。她把车停在路边,在手机上找烤肉店,导航上一搜,才发现地方离南大很近。 大概因为正好是吃饭的点,店里人还不少。有好多是南大的学生,秦昭宁边吃边听他们说起过几天的万圣节晚会。 南大学术氛围轻松,经常有学生组织自发举办一些活动。今年万圣节刚好是周六,学校社团在操场布置了场景,打算弄草坪音乐会。 秦昭宁反正也闲着没事,记下时间,打算到时候来玩。 第二天是周三,上午秦氏开会,秦昭宁翘不了班。她卡点到公司,打完卡径直进了会议室。 落座没多久,秦秋北进来了,身后跟着西装革履的秦嘉瑜。十八九岁的少年还撑不住西装的稳重,眉眼间尚且能看出稚嫩。 但他不慌不乱,一举一动也都恰到分寸。 秦秋北这次除了解决之前遗留的一些问题,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将秦嘉瑜介绍给大家。他回国后在南大读书,平时课业不重,秦秋北就打算让他逐步接触公司事务。 在秦昭宁发了一个多小时愣之后,会议终于结束了。她回办公室,反正也没事干,从柜子里找出咖啡机,慢悠悠地磨咖啡。 她这个职位很闲,只偶尔要签个字盖下章,部门里的事基本都绕过她,毕竟秦秋北一开始让她进来也只是图个面子。 随着咖啡豆被磨碎,浓醇的苦香味慢慢散开。秦昭宁把咖啡粉放入摩卡壶,盖上滤纸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她没分神,说了声“进”,将摩卡壶放上去煮咖啡。 有人进来,半晌没说话,秦昭宁往玻璃壶里倒着奶,淡声提醒:“文件放桌上,我待会儿签字。” “姐姐。” 带着浅笑的声音传来,秦昭宁倒牛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去,一身银灰西装的秦嘉瑜正挺直地站在办公桌对面。 秦昭宁态度骤冷:“有事吗?” 她把牛奶放到一边,拿出搅拌器,垂着眸面无表情地打发牛奶泡沫。 秦嘉瑜扶了扶金边眼镜:“父亲让我熟悉熟悉公司环境。” 秦昭宁头也没抬地回:“熟悉完了,可以走了。” 秦嘉瑜笑了笑,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姐姐在泡咖啡吗?” 牛奶打发好了,秦昭宁把搅拌器放到另一个空杯里,咖啡还在煮着,香气已经随着雾气溢出。 见秦昭宁不理他,秦嘉瑜继续问:“姐姐是打算做拿铁吗,真巧,我平时也最爱喝这个。” 秦昭宁拉开抽屉,找出两个便携的玻璃瓶,将煮好的咖啡倒进去,淋上打发的牛奶,还简单的拉了个爱心。 她把器具清理完收好,在秦嘉瑜的目光中,将两个玻璃杯都拧上了盖子。 “楼下多的是咖啡店,你可以叫外卖。”她把东西收拾好,起身准备离开。 秦嘉瑜问:“姐姐,你去哪?” “翘班。” 秦昭宁语气平淡无波,翘班这种事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了。她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忽然又停了下来,拉了一下背包带子,回头道:“对了,你以后别叫我姐姐。” 扔下这句话,不管秦嘉瑜是什么反应,秦昭宁拉开门出去。 她办公室在十二层,下到十楼时,电梯门打开,从外面又进来两个人。这两人没注意到低着头看手机的秦昭宁,继续八卦的话题。 “我觉得秦董应该更看重新来的小少爷,听说今天高层开会他亲自带小少爷过去介绍,当时秦经理进公司的时候哪来的这个排场。” 另一旁的眼镜男推了推镜框,看着不断下降的数字,兴趣缺缺:“小少爷听说是国外回来的,估计能力比秦经理强一点吧。” 想起秦昭宁平时的作风,高瘦男似乎懂了,换了个方向八卦。 秦昭宁无意冒犯,可电梯就那么大点空间,他俩声音又还不小,说的话悉数钻进她耳朵。 听完之后,大致能用“豪门秘辛,姐弟阋墙”来总结他们的话题。 虽然自己也是主人公之一,可秦昭宁听得还挺带劲。 高瘦男认认真真和眼镜男科普他得知的小道消息,讲述秦昭宁和秦嘉瑜是如何为了家产明争暗斗的。 他用自己的语言润色了一下,情节狗血生动跌宕起伏。 电梯到了他们要出去的楼层,秦昭宁听得意犹未尽,没忍住夸了一句:“说得挺有意思。” 忽然有人出声,高瘦男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她之后,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秦、秦经理。” 秦昭宁点头,抬抬下巴示意:“你们到了,不下去吗?” “下下下下去。”背后八卦别人被正主抓包,高瘦男心虚得人都在哆嗦。 电梯门重新合上,秦昭宁目光落回手机上,却盯着屏幕有些走神。 正如他们所说,秦秋北是在给他儿子铺路。秦嘉瑜也争气,最起码接下来几天,秦昭宁来公司打卡的时候,总能听别人说他早早就到了。 秦昭宁依旧我行我素,打完卡就走。 时间一晃到了周六的万圣节,这天是十五,秦昭宁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一轮圆月挂在皓空,月明星稀,夜风舒朗。 南大宽敞干燥的操场上聚集了许多人,里一圈外一圈地坐在草坪上,围成的圆中间有人正在弹着吉他唱歌。彩色的led光源转动,氛围营造得很足。 这类的活动通常可以随意上去演奏,社团也有准备的节目,以防冷场。 秦昭宁找了个垫子坐下,上面的人正好唱完一首歌,主持人过去接过吉他,问:“有同学要来接一首吗?” “我来我来!” 大大咧咧的男声从秦昭宁右侧响起,突兀的把她吓了一跳。她侧头看去,隐隐约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他腾的一下站起来,个子还挺高的,戴眼镜,白瘦清秀。 他起身拉了拉卫衣下摆,小跑过去接过吉他,调高话筒,嬉皮笑脸地说:“给大家唱一首《告白》吧,趁着这机会该告白的赶紧告白啊。” 底下起哄地笑起来,陆明睿朝他原来坐的那个方向一抬下巴:“老苏,记得录像,把我的高光时刻录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 苏远航语气听起来稍显嫌弃,却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找好姿势拍了一张,往群里一扔,然后换成录像。 陆明睿轻轻一扫弦,垂眸认真起来: “空的蝉壳悄悄摇落,檐下垂铃听风吹过,为何迟到了,海边的烟火。” 出乎秦昭宁意料,他唱歌还挺好听的,副歌部分来临之际,陆明睿抽空喊了句“一起唱”。 苏远航嫌丢脸捂着眼睛给他录,副歌变成了合唱,氛围热闹而生动。 他一首歌唱完,有人鼓掌起哄:“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陆明睿大明星一样摆摆手:“不来了不来了,下面我随机抓一个上来唱。” 他故意想坑苏远航,手往这边一指。苏远航很有先见之明地朝左边一闪,差点撞上秦昭宁。 “就这位同学吧。”陆明睿手指开了导航一样跟着苏远航转。 苏远航往后面躲,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了秦昭宁的身上。 莫名成为众人焦点的秦昭宁愣了愣,但也没扫兴,她拍了拍裤脚上沾着的草屑,起身走过去。 台上有灯光,陆明睿视力不太好,秦昭宁走近了他才认出她,一惊,脱口而出:“桃花妹妹。” 秦昭宁:“啊?” 意识到口误的陆明睿赶紧摇摇头:“没事没事,你来。” 他取了吉他给秦昭宁,边往下走边掏手机打算给宋灼报信。 姐姐只爱你 第12节 主持人帮秦昭宁调话筒,问:“小姐姐打算唱什么歌?” 秦昭宁正要开口,抬眼时却和宋灼视线对了个正着。他大概是刚来的,站在人群外,本就高挑,穿了件黑色连帽卫衣,更显少年气。 秦昭宁眼尾微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看着宋灼说:“慢慢喜欢你。” 氛围灯这时候刚好转到秦昭宁身上,她试了试音,缓缓开口。 随着吉他声响起,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她嗓音很细腻,娓娓道来,诉说感让平淡的歌词像水一样在空气中流淌。 “慢慢喜欢你,慢慢的回忆,慢慢地陪你,慢慢地老去。” 歌到了尾声,秦昭宁微蹙的眉心舒展开,她抬起睫,穿过人群,目光落到宋灼的身上。 视线相对,最后那一句的尾调里带了隐隐绰绰的笑意: “因为慢慢是个最好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空的蝉壳悄悄摇落,檐下垂铃听风吹过,为何迟到了,海边的烟火。”出自歌曲《告白》 “慢慢喜欢你,慢慢的回忆,慢慢地陪你,慢慢地老去。”“因为慢慢是个最好的原因。”出自歌曲《慢慢喜欢你》 第十二章 随着一段和弦结尾,静谧温柔的氛围被呼声打破。秦昭宁取下吉他递给一旁的人,在夹杂着口哨的起哄声中离开了人群。 主持人在努力控场,秦昭宁垂首从侧面口袋里拿出手机,身后忽然有人叫她。 她脚步稍停,那人就追到她面前了。 男生个子不太高,长相清秀,一头栗色的小卷毛很有特点。 他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小姐姐,可以加个微信吗?” 秦昭宁正想假称手机没电,可一条短信进来,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瞬间亮起。 到嘴边的话及时刹住车,她改口道:“不好意思,怕我男朋友会不高兴。” 没料到她名花有主,小卷毛愣了一下,尴尬笑着找补:“没事,就交个朋友而已。” 秦昭宁眉心微微攒起,目光在四周寻觅了一圈,看到熟悉的一道身影朝这边走来时,神色瞬间有了变化。 她略过小卷毛的话,指了指他身后不远处:“抱歉,我男朋友来了。” 小卷毛回头看去,秦昭宁趁机越过他跑向宋灼。 到跟前时,秦昭宁迅速地踮起脚微微朝前倾了一下。宋灼以为她跑太急了没有站稳,伸手扶了一把。 从小卷毛这个角度看,这一连串的互动就像是秦昭宁跑过去亲了一下男生的侧脸,而她男朋友,温柔又主动地抱了抱她。 他自觉没趣,悻悻离开。 等秦昭宁站稳后,宋灼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学姐。” 秦昭宁嗯了声,回头往后看。 “学姐在看什么?” “看那个小卷毛走了没。”没在原地看到人,秦昭宁收回目光,一抬头,却见宋灼皱着眉。 她解释:“刚刚有个学弟问我要微信。” 宋灼眉间的褶皱又深了一分。 秦昭宁眨眨眼:“我拒绝了。” 她留意着宋灼的微表情,才发现他皱眉貌似并不是因为不解。 秦昭宁心里轻轻“啊”了一声,双手交握在身后:“我跟他说,不加微信,怕我男朋友会不高兴。” 宋灼一怔:“学姐有男朋友了?” 他罕见的直视着秦昭宁的眼睛,嘴唇紧抿,意味不明的语气却莫名传出几分被欺骗的感觉。 秦昭宁心虚的时候眨眼速度会不自觉加快,明明没做什么错事,在宋灼的目光下,她总觉得自己有些渣。 细细长长的眼睫轻轻扇动,秦昭宁与他对视:“如果我有男朋友的话——” 她上身前倾,伸手捏着宋灼线条流畅的下颔,认真问:“那我这么撩你,是为什么啊?” 不远处的歌声在音箱的放大之下萦绕整个操场,高大的绿叶松下,少年一瞬间怔愣住,歌声被隔绝在外,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句话。 那我这么撩你,是为什么啊? 宋灼嘴唇微张,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字节音,似是无法回答。 秦昭宁捏着他下巴的手往侧旁一动,捏了捏他的脸颊,认真的神情破功,弯眸笑着:“逗你的,小学弟。” 一点也不好笑。 心脏如同重石一样向下一沉,宋灼才意识到它刚刚一直高高悬起。好看的唇抿成一条线,宋灼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只留给秦昭宁一个坚决不悦的背影。 哦豁,翻车了。 秦昭宁表情一垮,她就是撩完发觉小学弟表情不对,才赶紧找补的,结果好像越找越往不可收拾的方向疾驰而去。 赶紧抬脚小跑着跟上,出了操场,她才赶上宋灼的步子。 秦昭宁跑至他旁边,侧身歪头去看他的表情:“小学弟,你生气了吗?” 宋灼没说话,甚至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和平时或冷淡疏离或害羞窘迫不一样,此时的宋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不虞。 他腿长,没一会儿就将秦昭宁落出好远。 秦昭宁停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有些气闷,但也知道是自己的错,于是又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灼似乎故意放慢了步子,秦昭宁很快追上,拦在他面前,格外诚恳:“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撩你了。” 宋灼刚停下来的脚步,这下没有丝毫犹豫地绕开她继续走。 秦昭宁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咬咬牙,冲着还没走远的他的背影道:“小学弟,你再走我就真的不追了。” 从操场追到图书馆门口,再追就要跟着进男生宿舍楼了,秦昭宁索性往后一靠,倚着梧桐树干,拿出手机上上下下瞎按。 手机左上角的时间由九点十二变成十三时,秦昭宁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腿。她知道是宋灼折身返回,却没有抬头。 “手机主界面翻来覆去有什么好看的吗?” 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秦昭宁来回滑动手机屏幕的手一顿,她嘴硬反驳:“我调整软件排序不行吗?” 长按屏幕将微信和时钟换了个顺序,秦昭宁收起手机抬起头,耳垂却兀的一条疼。 她眉心一蹙,伸手摸去,散落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住了耳环的流苏,一动就扯得耳垂生疼。 “别动。”宋灼制止了她生拉硬拽的动作,拿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塞到秦昭宁手里:“照一下光。” 树干挡着路灯,这里光线有些暗,秦昭宁拿起手机将光源对准侧脸。 修长的手指将其他头发拨开,宋灼弓下腰,仔细而认真地解开缠绕耳环的发丝。 他神情专注,动作很轻,因为离得近,秦昭宁抬眼时能看到他精致分明的眉骨。 温热的呼吸落在细长的天鹅颈上,随着他的动作,干燥温暖的手时不时会擦过耳垂,惹起一阵过电般的发麻感。 秦昭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好了。”宋灼解开了不听话的发丝,调整耳环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腹擦过秦昭宁的耳垂。 带着微微一层薄茧的指腹,刮过细嫩皮肤时,那股发麻感无限放大,惊起一片鸡皮疙瘩。 秦昭宁条件反射地往后退,撞上了树,不疼,但觉得丢脸。 先前被打断的怒气重新续上,她气闷地看向宋灼。 少年还是平时那副模样,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又有哪里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 三两秒后,秦昭宁忽见他眉尾朝上微扬,墨色浓稠的眼眸中染上几分不明的情绪。 他低下头,不紧不慢地问:“学姐平时是这么撩人的吗?” 秦昭宁这时候总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硬气地想反撩回去,可宋灼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撤回身,神色恢复如常,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淡淡问道:“学姐从哪个门出去?” 秦昭宁:“?” 怎么会有人在撩完人之后变脸这么快? 秦昭宁自忖都做不到这样。 见她没说话,宋灼又问了一遍:“学姐,要我送你出学校吗?” “要啊。”秦昭宁拍了拍背上的灰,如往常一样,只是笑得有些假:“走吧,小学弟。” 宋灼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抬脚。 一路无话,出了东门后,宋灼一眼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车。灰粉色的车身在夜色下也格外显眼,他停下步子,和她道别:“学姐再见。” 秦昭宁按了下车钥匙,咔哒一声,车门解了锁,她却没着急上去。 “我忽然想起来,那个小卷毛好像有虎牙,还挺可爱的。” 宋灼没吱声,意味深长地瞥着她。 秦昭宁盯着他的唇角,而后视线向上移至他的眼睛,忽的问道:“小学弟,你有吗?” 宋灼:“没有。” 他语气有些硬邦邦,听着像是不太高兴。 秦昭宁轻轻“啊”了声:“没关系,你没有虎牙也很可爱。” 她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比他可爱。” “你是全世界最可爱最贴心的小学弟。”秦昭宁浮夸又真挚地夸赞。 她忽如其来的幼稚让宋灼一时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姐姐只爱你 第13节 见他神色总算有些变化,秦昭宁稍稍放下心,挥了挥手:“再见,我可爱的小学弟。” 她转身上了车,宋灼目送着灰粉色的轿跑驶离,收回视线,转道回学校。 进校门刷卡时,他似有所感地往后看了看,昏暗的对街,光线没照到的转角处,似乎有道目光一闪而过。等他看过去的时候,那股被盯着的感觉又消失了。 后面有人排着队进校门,宋灼敛了敛眸,刷卡进去。 这个点还早,宋灼没回宿舍,半道去了图书馆。大概是因为万圣节活动多,往日人满为患的图书馆现在格外空荡。 宋灼刷了卡预约座位,去计科类的书架找书。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然后一下接一下的疯狂振动。 他拿出来,指纹解锁之后跳进微信。宿舍的小群里,陆明睿卖力地艾特他。 宋灼回了个标点符号,表示自己看到了。 【陆明睿:灼哥,往上翻。】 宋灼滑动屏幕,在二十几条相同的艾特消息之上,苏远航发了两个视频。 第一个是陆明睿唱歌时候的录像,第二个是录的秦昭宁。 宋灼手指一顿,连上耳机,点开第二个视频。 视频是用手机拍的,不那么清晰,收音也不太好。但是最后一小段的时候,氛围灯的光线忽然亮了许多,摄像头清晰捕捉到了正唱着歌的人眼里的色彩。 【陆明睿:灼哥,我唱的怎么样@宋灼】 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消息框,宋灼退出视频,回了句“挺好”。 收起手机,他抬手去拿上方那本书,刚有动作,侧方一只手忽然伸出截了胡。 作者有话说: 第十三章 宋灼偏头,与他只隔了一步远处,穿着呢子大衣的少年面朝书架,手上拿着一本ddia。 他没有丝毫截胡别人的意识,伸手将书随手翻开一页,粗略地扫了几眼,然后耐心翻阅起来。金边眼镜折射光线,看起来温文尔雅。 手指停在木质书架上,宋灼收回视线,拿了旁边的一本书。 书架之间的空隔有些小,旁边的人刚好挡住了中间的路,宋灼没多犹豫,从另一侧出去。 图书馆十点半开始陆续赶人,宋灼拿上手机起身去还书。把手上的书放回原位,他往旁边看了一眼,那本ddia此刻正静静躺在书架上。 * 秦昭宁回家中途去了趟超市,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洗完澡之后,她给卧室点上香薰,将窗帘拉上,翻出许久没用的投影仪找了部片子放。 关了灯的昏暗房间里,只有墙壁上的投影亮着,秦昭宁靠坐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影。 这是部老片,秦昭宁看过许多遍,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 电影放到片尾时,搁在枕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昏昏欲睡的秦昭宁瞬间惊醒。 她半眯着眼,伸手去摸手机,目光看向床对面的空旷墙壁。 电影已经结尾了,正在放演员表,片尾曲是首舒缓的英文歌,她摸到遥控把投影仪关掉,坐起身打开床头的灯。 手机解锁,点进微信,通讯录那里有一个鲜红的1。 秦昭宁恍恍惚惚了几秒,将手机翻转过来,靠着手机壳认出这是工作用的那个手机。 她点进微信通讯录,新的朋友这里有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个靠着江边栏杆的侧影,秦昭宁一眼没认出是谁,手快点了接受,然后才看到他加好友的备注:霍修予。 她反应过来想立刻删好友时,霍修予的消息发了过来。 【霍修予:秦昭宁?】 秦昭宁看了看自己这个号的头像和名字,前几天长空团建,她玩游戏输了,被迫换上了又潮又土的莲花头像,名字也很改成了很有年代感的平安是福。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手指飞快地打字。 【平安是福:买茶叶吗?小帅哥。】 霍修予发来一个问号。 秦昭宁继续面无表情地敲键盘:【阿姨我身体不好,一个人在乡下种茶叶,小帅哥看在你这么帅的份上,阿姨给你打八折,四百块一两可以吗?】 这条消息发出去,半晌没有回应,秦昭宁试探地发了个句号,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显眼的红色感叹号。 她撇了撇嘴,深觉没意思。将手机扔在床上,起身拿上水杯去厨房接水。 秦昭宁没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直到周一,她去秦氏打完卡准备开溜之际,秦秋北的特助忽然叫住了她。 她八百年难得一见这人,揣着好奇,秦昭宁跟着他一起上了顶楼。 小会议室里,两边都已经坐了人。秦嘉瑜坐在秦秋北下首,留了个空位给她,然后几个部门经理依次坐下。 对面领头的是霍修予,和之前谈合作那天一样,他穿了身高定西装,气质冷然。 推门声打断了客套的寒暄,见到她进来,霍修予乏味的神情稍有变化。 秦昭宁扫了眼布局,拉开椅子坐下。人齐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会议才正式开始。 面前的桌上摆着会议文件,秦昭宁翻开一页,找到空白的地方,拿出笔涂涂画画。 她自始至终没抬头,却能感觉到对面有道视线时不时落到她身上。 会议中途休息时,秦昭宁拿上文件回她的办公室。进来没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霍修予推门而入。 秦昭宁的文件还大剌剌摆在桌上,正朝上方的是她画的简笔画。 霍修予拧了拧眉,拿起看了看,问:“这是你开了一个多小时会画的?” 厚厚一沓文件,边角处用黑色签字笔画了只小王八。 秦昭宁伸手去拿,被霍修予躲了一下,没拿到,她皱了皱眉,礼貌疏离中带着明显的不悦:“霍总有事吗?” “有。”霍修予点点头,用空出的那只手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加一下微信。” 秦昭宁:“?” 秦昭宁没动作:“没必要吧。” 加上岂不是就暴露了。 霍修予把手机扔她办公桌上,坚持道:“有必要。” 见她犹豫,他提醒道:“秦总不会忘了,霍氏旗下的分公司和长空有合作吧?” “小张负责对接,霍总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 霍修予没拉扯,抛出条件:“江城子公司的机床编译器合作。” 秦昭宁立刻接话:“那你开完会之后跟我去长空拟定合同。” 霍修予眉心一跳,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他看着她,舌尖抵了抵下颚:“秦昭宁,你挺精。” “做生意,不精一点容易挨骗。”秦昭宁反驳。 会议中途就十来分钟的休息时间,霍修予把手机拿回来,扔下文件,转身出了秦昭宁的办公室。 窗户开着透气,风从外面吹进来,翻动文件的纸张哗哗作响。 随着白纸一页页翻开,侧面的简笔画连成了一副生动的连环画。 秦昭宁走过去关上窗,没了风力,纸张又落了回去,停在封面页的小王八上。 今天的会议只是两边公司过一遍流程,没什么实际性的进展,但结束时也快到中午了。 趁着他们去吃饭,秦昭宁溜了出来。刚坐上车,车窗忽然被敲了敲。 霍修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没有太阳的天,他也装逼地戴了副墨镜。等秦昭宁降下车窗,他抬抬下巴示意她打开车锁:“搭个顺风车。” “霍总没开车来吗?” “出来的急,钥匙落饭店了。”霍修予睁眼瞎扯。 他似乎笃定秦昭宁会开锁,就这么不紧不慢地等着。 三两秒后,秦昭宁似乎懂了,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 然后在他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中,拿出手机叫了辆车。她系上安全带,露出标准的笑:“我给霍总叫了辆车,钱从我这扣,霍总不用客气,长空见。” 她关上车窗,在霍修予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灰粉色轿跑呲地一下驶出好远,只留下一阵尾气。 秦昭宁先到了长空,她的员工们正在吃午饭,见她来了,纷纷从工位后探出头: “秦总,吃饭了没?” “我这买了蛋糕,你没吃的话过来吃点。” 秦昭宁确实没吃饭,她也没见外,接过小刘递过来的三角蛋糕:“谢谢,下午奶茶我请。” “对了小张,去收拾一下会议室,待会儿有个单子。” “好嘞。” 霍修予比她预料中到的要早一些,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工作间活络热闹的氛围瞬间静了下来,几个员工彼此之间用眼神传递信息,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次的合作方好像有点不好相处。 秦昭宁没当回事,她亲自上,霍修予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也没为难。 走了遍流程之后,双方初步拟定好这次的合作。 小刘拿着文件退出去,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霍修予没说话,将手机扔在桌上,亮着的屏幕上是他的微信二维码。 秦昭宁扫上,点了添加。 好友申请弹出那个名叫平安是福的莲花头像,霍修予拿起手机,随意一瞥后,顿了顿。 一股被耍了的屈辱感涌上心头,霍修予咬了咬牙,声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卖茶叶的阿姨?” 秦昭宁伸出手,公式化地微笑:“霍总,合作愉快。” 姐姐只爱你 第14节 霍修予瞥了眼她伸出来的手,大约是气狠了,他重重点了两下头:“行,秦总好样的。” 他几乎是带着怒气出了长空,秦昭宁眨眨眼,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 然而她刚出会议室,就被等待已久的员工围了个正着。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情况。 “秦总,这次合作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好惹啊?” “对啊,咱们也没惹他吧?” 秦昭宁摸摸小巧高挺的鼻梁,没有吱声。 出了长空后,霍修予坐电梯上去找陈京州。他近日得了只玄凤鹦鹉,养在办公室里,格外宝贝。 霍修予进去的时候,他正拿菜叶逗鸟。 余光一瞥他来了,陈京州把菜叶放下,洗了手,问:“你怎么来了?” 霍修予:“谈合作路过。” 陈京州实在没想到他去哪儿能路过这儿,却也没问。桌上摆着一套茶具,他从立柜上拿出茶叶,慢条斯理地泡茶。 霍修予捻起一粒谷子喂鸟,看了看精致的鸟笼:“你这只腮红鸡怎么看起来蠢里蠢气的?” “是鹦鹉,玄凤鹦鹉。”陈京州纠正道,他泡好茶,倒了两杯,问:“喝不喝茶?我托人从岩城弄回来的茶叶,八千一两的大红袍。” 听到茶叶这两个字,霍修予额角青筋一跳,瞬间黑了脸:“别跟我提茶叶这俩字。” 陈京州直觉有瓜可吃,抬起头端着热茶抿了一口:“哟,说说谁惹你了?” 霍修予又看了几眼动作笨拙的腮红鸡,将谷子往小盆里一扔,将秦昭宁骗他的事说了说。 几分钟后,他靠坐在沙发上,面色不虞地抬了抬下巴:“就这样。” 陈京州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你这小未婚妻真的是个人才啊。” 霍修予沉着脸。 陈京州笑够了,坐直身端起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不过他又后知后觉想到什么,问:“你是怎么发现的?你又加上她微信了?” 霍修予仍旧沉默。 陈京州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惊诧,猜测道:“你说的谈合作,不会就是跟楼下那个长空谈吧?” 他没说话,但看表情分明是默认了。陈京州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阿予,你放古代绝对比周幽王更胜一筹。” 霍修予不满他这话,皱眉反驳:“一个几十万的小单子而已。” “对对对,几十万就为了加人一个微信。”陈京州啧啧称叹,“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追人成本这么高的。” 作者有话说: 第十四章 霍修予纠正道:“我没在追她。” 只是身为霍家独子,他长这么大一直顺风顺水,想要什么都有人拱手送上。 这也使得他性子有些傲,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征服。 陈京州和他多年好友,深知他的脾气。没再多说,而是撺掇着:“今儿晚上人间辞色有个局,他们几个都带女伴,你叫上你小未婚妻?” 人间辞色是个会所,上流圈子里什么人都有,诸如会所酒吧之类的地方,总是记录着形形色色的放纵奢靡。 霍修予工作和生活分得开,往日那些公子哥有聚会也常叫他。有钱的少爷们总是走肾不走心,身边女人换得快,几次聚会下来,难得见到有重样的脸。 听陈京州说让他带秦昭宁去,霍修予下意识皱了皱眉:“叫她做什么?” 陈京州不可思议地睁着眼:“你花几十万加人一微信,就是为了躺在列表里,平时朋友圈点点赞的?” 他再三强调,霍修予没办法,拿出手机找到秦昭宁的微信。 “等等。”陈京州凑过来,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翻进秦昭宁朋友圈,看到一条灰色的线后,幸灾乐祸地“嚯”了声:“几十万加微信,人连朋友圈都不让你看。” 霍修予:“……” 陈京州不管他心里堵得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推推他胳膊:“快,约人出来。” 霍修予往后一靠,在陈京州起哄的目光下,发了条邀请的消息过去。 然后两双眼睛齐齐盯着屏幕,一秒、两秒…十分钟后,陈京州揉揉干涩的眼角:“她不会是把你开免打扰了吧?” 霍修予将手机灭屏,起身离开:“我回去睡会儿。” 上了车,他端着的表情才有一丝破裂。再拿出手机一看,秦昭宁还是没回。 那条消息静静地躺着,直到晚上,霍修予和陈京州一同到了人间辞色,才有回复。 【平安是福:不好意思霍总,我晚上要加班来不了,霍总玩得尽兴。】 加好友的时候有些匆促,霍修予忘了给她改备注,乍一看到这个名字,他只觉得分外辣眼。 他抿着唇,先给秦昭宁把备注改了,也没回她,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收起了手机。 他们聚会包了一个巨大的厅,桌游、k歌设备和游戏机一应俱全。 来得人里只有霍修予和陈京州没带女伴,其他公子哥都有佳人在侧。他俩进去后找了个台球桌,有人搂着女伴过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霍少和陈少怎么独自来的?我去给你们叫个人作陪?” 霍修予没兴趣,俯下身,目光落在桌面的台球上,一杆击出,白球撞过去。 桌面上标着数字的球散开,他走至另一个位置,压身瞄准。目标球一个个落入袋中,最后黑八一杆清台。 公子哥抽回搭在女伴腰间的手,鼓掌阿谀:“霍少厉害。” 霍修予把球杆给陈京州:“我出去抽根烟,你们玩。” 都是些混不吝的人,室内没有禁烟的规矩,霍修予以前也不是没来过,可今天莫名的有些待不下去。 他借口抽烟出去,关上身后的门,长长的走廊里安静许多。 尽头拐角处是卫生间,霍修予朝着那边走。他从兜里摸出烟盒,食指轻敲底部,倒出根烟。滑轮打火机的咔嚓声响过后,指间多了一抹猩红。 刚过拐角,霍修予迎面撞上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他一下止住步子,夹着的烟都还没来得及抽一口,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腾,在灯光暧昧的走廊看不分明。 他咬牙,忍着不悦:“秦总,你不是应该正在加班吗?” 秦昭宁也没想到冤家路窄到这个地步,霍修予约她的时候只说有个聚会,没说在哪儿。 更何况,人间辞色她也不常来,只是刚好今天有约,又闲的没事就应下了。 秦昭宁眼睫不停地扇动,装傻道:“啊,霍总,好巧啊,你也在这。” 霍修予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半晌,问道:“秦昭宁,你是不是把人当傻子?” 他用这语气叫她全名,秦昭宁将他的不虞听得分分明明。骗人被戳穿,到底是有些心虚,可还谈不上愧疚。 秦昭宁没多少耐心,见他不依不饶不肯下她给的台阶,索性收起无辜的表情,眉头一皱,问:“霍总连客套话都听不明白吗?” 霍修予:“?” 秦昭宁将垂落的碎发撩到耳后,颇为认真地说:“我要是你我就不会问那句话,问了也是打自己的脸。” 一阵令人心惊的沉默,气场愈发显得压抑,秦昭宁眨眨眼,但没觉得害怕。她冲霍修予笑了一下,绕开他脚步飞快地溜了。 不惧归不惧,心虚到还是心虚。快步走远了之后,回头看不到霍修予的人影,秦昭宁才松了口气。 她回到包厢,坐下没多久,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有人给秦昭宁递了瓶酒,招呼她过去唱歌。 秦昭宁刚起身,点开微信看到了宋灼的短信,她眼神一凛,脚步一转往外走:“我有事出去一趟。” 出了包厢,秦昭宁加快了速度,几乎是跑着下了楼。 会所外面挂着两盏灯,黑底的牌子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人间辞色”四个字。 门口停了一排的豪车,此时也才十点出头,陆续有人过来。 秦昭宁出来的时候,四周扫了一圈,一眼看见不远处的宋灼。 少年穿了一身浅灰,干净利落,与这儿格格不入。往往最独特的最容易吸引人,他被几个人挡着路。秦昭宁走近了之后,正好听到其中一个人说:“小弟弟,你等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啊,还不如跟姐姐们进去,姐姐们又不会吃了你。” 她话音一落,惹起一阵笑。 宋灼眼神冷淡,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赶在他们上手拉扯之前,秦昭宁开口:“各位,麻烦让一让。” 笑声一顿,他们转头看来。 圈子里的人基本都有过几面之缘,明面上很少有直接起冲突的,更何况秦昭宁下来得急,手里还攥着一个酒瓶,看起来气势汹汹。 她从让开的那条道进去,当着众人的面,伸手摸了摸宋灼的侧脸,仰头撞入他的眼眸里,嗓音温柔:“吓到没?” 宋灼有一瞬间的不适应,抿了抿唇,摇头:“没有。” 这是其他人从他口中听到的第二句话。和前一句冷淡到极点的“在等人”相比,这句显得奶了许多。 秦昭宁的手顺势落下,牵住他垂在身侧攥着拳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人护在身后,神情不悦地问:“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气氛一僵,很快有人打圆场:“没事没事,秦大小姐也来人间辞色玩?” 秦昭宁点点头:“没事那我就带我宝贝走了,没意见吧?” 他们肯定没意见,秦昭宁拉着宋灼的手,正要往停车的地方走,宋灼却忽然出声:“我朋友在里面。” 秦昭宁一顿,转了方向,拉着他进了人间辞色。 连廊幽长空旷,秦昭宁带他上了她们包厢所在的三楼,在走廊深处停下。 四周无人,隔音材料极好的墙壁和门板将喧闹声隔绝在包厢内。 秦昭宁随手把酒瓶放在台子上,抬头看向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 “知道你还来?” 宋灼敛了敛眸,如实道:“陆明睿网上认识了个网友,把他带过来了,他到了之后发现不太对劲,给我发短信让我来救他。” 他说着,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傻逼,闭嘴不说话了。 秦昭宁一时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好笑,往日里总扬着的唇角此刻也泛着冷意。 “他让你来你就来?”秦昭宁逼近一步,“我要是不在,你怎么办?” 姐姐只爱你 第15节 宋灼身后就是墙壁,他退无可退,极近的距离让他能分明地感受到秦昭宁的压迫感。 他喉结微动:“离开,然后报警。” 他原本就没打算进来,一直在外面给陆明睿发消息,没得到回应,只是准备离开报警的时候,被人给缠上了。 这句话让秦昭宁忽然意识到,他说的知道应该只是听说过人间辞色是个会所,在他眼里,估计和酒吧没有多少差别。 她顿感无奈,和他解释:“小学弟,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算了,”秦昭宁叹了口气,退后一步,“你朋友在哪个包厢,带我过去。” 宋灼报了个包厢号,抿了抿唇:“很难解决吗?” 秦昭宁歪了歪脑袋,好笑地问:“麻烦就不救他了?” 宋灼没有说话。 秦昭宁转身领路,安慰道:“走吧,离这儿很近,你别担心。” 空旷的长廊中,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宋灼注视着她的背影,指尖微蜷起,忽然说:“如果很难解决的话,学姐就别插手了。” 刚好走至转角,秦昭宁忽然脚步一顿,转过来按着他的胳膊将他抵在墙上,凑近了低声道:“啊,确实有点麻烦。” 离得近了,她微踮起脚,温热轻缓带着馨香的呼吸洒在他脖颈上。 宋灼不自觉地喉结滑动,被她按着的胳膊已然彻底僵住。 秦昭宁偏着头,看起来像是埋在他颈窝,可中间又隔着一小段的距离。 红唇停在耳侧,秦昭宁轻轻“嘘”了声:“小学弟,别说话。”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陈京州无聊的抱怨:“我说霍少,才来十几分钟你就要走,这年头油费很贵的啊你知不知道?” 他们没走到这条走廊,在不远处等电梯下。 霍修予似乎有所察觉,抬脚往这边走来。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五章 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在这空旷的走廊上,每一步都像踏在耳边,格外清晰。秦昭宁垂头,心里默数着距离。 恰在此时,陈京州出声打断:“阿予,电梯到了,走吧。” …… 脚步声在离拐角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几秒后,霍修予“嗯”了声,折身上了电梯。 随着两人离开,走廊安静了下来,秦昭宁松开宋灼的手,捏捏他红得发烫的耳垂:“没事了。“ 陆明睿在的那个包厢就在拐个弯第二个房间,是个小包,人不多。 秦昭宁按铃,有人来开门,从打开的门缝中看去,里面的人正在摇骰子喝酒。 陆明睿是被他网友拉过来专门挡酒的,他醉倒在沙发上,其他人自顾自地玩,也没人管他,人倒是没什么危险。 秦昭宁碰了碰宋灼的手背,示意他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交涉。 没多久,几个人帮着把大醉酩酊的陆明睿架出来,叫了服务生将人送下去。 秦昭宁回包厢拿了车钥匙,和宋灼一道离开。 刚下到大厅,却又迎面撞上先前在门口纠缠宋灼的那一行人。 对方倒有些尴尬,看看秦昭宁,又看看她身边的少年,问:“秦大小姐这么早就走啊。” 秦昭宁往左迈了一小步,挽住宋灼的胳膊,浅浅一笑:“不早了,跟我宝贝有点事要做。” 都是成年人,对方一下听懂了话中的内涵,暧昧地笑着让开道:“那确实是不早了。” 秦昭宁没有理会他们起哄的眼神,挽着宋灼的胳膊,从让开的那条道离开。 出了人间辞色,她也没松手,顺势下落牵住了他的手腕。 察觉到手下的皮肤青筋微微鼓起,秦昭宁一本正经地解释:“演得真一点,小心有人看。” 宋灼垂了垂眸,蜷起的指尖放松,什么也没说。 服务生扶着陆明睿在车边等候,他醉得有些厉害,自己一个人站不稳。 秦昭宁远远地将车门解了锁,示意他们把人扶上后座。 上了车,秦昭宁看向副驾驶的宋灼:“送你们回学校?还是去医院看看?” 话音刚落,后座传来陆明睿睡着的鼾声,秦昭宁失笑,转头去开导航:“看样子没事,那回学校吧。” 车子驶离人间辞色所在的那条街,两旁景色飞速后退。正是十点多,华灯初上,高楼的霓虹灯光闪烁交叠。 陆明睿身上酒气有些重,秦昭宁开了车窗散味,晚风顺着半敞的车窗涌进来。 这个点路上车流并不拥挤,秦昭宁车开得快,十一点出头的时候,灰粉的轿跑停在了南大门口。 外面的车开不进去,她停车挂挡,解开安全带,看了眼后座昏睡的人:“小学弟,你叫两个人过来扛你朋友回去。” 陆明睿身材不算瘦弱,又喝醉了酒,更加沉重。 宋灼拿出手机,给苏远航和周佑发了消息,在车里静等他们过来。 东门外有一条美食街,上完晚课出来买夜宵的人陆陆续续进出学校,说话声与小摊烧烤的滋滋声交杂着传入车内。 秦昭宁关上车窗,翻动屏幕放了首歌。音量不高不低,刚好遮住外界的交谈声。 后座的陆明睿半醉半醒,翻了个身。怕他吐在秦昭宁车上,宋灼在群里发了个定位,打算扶他下去等。 他收起手机,侧过头道谢:“今晚麻烦学姐了。” “不麻烦。”秦昭宁刚回完一条消息,白皙指尖停留在屏幕上,食指轻轻一按灭了屏。她抬起眼睫,看向宋灼,慢悠悠地补充:“毕竟是小学弟要我帮忙。” 宋灼视线微微一动,对上了秦昭宁的眼睛,忽然忘了动作。 车里的音乐刚好放到了一首有些暧昧的歌,氛围灯随着节奏变换,闭合的空间里,微小的情绪被不断放大。 这时候,秦昭宁忽然上身前倾,一手轻轻拉住了他身上的安全带。她长睫微扬,凝着他的眼睛,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小学弟,你可不要学你朋友那样,网恋不靠谱的。那些人见得多了,你们玩不过。” 距离拉近,她的手隔着卫衣碰到他的皮肤,若即若离。 宋灼别开眼,装作淡定:“我不会。” 他这幅样子逗乐了秦昭宁,握着安全带的那只手收紧,她模样认真,嗓音中有隐隐绰绰的愉悦:“但是你放心,姐姐不会玩儿你的,宝贝。” 宋灼喉咙蓦的一紧。 在人间辞色时,她也曾跟那些人说他是她的宝贝。语气带着点暧昧与调笑。可这次是当着他的面,喊给他听。 她另一只手撑在他身侧,漂亮的眼眸波光流转。眼底的秾艳像无底的漩涡,尾音带着钩子,惹得人心发痒。 有那么一瞬间,宋灼觉得她的话真得不能再真。他薄唇微动,欲言却又止。 “呕——” 关了窗之后不太通风,陆明睿后劲上头,胃里翻滚,扶着座椅吐了出来。 呕吐声和难闻的味道打破了暧昧的氛围,秦昭宁无奈地扶了扶额角,伸手解开宋灼的安全带,撤回身将车窗全打下来。 微风拂过,旖旎逐渐消散,只有喉间一抹灼人的热提醒着宋灼,刚刚发生了什么。 眼底慌乱闪过,他抿了抿唇,将注意力放到后座的陆明睿身上。 他吐完之后还是难受,捂着嘴似乎又要呕吐。 宋灼眉心一跳,伸手去开车门:“抱歉学姐,我先扶他下去。” 秦昭宁开了车锁,也从驾驶位这边推门下去。 陆明睿隐隐有发酒疯的趋势,宋灼把他从后座拉下来,扼住他胳膊制止了他往路中央冲的动作。 好在没多久苏远航和周佑赶来了,把人交给他们俩,宋灼从车后绕到秦昭宁跟前。 车里的味道有些难闻,宋灼头疼地瞥了一眼:“学姐,我陪你去洗车吧。” 南大宿舍十二点的门禁,去洗完车再回来估计早过了时间。秦昭宁也不愿意再开这车,拿手机叫人过来。 她摇了摇头,无所谓地笑道:“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叫人开去洗车。” 她抬眼,见宋灼抿着唇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收起手机微微挑了挑眉:“小学弟,你现在跟我一起去洗车,可就回不了宿舍了。” 她顿了顿,歪头:“还是说,你想跟我一起回家?” 宋灼张了张唇,表情有些挫败,无力地反驳:“不是。” 秦昭宁不逗他了,拉开车门将钥匙□□:“好了,早点回去睡觉。” 她一转身,险些撞进宋灼怀里。 少年眼神透着倔强,似乎笃定了要在这等着。 秦昭宁关上车门,伸手拽了拽他卫衣衣领,带着深意地问:“小学弟,真要跟我回家啊?” 宋灼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卫衣,衣领有些宽,秦昭宁拽的时候他跟着微微弯腰,线条分明的锁骨若隐若现。 惹人遐想。 秦昭宁瞧了一眼,视线上抬,对上他的眸子。 他坚持道:“那我在这儿陪学姐等人来。” 车内味道重,秦昭宁不愿意在里头待着,打算在外面等着叫的人来了,再开他的车回去。 因为有门禁,南大的学生陆续回学校,夜宵摊子也开始收拾准备走。再过一会儿,东门外就会安静下来。 宋灼担心她一个人在外等不安全,固执的不肯离开。 秦昭宁倒是愣了愣,而后松开手摸了摸他的侧脸:“那好吧,谢谢小学弟。” 她无奈又纵容地弯眸浅笑,让宋灼一时之间有了种秦昭宁在哄他高兴的错觉。 脸侧的温热触感一触即离,等回过神的时候,秦昭宁已经接起一个电话了。 她找的人对这边路不太熟,在跟她反复确认具体位置。 好不容易说清,挂了电话,秦昭宁转头,就见一直出神盯着这边的宋灼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姐姐只爱你 第16节 她眨眨眼,朝他招手:“小学弟,过来。” 宋灼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过去。 远远的有车灯照过来,秦昭宁报了串数字:“把我号码存上,下次如果有事发微信我没回你,就打这个电话。” 宋灼说好,数字在心里过了一遍,记住了。 黑色的车子不远不近停在路边,打着双闪,驾驶座的人见秦昭宁正跟人说话,没有急着下来。 秦昭宁回头扫了眼,收回视线:“回去吧,我叫的人来了。” 宋灼点了点头,却没走:“学姐再见。” 秦昭宁倔不过他,将手机和车钥匙放进大衣口袋里。刚转身,忽然听到宋灼认真又礼貌地道:“谢谢学姐。” 太过礼貌的道谢总让秦昭宁觉得疏远,她这下倒不急着走了,脚步停下,双手落在兜里:“小学弟,就一声谢谢啊?” 宋灼怔了怔,而后眼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在他面前停下,高跟鞋尖抵着球鞋。 秦昭宁微微踮起脚,盈着流光的眸染上几分笑意,在宋灼僵硬又不知所措的状态下,她长睫微垂,忽然偏头,红唇似不经意地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耳垂。 “就当是谢礼吧。”她朝后退了两步,笑着挥挥手,“晚安,小学弟。” 作者有话说: 第十六章 柔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门卫吹哨的声音将宋灼拉回了神。 两辆车都已经走远了,只有被轮胎卷起的树叶打了几个转又缓缓落下。 他眼珠动了动,抬手去碰耳垂。 那一个似吻非吻的动作,让他的心脏蓦地停滞了一瞬,手指重新触及那块皮肤时,耳垂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 没来得及有任何的想法,门卫远远地喊道:“要关门了,还在外面的同学快进来。” 东门是唯一一个有门禁的门,到十一点半准时上锁,再晚就只能从远一些的南门进去。 宋灼现在难得的思绪有些乱,他拿出手机看时间,离十一点半还差两分钟。 他盯着屏幕发了会儿愣,点开通讯录,无意识地将一串号码输了进去。 到输入联系人名字的时候,他忽然回过神,顿了几秒,打了个‘学姐’上去。 门卫开始给铁门上锁,宋灼偏头看了一眼,收起手机,沿着安静的道路往南门走。 近十二点,他回到宿舍。陆明睿已经躺上了床,另外两个人在他的鼾声下戴着耳机打游戏。 宋灼拉开衣柜,翻出几件衣服打算进去洗澡。苏远航听到他的动静赶紧出声:“等等灼哥,我上个厕所,你先帮我打一会儿。” 他摘下耳机,把手机往宋灼手里一塞,抽了两张纸跑进去。 他游戏正打到关键时刻,飞快地放完水出来,苏远航去接手机:“行了灼哥,你进去洗——” 话音到这戛然而止,宋灼一转头就看到他震惊的眼神。他把手机还回去,不解地问:“怎么了?” 苏远航如梦惊醒,捧着手机疯狂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宋灼没有盘根问底,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物进去。 刚关上门,他忽然听到室内苏远航发出的声音:“卧槽周佑,我跟你说我在灼哥耳朵上看到口红印了,口红印啊!” 那是一种想努力压低音量,却因为充满震惊而无法克制,最后在整个宿舍回荡的声音。 宋灼动作一顿,卫生间里有镜子,他微微侧头,果不其然在右耳耳廓处发现了一道明显蹭过去的口红印。 不等脑子里起什么旖旎,他忽然伸手将花洒打开,水流从头顶冲下来,打散了还没升起的情绪。 同一时间,秦昭宁也才刚回到家。跟宋灼的纠结郁闷不同,她倒是挺高兴的。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临睡之前,她手机里收到一条彩信。 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用彩信了,乍然接到这么一条信息,秦昭宁还愣了愣。 她下意识看号码归属地,果不其然是个外省的陌生号码。 她点了接收,附件加载出来,是一张清晰的图片。 看到上面熟悉的人影之后,秦昭宁不由的挑了挑眉。 那是前不久,在南大东门外面,她和宋灼站在一起的画面。被她勾着衣领的少年弯下腰,距离极近的四目相对,从抓拍的角度看上去格外暧昧。 哦不对,本身就很暧昧。 发这条彩信的人是什么想法不得而知,但肯定不是单纯觉得好看拍下来让她欣赏的。 秦昭宁把照片保存下来,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字,最后回了条短信。 【照片拍的不错。】 对面没有再发来任何东西。 第二天是秦家老爷子的寿辰,秦昭宁翘班的时候被拦了下来,被迫在秦氏待了一天,晚上和秦秋北一起回了老宅。 老爷子七十几岁了,早早退出了公司,一个人生活在山脚的别墅里。 秦昭宁对这个看起来严肃吓人的老头没什么印象,她准备吃个晚饭就走,却被老爷子留了下来。 一同留下来过夜的还有秦嘉瑜,老爷子美其名曰要跟孙辈多相处相处。 十点半,秦昭宁洗完澡下来喝水,没见到老爷子,倒是撞上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摆弄相机的秦嘉瑜。 他今天学校有课没去公司,穿了件规规矩矩的卫衣,倒是显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 见她下来,秦嘉瑜站起身,扶了扶金边眼镜,露出温和的笑:“姐姐,爷爷刚上去睡觉。” 秦昭宁当然知道,他陪老爷子在楼下聊天,将一向严肃的老头逗得直乐,浑厚的笑声让在二楼的她都能听见。 她没接话,站在离地面还有两三个台阶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扫了眼放在茶几上的相机。 秦嘉瑜脊背不动声色地僵了僵,控制住身体下意识的动作,保持着微笑:“姐姐?” 秦昭宁抬起睫,指甲轻轻敲了敲手中的玻璃杯,抬脚走下来。她没去厨房,而是停在了茶几旁。 她将水杯放下,顺手拿起了黑色的相机。 秦嘉瑜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指甲一掐手心,镇定了下来。 秦昭宁刚洗完澡,换了一身白色的家居服,散着的长发只吹了个半干,散着弱弱的湿气。 她手指按动相机的按键,随手翻了几张,里面都是秦嘉瑜拍的一些风景。 有南大校园里的树,十字路口的车流,跨江大桥上的夜景,每一张的构图和氛围都很好。 秦昭宁翻完,把相机放下,重新拿起杯子:“照片拍的不错。” 秦嘉瑜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谦逊道:“随手拍的。” “随手拍的。”秦昭宁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而后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的眼睛,“你大学学什么的?” 秦嘉瑜虽然不解,却还是如实道:“金融。” “那你知道我大学学的什么吗?” 秦嘉瑜正要回答,话到嘴边忽然反应过来了。 秦昭宁很满意他的表情,敛了眉眼间的讽笑,不紧不慢地警告道:“秦嘉瑜,你好好当你的小少爷,秦家未来的继承人,我不跟你争。” “但是你要是把心眼打到我和我在意的人身上,”秦昭宁顿了顿,忽然粲然一笑,“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拿着杯子,转身去厨房接水。 那些温柔中夹着刀子的话落在秦嘉瑜耳中,莫名的让他心里一滞。 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几次过后,要问的话还是没问出口。 秦昭宁睡得早,起得也早。但她七点穿戴好下楼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坐在沙发上喝茶了。 她不冷不淡地喊了声“爷爷”,正要离开,忽然被老爷子喊住了。 “过来坐。” 秦昭宁没动:“我要去上班,您可以让秦嘉瑜来陪您聊天。” “他上学去了,”老爷子眯了眯眼,忽然打起了感情牌,“哎哟,人老了,连孙女都不愿意搭理我了。” 秦昭宁眉心一跳,迈开步子走过去在他旁边沙发上坐下。 她不说话,老爷子又抹了一把干涸的眼睛:“人老了不中用,孙女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句了。” 秦昭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演。 见这招不奏效,老爷子没意思地撇撇嘴:“也不知道遗传了谁的,铁石心肠。” “您可以找秦嘉瑜,他会聊天。” “那孩子心思太深沉,没意思。” 秦昭宁心道,没意思您昨晚上聊得那么开心。 她想法都表露在脸上,为了避免尴尬,老爷子全然装作没看见。 拉着她没话题硬找话题聊到了九点,老爷子才放人离开。秦昭宁临走之前,还听到他在身后说有空就回来看看。 秦嘉瑜周三只有上午一节早课,往常他上完课就会来公司,可秦昭宁十一点到的时候,也还没见到他人影。 南大图书馆,宋灼一大早就被陆明睿拉来自习。美其名曰醒了酒之后幡然悔悟,痛定思痛,以后要一心放在学习上。 可没多久,手机微信一响,陆明睿跟他说今日运势显示今天不宜学习,拎上还没打开的书包出去会见网友了。 总归来都来了,大四又一天没课,宋灼去找了本书,回到预约好的位置坐下。 十二月底就要考研初试,图书馆里人满为患。宋灼他们来得早,找了两个空位。 陆明睿走后没多久,他的位置就有人重新预约。 和其他考研的学生不一样,来人只放下一本薄薄的书,而后动作很轻地拉开椅子坐下。 宋灼略微侧头看去,是一本金融类的书籍,德文的。 顺着翻开书页的手往上看,竟然还算是个熟人。 姐姐只爱你 第17节 上次碰见似乎也是在图书馆,这人半道截了他要拿的书。 宋灼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相安无事到临近中午,宋灼收到宿舍群一起吃饭的消息。回了个好,他起身去还书,旁边的人也跟着推动椅子站了起来。 藏书室没什么人,把书放回书架上,宋灼一出来,就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看到了他。 秦嘉瑜仍旧一身大衣,袖口卷起一道,白净有力的腕上扣着一块低奢名表。 他走向宋灼,在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下,伸出右手:“学长好,我是金融系大二的秦嘉瑜。” 宋灼没有动作。 金边眼镜后的眸子泛起点点笑意,秦嘉瑜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将袖口折好。 他唇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直视着宋灼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补充:“也是秦昭宁的弟弟。”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一下预收《在撕x综艺和漂亮姐姐们贴贴》啵啵啵 第十七章 日渐西移,一阵绵长而欢快的下课铃之后,校园道路上人多起来。 宋灼推开宿舍门,苏远航和周佑正抱着盒饭聚精会神地看比赛直播。 听到动静,很快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了电脑上。 周佑抽空问了句:“灼哥,你吃饭没,刚等你半天没来,我们就买回来吃了。” 没听到回应,周佑奇怪地看过去,宋灼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桌前走神。 “灼哥?” “吃了。” 宋灼回过神,把书包放桌上,随口问道:“陆明睿呢,还没回来?” 比赛到中场休息,苏远航急匆匆扒了几口饭,含糊不清地接话:“没呢,估计正跟他的网恋对象甜甜蜜蜜吧。” 话音刚落,宿舍门砰的一声被打开,还没看到人影,陆明睿标志性的嗓门传来:“说我坏话呢,我可都听到了。” 他一手拎着一大袋零食,另一只手上提了个蛋糕,语气欢快:“儿子们快来迎接,爸爸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苏远航啐了他一句,把吃完的饭盒往手边垃圾桶里一扔,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都回不来呢,你这不行啊老陆。” 周佑也跟着笑起来。 “去你的。”陆明睿用脚踢关门,把蛋糕和零食放到宿舍中间的小马扎上,“吃就自己拿啊。” 他甩了甩被塑料袋勒得酸疼的手,走到宋灼边上,颇为神秘地说:“灼哥,我跟你说,我那个网友居然跟桃花妹妹认识,还把她微信给我了。” 乍一听到这个称呼,不知道为什么,宋灼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秦昭宁。 几不可查地恍了下神,他面色如常地打开电脑:“是吗。” “就是头像和名字有点奇怪,”陆明睿不解地自言自语,“怎么会有女生用这种头像啊。” 宋灼微微一愣,思绪放空。 奇怪吗?秦昭宁的头像是只挺可爱的小猫,昵称也很正常啊。 陆明睿想不太明白,索性不想了:“算了,也不知道桃花妹妹什么时候通过我微信,我给人道个谢。” 他酒醒之后,才知道昨天是秦昭宁把他带回来的,一直想说声谢谢,可秦昭宁迟迟没通过他好友申请。 此时的秦昭宁正在出差的飞机上。不知道是不是老爷子的意思,她刚到公司没多久,就被安排了个不大不小的项目,让她带着几个员工和经理去外省出差。 舟车辗转到夜幕降临,一行人才在江城的酒店安顿下来。 酒店临海,站在落地窗前能看到大片的海景。秦昭宁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舒适地泡了个温泉之后,叫了餐躺在阳台的摇椅上赏月。 她直到这时候才拿出手机,微信上静静地躺着一条好友申请。 【学姐,我是宋灼的室友。】 看到备注,秦昭宁手指往旁边一移,点了通过。 对方大概是守在手机前,很快发来一条消息:【学姐,我叫陆明睿,昨天晚上谢谢你捞我回来。】 秦昭宁:【不用谢。】 她捻起一颗樱桃,正要放下手机,陆明睿又发来一条:【学姐,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等秦昭宁问,陆明睿很有眼力地紧接着说:【灼哥这周六生日。】 秦昭宁顿了顿,退出去打开日历。这周六正好是立冬。 这边的项目快一点的话,应该刚好能赶回去。 回了个“谢谢”,秦昭宁把手机放到一边。 微风拂过海面,海浪声清晰空灵。这几天天气好,星空低垂,仰躺着看,给人一种触手可及的错觉。 秦昭宁拿起备用的手机,对着星空拍了一张照,分享给微信小号里唯一的那个好友。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周一晚上,后来两天她都忙得没时间找他,宋灼也不主动给她发消息。 图片发过去之后,十分钟、半小时,直到秦昭宁睡意上来,对方都没有任何回复。 海风呼啸而过,冷意爬上皮肤,秦昭宁倦意顿消,坐直身拿起手机,聊天框还是没有动静。 她心里暗啧了一声,低声自语:“不会撩生气了吧。” 指甲轻敲了敲那个简约的头像,秦昭宁撇撇嘴:“小气鬼。”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秦昭宁忙得没时间去在意。她提前买好了周六下午回南城的票,于是时间变得捉紧起来。 但好在这次项目不算太难做,和对方公司谈好条件,确定无误签了合同,时间就已经到了周六。 晚上还有一场宴会,可去可不去。秦昭宁和留下的员工说了一声,自己先坐飞机回了南城。 落地就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的车停在机场,去预定好的店里提了蛋糕,秦昭宁开车驶向南大。 灰粉的奥迪被送去清洗,顺便做个保养,还没来得及拿回来。 她开了另一辆跑车,机场回市中心的宽敞道路上,流线好看的黑色法拉利疾驰而过,最终在十一点过半的时候,停在了南城大学的南门外面。 副驾驶上的蛋糕和礼物盒稳稳当当,秦昭宁拿出手机给陆明睿发消息。 【秦昭宁:宋灼在宿舍吗?】 【陆明睿:在在在,我们刚吃完火锅回来,他在洗澡呢,要我给你拍照吗学姐?】 秦昭宁失笑,但很快,陆明睿又发来一条:【他出来了,可惜可惜。】 知道宋灼在宿舍就行,秦昭宁给他发了条“生日快乐”。 与之前那张图片一样,没有回应。要不是提前跟陆明睿确认了他在宿舍,秦昭宁都要以为他没看到消息。 解开安全带,秦昭宁往后靠了靠,不紧不慢地卖惨:【小学弟,我在你们学校外面,南城今天好冷啊。】 【昭昭不困:我刚从江城出差回来,连外套都没穿,你不会真的忍心让我在冷风中等到十二点吧?】 她后面紧跟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 几秒过后,左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秦昭宁勾了勾唇,看着宋灼发来一句“在哪个门”。 宋灼得到答复,收起手机,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 见他要出门,苏远航问:“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有点事。” 陆明睿一脸知情的笑,捂住苏远航还要喋喋不休问到底的嘴:“大晚上还能去干啥呀,有点眼力见。” 开门的动作微微一顿,宋灼没有理会陆明睿的调笑,拉开门出去。 临近十二点,外面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宿舍,只有宋灼逆着人群。 南门对面是一个公园,一到晚上闭了园之后,这一整片都格外安静。 豪奢雅酷的跑车停在路边,亮黑的车身在路灯照射之下流光溢彩。 宋灼走过去,敲了敲车窗,没人回应。 他将多带出来的那件外套搭在胳膊上,伸进兜里去拿手机给秦昭宁发微信。 刚点开对话框,秦昭宁的消息发了过来。 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回头看。 宋灼下意识转身。 温柔的夜色下,一袭红裙的女人端着蛋糕,一步一步慢慢走近。蛋糕上点了几根蜡烛,摇曳的烛火映衬出几分梦幻。 她哼唱着生日歌,最后一句落下,她也停在了他面前。 弯了弯唇角,秦昭宁把蛋糕举高一些:“小学弟,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有风吹过,烛光被吹得摇晃,却很坚韧的没有熄灭。 火焰的温度卷曲空气,对面人的脸看不太清晰,只是眼底的盈盈亮光仿佛有聚焦一般,带着温柔的期待。 宋灼没有想到再次见到秦昭宁会是这样的场景,那个吻之后,他一直没有想好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 可是还没等他想出解决办法,她就出现了。 “小学弟,”见他没有动作,秦昭宁笑着蹙了蹙眉心,“我手很累诶,你快许个愿。” 宋灼回过神,深深看她一眼,忽然垂眸,将蜡烛吹灭。 周围瞬间暗了许多,秦昭宁眨眨眼:“不许愿吗?我可以帮你实现的。” “我没有愿望。”宋灼声线淡漠,他看了眼秦昭宁露着的肩膀,将手中的外套递过去:“时间不早了,学姐早点回家。” 今天立冬,南城迎来了近日最冷的一天。寒风凛冽,秦昭宁只穿了一条吊带的法式裙,露在外面的肩膀被冻得有些发红。原本就白的皮肤,印上红色之后显得格外刺眼。 “这样啊,”秦昭宁若有所思地垂了垂长睫,将蛋糕放到车前盖上,却没接宋灼手里的外套,而是看着他,模样纠结地微微拧起眉,“可是小学弟,我有一个愿望。” 姐姐只爱你 第18节 她抬脚,往前走了半步,高跟鞋落在地面,一声清脆的响。 鞋尖抵着鞋尖,秦昭宁微仰着头,左手隔着外套虚虚攥住了他的手指。 温软的触感透过不算轻薄的布料传递过来。 宋灼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学姐是在追我吗?” 秦昭宁一诧,抬眼看去。四目相对,他眼神平和淡漠,仿佛随口一问。只是看不到的眼底,情绪在浓烈地翻滚。 没得到回答,宋灼敛了敛眸:“不早了,学姐——” “是啊。”秦昭宁打断他的话,带着笑的眼底无奈又认真:“小学弟,你不会才意识到吧?” 攥着他指尖的那只手收紧,她朝前逼近一步,按着他的手将他抵在跑车上。 眼尾上挑,好看的桃花痣此刻熠熠生辉,她认真而缱绻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说,怎么才能答应姐姐?”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啦宝贝们,推推两本预收 《你说的我都当真》男主暗恋,浪/女回头 《在撕x综艺和漂亮姐姐们贴贴》只想和美女贴贴的小作精x爹系总裁男友 《你说的我都当真》文案: 年少时的云栀,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她恣意嚣张,放纵爱玩,对待感情从不认真,身边的男生腻了就换。 岑渡和她是截然相反的人,踽踽独行,沉默寡言,被生活宥于阴暗泥潭。 没人觉得他们两个会有交集,就连岑渡自己也认为,他和云栀之间有着一道天堑。 可后来,天之骄女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所有人都告诉岑渡,云栀是一时兴起。 岑渡也这么觉得。 直到那天晚上,她头埋在他的颈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岑渡,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信了。 云栀不告而别的那天,岑渡疯了一样打她的电话。 接通之后,他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的轻笑:“岑渡,我就是玩玩,你不会当真了吧?” 岑渡神色平淡得吓人:“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 * 再重逢是在一场晚宴上,彼时岑渡已经是圈内有名的科技新贵,宴会上巴结他的人多得数不清。 走廊上迎面相逢,云栀礼貌地举起酒杯:“岑总,好久不见。” 岑渡掐了烟,眸底氤氲着浓稠墨色,嗓音危险:“云栀,我跟你说过,走了就别回来。” 云栀眼尾上挑,笃定地看着他:“可你舍不得。” 没人知道,云栀走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思念如疽附骨,岑渡用尽全力,才没把那条“只要你回来,说什么我都当真”发送出去。 ps: 1 1v1 sc 2 大小姐永不落魄 《在撕x综艺和漂亮姐姐们贴贴》文案: 荔枝台有档著名的撕x综艺,叫《姐姐们的生活日记》,每季邀请娱乐圈里人美黑料多的事精姐姐们,共同在别墅里生活一个月。 扶婳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作精,带资进组,耍大牌,殴打副导演,除了一张好看的脸和有钱的家世外,一无所有。 她不出意外地被邀请上了第三季的《姐姐们的生活日记》,除了扶婳以外,另外三个姐姐分别是自负无礼的女rapper,倨傲翻车的美食博主,仗着咖位自视甚高的老牌影后。 四个事精齐聚一屋,吃瓜群众们每天准时守着直播,等她们几个撕起来。 吃饭时,美食博主明确表示,她只会做自己的那份。 焦灼的氛围一下子拉满,屏幕前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扶婳咔吧咔吧嚼着自己带来的水果干,眨眨小鹿眼:“可是我来之前看了好多好多遍你的视频,我好想尝尝你做的饭,看起来好好吃。” 美食博主一愣,傲娇地别过脸:“那就这一次。” 分卧室时,节目组故意使坏,只准备了三个房间。扶婳主动提出睡沙发,晚上却抱着枕头敲开影后的门,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姐姐,外面打雷了,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影后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最终让步:“就一晚。” 女rapper深夜胃疼难挨,房门被敲响,扶婳拿着胃药和温水站在门口,细眉紧蹙:“你刚刚没下来吃饭,我很担心你,我这里有药。” 社恐的女rapper移开眼,小声说谢谢。 观众们等了一天又一天,大半季过去,也没等来撕逼大战。无论节目组怎么制造撕逼点,扶婳都能化干戈为玉帛。 观众/导演组:你们倒是撕啊! 扶婳:姐姐等等我,姐姐贴贴。 后来他们逐渐发现,好像看美女们贴贴,也挺不错的。 * 扶婳总能拿出各式各样的手工零食,别人问起,她弯着眼笑:“我宝宝给我做的。” 她行李箱收拾得很整齐,药品一应俱全,别人夸赞,她眨眨眼:“我宝宝给我收的。” 大家逐渐对她口里的宝宝好奇起来,猜测是她要好的闺蜜。 直到某一天,节目组让邀请朋友来别墅玩,传闻中的商界大佬一身正装出现在别墅里。 扶婳眼睛亮晶晶地跑过去挂在他身上:“宝宝,我好想你!” ps: 1 无原型 2 只想和美女贴贴的小公主x爹系霸总男友 第十八章 宋灼蓦的喉间一紧。 冷冽的空气中, 有浅淡的青柠香随风拂来,夹杂着清朗木质的尾调,余味绵长而醇和。 周遭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 万籁俱寂,五感中的听觉变得尤为灵敏。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 传入了他耳朵里。 眼神无处安放, 想偏开头,脖颈却僵硬得无法转动。 时间流速好像慢了下来,平时灵活的思维此刻也变得卡顿。 不知道该去想什么, 而后前些天中午秦嘉瑜说的那些话, 骤然在脑海中浮现。 “我姐姐和霍家有婚约,你不知道也正常, 只是我想提醒学长一句, 凡事别太当真, 她玩得起, 你可奉陪不了。”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宋灼混沌的脑海瞬间清明。他忽略掉心脏骤然的滞空感, 垂了垂眸, 避开与秦昭宁的直视。 挣脱被握住的右手, 宋灼抵住她的肩,嗓音愈发的冷:“姐姐不是有个未婚夫么?” 宋灼大抵自己也想不到, 他这句话在别人听起来有多奇怪。比起愤怒或冷漠,更像是醋劲上头的欲拒还迎。 秦昭宁微微一愣, 不在意地讽笑, 语气都透露着轻蔑与不屑:“他算个什么狗东西。” 顿了顿, 秦昭宁抬起撑在他身侧的手, 食指抵住宋灼的下巴往上抬, 直至迫使他直视她的眼睛。 而后宋灼看到她勾着唇笑,先前的讽刺全无,整个人显得风情万种,又撩又欲。 带着钩子的嗓音在夜风托扶下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尾调往上扬,认真又勾人。 她说:“姐姐只爱你。” 宋灼几乎落荒而逃。 …… 回到宿舍的时候,正好十二点。手机嗡的一响,秦昭宁在这天结束之前,给他发了一句“生日快乐,亲爱的小学弟”。 一路疾走回来还没平复的心情,又再次被撩乱。 猛的将手机灭了屏,宋灼站在门口走廊上吹了会儿冷风,等没那么乱了,才推门进去。 宿舍里关了灯,黑灯瞎火,只有陆明睿桌子上的电脑屏幕亮着光。 他带回来的零食太多了,好几天没吃完,几个人坐在一起找了部下饭的电视剧边看边吃。 见宋灼回来,周佑招呼他:“灼哥,来看电视吗?” 宋灼兴趣寥寥,随手关上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门:“不了,你们看吧。” “这电视剧真的好看,不看后悔一辈子。”陆明睿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锲而不舍地给宋灼讲剧情:“女主本来有老公,但是她老公对她不好,冷暴力出轨找小三,这时候男主出现了。男主是她邻居,一可心机的小奶狗,两个人一来二去朝三暮四五颜六色就勾搭上了。” 宋灼:“……” 苏远航纠正道:“别乱用成语。” “我哪儿乱用成语了?”陆明睿不服气地反驳,掰着手指给他算:“俩人认识第一天不是男主来女主家嘛,第二天女主去男主家,第三天早上抱了第四天下午亲了,差不多五六天就开车搞颜色了。” 说完,陆明睿摸摸下巴,认真思考:“不过话说回来,男主是不是也算小三上位。” 宋灼:“……” 保持着局外人的沉默,宋灼将手机放到桌上,打开台灯。 陆明睿没想出所以然,抱着薯片继续看剧。 周末熄灯晚,宋灼现在也没有睡意,开了电脑却看不进去代码,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构建着小程序。 宿舍门忽然被敲响了,陆明睿他们正看到上头的时刻,都不愿意动,头也没抬地喊宋灼:“灼哥,你去开下门。” 将椅子往后一推,宋灼起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隔壁宿舍的男生,他手里拿着一个蛋糕,隔着透明的玻璃纸看上去分外眼熟。 姐姐只爱你 第19节 宋灼一眼认出来这是秦昭宁给他庆祝生日买的,奶油花边造型精致,中间还画了两个简单的小人。 “有个漂亮小姐姐托我带给你的,”男生把蛋糕给宋灼,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梨花木盒子,“还有这个。” 将东西悉数给宋灼,他功成身退:“好了,东西送到,我任务完成了。” 梨花木盒子沉甸甸的,摸上去表面似乎还有雕刻的纹路。走廊上没开灯,看不清晰。 关了门,把东西拿进去,陆明睿他们一集正好看完,好奇地起身凑过来看:“灼哥,什么东西啊?” 离得最近的周佑把灯打开,宿舍顿时明亮起来,几个人纷拥而上。 怕东西放坏,陆明睿前些天一个人把带回来的蛋糕吃了四分之三,腻得他现在闻到味儿就想吐。 他捂着嘴鼻,连连往后退了两步:“怎么又是蛋糕?” 苏远航认真观察了一下:“但是这个蛋糕比你那个看起来高级多了,最起码奶油没有东一坨西一坨。” 陆明睿嘴硬地反驳:“你懂什么,那可是我纯手工做的,你懂什么叫心意吗,心意!” 没听他们争辩,宋灼把蛋糕和木盒子放到桌上。 有光照着,宋灼才看清这个盒子的精致。不大的长条木盒上镌刻出的图样复杂而宏伟,拉扣式的锁芯小巧可爱。 将盒子打开,一条木质的手串安静躺在其中。 和外面卖的那些佛珠手串不一样,这条手链的木珠是两头尖的长椭圆,颜色明亮好看,中间还连着一颗星形的黑色珠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在冷白的台灯光下散发出微弱而隐秘的流光。 宋灼隐约觉得眼熟,愣了愣神,才回想起秦昭宁的手上也有这么一条手串。 款式颜色差不多,木头的颜色衬得她细细的手腕更加白皙。 “卧槽,这手链好好看,哪儿买的?” 陆明睿的声音把宋灼从回忆中拉出来,他垂眸,将手链放回去,连同盒子一起放进抽屉里:“不知道。” 陆明睿自认为看懂一切地嘿嘿傻笑:“我知道了,是桃花妹妹送的吧。” 宋灼没接话,伸手去解开蛋糕盒子上绑的丝带,问:“吃蛋糕吗?” “呕——” * 秦昭宁到家到得晚,给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充上电,她翻出睡袍进浴室洗澡。 浴缸里放好热水,滴了几滴精油,秦昭宁躺进去,随便放了首歌。 温热的水漫过锁骨,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劳被逐渐驱散。 她往下躺,后脑勺抵着浴缸边缘,仰着头闭目养神。 身体的疲累被减弱时,思维就变得清晰起来。宋灼说的那句“姐姐不是有个未婚夫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被秦昭宁捕捉住。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混乱如麻的细节在脑海中盘旋一圈,变得明朗开阔。 秦昭宁下意识伸手去拿手机,却没在手边摸到,湿漉漉的指尖在浴缸边停留几秒,又缩回了水中。 她闭着眼,没有表情的面上看不出情绪。 第二天是周日,往常都要睡到中午才醒的秦昭宁起了个大早,开车去了趟老宅。 老宅在半山腰上,离市区远,秦昭宁开车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 今天天不太好,冷风呼呼地吹,秦昭宁仍旧穿得单薄,衬衫外面套了件粗线针织衫。 她没化妆,头发随意地散落肩头,眉眼间还带着连日出差的倦累。 老爷子已经做完晨练,在客厅悠闲地喝茶了。秦昭宁进去,淡淡地喊了声“爷爷”。 原本还想端端架子的老爷子,抬头看到她的面色后,严肃的神情一变:“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点?” “不冷。” 秦昭宁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开了电视。连着换了几个台,最后跳到一个放动画片的节目才停下。 老头嘴上嫌弃地说幼稚,却跟着她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一集放完,他才像是不经意地问:“最近工作累不累?” 秦昭宁懒散地靠在沙发里:“累不累您心里不是有数吗?” 老爷子尴尬地笑,哼哼两声:“我这还不是为你好,不争不抢,到时候什么都分不到手。” “谁说我不争不抢的?” 老爷子一愣,诧异地看向她。 秦昭宁坐直身,自顾自倒了杯茶浅抿一口,目光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爷爷,和京城江氏的那个项目,我想要。” 秦氏和江氏的合作是个大项目,秦秋北一直没有指定让谁去做。众人猜测是想给秦嘉瑜积累光环,只是还要走一个冠冕堂皇的程序罢了。 周三的高层会议上,秦秋北没来,喊了公司另一个副总主持。 先就常规的事项做了总结,重点夸了夸秦昭宁上周带的项目。 其他几个经理给面子跟着鼓掌夸赞,秦昭宁坐在座位上,神色没什么变化,看不出喜怒。 秦嘉瑜坐在她对面,掀起眼看向她。她似乎变化挺大,往常开会时总是吊儿郎当地走神,今天却看起来格外的认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左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秦昭宁忽然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带着锋芒,乃至一些微不可查的不屑。 秦嘉瑜一愣,抬手推了推金边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中的情绪。 说到最后一个事项,副总顿了顿,先看了看秦昭宁,又往秦嘉瑜那边瞥了一眼,低下头照本宣科:“这次跟江氏的合作公司看得很重,经过我们几个副总和秦董开会协商之后,综合考虑了时间、个人能力等因素,最后决定——” 他顿了顿,抬眸对秦昭宁比了个请的手势:“由秦经理接手这个项目。” 坐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人精,没有丝毫的犹豫,在副总说完之后,掌声随即响起。 “秦经理能者多劳啊。” “就是,跟江城那边的合作也谈得那么顺利,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秦经理,今天下班之后有空一起去吃个饭?” 放在腿上的手指尖轻轻敲了几下,秦昭宁抬头看向对面唯一一个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人,唇角慢慢勾起:“好啊。” 会议结束之后,秦昭宁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出了会议室。往常门可罗雀的办公室变得热闹起来,该经她手的文件一个个被送进来。 中午吃饭,秦昭宁刚准备随便点个外卖,就有人来邀她下楼一起吃。 秦昭宁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浅笑着应好。 形势仿佛一瞬间得到了转变,至于为什么内定的人由秦嘉瑜变成了她,没人去问。 哪怕私底下有多好奇,明面上也没有人讨论。 这一天下班的时候,秦昭宁婉拒了部门经理的约饭邀请,拿上车钥匙下楼,好巧不巧的在电梯里碰到了秦嘉瑜。 见到秦昭宁,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绅士地伸手挡住电梯门,等秦昭宁进来,才松开手,真诚地笑着祝贺:“恭喜姐姐拿下江氏的合作项目。” 秦昭宁目视前方,没有接话。秦嘉瑜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见她撩了一下头发,被挡住的蓝牙耳机露出来。 他若有所思地闭了嘴,没有再说什么。直到各自下到地下车库,开了车离开公司。 单单一个项目被抢,并没有让秦嘉瑜郁结。公司里项目多得是,少了这种能让他声望一下子上来的,也还能有其他足以厚积薄发。 于是接下来几天,他和学校请了假,专心忙于公司的事务。 不知道老爷子做了什么,秦秋北并没有因为江氏的项目找秦昭宁谈话,他默许的态度,也让其他久经商场的老狐狸心里有了底。 秦昭宁和秦嘉瑜的关系大家都有所耳闻,已故原配的女儿和继妻的儿子,这种人设无论如何看上去都不是会和平共处的组合。 所谓的站队在哪里都存在,随着秦昭宁这边亲近的人多起来,秦嘉瑜在公司受到的阻力也逐渐增大。 他本来就是空降,年纪又小,之前众人明面上没有意见也是因为他温和有礼,最主要的一点是,和秦昭宁比起来,他显得没有那么不靠谱。 可现在局势转变,他的处境虽然称不上艰难,但是对比之前来说,就没那么顺风顺水了。 又是一周的周三,几个经理上去轮流汇报自己手上的项目,秦昭宁刚讲完,下一个就轮到秦嘉瑜。 他起身走到主位,刚把u盘插上,电脑忽然蓝屏,投影幕布上一阵波纹闪过,然后画面顿时消失。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秦嘉瑜心中不好的预感升起,却努力按捺住这份莫名的不安。 “不好意思,耽误各位一点时间。”他歉疚一笑,看向离得最近的秦昭宁,“秦经理,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吗?” 秦昭宁把电脑推过去。 秦嘉瑜低声地道了个谢,将u盘换到这台电脑上。重新连接投影仪,电脑屏幕上一切正常。 他微松了口气,将u盘中的文件拖出来。 点开后,他退后一步,脱稿讲解。可视线一扫底下,众人的表情格外奇怪。 心中那股不妙的感觉再次涌上来,秦嘉瑜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眼投影屏。 原本准备好的ppt内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替换了,电脑上显示的是正常的文件,投影仪上却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 顶头一个标题《嗜爱成瘾:帝少的枕边情人》,随后的内容极其露骨与羞耻。 秦嘉瑜脑子里轰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 难怪底下的人想笑又不敢笑,秦秋北不在这儿,其他人乐得看他的好戏。 这场闹剧的收场极为不好看,就算秦嘉瑜很快反应过来,解释是投影仪出了问题,重新做了汇报,那股诡异的尴尬也一直萦绕在会议室上空。 众人陆续离开,只剩下还在收拾东西的秦昭宁,和站在原地没动的秦嘉瑜。 慢条斯理地把文件理齐整,秦昭宁抱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是你做的吧,姐姐。” 不是疑问句。电脑是从她这儿拿的,整个会议室,对他不喜又有这个能力的,也只有秦昭宁一个人。 秦昭宁不紧不慢地转身,脸上挂着清浅的笑:“你在说什么?” 秦嘉瑜单手撑着桌面,与她隔着一整张桌子对视。十来秒后,突然笑了,他推了推眼镜,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一直好奇一件事,姐姐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是因为我母亲吗?” 秦昭宁一直觉得称呼自己妈妈为母亲显得很生疏,可秦嘉瑜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绅士守礼,做事恰到分寸,可他心思深沉得有时候让她都心惊。 伸手关上会议室的门,秦昭宁走回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也坐,而后才解释:“虽然我很不喜欢你妈,但是不可否认,她对你很好。” 在秦昭宁看来,苏燕如不是个好人,但她对秦嘉瑜的好确实无话可说。 姐姐只爱你 第20节 “那是为什么?” 秦嘉瑜直直地看着她,似乎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回答,这个问题困惑他许久。 秦昭宁手搭在桌上,转了转手腕,细白的腕间,一串木质手串盈盈而绕。秦昭宁满意地勾了勾唇,抬起眼看他时,却没有丝毫笑意。 “你还记得我以前养的那只兔子吗?”她问。 秦嘉瑜愣了愣,脑海中只有模糊的印象。 见他想不起来,秦昭宁接着说:“我高中的时候养了只兔子,路边小摊买的,二十块钱一只,养在我的卧室里。” “后来有一天,我带它去后院草坪玩,趁着它吃草,我进去倒了杯水。”她顿了顿,从回忆中走出来,没有温度的眸子看向对面的人,平静地陈述:“然后它就被你养的狗给咬死了。” 鲜血淋漓,甚至于它被咬断脖颈的时候,都没有立刻死亡,被血染得一片白一片红的后腿还在挣扎着颤动。 “你那时候跟我说,就是一个畜生而已,死了就死了,大不了赔我二十。”秦昭宁忽然笑了笑,“然后我亲爱的小少爷,你很大方地给了我两千。” 那时候她刚回秦家没多久,秦秋北很忙,让苏燕如照顾她。两人都以为对方给了秦昭宁钱,所以从不过问。 那时的秦昭宁也很蠢,什么都不说,靠着从乡下带来的那点积蓄省吃俭用。她没什么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却在路边看到那只兔子的时候,花上几天的零用钱将它买了下来。 它不好看,有时候很蠢,一天到晚只知道吃草。可那只兔子被咬死之后,秦昭宁再也没有养过任何的宠物。 现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秦昭宁已经可以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了,可就是这样平静的语气,让秦嘉瑜心里蓦地一沉。 “所以你因为这件事,记恨我到现在?” 他语气里只有单纯的疑惑与不解,哪怕到了现在,年纪和阅历有所增长,他也仍旧保持着幼时的观点。 只是一只畜生而已,秦昭宁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记恨他好多年。 秦昭宁摇摇头:“秦嘉瑜,我不恨你,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跟你有任何交集而已。” 她理智到近乎残忍地分析:“我从没想过跟你争什么,可你跟你爸很像,你们两个都想着维持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可是你们大概忘了,我不愿意陪你们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戏码。” 秦嘉瑜这一瞬间,心脏坠坠的难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充斥着不上不下的滞涩感。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秦昭宁拿上东西起身。她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头:“对了,你别再打宋灼的主意。” 秦嘉瑜掀起眼皮,眼底的红血丝明显,他扬起唇,恢复到以往的温和浅笑:“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秦昭宁深深地看他一眼,点点头:“行,那你等着。” 作者有话说: 书名我瞎编的 第十九章 公司里的明争暗斗一直在持续,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都很忙。秦嘉瑜要做出点成绩来,隔三差五地外派出差。秦昭宁手上项目也到了关键时候,底下的人交了策划又不断被打回去重做。 于是双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快到月底的时候, 秦昭宁才空出时间得以放松。周末的双休,她睡了一个很长的觉, 醒来就已经是周日早上了。 这些天忙于工作, 备用机一直被她闲置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机。充上电之后,屏幕亮起, 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 【有意思的小学弟:学姐,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书还给你。】 秦昭宁回了个“现在就有空”, 消息发出去之后, 她才注意到宋灼的那条是好几天前发来的。 眉心一跳, 秦昭宁指尖在屏幕上空停留了好一会儿, 也没想好要如何措辞解释。 等了几分钟没有收到回信, 秦昭宁拿起另一个手机, 给陆明睿发消息。 【秦昭宁:学弟, 宋灼在宿舍吗?】 没多久, 对方发来一条语音:“没呢学姐,我们几个在篮球馆打球。” 他大大咧咧地笑着问:“你要来吗, 灼哥今天超帅。” 秦昭宁看一眼时间,回了个好。 今天天气难得回温, 外面太阳高悬。秦昭宁在衣柜里翻了翻, 找到一身白色的球衣。 出去之后, 她才发现就算是升了温, 这种天穿露胳膊露腿的球衣也有些冷。 球场在室内, 秦昭宁懒得再回去换衣服,就这么开车去了南大。 上午人少,秦昭宁到篮球馆时,场上只有宋灼他们宿舍四个。 听到门口的动静,陆明睿一转头眼尖地看到了她,高举起手示意:“学姐,这边!” 正在投篮的宋灼分了下神,篮球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撞上篮框边缘,弹飞了出去。 陆明睿兴冲冲地从场上跑下来。 苏远航和周佑站在一起,抱胸看着不远处聊得热烈的两人,好奇道:“老陆什么时候跟桃花妹妹关系那么好了?” 周佑摇摇头:“不知道,这算不算撬墙角啊。” 宋灼身形一怔,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去捡球。 “学姐,我就说灼哥今天很帅吧,来了不亏。”陆明睿笑着说。 秦昭宁朝场上的身影看去,认同地点了点头:“很帅。” 宋灼今天穿了身黑色球衣,露在外面的手臂肌理流畅好看,抬手投篮时,能让人感觉到肌肉下喷薄欲出的力量感。 他没看这边,一个人站在三分线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投着篮。他三分很准,基本次次都能空心进。 秦昭宁挑了挑眉,褪下手上的发绳,将头发扎了个高马尾,抬脚往场上走去。 陆明睿跟在她身后,问:“学姐,灼哥球技可好了,要不让他教你?” 他声音不小,宋灼动作稍顿了一下,没有反应地继续投篮。 见此情况,陆明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主动提议:“我打球也还行,要不我来教你?” 站在球场边上的苏远航和周佑齐齐吸了一口气,小声交换疑问:“老陆和灼哥怎么回事?” 又一个空心,宋灼把球捡回来,站回三分线外,瞄准篮框。 秦昭宁勾了勾唇:“好啊。” 砰地一声巨响,篮球撞着篮框边缘,打了几个圈,最后还是落了进去。 秦昭宁跑过去把球捡起来,对宋灼示意:“学弟,借一下篮球。” 她看起来不太会,将球往上抛了抛,扔给陆明睿,浅笑着问:“要怎么打?” 宋灼侧身回头,只看到秦昭宁的背影。她头发扎高,露出修长白皙的天鹅颈,球衣大了一点,弯腰时两边的布料垂下,腰身盈盈一握。 陆明睿在给他她讲三步上篮,她听得认真。 莫名的,宋灼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烦躁感。 求生本能让陆明睿心有所感地抬头,打了个寒颤。 但很快那股感觉就消失了,宋灼下了场,在观众席下面的木地板上席地而坐。 双手撑在地板上,他往后仰了仰。 苏远航在他旁边坐下,调侃道:“灼哥,吃醋啊?” “没有。”宋灼伸手去拿水,只摸到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没水了。” 苏远航福至心灵,站起身叫上周佑,朝场上喊了声:“老陆,一起去买水啊。” 陆明睿应了声好,将球给秦昭宁:“学姐,你喝什么?” “矿泉水就行。” “行。” 他们三人勾肩搭背离开,球馆内就只剩下场上的秦昭宁,和坐在场下的宋灼。 秦昭宁漫不经心地拍了几下球,站得远远地投篮,大约是力度不够,篮球连框都没挨到,就落了下来。 她跑过去,把球捡起来,却没继续投篮,抱着球走到场边,在宋灼身旁盘腿坐下。 球放在腿边,原地滚了滚。秦昭宁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撑在两侧,上身微微往后靠。 这个姿势太考验腰部力量,秦昭宁腰上的肌肉差点抽筋,赶紧乖乖坐好。 细细白白的胳膊交叠放在腿上,她忽然侧头问:“小学弟,生气了啊?” 宋灼侧头看她,喉结动了动,语气淡淡:“生什么气?” 秦昭宁勾了勾他的手指,垂下长睫,解释道:“我这两周工作好忙,天天加班到很晚,回家之后倒头就睡,前两天项目才扫尾。” “你看我这不是一有空就来找你了。”秦昭宁眨眨眼,看向他的眼里仿佛都写着‘你看我多爱你’。 宋灼抽回手起身,弯腰单手将地上的篮球捞起来:“学姐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没回你微信是因为你加的是我小号,”秦昭宁的声音让宋灼的脚步停顿了下来,她起身拍拍灰,补充道:“那个小号只加了你一个人,平时只有那个号能随时随地联系上我,但是这几天情况有点特殊。” 她走过去,在宋灼面前停下,仰着头:“所以不生我气了好不好,小学弟?” 宋灼垂眸,撞入她清澈好看的眼睛,而后清晰地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移开视线,低了低眉:“打球吗 ?” 秦昭宁微微一愣,为他的傲娇感到无奈,歪头问:“你教我?” “嗯。” 他拍了几下球,往球场上走,秦昭宁忽然跟上,毫无预兆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宋灼步子一顿,篮球脱了手,在木地板上砰砰弹远。 秦昭宁低头看向他的腕间,蹙了蹙眉:“怎么没戴手串,不喜欢吗?” “没有。”宋灼不太习惯地抬了抬手,却忽然看到秦昭宁跟着抬起的手腕上,系着一条木珠手串。 那天天色暗没看清,现在却看得分明。木珠的款式与颜色都是一样的,唯独不同的是那颗黑色的珠子。他那条是一颗五角星,秦昭宁手上的是一轮弯月。 “喜欢就行,那你下次记得戴。” 宋灼张了张唇,却忽然看到秦昭宁期待的眼神,他闭了嘴:“嗯。” 秦昭宁唇角笑意更盛,她伸手将耳环取下来,四周看了眼,问:“小学弟,你带包了没?” 姐姐只爱你 第21节 “带了。”他伸手接过耳环,几步走回去放到背包里。 上了场,宋灼拿着球和她讲解三步上篮。 “这个我会。” “陆明睿自己也是半吊子,你听他的没用。” 秦昭宁眨眨眼,把后面的那句话收了回去。 陆明睿他们买完水在外面晃悠好几圈回来的时候,宋灼正好讲完了基本的几个动作。将球抛给秦昭宁,他示意:“来一遍。” 宋灼站在防守方,弓起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提醒道:“运球,带球过人,然后上篮。” 陆明睿他们几个没走近,站得远远地围观。苏远航由衷感叹:“灼哥这真拿人当徒弟带啊。” 秦昭宁手上抱着球,回过神,垂眸遮住眼中的笑意, 她试了试手感,运球跑向篮板。宋灼没打算太严格,刚想放水,秦昭宁忽然敏捷地带球绕过他,站在三分线外踮脚起投。 力量与速度让篮球划破空气,沿着一条流畅的抛物线,在几道目光的同时注视下,稳稳当当地落入了球框中。 一个三分空心球。 篮球落地发出的声响令看戏的三个人回过神,低声惊呼:“卧槽。” 秦昭宁眉梢一扬,得意地回头看向宋灼:“怎么样?” 舌尖抵了抵上颚,宋灼点点头,不吝啬地夸奖:“很厉害。” 他去捡球,路过秦昭宁的时候,忽然听到她故意放低的声音,轻轻一声叹息:“我本来想坦白我会打篮球的,可是某人好像醋意有点浓,听不进去。” 意有所指的语气不要太明显,宋灼动作微僵了一下,当作没有听到她这句感慨。 陆明睿他们手也痒痒,把水放到一边,提议道:“灼哥,学姐,咱们几个打一场呗。” 周佑主动往旁边走了一步:“我给你们当裁判。” 也不是正规的比赛,没那么多规矩。两人一队,秦昭宁和宋灼自然地被分到了一起。 秦昭宁是女生,他们不太好意思近身防她,于是集中火力去防宋灼。 受到掣肘,双方比分一时没拉得太开。 周佑计着时,提醒:“还有最后三十秒啊。” 陆明睿和苏远航两个人死死防住宋灼,不让他进最后一个球。 秦昭宁后退着跑到三分线外:“小学弟,传球。” 宋灼做了个投篮的假动作,将球往后回传。 “还有十秒。”周佑倒数:“十、九、八、七……” 秦昭宁接到球,对准篮框,离她最近的苏远航赶紧过来防。 “五、四、三……” 准心稍微偏了一点,秦昭宁呼吸一滞。 最后两秒,趁着陆明睿分神挣开防守的宋灼跑到了篮板下,高高跳起将撞到篮框边缘弹回去的篮球,扣进了球框内。 “时间到!” “卧槽,”陆明睿抹了把脸,“灼哥你也太拼了吧。” 宋灼稳稳落地,扣篮时带来的反震感让手掌现在还有些发麻。他目光下意识去寻找秦昭宁,下一秒,白色的身影迎着他跑过来,兴奋地一抱:“小学弟,你好厉害啊。” 宋灼身体一僵,肌肉条件反射地绷紧。 但好在秦昭宁只是抱了一下就松了手,她眼中似乎有光,亮晶晶的。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打一场球了,秦昭宁难掩激动,碎碎念地和他说自己最后的那个动作。 “那个九号来挡,我投篮的时候偏了一下,我以为肯定进不了了。” 宋灼“嗯”了声,接过周佑抛过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给秦昭宁:“只要你想进,肯定能进的。” 仰头喝水的动作一顿,秦昭宁看向他,桃花眼眨了眨,弯着眉眼一笑:“对啊,有小学弟在。” 宋灼说那话的时候并没有别的意思,可听到秦昭宁说的话,思绪一下子偏了。 秦昭宁把水递回给他,手背擦了擦脸颊的汗:“你们是不是要去吃饭?” 刚走近的苏远航听到这句话,很有眼力见地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仨中午有个会要开,学姐你跟灼哥去吃饭吧。” “对对对,”陆明睿疯狂点头,“我们先走了,学姐再见。” “学姐再见。” 几人带上自己的东西离开,秦昭宁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宋灼:“去吃饭吗?” “好。”宋灼走过去拿起包和外套,他看了眼背包小口袋中的耳环:“耳环戴着还是放我这儿?” “放你这儿吧。”秦昭宁头发在跑动中散下来几缕,她摘下头绳,重新绑了一遍。 走出篮球馆,一阵风吹来,秦昭宁没防备地冷得抖了一下。 宋灼将外套递给她:“穿上。” 秦昭宁没矫情地接过来披上,弯腰将拉链拉到了最顶上。 宋灼个子高,黑色外套穿在秦昭宁身上长了很多。她把下巴缩进衣领中,隔着长长的袖子挽住宋灼的胳膊,语气中的欢快藏也藏不住:“去吃什么?” 宋灼看了眼她的手,却没有挣开。篮球馆往校外走的路上经过一个坡,是南大著名的情人坡。 长长的石阶一直延伸,道路两旁栽种着梧桐。十一月底,叶子已经掉了许多,显得光秃秃的。 秦昭宁他们路过的时候,前面一对小情侣也正好牵着手一起走。 她感慨:“我上大学的时候,每次下晚课路过这儿都能看到很多小情侣。好神奇啊,我大学四年居然都没跟人一起牵手走过情人坡。” 宋灼眉眼一动。 随后果然听到秦昭宁嗓音中染着笑意:“小学弟,我们现在算不算?” 算不算什么她没说,可两人都心知肚明。 宋灼将手抽出来:“不算。” “为什么?” 秦昭宁抬眼看向他。 宋灼淡然的神情中罕见的有一丝别样情绪,语气故作不经意地反问:“学姐不是有个未婚夫么?” 作者有话说: 宋·阴阳怪气·装不在意·灼:学姐不是有个未婚夫么? 第二十章 落在石阶上的梧桐叶随着风的轨迹贴地低空摇晃, 宋灼偏头,不自然地躲开她的目光。 温和明亮的太阳光下,秦昭宁分明看到他线条性感的喉结动了动, 可脸上仍旧维持着那副漠然无谓的表情。 经他提起,秦昭宁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上次在人间辞色不欢而散之后, 霍修予就如同消失了一样, 再没主动找过她。 两人唯一的微信聊天,还停留在那段令人尴尬的对话上。 “啊,”秦昭宁仿佛恍然大悟, 而后缓缓地抬起眉梢:“你说那个狗男人啊。” 宋灼不是第一次听秦昭宁这么称呼那个人, 这不耐的语气,不禁让他怀疑秦昭宁是不是和那所谓的未婚夫有着旧仇。 但很快, 没等他思考, 秦昭宁忽然突兀地换了个话题:“小学弟, 你还记得我们两个是哪天认识的吗?” “十月九号。” 没经脑子脱口而出后, 宋灼连自己都没想到地怔了一下。 秦昭宁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那天我订婚。” 被乌黑长睫遮住的眼中染上几分狡黠, 秦昭宁不紧不慢地轻声问:“我没去订婚典礼, 反而跟你待了半下午, 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何止是不太好。她说得仿佛是在订婚进行时跑出来跟他私会一样, 可当时两人才刚刚认识,加上微信, 然后宋灼给她带了个路而已。 快到午饭的时间,再过一会儿这条路上人就会多起来。秦昭宁将手收进袖子里, 不再逗他:“走吧, 小学弟。” 情人坡的石阶一路延伸到梧桐林尽处, 秦昭宁低着头, 无聊又专心地数着走过的阶数。 心中默念到十七时, 她忽然听到宋灼语气不明地问:“为什么没去?” 计数被打断,秦昭宁脚步也跟着停顿了一下。她转过头,宋灼在她身后一阶的地方,神色没有变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可随口一问的话,才不会等话题都过去快一分钟才问出口。 秦昭宁心想。 她皱眉回忆了一下,而后肯定又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因为那天黄历写着不宜嫁娶。” 见宋灼一愣,秦昭宁继续自顾自分析:“难怪我那天跟人打牌一直输。” 她对订婚毫不在意的态度,莫名地让宋灼心情愉快了许多。 “小学弟,”秦昭宁放慢步子,等两人走到同一个石阶上时,忽然说:“你好像很关心——” 宋灼下意识反驳:“没有。” 话音刚落,他突然看到秦昭宁得逞的笑。 “啊,我还没说你关心什么呢。” 宋灼:“……” * 吃过饭后,秦昭宁回到家,才想起去问问跟霍氏的合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她这段时间忙得没时间去长空,项目都交给了手下的人负责。 霍修予大概不是个小气的人,也没功夫事无巨细地盯着子公司的合作。和她想的无差,小张很快给她答复,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秦昭宁放下心,给小张发了一份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然后图方便地多选,转发给其他几个负责人。 姐姐只爱你 第22节 她没给霍修予打备注,好友里有个头像和他有些像的负责人,秦昭宁看岔了,手滑发给了霍修予。 她很快反应了过来,想去撤回消息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底下一行白色的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秦昭宁决定收回刚刚的想法,霍修予就是个小气鬼。 与此同时,霍氏的顶层办公室里,陈京州已经坐在沙发上喝完了第七杯茶。 他张开手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侧头看向办公桌后的霍修予:“我说霍总,你要生气就生气,要觉得无所谓就无所谓,好歹给个反应。视频来来回回看八遍了,他们俩说的话我都能背出来了。” 霍修予掀起眼皮,脸上的神色讳莫难辨,看不出情绪,语气不冷不淡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陈京州一挑眉,起身走过去,单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去拿手机:“那能把手机还我了吗?” 手机屏幕上,视频放到了最后一秒,又重新跳回开头。 霍修予现在喜怒不明,陈京州也不敢贸然动作。他不说话,陈京州只能由着视频继续放。 大概是用手机拍的,视频不算清晰,但角度找得好,声音倒是全收了进去。 画面里的秦昭宁一袭红裙,将一个年轻男生按在了跑车上,神情与语调是霍修予从没见过的缱绻勾人。 “说说,怎么才能答应姐姐?” 少年抵着她的肩,坐怀不乱地问:“姐姐不是有个未婚夫么?” 不到两秒的沉默,陈京州认命地闭上眼,心里开始后悔为了看乐子把视频给霍修予看。 随即,一道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嘁声。霍修予终于有了反应,眯了眯眼,听着他那未婚妻满不在意地说出:“他算个什么狗东西。” 陈京州伸手把手机一关,不等霍修予说话,浮夸地义愤填膺,为他不平:“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你俩好歹还有婚约呢,她明目张胆地勾搭男人,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一口气说完,陈京州抬起眼看向对面毫无反应的霍修予,拘束地站好:“不是,你真不生气啊?” 霍修予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按着什么,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生气什么?” 陈京州摸摸鼻梁,仿佛明白了:“也对,你俩就家族联姻而已,你又不喜欢她,以后就算结了婚估计也是各玩各的,确实犯不着生气。” 手机屏幕上发出去“秦昭宁”三个字左边骤然浮现一个亮眼的红色感叹号,前不久才把人拉黑了的霍修予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秦昭宁把他拉黑了。 脸色一黑,霍修予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地从嘴里挤出来:“谁说犯不着生气?” 陈京州:“?” 那句“你说的”在抬头看到霍修予的表情之后,瞬间被陈京州吞回了肚子里。 霍修予起身,拿上车钥匙一言不发地往外走,气场低沉得吓人。 陈京州连忙跟上:“你要去找秦昭宁对线吗?带我一个,我给你撑场子。” 霍修予确实有一瞬间想拿着视频去质问秦昭宁,可听到陈京州的话之后,又顿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秦昭宁跟他只是表面的未婚夫妻而已,甚至于那场闹剧一样的订婚宴,两个人都没有出场。 霍修予敛了敛眸,转头看向一心想看好戏的陈京州:“约几个人聚聚。” 陈京州什么都应好,应完了才一愣:“什么聚聚?你不去找秦昭宁了?” “谁说我要去找她?”霍修予嗤了声,“她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京州被他变脸的速度噎得没话说,霍修予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有多么阴晴不定。和平时的模样比起来,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陈京州不敢说,认命地拿出手机摇人。 看出他心情不好,陈京州没找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拉了几个以前的熟人。 “去人间辞色?” 霍修予眉心一跳,不动声色:“ 换个地方。” 陈京州不知道为什么,却也没问,换了另一个会所。 微信响了一声,陈京州退出去一看,眉梢一挑,手肘抵了抵霍修予的胳膊:“阿予,待会儿去机场接个人。” “谁?” 回完消息,陈京州把手机屏幕转向他:“陆慕然,你应该还记得吧?” 那个圈内盛传的霍家大少的白月光。 霍修予在圈子里出名,关于他的传言也不少,最广为流传的是他高中那段恋爱。 传闻中,两人情深甚笃,霍少倾尽一片真心,奔着结婚去谈。结果毕业没多久,女方就提出分手出了国。 被甩之后的霍少纵情声色,身边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从没有人能长久。 这是传得最广的普罗大众都信以为真的版本之一。 陈京州跟他是高中同学,了解的内情多一些,却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分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好歹是旧友,比起秦昭宁,他肯定更看好陈慕然。 “怎么样,去不去?”陈京州撺掇道。 霍修予神色淡淡,走回办公桌后坐下:“你自己去。” “我没开车来。”陈京州铁了心要撮合他们两个人。 见霍修予不理他,陈京州啧了声,故意激他:“你不会还忘不了陆慕然吧,不会吧,霍少这么多年了还没放下呢?” 霍修予不知道在手机上按着什么,过了会儿才抬起头,瞥他一眼:“几点?” * 天色将黑未黑,城市的霓虹灯光已经亮起,深沉雅酷的黑色轿跑在绕城高速上疾驰,驾驶座上的陈京州侧头扫了眼旁边低头看手机的霍修予。 “阿予,问问陆慕然下飞机没,跟她说我们晚点到。” 他们估错了时间,路上堵车,这会儿已经过了陆慕然航班落地的点。霍修予拿过陈京州的手机,发了条消息,看到回复后把手机扔回去。 陈京州好笑地问:“你这怎么没一点见前女友的感觉。” 霍修予没搭话,盯着自己黑着的手机屏幕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不对,”陈京州改口,“应该是前前前前…前女友。” 一连说了好几个“前”,陈京州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阿予,我怎么感觉这几个月都没在你身边看到女人啊?” 他正回忆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霍修予一直盯着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 陈京州无意间一瞥,秦昭宁打来的电话。 脑子里有根线突然连起来了,陈京州有些惊诧地看了一眼霍修予,他似乎没发觉到自己的不对。 在看到秦昭宁来电的那一刻起,原本懒懒散散无精打采的人忽然有了一丝变化。 陈京州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觉得奇怪,却又描述不出。 故意等了几秒,霍修予才点了接听。他没带耳机出来,开了外放,秦昭宁温和有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霍总你好,我是秦昭宁。” 霍修予语气冷淡:“有事?” 没有介意他的态度,秦昭宁直入主题:“长空的项目已经做完了,请问霍总打算什么时候验收?” 霍修予一只手搭在车窗边,手指曲起,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着。闻言,不紧不慢地问:“你们公司负责对接的不是另一个人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秦昭宁吸了口气:“小张说消息发过去被拒收了,霍总应该是不小心手滑把他拉进黑名单了吧。” 陈京州一直在支起耳朵偷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实在没忍住看了过去。 霍修予仍旧是那副慵懒倦怠的模样,只是不像之前一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像是故意的,慢悠悠“哦”了一声,然后就没了下文。 秦昭宁说:“那麻烦霍总有空把他从黑名单里移出来。” “再说吧,我现在在开会。” “行,那等霍总开完会——” “开一晚上。”霍修予打断她。 话音刚落,秦昭宁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被人挂了电话,霍修予却没见丝毫的不悦,把手机放到前面,他伸手降下车窗。 刚下高速,两边没什么景色看,倒是冷风从外面灌进来。 陈京州忍了又忍,还是硬着头皮问:“阿予,你刚刚就是在等秦昭宁电话?” 霍修予靠回座椅里:“不是。” 陈京州翻了个白眼:“不是的话你把人员工微信拉黑,让她只能打电话来找你?” 霍修予没有说话,也没反驳。陈京州一时没有分清他到底是不是默认。 半小时之后,车子终于在接机口外面停下。陈京州解开安全带下车,见副驾驶座上的人没动静,回头问:“你不下来?” 霍修予抱着手机:“外面冷。” 陈京州:“……” 感情他在高速上吹了那么久的风没觉得冷,现在倒是冷得不想下车了。 他没强求,拿上手机跟陆慕然联系。霍修予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 没多久,一道高挑的身影跟着陈京州朝这边走来。 陈京州把陆慕然的行李放到后备箱,帮她拉开后座的门,对着前面问:“阿予,慕然回来了,你不坐后面来跟她叙叙旧?” 陆慕然坐进后座,才发现副驾驶还有个人。没料到霍修予也来了,她愣了一下,而后保持着微笑:“阿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霍修予平淡地应了一句,转向陈京州:“约的几点的局?” 陈京州从后面绕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九点,现在过去正好。” 霍修予“嗯”了声:“把人先送回去。” “你们晚上还有事吗?”陆慕然问。 “一个聚会。”陈京州自作主张地邀请:“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见见老熟人。” 两人都看了眼霍修予的表情,见他没任何反应,陆慕然思忖了一下:“好。” 姐姐只爱你 第23节 她父母都在国外,南城的房子还没收拾好,暂时订的酒店,什么时候过去都一样。 车子转了个弯,径直开往定好的会所。 不用送陆慕然回酒店,中间没绕路,他们到的时候,正好九点。 这个会所比人间辞色小一些,他们不常来,没有固定包厢。 陈京州在大厅接待处那儿核对了信息,朝着他们两个人示意:“上去吧,636。” 乘电梯上去,出来第一间是601。走廊里的彩光灯暗,陈京州打着手机看了眼,指指前方:“在旁边那条走廊,咱们应该坐另一架电梯上来的。” 陆慕然温和地笑了笑:“没事。” 陈京州故意想撮合这两个人,走的时候装作看房间号,不动声色地换了个位置,让陆慕然走到了中间。 拐过一个拐角,进入另一条走廊,走到624门口时,前面的包厢门忽然被打开了。 熟悉的身影让霍修予脚步一顿。 冤家路窄。 秦昭宁心里顿时浮现出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一章 陈京州嘴上正抱怨着这会所走廊的灯怎么这么暗, 见霍修予停下来,也跟着止住步子。 那句“怎么了”还没问出来,他忽然借着手机的光看清了前面的人。 几乎是一瞬间, 陈京州脑子里浮现出前不久在车上,霍修予在电话里跟秦昭宁说他没空, 要开会, 开一晚上的情景。 然后不到两小时,就被撞见和前女友一同来会所。 霍修予也想到了,所以比起上次秦昭宁骗他说在加班时体现出的尴尬而言, 他此刻多出了一种莫名的心虚。 他皱了皱眉, 下意识瞥了眼旁边不明所以的陆慕然,张唇想解释。 可下一秒, 秦昭宁就当作没看见他们一样, 顺手关上626的门, 目不斜视地从旁边走过。 陈京州刚松了口气, 忽然听到陆慕然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不等陆慕然再说什么, 陈京州率先往前走, 招呼她和霍修予:“走了走了, 其他人到了, 等咱们呢。” 陆慕然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走出两步, 见霍修予没跟上,回头等他:“阿予。” 霍修予收回视线, 秦昭宁已经不在这条走廊上了, 不知道听没听见陈京州刚刚那句话。 一股烦躁感不知道从何而起, 他将手往兜里一揣, “嗯”了一声, 径直朝前走,路过陆慕然时,也没停顿。 陆慕然微微一愣,无奈又温柔地笑了笑。抬脚跟上停下来等她的陈京州,看着将他们俩抛开好远的背影,陆慕然侧头问:“他心情不好吗?” 陈京州有些尴尬:“好像是有点。” “不高兴见到我?” “不是。”陈京州躲开她投来的疑惑目光,摸了摸鼻梁,“不太好说,情况有点复杂。” 陆慕然点点头,就不再问了。 陈京州知道她的性子,看起来温温柔柔,但是聪明,也有主见,从不会纠缠着刨根问底。 秦昭宁和霍修予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最主要的是他自己也没弄明白。 陈京州不止一次后悔得想一拳打死几小时前找乐子的自己。 咬了咬牙,他出声安慰:“但是你放心,肯定不是因为见到你不高兴,不然他也不会去机场接你,是不是?” 陆慕然配合地点点头:“是。” 会所包厢单双号分开在走廊两侧,他们推开636的门时,约的人已经都在里面了。 见到姗姗来迟的霍修予和陈京州,有人调侃:“来晚了啊,这不得罚酒。” 陈京州笑着将外套脱了放到沙发上,接过别人递来的台球杆:“去接了个人。” 他让开身,众人才看见陆慕然。和高中时有些变化,她一身长款的风衣,袖口挽起了一道,头发换了颜色,浅棕长卷温温柔柔地散在脑后。 大家都愣了愣,等她先浅笑着打招呼,才反应过来。 包厢里都是霍修予和陈京州高中时的哥们,那时候陆慕然和霍修予正谈着,经常被他带出来一块儿玩。 这些人大部分都认识她,因为曾经的交情,也颇为照顾,没让陆慕然尴尬冷场。 霍修予打了会儿台球,拿着手机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 有好友跑过来跟陈京州打探:“予哥和陆慕然什么情况?复合了?” 陈京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陆慕然拿着一瓶饮料走到沙发边,低头说了什么。霍修予伸手接了往茶几上一放,然后拿着手机起身,和旁边的人打完招呼后离开了包厢。 打探消息的人见此情况,不等陈京州开口,推翻自己的猜测:“不对,不像是复合。” 陈京州推了推他:“别冷着人,你们几个和陆慕然打牌去。” 他单手支着球杆,拿出手机给霍修予发了条语音消息:“去哪啊,还回不回来?” 【抽烟。】 没说回不回来,霍修予站在拐角处,背靠着墙,从烟盒里抖落出一根烟。咔嚓一声,烟头火星亮起。 他收起打火机,看向电梯旁的指示牌。电梯能直达会所的天台,霍修予进去后,伸手按了最上方的键。 天台上一片辽阔,光线也比走廊里好了许多。这里不在市中心,可仍旧繁华。 闲庭漫步地走到栏杆前,霍修予伸手摸了一下,见没灰尘,才将胳膊搭上去。 烟雾缓缓升起,又被风吹得散开。正对面的一栋写字楼顶上灯光一闪一闪,第二根烟过半的时候,天台入口处的门那里传来动静。 霍修予闻声回头,开始只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等她从暗处出来,被灯光照着的时候,他才看清是秦昭宁。 她似乎就是来找他的,停在原地扫视一圈,目光锁定他后径直地走过来。 她没靠近栏杆,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霍总,晚上好。” 霍修予将烟按灭,伸手拂了拂烟味,转过身倚着栏杆,嗓音玩味:“秦总,有事?” “有,”秦昭宁点点头,问:“霍总现在可以把小张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吗?” 霍修予压了压眉,懒懒散散地往后靠了靠:“手机没电了。” “行,那霍总充上电之后,记得——” “秦昭宁。” 他忽然打断了秦昭宁官方而礼貌的话,目光沉沉地看了她几秒,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地问:“秦总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秦昭宁一愣,不自然地眨了眨睫毛。她今天才拉黑霍修予,没多久小张就告诉他他被拉黑了,秦昭宁又赶紧将霍修予的微信从黑名单里移了出来。 整个过程不到一小时,霍修予是怎么发现的? 她难得的有些讪讪:“我是看你把我拉黑了……” 对上霍修予的目光,秦昭宁立刻改了口:“我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是吗?” 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霍修予才悠哉悠哉地拿出手机,当着秦昭宁的面,把人从黑名单里移了出来。 而后,他抬起眉骨:“还有事?” “有。” 霍修予现在心情不错,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 “解除婚约。” 话音刚落,霍修予玩味的神情一刹那凝滞。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秦昭宁,试图在她脸上找到自己听错了的证据。 然而没有。与之前的礼貌疏离不同,她现在的表情格外认真。 见霍修予没有说话,秦昭宁用事先想好的措辞分析道:“霍总,婚约是两家长辈定的,没有过问你和我的意见,所以你肯定也不认同。” “谁说的?”霍修予立刻反问,像是故意挑刺一样:“你怎么知道没过问我的意见,又凭什么猜测我不认同?” 秦昭宁将差点表露出来的怒气压住,当作没听到,继续说:“更何况现在陆慕然学姐回来了,霍总如果想重修旧好,婚约肯定会是一个阻碍。” “以后你们两个人重新在一起了,心里也会有疙瘩的。”秦昭宁十分诚恳:“所以霍总,我觉得解除婚约很有必要。” 霍修予不说话,定定地看着她。某一瞬间,他差点问出口,她之所以执意要解除婚约,是不是因为那个年轻的男生。 可他没问,齐宇刚刚给他发来了宋灼的资料,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无论是家世还是能力都比不上他。秦昭宁顶多是图新鲜,一时兴起地恋爱脑上头。 这种情况圈子里不少见,很多大少爷大小姐某一段时间对一个人千般好百般宠,可过不了几个月,身边的人就换了。 霍修予敛了敛眸,将注意力放到她话里的那个名字上,问:“你认识陆慕然?” 她喊陆慕然学姐。 “你高中也是三中的?” 秦昭宁费心费力说了那么多,霍修予却问了她这么一个不搭边的问题。难得的被气到心梗,却还不能表现出来,秦昭宁郁结地点点头。 霍修予下意识伸进口袋里摸到烟盒,偏头看了眼她,又松了手。只拿出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摩着滑轮。 他像是闲话叙旧一样,垂了垂眸:“那我算你学长。” 秦昭宁有着对那个学校发自内心的抗拒,她不太想聊,敷衍地说:“我只读了高一就转校了。” “为什么?” 话音才落下,秦昭宁忽然抬起眼看向他,眼中的情绪是霍修予没见过的冷淡。 但很快就垂下了睫,眸底的波动被遮掩,她抿了抿唇:“不为什么。” 明明人就在跟前,可她看来的那一眼让霍修予有一种两人之间隔了一道无形屏障的错觉。 失神之间,打火机的焰火燎了一下指尖,短促的灼烧感将他拉回神。捻了捻指尖,霍修予收起情绪,不多绕圈子:“你想解除婚约,自己去跟秦秋北说。” 秦秋北指望着她和霍家的婚约,进而从霍家捞到些利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 姐姐只爱你 第24节 秦昭宁换了个思路:“秦秋北想借着霍家壮大秦氏,然后留给他儿子继承,你就算最后娶了我,秦家的利益一分也拿不到。霍总不如跟我合作,等我拿到秦氏。” 霍修予忽然笑了,手肘搭在栏杆上,小臂曲起支着额角:“秦昭宁,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看得上秦家的钱?” 他站直身,散漫地走到秦昭宁身前,眼睫微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是你想拿到秦氏,我可以帮你。” 秦昭宁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警惕地看去。 霍修予又回到了那副倦散模样,仿佛刚刚用施舍语气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让秦昭宁感到厌恶。她不虞地蹙了蹙眉,终于冷了脸色:“不需要。” 知道和他讲不通之后,秦昭宁没有多停留一秒,转身就走。 乘电梯下去,到六楼的时候有个男人打着电话上来,模样有些眼熟。 “走廊没看到予哥,我下去买点东西,顺便看看他车还在不在。” 秦昭宁忽然想起来了,是高中时总跟在霍修予身边的那些人之一。 男人挂了电话,一回头看到秦昭宁气势汹汹冷着脸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转回头去。 他去买烟,在一楼下了电梯。 秦昭宁的车停在负一楼的地下车库。 现在其实也还早,刚过十点。但因为在霍修予那里碰了壁,秦昭宁没了继续玩的心思。 她也不太想回去,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晃荡。 付桢买完烟上楼,重新回到636时,霍修予已经回来了,正在靠里的一桌打台球。 陈京州和陆慕然站在旁边看他打,边聊着天。 付桢走过去,把陈京州要的烟给他,说起刚刚在电梯里遇到的人。 “现在美女怎么那么大脾气啊,给我吓一跳。” 陈京州笑:“长得好看的多多少少都有点脾气。” 付桢反驳:“慕然不就挺温柔。” 谈笑间,一道一直沉默的声音插了进来:“穿着银灰色大衣?” 付桢一愣,才反应过来霍修予在问他,回忆了一下:“好像真是,予哥你认识?” “认识。” 何止是认识,刚刚才闹僵。 他擦拭着球杆,忽然想起秦昭宁也是三中的,抬眸看向付桢:“你高中是不是比我低两届?” 他点点头:“是。” 那就跟秦昭宁是一届。 “你们年级当时有个叫秦昭宁的?” 他的话问出来,陈京州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陆慕然。 付桢没什么印象,挠挠头:“忘了,我连我们班的人名字都忘得差不多了。” 霍修予“嗯”了声,没有再多问。俯下身贴近台球桌,瞄准了白球。 “我好像有点印象。” 动作偏了一下,白球撞击目标,只有一个球落进了袋中。 霍修予侧头看向刚刚出声的人。 陆慕然靠着身后的台球桌,手落在两侧,确认道:“是低两届的学妹吧?她好像给你递过情书。” 霍修予长得帅,高中的时候喜欢他的人不少,但是在他和陆慕然谈恋爱之后,主动表白的就没有了。连情书都是偷偷放进他课桌里,不留落款。 高中的学生大多单纯,谁都不想背负一个破坏别人感情的名声。 所以陆慕然对秦昭宁这个高三刚开学,就当众给霍修予送情书的人有些许印象。 少年没那么心细,霍修予对这种事从没放在心上过,更不会记得这么一件小事。 陆慕然有些无奈:“你当时还骂人家了,说得很难听。” 霍修予眉心一跳:“我以前那么过分吗?” “对啊,很过分,人小姑娘被你说得眼睛都红了,一句话没说出来。”陆慕然叹了口气,“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希望没有留下心理阴影。” 随着她说完那句话,场面忽然冷清下来,死一般的寂静萦绕在这一小片范围内。 陆慕然觉得奇怪,看了看紧闭着嘴的陈京州,又看向沉着脸的霍修予。 下一秒,霍修予忽然扔下台球杆:“陈京州,车钥匙给我。” “你要走啊?”陈京州问了一句,把钥匙给他。 “有点事,你让其他人开车送你和陆慕然回去。” 他离开之后,付桢才敢正常呼吸,不解地问:“那个秦昭宁是谁啊?予哥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跟霍修予不是一个圈子的,是陈京州叫来凑数的高中同学,不认识秦昭宁,所以觉得奇怪。 其实陈京州也觉得奇怪,可更多的是隐隐摸到事情真相的不安感。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陈京州深知这个道理,视死如归地一闭眼:“是他未婚妻。” 付桢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陆慕然。 她也有些惊讶,可随后就陷入了沉思。 霍修予开着车,微信给秦昭宁发消息,红色感叹号。打电话,拉黑后显示的对方正在通话中。 有些烦躁地将手机扔到副驾驶,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临近十二点的时候,路过一条小街,忽然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巷口。车里没有人,驾驶座这边的车窗半敞开着。 霍修予踩了刹车,缓缓在路对面停下。没多久,有道人影从巷子里出来。 路灯照着秦昭宁的脸,她风衣脱了卷成一团抱在怀中。她没上车,站在路边,似乎在等人。 霍修予伸手解开安全带,刚要推门下车,忽然看到她朝着这边扬了扬手。 而后一个少年从这边道路的便利店中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怀里的风衣接过去,将手里拎着的装有牛奶的透明塑料袋递给秦昭宁。 风衣的一角垂落,霍修予终于看清,卷成一团的银灰风衣里,包裹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猫。 穿着黑色卫衣的高瘦少年转过身,那张脸,和视频里被秦昭宁压在跑车上的男生,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说: 18号的更新在这啦,明天上夹子,晚上十一点之后更新,啵啵啵,晚安—— 第二十二章 落在车门开关处的手顿了顿, 霍修予无言地透过车窗看过去。 凛冽的寒风中,路灯灯光将浓重的夜色照得愈发冷然。 风衣围成的简陋小窝开了个缝隙之后,还没完全睁开眼的奶猫身体条件反射地颤了一下。 宋灼伸手将垂落的衣物拿起盖在它身上, 看向同样穿得单薄的秦昭宁:“外面冷,先上车。” 她的车就停在正前方, 驾驶座靠马路边。秦昭宁先上去, 将车窗都升起来,然后开了暖风。 宋灼抱着猫从车后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的一瞬间, 似有所感地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右边道路侧后方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就在他和秦昭宁刚刚站着的马路对面。玻璃贴了反光膜,从外看不到车内的景象。 可冥冥之中, 宋灼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透过车窗, 直直看向他。 垂了垂睫, 宋灼略有所思, 然后在那道目光之下, 堂而皇之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暖风已经吹了一会儿, 车里温度比外面要高一些。他把团成一团的风衣打开, 掀开一角, 伸手碰了碰没什么反应的奶猫。 刚出生的猫还无法调节自身的温度,被秦昭宁发现之前, 它不知道在冷风中待了多久,身上的体温很低。就算是乍然进入了有暖气的车内, 一时半会儿也没恢复过来。 宋灼将它从风衣里拿出来, 双手捂住, 用掌心的温度贴着它。 这个点宠物医院都关门了, 整条街只有对面的便利店还开着。小猫喝不了牛奶, 宋灼刚刚去买了盒舒化奶,让店主帮忙温了一下。 秦昭宁从袋子里翻出一次性针筒,取了一管奶,伸手递过去。 宋灼两只手捂着猫,腾不开,示意她来:“你来喂。” 停在半空中的手一僵,秦昭宁向来淡然的表情有了一丝破裂,眉心一皱,下意识道:“我不行。” 宋灼很少见到这样的她,连语气里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他怔了一下,心中失笑:“没事,我教你。” 驾驶座那边的灯光亮一些,宋灼侧过身坐,上身前倾将猫递过去,一只手托着它的身体,另一只手将它的头微微抬起,耐心教她:“我待会儿弄开它的嘴,你小心一点,慢慢地把针筒里的奶挤进去,一次性不要挤太多。” 秦昭宁还是有点怵:“我——” “你可以的。”宋灼抬眸,半鼓励半哄地示意:“没关系,试试。” 这猫太小了,才出生没几天,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微小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 秦昭宁对这种脆弱的生命向来敬而远之,可现在显然没有别的选择。 在宋灼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将针筒递到小猫嘴里。 谨记着他的话,秦昭宁没敢太用力推针筒,一次只弄出一点。 可猫大概是饿久了,有东西可以进食,喝得很快。 一管喂完,它还在吧唧嘴,小小巧巧的样子看着倒是挺可爱的。 秦昭宁松了口气,收回手时才发现手腕已经僵了。 睫毛轻拂了拂,她拿着空了的针筒还有些不知所措,指指小猫:“它还喝吗?” 它看上去还挺饿,一回生二回熟,秦昭宁觉得现在再让她喂一管,应该也不成问题。 她跃跃欲试的模样让宋灼无奈又想笑,摇了摇头,把猫重新放回风衣上,宋灼理着衣服:“不用,过两个小时再喂。” 秦昭宁噢了声,颇有些可惜地把针筒收回袋子里,听到他后半段话后,忽的一惊:“过两小时还要喂?” 姐姐只爱你 第25节 “对,它还太小了。”宋灼偏头看向她:“你要把它带回去养吗?” 秦昭宁活到这么大,唯一养过的宠物就是那只兔子。它被买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小了,吃喝拉撒都不用操心,秦昭宁只要把水和叶子放进笼子里,它一只兔就能吃得很欢快。 她第一次见到刚出生没多久的猫,太小了,小得能让人很直观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秦昭宁也不明白,自己当时是为什么会心一软,把它救下来。 半个多小时前,她开着车满城漫无目的地晃,晃到了这里。 这边已经是三环的老街了,路窄巷子深。十一点多,店铺大都关了门,巷子里却还有吵闹声。 秦昭宁闲着没事,停下车看热闹。 路灯照不到的小巷深处,一个身形矮瘦的醉汉对着墙角一阵破口大骂,还用力踢了几脚。 离得远,秦昭宁看不太清角落里有什么。 很快,那个醉汉就摇摇晃晃地出来了。一路扶着墙,走到车边的时候停了下来。这次秦昭宁听清他模模糊糊骂的是什么了。 “去你妈的有钱人,开个破车显摆什么呢?” 他骂骂咧咧地走近,刚想抬腿踹一脚车,秦昭宁忽然发动了车子。跑车轰隆隆的引擎声将他吓了一跳,一脚蹬空,险些摔到。 巨响倒是让他清醒了一些,有些发怵地看了一眼车窗,赶紧离开。 秦昭宁觉得没什么意思,刚想开车走,忽然心有所感地往巷子深处看了一眼。 什么也没看清。可心里那股莫名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 皱了皱眉,几秒后,她推开车门下了车。 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光走进巷子,在原先醉汉站着的地方看了看,除了一滩呕吐物之外,只有一堆纸箱子。 令人作呕的难闻感让秦昭宁赶紧捂住了鼻子,转身要离开,可就在这时,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很细很细的叫声。 秦昭宁脚步一顿,停下来一听。又一声,是猫。 她赶紧折回身把被踹扁的纸箱拿开,纸壳底下,趴着一只橘猫。它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躺着,身上有明显的血迹,伸出来的后腿甚至能看到戳穿皮肉刺出来的骨头。 惊心的惨状让秦昭宁当场愣了,没等她回过神,那只猫忽然极为费力地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这时候秦昭宁才看见,它身下还有几只巴掌大小的奶猫。 她提起风衣下摆,靠近蹲下。伸手去探,几只小猫早就没了温度。 甚至有一只肠子都流了出来,血迹沾了秦昭宁一手。 旁边的母猫用脑袋轻轻碰了一下秦昭宁的手,可等她看去的时候,它忽然合上了眼,而后一动不动,没了生命迹象。 秦昭宁愣在那里,不知道是沾了一手的血让她脑子怔然,还是母猫临死之前碰她的那一下令她触动大,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反应。 这时候,紧靠着母猫腹部的一只小猫忽然动了一下,动静很小,微弱得让秦昭宁以为是幻觉时,它又动了一下。 秦昭宁眼睫颤了颤。 这是这一窝里面,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 她将手机放到地上,用干净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拿出来,离开了母猫,它没安全感地瑟缩在秦昭宁手中。 外面风很冷,秦昭宁将它重新放回去,脱了风衣蜷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风衣里。 衣物还带着她的体温,秦昭宁看着它缩成一团,双眼紧闭。 将猫连着衣服做成的窝抱在怀里,秦昭宁正想起身,腿忽然一软。 难闻的血腥味混着不远处的呕吐物味道,刺激得人反胃。 秦昭宁紧锁着眉,拿出手机,点开宋灼的微信。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彼时时间已经不早了,秦昭宁倒没有太过期待他会来,边蹲着缓神边在手机上搜宠物医院。 可几乎是所有的医院,都显示已经关了门。 正当她准备打电话叫人过来的时候,宋灼回了消息:【发一下定位。】 定位发过去,他那边打了一个电话。突兀的铃声在巷子里响起,秦昭宁吓了一跳,安抚地摸了摸怀里的猫,才接起来。 听动静他正往外赶,陆明睿问他半夜出去做什么,然后一道关门声。 隔着电话,宋灼声音听起来比平常更低缓一些,安抚道:“我大概半小时到,你注意安全,如果可以上车去等我。” 静默两秒,秦昭宁如实坦白:“我腿有点软。” 宋灼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会在她声音中听到颤抖的感觉,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没事,那你就待在原地,我不挂电话,有什么事你电话里叫我。” 电话里有风声,以及微微的喘气声,他跑出校门,拦了辆车,跟司机报了秦昭宁在的位置:“师傅,麻烦开快点。” 他在电话里确认猫的现状,告诉秦昭宁要怎么做。 手上的血迹慢慢凝固,可那股黏腻的感觉一直没有消散,仿佛牢牢粘在了心头,瘆人又寒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巷子口出现了一阵脚步声,然后一道身影跑了进来。 秦昭宁听到宋灼的声音,她抬头,果然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猫在我风衣里,还活着。” 宋灼“嗯”了声,低头看去,却借着手机的光看到了她手上的血迹。 他皱了皱眉:“你等等,我去买瓶水。” 下车的时候他看到巷子最面有家便利店开着,宋灼进去买了水和湿巾,回来蹲在秦昭宁面前,握着她的手腕,提醒道:“会有点凉。” “没事。” 宋灼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拧开瓶盖,用了半瓶水冲洗。然后用湿巾,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将上面的血污擦干净。 秦昭宁没和他说刚刚发生了什么,可他侧头一看,就看到了那浑身是血的母猫,和几乎被压扁了的几只小猫。 这场景太有冲击力,连他看到时都愣了一下。见秦昭宁侧头,宋灼下意识地伸手挡在她眼侧,推着她的头,伸手将她拉起来:“走吧,给小猫喂点东西,别饿着了。” 然后他们就将这只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的小猫带上了车。 秦昭宁有一瞬间觉得头疼,却没感到后悔。 她倒是很怕自己做不好,认真地看着宋灼,眉眼间俱是担忧:“我怕我养不活它。” 宋灼了解地点点头:“那我先养着,等大一点再给你?” “可以吗?” 宋灼摸了摸小猫脑袋,垂下眸:“可以,你可以随时来学校看它。” 秦昭宁心头重负一松,可这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眉峰蹙起,她看向宋灼:“小学弟,我怎么觉得,你最近都不喊我学姐了?” 宋灼指尖几不可查地顿了顿,神色如常,他仍旧垂着头,轻声反问:“有吗?” “有啊。”秦昭宁手撑在两个座位中间,缓缓凑近:“小学弟,你最近有点奇怪啊。” 宋灼没说话,忽然偏了一下头,距离一瞬间拉得极近,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灯光敞亮的车内,暧昧的氛围纵然升起。 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黑色轿跑内,那道连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愠怒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半夜还有一更,可以明天醒了来看,晚安—— 第二十三章 跑车内的气温还在逐步上升, 借着车里明亮的灯光,宋灼垂眸将咫尺距离的人看得清晰分明。 瓷白的皮肤,乌睫长而卷翘, 在光照下落至眼睑下方,渲染出一道隐隐绰绰的阴影。 近得仿佛一低头就会碰到的唇形状好看, 唇角挂着不浅不淡的笑, 和清澈眼眸中的笑意相互呼应。 宋灼的手轻轻落在小猫头顶,敛了敛眸,神情不见丝毫紧张:“哪里奇怪?” 秦昭宁甚至在他的语气中听到了很浅的笑, 大概是错觉。 她没多想地撤回身, 插上车钥匙:“你以前总是很礼貌地叫我学姐,特别礼貌, 好像跟长辈说话一样。” 宋灼忽然意味不明地问:“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点, 这样一点儿也不可爱。”秦昭宁发动车子, 出于本能地逗他:“叫姐姐都比学姐可爱多了。” 宋灼:“姐姐。” 秦昭宁一惊, 险些把刹车当成油门。她稳住方向盘, 偏头去看宋灼。 少年此时也正在看她, 只是表情依旧淡然。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宋灼往后靠了靠, 不紧不慢地提醒:“姐姐,看路。” 低低缓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惹得心尖泛起一股痒意。等秦昭宁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转过了头, 有一搭没一搭地隔着风衣布料抚摸正熟睡的小猫。 失了合适的时机, 秦昭宁到嘴边的话只能又咽了回去。 撩人不成反被撩, 秦昭宁一时恍惚, 没有想起现在的局面是怎么形成的。 前面的那段路不太好早, 光线又暗,秦昭宁不再想别的,专心地看着前面的路。 车子出了老旧狭窄的街巷,驶进宽敞道路。半小时之后,在南大门口停了下来。南门还开着,校门口亮着灯。 秦昭宁解开安全带:“我送你回宿舍。” 宋灼坐着没动,反而看她:“你送我回去之后,我还得送你出来。” “不用啊,”秦昭宁觉得好笑,“就这么一段路而已,还是在学校里,我又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轻轻“啊”了声,眼尾上挑:“你不会是担心我吧,小学弟?” 宋灼眉目微敛,迎着她的目光,薄唇张合,轻轻地咬着音:“姐姐。” “行,你赢了。”秦昭宁果断坐回去,帮他开了车门的锁,重新扬起笑:“再见,小学弟。” 最后三个字听起来总有一股刻意咬重音的感觉,她这副被撩到想反抗却又无法反抗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可爱。 宋灼很轻地笑了笑,推开车门,抱着怀中的猫下车:“晚安。” 在他喊姐姐之前,秦昭宁眼疾手快地倾身过去拉上了副驾驶的车门。 姐姐只爱你 第26节 被关在车外的宋灼微微一怔,眉梢轻挑,往后退了一步站到道路上方。 等秦昭宁的车驶离视线范围,他才抱着猫,拎着牛奶进学校。 宿舍门已经关了,他给陆明睿打了个电话。没多久,陆明睿下来,敲宿管阿姨的门将她叫醒,姐姐姐姐地喊了好久,阿姨才把门打开。 深夜被吵醒,宿管阿姨心情不太好,扫了眼宋灼手上的女士风衣,嘴里念着让他下次早点回来,不要和女朋友待那么晚。 宋灼没反驳,说什么都应好。 等阿姨回房间,陆明睿搭着宋灼的肩膀往楼上走,好奇地伸手去拿他手上的风衣,问:“你大半夜出去我还以为你晚上不会回来了呢,这是桃花妹妹的衣服啊?” 宋灼躲开他的手,压低声音:“先回宿舍。” “什么啊,这么神秘。”陆明睿好奇地嘀嘀咕咕,却还是加快了步子跟上他。 回到宿舍之后,其他两个人已经躺在床上了,没睡,手机光都亮着。 宋灼打开台灯,将桌上的电脑和书放到旁边,腾出中间一块地方放风衣。 陆明睿好奇地跟过去看:“什么东西——” “卧槽!” 惊呼声的后半段在被宋灼眼神警告了之后戛然而止,消失在喉咙间。但是这一声也成功地将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另外两人吓到了。 苏远航扔了个枕头下来:“看到鬼了啊?” “不是。”陆明睿接住,随手放到椅子上,示意苏远航和周佑下来看:“猫,是那么丁点儿小的一只猫。” 他刻意放低声音,两根手指比了一个很小的长度。 听到他的话,苏远航一愣,弓起身伸长脖子去看。周佑也坐不住了,两人蹭蹭蹭从床上爬了下来。 于是半分钟后,只开着一盏台灯的宿舍出现了一道奇观。几个大男人围在桌前,惊讶又小心地注视着宋灼给眯着眼睛的小猫咪喂奶。 周佑连说话声都不自觉放轻了,仿佛生怕吵到它:“它好小啊,才几天大吧,眼睛都没睁开。” 苏远航看向喂完一管就停了手的宋灼,问:“你要不要再喂点?我看它好像还想吃。” “对啊,别饿着了。吃那么点哪儿够,我那还有薯片,它吃不吃?” “陆明睿你智障吧?” “嘿你怎么又骂人。”陆明睿反怼回去。 宋灼不理会拌嘴的两个人,把针筒放到一边,拿了两个热水袋去接热水。回来后,他往陆明睿桌下看了看,问:“你是不是有个空的牛奶箱子?” “有啊,我拿给你。”陆明睿把仅剩一瓶的牛奶放到桌上,腾空纸箱给他,“要这个做什么?” “给它做窝。” 宿舍难得来一个小生命,大家都很新奇,宋灼做窝的时候,另外几个人纷纷主动地贡献自己的旧衣服。 纸箱剪掉几个多出来的边边角角,里面铺上几层布料柔软的衣服,热水袋隔着毛巾包裹着放在纸箱对角。一阵忙活下来,临近两点,一个不大的温暖小窝就做好了。 宋灼把猫放进去,有热源,巴掌大的小猫动了动,找了块舒服的地方蜷成一团,张着嘴,还能看到舌尖。 父爱泛滥的几个人不舍得上床,盯着小猫睡觉。陆明睿满目慈爱:“灼哥,咱们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宋灼拿着手机回复秦昭宁发来的消息,对着猫拍了一张发给她看:【它喝了奶睡着了,陆明睿问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猫是橘猫,橘黄色一团。 秦昭宁随手打道:【看着像个小太阳,就叫灼灼吧。】 宋灼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两秒:【好的姐姐,就叫昭昭了。】 身后有几道灼热的目光,宋灼忽然将手机按灭屏幕,台灯灯光下,黑色屏幕上反射出几个人偷看的身影。 被发现了,几人赶紧装作无事发生地咳嗽着走远。周佑进了卫生间,苏远航把刚刚扔下来的枕头放回去,脱了鞋往床上爬。 唯独陆明睿,转了一圈之后又走了回来。他看着宋灼脸上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淡淡愉悦,心中啧啧叹了两声。 然后扶着楼梯杆,说:“灼哥,你栽了啊这。” 宋灼回完秦昭宁的消息,才不紧不慢地抬头:“什么栽了?” “你,”陆明睿一顿,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说:“栽桃花妹妹身上了。” “是吗?”宋灼单手拨弄着小猫的窝,没有反驳:“那就是栽了吧。” “诶你别不承认啊,咱们四年室友,你什么样我了解,你哪会——” 陆明睿都已经做好了宋灼不承认的准备,后面的话都想好了,脱口而出之后忽然意识到哪儿不对,顿了一下,往回一想,又是一声没压住音量的:“卧槽!” 正往床上爬的苏远航差点踩空,扶着床沿的栏杆才没掉下来。他伸手把床上另一个抱枕砸下来:“陆明睿。” 陆明睿还处在惊愕中,抱枕砸过来的时候都没有去接,正中脑袋。 倒也不疼,他完全无意识地弯腰捡起来扔回到苏远航床上,全程一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宋灼,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而后他回过神,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感觉到疼,如梦初醒。 看怪物一样绕着宋灼走了两圈,陆明睿往前一扑,单手撑在栏杆上,压低声音问:“灼哥,你你你你真的啊?你俩谈上了?” 小猫翻了个身,抱住了宋灼的一根手指,睡得香甜。 “没有。” “为什么啊?”陆明睿不解,仔细和他分析:“你姐姐都喊上了,桃花妹妹也喜欢你,你也喜欢她。” 宋灼垂眸,认真地看着蜷成一团的小橘猫,将手指抽出来,只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还不是时候。” 至于为什么不是时候,无论陆明睿怎么问,宋灼都不告诉他了。 陆明睿总觉得他在面对宋灼时,脑子都不太够用,他将这归结于宋灼这种学神和他们普通人脑回路不太一样。 这一晚上几个人几乎都没怎么睡,宋灼隔两个小时要下来给小猫喂一次奶,陆明睿则是在思考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五点多,宋灼重新回到床上,看着顶着黑眼圈还没睡,一脸怨念望着他的陆明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躺下了。 他的人生目标一直都很清晰,包括读什么高中,上什么大学,几年提前修完学分,拿到哪些比赛的奖,以后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人生中唯二的变数,一个是他高中时父亲欠下巨额赌债跳楼自杀,一个就是大学时遇到秦昭宁。 前者让他接连几年都过得有些难堪,后者却令他规律而无趣的生活多了波澜。 他不好赌,不会去赌秦昭宁非他不可。头脑清晰的人只会在令所有风险降到最低的同时,让对方主动出击。 他不去当一个侵略性强的猎手,有心机的猎物也能引诱猎人进入圈套。 思及此,宋灼拿出手机,给秦昭宁发了一条微信:【姐姐,上午一起去买猫粮吗?】 作者有话说: 现在是宋·伪装猎物·灼,晚安宝子们,晚上还有更新—— 第二十四章 七点出头的时候, 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屏,紧接着的闹钟振动声让秦昭宁从浅睡中惊醒 。 外面阴天,微弱的光线被厚重窗帘阻隔, 卧室里仍旧昏暗如夜晚。 过了好一会儿,被子里终于伸出一只手, 在床边探了探, 摸到手机后毫不犹豫地将闹钟关掉。 秦昭宁昨天睡得晚,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睡了不到四小时。 可今天周一,她要去公司, 除了上班以外,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找秦秋北说明。 几分钟后,秦昭宁闭着眼坐了起来, 意识逐渐回笼, 她伸手去拿手机。按亮屏幕, 上面还显示着宋灼两小时前发来的微信消息。 她曲起腿, 后仰身把床头的灯打开, 打字回复:【我待会儿要去上班, 你先和你室友一起去给小太阳买点猫奶粉, 晚上我去找你, 再一起买别的。】 小太阳是在被宋灼拒绝用“灼灼”,再被秦昭宁拒绝掉“昭昭”之后, 她给小橘猫取的名字。 烈日灼灼,昭昭有光。 秦昭宁想, 小太阳如果能顺利活下来, 以后一定会是只明亮活泼的小猫。 回完消息, 秦昭宁看了眼已经不早了的时间, 起床去洗漱。 一直到收拾完, 临出门前,她才再次拿起手机。 宋灼在她回完之后没多久,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简单温馨的小窝里,小太阳已经睡醒了,依赖地抱着宋灼的手指不肯撒开。 顺着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往上,白皙的手背能看到青色筋络,一截手腕从衣袖中伸出来,瘦削却有力。 秦昭宁没忍住多看了几眼,保存下来换成了头像。 她提前了十分钟到公司,打完卡后径直上楼去找秦秋北。 进办公室时,秦秋北正翻找着什么,抬头瞥了一眼她,叮嘱道:“项目的事可以找杨副董,我要去临城参加一个论坛峰会,周五回来。” 他终于翻到了要的那份文件,将东西放进公文包,见秦昭宁站着没说话,抬手看一眼表,坐下问:“昭宁,有事找我?” 秦昭宁点了点头:“有。” 不等秦秋北问,她直入主题:“我想把我妈的坟迁回厘镇。” 秦秋北端着咖啡的手在半空中一顿,脸色瞬间变了。皱了皱眉,他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秦昭宁,语气带了几分严厉,不由分说地拒绝道:“不行,你妈妈是秦家的人,哪有葬在其他地方的道理。” “她姓李,不姓秦。”秦昭宁提醒。 “她嫁进秦家,就是秦家的人。” 秦昭宁觉得好笑:“她算你秦家的什么人?你的妻子吗?你妻子不是叫苏燕如吗?”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咖啡杯和木质的办公桌撞击发出一道闷响。温热的液体溅了出来,秦秋北脸上写着怒意,与平时的儒雅判若两人。 急促剧烈地呼吸几下过后,秦秋北的情绪稍有平复。他声音冷淡严厉:“你母亲嫁给我,生前死后就都是秦家的人。至于你——” 秦秋北抬头直直地看向她:“昭宁,你身上流着秦家的血,秦家供你吃穿,族谱上写着你名字,你这辈子都脱不开秦家。” 秦昭宁眸色冷然,她很明白秦秋北这句话的意思。他这是在提醒她,她是秦家的人,所以牺牲自己的婚姻为秦家谋发展,是理所应当的。 见她没说话,秦秋北起身拿上公文包出去,路过秦昭宁身边时停了一下,看似缓和实则警告地说:“昭宁,我知道你跟你阿姨有嫌隙,偶尔生气也是正常的,这次我不怪你,但最好别再有下次了。”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被关上,没多久,秦秋北的秘书进来喊她出去。 秦昭宁脸色冷得吓人,一路上其他人看到她都有些犯怵。回到办公室,秦昭宁往椅子里一靠,头朝后仰。 姐姐只爱你 第27节 她闭着眼,遮住了眼底氤氲的浓烈不虞,只是搭在办公椅扶手上紧攥成拳的手,泄露了情绪。 秦秋北是个自私又好面子的人,让秦昭宁把她妈的坟墓迁回厘镇,在他看来无疑是打他的脸,传出去有损他名声。 随着年龄的增长,秦昭宁逐渐意识到,她真正的敌人不是苏燕如和秦嘉瑜,而是她名义上那位父亲。 秦秋北或许对她妈妈有过感情,或许也喜欢苏燕如,但是真正说起来,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而秦昭宁刚回秦家时,受到的那些委屈,归根结底还是源于秦秋北的不搭不理。 秦昭宁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她没有回秦家,而是在厘镇长大,彻底和秦秋北断了关系,或许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但是她也很清楚,就算外婆没有死,等秦秋北需要她来和别人联姻的时候,他仍旧会去找她。 他是个合格而有手段的商人,也是个精致利己主义者。 敲门声打断了秦昭宁混乱烦躁的思绪,她没睁眼,说了声“进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办公桌对面停下。秦嘉瑜的声音传来:“姐姐。” 眼睛倏然睁开,秦昭宁警惕地看向他:“你来做什么?” 秦嘉瑜温和地笑了笑,把手上的咖啡放下:“听别人说姐姐不高兴,所以给姐姐买了咖啡。” 他回头看了眼合上了的门,拉开椅子在秦昭宁对面坐下:“姐姐是想把阿姨的墓迁回厘镇吗?” 秦昭宁和秦秋北的说话声不小,外间估计有人听到,告诉了秦嘉瑜。 她看都没看他递过来的那杯咖啡,不耐地反问:“关你什么事?” 没在意她不好的态度,秦嘉瑜双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父亲肯定不会答应的,爷爷已经退出公司了,秦家现在就是父亲的一言堂。姐姐如果想将阿姨的墓迁回老家,目前来说完全没有可能。” 他说得很隐晦,秦昭宁却一下子听懂了,不由得觉得好笑:“秦嘉瑜,你想拉拢我是吗?” 秦嘉瑜唇角上扬几分,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姐姐是个聪明人。” 自从上次被秦昭宁揭开伪装之后,他似乎就不在意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野心了。 秦昭宁垂了垂眸,忽然伸手握住了那杯咖啡。现在天冷,热咖啡从楼下带上来没多久就凉了。 长睫遮住了她眼里的情绪,秦嘉瑜喉咙间溢出一道轻笑,诱哄道:“姐姐,人生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么?” “你说的对。”秦昭宁指甲在纸杯上一下一下轻敲着,抬起眸:“但是秦嘉瑜,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跟你合作?” 秦嘉瑜笑意微僵,而后听到一声轻蔑嘲讽的笑。 “只要我想,我照样可以先弄掉你,再拿到我想要的。” 秦昭宁将手中的咖啡扔出去,警告道:“你少对我动什么歪心思。” 咖啡砸在秦嘉瑜身上,杯口处撒出来的液体溅了他一衣袖。 秦嘉瑜连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秦昭宁不再看他,拿起手边的座机打通助理的电话:“喊保洁来收拾一下办公室,咖啡撒了。” 挂了电话,见他还没动,秦昭宁动了动手指:“你要是还不走,下一个砸过去的就是桌上这个花瓶了。” 秦嘉瑜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又松开,门外传来保洁的声音,他神色恢复如常,只是笑得没那么自然:“那就不打扰姐姐了。” 他转身出去,拉开门看到外面的保洁阿姨时,还点了点头示意:“麻烦了。” 秦昭宁好笑地看着他装。 保洁将办公室中的脏污清理干净,关上门出去。室内静了下来,秦昭宁无心工作,怕自己又胡思乱想,她拿出手机给宋灼发消息。 【小太阳的姐姐:呼叫小太阳。】 对面发过来一张照片,他的手捧着小太阳脑袋照的一张正面照:【小太阳收到。】 小猫咪觉多,刚喝完奶又困了,张着嘴睡觉的模样直戳人心。 秦昭宁把几张照片来回翻看了几遍,心情好了许多。 退出来之后,才看到宋灼又以小太阳的口吻发了几条消息。她随手回完,正准备放下手机投入工作,微信忽然又响了一声。 【小太阳的饲养员:姐姐心情不好吗?】 秦昭宁打着字,对面又发过来一条:【这条不是小太阳发的。】 她一愣,而后手指蜷了蜷。心尖莫名地涌过一阵暖流,秦昭宁把打好的“没有”删掉,重新回复:【刚刚有一点,但是看到小太阳和饲养员就没有不高兴了。你去给小太阳买奶粉了吗?】 【小太阳的饲养员:正准备去,陆明睿刚起床。】 陆明睿不像他,熬了个大夜之后还能起那么早。他打着哈欠洗漱完,换了衣服走过来:“走吧灼哥,我好了。” 宋灼“嗯”了声,给小太阳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拍了一张照发给秦昭宁。 他一转头,忽然对上陆明睿奇怪的表情。 “怎么了?” 陆明睿啧啧摇头:“灼哥,你还能再心机一点吗?半个镜头都是你的手,你这是在拍猫吗?” 宋灼神色自若:“打车去还是坐地铁?” “会还是你会啊。” 宋灼拿出手机:“行,那打车。” 见他完全不接话,陆明睿挑了挑眉,回自己床边拿上手机,一看消息,才发现秦昭宁给他微信转了账:“灼哥,桃花妹妹发了红包说是小太阳的奶粉钱,我收不收啊?” 宋灼一愣,随后有些无奈:“接着吧。” 秦昭宁知道给他他不会要,所以才转给陆明睿。陆明睿不收的话,她肯定也还会有别的办法。 陆明睿收了钱,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打的车很快到了校门口,两个人走过去,坐车去了市中心的大型商场。 工作日的上午,商场人依然不少。陈京州走上扶梯,见霍修予半天没接他的话,一转头才发现他正盯着某处看。 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瞧去,陈京州好奇地问:“阿予,你看什么呢?” 扶梯到了这一层,霍修予径直朝五楼的宠物用品店走去。 “诶不是去楼上给秦家老爷子买茶叶吗?”陈京州在后头喊他,见他没转身,也赶紧跟了过去,“来宠物店干嘛,你又没养宠物。” “给你家腮红鸡买点东西。”霍修予随口敷衍道。 陈京州刚想说不用,却见他目标明确地朝着卖猫奶粉的货架走去。 架子上各式各样的猫奶粉都有,陆明睿仰着头挑得有些花眼:“灼哥,买哪款啊?” 宋灼看了眼手机上秦昭宁发来的图,对照着找,终于在某个位置看到了德语标签的罐装猫奶粉。 这个牌子应该卖得挺好,货架上就剩下一罐,还没来得及补货。 宋灼抬手去拿,在他碰到罐身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压在了罐顶。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五章 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大了力气, 一时之间谁也没能把猫奶粉拿动。 他们俩暗自较劲的画面在陈京州和陆明睿眼里看来,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 陆明睿不明所以,却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下意识安静如鸡。 可陈京州是认识宋灼的, 只是他没想到霍修予会这么小气记仇。如果可以回到一小时前,他说什么也不会陪霍修予来买茶叶。 于是这方角落里站着的四个人, 都各自保持着沉默。 导购很快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匆匆走过来,看到两人争一桶奶粉的情景,出声劝道:“两位先生, 我们店里还有其他款式的猫奶粉, 也很适合幼猫,您看——” “不行。”霍修予果断拒绝。 按在罐顶的手动了动, 宋灼没有说话, 沿着这只手往上看。遒劲有力的腕上戴着一块表, 是个张扬的奢侈品牌。银灰色西装, 袖扣处散漫地松开。 与霍修予的目光相对时, 宋灼才发现他也在打量着自己, 眼神中透露着不以为意, 以及上位者下意识的傲气。 宋灼平静不怯地和他对视,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导购如芒在背,艰难地维持着微笑:“两位稍等, 我去看看库房还有没有存货。” 她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这块地方。 一阵短暂的僵持过后,霍修予忽然懒懒散散地开口:“我家猫才几天大, 正是喝奶粉的时候。” 宋灼不为所动:“我们家猫也是。” “我家猫只喝得惯这个牌子的奶粉。” 宋灼:“我家猫也一样。” 霍修予轻嗤一声, 而后上下打量了一圈两人, 问:“小朋友, 你们还是学生吧?宿舍能养猫?” 他们俩的对话, 陆明睿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见宋灼没搭声,他也就安静地闭着嘴。 又一阵沉默,两人都没再言语,手却摁着猫奶粉没松开。 导购很快回来,看了眼不太好惹的霍修予,想起刚刚在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他这里碰过壁,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宋灼,为难地说:“这位先生,库房已经没有存货了,但是下午就会补货,请问您方便晚上再来买吗?” 霍修予等着他拒绝,可下一秒,宋灼却忽然松了手:“可以。” 代购松了口气,对宋灼道了谢之后,转头看向他:“先生,您可以买了。” 霍修予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瞥了眼正在按手机的宋灼,将猫奶粉扔给陈京州:“去结账。” 达到了目的,他心情却没见好。收回视线,霍修予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没关系,你先给小太阳买点小包装的奶粉凑活凑活,晚上我下了班陪你一起来买。” 秦昭宁的声音通过微信语音外放,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霍修予顿时脸色一沉。 刚结了账回来的陈京州见状,吓了个激灵。 他正好奇是怎么回事,随即看到那个叫宋灼的小男生对着手机说道:“好的,姐姐。” 那一瞬间,陈京州了然于胸,而后紧紧地闭住了嘴巴。 两分钟后,四个人同时出了宠物用品店的门,宋灼和陆明睿朝下走,霍修予和陈京州乘电梯往上。 姐姐只爱你 第28节 陈京州抱着一罐猫奶粉,扒着自动扶梯的扶手向下看了看,问:“阿予,你跟一个小男生计较什么?” 霍修予面色如常:“我哪里跟他计较了?” 陈京州收回视线,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看:“那你买什么猫奶粉?” 几秒的沉默,霍修予伸手将猫奶粉接了过去,随口敷衍:“有人给我爸送了只宠物。” “那是只狗。”陈京州戳穿他,“谁家的阿拉斯加喝猫奶粉?” 霍修予不以为意:“我家的喝。” 陈京州挑了挑眉,很给面子地就此打住。 没买到奶粉,宋灼买了两袋小样包装,和陆明睿打车回去。 陆明睿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地抱怨:“那个人神经病吧,那么多奶粉非要抢,搞得我们跟他有仇一样。” 宋灼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和秦昭宁的微信对话框上面,垂着头若有所思。 他很确信自己之前并不认识那个人,可霍修予的眼神又给宋灼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抬头看向窗外,车流不息,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视线里穿过,宋灼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画面。 昨天夜里那道透过车窗的不善目光。 思绪一顿,宋灼忽然觉得好笑。 陆明睿自顾自抱怨了一通,见宋灼没接话,问:“灼哥,咱们下午还要来一趟是吧?” “你不用,我来就行。” “噢对,桃花妹妹会跟你一起。”陆明睿了然,然后撺掇道:“你记得跟桃花妹妹告状。” 宋灼瞥向他:“告什么状?” “就是那个男的跟我们抢奶粉的事。” 宋灼只和秦昭宁说了没货,并没有将发生的具体事情告诉她。 陆明睿心里愤愤,怕宋灼不答应,又继续劝道:“他浑身上下看起来那么有钱,说不定就跟桃花妹妹认识呢,你跟她说,让她以后碰到这种人离远点。” 宋灼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陆明睿想好的劝说词一下子卡在喉咙里,默默咽了回去。他总觉得宋灼心里有了考量,可偏头看去时,他仍旧是那副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模样。 回到宿舍,小太阳已经醒了,正在柔软的小窝里费力地爬动,宋灼走过去将它抱起来。 他今天没课,在宿舍写着代码。一直到大约下午七点时,秦昭宁给他发来消息说已经到了东门外。 宋灼正好给小太阳喂完奶,摸了摸它的脑袋,放由它在窝里玩耍,让留守在宿舍的陆明睿多留意之后,拿上手机出去。 天色将黑,灰粉色的跑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 他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见他过来,秦昭宁放下手机:“上车吧,去给小太阳买奶粉和窝。” 还没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备忘录的界面,上面是秦昭宁总结的要给小太阳的买的东西,每一条对应的品牌和作用都列得清清楚楚。 宋灼收回视线,上了车。 灰粉跑车行驶出人潮拥挤的学校路段之后,秦昭宁才有空和他说话。一路上,她三两句话不离小太阳,问得几乎都和它有关。 “小太阳今天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吃得很多。” 秦昭宁笑了笑:“能吃是福。” “对了,它睁眼了吗?我看网上说小猫一周左右就开始睁眼了。” “还没,应该还没到日子。” “啊,那它——” “姐姐。”宋灼忽然出声打断她。 秦昭宁怔了一下,不解地侧头:“怎么了?” 他抿着唇,目光似乎有些不高兴:“你想它的话可以自己去看。” 秦昭宁眨了眨眼,认真地点点头:“那买完东西之后,我跟你混进你们宿舍。” 宋灼:“……” 半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市中心商场的地下车库,秦昭宁挂了档,推开车门下车。 五楼的宠物用品店还在营业,他们进去后,猫奶粉货架的导购一眼看到了宋灼,走过来道:“先生,那款奶粉已经补货了。” 秦昭宁没多想,跟着导购一起过去。拿到奶粉之后,导购又不好意思地道了一遍歉。 “没事,没货了又不是你的错。”秦昭宁宽慰她。 导购脸色有些为难,解释道:“上午您男朋友来的时候本来还有一罐的,但另一位先生也要买,态度很强硬,所以……” 秦昭宁挑了挑眉,回头看向拎着购物篮的宋灼,他依旧神色淡定。 买完东西下去,上了车,秦昭宁忽然开口:“你上午没跟我说。” “说什么?” “有人欺负你?”秦昭宁倒了车出来,停在路边。 偏头看去,宋灼垂着头看不到表情。可下一秒,他忽然抬眸,似是玩笑地看着她问:“姐姐要给我报仇吗?” 秦昭宁弯了弯眉眼,笑着道:“也不是不行,你说说他长什么样。” 宋灼故作思考了几秒,而后摇摇头:“记不清了,只记得手上有块墨绿色的方表。” 这段插曲揭过,秦昭宁开车送他回学校。 车子在门口停下,宋灼正要让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却见秦昭宁也跟着下了车。 她关上车门,从车前绕到他旁边:“走吧。” 宋灼一愣,随后又听到她问:“不是说去你们宿舍看看小太阳吗?” 宋灼:“……” 他张了张唇,可见秦昭宁满眼期待的模样,又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改口道:“等等,我跟他们说一声。” 拿手机给陆明睿他们发了消息之后,宋灼拎着给小太阳买的东西,和秦昭宁一起进去。 男生宿舍管得没那么严,秦昭宁没怎么遮掩地走进去,除了一路上收获了许多道好奇的目光之外,倒也没被宿管阿姨拦在外面。 宋灼他们宿舍在三楼,到门口后,他没直接拿钥匙开门,而是喊了声:“陆明睿。” 很快里头传来几道零碎的脚步声,宿舍门唰的一下被拉开,陆明睿他们三个人穿得严严实实,整齐划一地一字排开:“学姐好。” 这阵仗把秦昭宁吓了一跳,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看向几人的着装:“你们平时在宿舍都这么穿吗?” 羽绒服配牛仔裤,长袜套球鞋,连手上都戴着不露指的手套。 虽然现在是十一月底,可宿舍也没冷到这种程度吧。 陆明睿瞥了眼宋灼的表情,声音洪亮:“报告学姐,我们三个平时就比较保守。” 宋灼眉心一跳,推开他们让秦昭宁进去。 小太阳的简陋小窝还放在宋灼桌上,秦昭宁进去后,一眼认出了他的位置。 她走过去,撑着桌面看向窝里的小猫。小太阳正在睡觉,秦昭宁伸出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爪子,下一秒,就被它抱在了怀里。 它小小的,没有什么力气,可比起昨天晚上的样子来,显得要更鲜活一点。 生命的衰弱到强盛是个很明显的变化,秦昭宁不由地放轻了呼吸,感受着指腹下一起一伏的肚子。 一整天的烦躁在这一刻消散殆尽,秦昭宁动作很轻地抽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她直起身,刚一转头,突然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的宋灼四目相对。 但很快,他就收回了视线,问:“要回去了吗?” 陆明睿他们各自安静地坐在自己椅子上,耳朵却支棱着注意这边的动静。 秦昭宁觉得好笑:“对。” “我送你出去。” 秦昭宁没拒绝,回头不舍地看了看熟睡中的小太阳,才和宋灼一起出去。 宿舍里陆明睿他们都在,秦昭宁好多话不方便说。出了宿舍楼,门口正对着有一棵高大的樟树。 树叶遮住光,有小情侣在树下低声细语地交谈,姿态亲昵。 这个时间出入宿舍楼的人不多,门口显得挺空荡。秦昭宁停下步子,转过身:“就送到这儿吧,你回去照顾小太阳。” 宋灼垂了垂眸,坚持道:“送到校门口。” 半晌没听到秦昭宁说话,宋灼抬眼看去,忽然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眸子。 她朝前走了一步,两人间的距离拉近,青柠夹杂木质尾调的香气传来。 “小学弟,我刚刚在你们宿舍看到一个东西。”秦昭宁顿了顿,声音低低缓缓,“我送你的那只小黄鸡,你还留着呀?” 在得知秦昭宁要来之后,陆明睿他们紧急收拾了一下宿舍,力求让几个床铺和桌面都干净整洁。 秦昭宁是靠着桌面上放着的那只小黄鸡玩偶一眼认出宋灼的位置的。 她扬着眉梢,眼尾的桃花痣生动明艳:“没关系,你送我的东西我也都留着。” 宋灼垂下睫,直直撞入她眼底。明明是带着笑的语气,可好看的眼眸里又格外的认真。他忽然愣了愣,不知道要说什么。 恰在这时,秦昭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突兀的铃声瞬间打破了升温的气氛,宋灼眼神变得清明,淡淡提醒:“电话响了,姐姐。” 秦昭宁无奈地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备注,疑惑地皱了皱眉接起:“爷爷?” 往常这个点已经到了秦老爷子早睡的时间了,他这么晚打电话过来,秦昭宁还以为有急事。可不紧不慢地闲聊几句过后,老爷子忽然让她回来住几天。 秦昭宁觉得莫名:“我这几天要上班。” “什么,你说明天下了班就回来?那我让保姆多做点你喜欢吃的菜。” 老头完全不听她说什么,自顾自挂了电话。 秦昭宁失笑,把手机放回兜里,看向对面的宋灼。 姐姐只爱你 第29节 不等她说什么,宋灼提前开口截断:“送到校门口。” 秦昭宁倔不过他:“行吧,我亲爱的小学弟。” 回到家之后,秦昭宁回想起秦老爷子那个电话,仍旧觉得不对劲。可等她打电话过去,那边一直没人接听。 换了座机打,接电话的是老宅的保姆,保姆规规矩矩地告诉她,老爷子已经睡了。 知道老爷子不是被绑架或者命不久矣,秦昭宁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她忽然为自己先前的这些无厘头猜测感到好笑。 第二天,刚到下班的点,老爷子又卡着时间打了个电话,叮嘱秦昭宁一定要来。 “知道了。” 秦昭宁应了好,开着车前往老宅。她愈发弄不懂老爷子到底想做什么,直到她下车进去后,在大厅看到那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霍修予穿了身休闲西装,坐在老爷子旁边的沙发上,他和老头聊着天,脸上挂着礼貌的笑。 十足的规矩晚辈模样。 见秦昭宁进来,老爷子更为高兴,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秦昭宁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在老爷子另一侧沙发上坐下。 “这么冷淡做什么,你们小时候不还玩得挺好的吗?”老爷子不满地说。 秦昭宁没接话,霍修予倒是愣了愣,看了她一眼。 见两人都没反应,老爷子问:“怎么,这才过去多久啊,这就不记得了?你俩小时候玩过家家还非要当爸爸妈妈呢。” 秦昭宁眉心一跳,打断他的话:“爷爷,最少过去二十年了。” 老爷子一愣,感慨道:“二十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叹了口气,双手一拍大腿站起身:“我去厨房看看,你们俩小年轻聊会儿天。” 他起身离开后,客厅里就只剩下隔着一条长茶几相对而坐的两个人。 霍修予看向神色不耐的秦昭宁,忽然笑了:“秦昭宁,我们小时候认识啊?” 他好像真的只是笑,没有以往的不屑、鄙夷与高高在上。 秦昭宁皱了皱眉:“我小时候出过车祸,记不清了。” 那场车祸圈子里很多人都听说过,车子完全挤压变形,司机和副驾驶的秘书,以及坐在后座的秦夫人,无一生还。唯独被秦夫人死死护在身下的幼女,只是脑袋受了点伤。 伤好之后,年纪尚小的秦昭宁就被送到了乡下疗养,与上层圈子断离了近十年。 霍修予没被她不耐烦的话呛到,眉梢抬起:“记不清没关系,反正我们也算青梅竹马。” 秦昭宁冷淡反驳:“如果这也能算的话,和我一起长大的阿柱二狗铁蛋比你更符合青梅竹马这个称呼。” 霍修予在这儿,秦昭宁没了留下来吃饭的兴趣。扔下这句话,她起身去厨房找老爷子。 厨房里正炖着鸡汤,香气扑鼻,老爷子站着指挥保姆:“红枣多放点,红枣补血,还有那个当归,也多放点,鹿茸呢,上次秦秋北那王八蛋不是送了鹿茸过来,也放点,臭丫头工作那么忙,给她补补。” 秦昭宁脚步停了下来。老爷子不会做饭,站着瞎指挥,名贵东西一样一样往鸡汤里放。 他虽然老说秦昭宁脾气坏,却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边递。秦昭宁想要的项目,前一天来和老爷子说了声,第二天开会就落到了她手里。 秦昭宁其实很明白,她最近在公司这么顺利地节节高升,万事无阻,背后离不开老爷子的帮忙。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在老头说准备上菜的时候,默不作声地退出了厨房。 秦家饭桌上是不让闲聊的,老宅却没有这么多规矩。老爷子和霍修予从工作聊到生活,最后又聊到了他们小时候。秦昭宁一概当做没听见,安静地吃着饭。 在她又一次夹起鸡腿时,老爷子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手:“别光顾着吃,小霍跟你说话呢。” 秦昭宁掀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看了霍修予一眼:“不记得没印象,小时候的事都不能当真。” 她一溜烟的话让老爷子呛了一下,笑骂道:“没良心的臭丫头。” 霍修予替她解围:“年纪小不记事很正常。” “我记不清是因为出过车祸,撞坏了脑子。”秦昭宁放下筷子起身,“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她答应老爷子要在这儿住几天,行李都带了过来,没必要因为一个讨厌的人就离开。 秦昭宁说出那句话后,餐桌上的气氛凝滞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才摆摆手:“别管她别管她,咱们吃咱们的。” 只是接下来,再没提起过小时候的事。 秦昭宁没怎么吃饱,饭刚吃两口就赌气离了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打算等霍修予走了再下去找点东西吃。 手机上的时间跳到八点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饿得快睡着的秦昭宁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可能是老爷子来给她送东西吃,眼前一亮,从床上爬下来。 她踩着拖鞋过去打开门,那声“爷爷”就要脱口而出之际,对上了霍修予的脸。 刚发出一个字音,秦昭宁反应迅速地闭了嘴。 霍修予勾了勾唇:“你爷爷出去散步去了。” “你有事?” “有,”霍修予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阿姨做了蛋糕,说你没吃饭,让我给你送上来。” “还有一件事,明天高中校庆,你——”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看见秦昭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腕看。 话音顿了顿,霍修予不解地问:“怎么了?” 吊灯将走廊照得通明,伸出来的那只手腕上,一块墨绿色的方表折射出华贵光线。 秦昭宁忽然幽幽地说:“就是你啊。” 作者有话说: 昭宁:就是你欺负我的小学弟啊 一个六千字大章,我以后再也不立flag了,晚安—— 有点发热头疼,今天请个假,宝子们不用等,明天更6000+——4.22 第二十六章 “什么?”霍修予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秦昭宁没吱声。 盛着蛋糕的白色瓷盘分量不轻, 见她半晌没接,霍修予正要收回手,她却忽然抬手攥住了盘子边缘。 “不是给我的吗?” 霍修予一愣, 嗯了声,见她拿稳后, 松了力道。 可下一秒, 秦昭宁像是手上突然失力,皓腕一垂,蛋糕连着盘子一同向霍修予这侧倾倒。 砰的一声脆响, 瓷盘落在地板上, 碎成了几瓣。蛋糕顺着霍修予的手腕滑落,名贵的手表瞬间糊满了奶油, 就连西装袖口处, 也沾上了几点白。 奶油的滑腻感让有洁癖的霍修予瞬间拧紧了眉, 他后撤一步, 抬眼看去。 秦昭宁表情无辜中带着惊讶, 说话的语气却漫不经心:“不好意思啊, 我不是故意的。” 她眼里分明地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见霍修予看来, 毫不畏惧地对视回去。只差把“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样”写在脸上了。 霍修予直直地看着她, 几秒后,忽然笑了。不是嘲讽, 也不是怒极反笑。 正当秦昭宁以为他气傻了时, 霍修予抬脚迈过地上的奶油蛋糕, 往前走了两步。 趁她没反应过来, 他伸出沾满奶油的那只手, 捏了一下秦昭宁的脸,语气愉悦:“没关系,我的小青梅。” 秦昭宁的脸霎时一黑,后退两步,用力地甩上门。 一道劲风迎面袭来,砰的一声巨响,门板差点撞到他的脸。 看着紧闭的门,霍修予挑了挑眉。 地面上的奶油四散溅开,手腕上的难受触感也还清晰分明。霍修予抬起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转身下楼。 保姆刚收拾完客厅,霍修予路过时停了停,礼貌地说:“阿姨,蛋糕掉在地板上了,麻烦您上去清理一下,顺便再给秦昭宁拿一块。” 保姆应了声好,转身拿上工具,这时候才看见他沾着奶油的手,皱眉关切道:“怎么弄了一手,快去洗洗。” 沾了一手奶油确实不好受,特别是他还有洁癖。霍修予简单洗了洗,跟散完步回来的老爷子告别,开车回去洗澡换衣服。 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秦昭宁刚洗完脸出来。她以为又是霍修予,沉着脸一把将门拉开。 看清外面的人之后,秦昭宁表情瞬间一变:“阿姨,有什么事吗?” 阿姨被她吓了一跳,拍着胸口,亮出手上的蛋糕:“霍小少爷说蛋糕掉地上了,让我再来给你送一块。你晚上没吃什么,吃点蛋糕填填肚子,省得半夜饿。” 听到是霍修予让送上来的,秦昭宁愣了一下,而后敷衍地笑着:“阿姨我不饿,这么晚了我不吃东西了。” 见她还要劝,秦昭宁赶紧说了句晚安,关上门躺回床上。 脸颊处刚刚被蹭到奶油的地方,秦昭宁搓得皮肤都泛了红。她拧着眉,翻了个身,还是想不通霍修予这么做是为什么。 明明先前还对她不屑一顾,可自从上次她说要退婚之后,他的行为就开始反常起来了。 脑内灵光一闪,秦昭宁忽然有了个猜测。他不会是在刻意报复她吧? 按照霍修予一不爽就拉黑人微信的小气劲来说,这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谁让自己下了他面子呢。 秦昭宁越想越觉得可能,甩了甩脑袋,带着疑惑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她迫不及待地下楼吃早饭,刚一到楼梯口,就看到了坐在餐桌前阴魂不散的某人。 他换了身正式一点的高定西装,头发梳在脑后,手腕上的表换了一块。他手上拿着汤匙,正陪早起的老爷子吃早饭。 秦昭宁不想看见他,刚要转身,听到动静的老爷子忽然开口:“起了就下来吃早饭。” 脚步一顿,秦昭宁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下了楼,在离霍修予最远的那个位置坐下。 快速地喝完一碗粥,秦昭宁抽了张纸擦擦嘴:“我去上班了。” “你车漏油,我叫人送去修了,”老爷子喊住她,冲霍修予抬抬下巴,“让小霍送你,刚好顺路。” 不等秦昭宁开口拒绝,霍修予忽然也跟着起了身:“走吧。” 秦昭宁没动,他也不急着,站在原地耐心等她。 僵持过后,秦昭宁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往外走。霍修予紧跟其后。 姐姐只爱你 第30节 她不太信老爷子说的话,可出了门往车库一看,确实没看到她那辆车,反倒是霍修予的车停在门口。 老宅离公司远,这地方也不好打车,秦昭宁没多犹豫,拉开黑色轿跑的后车门坐进去。 霍修予眉心一跳,上车后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和他隔着对角线坐的秦昭宁:“秦昭宁,你拿我当司机呢?” 秦昭宁一本正经瞎扯:“后座安全,副驾驶出事故死亡率高。” 霍修予眉梢一抬:“你质疑我的车技?” 秦昭宁没有说话,低头认真地把安全带系好。 不知道是不是被秦昭宁的动作伤了自尊心,霍修予踩下油门,接下来的一程,轿跑在宽敞道路上飞驰。 进入市中心之后,车子忽然拐了个弯。秦昭宁一直看着窗外,意识到路线不对,警惕地看向前座:“这不是去秦氏的路。” 霍修予伸手关了导航:“爷爷帮你请了假,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那是我爷爷,不是你的。”秦昭宁纠正道,她手握在车门开关处,皱眉问:“你要去哪?” 她警惕的模样让霍修予觉得好笑,怕不解释秦昭宁真的会打开车窗跳下去,霍修予伸手将车窗关上锁死,安慰道:“放心,不会卖了你的,带你去个地方。” 秦昭宁:“……” 这样更像绑架了。 她拿出手机,刚打开拨号,忽然听到前座传来的警告:“秦昭宁,你要是再把我坑进警察局,我现在就带着你往护城河里开。” 秦昭宁动作一顿,默默收回手机,攥紧了安全带:“你还挺记仇的。” 那么久之前她把他坑到警察局的事,现在都还记着。 霍修予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外面的建筑飞速后退,秦昭宁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后来打着哈欠开始犯困。 在她快睡过去之前,车子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她身体因为惯性猛的前倾,额头撞在前座的靠背上,彻底清醒了。 “到了。”霍修予打开车门的锁,推门下了车。 秦昭宁心里将他骂了几句,下去之后,看到面前的建筑,忽然沉默了。 门口的石碑上刻着学校名字,校门敞开,上方拉了一条显眼的红色横幅:热烈庆贺南城第三中学建校130周年。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两秒后,忽然转身就走。霍修予拉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往里带。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秦昭宁挣了挣手腕,没挣脱出来,拧眉骂他:“你神经病吧?” 今天校庆,有不少人回母校看望,学校里三两成群的许多成年面孔。秦昭宁怕大庭广众丢脸,没跟他动手。 霍修予一路拉着她进了礼堂,校庆典礼还没开始,大礼堂的座位却坐得差不多了。他进门后,往里看了眼,没找到陈京州,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旁边陆陆续续有人走过,秦昭宁压着声音不耐烦地问:“霍修予,你发什么疯?” “现在不叫霍总了?”霍修予收起手机,揶揄地看了眼她,没头没尾地说了句,“给你找回面子。” 有人往这边挤,霍修予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拉:“小心别被撞到。” “修予?”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侧方传来,霍修予转头看去,手腕忽然一疼。 他条件反射地松开手,秦昭宁趁机转身就跑。 礼堂里人多,没一会儿她就不见了人影。霍修予蹙眉,正要去追,却被来人拖住了脚步。 出了礼堂之后,秦昭宁揉着被攥得发红的手腕,带着怒气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南城三中占地面积大,三个年级占着不同的区。秦昭宁当时只待了一年,路都没记全。 又一次走回高三教学楼时,秦昭宁停住了步子。她拿出手机,再次看了眼导航上的路线,决定换个方向。 “昭宁?”忽然有人喊她,见秦昭宁转头看来,女人故作惊喜地一笑:“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呢。” 来人化妆精致的妆,一头柔顺的黑长直发。她几步走近,拉起秦昭宁的手:“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闫妍,咱们高一还是同桌呢。” 听到这个名字,秦昭宁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想法毫不掩饰,厌恶的表情让闫妍尴尬地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飞快地扫了眼秦昭宁身上那些很贵的牌子,扬起熟稔的笑:“真没想到你也会来,你最近在哪工作啊?转学之后都没跟我们联系了。” 她说了一大串,秦昭宁忽然嗤了一声,反问:“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联系?” 闫妍唇角笑意一僵,委屈立马爬上眉梢:“昭宁,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当年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秦昭宁表情淡淡:“是吗?” “真的,我当时太紧张了,忘了情书写错名字了。”她眼神真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秦昭宁没有说话,唇角含着浅浅的笑,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在公司待了好几年,虽然一直浑水摸鱼,但也将那些老狐狸的手段学了一些。 沉默的直视最容易让人心理防线破裂。 闫妍被她这么看着,不知道怎么,忽然有了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她垂下睫,躲开秦昭宁的目光,呐呐道:“我、我一直都想帮你澄清的。” “那为什么没有呢?”秦昭宁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手机壳,慢悠悠地问:“在我被那些人捉弄的时候,在我被他们嘲笑的时候,在我桌子里被人塞了昆虫老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出来说那封情书是你的呢?” 闫妍后背冒汗,她忽然开始后悔几分钟前看到秦昭宁满身低奢品牌跑来认友了,谁知道时隔几年,原本唯唯诺诺的人变得这么精明伶俐。 “我、我……”她磕磕绊绊地抬起头,对上秦昭宁似笑非笑的目光之后,一下子卡了壳。 秦昭宁挑了挑眉梢,一步步逼近:“是不是隔得太久想不起来了?那我帮你回忆回忆,我亲爱的好同桌。” 无名的压迫感让闫妍下意识往后退,高跟鞋踩到石子,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她痛苦地皱了皱眉,却一时没能站起来。 秦昭宁在她面前半蹲下,眼神古井无波:“我刚来三中的时候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你主动提出来跟我当同桌,和我一起吃饭,跑操,上厕所。” 南城三中的大部分学生都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班里基本都是熟人。 秦昭宁在开学一个月之后才转进来,那时候的她刚从小镇回到南城,没人知道她是秦家那个被接回来的大小姐。班上的人排外,她独来独往,一个人上学放学。 然后,忽然有个人主动坐到了她旁边,说要跟她做朋友。跟她一起吃饭,一起跑操,一起上厕所。秦昭宁被点起来回答问题时,她也会偷偷递答案。 那是秦昭宁回南城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尤为珍惜。所以在闫妍苦恼地说自己暗恋一个人,却不敢表白时,秦昭宁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帮她给高三一个学长递情书。 秦昭宁不知道,那个高三的学长在学校那么受欢迎,也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其实最该知道,却没有知道的是,那封情书署名不是闫妍,而是她。 那天的场景秦昭宁后来想忘都没能忘。 大概正好赶上霍修予不耐烦的时候,他接过那封情书,随手撕开,扫了眼下面的落款,不屑地嗤笑:“你们这种女生现在都这么不要脸了吗?上赶着破坏别人感情?” 秦昭宁被骂得一懵,下意识道:“不是我。” “不是你?”霍修予扫了眼她校服上的校牌,然后将那封被撕成两半的情书怼到她脸上,“你不是叫秦昭宁?” 那张纸上,最末尾处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 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随后霍修予说了什么,秦昭宁一概没听进去。 他似乎骂得挺难听的,至少他旁边那个女生后来都听不下去地拉着劝他,然后用眼神示意秦昭宁快走。 浑浑噩噩地回到教室,闫妍却没在。她不久前请了假回家。 流言传得比什么都快,秦昭宁本想第二天去找她问清楚,可还没等她见到闫妍,就先在桌子里见到了一只死老鼠。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那个人,把她当病毒一样避之不及。 秦昭宁好不容易强势地拦住了她,闫妍面色为难,却耸耸肩状似无奈地说:“可我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信啊。” 是,他们不会信。 因为秦昭宁只是他们无聊的学习生活中出现的一个乐子而已。澄清了就没人可以取乐了,他们为什么要让日子重新变得枯燥? 秦昭宁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地复述完,长睫微垂,看向坐在地上的人:“想起来了吗?” 闫妍忽然忍着脚腕的痛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和她的距离,心虚地愤怒低吼:“我说得又没错,就算我帮你澄清了,他们也不会信,到时候我怎么办?我跟你一样,被别人欺负?” 秦昭宁起身,拍了拍大衣上的灰,慢条斯理地抬起头,反问:“这不是你应该的吗?” “闫妍,用友谊骗人是会遭到报应的。”秦昭宁将手揣进大衣口袋,“拿我打赌好玩吗?” “你怎么会知道?”闫妍震惊地脱口而出。 “因为你演得不够好啊,最起码不该让我看到你和那些男生说我有多么蠢,一骗就上钩。” 对面的人被她说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你知道,你知道当时为什么没找我算账?” “因为蠢就是要付出代价啊。” 秦昭宁的语气很平静,可这种情况下,她的平静让人格外心惊。 她不紧不慢地说:“我已经为我的愚蠢付出过代价了,你骗人的报应,也不会远的。” 这句话像是魔咒一样,在脑海里不停地盘旋,闫妍惊恐地看了她一眼,颤着唇:“秦昭宁,你是疯子。” 秦昭宁弯着眉眼笑:“谢谢夸奖。” 闫妍转身就跑,高跟鞋不太好走,好几次险些摔倒也没停下。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秦昭宁才无趣地撇撇嘴。插着兜转身,又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方站在她身后三四步距离远的地方,不知道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一阵短暂的沉默,秦昭宁忽然脱口而出:“学姐,我不是疯子。” 陆慕然噗嗤一笑:“我当然知道。” 她今天穿了身和刚回国那天差不多的衣服,长卷发松松地挽在了脑后,整个人显得温柔又和煦。 如果有人问秦昭宁在南城三中待的这一年里,记得最清楚的人是谁,她肯定会说,一个是闫妍,另一个就是陆慕然。 她和陆慕然其实就见过两面,一次是帮闫妍送情书,霍修予骂她骂得很难听时,陆慕然皱着眉拉住他让他别再说了。 还有一次是在转学之前,她被整得最惨的那一阵。春临大地的时节,三中的樱花含苞待放,秦昭宁一个人待在艺术楼楼顶发愣。 陆慕然刚好从楼下经过,抬头看到了顶上的身影,以为她要跳楼,吓得赶紧跑了上来。 那天下午,陆慕然拉着她从生死谈到永恒,从人类起源说到地球未来,归根结底一句话,不要想不开。 秦昭宁觉得她莫名其妙,可大概是因为那段时间真的没人可以说话,她竟然安安静静地听着陆慕然聊天聊地,聊了整整六个小时。 姐姐只爱你 第31节 当时的秦昭宁只有两个想法,这个学姐真能说,还有,那个男的真的配不上她。 秦昭宁很少见到一个人的时候会局促,但是在刚发完疯之后转身碰见陆慕然,她真的觉得头疼且尴尬。 陆慕然走过来:“我认得你。” 秦昭宁右眼皮一跳,随后果然听到她说:“阿予的未婚妻。” “我不是。”秦昭宁下意识反驳,见她脸上浮现出疑惑,解释道:“长辈瞎定的,我和他都不认。” 陆慕然似有所思,然后蹙起眉:“虽然很抱歉,但是我刚刚好像不小心偷听到了你们的聊天。” 她眉眼认真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给你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 高一和高三不在一个区,消息都不怎么互通。高三的学生们都在准备高考,看乐子也就几天,过后就忘了秦昭宁这个人。 大概连霍修予都没想到,他的举动会让秦昭宁在高一受到那么大的暴力对待。 秦昭宁对恩怨情仇分得格外清楚,她摇了摇头:“你又没有错,为什么道歉?” “如果我当时趁早劝住了阿予,或者后来留心一点,帮你解释了,或许就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秦昭宁不置可否。 半晌没见她说话,陆慕然指指旁边的长椅:“可以过去坐坐吗?” 秦昭宁没有拒绝。 今天难得的有太阳,晒在身上却不暖和。学校里的树叶子落得差不多了,枝干光秃秃的尤其难看。 陆慕然手随意地放在腿上,缓缓道:“阿予其实本性不坏,只是那天他刚好遇到了一些麻烦事。” 似乎觉得说错了话,陆慕然懊恼地皱了皱眉:“当然我不是在为他开脱,你所遭受的那些有他的一部分原因。只是我觉得,你们现在既然是这种关系,有些事还是要说开才行。” 秦昭宁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听到后半句时连忙打断了她:“等等,学姐,你大概没听懂我的话。” “我说的婚约两个人都不认的意思是,”秦昭宁笃定道:“我以后不可能会跟他结婚,所以我们这种关系,没有必要什么事都说清。” 陆慕然愣了愣:“可……” 一阵铃声响起,秦昭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上面官方又疏远地备注着霍总。 陆慕然无意间瞥到,动了动唇:“接吧,阿予应该在找你。他昨天还在让陈京州占礼堂位置,想跟你——” 秦昭宁忽然向下一滑,按了拒接。她从长椅上起身:“我还有点事,学姐再见。” “可是——” 陆慕然话还说出口,秦昭宁就已经走出很远了,她赶紧提醒:“走右边那条路,一直右转才能走出去。” 秦昭宁脚步一顿,硬生生拐了步子。 等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陆慕然叹一口气,坐了下来。 手机振动,霍修予微信发了条消息过来,她回了个位置,而后安静坐着,有些出神。 一两分钟后,一身正装的霍修予大步走来,四周扫了眼,问:“她人呢?” 陆慕然回过神,长睫轻颤:“走了。” 霍修予皱了皱眉,抬脚往校外追。 “阿予。”陆慕然忽然出声喊他。 他没有转身,于是陆慕然一如既往地看着那个背影,苦笑了一下:“你喜欢上她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明晚继续6000+,晚安—— 第二十七章 霍修予脚步一顿, 像是听到什么让他疑惑的事,皱着眉转身,否认道:“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那天晚上你会突然离开会所去找她?” 霍修予被问得愣了愣, 眉心拧得更深了:“你怎么就觉得我是去找她了?” 陆慕然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他, 仿佛要将他看到心虚为止。 舌尖抵了抵后牙槽, 霍修予点了点头,不再嘴硬:“对,我是去找她了。” 他单手揣兜, 仍是懒懒散散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模样:“我觉得以前做得有点过分了, 想跟她道个歉,有问题吗?” “没问题。”陆慕然垂了垂眸, 忽然笑了, 而后提醒他:“可是阿予, 你以前可是无论做错了什么事都不会道歉的。” “你跟陈京州闹矛盾那次, 我劝你去道个歉和好, 你跟我说, 你宁愿死也不会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高中时候的他, 宛如众星捧月, 骄傲又优秀的人,自尊心也重得不得了。 陈京州和她能够忍受, 或许也是因为知道他本质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慕然从来没想过,这样自傲的霍修予, 有一天会愿意和一个人道歉。 插在兜里的手指尖动了动, 霍修予抬了抬眉眼:“做错了事不就该道歉?人又不会永远停留在过去。” 陆慕然微微一滞, 低声重复那句一语双关的话:“人又不会永远停留在过去, 是吗?” 半晌没见她再说什么话, 霍修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转身离开。 走出没几步,陆慕然忽然又喊了声他。她停顿两秒,而后似乎是鼓起勇气,声音里带着几不可查的轻颤:“阿予,虽然你不想承认,可是我和陈京州这两个局外人都能看得出来。” “如果你不想以后后悔的话,别那么骄傲了,试着去看清自己的心吧。” 霍修予没有停留,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大步离开了高三教学楼附近。 冬日的风吹动萧瑟的树木,地上的落叶卷起灰尘。陆慕然安静地站在原地,慢慢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里。在彻底看不见霍修予的身影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像是松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眼眶有些酸热,她伸手摸了摸被风吹得冰凉的脸,扬起一个明亮的笑。 身后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陆慕然转头看去,陈京州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跑来,在她旁边停下,喘着气问:“阿予呢?说去找人怎么自己也丢了?” 陆慕然眨眨眼:“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陈京州刚拿出手机,想给霍修予打个电话,听到她这句之后,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他要找的那个人离开学校了,他也跟着走了。” 陈京州不信邪地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接听,只说了一个“在开车”,就挂了电话。 嘟嘟声让他一愣,不可思议地盯着手机屏幕好半晌,愤愤道:“我靠,这都什么事啊。” 陈京州用力地按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边打字边念叨:“他倒爽快了,放那么多人鸽子,还得我还收拾烂摊子。” 陆慕然不解,好奇地问:“他今天打算做什么?为什么让你帮忙占礼堂座位啊?” “还不是为了他那个小未婚妻。”陈京州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旁边站着的是陆慕然。 他立马止住了话头,尴尬地抬眼看去:“那什么,我瞎说的。” “没关系。”陆慕然摇摇头,“你不用介意我跟他的关系,我们俩分开那么多年,我早就看开了。” “我不信。”陈京州飞速说完,紧闭着嘴巴。 陆慕然无奈一笑:“好吧,没有早就看开,但是现在已经不在意了。” 陈京州仔细地打量了她几圈,见她真的一副已经释然的模样,才犹犹豫豫地说:“学校不是请他回来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嘛,本来阿予不想去,结果前两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答应了。” 陆慕然心里忽然有了个猜测,随后果然听到陈京州继续道: “他让我帮忙在前排弄两个位置,我才知道他是想趁着上台发言的机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介绍他那个小未婚妻。” 秦昭宁和他订婚的事,也就圈里人知道而已。而且因为两家的差距,以及霍修予放荡不羁的性子,圈内人提起这件事时,都是一副秦昭宁倒贴高攀的看戏态度。 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高中时那么过分地拒绝过人家,让她在学校丢了脸,所以霍修予才想通过这种幼稚的方法弥补。 陆慕然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他要在礼堂当众表白呢。” “差不多吧。”陈京州和校领导解释完,收起手机,又看了面前的陆慕然一眼,奇怪地问:“你真的不难过啊?” 不等陆慕然说什么,陈京州忽然提前打断她:“认识这么多年了,没必要当着我面撒谎啊。” 到嘴边的话顿了顿,陆慕然失笑,走回长椅边坐下:“有一点点吧,但是人总得朝前看啊。” 陈京州不明白她的话,也在她边上坐下:“你这次回来不是找他的?” “不是。”陆慕然垂目理了理大衣,“我不想一直活在我爸妈的管控下,刚好又拿到了一个国内公司的offer,薪资条件都不错,就辞职回来了。” 陈京州张了张唇,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忽然突兀地问:“那你后悔过当年出国没?如果你们当时没闹那么僵,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 “应该也不会吧。”陆慕然半仰着头,“其实我俩分手,是他提的。” 很多人都觉得是陆慕然甩了他,所以后来霍修予才会放荡花丛,却什么人都不过心。陈京州虽然觉得有内幕,可也没往这方面去想。 陆慕然回忆着当年的情景:“因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出国之后还会不会回来,我父母都在国外定居,我大概率也会留在国外。所以出国前一天晚上,阿予给我打了电话说分手。” “我当时很想问问他能不能等等我,可我没问出口,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有以后。” 其实现在她已经能很平静地说出来这些了,没人知道那天晚上,挂了电话之后,陆慕然一个人哭了多久。 她笑了笑:“大概就是当时的他太骄傲,而我太不坚定了。” 所以性格使然,现在这种情况好像是必然的。 陈京州安静地听着,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陆慕然塌了塌肩膀,放松地往后一靠:“所以他现在喜欢那个女孩子,如果再这么骄傲下去,是不行的啊。” 她微微蹙起眉,似乎真的有些担心。 陈京州啧了声:“他那狗脾气就是这样,宁愿憋死在心里,都不肯说出口。” 陆慕然后脑勺抵着长椅靠背,仰头看着雾白的天空,闭了闭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陈京州拧着眉,担忧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找到秦昭宁没有。” * 校门口前的主干道上,来往车辆都不停留。秦昭宁走了一小段路,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上车后报了个地点,降下了车窗透风。 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男人,秦昭宁一上车,他就拉着她说个没停:“这地方学生多,门口不让停车,还好你碰到了我,我刚送完两个乘客。” 姐姐只爱你 第32节 他感叹:“我好远就看到你了,我当时就在想,这谁家姑娘啊,被气成这样,脸都黑了。” 听到他这么浮夸的形容,秦昭宁没忍住笑了:“有那么夸张吗?” 见她不再板着一张脸,司机也笑得和蔼:“不生气了吧,笑起来多好看啊。” 他摇摇头感叹:“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谈了个男朋友,每次她男朋友一惹她生气,她也这么板着脸。你说现在小男生怎么都那么不懂事呢,想想你叔我啊,跟你姨结婚都三十多年了,从来没惹她生过气。” 小风吹着,外面的景色变化,秦昭宁安静听着他说,时不时接两句话。 明明是很普通的生活,在他嘴里说出来变得惹人艳羡。秦昭宁手肘抵在车窗上,掌根拖着额角,由衷感慨:“你们一家过得真幸福。”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前面是几十秒的红灯。司机笑得脸上的褶皱分明:“对啊,其实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可惜你姨身体不好,不然我还计划带她去旅游呢。” 秦昭宁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随口问道:“阿姨怎么了?” “癌症,要化疗放疗,去不了远地方。” 前方的路灯由红转绿,司机重新发动车子。提起他老婆的病时,司机眼中有隐隐的担忧与哀愁,却仍旧努力笑着:“但是没关系,医生说控制好了还有好多年能活呢,以后说不定医学技术就发达了,癌症也能治好。” 车子继续行驶,淹没在一众的车流中。刚刚那个插曲仿佛揭过,司机换了个话题,嘴没闲着。 一个多小时后,出租车在老宅门口停下,秦昭宁扫码付了钱,推门下车的时候,司机还在说:“小姑娘,什么时候都往前看,不要让自己不开心。” 秦昭宁顿了顿:“好。” 道路旁的常青树叶子在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哗的响声,目送着出租车远去,秦昭宁脸上浅淡的笑意消散。 她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栋别墅,抬脚走进去。 老爷子这个点通常在书房练字泡茶,客厅里没有人影。 秦昭宁上了楼,敲了敲书房门。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苍老浑厚的“进来”。 她推开门,老爷子正在写字,浓郁的墨香味洋溢。 他落完最后一笔,满意地看了看,将毛笔放回笔搁上。 见来人半天没动静,老爷子抬起头,看到是她后,愣了一下,冷淡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慈祥的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秦昭宁站在进门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他,半晌后,伸手关上了门。她走过去,在书桌对面坐下,隔着一张檀木书桌,看向老爷子,意味不明地问:“我回来那么早,您不高兴?” 老爷子愣了一下,拿帕子擦了擦手,坐下:“哪能啊,小霍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秦昭宁没有说话,靠着椅背,视线落在那副字上。老爷子的字是练过的,遒劲有力,笔走龙蛇,秦秋北一点也没遗传到。 “怎么不说话,小霍惹你不高兴了?” 秦昭宁抬起眼:“没有。” 没等老爷子说话,她忽然问:“但是我有一件事想问您。” 老爷子忽然意识到哪里奇怪了,自秦昭宁进书房起,她都没喊过他一声爷爷,语气虽然礼貌,却更像是对待陌生长辈的那种敬远。 他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手落在桌上的茶壶上:“你问。” “我跟霍修予的婚约,是您定的吧。” 说是有话要问,可这句话没有丝毫的疑问语气。 老爷子倒茶的手微微一滞,将茶斟满,放了一杯在秦昭宁面前,不答反问:“你对小霍哪里不满意?” 秦昭宁神情平淡,继续分析:“秦霍两家订婚,对秦氏有助力,秦秋北自然乐见其成,可是依他的本事,还搭不上霍家的边。您跟霍家老爷子是旧识,照霍修予在您面前的尊敬劲来说,能谈成这桩婚约的,就只有您了。” 老爷子和霍家老爷子是旧友,当初两家公司规模其实差不多大,只是到了秦秋北和霍珹这一辈,两家一个走下坡路,一个节节高升,几十年下来,差距越拉越大。 秦老爷子虽然到年纪退休了,但手腕一直没削弱。他在公司的话语权,甚至比现在表面上的当家人秦秋北要重得多。 秦昭宁说完,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只是想要一个回答而已。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老爷子忽然笑了。他端起茶喝了一口,眼里全然满意神色:“昭宁,你是个聪明孩子。” “我不是。”秦昭宁随即反驳道。 可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如果她聪明,她就不会被老爷子骗到。他的演技其实很拙劣,只是太久没有所谓的亲人对秦昭宁好了,所以他稍微体现出来的一点关心,都让秦昭宁感动得眼盲心瞎地往圈套里跳。 老爷子似有所思,却没明白她那句话的意思。他放下茶杯,神色认真起来:“昭宁,你也看到了,你父亲并没有能力接手秦家,你那个弟弟也是个半吊子,只有你,聪明,果敢,而且有能力。” 秦昭宁没有接话,听着他继续说。 “但现在秦氏外强中干,内里亏空,单凭你一个人没办法将它起死回生,所以要借助霍家的力量。”老爷子叹了口气,“秦氏是我们秦家几辈人的心血,爷爷实在不愿意看到它没落,昭宁,你能理解吗?” 秦昭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大概是她眼神太澄澈,老爷子难得的被一个小辈看得有些心里没底。 他正要说什么,秦昭宁忽然站了起来。 “您想让我接手秦家,可以直接跟我说,没有必要打着对我好的幌子。”离开之前,秦昭宁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老人,眼底冷然,“秦家盛兴还是没落,都跟我没关系。” 她按下门把手,身后却忽然传来老爷子语气不明的话:“昭宁,你还会回到这里来的。” 秦昭宁没有停留,回自己住的那个房间,拿上东西离开了。 她的车不知道被老爷子弄到哪里去了,老宅位于半山腰,不好打车。秦昭宁出了别墅之后,也没想再回去,踩着高跟鞋顺着路往山下走。 往常总是开车,现在走起来,秦昭宁才意识到这条路有多长。临近中午,在鞋跟快被磨平之前,秦昭宁终于看到了来往的车辆。 她伸手拦了辆车,坐进去之后,司机问了两遍要去哪,她才反应过来,眼睫动了动:“去南大吧。” “南大离这儿远着呢。”司机感叹一句。 秦昭宁轻轻嗯了声,双腿酸疼得难受,她拧着眉捏了捏小腿肚。 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车子距离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越来越远。秦昭宁透过后视镜,看着山脚的牌子慢慢变小,最后缩成一个点。 其实这种事遇到得多了,反而没有那么难过,只是有些失望,并且觉得自己蠢而已。 怎么明明经历过,还能蠢到上当当真呢。 司机见她不想说话的模样,也没拉着攀谈,抬手放了首歌。古早土味的歌声响起的一瞬间,秦昭宁脑子里的烦恼立刻空了。 在被土味歌曲彻底洗脑之前,车子停在了南大门口,秦昭宁付了钱下车,还有些头晕脑胀。 秦昭宁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她点开微信,小号的聊天列表里安静地躺着一个小猫头像的人。 自从把小太阳带回来之后,宋灼也把那个简单的白底五角星头像换成了它。 两人的聊天记录中,多了许多张图片。 秦昭宁点开聊天框,删删减减的打了好多遍,最后却又全部删掉了。她来得冲动,也没想好要做什么。只是当时司机一问,她下意识说了南大。 似乎比起那个宽敞却寂静的住处,南大更让她有依赖感。 秦昭宁叹了口气,正要收起手机打车回家,宋灼却忽然发了张图片过来。 小太阳有了新窝,是秦昭宁特意给它挑的粉色。它似乎很喜欢,仰躺在里面,四只小爪舒服地张开。 【小太阳的饲养员:小太阳睁眼了。】 照片没有拍到它的正脸,秦昭宁顺手发了个“它好棒”过去。 【小太阳的饲养员:小太阳问姐姐是不是有事找它。】 秦昭宁没来得及回话,对面又发过来一句:【因为它刚刚给姐姐发自拍的时候,看到姐姐一直正在输入中。】 差点忘了微信还有这种功能,秦昭宁愣了愣,懊恼地皱起眉。 【小太阳的饲养员:所以姐姐现在在哪?】 秦昭宁半开玩笑地问:【小太阳要来找姐姐吗?】 【小太阳的饲养员:不是,小太阳的饲养员来找姐姐。】 然后,秦昭宁鬼使神差地,将地点发了过去。 【小太阳的饲养员:马上到。】 盯着那三个字看了会儿,秦昭宁瞥向左上方的时间,心想马上到是多久。 时间从一点五十跳到五十一时,眼前出现了宋灼的身影。 秦昭宁意外地眨了眨眼:“你刚刚在附近吗?” 宋灼嗯了声:“下午的课刚好在这边。” 秦昭宁这才发现,宋灼身后还背着个书包。 他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书包也是黑色的,秦昭宁刚刚没看出来。 “走吧。” 秦昭宁不解地歪了歪头:“去哪?” 宋灼问:“你想去哪?” 他的态度了然,秦昭宁想去哪就去哪,完全不在意自己下午还有课。 秦昭宁无奈:“你去上课吧,大四了,别翘课。” 宋灼站着没动。 “那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上课?”秦昭宁试探着问。 “好。” 十分钟后,秦昭宁和宋灼坐在小班教室里,看着台上的老师激情澎湃地讲课,暗暗地拽了拽宋灼的衣袖,压低声音:“你没跟我说是小班课啊 ” 整个教室就只有二十来个人,各自分散着坐,他们一男一女坐一起格外显眼。 宋灼把电脑打开,屏幕上是编程界面。他尤为淡定:“没事,这个老师不严。” 把音量调至静音,他打开网页搜了个黄金矿工的小游戏,把电脑往秦昭宁那边推了推,表情装作认真地看着前面的投影屏幕。 秦昭宁愣了愣,而后听到他轻声说:“你先玩一会儿,我待会儿有个汇报。” 这节课比较硬核,老师十来分钟把上课的内容讲完,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上次留的编程题都做完了吧,上来演示演示,我按着你们名单上面的喊人了啊。” 他拿起一张印有名单表格的白纸:“第一个,宋灼。” 秦昭宁停下手指动作,仰头问:“要把电脑给你吗?” “不用,我导进u盘了。” 他从书包隔层里翻出u盘,拿着上去。等他导出文件时,老师边喝水边调侃了一句:“你这可以啊,还有女生陪着上课。” 他们坐在最后排,来的时候没弄出多大动静,经老师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回头朝秦昭宁看来。 秦昭宁默不作声地降低存在感,偷偷瞪了讲台上的宋灼一眼。 姐姐只爱你 第33节 宋灼刚好捕捉到这个眼神,眼里有淡淡的笑意,清冽的嗓音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台上:“我根据课题设计了一个小程序,代码是这样的……” 他做汇报的时候自信又认真,有着少年人独特的蓬勃朝气。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讲台上,也落在他身上。 这个小程序的代码格外长,宋灼一节一节拆分,解释详尽。 秦昭宁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玩游戏地动作,安静认真地听着。 汇报完,他往秦昭宁这边看了一眼,才偏头看向旁边的老师:“我汇报完了,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比我预料的还要好。”老师笑着鼓掌,“这不应该把你放第一个的,后面同学压力得多大。” 宋灼将文件关掉,拔出u盘,走下讲台。 秦昭宁这时候才回过神,屏幕上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她分数没过关。 眼看着宋灼走来,秦昭宁手忙脚乱地叉掉游戏。不知道怎么,鼠标误点到了一个键,回到了宋灼刚刚打开的编程界面。 上面是一竖很长的代码,秦昭宁看着有点眼熟。 刚准备关掉文件,宋灼回到了座位上。他瞥了眼屏幕上的代码,微微一愣,赶紧伸手去关。 刚好和秦昭宁的手碰到了一起,鼠标点击,代码运行起来。 然后黑色的电脑运行界面上,一颗颗爱心像是流星雨一样斜落而下,亮眼又绚丽。 作者有话说: 可恶晋江卡了一下,晚安—— 第二十八章 这似乎是个无限内循环的程序, 没有按键停止运行,黑色的爱心就一直在屏幕上掉落。 秦昭宁看得怔了怔,眼睫轻轻眨了几下, 侧头看向旁边的人。 宋灼抿着唇,大概是见于事无补, 于是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 台上第二个上去的同学正在汇报, 他装作认真听的样子转过了头。 线条分明的下颚绷紧,延伸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秦昭宁看看电脑屏幕,又看看他, 眉梢轻抬, 右手撑着下巴,往他那边侧了侧。 她也模样认真地看着台上, 压低声音问:“小学弟, 这种代码怎么弄的, 教教我。” 宋灼一愣, 余光里瞥到她好奇的表情, 放在桌上的指尖微微蜷了一下。 在程序运行的那一刻, 他预料了许多种秦昭宁可能会有的反应, 趁机逗他或者呆愣住, 唯独没想到她会这么好学。 他无奈地伸手在键盘上按了一下,退出程序运行, 拿过鼠标,翻到源文件。 正要开口之际, 秦昭宁忽然覆住了他握着鼠标的那只手。 “等一下。” 手背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宋灼指骨无意识地绷起, 下一秒, 秦昭宁手心微弓, 手指穿过他的指缝, 拖动鼠标在文件上点了两下。 这种姿势看起来像是十指相扣一样,宋灼低眉看去,不由得一怔。 她手背很白,指节细长笔直,上面素淡得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微微一抬手,手腕上的木质手串顺着弧度滑落下来,触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秦昭宁头也没低地抬起另一只手扶了扶,视线直勾勾落在屏幕上。 宋灼顺着看过去,抬眼的一瞬,指尖忽然被人勾了勾。 一转眼,和她四目相对。 秦昭宁眼里有分明的笑意,宋灼记得清晰,这是她每次要逗他之前,都会有的眼神。 他喉间微紧,而后果然听到她笑了一声。 正在上课,秦昭宁刻意地凑近他压低声音问:“小学弟,这个文件的日期,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我来听讲座那天吧。” 因为不能打扰上课秩序,只好拉进距离。可近在咫尺,宋灼更清楚地感受到那道落在他脖颈上的呼吸。 喉结下意识地滑动,他别开眼:“讲座无聊,随便写的。” 秦昭宁没说话,只撑着下巴眼里噙了笑,好看的眼眸一眨不眨看着他。 第二个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汇报完了,老师提出了一个问题让底下的人讨论。 前座的男生回头:“宋灼,老师说的那个——” 他的话在看到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时戛然而止,眼神在秦昭宁和宋灼之间转了转,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为了掩饰尴尬,他拿着电脑换到前面的座位,装模作样地和其他同学交流讨论,只是视线不住地往后瞥。 秦昭宁收回手,规矩地放到身前,盯着前方,毫不愧疚地甩锅:“小学弟,刚刚我拿鼠标的时候,你怎么没把手抽回去?” 宋灼眉梢一挑,他正握着鼠标,秦昭宁的手就覆上来了。没等他反应,扣住了他的手指。 现在被发现了,却把错归在他身上,未免有些太不讲道理。 宋灼收回手,动了动修长的指节,微低下头:“心虚了?” 心虚的人不能被戳穿,不然会……做出更过激的事。 比如秦昭宁。 桃花眼睁圆,她忽然一不做二不休地握住了宋灼的右手,手指一弯,从他指缝间穿过,紧紧扣住。 还不忘嘴硬道:“有什么心虚的?不就握个手吗?” 两只手堂而皇之地在桌面上十指相扣,被电脑屏幕挡着。宋灼视线落在上面,垂下的长睫遮住了眼底似有似无的笑意。 “讨论出什么结果了?”老师在教室前排走了半圈,往下面一扫:“宋灼,你来说说看。” 秦昭宁手腕一抖,在众人都回头看来之时,下意识想松手。 可刚一有动作,宋灼突然手指弯曲,反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秦昭宁有些惊讶不解地看去,他目视前方,扫了眼投影屏幕上的内容,不紧不慢地开口:“在231行之后加一个循环,然后……” 小班课堂回答问题也不用站起来,宋灼条理清楚地说完,老师把话接过去:“对,咱们一起来看一下刚刚那个同学的代码啊。” 前排同学的注意力又回到讲台上,宋灼手上的力道却没减弱。 秦昭宁轻轻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小学弟,舍不得松手啊?” 宋灼这才把视线收回来,睁眼瞎扯:“回答问题紧张。” 他放松力道,偏过头,模样认真地问:“姐姐还要牵吗?” 秦昭宁正想说不用,宋灼紧接着安慰:“怂了也不丢人。” 已经抽回一半的手瞬间握紧,秦昭宁最受不得激将法。她没说话,态度却表明一切。 谁怂她秦昭宁也不会怂。 不知道在置什么气,两人的手一直握到了下课。 等其他人都起身准备离开时,秦昭宁才抽回手。握得太久,手指都有些发麻,看着旁边将电脑收进书包的宋灼,秦昭宁总有一种掉进坑里的感觉。 没等她多想,宋灼收拾好了东西:“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他表情仍旧淡定,看不出一丝心机的模样。秦昭宁安慰是自己多想,跟着他出去:“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现在也才四点,刚下课,校园里许多学生行色匆匆地赶去下一节课的教室。 秦昭宁没有开车来,宋灼带着她出了南门,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会儿,上了65路。 这趟车的终点站是一个秦昭宁没听过名字的小街,车里没多少人,两人在后排的位置坐下。 外面风有些大,车窗开着,冷风灌进来,靠窗坐着的秦昭宁打了个颤。 宋灼见状,伸手过去关了窗。他从书包里拿出耳机,挑了首歌,递给秦昭宁一只。 秦昭宁伸手接过,戴进右耳。 “我现在问你问题,如果不想回答就当做听着歌没听见。” 车子缓缓驶动,温柔舒缓的前奏在耳边响起。 宋灼放松地靠在椅子里,长腿微曲,视线虚虚落在前方:“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吗?” 他声音轻轻缓缓,像是在惬意聊天一样。耳机中的英文歌响起了第一句,秦昭宁“嗯”了声。 “能跟我说说吗?” 秦昭宁没有说话,偏头看向窗外。车流湍急涌动,高楼大厦飞速后退。 宋灼等了会儿,又说:“你来找我的时候,是不是有想过跟我说?” 秦昭宁抿了抿唇,回过头,忽然对上他的视线。 黑色的耳机线将两个人连接,少年眉眼温和:“我能猜猜吗?是关于工作,还是关于感情?” 耳机中的男声正好唱到这几句: “baby take off ur coat(宝贝 可以脱下外套啦) tell me all about ur day(来跟我说说你的一天) and if u feel a little stressed(如果平淡的日子有太多的压力堆积) i can take the pain away(我会将这些不如意带离) if there 's something that u r down about(如果此刻有什么让你感到失落) let me be ur confident(让我来做你的信心) i 'll give a perfect medicine(我会备好治愈悲伤的灵药) so come on and drink me up(所以来牵住我的手)” 宋灼嗓音清冽,可与平时不一样,带着几分的柔和,莫名给人一股信任感。 他凝视着秦昭宁的眼睛,慢慢地说:“不想说也没关系,等你想倾诉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找我。” “but i promise(但是有一点我向你保证) 姐姐只爱你 第34节 i 'll be there when u get home(当你回家的时候,我永远都在)” 长睫抖了抖,秦昭宁张了张唇,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她轻轻摇了摇头:“现在没有不高兴了。” 宋灼嗯了声,没有追问,而是拿出手机:“想听什么歌?” “这首就好。”秦昭宁视线瞥过去,看到了歌名。 sing you to sleep 宋灼说好,开了单曲循环。 转眼看去,秦昭宁却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宋灼问:“怎么了?” 车子又到了一站,前面两个乘客下车,没人上来,整个车厢就只用开车的司机,和后排的他们。 秦昭宁手指勾着耳机线,问:“你会唱这首歌吗?” 宋灼愣了愣,点头:“会。” “我想睡会儿。”秦昭宁仍旧看着他,好看的眼睛里有些许倦意,但更多的是隐隐的期待:“你能唱给我听吗?” 这首歌叫《sing you to sleep》,无论是曲调还是歌词,都特别适合哄睡。 宋灼把手机音量调小了一点,歌曲刚好放完,开始循环第二遍。 秦昭宁向后仰,后脑勺抵到坚硬的椅背,她闭上眼睛。 随着歌曲前奏过去,耳边响起少年低低沉沉嗓音。 宋灼音色很好听,这一点秦昭宁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是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唱歌,和平时说话不太一样,声线更低一些,少了几分少年的青涩感,多了些磁性。 “tonight we 'll be on and getaway,just two of us。” 今夜我们就出发逃离,只有我们两人踏上旅程。 光怪陆离的梦在脑海中纷呈而来,然后有一道低沉和煦的声音,温柔地劈开梦境,握住了她的手。 眼前的少年拉着她在崎岖险境狂奔,告诉她一起逃离这个世界。前方是勾天连地的悬崖峭壁,身后地表碎裂塌陷。而他拉着她的手,越过天堑,安全降落在一片绿洲。 秦昭宁蹙起的眉心缓缓展开,公交车颠簸了一下,脑袋晃动,却没撞到坚硬的椅背。 宋灼的手垫在她后脑勺,歌声渐渐轻了,他慢慢地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很轻的吻:“好好睡一觉。” 作者有话说: 英文歌词出自歌曲《sing you to sleep》翻译源于网易云,有所改动 明天写多一点,晚安—— 第二十九章 公交车行驶在平坦宽敞的马路上, 外面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宋灼目光落在秦昭宁的侧脸。 她大概真的有些疲倦,刚刚那么一下颠簸也没有要醒的迹象,长睫遮住的眼底下还能看出淡淡的青黑。 左手垫在她脑后没有抽离, 宋灼将正在播放的音乐换成了舒缓的白噪音,调好音量后, 摘下自己左耳处那只耳机, 给她戴上。 这一段路格外的长,公交车从高楼林立的市内开出去,到暮霭沉沉时, 外面的景象已经变成了矮矮的居民楼。 到了终点站, 车子一个猛刹,秦昭宁没防备地被往前一甩。在额头撞上前座椅背前一刹那, 一只干燥的大掌揽着她的脖子, 阻止住了她前倾的惯性。 秦昭宁侧头看去, 宋灼刚睁开眼, 刚刚的动作像是下意识做出来的, 却又格外自然。 手下是修长的天鹅颈, 肌理细腻, 掌心甚至能感受到血液涌动的大动脉。 宋灼手腕一僵, 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迅速地抽了回去。 司机停下车, 打开后车门,回头喊道:“到终点站了, 该下车了。” 宋灼立刻拿着包起身, 口袋处却感受到一股微小的阻力。他低头看去, 连着手机的耳机, 另一端正在秦昭宁耳中。 白噪音还在放着, 秦昭宁从刚睡醒的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摘下耳机放到宋灼手里。 下一秒,顺势而然地牵住他的手站起来。 不等宋灼有什么反应,秦昭宁拉着他往下跑。耳机夹在两只手掌中间,触感坚硬而清晰。 下了车,秦昭宁四周看了看:“就是这儿吗?” 天已经黑了,风越来越大,呼啸着从耳边刮过。睡觉时不小心弄散的头发被寒风吹得飞舞,秦昭宁松开牵着他的手,飞快地把头绳取下来重新绑了个马尾。 手心的温度骤然消失,宋灼指尖蜷了蜷,刚要抬手把耳机放回口袋里,秦昭宁扎完头发自然垂下的手,尤为顺手地握住了他的。 她甚至还不动声色地往他这边靠了靠:“嘶,小学弟,这边好黑啊,我好害怕。” 宋灼垂眸看了看表情淡定的秦昭宁,无奈地“嗯”了声,虚虚地反握住她的手,走进旁边的小巷。 四周是居民楼,只有几家开了灯,窄窄的巷子里漆黑安静,脚步声被掩盖在风声中。 秦昭宁突然感慨:“忽然发现我面对你的时候警惕心有点低呀,你要是骗我,把我带走卖了怎么办?” 宋灼脚步停顿了一下,走进筒子楼里,他敲了敲楼梯栏杆,弄响声控灯,回头看着她:“不会的。” 宋灼这时候才看到秦昭宁玩笑的表情,可他眼里却满是认真。 秦昭宁微微愣了愣,晃了晃他的手:“知道啦。” 这栋筒子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目测七八层高,没有装电梯。爬楼上了三楼,一户房门前挂着个牌子,借着昏黄的灯光,秦昭宁看清了上面的字。 明天画室。 宋灼敲了敲门,没多久,里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木质门板从内被拉开,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男人出现在视线里。 他个子不高,留着寸头,白背心外面套了件花衬衫,这个天也不嫌冷。 见到宋灼,男人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算作打招呼,又好奇地看了眼他旁边的秦昭宁,朝他一挑眉,嬉笑着说:“你说要带个人来,我还以为是朋友呢,结果是女朋友啊。” 不等宋灼反驳,他向秦昭宁伸出手:“你好你好,我是小灼他发小,比他大几岁,你跟着他叫我辉哥就行。” 他似乎常画画,手上还沾着干了没洗掉的颜料,秦昭宁和他握了下手:“我叫秦昭宁。” 辉哥侧开身让他们进去:“颜料画板都有现成的,你们随意,我下去买点夜宵。” 这间画室外面看起来不怎么样,里头其实还挺大的。一室的开间都被用来放画画的东西,靠墙放着的柜子上摆满了颜料。墙壁用白漆刷了一遍,上面布满了手绘涂鸦,风格夸张却又好看。 辉哥看起来很放心他们,说了声随意之后就拿上钥匙出去了。秦昭宁看着室内这一个个空白的画板,不解地侧了侧头。 宋灼拉着她在两块相邻的画板前坐下,没有拆颜料,而是在工具盒里选了根铅笔。 “辉哥以前是美术生,毕业之后回来开了家画室教兴趣班,生意还挺好的。” 秦昭宁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那还挺厉害,但是他跟我印象里搞艺术的不太一样。” 宋灼笑了笑:“他上高中那会儿留长头发,又染又烫,被他妈拿着剪刀追了三里路,抓住之后全剪了。” 秦昭宁似乎能想到这场景,没忍住笑。 宋灼用铅笔在白纸上随手涂了涂,一开始秦昭宁没看出画的是什么,渐渐的有了隐隐的雏形。 画纸上几个小人围成一圈蹲在一起,中间是几颗弹珠。 “我跟辉哥从小就认识,一起玩的还有住在这片的其他几个小孩。”宋灼边画边说,“辉哥他爸犯了事,坐牢去了,他和他妈相依为命。” “我妈癌症走得早,我爸也常年不着家,我跟着我奶奶。” 画纸上,一个年迈的老太太手里牵着个小男孩,站在巷口。老人家往外张望着什么,小男孩乖乖地仰头看着她。 秦昭宁忽然意识到,宋灼正在和她说他的过往。她视线往旁边偏了偏,在他脸上停顿一瞬,又回到了画板上。 又换了一个场景,一道门在中间隔绝,门内的老人躺在床上,已经长大了的男生抱着腿坐在她旁边。屋外几个彪形大汉抬脚踹在门板上。 “我高中的时候,我那个好几年没有音讯的爸终于回来了一趟,他欠了赌债,拿着家里剩下的钱跑了,债主三天两头来催债。”宋灼手下的动作没停,“有时候我放学回来,一开门就会看见屋里一片狼藉,催债的人拿不到钱,打打砸砸都是常态。” 他叙述得很平静,秦昭宁却觉得心疼。喉咙酸涩,一股滞涩感萦绕在胸口,闷得难受。 她视线微垂,伸手轻轻握住了宋灼放在腿上的左手,然后慢慢加大了力度,紧紧攥着。 下笔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宋灼继续画下一幕:“后来我接到电话,手机那头的人跟我说,我爸出车祸死了。司机和保险公司赔了钱,这笔钱刚好填了他借的贷。” 情况似乎在慢慢变好,但在高三百日誓师之后,笔下的画又换到了另一个场景。 医院里,紧闭的门上显示着手术中,深夜的长廊上,少年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椅子上等待。 “高三那年,我奶奶心脏病发作,抢救了很久,没救回来。” 在说到这里时,宋灼一直平淡的声线有了一点变化。而后是一阵沉默,他再下笔,却什么也画不出来了。 有些潦草地把画好的小人涂掉,宋灼放下铅笔,转过头,看到秦昭宁眼里心疼的神色后,忽然笑了笑:“你不用同情我,反正无论以前怎么糟糕,现在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秦昭宁张了张唇:“不是同情。” 她手腕转动,换了个角度,从他手下钻过去,和他的手交握。 “小学弟,我没有在同情你,我只是,”她顿了顿,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只是觉得心疼。” 她的同情可以对任何人,甚至小猫小狗,但是心疼这种情绪,和同情是不一样的。 她会在听宋灼说起他那些艰难的过往时感到难过,会幻想如果那时候她在就好了。 秦昭宁不太知道要怎么把这种感觉说出来,红唇动了动,却又什么也没说。 可宋灼大概懂了,他眼底泛起清浅的笑意:“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的情绪看起来还是有些失落,宋灼局促又无奈地抬了抬眉梢:“要早知道说出来你比我都难过,我就不说了。” 秦昭宁抿了抿唇,问:“你想听听我小时候吗?” “你愿意说的话,就想听。” 他好像从来都不会强迫秦昭宁做不愿意的事,她不愿意的话,宋灼甚至都不会费心思去套路她说出来。 秦昭宁微微愣了愣神,抬起眸:“我不会画画,我说你画行不行?” “好。” 宋灼将画板往旁边挪了挪,把秦昭宁面前那块拖过来,拿起铅笔等着。 姐姐只爱你 第35节 秦昭宁指挥他画:“你画一个被撞翻的车,画大一点,记得加上迈巴赫的标。” 宋灼画到一半,听到她后半段话,斜睨了她一眼。 秦昭宁默默收回手:“也可以不用画车标。” 下雨天,车祸,后座的母亲用身体隔出一个安全空间。 宋灼按照她说的词将情景还原在纸上,最后一笔停下的时候,秦昭宁安静了几秒。 “这个就是我。”她指了指被女人护在怀里的小女孩,“在医院待了一个月之后,我就被送到了厘镇。” 在厘镇的那些快乐时光,秦昭宁曾和他说过,所以也没有多大复述的必要。 她一句带过,跳到回南城后的发生的那些事上。 她没把这些事和别人讲过,可在宋灼完完全全将自己的过去展露在她面前之后,秦昭宁下意识地不想骗他。 秦昭宁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注意旁边的宋灼在画些什么。在说完被老爷子欺骗之后,秦昭宁不太高兴地抿紧唇:“我以后再被骗我就是小狗。” 她愤愤地抬起头,宋灼刚好画完那副画。 画纸上的女生模样和她有几分像,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处也有一颗痣。头发扎着高马尾,身上是高中的校服,胸口处别着一个校徽,上面写着秦昭宁三个字。 画里的她站在走廊上,发尾被风吹动,她一只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灼甩了甩握笔的手,想了想,又在旁边画了只小猫。 秦昭宁看着看着,忽然笑了:“画得好乖啊。” 她其实没那么乖,在厘镇的时候,秦昭宁是他们中学的小霸王。只是刚回南城时,不太适应新环境,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本质,就被欺负了。 宋灼好奇:“不是这样吗?” “不是。”秦昭宁摇了摇头。 她朝宋灼勾了勾手指:“你凑近点,我告诉你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她眼神认真,宋灼没多想,低下头凑近。 近在咫尺的距离,秦昭宁仰头靠前一些,就能碰到他的脸。 视线下移,在宋灼的唇上停住。他唇偏薄,唇形很好看,适合接吻。秦昭宁被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想法惹得想笑,却不由得有些愣神。 半天没等到她说话,宋灼抬起眼:“怎么——” 话才出口,下一秒,秦昭宁忽然上身前倾,仰头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一触即离,柔软温热的触感却没随着她的撤离而消失,反而愈发清晰,穿透皮肤沿着血管,四散至全身。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三十章 陈设稍显拥挤的画室里, 此刻安静得银针落地可闻。 颜料的味道渐渐被她身上独有的香味掩盖,萦绕在鼻尖。心跳声从胸腔内传出,节奏有力而缭乱。 宋灼僵在原地, 身上温度腾的升高,皮肤却像是有电涌流过一样, 开始发麻。 他垂下眸, 视线落在了近在咫尺的唇上。眼看着红唇轻轻一弯,他像是心事被戳破,烫得慌张别开了眼。 可下一秒, 白皙的手攥住了外套的拉链, 秦昭宁手指勾着他的衣领,往下一拽。 宋灼事先没有预料, 头顺着她的力道向下一低。距离缩近, 他一垂眸就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正烟水含波地凝着他的眼睛, 红唇张合, 秦昭宁的声音在安静的画室响起。 她说:“你喜欢我。” 微微上扬的尾音夹杂着浅浅笑意, 她语气格外的笃定。 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 喉结滑动, 宋灼一时忘了要做什么。承认还是否定, 答应还是拒绝, 往前还是退开。 正当这些选项在脑海里争斗时,画室门被敲响了。 辉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灼, 开个门,我手里提了好多东西腾不开手。” 宋灼猛然一惊, 回过了神。 他张了张唇, 正要说什么, 秦昭宁自然而然地坐了回去, 示意他:“去开门。” 还没想好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宋灼看了眼她,抿了抿唇,起身去开门。 辉哥两手提满了打包盒:“我买了烤串和龙虾,你还记得不,隔壁街赵叔那个夜宵摊子,现在还开呢。” 他抬头一看宋灼的表情,愣了愣,压低声音好奇问:“怎么了,跟小女朋友吵架了?” 宋灼敛眸,帮他接过几个袋子:“没有。” 辉哥觉得奇怪,看了看走进去的宋灼,又看了看背对着门口坐着的秦昭宁,不解地挠了挠头。 画室里有桌子,把画板前的椅子拽过来,就凑成了吃饭的地方。 辉哥把打包盒拆开,招呼秦昭宁过来吃。 来的时候没吃晚饭,秦昭宁闻到味道之后,也开始觉得饿了。 圆桌不大,三个人刚好围满一张桌。小龙虾看起来格外诱人,鲜红的壳,酱料香辣十足。 秦昭宁做了指甲,不太方便剥虾壳,退而求其次地拿了根烤串。 辉哥自己买了瓶啤酒,给他俩带的是可乐。 他和宋灼许久没见,喝起酒来话说个没停。宋灼安静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秦昭宁听得津津有味,转头去看宋灼,才发现他低着头在认真剥虾壳,手边的塑料打包盒盖子上已经堆了一座小山般的虾肉。 见她看过来,宋灼用手背将盖子往她这边推了推:“吃。” 秦昭宁眨了眨眼睛,他又剥好一个,顺手放在上面。 辉哥说到感情正浓烈时,拿起啤酒:“你小子那么久也不回来看看,来干一个。” 宋灼捏着右手的一次性手套,摘下来放到一边,单手扣开拉环,和辉哥碰了一下。 喝了一口,刚放下易拉罐,宋灼余光一撇,就见到秦昭宁正有样学样地尝试单手开拉环。 她力气不小,可做了指甲,不敢太用力,怕甲片崩开。 拉环被勾起又弹回去,秦昭宁试了几次都没能弄开。她拧了拧眉,有些不服气地放下右手的烤串。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越过她的手腕,勾住拉环轻轻一扣。 滋的一声,可乐开了。 秦昭宁侧头,宋灼正跟辉哥说着话,帮她开完可乐之后就自然地收回了手。 她低头看看两个放在一起的易拉罐,拿起来碰了碰宋灼那罐。 正准备喝,宋灼忽然拿起他的回碰了一下。 秦昭宁动作顿了顿,握着罐子往旁边瞥了一眼。 宋灼两根手指捏着罐身:“不是要碰杯吗?” 辉哥牙酸地嘶了声:“两位注意点我这个单身狗啊,爱护动物人人有责知不知道。” 秦昭宁好笑地弯了弯眼睛:“知道了。” 画室是辉哥用来教学生的地方,他并不住这里。吃完夜宵,他收拾好桌子,将垃圾放到门口。 宋灼在取刚刚画的两张画,秦昭宁去门口等他。 没多久,木门打开,秦昭宁侧头看去,辉哥手里夹着根刚点燃的烟。 他虚掩上门出来:“小灼说要再画幅画。” 秦昭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等着无聊,她靠着墙壁,忽然问:“宋灼以前学过画画吗?” 抖了抖烟灰,辉哥往里瞥了眼:“学过,他素描画的好。” “那他怎么没学美术?”秦昭宁好奇。 话音刚落,秦昭宁忽然感觉气氛沉默了。她正在想是不是问到不该问的了,辉哥把门关严了一点,压低声音问:“他跟你说过他家里那些事吗?” “说过。” 刚刚才说的。 辉哥眼中情绪复杂,感叹道:“那他对你还挺认真的。” 秦昭宁不解地看过去。 辉哥抽了口烟,解释道:“小灼这人性子其实特别傲,什么事都放心里,憋死了也不说出来。” 秦昭宁对这点深表赞同。 “他有个好赌的父亲,这不是个什么光鲜事,他也从没跟别人说过。”辉哥叹了口气,“他奶奶以前是小学老师,有退休金的,他爸不在的那几年,一老一小过得也还算可以。” “他画画很有天赋,跟我一个班学,老师都夸他以后肯定能上最顶尖的美院。” “可惜他爸后来回来,把家里搅得一团糟,债主天天堵门催债,还闹到画室里了,他也就没去学画画了。” 秦昭宁默默听着,心中情绪复杂。 辉哥说完,看了她一眼:“总之他什么都跟你说了,你要是能接受就好好处,接受不了的话早点说开也行,别拖着,他这人认死理,容易当真。” 秦昭宁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辉哥故意和她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这句。 她点头,语气不明:“知道了。” 辉哥还想说什么,画室门从里被拉开,宋灼手里拎着一个透明袋子,里头装着几张画纸。 他先看向秦昭宁,然后瞥了眼辉哥手中的烟:“少抽点烟。” 辉哥摆摆手:“没事,死不了。” 姐姐只爱你 第36节 “让人抽二手烟不道德。” 辉哥动作一顿,刚想说的那句“不用这么关心我”默默咽了回去。 他摁灭了烟,看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走快走,别在我面前秀恩爱。” 宋灼没留恋地说了句再见,敲了敲门板弄亮楼梯间的声控灯,对秦昭宁示意:“走吧。” 八点多,公交车已经停运了。宋灼手机叫了辆出租,两人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等。 在画室的时候,有辉哥一直插科打诨,之前的暧昧仿佛烟消云散。可现在只有两个人在一起,安静的夜,路灯昏黄,宋灼不由得又想起秦昭宁拉着他衣领,笃定语气说的那句“你喜欢我”。 其实现在想想,多亏辉哥当时敲门打断,不然他应该无法对秦昭宁撒谎。 思及此,宋灼侧头看去。 秦昭宁双手撑在身侧,低头有一下没一下踢着脚边的石子,仿佛忘了发生过什么。 宋灼忽然想到,她以前也这么逗过他,只是调戏,又没了后文。她不说,他主动提起的话,未免显得太过当真。 宋灼其实到现在也没太弄明白秦昭宁对他的态度,或许有喜欢的成分在里面,但有多喜欢,却不得而知。 所以他一旦表露,就会显得很被动。 宋灼垂了垂睫:“学姐。” “嗯?” 到嘴边的话转了几个弯,最后说出口变成了:“你心情好点了吗?” “好点了。”秦昭宁把脚下的石子踢飞出去,恣意张扬地一笑,“去他大爷的公司,关我屁事。” 她难得表露出这么张扬的一面,宋灼愣了愣,忽然想起她之前说的,自己以前一点也不乖的话。现在的画面莫名和刚刚那副画上的人重合了起来。 他隔着袋子碰了碰手边的画,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车子半小时之后才开到,回市区之后,先送秦昭宁到了家,宋灼才回学校。 彼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宿舍其他三个人都在。苏远航和周佑在打游戏,陆明睿一个人捧着手机蹲在墙边,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 宋灼把画放到桌上,喊了声他,他跟没听到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苏远航解释道:“他失恋了,灼哥你别管他。” “他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话刚问出口,陆明睿忽然抬头,怨念地瞪了他一眼。 苏远航恍然大悟:“哦对,应该是还没恋上,对方就脱单了。” “你给我闭嘴!”陆明睿腾的一下起身扑过去,抢夺他正在游戏画面的手机。 局势正关键,苏远航死也不肯松手,嘴上没停地捅刀子:“就是啊,都说了你俩不是一路人,你自己还一厢情愿。” 他们两人打闹,周佑也不劝架,一个劲地喊:“老苏老苏快来中路。” “没看陆明睿抢手机嘛,老周你倒是过来帮我啊。”苏远航转头喊,又嘴欠地对陆明睿道:“那种大姐姐咱把握不住的,老陆你看开点。” 宋灼一顿,苏远航那句话却又很快被陆明睿的声音覆盖住。他们吵得他头疼,忽略掉打闹的两人,宋灼将画从袋子里取出来,展平铺开在桌面上。 有陆明睿捣乱,游戏很快就结束了。苏远航扔了手机和他掐架,两人闹着闹着撞在了宋灼的衣柜上。 陆明睿一个趔趄,往宋灼桌上一扑,被他伸手挡住了。 他一抬眼,正好看到桌面上的画。 画纸上,铅笔描绘出一个少女的模样,校服穿得不规矩,头发高高扎起,脸向上仰,笑容恣意又张扬。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三十一章 陆明睿顾不上被撞疼的背, 顺势箍住宋灼胳膊,探着脑袋仔细看了看画上的人:“这是哪个高中生妹妹?” 听到有妹妹,苏远航腾的一下跑过来, 惊喜的声音中带着点变态:“什么高中生?什么妹妹?灼哥你挺禽兽啊。” 宋灼眉心一跳,面无表情地将手抽出来, 转头去看旁边的小太阳, 问:“你们给猫喂奶了没?” “喂了喂了,吃饱了在那睡呢。” 宋灼走开之后,陆明睿站到他的桌子前研究那副画, 他越看越觉得隐隐有些熟悉:“灼哥, 这妹妹是你高中同学吗?我们见过?” 不等宋灼回答,他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猜想, 摸着下巴:“不对, 老苏你过来看看, 是不是有点像桃花妹妹?” “好像是有点。” 陆明睿拿起画, 在台灯光下照了照, 白纸的右下角落款写了一个宋字。 他摇摇头啧啧调侃:“灼哥你不厚道啊, 你会画画都没跟我们说。” “随便画的。” 小太阳在粉色猫窝里睡得正香, 宋灼半蹲下, 指腹摸了摸它的脑袋,忽然听到身后陆明睿一惊一乍的声音。 “卧槽老苏, 你别抢啊,别把画扯坏了。” “那你松手啊, 你不拽着不就没事。” 两人各自攥着画纸一边, 谁也不肯松开, 势均力敌之际, 一只手伸过来, 牢牢扼住了苏远航的手腕。 腕间的力道疼得他下意识松了手,宋灼将画从他们手里拿出来,瞥了眼占据他座位的陆明睿:“让让。” 冷淡的声线让陆明睿背后一凉,话都没敢说地让出了道。 他和苏远航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安静如鸡地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宋灼动作小心地把他们俩弄出来的褶皱抚平,然后将画收进袋子里。 苏远航往中间挪了挪,目光没动,压低声音问:“这是随便画的态度吗?” 陆明睿:“我觉得不像。” 下一秒,宋灼转头看来,两个人立马站好,正儿八经地鞠了一躬:“灼哥我们错了。” 宋灼无奈,没说什么,拉开衣柜找了两件衣服,去洗澡之前,又回头看了眼他们两个人。 陆明睿立马识趣地保证:“我绝对不乱动那副画。” 末了,他灵光一闪地补充:“灼哥,要不我给买个相框,把画裱起来。” “……不用。” 夜里开始下雨,不知道哪间宿舍没关门,风吹得门板哐哐作响。 宋灼从睡梦中被吵醒,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二十三。 苏远航他们睡得熟,鼾声此起彼伏,丝毫没有被噪音打扰。可对床的陆明睿却不知道去了哪儿,床上只有一床被子随手掀开。 宋灼坐起来,朝门口看了眼,虚掩着的宿舍门被风吹得来回晃,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他额角青筋一跳,从床上下去,拿着手机走到了门口。 正好一阵风刮来,门板被吹动,即将撞上门框之时,被一只手挡住了。 宋灼单手扶着门,站在门边,一低头就看到了靠墙蹲在走廊上的陆明睿。 走廊里开着小灯,他面前的地板上摆着几罐啤酒。空了几个瓶子,被风吹得到处晃。 他听到声音,抬头看来,声音里带着酒意,嗓音沙哑:“灼哥,你也失眠啊。” 宋灼把门关上,将滚远的易拉罐踢回来:“被你吵醒的。” 陆明睿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啊。” 他鼻音有些重,也不知道是外面太冷感冒了,还是刚刚哭过。 宋灼在一地狼藉中找了个干净一点的位置蹲下,拿起一罐啤酒看了看,侧头问道:“你借酒买醉?” 陆明睿仰头猛灌了一口,看起来很是不解:“我都喝那么多了,怎么还没醉?” 宋灼实话实说: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度数低了。” 陆明睿动作一顿,兴味寥寥地撇了撇嘴:“学校没有卖高度数的。” 宋灼没再说什么,将手上那罐果啤拉环打开,喝了一口。 果汁味重,没什么酒味。 陆明睿低头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狂风压弯了树枝,雨声嘈嘈,有水珠顺着风飘到走廊上,易拉罐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很快又被旁边宿舍没关的窗户砸动声掩盖。 这种嘈杂持续了一段时间,陆明睿忽然开口:“灼哥,你说我是不是挺失败的啊?酒也不会喝,又没钱没房。” 宋灼平静地安慰:“以后会有的。” “我也知道以后会有,可是她……”陆明睿话说到一半,泄气地席地一坐,塌了塌肩膀,“算了。”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掰着啤酒罐的拉环,稍一用力,拉环断在手里。他还是算不了,不服气地问:“明明聊得挺好的,她突然跟我说要和别人结婚了,那她之前这么撩我算什么啊?玩儿吗?” 他憋着一股气,从收到那条消息马不停蹄地去找她,想问问清楚,却铩羽而归之后,他心里就一直有个结,郁闷地堵在胸口。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在宿舍里哭,偏偏半夜开始下雨,听了几首歌,心情更加难受起来。 陆明睿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把这些天的所有,发泄似的全说了出来。 然后整个人一颓,他看了看没什么反应的宋灼,伸腿踢了踢他的鞋子:“灼哥,你好歹给我个反应啊。” 宋灼把喝完了的罐子放在身侧,瞥了眼他:“你俩不是一路人。” 他和苏远航一样的说法,陆明睿不服气:“你跟桃花妹妹不也不是一路人?” 苏远航说他没法反驳,可宋灼的情况和他几乎一样,他怎么有立场这么说的。 陆明睿近乎偏执地看着他,想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 宋灼站起身,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进去之前,留下一句话,语气笃定:“我们会是一路人的。” 他推开门,把钥匙扔给还在愣神的陆明睿:“我把门关了,你进来自己开门。” 顿了顿,宋灼若有所思地提议:“你要是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可以去把隔壁几间宿舍的窗户关了,很吵。” 姐姐只爱你 第37节 陆明睿:“……” 他果断地从地上爬起来,跟着进了宿舍。 进去洗了把脸,陆明睿蹭蹭爬上床,往被子里一躺,却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转过身,看向对床的宋灼,压低声音问:“灼哥,我还是想不明白。” “没什么想不明白的,她没那么喜欢你,你们又刚好不合适而已。”宋灼语气平静。 陆明睿沉默下来,宋灼说的让他没法反驳,这两点但凡占一个,结局或许都不会这样。 他张了张唇,嘴硬的话转了个圈,最后出口成了:“那你和桃花妹妹呢?” 问完之后,半晌没听到声音。正当陆明睿以为宋灼睡着了的时候,他突兀开口:“她不一样。” 秦昭宁和陆明睿喜欢的那个姐姐不一样。 宋灼闭着眼,脑海里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也不知道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带着些自我安慰在里面。 夜间的雨一直下到快天亮才停,路面上还是湿漉漉的,秦昭宁浸着一身雾意气势汹汹地到了公司。 她连卡也没打,到了人事部,递了张辞呈过去:“我要辞职。” 人事刚上班,被她吓得一抖,为难道:“秦经理,秦董不在,您这事现在办不了。” 她是秦秋北指定进来的,要走按理也得经过他的手。可秦秋北前几天出差,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 秦昭宁懒得等:“那你给他打电话,我去交接一下工作。” 哪有她这么辞职的,可偏偏人算关系户,之前如果不是被秦秋北压着,她在秦氏也是来去自如。 将辞呈留在人事部,秦昭宁回到办公室,把要走的事和底下的人说了说。她前不久才带完一个项目,手里暂时没什么大的工作,交接起来也不麻烦。 只是其他人在听到她要走之后,纷纷觉得惊讶。 在办公室等人事那边的回复时,秦昭宁慢悠悠地泡着咖啡,她倒是不担心秦秋北会故意压着不让她走,这些天在老爷子的刻意施压下,她在公司越来越显眼,这不是秦秋北想看到的局面。 咖啡泡好之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秦昭宁心情不错地说了声“进来”。可推门而入的却不是人事部的同事,而是秦嘉瑜。 他们俩说起来好久都没碰过面了,不在一层楼,秦嘉瑜又出差了几天,想碰都碰不到,更何况秦昭宁也不怎么想见到他。 他脸上没有平日刻意装出来的儒雅,关了门之后,脸上的笑意消失,皱眉问道:“你要辞职?” 秦昭宁窝在椅子里,喝了口咖啡:“怎么,高兴坏了?” 秦嘉瑜眉心紧蹙,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奇怪,他走近,拉开椅子在秦昭宁对面坐下。 “为什么辞职?” 秦昭宁没个正行,随口瞎扯:“因为这种累死累活还挣不到钱的日子过得没意思。” 她工资并不低,秦嘉瑜对她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大概是要走了,秦昭宁看他都顺眼了许多。最起码比起秦老爷子,她没在秦嘉瑜这里受过骗。 她难得的发自内心祝福:“恭喜你啊,以后就没人跟你争秦氏了。” 秦嘉瑜脸上没有喜色,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垂下眸,拿起一旁的摩卡壶,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抬手时袖口上滑,白皙手腕上手表摘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用红绳串着的祖母绿珠子。 秦昭宁视线落在上面,神色微微一变:“你手上的东西哪儿的?” “这串手链?”秦嘉瑜抬起手,有些不解,却还是坦诚道:“爷爷给的。” 秦嘉瑜总觉得某一瞬间秦昭宁有了什么变化,抬眼看去,却又说不上来。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人事部的员工拿着东西进来:“秦经理,我刚刚给秦董打了电话,您辞职这个事,他——” 秦昭宁忽然抬眸,打断她:“我不辞了。” “啊?” 秦昭宁放下咖啡,接过她手里的辞呈,往抽屉里一扔:“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秦董那里我去说。” 她拿上包起身,转头看向秦嘉瑜:“刚刚恭喜得太早了,现在看来你还是得忍受忍受。” 扔下这句话,秦昭宁下楼去补了一下早上没打的卡,开车离开了公司。 宽敞的马路上,酷黑的轿跑驶到了逼近限速,秦昭宁踩着油门,眼里冷意森森。 脑海中又浮现出昨天离开老宅时老头意味不明地说的那句“你还会回到这里来的”。秦昭宁唇瓣紧抿,眸光晦暗。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秦老爷子算计她,自然留了后手,而刚好,他抛出的消息让秦昭宁无法放任不管。 车子在老宅门口停下,秦昭宁刚熄火就下了车,一路上了二楼,连门也没敲,就进了书房。 老爷子如往常一样在练字,听到动静也没抬头,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不紧不慢地打着招呼:“回来了。” 秦昭宁站在门口,车钥匙攥在手中,硌在掌心的疼痛感让她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她目光直直地看着对面的人,问:“那场车祸是不是人为的?”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是早上好—— 第三十二章 一个人在经历或者目睹死亡后, 有极大的可能会出现持续性的精神障碍,这种情形被称为创伤性应激障碍。 患者的临床表现或许会走向两个极端,一种是下意识地回避, 选择性遗忘当时发生的事,另一种则是不断地回忆、反复在梦中浮现导致创伤的情境。 秦昭宁刚被送到厘镇疗养时, 出现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创伤性再体验症状。每到雨天, 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之时,她只要一睡着,车祸当天的景象就会涌现在脑海中。 如细针一样钻入皮肤的风, 鼓点一样密集迫切的雨滴声, 都让她仿佛再经历了一遍那场车祸。 外婆给她想了许多办法,求平安福, 戴小观音, 无一例外都没起到作用。 可后来的某一天, 她莫名的就好了。雨夜睡觉不会再被梦魇惊醒, 平时说话他人无意间提起, 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情绪波动。 她像是彻彻底底从那场车祸中走了出来。 外婆去问她的医生, 却被告知可能是创伤性应激障碍的另一种临床表现。她回来, 心疼又无奈地抱着秦昭宁, 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从那以后,他们似乎约定好了, 不再在秦昭宁面前提车祸的事。所有人都觉得她选择性地忘记了那场车祸,只有秦昭宁自己知道, 那样惨烈的画面, 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那天天气不太好, 外面乌云密布, 黑压压的云层低低坠着, 给人一种沉闷的窒息感。 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里,正进行着南城秦家夫人三十岁的生日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大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推杯换盏,无论熟与不熟,脸上都挂着几分笑。 秦昭宁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碰不到地面的双腿晃啊晃。她今天穿了件可爱的裙子,头发梳成两个揪揪,扎在头顶。 李映宛一身端庄得体的白色礼服,礼貌地和一路遇到的人打完招呼,走到秦昭宁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俯下身温柔地问:“宁宁看起来不太高兴,可以告诉妈妈是为什么吗?” 秦昭宁双手捧着小脸,不高兴地皱着眉:“爸爸为什么没来?” 他们出门前,还在公司的秦秋北打了电话说好下了班就过来,可秦昭宁一直等,等到晚宴都快结束,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听到她的问题,李映宛微微愣了愣,还是笑着安慰她:“妈妈给爸爸打电话了,爸爸说公司有事,抽不开身。” 见她仍旧板着小脸不吭声,李映宛哄道:“宁宁不生气了,明天爸爸妈妈带宁宁去游乐场好不好?” 秦昭宁有所动摇,却还是故意撇撇嘴:“明天幼儿园要上课。” “妈妈帮你请一天假,再给你买你之前想吃的那款冰淇淋。” 初春的天,气温一直没见升高,李映宛怕她感冒,拖了许久也没答应给她买冰淇淋。 果然,在听到这个条件之后,秦昭宁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不许反悔噢,我们拉钩钩。” 李映宛笑着伸出小拇指,勾住她小小的手:“不反悔,骗人变小狗。” 直到生日宴结束,秦秋北也没出现。送走了赴宴的宾客,李映宛拉着秦昭宁的手,坐上车子后座。 开车的人是秦家的司机,驾龄长,纵使外面雨大得能见度极低,他也没受到多大影响。 副驾驶上,秦秋北的助理挂着公式化的笑,和母女俩解释:“公司临时出了点事,秦总让我把礼物代交给夫人。” 他拿出一个盒子,从前面递过来。 盒子外观看着平平无奇,只是一个黑色的丝绒盒而已。李映宛接过,淡淡嗯了声,顺手放到了一边。 秦秋北爽约,还是在她生日这天,她多多少少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 忙了一天,李映宛额头发疼,她抬手按了按额角,嘱咐秦昭宁:“宁宁,妈妈眯一会儿,你乖乖坐好,不要开窗,外面雨大。” 秦昭宁答应得爽快,等她睡了,趴在封闭的车窗前往外看。 豆大的雨珠砸在车窗上,萦出一片雾气。秦昭宁伸出短短的手指,在上面画画。 幼儿园还没教多少东西,她只会画最简单的。没多久,车窗上出现两高一矮的三个简笔画火柴人,矮矮的那个站在中间,一只手牵着一个大人。 秦昭宁画完,兴高采烈地想去喊李映宛来看,一转头,才发现她蹙着眉脸色不太好。 她歇了心思,目光落在被随意放在车座上的礼物盒上面。她好奇地盯着礼物盒看了几眼,然后抬头看看前方,见司机和助理都没注意这边,悄摸摸地伸手把盒子拿了起来。 盒子拿起来有些重量,秦昭宁放在腿上,打开盖子。盒子里躺着一颗色泽纯粹的祖母绿,玉石被雕刻成菱形,镶在一个细细的镯子上 。 秦昭宁拿起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连着盒子一起好好放在李映宛腿边。 车里放着音乐,秦昭宁觉得无聊地东张西望。外面的街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其他车辆都看不到了,只剩下嘈急的雨声和轮胎飞驰滚过水坑的声音。 她有些困了,打着哈欠问:“还有多久到家呀?”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助理收回视线,笑着哄道:“就快到了,小姐先睡一觉,醒了就到家了。” 秦昭宁撇撇嘴,小小的脑袋抵着车窗,闭上眼睛睡觉。 小孩儿本就精力少,倦意上来,外界的雨声和突兀响起的雷声也没能阻止她沉入睡梦中。 随着眼前忽然亮起的闪电光,车子一声巨响,撞上迎面驶来的货车,一瞬间倾翻。 身体被人牢牢箍住,脑袋撞在车窗上,疼得眼前霎然一白。在晕过去的前一刻,秦昭宁隐隐约约看见那颗祖母绿被从盒子里甩出去。 她从回忆中出来,抬眼看向秦老爷子,又问了一遍:“你知道内情是不是?” 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去调查当年的真相,可车祸过去快二十年了,所有的线索都被抹得一干二净。秦昭宁想查,都无从下手。 老爷子知道她在意什么,所以故意布局引她上钩。 当年的车祸是秦昭宁的心结,一旦有丁点的线索,她都想抓住。 老爷子慢吞吞地写着字,招呼她过去:“过来看看爷爷这幅字怎么样。” 姐姐只爱你 第38节 秦昭宁眉心一蹙,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她不跟他打太极,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让我做什么?回到秦氏,弄垮秦嘉瑜?” 老爷子握笔的动作顿了顿,将毛笔放到一边。见她肯谈,他也坐下,抿了口茶问:“你好奇什么?” “秦嘉瑜手上那颗祖母绿哪来的?” 老爷子放下茶盏,扫了眼盈盈升腾的热气,不紧不慢道:“秦家祖上传下来的,一共两颗,一颗二十年前被你爸拿走送给你妈了,另一颗留在你奶奶这里,她走后由我收着。刚好前阵子秦嘉瑜来老宅,我就顺手给他了。” “那我妈那颗呢?” 她隐隐记得,晕过去之前还曾看到过那个镯子,就掉落在她旁边。 老爷子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救援队过去的时候,没在附近找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毕竟比起一颗祖母绿,三死一伤的局势更为严峻。 秦昭宁垂眸,将老爷子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两边。她很确定老爷子知道一些什么内情,但是他不会主动全盘托出。毕竟老爷子也只能用这点来要挟她了。 他抛出一点消息做饵,引秦昭宁上钩。剩下的东西,就要看秦昭宁给的利益够不够。 老爷子是合格的商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秦昭宁稍作思忖,往后一靠,姿态懒散地反问:“你就不怕到时候我把秦氏弄到手,拿它泄愤?” “你不会的。”老爷子语气笃定,“人总是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视财权如粪土,一旦得到了,只会想着如何去获得更多。” 秦昭宁心里暗嗤,却没表现出来,而是道:“那就希望你能永远这么运筹帷幄,别到时候在我手里栽了跟头。” 老爷子被她的话说得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不愧是我孙女。”他连说了几个好,笑意未减,语气一转,“可是昭宁,你太年轻了,你把事情想得都太纯粹,以后你就会知道,太狂妄不是件好事。” 秦昭宁嗤了声,反驳道:“我二十四五岁不狂妄什么时候狂妄?等七老八十了对手都进土里了,我再去他们坟前狂给墓碑看吗?” 她撂开椅子起身:“我会暂时在秦氏好好待着,至于最后秦氏会变成什么样,取决于您能把您知道的透露出来多少。” 她不是一味地被老爷子牵制,她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可老爷子也有求于她。 离开老宅之后,秦昭宁并没有回公司。她开车回了趟家,拿出一个行李箱,从衣柜里挑了几件衣服扔进去。 收拾好行李,她正准备离开时,视线忽然瞥到了摆放在陈列柜里的草蜻蜓。日子有些久了,青翠的草早已发黄,蜻蜓也已经不太成型。 秦昭宁盯着看了许久,抬手关上陈列柜的玻璃。 轿跑目标明确地驶向市内别墅区,最后在一栋独栋别墅前停下。秦昭宁下了车,带上行李往里走。 前院的喷泉正开着,有清脆的音乐声响起,两边的花坛里种着这个季节还盛开的花,枝叶修剪得齐整。一条石板路通向别墅正门,行李箱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声响,秦昭宁走到门口,人脸认证后开了锁进去。 客厅里阿姨正在上菜,看到她还愣了一下,局促地看了眼楼上的方向:“大小姐回来了?” 秦昭宁淡淡嗯了声:“回来住几天。” 她推着行李箱上楼,在楼梯拐角处,迎面撞上一身家居服的苏燕如。 苏燕如也没料到她会回来,悠然的神情一僵。 秦昭宁目光落在她腕间华贵的手镯上,缓缓扬起一个笑,意味不明:“我回来了,阿姨。” 所以接下来,该藏好你的马脚了。 作者有话说: 早安—— 关于创伤性应激障碍的定义和临床表现出自百度百科。 第三十三章 错身而过, 秦昭宁进入二楼走廊。她房间在最里头,路过主卧时,她脚步没停地伸手拧了一下门把手。 门没打开, 苏燕如出来的时候上了锁。 秦昭宁抬头瞥了眼不远处的摄像头,挑了挑眉梢。她的房间在走廊最深处那间, 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花房。 仿自然光的吊灯透过玻璃门, 照亮了走廊尽头的一小方地。秦昭宁在房门前停下,打开了门。 行李箱滚轮的声音这时候才消失,中间没有停顿, 苏燕如听到开门声, 收回往上看的视线,扶着栏杆步态优雅地下了楼。 秦秋北出差, 秦嘉瑜中午也不回来吃饭, 饶是这样, 秦家的午饭仍旧格外丰盛。 苏燕如拉开椅子坐下, 拿起勺子搅了搅面前的小盏燕窝。 保姆看了眼二楼, 问:“夫人, 要去喊小姐下来吃饭吗?” 苏燕如动作一顿:“添双碗筷, 等她自己下来就行。” 保姆应好, 进厨房多拿了双碗筷。 可一顿饭直至结束,秦昭宁也没下楼。 房间定期有人打扫, 她临时回来也不用重新收拾。打开行李箱,把带来的衣物规整放入衣柜后, 秦昭宁拿出了电脑。 一阵鼓捣过后, 时间已经过了两点。秦昭宁不怎么饿, 关了电脑躺下睡午觉。 日渐西沉,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 秦昭宁刚好睡到自然醒。 她摸到手机摁亮看了眼时间,差几分钟六点。算算到了要吃晚饭的时间,秦昭宁说了声“醒了”,外面的敲门声倏然停止。 不紧不慢地洗漱完,秦昭宁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后,愣了愣。 她原以为保姆上来叫她吃饭,没想到打开门见到的是秦嘉瑜。他刚从公司回来,西装外套脱了,身上的衬衫还是上班时穿的那件。 见她出来,秦嘉瑜推了推眼镜,温和笑道:“姐姐,吃饭了。” 秦昭宁关上门,越过他下楼。 饭菜碗筷都已经上了桌,他们坐下后没多久,二楼传来关门声,而后苏燕如下了楼。 她瞥了眼正垂着睫喝汤的秦昭宁,走到对面,在秦嘉瑜旁边坐下。 秦家餐桌礼仪管得严,吃饭的时候不让闲聊,秦昭宁跟他们也没话说,安静地喝着汤。 苏燕如却忽然开口,像是关心她一样,语气里带着笑意地温柔问道:“昭宁,我听嘉瑜说你在他们学校有个走得近的小男生,是吗?” 听到她的话,秦嘉瑜夹菜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秦昭宁的反应。 秦昭宁垂着眸,长睫遮住眼睛,看不出情绪,面上的表情也没见变化。 她慢条斯理地放下汤匙,眼神也没给秦嘉瑜一个,毫无慌张地抬起眸和正坐在对面的苏燕如对视一眼。 见她没说话,苏燕如又笑了笑:“阿姨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和霍家少爷有婚约,做事还是要注意点分寸,你说是吧?” “注意什么分寸?” 苏燕如抬手掩了掩唇:“你和霍家少爷以后肯定要结婚的,你性子直爽,婚前有些爱玩也能理解,婚后再跟其他男人暧昧可就出格了。” 她顿了顿,别有深意地补充道:“霍家讲规矩,不三不四的人他们看不上的。” 秦嘉瑜眉心一皱,苏燕如这话也就只能在秦秋北不在的时候说说,在座的几个人都是人精,这话里的意思浅显得都不用深思,就能听出来不怀好意。 他本以为秦昭宁会生气,可等了几秒,却等来一声意味莫名的轻笑。 太过短促,他一时没分出是嘲笑还是愉悦。 秦昭宁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生气,顺着她的话问:“出格的事,是指结了婚之后再和其他人拉扯不清吗?” 苏燕如心中奇怪她的反应,面上不显,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这样就算是不三不四的人啊。”秦昭宁手指微屈,指尖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 苏燕如眼皮一跳,正想说些什么,可紧接着,秦昭宁目光犀利地扫过来,唇角挂着似有似无地笑。 “可我怎么记得,阿姨在跟秦董扯上关系时,我妈还好好活着呢?” 她不肯用任何称呼父亲的词来称呼秦秋北,所以这话说起来有些别扭,可苏燕如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脸色霎然一变。 秦昭宁像是很快意识到不妥当,无辜地捂住唇,眨了眨眼:“不好意思,我不是说阿姨您不三不四,只是突然想起来了。” 她叹了口气,眉心微微蹙起:“我这人啊,就是性子太直爽了,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一没留神就把真话说出来了,得罪人了也没注意。” 她这一补充,苏燕如脸色更难看了。她连温和的笑意都快维持不住,神态隐隐有几分刻薄,近乎咬着牙道:“没事,你母亲走得早,有些人情世故你不知道也正常。” 她本以为提起李映宛时,秦昭宁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舒服,可她大概低估了秦昭宁的心理。 “你说得对。”秦昭宁认同地点了点头,“我确实不如秦嘉瑜会人情世故。”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最后两个字似乎加重了音。 “世故”这个词用在十八九岁的少年身上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适,特别是她的语气,仿佛秦嘉瑜心机城府有多深一样。 苏燕如被狠狠一呛,努力扬了扬嘴角,也没能露出一个笑。她放下汤匙,将碗一推起身:“我头有些疼,上楼睡会儿。” 打了胜仗,秦昭宁神情餍足,拿起筷子夹了面前碗里的一个鸡腿。 吃过饭后,秦昭宁没急着上楼,拿了个橙子,去后院散步消食。 巨大的方形草坪,边上有一个秋千椅。走了几圈,秦昭宁在秋千上坐下,慢慢晃着剥开橙子皮。 太阳早就落了,天色骤黑,只是灯光亮着,把后院照得亮如白昼。草是仿生草皮,十一月底仍旧一片绿意。后院少有人来,宽敞舒适,莫名的令人心情放松。 忽然一声狗叫,秦昭宁回头看去。一只伯恩山幼犬兴冲冲地往这边跑来,秦嘉瑜跟在它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他往草坪中央扔了个球过去:“杏仁,去捡球。” 小狗原地踱步,还是往草坪跑去。 秦嘉瑜走到另一个秋千椅边坐下,侧头喊了声姿态慵懒的秦昭宁:“姐姐。” 秦昭宁将橘子皮扔在脚边,轻飘飘抬头瞥他一眼,红唇轻启:“妈宝男。” 秦嘉瑜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她是在为他向苏燕如告状的事生气。他抿了抿唇,话到嘴边,最终也没有解释。 他知道,秦昭宁认定的事不是他三言两语能扭转态度的,更何况,她不喜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这一个黑锅也不多。 杏仁叼起球一蹦一蹦地跑来,秦嘉瑜弯下腰去接球,它却径直跑向了秦昭宁,把球放在她脚边,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腿。 这只伯恩山犬看起来才几个月大,温顺又黏人。秦昭宁不理它,它就在她脚边打着转。 秦嘉瑜收回手,靠回秋千椅里:“杏仁很喜欢你。” 秦昭宁皱了皱眉:“你取名怎么那么难听?” 她弯腰捡起球随手一扔,杏仁欢快地摇着尾巴跑远。 姐姐只爱你 第39节 趁它走开,秦昭宁收起地上的橘子皮离开后院。 杏仁叼着球回来的时候,迷茫地原地转了几圈。 秦嘉瑜把它嘴里的球拿下来,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感叹道:“杏仁,姐姐不喜欢你啊。” “汪?” 秦秋北说原先说好的回来得要早一些,晚上九点,秦昭宁站在阳台上,看到黑色轿车缓缓驶进别墅。 而后没多久,有人来叫她下去。 她回来得突兀,秦秋北也是在接到电话之后,才知道她跑回别墅住了。 秦昭宁下楼,客厅里,苏燕如和秦嘉瑜都在,他们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出差刚回的男人,温柔解意的妻子,以及听话懂事的儿子,画面看起来其乐融融,让人不忍打断。 秦昭宁十分忍心,在秦秋北询问秦嘉瑜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时,出声打断:“叫我下来有什么事?” 她一出声,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秦昭宁不紧不慢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 秦秋北说话被打断,心情有些不爽,却也没发作,而是看着她问:“人事跟我说你要辞职?” 苏燕如在听到这句话后,惊得差点没管理好表情。 “啊不是,”秦昭宁弯腰拿了个橘子,“我不辞职,早上有点不太清醒。” 秦秋北点了点头:“也好,不然传出去不像话。” 秦昭宁觉得好笑,垂下睫,用剥橘子的动作掩饰住眼里的不屑。 秦秋北忽然又问:“你跟修予最近有没有联系?” 他不提起这个名字,秦昭宁都快忘了霍修予这个人了。 最近倒是有联系,只是几次相处都不太愉快,反而坚定了她要退婚的心而已。 她把橘子皮往垃圾桶里一扔,眼也没眨地撒谎:“没联系。” 秦秋北嗯了声:“你俩多走动走动,少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 “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我听说你认识了一个大学生,”秦秋北摩挲着茶杯,语气不明地道,“你心思单纯,容易被骗,还是调查清楚为好。” 秦昭宁心思可不单纯,但她分明在秦秋北这句话里听到了警告的意味。她怎么作都可以,可宋灼只是个普通学生,秦秋北想查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心思飞快,她面上没有露出任何不妥。在秦秋北说完那句话之后,秦昭宁很快地嗤了声,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一个大学生,能有多重的心机。况且玩玩儿而已,他要骗我我就换另一个,我又不是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不等秦秋北说什么,秦昭宁继续笑吟吟地说:“您不会也劝我对霍修予忠贞不二吧,您自己跟我妈在一起的时候外面还彩旗飘飘呢。” 被揭了老底,秦秋北脸色一沉:“你这是说什么话?” 秦昭宁耸耸肩:“还有事吗?没事我出去一趟,有人约了酒吧蹦迪。” 她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让秦秋北看得头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赶紧走。” 秦昭宁拿上车钥匙起身离开。 她走后,苏燕如温声安慰:“你也别生气,昭宁她就是爱玩了一点,还是知道分寸的。” 秦秋北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聊天又换了个话题,秦嘉瑜眼见他们把宋灼遗忘在脑后,不由得挑了挑眉梢。 如果不是被秦昭宁亲自威胁过,他或许也会被秦昭宁刚刚那副放荡薄情的模样骗过。 秦嘉瑜拿出手机,关上录音键。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第三十四章 他也不太愿意听苏燕如蜜里藏刀地说秦昭宁如何如何, 敛了敛眸,借口有些困倦,离开了客厅。 回到房间后, 秦嘉瑜拉开抽屉,看着安静躺在里头的手机, 想了想, 又将抽屉推了回去。他拿出耳机戴上,点开录音听了一遍,然后导入电脑剪辑, 重新保存。 秦昭宁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秦秋北和秦嘉瑜两人一个去公司,一个去学校, 别墅里就只剩下苏燕如。 苏燕如不上班, 平时就跟其他贵妇人一起出去逛逛街做做美容, 秦昭宁带着一脸妆回来时, 她收拾得精致正准备出门。 一晚上没睡, 秦昭宁困得打哈欠, 不等苏燕如拦下她阴阳怪气两句, 她仿佛耳朵开了屏蔽器一样径直上了楼。 眼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越过, 苏燕如一愣,暗骂了声没礼貌。 秦昭宁回房间补了个觉, 醒来之后就到了吃饭的点。秦秋北和秦嘉瑜不在家吃,苏燕如也没回来, 偌大的客厅就只有她一个人。 安静宽敞的别墅, 秦昭宁吃完饭上楼, 拿出电脑连上走廊的摄像头。自从她昨天把摄像头弄坏之后, 苏燕如好像一直没去检查, 监控页面还是黑的。 秦昭宁放下心,拿上杯子出了门。秦秋北的书房在三楼,平时关着门,不让人上去。从她的房间出来,对面是间空的客房。往外走,秦嘉瑜的房间在她隔壁,他对面就是主卧。 主卧平日都上着锁,秦昭宁路过时,抬手按了一下门把手,不出意外地没打开。 松开手,秦昭宁步子没停地下了楼,在厨房找到保姆:“阿姨,别墅里有安眠药吗,我有点失眠。” 阿姨擦了擦手上的水:“有,我给你拿去。” 秦昭宁在厨房接了杯冷水,没多久,阿姨拿着一个小瓶子过来,倒了两颗药给她:“这个吃两颗就行了。” “谢谢阿姨。”秦昭宁接过,就着水吞了下去,“我上去睡会儿,晚饭不用叫我。” 她揉着发疼的额头上了楼,十几秒后,一声关门声传来。阿姨收回视线,继续准备晚饭的食材。 主卧里窗帘紧拉,透不进光,显得有些昏暗。秦昭宁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正中间是张大床,上面挂着秦秋北和苏燕如的照片。梳妆台上摆着各种名贵水乳霜,秦昭宁走过去,拉开抽屉。里面的盒子里分格放着苏燕如的首饰,没什么特别的。 床头柜也上着锁,秦昭宁不费力地几下弄开。上层抽屉内有个照片册,秦昭宁拿起打开一看,里面都是秦秋北和苏燕如还有秦嘉瑜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从秦嘉瑜小时候到高中出国之前。 其中有一张,是他们三个人去游乐场时拍的。秦嘉瑜看起来才六七岁,他站在中间,手上拿着一个游乐园特卖的甜筒。苏燕如一身长裙,笑得温柔惬意,另一边的秦秋北穿着休闲西装,眉目慈爱地低头看着秦嘉瑜。 画面温馨得令人艳羡。 秦昭宁视线在这张上面多停留了几秒,才翻过去。 把相册放回去,秦昭宁拉开下层的抽屉,里头还是苏燕如的首饰。她随手翻了翻,没见到什么特别的,正准备关上抽屉,视线落到其中一条项链时,动作猛的一顿。 * 冷风阵阵,梧桐树叶子掉得差不多,给校园平添了几分萧瑟。 随着下午的下课铃响,背着书包的学生一簇簇地往食堂蜂蛹而去。 周佑端着盘子找到宋灼坐的那张小圆桌,在他旁边坐下:“学校今年是不是扩招了,怎么扩招不扩建食堂啊。” “再忍忍,研究生就换校区了。”宋灼安慰道,“那边人少。” “但愿吧。”周佑戳了戳米饭,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要说话,一个男生端着饭走来。 “学长。”秦嘉瑜拉开宋灼对面的椅子坐下,看向周佑,“抱歉,刚刚排队有点久。” “没事。”周佑收起手机,给宋灼介绍,“这是我们那个team的一个学弟,才大二,拿了好几个奖了。” 周佑在跟导师做项目,团队里有几个学长学姐,半路又来了个金融的学弟。前些天他还在宿舍抱怨,说估计是来蹭奖的,但导师让他们私下见见面,两人就约了今天。 宋灼听他抱怨的时候,没想到他说的这个学弟居然是秦嘉瑜。 周佑没怎么抱希望地问:“对了,你那个资料整合完了吗?” “弄完了,我待会儿给学长发过去。”秦嘉瑜点点头,补充道:“除此之外,我还对比了早几年的实验数据,做了另一个表格,如果学长需要的话,我回去之后一起发给你。” 周佑一愣,原本还担心他不做事的心情瞬间变了,转而笑道:“那行,麻烦了。” “不麻烦。” 秦嘉瑜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点了一下屏幕。 微信语音外放,说话的人语气漫不经心:“一个大学生,能有多重的心机。玩玩而已,我又不是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秦嘉瑜放完,飞快地往宋灼身上瞥了一眼。然后摁灭了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上,刻意装作若无其事地吃饭。 “这声音有点熟悉啊。”周佑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没想出来。 秦嘉瑜含糊地笑了笑:“是吗?” 他余光往宋灼方向瞟去。不知道是真的无所谓还是装出来的,亦或是没听出来秦昭宁的声音,宋灼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 秦嘉瑜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垂下眸。 一顿饭吃完,周佑和宋灼回宿舍。走在路上,他忽然灵光一闪:“灼哥,刚刚那个声音像不像学姐?” “嗯?” “就是刚刚跟咱一起吃饭的那个学弟,他微信外放的那条语音,像不像桃花妹妹?” 宋灼敛了敛眸,噢了声:“他是学姐的弟弟。” 他语气轻飘飘地抛出一个重量级消息,周佑被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然后一回想那条语音的内容,下意识地说了句“卧槽”。 在宋灼看过来的时候,周佑瞬间闭紧了嘴。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欲言又止,看向宋灼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宋灼蹙了蹙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周佑忍了忍,没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灼哥,反正咱们跟她也不是一路人,早知道早解脱。” 宋灼眉梢一挑:“你信?” “啊?信啥?” “没什么。”宋灼双手插兜,继续往前走。 周佑以为他太伤心了,跟上:“灼哥,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难过,但是——” 说到这,宋灼忽然回头,神情认真地问:“我现在应该难过吗?” “啊?”周佑嘴张着,不太确定:“应该吧。” 宋灼沉思了一会儿,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周佑:“?” 周佑越来越觉得自己琢磨不透他,他甚至怀疑宋灼是不是伤心过头才表现反常。 姐姐只爱你 第40节 但是转念一想,这可是宋灼。大学几年,无论遇到多大状况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宋灼。 所以或许没什么反应才是他应该会有的表现? 这么想着,周佑悟了。他给陆明睿发了条消息,几步跟上走远的宋灼。 他们回到宿舍,陆明睿已经回来了,正蔫蔫地趴在自己桌上。他下午收到条消息之后,兴冲冲地出去,面色红润得仿佛中了大奖。 跟现在蔫啦吧唧的状态一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听到开门声,陆明睿转头看来,见到宋灼之后,蹭的一下扑过来:“灼哥呜呜呜呜。” 不顾宋灼嫌弃,陆明睿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苦着脸:“灼哥你也失恋了啊,咱俩晚上去借酒消愁去吧。” 一个小时后,宋灼坐在ktv里,和周佑一起看着边喝果啤边鬼哭狼嚎的陆明睿,不由地感到头疼。 苏远航有实验,留在研究生校区没回来。宋灼不肯跟陆明睿一起丢脸,周佑就被他当成了苦力拉过去一起唱歌。 嘈杂破音的歌声在整个包厢回荡,宋灼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沙发上,拿着手机划来划去。 个把小时后,陆明睿终于唱累了,放下话筒坐过来,猛灌一口果啤:“灼哥,你说为什么。” 后面的话消失在一声哽咽里,宋灼侧头看过去,陆明睿一抹眼睛,赌气似的:“屁大点事,不喜欢就不喜欢,找什么借口啊。” “什么借口?”宋灼问。 陆明睿咬着牙:“她说我太小了,小个屁啊,我都快22了,马上到法定婚龄了都。” 周佑插话:“有没有可能她说的小不是指年龄?” 陆明睿一顿,几秒后反应了过来,砸过去一个靠枕:“滚!” 他想找宋灼求安慰,一转头,就见到他也一脸沉思。 陆明睿立马道:“灼哥,你不会也跟老周一样思想这么龌龊吧?” 宋灼瞥他一眼,朝他招了招手:“用你手机给学姐发条消息。” “哪个学姐?” 宋灼:“我的学姐。” * 苏燕如吃完晚饭才回来,秦秋北加班,秦嘉瑜跟同学出去玩了,都没着家。回到卧室,她抬手打开灯,脚步忽然顿了顿。 房间里布局和离开时没有变动,可她总觉得哪儿不对。苏燕如皱了皱眉,拿出电脑连上走廊监控,屏幕上一片黑色。 她点了几下鼠标,还是没有反应。 苏燕如立刻警惕地起身出去,往走廊尽头看了眼,秦昭宁的房门紧闭着。她想了想,下楼找到阿姨。 “小姐下午过来找我要了两颗安眠药,吃了之后睡了,现在还没下来呢。” “你确定她睡了?” 阿姨点点头,一脸保证:“确定,那药是老爷之前从国外带回来的,药效特别好,两颗能睡上大半天,小姐当着我的面吃下去的。” 苏燕如稍稍放下心:“走廊监控坏了,你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安排人来换。” “好。” 苏燕如紧了紧披风,回到二楼。在门口停了停,她往秦昭宁的房间走去。 花房里亮着灯,有几株花到了枯萎的时候,花朵蔫蔫地垂着。苏燕如在秦昭宁房门前停下,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卧室里,秦昭宁悠悠转醒。那两颗安眠药药效真的不错,她一觉睡到现在,醒来之后也没觉得头疼。 秦昭宁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她摸到枕边的手机,打开一看。十来分钟前,陆明睿发了条消息过来: 【学姐,我们在乐橙,灼哥喝醉了喊你名字,你能来接一下他吗?】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五章 似乎是怕秦昭宁没去过乐橙, 陆明睿后面还带了一个地址,就在离南大十几分钟路程的步行街上。 秦昭宁回了个好,掀开被子下床。收拾完, 她拿上钥匙出去。 她这边刚打开房门,主卧的门就跟着开了。苏燕如一身睡衣, 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 看模样是要下楼接水。 她对秦昭宁昼伏夜出的颠倒作息习以为常,没有外人在,她也懒得装, 站在门口, 等秦昭宁下楼之后,才关上门下去。 夜色秾艳, 城市的天空被霓虹灯光照亮, 宽阔道路上车辆川流不息。 南大附近那条步行街, 到了晚上人潮格外拥挤, 周围几个大学的学生通常都来这儿逛。沿街的店铺人声喧沸, 食物的香味随着交谈欢笑声一同飘来。 秦昭宁没把车开进去, 找了个远远的位置在路边停下。她走了一段路, 才进到商场, 乐橙就位于这座商场的三楼。 ktv里光线暗,秦昭宁进去后, 顺着走廊找着陆明睿给她发来的包厢号。各个房间里传来七零八落的歌声,尖锐跑调的嗓音吵得她额角青筋鼓起。 拐过一个弯, 进入另一条走廊,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陆明睿他们那个房间号。秦昭宁收起手机, 推开门。 鬼哭狼嚎的声音在包厢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涌出来, 秦昭宁眉心一跳。 往里看去, 陆明睿抱着话筒撕心裂肺地唱着歌,等他喘气停顿的时候,秦昭宁才听清正在放的是哪首。 周佑坐在沙发边,生无可恋地捂着耳朵。他面前是玻璃茶几,上面歪七扭八地倒着几个酒瓶,光线昏暗,看不出是啤的还是红的。 而包厢角落里,宋灼格格不入地安静坐在沙发上,他头低垂着,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 看到她,周佑捂着耳朵出来,大声道:“学姐,陆明睿疯了,你先把灼哥带走,我待会儿想办法把他拖回去。” 秦昭宁点了点头,边往里走边随口问:“他喝了多少?” 周佑表情有些局促,秦昭宁没注意,也没等他回答,她走到宋灼跟前。 单膝抵在沙发上,秦昭宁手撑着靠背,弯下腰去看时才发现宋灼没睡着。 他睁着眼,不知道是包厢的氛围灯照得还是酒意使然,眼尾微微泛着红。 “小学弟,”秦昭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凑近问:“还有意识吗?” 宋灼有些迟钝地抬起头,他紧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昭宁看。 秦昭宁好笑地问:“知道我是谁吗?” 三四秒后,宋灼慢半拍地点点头:“知道。” 秦昭宁见过不少人醉酒,有的人忍不住吐,有些醉意上来发酒疯。总之无论平时多么稳重严肃,喝了酒都判若两人。 像宋灼这样,喝醉了之后不吵不闹,一个人安静待着,问什么答什么的还真是少见。 他这幅模样太乖巧,秦昭宁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脸。但下一秒,乖乖巧巧的少年忽然牵住了她的手,一字一顿地喊了声:“姐姐。” 秦昭宁心尖一颤,眼睫眨了眨:“我带你回家。” “好。” 宋灼不用她扶,自己站起来,牵着她的手没松开。起身之后垂着睫,依旧盯着她看。秦昭宁走一步他跟着走一步。 秦昭宁的车停在人少的路边,出了商场,又走了一段路才走到。 她拿出车钥匙开了锁,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送你回学校。” 她刚一转身,肩上忽然一沉。高高大大的少年弓着腰,朝前走了半步,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 鞋尖抵着鞋尖,他的左手还紧握着秦昭宁的手。 他比秦昭宁高了一个头,这个姿势看起来委屈得像只即将要被抛弃的大狗狗。 秦昭宁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此刻有些难过。她愣了愣,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轻轻地哄道:“好了好了,不高兴啊?” 隔了好几秒,耳边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宋灼身上闻不到酒气,反而有一种他独有的气味,像沐浴露或者洗衣液留下的味道,浅浅淡淡的,很好闻。 秦昭宁的手停留在他背上,手下是坚硬分明的脊骨,她侧了侧头,维持着这个像是拥抱的亲昵姿势,温柔地哄:“为什么不高兴?跟姐姐说说好不好?” 宋灼保持着沉默,就在秦昭宁以为他不会说了的时候,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姐姐是在玩儿我吗?” 他声音闷闷的,不仔细听的话听不出来带着像哭腔一样的沙哑。 可秦昭宁离他那么近,他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响起。是以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时,秦昭宁着实愣了愣。 清冷者撒娇,坚强者脆弱,这两种体现在宋灼身上的反差让秦昭宁不由地心软。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没有。” 顿了顿,秦昭宁抚着他的脊背,认真地道:“姐姐不会玩儿你的。” 宋灼抬起的右手又落下,最终没有抱上她。他往后退了一步,直起身垂着头,伸出小拇指,语气固执而认真:“不能骗我。” 秦昭宁没对他幼稚的行为感到好笑,而是伸出手,勾着他的小拇指晃了晃:“不骗你,骗人变小狗。” 拉完勾,她抬起头,无奈又宠溺地问:“所以宋灼小朋友,现在可以回学校了吗?” 宋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秦昭宁福至心灵:“我带你回家?” 点了点头,宋灼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好。” 把人送上副驾驶,秦昭宁从车后绕到驾驶座,上去后,她才发现宋灼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她倾身过去,拉过他身侧的安全带,提醒他抬手:“手。” 宋灼后知后觉地伸出手。 秦昭宁给他扣好安全带之后,他手还伸着,视线随着她转。 见秦昭宁不解地看过来,宋灼把左手往她那边伸了伸,言简意赅:“牵手。” 秦昭宁哭笑不得,发动车子,等车上了主干道,才伸手牵住他的手。 宋灼终于安静下来了,他坐得笔直,表情认真地盯着秦昭宁看。只有在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才会轻轻眨一下眼睛。 已经十点多了,有风从车窗缝隙吹进来,车子驶上回市中心大平层的路。秦昭宁这时候才回味过来,她单手打着方向盘,驶入左侧车道,侧头问:“今天为什么不高兴?遇到什么事了?” 宋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秦昭宁继续问:“为什么觉得我会玩儿你?” 她话音一落,宋灼握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秦昭宁反握住他,半诱半哄:“乖乖,告诉姐姐好不好?” 姐姐只爱你 第41节 宋灼垂了垂眸,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受了委屈似的说:“你给秦嘉瑜发语音,说……” 他中间停顿,秦昭宁皱了皱眉:“我什么时候给他发语音了?” 她连秦嘉瑜微信都删了。 宋灼像是回忆了一下,继续道:“你说,一个大学生,能有多重的心机,玩玩而已,我又不是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他一字一顿慢吞吞地说出这段话,说完之后,眼神幽怨地看着秦昭宁,仿佛她有多渣。 秦昭宁赶紧晃晃他的手:“没有没有,他骗你的。” “噢,”宋灼看起来很相信她,“那他是小狗。” 秦昭宁没忍住笑着附和:“对,骗人是小狗。” 哄好了宋灼,秦昭宁才有空去想他刚刚的话。理顺思路之后,她唇角的笑意渐敛,眼里掠过一抹寒光。 她一再警告过秦嘉瑜,让他别动歪心思,但是他仍旧我行我素地作死。 车子不快不慢地在城市道路中穿行,十几分钟后,驶入一个高档小区。 秦昭宁牵着宋灼的手,上了电梯,按下二十六层。这一整层是个大平层,只有她住的一户。指纹解了锁,秦昭宁拉开门,顺手打开灯。 家里没有男士拖鞋,秦昭宁索性也没换鞋踩了进来。她领着宋灼进了自己房间:“你先在这儿躺会儿,我去给你收拾一间房。” 她松开手,转身出去,可抬脚的一瞬间,身后亦步亦趋地传来脚步。宋灼紧紧跟着她,右手微微往前伸,似乎是想牵她。 秦昭宁无奈,走到陈列柜前,把那个有些发黄的草蜻蜓拿出来,拉过他的手,放在他手心,哄小孩儿一般:“乖乖,在这儿待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不知道是草蜻蜓的功劳,还是她那声“乖乖”,宋灼真的听话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秦昭宁出去,给旁边空着的房间铺了床,再回来时,他还站在原地,低头编着什么东西。 卧室里的灯亮着,秦昭宁走近之后才发现,他把那只摇摇晃晃快解体的草蜻蜓拆了,重新编织。 很快,一只蝴蝶在他手中成型。宋灼编好后,放在掌心递给秦昭宁。 他没有说话,抿着的唇角有一个很浅的梨涡。 秦昭宁问:“给我的?” 宋灼点点头,又把蝴蝶往她那边递了递,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期待。 秦昭宁笑着接过,在光下仔细看了看,不吝啬地夸他:“好看。” 她伸手捏捏他的脸:“好棒啊乖乖。” 宋灼视线落在她身上,眼里浓浓的墨色,让人分不清是醉意还是其他。 秦昭宁收回手:“隔壁卧室收拾好了,你今晚睡那里好不好?” 没听到回应,秦昭宁抬头去看。又耐心地笑着问:“怎么了?想跟我一起睡吗?” 她只是逗逗他而已,可宋灼瞬间红了耳根,连带着白皙的脖颈也泛着红。 秦昭宁好笑地弯着眉眼,仰头盯着他看。 下一刻,眼前的少年忽然朝前走了一步,俯下身,在她脸侧落了一个轻轻的吻。 他说:“乖乖。”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六章 秦昭宁怔在原地。 落地窗外的高楼霓虹闪烁, 商街的喧嚣仍在持续,可她脑子里现在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宋灼那声“乖乖”。 他声线低低沉沉,跟她说出来的语气不太一样, 尾音浸着浅浅酒意,认真又勾人。 过了好一会儿, 秦昭宁眼睫轻轻颤动, 视线偏移,落在他脸上。 喝了酒的后劲这时候才上来,他眼睑红红的, 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凝滞。 脸颊的触感顺着皮肤渗入, 让心脏某一处开始隐隐发麻,甚至有些痒。 秦昭宁眨了眨眼, 问:“谁是乖乖?” 宋灼看着她:“你。” 他脖颈处的绯红没有消退, 反而开始向上蔓延, 身上温度上升, 意识逐渐迟钝了起来。 秦昭宁指尖点点脸颊被他亲过的地方:“为什么亲我?知不知道不能随便亲女孩子?” 身体异常的温度让宋灼难受得皱了皱眉, 他往前走了一步, 伸手抱住秦昭宁, 弓着腰, 在她脸侧蹭了蹭,呢喃出声:“难受。” “哪里难受?” 他很少表现出这幅模样, 像是撒娇一样,无意识地重复:“姐姐, 难受。” 秦昭宁很快意识到不对, 宋灼身上的温度烫得惊人。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感受到手下的灼热, 蹙了蹙眉。 “让我看看。” 她想退开半步看看他现在的情况, 可刚有后退的动作,宋灼就出于本能地将她抱紧。 秦昭宁轻轻拍他的脊背,放缓声音哄道:“让姐姐看看好不好?” 几秒后,箍着她的胳膊慢慢放松,秦昭宁从他怀里退出来。 宋灼露在外面的皮肤红得不太正常,脸上也有绯红。他垂着眸,眉心难受地蹙起,眼里波光流转,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秦昭宁伸手摸摸他的侧脸,他顺势在她掌心蹭了蹭,平日里那双清冷的眼眸此刻染着几分水润,直直地看着她。 这幅乖巧模样让秦昭宁没来由地心尖一软,她手掌贴着他的脸,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问:“你是不是酒精过敏?” 她手心柔软清凉,宋灼皱着的眉心缓缓展开,点了点头。 “酒精过敏喝什么酒?”秦昭宁有些生气。 可还没等她发作,见到她表情不对,宋灼立马向前一步抱住她。像只大大的毛绒娃娃一样,挂在她身上,语气软软地重复那句:“姐姐,我难受。” “难受活该。” “姐姐,难受。” 秦昭宁火噎在心里,手背贴贴他发烫的脖颈:“不准撒娇,我不吃你那一套。” 宋灼偏头,唇瓣蹭蹭她的耳垂:“不生气。” 秦昭宁本来就已经不生气了,被他这么一蹭,皮肤温度也跟着高了起来。 她后退半步,抵着宋灼的肩膀,警告道:“色/诱没有用的啊。” 宋灼盯着她的眸子,忽然轻轻笑了笑。泛着红的眼尾微微上挑,神情勾人。 秦昭宁移开视线:“我去给你拿药。” 她转身出去,宋灼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家里备着常用药,应对过敏的也有,秦昭宁在客厅茶几抽屉里找出氟雷他定,倒了杯水给宋灼:“吃了。” 宋灼没接,弯下腰就着她的手把药吃下去,含在嘴里看着她。 秦昭宁认命地把水杯递到他嘴边:“喝口水,把药咽下去。” 喝醉了之后的宋灼和平时差别很大,吃完药,秦昭宁好不容易把他哄到床上睡下。给他盖好被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发现他眼睛一直睁着,她走到哪,他的视线就跟到哪儿。 心软误事,秦昭宁又重新坐回床边:“闭眼,睡觉。” 宋灼没听她的话,反而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药效还没上来,他手心还烫烫的,秦昭宁反手握住他的手,问:“还难不难受?” 宋灼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眉头蹙起:“难受。” 秦昭宁挑眉。 下一秒,果然听见他说:“乖乖,摸摸。” 秦昭宁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脸:“我应该录下来明天等你酒醒了给你看的。” 宋灼侧头,将她的手压在脸下。 房间里安静下来,宋灼不肯闭眼,握着她的手也不松开。 明天是周六,秦昭宁无所谓早睡不早睡。状况都平息下来,她这时候才有空去问他:“今天为什么喝酒?” 宋灼眨了眨眼,不肯说。 “不说那我去睡觉了,晚安。”秦昭宁抽手准备离开,手腕忽然一紧。 宋灼表情有些慌乱,从床上坐起来。 秦昭宁都不用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伸手抵住他的肩:“不准抱。” 宋灼眉眼委屈地一低,闷闷噢了声,坐在原地。 秦昭宁看看他,探头过去亲了亲他的侧脸:“为什么喝酒?” 宋灼眼前一亮,抬起眸,乖乖地如实回答:“因为秦嘉瑜骗我说你玩儿我。” “他骗你你就信啊?”秦昭宁赌气地在他脸上用力捏了一把。 宋灼表情委屈,却没有躲开。 他这样子让秦昭宁想气都气不起来,她松开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脸,问道:“如果他没骗你,我真的在玩儿你,你怎么办?” “生气。”宋灼认真地说出这两个字。 秦昭宁没忍住笑,顺着他的话继续问:“生完气之后呢?” 宋灼想了想,看着她:“还是喜欢你。” 生完气之后,还是喜欢你。 这类似表白的话让秦昭宁一愣。 宋灼从不肯表露心意,哪怕藏得一点也不严实,浅显得秦昭宁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心思,他也还是嘴硬地不肯承认。 如果早知道他醉了之后这么藏不住事,秦昭宁肯定早早灌醉他。 姐姐只爱你 第42节 也不知道秦嘉瑜这个举动算好还算坏,可如果不是因为他,秦昭宁可能短时间之内都没办法听到宋灼这么直白地表达喜欢。 但他带来的麻烦也确确实实存在,秦昭宁回过神:“你酒精过敏这笔账记秦嘉瑜身上。” 宋灼反应慢半拍地转了转眼珠,附和地点点头。 药效上来,宋灼身上的红色似乎有所消退,秦昭宁捏着他的耳朵晃了晃,感慨道:“也不知道你明天醒来还记不记得。” 如果不是事发突然,她真该把宋灼刚刚表白的话录下来,等他以后嘴硬的时候,反复播放给他看。 宋灼呆呆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秦昭宁将他按回床上,拉上被子:“快点睡觉。” 他不肯闭眼,秦昭宁骗他:“我不走,你快点睡。” 他是喝醉了,不是傻子。见他固执地睁着眼,秦昭宁踢开鞋坐上床:“往旁边躺躺,给你讲故事行不行,宋灼小朋友?” 在秦昭宁眼里,醉酒之后的宋灼跟小朋友没什么分别。 见她坐上来,宋灼果真往旁边挪了挪,还伸手掀开被子,给她盖住了腿。 “听什么故事?小红帽还是白雪公主?”秦昭宁顿了顿,“不对,你们男孩子是不是更喜欢奥特曼?” 宋灼仰头看着她,忽然道:“很久很久以前,小红帽和外婆生活在森林里……” 他眼里一点睡意都没有,说着说着,倒是把秦昭宁说困了。 隔着被子,秦昭宁躺下:“你继续讲,我睡一会儿。” 宋灼声音顿了顿,继续道:“小红帽和猎人剖开了狼外婆的肚子。” 秦昭宁睁开眼打断:“是不是有点血腥了?” 宋灼想了想,改口:“小红帽和猎人拿粉红色的刀剖开了狼外婆的肚子,把外婆救了出来。” 秦昭宁满足地闭上眼。 楼下商街的声音渐渐小了,夜幕之下的城市安静起来,华灯光亮透过落地窗落在房间里,宋灼将被子给秦昭宁盖上,闭上眼睛。 时间缓缓流逝,凭借着生物钟在六点半准时醒来后,宋灼下意识看向床边。柔软宽敞的大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旁边空空荡荡。 秦昭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走之前还关了灯,拉紧了落地窗的窗帘。房间里昏暗一片,格外适合睡觉。 醉酒的副作用开始显现,脑袋有些发疼。宋灼翻了个身,平躺着,视线落在天花板上。 走神之际,昨天晚上的经历一幕幕重新回到脑海。他知道自己酒精过敏,所以基本不喝酒。 可他没办法骗秦昭宁,在她面前,他似乎很难装下去。所以让陆明睿给她发消息之后,他又点了几瓶酒。 但他没有料到自己喝醉之后会是这样。原本就单薄得可怜的掩饰全然揭开,那句“还是喜欢你”,在脑海中反复放映。 喜欢这种事本来就藏不住,更何况是在喝醉了之后。 他掀开被子下床,打开房间的灯,才发现柜子上有张纸条。 【卫生间里有新的洗漱用品,床头柜上是抗过敏药,醒了之后再吃一次。如果没想好的话,昨天晚上的事我当做没发生过。】 纸上是秦昭宁的字迹,她的字不是清秀的那种,笔锋有些凌厉。 宋灼看着纸上的内容,微微怔了怔,视线定格在最后一句话上。 她似乎从来不逼他,宋灼总觉得两人之间有差距,他一旦彻底表露,就会丢盔弃甲任她摆布。 可秦昭宁从来没有逼迫他表达过心意,她会挑逗他,会笑着说喜欢,但往往点到即止。她似乎知道他的顾虑。 宋灼将那张纸攥在手里,几秒后,展平褶皱收进口袋里。他去卧室自带的卫生间里洗漱,隔着镜子,能看到皮肤上还有隐隐约约的红色。 脑子混混沌沌还有些乱,他打开龙头,捧起冷水洗了把脸。 洗漱完,他拿上床头柜的药,就着水把药吃了。 平复好情绪,宋灼推开门出去。他本以为这个点秦昭宁应该还没醒,但是开门的一瞬间,和她视线对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七章 客厅和卧室的装修方式很像, 宽敞简约,入目是一片洁白,桌椅沙发这些家具只占据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地盘。 除了玄关处那一束已经枯萎得看不出品种的花以外, 再没有其他小物件能让这个大房子有家的感觉。 餐桌是长条的白色木桌,上面两个同色系的盘子, 盛着三明治。手机亮着屏幕放在桌边, 秦昭宁在边往杯子里倒牛奶,边和人打着电话。 见到他站在卧室门口,她格外自然地看来:“过来吃早餐, 待会儿送你回学校。”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调侃了一句什么, 秦昭宁挑了挑眉,玩笑地警告:“别打探老板隐私, 继续汇报你的工作。” 她把装有牛奶的杯子放到餐盘边, 将剩下的重新放回冰箱。 从宋灼这个角度看去, 冰箱里的东西一览无余。除了刚刚放进去的一大盒牛奶之外, 保鲜层里放了好几盒咖啡豆, 没有任何蔬菜肉类的影子。 秦昭宁靠在冰箱边, 无聊地将里面的东西重新摆放。不知道通话的人说了什么, 她皱了皱眉:“不行, 你要是拿不准就去问小张,这个方案太粗糙了。” 她关上冰箱门走回餐桌边, 见宋灼站着没动,将牛奶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语气温和得和刚刚的严肃模样判若两人:“吃早餐。” 秦昭宁面朝他靠在餐桌上, 她低着头, 长发散落在肩侧, 认真听下属汇报工作。 宋灼手伸进外套口袋里, 摸了摸那张纸条。他垂下眸,忽然见秦昭宁笑了一下。 似乎是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她无奈地抚着额角:“你要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你们组的业绩肯定压过小刘他们组。” 那一瞬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宋灼抬了抬睫,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想好了。” “什么?”秦昭宁抬起头,伸手将遮住侧脸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没问你,”她垂眸对电话里讲,“策划回去重新做,做完了先给小张看,他那边过了再交给我。” 她挂了电话,歪了歪头,抬手取下耳机,重新看向宋灼:“你刚刚说什么?” 人总是在冲动的时候蒙蔽理智,比如刚刚,秦昭宁和电话那头的人有说有笑时。 一旦冷静下来,冲动时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就很难再重复第二遍。 比如现在。 怕被她看出心虚,宋灼移开视线:“没什么。” 他掩饰性地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刚从冰箱保鲜层拿出来的牛奶,喝下去凉意顺着喉咙进入胃里。 冰冷的玻璃杯口抵在唇边,他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回秦昭宁身上。 随后就见她微微挑眉,指指他手上的杯子:“这杯我喝过的。” 秦昭宁侧开身,露出桌上另一杯满满的牛奶:“小学弟,这个才是你的。” 刚入口的牛奶呛了一下,宋灼紧闭着唇,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咳嗽。还剩一半牛奶的玻璃杯握在手里仿佛烫手山芋一样,宋灼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放回去。 没让他尴尬太久,秦昭宁拿过他手里的杯子,将他那杯换到他手心。然后极其自然地,就着他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牛奶。 宋灼一愣,还没松下来的那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耳根隐隐有些发烫。 秦昭宁抬眼看来,皱了皱眉:“过敏还没好吗?”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垂:“怎么还是那么红?” 肌肤相触,有微弱的电流涌起,宋灼往后退了一大步。无处安放的视线稍显慌乱,他最后强行镇定下来,却没敢看秦昭宁的眼睛:“好得差不多了。” 秦昭宁没多想,把牛奶喝完:“你先吃饭,我去换身衣服,待会儿送你回学校。” 她进了卧室,客厅里就只剩下宋灼一个人。 桌上那个空了的玻璃杯似乎在提醒着刚刚发生过的事,莫名的,宋灼觉得唇边开始发烫。然后脑子里不由地回想起了那个吻。 他主动地,落在秦昭宁侧脸上的那个吻。 房门打开的声音将他拉回神,秦昭宁抬手把头发扎了个低马尾,从柜子上拿起车钥匙:“走吧小学弟。” 车子从小区内驶离,兜里那张纸条被反复摩挲了许多遍,直到下车,宋灼也没把那句冲动说出口的话再重复第二遍。 今天是周六,秦昭宁不用去公司,离开南大后,她径直开车回了秦家。 他们刚吃完早饭,阿姨正在收拾桌面,看到她回来,问道:“小姐吃早饭了吗?” “吃了,他们呢?” “老爷在三楼书房,夫人和朋友约了逛街,刚出门,少爷在房间补觉。” 秦昭宁点了点头,随口问:“杏仁呢?” “在后院呢,管家正准备带它出去遛弯。” “我去溜它吧,刚好消消食。” 阿姨放下手中的碗碟,擦了擦手:“我去给小姐拿牵引绳。” 杏仁平时就养在后院,宽敞的草坪足够它撒欢。秦昭宁过去的时候,它正在吃东西,见到她,立马放下了嘴里的食物,欢快地朝她跑来。 秦昭宁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把牵引绳给它套上:“走吧,带你出去溜溜。” 别墅区很大,早晨的道路安静,秦昭宁牵着杏仁慢悠悠地沿着路边走。 杏仁似乎很喜欢她,往前跑几步就要回头看看,还刻意放慢步子等秦昭宁跟上。 八点半,秦秋北的车开出别墅。秦昭宁看着远去的车辆,一拉牵引绳:“回去了。” 这个点保姆刚打扫完卫生,回房间休息等待中午做饭,客厅里没有人。 秦昭宁看了眼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的狗,弯腰把牵引绳解开,随手放到桌上。 她没把杏仁领回后院,反而上了楼。二楼的监控还没来得及修好,三楼是没有摄像头的,秦秋北比谁都知道,这种东西很容易被破解。 秦昭宁带着杏仁上了三楼,没开灯,走廊里一片昏暗。书房在二楼客房的正上方,秦秋北出去的时候上了锁。 杏仁轻轻叫了一声,秦昭宁低头瞥了眼它,戴上手套,弄开书房门。 杏仁也想跟进去,被秦昭宁挡在了门外。它焦急地围着门口转圈,不停地叫。 进去之后,秦昭宁反锁上门,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秦秋北的书房很大,檀木书桌上放着两叠文件和一些印章。秦昭宁走过去看了看,都是些公司的材料,并没有什么异常。 靠墙的位置立着一个书柜,外头上着锁。透过玻璃门能看到书柜里分门别类放的文件夹,和一些旧报纸。秦昭宁找着角度想看看那些报纸,却只能看到一些泛黄的边角。 姐姐只爱你 第43节 她正准备把书柜的锁也弄开,门口忽然传来说话声。 秦秋北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回来了,他踢了踢杏仁,语气不悦:“管家,怎么让狗跑到三楼了?” “我马上带它下去。” 钥匙的转动声过后,秦秋北推开门,伸手打开灯。 书房里平静如常,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 秦昭宁从三楼翻到二楼客房的阳台,正准备从客房出去,手刚碰上门把手,忽然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保姆在敲她的门:“小姐,小姐你在睡觉吗?” 秦秋北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他站在门外:“去拿客房的钥匙,打开门看看。” 秦昭宁挑了挑眉,果断退回阳台。客房正对着前面的院子,下面没有着力点,翻下去似乎有些难。 犹豫之际,旁边房间的阳台门忽然拉开了。秦嘉瑜走出来,转头和她视线迎面对上。 哦豁。 对视几秒,他忽然退后一步,让出一块地方,笑道:“姐姐,你应该能翻过来吧?” 两间房的阳台之间并没有多远距离,身后保姆已经拿来了钥匙,正准备开门。 秦昭宁没有多想,踩着栏杆翻到了秦嘉瑜房间的阳台上。 稳稳落地的瞬间,她抬眸刚好看见秦嘉瑜收回的手。秦昭宁多看了他两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刚刚似乎是怕她踩空,所以一直蓄势待发着。 在秦秋北走到客房阳台的前一秒,两人进了房间里。 卧室内放着歌,声音有些大。 秦嘉瑜关上阳台的落地窗,按亮卧室的灯。 秦昭宁随手拉开电脑椅坐下,视线在他房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身上:“为什么帮我?” 秦嘉瑜没说话,而是在外面响起敲门声时,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是秦秋北,秦嘉瑜回头朝里面说了声:“姐姐,关一下歌,太吵了。” 秦昭宁挑了挑眉,握着鼠标把歌关了。房间里安静下来,她听到秦嘉瑜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和姐姐刚刚在讨论和周氏合作的那个项目,放的歌声音太大了,没听到敲门声。” 秦秋北往里看了眼,桌面上确实摆着一份策划文件。他收回视线,脸上浮现出欣慰的表情:“行,你们姐弟俩继续聊,一家人就是要互帮互助,有不懂的问你姐就行。” 秦嘉瑜谦逊地点头:“好。” 等秦秋北离开,他关上门,一转身就对上了秦昭宁兴味十足的眼神。 她靠在电脑椅里,翘起二郎腿:“你们父子俩真有意思。” 秦嘉瑜松开手,慢慢走近,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问:“姐姐怎么会在客房?” “你不是清楚吗?” 能卡着点出现在阳台,秦嘉瑜肯定也知道她是从三楼翻下来的。 只是唯一让秦昭宁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没有揭穿她,反而帮着她在秦秋北面前糊弄过去了。 对上她好奇的眼神,秦嘉瑜忽然轻笑了一声:“姐姐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 第三十八章 秦昭宁没骨头似的窝在电脑椅里, 短时间内连续两次经历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肌肉不受控制地发软。 大概是怼惯了秦嘉瑜,以至于他问出这句话之后, 秦昭宁没过脑子地脱口而出:“你想拉拢我一起对付秦秋北?” 秦嘉瑜瞬间表情一变,脸上的笑消失不见。略显阴鸷地盯着秦昭宁看了几秒, 他嘲讽一笑, 阴阳怪气地说:“对啊,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利用姐姐,姐姐可别想着要还人情。” 比起平时端着的那副优雅却虚假的样子, 这样的秦嘉瑜多了几分人情味。 秦昭宁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放心, 我脸皮厚,可以心安理得受别人人情。” 秦嘉瑜一噎, 沉默了几秒后, 上前两步伸手将秦昭宁从椅子上拽起来, 半推半拽地将她赶出了房间。 秦昭宁还没来得及说话, 房门就砰的一声甩上了。 她抬手蹭了蹭小巧的鼻梁, 轻轻踢了一脚紧闭的门:“玩笑都不让开了。” 门里头, 秦嘉瑜似乎是赌气一样, 也踢了一脚门板以示回应。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很少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烦躁失控的情绪,可回国之后频频破例。就像是今天, 很少多管闲事的他管了秦昭宁的闲事,甚至帮她对秦秋北撒了谎。 明明两人是竞争关系, 明明秦昭宁出自内心地讨厌他。 秦嘉瑜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 吐出一口浊气。 可他印象里的秦昭宁, 永远是那个在漆黑深夜牵着他走回家的姐姐。 仰了仰头, 秦嘉瑜视线落在洁白的天花板上, 思绪发散。 秦昭宁比他大六岁,她被接回秦家时,秦嘉瑜正在上小学。 苏燕如从小就对他管得很严,他要和人保持不疏远也不亲昵的社交距离,要做到门门课都优秀,要全面发展,要在课后上各种高雅乐器的私教班。 同班的小孩基本都有兄弟姐妹,一直都是一个人的秦嘉瑜,也很想有个哥哥或者姐姐。 所以在听说那个大他几岁的姐姐要从乡下回来时,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和秦昭宁第一次见面是在秦家别墅,彼时,他刚上完小提琴课下楼,秦昭宁就跟在秦秋北身后,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瘦瘦的,很白,长直黑发披散在身后,整个人看着又乖又沉默。 秦嘉瑜停下来打量她之际,秦秋北抬手叫他过去,介绍道:“嘉瑜,这是你姐姐。以后你们姐弟俩好好相处,我公司还有事,你先带你姐姐去房间。” 秦秋北很明显不怎么在意这个刚接回来的女儿,甚至都没打算亲自安顿她,抬手看了眼表,就离开了。 正是下午,苏燕如出去做美容还没回来。秦嘉瑜好奇地看看她,喊了声“姐姐”。 少女没说话,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打量着四周。年纪还小的秦嘉瑜并不明白她眼里的情绪。 他伸手接过秦昭宁的行李箱:“姐姐,我带你去你房间。” 她的房间前两天才收拾出来,没有多余的装饰,就是一片简约的白。秦秋北和苏燕如都没怎么上心,秦嘉瑜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买了个娃娃放在床头。 新来的姐姐果然很喜欢这个娃娃,拿着看了许久,然后和他说了第一句话:“爸爸平时很忙吗?” 她声音和人一样,听起来冷冷的。秦嘉瑜没感到疏远,点点头:“有一点。” 而后他看见秦昭宁浅浅地笑了下,把那个娃娃珍重地放回了床上。 苏燕如私底下和他明里暗里说过几次,不要和秦昭宁走得太近。可不知道是血缘使然还是为什么,秦嘉瑜发自内心地想亲近这个姐姐,哪怕她一点也不热情。 当时正是暑假,白天秦秋北和苏燕如都不在家,秦嘉瑜上完兴趣课就会偷偷跑去找秦昭宁。 她通常一个人待在后院看书,或者窝在房间里画连环画。每每这个时候,秦嘉瑜就捧着自己那本厚厚的奥数,安静地坐在她旁边看。 两个人很少交流,但也没有闹矛盾,相处还算愉快。 秦嘉瑜想,有个这样沉默寡言的姐姐,似乎也还不错。 唯一的转机发生在暑假末的一天,秦秋北和苏燕如回了老宅,管家遛狗时不小心弄断了绳子,让狗跑丢了。 那只狗叫松露,是秦嘉瑜从小养大的,他跟着人一起去寻,一路问一路找,从傍晚找到了天黑。等找到狗时,他已经离开别墅区很远了。 他蹲在漆黑的小巷子里,单手搂着那条狗,拿出手机给家里的座机打电话。 管家和保姆都出动来找狗了,过了很久座机才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秦昭宁清冷的声音:“你找谁?” 到底还是个小孩儿,秦嘉瑜委委屈屈地喊了声姐姐:“我好像走丢了。” 松露:“汪。” 秦昭宁顿了顿,给他报了一串号码:“你加我微信,发位置,我来找你。” 黑暗总是会放大恐惧,给秦昭宁发过去位置之后,秦嘉瑜缩在角落里,紧靠着松露,等她来找自己。 这地方有些偏,附近都是些要拆迁的老房子,人烟稀少。等得困意上来,想睡又不敢睡之际,巷子口传来了脚步声。 秦嘉瑜瞬间清醒,提起一口气。很快,那道人影停了下来:“秦嘉瑜,你在吗?” 是姐姐的声音。 秦嘉瑜没多想地拍拍松露的脑袋,一人一狗跑过去。 那天月亮光很亮,照着秦昭宁身上,仿佛给她镀了一层光。 见到他之后,秦昭宁也松了口气,她把防身的棍子换到左手,腾出右手来牵他:“走吧,回家了。” 于是一高一矮的人影后面,跟着一条大狗,两人一狗一起慢慢地往家走。月光把影子拖得很长很长,秦嘉瑜永远记得那天晚上的景象。 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少女明明也没有多胆大,一手紧紧攥着棍子,一手牵着他,走在他前面,背影瘦削又挺拔。 可暑假结束之后,苏燕如安排秦昭宁进了高中。南城三中离他在的小学很远,下课时间也不一样,两个人相处慢慢变得少了起来。 秦昭宁愈发地沉默,放学回来之后就锁着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因为苏燕如僵硬了起来。 他想缓和,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只能坐以待毙地等秦昭宁消气了主动找他。 那天秦秋北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一家四口吃着饭,秦昭宁却忽然跟他吵了起来。 她愤然离席回了房间,秦嘉瑜不明所以,也放下筷子,借口吃饱了,跟着跑上去。 刚上楼,他忽然看到秦昭宁开门,从卧室里扔了一个东西出来。他定睛一看,正是那个娃娃。 像是泄愤一样,棉花娃娃的一条胳膊被扯断了,棉絮从裂痕处掉出来。 秦嘉瑜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一步一步走过去,弯腰把它捡起来。 那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大人之间的心机和矛盾,原来也会影响小孩的感情。而那个安静却温柔的姐姐,再也不会在黑夜牵着他回家了。 秦嘉瑜回过神,动了动酸涩的脖子。他抬脚走到电脑桌前,将被电脑显示屏遮住了大半的娃娃拿起来。 棉花娃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其中一只胳膊上有明显用针线缝合的痕迹。缝针的人手艺似乎不太行,一条线看起来歪歪扭扭的。 秦嘉瑜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放回了原处。 在门外站了会儿,秦昭宁见房门没有丝毫要打开的意思,撇了撇嘴,回了自己房间。 其实说实话,她和秦嘉瑜除了那只兔子的死和一些观念不合之外,并没有多深的仇。正如她之前说过的那样,她从来不恨他。 苏燕如再怎么对她不好,那也是她和苏燕如以及秦秋北之间的恩怨,跟秦嘉瑜无关。 姐姐只爱你 第44节 更何况他这次还帮了她,秦昭宁想,两个人似乎也不是非要闹得你死我活。 下午的时候,走廊传来叮叮当当的动静,管家喊的换监控的人到了,正架着梯子换摄像头。 秦昭宁没出去看,反正无论怎么换,她都有办法把它弄坏。 上午的行动打草惊蛇,让秦秋北有了防备,秦昭宁没打算继续铤而走险。她如同往常一样,昼伏夜出享乐人间。 十二月的第一天,天空中飘起了小雪。秦昭宁打开房门,斜对面的秦嘉瑜也正好出来。 四目相对,秦昭宁问:“你去公司还是学校?” 她难得这么关心他,秦嘉瑜一愣,别扭地回答:“学校。” 秦昭宁点点头:“那我蹭一下你的车。” 天太冷了,她懒得开车。 公司和学校不在同一条方向上,秦嘉瑜蹙了蹙眉,却没有拒绝。 吃完饭,秦昭宁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地上了秦嘉瑜的车。天空下着小雪,隔着车窗都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 眼看着他要拐向公司,秦昭宁出声:“去你学校。” 秦嘉瑜一愣:“你不去公司?” “不去,去你学校有点事。” 几乎是一瞬间,秦嘉瑜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他脸色一沉:“你又要去找宋灼?” 秦昭宁看着窗外,头也没回:“对啊,你待会儿在路边停一下,我买两杯奶茶。” 秦嘉瑜抿了抿唇,声音冷梆梆的:“我不喝奶茶。” “啊?”秦昭宁不解地转过头,解释道:“我喝一杯,给宋灼带一杯。” 呲的一声,车子一个猛的刹车。如果不是安全带扯着,秦昭宁险些撞到车窗上。 她拧眉:“你会不会开车啊秦嘉瑜。” “不会开,有本事你让宋灼来开。”秦嘉瑜语气不太好。 秦昭宁没跟他计较,忽然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你别老是针对宋灼。” 秦嘉瑜:“呵。” “毕竟他以后会是你姐夫。”秦昭宁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秦嘉瑜刚想反驳,忽然一愣。他疑惑地抬眼,语气不是很足地问:“你不是不承认你是我姐姐吗?” 秦昭宁装傻充愣:“有吗?” 不等秦嘉瑜说什么,她连忙打断:“亲爱的弟弟,你看这个,他们都说要给爱的人买冬天的第一杯奶茶,你愿意为你漂亮的姐姐和未来姐夫买一杯吗?” 秦昭宁把手机屏幕给他看,满眼真诚。 手机页面上显示着一篇营销号文章,一看就是奶茶店打的广告。 可不知道是不是秦昭宁表情太过真诚,亦或是那声“亲爱的弟弟”,秦嘉瑜脑子一抽般,别开眼:“不就两杯奶茶吗。” 直到拎着宋灼那杯奶茶进入校园,秦嘉瑜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上钩的。 他侧头看向裹紧围巾,捧着热奶茶喝的秦昭宁,张了张唇。 刚要开口,秦嘉瑜忽然见她眼前一亮,蹭的一下从他旁边跑了出去。 抬眼看去,果不其然,对面是那个讨人厌的宋灼。 不知道秦昭宁和宋灼说了什么,两道目光同时朝他看来。 秦昭宁招了招手:“秦嘉瑜,过来。” 三两秒后,秦嘉瑜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他抿了抿唇,看也没看宋灼,把手上的奶茶递了过去:“喏,我姐给你的。” 第三十九章 宋灼偏头看了眼秦昭宁, 见她点点头,才伸手接过,不紧不慢地说了声谢谢。 虽然之前和秦嘉瑜见过几次, 但这还是宋灼第一次看到他和秦昭宁同框,正如他之前所提及的那样, 姐弟俩感情甚好。 思及此, 宋灼若有所思地敛了敛眸。 给完奶茶,秦嘉瑜站在原地没动,像是宣示主权一样, 紧紧挨着秦昭宁。 可下一秒, 秦昭宁忽然往前一迈,走到了宋灼身边, 回头看一眼他, 眨了眨眼, 暗示道:“你不是要去上课吗?” 赶人的潜意思十分明显, 秦嘉瑜一时噎住, 有些没面子。他掩饰性地抬手看了眼表, 临走前扔下一句状似熟稔的话:“我待会儿来接你, 一起回家。” 小雪有转大的趋势, 宋灼从背包里拿出伞撑开,问:“学姐来学校有事吗?” “有啊, 你室友说他今天生日,邀请我一起去ktv。” 陆明睿今天生日, 他下午要去找导师, 所以打算上午去唱个歌, 然后一起吃个饭。但宋灼没想到他会叫秦昭宁, 也没想到俩人关系好到秦昭宁会答应来。 胡思乱想之际, 秦昭宁抵着伞柄把伞往他头顶推了推,靠近一步,顺手牵住他的袖子,补充道:“主要还是来找你,顺便参加一下他的生日。” 莫名的,宋灼因为她这句话心情好了起来。 手机振动了一下,陆明睿给他发了地点。离学校不远的一家ktv,他们三个人已经提前过去,定好了包厢。 秦昭宁没开车来,地方也不远,两个人打着伞走过去。 周二上午,沿着校园道路有许多学生匆匆赶往教室。上课铃一响,渐渐的就没什么人了。 树木萧瑟,雪粒化成的水积在地面,秦昭宁低头看路时,忽然听到宋灼似不经意地问:“学姐跟弟弟感情很好吗?” 她没想那么多,随口道:“还行吧。” 宋灼噢了声,而后就没再说话了。 秦昭宁轻轻蹙起眉,突然有个猜测:“你吃他的醋?” 宋灼脚步微滞:“没有。” “小学弟,”秦昭宁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你和他同时掉进水里的话,我肯定会先救你的。” 如果秦嘉瑜在这儿,听到她这番话之后肯定会气得冷笑。 宋灼没有说话,只是抿着的唇角不经意翘起。 出了东门,过两条街就到了ktv。秦昭宁和宋灼进去的时候,陆明睿正在唱歌。 不同于那天晚上喝了酒鬼哭狼嚎,正常时候的他唱歌还挺好听的。 茶几上放了一个蛋糕,插着还没点燃的蜡烛,周围整齐摆放了几罐饮料。 苏远航和周佑坐在沙发上,正拆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见他们进来,招手示意:“灼哥,学姐,来得正好,过来打牌。” 听到打牌,陆明睿切了歌凑过来,把话筒往周佑手里一塞:“老周你的歌。” 他挤开周佑在沙发上坐下,一撸袖子:“我也要打。” 苏远航怀疑地看了眼他:“真的假的?就你那个牌技?” 陆明睿不满地嚷嚷:“我牌技怎么了,我平时那是运气不好,今天生日说不定就时来运转了呢。” “行。”苏远航不跟他争,看向秦昭宁和宋灼:“咱们轮换吧,输了的下位,你俩谁先来?” 宋灼给秦昭宁拉了条椅子,低头问:“会打吗?” “会一点点。” “那你先打会儿。”宋灼在她旁边坐下。 几个人分成两边隔着茶几落座,苏远航洗着牌,提醒道:“学姐,咱打牌有惩罚的啊。” 包厢里有些热,秦昭宁把围巾取下来放到腿上,将掖进衣服里的头发弄出来,好奇地问:“什么惩罚?” 苏远航指指那边的奶油蛋糕:“输了的要往脸上抹奶油。” 比起打钱罚酒之类的赌注,这种在秦昭宁看来算轻的了。她笑着点点头:“好啊。” 苏远航开始发牌,第一把拿到地主牌的是陆明睿。他是寿星,秦昭宁想着放放水,故意有所收敛。 “四个a。”陆明睿志得意满地甩出一个炸,晃晃手里的牌:“报单了啊。” 秦昭宁看着手里的四个二:“过。” 轮到苏远航出牌,陆明睿还在嘚瑟:“老苏我就说我今天时来运转吧,你还不信,你看看——” “王炸。”苏远航不咸不淡地扔出两张牌。 陆明睿表情一僵。 苏远航其实也有意放水,但架不住陆明睿嘚瑟,所以想故意吓吓他。 炸完之后,他扔出一张单:“6。” 陆明睿脸色不太好看:“过。” 苏远航眉心一跳,眼神示意秦昭宁:“这我最小的牌了。” 秦昭宁接收到暗示,扔了张2压住,然后打了一张3。 苏远航没压牌,过到陆明睿手里。沉默几秒后,陆明睿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要不起。” 苏远航把牌一扔,拽过他手里剩着的那张牌一看,看清后,恨铁不成钢地说他:“你剩张3怎么敢的啊?” 陆明睿不服气地嘟喃:“谁知道你洗牌洗得那么不干净。” 苏远航没和他争执,抓起一把奶油糊在他脸上。 “我靠,苏远航你报私仇呢。”陆明睿擦了擦脸上的奶油,要往他身上涂。 苏远航躲得远远的:“学姐在这,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陆明睿瞥一眼秦昭宁,坐回去:“行,下一把我肯定赢你。” 下一把他跟苏远航一边,秦昭宁牌不错,她犹豫了两秒,扔出张小牌。 “诶我能压。”陆明睿兴高采烈,“三带一。” 刚好能给秦昭宁递上,她没要:“过。” 姐姐只爱你 第45节 在秦昭宁不动声色的放水之下,陆明睿这把打得格外顺利,他扔出最后一张牌,把蛋糕拽到中间:“抹奶油抹奶油!” 陆明睿玩游戏容易上头,也没顾及对方是秦昭宁,抓了一大把奶油探过身就要往她脸上抹。 在碰到她之前,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陆明睿看见手的主人,瞬间清醒了:“灼哥。” 秦昭宁倒是不拘泥,对宋灼弯眼笑了笑:“没事,生日嘛,开心就好。” 宋灼松开手,眼神淡淡瞥了眼陆明睿。 那只沾满奶油的手停在半空,陆明睿怂了,欲哭无泪:“灼哥,要不你来抹?” 秦昭宁将脸转向宋灼,催促道:“快点,抹完打下一把。” 她仰起头,凑得有些近。灯光下,眼底光晕流转。 宋灼别开视线,指尖沾了一点奶油,打量了两秒,轻轻抹在她脸颊上。 重新开始一轮,秦昭宁转回去整理手中的牌。散着的头发从肩侧滑落,在即将沾到侧脸上的奶油之前,被宋灼伸手挡了一下。 他问:“有头绳吗?” 秦昭宁手里打着牌,不太方便绑头发,头也没抬地伸出右手。 宋灼将头绳从她手腕上褪下来,把擦手的纸扔到茶几上,起身走到她身后。他低下眉,手里握着一束头发,动作很轻地扎了个低低的马尾。 这把陆明睿运气实在好,秦昭宁还没来得及放水,他就赢了。 脸上又添了一抹奶油。陆明睿气势昂扬:“继续继续。” 宋灼收回手,示意苏远航起身:“我打两把。” 苏远航隐隐察觉出有杀气,看了眼完全没意识到的陆明睿,为他默哀两秒,退了下来坐到一边观牌。 打到最后,秦昭宁手里还剩张单,陆明睿出对子:“对九。” 秦昭宁没要,轮到宋灼,他随手扔了两张对二。 陆明睿嘴角一抽,小声暗示:“灼哥我俩一边的。” “是吗?”宋灼意味不明地说,手上却走了张单。 眼看着要给秦昭宁递上了,陆明睿赶紧拿大王压。他手里还剩一个对子,虽然有点小,但是肯定能走出去。 秦昭宁:“要不起。” 宋灼:“四个七。” 刚喝进去的那口可乐险些喷出来,陆明睿咳嗽着,咬牙又重复了一遍:“灼哥,我俩一边的。” 宋灼:“一张三。” 秦昭宁眨眼看看他,没要。 宋灼瞥她一眼,又扔了张三出来。 递牌递得太明显了,秦昭宁纠结两秒,把最后那张牌出了。 苏远航拍手称快,给陆明睿和宋灼一人抹了一把奶油。 陆明睿不服气地控诉:“灼哥,我俩一边的,我俩一边的。” 宋灼拿纸擦掉脸上的奶油,语气莫名:“不是。” 陆明睿没听懂:“不是什么?” “哎呀灼哥的意思是他和他的学姐才是一边的,”苏远航刻意把“他的学姐”四个字咬了重音,拍拍他的肩,“谁让你刚刚抹那一大把奶油的。” 陆明睿欲哭无泪:“我没抹学姐脸上啊,灼哥护妻也得讲点道理吧。” 秦昭宁眉心一跳,歪头去看宋灼。他听到“护妻”这两个字的调侃没什么反应,没承认,也没反驳。 周佑几首歌唱完了,下来要接位。 秦昭宁起身:“我去洗个脸。” “我跟你一起。” 这边离卫生间有些远,关上门出来后,秦昭宁拿着纸擦了擦脸。 拐过一个弯,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秦昭宁忽然眼尖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小学弟,你先去,我有点事。” 没等宋灼回应,秦昭宁一改路线跟着苏燕如到了另一条走廊。 前方不远处是ktv的购物区,秦昭宁不远不近的跟在苏燕如身后,眼看着她和一个陌生男人进去买了点东西,然后两个人又一起出来。 虽然没说话,但是两人之间姿态亲昵。 秦昭宁挑了挑眉,八卦的心思起来。他们俩却忽然停下了,隔得远听不太清在说什么。 说着说着像是吵了起来,秦昭宁听见那个男的嘴里蹦出她的名字。 她瞬间警醒起来,沿着墙角的遮挡逐步靠近。 就在这时,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突兀的铃声在这里格外明显,秦昭宁连忙伸手摁了拒接。 屏幕上显示着秦嘉瑜的备注,这个点他刚好下了课,估计是想问问她在哪。 和苏燕如一起的那个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抬脚迅速往这里走来。 脚步声逼近,手腕忽然一紧,一道力将秦昭宁拉向一边。 熟悉的气息传来,宋灼将她抵在墙角,上身微弯,用身体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脚步在不远处停下的时候,宋灼忽然开口:“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语调有波澜地质问,仿佛真的是正在生气的男友。 秦昭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演,眨了眨眼,好笑地抬眼看着他。 宋灼面无表情,继续“愤愤”地道:“我不就是没回你消息吗?我也道歉了,你至于因为这个几天不理人?” 用这么平淡的表情说出这种话,不知情的人听着都能感受到他的生气,可秦昭宁很想笑,她憋笑憋得难受,肩膀都在抖。 “你今天生日,我给你买了花,都送到你宿舍楼下了,问别人才知道你跑来这里和室友过生日,那我呢?你到底想怎么样,是要分手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非你不可了?这么玩儿我?” 苏燕如在附近,秦昭宁不方便开口,她只能安静地听着宋灼演。见那人还没离开,她伸手拉了一下宋灼的衣领,双手搂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凑近。 说话声戛然而止,从宋灼身后那个角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度看去,两个人仿佛正在接吻。 可实际上,虽然距离极近,秦昭宁的唇也还差了一厘米才碰到他唇角。 呼吸相闻,脚步声响起,而后远去。 秦昭宁却没松开手,她掀起乌睫,眼里含着笑意,轻轻道:“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小陆:灼哥,我俩一边的 灼灼:不熟勿扰,我跟学姐一边 * 浅浅的求一个专栏收藏,收藏作者,开文早知道*么么么 第四十章 附近某个包厢的门被打开, 距离他们不远,歌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前奏刚响宋灼就听了出来,是周杰伦的园游会。陆明睿很喜欢这首歌, 天天抱着吉他在宿舍哼,渐渐的, 他们几个人听着听着也都会了。 前面一段那人似乎不太熟, 只唱了两句就停下,开着原唱等副歌到来。 不知道算不算巧,秦昭宁话音刚落, 原声恰好唱到那两句: 冷空气跟琉璃在清晨很有透明感 像我的喜欢被你看穿 一低头, 正好撞入一双光影柔和的眼眸。宋灼仿佛被那句歌词拆穿心事,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光线微弱的走廊, 开着混响的歌声掩饰下, 不规律的心跳声仗着不会被发现肆意妄为。 秦昭宁没再逗他, 松开了手:“走吧小学弟。” 苏燕如还在这, 怕再撞上, 秦昭宁没准备回包厢。脸上的奶油还没洗掉, 两人拐了个弯往卫生间走去。 中间路过那个唱园游会的包厢, 秦昭宁步伐轻快, 跟着低声哼: “气球在我手上/我牵着你瞎逛 有话想对你讲/你眼睛却装忙” 手背若无若无的触碰,宋灼余光微低, 落在秦昭宁身上。 他帮她绑的头发还松松地落在脑后,有几缕短的散开了, 她抬手拨到耳后。 右手落下, 然后极为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哼唱的歌词变得清晰起来, 牵着的手随着节奏轻轻晃动。 园游会影片在播放/这个世界约好一起逛。 她声音轻轻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 完全没被有话筒加持的k歌声掩盖。手心的触感渐渐明朗,随着她的歌声一起,像一把小锤子,轻轻地在心尖敲了一下。 卫生间在这条走廊的尽头,灯光明亮。进去之后的公用洗手台上有一面大镜子,秦昭宁松开手,对着镜子擦了擦脸上的奶油。 手心的落空感让宋灼指尖蜷了蜷,他走到另一个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 洗了把脸,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秦昭宁湿着手,用两根手指将手机拎出来。 还是秦嘉瑜打来的电话,一接起,对面就传来他不高兴的声音:“你刚刚挂我电话干什么?” 秦昭宁甩了甩手上的水,面前忽然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抬眸,接过来攥在掌心,随口道:“手滑。” 秦嘉瑜也听出她的敷衍了,沉默两秒,问:“你现在在哪?我下课了,过去接你。” 在秦嘉瑜面前,肯定不能暴露自己在这儿,不然保不齐他会在苏燕如面前说漏嘴。 姐姐只爱你 第46节 秦昭宁眼睫眨了眨,扯谎道:“在外面逛街,我待会儿自己回去就行。” 她中间卡壳的两秒,秦嘉瑜敏锐地意识到不对。 “你不会是跟宋灼在一起吧?”秦嘉瑜问。 秦昭宁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宋灼,面不改色:“没有啊。” 秦嘉瑜松了口气:“没有最好,他有什么好的呀。” 他大概自己都没注意到语气里的酸味,眼看着他还要继续说下去,秦昭宁想挂电话。正准备打断他的话时,宋灼忽然不轻不重地喊了声:“姐姐。” 秦嘉瑜说话声一顿,秦昭宁要挂电话的动作也一滞。 她眨眨眼,抬眸看向一脸无辜的某人。 宋灼将她手里用完了的纸团拿过来,故意弯腰凑近:“姐姐在打电话吗?那我去外面等你。” 声音清晰地传入秦嘉瑜耳中,他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咬着牙道:“她是我姐,你能不能别瞎喊?” 宋灼当没听见,将纸团扔进门口的垃圾桶,走到外面去等她。 不等秦嘉瑜隔着电话开始骂人,秦昭宁果断按了挂断键。 她走出来,光暗交织的地方,宋灼背靠着墙壁。他穿了件黑色的厚外套,拉链一如既往地拉到了最上面,衣领竖起,垂头时刚好遮住线条好看的下颌。 宋灼身上有股独特的少年气,眉眼干净,却又比那些稚嫩的少年多几分稳重。 见她出来,宋灼站直身:“回包厢吗?” 秦昭宁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摇摇头:“不了,我有事先离开,你跟陆明睿说一下,祝他生日快乐。” 宋灼看她几秒:“好。” 把秦昭宁送到门口,他折身返回包厢,没人在唱歌,他们仨刚好凑了一桌牌。 屏幕上开着原声放歌,宋灼随意一瞥,却因为正在唱的那句歌词停留了目光。他抬眼,记下歌名。 陆明睿又输了把牌,没有秦昭宁在,苏远航和周佑都不给他放水了。他顶着一脸的奶油,惨兮兮地问:“灼哥,学姐呢,快让她来把老苏老周换下去,我打不下去了。” “她有事先走了。”宋灼收回视线,走过去。 秦昭宁坐的那个位置上放着一条围巾,是她戴过来的,嫌热摘了忘记拿走。 宋灼将围巾拿起来,在她的位置上坐下,往后一靠,长腿随意屈起放着,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 秦昭宁已经上了出租车,懒得再折回去,让宋灼帮忙收着。她换了个手机铃声,对司机道:“去秦氏集团。” 十一点公司有个小会议,不太方便缺席。 秦昭宁到了之后没多久,秦嘉瑜也开着车来了。 他维持着一惯的温和微笑,因为一直没有和秦昭宁单独碰面的机会,秦嘉瑜脸上没表露出任何破绽。 会议室里,秦嘉瑜坐在她下首。秦秋北不在,一个副总主持会议。 和霍氏有个合作,副总看了看秦昭宁,拍板决定:“那这个合作,就由秦经理——” 他开口的一瞬间,秦昭宁在桌子底下踢了踢秦嘉瑜的腿。 秦嘉瑜立马会意,打断他的话:“周副总,这个合作不如让我去谈吧。” 未尽的话卡在喉咙里,周副总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见秦昭宁没有反应,点点头:“行,那就由小秦经理负责。” 会议结束之后,秦昭宁边往外走边拿出手机叫外卖。秦嘉瑜跟在她身后进了办公室。 关上门,他伪装的表情才有变化。大大咧咧抽了条椅子坐下,秦嘉瑜靠着椅背,问:“你跟霍家那位闹矛盾了?” 他有好多疑问想问秦昭宁,现在才好不容易有独处的时间。 秦昭宁点完外卖,拿出磨咖啡的一套工具,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跟他关系就没好过。” 自从上次在学校闹了不愉快之后,霍修予不知道在干嘛,也没来找过她,秦昭宁乐得自在。 这么一想,秦昭宁忽然发现,她和霍修予每次见面都会闹得某一方不高兴,然后不欢而散。 “大概是天生八字不合吧。”秦昭宁下定论。 秦嘉瑜对这不迷信,但他认同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觉得他这人不怎么行。” 听到他这话,秦昭宁好奇地掀起眼皮看他:“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秦昭宁可还记得他之前的态度,巴不得她能和霍修予结婚。 “那得看跟谁比。”秦嘉瑜拿起她桌上的小物件把玩,解释道:“如果是和宋灼比的话,他至少还凑合。” 秦昭宁觉得好笑:“哪儿凑合了?” “有钱,长得还可以。”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秦嘉瑜皱眉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了。 秦昭宁撑着下巴,又问:“你不觉得宋灼长得也挺帅的吗?” 秦嘉瑜下意识反驳:“他一大学生有什么好的,一点也不成熟。” “大学生年轻啊,你不觉得霍修予太老了吗?”秦昭宁面不改色地瞎扯。 霍修予也就比她大两岁而已,可和宋灼比是显得有些大了。 秦嘉瑜一噎:“你要喜欢年轻的我给你介绍啊,我认识比他还年轻的。” 如果是之前,秦昭宁肯定懒得搭理他,可现在两人关系缓和了许多,她忽然想跟秦嘉瑜认真说说。 咖啡的香气蔓延在鼻尖,半天没听到秦昭宁回应,秦嘉瑜以为她生气了,正准备说点什么挽回一下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道:“喜欢这种事挺神奇的,有时候不是对方有钱长得帅你就一定会心动,那是一种靠感觉的情绪。” 她顿了顿,语气里都带了几分愉悦:“反正我跟宋灼待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跟霍修予相处就只会生气。” 秦嘉瑜张了张唇,想说的话最后还是憋了回去。他不太能认同秦昭宁的观点,却也不想打击她,于是撇了撇嘴移开了眼。 “噢对了,”秦昭宁掌根托着下巴,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我不喜欢霍修予的原因还有一个,我高中的时候帮人给他送情书,被他误以为表白,骂了我一顿。” 秦嘉瑜立刻暴起:“他算什么东西?” 秦昭宁眉眼弯弯,正好手机响了,外卖到了楼下,她打断正处于愤怒中的秦嘉瑜:“外卖到了,我点了两份,你下去拿一下。” 秦嘉瑜有气无处发泄,闷闷地噢了声,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的停下,手握在门把手上,回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道:“算了,你开心就行。” 他拉开门,瓮声瓮气地扔下一句:“我以后不会再去找他麻烦了。” 迅速的关门声拉回秦昭宁的注意力,她眨眨眼,唇角弧度上扬。 比起一心只有自己的秦秋北和老谋深算的老爷子,秦嘉瑜显得可爱多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秦昭宁唇角的笑意一僵。她拿起手机,点开私密相册,里面那张偷拍的照片上,赫然是一条祖母绿宝石做成的项链。 如果查下去是她预想的那个结果,那么她和秦嘉瑜的关系,可能会比之前还要糟吧。 秦昭宁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摁灭了手机屏幕。 中午的饭是和秦嘉瑜一起吃的外卖,吃完后,秦昭宁上楼去拿文件。 再下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人了,取而代之的是放在办公桌上的一捧红玫瑰。 作者有话说: “冷空气跟琉璃在清晨很有透明感 像我的喜欢被你看穿” “气球在我手上/我牵着你瞎逛 有话想对你讲/你眼睛却装忙” “园游会影片在播放 这个世界约好一起逛”出自歌词《园游会》 第四十一章 花瓣是丝绒质感的红, 没有完全盛开,像一束束酒杯紧挨在一起。黑色的包装上方有一圈细细的金边,外圈围绕同色的蕾丝纱网。 红与黑的交织让捧花显得更加华贵, 秦昭宁粗略一瞥,那一大束花, 少说在五十支以上。 花束没留写有名字的纸片, 也没有祝福语,只这么一捧安静地放在办公桌上,占据了大半的桌面。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往常也没有人会这么明目张胆地送她花。秦昭宁把可能的人在脑海中拉出来溜了一圈, 也没想到到底是谁这么大张旗鼓。 她没动那捧花,叫来外间的秘书询问情况。 花是她刚刚上楼拿文件时放进来的, 她的办公室别人不能乱进, 只能经由秘书的手了。 孙静如实交代:“秦经理, 刚刚霍总来了一趟, 见您没在, 就放下花走了。” 前不久才和秦嘉瑜聊到了他, 秦昭宁还在庆幸他这些天没有在她面前晃眼, 结果现在人就出现了。 她皱了皱眉头, 转身拿上那捧花塞到孙静手里:“我花粉过敏,麻烦帮我扔一下, 谢谢。” 孙静愣了愣,觉得有些可惜, 但是听她编造出来的借口, 又只能说好。 她拿着花出去, 刚推开门, 迎面撞上拎着两杯咖啡往这儿来的秦嘉瑜。略一点头, 礼貌地打招呼:“小秦经理。” 秦嘉瑜视线在花上逗留了两秒:“哪来的花?” 孙静又重复一遍,末了有些可惜地笑道:“可惜那么好的花了,最近玫瑰还挺贵。但是秦经理花粉过敏,这也没办法。” 秦嘉瑜挑了挑眉,点点头示意她走。他推开门,把咖啡放到办公桌上,第一句话就是调侃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花粉过敏?” 秦昭宁把掉下来的那张包花的纸折飞机,懒懒散散地道:“我对男人过敏。” 秦嘉瑜一挑眉,正想说宋灼。秦昭宁仿佛知道他的想法,抬起头,手腕微微一用力,将纸飞机掷出去:“一米八七,八块腹肌,会计算机的男大学生除外。” 指向性明显得就差点名了,秦嘉瑜啧了声:“你不如直接说是你小男朋友。” “还不是。” 秦嘉瑜一顿,稍微反应了一下,倒是觉得不可思议了:“不应该啊。” 他们俩相处的那股劲,怎么看怎么像是热恋期。 秦昭宁指尖绕着丝带,微弯了弯眸:“快了。” 姐姐只爱你 第47节 谁让小学弟是个有原则的人呢,不过她和霍家的婚约,也快解决掉了。 秦昭宁没把中午这捧红玫瑰放在心上,可第二天,她又收到一捧欧若拉。白玫瑰做底喷了紫粉色,营造出的渐变感看起来极为梦幻。 秦昭宁想也没想地拿起准备扔,无意间碰到花瓣,才发现不是真花。她没犹豫,扔了。 而后第三天第四天,接连两周,她都会收到前台的电话有她的花或者礼物。这是在她叮嘱孙静不收霍修予送来的东西之后,他转变策略想出的做法。 这么大张旗鼓的动作,惹来了全公司的注意。不少人艳羡地议论,称霍总追人大手笔。 第二周周五下班时,秦昭宁从善如流地从前台那里拿到花,忽略掉沿路的目光,走出去准备扔进公司门口的垃圾桶。 今天的花是仿生碎冰蓝玫瑰,霍修予不知道对玫瑰有什么偏爱,一连几天都送的玫瑰。因为她随口编造出来的花粉过敏的借口,又没敢送真花。 一大捧花垂直掉进垃圾桶,秦昭宁拍了拍手,转身忽然对上了不远处靠在跑车上的霍修予。 这几天气温直线下降,饶是不怕冷的秦昭宁都穿上了羊绒大衣。霍修予似乎刚从公司过来,一身雾蓝西装,头发梳在脑后,定了型。 这两周他都只送东西到前台,却从没露过面,必要的合作也是让霍氏其他人来谈的。秦昭宁都打算忙完这阵直接杀到霍氏去,结果今天碰上了。 她抬脚走向停在门口的跑车,在霍修予面前停下,抬眸看他:“聊聊。” 十几分钟后,离秦氏不远的一家茶餐厅,霍修予要了个包厢,服务生上完菜后,关上门离开。 四目相对,沉默几秒后,两人忽然同时开口。 “你吃饭吗?” “你闲得没事干?” 而后又一阵沉默,秦昭宁对于以兵待礼有些尴尬,皱了皱眉,继续问:“你这两周天天送花做什么?” “……”霍修予难得显得有些局促,他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的墙壁,似在心里酝酿,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两个字:“道歉。” 秦昭宁不可置信地扬眉,冷呵一声:“我道什么歉?” “……”咬了咬牙,霍修予转过头来,几乎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我在给你道歉。” 在他嘴里听到这句话,秦昭宁蓦的一愣。 有些话说了第一句之后,后面的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霍修予深吸一口气,认真看向她,虽然还是有些赧然:“我为我之前做的那些事向你道歉。” “无论是高中口不择言对你造成的伤害,还是之前的一些没过脑子的话,虽然现在说有些于事无补,但是,”顿了顿,他抬起睫,“对不起。” 秦昭宁更懵了。她预料过许多种和霍修予碰面的情形,阴阳怪气讽刺一顿或者互相开骂,这两者占比五五分,唯独没想到的是他会道歉。 她居然有一天能在霍修予嘴里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秦昭宁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眨眨眼:“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你要真想补偿,把婚约给我解了。” “所以我现在想追你。” 两句话同时落下,刚刚经历的震惊还没过去,又一道让人匪夷所思的消息撞入耳中。秦昭宁脑子被撞得半天没晃过神。 她嘴微张着:“啊?” 桌面上的菜冒着热气,霍修予的目光越过升腾的白雾落到她身上,不知道是因为没底气还是羞涩,声音低了许多:“以前的事没办法重来,但是现在开始,我想追你。” 秦昭宁脑子飞速转着,眼里精明,认真提议:“那要不你先答应我把婚约解了,然后正儿八经地追我?” 霍修予:“……” 他看着她没说话,半晌,眉心一跳,火气差点被她惹上来:“秦昭宁,你是不是拿我当傻子?” 这种语气正常多了,秦昭宁往后一靠,耸耸肩:“你看,你根本就不是真正喜欢我,没必要勉强自己的。” 霍修予下意识想反驳,可没等他说话,秦昭宁继续道:“而且,我不可能喜欢你的。” 她语气正经许多,表情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痕迹。 莫名的胸腔闷涩,指尖微蜷,霍修予问:“是因为叫宋灼的那个小子?” 秦昭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幅态度被霍修予当成默认,一股酸意从心底升起,他皱着眉:“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生有什么好的?没钱没势,父亲生前还是个赌鬼。” 秦昭宁眉梢一抬:“你调查他?” 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霍修予突然有一种羞耻感,仿佛调查一个人是件多么下作的事。他喉间梗塞,破罐子破摔:“我调查我未婚妻的暧昧对象有问题吗?” 秦昭宁不说话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眼底一片冷漠。 气氛忽的变得有些剑拔弩张,像是有猫在心头挠一样,双方僵持着。 然后秦昭宁拿着包起了身:“那没什么好谈的了。” 看态度就知道霍修予不会肯答应解除婚约,他说的追求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 秦昭宁一直都觉得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很假,她也不例外。 她见过那种公子哥哄女孩儿,兴趣来了那一阵用钱用心,仿佛倾尽所有只要她一个,把人姑娘哄得晕头转向,没意思了之后却抽身抽得比谁都快,要多凉薄有多凉薄。 秦秋北和苏燕如也是,两个人外面都有人,表面仍然能装得夫妻恩爱。 在这种畸形感情的耳濡目染之下,秦昭宁对亲情爱情看的愈发淡。 她一开始撩宋灼也仅仅是因为觉得他有意思,长得帅,声音好听,外观刚好踩中她喜欢的那个点。 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她的心境似乎有所转变。 或许是捡到小太阳的那天夜里,他一个电话就跑来,也或许是意识到被老爷子骗了心情不好的那天,公交车上他手枕在她脑后,轻轻地唱那首英文歌。 又或者,还要更早一点。在厘镇,他局促又没有哄人经验地递来一只草蜻蜓,说:“我还会编小蝴蝶,如果你还难过的话,我可以再给你编一个。” 在这欲望横流的社会,少年人炙热又纯粹的爱显得尤为珍贵。 当一个人触及到更高的财富与权势时,真挚的情感往往容易被忽视。霍修予或许不会懂这个道理,所以他无法理解秦昭宁选宋灼不选他的理由。 秦昭宁也知道自己和他解释不通,没有多停留。只是手刚碰上包厢门把手时,身后传来霍修予不解的声音:“但是你高中的时候不是喜欢我吗?” 他声线似乎有轻颤,像压抑着情绪:“秦昭宁,你那时候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现在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步伐因为他这句话停下,秦昭宁转过身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陷入了无法自拔的不解,霍修予紧盯着她的眼神显得有些偏执。 秦昭宁敛了敛眸:“你说那封情书?” 见霍修予没说话,但神情肯定了她的猜测。秦昭宁淡淡噢了声:“那是我帮别人的递的。” 第四十二章 霍修予兀的一愣。 在秦昭宁说出这句话之后, 装潢精致的包厢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挂在墙上装饰用的钟表摆针轻晃,发出的清脆声音充耳可闻。 指尖轻扣金属质感的把手,秦昭宁继续道:“所以霍总不要再误会我喜欢你了。” 她眉心微微蹙着, 仿佛对他误会她喜欢他这件事感到很苦恼。 意识到这一点,霍修予像是有根箭扎在喉咙上一样, 又气恼又难堪, 还有隐藏得很深的,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难受。 他飞速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想从回忆里找出一丝一毫秦昭宁在撒谎的证据。终于, 记忆定格在某一个画面。 霍修予抬起头, 脊背挺得笔直:“秦昭宁,那封情书上写着你的名字。” 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此刻只有推翻她的话才能不令自己如此难堪。仿佛只有这样, 霍修予才能安慰自己, 他也不是一厢情愿。 哪怕秦昭宁现在多讨厌他, 她曾经也是喜欢过他的。 隐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 霍修予直直看向她。 秦昭宁闻言, 轻轻啊了声:“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 她语气轻描淡写:“应该算我识人不淑, 交了个不怀好心的朋友, 她为了整我,在情书上留了我的名字, 再让我帮她递给你。” 平静无波的一句话,彻底揭开了那块遮羞布。霍修予不得不承认, 她真的没有喜欢过他, 一丁点也没有。 所有的他以为都只是他以为, 是自以为是, 也是一厢情愿。 而他先前借着自以为的被喜欢做出的那些伤人的事, 在秦昭宁眼里,或许只是跳梁小丑一样的好笑罢了。 秦昭宁张了张唇,还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了嘴。临走之前,她最后看了眼霍修予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收回视线,拉开门离开。 随着关门带来的门锁响动声,霍修予终于回过神。冬天气温低,饶是室内有暖气,桌上的菜依旧凉得很快。 原本色香诱人的食物变得乏然无味,霍修予空空的脑子里蓦地有了一团乱麻。想不通,连着心上也涌出几分烦躁。 大概是热风吹得太猛,一股想发发不出的无名火积在心头。那份烦躁感在此刻扰得思绪难宁,他闭了闭眼,拿出手机给陈京州打了个电话:“出来喝酒。” 隔着电话,陈京州只听到他语气萎靡,下意识调侃道:“你刚从床上浪完下来啊?” 啪的一下,电话挂了。 夜渐深沉,冷风呼啸,高楼一半被没有星光的黑暗吞噬,另一半在霓虹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电梯缓缓上行,在某一楼下去之后,低沉模糊的音乐声传入耳中。 陈京州推开小酒馆的门,视线在里头找了一圈,看到熟悉人影后,径直走过去。 木桌一边放着两壶果酒,葡萄白兰地和威士忌可乐桶。明显是给他点的,霍修予喝不惯这种。所以中间还整齐摆了两排扎啤,有一半已经空瓶了。 酒馆送的小菜倒是无人问津地扔在一边,动也没动。陈京州过去的时候,服务生正好端来一杯特调鸡尾酒。 他走过去,在霍修予对面坐下,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问:“怎么突然来喝酒了,禁欲太久憋的?” 霍修予冷冷扫他一眼:“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陈京州悠悠然笑,脚踩在桌下的横杠上,拿起杯子倒了半杯酒,晃了两圈倒进垃圾桶里,然后才满上一杯。 喝了一口,他兴趣盎然地道:“那我再猜猜。” 霍修予眼底清晰可见不耐,却没打断他。 陈京州故意卖关子拖了许久的音,才出声问:“怎么,又在秦昭宁那里受挫了?” 他没有特意咬重音,可在霍修予听来,那个“又”字似乎格外突出。 他不愿承认,呵了声:“你见我什么时候受过挫。” “那可多了去了。”陈京州放下酒杯,掰着手指认真数给他听:“几十万加人一微信,人朋友圈都屏蔽你。带人去学校想当众表白,结果当事人跑了。天天雨打不停地送花,全送进她们公司垃圾桶。” 陈京州还要掰下第四个手指,霍修予忽然沉声打断他:“你有完没完?” 姐姐只爱你 第48节 弯到一半的手指半途翘起,陈京州拿起一颗炸花生扔进嘴里:“被戳穿之后恼羞成怒。行,我说完了。” 霍修予:“……” 见他没有反应,陈京州不怕死地继续问:“说说,今天又是什么新挫折。” 霍修予瞥了眼满眼好奇,一脸看戏表情的陈京州,拧了拧眉,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单纯想听个乐子。 可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还是把今天地事说了出来。 陈京州听完,嘶了声:“所以她真不喜欢你?” 顿了顿,他发现一个盲点:“不对,应该说,你真喜欢她?” 握着酒杯的动作一愣,杯口停顿在离下唇几公分的位置。 陈京州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在不久前,陆慕然也曾笃定地说过他喜欢上了秦昭宁。 垂了垂睫,霍修予手腕一动,将杯中的酒饮尽。 放下杯子,杯底与木桌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拿起新的一瓶酒,倒入杯中。 陈京州看着他,忽然说:“阿予,你栽了。” 手腕一抖,已经满了酒溢了出来,霍修予放下瓶子,拿起酒杯倒掉一口。没反驳也没承认,反问:“哪儿看出来的?” 酒馆里的音箱音量低低地放着民谣,一首歌从头开始播放,这时刚好摇骰子打牌的人安静下来,于是前面几句歌词清晰地传入耳中。 不敢回看, 左顾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欢, 偷偷搭讪总没完地坐立难安, 试探说晚安,多空泛又心酸。 陈京州低低一笑:“说起来秦昭宁也是个神人,要不是她,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上一个人会是这样。” “哪样?” “就跟普通人那样,”陈京州想了想,总结道:“格外在乎她的想法,受了挫喝酒买醉。” 他感叹:“啧,以前哪能看出你也是个深情种啊。” 他以前要多骄傲有多骄傲,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感情里,都潇洒得不行。陈京州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恣意下去,直到那天给他看了那个视频,霍修予反复又无常的表现忽然让陈京州意识到,他可能真的要栽了。 喧闹声又起,霍修予一时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忽然从深思中回过神:“但是她不喜欢我。” 一口酒噎在喉咙里,陈京州捂着嘴咳嗽,好不容易停下来,他清清嗓子,见了鬼一般:“不喜欢你就去追啊,你总不能等着人来追你吧?” 他这句话似乎打开了一个锁,困扰霍修予许久的结终于解开了。 他太纠结秦昭宁以前喜不喜欢他,以至于忽略了一件事,以前怎么样已经无法改变了,未来才是他的主场。 霍修予端起酒和他碰了一下:“懂了。” 陈京州认真看了两眼他手里那杯特调,问:“你知道你手里这杯叫什么吗?” “叫什么?” 鸡尾酒是他点了桌上这些之后酒馆搭的,有层次感的红,底下颜色暗得偏黑,酒很烈,第一口伏特加的味道刺激味蕾,可到了后面那股灼热感散去,留下的是淡淡的椰香。 陈京州摇着骰盅里的骰子,字字清晰:“烈犬逢良。” * 周三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自从上次在饭店说开之后,这一周霍修予总算没有送花送礼物了。虽然他前些天的壮举还让秦昭宁处在议论的中心,但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淡忘。 这天中午,秦昭宁离开公司,开车前往南大。 小太阳有一个多月大了,还没到打疫苗的时间,但是要抽空去做个体检驱虫。 这一个多月都是宋灼他们宿舍养着,原本还担心男生们不够细心,可从他每天发来的照片来看,小太阳被养得很好。 提前和宋灼打过招呼,秦昭宁顺利进了男生宿舍。这个点陆明睿他们都去食堂吃饭了,宿舍里就只有宋灼。 小太阳已经会走了,它性子很活泼,不满足于待在窝里,在宿舍跑来跑去。 秦昭宁进去的时候,它刚好一头撞在她的腿上,没站稳摔了个半倒。又很快自己爬起来,仰头围着她转圈圈。 秦昭宁把它抱起来,放回窝里。小太阳在她手里格外的乖,撒着娇要蹭。 它骨架结实许多,橘黄的毛发柔顺明亮,更加像是一团太阳火。秦昭宁蹲在窝旁,边给它顺着毛,边和宋灼说着话。 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宿舍门被推开,然后陆明睿的大嗓门响起:“灼哥,你猜我们刚刚在食堂看到谁了,上次那个跟你表白的经贸的妹子,她——” 话音在看到秦昭宁的身影后戛然而止,陆明睿局促地舌头差点打结:“学学学学姐好。” 苏远航偷偷地打了他一下,陆明睿欲哭无泪,硬着头皮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装死。 他现在已经不敢去看宋灼的反应了。 宿舍莫名的沉默让秦昭宁好笑地抬起头,随后就见宋灼眼神有些紧张地垂眸盯着她。 她暗自挑了挑眉,把小太阳放进猫包里,起身:“走吧。” 宋灼张了张唇,余光瞥一眼支着耳朵偷听的几人,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猫包。 直到两人出去,陆明睿才松了一大口气。 车停在南门外,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一种莫名的沉默。直到上了车,秦昭宁发动车子,平稳驶上道路后,宋灼忽然开口:“我没答应。” “嗯?”秦昭宁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明睿说的有人跟我表白,我拒绝了。” 秦昭宁后知后觉地啊了声:“所以小学弟,你是在跟我解释吗?” 作者有话说: 不敢回看, 左顾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欢, 偷偷搭讪总没完地坐立难安, 试探说晚安,多空泛又心酸。出自陈粒的歌《小半》 第四十三章 一两秒的沉默后, 宋灼嗯了声。 秦昭宁本以为他会躲避,听到那声不似幻觉的“嗯”,意外地偏头看了眼。 车窗紧闭着, 几辆车噌的从旁边超过,唯有她开的轿跑, 慢吞吞地沿着路边行驶。 副驾驶上的少年怀中抱着猫包, 开口半敞,小太阳前爪扒着边缘,探出半个脑袋。宋灼的手垫在它小小的脑袋后,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它的头。 他垂下眼睫, 神情自若,可紧绷的下颚线让秦昭宁意识到, 他没有表现得这么淡然。 藏着笑意收回视线, 打着方向盘转过一个弯之后, 秦昭宁随手放了首歌。随着音乐响起, 已经探出大半个身子的小太阳蹬着小短腿向她爬来。 前方路段车流湍急, 宋灼伸手把它捞回来, 低声道:“别乱跑。” “喵。” 细细的嗓音听起来委委屈屈的, 秦昭宁头也没转地腾出一只手去摸摸它的脑袋。 手下传来的指骨触感让她动作一顿, 然后顺着那只干燥温热的手去找下方的小太阳。还没等她摸到猫,修长有力的手指一转, 攥住了她的指尖。 “姐姐,别摸了。” 秦昭宁抽手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 单手扶着方向盘, 转头找准小太阳, 在它脑袋上肆意揉了揉, 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驳:“我在摸猫。” 宋灼似信非信地噢了声, 三两秒后:“喵。” 那声喵声线平淡,可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秦昭宁倏然一愣。 小太阳不服输地扯着细细的嗓子连着“喵喵”叫了几声,秦昭宁被它喊回神,弯着唇角笑:“小学弟,小太阳叫得可比你娇。” 宋灼敛着眸,在它脑袋上轻轻点了几下,恐吓道:“再吵带你去绝育。” 秦昭宁被他的行径惹得想笑:“幼稚鬼。” 车子在宠物医院门口停下,宋灼拎着猫包跟秦昭宁进去。小太阳刚被捡回来的时候小得令人心惊,那几天南城气温又多变,怕它应激,没敢带出来。 来之前就约好了几项常规检查,进去后,宋灼把猫包打开。小太阳钻出来,站到检查台上,被灯光照着的时候还有些局促。 有外人在,它缩了缩脖子,紧张地往秦昭宁怀里钻,死活不肯上称重台。 秦昭宁挨着桌边站,小太阳前爪扒着她的衣服,半站起来,俨然一副要抱的模样。 顺着它的毛,秦昭宁笑着骂:“怎么现在怂了,光会窝里横啊?” “喵。” 它撒娇地蹭蹭,可还没等秦昭宁抱起它,一只手从侧面伸来,拎起它的后颈,毫不留情地将它放到了称重台上。 宋灼一只手囿着不让它乱动,体重计上的数字变化,最后停住。 “0.85kg,身体挺结实。”医生看了眼,在本子上记下,接着道:“才一个半月,新手其实我们不太建议养这么小的猫,最好是等打了疫苗之后再养。” 小太阳被束缚着不能动弹,扯着嗓子奶声奶气地叫。 秦昭宁拆开带来的小包猫粮,捻起一个递到它嘴边:“不是买的,是捡的。” “啊,小流浪啊。”医生有些惊奇,笑着说:“看着不像,那你们养得还挺好的。” “不是。”宋灼忽然道,他把叫得凶凶的小太阳抱下来,顺着它的毛:“它不是小流浪。” 小太阳:“喵!” 它有饲养员和姐姐,还有三个男妈妈,有一群人爱,才不是小流浪。 小太阳性子皮实,没多久就适应了这里。接下来的检查都很顺畅,只是抽完血之后,蔫了吧唧的打不起精神,窝在宋灼臂弯里,叫声都没精打采了许多。 一套检查做完已经临近傍晚了,秦昭宁拿上驱虫药,开车送他们回学校。 宿舍里不让养猫,小太阳是他们偷偷养着的。一进学校,他就将猫包透明的那一面对向了自己,准备像出来时那样,面不改色地走进去。 这个点刚好下了下午最后一节课,路上人许多,纷纷赶着去食堂吃饭。 宿舍楼外的大树底下,站着的女生一直里外张望,看到走近的宋灼后,眼前一亮,快步小跑了过去。 姐姐只爱你 第49节 “学长!” 这么冷的天,她穿了一身衬衫格裙,站定了之后才发现宋灼旁边的秦昭宁。 她下意识把手里的信封攥紧,藏到了身后。却又不甘愿离开,看看秦昭宁,又看看宋灼,欲言又止。 宿管阿姨从大厅出来,眼看着就要走近了,秦昭宁伸手接过宋灼手上的猫包:“我先把它送进去。” 宋灼唇瓣动了动,可没等他说话,秦昭宁拎着小太阳毫不紧张地越过了宿管阿姨,消失在视线里。 陆明睿他们似乎结伴去吃饭了,秦昭宁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她靠着走廊站着,等宋灼上来。 这边走廊对着宿舍楼后面的足球场,这个时候还有人在踢足球。草坪上奔跑的少年在这个初冬,构成了一副充满青春气息的画。 秦昭宁忽然回想起刚刚那副画面,她撑着下巴,不由地感慨:“年轻真好。” 宋灼上来就听到她这句话,指尖蜷了蜷,他开口道:“学姐也还年轻。” 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秦昭宁转过头,挑起眉梢:“这么快就上来了?” 宋灼没去开门,而是走到了她旁边,淡声道:“说清楚就上来了。” 秦昭宁好奇:“怎么说的?” 她话音落下,宋灼忽然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过小太阳放到栏杆上,将猫包透明面转向操场。 小太阳眼巴巴地看着奔跑的男孩子,宋灼手扶着包不让它掉下去,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一朵花无论是含苞还是盛放,都是最好的时刻。” 秦昭宁一开始没有听明白,直到宋灼看向她,眼神认真而肯定。 “年轻稚涩和成熟明了都是人生轨迹途径的一部分,你在前一阶段恣意过、勇敢过、没有留下遗憾,所以不必在现在感到艳羡,你的现在也是闪耀着的。” 你的现在也是闪耀着的。 秦昭宁认真想了想这句话,心里忽然有些热热的。她弯着眼笑:“小学弟,你好通透啊。” 她很少见到宋灼这样的人,通透明朗,温柔而有力量。 她没有年龄焦虑,只是在看到恣意奔跑的少年少女们时,偶尔会有些怀念。 可宋灼在很认真地告诉她,不用觉得羡慕,现在的她也发着光。 独处的时间没维系太久,陆明睿他们吃完了饭上来,打完招呼,拎着钥匙问:“灼哥你没带钥匙啊?” 他开了门,扶着门板问:“外面好冷,你俩进来吗?” 秦昭宁笑着摇摇头,拍拍猫包,看向宋灼:“你带小太阳进去吧,记得过两周再驱一次虫,我先走了。” 小太阳身体很结实,虽然活泼,但很听话,宋灼养它养得很好。 回去路上,秦昭宁买了份沙拉,到秦家别墅后,他们几个已经吃完饭了,秦秋北和苏燕如正坐在客厅里。 秦昭宁关上门,没打算惊动他们,往楼上走时,秦秋北忽然喊住了她。 她站在楼梯口没动:“我有点累了,想上去睡会儿。” 苏燕如嗓音腻人地笑着道:“我和你爸刚刚还在说霍少给你送花的事呢,看样子他对你还挺上心的,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浪漫。” 秦昭宁扫她一眼:“您喜欢自己也可以去买。” 苏燕如一噎,碰了碰秦秋北。 秦秋北没理会她,放下手里的财经杂志,转头看来:“过几天修予生日,我刚好有事,晚宴你和你弟弟去。” 累了一下午,秦昭宁没多纠缠地留下一个“知道了”,转身上了楼。 回到房间后,秦昭宁才发现手机上多了几条微信消息。大概是刚刚开车的时候没分神看,宋灼发来过来的。 【小太阳的饲养员:周六下午有场篮球赛,学姐来看吗?】 虽然是询问的句式,可后面跟着几条是比赛的队伍和时间地点,以及一个电子入场码。 冬季篮球赛是各学院之间的比赛,在南大的市内篮球馆举行。秦昭宁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半开始,是计算机院的比赛场次。 他的小心思丝毫不掩藏,理直气壮得让人忍不住笑。 秦昭宁回了个“好啊”。 霍修予的生日在这周末,二十号。他每次生日阵仗都不小,秦昭宁只打算露个面就走。 反正上次都说清了,他这之后也没再来骚扰过她,大概是想通了。 可令秦昭宁没想到的是,在霍修予生日之前,两人提前碰上了。 周六中午,秦昭宁在长空附近谈完生意,正好想起有东西没拿,于是顺道去了趟长空。 休息日,写字楼里人不多。她拿完之后,按了电梯,等它从上面下来。 眼见着电梯数字缓缓下降,到七楼,电梯门打开,秦昭宁看到里面的人后,忽的一愣。 她一时没动作,电梯门就要自动合上时,霍修予伸手按了一下,示意她进来。 秦昭宁没再纠结,走了进去。 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想着明天还要碰个面,她礼貌地微笑,疏离又冷淡地喊了声“霍总”。 霍修予敛了敛眸,嗯了一声,问:“怎么周末来这边了?” 秦昭宁觉得他这语气有些怪,两人似乎也没有这么熟稔吧。她正想敷衍一句,电梯里灯光忽然闪了一下,然后轿厢剧烈晃动起来。 秦昭宁差点被甩出去,扶着一旁的把手才站稳。 强烈的几下摇晃,伴随着灯光滋滋闪烁。接近半分钟后,电梯停稳不动了,显示楼层的数字显示屏倏然一灭。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四章 电梯内的应急灯亮起, 秦昭宁紧扶着把手,好一会儿,剧烈的心跳才平复下来。 眼下的情况明明白白告诉她, 写字楼万年难得一遇的电梯故障,不凑巧地被她碰上了。 心里默念了句真晦气, 秦昭宁蹙了蹙眉, 手撑在把手上,借着力缓慢平稳地走到电梯门边,伸手按下警铃。 然后她转身, 脊背紧贴电梯。膝盖因为肌肉酸软微微弯曲着, 秦昭宁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电梯公司的人来维修。 可刚摁亮屏幕,右上角的信号一片灰色, 旁边还有一个小叉。 电梯停在了四层和五层之间, 手机也没有信号。秦昭宁这时候才想起还有个人, 她抬头看向另一个角落, 问道:“霍总, 你手机有没有信号?” 霍修予背靠着电梯, 扶住把手的那只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垂着头, 看不到表情,因为晃动散下来的几缕头发落在额前。 秦昭宁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霍总, 电梯故障了,我们现在应该停在四层和五层之间, 我手机没信号, 你看看你的有没有, 打电话叫电梯公司的人来一趟。” 霍修予仍旧没有回话。突发的状况容易让人焦虑, 秦昭宁深吸一口气, 忍着烦躁走过去。 正要开口,她忽然发现霍修予的状况不太对劲。 他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手臂几不可查地颤抖着,呼吸声加重,额头上冷汗涔涔。 秦昭宁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蹭蹭往后退了两步,缩回对角线的角落里,合理猜测道:“你不会是癫痫犯了吧?” 霍修予抬起头,唇色煞白,声线也发着抖,却还是扯了扯嘴角:“没事。” 顶着这幅濒死的模样说没事,秦昭宁想信都很难。 握着扶手的手加大力气,霍修予缓了缓,声音仍旧虚弱:“手机在我西装兜里,你拿。” 秦昭宁脑子里终于蹦出一个词,幽闭恐惧症。她稍稍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伸出两根手指,从他西装外套口袋里拎出手机看了眼,一样的没信号。 “也没信号。”她把手机放回去。 霍修予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闻言提醒道:“电梯里有对讲机。” “那东西就是摆设,上次坏了物业一直没报去修。” 秦昭宁退回角落,耷拉下肩膀,现在只能祈求警铃起点作用了。 她又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一点出头,如果电梯公司的人过来,半小时之内修好,那她应该还能赶上小学弟的篮球赛吧…? 虽然希望是有点渺茫。 秦昭宁叹了口气,站久了累,她蹲下来。电量还剩30%,她调了省电模式之后,就关了手机。 时间缓缓流逝,随着轿厢内的氧气逐渐减少,心底的慌乱感又骤然增长。霍修予手下用力,努力使自己清醒,可意识跟着眼前的灰黑一起变得模糊起来。 心率骤增,那股滞闷的紧张感涌上来,像是被攥住了脖颈一样,呼吸不上来气。 就在这时,不远不近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霍总,霍修予?” 秦昭宁第一次碰见有人幽闭恐惧症发作,她比霍修予本人还害怕。 没敢靠近,秦昭宁蹲得远远地紧张碎碎念:“你不会猝死吧?我虽然不怕电梯故障,但是跟尸体待在一个电梯我也会害怕的。” 意识被拉回来,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目光的焦距定格在秦昭宁脸上,霍修予忽的一笑:“死不了。” “那就好,”秦昭宁松了口气,“你要是突然休克的话,我肯定不会给你做人工呼吸的。” 霍修予:“……” 四肢无力,他学着秦昭宁的样子慢慢蹲下来,席地而坐。 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在脑海中重新涌现,霍修予难受地拧了拧眉。他想找些话题来分散这些思绪,上身后仰,睨着秦昭宁,忽然道:“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秦昭宁又看了眼时间,闻言抬起头,一脸奇怪地看了看他。那句“知道还问”没有说出来,但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霍修予自讽地一笑:“陈京州说得没错,报应不爽,我那时候要是知道现在会是这样,那天肯定不会那么凶你。” 秦昭宁不太想听,敷衍地应了一声。时间已经逼近两点了,眼看着要赶不上宋灼的篮球赛,原本不焦躁的她也渐渐烦躁起来。 霍修予敛了敛眸,那天的情形又浮现在脑中。 豪门感情乱,他很小就知道了。他的父亲和母亲是商业联姻,彼此没有什么感情,也不介意对方在外怎么来。 他母亲有个情人,是个十八线小明星,年纪不大,野心却不小。 跟了阔太太一年,眼看着就要被抛弃了,小明星打定主意干票大的,一不做二不休地绑了当时才七岁的霍修予。 他被绳子捆着,胶布封着嘴,带到了他母亲给小明星买的公寓里。刚好碰上他母亲过来,小明星慌慌张张把他藏到了衣柜里,从外面上好锁。 隔着一个衣柜,他听着外面的人翻云覆雨,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姐姐只爱你 第50节 司机没接到他,很快告诉了霍珹,霍家出动人来找,最后在这栋高档公寓找到了被绑着的他。 可那时候,他已经在密闭不见光的衣柜里关了近七个小时了。 回去之后,霍珹忙着处理小明星,忙着离婚,疏忽了他的情绪,等想起来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时,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了。 而秦昭宁递情书那天,好巧不巧的,他那个离婚后就去了国外的母亲回来找他,假惺惺地说了一通想念的话。 霍修予憋着一肚子火,秦昭宁刚好撞了上来。 就像陈京州跟他说的那样,如果人生能有早知道,他一定一定不会再对秦昭宁说出那些话。 可往事难追,未来也难预料。 霍修予动了动眼珠,看向秦昭宁。 她正蹙眉看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又因为那个小男生担忧。 霍修予张了张唇,最终也没说话。 周末物业不上班,过了好久才有人注意到警铃,等电梯公司的人过来,修好电梯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 一出电梯,秦昭宁抬腿匆匆往外走,与赶来的陈京州擦肩而过。 上了车,秦昭宁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后点开微信。宋灼在两点半左右发了两条消息问她到了没,过了半小时,大概是中场休息时间,又问了一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秦昭宁回了条消息过去,看一眼左上角的时间。 此时已经四点过半,按照正常篮球赛时长来说,应该早结束了。 消息发出去,等了几分钟也没得到回复。秦昭宁心道不好,发动车子开往南大。 还好没碰上下班晚高峰,但写字楼离南大远,等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时,已经五点多了。 秦昭宁拿上手机下车,边往里走边点亮屏幕看了眼,宋灼还是没有回消息。 篮球馆门口验入场券的人早走了,观众席上也空无一人。秦昭宁站在靠门口的位置,扫了一眼,没抱有宋灼还在等她的打算。 可里头有砰砰的声音传来,秦昭宁走进去,站在观众席下方,她看到了场上的宋灼。 他一身黑色球衣,额头上绑着同色的运动发带,碎发被推上去,因为运动出了汗,有些软地耷下来。 露在外面的手臂富有力量感,举手投篮时,肌肉线条收紧,弧度好看又性感。 篮球场侧对着观众席,宋灼抬起扔出一个球,不知道是不是受心情影响,篮球撞向篮板,弹了出去。 他抿着唇,抬腿走过去捡球。弯腰单手捞起篮球,转身时,忽然看到了观众席下方的秦昭宁。 他一下怔愣在原地。 正当秦昭宁以为他要像往常一样冷着脸不理人时,宋灼忽然拿着球朝这边走了过来。 脑海中冒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在她想到宋灼应该不能拿球砸她时,他走到了她跟前,在不到半步远的地方才站定。 秦昭宁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正欲解释。 忽然篮球落地,随着砰砰响声,宋灼抬手抱住了她。 高大的少年以一种卑微的姿势抱着她,腰背弓起,头抵在秦昭宁的肩上。 这幅样子看起来极为委屈,秦昭宁抬手想拍拍他的背,可刚有动作,宋灼手臂猛然收紧,将她用力嵌在怀里。 抱得太紧,秦昭宁根本无法动弹,她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小学弟?” 枕在肩上的头侧了侧,窝在她颈窝处。耳边响起低低的声音,像是压抑着情绪:“姐姐。” 呼吸撒在她耳垂上,惹得耳根又痒又烫。 秦昭宁身体酥麻:“怎,怎么了?” 宋灼没有回答,只紧紧抱着她,像是不确定,却又说服自己相信的语气问:“姐姐还喜欢我吗?” 他抱得太用力,秦昭宁身体被迫后仰,一只手攥着他的衣角站稳,闻言“啊”了声。 她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居然会在宋灼嘴里听到这种话。 她的反应在宋灼听来像是迟疑,于是这个拥抱又用力了几分,秦昭宁后仰得腰酸,仿佛要断了一样,怕摔倒,她攥着宋灼衣角的那只手上移,抱住了他精瘦而有力的腰。 宋灼的嗓音带着隐隐的沙哑,低低地在她耳边呢喃,像自说自话,更像自我催眠。 “你不是说只爱我吗?成年人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停顿了一下,嗓音轻颤,隐忍地道:“我不想叫你学姐,我也不想只当你的学弟,你之前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吗?” “是。”他肯定而认真地回应,“那你呢,你把我当什么?是有点兴趣的学弟,还是可有可无的普通朋友?” 作者有话说: 灼灼:姐姐还喜欢我吗? 昭昭(摸一把腰):好腰 —— 下午还有一更,这几天尝试日一下六ovo 第四十五章 是为乏味的生活寻找的一点乐子, 然后像陆明睿的那个姐姐一样,转身和门当户对的人联姻,还是说—— “还是说, 是真的喜欢呢?”宋灼连自己都不太确定,他松了力道, 轻轻地拥着她, 像只大狗狗一样,整个人靠在她身上。他侧了侧头,和她贴近, 轻声问:“姐姐, 是哪种?” 秦昭宁这时候忽然意识到,那素来清冷的声音里带着的无措是真实存在的。 宋灼是真的在害怕, 怕她不喜欢自己了。 虽然不知道一向藏得很好的他为什么会突然表露出这一面, 秦昭宁还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腰:“我没有。” 她想说她没有在玩儿他, 可一出口, 秦昭宁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滞涩, 喉咙仿佛有东西堵着, 闷闷的, 不知道怎么解释。 宋灼忽然喉间溢出一声笑, 像自嘲,更像妥协。他拥着秦昭宁, 手从身后绕过,指尖蜷了蜷, 碰着她的发丝, 似商量似恳求的语气, 低到尘埃里:“姐姐, 喜欢喜欢我, 好不好?” 喜欢喜欢他,好不好? 而不是像对待一个有些兴趣的学弟一样,想起了就来找他,忙的时候三两天没有消息。 在有小太阳维系两人的日常聊天之前,微信的聊天记录之间都隔着日期。宋灼不是个主动的人,秦昭宁看起来也像是想起来就来找他,工作忙就晾个两三天。 宋灼总在想,自己之于她是什么存在。是不可或缺,还是可有可无。 但是现在这些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喜欢也好,好玩也好,比起什么都没有,这些总要好一些。 秦昭宁从惊愣中回过神,抬手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又心疼又无奈:“我没有不喜欢你啊,我不是一直都喜欢你吗?” 说着说着,她也有些委屈:“明明是你一直端着架子不肯承认——” “我喜欢你。”宋灼斩钉截铁地道,而后软了语气,“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端着架子,不该瞻前顾后,所以你能不能……” 胸口涌过一阵酸涩,那句“你能不能以后都只喜欢我”顿了顿,说出口时变成了:“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就算以后会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圈内人在一起也没关系,至少现在是他的。 宋灼以前一直觉得主动的那个人会丢失先机,可后来他才明白,动心的人才甘拜下风。 前两天还在死咬着不肯承认的人,现在突然主动表白了,秦昭宁一时没反应过来。 其实从她踏进篮球馆开始,好像局势就不在她的预料范围内了。 她飞快地回忆了一下,导火索应该是下午没能来看他的篮球赛。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可秦昭宁还是解释道:“我中午回长空拿了一下东西,下楼的时候电梯故障被困里面了,不是故意不来看你比赛的。” 有时候人总得被逼一把才能表露自己的心意,可秦昭宁不想逼他,她怕他之后会后悔。 宋灼沉默了几秒钟:“骗子。” 秦昭宁:“?” 她气笑了:“怎么骗你了?” 宋灼抿着唇,瓮声瓮气地说:“你明明跟那个谁待在一起。” “那个谁?” 宋灼没有说话,他不想称呼那个人为她的未婚夫,于是想了想,道:“那个狗东西。” 秦昭宁想了一圈才明白,不由失笑,她解释:“上电梯的时候刚好碰上的,骗你变小狗。” 话音落下后,她忽然感觉跟前的人气息一滞,仿佛终于意识到是个乌龙,尴尬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秦昭宁音色里掩不住笑意,故意挑着尾音“啊”了声:“让我看看谁在因为一个乌龙不高兴啊。” 她想退出怀抱看看他的表情,可宋灼忽然将她一拉,抱紧了,而后闷闷的声音响起:“不准看。” 秦昭宁在他怀里忍笑忍得肩膀颤抖,她倒没有恶劣地坚持逗他,拍拍弓着的脊背:“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我不笑你了,我待会儿就把刚刚发生的事忘掉。” 她想借着玩笑让刚刚的事翻篇,这样宋灼不至于下不来台。可他忽然打断道:“不行。” 宋灼松开她退后一步,垂下眸,眼神认真地看着她,半晌,他张了张唇:“我想好了。” “嗯?”秦昭宁有些不明所以。 “上次在你家,你留的那张纸条。”宋灼提醒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想好了,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少年人直白而真挚的告白让人耳热,像面对千军万马,前方艰难险阻,仍有勇斩六将的气势。 秦昭宁感受着耳垂的烫意,抬眸看看他,宋灼也好不到哪儿去,耳根红得滴血。 在他坚定又有些紧张的眼神中,秦昭宁放下摩挲耳垂的手,眉梢轻挑:“那你想想。” 宋灼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秦昭宁弯着眼,扯着他的衣领:“小学弟,姐姐很受欢迎的,时机不等人噢。” 嘴硬的人难得开窍,秦昭宁心里的恶劣因子又开始冒泡。谁让他之前总端着架子,总得吃吃她吃过的苦吧。 手臂上移,秦昭宁勾住他的脖子,一用力将他拽弯下腰。而后她抬头,轻轻在他唇边印下一个吻,笑着摸摸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好好追,看你表现,小学弟。” 身后是观众席和内场的的挡板,到腰上方一点的位置。秦昭宁腰肢靠在挡板上,拉开与宋灼的距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反应。 宋灼这时候大抵也明白过来了,柔软的唇一触即离,可唇边的温热仍持续存在。他抬起眼睫,漆黑的眸映衬着她的身影。 半晌,他蓦然笑了一下:“好。” 敛了敛眸,宋灼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似不经意地撩起球衣下摆,擦了擦下巴上不存在的汗。 姐姐只爱你 第51节 随着衣摆掀起,流线分明的腹肌露出来。门口有脚步声传来,秦昭宁上前拉下他的衣角:“不准色/诱。” 清扫场地的阿姨拿着打扫工具,看到他们,远远地问:“同学,你们还打球吗,要闭馆打扫了。” “不打了,马上走。”宋灼松开衣摆,顺势自然地去牵秦昭宁的手,“吃饭了吗?” 秦昭宁手腕一转,搭在身后的挡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宋灼也不气馁:“电梯故障有没有伤到哪儿,我看看。” 他靠近一步,秦昭宁立马伸手抵住他的胸口:“没伤到没吓到,正常距离说话。” 她丝毫不提刚刚那个吻有多亲密,态度规矩得仿佛刚认识的朋友。 阿姨在场上打扫卫生,眼看着要走到观众席来了,秦昭宁收回手:“外面冷,你要不要先换个衣服?” 这种天打球都带了衣服过来,宋灼去更衣室换上长袖外套出来,两人一起离开了篮球馆。 外面天雾蒙蒙的,冷风潇潇,秦昭宁撩起被风吹乱的头发别至耳后,忽然想起什么,问:“你从哪知道我和霍修予一起困在电梯的?”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宋灼脚步一滞:“陆明睿给我看了条报道。” “什么报道?” 宋灼拿出手机,比赛时手机跟着衣服一起放在更衣室,他这时候才看到秦昭宁回的那条消息。 愣了愣,宋灼点开陆明睿转发的报道给她看:“这个。” 手机屏幕上,不知道哪个营销号抓拍了一张电梯刚修好,她和霍修予一前一后从里面出来的照片。 文字是很没营养的:霍氏总裁和未婚妻首次同框,郎才女貌形容亲密。 秦昭宁:“?” 两个人隔了快有一米远也能叫形容亲密? 她忽然想起出来时陈京州看她的眼神,心里有了个猜测。 秦昭宁蹙了蹙眉,伸手将这条聊天记录删掉:“别信营销号瞎写。” “噢。”宋灼收起手机,还是不放心地将她打量一圈,“真的没哪里受伤吗?” 一路上他问了有四五遍了,秦昭宁停住步子,索性抬起手:“要不你摸摸看?” 她料定某清纯男大学生不敢上手,歪着脑袋看向他。 可下一秒,宋灼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像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秦昭宁:“?” 似乎有哪儿不对,秦昭宁看着被牵着的右手,又看看前方的宋灼,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招似乎叫以退为进。 气温太低,路上没见什么人,连着学校外面那条美食街的生意都差了许多。 秦昭宁被困了一下午,现下饿得前胸贴后背。两人在外面找了一家酸菜鱼的店,点了单等菜上来。 店里开着暖空调,风对着吹,有些闷闷的。 宋灼出去一趟,没多久回来,手里拎着一盒烤冷面,在秦昭宁面前桌上放下:“先垫垫。” 店内人不多,旁边是对小情侣,他们菜已经上来了,两人说说笑笑,气氛欢愉。 秦昭宁撑着下巴,听宋灼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篮球赛。 这场是四进二的小组赛,计算机院和隔壁机械学院打,赢了的跟过两天的小组赛胜出队伍打决赛。 “赢了吗?”秦昭宁随口一问,她其实不担心他会输。 “赢了。”宋灼像是求表扬地炫耀一样,补充道,“我进了个超远三分。” 秦昭宁能想象到,那个三分进球之后场下的尖叫。她弯弯眉眼,不吝啬地夸奖:“好棒啊,只是可惜我没看到。” “下周五决赛。” 宋灼暗示地说了半截,秦昭宁立刻明了:“我肯定准时到。” 酸菜鱼上来,热气腾腾的白雾升起,将空气晕染得湿蒙蒙的。 吃着饭,宋灼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陆明睿急切的声音:“灼哥灼哥,宿管阿姨查寝发现小太阳了。” 作者有话说: 灼灼:姐姐,喜欢喜欢我好不好?(撩起衣服) 昭昭:不准色/诱。(冷酷无情) 第四十六章 他压着音量, 语速飞快地通风报信。 还没来得及说话,宋灼忽然听到他诶了声,似乎拿远了手机, 声音没那么清晰。 “阿姨阿姨您别生气啊,生气了长皱纹。”他花言巧语地把阿姨哄了一通, 保证道:“我知道不能养, 就朋友有事寄养两天,明天就拿走了。” “真的,哪能骗您啊。哎呀不是本校的, 校外的朋友, 您放心,明天, 明天她就来接走了。” 阿姨架不住他恳求, 放软了态度:“就给一天时间啊, 明天我再来你们宿舍查寝。” 陆明睿连连说好, 把阿姨送走之后, 关上门, 表情一垮:“灼哥, 怎么办啊?” 宋灼拧了拧眉:“什么情况?” “我跟老苏他们刚吃完饭回来, 谁知道小太阳就躲在门后面,一打开门它就窜出去了, 我们就去追啊,刚好撞上宿管阿姨。”陆明睿和他解释完, 看着还不明情况地在地板上转来转去的猫, 生无可恋地仰天长叹一声, 提议道:“怎么办, 要不送去江游他们宿舍藏一下, 过了风头再接回来?” 苏远航打断他这个想法:“他们宿舍有个猫毛过敏的。” “那孙思源他们宿舍。” “拉倒吧他们宿舍几个人不洗袜子,小太阳待几天都能腌入味了。” “那怎么办啊?” 店里没什么人,陆明睿和苏远航的对话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秦昭宁放下筷子,想了想:“送我那儿去吧。” 电话里的争论声一顿,陆明睿小心翼翼地问:“灼哥,你跟学姐在一块儿啊?” 宋灼嗯了声:“在吃饭,你们看好小太阳,我回来再处理。” 挂了电话,他看向对面的秦昭宁:“你能养吗,不方便的话我送辉哥那儿去,他挺喜欢小动物的。” “能养。”秦昭宁不太想把小太阳送到别人家里,哪怕对方是宋灼的朋友,她也有些担心小太阳会不适应。 “但是我最近不住家里,不过白天下班的时候可以回去一趟。”秦昭宁拧着眉心想了想,“买个自动猫砂盆和喂食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或者你白天没课的时候,可以去陪小太阳玩会儿,省得它自己待着无聊。” 宋灼微微一愣:“我倒是可以,但是——” 秦昭宁没去纠结他后面但是什么,得到肯定回答,拍板决定:“那待会儿送小太阳去我家的时候,我顺便给你录个指纹。” 宋灼额角轻轻一跳,见她一脸没所谓的模样,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吃完饭,两人去宿舍接小太阳。小猫嗜睡,它欢快地玩了半下午,现在已经累得睡着了。 给小太阳买的东西有些多,陆明睿他们几个帮着把猫爬架送到车上,宋灼提着猫包,拉开副驾驶的门。 中间绕远路去买了自动猫砂盆和喂养一体机,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把给小太阳买的东西搬进去,秦昭宁叫来宋灼录入指纹。 录完之后,她又报了一串数字:“170679,开门密码。” 秦昭宁是17届毕业的,后面的0679。 “你生日?”宋灼问。 秦昭宁蹲下来将小太阳的东西摆放整齐,闻言头也没抬:“不是,是圆周率第96到100位。” 像是她的风格,宋灼不由失笑。 他帮着检查完窗户有没有关紧,又看了眼熟睡的小太阳,和秦昭宁一起出去。 密码锁随着门被关上发出滴的一声,宋灼轻抬眼睫:“姐姐,安全意识要提高。” 开门密码那么重要的东西,她说出来的时候没有丝毫上心的样子。 宋灼真担心她哪天会自己把自己坑到。 伸手按了电梯,秦昭宁懒懒地瞥他一眼,弯着唇角:“放心吧,我警惕心高着呢。你是除了我以外唯一一个知道我家密码的人。” 唯一一个。 这个词莫名地让人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被珍视感。宋灼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底隐秘的雀跃。 电梯上来了,秦昭宁进去。她晚上要回秦家,把宋灼送回学校,临近十二点才回到别墅。 苏燕如这个点已经睡了,秦秋北出差没在家。路过秦嘉瑜房间门口时,房门忽然被拉开。 他穿着睡衣靠在门边,满脸的困意:“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秦昭宁停下:“怎么还没睡?” 秦嘉瑜打着哈欠,眼睛半睁不睁:“怕你忘了明天的晚宴,给你提个醒。” 明天是霍修予生日,秦秋北出差不在,让她和秦嘉瑜出席晚宴。 秦昭宁点点头,乏味地应了声:“知道了。” 她转身准备回房间,秦嘉瑜忽然又叫住她:“你晚上去干嘛了?” 没什么事的话这个点回来有点太晚,去酒吧玩现在回来又太早了。 秦昭宁想着忙碌的一个晚上,笑意浮上眼角眉梢,她抬手按了按额角:“逗猫。” “你养猫了?” 秦昭宁点点头:“除了猫以外,还有一只小狗。” 秦嘉瑜挑眉。 她补充道:“一只口是心非的纯情小狗。” * 富丽堂皇的别墅客厅被布置成晚宴会厅,觥筹交错,西装革履和礼服加身的男人女人们三两成群凑在一起,客套地寒暄着。 姐姐只爱你 第52节 秦昭宁穿了件黑色的短款礼服,裙子简约大方,没有多余的华丽装饰。霍修予的晚宴,她没打算出风头,挽着秦嘉瑜的手臂,和沿路熟或不熟的人打完招呼,终于越过人群走到了休息区。 不长的一段路,秦昭宁笑得脸都快僵了。刚在沙发上坐下,见四周没人,她敛了笑,不客气地指挥秦嘉瑜去拿饮料。 晚宴还没开始,秦昭宁坐在不显眼的地方,兴趣寥寥地看着攀谈闲聊的人们。 说是闲聊,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每句话都带着目的。 几个端着红酒杯的女人在不远处坐下,压着声音悄悄说话。 凑巧听到一耳朵,秦昭宁瞬间对她们说的那些八卦来了兴趣,光明正大地偷听。 从某家少爷和女友分分合合听到哪家老总出轨被撞破,正在秦昭宁感慨她们消息真灵通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霍少那个未婚妻不知道来没来,说起来她也挺惨的,居然碰上个深情种,你们知道霍少那个白月光女友吧?” “男人啊,果然至死都忘不了初恋。” “什么啊,你们没听说霍少前阵子天天给秦家小姐送花,一捧一捧的玫瑰花往人公司送,全被她扔了,明晃晃的追求啊。” “不是,我听说的是两个早在一起了,昨天还看到报道说他们同框呢,我找给你们看。”说话的女人放下酒杯,翻着手机,过了好一会儿,皱着眉疑惑地自言自语:“不对啊,那个报道怎么没了?我昨天下午还看到了。” 秦昭宁不由冷笑,她花了一晚上才弄掉的报道,哪能再让它出现。 “找不到算了,早知道截图了。”女人叹了口气,“我刚刚还看到霍少了,不知道他那个未婚妻在哪。” 话音刚落,秦嘉瑜拿着饮料过来,见她听得认真,问:“你在干嘛呢?” 她坐的位置不显眼,还有花瓶挡着,那些人一开始并没发现这儿还有个人。 秦嘉瑜一出口就暴露了她,怕偷听八卦的事被发现,秦昭宁皱着眉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迅速起身离开。 客厅有扇门不知道通往哪里,秦昭宁穿过半敞的门出来。喧闹繁华被隔绝在身后,踏入这里如同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一样。 入目是一个巨大的泳池,边上并排放着几张躺椅,遮阳伞在夜晚没有用,却仍旧打开着。路灯间隔整齐地依次排列,白炽灯光落在池面,映照着水波粼粼。 秦昭宁找了张椅子躺下,享受着这边的安宁。 没多久,不远处有人打着电话走过来。秦昭宁被有些耳熟的声音吵醒,抬眼看去,借着微弱的光线隐约认出了那人。 陈京州边往这边走边不耐地回着电话里的人:“你自己惹出来乱子自己收拾,你今年二十岁了,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别什么都指望着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光线暗,陈京州没看到躺椅上的秦昭宁。他挂了电话,没好气地抬腿虚虚往空中踢了一脚。 旁边有一滩溅出来的水渍,陈京州收脚时刚好踩中,身体后仰,整个人往前滑,摔进了游泳池。 水面发出啪的一声,陈京州呛了几口水。池子并不深,但他半天没找到落脚点,手脚并用地挥舞着。 边呛着水咕噜咕噜吐泡泡,边喊着救命。 忽然一根杆子伸了过来,陈京州抓住,借着长杆那头的力站稳。他剧烈咳嗽几声,将呛进去的水咳出来,抹了把眼睛,抬头看去:“谢谢啊,要不是——” 话说到一半,对上开着闪光灯的手机摄像头,陈京州一愣。看清人后,不可置信地道:“秦昭宁?” 他飞快地上下打量着她,视线又落到横着拍摄的手机上,他咬牙问:“你不会在录视频吧?” 秦昭宁没有说话,伸手点了一下屏幕。下一秒,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呼叫救命的声音。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就是一分钟前的他本人。 陈京州抓着杆子往岸边走,没好气地道:“秦昭宁,你别太过分了。” 秦昭宁放下手机,轻飘飘瞥他一眼,松开了手。 长杆一端突然失去了拉力,陈京州因为惯性往后一跌,又摔进水里。 结结实实呛了好几口水,这次他终于自己站起来了。 头发湿哒哒地垂着,看起来像从水下爬出来的怪物。他这幅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连着被水淹了两次,无名火终于被熄灭了。 他压抑着火气,就站在水里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昭宁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翘着二郎腿,低着头不知道在手机上翻找什么东西。 屏幕的盈盈亮光衬得她皮肤白皙清透,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直起修长的天鹅颈,看向水里的人:“陈总,你找的那个营销号发篇报道多少钱,微信推给我呗。” 陈京州这时候终于知道她在做什么了,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秦小姐什么意思?” 秦昭宁懒得和他废话,站起身对着他拍了一张。闪光灯亮起又熄灭,咔嚓声过后,她点开照片欣赏,走到泳池边蹲下来:“陈总挺有演水怪的天赋,简直栩栩如生,我帮你发给我熟识的导演朋友怎么样?” 陈京州气得胸口疼,一口牙都快咬碎了:“秦昭宁,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小心眼的人?” 秦昭宁丝毫不气,弯着眼笑:“谢谢陈总夸奖,你放心,我发出去的时候会给你开个美颜的。” 她站起身离开,身后的水池里,陈京州忽然气急败坏地说:“你跟阿予本来就有婚约,我又没有捏造,凭什么不能发?” 秦昭宁转过头,美目微蹙,啊了声:“那照陈总这个道理,你掉下水也是事实,我只是刚好路过拍风景的时候录了一段,又没有伪造视频,那我是不是也能发?” 陈京州被她的歪理气得够呛,口不择言道:“你心里有鬼才这么生气吧,因为南城大学那个小男生?” 秦昭宁忽然一收脸上的假笑,目光冷然下来:“陈总少掺和我的事,也别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不然……” 后面的话秦昭宁没说,可陈京州蓦地打了个寒颤。等回过神时,泳池边已经没用秦昭宁的身影了。 他一步步走到泳池边,正想上去之后绕开人群到楼上换身衣服,大厅和泳池交界的门内又出来几个女人。 “这边真清静,多亏了刚刚那个女生。” “那儿有躺椅,过去坐坐,里面吵死了。” 陈京州:“……” 湿了的衬衫紧贴皮肤,透明得隐约可见。眼看着几人越来越近,陈京州一咬牙,又退回了泳池里面,借着池边的高度挡住自己。 这么冷的天,被冷水泡着,陈京州冻得直打颤。意识浑噩之际,他心里咬牙怨愤地念着秦昭宁的名字。 晚宴还算平和,霍修予没空来找她,秦昭宁吃完东西,看着点,准时离开了霍家别墅。 白天忙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小太阳怎么样了。乍然到新环境里,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秦昭宁越想越觉得担忧,回到秦家别墅之后,换了身衣服,又开车出去了。 开了门,秦昭宁走进去。客厅里留着两盏灯,站在玄关处,她下意识看向猫窝的位置,小太阳正趴在窝里睡觉。橘黄的一团在粉色小窝里蜷缩着,轻轻打着呼,小小的身子一起一伏。 她关上门,轻手轻脚地往里走。换鞋时,她忽然发觉有哪儿不对。 壁柜下方的高台上,花瓶里枯萎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朵金黄的太阳花。旁边放着一个玻璃沙漏,上层的沙子已经全部落到了下层。 再往里走,白色餐桌上多了一个细腰花瓶,里面插着几支多头玫瑰。小小的花苞刚绽开,色泽鲜艳温柔。 冰箱顶上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粉色的瓣,可爱小巧。 原本素净的冰箱门上贴了几张冰箱贴,云朵和动物的图案,一张卡片被圆形磁铁粘牢在上面。 卡片上有两行话,笔迹锋锐落拓,秦昭宁认得出来,是宋灼的字: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的钟声。 移开磁铁,将卡片拿下来。秦昭宁垂眸轻声念出来,唇角泛起浅浅的笑。 这是首情诗,里面还有一句——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作者有话说: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的钟声。”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出自茨维塔耶娃·玛琳娜·伊万诺夫娜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 今天没有更新啦 第四十七章 小太阳奶声奶气的打呼声骤然停下, 秦昭宁回头看,只见它眼睛都没睁开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翘着唇角收回视线,将卡片放进旁边柜子上的收纳架里。 感到口渴, 秦昭宁打算在冰箱里拿瓶饮料。只是拉开冰箱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 她倏然一怔。 大容量的保鲜层中, 原本只零零散散放着几罐咖啡豆和牛奶,现在分门别类地整齐放进了许多蔬菜水果。 柚子和甜橙剥了皮放在一个保鲜盒里,大约一个人的分量, 色泽新鲜诱人。 除了菜和水果之外, 最下面那个抽屉里,单独放了一盒肉馅, 旁边还有一袋饺子皮。 看到这些, 秦昭宁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 才发现明天就是冬至了。 这里的密码除了她就只有宋灼知道, 不用想也明白这些改变是源于谁。 原本宽阔冰冷的房子变得有了人情味, 渐渐开始有家的气息。秦昭宁睫毛动了动, 松开扶着冰箱门的手, 拿起那盒水果。 这个季节的柚子的橙子都很甜, 只是她一向嫌麻烦,很少吃这些要剥皮吐籽的东西。但是现在有人做好了一切, 她只用打开盖子拿起吃就行。 鲜甜的气息由味蕾散至整个口腔,甜得驱散了一晚上的不好情绪。 保鲜层温度有些低, 秦昭宁吃了两个, 又将盒子放了回去。 关上冰箱之前, 她视线忽然扫到下层的半成品饺子, 脑中掠过一个猜测。 宋灼该不会是想明天和她一起包饺子吧? 秦昭宁晃晃脑袋, 无奈地笑着关上冰箱,将一切复原。小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走到她脚边,挨着她懒懒地趴下来。 秦昭宁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感叹道:“小太阳,纯情小狗追人怎么都那么含蓄啊。” 小太阳被撸得舒服地仰起头,眯着眼睛赞同地喵了一声。 第二天是周一,已经很久没翘班的秦昭宁象征性地请了个假。 她醒得有些晚,起床收拾好,在中午之前开车回了家。 刚下电梯,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秦嘉瑜发消息问她怎么没来公司。 然后又问:【今天冬至,一起去吃饺子?】 秦昭宁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没有犹豫地捏造了一个借口,打开了门。 宋灼来的时间不固定,秦昭宁也没想到他现在会在,关上门后冲里头喊了声:“小太阳,姐姐来了。” 姐姐只爱你 第53节 没听到熟悉的猫叫,她换了鞋走进去,才踏进客厅,忽然听到一声清清淡淡的“姐姐”。 顺着声音往餐桌看去,宋灼正站在桌旁,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气质森然。小太阳被他双手提着,短短的腿不服气地乱蹬。 一被放下来,它就扯起嗓子叫着跑向秦昭宁,仿佛见到了靠山一般。 宋灼冷冷地训它:“做错事还装乖。” 小太阳:“喵!” 秦昭宁好笑地看着一人一猫对峙,往里走,问:“它做什么了?” 走近了之后才看清桌上放着的东西,一只大碗里装着饺子馅,旁边是一沓面皮。 长条餐桌显得有些空荡,秦昭宁扫了一圈:“花瓶呢?” “被它砸了。”宋灼告完状,立刻反应过来,“你来过了?” 他昨天白天才买回来放在餐桌上,秦昭宁只有昨天回来过,才会意识到少了个花瓶。 一开口就暴露,秦昭宁轻轻啊了声,转移话题:“小学弟,你打算包饺子吗?” 她弯着眼:“我去洗个手,跟你一起包。” 去洗了手回来,小太阳已经被猫爬架勾走了注意力,欢快地自娱自乐。 宋灼坐在桌边,手法熟练地包着饺子。桌上原先放着的那个空盘子上,此刻已经有几个形状美观的成品了。 秦昭宁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拿起一块饺子皮,有样学样。 她平时很少自己做饭,更别提包饺子这种考验技术的高难度动作。 模仿着宋灼的动作捏出一个饺子,秦昭宁放在手上看了看,觉得还行。 直到放进白瓷盘中,和宋灼手下的一对比,差距立刻凸显出来。 秦昭宁拧了拧眉,不明白为什么一样的步骤,她包出来的就那么……磕碜。 明明就是学着宋灼的手法包的。 受到打击立马放弃。这是秦昭宁对于某些事的人生准则。 她抽了张湿巾擦干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宋灼手上的动作。 越想越不明白,她好奇问道:“小学弟,你经常做饭吗?” “还行。”宋灼手下动作没停,垂着睫:“我奶奶身体不太好,以前她还在的时候,都是我做饭。” 秦昭宁眨了眨眼:“那你做的菜肯定很好吃。” 将又一个饺子放进盘中,宋灼忽然偏头看了她一眼:“那以后我做饭。” 秦昭宁挑眉,对他隐晦又直白的暗示不为所动。 她不想包饺子,陪他坐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宋灼忽然擦了手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两盒东西过来放到秦昭宁面前的桌上,打开盖子:“给你买的。” 保鲜盒看着眼熟,一盒是昨天的柚子肉和橙子,另一盒是今天刚买的,半盒车厘子半盒草莓。 秦昭宁吃了颗草莓,也很甜。 小太阳自己玩了一会儿,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走到秦昭宁身边,围着她绕圈。 秦昭宁单手将它捞起来,挠挠它后脖颈:“怎么那么不乖啊宝贝。” “喵。”小太阳撒娇地蹭着她的脖子。 秦昭宁笑着后仰躲开,长发自然垂落。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宋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漾起清浅笑意。 中午应景地吃的饺子,秦昭宁包的那个丑丑的,却意外的牢固。 热气腾腾的锅里,白色水饺浮起。宋灼回头看向踮着脚好奇观望的秦昭宁,舀出一碗递给她:“有一个饺子里包了一颗糖,吃到的可以许个愿望。” 秦昭宁立刻反应过来:“那你吃到了的话是不是我要帮你实现愿望?” 宋灼但笑不语。 秦昭宁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坐回桌边,她舀起一个吹凉,一口咬下,无事发生。 秦昭宁没气馁,在吃到第五个的时候,忽然咬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甜意蔓延,她咔吧咔吧嚼碎出声,得意地挑着下巴:“我吃到了。” 宋灼配合地表现出意外,问道:“想许什么愿望?” 秦昭宁总觉得哪儿不太对,看了看勺子上还剩半个的饺子,对比剩下的,隐隐觉得形状不太一样。 她眨眨眼:“还没想好,留到以后吧。” “好。” 请了一整天的假不能浪费,刚好宋灼下午也没课,秦昭宁找了部电影,拉上窗帘用投影仪放。 两个人窝在沙发里,宋灼手上还端着盛有水果的保鲜盒,方便秦昭宁拿。 是一部国外的电影,译过来叫《时空恋旅人》。 男主角21岁生日过后,他父亲告诉他,他们家的男人有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能力。 于是靠着这个神奇的能力,他不断地回到过去,填补遗憾,改变不幸。 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被改变,蝴蝶效应带来的后果迫使一切有舍有得。 电影最后有一句话:我们生命的每一天,都是在时间中的旅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我们所能,珍惜这段美妙的旅程。 影片在一些日常却又温馨的画面中结束,随着片尾曲响起,秦昭宁忽然问:“小学弟,如果你像tim一样能穿回过去,你想做什么?” 厚重的遮光窗帘拉紧,光线被挡在外面,客厅里只剩下投影屏幕的冷冷幽光。 宋灼没有丝毫犹豫地回道:“什么也不做。” “为什么?” 他偏头,在淡淡的光照下,看向秦昭宁的眼睛:“因为现在就是最好的。” 秦昭宁心念一动。 片尾曲放完,投影仪自动关了,客厅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宋灼问她:“你呢?” 秦昭宁往后一靠,想了想,没正形地说:“我啊,穿回大学的时候谈个恋爱,不然大好的四年时光岂不是浪费了。” 身边的人气息蓦的一滞,没有说话。 秦昭宁想笑,逗够了他,正想说在开玩笑,一道熟悉的气息忽然逼近。 黑暗里的身影近在咫尺,宋灼的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囿在他和沙发之间。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上身前倾逼近,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皮肤上,宋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又蛊又欲。 “姐姐,你大一的时候,我还未成年,你跟谁谈?” 脖颈有些痒,秦昭宁仰着头,故意“啊”了声:“校友啊,我们学校追我的人还挺多的。” 她认真数给宋灼听:“我们学院有一个学霸,篮球队有一个一米八帅小伙,还有学生会的一个学长。” 身前的人骤然的沉默,几秒后,忽然有了动作。 他压近,握着她的那只手手腕转了个方向,从下方伸进来,和她十指相扣,抵在沙发上。 细致的黑暗中,秦昭宁看清他的轮廓,近得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碰上她的唇。 箭在弦上的一个吻,宋灼却没有继续动作。 他停在距离秦昭宁几公分远的地方,平静的语气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酸味:“第一个计算机没我厉害,第二个没我高。” “第三个呢?” “第三个,没我年轻。”宋灼轻轻笑了下,空着的那只手揽住她细软腰肢,诱惑道:“姐姐,年轻的弟弟活力好,你要不要试试?” 秦昭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故意将那个字说得那么轻。 见她没有说话,宋灼垂下眸:“你还记得男女主在地铁时街边乐队唱的歌吗?” 暧昧的气息令人头昏,秦昭宁下意识回答:“记得。” 对你的爱会持续多久, 只要你头顶的星空依旧闪烁。 宋灼用英音念出这句话,低低的声音靠近耳侧响起,而后秦昭宁忽然听见他问: “姐姐,我能亲你吗?” 作者有话说: 灼灼:姐姐,年轻的弟弟活好,你要不要试试? 昭昭:(!o!) * “我们生命的每一天,都是在时间中的旅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我们所能,珍惜这段美妙的旅程。”出自电影《时空恋旅人》 “对你的爱会持续多久,只要你头顶的星空依旧闪烁。”出自电影片尾曲《how long will i love you》 第四十八章 窗帘拂动, 细细密密的光线从缝隙间漏进来,然后又被遮挡。 少年好闻的气息将她笼罩,呼吸相闻, 露在外面的皮肤因此开始发热。 秦昭宁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她隐隐有些怀疑, 如果点下这个头, 可能发展到最后就不只是一个吻那么简单了。 她轻轻扇了扇睫毛,努力使浑噩发烫的脑子清醒,商量着问:“如果我说不能……” 面前的身影顿了一下, 两秒后, 轻轻嗯了声。宋灼撤开屈起抵在她身侧沙发上的腿,坐回旁边。 室内重归安静, 秦昭宁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小太阳的打呼声。 姐姐只爱你 第54节 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后, 她侧头看去, 宋灼微垂着头, 黑暗中额发耷着, 看不出情绪。 秦昭宁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听话地撤开, 顿了顿, 眉心纠结地拧起,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略一思忖,她撑了下沙发, 翻身坐到了宋灼腿上,双手搭着他的肩膀。 还在平复气息的宋灼呼吸突然一乱, 下意识抬起头。 秦昭宁弯了弯手肘, 俯身压近, 问道:“小学弟, 箭在弦上了都不亲啊?” “嗯, 你说不能。” 他的声音低低哑哑,像克制着的冷静。 秦昭宁耳朵一痒,闻言轻轻一笑:“我说不能就不能?” “嗯,你说不能就不能。”宋灼上身后仰,背靠着沙发,这声嗯格外认真。 秦昭宁心念一动,宋灼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哪怕再想亲她,她说不可以,他就不会逼她。 这个意识让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烫,像一股热流从四肢五骸汇聚至心脏,然后烧得脑子有些迷蒙。 “小学弟,会接/吻吗?” 宋灼喉咙一紧:“会。” 手顺着他的脖颈向上,在唇边停下,秦昭宁凑近,语调上扬,含着笑意问:“那接个吻好不好?” 话音刚落,一只手落在脊背,轻轻用力将她往前按了按,然后唇上传来一片温热。 鼻尖充斥着少年独有的气息,清淡的薄荷香,好闻又诱人。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强劲有力,却有些杂乱,后来才听清,这是两道心跳交织,慢慢的,达到了同一频率。 少年的学习能力强得可以,无论是在哪个方面,都有着过人的天赋。经过先前的摸索之后,此时已经熟练起来了。 猫爬架处传来一声轻响,小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欢快地跑过来,跳上茶几,然后从茶几上借力蹦上沙发。 鼓圆的猫瞳在黑暗里亮着光,它歪了歪脑袋,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姿态亲昵的两人,抬起爪子碰了碰秦昭宁屈起跪在沙发上的腿。 见她没反应,它扯着嗓子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捏着后脖颈的那只手腾出来,抵住小太阳的脑袋,将它推开。 它不服气地喵喵叫,下一秒,连嘴也被捂住了。 呜呜两声,小太阳晃着小短腿挣扎两下,从沙发上跳下去跑远了。 秦昭宁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偏头看来,问:“怎么了?” “没怎么。”宋灼手从她指缝间穿过,十指相扣,“姐姐,别分神,看我。” 分秒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呼吸不过来之前,秦昭宁直起身,脑袋抵在他肩上。 平复好吐息,秦昭宁撑了下沙发,正想起身,一只手按着她的背阻止了她的动作。 宋灼的声音低沉磁哑:“别动,让我抱抱。” 秦昭宁眼睫动了动,轻声道:“我还没准备好。” 一个绵长的吻之后,声音也是虚弱无力的,又软又柔,听起来像撒娇。 至于没准备好什么,不用她说,两个人心知肚明。 宋灼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平复着呼吸,轻轻嗯了声:“我不做什么。” 秦昭宁闻言笑道:“渣男也说就蹭蹭。” 宋灼也跟着轻轻地笑,手指顺着她柔软发丝,语气温和却坚定:“你不用害怕,如果现在还没准备好,我什么也不做。我们未来还有很长时间,你可以反复考察,思量,直到你觉得我可以,你也可以的时候,我们再去想这件事。” 直到你觉得我可以交付,而你也做好准备的时候,再去做最重要的一步。 秦昭宁忽然觉得喉咙涩涩的,眼眶也有些酸热,她眨了眨睫毛,一时没有说话。 宋灼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你有你的选择权,哪怕以后后悔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也是你的权利。知道吗?” 秦昭宁闷闷地嗯了声。 她有多久没听过类似的话了,在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觉得她应该为了家族牺牲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告诉她,她有自己的选择权。 他给她留着选择的空间,哪怕以后后悔了,也可以全身而退。 情绪骤然的变化让气息滞闷下来,宋灼贴着她的脖颈,轻声道:“你刚刚不是问,如果我像那部电影里的男主一样能够回到过去,会做什么吗?” 他找着话题,想让秦昭宁不一味沉浸在郁结里。 秦昭宁头埋在他肩窝,声音闷闷的:“什么也不做?” 宋灼轻拍她后背的动作稍稍一停:“我想了想,什么都不做好像也不行,我应该会去找你。” 秦昭宁忽然弯了眼睛:“我可不会喜欢上一个未成年。” “那我守着你,把你身边的烂桃花砍了再说。” 秦昭宁嘶了声,坐直身,捏捏他的脸:“小学弟,你好狠的心啊,砍人桃花缺德的知不知道?” 宋灼表情认真:“烂桃花不要也行。” 不等秦昭宁反驳,他转移话题:“你元旦有没有安排?” “没有。” “我们去玩儿好不好?” “去哪?” 宋灼想了想:“去爬山?” 秦昭宁噗嗤一笑,借着身后漏进来的光线看他:“小学弟,这是冬天诶,爬什么山?” 见她不低落了,宋灼跟着翘了翘唇角:“不难过了?” 秦昭宁嗯了声,压低上身凑近,眨眨眼:“那你呢,难过吗?” 气息蓦然一滞,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开始乱了起来。宋灼抬手捏捏她的脸,咬着牙道:“故意的是不是?起身。” 秦昭宁笑着摇摇头,甚至抱紧了他的脖颈:“不起。” “不起那就再亲会儿。” 干燥的大掌在指尖捏了一下,秦昭宁惊得瞬间弹起,果断地爬开,坐到沙发另一边,离他远远的。 她曲起腿,背靠着沙发扶手,伸手一指:“你房间在那儿。” 是他醉酒那天睡过的客房,秦昭宁还没收拾。房间里有独卫,现在正好能用。 风吹动窗帘,秦昭宁见他坐着没动,试探地问:“我帮你开个灯?” 少年身体一僵,噌的一下站起身:“不用。” 在秦昭宁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大步走远进了房间。 秦昭宁松了口气,抬手摸摸脸颊,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果不其然烫得惊人。 见他离开,小太阳踩着步子跳上沙发,走到秦昭宁腿边,撒娇地蹭了蹭,叫声委屈地仿佛在控诉某人刚刚的恶劣行径。 “小太阳乖,姐姐去照个镜子。” 她伸手摸摸它的头,跳下沙发跑回房间,身后小太阳叫得更为委屈,却也没能让她回个头。 它跟在秦昭宁身后,没跑得及,被关在了门外,挠着门板,可怜兮兮地叫。 打开卫生间的灯,秦昭宁一抬头,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脸颊如同铺了腮红一样,鲜艳透亮。口红被蹭没了,唇瓣却依旧红润。 秦昭宁忽然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开灯,不然到时候出糗的肯定是她。 她泄气地轻呼一声,双手捂住脸,企图遮盖住这些痕迹。可这样,那双眼显得更为突出。 桃花眼泛着湿润,眼尾一片秾艳的红,眼下的那颗痣也显得娇艳起来。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刻如秋水含波,染着化不开的柔情。 长长的乌睫动了动,秦昭宁认命地闭了闭眼。 热意从胸腔发散,传至皮肤,令其又烫又痒。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宋灼说的那些话,秦昭宁没忍住,翘起了唇角。 她一直觉得这个圈子里像秦秋北这样的人多,毕竟人总是更爱自己。可突然有个人,格格不入地闯了进来,告诉她,你可以做自己的。 这种感觉既奇怪又令人难以抗拒。 像泥潭中突然闯入的蝴蝶,干净,炙热。然后飞到你身边,亲昵地碰碰,笨拙而热烈地表达着喜欢。 他不像她碰见过的那些人一样,高高在上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中心,就可以随意轻/贱其他人的感情。 宋灼总是尊重她、包容她,他会敏锐地察觉到她不好的情绪,然后像一个引路人一样,牵引着她走出来。 虽然这样说来有些奇怪,明明她比他还要大三岁,可大部分时候,宋灼都透彻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男生。 在卧室里来回走了好久,秦昭宁回到镜子前,脸上的红已经消退许多,唇瓣还是有些艳丽,但好在不怎么明显。 她松了口气,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随手拿起一个发夹挽了一下,走出房间。 刚一出去,旁边那间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宋灼从里面走出来,秦昭宁转头一看,才稳定的心跳,忽然像失了控的小鹿一样,四处乱撞。 他洗了个澡,头发还滴着水。因为没带多余的衣服,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 宋灼肤色偏白,可并不瘦弱。锁骨线条流畅好看,连贯地没入肩侧。有水珠顺着滑落,滴在地板上。 大概也没想到秦昭宁会这个时候出来,那双清水洗过一般的漆黑清澈的眼眸向这边看来。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九章 出来就受到这样的视觉冲击, 刚刚在房间里转的那几圈仿佛都作了废。秦昭宁迅速地偏开头,在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下,磕磕绊绊地问:“怎, 怎么——” 后面几个字咬了咬牙也没说出来,她抿了抿唇, 眉间浮现出几分懊恼。 宋灼站在门口没过来, 靠着墙问:“我没带多余的衣服,换下来的在洗,姐姐, 有烘干机吗?” 他语气平静, 表情看起来格外纯善,似乎还有些疑惑, 不解秦昭宁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姐姐只爱你 第55节 周身温度上升, 秦昭宁一步一步往后退回房间:“有, 在我房间, 你待会儿把衣服拿过来。” 宋灼好整以暇地看她一眼, 忽然抬起脚往这边走。 一步步逼近, 脚步声仿佛塌在秦昭宁心上。她一慌乱, 后退的动作都差点左脚绊右脚地摔一跤。 宋灼伸手扶了她一下, 弯腰将地上的发夹捡起来:“姐姐,发夹掉了。” 飞快地一瞥, 秦昭宁迅速从他手里拿过,退进房间关上门, 语速快得好像说话烫嘴:“你衣服洗好了拿过来。” 紧闭的门板透露着房间主人的心虚, 宋灼低头看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晃过来的小太阳, 见它扒拉房门, 弯腰将它拎起来放回窝里, 好声好气地警告:“别待在门口,万一姐姐出来的时候没低头看会踩到你。” “喵?” 房间里,秦昭宁盯着烘干机看了许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待会儿还得和宋灼碰个面,心里警铃顿时响起。 她在门内徘徊两圈,偷偷拉开门,见客厅没人,轻手轻脚地出去,将一张便签贴在门口,拿起钥匙出去。 下楼买了杯奶茶,在店里磨蹭了许久,等到天色快黑,估摸着宋灼应该已经烘干了衣服,她才起身回去。 客厅里亮着灯,视线一镜到底地看向卧室,门上的便签已经不在了。秦昭宁松了口气,转身进来,轻轻关上门。 小太阳听到这边的动静,撒欢地跑过来。 秦昭宁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小声问:“饲养员呢?” 它没听懂,歪了歪头,在秦昭宁掌心蹭来蹭去。 厨房里有切菜的动静,秦昭宁怔了怔,起身走过去,小太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她不怎么做饭,厨房自她搬进来过后,使用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过来。但装修的时候,厨具碗筷都一应俱全地买了备着。 而现在,宽敞干净的厨房里,电磁炉上崭新的炖锅煮着汤。衣装素整的少年站在旁边,在砧板上手法熟练地切着菜。 秦昭宁站在厨房门口,一时有些愣神。这幅日常的场景温馨得有些不真实,从回到秦家之后,她甚至连想也不曾想过。 某一天,会有一个人在厨房做着饭,锅里炖着汤,烧开了的水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香气从里面飘出来,悠悠地散至整个客厅。 她就倚在厨房门边,看着他不紧不慢的从容动作,等着饭好。 思及此,秦昭宁忽然弯了弯唇角。 这种感觉真好,她好像也还挺幸运的。 煮开的汤顶起盖子,宋灼将切好的胡萝卜放进去,转至小火慢慢炖。 他似乎并不意外她回来了,擦了擦手,转身走过来,推着她到冰箱前:“看看还想吃什么菜。” 打开冰箱门,比起昨晚的蔬菜,又多了几样肉。秦昭宁眨眨眼,指向上层:“牛肉和卷心菜。” 宋灼伸手将她点的这两样拿下来,从中层拿上辣椒:“去客厅坐会儿,好了叫你。” 秦昭宁没听话,跟着走到厨房门口。她看一眼锅里的汤:“什么汤啊?好香。” “玉米炖排骨,加了胡萝卜和土豆。” “我不吃胡萝卜。” 宋灼自然地嗯了声:“待会儿挑出来给我,下次不放了。” 秦昭宁眨眨眼:“好。” 和她做饭时的囫囵慌乱什么都往里扔不一样,宋灼无论是处理食材还是炒菜都井井有条。 在秦昭宁印象里,现在似乎很少有人愿意做饭了。她扯扯袖口:“其实以后也可以叫外卖或者出去吃的。” “外面的不卫生。” “可做饭很累啊,偶尔做做就行了,如果每天都要做的话,很容易厌倦的。”秦昭宁理所当然地反驳。 宋灼动作没有停顿:“那得看是给谁做。” 秦昭宁正思量着,宋灼转身走过来,递了片切得很薄的苹果给她。 她咬住,然后手里被塞了一盘水果。宋灼抵着她的额头将她推出厨房,拉上玻璃门:“要炒菜了,油烟味大,出去坐着。” 秦昭宁在原地站了会儿,抱着果盘走到沙发旁。手机这时候响了一下,她把手中的水果塞进嘴中,抽了张纸擦擦指尖,拿出手机。 【秦嘉瑜:你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大过节家里人都不在?】 秦昭宁正要放下盘子回消息,他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你在哪儿?”秦嘉瑜直截了当地问。 “在家啊。” “你市中心那个公寓?”得到肯定答复,秦嘉瑜又道:“我带了饺子回来,都快冷掉了,给你送过去?” 秦昭宁下意识瞥了眼厨房的宋灼,一口苹果险些呛进喉咙里。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拒绝:“不用,你放着吧,我晚上回去吃。” 秦嘉瑜敏锐地察觉到不对,试探着问:“你一个人在家?” 一阵短暂的沉默,秦嘉瑜识趣地挂了电话。 宋灼正好走出来,将汤放到桌上,远远喊她:“姐姐,过来喝汤。” 秦昭宁应了声,拿着手机走过去。 看了眼还亮着的屏幕,宋灼似不经意地问:“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吗?” 一小碗汤放在桌边,冒着腾腾热气,香味四溢。秦昭宁坐下来,舀起一勺吹了吹:“秦嘉瑜打来的,他一个人在家,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她本来没想回去,但从秦嘉瑜透露出来的消息来看,秦秋北和苏燕如都不在家,今天晚上是个去书房一探究竟的好时机。 攥着勺子的手指紧了紧,她垂眸掩住眼里的冷然。 她情绪转变得很快,瞬间恢复成平时的模样,秦昭宁抬起睫:“你是不是在炒菜?锅要烧掉了。” 宋灼敛了敛眸,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嗯,你慢慢吃。” 他神情淡然,可秦昭宁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按了按脑袋,她没再多想。 回到秦家别墅时已经临近十点了,客厅里留着灯,秦嘉瑜坐下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没意思的财经新闻。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转头看过来:“哟,舍得回来了。” 听他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话,秦昭宁就猜到秦秋北和苏燕如都没回来。她关上门,走到沙发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宋灼让我给你带的。” 秦嘉瑜一挑眉,有些不可思议:“什么?” “他做的菜,怕你一个人在家没饭吃。” “谁稀罕,他干嘛这么讨好我?” 他可还记得前不久那通电话里,宋灼故意挑衅地当着他打过去的电话叫秦昭宁姐姐的事。 秦昭宁撇撇嘴:“爱吃不吃,我去睡觉了。” 她小跑着上了楼,只留了一个背影给秦嘉瑜。 桌上的饭盒用纸袋装着,秦嘉瑜扫了两眼,犹豫过后,伸手拉开袋口看了看。 里面整整三个盒子,一盒牛肉和卷心菜,一盒饭,底下还有一盒汤,摸起来都还温热。 他晚饭吃的饺子,没怎么饱。秦昭宁回来之前,他原本还打算点个外卖的。 揭开盖子,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秦嘉瑜四周观望了一下,见秦昭宁真的回房间了,才拿起筷子,夹起牛肉吃了一口。 辣味刺激着味蕾,秦嘉瑜赶紧拿起水喝了一口。味道和他在外面店里吃过的不分上下,只是他口味淡,不像秦昭宁,格外爱吃辣。 想到这里,秦嘉瑜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突然意识到一点。 宋灼不是在讨好他,而是因为喜欢秦昭宁,所以对他爱屋及乌。 菜也不是专门给他做的,只是因为秦昭宁提了一嘴他一个人在家,所以让她顺带捎一份回来。 好像比起他的斤斤计较,宋灼要大度许多。或者说,他更在乎秦昭宁的想法。 以至于之前他那么多次故意挑衅,宋灼都能不计较。 垂了垂眸,秦嘉瑜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嘴里的辣意消退,他正准备去夹菜,楼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警惕地看过去,秦昭宁站在二楼栏杆处,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往下看着他。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看来时,施施然笑着转身离开了。 秦嘉瑜:“……” 这一晚上,大概是觉得丢了面子,秦嘉瑜一整晚都窝在自己房间里没出来。半夜,秦昭宁弄坏二楼的监控,又去了一趟秦秋北的书房。 那天吃饭时,宋灼又提了一嘴元旦去旅游的事,秦昭宁正好没什么事干,就答应了下来,让他看着办。 三十号这天中午,秦昭宁请了下午的半天假,应约去找宋灼。 他定了一家南城边上的民宿,元旦只有三天假,来不及去多远的地方。 这边有座山,在南城和隔壁城市的交界处,山上坐落着一座很出名的寺庙,香火旺盛,签据说很灵。所以哪怕位置偏僻,也有不少人不远万里过来。 元旦正好是人多的时候,不愿意跟人挤,他们没把去寺庙放进计划里。 路程遥远,到民宿时已经是晚上了。两人的房间挨着,将行李放好,秦昭宁去洗了澡,站在床边吹头发时,上方忽然有水滴落下来。 脖颈一凉,秦昭宁伸手摸了摸,一抬头,又一滴正好砸中额头。 她捂着额头退后一步,半眯着眼认真观察了一下。天花板上有个不小的缝隙,一路蜿蜒至床中间,楼上的水顺着滴下来,速度还不慢。 秦昭宁弯腰摸了摸被子,黑色的被套,明眼看不出来,上手一摸,果然一片潮湿。 她将头发草草吹干,披上衣服,下楼去找民宿老板。 老板是个憨厚的中年人,忙到这时候才吃上饭。他闻言,放下筷子跟着秦昭宁上了楼。一检查,满脸歉意地出来:“确实漏水,这个点也叫不来师傅修了。” 秦昭宁倚着栏杆,晚上风冷,她拢了拢衣服:“还有空的房间吗?换一间房也行。” “没了,这几天人多,早一个礼拜就订完了 ” 他们正说着话,旁边的房间门忽然开了,宋灼走出来:“怎么了?” 秦昭宁微微蹙着眉:“我房间天花板开裂漏水,床打湿了。老板说没空房能换。” 视线在他们两人中间扫了圈,老板一拍手:“你俩是一对儿吧,要不今晚一起住一晚,明天对面那间房就空出来了。我把今晚的房费退给你们,再送一份烧烤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我再想想办法改出来ovo,大概就是一个吻,然后灼灼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裹着浴巾。宝们先接上看看吧—— 姐姐只爱你 第56节 第五十章 夜风袭袭, 这个临山的小镇,一到晚上山谷间就传来呼啸的声响。 在老板恳切的目光里,秦昭宁迟疑地看了眼宋灼。他没意见地点点头, 于是秦昭宁松口答应下来:“能再拿床被子吗?” 老板连连应好:“我现在就去拿,真是不好意思啊。” 木质楼梯脚步声沉闷响起, 又逐渐远去。秦昭宁往后面栏杆上一靠, 厚厚的毛线针织长衫拢得紧紧的。 她余光飞快地瞥一眼站在身旁的宋灼,又很快移开,磨磨蹭蹭就是没有进房间的意思。 宋灼也不催她, 安静站着, 目光远眺。忽然的,他叫了她一声:“看那边。” 秦昭宁转过身, 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天上一轮皎洁的圆月, 在黑垂夜幕中绽放着光芒。 今天阴历是十七, 月亮没有昨天那么圆, 但也很大。这地方偏远, 少有开发痕迹, 天空干净清朗, 有着南城市内看不到的别样风光。 秦昭宁双手搭在竹质栏杆上, 楼下院子里有人正在烧烤,熏人的烟味袅袅飘上来。她支起手用袖子掩着嘴鼻。 宋灼见状, 提议道:“要不先进去?” 露在外面的眼睛四处转了转,最后落在他身上, 眼睫眨了眨, 秦昭宁正要说话, 老板抱着被褥上来了。 “你俩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呢?”他把被子交给宋灼, 问:“烧烤是今天吃还是明天吃?” “明天吧。” 开了一下午车, 两人还没吃饭。秦昭宁没什么胃口,吃不了这么油腻的,点了几样菜让待会儿送上来。 老板一走,走廊这儿又只剩下他们俩。外面冷风伴着呛人的烟,秦昭宁僵持两秒,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最后说要进去的那个占了上风。 房间构造都差不多,进门处是卫生间,一张大床在正中央,床位对着的地方摆着电视柜。窗户半合着,有风从外面吹进来,撩动窗帘飞舞。 秦昭宁走进去,目光一瞥床上的东西,迅速转身问:“你还没洗澡啊?” 宋灼将被子放下,把床尾的衣服拿开:“刚打算去洗。” “那你洗,我出去走走。” 她转身要走,宋灼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不紧不慢地道:“老板待会儿送菜上来,你不在没人开门。” 这么一想也是,秦昭宁侧开身让出路:“那你去洗,我在这儿等着。” 回隔壁房间拿了手机和行李,秦昭宁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等着饭菜送上来。 浴室里水声响起,低头按手机的动作一顿。她伸手去包里翻耳机,没翻到,才想起落在隔壁。 秦昭宁起身出去,路过卫生间时,余光无意间瞥到落在玻璃门上的身影。 门是磨砂玻璃的,看不清内里,但能隐约瞧见映在上面的影子。 秦昭宁只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外面忽然传来老板的声音:“菜好了。” 她一惊,兀然有一种偷看被发现的错觉,稳了稳心神,秦昭宁拉开门。 老板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是他们点的两菜一汤,还有两碗米饭。 “我给你们送进去?”老板奇怪地问:“那个小伙子呢?” 秦昭宁脑海里忽然跳出磨砂玻璃门上的身影,脚步一转,身体挡住老板看进来视线,若无其事道:“不用,我端进去就好。” “有点重啊,你小心,汤还烫手呢。” 秦昭宁说没事,从老板手里接过盘子,站着没动,等他走远了,才往后退一步,伸腿踢上门。 门锁的咔哒声响起,秦昭宁端着菜目不斜视地往里走。 床边有张桌子,秦昭宁放下后,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出去拿耳机。 哗啦啦的水声清晰地传入耳中,秦昭宁漫无目的地滑动着手机。 时间过得格外慢,她都快将屏幕磨出花了,也才过去几分钟。 终于,水声停了。一分钟后,卫生间的门被拉开。 秦昭宁面朝着窗户,没有回头:“菜送上来了,老板还送了一份水果。” “嗯。” 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秦昭宁脊背一僵,滑动屏幕的动作也不自觉停下了。 宋灼走到她旁边:“姐姐,让一下,我过去吹个头发。” 房间的插座在这边,秦昭宁反应过来,侧了下腿让他过去。 那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宋灼忽然弯腰。才洗过澡,水雾的热气随着他俯身的动作清晰地袭来,伴随着民宿一次性沐浴露的浅淡香味。 在秦昭宁故作淡定的僵硬之下,宋灼摸了摸她的头发,蹙起眉:“怎么还是湿的,过来,给你吹干。” 因为房顶漏水,秦昭宁只把头发吹了个半干,见不继续滴水,就放任不管了。 冬天风冷,夜里湿润的头发半晌也没干。 相同的沐浴露味混杂在一起,秦昭宁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没事,你先吹吧,我待会儿——” 话还没说完,宋灼退开身,走过去将吹风机插上,站在那儿等她:“姐姐,过来。” 秦昭宁拗不过他,走过去伸手拿他手里的吹风机。 宋灼忽然抬起手躲开,秦昭宁没刹住车,那只手碰上他的腹部。 隔着薄薄的衣服,热气传递至手心,指尖碰到的坚硬触感让她一时没了动作。 宋灼低头看她,语气里带着打趣:“姐姐,怎么样?” 一颗雷炸起,秦昭宁按捺住退缩的反应,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淡定评价道:“还行。” 宋灼眼底染上明显的笑意,敛了敛眸:“坐下,我给你吹。” 秦昭宁没再和他忸怩,在床边坐下。她低着头,玩手机打发这段难捱的时间。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宋灼先对着自己的手吹了吹,将掌心吹热了,才撩起她的头发。 民宿的吹风质量不太好,秦昭宁刚刚自己吹的时候,好几次被突然热起来的风烫到头皮。 宋灼给她吹的时候却没碰到这种问题,他的手挡在她发根处,风一大就将距离拉远。 在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失败第十次的时候,头发也吹干了。 宋灼将吹风机放到一边,拿起梳子给她梳。 “我来就行。” 秦昭宁抬起手去拿梳子,宋灼却没给她,低头瞥了眼她手机屏幕:“第一个放从下到上数第四行,最左边。” 秦昭宁一愣,后知后觉意识到宋灼在指点她游戏,按照他说的放进去,连着好几行的方块都消掉了。 “厉害啊,小学弟。” 宋灼笑了笑,没说话。 她头发顺,几下梳好后,秦昭宁没有迟疑地起身离开这片热源。 冬天里菜冷得快,刚刚还热气腾腾的汤现在已经温热下来,宋灼抓了抓头发,迅速吹干,走过来坐下。 菜是民宿的一些特色家常菜,吃完了之后,秦昭宁靠着椅背,看向单独的一张床,一时发了愣。 两人唯一一次同床共枕,还是上次宋灼喝醉了的情况,但那次她等他睡着了就起了身。 宋灼下去送碗筷了,正在秦昭宁思考晚上要怎么睡时,门锁滴了一声,房门从外面被推开。 宋灼手里拿着一副牌,问:“困不困?” 秦昭宁摇摇头。 “那打会儿牌?” 两个人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但为了缓解此时的尴尬,秦昭宁还是点了点头。 将被子拿开放到一边,在床中间腾出一块空地,宋灼拆开扑克包装:“玩什么?” 玩牌秦昭宁擅长,她想了想,从脑海里翻出一个不太常玩的玩法。 每次出两张牌,对方要猜玩家说的是不是实话,先走完牌的人胜出。 玩了快一轮下来,秦昭宁手里还剩两张牌。她将牌反过来压下:“两张a。” 宋灼没犹豫:“我信。” 秦昭宁啧了声:“小学弟,你信的话我就要赢了诶。” 宋灼合上手里的几张牌:“嗯,你赢了。” “我看看你手里剩什么牌。” 秦昭宁直起身去抢他手里的牌,床面太软,她膝盖没支撑稳,整个人前倾扑进他怀里。 事发突然,宋灼也没来得及反应,天旋地转,就被她压在了身/下。 空气忽然静了,心跳声清晰而明显。一低头,对上近在咫尺的眼睛,秦昭宁眼睫扑闪扑闪扇了几下。 她想撑着床起身,手却半天没摸到床面。 喉结上下滑动,宋灼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姐姐,别乱动。” 秦昭宁不敢动了。 腰间横上一只手,宋灼手臂揽着她的腰,一翻身将她带起来。 坐好后,秦昭宁蹭蹭退开两步。 宋灼好笑地看着她的反应,将牌翻过来:“不是想看我剩什么牌吗?” 朝上的四张牌,三张上面是a。 秦昭宁脸颊一热:“你三张a,那我说两个a的时候,你还信?” 宋灼目光深深,意味深长地道:“你说什么我都信。” 心尖蓦地颤了一下,秦昭宁把牌收起来:“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是我赢,没意思。” “那睡觉?” 收牌的动作一顿,秦昭宁将扑克放到床头柜,语气听起来很淡定:“好啊。” 姐姐只爱你 第57节 她掀开被子钻进去,被子拉得很高,盖住了半张脸,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来:“关一下灯。” 宋灼起身下床,走到门口关了灯,然后从另一边上了床。 身旁的位置轻轻塌陷下去,熟悉的气息不远不近。房间里安静下来,窗外的风声和不知名鸟叫声清晰可闻。 黑暗里,视觉受到限制之后,其他感官变得更为灵敏。秦昭宁能很明显地感到身旁有个人存在。 她以前总是一个人睡,身边乍然多了一个人,还不太习惯。 淡淡的呼吸声,隐隐约约的体温,都让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秦昭宁默不作声地往床边挪了挪,过了会儿,又继续挪了挪。 在她还要继续挪动的时候,被角传来一道轻微的阻力。 “姐姐,再挪就要掉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一章 少年的声音平静淡然, 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可不知道是不是秦昭宁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在这句话里听到了隐隐的笑意。 她没再挪动,伸手往旁边摸了摸, 果然已经紧靠着床边了,只要再动一下, 就有可能掉下去。 秦昭宁侧了下身, 往床中央靠了靠。 被角的阻力消失,她无意识地眨眨眼,思绪没过脑子, 忽然说:“我晚上睡觉很安分的。” 一两秒的安静后, 一道轻笑自耳边响起,宋灼嗯了声:“好的, 知道了姐姐。” 他伸出手, 将秦昭宁快没过头顶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拍拍她的额头:“早点睡, 晚安姐姐。” 没再继续逗她, 宋灼撤开身, 靠向床边。两人之间顿时拉开好大一段距离, 那股隐隐的压迫感消散, 秦昭宁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二楼是u型的构造,中间镂空, 正对着下面的院子,他们的房间在走廊一侧最顶端。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 院子里烧烤的人收了摊, 四周寂静下来。风声被窗户隔绝, 显得有些闷闷沉沉。 室内的动静在此刻变得更为突出, 宋灼倒是很规矩, 躺着一动不动。秦昭宁睡不怎么着,一翻身,带动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一下子就意识到了,瞬间不再动弹。 好半晌,见宋灼没有动静,她才又翻了个身,这次面朝向了他。 窗帘没有严丝合缝拉上,今夜的月亮又大又亮,皎洁的光从缝隙间漏进来。 宋灼睡在靠窗这一边,背着光,秦昭宁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能隐隐看出轮廓。 大概是身边多了个人,她一时不习惯,到了这个点困意也还没上来,只能无聊地盯着他发呆。 “睡不着?” 突兀响起的声音让秦昭宁吓了一跳,她从发愣中回过神,眼睫不自觉地扇了扇:“你,你怎么醒了?” 宋灼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无奈地陈述:“姐姐,你这么盯着我,我怎么睡得着?” 秦昭宁转过身去:“那我不盯着你了。” 身旁的位置动了动,一阵短暂的窸窸窣窣声后,宋灼下了床。 窗帘被拉上,隔绝了外面的光,屋子里顿时暗下来。 他摸着黑重新回到床上,翻了个身,看向秦昭宁的方向:“睡不着吗?” “嗯。” “那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宋灼问。 秦昭宁忽然想起那天他醉后讲的小红帽,没忍住感叹:“小学弟,我发现你还挺有讲黑/童话的天分的。” 宋灼也跟着笑了声:“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有一只小兔子,它跟着妈妈一起生活,有一天,小兔子出去找胡萝卜,路过一条小溪时,看到了一只大灰狼……” 他语速不紧不慢,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秦昭宁一开始还觉得幼稚,后来听着听着居然入了神。 “小兔子和大灰狼挥手告别,临走之前,大灰狼拉住它,将一个东西放在它手心,跟它说——” 他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秦昭宁好奇问:“说什么?” 宋灼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将一个东西放进秦昭宁手中,说:“新年快乐。” 时针指向十二点整,钟表响了一下。 新的一年到了。 宋灼摸摸她的额头,掌心温暖干燥:“希望新的一年里,姐姐平安顺遂,所有事都圆满。有钱,有爱。” 他顿了顿,补充道:“有我。” 秦昭宁心尖蓦地颤了一下,额头处的温暖清晰留存,手心里的触感坚硬,摸着像是一个木质挂件。大概是先前一直被宋灼握着,挂件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秦昭宁张了张唇,想说话,喉头却忽然有些涩涩的。 宋灼捏捏她的耳垂,仿佛不用她说,他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 “姐姐晚安,好梦。” 秦昭宁将那个挂件在手里攥紧了几分,又松开,慢慢地晕开一抹笑:“晚安,新年快乐。” 这天夜里,果然如同宋灼说的那样,一夜好梦。 她梦到了李映宛。 但是不是那场车祸,在梦里,她回到了那个夏天,李映宛带她回厘镇过暑假。 外公领着她上山采野果子,摘了满满一篮,她兴高采烈地跑回来给李映宛看。跑得太急没看路,被门口的小石子绊了一下,小小的身体往前一扑,摔得特别响。 果子撒了一地,来不及管有多疼,眼泪哗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李映宛赶紧走过来蹲下,抱起她拍拍身上的灰,笑着哄道:“好了好了,宁宁不哭,妈妈给宁宁吹吹。” 满眼泪花的她指着地上的果子,含糊不清地说:“掉,掉了呜呜哇。” 外公在一旁调侃她馋嘴,李映宛一手抱着她,边捡地上的果子边帮她说话:“才没有呢,我们宁宁是不想浪费粮食是不是?” 小平房升起袅袅炊烟,外婆在门口喊:“吃饭了,快进来。” 所有的记忆定格在这里,秦昭宁睡着的时候都弯着唇角。 从梦中醒来,天色已大亮,窗帘也遮不住外面的光。 失落感涌上心头,秦昭宁下意识抬手想摸摸眼角,抬起手时却发现手心里攥着一样东西。 她张开手,一个木质挂件静静躺在掌心,将皮肤硌得有些发红。 挂件上面是一个小小的铁圈,下面挂着一大一小两只兔子,小兔子手里还抱着一颗胡萝卜。 做得很精致,边缘打磨得很平滑,两只兔子甚至还上了色,看起来可爱又俏皮。 秦昭宁忽然想起宋灼昨天讲的那个故事,森林里有一只小兔子,它跟着妈妈一起生活。 当时她只当童话故事去听,甚至没想到为什么小兔子没有爸爸。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了其中的细节。 侧了侧身,秦昭宁转头去找宋灼,旁边没人。她腾的一下坐起来,观望了一下四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睡在床正中间。 宋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他的那床被子被她踢得一半挂在床檐,一半落在地上。 秦昭宁恍然想起自己昨天睡觉之前信誓旦旦说的睡觉很安分这种话,热意顿时爬上脸颊。 她伸手将快掉在地上的被子拽起来,正想下床,掩盖掉罪行。房间门忽然被轻轻敲了两下,外面传来宋灼的声音:“姐姐,醒了吗?我能进来吗?” 秦昭宁火速挪回自己那半边床:“可以。” 过了几秒,房门才被推开,宋灼站在门口:“起床吃饭了,吃完饭我们出去玩。” 他换了衣服,今天气温不算低,怕穿太厚玩的时候不方便,宋灼只穿了件内里带绒的黑色有帽卫衣。 秦昭宁忽然想起来自己也带了件卫衣过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去卫生间洗漱完换了衣服,出来时,宋灼正好端着一碗面从外面进来。 看到她之后,他愣了一下,将面放到小圆桌上,笑着问:“姐姐,这算情侣装吗?” 她的卫衣款式和宋灼的有些像,简单的白色,左胸处有一个英文单词。 秦昭宁把帽子戴上再摘下,整理了一下位置。她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那个小挂件是你做的吗?” “嗯,学校里有手工坊,周佑和那边的人认识,上次跟着他混进去的。” 手工坊在南大有很久的历史了,秦昭宁读书的时候就在。但是也仅仅限于雕刻而已,像上色之类的活,那边可完不成。 没拆穿他,秦昭宁坐下,快速地吃完早饭。 行程是宋灼定的,他会开车,将车钥匙给他之后,秦昭宁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只需要跟着玩就行。 节假日人多,许多景点都人满为患。宋灼不知道在哪儿找的攻略,开着车左拐右拐,带着她去了一个瀑布。 山林里空气清新,进入之后远远地就能闻到泥土清香和水的味道。 转过一个弯,视野开阔起来,瀑布壮观震撼,水从高处落下,砸在石头上,有一部分溅出来,另一部分汇聚成清泉,蜿蜒流下。 “这地方天然位置好,易守难攻,是以前的兵家必争之地。”宋灼简要地和她介绍,而后道:“旁边有个人工开发出来的古镇,人应该不算多,过去看看吗?” 秦昭宁视线从瀑布转到他身上,弯了弯眼睛:“好啊。” 古镇是人工开发的,游客多,但是好在地方大,倒也不算拥挤。里头吃的很多,秦昭宁一个摊子一个摊子地逛,遇上喜欢的就买,吃不完宋灼自然而然地会接过去。 他们坐下歇气的时候,秦昭宁突然听到旁边的人提起去爬山。 听了一耳朵,她凑近宋灼小声问:“附近是不是有座山?” 距离很近,宋灼垂下眼睫,伸手拿开落在她头上的细小花瓣:“有,在两公里外。” 他拿出手机给秦昭宁看,离古镇两公里外的地方有座不高的山,底下的评价都说适合去野餐。 秦昭宁转头看了看许多没吃完的东西,提议道:“要不咱们去爬山吧,顺便野餐。” 东西太好吃,她一路嘴都没怎么停。宋灼心里想笑,却还是点点头答应:“行,等你吃完这个,咱们开车过去。” 她手上一份地瓜条,吃得快见底,可胃已经开始撑了。秦昭宁低头看了看,拿起最后一根递给宋灼:“小学弟,啊——” 宋灼满眼无奈,却又纵容地吃下,从卫衣兜里拿出张纸,擦了擦她的指尖,将剩下的纸盒一起接过去。 姐姐只爱你 第58节 出了古镇,车子往梧岭驶去。山坡不高,车停在山下,买了票之后,宋灼拎上一袋吃的,秦昭宁跟在他身后进去。 一路上人不算少,许多都奔着野餐来的,手里大袋小袋地提着许多零食水果。往上爬一爬,碰到平底就坐下来拿出野餐垫,就地休息吃喝。 山虽然不高,但路有些难走。秦昭宁正低头挑着好走的地方,手腕忽然被握住了。 宋灼手往下,握住她的手: “跟着我走,小心摔。” 他牵着她,走在一步前的地方,每一步都很稳当。 宋灼挑好了路,秦昭宁只要跟着走就行。好几次没踩稳差点摔倒,也被他单手用力拽稳了。 正下午的光强得有些刺眼,但好在气温不高,没多久,两人一路顺畅地爬到了山岭三分之二的位置。 一转头,入目是一座耸立的塔,在它下方,一座寺庙庄严坐落。 寺庙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白塔寺三个大字,进出的人很多,喧嚣声打破了几分威严。 门外有个很宽大的水泥坪,靠边处的古树下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签筒,里头有许多竹签。但此时桌子旁并没有坐人,游客等了会儿,也没继续坚持,离开的离开,进去的进去。 这大概就是网上说的那个签很灵的网红寺庙,秦昭宁对炒作出来的东西向来没什么兴趣,只偏头看了一眼,就要继续往上走。 可这时候,忽然有个人叫住了她。 一个身着灰色僧衣的和尚立掌行了个礼:“两位施主。” 秦昭宁看了看走过去没停的人,不明白他为什么单独叫住了他们两人,却还是礼貌地点点头:“你好。” 慈眉善目的和尚看向她:“施主,我观施主与佛有缘。” 秦昭宁眉心一跳,仿佛已经猜到他下一句要说捐多少香火钱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和尚接着道:“反正来都来了,不如进来看看,寺庙不收门票钱。” “啊?” 她正想笑,瞥见来来往往的人,思绪忽然发散,挑了挑眉:“好啊。” 她转头:“小学弟,进去看看?” 宋灼点头答应,跟着她往里走,却被那个和尚拉住:“这位施主,我们这儿有姻缘签,施主要不要求个看看?” 他抬头去看秦昭宁,却见她点了点头:“你在这儿玩会儿,我进去一趟。”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寺庙到底有多灵。 姻缘签在外面挂着,十块钱求一次。宋灼面无表情地付完钱,随手摇出一根,看也没看地递给那个和尚。 和尚坐下桌对面的椅子上,拿起瞧了瞧,反着扣在桌上,忽然问道:“施主,您信命吗?” 宋灼瞥一眼桌上的签子:“合我意我就信,不合我意就不信。” 和尚被他的话噎了一下,笑着摇摇头,翻开那根签子,上面一片空白。 “100支签,唯有一根上面无字。” “什么意思?” 他将那根签子放回去:“施主觉得,您和那位女施主是什么签?” 宋灼垂眸思索,一会儿后,兀然掀起乌睫,语气笃定:“我和她,自然是上上签。” 作者有话说: 灼灼:合我意我就信,不合我意就不信。 潜意思:你说是上上签那我就承认你们签灵,不是的话那就是在骗人。 第五十二章 踏入寺庙里头, 四周空气中都漂浮着淡淡香灰气味。正殿大门敞开,蒲团上跪着的人闭着眼祷告。 秦昭宁往里看了眼,没认出供奉的是哪尊佛像。正殿内人更多, 香炉里的香燃着,烟雾缓缓升起, 又逐渐散开。 有人虔诚跪拜, 表情凝重,也有人点了香草草离开。 人群接踵摩肩,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转身往后院走去。 比起前殿的拥挤喧嚣, 后院宛如隔世之处一样,安静而宁和。 木门全都闭着, 院子里有个穿灰色僧衣的和尚正拿着扫把扫地。他看上去四五十岁, 慈眉善目, 神态平和。 秦昭宁看过去的时候, 他刚好抬起头, 那张脸看着有些眼熟, 秦昭宁皱了皱眉, 总觉得记忆里见过, 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扫完面前的一团叶子,将扫把靠着树干放下, 朝秦昭宁走来:“阿弥陀佛,施主怎么没去前殿?” “去前殿求什么?求发财、暴富, 还是无灾无难?” 听到她的话, 他无奈地摇摇头。 秦昭宁定定看着他, 忽然道:“您认识我?” 他笑着摇头, 而后又点点头:“认识你母亲。” 秦昭宁眼皮一跳。 “我与你母亲, 是旧识。” 身后木门前有一道宽宽的门槛,和尚拂了拂僧袍,就地坐下。 秦昭宁也跟着坐到他旁边,风一吹,树上所剩无几的叶子落下来,飘到她脚边。 她捡起来拿在手上把玩,侧头问:“您找我有事吗?” 这么多人经过,门口的那个和尚却只单独叫住了她和宋灼,还一心哄劝着让她进来看看,秦昭宁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我方才上山的时候看见你和你身边那个男生。”和尚转着手中的佛珠,思绪似有飘远:“你和你母亲很像。” 他的目光从秦昭宁脸上移开,虚虚地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枝桠顶端有一片尚且青绿的叶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我跟映宛家住得近,年纪也相仿,自小一起长大。一起玩闹,无话不说。只是后来出了意外,我父母车祸去世,我被叔叔家接走离开了厘镇,也就此和她断了联系。” 大学毕业后他从北方回到厘镇,再次和李映宛碰见,却得知她即将结婚的消息。 秦昭宁手撑着下巴:“你不会是因为我妈嫁人了才出家的吧?” 他一愣,笑着摇头:“不是,她如果能有自己的幸福,那我也为她高兴。” “可惜她遇人不淑。” 右眼皮又一跳,秦昭宁敛了笑,直起身看向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没接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年头看起来有些久了,纸张泛黄,但能看出有被好好保存的痕迹。 他目光有些怀念,轻轻将边角褶皱抚平,递给秦昭宁:“这是你母亲的信,我想你应该有权利知道。” 秦昭宁愣着没动作,好半晌,她才伸手去接,指尖藏着颤抖。 信封上应该是写的谁谁亲启,但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被摩挲,墨水消退得差不多,只能看出几个笔画。 她将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两张纸,翻开展平。 上面就是李映宛的字,秦昭宁曾在外婆家看到过她上学时的试卷,字迹和这纸上的一样,娟秀整齐。 小骏: 见信如面。 收到你的来信,却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回复。最近总感觉有些疲惫,上次去体检过后,医生说我身体有些亏损,大概是生产的时候造成的。 他开了些药给我,不知道是不是药的副作用,这些天总打不起精神。而且我似乎变得有些易怒,今天宁宁缠着我说想去玩,我居然凶了她。 秋北公司很忙,经常一两周不回家。我有些怀疑他在外面有人了,但他公司里的人都说没有。大概是我多想了吧。 第一封信的内容大致就是这样,秦昭宁抿着唇看完,将它拿下来垫到第二张纸后面。 甫一看到第二封信上的字,她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这封信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字迹潦草狂野。没有收信人,没有寒暄。只有几段看着触目惊心的话。 我最近好像出现幻觉了,我总觉得身边有人要害我,可家里明明都是熟人。秋北安慰我说我压力太大,要带我去医院看看。 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今天宁宁过来要我抱她,不知道为什么我把她推地上了。我大概真的要去医院看看了。 秦昭宁记得第二段场景,她当时幼儿园期末总结,拿了好几张奖状,兴高采烈地跑去找李映宛,伸着手撒娇要抱。 前一秒还笑着的李映宛忽然变脸将她推到了地上,额头磕到凳子腿,出了血。 直到现在,她额角靠近发际线的地方还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疤。 她当时吓得嚎啕大哭,李映宛赶紧抱着她去了医院。 那时候还小,头上伤好了,转头就将这件事忘了干净,也没发觉李映宛当时有哪儿不对劲。 将信上的字看完,唇瓣无意识地颤抖,她用力地在唇上咬了一下,转过头。 原先还坐在旁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院子里只有靠在树干上的那个扫把,提醒着她刚刚那不是幻觉。 视线上抬,树杈上那片绿色的叶子,被风吹掉了。它轻轻地晃,最后落进了枯叶堆中。 出了寺庙,秦昭宁一眼看到了在外面等她的宋灼。 求签的地方排起了长队,一个女人从门外一步一叩地往里走,路过她身边时,秦昭宁下意识地往旁边让开一条路。 女人大概三十来岁,穿得单薄,皮肤很糙,她背后背着一个小孩,小孩儿倒是穿得很厚实,此刻正闭着眼睡觉。 她每一下都叩得很用力,额头上一片红,浑噩的眼中却带着坚定。 秦昭宁看得有些怔然,直到女人进去,她还站在原地。 宋灼走过来,叫了她一声。 收回视线,秦昭宁抬头远远地穿过人群,看向正殿里的那尊佛像,忽然问:“小学弟,你说佛会听到众人的祈求吗?” 没等他回答,秦昭宁又笑了下:“忘了你是唯物主义者了,算了,我们走吧。” “下山吗?” 秦昭宁嗯了声,看起来有些疲惫:“我有点困,咱们回民宿吧。” 她率先往前走,冷风萧瑟的冬日里,背影显得孤寂萧索。 宋灼莫名的跟着心里一堵,他几步上前,牵住秦昭宁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牵着,好像通过牵手的力道,才能让她看起来没那么虚无缥缈。 姐姐只爱你 第59节 回到民宿,秦昭宁拉上窗帘,倒头就睡。 正是晚饭的点,院子里吃饭烧烤的人聚集在一起,打牌喝酒聊天,吵闹声不绝于耳。 在这喧嚣里,秦昭宁竟然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她一转身,看到了坐在桌边的宋灼。 手机亮着微弱的光,他听到翻身的动静抬起头,不确定地轻声问:“醒了吗?” 秦昭宁嗯了声,大概是睡太久,乍一出声显得有些闷闷的。 “小学弟,我想喝水。” 宋灼起身,倒了杯水给她。 秦昭宁没坐起来,低着头喝了两口,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 她将枕头垫高,看向还站在床边的宋灼:“老板不是说今天有客人离开,能腾出一间新房吗?” “他算错时间了,那间房被另外的客人订了。”宋灼在床边坐下,“所以姐姐,还得委屈你跟我睡一晚上。” 秦昭宁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她伸出手拍了拍:“睡吧。” 宋灼顺势躺下,手枕在脑后。 两人谁也没说话,楼下的人散了,夜晚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闭着眼,已经睡了很久的秦昭宁没再能酝酿出睡意。 于是她翻了个身,看向身旁的人,问:“小学弟,你觉得父母和子女之间,是一种什么联系?” 宋灼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一场修行吧,一个在往前走,一个跟着跟着不得不停下,然后目送着他们长大,远去。” 秦昭宁沉默下来。 “姐姐心情失落跟这个有关?”宋灼问。 “不算吧。”秦昭宁抿了抿唇:“也可以说有点关系,你还记得我们在寺庙门口碰见的那个背着孩子的女人吗?” “记得。” 孩子得了重病,治疗无望的时候,求佛祷告似乎就成了母亲最后的希望。 千级阶梯,一步一叩。穷极所有只盼神佛能听到苦难与哀求。 秦昭宁微微有些失神:“我在想,如果没有孩子,那么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如果没有她,李映宛是不是就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那场车祸,李映宛的位置是车内最安全的驾驶座后座,如果不是为了护着她,那她是不是……有可能活下来? 或许是受了那封信和那个母亲的影响,秦昭宁回来后思绪一直有些乱。 抓着被子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她紧蹙着眉,如同失了魂一样,试图去找一个李映宛能活下来的可能。 如果没有她…… 如果没有她…… 额头上忽然覆上一抹温热,床头的小灯亮起。 宋灼指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眉心,凝着她的眼睛:“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但是最起码,孩子出生的时候,那个母亲是高兴的,对吗?” 她出生的时候,李映宛是高兴的吗? 秦昭宁觉得眼睛有些热,抿了抿唇,固执而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她爱你。” 一阵久久的沉默,有水光在眼底蓄起,秦昭宁眼睫抖了抖:“可我害了她,她那个位置是最安全的位置,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我,她有可能活下来的。” 说到最后,秦昭宁有些崩溃。她将被子拉起盖住头。沉闷的、压抑的哽咽声从里面溢出来。 “我不需要她爱我,她好好活着就好了,只要她活着,她不爱我也行。” 轻微的一声咔哒,床头的灯被关掉,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宋灼隔着被子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从没在他面前表现出这么脆弱的一面,压抑的哽咽到最后变成痛哭。宋灼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喉头堵得发涩,心脏也跟着她的哭声一抽一抽的疼。 他将被子拉下来,黑暗中,秦昭宁的脸哭得发烫。 宋灼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姐姐,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如果没有我——” “没有如果,”宋灼打断她,语气有些强硬,“你妈妈爱你,所以她在那个时候选择了你。车祸不是你造成的,车不是你开的,你当时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你能做什么?” “姐姐,你不用幸存者内疚。那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不是你的错”,直到秦昭宁情绪稳定下来。 枕头湿了一片,秦昭宁吸了吸鼻子。刚刚哭得有些猛,此刻肩膀还在应激性地发着抖。她抓起被子擦擦眼泪,嗓音哑着:“小学弟,你说她会后悔吗?” 会不会后悔救她,明明也才三十,那么好的年纪,人生连一半也没过完,却死在一场车祸里。 以后的日出日落,大好的风景美食,以及她的成长,都再也看不到了。 “不知道。”宋灼擦掉她眼角的水润,“但是至少她救你的那一刻,没想过以后会不会后悔。” 那是出自本能的反应。 人间大概有许多苦难和意外,就像是开盲盒一样,没有人知道下一刻到来的是幸运还是灾难。 或许神明不会听到虔诚祈祷,但爱肯定有超越一切的能力。 作者有话说: 推推基友二两鱼卷新书《慢热》id6660924 灼灼那段话灵感来源于龙应台的《目送》 幸存者内疚是指,一个人认为从创伤事件中幸存的自己是有过错的。我们因为自己幸存而感到困惑和内疚,甚至宁愿自己也遭遇不幸。——出自百度 第五十三章 破晓时分, 这座小镇忽然开始下起了雨。冬日里的雨,来得又急又冷。淅淅沥沥,落在石板路上像珍珠一样清脆。 今天的行程被迫中止, 但好在民宿院子里的小亭子是个赏雨的闲适地方。 小院里有好几个这样的亭子,里面布有桌椅, 大概是都被雨困着出不去, 旅客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亭子里闲聊打发时光。 有两个和宋灼年纪相仿的人,应该也是趁着元旦假期来旅游的,他们叫了一圈, 最后来到秦昭宁他们待的那个小亭子里。 为首的男生拍了拍棕色卷毛上的雨珠, 邀请道:“两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要不跟我们一起来玩桌游?” “来嘛来嘛, 已经有四个人了。”他身后的女生探头过来, 笑眯眯地说:“那两个也是情侣。” 宋灼偏头看了眼秦昭宁, 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这场雨看起来没有要停的趋势, 秦昭宁点点头:“好啊。” 她起身, 宋灼也跟着站起来, 拿起身边的伞, 撑开遮在她头顶。 两个亭子之间只有几步远的距离,但雨不小。伞面将雨挡的严严实实, 丝毫没落到秦昭宁身上。 院子里另外两对都是小情侣,邀请他们的两人正在上大学, 另一对已经工作了, 二十六七岁。几人听说白塔寺很灵, 特意趁着元旦假期跑过来。 “本来打算今天去的, 结果睡醒外面就下大雨了。”年轻女生撑着脑袋抱怨, “天气预报也没说会有雨啊。” 她男朋友洗着牌,安慰了一句,然后道:“咱们玩国王游戏怎么样,正好六个人,抽七张牌出来,拿到大王的是国王。” 他按牌面顺序取了七张牌出来,a算作1,往后是2到6和大王。 六个人一人抽一张,还剩一张是暗牌,谁也不能看,给拿到大王的的人。国王可以指定数字几和几做某些事。 第一轮发下来,“国王”是参加工作了的那对情侣里的男生,他叫阿木。 两两都是情侣,也不好下什么过分的指令。阿木想了想:“3号选择在场任一个异性亲吻脸颊。” 他女朋友叫蒋蝶,蒋蝶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牌,笑道:“我不是3号。”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摇头:“我也不是3号。” 阿木一愣,看向桌面上反扣着的那张暗牌:“是我啊,早知道说过分一点了。” 蒋蝶笑着打他:“正经一点。” 暗牌翻开,黑桃3正面朝上,阿木没有忸怩,揽着女友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小丰和茜茜年纪小,拍着桌吹口哨,气氛烘托得很到位。 第二轮牌发下来,拿到国王的是茜茜。她眨眨眼:“2号和6号比赛扳手腕。” “我是6号。”小丰将牌拿出来,往桌面环绕一圈,“让我看看2号是哪个小倒霉蛋,我跟你们说,我在学校扳手腕大赛就没输过。” 其他人拿出来,都不是黑桃2。 秦昭宁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牌,挑了挑眉,正要将牌递出去,宋灼忽然道:“我是2号。” 他将自己的牌反盖着,没亮出来。也没人觉得在这种事上会作假,小丰转了转椅子,将胳膊支在桌子上,跃跃欲试:“来,哥们。” 手腕扣上,小丰嬉皮笑脸道:“放心,我待会儿放点水。” 他看起来就很结实,个头高大,皮肤小麦色,像常运动健身的那一挂。 宋灼也有肌肉,但穿衣不显,况且他又白,小丰更没把他当成对手。 正想着要不要放点水,让宋灼输得没那么难看,茜茜一说开始,两秒后,啪的一下,他的手臂被压倒在了桌子上。 整个过程短暂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宋灼就松开了手,礼貌地朝他点头:“谢谢。” 小丰尴尬地脖子一红,顺坡下驴:“没事没事。” 阿木收牌洗牌,他接过宋灼递过来的两张看了看,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没说什么,混进牌堆里。 几轮下来,气氛渐渐玩开,阿木征询了其他人的意见,叫了一听啤酒上来。 桌上的酒喝完,秦昭宁也没被指到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安心地划着水,直到拿到黑桃a的宋灼被指到喝酒。 一直懒懒散散摸鱼的秦昭宁眼尖地瞥了眼他的牌,不动声色地拉住他的手腕,在桌子底下换了张牌。 姐姐只爱你 第60节 她将牌扔出去,拿过一罐啤酒:“是我。” 咔滋一声,易拉罐拉环被打开,啤酒的气随之溢出来,接触冷空气瞬间变作白雾。秦昭宁捂了捂,正要拿起喝的时候,一只手从她手中拿走了易拉罐。 宋灼将啤酒放在跟前:“黑桃a在我这。” 他将牌放到桌上,指尖轻轻一推,上面赫然是黑桃a。 秦昭宁眉心轻拧,翻开自己那张,明明刚刚在桌下换了一次牌,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张又变成了她原来的那张牌。 她想问问宋灼是怎么回事,只是手才从桌底下伸出去,就被攥住了指尖。 宋灼安抚地敲敲她的指节,抬头道:“我酒精过敏,可以换一个吗?” 他上身靠着椅背,模样懒散,语气不紧不慢地说出这句话,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拿到国王牌的阿木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也没为难,笑道:“说一个你跟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有关的秘密。” 在场的人里头,宋灼唯一认识的就是秦昭宁了。他们没有解释,阿木自然而然地就认为两人是情侣。 听他这么一问,秦昭宁也有些好奇宋灼有哪些秘密,跟她有关,而她还不知道。 收起之前的疑惑,她和其他人一样,目光落在了宋灼身上。 他忽然偏头看来,对上她的目光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问:“那么好奇?” 秦昭宁眨了眨眼,态度不言而喻。 “跟你有关的秘密,”宋灼顿了顿,仔细回想,而后抬起眸直直看向她:“那次去画室的公交车上,你睡着的时候,我亲了你一下。” 话音甫一落下,茜茜和小丰尖叫着拍桌,甚至吹起了口哨。 秦昭宁被他们的声音硬拉回神,余光瞥了眼喝了酒有些兴奋的其他人,抽出手,低声道:“待会儿再找你算这个账。” 宋灼眉心一跳,无奈地去碰她的手,却毫不意外地被拍开了。 雨天,桌游,烧烤。 拉环打开时汽水呲的一下冒出来的泡,以及从不停断的欢声与笑语。 雨水被隔绝在亭子外,滴答滴答落在院子门口种着的野生樱桃树上。 茜茜做捧心状感叹:“还好今天下雨了,不然我和小丰现在肯定在白塔寺人挤人。” “还是跟你们一起玩有意思。”小丰附和着递过去一串烤肉串。 中午一起烧烤过后,雨也停了。阿木他们还要去白塔寺,茜茜小丰没有车,想了想蹭他们的车一起过去。 窄窄的木质楼梯传来脚步声,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秦昭宁拿房卡打开门进去,宋灼跟在后面。 关上门一转身,就见秦昭宁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杯热水,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知道躲不过,宋灼认命地走到她正对的床边坐下,乖巧认错:“姐姐,我错了。” 秦昭宁没说话,将茶杯放回桌上。 宋灼来拉她的手,她故意抬高,挑着眉:“错哪儿了?” “不该偷亲你。”宋灼眼里带着笑,表情却故作严肃。 秦昭宁被这句话气得够呛,起身扑过去掐着他脖子将他摁倒:“谁怪你这个了,我气的明明是——” 她气上了头,一时忘了怎么说,卡了一下壳才继续晃着他脖子,怒气冲冲地问:“你当时不是说不喜欢我吗?不喜欢我你亲我干嘛?” “去画室的公交车上,我都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心怀不轨了。” “你挺能憋啊宋灼,要不是那天刚好闹了个乌龙,你是不是打算憋一辈子啊?” 她骑在他腰间,掐着他脖子的手没怎么用力,只是虚虚地环住,做做样子。 宋灼眼里的笑意都快藏不住,却故作认真地问:“我当时有说过不喜欢你吗?” “你还狡辩?” 秦昭宁气得牙痒痒,腮帮子鼓了鼓,四处看看没有趁手的东西,忽然一俯身,拉开他的衣领,在他锁骨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力道不大,只有微微痛感。宋灼喉结上下滚动,任由她咬。 直到等她撒完气准备起身时,宋灼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忽然收紧,将人拉近,揽着她一翻身。天旋地转,两个人的位置调换过来,洁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秦昭宁还没反应过来,脖颈的皮肤忽然传来轻微刺痛。 她眼睫一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看向上方的宋灼。 白皙的脖颈上,一抹红痕格外显眼。宋灼抬手轻轻摩挲着,眼神晦暗不明。 秦昭宁无意瞥见他眼底的神色,一时间动都没敢动。 但很快,宋灼轻轻笑了一下,垂眸认真道:“我没说过不喜欢你,真的。” 秦昭宁这时候脑子开始慢慢转动,在记忆里搜寻。而后发现,宋灼好像真的没有明确说过不喜欢她。 她故意挑刺:“那你承认你在吊着我了?” 宋灼被她压在身下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腰,被瞪了一眼后,才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对啊,那个狗男人对姐姐虎视眈眈,秦嘉瑜又屡屡跑来警告我,我心里没底。” 他俯身凑近,唇瓣与她的唇只差毫分的距离,低着嗓音,一字一顿地慢慢道:“姐姐不会生我的气吧?” 多茶的一句话,从宋灼嘴里说出来,莫名地让人生不起气来。 秦昭宁一抬睫,对上他带着几分可怜的眸子,虽然明知道他在装,却还是心尖一颤。 她偏开头,内心劝诫自己不要被迷惑。 可下一刻,宋灼抵着她的侧颌将她的脸转向他,似不经意地低头,唇瓣擦过她的唇。 他仍旧是那副装出来的绿茶模样,低着声音诱惑她:“姐姐生我气了?” 红唇痒痒麻麻的,秦昭宁没有说话。 宋灼状似沉思,然后一副舍生取义的表情:“姐姐别生我气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好不好?” 他边说,边握住秦昭宁的手,一路上抬搭在他的喉结处。 滚动的喉结让秦昭宁惊得指尖一蜷,她对他这颠倒是非的能力佩服不已,又好气又无奈地问:“你怎么还一副吃了亏的样子?” 宋灼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笑,压着脑袋碰了碰她的唇角:“没有,喜欢姐姐,是我赚了。” 心底微不可计的不悦早就散了,他一服软秦昭宁就没了办法。 拍拍他的手臂,秦昭宁想起身:“让开,别压着我了。” 宋灼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没有起来,而是颇为认真地说:“姐姐,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 “秦嘉瑜和我掉进河里,你救谁。” 秦昭宁没有丝毫犹豫:“救你。” “那他呢?” “淹死得了。” 宋灼轻轻地笑,继续问:“那我和霍氏那个总裁,你选谁?” 这句话说得犹豫,秦昭宁和霍修予的婚约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那么简单,背后关系着秦霍两个家族。 一边是他,一边是庞大的公司,其实就算秦昭宁最后选了另一个,他也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只是心底,被掩藏得很深的,那份呼之欲出的期待,在告诉他,他是希望秦昭宁能选他的。 思绪纠结之际,秦昭宁忽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蹙着眉认真道:“宝宝,咱们不跟狗男人比。” 那声宝宝,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地让人心跳加速。 他弓起身,视线往下压了压,从她眼睛,慢慢下移,落到一张一合的红唇上。 他听到秦昭宁带着笑却很肯定的语气说:“对自己有点信心行不行?你跟谁比我都选你。” “跟谁比都选我?” “嗯。”秦昭宁双手搭在他肩上,“所以宝宝,我也有问题问你,你如实回答行不行?” “你说。” 秦昭宁抬着下巴:“黑桃a是怎么换到你手里去的?”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桌下跟他换了牌,怎么一转手黑桃a还在他那儿? 宋灼眨眨眼,坦白道:“你扔牌之后去拿啤酒的时候,我从桌上换的。” 秦昭宁一噎,捏捏他的耳垂:“为什么换过来?还坦白自己酒精过敏,不怕丢面子?” 这个年纪的少年好胜心普遍都很强,比如小丰,在扳手腕输给宋灼之后,尴尬得脖子都红了。 可偏偏宋灼能那么淡定地说自己做不到。 “因为,”宋灼碰了碰她脖颈上的痕迹,“总不能因为逞强,让姐姐做不想做的事吧?” 面子和骄傲都很重要,但无论哪一样,都比不过她。 作者有话说: 秦嘉瑜:不是,你二臂吧。 第五十四章 一场雨过后, 气温直线走低。第二天早上醒来,透过结了霜的玻璃窗看去,外面一片朦朦胧胧。 这座小镇也进入了深冬。 秦昭宁他们是下午离开的, 车刚上路没多久,天空中就飘起了小雪, 且愈演愈烈。 赶在大雪封路之前进入了南城市区, 先将宋灼送回学校,她才开车回去。 只离开两天,秦昭宁没把小太阳送寄养。她回去的时候, 自动喂食机里的猫粮和水还剩下许多, 小太阳躺在窝里呼呼大睡。 没惊扰它,秦昭宁看了眼时间, 已经九点多了。她打开行李箱, 从隔层里翻出一张焦黄的信封放进卧室抽屉底层里, 然后才拉着行李箱离开。 别墅里灯火通明, 佣人整齐地一字排开, 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样沉默。 秦昭宁在玄关处换了鞋, 问离得最近的保姆:“发生什么事了?” 保姆脸色忧愁, 看了眼楼上的方向, 才低声道:“夫人丢了一个项链,正在找呢。” 姐姐只爱你 第61节 秦昭宁心里暗自挑眉,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楼梯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秦昭宁转头看去, 苏燕如正扶着栏杆跑下来。 她穿一身睡衣, 头发用夹子夹着, 眉心紧拧, 神色焦急。 看到秦昭宁后, 她脚步顿了顿,调整好表情,步伐优雅地走过来,冲着她笑了笑:“昭宁回来了。” 秦昭宁点点头:“我先上去了。” 她正要走,苏燕如一转身拦住了她。面上仍是温和的笑,眼神里却带了几分探究:“昭宁,你有没有看到一条项链?” 手落在行李箱拉杆上,秦昭宁疑惑地微微蹙眉:“什么项链?” 苏燕如张了张唇,话到嘴边口风一转:“没事,就一条普通项链,只是是你爸以前送的。” 视线在秦昭宁身上飞快地扫了一圈,苏燕如伸手去拿她的行李箱:“出去玩了几天累了吧,快上去休息会儿,行李箱让王妈帮你提上去就行。” 秦昭宁松开手,眉心适时地浮现出几分疲倦,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眼尾顿时泛起生理性泪水:“好啊,那就麻烦王妈了。” 她没有犹豫地将行李箱交出去,自己上了楼。态度自然得让苏燕如不禁皱了皱眉。 秦嘉瑜似乎不在家,他房门紧闭着,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 二楼走廊的监控亮着红光,秦昭宁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拿钥匙打开门。 房间里的布局与她离开时没有多大差别,却又有种有人来过的感觉。 秦昭宁关上门,走到书桌旁边,拉开抽屉。里面的珠子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楼下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秦昭宁斜着看了眼门口,将抽屉推上,不紧不慢地走出去。 站在二楼栏杆处向下看,客厅正中间,她的行李箱此刻正敞开着,一条仿真玩具蛇静静躺在上面。 苏燕如捂着嘴站在不远处,露在外面的眼睛满是惊慌失措。 秦昭宁啧了声,好整以暇地靠着栏杆:“阿姨,你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苏燕如发着抖的身形一顿,她立马调整好表情,抬眼看来,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你行李箱有点重,王妈一个人不太好提,我想着帮忙拿一点。” 客厅里只剩下王妈和她,闻言,王妈附和地点点头。她也被那条逼真的玩具蛇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后怕地说:“大小姐,你这玩具蛇太吓人了。” “是吗?”秦昭宁似笑非笑,而后看向苏燕如,“我旅游的时候买的,是不是很逼真?” 苏燕如表情不太好看,却也只能点点头:“是挺逼真。” 秦昭宁敛了敛眸,下了楼走到行李箱跟前。她蹲下,忽然将那条玩具蛇拿起举高,真诚地问:“那个老板跟我说它能辟邪的,阿姨要吗?” 被拎起来的时候,仿真蛇尾很有弹性地晃了几下,苏燕如最怕蛇,看到这情况险些又叫出声。她脸色煞白地摇摇头:“不,不用了。” “那好吧,老板还说挂在床头能防止鬼上门寻仇呢。”秦昭宁有些可惜地将玩具蛇放回去,几下合上行李箱,“我自己拎上去就行,阿姨继续找你的宝石项链吧。” 她拖着行李箱转身,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苏燕如刚松下来的那口气忽然又提上,脸色一变地叫住她:“等等,你说什么项链?” 秦昭宁停下,转过头不解地反问:“什么什么项链?” “宝石项链。”苏燕如走近两步,眼神死死盯着她,“我之前没说丢了什么项链,昭宁是怎么知道它是宝石项链的?” 秦昭宁眼里闪过一抹慌乱,躲开她的视线,含糊不清地解释:“有吗?我怎么记得阿姨说过?” 她笑了笑,语速飞快:“可能我记错了吧,时间不早了,我上去睡觉了,阿姨也早点睡。” 不等苏燕如再问什么,秦昭宁拉着行李箱上了楼,只是背影里透着几不可查的慌张。 肾上腺素激增,苏燕如感觉脑子有些炸。她平复着呼吸,转头问:“王妈,你刚刚有跟她说是什么项链吗?” 王妈赶紧摇头:“没有,我只跟大小姐说夫人您丢了条项链。” 眯眼沉思了一会儿,苏燕如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水抚平心里的焦躁,她拿着手机上了楼。 回到房间,她反锁上门,然后步履匆匆地走到床边,拉开床头柜下层抽屉。 里面放着许多首饰,却唯独不见了那条祖母绿项链。 烦躁地将抽屉关上,苏燕如脱了鞋上床坐下,脑子里将秦昭宁说的话回忆了一遍。 半晌后,她神色凝重地拿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还没拨出去,手机上方忽然弹出来一个浏览器的推送,苏燕如不耐地划开,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动点了进去。 正要退出,手机屏幕中间又冒出一个弹窗。 【宝妈兼职,一天五百,点击加我微信。】 苏燕如眉心狠狠一拧,想也没想地点了右上角的x。 接着又跳出一个弹窗。 【确定要关闭吗 不确定 否】 苏燕如:“?” 她仔细看了看这两个选项,一股无名火冒起。无论她怎么滑动手机屏幕,界面一直无法退出。 苏燕如深吸一口气,长按关机键。在屏幕黑下去的前一刻,她似乎看到那个弹窗变成了一个√,一行字飞快地冒出又消失不见。 秦昭宁看着反馈过来的结果,心满意足地关闭了程序。她咬着一根糖,倾身将电脑放到床头柜上,拿了根耳机插上手机。 过了会儿,耳机里响起苏燕如的声音。 进入一月,日子似乎过得快了起来。大学生开始了考试月,考完了就能回家。 这几天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在零度左右徘徊,却偏偏不下雪。 309宿舍里,陆明睿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手里飞快地叠着东西,嘴上没停地念叨:“灼哥,你相信我,表白就是要俗气一点。” 宋灼不禁有些头疼。 叠完最后一张纸,将星星扔进玻璃罐里,陆明睿抱着罐子爬下床,依次走到苏远航和周佑桌边,问:“叠完了没?都放进来。” 苏远航数了数:“我这一百二十三颗。” 收走他们俩叠的星星,陆明睿盖上盖子,抱着那一大罐走向宋灼。他大方地将罐子放到桌上,靠着栏杆啧啧感叹:“五百二十颗,灼哥我跟你说,我高中的时候,要是哪个妹子收到这么一罐,200%都会答应的。” 宋灼眉心一跳:“你也知道是你高中?” “那怎么了?”陆明睿不服气地挑眉,大声嚷嚷,“女孩子就是八十了也有少女心,学姐看到这个肯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宋灼想了想秦昭宁抱着这么一大罐东西的模样,额角隐隐有些发疼。 自从不小心被陆明睿套出要表白的打算,他就跟磕了药一样,兴冲冲地出谋划策,积极得仿佛要表白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宋灼没有打击他的热情,收下那一罐星星,道了个谢。 室内开着空调,暖风鼓鼓地吹。陆明睿伸了个懒腰:“我去刷牙,步行街那边新开了一家烤鱼店,咱们中午去吃?” 其他人都没意见,等陆明睿洗漱完,四人出门走路去步行街。 临近十二点,正是吃饭的时候,步行街全是人。新开的那家烤鱼店在商场七楼,自动扶梯上三三两两人群拥挤。 陆明睿踏上扶梯,侧过身和他们说话:“我跟你们说我真服了我指导老师,我上个月给他发的微信,他昨天回我一个已阅。” “已阅,你当批小学暑假作业呢?” 苏远航和周佑哄笑起来,陆明睿又问宋灼:“灼哥,你毕设做得怎么样了?” 没听到回应,陆明睿转头看去,宋灼视线正跟着什么东西一路往上。 “灼哥?” “我有点事,你们先吃。” 电梯到了这一层,宋灼下去后一转身进了走廊。陆明睿喊了他两声,没见他回头,奇怪地问:“灼哥看到什么了?” “好像是学姐,不知道看没看错。”周佑说。 陆明睿恍然大悟,摇摇头:“重色轻友啊。” 秦昭宁不紧不慢地在这层逛着,时不时停下买点东西。她在一家人稍微少些的奶茶店前停下,点了单拿着小票等。 装作无聊地四处看看,旁边那家寿司店前,一个穿着普通不惹眼的男人正在挑着寿司。 叫到她的号,秦昭宁把小票递过去拿上奶茶,转身离开,买寿司的男人也迅速付了款,继续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秦昭宁依旧悠闲自得地闲逛,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眼。 男人压了压鸭舌帽,保持着自己的步调,神情自然。 没看到什么东西,秦昭宁拍拍额头,转过身去。 男人收回视线,正要跟上,肩膀忽然被人一撞。手上的寿司落在地上,与之同时掉落的还有一杯奶茶。 盖子没盖严实,奶茶撒了一地,溅到了他脚上。 男人皱了皱眉,退开两步,他抬起头,还没说话,对面的少年先发制人地说:“你撞到我了。” 他刚刚低着头没注意看前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撞到了他。抬头看了眼已经快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秦昭宁,男人不想多耽误时间,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抱歉,我有点急事,奶茶我赔给你。” 男生没有接,而是拦着他,皱了皱眉:“奶茶谁喝不起啊,东西洒一地别人踩了滑倒怎么办,你跟我去叫一下保洁阿姨过来打扫。” “我现在有急事,你去叫一下行吗?”男人耐着性子。 “不行哦。”少年摇摇头,“一个人去找保洁,一个人守着这里提醒别人别踩到。” 秦昭宁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人群里,偏偏这个帅气的少年拦着他不放,他往左一步,他也跟着往这边走一步,拦得严严实实的。 保洁正好打扫到这一楼,男人见状,招手示意她过来。 “现在总可以了吧?”男人已经快按捺不住烦躁,语气不太好地问。 “可以,我那杯奶茶23块钱,微信还是支付宝?” 男人重新拿出那张百元大钞,他摇摇头:“不收现金。” 看着面前伸出来的微信收款码,男人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拿出手机,扫码转了钱过去。 “现在总行了吧?” 宋灼摁灭屏幕,侧开身:“可以,你去办你的急事吧。” 哪还有什么急事,人早跟丢了,男人一噎,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离开。 秦昭宁上了楼,又乘升降梯下到车库。回头看了好几次,那个人似乎没跟上来。 虽然觉得奇怪,但她也没多想。地下车库光线昏暗,秦昭宁按着记忆找到自己停车的位置。 车边有一个人影,秦昭宁走近之后才发现,她立刻转身要走,那人却忽然说话了。 姐姐只爱你 第62节 “姐姐,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她一愣,秦昭宁快步走过去,微弱的光线下,宋灼靠车边站着。 气温低,他穿了件短款的米白色棉服,内搭同色系的高领毛衣,整个人看起来又软又暖和。 秦昭宁眨眨眼:“小学弟,好巧啊。” 自从元旦假期从小镇回来后,秦昭宁一直忙着那件事,宋灼明里暗里约了她好几次,她都没出来。 乍然见到,秦昭宁莫名地有些心虚。 远处的电梯叮了一声,急匆匆的脚步靠近,宋灼伸手将秦昭宁一拉,躲到旁边那辆车后面。 高高的身影将她遮在怀里,秦昭宁正屏着气听外面的动静,宋灼忽然俯身压低头,唇瓣在她耳边磨蹭,极轻的声音传入耳中。 “姐姐,这么久不肯见我,你是要始乱终弃吗?”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五章 温热躁动的呼吸洒在耳廓皮肤上, 让秦昭宁不自觉偏了偏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车另一侧停下。秦昭宁紧闭着唇,似恼非恼地瞪了他一眼。 车库里并不安静, 天花板上有窸窸窣窣的杂音。男人在灰粉轿跑旁边不耐地转了几圈,终于转身离开。 身影远去, 但迟迟没听到电梯下来的声音。知道他在蹲守, 秦昭宁没有贸然出去。 她留心着脚步声消失处的动静,没注意跟前的人什么时候又靠近了几分。直到腰间覆上一只手,皮肤传来一阵战/栗, 她才猛的抬起头。 差点尖叫出来的声音被堵回去, 宋灼一只手捂着她的唇,低头轻声道:“姐姐, 人还没走呢。” 秦昭宁瞪他一眼, 伸手在他劲瘦有力的腰上掐了一下。 电梯下到这层, 叮咚一声。秦昭宁赶紧拉开他的手, 低声示意:“看看人进电梯没。” 她站的位置背对着电梯门, 这辆越野将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但好在宋灼够高。 闻言, 宋灼直起身, 偏了偏头,从车辆前盖上方往电梯处张望。 那只手却没松开, 还搭在秦昭宁腰侧。 宋灼的身影将她环在他和越野车之间,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周围。车库里灯光昏暗, 隔几秒供电不稳地闪一下。 秦昭宁背靠着车门, 抬起头。少年比她高出一个头, 肩宽背阔。羽绒服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往下拽了拽, 毛衣领口上方的下颌线清晰分明。 他正认真地观察着不远处的情况, 秦昭宁忽然起了坏心思,趁他不备飞快地踮脚前倾,亲向他的侧脸。 可就在这一刻,宋灼倏然转头俯身,不偏不倚地让她的吻落在了他唇上。 秦昭宁一愣,眼底的顽劣瞬间化为震惊,她下意识地要往后退,一只手摁着她的腰窝,将她往前一揽。 柔软而温凉的触感让秦昭宁回过神,安静的环境里,她更清晰地感觉到宋灼在如何描摹她的唇。 上身不自觉地后仰,抵到了越野车前座车门。宋灼顺势往前走了半步,脚步紧贴着她的脚步。 她伸手抵着宋灼的肩,心里感到一阵后悔。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知道那个人走了没,秦昭宁还不敢发出声音。 于是宋灼变得更为肆无忌惮起来,冬日里冰凉的唇,因为这个吻而灼热起来。 羊绒大衣下的身体也开始发热,氧气被掠/夺后,大脑渐渐开始放空。 以至于忘了还有人在蹲守,脑海中某根弦断了,与此同时,一声拖着尾音的轻哼从摩/擦交叠的唇齿间溢出来。 秦昭宁瞬间清醒了,她手下一施力将宋灼推开,从车后探出头往不远处的电梯门口看去。 电梯门紧闭着,数字在缓缓往上升。心里那口气还提着,宋灼低低哑哑的嗓音带着笑意响起:“姐姐,人走了。” 秦昭宁转过头,昏暗光线下与他的眼睛相触。 人走了,她放下心,正要开始和他算账,宋灼先发制人地问:“姐姐为什么偷亲我?” 秦昭宁:“?” 她又仔细看了看,宋灼眉心微皱,神色认真地不像在说玩笑话。 心里更加噎住,开始是她想偷袭,但在那一刻,宋灼忽然转身回吻的动作,自然顺畅得宛如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 秦昭宁很难相信这是巧合,更何况他这人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秦昭宁睁圆漂亮的桃花眼,被哽得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你,我——” 宋灼双手撑在她身侧,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眉心展开,眼角眉梢染上浅淡的愉悦:“姐姐,下次想亲我的话,可以直接说。” “我没有。”秦昭宁偏开头,生硬地反驳。 一声低低的笑,宋灼指尖在她背后绕着圈,嗓音似勾似引:“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 秦昭宁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伸手推开他的脸:“色/诱没用啊。” “是吗?” 还是……有点用的。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没有在车库多停留,秦昭宁开着车离开了商场。 轿跑驶向主干道,秦昭宁转头看了眼后视镜。 副驾驶上,宋灼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一会儿过后,他从屏幕上移开视线:“那个人为什么跟踪你?” 秦昭宁一怔,前方红灯转绿,她重新发动车子,含糊其辞地说:“说起来有点复杂。” “豪门恩怨还是利益争斗?”宋灼追问。 “都不是。” 秦昭宁打着方向盘将车掉了个头,驶进另一条路,宋灼很熟悉,这是回学校的路。 他敛了敛眸:“姐姐,我还没吃饭。” 秦昭宁手腕一顿,有些懊恼:“我还有点事,我先送你回学校,你在学校附近吃点好不好?” “不好。”宋灼淡淡拒绝,“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秦昭宁失笑,像哄小孩一样说:“下次一定。” 步行街离学校并不远,没多久车子停在了南门门口,秦昭宁转头,却见宋灼坐在副驾驶上没动。 他没有要下车的意思,目视前方,唇瓣紧抿着,难得的显得有些无理取闹。 秦昭宁上身前倾,解开他的安全带,碰了碰他的手背,放软了声音哄道:“别生气了好不好?真的,我保证,下次一定跟你去吃饭。” 她竖起手掌:“就这一次,下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宋灼斜她一眼:“说什么都答应?” 秦昭宁稍稍犹豫了一下:“不能太过分。” “那你告诉我那个人为什么跟踪你。” 一阵短暂的沉默,秦昭宁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这个不行。” 宋灼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不行?” “因为——”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秦昭宁张了张唇,最后道:“情况很复杂,你别掺和进来。” “我不怕麻烦,又不会给你添乱,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宋灼你别闹行不行?”秦昭宁打断他的话,语气稍显急躁。但很快,她反应过来,抓了抓头发,沉闷着声:“抱歉。” 车内的气氛一时凝滞起来,秦昭宁垂着头,发丝遮住表情。 从白塔寺回来之后,她顺着信上的一些蛛丝马迹想找出突破口,以此来查清当年的一些秘密。 但时间过去得真的太久了,无论她从哪条线去查,最后都会因为某一个环节中断,而导致这条线全线崩盘。 她只能试着引蛇出洞,营造一些假象迷惑苏燕如,让她有所行动。苏燕如很能忍,那天秦昭宁装作无意透露出宝石项链的消息之后,她也没做什么,只是给秦秋北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秦昭宁一连好多天一无所获,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有了些苗头。 她不怕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但她不想把宋灼牵扯进来。 指尖蜷了蜷,秦昭宁仍低着头,声音显得有些疲累:“小学弟,我真的有点事,下次再陪你行不行?” “下次是什么时候?” 秦昭宁没说话,他继续道:“你想见我的时候一条微信一个电话我就会去找你,那我想见你的时候呢?我去哪儿找你?” “我知道你很厉害,你不需要我做什么,你什么都能自己扛着。”宋灼顿了顿,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可是你想没想过,有些事我能帮你分担,也愿意帮你分担。” “你想没想过,你不是一个人面对一群敌人,你有队友,你回回头,我就在你旁边。” 他语气不似平常冷静,如果秦昭宁这时候抬头,还能看见他微红的眼尾以及轻颤的睫。 “我不是只能逗你开心的弟弟,你有时候能不能试着稍微依赖依赖我?我们——”他说着兀自一顿,而后扯起唇角自嘲地一笑,“噢我忘了,我们还什么都不是。” 宋灼抬手扳动门扣,推开车门下了车。秦昭宁抬起头,没来得及说话,车门砰的一下被关上。 透过车窗看去,少年的背影似乎还带着郁气,没有丝毫停留地进了学校。 秦昭宁心烦意乱地往后一靠,后脑抵着椅背。正是吃饭的时候,人群来来往往。 她将散落的头发随手撩到脑后,拿出手机叫了份餐。然后又下意识点进微信,小号里那个唯一的聊天框静静躺着,上面的备注从最开始的【有意思的小学弟】变成【小太阳的饲养员】,那场错过的篮球赛之后,又变成了【男朋友】。 秦昭宁盯着这个备注看了许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了敲屏幕,最后还是摁灭屏,不耐地将手机扔到一边,发动车子离开。 * 吵吵嚷嚷的声音从楼梯口就响起,最后停在309宿舍门口。陆明睿透过窗户看了眼没开灯的宿舍,边拿钥匙开门边疑惑地问:“灼哥没回来吗?” 咔哒一声,他推开门,走进去抬头一看,才发现靠里的床上笔记本电脑亮着微弱的光。 陆明睿吓了一跳,抬手打开灯:“吓死我了,灼哥你在宿舍怎么没开灯啊,外面那么暗。” 他们吃完饭回来忽然又开始阴天,下午和晚上一样,天空昏暗。 灯光亮起,室内光线果然好了许多。陆明睿把手上的打包袋放到宋灼桌上,不解地问:“灼哥,你跟学姐闹矛盾了吗?” 键盘声一顿,宋灼不冷不淡地问:“怎么了?” “学姐给我发微信说你没吃饭就回来了,她点了外卖送到我们吃饭那个地方,让我带回来给你。她还让我别告诉你是她点的,真奇怪。”陆明睿没听出来他的情绪,挠了挠头猜测道:“难道谈恋爱这么做是正常的吗?” 姐姐只爱你 第63节 宋灼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敲键盘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了许多。过了几分钟,他索性将电脑放到一边,下了床。 打包袋里用锡纸包了一层,摸起来还有热气。宋灼拆开,里面三个一次性打包盒,两菜一饭。 打开盖子后,香气让陆明睿没忍住跑过来:“这哪家店的啊,好香。” 打包袋是普通的手提纸袋,没有店铺名字,也没看见订单。 陆明睿回忆了一下:“我下去拿的时候好像不是外卖小哥送的。” 大概是哪家她熟悉的私家菜馆。 宋灼没有特别喜欢的菜,但这两样都挺合他胃口。两人一起吃过几顿饭,他虽然没表现出特定喜好,可秦昭宁还是摸清了他的口味。 他不太吃辣,油盐调料味道不能吃太重。 耳边是陆明睿喋喋不休的声音,宋灼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菜,莫名的,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 * 秦昭宁今天难得地没回秦家别墅,和苏燕如拉扯战线这么久,她终于觉得有些累了。 小太阳见到她回来,撒娇地跑过来蹭蹭。秦昭宁抱起它,往沙发上一躺。 她摸摸小太阳圆滚滚的脑袋,扯了扯唇角:“小太阳,我好羡慕你啊。” “喵?” “当只猫多好啊,你看你,吃好喝好,每天玩累了就睡,还有我这么好看的姐姐。”秦昭宁说着说着自己倒笑了,点点小太阳的鼻尖,“还是你乖,他居然气我,下次见到他你记得帮我凶回去。” 虽然不知道秦昭宁说的是谁,但小太阳还是顶着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喵。” 好多天没在这边过夜,秦昭宁打开热水器,放了一浴缸水。精油的香气被热水激发散开,平板放着舒缓的音乐,秦昭宁将头发扎起,躺进浴缸。 温热的水漫过锁骨,热意从皮肤渗入,驱散身体的疲倦。她下意识摸向旁边放手机的架子,才发现没将手机带进来。 音乐声让她有些困,往日总紧绷的思绪此刻放松下来,脑海里瞬间放空。 泡完澡出来后,秦昭宁将头发吹干,往柔软温暖的大床上一躺。 闭眼仰躺了许久,身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伸手在床上摸了摸,摸到手机。 【男朋友:188****7275】 秦昭宁不解地点进去,宋灼这时候又连着发来一个地址和一串代码。 【男朋友:这是今天跟踪你的那个人的手机号,微信同号,ip地址在上面。】 秦昭宁还怔着,左上角【男朋友】又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宋灼似乎在想着措辞,打打删删好几次,在备注和输入之间来回转换,近一分钟后,终于又发过来两条。 【男朋友:我今天态度不好,我道歉,对不起。】 【男朋友:但是你可以试试相信我。】 他很快将这条撤回,然后又打字删字许多次,最后道: 【男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试试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六章 月亮隐藏在厚重的黑幕之后, 清晖穿过云层,洒落星星点点的光斑。 大厦顶端的霓虹发散又汇聚,凝成一个红色的点。 手机自动黑屏, 透过屏幕反射出来的镜像,秦昭宁忽然看见了自己无意识勾起的唇角。 她愣了一下, 立马敛了笑。表情严肃地打开手机, 屏幕上还显示着微信对话框。 那句“对不起”和“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试试相信我”明晃晃地亮在聊天框最下面。秦昭宁盯着这句话看了半分钟,脸颊因为硬敛住笑意而有些僵硬。 可哪怕压住了唇角的弧度, 自心底散发的欢愉还是从眼角眉梢透露出来。 拇指和食指张开捏了捏腮帮, 秦昭宁伸手点了一下屏幕。原本想调起输入框,但没点中, 不小心触到了宋灼的头像。 连点了两下, 头像晃动, 然后底下冒出一行字。 【我拍了拍“男朋友”的脑袋说:不生你气了】 秦昭宁一怔, 尴尬的气氛瞬间蔓延至全身。 上方的备注立刻变成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很快, 宋灼发过来一条消息。 【男朋友:这可是你说的。】 那行拍一拍十分显眼地横在屏幕正中央, 秦昭宁手指在上方虚空乱划了几下, 最后硬着头皮,又点了两下他的头像, 撤回了那条拍一拍。 她睁眼说瞎话:【我说什么了?】 一秒、两秒—— 宋灼径直发了张截图过来。 他的微信聊天背景是上次去旅游时,别人抓拍的他们两人的合照。 民宿院子里有个大大的摇椅秋千, 秦昭宁抱着一盘樱桃盘腿坐在上面, 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宋灼侧站在她旁边和她说话, 冬日柔和的光从院墙外照进来, 洒在他身上。他低着眉, 神色也温柔。 她拿起一颗樱桃伸手递过去,宋灼低头。就在这一刻,闪光灯亮起。 这个画面被路过的人用手机拍了下来,宋灼去交涉,最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时他只说弄好了。 直到现在,秦昭宁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说的弄好了,是指把照片要了过来。 秋千,连绵的细雨,院墙处的野生腊梅被雨打落了一地的花瓣,枝桠微垂。 微风吹动散着的长发,一个仰头一个低头,视线相交,安静的小院仿佛只有两个人存在。 那时候秦昭宁还没发现,原来喜欢这情绪这么藏不住。 她没敢再看,视线移动到那行文字上。 【“hello world”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不生你气了】 突然看到这两个单词,秦昭宁隐藏在骨子里的编程基因动了。 她好奇地问:【为什么给我的备注是hello world?】 这次宋灼没发文字过来,而是过了半分钟,发来一条几秒的语音。 “hello world是我学计算机接触的第一个程序,我们老师曾经说过,它是未来的起点。” 未来的起点。 这个词蓦地让秦昭宁心念一动。 hello world几乎是所有学编程的人接触的第一个程序,只有短短几行,最简单却又最完整,对于计算机的意义也十分重大。 brian kernighan在电脑里写下hello world时,那是人类第一次向编程世界打招呼。 又一条语音,秦昭宁指尖轻点,宋灼带着浅浅笑意却又真挚的语气从扬声器里传来。 “姐姐,你是我的hello world。” 你是我未来的起点,是我事业与信仰的开始,是漫漫长河里,亘古不变的初始代码。 秦昭宁耳根发烫,大概是因为同为计算机人,这样的告白既隐秘又直球。 指尖在键盘上方停顿了好久,却半天没想好要发什么。最后她翻翻找找,发过去一个表情包。 将手机屏幕按到待机界面,秦昭宁捂住脸,在床上翻了个身。还是耳热,她腾的一下坐起。 视线没忍住往扔在床上的手机界面看了眼,顶端的白色小灯光亮着,显示有消息进来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她咬咬牙,心里给自己打了会儿气,捞起手机,问:【你能把你聊天背景发我吗?】 索性破罐子破摔,秦昭宁发完这句之后已经不感到害羞了。 宋灼将照片发过来,她长按保存,换成了聊天背景。 疲倦与不悦随着溶溶月色被淹没在温柔的夜里,晚上秦昭宁罕见地梦到了大学时期。 那是第一次上c++课,老师是个快谢顶的中年人,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编程的意义,秦昭宁抱着笔记本电脑无聊地写着程序。 一点运行,黑色的屏幕上忽然冒出无限循环的hello world,怎么也停止不了。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在她电脑某个键上按了一下,程序就停止了运行。 她一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少年鼻梁高挺,唇形优越,那双深邃清澈的眸子看向她,淡淡笑了下,伸出手:“hello,my world。(你好,我的世界)” * 外面一片白皑皑,积雪反射的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房间,室内明亮宽敞。 秦昭宁悠悠然醒来,抬手遮住眼睛。回想起梦里的场景,不由地笑了一下。 到晚上时,积雪渐渐厚了起来。天色也渐暗,城南临郊的老巷子,矮旧房屋檐上堆了一层薄薄的雪。 脚步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高瘦的人影穿过废旧小巷,进了筒子楼。 这楼看着有些年头了,六层楼高,墙壁斑驳,不时有墙皮脱落下来。早些年说要拆迁修商场,住在这里的居民还暗自高兴了好一阵,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项目没办下去,拆迁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房子变成了危楼,能搬的都搬走了,留下的,无非是没钱、别的地方没房,或者一些不能说的原因。 楼道里异常的安静,但这栋楼平常就安静。楼道里的灯早坏了,一直没人修,冯海压低帽檐,低着头上楼。 他步子很轻,踩在混凝土楼梯上,竟然没有发出丝毫的脚步声。 在四楼一户前停下,冯海拿出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锁打开,他推开门,摸黑按下靠门的灯。 客厅里灯光亮起,他关上门,将钥匙随手挂在墙壁挂钩上。 一转身,他忽然看见客厅破旧的棉布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女人穿着昂贵的羊绒大衣,柔顺的长发散在脑后,戴了一根红丝绒的发箍,浑身散发的贵气与这破旧潮湿的房子格格不入。 她翘着二郎腿,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听到声音,她转过头看来,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冯海?” 冯海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撞到门板上,他惊得睁圆了眼:“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昨天你不是跟了我一路吗?我来看看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秦昭宁将腿放下来,低头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意味不明地说:“这地方还真难找,难怪警/察这么久也没找过来。” 冯海瞳孔微缩,手在身后摸着,想打开门跑走,但他忽然触碰到了放在墙角的铁棍。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回神,这根铁棍有些分量,上面锈迹斑斑,铁腥味闻起来像干透了的血。 姐姐只爱你 第64节 一些记忆回笼,冯海鼻孔微张,紧张、害怕与兴奋混杂在一起,让他眼睛开始冒起不正常的红色。 他声音抖着,却不是因为害怕,夹杂着恶念与激动:“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就不能怪我了。” 秦昭宁状似不解地歪了歪头。 “你说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为什么要独自跑到这里来呢?” 他攥着铁棍,一步步靠近。在离沙发只有三四步远的距离时,他突然加快速度跑起来,狞笑着举起铁棍,用力往秦昭宁头上一砸。 砰的一声,铁棍砸在沙发上,布沙发中间瞬间凹陷下去一个坑。 冯海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忽然被踹了一脚,高跟鞋的尖跟用力碾在手背上,疼得他下意识松开了铁棍。 秦昭宁弯腰拿起来,在手上掂量两下,毫不留情地一棍子下去。 “啊!!!” 一声痛苦的尖叫,冯海朝着沙发扑倒。一条腿忽然将沙发踹开,他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肉/体砸在水泥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脊背仿佛被打断了一样,冯海整个人蜷缩起来。 眼前出现一双华贵的高跟鞋,顺着往上看,女人拎着铁棍,宛如提溜玩具一样轻松。她在他跟前不紧不慢地来回走动,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嘲笑。 “你说说你,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都打不过,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回来呢?” 冯海简直想吐血,这是他家,他回来还成不对了? 后背的疼痛缓解了一些,冯海目露凶光,咬着牙腾的一下窜起来,正要趁其不备夺过秦昭宁手里的铁棍,她忽然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然后鞋跟不偏不倚抵上了脖颈大动脉。 近距离接触,冯海才发现这鞋跟有多尖,仿佛只要她一用力,就会刺破皮肤扎进大动脉。 他顿时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幅度。只能用畏惧求饶的眼神看着秦昭宁,求她别“一不小心”。 秦昭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宛如看一只蝼蚁,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想要活命,我问你答。” 冯海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话:“好。” “谁让你跟踪我的?” 冯海眼珠转了转:“不知道——啊!” 他话才说出来,手腕骨头传来钻心的疼。秦昭宁眼也没眨,又将铁棍指着他的头,语气平静:“再问一遍,谁让你跟踪我的。” 疼痛让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冯海牙齿都发着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畏惧:“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联系我的是个中年女人,声音有点老,我们没见过面,就电话联系。” “她怎么给你钱?” “给现金,就压在来的那条巷子里第二个垃圾桶下面。” 秦昭宁半眯着眼沉思,冯海见状,牙齿打着颤说:“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闭嘴。”秦昭宁抬了抬眼皮,收回脚,“你给那个人打电话。” “啊?” “就说,你被发现了,今天看到我在这边转悠。” “然,然后呢?” “然后?”秦昭宁坐回沙发上,忽的一笑,“然后你被警/察发现了。” 冯海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秦昭宁的表情,当她在开玩笑。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点了最近的一个通话号码。不等秦昭宁说什么,他自觉按下免提。 响了好几声,电话被接起,手机里传来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冰冷不耐:“什么事?” 冯海控制着牙尖的颤抖,尽力使声线平静如常:“我刚刚在我家附近看到你让我跟踪的人了,她好像发现我了,一直在这边转悠。”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冷淡地说了声“知道了”,就将电话挂断。 嘟嘟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冯海小心地看着秦昭宁:“可,可以了吗?” 秦昭宁点点头,展开一抹笑。这个笑和刚刚的似笑非笑与嘲讽都不一样,她似乎真的很高兴,桃花眼尾微微上挑,眼角的痣生动秾丽。 她起身,理了理衣摆,将铁棍放到沙发上,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沾着铁锈的手掌。 这幅模样让冯海从心里感到害怕,他当年在杀那个人之前做的动作,与秦昭宁如出一辙。 五年过去,身份似乎来了个调换,如今他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大概是因为有记忆加成,他害怕得浑身发抖。 可出乎意料的,秦昭宁擦完手之后,将湿巾攥在手里,什么也没做地离开了房间。 直到关门声响起,冯海才松了一口气。 手腕大概是骨裂了,疼得全身都抽搐。背上也疼,估计已经肿了起来。 他忍着刺骨的疼,从地上爬起来。这地方已经不能待了,他紧皱着眉走到柜子前,拿出抽屉里的钱揣进兜里,一手扶着怪异垂耷的手掌,跑向门口。 刚一开门,他忽然对上了一个黑洞洞的东西。 “警/察。” * 从筒子楼出来,雪似乎又变大了一些。这座城市很少下雪,往年冬天里只是冷,冷得骨头都疼。 可今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地飘、慢慢地落,淹入积雪之中。 秦昭宁没开车,沿着街道慢慢地走。路边有卖烤红薯的,是个老爷爷,大大的烤炉立在路边,后面摆着一张小凳,老爷爷穿着一件墨绿军大衣,手伸在袖子里,困顿地垂着头。 秦昭宁走过去,拿出手机:“要一个烤红薯,多少钱?” 突然有声音,打着盹的老爷爷一激灵,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要大的小的?” “拿个大的。” “好嘞。”他抽出一个小抽屉,将烤红薯拿出来一称,包好递过去,“十五块三,给十五就行。” 秦昭宁扫码付了钱,拎着烤红薯离开。刚出锅的烤红薯,隔着塑料袋都能感受到热气。 她指尖碰了碰,被烫得缩回了手。 临近年关,沿街的人家陆陆续续在门外挂起了红灯笼。时间不早了,没几家开着门。 纷纷扬扬的雪继续下,落在屋檐,落在灯笼上。红色的光映照着飞扬的雪花,它飘落的轨迹渐渐清晰起来。 秦昭宁在屋檐下避雪,叫的人还没来,她捧着烤红薯,轻轻掰开一块。 褐色的外皮又薄又脆,一剥就开,中间的瓤是金黄色的,还淌着蜜。香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飘散,秦昭宁吸了吸鼻子,咬了一小口。 好甜。 她捧着烤红薯暖手,露在外面的鼻尖微微泛红。一抬头,屋檐上结的一小段冰棱掉落下来。 秦昭宁忽然弯着眉眼笑。 十岁那年,厘镇下过一次大雪,道路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学校又在坡上。 外婆告诉她这种天肯定不用去上学,她不信,一大早背着书包出去,一路走一路摔,好不容易爬到学校后,看着紧闭的校门,哇的一下张开嘴就哭了。 小脸冻得通红,她边哭边走回家,外婆捏着她红彤彤的鼻子笑她,却又心疼地抱着她烤火。 烤红薯的温度迅速跌了下去,冷了之后味道没有那么好了。 天好冷啊,冬天好像真的来了。 秦昭宁垂着长睫,将袋子重新拉好。 春天什么时候来呢?李映宛会带着她去放风筝,外公会带着她去山上采果子,外婆会做美味青团的春天,什么时候会再来呢? 秦昭宁找不到答案,辽阔的雪夜里,她忽然觉得冷,昂贵羊绒大衣也遮不住的冷。 车还没来,她拿出手机,给宋灼发了条莫名的消息:【小学弟,我想去放风筝。】 【男朋友:你在哪,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说: 你是我未来的起点,是我事业与信仰的开始,是漫漫长河里,亘古不变的初始代码。 第五十七章 地上的积雪消融一层, 又被新的雪花覆盖。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中间不过毫秒时差,却兀的有一种电影中的慢镜头感。 盈盈的亮点连成一条线, 像细手链上坠着耀眼钻石。落在雪面上的流光,如同撒了一地的碎钻, 折射出粼粼波光。 天色浓稠如墨, 纷纷飞雪之下,世界开始变得安静而旖旎。 秦昭宁蹲在屋檐下面,从暖和的羊绒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 在雪上画着圈。指尖被冻得通红, 她看着雪面上的简笔画小人物,忽的扯着唇角笑了。 秦昭宁以前看到过一个话题:如果有人半夜打电话吵醒你说要去放风筝, 你会怎么做? 她当时想, 真有这种情况她一定先隔着电话将那个傻逼骂一顿, 然后再关机睡觉。 深夜摇人在她看来是很无理取闹的一件事, 更何况理由还是荒唐的放风筝。 那时候的她还没想过, 未来有一天自己会比这还无理取闹。更不曾设想, 真的会有一个人, 不仅不觉得她傻逼, 还在冬天的深夜,几乎秒回地问她在哪儿。 夜晚总容易让人头脑发热, 在发出那句话之后,秦昭宁就清醒了, 只是还没等她撤回, 宋灼先回复了她。 于是有一就有二, 她又脑热地发了地址过去, 然后给来接她的人打了电话, 让他不用过来。 直到冷风吹过,身体因为寒冷下意识打了个颤,她才开始感到后悔。 市中心离城南近郊有些远,更何况这个点已经不太好打车了。秦昭宁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出头,和宋灼的聊天停留在二十分钟前。 她不由得开始懊悔,把完全冷了的烤红薯放在地上,她缩着手给宋灼发消息。 怕他还没打到车,秦昭宁试探地问:【小学弟,你来了吗?】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电话铃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响起,突兀地让秦昭宁打了个寒颤。她滑动接听,电话那头传来宋灼的声音。 “大概还有十分钟,你冷吗?” 南大到这里开车大概要四十分钟,雪夜车速不能太快,或许还要再久一点。秦昭宁屏着气,认真地听了听,对面确实是有引擎声。 她有些惊讶:“你开车来的?” “嗯,你搜搜看附近有没有便利店,进去躲会儿风。” 姐姐只爱你 第65节 秦昭宁在手机上搜了搜,几百米外果然有家24小时便利店。她拎着烤红薯起身,沿着导航走,还不忘叮嘱道:“你车开慢一点。” 宋灼应了声好,但车速没降。 秦昭宁怕他分心出事故,正欲挂电话:“那你看着点路,到了再打过来。” “不用。”宋灼出声阻拦,没等她继续说什么,他忽然问:“停车怎么停来着?直接踩刹车吗?” 秦昭宁:“?” 秦昭宁脑海中警铃一响:“先踩离合。” “离合。”宋灼重复一遍:“右边那个?” “右边是油门!”秦昭宁心惊胆战,“最左边那个是离合,你别踩错了。” 宋灼突然问出的问题让她紧张起来,以至于忘了之前去旅游都是他开的车,而且又稳又熟练。 他语气似懂非懂:“我知道了,那先挂电话?” 秦昭宁眉心一跳:“别挂,通着吧,你把离合往里压点,别开那么快。” 宋灼轻笑:“好。” 便利店里开着空调,暖风一阵阵送来,收银台后只有一个男生,正打着游戏。听到推门声,头也没抬地说了句“欢迎光临”。 秦昭宁拿了一瓶热牛奶,付了钱之后在正对着空调出风口的桌子旁坐下。冰凉的身体开始慢慢回温,被冻得有些转不过来的脑子也开始运转。 她看了眼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意识到了:“小学弟,你会开车吧?” 车灯的光从外面打进来,与此同时电话里响起他的声音:“我到了。” 秦昭宁挂了电话,拿着东西起身出去。 车就停在便利店外面,打着双闪。她才推开门,驾驶座上的人也下来了。 雪似乎又大了,被风卷积着直直往脸上砸来。宋灼拿着一把伞,走到她跟前才撑开,伞面牢牢遮在她头顶上方。 他穿着一件雾霾蓝的短款棉服,下搭灰色休闲裤,看起来格外温暖。 一出来就被冷风从头灌到脚的秦昭宁忽然生出了一种扑进他怀里的冲动,她站在便利店的两级台阶上,差不多和宋灼平视。 刚才被骗了的账还没算完,秦昭宁伸出冰凉的手,出其不意地贴上他的脖颈:“好啊,学会骗人了是吧?” 他才从车上下来,果然和看起来一样暖和。秦昭宁手太凉了,温差让她清晰感到手下的皮肤起了一层涟漪。 到底没那么狠心,秦昭宁抽回手,挑眉问:“现在知道离合器在哪了吗?” 手缩到一半,忽然被他伸手握住了。宋灼眉心轻蹙:“手怎么还这么凉?” 他自然而然地拉着她的手放入棉服口袋里:“车上有热水袋。” 秦昭宁眨眨眼,看向几步远的那辆车,边被他牵着走边问:“哪来的车?” “一个研究生学长的,他今天刚好在本科生校区这边做实验。” 车里暖风开得很足,副驾驶上放着一个暖手袋,秦昭宁拿起来坐下。 热意透过毛绒的外套传递至手心,秦昭宁侧头去系安全带,余光忽然瞥到后座的东西。 她咔哒一声扣上安全带,仔细看了看:“后座上面是风筝?” “嗯,不是说想放风筝吗?”他不解地侧了侧头。 秦昭宁唇瓣动了动,仍有些出乎意料,呆呆地看着那个风筝:“你从哪儿弄到的?” “学生会办公室拿的,之前办过放风筝大赛,留下来的风筝都被学生会收着。” 他踩离合挂挡,动作十分熟练。 秦昭宁看着一连串的操作,心里算了算时间。男生宿舍到学生会办公室要走上几分钟,再刨开借车的时间,算下来他从学校出发到这儿顶多用了二十分钟。 四十分钟的路程他缩短了一半,还是在大雪的天。 秦昭宁想想都后怕:“你飙车过来的?” “没,路上限速八十,开超了要扣分的。” 他语气里带着淡淡笑意,说得轻描淡写。秦昭宁忽然一瞥现在的车速,二十码缓缓移动。 她张了张唇,又把到嘴边的责怪咽了回去。 “咱们现在去哪儿?” 宋灼发动车子,唇角微扬,一字一顿:“放风筝。”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座公园外面停下。夜里的公园已经没什么人影了,路灯间隔几米地悉数亮起,鹅毛大雪绕着圈飘落。 进去没走多远,就有一块巨大的草坪,草坪边的长椅上落了厚厚一层雪。 宋灼领着秦昭宁走到长椅边,把伞递给她。他低头拆开风筝线,绕出几圈,然后伸出去测了测风向。 这会儿风还挺大的,就是冷得有些刺骨。秦昭宁手缩在袖子里,举起伞打在他头顶。 试好了风向,宋灼推着伞柄将伞面推回她上方,恣意张扬地眉梢一挑:“看好了。” 他从伞下跑出去,一手拿着风筝,一手握着线。跑出几步,他忽然将风筝一松,与此同时转过身,开始迅速地放风筝的线。 狂风将风筝吹打得左摇右晃,宋灼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寻找到顺风的方向,将风筝牢牢稳住了。 此时他和秦昭宁隔了半个草坪的距离,他站在草坪正中间,风筝拖着两条尾翼越飞越高。他放了一段线,站定看向不远处的秦昭宁。 路灯下,她也仰着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半空中的风筝。 它被狂风打得下跌、侧翻、尾翼缠绕,但偏偏坚韧地不肯掉下来,然后借着这股风,飞得更高,更稳。 目光顺着风筝线往下,隔得远远的她看不清楚,却莫名就是知道宋灼正在看她。 在宋灼开始往这边走来时,她忽然放下伞,跑进雪里。 宋灼眉心一跳,加快了步子。迎上后,他伸手遮在她头顶:“雪大,打着伞。” 秦昭宁脸被冻得有些红,她笑着,眼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晶亮。她摇摇头:“没关系,我想放风筝。” 宋灼把风筝线递给她,还想说什么,秦昭宁忽然朝他一笑,从他手底下跑出去。 她手里拿着线,踩着草坪上的雪跑得嘎吱嘎吱响,一边跑一边回头往天上看,手里放着线,好让风筝飞得再高一些。 绕着草坪跑了半圈,她边笑边喘着气,冲走去捡伞的宋灼招了招手,指指天上的风筝:“看,它飞得好高!” 挨过了最猛的那一阵风,现在它已经飞得又高又平稳了。 秦昭宁呼出来的气变成了白雾,又很快散开。 隔着半个草坪,他们在大雪飞扬的冬夜对望。 慢慢靠近,最后在一盏路灯旁停下。宋灼将伞撑在她头顶,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 刚刚放风筝时他拉开了棉服外套的拉链,露出里面穿的白色毛衣,看起来更暖和了。 秦昭宁长长的眼睫上落了雪花,很快又化成水,顺着滴落下来。她被冰得睫毛一颤,垂着眸往前走了一步。 鞋尖抵着鞋尖,她松开风筝线,轻声问:“我有点冷,可以抱抱你吗?” 喉结上下滑动,宋灼抬起手,将她拥进怀里。 他怀抱和预料中的一样暖和,只是不似想象中软,胸膛硬邦邦的。贴得这么近,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就在耳畔响起。 好闻的气息充斥鼻腔,秦昭宁收紧了双臂,在他怀里,她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小学弟,我去办一件大事,等成功了之后,咱们就在一起吧。”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宋灼浑身都僵了一瞬:“什么大事?” 秦昭宁从他怀里退出来,神色如常地挑了挑眉梢:“秘密。” 俏皮的语气没让宋灼的担忧打消,他盯着她的眼睛,问:“会成功的吧?” 明明隔得这么近,一伸手就能拥抱,一低头就能亲吻,可宋灼还是觉得虚无缥缈。他难得的,有一种无措感。 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不知道她会面对什么危险,甚至不知道,她说的承诺,最终能不能实现。 秦昭宁还是弯着眼睛笑:“不成功你就去和别人在一起啊。” 雨伞落地,宋灼扶着她的后脑勺,有些强硬地将她往前一带,然后低头,不偏不倚地吻上了她的唇。 与以往的几次亲吻都不一样,这个吻来得更为汹/涌热烈。绕过她腰后的那只手收紧,强势地将她往怀里按。 秦昭宁的唇被咬得生疼,这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吻带了些惩罚的意味。 莫名的委屈上涌,她不甘示弱地咬回去。 然后那个发了狠的人忽然停下了攻/势,变得柔风细雨起来。舔/舐着唇瓣,被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齿印,他动作极为温柔地抚过这一处。 按在后脑勺的那只手,不轻不重地一下一下捏着她的脖颈,掌心干燥温热,寒凉的皮肤慢慢变得燥/热起来。 飘雪如絮,昏黄的路灯下方,两道身影紧靠。 影子被拉长扭曲,慢慢交叠重合。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分开,又变成了两道。 这么冷的天,喘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秦昭宁此刻不只是脸颊泛红了,唇瓣、鼻尖、耳根,甚至连眼尾,都染着昳丽的绯色。 她吸吸鼻子,模样委屈得像刚被欺负过,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宋灼低头看她,忽的轻笑一声,嗓音沉沉,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哭什么?要哭的不该是我么?” 他抬手,动作轻缓地揉了揉她的眼角,垂下的眸子里,却又布满了心疼:“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什么都自己扛着,甚至还做好了把我一脚踹开的准备。” 他稍稍停顿,嗓音喑哑:“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过分啊?” 秦昭宁垂下头,只肩膀微颤。 下一刻,宋灼忽然弯腰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语气却分外认真而坚定。 “姐姐,我不会去找别人,我只要你。”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八章 别墅前院的路灯安静亮着, 皑雪将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坛覆盖上一层白色,冷黄灯光下,世界素裹银妆。 黑色轿车在大门口停车熄火, 双闪的光穿透空气,消失在道路尽头。门口的两盏路灯坏了一个, 视野变得有些暗。 宋灼坐在车内, 上身后仰靠向驾驶座椅背,薄唇抿得很紧,他目视前方, 没有说话。 姐姐只爱你 第66节 秦昭宁侧头看他, 过了会儿,伸手去开中控车锁。 这时候, 宋灼终于有了反应, 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秦昭宁转动手腕:“小学弟, 该回去了。” “再等等。” 宋灼忽的偏头看向她, 手绕过她的手腕, 穿过指缝扣紧, 他垂下睫毛, 被遮住的眼睛里神色晦暗。半晌, 带了点恳求的意味:“陪陪我。” 秦昭宁心脏猛然一颤,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有拒绝,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车里。 过了许久, 数字钟表显示到零点时, 秦昭宁才兀然出声:“小学弟, 你好粘人啊。” 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笑道:“男孩子这么粘人是不行的, 你要学会一个人也能好好过。” 才动了一下的手被紧紧按住,宋灼冷不丁地侧过头,漆黑的眼眸盯着她,里头情绪莫名:“别用这种交代后事的语气跟我说话。” 他胸膛上下起伏,好一会儿,低下眼睫,松开手抚上她的侧脸。掀起眼皮,他固执而认真地看着她:“会成功的。” 指腹摩挲皮肤,他眼中的迷茫一闪而过,神情变得委屈,像是独处荒漠的人对绿洲的希望,期待又恳求地问:“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对吧?” 秦昭宁倏然觉得鼻尖发酸,在他的目光下,她缓慢地点了点头,扯着唇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会的。” 他这才放下心,捏捏她的脸:“回去吧,早点睡。” 外面雪似乎停了,他将伞递过来,秦昭宁没要,推开门下了车。 “路上开慢点,到学校给我发个消息。” “好。” 秦昭宁站在车边没走,宋灼也没有要发动车子的意思,隔着车窗看向她。她瞬间明白了,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别墅。 客厅的灯向来是亮着的,往常这个点他们都早就入睡,秦昭宁打开门换了鞋,上楼梯时,二楼忽然走下来一个人。 突兀冒出来的人影让她吓了一跳,可对面显然比她更惊吓,伴随一声短促的语气词,人也往后退了两步,还险些绊到台阶摔倒,扶着栏杆才堪堪站稳。 楼梯间的声控灯亮起,逆着光线,秦昭宁看清了对面的人。 “大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王妈。”秦昭宁不紧不慢地叫了声她,视线不经意往上一瞥,“还没睡呢?” 王妈拍着胸脯,和善地笑了笑:“马上就睡了,刚刚给夫人送安眠药去了,她这几天睡不太好觉。” 她说着,从秦昭宁身边走过,快步下楼。 “等等。”秦昭宁忽然出声叫住她。 王妈身形几不可查地一僵,很快站定,转过身时,脸上的笑一如往常:“还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秦昭宁腰靠着栏杆,站得懒懒散散的,似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王妈,你来秦家多久了?” “快二十六年了,大小姐你出生那年,前夫人雇的我。”她有些感慨,叹了口气,“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王妈今年五十多岁了,说这句话时,她眯着眼像在回忆,眼尾的皱纹攒起。她其实并不显老,面容有些富态,秦家给她工资开得高,工作也不忙,只要做好一日三餐就行。 秦昭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王妈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扯了扯嘴角:“大小姐的生日也快到了吧。今年应该是二月十一。” 她出生那天刚好大年三十,因为和节日撞上,他们总是将她生日和除夕一起过。就像事有轻重缓急,普通的生日哪有过年重要,再怎么一起过,也总有疏漏。 久而久之,秦昭宁也不怎么过生日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对岁数变化就没那么敏感。 乍然听王妈提起,秦昭宁稍微愣了愣神,而后忽的笑了:“我都快忘了,难为你还记得。” 王妈正要说什么,秦昭宁忽然打断她,问:“王妈,你还记得我妈长什么样吗?” 王妈一愣,随即露出怀念的表情:“记得,前夫人真是我见过最好的雇主了,就是可惜……” “唉,”说到一半,她面露惋惜,又停下来欣慰地看秦昭宁一眼:“大小姐现在出息了,前夫人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一定也放心了。” 秦昭宁没打断她,安静听完,仍旧不紧不慢地问:“王妈,你说人真的有在天之灵吗?” 王妈只当她想念李映宛了,安慰道:“有的,大小姐也别太伤心了。” “你说得对。”秦昭宁颇为认真地点点头,“我妈要是在天有灵,肯定会把那些坏事做尽的人给带走。” 王妈面色一僵,抬头去看她,见秦昭宁一脸确信的幼稚模样,又稍稍放下心,附和着说“是”。 秦昭宁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抬手打了个哈欠:“困了,我先上去睡觉。” 她转身上楼,在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时,微勾的唇角逐渐敛下,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只剩下嘲讽与不值当。 替她妈感到不值当。 王妈有个前夫,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家暴、赌博,后来因为砍人进了局子,却留下一个儿子和一身的债务给她。 李映宛看她可怜,在一众月嫂里头选了她,开了高额的费用,哪怕后来秦昭宁大了,也让她在秦家当着保姆。 秦昭宁以前不知道人心能险恶到这种地步,现在只觉得后背发冷。 不再想这事,她回到房间关上门,打开床头的灯,脑海里莫名又回想起宋灼说的那些话。 眉心微微皱起,她吐出一口气,无奈地按了按发疼的额角,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打出去之后,她才注意到左上角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似乎是有点晚了,正想着挂了电话改发微信,那边忽然点了接听。 “秦昭宁?” 秦昭宁疑惑地瞥了眼手机界面,直入正题:“霍总,有笔生意想跟你谈谈。” * 冯海落网之后,秦昭宁的日子又恢复到平常那样,每天兢兢业业地在秦氏上班。没人来找她麻烦,她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对面放弃了,还是在酝酿着什么大招。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大学陆陆续续开始放寒假,也有不少学生来秦氏找实习。 临近年关,各个部门为了年底绩效似乎都忙了起来,秦昭宁也被迫连轴转。 她和宋灼有阵子没见了,他家在南城,但是家里没人,平时寒暑假也不回去。 从京都出完差回来,秦昭宁约他出来吃饭,竟然罕见地被拒绝了。 【男朋友:在上班,明天去。】 【小太阳的姐姐:你找工作了?】 【男朋友:对。】 宋灼去年下半年就保了研,秦昭宁只以为他是像其他人一样完成学校的实习任务,就没再多想。 直到第二天,到了定期去长空视察的日子,她一进去,就在工位上看到了熟悉的脸。 秦昭宁眼里的惊讶完全没藏住,小张一脸佩服地给她介绍:“他是来咱们公司实习的,说起来还跟您是一个学校,也是计算机系的,特牛逼。刚刚我找半天没找出来的bug,他扫一遍就指出来了。” 微张的唇闭上,秦昭宁神态恢复正常,朝小张点了点头:“我们认识。” 现在倒轮到小张惊讶了,看向宋灼的眼神肃然起敬:“我就说呢,不愧是您学弟。” 秦昭宁挑了挑眉,没理会他日常的拍马屁。她进到自己的办公室,没多久,门被敲了敲。 进来的果然是宋灼,他手里像模像样地拿着一份文件,放到秦昭宁桌上。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秦昭宁心里存了许多疑问,扫一眼他,问:“怎么来长空实习了?” “因为是你公司。” 秦昭宁笑道:“我很公私分明的,你想靠关系走后门是不可能的。” 宋灼朝前走了一步,一只手撑着桌沿,将文件往前推了推,抬起眸:“靠关系,什么关系?” 秦昭宁眨眨眼,故意装作听不懂:“就是校友的关系啊,或者说同一个导师?” 宋灼看着她,忽的笑了:“姐姐,我们可不是普通校友关系。” “你见过哪个普通校友会拥抱、接吻,睡一张床吗?” 他语速很慢,特别是在说“接吻”和“睡一张床”的时候,又缓又勾,似乎在刻意帮秦昭宁回忆。 于是一些画面在脑海中浮现,秦昭宁将它们驱逐出去,半嗔半恼地瞪他一眼。 秦昭宁拿过文件翻了翻,和他解释:“长空规矩没那么严,你平时穿自己的衣服鞋子就行,怎么舒服怎么穿。” 和普通程序员一样,长空大多数员工日常一件格子衬衫,到了冬天再往外套个羽绒服。宋灼穿得却格外正式,黑色西装,还打了个领带。 他身材好看,这身西装穿在他身上特别合身,肩宽腰细,身形挺拔修长。 见惯了他穿常服的样子,乍一看到他穿正装,秦昭宁还有些不适应。 但不可否认,这样的宋灼驱散了几分少年气,转而多了一种成熟的魅力。 “好。”听到敲门声,宋灼直起身,“下班一起去吃饭。” 等秦昭宁点头答应,他出去开门,神色又恢复到来之前的淡定模样。 小张走进来,边走边回头朝他看。 秦昭宁往后一靠:“别看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小张立马转过头:“那不能,我直得不能再直。” 他几步走过来,把策划放到桌上:“这是他们交上来的,改了好多次了,这遍我看着还行,您过过目。” 秦昭宁翻开策划,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递回去给他:“可以,你全权负责。” “好嘞。” 大概是因为有了目标,越盼着下班,时间就过得越慢。 好不容易挨到五点,秦昭宁收拾东西出去。有些人已经准备走了,有些工作还在收尾。 宋灼工位前站了一个人,在和他讨论一个程序。秦昭宁站在他们身后安静听着,那个员工也没发现。 倒是宋灼,偏头看了她一眼:“马上好了,你等等我。” 秦昭宁点点头:“不急。” 员工一愣,在宋灼问他懂了没之后,立马识趣地抱起笔记本电脑,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不打扰你们了。” 他逃也似的离开,秦昭宁挑挑眉。 宋灼把东西收进背包里,提着包起身:“走吧,去吃什么?” 姐姐只爱你 第67节 “烤鱼。”她没避讳其他人的目光,“旁边有个商场,我带你熟悉熟悉这边。” 宋灼很早前来过这边一次,那还是向她借书的时候。 商场四楼的抓娃娃机前围了许多小朋友,秦昭宁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烤鱼店在六楼,这个点人有些多,他们等了一会儿才叫到号。 靠窗边的位置,还没坐下,秦昭宁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叫她。她转过头,隔壁那桌好巧不巧地坐着霍修予和陈京州。 他们的烤鱼也还没上来,陈京州无聊地吃着桌上的花生,看到她后,又回想起那天晚上的窘事,一口气憋在心里,眼神也不太友善。 霍修予起身走过来,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宋灼,又看向她:“来吃饭?” 秦昭宁点点头:“好巧。” 昨天晚上才确定好要合作,对于盟友,秦昭宁一向好脾气。 只是莫名的气氛有些怪异,她的视线在宋灼和霍修予之间转了转,才发现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嗤了声别开眼。 空气凝滞得她快抠出一座城堡来,放下包,秦昭宁默不作声往后退了半步,拍拍宋灼的胳膊:“我去一下卫生间。” “好,”宋灼亲昵地勾了勾她的指尖,神色却平常,仿佛这种动作经常发生。 秦昭宁离开后,他也放下包,在沙发座椅上坐下。 陈京州那桌的鱼终于上桌了,饿得不行的他转头喊霍修予过去吃,名字还没喊出来,他忽然看见霍修予在宋灼对面坐下了。 陈京州猛然一惊,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戳戳米饭,忍不住饿,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地往那边看去。 一张方形小桌隔开,两边的人都穿着正装。只是一个老练成熟,另一个尚且能看出要年轻一些。 可少年表情淡然,气势完全没被压下去。 霍修予收回打量的视线,打招呼:“我叫霍修予,是昭宁的……朋友。” 他那个“朋友”说得格外暧昧,中间的停顿也让人无端想歪。 陈京州知道这时候该自己上场了,他把嘴里的花生咔吧咔吧嚼碎,接话道:“你们还挺有情趣,管未婚夫妻叫朋友。” 霍修予淡淡骂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不悦,陈京州在嘴前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不再说话了,继续支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在霍修予自我介绍完之后,那个白净的少年一脸纯善无辜,似乎是不经意地扯了扯系得标标准准的领带。 白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被解开,衣领微敞,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上,一块红痕格外显眼。 都是成年人,自然清楚这是什么。陈京州内心直呼卧槽,抓起一把花生塞住了脱口欲出的惊呼。 霍修予也看见了,他这么明显的动作,想不看见都难。 心底晦暗不明,他才抬眸,对面那个少年忽然扬起一抹笑,干净明亮得似乎不掺杂任何恶意。 他真诚发问:“你就是姐姐说的狗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九章 装作不经意注意着这边动静的陈京州猛地被茶水呛了一下, 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在霍修予转头警告之前,他立刻装死地埋头吃饭,注意力却还暗戳戳地放在那边。 在这个圈子里长大, 见得人多了,形形色色的都有, 但绿茶茶到他身上的, 霍修予还是第一次碰上。 手搭在桌上,指尖弯曲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他看着对面的宋灼没有说话。 这是谈判时常用的一些小动作, 无形中给对方一种威压。自幼耳濡目染, 又在生意场上待了好几年,他端起架子来, 有时候那些老狐狸都会被唬住。 可对面的少年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甚至又不经意地理了理内衬衣领。看似是在整理衣服遮住红痕, 却偏偏好巧不巧地只遮了一半, 剩下露出来的显得更暧/昧了。 霍修予眯了眯眼, 视线从这上面移开, 问:“你确定这是她说的?” 宋灼没有回答, 反而似是似非地说了一句话, “姐姐说人要有自知之明。”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霍修予兀然愣了一下, 然后才想起,秦昭宁确实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他加上她微信约她出来, 被拒绝后却好巧不巧地在人间辞色撞上了, 才质问两句, 她就不耐烦又阴阳怪气地说: “霍总连客套话都听不明白吗?我要是你我就不会问那句话, 问了也是打自己的脸。” 两人语气虽然有些不一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在宋灼身上看出了秦昭宁的影子。 阻断思路,霍修予回过神冷笑一声:“秦昭宁什么眼光,能看上你这种——” 他稍稍停顿,视线上下打量着宋灼,而后聚焦在他的脸上,微微一挑眉,眼底透着居高临下的不屑:“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他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酸味,可同为男人,宋灼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心里觉得好笑,面上没有表露,他轻轻“啊”了声,模样认真:“因为我比较嫩吧,姐姐说她不喜欢太老的。” 霍修予眉心一跳,额角的青筋开始不停地突突突。 不喜欢,太老的。 意思是说他老? 他冷意都快漾出眼底,敲着桌面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随意地握住了杯子,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表露着他的情绪并不像表现得那么淡定。 事实上,他表现得也不怎么淡定。陈京州大着胆子转头一看,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没眼看地捂住侧脸给他发微信。 【南城第一深情:霍哥、霍总、霍大少爷,淡定,拿出你平时跟人谈生意那股劲,别被感情蒙了眼,气势上别输给他!】 他发完消息,自己桌对面的手机忽然一响。陈京州抬眼,一股绝望涌上心头,霍修予刚刚过去的时候没带的手机,此刻正安静放在对面。 他不再挣扎了,半捂着眼睛,想看又不敢看。 但好在,霍修予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泰然自若。他把玩着杯子,垂着眸,淡淡道:“她现在这个年龄,正是图新鲜的时候。” “等过了这阵,”霍修予掀起眼皮,看向他,勾着唇弯出一个弧度,“她就会明白,新鲜感对于我们这个圈子的人来说,永远比不上财和势。” “婚姻对于这个圈子来说,就是一次重要的合作,她不会想不开的。” 小巧的白瓷杯在他手中转动,视线瞥到远处走过来的身影,霍修予放下杯子,起身去叫陈京州走。 刚一转身,他忽然听到少年一如既往的无辜声音:“啊,那我真可怜,只能得到姐姐的心。” 霍修予:“?” 稍一琢磨,他明白了,深层意思是说自己哪怕得到了秦昭宁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是吧? 但不等他说什么,宋灼又继续摇头叹息道:“不像有些人,连人也可能得不到。” 眉心狠狠一跳,霍修予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转过头,正想说什么,秦昭宁已经走近了。 宋灼坐在对面,他站着的这边本应该是她的位置。可还没等她走过来,宋灼忽然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他抬起头,旁若无人地问:“手怎么这么冷?” 秦昭宁就真的站着没动了,低头看他时,周身的温柔气质格外明显:“他们这好像没热水,用冷水洗的手。” “那我给你捂捂。”宋灼轻轻一笑,手掌包住她的手。 他此刻的笑比起刚刚要真实许多,但仍旧让霍修予看不顺眼。 他看向秦昭宁,话里有话地说:“秦总,别忘了咱们的合作。” 秦昭宁侧目,点了点头:“知道了,下次有空聊。” 霍修予勾着若有若无的笑,瞥了眼宋灼,他低着眸认真给秦昭宁捂着手,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也看不出情绪变化。 也不知道是真的无所谓还是装得如此之好。 霍修予收回视线,回到自己那桌,踢了踢陈京州的凳子腿:“走了。” 陈京州免费看了那么久的戏,饭都没吃上一口,桌上的鱼还整整齐齐。他有些可惜地说:“饭还没吃呢。” 一抬头,看到霍修予的眼神后,他立马改口:“不吃了,我最近健身,吃不了这么油的,多亏你提醒我。” 一桌的菜几乎没怎么动,直到上了车,陈京州心里还在可惜。他看向副驾驶的人,终于没忍住,嘴跟机关枪一样,痛心疾首道:“不是,我说你跟鱼计较什么啊,鱼在水里长这么大也不容易,好不容易被人抓了烤了,结果吃都不吃就扔进垃圾桶,你都不觉得它可怜吗?” 他说了一大长串,霍修予只回了个“嗯”。 陈京州心里一哽,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了几遍。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神色莫名,看不出来情绪。 但是作为多年好友,陈京州很清楚,现在他该闭嘴了,不然待会儿要挨踹。 收起那副没正行的模样,他侧过身,单手搭在座椅靠背上,说:“你别跟那种小孩儿计较啊,你不是也说了吗,秦昭宁就是图一新鲜,就算她再怎么坚持,秦家也不可能让她和一个没钱没势的穷大学生在一起的。” 霍修予仍旧是意味不明地“嗯”,他睁开眼,捏了捏眉心:“开车吧。” 其实陈京州说得没错,只要秦家上面有人压着,秦昭宁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她和他谈的这次合作,说到底也是与虎谋皮,平白把自己的把柄送上来,放在平常,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做。 她是个挺聪明的人,聪明者犯险,只可能是因为有软肋。而她的软肋……大概就是刚刚那个少年。 霍修予难得的觉得心里堵得慌,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心底滋生,脑海里不断重现刚刚在饭店的画面。 秦昭宁面对那个少年时,身上的气质是霍修予从没见过的温柔,对着他时的那些伪装、礼貌、锋锐,那些棱角全部都被磨平,整个人柔和又让人想亲近。 只不过这份柔和,不是对着他罢了。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让人嫉妒、吃醋,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得到,或者干脆谁也得不到。 陈京州开着车,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干嘛跟他呛,你不怕他和秦昭宁告状?” 霍修予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轻轻一擦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降下车窗,猩红夹在指尖,他笃定道:“他不会的。” * “小学弟,你怎么了?” 霍修予说出那句话后,秦昭宁明显感觉到宋灼握着她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很快恢复如常,所以她什么也没问。 直到他俩离开,服务员把烤鱼端上来,她准备抽回手坐到对面去吃饭时,才一有动作,宋灼就加重几分力道攥得更紧了。 她正觉得不解,宋灼忽然又松开了她的手:“没事,吃饭吧。” 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神情也显得低落许多。可无论秦昭宁怎么问,他都只说没事。 她眨眨眼,没再问了。 他们点了一份果汁,秦昭宁拿起手边的小杯子,正准备倒进去,宋灼忽然叫住了她。 姐姐只爱你 第68节 他把自己手边的杯子递过来,拿开她的放到一边,自然地说:“这个脏了。” 白瓷杯看起来干干净净,洁白无瑕,连个黑点都没有,秦昭宁觉得怪怪的,却还是换了个杯子。 一顿饭吃完,秦昭宁本想送他回学校,可宋灼忽然借口说刚刚的果汁里掺了酒精,怕她酒驾,由他来开车。 于是两人的身份莫名对调,秦昭宁才坐上副驾驶,旁边的宋灼忽然探身过来。 距离一下子拉近,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在她跟前只几厘米的地方停下,然后伸手,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回哪里?” “云森花园吧。” 云森花园是她那个大平层所在的小区名字,秦家别墅里她该找的都找完了,秦秋北和苏燕如这些天总不在家,她就没继续待在那儿了。 宋灼说了个“好”,发动车子。 正是下班的晚高峰,路上格外堵。冬天白昼短,天色很快暗了下去。高架桥上堵了近半个小时,八点多,车子才开到小区门口。 “在这停就行,我走路进去,你开车回学校小心一点。” 宋灼却没停车,过了升降杆开进去,他放慢车速,熟练地绕过路障往车库开:“我去看看小太阳。” 秦昭宁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行。” 反正这儿离学校也不远,看看猫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正好等晚点路上车少一些好开。 在停车位停下,宋灼跟着她一起下了车。电梯直上到十六楼,开了门,秦昭宁脱了大衣挂在衣架上,扶着玄关处的柜子,将高跟鞋脱下来换上棉拖。 才换好鞋,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宋灼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她没站稳,往前扑了一下,抵上玄关柜。前面是冰冷的陶瓷柜,身后是滚烫灼/热的身体,这种反差让秦昭宁没忍住浑身一颤。 “小学弟?”她不解地侧头。 可下一秒,脖颈处忽然抵过来一个脑袋,头发扎得她皮肤有些痒痒麻麻的。她下意识仰了仰头,随后露出来的脖颈处,贴过来一抹温热。 上身被迫后仰,她手撑着玄关柜才没让自己站不稳摔倒。细腰被身后的人揽着,大掌隔着轻薄丝绒裙,指腹的薄茧顺着传递进来,酥/麻的感觉从这一处蔓延至全身,整个人都如同过了电一样。 宋灼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绕到身前托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头后仰。她上身被迫往前弯去,颈却与他越贴越紧。 脖颈上传来轻微的刺痛,但很快又被过电般的酥/麻感取而代之。秦昭宁下意识闭上了眼,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探到身后,去寻找他的脸。 指尖碰到毛发,不禁蜷了蜷,她忽的稍稍一用力侧过身,后背抵着陶瓷柜,仰起头迎上他的吻。 得到了回应,宋灼先是顿了顿,然后更为主动、汹涌、热烈。 像是不死不休。 许久之后,他抱住她,脑袋埋在她颈窝,微微喘着。少年低沉的嗓音在此刻显得尤为性/感,秦昭宁正平复着的呼吸又蓦地一乱。 他比秦昭宁高上不少,弯着腰脑袋抵在她肩上,这个动作看起来格外可怜。 秦昭宁艰难地偏了偏头:“小学弟。” 一开口嗓音哑得不行,秦昭宁抬手一下一下摸着他的脑袋:“跟我说说,怎么了?” 从吃饭时就不高兴,直到现在终于爆发了出来。 少年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头发扎的她忍不住笑,秦昭宁抵着他的肩:“好了好了,你乖啊。” 宋灼忽然声音闷闷地问:“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幼稚了?” 秦昭宁一愣,而后笑道:“不会啊,你有时候比我还成熟。” 宋灼继续问:“那你对我是不是只图新鲜?” 秦昭宁觉得奇怪:“图新鲜的话我顶多一周就腻了,撑不了这么久的。” 她皱了皱眉,终于意识到不对:“霍修予跟你说什么了?” 他的情绪好像是在她去卫生间回来之后才转变的,这中途就只有霍修予找过他说话。 一阵短暂的沉默,秦昭宁又追问了一遍:“跟我说,别一个人不高兴。” 宋灼手放在她后背,指尖轻轻画圈,语气怅惘:“他说你是图新鲜才跟我在一起,等过了这阵就会把我踹了。” 他忽然又叹了口气:“他还说你眼光不好,看上我这种小屁孩,说等你以后就会明白,他那种有权有势的才是最好的。” “他放屁。”秦昭宁难得说了脏话,后面还有些难听的词,她忍了又忍,咽了回去。 抵着他的下巴,秦昭宁将他推开一些,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的迷茫与不自信让她既心疼又生气。 唇瓣在刚刚亲吻时被她咬破了一个小口子,秦昭宁轻轻抚了抚,神色温柔又坚定:“我再说一遍,你听好了。” “第一,我眼光好得很,你很优秀,看上你是我这二十几年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第二,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钱财权势,我这人比较脱俗,我就喜欢你的脸。” “第三,”她顿了顿,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声音又轻又温柔:“我很爱你,乖乖。” 心脏猛烈地颤动了一下,宋灼张了张唇,喉头格外酸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很爱你我很爱你我很爱你我很爱你。”秦昭宁亲亲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最后停下,眼里带着笑意:“小学弟,你听到了吗?” 宋灼这时候才有动作,睫毛轻眨了一下,他愣愣的:“听到了。” 过了会儿,他忽然又轻声道:“像在做梦。” 讶异于她的主动,可似乎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她从不让他乱猜乱想,她就是很坚定地告诉他,她很爱他。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真的很幸福,在还没开始胡思乱想之前,她就已经打断了所有的猜测,然后告诉他,她坚定地选择了他。 宋灼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这时候要做些什么,或者说什么,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明明刚刚还很主动,可这时候他忽然难得的,开始觉得害羞起来。 心底似乎有个小精灵在放着烟花,不断地在他脑海里重复强调:她说爱你诶!她喜欢你!她只喜欢你! 这个认知让宋灼耳热,连带着脖颈,乃至全身,都热得发烫。 他发着愣,一时没有动作,秦昭宁以为他还不相信,扯了扯他的衣领:“小学弟,不相信啊?” 没等宋灼说话,她的手忽然划过胸/膛/腹/肌,下落至皮带处,勾着它往前拽了拽。她踮脚凑近,眼里波光流转,红唇张合,温热好闻的呼吸落在他唇边。她盯着他的眼睛,轻声勾道:“不相信的话,可以用行动证明的。” 她指尖摸索到卡扣处,还没来得及动作,宋灼忽然反应很大地拉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险些撞到墙壁,他脸红得跟煮熟的龙虾一样,眼神慌乱地四处乱飘,却就是不敢往她身上落。 眼里的震惊还没散去,他拉上门把手,说话都磕磕绊绊:“不不用了,有点晚了我先回学校,姐姐再见。” 拉开门,他离开的步伐慌乱,背影格外像落荒而逃。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秦昭宁看着紧闭的门,忽然没忍住开始笑。 她笑得肩膀都在颤抖,踩着拖鞋走到门口,她拉开门,探出头往外看。 宋灼还在等电梯,听到动静,飞快地看了一眼,又赶紧转回头。 电梯从下面上来,数字缓慢地上升,好不容易到十六层了,电梯门打开,宋灼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秦昭宁扶着门框,软着嗓音可怜兮兮地问:“你真的要走吗?” 宋灼脊背僵了一下,站着没动,但也没回头。 秦昭宁眨眨眼,忽然又拖着声娇娇地喊道:“哥哥。” 操。 宋灼心里反复被这个字刷屏,他转过身,大步走过来,托着秦昭宁的下颌,俯身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 眼睛仍旧不敢看她,他低声而快速地道:“我也很爱你,乖乖。” 电梯长久没人进去,快要自动合上。秦昭宁长长的眼睫扇啊扇,唇瓣上的温热还存留着。 她正想说话,宋灼忽然撤开身,飞快地进了电梯。 秦昭宁:“?” 看着电梯门合上,缓缓向下,秦昭宁好半晌才回过神。她被气笑了,踩了两脚地板,关上门进去。 在客厅转了许多圈也没消气,秦昭宁还是想不明白,箭在弦上了都不发,她都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反应,他也还能憋着。 手机响了一声,宋灼给她发消息说到学校了。秦昭宁越想越气,打字的力度重得快要把屏幕戳破。 她阴阳怪气地问:【真能忍啊,憋着难不难受啊?】 上方在备注和对方正在输入中来回切换,他大概打了许多字又删掉,反反复复好多次,最后发过来一条:【没有那什么。】 秦昭宁:【?】 【男朋友:小雨伞。】 她懂了,于是气着气着又被他逗笑了。 秦昭宁语气好了许多:【那好吧,你早点睡,晚安。】 她翻了翻表情包库,找到一个[想你哦]发过去。 过了会儿,对面径直发过来一条语音。 秦昭宁点了下播放。少年的声音低沉沙哑,呼吸微微凌乱,最后又发出一声很压抑的闷哼。 声音像有钩子一样,勾得人心痒:“姐姐,我也想你。” 秦昭宁忽然耳根一热,手忙脚乱地去摁关机键,却不知道误触了哪里,那条语音开了扬声又放了一遍。 那句话在偌大的客厅响起,伴随着的性/感的喘/声也被放大。 作者有话说: 小霍(笃定):他不会告状的 灼灼(掰着手指):姐姐,他说吧啦吧啦,他还说吧啦吧啦 昭昭(怒气冲冲):这你不上?这你都不上???!!! 灼灼(害羞小声):小雨伞小雨伞小雨伞。 第六十章 姐姐只爱你 第69节 安静的环境里, 经过扬声器放大之后的声音显得更为空旷,仿佛紧贴着耳边在喘/息。 几秒过后,那条语音终于结束了, 秦昭宁绷紧的肩才稍稍放松下来。 她走过去捡起刚刚慌张失措落在沙发上的手机,伸手捏了捏耳垂, 果然烫得惊人。 因为一条语音就慌乱成这样, 秦昭宁不由得有些懊恼。但还没等她再多想什么,宋灼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男朋友:晚安。】 这种时候的声音和平时听起来有些不一样,能听出来是他, 音色里却又夹杂着一些引人遐想的欲色。 秦昭宁忽然释怀了, 不是她定力太差,一定是宋灼太会了。 明明被她调戏的时候还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不面对着她之后倒胆子大了。 她一条腿曲起坐在沙发上, 倚着扶手给他回道:【网络上的巨人。】 【男朋友:下次行动证明给你看。】 她啪的一下关掉了手机。 自觉落了下风的秦昭宁第二天没再去长空, 秦氏的工作忙碌了起来, 她这些天连着出差, 一直没消停。 一月底, 南城下了好几次雪, 秦昭宁终于从外地回来。刚下飞机, 正准备回家,老爷子忽然叫了人来接她。 她奇怪地看了眼日历, 一月二十九,周五, 既不是什么节, 也不是谁的生日。 怕她不肯去, 老爷子打了电话来, 只说想她了。 秦昭宁觉得可笑, 但想看看他又要搞什么鬼,还是上了车。 到了老宅之后,看着满屋子的人,秦昭宁不由地挑了挑眉。 客厅布置得像宴会现场,苏燕如一身正红色的礼服,端着酒杯和人言笑晏晏。 她旁边是秦嘉瑜,学校结了课,他这些天都在公司。和秦昭宁不一样,对于这种宴会,他格外的得心应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一举一动都极为分寸。 秦昭宁扫了一圈,才发现都是些熟人,来的是秦氏的高管和股东们。 似乎还是个挺正式的宴会,宾客们都穿着正装,个个光彩照人,与金碧辉煌的客厅交相辉映。 唯独她才从北方城市出差回来,怕冷地穿了件羽绒服,保暖是保暖,就是此刻和他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站在门边,大概是光线暗,其他人没注意到她,有些发现了的,转头看一眼,心里琢磨几下,就继续和一身高定的秦嘉瑜攀谈。 秦昭宁也不介意,站在门边悠悠地看着。老爷子不在客厅,秦秋北也没见人影,不知道是在楼上还是没到。 正无聊着,一道身影忽然遮住了侧边的光线,秦昭宁转头看去,才发现秦嘉瑜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寒暄的人过来了这边。 他看了看她的穿着,不解地问:“你怎么穿羽绒服就来了?” 他一过来,不少人也悄悄地把视线放到了这边。 秦昭宁倒没在乎他们的眼神,靠着柜子,姿态懒散:“我才出差回来啊小少爷,刚想回去补个觉就被接过来了。” 秦嘉瑜皱了皱眉:“他们没跟你说?” 秦昭宁反问:“谁?” 这话将他问得卡了一下壳,秦嘉瑜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还在和人交际的苏燕如,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语气懊恼:“对不起,我以为爷爷应该通知你了,我应该跟你确认一下的。” 他一侧身挡住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先上楼,看看上面有没有礼服换一下。” 在明里暗里打探的目光中,秦昭宁淡定自若地上了楼。路过书房时,她伸手按了一下门把手,没打开。 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见她没跟上,秦嘉瑜停下脚步回头等她。 秦昭宁松开手,揣着兜走过去。 她以前在老宅住过一阵,卧室被收拾得整整洁洁,衣柜里只有几套平常穿的衣服。 秦昭宁打开柜门看了眼,回头对上秦嘉瑜的目光:“没有。” “下面那层不是还没找?”秦嘉瑜眉头紧锁,走过来将她拂到一边。他蹲下身一层一层仔细翻找,嘴里还念念有词:“怎么会没有呢,不应该啊。” 秦昭宁蹬掉鞋子盘腿坐在床上,掩着唇打了个哈欠:“老宅又没有女人,哪来的女士礼服。” 秦嘉瑜动作一顿,推上抽屉起身:“我去问问我妈。” “得了吧,她现在指不定多高兴呢,有也得说没有。” 秦嘉瑜都已经走到门边了,听到这句话又停了下来,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向床上的秦昭宁,见她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由地更烦了:“那怎么办啊?现在找人送也不知道赶不赶得赢。” 秦昭宁是真的困了,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连气也没歇就被接了过来。她打着哈欠,往床上一倒,扯开被子盖在身上:“再说吧,我先睡会儿。” 秦嘉瑜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后恨铁不成钢地走过来,伸手一掀被子:“不是,你知不知道这场宴会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 “爷爷打算在今天晚上说股份转让的事,你没看到来得都是秦氏的高管和股东吗?” “噢。” 她随意地应了一声,闭着眼去找被子,才摸到柔软的边缘,秦嘉瑜一把将整床被子抱起拿开。 “你别光噢啊,你想想办法。” 听出他语气里真切的焦急,秦昭宁没忍住笑了,她睁开惺忪的眼看他:“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 秦嘉瑜一顿,‘我’了好久也没有说出什么来。最后狠狠一蹙眉,像耍小孩儿脾气一样闷声闷气地反问:“我急什么?我才不急呢,反正你这样下去在股东面前丢脸的是你,跟我又没关系。” 他手里抱着一床蚕丝被,配上这幅表情,怎么看怎么有种莫名的可爱。 秦昭宁坐起来,笑着去拽他手里的被子:“亲爱的弟弟,承认你关心我也不是很丢脸。” “谁关心你了?我就是——” “别闹了啊,我真的困了,通宵两天了,再不睡觉你即将失去一个善良漂亮的姐姐。” 秦嘉瑜嘴硬的话被生生憋回去,他打量一眼秦昭宁,大概是因为连轴转的工作,她眉眼间的疲惫肉眼可见,连妆都遮不住。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此刻布满了红血丝。 秦嘉瑜下意识地松开手,让她把被子扯了回去。见她穿着羽绒服倒头就睡,没忍住道:“你倒是把外套脱了卸个妆再睡啊。” 秦昭宁从被子里嗯了声:“你出去的时候关一下门。” 秦嘉瑜:“……” 过了会儿,卧室灯被关上,房间里陷入一片漆黑,随后关门声响起。 秦昭宁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探出脑袋。 宴会是老爷子举办的,不通知她却又临时接她过来,肯定不是为了看她出丑。结合秦嘉瑜说的话,稍微一思索,秦昭宁就明白了。 这场宴会大概就是特意为她办的,这些天她一直安分守己地干着自己的工作,既没有出岔子也没有多出彩,表现得中规中矩,老爷子终于急了。 他要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员工,而是能发展秦氏的继承人。 作为他心里的目标人选,秦昭宁最近的表现让他不太满意,所以他要弄点事出来鞭策鞭策她。 秦昭宁觉得有些好笑,可她实在太困了,想着想着就真的睡了过去。 好多天没怎么睡觉,乍然有时间了,她竟然也没能睡多久。 被紊乱的生物钟弄醒时,也才过了一个小时,隔着门,似乎还能听到楼下客厅觥筹交错的声音。 秦昭宁打着哈欠翻了个身,没卸妆就睡觉,脸上黏腻得难受至极,她伸手打开床头的灯,慢吞吞地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脸。 好歹睡了会儿,眼里的红血丝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她擦干脸,出来换了身睡衣。 然后就这么穿着睡衣踩着拖鞋,闲庭散步一样下了楼。 下午没吃东西,她这会儿有些饿了,一下去,径直走向甜品区。 随手选了两份蛋糕,再拿了杯饮料,秦昭宁看了眼没人坐的沙发,走过去坐下。 说话声在她出现的那一刻骤然减小,众人边继续说着话,边不住地偷偷往她这边瞟来。 在宴会上穿睡衣,未免有些太不合礼仪了。 但很快有人想明白过来,除非是在家里,不然谁会穿着睡衣? 率先想明白的人迅速结束掉当前的话题,端着酒杯似不经意地走过来,笑着打招呼:“秦经理。” 大概是哪个股东,平时不怎么来公司,秦昭宁记不住脸,也没人出这是谁。她抬起头,咬了一口蛋糕,点点脑袋:“你好。” 对方一眼看出她眼里的陌生,仍旧挂着得体而温和的笑,自我介绍道:“我是秦氏的股东之一,我姓刘。” “刘董事。” 有了人打破僵局,渐渐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人也陆陆续续前来寒暄。不管最后到底怎么样,留个好印象总没错的。 九点整,老爷子被秦秋北扶着从楼上下来,他在楼梯口停住,往下看了看。 秦嘉瑜站在客厅中间,边上有好几个高管。而秦昭宁悠闲自得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东西,一边安静地听着身旁的股东说着话,时不时点个头,不冷淡也不热络。 她仿佛专心来吃饭的一样,低着头没停顿,咬两口蛋糕咽一口饮料。 老爷子收回视线,忽的一笑。 秦秋北余光瞥过去,随口问道:“爸,您笑什么?” 嘴角的笑意收敛,老爷子将手抽出来,自己扶着栏杆下楼,步态稳健,只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后生可畏啊。” 秦秋北愣然,但很快低了低眉,跟着下去。 老爷子一出现,自然受到了大家的注意,一路上“老董事好”的招呼声没停。 他似乎很高兴,连连笑着点头应好。 穿过人群,老爷子走到沙发边,看了眼还在吃东西的秦昭宁,故意板着脸问:“你光顾着来吃东西的?” 纵横商海那么多年,老爷子一身气势凌人,特别是板起脸来时,特别能唬人。 他这句话出来后,客厅的氛围都凝滞了,打探的、后悔的、高兴的眼神都齐齐汇聚于此。 秦昭宁神色没变,咽下嘴里的蛋糕:“饿了,你又不是买不起这两块蛋糕。” 老爷子忽然大笑起来,在她旁边坐下:“两块蛋糕而已,饿了就吃。” 他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拿起一杯放到秦昭宁手边:“喝喝这茶,海城的铁观音。” 秦昭宁拿起喝了口,评价道:“不好喝。” 姐姐只爱你 第70节 老爷子竟然也没生气,品了品:“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有点,我不会被坑了吧?” 两爷孙的交流自然平常,众人心里忽然有了思量。 秦秋北咳了咳:“爸,时间不早了。” 秦昭宁还在睡觉的时候,他们就吃完饭了,一直等着老爷子下来宣布股份转让的事。 经他一提醒,老爷子恍然大悟地拍拍额头:“你说得对,人老了就是不经事啊,差点忘了。” 苏燕如笑着靠在秦秋北身边:“说什么呢,爸您哪儿老啊?” 老爷子拍拍大腿,转过头问秦昭宁:“昭宁啊,你说说爷爷是不是老了?” 他没理会苏燕如,让她有些尴尬。她扯了扯嘴角,维持着不上不下的笑容,看向秦昭宁的眼神多了几分几不可查的不满。 秦昭宁刚好吃完最后一口蛋糕,胃里终于饱了,她抽了张纸擦擦嘴,想也没想地问:“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老爷子挑眉:“什么意思?” “假话就是您还不老,还能为秦氏奋斗几十年。” 老爷子眉心一跳:“可别了,我一把老骨头再奋斗下去马上就该下去陪你奶奶了。” 秦昭宁没再说话。 老爷子悠悠散散地往后一靠,叹了口气:“昭宁啊,你说爷爷都这么老了,不如以后你来帮爷爷管管秦氏?” 他话一出,客厅里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秦昭宁慢吞吞抬头,忽的对上两道充满不解与愤恨的眼神。 在这两道目光里,她缓缓勾了勾唇:“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一章 这句话落下之后,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老爷子抚掌大笑:“好,正好过几天你生日,到时候爷爷把股权转让给你, 当做你生日礼物。” 现在的秦氏,虽然明面上秦秋北一家独大, 但股份大头都在秦老爷子手上。他心思重, 跟人斗了一辈子,临老了也还防着自己儿子。 对于秦昭宁,他也留了一手, 没说直接给, 而是点了个时间。 现在离她生日还有十多天,至于这十多天里会发生什么, 谁也不知道。 他话是放出去了, 股份也是真的打算给, 守不守得住, 那得看秦昭宁的本事。正好, 也能借此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可用之才。 秦昭宁对他心思摸得门清, 笑意不减反增, 桃花眼弯出好看的弧度, 长睫遮住眼底的神色,她答应得干脆:“那就提前谢谢爷爷了。” 不知道是听到哪个词, 老爷子忽然愣了一下神,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抬起胳膊示意:“人老咯, 跟你们这些年轻人熬不动夜了, 昭宁来扶爷爷回房间去。” 他才有动作, 秦秋北走上前一步:“爸, 我扶您上去。” “不用, 昭宁扶我就行。”老爷子声音明显地冷淡了许多,他扬扬手:“你在这儿招待宾客。” 他放了话,秦秋北只能应好。 老爷子转头:“走吧,昭宁。” 秦昭宁顺从地扶着他起身往楼上送,她步子迈得大,老爷子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进了房间,他才喘着气瞪她一眼:“你是要累死我这个老人家是不是?” 秦昭宁松开手:“您早点睡,我先走了。” 她转身要走,老爷子扶着门框叫住她:“天色不早了,在这儿留宿一晚上吧。” “不了。” 秦昭宁态度比起刚刚淡了许多,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老爷子张了张唇,要说的话随着一声关门声,被隔绝在了里面。 出了门,拐过楼梯转角,秦昭宁忽然和人迎面对上。她侧身绕开往下走,秦秋北却忽然喊住了她。 老宅后院是个宽敞的花园,喷泉常年开着,潺潺流水声悦耳动听,花坛里的灌木丛光秃秃的,在这中间,一株腊梅迎风招展。 南城下过了几场雪,风也大,它掉落了一大片花瓣,挂在灌木枝杈上,可枝桠仍旧有星星点点的梅花开放。开得昳丽,长势喜人。 在花坛边停下,秦昭宁兴趣盎然地赏着花,她心情看上去挺好,眉眼间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这在秦秋北看来就更烦了,他收回视线,试探地问道:“老爷子打算把股权转让给你,你有什么想法?” 秦昭宁收回视线,眨眨眼,一脸无辜:“有点受宠若惊。” 秦秋北嗯了声,继续道:“老爷子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但是你也得知道,管理公司不是跟过家家一样简单,昭宁,你要仔细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他意味深长:“别到时候让老爷子失望了。” 秦昭宁歪着头想了想,认同地一点头:“您说得对。” 不等他说什么,她又紧接着道:“我一定会努力的,绝对不让爷爷失望。” 秦秋北才勾起的唇边笑意一僵,他看着秦昭宁一脸的认真笃定,眸光暗了暗。他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莫名:“好,那你可得好好努力。” 最后几个字似乎咬了重音,秦昭宁维持着笑,弯着眼睛没有说话。等秦秋北离开之后,她才拢了拢衣领,明明没有刮风,却还是觉得刺骨的冷。 在冷风中站了会儿,秦昭宁转身进去,宴会已经结束了,众人正准备离开,还特意跑到她跟前说一声。 无论来人是谁,她一律点头打招呼,态度好得不得了。比起和人谈笑风生的秦秋北,她自然得仿佛是这里的主人。 上楼换上羽绒服,秦昭宁拿上车钥匙离开,才上车,秦嘉瑜也跟着出来了。 他坐上副驾驶:“蹭个车。” “不顺路,我回我家。” 说是这么说,秦昭宁也没赶他下去,反而发动了车子。 秦嘉瑜低头扣着安全带,嘴上道:“那我去你家睡。” 秦昭宁一挑眉:“可别,我绕路送你,回秦家别墅?” “不是。”秦嘉瑜报了个地址,“去这儿,我新买的公寓。” 秦昭宁奇怪地瞥他一眼。 看出她眼里的疑惑,秦嘉瑜往后靠了靠,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他们俩现在天天冷战,我已经待不下去了。” 秦昭宁确实不知道,她这些天都在出差,哪能知道今天晚上表现得那么好的夫妻俩背地里吵架冷战呢。 正好是晚宴结束的点,一辆辆豪车穿过别墅区的宽敞道路。秦昭宁升上车窗,顺手开了个歌。 低沉舒缓的音乐在车厢内响起,轿跑驶入马路,秦嘉瑜忽然问:“我看爸好像找你了,他说什么了?” 前方有些堵车,秦昭宁一打方向盘绕路,漫不经心地道:“说股份转让的事,让我好好努力,别辜负老爷子的期望。” 秦嘉瑜听后皱了皱眉,提醒道:“你最近小心点,别让他在公司里找你麻烦。” 秦昭宁悠悠地斜他一眼,笑了:“知道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对秦秋北还抱有希望。在他看来,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秦秋北在公司里给她穿小鞋,哪会想到更可怕的。 秦昭宁想了想,又好奇地问:“老爷子把股份给我,你不觉得不高兴?” “这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不是我姐吗?股份给你也不耽误我赚钱。” 他说得坦荡,秦昭宁点点头:“就是你妈估计得不高兴。” 话题有些敏感,一面是她,一面是他妈。秦嘉瑜沉默了一会儿,只道:“你别搭理她。” 秦昭宁给面子地没再说话。 把秦嘉瑜送到他买的公寓,在里头转了圈,秦昭宁才开车回去。 第二天是周六,长空的年会。小公司没那么多事,过了这天之后,就陆陆续续准备开始放年假了。 年会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举行,晚上,秦昭宁穿着打扮得很庄重地提前到了会场。已经有不少人来了,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 见到秦昭宁,都笑着打招呼,有胆子大地问:“秦总,今天晚上抽奖有什么啊?” 他们公司氛围好,年纪都相仿,没那么多的拘谨。工作的时候上下级分明,可私下都处得和朋友差不多。 秦昭宁也弯弯眼睛:“奖品啊,有电脑,单反,手机,还有个一万的小红包。” 话音刚落,呼声掺杂着口哨声响起,众人欢呼:“秦总牛逼!” 他们愈发地兴高采烈,说话声都比刚刚大了不少。 秦昭宁也开心,她转头,忽然撞入一双清澈深邃的眼眸。 宋灼被几个人围着请教问题,他才进公司不久,资历尚浅,但是这个行业,能力远大于其他。 他今天一身正装,灰黑色的西装笔挺合身,肩宽腰细。头发梳到了脑后,用发胶定型,露出了光洁的前额。侧脸轮廓线条分明,在他身上,有一种介于青年与成熟之间的感觉。 稳重而不世故,通达但不冷性。 他模样认真,忽的一侧头看到她,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偏头迅速地结束了话题,朝她走过来。 有暧/昧的眼神在他俩之间来回飘动,秦昭宁挑了挑眉,看着已经走近的人。 浅淡的男士香水味道传来,他在跟前停下,抬手将她散落在肩头的一缕碎发拂开,认真地夸赞:“姐姐今天很好看。” 秦昭宁对于长空的所有事都很上心,年会自然也不例外。零度的天气,她穿了身露肩的短款礼服,丝绒质感的酒红色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同色系绑带高跟鞋,硬生生将人拉高了七厘米。 外面天冷,从下车后进来好一会儿,皮肤才稍稍回暖。 对于宋灼的夸赞,她全盘收下,抬头看着他道:“你也很帅。” 她弯着眼睛笑:“小学弟,你穿得好正式啊,其实年会而已,不用这么庄重的。” “不是。” 秦昭宁伸手理了理他的领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喷了香水,领带还打的埃尔德雷奇结,这还不正式?” 埃尔德雷奇结的打法很复杂,但形状很好看,结脚像玫瑰花苞,一般来说只有在极为重要的场合,才会打这种领带结。 她整理好领带,又抚了抚他的衬衫衣领,往后退了半步。两人虽然隔着一小段距离,可这动作莫名的透露出一股亲昵。 宋灼垂着眸看她,分明的棱角带来的冷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眸光。他忽的解释:“不是因为年会才这么正式。” “嗯?” 他往前靠近,微微低头在她耳边道:“埃尔德雷奇结不只是在重要场合才打,也可以是去见重要的人。” 随着他的靠近,秦昭宁蓦然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身形稍稍顿了一瞬。耳边的呼吸让她脸颊微热,白皙轻盈的皮肤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姐姐只爱你 第71节 她一侧头,宋灼也正在看她。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余光瞥了眼周围看戏的人,秦昭宁伸手抵着他的肩:“小学弟,注意场合。” 他们站在角落处,并不引人注目,可还是有八卦的朝这边看来。 宋灼往后撤开身,模样认真地点点头,故意道:“知道了,秦总。” 语气里的宠溺让秦昭宁恍然愣了一瞬,为什么年下谈出了一种年上的感觉? 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宋灼真的比她心细、包容、会关心人。 年会开始了,副总在台上主持,下面的人注意力都转了过去。 在这一刻,宋灼忽然弯腰,在她唇边亲了一下:“再冒犯一下,秦总。”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灼灼:对不起秦总,冒犯了 以后的灼灼:对不起姐姐,我要冒犯了 昭昭:? 第六十二章 温热的吻一触即离, 秦昭宁一瞬的怔愣,下意识扫了眼场内的其他人。 副总年纪比他们大一些,平时人也严格, 大家这会儿都在认认真真听他说话,没人分神往这边看。 她鼓了鼓一边的腮帮, 抿着唇偏头看去, 宋灼不知道是不是装的,此刻也在态度端正地看着台上。 她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想看看唇边的口红花没花。宋灼忽然移过来, 低下头轻声道:“有一点蹭出来了。” 秦昭宁暗暗瞪他一眼:“都怪你。” 宋灼轻笑:“我帮你擦擦?” 秦昭宁重新打开手包, 在里面翻找纸巾,忽然的, 唇边落下一抹热。 宋灼手轻抬起她的下颌, 指腹在唇角蹭了蹭, 他垂着眸, 眼神认真, 动作温柔, 莫名的有一种缱绻的感觉。 灯光流转, 光线忽明忽暗地落在他脸上, 离得这么近,秦昭宁忽然有了时间认真打量他。 从侧面打过来的光线在他脸上投出一抹阴影, 光与暗的交界处刚好落在轮廓分明的下颚线,于是本就好看的脸型显得更为立体。 他睫毛长, 倒是不卷, 和人一样, 看着锋锐。只是此刻眸光柔和, 面对她时总是收起了生人勿近的气质。 忽然的, 一盏大灯照向这边,角落光线敞亮。秦昭宁眯了眯眼,抵挡住骤亮的冲击。 随着乍起的起哄声,副总调侃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秦总,该你发言了,下去再卿卿我我也不急。” 拍桌声与口哨声并起,秦昭宁无奈又纵容地摇摇头,笑着上了台。 她不太喜欢严肃的发言,所以官方的汇报与展望总结都交给了副总。秦昭宁拿着话筒,往下扫了一圈,台下的人在她上台之后逐渐安静下来。 她笑了笑:“该说的副总都说完了,那我就祝大家新的一年里,发财暴富不加班,升职加薪有对象。” 场面已经有些控不住了,大家都很高兴,大厅里热闹非凡。 有人扯着嗓子喊:“秦总才是人生赢家啊,这几点都占全了。” 秦昭宁抬起睫,越过人群看向远处的宋灼,他也在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越过一众人群,越过热闹喧嚣,仿佛只能看到她一样,坚定又真挚。 秦昭宁收回视线,弯了弯眸:“那接下来就到你们最爱的抽奖环节了。” 长空抽奖有他们自己设计的小程序,所有员工的编号和奖品放进去,几秒就能出结果。但是为了让欢乐的氛围持续得更久一点,抽奖还是一个奖品一个奖品地来。 一年才一次的年会,秦昭宁自然大方,奖项数目占了公司人数的三分之二,中奖几率很大。因为人不多,奖品也丰厚,基本都几千往上走。 她一个一个地开奖,电脑程序投影在身后的大屏幕上,眼看着名字飞快变换,所有人都安静地憋着气,直到最后结果出来,人群中才有人尖叫出声。 一个又一个奖品抽完,秦昭宁眼见宋灼的名字划过去好几次,却每次都没被选中。下了台,她挪到他身边,笑着问:“小学弟,你怎么能比我还非啊,三分之二的几率呢。” 宋灼低眸,忽然问:“秦总,我能不能走走关系?” “嗯?”秦昭宁忽然懂了,挑着眉,“不行哦,秦总很公正的。” “那——”宋灼靠近半步,压低声,嗓音沉沉而勾人,一字一顿地喊道:“姐、姐?” 两个字被他叫得莫名撩人,秦昭宁捏捏发麻的耳垂,问:“想要什么?” “想要你——” “想得美。”秦昭宁想也没想地回道。 她话音才落下,宋灼深深看她一眼,接着不紧不慢地补充完:“的一句鼓励。” 秦昭宁:“?” 想要你的一句鼓励。 秦昭宁把两句话连着想了一遍,偷偷掐他一下:“你故意的。” 宋灼反手将她的手握在身侧,眼底漾起笑意,察觉到她想抽出手,他不动声色地又近了半步:“没事的姐姐,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宋灼在前方一点,刚好挡住了握在一起的手。这地方不显眼,其他人又都在看表演,一时间也没人往这边瞧。 长空的年会有演出环节,不强制报名,但正是爱玩的年纪,主动表演的人不少。唱歌的、跳舞的、甚至还有当场pk代码的。 秦昭宁乐得看他们整活,她的理念很简单,该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该玩的时候就好好玩。 台上有个男孩子正抱着吉他准备表演,这是去年毕业才进长空的本科生,性格有些腼腆。他坐在高脚椅上,调了调话筒高度,视线往台下扫了一圈:“这半年里很感谢大家对我的照顾,也感谢秦总的放养,让我知道工作原来不一定要996。” 底下人笑,秦昭宁也笑着说:“你要是想996我也能满足你。” “不了不了。”他双手合十做了个祈祷的动作,然后扶稳吉他,“下面这首歌送给在场的某一个人,希望她来年顺顺利利,永远开心。” “这首歌叫《好喜欢你》。” 这么明显的表白,其他人又开始热闹起来,八卦地问:“喜欢谁啊小付?” “喜欢我喜欢我,别问了给人脸都问红了。” “拉倒吧你,你一臭男人,小付肯定喜欢的是哪个组的妹子。” “藏得挺深啊小付,不会是秦总吧?” 扫了下弦,小付无奈地喊停他们:“别猜了,让不让人唱歌了。”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台上灯光一暗,聚光灯打在中间,小付垂着眼,拨动吉他,开始唱歌。 他声音比较嫩,唱歌很好听。秦昭宁正听着,宋灼忽然一转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秦昭宁推推他:“小学弟,挡着我了。” “不要看。” 秦昭宁:“?” 宋灼难得的无理取闹把她逗乐了,秦昭宁故意惹他:“为什么不能看?我就看,就听。” 话音才落,耳朵忽然被捂住了。秦昭宁有些不可思议地眨眨眼,黑暗里,借着台上散下来的微弱光线看向他。 宋灼捏捏她的耳廓,闷声闷气地道:“他跟你表白呢,你还听得起劲。” 小付喜欢的是跟他同组的一个女生,当时为了和她分到一个项目,他还私底下来找过秦昭宁。 他藏得很深,秦昭宁应该是整个公司里唯一一个知道的。 大概是刚刚底下的人满嘴跑火车的时候说了一句小付喜欢的该不会她吧,打翻了某人的醋坛子,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秦昭宁一想,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咽了回去。她轻轻啊了声,故意道:“可是这首歌很好听诶。” “哪首歌?” “好喜欢你啊。” 两三秒后,秦昭宁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她睁圆一双桃花眼,没想到宋灼居然给她下套。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灼忽然轻笑一声,俯身压低,唇瓣贴着她的耳侧:“嗯,我也好喜欢你。” 痒痒麻麻的触感让她缩了缩肩膀,年会到了最后的环节,有副总镇着场子,秦昭宁放心地带着宋灼开溜了。 车库里暗而安静,一排的车辆的最尾端,灰粉色轿跑亮着前灯,隐隐约约地能看见车辆里交叠的身影。 一个绵长而灼/热的吻,氧气被掠/夺得几乎耗尽,秦昭宁抵住那只落在她腰间的手,曲起膝盖将身前的人踹开。 白皙的皮肤鲜红剔透,眼里泛着盈盈的光,唇瓣水润光泽,口红被蹭出来了一些,更显得惹人遐想。 秦昭宁微微喘着气,平复着呼吸,她侧头瞪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不解气地拿手边的布偶娃娃扔过去。 宋灼稳稳接住,放到中间,他探身凑近,才伸出手,秦昭宁警惕地往后一缩,侧对着他伸出腿,嗓音沙沙的,暧昧缠人:“不来了。” 宋灼一愣,笑着压下她的腿:“姐姐,口红蹭出来了。” 秦昭宁从包里翻出纸巾和镜子,对照着擦干净,啪的一下合上盖:“开车回家。” 宋灼系上安全带,语气哀怨地慢悠悠说:“姐姐,你好冷酷无情啊。” 秦昭宁才不上他的当,刚刚就是因为心软,一上车被他哄得团团转,差点吻得人都窒息。 她紧贴着车门,和宋灼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见她这么防备,宋灼也只是勾着唇,没再说什么,他发动车子。 他们从年会上开溜,副总打了电话过来,秦昭宁找了个借口,他也通情达理。 挂断电话,秦昭宁将座椅靠背调低,往后靠了靠,姿态懒散地伸腿碰了碰宋灼:“开个歌听听。” 前方路段有些堵,宋灼缓缓停下车,从后座拿上毯子给她,问:“想听什么歌?” “什么都行。” “那我给你唱吧。” 秦昭宁侧眼看去,他清了清嗓子,边发动车子跟上前方车流,微低的清澈嗓音流淌。 “赤道的边境万里无云天很清, 姐姐只爱你 第72节 爱你的事情说了千遍有回音。 岸边的丘陵崎岖不平浪入侵, 我却很专心,分辨得出你的声音。” 没有伴奏,他清唱着,嗓音的优越更加突出。 高架上车灯接连亮着,从上方看下来如同一条蜿蜒的银河。 为爱飞行,脱离地心引力的热情。 我在宇宙无重力的环境,为你降临。 唱完这句,他忽然偏头看向她,车窗外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眼里透着的光亮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他忽然问:“姐姐,好听吗?” 秦昭宁诚恳道:“好听。” 喧嚣声被隔绝在车窗外,车里是柔和的歌声,这种反差带来的氛围感很绝,秦昭宁惬意地半躺着。 可下一秒,宋灼忽然打破了这正正好的气氛,他问:“比起刚刚那个男生呢?” 秦昭宁一愣,后知后觉回忆起,他说的大概是小付。 她好笑地一弯眼睛,反问道:“你说小付啊?” 宋灼轻轻哼声。 秦昭宁故意装作思考,纠结地皱了皱眉,似乎是很难抉择到底谁唱得更好听一些。 下了高架桥,车流分散,回家的这条路上车子少了许多。 见她这么纠结,宋灼蹙了蹙眉:“很难选吗?” “到也不是。”秦昭宁眨眨眼,坦白道:“我就是忽然想起来,小付喜欢的是你们组的那个女生。” 宋灼一愣。 小付喜欢的是他们组的那个女生,不是秦昭宁? 那他刚刚在做什么? 已经能预料到秦昭宁此刻是什么表情,宋灼侧头一看,果然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桃花眼。 秦昭宁努力忍着笑:“哎呀我说怎么有人今天晚上那么酸呢。” “原来是吃醋了啊。” 作者有话说: 昭昭:呀,吃醋啦? 灼灼:…… “赤道的边境万里无云天很清, 爱你的事情说了千遍有回音。 岸边的丘陵崎岖不平浪入侵, 我却很专心,分辨得出你的声音。” “为爱飞行,脱离地心引力的热情。 我在宇宙无重力的环境,为你降临。”出自周杰伦的歌《爱的飞行日记》 第六十三章 车内陷入兀然的安静, 秦昭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无法反驳的模样,半晌后,才悠悠然收回视线。 随意地往外一瞥, 目光触及到从侧面驶来的一辆黑色大众,秦昭宁瞳孔猛然一缩。 下一秒, 那辆不起眼的轿车忽然加速朝他们撞来, 与此同时,秦昭宁按开安全带,倾身过去握住方向盘猛地往右打。 宋灼似有所感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动作迅速地将方向盘往右打死, 踩了刹车。 灰粉色轿跑堪堪擦过失控的轿车,熄了火停在路边。而那辆大众来不及刹车, 径直撞向道路中间的护栏。 劫后余生, 宋灼诧异地往旁边看了眼。秦昭宁也松了口气, 收回手道:“别在这儿停, 走。” 她透过车窗回头往外面看, 那辆黑色的车撞上护栏之后熄了火, 车身撞得凹进去一块。开车的人似乎还想发动车子, 可发动机响了好几次, 最后还是熄火。 有交警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赶了过去,宋灼发动车子离开, 秦昭宁重新系上安全带。 两人一时谁都没说话,直到车子驶出这条街, 宋灼才忽然往她这边一瞥, 抿唇问道:“刚刚那不是意外, 对吗?” 秦昭宁一顿, 垂了垂眸:“不知道。” 过了会儿, 她似乎又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叮嘱道:“你这几天小心一点。” “那你呢?” 车子停在路边,宋灼熄了火,侧头望着她:“你让我小心一点,那你呢?那辆车是冲着你来的吧?” 秦昭宁安抚地笑了笑:“我肯定不会有事啊。” 宋灼张了张唇,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发动了车子。 商街两旁的店铺亮起了灯,五光十色地晃人眼。进入热闹繁华的地段,人也多了起来。 过了拦车杆进入小区,在车库把车停下后,宋灼跟着下了车。 秦昭宁脚步一顿,奇怪地问:“小学弟,你不回学校吗?” “我去看看小太阳。”宋灼认真道。 上次说要去看小太阳的也是他,结果才走到玄关,最后却落荒而逃了。 秦昭宁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点点头:“好吧。” 乘电梯上去,打开门后,秦昭宁冲着里面喊了声:“小太阳,有人来看你了。” 猫爬架处响起动静,一团橘色蹭蹭地跑过来,在撞进秦昭宁怀里之前,被人弯腰拦了下来。 小太阳抬起头,围着宋灼转了两圈,在他手边嗅了嗅,认出是熟人,撒娇地蹭着脑袋过去。 宋灼半蹲着,摸摸它的头,目光转向一旁的秦昭宁。 她换了鞋,手包放到柜子上,拿起放在上面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的发绳将头发挽起来:“我先去洗个澡,喝什么在冰箱拿。” 宋灼应了声好,拍拍小太阳的脑袋,示意它跟自己进去。 秦昭宁进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一人一猫,小太阳亦步亦趋地跟在宋灼身边,转了几圈后见他不陪自己玩,又蔫蔫地跑开了。 打开冰箱,侧面的夹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饮料和牛奶,还有几瓶秦昭宁很早之前买的酒,一直放着没喝。 宋灼视线在这上面停顿两秒,伸手拿了一瓶。 浴室里的暖黄的光传递出热意,水雾升腾,将镜子蒙上一层白色。哗哗的水声停下,秦昭宁穿上衣服,拿毛巾擦着头发出来。 她习惯性地将头发吹了半干,见没再滴水就停了下来。洗完澡之后莫名的睡意上涌,正准备躺下,她忽然想起外面还有一个人。 脚步一转,秦昭宁打开门,视线在客厅搜寻一圈,最后落到坐在沙发上的某人身上。她手扶着门框,没精打采地问:“小学弟,还不回学校吗?” 宋灼没说话,秦昭宁奇怪地走过去,才发现他闭着眼靠在沙发上,脸上有很淡的酡红,西装外套脱了放在旁边,衬衫领口的扣子被解开了,露出来的精致锁骨上也染着绯红。 她一蹙眉,往茶几上看去,这上面放着一个棕黑色的瓶子。拿起一看,她才想起来是什么,忽的一惊。这是她很早之前买的伏特加,瓶身上是法文。 宋灼应该没看懂,但这东西打开就能闻到酒味,他明知道自己酒精过敏,怎么还继续喝? 秦昭宁摇了摇酒瓶,很好,还喝空了。 她知道这酒度数有多高,来不及生气,她赶紧拉开茶几柜,从里面翻出抗过敏药。 倒了杯水,她拿着药过去,一只手托起宋灼的脑袋,将药抵到他唇边,哄道:“小学弟,张嘴。” 他倒也乖,听话地张开嘴把药吃下去,秦昭宁又给他喂了口水。 等他把药咽了,秦昭宁才松了口气。她放下水杯,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果然已经开始发烫了。 被他这么一惊吓,困意早就消失殆尽。缓下来之后,她才开始生气。 偏偏宋灼这时候醉着,意识不太清醒,任由她搓圆捏扁也没反应。 又在他脸上捏了两下,秦昭宁正要起身去给他找个毯子,才抽回手,一直没反应的人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秦昭宁低头看去,宋灼半睁着眼,眼神有些迷离涣散。 他看起来不太舒服,蔫蔫的,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姐姐,我是不是该回学校了?” 秦昭宁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结果就问了这句,她气笑了,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捏捏他红得滴血的耳垂:“你现在这样子怎么回去?睡这儿吧。” 他一双眼雾蒙蒙的,反应也有些迟钝,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了个“噢”。 他醒了就好办了,也不用委屈地在沙发上睡一晚。秦昭宁起身,看着他说:“起来去房间睡。” 宋灼眼睫扇了扇,过了会儿才理解她的话,没等秦昭宁拉他,他自己撑着沙发站了起来。只是不太稳,摇摇晃晃地往前跌了一下。 秦昭宁伸手扶他,忽然被抱进了怀里。喝醉了的宋灼浑身都烫,怀里更是热得灼人。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行不行?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算了,还是去医院吧。”秦昭宁皱了皱眉,抵着他的肩,正准备去拿车钥匙,却忽的被抱得更紧了。 宋灼高于常人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至她身上,衬衫上的扣子有些硌人。他的脑袋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不去医院。” 听着像撒娇,他喝醉之后的样子总让秦昭宁没来由地心软。她好笑又无奈地拍拍他的背:“不去医院不行啊。” “不去医院。”宋灼只闷声闷气地重复着这句话。 秦昭宁挑眉,语气硬了一些:“别耍小孩儿脾气啊,宋灼。” 身形一顿,宋灼松开她,往后退了半步。他低垂着头,如同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乖乖站着等大人批评。 梳好的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乱了,有几缕头发耷拉在额前,配合着他的表情,显得委委屈屈的。 秦昭宁还是没狠下心,正想再哄哄,他忽然低低地开口。 “我不想去医院,我妈和奶奶就是在医院没的。” 姐姐只爱你 第73节 光源在他身后的位置,他低着头,看不太出表情,可长长的眼睫忽的轻扇了一下。 他声音里带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平时那么冷静的一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觉得无可奈何。 最亲近的两个人都在他面前离开,手术室外的灯从亮起到熄灭,满腔的希望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变得焦急、慌张、无措,最后在医生出来宣告结果时,化为浓浓的无力与茫然。 秦昭宁忽然觉得心疼,唇瓣张了张,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他:“好了好了,咱们不去了。” 她能理解这种感受,就像李映宛车祸死亡,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在雷雨天坐车。 童年与少年时期带来的阴影或许会随着时间冲淡消散,但还有很大一部分,会扎根在心底,让人再也不敢去触碰。 没有再提起去医院的事,秦昭宁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儿,将人哄回了房间。 他很久没有在这儿留宿,客房被收拾了一次,白色的被褥平整地铺在床上。 秦昭宁扶着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示意他躺上去。 他喝醉后乖乖的,走路也很稳,秦昭宁放心地松开手。 可刚松开他的胳膊,宋灼忽然像站不稳一样,摇摇晃晃地要往旁边跌去。秦昭宁赶紧伸手去扶他,下一秒,他伸手将她一揽,两个人一起往床上倒去。 脊背撞上柔软的床,整个人被弹起来,又跌了回去。身体上方一道灼热的身影将她笼罩,皮带硌了一下她的腰。 秦昭宁抬手推他起来,宋灼忽然握住了她的那只手。 他往旁边挪动了一些,人却还抱着她没撒开,头抵着她颈侧。 秦昭宁生无可恋地低头看着他的头顶,晃晃他的手:“小学弟,你是不是打算压死我?”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他,宋灼身形一僵,下一刻,手撑着床面将上身弓起来,撤开了压在秦昭宁身上的力道。 两个人贴得那么近,近得秦昭宁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味,很醇厚。 秦昭宁很喜欢那款酒,她以前一个人,觉得格外孤寂的时候就会喝酒,放着电影,喝酒,吃外卖。听着楼下商街的喧嚣声,好像这样就没那么孤独了。 但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项活动渐渐退出了她的生活,没喝完的那些酒,就一直安静地放在冰箱里。 走神之际,她忽然听到宋灼嗓音沉沉地轻声说:“别说那个字,不吉利。” 秦昭宁不解地“嗯”了声。 “你不会死的,你会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宋灼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压抑又克制地挨着她的耳畔道:“我只有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四章 秦昭宁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 那天喝醉酒之后留下睡了一晚的宋灼,后来就自然而然地赖在了她家里。 酒醒后的第二天他说忘带宿舍钥匙回不了学校的时候,秦昭宁还没意识到, 第三天他说宿舍漏水住不了人,她也没觉得哪儿不对。 直到连着住了几天, 他还没有要搬走的意思, 甚至得寸进尺地回了趟学校带了衣服过来,俨然一副长住的模样,秦昭宁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 宋灼在房间将行李箱里的衣物拿出来, 终于醒悟的秦昭宁走到半敞的门边, 看他不紧不慢地整理衣服。 她斜倚着门框,敲敲门板发出动静:“小学弟, 你真打算长住在我这儿不走了?” 将最后一件衬衫挂进衣柜, 宋灼把行李箱合上放到旁边, 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张了张唇。 秦昭宁挑眉:“说说,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宿舍漏水?床板塌了?还是舍友梦游?” 隔着半个卧室的距离, 宋灼看着她, 忽的一笑。长空已经开始放年假了, 他不用上班,穿得很日常。 家里有地暖, 他上身穿了件蓝灰色的圆领卫衣,胸前有个英文的字母牌子, 款式简洁, 有些宽松的裤子显得整个人随和又干净。 卧室的窗帘拉开了, 今天外面难得的天晴, 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 落在他身上,添了几分金灿灿的柔和。 秦昭宁看得有些失神,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竟然有了种两人结婚多年的日常感。 正胡思乱想着,宋灼忽然抬脚走近,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他抬起手,扶着门框,视线微微压低。 秦昭宁还靠在门框上,这姿势看起来像虚虚地把她圈在怀里,她仰起头,眉梢挑着,一副“看你怎么狡辩”的模样。 宋灼神色认真地想了想:“因为我觉得,这里有个小朋友需要我照顾。” 秦昭宁下意识反驳:“小太阳我能照顾。” 宋灼嗯了声,漆黑的眼眸染上几分愉悦:“小太阳你能照顾,你这个小朋友我来照顾。” 突然意识到“小朋友”这个称呼指的是她,秦昭宁罕见的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她慌张地瞥开视线,嘴硬道:“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中午想吃什么?香辣虾还是鸡爪煲?” 秦昭宁:“香辣虾。” 几乎是下意识地接完话,秦昭宁倏然一愣,很不得给嘴馋的自己贴上胶布。 宋灼已经松开手往冰箱走去了:“汤呢?玉米排骨还是山药丸子?” 秦昭宁转过身,看着他留给自己的一个背影,内心斗争了几秒后,想吃的念头占据了上风,她屈服道:“山药排骨。” “好。” 宋灼打开冰箱,从里面将食材拿出来,进了厨房。 没多久,抽油烟机的声音响起。 秦昭宁下意识跟到了厨房门口,她其实很喜欢看宋灼井井有条地做饭,这让这个房子有一股人味儿,像家一样。 宋灼一开始还会怕油烟味呛到她,不让她在厨房门口等,但渐渐的,他也就习惯了,关上厨房的玻璃门,让秦昭宁隔着门看。 总归不能什么都不干,秦昭宁推开玻璃门进去,踮着脚跑到料理台边,在上面看了看:“我帮你洗菜。” 山药和青菜放在洗菜篮里被水泡着,秦昭宁伸手去洗菜,指尖才碰到水面,手腕被一只带着水珠的大掌握住了。 宋灼提着她的手腕将她拎开,从台子上抽了两张纸擦擦她手上的水渍:“别碰冷水,不是前两天才结束吗?” 才结束什么? 秦昭宁刚想问这句话,忽然想起来了。前两天她生理期,白天没忌口吃了不该吃的,晚上痛得冷汗涔涔,脸色煞白得跟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宋灼被吓了一跳,他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下意识要带秦昭宁去医院。怕在医院社死,秦昭宁赶紧拽住了他的衣角,有气无力地告诉他真相。 然后,活这么大从没照顾过女孩子痛经的宋灼,开始拿着手机百度,连夜出门买了红糖和暖水袋,忙上忙下熬了一整晚,直到秦昭宁睡了,他也还守着。 那天晚上,秦昭宁睡得不太安稳,总感觉有人时不时地探一下她的呼吸。醒来之后就看见,少年眼下带着淡淡青黑,趴在她床边闭着眼浅睡。 擦干她的手,宋灼从柜子里翻出一块糖撕开递进她嘴里。甜味在口中化开,秦昭宁眨了眨眼,忽然听到他说:“我待会儿煮当归红枣,你喝一碗。” 秦昭宁立刻要将糖吐出来,被他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她不可置信地睁圆桃花眼,宋灼拍拍她的脑袋:“乖。” * 临近年尾,秦氏的工作也到了最忙的阶段。自从上次碰到那桩意外之后,秦昭宁每次出门,宋灼都坚持要送她。 上下班他开车接送,出门逛街他紧紧陪着,基本上寸步不离地紧跟着。 正好大冷天,秦昭宁懒得自己开车,有个专属司机,她也乐得自在。 小年过后,离除夕就只有几天了。这天中午,秦昭宁吃完饭,去楼上开会。 上电梯时,秦嘉瑜正好在里面。见到她,他没忍住絮絮叨叨地抱怨:“前天你怎么没接我电话?” 前天小年,秦秋北和苏燕如两个人关系似乎降到了冰点,秦嘉瑜不想回家,一个人在自己的公寓里过。他给秦昭宁打了电话,本来想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打了一晚上也没接通。 那天晚上,秦昭宁和宋灼在外面吃饭逛街看电影,手机开了静音,十二点回家的时候才看到好几通未接来电。 怕秦嘉瑜知道真相会崩溃,她面不改色地扯谎道:“提前睡了,手机开静音没听到。” 秦嘉瑜也没计较,问道:“对了,你生日是在老宅过吧?” 老爷子说好要把股份当做生日礼物给她,又刚好是除夕,大概率是要在老宅办一场家宴。 秦昭宁点头,没什么兴趣:“应该是吧。” “生日礼物要什么?” 秦昭宁:“钱。” 秦嘉瑜瞪她:“俗气。” “那要一个88888的大红包,吉利。” 两个人拌着嘴,电梯门忽然开了,话音一顿,各自又恢复成端庄稳重的模样,一同出了电梯。 还有几天就放假了,这次会议应该也是年前的最后一场会,按照往常来说,官方地做做总结,将几个部门经理夸一夸就该结束了。 但今天,老套的流程走完之后,秦秋北忽然看向秦昭宁。 眼皮一跳,下一秒,那股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 秦秋北撑着桌面,面容严肃:“昭宁,江城的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你过去一趟。” 秦昭宁懒懒散散地往后靠:“那个项目不是刘经理负责的吗?” “刘经理他妻子生产,他请了假,到年关了,人手不太够,你辛苦辛苦。”秦秋北说得冠冕堂皇。 气氛隐隐有些奇怪,秦嘉瑜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坐直身,正要说话,秦昭宁忽然答应了下来。 “好啊。” 她弯着眼,看上去是在笑,可被长睫遮住的眼底,看不到情绪。 秦嘉瑜有些搞不清状况,会议结束之后,他正想问问秦昭宁,却被秦秋北给叫住了。 * 江城的那个项目岔子有点大,秦昭宁甚至都没有准备的时间,中午开会决定的,晚上就要坐飞机过去。 下午请了假,她回家收拾衣服。这一去大概要待几天,都不知道能不能在年前赶回来。 可秦秋北显然不是打算让她除夕回不来,没办法接手老爷子的股份。他估计还有别的算盘,秦昭宁心里响起了警铃。 她蹲在行李箱边,将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去,外面乌云密布,看起来要下雨。低沉沉的云层让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仿佛那朵乌云,也遮在了心脏上方。 房门被敲了敲,秦昭宁头也没抬地说:“进来。” 宋灼推开门,站在门边看她:“你要出去吗?” 姐姐只爱你 第74节 “对,要去江城出个差,过两天就回来了。” “能不能不去?”宋灼忽然抿唇问。 秦昭宁手上动作没停,收完最后一件,拉上行李箱,步伐匆匆地拉着出去。路过门口时,她停下来在宋灼脸上亲了一下,笑道:“黏人精,我走了。” 才走一步,下一秒,宋灼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秦昭宁无奈地拍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好啦好啦,我很快就回来,再不走我该误机了。” 宋灼没说话,半分钟后,他忽然往她手心里塞了一样什么东西。 秦昭宁张开一看,一枚玉白色的平安福此刻正静静地躺着。平安福是吊坠模样,下方有长长的流苏,中间的香囊是六边形的,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花,中间用线勾出平安顺遂四个字。 秦昭宁指腹摩挲了一下这几个字,真的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她好奇问:“这是什么花?” “雪莲。”宋灼拿过平安福,垂眸系在她随身带着的包上面,“寓意平安和希望的。” 玉白色的平安福挂在豆绿色的包上,竟然莫名的很搭,秦昭宁曲起手指碰了碰,抬头问:“你绣的?” 宋灼仍旧点头,摸摸她的前额,模样认真地叮嘱道:“它开过光,能保平安的,我不在你边上,你要小心一点。” 秦昭宁被他这副严肃的小模样逗乐了,弯着眼笑:“你以前不是不信这些吗?我的唯物主义小学弟?” 宋灼也跟着淡淡地笑,深深地看她一眼:“现在开始信了。” 如果神明能够保佑她平安,他愿意做一个虔诚的信徒。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五章 这年冬天似乎格外冷, 整座城市的节奏却没被骤降的气温拖慢,机场里来往的人依旧行色匆匆。 秦昭宁拖着行李箱,站在出站口的马路边等人。天气不太好, 浓稠的墨色笼罩在城市上空,平白无故显得沉闷。 接她的人还没到, 秦昭宁拢了拢衣领, 靠着行李箱给宋灼回消息。 刘经理经手的那个项目岔子其实不算大,但那边公司的人难缠,补偿方案讨论了好几天, 他们也不肯松口。 两边饭都吃了好几顿, 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最后大概是负责项目的人也急着回家过年,终于在除夕这天让了步。 上午谈妥签完合同后, 秦昭宁就买了最近的那架航班回南城。落地时已经将近六点了, 有不少和她一样今天才赶回来过年的, 机场里依旧热闹喧嚣。 出站口外面的店家象征性地挂了两个红灯笼应景, 秦昭宁打了个哈欠, 神色有些困顿。 忙碌了几天, 她格外想睡个好觉, 但现在还不能睡。老爷子上午给她连着打了几个电话, 催促她回家吃年夜饭,还不忘明里暗里地提醒她股份转让的事。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秦昭宁思绪折转回来,看着上面宋灼发来的消息, 打字回道:【不用, 我要去一趟老宅, 有人来接我。】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 一辆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下。车窗降下来, 驾驶座的小张冲她抱歉一笑:“秦总不好意思啊,好久没来这边机场了,找了一圈才找到这个航站楼。” 秦昭宁收起手机,站着没动:“小江呢?不是让他来接我吗?” “他家孩子发烧了,他急着送孩子去医院,正好我现在有空,他就托我过来接您。”小张推开驾驶座的门,从前面绕过来,接过秦昭宁手里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看一眼她手上的包:“秦总,您包要不要也放后面,我看挺大的。” 秦昭宁手里的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看上去还挺沉。她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不用了。” 车里有些暗,秦昭宁将车窗降下来一半,冷风吹进来,让人清醒许多。 这车不太好,里头有浓浓的气味,闻得让她忍不住晕车。 小张关上后备箱,绕到前面,拉开门坐进驾驶座。他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秦昭宁正闭着眼养神。 收回视线,小张伸手按了一下中控锁,咔哒一声,车门锁死。他又按下旁边的的键,嘴上道:“今天挺冷的,天气预报说待会儿有雨,秦总,我先把车窗关上啊。” 车窗缓缓升起,秦昭宁不经意地抬手,指尖掠过窗顶。她手肘抵在车窗边,撑着脑袋,看起来像抵不住浓浓的困意,倦怠地打了个哈欠。 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缓慢发动,倒了个车,驶出航站楼。 出了机场后有一条环道,车子融入密集的车流。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前灯快速移动,像迅猛流淌的天光银河。 秦昭宁将手机反着盖在腿上,瞥了眼车子前面的平安结。红色的结,看起来有些旧了,织得并不好,线条歪歪扭扭的。 指尖在手机壳上轻点,她忽然问:“这个平安结是谁送的吗?” 如果是买的,都旧成这样了,早该换掉了。 小张听到她的话后愣了愣,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那个平安结,面容浮现几分欣慰:“这是我女儿上幼儿园的时候,学校布置的手工作业。” “那她手还挺巧的。” 小张一笑:“哪是她手巧啊,她不会做,拉着我帮忙,我也不会,两个人编了一晚上,才编出一个像样的。” 小张是长空为数不多年纪稍大一些的员工,当时秦昭宁才成立长空不久,公司缺人,他正好从上一家公司跳槽,新公司需要有经验的人,小张各方面表现也很出色,秦昭宁就花高价把他留了下来。 他果然也没让人失望,交到他手里的项目都完成得十分出色,人际关系也处理得很好,渐渐的,秦昭宁开始逐步让他负责一些管理层的工作。 乌云压低,像蕴藏了一团雷电一样,不断地翻滚。偶尔摩擦出几声闷响,似乎是预兆着大雨的前奏。 秦昭宁隔着车窗看向跟随车辆一同向前的那团云,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张余光透过后视镜瞟向她,攥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紧。车里安静,氛围沉默得可怕,似乎有谁的心跳声乱了节奏,紧张地响着。 小张咽了咽口水,忽的踩了一脚油门。 车子突然加速,秦昭宁不紧不慢地道:“不用开这么快。” “啊,哦哦。”车速慢下来,小张盯着前面的路,过了会儿,问道:“秦总,您要不要喝点什么?后面小冰箱里有饮料。” “不用。”秦昭宁收回视线,看向车子前方的后视镜。小张认真地盯着前面的路,眼神里藏着几分紧张。 过了许久,他目光飞快地往上面瞟了一下,正要说话,秦昭宁忽然出声问道:“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你女儿?” 张着的唇一顿,小张低下眸:“她生病了,住着院呢。” “那你除夕怎么没陪着她?” “有老人照顾着,不打紧。”小张扯着嘴角笑了笑,冲淡悲伤的表情:“我这不是得多赚点钱给她用嘛。” 秦昭宁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似话里有话地说:“送完我去陪着她吧,孩子肯定还是想爸爸。” 小张神色一紧,眼里浮现出一抹一闪而逝的纠结与痛苦,他笑了笑,没有回话。 车子下了高速,跟着导航往老宅开。别墅区在近郊,有一段人烟稀少的路。 两边都是绿化带,在昏黑的暗色里,被风吹得飞舞的树叶像张牙舞爪的怪物,拼命挥舞枝杈,仿佛在叫嚣着将人留下来。 隔着车窗,风声变得沉闷起来。车子开始加速,劈开厚重的风,在宽敞寂静的道路上疾驰。 乌云更浓了,散开的云层快要包不住那一团雷,摩擦的时候漏出几抹细碎的电光。 秦昭宁淡声提醒:“不用开这么快。” 小张憨厚地笑着:“这条路车少,没事的。” 视线上抬,在后视镜中,两道目光倏然对上。 冰冷的眼神令人心一惊,小张连忙低下眼皮,抿紧唇,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表盘上的数字迅速飞升,从六十直线飙到两百码。两边的风景飞速后退,被吞没在身后的无边黑暗之中。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死寂的沉默,秦昭宁视力极好地瞥见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 “你女儿的电话,不接吗?” 小张咬了咬牙,神色纠结,却没接电话,反而紧踩油门。导航发出超速的警报,滴滴声吵得人心烦意乱,他抬手一把关掉导航,闷声往前开。 手机铃声还在响,忽然的,停了。 小张才松下一口气,却突然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瞳仁一缩,回头看去,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秦昭宁手里,她还点了接听。 没人回应,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又问:“爸爸你在吗?奶奶说你会回来陪我过年的,我都快睡着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小姑娘声音细细的,可能因为生着病,听着没什么力气。她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声音娇娇软软的,语气里满是期待。 秦昭宁弯着腰,将手机往前递了递。小张神情恍惚,张了张唇,喉咙酸涩,堵得说不出话来。 半天没听到回应,小姑娘有些不高兴了,试探地喊了声:“爸爸?” 秦昭宁坐直身:“甜甜除夕快乐,我是你爸爸的老板,你可以叫我宁宁姐姐,你爸爸现在在加班给你赚巧克力冰激凌噢。” 小姑娘“啊”了声,嗓音委屈:“宁宁姐姐,那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什么时候回来啊?”秦昭宁往前座看了眼,触及到她的视线后,小张慌忙别开了眼睛。 “你现在乖乖睡一觉,睡醒了爸爸就回来了。” “那宁宁姐姐你可以跟我爸爸说一下,不要加班到太晚吗?” 秦昭宁勾着唇笑:“可以啊。” “还有还有,我想吃巧克力,只吃一点点,可不可以让爸爸给我带一块?” 秦昭宁一一应下,挂了电话,她把手机往前一扔:“你女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小张额头上冒了汗,眼里纠结与痛苦交织着,几秒后,他做了决定,沉声道:“对不起了,秦总。” 狂风卷起地上的枯叶,伴随着灰尘在空中飞舞。天空中骤然划过一道闪电,劈开黑暗,这一秒顿时亮如白昼。 迎面驶来一辆红色的大型货车,小张忽然猛打方向盘,操控着车子往大货车撞去。 砰—— 厚实的玻璃瓶砸碎在脑袋上,玻璃渣混着血溅出来,秦昭宁敏捷地翻身从后座越过去,抢过方向盘。 轮胎迅速转向,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车身一摆,堪堪擦过货车撞向护栏。 砰的一声,安全气囊弹出来,车内的人因为撞击的力度被甩向车窗。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滴落下来,脑袋昏昏沉沉,额角的剧痛又不断让人清醒。反胃的感觉上涌,忍不住干呕,但浑身疼得没有力气做出呕吐的动作。 一切归于安静。 好困…… 好想,睡觉…… 油箱发出轰轰的声音,又一道闪电划过,亮光让被甩回后座的秦昭宁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轰隆—— 姐姐只爱你 第75节 雷声响起,紧接着,雨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滴砸在车窗上,凶猛又可怖。风更大了,树木被吹得弯下腰,几节树杈在暴雨冲击下断裂掉落。 车子里,手机铃声吵闹地响起,没人接听停下来,很快又响了起来。 好吵…… 秦昭宁烦躁地想起身摸到手机关掉,可胸口的疼痛让她动弹不了。 艰难地睁开眼,脑袋又疼又昏。她忍着这股疼痛,伸出手捡起掉落在车上的手机。 中控锁已经撞坏了,车门凹陷进来一块,从里面无法打开。 秦昭宁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她从包里翻出一根钢制的钳子,将卡在后座车窗上的特质发卡拔下来。 降下车窗,她从车内翻出去。落地后,身上的疼痛让她差点没站稳。身形晃了晃,秦昭宁攥紧手机,跌跌撞撞地往远离车子的方向跑去。 雨打在身上,似乎能穿透皮肤。眼前一片模糊,她回头看了眼,红色的大货车也撞在了不远处的绿化带上,侧翻了过来。 往前跑。 忍着疼痛,她边远离这两辆车,边按了几下手机的关机键。 砰—— 随着一声巨响,热浪穿破雨幕从背后冲击而来,冲击力让秦昭宁跌倒在地。: 瓢泼大雨里,她回头看,油箱爆炸,黑色的轿车被火舌吞没。熊熊烈火刺目地灼人,雨水也一时无法浇灭。 好困。 近在耳边的手机铃声忽然又响起,她拿过来,上面跳动着的备注。 男朋友。 她移动手指想按接听,在距离屏幕只剩不到一公分的位置,手腕忽然一垂。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六章 湍急的雨幕遮挡住视野, 救护车的声音尖锐又急切地响起,车灯穿透雨雾,在寂静无人的道路上奋力行驶。 昏沉的意识让人分不清身处何地, 秦昭宁只隐约听到身旁匆促的脚步声。血腥味被雨水冲淡,取而代之萦绕在鼻尖的, 是一股雨天独有的浓重泥腥味。 难闻得让她想吐, 可大脑开始感到眩晕,似乎有一股力量,从脑海深处探上来, 以一股不可抵挡之势拉着她下沉。 手术室门被合上, 红灯亮起,刺目显眼的“手术中”三个字, 配合着不远处的钟表, 像生与死的倒计时。 被收起来的手机不停地响, 无人注意, 铃声停止, 很快屏幕就暗了下去。 打不通电话, 莫名的慌乱笼罩着心脏。宋灼绕着餐桌来回转了几圈, 看着手机上未接通的号码, 眉心一直紧紧蹙着。 宽敞简洁的客厅没有开灯,只餐桌旁的小夜灯亮着, 暖黄的光照着桌上早已冷却的菜,正中间还有一个精致好看的双层蛋糕。 天花板和墙壁用粉色的气球装饰, 一串闪烁的星星灯环绕之上。原本装修冷淡的客厅, 此刻变得温暖又可爱。 但一刻不停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紧抿的唇角泄露出脚步声来源的心慌。 终于, 手机铃声响了。 * 雨天不适合开车, 更何况是这种雷雨交加的天气。路上的车辆都放慢了速度,慢吞吞地行驶。 有人没忍住抱怨:“见了鬼了,除夕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 雨刮器上下扫动,他不经意往外一瞥,一辆轿跑嗖的一下从旁边穿过,轮胎溅起一片水花。 猛然一惊,那个语气词卡在喉咙里,眯着眼一看,车牌整整齐齐的五个9。 “嘶,大佬出街,这大雨天是要去哪啊?” 车子在医院门口猛然刹住,轮胎摩擦地面发出锐利的声音,才堪堪停稳,驾驶座的人推门出来,冲进雨幕。 住院部大厅地上全是水,混着泥土的脏污,瓷板地被染成黑色。 电梯外挤了一堆人,光是坐轮椅的就有好几个。上面的人要下来,一层一层停,数字慢得让人不由心生烦躁。 宋灼瞥了一眼,转身往楼梯间跑去。 手术室在八楼,穿过一条长廊,最尽头亮着红灯的地方就是。手术室门依旧紧闭着,门口的两排钢制长椅泛着冷然的光。 气息稍乱地在门外停住,雨水顺着手臂划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坑。滴答滴答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地上那一团小水坑中忽然落下一滴红色的液体,而后愈来愈多。 紧攥的拳头松开,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口子,雨水染着伤口,混着血迹变得斑驳狰狞。 宋灼低头一瞥,抬起右手反掌覆盖在上面,用力地压了压。刺痛感让人变得清醒,却仍旧无法驱散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心慌。 红色的灯变得刺眼,“手术中”这三个字将深藏心底的恐惧勾起来。 在还不知道死亡的意义时,小小的身影就已经在这冰冷的长廊里等待过一晚上,那时候,还小的他看着时间流逝,茫然又无措地陪着奶奶一起等着。 后来再大了一些,陪着他的人变成了被抢救的那一个,还没到扛起一切的年龄时,他又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个亲人离世。 世间总是少有公平,生与死的较量凌驾于情感之上,死亡不会在乎那个人对你多重要,也不会在乎,这个年龄是否能够承受。 浓重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块牌子,像是自虐一样,哪怕看得眼睛酸疼,也不眨动一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少分心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快速而急切,最后在他旁边停下。 霍修予瞥了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转头看向宋灼,他面容肃然地伸出手:“你应该知道秦昭宁的手机密码是多少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灼终于有了反应,他低头看去,霍修予手中递过来的,正是秦昭宁的手机。 手机屏幕被摔裂了一个角,但还能开机,手机壳下方挂着一个平安福,被血水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拿过手机,宋灼抬眸:“你开她手机做什么?” “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有正事。” 宋灼站着没动,反而将手机一转收在了身侧。 霍修予抵了抵后牙槽,不情不愿地解释:“她让我帮忙的,不信你看。她手机里有这次车祸背后策划人的资料。”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调至微信聊天页面给宋灼看,上面是自上个月起和秦昭宁的聊天记录。 最新的一条是在一个小时前,她发了一条【他们行动了】。 翻完之后,霍修予把手机收起来,怀疑地瞥他一眼:“你不会是不知道她手机密码吧?” 话音刚落,宋灼忽然指纹按了一下屏幕,手机亮起,显示的主页面让霍修予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简直有些自取其辱。 他闭了嘴,拿过手机翻着,没忍住抱怨:“也没说放哪儿了啊。” “日记app。” 动作一顿,霍修予不解地抬头。 宋灼神色冷然地说:“效率那个文件夹里,有个粉色的日记app,密码是六个六,她习惯把事情记在这上面。” 照着他说的,霍修予果然找到了那个app,点进去输入密码,最新一条就是有关的信息。 【u盘,平安福。】 霍修予眉心皱得似小山,焦急与烦躁充斥在心头。正要忍着不耐继续问,宋灼忽然伸手将手机壳上那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吊坠拿了过去。 把中间的缝隙撕开,他从平安福里拿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u盘:“这个?” “对。”霍修予伸手去拿,却落了个空。 宋灼手抬起,攥紧那个u盘:“她没让你带什么话?” “能有什么话啊?”霍修予有些不耐烦了,“这么重要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耍个人脾气?” 他手里的那个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长空员工的名字,霍修予正要挂断,宋灼忽然拿过手机点了接听。 “秦总,出事了,咱们招标的案子被泄露了,张经理现在也联系不上,怎么办啊?” 宋灼将手机放在耳边,这安静的环境下,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在场的人都能清晰听到。他抬眼看着霍修予,平静地问:“你再想想,她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秦总?不是,你是谁啊?” 宋灼垂眸:“我是宋灼,秦总现在有点忙,待会儿给你回电话。” 那边的人“啊”了声,欲哭无泪地道:“打扰你们了,但是这事真的很急,你记得跟秦总说啊。” “好。” 挂了电话,他将手机递给霍修予。 思维飞速转动,霍修予回忆着和秦昭宁的所有对话,试图在里面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忽然,某个点乍然一现。 他语速飞快:“她好像提起过你。” 越急着想,头绪越是混乱。 宋灼淡淡地出声:“不用急,你慢慢捋。” 抽丝剥茧一般,霍修予仔细回忆:“我之前问过她要是死了怎么办,她说——” “她说死了就把遗产都捐了,再给你留封信,放在你们刚认识的地方。” “我知道了。”把u盘塞给霍修予,宋灼回头看了眼手术室的门,转身就走。 眉心一跳,冰冷的u盘硌着掌心,他脑海里一团乱:“知道什么了?” 有时候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宋灼和秦昭宁很像。在秦昭宁找到他说出自己的计划,要以身涉险勾出他们动手时,他就觉得自己以前都低估了这个人。 他从没见过这么狠的人,狠到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理智得近乎可怕。可今天见到宋灼,他才发现,世界上原来不是只有秦昭宁一个奇葩。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理智地分析出秦昭宁埋的所有线索,宋灼也是个狠人。 或者说,这两人天生契合。 这时候,似乎连嫉妒都显得过俗。霍修予攥紧掌心,深深地看了眼闭合的门,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可以收网了。” * 雨刷器不断地上下扫动,可雨水仍然如同瀑布一样,在车前玻璃上汩汩流动。 姐姐只爱你 第76节 宋灼目视着前方,漆黑的眸一片深邃。车子驶入大学教师员工楼,正是除夕,家家户户都亮着灯。 老房子隔音并不太好,甚至能听到客厅传来的电视声。 宋灼爬上六楼,在一户门前站定,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有脚步声响起,李惠打开门,借着走廊灯光看清他的脸:“怎么湿成这样?快进来擦擦。” 宋灼站着没动,任由雨水从耷拉的头发上落下来,划过棱角分明的脸侧,他哑着声:“老师,学姐是不是在你这儿放了东西?” 李惠心头一跳,表情立刻凝重起来:“她出事了?” 喉头酸涩得难受,宋灼缓慢地点了点头,艰难地发出声音:“别传出去。” 李惠了然,她转身进去,没多久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还拿了条干毛巾:“擦擦。” 她推了推眼镜,叹息道:“上个月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哪儿不对了,可问她她又不肯说。这孩子一向有主见,唉。” 叹了口气,李惠没再往下说下去。 文件袋里不知道装的什么,厚厚的一沓。 宋灼攥得边角都有些发皱,他点点头:“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不等李惠出声挽留,他将毛巾还回去,拿着文件快步下了楼。 车子还停在楼下,员工楼大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两边贴着一副对联。 宋灼护着文件不被打湿,很快地钻进车里。 灯光亮起,他抽了张纸擦干手和牛皮文件袋上的水渍,才将它拆开。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纸,宋灼拿出来放在灯下,借着光,他看清了上面显眼的黑字。 股权转让协议书 转让方:秦昭宁 受让方:宋灼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七章 雨下得大, 员工楼外的绿化枝干被打得花零叶落,门口的灯笼摇摇晃晃,灯光一闪一闪, 忽的,灭了一盏。 那一张长空的股份转让协议下面, 是秦昭宁其他的资产转赠合同。包括市中心的那个大平层, 郊区的一套小别墅,一家私房菜馆,和其他的一些商铺。 宋灼一一翻过去, 在看到某一页时, 动作忽的一顿。 溪泉民宿。 这是他们元旦期间出去玩住的民宿,坐落于梧岭边上, 依山傍水。 那天下午, 一场雨打断了既定的行程, 两个人坐在小亭子里闲聊。 宋灼忽然说:“这地方挺适合养老的。” 秦昭宁懒懒散散地半躺在摇椅上, 侧头看他一眼, 笑道:“怎么才二十出头就想着养老的事了?” 宋灼学着她的模样往后一靠, 视线落在被风吹得慢慢晃动的梅树上:“现在的节奏太快了, 好像各方面都在推着人前进, 难得有个地方能什么都不用想,躺在摇椅上悠闲地看看雨天。” 雨打梅花, 淅淅沥沥的水珠落在凉亭檐边,顺着纹理滑落, 滴在石板地上。 秦昭宁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晌, 弯着眉眼点点头:“好啊。” 那时候宋灼还不知道她这句“好啊”是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 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早在当时,秦昭宁就规划好了以后,有关他的以后。 酸涩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宋灼僵硬地抬手,翻过这一页。 秦昭宁这些年累计的资产不少,这厚厚的一沓,转让人全是她,受让方也永远只有一个名字。 她嘴上说着如果死了就将遗产全部捐掉,再留一封信给他。可事实上,她的所有资产都留给了他,唯独没有信。 或许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许是怕他看了难过,自始至终,秦昭宁留给他的,都只有字迹凌厉的签名和鲜红的印章,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白纸上忽然晕开一团水渍,宋灼抬手擦掉,可下一秒,又一滴水珠落下。 擦不尽的水珠将文件的一角染得发皱,宋灼猛地仰起头,紧闭着眼睛,后脑抵在椅背上。 雨水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变得愈发明显,眼眶热得灼人,喉结也随着紊乱的呼吸上下滑动,像克制着什么,胸腔上下起伏,幅度越来越剧烈。 他忽的抬起手,用力压在眼皮之上,掌心渐渐晕起一片濡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做了个艰难的吞咽的动作,遮住眼睛的那只手上抬着抓了抓头发。长呼出一口气,宋灼睁开泛红的眼眶,视线在车内搜寻半圈,找到了手机。 他调整好呼吸,拨出一个号码。 对面似乎就等在手机前,才打通就接了起来,声音焦急:“秦总,怎么办啊,我还是联系不上张经理。” 宋灼垂着眸,声音平静:“秦总这几天抽不出空,让我处理这件事,你通知负责这个竞标案的同事今晚线上开个会。” 对面一阵安静,有些犹豫:“这,要不你还是让秦总接个电话吧。小宋,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不单单是编程的事,总之就是很复杂,你让秦总做决定。” “这就是她的决定。”宋灼看着那张显眼刺目的股权转让协议,语气带了几分不可商量,简单明了地道:“耽误你们一点时间,待会儿开个会。” 秦昭宁既然把长空给了他,他就得守好。在她醒来之前,他都得替她好好守着。 挂了电话,宋灼开车回去,他身上被雨淋湿了,看起来有些狼狈。洗了个澡,他径直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开了个线上会议。 原本好好的除夕夜,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一团糟,负责这个竞标案的几个人面容都有些忧愁。他们连着做了几个月才弄出来的方案,费了多大心血大概只有自己知道。 可招标在即,方案却被泄露了,管理层一个也联系不上,只有一个看起来还没出社会的少年,在给他们开着临时会议。 看着屏幕里垂头丧气的众人,宋灼敛了敛眸,平静地说:“谁主要负责的,把之前的方案说说。” 听到他问话,有人主动出来将先前的方案汇报了一遍,末了低下头,提醒道:“年后就要竞标了,现在做新的软件概念肯定来不及了,咱们应该想想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 “谁说来不及的?” 提议的话卡在喉咙里,他们循声看去,电脑屏幕那端的少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坚定而自信:“不是还有十天才竞标?只要还有时间,就有机会翻盘。” 重新规划了一下分工,宋灼给自己认识的人打了电话。 忙完这一切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抬手按了按疲惫的后颈,拿上钥匙出门。 秦昭宁已经出手术室了,危险期还没过,现在正在icu观察。 她出事的消息被霍修予及时封锁,一点也没透露出去。住院部顶楼的独立病房被包了下来,只等她从情况稍微好转就从icu秘密转移到这里。 重症监护室的大门紧闭,这个点也不能进去探视。宋灼到医院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刚好指到五十九分。 除夕快过了,在外面所有人都满心期待着新年到来的时刻,医院走廊里安静得出奇。 宋灼站在icu病房外,抬起手,指尖抵着大门,然后整个手掌覆上去,掌心贴着冰冷的门板。 十二点。 他轻声呢喃:“生日快乐。” 里面的人不会听到,可他还是有许多话想说。于是不管这样是不是显得奇怪,隔着门板,他自顾自地道:“奶奶以前总跟我说,过年的时候小孩子是可以许愿的,上天听到了,会帮乖小孩实现。” “我小时候一个也没许,如果可以的话,就都留到今天,希望上天看在我以前那么乖的份上,保佑你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说着说着,他扯着唇角笑了一下,眼眶忽然红了,哑着声道:“你别有事啊,千万不要有事啊。我还没跟你好好表白,欠你的礼物还没送给你,对了,我还学了一首新的歌,还没唱给你听呢。” 他垂下睫毛,耷在额前的发丝投下一片阴影,遮住眼里的红血丝。抵着冰冷的门,他低声道:“我还没好好地跟你说一句,我真的,很爱你。” 如果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以前肯定不会端着架子。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早在秦昭宁问他喜不喜欢她的时候,他就直接承认了。 他总觉得时间还很长,可没有谁能预料到,时间到底还有多长。 “你别在我把你划进我的人生之后,一声不吭地走掉。”宋灼声音酸涩得厉害,随着一滴水珠垂直落在地上,他轻声而坚定地道:“我们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未来会怎样,没人能知道,但宋灼很确定是,他的未来里,必须要有秦昭宁。 新的一年到了,在大部分人都欢乐团圆的时候,有几波人夜以继日地忙碌着。 长空的竞标案被小张泄露,有一笔巨款转手几个账户,汇入了他的卡里。宋灼一边要查这件事,一边要带着团队做出新的方案。 霍修予那边也不轻松,秦昭宁事先安排好了所有事,但幕后的人藏得深,他查得有些吃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所有人都恨不得把一天拆成两天来用。秦昭宁在icu待了一周之后,转到了独立病房里。 她身上插了许多仪器,还是没有什么血色,面容苍白。如果不是机器上的数据显示着她还活着,看上去真的像死了一样。 正月初十,招标结束,长空凭借临时做出来的方案顺利竞标。过年期间都没怎么休息的员工们瞬间欢呼起来,可笑着笑着却忽然红了眼。 “这日子他妈的太苦了。” “要是让我知道谁把方案泄露出去的,我干死他。” “多亏了小宋,哦不是,灼哥呜呜呜。” 提起他,顾着激动的人们才想起来,四处寻找着。今天竞标,宋灼作为主要负责人也过来了。他成熟了不少,一身西装,表情严肃庄重,在一群混迹商界多年的老狐狸面前也没显得怯场。 在会场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他的身影,有人往门口一瞥,一个黑色西装的人正步伐匆匆地往外赶。 心率仪如常地显示着,病床上的人却还没有醒来的征兆。宋灼动作很轻地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 秦昭宁吊着水,她不醒来,吃不了东西,为了维持身体运转,只能每天打营养针。 她皮肤白,这么一病,更加透得像纸一样。手背上的青筋明显,针孔布满了整只手。 血管太细,留置针有时候都会歪,手肿了好几次,只能把针头□□,重新插留置针。 怕碰疼她,宋灼动作极轻地触碰着她的指尖。 好凉。 病房里明明开着热空调,可她的手像捂不热一样,凉得让人心惊。 绕过输液管,宋灼小心翼翼地拉过被子盖在她手上。 他看着她,忽的扯着唇角笑了一下:“生日过了,情人节也过了,元宵再不醒来,你的礼物就没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宋灼眼神黯淡几分,抿了抿唇,抬手摸上她的额头:“很疼吧。” 她头上包了几层纱布,车祸的时候撞到了额角,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整理好情绪,宋灼深深吐出一口气,他扬着很浅的笑:“前几天和长空的同事去吃了烤鱼,味道没有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好。” “上次听了首很好听的歌,等你醒了我唱给你听。” 姐姐只爱你 第77节 “现在,唱吧。”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八章 微弱的声音乍然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响起, 显得格外不真实。宋灼身形猛地一顿,好半晌,才僵硬地转头看过去。 病房里已经重新归于安静, 掌心下的指尖仍旧冰冷,病床上的人闭着眼, 唇瓣还是煞白得毫无血色。 刚刚那一句仿佛只是他的幻听, 才升起的雀跃瞬间落空,期待值从云端跌落谷底,宋灼眸光黯淡下去, 牵强地扯了扯唇角。 就在此刻, 秦昭宁的唇忽然又动了动,嗓音因为躺了太久变得有些沙哑, 说话也一顿一顿的:“怎么, 不, 说话?” 声音还是很轻, 可这次宋灼及时捕捉到了, 又惊喜又无措地低下头, 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醒了是不是?” 红着眼, 他悄悄攥紧了微凉的指节, 俯身靠近,又不确定地重复问道:“你是不是醒了?不是我的错觉对不对?” 秦昭宁没有力气回答他, 长睫抖了抖以作回应。睡了太久,病房里的光线让她有些不适应, 半天也没睁开眼。 宋灼伸手遮在她眼睛上方, 挡住部分光线。乌睫抖动, 沉重的眼皮慢慢掀开, 这个过程格外的漫长而艰难。 终于,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彻底睁开,漆黑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太久太久没有这样的对视了,这些天她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机的模样让他无数次担心,以后她还能不能醒过来,那双眼睛里,以后还会不会有他的身影。 宋灼忽然觉得胸腔闷热,酸涩与雀跃的两股情绪交织盘旋在心脏处,冲击得让人快要落下泪来。 他突然起身,匆匆别开眼:“我去叫医生。” 扔下这句话,他几乎落荒而逃地跑出了病房。 床头就有呼叫铃,但是被激动冲昏头脑的宋灼并没有想起来。秦昭宁也没有意识到,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她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打了止痛针,额头上的伤口其实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只是有些麻麻的。脑子里空白得如同一张崭新的纸,她试图去回想一些东西,记忆倒没有丢,只是想太多让她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秦昭宁及时打住,她皱了皱眉,静静地等那股头疼缓和过去。 病房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不少人,声音听起来有些杂。很快,房门被推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走到她病床边。 “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主治医生惊喜地问,他旁边有个人拿着本子记录各项数据。 秦昭宁一一回答的同时,小幅度地转动脑袋,视线在病房里扫了半圈,问:“宋灼呢?” “你说刚刚来喊我们的那个小伙子?”主治医生摇头笑道:“在外边哭呢,怕被你看见不敢进来。” 秦昭宁轻轻眨了眨眼睛,她实在想象不出宋灼哭是什么样子。两人认识以来,他一直都是冷静淡定的模样,哪怕有时候喝醉了酒撒娇,也从没哭过。 见她没什么大碍了,主治医生也松了口气,这时候才顾得上唠叨:“明明床头就有个呼叫铃,你那男朋友硬是跑下来冲进我办公室,把我吓了一跳。” 独立病房楼层高,他的办公室在下面,宋灼大概是跑的楼梯,闯进来的时候还微微喘着气。 秦昭宁浑身没什么力气,听着他的话,忽的想笑,差点扯动伤口。她赶紧收敛了表情,眼底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眨眨眼表示自己听到了。 又叮嘱几句,一行人离开病房,没多久,宋灼从外面进来。 想着刚刚主治医生说的话,秦昭宁下意识看向他的眼睛。 少年今天穿了件规整合身的西装,肩宽腿长,凌厉分明的线条在光晕下柔和了几分。他在病床边坐下,距离拉近,秦昭宁才看清他泛红的眼睑,和眼白部分红血丝。 像是许久没休息好,他眼下带着很明显的青色,但仍旧难掩帅气。 秦昭宁忽然想抬手摸摸他,动了动,牵扯着针头在血管中动了一下,疼得她赶紧停住了动作。 见到她皱眉,宋灼立刻紧张地问:“哪儿疼吗?我去叫医生。” 眼看他又要走,秦昭宁攒着全部力气喊停他:“等等,没哪儿疼。” 脚步一顿,宋灼折身坐回来。他不知所措地在秦昭宁身上上下打量着,不放心地问:“有没有哪儿疼?额头、胸口还是腿?” “脑袋还晕不晕?之前的事还记得吗?”秦昭宁没说话,他就一遍一遍追问,“还记得我吗?记得我是谁吗?” 好不容易蓄了一点力气,秦昭宁装作茫然地摇摇头:“不记得。” 话头卡在喉咙里,宋灼竟然没怀疑,而是倏然红了眼眶,低头看她:“你再想想,再想想。” 以为她真的忘了自己,宋灼声音轻颤:“你叫秦昭宁,我是宋灼,是你的——” “男朋友。”秦昭宁接下他的话,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摸到他的指尖,轻轻勾住,扬着唇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我记得你,你是我男朋友。” 她原本还想装装失忆吓一吓他,可在看到宋灼的反应之后,秦昭宁忽然心疼了。 病房里忽的陷入了两三秒的安静,宋灼表情有些复杂,宛如劫后余生,失而复得。 像有许多话要说,可最后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红着眼眶笑着说:“没事就好。” 瓶子里的药水缓慢地滴着,药效上来,秦昭宁有些困了。她硬撑着没闭眼,声音很轻地问:“不是说听了一首歌要唱给我听吗?” 被她突然醒来的惊喜打断,中间又隔了医生查房的十几分钟,宋灼这时候经她提醒才想起来那首歌。 他捂着她的手腕,用温热的掌心抵抗药水带入体内的冰冷。回忆了一下,开始轻声唱。 我们是对方,特别的人。 奋不顾身,难舍难分, 不是一般人的认真。 若只有一天,爱一个人, 让那时间每一刻在倒退, 生命中有万事的可能。 你就是我要遇见的,特别的人。 他声音依旧好听,低沉柔和,可唱到这几句的时候,因为难以掩藏的哽咽导致调有些不对。 中间好几次短暂停顿,又继续往下唱。时间在流逝,药水匀速又规律地往下落,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仿佛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她就会悄然离开。 秦昭宁以前在这首歌的评论区看到过一条留言:好奇怪,这首歌像是在告白又像是在告别。 她一直没怎么懂,直到现在,才隐隐约约有些明白。 等宋灼唱完,秦昭宁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宋灼垂着眸,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不是告别,是苦尽甘来的重逢,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我们是对方,特别的人。 缺一不可。 这二十多年里,在遇到她之前,宋灼从没觉得他会非谁不可。可在秦昭宁昏迷的这些天,他无数次想过,没有她的未来,似乎也不能叫他的未来。 但还好,上天垂怜,她醒过来了。 “不是告白吗?”秦昭宁晃晃他的手指,苍白的唇角挂着笑,故意逗他:“我以为你在跟我告白呢。” 宋灼也笑:“告白哪能这样。” “那要怎么样?” “我爱你。” 他还在笑着,可眼神却认真又坚定。 爱这个字,似乎比喜欢更重,也更难说出口。他们两人说过不少次喜欢,秦昭宁逗他的时候,认真表白的时候,都曾脱口而出。 可是关于爱,她似乎还是第一次听宋灼说出口。 宋灼垂着眸,继续道:“我很确定,你就是我要遇见的,特别的人。我可能有点贪心,我想要以后的以后,都能和你在一起。” “可以吗?” 明明知道秦昭宁肯定会答应,可莫名的,他还是紧张。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局促又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忽然的,秦昭宁碰碰他的手背:“低点头。” 宋灼听话地俯身低头,下一刻,侧脸传来一片温热。 秦昭宁声音轻轻的:“我也很爱你。” 这一句话让他忽然喉头一酸,失而复得这个词太过催泪,以至于他现在无比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吊了一天的水,身体没什么力气,秦昭宁实在扛不住药效,闭着眼昏昏睡去。 呼吸逐渐平稳,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浓密得像一把小扇子。 许久没有声音,宋灼直起身,看到她闭着眼,肩膀忽然又下意识绷紧。 他缓缓抬起手,曲起手指在她鼻尖探了探,感受到呼吸,才慢慢松一口气。 正常运行的心率仪仿佛在嘲笑着他的紧张,宋灼只顾着看她,忽的抿着唇笑了一下。 虽然他策划的告白一个方案都没用上,但是现在这样,他也觉得很好了。 秦昭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外公外婆还有李映宛带着她一起生活在厘镇,她每天无忧无虑地在山上撒野奔跑。 后来她的小小世界里,有个少年误闯了进来。他说带她走。 “去哪呀?”她抱着采来的一束扶桑花歪头问道。 少年长得很帅,白皙干净,只是看她的时候眼神溺得让人承受不住。 他朝着她伸手:“去一个,有我的地方。” 于是秦昭宁就真的跟他走了。 这个很长很长的梦在云彩中结束,秦昭宁睁开眼,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她转动着僵硬的脖颈,在黑暗里,隐隐约约看到床边趴着的一个身影。 水已经吊完了,她抬起手,轻轻覆在宋灼头上。 才有动作,睡得不是很熟的人几乎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半梦半醒间近乎乞求地呢喃道:“别走。” 指尖蜷了蜷,秦昭宁摸了摸他的侧脸:“不走。” 作者有话说: 是谁看到老婆醒了之后激动得哭了我不说。 “我们是对方,特别的人。奋不顾身,难舍难分,不是一般人的认真。 若只有一天,爱一个人,让那时间每一刻在倒退,生命中有万事的可能。 姐姐只爱你 第78节 你就是我要遇见的,特别的人。”出自歌曲《特别的人》 “好奇怪,这首歌像是在告白又像是在告别。”出自这首歌的评论区 第六十九章 自从醒来之后, 秦昭宁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她现在不能露面,长空的事都交由宋灼打理,对外宣称请了年假外出旅游去了。 这理由明显站不住脚, 秦家一查就能查出来她没有买票记录。 但这就是秦昭宁想要的效果。 有霍修予插手,短时间内没人能知道她就在这家医院里。那天的车祸油箱爆炸引起了大火, 被烧成废铁的车架里只找出一具骨骸。 可那种情况下生还几率实在太小了, 就算没有死,一直不露面也在表明着她现在情况不太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年后各个公司都开始陆续恢复上班。 秦昭宁已经能自己下地走路了。她伤得最重的是头, 额角开了个很大的口子, 流了许多血。腿倒是很幸运地没有骨折,只是撞肿了膝盖。 医院里消毒水味道有些重, 秦昭宁待了这么久也没能习惯。 一直不露面, 长空的员工也渐渐感到不对, 但宋灼手上有秦昭宁签的股份转让协议, 哪怕有人不服气, 也不能反对什么。 于是公司里开始有谣言传出来, 说他蓄谋已久, 从一开始接近秦昭宁就是打的公司的注意。 秦昭宁听宋灼说这事的时候正好是元宵, 她吃着热腾腾的汤圆,没忍住笑得桃花眼弯成一道月牙。 宋灼端着碗, 无奈又纵然地看她,伸出手小心地挡着她的脑袋, 防止她后仰着磕到墙壁。 秦昭宁头上还绑着纱布, 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 刚刚笑得有点用力, 脑袋开始昏昏的。 她捂着额头, 眨了眨眼睛:“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昨天霍修予来了一趟医院,所有的事都铺垫得差不多了,只等最后一击。 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过去后,春日就该如约而来了。 年后的事也不少,宋灼没在医院待多久,接了个电话后赶回长空。 秦昭宁一个人无聊,穿着病号服在这层楼乱转着。现在已经不需要掩饰什么行踪了,她看着手机上收到的短信,回房间拿上托宋灼代买的娃娃下楼。 住院部六楼住的是癌症病人,小张的女儿就在这里。她今年才六岁,两年前查出血癌后,就一直在医院里住着。 找不到可以移植的骨髓,化疗放疗和药物又是一笔大开销,夫妻俩的工资几乎都垫了进去。小张的妻子在房地产行业,正好今年这行不太景气,他们公司裁员,她就在名单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的老人前阵子忽然晕倒过去,来医院一查,情况也不太理想。 小孩儿这边要用放疗维系着生命,老人那边也得筹钱准备手术,小张的工资其实不低,可架不住多方要用。 从霍修予查出来的信息里,秦昭宁已经能大概将整个过程猜出来了。她敛了敛眸,收回思绪,看着电梯里显示的数字缓缓下降。 小张的女儿住在一间三人病房里,她的床位在最里面,几张床中间用帘子隔着。 此时正是中午,病房里的电视放着剧,小姑娘坐在床边,一旁头发花白的老人在给她喂着饭。 定期的化疗让头发都落光了,儿童病号服在她身上也显得松松垮垮的。但她心态看起来很好,脸上一直挂着笑。 秦昭宁来之前,她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病房里几个大人都在笑。她也弯着眼睛,两条细细短短的腿在床边晃来晃去。 嚼着饭,她忽的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秦昭宁,脆生生地问:“姐姐,你是来找谁的吗?” 秦昭宁回神走进去,站在她床边,弯下腰和她平视:“甜甜,我是宁宁姐姐,之前有打过电话,还记得我吗?” 听到她的话,一旁的老人忽然身体一僵,错愕地看向她。 甜甜仔细想了想,用力地点头:“记得,宁宁姐姐,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不高兴地噘着嘴抱怨:“他都好久没来看我了,说话不算话。” “甜甜。”老人呵住她,语速快了几分,像是急着阻止秦昭宁说话,边说眼睛边往旁边瞥:“都说了爸爸忙,忙完了就来看你了,别耍小脾气。” 挨了骂,甜甜哼了一声,动作利落地钻进被子里。洁白的被子拱成一个小山包,很快,里面传来低低的哭声。 张奶奶神情苦涩,端着碗的动作顿了顿,好半晌,才转过头:“不好意思啊秦总,咱们出去说。” 秦昭宁直起身,点了点头。她把带来的娃娃放到甜甜床上,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甜甜,你爸爸最近很忙,托我给你带了个娃娃,等你病好了以后,再带你去吃巧克力好不好?” 小山包一耸一耸的,小姑娘顾着哭,没有回话。 秦昭宁也不介意,将娃娃挨着她放好,率先走出了病房。 没多久,老人也跟了出来。 这个点大多都在吃饭,走廊里空荡荡的。尽头有个窗子,半开着,站在这儿能看到住院部楼下的花坛。 身后脚步声响起,秦昭宁收回远眺的目光,刚一转身,年迈的老人忽然膝盖一弯,要给她跪下。 秦昭宁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 不等她说什么,老人家老泪纵横:“秦总,我们家对不起你,我儿子他鬼迷心窍,做了该死的事。” 秦昭宁手上没什么劲,只好出声阻拦:“您别这样,您给我跪了我折寿的。” 听她这么说,老人身形一顿,才站直,一个劲地道歉,边哭边骂小张。 她擦着眼泪,脸上布满沟壑:“甜甜现在还不知道她爸爸去世的事,这些天一直缠着我问爸爸什么时候来看他,我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小孩儿身体不好,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他们都瞒着她。至于小张那边,他妻子在处理着后续的事。 老年丧子,张奶奶的悲痛没人能知道,偏偏还要在孙女面前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风有些冷,秦昭宁把窗户关上。听她说完,才问:“您怎么知道这事的?” 老人苦笑:“甜甜一直住着院,就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骨髓,那天他突然跟我说手术有望了,钱也不用担心,有朋友借了一大笔钱给他。” “他是我儿子,他怎么想的我再清楚不过了,他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去做这种违法犯罪的事。”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落下泪来,拿袖子擦了擦,两只手紧张又局促地握着:“秦总,我不求你能原谅他,他做了这种事,有什么后果都是应该受着的,我只求你,能不能别把他做的这些事告诉甜甜?” 秦昭宁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却也没狠心到故意在一个身患癌症的小姑娘面前说这种事。大人之间的龃龉不应该牵扯到她,秦昭宁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可以。” 老人悲喜交加,布满泪痕的脸上展开一抹苦涩的笑,连连道:“谢谢秦总,谢谢秦总。” 秦昭宁拢了拢病号服外披着的外套:“我就是来看看甜甜,没别的意思。我先走了,走廊冷,您也早点回去吧。” 她转身打算离开,老人忽然在后面喊住她:“秦总,我上周去取款的时候发现卡里多了一大笔钱,不知道谁打进来的,我们没敢动。” 小张明面上有张卡里多出过一笔钱,宋灼顺着查,查出来汇款的源头是对家公司,与秦家没有关系,那应该是他泄露竞标案给对方所得到的钱。 秦昭宁脚步顿了顿,问:“哪张卡?” “一张农行的卡,里面的钱是我和我老伴这些年存的。” * 周末在平静中悄然过去,回到了工作节奏的人们照常上下班,在这静谧温和的水面之下,有些东西开始波涛汹涌起来。 周一上午是秦氏的股东大会,这是年后的第一场会议,大大小小的股东都到了场。算好的坐席空出了一个位置,那上面原本该坐着的是秦昭宁。 所有人都努力地忍住好奇,不往那上面看。秦秋北按照惯例说完客套话,正要进入正题,会议室的门忽然被突兀推开。 说话被打断,秦秋北不太高兴地转头看过去。见到来人,眉心皱起:“霍总?” 霍修予一身早春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倒像是来参加他们公司的股东大会的。 没理会秦秋北,他径直走到空着的那个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秦秋北眉心一跳:“霍总,这是我们秦氏的股东大会。” 霍修予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怎么了?” “霍总走错地方了吧。”秦秋北按捺着脾气,笑着摆出一个请他出去的动作:“霍总要是有事,不如先去候客厅等一下,等我开完会——” “那你现在开啊。” 被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弄得有些不耐烦了,秦秋北脸色一沉,语气也变得不太好,强调道:“霍总,这是我们秦氏的股东会,不欢迎别人。” 霍修予这时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我不是别人啊,我手里有秦氏的股份啊。” 秦秋北赶人的话卡在喉咙里,讶异地张着唇:“什么?” 霍修予抵着额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说我有股份啊,仔细算算,说不定还比秦总您多呢。” 秦氏股份大头在老爷子手里,秦秋北占的并不多。从其他股东手里收过来一些,加上秦昭宁自愿赠与他的,霍修予现在确实是在场最大的股东。 秦秋北转头看向其他人,有几个心虚地低下了头,情况不言而喻。他心里一凉,却还是硬撑着:“我们和霍氏一直友好合作,霍总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霍修予忽的一笑,眉眼间带出几分嘲讽:“我凭着正当手段竞争来的,我可不像有些人,能狠下心对自己亲生女儿下死手。” 秦秋北瞳孔一缩,但很快恢复如常。 反倒是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秦嘉瑜,忽然激动地问:“你什么意思?” 霍修予微微侧头:“你不知道啊?也是,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爸做出这种事怎么可能告诉你。就是可怜你姐啊。” “我姐怎么了?” “够了没有?”秦秋北打断他,面容冷然:“霍总,你再这么造谣生事,可别怪我不给你爸面子。” 霍修予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我造谣生事啊?” 他转头朝门外喊:“秦昭宁,你出来给他说说,我是不是在造谣生事。” 半敞着的会议室门又被推开,低着头装死生怕自己掺和进豪门恩怨的股东们纷纷抬头看去。 秦昭宁站在门边,目光直直地看向主位的人,勾唇道:“好久不见,秦总。”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章 已经过了立春, 气温稍有回升,可外面还是冷,秦昭宁大病初愈, 穿了件厚厚的长毛绒开衫。奶白色的高领毛衣遮住脖颈,不露一丝风进去。 她瘦了许多, 看起来细细小小一个。头上还绑着纱布, 没化妆,唇色依旧有些苍白。此刻清清淡淡地看向秦秋北,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可光是这幅病态的模样就足以让人脑补了, 加上霍修予刚刚说的那些话, 一场豪门大戏在众人脑海里上演。 秦昭宁失踪这些天,秦氏也只按照宋灼传出去的消息, 假称她出去旅游了。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 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这些股东出席过那天的晚宴, 亲耳听见过老爷子要将股份给秦昭宁。 姐姐只爱你 第79节 他们心里有猜测, 明面上却都没表现出来, 一个个低下头, 装作不在意, 却余光暗暗偷看着。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秦嘉瑜, 他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门边。眼里还有惊讶, 他伸出手,想碰碰秦昭宁的伤口, 却又怕碰疼她, 局促地顿了半空。 “你这是怎么弄的?” 秦昭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没有回答他, 反而转向秦秋北, 歪了歪脑袋:“这你就要好好问问你父亲了。” 秦嘉瑜眼神错愕,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去。 在秦昭宁出现的那一刻,秦秋北确实慌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如常。现在的局势看起来有些不太可控,他强撑着露出一个儒和的笑,语气担忧地问:“头上的伤不要紧吧?这样了就不用急着来上班,先回去休息休息。” 听起来是关心的话,可看过来的眼神却透着寒光,似乎在警告秦昭宁不要惹什么事。 从秦嘉瑜这个角度,刚好能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他怔愣在原地,眼底布满不可置信。虽然早就知道秦秋北有多伪善,可秦嘉瑜仍旧无法相信,他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这种事来。 可秦秋北的反应,又不得不让他相信。秦嘉瑜心底一凉,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办。 秦昭宁瞥了一眼他,知道他难以接受,什么也没说。 她不冷不淡地抬起眸,笑意未减:“不行哦,万一您被抓走审讯,股东大会还是得有人来主持的。” 秦秋北脸色一沉,呵斥道:“胡说什么。” “身体不好就回家休息,别来公司捣乱。” 他语气严厉了几分,走上来要推搡秦昭宁出去。秦嘉瑜反应过来,下意识挡在她身前。 可下一刻,秦昭宁忽然扯着他的衣领,将他往旁边拉了拉,一侧身,露出身后的人。 一群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外,先前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才走出来,为首的出示证件:“南城公/安分局,现就秦小姐的车祸事件对您进行调查,请您配合。” 秦秋北张口正要说话,另一个警察忽然上前用手铐将他铐住了。一瞬间的慌乱过后,他淡定下来,不慌不忙地说:“我可以配合你们调查,解除其中的误会,但是等真相出来之后,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解释和道歉。” “当然。” 他身板笔直地跟着警察往外走,路过秦昭宁时,朝她警告地瞥了一眼。 秦昭宁缓缓挑眉,压低声音道:“不好意思,你可能出不来了。” 秦秋北被带走之后,在场的股东也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做,秦昭宁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在主位坐下:“各位,股东大会推迟到周五,麻烦大家到时候再来一趟。” 白看了一场戏,还分不清最后局势的人点点头,起身离开。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秦嘉瑜茫然无措地看着秦昭宁,张了张唇,似乎有许多话要问。 霍修予放下二郎腿起身,临走之前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秦昭宁,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霍总慢走。” 她这幅语气看不出态度,霍修予也没说什么,出去之前还给她关上了门。 秦嘉瑜这时候终于能说话了,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他往外瞥了一眼问:“你答应他什么了?” 秦昭宁随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小孩子不需要知道这么多,趁着我现在有时间,想问什么赶紧问,待会儿还得回医院复查。” 秦嘉瑜到嘴边的话忽然卡住了,目光扫向她绑着纱布的额头:“你头上怎么了?我听他们说车祸,什么车祸?是——” 他顿了顿,有些艰难地问:“是他做的吗?” “问题有点多啊。”秦昭宁想了想,一一回答:“头上的伤口是车祸弄的,你应该在新闻里看到过,机场环线出来后的那条道,小车和货车相撞,最后油箱爆炸,我坐的就是那辆车,至于是谁做的。” 秦昭宁看向他,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你应该有想法了。” 秦嘉瑜此时只觉得后背发凉,他怔在原地,眼中情绪复杂。 忽然的,安静的氛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秦昭宁看了眼备注,接起来。 对面是宋灼的声音:“忙完了吗,我来接你去医院复查。” “忙完了。” “我在秦氏楼下。” 秦昭宁说“好”,挂了电话起身,她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看向跟着站起来的秦嘉瑜,朝他伸出手:“抱一个吧。” 秦嘉瑜有些奇怪,可还没等他将疑问问出来,秦昭宁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她真的瘦了许多,骨头都硌人。抱了许久,秦昭宁拍拍他的背,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秦嘉瑜想问,可说完这句话之后,秦昭宁立刻松开了手,头也没回地大步往外走。 在她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接通后,苏燕如慌张焦急的声音传来:“嘉瑜,你爸爸在不在?你跟他说,我被警察带过来了,你让他过来处理一下。” 秦嘉瑜一愣,下意识反问:“你也跟姐姐的车祸有关?” “车祸?什么车祸?”苏燕如一头雾水,随后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别管这些,你让你爸爸来就行了。” 秦嘉瑜心渐渐沉下去,声音骤冷:“他也被带走了。” “什么?!” 挂了电话,秦嘉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抿着唇往外走,膝盖磕到了椅子。随着砰的一声,疼痛让他镇定下来。 秦秋北被带走了,苏燕如现在也在警局,不管怎么样,她好歹是他母亲,这时候他理应过去看看。 做好心理建设,他握紧手机快步下了楼。 出了公司,他忽然在门口看到秦昭宁。 她背对着门口,站在一辆车前,仰头和对面的人说着话。 眯着眼看了看,秦嘉瑜才认出来,那一身正装的男人是宋灼。 不知道秦昭宁说了什么,宋灼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头回应。 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宋灼忽然视线上抬,看向了他。而后,秦昭宁也转头看来。 秦嘉瑜莫名的心里一慌,连忙别开视线转身离开。 他现在终于知道秦昭宁那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了。可是她要说什么对不起呢,明明做错事的是他的父亲和母亲,她只是个受害者而已。 秦嘉瑜抿了抿唇,掩饰着脊背的僵硬,没有回头看一眼。 姐弟俩仿佛从同一处往相反方向行驶的两个点,背道而驰,而后越来越远,直至永不相见。 这个念头升起来的时刻,秦嘉瑜忽然觉得格外心酸。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个明明自己也害怕,却还是大着胆子晚上出来找他的姐姐,那个口是心非,却还是愿意原谅他的姐姐,从这一刻起,好像再也不会是他的姐姐了。 少年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里,秦昭宁收回目光,伸手拉开车门:“走吧,去医院。” 给她扣上安全带,宋灼从车后绕到驾驶座,进去后,他发动车子,看了眼望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昭宁,问:“他知道了?” “应该只知道车祸的事,但是苏燕如也被抓了,过不了多久,当年那件事应该也会被爆出来。” 她语气很平静,还没等宋灼安慰,就先转过头,笑了笑:“放心,我没什么难过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映宛的死一直压在她心头,那么多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无数次在想,是不是当时该死的是她。 可随着调查越来越深入,她才明白,这不是她的错,秦秋北和苏燕如两个人,铁了心想要害李映宛,就算没有那场车祸,以后也会有其他的“意外”。 宋灼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没忍住蹙起眉:“怎么还是那么凉?” “天生的。”秦昭宁反手扣住他的手,垂着眉,“体寒你知道吗?” “知道。你冷不冷?我把空调再开高一点?” 秦昭宁摇摇头,攥紧他的手:“医生说这种体质以后不好生小孩。” “那就不生。” 没有犹豫的果断回答倒是让秦昭宁愣了愣,眨了眨眼,她好玩地捏着他的指尖:“你确定?你们家可就你一个独苗,你不想要个小孩儿?” “有你这个小孩儿就够了。” 前方红灯,宋灼踩了刹车,往后一靠,收紧手,打断她的小动作。 视线落在她额头的伤口上,他眼里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颇为认真地说:“我对传宗接代没什么想法,以后两边也不会有人催你,正好你也不用担心。” 他父母早亡,秦昭宁这边也没人管。这么一想确实也是,她笑了笑:“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宋灼也跟着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嗯,注重过程。” 作者有话说: 灼灼:生不生无所谓,过程更重要 第七十一章 瞬间反应过来, 秦昭宁倏然脸色一红,瞪他一眼,故意道:“不知道谁之前箭在弦上都落荒而逃了呢。” 宋灼没有在意, 发动车子跟上前方的车流:“等你恢复好了之后证明给你看。” 比起前阵子,今天的气温回升许多。不刺人的太阳高高悬挂, 暖暖的光照在身上, 让人忍不住犯困。 秦昭宁身体恢复得很快,做完检查,拿了些药出来, 正好快中午了。宋灼开车, 路上买了菜,秦昭宁将车窗降下来一些, 由着风吹进来。 外面行人匆匆, 她手枕在车窗上, 下巴抵着小臂, 忽的一笑。 尘埃落定之后, 这种日子变得格外珍贵。 明明出车祸的是她, 可宋灼比她还要紧张。上下班接送, 吃喝都亲自经手。长空那边最近也忙了起来, 可宋灼还是每天定时定点地给她做饭。 连着喝了小半个月的营养汤,警局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证据确凿, 暂时将秦秋北和苏燕如收押了起来,等之后提起诉讼。 得到消息的第二天, 正好是秦昭宁去复查的日子。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前几天拆了线, 今天要去拆纱布。 伤口长得很好, 但是仍旧在白皙干净的额头上留了一道不小的疤。拆完纱布, 秦昭宁出来后对着手机看了看,没忍住担忧地蹙起眉:“是不是毁容了?” “我看看。”宋灼低下头,抬着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 在极近的目光下,秦昭宁忽然开始紧张起来。心脏如小鹿乱撞,她眨眨眼。 正要说话,宋灼忽然快速地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凑近她耳畔:“我女朋友真好看。” 医院走廊有人路过,秦昭宁飞快地从他怀里退出来,偷偷掐了他一下,转身就走:“没正经。” 她扫了扫额前的碎发,遮住疤痕。手机忽然响了,看到上面的备注,秦昭宁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姐姐只爱你 第80节 自从那次晚宴,她就再也没见过老爷子。秦秋北被抓走之后,他倒是打了几个电话过来,但秦昭宁一个也没接。 大概是见她态度强硬,老爷子后来也没再找过她。 如今一切都已经定型,秦昭宁看了两秒,接起电话。 “大小姐,我是老宅的保姆。”说话的是个中年女人,“老爷子中风了,在市医院,您现在有空能来看一下吗?” 市医院就是他们所在的这家医院,但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秦昭宁还是愣了愣,她下意识看向宋灼,得到一个安抚的眼神后,冷静下来。 从保姆那儿问出地址,两人乘电梯上了楼。老爷子在楼上的独立病房里,他们上去的时候,保姆刚从病房里出来。 见到她,放低声音:“老爷子刚吃完饭,这会儿应该还没睡,您快进去吧。” 秦昭宁点头,碰了碰宋灼的手背:“你在这儿等等,我很快出来。” 她总有种预感,跟老爷子的见面不会太令人开心,所以不想让宋灼看到。 宋灼表示明了,只说:“有事叫我。” “好。” 推门进去,一股更重的消毒水味传来。秦昭宁关上门,站在门口没动。 老爷子中风动不了,听到动静,以为是保姆,语气有些不耐烦:“怎么又进来了,我都说了我要睡觉了。” 一生富贵,结果老了儿子入狱,自己气急之下中风住院,瘫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这种落差换作谁也接受不了。 秦昭宁走近,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老爷子转动眼睛,看到是她后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来复查,刚好保姆拿你手机给我打电话,说你中风了,让我来看看。” 桌上有苹果,秦昭宁找到水果刀,低头认真削皮。 听到她的话,老爷子才想起来她出车祸的事,不由神情有些复杂。经过这件事之后,老爷子好像一下子垮了。浑浊的眼看着她,许久才叹了口气:“他是你爸。” 水果刀打了滑,差点削到手,秦昭宁将苹果转了转,换了个地方开始削,不紧不慢地说:“但他害死了我妈,也差点害死我。” 一句话将老爷子堵死,她说的都是事实,心肠歹毒的是秦秋北,她只不过走正当途径报仇而已。 良久,老爷子转回头,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和她说话。 秦昭宁把削好的苹果放回桌上,抽了张纸擦手:“您一开始就不该拿当年的真相来引我上钩,秦秋北有现在的下场是他的报应。至于您,明知道当年的事还帮他瞒着,要么瞒就瞒到死,要么早该在利用我的时候,就要想到会有今天。” 老爷子睁开眼,苍老的脸上忽然多了许多皱纹,他目光沉沉,半晌,感慨道:“是我低估了你。” 秦昭宁起身:“您好好休息着吧,我先走了。” “以后还会再来吗?” “不会了,您不缺钱,有保姆和护工照顾着就行了。” 至于她,早在老爷子明知道真相还帮秦秋北隐瞒的时候,就跟他没关系了。 老爷子心情复杂地喊住她:“等等,你回一趟老宅,我书房架子上第二层的最左边有个文件是给你的。” 秦昭宁握着门把手,回头看了眼:“知道了。” 老爷子这次中风是在书房被发现的,急匆匆地被送往医院,书房门还没来得及上锁。秦昭宁进去后,照着他说的在第二层找到一份文件。 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正上方写着股权转让协议。右下角已经签好了名字,受让人这里空出了个位置等她来签名。 上面是老爷子在秦氏所有的股份,他是真的想将秦氏交给她。秦昭宁一时有些复杂,恨他是真的,可有时候她又在想,如果老爷子不是在这种家庭,或许也会是个和善的爷爷。 文件夹里忽然掉出一张纸,秦昭宁往后退了半步,弯腰捡起来。 是老爷子写的信,用的是他惯写的毛笔。秦昭宁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将信放回架子上。 这时候的道歉与示好未免来得太晚,真正的受害者,已经听不到这句道歉了。 拿上股权转让协议,秦昭宁转身出去。 宋灼在楼下站着等她,有佣人给他泡了茶放在桌上,他也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注意着楼梯口。直到看见她,才抬脚走过来。 秦昭宁小碎步跑着下了楼梯,扑进他怀里。 宋灼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小心一点。” 秦昭宁仰头冲他笑,晃了晃被牵着的手:“没事,回家吧。” 不管外面有多混乱纷扰,至少她还有个家。以前那个空空荡荡的大房子,从宋灼来之后,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 两人谁也没说,宋灼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在这里住了下来。秦昭宁太享受一日三餐有人做饭,生理期有人熬汤暖小肚子,偶尔睡不着,他还会不厌其烦地跟她讲睡前故事。 周五的股东大会,来了秦氏高层的一次大换血。秦昭宁拿着老爷子的股份,一跃成为持股最多的股东。 真正到了这个位置,其实不用时时刻刻待在公司,正好她身体也没痊愈,就心安理得地在家调养。 三月过了大半,进入下旬的时候,她忽然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彼时已经是晚上,她正准备睡觉,警察打电话来让她过去保秦嘉瑜出来。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她不由得愣了愣。她和秦嘉瑜许久没见面了,公诉之后,苏燕如和秦秋北被定了罪,秦嘉瑜也由此知道了当年的那场车祸。 大概是觉得没脸见她,他已经很久没来公司了。 秦昭宁也没去找他,由着他自己消化。 大半个月过去,再次见到他,竟然是在警局。 大厅里,秦嘉瑜沉默地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过长的头发潦草地垂着,遮住了表情。他像是跟人打了架,衣服皱巴巴的,脸上有一块淤青。 宋灼加班没在家,秦昭宁自己开车过来的,进去后一眼就看到了他。快步走近后,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签完字,秦昭宁问:“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她的声音,秦嘉瑜也仍旧垂着头一声不吭。 一旁的警察解释:“他跟人打架,另一个人在那边呢。”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秦昭宁才看见对面椅子上也有一个人。他情况比秦嘉瑜严重多了,脸上跟调色盘一样,青一块紫一块。 秦昭宁看他有些眼熟,却忘了在哪见过。她收回视线:“我能问问是因为什么打架吗?” 警察无奈地耸耸肩:“你弟弟不肯说,那个人说他莫名其妙上来就打人,应该是喝了酒。” “不可能。”秦昭宁反驳。 “那没办法,你弟弟不肯说。” 对面的人见秦昭宁来了,不知道怎么,忽然软了态度,捂着脸过来说不追究了。 秦昭宁觉得奇怪,正要追问,秦嘉瑜忽然起身往外走。 “抱歉,给你们惹麻烦了。”秦昭宁扔下这句话,抬脚追出去。 出了警察局,追出好远,到路边她才追上秦嘉瑜。 已经十点多了,街边的小摊正是生意好的时候,秦昭宁拦在他身前:“说说,为什么打架?”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站在原地不动了。 秦昭宁上前,闻了闻,放缓了语气:“喝酒了?” 好半晌,秦嘉瑜才抬起眸,沙哑地“嗯”了声。 他视线瞥着旁边,又过了好一会儿,飞快地往秦昭宁身上扫一眼又移开,小声补充道:“不是因为喝了酒才打人的。” 他声音很小,可秦昭宁听清了,没忍住笑:“那是为什么?” 秦嘉瑜又不说话了。 “不说是吧?不说那我去问问刚刚那个人,我说怎么这么眼熟,不是秦氏的员工么。” 她作势要走,秦嘉瑜一把拉住她:“别走。” 他抿紧唇,看上去极为纠结,最后恶狠狠地低声道:“他活该,谁让他说你的。” “说我什么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秦昭宁安静地等他说。 秦嘉瑜深吸一口气,漆黑的眸不敢看着她,小声含糊地说:“他说你故意设计送爸——” 顿了顿,他改口道:“送他们入狱的,就是为了拿到秦氏。” 秦嘉瑜晚上回秦氏拿东西,上电梯时刚好碰到加班的一个员工,听着他在员工小群里嘴碎地八卦,没忍住动了手。 那个人大概也是见被八卦的正主过来了,怕惹上事,才赶紧说不追究。 飞快地说完,秦嘉瑜担忧地看了眼她:“你别多想,他瞎说的。” 秦昭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解地问:“那你刚刚在警局怎么不说?” 秦嘉瑜没回答,视线落在自己脚尖上,头发垂着。 秦昭宁看着他,忽的一笑:“关心我就直说啊,我还以为你真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呢。” 老死不相往来。 这个词莫名地戳了秦嘉瑜一下,他抬起头,忽然红了眼眶,直直盯着他,情绪有些起伏:“那我能怎么办?” “差点害死你的人是我爸,害死你妈的是我妈,我是他们的儿子,你让我怎么面对你?” 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抓了抓头发:“他们做了这种事,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这样我怎么办?我怎么面对你?我该觉得愧疚,还是恨你把他们送进去?” “你把我当仇人看行不行?你恨我啊,你骂我啊,打我啊!你是受害者,我是凶手的儿子,你不该恨不得弄死我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他一个人近乎发着疯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自虐一般伸手往脸上扇了一巴掌。 秦昭宁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躁动归于平静。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又安抚人心:“因为你是我弟弟。” 一秒、两秒…… 半分钟过去,秦嘉瑜缓缓抬起手回抱住了她。 而后,秦昭宁感觉到有泪落在她脖颈上,烫得灼热。 秦嘉瑜哭得像个小孩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没关系,和你都没关系。” 姐姐只爱你 第81节 这几天天晴,天上难得有星星。秦昭宁仰头,看着一闪一闪的那颗,轻轻地笑:“谁家弟弟这么大了还抱着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姐姐哭啊,丢不丢人。” 哭过这阵,秦嘉瑜松开手,不自在地别过头,嗓音还有哭腔,却嘴硬道:“我没哭。” “是是是,你没哭。”秦昭宁摸摸肩膀上湿了一块的衣服,故意问道:“那我衣服怎么湿了?” 秦嘉瑜瞪她一眼,没有说话。 不再逗他,秦昭宁笑着去牵他的手:“好了,去剪个头发,头发留这么长都遮住眼睛了,多影响形象。” 附近就有理发店,秦昭宁牵着他往主街走。 月光照在地上,将两道身影拉得长长的。秦嘉瑜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 好像很多很多年前,她也是这么牵着他,从漆黑的小巷子里走出来。 他怔然,忽的喊了一句:“姐姐。” 秦昭宁没有回头:“嗯。” 作者有话说: dbq写嗨了没刹住车,晚了一点 第七十二章 街对面的那家理发店是个小店子, 这个点人不多,学徒很有自己的想法。秦嘉瑜一开始仔细说了要剪成什么样子,他点点头比了个了解的手势, 然后在两道怀疑的目光下,给秦嘉瑜理了个寸头。 秦昭宁差点没笑疯, 对上镜子里秦嘉瑜哀怨的眼神, 强行忍住了笑意,拍拍他的肩:“没事,挺精神的。” 至少把有些犯困的她给看精神了。 不过他五官生得好, 平时的发型显得矜贵, 忽然理了短短的板寸,整个人硬朗起来, 颇有一种阳光大男孩的感觉。 秦嘉瑜的车停在公司外面, 离这里有十几分钟车程。没再回去拿车, 秦昭宁送他回他自己的那间小公寓。 里面一地狼藉, 地板上全是喝光的酒瓶。秦嘉瑜有些不好意思, 让她等自己收拾完。 秦昭宁果断拒绝了留下来喝杯茶的邀请, 将人送到家之后, 一分钟也没多停留地转身离开。 这间公寓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个小区里, 灰粉的轿跑停在楼下,秦昭宁乘电梯下来, 一出门,忽然看到了车边的熟悉身影。 她愣了愣, 走过去好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夜里天凉, 宋灼将带来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低头整理衣领:“秦嘉瑜给我发了消息。”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温热的掌心贴着冰冷的皮肤, 宋灼从她兜里拿出车钥匙开了车门,让她上车。 有宋灼在,回程的路不用她开车,秦昭宁倚靠着车窗,边困得打哈欠边和他聊着天。 大学已经开学了,宋灼大四下半年没什么事,仍旧留在长空帮她打理公司。 安生的日子过了没几天,进入三月底,霍珹的生日到了。秦昭宁赫然在邀请之列。 以雷霆之势入股了秦氏之后,霍氏竟然没有下一步动作,不少人猜测,他们是不是憋着一口气,打算哪一天出其不意地来一招吞并。 一时间人心惶惶,上面的变动影响不到普通员工,可中高层人人自危。直到这时候才有人想起来,秦家和霍家,似乎还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婚约。 这么看来,霍氏一直没有动作的行为似乎有了解释。 霍珹今年不是整岁生日,场面却很大,给圈内有头有脸的家族都发了邀请函。 依着霍氏和秦氏现在的关系,秦昭宁没有不去的理由。 霍珹生日在三十号,周二,宴会是晚宴。 秦昭宁借着修养身体的理由不用去公司,于是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之后,习以为常地去厨房找宋灼做好的早饭。 可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宋灼就有些不对劲了。 周一他下班早,吃完饭,两个人窝在客厅沙发里看电影。窗帘一拉,室内归于一片黑暗,投影仪的光落在幕布上,画面清晰。 电影是他选的,叫《恋恋笔记本》,和之前看过的《时空恋旅人》是同一个女主演。 剧情开始于一家疗养院里,年迈却不失优雅的老太太患有老年痴呆,有个神秘的老男人每天都会带着一本笔记本过来看她,并和她讲述上面记载的内容。 影片是十几年前拍的,所以前半段的情节也有些老套。穷小子爱上富家女,因为家庭差距被女主父母阻拦,两个人分开。多年后相遇,女主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夫。 但好在女主好看,秦昭宁有些看脸,倒是看得认真。快结尾的时候有一段剧情,女主在报纸上看到了男主,前来找他,几天后未婚夫也过来了,女主不得不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抉择。 因为这件事和男主吵了一架后,她开车离开,回到旅馆去找未婚夫。 秦昭宁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揪心地等着看女主最后到底选了谁。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宋灼忽然开口问:“你觉得她会选谁?” 秦昭宁扇了扇睫毛,头也没转地说:“男主。” “为什么?” “因为他是男主。”秦昭宁笃定道。 宋灼若有所思,而后问:“那如果他不是男主呢?如果这不是电影,他没有男主光环加成,那这个女生最后会选谁?” 电影刚好放到男主从二楼阳台出来,楼下草坪停着女主的车,穿着裙子的女主从车上下来,仰头看他。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笑,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刺目得让人想落泪,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他——她回来了。 好奇的点终于得到了解释,可秦昭宁此刻却顾不上电影,而是被宋灼的话问得愣了一下。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那应该是未婚夫吧。” 毕竟女主只和男主过了一个短暂的夏天,十七岁那年的恋爱随着夏天的离去而消逝,然后是七年的漫长分离。 未婚夫从哪个方面看都很配她,这场未来临的婚礼令所有人都满意,包括女主。在看到男主之前,她也曾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如果不是电影,秦昭宁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女生为什么会回头选择初恋。 听到她的话,宋灼又沉默了下来。 两个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影片放到了最后,老去的男女主在音乐中跳了一场舞,女主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很快又陷入了遗忘的状态。 电影结尾,年迈的两人躺在病床上,一同安静而祥和地迎接了死亡。 这里难得让秦昭宁开始有些感动,可下一秒,宋灼忽然嗯了声:“你说得对。” 还没升起来的动容一下子被打断,秦昭宁不解地转过头:“什么说得对?” 宋灼没说话,起身去开灯收拾投影仪。 直到躺到床上,昏昏欲睡之际,秦昭宁才忽然隐隐约约反应过来宋灼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是工作日,秦昭宁睡醒的时候,宋灼已经去上班了。厨房里仍旧留着早饭,可她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 中午,宋灼没回来,秦昭宁打他的电话,他也不接,转而发微信解释。别扭的气息仿佛要透过手机传出来。 秦昭宁按着微信语音键,憋了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最后什么也没发,打算等着他回来再当面说清楚。 晚上赴宴之前,忽然有人给她送了个盒子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条红色的小礼服,细节处设计得很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来人是霍修予的助理,秦昭宁见过几次,有些印象。 她没穿这件,换了身中规中矩的黑色长款礼服。 宴会在霍家的别墅举行,秦昭宁进去时,里面已经来了许多人,三两成群地凑在一起推杯换盏,寒暄交谈。 她不适应这样的场合,维持着不失礼貌的笑和几个上前攀谈的人打完招呼,秦昭宁站在人少的角落往大厅内看了看。 宴会还没开始,霍珹大概还在楼上。二楼是卧室,秦昭宁有事找他,倒也不好直接上去。 她站的地方光线暗,有高大的盆栽挡着,竟然也没人发现她。 隐隐约约的,她听见离得不远的几个人八卦。 “霍董这也不是整生,怎么办这么大?” “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小霍总跟秦氏那位不是有婚约吗,之前的订婚宴闹了个笑话,现在两家这种关系,霍董应该是打算在今天补上。特意挑的今天,宜订盟纳彩。” “这事不都在公司传开了吗,你没听他们聊起过啊?” 最先问话的那人挠头:“我这半个月都在国外出差呢,昨天才回来。” 秦昭宁听着忽然一愣,她后知后觉地忽然反应过来,宋灼从昨天晚上开始的反常是因为什么原因了。 将酒杯放到经过的侍应生的托盘上,秦昭宁拎着礼服裙摆从角落走出来,径直往二楼走去。 有人注意到她,说话的声音一停,而后立马响起更密集的八卦声。 秦昭宁一律没管,绕过半层楼梯,上到转角处,楼上忽然下来一个人。 秦昭宁掀了掀眸:“霍总,麻烦让让。” 霍修予没动,看她身上的礼服一眼:“怎么没穿红色那件?” “太短了,我病还没好,怕冷。”秦昭宁睁眼瞎扯,“霍董在楼上吗?” “你找他做什么?” “解除婚约。” 斩钉截铁的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霍修予忽的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她表情格外认真,不似玩笑。 指尖蜷了蜷,他敛了敛眸,抬脚走下来。楼梯拐角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他一步步逼近,秦昭宁后退着后退着就抵到了墙壁。 距离忽然拉近,霍修予低眸:“秦昭宁,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个承诺。” 早先谈合作的时候,除了她手上秦氏的股份外,霍修予还趁火打劫地多提了一点,让她承诺以后满足他一个要求。 不是他提起,秦昭宁都快忘了自己当时开的空头支票。她伸手抵着防止距离再拉近,耐着性子:“你说。” “跟我结婚。” “这个不行。”秦昭宁想也没想地拒绝。 “秦总应该不是这种出尔反尔不守信用的人吧?” 霍修予挑眉问道,一低头,对上了秦昭宁一副无赖的表情。她眼里明晃晃写着:不好意思你猜对了,我真就是出尔反尔不守信用的人。 霍修予蓦然心一寒,眸光深深地看她好半晌,而后他往后退了一步,让开路转身下楼:“他在书房,上楼后右转第三间房。” 长睫扇动,秦昭宁侧头,透过栏杆缝隙看到他的身影:“霍总有什么别的要求,想好了可以跟我说。” 霍修予身形顿了顿,却没回头:“到时候再说。” 姐姐只爱你 第82节 * 月明如昼,洒落一地银辉。十点多,宴会才陆续散场。 秦昭宁喝了点酒,叫了司机开车送她回家。那杯白兰地后劲有些大,夜凉如水的时节,她一袭露肩的礼服,皮肤却升起灼热。 回到小区时已经快十二点了,秦昭宁按了电梯上去。数字缓缓上升,在十六楼停下。 电梯门打开,她走出来,忽然在家门口看到一个蹲在角落的身影。 以为进了贼,秦昭宁瞬间清醒了。感控灯亮起,地上的人抬起头,她这时候才看清是谁。 走廊的窗户开着,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带进一阵寒凉。宋灼只穿了件白色薄毛衣,看起来格外的委屈。 秦昭宁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怎么不进去?” 宋灼抱着膝盖,下巴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钥匙丢了。” “还有密码。” “密码忘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看不出他在闹脾气,就是秦昭宁迟钝了。 她抬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毛绒绒碎发,语气出了奇的温柔:“闹脾气啦?” 宋灼将脸往下埋了埋,只露出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看起来更加可怜兮兮的。 秦昭宁没来由地想起路边遇到的那只流浪狗。 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点,手感很好,秦昭宁没忍住又摸了摸:“打电话也不接,跟我闹脾气闹那么久,是打算不跟我好了?” 宋灼眼睫一颤,听到这句话之后,心脏蓦地一涩。 秦昭宁站起身,指纹开了锁,背对着他:“不说话就算了。” 她拉开门,下一秒,身后覆过来一个干燥温热的怀抱,门被推上,锁扣咔哒一响。 宋灼紧紧地扣着她的腰,头低着,唇瓣贴在她耳侧厮/磨:“别不要我。” 秦昭宁转过身,后背抵着门板,仰头看他:“不是你打算不要我吗?” 走廊的灯从他身后照过来,在好看的轮廓上镀上了一层光晕。借着这光线,秦昭宁看见少年蓦然泛红的眼眶。 搭着这身白色毛衣,怎么看怎么委屈可怜。 纵然这样,他还是认真解释:“我没有不要你,我只是在等你回来。” “我要不回来呢?你就不进去?”秦昭宁反问,“还是说,以后都不进去了?” 宋灼垂着睫,低声辩解:“没有。” “怎么会有这么没安全感的黏人精啊?” 秦昭宁语气无奈又纵容,勾着他衣领的手一用力,将他带得弯下腰来,而后一抬头,红唇覆上他的唇。 白兰地的后调夹杂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口腔。这个吻更像是带着气的惩罚,她主动出击,诱敌深入,但等宋灼回应的时候,又往后稍稍撤开。 不满足于现状,宋灼一只手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顺势而上抵住她的后脑勺,将她轻轻地往前压。 燥/热旖旎的气氛铺开,指纹锁忽然响了一下,宋灼拉开门,势头没停地换了个场地。 仍旧是熟悉的玄关柜,秦昭宁在间隙时忽然瞥到了挂在不远处衣架上的大衣,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对。 可还没等她往下想,思绪就又被宋灼打断。 礼服下的皮肤变得灼/热起来,他的手碰过的每一寸,都开始发烫。 高跟鞋,礼服,发带,从玄关到卧室落了一地。 房间里没有开灯,秦昭宁抵住他的胸膛,终于有空喘息,她眼尾发热:“你确定这次准备好了?” 宋灼压在她耳边“嗯”了声,嗓音哑得勾人。他带着她的手一路向下,最后伸进长裤口袋里。 包装袋的边缘有些扎手,秦昭宁一清醒:“你故意的。” 低低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吞吐,宋灼攥着她的手将那个小包装拿出来。指缝相扣,他从她手里拿过包装袋,低声诱哄:“乖乖,咬开它。” 忘了是从哪一步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到最后秦昭宁只觉得天旋地转,外面的月亮和床头的小灯似乎融为了一体。 她的意识昏昏沉沉,像进入一个虚幻的世界,下一秒又被拉回现实。宋灼动作凶/狠却又温柔地吻着她额角的伤痕,好看的喉结上下滑动,故意咬着她的耳垂说:“乖乖,叫哥哥。” 秦昭宁委屈得快哭出来,掐着他劲瘦有力的腰,暗骂他怎么这么记仇。 可最后的最后,宋灼还是听到了那声娇柔婉转的“哥哥”。 作者有话说: 昭昭:怎么会有人这么记仇啊? 灼灼:乖乖,再叫一声。 第七十三章 日渐西斜,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洋洋洒洒地落在床上,铺满一层金辉。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的, 秦昭宁一侧头,对上了一张俊朗的脸, 他身后的窗外, 是犹如火烧一般的晚霞。 大概是这幅场景太过震撼,秦昭宁没忍住看得失了神。宋灼闭着眼,头发睡得有些乱, 白皙干净的五官, 线条分明出挑。那股锋锐的气质在此刻柔和不少,显得纯善而无害。 被子只盖到了胸口上方一点的位置, 露出的锁骨精致诱人, 他皮肤很白, 所以上面的红痕看起来格外的显眼。 秦昭宁无意间瞥到, 慌慌忙忙移开视线。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意识到他醒了, 秦昭宁下意识要往后退。 可下一刻, 被子下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收了收, 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而后带着愉悦的低沉嗓音响起:“醒了?” 秦昭宁赌着气没有回答。 宋灼往前凑了凑, 压头抵着她耳朵尖:“我不是故意不肯停的,忍不住。” 秦昭宁蓦地脸色一红, 伸手去捂他的嘴, 白皙的肩头红得跟发了烧一样, 她横眼瞪他:“不准再说了。” 少年人开了荤, 精力旺盛得可怕。秦昭宁哼哼唧唧求饶, 凶巴巴地咬他都无济于事,直到天光渐明,她才得以睡过去。 腰酸得厉害,秦昭宁没好气地想抬腿踢他一脚,才发现腿也软得不行。 宋灼拉开她的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给她捏着腰,轻声问:“还疼不疼?” “你还说!” 没躲开,宋灼挨了她轻飘飘的一巴掌,笑着说:“换一边肩膀打,这边肩膀昨天都被你抓破了。” 在这种事上,秦昭宁没他脸皮厚,说不过就只能闭着嘴生闷气。 一整天的时光被荒废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就到了晚饭的点。宋灼应该比她睡得晚,她意识昏沉地闭眼就进入了梦乡,后续的收拾都是由他来做的。 给她捏了会儿腰,宋灼拿着手机看了眼时间,理理她额头的碎发:“你再睡会儿,我去做晚饭。” 秦昭宁正要说自己也起来,宋灼忽然掀开被子下了床。几乎是一瞬间,秦昭宁眼疾手快地拿被子盖住了眼睛。 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响起,秦昭宁半天没听到开门,她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忽的上方压过来一道重量,而后被子被扯下来。宋灼捏着她的手,故意逗她:“怎么还这么害羞啊?昨天叫哥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被迫回想起来,秦昭宁面红耳赤地伸手打他。 手又被握住,脖颈处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温温热热,他的头发却扎得她有些痒痒的。 秦昭宁没忍住缩了缩肩膀,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进屋后的一个场景。瞬间清醒了,她抵着宋灼的肩:“你昨天是不是故意演我?” 宋灼动作顿了顿,无辜地眨了眨眼:“什么?” “还装还装,你就是故意的。”秦昭宁没好气地捏他的脸,“我说怎么从公司回来身上穿的毛衣,感情是故意在门口蹲我,还别不要你,装可怜是吧?” 偏偏她那时候一心软,被吻得云里雾里,脑子也不转了。他那就是故意卖惨,在门口蹲她呢。 由她撒气地捏了捏,宋灼握着她的手腕,俯身亲她:“我去做饭,你再睡会儿。” 飞快地扔下这句话,没等她再找他算账,宋灼几步出了卧室。 秦昭宁咬着牙,翻身坐起来。忽然的,手机响了。 她循着声音转头去找,翻了好久,才在枕头底下找到手机。 一接通,秦嘉瑜的声音传来。 没用的寒暄拖了好长一段时间,秦昭宁捂着在叫饿的胃,正要让他赶紧说正事,秦嘉瑜突兀地说:“我打算出国。” 一阵沉默,秦昭宁从怔愣中回过神:“什么?” “学校有个出国交流的项目,去国外读几年回来,能拿到两个学校的学位,我……打算过去。”秦嘉瑜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这个我早就申请了,刚好今天结果下来,我才想起来跟你说。” 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攥紧,秦昭宁张了张唇,最后想的那些却都没说出口,只问:“什么时候的飞机?” “后天。” 床边就放着她的毛绒拖鞋,秦昭宁穿上,踢踏踢踏地小跑出去。 宋灼在厨房做饭,白衣黑裤,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又挺拔。 站在门口看了看,秦昭宁趿拉着拖鞋跑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怎么不高兴了?” 即使没回头,他也能敏锐地觉查到秦昭宁的情绪变化。抽了张纸擦干净手,宋灼转过身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着眉哄:“谁惹我们乖乖不高兴了?说出来我帮你打他。” “不准打他。”秦昭宁从他怀里退出来,好看的眉蹙着,“秦嘉瑜要出国了。” 宋灼愣了愣,手按在她脑袋上:“出国读书?” “嗯。” 揉了揉她的头发,宋灼神情淡然:“那挺好的啊,以后回来工作的时候多个名头。” 秦昭宁觉得他说得挺对的,可心里还是不畅快,她想了想问:“南大那个cnco项目申请期长吗?” “他报的那个?”宋灼认真想了想,确切道:“挺长的,光准备材料就得小半年呢。” 所以不是因为逃避她才出国的。 这么一想,秦昭宁心里好受了一些。 秦嘉瑜是周五的飞机,宋灼请了假,和秦昭宁一起去送他。他开车,秦昭宁坐在副驾驶,秦嘉瑜一个人待在宽敞的后座。 姐姐只爱你 第83节 秦昭宁不太会表达关心,一路上保持着沉默。反倒是宋灼,代替了她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秦嘉瑜聊着天。 两个男人从国外学习要注意什么,谈到以后的就业问题,最后升级到了时局形势。秦昭宁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句话也没插进去。 市中心到机场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下了车,秦嘉瑜拖着行李去办托运。办完一切手续后,他站在安检口前,背影顿了顿,然后蓦地回头,抱了抱秦昭宁:“姐,我以后回来。” 秦昭宁眼睫扇了扇,拍拍他的胳膊:“一路顺风。” 他的航班还有半小时起飞,没多停留,秦嘉瑜故意装作凶巴巴地对宋灼放狠话:“你别欺负我姐啊,不然我会飞回来打你的。” 扔下这句话,他头也没回地过了安检。 机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们不远处,有一对父母送孩子过安检,一路跟着到了安检口,嘴上还在关心的叮嘱。 秦昭宁忽然有些后悔刚刚的沉默。她好像挺没亲人缘的,母亲早亡,那个不算父亲的父亲现在在牢里,爷爷只想着利用她。好不容易有个对她还不错的弟弟,最后也分开了。 莫名的觉得怅惘,这时候,肩膀上忽然传来一道温热。宋灼揽着她的肩将她带过来:“现在的小朋友真不可爱。” 秦昭宁忽的一笑,抱着他的胳膊仰头问:“待会儿吃什么?” “保密。” 回程的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秦昭宁放着歌,靠着车窗打哈欠。早上的航班,她起得太早,这会儿还觉得有些困倦。 “我睡一会儿,到家了你叫我起来。”抵挡不住困意,秦昭宁叮嘱好,放下座椅躺下睡觉。 宋灼车开的稳,微风从后座半敞的车窗吹进来,四月了,沿街不知道是什么花盛开,芬香随着风飘进。 浅浅地眯了一会儿,睁开眼时,车子正好停下。秦昭宁坐起身朝窗外一看,才发现不是到家了。 她正觉得奇怪,转头看向宋灼,却忽然透过他那边的车窗看见了对面的建筑,她一愣:“游乐园?” 今天周五,游乐园不算拥挤,可人依旧很多。门口有推着流动小车卖棉花糖和气球的小摊贩,买票的口子排了很长的队。 秦昭宁站在游乐园门口,看着这长长的队伍,不由得望而生畏。 可下一秒,宋灼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拉着她往入口走去。 秦昭宁觉得惊奇:“你什么时候买的票?” “保密。”他忽然低头,压低声音,“想知道可以用一个亲亲来换。” 秦昭宁哼哼唧唧地掐他的腰。 验了票进去,宋灼就没放开过她的手,大概是怕被人群冲散,基本他走到哪就将秦昭宁牵到哪儿。 离旋转木马不远的地方有卖冰激凌甜筒的铺子,排队的大多是大人,另一边的树下有个大大的遮阳伞,小朋友围绕在伞下等待。 宋灼示意她看那边:“你过去等我,我给你买冰激凌去。” 秦昭宁蓦地觉得有点羞耻,瞪他一眼:“我又不是小朋友。” 说是这么说,可今天有点晒,秦昭宁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往那边走,不忘扯扯宋灼的衣摆,叮嘱道:“要青提味的。” 队伍飞快地缩短,秦昭宁被小朋友们拉着一起蹲在地上数蚂蚁。十来分钟后,面前的地上忽然投出一片阴影。 她抬起头,宋灼伸手递过来一个冰激凌:“昭昭小朋友,你的冰激凌。” 秦昭宁缓缓地眨了眨眼,这幅场景莫名的熟悉。很早很早以前,李映宛也曾经带她来过游乐园。她和其他小朋友在遮阳伞下等着,一抬头,看见她最喜欢的冰激凌。 秦昭宁觉得自己是个挺矫情的人,比如李映宛车祸那天,承诺过以后要带她去游乐园,给她买一直心心念念的冰激凌,可她没兑现,于是自那以后,秦昭宁再也没去过游乐园。 就好像,她慢慢习惯了独自待着,但这时候,忽然有个人闯了进来,告诉她,游乐园他可以陪她去,冰激凌他可以给她买。她所缺少的那些爱,他全部补给她。 游乐园里在放歌,他们之前在ktv听到过的那首园游会。浪漫又明快的四月天,宋灼拉起她的手:“走,带你去看个东西。” 穿过人群,风吹着花瓣,香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在很靠里的地方,人影逐渐消失,一座花房出现在视线里。 透明的玻璃花房,墙壁上挂满了色彩斑斓的花,穿着玩偶衣服的工作人员从旁边跑出来,牵着手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将秦昭宁环住。 花房在放音乐,一首节奏明朗的英文歌,粉色的那只兔子忽然走过来,捧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王冠戴在秦昭宁头上。 玩偶们推着她的背将她带到花房边,秦昭宁下意识地回头去找宋灼,却没看见他的身影。 她觉得奇怪,却还是在其中一个玩偶的示意下推开了藤蔓缠绕的门。 花房里面很大,进去之后,入目是一块画板,画纸上用水彩描着一个躺在婴儿床上的小孩儿,床边的女人温柔地低着头看她。 画板下方放着一个礼物盒,秦昭宁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一个小小的长命锁躺在里头,金子做的,格外精致。 再往里,又是一副画板。这幅画上的小孩儿大了一些,大概是冬天,旁边有一个雪人,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看起来像个圆圆的棉花团子。 画板下方依旧是一个礼物盒,里头是一顶针织的小帽子。 第三幅画、第四幅画、第五幅画…… 每一幅画的画板下都有一个礼物盒。 第十八幅是一个铅笔描绘的少女模样,校服穿得不规矩,头发高高扎起,脸向上,笑得恣意又张扬。这次的礼物是一双高跟鞋,水晶质地的,看起来一点也不落俗。 十九、二十……二十五、二十六。 第二十六幅画,穿着米白色长裙的女人头上戴着一个王冠,站在花团锦簇之中,而她对面的男人,单膝跪地,手中拿着一枚戒指。 这幅画板下没有礼物,秦昭宁蓦然抬头,对上一双饱含爱意的眼眸。宋灼一身黑色正装,站在一步远的地方朝她浅浅笑着。 心脏忽然开始不太规律地跳动,然后,秦昭宁看见他往前迈出半步,单膝跪地。他握着她的指尖,举起一枚璀璨的钻戒。 “以前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左右我的情绪,改变我的原则,让我喜怒哀乐为之围绕,直到你出现,我才开始意识到,我泛泛可陈的国度里,出现了一位惊艳众生的天外来客。” 宋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忽的轻轻地一笑,眼神却庄重而认真:“所以我的这位贵宾,愿意和你的追随者共度一生吗?” 如果不是握着她指尖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秦昭宁都察觉不出来他的紧张。 也是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真的会幸福得说不出话。 喉咙酸涩得令人想要落泪,秦昭宁忍着眼眶的热意,轻轻点了点头。 带着他体温的戒指滑入指节,花房的歌正好唱到那句“你如同万里挑一的存在”。 就好像,那个下过一场雨的校园里,她一开门,就撞见了清隽淡然的他。 谁也没想到,短短的惊鸿一瞥,自此之后他们还会有许多许多年。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