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入我怀(穿书)》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节 ?  帝师入我怀(穿书) 作者: 睡云间 简介: ??我敢跪在老师面前喊她老婆?? ? 标签:近水楼台??穿越时空??市井生活 主角:明蓝蕴、凌贺之 配角:预收《被女主魂穿后(反穿)》《高武龙傲天的怨种未婚妻》 其它:完结文《二师妹手撕火葬场剧本》《七零年代娇软美人》 视角:女主 收藏:3200 ? ◎ 立意:家国为先。 ? ————————?———————— 正文完结 年龄:女主胎穿,现在是而立之年,男主弱冠。 明蓝蕴穿到了一本朝廷文中,成为了国师兼职帝师。 只是她穿的有点早,皇子皇女们还只是一群小萝卜头。 团宠咸鱼二皇子,嚣张跋扈三皇子,不被宠爱的大皇子。 皇帝要求明蓝蕴只教导二皇子一人。 那日大雨,明蓝蕴站在伞下,瘦弱的男孩跪在雨中挡在她的路前,朗声道:“求先生要我!授我学业。” 大皇子凌贺之生母自缢,父皇遗忘,他在后宫中苟且偷活。 明蓝蕴望着雨中求她的少年,袖中手指微颤…… 他以后将是最疯癫的存在,睚眦必报。 而明蓝蕴是被这只恶鬼凌迟悬城墙三日而亡的炮灰! 她收了这个学生,与恶犬互相僵持极限拉扯,用蜜糖和鞭打来回消磨他的意志,而后安静地坐着,等着他软了硬骨真情实感地喊她:“老师。” * 后来,凌贺之长身玉立,鲜衣策马,背长.枪、挽大弓,满身浴血征战归来。 昔日阴翳少年,已然俊眉星目,目露帝王之相。 男人喑哑呼唤她:“老师。” 明蓝蕴抽了抽腿,脚踝上锁链叮当作响,看着面前的高大男人:“我已经都教会你了。” 男人眼神执迷,十指紧扣,附耳沉声诉说着自己的痴迷。 * 凌贺之心中有一人。 那人通晓天文地理,博古知今,一席月白衣衫,纤尘不染,一双琉璃眼,勾人心魄。 她是大周国的国师,是谪仙下凡。 她在自己最苦痛的时候,用“长鞭”和“糖果”,让自己伤口舔甜。 她用最矜持的态度,冷静地看着自己发了疯地求她,谢她。 她冰冷绝美的面容下,是无比的柔情。 她会虔诚地跪求皇帝饶恕自己。 她会在自己最苦痛的时候塞给自己甜甜糕点 …… 当凌贺之羽翼丰满时,望着面前的惊艳决绝的女子。 他想……亵渎神明。 * 1,穿越方式:胎穿。 2,感情戏,成年后发展。 《高武龙傲天的怨种未婚妻》 高武世家少主谢臣侯会在大四时会变成废柴,未婚妻一听强行从v国跑来强行退婚。 而谢臣侯他一遇风云变化龙,踹掉未婚妻,左拥白月光右抱朱砂痣,走上人生巅峰! 至于那个爱慕虚荣/高傲/目中无人的炮灰未婚妻。 宁芐:) 巧了,正是在下。 家族/学校/仇家/吃瓜群众都等着宁娇气包退婚。 但宁芐不能主动退婚,不能激活【莫欺少年穷】剧情。 宁芐:“其实我爸妈前年就被爷爷赶出家族了,但是我改不了大手大脚花钱的本性,为了不拖累你,你放弃我吧。” 谢臣侯(有点感动):想要什么,我接雇佣兵的活赚一笔给你买。 宁芐:我想我俩有个温暖的家,地方不要太大,够住就行。我看中了一座三千平方的小庄园,地方不是很大,但是勉强能住。 谢臣侯:我特么! * 某一日。 飞檐走壁窜上十几层的“废柴”谢臣侯 救下了正在一掷千金,花八千万买高定小裙子的宁芐。 两个人:…… 沦为废柴? 破产? 有记者拍下动人一幕,宁芐被谢臣侯抱在怀中从火场中走出来.jpg。 然后有好事者翻出了直播截图。 在直播画面的角落里,宁芐坚持用细胳膊细腿来单方面捶着谢臣侯。 “你不是已经恢复实力了吗?为什么骗我?” 网友看着挨了老婆一顿打的谢少主,再看看宁大千金。 网友:他为什么只还口不还手? 宁芐:不是我吹,就谢臣侯的实力,出手?一出手他就得跪求老婆别死。 先婚后爱文。 狗血沙雕文,高武现代世界观,穿【书改的游戏】 预收:《被女主魂穿后》 闻卿曾是冠绝京都的才女,是颜动天下的天仙,她是被禁锢在天潢贵胄鸟笼中的金丝雀。 昔日,她曾扶着重伤的影卫麟潜一步步走出繁文缛节的樊笼,摆脱了嫁去塞北的命运。 她从青葱少女变成大家闺秀,一身蚀骨销魂而不自知的软骨,爱慕着身边的影卫麟潜。 小女儿家的心思纯洁又美好。 可是麟潜碍于身份之差,纵然她为他飞身挡剑,命悬一线,可男人始终还是不愿意跨过界限。 她的爱恋便又甜蜜又苦涩。 她以为麟潜不会心动。 * 直到闻卿她莫名失去了自己原来的身体,看到异世的“主角”魂穿到她的身体里。 自从无情无欲的麟潜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待那名女子千万般好,跨过了主仆的界限,用痴迷的目光看着“不一样的闻卿”。 闻卿才明白,他不是不懂情爱,他只是不爱自己。 闻卿的意识随着痛心而彻底消散,她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苏醒在一处幽暗的府邸深渊中,成为试毒的毒人。 她日夜试毒痛苦不堪时,听闻麟潜武艺高强,衷心护住了那女子。 她命悬一线时,听说麟潜要与“女子”喜结连理,不日成亲。 后来,即将毒发身亡的闻卿按照主人命令前去执行任务。 她站在高处看着喜气洋洋的成亲现场,看着穿书者用着她的身体,面带羞涩得意的嫁给了她从小倾慕的剑客。 …… 成亲宴上,一名试毒女执剑闯入麟潜和闻姑娘的婚礼。 她虚晃一招,未曾伤人,夺走了闻姑娘腰间的玉佩。 可武林第一快剑麟潜,扬手转剑,一剑封喉。 闻卿跌落悬崖江水中。 那日之后。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2节 浩然剑麟潜拿着女刺客留下的一份血书,突然疯魔,成亲当日血洗逍遥山庄,成为了武林中无人敢提及的魔头。 ? 霸王票排行:第60211名 灌溉:415 ? 评论:680 风格:正剧 第1章 、自缢 “北疆急报!望断崖大雨出现天坑,致使谢家军一万叛军,无一生还!” “报,乱臣谢匀已被射杀!” 前朝关于西北战情的奏折一封一封送入肃穆威严的皇城里。 李尚宫步伐加快,走到宫殿前门口,未等禀告便低头掸了衣摆,撩提起裙子大步迈入皇后殿中。 “禀告皇后娘娘。” 她一进了侧殿后说话,候在殿中的小殿直便识人眼色,急忙领着几位宫女出去不打扰了。 殿中,九转香炉顶上冒出直烟,大至落地罩,小及玉石束钩,样样丝儿尽显雅奢精致。 侧殿中正坐着两位女子。 华贵的皇后娘娘端坐卧榻上,慵懒地半阖眼皮,用豆蔻色的指甲轻轻抚弄着白猫儿。 她的身侧坐着面带素纱的清冷女子,青丝如瀑、簪白玉弯月梳篦,正手拿一卷古籍,挽着一柄垂顺拂尘。 清冷女子葱白的指尖正夹着一枚白玉棋子,等皇后娘娘落子。 李尚宫看了看皇后,又瞧了瞧那位女子,踟蹰不语。 皇后摩挲着手中的黑子,瞥了一眼身旁女子:“蓝蕴事务繁忙,难得来一趟。李尚宫何事,但说无妨。” 明蓝蕴捏着白子的手一顿,未说什么,只是站起来候在一旁。 明蓝蕴不动声色地望向女官,只见那女官等到了皇后开口,此刻才跪下假意哭诉:“皇后娘娘,冷宫那位她……她……没了。” “雪妃娘娘自缢了。”女官神情哀痛。 皇后身子晃了一晃,嘴唇震颤,痛心道:“怎会……如此。” 怀中猫儿受惊跑走。 皇后悲痛,随后其他宫女涌上前扶住皇后,替皇后整理好仪容后。 皇后闭上眼睛:“陛下欲将妹妹贬为庶人,本宫去不得,免得让陛下忧心。蓝蕴,你替本宫送她最后一程吧。” 明蓝蕴目光流转,领命行礼。 “是。” * 长、望不到头的廊芜,九曲回旋。 路越走越窄,即将接近冷宫。 一席月白长袍,手执拂尘的女子步伐轻曼,宛若不沾凡尘土的仙人,飘然前行。 两列宫女紧随其后,低头尾随。 冷宫侍卫长看见国师和皇后的宫女一并前来,心中了然,便恭敬道:“见过国师。” 明蓝蕴看那白布之下的人形,再抬眸看向屋子中,房梁垂着一段无风自动的白绫。 有些渗人。 今日死的雪妃娘娘是谢大将军的嫡女,也是大皇子的生母谢云荷。 众人正待天子发话如果下葬。 明蓝蕴一挥拂尘,转身:“入土前,换身整洁衣物,好生善待罢。” 这女子乃是无辜受害者,往后落到荒郊野岭也让人难受。 明蓝蕴想起自己看过的小说。 这是一篇权谋文,当然男主压根不权谋,一路全靠躺和咸鱼团宠。 反派们明争暗斗,你争我抢,弄得头破血流,到头来一场空。 比如说最大的反派boss,凌贺之。 他就是雪妃所出,谢大将军的外孙。 原文中,谢家军战功显赫,奈何被皇帝忌惮。 奸臣揣测圣意陷害谢家军,最终,一代忠臣谢匀被射杀在望断崖天坑中,尸骨无存。 雪妃谢云荷自缢,以证清白,去母留子,打消了皇帝对她所出的大皇子的忌讳。 如今谢家唯一的血脉便是雪妃和当朝陛下之子,凌贺之。 凌贺之阴险毒辣,杀伐无度,有战场上修罗阎王之称。 幼年天资聪颖。 但没用。 男频爽男主,二皇子一路躺到太子,躺到皇帝。 至于她明蓝蕴…… 明蓝蕴目光冷然,心道自己只是文中皇后的一颗棋子,没有真心,只有利用。 她为皇后尽心竭力,一心扶持二皇子,倾囊相授。 最终,凌贺之发动兵变,将她抓住千刀万剐,凌迟悬挂墙头三日曝晒而亡。 皇后这一步棋不适合自己。 明蓝蕴吩咐好宫女上心收拾娘娘仪容后,便转身走出院门时。 她脚步微顿,耳边隐约听到幼子哭声。 侍卫长从院中走出来微恙:“何人喧闹?” 这哭声戛然而止。 侍卫长却不罢休,要查个清楚。 声音隐约是从对面院墙传来,几位侍卫要前去查询。 明蓝蕴抬眸,撞上对面冷宫小院院门缝隙中的漆黑眸子。 她眯起了眸子,抬起右手阻拦,斜眸望着身侧的侍卫长:“本君方才瞧见一只猫儿,大人倒不必在意,不用太紧张。” 侍卫长失笑:“多谢国师提醒。” 明蓝蕴颔首选择离开。 门内躲着的消瘦的脏孩童像是小猫蜷缩着身体,通过罅隙看着远行的两列宫女心悸。 他疑惑不解,方才那个手拿拂尘的女官看到了自己,为何不揭发自己? 她是谁? 无人与他解答。 明蓝蕴重返长坤宫,向皇后复命,皇后又提点了她几句。 明蓝蕴听着皇后意有所指,面色如常:“陛下终究记挂和雪妃妹妹的恩情,如今犹疑不决,还念国师为陛下答疑解惑。” 明蓝蕴和皇后交流不久,她便受陛下召见,时值深夜才返回太史院回了自己住处。 一进院中,小侍福康就急匆匆上前,拧着腰间长绦:“师父,弟子今日莫名听到别人讲皇后娘娘令你办事……” 明蓝蕴坐下来,轻抿一口银丝茶,圆润清滑的茶汤漾开深色水波。 她望着茶汤中倒映着自己的眸子,消息倒也传得快。 福康别扭又生气地说:“我都叫他们不要乱讲啦。” 虽然师父是女官,但毕竟不是后宫女子,如今陛下因谢家军之事最忌惮拉帮结派,他们传这消息就是在害师父。 “你做得很好。”明蓝蕴闭眼小憩,意味深长地用手指轻叩着桌面。 福康见状也不叨扰:“那……那弟子先行退下。” * 深宫之中,一处妃嫔小院中,宫女把洗脚水往逼仄的院中水渠一泼。 本院的美人蹙着眉头摇着扇子靠在椅子上,斜眸盯着床上盖着厚被子的孩子:“时值入秋,怎地还闷热。” 宫女宽慰她:“美人勿恼,秋老虎厉害,再过段时间就不热了。” 美人冷哼一声:“今年的银丝碳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我院中多分点。” 宫女给她捶背顺气:“大皇子由您照看,今年的分例应当是要多些的。” 美人看着床上的小孩子,心中烦闷,因自己教养大皇子,陛下都许久没翻自己牌子了。 多给分例? “我教养大皇子又如何呢?”美人和贴身宫女说知己话,“今日陛下召见国师商议雪妃身后事,听闻陛下是想要让雪妃娘娘入皇陵,毕竟恩爱一场,她又孕有一子,娘家事终究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可管的……但国师推算雪妃娘娘受本家气运影响,入皇陵对国运不妥,终究是没有入了。” 那她的儿子,在陛下眼中就是一颗灾星了。 自己养着他,也是处处不得好啊。 皇后娘娘也是给她下令,小孩子嘛,不好生照看总容易生病的。 长久之下,待宫中添了别的皇子皇女,少一个大皇子也算是“顺理成章”。 待入夜深了,美人听说陛下今日睡在了皇后宫中,也入寝睡了。 灯光熄灭后,躺在小床上应当熟睡的男孩蜷曲着身体,浑身颤抖,啮咬牙齿着落泪。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3节 静寂的深夜中,他呜咽着驰念着:“母妃……” 母妃为谢家军恳求陛下细查,反而被打入冷宫,而他也被父皇勒令给李美人照顾。 冷宫森严,但他无意发现了一处狗洞,可以钻到母妃居处的对面的荒废院子。 他想起昨日夜里,母妃第一次没有责备他又偷跑出来,而是抱着他啜泣。 他很清楚母妃是被人逼死的。 皇后还有其他两位贵妃,今日他又多了一个仇家。 “国师……明蓝蕴……”就是她断了母妃入皇陵的机会,她与皇后狼狈为奸。 日后,自己定然要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 谢家军之事搅动了风云,随着望断崖突现天洞使其覆灭,众人的心才放心下来。 朝中也多有变动。 前太师曾是叛臣谢匀的同砚,此事后,告老还乡。 皇帝令明蓝蕴教授诸位皇子皇女。 一连数日,明蓝蕴都没看到大皇子前来,乃是李美人的宫女前来告假。 “大皇子前些日子生了场病,李美人心忧,想着再休息几日。” 明蓝蕴允了假,可是七日后又用这个理由告假。 这其中就令人寻味了。 秋雨连绵,福康给明蓝蕴撑着满穿纸伞:“师父,天气反复无常,大皇子病了快一旬,您可要多当心点,莫要染上风寒。” 明蓝蕴缓步前行。 福康又说:“哎,师父,这不是回住处的路。” “福康,你先回去。”明蓝蕴接过伞。 “啊,好的。” 明蓝蕴踩在青石板上,伞面雨珠卜落卜落,冷宫当值的侍卫见她前来:“国师可是……” 明蓝蕴垂眸:“雪妃娘娘去了,皇后忧思故人,特令我前来悼念。” 侍卫们便没有多说,将她此次的行踪记住册上便让她去了,不合规矩,但皇后娘娘如今正值圣宠…… 明蓝蕴没有进雪妃娘娘生前的居所,而是走到对面,轻推开了院门。 蹲在屋檐下躲雨的小孩,冻得浑身颤抖,嘴唇颤抖,浓密的睫毛布满了雨珠。 明蓝蕴对凌贺之在这里并不吃惊,她借口福康风寒让太医院的当值抓了几服药,旁敲得知李美人院中近日并没有传过太医。 大皇子病重是假,不愿意他开蒙学习为真。 既然上次雪妃自缢,凌贺之藏匿此处。 从李美人住处到冷宫可不算近,这孩子是怎么前来的? 明蓝蕴执伞穿过庭院,停在小孩面前,将手中的雨伞微微朝他倾斜:“雨大,殿下何不回李美人的住处。” “你……是谁?”凌贺之看着面前的女人,饿的饥肠辘辘,此刻说话有气无力。他闻到了清冷的雨气,还有淡淡的梨香。 明蓝蕴看到凌贺之比早前看到的时候更消瘦。 在小说中,李美人这段时间总带着宫女外出,而她自己院中是可以开灶的,不需要负责尚食的宫女们送吃食过去。 看来不假,李美人在吃食上也苛刻了这孩子。 孩子见不到皇帝,其他人碍于皇后不敢上告,这偌大的宫殿处处都是灰石砖瓦,草根都没有。 “殿下可是饿了?”明蓝蕴从袖中拿出今日中午的花糕,递给对方。 凌贺之因为上次的事情对她心中放松一刻,声音稚嫩:“你是谁?哪位宫里的?” 明蓝蕴蹲下来将吃食放在他的手中:“殿下,可以叫我代兰,是皇后宫里的人。” 凌贺之攥紧了手中的花糕,一听到皇后宫里的人,如同炸毛的猫突然犀利地扇开她的手,冒雨跑出小院。 凌贺之的眼睛被大雨蒙住,他越跑越慢,直到回到了李美人的小院中。 雨才停下了。 小麻雀们蹦跳在墙头吱吱呀呀,凌贺之看着手中的吃的。 皇后的人!势必都不带好心。 上次他吃了皇后赠给李美人的东西,上吐下泻,差点腹泻而死。 凌贺之看着那几只常来的白腹雀儿,将糕点捻碎了扔在墙角,自己抱膝坐在门槛上。 他目光阴鸷地看着那些鸟儿嘬食,等待着鸟儿们吃掉这糕点后暴毙…… 作者有话说: 开坑了~ 谢谢大家的预收哦,大纲已经写完了,本文会保持日更到完结的,穿书架空。 明蓝蕴x凌贺之,前期两个人是师生,是师生情,帝师对男主可能会有亿点点严苛~ * 开坑留评送个小红包~ 读者“栀子花羡慕向日葵”,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打工吧不会”,灌溉营养液+1 读者“银河琦芒星”,灌溉营养液+1 读者“枯木逢春”,灌溉营养液+1 读者“m”,灌溉营养液+1 第2章 、宠爱 翘嘴雀儿在地上蹦跳,冷风从门罅隙中袭入。 少年冻得瑟瑟发抖,那漆黑如墨的眸子望着小鸟怔了半晌。 没、没死? 时值傍晚。 李美人头上簪着皇后新赏赐的白玉步摇,鲜丽裙裾扫过青砖。 院中不见大皇子影踪。 李美人抬脚迈入院门,凌厉的眸子一挑,瞧见了墙角糕渣,以为是隔壁院里的猫儿偷嘴,眉头紧皱:“下次把门记得掩实了。” 矮宫女拿扫帚去打扫。 瘦条宫女进屋诧异地惊呼:“主子,殿下他发热了。” 李美人急走了几步,而后又扶住门槛想起皇后的提点,莞尔:“许是天冷惹了风寒,被子捂捂无大碍,明日,你还替大殿下去蓝园向帝师请假罢。” 翌日。 李美人向皇后请安后,又被拉住说知己话。 其他嫔妃得知此事后,各有所想。 流云缓缓,惠风裹着丝丝熏香,萱香殿内萱贵妃手撑香腮,怏怏不乐。 她困顿地微颤睫毛,美目流转。 谢家军大势已去,如今皇后娘家丞相大人在朝堂上一家独大,身为太尉的父亲若是不能顺势而起,往后面对丞相日子可不好过了。 身旁的嫔见其他宫女都退下后,与她说话。 萱贵妃体乏地凝视着面前女子,面露愁绪:“李美人这日日往皇后娘娘宫中走,又怎能照顾好大皇子。” 嫔妃再道:“那此事可要告知陛下?” 萱贵妃抬手拨弄头上华贵珠钗:“陛下近日烦闷,何苦再劳心伤神。许是她们的教养之法更好,本宫终究不教养大皇子,不敢置喙。” 萱贵妃心中轻叱,蠢材,真闹出事了叫李美人受着,没出事自己替大皇子说话又讨不着好。 萱贵妃又说起明蓝蕴,夸赞国师学识广泛,听闻陛下有意让其独授二皇子。 她膝下亦有一女一子,不患寡而患不均,想到此事,只觉得今日的香熏得闷,嗅着发涩不淳。 她乏了后,几位嫔妃告退。 * 蓝园之中,晌午时分。 明蓝蕴端坐案台前,数位皇子皇女拱手行礼,去蓝园外的山林石园中用午膳。 明蓝蕴则手执宣笔,端坐案前,批改完今日课业。 下午诸位皇子皇女要去习六艺,纷纷与她请辞。 李尚宫牵着一个珠圆玉润的皇子过来,头戴宝蓝汗巾,滴溜溜的大眼睛跟兔子似得,可爱圆润。 “国师!” 那孩子一见她便唤人,倒也不惧。 明蓝蕴单手轻点眉心,行礼:“二殿下。” 二皇子凌辰逸望着明蓝蕴,带着对师长的尊敬和畏惧,但比起其他孩子,他与明蓝蕴最为亲近 皇后会时不时传唤明蓝蕴私下教授他,师生二人方熟稔。 此子就是本文中的气运之子,性格谦和温柔,皇兄皇姐相斗,最终他登上天子之位。 李尚宫行礼:“陛下道二皇子自幼体弱,年岁又小,不宜过早习射艺,下午的课程依旧由国师教授。”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4节 明蓝蕴早前已得陛下旨意,晓得陛下舍不得二皇子吃射箭骑马的苦。 陛下有意培育他,除去识文嚼字,还要明蓝蕴教他天文地理,推演占算。 一日课程终于结束,外头暮色沉沉,李尚宫便在门外行礼:“二殿下,陛下正在长坤宫等着考察您的功课。” 辰逸圆嘟嘟的小手握着书卷,委屈地瘪瘪嘴,害怕地抖了抖。 明蓝蕴看着他:“不可畏难。” 辰逸乖巧地点点头:“嗯嗯。” 明蓝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陛下时时牵挂着二殿下的功课,却始终不知道大皇子已经告病请假近半月。 明蓝蕴颔首,望向窗外秋光。 兄弟阋墙,一人宽厚仁慈,天性纯良;一人阴鸷睚眦,鲜衣怒马。 气运和努力的对抗,在原文中凌贺之败了,下场无比凄惨。 万箭齐发,将凌贺之钉死在昔日谢家军的埋骨之地——望断崖天洞。 鲜血将他的枪上红缨染成绛色,滴答落下。 百姓无所居所,兵荒马乱,乱世绝日。 以他的死落局。 小太监徒弟福康递过来的食屉,戳破她的沉思:“师父,按吩咐,药丸和吃食都备好了。” “师父啊,你这是给谁准备的?” “聒噪。” 福康挨训,缩缩脖子,止嘴不语。 明蓝蕴凭借皇后赐予的腰牌再进冷宫,一路行,天色渐暗,秋冬昼短夜长,皇城萧萧。 荒废庭院,蜷缩在墙角的孩童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推门而进的女子。 对方一手执屉一手浮尘,脸上面纱与衣衫丝绦无风轻飘,踩在月色诡谲前行。 明蓝蕴立于他身前,未颔首,只垂眸:“大殿下,冷宫不可随意进入,若是陛下得知你有违皇家威严,必然大怒。” 凌贺之上次大雨染了风寒,此刻冻得嘴唇发乌,这个代兰女官绝对不是普通人。 冷宫无天子皇后命令不得进入,她却能三番五次来此。 明蓝蕴轻叹气,半蹲下来,将食屉放在他面前,“雪妃娘娘自缢是为你谋生路,她之死可让众人对你的忌惮少去五成。” 明蓝蕴正要抽手,突然被人抓住手腕,恶狠狠地咬上一大口。 但无论他怎么用力,仿佛都距离此女肌肤隔着极其细微的距离,始终无法伤害到她。 丧母少年用仇恨忌惮的目光敌视着她。 皇后的人都有歹心! 母妃自缢那一夜,他瞧得真真切切,乃是皇后身边的李尚宫摸黑前来泄密谢家军阵亡之事,断了母妃的最后一口生气。 明蓝蕴任由他咬着,二人四目相对,心理博弈棋局上,谁也不肯后让。 这不是弱小无助的小兽,而是凶残保命的狼崽子。 明蓝蕴突然莞尔一笑,一旋衣袖,起身后撤一步一气呵成。 她拿出手帕子轻轻擦拭手腕,术士学了一些异术,气息护体,轻盈自身,手腕上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口水印子。 让凌贺之怔忡,这女官笑什么? 他如同被嘲讽的窘人,面上潮红,拧着一双眸子想发怒又面上窘迫。 “本君会一些旁门歪道,大殿下恐怕暂时伤不了我。另外,大殿下身子发烫,面色潮红,想必头晕不适,屉中有太医抓的药,我炼制成了药丸,可抵风寒。” 明蓝蕴转身出院门时,背后的少年声音冰冷:“为什么帮我?你是母妃的人?” 明蓝蕴垂眸,不,自己不想搅入这场风云中,但自己也不想沦为工具人死去。 皇后既然想让自己入局,自己会辅佐二皇子,因为他是明君,或许这也是自己的任务。 但凌贺之这反派,自己也不能让他误入歧途。 “大殿下,我不叫代兰,乃是国师明蓝蕴,你的新老师。” 凌贺之瞳孔震颤,她就是那个让父皇不许母妃进皇陵的贱人! 可知天意,端的一派不老不死的仙人模样,心思却如此狠毒。 凌贺之发了疯想要抓住她,明蓝蕴声音冰冷:“雪妃娘娘以死来降低你在他人眼中的威胁,若是陛下再顾忌情分送娘娘入皇陵,你觉得皇后心中无忧吗?” 一句话让背后少年冷静下来。 明蓝蕴再开口:“本君会让冷宫侍卫加强护卫,封掉附近的狗洞猫洞,殿下不用再来了,娘娘也不希望您以此来缅怀她。” “我乃皇子,你敢教训我。”凌贺之未曾收起自己的利爪,语气却软了一份。 明蓝蕴笑着回答:“教训?那要看现在的殿下值不值得。” 凌贺之蔫耷耷地回到住所,用力地咳嗽了数声,每一次呼吸像是胸口有一块火炭,连着五脏六腑,要硬生生一并咳出来。 眼皮上似有千斤重,好困……好像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第二日,他捏着几粒药丸,怔怔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院中的小雀儿吃食,吃的是食屉拿出来的食物。 鸟儿依旧没死。 打扫的宫女抱怨:“谁把吃的扔在咱们院子里?” 身侧人杵她一肘子:“许是哪宫里的猫儿吧,每日的吃食都是有分例的,自己吃还不够,怎舍得扔掉?” 凌贺之耳朵一动,心凛,宫中的吃食都是固定分例的,所以明蓝蕴是将她的分例给了自己吗? 为什么? 院外扫洗的宫女们发现了窗边的大皇子,低声揣测,大殿下就这么干坐着,李美人也不请太医,非说再等等。 可别是烧傻了一般。 深夜,少年蜷缩在床上已经从之前的咳嗽转变到似八旬翁媪,气若游丝,每次咳嗽牵着脊背、牵着血肉。 好疼,好疼…… 他小声呼唤着母妃,好像从二弟回到皇城一切都变了。 数年前北疆大乱,陛下御驾亲征平乱,与对方生母春风一度,而后行军途中失散。 未曾珠胎在怀,六年后凌辰逸重回京城。 父皇日日宠着他,心疼他受的苦难多,又喜爱他在宫外长大没学会古板的规矩,天真无邪。 凌贺之攥紧了床单,凭什么?! 自己现在也苦,父皇怎么就不看看自己?! 论天资,凌辰逸不及自己百分之一,愚笨者就轻而易举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所有人都把自己当成了弃子。 凌贺之喉咙火烧火燎,他伸出手挠了挠,而后掏出明蓝蕴给出的药丸,一咬牙全部吞下去…… 此药丸入肚子,宛若清泉润身。 凌贺之蜷缩在被子中,自己想要活下去…… 他也要入师明蓝蕴膝下,他要证明自己要比所有人都厉害! 他要让父皇看看,疼爱的二皇弟就是个只知道哭的废物! * 凌贺之风寒了几日,皇帝近日来又闲暇,问起了身边大珰几位皇子皇女的学业,知晓大皇子迟迟未去,便说了李美人几句。 终究是没有当过娘,不懂教养,孩子病了为娘的应当要多守着。 李美人被训的面红耳赤,惹了其他妃嫔的嘲讽,带着怨气守在大皇子的床榻前,气得趁着凌贺之睡着时偷捏他一把。 好在凌贺之福大命大,三日后气息平稳了许多。 宫女给他端来药汤,喝下后让他歇息,凌贺之抬眸:“明日,我去蓝园与弟弟妹妹一起学习。” 宫女含糊其词,让他先歇息。 李美人衣着素雅,没了艳丽装扮,怏怏不乐:“大殿下还是好生休息吧,陛下想让国师独独只教二殿下一人,还在思量中。” 这段时间让诸位皇子皇女休学,待半月后的秋猎之后再做定夺。 向来只有太子太傅只教授一人,陛下未定太子先让二皇子越矩。 纵然是在后宫之中,李美人也听到风声。 朝堂上主以萱贵妃娘家李太尉一派的大臣们竭力反对,什劳子理由都说出来了。 凌贺之身子一颤,紧握拳头。 七日后,秋风爽朗,空中细雨连绵。 大雁人型掠过皇城,宫内城墙之上,一席绛色单薄的少年背脊挺直,目光冷冽望向这宫巷。 冷宫去不得了,待在李美人院中又枯燥,他便爱上了这宫中高处,可以看到宫外的天地。 凌贺之听到底下长廊传来欢快笑声,目光所及,瞳孔微缩。 明蓝蕴一手执伞,单手托抱着二皇弟,脚似不沾地,一步路远,由远及近。 她看似轻松自在,实则身侧巡逻侍卫都赶不上她动作。 天真漫烂的二皇弟在她怀中,拿着几束蒲草稚气说:“国师,你看,蒲团!呼~” “这次秋猎,父皇说给我打野兔养,国师教我养兔子。” 皇宫寂寥,静得不像话。 国师声音清冷,带着淡淡笑意和无奈:“好。” 城墙之上的少年双目通红盯着情深的师徒,目光如炬,当真刺眼! 父皇给了二皇弟无上的宠爱,让皇后教养,如今明蓝蕴也是他一个人的先生!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5节 若明蓝蕴不可为己所用,此女想要墙头左右摇摆,那等自己利用她丰满羽翼后,便送她上黄泉路!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帝师入我怀》这个文名怎么样? 第3章 、秋猎 雨势渐大,明蓝蕴抱着二殿下行至长坤宫,放下幼童,李尚宫等诸位宫女查看二殿下衣衫是否湿润。 待里头大珰出来传唤,二皇子被李尚宫牵着进去。 “国师,请稍候。”蓝灰外袍头顶红帽的大珰声音轻压。 明蓝蕴行礼,安然等在门外。 屋内,皇帝正在和二儿子享天伦之乐,皇后在一侧相陪,娇嗤:“陛下太宠辰逸了。” 不惑之年的皇帝哈哈大笑:“宠他又如何?我儿这些年在外头受苦了,不似他的兄弟姊妹相拥过锦衣华服。” 皇后抬手广袖捂笑,目光深邃。 有陛下宠爱,二皇子往后胜算极大。 但有件事情,盘踞在她心中。 皇后端起一杯浓茶,轻吁,茶杯波动,浓黑茶汤漾起波纹。 皇后放下手中茶杯,手指微颤,揽过一旁的猫儿不自在地捋着。 听冷宫和太医院的人禀告,明蓝蕴近日关心雪妃留下的孽障。 皇后思绪繁杂,眉心微蹙,却强装笑意。 召她问过几次,明蓝蕴搪塞含糊,未有定意,只道是想起在淮南老家病弱的亲弟。 皇后思量时,门外的明蓝蕴终得了陛下召见,由大珰领进去。 皇帝听宦官的脚步声,抬头一瞧。 门外的风自外而内吹拂,女子未现,身上白与淡金飘带丝绦先进雕花落地罩。外头暮色沉沉,她似披融融月色,身量挺直缓步而进。 面纱微拂,明蓝蕴眼神轻寡,天子威严,不可直视,行礼后低头望地。 “国师来得正好。” “明蓝蕴给陛下请福。”明蓝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知晓面前这位不惑之年的皇帝忧心忡忡。 先帝削弱神权,后陛下奉天承运,北疆动乱,百姓疾苦,又以前国师和现国师明蓝蕴为首加强思想统治。 如今谢家军动乱,天子又试图收回各方权利。 人人自危,只有几位心腹大臣敢于直谏。 皇帝只问了几句凌辰逸在明蓝蕴处的所学,又叫皇后抱过孩子,让李尚宫绞了温水帕子擦擦孩子额头。 最后他讲了秋猎祭祀的折子,夸赞国师与两位司天监正安排极佳。 明蓝蕴寡言,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站在一侧等皇帝发令。 皇帝问起其他孩子的学业。 “听闻大皇子病了?功课如何?” 明蓝蕴如实回答:“已然好转,只是学业耽搁了些。” 皇后在一边接话:“辰逸也说起过这位兄长的事呢,大皇子天资绰约,在哪位先生案前都能学得极好。” 皇后轻笑:“不似辰逸,陛下您总说他笨呆,要国师好好教他呢。” 明蓝蕴看到皇后说话,意味深长地接话,开口道:“论语卫灵公,子曾曰:‘有教无类’。” 皇帝摆摆手:“只是开窍晚些,倒也算不上真正愚笨,朕小时亦被先帝训斥。” 皇后语塞,自己的重点在后一句,偏偏明蓝蕴只道前句,点评有教无类…… 此女是故意的。 皇后捏拳,微微轻哼。 “唔……”皇帝摸着胡须,说,“朕正好和国师说说此事,国师毕竟还有其他公务在身,教授众多皇子皇女辛苦了。” 皇后握着辰逸的小胖手,顺杆而说:“二殿下,可有让国师操心?” “母妃,没有的。”辰逸打了个哈欠。 皇后心中窝着火,语气渐冷,说道:“本宫带一个孩子都觉得疲倦,倒是可以想到国师的苦难。” 皇帝开口说:“国师,自明日起,只教二皇子一人罢。” 明蓝蕴见状,微微拱手:“是。” 皇后闻言,答应了就好,心中的怒火少了大半,短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燎原。 这些文人嘴皮子和性情最为利索,若是明蓝蕴真不愿意,恐怕能说出花儿,叫人惊叹口若悬河,灿若生花。 皇帝让明蓝蕴退下后,又和皇后说了几句夫妻话便起身走了。 皇后倚靠着卧榻,待李尚宫在外服侍伺候二殿下入睡后进来,李尚宫伸出芊芊玉手,给她捶背。 皇后涂满了豆蔻色胭脂的唇轻启:“蓝蕴先前说的有教无类,倒是让本宫语塞。” 李尚宫劝慰:“娘娘,或许国师本无恶意,不过顺势一说。” 李尚宫轻捏着皇后酥颈:“娘娘,明年开春还早,秋猎在即,陛下要带诸位皇子皇女前去呢。” “陛下允诺给二殿下打兔子呢。” 皇后轻嗤带笑:“小儿调皮。” 皇后眯起丹凤眼:“大皇子那边,李美人没个主意,由本宫为大皇子挑选别的教书先生吧。” * 秋猎前几日,陛下要先考察皇子皇女们的功课。 故而这几日是在休学,但满了六岁入了学的皇子皇女还是找了别的先生教学。 大皇子由皇后得了陛下口令进行了安排。 李美人院中,少年借着昏暗烛光伏案练字,随年少,但笔锋隐约露锋芒。 这是今日少傅教学的内容,也是陛下要考察的部分。 少傅教学以《论语》《孟子》为主,不似明蓝蕴教学,涉猎之广。 李美人曾道,又不是乡野村夫,不贵杂而贵精。 凌贺之听闻明蓝蕴前些时间喜讲《左传》,心中好奇,是曰“知古今治乱”,又讲《天工开物》,谈及工匠巧思。 凌贺之苦练,许久后才熄灯休息。 两名宫女在门口守夜,见熄灯后,窃窃私语:“大殿下当真勤奋。” “是要努力些,近日风寒,先前因为雪妃娘娘的事情,他已然许久未曾上学。” 凌贺之此刻躺在床上,脑海中记忆着少傅教诲的内容。 轮到陛下考察他的功课,李美人特地将他好生装扮了一番,送其过去。 御书房前,凌贺之掌心出汗,目光溃散,偌大的牌匾如同大山压得他喘息不得。 他强忍恐惧,思量自己已将孟子背得滚瓜烂熟,也在少傅指导下反复抄写数遍。 大珰看出他的害怕:“大殿下勿怕。” 凌贺之直起身体,目光如炬,是,有何畏惧! 自己定然不输众人! 皇帝端坐太师椅上,考他:“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出自何处?为何意?” 凌贺之行礼:“父皇,乃是离娄章句上·第二十七节 ,仁,侍奉亲长;义,顺从兄长。” 皇帝随后令人他默写…… 半日后,入夜。 明蓝蕴只知晓陛下今日询问凌贺之的功课,怎料,她一回太史院住处,福康就端来清茶,口中嘀嘀咕咕。 “师父,师父,您可知今日陛下对大皇子动怒了?” 明蓝蕴望向他:“为何动怒?” 福康口上不停:“听闻是陛下考他功课,让他默写,离娄章句上二十七节,别的皇子皇女早几日都是默考此节,陛下顾忌他早些生病,迟了几日才考,让他好生记忆。” “怎料,他错字横出,陛下责备他学习不上心,身为大皇子却难成楷模。” “命他抄书,若是抄不完便不许前去秋猎。” 明蓝蕴手指摩挲着茶杯,重复:“错字横出?” “是的呢,”福康摇头晃脑,“怨不得陛下生气呢,皇后特地请了先生教授,他竟然如此不争气。” 福康扬起小下巴:“二殿下小他两岁,也未曾在功课上受到陛下呵责呢。” 明蓝蕴望向桌面长烛,看着摇曳烛火,道:“福康,考察前大殿下应当在少傅面前默过的,既然看过,少傅怎会不知道他有错字?” 福康一点就通,迟疑:“师父的意思是说……少傅失职?” 明蓝蕴闭眼不语。 教导大皇子的少傅可是皇后安排的人…… 今夜,恐怕反派恨不得将皇后碎尸万段了。 李美人住所,磨墨的小宫女倦意连连。 少年伏案疾书。 他的右手被戒尺打肿,父皇的凶狠历历在耳。 ——朕还以为你有几分上进心,此等功课当真粗心!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6节 ——罚你抄书,不能再错一字! 少年咬牙,几乎要咬出鲜血来。 少傅亲手教导自己写的内容,他说陛下一连几日都是默写那一段,自己并没有看过原书,只看过少傅的手稿。 他绝对不会记错,少傅就是那般写的。 此人故意写错字! 自己白日罚站在御书房外,来往的宦官和宫女投来诧异目光,那些视线宛若长剑,一刀刀剜着他的心口,鲜血淋漓。 他数日的努力换了父皇的责备和他人嗤笑。 委屈和无助,最终幻化成浓郁的愤怒盘踞在少年心头,握笔的手颤抖,却强忍一笔笔抄书。 皇后害他,为的是给二皇弟铺路! 自己彻夜未眠,他酣睡正香,这宫中还有谁能来帮自己? 若是母妃还在,怎会让他们如此陷害自己,又怎会忍气吞声? 李美人墙头草,投靠皇后之后越发对他没有好脸色,更是得了皇后的命令对他冷嘲热讽,时而火气上来偷偷在夜里用尖锐的指甲掐他。 大皇子和旁人不同,他是叛臣谢匀之孙,若非他是天子血脉,这条命早就没了。 凌贺之几乎每日只睡二三时辰,终于在秋猎前誊抄完毕。 秋猎出宫当日,少年双目通红,强忍着怨毒,伪装乖巧站在人群中等安排。 此次秋猎地点定在青木围场。 明蓝蕴坐在马车中休憩,入夜后,有星星的夜晚教授二皇子观星。 白日教他在野外识别方向。 一路颠簸,终于抵达青木围场,此地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扎营。 翌日正式开始狩猎,陛下的子嗣尚且年幼,此次大多是亲王侯爵的风头。 年幼的皇子皇女也不着急,只觉得处处新鲜,玩累了,天色一黑便困顿入睡。 二殿下亦是如此,带着陛下允诺明日给他捉活兔儿的美梦入睡。 明蓝蕴没有睡意,见今日繁星茂盛,足尖一点,坐在高木枝丫上,观星推演。 不知道自己出来后,福康可有认真背星图? 明蓝蕴听到了弓弦绷松声,抬眸,不远处,营地练箭场,瘦弱的少年拿着短弓搭箭射箭。 凌贺之察觉到背后的目光,回头望去,看着高树上的一席月白衣衫白纱蒙面的国师。 凌贺之眯起眸子,藏住自己内心的怨毒,同时又嫉妒明蓝蕴只教授皇弟一人。 凌贺之看到明蓝蕴从树上一跃而下,衣衫纷飞,足尖轻点。 她朝面前走来。 凌贺之瞧见她的腰间现如今缠上了有一柄白金相间的细鞭,舞起来宛若飘带,但威力却叫人心惊。 明蓝蕴的师父——前国师遗物:策君鞭。 皇帝允她教导皇子之事,皇子若是犯大错,枉顾国家律法,帝师可先打后奏。 凌贺之紧握拳头,这鞭子恐怕也只管自己的皇弟,旁的人她不会多看一眼。 明蓝蕴与他擦肩而过。“大殿下,应当要劳逸结合,为明日秋猎做准备。” 凌贺之收了弓:“国师也早些休息,不是还要教二皇弟如何养兔儿吗?” 明蓝蕴听他语气满是嫉妒,心道小儿心性,告知:“我也可教大殿下的,喂兔儿不难,不喂生水,吃食上多加注意便可。” “哦,多谢国师教学。”凌贺之回头,看着她离开背影,表情阴鸷戾笑。 明日,二皇弟要养的兔子不能喂生水是吧? 作者有话说: 努力更新~认真脸,求支持~ 第4章 、抽打 二人月下的短暂交谈,这是便被人连夜快马送入行宫里。 这次秋猎,有子女的后宫妃子都伴驾。 但她们需在行宫落脚,不必前往围场秋猎。 皇后怀抱白貂皮手暖,里头裹着葡萄纹银丝小香炉,慵懒坐在梳妆台前由小殿直梳发。 皇后抱紧了手暖,蹙眉:“蓝蕴和大殿下说的什么可知道?” 传话的宦官摇头:“回皇后娘娘的话,李尚宫的人未曾听清。” 宦官七窍玲珑心,如实:“皇后娘娘放心,国师日日陪着二殿下,这事无非国师瞧见大殿下夜晚还在习射,叮嘱几句罢了。” 旁人端来兰汤,皇后伸出手洗漱:“如此倒没事,先下去罢。” 背后的小殿直又给娘娘卸唇上胭脂。 力度重了点,皇后斜眸冷视,吓得小殿直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皇后拿帕子净手,重抚手暖,眼帘半阖瞧她:“怕什么呢?” 这起子人倒是胆子小,那点心思都落在脸上,不似蓝蕴等人,终日让自己起疑。 皇后让小殿直出去,让宦官传话给围场的李尚宫,好生观察陛下、国师对大皇子的态度。 旁的事情,待秋猎回宫再说。 * 翌日。 天子,诸位皇亲国戚、皇子皇女、浩浩汤汤骑马射猎。 营帐里,未曾打猎的明蓝蕴、两位司天监正在占卜推演。 秋猎结束后便是祭祀,吉时不得有误。 今日骤寒,纵然在营帐里烧了银丝碳,也觉得不够暖和。 二皇子趴在桌子边看明蓝蕴写字,李尚宫拿来了锦绣披风给盖上。 白毛领拥着二殿下圆润可爱的憨态小脸,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趴在几案上,心中想着他的小兔子。 知徒莫若师,明蓝蕴放下笔,侧目庆生道:“二殿下,陛下定能猎到兔子。” 凌辰逸眼神发亮。 “国师替我占过吗?” 明蓝蕴手摸罗盘,语气淡淡,又似带着一丝笑意:“二殿下,往后你便知世上有些事情无需推算。” 陛下准备打只兔儿养的消息,半月前就传了出来。 围场都使会根据帝王心意对猎场里的猎物小作调整,放几只兔子进来再正常不过了。 二皇子祈祷:“父皇一定可以抓到兔子的!” 此刻,猎场中,天子手挽长弓,接过身边将军递过来的汗巾,单手扯着马绳。 汗血宝马原地轻踩。 皇帝询问:“其他人,战果如何啊?” “亦如呢?”皇帝想起行宫里萱贵妃千叮万嘱的娇嗔模样,笑问“他年岁稍小,但射艺不错,萱儿对他管教严格。” 皇帝当年八岁可开弓,自然希望孩子天资似他。 身侧人恭敬:“禀陛下,三皇子有所收获。倒是大皇子一骑绝尘,深入林中,收获颇丰,有陛下当年风采。” 皇帝抿了抿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 此刻,深林中。 凌贺之身穿劲服,头发高束,绑着玄色细绳抹额。 草丛微动,一抹白色映入眼帘,他开弓搭箭,目光阴鸷地盯着那只野兔。 长箭破空,穿过林木,掠过枝叶,以流星追月般嗖——箭矢穿破了兔子头颅,斜直地钻进地中。 兔子蹬了三下腿,一次比一次轻弱,死了。 射箭之人缓缓放下弓箭,仰着下巴蔑视着那兔子,缓缓露出一个阴鸷得意的笑容。 养兔子吗? 让二皇弟好好养! 傍晚。 第一日的秋猎完毕,收获颇丰。 陛下猎到了一头鹿,起篝火欢庆,割生炙熟。 二皇子正拿着叶子喂新的兔子。 皇帝抱着二皇子要去看众人今日所猎,众人紧随其后去瞧。 皇帝身边是诸位王侯,再是国公府等等……女官和宦官们紧看护着几位皇子皇女,而后此次秋猎随性的官员。 明蓝蕴和两位司天监走在队伍外围,皇帝不叫他们,他们也懒得凑紧了。 猎物中有数只被长箭射死的各色兔子。 凌辰逸看看自己手中的兔儿,再看看皮毛污秽,鲜血糊住泥浆的死兔。 他怯怯地抬头看着皇帝:“这些兔子是父皇杀的吗?为什么要杀呢?” 旁边的大珰上前解释:“陛下,二殿下,这些兔子都是大皇子猎来的。”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7节 众人闻言,心中赞誉,年幼开弓,日后了得。 皇帝的脸色微怒,召来凌贺之发问:“可是你所为?” 凌贺之风寒治愈不久,一路上舟车劳顿,昨夜未曾好好休息,今日狩猎劳累,双眸倦意浓浓。 但父皇唤他,他强忍着倦意,眼神明亮,他行礼后再说:“回父皇,是儿臣今日所猎。” 皇帝冷哼一声:“皇家狩猎,本是应上天恩赐,小兽不猎,母兽不猎,良兽不猎,你出手倒是没个轻重。” 皇帝点评:“戾气过于深厚。” 凌贺之怔忡,父皇并不以自己为荣。 箭箭射中要害,又正是二皇子要养的兔儿。 陛下这是怒了。 怒他明知二弟要养兔儿,偏猎杀兔子。 小孩的城府一戳便破。 如今天子动怒,人群边缘的明蓝蕴便见到凌贺之瑟瑟下跪,额头点地,声音微颤。 “父……父皇教训的是。” 皇帝不叫他起身,抱着二皇子,一起子人紧随离开。 而凌贺之额心点地,碎石砂砾刺痛,他匍跪地上不敢起身。 明蓝蕴放缓脚步,行至末尾,掠过凌贺之身侧时,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 凌贺之看到她的鞋子,旁人走路脚踏实地,她行动宛若轻点水面,姿态飘然。 凌贺之以为国师会说些什么,怎料一言不发地远离抛弃他。 许久后,消瘦少年缓缓站起来,目光冰冷地盯着那群兔子。 父皇太过于宠溺二皇弟,不过是一些兔子罢了! 此时,远行的一起子人。 有人想要趁机讨好卖弄。 “陛下息怒,大皇子年幼,许是不懂这些规矩,以后教会了就行。” 皇帝哦了一声,官员讪讪。 明蓝蕴看着拍马屁都拍不到位的官员,揣摩陛下应当没有大怒,但看神情似对大皇子越发不满了。 他还说日后教会,皇帝不骂他算好的。 明蓝蕴出面缓和:“陛下,人贵在教化,诸位皇子皇女年幼无知,有错则改无则加勉。” 皇帝听到她说诸位皇子皇女,便低头看了看乖巧懂事的二儿子,颔首:“国师所言不假,孩子偶有犯错,教化即可,” 明蓝蕴心道,凡事拉上凌辰逸,陛下怒气少三分。 皇帝摩挲指腹:“此行,少傅们未曾跟过来,劳累国师一并教授皇子皇女。” 明蓝蕴领命:“承蒙陛下厚爱,明蓝蕴定会好生管教。” 吃鹿肉喝酒,明蓝蕴和两位司天监正不喜这些,陛下给他们备了清淡食盘。 二皇子年幼容易困,由李尚宫领回营帐中休息。 明蓝蕴找了个理由,带着二位司天监正一并退下。 同僚路上开口:“陛下怎会突然让国师您来教授看管皇子皇女?” 明蓝蕴眯起眼睛,倒也很好猜测。 其他少傅和妃子们不在,余下宫女宦官怎敢教导皇子皇女们? 而管教更该由陛下亲为。 如今陛下心疼二皇子,不愿意多瞧大皇子一面,此事落到国师头上倒也思量的通。 陛下欲收回权利,其中包括削弱国师在百姓心中威望,让明蓝蕴的职务对外转对内,再合适不过。 明蓝蕴足尖轻点:“陛下自有定夺,不可揣摩,二位,请再与我推演一遍祭祀之事吧。” 两位司天监正拱手道是。 月上柳梢头,夜风萧瑟,明蓝蕴刚刚与同僚们推演完毕,便听见外面喧闹。 她唤了人进来询问,得知二皇子刚才把兔儿交给身旁的宫女看护,怎料临睡前非要看一眼兔儿,那兔子腹泻呕吐气息微弱,看样子活不过今日。 二皇子心心念念的兔儿危在旦夕,陛下心疼,要责罚那宫女看管不利。 “那宫女说,她原本好生看护兔儿的,大皇子过来看了几眼兔子,然后一个时辰后,兔子就不行了。” 陛下不太信那宫女所说,要盘问个水落石出。 侍卫道:“二皇子心中郁结,陛下唤国师过去呢。” 明蓝蕴起身,让二位司天监正不必前往。 营帐前,二皇子哭得满脸泪痕,抱着奄奄一息的兔子。 那小宫女被罚十大板,正要挨打。 明蓝蕴瞧见凌贺之缩着身体躲在暗处,低头不语。 此事终究会查个水落石出。 凌贺之冷冷地看着哭泣的小宫女,对方害怕地说:“大殿下,您是看过的,方才兔子还好好的。” 凌贺之沉默不语。 小宫女被打,疼到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额头冷汗直冒。 随后,李尚宫上前道出,有他人着实看到大皇子碰过那只兔子,像是还喂了些旁的东西。 陛下大怒,责令打他三十大板:“身为朕的儿子,唯有兄弟友爱之情!” 凌贺之跪下来,双手紧抓着地上的碎石子,咬牙冷目。 明蓝蕴过来,开口道:“此事,便由蓝蕴为陛下分忧吧。” 陛下一挥袖:“二十鞭。” “是。” 明蓝蕴手执长鞭缓步走到凌贺之面前,小孩抬头,对上她的冷漠眼神。 方才还死撑的少年,此刻对上明蓝蕴略显失望的眸子,心中忽然一惊。 国师…… 月色之下,明蓝蕴手执白金软鞭,陛下先让李尚宫带走二皇子。 李尚宫回头瞧了一眼,思索将此事告知皇后。 由国师执行,会叫大皇子心中憎恨她,这就是皇后想要看到的结果。 此消息能让皇后娘娘睡个安稳觉了。 随后陛下也无心观赏,回营帐安抚伤心的二皇子。 明蓝蕴抬手,用力抽下,口中说:“先帝曾道春搜秋狝有三不射、孕育者不射、幼兽不射、于百姓有善之兽不射。” “殿下可知?” 凌贺之被抽的身子一歪,那鞭子弹炸在身上,皮肤皲裂一般,短暂的失疼后,伤口处宛若火烧火燎。 明蓝蕴再一抽,语气冰冷:“昭烈帝曾言勿以恶小而为之。” 策君鞭闪着玉盘寒芒凌空抽下,明蓝蕴一字一句道:“大殿下又可知?” 少年背上衣服冒出鲜血,他紧咬牙关,口中有铁锈腥味。 “你!”凌贺之怒道,待自己日后登上九五之位,要将这个人千刀万剐,以报今日之仇! 又是一鞭落下,凌贺之强撑着最后还是被抽趴在地上。 明蓝蕴声音没有丝毫的留情,微微咬牙:“我为师长,传道授业解惑,大殿下,今日这几鞭,望你深省。” 第十鞭时,凌贺之吐出一口鲜血,在不甘中昏死过去。 侍卫上前。 明蓝蕴抬手阻拦,单手拿鞭,单手托抱起大殿下:“余下十鞭,本君明日会亲自禀告陛下。” 明蓝蕴把人送回住所。 凌贺之深夜幽幽转醒,浑身上下皮肉没有一处不疼,痛苦害怕以及孤立的无助迷茫,在心中酝酿。 他挣扎着想要从床榻上起来,想喝一口水,身旁人看了出来,不一会儿就有清凉的水入肚。 凌贺之心中的委屈消散了些,有人在照料自己。 同时耳边也响起了熟悉又恐惧的冷清声:“殿下深陷囹圄,做事应当要小心谨慎。” 第5章 、教导 逼仄的营帐,幽暗的烛火,门口的帘子垂下,床榻上铺着黑灰色貂皮大麾。 夜间风大,厚重的门帘簌簌招展,胡、李二位监正侍立床头,手抄在襟下道:“大殿下醒了。” 凌贺之敛神,从监正的裙裾处颤栗地望向坐在红木平头案,桌面上放着银盆,边缘搭着沾血的帕子。 案旁姿态挺直的国师,正抱着二皇子将死的兔子,她微偏过脸,如月皎皎的眸子望向榻上的大皇子。 凌贺之咬牙,目露凶光,两位监正噤若寒蝉。 国师今日本可不涉这一趟浑水,陛下与大皇子的父子情谊远比想象中的复杂,隔着谢家军上万铁骑,隔着雪妃娘娘的命,隔着帝王猜疑,有些话不好由人来从中斡旋。 明蓝蕴淡淡道:“鞭子和板子,前者自己出手,伤的是皮肉之苦,后者出手,容易伤入骨髓。” 伤筋动骨百日起,今年的冬季又比往常来得凶猛。 “二十板,”明蓝蕴谈及此处,语气严肃,“大人都受不住,更何谈是风寒刚痊愈的大殿下。”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8节 凌贺之怔忡,宛若钟鼓在耳边作响,此人是为了帮自己? 明蓝蕴又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两位监正心道不过就是害死一只兔儿,但国师面上怒意明显,便也没有说话了。 明蓝蕴淡淡地看了一眼凌贺之,依旧沉默,抱紧了怀中的兔儿。 灯芯在风中晃了晃,一室缄默。 凌贺之低声说:“不过是一只兔子……” 明蓝蕴斜眸,讪笑嘲讽。 这不是兔子,这是陛下对二皇子的宠爱。 动兔子便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不过这不是凌贺之最大的问题。 “小宫女失职,但殿下参与其中,想要独善其身将其推出,非君子所为。” 凌贺之紧握拳头,选择沉默。 明蓝蕴开口说:“殿下先行休憩吧,本君会试着救救这兔子。” 兔儿吃了生水,容易腹泻而死,需要仔细看护,一是取暖护肚,二是按需喂食,三就看殿下你的气运了。 此兔若是活了,他剩下的十鞭便可免了。 凌贺之终究年幼,心情复杂地睡去。 而两位司天监正困顿,匍在一侧的皮毛毯子中睡了。 明蓝蕴照顾了一夜的兔子。 晨曦涌入门帘罅隙中,凌贺之艰难睁眼,眼帘似有千斤重,见雪白小兔在地上围着明蓝蕴蹦跳。 凌贺之想,她……把兔子救过来了? 是想要帮自己挽回过错? 明蓝蕴抱起蹬腿的兔儿,让二位监正送到二皇子营帐中。 胡监正笑意盈盈:“二皇子昨夜可哭红了眼睛,今天看到兔子没死,估计要来见国师呢。” 明蓝蕴轻笑:“不必找我,我等会儿过去,你们先嘱咐二殿下仔细看护。” 凌贺之趴在床上听着众人口中体现出来情深融融的师生情,攥紧了身下褥子。 明蓝蕴叫侍卫端来了热水和新褥子:“大殿下需要卧床,床单要干燥整洁,以防褥疮。” 侍卫点头:“国师放心。” 说罢,明蓝蕴便出去了。 明蓝蕴去寻了陛下,陛下此刻正和二皇子在看兔子。 明蓝蕴随着殿直进入营帐内,行礼:“明蓝蕴给陛下请安。” 陛下逗弄着二儿子,摆摆手:“国师,何事?” 明蓝蕴似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李尚宫,再直言不讳:“大殿下生性桀骜,秋猎围场杀戮气重,易影响心性。” 皇帝嗯了一声,他虽认可大儿子的英特,却也认为凌贺之杀戮气息过重。 “国师所言不假,”皇帝再问,“国师,可有何等法子?” 明蓝蕴拱手呵腰:“便由蓝蕴替前少傅代为管教数日,抄书戏字,陶冶心性,日后大殿下方能成为其他皇子皇女的典范。” 皇帝颇为满意,允了。 正好教教凌贺之的字,把错字改正。 李尚宫意味深长地看了明蓝蕴一眼。 等从营帐出来,李尚宫喊住明蓝蕴:“国师留步,您事务繁忙,又要教导皇子,当真劳累。” “皇后娘娘心系您,若是国师有何吩咐,请尽管直言。” 明蓝蕴道谢,与她虚与委蛇一番,说到凌贺之便谈起了明蓝蕴的小弟,道小弟远在故乡,年少时也像大皇子这般没个玩伴。 李尚宫恍然:“国师许久未回故土,思乡亲切。” 明蓝蕴轻笑:“只是想念阿弟,多谢皇后寻名医治疗。” 李尚宫也笑。 大皇子的营帐里。 瘦弱的身形躺在榻上,耳旁嗡嗡作响,背上刺疼,他艰难爬起来,盯着门帘,仿佛能从上头看出明蓝蕴的影子。 昨日种种,国师居然在帮自己? 不,国师帮过自己数次。 心中怨恨她的凌贺之也隐约看得出来明蓝蕴和皇后并非利益绑定在一处,二人貌合神离。 凌贺之因疼又倒在床上,半阖着眼,目光溃散地看着门口。 国师此刻想必和二皇弟在一处,师徒情深,笑意盈盈。 至于自己,是早就被父皇抛弃的弃子。 昨夜照料,可能在国师眼中不过是例行照顾。 块垒使人倦,凌贺之面如死灰地怔怔地看着门口,看着,看着…… 门帘被掀起,熟悉的人影再回来,走到窗前。 二人四目相对,凌贺之对上她的寡淡眸子。 明蓝蕴开口:“本君求了皇帝。” “殿下既然身体不适,后十次鞭子罚为抄书,后几日不得再行打猎,这几日由本君教导殿下。” 凌贺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眸子。 休息了两日,吃了两日的丹药,伤口结痂,精神气回了点。 凌贺之便跟着明蓝蕴一并抄书,往往时值半夜,依旧不停。 明蓝蕴将他学到的错字一个个改正,教他如何执笔。 深夜,凌贺之握着宣笔,看着坐在面前闭目休憩的女子,觉得对方无情无欲宛若冰冷的石像,听宫人说,十余年前,明蓝蕴被前国师带回。 她便是这样子的性格。 华服泛旧,画卷失色,她却不曾更改。 或许前日她鞭打自己时的面上瘟色是极少可见的思绪外露。 都说修道之人往往命中有劫,过了劫便可得道成仙长生不老,过不了这劫容貌和心境就会似凡人般老去更迭。 凌贺之想,国师的劫是什么? 凌贺之这几日在她手下,吃食住行皆不错,宫人们敢苛待自己,却不敢苛待国师。 明蓝蕴睁开眼睛,看到他在发愣,将碟糕推过去,倒了一杯茶:“吃点东西,再抄半个时辰便歇息。” 凌贺之咬了一小口糕点,芬香扑鼻,自从母妃死后他许久没吃到这样精美的东西。 听两位监正说,明蓝蕴也不吃的。 所以……她是特地给自己准备的? 凌贺之忍不住大口塞入嘴中,等回宫后再回到李美人处,自己就吃不到了。 凌贺之哏得慌,明蓝蕴推过一杯茶水,看着对方灌了一口茶水,鼻头发红,眼角发红。 反派是自己日后的死穴,自己纵然被皇后怀疑,也要与之相处。 面前的少年是日后发动兵变的修罗阎王,因他,大周浮尸千里,狼烟烽火家书千金。 铁蹄踏破山河,殷红□□划破云霭。 明蓝蕴杀不了他。 曾经的明蓝蕴也想阻止谢家军的覆灭,曾经飞书数封试图告知望断崖会突显天坑的事情。 剧情以明蓝蕴一人之力难以更改。 没有凌贺之,其他皇子皇女也在虎视眈眈,与其说是凌贺之杀了自己,不如说他只是先杀了自己。 明蓝蕴拿过他抄写的纸,仔细查阅,口中发问:“殿下,倒也不必在秋猎中莽进,凡事循序渐进,莫要担忧生死之事。” 凌贺之双手捧着茶杯,口中的花糕甜味晕开,甜的发苦,甜的发闷。 这话的意思是说皇后暂时不会暗杀自己吗? 作者有话说: 云间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求求不要养肥我,会很伤心的。 第6章 、相处 凌贺之想到这里,松了口气,望向面前的明蓝蕴。 他被糕点哽的慌,咽不下去,也问不出话来,又觉得明蓝蕴不会回答自己。 等吃完糕点,凌贺之练完半个时辰的字,明蓝蕴查过功课后便起身离开了。 她还要和两位司天监正再商议祭祀的事情。 凌贺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微动的烛光。 国师远比皇后安排的太傅要尽职尽责的多。 这几日,他不仅将所学的错字修正,又知晓了天上星斗、林间树木皆可指明方向,又知晓古代数位君王典故、仁君、暴君,以及民间工匠巧思。 凌贺之想起母妃生前和自己说过国师的事情。 当年黄河水灾后,由李太守主持召集民间工匠修建水库,其中便包括前任国师与明蓝蕴协助观山脉,制作沙盘地形图,攥写当地水土志。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9节 此堰修成之后,数年未再犯大灾。 百姓感激天子仁德为民,谢能人巧匠辛劳。 奈何陛下年老疑心重,收回了国师的一些权利,主负责祭祀与观星占卜之责。 但这不能磨灭明蓝蕴脑中学识。 凌贺之攥紧了手中的笔,父皇当真就如此宠爱二皇弟! 父皇什么都想给二皇弟最好的,最好的华服、吃食、先生。 曾经父皇与母妃浓情惬意,他也曾夸赞自己聪慧,可是母妃跪在御书房前两天一夜,大雨瓢盆,无法触动皇帝的冷心。 凌贺之将碟子中的花糕尽数塞到口中,噎嗓子啦喉咙,他眼圈发红,却还是竭力地往里头塞。 “咳!咳咳!” 自己是被父皇抛弃的弃子,自己丧母,如今父皇也不要自己了。 还未到冬日,尚宫局就为二皇弟准备了锦衣华服,上好的雪貂斗篷,衬得他像雪中的团子。 而自己被父皇随意派给了李美人抚养。 自从自己被李美人抚养后,父皇便再也不曾宠幸过李美人。 祸及池鱼,李美人恨透了自己。 凌贺之哽咽了一声,口中的糕点从未如此美味过,明蓝蕴往死里抽打自己,却又看护自己。 正如她所言,即暂任师长,便只是好生教导皇子吗? * 秋猎结束,仪仗队在前排,细长的车队前行,车毂转动。 明蓝蕴骑马和二位监正并肩。 马车里,凌贺之撩起帘幔看到了三人。 虽然是在马背上,三人却姿态挺直,宛若坐在平底圈椅中,上身不怎么摇晃。 明蓝蕴的衣裙落在马背上,衣带随着前进时微微晃动。 她是唯一骑马的女子。 凌贺之想,她会骑马而且马术应当不错。 凌贺之撩窗幔的手背被打了一下,牵扯到他背上的伤口,疼的嘶了一声。 皇后亲生的四皇女凌阿翡,一瞪眼睛拧起眉毛:“冷死了,把窗幔放下来!” 父皇非说要让几位皇子皇女培养兄弟情义,让他们共乘。 凌阿翡委屈地抿嘴,自己不能和母妃在一块,而二哥却能和父皇在一架马车里。 只有自己和讨人厌的三皇兄凌亦如,还有个冷面阴鸷的大皇兄在一块。 她不敢对付三皇兄,知晓萱贵妃的厉害,到时候那个女人又去父皇面前哭诉。 于是把一肚子怨气发在了大皇兄身上。 这个大皇兄以前老被父皇夸赞聪慧,现在哼哼,上次父皇考察错字横出,也不过如此嘛! 凌贺之狰狞地盯着她,把凌阿翡吓得缩到了看护的女官怀中。 “你,你欺负我的话,我就告诉父皇!” 她机灵古怪地吐了吐舌头,年岁虽小,刁蛮泼辣的性格却可见初端。 一边的凌亦如摇头晃脑,挑衅说:“大皇兄怎么在看国师啊,父皇属意让国师独自教导二皇兄了呢。” 三人之前便有些不合。 如今他们二人一并嘲讽凌贺之。 凌贺之眯起了眼睛,轻声反问:“是,只教导二皇弟,父皇也没让国师教你俩。” “尤其是阿翡,”凌贺之看到那个打扮精致的小皇女,蓄意挑拨,一字一句地反问,“皇后娘娘是你和二皇弟的母妃,怎么不叫国师一并带上你?” 凌阿翡声音尖锐:“才不是这样的!” 女官面露愁容,从中斡旋,行礼道:“三位殿下,此行舟车劳顿,还请小作休息。” 众人看到她说话,齐齐想到女官可将此番争执禀告父皇,便都选择缄默。 凌阿翡叉腰,神情跋扈:“不许告诉父皇。” 说罢,她又说:“这次祭祀,父皇说大皇兄你杀气太重不宜参加。” 凌贺之低着头沉默不语。 皇家车队一路前行,返回皇城郊外,前往祭祀高台。 凌贺之不能去祭祀现场,他坐在远处不太真切地瞧着。 巍峨高台,旌旗不动,执器具的小吏覆压数里,显示皇家威严。 凌贺之听到钟鸣,想,父皇应当正在行九拜礼,国师则在自己的位置上。 今年,父皇特地以杀气过重不许自己参与祭祀。 凌贺之拧着衣角,是因为自己身上流着谢家军的血脉吧。 往年祭祀之后,母妃都会给自己送上一枚护身符,和其他皇子皇女一般。 今年,无人给自己送了。 凌贺之瞧了许久,隐约看到深蓝色衣物的天子旁,紧随身着祎衣的皇后,一列人等之后,他看到了手搭尘尾的国师。 凌贺之怔怔瞧了许久,直到祭祀结束,高台上无人在时,才脚步凝重地回去。 回宫之时,仪仗队紧随天子鱼贯入皇城,凌贺之看着压抑的高楼红墙,宛如巨手拍下。 皇后身边的李尚宫领着几位宫女前来接二皇子和四皇女。 凌贺之只能等李美人的宫女们将自己带回去,回到那个阴冷逼仄充满了霾气的院子。 他站在角落里,目光冷冷,忽然瞧见李尚宫牵着的二皇弟腰间系着一枚明黄色的护身符。 凌阿裴也有,她的护身符挂在了脖颈上,觉得不太舒服,却还是没有扯下来。 李尚宫哄她:“公主殿下,这是国师赠的护身符,皇后娘娘说必须戴满七日。” 四皇女也便不闹了。 倒是三皇子凌亦如满脸地不耐烦,手中将自己的护身符□□出褶皱,而后随意地放下,在腰间晃了晃。 他对国师给的护身符很是不满。 国师是皇后的人,她的东西萱贵妃不喜欢……等会儿就得取下来。 别的更小的皇子皇女都有。 凌贺之握了握拳头,自己没有罢…… 毕竟自己没去祭祀大典。 李美人迟迟未来,凌贺之低头站着,突然面前阴暗遮挡。 面前的明蓝蕴面纱遮脸,只露出一双清冷淡然的眸子。 “大殿下,请伸手。”明蓝蕴语气更似命令。 凌贺之抬手,刚刚思索自己凭什么听她话时,忽然一枚温热的护身符落在了掌心。 凌贺之瞪大眼睛,露出年幼者的懵懂:“我……也有吗?” 明蓝蕴颔首:“旁人都有,大殿下自然也有。” “这是祭祀时的护身符。” 明蓝蕴说罢离开,皇后娘娘还有事情要询问自己。 凌贺之攥紧了护身符,只觉得它灼热烧心,国师特地给自己留的一枚符包。 凌贺之摸着符包,蓦地想起了母妃年年送的平安符,眼眶发酸发烫…… 此刻的皇后宫中,后宫嫔妃齐聚此地,品尝茶汤食用时令瓜果。 皇后在侧殿抱了一会儿女儿后,知晓凌贺之呛声过,眉头紧蹙。 “好阿翡,母妃帮你讨回公道。” 皇后摸着白猫儿,在李尚宫搀扶下坐在黄梨椅上,幽幽开口:“李美人,陛下因大皇子杀戮心太重而大发雷霆,你平日可有好生管教。” 李美人惶恐:“娘娘……” 皇后娘娘环顾四周,见其他人都不言语,噙笑:“李美人,孩子性烈,做母妃的要多加管束啊。” 李美人也明白了皇后意思。 皇后给她下定心丸:“陛下与本宫道,大殿下从小便是在雪妃娘娘身边,如今没了生母,你这位当娘的便更应仔细管教。” 其他人也都明白皇后意思,唯有一席紫色牡丹花衣衫的萱贵妃轻嗤:“李美人素来与世无争,何曾教养过孩子,还不多谢皇后娘娘教会。” 李美人窘迫,最终硬着头皮道了谢。 李美人左右为难。 皇后让自己去教训大皇子,且搬出了陛下。 萱贵妃的意思若是大皇子出了事,她便找陛下说皇后和自己的不是。 当真各有各的小心思。 李美人为难,皇子向来都是寻高位份的妃嫔照顾,若非雪妃娘娘父亲与兄长出事,这大皇子怎么轮得到自己小小美人来照顾。 这可不是好差事。 李美人心中委屈难过。 待请安结束后,众人回自己的住处。 李美人提着裙摆疾步地踏入自己的院中,气得头上的步摇摇晃,现在整个后宫都晓得陛下不喜大皇子,都不愿意多瞧。 凌贺之正在屋子伏案写字,李美人上前抢过他的毛笔,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0节 她看真切了,大殿下此次秋猎祭祀便是去挨训的,自己养了一枚弃子! 自己不在冷宫,胜似冷宫。 自己若是不听皇后的话,怕是余生无望了。 李美人看到他的抄写,拿起一旁戒尺:“殿下的字迹太过潦草,再抄上十遍方吃晚膳罢。” 凌贺之见她动作有变,猜出皇后下了新命令。 李美人做什么,都会有人帮忙瞒着皇帝。 几日后,凌贺之衣服下全是戒尺打的伤痕,他躺在床上头晕目眩,腹中饥肠辘辘。 自己也不会放过李美人这皇后走犬…… 凌贺之昏昏沉沉,额头冒出冷汗,手指攥紧了一枚小小的黄色符包护在怀中。 第7章 、挑拨 李美人得了皇后口令,私底下惩戒凌贺之。 若是以前,李美人定然会瞻前顾后,但自从与大皇子撕破脸后,李美人心中除去怨恨亦有后怕。 这股子后怕使她没了后路,一心投靠皇后,二皇子心性善良,日后必是明君。 二来,许是皇后与陛下吹了风,陛下才终于翻她的牌子,宠幸过她一次,得了不少赏赐。 至于大皇子先前的少傅,大皇子执意不要他来教学,此事僵持着。 无人禀告陛下,交由皇后处理,皇后只说小孩子心性。 太史院中。 明蓝蕴结束一日的公务,于住处小院喝暖茶。 近日浓云蔼蔼,再下几场寒雨,京城的冬日便要来了。 小太监福康给师父沏茶,谈及今日听到的闲言碎语。 “师父,听闻谢家叛军有一校尉被俘,正押解回京城。” 明蓝蕴杵了一瞬,缓缓道:“为师知晓。” 此事在宫外并不算密事,倒是后宫不议政,无人传播。 朝堂上的诸位臣子揣度陛下的心思,有人说陛下是想细问谢家军之事,有人道事情恐非如此。 文中,此人未曾在北境被处决,而是大费周章押解到皇城。他携带谢匀遗物,谢匀遗物中有昔日皇后娘娘兄长,华丞相之子在黄河水灾中,获华丞相命令中饱私囊的证据。 他想请陛下明鉴,谢家军叛乱一事,可有丞相党羽从中作梗污蔑! 明蓝蕴摸着茶杯,指腹轻轻摩挲。 帝王无错,便是有,也无人指责。 如今谢家军平定了北境边线,可护数年无忧,又尽数灭在望断崖天洞。 陛下既无内患外忧,小小校尉,杀掉无妨。 华丞相一党也是这般想的。 文中,此人的头颅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而那证据落到了陛下手中,不见天日。 帝王明知谢家军冤、雪妃娘娘冤、大皇子无辜,却因帝王权衡之术,将其抛弃。 所谓的帝王情爱,终究只是金笼子的喂食,或许对于天性纯真的谢云荷来说,她更喜欢北境的萧瑟风儿。 明蓝蕴垂眸望向身畔的福康,手指叩着桌面,告诫:“谢家军之事,不该妄自议论。” 福康面上窘红,见明蓝蕴无意交流此事,揣着手说师父教训的是。 “师父,喝茶。” 福康抄了抄手,又说了些其他趣事,明蓝蕴大多都晓得。 入夜后,明蓝蕴回到住处,打开暗格,拿出一本翻看数遍的手抄书。 这是她许久之前便凭借自己记忆抄录下来的原文,用的是简体字,其中一些大不敬的文字配以英文。 将书中数大事件一一分类,做了目录,标了备注。 好记性倒不如烂笔头。 书中只对主要角色重点描述,旁枝末节的配角出处和结局都不甚清楚。 明蓝蕴重新将书放在暗格中,这是她自己做的鲁班盒,另做调整,若是强行武力破盒,夹层里头的白磷泄露后点燃此书。 明蓝蕴思索近来的事情。 皇后一心要将自己和二皇子同仇敌忾,师徒一气,隔绝掉与其他皇子皇女的往来,这并非明蓝蕴心中所想要的。 明蓝蕴缓缓闭上眼睛,抬手掐指推算自己命数。 许久之后,明蓝蕴阖眼轻声道:“死局有变。” 烽火狼烟中,自己满身血污,嚣张跋扈的北境狼军血脉,大皇子凌贺之手执长.枪,露出桀骜笑面。 “国师,上路吧!” 画面一转,凌贺之死于天坑之中。 二皇子凌辰逸踩着反派们的尸身坐在皇位之上。 明蓝蕴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翌日。 陛下再见明蓝蕴,现在私底下,明蓝蕴只教学二皇子一人。 但明面上,陛下还并未直接定下。 因朝堂上,诸位大臣认为此行不妥。 皇帝话里话外盘问明蓝蕴的立场,明蓝蕴便与他打太极,扯了前贤的言语。 全面却矛盾。 “罢了,朕再定夺吧。”陛下龙颜不悦,长长地吁了口气。 待明蓝蕴走后,陛下与贴身大太监说话。 倒不是他不想直接定夺,但谢家军独大一事使他心有余悸,太尉等人反对,让他担忧丞相独大。 此事,皇帝便是要宠二皇子,也不会力排众议独断,而是需缓上一段时间才行。 明蓝蕴从御书房出来,前往接近宫外的诸位皇子皇女集中教学的蓝园。 她来此地找一些书籍。 二皇子、四皇女、三皇子都是另寻少傅教学,别的皇子皇女若是无特地的人教学便会来蓝园。 年幼的皇子皇女见她,客气道:“见过国师。” 明蓝蕴回礼。 学堂檐下挂上高低错落的细篾竹帘,迎着日光,于堂中落下斑点。 明蓝蕴走上长廊,进入学堂当中,最前方放着一尊鎏金云气纹博山炉。 这是明蓝蕴留下的,她喜欢教学时熏飞气香,现在代为教学的官吏无熏香喜好,此物便搁置了。 凌贺之坐在首位,在休憩时正失神地望着那一尊香炉。 明蓝蕴上前:“大殿下。” 凌贺之被她吓了一跳,整个人心惊胆战,明蓝蕴从他眼神中看出了惊恐。 听闻李美人近日对他不好,但做了什么,明蓝蕴并未知情。 明蓝蕴又道:“大殿下午好。” 凌贺之拢了拢衣袖,方回礼:“见过国师。” 凌贺之狐疑地看着她,心道她去教二皇弟去了,怎会来这里? 明蓝蕴看出他的心思:“来拿些东西。大殿下可是对本君的博山炉起了兴致?” 凌贺之撇开眼神:“只是……好奇,有些不太一样。” 纹路和宫里常见的不同,既然是烧铸的,而且未见到一丝水口。 明蓝蕴回:“嗯,是有些不同,乃是前国师教我烧制的第一件器皿,工艺还不太成熟。” “殿下既然好奇,可以上手摸摸?” 凌贺之下意识地伸出手,手掌从衣袖中探出来,而后猛然缩了回去。 但为时已晚。 明蓝蕴抓住了他的手掌,看着他的小臂,低头望着:“大殿下身上的淤青从何而来?” 紫色踏着青色,层层叠叠,但凡是能被衣物遮盖的部分,看不见几点好皮肤。 凌贺之强行抽手:“本殿下自己摔的。” 明蓝蕴望着他,点评:“不过拙劣的谎话。” 看来李美人当真无情。 “既然受伤了,下午的艺射便先休息吧,殿下应当上药。” 明蓝蕴喊来旁的小太监,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粉,让他为大皇子上药。 她又给了凌贺之口服的药物。 凌贺之看着面前的女子,攥紧手中药物,低着头问:“国师,为何帮我?” 这话他问过多次。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1节 明蓝蕴回:“有教无类。” 明蓝蕴轻轻点头:“大殿下好生休息吧,本君先行告退。” 凌贺之有些发憷地哦了一声。 第二日,凌贺之心不在焉地上了半日课,晌午用餐时,他小声询问先生:“国师,不会来蓝园教学了吗?” 先生如实回答。 这话却叫旁的皇子皇女知晓,又传到了更多的妃嫔耳中。 萱贵妃小声和自己的儿子说话:“大皇子这没个贴心的母妃教养,也是懵懂,陛下可舍不得让国师教二皇子之外的人呢。” 三皇子抱胸:“母妃,大皇兄不知天高地厚。” 萱贵妃轻笑:“我儿聪慧,国师不过怜悯大皇子一次,他倒是想拜国师为师了。” 众人猜准了凌贺之的心思。 傍晚,宫墙之上,消瘦的少年站在当初明蓝蕴出宫的必经长芜上方。 他看到明蓝蕴自尚书方向而来,知晓她刚教导完二皇弟,正要出宫,离此地越来越远。 在明蓝蕴走近时,凌贺之似乎见到她隐约抬头望了一眼。 她发现自己了? 她在关注自己? 凌贺之心中蓦地生起一股火热,大步跑下去。 明蓝蕴停下脚步,抬眸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少年:“大殿下。” 凌贺之目光如炬:“我想让国师也一并教我!” 其他皇子皇女讥讽又如何?一时的嘲讽若能换的国师相助,便由他们笑! 凌贺之紧张地望着她。 明蓝蕴眯了眯眸子反问:“殿下不知物议横生,乃至众射之的,莫要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明蓝蕴见人失神,大步而行,与之错肩而过。 少年大声道:“若是所有皇子皇女都入局呢?国师可愿收我为徒。” “那本君,”明蓝蕴没有回头,面纱下嘴角微扬,“静候佳音。” 明蓝蕴回了太史院住处,福康询问:“师父,您遇到什么好事了?” 明蓝蕴歪头看他:“嗯?” 福康比划了一下,推着眼角装笑:“师父平时都是冷冷清清的,今天眼睛像是在笑。是师父的炼丹术更进一步,还是师父的武功术法突增,又延年益寿了?” “我也想像师父和师祖那般,多年容颜几乎未改哎。” 明蓝蕴意味深长地说:“年长者的坏心眼罢了。” 福康不懂。 * 到了第三日,明蓝蕴在教二皇子背书时,中间休憩时。 二皇子和明蓝蕴说:“大皇兄和别人吵起来了,让母妃处理此事呢。” 明蓝蕴哦了一声:“何事争吵?” 二皇子摇头:“听说是他说了四妹妹和三弟的事情。” 明蓝蕴点头:“二殿下不必忧愁,安心读书吧。” 此刻,蓝园中,原本不来的凌阿翡坐在学堂里瞪着凌贺之,此人不过是仗着他母妃生前身份高,但现在雪妃去了,谢家败落。 他也配做白天大梦! 凌亦如也打着哈欠,他是奉母妃的命过来看看大皇兄干嘛和人起争执的。 宫女口中的话,母妃不相信。 中午休息时间,凌阿翡主动问凌贺之,怎料对方却往上看了看天:“国师曾经教导我过天上星宿?” “北斗七星指路,天上星宿各有方位,四皇妹可知道?” 说着,也看了三皇弟一眼。 凌阿翡生气:“以后国师不可能教你的!你再聪慧也无用!” 凌贺之垂眸:“是,父皇只让国师教二皇弟。不像四妹妹,还能让二皇弟教你。” 凌阿翡听了此言,开心地扑到颇为无奈的李尚宫怀中。 “李尚宫,带我回母妃处,今晚我要二哥教我看星星。” 李尚宫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凌贺之一眼,幼稚的争执啊。 到了第二天,凌阿翡和大皇子,三皇子炫耀着自己昨夜里的所学。 一旁的三皇子面色难看,可没人教自己这个。 自己不想学是一回事,不能学又是另一回事。 等凌阿翡说完了,凌贺之垂眸轻声说:“毕竟不是国师亲自教导,四妹确定二皇弟教你教对了吗?” 凌贺之紧蹙眉头,手中捏着毛笔,凌乱地在纸上划拉:“我不太明白,明明四妹你才是皇后娘娘所出,为何娘娘不叫国师一并教你?不过是在一块学罢了。” 凌阿翡眨巴了眼睛。 凌贺之叹气,甚是羡慕:“不过,向来你去求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宠你,肯定答应。” 第8章 、入宫 凌贺之目光狡黠,点到为止,装出桀骜冷哼的样子。 凌阿翡心高气傲:“我一定可以拜国师为先生的!” 至于大皇兄,他的母妃已经自缢,现在跟着一个李美人,父皇一点都不待见他! 四公主的态度有目共睹。 她是中宫皇后所出,排位又靠前,其他人多少是依仗着她的脸色行事的。 于是众人偷偷摸摸看向与她起争执的凌贺之。 凌贺之顶着众人嘲讽目光,缓缓直起了身体,任由目光冷箭穿心而过,袖中拳头紧握,指甲扎入血肉中,温润了指腹。 * 午间,凌阿翡委屈要李尚宫带她离开蓝园,一路疾步到长坤宫。 葡萄纹缠枝镂空博山炉中,香烟笔直地往上,熏得满室透香。 皇后揽着猫儿,姿态慵懒地小憩着:“胡闹。” 四公主一进来,大眼睛一转,眼泪便吧嗒吧嗒落下。 皇后缓缓睁开眸子,觑向李尚宫。 李尚宫捻了捻裙身,福手弯腰,将蓝园所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皇后倚靠着卧榻,金护指轻轻地按着眉心:“竟然如此,稚子把戏。” 凌阿翡抱着母妃的膝头,委屈垂眸掉泪:“母妃,母妃,大皇兄笑话我,说你不疼我。” …… 不出半日,皇后欲将四公主一同和二皇子在国师膝下学习消息传出。 李美人院中,长坤宫的管事宫女前来传话。 皇后有请。 李美人扭着腰撩着裙摆进屋,瞧见大皇子正准备吃午膳。 李美人眼尾一挑:“大殿下,皇后请。” 凌贺之嘴唇苍白嗫嚅,目光怯懦躲闪,弯着脊背缩在椅子上:“我……我还有课业未曾完成。” 李美人心道,如今知道怕了? 李美人强领着凌贺之往长坤宫前行,斜视着消瘦少年:“皇后洪福齐天,你这般弱的身子见见娘娘,沾沾了福气。” 凌贺之低着头不说话,两边红墙倒退,走过廊芜,进入皇后宫殿。 他只觉得这长坤宫阴气沉沉,树叶一颤不颤,静得不像话,空气重弥漫着丝丝水珠冷气与冷香。 母妃生前与他说过,父皇还是太子时,皇后便是太子正妃。 当时,父皇尚且有两位侧室,总稳不住胎,是子嗣缘分凉薄的皇后不许她们先生下长子。 细数诸位皇子皇女出身,也可对皇后性情管中窥豹。 母妃娘家是谢家军,李太尉之女萱妃娘娘孕育三皇子, 皇后不敢动她们。 而二皇子是陛下御驾亲征,在外和人所出,皇后想管也是鞭长莫及。 待皇后生了四公主后,她才明白这事挡不住的,今日能冒出二皇子,它日便能冒出二十皇子。 皇后方才放手,让其他妃嫔逐次诞下龙嗣。 凌贺之走进去,给皇后行礼,皇后拥着四公主靠在床榻,模样慵懒。 “陛下国务繁忙,本宫瞧瞧这些孩子的功课。” 凌贺之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从外头白昼站到暮色蔼蔼。 他双腿发硬,背脊酸胀,额头上大颗汗珠滑落,呼吸中似能嗅到干涩喉咙处的苦味。 皇后轻叩桌面,嘴角上扬,这些桀骜硬骨头就是要多磋磨。 他也敢来置喙四公主的事情!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2节 入夜后,二皇子由李尚宫牵着归来。 皇后见状才叫大皇子退下。 临行前,凌贺之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走进来的二皇弟手中拿着用一根绳穿的两个小杯子。 那绳有些奇特,应当是明蓝蕴特制的。 可惜,他随后便被带出去了。 侧殿中,二皇子认真地与皇妹说:“国师说,距离远也可以偷偷传悄悄话。” 一旁的四公主看,从皇后怀中跳下来:“国师这两日总教二皇兄新鲜玩意,母妃,我也想学。” 皇后无奈:“你二哥教你也是一样。” “不嘛,不嘛。”她嘟着小嘴,满心不依…… 长坤宫外,凌贺之与李美人走出来,瞧见了明蓝蕴。 李美人行礼:“国师。” 明蓝蕴颔首示意,而后将视线落到了一侧的凌贺之。 李美人好奇道:“国师怎会过来?” 明蓝蕴随意道:“与二皇子多聊了会罢了。” 李美人未曾多言多想,领着大皇子离去。 错肩而过时,明蓝蕴轻声开口:“大殿下,今日劳累了。” 凌贺之身子一顿,骤然回头凝视她的背影。 她知道自己在皇后宫中站了大半日? 夜色下,一席月白衣衫的女子缓缓转身,脸上面纱拂动。 凌贺之察觉到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凌贺之头脑意乱,等走远了许久,恍恍惚惚地想,国师这几日总教二皇弟新鲜玩意,好叫四妹羡慕。 是不是……在帮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年心中火热。 临睡前,他蒙在被窝中 他不信神佛,信人定胜天,母妃为谢家军诵经念佛,佛可曾救人?! * 接下几日,日日秋雨,洗刷天地,皇城便清冷下来。 檐下水珠卜落卜落,迸溅,宛若串密的珠帘。 各宫的小宫女来来往往,脚步不停,准备领冬日的分例。 而太史院中,明蓝蕴端坐支摘窗前,手执一卷书籍望着窗外雨幕。 窗外的风席卷不入,香炉的烟纹丝不动,随着福康衣衫带风地靠近,烟晃了腰,散开一片。 “师父,”福康拿来玄色绸面护膝小毯子,递给明蓝蕴,“可冷呢。” 明蓝蕴淡淡回:“今年寒冬。” 福康惋惜:“听闻银丝碳暖而不熏,要是皇后娘娘赏咱……” 明蓝蕴打断他的话:“银丝碳由司饎管理,每宫多少分例都定好的,旁的也便算了,这种登记在册的东西用起来可比寻常木炭更毒。” 福康怔忡:“是,不过……萱妃娘娘兄长,倒托人辗转送了师父您一本古籍孤本。” 投其所好。 福康不懂:“师父,怎么就收下了。” 明蓝蕴嘴角上扬,淡淡说:“此书得收。” 且对方送礼寻得是正当由头,此事便可落落大方展露。 最好让皇后也知晓。 这几日大雨,皇后娘娘与陛下商议让明蓝蕴一并教学四公主,萱妃娘娘也不甘人后,也去求陛下了。 陛下难以抉择,就让明蓝蕴先行歇息,不必入宫。 此举,明蓝蕴自然懂,陛下先暂时不许她与两位娘娘往来。 福康清秀的巴掌小脸蹙起:“真不知道最后啥子个安排。” 明蓝蕴翻看手中书籍,回:“自然是全听陛下安排。” 福康看师父又在打趣自己了。 明蓝蕴提醒他:“寡言,禁言,不可与外人讨论。” 这件事情,皇后本是不愿意松口的,但是丞相在前朝松口了。 谢家军的下场敲山震虎,丞相不敢一家独大,欲让李太尉上位,分散陛下的疑心。 明蓝蕴收下萱贵妃兄长送的孤本,也是让丞相大人看看,让陛下看看,她无心插手政权之斗,谁与她志趣相投,她便与谁往来。 明面坦坦荡荡。 这几日里,萱贵妃提出,若是国师□□乏力,那就每月上中下三旬,上旬教二皇子,中旬教三皇子,下旬教四公主。 皇后嘴上全听陛下,心中忧愁可不断。 怎可让明蓝蕴十日时间都守在萱妃那? 明蓝蕴分析了一下当前情形,当真是各方为战,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皇后害怕她明蓝蕴被萱妃收买。 明蓝蕴思及此处,合眼休憩,若是自己可入宫,有一招对皇后可一针见血的良药。 那便是皇后不为四公主谋划,不听了大皇子的挑拨,为四公主另谋少傅。 奈何四公主是皇后的心头肉,怀胎十月而出,而二皇子并非她亲生。 皇后要为自己的女儿谋生路,这个念头一出现,明蓝蕴知晓拦不住,当然她也不打算阻拦。 毕竟,此事乃自己从中作梗。 明蓝蕴许久后缓缓睁开眸子,目光冷冷看着窗外:“再来一场大雨,风波便该停了。” * 三日后,瓢泼大雨,潇潇雨幕,不见远方之人。 雨幕中,一名小太监手执偌大的满穿油纸伞为身边女子遮挡风雨。 明蓝蕴没等到陛下下旨意定她为谁人的先生,倒是等到了陛下召见。 宫墙之上,拿着伞蹲守的少年看到了熟悉的身形,抛下伞大步流星跑下去。 这地方是本朝以来进宫千万御书房的必经之地,而凌贺之终于等到了明蓝蕴进宫。 他知道明蓝蕴进宫来做什么! 他知道,今日之后,皇后和萱贵妃在此事上的争斗便趋于平衡! 他知道,百姓信仰的国师相助自己,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曾经在母妃怀中的少年,在看多了人情冷暖,看管多了帝王薄情,已经事事揣摩旁人心思。 皇帝子嗣,本是天上龙子。 雨中,他毅然跪下,背脊挺直。 福康看着挡在面前的大皇子,吓了哎呀一声,这这这……怎么使得! “殿下,你快些起来啊。” 一阵风拂过,伞被微微扬起,伞下的明蓝蕴抬眸看着雨中的桀骜反派。 他双目通红,鹰眸带血,双手按地,重重叩首。 第9章 、得偿 狂风骤雨、天穹低霭。 潮湿清凉的水汽逶迤拖地,冷、硬的风涌入长巷。 朱墙碧瓦、威武肃穆的皇城屹立在这瓢泼大雨当中。 月白色挑金丝衣袍的女子立于大雨中的伞下,面上轻纱上,她的视线越过伞缘注视着跪在面前的少年。 少年跪趴着硬邦邦的石砖。 他的背脊宛如坚固欲坠的崖边岩石,与这呼啸冷风一般冷硬。 “求先生要我!授我学业。” 凌贺之未等到明蓝蕴的首肯,害怕在心口翻涌席卷了全身,死死不肯抬头。 “如今我并非众矢之的!” 明蓝蕴眼神光微动,给了福康一个眼神,让他继续前行为自己遮伞。 福康恍惚回神:“是,是,师父。” 凌贺之缓缓直起身子,但未曾起来。 他睁大眸子看着那两个人越来越近,试图看清明蓝蕴的眼神。 看她赞不赞许自己挑拨二皇弟和四皇妹此事的做法! 明蓝蕴一步步前行,凌贺之心越提越高,像是要从嗓子眼翻跳出去! 凌贺之顶着大雨,一句一句地开口。 “我如今弱小,也没有别的心腹,所以我利用了四妹妹的骄纵跋扈!”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3节 “也只有她,才能让皇后来主动打破父皇让你只教二皇弟的僵局!” “纵然皇后责罚我,但她们不愿意出局,此事已成!” “我已经做到了国师你的要求!” 既然明蓝蕴让自己去挑拨此事,她一定是起了收自己的心思的! 福康听着他消瘦的身板撕心裂肺喊出这些,惊诧无比。 老天祖宗,幸得今日大雨,雨雾似白纱,目不可及远物,而巡逻此地的护卫又恰好不经过此地。 若是叫旁人听了大殿下的话,去陛下面前添油加醋,此事可就闹大了! 福康又心道,此事也不能只求师父。 下旨意的人是陛下,师父也不能下决定啊。 福康不敢置喙,低着头安静打伞,护着明蓝蕴前行。 快些走过去吧…… 在二人错肩而过时,凌贺之轻轻抓住了她的裙摆,无助又悲痛地嗫嚅:“国师……” 明蓝蕴定下脚步,微微侧身看着反派的染血鹰眸。 明蓝蕴示意福康将伞给大殿下遮遮,而后拿出一方帕子,递出去:“大殿下,擦擦吧。” 凌贺之怔忡地拿起帕子,擦拭了双眸,看着明蓝蕴撑起福康多背的一把伞,只身走入雨幕。 “本君前去面圣。” 她的声音和雨声交织,身形渐行渐远,尾音渐弱:“恭喜大殿下,得偿所愿……” * 御书房中,明蓝蕴安静等了片刻,待里头大太监送李太尉出来。 李太尉并不吃惊她的到来:“国师,哈哈,今日雨真大。” 明蓝蕴回礼,意味深长地说:“秋雨洗尘,大些好,能洗干净不少东西。” “听说我那逆子赠了国师一本孤本古籍,可还喜欢?” 明蓝蕴说:“喜欢。” 李太尉见明蓝蕴的回答,哈哈大笑,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迎手:“陛下正等着您呢,快些进去吧。” 他给了明蓝蕴一个眼神。 他摸准了陛下的心思,准备让明蓝蕴教学二皇子,三皇子与四公主。 李太尉心中惬意,去掉一个四公主一介女流。 那在旁人眼中,三皇子便是和二皇子在陛下的心中分量一般重! 大太监催促人。 明蓝蕴进去,她再回头看了李太尉一眼。 如今丞相担心步谢家后尘,正准备独善其身,而李太尉抓住机会拉帮结派,日子倒也舒坦。 一本古籍算不了什么。 但它却成了国师和太尉一派往来的首点。 对于明蓝蕴而言,她看不上这古籍,只是拿这古籍当借口叫皇后忧心。 让皇后忧心国师和萱贵妃往来,而没时间去对付大皇子。 明蓝蕴收回心神,进到御书房后,行礼:“国师明蓝蕴见过陛下。” 陛下开门见山,直接说教学之事。 他揉着眉心:“如何说?” 明蓝蕴不打马虎,她也不能说自己只想教导某一人,这对皇帝来说是大忌。 独行,拉帮,结派。 明蓝蕴直言:“蓝蕴自认才疏学浅,多谢陛下厚爱。此事,皇后与贵妃娘娘都是护犊情深,但争执过重,反而伤了皇家子弟情谊。” 陛下沉默。 “你说的没错,朕早就知晓,哎……” 早就知道让明蓝蕴教导二皇子一人,其他人会有诸多不满,但之前底下人藏着掖着,皇帝也就当瞧不着。 没想到此事却因为四公主而起。 “朕本意是怜悯辰逸在外飘零,启学晚,让你好好教学。” 比起其他少傅的老古板教学,明蓝蕴在教学上着实有一套。 而且,先帝强调神权,若是未来的太子是国师学生,在百姓当中威望也能重一份。 皇帝揉揉紧蹙的眉心,抬眸看向她:“国师有什么想法?” 明蓝蕴抬手挥袖遮脸,鞠躬颔首:“本君有一言。” “讲。” “不患寡而患不均,”明蓝蕴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地说,“陛下心系诸位皇子皇女下此决定,皇后娘娘、萱妃娘娘惠及后宫嫔妃均感激陛下圣恩。” 皇帝身子一僵。 还有后宫其他嫔妃所出的子嗣。 皇帝被明蓝蕴猛不丁提起这一段,对……他倒也不是担心别的妃子会不悦此事。 只是宠爱独独放在丞相与太尉身上,会再开谢家军的情况吗? 皇帝手指持续敲击着桌面…… * 雨中的湿气涌入紧闭的宫门里,萱贵妃看着宫女捏着戥子配香粉。 她眯起狐狸般的上挑眸子。 外头冒雨归来的女官抖了伞上水珠,将伞交给别的宫女,捋了捋冒着水气的发丝,疾步走进来。 “回禀娘娘,陛下召国师入宫,日后所有的皇子皇女均在蓝园学习,蓝园配三孤,目前以国师为主,又暂定了翰林院杜修撰。” 萱贵妃直起身子,惊愕地瞪大眸子,怎么不是只教授二皇子和三皇子,四公主? “国师呢?国师可有托话给本宫?” 女官附耳道:“方才奴婢偶遇了国师,国师说……” 女官咽咽口水,竟然有些紧张地转述明蓝蕴的话:“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娘娘……” 她伸出食指,萱贵妃狐疑地探出手掌。 女官在她的掌心中缓缓写了一个“谢”字。 萱贵妃宛若受惊,身子颤抖。 谢家军! 萱贵妃捧心趴在榻上,不甘地呢喃:“本宫可求了陛下多日。” 最终只是让一切又恢复原状,未尝尝到甜头,要让其他的皇子皇女与自己的三皇子一起上学。 但国师的话不无道理。 唯一教她欣慰的是,此事中,她与国师关系近了一分。 萱贵妃握住女官的手:“天气渐冷,蓝园僻静,待改日你让小厨房备上一些糕点,送给诸位皇子皇女尝尝,也叫国师尝尝。” 女官福身:“是。” 这消息不胫而走,除去皇后与萱贵妃,其他有子嗣的妃嫔便只有李美人愁云满面。 福康将一身湿漉漉的皇子送到了李美人处,给李美人行礼:“奴才见过李美人。” 李美人看着面前的小太监,再看看一身湿漉漉的大皇子,本就有气。 她尖锐叫嚷:“不长眼的小畜生,都带着伞也能叫大殿下淋得透湿。” 大皇子冷冷盯着李美人。 李美人虚情假意道:“大殿下,我这是帮你教训这不懂事的臭奴才。” “若是大殿下身体有恙,你这小太监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看这小太监白白嫩嫩的,恐怕是刚刚净身入宫的。 李美人心中有气。 她可不愿意让大皇子去入学,正愁用什么理由为大皇子请假。 李美人见到凌贺之浑身湿透,便有主意。 她百般嘲讽着这小太监。 此刻,福康低着头说:“是……是奴才的师父吩咐送大殿下回来的。” 李美人咄咄逼人:“你师父是何人?是哪位公公?叫你那师父过来!大殿下明日可是要去蓝园上学,你耽误了学业,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福康被猛不丁凶吓,战战兢兢地说:“奴才……奴才的师父是国师明蓝蕴。” 李美人霎时语塞,怯怯让福康离开了…… 福康回太史院见了师父,吧嗒吧嗒掉眼泪,若不是明蓝蕴递给他帕子,这孩子便要因哭晕过头误拿明蓝蕴的裙摆擦眼泪了。 明蓝蕴坐着慢吞吞地吃茶:“说话多少是难听了些。” 自己可没心思骂人。 明蓝蕴垂眸,李美人不是善茬,凌贺之在她手中没少受磋磨,心中阴暗无人性 原文中,成年后,凌贺之杀入宫中,一枪穿透李美人,再一枪捅死了李美人的一岁儿子。 温热的鲜血喷溅了俊俏的男人满脸,而他的目光依旧冰冷凛冽。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4节 第10章 、争执 福康泣嗒嗒的,被明蓝蕴看了一眼,连忙噤声。 过了片刻,福康神色担忧:“师父,你没有顺萱贵妃娘娘的心意,若是她和你心生间隙……” 明蓝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杯茶水:“人心之间隔阂永不会消失,重要的是娘娘们心甘情愿。” 萱贵妃不愿意,却恐惧步谢家军后路,噤声不再争辩,反而还要谢国师提醒。 大皇子挨揍、皇后娘娘妥协 ,陛下无奈应下。 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甘愿入局,倒对此事勉强接受。 明蓝蕴浓密的睫羽轻颤,眯起眸子望向面前虚空。 此事中,倒是只有自己一人得偿所愿。 明蓝蕴看看时辰,起身:“不早,早些睡了。” 临睡前,明蓝蕴瞧见福康低头脚步虚浮:“为师说句让你不为李美人伤神的话,要听吗?” 福康瞪大眼睛,忙不迭地点头:“要的,要的。” 明蓝蕴嘴角上扬,说:“方才忘记讲了,自明日起,你被调到蓝园干活,每月上中下三旬中,逢二三,七八尾数的日子才能会回太史院。在蓝园会有公公带你,但说话要小心谨慎,手脚麻利最好。” 福康顿时头脑发空,老天菩萨梵音作响,顿觉被李美人训斥一顿就是小事! 此刻才是悲从心来,倜然泪下。 师父啊! 明蓝蕴目送小徒弟离去,轻笑出声。 第二日起来,檐下残雨低落,院中枝折花落,清冷的气息下沉,拂过往来众人潮湿的衣角。 明蓝蕴迈过门槛,又回头瞧了一眼背着大包裹的小福康,见人双眼红肿,轻叹一气。 “本君是仙逝了么?至于哭成这般模样,叫人笑话。” 福康连忙摇头,使劲地蹭蹭通红的双眼。 因要安排福康的住处,待明蓝蕴走过长廊,行过蓝园小径,绕过院中假山石,走进熙熙攘攘的学堂。 三位少傅年少英特,皆未有子嗣,如今他们蹙眉瞧着众皇子皇女。 陛下福泽天下,子嗣香火茂盛,十来个小朋友齐聚一堂,安静不了一刻,总爱细细碎语。 等再过两三年,想来这皇城中又会添置近十位皇嗣了。 杜衡一瞧见明蓝蕴过来,加快脚步领着二位翰林院同僚客气又庆幸地迎接明蓝蕴。 明蓝蕴与三人相识后,行到学堂前,位于首席,拂袖坐下,她装扮素净,但绝佳容貌增添了几分华丽,腰间别着一支金白色细鞭。 她不言语,垂眸凝望面前虚空,无情无欲。 背后的三位少傅对视,眼神传递心中所想。 怎地,国师一来,这些小皇子皇女们都静若无声了? 杜修撰瞥了一眼那支金白色的细鞭,听闻上次秋猎,国师用此物重重鞭打大皇子,打得皮开肉绽。 国师她是真的敢打啊。 此事这皇城里各家各户都传遍了,上至天潢贵胄,下至平头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陛下安排着蓝园的太傅少傅者时,必然会将国师安排进来。 小孩子也会审时度势,此物见了血,打得了大皇兄,当然也自然打得他们。 稚童们垂头伏案,一动不敢动。 只有坐在前头年岁较大的几位皇子皇女,姿态相对坦然。 明蓝蕴询问:“大皇子来了吗?” 杜衡上前回话,叹了口气:“还未曾来。” “派人前去询问。” 杜衡连声招喊了屋檐下守着的小太监,蹙着眉头仔细吩咐:“速速去大皇子今日未来原因。” 小太监喊了一声是。 明蓝蕴喊住他,再下个命令:“无论什么原因,都叫大皇子出来,他若是随你来便来,不随你来,你便先过来。” 此刻,李美人住处。 着一席水粉色花裙的美人正用芊芊玉指拿着沾了水的牛皮软鞭子教大皇子规矩:“皇后娘娘说了,你无端挑拨四公主,没有兄长典范。” 李美人说话时,嘴角上挑,仰着下巴,垂眸看人:“大殿下若是不知分寸,不懂皇家礼仪,又怎得陛下欢心?” 李美人捏着小鞭又甩了一下,砸得凌贺之脚步踉跄,跌倒在地上,头磕在了地上。 寒冷的秋日,凌贺之的额头上冒出颗颗冷汗,薄唇被咬得发青。 李美人现如今打得都是隐蔽地方,背部、大腿,凌贺之身上淤青未消又新增一大片。 凌贺之低着头攥着拳头,思索此事如何处理,如何上达谛听。 可是…… 凌贺之想起父皇在秋猎中命令明蓝蕴鞭抽自己,未曾多看自己一眼。 父皇的眼中只有二弟,只有那个从外头回来的野小子。 凌辰逸才是他真正认可的儿子。 而自己就是死了,父皇都不会为自己落泪。 凌贺之匍匐在地上,背上一鞭接着一鞭,他想要跑出去。 自己算计四公主的事情得罪了皇后,也间接得罪了萱贵妃。 李美人作为皇后的人,变本加厉地欺辱一位皇子,无人敢向上禀告,就连与皇后作对的萱贵妃也是作壁上观。 整个宫廷里,所有人都在参与、默许了一位拥有叛军血脉的皇子顺理成章地病重而死。 今日是国师启学的日子,李美人不许他去。 凌贺之瞪大了眼睛,绝望地看着外头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小宫女进来传话:“主子,蓝园来人问大皇子入学的事。” 李美人嗤笑一声:“回话,大皇子病了。” 宫女却害怕地摇摇头:“国师说了,须得大皇子亲自回那小太监的话。” 李美人一怔,心中害怕,急切地把大皇子从地上拖拉起来,捋了捋衣领:“你去回话打发了对方。” 凌贺之没有回答她,只是呆滞痛苦地望着,背上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李美人拧了他背脊皮子,胸口起伏,恨他是个哑巴。 但大皇子倒没有逢人便说出被欺凌的喜好,李美人厌恶地推他出去。 凌贺之脸色苍白地站在那传话太监面前:“我这就去蓝园。” 李美人非要亲自送生病的大皇子去。 凌贺之踉踉跄跄地行至蓝园,李美人向诸位解释原由。 杜横三人见大皇子脸色不佳,着实像生病了。 李美人望向明蓝蕴,扬起下巴:“国师,你瞧见了,我便带大殿下回去了。” 明蓝蕴却道:“大皇子若是撑得住便学,撑不住便回住处休憩。” 凌贺之上前一步,大声回答:“我……我撑得住!” 明蓝蕴回望李美人,语气冰冷:李美人,请先回去歇息吧。” 李美人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后凝聚成一团火冒在眼中,恶狠狠地瞪了明蓝蕴一眼。 凌贺之坐在了靠窗的角落。 按照规矩,他身为兄长,本应当坐在前排为弟弟妹妹做典范。 但二皇子的位置是陛下定的,说是他启蒙晚,要好生听讲才行。 皇后和萱贵妃纷纷争执,就把大皇子争执到前排窗口旮旯处。 明蓝蕴没有特地给他调动,观察一瞬,反派坐在角落里,不管他脸上有多忿忿不平,起码还是老实听讲的。 明蓝蕴先立规矩:“想来诸位皇子公主都已经见过另外三位少傅,即日起,蓝园先生们会教授诗词歌赋,古籍典故,写文做词;六艺则在武场,由别的先生教学。” “天家威严,不比民间百姓家,需时刻端正自身,不得作奸、犯科、强权、痴嗔等。” “若是身体不适需如厕,请举手示意,在我说完一句话停顿时告知。” 有顽皮刁钻的小小皇子,嘴上欢快地回:“我母妃都没这么管过我。” 明蓝蕴目光落到那位后排胖乎乎的小皇子身上,回他:“那殿下可以回您母妃住处,另寻先生。” 这里不是幼儿园,可以供他们嬉戏玩乐。 皇帝本就不喜明蓝蕴一同教授所有人,正要寻个由头散了。 那么因人多而让蓝园先生们管教不利,过于劳累便是好理由。 明蓝蕴再问:“殿下可是要回去?本君会派人送您。福康……” 外头蹲守的福康哎呀一声:“师父您叫我?” 明蓝蕴盯着那胖小皇子。 对方抿着嘴,两眼泪汪汪,那胖嘟嘟的小脸瞧着怪可怜的。 终究是在明蓝蕴的目光中吓得一个字不敢说了,乖乖坐下。 此举之后,学堂里总算是有了规矩。 杜修撰等人倍感欣慰,他们人微言轻,只是蓝园协助,并不是话事人,自然不敢随意得罪皇家子嗣。 半日规矩教下来,临近晌午午饭,十几位小孩神情蔫耷耷,也不喊饿了。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5节 中午,萱贵妃叫人早早地来给三皇子送来小厨房做的糕点,也给明蓝蕴端了一碟。 做糕的乃是贵妃从宫外带来的膳娘,会百种民间糕式。 明蓝蕴尝了一小口,细品,露出赞许目光:“还请替本君谢贵妃娘娘。” 宫女欠欠身。 明蓝蕴没有胃口,询问其福康蓝园食堂的修建。 福康性子活,又是国师弟子,今日在蓝园跑了小半圈,旁人对他的问题尽量都解答了。 福康回话:“月中修缮完毕,彼时便可开堂食了,到时候弟子要去食堂做活。” 明蓝蕴点点头。 交流期间,宫女们陆续给自家小主子送吃食。 明蓝蕴抬眸一瞧,唯独凌贺之窘迫地坐在学堂外的长廊木阶上,小小地抱成一团,发痴地望着吃饭的诸位弟弟妹妹。。 明蓝蕴的面前有一方香炉,炉中插着一支烟,顶上香云盖。 待此物燃近,午膳时辰便过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李美人宫里还没送饭菜过来,是打算让反派饿着肚子去武场吗? 明蓝蕴看着烧到尾端的香烟,再望向还未吃饭的凌贺之,起身行到他的身边:“大殿下便与我一起用餐吧。” 凌贺之抬头去看明蓝蕴。 明蓝蕴对他说:“下午,大殿下前去武场学射箭,需要力气。” 明蓝蕴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蛊惑着人听从她的做法。凌贺之窘迫地站起来,迟钝地坐在了小案前。 他的内心五味杂陈,背上的伤口、内心无法压抑的绝望,又不敢愿意放弃的希望,同时从云端跌落到谷底,偶尔想起的尊严和颜面。 凌贺之拿起筷子,目光怯怯地望了面前的明蓝蕴一眼:“先……先生,不吃吗?” 福康先一步替师父回答:“师父吃的不多。” 有时候吃块糕点尝两口喝杯茶便饱了,一般吃得少时,多数为明蓝蕴心情不佳。 明蓝蕴不爱吃,却会叫他多吃,说他还在长身体,不必学什么不值得的辟谷。 等凌贺之吃完后,又过了会儿,李美人的宫女才姗姗来迟,见面先请罪,找了个劳子虚理由。 说了几句后又匆匆离去。 其他皇子皇女都先去武场了,凌贺之和明蓝蕴请辞:“先生,这是我的课业。” 明蓝蕴接过课业,随意撇了一眼,手腕上等衣服要遮盖的地方没有伤痕。 凌贺之看着明蓝蕴,目光明亮,宛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想要将自己救上岸。 他正要说李美人之事。 怎料外头的宫女催促,打断了凌贺之的言语。 凌贺之脚步虚浮踉跄,直至离开。 明蓝蕴沉思,都未曾听到福康的喊话:“师父,大皇子怎么了?你瞧这么久?” 明蓝蕴蹙眉,声音果断:“李美人打伤他了。” 福康哎呀一声:“李美人胆子也太大了?!” “怎么不敢呢?”明蓝蕴反问。 福康连忙解释:“陛下若是知道了……师父,你可以将此事告诉陛下啊。” 明蓝蕴缓缓摇头。 福康抓抓脑袋:“为什么不能……” 明蓝蕴看着蓝园萧瑟风光,语气沉沉:“大殿下未曾将此事告知别人,别人不告诉陛下,这说明与他人不熟。我若是出来为其说话,陛下会怎么想为师和大殿下的关系?” 皇帝忌讳大臣拉帮结派,皇子之间也是如此。 “既然不熟,又不曾与我说,李美人打的又是隐蔽地方,本君又是如何知晓的?” 几句话说的福康哑口无言。 陛下见惯了尔虞我诈,他很容易便可发现端倪。 再者说,便是让陛下知晓此事,也不过只是让大殿下换个妃子教养,最多是免遭挨打。 明蓝蕴将其中矛盾与利益娓娓道来。 福康皱着眉头,呢喃道:“大殿下真可怜。” 明蓝蕴闭眼休息,现在是个小可怜,以后是个疯批反派。 此事,终究还是要劝说一下李美人莫要做得太过火了。 愚蠢也该有个限度。 明蓝蕴以二皇子为由头去见了皇后,谈及此事,皇后总是笑而不语,不予管束,不作承诺。 话到尾音,皇后突然说起明蓝蕴的小弟。 “本宫记得子绡现如今在白公城老家,一晃多年过去了,该成家立业了。” 明蓝蕴袖中手掌微动,握了握又松开,坦然笑回:“是该与外家多走动了,天高路远,蓝蕴谢皇后娘娘为小弟寻良医。” 皇后挑挑眉:“蓝蕴,你心中记着本宫便欣慰了。” “本宫会令人传话去白公城的。” 明蓝蕴告谢离开,等出了长坤宫后,眼神愈加冰冷。 说是帮自己,不过是用自己的小弟做威胁。 明蓝蕴乃是胎穿,父母在战乱中死去,她与小弟相依为命。 二人最近一次的分别还是在十年前,小弟不过四五岁,托付给白公城的姑姑家照料。 皇后派了人给小弟治病,并以此来软威胁明蓝蕴。 明蓝蕴多次往白公老家书信,皆不见回信。 小弟是生是死,只有皇后娘娘知晓。 如今二人没有撕破脸,明蓝蕴为了小弟倒也可以帮帮皇后娘娘,也是在帮自己。 但如今明蓝蕴笃定剧情正在按着原著前行。 明蓝蕴沉吟一声,有些日后间接害死自己的人,自己该好好处理。 比如说,李美人。 李美人如今依附皇后,便得了几分圣宠,再过不久她会有孕。 尽管胎儿不稳,没了,皇帝疼惜她外加皇后相助,便晋了李美人的位分。 多年后贺之兵变,她位分高又是皇后亲信便被陛下一同带着出宫。 逃亡过程中,李美人被俘后主动泄露国师位置,导致国师被掳,被刮骨削皮,凌迟三日而亡,挂于墙头曝晒。 李美人和明蓝蕴向来不和。 文中,她心高气傲,笃定自己要当那高高在上的皇贵妃,自己的子女是皇子皇女,对国师总是小看一眼。 而现在的李美人也是如此,三番五次地阻拦大皇子来上学。 在知情的外人看来,她不给明蓝蕴面子。 皇后呢……她借李美人的疯来敲打明蓝蕴。 明蓝蕴思及此处,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长坤宫,眯起了长眸子。 明蓝蕴正欲离去时,猛不丁听见阴阳怪气地一声喊:“呦,这不是国师大人吗?” 李美人微侧着头,摇着手中扇子,拨弄耳边发丝。 明蓝蕴看她一副勾栏模样,微微蹙眉。 怎料李美人心中还有气未出,歪着腰肢,吹了一口气,说话时指尖总指着明蓝蕴:“国师,今日我都和您说了大皇子身体不适呢。” “你非要大皇子入学,若是大殿下身子坏了,你能担待吗?” 李美人靠过来小声说:“往后我要如何对大殿下,你最好别插手!” “我们都是为皇后娘娘办事,日后,国师你还要帮助我办事,应当客气点!” 明蓝蕴冷冷开口:“让本君替你办事?美人,可懂自知之明四字写法?” 此女在原著中不过是个又蠢又毒的炮灰,反派黑化有她一份,胆小心怂出卖同伴。 于自己并无易处。 她在这后宫这弹丸之地待了两年,便自觉心机上乘了吗? “你敢骂我?!明蓝蕴,真不知道陛下器重你什么,你有什么厉害的,不也就是和我一样有皇后娘娘庇佑吗?” 李美人见明蓝蕴表情如常,宛若在笑自己蠢毒。 她顿时紧蹙眉头,嘴巴大张,怒叱:“你算什么东西,明蓝蕴!” 李美人骤然冷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当年陛下欲将你收入后宫,若不是前国师收你为徒,你恐怕只是这宫里最底下的司寝宫女!” “你如今和皇后娘娘走的这般近,别不是想要攀娘娘高枝,好叫陛下宠幸你。” 明蓝蕴缓缓眯起眼睛。 一挥浮尘,抽晃的李美人后退两步,皇后身边的李尚宫正巧带着人出来,瞧见争执过来劝说。 李尚宫疾步,行至跟前,搀扶住李美人哄她。 李尚宫眼珠流转,低声说:“国师,陛下说李美人性子纯真直率,您莫要与她计较。” 明蓝蕴闻言,搬出皇帝压自己?李尚宫倒是人精,见皇后与自己心生罅隙后,便见风使舵了。 明蓝蕴一言不发足尖点地,几个呼吸间,身形轻盈离去。 李美人盯着明蓝蕴的背影啐了一口。 李尚宫给她顺气:“美人勿恼,皇后娘娘有请。”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6节 李美人摇晃着腰肢得意地进了长坤宫。 * 夜深人静。 明蓝蕴跪坐在诡谲安静的室内,膝叩蒲团,香案供师门师祖牌位。 掌心相对,含铜钱,阖眸凝神。 她拿起龟甲,轻轻摇晃,铜钱落下,叮当作响。 温热的指腹滑过冰冷的铜钱面,心中算明子绡的命数。 最后一卦出后。 她轻声呢喃:“死相……” 明蓝蕴嘴角缓缓勾起,眼中却没有笑意,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啊……李美人,拿你杀鸡儆猴是最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蓝蕴用的是六爻卜卦。 本文架空,情节需要。 这两天身体不适,休息好了~ 第11章 、求情 第二日。 明蓝蕴如常进入蓝园学堂,诸位皇子皇女陆续进来落座。 明蓝蕴望向早早到来的凌贺之,他正在伏案书写。 昨日皇后与李美人谈过后,今日李美人没有再为难大皇子,便送他早早地到了学堂。 明蓝蕴今日不讲书,闲聊古今圣人的行事作风,只论事不论道。 众学生听得倒也津津有味。 语闭,做结束语,明蓝蕴问:“何为君子?此无定论,诸位殿下思索三炷香,稍作讨论。” 不用提笔作文,大家也便围绕着君子此话题多说了几句。 “行事光明磊落。” “要善良,要读书好。” “要认真读书,学史明今!” 明蓝蕴望向并不发言的凌贺之,问:“大殿下可有见解?” 凌贺之抬眸:“与其自己做君子,不如他人做君子,方天下安定。” 明蓝蕴思索后,结合凌贺之处境后,点评:“见地独特,若殿下身边皆君子,殿下又当何论?” 凌贺之袖中握拳,若自己身边全是光明磊落之徒…… 他眼神坚定地望着明蓝蕴:“那先生,我便会是君子。” 凌贺之说完后,灵海清明,惊诧地察觉自己吐露了心声。 自己身边都是一些财狼虎豹,她们欺人辱人做小人,凭什么要自己做君子?! 但这样的道理,大多数教书先生都不会喜欢,戾气太重。 凌贺之担心明蓝蕴因此而对自己有所偏见。 心中思索下次时,应当要谨言慎行,追寻大流。 旁人怎么说,自己便怎么说。 学堂里诡谲的寂静后,凌贺之听见淡淡的笑声。 笑意停下,明蓝蕴的声音轻却清晰,宛若秋日的寒风入骨,叫众位学子听到。 凌贺之抬起头,看到学案后坐着的明蓝蕴神态轻松:“宪问中,弟子曾问圣人,以德报怨,何如?” “圣人回,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不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明蓝蕴末了补充一句:“倒也不错。” 君子和而不流。 反派如今有这个想法,终究是被生活磨砺出来的。 明蓝蕴布下今日课业:“本君今日所说古人事迹,大家选一则写下来,写上几句个人点评即可。” 没人有说法,倒是三皇子凌亦如趴在桌子上,小声嘀咕。 又是讲这做人的鬼道理。 他都听出茧子了。 这几日父皇老问他功课,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在父皇面前显摆,只能如实回答。 幸好父皇没说什么。 中午。 凌贺之窘迫地坐在明蓝蕴的面前,福康在一旁布菜。 福康给大皇子添置了一双碗筷。 福康一双杏眼弯弯,说:“大殿下,师父说在蓝园食堂修缮完毕前,您先和她一起用午饭。” 凌贺之低着头盯着那一双崭新的筷子,十指交叉摩挲指腹:“李美人说会有宫女准时送来。” 明蓝蕴微微蹙眉:“大殿下不应当如此拘束,李美人的饭菜您恐怕不爱吃,福康手艺不错。” 福康在一旁接话:“大殿下尝尝吧,这些菜可都是师父教我做的,要是不喜欢,可以尝尝这灵沙。” 前国师为先帝到处开坛祈福,搜罗了不少民间或者官家书籍,这食谱后来由明蓝蕴整理成册。 起初是没什么作用的,因为明蓝蕴自己不下厨,跟着太史院食堂吃。 后来福康这孩子来了之后,明蓝蕴便将食谱给了他。 明蓝蕴见福康有些起劲,挥袖道:“先退下罢。” 福康伏首,声音清脆:“哎~” 凌贺之等明蓝蕴动了筷子后,才小心地尝了一口。 日头移动,枝叶阴影偏移,凌贺之吃完后,明蓝蕴垂眸盯着他,眉头皱起:“李美人可还打你?” 凌贺之身子一颤,想起昨日夜里李美人的话。 她骂自己日后不过了了,便是有了国师做靠山,那也无非是国师见他如见昔日的小弟明子绡,多了几分怜悯。 但国师也爱莫能助! 他若是希望国师为他出头,又能如何? 国师还要闯入御书房跪地上求皇帝怜悯他不成?! 到头来,明蓝蕴只会被他这个小祸害连累! 凌贺之手指蹭着衣缘的滚边,缓缓摇头:“没……” 明蓝蕴微微张口,欲语还休,最终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放在桌面推到凌贺之面前:“若有跌倒磕伤,殿下可涂抹此物。” 凌贺之呆滞小许,伸出手谨慎地收了药物:“谢谢先生。” 明蓝蕴不与他绕弯子:“有心者,没看见伤便知道有伤;无心者,没看见伤便是无伤。殿下,你说,该如何让无心者知道有伤?” 凌贺之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抬头直接说:“让无心者看见啊。” “伤在内在衣服下,看不见,”明蓝蕴闭眼小憩,口中却说,“伤人时不在,依旧无法看见。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有明镜记载。” 凌贺之鼻头发酸,抿着唇,轻声回答:“没有镜子,而且转身即逝。” 明蓝蕴阖眸轻叹:“殿下,有的。” 凌贺之不懂。 明蓝蕴唤福康进来收拾,又催促凌贺之去武场学骑射。 福康蹦蹦跳跳地进来了,再送了凌贺之出去,忙碌个不停。 “师父,师父,什么镜子不镜子的?” 明蓝蕴拿起拂尘,轻轻地敲了他的一下脑袋:“偷听还敢让我知道?” 福康瘪瘪嘴,嘴角耷拉,跟在明蓝蕴身后:“学堂亮堂堂,空荡荡的,没阻挡,弟子耳力好使,无意听见的啊。” 明蓝蕴叹气:“听见了,不一定非要说出来。至于镜子,太宗曾道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大殿下便是李美人的一面镜子。” 福康懵懵懂懂。 * 大殿下在学堂过了几日,李美人见国师并没有去陛下面前告发自己,心中得意。 她且对明蓝蕴不以为然。 纸糊的老虎,跛脚的驴。 她明蓝蕴也就是仗着前国师之名,现陛下曾对她有意,皇后为她撑腰罢了。 至于那黄河水灾的功劳,已然过去数年,如今也没必要拿出来说。 皇后不许李美人针对明蓝蕴,李美人心道自己教训教训不懂事的大皇子可还行。 她笃定是大皇子在国师面前讲了不该说的话! 深夜,消瘦的少年攥紧了手中的药瓶给自己上药。 可背上的伤口他摸不到,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在大秋日累出了一身汗,躺在床上喘息。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7节 他好疼啊。 凌贺之跪趴在床上无声抽泣,手中捏着明蓝蕴送的平安符。 “我听闻国师也因我的事情,而被皇后,李美人为难,”凌贺之哽咽,双目通红,“母妃,我该怎么办?” 凌贺之有些疯魔地笑着。 当初明蓝蕴雨中允诺收他为学生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可自己如同一个灾星,触谁、谁祸。 凌贺之有时候听到小太监福康忧愁地呢喃,呢喃他的师父明蓝蕴如今进退维谷。 凌贺之在用午饭的时候,多次试问过国师,对方总会避而不谈。 但他看得出来,明蓝蕴眉心的忧愁只多不少。 “哈哈哈……” 凌贺之悲痛地笑起来,自己是弃子。 先帝曾在时,被抄家的大臣,大臣的女儿入宫为妃所出的皇子若是在事发时,年满八岁,就会被送入宗正寺。 如今父皇没有把自己送过去,已经是法外开恩。 母妃冷宫自缢,为他谋的生路。 凌贺之想起明蓝蕴的话,以直报怨,与小人相处不该再行君子之道! 另外李美人打自己,近来只打在背部腿上不易察觉的地方。 如果……出现在别的地方呢? 凌贺之直起身体,借着窗柩射进的幽光,望着自己的手臂。 他将枕巾叠成方块,塞入自己的口中,而后忍痛怒拧肌肤。 凌贺之眼神疯狂,极致的痛中又带着爽落。 然后……还有什么?! 镜子! 凌贺之想要问个清楚,他要问明蓝蕴自己究竟要怎么做! 可事与愿违,近日陛下常做噩梦,心绪不宁,命令明蓝蕴为其炼制清心丹药。 这几日,她不在蓝园。 凌贺之便去问别的少傅。 学堂屋檐之下,凌贺之毕恭毕敬地向杜修撰行礼,道出自己内心疑惑。 杜大人托腮思索:“镜子么?传闻秦镜可窥人忠奸,国运之兴衰。不过与人有关的,倒是唐□□与魏相,有所涉及。” 凌贺之道谢:“多谢大人,蓝园中可有相关书籍?” 得到杜修撰肯定回答后,凌贺之一头扎进了书阁。 而明蓝蕴不爱炼丹,但陛下旨意不得违抗,只能按照她师父留下来的丹方炼制。 为了起效,丹药中一些药物比医术分量要用的多。 故而,丹药在明蓝蕴的眼中,便是慢性毒药。 但陛下要个心理安抚,她这臣子如实安排即可。 虽然她去不了蓝园,但福康在能回太史院的时候一五一十说了最近的情况。 说大殿下近来和六皇子起了争执,二人关系并不融洽,似乎是六皇子说他没娘疼。 可能私底下还说什么不干净的话。 六皇子嘴上说说,大殿下目前还在忍。 但福康担心他迟早有一天会动手。 福康站在炼丹的明蓝蕴身侧,说道:“师父,若是真的打起来,可怎么办?” 明蓝蕴眯了眯眸子:“自然是求之不得。” 福康巴掌大的小脸表情拧巴,哎呀一声:“师父,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打趣!” “要是真打起来,您可是蓝园先生,陛下肯定会生气的。而且大殿下也未免太冲动了点!” 明蓝蕴拂袖,让他闭嘴:“大殿下冲动吗?我看不见得。” 极致的苦痛和对未来绝望,会让一个人快速地成长起来。 心境和身体的年龄无关,而是和阅历有关。 福康见师父一点儿也不着急,心道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气呼呼地回房间把自己裹在被窝里了。 福康心中担忧的事情在几日后终于发生。 午间休息,六皇子和大皇子起了争执。 大皇子失手将六弟推入蓝园外尚未完工的莲池里,好在水才及小腿,只是让人湿透了衣衫。 大皇子被人欺凌无人告知陛下,此事一出,陛下便立刻知晓,勃然大怒,亲自前往蓝园。 蓝园里的三位大人未曾见过此番阵仗,便立刻通知了明蓝蕴消息。 明蓝蕴大步流星赶往蓝园,途中遇见了李美人,她如今教养大皇子,出了事自然也要去看看。 李美人美目流转,落在明蓝蕴身上,试图从其身上看出狼狈。 明蓝蕴气息如常,目光冷淡,面纱下的面容一如往常。 李美人嘴角下弯,侧头眼珠子往上看看:“国师啊,陛下令你教授诸位皇子皇女,如今出这种事情,怕是蓝园要散了。” 她语气尽显嘲讽。 国师和李美人起争执的事情,后宫嫔妃都有耳闻。 惊诧李美人攀上皇后这株大树做靠山,可真是威风。 如今这大皇子推六皇子的事情也在传开。 明蓝蕴语气毫无起伏:“若是我的错,自然该散。” 说罢,明蓝蕴越过她,动作轻盈,几个呼吸间离开老远。 李美人跺跺脚,冷哼一声:“她当真是个笑话。” 身旁亲信宫女笑盈盈道:“主子,方才我们来的路上,别的嫔妃都道国师此次惹怒龙颜了。” “快走去蓝园吧~”李美人挑眉,俏声吩咐。 此刻,蓝园中。 明蓝蕴与陛下护卫禀告之后,踏入蓝园。 她环顾四周,凌贺之身子颤抖着站在当中。 皇帝端坐太师椅上,闭目揉着眉心。 明蓝蕴上前,护在凌贺之面前。 国师来了…… 凌贺之心中的忐忑不安,终于似大石落地。 随后,凌贺之见到平常泰然自若,宛若清冷仙人作态的国师,此刻一挥双袖,撩裙摆,双膝跪下叩首额头触地,行大礼。 她为凌贺之求情,揽了此次罪过:“禀陛下,此事皆因蓝蕴教导不周,未尽先生职责!” 作者有话说: 灵沙,是一种甜食。 福康(操心中):我的倒霉师尊和她收的怨种学生。 第12章 、坦白 一向姿态淡然的明蓝蕴当着众人的面子俯地叩首。 四周诡异地安静下来。 众人吓得低头不敢再看,更不敢去瞧陛下脸色, 唯有凌贺之怔忡地望着明蓝蕴的跪影,心口狂跳宛若响雷,震得他耳聋。 他是第一次见明蓝蕴跪下。 清冷绝傲的国师为了帮自己求情,像那些恐惧天子威严的奴才般,垂下了她高贵的头颅。 但她跪的也比寻常人要好看些,月白衣衫宛若绽开的花扑在冰冷的地板上。 开在地上的裙摆金丝绣花,从肩头、背部垂下的及膝青丝,发型两侧簪着的白玉弯月梳篦如蝴蝶收翅落在她的头上。 像是一朵浓雨打下枝头的秋花,安静地落到泥沼中。 陛下额头青筋凸显,沉默地看着明蓝蕴居然要护这叛军血脉的皇嗣。 明蓝蕴想要为此事负主责。 陛下不言语,他比谁都清楚,此事错并不在明蓝蕴! 杜衡作为先生未曾发现大皇子与六皇子的端倪! 还有两位皇子的母妃教养不当的责任! 这些都不应该算到明蓝蕴头上。 明蓝蕴没教好学生,皇帝并不生气。 但她替他人顶了罪,并站出来维护凌贺之,这才是皇帝不悦的缘故。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明蓝蕴低声说:“以人为镜,可以知对错。蓝蕴身为诸位皇子皇女的先生,未曾做到表率,请陛下责罚。”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8节 皇帝手指敲着桌面,哒哒哒的声响让人不安。 明蓝蕴顿了片刻后,回:“陛下明鉴。” 皇帝想起这几日自己抽查了数位皇子皇女的课业,都说国师在叫他们为人立世规矩。 所教不假。 那就是大皇子不守规矩,是骨子里流淌着叛军的劣性,不服管教,不懂规矩。 皇帝靠着太师椅,闭着眼睛。 “先有秋猎血气,如今兄弟阋墙……” 自己的大儿子难成大统阿。 皇帝说:“大皇子,罚鞭十下。” 身侧的小殿直正要领命,皇帝抬手制止,望向明蓝蕴意味深长地说:“国师,既然你教导他们,该由你来。” 明蓝蕴应下,径直抽出策君鞭,走到凌贺之跟前,毫不留情地用力抽下。 她目光冷冽。 皇帝指明自己来动手,意图明确,无非是要国师和大皇子彼此心存仇恨! 凌贺之被抽到身子一歪,痛呼一声,神情诧异地看着发狠的先生。 而后又挨一鞭,凌贺之强撑着不倒下…… 学堂庭院中,外头,诸位皇子女的妃嫔们正站在假山附近,低着头,暂时无人作声。 她们虽然瞧不见里头,但能听个声响。 六皇子生母的曦妃娘娘头戴花冠,轻捏提着湛蓝色的真丝花鸟的宽裙襕,在宫女搀扶下,表情紧张。 曦妃娘娘性子温柔,她想着六皇子弄湿了衣服但已经换好,如今龙颜大怒,作为妃嫔理应为陛下分忧。 且曦妃与萱贵妃关系不错, 她正想走进学堂去见陛下,却被随后赶来的李美人哭哭啼啼地拦住:“娘娘,我们没教养好大皇子,伤着六殿下了。” 曦妃娘娘一时间无法脱身,皱眉看着她。 这么一拉扯,曦妃娘娘相好的几位妃嫔也前来劝告。 “娘娘,还请稍等。” “娘娘,陛下会传唤的。” 李美人见她犹豫了,借着搀扶曦妃娘娘的由头,揪着人衣袖靠近人耳侧,呵气如兰:“大皇子犯错,负责教学的国师必然逃不了干系,陛下正因为她生气,您何苦去触霉头呢?” 曦妃蹙眉扯回了衣袖,挥袖,双手置于腹部。 她瞧着李美人,忍不竟暗骂骂她又蠢又毒。 曦妃直接戳破:“皇子相斗,作为教养的妃子,难道不需要为此事担责么?” 幸亏明蓝蕴为此事先出头了。 李美人连声说是,内心却不服,眼角眉梢依旧吊着一股子得意。 这与自己何干? 她之所以拉住曦妃,便是想让明蓝蕴在学堂中独自应对皇帝苛责! 而学堂里,陛下命令明蓝蕴好好管教大皇子,用先帝遗物策君鞭抽抽他的一身罪骨! 凌贺之咳了一口血。 明蓝蕴居高临下,垂眸看他,问:“我未曾教你,你哪里学来的?” 凌贺之抬头回望。 两个人四目相对,皆有心思。 凌贺之将目光落到皇帝身上,怯懦小声说出今日目标:“禀父皇、国师,我见李美人都是这样做的……” 皇帝拍案。 凌贺之吓得连忙匍匐在地,许是长高了加上他还没领到今年的秋衣冬衣,此刻他穿着不合体的衣物,一跪下便袖子往上扯,露出了一小截青红淤痕的手臂。 叫众人触目惊心。 几乎没了肤色,层层叠叠的淤青,绛红,青紫,发土黄。 明蓝蕴目光流转,看见那些伤痕也不由得瞳孔一颤。 虽然自己有意引导凌贺之来对付李美人,却没想到这少年能做到如此! 衣物下没有一点好皮肤。 陛下可以打皇子,陛下也可以命令别人打皇子。 但在没有皇帝指令的情况下,谁私自对皇子动用私刑,是十足的大忌! 莫说是皇子皇女,便是普通的宫女犯错,妃嫔们甚至皇后也是不能随意惩戒的,这其中均有章程。 皇帝身边的大珰得了命令,弓腰上前查看后,回禀情况。 手臂、腿上、背后皆有伤,均为捏掐淤青。 皇帝神情严苛,微微起身想要再看仔细点,生气发抖:“如实回答,你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凌贺之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 宛若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抖个不停。 他吓得不敢开口。 一旁的二皇子凌辰逸跑到皇帝身边,抱住他为兄长求情:“父皇,你别凶大皇兄啦,他好可怜。” 皇帝为二皇子服了软,望向跪在地上的大儿子,饶恕说:“贺之,你说出背后打你之人是谁?是谁教你与其他弟兄起争执要动手的?” 凌贺之跪在地上,把衣袖往下扯扯,似乎要遮挡住手臂上可见的淤青。 他舌头打结磕巴,偷偷瞥了一眼明蓝蕴,心中镇定,声音哽咽:“父皇,是……是李美人打的儿臣。” “儿臣不是故意推六皇子的,儿臣不知道……” 此等言论一出,震惊众人。 皇帝怒道猛然拿起桌上的热茶砸向地面,瓷杯在明蓝蕴和凌贺之中间的咔嚓碎裂,迸溅的茶汤飞开,吓得众人身子发颤。 明蓝蕴面无表情地站着。 随后皇帝下令: “让李美人进来!” 跪在地上的少年可怜又无助,似乎是被李美人打怕了,低着头睫羽微颤。 凌贺之身子再下压些,藏住了狞笑的嘴角。 作者有话说: 谢谢营养液投喂~ 第13章 、疗伤 李美人糊里糊涂地随着太监进了学堂里。 她见传话太监神情不佳,心口猛不丁打鼓,想要攀说上几句话询问具体情况。 那小侍却抿唇噤声,不敢靠近她。 她本是想来看明蓝蕴笑话的,可见学堂里气氛肃穆。 明蓝蕴拿着细长鞭子,目光冷冽地站在大皇子身侧。 而大皇子衣服背部沁出血痕,头冒冷汗浸润了乌黑的发丝,正跪爬在地上。 李美人见状战战兢兢,双腿发颤。 方才曦妃娘娘的话她没认真,如今这场景终于吓着她了。 李美人不甘心地看了下还站着的明蓝蕴,脚软跪下俯首行礼,啜泣无力道:“陛下……” 李美人塌了腰肢,身子软若无骨侧着,垂眉顺眼地低着头,探伸着脖子,露出白皙细滑的肌肤。 她抬眸去偷觑帝王脸色,跪拜带着柔媚与讨好。 皇帝胸口起伏,深吸一口气后,盘问:“大皇子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李美人吓得抖了一下,连忙低头,磕巴回答:“陛下,妾……不知。” 她近日来只掐打大皇子的背部,这背部的伤不脱衣服不可能被发现的。 她想到这里,瞧着跪在前头的凌贺之,猜他给陛下告状了! 李美人连忙辩驳:“陛下,大殿下的贴身洗漱都是由小太监伺候的,若是身上有伤……也是妾疏忽了。” 她想要将此事推到旁人身上。 皇帝本平和的面容瞬间大怒:“背上的伤你瞧不见,手臂上的伤你也瞧不见吗?你是怎么当娘的?” 李美人耳边嗡嗡作响,什……什么手臂上的伤? 李美人急忙去瞧,但她看不到。 于是李美人到了凌贺之身边,撩开衣袖,看到那些淤青,瞬间呆滞。 她双手颤抖,急切地说:“大殿下,你手臂上怎么可能有伤?不可能的!” 凌贺之睁大了眼睛,冷汗从额头滑落,绞得他双目通红。 他蜷缩着身体,忍着背部伤口的剧痛看着李美人,而后吓得又连忙回过神,宛若她是财狼虎豹。 他的举动让在场的这一起子人明白了,必然是李美人暴打成性,才让他如此怯弱。 皇帝此刻心烦意燥,李美人将好端端的孩子教养成这样子,当真可恶! 李美人完全想不明白,事情怎会如此? 大皇子的手臂上哪里来的那么多淤青?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9节 还有明蓝蕴的事情,为什么明蓝蕴明明替众人担责了,陛下还要把自己喊进来? 更像是明蓝蕴挖了一个坑叫自己跳进去! 李美人发愣,学堂里气息焦灼,众人不安地等待天子发话。 凌贺之也低着头,沉默不语。 皇帝缓缓说:“国师,如何看?” 皇帝心中情绪复杂,既然是李美人教坏的大皇子,自己方才却是让明蓝蕴磕头认错,且重重责备了凌贺之。 凌贺之竖起耳朵听。 明蓝蕴握紧了手中鞭子,未曾低头,只是垂眸望着大皇子:“大殿下,君子之行贵在恪守本心,不论李美人如何教诲你,你都不应当与他人无端争斗,此鞭,该罚。” “一是行为不端,二是兄弟罅隙,三是知我教诲却未改正。” 她语气严苛,吓着了李美人,也吓着了凌贺之。 凌贺之像是懵了,呆滞片刻后,朝着皇帝方向再重重叩首:“父皇,儿臣知错了!不该因一时怒气而推搡六弟。” 皇帝眉头紧蹙,鼻尖叹气,先问过了身侧太监:“含如呢?” 他问的是六皇子凌含如。 大太监回:“六皇子已经叫人换了衣衫,喝了姜汤,虽有些受惊,但曦妃娘娘宽慰之后并无大概。” 皇帝这才回头看着凌贺之说:“知错就好,幸好蓝园莲池尚未修缮完毕,你六弟无大碍。” 皇帝对他的语气平和了些,但望向李美人时,又骤然神情愤愤。 以人为镜,见贤思齐。 李美人这个毒妇! 皇帝指责:“孩子被你教成什么样!” 皇帝是不屑于后宫纠纷的,但皇嗣事关未来国运,他不得不管。 更何况谢云荷尚在人世前,当时凌贺之也是个谦和有礼的孩子。 如今半年有余,秋猎之事到今日争端都表明李美人害人不浅,若是再让她教诲皇子,后宫怕不得安宁! 皇帝再看着诚恳认错的大皇子,心中满意地点点头。 倒也还能知错就改,不算是无可救药。 以后也大概不会找麻烦事情。 皇帝思索到了此处,蹙眉闭目,开口说:“李美人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李美人顿时哭出来:“陛下,陛下,妾冤枉啊。” 然而,皇帝只是冷笑。 皇帝身侧的太监揣摩圣心,站出来细细说:“回禀陛下,淤青不好认,但大皇子身上有护指掐破肌肤留下的弯月血痂,大小正与美人手上护甲相似呢。” 这话说与陛下听,也是讲给李美人的。 李美人吓得跪爬向前,被人给按住了。 慌乱中,她头上的簪子被撞掉,一缕发丝垂下:“陛下,您听妾解释,淤青当真不是我打的,我也没有教坏大皇子……” 她看向一侧的明蓝蕴,意识到此事可能是她在捣鬼! 她指着明蓝蕴,张口欲言。 可此刻皇帝却说:“把这毒妇身边的宫女一五一十地问清楚了!若没这毒妇,今日贺之也不会去推搡六皇子。” 李美人委屈不甘,在皇帝路过时想要揪扯龙袍:“陛下,两位皇子起争执,国师身为蓝园太傅未曾教导好!” “放肆!”皇帝怒斥,挥袖打开她的手掌, “朕询问过诸位皇子功课,国师日日教授为人处世。便是你这毒妇作祟,凌贺之才做出秋猎血性,今日争斗的事情!” 李美人吓得瑟瑟发抖。 李美人伸出手,慌乱地说:“陛下,秋猎和今日的事情,妾当真不知情啊!” 陛下挥袖:“冥顽不灵,拖下去!杖打二十大板!” 他随后又下令:“大皇子往后居住在毓青宫,衣食用度皆和其他皇子一致。” 余下的事情他要让皇后来处理。 国务繁忙,皇帝还需要去御书房与大臣商议要务。 她猛然抬头再注视明蓝蕴。 她从明蓝蕴身上看到了泰然自若,不焦不虑,不喜不悲。 陛下离开,其余人等一并出去送驾,明蓝蕴也不例外。 明蓝蕴在越过李美人身侧时,李美人拉住她的裙摆。 “国师……” 明蓝蕴闻言,低头瞧她。 李美人没了全身力气,颓废地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她痴痴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似合理,可一切又像是等着自己入局。 皇帝从别的皇子皇女口中,早就知道明蓝蕴并未教坏大皇子! 凌贺之通过手上淤青让人发现他背部的伤痕,又将李美人拉扯进来! 那皇帝眼中的国师无错,凌贺之又是被人迷惑,未曾学好的小错。 结果兜兜转转,那这一切便成了她李美人的错! 李美人要被拉去冷宫挨板子。 旁的妃嫔们和蓝园诸位管事站在学堂长廊上作鞠躬礼送皇帝离开。 待陛下仪仗队离开后,明蓝蕴和曦妃娘娘先行直起身子。 “蓝蕴,”曦妃娘娘与明蓝蕴执手,谢她方才出面帮忙,“含如的性子是有些顽劣,许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怒了大殿下。” 明蓝蕴停顿了片刻才淡淡回答:“娘娘客气了,本君想去看望一下六殿下。” 曦妃请她一并同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其他妃嫔,她们早早地散了。 关系较好的妃嫔在住处三三两两谈及此事,都道李美人当真胆大包天,竟然敢伤皇子。 哎……明明国师都把皇子相斗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李美人本该相安无事的。 萱贵妃宫中,锦衣华服的娘娘正斜躺在榻上与几位妃嫔聊天。 萱贵妃的亲信宫女给她捏肩,按命令讲讲听到的碎语:“听在场的妃嫔和宫女们说,那李美人疯疯癫癫地非喊是国师害她。奴婢只知道前几日,李美人似乎是和国师发生了争执,但今日的事情,不是美人自作自受么?” 怎么能怪在国师身上。 亲信蹙眉,见贵妃让她继续说,便轻声说:“大家都说李美人心气高,与国师口头上吵了几句,这种时刻还想拉国师下水呢。” 萱贵妃拿着银戥子弄香料,头上的金步摇轻颤,噙笑:“陛下不会过度责备国师的。” 其他几位妃嫔也不敢在萱贵妃面前置喙此事。 等离开之后,她们才分析萱贵妃的话。 “为何萱贵妃说陛下不会责备国师?” “我想,是觉得国师早就教过皇子们,只是李美人带坏了大皇子,国师认错陛下自然不会让她一人承担罢?” 行在最边上的妃嫔目光狡黠,捂嘴小声说:“或许还有别的意思,那事也不算密辛,在明蓝蕴只是前任国师身边的小侍时,陛下当年与皇后商量过欲将她收入后宫。” 多少是带着些情分的。 不巧,她们回住处的路上,遇见了刚才曦妃娘娘宫中出来的国师。 明蓝蕴行礼问好,几位妃嫔也无心和她多说,微微颔首后找了个理由分散。 明蓝蕴此刻正要赶往李美人的住处。 天子无情,杖打后直接送李美人去了冷宫,她身旁宫女们知情不报,也一并受罚。 如今这李美人的住处冷冷清清的,只有大殿下躺在床褥上,福康与另外一位小宫女正在照顾着。 他背上的数道鲜血淋淋的鞭伤宛若阡陌。 福康见到师父过来,急忙行了礼:“师父,刚才林太医过来敲了,下了药方子,等他回太医院找了药便送过来。” 福康将林太医的方子递上去。 明蓝蕴会些岐黄之术。 偶尔皇后身体不适时也会找她。 明蓝蕴看完后说:“林太医医术高超,有他在自然无碍,在药送来前,先对伤口做些处理吧。” 福康点头。 躺在床上的消瘦少年艰难地睁开眼睛,但被汗水遮盖,看不大清楚。 国师来了…… 这个念头出来后,凌贺之想要爬起来,但此举使他背部的伤口裂开了一道口子,涌出鲜红的血液。 看不见便想要听见、摸到。 福康和那小宫女毕竟年岁不大,看到鲜血,此刻脸吓得通白。 不止该怎么办才好。 凌贺之声音嘶哑:“先生……” 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抓住面前的一道月白色的裙摆。 明蓝蕴坐在床边,说:“殿下,请先休憩。” 明蓝蕴再吩咐徒弟和宫女:“你们将所有的帕子放在水中烧煮半个时辰,方可使用。” 福康照做。 凌贺之嗅到了明蓝蕴身上淡淡的香气,若非太疼了,他想要问问先生,他今日表现得可还好。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20节 凌贺之趴在床上,头枕在臂弯里,嘴角无法抑制地上扬。 等福康端来帕子她看着反派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鞭子伤口的鲜血在指腹下涌出。反派死死地咬住布巾,痛苦地控制着身体剧痛时的痉挛。 明蓝蕴一点点地给他擦拭掉那些鲜血,轻声问:“大殿下,您恨我吗?”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营养液的灌溉,哎嘿~ 第14章 、共餐 明蓝蕴感受到掌下少年的身体僵硬。 明蓝蕴眯起了眸子,冷冷地告知面前的反派:“今日,陛下命我奉旨训你,可我若是在鞭打你前,便先挑明问出李美人这个罪魁祸首,你便不用挨打了。” 凌贺之闻言,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凌贺之艰难后头,但由于不方便,只能用眼角余光瞧她:“那先生为何先问……” 凌贺之见明蓝蕴起身,缓缓走到桌子前,将手帕放到水盆里盥洗。 凌贺之望着她的背影,瞧不见她神态,只能听到她语气冰冷地说:“因为秋猎之事还有今日事端,你的确错了。” 有错的人都挨了罚。 明蓝蕴心道自己我教诲不当,但已经向陛下请了罪。 李美人歹毒心肠,她挨了板子又去了冷宫。 大殿下呢? 明蓝蕴拧干了帕子,说:“大殿下,你不能干干净净置身风波之外。起码在陛下面前,你不能。” 凌贺之声音嘶哑:“可是,先生。我……我已经被李美人打得遍体鳞伤。” “那又如何?”明蓝蕴转过身,声音带着几分冷冽,叫凌贺之不由得发寒。 明蓝蕴一步一句,走向床前:“李美人打你在前,你欺辱弟兄在后,怎能说是李美人惩戒了你?” 这鞭子必须打,重重打。 打了才能解皇帝心中郁结,打了才能让皇帝觉得他误会重罚了凌贺之,打了才能让皇帝安心国师和大皇子的关系不会过于亲密。 明蓝蕴最终停在了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凌贺之,再问最后一次:“殿下,恨我吗?” 凌贺之心如擂鼓,国师的话教他振聋发聩,又宛如利剑划破他内心的迷茫,使他逐渐明白清楚此事的必要。 凌贺之盯着明蓝蕴,许久后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 但见没办法下床的凌贺之跪坐,双手伏在褥子上,额心抵在手背上,沉默而郑重地向明蓝蕴缓缓行跪拜礼…… * 李美人虐待皇子这消息引起骚乱,人心惶惶。 作为中宫之主的皇后责罚失职宫女,再安排了大皇子的新居所和照养的人,最后向皇帝请罪,妥善处理后此事才作罢。 皇后思索此事,明蓝蕴并没有错什么,她教皇子们为人道理,她以师长身份站出来求皇帝责罚,她还因此打了大皇子。 故而,皇后并未就此事迁怒明蓝蕴。 皇后只怨李美人这个蠢货没点眼力见的。 太史院中 ,明蓝蕴的住处院子中。 福康盘腿坐在院子里拿着擂钵捣药:“师父,皇后娘娘近日总是传你呢,他们都在乱猜测。” “天冷了,娘娘体寒,去开了几张方子。”明蓝蕴低头品茶,“旁人的话,你不要乱信。” 福康点头:“是了,弟子叫他们别乱说。” 明蓝蕴好奇地再问:“大皇子伤还可好?” “好了许多,”福康摇头晃脑地说,“我听毓青宫当值的太监说,已经能下床慢慢走了,再过几日就能来复学。” 明蓝蕴松了口气。 随后她便没什么问的。 福康碎嘴子,说了许多在蓝园当值的趣事,但见明蓝蕴没有太大兴致,也就逐渐闭嘴了。 福康轻声地说:“师父,您知道谢家军那位被押解到京城的小校尉,不日就要斩首市曹吗?” 师父不许自己说,上次还训斥了他,可福康真的憋不住。 明蓝蕴反问:“你这段时间常在宫中,便是出来,也是与我一起出来,从何听到的?” 福康缩缩脖子,回答:“宫里头的人不敢多说,但我瞧着不少人都像是晓得的。” 毕竟谢家军的事情闹得极大。 明蓝蕴摸着茶杯,停了许久后,才开口:“为师知晓,但此事不能叫大皇子知晓。” 福康连忙说是。 这事对大皇子简直是杀人诛心,哪敢让他知道。 福康捣完药便走了,独留明蓝蕴在院中坐到深夜,喝到茶水变冷,冰凉的茶水入肚使人灵台清明。 她清楚地知道这位即将问斩的小校尉手拿谢匀将军的书信,信中有丞相等一众佞臣陷害谢家军谋反的证据。 这些书信最终落到了陛下手中。 但皇帝将书信收起来,依旧决绝地砍掉了他的脑袋。 凌贺之在兵变后搜到了这些书信。 他看着那些证据哈哈大笑,攥着书信,仰头捂住眼睛,血泪从指缝处流下。 他的母妃曾在冬日为谢家军跪了两天,恳求陛下明察。 所以凌贺之在拿到那些书信后,就明白他的父皇从不信谢家军,也不信他这个儿子,在兵变时必然把传国玉玺给了二皇子,让人早早地另行逃脱。 凌贺之不顾亲信劝说,毫不犹豫地砍掉了父皇的头颅,站在死尸堆中,高高举起。 谢家军不是叛军,而他们谢家女以死护住的少年终究入了地狱。 明蓝蕴思索到了此刻,单手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长吁一声,起身回屋打开盒子用笔记下此事…… * 三日后,大皇子拖着一身伤来蓝园学习。 他现在住在毓青宫里头,并没有独属于他的小厨房,所以中午的膳食由蓝园的小食堂负责。 福康被调去了食堂里当差,按照师父的命令,做了一些有益于伤员的食物。 旁的皇子皇女在小食堂里吃,或者自己另外寻个不碍事的地方。 不管在哪,他们的身边总归是跟着侍奉的宫女和太监的。 但大皇子身边没有,皇后没有给他安排随身的太监,只有在毓青宫里扫洗服侍的人,这当然也是皇帝的默许。 于是,明蓝蕴便会让福康在蓝园的莲池亭子中支了将军案,摆上饭菜。 凌贺之与她一起。 让福康多收拾一双筷子,倒也不麻烦,总好过他有伤在身的皇子还要收拾碗筷。 等蓝园食堂的厨子厨娘都到位后,食堂便会有人收拾碗筷,彼时明蓝蕴就让凌贺之去那儿吃。 凉亭中,明蓝蕴望着他,问:“殿下的伤口可有溃烂?太医是否诊断及时?” 凌贺之回答:“太医三日来一次。” 明蓝蕴思索:“时间长了点。” “若是有溃烂,可让太医院那边弄些黄唇鱼鳞研磨成粉,能生肌敛疮。先用餐吧。” 凌贺之看她不喜吃饭,只是总喝茶,小心翼翼地换了公筷给她夹了一块肉。 凌贺之轻声告知:“先生。” 明蓝蕴没有立即夹起那块肉,而是语气淡淡地回他:“大殿下,客气了,下次不用了。” 凌贺之颔首。 虽然福康就在一侧捧着碗吃,但凌贺之倒觉得此刻算是自己和明蓝蕴为数不多的独处时间。 没有阴谋算计,只是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午膳。 福康作为小厨子,在吃完之后,收拾碗筷时,找他这个皇子说话:“殿下,这些菜谱可都是师父找来的药膳,您觉得口味如何?” 凌贺之好奇地看向明蓝蕴,狐疑地问:“国师下厨?” 福康头摇得似拨浪鼓。 师父怎么可能下厨?那自己这个弟子也太大不敬了。 明蓝蕴替福康解释:“先前,我在一侧指导过他。” 凌贺之想,也是。 他偷偷打量了一眼明蓝蕴,她身上没点烟尘气息,手艺许是不大好。 不过作为官员,她不必亲自下厨。 福康见大皇子的思索表情,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颇为自豪地说:“其实师父的手艺可好了,我还小不能下厨时,生病食欲不济时,饭菜都是师父做的。” 炖的又软又糯的鸡肉,舌尖一压,香味就融在了喉咙里。他每每捧着碗吃完后,还能汤拌饭再囫囵上一大碗米饭。 再或者裹着红油的滚烫肉片,在小锅里咕噜噜翻滚,入口又酥又麻,好吃到舌头都要吞了。 听的凌贺之似乎也能尝到美味,肚子刚刚吃饱,此刻便有觉得有些饿了。 福康吸溜一声,似乎还在感慨。 “再过不久就是寒露,吃花稿,师父会做一些祭祀用的花糕,粘上香菜,夹上青果、小枣……” 到时候师父肯定会发给其他人吃的。 明蓝蕴缓缓抬手,而后屈指给福康头敲了两下,砰,砰。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21节 明蓝蕴点评:“聒噪。” 凌贺之捧着茶小口地吮着,只觉得这暖滚滚的茶汤下肚,浑身都热乎起来。 真没想到国师会的如此多…… 三人相处时,二皇子凌辰逸吃完后小跑过来,揪住明蓝蕴的衣袖,眨巴着圆眼睛,好奇地问:“国师,你和大哥一起吃饭啊?” 明蓝蕴回他:“二殿下可要一起?旁的皇子皇女都可以。” 凌辰逸看看国师,想起在她面前吃饭必然要守规矩,连忙摇头。 “国师,你先给我辰逸看看课业吧~父皇说我再写错字,就要拿戒尺打我掌心啦。”他揪着明蓝蕴的衣袖,恳求道。 明蓝蕴失笑,点头应下后起身。 凌贺之怔怔地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默默攥紧了手中的筷子。 是啦,现在最受宠的还是二弟。 父皇宠爱,皇后教养,明蓝蕴对他有求必应。 自己受伤的时候,父皇和皇后都没有前来看过,只有明蓝蕴借着机会来过。 而自己能在明蓝蕴面前学习,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才得到的,宛如达官贵族不喜的过时锦袍,却是街头乞丐祈求的过冬衣物。 自己甘之如饴,垂涎不得的想要拥有的,只是二皇弟的搓手可得。 他望着明蓝蕴的背影,想要伸出手也像凌辰逸那样抓住她的衣摆,可最终却只是扑了个空。 凌贺之失神落魄。 此刻,别的皇子皇女吃完午膳后陆续从蓝园的小食堂出来,绕过曲折的莲池长廊,迈步走进这小凉亭中。 四公主小跑着蹦到亭子里,双手叉腰,环顾四周,问他:“大皇兄,你不是和国师在一起吗?” 凌贺之垂眸:“国师替二弟批改课业去了。” 四公主心气高,仰头一哼,脆生生地指出:“原来国师也没多在意你呀。” 凌贺之低低头,回了一句:“国师为我们看课业,这很正常。” 他不再和人随意争执,这叫四公主宛若砸了一团棉花,生气,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 一旁的三皇子凌亦如见状,心中哎嘿一声,觉得这大哥是长记性,不会轻易再和人吵闹。 凌贺之表情阴鸷,问:“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毓青宫了。” 下午是武场的课,但他伤口没好,暂时先不用学。 若是平时下午,明蓝蕴许是会抽时间给他看看课业点评,但今日二弟轻而易举地就将明蓝蕴喊走。 他只能落寞离开。 凌贺之沉默地往蓝园外走去。 不能生气,不能动怒,不可以给先生惹麻烦。 突然,背后传来三皇子狡黠的话语:“皇兄,你知不知道父皇要砍谢家叛军跑出来的那个校尉的脑袋啊?” “听人说,那畜生一直在喊谢家军是被冤枉的,求父皇明察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投喂的营养液~ 栀子花羡慕向日葵、晚安、鷆澅、啾铃时年年年年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第15章 、避重 凌阿翡听到三皇兄这么说,也在一旁一并起哄。 “对啊,对啊,大皇兄还不知道吧!” 四公主正要开口,一侧的李尚宫便蹲下来,望着她轻声笑着说:“公主殿下。” 李尚宫先发觉不对,她轻轻地勾勾四公主的手,温声道:“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您呢。” 她不想也不敢让四公主跟着起哄,怎可在众目睽睽下谈论谢家军的事情。 说罢,李尚宫抱起四公主,朝大皇子半蹲行礼:“大殿下午安,奴婢先行带四公主向国师请辞后,再回长坤宫了。” 李尚宫在场里唯一能管事的。 但她效忠皇后,只想将四公主拉出风波之中。 她既没有规劝三殿下,也没有命令别的宫女劝告三殿下慎言。 李尚宫看向服侍三皇子的几位宫女,这几人蠢蠢欲动。 她眉目一竖,呵斥道:“多嘴什么。” 说罢,李尚宫故意将四公主抱起来。 凌阿翡挣扎无果,踢了踢脚:“李尚宫,我要下去。” 李尚宫脚步加快,疾疾而行,走出长亭、穿过水上桥廊,再绕过假山,进入学堂里。 今日日头不足,学堂窗户上的竹帘本是卷上去的,奈何中午起了风,又叫人给放下来。 竹篾之间的缝隙,透着两三枝残枝,桌上博山炉的烟笔直探天,最末部分晃了一下,消散在空中。 明蓝蕴端坐案前,拿着墨竹宣笔在二皇子的课业上做批注。 另外的少傅都去李尚宫放下四公主,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国师,午好。” 学堂里,博山炉明蓝蕴正在给凌辰逸批改课业,小团子背着手踮着脚去瞧国师的写法。 明蓝蕴抬头,单手竖掌于额前,微微颔首:“李尚宫。” 李尚宫自述来意:“陛下下午要考察二位殿下的课业,皇后娘娘命奴婢早些领着二位殿下回去。” 二皇子啊了一声,紧张地捏着衣袖:“可……可是国师还没改完。” 明蓝蕴放下毛笔:“二殿下进步颇快,不必忧心,请随李尚宫回长坤宫吧。” 好在二皇子乖巧懂事,小跑着去拉李尚宫的手。 在临行前,李尚宫望了明蓝蕴一眼,说道:“方才奴婢从莲池凉亭过来,瞧见三皇子许是和大皇子说些什么呢。” 明蓝蕴拿笔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抬眸瞧她,颔首:“多谢告知。” 李尚宫说完后就盯着她,怎料明蓝蕴也不起身。 李尚宫表情犹疑,见国师不急不躁,只能尴笑不再言语,领着人离开。 明蓝蕴等她离开之后,慢条斯理地捧起一杯茶,拨弄中深褐色的茶汤。 “福康。” 外头的福康蹦跳着进来:“师父,什么吩咐?” 明蓝蕴问他:“凉亭处,在闹什么?” 福康出去了一下,又猛地窜进来回话,吓得扑通一声腿软,指着外头:“师父,三皇子和大殿下说起谢家军即将处死的校尉的事情!” 明蓝蕴再问:“你过去了,三皇子瞧见你了,也还在继续说?” 福康只是个小太监,但他也是明蓝蕴的徒弟,他所见所听皆会传到明蓝蕴的耳中。 别的学子见了他都会谨言慎行,免得叫国师听见了。 福康有些委屈地瘪嘴,手直直地指着外头凉亭的方向:“三皇子还叫我滚呢。” 明蓝蕴哦了一声。 福康又说:“弟子说了,是师父您叫我去瞧瞧的,三皇子……” 余下的话不大好听,故而福康扭捏不讲了。 明蓝蕴指腹摩挲着茶杯,心似明镜,三皇子桀骜不驯心气高。 所有皇子皇女中,除开二皇子,也就只有他能在皇帝面前讨几分好颜色。 再者说,纵观全局,三皇子并没有多想拜自己为师。 大殿下是形势所迫。 二殿下是什么都好。 四公主是不争馒头争口气,只觉得二哥有国师教,她也要有国师教导! 至于别的皇子皇女么,他们是跟着沾光,生母位分不够高,也难寻来好的先生教学。 唯独三皇子,就算没有蓝园,他的母妃也会想尽办法寻来名师教他。 福康见明蓝蕴沉思,小声问:“师父?您现在过去瞧瞧吧。” 明蓝蕴语气平淡:“再等等。” 福康目光茫然。 这事还能再等的吗? 三皇子可出言不逊,越说越过分了,这要是传出去了…… 秋风吹过凉亭,此刻的凉亭中,凌亦如正侃侃而谈,把那叛军叫做畜生,又说父皇要将他五马分尸。 他谈到兴起时,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别人的生死在他的舌尖中玩弄,轻佻地如同戏本,令围观的皇子皇女瞠目结舌。 “哇,三哥好厉害。” “还有吗?” 凌贺之紧握拳头,双目通红,谢家军侥幸活下来的人一定会知道真相。 母妃死之前都在盼着谢家军能有余火,好叫星星之火燃了佞臣的布下的天罗地网。 凌贺之咬牙,一字一句地问:“你还要说多久?!” 谢家军不是叛徒,不是他们口中的畜生。 自己究竟何处得罪了他,要如此□□自己?!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22节 知道一点谢家军的事情,便迫不及待等国师不在自己身边来耀武扬威! 三弟不满什么? 自己和母妃受苦受难时,他和萱贵妃着锦衣品佳肴。 如今这几日,父皇不过是因为李美人的事,终于多瞧了自己一眼。 就只是这样,三弟便心生怨毒? 自己现在拥有的,是他不强要的。 他们都可以去求父皇让国师教导他们,唯有自己耍尽手段,揣摩国师心思,抓住那么一丝希望,求她怜悯自己。 凌贺之目光越发冰冷,盯着三皇子。 “啧,要本殿下说,父皇早些砍了那叛徒的头就好。” “这种人的血脏了京城的地!” 凌贺之向前几步。 三皇子吓得后退一步,咽咽口水:“干、干什么?” 凌贺之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指甲扎入掌心,鲜血顺着手指流下来。 不能和他吵…… 为一时的快意,只会给自己和明蓝蕴带去无穷尽的麻烦。 凌亦如见他不敢动,以为他上次被国师打怕了,指了指自己:“呵,行刑那日,皇兄您若是跑到离午门最近的城墙上,说不定还能瞧见市曹围观的人群呢。” 凌贺之冷冷看着他们,孤傲又悲惨地被众人环顾,那些尖锐的视线如同利剑扎身而过。 皇家子嗣的仪态尊严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被按在地上碾磨得分文不剩。 天子血脉是恩赐,谢家血液是原罪。 凌亦如叉腰,得意地问:“大皇兄,你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众人连忙循声看去,等众人瞧仔细时说话人已进了凉亭中。 明蓝蕴足尖点地,站在凉亭入口处,福康弓着身站在她背后。 今日天空阴霾,两侧长短不一的卷席又遮挡了光彩, 她的到来,背着光,让凉亭里阴暗了几分,顿时凉亭中竟显得有些逼仄。 她重复:“说什么?” 十几位皇子皇女低头不敢言语,三皇子磕磕巴巴,硬着头皮辩解:“和大皇兄说些趣事。” 他祈求先生别听到。 明蓝蕴先是苛责了他们不敢在蓝园里争执。 陛下要求大家以和为贵,大皇子的事情才过去多久,这群人就忘记了这个教训了吗? 三皇子还有些傲气。 明蓝蕴并没有一开始就叱责三皇子和大皇子,而是看向那些唯唯诺诺的宫女。 “你们先带诸位殿下前去武场吧。” 那些宫女弯腰半蹲,连忙说是。 三皇子也想走,他还要去武场习武呢。 明蓝蕴抬手,单独挡住他的去路:“三殿下,且慢。” 三皇子仰头看着她。 明蓝蕴看着面前锦衣华袍的小孩,语气淡淡:“宫外的事情本君都不甚知情,三殿下怕不是听了太监宫女们的碎嘴。” 三皇子下意识地接话:“是我母妃……” 明蓝蕴看着他,目光冰冷,看的三皇子心惊胆战。 明蓝蕴语气冷了几分:“此事,我会禀告贵妃娘娘,想来贵妃娘娘会好生管教身边的宫女,不叫她们胡说八道,教坏殿下。” 三皇子脑袋一杵,她凶自己? 三皇子又想起母妃的话,母妃叫自己对国师尊敬一些,含糊地辩解:“这不是假消息,是我母妃……” 明蓝蕴厉声:“三殿下,谢家军的事情,还请慎言。” 服侍三殿下的那几位宫女吓得半蹲行礼,不敢抬起头。 明蓝蕴的眼神没有情绪,她的目光比这秋日的寒风还要冰冷,让三皇子的寒意从背脊一下子就窜到了头皮。 明蓝蕴的接连几声呵斥让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母妃说谢家军的落跑校尉当斩。 母妃也还说过后宫……后宫不议政。 众人便是要议论,也是关起门来躲在房间里议论纷纷。 三皇子这时候才知道慌张了,若是叫母妃父皇知道自己胡说,他抬头看向明蓝蕴,吓得浑身发憷。 三皇子磕磕巴巴地回:“那又如何……” 明蓝蕴拂袖,提醒他们:“晌午已过,请先送三殿下前去武场,另外,对于刚才的事情,若是别的皇子再好奇闻起来,便说是三殿下误听嘴碎的太监说的,当不得真。” 国师厉色,那几位宫女连忙应答:“诺。” 众人怯怯地离开。 三皇子急忙离开,要回去找母妃商量。 而凉亭中,凌贺之并没有离去。 明蓝蕴看向凌贺之。 凌贺之迟钝了许久才开口:“先生,你能救下那个校尉吗?” 明蓝蕴还以为他会问能不能给三皇子一些教训。 终究是熬过苦难的人,他心系谢家军,那是他母妃的骄傲,也是死前的不甘心。 明蓝蕴与他对视,沉默。 凌贺之看到她的反应,顿觉绝望,国师也没有办法。 凌贺之手按心口,激动哽咽:“可是他一心要跑来京城,肯定是……肯定是身上有什么东西要给父皇看,我可以帮他送!” “先生,我求您帮帮他!” 明蓝蕴叹气背手,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寒露时节,我要做一些花糕,大殿下到时候可要尝一些?” 凌贺之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听着明蓝蕴撇开了话题,眼眶通红,布满血丝,声音哽咽,最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 他明白了,他懂了! 少年神情恍惚地站着,仿佛仅仅是站着就用光他的所有气力。 呆滞中,他听到明蓝蕴开口说:“大殿下,还请您先回去歇息。” 凌贺之行礼,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那背影瞧得福康心里头不是滋味,小声问明蓝蕴:“师父,谢家军的事……” 明蓝蕴双眉一拧,语气严苛:“不可以提谢家军,无论在谁面前!再有下次,抄写伤寒杂病论条文!” 吓得福康一个哆嗦,连忙应答:“是,是。” 福康从未见过这般生气的师父,弓着身子瞧瞧抬头看她:“师父,那刚才大皇子还叫您救人呢。” 不罚大皇子,反而避重就轻谈论起了寒露当日的吃食? 好像不太在意凌贺之谈不谈谢家叛军的事情。 “我要看他能不能走出这个心结。” 明蓝蕴目光看向亭子外的秋色,许久之后才缓缓说:“福康,不听话的饿狼,最后他会连累害死你我的。” 她的命数是死在凌贺之手中,但福康的命数举步维艰,与身边人息息相关。 国师犯错,大皇子犯错,陛下动手杀二人前会权衡其中的利益,会好生想想能不能。 但福康犯错,不过是被天子足下的蝼蚁,随时会被罚死。 明蓝蕴看今日的福康就像当初的她,前任国师,她的师父举步维艰,将她护在身下。 等她坐在了国师的位置上,方知其中艰辛。 凌贺之的心中起了芥蒂,明蓝蕴要他好好想明白。 若是想不明白,若是一意孤行。 二人私下便不用以师徒相称了。 自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道不同不相为谋。 明蓝蕴抬手抚摸上凉亭的柱子,立于栏杆前,望着面前景色,一字一句说:“福康,李尚宫早早告知我了,可我偏偏过了一炷香时间才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福康警觉起来,吓得跪在地上。 他觉得师父是在生气,但又不太像。 “今日之事绝对会传到陛下耳中,就算我不说,也会有人传消息!既然无人敢阻拦三皇子,我便迟些过来,让他再多说些,陛下责备他与萱贵妃越重。” “我要让凌贺之亲眼看看,插手谢家军的事情会有什么下场。” 第16章 、隔阂 明蓝蕴回头,望着福康:“不过是杀鸡儆猴。” 上次用李美人的事情,敲打别的不安分的妃嫔。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23节 此次用三皇子,让反派看个明白。 福康心中宛若惊雷作响,这竟然才是师父的心思。 福康低头不敢应答。 他似是明白,又似是不明白,只是觉得师父远比他想的多。 或许是师父的来历比较特殊。 福康作为弟子不方便问师父的过去,但是宫里的老人们都是知晓一二的。 他近几日听了个闲话。 师祖将明蓝蕴从南方白公城带回来。 她是从苗疆之地来的女子,家乡历经战乱,来到这孤苦无依的京城里,衣食住行处处与苗疆不同。 福康偷偷瞧明蓝蕴背影,又偷偷摸摸地想。 明蓝蕴一声:“起来,去廨房吧。” 福康连忙跟上。 * 下午日暮蔼蔼,冬日天黑早,还未彻底阴沉,三皇子胡说八道的事情便叫陛下知道了。 陛下龙颜大怒。 萱贵妃前去找陛下请罪,最终皇帝罚三皇子接下来一月抄书,抄完了呈上去过目后才可过关。 陛下也听人说是萱贵妃身边的宫女多嘴,叫萱贵妃细查。 必定要给个所以然来。 服侍三皇子的那几位宫女没主心骨,好在后来明蓝蕴间接提醒他们。 护住主子,才能过好日子。 故而下午事发前,别的皇子皇女再问起,她们都道是三皇子听了别人胡说,当不得真。 等陛下询问此事时,那些不谙世事的皇子皇女便实话实说,此举叫萱贵妃不至于过于被动。 萱贵妃赶紧借着当初明蓝蕴的说辞,顺阶而下。 这话谁说都好,总归是不能叫陛下觉得是她讲的。 萱贵妃多番斡旋,终于平息此事,被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弄得当真是心力交瘁。 但毕竟是自己宠出来的,有苦也能发泄砸物消遣了。 她在寝宫里砸东西:“不知死的蠢货们,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拦着三殿下!” 服侍三殿下的一名宫女被花瓶打得发饰一歪,畏畏缩缩地蜷缩跪坐在地上。 贴身宫女连忙搀扶萱贵妃坐下,给她抚背顺气:“若不是国师出面,怕是陛下来了,你们还得眼睁睁瞧着三殿下继续说呢。” 萱贵妃扶着贵妃榻,胸口起伏:“若不是你们听了国师的话,还领着三皇子去了武场,好叫其他皇子皇女以为三殿下是听宫女讲的,又运气好,陛下听他们转述了此等言论。否则,本宫断然饶不了你们!” 李太尉托人询问此事,萱贵妃也只说是宫女乱说话,坚决不提明蓝蕴的存在。 她随后又叫人偷偷给明蓝蕴送些礼。 对于此事,原本因为李美人之事和明蓝蕴心有罅隙的皇后 ,又把明蓝蕴喊了过去。 这两日下雨,福康当真是为师父撑着伞两处走。 这两位娘娘当真是喊师父喊得勤快。 明蓝蕴瞧出他的心思,雨中漫步:“她们若在此事上不感谢我,才是本君的麻烦。” 自己算计三皇子的事情,不过是仗着皇后娘娘和萱贵妃消息不曾互通,李尚宫不敢和萱贵妃说她故意吓唬宫女,而萱贵妃又不敢将明蓝蕴说的话坦白。 福康晕晕绕绕。 长坤宫中,李尚宫正在为皇后娘娘捏腿。 皇后挑眉,慵懒地等待着:“蓝蕴可曾来了?” 李尚宫笑道:“刚才已经叫人去传唤了,记得是来为皇后娘娘诊脉的册子。” 皇后轻笑。 皇后心情开怀,自己因为李美人的事情被陛下责罚了,叫萱贵妃那个毒妇看了笑话。 没想到她得意忘形,三殿下居然敢在大庭广之下谈及谢家军的事情,试图来刺激大殿下。 皇后笑着说:“本宫就知道三殿下心气高,瞧不上贺之。” 皇后眯起狭长的眸子,美目流转,嗤了一声,心气高又如何? 陛下时常查阅二殿下的课业,别的皇子皇女的课业,都是不大理会的。 若是二殿下再大一些,课业也完成不错,叫陛下欢喜后,这以后的太子之位尽收囊中了。 三皇子也想和自己的辰逸争夺? 李尚宫轻轻捏着肩,说道:“奴婢见那三皇子看不惯大皇子受了点伤,就能和国师一起用餐,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谢家军的事情。奴婢急忙抱着四公主走了。” 皇后摆摆手,小孩子嘛,说话没轻没重的,对于谢家军的残留血脉来说,自然是拿这件事情说话,才能刺激大殿下啊。 李尚宫笑道:“奴婢前去告知国师,没想到国师倒也不急着去调解。” 国师明显是故意的。 此举倒是迎合了皇后娘娘的心意。 此事发生后,皇后从李尚宫此处知晓全局后,又揣度了一整夜,终于认定明蓝蕴并非投靠萱贵妃。 蓝园和李美人的事情,对于明蓝蕴是不得已而为之。 两个人交流的时候,外头的宫女进来:“娘娘,国师大人来了。” 皇后也是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明蓝蕴,直起身子去瞧她。 明蓝蕴提着裙摆进来,身上沾染了些许水汽。 皇后上下打量:“蓝蕴消瘦了些。” 明蓝蕴淡淡地回答:“秋日清寒,不爱吃食,是有些。” 皇后也不和她说三皇子失言的事情,而是闲聊两位小孩子的课业。 皇后一语双关:“有蓝蕴在,事情办得本宫心中欢喜。” 明蓝蕴拱手行礼,谢娘娘夸赞:“辅导二位殿下课业乃是蓝蕴职责。” 说话的功夫,外头小雨转了大雨,尝过糕点吃过茶后,李尚宫命宫女撑伞送明蓝蕴出长坤宫。 福康在外面冷得直打颤了,好不容易瞧见明蓝蕴出来。 李尚宫递给福康一屉:“长坤宫小厨房厨娘做的糕点,见国师多尝了些,娘娘特地叫国师带些回去吃。” 福康惊喜地替师父接下。 回去的路上,福康哎呀一声:“师父,皇后娘娘不计较李美人之事了。” 明蓝蕴勾唇。 用李美人化解了凌贺之在秋猎以及和六皇子的争执。 用三皇子的事情,调和了自己与两位娘娘的关系。 福康又蹙眉问:“要是皇后娘娘或者萱贵妃知道师父你的所作所为,会不会……” 气得扎师父小人啊? 明蓝蕴一挥浮尘,脚步加快,留给福康一个背影:“福康,你且从二位娘娘立场瞧,我不是在帮她们么?” 时间流逝,三皇子被罚,宫中人人自危,不敢再谈谢家军的事情。 寒霜当日,蓝园休学。 但却不是福康可以回太史院的日子,明蓝蕴向太史院告假后一大清早便到了蓝园。 乌云压城,延绵不止,寒风潇潇,大雨将至的潮润水汽伏地而行。 蓝园大学堂的窗户均关紧,只留一扇大门。 明蓝蕴裙摆拖地,用攀脖细绳拢了衣袖,坐在桌前正拿唐筛筛选青叶,准备做花糕。 福康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摸不准地问:“师父,要不要我去问问大殿下,要不要来?” 明蓝蕴点点头。 福康朝毓青宫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师父,若是大殿下不愿来呢?今天是那校尉问斩的日子,上次三皇子激他,说不定大殿下去爬城墙瞧了啦。” 明蓝蕴抬头望着他,吩咐:“若是他要去城墙去瞧,福康你把他按住,一切后果为师替你担。” 福康挽起袖子哎嘿一声,可又蹙眉,小声再问:“要是大殿下不去城墙上瞧,但也不愿意来呢?” 明蓝蕴缓缓说:“那你和大殿下说。” “从来不是我明蓝蕴求着要教他的。” 今日他不来,往后,便都别来了。 作者有话说: 前国师:我仙逝后,我这徒弟可怎么办,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福康:师祖您放心,我们在嘎嘎乱杀,师父负责乱杀,我负责嘎嘎。 第17章 、彼此 站在院中的福康闻言一颤,连忙抬头去瞧师父。 入眼,檐下的竹帘沾上湿气,尾端悬挂的串石珠的青色流苏重垂着。 两扇雕花推拉木门打开,正对着里端的大窗扇,从扇页缝隙中透出的光就落在明蓝蕴身上。 她侧对着门口,低着头瞧着纤细的手指抓住的一把青叶。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24节 福康向前两步,明蓝蕴再说:“去吧,不过,如果他执意要去宫墙上,那你……就让他去吧。” 福康停下脚步,表情凝重地行礼:“是……师父。” 毓青宫中,福康站在门口,小声询问:“大殿下不在?国师邀他去蓝园吃糕。” 当值的小太监瞧着他,语气带着几分客气,指了指方向:“刚出去呢,看着拿着伞要去城墙那边……” 福康道了谢,伞也顾不得打,一心要完成师父的任务。 他紧赶慢赶,细润的雨丝串在发丝末端,湿了鞋袜,脏了小靴,在一处大道上追上了凌贺之。 福康气喘吁吁地表明来意。 福康牢记师父的话,见大殿下要去城墙上试图去悄悄能不能看到那位谢家军校尉,颤颤巍巍地拦住他,磕磕巴巴直叙。 凌贺之神情恍惚,要绕过他。 吓得福康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了他的左腿:“殿下,师父说不能让你去。” 一旦传出去,他站在高处城墙的事情叫旁人瞧见了,落到陛下耳中,会被人添油加醋成什么样子。 瞧,萱贵妃前段时间多得圣宠,出了三皇子这档子事后,陛下都冷落她了。 凌贺之心有不甘,反问:“若是我执意要去呢?” 福康脑海发懵,稀里糊涂地将明蓝蕴的话转达出来。 凌贺之瞳孔扩大,僵硬地低头看着小太监:“国师,说什么?” 福康被他的语气吓着,连忙放开手,跪在地上重复明蓝蕴的话:“师父说,说若是殿下执意如此,往后便无瓜葛了。” 福康言已道尽,小心翼翼地起身,鞠躬探手向着回蓝园的方向。 他想邀请凌贺之,可凌贺之不动。 福康见他不动,最终再行礼,倒退几步立在原地。 最终,福康缄默抱着伞跪下给他行礼后选择离开了。 福康只身一人回到蓝园里,将伞摆在长廊上,脚尖轻踮后抖索了衣衫上的雨珠。 他脚步轻盈地走过去,垂头:“师父……” 明蓝蕴并没有看他,只是继续拿着筛子,轻拍慢晃,洁白的米粉簌簌扑落。 福康再说:“师父……” 明蓝蕴语气平静:“福康把枣子洗了吧,炉子上煨了姜汤,闷头喝一碗。” 福康欲说还休,叹气应下,去小厨房倒了一碗姜汤后捏着鼻子饮下,浑身热气冒,呸呸两声吐出口中的姜末。 明蓝蕴并没有表现出喜怒,只是继续做花糕。 她偶尔会做些糕点或者手工香烟,用来做供奉,今日的花糕她做的颇为熟稔。 将糯米粉和碾磨碾碎的青叶筛在竹盘里,再铺上青红果脯。 明蓝蕴先做了一盘,让福康端到小厨房的灶上隔水煮熟。 锅中的水咕噜噜,浓白的水汽从蒸屉中翻滚涌出,裹挟着青叶的香味,果脯软糯烂在米糕里。 福康咽口水,舌尖生津。 蒸熟后,他端到明蓝蕴面前。 明蓝蕴继续捣碎青叶,嗯了一声:“你留一些,给班房里的人送些,再拿油纸包起来贴上红纸,送到在蓝园里帮衬你的大公公房里。” 福康就着浓茶,吃了几块,点点头。 福康尝过后,要按照师父的命令去做。 离开前,他望向外头阴沉的天空,天色将暗,大雨降至。 此雨过后,便是骤冷的冬日,严寒要来了。 福康轻声问:“大殿下他许是不会来了,师父,还要等他么?” 明蓝蕴顿了一下,走到门外走廊上,看着秋意潇潇的庭院,缓缓说:“不了。” 福康探头再问:“那……师父,弟子先去送了糕点,再回来为您撑伞。” 明蓝蕴摇头:“来回太费事了,不用。” 福康说了是,拿着伞走进雨幕中。 淅淅沥沥的雨越来越大,几乎瓢泼而下。 宫里巡逻的侍卫披上了雨蓑,脚步蹒跚地提着灯。 撑着伞的大皇子大步朝蓝园跑去,让他们都来不及行礼。 侍卫们面面相觑,都要入夜了,大殿下怎么还往蓝园跑? 凌贺之的脚步越跑越快,最后直接碍事的伞扔掉,顶着雨剑逆行。 他浑身湿漉漉扶着蓝园的院门,气喘吁吁地看着一片寂静的庭院,方才还利索的腿脚此刻宛若灌铅,沉重地走进去。 凌贺之双目被雨水绞痛发红。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谢家校尉的事情。 那个人冒死也要来京城,肯定是带着密信的。 对方是谢家军上万铁骑的希翼,也是母妃心心念念的寄托。 可自己救不了对方。 凌贺之紧握双手,他要记住今天的耻辱和无可奈何! 明蓝蕴的意思他很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 凌贺之没有上城墙,而是靠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安静地坐了许久。 他也知道明蓝蕴早就走了,此事责任在他。 但他还是来了。 凌贺之一步步走向学堂,突然脚步猛然停下。 雨幕中的学堂,门被风吹开了一条小缝隙,正对着门口的桌子上放着烛火,暖色的光落在桌旁的女子身上。 她拿着一卷书,仔细看着。 缝隙太小了,屋外太黑,里头的女子并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凌贺之没有走进去,如同罚站的学子站在学堂外。 明蓝蕴没有看他、没有回答。 凌贺之不敢靠近,也不知道该和明蓝蕴说些什么。 浑身湿漉漉的自己,也会突兀地打破面前恬静观书的画面。 时间如白驹过隙,悄然流逝,凌贺之的心从一开始似万蚁噬咬、心急如焚,最后诡异地平和下来。 他安静地站着,浑身湿透的他像是坠在寒窟中,咬牙忍着。 在长久的等待后,凌贺之心中又逐渐刺挠。 他希望明蓝蕴发现了他,然后开口叱责他,训他,说他胡闹。 也不愿就这么沉默地等着。 明蓝蕴今日在蓝园等了多久?从白日等到暮色,鸟儿外出捕食到归巢休憩。 她在等自己。 他趔趄了一步。 明蓝蕴察觉到门外的轻微动静,抬眸侧头望向幽暗的外面。 是像之前的风动了竹帘,小鸟落在了屋檐下?亦或是别的细碎声音。 还是……反派来了? 明蓝蕴又重新看向书,门吱嘎作响,再抬头便瞧见少年蹒跚而来。 凌贺之先打破这份令人煎熬的沉默,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许久后,跪下来重重叩头。 “我懂了,谢先生赐我机会。” 明蓝蕴淡淡说:“你能记挂那位校尉,很好。” 凌贺之猛然抬头,瞳孔震颤。 她……她为谢家军的人说话? 他方知道明蓝蕴不是给自己机会,而是给那位谢家军的校尉机会。 此刻,明蓝蕴叹气。或许是痴人想法,但她是想要让那位校尉在临死前无形中感知,还有一位谢家血脉之人在惦记着他们。 也敬佩凌贺之敢为谢家军,而放弃自己的这个助力。 他为那些为国效力的将士们抱不平。 年少血气,也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尽管反派没说,但明蓝蕴也清楚他肯定没有一意孤行爬到宫墙上瞧。 因为他若是敢,现在必然被陛下惩罚,而不是在这里和自己说话。 明蓝蕴走到他的面前,没有夸赞他终于明白在皇城里为谢家军说话又多危险。 而是似前几日般在凉亭里问反派一般,明蓝蕴说:“今日寒霜,大殿下离开时带些花糕回毓青宫尝尝吧。福康说,很好吃……” 凌贺之闷声说:“是。” 明蓝蕴说完后便走了。 凌贺之却坐在学堂里怔怔地看着她的远去的背影。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打开了桌子上用厚布裹着的竹筐。 里头摆放着两碟方型花糕,一壶姜汤。 凌贺之尝着还带着温热的糕点,青色米糕裹着焦色的果脯,米糕入口,舌头一压就化了。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25节 他的嗓子和心中哽咽,鼻头发酸。 他吃的急,哏得慌,却还是连吃了几块,腮帮子都有些鼓鼓囊囊。 凌贺之又捧着一杯茶水,低着头却也不喝,喉咙的堵塞,胸口的堵塞。 在细微的笑声中,一滴泪水砸在了茶杯里…… 她一直在等自己…… 作者有话说: 谢谢笑笑啊的地雷,41026039的营养液~ * 福康会发现以后嘎嘎乱杀的人变成是师父和大皇子。 第18章 、同行 明蓝蕴撑着伞踽踽独行,一路回了太史院,收了油纸伞,抖散了伞面上的雨珠,足尖轻点弄散了鞋面上的水意。 她走进院门之前,回头望了一眼,似乎是在遥望宫里蓝园的方向。 明蓝蕴垂眸,小会儿转身了院中。 翌日,清晨。 她本该一大早便要去蓝园教学讲课,怎料陛下传召,命她与两位司天监正一同进宫,前往御书房面圣。 明蓝蕴先轻车熟路地去了太史院偏房。 胡宿星和李告两位司天监正正在里头围炉小聊,还有旁的几位太史院僚属,正瞧着水壶里的开水滚豆腐。 太冷了,正式干活前先吃点东西暖身子。 众人见她来了,连忙起身向她行礼:“见过国师。” 明蓝蕴回礼。 明蓝蕴对二位监正说:“先入宫罢。” 胡监正由小吏给身上裹紧了披风,佝偻着身体跺脚,他年纪大了,受不得冻。 明蓝蕴看了眼:“再过两天,便要烧地龙了。” 胡监正哈了一口白气,使劲地揉搓自己的手:“今年的冬日比往年要冷许多,这才寒霜……” 明蓝蕴点头。 “的确冷……太冷了。” 三人闲聊中,胡监正终于装备完毕,不敢懈怠,一并同人急忙进宫。 他们一进宫门,便有奉命前来的小太监为他们撑伞。 雾蒙蒙的雨丝,让天色昏沉,瞧着小太监的脸也没了几分血色。 小太监们神情严肃,低着头露出几分受惊的神情。 明蓝蕴随意扫了一眼。 不再试图从他们口中问出端倪。 向来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明蓝蕴的心中已经有了定夺,既然是皇帝身边的人,那自然是陛下叫他们担心受怕了。 昨日陛下刚刚砍了一个谢家校尉,今日便传太史院的人过来,莫不是昨夜梦见怨魂索命? 御书房内,皇帝单手支着下巴,眉头紧锁。 大太监低头哈腰,说:“国师来了。” 皇帝连声说:“传他们进来。” 大太监回了皇帝:“诺。” 大太监前去迎接国师还有两位监正,盈笑着说:“陛下传三位大人。” 明蓝蕴看了大太监一眼,随口问道:“公公,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大太监讪笑。 陛下昨晚噩梦缠身,把这些当差的太监折腾不清。 明蓝蕴三人进了御书房,毕恭毕敬地行礼。 皇帝坐在肃穆寂静的房间里揉着眉心,试图缓解心中焦躁,可无济于事。 皇帝直起身子,微微朝前,语气显得有些严苛:“胡监正,最近你在观星台上是否看到异像?!” 胡监正急切摇头。 皇帝吁了一口气,哈哈哈地笑起来。 他命令人炼制清心丹,又让明蓝蕴排盘为他占卜。 星宿问的是可有灾星现世,占卜占得是谢家军气运。 所有的卦象自然都是好兆头。 皇帝临近中午才叫三人离开。 到了出宫的午门门口,明蓝蕴与两位监正分别:“本君先去蓝园批改一些课业。” “这也太累了,”李监磨着胡子,正摇头叹气,“内人前不久刚刚生育,照顾不足一月的婴孩也颇为闹心尽力。” 明蓝蕴只说还好,提起他孩子的事情:“快要满月酒了,贺喜。” 胡监正哈哈大笑:“贺喜贺喜,我可就有满月酒喝了!” 两位司天监正聊到高兴时,开始分析今日喊他们进去。 “陛下这是怎么了?” 明蓝蕴敛眸,声音清冷:“许是陛下为国务操劳,昨夜梦魇了,二位不必过多揣度,更不可叫外人听到你们的猜测。” 两位司天监正被提醒后,连忙说:“是。” 他们也就是知道明蓝蕴不喜外传,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明蓝蕴朝他们微微点头告辞,转身挥袖,踩在湿润的青石砖上离开。 明蓝蕴目光冷冽,陛下昨夜梦魇? 恐怕陛下害怕谢家军前来索命。 天子,天之子,原来也会怕啊…… 皇帝在怕谢家军上万怨魂,怕他们从烈狱爬回来索命,于是日思夜想,辗转难眠。 偌大的望断崖天坑,尸体堆在一块,大雨浇透,无数怨魂挤在坑底伸出手去抓天光,去喊天子为他们打抱不平。 可谢家军死里逃生的校尉带着证据,死在了昨日…… 大家都在等着他死……他昨日死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心情? 无人救他,无人敢救他。 细密的雨丝落在她的肩膀,却宛若沉重的担子,让她肩膀忍不住垂下去。 明蓝蕴虽然不是谢家军之人,但听到忠臣被污蔑,心中也是堵塞无比。 她知道谢家军无错,她知道那些人枉死。 明蓝蕴思索着此事,迈步走进了蓝园里,入耳是朗朗读书声。 今日是杜修撰在教他们经史子集。 明蓝蕴不走近学堂,而是站在长廊边,望着这一池青汤…… 正在明蓝蕴赏看风景时,学堂那边朗诵的声音停了。 下课了。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数位皇子、皇女正在欢呼。 “哎呀,今天下雨了,可以不用去武场~” “武场的师傅好凶,我才不想去。” “三皇兄什么时候才过来啊,我想和他一块玩!” 于是,方才还整齐划一朗朗读书声的蓝园,一时间沸反盈天,聒噪刺耳。 凌贺之他撑着一把油纸伞,手中抱着两本蓝封的书籍,走在队伍远远的尾端。 他环顾四周,旁的弟弟妹妹避开他如同财狼虎豹啊。 凌贺之清楚地听到他们在谈及三皇子,忍不住嗤笑一声。 自己是被父皇抛弃的弃子,若是没了这大皇子的头衔与父皇的一半血脉,在这些皇亲眼中,和扫地的奴婢并无两样! 但论功课,无人比得上自己! 突然,他听到刚才还吵闹的皇子皇女们都噤声,含糊地喊着:“见过国师。” “ 国师午好。” …… 明蓝蕴正站在细雨中,一一与诸位学子告别。 凌贺之呢? 明蓝蕴抬头,瞧见了不远处的凌贺之身上。 少年经过这半年多的磨砺,眉间退却了稚气,也在绝对的无奈中,以一种极为惨痛的方式成长着…… 明蓝蕴失神地想,昨日唯一让那位校尉欢喜的是,在这冰冷深宫里,有一位皇子不顾一切地想要见见他。 随着其余皇子皇女的离开,湖面一阵微风拂过明蓝蕴的面纱,露出下半部分的些许面容。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26节 灵台被此阵微风弄得清明。 明蓝蕴嘴角上扬,说::“大殿下。” 凌贺之看向站在微风细雨中、衣衫翩翩的女子。 虽然不太明显,但他觉得明蓝蕴似笑非笑,像是在赞许自己。 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国师认可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年激动到握伞的手都打颤,瞪圆了眼睛,心中升起狂喜。 他骤然想起了昨日尝到那花糕,舌尖似乎还泛着香甜的滋味,似乎风中能嗅到明蓝蕴身上淡淡的药香,使人心旷。 一直以来,凌贺之都觉得自己和国师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仿佛二人还发生了许多不友好的事情。 这叫明蓝蕴像是无法彻底接受自己。 这也是凌贺之不明白的点。 而此刻,凌贺之看着明蓝蕴清瘦细长身形,望着她嘴角时有时无的笑意。 他意识到,这道隔阂终于消失! 空中的雨丝逐渐变大,北风呼呼,雨渐渐打湿了明蓝蕴的裙摆。 突然,一柄竹伞遮在了明蓝蕴的头上…… 明蓝蕴侧头望向身旁的少年。 凌贺之神情坚毅! 悠闲僻静的蓝园中,传来轻柔的说话声。 “国师,我以后的路会很难走。” 许久后,再有声音。 “我会与大殿下同行……” * 暮春与仲春交错时分,纸鸢上天。 太史院,独属于明蓝蕴的廨房。 年岁见长的福康正唉声叹气地捣乌桕、麦草弄汁液,一旁备着黏糊糊的糯米。 师父在忙清明祭祀的事情,叫他要备好香椿芽,嫩柳叶拌豆腐,寒具等…… 等师父回来,再用四碟六碗祭祀先人后,便可吃清明了。 哦,还要等大殿下从青木围场回来。 师父在皇城筹备清明祭祀,大殿下跟着陛下去青木围场春猎,也该回来了吧。 恍惚间,距离认识大殿下已然过去小十年,常人都变了,唯独师父还是原来的样子。 相貌,性子……依旧冷得很。 福康抱怨时,正巧太史院外墙的墙角转出一袭骑在马上的玄色身影。 他下马后大步跨过台阶,穿过长廊,进了月门,沿着廊芜急行。 那人高高绾着冠发,罩着一件玄色宽袖褙子,手臂绑着护腕,腰配长剑,单手提着弓,步伐矫健而来 看守的侍卫们被他惊了,来不及反应,只得急忙对着他远去的背影行礼:“见过大殿下。” 男子没有寻声回头。 他大步走到明蓝蕴的廨房门口,待瞧见了里头坐着的福康,蹙眉。 “老师呢?” 第19章 、相见 福康将捣具放在桌上,再急忙行礼:“见过大殿下,回殿下,师父与几位大人出去筹备春祭的事情了。” 凌贺之闻言,眉头紧锁。 福康神情毕恭毕敬,瞧着站在门前,背对着满园春色的男子。 他刚从青木围场狩猎归来,整个人一股子肃杀之气,面容冷淡。 他的冷与明蓝蕴的淡然不同。 福康抄手弯腰想,师父的冷淡是无欲无求,大殿下的冷叫人看了心惊胆战。 “忙春祭?”凌贺之转过身,走到外头屋檐下,单手压剑柄,凝视院中的月门等人,“何时能回来?” 福康再回:“依照前几日的惯例,再过半个时辰吧。” 凌贺之点头:“我在这里等老师。” 这几日寒食清明,上至皇亲贵胄,下至黎民百姓都外出踏青。 朝廷也因陛下外出春猎,一些留守皇城的文官不用上朝,借此机会赏春。 倒是明蓝蕴还有事情要做。 福康毕恭毕敬地诺了一声,而后出去令人在屋子里再多端了一盆碳来。 虽是春日,但清明时分雨多苦寒,屋子里还是冷了些。 福康想着明蓝蕴也快回来了,便令几个小侍备好茶水,点了香炉。 这一切筹备完毕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亭亭玉立的女子和几位大人在月门处谈话分别。 她头顶戴着幂篱,清风拂过白纱,叠叠纱下,瞧不清她面巾下神情。 她一手拂尘,一手用拇指、食指、中指拖端着黑色的罗盘。 一席月白偏青的衣裙,明蓝蕴的裙摆飘带在春日的风中摇曳。 李监正与明蓝蕴共事多年,虽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拍拍自己的袖子吁了一口气后,直言不讳:“此次春祭的事情便算是准备完毕了。” 胡监正觉得冷,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明蓝蕴偏头看向这位大人,说道:“大人体弱,莫要感染风寒,诸位请先休息吧。” 此次是小祭,再过不久便是选秀,不过那倒不用吾等处置,倒也能休憩一刻。 几人朝她拱手道别。 明蓝蕴回礼后,转身进入绿意重重的小院中,两侧地上草色遥看近淡。 院中正好有福康喊来的几位小侍。 她们躬身福手行礼后,上前为明蓝蕴摘下幂篱后便退到一侧。 明蓝蕴抬眸,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男子,与他行礼。 凌贺之看见了她,见到她后恍惚一下,回过神后便起身:“先生。” 二人走进落地罩里的茶室,回礼后正坐席前。 明蓝蕴看到他身上的长剑和放在一旁的弓箭,顿了片刻后,说:“此次春猎,有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凌贺之噙笑:“三皇弟表现不错,得了父皇几声夸赞,但我瞧着他并没有多欢喜。” 甚至父皇还因此话里话外讲了三皇弟几句。 三弟心高气傲,倒是直接面色有恙。 明蓝蕴听着他讲述,边喝了一口热茶。 最终点评:“正常。” 此刻的气运之子二皇子已经被陛下力排众议立为太子。 成为太子后的凌辰逸第一次外出春猎,陛下有意为他在众臣面前树立威信,没想到三皇子心高气傲抢了对方风头。 只是,这可不关自己和凌贺之的事情。 他们二人暂退,不争这个无所谓的风头。 明蓝蕴正坐着,反问:‘“那大殿下你呢?” “打了几只小兽,没打兔子。”凌贺之单手握拳,支在桌面上抵着额头,一挑长眉随意说。 他可不能叫父皇和太子想起自己当年害死二弟兔子的事情,免得翻旧账。 “先生,我此举如何?” 明蓝蕴指腹摩挲着茶杯,又说:“没什么好得意的。” 凌贺之假意轻咳一声,当年那一顿毒打的确对自己来说,是没有好得意的。 二人吃过茶,暖了身子后,明蓝蕴抬眸看着他:“你今日急匆匆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凌贺之揉了揉眉心:“没什么事情。” 明蓝蕴轻哈了一声,露出疑惑眼神,既然没事他过来做什么? 一旁的福康正在选香椿芽,好奇地想,刚才看大殿下来的那般急切,还以为他出了什么大事呢。 转念一想,也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的。 真有大事就不会还有时间在这里等着了。 福康见屋内寂静,便见状抽空小声问明蓝蕴:“师父,您看这么多香椿芽够吗?” 明蓝蕴瞧了眼:“够我们三人吃了。” 此次清明寒食之后,除开公务,她的确是没什么好忙的。 宫里头忙着选秀,一位位如花美眷入宫,皇后娘娘和萱贵妃娘娘应接不暇,一心想要巩固圣宠,倒也疲倦。 凌贺之揉着眉心,说:“父皇赐我府邸,在御河桥东岸,想请先生帮忙看看风水。”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27节 明蓝蕴点头,这个可以。 只是…… 一般皇子出宫,多是在成婚时。 而皇帝对谢家军的态度,忌惮拥有叛军血脉的凌贺之,到了弱冠之岁才赐他府邸…… 明蓝蕴垂眸看着褐色的茶汤,心道陛下对凌贺之还是耿耿于怀啊。 只是凌贺之老实,再加上三皇子风头太强,皇帝也就无瑕多管了。 今日,凌贺之请认识的人为他看看府邸布置,倒也正常。 再言,俗语说女子的清明,就算是闺阁里养着的娇娇小姐,在清明时节早早打扮祭奠祖先后,便踏青游玩。 她外出,倒也不会显得有多异常。 明蓝蕴下午没事,在太史院册子上记好后,便带着福康出了门。 她去瞧瞧那府邸。 三人出了门后,凌贺之的侍卫也紧随其后,牵来凌贺之的马,再安排了轿子。 而福康步行挨着轿子。 清明将至,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到了御河附近,沿街叫卖的小贩推着小车。 已经到了中午,两边的酒楼茶馆沸反盈天,肩头披着帕子的小二吆喝着。 明蓝蕴坐在轿子中,撩起帘子,多望着外头的热闹。 福康眼尖,凑过来问:“师父,可是有些什么吩咐?” 街西头做面食的小娘子,面揉得劲道有嚼劲,白花花的汤底,滚烫的热油浇在配料上,滋啦一声,香味扑鼻,使人口齿生津。 若是再配上旁人沿街叫卖的酸梅汤,酸甜可口,消了春日的慵懒、食乏。 明蓝蕴摇头,说道:“你偏开一些,挡着我视线了。” 福康心梗。 二人说话的功夫,凌贺之单手勒了缰绳,骏马踏步,他蹙眉问福康:“老师可是有什么需求?” 福康幽幽说:“大殿下,师父想瞧瞧外头。” 您莫要挡着她了…… 凌贺之闻言,倒不用明蓝蕴提醒便下了马,将缰绳赠与一旁的侍卫,叫他拉着马走快几步别挡着。 一起子人快行到御河桥,轿子难行,明蓝蕴也坐不惯这摇晃晕人的轿子,于是下了轿。 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远方写有情诗的纸鸢高飞,随着主人剪断了线,随缘飘落。 河渠上游,才子用荷叶载着文笺,亦有男女漫步灞上,吹箫折柳。 明蓝蕴鲜少有这种机会,便立于桥上看了几眼。 她淡然地望着河中随水飘动的荷叶,之后环顾四周,也瞧见了一些脱下朝服换了常服朝堂中的熟人。 倒也正常,皇城里居住着多少皇亲贵胄,达官贵人,他们平时忙于公务,家眷也不太方便出来,这几日倒也是个陪人游玩的好时辰。 大家视线交错,奈何隔着人群,只得点头示意。 他们也顾及国师身边还有位大殿下,不能多加交流。 毕竟,国师乃是多为皇子皇女的先生,她与大皇子、与太子等人往来,陛下也早就知情。 那别的官员和大殿下往来,无缘无故边和皇子往来,可就不成体统了。 陛下最厌恶拉帮结派之徒。 明蓝蕴感受着空中的凉风,面上轻纱飘动,露出面下的容貌。 有男子投来惊艳的目光,同时也好奇她的身份。 但等他们看到她身侧两位佩刀的男子,便恹恹了心思。 但她看了小会儿后,便落后一步凌贺之的右侧,一路行走,到了较为宽松的大道上。 明蓝蕴和凌贺之闲聊:“既然赐了府邸,那陛下可有给殿下赐婚的想法?” 凌贺之摇头:“未曾听闻。” 明蓝蕴平静直言:“若是陛下愿意赐婚最好。” 皇子正妃,陛下就是再苛待大殿下,也会寻一个官员家的姑娘,一来二往,便多了一份助力。 凌贺之哼声:“恐怕父皇不愿意了。” 二人走到府邸门口,看守的侍卫给二人行过礼。 侍卫们准备紧随看护,凌贺之抬手阻止:“不必。” 最终也就只有福康一人跟着。 明蓝蕴提着裙摆跨过门槛,走下台阶,沿着院中长路,走上了曲折长廊。 明蓝蕴随意看了看后,点评:“前朝一位重臣的府邸,虽然荒了多年,但还不错。” 福康在一旁眼神发亮:“师父,这可比您最近看的宅子大多了。” 明蓝蕴以前都是住在太史院,近来准备置办一方宅院,让福康去看了几座宅子。 明蓝蕴瞥了他一眼,这里毕竟是皇亲的府邸,不是寻常家宅。 福康感慨:“真好呀~” 明蓝蕴幽幽开口:“这府邸的上任主子,公主下嫁于他,得皇恩之后位高权重,最终又失了圣心被满门抄斩。听闻之后数十年内常听见院中有怨魂哀嚎,如怨如诉,悲凉凄惨。” “时间久远,血气杀气才消散了些。” 福康打了个冷颤,挼搓了手臂,啊这…… 明蓝蕴闭眼噙笑,先行在前头:“这也是殿下请本君前来看风水的缘故吧。” 陛下此举也是饶有趣味。 前朝重臣和北境大将军谢匀一生多相似,最终也就只有公主一人独活,自此出家为尼,余生和青灯古佛相伴。 不过,明蓝蕴停下脚步,回过头微微抬头看着背后的凌贺之。 他倒不必担心这里的杀气。 反派杀人如麻,铁骑踏破大周国数座城池,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日后院中的孤魂野鬼恐怕恨不得早早地收拾了行李跑外头去,断然不敢触这位凶神的霉头的。 幼年可能还不让明蓝蕴觉得,但如今少年见长,沉稳克制的俊俏面容下藏着桀骜杀意。 明蓝蕴思及此处,微微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作者有话说: 感谢男神的小甜甜 20瓶;沫卿、傅诗迩 2瓶的营养液~ 第20章 、抱恙 凌贺之发觉了她的动作。 他眉心微蹙。 以前相见时,明蓝蕴就对自己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隔阂,后来经过寒霜时节那件事后,隔阂才终于消散。 可随着自己成长,最近这半年里,凌贺之再次隐约感觉到老师似乎在避开自己。 没有原由,叫人疑惑。 好在明蓝蕴表现得并不是异常明显。 她不说,凌贺之便也不问,猜她有自己的忧虑。 接下来的半日,明蓝蕴对府邸布局提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又在府邸中用过餐。 临行前,外头起了风雨。 二人站在屋檐之下,望着还未拾整完毕的院落,福康在屋子里烧水。 凌贺之背手而立。 明蓝蕴眯起了眸子,她思绪发散,想到文中故事。 凌贺之兵变,乃是时局变化。 如今的太子凌辰逸宅心仁厚,皇后欲控制他为傀儡登帝,故而为他扫清障碍。 皇后娘娘以后会为了打压三皇子,而放开对反派禁锢。 也是趁着那般机会,边境敌袭,凌贺之领兵出征,自此拉开了他野心的第一幕。 明蓝蕴开口说:“殿下,皇后娘娘乃是你我的助力。” 凌贺之反驳:“我看倒不见得,三弟风头正茂,皇后太子若是压不住他,恐怕会将我推出去挡他的锋芒。” 明蓝蕴闭上眼睛小憩,嘴角微微上扬:“好事一件。” “春祭后,皇后欲在御花园举办赏花晚宴,皇亲贵胄适龄之女受邀前往,”明蓝蕴缓缓开口,明面上是皇后娘娘设宴,女子宴席,但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太子凌辰逸没有正妃,此举恐怕是宫里做事婉转,不宜打着名头叫太子相看,故而绕了一圈。 凌贺之对此不感兴趣,目光冷淡地看着屋外的雨珠:“皇后与萱贵妃都急了,且看她们要做些什么事情。” 只要她们动作,做事便会有所纰漏。 明蓝蕴点头:“这段时间你与我正常往来便好,免得叫人乱想。” 凌贺之偏头看向她,说了一声是。 天色渐暗,明蓝蕴和福康该回太史院。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28节 临走前,凌贺之撑伞将人送至门口,他猛然问起一件事情:“老师可有对宅院有何要求?” 明蓝蕴顿了片刻后,沉思后,说道:“与太史院近一些,僻静一些。” 凌贺之点头:“我会为老师关注一二。” 第二日。 明蓝蕴便被皇后召到宫中。 皇后心中郁结,吃不下食,太子也不能像幼时陪在身侧。 李尚宫先前叫太医院开了些方子,但还是没有纾解。 皇后是特地瞧着明蓝蕴筹备完了春祭的事情,才将她喊到宫中。 同为女子,她许是该了解这病症。 同时皇后也有别的心思要考虑…… 长坤宫中。 李尚宫正领着新分来的小宫女叫皇后过目,命人抬起头来,好叫娘娘瞧个真切。 皇后斜依靠榻上,眼角上挑,仔细打量一番后,轻叹气。 她抬起软若无骨的手指,轻轻地挥动:“退下吧。” 诸位小宫女应诺:“是。” 李尚宫上前,为皇后娘娘揉着肩头,小声询问:“娘娘,可要奴婢询问司薄,再瞧瞧还有宫女?” 皇后蹙眉:“不必了。” “终究是粗使丫头。本宫头痛选妃之事。” 三年一次大选,年年新人进来后便有一段时间的不消停。 有一位萱贵妃便叫自己头疼,皇后寄希望每次选妃,都能选中消停安稳之人。 可今年恐怕不能如愿了。 外头送来的画像,她与陛下瞧过了。 有位名为谢云莲的女子眉眼颇有雪妃姿色,姓名也像,但这女子却是边境拓族族长的义女。 皇帝许是思念故人,特地定了谢云莲必然要入宫的。 又来了一个狐媚子,皇后心中不安,她如今在宫里没什么心腹嫔妃,便想培育心腹送人到皇帝身边。 但都没成功。 若是自己年轻气盛时,必然不会萌发这般想法,但如今色败,终究是比不上年轻会逗趣的小丫头。 再者道,太子心软,她这个母妃便需要多为他考量。 皇后闭眼小憩,叹气。 李尚宫轻轻地揉着皇后的眉心。 李尚宫自然知晓她的计划,房间里没人,便直言不讳:“说来有趣,当初国师入宫头次面圣时,陛下赏了她不少东西。” 后来终究是没成了,一是当时少女稍小,二是前国师要收她为徒。 当然,对于帝王来说,后宫嫔妃从来没有什么年幼不年幼之说,等个几年,待明蓝蕴稍大些,也是可以将她抬入后宫的。 最终没成,还是前国师阻拦…… 皇后思索,国师前头可为太子助力,如今二皇子已经登上太子之位,国师能相助的地方便少了。 可她若是进了宫…… 若是成了,自己可就消减多了。 皇后贪心,处处想要,处处算计着。但她也清楚明蓝蕴不能入宫,陛下再糊涂,也不会强抬国师。 二人正说话的功夫,明蓝蕴来了。 皇后坐在榻上瞧着面带白纱的明蓝蕴走进来,她容颜未曾变化,宛若多年之前。 依旧青丝如瀑、簪着白玉弯月梳篦。 明蓝蕴平静地站在侧殿中,风从未关的支摘窗吹进来,拂过她的青丝衣衫,在这满屋的熏香中,平白多增添了一股子淡然气息。 皇后失神片刻,心道陛下看着国师时,又该是如何的心思? 皇后轻咳一声,将一侧的玳瑁猫儿抱过来,让李尚宫讲了自己的病症,明蓝蕴开了两幅方子。 皇后倒也不着急让明蓝蕴走,垂眸打趣:“蓝蕴,本宫瞧你还是多年前的模样,倒像是不曾变似的。” 明蓝蕴摸不准她心中所想,含糊过去。 皇后慢腾腾地邀约:“春祭后的赏花宴,蓝蕴也一块来吧。” 明蓝蕴沉默片刻后,拱手道谢谢过娘娘。 皇后突然说起:“蓝蕴多年没有回故乡,如今清明已至,可是思念故人?正巧,白公城方面来信。” 李尚宫得了皇后眼色,毕恭毕敬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家书,封面用娟丽字迹写着:阿姐,安康。 明蓝蕴将书信收入袖中,谢了皇后娘娘。 白公城的城主王水湖乃是宰相大人的门生,为皇后娘娘一家效力。 这些年来,明子绡的书信皆是由皇后娘娘转交给自己。 从来没有一封书信是经由驿站送到自己手中…… 明蓝蕴垂眸,神情思索。 待到明蓝蕴要离开长坤宫前,明蓝蕴向皇后娘娘行礼:“许久未见子绡,若是阿弟身体安康,本君欲将他接至京城修养。” 皇后坦然噙笑:“当真是姐弟情深,蓝蕴近日准备购置庭院也是因此吧,不过白公城路远,舟车劳顿,蓝蕴倒也不用着急将人接来。” 明蓝蕴闻言便知道她不愿意放开明子绡这一颗棋子,拱拱手,附和了一声后便离开了。 明蓝蕴离开长坤宫后,回到太史院坐在椅子上许久,才拿出袖中的书信用小刀拆开,阅读完毕后又收好,放到了妆奁下方的小盒子里。 深夜,明蓝蕴沐浴焚香后着一席素衣,头上的发饰已然取下,长发及膝,跪在蒲团上虔诚卜卦。 她指腹摸着那几枚冰冷的铜钱,低头凝视,阴沉地闷笑起来。 “哈哈哈……” * 皇后吃了她开的药方子,心中郁结减弱不少,只是葵水又莫名不调了。 于是,随后几日,明蓝蕴日日进宫为皇后诊脉。 此乃女子疾病,毕竟不好叫太医院的人仔细来看,明蓝蕴细细地为她调养。 往后的这几日,长坤宫甚至都免了其他嫔妃的请早。 此事叫陛下知晓后,有些不悦。 只因太史院的胡监正体弱生病,明蓝蕴也特地请替对方,帮人处理日观星象的工作。 明蓝蕴本就事物繁忙,没想到,皇后那边也身体抱恙。 但明蓝蕴为娘娘看诊多年,最了解娘娘体质,陛下也就未曾多说些什么了。 皇后再一次召明蓝蕴入宫。 皇后娘娘依靠在贵妃榻上,模样慵懒:“吃过几服药后,本宫这身子倒是舒坦多了。” 明蓝蕴颔首,目光平静地说:“是,往后只需要好好注重饮食便可,是药三分毒。” 皇后点头称是,夸赞她在岐黄之术上造诣又进一步了。 明蓝蕴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娘娘好生歇息,蓝蕴先行退下。” 明蓝蕴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皇后娘娘幽幽的声音:“蓝蕴,赏花宴上,你可要好生装扮下,都道人比花娇,陛下看了也好生欢喜。” 明蓝蕴停下脚步,回过身,再鞠躬说是。 等她离开后,李尚宫进来为皇后捶肩。 李尚宫笑盈盈地说:“国师这几日对娘娘倒是颇为热忱,为娘娘写了药方,又配了药膳。” 皇后嘴角上扬,挑眉看向她:“国师清冷却也有情,只剩下明子绡这一位亲人,终究还是想对方的。” “国师心思玲珑,想必也是知道娘娘您的意思。”李尚宫打哑谜。 可谜底就在谜面上。 陛下削神权,但再削也削不动,明蓝蕴整理编绘的书籍落在民间,百姓受益谢国师教授。 又爱又恨的。 好在明蓝蕴为人淡泊名利,不喜拉帮结派。 可若是她能多加讨好皇帝,在陛下面前多为皇后娘娘说话,娘娘可就轻松多了。 至于明蓝蕴答不答应…… 呵呵,明子绡的书信可不是免费给她的。 幸好国师是个聪明人,听闻娘娘身体不适,这几日都主动入宫为皇后就诊。 但明蓝蕴明目张胆地日日进宫,皇后本想让她不必来得如此频繁,可又想到这是明蓝蕴担忧阿弟而向自己服软的态度,皇后也就不将明蓝蕴推出门外了。 于是乎,知晓明蓝蕴和皇后往来密切的人又不止皇帝一人了。 萱贵妃猜出明蓝蕴可能是有些把柄在皇后娘娘身上,娘娘逼迫她了。 于是萱贵妃偷偷叫阿爹去查…… 而几日后,太史院内。 凌贺之他大步走向明蓝蕴的廨房,迈大步进去。 葡萄纹镂空博山炉染着香烟,一席青绿衣衫的面带白纱的女子靠在窗边小桌,枕着书籍小眠。 外头的梨花在微风中,落了青绿明黄各色的花瓣,从支开的扇页飘落,落在她的眼角眉梢之间。 凌贺之走近。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29节 明蓝蕴的睫羽微颤,缓缓睁开淡若琉璃的眸子,目光流转,睡眼惺忪地抬眸。 “大殿下。” 凌贺之蹙眉:“皇后娘娘,叫老师入宫做什么?身体抱恙?” “你也知道了?”明蓝蕴揉着眉心,摇摇头,反派现在只是得了一个闲职,没想到他都听闻自己和皇后之事,看来传得挺广,“我说她只是身体抱恙,恐怕没人会信。” 明蓝蕴起身,踉跄了一步。 凌贺之瞬间抬手扶住她,冷笑道:“那毒妇要利用老师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笑笑啊 ~的地雷。 第21章 、分歧 此刻,福康正领着人搬书籍到隔壁,走进来要回复师父。 他一走进来瞧见这一幕,心尖发颤,也不知二人对峙了多久:“师父,大殿下……” 凌贺之手指用力,手背青筋暴起。 他盯着面前的明蓝蕴。 皇后究竟做了什么,又和明蓝蕴说了什么,让她不惜被皇帝猜度,也要入宫和皇后往来? 难道是因为二弟被立为太子?! 若是她转向皇后,这是凌贺之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 他不能对不起望断崖天坑里上万谢家军将士的性命! 自己绝对不会为皇后效力。 只因为华谢二家绝无转圜! 他见过母妃绝望跪在御书房前,见过母妃自缢的模样,自己苟且多年,时常梦到那些被佞臣陷害的将士绝望模样。 明蓝蕴扯回衣袖,眼神疲倦,轻轻阖眸。 凌贺之看着她这段时间既要处理春祭,又要为皇后娘娘配药方,还请命替胡监正处理观星的事情! 凌贺之想到此处后,咬牙:“老师,为何什么都不肯与我说?!” 明蓝蕴挥开他的手,旋身坐在椅子上:“殿下,已然弱冠之年,还不会谨言慎行吗?” 凌贺之表情阴鸷,一字一句地问:“那老师会害我吗?” 明蓝蕴没有看向他,而是偏头望向窗外的春色,语气平静:“且看殿下信不信本君了。” 房间里许久的缄默后。 明蓝蕴淡淡说:“大殿下若是无事的话,那这段时间少来太史院吧。” 凌贺之挥袖大步离开。 福康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恭送大……”殿下。 福康话音未落,凌贺之便越过他,头也不回离去。 福康不敢起来,还是明蓝蕴发话:“起来。” 福康拍拍衣摆:“殿下他……” 明蓝蕴平静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伏案书写。 福康抄着手,窘迫地说:“师父,您这段时间未免对皇后娘娘过于上心了些。外头传了不少风言风语。” 因为国师是女子,又懂岐黄之术,可以以大夫的名头出入后宫。 明蓝蕴指尖轻叩桌面,抬眸看着他:“外人倒是对我和大殿下的关系好坏甚是了解。” 明蓝蕴放下手中的宣笔,捧起茶杯浅酌,茶水浑浊,晕开深色的痕迹。 福康急忙转移了话题,抓了抓头发,说:“师父,您要的古籍我都搬来了。” 明蓝蕴嗯了一声。 她现在不常在蓝园教授,每旬逢五逢十,才会去蓝园教学,由福康随行。 明蓝蕴说:“替我研墨,我要布置下次教学的课业。” * 蓝园,春和景明,绿意浓翠。 今日上午是明蓝蕴的课。 当值的宫人将竹席放下,燃了香,正在擦拭地面。 一席粉衣的俏皮少女单手叉腰,大步走进来:“哎,又是国师的课呢。” 她在长廊上蹦跳了一下,侧头看到不远处身着深色劲装、双手抱臂站在檐下的凌贺之,一挑眉:“嗤,大皇兄,往日最是期待国师的课,今日怎么神情不佳啊?” 语气颇为犀利尖锐。 惹来凌贺之不悦地冷视。 四公主背后的李尚宫紧随,眉头一蹙,警告她莫要招惹是非:“公主……” 从园子口传来一声冷笑:“啧,听闻大哥这几日都不怎么去太史院找国师询问功课?” 三皇子凌辰逸春风得意马蹄疾,手执折扇,腰坠绶带,束着玉冠,语气满是讥笑。 此次春猎中,父皇夸赞他射艺高超。 至于这位大皇子…… 三皇子走到四妹面前,一收折扇,看着凌贺之:“小时候,大哥的射艺最佳,可以百步穿杨,父皇还夸赞你随了谢家军边境儿女的英姿。” 三皇子装模作样再打开折扇,挡住脸上的讥笑,眼珠子左右打转:“可惜此次春猎表现平平,哎,当真是泯然众人矣。” 凌贺之目光冷冽,默默握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随后他看到熟悉的人影从蓝园月门处出现。 太子凌辰逸正提着一只兔儿,认真和身侧的国师交流:“国师,你看,这是当年你为本太子救下来的那一只兔子的后代。” 面带白纱,手执拂尘的明蓝蕴垂眸看向那蹬腿的兔子,单手接过来抱在怀中,它立刻安稳下来。 少年拍着胸脯认真地解释:“我特地挑选最乖的一只。” 明蓝蕴谢他:“本君谢过太子好意,会好生收养的。” 二人交流正趣。 而在院中看着他俩的几位皇子皇女,表情复杂。 三皇子感慨:“国师宛若多年之前,不曾变化,寻仙问道之人不入凡尘。” 四公主扬起下巴:“还是二哥和国师相处自在,不似有些人当真看不清自己处境,也想和国师亲近。” 众人闻言不接话。 这是自然,明蓝蕴本应该是二殿下的先生,他们这些人只是得了一些东宫太子漏出来的刚好处罢了。 她现在讽刺凌贺之,别的皇子皇女哪有她的底气。 四公主的生母可是皇后娘娘啊。 众人等太子和国师走近,抬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国师。” 二皇子摆摆手:“大家客气了。” 一旁的明蓝蕴看着二皇子笑呵呵地让大家不要客气。 面前这群人兵变、政变时那是真的不客气。 群狼环伺。 皇亲贵族从来不懂何为仁慈之道。 当然最不客气自然是凌贺之,他长.枪破空,指向皇帝,桀骜不驯地请陛下晏驾,送皇后归西,把自己……凌迟而死。 到时候,凌辰逸便不会再笑意盈盈了。 明蓝蕴抱着兔子望向一脸不悦的反派,此刻蓝园响起了钟声。 教学时辰到了。 明蓝蕴越过众人,端坐上席,诸位学子便及时入了坐。 一侧的福康将备好的纸张发放下去。 明蓝蕴请众人批阅,写上自己的备注。 凌贺之托腮思索,许久后,提笔书写,势如破竹的犀利笔锋落在宣纸上。 随后明蓝蕴批阅时,并未多加称赞他。 福康在一旁偷偷瞧着,心中啧啧称奇,大殿下写的有理有据,引经据典,颇有师父的文风啊。 显然明蓝蕴的批阅也叫凌贺之不满,他脸色阴沉地攥紧了纸张,当众咬牙狠狠说:“多谢先生指点。” 下课之后,凌贺之早早离去。 旁人都看得出来了。 福康陪着师父回了太史院,入夜后,给她端去晚膳,沏了清茶。 “师父,”福康眨巴了眼睛,“大殿下的课业不好吗?” 明蓝蕴借着烛火看书籍:“苏秦因会说而杀身;石崇因积财而殒命。他位不配才,平白无故惹了嫉妒罢了。” 福康啊了一声:“那师父,咱和大殿下说清楚罢。” 明蓝蕴喝了一口茶,声音清冷:“福康,从来都不是本君求着教他的。他若懂便懂,若是不懂便不懂。” 福康无奈地塌了肩膀离开。 哎,这可怎么办才好?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30节 大殿下和师父的关系莫名因为皇后,竟然有决裂之意。 他不懂,以自己对师父和大殿下的了解,这二人不会如此意气用事啊。可是朝堂之上,瞬息万变,一个不慎跌下深渊。 或许二人的理念终究是产生了分歧。 福康又猜测, 师父曾说大殿下是一头难以驯服的恶狼。 如今这些年收敛了爪牙,匍匐在师父的庇护下,而他如今搬出毓青宫,羽翼逐渐丰满,不想再满足于师父的制约。 如今一点点风吹草动,二人心中便有了别的想法。 大多数人都看出来了啊! 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可真灵通。 福康握拳无奈,哎,难道自己要跟着师父换去皇后阵营么? 行吧,行吧。 福康摇头晃脑走了。 徒留明蓝蕴在院中,对月独坐到深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1 00:24:27~2022-04-12 23:2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子庸 9瓶;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宴会 月亮星稀, 有几颗星星格外显眼。 月色照耀着进入宵禁的皇城,偶有几声渗人的鸟叫, 归巢鸟掠过憬王府内, 刚从外面回来的凌贺之大步迈过曲折回廊,再走进习武的院落。 侍卫们拱手迎接他:“见过大殿下!” 凌贺之走到架子,拿起一柄长.枪。 他一转腕, 那玄黑的长.枪绕身舞动,爆破声和风声齐响起来。 枪头直指黑暗,似要刺破这黑幕。 从闪着寒芒的枪头顺着笔直的枪身, 最终定格在持枪人冷冽的眸子里。 凌贺之抿着唇, 胸口闷笑起来。 他的笑声显得诡谲。 有侍卫长询问:“大殿下, 何事忧愁?” 凌贺之咬牙,自己的烦恼……这得去问问老师! 深夜。 月上柳梢头, 泠泠月色照着正在习武的凌贺之。 他宛若不知疲倦。 突然,一只鸟儿振翅而来, 那翅膀挥动的声音在黑夜十分醒目。 可是院中的侍卫们对这只飞鸽前来传信, 反而习以为常。 他们低着头恪守岗位,宛若石像, 一动不动。 凌贺之单手握着□□,再抬起另外一只手,那只灰羽白肚的信鸽便娴熟地落在他的护腕上。 凌贺之面前的鸽子, 嘴角上扬,吩咐其他侍卫:“不必再守着!” 侍卫们:“是!” 凌贺之解开鸽子上的信筒: “终于……飞来了。” * 往后几日直至春祭,京城里但凡是有点心思的人都知道大殿下与国师起了矛盾。 他俩不再像往常那般往来。 凌贺之也不像是要去重修旧好。 这消息自然也叫皇帝知晓了。 御书房里,皇帝坐在圈椅上, 贴身宫女为他揉肩膀, 大太监为他奉茶。 皇帝闭着眼睛, 按着眉心:“苏安,朕倒是好久没有关注贺之了。听闻他近来与国师有所矛盾?为了皇后的事情?” 苏公公轻声回:“陛下,大殿下以前呢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是光明正大去蓝园或者太史院找国师问的。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现在不去了?”皇帝冷哼一声,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朕看他这些年明目张胆地追寻国师脚步,还以为他城府颇深,怎料现在他为了国师亲近皇后的事情轻易动怒。” 皇帝用虎口拖着脸颊,指腹反复摩挲下颌,揣摩凌贺之的性情。 苏公公噤声,低眉顺眼、弓着腰肢站在一侧,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也就不敢轻易接话。 不过,苏公公怕什么来什么。 皇帝看向他,直接问:“蓝蕴和皇后走得近,你如何看?” 苏公公身子一僵硬,抬头讪笑:“皇后娘娘说是身子不适。” 皇帝不生气他的敷衍,轻笑着抬手点了点他:“呵呵,身体不适就天天让蓝蕴入宫看诊?” 苏公公弯腰:“这……奴才就不懂了。” 皇帝慢条斯理地说:“蓝蕴师承前国师,她又不喜官场应酬,诚心仙家之术,故而在杂术与岐黄之术上颇有见地。” 既然药到病除,皇后早该在第一次传召她拿了药方就该好了。 这其中必有端倪啊。 皇帝闭上眼睛盘算此事。 苏公公看着满腹猜疑的皇帝,心中叹气,自古帝王多疑虑,陛下也是不会相信他们的说辞的。 苏公公头几日还在长坤宫外碰巧遇见国师。 他看国师面色如常,无喜无悲,姿态淡然。 苏公公冒昧地多问一句:“国师大人又何苦呢?” 皇帝闭着眼睛:“是啊。” * 春光流逝,春祭完美落幕,未曾出现纰漏。 太史院中的官吏皆可以松懈口气,休息几日。 唯独明蓝蕴却不得停歇,要为参加皇后娘娘的赏花宴而筹备。 明蓝蕴在进宫前,沐浴更衣,换了一席淡黄色的衣衫,特地点了三根自制的细香,置于额前闭目养神许久。 细香徐徐燃烧。 明蓝蕴最后把它插在了香炉前。 福康虔诚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颔首合掌默默祈祷。 待香烟燃烧殆尽后,明蓝蕴转身出了房间,再一路走到太史院的门口。 马车已经备好。 胡,李二位司天监正在门口候着她,见到她来行礼。 胡监正感谢明蓝蕴在他患有风寒的数日,接替了观星之事,于是询问明蓝蕴可有什么相助的地方? 明蓝蕴摇头。 胡监正只能默默地目送她坐上马车,前往宫殿。 皇后娘娘的赏花宴,赏得是花,也是赏美人颜色。 皇亲国戚,大官世家的闺阁小姐入宴。 各色马车行至宫门前,马车主人们纷纷下车,司赞将接引之事妥善处理。 高处宫殿的暖阁中,美妇人在支起来的小窗处打量这些入宫的官家小姐。 她们有些人尽管是头一回儿入宫,但家里头教的严,除开有些局促,旁的规矩都是懂的。 她们走进了此次设宴的曦园,那妙丽颜色伴着花色,满院子的春意盎然。 暖阁中的美妇人瞧见自己娘家的侄女华家小姐后,忍不住默默点头, 皇后收回目光,望向一旁的明蓝蕴和李尚宫:“都是懂规矩的孩子。” 李尚宫回答:“还是待年轻人自己相看。” 皇后倒也不恼,摆摆手:“本宫先前已经让辰逸看过华皎的画像,他夸赞小妹长得标致呢。” “陛下传了几位皇子在御书房说话,等会儿便要一块过来。” 明蓝蕴安静听着她们聊…… 可聊着聊着,皇后突然看向明蓝蕴,说道:“今夜星辰较好,陛下近来喜好观星,多半会传你前去观星台。” 明蓝蕴回过神,落落大方地应下:“是。” 皇后轻笑:“星辰学问可大了,蓝蕴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吗?” 皇后握住明蓝蕴的手,眯起眸子,一半威慑一边和蔼:“待此次事情结束之后,本宫便会叫人去接国师的小弟回来。” 她威胁明蓝蕴。 皇后娘娘得意地挑挑眉。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31节 明蓝蕴直言不讳:“太子星有异,必然是身边人影响,皇后娘娘,您觉得会是谁?” 皇后靠在椅背上,模样慵懒,得意洋洋地说:“自然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了,不过主要是三皇子。 ” 皇后娘娘很是满意明蓝蕴一点就通。 但明蓝蕴还不是完全为自己所用。 皇后娘娘语气冰冷:“怎么?蓝蕴,你不忍伤害雪妃妹妹的那儿子?” 一旁的李尚宫语气温和,劝说她:“国师大人,这两个人着实会影响到太子殿下,更何况此次后,你的阿弟此事之后便可以来京城了。” 她们二人一唱一和。 明蓝蕴轻轻握拳又松开,缓缓鞠躬行礼:“娘娘请放心。” 皇后起身:“随本宫去瞧瞧那些娇嫩的花儿……” 此刻的曦园里头,各色千金小姐浅笑嫣嫣,等待着开席。 他们突然听到宫女声音:“皇后娘娘到!” 皇后坐在步辇上,单手撑着下巴,锐利的目光看着众人。 李尚宫毕恭毕敬在左侧,一席淡色黄衣、面带白纱、青丝及膝的女子端正地行走右侧。 有人不解地偷瞧她,好奇皇后娘娘身侧的女子会是谁? 但随后齐声行礼时,话语中便解释此女的身份。 国师大人居然来了…… 此刻御书房内。 皇帝坐在圈椅中,双手搭在椅背上,他年岁已大,不如之前有精神头了。 而皇帝面前站着几位皇子,三皇子正在侃侃而谈,肆意指点。 一旁的太子心身醇厚善良,也无抢夺之情。 边上站着的凌贺之谨言甚微,不敢多加置喙,抿紧了薄唇。 皇帝眯着眼睛喝着茶,也不怎么回答三皇子的话。 他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说道:“近来曦园花开了不少,晚上瞧瞧别有一番滋味,你们小作准备,先随朕去一起去吧。” 三皇子惊喜地说是。 凌贺之跟其他人相同,一并说了是。 曦园里华灯如昼,众人依次落座,舞女旋身,乐队齐奏,溪水淙淙。 随后又有大珰传话:“皇上驾到。” 众人吃惊,陛下居然也来了吗? 众人急忙起身行礼。 皇帝的仪仗队前来,随后几乎年过半百的皇帝背手,在他的背后跟着几位适龄皇子。 一些千金小姐羞赧,垂着颈子不敢抬头去瞧,耳朵红红。 皇后娘娘年年都会宴请,所以她们按照寻常宴席来赴宴的。 可如今陛下带着三位皇子突然过来,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了,此次宴席是皇家绕着弯好叫诸位皇子殿下相看。 伯爵府嫡女沈家女献艺,皇帝颇为满意。 皇后娘娘却不动声色地再安排了自己的侄女华皎再表演才艺。 陛下要扶持沈家,皇后娘娘要支持娘家人。 不过二皇子终究还是少年心性,少年姿态。 明蓝蕴细细观察这园中有不少女子都在偷瞧着凌贺之。 对比束发不久的太子。 反派凌贺之身形高大,一席玄色衣衫,手腕上扣着金属护腕,沉默地坐在席前,着实令人在意。 他的母妃雪妃娘娘又是边境儿女,他像雪妃娘娘身上自有煞气与威严,这倒是勾动小女儿家的春心。 但明蓝蕴心想,反派日后兵变后,可是把所有对谢家军落井下石的大臣全部抄家。 所以现在对反派暗送秋波的女子,恐怕只能是睁眼瞎。 而凌贺之落座后,死死盯着面前一席黄衣的明蓝蕴,双手紧握! 皇后居然也叫国师来参加赏花宴席? 皇后究竟要做什么? 宴会进行。 皇帝看见妙龄女子,再看向明蓝蕴此刻淡黄色的衣衫和披帛在风中微动,由衷感慨说:“倒让朕想起了国师头次入宫的时候。” “也是这般……” 皇帝喝了几杯酒,兴致来了,询问其明蓝蕴几位皇子的功课。 明蓝蕴主要夸赞太子殿下文才卓越,天资过人,见识独特。 但明蓝蕴闭口不提凌贺之和凌亦如。 陛下不问,她便不说…… 陛下见状,心中也就有了数,看来这二人关系着实不妙,又或者说明蓝蕴和皇后另有算计。 皇帝也没有责备明蓝蕴。 直到宴席结束时,宫女太监将备好的花灯,孔明灯端上来,众人写诗作赋。 倒是和民间的流水作赋,灯上寄情相似。 诸位参加宴席的女子都提前做了准备,拿到花灯之后便利索地提笔书写。 明蓝蕴也被人送了一盏。 她站在溪头拿着宣笔思索,而后提笔写下,看着那盏花灯随水漂流,两岸绿草如茵,它顺着冰寒刺骨的溪水融入夜色当中。 不过溪流里的东西,会在流淌出宫前被宫人打捞而起。 而一些小姐的花灯飘到了岸边被打捞起,被念出灯上的诗歌。 她们羞红了脸。 寄希望于自己的诗词能让某位殿下心动…… 皇帝觉得自己在此地,反而打扰这些年轻小辈的兴致。 皇帝苦恼时,苏公公说道:“今日星多,赏星倒也不错。” 皇帝被一提醒,忍不住看向头顶的星辰,想起明蓝蕴前几日向自己请命揽过胡监正的观星工作:“今日星繁,国师陪朕去观星台瞧瞧吧。” 明蓝蕴还未说话,皇后便起身行礼:“是,蓝蕴与陛下一同去观星台吧。” 明蓝蕴想起皇后娘娘的威胁,颔首:“诺。” 她越过众人,与凌贺之擦肩而过。 二人宛若关系浅薄,一言不发,也未曾视线交错。 而明蓝蕴与皇后错肩时,皇后宛若毒蛇吐信:“别忘了,你的小弟。” 第23章 、求情 凌贺之望着皇帝仪仗队伍渐行渐远, 他再低头时,眼中的阴鸷一览无遗。 此刻的三皇子正站在太子辰逸身边说话。 太子看了凌贺之一眼, 忍不住皱起眉头, 抓抓脑袋:“唔,别人都说大皇兄和国师心生间隙,好像是真的啊。” “这还用想?”三皇子盛气凌人地抬起下巴, 一挑眉,嗤笑道,“太子殿下, 您方才没瞧见国师都不曾看人一眼吗?” 三皇子打开折扇挡住自己的脸, 用鄙夷的目光斜视着东宫太子。 国师与皇后娘娘这段时间走得近, 大殿下便和国师有所纠纷,这可是满朝文武以及陛下皆知的事情啊! 东宫太子居然毫不知情? 此刻皇帝和国师离开后, 在场的主事人便是皇后。 众人将目光望向皇后。 皇后不急不躁,端坐上位, 将目光从陛下离开的方向收回去。 她用涂满了豆蔻色的长指捏起果子, 眯着眼睛,放在口中轻轻咀嚼。 不管陛下今晚找国师随行, 是为了什么,皇后的目标总算是成了。 若是三皇子凌亦如和他的母妃萱贵妃近日来动静太大,皇后也不想用明蓝蕴这一颗棋子。 因为明蓝蕴不好把控。 当年李美人的事情, 皇后也早早地回过神了。 她去冷宫里看望了李美人,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并没有捏伤过大皇子的胳膊。 太巧了。 皇后处于一种谁都无法信任的状态。 大皇子手臂的伤,究竟是李美人说谎, 还是明蓝蕴所为, 又或者是大皇子自己所做, 单纯帮了国师一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所以,尽管明蓝蕴后来放任三皇子失言议论谢家军,让陛下打压了萱贵妃的嚣张气焰,可皇后却还是有些担忧。 至于现在,皇后只想把大殿下和国师拉下水,先打压一下三皇子的嚣张气焰。 今夜观星,皇后吩咐明蓝蕴一定要多讲述三皇子气焰过盛,危害到太子一事。 皇后正思索时,但见凌贺之起身,向她一抱拳:“禀告皇后娘娘,儿臣身体抱恙,请先行离开。”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32节 皇后有些不悦,反问:“是吗?” 凌贺之不顾惹了皇后,目光如炬,斩钉截铁地说:“是。” 凌贺之挥袖,转身大步离开。 他这决绝举动叫在场的众人都心惊胆战,这……这是怎么了? 大殿下胆敢顶撞皇后娘娘? 倒是皇后慵懒地挑着眉毛,面色如常地看着他的背影。 狼崽子沉不住气好啊,沉不住气就容易被人玩弄股掌。 * 宫闱,观星台上。 明蓝蕴与大太监一左一右随帝王踏上冰冷的石阶登上高台。 皇帝此刻心情倒是不错,询问了明蓝蕴近日生活:“今日的这一席衣衫,看起来倒比之前的月白衣衫的清冷多了几分人间气息。” 明蓝蕴颔首,回答:“陛下喜欢便好。” 皇帝听她特地讨好的话,眉头微蹙,面色不喜,便转而问皇后:“皇后的身体可还好?” 明蓝蕴解释:“已然大好,臣多日诊断开药,压了病情,皇后身体好转。” 皇帝冷哼一声:“说好转就好转,我瞧着今日皇后脸上并无不适,这大病倒是好的奇怪。” 花了这么多天,要真是大病,皇后参加赏花宴会时脸色可不会像今晚似得红润了。 如果是小病,又是为了什么天天喊明蓝蕴入宫? 怕是早在明蓝蕴第一次入宫时,皇后就吃了她开的药,身体变得舒坦了。 后来,皇后再借着开药把明蓝蕴喊入宫中,只为故意与她亲近关系进行利用 皇帝猜测明蓝蕴并非容易说服之辈,要不然皇后干嘛又连续喊了他几日。 皇帝揣摩着,倒也想看看皇后准备让国师做些什么…… 一侧的明蓝蕴顶着陛下如炬目光,颔首噤声。 待众人行到观星台上。 皇帝背手而立,看着漫天星斗,感慨说:“春日繁星啊,国师,星数可有异常?说起来,本来春日万物复发,人也蠢蠢欲动,朕要等到春祭后召见胡监正询问他最近星宿的事情,没想到他风寒了。” 明蓝蕴停顿了片刻,而后抬眸,细细查看。 明蓝蕴安静地瞧着,沉默许久,始终没有说话。 皇帝侧身看她。 夜色下,星光斑斑点点,晚风冰凉,随行的侍从们都冻得有些发冷。 但明蓝蕴许是天生体凉,凉风拂过她发饰飘带,于空中乱舞,落到她的眼角眉梢,遮了她的眉眼。 皇帝望着她的平静眉眼,轻笑一声,反问:“国师天赋过人,今日怎么如此迟疑?” 明蓝蕴颔首垂眸,认真思索,许久之后,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风拂过她面上的面纱,露出嘴角的苦笑。 皇帝还要再看时…… 明蓝蕴终于开口: “三恒太子星,另出现两颗相生相伴的杂星,一颗星星暗淡,一颗星星光芒稍亮,但都直逼太子星。” 皇帝双手紧紧握着栏杆,咬牙切齿地说:“杂气星容易生事端,对应的是哪两个人?” “伴生杂星,多为兄弟。臣惶恐,亮者应当为三殿下,暗淡者是……” 明蓝蕴一字一句地接话:“乃是大殿下,凌贺之!” 皇帝回过神来,嗤笑一声:“呵,倒也不算什么惶恐之事,国师何苦瑟瑟?” 倒不像明蓝蕴的作风了。 她乃是国师,只要她未犯大错,天子绝对不会动她。 别的职责可以另设,但大周国的国师必须是一代代传承下去,百姓苦痛需要信仰,太平盛世也需要信仰。 皇子相斗,皇后娘娘怪不得要找国师,想着借明蓝蕴之口编造谎话吗? 但皇帝不至于因为此事而大发雷霆。 这般的小技巧,皇帝在后宫中不是没见过。 他想若是皇后因为三皇子气焰太盛而担心太子东宫之位,那自己往后几日陪陪皇后,稳稳她的心。 别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了。 皇帝叹气,摆摆手:“起身吧。” 但是明蓝蕴听到了,但却没有起来。 她特地等过了一会儿,再声音淡淡:“臣惶恐。” 今晚的事情,明蓝蕴本可以就此罢休,皇后目的已然达到。 陛下看出来又如何? 陛下和皇后毕竟夫妻多年,对彼此的性情终究还是了解几分的。 苏公公见明蓝蕴抗旨不起来,又见陛下脸色微恙,连忙弯腰想要搀扶国师:“国师,地上冷呢。” 明蓝蕴直起身子,皇帝以为她要起来,脸色好转一些。 怎料,明蓝蕴双手交迭置于额前,而后再缓缓地磕在地上,一字一句地道:“两颗偏星,大殿下凌贺之的命星由微转盛,竟与当年谢家军谋逆时,有相同之相。” “放肆!” 皇帝暴怒。 吓得苏公公和其他侍从扑通一声匍匐跪在地上,鼻尖是灰尘的苦涩酸味,心口噗通狂跳,大气不敢出,如此寒冷的夜晚,额头上竟然冒出斗大的汗珠。 “陛下息怒……” 那些随行的小太监抖得像个筛子。 苏公公伴君数十年,偷偷去瞧一旁跪着的明蓝蕴,他看着安静跪在地上的女子,心中反而火烧火燎的。 哎,国师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 谢家军谋逆之事,乃是陛下心口多年顽疾,救治不医。 她是不要命了,敢再提此事? 苏公公其实也摸不准为何陛下对谢家军的事情如此避讳? 但凡逆臣叛军,古来帝王恨不得抄其九族,斩草除根,昭告天下! 以便给那些蠢蠢欲动乱党贼子看,以儆效尤! 可是谢家军的事情,陛下却是反常地不许人提。 后宫中有人说,乃是雪妃娘娘生前备受宠爱,在死后,皇帝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皇帝不愿意再提及故人与旧事。 这成了宫中的忌讳。 苏公公又想,若是国师再解释一下,在陛下面前表个态,将此事再轻轻揭过,也就算了。 可是明蓝蕴沉默地跪在地上。 气得皇帝转过身看着天上的星宫,指着明蓝蕴的手指不停发颤:“你,你……” 以明蓝蕴的性情,她又是皇城里的“旧人”,经历过三皇子谈及谢家军被罚等事情,断然不敢说才对。 是皇后教她说的吗?! 皇后胆大妄为啊! 此刻明蓝蕴闷声,声音轻微地发颤:“臣,不敢不说。” 苏公公垂着头,心道,如果真的大殿下的命星逼太子星,那国师也的确得说。 陛下何苦如此愤怒? 其实苏公公心中也大概猜得出一点点。 那便是谢家军的事情,并不是像表面上传言的谢匀叛国。 皇帝知晓了实情,但木已成舟,无力更改。 如今国师和皇后娘娘走得近,又突然再提谢家军的事情…… 究竟是国师看出了星象异常还是皇后的意思? 此刻的明蓝蕴眯起眸子,按在地面的手掌被粗糙的砂石摩挲得发疼,她疼得轻轻蜷缩了手指。 自己这几日一味地顺从皇后,于是今日说的话便也是三分真掺杂着三分假,还有几分难以琢磨。 皇帝究竟是信这话是皇后用来陷害大殿下的,还是信大殿下的命星真的逼主东宫? 明蓝蕴思索到了此处,手指微微曲起。 不,陛下一定要信这是皇后捣鬼! 在旁人眼中,陛下可以有两种信法。 他可以二选一。 但如果旁人若是知道陛下是一手策划了谢家军的事情呢? 他知道谢匀将军没有叛国,他知道雪妃娘娘是枉死,他知道凌贺之是连带放弃的无辜皇子。 他什么都知道。 明蓝蕴很清楚,一旦大家都知道谢家之难是皇帝的默许,就知道皇帝不相信“大皇子是祸星逼宫”。 既然他不信明蓝蕴的说法,就会思索明蓝蕴为什么会这么说。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明蓝蕴不可能无端这么说。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33节 那么背后的幕后主使是变成了皇后娘娘。 尽管皇后娘娘可没有让明蓝蕴说谢家军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明蓝蕴自作主张。 跪在地上的明蓝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她在苦等陛下的反应。 但迟迟没有回应。 明蓝蕴摸不准皇帝的做法,这件事情就算今天说,她改日也得说。 明蓝蕴再次火上浇油,诚恳道:“陛下,臣请罪。” 她没有和陛下据理力争大殿下的命星真的有异样。 若是今日是胡监正,必然要“倚老卖老”,又或者要“死谏”,让陛下三思而后行,切记忌惮大殿下啊。 可明蓝蕴却说的是请罪…… 请什么罪?请得是她议论谢家军的罪?还是请为皇后说话的罪? 明蓝蕴没有再等到皇帝让她起身的命令。 皇帝大步从她的身边走过,苏公公连忙令宫女太监紧随上去。 苏公公离开高台时,回头看了一眼。 一席淡色衣衫的明蓝蕴缓缓直起背,但依旧跪在原地,不曾起来,身形显得孤寂而落寞。 皇帝没叫她起来,但陛下也没有当众罚她。 皇帝回到御书房后,心中怨气依旧不停。 苏公公已然不知道该如何斡旋。 深夜,人们睡得正酣,可胡监正却被急忙忙地传唤入宫。 在入宫前,他得了密信。 说是陛下今夜邀请明蓝蕴前去观星台观星,惹了龙颜大怒,透露了三个字:“谢家军”。 他在朝为官多年,自然也有一些心腹或者知己。 兹事体大,宫里头管的严,别的没有多传出来。 密信中只说到了谢家军三个字。 胡监正已经顾不得去查这密信是哪位好友传到自己手中的,就一溜烟被马车送到宫门口,他一边走一边系上斗篷,口中呢喃自语:“国师大人为何突然这般说?” 他转念一想,这许是皇后的吩咐呢? 胡监正吹胡子瞪眼,在心中想,皇后她怕是疯了不成? 太乱来了。 那国师岂不是平白被她拖入风波中? 胡监正隐约是知道皇后似乎有国师的把柄,但这只是传闻,并没有明确的证据。 这就和朝堂中官员们有染,旁人就是想查也难以查到。 真的被众人知根知底了,一定是陛下龙颜大怒,亲自下手的那天。 胡监正进宫的时候,正好看到大殿下出宫。 凌贺之单手拎着骏马的缰绳,吁了一声,马儿在原地踏步。 胡监正见到他,急忙上前行礼:“大殿下。” 凌贺之居高临下看着他:“胡大人,这个时候你来此地,所为何事?” 胡监正倒也不隐瞒,只说是陛下有事急邀。 凌贺之翻身下马:“大人乃是太史院僚属,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胡监正踟蹰不语,来回踱步,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大殿下刚刚从宫中参加了赏花宴,可有听到什么不当之事?” 凌贺之缓缓眯起了眸子,未曾反驳,含糊其辞::“老师出言不当……”嘛? 胡监正思绪似乱麻,叹气:“好端端的,国师大人说了谢家军的事情。” 凌贺之瞳孔一扩,一把抓住胡大人的手腕:“本殿下随你一起去面圣。” 胡大人被他一个年轻高大的男人拉着走,腿脚不便,踉跄而行,口中结结巴巴:“大殿下,不可,不可啊!陛下并未传召你。” 这也太莽撞了些! 凌贺之提醒他:“老师向来不参与风浪,又怎会突然提及谢家军的事情,定然是别人的主意!” “皇后……”凌贺之慌神,而后决绝地说,“定然是皇后,老师被迫说了谢家军的事情,那大人可千万不能说此事!” “父皇怀疑老师和皇后有染,如今大人若是顺谢家军的话往下说,必然不会打消父皇的疑虑。可若是老师是被迫,父皇纵然再怒,也不会真的对老师下死手。” 帝王懂权衡之道。 臣子拉帮结派,皇帝素来只打压叫嚣的头头。 这叫擒贼先擒王。 可怜胡大人最终被男人气喘吁吁地拉到御书房前。 凌贺之被殿直们拦下,冰冷的刀鞘横在他的面前。 他也不硬闯,停步等待。 胡大人被太监领队领着进去,苏公公并不在。 胡大人小心翼翼地进了御书房,下跪行礼。 上位的中年帝王声音冰冷:“最近星相可有异样……” 胡大人战战兢兢,其实他这几日虽然请假,但也偶尔看看,其实太子星附近发现了一颗忽明忽暗的星辰。 之前他和明蓝蕴探讨过此事。 国师的意思是星辰之事,诡谲难定,再且看看。 胡大人战战兢兢地想,难道国师大人今晚便是说了此星和谢家军有关? 但不应当啊。 当初国师给自己的回复,说是天上星辰定人心,但凡事还且看一切的因果变化。 此星虽然光亮逐渐明亮,未必是祸害太子星的灾星。 胡大人汗如雨下,嘴唇嗫嚅。 他耳边嗡嗡作响,响起凌贺之方才反复强调老师一定是被皇后冤枉。 现在该如何办? 陛下究竟是想听什么话? 罚出言不逊的国师还是责罚代表祸害的大殿下? 胡大人咬牙,眼前一花,用力地磕在地上。 自己赌一把。 既然陛下听到国师提起谢家军便勃然大怒,那他肯定是不想听的。 胡大人轻声说:“陛下,这数日,国师与我一同夜观星象,并未发现端倪。” 皇帝恶狠狠地锤了一下桌面:“国师与你一起夜观星象?” 胡监正吓得抖了一下,匍匐着,恨不得地上突显裂缝,好叫自己钻进去。 年迈的胡大人低着头,过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国师真的是这般与我说的,如有作假,天打五雷轰。” 皇帝许久后,松懈了肩膀,揉着眉头阴沉地笑起来。 胡监正的话不就坐实了明蓝蕴今晚的话真假混着说,也说明她是情非得已。 呵呵,皇后当真是糊涂了吗?真以为当年华丞相能陷害谢家军,是凭借着聪明才智吗? 蠢货! 分明是他身为皇帝的默许! 如今故技重施,就是为了断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后路吗? 皇帝没想到皇后胃口竟然如此之大! 今晚之事,若是不画蛇添足,皇帝往下几日绝对会多看看太子辰逸。 偏偏皇后招惹了一个三皇子还嫌弃不够,还想要把大皇子用谢家军的事情拖下水! 皇帝怒气难以遏制。 皇后一届后宫女流之辈用什么不好,偏偏将主意打在谢家军头上,以此挑战天子的忍耐度。 房间里缄默,只有蜡烛燃烧的爆破声,直到皇帝开口说:“苏安,将国师请来。” 此刻的苏公公得了召唤,连忙进屋子领命。 临出门前,苏公公又折返,轻声说:“大殿下在外面跪着呢。” 皇帝揉着眉心:“大殿下?他知道什么就敢跪?” 他不是和国师闹翻了脸吗? 苏安拂袖,轻声说:“奴才问过大殿下了,殿下说他不知道所为何事。” 皇帝正要动怒,苏安又急切地说:“大殿下说,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虽然不清楚,但知道是老师有事,他信国师。” 皇帝深吸口气,沉声说:“苏安,去把国师请来。” 苏安这次连忙出来了。 苏安再返回观星台。 他小跑着走上观星台,走到明蓝蕴面前,弯腰探出手去搀扶,语气颇为大胆:“大人,请,陛下有请。许是皇后娘娘的事情呢……” 明蓝蕴望向他,表情平静坦然。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34节 皇后的事情吗? 想必现在陛下心中对皇后巨怒……那是自然,自己给皇后娘娘的药方有些名堂,有几味药加重减少了分量,会叫服药者偶尔有晕眩呕心胸闷、难以入眠。 若是平常,皇后娘娘会避嫌不让自己日日都去。 但她身体不适加又要为赏花宴做准备,继而也需要与国师多接触,游说国师为她真心真意效力。 所以她同意了明蓝蕴连续数日就诊。 长坤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明蓝蕴是来看诊。 可那又什么用? 明蓝蕴缓缓起来,注视面前的漆黑,心道:皇帝不会信…… 明蓝蕴膝头发麻,向前趔趄,吓得苏公公连忙前去搀扶。 明蓝蕴的手暖和。 苏公公瞧着明蓝蕴的手指被粗石磨破了肌肤,觉得白润如玉的柔夷沾了血,似朱砂落在其他,平白增添了一丝艳丽的美感。 他还不由得感慨:“大人终究是修道之人,不似奴才这阉人只要天气一冷便手脚冰冷。” 明蓝蕴斜眸看他一眼,回答:“自然是有些调养的法子,先师小有心得,故而一百二十岁才坐化。” 苏公公艳羡地说:“前国师百来岁,倒还像古来稀了。” 明蓝蕴看向苏公公,他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得他帮忙做事事半功倍。 此刻苏公公莫名地和自己说这个想来是有所图谋。 明蓝蕴并没有主动询问,而是再说:“苏公公也可以,本君看公公虽然手脚冰冷,但内核火热,倒也可以。” 苏公公笑着说:“那咱家便想向国师大人讨个养生延年的法子。” 明蓝蕴点点头:“公公,客气了。” 明蓝蕴知道他来讨好自己的原由。 因为就算自己说了失礼的话,陛下还是让大太监来接自己起来。 能在陛下面前跪下去的人很多,能安然无恙起来的人却少之又少。 苏公公是个聪明人,他本想让明蓝蕴先提出送人情,主动来迎合自己,但明蓝蕴兜圈子只夸赞先师的厉害。 逼得苏公公开门见山了:“国师大人,今晚可太险了。” “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子本分。”明蓝蕴淡淡回答,动作轻快地走向御书房。 当她一路前行,行过夜色再拐过宫殿,沿着长廊快到御书房前,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不似之前的高傲,看见明蓝蕴便问她:“蓝蕴,你与陛下说了什么?” 不就是让她说说三皇子的事情吗? 陛下何苦动了大怒? 明蓝蕴并没有回答,而是拱手弯腰行礼,客气说:“见过娘娘。” 皇后正要叱责她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弄这些虚礼做甚,可随后皇后向后踉跄一步。 李尚宫等人连忙扶住她:“皇后娘娘,小心凤体。” 皇后看着一脸平静的明蓝蕴,未看到一丝一毫的害怕。 皇后察觉到了此事的异样,推开她们,伸出手指战战兢兢地指着明蓝蕴:“蓝蕴啊,你是不是算计本宫?” 苏安在一旁提醒道:“娘娘……”陛下还等着呢。 皇后娘娘气得胸口起伏,枉费自己以为她回心转意。 一旁的苏公公再替明蓝蕴说话,回皇后娘娘的话:“娘娘,是陛下命奴才将国师从观星台带回来请罪呢。” 皇后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在诸位宫女的拥簇下前去御书房。 众人未走正方大殿石阶,而是穿过御书房一侧的长廊,绕道正面左侧的长廊上。 明蓝蕴抬眸,眼角余光看到了熟悉的声音。 凌和之背脊端庄、正对着大门跪坐在面前的青石砖平台上。 他一席玄衣锦袍,目光如炬,长眉几乎入鬓,闭上眸子,紧抿着唇瓣等着。 风吹动他脚下衣摆,他双手摆在大腿上,低着头并不言语。 如今的反派不再是昔日的消瘦少年,纵然跪拜着,身上也多了一股子桀骜气息。 明蓝蕴猛然顿住脚步,而后目光机械般望向一侧的苏公公。 皇后先一步问众人想知道的答案,蹙眉:“大殿下在做什么?” 苏公公轻声回答:“大殿下出皇宫时,巧遇到了胡监正,担心是国师有事,故而进宫来求陛下。” 苏公公心中感叹,大殿下莫名有一颗赤子之心。 虽然陛下恼火他乱插手,但瞧见了大殿下尊师重道,既觉得他疯痴又多少觉得他这品质难能可贵。 陛下喜欢尊师重道又好管束的人 。 很巧的是,大殿下看起来很好管束,起码他听老师的话。 皇后悲凉地笑了一声,凌贺之当真是明蓝蕴身边的一条疯犬。 还以为他前几日真的能狠下心与明蓝蕴断绝关系,结果一出事就不顾一切来求人了。 而自己在这后宫之中无依无靠的。 此刻,明蓝蕴站在皇后身后,身形隐藏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身上的衣裙飘带时明时暗。 明蓝蕴正要将视线从凌贺之身上挪开,怎料他先一步察觉到,缓缓抬起头。 凌贺之凝视着,嘴角上扬着,缓缓开口,虽然无声,但却是叫明蓝蕴懂了。 他目光深邃又繁复,带着难以捉摸的情绪,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从唇舌之间滑出。 老师…… 作者有话说: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出自论语,不怕人不了解自己,只怕自己不了解别人。 这里结合凌贺之主动为明蓝蕴求情,意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了解老师,不会犯错。 * 皇后吃了药:这个病好了,但我觉得又有其他的病了,头晕头疼。 明蓝蕴:先前提醒过您,是药三分毒。 谢谢岁月无痕半夜三的2瓶营养液~ 第24章 、觊觎 凌贺之在明蓝蕴望向他的时候, 表现得是那般刻意。 于别人的眼中,他又是那般轻描淡写, 仿佛只是安静地跪坐在那边。 一向对自己判断果决的明蓝蕴第一次质疑, 她质疑自己看错了。 明蓝蕴抿紧了唇,目光冷冽,将自己的视线从凌贺之身上收回来的。 皇后倒没看出来, 语气冰冷说:“国师,随本宫进去面圣罢。” 皇后居高临下,恨明蓝蕴毁了自己的计划, 不过是叫她和陛下关系亲密些, 多替太子说话, 居然也能让陛下喊自己面圣? 皇后语气冷冽:“国师瞧着心似明镜,但本宫倒觉得怕是旁人看走眼了。” “国师, 还不进去见陛下?”皇后扬起下巴,呵斥一声。 明蓝蕴微微颔首:“是。” 身为中宫皇后, 华碧和明蓝蕴交错的时候附耳轻声说:“国师, 若是你耍小手段,本宫就不能保证你的明子绡的命了。别在本宫面前耍花样。” 她的父亲是当朝宰相, 门生遍布四海。 她孕有颇受陛下宠爱的四公主凌阿翡。 当朝东宫太子要唤她母妃。 明蓝蕴神情触动,瞳孔微颤。 皇后挑着俊眉,勾起殷红嘴角, 看着她这失态神情,转身大步往御书房里走去。 背后如炬的目光如影随形,聚集在她的脊背上,几乎要烧穿衣服, 将肌肤全盘点燃…… 明蓝蕴撩起裙摆即将进入御书房时, 微微侧头, 斜眸再望向视线中的男子。 她目光淡然而随意扫过凌贺之的肩头,再看了一眼天上的冷月,而后冷冷地收回视线。 皇后和明蓝蕴等人进入御书房内。 屋子里静可落针,伺候的宫女太监佝偻着脊背,恨不得将自己塞入着青石地砖的罅隙中。 博山炉中燃着香,香味飘飘忽忽挤入鼻翼,刺挠着人的鼻腔和胸口,发痒又发闷,却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快要年过半百的皇帝闭着眼睛,倚靠在椅子上,左手盘着一串檀木色的佛珠。 明蓝蕴进去后,跪趴在地上。 吓得一旁的胡监正又急切切地跪下来。 皇后扶着身边的李尚宫,疾步靠近皇帝,可走了几步又猛然停下来。 皇后声音发颤,说:“陛下……” 皇后与他多年夫妻,最忌惮他这般无风无波的模样,知晓他心中的怒火难以遏抑。 皇帝垂着嘴角唔了一声,缓缓睁开已经逐渐显得浑浊的眸子:“皇后,朕是这段时间没见你了。” 皇后抬手拨弄了头上华美的珠簪,心中安定了些,强颜欢笑:“陛下国事繁忙,本宫只担忧陛下龙体,故而特地请了国师进宫制作药膳。” 皇帝摆摆手,制止她的狡辩,看向一旁的公公:“苏安,和皇后说说今晚的事情。”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35节 苏公公应答,随后将今夜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 皇后越听心越颤抖,什么太子星、杂气星、什么恐怕会再现当年谢家军之事。 她瞳孔震颤,脖子僵硬地诧异地望向身侧跪着的明蓝蕴。 国师到底知不知道这些话不能说的啊? 自己也绝对没有让她说这些啊。 皇后轻声顺着说下去:“陛下,若是星相真的有异呢?” 皇帝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一侧的胡监正纵然年迈耳聋,此刻却是心不二用,仔细地听着。 他听见皇后这般说,一咬牙,急忙回答:“国师前不久还与臣说,此星星随是杂气星,但并无大碍。” 皇后听完后吓得膝盖一软,向前踉跄,还是一旁的李尚宫用力搀扶,才没叫人摔在地上。 皇后捏着香帕子遮住嗫嚅的红唇。 胡监正是什么意思? 这老头是说国师早就知道此星和谢家之事无关,如今说出来是临时改口? 那陛下将自己传唤过来…… 皇后蹙着眉头,眼角颓然,神情微微惶悸又不甘心:“陛下,您……不信我?” 皇后身为华丞相之女,文臣之女多少是随了娘家的气质的。 她最是懂皇家和谢家军的忌讳,自己要对付三皇子,那么给她十个胆子也绝对不会让明蓝蕴用谢家军的事情来做文章! 皇后侧头悲怆地望向跪在地上的女子,伸出葱葱玉指,气急败坏地指着她。 明蓝蕴,你……害本宫啊。 自己邀她参加赏花宴,为她创造机会与陛下同行,多少的达官显宦梦寐以求的事情。 她能在陛下面前多露一次脸,已然是天大的福气。 皇后胸口起伏,气急。 当年,李美人就是被明蓝蕴算计进去的吧。 可自己却多年不相信李美人的话,以为是那蠢货说谎…… 皇后心杵,屈肘捧胸,自己明蓝蕴不懂陛下对她的觊觎,可如今看来,国师懂,比谁都懂。 国师做事分毫不差,又并无歹心,与世无争的样子。 而一旦出了事,国师最终都将自己装扮成受伤者的模样。 就如陛下初见她时,一席蓝衣银饰的少女怯怯地躲在耄耋国师身后,一双美目水润,是那样的娇弱幼小,好似这京城的风雨大了些都能摧折她的筋骨。 她竟然敢用“谢家军”的事情来害自己! 胆大妄为。 皇后自知理亏,缓缓跪下左膝,再将右膝磕在地面上,直着身子目光决绝:“陛下明鉴,本宫绝对未和国师议论谢家军,也绝无置喙叛军之事。” 皇后的语气与头上的朱钗一般冰冷。 身为皇后的威严迫使她不甘愿折了自己的傲骨。 “陛下!”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胸口欺负,忽而暴怒。 他将手中的珠链砸在地上,丝线断裂,弹起的玉珠四溅,飞过皇后的脸颊,咕噜噜滚到明蓝蕴的裙摆旁边。 皇帝声音沙哑,吩咐:“既然身体抱恙,那便在寝宫里好生休息。至于夏日去行宫避暑……对于病人未免太过于路途匝长,皇后也不必去了。” 皇后身子软了些,坐在了腿上,幸好李尚宫扶着她才没叫她倒下。 陛下还是罚了她,未曾留情面。 皇后和明蓝蕴都很明白,皇帝起了疑心是其一,第二恐怕是……忌惮华家起来,天子无法压制他们的嚣张气焰。 “陛下,本宫告退……”皇后最后无奈地说。 皇后被搀扶离开时,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明蓝蕴。 好算计,好大胆啊。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难不成国师真的觉得那个冒冒失失的大殿下才是人中龙凤? 还是说她准备站在萱贵妃和三皇子那边? 此刻的明蓝蕴缓缓直起身子,没有看向任何人。 皇后莫名心中发憷。 明蓝蕴就那样跪着,挺直着脊背,双手放在大腿上。 因为跪拜而散开的裙摆,垂在背后的青丝,她垂着白皙的脖颈阖着眸子,摇曳的烛光落在浓密羽睫上,染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明蓝蕴没有得意,喜悦、恐惧。 皇后突然觉得一股无力感,她方才心中还有许多的疑惑,现在骤然觉得没有询问的必要。 皇后知道陛下现在说的惩戒很小,不足为据。 只不过是因为皇帝还没有查清楚。 若他查不清楚,皇后并无法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陛下都会带着疑心望着发妻。 但皇后也不敢让皇帝查清明子绡的事情。 这一切都不在皇后的掌控当中了。 她在长坤宫掀掀“桌子”没事,因为陛下懂制衡之道,对皇后小吵小闹的行为目若无视, 但明蓝蕴能一边平静地看着,一边面无表情在“长坤宫”点了一把火。 闹大了,陛下不可能不管。 皇后迅速地想明白此事……现在陛下眼中,明蓝蕴自然有错,可自己的错更大。 皇后失魂落魄地望着面前的皇帝,她没有心思再将锅甩到明蓝蕴身上。 皇帝多疑,但也讲证据。 皇后近日来为太子择妃,笼络明蓝蕴,利用明子绡……桩桩件件,合情合理…… 胡大人和明蓝蕴本想直接下去,怎料皇帝突然开口:“国师先留下吧。” 胡大人迟疑地拱手,倒退出去。 胡大人离开时,走到外头大殿下身边:“殿下,此事了却,先起身回去吧。” 凌贺之一字一句地问:“先生呢?” 胡大人回:“陛下有事找国师。” 凌贺之表情阴沉,固执地跪在殿外。 他面带凶气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父皇和老师就在这扇紧闭的殿门里头…… “我等先生……” 胡大人劝不动,只能先走。 房间里,皇帝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明蓝蕴,动了恻隐之心:“何苦呢?” “国师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与朕说。”皇帝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女子。 此刻,皇帝的态度不似君主和臣子,言语之间多少是带上了几分暧昧。 一侧的苏公公托着浮尘,低着头捂着嘴笑。 皇帝瞧见了,也不开口怪罪他,只是打趣地斜视了他一眼。 明蓝蕴被袖子遮住的手掌微微后缩了片刻,轻声说:“谢陛下。” 陛下知晓她如今举步维艰,叹了口气说:“皇后的事情,我会好好去调查。但朕依旧想从你口中知道你帮皇后说话的原由?” 如果是别的臣子,皇帝必然要将他和皇后一起责罚。 但明蓝蕴的职务和身份有些让皇帝为难。 她即为国师,这些年又被削弱神权,同时皇帝又用她教授皇子皇女,用国师身份抬太子。 罚她? 怎么罚?总不可能把她从国师之位上撤了。 钱财前途?她喜好寻仙问道,终日与道术风水丹卦相伴,更不可能缴了她的罗盘等东西。 皇帝很清楚,只有自己真正打算把明蓝蕴拉下高台时,她才会确切地接受到惩罚。 更何况,桩桩件件都指向皇后才是始作俑者。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只觉得劳神伤力又不讨好,不再多想。 明蓝蕴抬眸望着天子,一向平静无波的眼中,乍现水光,宛若琉璃陡然砸落在冷冰碎玉。 但这种情绪转身即逝。 皇帝有些惋惜,他爱明蓝蕴的清冷性子,有时候也恨她不解风情的姿态。 皇帝这些年在后宫中看惯了妃嫔们的争宠,如今日趋年迈,只想寻一个不为名利的贴心人…… 皇帝叹气:“说罢。” 明蓝蕴拱手,语调如常说出她的秘密,“臣曾有一名小弟,留在臣的家乡白公城内。距今,已然十余年未曾见过面。” “以前幸得王水湖大人照料,后来大人晋升太守,又委托白公城县令替臣照料。” 明蓝蕴再继续说:“臣本该断了凡尘家事,但……小弟与我在匪乱中逃亡几年,感情甚笃,他自幼体弱却事事念着臣。” 皇帝也没有责备她隐瞒多年的意思。 对于臣子的家事,若非舞到他的面前,他一向不在意。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36节 因为皇城里的大官亲眷数不胜数,他着实不能事无巨细,个个清点了解,去记哪位大臣家里的妻子或者侍妾又诞下麟儿凤女。 更何谈远在白公城的那地方国师旧人。 明蓝蕴说到此处,沉默不语。 皇帝见她这样子,胸口的那股子的旖旎心思也消散了不少。 “先退下,在太史院好好歇息几日吧。” 明蓝蕴挥袖再弯腰,缓缓倒退几步,小心翼翼地鞠躬后才直起身子转身离开。 苏公公送她到门口,再望向里头的皇帝:“陛下,还有大殿下呢……” 皇帝嗤笑一声,跪什么跪? 那小畜生知道今晚明蓝蕴为什么被罚麽? 好先生要置他于死地,凌贺之却直接来一句了解国师为人! 愚忠罢了…… 皇帝没有回应苏公公,苏公公也就不敢去请皇子起来。 待明蓝蕴出了门后,苏公公再折返回御书房内,皇帝揉着眉心,缓缓说:“由他去吧。贺之倒是忠贞,让朕想起了……” 皇帝想起了当年的谢家军。 望断崖大雨,当地的县令派民工和工匠发现有滑坡风险,不断上书。 那些书信也传到了皇城。 因为谢家军追击侵犯大周国背境的敌军,本该是在望断崖前不远处就要停下的。 可谢将军接到了来自天子的命令,乘胜追击。 直到他们深陷泥泞,谢匀将军依旧拖着疲倦之躯,痛斥奸佞之臣陷害忠良。 字字句句,不曾怀疑过帝王…… 皇帝曾以为谢匀在临死前会抱怨天道不公,会恨帝王昏庸。 可是那名死里逃生的谢家小校尉送来的谢大将军手信中,一行一语情真意切。 守边疆的将军希望天子莫要被奸臣蒙蔽,还谢家军一个清白。 谢匀不曾叛国,他甚至都不曾怀疑过从小护持长大的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 皇帝单手撑着额头,无奈苦笑。 如今边境敌军经过数年调养生息有再犯的意图,而大周国内重文轻武,皇帝为此焦虑。 皇帝近来每每深夜梦魇,梦见骁勇善战的谢家铁骑依旧护卫着北境。 太功高震主了。 虽然可惜,但皇帝并未觉得有错。 皇帝沉声道:“若是贺之能似谢将军那般护卫北境,并无二心就好了……” 苏公公一个字都不敢接话,双手交叠放在腹下,恭敬地站在一侧。 而此刻的御书房外,凌贺之看到国师安然无恙地出来,诚然再磕头,算是谢过父皇再加请辞。 明蓝蕴走到他面前,轻声道:“殿下,回去吧。” 凌贺之抬眸,动作干脆利索地离开。 等二人到了宫门处,胡监正冷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揉搓着手臂强行冒着寒风等着。 “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明蓝蕴颔首:“今晚多谢胡大人了。” 凌贺之翻身上马,拉扯着缰绳,目光冰冷望着胡大人:“本殿下护卫二位回太史院。” 胡大人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哎……那便多谢大殿下了,真是劳烦殿下了。” 马车先开到胡大人在太史院的住处门口。 前来引路的小童拿着灯笼,胡大人还是客气地对大殿下说:“今晚幸得大殿下在,要不然下官心中无主心骨,容易慌乱。” 因为大皇子常常来找明蓝蕴询问功课,学史明理,所以太史院别的大人们对大皇子关系还算亲近。 不过胡大人这话倒也说得直白。 凌贺之身下的马来回踱步,他居高临下,语气冰冷:“我先送老师回去。” 待到了明蓝蕴的住处,福康正提着灯裹着毛绒披风,缩成一团正蹲候在院门。 一瞧见二人回来,他便语气幽怨地喊:“殿下啊……” 大殿下没有理会福康,接过他手中的灯笼,跨上马车,撩开马车的门帘去瞧。 逼仄的车厢里,因为凌贺之的挤入显得越发狭隘。 明蓝蕴正枕着手臂闭眼休憩。 凌贺之凝神屏息,心道,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疲倦。 兵行险招,老师说过如今太子作大,那么她就算彻彻底底得罪了皇后也绝对不会帮皇后。 要让三皇子起来,让三皇子来当太子的锋芒。 至于今晚明蓝蕴说他会步谢家军的后尘,反正他已经无所失去。 那又如何? 凌贺之看到她的手掌破了皮,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凌贺之蹙着眉头将灯笼往后推了下,车厢里瞬间昏暗下来。 他伸出指腹轻而缓地摩挲着她指节的伤口,明蓝蕴的肌肤娇嫩,与他长期习武握枪布满茧子的指腹不同。 宛若粗糙的瓦砾研将娇嫩的花瓣,稍加用力,便会研磨出汁。 此刻,明蓝蕴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眸子…… 作者有话说: 预收《被女主魂穿后》,我求而不得的人爱上了占据我身体的她。 闻卿曾是冠绝京都的才女,是颜动天下的天仙,她是被禁锢在天潢贵胄鸟笼中的金丝雀。 昔日,她曾扶着重伤的影卫麟潜一步步走出繁文缛节的樊笼,摆脱了嫁去塞北的命运。 她从青葱少女变成大家闺秀,一身蚀骨销魂而不自知的软骨,爱慕着身边的影卫麟潜。 小女儿家的心思纯洁又美好。 可是麟潜碍于身份之差,纵然她为他飞身挡剑,命悬一线,可男人始终还是不愿意跨过界限。 她的爱恋便又甜蜜又苦涩。 她以为麟潜不会心动。 * 直到闻卿她莫名失去了自己原来的身体,看到异世的“主角”魂穿到她的身体里。 自从无情无欲的麟潜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待那名女子千万般好,跨过了主仆的界限,用痴迷的目光看着“不一样的闻卿”。 闻卿才明白,他不是不懂情爱,他只是不爱自己。 闻卿的意识随着痛心而彻底消散,她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苏醒在一处幽暗的府邸深渊中,成为试毒的毒人。 她日夜试毒痛苦不堪时,听闻麟潜武艺高强,衷心护住了那女子。 她命悬一线时,听说麟潜要与“女子”喜结连理,不日成亲。 后来,即将毒发身亡的闻卿按照主人命令前去执行任务。 她站在高处看着喜气洋洋的成亲现场,看着穿书者用着她的身体,面带羞涩得意的嫁给了她从小倾慕的剑客。 …… 成亲宴上,一名试毒女执剑闯入麟潜和闻姑娘的婚礼。 她虚晃一招,未曾伤人,夺走了闻姑娘腰间的玉佩。 可武林第一快剑麟潜,扬手转剑,一剑封喉。 闻卿跌落悬崖江水中。 那日之后。 浩然剑麟潜拿着女刺客留下的一份血书,突然疯魔,成亲当日血洗逍遥山庄,成为了武林中无人敢提及的魔头。 第25章 、疯癫 明蓝蕴疲倦地睁开眼睛, 她感受到了自己手掌上传来了属于反派的肌肤炙热。 明蓝蕴缓缓抬眸。 而凌贺之识趣地收回了手,轻声问她:“老师, 到了。” 明蓝蕴点点头。 二人下车, 由福康在前头引路,将他们带回了住处。 静谧的庭院中,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檐下悬挂着的鸟笼里, 一只鸽子正听到动静苏醒过来,抓着小杆子蹦跳,用小眼睛滴溜溜地瞧着三人。 这正是前几日给凌贺之送信的那只鸽子。 那封信是她送到凌贺之手中的。 因为她和大殿下表面闹翻, 实则暗度陈仓。 如今反派已经到了弱冠之年, 这便代表着他羽翼逐渐丰满, 朝里的那些大臣如今分了两派。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37节 一派站在华丞相和太子身后,一派则为三皇子效力。 这其中还有一些未曾站队或者是左右摇摆的人。 如今还不出手, 她和反派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皇后此次要利用她,正好随了明蓝蕴的心意…… 她和大殿下先坐下, 福康连忙去泡茶, 另外再端来外伤的药粉。 “师父,先上药吧。” 等处理好伤口后, 明蓝蕴再捧着茶,喝了一口,说:“皇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凌贺之冷笑, 那个毒妇活该。 毒妇胆敢把国师当成工具来利用,还想要让国师和皇帝亲近,从而为她吹枕边风。 凌贺之想起皇后利用明蓝蕴的理由,语气认真:“我已经派人去调查白公城之事, 若是找到明子绡便将他偷偷带回京城。” 明蓝蕴摇摇头, 轻声回答:“他许是没了, 让他留在故土,不必来这皇城。” 凌贺之蹙眉:“若是老师早就知道小弟遭遇不测,为何这些年还要一直和皇后纠缠?” 明蓝蕴轻笑起来,心中反问:为何自己还要被皇后掣肘呢? 夜色中,茶杯中的热气升腾,明蓝蕴的话也幽幽响起:“为了让皇后相信我,信我会受到威胁帮她办事,从而让她这些年放心地给我好处。” 明蓝蕴了解皇后娘娘。 皇后华碧是华丞相嫡女,是天之骄女,从小锦衣玉食,声名显赫。 如今又是天下之母。 她可以轻而易举做到任何事情。 她施舍小恩小惠就能换来别人五体投地。 皇后认为天底下都是这般臣服她的道理。 明蓝蕴用明子绡为理由,让皇后给自己“小恩小惠”,让皇后觉得她控制住了自己。 明蓝蕴嘴角含笑:“若不是这般,皇后娘娘怎会邀请我前去赏花宴,又怎会主动给我机会与皇帝相处……” 这些都是皇后娘娘给的机会,就算没有今晚,也会下一次也会安排…… 凌贺之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沉默着,话语在口中转了几圈,才缓缓开口说:“父皇今夜与您说了什么?” 明蓝蕴闻言斜眸,觑着身侧的男子。 她不愿意多讲。 但凌贺之早就明白。 他知道她自身一人在这皇城中生存实属不易。 本来,明蓝蕴还会负责赈灾与水灾之事,可以平稳民心。 当年的大水灾,她一介未曾习武的女子,跑死了三匹马,带领手下日夜兼程赶到了灾处…… 后来这些事情,父皇也不许她做了,削弱了国师职责。 她本该是帝王一把很好的利刃,却硬生生要收入刀鞘。 好在她对皇帝的威胁可比谢家军小太多了,不至于要被帝王陷害而死。 可是没了权利和功绩,皇帝对她的在意便多为美色。 她常年带着蒙面的厚白纱,只露出一双琉璃色的美眸,叫人难以窥探她的情绪,清冷得似天上的仙女。 凌贺之抬眸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老师不必苦恼,终有一日不必再受人制约。” 明蓝蕴垂眸,许久过后,轻声说:“今晚,我未曾叫你去求皇帝。大殿下何必呢?” 凌贺之目光流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本殿下有自己的想法,老师不必担忧。” 明蓝蕴再看向他一眼,语气淡淡:“本君不做点评。不过也是好事,因为北境又有动乱的意味,陛下正需要忠臣良将,你今晚能为师长冒大不韪跪拜,陛下自然会信了你有几分赤子之心。” “以后,不需要再一直韬光养晦。” 明蓝蕴将茶杯放下来,起身转头走到住处门口,声音轻而飘忽:“只是……大殿下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要与本君走得太近。” “今晚之事,太不成体统……” 他居然为了帮自己而跪在御书房外头。 若非二人有教学情谊,那旁人会怎么看? 凌贺之哈哈轻笑起来,语气反而挺平静:“老师,天底下不成体统的事情太多了,从来不差我这一件。” 福康倒是识趣,提着灯笼过来:“大殿下,奴才现在先送你回去。” 凌贺之起身,嗯了一声。 福康毕恭毕敬地将人送出门口,边走边在心中腹诽:好家伙,老天爷,自己瞎了眼才会觉得这一对师生真的闹翻了。 昔日能为了一只兔子而挨顿打的大殿下,终究是学会了伪装自己。 福康把人送走之后,又折返回到明蓝蕴的住处。 “师父,你招惹大殿下做什么,好在他没生气呢。” 明蓝蕴已经取下头上的发饰,正披散着满头青丝,跪在蒲团上正在点香还愿。 明蓝蕴冷声:“那今晚,他做什么招惹皇帝陛下。” 反派已经长成,他比小时候越来越难管教。 明蓝蕴无法强求他,只能行自己的事情。 明蓝蕴担忧凌贺之的心中没有自己这个老师,他也会像皇后娘娘一般对自己有所图谋。 但现在她猜不出反派求得是什么。 福康过去再点了一支香,完全不在意大皇子的事情,而是无奈地说:“师父,我瞧你也没多信老天爷啊,白天去参加宫宴前你上香可不多在意。” “现在怎么还又特地再上香了?” 明蓝蕴幽幽地开口:“自然是要现在点。” 福康不解。 他的心还在被明蓝蕴吓得怦怦乱跳呢,生怕师父今晚上出了什么事情。 明蓝蕴拜了三拜:“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若是老天爷不打算帮我,我白日给老天爷各种烧香跪拜,不是反叫老天爷为难吗?怎可叫老天爷烦恼呢。” “但是今晚上没事,那就说明老天爷愿意帮我,自然要再虔诚地拜拜。” 明蓝蕴闭眼合掌,嘴角上扬。 福康鼓着腮帮子,总觉得师父说的不对,这道理是歪理,可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师父是不是在打趣自己啊?! 不过经过明蓝蕴的这一通弯弯绕绕,福康还真的没什么心思再烦心了。 反正……反正他这么些年也搞不懂师父的心思。 估计也就大殿下最了解她。 福康弯腰行礼后告退了。 等他出去之后,明蓝蕴安静地跪在蒲团上许久,望着上方的牌位。 她凝视着前国师的牌位,她不断地为自己算命,随着时间流转,自己的命数变得有些奇怪。 这叫明蓝蕴担忧。 她是这个世界中既定运行的一个无关轻重的棋子。 她是明蓝蕴,但她的命数是原文中的“国师”。 明蓝蕴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想起师父临死前的样子。 前国师百来岁,但他身体依旧坚朗,都说还能再活几十年……但凡尘落定,他也登了天梯,断了浊气也是断了和人间的往来。 明蓝蕴担忧地叹气:“我该如何要打破桎梏,摆脱被反派所杀的命数……成为真正的蓝蕴……” 唯一庆幸的是,现如今的凌贺之并不疯癫阴鸷。 * 而回到了自己府邸的凌贺之,今夜未曾练枪,他早早休息。 他侧身摸着手中的明黄色的护身符,目光冷冽,而后珍重地捏紧了。 这是明蓝蕴当初送他的平安符,已经破旧了。 别的皇子皇女都有,唯独父皇不许他参加祭祀,他没有。 他不应该有的。 这是明蓝蕴偷偷给他的。 凌贺之抓紧了平安符,痴痴地笑起来…… 翌日。 皇后受罚的消息传了出来,人人自危。 至于明蓝蕴全身而退,除开手上破了点皮。 因为那日参加赏花宴的大家闺秀众多,故而此事私底下便在诸位大人的家宅中传着。 陛下对明蓝蕴格外开恩的事情,着实叫人值得推测。 是要重新委以重任?还是动了抬她入宫的心思? 而接下这几日明蓝蕴告假,大皇子以要修缮府邸为借口在外面潇洒。 凌贺之连请了几日的人,理由大多相似,先是请诸位大人帮忙看府邸布局,随意转一圈后便去皇城最大的酒楼天香酒楼品尝珍馐。 今日,天香酒楼,吆喝的店小二们脚不沾地,来回穿梭。 菜香、酒香、美人香;乐师们吹拉弹唱,仙乐声声入耳;舞女们衣着单薄拿着小鼓,旋身踢脚,脚腕上的铃铛当啷作响。 三楼围栏处,头戴方巾的管事领着端菜的小二与盛装打扮的美人们上前。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38节 小二们放下菜便走了,那些美人们则排列队形为宾客演奏歌舞。 人精般的管事自然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为首的那位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恐怕就是大殿下了。 原因无他,大殿下的府邸距离天香楼也不是很远。 管事曾在大街上远远地瞧了一眼。 管事弯腰:“诸位爷,请慢用。” 年轻青年们已然酒过三巡,面上微微带着醉意。 最为冷静克制的是单手按在膝头,盘左膝曲右腿的玄衣美男。 凌贺之拿起酒杯,随意一挥,而后仰头喝下。 酒水入喉,那扬起的脖颈处喉头微动。 而后,他嘴角微扬起,带着一丝轻笑,倒扣酒杯:“诸位大人,请。” “大殿下好生豪气啊。” 天香楼的歌舞甚佳,这背后乃背朝着朝廷里的几位大人。 自然酒楼风格便少了很多铜臭气息,一些文人附庸风雅,会在栏杆上题诗写词。 凌贺之摸着酒杯,看着那些面色绯红正在摆弄姿态的舞女。 他的目光专注而认真,一旁的大人暧昧地说:“大殿下,这民间的歌舞倒是颇为大胆,人也是美人。” 那些舞女习惯了客人酒后语言调戏,若是遇上腌臜泼才,动手动脚也有。 但不代表她们未曾听到。 那大人又说:“过来些,好叫大殿下仔细看看。” 凌贺之随意看了一眼,哼笑一声,声音冷冽:“赏的是舞不是人。便是说人,虽然是舞女,但也是清白人家的良籍女子,大人谨言慎行莫要欺辱平民女子。” 宴席上,还有另外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 宋彧宋大人本不想来赴宴,但大殿下相邀多次,他无奈应答。 如今这等场景他只觉得乱与差。 大殿下的风评并不好,陛下不器重,他本人又做事鲁莽,这些年未曾有什么令人瞠目的功绩。 出宫有了府邸后,常常流连在这种市井烟火中,酒色想陪伴。 宋彧心道就算凌贺之是出身在皇家,但也不过是个纨绔公子,白瞎了他的那副凌厉的好皮囊。 但此刻听到大殿下拒绝舞女的话语,宋彧倒是好奇了。 大殿下是一时所说,还是真这般有仁慈宽厚之心? 喝醉的大人说着又喝了一口,打着饱嗝:“不过,国师才是人间绝色。” 轻纱拂动之间,美目若隐若现,斜眸轻瞧着人,她淡然地瞧你,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却能把人魂魄都给勾走了。 谁不想一压这种清冷美人。 宋彧看了一眼凌贺之,再看向别的人都不动,心生怜悯。 他只觉得殿下眼中酝酿着风暴,起身按住那个喝醉的大人:“大人您醉了,还是叫人送你回去吧。” 宋彧不动声色地想,旁人都说大殿下和国师关系如今不佳,但看来大殿下对国师还是在意的。 宋彧知道大殿下刚刚出宫立府邸,如此频繁地请客,无非是为了快速了解朝中官员相貌和性情。 同时也是他们这些人观测大皇子的好机会。 这喝醉的大人先前乃是知县,后来得了造化,虽然当官没有什么成果但许是攀上关系,从偏远之地调到皇城里当国子监典薄。 不管如何,以后肯定是要在皇城里“步步高升”的…… 他在小地方待惯了,可真是没点规矩。 宋彧也瞧得出来,这位大人轻视女子,皇城中的女官最为出名的便是国师,但这人竟然连国师都敢玩笑。 宋彧为他擦了把汗,心道想必大殿下这几日宴请诸位大人,头一回遇见置喙他老师的糊涂鬼。 而凌贺之终于开口,语气淡然:“醉后胡言乱语,做不得真。” 如此大度,这大人的小侍把主人扶起来后,向大殿下后请辞后便离开了。 看起来相安无事…… 酒过三巡,宴席散了。 宋大人再细细观察大皇子,见人面色平静,心中不由得感慨:大殿下看起来很是沉稳。 他这些年终究是成长了不少…… 凌贺之慢条斯理地走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里,问身边的侍卫:“调查好了嘛?” 侍卫弯腰回答:“回殿下,这位大人并非突然说起国师,他似乎是曾见过国师几面,颇为喜欢。” 凌贺之哦了一声:“如何颇为喜欢?” “他院中有两位强娶的侍妾,眉眼之间有国师的痕迹。” 凌贺之咧嘴笑起来。 都说酒后说胡话,看来这位大人是酒后吐真言。 凌贺之踩在潮湿的巷子里,目光冷冽地看着面前的画面。 一名等到此地的侍卫行礼:“见过主子。” 而在一旁的地面上躺着一个醉醺醺被蒙住眼睛捂住嘴昏死过去的中年男人。 凌贺之抬脚,恶狠狠地踩在他的头颅上,狠狠碾压。 他看着脚下鲜血慢慢涌出来。 这激发了他内心的嗜血欲望。 凌贺之闷声:“哈哈哈哈,好,很好,一个小小的知县初到皇城,也敢大发厥词!” 侍卫劝说:“殿下,若是重伤……” “哎……皇城里近期有贼人作祟,入室盗窃伤人,大理寺卿正在追查这件事情。常大人酒后归家,未曾想遭害重伤。”凌贺之抽出长剑,剑尖比划在常大人的手腕处,慢悠悠地审判着。 话音落下,常大人的手腕鲜血四溅,凌贺之阴鸷单手捂脸笑起来。 “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明蓝蕴:我应该教出了一个正常人……吧?(迟疑地说) 侍卫:正常吗?感谢在2022-04-16 01:08:27~2022-04-17 02:0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萨布兰卡的蜗 10瓶;颜夕 6瓶;桃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胡闹 暗红的鲜血蜿蜒流淌在充满腐败气息的小巷子里。 凌贺之抬起手中的长剑, 拿过白色手帕擦拭着剑身,他嘴角的笑意没有放下来。 好, 很好。 他微微扬起头颔首, 垂着眸子笑看躺在地上的常大人,转身离开。 在皇城中若是不会说话,今日自己不动手, 以后也会有别的达官显赫对他出手。 自作自受! 凌贺之走到巷子口,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着背后的侍卫们, 一字一句地说:“对了 , 他院子里的那两位侍妾很像老师吗?” 侍卫们不敢说的太过于肯定, 只是说道:“有几分相似。” 凌贺之戾笑起来:“本殿下倒要看看,有多像国师……” * 今夜, 常大人强取豪夺的两名侍妾趁着府中动乱的时候,趁机跑了出去。 只因为常大人外出喝酒, 久久未归, 而一同赴宴的大人们又都说他提前回来了才对。 大家手忙脚乱。 等府中的人发现侍妾不见时,将此事告诉主母, 主母也难以分散精力去管辖。 她只想遣人快些找到常大人,故而只派了两位家丁找寻。 至于那两名侍妾是奴籍,手上也没有路引, 跑不出外地。 只是主母想不明白她们为何要跑。 尽管二人是不情愿之下成为侍妾的,但日子终究是比以前为奴时好些,不用再回到闹饥荒的故乡。 她们随着大人到了这皇城后,也消停了不少, 何必跑呢? 此刻的憬王府内, 两名侍妾被蒙住眼睛、堵住嘴送入院子中。 侍卫们替她们解开了束缚。 在过来的路上, 侍卫们已经同她们说得清清楚楚,是憬王将她们带走,若是想要保命切莫别惊慌失措大吵大闹。 她们倒也识趣,跪在地上俯首道:“奴家见过憬王殿下。” 凌贺之看到面前跪在地上的二人,略微蹙眉:“姓名。” “奴家谢盈。” “奴家谢岚。” 凌贺之盯着那个自称谢岚的女子,反问:“哪个蓝字?” “回殿下,山风岚。”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39节 凌贺之叫她们抬起头来,她们与老师最像的是那一双眼睛。 但也就只像那一双眼睛。 常大人只见过明蓝蕴蒙着面纱的模样,只瞧见了那一双眸子。 凌贺之闷笑,胸口起伏:“哈哈哈……” 说是笑,却没有笑意。 谢岚与谢盈这一对姐妹花怕的瑟瑟发抖,这院子里的人身上都带着刀,可心比刀还冷。 她们不知道自家常大人是如何得罪了这位憬王殿下。 谢岚胆小,浑身都在战栗,强行忍住发酸的鼻头,不叫自己哭出来。 最终眼泪还是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砸在地上。 “把她们安置好在府中。”凌贺之说。 说罢,凌贺之大步流星地越过她们。 二人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那大步离开的男子背影。 不但不杀自己,而且还要给自己安排住所…… 她们又觉得这英俊殿下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二人搬到了新住处,憬王府的西侧,府中侍女女眷休憩的地方。 负责打理的人猜不出来大殿下的心思,这二人是常大人的侍妾,总不能叫她们在憬王府里做洒扫工作, 于是管家给她们安置在了单独的小院,每人配了一个照料的侍女。 谢岚眼睛还红通通的,一边站着的侍女给她倒水:“姑娘莫怕,大殿下虽然为人冷淡了些,但对府中的下人并不苛待。” 谢岚唔了一声。 她趴在桌面上,困得合着眼睛。 她在常大人的府中过得并不好,说是侍妾,却备受主母的苛待。 主母碍于大人没有把她们发卖到青楼之地,只能每天责打她们出气。 一旁的谢盈拍着她的肩膀,咳嗽着说话:“咳咳,先别哭。” “嗯……” * 到了第二日,常大人被贼人重伤命在旦夕的消息弄得皇城里人人自危。 常大人的府中,嘴唇煞白的常大人躺在床上,生不如死。 大夫用参汤调回了他的一条命,但是他清醒过来后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喝的太醉了,记不得昨晚发生的事情。 而负责送常大人回来的小侍也说大人回来路上,吩咐他去买一些果脯,怎料再折返回来是,马车上的大人就不知踪迹了。 小侍苦寻一番无果,急切地回家找人。 常大人疼的说不出来,好疼好疼好疼…… 他看向一旁的妻子,询问怎么回事。 妻子一五一十地说了,常大人心道等自己病好之后一定要那贼子悔不当初! 可主母随后又说了另外一件事情:“谢岚和谢盈二位侍妾,趁着昨夜骚乱跑了。” 常大人嗓子剧痛,却还是瞪着眼睛,像是鼓出来的红灯笼:“不要脸的贱东西,居然敢跑,找到她们就打断腿,发卖到青楼勾栏里去!!!” 他下巴上的美须都气得一颤一颤。 主母与他一同:“是,老爷,已经叫人找了,可怪了,明明一瞧见她们出去就连忙派人去找,找了快一天都不见人影。” 常大人还要生气,可是浑身抖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情。 对自己动手的人明显不为钱财只为虐待,而那贼子却是劫财劫色再加杀人。 自己昨日若说错话,也就是在大殿下面前说了国师的姿色。 他回想起大殿下昨日嘴角的笑意,顿时不寒而栗。 两位弱女子跑出去,若是无人庇护,早就被发现了。 常大人吓得额头直冒冷汗。 他不敢去想,看似温文尔雅嚣张肆意的大殿下,却是人间魔鬼。 可常大人也不敢揭发调查这事…… 若是被陛下知道自己口头臆想国师大人,这是要砍头的罪过。 常大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默认自己被民间的贼子打劫重伤了。 皇帝知道此消息后勃然大怒,命人三日内破案! 那贼子也被逮住,他死活不承认殴打常大人之事。 但朝廷也并不在意他这一桩,因为他之前杀了几人夺取钱财,死罪难逃。 作为真正削断了常大人手筋脚筋的罪魁祸首,凌贺之正在陪着福康看宅院。 “这宅院在御街末尾,没有那般喧闹,这附近也有几位大人的宅院。” 福康抄着手毕恭毕敬地说:“大殿下,这地方着实不错,奴才回去后和师父说说。” 价格、位置、宅院的新旧都合适。 这可比福康自己看的那些宅子好太多了。 他心中很是满意这地方,笑盈盈地道谢:“多谢大殿下为师父奔波。” 凌贺之摆摆手:“不必客气。你与我先回憬王府,有些东西要委托你带给老师。” 福康蹲了蹲:“是。” 福康去憬王府拿东西出来时,好奇地听了一嘴,什么侍妾不侍妾的呀? 他没有多在意,将东西搬回了太史院。 箱子里都是一些明蓝蕴想要的古籍。 很多都是从民间搜罗来的。 民间工匠的技艺大多是口耳相传,就算是有书,也因为年久失修而难以辨别。 更何况这些书籍中,也有滞后性,不少技艺都更新换代,古籍上的方法却还是老的法子。 明蓝蕴以前跟着老国师制作地形图,写地方风物志,如今她想好好整理一下这些。 福康在一边说:“师父,陛下都叫你好好休息,你这也没停下来啊。” 明蓝蕴没有抬头,回答他:“本君待在住处就行。” 皇帝和皇后乃是夫妻,如今他的妻子害了臣子,他又因为一时气头罚了臣子。 所谓的补救也不过是明蓝蕴好生歇息。 明蓝蕴并无大碍,所以她不想日日躺着。 明蓝蕴讲起另外一件事情:“今年陛下夏天要去行宫避暑,命本君一起随行。” 福康在一边皱起了小巴掌脸:“啊,可是……” 他欲言又止。 明蓝蕴解释:“宫廷中的女官本就不多,女医更少,而不少妃嫔娘娘要随行,本君过去权当当个大夫,写些避暑的方子。” 何况今年大选,宫中又新增了不少娘娘,她们并非全部都是皇城中人,恐怕舟车劳顿更容易身体不适。 明蓝蕴安排他:“夏日的时候,你正好把宅院布置好。” 福康叹气:“好哦。” * 时间流逝,枝头的嫩绿日趋变浓。 宫中的新面容人比花娇。 皇后被禁足,由萱贵妃负责协理六宫。 而陛下一直都没有和明蓝蕴说有关于明子绡的事情。 明蓝蕴便知道凶多吉少。 皇帝不说,她便不问。 萱贵妃如今春风得意马蹄疾,她邀请明蓝蕴小聚,在端午时分做了些粽子。 萱贵妃落落大方,又将这些粽子煮熟了送到陛下面前,丝毫没有隐瞒。 皇帝知道经过皇后的事情,萱贵妃不会轻举妄动,故而便没有多追究她与国师往来的事情。 这日,诸位嫔妃向萱贵妃请过安后,聚在萱贵妃的宫中闲聊,谈及夏日去青木行宫之事。 明蓝蕴过来,由管事宫女领进去。 别的妃子都站起来与明蓝蕴问好,明蓝蕴回礼。 萱贵妃坐在椅子上,嘱咐人搬来新椅子叫国师坐下。 明蓝蕴随意扫视,多了不少生面孔,其中有一位穿着淡淡紫色衣衫的女子目光淡然地喝着茶。 她不同于别的年纪轻轻的秀女,看模样,应当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她是大周朝和北方蛮子交界处一方部落,拓族族长的义女。 本朝选秀虽然没有限制年岁,但大多时候送上来的官家女子都是妙龄。 此女能进宫都多谢她背后的势力。 族长想要依附周朝,将族中动乱平息后,不愿意被北蛮控制,又不想轻易地入了大周朝,故而皇帝选了族长义女入宫。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40节 明蓝蕴喝了一口茶,细想,这个名为谢云莲的义女让陛下想起昔日的雪妃娘娘。 多少是有些睹人思人。 但不巧的是,她正是谢云荷的妹妹。 细算起来,是反派凌贺之的小姨。 兵变时,所有的妃嫔都在拼命逃跑,唯独她不急不躁,头一次让众人知晓她早和大皇子勾结。 昔日她九死一生,逃到了拓族,救下了当时还没有掌握族中大权的族长,拜对方为干爹。 谢云莲经过十年蛰伏,终于等到了机会。 明蓝蕴心中想着…… 紫衣摇着扇子的谢贵人望着她,说道:“早就听说国师寻仙问道,看起来和我这边境儿女当真不同。” 明蓝蕴轻笑:“贵人谬赞了。” 萱贵妃看不出她们之间的勾勾绕绕,只想着如何安排好此次的避暑之行。 妃子之间的一些琐碎……若是有事,往常都是皇后宫中负责,萱贵妃头一遭有些无头绪。 闲聊一会儿后,众人分散。 明蓝蕴出了萱贵妃的宫殿,动作轻盈大步离开。 背后传来了呼唤声。 她回头一看,只见谢贵人扶着宫女的手,脚下匆匆而来。 对方喘着小气,停下脚步后客气蹲礼,带着笑意问:“听闻国师岐黄之术了得,我初来皇城有些不适,不知可否有什么合适的药方子。” 明蓝蕴眯了眯眸子,回答:“每个人各不相同,贵人的身体需要诊脉之后才能开方子,若是贵人信任,改日蓝蕴为贵人请诊。” 谢云莲闻言,思索一番后:“那就多谢了。” 对方再蹲了蹲,笑意盈盈地离开了。 但随后的几日,明蓝蕴都未曾等到她的邀诊。 一拖拖到皇帝要出发去行宫避暑的日子。 除开皇帝、宫中妃子还有几位皇子随行。 憬王府门口,忙活的侍女们收拾东西,谢盈和谢岚两女从她们口中得知大殿下要前往行宫陪驾。 她们二人也在思索,为何大殿下要帮她们。 喜欢?却不曾宠爱。 她们在这府邸中待久了,也知道大殿下并不像外人说的那般。 外人说他碌碌无为,可他武艺高超,射艺精湛。 外人说他性情不稳,可他忧思远想,断然不是鲁莽之徒。 二女也帮忙一起收拾,将东西送到府邸门口。 凌贺之正骑在高头大马上。 他看到了谢岚,声音淡淡:“不需要你来做这些事情。” 谢岚小女儿家闻言,耳垂绯红,低着头拧着手,退到一侧。 凌贺之蹙眉,但随后未曾多说什么,一挥马鞭便扬长而去。 谢岚回到住处,看到姐姐谢盈。 谢盈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你对大殿下……” 谢岚红着眼眶,轻声说:“我已非完璧之身,自知配不上大殿下,但是上次我偷偷听到大殿下与一位侍卫说话。” 那侍卫的心上人被贼人玷污了身子,那女子性情刚毅不去寻死短见,而是自己开了糖水铺子过活。 可她听到大殿下淡然地说了一句:“老师曾与本殿下说过,人之恶,不看外在且看内心。我从小看得多了,这个世道,大多女子本就比男子更艰难些。” “你若不帮她,就别想这些,别翻旧账。她并非少了你这一个男子就活不下去,用不着你这个不相干的人日夜想着她的过往。” 谢岚趴在桌面上。 “那我也是被常大人害的,若是大殿下可为我们报仇,我……”她小声说,“我愿意以身相许。” 谢盈哽言,大殿下的老师当真将他教授得如君子,谢岚是小女儿家的羞涩心思,她动心倒也没人说她有罪。 只是她未曾想过…… 若是大殿下是君子,又怎会做出未曾娶妻而养外室之事…… 还是等大殿下从青木行宫回来后,谢盈想她们现在休养好了,以后愿意在憬王府当打扫丫鬟,寻个相称的夫君相夫教子。 不行的后,那回老家也是不错…… * 前往青木行宫的队伍浩浩荡荡,随着日头越来越强,随行的妃嫔们坐在马车里摇晃着,默默打盹。 明蓝蕴骑着马在队伍的中后位置,裙摆轻轻地晃着。 凌贺之御马疾驰而来,在她身边时一拉缰绳,骏马高抬前肢:“老师,还有半日就到青木行宫。” “等到了青木行宫,老师可以先行休憩。”凌贺之提醒她,骑马不比坐车容易。 若是平常的人,恐怕此刻早就两股酸痛了。 不过国师是修道之人,身有异术,倒也不怕。 只是有些许疲倦。 明蓝蕴点点头。 明蓝蕴其实不想来青木行宫,皇帝和后妃是来乘凉,她是来当太医的。 不过来都来了,她看看也好。 这青木行宫后来成了凌贺之的据点,藏匿了不少世间珍宝。 半日后,一行人到了。 因为初来,人员动作有些乱。 像明蓝蕴和凌贺之这种不屑于去皇帝面前摆弄的人,便先在各自的住处放了东西后,出来闲游。 行宫里到处都有莲池,远比蓝园的大许多。 想必明日,皇帝就要带着妃子们游看,明蓝蕴想提前摘一点莲子熬羹清热。 明蓝蕴找了一艘小舟,行到一处,她遇到了坐在湖中凉亭中小憩的凌贺之。 明蓝蕴淡淡点头,这便算是行过礼了。 凌贺之安静地看着她,微风撩起她轻薄的衣衫,手肘上的披帛时不时抚过青色的竹竿。 等她的小舟靠近时,从凉亭中迈步翻身,动作干脆地踩到了她的小舟上。 他拿起竹竿,先做了再说:“我来帮老师撑船。” 明蓝蕴坐在船仓处,抬头问他:“之前叫大殿下莫要让外人知晓你我关系。” 凌贺之挑眉:“偶遇罢了,也就是游个湖。” 他说着,还是将船撑到荷叶深深处,然后将竹竿放下来,等着小舟慢慢飘。 明蓝蕴剥着莲子,他在一边帮忙。 等莲子剥的差不多了,明蓝蕴有些疲倦,想要枕着小船歇息半个时辰。 凌贺之看着闭眼小憩的女子,脸颊挨在层层叠叠的软纱衣袖,拂面的纱垂在一侧。 一缕墨色的发丝划过她的白皙脸颊,落在淡色的唇瓣处。 凌贺之低头,再望着自己鞋子旁,她的荷色裙摆轻轻地晃着,晃得人心痒。 随着小舟的波动,凌贺之看到那裙摆盖在了自己的鞋尖上。 他的心更痒了,想要去撩起那裙摆 清风徐徐,在这接天连叶中。 明蓝蕴不睁眼,说:“大殿下一直看着本君,可是有事要说?” 凌贺之避重就轻,只说他近来从常大人的家中找到了两位可怜的女子,暂时放在府邸里,以后再放出去。 明蓝蕴不再回答。 她信凌贺之不是贪图美色的人。 不过这又谈及另外一件事情:“陛下还是未曾有为你指婚的心思么?” 凌贺之眸子暗了下。 明蓝蕴睁开眼睛,直起身子,说道:“太子要定太子妃了,你已然弱冠,按理来说兄长先娶,若是不趁着此次机会向皇帝谈及此事,恐怕以后……” 凌贺之挑眉轻笑后避而不谈。 小舟又往前飘了一段,起身,看向一莲蓬:“这莲蓬长得好,我把它摘了。” 那莲蓬长得有些远,而小舟又逐渐远离它,凌贺之直接跳下船。 明蓝蕴瞧见凌贺之下水,情急之下伸手去捞他,她好像记得凌贺之是不会水的。 明蓝蕴抓住他的一片衣衫,本想让他上来。 但小舟远行,一扯一带,明蓝蕴自己反而跌了进去。 她没做准备,猛然呛了一口水,而后被人托着腰肢送上了船。 凌贺之手搭在船上,抓着莲蓬和明蓝蕴落下的面纱,借力翻身上来,半蹲在她身侧:“忘记与老师说了,前不久本殿下跟人学了,如今水性还不错。” 明蓝蕴衣衫湿透地倚躺在船上,裙摆搭在船舷上,她抿了唇,内侧的胭脂晕开浅红。 “你真是……”明蓝蕴捂着嘴唇,轻轻地咳嗽,呵斥“……胡闹。”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嗨了,本来九点发的,然后又一口气多写了好多字。感谢在2022-04-17 02:07:26~2022-04-18 00:1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41节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萨布兰卡的蜗 10瓶;西柚 5瓶;困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熬粥 凌贺之听着她的话, 重复了一句:“胡闹……” 他将这两个字转在口齿之间来回摩挲,语气似笑非笑。 身侧的老师第一次没了以往的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息。 凌贺之会水性, 而明蓝蕴反而不会。 但她在水中却依旧是想要把人带上来。 美人落水, 荷塘水绞红了她的眼睛,明蓝蕴忍不住缩了身子,闭上了左眼。 凌贺之看着她的脸, 低声喊她:“老师……你没事吧?” 从发丝间、脖颈、衣角等滴落或者滑落的水珠在日光下倒映着如玉的光泽,顺着她白皙的脸颊往下滑。 明蓝蕴闻言,揉触着眼角去瞧他:“嗯?” 而后, 明蓝蕴呛水咳嗽了几声, 抬手捂住脸, 露出一双清眸看着他,而后轻声告诉他:“我的面纱。” 凌贺之将面纱还给她后便收回了视线。 柔软潮湿的面纱从指尖滑过, 从他的手掌中移走。 明蓝蕴并没有生气,面上没有纱巾有些不大习惯:“殿下何时会了水性?” 凌贺之轻笑, 没有回答, 而是直起身子拿过竹蒿走到小舟的前头撑船。 他未曾回头再看湿透了的老师。 凌贺之紧握着纤细的竹竿,双手用力, 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在他的用力间,小舟便从层层叠叠的荷叶之间梭行。 小舟最终在一处岸边停靠。 夏日的衣物单薄, 日光和微风晒过之后,明蓝蕴的衣衫已经干了许多。 她将莲蓬装在提前备好的背篓中,凌贺之本想帮她提,但被明蓝蕴谢绝。 “这等重量, 我一人足以。莲池中有荷花荷叶遮挡, 但这岸上一览无遗, 大殿下还是切莫与我走得太近。” 皇子和老师往来,只要不涉及帝王的逆鳞倒是没什么事情。 但上次二人算计了皇后一把,如果现在关系亲近往来,还是避开众人耳目的话,这可能会让皇帝心生疑虑…… 凌贺之拱手说是,全听老师吩咐。 明蓝蕴背着竹篓行了辞礼,脚步轻盈地离开。 走了几步,明蓝蕴又转身回来。 凌贺之问:“老师有何事?” 明蓝蕴说道:“常大人的那两位侍妾,终究是有所隐患,殿下需要好好处理才行。” 无论那臣子对侍妾又多坏,无论那侍妾是否是被臣子强取豪夺而来,这都与皇子私底下的行为无关。 皇子抢夺臣子的侍妾,终究是不过光彩。 “常大人背后有人。” 凌贺之坦然说:“等从行宫回去后,本殿下就处理她们的归处。” 明蓝蕴点点头:“那殿下,本君先行离去,待明日这莲子羹熬制好了,再谴人邀请殿下。” 说罢,明蓝蕴转身离开。 凌贺之盯着她的背影…… 明蓝蕴走远了,但无法忽略背后那股子如炬的视线,停下脚步略微偏头望着站在池边的男人。 她眉心微蹙…… * 明蓝蕴回到住处,此地是陛下为她特地安排的。 小院只做了三面,一面倚着山体,一处小瀑布顺着山体流淌下来。 因为让工匠提前雕琢山体,说是瀑布,但溪水潺潺,倒也不喧杂。 在瀑布下的小池上搭建长廊、凉亭,凉亭上悬挂上遮阳的竹席,竹席下掉着着玉石穗子。 微风徐徐,穿堂风凉爽,玉石相撞,当啷作响。 明蓝蕴坐在凉亭中剥着莲子,一侧候着几位侍女。 明蓝蕴语气平静地说:“要仔细挑出莲心,不过再预留出小半碗莲子不用挑莲心。” 侍女们说是。 “大人,您背了这般多的莲子回来么?大殿下呢?”有侍女见她不是厉色之人,好奇地歪头问她。 明蓝蕴手一顿,缓缓扭头看着她:“大殿下先行回去了。” 明蓝蕴目光冷冽,再问:“你们……怎么会知道大殿下帮了我的忙?” 侍女们轻笑:“是沿着山路当值的侍卫远远地瞧见了。” 明蓝蕴捏紧了手中莲子,口中呢喃:“是吗?” 明蓝蕴垂眸思索,看来这行宫不比皇宫。 地形高低,虽然隐蔽,但也有高处方便别人窥探。 终究是自己粗心大意了。 自己没意识到,凌贺之也没有意识到。 明蓝蕴手指轻轻地桌面上敲击,而后望向这几位侍女,询问:“附近还有侍女吗?请她们一块过来帮忙,快些熬制好吧。” 待莲子剥了一些,明蓝蕴便起身先去厨房熬制,而后叫侍女送到皇帝住处。 且记让她交予苏公公。 等处理好了之后,明蓝蕴再重新回到凉亭继续剥莲子…… 所有的莲子处置完毕,送去厨房熬煮。 厨房里木材爆破声伴随着侍女们小声地交谈,她们不是宫里的宫女,而是常年打理这行宫的女子。 “国师大人竟是分住在这里,舒坦的很。” “可比大部分娘娘住着都好,连带着我们也享福了。” 大家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逾矩,但心中都在暗自庆幸。 她们想,或许国师虽然是女子,但终究是女官,是能为陛下分忧解难的臣子。 在熬制莲子羹时,明蓝蕴让侍女们等会儿再送一些给随行的娘娘,而后再提前邀请了几位皇子皇女在住处小聚。 但是前去邀约的侍女到四公主住处时,并没有瞧见公主殿下。 不但没传上话,还被厉声呵斥了。 那凶巴巴的宫女叉腰说:“四公主说了,不想同国师往来,回去吧。” 下午。 皇帝的住处,没有在住处的四公主正兴冲冲地赶来。 四公主此刻兴冲冲地跑进来,趴到皇帝的膝头:“父皇,儿臣听人说,有人瞧见了国师和大皇兄独自泛舟湖上。”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正要故意挑拨离间,说一些污蔑话语。 皇帝沉了脸色,突然这个时候,苏公公端着莲子羹急匆匆地进来:“公主殿下,您来得正巧,国师从湖上摘的莲子熬成了羹呢。” 苏公公重复了一句:“这莲子羹还是大殿下和国师一起摘的呢。” 四公主看苏公公这般说,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帝一边品尝着莲子羹,待喝了一半便先放下来:“蓝蕴的手艺当真不错,她虽然不常下厨,但从民间搜罗的各色食谱,怕是宫廷里的膳厨都嫌少听闻。” “贺之这些年跟着她学,虽算不得大谋略,但也多少是恪守本心,不再做恶了,”皇帝放下汤匙,反问,“不过阿翡,国师还未曾与朕说这莲羹,你怎么便知道了?” 四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怎么会这般快就熬好莲羹? 明蓝蕴一定是故意的。 自己一定会抓住明蓝蕴和凌贺之的马脚! 皇帝不悦,蹙起眉头。他又拿起勺子,将最后的莲子羹吃光,说:“阿翡,你性子太跳脱,没个定处。” 四公主嘴角下耷,一挑眉,不屑地嘟囔了下嘴。 四公主蹲了蹲:“父皇,儿臣先走了。” 四公主一回到住处就砸了东西,听到宫女说明蓝蕴邀约:“不去,不去!” “她明明与大皇兄是一伙的,可父皇经过上次的事情以为国师说过大皇兄是谢家军了,这两个人关系就一定是闹翻了。父皇就是不相信我!” 有宫女想来收拾,被花瓶打破了头:“滚!” 夜幕低沉,诸位皇子皇女前去明蓝蕴住处小聚。。 太子欣然热忱,第一个过来。 于是凌贺之过来时,便见到凉亭中太子正和老师一起喂小池中的鲤鱼鱼食。 太子坦然说:“国师,那只兔子教由福康养着吗?” 明蓝蕴嗯了一声:“福康会好生照料的。” 太子哈哈一笑,还要说话,眼角余光看见了大皇兄,连忙摆手招呼:“哎呀,皇兄来了。” 凌贺之面色阴沉地走过去,行礼:“见过太子。” 他不言语,太子只觉得窘迫。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42节 邀约的人陆续来了。 今日的宴请者是明蓝蕴,再不济也该是太子,但三皇子嚣张肆意,反而有了东道主的样子。 三皇子摇着扇子嗤笑:“倒是让本殿下恍惚之间想起了当初在蓝园读书的时候啊。” “还记得大皇兄在某次秋猎中害太子的兔子,挨了国师一顿毒打。” 太子笑着说:“没事,国师把那兔儿照料了一夜,救了回来。” 凌贺之闻言没有搭话,冷哼了一声。 众人小聚,侍女们将莲子羹和糕点端上来。 凌贺之尝了一口,猛然顿住,单手扶住了额头。 好苦…… 一旁的太子好奇地问:“大哥怎么了?” 明蓝蕴替他回答,语气平淡:“我观大殿下近来火气太盛,做事有些鲁莽,他的莲羹里头的莲子没有去芯。” 太子连同其他人听到这话,面色微恙,只觉得可怕。 但见凌贺之轻笑一声,而后仰头将小碗的莲羹仰头喝完,喉头滚动强忍住苦意,捂嘴轻咳一声:“那多谢老师好意了。” 太子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国师从小对大哥就严格些。 不过倒也正常。 大皇兄没有母妃,也没有帮忙照料的后宫妃嫔,父皇便寄希望于国师教授好他。 就是怎么感觉…… 国师好像有点生气? 太子摸不着头脑,他也不多问,到时候三皇子正在和别的皇子皇女侃侃而谈,一点都不把明蓝蕴、凌贺之和如今身为太子的凌辰逸放在眼中。 三人都淡然地看着三皇子做大。 等聚会结束,凌贺之留下来帮忙。 二人在凉亭中对坐喝茶,凌贺之总觉得口中还有苦味:“老师为什么生气?” 明蓝蕴蹙眉:“虽然只是简单的游湖,但四公主还是想要做文章了,幸好叫陛下先尝了莲羹。” 本来是打算明日再熬粥喝的,也不想邀请这般多的人…… 明蓝蕴面上的白纱掉了一边,她取下来看是珠扣有些松了,轻声说:“我的面纱坏了……” 应当是落水时刮蹭到了,让扣在发丝上的小钩子变形了。 明蓝蕴颔首阖眸,睫毛微颤,白日就有些松,只是没空处置…… 凌贺之说:“既然是我弄坏的,我为你修好。” 凌贺之径直拿过面纱,轻薄的白纱落在他的掌心与指节处,被他攥紧摩挲着。 未等明蓝蕴开口,他便转移话头谈及凌阿翡:“凌阿翡的事情?她自小嚣张跋扈,到了该出阁的年岁了,既然那么喜欢在背后议论男女之事,那父皇也该为她择婿了。” 凌阿翡相中了一位,陛下没说什么,但皇后不太满意,从中作梗多次。 只因那人官职小,草根学子,并非寒门学子。 说罢,凌贺之再说:“老师与她并无往来,不方便出手,我会处理好的。” 明蓝蕴被一打岔,也不再拿回面纱,垂眸:“随你……” 凌贺之重复她的话,口中呢喃:“你随我么?” 作者有话说: 凌贺之:你们笑我的粥是苦的,我笑你们不懂。 福康:最苦的人不是我吗?(养兔子中,皇城好热啊)感谢在2022-04-18 00:17:51~2022-04-18 23:5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请您自重点啦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请您自重点啦 4个;笑笑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爷、卡萨布兰卡的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等候 明蓝蕴并未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却也没有再追问。 凌贺之见此地事了,一切恢复平静, 侍女们已经将碗碟都清洗赶紧, 再看时间也不早,便起身告辞。 侍卫们为他提灯引路。 凌贺之目光冷冽,行走在青木行宫的羊肠小道上, 看向一名心腹,说道:“去调查,究竟是谁告诉了四公主。” “ 胆敢在皇亲贵胄的消息随意泄露出去, ”凌贺之捏紧了明蓝蕴的面纱, 嘴角上扬露出讥讽的笑意, 一字一句地说,“胆子挺大啊。” 侍卫抱拳领下了这任务, 旋即往别的方向而去。 * 第二日,陛下游湖, 众人陪同。 游湖赏景, 品尝夏日时令的小吃,自然也赏美人。 湖面清风徐□□蓝蕴坐在位置上, 淡然地望着给皇帝准备的歌舞表演。 这次随行的妃子们身份地位自然比不上萱贵妃。 萱贵妃负责协理六宫,如今她位高权重,慵懒地吃着小食, 看着别的妃子们竭尽全力讨好皇帝。 跳舞、吹笛、抚琴、吟诗,皇帝年年都看这些,虽然还不算厌烦,但多少是有些倦意。 皇帝倚靠着圈椅, 看了一会儿动动疲倦的身体, 抿抿嘴, 看向一旁的谢贵人给她指:“你啊,在北境那边呆的久,那边男女英姿飒爽,吃肉喝酒。朕去年时看过进贡的舞女献舞,别有一番观赏。” 她只是一个贵人,但陛下明显对她在意了许多。 谢云莲捂嘴轻笑:“多谢陛下赞誉。” 她说这话时,多少是带着些违心的。 她也不献艺。 萱贵妃在一边挑挑眉,偏过头扯了一下嘴角,神情不屑:“这献舞奏乐还是得瞧那些舞姬乐女才行。” 皇帝哈哈笑了一下。 一旁的三皇子正看得起劲,单手拍着大腿敲着拍子,单手捏着吃食往嘴里扔,眼睛目不转睛:“母妃,我瞧着也挺好的。” 萱贵妃瞪了他一眼。 明蓝蕴目光流转,斜望着那边的母子二人,抬手拿起茶水轻抿。 皇帝恹恹时,突然有清脆的歌声传来,荷叶罗裙共一色,女子笑颜如花绽在这漫天莲叶中。 她手持长蒿踩着竹筏,身着一席粉衣绿裙,唱着采莲曲。 但见她的衣袖上绑着轻纱长帛。 女子目光流转,抬手之时,那轻纱便随风而舞,微微遮掩了她的半边脸颊,露出一双含水的眸子。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她双眸含笑,望着坐在凉亭当中的帝王。 皇帝直起身子,因着岁数大而逐渐浑浊的眸子乍现光亮,双手攥紧了圈椅。 那女子虽然没带面纱,但可以舞动手臂上的轻纱,纱随风动,面容便在这蓝纱中时隐时现。 谢贵人轻声说道:“犹抱琵琶半遮面。”此女倒别有心机。 她看了一会儿,又悄然眯起了眸子,此女的眸子瞧着有些眼熟啊…… 她四周环顾,先是瞧见了大殿下凌贺之,而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坐在角落中品茶的明蓝蕴。 明蓝蕴感知到她的视线,抬眸回望,浅浅一笑。 虽然这笑意隔着面纱,但眼中的浅笑却是明显的。 谢贵人耳旁振聋发聩,宛若惊雷响起,心儿猛地一颤。 竟然像国师! 谢贵人再急忙去瞧陛下的神情,当她看到皇帝脸上流出来的喜欢时,唇瓣嗫嚅。 现在献艺的女子只是普通的舞女,但她的架势却像是别人特地安排的。 一人独舞,四周有丝弦相陪。 只因为她像国师,所以操作这一切的人笃定陛下会喜欢她吗? 谢贵人拿起茶盏,故意抬袖遮住自己诧异的面容,心道:竟是……如此吗? 但会是谁? 皇后娘娘吗? 大家都是如谢云莲这般猜测的,而后四公主的言行坐实了她们内心的猜测。 四公主特地对皇帝说了一句:“父皇,此女表现得不错。” 一向姿态高傲的四公主殿下竟然会对了一个平民女子夸赞…… 大家心道皇帝必然是看出了端倪,但……待此女子表演结束后,她上前行礼,皇帝询问过她的姓名身份。 女子有些局促,声音发颤:“回禀陛下,草民常燕婠。” 皇帝连说了两声好,而后叫苏公公给对方赏赐了。 此女的命途到了明日便算是定了…… 她退下之后,众人神情各不相似。 明蓝蕴并不在意,淡然地喝着茶。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43节 陛下有多喜欢自己,她比谁都清楚:不见得。 高高在上的天子,只不过对多年来未曾得到的东西,自然多了几分珍重。 明蓝蕴摩挲着茶杯,心中反而松懈了一口气。 待赏景即将结束之时,诸位妃嫔闲聊。 皇帝倒也不避讳,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头询问起太子关于男女成亲之事。 明蓝蕴安静地听着,皇家的事情分为两种,能叫人听见了和不能叫人听见的。 不过这等事情做臣子的不方便听。 在场服侍的小官和婢女,见明蓝蕴等几位臣子寻了个由头离开后,便跟着一并退了下去。 明蓝蕴走到水边柳树下,此树下摆放了石桌石椅,她挥袖坐下来。 明蓝蕴单手放在桌面上,安静地看着莲池。 如今皇后娘娘不在此地,皇帝公然问起,自然是不希望皇后插手东宫太子的太子妃一事。 既然谈及到太子妃,自然也涉及到了别的皇子皇女。 在场的皇子皇女众多,但明蓝蕴离场前,她发觉无人谈及到凌贺之的婚姻大事。 皇帝不讲,众人也不敢说。 只因皇子成亲,那皇子妃的背后家族势力便是一大助力。 而皇帝显然不想让凌贺之与他人勾结。 明蓝蕴闭眼沐浴着莲池清风,安静地坐了许久,直至暮色蔼蔼,夕阳勾勒成裙角的金丝,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鱼鳞色泽。 耳边传来了脚步声。 她并没有睁开眼睛。 谢云莲在此地遇见明蓝蕴乃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目光所及,女子单手拖着拂尘,坐在柳树的阴影下,及地的青丝逶迤。 头上的玉饰泛着精致瑰丽的冷光。 谢云莲眉心微蹙,扶着侍女的手缓步上前:“见过国师,当真好巧,竟然在这遇见您呢。” 明蓝蕴站起来,抬眸打量谢云莲,她和当年的雪妃娘娘眉目有些相似,但算不得完全一致。 明蓝蕴目光落到了她身侧的侍女上:“不巧,本君一直在等你。” 谢云莲轻笑:“哦……那若是我不从这过,岂不是要让国师扑空?” 谢云莲在宫里无依无靠,她便从拓族带了亲信,好为自己办事。 谢贵人这般说着,却还是让侍女到一边莫要听二人说话。 明蓝蕴微微叹气:“我一直在等谢贵人邀我。” 但没等到。 想必是这位贵人知道自己过去的一些详细之事,心中起疑了。 谢云莲眯起狐狸般的眸子,眼角上挑,语气带着些轻浮,微微挑着下巴说:“我在北境便听闻了国师的传说。” “师承云散道人,如今国师而立,岁月竟未曾留下痕迹呀。” 明蓝蕴一挥拂尘,微微颔首说:“本君乃是跳脱红尘之人。” 谢贵人耸耸肩膀,不屑地说:“世间修道之人都爱这般说,国师难道与他们这些摆弄虚假之人又有什么不同?” 明蓝蕴轻笑,并不反驳。 谢云莲与她隔着挺远,但她还是伸出手:“那国师可否为我看看手相?又或者为我算算命?” 一阵微风吹过,明蓝蕴的语气寡淡,直接戳破她心中的所想:“娘娘,对本君带着忌惮。” 谢云莲语气平静地反驳:“国师多想了。” 明蓝蕴抬脚,身形飘忽,呼吸之间动作轻盈地到了她面前:“因为我帮皇后办过事,所以你担心我会害你的外甥。” 谢云莲装作不懂,捂住咯咯笑:“哈哈哈哈,我哪里来的外甥呢?” 明蓝蕴笑了一下:“你是谢将军的义女,谢将军旧友之女,雪妃娘娘谢云荷的妹妹。” 作者有话说: 谢贵人:??? 明蓝蕴(笑):让你装 第29章 、冒犯 明蓝蕴说罢之后, 面露微笑。 她平静地道出了谢云莲隐藏的秘密。 所有人都说贵人与雪妃娘娘姓名相似,所有人都说贵人在形式举止方面像雪妃娘娘, 但她们不敢揣度这二人的关系。 谢贵人的义父是拓族族长, 是皇帝要稳定北境之外的一颗棋子。 谢云莲面色变得严峻起来,紧紧地攥住身侧侍女的手掌。 明蓝蕴语气淡淡:“贵人何必震惊?” 谢云莲迟疑了许久后,松开侍女的手, 朝她快步走了几步,声音沉沉:“谁告诉你的?” 谢云莲走到明蓝蕴的身侧,凝视着她:“凌贺之?” 她迟疑了片刻, 说:“还是皇后?” 她的视线太过于咄咄逼人, 宛若尖刺, 刺得人浑身瘙痒。 明蓝蕴转过身面朝湖面,伸出手感受着傍晚晚风:“谁也不知道, 只有我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谢云莲瞳孔震颤:“算出来的?” 明蓝蕴唔了一声:“是也不是, 贵人只需知道信我即可, 大殿下还并未知晓你的身份,也不知晓我知道您的身份。” 明蓝蕴看到她震惊模样, 知晓今日点到为止,不适合深谈。 于是明蓝蕴朝她深深地行礼,告辞, 转身动作轻快地离开,丝毫没有任何的迟疑。 谢云莲看着她毫不拖泥带水,裙角勾勒着黄昏时最后一缕金晖。 谢云莲本想抓住她的衣裙,好问她个明明白白。 但谢云莲手指松了又开, 最后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静寂地看着国师大人离开。 当最后一丝光辉落下时, 行宫里各色宫灯徐徐亮起。 明蓝蕴院门处的两盏灯散下暖光,落到了抱着双臂的玄衣男子身上。 凌贺之听到明蓝蕴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老师。” 明蓝蕴猜想,谢贵人也就刚才才回去,想必游湖才散了不久。 那凌贺之并没有等多久。 明蓝蕴行礼:“殿下,今日的游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凌贺之细想了一下,说道:“老生长谈的话题,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想必此次回京之后,太子妃的人选便要定下了。” 明蓝蕴唔了一声,抬起袖子轻声咳嗽。 凌贺之蹙眉,大步走近,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想要去碰她。 凌贺之微微抬起手,院子里的侍女们提着灯出来迎接人。 侍女们说:“见过大殿下,见过国师。” 凌贺之的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最终放下藏在了袖中,紧握成拳。 他看向那些侍女:“国师许是着凉了,熬碗姜汤吧。” 明蓝蕴说了谢谢,而后和凌贺之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等侍女们熬姜汤的时候,明蓝蕴拿出纸笔提笔书写,她闲来无事便将脑中前世知识写出来。 只是很多知识她略知皮毛,未曾实践过,如今该如何做,得由民间工匠异人协同协助。 凌贺之坐在她的对面,安静地看着她,骤然开口:“老师,当时为什么要帮我呢?” 当年他尚且年幼,无人敢帮自己。 自己纵然求了明蓝蕴又如何,她大可以铁石心肠拒绝自己。 明蓝蕴抬眸看向他:“天机不可泄露。” 凌贺之哼笑一声,反驳:“老师没有与天斗过,又怎知天机不可泄露?” 明蓝蕴顿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笔,许久之后,她将视线望向外头夜幕中的玉轮,慢慢说:“大殿下,怎知我没有斗过呢?” “我一直在斗啊……” 当年谢家军之事,她曾想尽办法与雪妃娘娘搭上线。 雪妃娘娘一入宫,明蓝蕴就一直在等,等她身体抱恙传自己入宫为她就诊。 终于找到机会,她实话实说时,娘娘不敢信,但还是想叮嘱北境的阿爹,可皇帝封锁了她的一切传信渠道。 自雪妃从遥远的北境踏入皇城的那一刻,便失去了先机。 明蓝蕴才知道自己不该等雪妃,不该等羽翼丰满才动手。 可年幼的自己也无从出手。 她在江公城时,谢家小将军前来除匪,救过她与阿弟一命,她便将望断崖之事隐晦地提及过。 希望他们日后可以多加小心。 而皇帝出手后,她又曾想飞鸽传信,这样信鸽将自己的消息通过每一站的驿站,一只一只地接替,以此将书信传向远方。 前国师曾隐晦提醒过她,但年少轻狂的她想赌一把。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44节 于是在她偷偷放飞信鸽时,师父决绝地将信鸽射杀。 前国师第一次打她,善醒了执迷不悟的她。 “你把他们当什么?愚昧无知的傻子还是贪图功利的蠢货?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的皇帝各色招数见得多了,所有明面暗里送到北境谢家军的书信,在谢大将军查阅之前,说不准已经被人偷偷看了好几次了!” “谢家军一旦战败,皇帝会掘地三尺,将所有的东西挖出来一点点地查。你的书信一旦被发现,掉头的人就是你了。” 皇帝忌惮谢家军数年,日思夜想要除掉他们,当动手的时候,一切便是天衣无缝。 臣心、民心、天意。 于是她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又花了许久终于找了为谢家效力的人,对方要赶回北境,对方拿着书信混迹在前往北境的灾民中,一路颠簸,花了小半年才赶到北境。 对方也死在了战乱中。 最终他生前所写的一封信传回了明蓝蕴的手中。 上面简单一句话:已送到。 可比这封信更早的却是谢家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是雪妃娘娘自缢的事情。 而她的师父也去世了。 雪妃自缢前,她曾去见过娘娘。 谢云荷穿着素衣,行大礼,她说了许多,说她想不到陛下如此无情,说她未曾向任何人泄露过明蓝蕴也插手了谢家军的事情。 最后千言万语聚集在一句:“多谢国师……” 她未曾再求明蓝蕴什么事情,又重复了一句,声音哽咽:“多谢……国师。” 明蓝蕴回溯过往,最后徐徐开口,像是自问自己:“天机泄露太多,许是会遭报应的吧。” 后来她便少与旁人讲述这些事情。 明蓝蕴看又咳嗽了两声,身体不适道:“大殿下,算计他人远比保护自己要轻松得多。” 按照陛下如此多疑的性格…… 凌贺之不以为意,微微挑眉,拿起茶杯但却不喝:“世上难的事情多得很。” 明蓝蕴问他:“若是无大悲大喜,很多事情便不值一提。” 凌贺之嗤笑地哈了一声:“佛家讲四大皆空,又以普度世人为己任,空空如也太难,不如做个俗人。” 此刻,侍女将姜汤端了上来,明蓝蕴捧着碗吹气:“殿下要做俗人,就是坐在此地与我闲聊吗?” 说罢,明蓝蕴见姜汤并未变凉,便将它先放在一边。 侍女在一边小声地催促:“国……国师,姜汤要趁热,才好呢。” 明蓝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明蓝蕴又说:“时辰不早了,殿下是还要闲聊吗?要不然也喝上一碗姜汤?” “不喝,我不喜欢喝姜汤,味道太重,”凌贺之见她要赶客,揉着眉心说,“倒也不是来找老师闲聊的。像今日的事情,老师瞧见那个舞女的样子吗?” 明蓝蕴嗯了一声。 凌贺之又说:“父皇今晚要宠幸她……是皇后和四公主安排的人,想必今晚四公主高兴的很啊。” 四公主和皇后娘娘往皇帝身边终于成功塞人了。 小人得志罢了! 也不知道她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那人……”凌贺之迟钝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有些眼熟。” 明蓝蕴与他推拉打哑谜:“像谁呢?” 凌贺之瞧着她淡然自若的样子,摩挲着指腹,语气意味深长:“是啊,像谁呢?” 自然是像他的老师,像大周朝的国师大人,像寻仙问道的谪仙,像他的面前人。 凌贺之望着面前的明蓝蕴,夜风吹过凉亭,面纱微动,头上绑着发丝的素色飘带轻轻地晃着。 明蓝蕴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突然轻笑起来,一双平日里淡然清冷的眸子宛若春水解冻,晕皱着浅笑地看着他。 凌贺之蓦地又心想一点都不像了。 明蓝蕴起身,双手交迭放在胸口,微微鞠躬行礼,送客:“大殿下,时辰不早了。” 凌贺之起身,无言地拱手行礼,告辞。 临行前,凌贺之再压低了声音:“老师将姜汤喝了吧。” 明蓝蕴点点头:“多谢大殿下关怀。” 她既然有些咳嗽,自然是要喝掉的。 凌贺之离开之后,便大步走到自己的住处。 凌贺之一走进去,满院子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他踩着略显湿润的地面,走进偏房,走进被束缚住的人面前。 躺在地上的人乃是在行宫这里当值的侍从。 因为皇帝前来避暑,所以便从青木围场那边调了一些人过来看护。 外来人员变动,最是混乱,这才给了皇后操控的机会。 不过人员乱,凌贺之想办法找个新人,再顶替掉这个泄密的人反而也容易。 长布巾被打了个粗结,再将粗结塞入他的口中,余下的长布条绕过耳旁,死死地绑紧。 对方支吾吾地出不了声音,惊恐地望着面前高大的玄衣男人。 凌贺之单膝半蹲下来,手搭在膝头,冰冷的眸子望着面前的奴才。 凌贺之表情阴沉,慢条斯理地说:“今晚上和老师闲聊了片刻,让你多活了一段时间。本殿下与老师游湖的事情,你要是告状到父皇面前,也就懒得杀你了。可你是凌阿翡那个蠢货的人。” 凌贺之抽出刀,用刀尖划在他的脸颊上,而后用力:“本殿下不介意慢慢地拷问你……” 说罢,他一刀捅进对方肩头,鲜血顺着刀尖滴落…… 对方痛到呜呜大叫,凌贺之却熟视无睹。 他一字一句地说:“凡告密污蔑者,皆该杀。” * 明蓝蕴送走了大殿下,睡之前便去喝了那碗姜汤,连尝了一口,眉头蹙起来。 她看向一侧的侍女:“你是怎么熬制姜汤的?” 侍女有些紧张地说:“回禀国师,此物……此物是阿娘教我的,可能是熬得焦了一些,有些苦味,但是祛风寒最为合适了。” 明蓝蕴看她年岁不过十四五岁,一副战战兢兢害怕的样子,许是年岁太小了。 那侍女又说:“我阿娘阿爹都在行宫当差……那我明天去问问阿娘怎么熬……” 明蓝蕴揉了揉眉心,一家子都在此地么? 明蓝蕴将姜汤递给她:“不必了,再叫旁人熬制吧。” 那侍女怯生生地望着她:“那这碗姜汤……” “倒了吧。”明蓝蕴说。 对方窘迫地啊了一声:“奴婢熬了许久呢。” 明蓝蕴将姜汤递给她:“那你便喝了吧,莫要浪费。” 那侍女连忙接过来,小声地回答:“奴婢怎敢,奴婢再去厨房里熬一碗……” 明蓝蕴也不为难她:“叫别的人一起熬制。” 侍女哦了一声:“是……是……” 明蓝蕴看着她离开,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晕眩,扶着桌子起来走到厨房,看见里头两个侍女在。 明蓝蕴问另外一个侍女:“第一次姜汤有焦味,你也未曾闻到吗?” 那侍女小声地说:“奴婢方才不在。” 明蓝蕴蹙眉:“我说过,但凡做膳食,必须两人或者两人以上同在厨房,为何不听从?” 那侍女担忧地跪在地上:“国师大人赎罪……” 明蓝蕴觉得胸口有些恶心,捂嘴轻呕了一声,抬手给自己诊脉。 不是自己错觉,脉搏跳动过快…… 明蓝蕴转身出了厨房,走到凉亭中,命令所有的侍女都出来。 刚才那个侍女想扶她进屋子,说:“大人,凉亭夜晚太冷了,您回屋关上门歇息吧。” 明蓝蕴推开她:“所有人必须在此地,谁也不能离开,且不能靠近本君。” 明蓝蕴望了一下,看向刚才被这位小侍女支走的另外一个侍女,指向她:“前去通知大殿下,另外再转告给苏公公我身体不适的事情。” 那侍女不敢不从。 刚才端姜汤的小侍女要跟着一块去:“大人,我跟她一块去,我路熟……” 她要走,明蓝蕴抽出缠在腰间的细鞭,抬袖一甩,缠住对方的身体,直接将人拉倒在地上。 见对方还要挣扎,明蓝蕴居高临下,收回鞭子后又将她踢倒:“本君不是体弱多病的娇娇儿,便是带了刀剑你也未必能杀了我。” 侍女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的明蓝蕴,反而自己先嘴唇吓得颤抖。 明蓝蕴自然是不怕她当面和自己动手,但她不想进屋,屋子相较于凉亭还是狭隘逼仄,不便于甩鞭。 明蓝蕴捂住胸口,忍耐住作呕,脚下踉跄了一步:“故意将姜汤熬焦再掺水,就是为了掩盖里头的马钱子的味道么?” 小侍女跪趴在地上。 明蓝蕴命人按住她,而后自己趴在凉亭的低矮小案前,平心静气地说:“我要鸡血藤、青木香、茜草……” “不,”明蓝蕴停下来,闭着眼睛又说,“不用你们替我准备……” 她安静地趴着,额头冒出细微的汗珠…… 看来背后之人很是了解自己,知晓自己懂岐黄之术,而马钱子又是在宫里常见的药物,故而特地命令这个小侍女用熬焦的食物来方便投毒。 明蓝蕴手指脱力,轻轻地咳嗽着。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45节 凌贺之迅速赶来,大步走进院中,语气满是杀意:“将所有服侍的侍女捆住,拷打追问,塞住嘴避免咬舌服毒,胆敢反抗者,杀!” 有侍女求饶:“大殿下,我是无辜的,我……” 凌贺之看她如死物,一字一句道:“胆敢下毒者枉顾律法,有贼人在此,岂不涉及陛下安危!但凡有不服者,一律算作贼子,为护驾而杀之!” 他此言一出,无人敢乱说话。 中毒的是国师,可他搬出了陛下…… 今日他先动手按住众人,明日传到陛下耳中,也是念及他在意皇帝安危。 他提着剑大步流星疾驰到凉亭里,蹲下来说:“老师!” 明蓝蕴没有回应,但她没有昏睡,小声说:“我已经叫人去通知了苏公公。” 凌贺之语速加快:“我一接到消息也叫人去通知苏公公!不过我不让苏公公现在就告诉父皇。” 这也是明蓝蕴心中所想的,她颔首点头。 因为皇帝今夜要宠幸美人…… 皇帝喜事,而自己的事情会让他心烦。 自己既没有遂了皇帝的心意,又让他烦恼,请他为自己出面…… 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反而会让对方无形中起了不满。 就是没有皇帝,她也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更何况现在反派已经过来帮忙了…… 明蓝蕴想要搀扶着凌贺之站起来:“我先回房间休憩,毒性起来……” 明蓝蕴庆幸,眉头的蹙起松开,冲凌贺之强颜欢笑道:“幸好方才你没喝姜汤。” 凌贺之闻言怔了片刻,而后目光火热:“我宁愿替你喝了。” 他一咬牙揽住明蓝蕴的腰肢,再弯腰挽住人的膝弯,将人轻松地打横抱起。 明蓝蕴只能瞧着他的脖颈和下颌,男人喉头滚动,声音喑哑:“贺之冒犯老师了。” 作者有话说: 每每写上头了爆字数了,就总错过九点的更新时间,orz……感谢在2022-04-19 20:34:17~2022-04-20 23:5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请您自重点啦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黄鹂 明蓝蕴张口想要说话, 旋即又咳嗽了一声。 凌贺之抱着她大步流星跨过门槛,疾驰走进房间, 语气急促:“老师先休息!” 明蓝蕴无力再说些什么。 凌贺之将她放在床上, 轻轻地盖上了被子。 明蓝蕴伸出手攥住他的衣袖,自己倒是没有想到会有人下毒…… 但是这个下毒的时机也未免有些巧合。 今日皇后献上美人,今晚皇帝宠幸美人, 于是便有人想要除掉自己。 明蓝蕴侧躺在床上,她半阖着眸子,强打起精神:“查四公主和三皇子, 另外去查谁给这侍女这么多的马钱子。” 明蓝蕴攥紧了他的黑色衣袖, 纵然身体不适, 还是竭力叮嘱他:“我身体不适,许多事情不能为殿下出谋划策, 殿下你一定要万般小心。” “只要查出幕后之人乃是皇亲贵族,那便……” 明蓝蕴轻轻喘息, 语气还是相对平静:“那便要记住, 陛下的心中,我终究只是外人。你不可能冒进……” 凌贺之单膝蹲在床头, 眯起眸子望着面前脆弱的女子,沾着汗珠的黑发落了一缕滑过她的脸颊。 凌贺之一字一句地给她承诺:“老师,放心。” 明蓝蕴松开他的衣袖轻轻一笑。 他愿意听就好。 随后不久, 太医赶来为明蓝蕴开药。 好在明蓝蕴本身就是医者,她尝下第一口时就发现异常,虽然中毒但不致命,只是会胸闷心悸腹疼数个时辰。 此事, 侍卫进来附耳:“主子, 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侍女。” 凌贺之转身大步出去, 他手按着剑柄,走到被按在地上的奴婢前。 那奴婢先声道出:“我是四公主身边的侍女兰儿,是公主殿下听说此地出事,派遣奴婢前来询问。” 凌贺之抽出剑,一步步走进去,剑尖托着寒芒。 他目光冰冷,一言不发。 兰儿吓得在地上磕头:“大殿下息怒!” 东窗事发后,凌贺之将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你的主子倒是消息灵通。” 除开明蓝蕴住处的人,他自己的手下还有苏公公那儿,无人知晓国师中毒的事情。 本来凌贺之还不确切的,但凌阿翡心急居然派了贴身侍女来查看,坐实了她的罪行。 兰儿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佝偻着身体趴在地上,她望着大殿下足上的靴子心想:猜出是她的主子下手又如何?可大殿下并没有证据。 侍女咬死不提,话里话外都是大皇子您切莫冤枉公主殿下,这可是大事,容不得出错。 在皇宫里,普通的妃子都不能随意责打侍女,不若会落一个苛待他人的罪名。 更不用提妃子无辜打死侍女,这等叫皇帝听了会被重罚的事情。 若是国师真的殒命,那此事得往死里头瞒着。 “哈哈哈哈,”凌贺之冷笑起来,反问对方,“怎么?还是本殿下冤枉了阿翡啊?” 兰儿连忙再磕头:“殿下明鉴……” 兰儿等了一会儿见按住自己的侍卫松了力道,知道这是大殿下叫自己离开,她浅浅行礼后便径直回来。 在回去的路上,兰儿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掸掸衣袖,冷哼着呢喃:“哼,什么大殿下?也不过如此。” 兰儿步伐轻快,她可得找一些回去,四公主还在等着自己回禀捷报呢。 四公主的住处,厚实的门帘放下,房间里燃着蜡烛,烛光摇摇晃晃,飘忽不定。 跪在地上的侍女们额头上的汗珠大朵滴落,低头嗅着地面的土涩味,像是着凉般身子发颤。 凌阿翡坐在圈椅中翘着腿托着腮,语气天真漫烂:“哎呀,不知道明蓝蕴会不会活活疼死。” 四公主害人,没有侍女敢来劝阻。 凌阿翡讪笑,露出一侧一颗的小尖牙:“让她害我的母后。” 李尚宫与皇后娘娘一起被禁足在长坤宫,现下便没有能劝阻四公主的人。 太子…… 侍女们心中狂摇头,不能,四公主殿下特地嘱咐过,她们若是两个脑袋就去将这消息告知给太子吧! 砍了一个还有一个。 此刻外出打探消息的兰儿归来,弯弯膝盖行礼:“国师院子出事了。” 凌阿翡直白地问:“明蓝蕴死了吗?” 侍女摇摇头:“奴婢进不去,但事情应当是成了,因为大殿下的侍卫发现了奴婢。” 不但发现了,还被带到大殿下面前盘问了一番。 这侍女是从皇后身边调来服侍四公主的,上了一些年岁,也看多了宫里头的算计。 有另外一名侍女心中终究忐忑,怯怯地望向身着粉衣、发扭双环的小姑娘,小声劝说:“四公主,此事未免有些不妥……” 凌阿翡冷笑着恶狠狠抽了她一巴掌,说道:“奴才也敢来教我做事!你有几斤贱骨头!只要不能坐实是我指示,父皇便不会杀我!” “我的父皇可是当今的圣上,我就是要他砍了国师脑袋,父皇高兴了便会答应!” 凌阿翡起身,拨弄了一下腰间绶带,挑着下巴:“为本殿下梳妆打扮,我去瞧瞧国师大人。” 侍女们应声回答:“诺。” 宫女们提着宫灯,排列成一队,为穿着雍容华贵的公主殿下引路。 凌贺之没想到四公主居然敢来。 国师出事的消息,他又告诉了几位皇子皇女。 以太子凌辰逸为主,众人一并赶来。 凌贺之不许他们进去探望:“人多,乱了屋里气息,反而会叫老师不舒服。” 太子连声说是这个道理。 三皇子一挥折扇,望着凌贺之,挑着眉毛说:“到底怎么了?” 凌贺之不回答,目光凛冽。 站在人群中的凌阿翡此刻心虚的很,心儿砰砰跳,说:“大皇兄你那是什么眼神?!” 凌贺之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漆黑的剑柄,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掌微微颤抖。 四公主不服。 “我就看看国师,你凭什么拦住我!”她走到里屋门口想要进去,凌贺之抬手挡住她。 凌阿翡看着面前的男人脸色阴鸷,心中猛不丁地跳动了一下,却还是仗着胆子说:“我就要进,怎么,你一个叛军血脉还敢打我不成?!” 她如此直白,院中的其他人都脸色变化,大部分皇子皇女低着头不敢置喙。 她当众羞辱凌贺之,以高高在上的皇女姿态羞辱他。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46节 凌贺之声音淡然:“你敢踏进去试试?” 他单手推着剑柄,噌的一声,露出剑身的些许寒芒。 “我是父皇的长女!我母亲是当朝掌管凤印的皇后!而你……”凌阿翡靠近他,压低声音,不叫别人听见,“只不过是一条在京城里乞讨的狗。” 凌阿翡退到院中,委屈巴巴地说:“皇兄您不会是想要冤枉我害了国师吧。” “您怎么能冤枉妹妹我啊,我做错了什么?” 凌阿翡捂嘴假哭:“你就算恨我,也不应该陷害怀疑我啊。” “国师中毒了,我也很难过啊。” 太子连忙过去安抚四妹:“大哥也并不是怀疑你,你别难过。” 凌阿翡假哭,开始撒泼打滚:“那他凭什么怀疑我?他算什么?” 太子无奈,横隔在二人中间,左右为难。 太子刚刚要说话,凌贺之一字一句地说:“谁告诉你国师中了毒?” 凌阿翡身子一僵。 凌贺之一步步地走过去:“此地早就被封锁,外人就算打探也知道国师出事,断然不能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凌阿翡知晓自己说漏嘴。 凌贺之走到她的面前,压低声音,胸口闷笑起来,宛若地狱恶鬼重现人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一股寒意从凌阿翡的背脊直冲头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踉跄着后退数步,又被其他侍女搀扶着。 凌阿翡瞪着他:“走着瞧,你不过是叛军的肮脏血脉!” 她说完,得意地转身大步离开。 在场的其他皇子皇女们都哑口无言。 尤其是三皇子看着凌贺之,嘲讽地笑了一声,好大的口气,让四妹后悔? 三皇子觉得好笑,他一挥折扇:“既然老师性命无忧,那本皇子便不过多打扰了。” 他也转身离开,尾随着他离开的还有几位皇子皇女。 三皇子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父皇都说大哥伤仲永,泯然众人矣,这么多年了他未曾有一点功绩,居然大言不惭。” 其他皇子皇女不敢随意搭话。 但心中都是这般想的。 的确是太可笑了。 大皇兄孑然一身,他最信任的人便是国师,现在国师出事,他能做什么啊? …… 翌日,皇帝从温柔乡中醒来,苏公公才小心翼翼与他说了这个消息。 皇帝大怒,命人严查,可那下毒的小侍女被硬生生打断了气,还是不肯说。 不知那新宠爱的美人吹了什么枕边风,此事竟然就这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凌贺之放了大话要让四公主后悔,只是叫人平白看了笑话。 明蓝蕴修养了几日后,皇帝前来探望她。 明蓝蕴随意望了一眼皇帝身侧的常燕婠,对方已经穿上了锦衣华服。 皇帝又命令太医再为她诊脉,太医说体内余毒消散了大多,但湿气未散,反而叫身子虚弱越发起来。 一旁的苏公公小声说:“青木行宫依山伴水,湿气许是比皇城重一些。” 明蓝蕴缓缓站起来,而后朝皇帝毕恭毕敬地行礼:“劳烦陛下为蓝蕴费心,蓝蕴无碍,许是心中郁结……” 皇帝沉默了许久。 倒是一旁的谢云莲小声说:“既然如此,陛下何不让国师先回京城呢?” 苏公公是这个意思,但他这个奴才不敢直接说。 而谢云莲仗着义父的身份,直言不讳。 明蓝蕴始终低着头不言语。 皇帝长长地叹气,他大抵是知道是谁做的,可是…… 此事不好处理。 与其让四公主和国师,和凌贺之再置气,还不如叫人先回去。 如今有了由头,倒也不至于太伤国师的心。 皇帝交谈了几句,便点头同意了。 明蓝蕴要先回皇城,凌贺之为她一路相护。 明蓝蕴骑马疾驰,冒着炎炎烈日,快马掠过绿林野溪。 并未坐轿子,故而一行人一路速度颇快。 入夜后,一行人在驿站休整。 明蓝蕴坐在窗边小憩,凌贺之站在她的身侧:“还是坐马车吧。” 明蓝蕴闭上了眼睛,声音清冷:“大殿下,其实我入口便知道那药中有马钱子,我本可直接吐出来。” “之前在行宫,耳目众多,不方便和你细说。” 凌贺之颔首望着她,瞳孔微颤:“既然如此,为何老师还要喝下一口?” 明蓝蕴轻声回:“不喝下一口,怎么叫陛下身边的御医诊断出我身体有余毒呢?” “在青木行宫避暑,对你我没有一点好处。” 明蓝蕴摇摇头:“我揣摩陛下的心意,他若是不愿意深究,最大的可能就是将你我和四公主分开。” 就算陛下没有这个想法,明蓝蕴也会想办法提出来。 而四公主是绝对不可能回皇城的。 四公主心高气傲,必然觉得驱赶回去颜面扫地。 她不但不回,还会叫陛下让明蓝蕴和凌贺之早早滚回去。 明蓝蕴将手放在腿上,端正坐着,说:“我以身尝毒向陛下求来快些回去的机会。” 现在皇后被禁,而萱贵妃和四公主等人待在青木行宫,现在她们对还在京城里的那些臣子鞭长莫及。 陛下要在行宫待两个月,那么除去路上行程,现在她给凌贺之笼络人心腾出起码一月有余的时间。 四公主觉得他们是被赶回来,但皇城的官吏可不一定会这般认为。 更何况凌贺之本就一无所有,再多被叱责一次又如何? 凌贺之许久后才说:“老师从跟随父皇出皇城来青木行宫的那一刻起,就在等这个机会吗?” 明蓝蕴伸出手,去摸窗棂外的皎皎月色:“大殿下,这里的月亮比行宫的月色更美。” 凌贺之低头看着她,望着她的发丝,望着她清澈明亮的琉璃眸子,望着她修长白皙的脖颈…… 夜风拂过,裹挟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涌入凌贺之的鼻尖,叫人心旷神怡。 静谧的夜晚,凌贺之胸口火热,而后缓缓勾起嘴角笑起来,越笑越明显,最终他看着明蓝蕴目光深邃,喑哑道:“是啊。” 不过,有只黄鹂更好看…… …… 一行人赶回皇城时,正是大清早,除开早市热闹,别的大街上人还少。 尚且还在困顿中的百姓听见外头大街上传来杂乱的哒哒马蹄声。 憬王府前,管家正领着人迎接归来的主子。 谢盈和谢岚二位女子正躲在角落里偷瞧。 谢岚捧心小声道:“大殿下要……要回来了。” 谢盈扶住她,小声地咳嗽了一声,无奈地叹气。 马蹄声嗒嗒,远处,模糊的身影由远及近。 为首的身形高挺的英俊男子一席玄衣,头戴玉冠,紧抿薄唇,脚踢马背,英姿飒爽而来。 谢岚紧张地攥紧了身旁谢盈的手腕,目光发亮:“大殿下回来了……” 她的声音截然而至,大殿下的身侧还有一名女子。 头戴飘纱幂篱,白纱之下,又带着遮脸的面纱。 周身气质端庄高洁,纤细的腰间佩戴着一柄金白相间的细鞭 “吁……”那女子她一拉缰绳,马儿高高举起前蹄嘶鸣。 风动,月白色衣衫随风而动,幂篱从女子头上掉落,幂篱上的白纱拂过她的眼帘。 女子不禁侧头闭目,如墨的青丝在飘扬。 她徐徐睁开了琉璃般的眸子…… 马上的明蓝蕴敏锐地察觉到了躲在不远处拐角墙后的人,目光流转,落到谢家姐妹身上。 二人面容相似,但穿着又不像负责打扫的婢女。 明蓝蕴想:这必然是反派从常大人手中救出来的两名苦命侍妾。 明蓝蕴隔空朝她们微微颔首,无声问好后,浅笑了一下。 墙角处,谢岚怔忡地望着她。 好美…… 作者有话说: 谢岚:大殿下,这是您的老师?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47节 凌贺之:啊对,这是我的老婆。 凌贺之(警惕):别惦记她,像……要不是福康是个太监,我早把他剁了。 福康:关我什么事情啊,师父救我!qaq * 感谢在2022-04-20 23:56:11~2022-04-21 22:4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萨布兰卡的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以牙还牙 明蓝蕴滚鞍下马。 福康跨过大门, 瞧见她,激动地大喊:“师父啊!” 他刚才进屋拿东西, 现在才刚刚出来。 马背上的凌贺之皱眉蹙眼, 不满地说:“叫什么,哭丧呢?” 福康腼腆地嘿嘿一笑,窘迫地抓了抓后脑勺。 他急忙弯腰去捡明蓝蕴的幂篱来将功补过:“那……我给师父拿着。” 明蓝蕴看看二人, 叹气:“进去吧,劳顿许久了。” 随后一行人进了屋子里。 他们的身形消失。 而躲在拐角处的两名女子神情复杂,心神不宁, 正捧着胸…… 谢岚怯怯地收回视线, 轻言轻语:“那个……那个人就是国师吗?” 谢盈拍拍她的肩膀, 宽慰她说:“你别多想了。” 她拉着妹妹往憬王府里走去:“我们快些进去吧,要是在外面叫常大人府中的人瞧见了, 可就不好了。” 二女弯腰弓背猫进了王府里。 日头逐渐上升,炎热得叫人汗流浃背, 布满了浓郁绿色的庭院中。 谢盈和谢岚拿着扫帚正在扫洗。 谢岚还在失神中:“大殿下看国师的眼神委实不够……”清白。 她也是女子, 但却恰好读懂了男子的心。 原来世间男子并非全是贪图酒色之人,他们瞧见心上人的时候, 眼神也藏匿了不好言说的爱慕,胸口也好似惊雷轰隆作响。 今早上王府门口围着那么多的人,大殿下却只能望着国师一人。 谢盈看到妹妹怔怔发呆, 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抿着唇啧了一声,握着扫帚当着她的跟前。 谢盈说:“阿岚,听闻大殿下自幼师从国师, 他的品性, 学识, 为人处世以及你喜欢的大殿下对女子的友好心意,许是都从国师身上学的。” 谢岚攥紧了扫帚,此言振聋发聩。 谢盈又咳嗽了一声。 忽而,这时响起了渐渐清晰的脚步声。 明蓝蕴穿过月门,绕过一株牡丹花株,正要经由此地穿过长廊走到王府院门口,她要回太史院了。 一个转身,她碰巧在此地遇见了二位姐妹,她们年岁尚浅。 明蓝蕴骤然停下脚步,后面躲避不及的福康一鼻子磕她背上,向后踉跄倒下,酸的眼泪直流。 “我的老天爷哎。” 明蓝蕴随意点头,本要离开,但突然看见谢盈又强忍住难受袖子捂住嘴咳嗽:“姑娘面色发黄,长久干咳,许是心肺有恙,我于你一剂鸡鸣丸,以姜汤送服。” 谢盈连忙弯腰上前接过:“谢大人,奴家咳嗽数日不曾见好,叫大夫抓过一些方子的。” 明蓝蕴本要走,听到这话,又说:“既然咳嗽多日便当用猛药,免得久病伤身。百劳散,醋炒的罂粟壳,二两半取至一两,乌梅半两,水煎服,此方不可多服。” 二人随后怔怔地看着明蓝蕴离开…… 此刻的明蓝蕴心情颇佳。 福康跟在她屁股后面喋喋不休:“师父,我与大皇子幼年生病,你可开的都是一些猛药哎。” 明蓝蕴勾唇轻笑:“旁的大夫开药唯唯诺诺,生怕出个好歹,为师不同。” 福康瞧她卖了个关子,恭维道:“师父敢下猛药医术高超?” 明蓝蕴哎了一声,摆摆手:“此言差矣,因为治死了你们也不怕。” 福康汗颜,自己和大殿下没死当真是阎王爷开恩了…… * 国师和大殿下提前回京城的消息,早在他们还在归途时便悄然而散。 上至耄耋老翁,下至三岁幼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传播这消息之人自然是四公主殿下,她恨不得让文武大臣和这满城百姓都瞧瞧这二人的落魄样子。 众人知晓得快,反而被禁足的皇后娘娘过来两日才勉强得了信。 一向自持为国母的皇后娘娘在长坤宫摔碎了茶杯,若非青木行宫距离皇城路远,否则她当真要好好瞧瞧女儿的脑袋瓜装了一些什么不堪入目的破烂货。 皇后气得瑟瑟发抖,扶住李尚宫的手站起来,她用另外一只手比划着书信中所写的内容。 皇后唇瓣上下嗫嚅,拧着眉头望着李尚宫,气急败坏地说:“本宫教了她这么多年,竟将她教导得这般愚笨吗?” 皇后抽回了手,双手交叠互握在腹部,来回踱步:“我看那五岁偷糖吃的小孩儿都比她有机灵劲。” 皇后宛若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吞吞转,鞋子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李尚宫忙不迭去搀扶她:“皇后娘娘,息怒……” 皇后怒不可遏,指着外头的天空,好像想要隔空戳着那不孝的女儿:“息怒?本宫如今当真是火冒三丈。阿翡竟然还有脸将国师回京的消息散播出去?!” “此事闹得越大,她这个蠢货是妄想大家都知道她害人了吗?!!” 皇后气得向后踉跄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额头:“太子辰逸没有心机,阿翡又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性子!” 自己心中忧愁宛若三千烦恼丝,剪不断理还乱。 皇后缓缓眯起细长的眸子:“本宫一定要为阿翡寻一门好亲家。” 皇后相中了是华丞相的门生,殿试第三的探花郎。 她虽然被禁足了,但可操作之处太多。 待陛下从青木行宫回来,随后日子便是民间的七夕、中秋、重阳三节。 这是大家闺秀少有外出游玩的机会。 皇后心急如焚地等着,她盼不得提前回京城的人是凌阿翡,而不是国师! 这段时间,国师购置了一处家宅。 她没定之前凌贺之让福康看的那处宅院,而是另外寻了座不临街的僻静院子。 院前院后种着一大片竹林。 若是有什么好处,从憬王府的后门出来,沿着一条长着竹林的小道走,便到了明蓝蕴的家宅后门。 憬王府是府邸,大得很,后院的院墙紧挨着好几户官员的家宅。 平素竹林挡着,高墙拦着。 但等明蓝蕴确定好宅子后,凌贺之就想让工匠把挨着明蓝蕴家宅的墙给拆开。 明蓝蕴反驳。 不成样子,本来是两处宅子的,拆了中间相隔的围墙算怎么回事? 她不许拆。 凌贺之说要是有事可怎么过去?不若开个门? 明蓝蕴还是说不许。 凌贺之冷笑,他要是真急得没空从前门绕行大圈到自家的前门,那便从后院的墙上直接翻。 明蓝蕴说他像偷.情的采花大盗,不成体统。 凌贺之没管那般多,试着翻了几次都是轻而易举,事情便这般定下来了。 夹在二人中间的福康擦了把汗,心道也幸亏师父心情好,要不然就要用长鞭把大殿下从墙头抽下来,打软他骨子里的那不服气的劲头。 好在此等拉扯并未持续多久。 皇帝回京,即将到来的七夕诗会。 七夕诗会,以诗词歌赋寄情,才子佳人在月明园中、繁华灯下、花灯纸上共度良缘。 往年的诗会才子各有所长,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今年凌阿翡头一次过来,瞧什么都稀奇。 因为陛下答应赐她公主府,她可以搬出皇宫。 一向不参加诗会的凌贺之也出现在诗台之下,背着玄铁长.枪,带着面具前来比武。 凌贺之高束长发,系着黑色流苏长绳,一转手中长.枪,单手一撑着台子翻身上去,动作行云流水。 他双手背着,双腿打开与肩同宽,目光凛冽,眸子宛若寒冰。 此等灯火辉煌之际,凌阿翡从马术上下来,排场颇大。 提刀侍卫们为她效命,在人群中遣散开一条路。 “四公主驾到,闲人避开!” 她好大的架子,百姓看到她侍卫们手中的刀都吓得瑟瑟发抖,都急忙让开了。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48节 凌阿翡咄咄逼人,看到一名抱着孩子动作不够利索的女子,径直抽了对方一巴掌,将人抽的吐了一口血:“贱民也敢来当本公主的路?” “给本公主滚!” 女子连忙磕头求情。 可那孩子还小,哇哇大哭,凌阿翡抬脚要给孩子面门上来上一脚。 周围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突然弓箭响,一支箭射到了凌阿翡的面前,吓得她脸色一白,怒气大吼:“谁!!!” 台上的玄衣俊男压低声音,长.枪一指:“就是皇亲国戚也应当以民为贵!” 四公主美目一立,还站在台上的一定是当前第一的武者:“来人,上去将他打得屁滚尿流,爬在本公主脚下给我磕头!” 她要让这个习武之人知道皇家侍卫的厉害! 侍卫们接下命令出手。 怎料台上的玄衣华袍的男人一柄长.枪宛若游龙,枪.头所到之处,势不可挡! 一招一式带着杀气,咄咄逼人。 四公主的护卫皆不是对手! 凌贺之缓步逼近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冷笑起来:“算什么东西?” 四公主勃然大怒,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不把自己当人瞧! 四公主气急败坏地说:“把他抓住,我要撕破他的嘴!!!我要求陛下抄了他的家!抄九族!” 然而护卫齐上都未曾制服对方。 反观那男子出手见血,薄唇勾起狰狞笑意,单脚踩在一名侍卫的胸口,闷声笑起来:“哈哈哈,旁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公主,既然要抄我的家,我就先送你归西!” 归西二字一出,让四公主震惊地再看四周,这种大型集会,应当会有巡逻的衙役。 可衙役呢? 有人故意提前调走了衙役?! 四公主觉得这一切宛若一个圈套,这个武艺高强的人是派来杀自己的!!! 谁? 国师还是大皇兄? 他们好歹毒的心! 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把国师毒死,看她被马钱子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四公主吓得双腿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双腿蹬着往后退。 “别……别杀我……” 突然人群中冲出来一名男子,他拿着剑不顾一切地挡在了四公主面前:“公主殿下别怕!” 凌贺之冷笑着:“也想救下公主来攀前程啊?” “我今日要杀她,谁也拦不住。” 那蓝翎侍卫败于下风,被凌贺之的横扫一枪打得吐出鲜血,却还是死死护住四公主。 四公主望着面前脸上带血却还是护住自己的蓝翎侍卫,心神激荡。 “你……” 对方粲然一笑:“公主莫怕,臣在……” 凌贺之听到远处传来了骚乱声,冷哼一声,转身挤入人群,动作利索,大摇大摆地离开。 凌贺之走进了一处马车里,解开面具,拆解□□,又在外头披了一件白色的长干寺褙子,重新又是一副不同的装饰。 有贼人要伤四公主之事令人人心惶惶,但凡来参加七夕诗会的马车都要盘查。 明蓝蕴的马车就被拦下了。 她让众人来查,那士兵一撩起帘子就看到了里头除开国师还有大皇子,胡监正,以及伺候着的福康。 真是热闹。 盘查结束后,士兵放行。 明蓝蕴让马夫快些离开此地。 明蓝蕴看向凌贺之:“四公主要抓到那贼人五马分尸。” 胡监正抖了一下:“小小年纪,真是足够歹毒的。” 凌贺之评价:“皇家子弟,从小沐浴天子威严,对他人生死最是蔑视。” 说是有规矩挡着,但找个好理由便想杀就杀了。 皇帝如此,子嗣又如何学得好? 明蓝蕴打断:“好了,回去吧。蓝翎侍卫林为救下公主,这可是英雄救美的戏码,难道……” “……不应当叫满城皆知吗?” 凌贺之冷笑:“自然,探花郎更应该知道了。” * 此事宛若春风相传,皇后因此还叫四公主进宫,与她长谈此事。 一个小小的蓝翎侍卫能有几分厉害? 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背后也没有别的贵人。 大周朝重文轻武,对方能有什么作为! 四公主口头上说的好好,但私底下还是与那林为往来。 只因她查清楚了,林为和大皇兄没有任何关系,他那日不过是出来赏玩花灯会,恰好碰见公主外出,情急之下才上前救人的。 华丞相气得无法,甚至叫手下去公主府里好生看着,不许公主出去! 但那林为颇为会讨女子欢喜,虽然不甚富裕,但常常会摘一些路边的花朵在幽会时赠与公主殿下。 将四公主迷得团团转,让四公主不惜每日乔装打扮偷偷溜出府也要与他幽会。 又是一日春情浓浓,四公主和他在一处僻静的小庙宇里私会,却被几位游玩的大官女眷瞧见。 不出一日,京城里便都传遍了。 “四公主与情郎苟合,听闻叫别人瞧见时,衣衫不整。” “当真是不堪入目,听说瞧得真真切切的,那男子恬不知耻地撩着她的裙摆呢。” “什么衣衫不整,听闻就没穿衣呢!那白花花的肌肤挨着男子……” “可四公主不是与探花郎订婚了嘛?这若是在民间,怕是奸夫□□都要浸猪笼了!” 四公主进京城请罪,吓得瑟瑟发抖。 她快要抖碎了。 若是在府里玩玩,父皇应当还未曾那般生气,但偏偏皇后和华丞相不许,她只能去偷.情。 偷.情是小,叫人瞧见事大。 皇帝气得拿起砚台砸她,砸得凌阿翡头上发髻直接散开:“不止廉耻的东西!” 光天白日叫人瞧见了。 最为丢皇家脸面的是有小和尚以为进了贼,大喊大叫着,引来几位随身跟着侍卫的大官女眷,还有其他香客以及寺庙里的武僧…… 那般多人…… 凌阿翡跪爬在地上去求他:“父皇,呜呜呜,我一时间鬼迷心窍,而且儿臣那时候并未脱衣,不过只是与心上人相拥……” 父皇扯开衣摆:“相拥?相拥要叫人解了腰带,外袍扔在地上吗?” 皇城里传得不成样子! 凌阿翡不甘心,见他还要呵斥自己,便大声叫嚷起来:“父皇,不就是儿臣是个女子吗?若是男子,他们做出这等事情……” 皇帝啪——给了她一巴掌:“若是别的皇子皇女做出这种事情,朕要将他们活生生打掉一层皮,永远关在大理寺!” 皇子做出此事便不丢脸吗?! 皇帝吹胡子瞪眼,指着凌阿翡的手指颤抖不已:“你还敢辩驳!若是哪个皇子明明定了婚约却与别人家的小女在寺庙幽会,还被将近三四十人瞧见二人赤身裸体,瞧得干干净净,你难不成以为这还是值得吹嘘的好事!” 她是皇后女儿,皇帝不好处置。 但现在他不能再把探花郎赐给四公主了,只能顺势以四公主和那林为情投意合,全了有情人而赐婚。 皇帝叫人把四公主拖在地上拉出御书房后,气得直捶桌子。 丢人现眼,丢人现眼的东西!!! 四公主整个人瘫软在地,还想再去求皇帝,但御书房的门被重重关上,她撞到了冰冷的门板上。 头疼欲裂。 四公主拍门,声音凄惨:“父皇,父皇……” 她……她虽然喜欢林为,但是探花郎才是她想嫁之人。 “父皇,父皇!你疼疼儿臣吧,我不嫁林为,我也不想被禁足两年……” 四公主哭累了,瘫倒靠着门,望着在不远处候着的几位皇子皇女。 太子对此事无能为力,神情悲哀,垂着肩膀呆站着。 众人面色复杂。 众人心道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凌贺之在青木围场放下大话要让四公主生不如死。 大家都把他当成笑话。 但如今……四公主蓦然落难,是老天爷在帮他? 众人感到不寒而栗,不,不像。 此刻四公主疯疯癫癫地跑来,龇牙咧嘴,顾不得擦头上的血:“凌贺之,一定是你这个畜生在害我!!!你算准了我的性子,怪不得我前面数次幽会那般容易,你请君入瓮,是你算计我!”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49节 凌贺之冷笑:“四妹,林为只是碰巧救了你,我可不知道你会和他情投意合呢。” 凌阿翡痛不欲生:“我的名声都被你毁了……” 凌贺之要走,四公主去抓他,没抓住摔在地上揪住了一片衣摆,模样狼狈地扯着。 最终凌贺之走远。 四公主疯狂地大笑起来,趴在地上眼泪鲜血糊了满脸。 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呜呜呜……” 别的皇子皆不敢上前宽慰,反而心中发沉,对一向被他们轻视的大皇兄起了敬畏之心。 三皇子心神不宁地回到了府邸,他隐约能猜到凌贺之和国师是怎么做的,但一切未免太过于顺利。 这两人一定是推演了无数次。 他们算计时间,调查林为此人,通过各种方式放大林为的欲望,同时为四皇妹犯错提供机会。 然后一切那般巧合又恰当,英雄救美危难之际,二人总是容易情愫暗生…… 三皇子进屋时,差点踉跄了一步,幸好别的侍妾扶住了他。 屋子里有他的亲信。 亲信说:“四公主下毒杀国师,大殿下便毁了四公主这位女子的名声。” 三皇子徐徐坐下来,瞳孔震惊,口中呢喃一会儿,而后佩服地嘲讽:“国师的命差点没了,难不成比不得四公主的清白重要……” “可在那个疯子眼中,四公主只是一个罔顾人命的怪物……你教他不要做得太绝?” 三皇子说完哈哈笑起来,而后觉得浑身发冷。 亲信说:“我们要不要揭发大殿下?” 三皇子颤抖着摆摆手:“不了,此事你怎么说?只是四公主自作孽……” 三皇子睁开眼睛想这件事情,一闭上眼睛就想到凌贺之阴冷的狞笑…… 此刻的太史院内。 明蓝蕴的廨房中,福康给几位大人端上来糕点茶水。 明蓝蕴请二位监正喝茶,她看向站在长廊外的凌贺之,起身走过去,问:“大殿下在想什么?” 凌贺之望着她。 他并未后悔,也不觉得用女子的名节来打击四公主有什么不对的。 四公主在老师未曾伤害她时,随意要毒杀老师,而且嚣张跋扈故意挑拨,姿态高傲。 她配当人吗? 她若是敢作敢当,自觉自己是个恶人烂人,凌贺之还敬佩她几分。 偏偏四公主随意伤害他人,又做出一副本该如此的嘴脸,当真可笑。 凌贺之望着明蓝蕴的眸子,见她在此次苦夏中筹谋此事清减了许多。 “四公主被禁足,反倒是林为不为了名节要死要活,”凌贺之哑声道:“本殿下终于明白老师所说如今的世道,女子总是要艰难许多。” 他明白这个道理,又利用了这个道理。 凌贺之想碰她,却又怕传出流言蜚语伤了她,压抑着心中的炙热,目光如炬地望着明蓝蕴…… 明蓝蕴回答:“殿下明白便好,但世间的人……明白此言的终究是少数。” 无论男女…… 凌贺之垂眸,声音藏在舌尖里,似乎带着黏,不敢大声叫人听见地说:“我本不明白的,可我一想到老师便悟了……” 明蓝蕴正要说话,屋内的两位监正突然喊:“备好啦,国师大人,大殿下进来点茶咯。” 明蓝蕴颤了一下。 凌贺之瞧见她被惊着,蹙着眉头正要叫他们小声些。 老师最近身体不适,不宜受惊。 此刻,外头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只见一名红色官袍的大人风驰电掣而来。 冠玉面容,气质温文尔雅,宋彧宋大人久坐体弱。 他早早出了门,偏偏在路上马车堵塞耽搁时间,直把书生小跑到上气不接下气。 他伸出手打招呼:“大殿下,国师大人,等等下官!” 他此次帮了大忙,正是宋大人的妻子偷偷引着几位夫人去那个偷情的房子附近…… 明蓝蕴朝他行礼:“宋大人。” 宋彧回礼:“国师。” 屋里的监正们要出来迎客,凌贺之一挥袖,熟稔地推了一下宋大人,声音沉沉:“大家就等宋大人过来了。” 催过宋大人进屋后,而后,凌贺之抬手请明蓝蕴进屋:“老师,请。” 福康点茶点到手酸,看到又来一个,险些晕厥过去:“师父,我点茶不行,当真伺候不来这么多的人。” 福康两眼泪汪汪,反倒引来其他人轻笑,一时间院子里倒是轻松惬意。 宋大人坐下来,对凌贺之说:“四公主事发当日,陛下听闻大殿下你前去热忱相助,不叫太多人瞧见四公主身躯,也没叫不认识四公主的人将四公主拉扯捆绑,终究是挽回几分皇家颜面,陛下心中欣慰。” “陛下想要令你去大理寺就职。” 凌贺之挑眉,喝了一口茶。 其他人祝贺他:“恭喜大殿下,终于得了陛下信任。” 作者有话说: 双更~每次九点不按时更新时,云间都在激情敲键盘中! 哈哈哈。 停不下来了。 目前扮猪吃老虎组成员有:凌贺之,明蓝蕴,胡宿星,李告(两位司天监正),然后又多一个宋彧,还有个大佬们负责乱杀,自己只能嘎嘎的福康。 福康:我知道,我躺平就好了。 * 感谢在2022-04-21 22:40:09~2022-04-22 23:5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23 2个;请您自重点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欢好 凌贺之谢过他们, 但此事他最应当要感谢的人还是明蓝蕴。 凌贺之对他说:“老师,请先喝茶。” 明蓝蕴颔首接过福康点好的茶水:“大殿下客气了。” 凌贺之笑而不语。 幸亏明蓝蕴在青木行宫反手利用了四公主, 迫使陛下让二人提前回皇宫, 那么自己也不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那个林为家境一般,但是他长了一张上好的皮囊,自觉可以当别人的乘龙快婿。 凌贺之和明蓝蕴先是调查他的性格, 然后令其他人接近他,明里暗里地与他讲四公主之事。 在七夕灯会当天,凌贺之特意安排他巡游此处。 一切恰到好处。 前一天, 国师让另外一个人和他喝酒, 谈去夸赞他的好皮囊, 定然会叫那些大官们的女儿心生爱慕。 若是再有英雄救美一般的桥段,定然让女子为其倾倒, 神魂颠倒。 而他得了四公主的欢心后,二人在寺庙偷偷苟合之事早该被发现的。 但凌贺之从中做了手脚, 他让自己的侍卫吸引走了华丞相的手下注意力, 让四公主可以顺利地溜出府邸。 他要一点点地引诱四公主入局。 他要嚣张跋扈的凌阿翡走入深渊。 而二人幽会的寺庙,前几次本该就会被巡逻的小和尚, 那时候的凌阿翡和林为还没有过多男女亲热的行径,就是被发现了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指指点点。 于是埋伏在暗地里的阴谋者把那些小和尚赶走,好让屋子里头春光一片。 福康在一边说道:“陛下让四公主在府邸禁足两年, 听闻华丞相出手求情,又改为了禁足半年。” “至于与探花郎的婚约自然也做不得数,皇家对外只说是二人情投意合。” 林为倒是要感谢凌贺之让他成了驸马爷。 众人一番吃茶品糕,倒也融洽。 宋彧谈及自己的妻子常年体弱多病, 看过许多大夫开过数不尽的药方子, 但还是虚弱。 他想请国师大人为妻子就诊。 明蓝蕴应了下来:“在所不辞。” 宋大人更加高兴。 待天色逐渐暗淡, 夜幕将至,众人茶到酣尽,纷纷向明蓝蕴告辞。 离开时,大家还在说:“大殿下去了大理寺当差真是好事一桩。” 凌贺之只是再挑了一下眉。 凌贺之和明蓝蕴同路回去。 凌贺之骑着高头大马,颇有战场杀敌将军之威。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50节 明蓝蕴则坐在轿子里,由着几位挑夫送自己回去。 福康在外头蹦蹦跳跳的,交叉摇晃着双手:“现在陛下器重大殿下,以后定然委与重任!再赐婚大家闺秀,岂不美哉?” 凌贺之一拉缰绳:“侍妾都不曾赐,又何谈正妻?” 福康见他语气凝重,轻微地颔首不敢多讲,宽慰他:“大殿下,陛下会的,您莫要着急。” 凌贺之冷哼一声:“本殿下不屑于此。” “福康,不若我先替你找个对食……”凌贺之学着明蓝蕴打趣时的样子,语气淡然中带着调侃,“如何啊?” 福康憋红了脸,连说了三个奴才……磕磕巴巴。 明蓝蕴撩起窗帘:“福康,谨言慎行。” 凌贺之对福康嗤笑了一声。 随后他的目光望到了明蓝蕴身上,目光流转之间,而后他肆意地御马疾驰。 …… 今日福康关于纳妾的一句话,倒是一语成谶。 凌贺之让四公主被禁足府邸后,便去大理寺结识同朝臣子。 还未过两天,皇帝便不知道从哪听来了凌贺之善于习武,乃是天纵奇才。 可陛下不仅没有欢喜,反而借着由头斥责了凌贺之一顿,喊他前去宫中。 明蓝蕴得知这消息时本还在太史院的廨房里做今日的公务。 福康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紧张到结巴:“师父,大皇子突然被陛下叫去皇宫里头。” 明蓝蕴窜然站起来,紧紧握住了拳头。 明蓝蕴问他:“什么事情?” “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福康磕磕巴巴,拧着衣摆,“我莫名听到有人传大殿下生性凶残,在大理寺办案出手过于严苛。” 无风不起浪。 明蓝蕴挥袖,生性凶残? 简直是胡说八道。 大理寺审查手段高超毒辣的恶名,还轮不到刚刚走马上任的凌贺之来担! 大皇子维护四公主清誉,于是皇帝瞧见反派教养出来侍卫训练有素,在此事颇有助力。 先前还夸赞,可待皇帝回过味后,便又忌惮起凌贺之来。 陛下不过是借机发作罢了。 她走到月门口,福康宛若兔子一般窜出来,拦在她的面前:“师父,您、您要去哪?” 明蓝蕴单手扶住墙壁,脚步踉跄一步又及时站稳了。 她眉心蹙起。 明蓝蕴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最终还是缓缓松开。 原著中反派不会这么快死的,自己一定没有蝴蝶掉他的命运。 他不能出事…… 谢家军的冤屈,上万忠烈的哀鸣,雪妃娘娘的期盼,还有……自己多年来对他的栽培。 明蓝蕴目光凛冽,再问福康:“大殿下进宫多久了?” 福康连忙抄手回:“师父,你急也没用啊。” 这算是凌贺之长大后,帝王首次向他发难。 明蓝蕴缓缓抬手捂住心口,声音轻微:“我……不得不急。” 皇帝当年害死想家军的事情,沉寂这么多年,如今若是要翻出旧账来,凌贺之不死也得少掉九成命…… 明蓝蕴心中不宁,便向太史院请了假,回来住处。 她也未曾找其他人商量,如今大皇子一出事,皇帝的眼线必然紧紧盯着。 不可轻举妄动。 凌贺之被皇帝喊去宫里两天一夜。 若是别的大官经此一事,家里头的人摸不着头脑,又不知最终结果,恐怕要急得哭瞎了眼睛,愁坏了心肠。 终究是家里头的人。 而明蓝蕴则很清楚,凌贺之不至于丢了性命…… 她知道凌贺之不会死在这个时候…… 福康看着老师还算气定神闲。 只是也有异常,她从太史院告假之后便站在两处家宅挨着的院墙旁边,沉默地坐在石椅子上。 福康为她倒茶,明蓝蕴用手阻挡:“不必。” 福康小声地劝说:“师父不用太担心吧,说不准陛下赏识大殿下,要多考考他的学识呢。” 明蓝蕴没有回应。 考学识吗? 旁人不知道,但明蓝蕴比谁都清楚,皇帝不可能对谢家的残障、如今的大皇子凌贺之真的敞开心怀。 明蓝蕴闭眼轻声说:“福康,我……”不得不担心。 但她也清楚,陛下此次不可能因为一则无端谣言而重罚凌贺之。 毕竟前有四公主给皇室丢了这般大的颜面,都不曾受到陛下过重的责打。 想来…… 明蓝蕴缓缓说:“俗语有云,打一下给一颗甜枣。” 明蓝蕴长长地叹了口气。 寂静的庭院内,许久后,明蓝蕴走到墙边,微微抬头望着上头的青色瓦砾,声音轻轻:“可我依旧担心……” 忽而,上方传来了砰当啷的声响。 只见凌贺之足下用力跃上墙头,单膝跪坐在瓦砾墙头,低头望着她,嘴角忍不住上扬:“早,不如巧。老师方才在担忧我?” 二人心有灵犀,倒齐刷刷在此地见面。 凌贺之坐在墙头不曾越界,单手搭在膝头颔首凝视着她的眸子,轻嗅着空气中的清香,声音喑哑:“老师……在担心我啊。” 随后他便冷笑着将这两日的事情说清楚。 前两日刚刚被传唤进去时,他跪在御书房外头,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膝盖跪得酸痛无比。 后来,皇帝终于喊他进去,回答陛下的话,回答民间流言。 凌贺之对皇帝说,百姓说自己凶残,可能是他请了一个江湖人士做武学先生。 而江湖之人杀气重,可能百姓就是怕此等杀气才会这般说。 陛下让他站起来,但没叫他走,他也就不能走。 无事的话,他便在御书房的偏殿坐着。有事喊他,他便进去回话。 皇帝这么硬生生地熬着他的性子…… 他轻描淡写地将一位父亲无端折磨儿子的事情讲出来, 自古帝王家多薄情罢了。 明蓝蕴抬头,问他:“殿下膝盖可曾有事?若是受伤可以敷药……” 凌贺之见她担忧自己膝盖的事情,心中莞尔。 于是未等老师的话音落下,他干脆利索地跳下来,靴底踩在地上,弯下膝盖泄力。 明蓝蕴才发觉他站立的地方与自己隔得过于接近了些,后退了一步,身子后仰。 凌贺之勾手拉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扶好,也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老师小心。” 短促的接触又分开 ,凌贺之却仔细瞧见了明蓝蕴微颤的睫毛,睫毛下是微微泛红的眸子,风扬起了面纱,淡色的唇瓣微微张开。 他的老师是人间绝色……看似冰冷,但又时时为身边人想着。 数年前若非她的身份,再加上父皇觊觎,恐怕京城里的男子一掷千金也要求娶她。 好叫她切实体会叫做浓情蜜意。 要不然常大人找两个和她相似的侍妾是做什么? 凌贺之想到那个畜生就不由得冷笑起来。 此刻,明蓝蕴抚抚袖子,轻声说:“大殿下不必搀扶,我不会跌倒。” 她跟着前国师学了一些异术,便是跌倒了也无伤大雅。 凌贺之长哦了一声,弯腰靠近瞧着她。 只是感谢自己相助吗? 是觉得……别的男子不会冒犯她吗? 还是觉得他凌贺之不会冒犯她? 凌贺之一想到她在此地苦等自己,心脏宛若惊雷轰隆作响,狭隘阴沉地想,若是自己日后真的冒犯师生之情,她会狠狠抽打自己一顿吗? 凌贺之沉思时,福康在一旁开口吵闹:“哎呀,大殿下你可算是回来了,师父快担心死了。” 凌贺之瞪了他一眼:“聒噪。” 福康噤声。 明蓝蕴让凌贺之先坐下讲话:“既然先来找我,想必是陛下还有别的事情。” 凌贺之仰头喝了一大杯茶水,喉头滚动,褐色的茶汤咕噜下肚。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51节 “旁的没什么,都是一些小事,但……”他继续说道,“皇后被禁足前和父皇提及过我的婚事,没有说定,但寻了两名侍妾要送我,父皇此次将两名美貌侍妾赏赐给了我。” 现下已经进了憬王府…… 明蓝蕴先不急着回答,倒是福康在一边蹙眉,摇头晃脑说:“哎……皇后娘娘塞的人,奸细吧。” 明蓝蕴思索过后,认真回答:“殿下不必担心,那两名侍妾若是皇后的耳目,你避着她们,叫人再仔细盯着有没有犯大错,若是犯了大错也不要动刑罚,只管找个由头送去太子东宫吧。” 明蓝蕴补充道:“这也不是大事。” 凌贺之单手抓着茶杯,在空中轻轻地晃着,目光深沉:“不是大事?” 凌贺之看着手中的茶杯,是明蓝蕴最喜爱的一套碎冰冷色的汝瓷茶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使用的气息。 他用指腹来回地摩挲着。 凌贺之声音喑哑,垂眸望着明蓝蕴的白皙脖颈,冰冷的目光宛若一条水中蟒蛇绕着肌肤缓缓潜行:“怎么不是大事?我若是碰了,本殿下的心上人以后便不与我欢好了。” 作者有话说: 凌贺之:) 第33章 、育儿 他念着自己心上人, 字都要拆开,慢条斯理地讲着。 仿佛说得快些, 那女子便要被融在他的唇齿之间。 明蓝蕴和她的小徒弟福康都好奇瞧他。 明蓝蕴说:“心上人?” 而福康更是一脸震惊。 大殿下居然有心上人了? 福康认真思索, 想破脑袋都没见到他平日里与哪家姑娘走得近啊。 福康弓腰,失败道:“好吧,奴才想不出来……” 福康目光明亮, 又兴冲冲地说:“大殿下为何不向陛下说明此事?说不定还能求得良缘。”…… 凌贺之冷笑:“父皇不会答应的,再等等看吧。” 明蓝蕴没有做声,微微蹙起了眉头:“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 那被赐下的两名侍妾该如何做才好?” 凌贺之望着她:“自然是要想办法赶走。” 陛下亲自赏赐的人, 但实则是皇后的奸细, 不能毫无理由就将侍妾赶走或者送出。 凌贺之抬头看了看日头,算了时辰不早, 起身拱手:“不劳烦老师,我先走了, 这两日我在御书房未曾歇息好, 府中也有些乱。” 明蓝蕴望着他翻墙离开后,悬了两日的心才堪堪放下来。 明蓝蕴对福康说:“送我回书房吧。” 明蓝蕴走回书房, 福康候在外头,贴心地给她关上了门。 书房里墨香浓浓,博山炉燃着香, 香烟笔直地往上窜,但见靠墙的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色书籍,从推演卜卦到民间杂论,大到治国, 微至小家, 种类之多当真是琳琅满目。 桌面上铺着宣纸, 上面是她还未曾完成的文章。 明蓝蕴拿出书架上的机关盒子,以独特手法解开后,拿出里头泛黄的旧书。 她再度翻阅本书内容。 果然,书中对团宠的二皇子描绘更多,着墨颇重。 而反派凌贺之和大多数炮灰配角一般,文中对他的着墨不过寥寥几笔后匆匆带过。 明蓝蕴眯起眸子思索此事。 凌贺之能成功兵变是因为北境动乱,皇帝本想御驾亲征,但偏偏病重,情急之下才让大儿子临危受命。 老皇帝主意倒是打得美,他利用凌贺之平定北境之乱后,又想收回他的兵权,再给他一个闲职做做。 奈何他等到了凌贺之的凯旋,却没能顺利收回兵权。 反派不吃这一套。 他孩童时便经历过分离的痛苦。 明蓝蕴思索,至于那两个侍妾……似乎没有危害过凌贺之。 与其担心那两个侍妾,明蓝蕴更担心凌贺之会不会最终反噬,还是按照原文所讲将自己千刀万剐了…… 明蓝蕴轻声叹气。 明蓝蕴托腮又想,反派的心上人是谁呢? 大户人家的女子,也有与大殿下往来见面的可能推测之后,竟发现无一人合适。 难不成是王府里的扫洗丫鬟? 以明蓝蕴一届现代人的眼光,女子希望男子只倾心自己一人无可厚非。但她更清楚在大周朝土生土长的男女恐怕并非如此。 那女子性情倒是有趣。 既然能和大殿下接触说话,那必然多为望族千金。 明蓝蕴垂眸,自己倒也符合情况,起码符合反派身边女子的情况。 明蓝蕴垂眸思索:不,应当不会是自己。 因为反派以前没少挨自己的鞭打以及竹板打手。 明蓝蕴托腮思索,她当真不好处理这种男女之事。 福康是个小太监,从小比反派还黏在自己身边,对这种事情也开窍的晚,暂时还不用叫明蓝蕴处理。 而像凌贺之这种外表冷静克制,实则桀骜不驯的性子,若是那女子明面拒绝了他,恐怕他要发了疯才行。 明蓝蕴只盼望他能妥善处理好情感之事。 凌贺之并未多来打扰她。 只因他在御书房那处着了凉,有些咳嗽。他如今回府邸后先吃过药,单手支着下颌杵在膝头上闭眼小憩。 他身壮体强,病气走得快。 明蓝蕴来看望他时,他已然在庭院中练习射箭。 箭无虚发,一剑封喉。 漆黑的长弓背后是握剑者冰冷坚毅的目光。 凌贺之望着她:“老师。” 明蓝蕴行礼:“听闻大殿下身体不适,本君配了一些药方子。” 凌贺之坦然接下,他的手拎着显得小巧的药包,毕恭毕敬地送明蓝蕴出去。 他再回去时,凌贺之将药包给了侍卫,命令他们将药包熬煮。 不过半日,漆黑浓郁的药汁盛在洁白如玉的瓷碗中,递给了凌贺之。 凌贺之二话不说仰头喝下,他信老师不会害自己。 明蓝蕴的药是猛药,旁的大夫不敢开的药材她敢。 只是汤药太苦了些,里头没有放甘草,凌贺之在入睡之后总觉得浑身发汗发冷,总恍惚中梦到了以前。 他梦到自己身体不适,胸闷气短,总是疲倦无力。 他的心病尚未痊愈,忧思成难,一连数年在皇宫中如履薄冰地活着,谢家军之仇又压在肩头,随已长大,却还是生了一场重病。 一连高热了数日。 他被疾病折磨,在模糊之中瞧见事务繁重的明蓝蕴前来为他治疗。 老师还是过去的模样,淡然清冷的面容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肠,他知道她的冷情冷眼只对不熟的人。 若是熟人,她便是不说,但行为举止上是千万般的在意。 故而,只要熟人在她面前软了几分话语求她,她便看似坦然实则内心慌张失措般地应下。 凌贺之小憩中恍惚中梦见以前的画面。 他梦见自己发高热的时候。 宫里的太医不敢下猛药,只能瞧着自己的高热持续不退。 是明蓝蕴得到消息后,朝皇帝求了旨意后急匆匆地赶来,不敢懈怠一刻。 蜡烛散发着橘色的光彩,落在她的侧脸发梢,叫人觉得美好又温暖。 画面中的明蓝蕴用攀脖卷好衣袖,正要拧干白帕子,同时对着高热的人,轻声说:“殿下,没事的。” 明蓝蕴的医术不比宫里的太医差,又素来胆大,舍得用猛药,再加上凌贺之从小吃她的药方,身子骨能不能受得住……她对此都是知根知底的。 吃了几服药后,第二日从高热中清醒过来的凌贺之徐徐睁开了眸子,怔怔地看着明蓝蕴坐在椅子上,正单手支着脸颊休憩。 她太累了。 凌贺之起身发出了动静,明蓝蕴便被醒了。 她有些苏醒后的倦意和懵懂,目光迷茫地瞧着他,而后逐渐变得清醒,望着人莞尔一笑。 屋中无声、无风,凌贺之望着明蓝蕴,胸口却轰隆作响。 他看着明蓝蕴将福康喊进来:“为大殿下换身舒适干爽的衣服。” 他看着福康蹦跳着进来,疲倦地伸着懒腰:“师父,我好困啊。” 他也看着明蓝蕴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福康的肩膀…… 凌贺之便懂了,她还不属于自己…… 睡梦中的画面逐渐模糊,凌贺之见到明蓝蕴趴在桌上小憩,梦中的二人近在咫尺,于是他抱着贪欲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老师的脸。 在他长成后,他对明蓝蕴终究是动了不可言说的冒犯心思。 逾矩又失礼。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52节 不真切的梦叫凌贺之触感不过真实,他手指蹭过女子的脖颈。 他不想让明蓝蕴当自己的老师。 他想…… 凌贺之带着几分玩味地看着沉睡的女子,声音低沉地喊她:“娘子……” 天大亮。 连坐了一晚上梦的凌贺之捂着头醒来。 他昨晚连连做梦,半梦半醒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还是没睡。 凌贺之去问过明蓝蕴,才知道这药方是容易叫人多梦多汗的。 凌贺之想:效力的确不错,只是多少有些折磨人。 倒是明蓝蕴看到反派没事后,倒也想着好生歇息一下。 她又向太史院多告了几日假,闲暇时间给自己调配了一些修身养性的花茶、药茶。 她这等悠闲,可是气坏了华丞相等人,皇后与公主接连被罚。 华丞相还想挑她刺,找她霉头,准备敲山震虎吓唬吓唬大皇子。 华丞相认定他们这起子人,必然是以大皇子为主,国师纵然是大皇子的老师,却应当只是出谋划策的。 凌贺之来找她时,她正在磨药晒药。 两位监正前来探望,她正拿着银钩子拨弄香炉灰烬。 最终还是宋大人将宅在院中的明蓝蕴请了出去。 宋大人的发妻乃是许州清贵人家嫡女,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她在京城常常和各位官员娘子品茶赏花。 生下孩子后,她总觉得身子不够利索。 她这日和几位大娘子正在喝茶,听说自家夫君请了国师过来为自己诊脉,连忙与几位娘子说了一声,请她们在此地稍等。 待宋夫人离开之后,留在花园里继续喝茶的几位美妇人倒是气定神闲地继续议论着 “国师?明蓝蕴明大人么?” “听闻她先前常常和皇后就诊,想必医术颇为高超。” 一名墨绿色圆领衣衫,别着牡丹花的夫人不屑一顾,一调眼角,眼神伶俐:“瞧着医术有几斤几两,但实际上说不准是个花拳绣腿呢。” 她是常大人的妻子,自然对明蓝蕴布满敌意。 众人笑而不语,可不敢接这话。 此刻在前堂,明蓝蕴正在为夫人就诊,知道她许是生育带来的身子亏空,不能着急。 她开了一些方子,宋大人千谢万谢。 宋夫人询问她是否要一同聚餐时,明蓝蕴摇头拒绝。 既然她不想留,宋大人也不强行留下,一路相送到大门外。 宋夫人紧随其后,背后跟着抱着孩子的奶娘。 几人出了门,明蓝蕴要上马车时,宋夫人突然眼前一亮,心血来潮道:“国师大人,你抱抱孩子,蹭蹭你的仙气与福气。” 明蓝蕴见那孩子太小,伸出手接过。 宋夫人夸赞道:“这孩子一到国师怀中便不哭了。” 明蓝蕴双手抱着孩子,又和她们说了一些育儿上需要叮嘱知晓的东西。 直把宋大人听得震惊。 “国师,你好会此道。” 明蓝蕴抱着孩子轻哄着,说:“本君以前带过孩子……” 明子绡便是她一手带大的,虽然小孩子苦恼,但明蓝蕴却不觉得麻烦。 起码比凌贺之这逆骨好管教的多。 三人交流之际,远处传来哒哒的杂乱的马蹄声。 只见凌贺之正带着一起子人从道路上经过,他们要处理外务。 远处的大皇子早就眼尖瞧见了明蓝蕴。 凌贺之拉着缰绳,马儿在原地转了几圈,目光凝视着远处抱着孩子的老师。 那孩子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无力地揪着明蓝蕴的面纱。 明蓝蕴脾气稳,安静地由着孩子撩拨面纱,那面纱便轻轻地晃了一下。 她看着孩子,忍不住勾唇轻笑。 远处,马背上的男人望着望着,嘴角也上扬起来。 作者有话说: 凌贺之:真好看。 * 第34章 、心上人 凌贺之看了一会儿后, 御马扬鞭,疾驰到明蓝蕴身边。 他特地提前按住马儿, 而后翻身下马, 对明蓝蕴说:“老师。” 明蓝蕴单手托着孩子,看向前来的男人,说道:“大殿下从大理寺方向过来, 可是要去做别的事情?” 凌贺之回答:“算不上大事,过来歇个脚。” 凌贺之又问:“宋大人,本殿下今日没空, 改日再来相聚了。” 明蓝蕴本是坐轿子来的, 但她觉得有些发闷, 最终骑马回去了。 凌贺之和她同路了一段。 二人在马上交流。 凌贺之询问她:“近来华丞相可有打扰到你?” 明蓝蕴轻笑一声:“我在家中休憩,他若是要参我一本便参吧。” 到了路口, 二人要往不同的地方而去,明蓝蕴拉住缰绳, 转马看向凌贺之:“大殿下, 皇后送的侍妾你需要快些解决了才好,以免夜长梦多。”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 那便是策反。 但人心难定,怎知那些被策反之人不是在玩双面计谋? 凌贺之听见心里去了:“老师放心,我正在妥善处置中。” 明蓝蕴便扬鞭离开, 于大街上疾驰,待到了人多的地方才驱马慢跑。 皇城比江公城热闹多了,摩肩接踵的人们,挑着担子的走街小贩, 空气中各色食材的香气叫人垂涎欲滴, 巷子口美妇人贩卖着酿制的青梅酒。 所谓的女子不抛头露面, 在生活重担下也便变得不值一提。 明蓝蕴淡然地看着一路上的繁华,行到自家家宅前,远远便瞧见两位带着长纱惟帽的女郎正候着。 看守的家丁和福康正和二人说这话。 福康蹙着眉头,双手拧巴着衣袖,一脸局促地与这两女说话。 福康脾气好,正哈腰婉转客气:“我师父当真不在,再者说她这几日告假,若非必要,不见旁人。” 那两位女子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国师大人前几日帮过我们,她为我姐姐写过药方子。” 其中一名女子撩起面纱给福康看:“小公公,你且看看,还曾认识我等吗?” 正是明蓝蕴之前帮助过的谢盈和谢岚。 谢岚先行一步握住了福康的手,求情:“小郎君,大殿下欲将我送回老家,那地方人烟稀少,求国师大人为我们在大殿下面前说上一句吧。” 福康窘迫不已。 “这……” 姐姐谢盈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福康两眼发昏,想说些什么,便又会被两位姐妹你一言我一语地抵回来。 福康是自幼在明蓝蕴身边候着,但口齿还是不够凌厉。 小太监的脸憋得通红,又觉得气愤,磕磕巴巴地说:“救人不救人的,可是……” “这不是逼人吗?” 谢盈谄笑一声,微微发嗤道:“这不是冤屈我们姊妹吗?” 福康一张脸憋成了猪肝子色,支支吾吾地为自己辩解,好似他是什么滔天恶人一般。 那两位女子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便觉得浑身刺挠。 那叫做谢岚的妹妹总是两眼泪汪汪,而那谢盈的口齿伶俐,总是笑着对人说话。 …… 她们交流之际,明蓝蕴骑马过来。 看守的家丁和福康如释重负,明蓝蕴还没接近,只见他们小碎步仰着头跑过去。 谢岚姐妹二人回头瞧见了马背上的紫衣女子,灰紫色的轻纱宽袖褙子与白色裙摆一同垂坠,覆在面上的白纱之上,是明蓝蕴冷冽的眸子。 明蓝蕴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 明蓝蕴询问:“何事喧哗?” 谢盈和谢岚撩起白纱,露出面容,半蹲行礼:“见过国师大人,大人安好。” 福康一脸的无可奈何,嘟囔着嘴,蹙着眉头不肯多讲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53节 明蓝蕴目光流转,再联系大殿下的说法。 他应当是准备把这二女赶了出来,命她们回老家讨生活。 明蓝蕴环顾一周,尽管自己家宅未曾临街,但面前也好歹是一条大道,恐怕会有人往来。 这叫旁人瞧见了不好。 明蓝蕴声音冰冷:“先进去。” 明蓝蕴坐在上席,而那两名女子则发憷地站在客厅中。 此刻,福康端着三碗茶水上来,他依次摆好。 但明蓝蕴一字不发。 那二女瞧见了有自己的茶水,不敢真坐下饮茶,只能唯唯诺诺地说:“妾乃奴籍,不敢逾越。” 明蓝蕴淡然地轻哦一声,没有望着人回应,依旧品尝着茶水。 谢盈咳嗽一声,先弱弱地说:“多谢国师大人为奴家赐良方,治好了顽疾。” 明蓝蕴望向另外一人,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亲自登门道谢,那不如开门见山地谈话。” 二女闻言,知晓国师不屑于这些弯弯绕绕,于是跪在地上说:“大殿下欲将我等送回老家,但这几日思来想去,我们二人想留在皇城。” 福康在一边急得张着嘴当哑巴,啊呜啊呜两声。 又是这一招。 卖惨要可怜,不救便是害人…… 明蓝蕴见福康蠢蠢欲动,蹙眉呵斥:“福康,在一旁候着便行!” 福康弯腰捧腹,领命:“是。” 明蓝蕴再望向二女,反问:“既然是大殿下的意思,来求我做什么?” 这两名女子红着眼,泪汪汪的,一哭便我见犹怜。 明蓝蕴眯起眸子:“难不成在尔等眼中,我能做了大殿下的主?” “大殿下是皇亲,我又怎能置喙!” 二女急忙跪下反驳,直说不是。 明蓝蕴又问:“既然不是,二位既是想我去求大殿下留人,又明白我是做不了主。既然如此……” “方才你们对我的弟子一口一句大慈悲,”明蓝蕴抬眸盯着她们,一字一句地质问,“大慈悲的二位,为何深思熟虑之后却能依旧不体谅本君?” “害你者非我,困你者非我,辱你者非我,却执意叫我帮你们……” “若是我帮了你们,外界又乱传我与大殿下关系杂乱。” 明蓝蕴皱起了眉头,这难道便是我的好处吗?这便是你们的慈悲吗?” 明蓝蕴一番话震得两姐妹哑口无言。 二人匍匐在地上磕头:“奴家失言了……” 明蓝蕴拂袖,冷声道:“说了错事,错话之后,怎能一句失言带过去?” 那二人不敢抬头。 明蓝蕴拂袖,呵声道:“赶你们者不是我,而是大殿下,其中王府里收的侍妾嫉妒心强,最忌讳这些。” 明蓝蕴冷冷笑起来:“与其前来拜见国师,与其求大殿下,不如与那两位侍妾斗个你死我活。” 明蓝蕴抬着眸子,一字一顿:“只瞧尔等敢不敢了。” 谢盈连忙磕头,正要说话时,明蓝蕴却一挥袖,这次都未曾瞧她们一眼。 明蓝蕴声音冷冷:“拉到外面去。” 家丁们得了指令,挽起袖子便要直接令人将她们拉出去。 真是聒噪。 福康瞧见此情此景后,心情愉悦,舒坦地松了口气, 待事情了了,明蓝蕴提醒弟子福康:“与人争执,无需证明自己,只需要让对方来证明。” 要不然就会很快落于下风。 福康自治自己处置不当,叫师父烦心,连忙说是。 …… 到了晚上。 明蓝蕴将此事飞鸽传信告知了凌贺之。 凌贺之坐在书房里瞧着书信,他近来忙于公务,无空管辖。 他将明蓝蕴的书信小心翼翼地收好后,望着书信封面的落款,冷笑起来,居然敢去打扰老师? 老师最厌恶男女因后宅之事相斗,闹到她的面前…… 凌贺之瞧着书信中虽无过激言论,但那人应当是心烦了的。 凌贺之咬牙:“找死!” 不过比起这个,接下来境外使臣便要前来朝拜,才更是自己最值得注意的。 凌贺之揉着眉心时,有侍妾端着茶站在书房外,娇滴滴地呼唤:“大殿下……” 她正想得到首肯从而进屋伺候他。 那侍妾一席绿衣,瞧得人比花娇。 凌贺之打开门,侍妾望着面前高大的男人,陡然羞涩地红了脸:“大殿下……” 凌贺之语气冰冷:“不必做无用功。” 说罢,凌贺之便大步离开。 侍妾呆怔,随后两眼泪汪汪,手中的茶也叫旁人端着,自己个气得拧巴着绣花手帕。 而后她与侍女回住处的路上,她问起旁边的侍女:“我叫你去打听的事情,你究竟有没有打探到?” 侍女战战兢兢,失手打翻了茶盏,被侍妾猛不然怒扇。 侍女急忙跪在地上:“传闻大殿下心有所属,将对方的东西藏在书房。” 侍妾攥紧了帕子,大殿下一直对自己冷淡,不曾碰自己,自己倒也瞧瞧这书房里藏着哪一位女子的画像或者书信! 第35章 、喝酒 侍妾回头望了一眼凌贺之书房的方向, 最终狠狠地盯了侍女一眼,呵斥她将破碎的茶杯赶快收拾好。 这绿衣侍妾有与外人的接头方式。 深夜, 她站在后院门口, 紧张地抄着手,等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过来便急匆匆地左右看了一眼。 她确定无人尾随后,询问:“丞相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那男人塞给她一把药粉:“若是你能叫大殿下服用, 此事便算是成了。” 绿衣侍妾千谢万谢,激动得难以言喻。 “还请回丞相大人话,吕萝必然不负众望, 我已经打听到了大殿下将心上人的画像藏在书房之中, 到时候必然第一时间告诉丞相大人。” 那男人嗯了一声, 督促道:“快些,丞相大人可没给你留磨磨蹭蹭的时间。” 吕萝窘迫地说着是是。 待二人分别后, 吕萝将药粉揣入怀中,心中则是盘算着如何才能叫大殿下服用…… * 接连过了数日, 明蓝蕴在家宅中过得轻松自在, 时常为宋夫人去诊脉。 女子生育后调养不周到容易体虚,本就是鬼门关走一趟, 又怎能恢复到之前模样。 但好在宋府家底深厚,不缺名贵药材,便是千年人参、南海鲛鳞, 据说也是能从宋夫人娘家那边拿得出来的。 皇城中的妇人都艳羡着,想要让明蓝蕴上门诊断。 除开一些女子私病,询问最多的便是女子多年未出之事。 先前明蓝蕴只为宫中妃嫔、皇子皇女就诊,多少家的夫人想请便是找不到由头。 如今宋夫人为其开了先例, 旁的夫人便将请柬一封封送入明蓝蕴手中。 有伯爵夫人邀她去打蹴鞠, 若是不会, 赏个景色也是极好的。 明蓝蕴将那些请柬依次排开,而后慢慢清点。 在一旁的福康看的头晕眼花,发出惊叹。 明蓝蕴说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明蓝蕴看见了常夫人发来的请柬,随手将其丢在一侧。 若是此人伶俐,她便应当知道自己不可能为常大人家的女眷诊脉。 听闻上次大殿下请客,常大人在天香楼出言不逊,后来遭遇贼人殴打,险些丢了性命。 这贼人恐怕就是凌贺之了。 明蓝蕴挑了半日,最终应下了伯爵夫人的蹴鞠宴。 秋来赏菊、喝酒、玩蹴鞠,这也是皇城中女眷和年轻男子相见的好时机。 本来伯爵夫人本不打算叫凌贺之过去,但明蓝蕴特地提及了他。 明蓝蕴说道:“大殿下乃是本君学生,知晓他生性孤僻,来热闹地方瞧瞧,或许能冲散了几分冷清。” 伯爵夫人从不悦到最终妥协,无非是为了接近明蓝蕴。 至于加个凌贺之,倒也不多不少。 游玩当日。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54节 明蓝蕴换了一身淡黄色的衣衫,披了带帽的水蓝色薄斗篷,在一众女眷中缓缓而来,很算显眼。 伯爵夫人本是想与明蓝蕴多说会儿话的,怎料太子莅临,不好不迎接。 明蓝蕴和凌贺之随意寒暄几句后,二人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站着。 凌贺之看着被众人簇拥着太子,目光深沉。 此人被众星拱月,自己自幼便不服气,凭什么他踩在自己的身体上往上爬,还是父皇亲手送上。 明蓝蕴侧头看着他,笑着问:“大殿下等会儿可要打蹴鞠?” 凌贺之摇头:“太子必然上场,我不过是替他做个陪衬,不如去旁边跑马场骑马。” 明蓝蕴拱手行礼:“那我为大殿下作陪吧。” 凌贺之垂眸看着她,轻声说:“求之不得。” 那边的蹴鞠开始,凌贺之和明蓝蕴骑在马上瞧着。 明蓝蕴拉着马来回踏步:“这几日倒是闲散的很,也不知道华丞相正在谋划着些什么。” 凌贺之挑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师。” 明蓝蕴抿唇迟疑了一会儿,说:“谢贵人,大殿下可以信她。” 凌贺之没问为何,只是回应了一个好字。 他并非相信谢贵人,而是相信明蓝蕴。 凌贺之望着明蓝蕴的脸,轻声说:“”远处的一场蹴鞠球赛结束,全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这时,明蓝蕴二人才顶着着喧哗声音重新回到观赏台上。 常夫人远远地瞧见了她,便又歪着身子与旁边的夫人说:“国师今日来做什么的?” 夫人笑着说:“国师医术高明,若是寻得机会让她诊脉……” 话音未落,常夫人便开口反驳:“我瞧着不如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 她这声音不小,旁的侍女们听见了,趁着走动端茶送糕点的功夫,就不一会儿便传到了各位宾客的口中。 “倒是胆子挺大……” “不知礼义廉耻,不懂四书五经……” 伯爵夫人自然也是知晓此消息的,她神色抱恙但又不好当场发作,心中连啐了好几口,区区的一个七品小官的夫人也敢在自己宴会上置喙。 于是伯爵夫人在随后品茶喝酒时,便让明蓝蕴坐在自己身侧。 而那些男子都已然开始比试射艺。 但见一支箭穿云而来,嗖的一声,射中了常夫人的头上发髻,尾翎将她带的身子一倒。 此番变故,也叫别的夫人吓得猛然一颤。 她们连忙顺着弓箭过来的方向抬头望去。 跑马场上,玄衣束发的男子手握大弓,浑身杀气凛然,上扬着嘴角正噙着笑。 凌贺之重新搭了一支箭,箭头对着常夫人,语气慵懒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道歉:“本殿下射艺不精。” 常夫人惊魂未定,未曾弄明白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凌贺之手中的箭支的箭头闪着寒芒。 她颤巍巍地说:“这也太吓人了些……” 话音刚落,凌贺之接话:“夫人放心,这一次必然会准了。” 他与人说话时,手中的弓箭正对着人,下一刻离弦之箭便会顺着他的念想射中狡诈之辈。 嗖,那箭精准地扎在了常夫人的脚边,不足半指,吓得常夫人失了仪态站起来。 凌贺之眯起了漆黑眸子,挑着眉毛,反问:“常夫人,你躲什么?难不成你想平白污蔑本殿下故意害你不成?” 此刻,方才其他夫人便齐刷刷地盯着常夫人,刚才还随意诋毁国师的常夫人再没有方才的嚣张气焰。 常夫人正畏畏缩缩地低着头,缩着脖颈,不敢和他争辩,低声说:“不,大殿下莫要误会……” 凌贺之收起了弓箭,目光冰冷:“若是受伤了,此地有大夫相助。不过本殿下的老师医术高超,最为合适……常夫人,你要不要老师救治?” 常夫人只觉得此刻玩寒芒刺背,那些看热闹的目光宛若细针砸在自己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窘迫地行礼,将自己说过的话全盘推翻,未曾抬起头,耳朵红到发黑:“国师大人岐黄之术高超……令我惊叹。” 凌贺之冷笑着,惹得伯爵夫人拍掌叫好,而后问明蓝蕴:“听闻大殿下的射艺也曾随国师学过,国师觉得如何?” 明蓝蕴淡然地喝了一口菊花酒,说:“真正的好射艺,应当是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这话听得众人轻笑,也叫常夫人脸面无存,若是真的百发百中,自己的性命还要吗? 凌贺之知道老师又在打趣,悠然回:“老师放心。” 唯独常夫人放不下心……不敢再乱说话。 余下来的时间,便是喝菊花酒。 伯爵夫人酝酿的酒水晕人,叫不少奴才扶着自家主子回去坐轿。 凌贺之酒意上头,扶着墙喘息,他这下子不能再骑马回去,便共乘了老师的马车。 明蓝蕴蹙眉,闭着眼睛困顿道:“叫别人瞧见不好。” 凌贺之回:“那便不叫旁人瞧见。” 明蓝蕴也懒得将他赶下马车去,这半途喊下去也不妥当。 会让更多的人瞧见了。 马车疾驰中,明蓝蕴刚才喝了几杯酒,此刻单手托着脸颊闭眼小憩。 突然马车车轮压到石子,颠簸了一下, 凌贺之见明蓝蕴身子摇晃,连忙伸出手扶住她,微微将她圈在怀中。 “老师……” 凌贺之哑声喊她,只觉得如今她在自己怀中倒显得娇小了几分。 父皇也说过,南方女子终究是身形小巧一些的。 此刻,凌贺之放在虚空上的手指抓了又合,不敢去搂抱着怀中人纤细的腰肢。 明蓝蕴抬眸看人,说:“多谢大殿下相扶。”伯爵夫人的酒水尝着甜,后劲倒也挺大。 明蓝蕴轻晃了一下,背后的一头青丝散开,滑了几缕拂过凌贺之的手指,叫人心中也随着一并发痒。 凌贺之喉头滚动,是为了扶住她吗? 自己终究是带着私心的。 他喝了许久酒。 酒意上头,他想一亲芳泽……隔着白纱去尝心上人的舌尖滋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6 01:53:13~2022-04-26 23: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发现 真是逾越又可耻的想法…… 凌贺之喉头滚动, 用如炬的目光望着她。 “老师……”许久之后,他才喑哑地开口, 短短老师二字也沉重地由舌尖拖着, 才没被他吞咽下肚。 不过一瞬,外头的车夫说了一句:“大人可有恙?” 明蓝蕴坐直了身子,回:“无。” 凌贺之默默收回了抱住她的手, 装作无事发生。 此时,明蓝蕴又看向凌贺之说:“这马车比不得皇家的,大殿下何必坐我的马车回去。” 凌贺之望着她和十年并无差别的清冷眸子, 心中悸动。 他恨她不懂, 又庆幸她不懂自己的可耻心思。 此刻, 窗外一阵风从罅隙中涌入马车内,吹动白纱, 拂过明蓝蕴的脸颊。 凌贺之望着那遮脸的白纱,知晓她在皇城中的困苦。 若有一日, 她可以取下脸上的白纱, 不必再担忧被其他人觊觎…… 他还要再仔细去瞧,但明蓝蕴却因为困倦而阖上了眸子。 许久没有喝酒了。 外头驱马车的车夫经过刚才的颠簸, 知晓惊扰了里头的两位贵人,于是接下来也小心翼翼避开坎坷坑洞。 这叫凌贺之寻不着合适的话题。 马车先到了憬王府。 马夫说:“吁……” 他停主了慌乱。 “凌贺之大步从马车上跳下来,撩起窗帘对里头的明蓝蕴:“近来天气变冷, 我叫人做好了几身衣。今早上就遣人送到老师宅中。” 明蓝蕴垂眸,语气有几分慵懒:“多谢大殿下了。” 凌贺之挑眉,未再接话。 就在马车即将远行前,凌贺之将手按在窗棂上, 目光冷冽往地望着明蓝蕴:“老师, 赐得侍妾之事, 我这几日便会处置好。” 明蓝蕴揉了揉眉心:“心中有数便可,不必与我讲。” 凌贺之旋即轻笑起来,意味深长地说:“旁人都不知道,但老师怎能不知道?” 凌贺之随后目送马车离去,挥袖转身,大步流星迈过台阶。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55节 他吩咐身后的侍卫,噙笑:“本殿下在伯爵夫人处吃了酒,有些醉,让旁人不得再随意到书房叨扰我。” 侍卫抱拳:“是。” 而花开双朵,各表一枝。 二人分别,马车载着明蓝蕴回到明宅。 福康正抄着手在等着她,本来拧巴着小脸,瞧见师父便急忙喊:“师父!” 马车一停下来,他便连忙过去放小梯子搀扶明蓝蕴。 “师父醉了?”福康笑着问。 明蓝蕴微微点头:“倒算不得醉。” 无论是烈酒还是清酒,她都不会醉,只是身子骨会不大舒服。 明蓝蕴往宅子里走,两侧的青竹郁郁葱葱,清风徐来,随风摇曳。 福康也随着这喧嚣的风儿一同聒噪,喋喋不休。 从官员趣事到小辈纠纷,最终讲到了陛下要接见外来使臣的宴席。 福康摇头晃脑:“听闻那外来的使臣此次前来 ,带了不少好东西,师父,你猜陛下会不会一高兴也赏我们一点。” 明蓝蕴斜眸瞥了他一眼:“赏赐不是那般好拿取的。” 此次的外来使臣可并非善意,他们除开贡品还带来了寒食散。 原文中,皇城百姓起初以吸食寒食散为寻欢途径,后来日益沉迷,此等风气愈演愈烈,荒田地者、懈怠生意者,比比皆是。 于是,皇帝大怒,命令三皇子彻查此案,并遏制此等歪风邪气。 奈何三皇子调查途中,竟然也染上了恶性,整日沉迷其中吞云吐雾,再无心公务。 陛下从大怒到暴怒,最终只得派遣太子接手烫手山芋…… 此事之后,太子名声大噪,在百姓之中声望颇盛。 故而,谁来接手前期都难以处置好,只会叫太子得了利益。 明蓝蕴回到住处,转过身子对福康说:“近来,民间应当有一种叫做寒食散的,你弄一些来。” 福康不敢多问,连忙说是了是。 明蓝蕴看着福康渐渐离开的背影,眯起美目思索,原文中只提及到凌亦如三皇子染上寒食散,未曾提到凌贺之…… 凌贺之应当不会…… 窗外衰意浓浓的秋景,雨打残荷,破败的叶子也没有一番美感。 明蓝蕴揉着眉心,瞧了一会儿窗外景色后,才又继而书写。 她有些话不便于直白地说,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便只能绕着弯弯写着。 想着找个时机给反派看看。 时值深夜,福康终于从外头归来,带回来一包寒食散。 福康眼神明亮,身上一股子味道,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弟子一走进去,那地方宛若仙境,云雾缭绕,隐藏在其中都显得正常。不过那味道我只觉得呛鼻,哏得慌。” 可怪就怪在那群人□□,各个都眯起了眸子,身上那股子气息像是酒足饭饱的餍足。 明蓝蕴握紧了手中的宣笔。 福康好奇地探过头,哎呀一声,询问:“老师,这是好东西吗?” 明蓝蕴一字一句地说:“福康,你若是沾这东西,为师便打断你的腿。” 福康吓得浑身一个颤抖。 她让福康把寒食散放在小罐子里装起来,福康忙不迭地照做。 而明蓝蕴将宣纸上的书信落笔,提笔写尾句:阅后即焚,且记。 明蓝蕴从檐下鸟笼子里取出信鸽,让它为自己送信。 此刻的憬王府不大安生。 凌贺之今日赴约参加了伯爵夫人的蹴鞠会,此刻头晕目眩,令众人不要打扰他。 他坐在书房小憩。 那尝起来甜丝丝的菊花酒,此刻宛若大汉敲击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可在王府之中,绿衣侍妾却不听劝告,正在努力熬制醒酒汤。 她表情得意,眉梢都要吊到眼角,似乎要做成一桩大事。 那醒酒汤出炉,滚烫的很,还咕噜噜冒着泡泡,噗嗤……一个个破。 绿衣侍妾左右巡视后,确切无人后才战战兢兢地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里头的药粉权表示塞入醒酒汤中。 而后她拿汤匙搅拌,待一切做好之后,她便呼来贴身的侍女。 侍女胆怯,小声道:“主子,你放了什么药?” 绿衣侍妾拨弄着耳边的碎发,心中愉悦,摇晃着小药瓶子:“今夜叫大殿下疼爱我的好东西。” 侍女小声地说:“可是主子,你怎么放这般多?” 这般多的数量,还真的要可能出现个好歹。 送醒酒汤的路上,她端着一碗醒酒汤,姿态婀娜多姿款款而来。 绿衣侍妾很是受用旁人的目光,一路端着醒酒汤行到大殿下的书房门口。 书房所在的院落设防,但书房不设防。 绿衣侍妾与院落外的侍卫说过之后,反而轻松地便进入了院内。 绿衣侍妾毕恭毕敬地进去,不敢看大皇兄的脸色,而是低头说:殿下……” 可她迟迟不曾等到回应,她偷偷地去觑凌贺之。 见凌贺之正单手撑着脑袋睡,就是有人进门,居然也不曾发现异常。 他是真的困了、醉了。 绿衣侍妾行了礼,小声地喊:“大殿下……” “大殿下……” 从起初的温声细语到后来只想将他叫醒的焦急。 她连声喊了几句无人应答后,绿衣侍妾便只剩下了满腹委屈。 大殿下今日是醉了不假,但这酒水也太厉害了些! 绿衣侍妾心中懊悔,自己醒酒汤都熬好了,药也放了…… 绿衣侍妾嘟囔着嘴唇,正要转身出去,忽然顿住脚步,她鬼使神差地望向侧书房。 之前别人传大殿下早有心上人之事,她有所耳闻。 今日,不妨……绿衣侍妾计上心头,叫侍女在外头等着。 她提起裙摆进入侧书房,一走进去便直直地愣在原地,桌面上摆放着一副还没画完的画。 画上的女子戴着面纱,侧身回望,眼神淡然。画中的风撩起画中人的裙摆,宛若活物。 侧室里墙上的黑弓是冷的,一柄利剑是硬的,房间里又冷又硬,唯独这画是满室唯一的柔和。 桌面边角,一把玉色发梳放在玄色长剑的身侧,女子的饰品和男人的佩剑…… 绿衣侍妾吓得向后一个踉跄,怎么会……怎么会是国师大人? 可若非心上人,男子怎会平白画女子。 一股子冲动也陡然窜入绿衣侍妾的心中,若是……若是自己拿到把柄后,并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 绿衣侍妾急忙弯腰翻找。 她拿着那些往来书信,全身颤栗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6 23:58:07~2022-04-28 23:5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4682054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枝甘露激推bo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呀呀 5瓶;清秋剪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乱说 桌面上摆着盛放火漆的瓷碟, 抽屉中的每一封书信都被大殿下用火漆封了口。 信封右下写了锋刃刚劲的两个小字:行野。 这是大殿下的字。 姓名凌贺之,字行野。 而所给之人皆是国师, 写着工工整整的蓝蕴二字。 称呼未免亲昵了些。 而侍妾正拿着唯一一份没有封口的纸张, 粗略读后瞳孔震颤,上面的文字当真是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做不得假。 大殿下和国师…… 蔑伦悖理宛若惊天巨雷, 炸的侍妾头晕目眩。 她蹲在角落里,浑身战栗,这必然是扳倒大皇子和国师的契机!!! 此封书信应当是刚刚写完不久, 侍妾觉着上面的墨迹还有些潮意。 侍妾双手震颤着拿着那些书信, 思索着该如何证明此物存在, 好日后不被大殿下作假掉包?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56节 侍妾手蹭了一点口脂在信纸的侧面,此物颜色像火漆, 日后被发现了,大殿下和国师恐怕也只是认为被火漆弄红。 侍妾做好这一切后又急切地将它们放回原地。 她起身不小心踉跄了一步, 身子撞到了书案, 发出了轻微的吱嘎声响。 侍妾手脚忙乱之间扶住了桌子,瞧着只是弄出一点细微声音, 想着不会惊醒了酒醉的大殿下,正拍着胸脯长吁一口气时…… 突然一股寒意从侍妾脊背窜到头顶,浑身上下的肌肤都起鸡皮, 一只手缓缓地伸到她的背后,用力地扣紧了她的肩头。 酒气袭人,刺鼻熏人的酒气令人晕眩,背后男人声音如寒冬冰块:“你, 在做什么?” 侍妾吓得浑身颤抖, 嘴唇嗫嚅, 不敢侧头,只能一点点地转到自己发青的眼珠。 大殿下…… 凌贺之手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你在做什么?” 他的手指缓缓移到侍妾的脖颈上,仿佛她的话只要有了差池,便会血腥凶残地扭断她的脖颈。 侍妾顿觉得双腿没了力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腿软发麻地跪在地上,磕头求情:“大殿下饶命。” 她不敢抬头,怯怯地盯着凌贺之的靴子。 凌贺之一字一句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侍妾吓得头按在地上,连忙自圆其说:“大殿下,奴才什么也没瞧见,真的什么都没瞧见……奴才只是瞧着这里有灰。” 凌贺之闻言,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拙劣的谎话!” 酒气增长了杀气,凌贺之冷笑着说:“把她拉出去,胆敢查看大理寺公务书信,其心必异!” 侍妾听到大殿下这般说,跪爬在地上去求情:“大殿下,我当真没瞧见什么!” 再说了那些书信分明是私通的信封,不可能是大殿下所说的大理寺书信。 他分明是在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侍妾被拖了出去。 凌贺之不急不躁地房间里迈步走出来,他缓缓抽出了自己腰间佩挂着长剑,提着剑一步步地走来…… 她兔子般猛踹双脚,裙摆在地上磨蹭变得污秽,头发也凌乱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声音尖锐,宛如受惊的马在嘶鸣:“大殿下!大殿下你不能杀我!” “我是陛下亲自赐予你的侍妾!” “你不能平白无故地杀我!” 凌贺之厉声道:“偷看大理寺公务密信,该当何罪?!” 侍妾知道他在血口喷人,挣脱背后拖行自己的侍卫,双手按在地上疯狂地磕头:“奴婢看的不是大理寺的公务!” 凌贺之不与她争辩,抬手一挥手中的长剑…… * 深夜,明蓝蕴换了一身单薄的贴身衣服,长发披散在脑后,用一支玉簪子别了半束。 明蓝蕴喝过解酒汤洗漱后,便正依靠着贵妃榻拿着一卷民间书籍细细阅读,衣衫垂坠在两侧,窗外的冷月寒芒从窗柩涌入房间。 屋子中的博山炉镂空花纹里头,红点若隐若现,而香便在笔直的烟身中消散。 福康火急火燎地跑到她的住处,跑进门槛时还踉跄拐了几步,差点摔一个五脚朝天。 “师父,大事不好了!” 明蓝蕴头也不抬,淡然地说:“什么事情?” 福康要靠近在说话。只见左脚拌右脚直接给摔得趴在地上,他窘迫地说:“师父,你就别打趣我了。” 明蓝蕴嗤笑:“说罢。” 福康话回归正卷,磕磕巴巴地说:“大殿下要私自处置一名侍妾,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宫里头居然也派人来问了。” 明蓝蕴重复一句:“你说“,宫里头派人来问了?” “嗯嗯,”福康的脑袋和小鸡啄米似的,“弟子瞧得真真切切的,是宫里的公公!” 明蓝蕴目光冷冽,而后一身的酒意彻底消散不见,脑海中无比清明。 明蓝蕴一挥衣袖,旋身坐起。 福康被她晃了一下眼睛,定睛再一看,师父已经站起来走到自己身边了。 福康小声地问:“师父,我们要去掺和吗?” 福康有了畏难心理,一想到大殿下、皇后的人、大理寺卿……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若是再多一个师父…… 明蓝蕴斜眸,看穿了福康脸上的情绪 :“本君此事必然要亲自前去。” 明蓝蕴大步流星,迈过门“槛,动作急促地往憬王府赶去。 福康起身,去架子上拿了一件斗篷,在后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追着明蓝蕴:“师父,您等等我!”。 明蓝蕴看起来是在走,实则动作轻盈,福康小跑着都只能勉强同行。 在前往憬王府的路上,福康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他手舞足蹈地表示:“大殿下醉酒回去后,侍妾借机送醒酒汤进入大殿下的书房,听说是看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所以大殿下才生气的……” 明蓝蕴抿紧了唇,冷哼一声。 福康不解:“师父,您为什么急切?大殿下此举没错啊……” 明蓝蕴眉头蹙起。 此举没错? 明蓝蕴冷笑:“事情不过两个小时,宫里头怎会出现?” 从事发到大理寺的人来,最多不少过一个小时,可就是这般急促的时间,宫里便还能派人过来? 是皇帝身边的人还是皇后暗地派遣的人? 不管是谁…… 明蓝蕴对福康说:“大殿下的身边有奸细!” 一旦出事,此人可以精准地传达消息。 福康满脸诧异,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明蓝蕴出了家宅,顺着大道疾驰,绕到憬王府的正门。 看守的侍卫连忙上前迎接:“见过国师。” 在侍卫的带领下,往审批的院中走去。 隔着月门,明蓝蕴老远便瞧见了跪在地上的侍妾。 小小的庭院中,侍妾跪着,其他人居高临下地围着她。 一小片绿色林本就占据了狭小空间,如今人一多越发显得逼仄。 紧张肃静,宛若冷箭,大家都在算计着彼此。 明蓝蕴还未走进去,便听见宫里的太监在说话,来意不善,咄咄逼人,宛若鸭公伸长了脖子大叫:“大殿下,凡事都讲证据。” 凌贺之不回,对方阴阳怪气,继续喊他:“大殿下,你说这侍妾偷窥大理寺之事,又是如何偷窥了呢?。” 最终那太监笑意盈盈地总结:“大殿下,你别冲动行事。” 凌贺之握紧手中的剑柄,冷笑着,微微转动手腕。 虽然是父皇身边的太监,但其实此人和苏公公关系甚差,实则是皇后和华丞相一侧的。 他正要辩驳,突然明蓝蕴走进去,声音如同夏日冰块冻人:“好一句冲动行事。” 凌贺之身子一顿,僵硬地转动望向踏月而来的明蓝蕴。 她穿的单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消瘦的锁骨,薄款的斗篷随着走动摆动。 明蓝蕴站在院门口,目光如炬:“大公公,大殿下乃是陛下血脉,乃是蓝园先生所教。你的意思是你不相信皇室血脉,不相信本君教诲?” 那太监被明蓝蕴这么一顶接着一顶的帽子扣下来,当真无地自容。 他弯腰抄手,怯懦地说:“奴才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觉得应当按证据行事。” “既无证据,为何又要一心诋毁大殿下?”明蓝蕴随意瞥了一眼,这位太监浑身凉到尾。 那太监无话可说,低着头抄手等到在一侧。 明蓝蕴走进院中,凌贺之与她问好:“老师。” 凌贺之靠近了她一分,压低声音轻声询问:“谁去打扰老师的?” 自己不许他们告知老师,打扰了老师的清梦。 明蓝蕴蹙眉:“殿下别担心。” 凌贺之微微颔首,挡住了众人看向老师的目光,轻声说道:“我只是担心你过来。” 明蓝蕴蹙眉。 担心自己做什么? 心中微微火热。 明蓝蕴叹气她心中隐约不安,大理寺的人也被喊过来了吗? 凌贺之到底写了什么书信被人瞧见了…… 竟然闹到这般地步? 此刻,被按在地上的绿衣侍妾看见明蓝蕴居然也过来了,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在大殿下手下讨好处,不如求求大理寺和宫里的公公。 她扯着嗓子喊:“奴才方才在书房里看见大殿下和国师往来的亲密书信,那些样子叫人看了面红耳赤,简直是不堪入目!” 凌贺之咬牙:“胡说八道!” 侍妾看向大理寺的几位大人,求情:“奴才句句属实,奴才还在其中的一封书信的侧面蹭了印记!” 凌贺之缓缓握紧拳头。 此刻宫中,正在长坤宫禁足的皇后娘娘最为开心,她穿着单薄里衣,正来回踱步。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57节 她握紧了李尚宫的手:“传来的消息居然是大皇子和国师关系不当,这若是证实了,便是毁了凌贺之和明蓝蕴。” 李尚宫轻声回答:“皇帝也派人过去了。” 皇后娘娘得意地坐下来,微微扬起下巴,挑眉望着外头。 她命李尚宫为自己梳妆打扮。 她做的梳妆镜前,挑着凌厉的眸子,深红色的唇瓣勾起好看的幅度。 皇后温声说:“本宫要亲眼瞧见他们身败名裂……” * 凌贺之的书房外的院子中,绿衣侍女爆的话着实叫人诧异。 众人皆瞠目结舌。 那绿衣侍妾用力地在地上磕头:“ 还请大家明鉴……奴才,奴才并非故意偷看什么大理寺的公务信件!不如诸位大人可看看里头的书信!” “当真是好生暧昧!” 大理寺的官员对凌贺之说道:“殿下,可否……” 绿衣侍妾再磕头说:“那书信上侧面还有我的口脂,换不得假的!” 绿衣侍妾心道四公主和那侍卫被害到禁足,导致皇家颜面无存,若是大皇子觊觎自己师长,也是一桩丑闻。 过了一会儿后,手下们才从里屋拿出一大叠信封。 绿衣侍妾看见自己做了记录的信纸还在,心中舒坦,指着那张纸说:“求诸位明察!” 大理寺的几人查看书信中,脸色微恙…… 侍妾正得意地扬起下巴,心道此次事情后,皇后娘娘必然要赞誉自己…… 然而大理寺官员将书信反转,展示上面的内容,并无任何关于情爱之事。 干干净净,只有公务。 侍妾不可思议地起身,冲到那张信纸面前,瞪大了眼睛,这着实是自己做记录的纸张。 “怎么可能?!” 明蓝蕴看着她诧异的目光,微微一思索大抵猜出今晚的事情,恐怕只是凌贺之的自导自演。 毕竟是皇帝赏赐的人,不好将其送走,又叫她留在府邸中只会泄露消息。 不如用不雅书信勾她出来,而后用之前所学的隐掉一开始的字,再通过加热将提前写好的字显示出来。 今晚倒是一石二鸟。 还有一个站在皇后那边的公公,恐怕今晚之后皇帝也要避忌他了。 绿衣侍妾发疯:“怎会如此?!不可能!” 她往前冲,想要冲到明蓝蕴面前:“国师,刚才纸上所言,含义分明为大殿下欲与你交颈相好,相拥而眠。” 明蓝蕴被人如此直白地道出,微微睁大了眼睛,面上一热,呵斥:“乱说。” 作者有话说: 凌贺之:我在一旁就默认了吧。 第38章 、痴梦 明蓝蕴脸色微恙, 简直是胡说八道! 为了陷害自己和大殿下居然编造出这样的谎话。 那侍妾是慌了神,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大殿下和国师拉下马, 可她眼角余光再瞧见那一张纸上的字, 突然又疲软了下来。 那张纸侧面的口脂分明是自己留下的。 可为何字迹会突然变化了? “各位大人,这书信一定是刚才新写的……” 凌贺之走到她面前,冷笑:“既然是新写的, 墨迹必然湿润。” 可是信纸上,墨迹却是早就干了的。 侍妾觑见了大皇子眼神中有着时有时无的笑意。 侍妾顿时如同重锤砸头,耳朵边上嗡嗡一声, 灵台浑浊, 随后便什么都听不大清楚了。 天地之间, 耳边是心口的轰隆作响,眼前是含糊一片, 所有人如同地狱恶煞看着自己。 绿衣侍妾回想自己在大殿下的书房里瞧见的一切。 普通的装饰,雕花镂空的落地罩, 用玉勾束着的帘子, 书柜上摆放着的玉石、木盒、放在棉麻布上的花灯……都是常见的东西。 侍妾塌软了肩头,跪坐在地上似哭似笑, 露出一个极度难看的表情。 自己过于急切,反而入了大殿下的圈套。 大殿下借着伯爵夫人的蹴鞠会假意喝醉酒,让众人无论是明里暗里都晓得了这件事情, 又让身边的侍卫不设防。 而自己居然心急,胡乱找了个借口说大殿下命自己送来醒酒汤,那些侍卫放自己进来后……自己竟然觉得是那些侍卫疏忽大意! 侍妾一想到平时自己靠近书房一点,都会被侍卫大声呵斥驱赶离开, 今天怎么就糊涂了…… 她抖得如同筛子, 不停地趴在地上磕头求情:“大殿下饶命, 大殿下饶命……” 凌贺之冷笑起来:“本殿下可不敢饶你的命,私看大理寺的公务信件,你想要做什么呢?” “其次我与老师为陛下效命,忙于公务实事,却莫名被污蔑有悖伦常,背后指使你之人是何居心?” “把她给我拖下去!” 侍卫们听命做事,将那绿衣侍妾敲晕之后拖拽下去。 与此同时,那几位大理寺的官吏冲大殿下拱手行礼。 做主的大人叹了口气:“此事涉及到大理寺的一些要务,吾等会将此事如实禀告于陛下。” 凌贺之抬手:“我与诸位大人一同进宫面圣,只是贺之酒气浓厚,还请大人们稍等片刻,待我换身衣物。” 大理寺的人没有异议。 他们先去待客厅等候。 而刚才还在大放阙词的公公,他此刻见状也连忙讪讪地跟着一道离开。 公公回头看了一眼凌贺之。 那玄衣男人手替长剑,目光如炬,手腕轻转,好似下一刻便要动手杀人。 公公唇色发青哆嗦,脖颈发凉,连忙快走着离开。 待一切的外人离开后,凌贺之将自己手中的长剑交给侍卫:“挂在墙上。” 凌贺之看着明蓝蕴披着单薄的斗篷,侧身喊了在书房院外候着的福康进来。 福康小声地抬头看他,问:“大殿下何事?” 凌贺之蹙眉:“谁叫你告诉老师的?你为老师找的斗篷太单薄了一些。” 明蓝蕴也皱起了眉头:“我未曾听你说过这计划,以为你是被贼人陷害。” 凌贺之垂眸看她,声音喑哑:“老师担心我啊……” 此刻,有侍卫为凌贺之拿来厚实的斗篷,又说:“主子,已经备好洗漱的热水。” 明蓝蕴见状,微微欠身行礼:“既然如此,本君便先告辞了。” 明蓝蕴转身,突然被人扯住衣袖。 随后一件带雪貂毛领的斗篷落在自己身上。 男人双手捏着绑带,为她轻轻地系着斗篷,第一次没有绑好,他便又解开后再仔细绑了一次。 明蓝蕴一怔,柔软的毛领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她看着面前的反派垂着眼帘动作温柔,修长但因为长期握长..枪而有茧子的手指捏着柔软的布料不甚熟悉地绑着结。 明蓝蕴正要皱起眉头和向后退却时,突然一旁的福康冒头说话:“大殿下,要不会打结就奴才来吧。” 凌贺之先看了明蓝蕴的眼神,有些窘迫地嗯了一声。 明蓝蕴被福康这么一打岔,也没再说话。 末了,明蓝蕴和福康对他说:“既然要入宫面圣,那便不叨扰殿下了。” 师徒二人先行离开。 明蓝蕴走到书房院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他:“大殿下,你应当是用两种特殊的墨水,先行写下一些不当言论,诓骗侍妾上当揭发你。而后第一种墨水消失,第二种墨水显示成大理寺的公文。” 明蓝蕴并未细细研究此事。 沈括的古今秘苑中提及到蔓荆子、龙骨、南粉、百草露等物研磨成粉末,可以消字迹。 凌贺之直言不讳:“老师所言不假,不过是铅粉笔,只是那侍妾过于慌张,未曾细看。不过她细看了也无用,事到如今没人会信她了。” 明蓝蕴嗯了一声:“我记得以前和你说过这个。” 明蓝蕴凝视他:“那本君可否知道第一次你写的是什么?” 为什么那侍妾会胡说那样的话? 凌贺之微微挑眉:“她胡说八道罢了,老师不必在意。” 实则是那些话没脸说出来。 他做了一次糊涂事情,写了一些糊涂话,若是叫老师知道,恐怕策君鞭抽断了都抽不断他的痴心妄想。 明蓝蕴沉吟之后,未曾再说些什么,行礼后告辞离开。 明蓝蕴行至憬王府门口,解开斗篷交于护送二人出来的贴身侍卫:“还请交还给大殿下。” 侍卫接下了斗篷:“是。” 二人在回去的马车上,福康有些困顿,靠在窗棂上打着瞌睡。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58节 突然听见师父轻声呢喃:“福康,你知道大殿下的心上人是谁吗?” 福康惊醒过来,擦了擦自己嘴边的口水:“啊,没……弟子没听别人说过呢。不过师父,大殿下和我们好,所以才说给我们知道,那旁人必然是不清楚的。” “所以弟子这去哪里打听呢?”福康耸耸肩膀,颇为无奈地开口。 明蓝蕴手轻轻支着下颌,闭上眼睛沉思,是啊,那会是谁呢? 原著中并没有提及到凌贺之的夫人,只是强调了他的杀戮无度,所到之处皆是乱世。 若是他的心上人可以克制他的杀心,那么…… 也是一桩好事。 但此女是谁? 凌贺之未曾与旁的女子多有往来,若是真要算,不就是自己么? 但怎么可能呢? 明蓝蕴轻轻叹口气,表面上,当年自己为皇后效命而和雪妃娘娘作对,在雪妃娘娘死后阻止过娘娘入皇陵。 凌贺之睚眦必报,想必此事不能释怀。 他如今帮自己,一是二人绑定在一起,二是羽翼尚且未曾丰满。 三……或许当真是有几分师生之情的。 明蓝蕴坐在马车上实在难以明了,只能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第二日,陛下负责处置了侍妾偷凌贺之重要书信还要栽赃嫁祸的事情。 当初皇后为凌贺之选的两名侍妾居心拨测,不宜留在憬王府中,于是陛下重新处置了二女。 那绿衣侍妾自然是下场凄惨,另外一名女子则未曾和皇后有和往来,皇帝便让她待在憬王府,但不得随意走动。 皇后又被陛下斥责,但究竟斥责了些什么话,外头的人终究是不知情的。 皇后娘娘的靠山便是华丞相,自然一切事端的幕后指使者……华丞相。 这叫陛下开始关注华丞相的一举一动。 有了陛下的桎梏,华丞相一党便消停多了,无法再强行针对凌贺之和明蓝蕴一党。 陛下又命令凌贺之去查最近皇城中的寒食散一事。 此事颇为艰难,除开找到初始源头,还需要叫皇城中的百姓如何摆脱对此物的依赖。 民间传闻此物可以强身健体,窥见极乐世界,若是服用此物得到了神仙接应后又未曾再服用,那便会受到天谴。 而这所谓的天谴,在明蓝蕴等人看来不过是毒物上瘾截断时的应激。 此事难,也是契机。 三皇子早些时间便想要好好处理此事,但迟迟没有进展。 皇帝本想叫太子来处置,但思量许久后还是作罢。 凌贺之处理此事,明蓝蕴不好多加帮助,只能在对方疑惑不解时,与他分析一二。 皇城里风言风语渐起,除开寒食散一事,随后表示外邦使者进贡,除去各色美味佳肴,珍奇珠宝,还有绝色舞姬。 中秋佳肴,皇帝在御花园宴请朝中大臣,三品及以上的大臣可携带家眷。 宫里头忙成了一团,加上天气严寒,不少宫女和妃嫔也便生病,连带着女官明蓝蕴不常待在太史院,而是日日提着药箱往后宫走。 再加上上次自己为宋夫人就诊后,不少达官显贵的女眷都特邀她前去。 身体有恙、或者女子疾病……竟还有女子多年无所处也请她过去诊治。 她倒成了治愈不孕不育的送子观音不成? 明蓝蕴对此未曾有所深究。 于是开了一味方子,道是此方未必能奏效,但可以姑且一试,长达一年试试效果。 但此方有些特殊,需得男女共同服用,不得饮酒、食烟、每日用膳需有油水和绿叶菜等诸多避讳。 巧的是某位官员家的夫人用了此方之后,本该是两旬后来葵水却迟迟未来。 他们来谢明蓝蕴。 凌贺之听闻此事过来询问,此方当真如此神奇? 凌贺之借口来太史院查一些资料,别的官员去查资料时,他又借口离开前往明蓝蕴的廨房。 “老师。” 凌贺之声先到。 他走过月门,看见屋檐长廊上明蓝蕴和胡监正下棋,屋檐日光穿过竹帘落在她的裙摆与发梢上。 她捏着一枚白子,倚着栏杆慵懒地等着对手落子,眼角眉梢是一股淡淡的……不像是故意疏远他人的清冷,而是看惯诸事的无奈。 譬如…… 此刻的李监正在一旁背着手指点江山,胡监正被说懵了,举棋不定。 凌贺之大步流星,见状沉声道:“李大人,观棋不语真君子。” 李监正吹胡子瞪眼,正在气头上:“大殿下,这君子我不当也罢。” 胡监正的棋烂瘾大,年纪上了后,下棋又更慢了。 凌贺之几个大步走到明蓝蕴身边,抬手弯腰朝她行礼:“老师安好。” 明蓝蕴放下棋子,让李监正来替自己落子,随后与凌贺之进入内室交谈。 凌贺之此番过来也是闲聊,谈及这送子观音一事。 明蓝蕴轻声说:“是巧合。 生育也不是女子一人的事情,养好身子,莫要吃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方子,若是身子没异样那便听天由命了。 明蓝蕴问起寒食散的事情:“源头应当快找到了。” 凌贺之冷笑一声:“和外邦有关,人虽然未到京城,但在路上,他们从外域带来的寒食散便迅速传了过来。” 凌贺之说:“让皇城上瘾的百姓戒断此物恐怕有些困难,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明蓝蕴喝了一口茶,说道:“殿下不必担心,本君之前让福康找了一些过来……” 话音未落,凌贺之眯起细长的眸子,表情担忧:“老师碰了?” 明蓝蕴身子微微后仰,摇头说:“用兔子等动物喂食了,着实会上瘾,但并无致命的毒性。” “只是……”明蓝蕴思索,“该怎么叫皇城百姓不会遭遇天谴呢?” 凌贺之沉吟:“再想想吧。” 明蓝蕴颔首:“大殿下也要切记,此物不得随意沾染。所谓的神仙引路,不过是心中幻觉。” 凌贺之望着她,起身,缓缓行礼,语气沉沉:“老师放心,必然不叫老师失望……” 二人随后说道中秋佳宴的事情。 福康正好进来,口中喋喋不休:“听说那异邦女子能歌善舞,奴才要是能看看……” 凌贺之坐在圈椅中,冷笑一声:“那本殿下给福康你找个对食算了。” 福康涨红了脸,说了一些食色性也的话为自己辩解。 福康磕磕绊绊地说:“那太子殿下都寻着良缘,不日就要完婚了,大殿下什么时候与心上人喜结良缘啊?” 凌贺之闻言指腹摩挲着杯口,目光晦涩不明地望着明蓝蕴…… 本是一次寻常的见面,但凌贺之耳边却时常想起福康的话。 喜结良缘吗? 入夜之后,侍卫在前提灯引路,凌贺之回了憬王府。 府中侍从正在挂灯笼。 四周昏暗,凌贺之绕过长廊,穿过花园,先是回了书房写了一些信件。 他在离开前,看到了书架上的那盏花灯。 凌贺之拿起花灯,嘴角噙笑。 往前春日时,皇后邀约老师与京城女眷在宫中赏花,众人在花灯上题诗写词。 一些花灯顺着冰冷的河水飘远。 明蓝蕴的花灯也在其中。 这些花灯迟早会被父皇安排的太监捞起来,而后找到明蓝蕴所写的,送到皇帝手中。 自己也是男子,自然看得出来父皇望向老师的欲.望眼神。 那是男女之情。 凌贺之当时不惜和皇后黑脸借口提前离开,便是绕道御花园到了一处溪流弯处,涉入冰冷的河水去一盏盏地翻看。 花灯上没有写名,但他认得老师的字。 漆黑的夜晚,冰冷的溪水,忽明忽暗的花灯宛若他的心口般起伏。 当他找到明蓝蕴的花灯时,娟秀的字体于花灯上写着: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并未有后面的诗句。 这两句取自卓文君的白头吟。 依着老师的性子,她并非有什么伤她至深的男子,故而取得是她在情爱之事中对男子的想法。 凌贺之手指抚摸着花灯,宛若轻轻摸着明蓝蕴的发丝,动作轻柔,目光柔和了许多。 他回了住处后,辗转难眠。 凌贺之借着窗外的月光拿起泛旧的平安符,摩挲了许久。 “老师……” 今夜,许久未曾做梦的凌贺之,他梦到自己于腥风血雨中沐浴杀敌,鲜血四溅,染红了大地与天空。 笙旗倒了又起,马儿嘶鸣。 在满地地泥泞中,他看过人间许多,看过无数的人,见过无数绝色的美人,可她们都不是老师。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59节 不是记忆中执伞立于雨中,收他为学生的明蓝蕴。 像她的人有许多,可谁也不是她。 恍惚之间,又像是那日泛舟莲池,明蓝蕴湿透地躺在他的身下。 他握住她的手,去抽开她纤细腰肢上的腰带结,看着衣衫散开,露出里头越发薄可透肤的衣衫…… 交颈相拥…… 清晨醒过来之后,凌贺之单手支着额头,脸色阴沉,心道自己真是疯了…… 他耗费了好几日都未曾缓过来。 一转眼到了中秋佳节。 天气还未大寒,但夜晚有些冰冷。 明蓝蕴并无兴致,想着进宫吃席赏月。 她身着一席淡黄色的衣衫,入席后与几位相熟的大人寒暄后,便落座喝茶。 头上玉盘照耀着广阔大地,御花园中歌舞盈盈,丝弦齐奏,空中燃着浓香。 皇帝端坐上方,单手敲击着膝盖,闭着眼睛享受此等美好。 陛下眯起略显浑浊的眸子又去瞧着,摸着下巴夸赞:“舞姬甚美。” 那异色眸子的外邦使者连忙起身恭维,他朝着诸位娘娘行礼,最后又迟疑地对着在另外一侧的明蓝蕴拱手:“诸位娘娘贵气逼人,小小舞姬不敢与天上明月相提并论。” 他这话本无错,错就错在把明蓝蕴算作皇帝后宫。 诸位娘娘脸色微恙,皇子皇女当中,以凌贺之眼神最为阴沉。 凌贺之看向明蓝蕴,见老师神情坦然,想着此事……便算了。 此刻,皇帝目光落到明蓝蕴身上,忍不住笑起来:“倒真像天上明月久久摘不到。” 外邦使者不明白,随着话继续恭维道:“天子威严,便是明月也要蛰伏。” 凌贺之缓缓举起酒杯,一口饮下杯中酒水,喉头滚动,死死地握紧了空酒杯,手背青筋暴起。 他低下头掩盖眼中的杀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30 01:08:32~2022-05-01 03:3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杨枝甘露激推bo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呀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醉酒 而明蓝蕴恬静地坐在席间喝茶, 没有抬头去迎合男子间对她的打趣言语。 萱贵妃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此番气氛着实奇怪, 这叫使者心中腹诽。 明蓝蕴摩挲着茶杯, 倒也怪不得外域使者,他会认错是皇帝的问题。 明蓝蕴看着自己身上的淡黄衣衫。 轻薄的薄纱在月色下泛着璀璨色调,上头的刺绣乃是绣娘日夜缝制, 绣了祥云纹、月纹、配了牡丹芍药。 明蓝蕴是有一件淡黄色的衣衫,那是素色,并非这件。 这一件是……苏公公在白日特地送到她家宅中的。 能趋势苏公公干活的人, 普天之下只有一位, 那便是皇帝。 天子之命, 她不得不从。 如此富贵精美的装扮,使者误将她当成后宫嫔妃了。 面纱之下, 明蓝蕴扯着嘴角讪笑。 突然,宴席中的谢贵人捏起酒杯对着外邦使者开口:“使者是外域人士, 可曾听说月宫神女的传说?” 使者惊愕了一瞬, 见此妃子接话而皇帝未曾动怒,想必她身份显赫, 于是态度愈发客气。 “贵人说的可是嫦娥仙子?听闻嫦娥仙子在月宫上与丈夫分别……”使者摇头晃脑地卖弄着自己现学的知识。 谢贵人冷笑一声,单手扶着头上的玉石簪子,低头浅笑:“嫦娥仙子嘛?那使者可知太阴仙君之事?” “太阴君掌管月晴圆缺, 引潮汐潮涨。” 谢贵人眯起眸子,轻声瞥着皇帝,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仙家各司其职, 为陛下排忧解难, 为万民谋福。仙君虽在九天之上, 心却是感召陛下威严向着大周的。” 谢贵人起身与皇帝敬酒:“陛下……” 皇帝摸着下巴沉思。 突然凌贺之推搡了一下身旁的太子,轻笑着说:“太子殿下,不与父皇敬一杯吗?” 太子凌辰逸原本正在开心吃月饼,可这个时候再没眼力见,也是知道谢贵人在为了国师说话。 太子起身,急忙忙地啧啧嘴后,说:“儿臣敬父皇一杯!” 凌贺之自己迅速倒了酒水,旋即站起来,朗声道:“传闻玄宗中秋祭月,道人拐杖化作空中银桥,月宫中匾额上书广寒清虚之殿,仙人献上霓裳羽衣曲作贺。儿臣寻得民间善乐器者,谱了一曲,献于父皇!” 一直在喝茶的明蓝蕴缓缓起身,双手抱于胸前,行礼:“蓝蕴窥见天机,得仙人指引,欲为陛下炼制了一炉灵丹不日献于陛下。” 皇帝环顾众人,挥袖,沉声道:“允。” 美人献舞,倒也不再谈及明蓝蕴之事。 待中秋佳节结束之际,明蓝蕴出了宫门,行到来接自己的马车旁,上车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明蓝蕴喘息了一口,吐不出心中的这一口浊气。 她去攀车辕想要撑手上去,忽然有人扶住了她。 明蓝蕴侧头。 凌贺之表情沉沉,声音喑哑:“老师……你没事吧?” 当他望向明蓝蕴的眼睛时,心口一紧,靠近对方一分,担忧地说:“老师!” 明蓝蕴瞳孔震颤,她在宴会之上强忍着恐惧与愤怒,皇帝表现得太明显了。 她早就清楚的。 比起后宫的妃嫔,她在皇帝的眼中不过是被禁锢在这偌大皇城的金丝雀。 皇帝圣明时,故而他不敢动自己。 可他老了,他昏庸了。 人到了老,许多糊涂事糊涂话也能做得出来。 明蓝蕴抽回手,轻声道谢:“大殿下,今晚多谢了。” 凌贺之嗯了一声:“宫里还有点事情,稍后我再来寻老师。” 明蓝蕴没有回答,径直上了马车。 马夫驾车离开。 凌贺之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 凌贺之等了许久,随后转身离开,重新进入宫中。 皇帝今日高兴,许是吃了丹药飘忽愉悦,给诸位皇子皇女各自赏了一颗。 随后便又单独留下太子和他说话。 凌贺之出宫前,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遇见了谢贵人。 凌贺之朝她拱手:“娘娘。” 谢贵人眯着眼睛,说:“贺之,我等你了很久了,你去送了国师吗?” 谢云莲握紧了栏杆,咬牙:“我清楚地与你说过,当年你母亲之事她为皇后娘娘做伥鬼。” 凌贺之沉默不语。 谢云莲蹙眉摇头:“我这段时间与你往来,你并非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别的人你都清醒自若,唯独到了明蓝蕴你罕见地忧弱寡断……” 许久之后,凌贺之缓缓开口:“莲姨,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老师一手把我拉出来。” “没有明蓝蕴,便不会现在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的凌贺之。” 谢贵人身子一顿。 她问:“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明蓝蕴的动机?” 凌贺之闻言,侧头望向她。 谢云莲上前攥住他的衣领,急切地说:“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得清清楚楚,你怀疑过,你不止一次的怀疑过,那你为何还不肯放手……” 凌贺之低头看着她:“今晚,多谢莲姨相助。” 谢云莲无奈地苦笑,是,今晚自己是帮了明蓝蕴又如何? 其实信不信明蓝蕴压根不是当务之急,而是要如何护住明蓝蕴。 谢云莲放开凌贺之,轻叹一口气:“你是姐姐的孩子,我不能看你身陷险境……现在重点是你的话没用,明蓝蕴的职务,她要如何加强神权,让黎民百姓来为她做主?” 谢云莲想到一处,抬手触碰自己的嘴唇,轻声呢喃:“若是不行的话,那……那让她以美□□惑陛下,为贺之你出力也可以啊……” 凌贺之挥袖,果决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行。” 凌贺之单手死死握紧了栏杆。 如果事态真到了无法挽回地步,或许老师会收敛自己的锋芒,伪装出乖巧模样,主动依偎在皇帝身边。 但……折断过的羽翼,伤痕依旧存在,老师纵横算计了这么多年,功亏一篑的绝望。 他不能看着高高在上的明月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60节 谢云莲见状,劝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明蓝蕴自己也愿意的话,女子贞洁又如何……” 凌贺之反驳:“那何必让她非要到了不得不愿意的地步?” 从来就不是女子贞洁之事……而是明蓝蕴的心中所想。 凌贺之望向谢云莲,一字一句地说:“莲姨,她从来不是别人的玩物,就算父皇不打算强要她,只是叫她在众人面前献舞这种事,依然是一种折辱。” 骨子的高傲被他人折断了踩在地上的侮辱,叫老师如何接受,如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谓的旁人看法…… 不过是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羞辱后,上前拍肩说:这不算侮辱,不必在意。 为什么非要让她遍体鳞伤后,再叫她坦然接受? 谢云莲瞳孔震颤,嘴唇嗫嚅,许久之后,说:“此事,我不会再提,由国师做主罢了。” 谢云莲说道:“之前我与你说过,当初谢家军收到过一封来自皇城的信,原件封存在拓族里。近来我凭借印象仿制了一份,今夜中秋佳节,陛下赐予诸位中秋糕点……” “此信,你终于可以夹在糕点盒子中带出去。” 凌贺之抱拳:“莲姨放心,贺之必然会找到当年为谢家军通风报信之人。” 既然能提前半年知晓皇帝的算计,此人必然通晓许多。 但此人这多年都未曾再现身,是死是活暂不可知。 又或者此人不敢再出手,不敢和其他人往来,还在蛰伏等待机会。 凌贺之从屉盒中暗格拿出信封,心道,有了临摹字迹和内容的信,想必这个人也能信任自己。 不帮也得帮了。 当年私通谢家军,自己大可以凭借此信、私下揭发他。 谢云莲叹气:“此信上的文字颇为奇怪,像是本朝文字,却又有所不同,简单了许多。稀奇的是大部分字我都可一眼辨别。” 一些奇怪的字结合上下文,也可轻易读懂。 自创字么? 想必此人是想通过这种办法,不让别人认出字迹。 凌贺之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原本平静的面容在看到上面的字迹后瞬间怔忡。 ——谢匀将军,见信安好,敌寇入寝,你们会一路大捷,而后顺着北境推进,六月斩阿耶,七月削去敌寇左将长律,直至望断崖。望断崖会于九月雨季骤现天坑,此地断然不可追击敌军。 ——天子会下令命尔等追击,将你们困于此处,而后佞臣动乱陷忠臣于不义。 直白又清楚,字字句句未曾拐弯抹角,写信之人是生怕谢匀不相信,恨不得再讲得详细一点。 这封信在年节时被人带出皇城,若是他能早些到达,谢匀便会看着信中内容一一实现。 可太迟了。 什么都如信上所言发生了,谢大将军拿着信站在泥泞中嚎啕大哭。 他的将士们还满心以为是佞臣作祟,而不是陛下要杀他们。 还等着陛下睁开眼睛看看啊! 戎马一生,死在君主手中是何其悔起信念之事。 凌贺之攥紧了这封信,谢云莲见他表情有异,询问:“怎么了?” 凌贺之看着谢云莲临摹的字迹,口中呢喃:“我知道当年给谢家军传信的人是谁。”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谢云莲会说字体奇怪。 因为此人会苗疆,大周官语,还有一种奇怪的简化文字。 明蓝蕴都教过他! 两个人私底下往来便是用此文,就是信鸽半途被人射下,也无人认得出二人的此种字迹。 谢云莲神情怔怔,微微侧头望着他。 凌贺之侧身,取下凉亭上的灯笼,点燃了信纸,看着灰烬入水后一字一顿地说:“她就是当朝的国师大人。” 是明蓝蕴,是老师,是他的心上人!!! 谢云莲不敢置信,向后踉跄了一步,当年的明蓝蕴还在为皇后效命,她不要命了敢寄出这种信? 谢云莲怎么都不想到,如今看似冷清的国师居然也曾干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凌贺之心中的火越烧越旺盛,紧握成拳,告辞后疾步大步离开。 谢云莲本想喊住他,但最终还是收回了阻拦的手,凝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而凌贺之一出宫门,侍卫牵来马儿,他便翻身上马,策马扬鞭:“驾!” 凌贺之先回了憬王府,然后绕到后院围墙处,足尖一点翻身上墙。 他和底下的福康眼对眼。 后院中,福康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摆着明蓝蕴给他从宫中带回来的各色糕点。 浓色茶水泛着热气。 福康眨了眨眼睛,一手握着一个月饼,小心翼翼地问:“大殿下,大晚上翻墙不合适吧。” 凌贺之从围墙上跳下来,落地后拍拍护腕,蹙眉问他:“怎么你一个在这里?老师呢?” 福康腮帮子鼓鼓囊囊,擦了一下嘴:“师父从宫里回来后,沐浴换衣,然后让我开了一坛十年桂花佳酿,品酒去了。” 他又灌了一大口茶水,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敢打扰师父,就在这后院吃月饼了呢。” 凌贺之一下子抓住他的衣领:“与我一起去找老师,她酒量应当一般。” “哎哎,大殿下,您慢点……”福康蹬脚,“师父她也喝过酒,她会点到为止的。” 丹房中,炉子中的火焰啪嗒作响,火舌烧的屋子里温暖又燥人。 明蓝蕴一袭单衣,披散了满头青丝,单手支着脸颊喝着酒,侧头望着支摘窗外的明月。 垂坠的裙摆随着夜晚的清风飘摇不定。 她面上泛着红晕,理智被酒水冲刷殆尽,今夜大多人都被皇帝拖着,不会有什么公务急找。 明蓝蕴被酒水呛了一口,咳咳咳…… 炉子中正是要给皇帝的所谓提神醒脑的丹药,她干了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那便是在丹药里添加了……寒食散。 她要陛下宴驾! 从在宴席上被皇帝觊觎时,明蓝蕴突然提出仙人指引炼制仙丹,便是为此做谋划。 酒水喝完了,明蓝蕴莫名觉得冷,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抖着。 复杂的情绪几乎让她无法思考。 她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浅眠。 她梦见了江公城外的大江,一叶轻舟飘荡,船工的号子响彻江面。 她也梦到自己自己背着药篓,小小的明子绡跟在背后蹦蹦跳跳地喊:“阿姐,阿姐,你看花花!” “花!等我长大后,要给阿姐买漂亮的娟花。” “阿姐,我长大后一定会厉害。” “和阿姐一般厉害,什么都知道的!” 她穿着湛蓝色的南蛮服饰,头上的银铃作响,上山采药,和年幼的小弟生活在一起。 恍惚中…… 明蓝蕴感觉身上一暖,有人给自己添了衣服。 躺在地上的明蓝蕴在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看到了凌贺之半蹲着,她说:“殿下……” 凌贺之伸出手捧着她的脸,用手帕擦拭泛红眼角的眼泪。 明蓝蕴侧头,眼神醉意浓浓地说:“殿下,福康来帮我便行了。” 明蓝蕴要起来,踩到凌贺之的衣服,身子一歪。 凌贺之见状,连忙伸手猛然将她搂住,嗅到她的身上的桂花酒香。 随后赶来的福康跑到门口,正上气不接下气,可看见面前的画面,吓得都不敢喘气。 明蓝蕴穿着单薄的衣衫,正被大殿下抱在怀中。 男人长得高大,手掌握住纤细的腰肢,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痴狂情绪。 大殿下看师父的眼神…… 福康脑海中骤然冒出一个想法。 祖师爷啊! 他恐怕是知道大殿下的心上人是谁了? 明蓝蕴头晕,只觉得面前男人体温颇高,隔着衣服都显得滚烫异常。 她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腿,赤脚踩着凌贺之垂在地上的衣摆,轻轻地蹬了蹬,白皙的脚便和玄色的布料纠缠在一起,挣脱不开。 作者有话说: 福康:师父,你还是别让我来帮忙。感谢在2022-05-01 03:31:44~2022-05-01 19:2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68205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惩戒 明蓝蕴推开了凌贺之, 她正要起来。 突然听到凌贺之低声说:“望断崖,谢家军, 密信。” 明蓝蕴斜眸看向他, 所有的昏沉被这三个词冲刷得干干净净。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61节 一丝一毫都没有剩下。 明蓝蕴眯起了眼睛,反问:“谢贵人告诉你的?” 凌贺之轻声问她:“老师,之前为何不将此事告诉我?” 明蓝蕴摇晃了一下, 趔趄着起身,看向还在熊熊燃烧着的丹炉:“当谢家军和雪妃娘娘死去的时候,这件事情就没有必要再提及了。” 或许对于凌贺之、其他人来说, 这是她明蓝蕴心中的一个秘密。 但是明蓝蕴已经看淡了。 昨日之日不可留, 只是徒留伤感。 谢家军兵败消息不断传回皇城, 她的内心一点点绝望。 谢军君没了,师父也年老体衰, 他不能再帮自己了。 偌大皇城中,她竟是无能为力, 孑然一身, 孤苦伶仃地过来。 凌贺之起身想要再靠近她,伸手想要触碰她, 说:“老师若是将此事告诉我的话,我就会……” 明蓝蕴回头微微仰头看向他:“大殿下就会再相信我一分吗?” 明蓝蕴目光流转:“或许我可以这般理解,大殿下并非全心全意地信我。” “是吗?”明蓝蕴吐出这两个字。 既然不信, 那么又何必说? 明蓝蕴扯开自己的衣袖:“此事我做的天衣无缝,我的师父也为我扫除痕迹,除开谢家军手中的信,无人知晓此事。在大殿下没有从贵人娘娘手中知道此信件时, 你会……信有此事吗?” 明蓝蕴闭眼轻声叹气。 她知道所有人的结局, 谢家军、前国师、阿弟、福康、凌贺之……还有自己的。 所有当谢家军全军覆没、前国师羽化、阿弟音信全无时, 她便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推演之术,她的命数在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 她在逆天改命。 绝望中去追寻希望。 明蓝蕴等着凌贺之的回答。 丹炉中的火焰噼啪作响,从门外吹过的夜风席卷过明蓝蕴的裙摆,冷月当空,凌贺之在幽幽夜色中响起:“我,信老师。” 明蓝蕴沉默。 站在一旁的福康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师父,您喝醉了。” 福康可不想让明蓝蕴和凌贺之在这个问题上争执,更何况师父还喝了酒。 她喝酒不上脸的,醉了几分无人知晓。 凌贺之低头嗅了嗅明蓝蕴身上的桂花酒的香气,忽然胸口闷笑起来。 “老师,你喝醉了吗?”他无可奈何地扶额。 凌贺之对福康说道:“福康,下半夜你看着丹炉,我先送老师回房间。” 福康连忙行礼:“是。” 明蓝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听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面前的画面逐渐模糊。 有人想要抱她,明蓝蕴抬手要祭出手刃,但随后觉得似是熟人,又放松下来。 凌贺之看到躺在自己怀中的女子,见她沉溺于过去的美梦中。 她和明子绡住在父母留下的屋子里,每天上山采药草,拿去城里售卖。 回来后,打理好家里的鸡鸭,收拾院子旁的小菜园。 银铃声响在山林间,响在小巷子中,与她走过几度春秋。 后来,水灾起、附近山匪肆虐。 朝廷派前国师前来治理灾民、让谢家军前来除去土匪。 江公城的青石小巷,谢家军的铁骑将恶徒践踏踩在马下。 她站在人群中,师父面带微笑地走过来,对她说:“我欲收你为徒。” “你与我一般都是异世之人,我苦寻回去之道,你要和我一起试试吗?” 明蓝蕴的身份被那般简单的戳破,对方睿智而果决,一针见血地穿破雾霭抓住了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自那时起,明蓝蕴才正式走上了属于自己的剧情…… 江公城的这一次水灾事情后,她被国师带回了京城。 与锦衣华服、喜好娇艳装扮的京城贵女不同,她穿着南蛮女服饰,头上的兰草银饰随着走动,银铃在皇帝面前响起。 皇帝赏了她一大堆华服珠宝,并希望她多多入宫。 明蓝蕴梦到了一双阴鸷似毒蛇的眸子,他用那样流于表面的眼神觊觎着自己,微微下垂的眼角带着笑。 唇齿开合之间,宣告着她的命运:“多入宫陪朕说说话吧。” 皇帝细长的眼睛,略显胖壮的身体,挤在明黄色的龙袍里。 他伸出手摸在明蓝蕴的脸上,用点评器物的语气:“年岁虽小,却见姿色。” 明蓝蕴胸口翻涌,一股恶心的情感油然而生,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 曾经的无力感宛若潮水吞噬了她。 四周逐渐黑暗,明蓝蕴左右环顾,不知道该逃向何处。 “师父!师父!”明蓝蕴去喊前国师。 前国师略带愤怒地将她护在身后,不卑不亢对皇帝说:“陛下,此女乃是本君选中的圣女,由她可避开大周子民的一次大难。” 皇帝迟疑了。 前国师将她带回了太史院。 之后,她日复一日,奋笔疾书,用数年时间去学师父几十年的学识。 不敢松懈。 前国师羽化那夜,明蓝蕴便坐在门口,面前放着香炉,她就安静地看着上头的三根香彻底燃尽。 至此,她的恩人也羽化升天了。 曾经,江公城外的苗疆女成了终年长纱覆面、面容清冷的国师大人。 她的苦难是皇帝带来的,是皇权之下控制的整个社会。 当初凌贺之非要看校尉当天,明蓝蕴本该是离开蓝园不会再等的。 可她还是等着…… 她那一天什么都没想,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凌贺之来,她便敞开心扉收他;凌贺之不来,二人便再无瓜葛。 教导凌贺之的这些年,是明蓝蕴相对舒坦的时候,未来坦然。 可是现在皇帝年迈昏庸,所以她要请皇帝晏驾。 她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她要让陛下退位! 明蓝蕴眼神中的疯狂难以压制,她双手捂脸讪笑起来,冰冷的眼泪从指缝中滑落,滴蜡落地。 “狗皇帝!” * 凌贺之守了她大半夜,看到了一向冷清的老师在半睡半醒中露出那般的……阴冷的神情。 美貌的鸠尝百毒、越美貌的皮囊下藏着极致的危险。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的老师不是樊笼里的金丝雀,而是胆敢绕过皇帝眼线胆敢送出泄密信的“叛徒”。 凌贺之伸手触碰着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害怕惊扰了她。 安静的夜晚,凌贺之望着她,双眼沉迷地望着她,心口震动得宛若炸裂一般轰隆作响…… * 第二日,福康端着一盆热水前来给师父洗漱。 门没关,他弯着腰走进去,诧异地见到昨夜喝醉了的明蓝蕴坐在椅子上,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福康缩了缩脖子:“师父,您怎么了 ?” 这才什么时辰,她这就醒了? 明蓝蕴嗯了一声,喝了一口凉茶。 福康连忙说:“师父,我给您泡茶。您别喝凉茶啊。” 明蓝蕴摆手:“凉茶解酒。” 福康哦哦两声,而后小心翼翼地把水盆放在桌上,双手用力地拧着毛巾,小声地问:“师父,你还记得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福康彻夜难眠,内心火烧火燎的。 下半夜大殿下从老师房间出来时,他还和福康说过话。 福康当时抄着手,怯怯地问他:“大殿下的心上人……” 凌贺之背手而立,冷哼一声:“明知故问。” 福康又拧巴着手,两个人对视一眼后,从眼神中明白了彼此的……想法不谋而同。 ——老师应该会不记得的。 福康在心中念叨记不得、记不得、记不得。 一个冒犯,一个失职。 他俩谁都讨不着好。 福康赶紧一股寒意从背脊骨窜到头顶,觉得这盆中的温水也不热了,也透着凉意。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62节 明蓝蕴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目光斜视 ,手指摩挲着茶杯:“福康,有人一醉忘千愁,有人酒不断愁丝。你觉得,为师是前者还是后者?” 福康低着脑袋,怯怯地望了明蓝蕴一眼,唯唯诺诺地说:“前、前者吧?” 明蓝蕴开口说道:“啊,真是不巧。” “为师记得一清二楚。” 福康心中喊了一句,完了! 当日晌午,福康坐在丹炉前炼制丹药,摇着扇子心道大殿下您害死奴才了。 福康托腮……他又想,那师父应当是知道大殿下昨晚上失礼的事情,师父会怎么处理大殿下的感情呢? 她…… 哎…… 福康弯弯绕绕地想不明白此事。 而明蓝蕴接下来几日则将自己炼制的丹药一枚枚地送到宫中。 每次只有一枚。 她对皇帝说此丹药炼制颇为困难,百里成一。 若是丹药多,那必然会有别的太监吞服试毒,但此丹药太少了…… 故而皇帝身边的苏公公只得拿了丹药,查看此颗后并无异样,又命人用刮下别的丹药表面上的一些粉末,用银针探过,并无毒。 那粉末又叫另外一位太监服用后,依旧无碍。 皇帝这才用水当即吞服。 此物下肚不久后,便飘飘然似仙家,皇帝顿时觉得通体舒坦,这些天发沉的身子也舒坦了许多。 不过舒坦归舒坦,皇帝也逐渐提不起精神气,时常打哈欠。 又是一日,明蓝蕴进宫献丹药后,出了宫门,回自己住宅的路上,突然马蹄声狂响。 这几日,大理寺正在抓捕散布寒食散的始作俑者。 今天,倒是叫明蓝蕴赶个正着,她让马夫将马车停在一侧,而后自己下了马车站在人群中,看到凌贺之手执长.枪一转,将人一拍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溅了几滴到男人的面容上。 凌贺之走到那中年男人面前,抬脚恨踩在他的胸口,戾笑起来:“狗东西,跑啊?” 作者有话说: 明蓝蕴:狗皇帝。 凌贺之:狗东西。 皇帝:挺好,一听就是师生。 * 感谢在2022-05-01 19:26:15~2022-05-02 23:5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静好 8瓶;卡萨布兰卡的蜗 5瓶;55051803 4瓶;藏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分忧 凌贺之微仰着头, 垂眸看向他,目光冰冷又轻蔑, 好像身下的人如同死物。 他眼中的疲倦此刻成了高冷不屑。 身下的人还要跑, 凌贺之果断地抬脚踩裂了他的胸骨,对方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猛不丁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几滴鲜血溅在男人的衣摆上, 凌贺之目光越发凶狠。 偌大的街道,明明是在白日,却安静的如同深夜。 大家闭住呼吸, 不敢动弹, 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珠, 脚下宛如扎根了一般一动不动。 生怕自己发出一丝动静,就被那修罗阎罗发觉, 而后一枪了解自己的性命。 呼吸之中,灰尘的涩味, 鲜血的血腥味。 入眼, 摩肩接踵的百姓,被大理寺之人弄翻了的摊子。 人间百态交织在一起。 明蓝蕴转身离开, 重新回到马车上,对马夫说:“回住宅吧。” 马车前行,车毂滚动, 发出细索声响。 凌贺之斜眸去看马车离开的方向,眼角余光隐约瞧见了一点,看不大真切,只是觉得眼熟。 是……老师吗? 他这般想的的时候, 突然手下过来禀告:“大殿下, 出售寒食散的人大多都被抓住了。” 凌贺之收回心神, 将手中□□背在身后,说道:“将犯人带回大理寺!” 凌贺之下令:“快速将人带回大理寺审问。” 除开抓住兜售寒食散的人,他还要让那些吸食此物的人摆脱控制。 按照明蓝蕴的说法,戒断此物虽然会很是痛苦,但是不会让人失去性命。 麻烦的是,幕后之人用鬼神之说,天降神罚才蛊惑百姓不得不继续吸食下去。 如今他把所有贩卖此物的人抓住,再过三天,普通吸食过此物的百姓就会发病,那个时候才是自己最为棘手时刻。 “走,速回!”凌贺之重复一次,随后重新翻身上马,在快马扬鞭时,再重新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 他眉头紧缩,当真不是老师吗? 凌贺之向着大理寺的方向,明蓝蕴回自己的家宅,两个人背道而驰。 马车上,明蓝蕴盘腿而坐,双方放在膝上,她闭眼小憩。 外头嘈杂的声响不断地从门窗的罅隙中涌入。 各色的叫卖声,树上鸟啼、案边犬吠、一道相对熟悉的女声涌入她的耳中。 明蓝蕴开口:“停下。” 马夫见这才行到半途,停下后问里头:“大人,有何吩咐?” 明蓝蕴睁开眼睛,撩起门窗上的帘子,果然瞧见了熟悉的女子…… 明蓝蕴从马车上下来,对马夫说:“在此稍等片刻。” 马夫说是。 谢盈已然比起之前是妇人装扮,头戴布巾,穿着深色钗裙,面上虽然不像之前涂脂抹粉白嫩,但眼神中多了些光彩。 小门铺前,细长的旗杆挂着旗子,布上写着酒字。 她搬来一根四方小矮凳,坐在私家小酒店门口的木推车旁正兜售梅子酒。 她从南方而来,吆喝时,语调也带着南方吴音的温声软语。 她偶尔还是会咳嗽一声,在咳嗽停下的间隙时,她就会抬手吆喝:“小郎君瞧瞧吧~酣香的梅子酒~” 生意算不得好。 店子里,谢岚正趴在柜台上算着账,神情颇为苦恼。 门外的谢盈低头,觉得今日有些闷热,拿起蒲扇给自己扇风。 都入了秋,还来了一阵回热啊? 当真是不太舒服。 突然,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疑惑之时,月白色的裙摆映入眼帘。 面前的人语气淡淡:“给我打一壶酒。” 谢盈正要拿小竹管去打酒,一抬头愣住了。 月白衣衫的女子逆着光,神情晦涩不清。 谢盈被明蓝蕴吓了一大跳,连忙弯腰行礼:“国师大……大人。” 明蓝蕴开口:“起来吧。” 明蓝蕴抬头看向这一家小酒馆,说:“这倒是一个好营生。” 而面前的谢盈依旧体弱多病的模样,倒是谢岚…… 明蓝蕴抬眸,看到如今已经入秋,谢岚这个妹妹却还是穿着单薄的月白色衣衫。 她也换下了艳丽的裙,穿着月白色的衣衫,倒有几分像自己的喜好,发饰也是用的发梳。 谢岚听到动静从里头出来,她看到是明蓝蕴,内心骤然升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宛若翻了厨房,五味杂陈。 这位尊贵的国师大人是大殿下身边最为亲密的女官。 谢岚玲珑心思,她是隐约看出来大殿下心系国师。 于是她学了明蓝蕴的装扮,可惜…… 可惜大殿下处置那绿衣侍妾时,顺带也将二人送出了府邸。 大殿下起先想将耳软送回老家,但姊妹二人说想在京城谋生路…… 明蓝蕴询问:“是大殿下为你们找的活计吗?” 谢盈连忙行礼,有些紧张地说:“谢谢大殿下收留,我们姊妹二人在京城无依无靠,寻出路颇为不易……不过已经想好做些买甜水的营生,已经寻得落脚人家。” 谢盈寻了一个京城人家为妻,妹妹谢岚可以一并在对方家中住着。 明蓝蕴点头:“此番世道,女子行事是有些艰难。” “如今你们安定了,内心可还焦虑?”明蓝蕴问她们。 二人羞愧难当。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63节 当初一听说大殿下要送二人回老家,就不管不顾去找国师帮忙,反而被国师暗讽。 她们想起来面上就臊的慌。 如今明蓝蕴表现得异常大度,竟不与计较,此番心境和见识更是坦然…… 女子行事颇为不易……这话她们从大殿下口中听到过。 那时候她们心中触动万分,知道大殿下与其他男子不同,不是那般好色之人。 可现在明蓝蕴说,二人只觉得恍惚。 大殿下是国师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行事作风皆有国师的影子。 已为人.妻的谢岚拨弄着发丝,抬眸望向面前的蓝衣女子,国师宛若天上月,让她一时间觉得遥遥不可及。 她连忙给国师装酒。 而后她又督促小妹给国师倒一杯酒尝尝味道。 明蓝蕴轻抿着唇瓣,付过银子,说:“我方才听到你们声音,又见你们生意不算好,小作建议,青梅酒近来是皇城中女子喝得多,你不若在酒中加些细糖。” 二女连忙谢谢她的指点。 这等贵人吃过不少好酒,在皇城里也住的久,她的话总该是没错的。 谢盈激动地合掌:“多谢国师,多谢国师,不知道我们可有什么帮国师的地方?” 明蓝蕴本想说没,但顿了顿:“近来寒食散在民间传播,若是有什么话,二位觉得重要,可来告知本君。感激不尽。” 说罢,她淡然一笑后转身离开。 明蓝蕴单手抱着酒罐子回到马车上,将此物赠与马夫:“尝尝吧,本君近来戒酒。” 自从前几日她喝桂花酒醉后,明蓝蕴便不会再饮酒了。 马夫疑惑不解:“那大人何必……” 明蓝蕴回答:“压制人的怜悯之心,反而是一种可悲。本君觉得她们因我而落到如今境地,因果之中,冥冥之中。” 若非她们与自己有几分眉目有几分相似,也不会被常大人强取。 明蓝蕴知晓并非自己过错,但与她们解了善念而非恶缘,总该是好事。 总好过她们到时候又去缠着福康。 马夫哦哦一声:“那大人,我们走了。” “走吧。” 而在酒馆前面,姐妹目送她离开。 等明蓝蕴的马车离开之后,二人才反应过来:“国师大人只是过来帮帮我们吗?” 买了酒,给了建议…… 谢岚目光带着水色,拧着裙摆,痴痴地望着明蓝蕴离开的马车。 还是阿姐在一边喊,她才反应过来。 姐姐对她说:“阿岚,不是阿姐多说,如今我们俩的这般日子……” “都要谢谢大殿下相助。”谢岚先行接话,她又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发鬓,心道自己应当是有几分像国师的。 起初她也想带上面纱。 但…… 大殿下瞧见过,让她取下来。 只因为明蓝蕴戴面纱是不愿意露真容,是世俗为其戴上的,是无可奈何,是迥然无助。 而自己是东施效颦,是将明蓝蕴的无奈当成一种追尚。 谢盈一边将大酒缸盖上,一边对妹妹说:“世传大殿下本性桀骜嚣张,嗜血成性,幼年还嫉妒如仇。” “你必然是不喜欢这种性格的。” 谢岚拧着裙摆,轻声嗡嗡,目光带着水色想要反驳。 但又无法可说。 大殿下对女子多了几分怜悯之心,如今的君子作风,满腹才华……都是从国师身上学的…… 谢岚委屈地酸了鼻头,低头拭泪…… * 过了一日,那谢盈当真托人捎来了话。 明蓝蕴当时不在,故而是福康听了。 福康又等着师父一回家就急忙告诉她:“民间服用过寒食散的人火气颇大,听闻大殿下虽然抓杀了一些贩子,但……” 福康活灵活现地将讲述着。 “那些人啐了唾沫,呸声呵斥大殿下果然是叛军血脉,居然敢和神仙作难。” “看他那凶狠的样子,就算是皇室中人也不成体统。” “呸!他胆敢与仙家作假,难不成是想要断大周气运。” 明蓝蕴一边听说一边将手探入水盆,兰汤洗手。 她攥紧了水中的布巾,心道谢盈在民间,身边都是一些市斤小贩,接触来来往往的人,想必此言九不离十。” 福康一拍手,恍然大悟:“所以大殿下这段时间才忙得团团转,未曾过来吧。” 明蓝蕴洗过手后,坐在椅子上闭眼沉思许久,缓缓睁开眼睛:“福康,替我披上斗篷,我要进宫面圣。” 福康啊了一声,茫然地照做。 “怎、怎么了?师父,你不是刚刚回来吗?” 明蓝蕴披上斗篷,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道:“为师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魑魅魍魉扮作仙人模样,蛊惑大周百姓,用魔药蚕食人心智。” 明蓝蕴从墙上拿下拂尘和策君鞭,大步走到门口,猛然停下来,略微侧头斜视着福康,说:“我要请陛下降旨,允诺我前去除去百姓心魔。” …… 国师急事入宫,此消息倒是很快在各大臣耳边响起。 大理寺的牢狱当中,潮湿阴冷的地牢过道,凌贺之大步流星地沿着过道往外头走去。 他眉头紧蹙,询问身边的侍卫:“老师突然入宫了?不是父皇召见?” 侍卫摇头:“不是,所以苏公公他才特地传话问主子,是不是和国师大人有何安排?” 凌贺之陡然停下,单手握成拳头,恶狠狠地砸在墙上,他咬牙说:“福康呢?” 这人死了吗? 居然不拦着明蓝蕴! 侍卫回答:“属下这就去问。” 凌贺之扶额,声音沉沉,吩咐下去:“给我盯紧宫中动向,让谢贵人去守在御书房外面,一旦有风吹草动,我要即刻入宫!” 凌贺之正要从大理寺离开,结果遇到了不速之客,三皇子凌亦如手拿折扇,扇着风翩翩而来。 “哎呀,大哥,这么着急做什么?”凌亦如仰着下巴,挑眉看人。 三皇子嗤笑一声:“不会是担忧国师大人吧。” 凌贺之也没掩盖,逼近他,居高临下地冷看三皇子,说:“你我皆是国师学生,老师有事,反而落井下石,恐怕这不是仁明行为。你觉得父皇会喜欢吗?” 三皇子表情一僵硬。 好啊,大哥当真是学了国师许多本领,这一招先发制人,从来不急着为自己辩解,而是把对方先拉下水的招数当真是融会贯通!!! 三皇子硬着声音:“本殿下可没落井下石,就是过来看看大理寺的情况,和大皇兄叙旧罢了。” 三皇子突然笑起来:“大哥,你可知道民间百姓对你颇有微词,说你动了寒食散。国师如今进宫,别不是看得明明白白,要赶紧和你撇清关系。” 他嘲讽凌贺之。 之前三皇子在寒食散的事情上被皇帝叱责了。 如今,他就是最不希望大哥处理好此事的人。 凌贺之紧握成拳,冷笑起来:“老师要是与我在此事撇清关系……” 自己反而求之不得,这样就不会把她拖下水了。 …… 此刻,皇宫御书房中。 明蓝蕴站在皇帝面前,声音微微颤抖,虔诚道:“陛下,寒食散之事乃是邪魅作祟危及大周子民,臣愿为陛下分忧解难。” 皇帝慵懒地嗯嗯。 “爱卿准备如何处理?” 明蓝蕴道:“非常事,非常手段,重点是破魔障。” 皇帝摆摆手,让她出去。 明蓝蕴不确定他的意思,于是跪下,再确认一次:“臣领旨,必然不负圣恩。” 说完后,明蓝蕴听到皇帝无奈地说:“好……” 反正也闹不起什么风浪吧。 百姓的怨声那般大,三皇子压不住,太子又不能陷入风波,还是让大皇子来。 大皇子看起来也不好弄,明蓝蕴要是能将事情快速止住,皇帝也没话可说。 她自己自找麻烦。 明蓝蕴出了御书房,看到了谢贵人,二人眼神交汇而后彼此错肩。 明蓝蕴出了宫门,回到住处已然是黄昏。 她下马车后看到凌贺之站在门口,正目光如丝凝望着自己。 凌贺之声音沙哑,喊着她:“老师……”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64节 凌贺之已经知道她入宫的原因。 既惊又喜。 所有人都想摆脱自己这个烫手山芋,唯独她陪在自己身边,搀扶着自己走在泥泞中。 惊吓得是他让她以身试险了。 凌贺之望着她心口滚烫,耳边嗡嗡作响,双手紧握,快步走过来:“明蓝蕴!” 明蓝蕴打断他:“大殿下,此事我有自己的思量。” 两人同行,如果凌贺之因为此事深陷泥沼无法脱身,那么围绕着大殿下的一众人等都会举止维艰。 明蓝蕴觉得手脚冰冷,她害怕皇帝还是那样精明地呵斥自己的小心思,但或许是最近的丹药让他昏庸,此事比想象中要容易。 可她还是怕。 明蓝蕴取下斗篷的帽子,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大殿下,直呼老师名字有失礼仪,下次不能……” 凌贺之目光深邃,话在舌尖唇齿间滚动后,喑哑道:“只是名字吗?老师就不想知道我看向你的眼神的含义吗?” “还是老师不懂,要学生教会你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2 23:58:14~2022-05-04 01:2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入梦难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开悟 凌贺之一步一步地靠近明蓝蕴, 黑色长靴踩在石板上。 每一步弄出来的声响都叫人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第一次将彼此之间的距离从师生转变为男女之间。 凌贺之目光炯炯,他注视着明蓝蕴, 并不急切于她的回答。 凌贺之低声又说:“那学生换种说法, 老师为什么进宫找父皇?” 他作为儿臣很清楚父皇的性格,对方垂着眼皮蔑视天下的一切,杀人如麻, 迫害忠良。 皇帝再怎么避而不谈,谢家军一万铁骑的怨魂永远算在他的头上! 凌贺之心中触动。 而老师……她分明清楚眼前的是一个火坑,却还是刀山火海也要走下去。 凌贺之靠近她, 低头问她:“刀山火海, 老师也要陪我一起走吗?” 既然同入修罗道, 那就没有了回头路。 凌贺之知道明蓝蕴冰雪聪明,她该知道“大殿下的心上人”是谁。 但也知道明蓝蕴对情爱之事过于懵懂。 他的老师不懂男女情爱…… 此刻的明蓝蕴只觉得面前反派的视线如炬, 灼灼烈日烤照下的陈檀木,不再是青葱少年…… 皇城气息分外杂乱。 后宫里的脂粉香味, 几条大街上被叫卖的糕点甜水, 拥挤小巷里的潮湿腐气,朱门宴席中的酒池肉林……林林总总, 万千难数。 明蓝蕴嗅了许多年,已然到了麻木的境界。 她的心本该像是一滩碧绿的潭水。 如今,她却似乎能准确地感知到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富有进攻性、精准直抵的麝香味。 它们肆意替他宣告着野心, 从他身体里扩散出来,沿着明蓝蕴的手指、脖颈……以及裙摆往上。 宛如一颗石子闯入这一面净水,砰得一声——侵袭出涟漪! 他……要什么? 明蓝蕴骤然觉得他离自己太近了。 近到自己第一次觉得过于失礼…… 此刻,凌贺之薄唇轻启, 说道:“不急, 老师, 我从来不急。” 他毫不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欲.望,在心中亲昵地唤她,又按耐住心神等着要她开悟…… * 明蓝蕴迎风回到了住处,福康给她沏茶暖手,眼泪汪汪的。 明蓝蕴捧着热茶,询问:“你哭什么?” 福康抬手抹了眼泪,委屈地撇着嘴说:“师父,你被陛下留在宫中的半日,你是不知道那些人说话有多难听。” 福康是个小太监,以前他在太史院到处溜达,性子又活泼,整日和别人闲聊打探一些消息。 如今他跟着自己搬住到了此地,附近又有不少贵胄人家。 大户人家的采买或多或少是能碰上面的。 福康又是个公公,方便与那些侍女们交流。 一想到自己最近听到的,福康的面上就染了一点红,脸色青了发黑,熟了发紫,耳垂都透着怒气的红色。 早在明蓝蕴被陛下安排一同前往青木行宫时,皇城里的流言蜚语便逐渐起来。 要想让一个女官快速消磨她功绩的方法,素来是将她拉入不知名的情史中。 福康今日心急如焚,但还是外出采买时,偷听到不知道一家的女眷在噙笑此事。 “听主子说,国师大人又入宫了?宫里头的贵妃娘娘家的亲眷入宫何其困难,为何国师大人怎么这般简单?” “听闻不是陛下传召就是国师自行请愿……” “话说当年陛下不是欲将国师纳入后宫吗?” “哎……这……” 她们暧昧地对着视线。 这还只是轻的。 福康最恼火的是…… “有人说师父你如今的官职,不过是凭借这一身皮囊 ……” “还有人说你今日突然入宫,是皇帝垂涎你的美色。” 这不就是把师父当成那勾栏瓦舍里的妓子吗?! 明蓝蕴冷笑起来:“为师大约知道是谁说这些不着调的话的。” 翌日。 明蓝蕴去宋大人府上,为宋夫人诊脉。 小花园中,侍女们将各色糕点摆放在石桌之上,再沏了一壶好茶。 宋夫人抱着孩子,正与明蓝蕴说着话。 因明蓝蕴还未婚嫁,更无子嗣,故而她只与明蓝蕴说一些女子之间的贴己话。 而明蓝蕴问起最近官吏家眷中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宋夫人,此人常与伯爵夫人往来打蹴鞠会,消息自然比福康更为灵通。 对方提及到了一个人,常大人家的主母:常夫人。 此人睚眦必报,胡乱散布国师的流言蜚语。 宋夫人啐了一口唾沫,心道这一家子当真是没点圣贤书在肚子中。 夫君作恶,夫人狭隘。 明蓝蕴目光冷然,说:“待寒食散案结束,本君也想去打打蹴鞠,休憩一日。” 宋夫人连忙应下。 她惊喜地说:“如今皇城里的女眷可都等着与你见面,求你诊断上一脉。” 明蓝蕴笑而不语。 临近晌午,明蓝蕴要离开,而正好遇到绛红衣袍的宋大人回来。 二人见面后互相行礼问好。 明蓝蕴抬手回礼。 宋大人开门见山,上下打量明蓝蕴后,说:“恕我冒昧,你此次入宫可是为了寒食散案?” 明蓝蕴点点头:“想必宋大人也知道,皇城中流言四起。” 之前凌贺之处理此事,明蓝蕴无需管理。 但现在吸食上瘾的民众想必不满大殿下所作所为,若是有人借题发挥,恐怕…… 明蓝蕴望向宋彧:“我会为大殿下出一份力。” 明蓝蕴说道:“本君正要去大理寺,请问宋大人可否一并同行?” 宋彧连忙说:“恭敬不如从命。” 此刻的大理寺中。 地牢里,毒瘾发作的犯人正痛苦地以头撞墙,口中咋咋呼呼地大喊:“快给我灵药,神仙过来了!菩萨要降罪了!” 他们头发凌乱,撞得头皮血流,鲜血从额头滑落,与脏乱的发丝、灰尘和在一起。 一双眼睛空荡荡的,看什么都无神,宛若行尸走肉鬼哭狼嚎。 阴冷的地牢里回荡着他们的哀嚎。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65节 “救我!” “凌贺之,你敢和神仙对着干!” “你这个叛臣血脉!!” 栏杆之外,黑暗阴处,玄衣男子坐在圈椅上,身子后仰,单手支着下颌,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这些吸食了寒食散的百姓。 凌贺之目光冰冷,语气戾然:“往死里打!” 在地狱般的景色中,凌贺之目光冰冷地看着。 可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三皇弟凌亦如手拿折扇,扇着风翩翩而来。 “哎呀,大哥,这么着急做什么?”锦衣华服的凌亦如走在脏兮兮的地牢里,很是不屑地仰着下巴,挑眉看人。 三皇子嗤笑一声,嘲讽说:“听说国师昨日入宫,你急得跑去了宫门前等着?” 凌贺之也没掩盖,目光冰冷:“你我皆是国师学生,老师有事,反而落井下石,恐怕这不是仁明行为。你觉得父皇会喜欢吗?” 三皇子表情一僵硬,气不打一出来!!! 三皇子称赞:“大哥当真是好口齿!” 大哥多像国师啊。 国师鲜少急着为自己辩解,而是把对方先拉下水。 三皇子气得咬牙切齿,瞧瞧自己的好大哥,将明蓝蕴的招数学得融会贯通!!! 自己问他那么上心国师。 他反而怪罪自己不上心,还搬出父皇! 三皇子硬着声音:“本殿下可没落井下石,就是过来看看大理寺的情况,和大皇兄叙旧罢了。” 三皇子突然笑起来:“大哥,你可知道民间百姓对你颇有微词,说你动了寒食散。国师如今进宫,别不是看得明明白白,要赶紧和你撇清关系。” 他嘲讽凌贺之。 之前三皇子在寒食散的事情上被皇帝叱责了。 如今,他就是最不希望大哥处理好此事的人。 三皇子走到那些被关押的人面前:“管中窥豹,皇城里吸食寒食散的人远远不止这般多,你难不成还要讲他们全部抓到大理寺?这地牢恐怕都装不下,对吧。” 偷偷摸摸吸食的百姓本就不少,如今大哥把卖寒食散的人抓起来,其他百姓恨不得将大哥千刀万剐。 凌贺之反问:“你今日来就是来说风凉话的?” 三皇子讪笑。 此刻,明蓝蕴和宋彧走进来。 宋大人开口笑着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三殿下居然也来了。” 宋彧心道自己和国师过来有理有据,可这三殿下过来便是纯粹捣乱! 三殿下正要说话,他猛不丁看着月白衣衫面带白纱的女子猛然抽出腰间的策君鞭。 他想起当初小时候的大哥被国师抽得有多惨,皮开肉绽,于是赶忙闭嘴。 三皇子知道自己不受这几个人待见,想说狠话又不敢。 萱贵妃百般叮嘱他千万不要招惹明蓝蕴。 三皇子讪讪地走了。 啐,真是晦气,今日过来本想嘲讽嘲讽大哥,没想到反而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走后,凌贺之带着明蓝蕴和宋彧出了地牢,在大理寺的廨房落座。 侍卫上了茶水,凌贺之给明蓝蕴倒茶,淡淡地说:“地牢潮湿,老师莫要脏了衣衫。” 明蓝蕴摇头:“无妨,陛下命我协理此事,我与陛下承诺十日内处置好。” 宋彧摇头叹气:“抓贩卖寒食散的人容易,让民众戒断此物困难。” 京城里的其他人都在看着明蓝蕴和凌贺之笑话。 甚至丞相大人就等着十日后,再兴风作浪,将明蓝蕴的信誉踩在泥土当中。 明蓝蕴轻声说:“我有办法,但是我需要找一个染上毒瘾,且在这些人中颇有声望的人作为表率。” 宋彧听了,低头思索:“这些染上毒瘾之人都是一些平头百姓,便是贩卖寒食散的小贩,声望也不过是在几人之间。” 突然,凌贺之语气凝重地说:“有一个人可以帮老师这个忙。” 明蓝蕴望向他。 凌贺之声音喑哑:“本殿下愿意为了你去吸食寒食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4 01:25:12~2022-05-05 23: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春秋 2个;546820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ssandra 6瓶;春秋 5瓶;祁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畜生 明蓝蕴闻言, 将手中捧着的茶杯缓缓放在桌面上。 茶杯底部和桌面磨蹭轻轻地刺啦一声,刺耳难听。 明蓝蕴抬眸盯着凌贺之, 若说她以前的眼神是清冷平静, 此刻便宛若高山雪、透骨寒,刺得人浑身战栗。 明蓝蕴撑着桌子站起来,一字一句地说:“大殿下, 本君教过你一句,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 而莫之知辟也, 你还记得圣人此言意思吗?” 她心中怒气难以压制。 凌贺之的话触及到了明蓝蕴心中红线, 让她骤然头脑发杵。 寒食散并非她曾经世界那种高纯度的毒品,纵然成瘾性比不得那些, 但也害人不浅! 凌贺之微微低头,回答她:“老师在骂我自作聪明。” 明蓝蕴握住了腰间的长鞭:“大殿下若是一意孤行, 日后便也不用再来寻我。” 明蓝蕴绕着弯子骂, 也算是给反派留了几分面子。 凌贺之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气的明蓝蕴。 一旁坐着的宋大人,起身劝导大殿下三思。 宋彧站在这一对师生中当和事佬, 从中斡旋:“此事断然不可,寒食散此物伤人心神,再者道, 大殿下你以身试毒而为国师处理此事,但折损的是你的名誉。” 一位被毒物蛊惑的皇子失去了民心,前路便也就一片黯淡。 要不然国师也不会如此生气,骂他糊涂。 民间传闻若是中断使用寒食散, 便会被仙家迁怒, 故而大理寺牢狱中的那些犯人, 在他们毒瘾发作时,会给他们服用一点点的寒食散。 明蓝蕴开口:“停下吸食寒食散后的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殿下只管替我找来一个瘾君子便行。” 明蓝蕴起身,说:“今日便到此吧,请将我今日所说的话散布出去。” 宋彧七窍玲珑心,先行离开,留下凌贺之送明蓝蕴回去。 凌贺之将人送到大理寺院外。 明蓝蕴正要骑上马,一阵风吹过,外头的一株银杏树金黄树叶沙沙飘落。 明蓝蕴头发落了几片叶子。 她正要翻身上马,突然被人扯住衣袖。 明蓝蕴疑惑地转头,而后男人伸出手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叶子。 凌贺之说:“老师,有落叶。” 明蓝蕴垂眸:“嗯。” 而后,她上马扬鞭离开。 凌贺之颔首,沉沉地望着从明蓝蕴头上取下的叶子…… * 皇帝给了明蓝蕴十日时间,而接下来的两三日,京城里又流传出国师点香梦已然成仙的前国师。 仙师对她说此乃魍魉作祟,上天仙家见妖精蛊惑凡人,故而命明蓝蕴将此消息传达出来。 她乃上天的神使。 凡间百姓将信将疑,不敢照做,只因服用了寒食散之人会产生幻觉,恍惚中是真见过神仙,也见过神仙发怒的极恶相。 是信外邦神说还是国师之言? 三皇子听闻此消息后,在自己的府邸中哈哈大笑。 三皇子坐在榻上,摇着扇子,笑盈盈地说:“本殿下还以为国师大人有什么高招呢?原来就是这般的伎俩啊,百姓倒是想信她,可她拿不出魄力强压着人戒寒食散,害怕出人命……” 一旁的几位侍妾为他剥葡萄、捏腿、按肩膀。 一位口涂丹蔻的女子美目流转,应和嘲讽:“三殿下~那国师不知天高地厚呢。” “皇城中的百姓有些人不敢相信呢。” “国师真是糊涂,莫名给自己背了一身麻烦。” 三皇子听到侍妾们积极找找都掺杂着国师的评论。 三皇子心中还窝着一团火,自从他上次在大理寺被嘲讽后,心中一直愤愤不平。 三皇子摇着扇子,眯起细长的丹凤眼:“寒食散的事情起初父皇交由我来做,可惜没处理好。如果大哥处理好了,岂不是显得我更加无能?” 侍妾打趣:“那三殿下您不让他处理好不行吗?”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66节 三皇子摸着下巴,啧啧两声,当真是好主意! 自己处理不好寒食散案,大哥也不行的话……那父皇就只能再指派人,而因为此时被拖下的水皇子越多,自己一开始的失误便不值一提了。 凌亦如一收扇子,坐起身来:“本殿下有了一个好主意。” 三皇子起身,大步走向书房,从书架上端下来一个做工精美的白玉酒壶。 他用手指摩挲着杯壁:“此乃民间艺人打造的阴阳壶。” 侍妾们好奇地围过来瞧,宛若一群黄鹂叽叽喳喳,声音悦耳:“什么叫做阴阳壶?” 三皇子解释:“此壶可以一次倾倒三种截然不同的酒水,不会互相混淆。 三皇子目光狡黠:“上次我去大理寺嘲讽了大哥,那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带着一些美酒去赔礼道歉。” 他带着酒水和精致的玉壶去了憬王府。 憬王府内,凌贺之刚刚练完了枪,手下的侍卫递过来一份被售卖和吸食寒食粉被抓的犯人名单。 他挑选了一个相对年长的吸食者。 凌贺之用手帕擦手:“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然后接下来便是等老师将此人的毒瘾治疗好。” 侍卫受令正要出去。 另外一位侍卫前来通告:“主子,三殿下来了。” 凌贺之挑眉,点评:“不安好心。” 他还是将人迎了进来,倒要看看此人在做什么把戏。 随后二人在家中的园林中小坐休憩。 三皇弟一脸歉意地看着面前面若寒霜的凌贺之,将手中的酒杯往前叫人瞧瞧:“大哥,上次是三弟出言不逊,这是别人特地送来的葡萄美酒,特地请大哥尝尝。” 凌贺之端坐在石头椅子上,他看着茶杯,再望向那壶茶,目光凛然。 凌贺之拿着茶杯不着急喝,但三皇弟一口干了,并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凌贺之摸着茶杯思索了许久,最终缓缓地仰头喝了下去。 三皇子死死盯着,切切实实地看到大哥喝下了掺杂有寒食散的酒水,心中便放心了。 凌贺之接过白玉阴阳酒壶,手下微微一用力,将酒壶怼坐在桌面上。 而后又拿起来晃了晃,他一如既往地沉默着,给三弟倒了一杯,二人对视便懂了了。 喝! 三皇子自觉自己喝的是普通酒水,只觉得越喝越自在,越喝越舒坦。 好酒啊。 他仿佛置身天宫,仙女为其翩翩起舞,登上权之巅峰。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凌贺之见人喝得眼睛发花,默默地抬起酒杯仰头……用衣袖遮盖住后,将杯中的酒水倒掉。 一壶酒水喝光,凌贺之令人送三皇子回去…… 而后,凌贺之又对人说:“三日后,我请三弟去天香楼尝尝新出的菜式……” 等三皇子踉踉跄跄地离开后,凌贺之转身大步回到屋子中,将手扣在喉咙作呕。 侍卫过来:“主子……” 凌贺之抬手拒绝,目光凛冽,冷笑起来:“凌亦如,自作聪明啊。” 阴阳壶是民间的旁门歪道,也不知道三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何处弄来。 但偏偏明蓝蕴这些年搜集民间古籍,工匠技艺,教授了凌贺之这些。 要不然,不清楚原有,凌贺之是断然不会喝他的酒水的。 第一杯掺杂了寒食散的酒水,凌贺之终究还是喝了,只为了顺利接过酒水,用巧劲和内力破坏掉阴阳壶的机关,让两种酒水混在一起一块。 最终让三弟放心地喝下混了寒食散的其他酒水。 凌贺之吐出酒水后,又令人打了鸡蛋清再吐。 而后他坐在石阶上,单手捂住嘴,心中暗暗祈祷自己处置得这般快,希望这一杯掺杂了寒食散的酒水不至于影响太深。 侍卫见他神情不佳,说道:“可要请国师……” 凌贺之眯起眼睛:“此事我会与老师说,但在我说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出去!” 侍卫们领命。 三日后。 凌亦如受邀去天香楼吃酒席,他今日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但大哥盛情难却,硬生生派人来邀他。 他去到天香楼后,只见凌贺之还请了太子殿下、国师等人…… 太子殿下正在和国师说话。 太子正高兴地与她分享近日所做的事情。 “国师,我之前送你养的兔儿怎么样了?”太子问。 明蓝蕴回答:“叫福康帮忙照料着,生下一窝兔子后,养在家宅里的竹林里。” 太子诧异地说:“不会多生兔子,到处乱跑吗?” 明蓝蕴拿起茶水,微微撩起面纱,抿了一口:“民间有劁猪之人,我就给那些兔子劁了。” 太子神色微变,一时间窘迫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本来老远处上席坐着的凌贺之脸色不大好看,但听力极好的他听老师把那些兔子劁了,又见东宫太子的样子,他的心情又好转起来。 凌贺之垂眸,心道自己早就对那些兔子很是不悦。 而也在偷偷观察的三皇子流露不屑,歪歪嘴角,心道国师与父皇不清不楚,如今又和太子殿下不明不白,当真是令人不耻。 他坐在位置上浑身不适,心中火烧火燎的。 还隐隐作痛,但又说不上哪里痛,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眼前总花一阵晕一阵。 他这几天总晕晕乎乎,美梦连连,过得颇为不错,但今日…… 他揉着眉心,也无心去看那些歌舞。 上席位置上的凌贺之揉了揉眉心,强忍着晕眩命人给各位斟酒。 太子尝酒,说道:“听说大哥经常在天香楼宴请好友。” “下次大哥还找我一块出来吧。” 一边的明蓝蕴垂眸,心道反派为什么喊你? 反派宴请宾客是为了拉拢人脉对付太子,把太子拉过来一起吃席……那反派还努力做什么? 明蓝蕴叹气,没有心机的主角能登上帝王真就是靠着气运。 酒过三巡,凌贺之越来越觉得不适,但他一直观察三皇子的反应。 三皇子本想走的,但两位侍卫走过去看似搀扶实则控制按住。 三皇子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好疼,好疼,自己快要疼死了。 他的理智逐步消失:“放开我,我要离开!” 争执之中,侍卫们暗地里把案桌掀翻,并陷害成三皇子发火的样子。 凌贺之拍案而起:“三弟,太子殿下今日莅临,你竟然如此不给太子颜面!” 在座的其他官员也颇为诧异。 三皇子这是怎么了…… 天香楼里人员混杂,鱼龙混珠,只听见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三殿下好像是毒瘾发作的样子啊!” 众人惊愕。 凌贺之再推波助澜,直接戳破:“三弟,你竟然私自吸食寒食散!” 三皇子大怒,想要冲到凌贺之面前,但他被控制住了,双目通红地大喊:“凌贺之!你这个畜生,你算计我!!!” “不可能,明明我看到你……” 凌贺之抬手,那侍卫很有眼力见地捂住了三皇子的嘴巴,让他的话含糊不清。 凌贺之趁机走到明蓝蕴的身边,对上她的眼睛,肆意地笑起来,轻声说:“这个身份高贵的吸食寒食散的三殿下,可否做表率?” 明蓝蕴一怔,凌贺之没有自己以身试险,居然利用了三皇子? 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现在不是讲真话的时候,明蓝蕴坦然地走到三皇子面前,先为他把脉,发现他脉象紊乱。 明蓝蕴眉头微皱,身上着实也有一股淡淡的寒食散的气味。 明蓝蕴和凌贺之对视一眼,于是她抽出腰间的细鞭。 三皇子怒斥:“明蓝蕴,你想打我!” 明蓝蕴目光冰冷,扬手抽下:“陛下处理寒食散,下令百姓不得服用,三殿下你又在做什么?皇子犯法,与平民同罪。” “枉顾天子威严!枉顾律法!” 三皇子瞬间被抽倒在了地上,疼得浑身颤抖。 明蓝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殿下,得罪了。” 有人问:“国师大人,吸食寒食散是否没有回头路……” 明蓝蕴环顾一周,目光冷冽,手中细鞭一甩,发出噼啪作响的爆裂声:“不吸寒食散便会被惩罚,那便让那群神仙来找本君一较高下!” 明蓝蕴语气果决,下令:“自今日起,但凡服用寒食散的人,一律抓住捆绑,反抗者打!一切因果皆算我头上!” 众人被她这话震慑住。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67节 三皇子气得忍痛大喊:“你们算计我!” 自己身为皇子还吸食寒食散,自己的前途几乎被他们毁得一干二净! 三皇子像疯魔一般,颤抖的手指着:“大哥他也服用了寒食散!” 凌贺之坦然,反问:“我像吗?” 三皇子额头汗珠大颗大颗地滴落,无语地冷笑起来:“哈……” 天香楼人来人往,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最终三皇子被强行带入宫中,明蓝蕴也跟在一块去了…… 皇帝大怒,让明蓝蕴负责治愈三皇子。 若是有仙人索命,那就让明蓝蕴负责! 时到晚上,明蓝蕴才回到家宅院中,只见凌贺之的侍卫过来传话,将三皇子的事情主动交代。 侍卫说:“主子就喝了一杯,很快吐了,但好像还是有影响……” 它会让人极度难受……难受到不得不再去服用一次。 明蓝蕴握紧了手中的细鞭,许久后吐出一句:“混账畜生。” 为了拉三皇子下水,不惜搭上自己。 明蓝蕴猛地一甩长鞭,侍卫吓得后退几步。 国师发怒了! 明蓝蕴看向他:“那他让你来告诉我作甚?我与他说过若是不听,那便不用再见面。” 明蓝蕴:“回去禀告他吧。” 侍卫连忙说是。 侍卫一走,福康就成了瑟瑟发抖的人。 明蓝蕴走进屋子中,拿起一杯凉茶仰头喝下,而后攥紧了茶杯,手指极度用力。 福康看着那茶杯冒出咔嚓裂缝,想大周国的国师大人可不是柔柔弱弱之人。 福康为自己擦了一把冷汗,这要是捏自己脖子上,早就没命了。 那还是掐大殿下吧…… 明蓝蕴咬牙:“福康!” 福康见状,干脆利索地跪下:“师父,您说?” 明蓝蕴闭眼深吸一口气。 福康小心翼翼地说:“师父,你是想去看看大殿下?” 说完,福康就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师父怎么可能去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去就不去吧。 …… 憬王府内,侍卫回来给凌贺之传话。 凌贺之苦笑起来。 他坐在院子长廊连接处的石阶上,扶着柱子却无法起身,感觉骨头都要疼断了似的。 他太想给明蓝蕴创造机会,也想要一石二鸟,拿别的人做震慑远远不如拿三皇子! 凌贺之突然强忍着痛苦,难以控制地浑身颤抖起来,呼吸炙热。 因为他看见青丝如瀑,面带白纱的女子正急切地朝自己大步走来。 明蓝蕴走到他的身边,看到他疼的没有力气,弯腰扶住他:“大殿下,起来。” 突然明蓝蕴恍惚中径直被他用力拥入怀中。 明蓝蕴瞪大了眸子,面上的白纱被凌贺之蹭掉。 男人炙热的呼吸蹭在她的脖子上。 凌贺之嗅着她发丝清香,将头埋在她的肩颈中哑声道:“我明知道你会来,但我依旧怕你不来。” 第44章 、跪拜 明蓝蕴感受着他的呼吸打在自己脖颈上, 被触及到皮肤都滚烫到不行。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面前的反派不再是当初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现在他确确切切地长大了。 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将自己揽入怀中。 明蓝蕴不是不懂,而是不敢去想。 她以为凌贺之这些年对自己在意, 是为了感谢当年的相助。 这么多年凌贺之一直缠着自己, 但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却抓不住他和国师的马脚。 若是让旁人来看,凌贺之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谓称得上是君子。 而现在,凌贺之已经藏不住他心中所思所想了。 心里的凶兽已经展露锋芒。 凌贺之沉声询问:“老师, 你还在怪我吗?” 她三令五申不许自己触碰寒食散,但自己为了把三皇子拉下水,还是孤注一掷。 他还以为今晚上等不到明蓝蕴过来了。 凌贺之现在内心无比快活, 快活得说不出话。 老师嘴硬心软, 最终还是来看自己了。 明蓝蕴轻声询问:“大殿下, 为什么……非要让我过来呢?” 凌贺之抱紧了她不说话,反而说起了另外一桩话题。 凌贺之询问她:“老师, 寒食散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最痛苦。” 很多人都熬不过第一次发作的痛苦,以为是神仙降临惩罚, 然后再度去吸食。 吸食的时间越久, 那么越发不能摆脱。 凌贺之再继续说:“老师,我想硬熬过去。” 明蓝蕴推开他, 说了一句失礼。 凌贺之噙笑起来:“老师,我的解药就是你。” 明蓝蕴被这简短的三句话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凌贺之突然捂住胸口向后踉跄一步, 靠着柱子喘着粗气,晕厥过去。 …… 时光流转,日落月升。 凌贺之在一阵剧痛中苏醒过来。 他喘着粗气匍匐在榻上,右手攥紧了床单, 手背上青筋暴起:“老师呢?” 站在一旁伺候着的侍女们低着头不敢说话。 侍卫长开口说:“国师大人先走了。” 凌贺之目光凶恶, 强忍着剧痛说:“你们就没有拦一下她吗?” 侍卫长轻声回答:“国师大人说殿下你既然有人照顾, 也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她便先走了。” 凌贺之咬牙,扶着床柱踉跄着起来。 数位侍从连身过来搀扶住他。 凌贺之抓过外袍披在身上:“拿上灯笼,我去找老师。” 侍女们不敢不从。 凌贺之感觉自己每一块骨头都在发疼,疼到他说不出话来,从肌肤中冒出来的痛楚,像是要把肌肤给撕裂了一般。 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绞痛他的眼睛。 他拿下挂在墙上的长剑当做自己的拐杖,踉跄着往门外走去。 背后的侍卫长询问:“主子,为何不等你熬过发作的前三天,再去和国师见面?” 凌贺之声音沙哑:“老师心中怒火没消。” 他了解明蓝蕴,如果她真的心中毫无芥蒂,那么一定会陪着自己。 就像是以前那样,在自己受伤的时候陪伴着自己一整夜,守着自己仔细查看自己有没有发热。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径直离开。 三天后再去找她? 到了彼时,自己就失去了先机。 他知道明蓝蕴现在思绪很乱,一头乱麻。三天后,她便想明白了,想明白了该怎么办才好。 而凌贺之不能让她想明白,不能让她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他要让她知道没有别的办法来回应。 凌贺之迈过门槛,忍痛朝着憬王府的后院走去,而后他撑着双手努力翻过墙。 正在后院捣药的福康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大周国的大皇子大半夜来爬别人女子家的后墙。 祖师爷啊!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68节 福康吃惊到忘记捣药。 一向行动敏捷的凌贺之此刻反而重重摔在地上,一道鲜血从额头上滑落,糊住了他的眼睛。 凌贺之咳嗽了一声,抬手抹了一把脸,整个人带上一些凶气。 福康吓得要过去搀扶她,但是凌贺之反而摆摆手,说道:“不必了,福康你带我去找老师。” 福康说了一声是。 两个人在过去的路上,福康小声地询问:“大殿下,您白日和师父说了什么?我看师父心神不宁的,我去送茶她都不喝了。” 凌贺之没有回答。 福康心里刺挠,落不着底。 他又说:“师父还特地向太史院告了五日假。至于陛下让师父治好三皇子,师父倒是没怎么上心,只说让人把三皇子捆起来,然后嘴巴塞上布条,一日三餐好生伺候着。” 再没有别的法子了。 凌贺之哦了一声。 福康看他兴致缺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待二人走到了明蓝蕴的住处。 凌贺之站在院子当中,而福康前去敲门。 咚咚咚。 福康轻声说:“师父……” 他正要说大殿下来了,门便吱嘎一声响,明蓝蕴打开房门。 明蓝蕴先是看见福康,再是凝望着院中的反派。 她目光如炬。 凌贺之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回望:“老师,三皇弟染上寒食散之毒,你叫人捆绑住他,那我呢?” 明蓝蕴抿紧了唇。 福康见二人之间气氛严肃,顿时觉得寒芒在背,于是急切地躲到了一边上,怯怯地说了一句:“要不然也叫人绑住大殿下您?” 福康说完之后,便懊恼万分,瞧自己这一张嘴。 胡说八道些什么。 福康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见明蓝蕴平静地说:“大殿下要戒毒,无需来我这里。” 凌贺之盯着她,目光如火,喑哑低沉的声音:“我不需要他人捆绑,老师……便是我的禁制。” 凌贺之一撩衣摆,坦然跪下,望着面前的人,说道:“寒食散一旦服用,会极难拔除。熬过第一次的发作,往后就会轻松很多。” 凌贺之举手发誓,说道:“三天为期,这三日本殿下若是离开此地去服用寒食散,那么此生此世,再不见老师。”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天打五雷轰!” 明蓝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狼子野心,丝毫都不掩盖内心的欲望。 对自己的欲.望。 明蓝蕴关上门,大步走到床边坐下,待她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在不停地颤抖。 他的欲望比皇帝的觊觎还要明显,他的眼神明确地告诉着明蓝蕴,是男女之间的情爱。 同时也是想要和她纠缠的□□。 明蓝蕴这么多年,头一遭遇到这般炙热而疯狂的求爱。 宛若原野上肆意张扬的野兽将自己的求欢对象围追堵截,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明蓝蕴微微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原本铺得整洁的床单,被她揉皱成了一团。 她就算再不懂,如今也该懂了。 凌贺之用如此坦然的行动,直接抨击明蓝蕴封闭已久的内心。 明蓝蕴低头失神,突然头上的面纱掉了一边,她有些慌张地去托住。 而后她慌慌张张地将面纱重新戴到自己的脸上。 一连尝试了好几次,她都没有成功。 她的手指在不停地颤抖着。 她甚至有些希翼地想着,或许不需要一天,反派就会知难而退。 就会因为追求自己太过于困难,而放弃这可笑的爱恋。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他的老师?! 自己是大周国的国师,是百姓眼中寻仙问道的仙家,而今他觊觎了国师。 不是一日两日,不是一月两月。 明蓝蕴心道,在自己无数个休憩的夜晚,凌贺之口齿之间便暧昧地念着自己的名字。 明蓝蕴一边想一边戴上自己的面纱。 最终她选择了放弃…… 明蓝蕴捂住嘴唇,轻声说道:“简直是……” ……疯魔了。 月沉,启明星起来。 明蓝蕴一直在等外头的凌贺之离开,但他宛如生了根一般,坦然地跪在那里,丝毫都没有动弹的痕迹。 没有人按住他,没有人绑住他,单单是明蓝蕴三个字,便可以限制住他。 他每多跪一刻,便是无声地在明蓝蕴耳边宣泄着他疯狂的爱语。 这三日,福康每日端着东西过来的时候,双腿都在不停地打颤。 大殿下这三日只喝茶,他的眼神越发的明亮癫狂。 到了第三日,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此刻面容憔悴,下巴上冒出一些青色,宛如从战场上归来的狼藉的胜者。 眼神中又带着朝圣者的虔诚。 福康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好像就要被吸入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中。 福康只能小心翼翼地推开师父的房门,端着茶杯进去。 福康看着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单,正低着头凝思的师父,小声说道:“师父,三天了。” 明蓝蕴没有抬头,声音低沉地重复了一句:“是啊……三天了。” 他就那样跪着,也不起来。 自己竟然是他的禁制。 原以为他会走上和原文一般的路线,成为一个杀伐无度的大魔头,彻彻底底地疯掉。 而现在的凌贺之也的确疯了。 这三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再觊觎着自己…… 他用行动表明,国师大人休想将二人的关系恢复成普通师生之情。 三天之期到了。 这三天考验的是他,接下来便是明蓝蕴的历练。 明蓝蕴起身踉跄了一步,福康连忙扶住她:“师父。” 明蓝蕴推开福康,走向门外,越走越快,最终在凌贺之面前猛然停住。 凌贺之仰头看着她,神情疲倦,嘴角缓缓上扬,而后轻轻地拂过她的裙摆。 凌贺之缓缓站起来,身子轻晃,跌倒在她的怀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6 03:33:38~2022-05-07 23: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ninkeung 10瓶;修勾勾的坏心思 5瓶;藏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流言 凌贺之昏迷了一天一夜。 身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冒出来, 体温时高时低,明蓝蕴拿湿毛巾放在额头上, 不多时毛巾便像是热到一半的年糕, 又粘又温。 白日降了一些,晚上又升了上去。 一切都显示着不好的症状。 明蓝蕴坐在桌边,外头寂静, 寂静到像是在雪白的宣纸上滴下浓稠的墨汁,伸手去擦,又扯着衣袖手掌上到处都是。 明蓝蕴抬眸看向敞开的大门外头, 入眼都是黑漆漆的夜晚, 她甚至都没听见秋日里爱鸣叫的虫子声响。 桌子上摆放着红烛, 从蜡烛芯冒出来黑烟笔直地探上天。 明蓝蕴收回了目光,静静地看着它。 福康已经趴在一侧困得不行。 床上的凌贺之动了一下, 明蓝蕴连忙起身,走到床前去看望他的情况。 桌面上的烛光猛烈地摇晃着。 明蓝蕴的心比这烛火还要不安。 明蓝蕴看着床上的反派。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原著中要把自己千刀万剐的反派, 他会毫不留情地将长剑刺入自己的体内, 用薄如蝉翼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将自己凌迟而死。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69节 他的心中只有杀戮。 明蓝蕴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自己想办法早早地把凌贺之弄死,说不定自己的命运就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自己能的话…… 她改不动。 但现在凌贺之却往另外一个诡谲的方向发展。 他倾慕自己…… 明蓝蕴取下凌贺之头上的毛巾, 重新换了一块新的敷上去…… 什么都很安静,唯独明蓝蕴的心迟迟无法平静。 * 两日后,凌贺之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焦急地一侧头便看到了明蓝蕴趴在桌子上小憩。 凌贺之意识到老师没有放弃昏迷的自己,不但没有驱赶,反而收留自己并好生照顾。 这意味着明蓝蕴无法摆脱自己的纠缠,且有些无可奈何地妥协了。 凌贺之无声地笑起来。 他踉跄着走到明蓝蕴的身边, 抬手挽住她的一缕发丝放在唇边, 宛如虔诚的信徒亵渎着信仰的神灵。 她就该是自己的。 * 动乱的五日之后, 凌贺之发觉自己身上尽管还是会有痛疼,但是不再是第一次发作时的难熬。 他服用的寒食散不多,也容易戒。 但是三皇子遭受的折磨可就大了。 他整日被捆绑在内宅中,每日吃食时都要让人扣住他的下颌,避免他咬伤自己。 不过短短的五日,三皇子凌亦如便消瘦得不成人形。 宫中的萱贵妃娘娘气得浑身发抖,也明白自己的儿子再也没有争夺帝位的机会。 她心如死灰,好像秋后被农家烧得成余烬的稻根,只能成为别人的养料。 心灰意冷之后,萱贵妃娘娘的心中便是极致的怒火。 以身体不适为由,一请明蓝蕴,二请明蓝蕴,三请明蓝蕴,都被明蓝蕴婉拒。 萱贵妃在自己的府邸中打砸摔,以失态的发泄来吐出内心的怒火。 “国师身体不适,故而不宜进宫面诊?”萱贵妃娘娘头上的发髻凌乱,发饰松松垮垮地簪着,趴在贵妃榻上哽咽许久之后,眼眶中滑落了一滴泪。 泪水滴落在丝绸上,氤氲出一个深色的痕迹。 她轻轻地呵笑一声。 “当初我看到皇后被明蓝蕴陷害时,便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萱贵妃直起身子,对身边的亲信说道:“据三殿下传来的消息,大殿下必然也服用了寒食散,这几日明蓝蕴和他一起告假,想必就是在控制寒食散之疼。” “你且想办法将此消息告诉太尉,命人在皇城中传播此消息!” 亲信怔忡了一下,弯腰欠身,连声说道:“是。” 萱贵妃咬牙,咧着殷红唇瓣讪笑:“蛇鼠一窝,明蓝蕴、大殿下你们以为陷害我儿之后还能平安无事吗?” 自己就是死也要刮下他们三两肉! 第二日,京城里便谣言四起,百姓们都在传大殿下也服用了寒食散。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 百姓茶余饭后就这般聊着大殿下的事情。 而太史院中,凌贺之也在分析此事,他一针见血:“萱贵妃,三皇弟,还是李太尉,总归是他们一家搞的鬼。” 明蓝蕴喝茶。 一旁的宋彧大人摇头叹气:“我们知道是李太尉传的也没办法。” 此事着实棘手。 因为大殿下的确是告假五日。 而国师的确也是如此。 更何况三皇子那边不惜说他是和大殿下喝酒时染上的毒瘾…… 凌贺之托腮说:“如果我承认和他喝酒,让他染上了毒瘾,那么我不染毒瘾便说不过去。” “不过不承认的话……”凌贺之眯起眸子,冷哼一声。“那么在皇帝眼中,那自己就是陷害三弟的蛇蝎小人。” 更关键的是不承认的话,那么自己和明蓝蕴为何齐刷刷告假五日? 不说寒食散,那百姓说不定还会说出什么离谱的理由 着实难两全。 明蓝蕴听了他们的意见,开口说:“不在于百姓怎么想,而是陛下怎么想。” 现在陛下肯定起了疑心。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件事情还是快速地跳过去比较好。 凌贺之起身,居高临下扫视众人一眼:“我先去探探陛下的口风。” 明蓝蕴没有拦住他,目送他的离去。 凌贺之大步流星地离开,半日后他从御书房脸色阴沉地走出来。 苏公公本想拦住他说些事情的,但瞧见他的脸色之后,当真是一句话都不敢吭。 这又是怎么了…… 苏公公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喊住了他。 “大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凌贺之噙笑着回答:“苏公公,没什么。” 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父皇是笃定自己也吸食了寒食散。 皇帝是那样坚决,当场斥责他胡来。 但凌贺之并没有在百姓面前暴露,陛下如此听信谣言那就只有一个目的。 皇帝发现此事方便一石二鸟,可以把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拉下去,然后给他的宝贝二皇子让路。 凌贺之紧握拳头,既然皇帝要踩自己,萱贵妃也想拉自己下去,那自己便顺势推明蓝蕴上去! 凌贺之回了憬王府,而后从后院又去了明蓝蕴的家宅中。 明蓝蕴正在看书。 他站在门口敲敲门,手中捏着一根簪子,轻声说道:“回来的时候买了一根玉簪子,想着送给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7 23:58:11~2022-05-09 01:2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682054、九江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销毁 凌贺之捏紧了手中的簪子, 玉色的发簪在他手中显得格外娇小。 他方才看到这一根雕莲花做镂空工艺的玉簪子,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明蓝蕴佩戴此物的画面。 云鬓微垂, 眼中含水, 头上的花簪为她多增添了几抹人间颜色。 明蓝蕴偏过头不去看他。 凌贺之低头看了看门槛,而后又讪讪地觑着明蓝蕴。 他想靠近,又不知道该如何让明蓝蕴不受惊。 他的老师冷心冷情这般多年, 一下子恐怕会觉得过于滚烫了些。 外头的风在呼啸,枝头还未曾南飞的鸟儿在吱吱喳喳。 偏偏房间里外,静谧的很。 明蓝蕴觉得反派的目光太过于深邃, 以至于凝聚出实体, 宛如一把锐利的薄如蝉翼的匕首划破自己的皮囊。 让她虽不是坐立难安, 但也是无法自若。 就在此刻,福康端着茶过来, 小太监没意料到大殿下来了,惊呼一声:“大殿下, 您怎么在此?” 他不是被陛下召见入宫了吗? 这一来一回花费的时候, 再算上凌贺之和陛下交谈时辰,这…… 福康心道, 祖师爷啊,难不成大殿下是一出宫回到王府便立马翻过后院围墙吗? 福康还要再想时,凌贺之开口说:“福康, 你将此物交给老师。” 福康连忙将手中的茶盏端放在屋子里头的桌子上,又旋身走到大殿下跟前,手在衣摆上使劲擦拭后,弯腰抬手接过。 除开他的走路声, 别的声响再没有了。 这过于安静反而叫福康声音发颤:“是。” 凌贺之无声地朝明蓝蕴拱手做告辞礼, 不拖泥带水地离去。 福康站在门口瞧了一会儿, 直到大殿下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从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70节 福康捧着簪子走到明蓝蕴面前,抓了抓脑袋:“师父,这是你掉落的簪子吗?好像是被大殿下拾取了。” 他心中呜呼了一声怪哉。 目光落到那根簪子上瞧了好一会儿,得出结论,这玉簪子着实不像师父的喜好。 但明蓝蕴没回答他,福康也不好乱作猜测,毕竟他虽然负责照料国师府的上上下下,但并不接手女子装扮之事。 福康看到明蓝蕴头发有些乱了。 他小声说:“弟子为师父簪上?” 明蓝蕴本拿着书出神,当福康将那根簪子触碰到自己发髻时,她宛若被烫了偏身躲开。 凌贺之尽管离开了此地,但那根簪子仿若是他的化身,不顾师生伦常,借由福康的手来落到自己的发梢上。 仿佛他无形之中将自己拥抱住,叫自己逃脱不得。 明蓝蕴停顿之后,方说话:“不用了。” 福康眼珠子一转,随后懦懦地将玉簪放在桌上:“师父是不喜欢这簪子吗?” 明蓝蕴避开了他的这个话题,只是说道:“先把簪子收起来。” 明蓝蕴食指按住眉心:“如今三殿下已经成功戒了寒食散,那些吸食的百姓也不再相信神仙降下惩罚之说。”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销毁寒食散。 福康接话 :“之前三皇子处理之事时,都是命人掩埋在郊外。” 自然是效果不佳。 后来又命人用火烧,但说来也奇怪,这法子也不管用。 福康一脸的疑惑。 明蓝蕴开口说道:“福康你还记得我曾经叫你给我弄来一些寒食散。” 福康点头:“弟子记得。” 明蓝蕴起身 ,望向福康:“寒食散的药方已然被销毁,但民间还流传的方子为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此五种药物为主,又称之为五石散。” 根据古籍中所述,长期服用,会舌缩入喉,血肉溃烂等。 若是原本的方子,三皇子销毁寒食散选火烧还是土埋皆可。 但是此次外邦之人传来的寒食散却是假借名字罢了。 它的成分必然是经过提纯的,又或者添加了其余的药物。 这也是明蓝蕴竭力不许凌贺之服用的道理。 福康仔细听她说完后,诧异地啊了一声,磕磕巴巴地问:“那师父可有办法销毁?” 火烧不行,土掩不行。 若是倒在水中,怕不是水也能叫人上了瘾。 明蓝蕴开口说:“我会在京城附近挑个地方处置,叫百姓都有空过来瞧瞧,三皇子做不到的事情,我与大殿下能做到。” * 秋高气爽,皇城跑马场,专门搭建了销毁寒食散的场地。 高台、塔楼,旌旗飘扬。 手执刀剑的侍卫们肃立, 拥簇在一块儿的百姓们如堵,皆站在栅栏之外,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人头攒动热闹纷繁。 他们对着跑马场当中的坑指指点点,此坑巨大,又命人连夜挖了一条沟壑连向了护城河 一些闺阁小姐也偷偷地乘了家里的马车,躲在车厢里瞧着。 众人小声议论着三皇子会不会来。 可看了一圈后,百姓实在没看到三皇子的人。 其实此刻的三皇子窘迫,不敢直接露面,正躲在一辆华丽大车中,撩起小窗帘偷偷瞥着。 他戒断寒食散几乎快要了半条命,总想着去吸食。 而国师大人下手又狠毒,说让人打便叫人责打。 三皇子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今日他们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日头转移。 急急马蹄声,但见一起子人打马而来,疾驰进入跑马场,踏上木台阶。 为首的二人竟是直接驱马登上数米高台。 为首的男子一席黑色劲装,手执长.枪,只见枪头、护腕、肩甲冒着灵灵寒光。 最令人瞩目的是身侧骑马的月白衣衫的女子。 她单手一拉缰绳,从容不迫地让身下骏马扬蹄,狭隘的高台木板上,此举看得人心惊胆战。 明蓝蕴垂眸望着下方的硝烟池,翻身下马,和凌贺之对视一眼之后,再顺着另外的台阶往上走。 她行到高处,风越发嚣张,将她发丝、面纱、裙摆以及手中拂尘吹得飞扬。 百姓中嘀嘀咕咕。 竟然是国师亲自来主持销毁寒食散…… 此刻,凌贺之和别的几位官员正在小声说话。 一人询问:“这事竟然是由国师处置吗?之前下官只听闻是国师协助大殿下您处置。” 凌贺之双手抱臂。说道:“国师聪慧,与寒食散邪佞相斗,如今落尾自然是由她处置。” 此刻,高台上的明蓝蕴语气平淡,她没有反驳邪神之事,而是顺水推舟 :“数月前,太史院观星象有异,有邪佞入侵皇城。” “本君梦游九重天,得仙家指引,寻得一销毁寒食散的良方,领天家旨意特来除恶。” 马车中的三皇子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装模作样罢了。” 此事中,三皇子没有得到好处,那他凌贺之就有好处了? 国师……国师的确是在百姓心中巩固神权,但是还不够。 随后,但见池子里石灰和水翻滚沸腾,寒食散便在这高温中消融殆尽。 百姓惊呼,原来竟是用此种办法销毁。 三皇子唔了一声,自己之前倒是没有想过,主要是不敢冒进,害怕惹出更大的麻烦。 他抬头看见明蓝蕴双手按着栏杆,正冷眼看着那沸腾冒泡的池水。 凌亦如觉得没意思。 他命马夫快些离开吧。 就在此刻,三皇子瞧见大哥拿着着□□,一步步地往明蓝蕴所在的高台走去。 还有五个台阶时,他陡然停下脚步,而后一掀衣摆□□杵着,单膝跪下。 全场哗然之后,便是极致的静默。 凌贺之仰头看着高台上的老师,说道:“民间传说本殿下服用了寒食散,所言不假!” 此消息一出,宛如重锤打在百姓心中,震得人发麻 大殿下竟是承认了? 三皇子连忙喊停了马夫:“先停下!” 三皇子双手扣住车窗,瞪大了眼睛,嘴唇嗫嚅。 疯了,疯了!大哥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三皇子的内心有一种极致的不安,让百姓知道大殿下吸食了寒食散是自己、母后还有太尉的主意。 如今凌贺之主动承认,这对于三皇子一党来说应当是一件喜事,但三皇子的内心却冒出一股不安。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死死地扣住了车窗。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三皇子脑中只差一着便要想通了。 他头脑一空,而后恍然。 正好此刻凌贺之接着说话:“那邪仙见本殿下是皇室中人,便轰然大怒,化作地狱恶煞要来杀我!” “幸得天上仙家派国师当神使,轻易退散恶灵!” 三皇子已经想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他恨不得捂住凌贺之的嘴,但为时已晚。 凌贺之勾唇一笑,狡黠说:“此次三皇子之事,若非国师上达谛听,吾等解寒食散之人恐怕性命不保!” 凌贺之低头,宛若寺庙里虔诚的信徒低头跪拜着自己的神明。 百姓也惊呼着一同跪下,道谢:“多谢神使。” 明蓝蕴戴着面纱,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站在高台上,宛若仙人降临。 凌贺之为她低下了头,用皇室的地位将她高高托起。 明蓝蕴垂眸望着面前的男人,袖中的手掌微微握拳,声音轻而清:“吉庆有余,天官赐福。” 明蓝蕴说起来自己这些年整理好的医书:“仙家授我长生医术,本君编绘成册,护天下民众体康,服用寒食散者等一月后便不会有其余不适。” 百姓振奋,感谢道:“谢仙官赐福救民!” 唯独马车里的三皇子气不打一处来,胸口发闷,眼睛发晕,只觉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恶狠狠地砸了车厢,自己反而晃荡不稳险些摔了。 大哥当真是用得好一招釜底抽薪。 父皇反正不会传皇位给大殿下,大殿下索性就推高国师的神权之位。 他呵斥说:“快点送我回去!”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71节 三皇子回到府邸后,怒砸了无数的东西,地上瓷片咔嚓铺了满地。 侍妾们都不敢靠近,怯怯地站在一旁。 三皇子气急败坏:“我拼了命熬过了这四五天,好不容易戒了寒食散,到头来轻飘飘就成了国师的功劳!” 咔嚓,又是一个花瓶破碎。 “毒是凌贺之那个畜生下的,结果明蓝蕴在百姓心中赞誉上升!” “畜生!!!” 作者有话说: 三皇子:我真的会谢,你俩太会算计我。感谢在2022-05-09 01:21:30~2022-05-10 00:5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6820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ssandra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好老师 三皇子气急败坏却无能为力。 他心中满是绝望。 自己的夺嫡之路被毁得干干净净。 余下的几日, 皇城里议论国师的人数不胜数。 茶楼,酒馆, 大街、小巷之中…… “你听说国师是如何处理寒食散的事情吗?” “听说了, 听说了,皇子们都搞不定的事情,她弄得了!” “那日我去瞧了, 远远看着,国师大人就像那仙家附身下凡。” “国师寻仙问道多年,恐怕已经可以与仙家对话!” “求国师保佑我儿科举及第。” “ 我也求国师广赐福, 惠泽万民。” 除开民间百姓, 大官家的女眷们喝茶聊天时, 也总免不了谈谈明蓝蕴。 又过了一日,明蓝蕴命人将自己花费多年攥写而成的妇人杂医论印刷百余册, 分发到皇城极其周边的医馆之中。 如有不懂者,皆可写书信送到她府邸中, 这样方便她日后将疑虑解答后再汇总。 此书主要写女子罹患。 此书用词直白, 言论简洁,他人可以自行看书查找症状。 此书一出, 皇城中的女子皆感激不尽,直言神仙派明蓝蕴下凡赐福。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三皇子午夜梦回之际, 梦见太子上位后一当上皇帝就开始动手除去这些兄弟姐妹。 流放、处死、幽闭…… 三皇子梦见自己躺在血海当中,看着龙椅上的二哥。 他从梦中惊醒,守夜的侍女连忙点灯。 屋子里变得亮堂堂的,可是三皇子的心却宛若堕入冰窖。 穿着亵衣的侍妾香肌雪肤, 伸出藕段似的手臂搭在他的腰间, 歪头后靠着他, 娇滴滴地问:“三殿下,您怎么了?吓死奴家了。” 三皇子一拧眉毛,之前还觉得千万般好的美人侍妾,现在却觉得无味。 他抓住侍妾的头发,把人扯向床外,又猛然朝着对方屁股踹了一脚:“滚下去!” 侍妾一咕噜摔倒在了地上,哎呦一声,跪在地上在秋日的寒夜里瑟瑟发抖。 三皇子拿去身边的枕头朝她砸去:“滚开,没用的废物。” 和明蓝蕴一对比,自己的这些侍妾简直是除了美貌毫无用处! 三皇子拽着床穗,咬牙切齿:“我才是最终的赢家。” 天子之位必然是他的! 如今自己吸食了寒食散,在父皇和百姓之中的信誉都不够,要想把高高在上的东宫太子拉下水,恐怕正常的做法已然没了。 三皇子想到了一个会被砍头的事情,文不成,那么武路呢? 他兴奋又恐惧到浑身颤抖起来。 他的母妃是萱贵妃,母妃背后背靠李太尉…… 父皇年纪大了,身体必然越来越不好。 三皇子心道,自己可以再等等啊,等冬日来了,想必父皇的咳嗽体弱更加严重。 父皇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也该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 明蓝蕴讨了几日的空闲,待在家中,除开炼丹看书,也会偶尔看看他人写来的书信。 最近她忙碌落下了福康的不少功课。 于是她又抽空查福康的背书情况。 明蓝蕴她坐在后院石椅上,一旁,福康拘谨地站着。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明蓝蕴口述诗句。 福康在一旁跟着一块念,说完之后口中细细碎语:“师父,世界上真的有仙人吗?” 明蓝蕴斜眸看向他。 “仙人于百姓关系是什么呢?”她并不着急回答福康的话,而是先坦然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福康手指托腮,眼睛望着上方:“有求想应的仙家,可以完成心中所思所想吧。” 明蓝蕴翻看手中书籍,轻声说:“百姓求神,心中所愿得到实现,实现了为神,不实现就不是。” “此次销毁寒食散之事,三皇子办不到,大皇子在让百姓戒断寒食散上为难,但我做到了。” 福康抓抓脑袋,心中依旧迷糊。 明蓝蕴起身,拍拍福康的肩膀,说道:“仙家可以福泽众生,故而我不需要去证明仙人存在,在百姓看来,我做到寻常人不能做到的事情,那……他们便会相信我是仙人的指引使者。” 话音刚落,宋彧大人便从拱形月门处大步而来。 他一席绛色官袍,但见鼻梁上还冒着几颗细微的汗珠,显然一路上未曾停歇。 他是听到了明蓝蕴方才教导福康的话的。 在福康茫然不解的眼神注视下,宋大人笑呵呵地解释:“寒食散之事,三皇子与大皇子觉得棘手,难以处置。百姓认为皇家子弟都觉得此事棘手,但代表神权的国师大人却以仙家之名妥善处理时,百姓自然会更加相信仙家的存在。” 福康似懂非懂。 明蓝蕴摇头:“不懂也好。” 她亲手把福康拉大,同时也教授了反派。 但反派有其特质,心眼比谁都多。 现如今有自己二人,福康虽然不说大富大贵,但也过得舒心顺畅。 宋大人落座,祝贺明蓝蕴:“国师大人,皇城中人近来可都在议论您。” 明蓝蕴望向宋彧,询问他今日过来的原因。 宋大人有些窘迫,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后弯腰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 他将信封递过去:“大殿下这几日颇为忙碌,不便于将此物交付与你,委托下官转交。” 明蓝蕴垂眸,浓密的睫毛微颤,没有接过那一封信。 她看向那封信,上面写着凌贺之的字,行野。 明蓝蕴终究还是伸手接下,道了一声谢谢。 宋大人不便久留,行了礼后厉害。 明蓝蕴目送他离去,而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 明蓝蕴的心头宛若突然多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身体沉疴,气力不知道该怎么用。 她合上眸子,脑海中便陡然浮现凌贺之下跪的画面。 下跪,臣服。 他以下位者的姿态,以虔诚的姿态,用放肆张扬的目光凝望着自己。 对方像一只毒蜘蛛,织造着自己的细网,捕捉着明蓝蕴的一切。 明蓝蕴觉得手中的书信如同一块烧红的木炭,夹在她的指尖处越来越烫。 明蓝蕴难以自抑,险些将它放在桌面上。 她最终还是打开了这封信。 凌贺之用着明蓝蕴所教授的简体字。 他开门见山。 明蓝蕴一目十行,得知了他的所思所想。 二人这几日为了寒食散之事奔波,身心俱疲。恰好几日后是重阳佳节,他约老师一起登高祈福吗?” 他那日不会去皇城之外的高山登高,而是去皇城中的最高塔楼——长安塔登高祈福。 书信的最后,明蓝蕴小声朗读出来:“百姓会放孔明灯祈福,景色颇美。”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72节 简单轻松的话却叫明蓝蕴思绪杂乱,心中波涛汹涌。 明蓝蕴阅后抬手立起书信,指腹将袖袋中的火折子拿出楼,点燃信烧掉。 明蓝蕴做完之后,起身回了住处 :“福康,我独自待会儿,不要跟过来。你等会儿去回大殿下三个字,不合适。” 福康见她心情烦闷,不敢叨扰,说了一声是便去忙别的事情了。 * 重阳佳节。 凌贺之站在塔楼上,背着手,正看着日暮沉沉。 今日没有宵禁,于是夜幕降临,皇城里依旧灯火如白昼。 远处河边丝弦声顺着流水,飘向远处。 凌贺之看着孔明灯如同璀璨流萤在夜幕中升起。 背后响起脚步声,他转身看到“不合适”过来的明蓝蕴提着裙摆上楼。 她今日换了一条浅白色的窄臂大袖的直裾,腰间配了一条黑色宽腰带,显得腰身盈盈一握。 凌贺之看着她莫名想到一句俗语。 要想俏,一身孝。 若不是知道她是大周国的国师,寻常人恐怕会将她误认为哪家的未亡人。 凌贺之眯起眸子,眼神莫测,反问:“老师,不是说不合适相见吗?” 明蓝蕴抬眸,回答:“我既然说了不合适,大殿下又何必来?” 一来一往,彼此推拉。 凌贺之难掩内心,一字一句地回答:“不来等你,我不甘心。” “我知道老师会来……”因为他的心上人总是面冷心热。 明蓝蕴撇过头不去瞧他。 突然凌贺之双手放在唇边,猛吹了一声哨子。 随后,在长安塔楼附近升起漫天难以数清的孔明灯。 明蓝蕴微微睁大眼睛。 凌贺之走到她的身边,为她挡住了风,低头说:“九十九盏孔明灯,皆是求我的心上人安康。” 明蓝蕴下意识地道谢:“劳烦费心……” 明蓝蕴随后不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再开口:“你我本是师生……” “大殿下,世人总是推己及物,你若是犯了大错,他们便会联想到你品行不端,便觉得你难以承担大任。” 凌贺之勾唇靠近她,觊觎地看着她,声音喑哑:“我不在乎。” 明蓝蕴欲说话,可思来想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肚子中的学识万千,却无用武之地。 她转身要走,走到塔楼里狭隘的过道处,却向前一个踉跄,转身过去瞧。 凌贺之将她抵在逼仄黑暗的角落里,呼吸粗重,声音沙哑:“好老师,你疼疼我吧。”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在2022-05-10 00:50:24~2022-05-11 23:0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藏藏、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望断崖 塔楼外面的孔明灯上升, 飞升到这一层时,那明黄色的光亮照亮黑暗的里面。 凌贺之低头看着她, 灯光照亮他的一半脸, 另外一半就隐藏在黑暗中。 他不再是当年跪在雨中求人怜悯的小孩。 他靠近着自己的心上人,求她怜悯自己。 凌贺之再近了一些。 明蓝蕴微微偏过头,面上的白纱被男人炙热的呼吸吹动。 明蓝蕴觉得心尖都在颤抖。 师徒相恋, 有悖人伦。 如果被有心人借着这件事情向皇帝参上一本,凌贺之就真的无翻身余地。 于是明蓝蕴说:“违反伦理纲常,大殿下可知天地君亲师? ” 凌贺之低头, 一字一句回答:“自然记得。” 明蓝蕴蹙眉:“那大殿下就该放开我。” 凌贺之迟疑了许久, 最终还是遵循了她的意见。 只是彼此之间的距离还是过于接近。 脚尖对着脚尖, 只要凌贺之欺身一压,他便又靠到明蓝蕴身上。 明蓝蕴依靠着墙壁, 低着头不看他,口头却在夸赞他:“大殿下比以往沉稳多了。” 凌贺之低声问她:“老师, 可否和我说一些他人师徒相恋之事?” 明蓝蕴思索片刻后, 说道:“温飞卿与幼薇。” 凌贺之又问她:“那老师可是认为这温郎因为天地君亲师而掩埋男女情爱,与心上人错过, 对吗?” 明蓝蕴蹙眉。 她不是回答不上来,而是不愿意跌入学生的言语陷阱中。 许久之后,明蓝蕴的神情与就像是当初在青木行宫莲池落水当日相似, 依然吐出两个字:“胡闹。” 简直是太胡闹了。 凌贺之哑声回答她:“老师,我不在意。” 明蓝蕴抬头看向他,突然见他弯腰靠上。 明蓝蕴用手推住他的肩膀,抵在两个人中间。 凌贺之说:“易求无价宝, 难得有情郎。” 凌贺之靠得太近, 宛若耳鬓厮磨般的夫妇, 说:“老师,我偷偷送您回去。” 宛若偷情的郎君,怕她家里的夫君知晓似的。 * 明蓝蕴回到家宅,缓步欣赏院中风景。 她走过月门,瞧见福康正一个人吃菊花酒。 他没看到大殿下。 明蓝蕴闭眼叹气:“别找了,他不可能光明正大送我回来的。” 福康长哦了一声。 明蓝蕴心中窘迫,提着裙摆大步走向长廊前的台阶,推门进了屋子里头。 重阳佳节之后,气温直转急下,下了连续数日的寒雨。 皇帝最近在服用明蓝蕴炼制的仙丹,整个人飘飘乎似神仙。 他人到中年之后,本就无心政事。 如今他更加不乐意处置。 贼子在皇城中散布兜售寒食散之事已经落幕。 皇帝现如今便是想如何对付用心不良的外邦使者。 皇帝软禁了外邦使者,找了个莫须有的理由限制他离开皇城。 软禁使者给了北境之外的狼一个上佳的理由。 他们蠢蠢欲动,开始在边境上展示他们的勃勃野心。 再加上秋冬之际,草原上粮草稀缺,生活资源稀少,游牧民族为了生存下去也经常在秋冬时节进攻扫荡。 外邦侵犯北境的消息向皇城传去。 那些八百里加急的信一封封地送到皇城里的皇帝手中。 皇帝勃然大怒,后来据服侍的苏公公说皇帝还摔了御书房里的砚台。 那砚台咕噜噜地滚了几圈就落到了苏公公的腿脚旁边,吓得老人家一骨碌就跪下磕头。 当年的谢家军为大周朝打下了北境的安宁,追击得北方游牧民族十年无法恢复元气。 可惜后来天子毫不留情地削去谢家军,而那些外邦这十年里头休养生息,力量日趋强大起来。 如今,此消彼长。 这对皇帝来说是棘手的麻烦,但他一想到此事或许可以给太子铺路,心里头便又舒服了一点。 如今大周朝平静了好多年,皇子皇女们身上都没有大军功。 皇帝疼爱二皇子,正准备将此等差事交给他。 如果二皇子此次成功击败匈奴,那么二皇子日后的帝王之位就稳了,百姓和朝中的文武大臣必然信服于他。 但皇帝想到好处也想到了害处。 战场不是纸上,战场上讯息万变,而二皇子又心思单纯善良。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73节 皇帝思来想去,心道恐怕二儿子是万万不能去的。 三皇子嘛…… 哎! 皇帝心中烦躁,看秋色愁人,吃食物无味。 底下的大臣们闻着风,也都知晓了此事。 他们为君主解忧乃是职责,可外邦来犯就与当年镇守北境的谢匀大将军有关,谢家军之事谁触谁死,大臣们为了不被皇帝殃及池鱼,上朝时个个夹紧尾巴做人,全部不敢大声言语。 皇帝心中郁闷了几日,终于在朝堂上说起了外邦来犯之事。 但大家还是谨言慎行。 他们一时半会也给不出好主意,于是皇帝也不强求,先让他们回去好好想个几日再各自呈上举荐名单。 这名单谁也不敢乱写。 凌贺之作为被荐选之人的候选,下朝后便在憬王府练枪。 长.枪破云,宛若吐信毒蛇。 他的枪应当是又快又直又准。 现在凌贺之单手抓着长.枪尾,用手一推,一记漂亮的回马枪。 枪.头的后面是凌贺之的冰冷目光。 可再仔细看,他抓住□□的手在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埋葬在记忆深处的东西让他想起了昔日的痛楚。 谢家军,外邦来访,望断崖…… 他从未去过当年母妃口中所说的北境草原,没见过一望无垠的天、翱翔的老鹰。 他想起的是望断崖的上万尸体。 他想起跋山涉水送密信最终还被父皇杀掉的谢家校尉。 望断崖,望断崖! 他一闭上眼睛就是无数将士们的鬼魂哀嚎着,衣服被鲜血染透,他们惊慌失措、奔跑着、怒吼着,在望断崖的天坑里挣扎。 凌贺之一想到这个,握枪的手掌便不由自主地颤抖,像是被加注了绝对的重量,指尖像是要被压碎一般,教他痛不欲生。 凌贺之的手一抖,枪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侍卫上前,担忧地询问:“主子。” 凌贺之抬手不叫他帮忙,弯腰拿起自己的枪,蹒跚起身:“没事。”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即将入夜。 凌贺之没有继续练枪,将□□插入武器架中,趔趄着回到内室。 黑暗中,凌贺之浅眠。 他梦见四周一片红色,鲜血汇集成了一条小河,腥臭腐烂的气味叫人作恶。 望断崖天坑里,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堆在一起,有的面朝上,露出狰狞的面容;有的面朝下,肢体僵硬呈现着向外爬的特征。 夏日大雨之后,天气闷热。 望断崖的大坑里,数不胜数的尸体堆积在一起腐烂,血肉腐烂融化在一块,身体器官从肚子里掉落,里头的尸臭味闻到便叫人想吐。 这还是民间传的文字表述。 真实的画面宛若人间地狱。 凌贺之看到他们挣扎着活过来,喉咙胸腔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大洞,说话嘶嘶嘶地发出气音。 他们喊:“凌贺之,别过来!” “别来望断崖!” 上吊自缢的母妃面容发青,捧着脸尖叫:“你绝对不能去望断崖!” 凌贺之从睡梦中惊醒,猛然坐靠在床头。 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掉落。 凌贺之捂住脸轻轻地笑起来。 自己如果被皇帝指名去北境砍敌军,那么恐怕皇帝说不定会对自己这个谢家军的血脉“斩草除根”。 但这也是他拿到军权最快的办法。 凌贺之紧握拳头望着面前的虚空。 他第二日去了太史院,就此事询问了明蓝蕴、胡李两位监正、还有宋大人。 此事上,明蓝蕴的话语权颇大。 陛下近来相信鬼神之说。 明蓝蕴完全可以以神仙下指,引导陛下选中凌贺之。 因此,现在是凌贺之去还是不去…… 胡李两位监正不做感想,只觉得大殿下去有去的好处,不去又不去的好处。 他们没个定处。 至于宋大人一介文臣,心思多,说话含含糊糊的。 只有明蓝蕴直接表态:“你绝对不能去。” 明蓝蕴没有多说其他理由,只说算出命中有劫难。凌贺之本想说服她,但见她不肯松口,也就只能先走离开了。 待其他人都走了,一边的福康看到明蓝蕴如此果决,小心翼翼地询问:“师父,为什么不能去啊?说不定陛下并没有想多什么呢?” 明蓝蕴握住了茶杯,看着浓色的茶汤:“不,这一次的战役,凌贺之绝对不能去!” 原文中,此次北境入侵,看守北境的将军直接被一击而溃,北境成为了人间烈狱。 之后本文的二皇子凌辰逸出场,凭借着强大的气运赢得了此场战役。 这就是给主角刷点数的一个剧情。 凌贺之要是去了,说不定会走上原文中被砍死的将军的命运。 明蓝蕴想到这里手指颤抖,许久之后才平静下来。 她眯起眼睛,自己……绝对……绝对不会向皇帝举荐凌贺之。 但三日后,她却被华丞相相邀去了丞相府。 一辆马车在华丞相府前缓缓停下,门口的家丁连忙上前放下小板凳。 一只白嫩的手撩开帘子,只见明蓝蕴从马车出来。 明蓝蕴在管事引领之下,一路向着谈话的大厅前去。 丞相府邸内白玉为饰金为穗,处处尽显奢华极致,园林一步一景,生动有趣。 明蓝蕴表情平静无波,手执拂尘,足下轻盈,那引路的管家险些跟不上她的步伐。 二人走进议事厅,丞相端坐正上方,他抬手一指向明蓝蕴,不甚客气地请她落座休息。 明蓝蕴刚刚坐下,便听见丞相说:“国师大人近来真是安好啊。” “皇城之中百姓都信你啊。” “本丞相有事想请国师大人帮个忙,此次北境外邦侵犯,陛下还是要找大将去镇场子。大殿下乃是谢大将军的后代,本丞相看他颇为合适。” 明蓝蕴细哦了一声:“本君人微言轻。” 华丞相抬手拍了拍。 几个侍卫推搡着一个素衣孝袍的女子,她挺着大肚子走过来,看她的模样似是要临盆了。 明蓝蕴瞳孔一缩。 孕妇看到明蓝蕴后先是愣了愣,而后认出她之后便两泪汪汪,捂脸抽泣。 华丞相说道:“国师大人,你聪慧,可还认得此人?你说不定看了就会帮忙。” 明蓝蕴自然认得面前的此人。 此女和小时候相差无几,倒是没有女大十八变。 江公城家旁的邻居,从小跟在自己和明子绡一块玩儿的阮青梅小妹。 不过她后来应当是嫁给了旁人才对。 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阮青梅鼻头发红,不过阻拦说:“阿姐,子绡半年前病逝,你不要再被他们威胁。” 明蓝蕴听到这消息没有多震惊,如果阿弟还在的话,丞相不会抓阮青梅过来。 明蓝蕴看向丞相:“所以你想用她来哄骗我明子绡还活着。” 明蓝蕴垂眸,丞相执意要让大殿下此次就去北境呢? 必有阴谋。 她眯起了眸子,意味深长地说:“丞相大人竟然沦落到我帮你说话。” 明蓝蕴将言语软刀子扎进丞相的胸口,慢慢地旋转:“您在当年陷害谢家军时便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丞相正在被皇帝逐步架空,皇后又被禁足,四公主还下嫁给一个小小官员。 皇后膝下的二皇子倒是东宫太子,但却不是皇后亲生的,更何况皇帝也一直控制着太子和皇后一派的往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1 23:08:13~2022-05-14 00:2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6820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蓉蓉不是酥糖 6瓶;卡萨布兰卡的蜗 5瓶;脱非入欧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74节 第49章 、决心 明蓝蕴的话刺痛了华丞相的心。 但他终究是老成, 自嘲地笑了一声后又坐下来,端起茶盏, 吹了两口气后抿嘴吸吮着。 他说:“知道为什么我不找旁人, 单单找你吗?” 明蓝蕴不回答此言。 但她很明白。 因为自己的人际关系简单,最容易被策反。 若是别的大臣,拖家带口的, 身边亲朋好友的,站队之后自然不会轻易地转换队伍。 而大周朝的国师大人身边最亲近的无非就是一个徒弟福康。 福康又不在朝廷当官。 算来算去,策反国师此事上牵扯到的不过寥寥几人。 明蓝蕴抬眸看了一眼被几位侍卫看守住的怀孕小妹。 这样的举动自然称不上“策反”, 而是“威胁”。 明蓝蕴了解, 丞相不是愚者, 自从皇后、四公主、三皇子的事情发生后,他不会再相信自己这位国师。 故而不“策反”只“威胁”依旧可以达成他的目的。 明蓝蕴回答:“看来是没有转圜余地了。” 明蓝蕴起身, 拱手告辞:“还请丞相给我时间思索。” 丞相左手伸出三根手指:“三日,三日后我要看到你向皇帝举荐凌贺之前去北境。” 明蓝蕴垂眸再行礼后, 大步流星地离开。 背后的阮青梅瞧不明白, 但也清楚自己成了把柄。 她摸着腹部,两眼泣泪, 哽咽道:“阿姐。” 明蓝蕴没有回头…… * 丞相邀请明蓝蕴的事情是瞒着人的。 上上下下都打点过,朝中的文武大臣皆不知情。 唯独有一个人心知肚明。 国师府除开几个家丁,便再无其他护卫。 于是凌贺之偷偷让憬王府的守卫有事没事多往明蓝蕴家宅的方向转转, 发现宵小之辈立即擒拿。 明蓝蕴坐马车前去宰相家中的事情便被侍卫们看到了。 只知道国师去了,但她为何而去,侍卫们手伸不进到宰相府去打探消息。 凌贺之坐在椅子上,身侧的侍卫正在如实禀告:“昨日, 国师并没有在宰相府待多久。” 凌贺之指腹摩挲着手中的杯口, 眯起眸子, 微微低头,神情晦涩。 过了片刻后,凌贺之起身,吩咐说:“传消息给谢贵人,让她打听打听后宫里的情况。” * 后宫之中,谢贵人收到了凌贺之的消息。 她命人去悄悄打听,但都无果。 谢贵人揉着眉心,喃喃自语:“要想打探消息问陛下才是最快的。” 一旁的亲信宫女蹙眉:“可是陛下这几日谁的牌子都没翻。” 谢贵人点头,自己又不能贸然跑去御书房。 谢贵人揉着眉头时,外头走进来一位宫女:“娘娘,萱贵妃邀请诸多妃嫔去御花园赏花呢。” 谢贵人眯起眸子,一反常态地答应去参加附炎趋势的赏花小会。 但她不急着去,谢贵人让人为自己取下头上的大多珠钗,又换了一身偏向素雅的衣裳后才扶着宫女的手,莲步轻移。 她从长廊上迈下台阶,行到御花园中。 “呦,好久没瞧见谢贵人出来了。今日一来,怎么还迟到了?” 御花园中菊花开放,萱贵妃今日来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许,众嫔妃拥簇着她一道来赏花。 众多绝色佳人站在这御花园中,莺莺燕燕的,倒显得人比花娇。 人群中传出来了一声揶揄谢云莲。 谢云莲不动声色,先向贵妃娘娘行礼后,说道:“娘娘安好,这几日陛下心思忧愁,未曾翻姐妹们的牌子。我与陛下感同身受一道心神不宁,这前几日才总是推了邀约不肯出来的。” “听闻御花园开放,我想着摘一些菊花制成清热消火的菊花茶,好叫陛下消热清身。” 这话一出来,众多嫔妃脸色都不大好看。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来赏花的? 倒显得她们这些人低下庸俗,心不记挂着陛下了。 她们心中再不喜,却也不敢大声置喙,一是颜面上不好看,二是谢云莲乃是拓族族长义女。 萱贵妃拿起手帕挡住脸,故作愁容说道:“妹妹,陛下近日来是为政事心神不宁,但后宫不可议政。你这身装扮,太素太冷,着实不妥。” 谢贵人又学着她的样子,故作不明白地道:“娘娘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担忧陛下身体。这菊花茶只是让陛下心神安宁。” 谢贵人拿了一朵菊花,意味深长地说:“娘娘,你又何必呛妹妹的喉?” 萱贵妃脸色难看,捏紧了身边宫女的手,宫女痛到唇色变白,但又不敢吱声。 萱贵妃微微抬起下巴,点评:“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三言两语倒是我的不是了。” 谢贵人似乎是怕了,捏着菊花走过去,想要将菊花献给萱贵妃娘娘:“娘娘赎罪。” 众人只见萱贵妃抬手,谢贵人不小心被她推搡在地,头直直地磕在了地上。 谢贵人身旁的亲信连忙去搀扶娘娘,把谢贵人扶坐着后,便跪在地上磕头,磕到出了血:“贵妃娘娘饶命,我家主子是北境儿女,做事冒失了娘娘。” 萱贵妃震惊地收缩起瞳孔。 自己并没有推人…… 是夜后,皇帝去找了萱贵妃,倒也没有大怒,但话里话外呵斥了她一顿。 皇帝说:“谢贵人向来稳重,又怎会无辜跌倒。此事终究是你处置不妥。” 皇帝出了萱贵妃住处后,坐在龙辇上。 身旁的苏安上前:“陛下,接下来是回御书房?” 皇帝闭上眼睛,说:“去谢贵人的罗慧轩,最近北境动乱,拓族归顺我大周后也面临危难,谢贵人心系母族心神不宁,如今又受了伤,朕不能叫她寒心。” 苏安高声:“摆驾罗慧轩!” 罗慧轩内,谢贵人带着住处的众人迎接到皇帝。 她目光得意,完全没有今日白天的可怜,眼神中满是算计…… * 第二日。 凌贺之便与她的宫外亲信接应上了。 对方传达谢贵人的话。 “娘娘窥探出陛下有意让大殿下你去北境,但文中的大臣的奏折上竟无一人举荐你。,陛下在为此发愁。” “皇后宫中的宫女说漏嘴的,说皇后不愿让太子殿下出征。” 既然皇后不想让太子殿下出征,那么皇后一边的华丞相也是不会举荐太子殿下。 那么华丞相真正要举荐的人应当就是凌贺之。 凌贺之沉默不语。 那带着斗篷的亲信说道:“可华丞相一反常态,不主动举荐你。那么他许是想让明蓝蕴来举荐你。” 当年华丞相举荐谢匀,然后和皇帝互相算计害死忠良将士。 他没了对头,一时风光。 但盛极必衰,华丞相这几年低调行事,也暗地推李太尉上去,但还是被皇帝忌惮打压。 如今皇帝性情阴晴难辨,华丞相就算是猜测出陛下心思也只能埋在心中。 华丞相又不愿意让自己的手下人冒险。 于是…… 凌贺之迅速明白其中道理,说道:“老师是被丞相威胁,命她向陛下举荐我去北境。” 能威胁明蓝蕴的…… 难不成是明子绡还是说其他重要的亲朋好友? 亲信离开之前,再仔细叮嘱凌贺之:“大殿下,娘娘说了,国师轻而易举便能被人威胁……” “该弃,便弃之” 放弃掉明蓝蕴这一颗棋子。 凌贺之拱手,一字一句道:“她面冷心软,故而才总是受制于人。” “先前她便劝阻不许我去。” “如今丞相威胁她,她摇摆不定还未曾向陛下开口。” 凌贺之为此次谈话落了尾声:“你且禀告娘娘,北境,我去!”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75节 亲信诧异,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急忙往皇城里去。 而凌贺之大步流星去了明蓝蕴的住宅。 明蓝蕴站在院中,有些身体不适,福康正搀扶着她往院外走去。 凌贺之不请自来,开门见山道出了一切:“老师,瞒着我,是准备将此事拖过去吗?” 明蓝蕴见他知情,赞誉了一声:“不过才过了一日,大殿下倒是知道的快。” 看来反派已经构建起足够的情报网了。 明蓝蕴也不瞒他,咳嗽一声后,直言:“丞相给了我三日时间,我打算第三日再与你说,阮青梅此人我应当与你说过几次。” 二人相处时,明蓝蕴也与当年还在小小后宫待着的反派说过江公城的事情。 凌贺之蹙眉:“她被送到京城里了?” 明蓝蕴抬手捂住嘴巴,点头:“她和我说子绡半年前去世了。” 凌贺之面色变化,而后顿了顿后说:“老师,节哀。” 明蓝蕴垂眸:“意料之中。” 自己就算举荐了凌贺之,丞相也不会放过阮青梅,手起刀落不过头点地的事情。 救人容易,杀人也容易。 凌贺之沉默了许久后,开口打破寂静:“还请老师举荐我。” 明蓝蕴猛然抬头:“你能不去。” 凌贺之噙笑:“你就算不举荐我,我也会向父皇自荐。” 明蓝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而后决绝道:“不,你不能去!” 她无法说此次的战役只能二皇子去,是因为原著中这是二皇子的功绩。 如今也是大殿下的牢笼。 凌贺之不听,拱手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明知道是陷阱,但他要去试试。 多年来的受制于人如今已经织补好了巨网,差得就是一个字“权”! 无论是老师在百姓中的信誉,当时他如今的人脉关系,寻常人休想轻易推翻。 现在挡在面前的人大多都被算计落败。 而他不甘心止步于此。 还差兵权。 有了这东西,皇城之中无人敢置喙! 明蓝蕴看他如此说,气急败坏,推开一边搀扶着自己而已经吓呆了的福康,快步追上男人:“我说了,你不能去。” 明蓝蕴蹙眉,喊他:“凌贺之。” 凌贺之越过她的身边,毅然决然离开。 明蓝蕴怔忡,转过身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清冷面具被面前的男人摘下踩碎。 她怒道:“凌行野!” 凌贺之反手抓住她的纤细手腕,将她的手掌放在脸颊旁。 十指交碰在一块,宽厚的手掌和纤细白嫩似葱白的指尖交错。 他凝望着明蓝蕴,声音喑哑:“我会为了老师,活着回来。” 作者有话说: 福康: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啊。就跟爹娘吵架而不敢吭声的小孩子一样,要不然挨骂的就是我了。 感谢在2022-05-14 00:25:08~2022-05-15 00:2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修勾勾的坏心思 10瓶;藏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思念 凌贺之保证:“老师, 信我。” 他必须要去,风险与机会并存的事情令他日夜难寐。 但自从知道丞相威胁老师之后, 他便下定决心。 不破不立! 凌贺之行礼起身。 “啪”的一声, 一巴掌打偏了他的脸。 那耳光抽的响亮,抽得利索。 被抽的人平静的站着,打人的女子反而袖中手掌不停地颤抖。 死一般地寂静。 明蓝蕴一字一句地说:“我说了, 那是你的死局。” 她相信人定胜天,但也知道期间要付出的艰辛何其之多。 她踏入这书中世界开始,现实便狠狠地告诉明蓝蕴何为世间因果。 这个世界的不真实感已经被明蓝蕴用数十年消磨得干干净净。 逝者如斯夫。 亦如昨日之去, 不会再在将来重现。 死在历史洪流中的人再也不会归来。 她的师父——老国师死后的那一个月, 明蓝蕴总觉得他既然是半仙存在, 说不定早就超脱生死,说不定会再后来重生。 这小说中总归是那样写的。 但她守了七日灵, 看着师父的尸体就在那里毫无声息。 现实一点点踩踏着她内心的希望。 她送走了师父,看着谢家军全军覆没, 等着雪妃娘娘自缢, 在漫无目的的等待中得知了阿弟的死亡。 她看着生命中的那些人逐渐消失,徒留她一个人在世上。 当年她把福康从宫中带到太史院里养着, 才从猛然中跳脱出来。 而现在,她一手教养长大的反派叛逆独行,明知前山有虎却还是向前行。 明蓝咬牙解释:“阮青梅的性命的确是把握在本君手中, 但杀死她的人不是我,而是丞相。” “我只是惋惜我救不了她!” “所以,当我踏出丞相府的那日起,我便明白阮青梅的命悬在丞相的刀下, 而他终究戏耍了我之后终究会杀了阮青梅。” 老谋深算的丞相怎会留下一个会泄密的活口呢? 明蓝蕴咬牙:“现在, 你清醒了吗?巴掌扇不醒你, 那就鞭子抽。” 院门里头的福康吓得浑身激灵,双腿都在打颤。 他头脑发憷,偷偷去瞥大殿下。 突然,福康听到大殿下一字一句地说:“清醒了,但没用,你打我还是拿鞭子抽我,只要不把我打死,我爬也要爬到父皇面前接下此番平定北境战乱之事。” 凌贺之送开明蓝蕴的手,后退一步,双手做礼鞠躬:“学生拜别老师,还请老师日后为学生的凯旋架设接风酒。” “我会为了谢家军,母妃,还有本殿下的心上人……” 凌贺之转身,宛若打马游街的少年郎高举着右手一挥,高声喝道:“战无不胜!” 翌日。 凌贺之主动向陛下请命,陛下大喜,授镇北将军之名。 无人知晓其中沟壑。 丞相见此事,也信守承诺将阮青梅交给了明蓝蕴。 国师家中。 阮青梅和福康正在收拾院中的家务。 布裙木簪的阮青梅拿着笤帚,看向远处凉亭中的女人。 她说:“阿姐……” 她觉得不妥,又重新改口:“国师大人,平常没事时便是这般发呆出神吗?” 福康叹气:“此事说来话长。” 师父自从大殿下出征之后,便向陛下告了假,终于待在国师府中。 她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依旧如常去见了一些民间工匠,与他们讨论手工工艺之事,晚上便攥写书籍。 但工匠没来的时候,明蓝蕴总是安静地坐着,也不与谁说话。 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卜卦算卦。 大殿下将她平静面容下的心神搅得波涛汹涌,一日都不得安宁。 福康抓抓脑袋,对阮青梅说:“青梅姐,你也别太担心了,等大殿下回来便好了,另外太史院和另外的几位大人等不忙的时候也会抽空来见见国师大人的。” 他俩交流时,明蓝蕴的声音响起:“你们不做活又在做什么?” 两个人被她吓了一跳。 明蓝蕴习武,故而脚步轻微,走路无声。 福康眼珠子一转,说道:“师父,近日天冷了,我去领了该分到的银丝碳,然后还有一些布料,你想做些什么衣服样式?”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76节 明蓝蕴唔声道:“和往年一样,不过今年严寒,恐怕城中家境贫寒百姓艰难,再加上北境动乱,有难民奔逃到城外。” “京城中有官员家眷布粥行善,福康,你也跟着青梅再算上他人,一道去开设个施粥的摊子吧。” 阮青梅愣了片刻,福康连忙说:“青梅姐身怀六甲呢。” 明蓝蕴解释:“若是想顺利活下去,那便要多在城中百姓面前露面。” “百姓不知道你这个人,那么你被杀了也无人在意。” “但百姓若是知道,那想杀你的人便要掂量下会不会引起众怒。” 明蓝蕴说罢后,阮青梅连忙回答:“小妹明白了,多谢国师指点。” 明蓝蕴点头,而后离开。 阮青梅和福康继续说小话。 阮青梅说道:“国师可比小时候严肃多了。” 福康欲哭无泪:“师父有时候也蔫儿坏,老打趣我,但大殿下离开京城之后她便沉默了。” 阮青梅欲言又止。 这国师和大殿下的关系貌似不太一般。 入冬。 这皇城里没热闹气息。 皇后被禁足,四公主下嫁话被禁足,三皇子因服用寒食散被陛下勒令待在府邸中不得随意外出,萱贵妃因推搡谢贵人而抄写佛经。 城外的难民越聚越多。 唯一的喜事便是谢贵人被诊断出有孕,陛下抬她成了妃子,现在众人要喊她一声榭妃。 宫里的太医为她开药调理。 但谢贵人还是觉得晕眩难忍,陛下想到诊治女子之病,皇城中大多女医都不及明蓝蕴钻研深入。 于是他便让明蓝蕴进宫。 明蓝蕴入了宫,由太监宫女指引。 榭妃靠着贵妃榻上,神情慵懒,身子骨消瘦了许多。 她抬眸看了一眼明蓝蕴。 她对明蓝蕴感情复杂,知晓她是昔日敢为谢家军冒死写信之人,也谢她庇护者姐姐唯一的儿子长大成人。 但她一想到明蓝蕴曾经明面上为皇后萱贵妃都做过事,宛若墙头草,东西两头倒,心中的信任又少了几分。 而凌贺之又信她,仰慕她。 终究这股子怀疑还是被榭妃强行压没了。 罢了。 罢了。 谢云莲等明蓝蕴诊脉后,问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胎保得住吗?” 明蓝蕴若有所思地回答:“先尽人事,终听天命。” 谢云莲点点头:“本妃明白了。” 谢云莲摸着肚子,叹气说:“大殿下在北境,在皇城里的人倒是最怡然自得,听闻陛下叫太子负责稳定人心。可军情稳定了,人心便稳定了,这差事倒是美。” 大殿下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太子也能分吃一杯羹。 陛下总说太子年幼失母,孤苦伶仃。 可大殿下也苦啊。 现如今陛下是越发宠爱太子了。 谢云莲摸着肚子,认真地说:“不论如何,这胎总得留到大殿下归来之后。” 明蓝蕴沉默,她今日话格外的少,思索之后只回答了一句:“女子有孕素来听医者诊断,我会去找陛下,说娘娘胎心不稳,别的太医可以开药,但诊脉只能是由我来。” 谢云莲点头称是。 明蓝蕴告辞。 她忙碌了一日,没有回家,反而去了城墙之上,踏上台阶时脚步愈发沉重。 守城的侍卫朝她行礼:“拜见国师。” 明蓝蕴抬手示意,而后抬眸望向城外。 她口中小声说道:“城外的灾民是越来越多了。” 北境战事……皇帝几乎是封锁了一切消息。 明蓝蕴只能将这当成好事来看,也许凌贺之大捷,皇帝并不希望他威名大盛压过太子,故而才封锁消息。 明蓝蕴已经派人去了北境,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估计这人再过几日便要回来了。 入夜后,明蓝蕴回到国师府。 她梦见凌贺之战死沙场,满目疮痍,旌旗纷飞。 反派用沾满鲜血的手抓住□□,浴血杀敌。 他说:“我会……战无不胜!” 明蓝蕴从梦中惊醒过来,她无心再睡便坐起来靠在床边。 房间里,寂静,漆黑,孤独。 北境军营之中。 几名女医正拿着布条要去溪边去洗漱。 她们听到马蹄声,抬头一看,远远望见背着□□策马奔腾的男人。 “大殿下回来了。” “这几日,那些蛮子的动静小了许多。” “怪不得大殿下外出归来了,想必他也能歇一口气了。” 马队从几名女医面前过,凌贺之一拉缰绳,蹙眉说道:“这些布条洗漱之后,需要烹煮晾晒,不得放在阴风处阴干。” 几名女医行礼:“是,大殿下。” 凌贺之又说:“另外去让几位医官,到我营帐中去,我与话和他们说。” 她们又说是。 凌贺之颔首,起码离开。 众女医离开,有一人失神,好友推搡她:“温芙蕖,你发什么愣?” 温姑娘回神,小声说:“我瞧着大殿下似乎对医术有所造诣,他涉猎如此广泛。” 好友嘟嘴:“走了。” 傍晚,被凌贺之喊走的医官回到伤兵营后,与众人商议分配好了轮流守夜制度。 大殿下已经给他们出了安排表,从几时到几时,事无巨细。 伤兵营中除开伤病还有俘虏。 晚上,一侍卫提灯照亮路,一侍卫手执屉,随后再撩开帘子等主人进入。 凌贺之目光冰冷,惹得众军医讪讪行礼:“见过大殿下。” 凌贺之走到角落里被捆绑住的俘虏面前。 一名军医上前:“此人伤口溃烂发脓,恐怕命不久矣。” 凌贺之抬手示意,让他噤声。 凌贺之打开屉,里头数个木盒子,上面各自做了奇怪的描述,军医看了一眼后着实是看不懂。 凌贺之仔细查看俘虏伤情,而后分别从木盒子里拿出一粒药丸,强行塞入命不久矣的俘虏。 远处角落站着的女医们窃窃私语。 “药丸?大殿下也会医术?” “为什么要将相似的丹药分开?” 凌贺之做完这一切后,嘱咐下去:“每隔半个时辰查看他们的情况,同时对应好不同盒子上的丹药。每盒药物试三个人,但凡有三人全死,此盒药便作废扔掉。” 众人不明白,但也只能照做。 凌贺之无心和他们解释,这些药物是明蓝蕴苦心钻研多年又请了数位民间工匠才实验出来的。 青霉素…… 时至今日,她仍旧不能准确地判断出每一次的培育菌落是否会培育出毒物。 她自然是有在动物身上试过的。 但人和动物不同。 明蓝蕴再生气,还是把这些东西给了他。 不过凌贺之出京城时,携带的东西都是被仔细盘查过的,他只能带一些出来。 凌贺之想到此处,嘴角上扬,冰冷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温和,令旁人看了面面相觑。 凌贺之起身出去回到自己的营帐门口,左右副将笑意盈盈:“大殿下,有个人你瞧了一定会高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5 00:22:34~2022-05-16 01:5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6820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凛 3瓶;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77节 第51章 、倾慕 凌贺之思索了片刻, 神色狐疑地挑开了帘子。 他并不奢望明蓝蕴可以赶来这里。 他比谁都清楚明蓝蕴作为国师要常年待在天子脚下的皇城里,没有命令是不得私自离开的。 所以他只能猜测是不是明蓝蕴派人过来打探消息了? 他挑开帘子的一刹那, 房间里便瞬间亮堂起来。 可房间里空荡荡的, 并无热闹气息。 凌贺之只看到一个打扮妖娆、涂脂抹粉、穿着粗布衣裳带着半根木簪子的年轻小姑娘站在桌边。 小姑娘瞧见这么多的人走进来,瞬间垂了脑袋,从衣领里探出一小节脖颈。 最后一个走进来的侍卫重新将帘子放下来, 于是,房间里又变得暗淡。 凌贺之眯了眯自己的眼睛,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名小军妓。 凌贺之开门见山:“我来到这里, 曾经下过命令, 军营中不得招收军妓。” 左右副将两人脸上还是笑意盈盈, 宛若绿头苍蝇般搓着手,不以为意。 那二人中的左副将站了出来。 他肥头大耳, 铠甲包裹着大肚子,活像一只成了精的大鼎。 左副将打哈哈:“下官知道, 军营里也按照大将军的命令执行着, 士兵们断然不敢逾越!” 凌贺之斜眸看着他。 左副将走到那位窘迫的小军妓面前,用粗大的手掌一打对方的肩膀, 将人打得一个趔趄。 “真是年纪小不会服侍人,这就是当朝的大皇子!” 凌贺之突然哼笑一声,无奈地点点头:“二位大人的好意, 本殿下明白了。” “所以说,是左副将想出来的好主意了?” 凌贺之拉长了“好”字,拍着掌,颔首微笑, 慢条斯理地走到左副将面前。 他一手按住了左副将的肩膀, 一手抽出了左副将腰间悬挂着的长剑, 在对方的笑容中用大力扎穿了他的喉咙。 喷涌而出的鲜血迸溅了凌贺之满脸,杀人凶手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凌贺之抽回长剑,看着左副将的尸体倒在地上。 他用剑身拍了拍这胖人的脸颊,解释:“我曾经的命令是不得招收军妓,违令者,死!” 凌贺之侧头,背后的右将军吓得双腿打颤。 凌贺之哦了一声:“还有你。” 右将军看着他越走越近,转身就想要逃。 突然凌贺之的侍卫发难,照着右将军的面门就是一拳,将人打得眼冒金星。 两名侍卫抽出长剑比着右将军的脖子:“请主子下令!” 凌贺之声音发狠:“将他捆起来,我要当众将他斩首!” 北境的寒风之中,众多将士围在训话台下。 台子上,凌贺之站着。 一只人工饲养的枭鹰落到了身披黑色披风的他的肩头,但见其眉头紧锁,单手拿着□□,怒喝:“尔等投军是为了什么?” “如今游牧民族毁我大周边境,使我子民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若是你们的双亲问你们前来此地是为了什么,你会怎么说?” “是为了从家乡跑到这蛮荒之地狎妓吗?” “是抵御外敌,光宗耀祖,还是在家乡族谱上留下名字,往后你们走遍大周的每一寸土地,看到百姓安居乐业,与众人笑谈今日血战沙场,能自傲地说一句这是我护住的天下!” “我,凌贺之,从踏出皇城的那一刻起,势必要叫北境蛮族、不敢再犯!” 凌贺之掷地有声的动员,尽管面容还不够老成,但内心有着超过同龄者的深思远虑。 士兵们感觉一腔热血翻涌,从胸口涌上面容,憋得通红,像是要炸裂开来。 曾经混乱不堪的北境守军在凌贺之管理下变得军律严明,士兵士气大涨,如今反叫叫嚣嚣张的敌军节节溃逃。 他们越战越勇。 如今左右副将违反军令,当斩当杀! 去他娘老子的狎妓! 他们要在族谱、族祠、地方县志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所有的情绪汇集在一起,喷涌而出。 汇聚成了一句话:势必要叫北方蛮族,不敢再犯! “斩!” 刽子手手起刀落,右副将头颅咕噜噜滚地。 枭鹰长啸一声,展开半人多长的翅膀,俯身用利爪抓住了带血头颅,而后激冲上蓝天。 它让死不瞑目的副将瞪圆了白目看着地下的热血军营,越飞越高,越过辽阔的天际,翱翔去了远方! * 人群中,军医们都抬头眺望着远处的大皇子,心中狂跳不止。 女医们心中只有震惊。 她们身处这男子众多的军营中,以前总是听到各种混账荤语。 如今,凌贺之主动将这腌臜事摆在明面上,他唾弃和厌恶,让那些士兵重燃斗志。 再加上他来了之后,对军医们格外看重,虽然让军医们忙得脚不沾地,但也让士兵们对军医们尤其是女医们变得尊敬起来。 女医群中,一位扎着双发髻的女子心中宛若是一团火,烧得她喉咙发痒,眼睛发烫,几乎要落下泪来。 温芙蕖抱紧了手中的纱布,痴痴地望着凌贺之。 随后,她在别人的带领下回到了营帐,心中依旧久久不能平静。 到了晚上她还是失神。 几个好友坐在桌边休憩小聊,温芙蕖忍不住地说:“都说大殿下是叛军谢家军的余孽,可我却觉得他比那些不是余孽的守将们都要好。” 谢家军……纵然是再有叛徒之名,他们生前身后都守着大周的天下。 别的女医面色微变,知道她说这话大逆不道,可最终竟是没有人质疑她。 孰是孰非,自在人心。 * 翌日。 凌贺之查看士兵们演练情况,结束后要返回营帐,遇到了一名扎着双发髻的女医。 温芙蕖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大殿下,我是女医温芙蕖,听闻左右副将带来了一位雏妓,大殿下欲将她送回去,可否让我与她聊聊。” 凌贺之蹙眉:“不,我改变主意了,让她留在军营中,跟着你们学医术。她既无力气又无本领,送回原处也不过是继续在花街柳巷当奴籍。” 温芙蕖一喜,磕巴地说:“我可以带她了解。” 凌贺之点点头。 温芙蕖看到凌贺之走过自己身边,越过自己要离开。 她鼓起勇气转过身,双手交织在一起,声音发颤:“殿下昨日讲的话,我很喜欢。” “我,我仰慕殿下!” 凌贺之停下脚步,转过身,不怒反喜。 温芙蕖看着他眼神中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莫名觉得他在透过自己看向另外一个人。 凌贺之开门见山:“我已有心上人,她谨小慎微又胆大,薄情又专情,我只能倾心她一人。” 温芙蕖窘迫到面色涨红,只觉得要转身就跑。 但接下来凌贺之的话却教她心神一震。 凌贺之将手搭在腰间的长剑剑柄上,语气轻松:“但我知道你对我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对优秀者纯粹的倾慕。因为我身有傲气又不贬低女流之辈。” 温芙蕖面上发红,或许吧。 她转辗反侧一晚上,彻夜难眠。 今日她在伤兵营时,看到那些受伤的士兵不再像以前那样伤情越来越重,而是在他们军医轮流照顾下,整日都有人仔细换药的情况下,大部分逐渐好转。 那些士兵尊敬她们,便是往日的刺头也会亲切地称呼称呼她一声温大夫。 凌贺之又说:“可我也曾自负狭隘,睚眦必报,我曾在深夜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践踏着别人送来的善意。” “是曾有一人用善意与鞭子一点点教会了我何为君子,我从她身上学习着做人之道。” “可我还不及她,她可以伏案数十年做为民之事,面对强权依旧冒着天下之大不违寄出书信,她可以运筹帷幄算计人性,也会为他人悲叹。” “我不及她,”凌贺之重复了一句,认真地说,“若你仰慕我,不若请你仰慕她吧。” 温芙蕖看着他说完后便转过身大步流星离开。 她呆滞在原地,捧心而立,呆若木鸡。 那个人是谁…… 凌贺之回到营帐后,揉了揉眉心。 他刚坐下不久,外头的侍卫进来禀告:“主子,有人想见你。” 凌贺之心中一顿,下意识地想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给惹阎罗霉头? “让他滚进来!”凌贺之一拍桌子。 外头的难民装扮的人走进来,他背着一个蓝布包裹,毕恭毕敬地行礼后,便利索地将包裹打开:“大殿下,我奉国师大人之命,特地将这些书籍和书信、丹药等送来此地。”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78节 大殿下出皇城时,携带的东西和身边的人都被仔细搜查了。 这些书籍都是明蓝蕴亲自攥写的,自然不能交给他带过来。 她只能通过别的方式送到这里。 凌贺之看着那些书,这些皆是明蓝蕴的手抄本。 内容从医术到民生、地形到管理,各色种类大不相同,这些她也曾想广而告之,普及民间。 但是皇帝忌惮她,她只能蛰伏着。 另外最重要的一本就是北境地形图。 她从未来过北境,但却比别人还要了解。 凌贺之不去问她为什么知道,在他的心中,她是自己的神。 凌贺之手指拂过封面,仿佛在感受着当时书写着此句的明蓝蕴。 她在深夜提着纤细的手腕运笔,写着娟丽好看的书信。 凌贺之粗略翻了一下,突然眸子一缩,他看到好几页纸上都有着深褐色的血迹。 “老师咳血了?!”凌贺之想到她在青木别院里被下毒的事情,害怕余毒微清。 那人回答:“国师与我说了,只是劳累过度,上火滴了鼻血。” 凌贺之这才放心下来。 凌贺之将其中的医书挑出来,命人送去军医那边命他们翻阅,书中提及到的照顾要点一定要如实做。 军医们看到大殿下送来的好几本医书,心中惊呼。 这医书明显是现人编纂,但却从来没有流传在民间。 到底是什么人尽心竭力写了这么多医书却隐姓埋名? 温芙蕖指着医书,和其他人说:“这一本医护指南写得很简单,便是不识多少字的人都瞧得懂,就和嘴上说话似得。而且这上面的一些点,大殿下都和我们讲过,切切实实是有用的……” 她们因此多救了很多士兵。 其他人附和。 “可惜这医书无名无姓,只备注了佚名和时间。” 大家也很惋惜。 温芙蕖却想到一件事情,这书上的字迹明显是女子所写,而大殿下又不如这书中写得全面。 难不成这书的编写者便是大殿下仰慕着的……“那个人”? 入夜后,别的医者都要睡了,催促她:“早些睡吧,明早还要去巡诊呢。” 温芙蕖捧着书不释手,回答:“我再看半个时辰。” 她借着烛火翻阅关于女子疑难杂症的书籍时,心中越发动容。 她似乎可以通过文字感受到书写者,尤其此书时不时便有作者言论,赞誉为妇幼疑难杂症读此书的读者。 温芙蕖面红,指尖拂过纸面也微微发烫。 温芙蕖看得入神,不知不觉看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写着“话至尾声,或有一日此书会流传世间,感谢读此书者,但我并非谢谢大家对此书的喜欢,而是感谢在研读此书、救死扶伤的世间大夫。” 温芙蕖看到最后的落款时间,竟然是五年前就写完的医书。 她蓦地想要在有生之年见这个人一面,不是为了大殿下,单纯地便是仰慕。 * 而月色渐暗,夜色变浓。 营帐中,凌贺之处理完公务后坐在榻边,拆开明蓝蕴唯一写的一封书信。 白纸一张,随后他放在火上轻烤,字迹浮现。 “见字如面……”凌贺之声音喑哑,目光深邃地看着那些字,明蓝蕴主讲此次阵乱既要对付蛮族,又要提防丞相污蔑,且记不能靠近望断崖。 那地方不能去。 明蓝蕴恐惧他步入谢匀大将军的后尘,这恐惧便变成了她的梦魇。 她当年没救下谢家军,如果凌贺之还死了…… 凌贺之拥着书信,逾越了师生之间的称谓,声音沙哑:“蓝蕴,我会回去的。” 凌贺之带着眷念入睡。 过了几日后,逃窜的蛮族士兵往望断崖的方向奔逃。 那边…… 看样子他们是想通过望断崖方向讨回北境深处。 凌贺之将此事上报,阐明了敌军大部队并非为了休养生息而是奔逃才去的望断崖,又说穷寇莫追,应当以守为主。 但是……凌贺之接到皇城的指令,勒令他必须乘胜追击! 军令如山。 皇城中,明蓝蕴大步流星行走在宫闱里,她步调极快。 刚下朝的丞相看到她哟了一声:“国师大人,何事急急匆匆?” 明蓝蕴一挥衣袖,冷笑:“恭喜丞相得偿所愿了,刚才朝堂上北疆来信,大殿下乘胜追击,已然追至望断崖,想要在此地将敌军歼灭。” 丞相哈哈一声。 两个人披着虚伪面容相视一笑。 明蓝蕴随后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福康上前来扶住。 福康吓得一个激灵:“师父,你怎么了?” 明蓝蕴脱力般地靠住福康,手掌发颤:“福康,凌贺之他率兵去望断崖了。” 明蓝蕴闭上眼睛,紧紧抓住福康的肩膀。 过来一会儿,她旋即胸口闷颤,声音愈发冰冷:“福康,皇城要起风波了。凌贺之要是再像当初忠肝义胆的谢匀大将军死在望断崖,我要那群佞臣为凌贺之一起陪葬。” 明蓝蕴转身离开,她又重新去拜访了皇帝,进献了一种神药。 皇帝龙颜大喜。 最关键的是明蓝蕴向陛下进言,算出萱贵妃当年给皇后下药,才是害得皇后孕育四公主之后再也没有身孕的主要原因。 明蓝蕴准确算出当年参与者,皇帝细查之下,终究是发现了萱贵妃和这些人的端倪。 皇帝大怒,将萱贵妃打入冷宫。 三皇子想要进宫求情,反而被皇帝叱责。 榭妃娘娘借机和明蓝蕴聊天。 谢云莲问她:“先不说你拿着萱贵妃害皇后的把柄这么多年,一直忍气吞声。我只好奇,你如今这么帮皇后,岂非贺之还没回来,二皇子这个太子基本帝王稳定了?而且你如此打压三皇子,唔,三皇子手上的李太尉兵权也不小,不怕他兵变吗?” 明蓝蕴喝了一口茶,低声说:“就算不打压三皇子,大殿下顺利回来也无后路了。” 皇帝必然会忌惮拿到兵权的反派。 他拿到兵权,不交出来就会被皇帝称之为名不正言不顺。 交出来就会被皇帝杀。 他只能反…… 可若是反,凌贺之就要走上死路。 明蓝蕴指腹微微用力:“我要他名正言顺地回来,我要……皇帝不得不请他回来救驾。” 明蓝蕴看向谢云莲,一字一句地说:“不是三皇子要兵变,而是我让三皇子不得不兵变。” 作者有话说: 皇后/萱贵妃:我真是服了你这个老六了,把柄捏了十多年硬是一声不吭。 第52章 、兵变 谢云莲缄默许久, 而后举起了自己的茶杯,朝着明蓝蕴抬手, 笑着说:“国师大人, 我敬你一杯。” 明蓝蕴回礼。 喝完了这一杯茶后,明蓝蕴便向娘娘告辞离开。 谢云莲看着她的背影离去,最后收回目光, 怔忡地再喝了一口茶。 她对明蓝蕴是又爱又恨。 爱国师大人当年想着谢家军,爱她护了凌贺之十年;恨她心思深沉难以捉摸,恨她曾经帮着皇后和萱贵妃助纣为虐。 这爱恨交织, 最终转变成了忌惮。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榭妃怕她有朝一日又倒向别处。 如今的凌贺之可万千别步了皇后娘娘的后尘。 娘娘扶着亲信宫女的手肘站起来, 扶着自己的腹部,说道:“我要烧香礼佛。” 宫女说了一声是。 此刻皇城里最为动荡的是三皇子一派。 明蓝蕴这一招釜底抽薪, 三皇子和萱贵妃简直猜不出明蓝蕴是谁的人了。 李太尉府邸中,数位朝中大臣正在秘密谋划。 禁足的三皇子也不顾天子命令悄悄来到此处。 三皇子和李太尉一左一右。 左手边的三皇子咬牙切齿, 模样凶狠, 恨不得将最近事情的始作俑者明蓝蕴咬下一大块肉去!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79节 他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刺痛了舌头, 他啐了一大口。 三皇子忿忿不平地将茶杯随意地扔在了桌面上,褐色茶水从杯子中涌出来。 李太尉看着他的样子,捋着胡子, 说道:“最近的事情,诸位怎么看?” 众人皆不敢回答。 李太尉继续说道:“陛下很是在意,严肃处置。但陛下一直不曾召唤我等进宫 ,本官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啊。” 一个武官站起来, 一抱拳, 大大咧咧地开口:“我看这都是后宫妇人的事情, 陛下不叫我们多管罢了。” 李太尉也哼了一声,愚昧无知。 李太尉意味深长地说:“我们是不好多管,但此事陛下终究是挂在心上的,还是得处理。” 三皇子在一边眯着眼睛说:“父皇可以不管,但你以为皇后可以不管吗?皇后背后的华丞相会当做无事发生吗?” 皇后身为国母,一国之母如今膝下并无亲生的儿子,只有一个半路抱来的东宫太子殿下。 这些年,皇帝也不许她和二皇子多加往来,母子之间并无什么情分。 皇后一直对膝下无子的事情耿耿于怀。 三皇子托腮,翘着腿歪着头:“还有个明蓝蕴,她之前得罪了我,现在拿皇后当挡箭牌。” 三皇子咧嘴一笑,狡黠地看着在场的众人:“如今大哥有了兵权,二哥是尊贵的太子殿下,我们这些人可都要成了弃子了。” 有人面色微恙。 三皇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一字一句地说:“陛下最忌讳拉帮结派,现在都对我们发难了。” “说起拉帮结派之事……大家还记得十年前的谢匀大将军吗?” 众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当年皇帝对谢家不留余地。 谢家满门忠烈,皇城里只剩下一个大皇子,北疆附近的城池中再无敢说姓谢的百姓。 三皇子问他们还记得吗? 明知故问,他们这些人到死都忘不了谢大将军的事情! 皇帝就像一把悬在众人头上的刀,带着血腥和寒芒。 凌亦如起身,抽出腰间的长剑,说道:“既然结局只有死路一条,那大家可敢与我冲出一条生路!” 他是武将家女子生的,虽然不及文官家的心思缜密,但身上有一股子血气。 凌亦如大笑起来:“明蓝蕴想用陛下和皇后让我再翻身余地,她想得美!” “但我不仅仅是要报复她和大哥,我还要……” 凌亦如另外一只手握紧了拳头,大声说道:“整个大周!” 要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 皇城里氛围诡谲,平头百姓看着大街上频繁往来的打马之人,心中泛起了嘀咕。 坐在自家酒馆前的谢盈谢岚姐妹花吆喝着卖酒。 谢盈的丈夫,一个相貌身高普通的男人挑着重担回来。 他放下担子后,接过谢盈的饭碗大口大口地喝水,喝完一抹嘴巴。 男人说:“最近街上不太平,你和小妹不要出去了。” 谢盈咳嗽了一声。 谢岚探着脖子询问:“是北境战况不好吗?” “怪了,”男人这么说了一句,“北境的消息反而没什么新的,但是皇城里的那些大官人家最近都在招收家丁呢,隔着这么远呢,也没听见灾民说北方蛮子打过来了。” 谢盈松了一口气。 她又问:“夫君,那国师大人府邸里也在招收家丁吗?” 谢盈男人如实回答:“没听说,但都说国师大人和憬王关系好,他两家又隔得近,要是出了事,憬王留在京城里的侍卫们恐怕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谢盈放下心了。 但是妹妹谢岚却心神不宁了许久。 她收拾了一番后,挎着篮子去了国师府附近,终于在黄昏时等到了从宫中回来的明蓝蕴。 她毕恭毕敬地行礼,开门见山:“见过大人,这是草民酿的青梅酒,还望大人不嫌弃。” 明蓝蕴接过酒水,告诉她:“北境目前没事,但皇城不太太平,若是可以,出城寻个安稳地界吧。” 说罢,明蓝蕴大步流星地进了家宅。 谢岚感激她告知,但紧随其后,看着她的背影,又急切地问:“那大人呢?能不能想办法也先离开皇城,或者也收一些家丁?” 明蓝蕴停下脚步,回过头望向谢岚:“本君身为国师,不可以离开皇城。” 谢岚不明白,嘴唇嗫嚅。 有什么不能走的? 她可以向陛下找一个理由,先行去外地处理事情,等风平浪静后再回来。 明蓝蕴凝望着她:“本君在皇城中,才不会那么快乱起来。” 谢岚不懂,明蓝蕴笑而不语,不再详细进行解释。 明蓝蕴随后大步走进了家宅中。 现在所有人都在目光汇集到大殿下和国师身上。 皇帝在等大殿下去望断崖,然后对他发难。 而皇帝没想到三儿子在一旁虎视眈眈,也正在等待机会,等待皇帝抽出心神去对付大哥时,要打天子一个措手不及。 那么凌贺之正式出事前,皇城中众人都在窥伺着国师。 她的一举一动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大殿下的行为举止。 身为国师的她只要一离开,就会让朝中的大臣们胡思乱想起来。 就算凌贺之没在望断崖出事,那群人也会胡乱揣测。 明蓝蕴深知这个道理,故而她不能走,她要留在这里等凌贺之回皇城。 入夜后,明蓝蕴睡到半夜。 她梦见望断崖下了一场大雨,孤军突进的反派被敌军困住。 原本要和他里应外合的另外一支军队却收到陛下指令,故意拖延,导致他陷入心境。 大雨滂沱,男人枪上的红缨被鲜血染得发黑,头上的玉冠被射掉。 他一脚踩在泥泞的血水中,嘶吼着用枪身拍飞一名蛮族士兵。 他面前的胸甲被砍出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一支穿云箭从背后扎穿了他。 他朝前跌走几步,用□□做手杖支持着半蹲的身体。 而后又是连续几只长箭扎入他的身体中。 明蓝蕴看到他吐出几口浑浊的黑血,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起来。 明蓝蕴大步朝他跑去:“凌贺之!” 明蓝蕴跑到他的面前,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雨水顺着凌乱的发丝糊了满脸。 凌贺之用尽最后一口气力,艰难地喊:“老师……” 而后他就死不瞑目地垂下了头,倒在了明蓝蕴的怀中。 忠心耿耿、守护北境的谢家的最后血脉死去,至此,世上再无谢家军。 “凌行野!” 明蓝蕴从噩梦中惊醒,耳边传来心口的巨响。 入冬后,气温骤降,福康早就为她换了温暖厚实的新褥子,但她却觉得手脚冰凉,如同坠入了冰窖。 明蓝蕴换了衣衫,取了发饰,沐浴更衣后提着灯走向祠堂。 漆黑的香室里,面容极美的女子双手交叠放在心口,看着上方的灵位。 安静的房间,案台上的香炉,笔直上升的烟。 明蓝蕴凝望着师父的灵位,师父,若是和平演变已经不现实,那么用小伤亡的冲突来抵消原文中狼烟千里,或许是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明蓝蕴闭上眸子,浓密的睫毛微颤,而后虔诚地行了叩首。 她哑声:“可弟子被一事乱了心神。” 明蓝蕴声音发颤:“师父,若你在天有灵,弟子恳求您保佑凌贺之活着离开望断崖。” 一叩,二叩,三叩,最后明蓝蕴将额头抵在地上,久久未起来…… 明蓝蕴最近几日常常待到在香室里,她让福康最近少出去,不用再去打探消息。 大殿下的事情要么等朝廷的消息,要么就等她明蓝蕴的人送信过来。 凌贺之去了望断崖,去了明蓝蕴的梦魇之地。 他的消息鲜少,平得宛若一滩死水,但明蓝蕴平静的面容下却是无法安静。 时间如白驹过隙,北境那边总是传来似是而非的消息。 凌贺之率领一队轻骑深入望断崖,试图包抄逃跑的蛮族残部。 此举过于冒进,但这是天子的命令,大殿下不得不从。 一日,福康外出采买,回来后跌跌撞撞。 他找到正在小憩的明蓝蕴,磕磕巴巴地说:“师父,不知道怎么了,皇城中都在传大殿下嗜血杀戮心中,在战场上喜食人肉。” 明蓝蕴没有睁开眼睛,回答:“这样的计谋,我小时候便见多了。” 比起他人身上的功勋,寻常人总是会更好奇旁门趣事。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80节 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若是被传身有劣习,那么他的功绩也会暗淡了几分。 福康抓了抓脑袋,还是着急:“但是师父,这可不是好事。” 明蓝蕴勾唇舒心地轻笑起来 :“最在意凌贺之的,永远是我与他的敌人,既然能传这消息,福康你可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福康蹙眉:“就是为了诋毁大殿下啊,师父,你怎么还开心地笑起来。” “福康,死人是不用诋毁的,”明蓝蕴徐徐睁开眸子,“只有将要凯旋的大殿下才会需要被诋毁。” 福康恍然大悟,说道:“那这可是好事,师父,我今天多做几个菜,你要不要喝点青梅酒?” 明蓝蕴摇头,只是猜测,还不是确实的消息。 既然凌贺之的消息又起来了,那么朝中的大臣恐怕也要有动静了。 果不其然,从第二天,明蓝蕴便时常收到别的大臣的邀约,她只去赴约认识的人。 后来,皇帝便又给明蓝蕴定个命令,此次出征受到嘉奖的将士们要封官加爵,于是命令明蓝蕴和旁人一起拟一份稿,看看赏赐多少为好。 明蓝蕴知道皇帝只不过是做表面功夫,让朝中的百姓看看。 表面上封官加爵,稳定军心。 实则丞相想要找理由害凌贺之了。 明蓝蕴知道这差事只是一份虚名,最后不会讨什么好处的。但与她一同共事的几个臣子却是满怀鬼胎,想借着此事谋一笔大财。 明蓝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全然不知。 一日上朝,华丞相站出来参了凌贺之一本,讲他已经赢了却拥兵不反,是何居心! 皇帝已经下令让他回来,但他还迟迟未归。 皇帝唔了一声,问他人想法。 宋彧大人站出来,诚恳地说:“将士们生死相斗,已然疲倦,北境距离皇城又过于遥远,舟车劳顿,前行慢也正常。” 皇帝哦了一句:“爱卿所言极是,既然如此,那就先让贺之先带着小队快速赶回来受封吧。” 众人称是。 明蓝蕴却心中一顿,这是逼凌贺之离开军营交出军权了。 只要他离开了军营,恐怕下一刻就要别的将士受到皇帝命令前去接管军权。 三日后,凌贺之借口受伤不宜骑马,还待在北境。 皇帝在大殿上当众甩了折子,怒骂:“这个畜生现在还不肯回来皇城,他是要做什么?!造反吗!” 众人跪在地上,不敢回答。 气氛越来越焦灼。 众人都敏锐地嗅到皇帝和大皇子之间的战火要一点既燃。 皇城大臣们的府邸大门紧闭,女眷都不出去,就是采买的佣人一口气置办一堆东西后也不再出门。 天气骤然变冷,寒风呼啸,终日都是阴云蔼蔼,昏暗一片。 街上买卖的小贩越来越少,好端端的大白日竟然没有多少热闹气息,市井平时吃沥水的狗也夹着尾巴躲了起来,嗷呜声带着悲鸣。 一日,明蓝蕴等人在下朝后被皇帝留下,但皇帝没有立即接见,而是让他们在接近宫外的一处等候的小殿中。 明蓝蕴坐在上位,闭眼小憩。 旁的大臣都焦急如焚,来回踱步,不想坐下。 有人询问:“国师大人好心境,倒是沉稳。” 明蓝蕴回答:“我在等。” “等什么?” 明蓝蕴没有回答,抬眸看着他。 等文中三皇子兵变的时候! 他们在这里从下午待到第二日清早,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吵闹声,刀剑碰撞声,鬼哭狼嚎声。 有太监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在地上滚了一下,吓醒了睡着的诸位大人。 明蓝蕴徐徐睁开眸子,看着那个太监,心道终于来了。 太监尖声喊:“反了,反了,三殿下兵变了!” 他们趁着皇帝派出得力的武将,命他带着亲信侍卫带着圣旨去北境缉拿凌贺之时,凌亦如趁着太子进宫面圣时一起兵变。 他要抓住皇帝和太子。 大人们听到这消息,吓得呆若木鸡,不敢置信。 兵变?!!! 太监指着外头,磕磕巴巴地说:“现在宫门开了,好多宫女太监都在往外头跑,乱的很,诸位大人快些走吧。” 大人们连忙点头,正要开口让大家一块逃时。 却见明蓝蕴起身,她目光泰然地看着外头,不见她急着走。 大人们又见一队身披轻甲的侍卫们冲进来。 大人们惊诧,这居然是憬王留在京城的手下。 他们来得这么快,准备得这么充分,简直像是早就预谋到了这一幕。 大人们嗅到了一场阴谋的味道。 大人们只见这些侍卫们单膝跪在明蓝蕴面前,沉声道:“吾等奉大殿下先前命令,特来为国师差使!” 他递上来一柄长剑。 明蓝蕴抽剑出鞘,回过声对诸位大人说:“叛军烧杀,蔑视王法。武官与我一同去平乱,文臣离开,皇城不可无官。” 有大臣喊:“等大殿下回来!等大殿下回来就没事了!” 明蓝蕴脚下顿了一下,而后大步流星出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8 00:59:20~2022-05-19 02:3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97031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昏庸 明蓝蕴提剑前行, 一路快步加观望。 她发现三皇子的兵都集中在各处的大门处,越往里头走, 三皇子的手下对各大宫殿的出入口看守得越发紧。 明蓝蕴在他们彻底封锁内宫时, 先一步抵达御书房。 皇帝的羽林卫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好手,生死攸关更是厉害, 一时间外头的人也极难突防。 各宫嫔妃和还没满年岁的皇子皇女们大多都待在御书房里,正寻了个位置挤在角落里。 苏公公弓着腰趴在御书房的门上,透过空隙往外瞧, 看了一会儿外头瞧着是没什么动静的了。 他琢磨大概是羽林卫和叛军正在僵持。 苏公公回头望了一眼御书房里头, 皇帝正在里头大发雷霆。 三皇子无非是为了帝位, 他想要逼皇帝给出帝位。 皇帝一拍桌子,怒呵斥:“狼子野心!朕还没死呢!” 皇帝怒叱一声后, 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晕厥过去。 他年老体弱, 最近靠着药续命。 皇后娘娘和太子凌辰逸急忙扶住他, 给他顺着胸口。 华皇后两眼泪汪汪地说:“陛下,萱贵妃必然也参与其中。” 皇帝又重复问:“李灵书吗?” 李灵书就是萱贵妃。 皇后正要回答时, 外头的苏公公突然大喊一声:“国师大人来了!” 苏安急忙跑到书房里头。 皇帝一抬起头,看到明凌蕴提着剑,剑上滴着血, 徐徐走进。 一旁的太子惊喜地喊了一句:“国师来了。” 明蓝蕴脸上的面纱沾了血,皇帝还没有看清楚她的眼神就瞧见她跪下来,说:“蓝蕴救驾来迟!” 明蓝蕴握住剑的手微颤。 她汇报一路上的情况:“三皇子的手下一路控制各大宫门,出不去了。” 皇帝问:“华丞相呢?” “在宫外。” “宫外怎样?” “乱了。” 皇帝听了这话后, 跌坐在圈椅里头, 一声不吭。 相对的静默后, 皇帝抓起桌上的奏折怒砸在地上,砸在了明蓝蕴的脚边。 明蓝蕴一声不吭,偏过头看着那本敞开的奏折。 又是好一会儿安静后,皇帝看着明蓝蕴,等她开口。 但明蓝蕴不开口,皇帝终于开口说:“贺之呢?” 明蓝蕴回答:“陛下让他轻骑赶回,还未回来。”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81节 皇帝捂着头轻笑起来。 外头突然传来大喊,是萱贵妃娘娘的声音。 萱贵妃从冷宫里出来,穿上了华服,双手坦然地放在腹部,慢慢地走了几步后,面带微笑朗声说:“陛下,凌贺之带兵不反,有意谋逆,妾与三殿下凌亦如特来救驾。” “陛下,为抵御叛军,妾斗胆请陛下下旨并交出兵符。” 萱贵妃话音落下,但见到御书房的房门吱嘎一声,她看到明蓝蕴提着剑一步步地走出来。 萱贵妃看到旧人,冷笑一声:“真是忠心。” 萱贵妃情绪波动,咧开勾勒着红唇的嘴:“我对国师你还不够好吗?你反手害我!” 明蓝蕴目光平静:“娘娘,何必让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 明蓝蕴继续说道:“陛下不降旨,不交出兵符,三殿下便名不正言不顺。” 而他们不能杀皇帝,他们要陛下不得已地在一切已成定局后,只能从容接受地退位。 三殿下登位不顺,那别的皇子或者王侯便可以借机起身。 到时候四面楚歌,三殿下孤立无援。 所以现在,三殿下一派在暂时无法强攻的前提下,自然不愿意将事情闹得太难看。 萱贵妃咬牙,很好,若不是国师在百姓心中威望颇高,日后需要她服软稳固民心,自己便想办法将她砍了! “蓝蕴,我希望你好生想想。” 明蓝蕴执剑抱拳,客气地一行礼,而后转身回了御书房。 明蓝蕴走入御书房内后,一撩裙摆,跪下后当着众人的面坦然说:“三殿下请陛下退位。” 众人大惊,皆不敢出大气。 明蓝蕴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臣斗胆请陛下下旨,让大殿下带兵回京!” 皇帝捏紧了手上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憋足了一口气,越憋越多,最后砰的一声泄气,身子向后一倒撞在圈椅椅背上。 皇帝声音喑哑:“现在皇城封锁,如何将圣旨送出去?” 明蓝蕴磕头:“臣斗胆派人一试。” 皇帝才说了一句:“好。” * 马蹄声响彻在山林之间。 凌贺之身背□□,御马赶回皇城,大声询问自己的副官:“老师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回禀主子,没有!” 凌贺之心中一急,御马快赶:“今晚必须赶回皇城,急行。” 众人齐喝:“是!” 入夜,凌贺之赶到了皇城外面,只见城门紧闭。 凌贺之骑着马来回踱步,仰头看着城墙,他没有过多地靠近城门,而是露了个脸。 这一露脸,大殿下回到京城的消息便瞬间传到了三皇子的耳中。 三皇子正在宫中的一处偏殿里休憩,他在和皇帝做心理博弈。 传话的人一讲完,三殿下诧异地一睁眼:“这么快?!” 李太尉在一旁冷笑,摸着胡子摇头:“大殿下非同寻常,陛下催他放下军权回京,他就借口重伤不肯回来。” 如今这么快地赶回来,那重伤的借口便成了笑话。 若是在平时,陛下恐怕要把胆敢抗旨的大殿下禁足数十年,但现在陛下自顾不暇。 三皇子听到李太尉这般说,托着下颚思索:“大哥在城外进不来,他还敢杀进来不成?” 那样的话,三皇子起兵造反的理由便“正当”起来。 三皇子起身,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心中有所不安。 但第二日大清早,凌贺之便领兵进了城。 只因前一晚一只老鹰飞入皇城,利箭跟不上它,再出来时,它为凌贺之带回来明蓝蕴准备的东西。 一道盖了玉玺印记的圣旨。 凌贺之抓住圣旨,心中滚烫,忍不住轻笑起来。 梦寐以求的正统,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当年要是谢家军有这圣旨,也不会被骂叛国。 凌贺之抱紧了圣旨,这老鹰只会去找老师,这是明蓝蕴为他送的一份大礼。 他心中动容,想着记忆中的女子,口中呢喃:“老师……” 得知凌贺之入城后,三皇子一把抓住了身边的侍卫:“是谁给他开的城门?!” 侍卫颤颤巍巍地说:“守城的将领他们起初也担心大殿下起兵,可大殿下拿了皇帝的圣旨。” 三皇子闻言一把抽出了剑,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圣旨?圣旨!父皇就这么不看待我!本殿下早该明白明蓝蕴那个贱人捣鬼的!” “我要把那个贱人千刀万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外一边,凌贺之进城后,迅速赶到了国师家宅。 但福康说老师还在宫里,没有回来。 福康眼泪汪汪地抓住凌贺之的衣袖,抽泣说道:“别的大人都出宫了,就师父还在里头。” 他这几天忧思过度,晕死了好几次。 凌贺之命自己的身边的侍卫长看好福康后,就转身去找了当时被困在皇宫里的那些大臣。 众人齐聚在太史院。 大臣们坐在大堂里,他们从皇宫出来了想回自己府邸,但一路上都有三殿下的人控制主道路。 于是他们只能来到太史院,毕竟这里有大殿下的手下,三殿下的兵不敢来此地。 突然紧闭的大门被人猛地一脚踢开。 众人脸色大变地看向门口,生怕是叛军攻来。 凌贺之脸色阴沉地夺门而入,先声夺人:“老师去了宫里,明蓝蕴去阻挡叛军了。” 他只差没直接质问你们这些人为何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有大人站出来,小声说:“国师大人说,皇城秩序需要有官员维持,不能乱。” 凌贺之目光盯着他:“那尔等稳住了吗?” 凌贺之未等到回答,扬起了手中的□□,转身快步朝向宫里。 “你们稳不住,我去!” 凌贺之入城之后,三殿下自顾不暇,他想用武力胁迫陛下,但明蓝蕴率领护卫成为一道壁垒,久攻不下。 皇帝坐在榻上,等着歇了一口气的明蓝蕴进殿相见。 明蓝蕴进门的时候踉跄了一步,她面颊上的鲜血变成褐色的血痂。 短短几日,仅限老态的皇帝看着她惹疼捂住了肩膀,月白色的衣衫溅染了鲜血,宛若杜鹃泣血。 可她是那样好看,衣衫上的鲜血和头上的精美玉饰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曾经的苗疆女子转身一变,已然长大。 她身形比大多京城女子要单薄些,腰肢盈盈一握。 皇帝看她像月色,像江南水上枕星河的一艘小舟;风吹过她及膝的青丝,便像是水中波动的月色和星光,心中便激起不停止的涟漪。 这般美好的存在和刀光剑影并存。 皇帝看着明蓝蕴虔诚地走到面前,低下了她那纤细的脖颈,称呼他:“蓝蕴拜见陛下。” 皇帝老气昏沉,宛若即将迎接黑暗的黄昏,看着觊觎了多年而不得的国师,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复杂的满足感。 她清冷脱俗,百姓信她为仙,而皇帝行将朽木,他的昏庸欲望促使着他摘下月亮。 皇帝意味深长地问:“国师,你害怕死亡吗?” 半跪着的明蓝蕴闻言,没有抬头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 她想到刀剑滑过自己面前的时候,在生与死交织的瞬间,须臾,她想到了凌贺之。 她想,她怕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9 02:32:54~2022-05-20 01:5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请您自重点啦、奥运会断腿之旅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父子 她平静无波的一颗心, 没有被刀剑吓到,而是被危难之时面前闪过的凌贺之怔住。 她看到反派眼中极致的疯癫与欲.望, 还是一股子不疯魔不成活的狠。 大殿下所谓锦衣玉食长大的生活, 不过是步步维艰的渡难。 明蓝蕴一直都恐惧死亡。 人性如此。 但如今她又多了一个不能死的理由,为了自己,为了心性单纯的小徒弟福康, 也为了羽翼未满的反派。 明蓝蕴沉声回答:“陛下,臣不能不怕。”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82节 明蓝蕴低头望着地面,询问:“陛下, 召见臣有何要事?蓝蕴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皇帝唔了一声, 神情慵懒, 满意地说:“等天黑之后,你再过来吧。” 明蓝蕴怔忡了许久, 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而后抬起头望向皇帝。 她从皇帝浑浊的眸子中看到令人战栗的目光。 觊觎。 皇帝的喜爱太过于空泛博爱, 以至于他对自己的觊觎中没有任何的男女之间的爱情。 以前, 他将自己当成臣子,知道不能动国师, 以免民心溃散。 而现在,皇帝行将朽木,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变得昏庸, 死后哪管身后事。 明蓝蕴的耳边隐约还在重现皇帝的命令。 晚上……前来单独见他。 明蓝蕴重新低下了头,慢慢开口:“臣……领命。” 明蓝蕴提着剑再出去,苏公公守在门口。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明蓝蕴问他:“公公,陛下可叫你准备了什么吃食吗?” 苏公公抄着手弯腰哎呦一声, 赔笑说:“国师见笑了, 奴才们也是尽力服侍着, 不过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现如今叛军逼宫,这吃的东西也是一天比一天少,酒水都是弥足珍贵来着的。” 明蓝蕴不动声色地重复:“陛下让你特地去找了酒水?” 苏公公见她明白了一弯身子,转移了话题:“咱家送国师一程吧。” 明蓝蕴点点头。 明蓝蕴歇息在一处偏殿里。 二人往偏殿走的时候,苏公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在一边陪着笑不敢多说什么。 明蓝蕴突然开口说:“苏公公,这次三皇子起兵逼宫,陛下肯定是要一查到底。他最记恨结党营私的人,不要说那些小喽喽,就是三皇子恐怕也难逃生天。” 明蓝蕴强调了结党营私这几个字,苏安听得是心头一颤,讪讪地回了一句:“这自然是。” 明蓝蕴又说:“如今局势虽然焦灼,但大殿下胜利已成定局,陛下到时候派他去追杀三皇子也算是让他将功赎罪,不过大殿下先前领兵不返回京城的事情,陛下还是十分重视的。” 苏安还是讪笑。 明蓝蕴慢慢走着:“查党羽得上心,免得那些宵小之辈逃了,此事不归我管,也帮不上陛下什么忙。” 苏安眼珠子一转,倒是听明白了,过来许久突然笑盈盈地说:“咱家就是一做奴才的,只要是为了陛下好,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敢去闯一闯,咱家愿与国师一起效力。国师有什么事情,敬请吩咐着。” 明蓝蕴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走到明蓝蕴歇脚的地方,只见苏公公走了短短的一段路便满头大汗。 明蓝蕴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最后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了一颗大丹药,:“苏公公办事自然放心,本君这里有一颗丹药,可助陛下龙气大涨。” 苏公公听她这么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认真地接过丹药后便告辞离开。 明蓝蕴回到房间里,喝了三杯茶后停下来,面纱之下嘴角微微下弯,表情难堪。 明蓝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眯起了眸子望着门外。 很好,苏安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 苏公公是皇帝身边的老人,身子骨还硬朗。 以前他帮大殿下,是想着在陛下百年之后谋一条舒坦的好生路。 但苏公公这个仆人从未起过加害陛下的心思。 他不敢。 所以明蓝蕴直白地告诉了苏安,如果他不帮自己,日后大殿下失败或者成功,这太监都难逃一命。 败了,明蓝蕴会供出苏安这个党羽。 成了,今日苏安不帮忙而被大殿下责怪,明蓝蕴可不会为他说话。 明蓝蕴想了许多,最终闭上了眼睛。 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心惊胆战的同时,也在虔诚地祈祷着凌贺之安然无恙。 刀剑无情,他…… 直到天色阴沉暗淡,到了见皇帝的晚上。 明蓝蕴还是穿着染血的月白衣衫前去见陛下。 今晚的陛下住处,明蓝蕴随意看了一眼,侍卫们的站位都十分松散且距离大门十分遥远。 明蓝蕴不知道是苏公公安排的,还是陛下让苏公公安排的。 苏公公站在门口,为她推开门,与她视线交加:“国师大人,陛下服用了灵药,现如今精神头正好着呢。” 等明蓝蕴进去之后,苏公公又将门给合上。 寝宫之中,烛火摇曳,皇帝穿着一席龙袍,坐在四方桌前朝着明蓝蕴招招手:“蓝蕴,来。” 他面上的气色比起白日的发青多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润。 但他还是显得老态十足。 他毕竟年过百半,连日的疲倦让他没有精神头。 又或许是明蓝蕴前段时间总进献带有寒食散的丹药…… 无数的因汇聚成了如今的果。 明蓝蕴行了大礼之后,走到他的面前。 皇帝看她拘束,又招招手,指着对面:“坐朕对面。” 明蓝蕴缓缓落座。 桌上摆着美味佳肴,一壶烈酒,两只白玉酒杯、 皇帝先拿起杯子小嘬了一口:“国师平时喝酒吗?” 明蓝蕴摇头。 皇帝眯起浑浊的眸子,看着烛光下的清冷美人,意味深长地说:“朕也听说了,你几乎极少喝酒,向来酒量不佳,但今日陪朕好好地喝一杯吧。喝了,便不怕了。” 明蓝蕴拿起酒杯,手指用力,慢慢开口:“陛下,本君敬你。” 皇帝看着她有面纱挡着,突然开口:“把面纱取下来吧。” 明蓝蕴顿了一下,才说了一声是,摘下来面纱放在桌子上。 没有了面纱,明蓝蕴不得不将酒水喝入腹中。 她能喝酒,但酒量不是千杯不倒。 而现在她喝的是加了料的酒水。 皇帝一边喝着酒水一边用炙热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女子,看到明蓝蕴一向白皙的面容上飞上了两抹红霞,眸子中多了水色。 当真是我见犹怜。 皇帝想起了明蓝书刚才的时候。 她还很小。 眼神中除开稚嫩还有胆怯。 见多了美人的皇帝第一眼便觉得她日后有着不同于京城女子的风韵。 但她太小了,就连最低的选秀年龄都没有达到。 皇帝原本是想着把明蓝蕴接到宫里当个小宫女养个几年,然后再纳入后宫。 偏偏前国师坏事,非要把明蓝蕴收为徒弟。 他在看明蓝蕴,明蓝蕴也在看他。 她看着皇帝脸色的红晕越来越明显,眼神也从服用药物之后的清醒亢奋慢慢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兴奋疯狂。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再加上寒食散,放了药的酒水,现在的皇帝恐怕感觉心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明蓝蕴被酒水呛了一口,引导着皇帝越喝越多,突然她起身,身子还摇晃起来。 皇帝伸手去拉她,引导着她往殿中的床榻上走去。 皇帝口中说着荤话:“朕的好美人,长得跟天上仙女似的。” “你寻仙问道之人没试过男女欢爱,朕来教你。” 皇帝看着明蓝蕴失神的眸子。 明蓝蕴坐在床边,伸出手抓住皇帝的衣领,而后将他一推,皇帝向后踉跄倒坐在地上。 皇帝只觉得浑身没有劲,但心口又跳得厉害,他想爬也爬不起来。 还有一股莫名的疼痛出现。 这一推让皇帝躺在地上,有抽风的前兆。 皇帝挣扎着,看着挑着下巴坐在龙床上发笑的美人。 “陛下,还请您晏驾。”明蓝蕴轻轻地笑着。 比起妃子们讨好般的婉转笑声,她这一清冷淡然的皮囊下是一颗充满算计的心。 她笑得更像是阴险的毒妇。 她敢对天子下手。 大逆不道! 皇帝口中吐出白沫强行挣扎着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往床上推。 明蓝蕴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笑着问:“皇帝陛下,带有寒食散的仙药好吃吗?下了过量药的酒水好喝吗?我,好看吗?” 皇帝色迷心窍,看到国师大人不一样的一面。 她剪秋水的眸子眼中有着无数的不甘心,她不像娇嫩的花,倒像是一株文竹。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83节 这些年皇帝对她多次宽容,如今皇帝就是死也想要掰折她,让她永远都要一道迈步过去的坎。 皇帝上气不接下气了,还想用吐着白沫的嘴,低头去亲明蓝蕴白皙纤细的脖颈。 “漂亮美人,朕真龙护体,你下药算计我没用,等我宠幸你之后再把外面的侍卫喊进来,再招来太医。” 皇帝已经被药影响到了极度亢奋的程度,几乎是疯癫,说话太乱来。 他心中的执念被无限放大。 明蓝蕴是他想宠幸多年的女子,如今即将得偿所愿。 突然,皇帝感觉衣领向后一紧,随后他就被腾空扔在一边。 明蓝蕴僵硬的身体在看到来人的刹那,须臾之间,便放松下来。 来者浑身浴血,手提着一柄枪,单膝枕在床边,红着一双眼睛看她。 凌贺之杀进来了。 他来得刚刚好。 浴血奋战的他将三皇子的兵打得节节败退,三皇子已经领兵奔逃离开。 但眼看着要胜利,他的父皇诓骗着自己的心上人,给她下药。 尽管明蓝蕴是为了反将军,故意入局引导陛下主动服用这些药物,主动让他不让别人服侍。 但凌贺之依旧恨不得将皇帝千刀万剐。 明蓝蕴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偏着头,散乱着头发,用带着水色的眸子望着凌贺之。 他的影子几乎将明蓝蕴全部遮挡住了。 明蓝蕴想要伸手抓住他,借着他的力起身,但最终却只勾到他的腰带。 男人弯腰压进一步。 凌贺之嗅了嗅,在浓郁的酒气中:“软筋散和……回春.药吗?” 软骨和情.欲。 明蓝蕴轻嗯了一声。 这两种药是陛下让苏安下的,这时候哪能找到别的药师? 苏安自然找不来。 好在苏安也是彻底叛了,他让懂岐黄之术的明蓝蕴来配。 明蓝蕴配药时用的皆是可以要皇帝半身不遂的东西。 凌贺之打横抱起明蓝蕴,看到倒在地上抽搐已经面露痴呆模样的父皇,没有人替他请太医。 在这一晚上,他会因为强烈的药效而痴呆,从他药效发作开始,皇帝已经开始变疯了。 他一次救命都没有喊过,尽管那些侍卫被他调远,但如果他竭力挣扎应当还是可以让侍卫听到的。 但他没有。 自今日起,他便变成一个痴傻发呆的帝王,日后会在失去价值后死亡。 突然,怀中的明蓝蕴身子弹了一下,抓紧了凌贺之的衣领。 凌贺之咬牙,又将明蓝蕴重新放在龙床上,单手支撑着,声音喑哑:“老师,你春.潮上来了。” 清心寡欲数十年的女子,乍一听这二字,茫然地望向男人。 凌贺之将手放在明蓝蕴的腰带上,但没立即解开。 明蓝蕴右手抓住他的手指,而后窘迫地碰了碰,又徐徐放开。 凌贺之于是解开她的腰带,拿着那根浅白色的带子,转身下床。 他把皇帝捆住手脚,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塞住口,最后硬生生地将已经痴呆皇帝拖到了对面落地罩旁边。 父皇看上的女人,他这个做儿子的觊觎在意。 一身戾气的高大男人一把扯下床幔,欺身重新压上,先抽出腰间的一把锋利匕首,放在明蓝蕴的手中叫她握紧。 他在等着明蓝蕴说他是登徒子,用匕首扎进他的身体里。 男人声音喑哑:“老师,药的话……发解出来便好了是不是?我要和你做夫妻了。” 作者有话说: 凌贺之:差点我老婆成了我小妈。 福康:???什么是做夫妻? 第55章 、囚禁 明蓝蕴眼神迷茫, 此刻,酒水让她的眼睛不在皇城。 她的视线越过男人, 看到了江公城外的茅草屋, 看到了在夕阳下奔跑的阿弟,看到了白发苍苍的师父。 那时候,她还年轻。 她背着药篓跟着师父走在河边, 一边探索着此地的地貌,一边巡视水灾范围。 师父突然对她说:“世人行路艰难,大多都痛苦而坚持, 你也会, 你是女子会让你更苦。” 她问:“世上当真有神吗?为何不来解救世人。” 师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说:“高台楼阁并非要一定要塌,天上明月不一定要摘下, 神灵也不必坠入凡尘。” 明蓝蕴想,她不是神灵, 她要坠入凡尘了…… 烛火摇曳, 痴呆的老皇帝躺在地上,门外苏公公沉默地站着。 红烛之下, 一只带着汗珠的白皙修长的手掌探出床榻边缘,而后被紧随其后的男子手掌轻轻握住,与她十指紧扣…… * 翌日, 皇帝疯了。 诸多妃子看着皇帝时不时口吐白沫,歪嘴斜眼,斜斜地靠在圈椅上,得靠着苏公公不停地去搀扶才不顺着滑坐在地上。 皇后盛怒, 质问苏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苏公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磕磕巴巴地说:“回禀娘娘, 陛下昨晚,昨晚宠幸了几个宫女,为一展雄风,还特地服用了助兴的丹药。” 皇后一番盘查下,发觉是陛下下令让看守的侍卫隔远了,至于那几个宫女听闻陛下疯了之后,上吊自缢了。 皇后翻来覆去地查,都寻不出端倪。 她可以信大殿下有二心,可苏公公应当不会如此胆大包天,而且害皇帝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苏安跪了一会儿后,又被皇后喊起站着。 苏安低着头,藏住眼中的阴谋算计。 什么被皇帝宠幸而害怕上吊的宫女?不过是和三皇子里应外合,在叛兵进来时大开方便之门,指引叛军在宫里有如入无人之境而大肆屠杀的叛徒罢了。 昨晚三皇子兵败离开,没把她们带走,她们索性就上吊自缢了,也好少受一些折磨。 皇后看着痴呆皇帝,喜从心来,若是陛下将死,岂不是东宫太子就要上位? 虽然凌辰逸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毕竟也叫自己养育了多年,那自己就是要成为太后了。 故作震怒的皇后实则被大喜冲破了理智,也不愿意再多查下去,当今要务就是命皇帝慢慢将权利交给太子。 最好,皇帝在死之前能把凌贺之这一条疯狗彻底给压住,给压死,给凌贺之扣上高帽! 要不然皇帝一死,而太子还没有坐稳的话,那大殿下肯定会反! 现如今兵权还在凌贺之的手中,这时候强推太子上位太过危险了,也得不偿失…… 在皇帝疯了的消息中,大殿下击退了敌军,护住了皇室威严的消息却席卷得更快。 三皇子向着北境奔逃,皇城百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些人人自危的官员也在于敞开了自家大院的门。 大殿下打马带着队伍凯旋,城中百姓在大街上,在河桥上,在酒楼高处驻足观望,为他欢呼雀跃。 明蓝蕴站在宫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他骑着高头大马,背着殷红长.枪,意气和凶气交织,生死让他成长。 他的确是后来踏破数座城池的反派,眼中的勃勃野心清清楚楚。 明蓝蕴看着队伍宛若长蛇,安静地看着。 百姓当中,谢盈和谢岚姐妹俩也挤在自家酒馆的二楼去看。 谢盈在看大殿下,而谢岚却一转头看到城墙上的一抹倩影,她对姐姐说:“姐姐,是国师大人。” 她看得清清楚楚,明蓝蕴站在风中,衣衫纷飞之间,风好像要将她吹走。 谢岚仿佛看到她望向了自己。 谢岚在白日看到了一轮明月,明月高悬空中,端坐高台。 曾经谢岚嫉妒过国师,想要把这个人拉下高台,看着国师大人陷入泥沼,从皎皎明月变得肮脏。 自己与国师又相差了几分? 但现在,嫉妒转变了平常心,又逐步升起仰慕之情。 谢岚咧起嘴唇,坦然地笑了出来。 恍惚之间,谢岚像是看到了明蓝蕴回了自己一个笑容。 一旁的谢盈用手肘碰了碰她:“发什么呆,不是说要看大殿下吗?你瞧,这些是大殿下从北境带回来的军队呢。” “你看,队伍中还有女行军大夫呢。” 谢盈伸出手一指,指向了温芙蕖所在的女医队伍中。 此刻,温芙蕖有些局促,她第一次来皇城,看着夹道相迎的百姓,心中恍惚。 她小声地问周围的人:“我们差点就进不来城了。” 周围的女医点点头。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84节 听闻是大殿下在皇城中的人特地用鹰送出来圣旨,让守城的将士们相信他是来救皇帝而不是趁机谋逆的。 温芙蕖心道,这个人就是大殿下心心念念的人吗? 温芙蕖一路走一路看着,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一路上几乎都是这样,毕竟他们是大功臣。 不…… 温芙蕖走着走着,看到一处酒馆二楼护栏边,有一对姐妹花,其中一人怔忡地看向宫墙的方向。 她在看什么? 温芙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宫墙上的女人。 她一席浅色的衣裙,长发飘飘,戴着面纱,面容晦涩不清。 “哪个人是谁?”温芙蕖心中一跳,问身边的好友。 好友顺着看过去,唔了一声:“月白衣衫,面纱,身边还有一个清秀的少年,又能站在宫墙上的人,想必是国师大人吧。” 温芙蕖诧异:“殿下的老师?” 温芙蕖突然想到大殿下拿出来的那些医书,字迹娟丽,会不会就是出自此人? 好友推搡了她一把,打断了她的思路:“走啦!咱们好生休息,等会儿大殿下还要进宫论功行赏呢。” 温芙蕖和她打闹着前行…… 明蓝蕴看了一会儿,身边的福康提醒她:“师父,陛下召你入宫。” 明蓝蕴唔了一声,现在是白日,皇帝又痴呆了,一切都顺着自己的想法运行着。 但明蓝蕴在去见皇帝之前,对福康说道:“福康,国师府的事务要劳烦你多加费心了。” 福康连忙说是。 福康又突然扭捏起来:“师父,福康是不是没用,不像大殿下那样厉害,这事我也帮不上忙。” 明蓝蕴斜眸看向他:“福康,若是人只谈有用无用,则太浅薄,那安于一隅,耕作种田,深宅后院又对天下有什么大用,普天之下大多是无用之人了。对世间来说,你存在,便不浅薄。” 福康眼前一喜,连忙说是。 明蓝蕴看着开开心心招手送自己入宫的徒弟,转身离去。 皇帝陛下命令明蓝蕴前去,但到了之后却大发痴症,他坐在圈椅上,命人把明蓝蕴用锁链锁在自己的寝宫里。 皇后和数位妃子都劝阻他。 皇后哭诉:“陛下,三思啊,国师大人她不是后宫妃子啊。” 这个时候动大殿下的老师,就不怕大殿下担心是敲山震虎而兵变吗? 大殿下手中的兵权还没有收回来,又有了圣旨而领兵进城,他若是兵变可就不是三皇子的小阵仗了。 明蓝蕴跪在地上,听着这些妃子们的哭诉,安静地等着皇帝的命令。 但她们没有扭过皇帝大腿,侍卫们不敢不从,将明蓝蕴用利刃难断的寒铁锁链锁在寝宫里。 皇后娘娘和苏公公都派人看顾着,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事处置好。 动国师……陛下当真是太昏庸了。 皇后娘娘走进寝宫里,看到了锁住脚踝的国师大人。 她披散了头发倚靠在窗边,也没有戴面纱,唇色发白,抬眸看着窗外的残枝。 就算是皇后娘娘进来,明蓝蕴也没有看向她。 皇后对她客客气气,试图用她来稳住大殿下。 “蓝蕴,陛下终究是……糊涂了。” 但皇后想不到皇帝发这个癔症的源头是什么,为什么要将国师掌控在他的眼皮底下。 明蓝蕴回答:“娘娘,陛下不糊涂,陛下他一直将我看成囊中之物。” “他要我身在宫外,心困宫中。” 皇帝把明蓝蕴看成是自己的女人。 明蓝蕴徐徐开口:“他喜欢我的聪慧,又怕我飞得太高不受控制,故而这些年我写了很多本书,编绘了许多书,但都藏好不敢拿出来。” “娘娘,你见过江北城外的无垠江面吗?你见过水灾一来,浮尸千里的惨状吗?” 皇后沉默良久,不甘地反问:“你在说我见识浅薄?” 明蓝蕴摇摇头:“不,我从未认为你们见识浅薄,否则我也不会在你身边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越害怕才会越谨慎。” 明蓝蕴咧嘴笑起来。 自己只是觉得如果皇后扶持二殿下,是希望他做个明君,做个千古一帝,那自己必然会站在皇后的阵营。 但皇后不是。 皇后只是希望二皇子可以讨好陛下,又用宠溺的方式顺着二殿下。 小时候,皇后一次次地让二殿下提前从蓝园离开,荒废学业,只为让二殿下去陪伴陛下。 这样软弱的二殿下无法撑住大局,自然会让天下动乱。 纵然他最后登位,也是经历过无数的腥风血雨才凭借着运气上场的。 皇后叹了口气:“我倒也有些欣慰,你从未将我视为蠢货。” 明蓝蕴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愚昧者有,聪慧者有,平庸者有,她看过的人越多自然就越发不敢轻视。 皇后娘娘有许多话想和她说,本想劝说她回头是岸,站在二皇子的队伍。 或者让明蓝蕴服软,二皇子要巩固人心还得靠国师出面。 但皇后娘娘最后觉得明蓝蕴太傲了,傲雪寒梅,骨气硬如磐石。 无愧她的职责,她是国师。 皇后起身,朝着明蓝蕴微微点头,说道:“我会让人好生照顾你的,也会看着陛下。” 皇后走到门口,再回头看着一席白衣的女子,只觉得她宛若破碎的玉质美人,倚靠着窗边,琉璃色的眸子朦朦胧胧,她令烧着地龙的房间都多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凉爽。 看似无情却痴情。 皇后也瞧出几分对她的欢喜来,谁不想在自己的后宫中藏着一位这样的明月美人? 在皇后离开后,明蓝蕴趴在窗边看了许久,而后枕着手臂休憩。 入夜,骤冷。 明蓝蕴感觉身旁有人,随后身上就多披了一件貂皮褥子。 她睁开眼睛,借着朦胧月色看到了来人。 她在清醒时首次近距离观察凌贺之,昔日的阴翳少年,已然剑眉星目,目露帝王之相。 他从浴血战场上归来,持兵权,威慑君主。 凌贺之抱着她,哑声说:“老师,别着凉了。” 昨晚,意乱情迷,二人未曾多说什么。 明蓝蕴问他:“陛下今日说了什么?” 凌贺之嗤笑:“疯了还想要让我去追击三弟,我领命了。” 明蓝蕴轻唔了一声,眉心微蹙,她抽了抽腿,脚上的锁链当啷作响,望着面前的高大男人:“凌贺之,我已经都教会你了。” 他比谁都学得好,比谁更胆大,他无所畏惧,再无失去的东西,所以更能孤注一掷。 凌贺之低头,呼吸搭在明蓝蕴的脖颈上,都教会了吗?所以就不用再学了? 他内心还有渴望,喑哑:“我还要老师。” 凌贺之将她拥入胸口,在昏暗中略带强硬地与她舌尖相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2 02:21:51~2022-05-24 03:1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68205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重逢 呼吸急喘, 一吻结束之后,凌贺之和明蓝蕴眉心相抵着。 凌贺之声音喑哑:“我会给老师思考的时间, 陛下虽然昏庸痴呆, 但是皇后在背后操控,我明日就要率兵追击逃向北境的三弟。” 此人不除就会酿成大灾祸。 三皇弟如今是败家之犬,他带着残兵跑向北方想必是有所图谋。 三皇子之前掌控过一段时间的兵权, 对大周的兵力情形还算了解,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要塞的地形图。 他命悬一线, 说不定会和北方的游牧民族相互勾结, 人之将死, 这是说不准的事情。 凌贺之望向明蓝蕴:“我虽然离开皇城,但我会想办法制衡住父皇和皇后。” 他昔日不顾一切也要拿到的兵权, 此刻终于展现作用。 只要他兵权在手,谁也不敢动他在皇城的人。 包括明蓝蕴, 福康, 宋彧还有他留守京城的手下们。 凌贺之哑声说:“我要再去北境,我要斩断宵小, 老师你等我。”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明蓝蕴沉默了许久,终于将手放了上去, 肌肤相触的温度,炙热而触动人心。 明蓝蕴像是给百姓祈福的道士,一字一句地说:“祝大殿下此去诸神护福。” 凌贺之声音喑哑,颔首垂眸看着明蓝蕴的发丝:“你便是我的神佛。” 是她在自己最落寞的时候, 伸出手拉了自己一把。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85节 一路走来, 自己一直追赶着明蓝蕴的背影, 直到现在凌贺之也不敢说与她并行。 百姓信仰诸天神佛,妄图得到救赎。 但凌贺之小时候看着谢家接近灭门,看着雪妃娘娘不停地烧香礼佛,没有神仙下凡。 天上的仙家没有怜悯谢家,但明蓝蕴伸出手了,她冒着生命的危险义无反顾地接纳了自己。 凌贺之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是要从她的身上汲取勇气,无惧风雨…… 他说:“我疯了,我竟想像父皇一般,将你锁在我的身边。” 谁也看不见。 到了那个时候,世人只会知道憬王心中有一女子,为她发了疯,犯了癫狂,将她锁在府邸中,日日与她耳鬓厮磨。 谁也抢不走他的老师。 * 翌日,凌贺之便再度出征去追杀落败的三皇子。 当大殿下出了皇城,被困在深宫当中的明蓝蕴便清楚出去容易回来难。 明蓝蕴坐在榻上,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在她身后不远,痴呆发糊涂的皇帝坐在圈椅上。 她看向窗外,皇帝在看向她。 皇帝喊她:“蓝……蓝蕴。” 明蓝蕴回过头,心道这样的皇帝可无法下命令让大殿下离开皇城,看来还是皇后做主了。 他比之前越发痴呆了。 明蓝蕴的视线和他对视时,看到他浑浊的眸子,突然莞尔一笑。 “陛下,”明蓝蕴开口喊他,“与其说你是痴呆了,还不如说你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吧。” 皇帝看似浑浊的眸子中太过于复杂,明显是带着仇恨和不甘的。 他不是痴呆,他只是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皇帝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和自己看中的女人翻云覆雨。 他怎么敢! 凌贺之怎么敢如此大逆不道! 他居然把心思打到了父皇的准妃子身上! 皇帝艰难地开口,也只不过才挤出一句捆住明蓝蕴。 从某个角度来说,皇帝他只是被□□冲昏了头脑,但他不是愚昧蠢货。 皇帝在大周的皇位上坐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多的人,他真的傻吗? 因为不傻,所以皇帝就算艰难地发出命令,让人把凌贺之砍了,也没人会信,也没人敢去对抗手握兵权的大殿下。 他也不敢恼羞成怒地杀掉明蓝蕴。 因为真的对明蓝动真格,那凌贺之就会立刻反! 所以他取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不杀明蓝蕴,只是困住明蓝蕴。 他心心念念的女子终于被强制地困在这后宫之中。 她和那些低眉顺眼的女子不同,她到了囚笼中还不肯低头。 皇帝想要开口,但最终只是口吐白沫,发出没有什么意义的音节。 明蓝蕴看到他的样子,平静地说:“陛下,不必挣扎,除开寒食散,我还在丹药中加了别的东西,你的身体就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治愈。” “你,命不久矣。” 明蓝蕴说完之后,又重新看向窗外…… * 与此同时,皇城中,百姓们从欢呼雀跃的气氛中跳脱出来,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皇室权力更迭,风雨飘摇。 百姓们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等待着风云变,不知道最后是谁上位。 福康待在国师府里,按照明蓝蕴进宫前留下的吩咐,将国师这些年编纂的书籍全部教给各大书商。 福康还对外宣传,这些书是天上的神仙给明蓝蕴托梦,要么口述,要么邀请她上仙宫一游,命她抄录下来。 除开仙人指引,明蓝蕴这些年还收集了不少古籍,同时见过无数的工匠,询问他们在不同行当中的心得,将一些可以提高产量的小知识分门别类登记在书中。 如今,仙家赐福,托梦给明蓝蕴,命令她将这些年写的书无私散播,造福百姓。 百姓们也见过一些装神弄鬼的神棍,都是半桶水晃悠。 可当他们看到明蓝蕴摘抄下来的书信时,细细翻阅下来,就是只见到几个字的老妇人也都觉得惊为天人。 大街小巷,大家都在口耳相传。 “你看了吗?国师大人的书籍。” “看了看了!我看的是膳食那本,上头除开我知晓的菜,还有一些有毒,但竟然可以通过处理就可以使用的野菜野果!” “我倒是第一次知晓有些菜竟然可以水培,我家夫人兴冲冲地说要试试看了。” “我在看工艺那本,国师身居皇城,但却想办法见过那么多的能人巧匠,并将这些人的心得记录下来。” “但是有些书我着实看不懂,尤其是医书中的一部分,纵然国师仔细备注了。” 什么霉菌,还细细分了种类…… 自然看这些书最多的人就是读书人士。 各大官员自然也买了几本来仔细翻阅,越看越叫他们心惊。 涉及到的种类五花八门,大多与民生有关,官员们都在诧异,就算是寻常人给他二十年事情也难以涉及到这么般的行业。 明蓝蕴却做到了,仿佛真的是受到了仙人指点。 明蓝蕴在众人眼中,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官员们私底下谈及此事,心中好奇,如果国师大人当真有神通,那她如今一心扶持大殿下也是神仙指引吗? 要知道明蓝蕴教授诸位皇子皇女,无论谁上位,她只会是帝师。 她何必冒着风险,相信一开始就不被人看好的大殿下? 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明蓝蕴的书籍,四公主殿下拿着书籍直接撕得粉碎,将其扬了。 四公主如今解除了禁足,大步流星地赶往宫中,赶往明蓝蕴所在的地方。 别的宫女太监前来阻拦她,四公主将大家推开:“滚开,死奴才们!谁拦我,我就杀了谁!” “明蓝蕴当日算计我,这仇不报非君子!!!” 如今父皇痴呆了,大家都觊觎着这个皇位,已经先发制人的三哥,手握兵权的大哥,自己一无所有。 就算是一向不惹事的二哥,他也是东宫的太子。 四公主越想越气,自己也是父皇的血脉,凭什么要被人踩在脚下。 四公主冲到门口,突然身边有胆大包天的人还敢来阻拦她,她一挥袖将来人推搡在地。 四公主仔细一看,竟然是榭妃娘娘,她跌了一脚,捂住肚子哀嚎。 “我的肚子。” 榭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听闻四公主要来杀明蓝蕴,急忙过来查看。 太子殿下也紧随其后,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谢云莲上前阻拦,如今出了意外。 谢云莲倒在地上,腿间流出鲜血。 身边的亲信宫女看到后脸色大变,这个草原来的女儿眉毛一拧,怒气冲冲对四公主说:“我们娘娘也是拓族族长的掌上明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拓族需要大周给个交代!” 四公主还要动怒,心道她一个小侍女也敢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 她举起长剑正要劈下,皇后娘娘呵斥了一声胡闹。 谢云莲腹中的孩子眼看着就要不保,皇后娘娘想到再去请太医,不如就让里头被锁住的国师来看看。 正好二皇子扶住门,为老师说话:“母后,快些让国师大人看看吧,人命要紧。” 凌辰逸虽然昏庸无能,但心地仁慈,他的面色也显得温和。 只是他比起别的皇子皇女,实在是没有斗志。 皇帝什么都给他了,日后帝王也要给他的,他只需要好好地等着,安守本分不要惹事就行了。 皇后娘娘紧握拳头,看向门内:“那就违抗圣旨,请国师快些来看看吧。” 明蓝蕴被解开束缚后,赤脚踩在地上,一步步走到门口,坦然地望着众人:“诸位,安好。” 但明蓝蕴出手,谢云莲还是没有保住自己的孩子。 她悲痛万分,强撑着身体喊着要四公主对此事给个交代,要不然拓族必然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皇后是一个头两个大。 怎会这般巧合? 当初谢云莲用跌倒害李灵书被禁足,如今是不是故技重施? 但皇后想不出来她陷害四公主的原因,还是拿着孩子来赌。 皇后娘娘原本还对四公主有几分同情,此刻看她不停惹祸,心中也就无比烦躁了。 真的是太不知道规矩! 谢云莲当真不能动啊,也绝对不能死。 榭妃娘娘的寝宫内,谢云莲脸色苍白地看着明蓝蕴,说道:“倒是让你解除了禁足。” 明蓝蕴拧干帕子的水,给她轻轻地敷在额头上:“恭喜娘娘得偿所愿,孩子没了。”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86节 谢云莲轻笑起来:“哈哈哈,恭喜我终于找到一个明面上的理由,可以疯狂地针对皇后一党了,如今皇后没有拿回兵权前,更加不敢动你了。” 孩子,何必留下呢。 哎…… 谢云莲看着明蓝蕴,说道:“如今,无论谁登位,下任帝王但凡会权衡之术,都不会杀国师大人你的。” 百姓动乱,需要千军万马去抵御。 而明蓝蕴便是那千军万马…… 谢云莲喃喃自语:“至于我嘛,我只求到时候可以为谢家沉冤得雪。” 明蓝蕴坐在床边,低头看向他:“据我所知,你只是谢匀大将军的义女,当年侥幸逃离,你本可以相安无事,不必牵扯到此事中来的。” 谢云莲面露死色,而后一把握住明蓝蕴的手,咬牙问她:“你知不知道林轩吗?” 明蓝蕴点点头。 明蓝蕴遥想过去,当年从北境押到皇城斩首的谢家军校尉就叫做林轩。 当年,林轩带着信来找皇帝,却被帝王秋后问斩。 林轩斩首那日,明蓝蕴在蓝园待了许久。 她在等凌贺之过来,也在为林轩痛心。 谢家军里除开谢匀,大部分人都以为自己是为国捐躯,陛下一定会斩杀佞臣,为他们平反。 他们带着信仰逝去。 而林轩,在信仰崩塌中人头落地。 林小校尉当年也不过二十多岁,正值青春年华。 谢云莲强颜欢笑,开口却带着哽咽:“他与我定了婚约。” 之所以林小校尉没有先死在望断崖天坑里,就是他奉谢将军的命令先送谢云莲出去。 林轩逃出生天,从来就不是别人运气差而他运气好。 谢云莲落泪,压抑在内心许久的情绪宛若洪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攥紧了明蓝蕴的手,泪水落满了脸颊:“他都逃出来了,但他说要来京城。” 当时的二人都憧憬着帝王出手,好愧对谢家军上万亡魂。 “马儿是我为他牵来的,干粮是我为他备好的,就连长.枪我都仔细擦过几次,他的发带是我替他缠的,然后我站在草原上目送着他离开。” “他说,阿莲,等我回来!” 那声音中气十足,说话人十足的自信。 然后林轩就惨死在京城里。 明蓝蕴看着谢云莲陷在过去的回忆中,无法自拔,于是起身行礼后选择离开…… 明蓝蕴离开后,回了皇帝的寝宫,苏公公小声地说:“国师大人,你应当抓住机会赶紧出宫。” 明蓝蕴摇头,自己还不能走。 明蓝蕴对苏公公说:“有什么消息,请苏公公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苏安点头,而后试探地说:“是大殿下的消息?” “嗯。” 明蓝蕴内心没有表面看的那么平静。 望断崖天坑,故事中反派就是死在了这里,他步入了谢将军的后尘,成为了孤魂野鬼。 或许修道之人冥冥之中有所指引。 十日后,消息传来。 苏安跑来告诉她:“大殿下缉拿住三殿下后,返回途中被陷害而跌入望断崖天坑中,生死不明,国师大人,世道瞬息万变,你快离开皇宫吧。” 苏安说完就连忙离开,他要去找谢云莲。 明蓝蕴一把抓住他:“华丞相呢,华丞相有什么动作?” 说不定是假的。 苏公公叹气:“陛下已经躺龙床上了,华丞相请了一众大臣,就等着陛下驾崩,好当场宣布二殿下上位。” 明蓝蕴闭眼点头:“看来此事,大概是真的了。” 明蓝蕴坐在榻上,低着头,头上的发饰松动坠落,让她披散了一头青丝。 她呢喃了好几句:“望断崖,望断崖……” 而后,明蓝蕴捂脸大笑起来,凌贺之!你怎么敢死! 苏安正要离开,明蓝蕴却蓦地开口:“三天,最多三天,我信他会赶回来,苏安,你要赌一把吗?” 苏安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许久之后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句:“好!” 随后明蓝蕴起身,她没有离开,而是提剑跟着苏安一起去了皇帝寝宫。 寝宫外头,跪了洋洋洒洒的一大堆官员。 他们都跪着,苏安弓着身体,唯独明蓝蕴站着。 她提着剑前行。 侍卫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应当是要将她缉拿住的,但问题是皇宫里的很多侍卫早就换成了大殿下的人。 华丞相一看到她过来,怒叱:“明蓝蕴,找死,你想做什么?!” 明蓝蕴踏上石阶,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说:“国师要守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延年益寿!” 明蓝蕴剑指丞相:“还是你别有二心,不敢让本君过来?丞相,陛下应当没有传唤你。” 华丞相看着其他的大臣,骑虎难下,讪笑说:“国师那就请进来吧,不过陛下有什么闪失,你恐怕难逃一命。” 明蓝蕴冷笑,陛下忌惮自己,当然也忌惮丞相大人,毕竟当年的谢家军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明蓝蕴许诺:“若是陛下驾崩,明蓝蕴也一同陪葬。” 华丞相强颜欢笑。 明蓝蕴守在老气横秋的陛下身边,喂他吃灵丹,硬生生吊着他的那一口气。 这三日,她日夜不敢离开闭眼,皇后谴人送来吃的,明蓝蕴迟疑了片刻后都是先让皇帝品尝一点。 但她也明白,就算丞相在这吃的东西上搞鬼,只要不能立马杀了自己,自己就必须得吃! 明蓝蕴在等,等凌贺之大难不死的消息,等他归来相救。 三日,她给了凌贺之三日。 跑死马也好,日夜行军也好,当他陷入天坑时就该知道华丞相会出手,最多三日事态就难以挽回了。 一旦皇帝驾崩,他凌贺之就会立马成为华丞相口中的叛军!!! 第三日,皇帝回光返照的迹象。 寝宫附近死一般的寂静,但随着传令的侍卫快跑过来,举起手中的信封,大声说道:“大殿下负伤从北境猛冲回来,再过半个时辰,就要攻到城门外了。”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他躺在龙床上,死死地抓住了明蓝蕴的手,不甘心地问:“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明蓝蕴垂眸不回答。 皇帝恨不得将明蓝蕴一同带下去。 “朕要砍……砍……” “不能让凌贺之进……进来。” 明蓝蕴咳嗽了几声,开口:“请陛下当着众人的面立下遗诏,为了大周社稷。” 她轻声再说:“为了你宠爱的二殿下。有了遗诏,太子殿下才能第一时间要求守城的将士不得放大殿下进来,不是吗?” 明蓝蕴说的没错。 凌贺之手上还有先前的圣旨,他若是赶回来,而皇宫没有回应,向来那些守城的将领会先放他进城。 皇帝挣扎着起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 他想要为凌辰逸做最后一件事情。 诸位大臣看着皇帝艰难地开口,苏公公在一边磨墨,一位侍郎上前听言书写。 当最后一字结束之后,盖上传国玉玺,此事便算是尘埃落定。 皇帝躺在床上,突然看到风吹起明蓝蕴的面纱,看到她嘴角上扬。 皇帝心中不妙,她做了什么? 皇帝伸出手想要阻止,但他是在没有力气。 明蓝蕴接过遗诏,却没有打开宣读,而是将合拢。 华丞相谨慎地看着她:“国师大人,你要做什么?还不快快宣读!” 明蓝蕴笑了起来。 “大家都见到了吧,侍郎按照陛下的话写得遗诏,就在我手上,玉玺也按了印记。” 众位大人摸不着头脑。 华丞相咬牙:“明蓝蕴,你不会觉得自己可以安然无恙吧。” 明蓝蕴点点头:“我知道,这几日,你们在送给我的饭菜中下了慢性毒药。” 明蓝蕴话音刚落,突然,侍卫中有人吹了一声口哨,一匹踏雪骏马疾驰而来。 明蓝蕴身形鬼魅,足尖轻点,飞身上马,一抽马鞭,吁了一声,朝着宫外疾驰而去。 外头黑云压城,皇城中一片肃穆。 明蓝蕴打马而过,城中百姓看着一席白衣的国师骑着白马,朝着城门疾驰。 背后的人在疯狂追杀。 而国师她手中拿着……圣旨!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87节 城中百姓都好奇递出来看,这是怎么回事! 明蓝蕴的声音响起:“先帝驾崩,立遗诏拥大殿下!” 只见明蓝蕴上了城墙,她没有看城外,而是看向城内。 心口绞痛,双目通红。 她知道这皇城中的百姓都在观望,都在等待下任君主是谁。 华丞相想用朝中大臣来定二殿下的帝位。 那么明蓝蕴准备用自己和城中百姓来定大殿下参与夺嫡的资格。 她打开圣旨,只见上面写着凌辰逸的地方字迹莫名消失,转而浮现的是凌贺之三个字。 这是她要陛下立遗诏的原因。 她早在墨水和圣旨上做了手脚! 明蓝蕴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提着剑,口中吐出鲜血,朗声道:“开城门!” 她要凌贺之光明正大地入主京城! 她要代表谢家军的凌贺之理直气壮地回到京城! 她要所有忠义之人不再蒙冤! 只要自己给凌贺之一个正当的理由,那么他就不是叛徒,就可以用实力和丞相比出输赢! 而原著中,反派入主皇城当日,就是国师被抓住千刀万剐吊死在城墙上的时候。 现在,明蓝蕴来到了城墙上,她的命数星轨诡异地回到原位。 在反派破城的时候,她也来到了这城墙上了。 但明蓝蕴头一遭觉得身体如此轻快。 她顺着既定的人生轨迹活了三十年,今日之后,“国师死去”,独属于自己的轨迹即将出现。 明蓝蕴俯瞰众人:“我乃大周朝国师明蓝蕴,奉仙家指令辅佐人间帝王。” 京城大门缓缓打开,她站在高处,看到守在城外的男人迅速进城,走到城墙上。 凌贺之看着面前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女子。 他知道无数百姓都在注视着自己这位未来帝王…… 太史院里的两位监正,宋大人和他的发妻,酒馆里的谢家姐妹花,军队里的温芙蕖,总是软弱的福康,以及在这皇城里生活的所有能看到自己的人…… 凌贺之看着面前的心上人,明蓝蕴眼神恍惚,她太累了,几乎是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凌贺之在他人的注目下,单膝下跪,虔诚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未来帝王对国师的大礼,曾经被先帝打压的神权,在这一刻重新回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当着百姓的面承认。 承认君权神授。 师生二人十年的蛰伏,在刀剑上饮血,举步维艰,一步踏错万劫不复的日子,终究过去。 远处的追兵赶来,明蓝蕴和凌贺之看向华丞相一派的兵。 谁胜谁负决定了帝位的归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03:19:26~2022-05-25 01:3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682054、桔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背人 刀光剑影之间, 嘶喊中。 无数的刀子在她面前滑过,明蓝蕴满身的鲜血。 一柄利刃砍来, 明蓝蕴下意识抬手已经太迟了, 连恐惧都没有出现,就要直面死亡。 突然,一柄长.枪出现, 挡住那把刀,再一震,长.枪将那偷袭的士兵拍飞。 凌贺之扶住明蓝蕴, 心急如焚地上下看了她一眼, 确定没事后便立刻再战局中。 华丞相的人败势明显, 已经无心恋战。 而一些将领已经想办法逃回皇宫。 明蓝蕴意识到华丞相可能要逃。 “去皇宫!”她侧身躲过一个士兵的刀,对着凌贺之大声喊。 “是!”凌贺之应答。 凌贺之再看了一眼明蓝蕴, 翻身上马:“保护好国师!” 二人匆匆相见,竟是几句话都没说完便有分散。 明蓝蕴也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她抢过一匹马, 朝着国师府疾驰而去。 京城里到处都是乱的,鸟儿惊飞, 哭喊声不绝于耳。 明蓝蕴打马而过,大部分的追兵都被凌贺之引走了,只有不成气候的小支队伍还在追击, 但很快就被凌贺之的手下击退。 突然,明蓝蕴在一座酒家面前停下,仰着头看着躲在二楼栏杆处的那名女子。 明蓝蕴拉着缰绳,马儿原地转圈, 问:“谢岚, 你为何还不躲起来?” “国师大人, 常大人的夫人趁乱派人来杀我和姐姐,姐夫姐姐逃到外头将杀人者吸引走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躲着。”谢岚哽咽着说。 “随我去国师府。”明蓝蕴立即说道。 谢岚起身。 “你顺着屋檐跳滑下来,我会接住你。”明蓝蕴看了一眼,这栋两层的小楼,一楼本就不高,再加上探出的屋檐,跳比跑下去快得多了。 而且她既然躲在楼上,想必肯定是在外头堆放了不少杂物挡住恶人上楼的。 谢岚心头一惊,但看着明蓝蕴肯定眼神,心里头蓦地升腾起一股子热气,让她头脑一热。 她跨过栏杆,滑到屋檐边边上,喉头一滚,就那样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她没有正跨跳到了马匹上,而是崴了一下脚,惊呼着要歪到一边时,突然腰间一紧。 明蓝蕴直接把她揽到马上,一甩缰绳:“驾!” 明蓝蕴低头看了一眼谢岚,此女因为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才面临如今的遭遇。 再者说,如果真的让常大人杀了谢岚谢盈,那就死无对证了。 明蓝蕴一路赶回了国师府,这里的守卫不可谓说不严密。 明蓝蕴拉着谢岚回去后,将她交给福康。 福康连忙应下,他着实够忙的,阮青梅即将生产,如今又来了一个谢岚。 若是师父再把谢岚的姐姐带来,那可真是够热闹的。 当真是大殿下的府邸里,都没有国师家宅里的女人多了。 明蓝蕴将手中砍缺刃的剑扔在一边,接过福康递上来的佩剑,拔剑出鞘:“福康,我还有事情,你守在这里,但凡今日敢有硬闯门者,给我砍!” 福康连忙应下:“是的,师父。” 明蓝蕴转身,提剑离去。 此刻,常大人的府邸中,倒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色。 四肢瘫软的常大人被夫人扶到了一张绵软的小榻上。 “大人,你可算是报仇雪恨了,”常夫人咬着尖牙,递给大人一颗果脯。 常大人手脚都没劲,虽然能动,但没力气走路,就连握住筷子都极其艰难。 他眼珠子一转,叼着果脯说话:“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一直是拥立皇后娘娘膝下的二殿下为帝的。” 他是华丞相的人。 “大殿下要败了,国师大人也要遭殃了,我瞧着她当真可怜,若是委身在男人身下,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常大人含糊着说,而后又让夫人给他喂了一口酒。 他喝得面上红扑扑,涨红着脸,眼前似乎是看到美景,美滋滋地咧嘴笑着。 突然,有家丁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大人,国师来了!” 话音刚落,明蓝蕴提剑只身一人出现。 她很累,她的眼神没有光彩,像是一弯灰蒙蒙的死水,每走一步都像是抽干了她的精力。 她提着剑蹒跚而行,剑尖在地面上磨蹭,发出刺耳的声音。 先前告密的家丁急忙跑出去,看上去像是去找人了。 看到这一幕的常夫人啐了一口,但瞧见自己身边还有好几个侍女,底气又涌上心头。 “哪个不长眼的畜生将她放进来了!”常夫人指着明蓝蕴说。 明蓝蕴缓缓抬头,微微上扬了嘴角,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 常夫人正要开口,突然被身边的丈夫打断。 “美人啊,”常大人双眼发亮,看到明蓝蕴这美人,突然色心又起来,醉气熏熏地开口:“国师,怎么了?大殿下败了,你竟然来投靠我?” 明蓝蕴慢慢前行,并不言语,她走到常大人的跟前。 一边的夫人顿感不妙,左右边看边喊:“家丁呢?家丁呢?!!” 明蓝蕴询问:“派人去杀谢岚和谢盈,是你们谁的主意呢?” 她没等人回答,就开口说:“大周律法,官员随意杀人,理应当斩。” 明蓝蕴眼眸一转,扬手,面前的常大人脖子上鲜血喷溅。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88节 常大人听到除开明蓝蕴之外的所有女人都在尖叫,那些侍女像是母鸡伸长了脖子大喊。 常大人在临死前看到的是明蓝蕴面无表情的脸。 明蓝蕴说:“我只是美吗?” 可是常大人无法回答她了,身子倒在了地上。 明蓝蕴缓缓开口:‘杀鸡儆猴。’ 如今明蓝蕴要杀鸡儆猴,天下动乱,局面不稳,官员中必然有不服自己的。 而常大人就是最好用且该死的一只鸡。这个男人觊觎自己,并且还伤害到谢岚谢盈两姐妹。 其中因果,也该是了解的时候了。 明蓝蕴看了看自己的剑,眯起眼睛。 她的剑,弄脏了…… 明蓝蕴看着一旁磕头求饶的常夫人,一言不发。 “国师大人,我也是被逼迫的,都是大人让我这么做的。”常夫人吓得脸色铁青,额头在地上磕出来个大包。 明蓝蕴垂眸看她,无用的求饶,自己不是傻子,看得出来他们是一丘之貉。 不过明蓝蕴现在不着急杀常夫人。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侍卫们站在明蓝蕴的身后。 明蓝蕴慢条斯理地开口:“将她抓住,调查她□□的事情。” 常夫人看着面前美貌的女子感到一阵阵后怕,明蓝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如此平静,宛若道馆里的仙人像。 常夫人怕到发抖,哭天喊地,当着众人的面,这位高高在上的官夫人此刻撒泼打滚。 明蓝蕴突然笑了一下:“我倒是可以放过你,不拷问你。” “真的?” 明蓝蕴哦了一声:“在放过你之前,我会剜掉你的眼珠,割掉你的舌头,砍掉你的小臂小腿。” 明蓝蕴拿出手帕,擦拭自己剑上的血:“请问,夫人,是你想如实道出实情还是让我放过你呢。” 明蓝蕴恶趣味地恐吓着。 长剑擦完,明蓝蕴松开手帕,任由其掉落在常夫人的跟前。 明蓝蕴望着瑟瑟发抖的妇人:“夫人很知趣,很好。” * 傍晚,向晚的微风,夜色蔼蔼。 厮杀了一日的皇城随着夜幕降临,终于归于平静。 在微风中,不安的是人们的心,还有悬挂在城墙上的叛军判臣头颅。 两根被鲜血浸过的粗麻绳,一端拴在城墙上方,另一端挂着的头颅在城墙上晃来晃去。 头颅上瞪大的眼珠子像是被挤爆迸溅出来一般。 三皇子的头颅挂在城墙上,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皇子皇女。 他兵变引起生灵涂炭,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凌贺之将他绳之以法。 在他的身边,陪着一个常大人的头颅,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官员。 常大人枉顾人命,作恶多端,该杀。 明蓝蕴未经过流程便对官员先斩后奏,这若说放在平时,她难逃其责。 但如今,她好端端地站着,没人敢来动她。 她能杀了一个常大人,便能再杀下一个,杀到众人胆战心惊,杀到众人心服口服。 但明蓝蕴并没有去看挂在城墙上的两颗头颅,她歇在了太史院里。 不为别的,从常大人的府邸一路回家,太史院离得最近。 她太困了,三日几乎未曾合眼,仿佛心在下一瞬间就会停歇。 马儿的摇晃,马车的摇晃都叫她觉得天旋地转,故而她直接先在太史院歇息下来。 此地不算太安生,明蓝蕴躺在自己住处的榻上,眉头紧缩。 不知过来多久,明蓝蕴猛然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窗外一片漆黑,屋内幽幽烛火照耀着刚刚赶来的凌贺之。 凌贺之询问:“不回国师府睡?” 明蓝蕴稍微说了一下:“只觉得马车颠簸,骑马又累,在这里虽然躺着不安稳,但好歹不难受。” 凌贺之揽住她的腰肢抱坐起来,低声说:“先休憩吧,我背你慢慢走回去。” 他一路急行赶来,还能在马车上眯一会儿,但明蓝蕴为了守在父皇面前可是几乎三日没合眼。 凌贺之看着面前的明蓝蕴,轻声说道:“我背我的心上人回家。” 明蓝蕴被他背起来,无力再挣扎,枕在他的肩头。 比起马车和马,被人背着颠簸感的确不强,让明蓝蕴安心的是来自凌贺之身上的体温,让她觉得安心。 侍卫在前方提灯照路。 凌贺之说:“皇后和华丞相,还有太子,带着父皇的尸体出逃了,玉玺也被带走了,看来他们是打算以此来一呼百应。” 明蓝蕴唔了一声:“不必太担心。” 凌贺之也就不继续说这个话题。 明蓝蕴闭着眼睛,说道:“还是将我放下来吧。” 他背着自己,旁人若是看见了,第二日必然会传出风言风语, 凌贺之不放手,一步步地往前走,红着眼说:“不放!我们俩做过夫妻!只差拜过天地,前方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背着你去淌。” 消瘦的人压在他的背上,仿佛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他背着精疲力竭的明蓝蕴,一步一步地走进黑夜里。 第58章 、翻墙 福康站在一旁, 也不说话。 灯上的烛火啪嗒一声。 “什么时辰了?” 明蓝蕴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圆月一轮。 福康连忙过去扶起她, 说道:“已经是第二日的子时了。” 睡了一天一夜。 明蓝蕴太困了,她要睡,谁也不敢打扰她。 如今她醒来, 炉子一直烧着水、温着汤和饭菜,福康连忙叫人去端过来。 半路上,他遇到了赶来的凌贺之。 “东西给我, 我送给老师去。”凌贺之接过托盘, 而后大步赶往明蓝蕴的房间。 明蓝蕴已经坐起来了, 身子晃荡了一下,而后被男人扶住。 凌贺之将怀中捂住的暖壶拿出来, 面上一顿,似乎是有些窘迫地塞入她的怀中。 “你暖暖手。” 他没有喊她老师, 倒像是春心大发的少年郎撩拨着自己的心上人。 明蓝蕴冰冷的心突然被这暖壶给烫伤了手, 握也不是,不握也不是, 轻声说:“外头还是乱的。” 凌贺之回答:“我会很快安定天下的。” 现如今,陛下已经驾崩,但他们带走了陛下的身体, 目的恐怕是不承认陛下已死的事情,这样才能推翻凌贺之手中的圣旨。 明蓝蕴并不为此着急。 凌贺之手上有兵权,明蓝蕴有神权,到时候她在大年节前挑选良辰吉日开坛祈福, 以天意定帝位。 倒也算得上是奉天之命。 陛下的尸体被带走了, 但国师还站在京城里! 明蓝蕴又闭上眼睛小憩了, 身子颤抖了一下。 先前,她生死一线,名落地府生死簿,命悬在阎罗之手,前行是杀戮同行,后退是背水一战。 如今,她终于冷静下来,明蓝蕴一闭上眼睛就满目通红,刀光剑影,她身体躺在床上,心不安稳。 当她听说凌贺之坠落望断崖天坑时,她肝胆欲裂。 谢家军最后的血脉,雪妃娘娘生前的摆脱……可最后她这些都没有想,她只想,凌贺之死了。 她曾有一瞬间,想骑上马,朝着望断崖跑去。 她不亲眼看到凌贺之的尸体,她不甘心。 明蓝蕴握住暖壶,倾吐:“望断崖是怎么回事?” 凌贺之起身,站在她面前,而后一把拉开衣领,露出左肩缠绕着的带血绷带。 层层叠叠,缠了极多,但明蓝蕴还是看得出来,藏在绷带之下的伤口又多可怕。 凌贺之一字一句地说:“我坠入望断崖时,身体砸在倾斜的崖壁上。” 他快要被砸晕了,但这一晕必然命丧此地。 那一刹那,他想到了远在京城的明蓝蕴。 “我一想到死后老师你会举步维艰,便发了狂去拉扯崖壁上生长着的树。” 为了明蓝蕴,他不能死。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89节 明蓝蕴看着凌贺之,对方背对着烛光,晦涩不清的面容上,唯独那一双眼睛深邃到可怕。 他为了自己不能死,他凝望着自己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 明蓝蕴心中咯噔一声,攥紧了手中的暖炉。 房间寂静,福康推门声扯断纠缠的丝线。 “师父,你吃了没有?” 福康说了几句话后,便明白自己没眼力见打断了这两个人的谈话。 但他不得不进来。 福康指了指外头:“大殿下,您的侍卫长有事要禀告您。” 凌贺之嗯了一声,出去了。 福康等他一走,急忙窜到明蓝蕴的身边。 “师父,师父,你没事吧。”他好似顽皮的麻雀,叽叽喳喳。 “扶我去外头,我看看月亮。”她说。 福康把她扶出去之后,恰好谢岚扶着大肚子的阮青梅过来。 她们瞧见明蓝蕴,也不敢大声说话,害怕惊扰了她。 谢岚看着穿着一袭单衣,披着兔毛披风的国师大人。 她最先开口了:“谢国师救命,我的阿姐刚才托人传来消息,并无大碍。” 明蓝蕴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阮青梅摸着肚子,神情感慨:“若是不战乱就好了。” “为了更稳定的平和,有时候不得已而为之。”明蓝蕴回答。 明蓝蕴回过头,望向她们,轻笑:“或许,我想往后的世道能让你们过得更轻松些。” 谢岚和阮青梅二人,只觉得她的眼睛透过自己,看向更远的地方…… * 而此刻,凌贺之入宫,要去觐见太后。 皇后娘娘带走了太子,带走了陛下的尸体,但唯独没有带走太后。 或许皇后觉得一位年迈体弱的老妇人不值一提。 宫灯一盏盏此地亮起来。 “大殿下,太后娘娘已经潜心礼佛数十年,为何突然破了规矩,主动与您相见,属下担心有诈。”身边的侍卫开口。 凌贺之说道:“皇后身边的李尚宫就是太后派去教她规矩的,后来李尚宫便与皇后一心了,如今我入主皇城,太后再礼佛,她的神佛可救不了她。” 凌贺之走过长廊,穿过拱门,行到慈宁殿前。 凌贺之走到打开的门口,却没有跨过门槛,而是站在原地抱拳行礼:“祖母。” 他假意行礼。 “殿下,请。”一位尚宫出来请他进去。 凌贺之大步进去。 大殿里燃烧着各色的香料,烟雾萦绕,好似香火鼎盛的道观,太后的脸就在这烟雾中若言若现,带着甲套的手指捏着一根烟杆。 松弛耷拉的眼皮,半阖着看人。 她斜躺在榻上,像是浑身没有力气,行动不便。 太后体弱,陛下并不是她亲生的,如今陛下暴毙,她脸上也没有多少难过。 “哀家这些年烧香礼佛,不曾管你们的事情,如今倒是太过分了些,还是安定下来的好。”太后一怔见血。 “军营你应付得来,但文臣当中怕不是善茬,你好生处置,莫要再让皇城生风波了。” 凌贺之没有急着回答。 太后说道:“华丞相、李太尉这二人已倒,吏部林尚书在京城中颇有声望。” “吏部林尚书年轻时与我娘家有些往来,倒算是有些薄面,此次倒是得依托他帮这个忙了,想必他也乐意。” 凌贺之拱手,谢过太后提点。 太后咳嗽了一声,说道:“国师大人如何了?她经此一事,恐怕内伤颇重,要好好养着了。” 凌贺之袖中拳头紧握:“国师为本殿下伤神劳力,就是拿黄金玉石养,也必要好生照料,祖母还请放心。” 太后看着烟雾中的孙儿,神情逐步严峻起来…… “大殿下你对国师……终究是有些亲近了些。”太后提醒。 凌贺之抱拳,说道:“不便再叨扰主母,贺之告退。” * 凌贺之出去后,面上挂了冷笑。 她也敢来置喙自己? 凌贺之心道太后的话也就那一句国师的身子骨要好好养养才行。 他想要搜罗天下名医,前来为明蓝蕴把脉调养。 凌贺之这一通忙碌,没空去缠着明蓝蕴。 他想让明蓝蕴好生歇息,但明蓝蕴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皇后娘娘带走了陛下的尸身,一口咬定陛下未死。 这就叫皇城里的官员们和百姓颇为苦恼。 说没死吧,就得罪了拿到圣旨的凌贺之。 说陛下早就晏驾,岂不是得罪了说假话的太子? 如今这帝王看起来像是大殿下的,但说不准日后出点纰漏呢? 这一时间,百姓现在装喜还是装悲都不行。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就是寻常人都难以厘清,更何谈当初大部分官员都是瞧着陛下断气的。 如今,皇后娘娘带着二殿下往江北城的方向逃窜,当年华家在此方向就有所势力,这也是皇后娘娘可以控制住明子绡的原因。 而京城里的残党故意传播消息,说大殿下是凶神,会危害大周社稷,他在战场上杀人吃人肉,日后登基后说不定还要如何的变本加厉。 他在外人面前杀气又强,这流言蜚语便越发厉害。 未来的……君主是个吃人肉的怪物? 但明蓝蕴等人对此谣言并不过多生气,不被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烦恼。 明蓝蕴、凌贺之、宋彧、林尚书等人相聚,议论此事。 还是以稳妥为主。 大殿下还没登基,在他创出一番功绩前,他就算当上了帝位也是众人眼中的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扎根皇城,休养生息两月。 等开春后,冰雪消融,再对二皇子出手…… 自然,众人不会坐以待毙。 明蓝蕴命人传播消息,说陛下的尸身已经被接回来了,等陛下下葬后,大殿下就要出征去抓大逆不道的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等人。 其他人并无意见。 只有福康不明白。 明蓝蕴与他解释:“陛下已去,除非他死而复活,他的生死那就只存在在阴谋者的唇齿之间。” 福康明白了。 眼瞧,天气是越来越冷,皇城靠北,已经下了小雪,雪纷纷扬扬。 明蓝蕴在国师府养了一阵,时不时咳嗽起来。 她体寒,凌贺之本想让人把国师府的房子都安上地龙,可明蓝蕴嫌弃燥热。 极寒遇热,不一定都是好处。 于是凌贺之每晚都从憬王府后墙跃过来。 福康和阮青梅等人每每撞见冷厉的大殿下做着不耻之事,都搁一边站着看着,看着大殿下落地后拍拍身体,大步流星去找明蓝蕴。 明蓝蕴当真是被他缠得紧。 他随了外祖父,有北境边境儿女的英勇飒爽,生得高大,力气又大。 今日,明蓝蕴准备出门,刚刚披上毛领的披风,便看到凌贺之迎着风霜进来。 “老师,要去哪儿?”凌贺之逼近她,影子几乎笼罩了明蓝蕴整个,放低了姿态求问她。 以前不在意,如今明蓝蕴才发现他竟然长得如此高大,比自己高一个脑袋。 “永昌侯府,今日许多大官家眷前去,我去试探她们的风向,”明蓝蕴好奇地看着他,“大殿下不是说这几日身体不适,要在府邸里待着吗?” 凌贺之弯腰,声音喑哑:“之前服用过寒食散,而我最近烧了太多地龙,可能是激了毒性,不太舒服。但我更想见见老师……” —— 福康提着装着伴礼的篮子踩着雪铺满的院子,老远看到门户大开,再走进一瞧,内屋里大殿下似乎在与师父蹭耳。 小太监心道了一声非礼勿视。 屋子里头,凌贺之拂过明蓝蕴的腰肢,求她:“老师,寒食散的余毒烧的我心烦,你疼疼我。” 亲到深处,男人情动,略微强硬地扣住人,呼出的气息濡湿了面纱。 男人用嘴扯掉了面纱,唇瓣时碰时离,喑哑地喊:“老师,好娘子……” 屋外的福康踉跄了一步,发出动静。 屋内的男人被人踹在胸口跌坐在地上,哐当一声。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90节 明蓝蕴抓过面纱挡住脸,耳朵泛红,呵斥他登徒子。 明蓝蕴起身出去,对福康,语气尽力平和:“去永昌侯府。” 凌贺之随后出来,接话:“本殿下也正好要去永昌侯府中,他夫人邀请女眷,自然侯爷邀约大臣们。” 永昌侯做主,在自家府邸开宴席,做流水宴。 明蓝蕴也前去赴宴。 福康趴在马车里,唉声叹气:“师父,不是弟子乱说,大冷天吃流水宴,饭菜终究是比不上热腾腾的。” 明蓝蕴慢悠悠地开口说:“永昌侯府的厨子有十来位,来自九州各地,色香味俱全,尝过者几乎无不称赞,三日后回味无穷,好吃到舌头都要吃掉。” 福康嘴巴流下了哈喇子,想起他也不小了,连忙装模作样地擦擦口水。 明蓝蕴带他过来见见世面,今天女眷应当来得不少。 他虽然是男子却个伺候的太监,长得白净稚嫩,倒也不算失礼。 此刻的侯府门口,侯爷夫人正和一众女子说话:“外头冷,先进去里头。” 其中有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穿着红色交领袍子,下面一条百迭裙,脖子上围着白色的护颈,颇为意气风华。 一旁的宋彧大人的夫人正在与人小声议论。 “此女便是林宛,吏部尚书的嫡女,听闻是太后娘娘看好的人选,大师说她有皇后命。” “若是她嫁给大殿下,倒是亲上加亲。” “此事多半早就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7 00:28:22~2022-05-28 01:0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镜空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呀呀 5瓶;花开静好 4瓶;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调情 众人谈及大殿下, 便说道了今日大殿下也会一块过来。 若是有机会,说不准她们还能亲眼看看大殿下长什么样子。 大部分官员家的女眷, 平日里头足不出户, 从未见过大殿下。 侯爷夫人是见过大殿下的,她笑着打趣:“大殿下一表人才,面如冠玉。” 虽然百姓之间传说大殿下面如凶神, 但那都是因为大殿下战功赫赫,在战场上杀了许多人才得来的。 当兵打仗的,在战场上怎么能不杀人呢? 侯爷夫人心道大殿下杀敌寇杀得越多, 便是越英勇。 所谓的凶神, 倒是明眼人口中的赞誉。 “大殿下生得又高大, 身形挺拔,跟话本里的才子将军似的。”她又夸赞了一句。 若非当年先帝压着大殿下, 又迟迟不给他指婚,否则京城里想嫁给他的女子数不胜数。 话音刚落, 一道马蹄声由远至近, 英俊男人策马而来,他眉头紧锁, 勒绳扯马。 凌贺之骑马过来,倒比坐在马车里的明蓝蕴先一步赶来侯爷的府邸。 他初次过来,远远看见府邸处站着一些女子, 猜测是侯爷夫人和她邀约的女客们。 “倒是来的不巧了。”凌贺之停下马,他看着门口,现在自己正好赶上女宾们进门的时候。 他不急着上前了。 侯爷约他在一个时辰后相见,他心急, 跟着明蓝蕴提前过来了, 这就提前撞上了那些女眷。 凌贺之蹙眉, 没有快马上前,而是停在原地。 “那边都是女客,我不方便单独上前,等老师过来了,再以二人的名义一同进去。”凌贺之对侍卫们说。 凌贺之心道明蓝蕴已经在路上,不过太迟。 今日下雪,马儿踩在雪上来回转圈踏步,时不时嘶鸣一声。 “大殿下来了。”有女子瞧见了。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男人背着长.枪,腰挂利剑,薄唇轻抿,不怒自威。 当真和夫人说的一样。 从战场上沐浴鲜血归来的将军皇子比起京城里的一些纨绔子弟,身上多了显而易见的、令人心悸的肃穆沉稳。 林宛眺望着凌贺之,轻眨了一下眼睛,只觉得今天冷,但面上又蓦地滚烫起来,耳垂都泛出好看的红晕。 她红色的裙子衬托着她的脸色,只觉得人比色娇。 她会是大殿下未来的皇后。 太后娘娘和父亲林尚书都是这般和她说的。 面前的男子就是她未来的夫君。 只是凌贺之的面容太冷了,不笑,薄唇紧抿,神情比漫天大雪还有冷冽。 大殿下也从未传出一些不当的风流雅事,更没有听说他和哪家的小姐有所联系。 “大殿下看着有些性子冷。”有夫人这般说道。 一名年岁娇小的妙龄少女开口:“大殿下只是与身旁人相处冷淡,等日后和他夫人相处,就不是这般冷淡了。” 挑事情说话的妙龄少女楼艳春,是林宛的一个远方表妹,倒也算不上什么亲的。 此次兵变后,太后扶持林家,大殿下也顺势而为。 这妙龄少女的爹爹还是一个芝麻小官。 她现如今是在为林宛说话。 楼艳春挽住林宛的手臂。 宋夫人看她们不知羞,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说得如此言之凿凿,是恨不得让众人都晓得林家女就是未来皇后不成? 宋夫人有意打圆场,将她口中的夫人,换了词,继续开口说道:“大殿下许是这般的性子,他与别的大人相处时,也多为这样。” 她将话题变成了官场上的相处。 宋夫人的夫君宋彧,是在大殿下还没崭露头角前就站队的人。 现如今宋夫人说这话,也不算是胡扯。 侯爷夫人打趣说:“都在这站着怪冷的,是先进去,还是等等国师大人?大殿下隔得那般远,想必是要等国师了。” 本来隔得远,加上下着雪,本应当是无人在意到他在远处的。 不过今日聚集的人多,总归是有眼尖的。 有人这么一喊,众人便都注意到了他。 怎知那楼艳春没有眼力见,接着宋夫人的话又将明蓝蕴扯到了男女之情上。 “那国师大人是女子,大殿下与她相处时呢?” 林宛小声地呵斥她:“艳春……” 她也就喊了下名字,别的话都没有再说。 宋夫人借着假意咳嗽,用袖子挡了挡脸,表情有些不悦。 真是不知羞,自己说大殿下性子冷,所以和人相处时都这样,之所以举例国师,只因为国师教授了大殿下十年。 她俩倒好,一番话讲得大殿下和明大人相处时暧昧悱恻,这要是叫大殿下和国师知道,恐怕对她俩并无好感了。 纵然大殿下和国师有什么,也轮不着她们当面议论。 还是说她们二人只是仰慕大殿下,而又不自觉地贬低身为女子的国师? 宋夫人叹气,看了侯爷夫人一眼。 侯爷夫人笑不及眼底,提醒敲打她俩:“这话可不能乱说。” 楼艳春笑了一下。 林宛表情坦然,开口:“听闻国师大人事迹,一直仰慕,今日终于可以见见了。” 旁人都不回她了。 宋夫人后退了一步,走到自己的闺中好友身旁,她与其视线相对,二人明白彼此意思。 ——林宛莫名对国师有些敌意? ——她未来的夫君身旁有一个相处数年的女老师,她许是担忧了。 ——我看大殿下对她如此冷淡,都未曾多往这边看一眼,她倒是春心荡漾了。 ——国师大人不懂情爱嫉妒上的弯弯绕绕,等会儿替她护上几句,免得叫这人损了国师后,国师还不明白。 二人相视一笑。 雪纷纷扬扬,众人相对而立,空中无鸟雀飞过。 车毂转动,打破了四周的宁静,一辆马车自雪中出现。 它朝着侯府而来。 这时候,停在原地许久的凌贺之也一挥马鞭动了起来。 他护卫在马车四周。 虽然无人说这辆马车是谁的,但众人心中都清楚。 国师来了。 林宛看到大殿下陪着那辆马车,心中一紧。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91节 车停在候府面前,一个珠圆玉润的花容小太监钻出来,搬出一张长条轿凳。 他正要打开伞,免得雪落到了师父身上。 身旁的凌贺之下马走到他身边。 “我来撑伞。”凌贺之径直拿了过去。 福康顾不得那么多,先伸出手去搀扶。 明蓝蕴伸出一只手挑开车帘,在福康的搀扶下踩在轿凳上,凌贺之为她撑伞遮雪。 凌贺之还特地站在风吹来的方向,为明蓝蕴挡了风。 而不远处的林宛看到明蓝蕴,心中怔忡。 青丝如瀑,雪映花容。 此刻,她被大殿下和福康二人护住。 而方才一直面容冷淡,紧抿唇瓣,骑在马上的大殿下,此刻为她下了马,挡了风,撑伞遮雪。 在伞下,大殿下颔首垂眸,眼中风霜变柔情,凝视着她。 林宛发愣时,身边众人都纷纷上前行礼请安。 一个是未来的帝王,一个是大周的国师,当初不被众位大臣在意的二人,以冷血姿态位极人臣。 林宛和楼艳春也跟着众人弯弯膝盖,一同问好。 宋夫人和她的好友又用视线交流,好友觑了觑林宛,轻声道:“林姑娘似乎脸色不佳。” 宋夫人不回答,只是上前搀住了国师,对她说:“我请了你几回,都说身体抱恙,今日可算是在侯府瞧见你了,身子可是好转些了吧。” 她抬了侯爷夫人的脸面,缓和了气氛,也为明蓝蕴最后一个迟来找了话解释。 明蓝蕴轻咳一声,点点头。 “倒是叫本君受宠若惊,外头风雪大,还是快些进去取暖。” 凌贺之自然是不和她们一块去的,到了门口将伞递给福康后,便大步流星地在侍从的指引下去找了侯爷。 明蓝蕴一行人则到了宴席地方。 虽然是个通风的大亭子,但四周都挂上了竹帘、透光的薄纱,底下烧了地龙,桌子上摆放着暖炉,手炉,流水席流得是温水。 倒也温暖。 侯夫人首席,明蓝蕴坐在左一,对面是安乐郡主。 至于那些未曾婚嫁的年轻女子,都在席面的中后段坐着。 明蓝蕴今日不是过来吃席的,她是来打探消息,故而无心美食,偶尔说上两句话问问旁人。 福康替明蓝蕴夹菜,拿盘子盛菜,每一道菜都由他先试过后,再换筷子夹给明蓝蕴。 明蓝蕴当初在皇城陪着先帝那三日,吃过的东西都是放了毒的,如今再乱吃东西,她的身体怕是难以养好。 侯爷夫人早就知晓,故而不放在心上。 底下的林宛心不在焉地尝着,吃了几口就没了心思。 同样都是未出阁的女子,明蓝蕴却能坐在上方,大殿下也对她态度温和…… 尝过美食之后,众人在亭子中听乐师弹琴赏雪。 有人说:“若是春日,还能斗草。” 明蓝蕴慵懒地说:“玩玩飞花令也好,就接最后一字吧。” 她开口了,众人皆应和。 “飞花令有什么好玩的。”坐在林宛身边的楼艳春小声地与表姐抱怨。 这话叫一直关注她俩动态的宋夫人听见了,宋夫人不动声色地走近,装作要从侍女手中拿手炉的样子,与楼姑娘擦肩。 她小声说。 “我本也不想置喙,但事不过三,你当她是仗着自家夫君才能来参席的夫人吗?” “她是大周的国师,未来的帝师,是从一品的大官。” 以前明蓝蕴韬光养晦,那也只是在皇帝面前收敛锋芒。 别的官员就算对她不满,那也只能在背后腹诽。 到了她面前,别说是出言不逊了,就是硬笑,也要挤出几分好脸色来。 别明蓝蕴性情温和,便在她面前指手画脚拿乔了。 宋夫人叹气,这楼姑娘当真是没礼数,若不是她住在林尚书家中,今日又请了林宛,要不然今日楼艳春都踏不进此地的门。 林宛倒是沉稳许多,但身边跟着楼姑娘,也是被她乱教坏了。 楼姑娘吓得低头不敢再说话。 等飞花令结束后,众人再聊了一会儿,便要散场。 夫人留下几位女子,再多喝一杯茶,其中就包括明蓝蕴。 但是林宛和楼艳春是没有被特地多留的。 她们二人正要出去,林宛突然开口。 “再等等!” 楼艳春好奇地说:“等什么?” 林宛面上红了一下,拿出袖中缝好的锦囊,上面绣着并蒂莲。 小女儿的情愫骤升。 她说:“我想送给大殿下。” 楼艳春趴在她身边,笑盈盈地说:“这绣得真好,大殿下肯定会喜欢的。” “我今日看那国师大人,性子当真冷漠,她都不与我们说几句话的。” 林宛面色一白,咬牙:“我觉得大殿下对她很不一样,若是大殿下心有所属,我想着就让爹爹不要再为我强行谋划了。” 楼艳春哎呀一声:“表姐,你想什么呢?如今大殿下入住皇城,日后就是九五之尊,你搏一搏,日后的皇后就是您了。” “再说了,大殿下照料国师,是因为国师为他成事出生入死,如今身体抱怨,大殿下对于老师撑下伞也说得过去。” 林宛看向她,是吗? 楼艳春推搡了她一下,笑着说:“表姐你怕什么,大殿下现在并未说有心上人,你且去试试吧!” 林宛用力地点点头,她说道:“那您先回去,我在这里等大殿下出来。” 出府邸大门就这一条,她在这儿等,总能等到的。 此刻,侯府中。 明蓝蕴在侯爷夫人处饮了茶,便在福康的搀扶下去找了侯爷和大殿下。 除开二人,还有别的官员也在。 众人看到她来,起身问好:“国师安好。” 明蓝蕴回礼:“大殿下安好,诸位大人安好。” 今日聊得也差不多,无非是说手头上继续解决的事情。 “今年雪大,看情况开春之后,春汛来时,江南又是水灾。” “以及二殿下盘踞在江北城一带,到处散播谣言,拿谢家军的旧事蛊惑人心,这也不是个法子。” 还是早解决早安心。 明蓝蕴听了一会儿,说道:“江南土地肥沃,若是可以好生灌溉,必然会成大周粮仓。” “至于水灾的事情,堵不如疏,本君以前处理过这类事务,便由我负责吧。”明蓝蕴揽过此事。 众人先默不作声地看了大殿下,他面上并无异样。 众人心道,看来国师大人和大殿下关系比想象中更为紧密。 明蓝蕴都能跳过他而自顾自地领了职责。 不过此事的确是麻烦的事情,也不知道明蓝蕴能有什么好法子。 明蓝蕴说完后看向凌贺之:“二殿下的事情……” 凌贺之开口:“年节后便领兵南下。” 在他离开京城之前,正好这段时间可以好好地利用林尚书的手,去调换官员职务。 此事便说定了。 眼看着外头天黑,众人依次离开。 凌贺之和明蓝蕴最后离开,福康搁他们俩背后跟着,回味着今日吃的糕点。 凌贺之见现下只有三个人,福康又跟不存在似的,于是他故意靠近明蓝蕴一些:“冷吗?” 他几乎要将明蓝蕴揽入怀中。 明蓝蕴摇头:“不冷,今日,林尚书家的嫡女林宛神情不佳,林尚书可是和她说了什么?” 又或者大殿下表明了什么? 凌贺之冷笑:“她若是心似明镜,或许此事还有得商量,但我看她似乎对你颇有忌惮。” 自己和国师的事情没传出去。 那女子便自持是自己未来的未婚妻,故而对自己身边的女性而嫉妒。 凌贺之说道:“老师,你别生气。” 明蓝蕴偏过头,回答:“我没生气。” 凌贺之看到她耳朵有些佯怒的红晕。 二人出来走廊,走到院中,纵然有仆人一直打扫,但地面上的雪还是积攒了一层。 明蓝蕴提着裙摆,明知故说:“我生气做什么,大殿下不若想想你的心上人若是知道了,此事怕是过不去。”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92节 明蓝蕴踩在雪上,突然被人打横抱起。 凌贺之说道:“踩雪,鞋子会湿,我抱着老师走过这一段路。” 明蓝蕴被男人抱着,天旋地转,致使她晕乎了一瞬,手脚皆软了。 凌贺之的胸膛宽厚,温度透过衣物将她也染得滚烫。 鼻翼间是独属于对方身上香味的淡淡檀木香。 她听到凌贺之扑通的心跳声,宛若惊雷,震得她浑身发烫又颤抖。 明蓝蕴正要动作, “老师,不要动,免得闹出动静来。” 凌贺之声音喑哑,嘴角上扬,带着一丝笑意,“本殿下的心上人善妒,若是让她知晓我抱着你,恐怕跪三日搓衣板。” 明蓝蕴躲避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生气,哈了一声:“我劝大殿下快将我放下来,免了你那善妒的心上人让你跪三日。” 凌贺之低头,强制蹭了蹭明蓝蕴的脸颊:“你我不叫她瞧见,避开众人,不过今日偷香就是跪三十日,我也甘之如饴。” 背后的福康抱着伞,撑也不是,不撑也不是。 最终默默放慢了脚步,自己撑着伞离得远远的。 自己这伞不撑也罢! 福康想起了当初明蓝蕴打趣自己的时候,现如今,大殿下学会了师父骨子里的那一股恶趣,并且活学活用。 当真是多年师生! 而此刻,躲在暗处的林宛睁大了眸子,看到这一幕,手中的香囊坠落在地。 作者有话说: 福康:大殿下,我是个太监,我不是死了。(大哭) 林宛:所以说洁身自好的大殿下和心上人定情之后,还和国师暗度陈仓的渣男吗?(大哭) 明蓝蕴:这事该怎么说呢?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1瓶; 第60章 、诉情 凌贺之低头望着了怀中的明蓝蕴, 张口欲语,但又眼眸一转, 突然冷笑了一声。 凌贺之说:“我先送你过了院子中的雪地。” 明蓝蕴点头。 等二人穿过院子, 走到对面的长廊中,凌贺之伸出右手,屈肘立着, 手指在空中轻点两下。 他开口说:“去查一下,不要打草惊蛇。” 但没有人回应。 躲在暗处的林宛不懂他这是意思,心中依旧被刚才凌贺之和明蓝蕴大人的调情震惊。 同时心中也升腾起一股无法言语的苦楚。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才是未来的国母, 是大殿下未来的良人。 京城里的那些贵女都在暗地里议论着此事。 林宛先前还想低调行事, 但是表妹多加怂恿, 她便忍不住 “扬起脖儿”,用高人一等的姿态看着众人。 瞧, 若是之前,京城里的千金大小姐一个个都觉得大殿下不是最好的出路。 还打趣他是没有什么花花心肠, 但估计以后也无法寻个发妻了。 之前华丞相和李太尉同庭抗礼, 轮不到林尚书出头,林宛以前也是低调行事。 但如今林宛一朝翻身, 从落寞无名的林大小姐,变成今后的皇后。 一朝身份转变。 如今她看到自己未来的夫君,他有心上人。 一向冷面的大殿下, 小心翼翼地护住自己的心上人,不叫她的鞋子沾了雪。 他和她说着打趣话,用痴迷的目光望着她。 林宛想象中自己和大殿下婚后会相敬如宾,这个男人会做好一个好丈夫, 但不是一个好爱人。 他会不懂说贴心话, 会不懂爱人。 这是林宛以为的。 而现在, 她的所思所想被面前一幕击得七零八落。 直到大殿下和国师大人离开后,林宛只觉得心骤然冷了下去,跌坐在雪地里,怔怔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林宛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睁大的眼睛里满是诧异。 那可是国师……修仙问道的、大周朝百姓心中的、谪仙般的人物。 大殿下又是她的学生。 但他不顾人伦,将她从天下摘了下来,拥在怀里。 林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侯爷府邸的,她满脑子都理不清楚这件事情。 她熬到半夜,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以后会怎样? 国师大人会入大殿下的后宫吗? 他们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就把自己娶进去,避人耳目么? 林宛几乎没睡。 公鸡啼叫,晨起的侍女打屋外走过,惊醒了小昧的她。 旁边的奶娘挽着她,轻声问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 吃过早点后,林尚书请林宛过去。 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冬袄子,握着手炉,脚步迟疑地进了厅,给爹爹请早。 林尚书问起她昨日在侯爷府邸处可有见到大殿下? 男女不得私相授受,但也不是说男女场面上见个面就是坏事。 昨日倒是个好机会,林尚书试试她的口风。 林尚书说道:“你这段时间进宫陪陪太后娘娘,说一些贴心话,正好大殿下也时不时入宫。” 林宛神情空洞地望着爹爹,而后低着头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没有反对父母的意愿。 只是她死死地扣紧了手炉。 林宛轻声说道:“女儿,全凭爹娘做主……” 此事终究还是有生机的…… * 今年的大周下了一场瑞雪。 延续许久,十万大山,绵延不断。 北方雪灾闹得挺大,好在凌贺之震住了北方的蛮族,再加上榭妃娘娘母族拓族相助,导致蛮族就算冬季难熬也不敢再南下烧杀抢掠。 外患解决,剩下的就是内忧。 凌贺之还没有正式入主皇宫,他还需要一个昭告天下的机会,昭告谢家军当年的事情,为自己和那些死去的亡魂平冤。 倒是明蓝蕴时不时地入宫。 她带人筹备年节前祭天之事。 明蓝蕴行走在打扫后还是很快盖上一层薄雪的宫廷大道上。 身边的太监为她撑伞。 她从一道门沿着朱红宫墙,行到另外一道门,背后是一排排的脚印。 不远处的高楼处,一座暖阁的窗户开着。 太后娘娘靠着床边,颔首斜眸看着明蓝蕴的身影:“长发如瀑,气质如兰,倒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 林宛站在她身边,搀扶着她,轻声说:“太后娘娘,那就是国师大人。” 太后娘娘点点头:“我知道。” 太后看向林宛:“瞧你这样子,怕是猜出大殿下和国师的事情了。” 林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地说出自己看到的事情。 太后扶住她,让她不要忧心。 林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是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太后娘娘摸着她,慢条斯理地说:“不知道就对了。你当他俩那两个人精是傻的吗?” 林宛迷茫:“太后娘娘,宛儿不懂。” 太后娘娘勾唇:“好宛儿,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以凌贺之的权势,就算偷看到人不是林宛,而是太后、别的大臣也没事。 看到了……凌贺之给他们一百个胆子,有谁敢说吗? 太后拍拍她的肩膀:“宛儿,本宫想着你与大殿下适配,大殿下年轻,不过一时间的鬼迷心窍,等以后你终究才是他的贴心人。男子都是这般,你真心为他,他都懂得的。” 太后又慢慢将手放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句:“本宫不会让明蓝蕴成为大周的皇后,不能被天下人嗤笑。” 而此刻的明蓝蕴在太监的引路下,一路走到蓝园。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93节 侍者打开门,将她迎进去,取下她身上的兔毛披风,拿捂得暖暖的帕子放在她的手中。 “明大人来了。”侍者朝内传唤。 内里,凌贺之坐在上席,宋彧、胡、李两位监正,李太医等几位大人相对坐着。 如今众人还能共坐一地,自然这其中也有明蓝蕴这个枢纽的缘故。 凌贺之身旁为她留了个位置,等着她过来。 众人抬头一看,一席灰白宽袖直裾的明蓝蕴颔首垂眸,绕过落地罩,进来后抬眸回望。 凌贺之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搀扶住她。 旁的大人也纷纷站起来。 明蓝蕴往旁边远离了凌贺之一步,但这男人又贴了过去。 明蓝蕴握拳放在唇边,窘迫道:“诸位大人安好。” 众人连忙回答:“国师安好。” 胡监正说了一句:“哎呀,国师大人消瘦了不少,可是太过操劳?看着倒是比我这老头子还气血不足。” 明蓝蕴笑而不语。 凌贺之在一边说:“你先坐着休息。” 今日大雪,天气严寒,寻常的菜上了容易变冷,于是煨了个煲,上了一些油水不腻的菜。 众人等着凌贺之动筷子。 突然凌贺之给明蓝蕴夹了一块肉。 凌贺之靠近她一分,温柔地说:“都是按照你的口味命人做的,你尝尝。” 明蓝蕴面纱下的面容突然发烫,心道了一句不成体统。 别的大人都权当看不见。 吃过饭后,众人谈起开春后的汛期。 明蓝蕴开口说:“除开朝廷安排的当地官员,我已经联系了一位好友,托他去找能工巧匠,并命人修缮水渠,然后根据地形图在冬日提前转移会受灾地方的大部分百姓,朝廷的赈灾跟上。” 她是有过此事经验的,众人听过安排后,觉得这大概是短短时间内最好的办法了。 此事便不再多说。 除开汛期和年节祭天,别的事情明蓝蕴实在有心无力,午饭之后再喝过休养的药物,单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她找了个借口去隔壁休息。 凌贺之继续和人商量公务,话到最后,胡监正说了题外话:“大殿下,国师大人身子骨要好好养着方可。” 青木行宫,陛下驾崩这两件事情上,她都以身试毒。 凌贺之眉头紧锁,嗯了一声:“待开春之后,我要请苏城的白宣大师赴京为老师诊脉。” 他这么说了,想必是早有想法。 众人也就都不再议论此事。 到了傍晚,明蓝蕴醒了,身边坐着凌贺之,他正挽着她的发丝仔细端详。 凌贺之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老师时,你诓骗我你叫代兰。” 蹩脚的谎话,自然不是为了气凌贺之。 大人对稚子张口就来的谎话,明蓝蕴也时常对福康恶趣味,是枯燥生活中的调剂品。 她在清冷中带着一丝顽劣。 倒像是画上的美人多了生气,活了过来一般。 明蓝蕴都忘了这事,如今他扒棱? “大殿下的心胸开阔。”明蓝蕴明褒暗贬。 凌贺之低头亲着她的发丝,声音喑哑:“我只是恍惚,我在月下见到的谪仙入了我的怀,惊恐老师哪日就回天上去了,我是不是得像父皇那样锁住你,才能留下你。” 如果那样,明蓝蕴才不会消失。 凌贺之想自己该把她藏在哪儿呢? 锁住她,将她困在自己的身边,日夜和自己耳鬓厮磨。 明蓝蕴看着面前担忧的高大男人,他抿着薄唇,神情阴鸷。 他不是温柔君子,他是睚眦必报的反派,是能为了泄愤把敌人凌迟片成数千片的反派。 明蓝蕴垂眸:“大殿下,别说痴语。” 凌贺之哽了一下,声音喑哑:“是我疯了。老师,此次年节祭天,我不求天地,只求你……” “求上苍庇护你。” 明蓝蕴怔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他眼神深邃痴迷。 他的目光仿佛利箭,直击明蓝蕴的心口,鲜血四溅,迸溅成一朵绚丽的花。 凌贺之的确是个疯子,他的爱意编织成一张大网,将明蓝蕴束缚住。 窗外的雪倒映着光亮,明蓝蕴借着昏暗的光线望着男人的面容,安静的房间里,呼吸浅浅,心的跳动宛若爆炸。 轰得一声瞬间爆开。 完了。 明蓝蕴想,万劫不复了。 凌贺之靠过去,撩起她的面纱,与她舌尖相抵。 * 之后,明蓝蕴没安康起来。 她手上有两件事情忙,水灾和祭天。一个春天,一个年底。 在此之前,林宛在宫中陪着太后娘娘,也拥有了接近凌贺之的机会,于是她学做了不同美食,每日都给凌贺之送去。 凌贺之形如鬼魅。 她遇不着,于是将主意打到了明蓝蕴身上。 明蓝蕴每日行程都是固定不变的,忙完之后,明蓝蕴每日都会去蓝园歇息一下。 于是林宛每日都去蓝园等候。 第一次,她和侍女提着屉站在蓝园门口,明蓝蕴拒绝了,表示自己也是女子,怎可帮她向别的男子传东西。 第二次,林宛可怜巴巴地蹲了大半天。 明蓝蕴表情决绝地看着她,最终林宛哭哭啼啼地走了。 第三次,林宛拉住了明蓝蕴的衣领,说她爱慕着大殿下,世间男子求女子皆可炙热,而她不过是表达倾慕之情。 而后林宛把东西硬塞入明蓝蕴的手中就跑走了。 国师大人头一遭遇到这种事情,提着东西就回了国师府。 国师府内,福康和阮青梅托腮看着明蓝蕴拿回来的食盒发愁。 明蓝蕴坐在一旁喝茶:“福康,若是你当如何解决?” 福康愁眉苦脸:“天底下就没有强求的道理,大殿下干嘛不与她直接说清楚?” 阮青梅在一旁挽起袖子,生气地鼓起腮帮子,说:“她也不是黄毛丫头,国师婉拒多次,大殿下避而不见,还要怎么教她?当面先教她认字,看道理吗?” 阮青梅说到明蓝蕴的心口上了。 还能怎么办? 林宛是铁了心的,送不过去那就不肯再收回去了。明蓝蕴想扔了又浪费东西。 她国师府里也没有喂养什么小动物可以帮忙吃掉,之前二殿下送的兔子,被大殿下一只只地找理由要走了。 他知道明蓝蕴不让他弄死那些兔子,所以他宁可自己养着,也不要明蓝蕴养着。 诡异的占有欲,令人无言以对的表达方式。 明蓝蕴见福康和阮青梅都没想出办法来,将他们赶回去后,自己看着那食盒,到大晚上也在纠结。 她真弄不懂这些小年轻了。 深夜,明蓝蕴慢慢地打开了食盒。 她看着那些食物,自己并未为大殿下做过这些事情,自己也不太会。 这些年都是福康在打理自己的日常起居,福康做不到的事情那便是凌贺之帮忙。 她只会做一些用来祭祀或者节日需要准备的糕点。 “林姑娘,很喜欢行野吗?”明蓝蕴呢喃自语。 明蓝蕴看着精美的花糕,反复问,自己当真要把这些东西送到凌贺之哪儿去吗? 别人送不过去,但自己去送的话必然可以。 但自己……想吗? 明蓝蕴低着头,袖中手掌慢慢握着,再问内心:“我……不想。” 她不想让凌贺之收下了别人的心意。 明蓝蕴鬼使神差地尝了这糕点,惊叹林宛手艺的确不错,想来是专门找人指点过的。 第二日,林宛一大早就等在蓝园,没等到明蓝蕴早早过来,等到了一脸阴沉的大殿下。 林宛欣喜地跪下行礼。 但凌贺之没让她起来,居高临下地说:“她对女子向来是留了几分颜面,不愿意说重话的,你别做令她为难的事情。” 林宛心凉了一截:“大殿下,我只是,只是想您忙于政事,做了一些糕点……” 凌贺之目光冰冷:“能为我做糕点的事情数不胜数,你又比别人不一样在哪儿?” 突然林宛听到凌贺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怪异的语调,她忍不住抬头看。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94节 于是她看到凌贺之勾起嘴唇,阴冷冷又有些恶意地炫耀:“那日,我早就知道,你看到我抱着老师了,可是你敢往外说吗?” 男人将手放在腰间的剑上,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明显到令人心惊,声音却越来越冷:“我妻蓝蕴,她美吗?” 第61章 、扫雪 他问, 明蓝蕴美吗? 自然是仙人之姿,清新脱俗。 林宛嘴唇嗫嚅, 双手扣在地上。 她抬起头来看着凌贺之, 耳朵里嗡嗡作响,面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看到了星星,看到了雪, 光亮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但她看不清凌贺之。 她在害怕,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她不敢回答凌贺之的问题。 林宛低头 额头上的汗珠便大颗大颗地滴落。 凌贺之问话, 讲得字正腔圆, 林宛却无法回答出一个字来。 她连忙垂下了脖颈跪趴在地上, 若是地上有缝隙,她定要挤进去挡住自己的臊脸。 “大殿下……”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只是看着他的鞋尖。 凌贺之目光冷漠地看着她,本来自己是不屑于和她说这件事情的。 毕竟林尚书也是一个聪明人, 他是让女儿来争皇后位置, 不是明抢。 故而就算不成,自己和林家也不会闹翻脸。 但今日他之所以要来, 是因为林宛动了他的逆鳞,是林宛找了明蓝蕴。 凌贺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自作聪明,我从来不缺厨子。” 凌贺之握着剑柄, 慢条斯理地看着,说道:“下不为例。” 林宛感觉脖子一凉,此时是害怕凌贺之要了她的性命。 她头一遭遇到这件事情。 或者说整个京城里都找不到这般的事情。 哪有男子会因为烦恼了他的心上人一件小事,就特地来规训自己? 林宛除开内心的害怕, 还有无比的窘迫与不甘。 自己也是女子, 见过了修罗殿下疼爱心上人的样子, 心生艳羡和嫉妒。 而自己强撑着,在表妹的鼓舞之下,认真制作的糕点反而成了羞耻。 如今,凌贺之放自己离开。 “林宛请辞……”林宛声音低着头急匆匆离开。 林宛走了很远后,逐步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大殿下站在蓝园的门口,他理智、镇定又不似别人说的杀戮无度…… 但这样的人不是自己的。 纵然自己是吏部尚书的嫡女…… 林宛鼻头发酸,心中哽咽,眼眶逐步变红。 自己又有什么地方不如国师大人?论才华,论出身,论品性…… 当真是云泥不可相提并论吗? …… 林宛抓住宫女的衣袖,内心还是不甘心。 她停在原地,在这条明蓝蕴要来蓝园必经之路等着。 晌午,明蓝蕴缓步而来。 一名年轻的小太监为她撑着大伞,拘谨地紧随她。 明蓝蕴穿得略显单薄,一身月白色的直裾,腰间配了深灰色的绶带,外头批了一件玄色短臂外袍。 面上的白纱遮盖了她的神情,只留下一双酝酿秋水的眸子。 她抱着手炉,踩在雪上。 狂风骤雪中,明蓝蕴停下脚步。 她顺着伞缘,看到了在风雪中等着自己的林宛。 明蓝蕴安静地看着她,没有问话。 林宛红着眼睛,抿抿嘴唇,弯弯自己的腰,行了礼:“国师大人。” 明蓝蕴提醒她:“雪又下起来,越发大了,林宛姑娘应当回太后身边才对。” 之前自觉要嫁给大皇子的林宛此刻倒是双眼红通通,带着不甘心:“国师大人可有将我的食盒送到大殿下手中?” 明蓝蕴一怔。 她再稍微一思索,便想明白了这事。 明蓝蕴摇头:“没送。” 林宛挥袖,气急败坏地要离开,国师也和寻常善妒的女子无不同,没送自己的糕点!。。、 “那为什么不送?” 明蓝蕴哽言,看着林宛委屈的样子,许久之后,明蓝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低头望着双手,思绪恍惚,耳边是林宛询问自己的话。 为什么没送? 明蓝蕴沉默许久后,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不能送,而是不想送。” 明蓝蕴冷如死水的心,彻底乱了…… * 因祸得福,此事之后,林宛不再叨扰明蓝蕴。 又因为大雪连下了五日才停下。 趁着天晴,国师府里头,大家正拿着扫帚努力扫雪,只是这扫着扫着便又玩起来。 屋檐下,一席冬装,披着雪白披风的长发女子正站在屋檐之下。 微风吹过,她脸上面纱轻轻地飘动。 一个雪球飞到她面前,明蓝蕴右袖一转,轻易地化解力道,又将雪球打回去。 福康小跑着过来,一手拿着扫把:“师父,您没事吧?” 明蓝蕴垂眸看着他。 福康喘着粗气,停下来,手支着扫把,口中哎呀一声,看向明蓝蕴:“这家宅不小,恐怕一时间扫不完。” 国师的家宅里头拢共也没几个常年打扫住家的家仆。 明蓝蕴说道:“我过几日要南下,等我回来之前,你扫洗好了便成。” 一时间院子又吵吵闹闹起来。 阮青梅躲在屋檐下,不敢玩雪,福康被冻得鼻尖通红,几个年岁小的十几岁少年一边打扫一边玩,凌贺之的侍卫们在外面的院子动作利索地扫着,还有几个侍卫靠着墙休憩。 家宅里多了热闹气,明蓝蕴摸着手炉,眼中的冰封消融了些。 这些侍卫是凌贺之派来的。 明蓝蕴转身回了屋,阮青梅挺着大肚子跟着她一块儿进去了。 “阿姐,阿姐,等一下!”阮青梅摸着大肚子,面上害臊,“我不大会教导孩子,日后能不能……请阿姐您教教我。” 她喊明蓝蕴阿姐,想着她念及当年的情分。 就好像阮青梅不是乡下农妇,明蓝蕴也不是大周国的国师。 在阮青梅的眼中,她不了解大周国的国师,那明蓝蕴是当年背着药篓,一席蓝衣,大步走在山间的苗疆少女。 银铃作响,她是明子绡的阿姐。 明蓝蕴看着她一脸慈爱,伸出手放在她的腹部,垂眸轻声笑道:“孩子可不好带。” 阮青梅有些急了:“大殿下不也挺好的吗?” 明蓝蕴无奈扶额:“他在你们面前倒是装得挺像。” 凌贺之,他是披着忠犬皮的北境狼子……可不是什么君子。 …… 几日后,凌贺之离开了皇城。 他要亲自去追水渠的修建进程,避免有些地方误报。 离开前,他特地和明蓝蕴独处,明蓝蕴让他必要时刻,可以不择手段,严肃对待。 而后,他决绝离开。 这消息自然传到了远在江公城附近的皇后党耳中。 江公城外的树林里,白色的简陋营帐内,坐着曾经高高在上的丞相和皇后娘娘。 皇后来回踱步:“小畜生离开京城里,朝着这边过来了,我们该如何做?” 该如何调动京城里的残党?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95节 “但是……”皇后越说,眉头蹙得越厉害,“明蓝蕴还在京城里,她不是善茬。” 一想起明蓝蕴,皇后就异常火大,气得砸了手中的茶杯。 砰—— 明蓝蕴蛰伏近二十年,一直忍气吞声,倒是好本事!!! 一旁的华丞相看着女儿癫狂地不成人形,知晓她压力大。 他说道:“我们传播大殿下是叛军血脉,凌贺之要稳定民心,看来他们是想利用春天的汛期来蛊惑人心。” “水灾乃是仙家惩罚,之后不再有水灾后,那就证明仙家宽恕了他。百姓自然也就不会再过多关注他和谢家军的事情。” 皇后虽然气急败坏,但还是认真听了阿爹的话。 她冷笑起来:“那就不让他成功处置好水灾!” 皇后看向华丞相:“爹,是我们出击打回皇城的那机会。” * 曦河郡,凌贺之此行目的地。 他彻夜行军来到此地。 但此地的县令却玩忽职守,现在还有闲情雅致和小妾调情,喝小酒抱小妾。 大殿下已经赶来此地。 他身边还有个尖嘴猴腮的师爷。 师爷说:“我看大殿下脸色不太好。” 穿着官服,肥头大耳的县令摆摆手,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慢条斯理地转着圈,笑嘻嘻地说:“黄毛小子罢了,不成气候,不过是个叛徒的孙子,也是只老鼠罢了,还妄想称帝?” 师爷也笑了。 的确如此。 师爷说道:“大殿下今日初来乍到,晚上还要宴请县城里的官员用餐呢。” 县令拍拍自己的肚子,说道:“去,不怕。” 入夜后。 接风楼热闹非凡,歌舞升平,肥头大耳的县令笑盈盈的站着,和好友们小声议论着大殿下的性格。 突然,马的一声嘶鸣划破夜空。 身形高大的男子戴着獠兽面具,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背着□□,腰间挂着长剑,他身上杀气十足。 有人喊:“是大殿下的旗帜,大殿下来了!” 接引处灯火辉煌。 凌贺之直接问:“一个月了,此段水渠修得如此之慢?” 胖县令将自己准备的那一套说辞拿出来,什么河中神灵阻拦,百姓信奉神灵,难以调动起来…… 凌贺之笑起来:“河中神灵阻拦啊,你知道的还挺清楚,怕是河中神灵亲自与你说的。” 凌贺之脸上的笑容只是让人觉得冰冷刺骨,似笑非笑。 “把他给我扔到河里,去说服一下河中神灵。” 两名手下拉着胖县令就往一旁的河里扔,他扑通了两下就沉底没了动静。 直到此刻,接风楼,舞不舞,乐不乐。 楼内红纱、红绸,楼外潇潇夜雨。 凌贺之坐在上席,双腿打开,单手撑着腿,嘴角上扬狞笑着:“本殿下接下来要扔哪一个比较好呢?” 众人跪倒在地上求情。 凌贺之不为所动。 他一来到此地就迅速布下天罗地网,这些人的言语早就被他知晓。 他们暗地里说自己是谢家军的余孽啊…… 蛇鼠一窝。 凌贺之起身,抓住了一个官员,对方吓得发颤:“大殿下,大殿下,我是追随您的……” “追随我的吗?让我来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几分真诚。”话音未落,凌贺之拿长剑捅穿了对方的心口。 在他临死前,看到了凌贺之那阴鸷的眸子。 疯子,这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1 04:29:24~2022-06-02 21:3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桔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晔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温馨 他一连杀了两人, 鲜血迸溅在他的脸上。 身旁的侍卫递上来手帕,凌贺之接过去后擦拭了一下手中的长剑, 将上头的血迹擦拭干净。 凌贺之将剑指向众人:“常年水灾, 百姓流离失所,诸位这么多年都未曾说服那河龙王吗?” 众人低头不敢吱声。 凌贺之冷哼一声,伸出手轻点了一下, 身后的侍卫纷纷拔出自己的剑。 “本殿下师承明蓝蕴,老师乃是神使,上达谛听。” “此地河神作乱, 除开凶兽, 还有为其驱使的小人。来此之前, 国师卜卦,算出那些小人名讳。” 凌贺之振臂高挥, 狞笑着下誓:“今日,诸位与我先杀小人, 他日再镇河中凶兽!” 而后侍卫们将人群中和胖县令狼狈为奸的人一起杀掉。 鲜血在地上迅速流开, 铺了满地。 还没有死的官员们低着头,不敢起来。 大殿下不是无差别杀人。 跪在角落里头的两名年轻男子对视一眼, 难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和诧异。 大殿下杀的官员都是和胖县令一派的。 他今日赶到此地,但显然他早就在此地插入人手,将勾结的官员调查得清清楚楚。 这二人对此地官员之间的脉络甚为清楚, 因为清楚,所以吃惊。 县令上任之后,拉拢亲信,每年都借着水灾之事, 上下通吃, 抠扣朝廷的赈灾粮, 对逃难至此的难民征收暂住费。 当真是为了钱财,丧尽天良。 一句天高皇帝远,让他逍遥自在了多年。 二人纵然想要改变,但也是无能为力。 但现在,大殿下来了。 民间口中的叛军血脉,先帝最不看好的大殿下,他口头说着天神指引找出小人。凌贺之踩在鲜血,走到其他还活着的官员面前,慢条斯理地说:“哈,诸位大人,小人已除,还不快快请起。” 全程寂静,突然那还在角落里的两名年轻人站起来,朝他做拱手礼,齐声说道:“我愿与大殿下一同镇凶兽!” 随着二人站起来说话,全场对凌贺之一呼百应。 除开真心簇拥者,还有一些人看大局已去,大殿下又没杀他们,想必是觉得他们罪不至死,故而给了他们机会。 事到如今,他们也不是昏庸无能者,自然而然叩首臣服。 * 入夜,凌贺之正在看公务,外头侍卫传话,说是国师还有两日便会到达此地。 凌贺之起身,走到门口,吩咐侍卫长:“提前开道是为老师到来做谋划,接下来同样不可放松。” “是。” 凌贺之又吩咐:“另外让修剪水渠的工匠先住在城里安排的地方,待老师过来之后,请总工头过去见老师。” “是。” 小小的县城一下子来了两位大人物。 百姓们自从听说大殿下除去了作恶多端的县令之后,欢呼雀跃,听闻大殿下的老师,当朝的国师也要来此地,都纷纷从家里头走出来,想着能不能看看国师的样子。 有好事者说:“国师是女子,自然是坐在马车上过来,你们这样等到天黑,估计也是看不到什么的。” 但他的话并没有让众人铩羽而归。 有人反驳:“你孤陋寡闻,听闻国师虽然戴着面纱,但出行时多为骑马,马术高超。” 人群中还有人开口:“我听闻国师美若天仙,我过来瞧瞧。” 然而当明蓝蕴骑着马正式踏入此地时,众人不敢说话。 明蓝蕴一席素净衣衫,经过多日跋涉还是纤尘不染,腰间挂着一柄细鞭,背上挽着银白长剑。 虽然而立之年的岁数在旁人眼中,早是他人妇,但她面容却叫人模棱两可。 那鞭子让人心惊,那长剑让一些宵小之辈缩缩脖子,不敢再看她,生怕她一剑戳到自己脖颈上。 众人此刻才发觉,她能教导大皇子的原因。 道理讲不了,那就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明蓝蕴到了凌贺之的落榻之处。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96节 福康从马车上下来,麻溜地跑到骑马的明蓝蕴身边,伸出手去搀扶她。 福康小声地说:“师父,弟子不会骑马,坐马车拖累您了。” 明蓝蕴淡淡地回:“你的优点不再骑马出行上,不必沮丧,下次试着学学就好了。” 福康眼前一亮,用力地点点头。 凌贺之人未到,声音先到:“老师。” 他出来迎接她,看到明蓝蕴满身风雪过来,上前为她撑伞。 二人一边往室内走去,一边交流。 “此地的毒瘤清扫干净了?” “按照你的话,主要牵扯者无一不留,牵扯较轻者从轻处理,有悔改者再看看情况。” 凌贺之将人接到屋子里头后,房间里等着明蓝蕴师父的旧友。 两位白胡子的耄耋老者正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她的到来。 他们二人要起身,但明蓝蕴先行一步,朝他们拱手鞠躬行礼:“晚辈蓝蕴见过于前辈,白宣大师。” 于横,是前国师的好友。 白宣大师,是凌贺之特地请来的医者圣手。 于横看到面前亭亭玉里的女子,思绪悠长,感慨到:“当年你跟着你师父,南下画山林图时,还过于稚嫩。” 老人家掐指一算:“转念一瞬,如今距离你师父过世都过去十年了。” 明蓝蕴笑而不语。 于横目光似有似无地扫了一眼站在明蓝蕴身边的凌贺之,看他,但继续对着明蓝蕴说话:“幸好信封上写着你的名讳,我家小徒弟险些就将你的信扔了。你一连写了七封,我不来倒是不行了。” 明蓝蕴拱手再说:“前辈心系百姓,乃是大周的福分。” 于横起身,摆摆手,又顺着胡子笑着说:“哈哈哈,你师父倒是养出一个好徒弟。罢了,既然来了,此次的引水渠之事,我必然尽心竭力!” 明蓝蕴又看向白宣大师。 于横和白宣大师是好友,故而二人一同过来。 但他是被凌贺之请过来的。 凌贺之人高马大,满脸凶煞之气,自然不是他需要看大夫。 白宣大师和于横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看来大周朝未来的天子和国师关系斐然。 四人不多啰嗦,白宣大师为明蓝蕴诊脉,眉头紧锁。 白宣大师看着明蓝蕴:“他人戏说医者不自医,但你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妙。” 明蓝蕴闭眼:“等忙过此事后,好生修养便是。” “不,”白宣大师指着她轻点着,“体内余毒未清,我给你写几个方子,先吃着看看。” 明蓝蕴谢过他。 又和凌贺之送走了两位前辈。 黄昏时,小厨房送来膳食,明蓝蕴看着桌子上叠了十几盘菜,菜色精美,色香味俱全。 还都是明蓝蕴的口味。 明蓝蕴拿着筷子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香甜可口的糯米鸡,粘稠的米粒包裹着鸡块,蜂蜜水挂在表面;鸭肉煲在砂锅里,热气从盖子鞭子噗噗地窜上去。 凌贺之坐在对面,翘着腿,对于他的身高来说略显局促地坐着,单手托腮看她。 明蓝蕴垂眸,略微偏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多了点。” 凌贺之神情紧张:“咳嗽,老师染上风寒了?” 明蓝蕴深吸气,自己在说菜太多了,他关心自己咳嗽是不是染上风寒了? 风马牛不相及。 明蓝蕴没吃多少,她本就吃得少,余下的皆由凌贺之扫荡一空。 幸好菜色多,但分量并不大。 凌贺之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忙,晚膳之后,明蓝蕴留在房间里,福康在一旁帮忙点香。 明蓝蕴揉着眉头,一想到那十几道菜,当真是受不住。 福康在一旁嘀嘀咕咕:“这说明大殿下对师父您上心。” “未免太过了一些。” 福康努努嘴,觉得挺好。 明蓝蕴不和他多说了,点了香,洗过手脚,喝了药后便到床上躺下入睡。 她昏昏沉沉之间,身边传来熟悉的气息。 明蓝蕴没有睁开眼睛,她知道来的人是谁。 凌贺之拥抱着她,靠着她的脖颈,嗅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 他从小到大闻到的味道,让他日思夜想。 他甚至都不敢用力抱她,大周的皇子此刻像是低贱卖力气的家仆,一身臭汗,却拥着细皮嫩肉的自家小姐。 他知道明蓝蕴熟悉自己的气息,暂时不会醒来,又知道她今晚喝的药入眠效果很好。 凌贺之呼吸沉重,轻轻地,胸口震颤,在寂静的黑夜里慢条斯理地沉声笑着。 作者有话说: 凌贺之:老师睡得很熟。 福康:殿下,你这样子笑,师父当时就算醒了也不敢睁眼,对不对?感谢在2022-06-02 21:37:14~2022-06-03 13: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镜空镜、桔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祭天 凌贺之伸出手, 抱住了明蓝云的腰肢,将脑袋靠在她的肩头, 恨不得与她血肉交融。 他置身于幽静黑暗的房间里, 抱住了自己的希望,痴迷地念着:“老师……” 他的老师。 他的心上人。 翌日。 天刚刚破晓,四周像是蒙了一层深蓝灰雾般的颜色。 谁家院中养得公鸡引吭大叫, 穿过寒冷潮湿的空中,挤进大院中主屋,透过孔隙传到了明蓝蕴的耳中。 躺在床上, 披散发丝的女子侧卧在床榻上, 背后的男子拥抱着她, 圈住她的腰肢。 被褥之下,二人的腿脚靠在一起。 两个人耳鬓厮磨。 明蓝蕴睁开眼睛醒了, 背后的凌贺之也因此而醒。 他唇轻轻地吻着老师白皙修长的脖颈…… 桌上的香炉直直地探出香烟,细长的烟往上探, 越来越细, 尾端一晃,消散在空中。 外室摆放着福康方才端进来的一大盆烧的通红的银丝碳。 外头风雪交加, 屋子里如春。 凌贺之声音喑哑,抱着她,轻声喊:“老师……” 待天色大亮, 福康才端着洗漱用的水进来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明蓝蕴挑起眼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而后将手放入兰汤之中慢条斯理地洗着。 “福康, 做事不可毛毛躁躁。” 福康锁锁脖子, 福康瞧了瞧, 试探性地开口:“师父,您昨晚上没睡好?昨日的药没有助眠的功效?” 明蓝蕴唔了一声:“再好的药,也比不过有人在我耳边细细碎语一整晚。” 可惜她没听清凌贺之说得是什么。 明蓝蕴深不是易怒之人,要不然昨晚上她就该起床让凌贺之抄书去。 食不言寝不语。 自然,明蓝蕴是无心和凌贺之继续追究此事的。 她还要去查看修建水渠的事情。 不过有了先辈的指引,事情进展得还算是顺利。 只是这水渠的效果还得开春之后才能知晓。 自然,花费了如此的人力物力,却不能立竿见影,百姓当中也有不少人有所怨言。 修建的水渠的民工在闲聊时,说起此事。 福康又打探到消息之后,准确地传达给了明蓝蕴。 “如今大雪盖地,饥寒交迫,百姓们修建水渠颇有微词。” 有人说大殿下此举劳民伤财,也不知道有何用处。 自然也有胆子大的百姓,悄悄地在私底下说大殿下是年少轻狂,不懂百姓疾苦。 福康抄着手,说道:“大多百姓都是对大殿下有所不满,但碍于大殿下除去之前为祸一方的百姓,再有师父您的面子,虽然不满,倒也都安定地修着水渠。”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97节 明蓝蕴喝了一口茶,唔了一声,点点头,让福康继续说下去。 福康继续敞言。 虽然他不方便将消息直白地讲出来,但含糊其辞之下,倒也将百姓心中的弯弯绕绕讲得透彻。 除开百姓心中心中疑虑,福康也有问题想问明蓝蕴。 “师父,水灾都是来年开春之后的事情,如今大周动荡,何必分出心神来提前弄这一桩事情呢?” 明蓝蕴品茶,仔细听完之后,对他说:“福康,修水渠是为了日后的安定,自然有我的用意。” 她没有说清,但福康也不问了。 听师父的便是。 接下来半日,福康喋喋不休。 讲了本地的一些见闻,又想起了京城年节前的花灯会。 他们要是回去的早,还能赶上年节前三日的集会。 福康说着,就想起了大街上靠近永乐小巷子的那户小娘子叫卖的圆鼓鼓的白玉汤圆,在甜腻腻掺了蜂蜜的汁里一滚,咕噜一下下肚,从舌尖滑到肚里,嘴里甜胸口暖。 好吃到舌尖都要吞下去。 今年,先帝已经去了。 大殿下和国师先前被他掣肘,行事都要小心,自然是不曾好好逛过花灯集会的。 福康老念着今年可以让师父和大殿下一起去看看皇城里最热闹的时刻,去尝尝自己推荐的小吃。 临近中午,明蓝蕴坐在院中,大殿下过来就餐。 福康备了简单的三菜一汤,汤是冬瓜老鸭汤,汤底干净,上头的油脂在熬制时用勺子细细地撇了出去。 明蓝蕴喝了一小碗,暖了手。 吃过之后,她又尝了药,倚靠着床榻,单手支着脑袋小憩。 虽然她闭了眼睛,但心思还没有停止。 明蓝蕴询问凌贺之:“百姓你可曾怎么妥善处置?百姓之中有人不满,警惕这些人,莫让他们带起麻烦。” 水渠是一定要修缮的。 凌贺之蹙眉:“暂时没有好的法子。” 明蓝蕴揉了揉眉头:“此事,我来处置,大殿下先为皇后和丞相事情伤神吧,免得夜长梦多。” 明蓝蕴睁开眼睛,她躺不下去了,起身喊来福康,命他去请前辈。 明蓝蕴准备和前辈一起再去一趟水渠修建地。 凌贺之送别了她。 院子里空荡荡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头,看着明蓝蕴离开的方向,目光深邃地望着那一道月门出神。 他眯起了眼睛,表情不悦,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 这手帕还是许久许久前,明蓝蕴在自己生病时用来浸湿降温的东西。 后来被凌贺之私自藏起来。 明蓝蕴她和之前一样,依旧喊自己大殿下。 或许是一时间改不了口,又或者是不想让别人看出端倪。 天上的月亮清冷又薄情。 心上人冷如寒梅。 但凌贺之眼中却情绪复杂,低头轻嗅着手帕。 他见过大雨中对他心软的明蓝蕴,见过为他下跪的明蓝蕴,见过怒其不争而怒抽他的明蓝蕴,见过满身血污策马疾驰的明蓝蕴。 他的胸膛因为明蓝蕴而炙热滚烫。 他甘之若贻。 当初凌贺之都做好被明蓝蕴拿策君鞭子抽到皮开肉绽的准备,只求她痛惜自己。 凌贺之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下午。 明蓝蕴从水渠上归来,她眼神冰冷。 凌贺之已经提前知道她下午做了何事。 她骑马到了坝上,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朗声说修建水渠是何用意。 “修建水渠乃是大殿下与本君谈及此次水灾事后,当晚占卜又得仙人托梦,得知此事可挡河龙王数十年怒火,此乃上天仙人赐福。” “大殿下为了百姓,特地赶来此地。尔等修缮水渠,必然可以庇护日后子嗣后代!” 明蓝蕴开门见山:“若是有人煽动他人,影响此事,重重惩罚!” 她把一个最近一直在挑拨的男人抓出来,拿鞭子把人三下直接抽晕了。 明蓝蕴当时面纱下的眼神冰冷,他把自己当什么? 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小姐吗? 还是性情温和的良人? 她鲜少动怒,但不是没有气性。 她蛰伏多年,害李美人害萱贵妃害皇后,算计陛下,与华丞相、李太尉为敌,京城里有些人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如今修水渠是利万民的事情,有人闹事,她不过杀鸡儆猴。 她给了一棒子再给一颗糖。 明蓝蕴说道:“工钱自然少不了。诸位放心。而且他日,县志必然将尔等姓名家族记载其中!” “光宗耀祖!” 这四字一出,瞬间激起众人斗志。 庇护后人,光宗耀祖! 谁能拒绝自己的姓名家族被记载在县志里呢? 这事便是给某些不安分的人一个警告。 凌贺之有事情,和她说:“再过几日,老师就要先回京城,我要去追击皇后一党,此事还是早些处置比较好。” 明蓝蕴愣了愣,垂眸,说道:“早些回京,我在京城筹划祭天之事。” 凌贺之垂眸看着她:“为了你,我会早些回去的。” 凌贺之再说:“祭天结束后,宫宴之前,我可以和老师去逛逛花灯集会。” * 半月后,明蓝蕴踏上了回京的路。 众人前来相送。 两位前辈一人留下,一人随行上京城为明蓝蕴好生调养身体。 明蓝蕴骑着马,福康和大师坐在马车上。 大师往外瞧了一眼,明蓝蕴背影挺直,头戴幂篱,背长剑,身形消瘦。 青丝和衣衫纷飞。 明蓝蕴察觉到马车上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幂篱白纱被风吹开,明蓝蕴和大师四目相对。 明蓝蕴微微颔首,眼神带笑。 风将她的声音送到大师耳边:“还请好好歇息,此番回京,需要快马加鞭,一路上恐怕颇为辛劳。” 大师心中恍惚,蓦地觉得,前国师当真收了一个好徒弟…… 这一身筋骨和风月,纵然是在如今世道中的女子身,也惊璨了众人。 * 一行人回了京城后,明蓝蕴就急着去了太史院,为祭天的事情做准备。 她此次祭天,最重要的是要让全城百姓都看到。 皇后以凌贺之是谢家军的子嗣,想要打压他,扶持二皇子上位。 那么明蓝蕴就要亲手以仙家的名义,来定凌贺之无罪,他是上天选中之人。 皆是信口胡诌,明蓝蕴明白事到如今,再去向百姓澄清已然无解。 太慢,太累,毫无作用。 既然皇后娘娘要编,那么明蓝蕴也编! 明蓝蕴命人搭建高台,祭天的时辰就在年节前的第三日。 如今,她要做的便是坐等追击皇后一党的凌贺之早些回京。 皇后这边知晓他们的意图,一路逃窜,一路北上,看样子是想重回京城去打断明蓝蕴的祭天。 皇后娘娘摔了无数的东西,都难以消除自己的怒火。 皇后握住二皇子的手,哭诉道:“我对她当真还不够好吗?” “这些年,她若不是倚靠在我膝下,还能过得如此安稳?” “哈哈哈哈,她狼子野心啊,忘恩负义啊!”皇后不甘心。 “本宫是大周的皇后,事到如今,我就是死也要把她给带下去!” 二皇子为难,小声说:“大哥若是想当,儿臣也觉得挺好的,大不了做个闲散王爷。” 皇后直接甩了他一巴掌:“白日做梦,你觉得那个小畜生会放过你,他会将你千刀万剐!” 二皇子被打蒙了:“可是,可是……” 大哥对国师大人百依百顺,自幼都是这般。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98节 只要明蓝蕴不许,大哥必然为她松口。 可是二皇子不敢再刺激皇后。 皇后红了眼眶,有点癫狂说:“我知道明蓝蕴年节前三日要登高台祭天,我要她无法祭祀,要进程中的百姓都看看国师大人逆天而行扶持大殿下,也得了天怒,罚她祭祀中断!” 那么皇后和丞相就认定了,势必要死死托住凌贺之的兵,将他拉住。 然后再派人偷偷潜入京城,去破坏祭天。 他们背水一战,两军对峙,死伤无数。 但凌贺之却越战越勇。 他和华丞相沙场对峙,华丞相怒叱:“我才是大周的正统。” 凌贺之一杆横枪,打得对方吐出鲜血。 凌贺之双目通红:“放你娘的正统,望断崖,万名谢家军性命,被你断送!” “就因为谢匀看不惯你包庇乱臣,你心生怨恨。” “就因为你当年的学生去治水灾,却中饱私囊,皇帝大怒,命令谢匀前去,对方依旧嚣张,于是谢匀先斩后杀。你就要害死谢家忠良上万人。” “你配这个正统吗?!” 厮杀之间,皇后带着一支队伍,强行带着二皇子和四公主往皇城赶去。 她宛若疯子,口中呢喃自语。 “如果凌贺之死了,如果明蓝蕴死了,世局大乱,那么最有机会登上帝王就是我儿。” 也因为他们抱着这个打算,所以华丞相才死死咬住了凌贺之。 他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拖延太久,但只要多一日,两日,自己的胜算就多了一份。 四公主一路奔波,整个人眼神无光,当她再度看到京城的大门时,神情恍惚。 她终于回来了。 但是明蓝蕴守城,不许任何人进出,必须等大殿下外出归来才行。 他们不敢打草惊蛇,只能盘踞在城外。 祭天当日。 明蓝蕴坐在椅子上,听着福康不停地传外头的消息。 “师父,大殿下于前日击杀华丞相,取头颅,正在快马加鞭赶回皇城!” 在明蓝蕴的身边还有几位心腹大人。 宋彧开口说:“国师,看来大殿下是无法赶回上午的祭天了,最快也得下午。” 明蓝蕴闭眼,凌贺之在路上出了点岔子,终究是失言了。 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因世上的事情大多都在意料之外。 明蓝蕴开口:“既然百姓都等着,那便必须上去祭祀,但时辰我会拖延到下午!” 宋彧蹙眉:“我比较担心您的安慰,祭祀高台,又是城内,恐怕会生出事端。” 两边都在争夺一个正统,这样皇帝之位才来得顺 明蓝蕴要用年节祭天,假意上天旨意指定凌贺之。 若是……她没办法完成祭祀,那么百姓会如何想? 只要有心之人稍加利用,那么就可以称之为“国师忤逆天命,强行推崇大殿下叛军血脉,抢夺大周气运,天理难容,故而杀她除治!” 她死于什么原因不重要。 只要她死了,此事便就成了。 明蓝蕴看向宋彧:“大人想的,不无道理,还请大人单独与我聊聊。” 其他人见状告退。 留下宋彧:“国师,此事过于危险,你好生小心。” 明蓝蕴说了感谢,突然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大人,有人说大殿下乃是叛军血脉,势必会颠覆大周,你当初又是如何在他式微之时,认定他的?” 宋彧意味深长地说:“那大人倒是更让我好奇了,本官见到大殿下时,他已经在大理寺就任,那时候虽然喜好喝酒开宴,但对常大人嫉恶如仇。” 宋彧喜好这种的君主,冥冥之中,他觉得或许自己应该赌一把。 他不愿意和李太尉,华丞相同流合污。 证明,抉择没有错。 这一路走来,大殿下让他心悦诚服,自然还佩服面前的女子。 明蓝蕴闭上眼睛,轻轻叹气:“是啊,因为他虽然行事毒辣,但依旧有一颗赤子之心。” 原著中,凌贺之兵变,四周战起,但他因为过于英勇,铁骑踏遍,极快拿下大半河山。 而这些百姓很快就可以继续在故土生活。 可是反派死后,残留的皇子皇女势均力敌,地盘是得了失去,失去又得,一座城池反复地打,持续数年。 明蓝蕴轻声说:“他是让天下迅速安定的最佳人选。他是谢匀大将军的后人。” 明蓝蕴望向宋彧,一字一句地说:“故而,我明知道今日的祭天,众目睽睽,带着危险,却还是要去。” “祭拜过天地,以国师,以仙家的名义来推翻他的不正。” “无论今日发生什么,还请宋大人□□局面,若是大殿下败了,宋大人……可以去寻二皇子,他仁厚并不凶残。” 宋彧苦笑:“国师大人忧虑 ,我想大殿下一定可以顺利归来的。” 明蓝蕴说罢,起身拿起一柄唐刀,提在手上,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祭台架设在午门前,百姓不能近身。 百姓挤在靠近此地的地方,或者寻了高处,好看个清楚。 皇宫里,一向不出来的太后娘娘被林宛扶着,走上宫墙。 太后娘娘问:“你如何想的?” 林宛不知道说什么,她只觉得今日风大,又冷。 风潇潇。 她看到一席白色直裾,玄衣外袍,手提唐刀的国师,一步步踏上城墙,踏上祭台木阶梯。 看不清神情,但林宛心中蓦地被震住,之前的恨意在顷刻消散,只剩了满满的敬佩。 林宛做不到,也不敢做。 此刻,明蓝蕴登上最后的木阶,抬头看着面前的天,黑云压城,目光冷冽。 她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为了报答谢匀大将军救命之恩,为了报雪妃娘娘的遗愿。 也是为了凌贺之…… 她提着唐刀,终是为凌贺之登上了高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3 13:59:10~2022-06-07 03:4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周爱喝粥、桔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静好 8瓶;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不屈 宋彧是个文官, 但今日依旧提了一把精工锻造的长剑,大步进了西角院子, 走进了正屋。 他瞧见娘子还在收拾东西, 便一把抓过她的手往家宅中早早挖的地洞里钻。 “先带着苏儿躲进去,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夫人连忙说:“都是一些吃的,保不准什么时候……” 宋彧急了, 都什么时辰了还想着以后。 他拉着人走:“顶多就是乱这两三日,要么是大殿下赢了,要么是二殿下赢了, 若是真要让你们躲上十天半个月, 讲真, 那就是大殿下不管用了。” 大殿下要是不管用了,他这家宅恐怕会被翻个底朝天。 他将人送入早就挖好的地洞里, 起身朝着外院走去。 留了一句:“皇后娘娘在城外是进不来的,但城内还有华丞相余党, 恐怕他们会翻天。” 宋大人抽出自己的剑, 指向门口,命令家丁说: “今日, 谁若是闯门,给我砍!” 家丁们齐齐地喝了一声:“是!” 宋彧又想起明蓝蕴,拉过心腹问:“明大人呢?” 亲信伸出手往宫墙方向一指:“今日是年前的祭天, 她在宫墙那儿。” “太史院的人说了,今日雪停,天光穿破云层,金光璀璨, 会是大吉预兆。” 宋彧打眼向右上, 灰蒙蒙阴沉沉的天气, 北风呼啸,云层厚压皇城。 宋彧胸口似是被人猛踩了一脚,一口气没匀上了。 他之前的猜想在今日明了。 乌云转晴,天光乍现。 又是祭天的良辰吉日,若是今日明蓝蕴顺利完成祭天,明日皇城里就会传出大殿下才是上天命定的下任帝王。 就算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后招,日后也是她和二殿下落于下风。 一句天命所归,害了多少枯骨,成了多少帝王之梦,让将士们为君主疾驰沙场。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99节 宋彧粲然一笑,一向冷静自持的心也猛然起了波澜。 明蓝蕴和凌贺之宛若猛禽,掠过皇城,他们已经无所失去,运筹帷幄和赌徒的狂热造成如今的局面。 他扬起头,猛然抽出手中的剑,目不斜视地盯着门口…… * 明蓝蕴站在祭台之上,手中拿着长刀。 台上一片祥和。 而祭台之下,躲在暗处的人被明蓝蕴的侍卫陆续抓出来。 导刀光剑影之下,人头滚地。 身穿深色衣服,配有胸甲和长弓的尸体被随意扔在地上。 百姓们都被高台上的女子吸引了目光,没有发现光伟表面下的波涛汹涌。 只有知情人担忧地望着将自己暴露的明蓝蕴。 谢岚趴在自家酒馆的二楼,探出脖子去瞧,伸出葱段似的指尖:“阿姐,怎么还没有结束。” 谢盈说:“按照流程,这才刚点上香。” 谢岚又望向城门的方向,只是从她这地方望去,看到了无数的店铺。 她几近泣泪,泪眼朦胧的,瞧不见城门,瞧不见大殿下是不是从城门处进来了。 谢岚什么都瞧不见,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大殿下快些回来给明蓝蕴搭上一把手。 此刻的明蓝蕴站在寒风中,但她胸口像是开水烫过,酒水浇过,不停地咕噜噜冒着热气泡。 她面前的香在不停地烧着。 她的目光却看向远处。 她知道皇后一派的人正在暗地里窥伺着自己,用阴沉的目光恨不得将自己从高台上拉下来。 又或者他们用极其恶毒的语言诋毁自己。 明蓝蕴心中没有厌恶,只有逐步升起的愉悦。 她嘴角慢慢上扬,而后露出明目张胆的笑容。 今日是她站在了皇城的最高处,是她俯瞰这天下。 昔日被先帝打压收回去的神权,在今日又重新回到巅峰。 百姓注视着自己的身影,以自己的行为来判断下任帝王是否正统。 明蓝蕴笑意逐步转移,最终眼神中只剩下满满的坚毅。 雪渐渐停了,风在吹动着云层,天边逐步变得明亮。 明蓝蕴看着云层,袖中的拳头紧握,她在等,等风将云层吹走,露出那一条缝隙时,到时候漫天金光,神迹降临! 皇后娘娘还留在京城里的人军心匮乏,如今大部分都被抓走,剩下来的是投降还是最后一击,众人摇摆不定。 明蓝蕴突然胸口一疼,低头看到了肩头处的弓箭,忽然冷笑起来。 她顺着弓箭射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自己的手下已经将始作俑者的头颅斩下。 明蓝蕴踉跄了一步,用手中的唐刀撑住自己。 不管有多少百姓看见她被射中的事情,她都不能倒下。 百姓需要的是一个不会倒下的国师。 明蓝蕴咬牙,抽出唐刀,而后狠狠往地上一扎,刀立了起来。 明蓝蕴双目通红,想杀自己? 杀啊! 她今日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倒下。 乱了这么久,她要让天下安定太平。 明蓝蕴眼前发晕,望向城外的方向,而后看向苍穹,嘴角上扬,咧笑起来。 此时,城外,刀剑相交。 皇后的士兵和凌贺之对上,到处混乱一片。 二皇子在混乱中扶着自己的母后逃跑,但皇后重摔在地上,回过头看着逼近的凌贺之。 她发髻乱了,红着双眼,怒叱:“凌贺之,你想进皇城,那就得把门打开!” 到时候自己的人也就有机会混进城里去。 凌贺之大骂了一句,鲜血迸溅在他的脸上,开城门? 休想。 他要将这群人全部斩杀在这里,拿鲜血去祭祀当年的万人谢家军,方解自己心头之恨。 当年谢家军将士的绝望,这群人可曾想到? 他们踩在尸体上喝酒取乐,多活这十年已然是他们气运好! 如今,再没有以后了!但守城的士兵看到凌贺之归来,已然抓住时机,将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凌贺之一拉缰绳,大声呵斥:“进城!” 在动乱之中,仿佛是冥冥之中有所定论,在吵杂的战场上,凌贺之得了片刻的清净,只是一瞬,他看到了皇后的笑容,那张老脸上的嘴巴一开一合。 她在说话。 她在说……她要杀了明蓝蕴。 凌贺之如此认定,是这般的,皇后娘娘如今最记恨的人就是明蓝蕴。 当年明蓝蕴和她相互扶持。 她帮明蓝蕴搞定皇帝的旖旎心思,明蓝蕴则在陛下面前在前朝里多加走动。 皇后娘娘让明蓝蕴代替自己去做一些不宣于口的事情。 明蓝蕴是一柄十分称手的刀具。 皇后方明白,明蓝蕴之所以会伤了自己。 因为她不是刀,是毒蝎心肠的妇人,是盘踞在床榻上的毒蛇。 四公主的毒毒不死她,证明明蓝蕴的心肠比见血封喉的毒药还要厉害。 所以皇后娘娘就是死也要把明蓝蕴想办法带走。 正如昔日的明蓝蕴在背后算计时,明蓝蕴也恨不得想要害死皇后一般。 她们二人相识多年,终究不是一路人。 皇后冷笑起来:“我要让明蓝蕴死在她的高台上,让天下百姓都看看高高在上的国师是如何倒下的!” 明蓝蕴倒了,那么凌贺之的帝位就来得不正! 凌贺之看到她笑容,轰得一下,怒从心头起,夺过身边人的大弓,对准了皇后。 而后松手,弓箭扎入她的脖颈,鲜血流了出来,而后飞溅。 一旁的二皇子吓得面容失色,不知道该如何去捂住她的脖颈上的鲜血。 凌贺之将弓箭扔掉,驭马朝着祭台奔去,他爬得越高,越能看到满地的狼藉。 一家酒馆铺子,门板被卸下来,砸得稀碎,散落在了满地的残片。 夕阳铺红了整个皇城,通红红的似血,鲜明得刺眼。 所有人都在藏,藏不了的就躲,寻个僻静角落,找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凌贺之一步步走上高台,他看着老师的背影,几乎要跪下来。 跪下来谢老天爷护住他娘子的性命。 此刻,城中百姓看到大殿下归来,有侍卫振臂高呼:“大殿下!” 天命所归! 祭祀并没有被打断,这是吉兆。 天空风雪停下,一缕金光从破开的云层里射出,落在明蓝蕴的裙摆发丝上。 凌贺之一步步地走上前去,他喊:“老师。” 明蓝蕴不回他。 他再喊,明蓝蕴还是不回答他。 凌贺之眼皮一跳,顿感不妙,声音发颤地喊:“娘子……” 他的老师没有回过头呵斥他出言不逊。 凌贺之看到鲜血顺着唐刀的刀身落在了地上,在明蓝蕴脚下凝聚成了一小团。 红得刺眼。 凌贺之踉跄着跑上去,说不出话来。 明蓝蕴左肩插着一支箭,深色衣衫早就被鲜血染红,她嘴唇发白地站在那儿。 她用一把唐刀插在地上,手扶着刀,袖子遮盖了大部分刀身,又用身体倚靠着刀背。 凌贺之不知道她昏站了多久,她背对着面朝皇城百姓的一面,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从她拿长刀的时候,明蓝蕴就知晓今日会有一场恶战,或许是要与人厮杀,或许是要保护自身安危。 而如今,一柄刀撑住了她不倒的脊梁。 凌贺之伸出手抚摸着她带笑的嘴角,声音震颤,哑声低语:“老师,我回来了。” 凌贺之不敢去探她的鼻息,死死地盯着明蓝蕴。 他一双深邃的眸子布满了血丝,咬牙,一字一句声音轻轻:“夫人若是出事,今日参与其中的乱臣贼子记起亲朋家眷,一个不留!” 凌贺之像是疯犬一般,声音宛若粗粝磨过,靠在明蓝蕴耳边低语 :“我势必血洗大周皇城!”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00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7 03:49:09~2022-06-07 23:4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桔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倒下 天上的一抹阳光, 特别足,晒得人暖洋洋, 广大的天地, 阳光便真真好落在凌贺之的头上。 四周该是喧闹的,经历过动乱的皇城到处都是声响。 但凌贺之却觉得没有一丝冗杂的乱声,只有风吹过云的清响, 丝丝缕缕。 明蓝蕴伏在他的肩头,他听到了她微弱的呼吸声。 凌贺之死寂的心又猛地蹦跳了一下,这一刻, 他如同稚子一样, 所有的忧愁都散了, 变得无忧无虑。 宽大袖子中的手掌抬起来,想要落到他的身上, 灿烂的阳光之下,脱力的明蓝蕴手指够不着。 凌贺之发现了, 便颤抖着伸出手去够她。 明蓝蕴的指腹点在了他的掌心, 她垂着脑袋,浓密的睫毛遮挡了视线。 她低垂着目光, 通过竭力睁开的一丝缝隙,看他的掌心。 他回来了。 明蓝蕴原本想着人世无常,战场无眼, 时间太紧了,纵然是天纵奇才也能在一路行军打仗之下,还要迅速行军回来。 所以他不来,她也不失望。 但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明蓝蕴口中反刍溢出鲜血, 她咬咬后牙, 舌尖翻出血腥的甜劲。 她心中被这抹甜, 甜到欢喜。 她教了十年的人,终于站在了权利的巅峰。 他日后可以将自己这些年写的文字一并传到民间,能改善百姓的衣食住行,也算是自己的一桩功德。 明蓝蕴手指从凌贺之的手掌之间滑落,倒在了他的怀中…… 那一刻,凌贺之心中升腾出来的最后一丝欢喜,在此刻轰然倒塌。 他轻拥抱着明蓝蕴,不敢抱得太紧。 他低头看着她的发丝,看着她的眉眼。 他的仙子,他的神佛,他的菩萨倒了。 他的心上人心满意足地倒在了他的怀中…… 只因明蓝蕴信今日之后,大周会从混乱的局面中解脱出来,日后会迎来不一般的境界。 凌贺之伸出手扶着明蓝蕴,一步步地走下了高台子,纵然城中的百姓都在看着自己,他也无所畏惧。 凌贺之扶着她,扶着十多年来的痴心妄想,慢慢地走着。 待下了高台之后,他将明蓝蕴打横抱起来,大步朝着宫里跑去。 这里距离宫里最近。 宫里有太医,有能救老师的大夫! 第66章 、宁乐 凌贺之几乎是摸爬滚打, 神情茫然地往宫里头冲去。 四周的景色对他来说熟悉,但此刻是那么陌生, 仿佛他从不认识。 他生怕自己走错了地方, 从而找不到大夫。 皇城里各个门里都站着守门的侍卫和宦官,所有人都知道规矩低着头,看着未来的帝王失魂落魄地抱着国师横冲。 凌贺之将明蓝蕴放在太医院的床榻上, 才发现她深色罩衫下,流了好多血。 她的面纱也不知道什么丢了,所以凌贺之更能清楚地瞧见她毫无血色的脸。 旁人总说国师大人性子冷, 面色冷。 但凌贺之见过她嗤嗔, 美目流转打趣的样子, 并不觉得冰冷。 如今,她面上的气息越来越弱。 凌贺之蹲在榻边, 扯了披风上的一撮儿毛,放在明蓝蕴的鼻子下探她的鼻息。 当他看见还有鼻息的须臾, 眉头一拧, 心中狂喜。 太医们和宫女太监都脚不沾地,端药的, 烧水的,抱着箱子出屋进屋的,院子里乱哄哄闹做一团。 半个时辰后, 福康和大师赶来宫中,一进院子就看到凌贺之坐在檐下的长廊上,曲左腿,手搭在膝头, 低着头沉思。 福康抽抽搭搭走过去, 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凌贺之没有抬头, 声音低沉:“我不是大夫,我医术浅薄,我当如何救她?” 他在自问,福康含糊着说了一句:“师父吉人自有天相。” 凌贺之噙笑,哪有那么多天相,只是人为罢了。 凌贺之扬起头,看着面前的福康,思绪却蔓延到更远。 他戾笑起来,若是真有神佛,那就保他的娘子安然无恙,不然他日后就要用今日参与叛乱者的鲜血祭了明蓝蕴。 仁慈之道,宽恕之道,他从来就不懂。 明蓝蕴说过能不被外物影响,也能恪守自身者,方是君子。 但天下能做到者不值一提,故而小人常见,君子难求。 凌贺之闭上眼睛,当时他以为明蓝蕴是在呵斥他不服管教。 可明蓝蕴又说:“小人常见,君子难求,但又说人贵在听从正义之心,故而法因此而生。” “因畏惧惩罚,故而不做烧杀抢掠之事。” “最难能可贵的是人心中的法,心中有顾恋的人、事物,便时刻想着,恐怕做了错事惹得他们生气,故而时刻约束着自己。” “大殿下,您的心中法是如何?” 明蓝蕴的话历历在目。 凌贺之口中呢喃:“你就是我的约束……” * 一日后,凌贺之才走近室内。 大师抄着手,摸着胡子,站在一侧。 明蓝蕴还没有醒,大师看向凌贺之:“国师的体内有三种毒,毒物互相侵蚀,伤了她的根基,好在她是医者又是道者,平时调理自身,如今失血过多保住自身。只是毒物影响,什么时候还不可知。” 凌贺之眯起眼睛:“还有第三种毒?” 四公主在青木围场陷害她,下毒,这是第一种。 先帝临死前,明蓝蕴守在他身边,华丞相命人在她的食物中放了慢性毒。 第三种是什么? 大师见他诧异,再推测一番,知晓他是知道两种毒的。 “还请大殿下告知,国师中过哪几种毒药,毒物效用大抵相似,但对症治愈的药物却各不相同。” 凌贺之回答:“放心。” 他走到门外,下命令:“放个天翻地覆,也要给我查出来!” 明蓝蕴的用膳都是由福康负责,采买烧制都是过了福康的手,也有相应的单子,这处好溯源。 更何况福康都会为她试菜试茶……那么就是明蓝蕴额外的吃食出了问题…… 她平素又不喜欢多吃些什么。 * 凌贺之回到明蓝蕴的休憩处,进了院子,走进大殿。 福康,谢云莲等人站在外头。 大师上前和凌贺之交流。 “服用了会叫人越发昏睡,最终痴死在梦中的毒药,此次失血过多激发毒性,什么时候醒来还不一定。” 凌贺之垂眸,说:“老师会醒的。” 大师无力再讲,只承诺会好好医治。 凌贺之进殿前,谢云莲正看着他叹气,再抬头看了看这宫殿。 这本是贵妃娘娘才能居住的宫殿,但明蓝蕴却歇息在这里,于理不合,于情倒合适了。 凌贺之走进室内,坐在榻边,握住人的手安静坐着。 月上柳梢头,外头的宫女们进来点灯,又垂眸退了出去。 凌贺之动了一下,缓缓爬上床,躺在明蓝蕴身边,拨弄了一下她脸颊旁的发丝。 他将脑袋靠在她的肩头。 宛若虔诚的信徒枕在神像下。 求个安心…… “还有三日就是大年,福康说集市花灯好看,你且醒醒圆了我的痴梦,求你低头陪我去玩一遭。”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01节 “水渠到开春前就该修好了,到时候你醒了,便能知道百姓安居乐业。” 春日温暖,他信他的老师会醒…… 半夜里,外头突然乱起来。 是福康跑来了,阮青梅白日受了惊吓,如今大半夜临盆了。 女子临盆本不该惊扰凌贺之,但她…… 福康抓住从室内出来的大殿下,声音颤抖:“血崩了,血崩了。” “大殿下,怎么办?” 凌贺之调了宫中的太医前去,想到阮青梅是老师的为数不多的还活在世上的故人,他也托着疲倦的身体赶往国师府。 一踏入院子,便听见阮青梅回光返照般气势十足地喊了一句:“阿姐!” 她在喊明蓝蕴。 但她没喊国师,没喊大人,喊的是阿姐。 凌贺之脚下趔趄,她的阿姐陷入昏迷,来不了了。 福康还不敢将此事告诉阮青梅。 凌贺之对太医说:“还不快去!” 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凌贺之走到明蓝蕴的书房,看到上面写了几个名字。 她因阮青梅恳求,为孩子取个名,不求书香,不求别的。 只要是国师取得都好。 等到下半夜,福康才跑来:“殿下,她不行了。” 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此,就算有太医也不过是多一份胜算,但不是神仙,难救。 凌贺之拿着取名的字大步走去。 阮青梅强撑着一口气,孩子放在她的枕边,她嘴角带笑看着孩子,望向走进来大殿下。 “阿姐呢?” 凌贺之没回答。 她又说:“我还求阿姐给孩子取名呢。” 阮青梅那因保护她而死的丈夫,与明蓝蕴和明子绡都是江公城的人,那一块的人都姓明。 凌贺之目光落到纸上,对阮青梅说:“告知阮青梅,孩子的名字是……明宁乐,取安宁乐世之意。” 阮青梅目光缓缓看向床顶,口中乱七八糟地喊着:“是个好名字……我的宁乐,你果然像他……大殿下,我本来想带孩子回去的,我不想留给阿姐……乐乐。” 阮青梅看向他,张开嘴呢喃,垂眸看向他一会儿,又望向床顶,缓缓闭上了眼睛…… 福康在一边哭:“这孩子我看着还有几分像师父呢,要是师父看到了该有多高兴啊。” 凌贺之心空了一块,相识的人一个个离开,害怕明蓝蕴醒不过来,余生自己要如何过活。 他如今终于懂明蓝蕴的苦楚。 年幼失去双亲,后来师父去世,明子绡病逝,萱贵妃和皇后相继决裂,阮青梅血崩…… 所以她从宫中带回来年幼的福康…… 他的娘子看似薄情凉薄,实则多情专情,又爱多想,爱打趣,性子硬得很。 不日后,给明蓝蕴下毒的人找到了。 不乱吃东西的明蓝蕴,近日来……唯独有一次,福康看着明蓝蕴尝了林宛要送给大殿下的糕点,那一次,福康没有试。 太后宫中,林宛被强制带走,拉到太后宫殿门口。 她跪在地上,探着脖子去看人。 凌贺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咬牙:“谁给你胆子在糕点里下毒的。” 他双目通红,心中恨怨。 很他人,也恨自己。 自己若是再多加小心些,就会发现明蓝蕴自从和林宛接触后,变得越发嗜睡困顿,神情乏力。 林宛面色煞白,眼看事情败落,急忙求饶:“大殿下,求你饶了我吧。” “毒,毒是太后娘娘给的。那只是药,据说可以让男子情动……” 这才是林宛执意要送糕点给凌贺之的缘故。 一定要明蓝蕴送给凌贺之。 她后来才会去质问明蓝蕴,是不是没有做到。 林宛被放开,大口地喘着气,跪在地上磕头。 凌贺之戾笑起来:“好一句不知情,你是三岁小儿吗?药物到了你手上,你不去查就会用?” 再者说,那是药,那是毒,她有坏人之心不可饶恕。 凌贺之抽出自己腰间匕首,蹲下来:“你当时心中所想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作用。” “老师躺在那里,你却安然无恙。” 什么时候醒不知情,或许一辈子都不醒了。 凌贺之用匕首划过她的脸,从左边额头到右腮,林宛惊呼了一声:“我的脸!” 凌贺之一字一句地说:“这是其一,此事还有往死里查,查到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林宛捂住脸跪在地上,使劲磕头:“大殿下,大殿下,我当真不知道太后娘娘的药有毒,求你饶了我,我愿意余生追随你,受你与国师驱使,绝无二心!” “求您,求国师饶命。” 林宛伸出手揪住他的衣摆,不顾脸上的疼痛,她毁了容貌,也难再寻良人。 如今倒戈大殿下和国师才是她的出路。 林宛泪眼朦胧:“我当初痴心妄想,昏了头脑,居然害得国师余生体弱。” 她是当真不知道那药这般猛。 如今大殿下气势汹汹来找她,她便知道糟糕了。 她虽然心高气傲,但以往从未害过人。 尽管嫉妒明蓝蕴,自觉她出身江公城那种小门小户的地界,比不上她这位贵女,但也未曾想着她死。 甚至了解国师越多,她反而自觉惭愧。 今日,她看着国师英勇无畏的背影,心中被猛然触动。 但她如何都想不到明蓝蕴竟然也会被自己害了一招。 林宛听到凌贺之低声笑起来,他没杀自己,而是转身进了太后宫里。 林宛不敢抬头,整个人都在发抖,不一会儿便听到太后宫里的哀嚎声。 太后的声音传到林宛耳中:“小畜生,你怀疑到我头上。” 太后声音尖锐。 她本来吃斋礼佛,不该管此事,但是凌贺之这个疯子恨透了如今的皇室,他要为当年的谢家军报仇。 太后觉得危险。 她也是支持二皇子的。 尽管皇后带着二殿下离开,却没带上太后,但太后还是偏心二殿下上位。 故而沉积多年的她出手了,想着能害到凌贺之和明蓝蕴,此事便成了。 凌贺之杀红了眼,祭天时能有人那么靠近祭台,肯定有太后的一份功劳吧。吃斋礼佛的人,下地狱去向佛祖解释吧! 这么多年,自从二弟从民间回来,所有人都在偏心他。 信他的仁厚宽容,想要簇拥他为帝王。 凌贺之咬牙:“无人信我。”只有老师。 而现在他们害了老师,动了他的逆鳞。 十岁之前,他也曾聪慧仁厚,乖巧听话,不曾忤逆。 他有疼爱自己的母妃,有驰骋在草原的外祖父,有令人艳羡的身世。 但父皇杀了他的外祖父,害死他的母妃,剥夺了他的权利。 现在他们还忌惮着自己,不够仁厚。 他还能如何仁厚? 十年来日日担心,命悬在裤腰上,还要他仁慈?! 凌贺之刀划过,太后脖子上喷涌出鲜血。 屋内的动静传到门外。 林宛的内心宛若雷打,许久之后,她擦拭了眼角的泪,不顾面上翻开的伤口,将额头磕在地上谢恩:“谢殿下。” 更谢国师…… 林宛跪在地上许久,直到凌贺之浑身浴血地从太后的宫中出来,提着刀慢慢走开。 滴落一路血迹。 凌贺之大步从她身边走过,林宛再重重地磕了头…… 作者有话说: 还有十章的样子,所以这几天加更日更到完结~ 第67章 、做梦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02节 年节之后, 肃穆了多日的皇城总算是有了一丝热闹气息。 华丞相的党羽被尽数斩杀殆尽。 二殿下在沙场上被乱箭射死。 他的尸身被抬进了皇城,从他身上翻找到了一份书信, 这是他临死前留下的。 书上求大哥仁慈, 纵然是要杀乱党,也不要过多地牵扯到无关之人。 这或许是他能为大周子民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 在不久之前,二殿下还是无忧无虑的东宫太子。 从小锦衣玉食, 自打被父皇接回皇城之后,所有人都在顺着他。 兄弟姊妹在他面前都表现得十分和睦。 可是战乱后,凌辰逸才明白那些和睦的景色, 不过是藏在笑脸下的阴险狡诈。 父皇薨了, 母后去了, 四公主装疯卖傻,等待自己的结局。 凌贺之命人好好埋葬他的尸身, 到底是自己的二弟。 凌贺之恨他,年幼时恨不得将他处之而后快, 后来遇到明蓝蕴, 便明白二弟并非伤害自己的人,他也不过是众人喜爱的傀儡。 大年十五。 京城的雪融尽了, 众人在雪中行走在挂满花灯的街头。 永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百姓正在埋头议论,好生热闹。 “大殿下上平安寺了。” 还没有登基大典, 民间还是喊他大殿下。 此事,倒也快了。 平安寺这几个字让百姓们的心中“咯噔”一下。 往年,这类上平安寺的事情,都是国师陪着帝王去祈福的。 路边拉面的摊主忍不住问:“国师吗?” “不晓得, 听说是打坐闭关了, 寻仙问道之人, 不都是这样吗?” 众人说着说着,面上喜气洋洋。 大殿下的仪仗队会从大街上过去,浩浩汤汤,头不见尾,有数百人,许多人都挤过去看热闹。 一时间,人山人海。 前头的人瞧见了大殿下,发出惊呼。 后头的人看不见,便抱怨地喊。 而平安寺里,肃穆的红墙,墙外热闹,墙里冷清。 大师念了经,做了法事,旁的和尚念经声响杳杳。 威严的佛像垂眸凝望着跪在蒲团上的人。 他在佛前跪了许久,菩萨,观音,前几日求的是三清,上穷碧落下黄泉,各处神佛都求过了,求得是他娘子安然无恙。 三炷香烧完。 凌贺之走了。 福康在外面候着,跟着他回了国师府。 如今明蓝蕴睡在宫里,由福康打理此地。 凌贺之先去了老师住的小院,推开院门,绕过一株海棠树,看到院中冷清,吩咐福康好好打扫。 不要让这里他和老师栽种的花草树木枯萎。 景色并未大变,但凌贺之的心境却不同以往。 他去了明蓝蕴的禅室,起初是安置在太史院,后来她自己安置了宅子,就在国师府里安排了一屋子。 室内摆着前国师的灵位,点着长明灯。 一个小小的草蒲团就落在祭台前。 屋顶的光自头顶落下。 凌贺之突然跪下来,吓了一旁的福康大跳。 福康正要开口,凌贺之蓦地说:“道家圣人,西天神佛,我都拜过了。如果要我的血肉,舌头,要我的命……我也要求老师回来。” 他近来发了疯。 明蓝蕴虽然昏迷,但依旧需要用补药吊着身子骨。 他非要叫人熬制双倍的药,这样他喝上一碗试毒,等无恙后才让明蓝蕴尝尝。 是药三分毒,宫里的太医都劝阻他。 福康低着头偷偷觑他,听他呢喃自语:“要是天底下有什么灵药,或者什么能人,叫我分担她身上的毒就好了……” 福康不敢接话,过了一会儿退出去,并贴心地合上门页。 凌贺之虔诚地躺下来,用身子去贴着地砖,感受昔日明蓝蕴跪在此地烧香的感觉。 他亲吻着蒲团,猜测他的娘子在想什么呢? 如今她睡在床榻上,醒不来,会梦到些什么呢? 凌贺之久而久之睡了。 睡梦之中,先帝制约着明蓝蕴和凌贺之。 先帝发现了二人端倪,一边是亲儿子,一边是觊觎数年的女子。 明蓝蕴被先帝带入了宫中。 虽然不好杀国师,但是可以通过此举打压。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 梦中先帝带明蓝蕴去平安寺祈福,浩浩汤汤的仪仗队迎来百姓。 百姓们一如既往地拥挤围观着。 他也挤在里头,在众人的喧闹声中大喊。 明蓝蕴似乎是听到了,猛然撩开了车帘,她在找凌贺之的方向。 但身边的太监强行打断:“国师大人,还未到平安寺。” 明蓝蕴回答:“我随意看看。” 凌贺之看到她的马车要离开,正要追上去,突然被几人捂住了口鼻,捂嘴布上有蒙汗药。 他挨了一顿毒打,打人的人经过了一番乔装,但是身上那股子阉党气息浓厚,叫人觉得作呕。 皇帝叫他们打的,说是无情,却还有保持着令人作呕的一缕父子情。 为首的大珰被凌贺之扯下了面纱,是苏安的干儿子,他赔笑:“大殿下,何必呢。” “你与国师终究是两路人。” 凌贺之咬牙看着他,说道:“她不是两路人,她是和我入过洞房的娘子!” 为首的大珰表情无奈。 提醒他别去太平寺。 皇帝和国师在拜佛,他去太平寺若是被皇帝看见了,恐怕又是一顿毒打。 墙外墙内的两人都瞧不见。 凌贺之都瞧不见她的样子,日夜做梦都喊着心肝,堪比虔诚的信徒思念着自己的菩萨。 他看着春花像她,看着秋月像她,打马过午门时,那红色的宫墙也似乎映着她的样子。 他宛若发痴,打听了明蓝蕴歇息在香房里,绕在后头的围墙旁,恨不得抱着心上人,细细腻腻地喊着她。 他要让寺里的心上人听到动静,来听听她夫君的痴狂。 听得心如止水的明蓝蕴,胸中窘迫,宛若无定的鸟雀来回踱步,发红。 凌贺之还梦见明蓝蕴在皇宫宁死不从,她打翻了妆奁,弄翻了火盆,那火星子往她脸上扑,往她胸口上烫。 皇帝拦不住她。 苏安守在外头,里头的皇帝与明蓝蕴争执,不知过了多久,明蓝蕴出来了。 凌贺之恍惚看到她在面前,朝自己莞尔一笑,大步走过来,投入自己的怀中。 “行野。”她喊自己的字。 凌贺之正要喊她,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梦中经历困苦最终还是在一起,偏偏却是现实中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凌贺之宛若笼中斗兽,发出痛苦的嘶鸣…… * 年节之后便是开春,凌贺之夺下帝王,将诸位皇子皇女重新处置。 皇后位置空悬。 但凌贺之的后宫只有林尚书之女,林宛,得了一个贵妃娘娘。 她的面容已经尽数被大殿下毁去,注定她不能更近一步。 如今她待在后宫,能堵住那些文臣喋喋不休的嘴脸, 除她,宫中也便再也没有别的妃子。 开春百姓要筹备春耕,日子一下子过得快。 昔日明蓝蕴命人修缮的水渠,在雪融之后,顺利将大部分肆意流淌的水灌溉到农田里。 连续数年被洪水淹没的村庄,如今隐约有丰收之相。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03节 也真是顺应了国师所说,大殿下天命所归。 多年洪涝,因他上位而消失。 当年谢家军的事情,更是真相揭露,无数忠肝义胆的将士,平白被污蔑数年,终于平反! 而明蓝蕴在百姓眼中,堪比神一般的存在。 暮春时节,御花园里的娇嫩的花儿尽数开放,也有了残局。 花灯未曾一起游玩,御花园的花也一并错过。 凌贺之时常坐在明蓝蕴的榻前,地上说道:“娘子说好要与我一起赏春。” 日月更迭,斗转星移。 大周朝,皇帝后宫三年一选。 如今世局安定,那些前朝的臣子便蠢蠢欲动。 此举让后宫之人哗然。 其中最快的刀消息便是谢云莲。 年纪轻轻的谢太妃坐在榻上,身旁的亲信倒茶。 打扮华贵的林宛带着半边面具,在她对面坐着。 “陛下如何想的?”谢云莲询问,“前朝急了,帝后之位空悬。” 林宛客气地回答:“陛下交予我处置,前朝不少臣子想办法托我的父亲求我帮忙。只是国师大人还未曾醒来。” 她昔日因被太后算计,下毒害凌贺之,错伤明蓝蕴。 如今凌贺之饶她一命,让她打理好后宫,倒也是不错。 林宛已然不再像当年那般鲁莽,面上沉着了许多。 林宛看着谢云莲,问她:“帝后之位,陛下是留给明大人的。” 谢云莲嗤笑一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教她:“陛下留给明蓝蕴,但他们二人恐怕并非会将此位昭告天下。明蓝蕴也不会为了一国之后的位置,而放弃国师神职。” 如今百姓那么信她,明蓝蕴一举一动都能勾起百姓心中涟漪。 她何必拘泥在后宫中…… 但明蓝蕴还未苏醒,太史院与福康放话是老师闭关修炼,都愿意信她会醒来。 林宛托腮,她已然不再是当年的懵懂小女。 她经历过去,自然知道国师在陛下心中的重要性。 如今让自己挑选后宫之人,但又要不动声色地打消她们的年幼。 谢云莲看着林宛愁闷的样子,说道:“既然颇为苦恼,那么本宫便帮帮你,后宫选秀之事不宜做得太推脱,还是挑几个人瞧瞧。” 林宛笑言:“如今的小姑娘们,倒是人比花娇。” 谢云莲笑而不语。 夜宴当日。 阁楼小榭,近水楼台,丝竹与琴弦相依,流水潺潺。 京城里的诸位贵女齐齐地候在此地。 今日虽然不是中秋节,但明镜高悬,在御花园中风景别有一番滋味。 林宛和谢太妃还没过来,众女便自顾自寻了人交流。 “今日月圆,不知道陛下是否会一同过来。” “我还没见过陛下。” “我见过!陛下长得气势轩昂。”她说着红了脸。 但是为人太冷淡了些。 又听闻陛下心有所属,故而才会后宫寂寥。 这真是叫人好奇。 众人当中,一位身穿粉色衣衫的女子神情泰然自若,眼神笃定。 众人也都以她为首,足可见她身份之高。 她也是即将展开的选秀中最为可能被挑选之人。 父亲是礼部尚书,母亲是康佳郡主。 此刻,太监传话,林贵妃和谢太妃前来,众人吃糕赏月。 有女子跳舞唱歌助兴,吃食过后,谢太妃准备带着贵女们游玩御花园。 众人心不在风景上,各自含有心思地跟随着。 谢云莲和林宛经过一处拐角,有人瞧见了远高出假山上亭子,有一玄色衣衫的男子抱着一身月白衣衫的女子。 隔得远,虽然看不清脸,但宫中能着玄衣,身边有太监紧随的年轻男子,除开陛下,再无其他。 但他怀中女子又是谁? 隔得远,众人看不清,只觉得一向冷淡的陛下那般亲昵地拥着对方,耳鬓厮磨,宛若天下恩爱夫妻。 林宛和谢太妃面容平静。 在他们背后的诸位贵女思绪翻江倒海,迅速猜测那女子是哪位大人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哎嘿嘿,等明蓝蕴醒来的时候,我打算好好地写一章不太能在晋江看的内容。 捂脸。感谢在2022-06-09 02:07:29~2022-06-10 01:2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桔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苏醒(正文) 有人要仔细窥探, 但面前的谢太妃停在原地,收回了目光, 回过神对众人说:“我看西边似乎有繁华美景, 众人自行游玩吧,我乏了。” 她们这么说,便是不希望带着这群女子前去和凌贺之相见。 众人在原地说了几句客气话, 谢云莲便离开,由着林宛领着众人观赏御花园。 人群中,礼部尚书的嫡女荣画看着带着面具的林宛, 眼神好奇。 如今物是人非, 距离当年的兵变已然过了三年。 林宛也从当初的吏部尚书之女, 变成了这后宫中的娘娘。 传闻林宛本该是皇后之位,整个京城里无一不是这般想的。 但不知道为何支持她的太后娘娘暴毙, 而林宛的脸据说是不小心从高处跌落给毁了容。 幸好虽然当不成皇后娘娘,但也还是在当成了贵妃。 这三年来, 陛下一直无所出。 都说是林贵妃体弱, 没有福泽。 陛下专宠她一人,三年来的同床共枕, 竟然也没有让她怀上龙子。 如今距离先帝驾崩三年。 荣画今日入宫前,母亲便拉着她的手仔细地叮嘱,此次入宫乃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若是她可以入宫, 伺候陛下,日后的荣华富贵便都有了。 荣画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若是叫自己见到陛下, 一切便都有机会了。 但她观察了半日, 林宛和谢太妃都没有让她们这些女子与陛下见面的意图。 纵然是要避嫌, 但真要是找个由头见面,自然也是可以让她们在陛下面前露脸的。 荣画思绪杂乱,她再回过头望向凌贺之的方向。 看不大清楚。 这些年她没有听说过陛下除开林贵妃之外还宠幸了别人,但此刻被陛下抱在怀中的女子究竟是谁? 如此情态亲昵,也不似宫女的装扮。 林宛看到荣姑娘在望向那边,笑了一下,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也是这般,在闺阁里呆久了,要什么有什么,旁人都夸赞自己貌美。 于是便一心觉得自己可以登上皇后之位。 可真遇到事情了,林宛才明白世间哪有顺遂的事情,遇到挫折麻烦倒是寻常的事情。 如今的荣姑娘和她当年有几分相似。 痴心妄想。 林宛目光流转,面前这般多的姑娘,出一个有野心的倒也正常。 喜欢仰慕陛下是有的,但恐怕想要飞黄腾达才为真。 只是哪有那般简单。 待国师大人醒来,待世局稳定,百姓们日后会看出来,大周朝的皇帝陛下和他的老师,当今的国师大人今朝生同眠,日后死同穴。 旁人为了皇后之位击破脑袋,明蓝蕴却不在意,国师远比皇后之位要好得多。 林宛想着陛下虽然阴鸷,但却不在他心上人面前造次。 日后,若是明大人醒了,恐怕陛下要是急了要求明蓝蕴给个名分,是恨不得嫁入国师府里的。 林宛叹了口气提点了荣画几句,叫她好好跟着,莫要走散。 荣姑娘低头嗯了一句,低头跟着林宛一行人往别的方向走了。 帝师入我怀(穿书) 第104节 * 此刻,凉亭中,苏安站在凌贺之背后,贴心地地上一件毛领披风:“陛下,春日露重。” 凌贺之接过披风,将明蓝蕴抱在怀中。 他拥着人,低声说道:“老师,你帮我是逆天而行,所以造孽在你头上了不成?” “为何还不肯醒。” 凌贺之昔日以为老师昏睡个几日,便会醒来,于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已然准备好要与明蓝蕴一起赏春踏花。 可是春日来了又去。 如今第三个年头的春日也即将消失,明蓝蕴却始终未曾苏醒。 凌贺之声音沙哑:“我没杀林宛,她下的那毒,无色无味,连你都骗过去了。虽然能使人嗜睡,但毒性不强,需要连续数月服用才会起作用。” 真正害明蓝蕴的是当初明蓝蕴守在先帝身边时,华丞相在她用膳里下的毒。 林宛有了这一层罪孽,自然也想明白她不可能再凭借着情爱登上帝后之位。 如今凌贺之将她放在后宫里,倒是可以堵住前朝的那些臣子的嘴。 凌贺之抱着心上人,小声地说着这些年的事情。 “还是你气我,气我没有及时赶回去?你若是醒来,我就去拿搓衣板,日日跪在娘子面前求你宽恕,求你解气。” 用手打,拿鞭子抽。 她越气,自己越开心,只因为在自己面前的是活生生的娘子。 凌贺之陪着明蓝蕴欣赏了一会儿御花园的风景后,便要将人抱回住处,只是在回去的途中遇到一不速之客。 荣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臣女与林贵妃游玩御花园时,不慎走散,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凌贺之将怀中的女子裹得更紧,用斗篷遮住了她的大半个身子和脸。 荣画等不到凌贺之回答,便心中敲锣打鼓,鼓起勇气抬起眼帘,看见了被皇帝抱着的女子。 看不见脸,只瞧见了一双腿,露出的一小片肌肤白皙似雪。 此刻正软弱无骨地靠在男人怀中,似乎是睡了。 荣画吞了口唾沫。 凌贺之面无表情地抱着明蓝蕴从荣画身边走过。 凌贺之留下淡淡的一句:“既然皇宫太大,容易与他人松散,往后还是别来皇宫。” 荣画脑袋嗡嗡作响,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这话的意思是自己再也没有入宫的机会。 “陛下!”她吓得连忙去喊,但是凌贺之早就走远。 凌贺之带着明蓝蕴回了住处,将人放在床榻上后,拿过手帕拧干了再给人擦脸洗手。 入夜后,凌贺之拥着明蓝蕴入睡。 他的双臂宛若铁链,死死地抱住了身边老师的腰肢,生怕一个不慎,她便飞不见了。 翌日。 凌贺之早起上朝,嘱咐人要仔细照料好明蓝蕴,若是有所失职,他就砍了她们的脑袋。 吓得宫女们连忙说是。 待陛下走后,宫女们端着热水进去,给国师大人擦拭身子。 一宫女看着沉睡的明蓝蕴,说道:“闭着眼睛都是这般的花容月貌,若是醒来该有多好看。” “陛下日日来,真是情深意重。” “ 听闻今年御花园里种了许多的花儿,据悉到了夏日还是有许多鲜花开放,都是等国师大人苏醒后,亲眼瞧瞧的。” 陛下和国师先前奔波,如今倒是松闲下来,奈何国师又昏迷不醒。 陛下还等着与她一起去赏花,逛花灯呢。 二人说话,洗漱完毕后,端着水盆出去。 床榻之上,一席贴身里衣的女子闭着双眼,一头青丝散开,睡得安稳惬意。 外头的鸟儿唱着歌,婉转悦耳。 午后的阳光从零碎的树叶之间穿透,投射在窗台上,落下满眼的斑驳碎金。 裹挟着清甜气息的微风拂过华殿院落。 下朝之后的凌贺之换了一身常服,正在院中与明宁乐嬉戏。 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宛若银铃叮当,通过窗棂传到室内。 床榻上的女子眼帘下的眼珠微动,而后缓缓睁开眼睛。 明蓝蕴看着床榻,神情恍惚了一瞬,恍若隔世,她做了很长很长的一场梦,梦中画面杂乱,已然是挤不太清楚了。 她违背天意,强行扶持凌贺之上位,或许当年师父让她不要插手谢家军的事情就是在预警。 如今这一遭劫难,算是惩罚。 此刻,她被外头的声音吸引。 她起身,赤脚踩在地上,慢慢地扶着家具走到窗边,微微歪头看向窗外,头上青丝顺着肩头滑过。 明蓝蕴看到凌贺之双手抱臂,站在在对面的长廊下,他的身边有个被两位小宫女扶着的双发髻的小女孩。 女孩子眼睛圆溜溜,腮帮子鼓鼓的,像是一个珠圆玉润的奶团子,正揪着男人的衣摆口齿不清地说:“花,花灯。” 凌贺之说:“等老师醒了,再带你去看。” 他总是这样,处处都要等老师醒了,一旁的宫女们憋笑。 她的眉眼之间和明蓝蕴有一丝相似,又或者她更像她的那位父亲。 明蓝蕴微微瞪大了眸子。 阮青梅的孩子吗?都这般大了。 明蓝蕴发愣时。 凌贺之抬眸一晃神,猛然顿住,他对上明蓝蕴的眼睛。 朝思暮想的人终于睁开了那双眼睛,所有的奢想在此刻骤然成真,宛若花灯节的烟花在心中炸裂。 明蓝蕴望向他。 只觉得午后的阳光刺眼,刺得她满目金黄,凌贺之就站在璀璨的光芒里,站在不远处痴痴地望着自己。 明蓝蕴勾唇,眉眼弯弯,朝他露出笑容。 光中,男人大步朝她跑来,隔着窗户,将她搂住。 午后的小院,风中摇曳的枝叶,屋檐下轻撞发响的玉铃, 屋内,所有的情愫融化在炙热而温柔的相拥中…… 作者有话说: 我想这个应该就是正文完结了。 后面的番外,就是不接主线,而是二人相处的一些甜蜜日常。 年下小狼狗的宠妻日常。 感谢在2022-06-10 01:24:36~2022-06-13 01:3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桔梗、请您自重点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虞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