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他精分成疾》 第一章姑娘绝色 骤雨初歇,天气回暖,熬过了严冬的鸟儿又跃于枝头蹦跳,初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姑娘,清晨寒意未退,地面潮湿,披件斗篷再出门罢!”含墨拿着一件红色软毛织锦披风过来给正要出门的魏卿披上,仔细系好带子。 魏卿唇角含笑,美眸流转,艳丽至极:“三月里的天,到底暖和了许多,不必再裹成个团出门,那滋味,真真不好受。”话是这么说,却也任由含墨帮她拢紧了披风。 含墨闻言会心一笑,姑娘家大多畏寒,冬日出门时必要披风暖炉面面俱全。可她们姑娘却极为不喜棉衣暖炉,天气再冷也不大愿意碰这些琐碎物。 若不是前些日子小病了一场,怕老太君念叨,今日必是不肯将披风上身的。 心念电转间,只见魏卿已走出了房门,丫鬟嬷嬷陪侍在侧,一同往院里走去。 院内名花雕栋,草长莺飞,精致非常,打眼瞧去,便知道主人如何受宠。 魏卿缓步走向院外,她今日身着暗花细丝褶缎裙,梳着流云髻,嵌珍珠碧玉步摇,白玉耳坠垂在颈间,竟也被凝脂般的肌肤衬的暗了几分。 琼姿花貌,般般入画,嫣然巧笑,姿容无双。 含墨心下暗叹,姑娘十三岁便如此颜色,放眼整个京都,也是无人能出其右,日后定国公府怕是媒人常来处了。 且凭着姑娘这般尊贵的身份,日后也必是一世无忧。 此时,魏卿已出了小院,去往老太君的静恩堂请安。 院外是碧玉湖,前夜才下过暴雨,天气放晴时,显得春日的湖都清澈了几分。 往前走穿过九曲廊,再行过半刻钟便到了静恩堂。 一路走来,楼阁台榭,水木清华,无处不美,却又不显浮夸,处处彰显着世家底蕴。 静恩堂正房外打帘的丫头见到魏卿,忙蹲身行礼,挑起帘子。 “呦,三妹妹可算来了,这病了一遭,连规矩都给抛在脑后了,竟叫咱们只等着你一人。” 魏卿一进门,就听见一道清脆娇嫩的女声,转身看去,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面容娇美,妍姿俏丽,但眉宇间透着一丝张扬。 这是二姑娘,定国公府二房嫡女魏绮。 魏卿并未理她,而是转身先给老太君请了安。 老太君还未出言,旁边站着的一位婉约柔美的白衣姑娘便笑着开口道:“三妹妹大病初愈,身子尚弱,一时起不来床,耽搁了请安也是情有可原,二姐姐莫要如此说。” 魏绮反声呛道:“身子不好便是借口么?连请安都要推迟延后,以孝传家岂不是笑话?” 白衣姑娘正欲说话,老太君温声道:“行了,现下请安时辰还未过,卿丫头算不得来晚,且即便是来晚了又能如何,我便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么?倒是你的身子可大好了?”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魏卿问的。 老太君今年八十有三,梳起的头发整整齐齐,已全部花白,但眉目开阔,眼神清明,并未有一般老人家的痴颓之态。反而身体硬朗,只端坐于上首,便自有一股气势。 魏卿笑着回话:“回祖母的话,孙女这几日汤药未断,也不曾出门吹风,现今已然大好,倒劳累祖母担忧,是孙女的错。” 老太君闻言眼里含笑,温言开口:“只你今后出门多加件衣裳,莫要着凉,便是对祖母的孝心了。” 这时,白衣女子掩唇轻笑,插话道:“外祖母可说笑了,三妹妹最是不喜臃肿,哪里肯多加衣裳,到时怕是要嫌自己变丑些了呢!” 魏绮闻言,嗤笑一声,却并未说话。 这位叫老太君外祖母的白衣姑娘,是老太君幼女魏茹的长女,名唤郑玉柔,今年十四岁。父亲是江西知府,因到了定亲的年纪,半年前被魏茹送来京都,想要借着国公府谋个好亲事。 魏卿听到她的话,秀眉微挑,笑言回道:“便是为了不让祖母担忧,妹妹也是要注意身子,好生养着的。” 郑玉柔闻言,柔柔一笑,便不多言了。 此时,屋内挑帘进来一丽装妇人,丰盈窈窕,华贵曼妙,约摸三十岁左右,算得上风韵犹存,五官较凌厉,眉眼间透着精明。 这是二夫人赵氏,魏绮的母亲。 二夫人进来后,先福身给老太君行了礼,而后笑道:“正巧姑娘们都在,近日新进了批流云锦,颜色鲜艳,质地极好,稍后我叫裁衣房的屈嬷嬷带着锦缎过来,姑娘们挑些钟意的色儿,好置办这一季的衣裳。” 老太君点头同意,随后问二夫人:“青璋夫妻不日便回来了,府里可安置妥当了?” 魏卿的父母,定国公夫妇自十年前便离开京都,带着长子魏子衿镇守边关,一直未归。直到月前,才得到圣上传召,回京述职。 魏卿闻言,目光微亮,眼中隐有期待,已有十年未见父亲母亲和大哥了呢! 二夫人笑看了魏卿一眼,回道:“母亲放心,正院已着人收拾了三遍,院内景致都重新打理过,家具换上了时兴的,摆件也开库房取了些新的添上了!” 老太君满意点头,含笑道:“你做事素来妥帖,这些年你将府中也打理的极好,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二夫人闻言,脸色一僵,心中咯噔一声。 果然,只听老太君继续道:“等过些日子老大媳妇回来了,休整几天,你便把账本钥匙送过去,以后让老大媳妇管吧,你这些年辛苦了,也该过几天清闲日子。” 这话,就是让二夫人交权了。 二夫人勉强笑道:“母亲折煞儿媳了,这些都是儿媳该做的,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 老太君点头,温声道:“你的心意我自是知道,只是让你一个人管着一大家子,着实辛苦了些,老大媳妇在外多年,届时管理中馈一时怕也是做不来,到时还要你在旁帮衬。” 二夫人脸色勉强:“这是自然,儿媳定会好好帮衬大嫂,必不让母亲操心。” 老太君微微点头,并未多言。 魏卿量完了尺寸,挑了三匹锦缎,便从老太君处回来了。 此时,她正坐在卿云院里的秋千架上,手中捧着一本杂记,含墨站在一旁服侍。 含雁端着一壶沏好的湘波绿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对着魏卿轻声道:“姑娘,方才奴婢去账房领月银时,听到刘婆子说二夫人回房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金玉院下人们都在抱怨呢!” 金玉院是二老爷夫妻居住的院子。 魏卿闻言,唇角微勾,淡淡道:“二婶娘管家多年,劳心劳力,现下母亲回来,自是不必再操劳辛苦,二婶娘这是高兴呢!” 含墨含雁都掩唇微笑,在内宅,管家可是一等一的重要事儿,权利大油水多。自古多少世家大族婆媳妯娌为此相争,不单是为了金银之物,更是为了掌权。这管理中馈的差事儿,二夫人只怕不嫌操劳呢。 含墨笑道:“说来国公爷和夫人世子再有三日便能回府,前些日子夫人运回来的月华锦刚做成了衣裳,那烟霞色极衬姑娘,届时姑娘穿着那一身,夫人见了必定欢喜。” 老太君有二子二女,长子定国公魏青璋是武将,其妻林紫涵也是武门之后,十年前边关守将姚老将军突发恶疾去世,边关无人,蛮夷蠢蠢欲动,故圣上钦派定国公前去镇守。 定国公夫人闻讯,决定带着长子随丈夫一同前往边关,只留七岁长女魏锦与三岁幼女魏卿在府中,交由老太君抚养。 二老爷魏青云是文官,留守京都,任鸿胪寺卿。 老太君上了年纪,也不爱握权,定国公夫人走后,内宅一直由二夫人打理。 想到父亲母亲,魏卿脸上才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意,说道:“母亲见了我,只有欢喜的。” 含雁接话道:“国公爷与夫人虽不得见姑娘,可心里是念着姑娘的,每月一封的家书从未断过,得了好东西也是先紧着姑娘和大姑娘。世子更是不必说,奴婢估摸着,世子这些年的身家可都在两位姑娘的小库房里了。” 此话一出,几人倒是都笑了起来。 这话说的不假,这十年来,边关的礼物从未断过,魏子衿更是夸张,每月都有好东西送回来,不拘是外形讨巧的小玩意儿,还是稀奇罕有的奇珍异宝,只要能讨姑娘家欢心的,通通都送了回来,一点都不带藏私的。 前年魏卿生辰时,更是送了一只通体雪白,机灵活泼的灵狐回来,喜的魏卿那时日日抱着不撒手,连睡觉都要放在身边。 只是好景不长,那灵狐许是不适应京都的气候,上吐下泻了几天后,便一命呜呼了。 那时魏卿消沉了好一段时间,连饭都吃不香,缓了好些时日。 如今定国公夫妻就要回来了,终于是不用再与亲人分隔两地,魏卿只觉这么多年来,从未如此开心过,就像是被圈养的鱼儿回到了水中,可以自在畅游,没了那股无力的窒息感。 第二章京都第一美人 天裕皇朝建国六十一年,已经过三任皇帝,当今嘉隆帝登基二十六载,国内百姓安居,朝政稳定,内忧暂无。至于外患,南有定国公,北有霍西宁,再加上前年与北疆交战大胜而归,总的来说,算得上四海升平。 所以在一番思虑后,嘉隆帝大手一挥,定国公的外放生涯结束,可以回京共享天伦了。 自从定国公夫妻的归期确定之后,魏卿很少主动说起,只是在旁人说起此事时,那发亮的眼睛,还是泄露了她的欢喜与期待。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正好,府里虽算不上绿意盎然,但流水楼阁,湖心小亭,却是另一番景象。 魏卿身着一袭湖绿色烟纱长裙,墨色长发及腰,发上只别了一支通体翠绿的玉簪,素雅的装扮,却依然是遮不住的天生丽质,貌美绝伦。 此时,她正站在湖边喂鱼,素手撒下鱼食,看着鱼儿争相追逐,努力挤上前去进食,魏卿微挑秀眉,笑了笑,心情似乎很好。 魏绮恰巧带着婢女经过,见到了她这副模样,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扬声道:“出门连个婢女都不带,这就是你世家嫡女的规矩?若是大伯父和大伯母回来看到你如此懒散,不定要如何为你蒙羞。” 魏卿闻言,笑看着魏绮,缓声道:“妹妹自是不如姐姐规矩足的,不然也不能被姐姐不顾仪态,当众教导,此当是妹妹的错。”这话明着是示软道歉,实则讽刺魏绮自己也是不懂规矩,不知体统,大庭广众之下便跋扈嚣张。 魏绮被刺,气恼道:“好啊你,是不是以为大伯父回来便有人撑腰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日后是我们要都看你的脸色过日子么?” “二姐姐说的哪里话,长幼有序,若是姐姐友爱,妹妹自是尊重姐姐的,”魏卿又撒了一把鱼食,言下之意,这都是你自找的! 魏绮气结,就要再和她呛声,魏卿抢先开口道:“听闻二婶娘近日忧虑过甚,心神劳累,二姐姐若是有在这里与我闲话的时间,不如去看看二婶娘,尽尽孝,也能博个好名声不是?” 二夫人自前日从老太君处回去后,脾气便一直不太好,这事魏绮自是知道的,至于这忧虑过甚,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想到此,魏绮脸色忽青忽白,看着魏卿,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魏卿看着她的背影,好心情的笑了笑,更是衬的本就十分的美貌多出三分颜色,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这一幕正被不远处的郑玉柔主仆收入眼中,秋雨艳羡地对着自家姑娘道:“外界都言大姑娘倾城国色,冠盖京都,可在奴婢看来,三姑娘也半分都不逊色呢。” 郑玉柔眼眸微垂,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大姐姐是京都第一美人,一母同胞,三妹妹也自是不会差。” 秋雨扶着她的手,回道:“大姑娘年前刚出嫁,想来等夫人回来后,三姑娘也该开始议亲了,等夫人带着三姑娘出门走动走动,再过两年长开了,下一个第一美人可就是三姑娘了,”说到这里,秋雨一叹,“真是让人羡慕呢。” 郑玉柔脸色不变,依然面带笑意,是啊,有些人,天生便拥有一切,家世美貌,权势财富。不必辛苦钻营,不必低头逢迎,想要什么,动动嘴,自会有人双手奉上。 这种人,真是……让人羡慕啊! 魏卿恰在此时转身,看到郑玉柔,晃了晃拿着鱼食的手,算是打了招呼。 郑玉柔笑了笑,身上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柔情,也是一个美人。 虽已到初春,但白日时长还是较短,稍稍耽搁,屋里便已是灯火通明。 “姑娘,您瞧着明日是戴梅花琉璃钗好些,还是垂珠却月钗更衬您些?”含真立在梳妆台前,对着镜箱里的珠钗挑挑拣拣,时不时问一问魏卿的意见。 魏卿捧着茶,无奈回道:“垂珠却月钗吧。” 含真闻言,立即拿了却月钗出来,仔细放在一旁。 含墨见了,抿唇一笑,微微有些无语。 明日定国公夫妻便要回府了,魏卿身边的丫头倒是显得比她还要紧张,尤其是年纪小的含真,这都两个时辰了,净在屋子里翻找珠钗首饰,挑了这个,嫌弃那个的,也亏了魏卿宠她,由着她折腾,这要换一家主子,指不定要如何教训她不守规矩。 魏卿身边有四个一等大丫鬟,名为含墨、含雁、含真、含芙,这四人都是魏锦未嫁时调教好放在妹妹身边的。 含墨稳重,含雁精明,含芙心巧,连年纪最小,活泼开朗的含真,也是个机灵的。 现在,这几个倒是因为定国公夫妇,而难得有些紧张了,生怕明日哪里不妥当,让自家姑娘在国公爷和夫人面前失礼。 魏卿放下茶杯,温声开口道:“不必如此紧张,父亲母亲又不是洪水猛兽,明日该如何就如何。” 含芙端着点心进来,笑言:“姑娘莫怪,只是国公爷和夫人多年未归,咱们总想着,姑娘如此颜色,已是罕有,再好好打扮打扮,国公爷和夫人见着,更能欢喜些。” 魏卿失笑,含芙的意思她知道,这些年虽有家书礼物来往,可到底相隔万里,再深的感情也禁不住这么耗。 这段时日,自己虽未说过,可从小在身边的含墨几个,自是能看出自己的期待。几个丫头这是担心自己一头热,所以忙着帮她收拾打扮,好让母亲看着欢喜,单凭她们挑的衣裳首饰都是母亲与大哥送回来的便能知晓她们的用心。 魏卿笑看着她们,也不阻止她们的动作,由着她们收拾。 在她三岁时,父母亲就远去边关,在她记忆中,甚至连他们的脸,都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这些年来,她对父母亲的印象,只有书房里的画像和家书中的恳切言语。 其上的殷殷嘱咐,爱意思念,隔着信纸都能透出来,并非作假,自己又怎会感觉不到。 “姑娘,老太君处使人说,让您去静恩堂用晚膳。”含墨进来禀报。 含真疑惑:“老太君平日这个时辰早就用过晚膳了,今日怎的这般迟?”老太君一般酉时一刻用膳,现下可已经快到戌时了。 魏卿倒是淡然,起身道:“既如此,便换了衣裳就去吧,老太君肠胃弱,不好让她老人家久等。” 含真含芙放下手头东西,忙服侍魏卿宽衣挽发。 此时院子里掌起了灯,给昏暗的夜晚,平添几分景色,微风吹来,却是带着丝凉意。 魏卿系着披风,扶着含墨的手,微微快步往前走。 不一会儿便到了静恩堂,一旁的丫头打起帘子,让魏卿进去。 老太君此时端坐于上首,手里拿着一块月牙形状的玉佩,手指微微抚摸,眼神悠远,似在回忆。 见到魏卿进来,慈和的笑了笑,放下玉佩,温声道:“卿丫头来了?邱容,这便摆膳罢。”邱容嬷嬷闻言,笑着下去吩咐了。 邱容嬷嬷是老太君的陪嫁丫鬟,在到了年纪后,便自请梳发做了嬷嬷,可以说邱容嬷嬷是陪在老太君身边时间最长的人,连已故的老定国公都比不上她的时日长。 不多时,屋子里便已摆好了膳食,魏卿扶着老太君入座。 今日的菜极丰富,苦辣酸都有,老太君味淡,平日里吃的也不多,今日想是顾及到了魏卿,多上了几道重口的菜,连分量也比平日里多了些。 祖孙俩无言的用完了晚膳,漱口更衣后,便坐在一起,听着老太君说话。 讲到了老太君方才手里的那块玉佩,老太君缓缓笑道:“这是你祖父当年求亲时,给我的玉佩,是从他母亲,也就是你曾祖母那辈传下来的,以后也是要传给你母亲的。” 说到这里,魏卿有些明了,夫君早逝,膝下两子两女,只有二老爷在身边,这换做哪一个女人,只怕都难以不介怀,老太君年纪大了,自是有些伤感了。 因为明日父亲便会回来,老太君这才叫她来,想是忆起从前了,找个人说说话。 魏卿笑看着老太君,开口道:“听二叔说,祖父祖母当年鹣鲽情深,羡煞旁人,祖父还曾冲冠一怒为红颜,当时可被传为一段佳话呢。” 老太君闻言,眼底的笑意愈发浓厚,那平日里迫人的气势仿佛都柔和了不少,却微微嗔道:“也就只他才能做出那等荒唐事儿来,什么佳话?指不定如何被人笑话呢,你二叔也是,这等事儿竟然也与你说,等他回来我必要罚他。” 老太君话里不以为然,可那眼中的光亮却是魏卿平日里从未见过的,不禁奇道:“祖母能说说祖父到底做了什么事儿么?二叔只在一旁笑,待我要问具体时,却又不肯说了。” 老太君闻言一怔,摸了摸那玉佩,眼中有追忆,又似哀伤,有些恍惚道:“不过是从前战场上的一些陈年旧事罢了,过了这许多年,记忆早都模糊了。” 这套说辞魏卿自是不信的,不过既然老太君不愿说,她也不会勉强,只是心中对祖父祖母的感情又深信了一分。 老太君与定国公夫人一样,都是巾帼女将,不同的是定国公夫人从未上过战场,只是武艺出众,算得上女中豪杰。而老太君当年可是随着老定国公上过战场,实实在在打过蛮夷,立下战功的。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天裕皇朝,有一半是老定国公夫妻打下的,是以定国公府,是连皇室都要给三分颜面的存在。 如今天裕皇朝不到百年历史,老定国公虽已仙逝,但当年他们夫妻的事迹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当然,作为一个甚少出门的世家贵女,魏卿自然不在这不少人之内。 正因如此,她也愈发好奇,到底是何种深刻的感情,能让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甘愿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让一个无双风华的贵女,甘愿换上戎装,同生共死,甚至于到了晚年,也念念不忘曾经的一切。 第三章老太君,夫人回来了 绿意尚未染满的枝头上,早起的鸟儿立在上头欢快的叫着,阳光暖暖的撒下来,为这尚带一丝寒意的初春早晨镀了层温度。 定国公府内,下人们手脚勤快的干着活儿,连走路都仿佛比平常快了些。 “快快快,都麻利点儿,这地谁扫的?落叶都下来了,长着眼睛是出气的吗?”九曲廊边,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正挺身站着,催促着丫鬟小厮打扫擦地,忙个不停。 看着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做着事,总算满意了些,正准备去别处看看,忽的一转头,喝声道:“这柱子脏了一大块,没人看到吗?都怎么做事的?赶快来个人,给我擦干净了,今日是国公爷回府的大日子,都给我把皮绷紧实了,要是惹得主子们不悦,谁也保不住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丫鬟小厮忙应声答是,打扫的更仔细了些。 此时,卿云院内也是同一番景象,含雁正盯着丫鬟们上下收拾,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里屋内,魏卿正懒懒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含真里里外外的打扮。 含真看着她一幅淡定的模样,不禁急道:“姑娘,今日是大日子,您可不能再如往常一般懒散了,现下这模样是万万不能见夫人的!” 魏卿无奈扶额:“今日卯时三刻你便叫我起床,折腾到现在,我能精神才有鬼了!” 昨夜陪着老太君聊天,本就歇息的晚了些,结果早晨天还未亮时,魏卿就被含真喊醒,穿衣后便被按在梳妆台前,捣鼓到现在,她没精神不是很正常的么? “呸呸呸,大好日子姑娘说甚晦气话?快快打起精神来,待会国公爷与夫人见着也欢喜些。” 说完又帮魏卿戴上一对翡翠滴珠耳环,至此,魏卿才松了口气,到底是弄完了。 随即便起身,往一旁古色古香的全身铜镜走去,站定后,眼前一亮。 镜中人一袭烟霞色曳地望仙裙,梳着极为复杂的朝天髻,虽发上仅戴个镂空兰花珠钗与垂珠却月钗,却显得整个人更加空灵姝美,玉面淡拂,略施粉黛,就已是容色逼人,端丽冠绝。 含真捂嘴,悄声笑道:“果然咱们姑娘最是好看,这般站出去,可能收走不少京都公子的心呢。” 魏卿勾唇微笑:“也不枉你两个时辰的辛苦了。”其实今日的妆容并不厚,大半时间都用在了朝天髻上,平日里魏卿很少梳这个,因为实在是浪费时间,今日虽提早起身梳妆,不过效果也是很显著。 说罢,便缓缓转身出门,往老太君处去请安。 一路走来,府里的下人们都脚步匆匆,个个脸上带着笑容。 可不是么,国公爷回府本就是喜事,老太君更是直接发话,每人赏三个月月例,双喜临门,能不高兴吗? 一路上魏卿神色未变,眼里却都是止不住的笑意,连步伐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到了静恩堂,进去后,屋子里老太君和郑玉柔正在说话,魏卿上前请了安。 老太君温和地看着魏卿:“卿丫头今日可是来得早,想是还未用早膳吧?你们姐妹俩倒是心有灵犀,正好陪我老婆子一起用膳。” 郑玉柔轻笑,和声开口:“今日大舅舅与大舅母回府,外祖母天伦共享,儿孙满堂,三妹妹至亲团聚,柔儿自是极为高兴,天还没亮便早早醒来,想着外祖母必然欣喜不迭,担心您误了早膳,又伤了肠胃,于是便提前过来陪外祖母用膳,一起等着舅舅与舅母回来团聚。” 这话说的极是漂亮,既显得自己恭俭孝顺,大方得体,又表现得友爱姐妹,温厚善良。 魏卿听了,也禁不住心里为她拍手叫好。 不过老太君神色倒是未有变化,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意,叫人看不出所想。 此时,膳食已摆放齐全,三人入座,进了些食,待到七分饱,漱完口后,便让丫鬟们撤了下去。 魏卿与郑玉柔继续陪着老太君说话,此时外间却有些微吵闹声传来,不一会儿,邱容嬷嬷便满脸喜色的进来,对着老太君笑道:“老太君,方才朱管家来报,说国公爷已经在城外驿站处了,待稍饰形容,进宫面了圣后,便能回府了。” 老太君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忙道:“府里可都打扫干净了?还有正院,也都收拾齐整了?” 邱容嬷嬷面带笑意,连皱纹仿佛都跳动着喜色:“您放心,都收拾好了,一定让国公爷和夫人满意。” 老太君拍着魏卿的手,连声说着好字,脸上笑意一直未消。 魏卿未说话,只一直笑着。 直到此时,二夫人与魏绮才姗姗进来,二夫人气色不太好,虽用了脂粉遮盖着,但离的近了,还是能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想是老太君那日的话打击到她了。 而魏绮一见到魏卿,便微昂起头,一派盛气凌人,开口一如既往地讽刺:“今日三妹妹倒是来得早,再不是病重无法起身的时候了?也是,大伯父与大伯母就要回府,三妹妹必是欣喜的睡不着了,再重的病也都该好了。” 定国公府人口简单,又无庶出,孙辈就那么几个,老太君喜静,也体谅她们每日辛苦早起,便让她们三日请安一次即可。 魏卿前些日子伤寒不能见风,故未来给老太君请安,这是众所周知的,魏绮明显是在说魏卿装病,只是推辞不来请安,而定国公夫妻一回来,便巴巴的早早来了静恩堂,连病也不屑装了,这岂不是对老太君不孝? 这话当真歹毒,嘉隆帝以孝治天下,无论是世家贵族,还是清贵名流,对孝之一字都是极为重视,若是魏卿这不孝的名声传了出去,即便身份再尊贵,再是天香国色,以后怕也是没有好人家议亲了。 魏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回道:“妹妹前些日子伤寒,幸得祖母体恤,免了请安,只是妹妹早已大好,身子如何,二姐姐昨日不是见过了么?这不孝的名头,妹妹可担当不起。况妹妹已多年未见父母亲,思念心切不是很正常?” 这话一解释了她为何不来请安,二证明了自己病愈,三表达了自己对双亲的思念,实实在在回答了魏绮的话,叫人挑不出一点不是。 魏绮不屑轻哼一声,双手环胸,扭头不吭声了。 魏卿淡淡一笑,并未再说话。 倒是老太君有些不悦,皱眉道:“绮丫头,你平日里娇纵,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便真当自己没错?讽刺伤害,言行无忌,这就是你对待姐妹的态度?这般作态,日后哪家会接纳你?” 这话说得就重了,一个快及笄的姑娘,终身大事是重中之重,此时却被长辈当面说言行不端,不被看好,可想而知杀伤力有多大! 魏绮被老太君一番话说的红了眼眶,双手死死绞着,低头不语。 二夫人更是不忿,老太君平日里就偏魏卿,今日更甚,直言绮儿无法为人妻,这叫她如何能忍? 她沉着脸开口:“母亲,绮儿端庄娴雅,温良孝顺,即便素日里骄气了些,可哪家的贵女没点小性子?母亲这话说的有失偏颇了。” 这可是明着说老太君偏心了,二夫人也是被逼的狠了,放在平日里,她是绝不敢和老太君如此说话的。 只是她管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林紫涵还没回来,就急着让她交权,这叫她如何甘心?而在府里,林紫涵的女儿更是处处压她女儿一头,老太君心都偏到天边去了,还不许她说么? 老太君闻言并未动怒,只一双眼睛沉沉的看着她,浑身的威压释放出来,缓声开口:“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老婆子偏心了?”老太君是从战场拼杀下来的,身上的气势连一般男人都震不住,更何况一个内宅妇人。 二夫人被老太君的气势慑的心慌意乱,咬着牙不说话。 魏卿收起了原本嘴边的淡笑,眼睫微垂,不动如山。 郑玉柔自二夫人与魏绮进来后,便一直端坐着当背景板,闷声不开口。 而魏绮则瞪大了还红着的双眼,仿佛被吓到,也不敢说话。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微妙,恰好此时外间丫鬟的请安声响起,是魏子谦过来了。 二夫人有两子,长子魏子言在家里排行老二,年少有为,十八岁便成为了天盛史上最年轻的探花郎,现下刚及弱冠,便已升至大理寺丞。 二子魏子谦,排行老三,也是个俊杰英才,因现下才十六岁,还未下场考功名,正在皇家书院读书。 帘子被挑起,随后进来一个蓝色锦袍的男子,斯文俊秀,气质温和,脸上带着的一丝未脱的稚气,却显得更加阳光清秀。 魏子谦上前,双手微躬作揖,朗笑道:“祖母,方才孙儿回来时,见到刚出宫的祁王,王爷说大伯父与大哥已入宫面圣,想必稍后会与父亲和二哥一同回府,大伯娘的马车慢些,不过约摸也就这半个时辰便能到了。” 今日大伯父回府,他特地从书院里请了假,恰好在路上遇到祁王,得知了这个消息。虽不知外界传闻冷漠自持,处变不惊的祁王为何主动与他搭话,还笑的如此……亲切? 但到底这是个好消息,故而他便没有细想,忙不迭的回府禀告了。 魏子谦话音刚落,还未等老太君细问,外面邱容嬷嬷满含惊喜的声音响起:“老太君,夫人回来了,现下已走到二门处,马上就到静恩堂了!” 第四章真叫孙儿伤心呐! 老太君闻言,双眼有神,脸上的笑容都要溢出来了。 魏卿心中也激动,直接站了起身,不过到底记着规矩,站在原地,只是目光却紧盯着门口,眼神发亮。 魏子谦倒是意外,按理来说大伯娘该还得半个时辰才回,不曾想现下便赶了回来,应是未在驿站停留整顿,直接回府了,想来伯娘是归家心切了。 魏子谦微微一笑,便退到了一边,扶着二夫人的手。 方才他进来时便感觉到不对劲,对于自己母亲的心思,他多少是了解的,但也不敢苟同,只希望母亲不要在今天这个日子闹出什么事儿来,让大家心里都不快。 就在此时,外面邱容嬷嬷含笑的声音传来:“老太君身子骨一直硬朗,三姑娘长高了,也更俊了,和夫人年轻时一样出采呢!” 说着,帘子被高高打起,一个水绿色裙襦的美妇人搭着邱容嬷嬷的手走了进来,这美妇人螓首蛾眉,美艳动人,行动如风,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勃勃英气。 定国公夫人一进来,就走上前两步,双膝跪地,看着老太君,眼眶微红,更声道:“母亲!儿媳给母亲请安,愿母亲平安长乐,福寿延绵。”说完便以头抢地,行了一个大礼。 老太君眼中也隐有泪光,扶着她起来,温声道:“这许多年在外头,好孩子,辛苦你了!” 定国公夫人起身,笑中带泪,声音还有些哑:“儿媳不孝,不能侍奉母亲膝前,还累的母亲操心,只望母亲容谅!” 老太君心中伤感,脸上还仍带笑意,轻拍着定国公夫人的手,声音也有了些颤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定国公夫人回握住老太君,面上带笑的开口:“儿媳与夫君远在边关,无法顾及,这些年辛苦母亲费心,照看府中了。” 老太君依然笑意满满,慈爱道:“这些年你们虽不在,所幸府里也未出什么大乱子,锦丫头年前刚出阁,卿丫头也懂事的很,哪里需要我操心?倒是她们常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唠嗑,我的日子过得才没那么寡淡。” “您是长辈,她们孝顺您是应该的。”定国公夫人说罢,转过身,去看端立于一旁的魏卿,只见小姑娘明眸皓齿,亭亭玉立,虽眼中带有欢喜,却也知礼,只默默站着。 魏卿对上定国公夫人的眼神,微微欢喜唤道:“母亲!”而后向前一步福身,“卿儿给母亲请安。” 定国公夫人刚缓和过来的情绪又险些没绷住,开口声音更是更咽的多:“卿儿……” 魏卿见状,弯眸微笑,瞳如秋月:“母亲何故伤怀?我们母女团聚本就为喜事,日后更有大把时间,到时女儿便日日陪着您,只愿母亲不嫌我烦。” 定国公夫人闻言,心中欣慰,擦了眼泪,连声开口道:“好,好,母亲日夜盼望着,又怎会嫌你……”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袖中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若论她此生对谁最为愧疚,那必是自己的小女儿。 当年离京时,大女儿虽仅七岁,却已知礼懂事,在京都也是名声在外,以她的身份与性情,料想无人敢欺,到底叫人放心些。 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小女儿。 彼时她的卿儿才三岁,便要被迫接受父母远走,童年缺失的境况,她又如何忍心? 虽有祖母与长姐陪伴教导,可哪里真的能代替父母的存在?而她的卿儿,本可以父母陪伴,兄姐疼爱,无忧长大…… 可边关苦寒,蛮夷虎视眈眈,她实在放心不下丈夫,女儿家去了边关只会受苦,哪及的上在京都锦衣玉食的娇养?所以她只能忍痛留下两个女儿。 所幸在她回来后,女儿还愿意叫她一声母亲,如同这些年来家书中的往来一般,毫无芥蒂。 定国公夫人神色动容,目光炯亮,怜爱的抚了抚魏卿的脸,魏卿回之一笑。 这时,定国公夫人才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人。 二夫人此时已回过了神,也不像方才那般激动怨愤,在接触到定国公夫人的目光后,眼神闪了闪,方亲切十足的开口:“我说锦丫头与卿丫头怎么越发好看了,现下看着大嫂多年未变的容貌,才知晓这可不就是从您这继承的么?” 一句话夸了三个人,二夫人的玲珑性子是她得以掌家多年,并在京都贵妇圈吃得开的主要原因。 定国公夫人笑看着她:“多年不见,二弟妹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不过劳累你管家多年,嫂子还是要跟你道一声谢的。” 提到管家,二夫人脸色僵硬了一瞬,却飞快的掩饰住了,嗔笑道:“大嫂这说的哪里话,还当我是外人了不成?这点事儿,哪值当您说个谢字。” 定国公夫人爽朗一笑:“你说得对,是嫂子想岔了,”说着,话音一转,看着旁边的魏子谦和魏绮,“这便是谦哥儿和绮丫头罢?” 魏子谦赶忙向前半步,微微躬身,施了一礼:“大伯母安好。” 魏绮虽与魏卿不和,却到底不敢在长辈面前放肆,也走上前福了福身。 定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温和了许多:“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绮丫头那时还小,大抵不记得我了,不过谦哥儿,我当年离开时,你还拔着夫子的胡子玩呢,你可记得?”说完,眼神揶揄的看着魏子谦。 魏子谦脸微红了红,有些尴尬:“大伯母谆谆教诲,子谦自是不敢忘的。” 他小时候性子淘,整日无事生非,二老爷管不住,二夫人又一味溺爱,若不是定国公夫人提起他揍了一顿,收了性子,这才专心开始读书,否则现下怕也是与京都那些纨绔一般,招猫逗狗,庸碌无为。 所以定国公夫人在他心中,是良师一般的存在,他从小就最崇拜祖母与大伯母,也最是欣赏那种不输男儿胆识的豪情女子。 看到魏子谦红了脸,定国公夫人收回目光,看了眼魏绮,笑着对二夫人开口道:“你方才净夸锦丫头与卿丫头,依我看,绮丫头也是天香国色,瞧着便叫人欢喜,今年十四了罢?家书里也未说过绮丫头的亲事,可有定了人家?” “还未定下,不过现下倒是有几家合适的,正在相看,预备等及笄后再定亲。”二夫人拉着魏绮的手笑回道。 绕是平日里再蛮横,提到自己的终身大事,魏绮终究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 定国公夫人闻言回道:“亲事倒也不急,咱们定国公府的女儿不愁嫁,待我这几日安顿下来后,便带着两个丫头多出去走走,一定给挑个好人家回来。” 二夫人这回的笑意真心了许多,忙道:“那弟妹就先谢过大嫂了,有了大嫂把关,绮丫头还愁找不到好人家么?” 此时二夫人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定国公夫人与皇后是闺中姐妹,私交极好,且母家承德侯府,也是一等勋贵世家,再加上定国公夫人这个名头,被她带出去的姑娘无论如何也会被人高看几分,就算在婆家,也无人敢轻视。 想到此,二夫人被夺权的不甘也消散了几分,她心里很清楚,袭爵的是长房,就算现在背靠定国公府,在分家后他们二房就只是个三品官员府,她之所以紧紧握住管家权不放,也是想给儿女多攒点本钱。 但如果定国公夫人愿意牵线,那绮儿日后嫁入婆家,也无人敢轻视怠慢,二夫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做对自己更好。 想着,二夫人更是热情了几分,与定国公夫人攀谈。 原来在一旁当背景板的郑玉柔,也恰如其分的问候了舅母,进退有度,礼数得当。 一时间,屋子里也是其乐融融。 约摸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外头便有小厮来报,说定国公与二老爷,世子和二公子一起回府了。 定国公夫人笑道:“想来这是刚下朝,圣上体恤,这才提前放了国公爷回来了,不然等国公爷禀报完边关事宜,怕是要午膳后了呢!” 老太君神色微滞,眼泛泪光,微微点头。 经过方才的聊天,魏卿倒是淡定了许多,只看着门口处微笑,直到四个人进来。 一眼看去,定国公气质清冷,容貌俊美,他今日身上未穿武将服饰,而是一袭青色长衫,只从衣着上看,倒是像个文人。只有眉眼处的坚毅与周身肃冷的气势,才稍稍露出了武将的锋芒。 定国公一进来,也是和定国公夫人一样,先跪下行大礼,只是他性格冷漠,不善言辞,只干巴巴叫了一声“母亲”,便不再说话。 老太君自是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多怪,扶了他起来,细细端详了片刻,仿佛要看够这十年来的变化,最后也只是颤声开口:“好,好……” 定国公直直站着,任她打量,也不接话,一时气氛微凝。 忽而,一声轻笑响起,温润的男声传来,清雅淡然,只听着声音便能想象到其人是何种风华绝世:“孙儿站在这里许久,祖母眼里却只有父亲,可真叫孙儿伤心呐!” 第五章就是嫌他丢人! 说话的正是定国公世子魏子衿,定眼看去,让人心神一震,这人五官俊美,气质温润,只站在那不说话,就是一道极美的风景,只觉除了他,再没人担得起君子如玉这四个字。 此时他眉眼带笑,走上前来,和风细雨的声音中略带一丝委屈,老太君拉着他的手,仔细端详了一会,这才笑道:“这话说的,祖母还能忘了你不成?衿哥儿走时还是个半大小子呢,如今也和你父亲一般高了,这些年在关外可还习惯?” 魏子衿浅笑任她打量,回道:“关外虽气候严寒,却也更加自在,孙儿自是习惯的。只是看不到祖母,到底心中想念。” 说罢,魏子衿微微转头,对着魏卿眨了眨眼。 美人不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魏卿也对他微微一笑。 老太君被他一番话哄的眉目都舒展了不少,笑道:“如今你们回来了,若是不时常来看我老婆子,我可不饶你!” 魏子衿点头笑言;“自是要每日来烦祖母的。” 老太君看着俊逸不凡的长孙,心中欢喜:“衿哥长的越发俊了,你如今也二十有二了,边关到底耽搁了你,幸而回了京都,日后成家也方便些。” 魏子衿笑意吟吟:“比起京都,边关是清苦了些,不过呆久了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倒是祖母看着容光焕发,比孙儿多年前离开时还要年轻不少呢。”话说的好听极了,却是对自己的亲事避而不谈。 “关外自由随性,又不似京都规矩大,衿哥儿哪想找个媳妇儿来管着?”说话的是二老爷。 他将近四十岁的脸上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且气质更加成熟,只看一眼便让人不自觉亲近,此刻他面带调笑的看着魏子衿,倒是让那张与定国公相似的容貌多了几分生动。 魏子衿闻言,无奈微笑:“二叔莫要取笑侄儿,今日大好日子,就不必提这些了罢!” 定国公夫人眉头一挑:“你不成亲,是要言哥儿也陪着你做孤家寡人么?” 魏卿也微微挑眉,大哥还不想成家?要知道京都如他一般年纪的男子,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也就只有大哥,身边干净的连根女人的头发丝儿都找不到。 长幼有序,他不成婚,底下的弟弟便只能陪他耗着。 魏子谦还好,年纪不大,可二堂兄魏子言今年也二十了,明明三年前就定了亲,却到现在连媳妇儿的手都没摸着,也幸好人家姑娘恰逢三年守孝,等得起。 因为定国公府有家规,凡男子不可纳妾。 所以当年意气风发的探花郎,如今只能继续清心寡欲的做着和尚。 不过……魏卿转身望向魏子言。 只见他眉眼三分笑意,自成风流,端坐于一侧,即便身着肃穆的朝服,也遮掩不住他身上温和的气息。 而听到魏子衿推脱的话,探花郎眉头都没皱一下,笑意温浅,一派淡然,仿佛要娶媳妇儿的不是他一样。 察觉到魏卿的视线,魏子言转头看她,托着茶盏,温柔一笑,全然无害。 无害个鬼! 要不是知道他什么德行,还真信了他的邪! 可不就因为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小时候给她骗到哭! 魏卿心下腹诽,难怪要去混朝堂,这种人精,放别处都是屈才。 而这边长辈们说了会话,老太君就让众人回去了,毕竟定国公夫妻刚回府,舟车劳顿,也需要安顿歇息,养足精神。 一起出了静恩堂,就见到魏子谦看着他们,脸色红红,有些激动,刚想上前说话,便被二老爷提溜走了。 二老爷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嫌他丢人! 魏卿有些好笑,这三堂兄平日里是个阳光爽朗的少年郎,只是在遇到喜欢的人和物时,便有些过于激动,很容易干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蠢事。 二老爷自然知道这儿子的德行,所以在他开口前,就赶忙弄走了他。 魏子言唇边含笑,打了声招呼,也和二夫人与魏绮回去了。 一路上,林氏紧握着魏卿的手,与她轻声说话。 定国公和魏子衿走在后面,一人面色冷漠,一人笑意浅浅,却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放在了前面的小姑娘身上,眼神温柔。 回到正院,里面早已收拾妥当,带回的行李也都归置整齐。 林氏牵着魏卿走到了正屋,坐在了外间的小塌上,这才小心的抚着女儿的脸,神色温柔,眼中又泛起了泪,却也舍不得眨一下,仿佛怎么都看都看不够。 随后进来的魏子衿见状,笑道:“妹妹柔弱,母亲悠着点,莫要把妹妹吓跑了。” 林氏闻言,脸色僵硬了一下,眼中的泪卡的不上不下,颇为尴尬。 随即整理好表情,瞪了魏子衿一眼。 魏卿被这母子两给逗笑了,柳眉弯弯,杏眼粉黛,煞是好看。 林氏见她笑了,倒也随着轻松起来。 主要是刚刚酝酿好的情绪被那小兔崽子打断了。 她半搂着魏卿,柔声低头,问着这些年的生活。 魏卿笑意温和:“可惜今日大姐姐不在,不然我们一家人就团圆了。” 定国公府大姑娘魏锦,年前刚出阁,嫁与了秦王世子。 姑娘家不比男儿,虽兄长并未成亲,却也拖不得,年纪到了就得嫁,更何况魏锦出阁时已经十七岁,算是晚嫁了,所以未曾有人说闲话。 魏子衿笑看着她:“锦儿知晓父亲母亲回来,这几日必然会回府,咱们一家人总归会齐的。” 林氏点了点头,对魏卿道:“你大姐姐如今嫁了人,又管着家,许多事身不由己,不能再像做姑娘时那般肆意了。” 说完,叹了一口气,她愧对小女儿,又何尝对的住大女儿? 魏锦嫁人时,蛮夷新旧政权交替,闹出不少事来,三人皆忙于处理,无暇分身。 最后连女儿一生中最重要的出阁之日都无法亲眼见到。 察觉到她心情低落,定国公握住了林氏的手,眼神安慰,却不发一言。 魏卿好奇的看着他,三岁前的事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平时家书里也多是母亲和大哥的笔迹,只有在每封信末尾,会有几个凌厉简短的字,但大多都是报个平安,所以对父亲寡言少语的性格她也有所了解。 可从回来到现在,父亲一句话也未和她说过呢。 魏卿软软开口:“父亲近日劳累赶路,身子可还好?” 定国公眼神柔和了一些:“尚好。” 魏卿继续问他:“年前送到边关的竹青色剑套,是卿儿亲手绣的,父亲可喜欢?” 眼神更柔和了:“喜欢!” “卿儿从小便听二叔讲父亲的事迹,父亲忠君爱国,一夫当关的须眉之勇,让人很是敬佩呢!” “嗯!” 魏卿:“……”聊不下去了!! 魏子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脸上全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卿儿,父亲这般性子,实在聊的无趣,你还是过来大哥这边吧!大哥陪你说话。” 林氏也是忍俊不禁,揶揄的看着丈夫。 定国公本就冷硬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但未发一言,只冷冷的看着魏子衿。 魏子衿依然浅笑:“父亲就不能收收您身上的威压么?儿子方才就说了,妹妹柔弱,您这千军万马的气势,给吓坏了怎么办?” 定国公身形一滞,转头看魏卿,眼中略带一丝慌乱,却没见到人,一愣。 抬头一看,白嫩嫩的女儿正坐在小兔崽子旁边,被温柔的摸着头。 魏子衿抬头,对着他温柔一笑。 定国公眼神幽深了一些,看着魏子衿,不急,等女儿回去歇息了,有的是时间收拾小兔崽子! 林氏有些无奈,却也看着父子二人斗法,懒得搭理。 魏卿一上午都待在正院,午膳时,全家人都去了静恩堂,陪着老太君用膳,也是给定国公夫妇接风。 众人用完午膳,魏卿没再随林氏回正院,她有午睡的习惯,故而回了卿云院休息。 许是今日太过高兴,魏卿躺在床上,看着紫色的烟纱帷帐,有些睡不着。 许久,才缓缓闭上眼,沉沉睡去。 魏卿这一觉睡的极为安稳,连个梦都没做,一直到天边日色下斜,才有些迷蒙的睁开眼。 揉了揉眼睛,拉了下床边的铜铃,含墨忙走进来,拉起帷帐,服侍魏卿穿衣。 含墨轻声开口:“姑娘,世子来了,现下正在外间侯着。” 魏卿一愣:“大哥来了?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也不叫醒我?” 魏卿手下的动作未停,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世子未时末来的,知道姑娘在休息,便吩咐奴婢们不必打扰,他在外间等着便可。” 未时末来的,现在都快酉时了,那他岂不是等了快两个时辰? 魏卿打理好自己后,便出了里屋。 外间,魏子衿坐在窗边,正拿着魏卿放在桌上的杂记读着,窗外的夕阳撒了一层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俊美柔和。 听到脚步声,魏子衿抬起头,温笑道:“你可算是起来了,再睡下去,大哥可要去找大夫给你瞧瞧身子了!” 魏卿走到他对面坐下:“大哥来了让丫头叫醒我便是了,何苦在这里干耗着浪费时间?” “左右我无事,等你也无妨,只是哪里想到你这么能睡,两个时辰后才醒,怕是猪崽子都不及你一半!”魏子衿轻笑,“边关的猪崽子,这般过活着,可都养肥后被宰了吃了!” 魏卿瞪了他一眼,她是发现了,美人大哥只是看着温柔,实际嘴巴可不怎么留德。 果然这些年家书里的温柔好哥哥模样,都是她的错觉吧? 真不愧是堂兄弟,跟魏子言一路货色! 第六章三个儿女都是夺目明珠 魏卿无视了魏子衿的话:“大哥在我这等了两个时辰,不会只是为了谈论我睡多睡少的问题吧?” 魏子衿笑了笑:“自然是有好东西给你。”说完,对着门外的小厮示意,小厮赶忙转身,抱了一个笼子进来,由于笼子被黑布遮着,魏卿也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 忽然,魏卿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叫声,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讶异。 魏子衿笑看了她一眼,放下书,用手边的折扇挑起了黑布,魏卿一下子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顿时有些不敢置信。 里面卧着的,赫然是一只极漂亮的小白狐,与之前魏子衿送回来的那只长得极为相似,只是这只更为幼小,显然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幼崽,眼神也更加灵动,有别于一般白狐,且难得的是它眉心那处毛发竟是一簇红色火焰,与通体的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子衿笑意温柔:“月前去山中打猎,走的深了些,恰巧碰到这只无家可归的小狐狸,便捡了回来,且给你养着,”说着,他顿了顿,“这只更珍贵,平日里就让丫头们喂着,你少碰着些,万一又养死了就不好了。” 这话微微欠揍,魏卿神色却有些动容,关外天寒,月前才出冬不久,谁没事那个时候去打猎?又那么巧的碰到个白狐? 且看这个毛色鲜亮,一看便不是凡品的幼崽。 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魏卿弯眸一笑:“谢谢大哥,我很喜欢它!” 而后魏子衿却挥了挥手,小厮抱着笼子下去了。 “这只虽难得些,但兽性未训,今日就是让你先瞧瞧,等下面的人训练乖巧了,再送过来。” “大哥思虑周全,我自是放心的。”魏卿抬手给他添了茶,抬头冲他灿烂一笑。 魏子衿目光温柔,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嗯,果然还是妹妹乖巧可爱,外面那些丑女人,看着他都嫌伤眼! 魏子衿在卿云院坐了一会,便起身回去了,当然,世子大人走时也不忘张扬本性,说了一堆让人堵心的话,然后才面带微笑,通身舒畅的走了。 魏卿坐在屋里,笑着喝茶,只是唇角微微有些僵硬。 跟这么个糟心儿子一起过日子,她爹娘这几年真心不容易! 春光明媚,初升的阳光撒遍大地,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色,这是自开春以来,天气最好的一天。 魏卿走在洁净无尘的小路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显得干净而不染世俗。 她此刻正要去正院,定国公夫人从边关回来,理当昨日一到京都便去拜见皇后,只是皇后娘娘体恤,让她休息几日再进宫。 所以今日林氏决定带魏卿一起进宫,给皇后请安。 到了正院,魏卿一进门,便见到林氏在看府里的账册,定国公坐在一边喝茶。 林氏见她到了,便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拉着她道:“怎的没穿我昨日送去的烟纱罗裙?是不是不喜欢?”说到这,林氏有些小心的问着她。 “母亲的那罗裙是正红色,今日是去宫里,女儿想着喧宾夺主到底有些不妥,便穿了前日屈嬷嬷新做好的妃色软面轻袖裙。” 魏卿看着林氏有些小心翼翼地神色,叹了一口气,母亲心中总是觉得愧对她,从她写的家书里就能感觉到,从来都是怕她哪里不高兴了。 知道女儿不是不喜欢她送的东西,林氏放下心,随后口气随意:“皇后娘娘才不会为这点事加心,更何况是你,见到了你,娘娘只有欢喜的!” 林氏与皇后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自非旁人能比。 魏卿笑了笑:“定国公府如日中天,宫中又人多眼杂,还是不要招人注意的好。” “好好,你说如何便如何吧!”林氏不甚在意,语气轻快。 随后魏卿与定国公夫妇一同用了早膳,便出门坐上马车,往宫里而去。 马车上,林氏拉着魏卿的手,眼底的笑意怎么都挡不住:“也不知姐姐这些年如何?虽常有书信往来,但到底不及亲眼瞧见放心,今日总算是能相见了。” 魏卿微笑:“这些年姨母时常召卿儿与姐姐入宫,多番照拂,女儿也很是感念呢!” 马车到了宫门口,便被禁止进入了,二人下了马车,与定国公一同进去。 皇后特意派来的内侍已侯在宫门处,待见到他们,忙不迭请安,然后迎着他们往宫里走。 圣上居于乾坤宫,今日定国公也是要面圣述职的,到了乾坤宫与内宫分叉口,定国公转身对魏卿母女说道:“等我接你们。” 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林氏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德行,应了一声,便带着魏卿往内宫去了。 在皇宫内部构建里,皇后的寝殿鸾凤宫与乾坤宫同在一条线上,寓意龙凤同归,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宫。 魏卿走在林氏后面,随内侍一同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堪堪停在了鸾凤宫前。 魏卿抬头望去,鎏金的匾额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据说这是先祖爷亲笔所书。 一路上廊腰缦回,檐伢高卓,风景极致秀丽,如今只站在鸾凤宫前,便能猜到内里是如何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站在门口处的嬷嬷早已满脸笑容的迎上前来:“老奴给夫人请安。” 林氏侧身避过了这一礼,忙扶住她:“不过几年未见,秀云嬷嬷这是拿我当外人了不成?” 秀云嬷嬷扶着林氏往里走去:“夫人心慈,体恤老奴,只是礼不可废。” 魏卿跟在二人后面,默然无声的走着。 “两位姑娘常来宫中陪娘娘,也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这可真是越长越俊,不逊色于夫人当年风姿呢!”秀云嬷嬷转头慈详的看着魏卿。 魏卿笑施了一礼:“嬷嬷谬赞了。” 秀云嬷嬷笑意满满:“夫人有福啊!” 话音落下,三人便到了寝殿,刚走进去,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传来:“老远便听到你们的谈笑声,进了鸾凤宫,竟也不赶快来见我,还有心思说笑,你是要讨打吗?” 林氏并未先答话,带着魏卿屈膝行了一礼,林氏是国公夫人,不用行跪地大礼。 只是腿还未弯下去,母女二人便被一双手扶住,抬头便对上皇后微红的眼睛:“如今你倒愈发懂规矩了,跟我也生分起来。” 林氏笑道:“于公于私,这礼姐姐都受得。”一声姐姐出来,皇后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这声姐姐,可不是闺阁手帕交的姐妹情,而是实实在在的有来头。 当年先祖爷打天下,武将出身的英国公与承德侯同上战场,出生入死,彼此赏识,因此由先祖爷做见证人,结为八拜之交,而作为英国公嫡女的皇后,与承德侯嫡女的林氏,更是自幼亲近,情分比之亲姐妹也不差。 皇后拉着二人的手,进了内殿,一同坐到了塌上。 宫女们无声端了茶水点心放在小桌上,静立在一旁。 皇后看着林氏,嗔道:“让你歇息几天在来,你倒好,第二天便巴巴进了宫,这一个月路上奔波,可能吃得消?”话虽这么说,可却一直抓着林氏的手不放,可见皇后也是高兴她来的。 林氏显然也是知道该如何哄这个义姐:“自然是想姐姐了,即便身子不适,也不能耽搁了给姐姐请安!” 果然,皇后闻言,笑意更深了,却轻轻拍了一下她:“你就会哄我!” 林氏道:“说实话也被打,难道姐姐就不想我么?” 皇后微横了她一眼:“方才还觉得你稳重许多,这才多久,就原形毕露了,卿丫头还在,你也不怕她笑话?” 魏卿笑了笑,母亲性格不拘小节,豪爽大气,即便是在父亲面前,好似也没有这般的女儿家作态。 她对皇后笑道:“母亲的模样,倒是让卿儿想起姐姐,从前姐姐未出阁时,卿儿便是这般缠着姐姐的。” 皇后闻言更高兴了,搂着魏卿,对林氏道:“这些年你不在,我虽时常召两个丫头入宫,有许多事却也是鞭长莫及,幸而她们聪慧知礼,如今你回来了,日后可要好好补偿她们。” “那是自然,日后姐姐想我们了,传个旨,我便带着卿儿进宫,就怕到时姐姐嫌我们烦呢。”林氏张扬挑眉。 皇后无奈:“也不知当初执意要走的是谁,我还没说你没良心,你倒先倒打一耙!” 提到这个,林氏气弱了许多:“都过去了,姐姐就别提了,我如今不回来了么?” 魏卿见此好笑,在父亲面前张扬霸道的母亲,见了皇后倒是收起性子,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见到了大人一般,气焰都消了许多。 皇后不理她,搂着魏卿笑道:“你母亲虽没良心,倒是好命,三个儿女都是夺目明珠,谁站在旁边,都得黯然失色。” 魏卿弯眉,回道:“太子殿下和祁王龙章风姿,七公主也是花颜月貌,卿儿可当不得姨母如此盛赞。” 皇后有二子一女,长子纪明裕幼年便被立为储君,幼子纪明熙在皇子中排行第五,封祁王,幼女纪明澜是嘉隆帝第七女。 第七章我五哥身体大好了 “你们兄妹三人都当得,可不许妄自菲薄。”许皇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小七待会就过来了,前些天还吵着要出宫去找你呢。” 林氏有些好奇:“说到小七,倒是从来后就未见到她,她去哪了?” 皇后笑的无奈:“知道你们要来,跑去御花园去摘西府海棠了,说要亲手送给姨母和表妹。” 魏卿诧异:“西府海棠要四月才开花,现下才三月,天气未回暖,能栽种在御花园里,想来应是不易。” “这还是老六在府里捣腾出来的,前些日子进宫,把花匠也带了来,移栽了一大片海棠,也不知他怎么种的,那海棠开的极为艳丽,御花园里群芳争春,却都及不上那一片海棠引人注目。”皇后抿茶说道。 皇后说的老六,是瑜王纪明适,在皇子中排行第六,乃嘉隆帝幼子,生性风流,放荡不羁,这次弄出早海棠来,也是府中宠妾喜爱,为讨美人欢心,便吩咐给下面去办了。 也是凑巧,还就偏偏让他捣鼓出来了,府里留了一部分,剩下的全让人给移栽到宫里了,说是让父皇母后瞧瞧鲜。 皇后看着那海棠开的还不错,也就随他去了。 林氏笑道:“瑜王有心了。”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进来一个粉色宫装的娇美女子,手中拿着一大束海棠。 皇后见她进来,招手道:“你这皮猴子,说去摘花,又到哪疯去了,净让你姨母与你表妹等着你了。” 七公主边走边大声道:“那些海棠开的都一样好看,我自然要选出最漂亮的给姨母和表妹,可不就耽搁了些时间?” 话落,七公主已走到三人跟前,挽着林氏的手臂笑道:“姨母可算回来了,这些年母后时常念叨您,明澜早就想见您了。” 林氏扶着她的手:“当年我走时,小七才五岁,白白嫩嫩的,如今竟也长成大美人了!” “姨母这话就是在哄我了,有表妹这么标志的人儿在身边,谁还敢称美?”七公主噘嘴,状似不满。 林氏还未说话,七公主又自顾自的笑起来:“如果五哥在,倒是能与表妹平分秋色。”说完笑着看向魏卿,眼中满是兴奋。 皇后拿手边团扇敲了她一下:“你给我安分些,别净说些胡话。” 看着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这丫头想给魏卿和祁王一起画美人像不是一天两天了。 众人皆知,祁王纪明熙龙章凤姿,容貌俊美如古雕刻画,比京都第一美男晋砚还要出彩几分。 七公主善画,见到美人,画技更是能翻一番,第一美人魏锦已经嫁人,不好乱凑,所幸第一美人的妹妹也毫不逊色,所以她一直惦记着要给魏卿与祁王一同画,完成一幅世间难得的美人像。 皇后最是知道她,若不是卿丫头与老五从未一同出现过,这丫头怕分开画失真,她怕是真的能冒着老五翻脸的风险也要画完。 别提,这种荒唐事儿,这死丫头真干的出来。 要是不压着她,到时传出什么来,坏了卿丫头闺誉怎么办? 七公主撇了撇嘴,她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么? 随即也不再理皇后,把手里的海棠给林氏,然后拉着魏卿的手:“这些海棠虽好看,但到底不及那一大片亮丽夺目,我带表妹去看?” 魏卿温柔微笑:“那便劳烦表姐了。” 皇后笑着摆了摆手:“你们自去玩吧,只快到午膳时辰了,莫要走的太远,小七照看好卿丫头。” 说罢,七公主已拉着魏卿往外跑了,头也没回的说了句“知道了”。 “这般没规矩,我倒怕她带歪了卿丫头。”皇后看着她们的背影,对林氏打趣道。 林氏不甚在意:“小七纯真,哪就如你说的那般,我还希望卿儿被她带的活泼点呢!” 皇后柔声道:“卿丫头知礼懂事,与锦丫头性格倒是有几分相像,可见你婆母和锦丫头将她教养的极好。” 林氏有些怅然:“幸福的孩子,总是不知忧愁的,小七开朗,岂非姐姐手把手教养?卿儿才十三岁,被我们抛下十年,也从未说过一句抱怨,姐姐不知,她越这般懂事,我越是瞧着心疼。” 皇后挑眉:“那你当初离开时,怎的不这般想想?” 林氏闻言,红了眼:“是我对不起她……” 七公主拉着魏卿慢悠悠走着,偏头看了看她,嗯,真是美人绝色:“卿儿,我五哥身体大好了。” 魏卿微笑:“祁王殿下是皇子,有龙气庇佑,定然是遇难成祥的。” 祁王三年前去了南疆,月前回了京,然后就大病了一场,日前才病愈。 七公主摇着她的手,撒娇道:“你少来这套,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我已经往祁王府传过话,我五哥待会就进宫了。” 魏卿无奈:“表姐,不是我不答应你,只是男女大防在前,祁王不会私自见女眷,且不说姨母不同意,祁王殿下也不会配合的。”祁王其人,端方肃穆,不苟言笑,七公主轻易也不敢在他面前撒野。 七公主闻言,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等到你落单,锦表姐没在,却还是功亏一篑啊。” 魏卿有些好笑,姐姐从小便性子强势,虽平日里看着面色温柔,气势却没有收起,很能镇住人,比如家里的魏绮和郑玉柔,比如七公主这种熊孩子……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表姐画的美人图不少,少了一两张又算得了什么?我与祁王的画像你也画了不少,不过就是未在一张纸上罢了,有什么关系呢?” 七公主双手环胸,扬眉道:“话是这么说,但我总想再突破一下,”说罢,摆摆手,“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吧。”竟是还未打消念头。 魏卿无奈,七公主也是不怕她五哥揍。 两人说笑间,到了御花园,七公主抬手指着远处:“西府海棠就在那边,那一片的,很是漂亮呢……咦?她怎么也来了,”七公主撇撇嘴,“真扫兴!” 魏卿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正红色宫装的妙龄女子正站在一片海棠花前,跟身后的宫女说着什么,看起来极为张扬。 那女子余光扫到魏卿二人身上,放下了手中的花,昂首走了过来。 这是江贵妃所出的五公主纪明月,圣上有八女,前四位公主已出嫁,六公主去了漠北和亲,现下尚在宫中的,还有三位公主,不过众人皆知,五公主与七公主不和。 果然,见她过来了,七公主不情不愿的叫了声:“五皇姐。” 魏卿福身行礼:“见过五公主。” “七皇妹好兴致,这是又来赏花了?”五公主似笑非笑,气势却很足,行动间一派皇家贵气,“这不是魏三姑娘?定国公夫人回京,该是今日来给母后请安了吧?” 魏卿回道:“臣女今日正是随母亲进宫的。” “国公爷与夫人驻守边关多年,倒是苦了你,不能养于双亲膝下。”五公主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在旁人听来,倒有些讽刺挖苦。 魏卿还未回答,七公主却有些生气:“皇姐若无事,妹妹便先行离开了,母后还等着我们一起用膳呢。”卿儿又没碍着她什么,如此戳人伤疤,真是讨厌! 五公主脸色一变,声音沉了沉:“七皇妹好大的气性,与皇姐都如此说话,想来是规矩还未学好,你的教养嬷嬷平日都是这般阳奉阴违的么?” 七公主反唇相讥:“本宫再如何不懂规矩,也知道礼义廉耻,可不会不顾脸面的当街追着男子跑。” 五公主在京都也是个名人,却不是如魏锦第一美人的盛名,而是因为左相幼子谢庭。 谢庭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且文能挥墨,武能骑射,一等的家世相貌、才能品行,是许多京都女子中意的夫婿人选。 五公主就是其中之一,她在十六岁时对谢庭一见倾心,发誓非君不嫁,可无奈谢庭并没有尚公主的意思,嘉隆帝也不能强迫人家娶自己闺女,所以五公主只好自力更生,开始了倒追生涯。 这两年,凡是有谢庭在的场合,大多都有五公主在,当街表白什么的,更是司空见惯。 那谢庭也是个硬骨头,无论五公主是以势压人,还是情深意浓,都没松过口,哪怕因为五公主,他到十九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儿! 嘉隆帝倒是想管,可打她吧,舍不得,关禁闭,她又不当一回事儿,回头出来了该干嘛还是干嘛,时间长了,再有江贵妃在旁求情,也就由着她了,更何况他也觉得谢庭这年轻人不错,给自己当了女婿也挺好。 可谁想五公主这么不争气,硬生生把自己拖到了十七岁,也没能拿下谢庭,可想而知,她心里有多恼恨憋屈。 此时被人揭了伤疤的五公主,脸色阴沉沉的,恨声道:“真是我的好皇妹,今日,本宫记下了!” 说完,转身便走。 魏卿无奈:“一句话而已,我还没那么脆弱,你又何苦与她不对付?” 五公主无所谓:“我还能让别人在我面前欺负了你去?你放心,我和她向来都如此,也不差今日这一桩。”话落,又挽着魏卿的手,“真是倒胃口,早知道便不带你来这了,现下也快到午膳时辰了,我猜你也没心情赏花了,我们这就回去吧,如何?” 魏卿调笑:“是你没心情赏花了吧?也罢,这儿也没甚意思,还是回去陪姨母与母亲吧。” 二人回到鸾凤宫,没多久,午膳便摆好了。 四人一起用了膳后,微坐了会,待到乾坤宫的小太监来禀报说定国公已侯在后宫正门时,林氏便起身告辞。 许皇后拉着她的手:“这几日好好歇息,平日里也收收你的性子,多长点心,若是有人为难你,自来与我说。” 林氏大气一笑:“知道我姐姐是皇后,还来为难我的,是有多蠢?姐姐莫要担心,如今我可在你眼皮子底下呢,谁敢给我难受?” 皇后摇头笑了笑,嗔她一眼,摸了摸魏卿的头,摆手让她们走了。 出了鸾凤宫,二人没走多远,便见到前面有一玄色锦袍的男子大步走来,细细看去,这人眉目清朗,墨发黑眸,五官极为俊美,只一眼,便让人惊艳。 几个呼吸间,这人已走到她们面前站定,林氏福了福身:“臣妇见过祁王殿下。”魏卿也跟着行了礼。 祁王侧身避过,转而行了一个晚辈礼:“理当晚辈向姨母问安,姨母安好,“说完微微一笑,彬彬有礼道“您今日是进宫来看母后的么?” 林氏心中微微诧异,面上却不漏分毫:“多年未见娘娘,回来自然是要来向娘娘请安的。” 祁王笑道:“姨母有心,方才见到姨夫,想来是在侯着您与表妹,明熙就不耽误您了。”说罢弯腰拱了拱手,退在一旁。 林氏笑着点了点头,礼数周到,未有丝毫不妥,然后便径直离开了。 魏卿施了一礼,也跟着她从祁王身边走了过去,待走了老远,不知怎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身体仿佛入定了一般,巍然不动,只偏过头,定定的看着她们的方向,虽相隔甚远,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可配上后方深红锦墙,青砖绿瓦的宫苑,倒是一幅极美的画卷。 第八章姑娘,世子妃回府了 魏卿扶着林氏,二人跟在内侍的身后,走了约摸有两刻钟,这才看到深红宫墙处站姿挺拔的定国公。 定国公看到她们出来,走上前来:“回罢。” 林氏边走边问他:“老爷可用过膳了?” 定国公点头:“用过了。”午时还在圣上处禀报军情,到了时辰,圣上便留他一起了。 林氏闻言,放了心,未在多言,三人出宫,不多时便回了府。 定国公让小厮去找世子和麾下副将,然后径自去了书房,魏卿与林氏回了后院。 “今日见了姨母,母亲看起来好像精气神都提了不少,愈发神采奕奕了。”魏卿挽着林氏的手说道。 林氏笑容满面:“那可不?我与你姨母是自小的交情,感情可不比你与你姐姐差,今日得见,心情定然不同以往。” 魏卿微微偏头,往林氏身边靠近了些:“这些年姨母时常召我入宫,念叨最多,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母亲了。” “你姨母大我三岁,从小便事事都照顾我,哪怕是英国公府的妹妹,也没有如我这般得她体贴入微关怀的。”林氏得意,眼神有些怀念。 魏卿正待回话,余光却注意到了另一处。 她扯了扯林氏的袖子:“母亲,大哥在那边,只是……” 林氏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湖边小路上,魏子衿手持折扇,微笑站立,而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郑玉柔娇娇弱弱,小鸟依人的看着他,满脸眷恋,正在说着什么。 虽二人行为并未逾矩,但郑玉柔那满身的依恋与倾慕,隔了老远都能感受到。 魏卿挑眉,这是看上他大哥了? 林氏有些诧异,提步走了过去。 走的近了才看到魏子衿眼底的不悦,自然也听到了郑玉柔那柔到骨子里的声音:“柳拂朱桥湖水生,园林处处听新莺,亦知人世当行乐,无奈春阴不肯晴。现下初春还暖,表哥一回来,满园春色就一扫颓靡景象,连景色都怡人了不少,此时春光无限,该要及时行乐才不负韶华。” 魏卿心下暗道,郑玉柔倒是有脑子,边关民风开放,女子彪悍不输男人,大哥常年接触母老虎,乍一下见到软声细语、貌美多才的女子,心中感受自是特别。 无限的春光,恐怕不只说满园的春色吧?年轻有为的世家子要怎样才不负韶华,及时行乐?自然是娶妻生子,享受天伦。 这位表姐从来都如此会说话,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无暇他顾。 可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偏偏遇到了魏子衿,这位从来都是个片叶不沾身的主儿,不解风情嘴巴又毒,能给她好脸才怪了。 果然,魏子衿笑的更加温柔:“初春还暖只是时间问题,无关个人,想来郑姑娘大约是书没读好,且满园春色最是呛人,也不晓得怎会有人对着它吟诗,还能如此高兴?我可是个正常人。至于及时行乐,”魏子衿打开折扇摇了摇,一派优雅,“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自己的责任与使命,推脱不得,如此妄为,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何况负不负韶华,除了我自己,旁人可没有资格置喙。” 这话可是照着郑玉柔所言,一字一句的顶回去,语言犀利,毫不留情,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意思:读书少没文化就不要出来作,脑子有坑也别在老子面前碍眼,真当自己是根葱呢? 郑玉柔瞬间就红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似是不理解为何看起来温柔可亲的表哥会如此刻薄出言。 而魏子衿日常怼完人,心情略好了些,待看到魏卿与林氏就站在不远处,神色才真正柔和了下来。 林氏脚步顿了顿,才继续往前走去。 魏子衿微笑:“母亲与卿儿这是才回来?” 林氏不想理他,转而看向郑玉柔,对方泫然欲泣的叫了一声“大舅母”,便不再做声,那红了的眼眶让林氏有一瞬间的尴尬。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她是了解的,以前在边关表白的姑娘被他毒舌过后,也没有梨花带雨。到底性子强些,可闺阁娇养的姑娘却受不住。 眼见这外甥女要潸然落泪,林氏忙硬着头皮道:“柔丫头,现下有风,你今日穿的单薄了些,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受了凉。” 林氏性格直爽,让她武刀弄剑行,可安慰小姑娘着实有些难为她了,这话题转移的也是僵硬无比。 魏子衿“扑哧”一声,笑了笑,接受到林氏警告的眼神后,才收回了表情。 魏卿也是忍俊不禁,上前解围道:“大哥,父亲有事找你,在书房等着呢。” 魏子衿笑的温柔:“既如此,也不好让父亲久等,母亲,那儿子这便去了。” 林氏摆了摆手让他滚,她现在也不想看见这糟心儿子。 魏子衿摸了摸魏卿的头,转身走了,都没带搭理一下郑玉柔的。 郑玉柔有些委屈,眼睛越发湿润,眼泪有些要抵不住出来了。 魏卿温声道:“表姐应该是刚从静恩堂出来吧?祖母那里暖和的多,你出来站在湖边吹风,还是先回去暖暖,省的着凉了不好受。” 郑玉柔双手捏着帕子,欲哭不哭的说了声好,便对着林氏盈盈一拜,回去了。 待她走远了,林氏对身后的凌素道:“等回去了,把我那对琉璃翠镯子送去给表姑娘,我瞧着那倒是极衬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二姑娘那边,也送对蓝宝石祥云钗过去,小姑娘家家的,就适合这些鲜活的颜色。” 凌素应了声是。 林氏这才抱怨:“这臭小子,自己造的孽,每次都要我来给他收拾烂摊子,真真是皮痒了!” 魏卿笑道:“大哥想来是还没遇着喜欢的女子,以他的性子,必是不肯将就的,现下对爱慕者无情些,也好过斩不断理还乱,凭白给人希望。” 林氏闻言,倒是没说话,微叹口气,点了点头,小兔崽子是她亲生的,她自然也希望他娶个合心意的媳妇回来。 二人没在多言,去了静恩堂,在老太君处呆了两个时辰,眼看时候不早了,便索性留下陪老太君用了晚膳才回去。 晚间魏卿沐浴过后,正擦发时,含真进来津津有味的说了一件事:夫人与世子在正院切磋武功,被回来的国公爷见到,以世子不敬长辈为由,将其揍了一顿! 魏卿听完,笑的眉眼弯弯,在含墨低声问她可要去看看魏子衿时,只吩咐含真给他送一瓶疗伤药去。 父亲心中有数,必不会真的伤到大哥,她就不去凑热闹了,反正也不会出事。 擦干了头发,便径自去休息了。 翌日一早,魏卿用完早膳,正坐在塌上饮茶。 老太君处三日请一次安,林氏也说过不必每日大早都去正院,随她便好。 是以今日闲的紧,她便晚了一刻钟才起床,想着无事,便拿了没看完的杂记继续看。 含墨面上带笑的走进来:“姑娘,世子妃回府了,现下马车已到府门口了!” 世子妃,自然就是年前刚嫁给秦王世子的大姑娘魏锦,魏卿的同胞姐姐。 魏卿闻言,忙从塌上下来,开心道:“父亲母亲回来,姐姐自是要回府的,只是没想到是今日。快帮我更衣,我们去静恩堂等姐姐。” 这模样,倒是比当初定国公夫妻回府时还要喜形于色。 待魏卿收拾妥当,到了静恩堂时,魏锦已经坐在里面了,秦王世子送魏锦来了后,给老太君与林氏请了安,就去前院拜见岳父和大舅哥了。 进去后,倒是看到魏子谦也端端正正坐在一旁。 魏卿给老太君和林氏行了礼,与魏子谦打了招呼,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华服女子,娇俏开口:“姐姐安好。” 魏锦扬唇一笑,带着天生的贵气与衿傲,眼含凌厉,一看便知是个厉害人物,可那眉眼间的风华,却是让人移不开眼,甘愿溺毙在此。 天裕第一美人,姿容绝世,才气无双,冠盖满京华,无人出其右。 魏卿也美,甚至可以与魏锦平分秋色。可她到底年纪尚小,比起锋芒毕露的魏锦,还是少了一分沉淀。 魏锦笑着对她招招手,魏卿满眼欢喜的去她旁边坐下,挽着她的手。 魏锦挑眉:“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见了人就粘着不放。”话虽如此,手却还是任她拉着。 魏卿微微皱眉:“姐姐可有一个半月未回府了,上次见你还是在过年时,若不是父亲母亲与大哥回来,姐姐怕是都忘了我了。” 魏锦捏了捏她的脸,调笑道:“哪敢忘了你这个小祖宗,这不是回来看你了?” 林氏看着这一幕微微心酸,她回来这几日,卿儿一直都是沉稳淡然,连喜悦都控制的恰到好处,哪会用如此带着撒娇的语气跟她说话。 “你明明是回来看父亲母亲与大哥的,我就只是顺带的……” 魏锦好笑,用食指抵了抵她的头,轻声道:“怎的如今愈发娇气难缠了?” 魏子谦闻言,心下腹诽:还不是你惯的…… 魏锦此时却以手抚腹,轻笑道:“都要做长辈的人了,可不能再由着性子,教坏了小外甥怎么办?” 此言若平地惊雷,炸的屋内几人半晌反应不过来。 第九章世子妃……这是有了? 魏锦一句话,惊的众人无言,还是老太君先问道:“世子妃……这是有了?”语气中都带着些期待,这可是秦王府第一个孩子,也是魏家第一个重孙辈的,意义自然不同凡响。 魏锦把手放在腹上,神色温柔:“前几日太医来请脉时诊出的,到如今刚好两个月了。” 闻言,林氏有些激动的看着她,魏卿欢喜异常,魏子谦也开心道喜。 只老太君此时却微微皱眉:“现下才两个月,还未坐稳胎,世子妃怎可这般不顾身子,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可怎么好?” 世家妇人怀孕,一定要先坐胎三月,等胎儿稳定后,才会广而告之亲友,在此期间,更是都安分待在家里,唯恐伤到胎儿,等过了三月后,才敢出来走动。 被老太君这么一说,众人才从欣喜中回过神来。 林氏先开口:“瞧我都被你搞昏头了,老太君说的是,你现在是两个人,怎能这般毫无顾忌,竟敢就这么回来?真当身子是铁打的不成?世子竟也就由着你胡来……”言语间,对秦王世子也有了些不满,刚刚见到人时那股子满意劲儿也去了个七七八八。 看着人模狗样的,怎的行事如此不靠谱? 魏卿也跟着数落:“姐姐自己不怕,也得为肚子里的小外甥想想啊,你就是想咱们都为你担心是不是?” 连魏子谦都插嘴道:“大姐姐如今身子不同了,万万要保重身体,可不能再任性了。” 魏锦有些无奈:“虽是喜事,但你们也不必如此紧张,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定是确保了无甚问题才敢坐马车回府的,何况世子知晓我思亲心切,又怎会阻拦?” 魏锦心思缜密,平日里行事也妥帖周全,她说没事,那便不会有问题。 只林氏还是有些不满:“你不来见我们,我们去王府看你便是,哪需要你如此奔劳?一家子还见外了不成?” “母亲与父亲从未见过世子,今日自是要来请安的,哪有要长辈先看小辈的道理?”魏锦笑道。 林氏没吭声,老太君坐在上首对魏锦温声道:“世子妃坐着许久了,还是先回去歇息歇息吧,孕妇嗜睡,世子妃可莫要强撑。” 魏锦闻言,笑道:“那锦儿便先回院里,午膳时再来陪祖母。” 老太君笑意温和,点了点头,魏锦作势要起身,魏卿忙扶着她。 三人行了礼后,便一同出去了。 魏子谦随后也跟了出来,他今日要回书院,本就是来跟老太君说一声,现下自然也该走了。 他跟三人打了招呼,又认真叮嘱了魏锦注意身体,这才离开了。 当然,这位阳光小少年,在和女神林氏说话时,又不可抑制的有些激动,但好歹磕磕巴巴的表达完了。 魏卿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像魏子谦这种年纪的少年,崇拜的不该是如定国公这般的英伟男人么?虽然老太君和林氏也是巾帼人物,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且魏子谦在老太君面前,完全没有在林氏面前这般局促。 大概是因为他小时候被林氏揍过? 还真是……迷之崇拜啊! 魏锦并未回自己的院子里休息,而是被魏卿扶着,与林氏一起来了正院。 “来,坐这里,小心点,别嗑着了。”林氏脸上满是遮不住的喜色,扶着魏锦的另一边手坐到了窗边的软塌上,随后又让凌素去拿了适合孕妇的茶水点心。 魏卿小心摸着魏锦还未显怀的小腹:“再过几个月便有小外甥出来了么?我要做姨母了呢!” 魏锦笑看着她:“是啊,卿儿也是长辈了,以后小外甥就交给卿儿了。” “那你这个当娘的倒是轻松了,”林氏开怀笑道,顿了顿,又低声问她,“你现下有孕,那世子那边……” “世子对这一胎极为看重,日日下了朝都会来我院子里,后院里那些玩意儿也不敢在这时候来触我霉头。”魏锦回道。 林氏有些难受:“若是我和你父亲在京,怎么也不会将你许给一个后院女人多如牛毛的男人,母亲对不住你和卿儿……” 定国公府家训从来都是一夫一妻,绝无二色,定国公夫妻更是感情甚笃,羡煞旁人,现在要让自己的女儿去与别人共侍一夫,林氏心中自是不愿的。 “母亲放心,我虽身子重,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府里一切都好,也没人敢给我脸色看。”秦王世子不是重色之人,后院里的女人多是长辈赐下或同僚相赠,林氏眼里的多如牛毛,在旁人看来已经算是清心寡欲了。 魏锦又道:“这桩婚事是御笔亲赐,父亲母亲在京又能如何?母亲该明白,以我的身份,世子……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林氏听罢,半晌无言,这话纵是她也反驳不了。 定国公府位高权重,说句大不敬的话,在京都,除了皇后母家英国公府,无人敢争锋。 却也正是因为如此,嫡长女不可能低嫁,但嫁去哪家,都有结党嫌疑,上面不会放心,所以最终的选择只有……皇家! 魏锦的身份注定了她的命运,她的一生只能交付与皇家。 林氏虽在边关,却也知道安王经常上定国公府拜访,在公开场合更是毫不掩饰对魏锦的青睐有加,这其中为的是什么,林氏自然清楚,也更加忧心。 安王是江贵妃所出,天生便与皇后太子一脉对立,定国公府虽未表明立场,却也与皇后更亲近些,若是她的长女成了安王妃,定国公府如何自处? 所幸两年前圣旨赐婚秦王世子,安王才消停了,转而娶了左都御史嫡女。 对此林氏自是松了一口气的,她不求女儿能有多大富贵造化,只愿她能安乐一生。 比起野心勃勃的皇子,秦王世子纪明暄明显才是更好的选择,龙子风孙,身份尊贵,圣眷优浓,却没有夺嫡之忧。 秦王府更是人口简单,老秦王妃早逝,独子与儿媳,也就是纪明暄的双亲也早早病逝,偌大的秦王府只剩下老秦王与独孙纪明暄,弱冠后便请封他为世子,魏锦一嫁过去就是尊贵的世子妃,当家主母,上面也没婆婆压着,日子轻松自在。 比起万骨堆就的夺嫡皇子,秦王府俨然一片净地,想到此处,林氏稍稍平静了些许,最起码,她的女儿不会被当成踏脚石,利用透了再被伤害。 有别的女人又怎样?只要定国公府在一天,谁敢给她女儿不痛快? 一旦涉及生死,所有的原则都成妥协! 林氏想明白了,倒放开了许多,笑道:“所幸你有福气,以后只专心养孩子,有你父亲在,谁也欺不到你头上。” 魏锦抚着小腹,脸色温柔:“母亲说的是,你们回来,我再没有盼的了。” “盼什么?”魏子衿从外走来,依旧摇着折扇,笑意风流,定国公与秦王世子也一同走了进来。 “父亲,大哥!”纵是强势如魏锦,见到十年不见的父兄,也微微激动,忙迎了起身。 魏卿忙扶住她:“姐姐慢些,小心摔着。” 魏子衿走上前,扶着她另一边坐下,笑道:“你可小心着些,要是摔着了我小外甥,你还有脸来见我么?” 魏锦闻言,堵了一口气:“……大哥还是如此直率。”见到亲人的喜悦到底是被这句话给打下去了些。 林氏对向她见礼的纪明暄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又拉过定国公,神色满是喜意:“老爷,咱们要做祖父祖母了。” 定国公点头,眼中含笑,温柔的看向魏锦:“嗯,方才明暄说过。” 魏卿失笑,这可是父亲自回来后说的最长的话,想来他也不若看起来那般平静。 魏子衿落座,纠正道:“母亲,是外祖父外祖母。” 林氏瞪了他一眼:“那也是祖父祖母,一样是我孙子,想让老娘做祖母,你倒是生个儿子出来啊!” 魏子衿笑意微僵,到底没敢再说话。 家人团聚,自是天伦共乐,不胜欢喜。几人聊了聊这些年的生活,又是一番感叹。 当然,聊的人只有林氏母女与魏子衿,定国公半大天也蹦不出一个字,那位秦王世子更是青出于蓝,神色冷峻,不发一言,比魏子衿这个军队滚打出来的更像个不苟言笑的武将。 早前京都就有传言,秦王世子面冷心狠,极难交流,虽长相俊美,却鲜少有女人往他面前凑,因为谁也不知道他拿出来的是珠宝还是暗器。 也正是因为他的性格,纵然知道他后院有女人,林氏也稍许放了些心,毕竟定国公也是这么个德行,她不求纪明暄如定国公对她般对魏锦好,只愿他能尊重嫡妻,不让自己女儿受了委屈便足矣! 众人又聊了会,到了午时,便一同去了静恩堂用膳。 林氏稍稍留意了些,魏锦起身时,纪明暄大步走过去扶起她,虽然没有表情,气场强大,但动作却极是小心轻柔,走在路上也丝毫没有因为在外面顾及形象而放开她的手,只配合着魏锦的脚步慢慢走着,没有一丝不耐。 林氏对他又满意了些,无论他这番行为是真心实意还是做给定国公府看,只要他还有所顾及,魏锦的日子便不会难过。 今日看了大女儿,才是放下一半的心,至于另一半…… 林氏转头看向笑意盈盈的魏子衿与乖巧跟在身后的魏卿。 魏子衿正在和小妹妹说笑,两人同时后背一凉,看到林氏的视线,魏卿眼神揶揄,魏子衿苦笑。 第十章王爷当真幽默 今日魏锦回府,定国公府一大家子这才算真正团聚,午时大房二房众人都来了静恩堂,祖孙三代,加上魏锦肚子里的第四代,老太君平日里在淡定温和也不由得欢喜了许多,连脸上的皱纹都比往常的多了些。 席间众人欢声笑语,也没有不长眼的出来挑事儿。 不长眼的魏绮今日格外听话,坐在母亲旁边当花瓶,一心一意吃饭。 郑玉柔自愈能力也格外强大,昨日被魏子衿那番话说的羞愤欲死,今日也言笑晏晏的坐在一边,看着魏子衿的目光依然爱意深浓,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至于被爱人魏子衿,正与魏子言打太极互怼,两人玩的不亦乐乎,哪有空理旁人? 魏子谦坐在那就知道傻笑,他今日本来是要去书院的,不过据说出府时正好被下朝的二老爷又给提回来了,今日好不容易一家人团聚,可不能让个傻小子坏了气氛。 所以陪老太君说话逗趣的只有林氏母女三个与二老爷夫妻,至于定国公与纪明暄,谁也没指望让这二位开个金口。魏绮与郑玉柔倒是想讨巧卖乖,只是魏锦直直坐在那,两人都没怎么敢开口。 魏锦可是连七公主这个天之娇女见了都不敢造次的人,何况魏绮与郑玉柔两个闺中小姑娘,从前魏锦没出阁时,这两人见到她都是绕道走的。 所以今日的团圆饭吃的格外和谐,人人尽欢。 用过膳后,一家人又笑闹了会儿,方才回去。 魏锦已是出嫁女,自是要回秦王府了,林氏小心嘱咐了她许多,又说定过几日去秦王府看她,这才送了他们出去。 纪明暄小心扶着魏锦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大步跨了上来,坐在魏锦旁边,仔细帮她垫好靠枕,温柔的动作与冷硬的表情对比明显。 随后魏锦温声开口:“妾身多年未见父亲与大哥,今日重聚,难免有不妥之处,也是父兄一片慈心,世子莫要记怪。” 定国公虽言辞不多,对两个女儿却是实实在在宠爱着的,魏子衿嘴毒了些,对两个妹妹也是没话说,自然,他们对抢走了女儿与妹妹的男人有多少好感,就自行感知了。 早上在书房三人一起,想也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纪明暄,言语攻击都是轻的,只怕还切磋了几招,纪明暄回正院时,可是换了身衣服,想是切磋时衣裳有褶皱破损了。 纪明暄是皇室中人,又得圣上看重,虽是定国公府的女婿,也不好妄自尊大,礼还是要赔的。 “无妨。”清清淡淡的两个字,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魏锦闻言,对他温柔一笑,刹那花开,国色芳华。 纪明暄眼眸一动,抬手轻放在她头上,见到魏锦诧异挑眉,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忙收回手,转头看向窗外,面容冷硬,端庄肃穆。 此时正院内,魏卿正逗着怀里的小狐狸,魏子衿在一旁品茶。 “前日便听说你给了卿儿一只白狐,回程时我倒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你藏的倒严实。”林氏看着魏子衿挑眉,眼神了然。 为什么没收到消息?自然是这臭小子怕他们抢了他的成果和在妹妹面前邀功的机会,所以一路上捂的严严实实的,连送都要背着他们偷偷送! 小兔崽子! 魏子衿放下茶杯,神色自若。 林氏好笑的瞪了他一眼,有心打击他:“后日宁王府小郡主满月,你们随我一同去,想必那日来的闺秀该不少,正好给你相看相看。” 果然,魏子衿一听到这个,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母亲,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还是要慢慢相看,急不得。” 林氏回道:“宁王与你同岁,现下孩子都满月了,你告诉我,要如何儿戏?慢慢相看等到宁王郡主出嫁么?那时候真有姑娘家能看上你一个老男人?” 林氏火力全开,纵是魏子衿再能怼也受不住,赶忙寻了个借口溜了。 魏卿看了一眼林氏的脸色,还不是很难看,应该是看不惯魏子衿那德行,故意给他添堵,现下还是留给父亲哄比较妥当,于是也行礼回去了。 很快到了宁王家小郡主满月那一日,宁王纪明沣是圣上第三子,姚嫔所出,外公是姚老将军,也就是十年前边关突发急症去世要定国公接任的那位老将军。 武将之家出身的姚嫔性格却温柔似水,与世无争。 而宁王其人,性格懦弱,胆小怕事,才能平庸,是最不像天潢贵胄的皇子。 太子是嫡长子,能力出众,敏捷超群。二皇子淮王,右手残疾,深居简出;四皇子安王,博学多才,翩翩君子;五皇子祁王,杀伐决断,将相之才;六皇子瑜王,风流成性,洒脱不羁。 宁王在其中,当真算不得起眼。 在两年前娶了大理寺卿嫡女为王妃,到如今才生了个女儿。 但即便是女儿,也是皇家金尊玉贵,娇养着的金枝玉叶,故而纵使宁王再上不了台面,今日来捧场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当定国公府的马车停下时,一下子就吸引了数道视线,定国公与魏子衿下马,扶着林氏母女先后下了马车,二老爷夫妻也从后面一辆马车里下来,魏绮据说昨夜与郑玉柔落水受了凉,不方便出门。 宁王府管家赶忙迎了上来,引着他们一同向府里走去,进府后没走几步,便见到宁王急忙向他们走来,他今日穿着一袭浅蓝色长袍,人逢喜事,精神也好,加上皇室本就不俗的容貌,乍看之下,也是个青年才俊。 “国公赏脸前来,本王不胜荣幸,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清海涵!” 话说的漂亮,如果举止不那么瑟缩,倒是能让人更信几分。 定国公是武将,又是上过战场的,即便站着不说话,气场也不是宁王能撑住的! 定国公拱手:“王爷客气!”语气硬邦邦的,带着战场上特有的杀伐之气,吓得宁王又是一抖。 “国公爷,魏大人与世子这边请!”宁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小心地侧过身。 定国公与二老爷魏子衿去了前院,林氏三人往后院宁王妃处走去。 到了主院,三人甫一进门,就引来了大片目光,今日是定国公夫妻回京后第一次公开出来,众人自然关注。 屋内此时已坐满了人,宁王妃一袭华服坐在上首,正在同一位夫人说笑。她脸上完全看不出月子中女人特有的臃肿,五官秀丽,面如芙蓉,微挑的丹凤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精光,一眼看去,便知这位王妃不是个好相与的。 林氏上前屈身行礼:“臣妇林氏见过王妃,愿王妃福态常存,芳容永驻。”二夫人在她身边也一同行礼。 魏卿跟着福身道:“王妃安好。” 宁王妃起身虚扶了林氏一把,笑道:“这位便是定国公夫人了吧,本王妃从前在闺中便听说过您,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林氏含蓄道:“劳王妃记挂,臣妇不敢当。” 林氏天生便是个洒脱性子,让她上阵杀敌,都强过在此处与一帮女人虚与委蛇。 二夫人则笑着站在一旁,并未开口,她是个明白人,这种场合,可不是她抢风头的时候。 只见宁王妃拉过林氏的手:“夫人客气了,今儿是好日子,可不能如此多礼,且让姑娘们自己去外边玩,现下诸位夫人都在,叙叙旧也是好的。” 林氏无奈,随着宁王妃在一旁坐下,宁王妃让身边的大丫鬟翠丝带着魏卿去各家姑娘们所在的凉亭,魏卿行了礼,便出去了。 “三姑娘,诸位姑娘们在东边的雨心亭,一炷香的功夫就到。”翠丝对魏卿说道。 魏卿微微一笑:“有劳翠丝姐姐了。” 翠丝忙弯腰行礼:“姑娘言重了,奴婢怎敢当姑娘姐姐二字。” 正在此时,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跑来,先对魏卿行了一礼后,忙对翠丝小声说道:“翠丝姐姐,王妃的金镶玉臂钏找不到了。” 翠丝皱眉:“这是要配王妃一会宴客衣裳的,我已经挑出来放在一边了,怎的会找不到?” 小丫鬟欲哭无泪:“王妃的首饰一贯是姐姐打理的,姐姐快些来找找吧,若是王妃发现,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翠丝看了看魏卿,有些迟疑:“可是……” 魏卿见此,知道她有事,便道:“姐姐先去忙吧,东面的雨心亭,我大抵知道该如何走。” 翠丝想了想,便福身行礼:“奴婢本该引姑娘一起去,只是这事着实有些急,劳姑娘自行前去了。” 魏卿微笑点头,翠丝与小丫鬟便急忙走了。 含墨走上前扶着她,道:“今日是宁王府的好日子,下人们忙了些,难免有些不妥之处。” 魏卿就着她的手往前走去:“也罢,我们自己走也清净些。” 今日出来魏卿只带了含墨,毕竟是去别家做客,带的人多了未免喧宾夺主。 宁王府的风景不错,魏卿慢慢走着,也没感觉无聊。 当走到一处假山旁时,前面拐角处缓缓走出一个玄色身影,魏卿定下脚步,敛眉行礼:“臣女见过祁王殿下。” 这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祁王纪明熙。 纪明熙挑眉道:“没想到在此处也能见到表妹,缘分当真巧妙。” “……此处是后院女眷居处,王爷当真幽默。”魏卿有些诧异,传说祁王冷面绝情,不苟言笑,那日在宫中也挺正常,今日看着好像与传言不太相符。 纪明熙闻言,脸色如常道:“本王只是散步到此处,未曾有人告知本王已到了后院的地方,想来今日三皇兄府上太忙,下人们都疏忽了。” 魏卿有些无语,这位王爷的脸皮看来也是与传言不大相符的,她略过纪明熙的视线,微微低头道:“既已知晓此处是后院,王爷还是快些回去吧,以免被人见到了误会,臣女便先退下了。”说完便准备离开。 “此处风光正好,表妹不留下赏看,岂不可惜?”纪明熙微向前走了一步,笑意满满的看向魏卿,仿佛心情极好。 第十一章祁王……倒是与传闻有些不同 魏卿闻言,微微蹙眉:“世间风景无数,并非只此一处,若心中无度量,也是平白糟蹋了好风光。” 祁王闻言,低低一笑,负手说道:“表妹说得有理,倒是本王着相了。” 他看着魏卿微微低垂的眼眸,不待她回答,又开口道:“听闻表妹日前伤寒,现下寒冬虽过,天气却还有些温凉,表妹出门还是多加件衣裳的好。” 魏卿一怔,看着身上的软罗裙,有些不明所以,等抬头看时,那人却已经走远。 含墨低声道:“这位祁王……倒是与传闻有些不同。”看起来倒是谦谦君子,说话做事也无赖了些,怎么都不像人们口中的不苟言笑,性情难测。 魏卿定了心神,轻声道:“无论如何,皇家的事总归不是我们能妄议的,还是快些去亭子吧!” 含墨应了声是,扶着她走过假山,往东面走去,正是与祁王相反的方向。 雨心亭里已坐了不少姑娘,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聊天闲话,不时有笑声传出,一派安乐。 一个临栏坐着的黄衣姑娘见到魏卿,向她招了招手,魏卿缓缓走过去,笑道:“表姐今日来的倒是早。” 这女子是承德侯府嫡女林棠音,也是魏卿舅家表姐,大魏卿一岁,平日里性子冷淡,最不爱出门交际。 林棠音闻言淡淡一笑,无奈道:“我们府里离宁王府远些,母亲担心赶不及,失礼于人,只能走得早些了。” “你就该好生出门走走,每日府中窝着,都快成书呆子了。”说话的是礼部尚书二姑娘黄蔚,性子活泼,平日里也与林棠音处的好。 林棠音淡淡笑道:“诗书自有乐趣所在,旁的我无甚兴趣,只这个能让我心中宁静些。” 魏卿道:“我觉着表姐这般就很好,腹有诗书气自华,旁人可学不来。”说完,戏谑的看向黄蔚。 黄蔚佯装恼怒:“你们姐妹俩就会拿我说笑,我不爱读书怎么了?我二哥说了,各人兴趣志向不同,只有喜欢的才是最好的,其他的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魏卿二人闻言,不由有些好笑,黄蔚口中的二哥,黄二公子黄祯,可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吃喝玩乐,纵情享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奇怪,只是用来教小姑娘,怎么想怎么怪异。 三人玩笑间,远处却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未及反应,那骑马的人就已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只见马上的人一身红衣,长发只简单挽了个髻披在背后,一手拉着马缰,一手甩着马鞭,奔腾的烈马嘶鸣,眼看就到了这些姑娘们面前,却未有停步之意。 有些胆小的姑娘已经大叫了起来,忙往后躲避,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扑通”一声,有个倒霉的姑娘被挤着掉下了亭边的池里,有交好的姑娘忙叫着丫鬟嬷嬷下去救人。 魏卿她们在亭子里,位置靠后些,倒是没有遭多大罪。 此时,棕马到了亭外,嘶吼一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啧,真没用。”马上的人开口嘲笑,众人稳了心神,这才看到此人正是五公主,她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所有人,端的是盛气凌人。 本来一些抱怨的姑娘看清是谁后,就闭了嘴,没再开口,五公主再胡闹,那也是帝姬,不是谁都能指责的。 被挤下池子的姑娘也被救了上来,正倒在嬷嬷怀里咳嗽,全身湿透,模样好不凄惨。 此时宁王妃得到消息,才赶了过来,一看情况,赶忙让丫鬟们扶着那姑娘去厢房更衣,又使人去请了太医。 这才转身看向五公主,笑道:“五皇妹今日怎的有空过来?还骑了马进府里,今日人多,可不能这么闹着玩,伤着了可怎么好?” 说罢,在场姑娘们的心情都有些微妙,宁王妃一句话,就给这件事定了形,只是小姑娘玩闹,而非肆意纵马伤人,就算日后有人告到圣上面前,宁王妃作为主人家,也能为五公主开脱,不必受重罚。 人家嫂子护着小姑子,还都是皇家的人,今日的哑巴亏,她们只能闷头认了。 五公主下了马,扬眉脆声道:“今日小侄女满月,本宫作为姑姑,当然要来看看,只是早上有事耽搁了些时间,担心来晚,这才骑了马赶过来。” 宁王妃笑了笑,拉着她道:“五皇妹只要过来,什么时候都不算晚,这一路赶得急,想必皇妹也累着了,先去我院子里喝杯茶休息会罢,午间的席还得一个时辰才开呢。” 五公主微微点头,扔了马鞭,便径直走向正院。 宁王妃看着她不发一言从自己面前走过,脸色有一瞬间僵硬,然后强笑着安慰了姑娘们几句,也回去了。 经过方才的事,众人间轻松的气氛也微微沉重了些,没有了欢声笑语,大家都在低声交谈。 “五公主真是能拉仇恨,方才掉进水里的是周六姑娘,这下安王可有的忙了。”黄蔚低声幸灾乐祸道。 安王与五公主一母同胞,皆为江贵妃所出。 林棠音淡淡道:“听闻周太傅最是宠爱唯一的嫡孙女,今日周六姑娘的遭遇,怕是都会被算在安王头上了。” 周太傅是圣上老师,极受圣上尊崇,是安王一直以来拉拢的对象,私下里花了不少功夫,这下却被自己亲妹妹给坑了,也不知安王作何感想。 黄蔚的丫鬟此时走了过来,弯腰低声道:“姑娘,奴婢打听到方才五公主在前院堵谢二公子,被安王当众呵斥,出了前院后便上马在宁王府兜转。” 黄蔚“扑哧”一声笑了:“什么兜转?我看发泄还差不多,难怪她方才脸色那么难看,想必是在心上人面前受了挫又失了面子,心里堵呢。” 林棠音皱眉:“这还是在宁王府,你竟也这般大胆,堂而皇之的打听消息。” 黄蔚道:“这又不是什么机密要事,即便宁王知道了又能如何?放心,我有分寸的。” 林棠音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三人很快又绕过了五公主,说起了别的话题。 到了午时,女眷们在后院由宁王妃招待,席间五公主倒是未在找事,只脸色有些沉的坐在宁王妃旁边用膳。 待到未时,众人起身告辞,定国公府一行人也很快回了府。 与二老爷夫妻分开后,魏子衿拉过魏卿,边走边道:“今日没伤到吧?” 魏卿笑道:“我站在亭子里靠后的位置,没什么事。”她顿了顿,又说道,“倒是周六姑娘比较倒霉,在躲的时候掉下水了。” 魏子衿挑眉:“周太傅家的?” 魏卿点头:“周姑娘被救起后,宁王妃虽处理的及时,可到底是三月里的天,水还冷着,周姑娘怕是要大病一场了,周太傅素来疼爱小辈,只怕看到要心疼呢。” 魏子衿饱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启唇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周太傅通今晓史,自是明白此理。” 周太傅再受圣上尊崇,也只是一介臣子,与身为帝姬的五公主自是无从相比。 魏卿笑了笑:“想必安王也能明白罢。” 魏子衿闻言,笑出了声,应道:“五公主倒是可爱。” 可不是么?一上来就给他亲哥捅了一刀。 如果五公主当时肯说句软话,安慰周姑娘几句,态度摆在这,周太傅怎么也不会揪着不放,可五公主自视甚高,傲慢无礼,偏偏又遇到个猪队友宁王妃在搅浑水,如此周家怕是意难平,身为五公主同胞兄长的安王,想必也不会轻松了。 “行了,回到家就不必说这些了,卿儿今日受惊,这几日就在府中歇着,养养精神。”前面的林氏回过头来说道。 魏卿对上母亲的眼神,瞬间心领神会,应了声是。 定国公府虽未明着站队,可与皇后交好,今日五公主之事并非大事,但能给江贵妃一脉添添堵,坏个名声,也是不错的。 与定国公夫妻和魏子衿道别后,魏卿便回了卿云院。 洗漱更衣后歇息了会,用了晚膳,便坐到桌前就着烛光看书。 含真端了碗汤放在桌上,对魏卿说道:“姑娘,这是安神汤,夫人说给您压压惊。” 魏卿抬头,笑道:“又不是真的受了惊,哪需要喝这个?” “这是药膳,对身体也没坏处,姑娘这便趁热喝了罢,夫人也是担心呢。”含真说着,端起了碗。 魏卿放下书,拿起勺子,喝了小半碗就放下了:“时辰不早了,便都收拾了歇息吧。” 含墨走上前来服侍她更衣解发:“今日事情不少,先是祁王,后是五公主,奴婢到现下都没想清楚,这祁王究竟是何意?”宁王妃的首饰突然不见,然后祁王就出现了。 明明是宁王府后宅深处,祁王再不认路,也不能走错到那里。 魏卿动作稍顿,后扬唇道:“祁王倒是有趣!” 含墨道:“姑娘,咱们虽与皇后娘娘亲近,可到底不了解祁王,以后还是避着些吧。” 魏卿失笑:“我只觉得他有趣,又没说要怎么样,不必如此紧张。”顿了顿,又道,“再者男女大防摆在那,我就算想做什么也得有机会才是。” 含墨叹气,自家姑娘看着规矩严谨,言行有礼,可私下里思想奇特,出人意料。就像今日,明面上对祁王言行不苟同,可心里指不定多有兴趣,旁人见了,也只感叹魏三姑娘端庄大气,举止有度。 魏卿褪了外衣,余光瞥见含墨蹙眉忧思,轻拍了拍她:“我不过是在深闺待的无趣,偶然瞧见个有意思的,当然感兴趣了些,你可别瞎想了。” 含真也笑道:“姑娘聪慧过人,外面的人哪个不夸一句贵女典范,什么时候出过岔子?含墨姐姐快别杞人忧天了。” 含墨闻言,笑了笑,点头称是。 第十二章二姑娘和表姑娘一同落了水 初春的太阳清洵温和,远没有夏日浓烈,清晨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放眼看去就是一片平和。 “姑娘,昨日二姑娘和表姑娘一同落了水,二姑娘还好,只是受了凉,表姑娘可是足足昏迷了一天,才刚醒过来。”魏卿刚用过早膳,含芙端了漱口的浓茶上来说道。 含墨笑道:“虽说现下寒冬刚过,可湖水到底没之前冷,表姑娘身子也是弱了些,近来怕是要好生养着了。” 魏卿抚了抚衣袖,起身道:“含芙去库房拿些金丝燕窝和灵芝,昨日回府时辰晚了些,今日合该去看看两位姐姐。” 魏绮的芷荷院离卿云院更近些,所以魏卿先去了芷荷院,进门时,魏绮刚用完早膳。 看到魏卿,魏绮笑了一声:“今日吹的什么风,三妹妹竟肯踏足芷荷院,真叫姐姐受宠若惊啊。” 看到下人们收拾了桌子,魏卿笑着在她旁边坐下:“二姐姐落水受了凉,妹妹自是应来探望的,看如今姐姐已能下地,想是身子无恙了。” 魏绮嗤笑,眉目张扬:“我身子向来爽利,可不比人家,身娇肉贵,惹人垂怜。” “表姐自小在南方长大,那边气候温和,身子养的娇了些,来到京都难免不适应。”魏卿回道。 魏绮慢悠悠摇着团扇:“不过就是矫情!某些人没去成宁王府露脸,现下不知怎么惋惜呢!”说完,又打量了魏卿几眼,道:“听闻昨日宁王府也不太平,你倒是好命!” 魏卿抿了口茶,回道:“身子无事,就是有些吓着了。” “受了惊还不忘来看姐姐,真是让人感动。”魏绮懒洋洋靠着迎枕。 魏卿点头:“自家姐妹,应该的。”说完,便放下茶杯,道:“二姐姐无事,妹妹也就放心了,不过到底落了一遭水,姐姐这几日还是在院子里好生养养吧。” 魏绮冷笑:“我便是出门,又有谁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姐姐是主子,自是无人敢放肆。”魏卿起身,道:“二姐姐当心身子,妹妹这便走了。” 说罢,便带着丫头们出了门,出了芷荷院,含墨感叹:“二姑娘还是如此脾性!” 含芙接道:“可不是,现在下人们中都传遍了,二姑娘嚣张跋扈,害的表姑娘落水重病,幸好二夫人管家严,这些话才没传到外边去。”林氏回来不久,管家权一时还没交到她手上。 含墨扶着魏卿:“姑娘那番话也是为了她好,二姑娘也是烈性子。”两人一起落了水,她没事人一样,那边可是昏迷了整整一天,再加上她平日里就张扬的性子,可不就让人以为她又仗势欺人。 魏卿让她别出门,也是能少些闲言碎语。 魏卿缓缓走着,回道:“二姐姐率直,听到这些谣言,自是意难平。” 含芙点头:“可不是!” 主仆三人说话间,已走到了客院。 一进屋子,一股浓烈的药味传来,郑玉柔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见到魏卿进来,忙撑着身体起来,不知是不是动作太急,牵动了哪里,又掩着嘴一阵咳嗽。 魏卿见状,忙上前扶着她躺下,劝道:“表姐快些躺下,你我姐妹何须如此虚礼。” 郑玉柔握着她的手,低低开口:“妹妹见笑,说来还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只落个水就如此疲态,扰的大家都担心,是姐姐的不是。” 魏卿温声道:“哪能怪得表姐?既知道我们都担心你,还是养好身子才最要紧。” 秋雨端了药进来,听到二人的话,抱怨道:“若不是二姑娘,我们姑娘何须受苦?” 郑玉柔急忙阻止她:“秋雨,不可胡言。” 秋雨上前几步,直言道:“姑娘就是太心善,那时奴婢虽离得远些,但情况如何,还是看的清楚,可不就是二姑娘滑倒了还非要拉着姑娘垫背么?现下倒好了,二姑娘无事,可连累我们姑娘又是昏迷又是发烧,险些去了半条命!”说到最后声音竟有些更咽。 郑玉柔低声呵斥:“我说过了不关二姐姐的事,是我自己没站稳,以后莫要说这种话了。”说罢,又是一阵咳嗽。 魏卿忙对秋雨道:“快些服侍你家姑娘用药。” 秋雨快走几步,端着药碗,喂她喝了药。 魏卿在旁劝道:“无论如何,现下最要紧的是表姐养好身子,旁的莫要多想,老太君也惦念着表姐呢。” 郑玉柔眸光盈盈:“妹妹说的是,等姐姐身子好些了,就去给老太君请安,让她老人家放心。” “我带了些燕窝和灵芝,表姐时常用些,这些东西最是补气养身。”魏卿为她掖好被子,起身道:“表姐刚喝了药,想是没精神,我就不打扰了,表姐好生歇息吧。” 郑玉柔微笑点头,目送她出去了。 出了客院后,魏卿便径直回了卿云院。 含雁在里间整理,见到魏卿回来,忙上前服侍更衣。 事毕,魏卿躺在软榻上,懒洋洋捧着书在看。 含雁笑道:“也不知这两日是怎的,一个个都跟水杠上了一样,听说今日周太傅进了宫,大抵是在跟圣上禀明昨日宁王府之事吧。” 含芙接道:“此事既闹到了御前,就算依着周太傅的面子,五公主也是讨不了好,更诓论她是纵马伤人。” 含雁点头:“今日东街画舫有诗会,谢二公子大抵会过去,江贵妃若是拦住五公主还好,若是五公主今日去了,传到圣上那里……” 魏卿轻笑一声:“五公主若是听话,还能是如今的名声?” 含真端着点心进来,闻言笑道:“姑娘明慧,奴婢方才去厨房听到刘管事说起,今日五公主在画舫纠缠谢公子时,被御林军带回宫了!” 含芙接过点心,说道:“都出动了御林军,想必圣上怒气不小,应是不会像从前那般雷声大雨点小了。” 魏卿翻过一页书,慢悠悠道:“有江贵妃在,总不会伤筋动骨。” 几人闻言点头,魏卿倒是放下书,对含芙说道:“我记得月华锦还有一匹,你去拿来给我,含真把针线篓子也拿过来。” 含芙疑惑:“姑娘若是要做衣裳,交给绣娘就是,何须亲自动手?” 魏卿起身道:“月华锦料子柔软,给孕妇穿最适合不过,衣裳交给绣娘做,剩下的布料我做个荷包给姐姐,薄荷清爽,放些进去,能缓解孕吐。” 含芙了然,下去拿月华锦了。 含真拿了针线篓子过来:“姑娘如此用心,大姑娘想必也会心情开阔些。” “明日我告诉母亲一声,也多备些东西,待准备妥当了,就去秦王府看姐姐。” 魏卿笑道。 含真接话:“大姑娘最是疼爱姑娘,就算只见着人,心里也高兴。” 魏卿笑意浓浓,待含芙拿了锦缎后,便专心做起荷包,中间用了午膳与晚膳,待到睡前,已经基本完工了。 魏卿放下针线,更衣洗漱,一夜无话。 翌日,魏卿起床打理妥当后,便径直去了静恩堂,陪老太君用了早膳。 老太君气色如常,问魏卿道:“你昨日去看了绮丫头与柔丫头,她们身子如何了?可还好?” 魏卿如实回道:“二姐姐身子健康,恢复的快,表姐大抵是还不适应京都气候,故而虚弱些,需得再养养。” 老太君点头:“那便好,这些天让她们把身子养好了,一个月后七公主及笄礼,可不能出岔子。” 说话间,林氏与二夫人也相继到了。 老太君对二夫人道:“你最近也多管束绮丫头,让她收收性子,还有一年就及笄,亲事也不能再耽搁了。” 天裕女子素来都是十三四岁相看好人家定亲,待及笄后一年嫁人,当然,如果父母不舍延迟婚期不论。 且若是公主,天家便是不舍想留到二十岁,驸马也只能等着,不然五公主也不能快十八岁了还肆意妄为。 二夫人闻言,回道:“儿媳知道了,今日与大嫂刚交接完了管家事宜,正好抽出空来教导绮儿。” 二夫人心里也不忿,前日去宁王府多好的机会,那可是林氏回京后第一次出门赴宴,若是魏绮一同去了,身份也能抬高些,可偏偏就在这节骨眼给落水了,二夫人怎能不气? 老太君点头:“你大嫂刚回府,许多事上手不易,你在旁也帮衬些,府里三个丫头也都不小了,正好跟着你们一同学学管家。” 三人闻言称是,再略坐了会,便都离开了静恩堂。 魏卿随林氏回了正院,路上说了说去秦王府的事,林氏进门后拉着魏卿坐下,笑意满满:“我也琢磨这事呢,你姐姐初次有孕,秦王府又没个长辈照看,总归让人不放心,我平日里无事,多跑几次秦王府也无碍,你也多随我去看看你姐姐。” 魏卿拉着林氏的手:“那是自然,我且盼着小外甥出生呢。” “只是娘家人常去女儿婆家,也不知秦王府是个什么态度,若心怀芥蒂,对锦儿反倒无益。”林氏稍稍迟疑。 毕竟女儿已经是别人家的了,若是去的勤了,反倒叫婆家以为他们不信任,尤其嫁的还是皇家。 魏卿斟了杯茶给林氏:“秦老王爷通练豁达,不拘小节,大姐夫也不是在乎虚礼之人,尤其这胎还是秦王府第一个子孙,他们只有盼您多去照顾的,母亲且宽心。” 林氏闻言点头:“他们能理解最好。”当然,即便秦王府再有意见,她也不能放心大女儿一个人怀胎生产。 “待到后日,大抵能备好一应事物,咱们那时便去秦王府。”林氏喝了口茶道。 第十三章母亲是觉得祁王待我不同? 林氏准备东西的事没刻意瞒着,府里人都知道,故而这两日老太君,二老爷夫妻,还有魏子言兄弟俩都送了东西过来,连魏绮和郑玉柔都送了些婴孩用的小玩物。 临出发时,老太君还特意叫林氏过去嘱咐了一番,随后魏卿便跟着母亲坐马车去了秦王府。 皇宫位于京都中央,外围一圈叫尚明街,住的都是皇室子弟,秦王府在皇宫北边。天裕以北为尊,连太子府都在西北方,由此也可见秦王府的恩宠。 老定国公是开国功臣,住的自然离皇宫不远,不一会就走到了尚明街,再有一炷香的工夫,便到秦王府。 马车里,魏卿正陪着林氏在说话,突然,外面马儿嘶鸣,马车也剧烈摇晃起来,魏卿一个不稳,眼见就要往车沿撞去,被林氏一把接住。 林氏武功不差,搂着魏卿就要往外走,就在这时,马车慢慢定住了,外面的马儿也不叫了。 马车外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烈马已被拿下,姨母可有受伤?”来人正是祁王。 林氏闻言,与魏卿相继下车,马儿已被护卫控制住,纪明熙就在马车旁,依旧是一身玄衣,挺拔如松,见到魏卿下车,上前道:“表妹也在?可曾伤着?”语意轻柔,言辞关怀。 林氏上前行礼:“多谢王爷出手相助,臣妇与女儿才幸免于难。” 魏卿也福身道:“多谢王爷,臣女无事。” 纪明熙闻言拱手:“姨母武艺超群,没有本王,也定能安然无恙。”顿了顿,又道:“姨母是去看锦表姐的吧?本王方才已叫人去了秦王府传信,姨母与表妹先稍事等候,马车一会就到。” 纪明熙与魏锦同岁,只是小了两个月。 林氏笑道:“有劳王爷了,王爷这是刚从外边回来?” “对,去大理寺拿了些信件。”纪明熙风度翩翩,笑意温和。 眼见着谈到公事,林氏止住话头,但笑不语。 纪明熙还要再说什么,余光瞥见秦王府的马车到了,便侧身让道:“姨母与表妹上车吧,本王也要回府,正好送你们一程。”祁王府在西面,从此处走,正好路过秦王府。 林氏告了声谢,便与魏卿上了马车。 纪明熙跃上马,行于马车前方。 马车里,林氏抱着魏卿,缓缓拍着她的背,生怕娇嫩的小女儿吓着。 魏卿失笑:“母亲放心,我没事。”母亲还在拿她当小孩子哄呢! “没事就好,”林氏有些后怕,方才魏卿可是差点就撞上车沿了,还是正对着头的,要不是她反应快,事后指不定要怎样受罪。 马车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到了秦王府,二人下车,与祁王告别。 “表妹还小,又不像咱们练武之人强健,今日想是受惊了,回去后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再喝碗安神汤祛惊。”纪明熙对魏卿说道,还是同样轻柔的语气,关怀的眼神,直看得林氏眼皮跳。 她忙接过话头:“多谢王爷关怀,王爷公务繁忙,臣妇不便打扰,这便告辞了。” 纪明熙点头拱手,举止有礼:“姨母慢走。” 魏卿施了一礼,便随林氏进去了,门口早有管事嬷嬷侯着,见到二人,忙迎了进去。 纪明熙目送二人进去,直至人消失在了拐角,才回身上马,带着护卫走了。 一行人刚走到二门处,便见到了被丫鬟嬷嬷簇拥着的魏锦,林氏见状忙上前几步,皱眉道:“怎的站在这风口处?胎儿还未坐稳便胡闹!” 魏锦没顾得上回话,见林氏气色如常,行动自然,知她无事。便拉过魏卿,细细打量,问道:“卿儿可有伤着?吓没吓到?” 魏卿忙扶着她,回话:“我没事,姐姐慢些,别摔着。” 魏锦看她脸色红润,不似作假,这才放心,三人一同往正院走去。 见林氏还有些不赞同,笑道:“自有孕后,太医叫我每日都要走几圈,这点路全当散步了,母亲且宽心,再怎样我也不会不顾身子。” 林氏闻言,脸色这才好了些:“你现下是两个人,凡事莫要冲动,多想想孩子。” 魏锦抚着小腹,神色柔和:“母亲放心,我晓得的。” 说话间,已走到了正院,上方匾额“鸣和院”龙飞凤舞三个大字,是秦王世子成婚时圣上御笔亲书,寓意琴瑟和鸣,如此殊荣只当年太子成婚时有过。 一路走来,碧瓦朱檐,层楼叠榭,若说定国公府是低调的奢华,那秦王府就是张扬的华丽,虽按照秦王爷孙俩的性格已尽量简化,可到底是皇家府邸,气派十足。 进了里间,三人落座,魏锦才道:“母亲,今日之事回去后一定要严查,好端端的马怎的会失控?” 定国公夫妇刚回京不久,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稍有不慎就是把柄。 林氏点头:“我知道,回去后我会告诉你父亲,从里到外都查一遍,不会给人可趁之机。” “母亲省得便好,定国公府如日中天,不知多少人眼红,处事一定要慎之又慎。”魏锦说完,又微蹙眉,“今日……祁王是怎么回事?” 外界祁王的传闻满天飞,但无外乎都不是正面,从今日此举来看,不知是传言有误,还是祁王态度不同。 林氏闻言,迟疑的看了眼魏卿,正欲说话,魏卿先开口了:“母亲是觉得祁王待我不同?” 林氏有些尴尬,她本是想着私下里再和大女儿商量,未曾想魏卿直接就挑明了。 倒是魏锦拉着魏卿坐到身边,柔声问:“那卿儿告诉姐姐,你对祁王是个什么想法?” 魏卿拉着她的手,正色道:“姐姐放心,定国公府不可能一门两王妃,卿儿从小受家族庇佑,当然要为家族着想的,别说没有儿女私情,便是有又如何?”魏卿笑了笑,道:“我一人的儿女情长,怎抵得过家族百年经营?卿儿知道该如何取舍。” 秦王府本就势大,魏锦是板上钉钉的秦王妃。祁王去了北疆三年,军功是实打实的,若魏卿再嫁与祁王,定国公府便不是如日中天,而要被架在火上烤了,风头如此之盛,必会引帝王猜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家族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魏家先祖打前朝创立的基业,顷刻间便会毁于一旦。 魏锦见她如此明白,反而红了眼眶:“卿儿不必如此,你是定国公嫡女,功臣之后,身份尊贵,配谁不得?无论你喜欢哪个,姐姐也能为你得来姻缘!”她的一生已成定局,又怎舍得唯一的妹妹也不得良缘! 一旁的林氏看着女儿如此明理,也是越发心疼:“锦儿说的对,我定国公府的女儿何须委屈求全?天下好儿郎多的是,你挑中哪个,便是抢,母亲也为你抢来。”她不行,还有定国公和兔崽子,区区一个女婿,还不是手到擒来? 魏卿失笑,挽着魏锦道:“我可记着母亲的话了。” 林氏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点头。 今日林氏因担心扰到魏锦休息,本就来的晚,在路上又耽搁了些时间,三人闲聊了会,就到了午时,秦王世子也回府了。 纪明暄是禁卫军统领,负责宫中守卫安全,本来午时也该守在宫里,但如今情况特殊,嘉隆帝特许他每日午时出宫陪媳妇。 魏锦的胎未到三月,虽没有大肆宣扬,不过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纪明暄进门后便向林氏拱手行礼:“母亲!” 林氏坐在软塌上,笑道:“世子回来了!如今锦儿身子重,倒是辛苦世子了。” 纪明暄落座:“应该的。” 林氏笑了笑,魏锦接过丫鬟端来的茶道:“今日日头烈,世子先喝杯茶解解渴吧,午膳马上就好。” 纪明暄点头,拿过茶一饮而尽。 到底还有女眷在,纪明暄也不好多呆,略坐了坐便起身道:“母亲与妹妹安坐,小婿去前院看祖父。”说完,顿了顿,又道:“世子妃有孕,本是喜事,无奈府中并无女性长辈照看,祖父与小婿皆为忧心,万望母亲日后常来看世子妃,秦王府感激不尽。” 林氏挑眉:“锦儿腹中的也是我的外孙,我自是也关心的。”倒是没想到这冷面闷葫芦能说出这番话,也算是有心了。 纪明暄闻言点头,转身对魏锦道:“我下午换完班就回来。” 魏锦起身笑道:“世子专心当差,不必挂心。” 纪明暄点头,便去了前院。 午膳很快摆好,三人落座,林氏与魏卿面前的菜色极为丰盛,明显是用心了的,魏锦有专门的厨师,孕妇膳食看着也是让人胃口大开。 三人无言的用完膳,坐着消了消食,林氏看着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她拉着魏锦:“你平日行动小心些,莫要着急,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魏锦笑意吟吟:“母亲且安心,这些我都晓得。” 魏卿也道:“姐姐保重身子,若是烦闷了,让人回府捎个话,我便来陪姐姐。” “我不叫你,你便不来了?”魏锦捏捏她的脸。 魏卿笑笑:“自是要随母亲一同来的,我且等着小外甥呢!” 三人说罢,林氏让魏锦坐着,不必再送,便带着魏卿出去了,早前林氏便吩咐车夫回府重赶了辆马车来。 二人行至车前,秦王府管家此时匆匆而来,忙喊:“夫人留步!” 第十四章本王负责可好? 林氏回头,秦王府管家上前道:“前几日咱们老王爷得了些甘松香,想着贵府老太君用的上,这不想着给您带回去?” 林氏诧异:“甘松香珍贵难得,最是安神养气,老王爷用着不是正好?” 管家从下人手中拿过盒子,笑道:“咱们世子妃还要托夫人多照料,这点心意还望夫人莫要推辞!” 林氏了然:“世子妃也是定国公府娇养出来的,我们自是关心的,”她看了眼管家,笑道:“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凌素上前接过了盒子,二人上了马车,管家在身后弯腰作揖:“夫人三姑娘慢走。” 马车缓缓离开,车里,林氏对魏卿道:“还真让你说着了,秦王爷孙俩也是有心了。”秦王府摆正了态度,她也算松了口气。 魏卿摆弄着小桌上的茶杯,笑道:“以后母亲也不必忧心,可以时常去看姐姐了。” “便是秦王府不乐意,我也是要去看的,只如今他们表明了态度,更方便些,也能给锦儿少些麻烦。”林氏此时通身舒畅,喜不自胜,她如今夫妻恩爱,儿女常伴,更是马上就要有第三代,真真是美满了! 三月里,定国公夫妻回京,魏锦有孕,可谓是双喜临门。 转眼到了四月初二,这日是“暖阳节”。 这是从古时流传下来的节日,那时条件艰苦,人们以打猎为生,每到寒冬腊月尤其艰难,要冻死饿死不少人。 所以一过严冬,人们便会大肆庆祝,后来国家渐渐初具规模,为了不忘旧事,便延续了这个节日,统一定为四月初二,名为“暖阳节”。 这个节日发展到如今,更是成为了人们放松游玩的好时机,大街上庙会灯会不胜热闹。 此时,夕阳西下,定国公府的三位姑娘正在更衣梳妆,预备出门。 今日晨起请安时,老太君便发了话,整日待在府里无事,让姑娘们出去散散心。 青天白日的,世家贵女们到底不好上街,尤其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所幸最热闹的是晚间灯会,所以她们大多会选在晚间出门。 待到她们收拾好,天色渐渐暗了,三人坐上马车出门。 “早先便听说京都灯会如何热闹,前几年来京都时,恰巧没有灯会,如今可算能亲眼看看。”郑玉柔握着手帕,柔柔一笑。 魏绮嗤了一声:“京都繁华自不是你这等小地方的人见识到的,今日且睁大眼瞧瞧,长长见识,免得日后出去被人笑话。” 郑玉柔但笑不语,她今日依然是一身白衣,即便什么都不说,只坐在那,便是一番柔弱可怜之态,也算对得起她的名字了。 魏卿静坐着,默然不语。若不是真的想去看灯会,她一点也不想和这两人一起,只斗斗嘴就够败兴的了。 许是今日要出门玩,魏绮心情也不错,这之后没在挑事,郑玉柔也安安分分,三人平静的到了西市灯会,三人各自戴了帷帽下车。 街上熙熙攘攘,灯火如昼,流光溢彩。 虽隔了一层纱,但这番热闹景象也足以让几个小姑娘开心。 她们带着各自的丫鬟在前,府卫在后保护。 魏卿站在一个花灯摊前,对老板道:“老板,我要那个影纱灯。” 魏绮走上前来,嫌弃道:“你就这点儿眼光?” 老板取了灯盏笑道:“姑娘,影纱灯流光溢彩,绘工绝佳,可是顶顶好的了,买它的人可最多,”然后把灯给了魏卿,“姑娘拿好了,可还有看上的?” 见魏卿摇了摇头,老板才道:“得嘞,这盏六两三钱,去个零头,收您六两!” 含墨拿了银子给老板,魏绮见状,也拿了一个玉兔捣药灯,余光瞥见魏卿在看,扬眉骄横:“看什么看?本姑娘是不想破坏气氛,这么丑的灯,你以为我会喜欢?”话这么说,手却没有放开花灯。 魏卿失笑:“那便谢过二姐姐体谅了。” 魏绮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最后郑玉柔也挑了一盏莲花灯,付了钱,三人便继续往前逛。 她们走了不远,就被人群堵住,前面隐约还有些争吵声。 “真扫兴,逛个花会也不得安宁。”魏绮抱着花灯,皱眉抱怨。 郑玉柔看着前面,疑惑:“那不是安王府的府卫?” 二人闻言转身,前面那一排可不就是安王府卫么? 她们往前走了走,站在旁边台阶上,才看清了情况。 魏绮开口道:“难怪!原来是临安郡主,想必是又找安王妃的茬了……”,话落,又面带诧异,“五公主也在?那谢公子必是在附近了,今晚还真是热闹!” 此时,安王扶着安王妃,五公主懒懒靠在树旁,临安郡主则倒在侍女怀中,身后还立着有昭平长公主府标志的马车。 临安郡主是昭平长公主独女,性格骄横跋扈,一心想要嫁给安王,只是她自幼丧父,圣上虽与昭平长公主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怜惜几分,时常关照她们。 公主之女,父族势弱,又无兄弟扶持,只有几分帝宠,配平常世家足够,但显然江贵妃是看不上的。 所以安王妃就成了临安郡主的眼中钉,只要这两人同在的地方,必是不能消停。 而此时,临安郡主柔柔靠在侍女身上,帷帽下泫然欲泣的声音传出:“我知表嫂不喜欢我,可我从小便心悦表哥,这么多年情意如何能轻易割舍?表嫂心中不喜,与我明说便好,何必……何必暗下毒手?若非五皇妹扶了一把,我今日定是要破了相的!” 说完,又是一番低声哭泣。 魏绮闻言有些惊讶,低声道:“也不知哪位妙人出的主意?临安郡主这次可比以前喊打喊杀高明多了。” 临安郡主自幼习武,身上更是随身带着长鞭,每每遇到安王妃,鞭子定是要亮出来的,故而安王妃身边常年都有安王府暗卫保护。 “郡主误会了,本王妃并非有意撞到你。退一步说,便是今日郡主真的破了相,伤到哪里,本王妃也定会如数偿还。”言下之意,如果临安郡主真的破相,她也会毁了自己的脸来赔罪。安王妃说的不急不缓,虽戴着帷帽看不清脸,可这般从容的气度,倒难让人相信她有意害人。 临安郡主闻言,低泣道:“如今本郡主无事,话自是随表嫂说。” 直至此时,安王出言低斥道:“临安既没伤到,此事便揭过不提,在外面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可不是么?一群天潢贵胄,在大街上被百姓围观宅斗,这脸也是没了。 至于五公主,从头到尾,就倚在树边看戏。 岂料临安郡主听到安王对她如此敷衍,登时脾气就上来了,也不再装柔弱:“既然表哥如此绝情,那本郡主就自己讨公道!”说完,便抽出鞭子,向安王妃挥去。 众人被她弄得猝不及防,安王忙拉着安王妃躲向一边,却还是躲闪不急,胳膊上挨了一鞭。 临安郡主见安王护着安王妃,更是妒火中烧,顿时鞭子使的更虎虎生风,直朝安王妃身上招呼。 一时间围观的人也都四下散开,人群挤挤压压,乱成一团,魏卿三人纵是被丫鬟府卫护着,后来也被挤散。 魏卿一抬头,四周全是生面孔,她定了定神,转身准备先找个僻静地方再说,就在此时,她的手腕被人拽住,继而腰间一重,便往后倒进一个怀抱。 魏卿看着腰间的手,眼皮一跳,转头,祁王那张俊脸便放大在她眼前,纪明熙对她一笑,然后转头运起轻功,足尖轻点,抱着魏卿便离开了。 魏卿躲在他怀里,看不到下方的情景,只耳边风嗖嗖刮过,约摸一盏茶后,风声停了,脚也踩到了地面上,魏卿忙推开他,扶着一边的墙站稳。 “今日多谢王爷相救,臣女感激不尽。”魏卿稳了稳心神,屈膝行礼。 纪明熙靠着墙,语带调笑:“本王救了你,你便就一句感激来敷衍本王?” 魏卿从善如流:“臣女回家后定会禀明父母,将谢礼双手奉上。” 纪明熙挑眉:“谢礼?救命之恩不是该以身相许么?” 魏卿语气一滞:“……王爷莫要说笑!” “本王没在说笑!若救命之恩不够,那方才本王可是抱过你了,本王负责可好?”纪明熙看着自己的右手一笑,嗯,方才就是这只手抱的美人。 魏卿垂眸:“事急从权,王爷无奈之举,臣女能理解,更不会要求王爷如何。” “若是本王要你如何呢?”纪明熙看着她,眼中含笑。 “婚姻大事,理应遵从父母之命,臣女不敢妄言。”为了避嫌,两人现下赶快离开才是正经,岂料这祁王如此没眼色,非要在这瞎扯,还句句堵她,魏卿心中也有气。 纪明熙闻言,眼睛一亮,了然道:“原来表妹是要我向姨夫姨母提亲?本王晓得了!” 魏卿心口一梗,他晓得个鬼?这祁王是听不懂人话么? 接着又听他自顾自道:“不过表妹可能要等些时候,待我处理完一些事,就去向父皇请旨赐婚,一定风风光光迎表妹过门。” 魏卿只当没听到,转过身走了,这祁王越说越不像话,也明显不是个听劝的,她呆在这也没用。 他们此时待在别人家墙外,不过魏卿没来过这地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走,此时听到背后一声轻笑,那讨人厌的声音又响起:“此处距西市三里,距定国公府十二里,表妹要如何回去?” 第十五章既回来了,怎的站在门外? 最后自然又是纪明熙抱着她回去西市,定国公府的马车还在原处,丫鬟府卫也在到处找人。 纪明熙在街角阴影处放下她,魏卿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祁王就这么抱着她出现在众人面前,到时她是想不嫁都不成了。 纪明熙见状,勾唇道:“怎么?怕他们看到本王与你在一起?”扶正她头顶的发簪,缓缓笑道:“本王知道女儿家名声要紧,无论如何,便是毁了我的,也不会让你名声受损半分。” 魏卿闻言,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屈膝道:“今日多谢王爷,臣女回去了!” 纪明熙挑眉:“你就这么回去?” 魏卿不解,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纪明熙无奈叹息一声:“让她送你回去。”话落,角落里走出一个妇人,上前行礼:“见过主子!姑娘安好。” 纪明熙道:“这是绝味楼的管事,今夜你是被她所救,一直待在绝味楼。” “多谢王爷!”魏卿福身,谢了他,却决口不再提报答,免得又被堵的说不出话,此时手却一松,帕子被这人抽了去。 纪明熙拿着帕子,笑得灿烂:“表妹既不愿以身相许,便用这个抵了吧。”见魏卿还要说话,忙出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送三姑娘回去?” 妇人忙应声,魏卿无奈,大街上也不好与他硬抢,只得转身走了。 祁王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眼底情愫暗浮,终于缓缓一笑,艳如花开,风华绝代。 魏卿走出去后,很快有下人看到她,忙吆喝三姑娘回来了,含墨几人也上前扶着她,几个丫头都眼眶红红,一副后怕的表情。 魏卿走到马车前,护卫长严申此时听到消息也回来了,见到魏卿,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力,让三姑娘受惊了!” “严护卫言重了,我只在绝味楼待了会,无甚大事。”说完示意含真扶起严申,又道:“可找到二姐姐和表姑娘了?” 严申低头拱手:“表姑娘无事,二姑娘……属下无能,已从府中调配人手,定尽快找到二姑娘。” 魏卿蹙眉,让侍卫送了妇人回去,拒绝了严申送她回府的提议,只坐在马车里等着。 郑玉柔适时关心了她几句,便未再说话。 上车后含墨几人看着魏卿,纷纷有些后怕,魏卿安了安她们的心,约摸有一炷香后,府卫找到了魏绮,马车空间小,含芙三人退了出去,留含墨伺候。 魏绮被户部尚书孟夫人所救,这才被孟府侍卫送了回来。 魏卿看了看刚上车的魏绮,问道:“二姐姐没事吧?伤着没有?” 魏绮摇了摇头:“我没事。”说完就坐到了里面。 魏卿有些奇怪,换做平常,魏绮早愤填膺了,可现在下却是反常的一言不发,而她明显不是受了惊吓。 虽心中诧异,但魏绮明显不想聊,魏卿也不好说什么。 三人回府后先去了静恩堂,老太君处灯火通明,见到三人,关心了几句,怕她们累着,忙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卿云院里,林氏前脚坐下,魏卿后脚就回来了。 看到魏卿,林氏忙拉着她坐下:“怎的出个门也能遇到这等事?早知道母亲就该随你一同去,今日吓到了吧?”她今日几个嫁妆铺子出了问题,赶去处理了,辗转收到消息时,魏卿几人已经在回府路上了,她就直接回卿云院来看女儿了。 魏卿摇摇头:“母亲莫担心,今日有惊无险,也没出什么乱子。” 林氏气道:“什么龙子风孙,教养都进了狗肚子不成?当街丢人也就算了,居然还闹得人仰马翻,多少人被他们连累?”林氏说完,拍了拍魏卿的手,“明日叫你父亲狠狠参他一本,一定给你出气!” 定国公前日被圣上钦定暂管神机营,神机营在京郊,最快也才明日回。 魏卿笑了笑,林氏接着又叹了一口气:“你外祖父外祖母回京了,本想明日带你去看看他们,如今也是不成了,你且养养精神,过几日咱们再去。” 魏卿点头:“正好等大哥回来了一起去,外祖父他们这几年也很是想念大哥呢!”魏子衿去了武陵查案,一时也不能回来。 身为武将,魏子衿却被指派进了大理寺,任了文职,且一入朝就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要知道魏子言为官三载,也只是从四品大理寺丞,就这已经是天裕朝堂升迁最快的。 魏子衿逋一进大理寺,就被委以重任,马不停蹄的去了武陵查案。在外人看来,是定国公府荣宠无限,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定国公府势头太盛,被上面忌惮了,否则何至于把掌实权的武将调为文官。 林氏在卿云院待了没多久,看着魏卿喝了安神汤后离开,走时还催促她赶快休息。 含真收拾空碗和桌子,唠叨:“也不知这段时日是怎的?只安神汤姑娘就没断过,咱们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寺庙拜拜。” 魏卿正欲去耳房沐浴,闻言笑道:“府里的小佛堂还不够你拜的?何苦大老远去跑寺庙!” “府里的小佛堂是诵经安神用的,要说祈福许愿,还是人声鼎沸的寺庙灵验呢!”含雁拿着魏卿的换洗衣物走过来。 魏卿往耳房走去,边走边道:“只最近一个月怕是没时间了,在府里养上几日后,要去外祖家,再往后便是七公主及笄礼,可没闹腾的工夫了!” 沐浴过后,魏卿便睡下了,一夜好眠。 这几日,朝堂上很是热闹,安王被御史及朝臣联名参奏,言安王言行无状,不知体统,当街伤人,不重惩不足以平愤。 朝中大臣有一半都是群情激愤,其中不乏安王政敌以及古板正直的朝臣,且更有定国公与霍将军家眷受其牵连,圣上震怒,撸去安王在工部的差事,罚两年俸禄,当晚在场的五公主、临安郡主及安王妃等人,也禁足三月,闭门思过。 甚至连江贵妃,也被圣上以教养不当的理由,斥责了一顿。 得到消息时,魏卿正在芷荷院,闻言笑道:“五公主此次倒是无辜受累了。”救了个人,看了场戏,便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魏绮垂眸玩着手指:“她也不算无辜。” 魏卿点头,调侃道:“谢公子想必能清闲些时日了,如今江贵妃一派被打压,必是不能轻易出头,倒能趁着机会赶快办了亲事。” 魏卿说完,也不见回应,转头一看,魏绮一副神游的模样,明显没听进去她的话。 自那晚回来后,魏绮便一直都是这个状态,整日里也不出门,更没有以前的张扬。二夫人以为她是受了惊吓,问她也不说,请大夫来也没诊出个什么名堂,这才找了魏卿,毕竟年纪相仿,希望她能开解开解。 魏卿心里也很无奈,她与魏绮本就不算交心,现在魏绮连话都懒得说,她也无从下手。 她与魏绮道了别,便回了卿云院。 一进门,便看到坐在窗边浅笑饮茶的魏子衿。 “大哥回来了?”魏卿坐到他身边,心情好了大半。 魏子衿放下茶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嗯,刚回府,见了老太君和母亲,便来了你这里。看你珠圆玉润的,日子过得不错,想必没被吓到。” 魏卿拍下他的手:“那是自然。”说完,又问他,“大哥去武陵可顺利?” “证据证人都齐全了,只等三司会审。”魏子衿懒洋洋靠着迎枕。 魏卿闻言,也放了心,这是魏子衿入朝后第一个差事,若是办不好,可想而知外面那些人又会如何嚼舌根,中伤魏子衿。所幸魏子衿虽是武将,脑子却好使的很。 魏子衿看她这副模样,有些好笑:“这些事不必你费心思,外面有父亲和大哥撑着,姑娘家想的多容易变老。” 说完,不等魏卿接话,魏子衿道:“明日我休沐,母亲说去外祖家,你别忘了。”接着便站起身,摇着折扇,风度翩翩的走了,压根儿没让魏卿说话。 魏卿瞪了一眼他的背影,回内室午睡去了。 晚膳时,含芙拿着衣裳问魏卿:“姑娘,明日穿这件莲青色曳地裙可好?正巧配夫人昨日送来的那副玉垂扇头面。” 魏卿漱完口,回道:“那就这件吧!” 翌日一早,魏卿便去了正院,陪定国公夫妻用完早膳后,一同出了门。 魏子衿早已等在了马车前,见到他们,收了折扇,拱手上马,一行人去了承德侯府。 老承德侯与定国公府老太君是同一辈人,也是一起上过战场的,身体硬朗,年前带了老妻去江南游玩,前几日才回京,两人育有一子一女。 如今的承德侯便是林氏的兄长,平日里公务繁忙,少有闲暇。 承德侯夫人难产早逝,只留下林棠音。如今的承德侯夫人是在林氏去了边关后另娶的,林氏与她并不熟悉,相较之下,回来后林氏并没有上门,而是等老承德侯夫妇回京后才打算回娘家。 想到父母,林氏有些感伤:“当年你姨母她们担心,都劝我不要随你父亲走,那时你外祖母告诉我,人生苦短,尤其是武将,生死不由自主,说不定哪天一眨眼,人便没了,如果可以,就不要放手,免得余生遗憾。” 魏卿挽着她:“外祖母是亲身经历过的,自然对母亲能感同身受。” 当年老承德侯在战场时,老承德夫人便一直陪伴在侧,她没有武功,不通兵法,却无惧无畏,陪着丈夫,同生共死,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 很快到了承德侯府,二人下车,看着门上的匾额,林氏眼含怀念。 今日是休沐日,承德侯也在家,得了消息此时刚出来,与林氏的英气豪爽不同,承德侯一副儒雅之态,再有上乘的容貌加成,俨然一个气质美大叔。 承德侯看着多年未见的妹妹,心中也激动,笑道:“既回来了,怎的站在门外?非得做兄长的亲自来请?” 第十六章那你得多对不起你妹妹妹夫? 林氏玩笑道:“多年未见,兄长亲自来请,我才有面子不是?” 承德侯笑了几声,拍了拍定国公的肩,说道:“快进去吧,父亲母亲早早便等着你们了。” 几人相互见了礼,然后一同往老承德侯夫妇的院子走去。 行动间,承德侯笑道:“早前在朝上见到衿哥儿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就算在边关吹了几年风沙,这模样性情也一点都没变。” “可不是?这小子从小就这德行,放哪都一样。”林氏行动如风,脚下不停,看得出她也思亲心切。 魏子衿与魏卿走在后面,此时他又抽出了折扇,翩然而行:“都说外甥肖舅,我可不是随了舅舅?” 承德侯闻言,开怀大笑,正欲说话,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传来:“臭小子有什么好笑的?不知道我老头子还等着?还不给我滚进来!” 此时他们已走到了老承德侯的院子,方才那声吼显然也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承德侯摸了摸鼻子,无奈地走进去。 “父亲,我们正在说外甥肖舅,可不是……”一进门,承德侯就开口解释。 “什么外甥肖舅?衿哥儿要是像你,那你得多对不起你妹妹妹夫?”老承德侯打断他的话,瞪眼道。 单从外貌上看,老承德侯完全不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反而老当益壮,精神矍铄。 而听到他这句话,一众人都忍俊不禁,连正在感伤的老承德侯夫人屈氏都笑了,屈氏拍了他一下,这才对众人道:“都坐下吧,别站着了。”说完拉了魏卿坐在身边,又对魏子衿招了招手。 林氏双眼含泪,见状喊道:“母亲!” 屈氏嗔了她一眼:“多大人了?还如此孩子心性,且等我看完衿哥儿和卿丫头,就轮到你。” 林氏被定国公扶着坐下,此时老承德侯哼了一声:“你见着母亲,就没看到我老头子也坐在这?” 林氏拿帕子抚了抚眼,才道:“怕是父亲也只顾看孙子孙女,忘了女儿了!” “京中只有锦丫头与卿丫头常来看我,衿哥儿我多年未见,自然是先紧着三个孩子。没良心的女儿有什么可见的?”老承德侯嘴硬道,也不知一大早便收拾好等着人的是谁? 定国公此时却跪下,低头道:“是小婿的错。” 林氏紧随其后,也跟着跪下:“让父亲母亲忧心了,是女儿的错。” 老承德侯斜了他们一眼,也不出声。 承德侯忙扶起他们:“咱们一家人团聚,你们这是干什么?父亲母亲还会同你们计较不成?” “你如今倒是连我老头子的主都能做了!”老承德侯瞪了他一眼。 承德侯笑了笑,没在说话。 魏子衿此时道:“外祖父莫要生气,这些年父亲母亲时时都念着外祖父外祖母,只盼着早日回京尽孝。” 老承德侯本来就没生气,如今有了台阶,也顺势下了,问他道:“我看过你这几年在边关的战绩,确实很出色,超过你父亲只是时间问题,可如今却做了文官,你心中是何想法?” 魏子衿闻言,浅浅笑道:“前朝赵挚弃文从武,北退匈奴,南灭大齐,一代明将,流芳千古;东晋房岩高智之才,从商材雄德茂,从政国士无双。所谓奇才,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能功绩斐然。”说罢,笑看着老承德侯:“外祖父相信孙儿么?” 老承德侯抚掌而笑:“好小子!那我老头子就等着你功成名就了!” 承德侯也眼含欣慰:“衿哥儿有这份品性与胆识,何愁不成才?” “哼!你知道就好!以后可别再说衿哥儿像你,人家文武全才,哪是你一个文弱书生比得了的?”老承德侯最看不上这个儿子整日舞文弄墨,没有一点武将后人的豪气血性。 承德侯知道父亲的心病,可天性使然,强行改变只会适得其反,老承德侯也明白这点,所以不逼迫,由他去,看不惯时拎来骂两句就好。 屈氏搂着魏卿,叹气道:“也不知你姐姐近来如何?何时能回来看看?如今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到底是不方便了啊。” 魏卿笑道:“姐姐这几个月可不方便回来了,且要顾着小外甥呢!” 屈氏闻言,有些惊讶,忙看向林氏。 林氏笑着点头:“快三个月了。” 有孕了!屈氏笑的见牙不见眼:“大喜!大喜呀!” 老承德侯也惊喜:“没想到我老头子还能看到第四代啊!哈哈哈,锦丫头孝顺啊!” 转头见到儿子一点也不意外,瞬间了然,瞪了他一眼:“你既早已知晓,怎的信里未提过此事?我和你母亲反倒成最后知道的人了。” “这不是为了给父亲母亲一个惊喜吗?小妹回京再加上世子妃有孕,可是双喜临门啊!”承德侯笑着回话。 老承德侯闻言,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了他的话。 这时有下人来报,大姑娘来给老太爷请安了。 屈氏忙让她进来,她还拉着魏子衿的手,在林棠音给长辈们一一见了礼后,笑道:“音丫头,这是你大表哥,他当年离京时你才四岁,想必是不认得他了。” 林棠音微微屈膝:“大表哥!” 魏子衿笑意微敛:“表妹好。” 屈氏笑意满满:“你们表兄妹多年未见,以后常来常往的,也有个照应。”说到最后,看了看魏卿。 魏卿会意:“那是自然,日后咱们一同出外游玩踏青,也有个护花使者了。”说完她笑看了眼林棠音。 屈氏连连点头:“哎,哎,这样才对!” 魏卿揶揄地看了看魏子衿,后者无奈微笑。 屈氏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林棠音十四岁了还未定亲,她生母早逝,继母又有自己的孩子,对她分不出多少心,这婚姻大事就落到了屈氏头上,外孙玉树临风,年轻有为,虽然年纪大了点,可到底是自家人,嫁过去她放心。 可她也不是自恃长辈身份就逼迫晚辈的人,还是要让两个孩子多相处,日久生情最好。 眼下在场诸人中,老承德侯父子自然无异议,两个都是自家孩子,能亲上加亲最好。林氏和定国公也是希望败家儿子早点成家,魏卿对表姐成嫂子也是没意见的,虽然她觉得基本没戏。 大概只有两个当事人是最不希望成事的,两人无意间对视,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松了口气,一同放下了心。 午间用膳时,承德侯夫人也带着儿女前来,她膝下一子一女,长女林棠语十岁,幼子七岁。 承德侯夫人看着倒是温和,儿女与林棠音虽不亲热,但也守礼。 亲人团聚,自是无比欢欣的。 用完膳后,稍坐了会,定国公一家便道别回去了,直到离开前,屈氏脸上的笑容也未散去,今日喜事多,连老承德侯看着也是心情愉悦的。 回府后,魏卿与父母兄长分开,也朝卿云院走去,经过花园时,正巧魏绮从对面假山处走过来。 魏绮看到她,挑眉娇声道:“三妹妹这是才回来?” 魏卿见她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模样,便知她是缓过来了,笑道:“今日去了外祖家,刚回府,二姐姐身子今日看着也大好了。” “不过是一时受了惊吓,歇息几日自然无碍。”魏绮拽下身旁的柳条,拿着把玩,“后日便是七公主及笄礼,妹妹这两日可要用心了,宫中规矩多,妹妹到时可莫要给咱们定国公府丢人!” 魏卿是七公主的赞者,及笄礼时要在旁协助,皇家的及笄礼自是声势浩大,规矩繁多。 “自然不会,二姐姐放心,”魏卿边走边道,“日头正毒,二姐姐身子刚好,还是莫要在外贪玩了。” 说完也没等魏绮回话,便走远了。 “这二姑娘也真是,明明是关心咱们姑娘,偏要语出刻薄,换个脑子转不过弯的,还不得跟她结仇?”含芙走在后头道。 含墨扶着魏卿接话:“二姑娘不从小都是这个性子?三年前世子送给姑娘的白狐没了,姑娘心情不好,连女先生的课也不上,大姑娘都哄不好,二姑娘私下求二公子从外面弄了只波斯猫来送给姑娘,还非要说是自己玩腻了不喜欢的。” 含芙叹气:“可惜那波斯猫没多长时间也去了!不过依二姑娘这性子,以后去了婆家,可不定要如何受委屈。” 魏卿倒是摇头:“二婶了解二姐姐的脾性,定然会挑个合适的人家。” 回到卿云院,魏卿更衣后看了会书,天色便已擦黑,用完晚膳,沐浴后便睡下了。 翌日早晨,魏卿刚穿好衣裳,林氏便使人来叫她去正院,说是宫里来了人。 魏卿去了正院,进门便看到两个宫装嬷嬷站在一旁,林氏拉过她道:“卿儿,这是芳嬷嬷和管嬷嬷,今日来与你说说及笄礼的规矩禁忌。” 芳嬷嬷和管嬷嬷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三姑娘。” 魏卿福身:“两位嬷嬷好。” 两人侧身避过,林氏此时对她们道:“两位路上辛苦!凌素,带两位嬷嬷喝杯茶,歇歇脚后咱们再开始。” 凌素应了一声,抬手示意:“嬷嬷请!” 两人一同行了礼,便被带去了偏厅。 魏卿在正院用了早膳后,就带着芳嬷嬷和管嬷嬷回了卿云院。 天裕女子十五岁及笄,举办及笄礼,所需赞礼、正宾、赞者各一人,赞礼主持笄礼仪式,正宾以德才兼备的女性长辈为佳,赞者一般由及笄女子的闺中好友担任。 魏卿虽第一次做赞者,但当年魏锦及笄时她也看过,宫中规矩虽多,但了解了也无非就那几样,在两个嬷嬷的指导下,魏卿很快就记住了。 到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魏卿便被含墨叫醒,她今日得早点去宫里准备。 第十七章公主蒙上天庇佑,福泽深厚 今日鸾凤宫上下喜气洋洋,魏卿一路走来,宫人们走路带风,脸上带笑,欢喜的忙着活儿。 内殿里,七公主正坐在梳妆台前由侍女梳妆,皇后坐在软塌上,见到魏卿,忙招呼她过来:“卿丫头来了?怎的就你一个人,你母亲没进宫?” 七公主余光扫到她进来,正欲张口说话,一旁的嬷嬷急道:“公主再耐心些,现下开口不好上妆啊!” 皇后拉着魏卿坐到身边,闻言转头对七公主道:“你闭嘴!”十分简单粗暴。 转而又看着魏卿:“她可是说什么不合规矩,稍后再进宫?” 魏卿笑意吟吟:“今日人多眼杂,母亲也是不想给人留下话柄,对姨母不利。” 皇后颇为无奈,转而柔声道:“昨日让嬷嬷与你说了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你莫要紧张,该如何便如何。” 魏卿点头:“姨母放心,我晓得的。” 皇后担心她一路过来饿了,又让宫人端了些点心果茶进来。 不一会儿,七公主上完妆,换好衣服走了过来。 女子未行礼前要穿常服,所以七公主身着白衣,黑色为边,身上无丝毫坠饰。因打扮素净,所以皇后让宫人们在妆容上下了功夫,既有少女的明丽娇俏,妆容又不显浓重。 “卿儿,你可来了,我都无聊死了,又不能说话,又要坐在那保持端庄,及笄真是麻烦!”七公主挽着魏卿的胳膊抱怨,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 皇后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你平日里顽皮也就罢了,怎的这个好日子也不能消停,你看看你这幅样子,言行举止哪里像个公主?” 魏卿扶正七公主的身子,笑道:“今日是表姐的好日子,无论如何,都得打起精神来呀!这幅模样可不能被旁人瞧了去。” 七公主撒娇道:“卿儿你又不是旁人,在他们面前,我可端庄了!” 皇后还要说话,有宫女进来禀报英国公府老夫人到了,皇后忙让秀云嬷嬷出去迎。 英国公老夫人是皇后母亲,也是今日七公主及笄礼的正宾。 七公主也起身端正站着,外祖母最是重规矩,若是看到她这幅模样,怕是少不了一顿说教。她这辈子就怕两个人,一个外祖母,一个锦表姐。 转眼间,老夫人便进来了,她面色严肃,只看面相便是极为端重守规之人,走过来后先是行礼:“臣妇参加皇后娘娘!见过七公主!” 此时魏卿与七公主也向她见了晚辈礼,老夫人点了点头。 皇后起身扶着老夫人坐下:“母亲一路身子可还好?今日怕要劳母亲辛苦了。” 老夫人微微笑了笑,脸上的肃容持重才淡了些:“七公主的大日子,臣妇如何算得辛苦?” 皇后接过宫女手中的茶,递给老夫人:“母亲先喝杯茶歇歇吧,时辰到了咱们再去交泰殿。” 交泰殿位于乾坤宫和鸾凤宫之间,含“天地交合,康泰美满”之意,是皇后举办寿庆等典礼,接待嫔妃命妇的地方,七公主是嘉隆帝唯一的嫡出公主,自然有资格在那里举办及笄礼。 前头的几位公主,可没有这待遇。 几人在鸾凤宫坐了不久,在宫人提醒后,便一同往交泰殿去了。 命妇贵女们此时皆已到场,当然,还在禁足中的五公主安王妃等人自然来不了。后宫一众嫔妃中,除了称病的江贵妃和深居简出的连嫔外也都来齐了。 皇后挥了挥手,司礼监宣布及笄礼开始,宫廷乐师开始奏乐。 熟悉过礼仪流程,七公主与魏卿两个小姑娘倒没出岔子,三次加笄,三次换衣。 最后七公主跪在蒲团上,英国公老夫人站在她身前,念了一大段祝福语,随后为她戴上钗冠,亲自扶起她,赞礼宣布礼成。 英国公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面色依然严肃,眼底却带着慈爱:“公主蒙上天庇佑,福泽深厚,余生必然无忧无愁,一世荣华。” 七公主闻言,红了眼睛,她含泪笑回道:“既蒙上天庇佑,小七也愿外祖母福寿绵长,康宁长泰。”外祖母虽严厉了些,可待她却是再真心不过的。 英国公老夫人笑了笑,在肃穆悠扬的乐声中,却更显得庄重。 一番折腾下来,已到了午时,魏卿拜别皇后和七公主,随林氏回府。 今日定国公府女眷齐全,二夫人带着魏绮,连郑玉柔也来了。 郑玉柔身份不够,如今进了宫,参加了七公主的及笄礼,日后定亲时也能算作谈资。 回府用了膳,魏卿午睡了会儿,起身后接到了太子妃的帖子,太子府的蝴蝶兰开了,太子妃邀诸家姑娘们前来赏花。 魏卿放下帖子:“大哥前些日子给了我一些西山白露,明日一起带上去吧。” “太子妃最是爱茶,想必会喜欢!”含真抱了小狐狸进来,放到魏卿身边。 同为女眷,见面机会多,又有皇后的关系在,所以魏卿与太子妃的关系还不错。 魏卿点头,戳着小狐狸的软毛,小狐狸低声呜咽着,魏卿蹙眉:“它好像没精神?不会是生病了吧?” 含真笑道:“它是没吃饱,姑娘没喂过它不知道,这小狐狸能吃的很,食量是寻常狐狸的两倍,庆嬷嬷说晚上不能喂的太多,容易积食,小狐狸且委屈呢!” 魏卿抱起它:“没事就好,你们平日也多注意着些,好好养着。”经过前面那两次,她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第一只小狐狸是水土不服,波斯猫是自己不小心掉湖里才没了,咱们这只小狐狸能吃能睡又有灵性,定不会再重蹈覆辙。”含真弯腰小心地摸了摸小狐狸。 因白天消耗体力太多,今日魏卿早早便洗漱睡下了,含墨拢好床纱,也熄灯退下,一夜无话。 翌日,魏卿用过早膳便出门了,到院子里时,魏绮与郑玉柔也刚到,三人上了马车,往太子府去。 太子妃孟氏是户部尚书嫡长女,与太子成婚五年,膝下育有四岁的皇长孙。 到了太子府,三人下车,由侍女引向后院。 太子府建筑与皇宫相似,都走富丽堂皇,恢弘大气的风格,玉砌雕阑,朱楼翠阁应有尽有。 三人走到月洞门前,魏卿刚走过去,后面的郑玉柔似是被绊了一下,双手扶住魏卿的腰才堪堪站定。 魏卿回身扶着她:“表姐没事吧?” “走个路也走不稳当,府里都不够你施展,跑到外头来丢人?”魏绮走在最后,嘲讽的看了郑玉柔一眼。 郑玉柔抬头看了看她,很快又低下头,似更咽道:“是我没站稳,吓到表妹了。”一副默默忍受的模样,像是魏绮欺负了她。 魏绮见她这幅作态,仰天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魏卿放开郑玉柔,温声道:“无碍,表姐既无事,咱们也快些走吧,已经到了后院,不好失礼于人。” 郑玉柔握着帕子,点头轻声道:“三妹妹说的是。” 太子府的侍女一直都低着头站在一边,直到她们说完话,才默默地引路。 太子妃此时正在院内,被一些姑娘们簇拥着看花,三人上前行礼。 太子妃扶起魏卿,笑意吟吟:“今日你可来的晚了,院里的花可都被我们赏遍了。” 太子妃生的也是月貌花容,气质亲和,有大家之范。 魏卿闻言,看了看院里的蝴蝶兰:“您可别蒙我,园子里的花还怕是还没人得见呢!” “你倒是机灵,知道我还有满园的花等着呢!”太子妃笑点了点魏卿的额头。 魏卿笑道:“众所周知,太子妃最爱花和茶,院里这些花哪够?必得是满园春色才能劳您大费周章的邀诸家姑娘们来赏花啊!” 太子妃闻言,对着左右姑娘们笑道:“这是嫌我不常请你们啊!” 一位绿衫姑娘大方一笑:“既如此,您日后可要常叫姐妹们来陪您,不然我们可不依!” 一旁的姑娘们也附和着,太子妃笑着应下了,见魏卿看着那位绿衫姑娘,解释道:“这位是霍将军的长女霍思,前几日刚随母兄一同回京。” 霍将军镇守北疆多年,儿女也在那边长大,如今年纪到了,回京来议亲。 霍思对魏卿点了点头,魏卿也回之一笑,这位怕就是暖阳节当夜与她们一同遭受无妄之灾的霍将军女眷了。 这姑娘长得也是极好,眼神清明,举止大气,打眼一瞧便知不是个爱搞幺蛾子的。 魏卿也回之一笑。 接着剩下的一些姑娘们也陆续都到了,太子妃便带着众人一同往花园去了。 身为长嫂,太子妃设宴,自是不能落下各位王妃与公主的,可淮王久未成婚,宁王妃伤寒,安王妃禁足,后头的两位王爷都打着光棍,祁王妃与瑜王妃还没影儿呢! 至于公主们,前面四位有三位嫁去了外地,唯一嫁在京都的长乐公主前几日去了宝华寺礼佛未归,五公主禁足,六公主和亲,七公主被皇后拘在宫里学规矩,八公主年幼,如此一来,今日到的只有诸位世家姑娘们。 “院子里地方小,就只选着喜欢的颜色种了些,你们一会且看看花园里各色的蝴蝶兰,天气好时,还有大群蝴蝶飞来呢!远远看去,真真是美极了!”太子妃边走边笑着对众人说道。 姑娘们都附和着太子妃往外走,魏卿却被两个丫鬟拦住:“三姑娘,皇长孙知道您过来,现下正闹着要见您,可皇长孙前日受凉,太子妃不许他出门,劳姑娘随奴婢去看看皇长孙可好?” 魏卿此时正处于院外槐树死角,与一众丫鬟跟在后面的含墨怕是还以为她在前面走着,魏绮早在她与太子妃说话时就去了交好的姑娘那,郑玉柔不见人影,怕也是随众人一起走了。 眼下只剩下了魏卿一人与两个丫鬟。 魏卿与太子妃交好,所以常与皇长孙一起玩,丫鬟如此说法挑不出错。且这两人魏卿有印象,都是皇长孙跟前的二等丫鬟。 其中一个丫鬟见魏卿不说话,急道:“姑娘放心,奴婢这便去禀告太子妃,定不叫姑娘难做。”说完就急匆匆去了花园的方向。 此时,圆脸的丫鬟道:“姑娘请随奴婢来。”走的方向也是皇长孙的院子。 事已至此,魏卿点了点头,随她一起走了。 两人一路无话,走了有一盏茶时间,魏卿偶一转头,就看到了回廊上走来的安王,魏卿暗道不好,中计了。忙转身欲走,圆脸丫鬟想拽住她,魏卿忙侧身躲过,那丫鬟还想上前,却不知怎的晕了过去,魏卿来不及细想,转身便走。 刚走了两步,腰间盘上来一只手臂,紧接着便落入一个怀抱,魏卿还未及反应,人便到了一旁的树上。 下方,安王步履匆匆的走过。 第十八章本王去求父皇赐婚可好? 树上,魏卿看着腰间的手臂,嘴角一抽,转头,果然看到了祁王那张带笑的脸。 “缘分果真妙不可言,在这里也能遇到表妹。”纪明熙坐在她旁边,眉眼含笑。 魏卿看了看还横在腰间的手臂,心中无力:“男女授受不亲,王爷可否先放手?” 纪明熙闻言,非但没有撤回手,反而搂的更紧:“树上危险,本王怕表妹掉下去。再者说两次救命之恩,还不够表妹以身相许?” “……即便以身相许,也该遵循礼法,断无私相授受的道理!”魏卿无奈,她是发现了,这祁王根本不会听人话,“既然王爷也觉得树上危险,不如下去再说?” 纪明熙闻言眼睛一亮,完全忽视了她后半句话:“那表妹是同意以身相许了?” 魏卿一梗,她怎么忘了,跟祁王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交流。 就在此时,一阵高高低低的说话声传来,魏卿坐在树上,看到一群姑娘正在朝此处走来。 “太子妃只叫咱们看蝴蝶兰,倒留下一园子桃花自己欣赏了,这我可不依……”一位紫衣姑娘走在最前面娇笑说话,言语间却左顾右盼,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魏卿看了看回廊边上那片桃花林,眼眸沉了沉。 祁王轻笑,呼吸就在她耳畔:“赏花为假,捉奸才是真啊!”说完转头看她,眼神认真,“幸好躲得快,不然被人发现了我们私会,可就麻烦了!” 魏卿嘴角抽了抽,这是偷情的词吧?说得好像他们真的有一腿一样。 祁王看她不答话,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绣了玉兰花的手帕,魏卿一见,忙摸了摸身上,果然空无一物。 不待她问,祁王就交待了:“方才有个丫鬟丢在了回廊上,本王见着眼熟,就拿了过来,正想问问你。” 魏卿听见他说眼熟,嘴角又是一抽,拿过了手帕:“多谢王爷!”若是今日真的给安王捡去,她便别想摘开了。 祁王唇角轻扬:“不用谢,这也是本王的东西,怎能给贱婢丢在地上?” 魏卿没理他,只握着手帕,想起今日郑玉柔摔倒时扶住了她,心下有底。 不过……魏卿看向远处娇笑的紫衣姑娘,户部侍郎府四姑娘吴纤云,性格开朗,会做人,在贵女间风评不错,与临安郡主交情极好。 魏卿与她不熟,也自认从未与她交恶,吴纤云何以要针对她? 想到方才经过的安王,魏卿惊疑,难道是临安郡主?可临安郡主无缘无故又为何要算计于她? 那群姑娘们赏了花,便又去别处了,吴纤云没找到东西,虽心有不甘,却不敢找借口久留,只能跟着一起走了。 见着走远的人群,魏卿道:“王爷可否带臣女下去,出来的时间长了,不好叫太子妃久等。” 纪明熙挑眉:“男女授受不亲!” 魏卿瞪了一眼腰间的手,那你倒是放手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纪明熙见状,身子越发贴近她,低低笑道:“本王是怕表妹掉下去!这树有三丈高,一个不小心就是半身不遂了。” 纪明熙刚说完,魏卿就感觉身体极速下坠,亏了她定力好才忍住没叫出声,眨眼间,就被他放下了地。 纪明熙笑意晏晏,负手而立:“表妹瞧瞧,如此贴心的相公,要是不要?” 魏卿只当没听到,福身道:“太子妃想必等急了,臣女便不打扰王爷了。” 说完不等纪明熙回话,便转身离开了,没办法,她怕又听到什么惊人之语,堵得她难受。 纪明熙看着她的背影,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出声道:“再过两月便是表妹生辰,届时本王去求父皇赐婚可好?” 说完心里忐忑,不错眼的看着前方。远处的人步履匆匆,毫无反应,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回答。 他眼巴巴看了许久,直到人消失在了拐角,最后才嘟囔道:“那就当你默认了……” 魏卿当然没听到,不然她怎么也会想办法劝他打消念头,她对祁王并无意,更不愿为此将定国公府置于尴尬境地。 这两次相救之恩她很感激,也会记着,来日定还给他。 这厢魏卿到了花园,太子妃在这里摆了宴席,众人坐在桌前玩笑赏花。 “魏三姑娘怎的现下才到?咱们方才去了桃花林,绕了一圈也没见到三姑娘呢!三姑娘在哪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也与大家一同说道说道啊!”吴纤云见到魏卿,开口娇笑。 待魏卿正要开口,吴纤云突然惊呼一声:“方才回园子时,下人们说安王走错路,误入了后院,三姑娘方才不会与安王在一处吧?难怪大家都没见到你!” 魏卿挑眉,这是没抓到奸,改污蔑了?这吴纤云也算有点脑子,知道先入为主,给众人一个她与安王私会的错觉。 果然,吴纤云此言一出,众人皆看着魏卿,眼底惊疑,在太子府私会安王,这得是个什么名声? 此时郑玉柔坐在一边,忙出声道:“吴四姑娘不可乱说,三妹妹或许只是为安王指路,断无其他关系!”这话明着是为魏卿解释,实则坐定了魏卿与安王相会的事实,她是魏卿表姐,说出的话更让人相信此事不假,更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果然,众人看向魏卿,眼底惊疑不定,不过也有少数聪明的心存疑惑,在太子府私会安王,魏卿真会这么蠢? “哦?妹妹自己都不知何时为安王指过路,敢问表姐是从何处见到?”魏卿转身看向郑玉柔,神色温柔,缓缓说道。 郑玉柔闻言,轻声回道:“吴四姑娘说妹妹与安王在一起,姐姐心急,担心妹妹名声有损,这才出言辩解,妹妹莫怪。”倒是一副好姐姐模样,“三妹妹莫怕,姐姐相信你与安王是清白的。” 魏卿一笑:“若换做是我,姐妹被人污蔑,该第一时间澄清关系,讲明事实才是,可不会胡言没影的事。” 众人闻言,皆心中明白过来,这郑玉柔与吴纤云一唱一和的,心思昭然若揭。都是深宅大院里长大的,三两下便明白了现下的情况,心中皆嘲笑郑玉柔是个蠢货。 她是定国公府表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坏了魏卿的名声她自己便能得着好?她连日后嫁人都要仰仗定国公府,如今算计了人家女儿,定国公能给她好果子吃? 现下她干的事儿摊到了明面上,今日在场的皆是天裕上流世家贵女,郑玉柔想嫁的好简直难如登天。 谁家会娶一个狼心狗肺,心机深沉却脑子不够使的蠢货坑自己? 且说郑玉柔此时,知自己说错了话,也低头闭嘴不言了。 黄蔚此时冷笑开口:“郑姑娘与吴四何时交情这般好了?竟把卿儿都比了下去。” 林棠音接话道:“你这话不对,到底血浓于水,哪就比不上外人了?高祖时,林穆二妃不就感情深厚,堪称姐妹情深之典范?” 黄蔚闻言,不由得笑了出来,玩味的看着郑玉柔:“的确如此,是我忘性差了些。” 那林妃与穆妃的确是一起玩到大的表姐妹,感情甚笃,即便后来进宫共侍一夫也未能影响感情,在当时也曾为人称赞,娥皇女英也不过如此。 可最后,害的林妃一尸两命,惨死宫闱的,也是这个好姐妹。 林棠音如此比喻,可谓贴切至极。 可不就是嘴上好妹妹,手里捅刀子? 在座的姑娘们都掩唇低笑,郑玉柔尴尬不已,心下也有些慌,张口欲解释,吴纤云却又开口了。 她双手环胸,咄咄逼人道:“三姑娘意思是未见过安王了?可后院方才姐妹们绕了一圈,也没见到三姑娘,敢问三姑娘去了哪?” “本姑娘丢了帕子,叫三妹妹一起去找了,这也需要向吴四姑娘禀报?”魏绮走进了花园里,扬起下巴,端的是盛气凌人。 而后她又道:“吴四姑娘绕了一圈,岂不知与三妹妹正好错开了,方才诸位不是还见到我在湖边么?” 姑娘们闻言,都点了点头。 霍思也道:“方才我在花园假山处,也见到了二姑娘在找东西。” 只有吴纤云不死心开口:“我们问你时,你只说在看锦鲤,可没提什么丢东西。现下不会是为你妹妹打掩护开脱吧?” 魏绮反唇相讥:“姑娘家丢了贴身之物,难道还要大肆宣扬么?”帕子于女子来说,的确算得上私人物,若丢了,也是个麻烦,否则魏卿也不会给人偷了帕子污蔑。 所以魏绮此言,无人置喙。 吴纤云被堵的哑口无言,转过头不语,面上却带有不甘之色。 魏绮见此,眼含冷意,接着开口:“倒是吴四姑娘,一直在污蔑三妹妹与安王有染,是何居心?今日吴四姑娘若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定国公府必要上门问问吴侍郎,是心中有何不满?还是觉得定国公府与安王结党营私?”这话就重了。 吴纤云闻言,脸色一白,这才心里转过弯来,她面前的可是定国公嫡女,连皇室都会礼让三分,她身后站着定国公府、秦王府、承德侯府,甚至皇后,连太子妃都与她私交甚笃,哪是她一个侍郎之女能得罪起的? 魏绮牵扯到了朝堂党派,一个不好父亲的侍郎之位便做到头了! 想明白了这些,吴纤云浑身发冷,如坠冰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时间气氛凝重,无人开口。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的这般安静?”太子妃此时走了过来,方才皇长孙吵闹,她去看了看儿子。 谁曾想她刚离开没多久,便出了这档子事儿,真当所有人都是蠢货,敢设计她太子府? 太子妃面色不虞,看了看吴纤云:“吴四姑娘可有话要说?” 吴纤云早就白了脸,闻言只摇了摇头,便是连话也不敢说了。 她已经不敢想后果了,今日之事,怕是她前脚出太子府,家里后脚就会知道。 等父亲知道她得罪了定国公府,她锦衣玉食的日子也就到头了,不,可能还不止……想到此,吴纤云摇摇欲坠,她怎么就听了临安郡主的话,来跟魏卿对着干? 蠢啊!真是蠢啊! 太子妃环视四周,接着道:“本宫好意邀诸位赏花,闲话家常无妨,可若肆意生事,造谣污蔑,就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太子妃虽性情温和,但浑身气场全开时,也是很能震住人的,毕竟当了五年皇家媳妇,该学的该练的都炉火纯青。 众人皆低头不语,魏卿此时轻笑了一声:“咱们都是知道好歹的,自不会辜负太子妃一番好意,只这满园花开便让人目不暇接,哪还有心思顾及别的?” 魏卿开了头,众姑娘们也随着凑趣,气氛才活络了起来。 过了不久,有下人抬来桌椅,太子妃把午膳也摆在了花园里。 众人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太子妃从头到尾都拉着魏卿的手,与她说笑,也是让众人都看清楚了,即便方才闹了那一出,魏卿也是太子府罩着的,容不得旁人算计污蔑! 所以吴纤云从左右逢源到形单影只就是眨眼的事儿,今日刚来时还有人因为定国公府照顾郑玉柔几分,可现下,郑玉柔身边空旷无人,极为尴尬。 膳后,姑娘们陆续告辞,魏卿离开时,太子妃拉着她道:“你放心,今日之事太子府一定会给你个交待,绝不会让你凭白被人污蔑!” 魏卿点头:“我自是相信表嫂的!”她私下里一直如此称呼太子妃,如今此言,也是表明态度。 毕竟是在太子府出的事,若是计较起来,太子府也摘不开! 随后魏卿告辞离开,魏绮与郑玉柔已经坐在了马车里。 魏绮盯着郑玉柔,面色难看,却并未如往常出言讽刺。 郑玉柔则面色不变,只端坐在那。 魏卿挑帘上了马车,一时,车里二人都看着她。 第十九章藏掩着情郎的另有其人吧! 魏卿上了车,刚坐定,郑玉柔便软声开口:“幸好三妹妹今日无事,总算有惊无险,未再出状况。” 魏卿挑眉,面带笑意:“还是多亏表姐仗义直言啊!” 郑玉柔面有愧色:“今日姐姐心急,言辞有些欠妥,三妹妹不怨怪姐姐便好。” “自然不会。”魏卿笑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开口。 郑玉柔垂眸,理了理衣袖。 两人都没再说话,魏绮也闭眼靠在车壁上,一路无话。 回了府,郑玉柔打了招呼回客院。 此时魏绮才开口:“这么简单的局也能被算计,真是没用!” 魏卿笑着点头:“妹妹愚钝,今日多亏了二姐姐反应快,才能避免困境。”是她大意了,毕竟常去太子府,心理上有些松懈,却正好给了人可趁之机。 “哼,你知道就好,日后出门多长个心眼,免得被蠢死!”魏绮双手环胸,又道:“那玩意儿你打算如何?”说着朝客院方向抬了抬下巴。 魏卿也跟着看向那边,眸光冰冷,唇角含笑:“二姐姐今日辛苦,回府只管看戏便好。”有些账不是不算,只是时候未到,如今也该一起清了。 魏绮冷哼:“可别让我等太久,放这么个恶心玩意儿在家里,我心里堵的慌!” “左右就是这几日,定国公府便会一片清明了。” 魏绮疑惑:“府里这个好猜,不过就是嫉妒,可吴四为何要联合她一起算计于你?” “大概是因为临安郡主吧!”魏卿回道。 魏绮转头看她:“临安郡主?我记得你与她并无过节。” 魏卿勾唇:“临安郡主向来视安王妃如眼中钉,如果有人告诉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除掉安王妃,你说临安郡主会如何?” “所以她们设计你与安王有染,到时你便不得不嫁安王,以你定国公嫡女的身份,必定不能做妾室,安王妃又只能有一个,届时你和安王妃斗得两败俱伤,临安郡主便可坐收渔利!”魏绮越说脸色越难看,好歹毒的心思!安王妃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母家也颇为得力,到那时只怕定国公府也难独善其身! 可魏绮皱眉:“定国公府败落,她便能落着好?”这就是在说郑玉柔了。 魏卿轻笑:“谁知道呢!” 魏绮走了几步,忽的说道:“我就说暖阳节那夜,临安郡主的言行有些熟悉,这两人怕是早就勾搭上了!”临安郡主那我见犹怜的低泣模样,可不就是郑玉柔平时的作态? 想到此,魏绮呼出一口气,没再说话。 此时她们刚走到了碧玉湖边,魏绮却停下脚步,抬眼看她:“那你与祁王是怎么回事?” 魏卿心中诧异:“二姐姐此话何意?” “今日在花园,我和薛六正在赏花,有个丫鬟来找我,说找到了一条帕子,让我随她过去看看是不是我丢的那条。”魏绮扬唇,“我认得她,前些日子去宝华寺上香时,在后面林子里我见到她压着一个僧人,往祁王面前走。” 魏卿点头:“然后呢?” 魏绮懒懒靠在后面柳树上:“然后我就随她出去了,她告诉我经过后,我便一直在外面闲逛,让春竹在不远处望风,等你回来。” 魏卿了然,她回花园时,太子妃使人来告诉她,若有人问起,只说在皇长孙处即可。只是没想到魏绮突然出现解围,是祁王的安排。 魏卿心下不解,她可不会认为祁王是真的喜欢她,祁王三番两次救她,出现的时机都刚刚好,难以不让人深想…… “收收你那副思念情郎的娇羞脸!本姑娘看着伤眼!”魏绮斜眼看了看她。 魏卿无言,她哪里看出来娇羞了?那分明是沉思! 魏绮身子前倾,盯着她:“你真喜欢祁王?” 魏卿无奈,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也不知为何会得祁王另眼相待,他也确实救过我几次,可有一点很确定,就是我与他绝无可能!” 看着魏卿认真的眼神,魏绮自然相信了。只是性格使然,她又扬眉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给情郎打掩护故意说的。” 魏卿语带调笑:“恐怕藏掩着情郎的另有其人吧!” 魏绮闻言,脸色一红,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什么?” “哦?与谢二公子情投意合的不是二姐姐吗?”魏卿挑眉。 而魏绮则一脸惊恐的看着她,仿佛见鬼了一样! “暖阳节那晚勾搭上的可不止郑玉柔和临安郡主吧?”魏卿好心情的笑了笑,“英雄救美?” 见到魏绮睁大了眼睛,魏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自己被祁王救走时,魏绮也遇到了谢庭。 想到祁王那时说的“缘分当真巧妙”,魏卿笑意浓浓,可不是巧妙么? “花市赏灯,才子佳人,互诉衷肠,情意绵绵。难怪二姐姐回来后神思不属,怕是还在回味呢!”魏卿眼神揶揄,“看二姐姐回来时两手空空,想必玉兔捣药灯也做了定情信物吧?” 魏绮脸上红红,瞪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的?”倒是没再否认。 “今日在太子府时你往谢家姑娘那边看了好几次,且每次一说到五公主你的表情便不对,再说,当夜送你回来的,可是孟夫人,谢公子的亲姑母!” 魏绮不敢置信:“仅凭这个你便敢瞎猜?”真凭实据呢? “本是想打趣二姐姐,只是二姐姐反应太大,我便诈了你一句,”魏卿以帕掩唇,轻笑,“没想到果真如此……” 魏绮闻言,悔的肠子都青了,就不该和她在这扯! 魏卿见她面带懊恼,笑道:“二姐姐不必羞恼,左右此事你也瞒不住,再有一年你便及笄了,想必左相府已在准备聘礼提亲了罢?” 魏绮顿时脸色更红了:“关你什么事?”说完便转身走了,只看背影就知道是害羞了! 魏卿笑了笑,转身去了正院。 正院里,定国公与林氏都在,魏子衿得了消息,在魏卿进来后没多久也到了。 林氏一拍桌子,怒道:“好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定国公府是亏了她么?竟敢吃里扒外,联合外人毁我女儿?” 魏子衿进来就听到这一句,此时他脸上也没了平日的笑意风流,沉声道:“他们是真当我定国公府无人么?卿儿放心,大哥定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仅凭郑玉柔与临安郡主,还没有如此能耐,能买通太子府的人。”魏卿拍了拍林氏的背,让她冷静些。 林氏转头看她:“卿儿是说此事还有人插手?” 魏卿点头:“临安郡主从小喜欢安王,对安王了解甚多,若说引安王去太子府,她有这个能力,可太子府的人,不是她能动得了的,背后一定还有人!” 定国公此时开口:“这个我会查清楚,你只说想如何出气?”若说最生气的,不是林氏,不是魏子衿,而是定国公! 从魏卿进来时就感觉到了他身上压抑的肃杀之气,脸色是魏卿从未见过的冰冷,只眼中的冷冽气势便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此时听了他的话,魏卿回道:“现下郑玉柔明白自己处境艰难,我们无需动手,等她狗急跳墙便好。” “你是说引蛇出洞?”林氏皱眉,“可郑玉柔已经是废子,背后之人还会出手吗?” 魏子衿接话:“正因为是废子,才会狗急跳墙,定国公府不败落,郑玉柔就要自食恶果,既然从一开始就是冲定国公府而来,那人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利用郑玉柔,可不就是正好? 郑玉柔只是个棋子,恐怕连临安郡主都没接触到那人,甚至可能都不知道那人的存在。现下只能用郑玉柔来引他出来了。 定国公点了点头:“去找人盯着,随后再撤掉前院的守卫。” 魏子衿应了声,眼中冷光一闪。 定国公府已遭圣上忌惮,只需再加一把火,就能烧起来。 没有什么火比通敌叛国、谋逆犯上更能烧的旺了! 前院定国公的书房可不就是最好的地方! 林氏此时道:“会不会此事,就是安王所为?”定国公与左都御史,安王当然明白哪个更得力,若是他想要定国公府的支持,怎么都不奇怪。 “安王不蠢。”定国公言简意骇。 魏子衿道:“安王还是有点脑子的,不会蠢到跑去太子府算计,留把柄给对手!一旦败露,只定国公府与左都御史,就够他受的!” 魏卿也点头,若真是安王算计,今日在树下,他可没那么容易走。 林氏见状,也点了点头,皱眉深思。 倒是魏子衿看着魏卿,问她:“卿儿,除了二妹妹,今日还有谁帮你?你不见的那段时间,又是与谁在一起?” 魏卿眉头一跳,心道大哥眼睛真是毒,连父亲母亲都没注意,偏偏给他看出来了。 沉吟片刻,魏卿答道:“是祁王!”即便魏子衿不问,她一会也会交待。 前几次偶遇祁王,又被他救了几次,魏卿只当是巧合,可巧合多了,难免怪异! 林氏一听到祁王的名字眼皮就跳,定国公倒是神色未变。 魏子衿挑眉:“祁王?” 魏卿点头:“他帮我击晕了丫鬟,避过安王,也是他通知的二姐姐此事。”顿了顿,索性一起交待了,“暖阳节那次,也是他救的我。” 魏卿话一出,三人心中皆惊讶,魏子衿摇着折扇,缓缓开口:“传闻祁王其人,清冷高绝,不近人情,可自回京后,每逢见到祁王,对方都是言笑晏晏,光风霁月,谦谦君子也不过如此了。” 定国公也冷着脸点头:“对!”差点让他以为那些传闻都是政敌黑祁王的! 毕竟祁王这三年都在北疆,京中无人见过他,自是想怎么传就怎么传。 现下得知他可能觊觎自己女儿才那般态度,原来对这青年的几分好印象,也瞬间消失无踪。 魏子衿抬头看魏卿:“卿儿如何看?” 第二十章京都才俊来府里提亲了! 魏卿闻言,摇头:“我对祁王并无意。”顿了顿,又道,“且我也不认为祁王是对我有意。” 魏子衿挑眉:“你是说他另有图谋?” “可咱们与皇后娘娘亲近,与祁王并无利益冲突,”林氏皱眉,随后抓住魏卿的手,低声道,“祁王是不是也想……”随即看向皇宫的方向。 如果祁王是想夺位,那便说得通了,得了魏卿,就得了定国公府、秦王府及承德侯府。 定国公有兵权,秦王世子掌握宫中禁卫,秦王在宗室地位不低,老承德侯在军中威望甚高,承德侯在文人清流中也影响不小。 这三方势力加起来,祁王就算想逼宫,也未必不成。 林氏此话一出,三人都深思起来。 定国公首先道:“卿儿绝不会嫁给他!” 魏子衿也表态:“卿儿若喜欢他,只要他对卿儿好,定国公府可以为他所用,但卿儿对她无意,呵……”魏子衿笑了笑,眼含深意,端的是风采无双。 魏卿看着父母兄长如此,心中温暖,得此家人,是她的幸运! 林氏也拍拍魏卿的肩:“你只管遵从本心的生活,无论你看上哪个,咱们都能让你如愿。” 魏卿笑道:“我晓得,母亲说过,便是抢,也会为女儿抢来!” 林氏豪迈一挥手:“那是自然!” 魏子衿闻言,低低笑了起来,连定国公也眼带笑意。 几人说了会话,到了午睡时间,魏卿回了卿云院。 “今日真是吓死奴婢了,幸好姑娘无事,不然奴婢万死难辞其咎!”含墨服侍魏卿更衣,一边后怕道。 魏卿拍了拍她的手:“不怪你,是我今日大意了。” “姑娘日后出门再多带个人,好歹也有个照应。”含芙为她解开发髻。 魏卿点头,随后便睡下了。 兴许是今日太过耗神,魏卿刚躺下不久便沉沉睡去,更做起了梦。 梦里,房间一片红色,她穿着嫁衣,坐在床上,眼前的红盖头被挑起,一张俊美无俦,雅人深致的脸出现。 此人眉眼含笑,风华绝代,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笑意浓浓:“缘分就是如此巧妙,兜兜转转,表妹终究是要嫁给本王的。” 说罢,低下身子缓缓靠近…… 魏卿猛然惊醒,额上有滴汗划过。 她坐起身,抚着胸口,呼出一口气。 “姑娘醒了?”含墨听到动静,进了里间,挽起纱帐。 看到魏卿的脸色,忙去探她的额头:“姑娘脸色怎的如此红,是不是发烧了?” 魏卿摇头:“只是太热了些,无事,你先出去吧,我还想在睡会。” 含墨应声,整理好纱帐出去了。 魏卿倒在床上,闭了闭眼,怎么就梦到祁王了呢?还是洞房花烛…… 果然是最近被他荼毒太深了么? 魏卿脸色发红,敲了敲头,不再去想那个梦。 昏昏沉沉间,又睡了过去。 这次没再做梦,一觉睡醒,都快到晚膳时候了。 洗漱更衣后,直接用了晚膳。含真端了药碗来,魏卿见状,叹了一口气,近日果真是跟安神汤杠上上了。 接过碗,一口气喝完。随后消了消食,就去沐浴了。 沐浴过后,魏卿走到桌前,凝神静气,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又看了会书,才有了些睡意。 在床上躺下时,魏卿心中还有些不安,生怕又梦到什么不该出现的! 所幸一夜无梦,她平稳睡到了天亮。 今日起的晚了些,用过早膳后,魏卿在院子里散步。 林氏使人来叫她,说霍夫人来府上了,让她去正院。 魏卿有些疑惑,霍夫人来了,自是来找母亲,专门让她过去做什么? 倒是一旁的庆嬷嬷闻言,眉开眼笑的,忙催魏卿去换身见客的衣裳。 更衣后魏卿只带了含墨含芙出门,去了正院。 这位霍夫人,是北疆霍将军的妻子,前些日子日刚带儿女回京,长子霍朗,今年十七,幼女霍思,年十四。 魏卿一路未耽搁,径直走到了正院,刚进门,就听到林氏开怀大笑,魏卿微微抬眉,还是第一次见到母亲与京都贵妇相谈甚欢。 她走到二人跟前,盈盈福身:“女儿请母亲安,见过霍夫人!”林氏应了一声扶起她。 霍夫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早前在北疆就听说了第一美人的盛名,现下见得三姑娘也是一样绝色,国公夫人好福气!” 只听声音就知这位霍夫人定是个爽利性子,也难怪能投了林氏的缘。 林氏笑道:“何止你听过?霍小将军骁勇善战,俊逸非凡,我在边关也是听的不少的!年纪轻轻就军功无数,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霍夫人抚掌而笑:“这些孩子们没一个差了的,咱们可别互夸了!”说罢,又看着魏卿,“三姑娘今年十三了罢?” 魏卿笑着点头:“刚十三岁。” “再有两年便及笄了,届时国公夫人可一定要请我观礼啊!”霍夫人拍了拍林氏的手。 林氏笑道:“那是自然,可不会忘了霍夫人!” 霍夫人从婢女手中拿过一个盒子,交给魏卿:“今日来的匆忙,小小礼物,三姑娘莫嫌弃!” 魏卿转头看向林氏,见林氏笑而不语,便伸手接过:“夫人言重了,谢过夫人!” 霍夫人笑意吟吟,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看着林氏:“几个月后世子妃的喜事,我也是要去凑热闹的!” 林氏眼笑眉飞:“我且盼着多个人来沾喜气呢!” 霍夫人笑容可掬,正欲说话,邱容嬷嬷进来了,对林氏行礼:“夫人,左相府与阳平伯府来人了,老太君请您过去呢!”说完,又对霍夫人福了福身。 林氏闻言,有些诧异。霍夫人此时站起身笑道:“既然国公夫人有客人,我便不打扰了,就先告辞了。” 林氏跟着起身:“那我改日再下帖子给夫人。” 霍夫人点头:“那件事便拜托国公夫人了!” “霍夫人放心,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霍夫人走后,林氏对魏卿道:“卿儿,你先回去,我去老太君那儿瞧瞧。” 魏卿点头,随后回了卿云院。 “姑娘可是有喜事?”庆嬷嬷看着眉眼含笑的魏卿,心中高兴,莫非与霍将军府的亲事成了? 魏卿哑然失笑:“嬷嬷可别乱猜,人家霍夫人可不是来提亲的。”今日霍夫人看她的眼神可不像是看儿媳,对她的态度也只是普通小辈那般正常,今日想必只是有事找母亲。 庆嬷嬷闻言,有些失望,她家姑娘绝色姿容,无双风华,怎的就无人家来提亲呢? 此时含雁进来笑道:“霍夫人无意,自是有人来提亲呢!” 魏卿挑眉:“左相府来提亲了?”自动忽略了阳平伯府。 方才在正院时,她只以为是来试试定国公府的态度,毕竟京都世家间都会提前通过气后再提亲,以免被拒面上过不去,没想到左相府倒不走寻常路,直接来提亲了! 当然,三姑娘现下不知,后头还有个更不走寻常路的在等着呢! “不只左相府,还有阳平伯府,也来提亲了!”含雁面带喜色,“阳平伯世子可是京都第一美男,单论容貌,倒与姑娘极配呢!” 含真不置可否:“谢公子也不差啊,且文采出众,才子佳人不是更配?” 庆嬷嬷喜笑颜开,才刚说没人来提亲,就来了两个,还都是京都出名的才俊,她就说自家姑娘这般好,怎会无人问津? 可绕是她喜不自胜,此时听到两个丫头的话,也不禁皱眉道:“说什么疯话?这般放肆,传出去坏了姑娘闺誉如何是好?” 两个丫头这才醒悟,忙跪下告罪。 魏卿并未生气,抬手让她们起来,笑道:“无事!她们也是觉得新奇,才言语无忌了些!” 含墨笑道:“夫人必是要来问过姑娘想法才会决定,姑娘如何打算?” “我都没见过阳平伯世子几次,自然无感觉可言。”魏卿摇头。 庆嬷嬷迟疑道:“那谢公子……” 魏卿挑眉:“谢公子钟意的另有其人。” 含墨恍然:“是二姑娘?” 魏卿但笑不语。 定国公府如何不言,且说外面,传言已满天在飞。 霍夫人亲自上门,左相府与阳平伯府更是直接明言提亲,消息传了出去,众人都在翘首以盼花落谁家,毕竟这可是定国公唯一尚在闺中的嫡女了! 按说魏绮今年十四岁,论理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为什么没人猜是她? 自然是左相府与将军府门第太高,阳平伯世子家世略逊一筹,可也是京都第一美男子,魏绮虽说也算定国公府的嫡女,可到底不比魏卿,没人以为有人会蠢到放着天香国色的正经嫡女不娶,去娶个二房的嫡女! 可谢二公子偏偏就这么蠢,就看上二房嫡女! 被五公主耽搁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个合心意的,左相府阖府欢庆,赶快准备聘礼,直接上门提亲! 笑话!不赶快出手,又被搅和了大龄青年还娶不娶媳妇儿了? 虽说两府都清楚如何,可架不住外边人乱猜! 众人都感叹魏三姑娘天姿国色,绝世容貌,引得京都才俊竞折腰。 谢公子文武双全,阳平伯世子容貌无双,霍小将军也是少年英才,不知哪位有幸摘得佳人…… 城外,宝华寺。 某人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面前躺着一个男人,血染满地,奄奄一息,看架势是在严刑逼供。 此时,微风拂过,一个黑衣人落地跪下:“王爷,方才霍夫人、左相府及阳平伯府上门向定国公府提亲!” 话落,一阵罡风扫过,轰然巨响,半个房间都付之一炬! 黑衣人再抬头时,椅子上已空空如也,转身,只看到那人快速飞走的背影,所去的方向,赫然是皇宫! 黑衣人看着地上被打死的男人,嘴角抽了抽,果然,对王爷来说,他们都是后娘养的,只有媳妇儿是亲的! 第二十一章腰比皇子都金贵? 定国公府今日热闹非常,左相夫人与阳平伯夫人亲自上门提亲,一直待到午后才走。 林氏与二夫人也在老太君那坐了一天,商议完后,便回院子休息了。 翌日,林氏进了宫见皇后,表达了霍夫人的意思。午膳后刚回府,就被定国公派来的小厮叫走,而卿云院这边,也来了人请魏卿去前院。 魏卿一听,便知是鱼儿落网了。 果然,刚走进前院书房,就看到屋子中央跪在地上的郑玉柔,她神色憔悴,身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原来江南女子的柔美婉约。 魏卿走到魏子衿身边坐下,看着父亲与大哥脸色凝重,便知背后之人还是没有线索。 郑玉柔见状,忽的笑了出来:“呵!没用的,你们找不到他……” “找不找得到是我们的事,你若是识相,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个痛快!”林氏走了进来,看着她冷冷开口,随后又对屋里三人道:“老太君说了,柔丫头偶染风寒,耐不住京都气候,重病在床!”这话就是要放弃郑玉柔了。 也不怪老太君狠心,郑玉柔虽是她幼女唯一的女儿,可她要害的,是整个定国公府!老太君年纪虽大,却还分得清利害。 郑玉柔闻言,神色未变,仿佛早就知道一样。 林氏抽出凌素腰间的长鞭,对着郑玉柔就抽了过去:“自你来到定国公府,吃穿用度与两个嫡出姑娘一应相同,带你在京都贵女圈立足,为你相看夫家,你要什么有什么,比你在江西的苦日子不知强了多少倍!偏偏你不知足,算计我女儿,还妄想坑害定国公府,说你狼心狗肺都是侮辱了畜生!” 林氏说一句抽一鞭,等说完了,郑玉柔浑身都在抽搐,白衣也被染成了红色,她却还在笑,咳嗽了几声,低低道:“像招猫逗狗一样对我好,不就为彰显你们善心好施?旁人都说你定国公府如何仁慈,都说我前世积了大福,才有如此造化……呵,不过都是一群虚伪之辈,明面上对我处处照顾,可又何曾真正为我想过?京都诸人何曾看得起我过?”嘴上说的好听,要为她找夫家,最后好姻缘还不是都给了魏卿?霍小将军、谢二公子,阳平伯世子……呵,果然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国公嫡女啊,京都才俊任她挑选! 她慢慢看向魏子矜,那人坐在椅子上,依旧俊美雅致,风姿无双,可看着她的双眼,却十足冰冷,足以浇灭她满腔爱意。 凭什么?魏卿想要的不想要的,都有人双手奉上,而她……爱上的得不到,还要兜头砸给她接连不断的痛苦与不幸! 而魏卿听闻她所言,淡淡说道:“你觉得旁人看低你,是因为你也看低你自己。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你自卑!所以哪怕是旁人善意的微笑,在你看来,也不过是在讽刺!” 郑玉柔瞪大了眼睛,重重咳嗽着,狠狠看着她,像是被戳中了内心最深处的隐秘,正要说话,定国公抽出佩剑,插在了她面前的大理石砖面上:“不必废话,只说谁给的你信件?” 定国公桌案上摆着的,赫然是一些与边关蛮夷的往来信件,其内容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 “想顺藤摸瓜?呵,你们别妄想了……” 定国公打断它:“你说是不说?”话落,已微微抬手,预备叫暗卫拖下去严刑逼供了! 郑玉柔慢慢爬起来些:“说……什么?”然后看向魏卿,恶劣的笑了笑,“说你的狐狸是怎么死的?还是波斯猫怎么会误入湖里?或者马车好端端怎么会惊马?” 郑玉柔说完,本以为会看到魏卿大惊失色,抑或满脸怒色,可魏卿依然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前年你第一次随姑母来京都,来到定国公府,或许是年纪小不会隐藏,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眼里满满的嫉妒与不甘之色,那时我便清楚,你不是能深交的人。只是你很喜欢来逗我的狐狸,好歹姐妹一场,我也未曾防备过你……后来,我的狐狸就死了,上吐下泻,好不凄惨。” 魏卿面色冷静,幽幽说道:“过了几日,二姐姐送我的波斯猫又淹死了,我从未联系到你身上,只当自己不会养。后来,我在一本书上看到,江南有一花,名为念伊人,此花长相普通,香气却极为浓郁,”说到此,郑玉柔才脸色微变,“女子大多都置于香囊中随身携带,芳香沁人,步步生香。可若食之,则为夺命剧毒!” “我念在老太君与血缘之情,不与你计较,你便真当我蠢笨如斯,愚昧好骗?”魏卿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寒凉至极,仿佛能看进人心深处去,即便此时不怕死的郑玉柔,也生出了一丝惧意。 “前日在你的房中找到了些许散玫粉,据闻在平常人家,许多姑娘家都是以此养颜。”魏卿饮了一口茶,说道。 郑玉柔闻言,面容扭曲,眼底闪过一丝疯狂:“对,她们用不起胭脂水粉,只能拿这末等物件凑合……可这分文不值的东西,混在茶树里,却能有迷情之效,人都受不住,何况是马呢?” 尚明街茶树繁多,每每走过,都有一股清香传来。然而却鲜有人知,民间流传的散玫粉,与茶树混合,催情效果极强。 以京都气候,茶树少有,尚明街的茶树都是宫廷园艺师傅费了大力气养护,寻常百姓接触不到。故使得此阴损招数传与青楼九流之地,作有钱人诱骗拐卖所用。 林氏怒不可遏:“如此下九流的招数,你竟也能拿出来害血亲之人,简直……” “招数不在贵贱,管用就行,我的好舅母,你不是也险些丧命至此么?”郑玉柔趴在地上,形容狼狈,却双目明亮。 只是她话音刚落,胸口一窒,吐出一口血,缓缓回头,一把长剑刺入她背部,直穿胸前。 “祸家之乱,该死!”定国公双拳紧握,眼含利剑般冷冷看着她,气势寒冽。 魏子衿脸色也很难看,其杀意毫不逊于定国公。 世家马车大都做的华丽无章,大而繁杂,一旦马受惊吓过度,野性难驯,不受控制,若是无外力阻止,马儿折腾起来,马车里的人会怎样还真不好说。故而世家中看管车马者大都是忠心可用之人,这郑玉柔要把散玫粉不知不觉用在马身上,凭她那两下子根本没戏。 林氏看着死不瞑目的郑玉柔,她两眼死死盯着前方,神色怨毒,仿佛死了都要诅咒他们一般。 林氏闭了闭眼,挥手:“真晦气!抬走吧!” 待到书房里被收拾干净后,林氏才坐下,扶着额头:“现在郑玉柔也被你杀了,该如何找线索,引出幕后之人?” 定国公还未说话,魏子衿上前扶着她的手臂浅笑:“这些粗活交给父亲和儿子来就好,母亲不必忧心,所幸也除了个祸害,现下暂时无忧,不如母亲也说些好消息来让咱们都开心开心?” 林氏的注意力被带偏,想到他说的好消息,轻笑一声:“那你可想茬了,今儿个三家才俊,却并不是你妹妹的桃花。” 魏子衿挑眉:“难不成还都看上了二堂妹?” “谢丞相府看中的是绮丫头,而那霍夫人,求的是驸马!只阳平伯府,是奔着你妹妹来的。”林氏放下茶杯道。 魏卿听到驸马,睁大眼睛:“是七公主?”见林氏笑着点头,魏卿有些诧异,她还以为霍夫人是想要求娶林棠音,才找母亲探话呢! 不过转而想了想,抚掌笑道:“许是一桩良缘!”七公主纯真活泼,很是崇拜像她五哥一样的英雄将士,祁王在北疆待了三年,与霍小将军是一同上过战场的,据闻二人交情也不错,霍小将军想必能入姨母的眼,那这桩姻缘或是能成。 倒是魏子衿有些不满意:“一群眼瘸的……”也是自动忽略了阳平伯世子,定国公府一大家子,说来都没把第一美男当回事,全都理所当然略过,连林氏也是当场拒绝,没有转圜。 众所周知,阳平伯世子晋砚,虽说容色不俗,文采斐然,却有个奇特的嗜好——十分爱画八哥,从小画到大,画到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因此有不少人议论。 你说你画什么不好,非画黑漆漆的八哥? 八哥在天裕,算得上是不详之物,所以讲究这些的人家都不太看好晋砚。 可其实说透了,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没见人家画了十几年,阳平伯府一点事没有? 所以第一美男行情照样排名在前,除了纪明熙与魏子矜,最抢手的就是他了。 可如此却入不了定国公夫妻与魏子矜的眼,他们家最娇养宝贝的姑娘,自然该得最好的。在他们心中,第一美男除了脸,哪里都配不上魏卿! 所以此时,魏子矜心中不忿,他绝色盖京都的小妹妹,居然没人求娶?虽说求了也不会便宜他们,可心里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想当初他大妹妹可是一家女百家求啊,连皇子不都折腰了?现在什么玩意儿才俊?腰比皇子都金贵? 看着还在为别人傻乐的小妹妹,魏子衿难得没毒舌,幽幽叹气:“你可长点心吧……”语气之苦口婆心,请自行脑补家有大龄剩女的老母亲之恨嫁女心! 当然,魏世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妹夫已经在路上了,且真的如他所愿,来了个折腰的皇子,还想着日后亲自给妹妹挑个如意郎君。 林氏见状,翻了个白眼给他:“卿儿才十三岁,老娘有的是时间慢慢挑,你既有这恨嫁心,就好好用对地方,别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好意思为十三岁的妹妹操心,谁给他的脸? 每逢此时,魏子衿总要无奈一笑,再微微一逃以表敬意,不过这次不等他笑完,就听一直沉默看着他们的定国公开口了:“舅兄家的大姑娘可为主母。”这位开口就一鸣惊人。 别问国公爷为什么突然怼他,就是心情突然不爽了而已。 魏子衿倒神色不变,想来已经是麻木了,他笑看着定国公:“父亲既觉得表妹可为主母,那便娶了她吧,儿子总不会忤逆父亲。”此言一出,四下寂静。 定国公与林氏皆不发一言,冷冷看着他,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魏卿眼见着大哥这是要被混合双打的节奏,心下纠结,她是留下看戏好呢,还是离开免得被灭口呢? 就在此时,管家跑到书房外,禀报:“国公爷,圣旨到,属下已着人置备香案了……” 圣旨?四人有些疑惑,但都起身往外走,预备接旨。 到了正厅,老太君、二老爷夫妻他们也刚到,一家人来齐,众人行大礼,接圣旨。 御前大太监杨能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缓缓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氏有女,端和雅致,恭俭温良,名媛美姝,钟灵毓秀,仪静体娴,昭德塞违。柳絮才高,绝一代之姝。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朕之五子,逸群之才,皎皎不群,潘安容仪,当配魏姝,此实乃天作之合也。兹望魏氏三女卿,下嫁祁王,诚愿伉俪情深,同德同心,永结百岁之好,比翼偕老。钦此——” 第二十二章圣旨是祁王写的? 皇宫,御书房。 嘉隆帝终于批完了今日的折子,放下笔,舒了口气,正欲喝口茶,余光瞥见某个身影,顿时老脸一拉:“你怎么还在?” 只见纪明熙眉目清愁,幽幽叹了一口气:“儿臣心里烦。” 嘉隆帝闻言,脸色逐渐变得铁青,最后终于爆发,他猛的一拍桌子,吼道:“都已经如你所愿给你赐婚了,圣旨也让你执笔写了!朕的脸面也被你丢光了,你还有什么可烦的?!逆子!你是要气死朕才甘心么?!” 说起这圣旨他就一肚子气!什么当配魏姝?他的儿子用得着给外臣之女作配? 还下嫁??! 下嫁!!! 堂堂皇子,竟然还要女人下嫁?他的老脸今天都被逆子扔在地上踩个稀巴烂了! 嘉隆帝只觉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偏偏给他没脸的是自己亲儿子,打了骂了他完全不当回事儿,照旧嬉皮笑脸来跟你死磨,想赶出宫去吧,只用一副饱经风霜的神情看着他,就叫嘉隆帝狠不下心来。 于是,昨日就进宫的祁王,与嘉隆帝同吃同住,足足待够了一天一夜,连他亲娘都没在嘉隆帝那有这待遇。非磨得嘉隆帝没脾气,同意了赐婚! 不过,既然退了一步,那再退两步三步的,也不足为怪了不是? 所以圣旨要自拟,要执笔,要亲自盖玉玺,嘉隆帝全程面无表情,冷眼看着他作! 当然,面无表情只是表面现象。 毕竟皇帝嘛!喜怒不形于色不是? 君不见嘉隆帝都快把龙椅捏碎了,才堪堪忍住掐死这逆子的念头。 此时,经过一天一夜的摧残,嘉隆帝的神经已经绷到极限,这逆子还不满足! 于是,嘉隆帝在沉默中爆发了! 而纪明熙直面帝王怒火,也没怂,直接抬头,眼含深情,看得嘉隆帝嘴角一抽,直觉不想听他说话,却没来得及阻止:“儿臣方才得到消息,原来昨日去拜访定国公府的三家中,只有阳平伯府是求娶表妹的。幸而儿臣有父皇疼爱赐婚,虽欣悦霍朗与谢庭不必受求而不得之苦,可阳平伯世子不能得偿所愿,儿臣心中难免忧虑。为免他求而不得自暴自弃,父皇失去得力臣子,我天裕损失肱股之臣,儿臣求父皇为阳平伯世子赐婚,助他早日走出情伤,再回朝为父皇效犬马之劳!” 原来是想干掉情敌!嘉隆帝觉得自己看透了他! 可你瞧瞧这是人干事儿?人阳平伯儿子刚失恋,就急着给人家赐婚,好像怕人抢似的,做的也忒难看! 嘉隆帝冷笑:“你倒是有心!”坐回龙椅,拿起手边的书看了起来,头也不抬道:“此事无须你操心,朕自有论断。行了,没事就滚吧!” 纪明熙紧蹙眉头,语重心长:“父皇可知孟夫人想要为子求娶小七?儿臣与孟朗素来交好,其为人直率仗义,人品是信得过的,小七年纪也不小了,孟朗的家世、相貌和能力都属上乘,配小七也使得。母后挑选京都才俊许久也没找到个合心意的,应是不会反对,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求父皇赐婚。还有谢庭与魏二姑娘的婚事也定下了,届时只单单撇下阳平伯世子,怕是不太好。” 他早就探过母后的口风,知道母后很满意霍朗,只是霍家未表露出尚主的意思,也不好主动。如今霍夫人既透出口风,母后该是高兴的,赐婚是早晚的事。 而谢丞相位高权重,定国公圣眷优浓,两家结亲,赐婚也是常理。 如此,倒是显得当日一同求亲的阳平伯府形单影只,像是被皇室冷落了一般,被旁人看着也不像回事儿。 嘉隆帝揉了揉眉心,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抬起眼皮,看着御案前的糟心儿子,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你没事就滚吧,朕现在不想看到你!”语气甚为嫌弃。 知道嘉隆帝是答应了,自觉除了情敌的纪明熙心下松快了许多,眉开眼笑的拱手:“父皇英明,阳平伯世子定能感受到您一片苦心,重振心志。您御笔所赐良缘,定能举案齐眉,恩爱白头!” 嘉隆帝一口气被堵的上不来,抬手把书朝他砸了过去。 纪明熙侧身躲过,笑道:“父皇日理万机,着实辛苦,也要注意着身子,儿臣告退了!”说完,便出了御书房,脚步轻快的走了。 嘉隆帝瞥了两眼他的背影,没再说话,也不复方才怒气冲天的模样,缓缓靠在了龙椅上。 刚宣完旨回来的杨能躬身走过去,捡起书拍了拍,弯腰放在御案上,捧了茶给嘉隆帝,笑道:“祁王殿下真性情,对陛下也是孝顺的紧呢!” 嘉隆帝接过茶,喝了几口,重重哼了一声:“小时候没见他缠过朕,如今为了个女子,倒是舍下脸跟了朕一天一夜,瞧着那德行,竟是恨不得住到定国公府去!朕怎么会生了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话虽如此,可杨能瞧着嘉隆帝却并未动怒,倒是有些酸,他笑着开口:“陛下朝事繁忙,祁王殿下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哪会如此缠着您累着您呢?在奴才看来,王爷今日如此高兴,可不止是被赐了婚,更多的啊,是与陛下多处了些时候,心里乐呢!” 说完,见嘉隆帝脸上笑意渐浓,又接着道:“昨儿晚上,王爷给您又是按摩又是洗脚,谈诗论画,下棋说笑,就同平常父子般,奴才瞧着,陛下这几顿饭都比平常用的多了些,可见王爷孝心啊!” 嘉隆帝被他一番话说的通身舒畅。 帝王的担子太重,即便面对儿女,也是君不成君,父不成父,很难体会到寻常百姓家的父子亲情。老五这番折腾,他虽面上嫌弃惊怒,可心里是熨帖极了的。 儿子想要什么东西,没有算计,没有犹豫,直接来找父亲要,这不就是寻常父子的相处之道? 老五……总是个好的,从未让他失望过。 他有六个儿子,却只有老五上过战场。那年北疆形势危急,虽有霍擎在,可还是需要个身份更高的压着镇着。 太子身为储君,若离京多时,只怕回来就无他容身之处,可老二残疾,老三平庸,老四心思多,老六不成器,只有太子胞弟的老五最合适,可老五……那时才将将十四岁。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那个身量薄弱,却异常挺拔的少年,跪在金銮殿上,脊背挺直,字字铿锵“为国解难,为父分忧,为臣为子当仁不让,古月胆敢来犯,儿臣必斩尽敌军,踏破其国,不灭古月终不还!” 那时,看着殿外那走在阳光下的背影,坚毅挺拔,仿佛能撑起整片天来,他眼眶微热,既是为君者的欣赏,又是为父者的欣慰。 他的老五,长大了啊! 北疆三年,九死一生。最终如他所言,灭敌还家,得了军功无数,也积了一身伤痕…… 如今老五只是有了喜欢的女子,他为何不能成全他的儿子? 一门两王妃又如何?定国公忠心为君,不是奸佞之辈,便是给了他尊容又怎样? 左相是个聪明人,与定国公结亲,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让他猜忌。 嘉隆帝眯着眼睛,把玩着朱笔,心思难辨。 且说这边定国公府众人接完圣旨,送走了杨能后,大家都不淡定了。 祁王妃?圣上这是唱的哪出?他们定国公府又出了一个王妃?还是中宫嫡子,比魏锦都要嫁的好? 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倒是魏子言第一个拱手道喜:“恭喜大伯父大伯母,恭喜三妹妹喜得良缘。” 话落,二房人都反应过来,齐齐道喜。 老太君笑着拉过魏卿的手:“祁王殿下气宇不凡,惊才风逸,当为良人,卿丫头有福。” 林氏皱眉,有些忧愁:“母亲……”可祁王的身份?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老太君打断她,笑道,“祁王是龙子,圣上自是盼着他娶得贤妻,卿丫头既能得圣上青眼,便是她的造化,也是我们定国公府的荣耀。” 这话是说,祁王好歹是圣上亲生的,圣上不会对定国公府下手来坑儿子? 众人明白了老太君的言外之意,细细想来,也是这么个理儿。 圣上看重正统,对太子可谓是悉心教导,言传身教。 定国公府并未明着站队,可若嫡女成了祁王妃,便是绑在了太子的船上,倘若定国公府恪守臣下之礼,圣上便不会对他们下手,让太子失去强有力的助力。 且说圣上能让儿子娶他们定国公府的姑娘,就能说明圣上并无意拿他们开刀,再咋滴也不能坑儿子不是? 见他们明白过来,老太君点了点头,缓缓道:“老大,你这就把圣旨拱到祠堂去,以示圣上隆恩。” 定国公点头,其他人表情都却有些难以言喻,这圣旨……也忒实诚了些! 说了一堆夸姑娘的话,到了儿子这,就是个“逸群之才,皎皎不群,潘安容仪”打发,还要“配魏姝”,他们也没听说过,臣女能够下嫁龙子的,且其遣词之温柔之亲切,就算公主赐婚也没这样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把儿子当回事儿的皇帝! 此时,魏子衿开口,神色有些微妙:“这圣旨上的字笔锋凌厉,龙飞凤舞,不像是圣上的笔迹,拟旨太监用的都是端正的楷体,这字迹……”怕不是祁王的吧? 此言一出,四下沉默。 若真的祁王写的,那这圣旨内文,也是他所作? 那圣上……心情如何? 第二十三章你可愿意嫁与祁王? 嘉隆帝赐婚祁王与魏三姑娘的消息不到半天就传遍了京都,热度连续几天都没有消散。 众人皆被此震的不轻,原以为定国公府会在提亲的三家中挑个中意的,毕竟京都虽大,可少年才俊就那么多,出色的都去定国公府报道了。 可谁知一山更比一山高,定国公府看着不声不响,却直接拐走了京都仅剩的最大的钻石王老五! 祁王妃啊!! 多少世家都盯着这个位子呢!虽然祁王面冷无情,可架不住他身份高能力强啊! 中宫嫡子,太子胞弟,军功无数,容貌俊美,妥妥的佳婿人选啊! 而世家子弟们都在叹惋,魏三姑娘家世一流,端庄大气,尤其长得绝色,本以为三姑娘年纪小,会慢慢相看。 可谁知大家都还没来得及表现,圣上横空出世,给自己儿子抢走了,人家成了祁王妃! 失策啊! 就在众人都惋惜时,圣上接连三道赐婚圣旨,彻底打懵了他们! 首先是七公主下嫁霍小将军,然后赐婚谢二公子与魏绮,最后是阳平伯世子与礼部尚书二姑娘黄蔚。 圣旨一出,所有人都懵逼了! 要知道这三位才俊都是同一天去定国公府提亲过的,所以圣上这是为儿子扫清情敌与潜在威胁? 虽说霍将军才打了胜仗,劳苦功高,需要安抚,但也犯不着把女儿搭进去吧!若是不受宠的公主倒也罢了,但七公主可是天裕唯一的嫡出公主,祁王的亲妹妹! 圣上,您就不怕七公主找祁王干架? 再说谢二公子,这可是五公主的心上人,所以圣上这是又坑了一个女儿? 他们也奇怪,若说圣上看定国公不顺眼,可却让魏三姑娘做了儿媳妇,若说看重定国公,却叫他和江贵妃与安王结了仇,这是坑谁呢? 这时有聪明人说了,那孟夫人当日并未明言提亲,且第二日定国公夫人就进了宫找皇后,谁说人家霍夫人不是想要尚主呢? 以定国公夫人与皇后的关系,先找她探探口风完全有可能。 也就是在这天,孟小少爷在醉酒后明言,当日谢家本来就是向定国公府二房提亲的! 这孟小少爷可是谢二公子的表弟,消息准没错! 得,原来人家都是两厢情愿,没什么乱点鸳鸯谱! 大概最苦逼的就是阳平伯世子了,跟他一起求亲的小伙伴都成事了,就他一个人苦逼兮兮的看着心上人别嫁,还要奉旨娶别的女人。 京都第一美男……混的着实惨了些! 而定国公府,已经在预备嫁妆了。 魏绮就快要及笄,丞相府那边是希望及笄后就成亲,毕竟谢庭已经快二十岁了,大龄青年伤不起啊! 定国公府对此虽有些不满意,可也知道,不是所有大龄剩男都像他们府里那俩一样奇葩的,纵然还想留姑娘几年,却也明白如此着实不太仁道,所以只能从现在预备起来了。 魏卿虽十三岁,可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了,索性两人一同准备着。且日后魏卿毕竟是皇家儿媳,这嫁妆可不能随意,现下就准备,也不容易出错,缺了什么也有时间及时添补上。 “这是我给两个丫头的东西,你们回头添进嫁妆里去。”老太君拿着两份单子,分别递给了林氏和二夫人,两份单子长长一条,上面全密密麻麻写满珠宝珍品的名字。 林氏看过单子,忙推辞道:“这太多了,也太贵重了,母亲快些收起来罢!丫头们的嫁妆有公中出,咱们自己的体己也有些,怎么能烦劳母亲出?这些东西还是您自己留着用罢。” “大嫂说的是,不过是两个丫头的嫁妆,交给媳妇儿们就是,如何累的母亲如此?”二夫人也附和道。 “你们是你们,我是我,难不成孙女儿嫁人,我这做祖母的只干看着?”老太君笑意温和,缓缓道,“左右这些东西我拿着也无用处,不如分给几个孩子,让他们过得更自在些,也是我的心意了。” 老太君出身名门,陪嫁自不必说。且当年随老定国公南征北战也得了不少宝物,她的体己物什儿,里头随便一个都不是凡品。 单凭老太君给的,就足够姑娘们的嫁妆。这些东西,无论是拿来做人情,还是自己用,都足以让她们日后不被金银掣肘。 定国公府虽不缺银钱,可出嫁的姑娘们多些傍身的用没坏处。 林氏明白老太君的意思,便回头对坐在下首的魏卿和魏绮道:“既如此,你们还不谢过老太君疼爱?” 两人忙起来福身道:“谢过祖母。” 老太君拉着她们的手,面容慈爱:“嫁了人,便不如做姑娘时肆意了,绮丫头嫁的是次子,不必掌家,会轻松许多,可你性子娇纵些,去了夫家万不能任性而为,你要学着如何做妻子,如何让自己的丈夫放心、舒心、挂心,知道吗?”魏绮红着脸点头,倒不见平日里的张扬骄矜。 “卿丫头,你进的是皇家,虽说有皇后娘娘偏爱,有你姐姐帮衬,但自己一定要立起来,皇家儿媳没那么好做,你这般稳重的性子便很好,不过说话做事前一定要三思而行,要知道,你的言行代表的是皇家,是祁王!”老太君对魏卿 魏卿点头:“卿儿明白了,谢祖母提点。” 老太君笑看着她们,转而说道:“不过,若是受了委屈,也不必忍着,该如何便如何。要记着,你们是定国公府的姑娘,定国公府是你们永远的后盾,你们的父亲、哥哥,永远是你们的依靠。”这话,就是为她们撑腰了。出嫁的女儿,有了娘家的支持,在夫家才能站得住。 无论是前面的魏锦,还是现在的魏卿魏绮,老太君都是尽了心的,对她们,甚至于比对魏子衿兄弟三个都要更好。 二人皆眼眶泛红,不能言语。 二夫人见此,出来活气氛,她笑的开心:“两个丫头出嫁还有些日子呢,她们年纪小不知事儿,母亲可要好好教教她们,也叫她们日后能像母亲一样家中和乐,人人艳羡。” 二夫人这几天可是高兴坏了,没想到女儿能有如此良缘,要知道就算是林氏亲自带女儿出去交际,她也没敢想过丞相府这般门第,且还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求亲,这可让她做梦都能笑醒! 两个儿子日后能靠自己的本事能力,她不担心。如今最挂忧的小女儿有了好归宿,这几日她连走路都仿佛是飘着的,整个二房都喜气洋洋! “她们本就通透,哪里需要我再多言。”老太君笑着摇头。 二夫人道:“她们若能得母亲能力十分之一二,就足够受用,也是她们的福气了。” 绕是如老太君这般的人,也被二夫人说的眉眼舒开了许多,气氛也是正热。 几人陪着老太君说笑了好久,用过午膳后,便回了各自的院子里歇息。 “姑娘,这是厨房刚做的玉兰糕,爽利可口,姑娘尝尝。”午睡过后,魏卿刚起来,含墨便端了糕点进来说道。 魏卿捻起一块尝了尝,点头道:“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这点心味道很是不错。” 含墨笑道:“那姑娘便多吃几块,离晚膳还有些时候,垫垫肚子也好。”说完,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魏卿点头,余光瞥见欲言又止的含真,忍俊不禁:“想说什么就说吧,看着你这样我都替你急。” 含真闻言,不再犹豫:“姑娘要嫁给祁王了,为何毫无反应?难道姑娘就心甘情愿?”论身份、相貌、能力,祁王确是上上之选。 可在她心里,自家姑娘是最好的,向来只有挑别人的,祁王再好,也要自家姑娘喜欢才是,莫名其妙被赐婚,含真心里为魏卿不甘。 “圣旨赐婚,我便是不愿意又如何?抗旨不成?已成定局的事,说来有何意义?”魏卿笑意浅浅。 含墨也道:“祁王殿下身份尊贵,品貌非凡,又能作为,与姑娘正是相配,哪轮得着你多言?”说罢,给含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多言。 含真撇撇嘴,不再说话,可心里还是有些想法。 圣旨赐婚又怎样?以姑娘的聪慧,若真不想嫁,总能想出法子,何须委屈自己? 这几日姑娘从未提过此事,她本以为姑娘是心有成算,现下看来,姑娘自己怕也是愿意祁王的。 也不知那祁王哪里得了姑娘青眼!含真忿忿想着。 就在此时,林氏和魏子衿过来了。 含墨几个忙奉上茶果点心,端立在一旁侍候。 林氏坐在魏卿身边,含笑拉着她:“这几日府里忙乱,也是今日你哥哥休沐,才一起过来看看你。” 自打魏卿和魏绮被赐婚后,上门恭贺的、送礼贺喜的人络绎不绝,身为当家主母,林氏除了还礼应酬外,还要准备两人的嫁妆等物,实在是无暇分身。也是正巧今日是官员休沐日,魏子衿有了时间,这才一同过来看她。 魏卿微微一笑:“母亲要操劳家事,哥哥还有公务,卿儿理解,连父亲现下不也在神机营走不开身?卿儿但求不给大家添麻烦就好。” 林氏轻拍了她一记,嗔道:“什么麻烦不麻烦?你是家里的宝贝,上上下下都得宠着的,母亲只希望你安乐度日,不添忧愁。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生气了!” 魏卿笑着讨饶,母女二人笑闹一阵,林氏这才正了脸色:“当日赐婚后,我曾问过你,可愿意这桩亲事?你说愿遵从圣旨,嫁于祁王。”林氏皱眉,接着道,“我回去越想越不对劲,你说遵从圣旨,那你自己的想法呢?你可愿意嫁与祁王?” 第二十四章祁王又作死了? 魏卿闻言,无奈笑道:“母亲觉得我只是碍于圣旨不得不嫁?” 魏子衿挑眉:“前几日与我们说‘对祁王并无意’的是谁?小小年纪忘性大事小,朝秦暮楚可要不得!”那时问她,这丫头可是坚定的很呢! 魏卿看着他,笑意不减:“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 “那你是愿意了?”魏子衿看着她,牢牢盯着她的眼睛。 魏卿神色如常,却蓦的想起被那人抱在怀里,迎风飞过时,抬头见到的侧颜,面庞坚毅,风华绝代!被他护着,仿佛连风雨都近不得她的身,很是安心! 想至此,魏卿展颜一笑,答道:“我……愿意的。”她又不是木头人,被那人救了多次,怎会毫无感觉? 先前知道那人不可能,她自然不会多上心。但如今……既成定局,她也不必再拒绝。 她不知道那人是真心亦或图谋,若是前者,她自然会还以真心,但若是后者……魏卿拨着指甲,笑意深深,那他最好是装一辈子,否则…… 魏子衿看着小妹妹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薄唇动了动,却没再说话。 看来祁王以后的日子会很好过罢! 而此时,远在王府的纪明熙脊背寒风阵阵,奇怪了一会,又去督建婚房了。 祁王殿下立志要给王妃最好的享受,拆了大半个祁王府,督促工部婚房要一切比照宫里来,小到珠宝锦缎,大到楼阁温泉,皇宫有的王府不能少,皇宫没有的王妃也必须要有。总而言之,一定要让王妃住的舒心快活! 完全没考虑过亲爹亲娘和亲哥的感受! 工部大臣则欲哭无泪,比照宫里建?还想不想要脑袋了?太子都没这么嚣张的,祁王自己作死,能别拉上他们么? 再说,人家魏姑娘才十三岁,嫁人还有的等呢,也不知祁王在瞎折腾个什么劲,人家谢二公子一大龄青年都没他这么恨嫁的! 其态度之勤恳,想法之活跃,督促之用功,足以让亲爹嘉隆帝掬一把辛酸泪! 而殷殷如祁王,此时却不知未过门的王妃已经在想着怎么搞死他了…… “这什么玩意儿?也能给王妃住?谁画的?给本王滚回去!”纪明熙把图纸扔在领头的大臣脸上,皱眉嫌弃道。 眼见这些人还要据理力争,祁王府侍卫首领胡铭上前,把图纸塞到了工部侍郎的衣服里,笑眯眯道:“这图纸确有不妥之处,孙大人还是再回去改改吧,王爷还等着看呢!……当然,那位画图的大人就不必再来了,该回哪回哪吧!” 孙大人闻言,叹了一口气,眼含热泪,转身离开,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不妥之处?最大的不妥之处就是把违制的地方都改了,差了皇宫几分,所以祁王殿下不高兴了,觉得委屈王妃了!!! 他就不明白了,那定国公府是金子做的不成,再气派还能比得上皇家府邸?凭什么定国公府住得,祁王府就不行? 从前只听说祁王仪容出色,为人清冷,年少上战场,军功甚多。如今他才知道,祁王殿下还是作死的一把好手,坑爹坑娘毫不手软! 哦,对了,还有亲哥! 自那日赐婚圣旨下来后,祁王就来到工部,要重修王府,这几日,因着种种违制建筑,已经引起了御史的高度重视,参祁王的折子堆满了圣上的御案,安王那边的人更是直接参了皇后教子无方! 太子为了这事,整日里进宫见圣上,与朝臣辩解周旋,据说忙的都好几日没进后院了。 再看看始作俑者,不上朝不理事,就在自己府里为着王妃谋划,丝毫不顾太子已经为他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了! 谁是亲的,一目了然! 也不知太子心里是不是跟他一样苦逼!孙大人低头想着。 此时,大厅里。 胡铭上前禀报:“王爷,因皇上久未表态,所以今日参您的大臣又多了一批,您看要不要……” “不必,让他们蹦跶,”纪明熙嗤笑,不甚在意道,“连天下都是我们纪家的,何况区区一个皇宫?我的王妃要住在自己家,还需要他们批准不成?”多少人眼中神圣庄严的皇宫,在祁王殿下眼里,只是“区区”而已,不值一提。 胡铭微微皱眉,担忧道:“可皇上那边迟迟未有动作,不知是何想法?会不会对王爷不利?” 纪明熙翘起腿,悠悠说道:“父皇是明君,也更看重子嗣,我只是仿建个皇宫,光明正大的,又不是偷摸谋反,这等小事,他不会往心里去。”小事?连太子都没胆儿这么干,但在祁王殿下心里……嗯,只有媳妇儿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那那些折子,皇上为何留中不发?”胡铭糊涂了,既如此,皇上直接表态不就好了,干嘛还要云里雾里的态度暧昧? 纪明熙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是试探那些有大志向的人!我说你就不能多动动脑子?以后多向路梵学学!免得日后王妃进府了见到你,以为本王身边都是你这样的,误会本王眼神儿不好!” 胡铭闻言,憋屈地点头应是。 纪明熙满意了,缓缓踱步,走出门去,四下里看了看狼藉的王府,舒了一口气。 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焕然一新,变得比皇宫还要美,如此才能配得上表妹。 嗯,等下次见了表妹,得问问她喜欢什么家具摆设,他也好添上去。 想到心上人,纪明熙笑意柔和,眼神发亮,熠熠生辉,终于……长大了! 记忆力那个笑容明媚的小姑娘,面容纯净,天真无暇,童言稚嫩地说以后一定要住比皇宫更美的房子,当时,他看着那般笑容,便愣住了。 他平日里只见过母后端庄的笑,江贵妃假意的笑,嫔妃们带着敬意的笑,皇姐皇妹们或优雅或骄矜的笑…… 而那样明媚的笑容,他从未见到过。 可能越是难得,越是珍贵吧!从小待在诡谲云涌的深宫中,他早已不是普通的七岁孩童,也从未见过明媚如斯的人。 几乎是第一眼看到那张无忧的笑脸,他就深深刻在了心里,此后十年,再没能忘掉。 如今,他的王府会比皇宫还要美,小姑娘也要嫁给他了! 纪明熙低眸浅笑,纵然站在一片废墟之中,也遮掩不了他身上四溢的柔情…… 胡铭在远处看着自家面带春色的王爷,有些纠结,现在上前打扰王爷,怕是会被揍,可关系到王爷未来的老丈人,禀报晚了同样会被揍吧? 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呢?!! 思虑再三,他还是上前禀报了:“王爷……”纪明熙转过身看他。 顶着主子杀人般的目光,胡铭硬着头皮道:“方才宫里传来消息,左都御史参定国公教唆皇子,违背祖制,其状不堪,且……其女不配为皇家妇。”话刚说完,他便感到头顶上的目光寒意更瘆。 纪明熙冷笑:“纪明休!好样的,这是嫌死的不够快啊!” 见王爷把账算到安王头上,胡铭也不奇怪,这左都御史可是安王妃的亲爹,说跟安王没关系,傻子都不信! 他抬头看了王爷一眼,踌躇道:“王爷,那属下去找左都御史的把柄?”当官的,哪个没点腌臜事?以他们的能力,找出来轻而易举,到时再狠狠参回来,谁能挑出他们的错来? 敢在他们王爷头上动土,这左都御史狗胆是越来越大了! 胡铭自以为考虑周全,岂料自家王爷用看智障般的眼神瞅着他,接着沉声道:“你还是回炉重造去吧!”说完,便甩袖离开。 胡铭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抬头见王爷往府外走,忙跟了上去。 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王爷嫌弃自己,感情是因为自己处理的太“温柔”了! 而定国公府之中,魏卿也刚得知此事。 含真气愤填膺:“这左都御史竟是个不分是非的小人,咱们国公爷军功无数,苦受边疆十载,忠心为国,如今竟被如此污蔑?修建王府明明是祁王的主意,何故冤枉咱们国公爷?”含真本就因赐婚之事对祁王心有芥蒂,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更是对祁王好感全无。 含芙也皱眉道:“现下朝中已有官员跟风上奏,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姑娘,是不是要与世子通个消息?” 方才大理寺来了人,说有加急公务,本在休沐的魏子衿也不得不去衙门办差。 国公爷还在神机营,如今既牵扯到了他与姑娘,自然只能与世子商量解决了。 魏卿闻言,倒是摇头:“不必找大哥。” “可此事愈演愈烈,若是不加以制止,恐对国公爷与姑娘有碍。”含芙面色沉重,对魏卿说道。 魏卿看起来并不着急,淡笑道:“如何制止?叫大哥回来联合官员在朝堂上攻击左都御史?就算能成功,那在圣上眼里,定国公府将是何模样?结党营私、排除异己?”魏卿按住怀里乱动的小狐狸,接着道,“不过几本参奏折子罢了,圣上若不信,那它就只是一堆废纸。” 圣上并不打算对定国公府出手,那此事便可有可无,定国公府若仅因此便急不可耐的打击政敌,反倒吃相难看! “可圣上到现在都未有旨意,实在让人心中难安。”含真一脸忧愁,圣上既没有顺着左都御史对国公府有所惩处,也没有斥责左都御史,真是难测圣意啊! 魏卿依然一脸淡定:“圣上是明君,自不会偏听偏信。”左右……倒霉的不会是定国公府。 含墨此时疑惑道:“奴婢从前倒是听闻这位左都御史时常为民请命,刚正不阿,咱们国公爷也未曾与他有过节。怎的他这次竟昏了头一般,紧咬定国公府不放?” 魏卿闻言,敛眉深思,此事确有蹊跷,这不是左都御史的行事风格。 虽想不通其中关节,可明眼一看便知得利的是谁。魏卿勾唇:“安王倒是好本事。”能让一个耿耿忠臣站队,确实好手段。 要知道即便先前女儿成了安王妃,左都御史也并未与安王有过近来往。如今……竟也是没抗住么? 儿子如此能干,想必圣上,应该很是欣慰吧? 就在此时,京都另一边,纪明熙带着诸多府卫,站在一户人家门外。 看着上头写着“戚府”字样的匾额,冷笑一声,抽出长剑单手劈上去,匾额掉下来,一分为二,随后招手沉声道:“给本王砸!”一声令下,府卫齐齐跑上前,踹开大门,就进去砸场子了! 看着比祁王府还要狼藉的左都御史府,胡铭站在一旁感叹,参他有什么用?这么文明的方式能让人长记性? 端了他老巢才刻骨铭心啊! 他果然太年轻了! 第二十五章砸了左都御史府? 当嘉隆帝知道五儿子砸了左都御史府时,脑子空白了一瞬,有点怀疑人生,这儿子真是他亲生的? 简单粗暴,上门就打,毫无皇家风范,这是他那清冷寡言的五儿子? 前面为着赐婚之事,这小子死皮赖脸,已经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现在是又来刷下限了?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气势十足,举止优雅,是最像皇子的皇子,怎的如今变得这副土匪样?都说女大十八变,难道儿大了也会如此? 可这小子平时挺正常的啊!倒是……只有在涉及到魏家那个丫头时,才会变得不像他…… 儿大不由爹啊! 嘉隆帝心里感叹,看着下方躬身的左都御史,原先有些恼怒的情绪也渐趋平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下去吧!” 左都御史闻言,一脸懵逼,这莫名同情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该狠狠斥责他一番,再安怀抚慰定国公吗? 虽然想不通,但他也不敢耽搁,忙行礼告退出宫了。 直到回了家,左都御史才明白,嘉隆帝为何那般态度。看着破乱的府邸,耳边女眷的嚎哭断断续续,戚夫人面容苍白,上前更咽道:“老爷,祁王如此仗势欺人,闹的阖府不安,老爷一定要求圣上做主啊!” 闻言,左都御史苦笑:“本就是我有错在先,哪里有脸去求圣上?”且他本就刚从宫里出来,若是圣上有意为他做主,何须那般言语?说到底,是他的行为惹得圣上不满了,即便今日没有祁王,圣上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想到此,他低声感叹:“时也,命也!”若非为了女儿,他何至于受安王摆布? 而祁王砸了左都御史府的消息此时也传遍了京都,大家都知道祁王这是为老丈人出头呢,所以继赐婚后祁王与魏卿再次上了京都头条,成为了大家的饭后谈资。 魏卿本人也是惊讶,定国公府又不是软柿子,这场子必然是会找回来的!可没想到先出手的是祁王,还是用这么出人意料的方式…… 含真倒是很高兴:“砸的好!姑娘,这样一来,以后那些要拿定国公府作筏子的人,可要好好掂量掂量,到底能不能丢的起这么大的人了。” 魏卿话中带笑:“你倒是善变!”先前还对祁王心存不满,就这一出就把她给收买了? 含墨却面带忧色:“可左都御史是二品大员,如此贸然对他,不知是否对祁王殿下有碍?” “到这时候了宫里还没有传出消息,圣上大抵不会怪罪祁王。”魏卿回道,若今日动手的是定国公府,同为臣子,无论谁对谁错,此事必然不会善了。可偏偏是祁王,人家只是看不过,为未来的岳家出头,反倒要被赞一声仁义。 顶破了天去也不过被说声嚣张,而作为皇子,他也确实有底气嚣张! 更诓论,圣上本就对左都御史此举不满…… 所以这场由赐婚引发的风波,除了偶尔被人谈论外,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倒是安王,在几日后的朝会上,被圣上以静心思过的名义,斥回了王府。 安王本就因上次暖阳节一事,被圣上撸了差事,平日里也只能上朝刷刷存在感,现下又被下令不许参加朝会,当真成了个闲王了。 且圣上更是让他回府静心“思过”,至于思的是那个“过”,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依魏卿看,只怕安王在府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去,他把左都御史坑成那个样子,安王妃心中真会毫无芥蒂? 安王府……怕是有的热闹呢! “姑娘,戴这支?”含雁拿着一对玉海棠耳坠,轻声询问魏卿。 魏卿看了看,点头:“就戴它罢。”她今日穿着月蓝色的千水曳地裙,配这个正好。 含真插嘴道:“这是赐婚后姑娘第一次进宫见皇后娘娘,含雁姐姐,这打扮得比平常更端庄些才好。”从前是娘家小辈,自然不用多拘泥这些,可是见姨母与见婆婆区别太大了,还是慎重些的好。 含雁挑起一支琉璃滴珠步摇,笑道:“那还用你说!” 魏卿坐在梳妆镜前,静静等着她们弄好。 这几日她过得很是悠闲,除了去秦王府看姐姐,就只待在府里。昨日宫里来了人,说皇后娘娘想念定国公夫人,特请进宫一聚。 这旨意,一看便知皇后是想见魏卿。若刚赐婚就召见,风头太盛反而惹眼,等上几天倒是正好。 打理好了后,魏卿便去正院,与林氏一同坐上了马车。 行至宫门口,二人下车,换乘皇后派来的软轿,往鸾凤宫而去。 鸾凤宫门处,秀云嬷嬷依旧已经站在那等她们,林氏见了,忙上前道:“怎的次次来宫里,都要劳烦嬷嬷侯着,再如此下去,我可不敢进宫了。” 秀云嬷嬷笑看了魏卿一眼,回道:“夫人这说的哪里话,老奴盼着夫人来,在里面怎能待的住?且这次……可不一样呢!” 宫里人多眼杂,今日意义又特别,若叫下面的来迎,怕是不到半天就能传出皇后不喜魏三姑娘的话出来。 娘娘身边不是没有得力的大宫女,可她出来,自是能表明皇后娘娘的看重,叫那些不长眼的消停些。 林氏明白秀云嬷嬷的意思,当下也笑着回应,三人一路走进了内殿。 皇后坐在榻上,一见到魏卿,也不要她行礼,当下就拉了她过来,喜不自胜。 林氏见状,笑了笑,走到皇后身边坐下。 “真是没想到,咱们竟还有这样的缘分。”皇后看着林氏,笑的开心。 先前她还在为小儿子的终身大事发愁呢,没想到小儿子看着闷不吭声的,竟然自己求了个媳妇儿回来,且还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个丫头,皇后这几天脸上的笑可没断过,连江贵妃找茬都能笑眯眯的应付。 林氏闻言,也失笑:“也是两个孩子有缘分,且卿儿嫁到姐姐跟前来,我倒是放心多了。”比起不知深浅的世家主母,还是皇后这更让她安心,最起码婆媳问题不用担心,祁王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待女儿也能更尽心些。 只要小女儿过得能像大女儿那般,夫君敬重,婆家看重,她便知足了。 至于真心……在皇家,她是万万不敢想的。 皇后听到这话,倒是叹气:“皇家的女人,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少有过得顺心的,便是我,也不能随心所欲。卿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疼爱她的心不比小七少。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让卿丫头入这吃人的地方。只是造化弄人,这亲事……也是小五自己求来的,这孩子虽清冷了些,可一旦对什么人上了心,便也是真心实意的放在心上,所以……你大不必太过担心。我也会护着卿丫头,不会叫她受委屈。” 皇后一番话,也安了林氏的心,可更让她诧异的是,这婚事是祁王自己求来的? 魏卿心中有些复杂,本以为那次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真的去求圣上赐婚了? 她之前也曾猜测过,圣上为何赐婚?她想过圣上是为了增加太子的助力,想过是为了安抚父亲边疆十年的劳苦功高,想过或许是防着定国公府居功自傲,以她与姐姐放在皇家做人质……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竟是他自己求的! 他难道没想过,此时主动求娶她,会给他带来多大麻烦吗? 皇后看了看林氏诧异的表情,又转头去看一脸端庄的魏卿,叹了口气,这当娘的心计还不如自己女儿,心里想的全在脸上了。 皇后看着一脸端庄的魏卿,心中满意更甚,皇家没有简单的人,她没法时时护着她,更多时候还是要靠她自己应对,若连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日后怕是会艰难的多。 转头看了看面带诧异的林氏,皇后叹气,得亏了是锦丫头教导卿丫头长大,若是换了这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妹妹教,她可要愁死了。 几人说话间,七公主进来了,按照以往的她,定是直接跑过来撒娇的,可今日却一反常态,先端端正正的朝皇后行了礼,然后才笑着对林氏与魏卿道:“姨母与表妹怎么今日才来,小七可想你们了。”除了语气没变,现在的七公主仿佛换了个人般,举止端庄,笑不露齿。 林氏挑眉惊讶道:“到底是大姑娘了,小七如今愈发知礼懂事了。” 皇后笑瞥了七公主一眼:“都及笄的姑娘,连婆家都定下了,若还是从前那幅不晓事的样子,像什么话?”显然,七公主如今的模样,皇后功不可没。 七公主心里腹诽,脸上还是笑的端庄:“母后,表妹在此也无聊,我带表妹出去走走吧。” “行了,你们姐妹俩去玩罢。”皇后笑着摆手。 七公主拉着魏卿出门,这才呼了口气:“真是憋死我了。” 七公主天性活泼,让她端庄,简直像要了她的命。不等魏卿回答,她又兴奋道:“没想到是卿儿你成了我五嫂,我从前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以后她画美人图,可不就名正言顺了? 魏卿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嘴角抽了抽:“难为你在宫里学着规矩,还不忘关心此事。” 七公主微抬下巴:“作为妹妹与表姐,我自是关心你们的。” 说着,二人来到了一处竹林,魏卿奇怪:“表姐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虽说竹林风雅,可着实不像七公主的风格。 七公主看着她揶揄一笑,魏卿顿觉不好,果然,下一秒,七公主就对着魏卿身后摇手:“五哥,表妹我带来了,你可要说话算话!” 第二十六章还有没有兄妹爱了? 魏卿转头,果然看到一个玄色身影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嘴角又是一抽,问七公主:“他答应了你什么?” 七公主只捂着嘴笑,纪明熙走上前来,对七公主道:“出宫时,我会告诉母后,让你去王府住几天,现在你可以走了。” 七公主撇嘴:“过河拆桥!”说完,见到自家五哥看过来,忙溜走了。 魏卿默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关系到祁王,她心里就只有复杂一种情绪。 纪明熙走到她面前,看着魏卿的脸色,犹豫着低声道:“虽是在宫里,但此处很安全,不会于你的清誉有损。”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显然是怕魏卿以为他不在乎她的名声。 魏卿抬头看他,点头:“我自然相信。”七公主能如此,想必皇后也该是知晓默认了的,所以她不担心。 纪明熙显然是被魏卿第一次如此温和对待,笑的很是灿烂,却不知人家信得压根儿就不是他。 他接着说道:“我说过,会求来父皇赐婚,表妹当时……是默认了的。”说完,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 显然,他自己也知道这话说的亏心。 魏卿更是心里堵的慌,去他的默认,她倒是拒绝了,可他听进去了么? 当然,这话不好说,魏卿只淡笑道:“比之从前,还是日后更值得人期待。” 纪明熙闻言,松了口气,他是真怕魏卿再拒绝,这话,就是说愿意嫁给他了?纪明熙眼中神采灼灼:“表妹放心,我定不负你。你当也猜到了,赐婚圣旨是我所作,其中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他看着魏卿,一字一句郑重道:“诚愿伉俪情深,同德同心,永结百岁之好,比翼偕老。” 魏卿默然,平日里只见过祁王厚脸皮没正形的样子,这般正色时候,却是第一次见到。 而纪明熙见她不说话,又忙道:“我知表妹自小见惯国公府的夫妻之道,我平生也最是羡慕一夫一妻的生活,若得表妹为妻,我愿遵从定国公府家训,效法魏氏长辈,一生一世一双人,恩爱到白头。”身为嫡子,他本就不喜妾氏,他也并不觉得女人多了就一定是好。于他来说,若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便足矣。 魏卿闻听他此言,不可谓不震惊。要知道定国公府只是个例,世间绝大多数男人,都是贪欢作乐,享齐人之福,可如今一个最理所当然三妻四妾的皇子,竟对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听来着实有些荒谬! 可魏卿看着他坚毅的双眼,心里叹气。 这般情深之言,诚恳之态,竟叫她有些心动。想罢,她缓缓而笑,眉眼弯弯:“唯愿如此。” 纪明熙见她笑了,心下也欢喜无比,又说道:“王府我正在重新修建……比皇宫还要美,表妹定然喜欢的。” 而魏卿闻言,正想说如此是不是太招摇了,纪明熙又忙道:“表妹可是介怀左都御史之事?你放心,上次是我考虑不周,你放心,日后不会再有此事!” 连圣上都未出声,想必也是默认了的,魏卿便点了点头。 “对了,表妹喜欢什么摆设?我好回头叫人换上去。”纪明熙想起来这事,问她。 魏卿无言,这叫她怎么答?还没过门就急着做婆家的主?半晌,她才开口:“王爷决定便好。” 纪明熙见她不答,想了想,点头。府里建好还需要些时日,到时再问她便好。随后他拿出了一块玉佩,成色上等,看着像是佩戴多年之物。他缓缓道:“这是我周岁时,皇祖母从佛前求来的,跟了我多年,表妹若不嫌弃,便收下罢。” 这一看就是护身的玉佩,且太后仙逝多年,对他的意义自要特别的多,如今,便这么送给她了? 魏卿下意识拒绝:“既如此贵重,怎好轻易送人?王爷还是收起来吧。” 纪明熙轻笑一声:“表妹又不是别人,我的就是你的,何须如此见外?莫不是表妹嫌弃我用过?”不待魏卿回答,他又把玩着玉佩道,“便是嫌弃,也得拿着。” 魏卿沉默,这是强买强卖? 纪明熙揶揄的看着她:“我拿了表妹的帕子,自是要回礼的,左右都是贴身之物,也能更亲近些。” “王爷若过意不去,还了我帕子便好。”见他还有脸提抢来的帕子,魏卿心里更堵了。 纪明熙挑眉:“那怎么行?”理直气壮的让人想揍他,他笑的温柔,“这是我与表妹的定情信物,自该珍藏的。” 抬头看了看天色,纪明熙直接把玉佩塞到她手里,向后退了两步,笑意吟吟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出宫了,这玉佩,表妹收好了。我过几日再来看你!”说完,指了指外面,“小七在那边等你,你出去便能看到。” 魏卿看着手里的玉佩,想了想,没再拒绝,他们如今已有婚约,也算不得私相授受。她垂眸朝着纪明熙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 而纪明熙看着她的背影,莫名有些失落,表妹怎么就没再看他一眼呢! 难道是他送的定情信物太轻了? 想想也是,如表妹这般出众的女子,千金万金都是少的,何况区区一个玉佩,还是他用过的! 他只想着送个常用之物,能更与表妹亲近些,倒不曾想适得其反。 祁王殿下完全忘了,这玉佩是太后亲自在佛前开过光的,仅凭此,价值便不知几何,且这玉佩是用暖玉制成,本就非凡物,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如今在他看来,竟也是配不上心上人的! 见到魏卿出了竹林,纪明熙笑了笑,转身从另一边离开,给未来王妃找定情信物去了。 魏卿一出竹林,就看到七公主站在一边拽树叶,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她走了过去,七公主闻声转头,看到她,眼神又往她身后转,突然瞪大眼睛:“五哥呢?” 魏卿忍笑:“他出宫了。” 七公主不可置信,说好的带她出宫呢? 她忙跑进竹林,四处找寻,却早已人去楼空。她愤愤出来,气道:“明明说好只要带你来,他就与母后说让我去他府里玩的!他怎能如此不讲信用,过河拆桥?” 自及笄后,她就被皇后拘在宫里学规矩礼仪,这么长时间,都快憋死她了!现下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透透气,五哥那个骗子!居然就这么走了?还有没有兄妹爱了? 魏卿闻言,挑眉道:“就这么一件小事,你就把我给卖了?” 七公主有些心虚,赔笑道:“卿儿,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还会害你不成?左右你与五哥也有了婚约,迟早是我五嫂,见一面有什么打紧?我这不也是全了你们的相思之苦么?” 魏卿笑瞥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两人慢慢往回走,七公主说了些京都各家的八卦,慢慢的话题又绕回到了赐婚的事上:“母后早就中意霍小将军了,只是不清楚霍家的意思,担心直接下旨赐婚强迫霍家,日后叫我日子难过,本打算叫五哥去探探口风,只是未曾想霍夫人倒是先找姨母了,可把母后高兴坏了,忙去找父皇赐婚了,好似怕我嫁不出去一样。” 魏卿失笑:“也是姨母一番慈母之心了。”女子婚嫁实在太过重要,稍有不慎,余生也只能在孤苦中度过,皇后这好不容易找到个满意的,且对方也有意,可不就赶忙着先定下这女婿了? 七公主闻言重重点头,母后自是为了她好的! “不过我着实没想到,五哥的心上人竟然是你。”七公主转而又道。 魏卿听懂了她话中意思,转头看她:“你是说,祁王殿下早就有心上人?” 七公主点头:“可不就是你么?他没去北疆前,我在他书房里见过一幅女子图,不过还没看清楚,就被他赶出去了。”他五哥可是连人事宫女都不要的人,能让他珍藏的画像,不是心上人是什么? “再说,这赐婚可是他死皮赖脸缠了父皇一天一夜,磨的父皇没办法了,才得来的。”七公主看了看魏卿,又道,“若非心上之人,谁能让我五哥心甘情愿放下脸面?”唉,五哥那样对她,她还能在这帮他哄媳妇儿,简直感动天裕好妹妹啊! 没去北疆前……至少也是三年前了,且听到赐婚内幕,想到先前那人郑重对她许道一生一世一双人,魏卿心中,到底感觉不同了! 二人回到鸾凤宫,皇后与林氏正在讨论七公主的嫁衣细节,见她们回来,皇后眼含深意的看了看她们,没说话。 “你的婚期定好了?”两人坐在桌前,魏卿低声问七公主。 七公主脸上微红,点头:“在明年八月。” 魏卿惊讶:“这么早?”她还以为姨母会多留她几年,毕竟七公主才刚及笄。 “母后说,霍小将军年纪不小了,左右日后也是嫁在京城,早些也无妨。且……宫里有一个年纪大的公主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七公主低声细语。 五公主今年快十八岁了还待字闺中,连婚约都没有,虽说帝姬不愁嫁,可五公主这情况,长了眼睛的都看的出来。 心里有人、年纪也不小,再耽搁怕是要凉! 七公主此时却皱眉道:“我记得谢二公子是赐婚给你二堂姐了?五皇姐现在被禁足还好,等到她出来,怕是会找你堂姐的麻烦!”追了两年的心上人被赐婚给了别的女人,平常人尚且不能平静以待,更何况五公主那种霸道性子! 魏卿倒是不担心:“五公主虽霸道些,却是个要强的。如今婚约已定,她不会再强求。” 五公主纵然飞扬跋扈,却是个要脸面的,先前能不顾姿态,追谢庭两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谢庭没有婚约,现下名分都有了,以她的骄傲,不会允许自己去破坏别人的感情。 七公主叹气:“但愿吧。”作为五公主多年的死对头,她可不像魏卿这么乐观,只能留意着,到时多护着她,免得被五公主连坐! 林氏与魏卿在鸾凤宫用过午膳后便出宫了,回府后,魏卿随林氏回了正院选料子做衣裳。 林氏喝了口茶,问魏卿:“今日在宫中,你遇到了祁王?” 见到魏卿诧异的眼神,林氏没好气道:“你娘我只是不拘小节,不是粗枝大叶!”皇后那么明显的眼神,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魏卿无奈,点头道:“他……给了我一块玉佩。”说罢,拿出来给林氏看了看。 林氏一见到玉佩,就认出来了它的来历,敛眉深思道:“竟是它……既然他给你了,你便好好收着,左右也有了婚约,不算什么大事。”祁王能送这个,该是个有心的,林氏叹气道,“日后再见面,就光明正大的见,背着人像什么样子?要记得,你们是有婚约的未婚夫妻。” 天裕礼法并不严苛,有了名分的,平日里见一面无伤大雅。 “嗯,我知道,只是宫里是非多,小心些好。”魏卿回道。 林氏无奈点了点头,正欲说话,魏子衿下衙回来了,进门见着二人,他对着林氏拱手微笑:“母亲安好。”说罢笑着摸了摸魏卿的头。 林氏挑眉:“看你这副模样,是有事找我?” 魏子矜笑意不变,开口第一句话却把人雷的不轻:“儿子想求母亲为儿子提亲!” 第二十七章装逼一时爽,婚后火葬场 林氏被他给雷懵了,好半晌没说话。没办法,任谁家万年不提要成婚的单身狗儿子突然说想娶媳妇儿了,都会懵逼,这是吃错药了? 魏子衿见状,又笑意盎然的开口:“儿子想请母亲为儿子去新任的骁骑参领家提亲。” 骁骑参领?是了,前几日赵老大人告老还乡,现在这个刚上任的叫苏烈,是从通州守备升上来的。 等等,通州? 林氏猛的看向魏子衿:“四年前,蛮夷突袭大败,逃乱时,我记得你追去的方向就是通州!” 见魏子衿笑着点头,魏卿也惊了,大哥四年前……就开窍了?还是苦守四年,只为等人家姑娘长大的魏宝钏? 如此深情? 魏卿看着眉眼含笑的魏子衿,这放在他身上……怎么就那么诡异呢? 余光瞥见魏卿的眼神,魏子衿无奈:“不过是当年见过几面,有些印象,今日碰巧遇见,才想起了她。”他看着魏卿,笑道,“没什么苦守等候,深情不悔,只是她因守孝耽搁了亲事,十八岁了还没嫁人,我想着也正好,凑一块得了。” 魏卿嘴角抽了抽,说自己的终身大事,就像谈今日吃了几碗饭一样,这么随意真的好么?她问道:“那大哥觉得那苏姑娘如何?” 魏子衿放下茶杯,笑道:“家世一般,长相一般,气质还行,性格倒是不错,没外边女子那般花痴。”就是说那苏姑娘对他没意思? 魏卿无言,大哥是被那些女子追的怕了,这才想着找个淡定姐? 林氏听到他这话,眼角抽了抽,她几年前偶然见过那位苏姑娘,那姑娘闺名挽眉,气质娴静,举止大气,年纪虽小了些,气度却丝毫不逊于世家贵女,且看着那眉眼,也知长大后必然是个美人。 不过这话她没说,毕竟她儿子眼神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正了神色,问道:“这些年你不想成婚,我与你父亲从未逼过你,就是不希望你娶一个不中意的姑娘,如今你自己做了选择,可想好了?那是要陪你过完余生的人。” “我知道母亲是不想要我后悔,若可以选择,我定然希望孑然一身,”魏子衿无奈微笑,“可是……我该成亲了,我是长子,是大哥,我不能让二弟也陪我耗着。还有定了亲的二妹妹,小妹妹,若是娘家有个久未成婚的大哥,到底惹人非议。本该是依靠的大哥,不该变成拖累了她们的人。” 魏卿动了动唇,想说话,魏子衿摸了摸她的头,又笑道:“要知道,我可是世子,未来的定国公府若没有主母,像什么样子?” 林氏叹了一口气:“你看的很明白,可我总想着,你该找个合心意的姑娘。” 魏子衿笑容自若:“母亲是知道我的,若非下定决心,我不会来求母亲提亲。”他自嘲道,“我不懂风花雪月,叫我去爱一个人,太难。苏姑娘……我觉得不错,也只能是不错。若能做到相敬如宾,便足够了。”这话说的薄情了些,可古往今来,又有几个男人能以情为生? 林氏点头,对凌素道:“去打听打听这位苏姑娘的品性,若是不错,晚上你父亲回来,我与他商量一下,明日便去提亲!” 毕竟是未来的国公府主母,自然不能草率决定,她只看品性如何,能力不够也不要紧,等进了门她手把手教都行! 家世一般更没关系,定国公府风头太盛,娶个低门女子倒是正好。 魏卿听了林氏的话,有些好笑,母亲嘴里说着不逼大哥,其实心里还是希望他早日成家的,这不,一拍板,就迫不及待要去提亲了! 果然,林氏速度很快,晚上和定国公商量好了,第二日就去了苏府提亲,对此,苏烈自是措手不及,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林氏也没生气,反而还有些欣赏苏烈,一个四品小官,看到定国公府这样的世家来提亲,不仅没有被馅饼砸迷了眼,还能如此硬气拒绝,可见也是真的把女儿放在心上,这样的亲家,林氏自然愿意结。 所以第二日,她让魏子衿告了假,带着儿子一同上门提亲去了,这次,苏烈没再矫情,直接答应了。 后来,魏卿听凌素说起过那日的情况。那苏烈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大抵是见定国公府诚意足,竟是直接喊了女儿出来,让她自己相看。 这姐们也是个狠人,当下就来了句“魏世子才德无双,可为良人”,见女儿都同意了,苏烈也压下了心中门不当户不对的忧虑,同意了这桩亲事。 京都从来都没什么守得住的秘密,且林氏也没想过藏着掖着,所以早在她第一次带着聘礼上苏府时,就有人注意到了,大家都静静等待后续,没想到第二日林氏又去了苏府,还带上了儿子一起,没过多久就一脸喜色的出来了,于是大家都懂了。 消息也随之传了出去,大多数人都是大跌眼镜,觉得定国公府疯了! 那苏烈不过一个刚上京的四品武将,在四品遍地走的京都着实算不得什么,云泥之别的两家,居然成了亲家?且还是定国公夫人两次上门,甚至带了世子一同提亲,那苏家才同意的! 定国公府是什么存在?那可是与英国公府并列的顶级勋贵!可以说皇室之下,就是这两府最为尊贵。京都身份尊贵的才俊里,英国公世子早已成亲,皇子里光棍的只剩下一个风流成性的瑜王! 定国公世子魏子衿,俊美无双,年轻有为,家世显赫,重点是……定国公府不纳妾!!! 便是之前京都的钻石王老五祁王,也比不上魏子衿的行情,多少世家贵女削尖了脑袋想嫁过去,也没见定国公府松口,大家都以为人家是想慢慢挑,结果……就这么被一个半路出来的程咬金给拿下了? 这时,又有好事者传出,那苏家姑娘,还是个退过亲的! 沃特??一个退过亲的老女人,居然定给了京都最受欢迎的魏世子? 那苏烈……狗屎运也没这么玩的吧? 而定国公府,魏卿也奇怪:“苏姑娘订过亲?不是说守了三年孝才耽搁了?” 含墨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荷包,笑道:“那苏姑娘四年前与通州司政孙家小公子订的亲,原打算及笄后就成婚,却不曾想苏夫人突发重病去世,得守孝三年,那孙家等不及,先生了庶长子出来。” 魏卿点头:“原来如此,苏大人疼爱女儿,想必是因此退的亲了?”除了拿女儿当棋子博出路的人家,真正疼爱女儿的,谁家会乐意让女儿刚进门就当娘? “这还不止,苏大人得知此事后,直接上门揍了那孙小公子一顿,才退了亲。”含墨为魏卿添了杯茶,又道,“正是得罪了通州司政,苏大人在守备的位置上多待了三年,不然以他的政绩,早该升官了。” 通州司政是正四品,那时苏烈一个五品守备,与他家结亲已是高攀,在得知女儿受了委屈,能毫不犹豫退亲,开罪孙家,可见是个好的! 魏卿听完了整件事的经过,悠悠叹气:“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定然不俗,大哥眼光好啊!” 如此家风,女儿必定差不到哪去。想必母亲也是打听清楚了这些事,才会迅速去提亲。 定国公府需要一个明事理懂进退的未来主母,且那苏烈也是个明白人,不会借着定国公府的势做什么,这亲事,结的刚刚好! 因为魏子衿与苏挽眉年纪都不小了,两家交换庚帖后,定下了日子,就在七月十四。 定国公府里,最着急魏子衿婚事的就是老太君了,早在几年前就准备好了成婚的一应物什儿,苏府那边,在与孙家定亲时,就备好了嫁妆,所以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准备婚事。 这边林氏如火如荼的忙着,那边二夫人也活动起来了。 恭顺侯府的姑娘也出了孝期,所以魏子衿一确定婚期,她就迅速与恭顺侯府交换了庚帖,婚期定在了八月初三。 一下子解决了府里四桩婚事,本来两个姑娘的嫁妆就没整理完,现在又多了两个小子,所以整日里林氏与二夫人忙的不见人影。 而本来在府里上天入地折腾的纪明熙,在听说定国公府其他人都定了婚期后,嫉妒了,不甘寂寞了,终于不再整日盯着工部,又跑去钦天监作了,抓着钦天监正非得给他算出来两年后的良辰吉日不可。 最后还是嘉隆帝看不下去儿子犯蠢,把他扔去神机营,到他未来老丈人手下讨生活去了。 就在这时,定国公府出嫁的大姑奶奶,也就是老太君的大女儿魏晞回来了。 魏晞嫁给了忠义侯世子,膝下一儿两女,因忠义侯世代居住于庐州,离京都甚远,故而魏晞二十年来只回了京两次,魏卿只在小时候见过这位大姑母一面。 因此次定国公府的小辈有四个都定了亲,魏子衿哥俩更是过两个月就成亲了,所以多年未归的魏晞也回了娘家。 老太君近十年没见过女儿,母女二人相见,自是一番伤怀感慨。 魏晞很是哭了一场,拭泪后,才含泪笑道:“家里公公体谅,在我们来时便说了,孩子们久未见外祖母,如今正好多陪陪您,等过了绮丫头的婚事再回去不迟。”忠义侯世子与儿女都来了京都,这就是说,他们能在京都待一年多。 第二十八章那嬷嬷只是治标不治本罢! 听到女儿和外孙能留在京都一年之久,老太君高兴极了,拉着外孙女笑道:“那你们可得在府里多住几日,否则,我是不让你们走的。”忠义侯府在京都是有自己的宅子的,所以魏晞不同于妹妹魏茹,只能住在娘家。 魏晞自然应允:“便是母亲不说,我也不打算走的,定要待的母亲烦了赶人不可!” 魏卿与魏绮一同站在旁边笑看着。大姑母是个爽利明快人,且看她眉目舒展,保养甚好,一看便知平日里是没什么烦心事的。比二姑母要好命多了,这些年每次见二姑母,她眼里总带着去不掉的愁绪,即便是笑,眼中也未有多少欢喜,大抵是相由心生,若两位姑母站在一起,怕是大姑母比二姑母看着还要年轻些许。 老太君看着面前的大外孙女,笑道:“一路过来可累着了?一会让你舅母给你们安排住处,好生歇息会。” 这是魏晞长女陆羽萱,今年十五岁,此外魏晞还有一儿一女,儿子名叫陆绍阳,十四岁,幼女名为陆羽恬,十一岁。 忠义侯世子送他们到了静恩堂,请过安后便去了前院待客厅,毕竟是外男,多有不便,所以此时只有魏晞与三个儿女在。 陆羽萱长得秀气可人,性格也文文静静,此时听到老太君问话,柔声答道:“回外祖母的话,路程虽远了些,但父亲母亲怜惜,担心我和弟弟妹妹不适应,故而走的慢些,倒是未曾有不适之处。” 这是个教养极好的姑娘,老太君转头对魏晞笑道:“萱丫头这般懂事知礼,可见你是用了心的。” 长女知书达礼,另外两个孩子虽站在一边,未曾开口,却都是一脸的亲近孺慕之色,这三个孩子眼神清澈,只看着便让人心生喜爱。大女儿是个有福气的,不像二女儿,自己把日子过得一团糟,还教的柔丫头也移了性情…… 想到没了的郑玉柔,老太君心中叹惋,到底是外孙女,她不是不疼爱,只是那孩子……想要毁了的是整个定国公府啊! 平日里,她有些小心思也无甚要紧,可那次若真的称了她的心,她如何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丈夫? 老太君神色怔怔,眼底带着叹息惋惜,魏晞自是注意到了,心思微转,便想到几个月前没了的外甥女,心知此事不简单,也不好提起,忙转移老太君的注意力:“母亲怎的就只看得见萱儿?眼见着阳哥儿和恬儿还在这呢!都是外孙,您可不能偏心!” 陆羽恬也接话道:“恬儿喜欢外祖母,也想要与外祖母亲近。” 老太君也笑着拉过她,温声道:“恬丫头也长得这般大了,这丫头古灵精怪的,与你可不大像。” 这话是对着魏晞说的。 “母亲不知道,这丫头自小就皮,要是不拘着,能捅破了天去,可比她哥哥更像个小子呢!”魏晞抱怨道。 此时,一直未曾说话的陆绍阳开口辩解:“妹妹只是年纪小,爱玩了些,等再过几年,性子定了便好。”这少年斯文俊秀,性格看着不错,就是不大说话,与陆羽萱性格相似。 “母亲瞧瞧,每次我说这丫头一句,她哥哥姐姐可是有十句等着呢,这才把她惯成了这般性子。”魏晞瞥了小女儿一眼,显然也是对她无奈的,看着一旁的魏卿与魏绮,笑道,“要我说,锦丫头才满京都,卿丫头聪慧绝色,绮丫头娇俏伶俐,可见大嫂二嫂才是命好的!” 魏卿笑回道:“大姑母谬赞,表姐温婉,表妹活泼,表哥也少有所为,您也是不差谁的!”陆绍阳在年初时就已考中了秀才,身为勋贵子弟,却能不靠家族,自己上进,也有所作为,看着也是个有前途的! 眼见陆羽萱与陆绍阳被说的微红了脸,魏卿忍俊不禁,这两姐弟还真像!反观陆羽恬,却是一脸笑嘻嘻的。 魏绮也接话:“三妹妹说的是,到底是血浓于水,我一见表姐与表妹,便心生亲近,日后可要时常往来才是。” 魏绮一开口,除了陆羽萱姐弟三个,其他人都有些惊着了,老太君与魏卿都知道魏绮是个什么性子,那可是从小张扬到大,一路嚣张,开口就呛人,连她两个亲哥都没怎么被她温和对待过,更诓论和颜悦色的与十几年没见的姑母客套? 魏晞虽只见过她一次,却也深知这个侄女的性格,此时见她一脸温和,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魏绮见状,撇嘴不满,不就是贤良淑德,她又不是不会,很难接受吗? 还是老太君反应快,淡定道:“绮丫头说的对,你们是血亲姐妹,理应常来常往,互相扶持,这样才能走的更稳。” 几个姑娘都点头应是,老太君又嘱咐了几句,就让魏卿与魏绮带着陆羽萱姐妹两个去客院安顿,至于陆绍阳,自然是去前院。 “这边是碧玉湖,现下天气回暖,景色也正好,表姐与表妹闲来可以到此处赏赏景。”魏卿指着不远处的湖对她们说道。 陆羽恬看着那边,眉开眼笑地拍手:“那边还有锦鲤,好大的!” 魏卿笑着点头:“碧玉湖西南方向的小路通往我的卿云院,东南方向是二姐姐的芷荷院,表妹若是想要玩,来找我们便好。” 陆羽恬笑着称好,陆羽萱点了点她的额头,对她们笑的温柔:“那日后便叨扰两位表妹了。” 魏绮挑眉,无所谓道:“咱们姐妹,不用如此见外。” “二姐姐如今越发温和了,竟叫妹妹有些不习惯。”魏卿转头,笑着打趣。 她虽知道二夫人最近派了嬷嬷去教魏绮,却不曾想效果如此惊人,直叫人接受无能。很显然,魏绮与七公主受到了同样的待遇,也得了同样的效果,想必演技都更好了。 魏绮闻言,冷哼了一声:“不就是轻声细语,温婉贤淑么?当谁不会?”一句话暴露本性! 果然,那嬷嬷只是治标不治本罢! 魏卿忍俊不禁:“原来如此!”魏绮还是那个魏绮,大抵也是因为陆羽萱姐妹俩性格不错,若是再来个郑玉柔……她可不信魏绮能忍着! 魏绮双手环胸,没说话。若不是母亲逼得紧,谁愿意压抑本性?母亲也是,她总不能在婆家装一辈子吧?若真如此,还不如不嫁!她再喜欢谢二公子,也不要委屈自己。 如今暂且如了母亲的愿,让耳根子清净清净,至于日后如何……那就是她说了算了! 她们没去郑玉柔先前住的客院,而是去了另一处,叫倚兰居,至于魏晞,则住在东面的竹青苑。 安顿好了后,魏卿两个便回了各自的院子,也让陆羽萱姐妹俩歇息歇息,到底是长途跋涉,怎么能不累? 魏晞一家的到来并未引起多大波澜,只是定国公府热闹了几分便罢。平日里几个姑娘有时间聚一聚,再陪着老太君说笑,日子也过去了。 而越相处,魏卿便越是佩服这位大姑母,爽利开明,长袖善舞,与林氏和二夫人两个嫂子处的都很不错,行为处事极有分寸,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也难怪她在婆家也能过得自在,夫妻恩爱,子女孝顺,公婆慈爱,忠义侯世子也是世家子弟,妾室自不可少,可十几年了,后院里竟也只生了一个庶女。由此可见,出嫁女娘家要得力,可自身的手段心性也是不可或缺的,不然像二姑母那般,也是徒增悲伤罢了。 明明背靠定国公府,娘家可靠,即便只是生了一个女儿,何以就能将日子过成那般? 说曹操曹操到,这日,老太君的幼女魏茹也回来了,当然,一同来的,还有她的丈夫,江西知府郑秀。 这郑秀,说来也是个狠人,家世低微,从小受尽冷眼,文采一般,当年勉强中了举,进京赶考,意料之中的落了榜。可狗屎运挡不住,他偶然凭借着一副好相貌勾得国公府小姐非君不嫁。 老定国公与老太君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来这个年轻人居心不良,自是不许女儿踏进火坑,且郑秀的家世,着实低了些,无奈魏茹当众与郑秀定了终身,京都上到世家,下到百姓,无人不知,魏茹名声尽毁,老太君实在拦不住,只能如了她的意,为女儿着想,让大儿子在京都给郑秀找了个小官职,接了郑家父母过来,叫他只能待在京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也能放心些。 郑秀从底层文人一跃成了定国公府的女婿,很是得意了一番。初时碍着定国公府的权势与魏茹的美貌,小两口确实过了一段甜蜜日子,待到生下郑玉柔后,那郑秀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调了官职,竟也让魏茹同意去江西,定国公府猝不及防,没能拦住。 自此之后,魏茹的好日子便到了头,她眼中温柔的丈夫,慈祥的公婆,一夕之间都变的尖酸刻薄,恶言相向,甚至于女儿,也没能得他们半分喜爱。 人的野心是越变越大的,早前只娶个世家美娇娘,生活富足,不被人看轻,他就满足了。可随着看到的世界越美、越繁华,胃口也慢慢养大了,他对现状也愈发不满,好歹也是定国公府的女婿,就拿一个五品小官打发他?他娶魏茹本就是为了前途,如今定国公府靠不住,他会如何对魏茹,可想而知。 至于郑父郑母,也早不满于在儿媳妇面前赔笑脸,伏低做小,见她又只生了个女儿,重男轻女的郑父郑母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反正天高皇帝远,他们又不打骂,好吃好喝的也不少了她,谁能说他们虐待? 要折磨一个人,可有的是法子! 郑秀一个接一个的纳妾进门,庶子庶女接连出生,公婆的讽刺嘲笑,言语辱骂,妾室的得意嘴脸与下人的拜高踩低,足够叫魏茹生活在地狱里。 可以想象,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郑玉柔,会变得如何? 郑秀没有完全放弃定国公府这条大船,每隔几年,还是会让魏茹带着女儿回京都联络感情,而他本人却没敢回来过,想也知道定国公府会怎么对付他! 老太君感伤女儿遭遇,可那时定国公去世,长子丁忧后被派去了边关,二子官职不高,她自己的身子也日渐衰老,实在有心无力!想要女儿和离,凭着定国公府,也不会叫她的日子难过,可魏茹铁了心的就要吊死在郑秀这棵歪脖子树上! 老太君没有法子,只能每年多送些银钱给她,好叫女儿过的不必那般清苦。在外孙女年纪到了后,就接她来了京都,打算亲自给她选个好亲事,不要重蹈她母亲的覆辙。 只是没想到那孩子移了性情,做了糊涂事,反害了自己…… 这次,郑秀能跟着一起来,也有这个原因。 唯一的嫡女都没了,要是还没点表示,定国公府怕是会跟他一起算算总账!虽然他对此事也存疑,毕竟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里面没点事儿,谁信? 不过现在定国公回来了,甚得圣上看重,两个女儿都成了王妃,小女儿更是了不得,赐给了嫡出皇子,做了皇后的儿媳妇!此时不赶热灶,更待何时?若能因长女之死让定国公府心存愧疚,对他更是一大益处。 所以在江西办了长女的丧事后,他就紧赶慢赶的来了! 第二十九章母亲想要二妹妹和离? 定国公府的人见到郑秀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他也是脸皮厚,一口一个母亲兄长的,完全不拿众人的冷眼当回事,自顾自叫的亲热。 今日是休沐日,府中人都在,定国公也从神机营回来了。 老太君看着神色哀愁,愈显老态的小女儿,虽怒其不争,可心中哪能不疼惜?冷冷看了郑秀一眼,既然送上门来,她可不会手软!她淡淡道:“老大老二媳妇都留下吧,你们姑嫂也许多年不见了,今日咱们正好一同叙叙旧,其他人都回去吧。” 二老爷看着郑秀冷笑:“咱们与二妹夫也多年未见,且等着一起把酒言欢呢!妹夫今日可要好好陪舅兄畅饮一番!” 郑秀看着神色不善的定国公与二老爷,心里直打鼓,他就说来这里就没好事! 可话说回来,怎么着他长女也是死在了定国公府,为着这个,料想他们也不敢对自己怎样!否则他出去随便说几句,怕也不好善了。 定国公府表小姐突然病逝到底为哪般?作为生父,自然他的话更加可信,可不全是他们一手遮天! 他就不信定国公府不要脸面! 如今他们这番模样,怕也是想先发制人,让自己咽下这口气罢了! 想清楚后,郑秀有了底气,说话也硬气了许多:“既是舅兄相邀,文杰便却之不恭了。”郑秀文采不咋滴,表字却跟他的外貌一般人模人样,如今快四十岁的年纪,看着却像三十出头,乍一瞧也是个儒雅文人,十分能蒙人! 却瞧得众人神色更加发寒,老太君摆了摆手:“行了,都走罢!” 定国公与二老爷带着郑秀先走了,魏茹是了解两位兄长的,看这情况,也知道不会善了,因此有些担忧:“母亲,夫君他……” 老太君没听她说完,便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气道:“都十几年了,你还没醒悟?竟是还在为着那个贱人求情?从进来到现在,你可曾问过一句柔丫头?……你便是一点也不关心她是怎么死的么?她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是你唯一的女儿,竟还比不过那个作践你的贱人……”说到最后,老太君声音已然有些更咽。 “不是的……母亲,柔儿是我的女儿,我怎会不疼她,可……夫君虽薄情了些,可到底是柔儿的父亲啊……”魏茹捂着脸,抽噎哭着。 “那个贱人如何配得上称父亲?”老太君厉声打断她,“他若是尽到了哪怕一分作为父亲的责任,柔丫头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还有你……都说为母则刚,你哪怕有一分刚强,也不会让自己无后而终,孤苦一生!” 这话就真的诛心了,魏茹刚失了女儿,又连番被打击,哪能受得住这般言语,当下也说不出话来,只捂着脸哭的伤心。 老太君疲惫的坐回椅子上,揉了揉额头,对魏卿几个小辈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回去。 如此,静恩堂里就只剩下老太君、林氏和二夫人、魏晞魏茹姐妹俩。魏卿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只听闻在她们几个小辈出来后不久,魏茹晕倒了,静恩堂连请了好几个大夫进府。 初时她只当是魏茹知道了郑玉柔的死因,受不住才晕了过去,可府里也养了医术高明的府医,何以要府医诊过后还去外面请大夫?若真是重病,不该是拿帖子去请太医才对? 直到晚间,她去了正院后才明白其中缘由——魏茹怀孕了! 一开始老太君也惊了,忙又去请了好几位大夫,说到底魏茹虽看着显老,可只有三十多岁,怀孕完全有可能,所以确诊后,所有人都懵了! 不能说她们大惊小怪,天裕人讲究多子多福,别说三十岁,就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产子的也不少。可问题是,一个当活寡妇当了十几年的女人,夫妻感情破裂,却突然有孕,怎么看怎么透着奇怪。 当下老太君就下了封口令,不许知情者乱传,当然,自家人不算在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此事确实透着古怪,二姑夫怎么说?”魏子衿敛眉深思,问林氏道。 “他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欣喜若狂了,谁会嫌子嗣多?更何况还能免了定国公府的整治!”林氏不屑道。 定国公和二老爷还没来得及收拾他呢,就得了这么个消息,当下话都不说了,直接狠狠揍了郑秀一顿。可也只能如此了,妹妹还坐着胎呢,这妹夫再不是个东西也得留条命,且等孩子生下了的。 林氏虽与小姑子关系一般,可到底是自家人,哪能不向着她?且就算撇去这一层,郑秀那种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小人行径她也是看不上的!该说不愧是父女么?那郑玉柔简直与她爹一样的无耻狠毒! 魏卿皱眉道:“我总觉得此事不寻常,以防万一,大哥还是查一查为好。” 魏子衿笑着点头:“我晓得的,此事你不必费心思。” “只是如今这般局面,祖母想要二姑母和离怕是不成了。”魏卿惋惜道,此事再古怪,魏茹有了孩子是毋庸置疑的,如此一来,与郑秀又是一番纠缠了。 林氏则疑惑道:“母亲想要二妹妹和离?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魏子衿笑着摇头:“祖母从来就不喜欢二姑父,先前碍着有子嗣,姑母也不同意,这才作罢。现下郑玉柔已死,没了牵绊,祖母哪里还会任由二姑母一个人待在郑家?”以老太君的性子,定然是要将女儿接回家来的。 林氏叹了一口气:“现在你二姑母怕是更不会同意了!” “那便由她,左右在二姑母眼里,咱们这些亲人,甚至于她的亲生女儿,都是及不上二姑夫一根手指头的。”魏子衿笑着接话,只是眼里却无多少笑意。 闻言,林氏与魏卿皆沉默,唯一的女儿没了尚不足百日,魏茹就能与郑秀春风一度,如此行为,也着实寒人心了些。 如他们所料,老太君的确有意叫魏茹和离,可眼下的魏茹,夫君小意温柔,虽失了长女,却又得了孩儿,正是枯木逢春之时,哪里肯和离? 老太君气的无法,又做不来伤害胎儿的阴损事,更诓论那腹中的还是自己的外孙,当初她因为郑玉柔妥协了一次,结果外孙女被郑家教的移了性情,落得那般境地。如今她再不能重蹈覆辙,一定要让女儿和离,免得未出世的外孙日后也不得安生! 因此,老太君与魏茹也僵持不下,两人关系降至冰点。 这日,魏卿去看了魏茹,魏茹这一胎怀相很不好,不过一个月的身孕,就折腾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着恹恹的,气色也很差,魏卿都怀疑胎儿能不能待到足月出生。 出了客院后,魏卿心中更是叹息,二姑母又是何苦?为了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折腾了自己和家人十几年,如今又是要旧事重演么? 魏卿心中思量,余光瞥见二夫人气呼呼的走了过来,看着方向,该是刚从芷荷院出来。 见着二夫人走近了,魏卿上前问候:“二婶这是刚从二姐姐处过来?” 二夫人见了魏卿,无奈道:“可不是?让她学规矩跟要了她命似的,每次见她,我都能憋一肚子火气!” “二姐姐天性豁达,不拘小节,规矩礼仪平日里也挑不出错,二婶何不放宽些心?”魏卿笑道。 二夫人一听,叹了口气:“若是普通人家,我也不会逼她,凭着咱们定国公府,谁敢委屈了她?可左相府不同,虽是次子媳,可也是正经嫡出,上头有诗书世家的婆婆和妯娌,她这般性子,如何能得了婆家喜爱?” 以前她没想着女儿高嫁,只求找个合心意的,借着定国公府,婆家只有供着的份!所以便没太拘了她的性子。可左相府门第太高,不图定国公府什么,以女儿那般骄矜的性子,若惹得婆家不喜,后头还有个更跋扈的五公主,那日后如何是好? 魏卿了然,笑着开口:“五公主爱慕谢公子,众人皆知,可左相府却并不曾因她是帝姬而有所顾忌,想来定是疼爱子女之故。如今他们既求娶二姐姐,焉知他们不是喜欢二姐姐直爽的性格?如若过度改变,失了本心,反而不美。” 魏卿的话可谓是让二夫人醍醐灌顶,一下子清明起来。 是了,魏绮是什么性子,常常一同赴宴聚会的谢家姑娘怎会不知?如此,若强行让魏绮学着端庄,反而显得刻意。 左相府人精多,魏绮的心眼压根不够看,倒不如就让她保持这般单纯肆意的性子,反而能更自在些。 想通了其中关节,二夫人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本就心疼女儿,自是盼着她能随心而活的。她笑的开心:“还是卿丫头你说的对,是我一叶障目,竟未曾想到这些,险些适得其反,幸而你今日提醒了我。” 魏卿笑意吟吟道:“天下父母皆为儿女计,二婶也是心疼二姐姐,当局者迷罢了。”她这话不假,以二夫人的精明,论理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不过是太怕女儿不得婆家看重,日后难做。毕竟现成的例子摆在这呢,魏茹身份高出郑家几条街去,不也是被拿捏作践的死死的?何况魏绮嫁到左相府,是高攀,更是要谨慎考虑。 也难为二夫人一番慈母心肠了! 二人又聊了几句,魏卿便回去卿云院了,二夫人对身边的丫头笑道:“去芷荷院,告诉嬷嬷们,二姑娘不必再学规矩了,让她们回去吧!” 丫头应是,忙转身离开了。 二夫人扶了扶发髻,松了口气,绮儿有多不甘愿,她是知道的,如此正好,也省的再委屈她。 其实若叫她选,她倒宁愿找个家世低些的,好歹能拿捏得住,女儿也会过得像做姑娘时一样自在。 可说实在的,左相府这门亲事也实在不错,谢家门第高,女儿嫁过去,日后在应酬交际间,自是不必低人一等,仰人鼻息,她是很乐意的。 可也不是所有世家都像定国公府这般简单,高门大院,岂是那么好过活的?尤其是魏绮这般看着骄横厉害实则没多少脑子的,更难! 二夫人都要愁死了! 在定国公府众人一半欢喜一半愁的时候,魏卿十四岁的生辰到了,为着此事,林氏还未停歇的身子又忙了起来。 第三十章你怕是想在病榻上过生辰! 天裕女子称年纪时,都是以实岁为准,故而虽都说魏卿才十三岁,不过是还未过十四岁生辰罢了,魏绮比之她,也不过大了五个月。 魏卿生辰在六月二十四,因近来府中事忙,又正好与魏子衿婚期相近,她本不欲大办,届时只家里人一同聚聚便好,到底不是及笄,也没必要劳师动众,府里事已经够多了。 可林氏却不同意,这是她回来后女儿的第一个生辰,怎么能不上心?所以纵然再忙,也开始筹备起来,说什么也不愿委屈了女儿。 “如今还有大半个月时间,母亲莫要太辛苦操劳,到时也只请些交好的姑娘们便好,人太多了咱们反而不自在。”这天晚上,魏卿陪父母亲用完膳,坐在榻前,劝林氏道。 毕竟是小辈,还没成祁王妃呢,怎么也不好劳动长辈们过来,如此未免太猖狂了些,往年她也只是邀请几位表姐妹与交好的几个姑娘罢了。 林氏点头,大方一笑:“我晓得,你且安心等着就是,怎么说也是你及笄前最后一个生辰了,可不能草草了事!” 定国公也慎重点头:“自该如此!” 魏卿无奈失笑,也不再说话,到底是父亲母亲的心意,她也不愿拒绝。 她转而说道:“母亲,明日无事,我想去看看姐姐。”近日府里事多,她都没时间去秦王府。 林氏闻言,也颔首道:“是有些日子没去了!我这几日实在抽不开身,你去多陪陪你姐姐也好,正好你大哥明日休沐,也叫他一同过去。”说完,她略想了想,又道,“凌素,你去客院问问两位表姑娘……算了,锦儿身子重,去的人多了反而劳心,还是只你们俩去吧。” “左右姑母还要在京留一年多时间,见面也不急于一时。”魏卿也回道。 魏晞魏茹虽说是长辈,可魏锦已嫁入皇家,是皇室中人,论理,也该是她们去拜见魏锦。没有要魏锦回来见她们的道理,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了身孕。 陆羽萱姐妹俩,到底与她们不算亲近,去了反而要魏锦分心应和,魏卿一家人现在可都是拿魏锦当眼珠子一样,哪里舍得她劳累? 如此,第二日只有魏子衿带了魏卿出门。魏卿走到二门前,便见到魏子衿已等在马车旁,万年不变的摇着折扇,肆意风流。 见到魏卿过来,魏子衿收了折扇,笑着扶她上车,嘴上却念念叨叨:“清晨里冷意不断,还走的这般慢,你怕是想在病榻上过生辰!” 魏卿扶着他的手上去,边道:“难不成要我风风火火缩着身子跑过来?我还要面子不要?”就算是不要,她也做不来那般举动吧? “边关严寒,姑娘们每每受冷时,可不会顾及什么仪态,自己身子才是最要紧的!”魏子衿笑道。 魏卿挑眉,拉下了马车帘子,扬声道:“大哥既觉得边关姑娘好,还是回去那里吧!嫂子你也不用娶了,找个会顾及身子不讲仪态的姑娘过吧!” 魏子衿笑着摇头,翻身上马,边走边道:“边关姑娘彪悍了些,我可受不住。”不说那些女子,便是京都闺阁中的,如临安郡主那般的姑娘,若是娶了,怕是都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整日里挥着鞭子喊打喊杀,谁受得住?母亲在边关时,不也是提剑就上?也亏了是父亲能忍,要换个暴脾气的,怕是每天都得干架! 父亲……苦啊! 魏子衿在心里摇头,他宁可娶个淡漠寡言的,也绝对不要母老虎! 而马车里,魏卿听到这句话,大抵能猜到他的心思,也忍俊不禁。 没过多久,二人就到了秦王府,魏锦照旧是在二门处等着他们。 魏卿见状,嗔怨道:“姐姐怎的又过来了?你如今身子越发重了,不能任性了!”魏锦是三月里诊出的两个月喜脉,到如今已五个月身孕了,肚子都显怀了,也早早去了束腰带,整个人身形纤瘦,却只有肚子鼓起一块,看着都让人担忧。 只是她自己却没这个意识,听到妹妹的话,笑着打趣:“我只是散步到此处,可不是特地来等你们的!” 魏子衿忙上前扶住她,嘴上又念叨起来:“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姑娘们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偏你有了孕就折腾,且再等几个月,孩子出来了再蹦跶可好?” 魏卿闻言,忍不住笑出声,见魏锦看过来,便道:“方才出门时,大哥嫌我走得慢,就如此念叨我!也不知是不是临近婚期,大哥有些失常了,平日里也不曾见他如此!” 魏子衿没好气道:“我好的很!不过是担心你着凉。什么失不失常?”她也真敢想! 魏锦失笑,对魏子衿道:“大哥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不能同往日而语,总不能冷了大嫂不是?” 魏子衿无奈,也不再接话,任由两个妹妹调侃,只小心扶了魏锦进屋。 今日老秦王不在府中,他也不必去前院拜见,纪明暄在宫里当值,如此就只有他们兄妹三人,男女大防也套不到亲兄妹身上,故而魏子衿也没有回避。 丫鬟们陆续端了茶果点心进来,魏锦接过丫鬟手里的安胎药,面色不变的喝了下去,漱口后,展眉笑道:“前些日子我着人查了查,那苏家姑娘委实不错,端雅温柔,聪慧有度,虽身份低了些,却也无甚要紧。” 魏子衿轻瞪了她一眼:“你是孕妇,谁叫你劳心费力的做这些?人是我定的,你还信不过我么?” “到底是大哥的人生大事,我怎能不关心?再说我也只是吩咐了几句,都是下面人出力,我只听听结果便是,哪里就费力了?”魏锦说的不急不缓,巧笑嫣然。 魏卿接话道:“姐姐只需照顾好自己和小外甥便是,如今你可是你可是咱们家最要紧的。” “我知道的,你们只管放心!”魏锦温声回道,而后又看着魏卿,笑的温柔,“卿儿也是大姑娘了,再有两年也该出阁了。虽是嫁到皇家,你也不必忧心,凡事都有姐姐在,我总是会护住你的。” 魏卿闻言,心中动容,自她记事起,就是姐姐陪着她,哄她吃饭睡觉,教她读书写字,带她玩耍游乐,而那时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可却像母亲一样,给了她无比温馨的童年。 每逢有事,站在她前面的,也永远是姐姐! 即便姐姐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她也从未有半分藏私。她知道,无论何时,她都是宠着、护着她的! 魏卿心中感念,嘴上却道:“姐姐也说我是大姑娘了,自然不用再时时惦念着,我日后是能护着姐姐的。”这也是她的真心话,姐姐护她长大,她也能安姐姐余生。 魏锦被逗的直笑,心里也熨帖极了,连声应她。 正在此时,丫鬟进来禀报:“王妃,杨姨娘说是做了些衣物给您,现下正在院外求见。” 杨姨娘? 魏卿与魏子衿同时皱眉,面带不悦。 魏锦倒是面色如常,只道:“叫她回去吧,明日再过来。” 丫鬟应是,下去赶人了。 魏锦见兄长与妹妹都不甚开心,便笑道:“自我进府以来,后院里虽人心不齐,不过倒没人敢给我不痛快,这杨姨娘是个识时务的,我便叫她管着下面人了。”今日想必是她也不知道魏子衿与魏卿会过来,这才撞上了。 知道不是来找事的,两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魏子衿提醒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平日里无事还是少见她,她送来的东西也不要碰,知道吗?”毕竟人心难测,谁知道她怀的什么心思? 魏锦轻抚着小腹,回道:“便是为了孩子,我也得十二万分的小心,大哥不必担忧。”说完,看着一旁还有些介怀的魏卿,有些忧心。 定国公府人口简单,没什么糟心事儿,妹妹平日里也接触不到妾室,今日还是她第一次明显表现出对妾室的不喜。 可她日后,是要做王妃的!龙子风孙,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若是妹妹容不下妾室,以后的日子……怕是要过得更难! 魏锦有些头疼,魏子衿见状,心念一转,也明白她在想什么,他沉吟道:“卿儿,皇家没有不纳妾的规矩,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从小看惯了定国公府的一夫一妻,说实话,他也不愿妹妹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如果妹妹不愿意嫁,即便是违背皇命,他也定会如她所愿。 魏卿却摇头:“即便悔婚,谁又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薄情人?世间男子千万,又有几个能真的做到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见兄长与姐姐面色低沉,她淡淡一笑:“我不要什么相敬如宾,要么择一人终老,要么余生不相守!” 她不稀罕什么夫君看重,妻妾和睦,若是真心,如何容得下第三者?若真心不足,她宁可不要! 魏子衿却皱眉:“既然你想的清楚,又为何拒绝悔婚?”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祁王给得了? “他许诺过我,不纳二色。”魏卿把玩着茶杯,轻声回道。 魏子衿顿了顿,道:“你信?” “自然信的。”魏卿淡笑,仅凭祁王府到如今都没有个女人,她愿意信他一次。 自然,机会只有一次,若他做到了,白头相守当然最好;可若失信……那就怪不得她了。 她可不会像二姑母一般,任由旁人玩弄自己的感情,届时她必是要全都讨回来的! 魏锦到底看着她长大,更了解她些,凭着几句话,便能将她的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心里微松了一口气,笑道:“祁王既能说出这话,也算有心了,咱们且看着,若日后他负了你,不消你出手,我们也不会轻易饶过他!” 第三十一章大舅兄脾气不小,心眼也不大 二人在秦王府待了半日,陪魏锦用了午膳后,便回去了。纪明暄今日被圣上留膳,故而也没有回府。 他们与魏锦也说了说定国公府近日来发生的事,因事先林氏派凌素来看望魏锦时说过,所以她也不惊讶,只嘱咐魏子衿有古怪,一定要彻查。 魏卿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玩着小桌上的摆件,含墨在一旁伺候。马车却在此时停了,接着一道清朗带笑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表哥,这是刚从秦王府回来?不知锦表姐身子如何?如今有孕了,可得小心静养着呢!” 祁王! 魏卿了然……好似每次出门都能遇到祁王,他也是不容易! 可不是么?专门来偶遇心上人的纪明熙此时端正站着,唇角含笑,一派清风朗月。 “祁王殿下!”魏子衿从马上下来,笑着拱手,“世子妃一切安好,劳王爷关怀!” 纪明熙彬彬有礼道:“锦表姐也是我的堂嫂,不止我关怀,连父皇都是挂心着的。” “圣上仁厚亲和,是我等臣子之福!”魏子衿对皇宫方向拱手言道。 “那是自然。”纪明熙笑回,而后视线一转,像是才看到马车一样,惊讶道:“姨母与表妹也在?” 魏卿恰如其分道:“臣女见过祁王殿下,礼法所致,恕臣女无法下车拜见王爷。”上次是马车被毁,只能下车见他,可今日一路走来,街上人不少,断没有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之理。 听到心上人的声音,纪明熙笑的眉眼生辉:“正该如此,表妹且安坐便是。”说完又看向魏子衿,“姨母今日没来?那想必是在忙表哥成亲事宜罢,还未恭喜表哥喜得良缘。” 魏子衿心里冷笑,姨母来不来有什么要紧?不就是冲着他小妹妹来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他面上假笑道:“多谢王爷!” 纪明熙点了点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未来大舅兄……然后呢?大家都是一起赐的婚,不该礼尚往来,也恭喜他一下? 虽说有的是人奉承恭贺他,可谁也没媳妇儿娘家人亲口恭喜来的让人舒爽啊!结果呢,这就完了? 这大舅兄好歹是个当官的,这点礼貌都不懂? 魏子衿见状,心中又是一声冷笑,要他恭喜他如愿娶他妹妹?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不揍他就不错了! 他拱手道:“此处人多,不好阻了旁人的路,臣告辞!王爷自便!”说完就上马预备走人了。 纪明熙见状,只能也跟着上马,而后对着马车关心道:“今日路上劳顿,表妹回府后定要好好歇息才是,近日天气回暖,却也不可大意,表妹记得喝碗姜汤祛祛寒!” 魏子衿闻言,脸上的假笑也维持不住,直接黑了脸。 当他是死人么?当着他面就敢勾搭他妹妹? 心里有气,他不再说话,直接驱马而过,后面的马车也跟着从纪明熙身边经过,理都没理他! 车里的魏卿也忍俊不禁,大哥心中该是憋着气了! 而后面的纪明熙看着遥遥远去的马车,叹了一口气,这大舅兄脾气不小,心眼也不大啊! 近来他被亲爹给丢去了未来老丈人手下,本以为是个讨好岳家的机会,可没想到……老丈人那叫一个狠啊! 简直不拿他当人使唤,这几日给他累的精神恍惚,不知所云。昨日又被派回来办差,好不容易给搞定,又收到消息,心上人出门了,他连忙更衣洗漱,紧赶慢赶的追过来,又被小心眼的大舅兄给涮了一顿…… 他不过就想娶个媳妇儿……怎么就那么难呢! 祁王殿下骑在马上,外表风轻云淡,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悲苦早已泛滥成河…… 他大概是天裕史上最苦逼的王爷了! 魏卿回到府里,先去了静恩堂向老太君说了说魏锦的近况,近日老太君格外关注定国公府里的小辈们,大孙女有孕,大孙子二孙子要成婚,二孙女三孙女定了亲,除了还在皇家书院读书的魏子谦与年纪小的陆羽恬,其他人都是老太君的重点关注对象!连陆羽萱都在相看亲事了。 老太君高兴呀!儿女都在身边,小辈们都有了好姻缘,小曾孙也快要出来了,小女儿虽不争气,可到底人在她身边了,腹中的外孙虽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可到底也算是喜事一桩,女儿日后也能有个依靠! 人一旦心情好了,时间都过得快了不少。魏卿每日看看书、逗逗小狐狸,隔几日去秦王府陪陪魏锦,闲来无事与陆羽萱姐妹俩赏个花,与魏绮斗斗嘴,日子也这般过去了,很快便到了六月二十四。 这天,含芙花了好一番心思打扮魏卿,虽今日请的只是姑娘们,可也算是魏卿自赐婚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祁王妃可是太子妃之下第一尊贵,自然有不少人关注着这位未来的祁王妃! 所以含芙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一定要魏卿艳冠群芳,无人能比! 虽说她家姑娘便是不打扮,也能秒杀一众贵女,可谁还没个追求了?她就是要让她家姑娘一日更比一日美,谁也没法比! 所以魏卿站在穿衣镜前时,也是被自己惊艳到了。 她平日里穿的素淡些,很少穿红衣,还是林氏叫屈嬷嬷特地用月华锦做了身红衣,给她送来,连带着配套的头面手镯等都一应俱全,加上含芙又在发髻与妆容上下了功夫,虽看着妆容淡,却是极美,更叫人移不开眼。 正院里,林氏看着款款而来的女儿,一袭火红曳地锦衣,随云髻上同色宝石头面,额前红翡滴珠衬的整个人更加明艳,一进来,仿佛满室生辉,耀如春华,百般难描。 她眼底满是骄傲,皇后说的对,她的儿女,都是夺目明珠! 凌素进来禀报:“夫人,姑娘,表姑娘来了。”这里的表姑娘,说的自然就是林棠音了。 说话间,木柳已经带着林棠音进来了,素雅如她,今日也穿了一身烟罗紫,脸上的笑容也比往日里深了些,她屈膝向林氏见礼,林氏笑着扶起她:“音丫头今日来的早,可见是将你放在心上了,旁的人哪里能劳动她如此贪早?”话是对着魏卿说,却是笑看着林棠音。 林棠音被打趣,也笑意不变,顺着道:“姑母说的不假,合该挂心表妹的。” “那我这厢先谢过表姐厚爱了!”魏卿笑着福身,接话道。 三人顺着说笑几句,没过多久,其他姑娘们也都陆续来了。 魏卿虽想着只请些交好的姑娘,可凭着定国公府的权势,再加上未来祁王妃的名头,哪能真的随心所欲?各种人情往来合计下来,能当的上天裕贵女的一次小型聚会了,且还是顶级贵女,普通世家若非交好的,想来也没法! 林棠音、陆羽萱姐妹这些表姐妹自不必说,还有交好的黄蔚。英国公府的姑娘必然要请,再加上有姻亲关系的谢家姑娘。当然,也不能忘了未来大嫂苏挽眉,至于与魏子言定亲的恭顺侯府大姑娘,本是递了帖子的,可不巧恭顺侯老夫人前日伤寒,大姑娘侍疾,故而没到。 霍将军得胜归来,劳苦功高,正得圣上看重,贵女间的聚会,落下她的女儿未免难看,更诓论霍朗尚了七公主,也算有了姻亲,所以虽然只是点头之交,霍思却一定要请,最后是太子妃娘家户部尚书府的姑娘。 太子妃的母亲孟夫人是左相的妹妹,换言之,太子妃与谢庭是表姐弟,所以,无论是因着太子妃,还是谢家,孟家姑娘都一定要请。 还有一个不确定的七公主,往年这时候她都会过来,只是七公主今年刚及笄,又定了亲,也不知皇后会不会放她出来。 而姑娘们去拜见了老太君后,都陆续过来了正院拜见林氏,待到人都齐了,魏卿便带着她们一同去了今日待客的镜月阁。 魏绮作为主人家,自也是帮着魏卿招待众人,从二夫人让教养嬷嬷离开她院子时起,她就没再装贤淑,该如何就如何,只是行事却比之从前更稳重了几分。 今日也是面面俱到,没冷落了任何一个,且尤为照顾年纪小玩性大的陆羽恬。对于谢家姑娘,未来的小姑子,既没表现得过分热切,又不失规矩,只在言行举止上多了分亲近,叫人凭添好感。 “此处景色雅致,别具一格,且时有凉风微过,在这六月天里倒是恰好。”说话的是英国公府四姑娘,这姑娘名唤许元筝。大抵是英国公老夫人严谨守规的缘故,英国公府的姑娘们都是教养极好,端方守礼的大家闺秀。 霍思笑容满面,一点也看不出在旁人家的拘谨:“定国公府景致怡人,处之悠然,我可喜欢极了,不知日后可否有机会再来欣赏?” 魏卿笑回道:“你既想赏景,递个帖子便是,我且盼着有人与我一同打发时间呢!”那日在太子府,她便觉得这姑娘是个好性情的,如今相处下来,果然快人快语,大气直爽。 “那我可当真了!”霍思挑眉,应承道。 黄蔚也笑着起哄:“还有我们呢?卿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你们肯来,我只有高兴的!”魏卿笑意盎然,见到黄蔚一如往常,心下叹息。 自赐婚后,黄蔚便没出过门,因着阳平伯府提亲之故,她也不好直接下帖子给她。今日既有机会,她必然要与黄蔚说清楚,不然如此关系,只恐日后相处尴尬,毕竟是多年闺中手帕交,她不愿与黄蔚生分了。 正在众人玩笑时,院外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五公主,七公主到——” 第三十二章怕是要凉了!! 众人听到宫里太监的通报,都愣了愣,七公主亲近魏卿众人皆知,缘何五公主也一同过来了?可转念一想,魏绮被赐婚给了谢庭,五公主怕是难咽下这口气。 所以这是刚解了圣上的禁足令就又出来作妖了? 在座的姑娘们大多与魏卿交好,也都不是爱生是非的,因此皆有些担忧的看了眼魏卿两姐妹。 魏卿心中清楚,从赐婚那日起,早晚得有这一遭,五公主哪是好性子的?只是也不必太过担心,五公主傲气,一个谢庭让她脸面尽失便够了,她并不会对魏绮如何! 她看了眼魏绮,魏绮倒是一派安然,丝毫不见慌张,想必也是料到五公主会来找她。 众人心念电转间,都站了起来,迎接两位公主。 五公主与七公主并肩缓步而来,众人问安行礼,七公主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见到魏卿,才有了些笑意,她上前挽着魏卿:“可算是见到你了!这段时间整日在宫里学规矩,都快憋死我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宫,还有个讨厌的人跟着,她都烦死了! “身为帝姬,恪规守礼难道不该?”五公主闻言,接话道。平日里的她张扬跋扈,此时却一脸沉静,不知所想。 七公主听到这讨人厌的皇姐又讽刺她,当下就要顶回去,魏卿却先开口了:“公主既能如此言道,该也是以身作则,教化妹妹了。” 若换做平常,有人如此说话,五公主早就发脾气了,可今日却异常冷静,向后摆了摆手,侍女拿上来一个锦盒,五公主对魏卿道:“今日本就是为三姑娘的生辰而来,一点心意,三姑娘莫要嫌弃。” 魏卿勾唇:“公主的礼物,臣女怎敢嫌弃?”定国公府本就与皇后一脉亲近,更诓论现在魏卿被赐婚给了祁王,对五公主,尤其是对方可能是来砸场子的前提下,自然不必客气。 五公主并未动怒,而是转而看着魏绮,意味不明道:“这位便是贵府二姑娘了?” 来了!众人心中皆想道,五公主到底是找上情敌了! 魏绮扬眉一笑,回道:“正是臣女。”语气不卑不亢,不因对方的身份而畏缩,也并不刻意虚张声势,言行与平日里全无二致,如此做派,也让在场的姑娘们心中高看了几分。 “二姑娘花容月貌,怨不得谢公子非卿不娶。”五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若非他心上之人,谁能逼得了他成婚? 这位魏姑娘……真是好运气! 而魏绮闻听她此言,却道:“公主此言差矣,容貌并非是一个人的判定之本,臣女也并不认为姣好的容颜能抵过人所有不足,公主该也清楚,您倾力心悦的……并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俗人!” 魏绮此言一出,四下皆静,谁也没想到她会这般大胆,直戳五公主的伤疤,这不是逼着五公主发飙? 魏卿倒是不奇怪,魏绮本就不是个能受委屈的,被五公主当面说她靠脸才得了谢庭倾心,自然心里不忿,必要顶回去的! 可出人意料的,五公主没说话没动手,沉默了许久,才淡淡道:“你说得对。” 这就完了? 众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五公主何时这般好说话,还是在谢庭的事情上? 五公主见到她们惊讶的表情,便知她们在想什么。只见她微抬下巴,神色高傲:“本宫是帝姬,是皇女,要什么没有?天底下的好儿郎多的任本宫挑,犯得着自降身价去抢一个有妇之夫?”喜欢了两年又怎样?她拿的起就放的下! 五公主说完,众人愣住,有些反应无能。毕竟五公主平日里便是嚣张跋扈,顺我者昌的性子,打骂动手都是家常便饭,倒是不想她在大事上看得这般开。毕竟圣旨已下,圣上能在明知她喜欢谢庭的前提下赐婚,必是无转圜之地,若是闹起来,既损了颜面,也毫无用处。 五公主说完,便踱步上前,缓缓坐下,背挺得笔直,看着是打算继续待在这了。 许是往日里她跋扈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此刻对比之下,往日里的盛气凌人也变得没那么讨厌,反倒成了帝女该有的矜贵与高傲。 而最为震惊的大概就是七公主了,作为五公主的死对头,七公主自诩了解她甚多。今日见着她跟着来,第一反应便是她要去定国公府找麻烦了,可她也拦不住,只想着到时多护着点魏卿。方才她都已经站在前面,预备跟五公主开撕了,没想到对手压根没给她机会,一个反转惊的她回不过神! 这厢事情和平解决,众人也松了一口气,魏卿招呼姑娘们落座,叫了府中乐师与舞姬上来助兴,气氛也逐渐回笼。 中间林氏来了一回,想来也是不放心五公主,待见到姑娘们和乐融融,放下了心,待了会便走了。都是姑娘家,她一个长辈在这里,难免让她们放不开。 这次谢家姑娘坐在了魏绮身边,也是表明立场,不过往常交集不多的两个人,相处深了倒是发现异常投缘,二人相谈甚欢。 而那位苏家姑娘,魏卿未来的大嫂,从头到尾都是一派安然,淡定自若。即便面对众多贵女,也并无攀附或自卑之意,魏卿见此,也不禁感叹苏家家风,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阁楼中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外院里,黄蔚更衣回来,见到回廊拐角处的魏卿,笑着上前道:“里边那么热闹,今日你还是寿星,站在这里作甚?” 魏卿微笑道:“自然是等你。” “等我?”黄蔚奇怪道,“等我做什么?” 魏卿抿唇,轻声道:“你可满意圣上赐婚?阳平伯世子……” “嗨!我当什么事呢?”黄蔚没等她说完就打断,没好气道,“那可是京都第一美男,多少姑娘做梦都想嫁的,是我赚了好不好?” 见黄蔚并未介怀,魏卿微松了一口气,黄蔚轻拍了她一下,佯怒道:“不就是向你提过亲?你又不喜欢他,也未有交集。从小到大的交情,你便觉得我是这般气量小,还要同你斤斤计较的人么?” 魏卿笑意渐深:“正因为从小到大的交情,我才不想因此与你生分了,如今你心中未有芥蒂,我便放心了。” “咱俩什么交情?犯得着为了个男人那般?”黄蔚笑嘻嘻的拉着她往回走,“我爹娘接了圣旨,当下就喜的跟什么似的,也就你们定国公府不拿第一美男当回事儿,你可不知道,如今有多少贵女咬着帕子咒我呢……”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阁楼,今日林氏备了许多舞乐杂耍和戏班子,内容新奇有趣,倒是宾主尽欢。 用了午膳后,姑娘们都陆续告辞,七公主临走时,拉着魏卿到一旁,神秘兮兮道:“卿儿,我带来的礼物都让含真放进你院子里了,玉石仙台是我的,海棠东珠头面是母后的,至于剩下的,你懂的……”七公主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卿闻言挑眉,七公主偷笑,赶忙走了,她今日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若说感动天裕好妹妹,当之无愧就是她了。 往年她生辰,五哥送她的礼物,无论是在数量,还是在质量上,那可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重色轻妹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有脸来找她给魏卿送过来,丝毫不顾及亲妹妹的感受!!她不过抱怨了几句,就各种威逼利诱之! 呵!男人! 七公主边走心里边吐槽,上了马车,见到面色冷淡的五公主,顿时有些想留在定国公府的冲动。 车里气压太低,里面的人气场太强,以五皇姐的彪悍,单独待在一起,她害怕活不到回宫! 五公主见她不动弹,微微挑眉,嗤笑道:“怎么?不敢进来?” 七公主被她一激,利落的窜上马车来,坐定后,马车缓缓驶离。 她慢慢往旁边挪了些,心里有些后悔,今日就该让五公主乘自己马车过来!! 五公主今日解的禁足令,想必是早收到消息,压着时间来堵七公主,直接就跳上了她的马车,坐着不动了。七公主赶时间,怕去得迟了,便没有与她争辩,直接叫马夫走了! 谁知道早上还挺正常一个人,在定国公府也表现得大方得体,一出人家大门就变得这么吓人!!! 不过是失个恋,要发脾气回宫里爱怎么发怎么发,可千万别殃及她啊!她也就能打打嘴仗,真动手了可打不过她! 五公主可是从小与临安郡主一起学的武,一般男人都不是对手,何况她??五公主动动手指头就能弄死她!!想到往日里她专往五公主心窝里捅刀子的情景……七公主心里有些苦逼,怕是要凉了!! 七公主脑补的正厉害,五公主却沉默下来,双眼怔怔放空,不知在想什么。她这皇姐从来都明艳肆意,还是第一次露出这般神色,七公主见此,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没事吧?” 五公主闻言,神色不变,摇了摇头,未曾再说话。七公主见状,也没再多言,两人本就不对付,自然无话可说,她继而无聊的扯着帕子玩。只要不动手,她爱干嘛干嘛,她才懒得管! 而五公主望着华贵艳丽的马车顶,双眼缓缓闭上,神色落寞至极。 她贵为帝姬,天子之女,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前半生过得肆意潇洒,春风得意,如今却在情之一字上尝尽了苦头。 她知道谢庭对她无意,若非身份所制,那人怕是都不会允许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可那又怎样? 她总想着,如果自己再走近些,再坚持些,总会有叫他松动的那一天,总有……圆满的时候! 她今年十八,算起来,足足在他身后追了两年。 两年啊,抛了自己的脸面,成为京都笑柄,让父皇母妃蒙羞,皇兄怒她不争,几次三番叫他们忧心失望。 如今……也该到头了!今日求了母妃放她出来,也不过是想看看,能让那人心甘情愿求娶的,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她到底……哪里比不过她? 最后她当然如愿见到。那姑娘不卑不亢,胆识过人,眉眼有着与她同出一辙的张扬,却如此幸运……得了他的心! 她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却到底还是做了了断……不巧,让那些想看热闹的人失望了。她是骄横跋扈,不可一世,却也不会去做破坏别人的腌臜事! 身为皇女,她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她可以放下身段倾力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也能在对方有良缘后果断放下,不拖泥带水,保留最后的风度。 那句恪规守礼,与其说是讽刺七公主,不如说她是在提醒自己! 天底下爱而不得的又不止她一个,凭什么这日子别人过得,她过不得?没有谢庭,她依然是天裕皇朝尊贵无匹,不可一世的五公主! 五公主缓缓睁眼,双眼坚定更甚,到了宫里,便下了马车,道了句告辞,便回自己宫里去了。 七公主看着她的背影,面色有些复杂。还是与往常无二的红衣,珠围翠绕,仪态万千。身后跟着众多宫女内侍,踱步在这深红宫墙内,华贵而寂寥。 她好像……从来都不够了解这个皇姐。 第三十三章脸打的啪啪响!!! 卿云院里,庆嬷嬷与含雁正在归纳今日收到的礼物。府里自不必说,老太君、二老爷夫妻与魏子言兄妹三个早在昨日晚上府里家宴时便给了她,承德侯府里外祖父外祖母与舅舅舅母、表姐妹的同样不落。 而由于赐婚的原因,除了没被邀请的姑娘们送来的礼物外,大多不方便来的宗室命妇、世家主母也送了东西过来,想要交好这位未来的祁王妃。 连太子妃、安王妃与宁王妃也都有送礼物过来,太子妃还好,往年魏卿生辰都是如此,安王妃与宁王妃倒是第一回,好歹日后也是妯娌了,自然该有所表示。 含真有些庆幸:“今日五公主过来时,奴婢浑身都绷紧了,就怕她忽然发难。”要是在姑娘的生辰宴上闹起来,那成什么样子? 魏卿闻言,正欲说话,余光却扫到门外两个身影,转头一看,魏子衿正扶着魏锦走来。她吓了一跳,忙小跑过去扶着她另一边进了屋。 “姐姐怎的这时候来了?你要做什么,叫下面人回府知会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跑来?”魏卿蹙眉不满,大哥竟也不拦着些? 魏子衿看到小妹妹的眼神,忙无奈开口:“可不是我接她过来的!我去母亲院子时,她就已经在了。”想来也是为了妹妹的生辰,左右他也是正好要来卿云院,便一同过来了。 魏锦见魏卿面色严肃,眼含不满,失笑道:“祖母与母亲、大哥都数落过我了,你就消停会吧,不然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现下已坐稳了胎,日常走动无甚要紧,我可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魏卿知道姐姐有分寸,虽心中担心,可人已经坐这了,多说也无益。她正色道:“姐姐也该注意着身子,每次见面都要咱们担心,姐姐心里可高兴?”是了,基本上每次见面,第一句话总是叫魏锦小心身子,不是他们啰嗦,实在是魏锦没有一点孕妇的自觉。 “是是是,我知道了,不会叫你们担心。有事只管招呼你们就是!”魏锦无奈,点头道。 魏卿见状,也没再多言,转而道:“姐姐何时回府的?” “午膳前就回来了,我不愿兴师动众,去了小姑娘们也不自在,便只与母亲用了午膳,歇息了会,随大哥一同过来了。”魏锦也知道这些姑娘多少有些怕她,况今日是魏卿生辰,她也不愿搅了妹妹的兴致。 说罢,她从身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锦盒,笑着递过去:“这是世子前些日子偶然得的,我想着你用正好,便打磨了拿来。这样式极精巧,你必是喜欢的。” 魏卿接过锦盒,笑着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对血玉镯,上面雕着极小极精致的玉兰花,质地绝佳,雕工天然,一看便知是用了心思的。 她拿出玉镯,眉眼带笑:“如此大块的血玉已是难得,姐姐竟也舍得拿来给我做首饰,还是姐姐疼我!” “你眼里就只有姐姐,我这做兄长的,还有父亲母亲,就不疼你了?”魏子衿闻言挑眉道。 魏卿笑着接话:“大家自是都疼爱我的,不然我哪里能过得这般自在?”这倒是实话,从前有魏锦在前面撑着,万事不必她操心。而魏锦嫁了人,定国公夫妻与魏子衿又回来主事了,从小到大,魏卿当真没受过什么委屈。 魏子衿微微侧头,门外的小厮便端着东西进来,含墨与含真忙接过放在魏卿面前。魏子衿笑道:“母亲去忙了,父亲临时有事回了神机营,我便把他们的一同带来了。”后头还有魏子衿哥儿俩的婚事呢,林氏可不轻松! 魏卿一一打开,忍俊不禁,这送的……着实很有他们的风格!林氏送了她一身窄袖红衣,连配着发钗首饰,显然是马装!魏子衿送的就更符合小姑娘的心意些,是一套生肖摆件,用的是玲珑剔透的白玉,上面嵌了各色宝石,却也不显庸俗,反而更加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至于最后锦盒里的一套头面与一沓银票……不用猜都知道是定国公的手笔! 每年生辰、各种节日,随着定国公的礼物而来的,一定有大把银票! 显然,国公爷是怕委屈了闺女,所以……想要什么,看上就买! 魏卿失笑,还没说什么,魏锦却瞥见一旁的几个大箱子,疑惑道:“这是什么?” 魏卿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庆嬷嬷两人方才已经整理完了其他人的礼物,剩下的这些……“是七公主带来的。” 魏子衿冷笑:“七公主送七大箱子礼物给你?”想也知道是替谁跑腿的! 他沉声对一旁的含墨道:“打开!”他倒要看看,祁王送了些什么玩意儿过来,若是有违规矩的……哼!! 含墨依言上前一一打开,未曾想一下子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七个箱子,珠钗耳坠、手镯臂钏、胭脂水粉、压裙玉佩、锦衣纱裙、摆件珍玩及簪花绣鞋,各色各样,金银翡翠、玛瑙宝石,应有尽有,式样无一相同,却个个精致,连绣鞋上都嵌着珍珠宝石,用的也是苏绣,花样精巧至极。只这些东西,其价值便不知几何! 魏锦与魏子衿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再瞥了眼桌上自己送的,深深的沉默了。 这是来砸场子的吧?? 瞧瞧人家,女儿家能用上的全送了,还都是各色各式,都不带重样的,什么血玉镯子!什么白玉摆件!在人家这连个压箱底的都算不上! 亏了定国公夫妻不在,若是看到自己送的东西给个还没正式名分的未来女婿给比下去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脸打的…… 祁王殿下不知道自己只是讨好心上人的举动,同时得罪了未来大姑子和大舅子,此时还在一脸期待的想着心上人看到自己的礼物会如何?不知道能不能入了她的眼? 入不入魏卿的眼不知道,只魏子衿与魏锦出来时,尽管已经在控制,脸色却还是不太好看! 魏子衿是什么人?那是送个狐狸都要背着父母私下里亲手送给妹妹的德行! 魏锦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到大,魏卿哪一件事不是由她经手包办?哪怕定国公夫妻都没她在魏卿心中的地位高,她也自认为是对妹妹最尽心最无微不至的人,再没人比她对妹妹更好。 可现在……脸打的啪啪响!!! 而魏卿目送兄姐走远,回到屋里,看着一地的珠宝首饰,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不过一个生辰,他就没想过送这许多东西过来,招摇不说,也更容易得罪人? 魏卿当然不知道是纪明熙以为她嫌弃定情信物,这才铆足了劲的搜罗,像是一般世家姑娘用的珍品物件,都抬不到魏卿面前来。祁王殿下找的,小到胭脂水粉,大到摆件珍玩,个顶个的难得,不说举世无二,但一般没人有。即便偶然得了,也只个例,绝不会有魏卿的多! 本来祁王殿下还准备了几箱子古董名画和绝世孤本,好歹被路梵给劝住了。送这么些东西到定国公府,这是看不起谁呢?人家能亏了自家的姑娘不成? 以后嫁过来,咱把私库都交给王妃,不是诚意更足?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说的祁王殿下舒畅了,最终他只叫七公主带了这些过来。 可即便这些,也足够魏子衿和魏锦被堵的心梗! 折腾自己的王府还不够,又来定国公府蹦跶? 这祁王果然是太闲了吧?? 故而无论后来魏卿怎么说笑转圜,那二人都没能转换压抑的心情,在魏卿面前好歹顾着些,一出了卿云院,脸色立即由晴转阴! 魏子衿回了书房,写信告状去了,太闲了还不容易?往死里虐就是了!! 而魏锦都不必告状,只回家长吁短叹了几声当姐姐的不容易,就叫护短的秦王世子给纪明熙记了一笔! 他媳妇儿还怀着孕呢,你就敢给她添堵? 你哥我都宠着让着的女人,你敢给她气受? 所以纪明熙接下来的日子可谓苦逼,本来休个几天假,还想着能不能偶遇一下心上人,结果刚出门就被堂哥给拖去了小旮沓儿,揍了一顿,临走还用冷嗖嗖的眼神警告他:安分点儿! 纪明熙是上过战场的人,骑射武功自然不差,纪明暄也没占着多少便宜,可纪明熙还是欲哭无泪! 都说了他要去见心上人,除了脸哪都行,可纪明暄像是听不到一样,招招都往他脸上招呼,下手还重的要死!真是,听不懂人话吗?不叫打脸他偏打,如今这幅模样他还怎么去见心上人? 殊不知纪明暄打的就是他的脸! 你打了人家媳妇儿的脸,还不许人家讨回来? 纪明熙对镜自怜,眉眼清愁,这时老丈人又派人来了,叫他回去。他叹了口气,左右这幅德行也没法出去了,还不如回去干活儿讨好老丈人。 可谁知他一到神机营,迎来的就是老丈人变本加厉,一刻不停的压榨…… 晚上,纪明熙气息奄奄的回到房间,到底没想通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被老丈人和堂兄这般关照…… 第三十四章这怕不是个假儿子!!! 定国公府这几日可谓热闹非凡,喜事不断,魏卿只觉日子过得无比快,刚过完生辰,转眼就到了魏子衿成亲的日子。 七月十四这天,定国公府宾客盈门,络绎不绝,人人脸上挂着笑,连声道喜。 定国公世子成婚,即便娶的只是个四品小官的女儿,可谁敢哭丧着脸来? 没见太子与一众王爷都来贺喜了?安王老丈人前些日子才参了定国公,被祁王一通打脸,甭管安王心里怎么想,今日还不是挂着个笑脸来了? 而祁王也是扎眼的很——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娶媳妇儿呢,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最高兴的莫过于林氏与老太君了,一整天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见了谁都笑盈盈的,喜不自胜,连一向高冷的定国公面上神色都柔和不少,显然心中也是极开心的。 二夫人随着林氏一同接待女眷,魏晞也过来帮忙了,而魏茹因怀孕不足三月,怀相也不好,轻易不能走动,便待在客院静养。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连深居简出的老太君,都被各府女眷前来拜访问候,不得清闲。 魏子衿本人倒一如既往的面带三分笑意,看不出来到底心情如何!到了迎亲的时辰,就带着魏子言等一众兄弟团去了苏府。 苏府离的稍微远了些,故而众人等了有一个多时辰,才等到新娘子。 新娘子到了,下面自然就是拜堂了,老太君因自己孀居的原因,无论林氏如何劝说,也不肯出来受礼,所以拜堂时,就只有定国公与林氏坐在上首。 这时,还有个小插曲。快到拜堂的时候,嘉隆帝的圣旨到了,无非就是祝贺新人,伉俪情深之类,可能选在这个时候,也是给足了面子,宣旨太监还特地在拜堂礼成后才回宫复命,也叫众人更加清楚——定国公府圣眷优浓,轻易开罪不得! 今日太子妃安王妃等一众皇室、宗室女眷也过来了,魏卿因是未嫁女,不好凑热闹,故而只在拜见了她们后,便回了院子,最后在魏锦过来后问了些许细节。 “新嫂子看着沉静端庄,便是众人打趣调侃,也只微笑不语。瞧着便与大哥般配极了!”魏锦如是说道。 魏卿闻言,眼含揶揄:“想必日后大哥的日子也该是有滋有味的!我生辰那日,虽请了嫂嫂过来,却未能与她多相处些时候,明日我可要早早起来去瞧瞧!” “嫂子进了门,日后且有的是相处的时候,可如了你的意了!”魏锦笑着点了她的脸一下。 因时辰不早,魏锦身子也受不得累,故而姐妹俩说了几句话,纪明暄就来接人了。送走了魏锦,魏卿心情甚好的沐浴更衣,早早的睡下了,明日是苏挽眉嫁过来的第二天,想必府里谁都不能缺席的。 翌日,魏卿洗漱过后,便去了正院。林氏与定国公也已打理好,正坐在上首聊着什么,两人神色轻松愉快,气氛也不错。 见到魏卿,林氏拉过她,轻声问道:“昨日忙乱,也未能与你多说几句,晚间休息的可好?” 魏卿摇头笑道:“有了新嫂嫂,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休息不好?” 林氏还欲再说什么,余光瞥见两道身影,当下就眉开眼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卿儿,你先坐着,且让母亲喝杯儿媳妇儿茶!” 魏卿闻言,笑着退到一旁,却也未依言坐下。毕竟大哥大嫂都站着呢,她一个妹妹怎么也不能下了他们的脸面。 魏子衿带着苏挽眉进门,他今日穿了一身绛红衣袍,衣边绣着金线,墨发红衣,俊美无匹,眉眼三分笑意更是衬的他整个人都艳丽至极。 这长相气质……一般人还真压不住! 苏挽眉也是个美人,可若跟魏子衿比,还是逊色了些。也不知她是不是知道这点,所以没有配合夫君穿同色衣裳,而是穿了身冰蓝色曳地裙,她本就气质娴静,这般穿着使得她看着更添几分清冷,仿若高岭之花。 两人一艳丽一清冷,瞧着竟是谁也没压住谁,反而十分般配。 一旁的凌素拿出早已备好的蒲团放在下首,两人一同跪下,苏挽眉端过丫鬟递来的茶,恭恭敬敬地垂首道:“儿媳请母亲安,愿母亲平安喜乐,芳容永驻。” 林氏接过茶,慢悠悠饮了几口。嗯!儿媳妇的茶就是不一般,叫她喝着都畅快极了!她放下茶杯,递给苏挽眉一个锦囊,笑意满满道:“好孩子,日后定国公府便是你的家,若有不顺心的,只管来与母亲说,臭小子欺负你了,母亲也一定给你做主,你只过得快活,早日为府里开枝散叶便够了!” 一番话说的苏挽眉也微红了脸,却还是接过锦囊,端庄应道:“谢母亲疼爱。儿媳日后定相夫教子,孝顺公婆,不教母亲忧心!” 魏子衿倒是无奈:“母亲,儿子看着便是那不靠谱之人?连妻子都欺负?” 林氏轻瞪他一眼:“今日你大喜,当着儿媳妇的面,你最好安分些,否则别怪我不给你脸!” 魏子衿闻言失笑,也没再说话。苏挽眉又接着对定国公敬茶:“儿媳请父亲安,愿父亲康泰常健,威武依旧!” 魏卿挑眉,论理来说,女子多为附属,新儿媳敬茶,该是先敬公公合适。可这位新嫂嫂,却是先敬婆婆……魏卿如此想着,看向魏子衿,眼含深意。 定国公喝了茶,言简意赅道:“为妇之道,敬夫安内,谨言慎行!”说完,也给了苏挽眉一个锦囊。 “父亲箴言,儿媳受教!”苏挽眉双手接过锦囊,颔首应是。作为正常的男尊女卑家庭里出来的女子,她自是不敢以婆婆为先,惹得公公不快。可今日临出门前,夫君特地提醒了她,定国公府女子当家……嗯!看着公公眼中的满意之色,日后她知道该如何做了! 敬完茶,二人站了起来,不过令人惊讶的是,魏子衿居然扶了苏挽眉起来! 要知道这位先前可是对外边的女子不假辞色,片叶不沾身的主儿!可现在,成了个亲,就开窍了?其动作之小心,神色之温柔,简直让他们怀疑看到了个假的魏子衿。 惊讶归惊讶,拜见完公婆,接下来就该小姑子了。魏卿上前几步,笑着福身:“卿儿见过嫂嫂!” 苏挽眉双手扶起她,温和笑看着她:“前些日子见了妹妹,只觉惊为天人,如今可算能与妹妹亲近了!”说着从丫鬟手中拿过一个精巧的荷包,放到魏卿手里,“这是给妹妹的一点小玩意儿,妹妹莫要嫌弃才是。” “嫂嫂说笑,卿儿怎会嫌弃?再者说,我可当不起惊为天人!”魏卿笑容不减,回道。 苏挽眉拉着她的手,声音极诚恳:“若是妹妹都当不起,日后怕是都无人敢如此自称了。我从前可从未见过妹妹这般绝色姿容,气质出众的姑娘!昨日见着世子妃,只觉天裕第一美人,名不虚传,想必你们该是都随了母亲了!”定国公府钟灵毓秀,无论男女,都是极出众的人物,叫她看来,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子公主也就这样了! 魏卿笑言不敢当。 “行了行了,你们姑嫂日后有的是时候聊,现下随我去静恩堂,不好叫老太君久等。”林氏笑容满面,打断了她们。 两人应是,一行人往静恩堂走去。出了院子,定国公夫妻走在前面,而后面,魏子衿依然扶着苏挽眉走,绕是苏挽眉再冷静,也禁不住有些脸热,她低声道:“世子,妾身身子还好,您……还是放手吧!”她又不是走不动路,如此也太招人眼了些。 魏子衿挑眉:“你叫我什么?” “……夫君!”苏挽眉默了默,道,“妾身自己能走!” 魏子衿闻言,俯下身,低低在她耳边笑道:“昨夜累着你了,早上起身时,你走路还不大利索呢……还是为夫扶着你罢!” 此言一出,苏挽眉脸色瞬间红的彻底,想说些什么,可到底没那么厚的脸皮,只能由着他! 魏子衿见她不说话了,满意地直起身子,又小心的扶着媳妇儿走了。 魏卿走在后面,有些没眼看!这玩意儿是她大哥?怕不是唬她吧??! 而前面的定国公夫妻面上淡定无比,可心里也极为复杂!连魏卿都能听到的声音,更诓论武艺高强、耳聪目明的他们! 林氏有些不能接受,昨天还口口声声不相信爱情的儿子,娶了个媳妇儿瞬间就摇身一变,成三好丈夫了??这怕不是个假儿子!!! 当然是真的!!定国公心中满意。 国公爷的儿子,那必须情深不寿,妇唱夫随,对媳妇儿就该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至于以前不近女色,冷心薄情的魏子衿……嗯,那不是国公爷的儿子! 到了静恩堂,二老爷一家也都过来了,魏晞也带了儿女来,一众人正陪老太君说笑。魏茹自然还是在养胎,至于郑秀……定国公府没他说话的地儿! 依然像在正院一样,两人进了门,先跪在下首磕头敬茶。苏挽眉双手举起茶杯,恭敬道:“孙媳请祖母安,诚愿祖母福体康宁,益寿延年。” 见着标志知礼的孙媳妇,老太君眉开眼笑,也拿来了一个荷包,笑着放到她手里:“好,好!衿哥儿媳妇,你既嫁了过来,便是咱们定国公府的人了,咱们府里规矩不多。孝顺公婆,府中和睦不必说,只早日开枝散叶,衿哥儿有后才是要紧事,你可明白?” 苏挽眉笑容得体,低首应道:“孙媳明白,谢祖母教诲!” 老太君见她言行自若,规矩极好,更是满意:“好!如此我老婆子便放心了,衿哥儿还愣着作甚?还不扶你媳妇儿起来?” 魏子衿依言扶起苏挽眉,因此处人多,且多为长辈,不好失礼,所以魏子衿扶起她后便站直了身子。 苏挽眉接着一一拜见了二老爷夫妻与魏晞,得了一堆见面礼,且看得出来,长辈们对苏挽眉的印象还是很满意的。 在场的长辈们拜见完了,接下来就该小辈们见过新大嫂了,魏卿在正院时已经拜见过,所以她便退在一旁。 魏子言先笑着上前拱手:“子言见过大嫂。” 第三十五章二姑母……腹中胎儿有异! 苏挽眉垂眸应道:“二弟有礼。”说完丫鬟上前,双手奉上一个荷包,魏子言含笑接过,拱手道谢。 苏挽眉举止端方,温和应回:“略微薄礼,二弟不嫌弃便好。” 魏子言笑意浅浅:“大嫂言重了。”说完,又转而看向一旁的魏子衿,笑意深了许多,眼含揶揄,“还未恭喜大哥喜得良缘!” 魏子衿微微挑眉:“二弟不必道喜,再过几日,也是你的好日子了,愚兄也在此先道个恭喜罢!” “那便谢过大哥了!”魏子言笑着拱手。 林氏笑言道:“得了,后头还有弟妹等着见新嫂子,你们兄弟俩什么时候说不得玩笑话?快别在这碍事了!” 二人拱手应下,退到一旁,魏子谦上前见礼。 这位阳光小少年见着不太熟悉的大嫂有些腼腆,接了见面礼,就退到自家二哥身边了。魏子言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这般德行,将来能不能讨着媳妇儿? 他转而看向一边大方施礼的魏绮,暗中点头,还是二妹妹有前途些! 本家的小辈就这些,陆绍阳兄妹三个见了礼后,这场认亲仪式才算完了。今日只是本家小规模认亲,定国公府人口不多,可旁支却枝繁叶茂,待到明日,便是见族人了,届时还有的忙呢! 在座的长辈都是过来人,自然知晓新妇辛苦,所以也没叫她立规矩,一同用了早膳,便叫魏子衿小两口回去歇息了。 苏挽眉虽性子淡些,可感受到了婆家人的善意,自不会无动于衷,于是也投桃报李,愈发上心,与诸人相处的倒甚是融洽。 魏子衿扶着她回院子里,看着她眉眼间的笑意,道:“母亲性子直爽,日后有事直说便是。卿儿聪慧和善,也不是旁人家那般挑事的小姑子,处的久了你便知晓,她最是个招人稀罕的!祖母平日里不管事,二婶娘也是个爽利人,二妹妹虽骄矜了些,倒是个有趣的,日后你与她们相处,只管随心便好。” 这算是把苏挽眉日后要相处的后院女眷都说到了,也叫她清楚些,在婆家更能立得住。苏挽眉浅笑应道:“多谢世……夫君提点!” 见她终于叫对了,魏子衿面带满意,又道:“锦儿你昨日当见过,她性子要强,却也不是个为难人的,日后出去应酬,若有麻烦事,只找她便是。”女眷交际,他插不上手,母亲过于彪悍了些,小妹妹还小。嗯,大妹妹……一般人兜不住,有事找她没差儿! 既然娶了人回来,自不是叫她受委屈来的!该有的责任他也担得起! 苏挽眉点头,温和回道:“世子妃是个和善的,妾身也是喜欢的紧。” “你喜欢她作甚?”魏子衿放下折扇,眼中含笑,“你有我就够了!” 苏挽眉被他噎了下,只能道:“自该如此。” 魏子衿满意了,坐下喝了杯茶,看着隔了半边的苏挽眉,挑眉:“你离我那么远作甚?新婚夫妻,难道不该亲近?”说完,拉了苏挽眉一把,直接把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看着怀中人面带薄红,杏面桃腮,他心下微动,收紧了手臂。 这才像话!对着外人便罢,新婚夜对着夫君一副冷淡脸像什么样子?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 完全忘了之前是谁说就想找个冷淡姐!! 魏世子选择性失忆,抱着媳妇儿无比满足。嗯,这般看着,媳妇儿长得倒是还行。想起昨夜身下的风景,他呼吸沉了些,面庞缓缓压下去…… 魏子衿的婚期过了,接下来自然该紧锣密鼓的筹备魏子言的婚事了。 他的婚期在八月初三,好在前些日子准备的够充分,林氏帮着二夫人一同在打理,现下也不显得忙乱。 这日,魏卿来给老太君请安,魏绮倒是早早到了,正和苏挽眉在与老太君说笑。 魏绮看到她,眉头高高扬起:“三妹妹近日来歇息的愈发好了,也是,妹妹嫁到祁王府也不必日日立规矩,惫懒些也实属正常。” 魏卿给老太君请完安,转身温言浅笑:“二姐姐是酸了?”魏绮上头婆婆妯娌一个不少,为着这个,可是被二夫人折腾了不少日子呢,现下看着魏卿如此悠闲,该是心里不平衡了! 苏挽眉抿唇而笑,老太君也浅浅笑开。 “哼!”魏绮双手环胸,转过头冷哼一声。她才不是心里酸! “卿丫头坐下罢,”老太君温和道,“这青梅羹是膳房新研制的,味道很是不错,你尝尝。” 魏卿接过丫鬟端上来的羹汤,尝了一口,微笑道:“甜而不腻,清凉可口,着实不错。” 苏挽眉放下小碗,拭了唇,笑着开口:“这八月里的天,正是日头毒的时候,一碗青梅羹,解暑解馋,我是极喜欢的。” “喜欢就叫膳房每日做给你,衿哥儿整日在外办差,回来用一碗,也能舒快些。”老太君温声开口。 苏挽眉闻言点头,正欲说话,却听到门外丫鬟的问安声,接着魏子衿大步进来,面上没了往常的笑意,反而有些凝重。 虽心中有事,他还是先向老太君行礼问安,老太君正了面色:“衿哥儿此时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可不是休沐日,且早就过了他平日出门的时辰,能让他此时过来的,必然不是小事! 果然,魏子衿微微皱眉:“祖母,二姑母……腹中胎儿有异!” 魏茹?她多年未育,乍逢有孕着实奇怪,当时魏子衿是在追查此事的,如今是有结果了? 老太君听到是小女儿有事,心沉了沉:“衿哥儿此话怎讲?” “自二姑母有孕后,孙儿便派了人往江西去查证,也叫暗卫日夜盯着郑秀,”魏子衿拱手言道,“方才下面人来报,郑秀曾在江西时接触过一神秘人,得了个叫‘情深’的药。” 情深?听到药名,苏挽眉皱眉道:“此药我有所耳闻,虽看着普通,可药性极霸道,服用之人,必要行夫妻之礼才可解,否则药穿肠而过,五脏溃烂至死。且女子中了更惨烈些,必要怀孕生下死胎方解毒性!”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如此虎狼之药,郑秀竟也能拿来给结发夫妻用?便是昔年感情荡然无存,可到底一夜夫妻百日恩,此举,着实禽兽不如!! 老太君闻言,缓缓闭上眼睛,一言不发。早在魏茹怀孕时,她便察觉到不对,可总不愿往坏了想,如今事情明朗……她猛的睁开双眼,冷意惊人:“那孽畜何在?”自然是说郑秀! 魏子衿脸色有些难看:“孙儿得知此事第一时间,便派了人过去,可……人去楼空。”郑家在京城没有宅子,定国公府没有郑秀的容身之地,故而他只能住在客栈里,如此倒方便了他逃跑! “祖母放心,便是天涯海角,孙儿也一定找出人来!”魏子衿道,“万望祖母保重身子!” 老太君挥挥手:“我老婆子见过的风浪多了,这点事……不至于叫我怎样!” 魏子衿无言,正因如此,他才敢告诉老太君,且魏茹的肚子瞒不住,心里有个准备,届时也能受得住。 魏卿此时道:“那个神秘人……会不会就是郑玉柔身后之人?”与郑家父女有联系,又都是针对定国公府,也太巧合了些! “难说!”魏子衿沉声道,“他藏的太深,我的人也是查探许久,才撬出来东西!”能叫定国公府的人查了几个月,才露出蛛丝马迹之人,实力可见一斑! 林氏也在此时匆匆过来了,她进来后行了礼便正色道:“母亲,郑秀不能留!”显然也是知道了来龙去脉。 老太君点头:“我自是知晓,此事……便交给衿哥儿了,务必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定国公在神机营,许多事不方便,只能由魏子衿来做,也幸而他是个靠得住的,能担得事! 魏子衿拱手应下,林氏见状,未再多言。 她也不过是担心老太君爱女心切,为着魏茹,又忍了郑秀,最后累及定国公府。她自己无所谓,可她的儿女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那二姑母那边……”魏绮开口犹豫道。 老太君闭上眼睛:“叫她待在客院,不许任何人接近。一切等找到郑秀后再说!”这是要软禁魏茹了! 魏子衿应了声,出去安排了。 “行了,无事你们就回去罢,”老太君挥了挥手,面容疲累。 这个时候还是让老太君自己静一静的好,众人未再多言,福了福身,都退下了。 出来后,魏卿见林氏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便道:“母亲莫要心急,那幕后之人是有些本事,可还不至于打的咱们无还手之力,左右是时间问题,母亲且宽心些。” “妹妹说的是,咱们一家人齐齐整整才是最要紧的,以夫君的能力,一定会查清楚的!”苏挽眉扶着林氏,也温声宽慰道。 林氏拍了拍女儿和儿媳妇的手,叹道:“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圣上,也没法子短时间内毁了定国公府,这个我不担心。我只是有些膈应……为着郑家,咱们府里出了多少幺蛾子?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先有郑玉柔,再是郑秀,虽未致他们伤筋动骨,可仅是如此,便足够叫人不畅快! 苏挽眉虽嫁过来时日不长,可得益于有个好夫君,嗯,该知道的她也都不迷糊。她了然点头道:“近日咱们府里喜事不断,再过几日二弟也要成家了,都是大喜事,母亲可莫要被这些腌臜事坏了心情,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脸面!” 林氏被儿媳妇哄的畅快了,终于脸上松泛了些。 没过几日,就到了八月初三,魏子言成婚的这天。 第三十六章怕是只有挨揍的命了! 依然如魏子衿成婚时一样,定国公府宾客盈门,全然不因是二房长子便稍有推辞。 且不说魏绮定给了有权有势的左相府,单就魏子言弱冠之年便位及四品,颇受圣上看重,且娶的还是恭顺侯府的姑娘,京都众人便不能下了他的面子,巴结讨好的也大有人在! 更诓论定国公府还没分家,定国公本人也很看重这个侄子! 所以同一个月前一样,能来的都来了,大家推杯换盏,都开心的像自己娶媳妇儿一样! 受祁王启发,众人觉得自己的演技还可以再提升一截! 话说这祁王可真不是一般人,时间长了,大家也看出来了,什么清冷孤傲、高岭之花?!那是没到人家心里去呢!瞧瞧一遇到定国公府的事儿,高岭之花那叫一个热情似火!没见宁王小郡主满月时,祁王那高贵冷艳的作态?仿佛现在笑得花见花开的不是他一样! 众人有感而发,不约而同的看向宁王。宁王抬头,一脸懵逼。 发生什么事儿了吗?都看着他作甚? 太子含笑看着,想起前些日子为弟弟跑断腿却连句关心话也没得着的自己,心里苦逼无以复加——好像谁还不是亲哥似的! 说到底,成婚也就那么几样,迎亲、拜堂、送入洞房!都完成后,大家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不能真当是自己娶媳妇!总要把时间留给人家小两口不是? 这种场合,即便肚子又大了不少,魏锦也必是要过来的,所以魏卿又听了一耳朵新娘子的事。嗯,据魏锦所言,那位恭顺侯府的姑娘……甚是大气,有几分林氏的风采! 何种风采?在第二天,魏子言带着媳妇儿给老太君敬茶时,魏卿直观的感受到了! 恭顺侯府以陈为姓,新二嫂闺名南薇,听名字的确是个温雅闺秀,可事实上…… “南薇早前便极为仰慕祖母风采,闲坐闺阁才满京,上马御敌安天下。如今可算是能与祖母亲近一二了!”自敬完茶,与诸人互相见礼后,陈南薇便腻在老太君身边,神色激动。 这姑娘眉目疏朗,神采飞扬,只瞧着便是个有精气神儿的,叫人看着也欢喜!老太君也温言道:“都是些陈年往事罢了,哪值当提了?” “怎么会?南薇自小便听家中祖母提起您少时巾帼事迹,仰慕极了!故而南薇一直都是以祖母为榜样,文武皆修,骑射武艺样样不落的!”陈南薇郑重强调道。 文武皆修,骑射武艺样样不落?魏子衿同情的看了眼魏子言,父亲打不过好歹还能跑的利索,可二堂弟没练过武,这二弟妹看着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怕是只有挨揍的命了! 看着面色不变,依然如沐春风的魏子言,他心想,不知到时被家暴,探花郎还能不能笑的这么开心! 如此想着,他愈发觉得自己媳妇儿简直不能更好了,端庄娴静,对他也越来越温柔,那些霸王花,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吧!余光瞥见翩翩而笑的魏子言,他暗暗翻了个白眼,缺心眼这堂弟!! 林氏此时也笑道:“言哥儿媳妇儿倒是个有趣的!改日有时间,伯娘可要瞧瞧你的骑射功夫!” “必是不叫伯娘失望的!”陈南薇扬眉一笑,“嫁过来前,家里祖母还同南薇说,祖母少时成名,征战沙场,有良人相伴。老来儿孙满堂,阖家欢乐,最是个有福气的人了!”恭顺侯府老夫人,算是除承德侯老夫人外,老太君为数不多能说上几句话的同辈人了。 陈南薇接着又低头笑着,有些不好意思道:“祖母还叫我同伯娘与母亲多学着些,您二人一个女中豪杰,一个玲珑明慧,所言所行皆为大家风范,南薇若能得之一二,便受用不尽。” 二夫人笑道:“恭顺侯老夫人端行严谨,教导出来的姑娘也必然不俗,什么得之一二就受用不尽?你就净哄我们罢!”话虽如此,可看着二夫人的神色,便知对这个儿媳妇是极满意的! “哪里敢哄母亲?这可是祖母亲口说的,”陈南薇笑言道,“她还说,叫我一定要恭俭孝顺,待母亲要像伯娘与大嫂一般婆媳相乐呢!” 苏挽眉适时玩笑道:“二婶娘爽利和气,二弟妹开朗直爽,我只瞧着日后婆媳相得,怕是二弟都要吃味了呢!” 陈南薇闻言,像模像样的福身笑道:“那便借大嫂吉言了!” 苏挽眉玩笑几句,一时间气氛更是热闹。 魏卿浅笑不语,陈南薇不是个喜欢外出的,故而从前很少见到她,她也不大了解。后来守孝后她就更是大门不出了,如今所见,倒不曾想是个这般外向的性格。 且与二夫人颇为相似,一番话下来,讨了长辈喜欢,又叫众人都对她亲近不少,连魏绮这般别扭的性子,也没挑她的错! 她先时还担心大嫂心中会有想法,毕竟陈南薇虽是新嫁娘,可今日风头却直接盖过了她一个正经的世子夫人,换了旁人,怕是会不舒服。 可不想大嫂这般稳得住,从头到尾都淡笑聆听,丝毫不见异色,只在谈及自己时,才开口玩笑几句,不禁不显尴尬,反而锦上添花,叫人舒心。 老太君与林氏见此也暗暗点头,不骄不躁,沉稳内敛,这才是当家主母的作态风范。 至此,所有事都告一段落,定国公府众人也暂时没多少事忙了。所以一整个八月九月,大家都在关注魏锦的肚子。 魏锦现下已有九个月身孕,正是要紧的时候,连纪明暄都被嘉隆帝特准放回府了,整天陪着魏锦。因魏锦身子重,不好劳累,秦王府也再没个能主事的女人,为着这个,纪明暄还特地跑了一趟定国公府,请林氏去安排诸多生产事宜。 虽说秦王府不缺有经验的嬷嬷,可到底林氏更适合些,身份上也能压的住。故而最近林氏往秦王府去的勤,她也不放心女儿一个人。 魏卿与苏挽眉初时也随她一同去了几趟,可到了九月底,愈发快到临产期后,林氏便不叫她们跟着去了,怕魏锦分心累着,整个秦王府都是闭门谢客的! 终于到了十月十三这日,魏锦发动了! 消息传来时,魏卿刚好在正院陪林氏用晚膳,乍一听大女儿要生了,林氏饭都来不及吃,忙交待了魏卿几句,就去了秦王府。 魏卿心中担忧,却无济于事,她一个未嫁女,于情于理这时候都不能去,只能在此干等着! 想罢,她起身往静恩堂去了。 老太君该是也得了消息,一见到魏卿,忙问道:“卿丫头,秦王府的人可有说世子妃如何?身子可受得住?”她也只知道林氏方才出门去了秦王府,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魏卿心里也急,却还是安抚道:“祖母放心,那嬷嬷说姐姐才刚发动,精神头看着不错,胎位也正,想是用不了多久的!” 老太君握了握她的手,念了句佛:“你说的是,世子妃定会母子均安。” 魏卿点头应是,又温声安抚了几句。这时,府中其他人也得了消息,女眷们都陆续过来了静恩堂,陪着老太君。 可直到亥时,秦王府也没有消息传来,见老太君面色凝重,二夫人开口道:“戌时发动,到现下也不过一个时辰,世子妃是头胎,慢些也实属平常。媳妇儿生言哥儿那会儿,早间卯时发动,可是到酉时才生下来,这来回折腾了一天呢。” 闻言,老太君面色松动了些,也是回过神来了。魏锦本就是头胎,没有经验,林氏毕竟不能日日过去,她身边没个长辈,虽有嬷嬷太医在旁,可到底让人难以安心。 二夫人说的也是,女人产子本就艰难,没个个把时辰生不出来,且有得等呢! 老太君身子不能久熬,故而二夫人好说歹说,总算劝得她进里间歇息了。 余下众人也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魏卿与苏挽眉同路,两人本是并肩走着的,苏挽眉还在温声劝慰魏卿不要着急,却不想下一秒就晕了过去。 后头的丫鬟们忙扶住她,魏卿也吓了一跳,幸而此处离魏子衿两口子的玉堂院不远,魏卿忙指挥着丫鬟们扶她回去,一边叫含墨含雁去请大夫,顺便把还在前院的魏子衿叫回来。 苏挽眉昏睡的很沉,即便这般动静也没有吵醒她,连向来沉稳的魏卿也不由得焦急起来。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姐姐眼下情况不明,她本就忧心,现下大嫂又不知怎的晕过去了,实在让人心中难安! 因府里养着府医,故而大夫来的倒还算快,刘大夫被含墨连夜叫来,一路匆匆忙忙,刚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魏卿就道:“刘大夫不必多礼,快请过来先瞧瞧我大嫂如何了!” 刘大夫忙上前道:“三姑娘莫急,老夫这便给世子夫人把把脉。”说罢,便隔着纱帐丝帕诊起了脉。 魏子衿此时也匆匆赶回来了,魏卿一见他,便皱眉上前唤道:“大哥……” 魏子衿摸了摸她的头,定神道:“无事,先听听大夫怎么说!” 刘大夫也没诊多久,便起身笑着道喜:“恭喜世子爷,世子夫人已有孕一月有余!” 第三十七章果然他是后娘养的!! 有孕了?!! 闻言,魏卿松了一口气,心里也高兴极了,却忽然有些担心道:“那大嫂方才晕过去,可于身子有碍?” “世子夫人只是今日情绪过激,无甚大碍,等醒来喝几副安胎药便好!”刘大夫笑着回道。 魏卿点头:“那便好!” 她使了含墨随刘大夫一同去抓药,回身看到魏子衿还是愣愣站着,她轻声道:“大哥?”别是高兴傻了吧? 魏子衿这才回过神来,接着眼中染上喜意,顿时整个人都春风得意一般,忙走到床边,丫鬟挑开纱帐,魏子衿看着昏睡的媳妇儿,脑子总算清醒了些,忙问魏卿:“大夫如何说的?眉儿怎会晕倒?” 现在才想起来问?魏卿微微无语,还有,眉儿?他们定国公府世代都是情种,原以为大哥是异类,没想到他只是藏的太深…… 心里腹诽,魏卿面上还是正色道:“刘大夫说是情绪过激,今夜姐姐突然发动,大嫂担心之余又去了静恩堂坐了一个时辰安慰老太君,孕妇多思,应是有些刺激到胎儿了。不过也无甚大事,喝副药静养几日便好。” 魏子衿闻言,放下了心,又对丫鬟道:“如此喜事,该叫家里人知晓才是,你们去与老太君,父亲母亲与二叔二婶说一声!” 脑子呢?! “大哥!”魏卿无奈,“现下时辰太晚,大家想必都歇息了,不好打扰。且母亲去了秦王府,现下还未回来。左右方才请大夫的动静不大,还是等到明日再告诉家里,届时想必姐姐也产子了,正是双喜临门呢!”你有喜事儿可以理解,可要炫耀也得找对时间吧?打扰了老太君休息,你怕不是想要定国公揍你!! 提到秦王府,魏子衿终于有了点做兄长的自觉,嗯,他方才不还在担心大妹妹呢?想到这里,他终于智商在线了:“你说的是,待到明日锦儿产子,我带你去秦王府瞧瞧她,正好告诉母亲与她这个好消息!” 魏卿笑着点头,也没再打扰他照顾媳妇儿,说了声便走了。 这一夜,因着心里有事,大家都没睡好,魏卿更是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一宿。直到天微微亮时,秦王府终于传来消息。 魏锦生了!母子平安! 得着这个好消息,魏卿赶忙洗漱更衣,连早膳都没吃便去了静恩堂。 老太君也早就起身了,魏卿进去后,发现魏子衿也坐在一旁,老太君眉开眼笑,心情极好。 想必是两个好消息都知道了!看着一旁正在收拾早膳的丫鬟,魏卿嘴角抽了抽,大哥这是来了多久了?掐着点等老太君起身? 她正了面色,笑着上前请安,老太君抬手叫她起来,笑道:“卿丫头该是也得了消息了,真真是双喜临门!你们也莫要耽搁,这便去罢!叫世子妃好好养身子,洗三那日我老婆子去看她!” 老太君要亲自去秦王府?魏卿微讶。自她懂事起,老太君便深居简出,少有能叫她出门走动的事。想来她现下也是极欢喜的,竟要亲自去秦王府! 魏子衿起身笑道:“孙儿一定带到话,这便先退下了!” 魏卿也福了福身,在老太君这一口茶都没讨到就又出去了! 路上,她看着身边眉眼带笑,走路带风的魏子衿,调笑道:“大哥这是人逢喜事,连走路都轻快了不少,可叫妹妹我都险些跟不上!” 魏子衿撑开折扇,又摇了起来:“你如今也是做姨母与姑姑的人了,如此跳脱之言,可别带坏了小孩子!”话虽如此,脚步却还是慢了下来。 “不过玩笑几句,如何就算的跳脱了?”魏卿挑眉,见魏子衿还要说话,她又道,“大哥如今教训我的话,来日我必是要还给小侄子的!” 魏子衿闻言失笑,心情甚好道:“无妨,且由着你玩!” 魏卿嘴角抽了抽,这话你敢说给你媳妇儿听么?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你怕是皮痒了! 他们也没再耽搁,出门往秦王府去了。 因魏卿还未用早膳,含墨带了些糕点,放在马车上,魏卿心情好,比往日里多用了些。 “姑娘今日胃口不错,想来是极高兴的!”含墨收拾了桌子笑道,“今日可是大喜!” 魏卿笑意满满:“那是自然,待到告诉了母亲大嫂的好消息,母亲怕是也会欢喜极了!” “姑娘说的是!”含墨笑道。 远处茶树下,看着缓缓驶离的马车,胡铭不解道:“王爷,您既等到了王妃,为何不出去?”往日里不是偶遇得十分勤快?怎的这次转性了? 纪明熙待到马车拐过,看不到后,这才恋恋不舍的转头,看着他眼含鄙视:“锦表姐有孕,表妹自是着急去看她,本王若是这时候去偶遇耽搁她,能得着好?本王看着就是那般没眼色之人?” 胡铭梗了一下,道:“王爷睿智!只是属下觉得王爷从神机营辛苦赶回来,若是不见王妃一面,岂不遗憾?” “本王这不是见着了?”纪明熙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想起那遥遥经过的宝绿色雕花马车,胡铭眼角一抽,就见着个马车影儿,谁给他的勇气? 不等他答话,纪明熙又含笑道:“再说,表妹去了秦王府还能一直待在那不回来?” 胡铭闻言,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家主子又一脸幸福的开口了:“守在必经之路上,只要表妹回来,还能见不着她?” 胡铭生无可恋脸:守在这??? 据他们收到的情报,王妃只要去秦王府,必是要用过午膳后才回府。嗯,现下是辰时,天刚亮,也就是说他们要守在这最少三个时辰!! 胡铭内心苦逼泛滥成河,王爷哎!属下明白您思妻心切,为了王妃能无视一切!可好歹考虑考虑属下啊! 他连夜随王爷回京,在府里椅子都没坐热,就又跟着王爷来了这儿偶遇! 要知道,您老丈人对咱们可一点都不温柔!属下为您受了多少苦?再在这儿站三个时辰,连口水都没得喝,怕是能直接给他收尸了!! 他家主子还在那喃喃自语:“近来事儿多,也不知表妹有没有累着?是不是瘦了……” 胡铭热泪盈眶,果然他是后娘养的!! 就在这时,本该在督建王府的路梵赶过来了。 嗯!是的,因为祁王殿下要求太高,吹毛求疵,祁王府到现在还只是建了个雏形,所以纪明熙叫路梵在京都盯着工部! 天知道胡铭有多羡慕路梵的差事!可王爷说他脑子太蠢,建出来的不能叫王妃满意!!嗯,所以他替王爷去堵未来老丈人的枪口了! 路梵此时跪下道:“王爷,圣上召您入宫觐见!”话刚说完,他便感觉到头顶凉意四散。 怕自家王爷抗旨不从,路梵硬着头皮道:“据线报,太子殿下也在乾坤宫……该是为了江南水灾一事!”正事!正事!这是正事!重要的事说三遍!不能色令智昏啊王爷! 许是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纪明熙沉默良久,不舍的看了前方拐角一眼,终于抬步往皇宫方向去了! 不过看着自家王爷冷沉的面色,虽然有些大不敬,路梵还是在心里为圣上与太子点了一排蜡! 此时,秦王府里。 魏卿看着母亲怀里的小外甥,眼都不眨一下的!良久,她抬头道:“小外甥……长得丑了些!”那可不止是丑了些,这孩子脸红红的,眼睛都睁不开,比猴子还像猴子! 林氏闻言,不由笑道:“刚生下的胎儿都是如此,等到再长几日,满月你来看他,到时白白嫩嫩的,你怕是都舍不得放手的!” 魏卿点头:“我倒是听说过小婴儿就是这般,只是第一次见,难免冲击大了些!”这是说吓着她了? 魏锦失笑,柔声道:“他再如何长,也必是不及卿儿貌美的,你可放心,姐姐还是最疼你!”妇人头胎大多都时间久,魏锦也不算难产,生了一夜,她此时还能有精神说话玩笑,即便看着虚弱了些,也到底叫人放下心。 “姐姐胡说!”魏卿笑道,“我哪里会同小外甥吃味?我且疼他呢!” 林氏也笑道:“卿儿如今也是长辈了,日后可得好好教导小外甥!” “不止有小外甥,小侄子也得教的。”魏卿接话。到底是产房,魏子衿不好进来,只在外间与纪明暄待在一处,所以只能她来通知这个好消息了。 乍一听此言,林氏同魏子衿一样,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魏锦脑子快,惊讶道:“大嫂有孕了?” 魏卿笑着点头:“昨夜刚诊出来,有一个多月了。” 得到肯定回答,林氏顿时眉开眼笑,女儿刚生了小外孙,儿媳妇就有孕了?真是老天保佑,她那糟心儿子总算有后了! 魏锦也眉眼带笑:“那可真是大喜事,大嫂身子可还好?” “一切都好!祖母今日还说,小外甥洗三那日要来看姐姐呢!”魏卿坐到床边,替魏锦掖了掖被角,笑道。 魏锦微讶:“祖母年纪大了,不过小婴儿的洗三礼,如何劳动祖母奔波?” 林氏摇着怀里的小外孙,接话道:“这可是咱们定国公府第一个重孙辈的孩子,老太君也是惦记着的。”刚出生的婴儿不能出去见风,若是养一养,等到能带回定国公府时,就已经年后了,老太君该是不想等那么久的! 魏锦了然,正欲再说话,魏卿道:“姐姐累了一夜,还是歇息会吧,等你醒了咱们再聊。” 林氏也劝她赶快休息,毕竟累了一场,甚是耗神。魏锦笑了笑,看了看孩子,才闭上眼睛睡了。 第三十八章孩儿他爹和亲妹妹? 魏卿与林氏直到午膳时也没等到魏锦醒来,毕竟累了一夜,耗神费力,且要慢慢将养着的!女主人没醒,她们也不好在此留膳,便知会了魏子衿,一同回府。 其实魏子衿也未去别处,就同纪明暄待在外间里,只不过在林氏抱了外孙出去后,魏子衿一瞧见,便抱着小外甥不撒手了! 别看他是个在军营战场里长大的大老爷们,抱起孩子来竟是有模有样,稳的很!可比孩子正经亲爹强得多了! 许是快要当爹了,这又是自己妹妹的孩子,魏子衿看小外甥的眼神儿那叫一个柔情似水!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魏卿倒是注意到,纪明暄当时看着魏子衿,欲言又止,似是想要接手儿子。可大抵顾及到这是大舅哥,不好明言,故而只默默看着他,希望他抱够了能消停下来,让自己亲近亲近儿子! 可也不知魏子衿是故意无视还是压根儿就没注意,硬生生抱着人家儿子在屋里晃了一上午,连根毛儿都没叫纪明暄沾! 直到快要离开,魏子衿这才招了奶嬷嬷过来,纪明暄此时起身道:“给我罢!”说着忙接过了儿子,眼神也在看到儿子的瞬间柔软下来,周身气势也不复冷冽! 看言行动作有多急切就知道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魏卿见此,心道她以前真是错看大姐夫了,怎么就觉得他面冷心凉、不通情理呢!被她大哥抢了一早上儿子,这都能忍着没翻脸,简直脾气好到爆啊! 秦王世子脾气好吗? 呵! 媳妇儿才刚生了孩子,在里面歇息呢!他在外边跟大舅子为了抢儿子大打出手算怎么回事?再说丈母娘和小姨子都在一边看着呢!大舅子再卖个惨,小姨子回头告他状怎么办?媳妇儿有多宠这个小姨子,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孩儿他爹和亲妹妹? 呵!用脚趾头想他都知道自己要凉!! 当然,看着大舅子那隐晦的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儿,世子殿下心里也无比舒坦。 让你抱抱又怎样?我儿子依然是我儿子! 纪明暄抱着儿子,面上淡定无比,送了丈母娘大舅子和小姑子出门! 回了府,自是要向老太君说说情况的,苏挽眉此时也在静恩堂里坐着陪老太君。 “锦儿身子虽虚了些,可精神头倒是不错,还与我们说了会儿话才睡过去。”林氏眉开眼笑道,“孩子也好,生得可壮实了,哭声亮的很,瞧着就是个健康的!” 老太君闻言,喜笑颜开:“母子平安,极好!极好!世子妃最是个有福气的!” 众人也连声应和,这么个大喜事,谁不高兴? 苏挽眉左手轻搭在小腹上,也柔声笑道:“可不是?许正是前些日子常去看望世子妃,竟也叫我沾了喜气,得了好消息!” 这话说的极为讨喜,老太君本就高兴,闻言更是笑意不断,林氏也笑容满面的,众人聊了好一会儿,陪老太君用了午膳,才都回自己院子了! 很快到了洗三这日,一大早,定国公府众人就洗漱收拾,陆续去了静恩堂,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今日是全府人都出动去秦王府了,待到人都来齐后,老太君便吩咐下去,众人一同出发了。女眷乘马车,男子骑马随行在车侧! 林氏与二夫人陪老太君坐在第一辆马车中,而陈南薇本是要与苏挽眉同坐,可适逢苏挽眉有孕,不宜出行。陈南薇无意一个人,便来与魏卿魏绮同坐。 到了秦王府,里面早就宾客如云,热闹不已。 他们来的早,可还有来的更早的!秦王府的喜事,大家都想来奉承捧场,自然来得早更有诚意! 秦王府门口,管家见是定国公府的马车,忙使人进去找世子。亲家过来了,可万万怠慢不得!他也忙小跑上前,对最前方的定国公行礼,笑道:“奴才见过国公爷,给老太君、魏大人、诸位夫人少爷姑娘们请安!”他弯腰作揖道,“诸位一路过来辛苦了,请先下马歇息片刻,奴才已使人去禀告世子了!” 定国公点头下马,后面二老爷等人也跟着下了马,纪明暄得了消息,此时也匆匆出来了。 他上前拱手,引着定国公等人去了前院,女眷的马车直到二门处才停,众人随着老太君进了后院。 带路的丫鬟显然是得了吩咐,直接带着她们去了鸣和院。 魏锦因还未出月子,只能待在床上,额间也系了条天青色彩绣抹额。此时她正半靠在迎枕上,一见到娘家亲人进来,便笑着开口:“自卿儿说了祖母要来,我可是日夜盼着,可把祖母等来了!” 老太君快走几步,坐在床边看着她,慈和道:“几个月不见,世子妃瞧着倒是容光焕发了不少!” “有祖母时刻惦念着,锦儿岂敢不专心养着?”魏锦说完玩笑话,这才笑着道,“今日身子虚,竟是无法儿去迎祖母,祖母莫怪!”严格来说,魏锦养大了魏卿,而她本人却是在老太君膝下长大,规矩教养都是老太君手把手教的,祖孙情分不一般。故而即便嫁了皇家人,老太君以君臣之礼相称,魏锦也依然如少时相待。 而老太君闻她此言,拍了拍她的手,嗔道:“世子妃还未出月子,哪能轻易走动?便是你不迎,我就来不得不成?” 魏锦眉眼带笑:“自非如此!我且盼着祖母常来呢!” 祖孙二人笑闹一番,林氏这才道:“常宁呢?怎的来了就不曾见到?”常宁是秦老王爷为孙儿起的小名,只看名字便知道老王爷的一番爱惜之心! “他方才哭闹,奶嬷嬷带下去喂奶了!”魏锦笑道。 二夫人闻言,含笑道:“前几日便听大嫂说,常宁是个极健康的孩子,连哭声都嘹亮极了!今日我可要好好瞧瞧,也叫南薇沾沾世子妃的喜气!” 陈南薇闻言,微红了脸,见魏锦转过头看她,忙福身道:“妾身见过世子妃!” 魏锦笑看着她,道:“早前见二弟妹,倒是个活泼有趣的,今日可别拘束了。稍会儿抱抱常宁,明年这时候,二婶娘许是也能抱上孙子了!”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忍俊不禁,陈南薇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屈膝回道:“便借世子妃吉言了!”竟也是应承下来了! 魏锦被这个二弟妹逗得开怀而笑,整个人都更精神了,怀孕生子基本没影响她的身材体态,反而更为她添色不少,此刻嫣然一笑,即便未施粉黛,也端丽冠绝!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可见怀孕也没能叫你的容色减去半分,第一美人名不虚传啊!”正在此时,太子妃进来,抚掌而笑。 她身后还跟着安王妃与宁王妃,众人见此,忙福身行礼。太子妃上前扶着老太君,没叫她行礼:“老太君不必多礼,咱们今日是来看小常宁的,老太君不嫌扰了你们祖孙和乐便好!” 老太君笑言几句,便带着林氏等人离开,去往宴客厅了。 魏锦毕竟还在月子里,此处人太多也不好,太子妃等人既过来了,该避让的自然是她们。不过魏卿要离开时,被魏锦唤住了,留在了鸣和院。 魏卿与太子妃相熟,日后又是妯娌,留下来也不突兀,魏锦也是想着叫妹妹提前适应些。 太子妃坐到床边,打量着她,笑着对安王妃与宁王妃道:“你们瞧瞧,这般清丽脱俗,可有一点生过孩子的模样?” “您可别打趣我了!”魏锦失笑,道,“且说四皇嫂,五个月的身孕,不也是女儿姿态?”安王妃有孕五个月了,今日是大着肚子过来的。 若说先前魏卿不明白安王是如何使唤动左都御史参定国公的,那在安王府穿出王妃有孕的消息后,一切都明朗了!她只能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安王妃坐在软榻上,抚着肚子温声笑道:“咱们自己如何不要紧,我只盼着孩儿能平安出世,如锦弟妹一般好福气便是!” “四弟妹用心良苦!”宁王妃似笑非笑道,“生子生女不是咱们能决定的,可不就是得求神拜佛,保佑保佑?可不是嫂子说你,别人的喜气儿是得不来的,还不如待在府里静心调养,不然一路奔波,出个什么事如何是好?” 宁王妃此言一出,众人皆默了默,却也能理解她的心思。 宁王妃成婚两年,才得了个女儿。想当初没怀孕时,她就整日里烧香拜佛,寻求偏方,折腾的京都众人皆知。后来一朝有孕,就恨不得长在府里,平日里饮食起居挑剔至极,还下令关了宁王府大门,轻易不许人进出,免得惊了她的胎! 也亏了宁王脾气好,这要换个天潢贵胄,这般刁蛮的王妃,早就出手收拾了! 仅是在自己府里折腾也就罢了,可自她怀孕两月起,府外应酬邀请一概拒绝,自己不去,也不许宁王去! 毕竟是皇家媳妇儿,肚子里怀着龙子凤孙、金枝玉叶,所以即便她给宁王府拉了一大波仇恨,明面上也没人敢说什么! 可你作归作,怀个孕连脑子都作没了??什么人该得罪不该得罪心里没点逼数?? 皇后生辰,圣上罢朝一日庆贺,百官皆至,女眷里,只要能动弹的都来了!你一个有五月身孕的皇家媳妇儿,胎都坐稳了,昨天还有力气在府里杖毙侍妾,今天就下不来床了? 也就是皇后懒得跟一个庶子媳妇儿计较,否则你能得着好? 怀胎十月,宁王妃也整整作了十个月!一朝分娩,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儿,据说当日宁王妃气的砸了屋子,杖毙了数十个下人! 如此作态,见着魏锦进门一年得子,安王妃又相继有孕,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第三十九章郡主没长记性? 在场的都不是无事生非之人,念着妯娌之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况宁王并没有利益冲突,也无意下宁王妃的脸面。 安王妃温声开口道:“三皇嫂说的是,不过旁人也便罢了,锦弟妹的喜事,我自要来的!”安王妃与安王不同,安王面善心狠,钻营谋略,安王妃却是个明理的,从不曾助纣为虐。反而深明大义,与人为善,对皇后这个嫡母恭敬有加,与太子妃几个妯娌也未有龃龉。 “我如今只等着四皇嫂的喜事儿呢!”魏锦笑道。 几人玩笑一番,待到奶嬷嬷抱了常宁过来,都轮番逗了逗他,宁王妃看着常宁,眼神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像是恨不得抱回宁王府自己养似的!太子妃与安王妃倒是善意,尤其安王妃,许是快要做母亲了,看着孩子的眼神温柔极了。 知道魏锦身子虚,三人也不多待,坐了会便一同告辞去了宴客厅。 魏卿此时才坐在魏锦身边道:“安王妃倒是可惜了!”可不是?好好一个大气温婉的世家贵女,偏偏嫁了个野心勃勃却能力有限的安王!照安王这死不回头的劲儿,日后怕是还要被他连累! 魏锦抱着常宁,轻拍着哄他睡觉,道:“为母则刚!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 魏卿转念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以安王妃的聪慧,断不会给自己的孩子留下死路才是! “皇家儿媳难做!你该看得明白,太子妃与安王妃可交好,宁王妃……不是个安分的,能避则避!”魏锦抬头看她道。 魏卿点头:“我晓得的!”圣上有六个儿子,如今只有三个成了家,到底还清闲些,待到日后都娶了王妃,那可就有的热闹了! 想到这里,她又道:“淮王……是真的不打算成婚了?”身为嘉隆帝第二子,本该早就成家生子,可淮王天生右手残疾,能力平庸。到了成婚年纪,嘉隆帝想给他指个好亲事时,却说自己无甚本事,不愿累及好人家姑娘,言辞果决,坚定不改。 嘉隆帝心疼这个儿子,也不愿勉强他,只叫他自己选,日后若是有了中意之人,他再赐婚! 这一拖,就到了现在,下头弟弟孩子都生出来了,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淮王深居简出,同在京都,魏卿竟从未见过他,方才想到,这才有此一问。 魏锦微微蹙眉道:“我也只偶然在宫中见过淮王一次,看着寡言少语的,只是……他好像有心仪之人。”因身有缺陷,淮王不愿轻易见人,连宫宴都很少去,嘉隆帝也从未对此说过什么,故而魏锦嫁到皇家足足一年,才只见过他一面。 “心仪之人?”魏卿微讶。 魏锦道:“那时他腰间的荷包,是鸳鸯戏水的图样,若非爱重,如他这般的人,怕是不会作贴身之物。” 说罢,见魏卿深思,她笑道:“许是他府中姬妾所绣也不定,你就别操心了!”身为皇子,没有正妃是一回事,侧妃妾室从来不少,除了祁王那个奇葩,哪个不是身经百战? 魏卿闻言,也笑着应是,转身逗起了常宁,魏锦哄了半天他都没睡着,现下又被小姨母逗得乱拱! 到了时辰,常宁被抱出去作礼,待到礼后,嬷嬷抱了常宁回来,老太君等人也过来了鸣和院,如愿见到了常宁,老太君抱了又抱,笑的高兴极了。 陈南薇看着常宁,也眼含羡慕,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不知她何时才能有如此可爱的孩儿? 众人坐了会,用了午膳后,方才离去。 后面几日无甚要事,魏卿这日午膳后小憩了会儿,便起身练字。这时含雁进来道:“姑娘,二姑娘过来了。”话音未落,魏绮便走了进来。 她走到书案旁,扫了眼魏卿的字,道:“葛生?”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魏卿缓缓念完,笔下诗成。 魏绮默了默,道:“听说你方才去看了二姑母?现下是有所感慨了?”葛生大多被妇人用来奠祭亡夫,是篇悼词。 想了想,她又道:“你觉得郑秀死了?” 魏卿放下笔,边净手边道:“他没有利用价值了!”那神秘人给他“情深”,必然不是白给。既叫他得以因子免于定国公府整治,在魏茹生下死胎前的十个月,郑秀定然有能被利用之处。如今事迹败露,以防万一,那神秘人怎会容郑秀存活于世,牵出自己? 魏绮想通了这一层,神色微悯,嘴上却道:“为了这么个东西痴心不改,二姑母眼神儿也是不大好使!”若非顾及是长辈,她其实更想说眼瞎! “二姑母虽辛苦了些,胎相还是挺稳,且等生下胎儿罢!”魏卿擦了擦手,又道,“二姐姐今日过来有事?”魏绮不是个爱串门的性格。 魏绮坐下道:“我的百濯香用完了,明日想出去买些,问你要不要去?”百濯香是京都玲珑坊的特制香料,只此一家,因其味道甜美清香,甚得世家姑娘们喜爱。 魏绮若想要,完全可以叫下面人去买,可最近着实无聊了些,便想着出去走走。 魏卿一想,明日也无事,便回道:“那便一同出去走走罢,待明日去请安时,再告诉祖母。”老太君虽不管事,可对几个姑娘的教养是极上心的,平日里也甚少叫她们私下出去,若是想出府,还得禀告老太君知晓才是! 魏绮点了点头,两人聊了会,魏绮便离开了。 待到第二日老太君知道后,明白她们是想出去走走,也不好拘的太紧,沉吟了会,道:“你们既想去,那便去罢。”又对着下首端坐的魏子谦道,“左右你今日是旬假,便带着两个丫头一同出去,切记不可贪玩,不可久留,早些回府。” 魏子谦起身应是,老太君吩咐下面人去套马车。过了一盏茶功夫,三人起身告退,马车已到了二门处,魏卿与魏绮相继上车,魏子谦也骑了马随行在侧,带着一众府卫出门去了。 说是出来走走,作为未嫁女,也不是真的就能在大街上肆意游走,魏卿两人不过是隔着马车帘子听了听外面热闹的吆喝叫卖声,直至玲珑坊,才戴了帷帽下车。 二人跟着魏子谦刚进门,便有伙计上前带着他们去雅座。玲珑坊是专为达官贵人而设,与普通店面客人亲自挑选不同,这里设了诸多雅座,想要什么,由专人拿过去供贵人挑选便是。 许久未出门,魏绮很是折腾了一番,挑了许多东西,魏卿也挑了几支珠钗和两盒螺子黛。魏子谦脾气好,也不催两个妹妹,就坐在那慢悠悠喝茶。 待到两人包好了东西,也过去半个时辰了,魏子谦付了钱,三人出了雅间,却隐约听到有争吵声传来,待到他们走到大堂处,这才看清了情况。 两个姑娘剑拔弩张的站在中央,看架势是在吵架,一群人稀稀散散围着她们。魏卿定神看去,这两人赫然就是霍思与临安郡主!霍思身后还站着一个眼眶红红,肿着半张脸的姑娘。 就在这时,临安郡主开口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做本郡主的主?识相的滚边上去!闲事可没那么好管!” 霍思毫不退让:“本就是郡主巧取豪夺,仗势欺人!今日既遇见,我怎能袖手旁观?” 听着此番对话,再看看霍思身后捂着脸的姑娘,便知道又是临安郡主以势迫人,欺压良善了!往日里这种事她也没少干! 而临安郡主见她不识好歹,眼中戾气突起,魏卿见势不对,忙想要提醒霍思,却未快得过临安郡主,只见她右手伸到腰间,抽出银鞭便朝霍思挥了过去。 众人惊慌失措,忙向四处躲避,霍思却丝毫未动,右手一伸便徒手接住了鞭子,接着往前一拉,临安郡主猝不及防被她拉到了眼前,她忙甩了鞭子,两人徒手过起招来! 临安郡主虽自幼习武,可到底不如武将世家出身、在北疆摔打长大的霍思,勉强过了几招,就被霍思反剪着手制住了。 她转头狠狠瞪着霍思,还未说话,胳膊猛然一疼,紧接着就被霍思甩了出去,一旁的丫鬟们忙扶住她。 霍思理了理衣裳,正色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郡主身份贵重,如此行事未免有失皇家体统!” 临安郡主打架没打赢,又被一番说教,早就忍不住,当下便要回讽,魏卿此时却走上前淡淡道:“霍姑娘说的是,郡主乃圣上亲封,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家风范,何苦当街动手,仗势欺人,损了圣上颜面?莫非是上次圣上的禁足时日太短,郡主没长记性?” 魏卿很少如此言辞犀利,只这次遇到的是曾要陷害她的临安郡主,纵然魏子衿已经出手收拾过她,可冤家路窄,她自认没那么好的脾气! 而临安郡主见到是她,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却并未再多言,狠狠瞪了她们一眼,转身带着人走了。魏卿见此,便知道她是被魏子衿整怕了,如今不敢正面对上她了。 临安郡主是有几分圣宠,可这和定国公府比起来,昭平长公主府还没有一较之力! 霍思此时才转过身,看着魏卿,笑道:“若知道你今日也要出门,我便找你一起了!”说完,看着一旁的魏绮,也点头笑道,“你们姐妹俩倒是悠闲!” 魏绮勾唇轻笑道:“府里着实无聊了些,只能出来找找乐子,眼下这不就找到了?” 这是根本就把临安郡主当成个笑话了?魏卿失笑,想起一旁的魏子谦,想着不介绍未免失礼,便转身想叫魏子谦,一回头,她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 魏子谦一动不动站在那,只是看着霍思,眼含激动与欣赏——仿佛一个傻缺! 第四十章他宠宠侄子怎么了? 看着傻了吧唧的三堂兄,魏卿嘴角抽了抽,看着霍思视线转了过来,还是硬着头皮介绍道:“这是我三堂兄,今日旬假,故此陪我和二姐姐出来。”接着又对呆愣愣的魏子谦道,“三堂兄,这是霍姑娘,霍将军的长女。” 魏绮暗地里踩了魏子谦一脚,这才叫他回神,忙结结巴巴道:“原来……原来是霍姑娘,果真是将门虎女,姑、姑娘风姿,非一般女子能及!” 俩妹妹还在这呢,就把刚见过一次的姑娘给夸的无人能及?魏绮暗悄悄瞪了他一眼! 霍思见他如此,倒是忍俊不禁:“魏公子过誉,不过是幼时父亲教过两招罢了,不算什么!” 看着霍思笑了,魏子谦脸更红了,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她,轻声道:“姑娘不、不必自谦,仅是姑娘这般见义勇为,侠者心肠,便、便是极好!”说完脸更红了。 就在此时,那位被救的姑娘过来道谢。她是顺天府尹何进的长女,今日来买首饰时,在大堂不慎撞了临安郡主一下,就被脾气不好的临安郡主甩了一巴掌。霍思当时挑完了东西,正要出去,便看到了这一幕,在临安郡主要再抬手打人时,拦住了她,接下来发生的事,魏卿三人也见到了。 那姑娘怕连累霍思与魏卿,连声道歉,霍思坦然一笑,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赶快回家去敷敷脸,女子脸上可不能留疤! 这位何姑娘也是知恩图报,只道日后若有需要,必然倾力相报! 她走了后,魏卿几人说了几句话便一同出门,各自回家了。一来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二来……魏子谦着实有些丢人! 马车里,魏绮挑开帘子一角,看了看一侧马上还依依不舍回头看的魏子谦,转身对魏卿道:“早知道三哥如此不争气,就不要他一同出来了!”语气甚为嫌弃! 魏卿悠悠笑道:“若是不出来,哪里得来心中神女?”魏子谦本来就欣赏巾帼女子,今日见了霍思仗义出手,身手也那般厉害,都是少男少女,霍思也长得花容月貌的,会动心在所难免。 “就他今日那般模样,人家看得上?”魏绮却翻了个白眼。 “该是能成罢!”魏卿想了想,又笑道,“咱们只等着看便是了,左右这几日就有消息了!” 魏子谦虽腼腆了些,可却不是个扭捏性子,喜欢便是喜欢。今日回去,怕是会说与二夫人知晓,好叫她去探探将军府的口风。 以二夫人爽利的行事作风,无论成与不成,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两人回了府,去静恩堂同老太君请了安,便各自回去了。 魏卿午膳后没有休息,坐在院子里秋千架上,翻着杂记在看。这时魏绮又过来了,瞧着一脸兴高采烈的。 她在魏卿旁边坐下,笑道:“还真叫你说着了,三哥竟是连一天都等不及,午间便来找母亲说中意霍姑娘,可吓了母亲一跳!”一直内向羞涩不开窍的小儿子出了一趟门就有喜欢的姑娘了,二夫人的惊讶不亚于林氏乍听魏子衿要提亲时的心情了! 魏卿挑眉道:“二婶娘该是高兴的!” “那可不?”魏绮接着道,“母亲见过霍姑娘几面,也觉得她不错,想着左右三哥喜欢,就打算托大伯娘去探探霍夫人的意思!”林氏曾做过七公主与霍朗的中间人,且与霍夫人也算投缘,交情不错,叫她去做霍思的媒,倒正合适,也是有几分香火情。 魏卿点头,笑意盈盈道:“三堂兄与霍姑娘倒也是般配!” 魏绮哼了一声,口是心非道:“哪有姑娘会喜欢他?此事若能成,便是便宜他了!” 魏卿闻言,哑然失笑,道:“你从前还说过,二堂兄那般狡诈,没有姑娘愿意嫁他!”当然,说完这句话,转头就被魏子言笑眯眯的扔在芷荷院抄了七天女训! 魏绮翻了个白眼:“便是二嫂嫁了他又怎样?整日里早出晚归,二嫂脾气好不说什么,他自己心里也没点数?” “据闻近日为了江南水灾一事,朝中已争论不休,二堂兄虽属大理寺,可关乎民生社稷,也不能置身事外。”魏卿温声道。 魏绮闻言,叹了口气,倒是很少见她这番模样。她缓缓说道:“二嫂也明白,故而从未说过什么,可到底有些心急。” 陈南薇与苏挽眉前后差不多半个月进门,可如今苏挽眉都有了月余的身孕,她自己肚子却还没动静,难免有些着急。且二夫人好不容易等到儿子二十岁了才成婚,哪里不想要早点抱孙子?所以这压力,自然都落到了陈南薇头上! 魏卿了然,却也没法子帮,只能安抚道:“不过早晚的事,且等二堂兄忙完这阵子的!” 魏绮点头,也没再纠结。转而道:“说起江南水灾,为着这个,朝中可热闹的很呢!”她又笑了声,戏谑道,“安王还真是百折不挠,这才刚被放出来,就又蹦跶开了!” 江南多水灾,相比以往,此次着实不算大,这差事儿也不难办,明摆着的功劳!且江南富庶,去这一趟,不知能得多少好处,谁不眼红? 故而为着此事,刚从府里思过回朝的安王又不消停了,开始搞事,极力举荐自己的人去赈灾。 作为死对头,太子自然不能叫他得逞。当然,太子还是有良心的,还想着为民解忧,故而举荐的人都是清正无私,有能有为的实干派! 就这样,太子党和安王党掐了起来,其间不时还有保皇党掺和,所以这几日的金銮殿都是一出接一出的大戏轮番唱! 魏卿笑道:“也便只热闹这几日,左右不过竹篮打水,空作笑话!”嘉隆帝就没放心过四儿子,更诓论他一直态度明确的匡扶正统,必然不会叫安王如意! 魏绮也点了点头:“该是当局者迷罢,连我都能看清的事,安王自己却不能看透!” “便是看透了又如何?谁还没个野心了!”魏卿淡淡道。 龙子凤孙,本就离得那至尊之位一步之遥,哪能甘心屈居人下? 两人聊了会儿,魏绮就回去了。 二夫人也是神速,当晚便找了林氏,第二日就去了霍府。林氏回来后也没耽搁,直接去了金玉院,得到肯定答复,二夫人喜笑颜开,忙着人收拾聘礼,去霍府提亲了! 霍思就快及笄,魏子谦也十六了,故而霍夫人也没拿乔,同意后便交换了庚帖,婚事定在了明年五月。 霍朗的亲事在八月,倒是比妹妹还晚了三个月,可他是尚主,成婚多晚也都正常! 魏子谦这几日可谓是春风满面,干什么都笑呵呵的!当然,该上的学还是得上,明年还要科举呢! 实际上,京都诸家看重定国公府门楣与不纳妾家风的不少,魏子衿与魏子言没机会了,可魏子谦却着实常有人家打听,想要把自家姑娘嫁过来。不过二夫人把得严,也想着要魏子谦考取功名后再谈亲事,故而一直拖着。若不是魏子谦自己看上了霍思,二夫人也不会这时候便给他定亲。 后来在常宁的满月宴上,魏卿见到了霍思,当下便打趣她:“当日霍姐姐所言,倒是一语成真!” 魏卿生辰时,霍思来定国公府,便说了句“定国公府景致怡人,处之悠然,我可喜欢极了,不知日后可否有机会再来欣赏?”,现下来看,可不就是如她所愿了? 许是在民风开放的北疆长大的缘故,霍思不像一般姑娘家谈到亲事两颊羞红,低头不语的模样,反而大气微笑道:“可见咱们是真的有缘分了!” “同你有缘分的可不是我。”魏卿摇头笑着,“且说日后定国公府,你是想如何欣赏都能如意了!”说完,七公主朝着这边走过来,几人坐在一起说笑,倒也热闹。尤其日后霍思可是七公主的小姑子,两人提前熟悉些也正好。 今日来的人不少,便是五公主都过来了,大抵是安王嘱咐过,脸色可比宁王小郡主满月时好看多了。她来了后也没生事,只与临安郡主坐在一起,倒是叫众人惊讶! 魏卿生辰时,五公主去了的事大家都知道,也知道五公主没有发脾气,没有砸场子,反而平心静气的与情敌在一个屋檐下处了半天。 可到底大多数人都没见到,也不相信五公主是这么好脾气的人,只当先前是以讹传讹!故而今日都悄悄关注着,见五公主当真只稳稳坐在那喝茶,都唏嘘不已! 连五公主都转了性子,京都日后又少了八卦啊! 到了正午时,圣上有圣旨来了,特为常宁赐名“晟”,晟同盛,有光明兴盛之意。常宁与皇长孙同属“予”字辈,皇长孙名为纪予曜,常宁自该叫纪予晟。 在天裕,婴儿周岁后长辈方才赐名,在皇家自不必说,起了名就会上玉牒,满月赐名,连皇长孙都未得如此殊荣。 嘉隆帝此举也不难理解,老秦王是嘉隆帝亲叔叔,在他登基时出了大力,嘉隆帝一直十分敬重这位皇叔。可老秦王独子早逝,老年孤寡,膝下唯有一个孙子,还是坚定的保皇派,嘉隆帝不就可着劲儿的给这荣宠了!反正也不是儿子,牵涉不到党争利益,他宠宠侄子怎么了? 第四十一章你在这抢什么戏? 今日热闹,尤其魏卿看着果真已经变得白白嫩嫩的小常宁,喜的直逗他,连定国公那般冷硬的人,看着小外孙,唇角都勾起了浅浅的弧度,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不少,更别说林氏与魏子衿,看着常宁的眼神跟看心肝宝贝没两样了! 可要说今日最出风头的,当之无愧是祁王殿下! 男客席那边闹得最厉害,都嚷嚷着要看常宁,今日这般日子,纪明暄难得没有冷脸,想着如今虽入秋,天气却还暖和着,太医也说常晒晒太阳无妨,便吩咐下人去抱了儿子过来。 当奶嬷嬷抱了常宁过来后,旁人还未如何,纪明熙却“唰”的一下站起来,从纪明暄伸出去的手臂里截过了人家儿子! 纪明暄周身气势都冷了冷,到底顾着是儿子的满月宴,没有动手揍这堂弟!待他转头看着两眼放光的纪明熙,却突然心理舒服了——左右是同大舅哥一样的酸葡萄心理,且叫他过过瘾罢,可怜见的,现在连媳妇儿都没娶上,想要儿子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呢! 可祁王殿下显然不是一般人,他看着怀里稚嫩可爱的侄子,只要想想日后他与表妹的孩子也是这般可人讨喜,他心里就甜的跟什么似的,压根儿就没想起来什么羡慕嫉妒恨! 这可是同时与他和表妹有着血缘的孩子啊!多珍贵!!纪明熙更加激动,完全无视一旁的老秦王瞪圆了的眼! 见纪明熙还是抱着他的小曾孙不放手,老秦王瞪的愈发凶了:“熙小子!你抱够了没有?”这般没眼色,怨不得整天被皇帝骂! 纪明熙微紧了紧抱着常宁的手臂,道:“常宁这般可爱,我自是怎么都抱不够的!” 老秦王猛的一拍桌子:“常宁是本王的曾孙!” 纪明熙被吼得默了一默,心里权衡了下,觉得今日他要是惹了叔祖父,明日怕是又得进宫去挨骂!他虽然不怕事儿,可老头子着实烦人了些,年纪又大了,气出个好歹来也麻烦! 想罢,他不舍的看了眼常宁,抱上前交到了迫不及待的老秦王手上,看着面带得意之色的叔祖父,他忍了忍,才堪堪止住了怼回去的念头! 老人家惹不起,老人家惹不起! 而其他人见状,也觉得理所应当,连他亲哥太子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人家孩子满月,捧个场便罢了,你在这抢什么戏?祁王府还不够你发挥的? 而纪明暄见着儿子到了祖父手里,便知道要不回来了,当下微微一叹,也幸好大舅子方才有事出去了,不然这三个男人一台戏,唱的怕是要精彩极了! 众人热闹了一番,宴席过后,都陆续告辞回去了。破天荒的,老太君今日竟没有再多留一会看看常宁,知会了魏锦,便带着林氏等人回府了,而二夫人早在宴席开始前,便回府了。 也是等到回去后魏卿才知道,为何魏子衿与二夫人会提前回府——魏茹出事了! 魏茹的院子一直都是由魏子衿的人把守,幕后之人还未找出来,这边一有动静,魏子衿必然要回来详查,也没空管还怀着孕的魏茹!林氏作为常宁的外祖母,今日这场合离开未免太不好看,故而只能二夫人先回去照看魏茹! 老太君下了马车,便不停歇的去了客院,林氏忙扶着她一同去了。魏卿与魏绮对视一眼,有些犹豫,长辈的丑事自该避开,可不知魏茹身子如何,不去的话又未免太凉薄! 陈南薇也站在一旁纠结,她还是新妇,现在去合适? 只可惜老太君乍闻女儿出事,有些乱了心,林氏也只顾着老太君了,把她们忘在了一边! 思虑再三,魏卿开口道:“二姑母现下情况不明,还是先去看看吧!” 魏绮与陈南薇闻言,也没有异议,三人便匆匆去了客院。 她们刚进门,就听到魏茹凄厉的哭叫声与丫鬟嬷嬷们的劝慰声,老太君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眼中带着一丝不忍。林氏坐在一旁,看着紧闭的里屋门,有些心焦。 见到她们过来,林氏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坐下,并未多言。 三人沉默坐在一旁,等着里间的结果,看如今这情况,魏茹该是早产了!可她满打满算也才将将七个月的身孕,情况怕是不太好! 方才她们刚进来时,魏茹哭喊的声音还有些中气,可没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慢慢弱了下来,只能听到低低的呜咽,似是用尽了气力般。 老太君面色不变,手却紧紧抓着椅子扶手,骨节都有些泛白! 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说话,都静静地坐着。直至天边擦黑,里头才没了动静,里屋门打开,血腥味立刻毫无遮掩的四散开来,见此,林氏忙进去查看情况。邱容嬷嬷抱着一个蓝色襁褓出来,面色悲戚:“老太君……是个哥儿!” 老太君闭了闭眼,身子有些轻微晃动,半晌没说话。最终只无力的抬了抬手,满目疲惫:“……好生安葬罢!” 邱容嬷嬷应声下去,经过魏卿时,透过未遮严实的锦被,她看到里面的孩子浑身青紫,毫无生气。 邱容嬷嬷走过,魏卿看着她怀里的蓝色襁褓,心底泛起一丝凉意。 林氏此时面带哀色的出来,二夫人跟在身后,她看着老太君,轻声道:“母亲,二妹妹费力太过,睡过去了,却也无事……只此次损了身子骨,日后……怕是很难调养回来了!”为了照顾老太君的心情,她说的还算是轻的!以魏茹现下的情况,下半辈子怕是只能躺床上拿药续命了,连多走两步路都够呛! “既如此……”老太君缓声开口,眼泛水光,却还是收紧了抓在椅子上的手,继而沉声道:“等月子过了,便送她去京郊庄子上养着罢!” 定国公府时常有应酬往来,以魏茹现在的情况,于养病无益,也更招人是非,倒不如待在庄子里,清清静静的养着! 只是……魏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生下的是死胎,更不知道郑秀已经下落不明,只当还是与老太君赌气,才软禁的自己! 等她醒来,一切都瞒不住,也不知届时会如何崩溃…… 老太君缓缓起身,林氏与二夫人忙上前扶着她,大家都以为老太君是想去看看魏茹,谁知老太君目不斜视的走过了里屋门,径直往外去了。 竟是连见都不想见魏茹了! 也不怪老太君心狠,实在是从十几年前,魏茹看上郑秀起,就不断叫她失望,接连叫她伤心。她前三个儿女,都夫妻和乐,幸福美满。只小女儿,叫她操了半辈子的心,也伤了她半辈子!如今……她实在累了! 日后,只叫她好生养着,余生安稳便罢了。见面,就算了罢! 老太君都走了,魏卿几人也没有再留下,都一同出去了。 魏卿去了正院,林氏在静恩堂还没回来,她坐下等了半个时辰,林氏才与定国公一同回来了。 魏卿起身问道:“母亲,祖母可还好?” 林氏拉着她坐下,道:“看着有些没精神,我与你二婶娘看着她歇息了才回来的!” 魏卿点了点头,才问起了魏茹:“今日可是出了什么岔子?二姑母才七个月的身孕,如何无缘无故会早产?”这话就是怀疑有人暗算了! 林氏却摇头:“这次你大哥查的很彻底,还真没人暗算。就是你二姑母在床上躺的实在无聊了,想下去走两步……这才动了胎气!” 听到只是意外,魏卿放下了心,想顺着说两句,可到底是长辈,结果也叫人唏嘘,实在不知说什么的好。 林氏看了看天色,忙催她回去歇息,魏卿也没再多言,顺势福了福身,回卿云院了。 接下来的日子,也算风平浪静,老太君只那日露出了些哀伤之色,第二日魏卿去请安时,老太君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单从面上倒是没看出来什么。 魏茹醒来后,也没闹着要见老太君,月子里这些天安静极了。魏卿与魏绮一同去看过她一次,却险些认不出来。以前的魏茹,虽看着显老了些,可到底还是个有精气神儿的正常人,可现在的魏茹,面色灰败,身形枯槁……就像突然失去了支撑一样,连眼睛都没了神,呆滞颓然! 待她出了月子,就被送去了庄子上,魏晞特地回来送她,却没能见着老太君——静恩堂那日大门紧闭,谁来也不开! 这时已经十一月了,天气也渐渐转凉,直至寒冬。 外面越来越冷,魏卿也不爱出门了,除了去正院与静恩堂请安,便待在卿云院里。只十一月中旬去参加了黄蔚的及笄礼,接着便未再出门。 雪花纷飞的时候,正快要过年了。林氏身为当家主母,才闲下来没多久,就又开始准备诸多事宜了。 每年除夕,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都要入宫参宴,晚上才能在自己家里办家宴。 到了这一天,魏卿收拾好后就去了静恩堂,今日也是要一家子都要进宫的! 苏挽眉已坐稳了胎,自是要随他们一同去,故而老太君与林氏、二夫人一个马车;苏挽眉、陈南薇随后;魏卿与魏绮同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天气虽冷,可定国公等人还是骑马随行。 如此,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宫。 第四十二章咱俩到底谁不要脸? 进了宫,自然是直接去交泰殿赴宴,他们到时,已有不少人都坐在位子上了。魏卿与魏绮坐在一桌,待坐下后,她才抬头看向周围。 魏锦已经到了,此时也正坐在纪明暄身旁,朝着她们这边微笑,现下天气太冷,顾及着常宁年纪小,魏锦便没有带她来。 接着诸人陆续来齐,大家与相邻的交好人家打招呼闲谈。过了一会,便听得一声尖细的嗓音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江贵妃到——” 通报声刚一响起,众人都忙起身行礼! 嘉隆帝大步走到龙椅前,坐下后才朗声道:“都平身吧!”众人这才谢礼起身。 皇后与江贵妃缓缓坐在嘉隆帝一侧,早先未见到的王爷王妃公主们,除了一如既往缺席的淮王,也都跟着进来落座了! 嘉隆帝这时笑意温和道:“年节已至,万家临喜,今日都不必拘礼,咱们君臣同乐!” 众人皆笑着应和,宫廷乐坊的舞姬上前献舞,乐声缓缓响起,殿内气氛也渐趋和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一曲舞罢,嘉隆帝笑呵呵的,开始关心臣子,以示恩典,第一个就点了秦王府:“秦王叔瞧着精神愈发足了,可见喜事照人啊,待到年后暖和些了,可得把常宁抱来叫朕也瞧瞧这小子!” 提到乖孙儿,老秦王抚着花白的胡须,笑的高兴:“若非圣上赐了个好儿媳给秦王府,臣现下哪里去找这么个乖孙?也是多亏圣上恩及福泽啊!” 没有谁不喜欢听好听话,更何况还是自己最敬重的长辈所言,果然,嘉隆帝笑意更浓:“暄哥儿媳妇儿是个好的,定国公的长女,七岁便能才满京都,当初朕只瞧着,便与暄哥儿是极相配的!” 嘉隆帝此言一落,被提到的定国公与魏锦便站起身道不敢受此赞誉,嘉隆帝笑呵呵挥手叫他们坐下:“你们不必自谦,定国公府的家风,朕最是信得过,青璋的两个女儿,可不就叫朕抢来做儿媳妇儿与侄媳妇儿了?” 听到嘉隆帝打趣,众人也都笑着道圣上慧眼识珠云云,只纪明熙鄙视的看了亲爹一眼,眸中意味分明:那是你抢来的吗?不是儿子我死缠烂打才求来的媳妇儿?如今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倒成了你慧眼识珠了?咱俩到底谁不要脸? 嘉隆帝余光扫见五儿子的眼神,顿时心下一梗,暗道这儿子果然是来讨债的!多看他一眼,他就能少活十年! 接下来,嘉隆帝又相继问了问左相府、霍将军府等重臣府邸,临了还单拎了霍朗出来问话。 魏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年成名的霍小将军,一番观察下来,倒是与传闻中所差无几,相貌清俊,言行得体,又有军功在身,家世上乘,仕途坦荡。如此儿郎,配得七公主正好! 显然嘉隆帝对这个女婿也是十分满意,连声问了他几个问题,听着霍朗沉着从容的答话,嘉隆帝眼神都更温和了,不时对着皇后点头。 就在嘉隆帝夸了霍朗几句后,江贵妃也笑着开口道:“圣上果真是慧眼识珠,咱们天裕顶尖儿的好儿郎好姑娘,可都叫您挑出来了!霍小将军仪表堂堂,年轻有为,可是难得的佳婿人选,还是您眼光好,给落到咱们皇家了,连明月都常说,父皇英明神武,是千古明君呢!”江贵妃长相温婉貌美,周身的气质从外表看倒是极温和无害,与一般宠妃嚣张跋扈的姿态截然不同,当然,也有嘉隆帝尊重皇后,看重嫡庶的原因! 而众人闻听此言,也不敢干听着,忙附和着开始又一轮的吹捧之路。但大家都不是傻子,心底门儿清,挑女婿和英明神武有没有关系他们不知道!和千古明君有没有关系他们更不清楚!可江贵妃想要借着这股东风,提醒嘉隆帝该给五女儿找婆家,嗯,这个他们明白了! 一时间,家里有适龄青年的都有些后悔,怎么就不早给儿子定个亲?这万一要给江贵妃看上了,他们上哪哭去? 五公主是什么人?那是飞扬跋扈,横行无忌的代名词!整日鞭不离身,一言不合就动手,比临安郡主那个母老虎都要霸道三分!且最重要的是——谁不知道五公主爱慕谢庭? 娶了她固然能得益,可同时也意味着这辈子家里都得供着一尊喜怒无常的母老虎与一顶全京都都看得见的绿帽子!! 但凡有点气性的都没法忍着,所以拍完一波马屁,心里慌的都低下头装死! 嘉隆帝全程沉默听完,面色未变,瞥见那些低下头装死的,心里冷哼一声,给他们记了一笔! 五公主再如何,那也是他亲闺女,身份高贵的皇女!他还没嫌他们配不上自己女儿,他们倒先看不上五公主了?呵!自作多情,他们就是想娶,他还不愿意嫁女儿呢!也算他们有癞蛤蟆的自知之明!! 嘉隆帝看了眼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五女儿,心里叹了口气,他不是忘了这茬事儿,也不是故意晾着她,五女儿追了谢庭两年,多少真情他看得分明,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不过叫她缓上一段时间,这些瞎了眼的就都以为她失宠了!忙不迭的落井下石,还敢嫌弃他女儿? 哼! 嘉隆帝开口道:“明月的亲事,朕一直操心着,只如今还未有合适的人选,才耽搁了。”他看着江贵妃,温声道,“你且宽心,朕的帝姬,绝不愁嫁!便是挑不着个合心意的,朕养她一辈子又如何?朕的女儿,就该肆意潇洒的活着!” 嘉隆帝一番话,可谓叫众人五味杂陈,各怀心思。而五公主闻言,拿着银筷的手微顿,睫毛颤了一下,一旁的七公主好似见到她眼中有水光划过,可细看之下,她又与一般无二,于是只当自己看错了! 这时安王笑道:“父皇说的是,咱们皇家的女儿,什么时候也不愁嫁,母妃且慢慢挑便是!”说完,对江贵妃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了。 江贵妃见状,只能笑了笑,忍下了即将开口的一番话。心里却是冷嘲,什么没有合适的人选?霍朗不是?谢庭不是?便是那不识好歹的定国公府,几个月前不还有个风流雅致又尚未成婚的魏子衿?好儿郎多得是,只圣上从未将她的明月放在心上过罢了…… 太子此时也笑着开口:“咱们兄弟几个都不是吃素的,还能叫妹妹受了委屈不成?天裕人才济济,妹夫的人选,咱们时常留意着,定能给五妹妹找个如意郎君!”太子虽与安王不和,可却是个宅心仁厚的,也明理,故而从未对五公主抱有什么敌意,反而从不为难,能帮则帮! 嘉隆帝对太子此举也很满意,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至少态度摆在这,能友爱弟妹,干出实事儿,就很好!他点了点头,满意说道:“太子此言有理!”其实他也觉得谢庭做女婿不错,可人家不愿意,也不能强按牛吃草,圣旨赐婚是简单,但如此强求,成婚后如何过日子?受苦的还不是自己女儿? 谢庭眼瞎就算了,可就像太子说的,他天裕缺人才?嘉隆帝也是憋着一口气呢,一定要找个比谢庭更出色的女婿出来,叫那些背后嚼舌根儿的都睁大狗眼看看!! 这个话题被压了下去,众人识趣的不再多言。魏卿看了看对面的谢庭,依然是低眉浅笑,毫无波动的模样,即使话题扯到了他,也并未有丝毫尴尬,是个稳得住的! 她正欲转头同魏绮说话,却蓦然察觉一道视线在看着自己,她抬眼一瞧,便见到斜对面眼含柔情的纪明熙,见她看过来,纪明熙忙展眉一笑,连眼睛都亮了起来,仿佛一只守候多时终于等到主人垂怜的忠犬,连尾巴都摇起来了! 第四十三章什么叫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魏卿见状,忍俊不禁,也微微笑了笑。纪明熙更激动了,毫不怀疑,若此时不是在宫宴上,他一定能摇着尾巴上前讨好心上人! 作为皇子,纪明熙的座位很是显眼,故而他此番动静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是定国公府,都心下了然,也不奇怪纪明熙这般模样了! 自从嘉隆帝赐婚,纪明熙有了名分后,就仿佛有底气了般,秀下限秀的众人无法直视,从前的高岭之花人设崩的渣都不剩! 如今,看着他这副样子,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十分淡定! 倒是定国公见着狼崽子又盯着自家闺女笑的傻缺一样,眼眸沉了沉,看来是操练的还不够! 整场宴下来,纪明熙被定国公眼神扫射无数次,却依旧死不转头,面色含笑的与魏卿深情对望。 当然,深情是他一个人的事,看着表妹绝美的侧颜,也算对望了不是? 完全没有自作多情的自知之明! 宫宴结束后,除了皇子公主们,大臣家眷们都陆续出宫,回家过年了! 在马车上,魏卿被魏绮抓着纪明熙的举动很是打趣了一番,魏绮在家里人面前向来是想什么说什么,言辞大胆,纵使魏卿性子淡定,也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府里,她就赶忙下车,没再跟魏绮待在一处。 晚间,家宴设在老太君的静恩堂,因为今年府里新添了两个新媳妇儿,苏挽眉又有了身孕,故而很是热闹。毕竟定国公夫妻去年年后才回来,算起来,这是时隔十年后,定国公府人口最齐全的一年! 因忠义侯府长辈不在京,魏晞与丈夫也带了子女回定国公府来过年,这也是自魏卿出生以来,府里人最多的一次春节,家里人和乐融融,欢声笑语,这才像是过年! 魏卿几个小辈很是得了不菲的压岁钱,连已经定了亲的魏子谦都有份! 过了大年初一,接下来自然就是走亲访友,每日都吃宴席,整个年下来,大家都能胖三斤! 到了正月十七开朝,书院里也开课了,大家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生活状态。而定国公府,此时已经筹备好了魏绮的及笄礼了! 魏绮生辰在一月二十四,正宾请的是恭顺侯府老夫人,陈南薇的祖母,赞者自然是魏卿。 到了这日,京都世家女眷们相继而来,与七公主及笄时的流程相同,及笄礼也圆满完成。 过了笄礼,谢家递了帖子过来,两府交换了庚帖,定下了婚期。 这日,魏卿从正院回来,在回廊里遇到了魏绮。 魏绮看到她,挑眉道:“三妹妹这是给大伯娘请安去了?” “正是。”魏卿笑道,转而想起了昨日谢夫人上门,问道,“二姐姐婚期定在了什么时候?” 魏绮微红了脸:“六月初六。” 正好是魏卿及笄前几天,两个大日子凑在一起,想必林氏又有得忙了! 魏此时也问道:“你的婚期还没定下?”听说祁王可往钦天监跑了好几次了! 提起这个,魏卿心里无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祁王殿下做不了主。”跑再多次能怎样?嘉隆帝不发话,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测好日子给他? 想到祁王那恨不得明天就娶媳妇儿的模样,魏绮笑了笑:“左右也就是今年了罢!” 两人聊了几句,便都各自回去了。 正如魏卿所想,为了不到临头了才着急忙活,林氏从现下便又开始筹备起来,魏绮的婚事与魏卿的及笄礼,一样都马虎不得! 而在天气日渐暖和起来时,苏挽眉早产了! 得到消息后,魏卿便忙去了玉堂院,彼时林氏已经到了,她直接去了里屋看苏挽眉,凌素见到魏卿,福身安慰她道:“姑娘莫急,夫人已进去看世子夫人了,定然无事!” 她话还没说完,魏子衿就匆匆回来了,他面色焦急,仔细看额头还有细汗渗出,一看就知道是刚从衙门跑回来的,一进门,他就想往里屋闯,凌素忙拦住他:“世子,夫人在里面看着呢,世子夫人定然无恙,您现下进去反而扰了世子夫人分心,还是在外面等等罢!” 魏子衿被她一番话说的回了神,也不往里闯了,只面色难看的站在原地,死死盯着紧闭的门! 魏卿转而问道:“大嫂好端端的怎会动了胎气?可是出了何事?” 这时一旁苏挽眉的贴身丫鬟月桂屈膝回道:“方才世子夫人用多了些点心,说有些撑着,想出门走走,可未曾想在碧玉湖边的小路上滑了一跤,奴婢们赶忙扶着世子夫人,夫人虽未伤着,却受了惊吓,这才早产了!是奴婢们护主不力,请世子责罚!”月桂说着跪了下来。 魏子衿脸色难看,此时也没心思跟一个丫鬟计较,魏卿不好擅自做主,只叫她起来,等苏挽眉平安产子后再说! 听着里面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喊声,魏卿心中也担忧,苏挽眉本就是第一胎,到现下也不过将将七个月身孕,只怕如今情况不太好! 乍闻苏挽眉早产时,林氏就叫下面人拿了帖子去请太医,也是担心府医应付不来。可太医来了,也没顶多大用,苏挽眉这番动静,直到暮色四合也没生产,情况反而更加不利。 此时,魏子衿死死瞪着眼前的接生婆,脸色苍白,一字一句道:“难产?什么叫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接生婆欲哭无泪,原以为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伺候好了必然有重赏,可谁知偏偏摊上个早产又难产的世子夫人!她硬着头皮道:“……世子夫人早产,气血不足,胎位又不正,故而……”林氏虽在里面能做主,可魏子衿毕竟才是孩子爹,现下的情况,不能不告诉他! “什么胎位不正!本世子不听这些!”魏子衿双眼通红,丝毫不见平日里的风流雅致,他狠狠盯着接生婆,“本世子要母子均安,世子夫人与孩子任何一个有碍,本世子要你们陪葬,明白吗?” 魏子衿本就是军营里长大的,又随定国公多番上战场杀敌,平日里收敛了些还好,如今他气势全开,战场拼杀回来的血气,一个接生婆哪里顶得住? 眼见着接生婆头顶冒汗,身子发抖,到底是魏卿理智些,她福身开口:“嬷嬷莫怪,我大哥只是担忧心切,还请嬷嬷务必尽力帮帮我大嫂,若大嫂母子平安,我定国公府必当重礼酬谢!” 一个世家贵女对自己福身恳求,接生婆连道不敢,思及方才魏卿所说重礼,她咬了咬牙,拼这一回了! 林氏当初请了三个接生婆在府里养着,且都是京都甚有名气的,许多世家都曾请去接生,能力自然毋庸置疑。魏子衿气急了口不择言,魏卿却不能不管,现在吓着了接生婆,谁给大嫂接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财帛才能动人心! 许是魏卿的话起了作用,接生婆没再出来,只一心一意在里面接生。里面苏挽眉的喊声时高时低,只听着便知痛苦至极,魏子衿还是那个姿势,站在里屋门前,双拳紧握,额角与手上青筋暴起。 魏卿看着大哥这般模样也不好受,心里也担心大嫂。而听到苏挽眉难产,老太君也坐不住了,大半夜的就过来了,二夫人扶着她,后面魏绮与陈南薇也一同进来了。 众人脸上都不轻松,老太君更是坐着连声念起了佛,在里间痛苦的喊叫声下,所有宽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大家都眼含担忧,沉默等着结果。 终于,在折腾了一天一夜后,天际泛白时,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响起。 第四十四章魏家的深情果然是祖传的! 里屋门打开,接生婆笑眯眯的走出来道喜:“恭喜老太君,恭喜世子爷!世子夫人母女平安!” 魏子衿神色一松,来不及说话,忙绕过接生婆跑进里屋看媳妇儿去了。其他人也是放下悬了一夜的心,老太君念了句佛,笑道:“大喜,大喜啊!” 二夫人也笑着开口:“我就说衿哥儿媳妇儿是个有福的,这可是咱们定国公府头一个宝贝疙瘩呢!”大家虽都疼爱常宁,可他到底姓纪,是皇家人,苏挽眉生的那才是定国公府第四代长孙女! 老太君喜不自溢,忙也进去看重孙女。里屋里,苏挽眉已昏睡过去,魏子衿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拿着帕子给她轻轻拭汗。 林氏抱着孙女儿站在一旁,眉开眼笑的,见着老太君等人进来,笑的更是开心:“母亲快些来看,这丫头劲儿可不小呢!也难怪在她娘肚子里折腾了许久才出来,真真是闹腾!”话是这么说,可看着小丫头的眼神却欢喜极了! 老太君抱过曾孙女儿,轻轻晃着,慈爱道:“方才在外面就听到小丫头的哭声了,只听着声儿,我便知道是个健康的小姑娘!长得也俊极了!” 魏卿虽心里也高兴有了小侄女儿,可听着老太君这话,着实不敢苟同,小侄女才刚出生,脸都通红通红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比常宁那时候可好不到哪里去! 林氏此时笑道:“小丫头大名还未定下,不如母亲给起个乳名叫着?” 老太君微笑颔首,略一沉吟,道:“这是咱们府里第一个重孙儿辈的孩子,意义非凡。姑娘家无需建功立业,支撑门楣,我只愿她事事顺遂,一生平安如意,不如小名就叫如意,如何?” 二夫人抚掌而笑:“此名寓意极好,咱们府里宠着护着的小姑娘,合该如意安康,一生喜乐!” 几人看了会如意,又确认过苏挽眉的身体无恙后,这才各自回去歇息。一夜未合眼,现下众人精神着实不大好,尤其是年纪大了的老太君,眼下面上都困泛极了,只大抵是因为如意,眼神里才有些神采,可身子着实不能熬下去了。 魏子衿还是方才那般模样,只静静守着苏挽眉,林氏叫他去稍稍歇息会儿都不肯,连如意都没分走他半分注意力,简直不像是几个月前还在秦王府死死抱着常宁不松手的那个人! 林氏见状,也无法,只能由他去了!魏子衿只叫她们回去歇息,开口时,声音却喑哑至极。苏挽眉生了多久,他就在外面站了多久,滴水未进,眼下这般模样实属正常! 林氏也不劝了,儿子的心情她能理解,当初她生三个孩子时,醒来定国公也是这般模样,原以为以儿子从前作为,怕是难用真心,可如今看来……魏家的深情果然是祖传的! 众人随老太君出了玉堂院,陈南薇微微松了一口气,果然如祖母所言,定国公府不会重男轻女,今日见着老太君对如意的态度,她总算能放下一半的心,若日后她也生了女儿,该不会惹得夫家不满! 想罢,她低头抚了抚小腹,大嫂都生了,她的孩子……也该快了吧? 定国公世子夫人平安产女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到了洗三这日,众人纷纷上门祝贺,虽说是个女儿,可他们瞧着人家定国公府可欢喜的很,老太君与林氏那可一直眉开眼笑的,连眼神儿里都透出满意来! 再到一个月后的满月礼,办的那叫一个风光!看着定国公府上下的态度,就知道是把这个姑娘宠到心坎儿里去的,尤其是魏子衿,大家还没闹着要看小如意,他就眉眼生风的抱了闺女出来,现下是五月了,天气暖和些,他就更无所顾忌的抱着女儿炫耀了! 自从苏挽眉身子慢慢开始恢复后,魏子衿才正常了些,也总算分出了眼神儿去看闺女,一朝得女,可把他给得意的,成日里就围着媳妇儿闺女打转,说话也三句不离媳妇儿,五句不离闺女! 今日众人见此,都纷纷在心里感慨定国公世子夫人命好,末流家世嫁入高门,婆婆慈和,丈夫爱重,连小姑子都不是个爱挑事的,进门不到一年便得女,给全家放在心上宠,连向来端严冷肃的定国公都面色柔和的抱着孙女儿! 魏卿今日也忙着招待各府姑娘们,七公主今日也来了,一到就嚷嚷着要看小如意,魏卿被她闹得无奈,只能叫魏绮先顶着,随后带了七公主去玉堂院。 此时玉堂院里也热闹,魏锦与太子妃、宁王妃正一同与苏挽眉说着话,安王妃三月底时,生了安王长子,不过损了身子,现下还在府里养着。如意方才也被苏挽眉叫奶嬷嬷从前院抱回来了。 七公主一进门,就看到了魏锦怀里大红襁褓包着的小如意,顿时眼巴巴看着如意,却站在原地踌躇不前,太子妃见状笑道:“今日来前,母后特地嘱咐我,若是小七玩闹任性,就叫锦弟妹治她!如今看来,母后果然有先见之明!” 七公主闻言跺脚小声道:“大皇嫂!人家就是想看看小如意嘛!” 魏锦挑眉:“想看就过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七公主微红了脸,这才踱步上前,魏锦抬了抬手臂,叫她看得更清楚些。经过一个月的喂养,如意早就被养的白白胖胖,粉雕玉琢,七公主小心的摸了摸她的手,叹道:“好软啊!”长得也好可爱! 魏卿此时也笑着问魏锦道:“姐姐今日不是带了常宁来?”天气暖和了,魏锦也时不时带他出来走动。 她闻听魏卿此言,眼底滑过一丝无奈:“世子带着在前院玩耍呢!”常宁如今七个多月,正是机灵好玩的时候,纪明暄每日回府,都要抱着儿子玩上一个时辰。今日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以大舅子的德行,一定要炫耀他闺女,于是早早的抱了常宁,示威去了! 太子妃也凑趣道:“常宁活泼讨喜,我见了都舍不得放手,更何况日日看着的暄堂弟?连曜儿都常吵着要与弟弟玩呢!” “太子妃说的是,连如意不也是沾了常宁的喜气儿?”苏挽眉靠坐在床上,眉眼温柔,笑看着如意。她是难产,太医说坐双月子最好,故而今日她也没法出去,只能待在床上。 魏锦闻言,也玩笑道:“既是这般有缘,大嫂不如把小如意给了我做儿媳妇儿?姑母做婆婆,定然不会委屈了小侄女,可不比嫁去旁人家放心多了!” 太子妃嗔道:“你倒是讨巧!人家辛苦生下的闺女,刚满月就被你给定走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小如意乖巧可爱,大皇嫂怕是给曜儿留意着呢!”七公主捂嘴笑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由笑了出来,倒是宁王妃酸酸的来了句:“外面都说世子夫人命好,本王妃今日见着,才知果然如此,这生了个女儿刚满月就如此抢手,怕是只有世子夫人了!” 苏挽眉闻言,依旧浅浅笑道:“有王妃在前,挽眉怎敢称命好?”竟是不轻不重的给怼了回去,七公主在一旁偷笑了一声,嫁了个庸碌王爷,婚后两年才得一女,宁王妃心里指不定多憋气呢! 而宁王妃被堵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几人又聊了会儿,便出去了,没再打扰苏挽眉歇息。 如意的满月礼在五月二十四,这厢刚过,就到了六月,魏绮的婚期。 添妆过后,六月初六这日,府里又是一番热闹景象,直叫京都众人感慨,定国公府不知走了什么运,这一年来喜事不断,他们进定国公府就跟回娘家似的!躺赶趟儿! 第四十五章大哥又在嫂嫂面前念叨了? 今日天还没亮,魏卿便早早起身,收拾妥当后就去了芷荷院。 一路走来,府里人来人往,脸上都溢着喜气儿,忙着做事。芷荷院里灯火通明,下人们也不停歇的在忙碌,魏卿一进门,就看到开了脸,正在上妆的魏绮,二夫人在一旁指挥着丫鬟们整理东西,陈南薇也在一旁帮忙,老太君坐在软榻上与魏绮说话,至于林氏,今日则负责在外面招待客人。 魏卿上前,看着两眼含泪的魏绮,笑道:“大姐姐出阁时,也开了脸,听说是挺疼的!” 二夫人转过身来,不以为意地笑道:“姑娘家都有这一遭,一辈子一次的大日子,怎么折腾都不为过!” 魏绮翻了个白眼,忙被一旁的嬷嬷制止,二夫人无奈道:“你安分坐着,消停些!” 新娘子妆容要细致的多,故而魏绮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快化好了,宾客们也陆续上门了。 第一个来的是魏锦,她一进门就笑着开口:“呦,咱们的新娘子都上完妆了?可见是我来得晚了!” 二夫人见着是她,笑的更开心了:“世子妃这说的哪里话?您今日可是第一个到,这要是算晚,可叫后边的人怎么好?” 魏锦笑看了魏绮一眼,这才道:“今日常宁粘人了些,哄了他好些时候,这才止了哭声,叫我出来了!总不好叫他一同来烦婶娘!” “我喜欢常宁还来不及,怎会烦他?”二夫人嗔道,“我且盼着绮丫头能有世子妃这般好福气呢!” 说话间,又有些女眷进来了,与二夫人道喜,又与魏锦寒暄。这边魏绮也上完妆,换上了嫁衣。众人眼前,站着的姑娘清眸流盼,傅粉施珠,她唇角微扬,端立于室,一身火红嫁衣更衬得她眉眼飞扬,光彩夺目! 众人看了看一旁的魏卿与魏锦,都感叹定国公府人杰地灵,钟灵毓秀,无论男女都出色至极。 到了时辰,外边人来报,说新姑爷快到门口了! 众人闻言,又是道喜声一片,老太君忙叫喜嬷嬷拿盖头,二夫人站在床前,接过喜嬷嬷手里的红盖头,转身看着低头坐着微笑的女儿,眼眶红了红,轻声道:“惟愿夫妻和乐,恩爱白首。”说完便缓缓为女儿盖上盖头。 听着门外魏子言的行礼声,二夫人偏了偏身子,上前扶着起身的老太君,喜嬷嬷也扶着魏绮往门外走,魏子言此时正站在门前,见着妹妹出来,上前蹲下身,背了魏绮往外走。 其实本来该是由长子魏子衿背魏绮出门,不过世子大人表示,他大妹妹出阁时,他没能回来,就是魏子言代劳,如今他亲妹妹出嫁,便不与他抢了,叫他亲自送出门! 新娘子都走了,众人自然不必再待着,也都纷纷出去道喜。 魏卿是未嫁女,自然不能跟去左相府,故而她便去了玉堂院陪苏挽眉,也看看小如意。 自有了常宁后,魏卿便很喜欢小孩,时常去秦王府看他。如今府里有了如意,养在自己家里的孩子,想看也方便的多,魏卿去的也勤快,府里其他人也是。林氏一日见不着如意,连饭都吃不香,定国公回府的时候不多,可一回来也是要先看看孙女。更别说现在还没孙子的二老爷夫妻,见着如意,都不舍得撒手的! 魏卿拉着如意的小手,正坐在软榻上逗她,随着月份渐大,小如意也愈发灵动,小手也异常有劲儿,总要拽着东西才行! 苏挽眉笑看着她们,温声道:“听说前日祁王又送了东西来?”纪明熙隔三差五就要送些小玩意儿给魏卿,吃的、玩的、用的,每次都不带重样!现在定国公府的下人们见着祁王府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若哪日他们不来了,那才叫奇怪呢! 魏卿闻言,低眸笑道:“送了些摆件儿,模样倒是特别……大哥是又在嫂嫂面前念叨了?” 苏挽眉忍俊不禁,点了点头。哪里是念叨?想起夫君狠狠骂着狼崽子不怀好意的模样,苏挽眉忍不住又笑了声,祁王每送一次东西,夫君就要骂一次,坚持不懈地感人肺腑,也不知他哪来的精力与毅力! 魏卿无奈:“大哥又让嫂嫂劝我别被虚情假意蒙了心?”否则苏挽眉一个还在坐月子养身体的,谁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与她说这个? 见着如意睡着了,魏卿叫了奶嬷嬷抱下去,然后回身坐到床边,苏挽眉温言笑道:“依我看来,祁王殿下对妹妹是用了心思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姑娘家一辈子,不能建功立业,不能科举入仕,余者不过后院一亩三分地,若有幸得一有情郎,余生不负孤寂便足矣。” 魏卿点头,这个世道对女儿家太过苛刻,只能附庸于男人而活,有些女子,一辈子见到的,也不过就是那四方天地,徒生悲哀。不过……她打趣道:“那嫂嫂当时同意与大哥的亲事,也是如此想法?” 苏挽眉哑然失笑:“都说了有情郎难得,我哪里敢奢求?在那之前,我也只见过你大哥两次,算不得情爱,只觉得……他该是有担当之人。” 魏卿闻言失笑,这两人都是足够理智的人,在没有看到希望前,不会贸然交出自己的心。他们如今能两情相悦,也着实是缘分注定,若他们所嫁所娶换个对象,怕是只能落个相敬如宾。 说了会话,苏挽眉体力不济,魏卿忙让她歇息,自己回了卿云院。 等到魏绮三朝回门时,魏卿一眼见着她,就觉出不同来。以前娇纵张扬的魏绮,如今梳了妇人髻,眉眼含羞,像是从小肆意飞扬长在院外的花,突然被移去室内,精心养护起来,没了从前伤人的利刺。 谢庭在静恩堂拜见了各位岳家长辈,与平辈见礼后,便被带去了前院,临走前,他看着魏绮,眼神温柔,含笑道:“我先去前院,稍会儿出门前披上披风,别着凉了。” 在娘家人面前被丈夫关心,魏绮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应了声。 老太君拉过魏绮的手,笑着问她:“这几日如何?与婆家人处的可好?” 在自家人面前,魏绮才算自在了些,她回道:“谢庭对我很好,公公婆婆也都和善,没有为难过我。小姑子从前便同我交好,现下也更亲近了些。” 林氏笑道:“方才见着新姑爷对绮丫头的神态,便知定然是把她放在心上的,这门亲事结的可真不错!” 二夫人也眉开眼笑,以女儿的性子,能与婆家合得来,丈夫也爱重,她也放下了些心。 几个长辈又细细问了魏绮几句,见她都应好,也更高兴了,几人聊了会儿,待说到魏卿的及笄礼,魏绮遗憾道:“可惜届时不能做你的赞者了。” 魏卿笑道:“无妨,二姐姐能回来便好,我只怕到时二姐姐夫妻相得,都不记得我了!” 魏绮微红了脸,佯装恼怒瞪了她一眼。 到了午间,因算是家宴,便没有分男女席,大家一同坐了。 魏卿本来还想再看看谢庭对魏绮如何,可压根儿就没找着机会。一入座,魏子谦打头阵,先敬了谢庭一杯,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连着被魏子衿三兄弟轮流灌,还要应付老岳父与定国公,到了最后,谢庭喝了不少,已经上头了,可到底是世家公子,姿态还在,不至于失礼。 魏绮带他先去芷荷院歇息了一个时辰,等到酒醒了,小两口这才告辞回家。 第四十六章你倒是不记仇! 魏绮的婚事过后,没几天就到了六月二十四,魏卿的及笄礼。 这日,依然是天还没亮就早早起来收拾,及笄礼不需浓妆,可如何打扮也是一门学问。为此,皇后特地派了宫里的嬷嬷来,修饰形容后,时辰正好,宾客们也都来齐了。 魏卿身穿一袭黑色及地长裙,朱红锦边,梳双鬟髻,款款步入正堂。 今日正宾是魏卿外祖母屈氏,赞者则由七公主担任。依旧三次加笄,三次加衣,最后,魏卿身着正红色大袖礼衣,跪在蒲团上,身姿挺直,在众多观礼人看来,只觉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屈氏缓缓为她戴上特制红玉簪,念了祝词,亲自扶她起身,慈爱道:“魏氏三女,仪容有度,宜室宜家,诚愿康平和顺,余生安乐。” 魏卿眼神微动,随即展颜而笑,灿如春华:“不负外祖母所愿。” 如此,便是礼成,周围女眷们都连声恭喜,这个说三姑娘姿容绝色,举世无双,那个说三姑娘举止有度,端庄大气,一叠声儿都是夸赞溢美之词,林氏扶着魏锦的手,都乐呵呵的受了。 今日来的女眷们极其之多,大家想的都很简单,即便无所求,也不能得罪了这位未来的祁王妃,再者说,连皇后都极为重视的事儿,谁敢明面上下她脸面? 更不用说后面下来了嘉隆帝的赏赐,丰不丰厚且不说,单是脸面,就给足了这个未来的五儿媳妇! 要说最堵心的大概就是宁王妃了,近些日子,成亲、满月宴、及笄礼,光是定国公府的喜酒,就喝得她一口气儿险些上不来。 她就不明白,怎的天底下的好事儿都落到定国公府头上去了?娶个四品小官的女儿,有圣上当众作脸面,生了个女儿,所有人巴巴的来捧场,当初她女儿的满月宴,这些人笑得可没这么开心!连小女儿都嫁了中宫嫡子,身份尊贵,年轻有为,哪里像她嫁的这个窝囊废?!哪怕魏锦那个秦王世子,也都强过他百倍! 可偏偏她又没法儿甩脸子不来,这礼送的她简直要背过气儿去! 好歹今日也算是过去了,宁王妃强撑着笑脸寒暄了几句,见太子妃离开了,也赶忙急匆匆的告辞了,再待下去,她能被自己憋屈死! 身份最高的皇家媳妇儿们都走了,其余的女眷们也陆续告辞,当然,如去年一般,七公主临走时,又塞给了魏卿某人的及笄礼物。 所幸只是个盒子,看大小也是装的簪子头面之类,魏锦远远瞧了一眼,微微顺了心,只当去年纪明暄那顿揍没白出力! 林氏看得好笑,去年魏卿生辰,祁王送的那几大箱子东西,她自是知晓。且她也知道这之后长子长女是好一番折腾祁王,可要她说来,祁王如此行为,倒是她喜闻乐见之事,只要他能将小女儿放在心上,便是好的! 然后第二日,林氏眼中的好女婿就不负她所望,继续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奔走筹谋了! 鸾凤宫里,皇后看着身边殷勤奉茶的小儿子,无奈开口:“这事儿你该去钦天监,本宫哪里会算什么良辰吉日?” 纪明熙微微蹙起俊眉:“母后何必假作不知?儿臣若是能使唤动钦天监,何须来烦扰母后?”自从上次折腾后,嘉隆帝就特地下旨,不许钦天监随意测算,这防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皇后挑眉道:“那你去找圣上不是更好?”反正当初求赐婚时就没什么脸了,再扒一次也没什么! 纪明熙看懂了皇后眼神里的意思,微微抿唇,亲娘就能解决的事儿,谁要去求那个脾气不好的糟老头子? 就在母子二人沉默之际,一声轻笑打破了尴尬:“母后就别逗五弟了,如今京都上下谁不知道五弟想成婚想得都快魔怔了,祁王府千般形容,万般打造,就只缺一个女主人了!”话音未落,身着明黄锦袍的太子大步进来,笑着施了一礼,“母后风安。” 皇后闻言,笑看着他:“你倒是不记仇!”先前祁王府重建,坑的最惨的就是这位太子殿下了! 而显然,太子也没忘记那段与言官和政敌斗智斗勇的苦逼日子,听到皇后的话,他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却还是开口帮着弟弟道:“五弟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母后也能放心些。”否则不如他的意,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皇后见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顿了顿,终是笑着开口了:“也罢,左右卿丫头已经及笄了,我也盼着早日喝她的儿媳妇茶呢!” 见皇后松口,纪明熙眼含惊喜,急急道谢:“儿臣多谢母后成全!不如母后这便下令叫钦天监测日子罢?也好叫礼部筹备起来。” 这是有多等不及?皇后失笑:“依你罢!只是你姨母……怕是要同我置气了!”人家女儿刚及笄,就迫不及待的要抢走,依着林氏的性子,得同她有得闹呢!先前也是顾及着这个妹妹,皇后才有所迟疑。 太子笑意吟吟:“姨母疼爱表妹,不舍乃人之常情,只表妹是嫁到母后跟前来,到底是自家人,咱们也断不会委屈了表妹!” 纪明熙也忙表忠心:“儿臣待表妹之心,天地可鉴,若娶得表妹为妻,定待她如珠似宝,白首不离。” 皇后是了解这个儿子的品行的,自然没什么不放心,倒是一旁的太子,看着款款深情的弟弟,心绪有些复杂。 他是嘉隆帝手把手教大的,思想行事也都随了嘉隆帝,他看重正统,爱重发妻,可环境所致,他并不觉得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也绝不会出个什么真爱!自古皇家皆如此,便是公主,养面首的都不少,更诓论有天然优势的皇子? 倒是不想,自古多情的皇室,也能出个奇葩的情种! 这厢皇后刚吩咐下去,纪明熙后脚就去钦天监盯着了,务必要他们算出来最近的良辰吉日不可! 第四十七章您早干嘛去了? 因为皇后发了话,所以钦天监的速度很快,麻溜儿的就测了日子——主要是旁边还有个煞神盯着,谁也没敢偷奸耍滑! 最终,祁王殿下得了准信儿,心满意足的走了,钦天监正也擦着冷汗赶忙送走了这位爷,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与此同时,定国公府也收到了皇后的懿旨及一干嬷嬷宫女和赏赐——八月二十一成婚,距现下正好两个月时间! 魏卿心中很淡定,毕竟依着祁王的行事作风,如此迅速并不奇怪。可心情最激动的林氏,险些被皇后这一手给气晕过去!她女儿才及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要她嫁人,欺负谁呢?! 她与小女儿十年未相见,这才将将团聚两年时间,天伦之乐还没享受几年,就又要亲眼见着女儿嫁人,林氏脾气急,若非老太君拦着,就要进宫同皇后理论去了! 老太君温声与她说道:“懿旨已下,哪有收回的道理?你进宫去也没法儿改变,不如就在府里安心筹备卿丫头的婚事,两个月时间也并不宽裕!” 林氏虽心中不甘心,却也知道老太君所言属实,她压了压情绪,道:“儿媳知晓了。” 老太君见状点头,随即拉过魏卿的手,慈爱道:“咱们府里,如今就只有你一个待嫁的丫头了,两个月后,你也要出阁了!” 听出老太君语中不舍之意,魏卿心中微动,老人家最喜欢儿孙绕膝,平日里虽父亲哥哥们在外忙碌,但有她们姐妹几个陪着老太君,也是个乐趣,可随着她们一个个嫁人,老人家难免也寂寞。 她反握住老太君的手,轻声笑道:“若祖母不嫌弃,卿儿必要时常回府烦扰您的!” “胡说!”老太君嗔道,“日后你便是皇家儿媳,切记要谨言慎行,便是平常人家,也没有出嫁女常回娘家的!”出嫁女常回娘家,只会叫人说夫家不贤,故而妇人们都很注重这一点。可老太君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带着欣慰,显然也是被魏卿的话哄高兴了。 而接下来的日子,魏卿过得也并不轻松,整日里除了要随着皇后派来的宫女学皇家规矩礼仪外,还要学着管理中馈,因林氏忙着成婚之事,故而由二夫人教她。如此一天,直到晚间回到院子里,一时也不得歇息,还要被宫里的嬷嬷们按摩护肤,每日晚间都要折腾上一个多时辰。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虽说魏卿每日都在忙,可因着嬷嬷们的膳食调理,魏卿并未瘦下多少,反而精神焕发,皮肤也愈显水嫩,瞧着更灵气逼人了! 直到八月十五,中秋这日,因着要进宫参宴,魏卿才得以休息一日。 进了宫,魏卿便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并未像其他人般,寻着交好的人聊天。可即便如此,也低调不了,许多人都在暗中观察着这位准祁王妃的一举一动,魏卿也不怵,只坐着喝茶,大大方方任他们看,直到七公主坐到了她身边。 魏卿看着身旁的七公主,有些讶异:“表姐怎的现下便来了?”往年所有皇子公主都是跟着嘉隆帝与皇后一同来的。 七公主挽着她,撇嘴道:“自你及笄后,我便没见过你了,母后也不许我出宫找你,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我便早早溜出来了,卿儿,我可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魏卿闻言,失笑道:“我自是知晓表姐心意,不过表姐当真不是心里紧张,找我求安慰的?”七公主婚期就在八月二十七,前后与她只差几天。 兄妹两个同月成婚虽未有忌讳,可大多人家都尽量避了开来,也免得到时忙乱。钦天监本是算了十月里的一个吉日,可祁王殿下觉得太久,不肯将就,硬是逼着人家给算到了八月份,理由还给的冠冕堂皇——妹妹八月底出嫁,兄长落到后头,不是叫人非议皇家体统? 被压迫的钦天监众人心里都同时腹诽:皇家体统早就叫您老人家给丢的半点不剩了,您早干嘛去了? 不过违制的祁王府都建成了,工部不也没当回事儿?所以钦天监正毫无心理压力的给了这位爷一个满意的良辰吉日。 只是可怜了礼部,同时操办两位祖宗的婚事,还都是嫡出受宠的皇子公主,这些日子都忙成了狗! 而此时,七公主纵然知道魏卿在打趣她,也禁不住红了脸,瞪她道:“女子一生一次的婚姻大事,你不紧张?” “我自是与表姐相同的心情。”魏卿淡笑道,可神色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什么。 七公主泄气,想趴在桌子上,又顾及大庭广众,不好失礼,只小声道:“母后叫我放宽些心,可一想到要嫁人……我总是坐立不安,心中慌乱。” 魏卿闻言,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也说了,一生一次的大事,不紧张才不正常!且多听姨母的总没错,再者说了,我可比你先成婚,怎么着也该你来安慰我罢?”说到最后,魏卿开了个玩笑,缓缓她的心情。 七公主也被她逗笑,正欲说话,太监通报声传来:“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江贵妃到——” 众人忙行礼问安,七公主捏了捏魏卿的手,随后便去了皇后身边,皇后轻瞪了她一眼,七公主忙一脸讨好的扶着她坐下。 宴席开始,鼓乐齐鸣,舞姬也纷纷起舞,众人推杯换盏,殿内气氛高涨。 魏卿用了几块点心,便放下筷子,喝了口茶,专心看起了舞乐。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她心中失笑,却也转头,对着深情款款的纪明熙微笑点头。 见心上人对他笑,纪明熙心中更加激动,正要回之一笑,魏卿前头的定国公挥了挥袖,侧身与林氏说话,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纪明熙:“……” 稳住!这是老丈人,不能得罪!不能得罪! 祁王殿下憋屈的捏了捏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压下了堵在喉咙眼的气。 魏卿见状,忍俊不禁,又低头摆弄茶杯了。 旁观的魏子衿倒是一脸淡定,没再对未来妹夫发表意见,反而看着容色姝丽的小妹妹,心中隐有感叹,连最小的妹妹也要离家了! 一旁的苏挽眉察觉到夫君的落寞,拿起筷子夹了藕片放到他盘子里,见魏子衿转头看她,便微微一笑:“平日里只藕片能叫你多吃几口,宫里的味道独特,你也尝尝。” 看着笑意温柔的妻子,魏子衿心中一暖,握了握她的手,低头吃了藕片,笑道:“果然甚好!” 他还有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只愿妹妹嫁人后也能夫妻恩爱,儿女双全,他也能放下心。 第四十八章压箱底罢! 中秋过后,距离魏卿的婚期将将只剩下六天了,宫中的规矩魏卿也学的差不多了,管理中馈之事因先前也跟着林氏学过,所以也算轻松。故而最后三日,她反倒闲了下来,只每日晚上依然被拉着保养身子。 到了添妆这日,京都女眷们依然是以太子妃为首,纷纷送上了自己的赠礼。而魏卿作为新娘子,自然不需与她们客套寒暄,只坐在屋子里害羞便是了。 出嫁的魏锦与魏绮也都早早回来,送上了不薄的添妆礼。尤其是魏锦,直接给了妹妹两个京郊的庄子、五个经营甚火的铺子及首饰银票若干。 魏卿是定国公府孙辈里最后一个出嫁的姑娘,等到下一次,就是到十几年后的如意了,所以府里上到老太君,下到魏子谦,都可着劲儿的给她塞银票珍宝,仿佛生怕她没钱花一样。 送走了魏子言夫妻,魏卿这才得以松口气,总算所有人都送完了!她看着手边的檀木箱子,哭笑不得,别的且不论,单是这么些银票,就够她下半辈子挥霍了! 含墨端了凉茶过来,笑道:“姑娘消消暑,今日着实累着了,您且先歇歇。”八月底的天儿,热意还未褪多少。 魏卿接过茶,喝了小半,拭了拭唇角,抬头看着满屋子的大红色,有些恍惚,真的要嫁人了么? 正在此时,门外丫鬟的行礼声响起,随后林氏便走了进来,手上还抱着一个小盒子。 她笑了笑,走过来坐到魏卿身边,伸手抚了抚魏卿愈发黑亮柔顺的头发,笑着轻声道:“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连我的卿儿也要嫁人了……” 魏卿抬手握住了林氏的,缓缓笑道:“便是嫁了人,卿儿也永远是母亲的女儿。” 林氏眼中有泪光闪过,继而说起了旁的:“你从小就懂事,当初还在母亲肚子里时,就十分安静,一点也不像你哥哥姐姐那般闹腾,连你父亲都说,这样体恤母亲辛累,这胎定然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林氏又笑了笑,眼含怀念:“待你出生后,更是讨人喜欢,比常宁和如意都要招人疼,那时你哥哥姐姐都争着和你玩儿,黏上了就不撒手!”说到这里,林氏忍俊不禁,笑着道,“你哥哥那时在府中学堂里读书,有一日我带着你姐姐出门赴宴,他小小年纪,就敢支开嬷嬷丫鬟,把你装在篮子里,带去了学堂!” 魏卿闻言,有些惊讶,她大哥还干过这么中二的事儿? 林氏摇头失笑:“也是你当时哭闹了起来,夫子这才知晓此事,后来若非老太君拦着,他必是要挨你父亲一顿揍的!” 魏卿也哑然失笑:“此事我从前竟未曾听说过。” “我总以为,能有更多的时间与你说,可惜天不遂人愿啊……”林氏看着魏卿,眼含不舍,她娇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到底是要嫁人了! 十一年前她离京时,小女儿婆娑泪眼叫她心疼至极,那十年里,她没有一日不念着女儿,如今终于团聚,可女儿却已长大,再不是当初那个抱着她腿哭的小姑娘了…… “瞧我,险些忘了正事!”林氏眼泛水光,笑了笑,拿起手中的盒子,对她道,“大道理你都明白,我就不多说了,如何为人妇,除却前人良言,自己也要慢慢摸索。夫妻之间,爱重与信任不可或缺,可床笫之事……也要相得益彰,嗯,女子第一次……是有些疼的,需得忍一忍,过去便好了……” 林氏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方才母女间的脉脉温情也被尴尬所取代,她把盒子往魏卿手里一塞,咳了一声,道:“这个你且瞧瞧,了解些便好。”说完便叫魏卿早点歇息,忙转身离开了。 凭着魏卿的聪慧,林氏说完后,她就知道了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绕是她向来淡定,此时遇着这个,脸上也微微发烫。方才林氏是避开丫鬟们与她说话的,故而现下屋子里也只有魏卿一个人,想着林氏的嘱咐,她抿了抿唇,缓缓打开了盒子,拿出了那本书。 这是嬷嬷们特意从宫里带出来的避火图,画艺精巧,材质清晰,瞧着栩栩如生,看着画中交,缠的男女,见此,魏卿脸颊更烫,只看了两页便合上了书,装到了盒子里。 随后她静下心来缓了缓,将脑子里的东西清出去后,才叫了丫鬟们进来,沐浴更衣。 待到又被嬷嬷们按摩过后,全身抹上了淡香的精油,擦干了头发,魏卿这才穿衣回了里间。 此时含雁正好铺完了床,转身笑道:“姑娘早些歇息罢,明日且有的忙呢!” 魏卿闻言点头,含雁上前服侍她歇息,这时整理屋子的含墨拿起了案上的盒子,抬头对魏卿道:“姑娘,夫人带来的这个盒子如何处置?” 魏卿偏头看了一眼,道:“……压箱底罢!” 含墨应是,抱着盒子下去了,魏卿躺在床上,看着含雁放下帷帐,吹了灯,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暗。 许多人家晚上房里都习惯留着一盏灯,以供夜里方便,可魏卿必是要全部熄灭才能睡得踏实,可今夜许是心里有事,她闭上眼睛也许久都睡不着。非是因为要成亲了心里激动或紧张,现下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心中恍惚,有些不真实。 如此,她辗转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怎的,她还未感觉睡的有多久,就被含墨叫醒,她睁开眼睛,透过半开的帷帐,看着一片红色的屋子里,来去匆忙的丫鬟嬷嬷们,这才真的意识到——她要成亲了! 第四十九章因为他要迎亲了! 祁王殿下这几日可谓满面春风,看谁都笑眯眯的,连走路都像是飘着。身为一个爱护弟弟的兄长,看着即将成家的弟弟如此高兴,太子殿下也非常欣慰,这几日看着弟弟也连连点头,眼中带着老父亲般的慈祥。 可这并不代表他希望被蠢弟弟打扰夜生活,搅的他不得安生! 因为即将成婚,纪明熙内心很是激动,连觉都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心上人的模样。 不过没有一个好的睡眠,届时难道一脸衰相的去迎亲? 可睡不着怎么办? 于是祁王殿下想到了他慈祥和蔼,兢兢业业的太子哥哥! 于是成婚前夕,祁王府正院每日晚上都灯火通明,不时有人时高时低的在说话,其中偶尔夹杂着哈欠声。 被拉着彻夜谈心的太子殿下有苦说不出,白日里眼下青黑的上朝,被蒙在鼓里的朝臣们以为他们的太子殿下忙于政事,纷纷劝他保重身体云云。 每天晚上被拉着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谈理想的太子殿下内心苦逼无以复加,却只能保持微笑,一一回应。 到了成婚这日,纪明熙才没来烦他,因为他要迎亲了! 天还没亮,纪明熙就早早起来,迅速洗漱更衣后,就要出门,路梵看了看外头微亮的天色,眼角抽了抽,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一旁礼部的官员上前道:“王爷,现下时辰未到,不宜出行。” 纪明熙本来满面笑容,此时被人浇了头冷水,随即冷眼看过去:“本王何时出行,轮得到你置喙?” 见那官员被自家王爷盯的满头冷汗,路梵低声道:“王爷,自古婚嫁都极为注重吉时,现下此举着实有些不妥……”眼见着王爷的眼神又冷了一度,他忙又道,“定国公府是世家大族,规矩不可少,您现下过去,王妃怕是还在梳妆,如此必然叫国公爷难做!”新娘子 还没打扮好,自是出不了门,可叫堂堂亲王在外头等着,定国公怕不是要被御史的唾沫给淹死! 纪明熙转念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他看了看天色,只能不甘不愿的又坐了回去。 这时,下人们摆了早膳进来,见纪明熙看也不看,路梵叹了口气,又哄着自家王爷吃饭:“王爷身强体壮,可用了膳一会儿拜堂也更能精神些,王妃看到了也会欢喜。”说完,路梵微微有些心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都没这么难哄!当然,更没这么作! 听到心上人,纪明熙这才赏了这桌菜一个眼神,他现在着实激动的吃不下,可听了路梵的话,他终是拿了筷子,简单用了几口! 一旁的胡铭见状,忍不住悄悄给路梵竖了竖大拇指,以王爷那脾气,居然也能被这小子三言两语给说服,兄弟牛逼! 而路梵只抽了抽嘴角,默默地想,不是他牛逼,而是王妃太强大! 纪明熙用了膳,就坐在桌前盯着外边瞧,每过一刻钟问一次时辰,最后,在祁王殿下三催四请,望眼欲穿快要变成望妻石时,礼部官员终于上前,告诉祁王殿下他可以去接媳妇儿了。 纪明熙没等他话音落下,就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等胡铭反应过来追出门时,迎亲的队伍已经走了老远了…… 同祁王府一样,魏卿也是早早就起身坐在梳妆台前被丫鬟嬷嬷们摆弄,先是沐浴更衣,又抹了玫瑰精油,被全喜嬷嬷开了脸,魏卿才真切体会到当日魏绮的感受,那滋味……的确不好受! 林氏也是一大早就过来盯着了,忙里忙外地指挥着下人们,苏挽眉在外面忙着待会儿招呼宾客,过了一会儿,二夫人也扶着老太君过来了,陈南薇也跟在后面。老太君不欲打扰,故而她只静静坐在一旁,二夫人则帮着林氏一起去忙了,直到魏锦、魏绮、太子妃等人过来,屋子里才热闹起来。 魏卿此时正上完了妆,由全喜嬷嬷边梳头发,边缓缓念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四下寂静无声,众人都默默听着,脸上眼中都带着欣慰与祝福。待到念完,便被挽起了头发,戴上了新娘发饰,因为是王妃品级,故而极为精美华丽,金色嵌红宝石的发钗流苏配着如云墨发,相得益彰,额前自钗冠顶端垂落红宝石滴珠,衬的塞雪肌肤更显白嫩。 待到换上凤冠霞帔,旁人眼中的惊艳自不必说,就连老太君、林氏这些日日见着她的人都有些移不开眼。 魏卿平日里很少穿正红这等艳丽的衣裳,她本就容貌绝色,此时添上精致的妆容,无暇的服饰,更是让本就十分的容貌气质生生又多了三分姿美。 此时,魏绮挑眉开口:“据闻头饰是祁王殿下重金打造,废了好些珍稀的宝石玛瑙,连喜服都是苏州最好的绣娘花费整整三个月才裁制而成,天下只此一件,此时见得,果然只有你才衬得起它!” “可不是!”太子妃也笑道,“五皇弟痴心,从当初赐婚后,便喜不自胜,忙着手准备了,现在谁不知道祁王府美轮美奂,堪比仙境,只等女主人掌眼?” 今日本就热闹,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的绕是魏卿这般淡定的人,都有些脸红。 此时含芙进来行礼,说祁王府的花轿快到了,世子也已经在外头侯着了。 魏卿闻言,心中猛的一紧,她抬头缓缓看过去,认真地一个一个辩着亲人或欢喜或不舍的脸,不知怎的,心头一酸,今日出了这道门,她就再不是定国公府三姑娘,而这个她长大的地方,以后只是一个不能常住的娘家…… 老太君见此,上前拉着她的手,慈爱道:“嫁得良人,王妃该欢喜才是。” 魏卿紧了紧老太君的手,逼回了眼泪,这才笑着点头:“万望祖母日后保重身子,少思少虑,卿儿只愿祖母长命百岁!” 老太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颔首应是,随后让了开来,后头的林氏上前一步,接过全喜嬷嬷手里的盖头,眼圈有些泛红,她看着魏卿,缓缓念道:“福慧前修得妇贤,好将良玉种蓝田,桃源路接天台路,缔得今生美满缘。”说完,她忙为女儿盖上盖头,再看一眼女儿,她怕自己忍不住要她拒嫁! 见林氏红着眼圈退到一边,全喜嬷嬷上前扶着魏卿往门外走去,魏子衿见到妹妹出来,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微蹲,背着妹妹往外走去。 一路无话,只听得热闹的恭喜声与震天响的鞭炮声,待走到前院,魏子衿看着门外站在白马身边,身姿挺毅的红衣男子,步子稍微慢了些,他顿了顿,扬声道:“无论日后如何,你只记着,有大哥在,定不会叫旁人欺你半分!”这个距离,以纪明熙的武功,正好能听的清清楚楚。显然,魏子衿这是在给自家妹妹撑腰。 因喜婆嘱咐过,新娘子出了门,便不能再开口说话,故而魏卿只紧了紧环着他的手臂,示意自己明白了。 而纪明熙也听懂了大舅子的话,心里知道整个岳家都对自己提早娶表妹不满,他也不气大舅子放狠话,反而目送他小心地放了表妹进花轿,而后他抱拳对着大舅子郑重道:“明熙爱慕表妹多年,如今终心愿得偿,只愿伉俪情深,比翼偕老,此生定不负表妹!” 见他眼神坚定,眸中深情不悔,魏子衿眼神也柔和了些,拍了拍他的肩,有些落寞的退到了一边。 看着大舅子老父亲托孤般的作态,纪明熙眼角抽了抽,他正牌岳父还在旁边看着呢,大舅子这么抢戏真的好么? 他也不再多想,转身对着岳父行了一礼,便转身跨上马,带着一众迎亲队伍与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儿麻利的走了! 直到走出了定国公府的土地范围外,纪明熙才松了口气,老岳父不怕事儿,岳母是个母老虎,大舅子又不要脸,他是真怕这几个人脑子一抽,自己到手的媳妇儿给飞了,所以方才在定国公府外的时间,祁王殿下面上笑容满面,春风得意,可心里着实忐忑的很,满背都是冷汗…… 当然,祁王殿下的想法偏差也不大,毕竟他老岳母刚才是真的有过让女儿拒嫁的念头…… 一路上,纪明熙激动的不行,一想到表妹就在后头的花轿里坐着,他就忍不住的想要回头看,要不总觉得不安心! 于是,跟着祁王殿下来迎亲的侍卫与官员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王爷数次回头,看着花轿傻笑,一排黑线齐齐划过,胡铭看着这些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嗤之以鼻,那是这帮乡巴佬没见过英明神武的祁王殿下对着一个马车背影深情款款的痴汉样,现下不过大巫见小巫! 侍卫官员们皆眼观鼻鼻观心,想要装瞎,却实在没法淡定,为毛王爷上一秒还对着花轿温柔小意,下一秒眼角扫过他们就一副防贼的模样?! 光天化日的,还能偷了他媳妇儿不成?! 这精分的也忒蛇精病了! 没多久就到了祁王府,纪明熙下马,接过全喜嬷嬷手中的喜绸,眼看着表妹白玉般的柔胰握着另一端,他心里直怦怦跳,勉强装的淡定无比的往府里走,因为踢轿门,跨火盆等一系列给新娘子下马威的流程都被纪明熙强制取消了,故而这一路走的顺畅无比。 到了正堂,因帝后不可轻易出宫,故而由杨能宣旨祝福新人后,代表帝后留下观礼,拜堂过后,随着“送入洞房”的声音响起,这才礼成。杨能独特的尖锐嗓音也传到盖头里魏卿的耳边:“新娘新郎入洞房,今日鱼水得相逢;明年天上送贵子,富贵长寿福满堂——” 第五十章终于娶到表妹了啊!!! 魏卿坐在喜床上,隔着盖头看着眼前的红底云纹锦靴,不由紧了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而纪明熙也很是激动,他接过托盘上的喜称,双眼发亮,缓缓抬起手臂,挑起了盖头,顿时,四下里皆寂静无声。 纪明熙眼含惊艳,都说女子出嫁时最美,表妹平素里就美,如今配上凤冠霞帔,精致的五官百般难描,容色耀如春华。 而魏卿只觉眼前一亮,接着就对上了纪明熙那双闪闪发亮的双眸,此时屋子里还有一众丫鬟嬷嬷,她有些不好意思,便垂眸不语。 纪明熙紧紧盯着魏卿,脸上笑的灿烂无比,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娶到表妹了啊!!!此时此刻,便是看着心上人垂眸后更显纤长的睫毛,他都觉得可爱极了! 一旁的全喜嬷嬷早上是见过新娘子的,故而比其他人更淡定些,此时,她笑着开始说吉祥话:“红毹拥出态娇颜,壁合珠联看并肩,福慧人间君占尽,鸳鸯修到傲神仙。” 纪明熙满面欢喜,微抬手朗声道:“说得好!赏!” 全喜嬷嬷笑眯了眼,连声说着吉祥话,接着挥手叫丫鬟端了合卺酒来,纪明熙小心地在魏卿身边坐下,端过酒,递给了魏卿一杯。 魏卿抬手接过,过程中不免碰到了对方的手指,纪明熙又是心神一荡。两人交叉手臂,离得极近,纪明熙都能闻到心上人身上淡淡的雪莲香,直叫他脑子恍惚,直到喝完交杯酒才回过神! 接下来,纪明熙自不能留在喜房里,什么也不管——外面还有一堆人等着灌酒呢! 纪明熙依依不舍的看着魏卿,柔声对她说了几句话,吩咐了下人们好好侍候王妃,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男主人走了,喜房里也不可能冷清下来,没过多久,太子妃、安王妃等皇室女眷们就进来了,也有叫魏卿提前认亲的意思。 这种场合,必然是太子妃先开口,只见她笑看着魏卿,对众人道:“如此绝色佳人,幸好今日去定国公府见了新娘子一面,不然我此时定是要失态了!” “也是大皇嫂厚爱,今日来回奔波,倒是辛苦两位嫂子了!”魏锦笑道。 太子妃与安王妃是纪明熙的嫂子,论理只需晚上来喜房里见见弟妹就好,至于新嫁娘那边,一般都是亲近的人家女眷才会提早去,今日太子妃二人两头跑,也是有给魏卿做脸的意思。 而此时,安王妃微微一笑,应道:“都是自家人,谈不上什么辛不辛苦!” “四弟妹心意至此,我们是万万不及的!”宁王妃似笑非笑,本就有些凌厉的五官此时倒显得有些刻薄。 三个皇家儿媳,今日有两个都去了定国公府,反倒凸显出她一个格格不入。要说宁王妃不知道太子妃与安王妃去看魏卿,那自然是假话,她只是认为一个未过门的弟媳,即便身份高了些,也不值当她如此做脸!更诓论她本就不耐烦定国公府! 可如今魏锦挑了出来,她面上也不好看,自然没什么好话等着! 而魏锦此时也有些无语,她不过顺着太子妃说了句话,没想针对宁王妃,毕竟就她那副德行,即便去了也只能破坏旁人心情!可谁知道宁王妃敏感至此,没胆子怼太子妃,火力全朝着好脾气的安王妃去了! 到底不想破坏妹妹的大喜之日,魏锦随口岔开了话,太子妃也跟着凑趣,气氛才活络了起来,后面跟着的宗室女眷们也敢开口了,碍着魏卿的身份与魏锦,且连太子妃都明显偏着魏卿,故而没人有宁王妃那般胆子,都纷纷捧着夸着新娘子! 被冷落在一旁的宁王妃咬了咬牙,到底顾着自己势单力薄,没再开口。她憋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喜床上容色姝丽,端美绝色的红衣美人,因着被众人打趣而微微低下头,那一瞬的娇羞,连女子见了怕是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她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同样都是贵女,她家世也不低,可人家嫁屡立军功,有才有势的中宫嫡子,可她却只能嫁一个胆小如鼠,无才无能的窝囊庶子! 人家未过门就勾得祁王奇珍异宝不断相送,又大兴王府,不惜违制建筑被百官参奏,而她做了两年王妃还在后院与侧妃小妾勾心斗角,费尽心机地保着王妃之位! 不得不说,宁王妃看不惯定国公府,不愿给魏卿做脸,其中是夹杂着些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嫉妒的! 众人笑闹了一阵,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都识趣的出去了,最后魏锦握了握妹妹的手,也随着女眷们走了。 屋子一瞬间安静下来,魏卿心里反而有些不习惯,这时,一个鹅蛋脸的清秀侍女上前行礼道:“王妃,水已备好,膳食王爷出门时便安排了,您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折腾了一天,魏卿正经饭都没吃几口,现下也又累又饿,她顿了顿,道:“先沐浴罢。” 侍女低头道:“是,烦请王妃随奴婢来。”说完便转身,领着魏卿进了耳房。 进去后,魏卿才发现耳房中央有一个大池子,烟雾缭绕,热气蒸腾,耳房里竟有温泉! 看来纪明熙果真没白折腾!魏卿心道,她转头看向旁边的侍女,后者会意,屈膝道:“奴婢绿烟,是王爷安排来侍候王妃的!”含墨几个陪嫁丫头只有在明日给男主人磕过头后,才能由魏卿这个主母安排侍候,纪明熙担心今日魏卿身边没人,故而安排了四个丫鬟过来。 见魏卿点头,绿烟这才上前侍候魏卿更衣沐浴,魏卿泡了一会儿,便有嬷嬷来催了,她无奈只能起身,接着又被嬷嬷们按着涂了许多精油香膏,这才换上了红色里衣,出了耳房。 擦干了头发,绿烟忙吩咐摆膳,下人们鱼贯而入,满满摆了一桌子膳食,都是魏卿平日里爱吃的,显然,某人是花了心思的。 虽然腹中空空,魏卿还是秉持着礼仪,不疾不徐的用膳,待吃到七分饱时,纪明熙回房了! 第五十一章柔弱可怜的妹妹怎么办? 今日虽是大喜的日子,可没谁敢真的灌祁王殿下酒——虽然祁王殿下进来似乎好脾气了许多,可无风不起浪,先前冷漠无情,心狠手辣的名声不全是瞎传的! 再说就算蛇精病那也是有毒的!所以大家意思意思就都放下酒杯祝福贺喜了,安王瑜王劝酒劝的最凶,可都被太子与纪明暄挡了,连魏子衿都帮着喝了不少,太子自然是心疼弟弟,纪明暄不必多说,定然是魏锦嘱咐的! 魏家两兄妹的想法很简单,新婚夜新郎醉趴下了,自家柔弱可怜的妹妹怎么办? 故而纪明熙回房时,身上酒气虽浓了些,却还是清醒的。 听到外头丫鬟们的行礼声,魏卿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纪明熙一进门就看到桌前在用膳的表妹,看着对方红衣墨发,未施粉黛的模样,他喉头动了动,脑子又混沌起来,他想着自己怕是醉了! 魏卿放下筷子起身:“王爷回来了?可曾用过膳了?” 纪明熙闻言,这才清醒了些,他咳了一声:“我……我身上酒气重,别熏着了表妹,我不饿,先,先去沐浴罢。”说罢,也不叫人侍候,自己进了耳房,看着背影,倒像是落荒而逃! 魏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一整天有些压抑的心情倒是平静下来,她让绿烟撤了饭菜,又洗漱了一番。 纪明熙速度很快,这时候也正好出来了,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头发还湿着,拿过绿烟递过来的帕子,他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出去。 等人都走完了,红意遍布的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魏卿与纪明熙,一时间,气氛也徒然暧昧起来。 魏卿压下心神,缓缓上前道:“王爷头发未干,妾身来帮王爷擦罢!”既已嫁作人妇,自该恪守妇徳,侍候夫君,皇家更是如此,这些规矩皇后派来的嬷嬷早就教过她了,魏卿当了十五年被伺候的贵女千金,虽不习惯,可规矩如此,她还没挑战世俗礼法的打算。 岂料纪明熙听她此言,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忙往后跳了几步,避开了魏卿欲拿帕子的手:“不,不必,我自己很快就擦干了,表妹先坐着歇会罢。” 见此,魏卿也不坚持,点了点头,就坐在软榻上……看起了书! 纪明熙唇角抽了抽,洞房花烛夜新娘子如此淡定的在看书,到底是表妹天赋异禀,还是他孤陋寡闻,大惊小怪? 不过表妹看书的模样真好看啊!粉黛未施,钗环卸尽,只余一头墨发披在身后,有几缕发丝随着翻书的动作滑到了脸边,更衬得她脸颊白皙,平添几分魅惑。 纪明熙边擦头发,边眼都不眨的盯着魏卿看,在心里流口水,从今天开始,表妹就是他的了!如此一想,他莫名有些期待日后,表妹这么好,她值得所有最美好的,他要对表妹更好才行! 而另一旁,魏卿翻着手里的书,看似认真,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她也不想这么尴尬,只是现下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做,只能借此掩饰尴尬了! 纪明熙擦了半干,就扔了帕子,走到了软榻前,魏卿心不在焉的,直到眼前投下来一片阴影,才反应过来,她放下书,起身道:“王爷……”才说了两个字,她就顿住了,因为纪明熙握住了她的手。以前纪明熙虽也抱过她,可到底气氛不同。 纪明熙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是真心娶表妹的,也希望能与表妹同平常夫妻般相处,这些烦人的规矩,表妹听听便罢,不必上心。这些繁杂琐事,我自己也能做得来,表妹这般青葱细嫩的手,哪能做这些?日后表妹也不必用丫鬟,我服侍你便好。” 听着前面的话,魏卿心中还挺有感触,可听了最后一句话,她眼角抽了抽,这厢纪明熙还在轻声细语的说着:“如今好不容易娶到了表妹,我心中很是激动与欢喜,我知表妹不信我,可日久见人心,我相信总有一天,表妹会看到我的真心。” “我……我心悦表妹,只愿与表妹一生一世一双人,携手到白头,嗯……我虽然是皇子,可与皇兄皇弟们不同,我不会有旁的乱七八糟的女人,我此生只会将表妹放在心上,捧在掌心。”——新婚之夜,祁王殿下就拉着新娘子的手,站在屋子里絮絮叨叨的表白表忠心,魏卿有些无语,也有些好笑,可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她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终于,祁王殿下说完了,他看着魏卿含笑的眉眼,心里想着应该差不多了,便缓缓将身子贴向对方。 魏卿看着越来越近的俊颜,心跳有些快,也有些不适应,但还是慢慢闭上了眼。 终于,两人唇瓣相贴,纪明熙只觉表妹的唇软软甜甜的,更加控制不住,一手扶上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都是第一次,不过男人在这方面总是有天生无师自通的能力,渐渐掌握技巧后,纪明熙不由得加重了力道,似是恨不得将对方吞进肚子里一般! 纪明熙呼吸声越来越重,半晌,他退了开来,拦腰抱起魏卿,大步走到床前,一把扫下床上硌人的红枣花生等物,轻轻放下人,然后迫不及待的覆了上去,魏卿被亲的头脑发昏,刚有喘息的机会,就脚下一轻,没等她反应过来,又被身上的人吻住了…… 红色的帷帐落下,屋子里龙凤双烛彻夜燃烧着,勉强照到了不远处帷帐里交叠的两个身影,经久不息…… 翌日,魏卿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她恍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日已经成亲了,想起昨夜的事,她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子,皱了皱眉,浑身像是被车碾过一样,腰酸背痛,到处都不舒服。 纪明熙见她皱眉,忙收紧环着她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对方光滑的背,柔声道:“卿儿是身子还不适么?昨夜我为你按摩过,如今看来作用不大,怪我昨夜不知分寸,叫你受苦……”剩下的话被魏卿堵住了,她实在不想听到太掉节操的话! 纪明熙抬手抓着她的手,亲了一口,魏卿顿时觉得那双手都滚烫滚烫的,她抽回了手,不去看某人故意露出来的身体,轻声道:“今日要去宫里,还是快些起身罢,免得失礼!” 第五十二章卿儿体弱 因着某人的厚脸皮,魏卿好一番掰扯才起身,被绿烟侍候着简单的泡了个澡,身上的酸痛才好了些。 梳妆时,已经收拾妥当的纪明熙又不甘寂寞,非要给她画眉,魏卿当然不敢交给他画,要知道擅画不一定能画眉,谁知道他会画个什么鬼出来?最后只能允诺待他练一段时日后再叫他描眉。 因着今日要进宫,魏卿穿了王妃品级的正服,头上的钗环也有定数,人长得美,如此穿着,非凡不显老气,反而更是端庄优雅,让人眼前一亮。 今日起的有些晚了,两人简单用了些膳,便起身往宫里去了。 马车里,纪明熙偏头瞧着自家媳妇儿,心里美滋滋的,他探手去拉魏卿,见后者没拒绝,立即牢牢握住掌心里的手,后又得寸进尺的伸了手臂揽住魏卿,把人抱在怀里。 魏卿早就瞥见了纪明熙贼兮兮的眼神和动作,心下有些好笑,也随他去了。纪明熙也高兴,怀里抱着软软香香的媳妇儿,多年来的夙愿满足,心里那叫一个畅快,他低头柔声道:“卿儿先靠着我歇息会罢,待到了宫里,我再叫你。”毕竟昨夜可累着媳妇儿了! 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魏卿默然,她原以为祁王殿下应是外界传闻那般清冷高绝,杀伐决断。可自他从北疆回京,魏卿见过他几次后,从开始的清贵温和,到表明心意后的专情害羞,再到成婚后的无赖流氓,转变之快,仿佛一个蛇精病! 魏卿魏卿唇边含笑,眼神温柔,面上带着新婚承露后的一丝风韵,她自己没发觉此刻的神态有多招人,却是叫一直关注她的纪明熙看直了眼,他心下微动,随后直接覆身搂着她的腰,吻上了那瓣樱红的唇。 魏卿一时没防备,瞬时被亲懵了,来不及思考,便被夺去呼吸,两人交换了一个极缠绵的吻,待到分开时,魏卿软软靠在他身上,微微喘着气,两颊也红红的,不知是憋的,还是羞的…… 纪明熙紧紧抱着怀中的人,下巴抵在她肩上,温热的呼吸在她耳畔,亲了那白玉般的耳垂一下,低低在她耳边道:“卿儿真甜……”话没说完,便被那抵在胸膛上的手捶了一下,他沉沉笑了几声,没再说话。 外面绿烟听着马车里头低低的说话声与笑声,不禁感叹王爷与王妃感情真好,在外人面前冷艳高贵,连个笑容都懒得给的王爷,只要看着王妃,就没有哪时不高兴的,连眼底都带着笑。 不多时就到了宫里,纪明熙下车站定后,便转身小心地扶着魏卿下来,直叫一旁的宫人们感慨,原来传闻中祁王极为爱重王妃,并非空穴来风,只看其言行举止,就足以叫宫里这群人精明白——祁王是真真儿将王妃捧在掌心里宠着的! 与魏卿以前直接去鸾凤宫不同,今日要先去乾坤宫给最大的头儿敬茶,二人到了乾坤宫外,杨能忙迎了上去,躬身行礼:“奴才给王爷、王妃请安,圣上一大早就处理了折子,就等着您二位来呢!”杨能满脸笑容,弯腰迎着他们进去。 这是魏卿第一次来乾坤宫,她目不斜视,落后纪明熙半步,走至上首嘉隆帝身前,二人一同行跪拜大礼,纪明熙道:“儿臣携妇拜见父皇,愿父皇康泰常健,永享安乐。” 一旁的杨能这时奉茶上前,魏卿端过托盘里的茶盏,高高举过头顶,清声道:“儿媳给父皇请安,愿父皇春秋不老,松柏同寿。” 嘉隆帝接过茶,笑吟吟的饮了一口,开口道:“老五媳妇儿,自今日起,你便是祁王妃,是皇家儿媳,定国公府的教养朕最是放心的,多余的话朕不也不多说,你们小两口日后只和和气气过日子,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便好!” 魏卿身姿挺直,垂眸应道:“儿媳谨遵父皇教诲。” 嘉隆帝暗暗点头,他以前只是在几次宴会上远远见过这个小姑娘,如今近距离观察,这个儿媳妇儿言行举止、规矩教养都是一等一的好,容貌也是鲜有人及,也难怪五儿子火急火燎的要把人给娶回家了。 嘉隆帝一时思想飘远了些,所以也没注意自己儿子与儿媳妇儿还在地上跪着呢,纪明熙等了一会儿,不见自家父皇发话,他皱了皱眉,一抬头就看到嘉隆帝那明显走神的表情,他登时就拉下了脸:“父皇对儿臣有何不满说出来便是,卿儿体弱,可否让她先起身?” 这一声叫嘉隆帝回了神,他看到儿子发黑的脸色,咳了一声,叫两人起来了。 许是觉得脸上过不去,嘉隆帝很是关心了一番儿子与儿媳妇,纪明熙看着喋喋不休的嘉隆帝,深深的皱着眉,脸色就没好过。 终于,在嘉隆帝眼含怀念的回忆到老定国公时,纪明熙忍不住了:“母后还在鸾凤宫等着喝儿媳妇茶呢,儿臣便先告退了!”卿儿今日正是劳累的时候,他原是想说几句话就走,好叫她回去歇息,哪知道亲爹这么没眼色,硬是要他媳妇儿在这罚站! 嘉隆帝好不容易煽情一把,怀念个往昔,猛然被打断,卡的不上不下的,有些不高兴。他转头瞪着纪明熙,却见对方皱着眉,一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的表情,嘉隆帝嘴角抽了抽,被这不孝子看得堵气,他糟心的挥了挥手,让他带着赏赐滚了! 魏卿刚行了礼,就被纪明熙急急的扶了出来,她心里有些好笑的想着,圣上恩宠难求,不稀罕多留在乾坤宫与圣上培养感情的,怕是就她旁边这位爷了! 换了旁人,见着嘉隆帝愿意聊天,怕是早就迎上去奉承了! 可绕是如此,他们也去的晚了,等到了鸾凤宫时,皇室女眷们都来齐了,只等他们了。 两人刚进殿,还没来的及行礼,一道酸溜溜的声音就传来:“五弟与五弟妹圣眷优浓,也得顾及时间,要咱们好等便罢,可连母后都枯坐着等两个小辈,五弟妹真是好大的脸面!” 第五十三章还是亲娘有眼色 嘉隆帝膝下六子,如今成了婚的有四个,可在大婚敬茶后能留在乾坤宫超过一炷香时间的,除了太子,便只有纪明熙与魏卿两口子,明眼人一看便知祁王受宠。自然,也有那么几个羡慕嫉妒恨的,不过大家出门都带了脑子,能这般当众下人脸面的,除了宁王妃,不做他想! 纪明熙冷冷看过去:“依三皇嫂的意思,本王就该驳了父皇的心意,匆匆赶来,好叫皇嫂毋再久等,免得耽搁了皇嫂?” 虽然祁王殿下就是这么对他亲爹的没错,可其他人不知道啊,宁王妃一听这大不敬的话,登时脸色就变了,哪里敢应? 纪明熙眼含冷意,直直盯着她,竟是叫宁王妃不敢直视,躲开了他的视线,强撑着道:“父皇如何,哪里是我能置喙的?我不过是瞧着母后等的久了些,这才慌了神了。” “母后是何想法,皇嫂如何得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嫂目无尊长,心怀鬼胎呢!”纪明熙脸色沉沉,这话就是明晃晃的在说宁王妃不孝不悌、图谋不轨了! 而宁王妃更是脸色一白,今日这话要是穿了出去,不说外面如何传,单是恪规守礼、重视正统的嘉隆帝,就不会放过她! 一旁的宁王也是皱眉,他虽然胆子小了点,脑子却还是在的,旁的且不说,就只宁王妃在皇后之前开口说话,就够治她个不敬之罪了! 眼见着宁王妃眼神慌乱,他叹了一口气,正欲起身开口,皇后这时说话了:“行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老三媳妇儿坐下吧。”说罢,又对着魏卿招手,笑道,“卿丫头快过来,叫母后好好看看你,这儿媳妇茶,本宫可盼了许久了。” 皇后没搭理宁王妃,她是长辈,若揪着这点不放,去为难一个庶子媳妇儿,反倒是自降身份。她也不愿搅和了今日这大好日子,给儿子儿媳添堵,且方才她的态度,已经足够打脸宁王妃了。 纪明熙与魏卿一同上前,跪在宫女早就备好的蒲团上,端过茶盏,低头扬声道:“儿媳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康平安乐,芳容永驻。” 皇后眉开眼笑的接过茶,饮了一口,随后亲自扶起魏卿,拉着她笑说了几句话,就叫她去见过几位皇兄皇嫂了。纪明熙在一旁看着,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亲娘有眼色,没有折腾自己媳妇儿。 今日在京都的王爷公主们,除了淮王,都来的整整齐齐,且因着秦王府受宠,魏锦又是魏卿亲姐姐的缘故,皇后特意叫了纪明暄两口子进来,也是在给魏卿作脸。 女眷们魏卿都是熟悉的,而几位王爷与驸马她平日里也见过,今日只是改个称呼便好,很快魏卿就见完了一圈人,也收了一堆见面礼。 皇后是过来人,知道新妇不易,所以在见礼后,嘱咐了魏卿几句话,就叫他们回去休息了。左右儿媳妇儿已经娶回来了,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处。 两人带了一大串赏赐回府,这时已经快到饭点了,两人更衣洗漱了一番,用了午膳。 纪明熙扶着魏卿往内室走,温柔道:“卿儿今日想必累着了,我陪你歇息会儿,等醒了后,再叫他们来拜见你,可好?”除了含墨几个陪嫁丫头要拜见男主人外,魏卿作为王府主母,也是要下人们来给她磕头见礼的。 魏卿的确很累,昨夜某人不知节制,今日又在宫里走了一圈,还要强打着精神应对,眼下她确实需要休息会,养养精神。 纪明熙没叫丫鬟进来,自己伺候着媳妇儿退了外衣,去了钗环,魏卿有些不习惯,可对着脸皮奇厚的祁王殿下,也束手无策,见他没乱碰不该碰的地方,也就由他去了。 纪明熙放下帷帐,转身躺进了被窝,魏卿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他轻轻搂了人进怀里,看着怀中人面带倦色的面容,他心里一软,缓缓在她唇边落下一吻,随后也闭上眼睛,慢慢睡了。 魏卿沉沉睡了一下午,待到醒来时,外面天色已到黄昏。纪明熙早就醒了,他也不起,就那么看着魏卿的睡颜,看了快两个时辰。 此时见到怀里人眼里一片雾蒙蒙的,脸颊红润,明显没睡醒的样子,他低低笑了声,倾身就覆上了近在咫尺的红唇。 魏卿接了个吻,被憋的喘不过气来后,意识才清醒了些,她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纪明熙又亲了她一下,贴着她的唇哑声道:“酉时了,你若是不想起,我叫他们把饭菜端进来,在这儿吃。” 魏卿顿了顿,道:“不必,我起身去用膳便好。”看这人的样子,她待在床上,还不知道有没有吃饭的机会呢! 纪明熙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也不再废话,起身又伺候着魏卿穿衣服。魏卿看着面前这人熟练的动作,微微挑眉道:“王爷对姑娘家服饰倒是了解。”女子服饰较为繁杂,祁王殿下这般娴熟,可不像是才接触。 而纪明熙闻言,耳根可疑的红了,他眼神飘向别处:“嗯,这些日常琐事,我成婚前特意练过的。”嗯,专门练习了如何穿衣服,等成婚了来伺候媳妇儿,祁王殿下立志要做一个二十四孝好夫君! 魏卿闻听此言,心下一动,看着眼前这人目光飘忽、脸色微红的模样,失笑一瞬,随即纪明熙便感觉到唇上一软,他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头,只见魏卿脸色正常,一本正经道:“晚膳该好了,我们先用膳罢。”说罢,便提步走了出去。 而纪明熙还站在原地,一手捂着扑通扑通乱跳的心,一手抚着嘴唇傻笑。 第五十四章以王妃之意为主 两人用了晚膳,天色已将将擦黑,两人在院子里散了会步,便回去沐浴歇息了。 魏卿睡了一下午,这时还未有睡意,本想着看会书,不过被初尝滋味的某人又拐回了床上,又是一番风雨。 折腾完,魏卿累极,很快就睡了过去,纪明熙美滋滋的抱着媳妇儿去洗了身子,随即也睡了过去。 翌日,魏卿又是在腰酸背痛中醒来,她躺着缓了会,随即移开腰间的手臂,想要起身。刚坐起来点,又被搂了回去,纪明熙收紧手臂,沙哑中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时辰还早,多睡会儿。”说罢又往她身上蹭了蹭。 魏卿无奈:“今日要见府里的管事们,左右我现下也睡不着了,还是起身安排罢。” 纪明熙嘟囔了一句:“你是主子,便是叫他们等着又如何?”说罢,亲了亲魏卿,到底放开手,也随着魏卿起身了。 两人没叫丫鬟进来,纪明熙先给魏卿穿好了衣裳,这才慢悠悠的自己穿,魏卿见他打理好了,便叫了水进来,两人洗漱一番,用了早膳,庆嬷嬷带着含墨四人及陪嫁管事们进来,给男主子磕头。 纪明熙简单交待了几句,就叫绿烟给了赏赐下去了,毕竟是自己媳妇儿的人,他怕说的多了反倒伤了魏卿的脸面,祁王殿下在这方面警醒的很,坚决不叫任何误会影响他们夫妻感情! 接下来就是胡铭与路梵带着管家及各个管事们上前拜见王妃,丫鬟奴仆们在院子里随大家一同磕头。 魏卿微笑点头:“不必多礼,往后虽是本王妃当家做主,不过府里的规矩条例都很清楚,往后该如何便如何,不必改变。至于诸位管事们,日后每一旬来一次府里,与庆嬷嬷对账,若有何问题,平日里也可回府里汇报,如何?” 见到管事们都无异议,魏卿转头道:“稍后便劳烦管家把账本送来芙蓉院了。”芙蓉院是王府正院,因着纪明熙在这里种了满院并蒂芙蓉,四季常开,故名芙蓉。 管家闻言,忙弯腰拱手:“属下职责所在,不敢当王妃此言。”祁王府管家姓刘名正,曾经是随着纪明熙一同上过战场的旧部,因后来伤了身子,不能打仗,便正好被出来开府的纪明熙叫来做了管家。 刘正虽年有四十,可大抵是上过战场的缘故,八面玲珑不假,不过人看起来也周正刚直。 魏卿点了点头,一旁的含墨几人便端着托盘,将装着赏赐的荷包一一分给所有人,待到他们谢了礼后,纪明熙沉声开口:“往后王妃便是祁王府的主子,尔等务必尽心伺候,任何冒犯违逆王妃者,家规处置。王妃的话就是本王的话,若有相悖之处,以王妃之意为主,不得违抗,都听懂了吗?” 大家一看便知这是王爷给王妃撑腰呢,所以没人敢触霉头,都连声应是。 至于那句王妃与王爷意愿相悖时以王妃为主,如此惧内之言,祁王府的下人们却表示很淡定——笑话,王爷为了王妃连第二个小皇宫都建出来了,怕个媳妇儿算什么,说的好像他们第一天才知道一样! 待到下人们都领了赏下去后,纪明熙一秒从高贵冷艳脸变嬉皮笑脸,他移了身体坐到魏卿身边,搂着魏卿的腰,低头笑道:“卿儿坐了许久,身子可有累着?要不要再进去躺会儿?” 魏卿摇了摇头:“今日起的晚些,我现下倒是不太累。”祁王府里又没有长辈需要去请安,她也放纵自己多睡了会。 “既如此,那我带卿儿在府里看看可好?”纪明熙眼神发亮,低头看着她。 魏卿看着对方眼中的期待,笑着点了点头。纪明熙见状,牵起她的手,便带着人往外走去。 “出了房门,右面便是芙蓉湖,这花四季常开,颜色极好,”纪明熙半搂着魏卿,指着不远处的芙蓉湖说道,“这里视野开阔,便是在屋子里,也能看到这满院芙蓉,卿儿若是累了不想动,只叫丫鬟打开窗子就好。” 魏卿看着不远处的美景,这院子设计的极为精巧,假山回廊,小桥流水,便是只有芙蓉满处,也不显得单调,反而美不胜收,到底是按着皇宫的比制来的,叫魏卿看来,哪怕太子府,景色规制也是及不上的。 魏卿眸色复杂:“王爷费心了。”并蒂芙蓉本就难得,更诓论四季常开,不知废了多少心思…… 纪明熙扬眉一笑,竟是生生压下了这满院芙蓉,艳丽无比:“卿儿喜欢便好。”祁王府的一草一木,皆是为她而存在,魏卿若不喜欢,那这些东西也便没了价值。 他牵着魏卿继续走,道:“这里是前院,后院从这条小路走。”说着,他引着魏卿来到一处曲径小路,路上铺着鹅卵石,两边是碧绿的青草,花藤架被做成弯月形覆在小路上方,极有韵味。 走过小路,魏卿便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转眸一看,前院的小桥流水不知如何,也被引到了这里,相比于前院的美景华丽,这里更清净些。青竹丹枫,石桌棋盘,不远处还有个紫藤秋千。 芙蓉院面积极大,媲美宫殿的房屋,美轮美奂的景色,绕是魏卿自诩见多识广,看着这里也无法全然淡定。 仅是逛完了芙蓉院,就走了小半个时辰,魏卿也走的有些疲累,纪明熙时时关注着她,自是察觉到了,他心疼的看着魏卿:“卿儿累了罢?我们先回去歇会,府里日后慢慢再看,可好?” 魏卿自是没意见,见她点头,纪明熙便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魏卿不妨,被他吓了一跳,纪明熙偏头笑看着她:“既是累了,我可舍不得卿儿再徒步走回去。” 魏卿默然,这里离正屋也只半盏茶的工夫,哪能多累? 回去歇了会,用了午膳后,魏卿睡了一个时辰便起来看刘管家送来的账本,待到将祁王府各项进益支出了解过半,天色也不早了,她放下账本,抬头一扫,问道:“王爷呢?”一整个下午,纪明熙都在陪着她看账本,哪也不肯去,直到现下却不见了人影。 含雁回道:“王爷去安排明日回门的礼品了,特地吩咐过奴婢,不让吵着王妃。” 魏卿闻言,点了点头,回门礼是重中之重,该是要好生准备。 第五十五章日子不要太舒服 魏卿坐在马车里,看着牢牢锁在腰间的手臂,手臂的主人还在一脸柔情蜜意,滔滔不绝的给她投喂:“早上吃那么点哪能够?幸好马车里备了糕点,这软花糕是宫里御厨新研制的,来,尝尝……”说着,就小心地捏了拇指大的小糕点喂到魏卿唇边。 魏卿摸了摸鼓鼓的肚子,摇头:“吃不下了。”从上车起,她就一直被投喂,现在肚子是真的没地儿了。 纪明熙见状,又倒了杯温着的茶,递到她唇边:“那喝杯果茶润润。” 魏卿从善如流的就着他的手喝茶,纪明熙放下杯子,手就抚着魏卿的肚子,轻轻给她揉了起来。 都说女子嫁人后便没了从前的自由日子,可魏卿倒是觉得,现在比她做姑娘那会还要过得自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瞌睡有人递枕头,渴了就有茶送到嘴边,都不用她自己动手,祁王殿下一手包了,还陪吃陪睡陪玩,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因着今日回门,昨夜纪明熙难得的没闹她,让她睡了个好觉。可绕是如此,被伺候的极好的魏卿还是在这安谧的氛围里,缓缓阖上了眼睛。 纪明熙见到怀里人睡着了,轻轻挪了挪动作,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右手却还在慢慢给人揉着肚子。 当魏卿被纪明熙叫醒时,离定国公府已经不到一盏茶的距离了,刚睡醒,她脑子还有些混沌,呆愣着被纪明熙理好了衣裳头发,此时马车也缓缓停下,纪明熙先跳下了车,继而转身小心地扶着魏卿下来。 定国公已经带了众人一起候在了外面,见到两人下车,他先看了看脸色红润的女儿,微微放了心,随即就要行礼,纪明熙忙扶住他,转而向他行了一个晚辈礼:“本就该小婿向长辈见礼,今日回门,只论岳婿,不论君臣。” 定国公闻言,也不说话,双目沉沉看着他,纪明熙被那眼神刺的心头发凉,登时就想起来成婚前在神机营被岳父大人支配的恐惧,他心下有些苦逼,但还是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不动,任老岳父打量。 定国公看了他一会,这才缓缓开口::“舍下已备好薄酒,王爷请进罢。” 纪明熙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回身扶了魏卿一同进门。定国公见此,看向纪明熙的目光才稍稍柔和了些许,魏子衿也笑了笑,摇着折扇与魏子言、魏子谦走在后面。 走到二门处,林氏等女眷也早早就等着了,见到两人,要行礼时也被纪明熙拦着,转而受了他一个晚辈礼,看着纪明熙时刻不忘顾着女儿,林氏心下欣慰,一众人也不多言,往静恩堂行去。 虽说君臣有别,可老太君辈分高,是与天裕高祖爷同辈的人物,有资格叫她迎接的,也就只有帝后二人。便是太子来了,也只有放下身段去见她的份儿,更诓论纪明熙现下还是她的孙女婿! 到了静恩堂,老太君见到纪明熙,便要起身行礼,忙被纪明熙扶着坐下,转而端端正正的拱手弯腰,给老太君行了一礼。老太君看到他言行有度,即便作为尊贵的皇子,也未有丝毫骄矜之气,给她行礼也不曾慢怠,心中点了点头,更是满意了几分。 众人厮见过后,纪明熙便跟着定国公二老爷等人去了前院,魏卿则留在女眷处。 等他们走了,林氏这才拉着魏卿的手,细细问了她这几日的吃食住行,魏卿笑着回了她。知道女儿在王府过得如意,祁王也待她甚好,林氏微微放下了心。 老太君也笑意吟吟:“王妃是个有福气的,定然会与王爷相携白头到老!” 魏卿微微低头笑了笑,二夫人也在一旁凑趣:“可不是?我见王爷待王妃如珠似宝,连走个路都要扶着王妃,只瞧着,便知真真是恩爱呢!” 几人说笑逗趣,闲话家常,魏卿抱了抱苏挽眉怀里的小如意,三四个月大的孩子白白嫩嫩,讨喜可爱,一双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又大又圆,让人看着就欢喜极了。 几人在静恩堂坐了会儿,魏卿便跟着林氏回了正院,进了里屋,林氏拉着魏卿坐下,抚着她的头发,眼含欣慰:“一转眼,我的卿儿也嫁人了,今日观祁王的言行举止,可见是将你放在心上的,我也放心许多,母亲不求你如何富贵尊荣,只要你能余生安稳,和乐美满,母亲便无憾了。” 魏卿闻言,心下温暖,她笑回道:“王爷待我很好,虽成婚仅短短几日,可观其品性,也不是薄情之人,我也……很喜欢他,母亲且放心,女儿会过得很好,很幸福。” “那便好,我的卿儿如此出众,合该拥有最好的一切。”林氏笑的温柔,自常宁与如意相继出生后,许是坐了祖母,比起从前的风风火火,英姿飒爽,现在的她温和柔善了许多,更像一个被岁月格外宽待的迟暮美人。 母女俩说着私房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今日是新嫁娘回门,阖府众人都去了宴客厅,一同用团圆饭。 因着都是自己人,也未分男女席,纪明熙坚持让老太君在上座,定国公夫妻随坐在她身旁。 当然,祁王殿下这番放低身段的行为并未让岳家手软。席间,从魏子衿开始,魏子言、魏子谦相继劝酒,定国公到底是长辈,端着姿态,没怎么为难他。可仅是魏子衿三兄弟轮番上阵,绕是纪明熙再能喝,最后也被灌的神志不清,趴下了! 膳后,到底拖着个醉鬼不好回去,魏卿便招了胡铭来,扶着纪明熙先回了卿云院醒酒。 含墨打了水来,放下后便退了下去。魏卿浸湿了帕子,坐在床边,给纪明熙擦了擦脸和手,岂料她刚一抬手,想放下帕子,手便被抓住,随后身下的人一使力,魏卿便趴在了他滚热的胸膛上,那人一手捆着她的腰,一手从手腕缓缓上滑,火热的掌心隔着纱衣抚过她的肌肤,最后扶在了她脑后,随即滚烫的薄唇便贴了过来。 第五十六章我醒来都没看到你…… 魏卿被按着猛亲了一会儿,直到快喘不过气了,才堪堪被放开。她微喘着抬头,入目便是一张绝色潋滟的脸,纪明熙两颊微红,眸中隐有水光,也不知是动情了还是酒醉了。 魏卿微瞪了他一眼,这才给他褪了外衫,擦了脸和手,纪明熙虽然半醒,但也听话,让抬手就抬手,让闭眼就闭眼,乖是很乖,就是粘人了些。 不哭不闹不说话,就抱着魏卿不撒手,含墨送进来的醒酒汤,只喝了一口就转过头,哼了一声,不喝了。 含墨为难的看着魏卿,醒酒汤味道是不太好,可喝了到底身子好受些。魏卿无奈,示意含墨下去,最后半逼半哄的,才叫他喝了精光,不过一喝完,魏卿就被堵住了唇,随即嘴里一阵苦涩,是醒酒汤的味道。 纪明熙这才移开脸,下巴微抬,眼含得意。魏卿抽了抽嘴角,心道不能跟醉鬼计较,压下情绪,哄着纪明熙睡了。 见人睡熟了,魏卿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又是伺候人又是哄人的,出了一身汗,便转身去了耳房沐浴。 她出来后也没回里间,直接坐在外间软榻上拿了本杂记来看。直到申时末,纪明熙才从里间出来。 一见到魏卿,他就粘了上去,抱着人,委屈道:“你都不陪我……” 魏卿放下书,转头道:“我不困。” “那就不能陪我睡了吗?卿儿竟然叫我一个人躺着。”纪明熙蹙眉指责,仿佛一个被负心汉抛弃的良家妇女。 魏卿挑眉:“从前未成亲时,王爷一个人不也是这么过来了?”现在在这装什么装? 纪明熙又蹭了蹭她,嘟囔着:“我醒来都没看到你……” 以前没得到,一个人苦行僧一样,熬着也就过去了。可现在人到手了,也开荤了,日子过得不知比以前好多少倍,短短几天时间,纪明熙就被惯坏了,一醒来只见到冷冰冰的屋子,冷冰冰的床——虽然是魏卿的闺房,可人都没影儿,守个屋子有什么用? 他苦巴巴的自己穿衣服、净脸漱口,结果还没见到心上人的影子,心里自然不得劲儿了! 其实这也不怪魏卿,纪明熙平时穿衣走路,沐浴洗漱都没什么响动,这是从前在军营里就养成的习惯,魏卿和几个没武功的丫鬟隔着一扇门,自然听不到他起床的声音。 “现在不是看到了?”魏卿拽了拽他的手,笑道,“既醒了,便去正院见父亲母亲罢,时辰不早了,也该回家了。” 祁王殿下被一句“回家”给顺了毛,又被心上人似撒娇的动作撩的心都飘了,晕乎乎的点了头,跟着魏卿一起出去了。 因老太君事先嘱咐过,等纪明熙酒醒了不用再去静恩堂,也是免了两人折腾。故而他们只去了正院,拜别定国公夫妻。 林氏拉着魏卿的手好一番嘱咐,这才依依不舍的送了他们到二门处,定国公与魏子衿则送了他们到了大门。 魏子衿摸了摸魏卿的头,温声道:“好好照顾自己,想家了就随时回来,受欺负了也要告诉大哥,大哥给你出气!” 魏卿还没开口,就觉眼前一黑,纪明熙挡在了两人中间,隔开了魏子衿的手。纪明熙牢牢握着魏卿的手,警惕的盯着魏子衿道:“大哥不必忧心,卿儿自有本王照顾,‘娘家’她想回便回,至于受了委屈,自有本王这个做‘夫君’的护着!” 魏子衿挑眉,听出了纪明熙重重咬在了“娘家”和“夫君”两个词上的音,他低头笑了笑,倒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魏卿笑着对定国公与魏子衿屈膝行了一礼,便被纪明熙扶着上了马车。 两人回府后,稍坐了会,用了晚膳,沐浴更衣后,魏卿坐在桌案前看账本,忽的烛火一晃,身后一具灼热的身体贴了上来,圈住了她。 纪明熙在她耳边低声道:“在看什么?” 魏卿被他呼吸间的气息烧的耳朵发烫,她轻声开口:“铺子里的账本,管家下午送来的。” “时候不早了,别伤了眼,明日再看罢。”纪明熙薄唇贴着她的耳廓,哑声道。说完,不待魏卿开口,便打横抱起她,往床榻去了。 魏卿也没反抗,乖乖被抱进了朱红明艳的帷帐里,一室春光。 衣衫半褪间,魏卿的声音响起,倒抽了一口冷气:“王爷……身上怎的这么多伤?” 帷帐里,一个男声传来,心不在焉的:“……这个啊,早上和岳父与大舅哥切磋来着……”说罢,魏卿正欲开口,就被堵住了唇,恍惚间只听那人含糊不清道:“……不用管,专心……” 翌日,魏卿一睁眼便看到一双满含欢喜与爱意的眼眸——纪明熙也不知醒了多久,就这么抱着人,眼都不眨的盯着看。 魏卿动了动身子,蹙眉。果然,全身酸痛,腰肢发软。 纪明熙见她脸色不对,忙嘘寒问暖,搭在魏卿腰间的手也顺势给她揉了揉:“怎么了?可是身子乏力?” 魏卿闻言,默默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废话!能不乏么? 纪明熙讨好的笑了笑,手上也殷勤的按摩着:“要不再睡会?现下时辰还早,今日也没什么事儿!” 魏卿眯了一会儿眼,继而摇头:“我不困了,还是起身罢。” 纪明熙自然都依她,下床拿了衣裳过来,给两人都换上,洗漱用膳后,纪明熙问过魏卿的意见,便带着魏卿去参观修缮后的祁王府了。 魏卿一边看着景色,一边在心里点头,现在的祁王府,富丽堂皇,恢宏大气。瑶台琼室,玉砌雕阑,高亭大榭,画栋朱楼。个个巧夺天工,精致非凡,说是一个小皇宫也不为过,也难怪那些御史中丞们铆着劲的参他了。 两人刚走过一个花园,魏卿随口说了句“当比得御花园之景”,哪知纪明熙却忽的转头,牢牢看着她,眼含欢喜与期待:“那卿儿觉得,比起皇宫,王府如何?” 第五十七章这么没眼色的妹夫! 魏卿闻言,微微挑眉,看向纪明熙。身边的人依旧一身玄衣,墨发玉面,长身玉立,一双潋滟双眸柔情满溢,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身后满园春色,不远处碧玉的湖波光粼粼,一切都刚刚好。 魏卿莞尔一笑:“富丽尊贵却无甚人间烟火气的皇宫,哪里比得一草一木皆暗含真心的,”说到这里,她直直看着纪明熙的眼睛,道,“我们的家。” 纪明熙闻言微怔,反应过来后双目惊喜,猛得将眼前的人拥进怀里,紧紧抱着。 这是魏卿第二次对他提起“家”,直叫从小都不缺爱的祁王殿下喜得像是被大馅饼砸中一样。 这几日小夫妻柔情蜜意,吃喝玩乐,过得十分快活,纪明熙自成婚后,嘉隆帝就下旨将他调去了兵部。皇子婚假有本有十日,不过纪明熙脸皮厚,也能闹腾,硬是跟嘉隆帝把婚假生生磨到了一个月。 在府里待了几日,带着魏卿把祁王府转遍了,小两口磨合的也不错——纪明熙等了人这么多年,一朝得偿所愿,又正是新婚蜜意,自然魏卿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以说是非常听话了。 两人腻歪不久,就到了八月二十七日——七公主也要出阁了! “这死丫头,真是会挑时候,嫁人都要给哥哥我添堵!”马车里,纪明熙臭着脸,嘟囔道。 本就是新婚燕尔,他都恨不得时时刻刻长在魏卿身边,哪里想出去见些无关紧要的人?再说这几日京都闷热闷热的,要不是因为七公主,他就能带媳妇儿去庄子上避暑了! 这么一想,纪明熙心情更差了,完全没有一个妹妹即将出嫁的兄长样! 魏卿嗔了他一眼,也不理他,纪明熙只能自己哀怨地抱着人,心里也给霍朗记了一笔! 娶媳妇儿也不挑时候,这么没眼色的妹夫,扔了才好!! 到了宫里,魏卿被纪明熙扶下车后,刚站定,眼角抽了抽,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无奈道:“王爷,该放手了。” 魏卿要去七公主的青云宫,而纪明熙,自然该去见嘉隆帝。 纪明熙沉默了几秒,这才缓缓放开她,他也知道宫里人多眼杂,不能随心,故而只哀怨地嘱咐了几句,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因为方才耽搁了会儿,魏卿到青云宫时,七公主已经快上完妆了。许是因着要嫁人了,今日七公主难得的坐的住,很是乖巧,见到魏卿进来,也只是对她一笑,不用嬷嬷叮嘱,她就自觉的不开口。 魏卿对皇后福身行礼后,一旁的太子妃打趣道:“方才远远的就见着五弟与弟妹了,原是想着与弟妹一同过来,不过太子说,如此只怕我还有得等,只叫我先走呢!”太子显然很了解这弟弟的德行,只瞅了一眼就知道还有得腻歪,索性不叫太子妃空等了。 魏卿闻言一怔,随即失笑,虽有些不好意思,可面上也稳得住,岔开了话题,与太子妃聊到了别处。 过了有一炷香时间,七公主上完妆,换上了凤冠霞帔,同样的,也是惊艳众人,七公主长得本是娇俏可爱,可得益于宫廷嬷嬷的一双巧手,生生被描出了三分美貌,七分艳丽,夺目逼人。 此时,司礼太监提醒时辰到了,皇后看着七公主,微湿了眼眶,细细叮嘱了她几句话,七公主就被嬷嬷扶着出门了,皇后眼含不舍,一直目送她直到人消失在门外。 皇宫规矩森严,女眷众多,霍朗如今还算不得真正的驸马,自然不能进内宫,故而只在内宫门处等着,七公主在拜见了嘉隆帝后,这才被太子背着交到了霍朗手中。 七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不过前三天依然要在霍府给公婆敬了茶,认了亲,待到回门后才能搬去公主府住。太子等几个做兄长的送了妹妹出阁,这时自然也要去霍府撑场面。 魏卿与太子妃等妯娌几个则陪皇后回了鸾凤宫,皇后刚送了唯一的女儿出嫁,虽是嫁在京都,想见就见,可到底与从前不一样了,皇后心情半是欣慰半是苦涩。 进了内殿,皇后刚坐定,几人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外面一片喧哗。 皇后皱眉,后宫在她的打理下,有如此不懂规矩的宫人,打的可是她的脸,更诓论今日还是七公主的大日子,这是给谁添堵呢? 皇后正欲呵斥,就见一个宫女匆匆进殿,行礼道:“禀娘娘,乾坤宫的小杨子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听到是嘉隆帝那边的人,皇后压下气,道:“叫他进来。” 很快,小杨子便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扑通”一声扑在一尘不染的地砖上,哭颤着道:“皇后娘娘,圣上遇刺了!” 嘉隆帝遇刺了??! 众人皆惊,皇后“蹭”的起身,失声道:“什么?” 小杨子不停磕头,额头每一下触到地砖都“砰砰”作响:“圣上遇刺,娘娘快……”不等他说完,皇后便疾步出去,魏卿几人忙跟上,往乾坤宫而去。 一路无话,待到几人走到乾坤宫时,里面宫女太监进进出出,脸上都凝重无比,连动作都带着匆忙。 皇后心下沉重,快步进了内殿,待见到坐在椅子上,脸色凝重的嘉隆帝时,才堪堪放下心来——好歹人还清醒着,等到她随着嘉隆帝的视线,看到一旁软榻上脸色苍白,血迹满身的安王时,心里一突。 皇后浸淫后宫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过?只看着眼下的情况,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心念电转只一瞬,在嘉隆帝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时,皇后已然一副焦急万分,担忧伤怀状走上前道:“圣上……” 不待她说完,嘉隆帝便抬手握住她的,见到皇后钗环散乱,满面担忧,他眼神柔和了许多,温声道:“朕无事,只伤到了手臂,倒是老四……”他转身看向塌上眉头紧皱,神志不清的安王,叹气道,“多亏老四啊……” 第五十八章安王还没那个脑子! “那刺客身手极快,侍卫未及反应,还是离朕最近的老四挡了一刀,朕才只伤到手臂。”嘉隆帝深深皱眉,叹了口气。 皇后闻言,看了安王一眼,语气担忧:“那明休这孩子如何?伤要紧吗?” 嘉隆帝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太医方才看过了,只是伤的重些,并无性命之忧,多养养便好。” 说话间,太监们已经竖起了屏风,太医们要开始治伤了——毕竟这里贵人太多,帝后、太子与太子妃及所有王爷王妃都在,太医们没那个胆子叫帝后避让,只能用屏风隔着了。 嘉隆帝见状,倒是主动带着众人出去了,他边走边无奈道:“这孩子,被伤后不宜挪动,本是想直接叫他躺在朕的床上,好叫太医治伤,哪知这老四也倔的很,非要守什么破规矩,只肯躺在软榻上!” 皇后闻言,心里冷哼一声,苦肉计自然要演全,不然哪能叫你愧疚心疼?面上却道:“这孩子知礼,若真的躺到龙床上,心里反而不踏实。臣妾方才见着那伤也着实吓人得紧,圣上不如多给这孩子些恩典,也算全了他这份舐犊之情了。” 嘉隆帝点头,眼神温和:“你说的很是,老四平日里虽是脑子浑了些,可到底是个好的。” 皇后点头应是,魏卿看了眼一旁面色苍白、神色担忧的安王妃,敛眉深思,今日的事,安王妃真不知情? 显然,魏卿与皇后想到一块了——不怪她们武断,实在是今日一切都太过巧合。且安王其人,野心有余,能力却不足,行事颇为莽撞,也不懂得遮掩,派人刺杀嘉隆帝自己舍身相救演苦肉计什么的,完全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魏卿正思索间,手却被人握住了,她抬头正对上纪明熙略带深意的目光,便知道他也是想到一块去了! “圣上,圣上……”就在这时,近几日身体抱恙的江贵妃跌跌撞撞的跑来了,她身后跟着同样满面焦急担忧的五公主。 江贵妃满脸泪水,鬓钗散乱,先是紧张的望向嘉隆帝,在见到他手臂上缠绕的纱布时,她伸出双手,似是想碰又不敢碰,一双杏眸盈盈含水,泛着心疼。 魏卿见此,心里只感叹江贵妃有手段。 皇后是国母,姿态举止皆有度,若哭哭啼啼,反而遭人诟病,故而方才那般刚刚好。而江贵妃则反其道而行之,柔柔弱弱,我见犹怜,一双眼睛看着你时,仿佛你就是全部,将一个依靠男人的小女人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依着宫里消息的传播速度,江贵妃定然已经知道自己儿子还在里头治伤呢,可她人一到,却是将嘉隆帝的安危放在首位,实在很难叫人不感动! 果然,嘉隆帝神色又柔和了许多,轻声安慰她:“朕无事,反倒是老四……你给朕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孩子从来都敬慕父皇,便是平日里做的再出格,可却是……实实在在将圣上放在心上的!”江贵妃大抵也是被前些日子又是降职、又是闭门思过的给吓怕了,也不多辩解安王的言行,只将他往孝悌良善上引。 说着,江贵妃看向内殿,双眼含泪,似是有些心疼,却又强撑着笑道:“男人家的……皮糙肉厚,伤着了也不妨事,只要圣上龙体安康,明休就没白受伤……圣上没事就好……”说罢,江贵妃的眼泪像是忍不住了般,又潸然而下。 到底是宠妃,这般娇柔姿态,又情真意切,嘉隆帝眼中也带了些心疼,他声音更柔了几分:“老四是个好孩子,朕知道,你放心,朕不会叫他有事……” 魏卿见着这一幕,眼眸微闪,她以前虽然时常进宫,可并未与江贵妃深入打过交道。今日一见,果然,这女人能做宠妃,依靠的可不只是家世和美貌。只是……魏卿微微蹙眉,这母子俩大费周章,搞了这么一波事儿,就单单只为了博嘉隆帝的怜惜? 就在此时,纪明暄大步走来,行礼道:“禀圣上,臣已查明,刺客是刑部侍郎沈大人的随从,进宫后利用沈侍郎身份之便,扮作内宫太监,蓄意行刺!” 此言一出,众人皆默,魏卿也了然,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沈侍郎是东宫沈侧妃的父亲,眼下这般情况,证据虽还牵扯不到太子,可却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别人,太子有谋逆嫌疑!否则一个小侍郎,吃了豹子胆敢弑君?怕不是在为太子名正言顺登基扫清障碍! 可偏偏太子还不能辩解——行刺的是沈侍郎的下人,太子越解释越是显得欲盖弥彰,确有其事! 太子当久了,说没点想法是假的。嘉隆帝年老,越来越力不从心,虽是明确匡扶正统,可忌讳太子势大也是真,安王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布局,直叫太子有口难辩,就算以后查明事实,这件事也会在嘉隆帝心里留下一根刺! 不得不说,安王这一步走的极妙!一箭双雕! 魏卿转头看向太子,太子倒是依然面色不变,只眼中有些许凝重,可眼下他不方便开口,只能等着嘉隆帝决断。 嘉隆帝眼含深意,对纪明暄道:“此事全权交由你负责,务必查明真相,不要冤枉无辜!” 嘉隆帝表明态度,面上是相信沈侍郎、相信太子,可心里如何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牵扯到了党争、谋逆,已经不是女眷们所能了解,故而嘉隆帝只叫众人散了。虽然此事对太子不利,可眼下显然不是商量对策的时机,皇后挥了挥手,叫他们都各自回府去了! 直到坐在了自家马车里,魏卿才开口道:“安王府该是来了新的幕僚了。” 自安王入朝,虽与太子多番争斗,但可从来没占到过便宜,反而是坑得他自己损失惨重! 算计太子?安王还没那个脑子! 第五十九章都是嘉隆帝的锅…… 纪明熙闻言,眼中寒光一闪,手上却轻轻揽了魏卿入怀:“凭着纪明休那个蠢货,还不足以算计到皇兄!” 也是最近他们娶亲嫁人,都忙着准备这些,满京都都知道他有多重视祁王妃,七公主又是嫡亲胞妹,太子自然要跟着操心,在细节上有所疏忽,被钻了空子很正常。 想到这里,纪明熙嗤笑一声:“我倒是小看了他!” 魏卿倒是叹了口气:“只是搅了表姐的好日子!”七公主出嫁当天,圣上遇刺,庶兄重伤,满皇宫乱成一团。虽说不至于忌讳什么,可到底说出去不好听,安王选在今日,怕也是存了膈应人的心思的! “不选在今日,他如何能栽赃嫁祸?”纪明熙眼眸微眯,“也算他有眼色!”若是纪明休选在了他成婚当天搞事,叫他媳妇儿担上不好的名声…… 见纪明熙面带寒色,魏卿自然听懂了他未尽之言,她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当日是在定国公府与祁王府间来往,宫里帝后又不出来,安王可运作空间不大。而七公主从皇宫出嫁,今日进宫的官员女眷们也不少,反而更能浑水摸鱼。 只是今日宫里闹得大,又是众目睽睽的,等到传出去,还不知道那些世家要怎样说!七公主也着实无辜,好好的嫁个人,却凭白担上这样的事儿! 纪明熙看她神色,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动作轻柔的扶正魏卿的发钗,面色却发寒,沉声道:“你不必担心,小七受的委屈,我自是要加倍帮她讨回来的!” 到底是嫡亲妹妹,虽然嘴上总是嫌弃,可纪明熙哪能真的叫人欺负了她去?再者说,还有太子的账…… 魏卿见他心有成算,也微微放下心,继而意味深长的开口:“江贵妃母子俩,今日可真是演了一场好戏!” 纪明熙轻扯了扯嘴角,语气嘲弄:“那两母子惯会演戏,但凡长了眼的,都能看出来那两张伪善嘴脸,也就父皇真当那女人情深义重,柔弱无依!” 跌跌撞撞跑的比旁的女人步步生莲还要美,满脸泪水都能保持妆容精致,连钗环都乱的恰到好处,不给人邋遢之感,反而更激起人的保护欲……说她没有预谋,谁信? 真当梨花带雨那么容易演? 魏卿沉吟道:“不过……五公主看着像是不知情的。”今日跟着江贵妃的五公主格外沉默,可面上眼中的焦急担忧倒不似作假。且五公主虽跋扈嚣张,可本性率直,与七公主一样,随性肆意,一点也不像深宫养出来的公主,叫她做戏……着实有些难为她! 纪明熙对五公主却是没什么好印象,他们兄弟几个,除了安王,就没见过她对谁还有过好脸色,连太子都是想怼就怼,简直讨人厌! 两人回了府,送魏卿回芙蓉院后,纪明熙便与上门的几个官员去了书房议事,直到晚上,快要用膳时,才回了正院。 天子遇刺,自然不可等闲视之,这两日朝野动荡,人人自危。太子作为嫌疑人要避嫌,故而一些事就落在了纪明熙身上,这两日他忙着查探,连新婚蜜月的媳妇儿都有些无暇照顾。 直到第三日,七公主回门,他们要一同进宫,这才堪堪得了闲。 除了照顾安王的安王妃与常年闭门不出的淮王外,大家都是前后脚的功夫就到了鸾凤宫,嘉隆帝也在这里,倒是免去了七公主夫妻再来回跑。 七公主一见到嘉隆帝,眼圈就红了,连礼都没行,跑上前更咽道:“父皇……”她看着嘉隆帝受伤的手臂,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嘉隆帝对这个唯一的嫡女还是很疼爱的,他拿了帕子,用没受伤的手轻轻给七公主擦了眼泪,温声笑道:“都嫁了人的姑娘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叫驸马看了笑话你……” 一进门就默默行礼却没人理他的霍小将军闻言忙道:“公主真性情,也是担忧父皇伤势,当得赤子之心。” 嘉隆帝与皇后闻言,皆满意的看了他一眼。七公主倒是没理他,只红着眼睛委屈道:“我第二日才得知此事,本想回来看看父皇,可是母后不让……” 嘉隆帝听了,倒是微微严肃道:“你母后做得对,哪有新婚第二日就回娘家的姑娘?听着就不吉利!朕只是伤了手臂,哪用得着小题大做?” 七公主从小被娇宠大的,哪里会怕他冷脸?她擦了把眼泪,皱眉娇声道:“什么吉不吉利的?人家就只是担心父皇嘛……” 其实嘉隆帝最小的女儿是八公主,可八公主生母身份低微,又一向木讷寡言,没什么存在感。而七公主这个天真活泼,又贯会撒娇爱笑的小女儿最得嘉隆帝欢心,有时候比皇后还要娇宠她。 所以皇后以前说的,七公主散漫爱闹又没规矩,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嘉隆帝的锅…… 就比如现在,小女儿一撒娇,嘉隆帝就心软,又哄道:“好了,如今过了三朝回门的日子,日后你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你哥哥嫂子们都在宫外,你母后一个人也无聊,哪天想父皇母后了就回来,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好不好?” 此时,一直端端正正站在下首的霍朗闻言,眼皮跳了跳。 好不好? 你说好不好?皇后被嘉隆帝这话气的心里一堵,已经嫁作人妇的公主在皇宫一住就是半个月,就算旁人碍着皇家不说什么,可夫妻长时间不相处,感情淡了,驸马还要不要了? 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真当自己还十八,能宠女儿一辈子呢? 可偏偏七公主个没脑子的,当真就点了点头,说要陪着父皇母后! 这下,连纪明熙都忍不住,同情的看了霍朗一眼,老丈人身份尊贵没法儿怼,又摊上个拎不清的媳妇儿…… 兄弟,你比我苦逼啊! 而霍朗收到纪明熙的眼神安慰,额头青筋跳了一下。 就算成了二舅哥,祁王依旧这么讨人厌! 第六十章五哥是疯了吗? 嘉隆帝跟女儿互诉了会儿离别情,就满意的带着儿子和女婿们上朝去了,女眷们则都留在了鸾凤宫,陪着皇后,毕竟七公主回门,午时大家还要一同用膳。 皇室人员复杂,可嘉隆帝这一脉却是挺简单,尤其今日,来得只有太子、宁王、嫁在京都的长乐公主及魏卿这几对夫妻,还有打着光棍的瑜王和剩女五公主,没有安王这个搅屎棍,除了掐尖要强的宁王妃,其他人都蛮好相处的。 而宁王妃也是个色厉内茬的性子,她就只敢在仗着怀孕时放肆几分,当着皇后的面,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冒头,更诓论她成婚三年也只得了个女儿,相比妯娌太子妃和安王妃有子傍身,除了成婚不足一月的魏卿,就落了她一个,除了心里着急委屈,她也更挺不起腰板来! 这厢七公主也在跟魏卿吐槽:“也亏了是三皇兄,这要换了旁的男人,早就收拾她了,哪能叫她神气?” 自己生不出儿子,就压着满后院的女人陪着她,动辄训斥打骂,连宁王都被她拿捏得夫纲不振! 也就是嘉隆帝不太在意这个扶不起来的儿子,皇后也懒得管一个庶子媳妇儿,否则哪里有她的好日子过? 魏卿闻言,只笑了笑,并未接话。宁王妃再不好,也是她的夫嫂,七公主可以随便说,她却不能开口。 在宫里,祸从口出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一旦落人口实,授人以柄,牵累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 七公主倒是无知无觉的,兀自说得高兴,过了一会儿,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魏卿:“对了,那沈侍郎的事,现在如何了?” 魏卿见她后知后觉的才想到此事,不由无奈,却也回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今日王爷说已经查明此事了。” 当然,事情是查明了,沈侍郎也的确洗清了嫌疑,不过……可能是要大祸临头了! 七公主虽然单纯,却也不是个傻的,见魏卿神色有异,忙问道:“怎么了?莫非还有隐情?” 魏卿闻言,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如她所料,今日早朝异常热闹,下了朝,嘉隆帝一行人还没到内宫,消息就传了出来。 “什么?沈侍郎贪污受贿?”七公主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传消息过来的小太监。 小太监躬身恭敬道:“回公主,今日早朝时,秦王世子呈了证据上去,沈侍郎的确为奸人所陷害。可圣上还未及下旨放他出来,诸御史、葛御史便相继出列,弹劾沈侍郎贪污受贿,高价买官。” 七公主皱眉:“这些个御史惯只会用一张嘴弹劾,沈侍郎可别是又被人给陷害了!” 小太监低头道:“葛御史人证物证俱在,此事……当属实。圣上大怒,当场革去沈侍郎官职,三日后举家斩首示众,九族内男丁充军,女眷流放。” 沈侍郎虽是太子的人,可身在高位,哪有几个清白的?太子贤良,不代表臣下都老实,经此一事,太子也该反思反思了! “那沈侧妃……”七公主愣愣的,半天才说道。 小太监忙道:“沈侧妃已入皇室玉牒,是皇家人,算不得九族内。” 七公主动了动唇,却不知如何开口,娘家一夕倾颓,至亲皆获罪致死,偏偏下令的是自己名义上的公公,这样的局面,活着也是在生生受罪! 魏卿虽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可心里却不由得想起那个温婉如水,眉目柔和的女子。 她从前见过她几次,都是在一些宴会上,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只有那个女子,温和守礼,举止有度,唇边总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从不争抢,从不攀附,自成方圆。 与那些囿于后院,勾心斗角的女子相比,她很能看得清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从来都甘愿做个花瓶与绿叶。 可这样通透的女子,如今,却落得这般结局,实在叫人唏嘘! 七公主心里也不好受,除了太子妃,她也就对沈侧妃有着几分好感,眼下却出了这样的事…… 魏卿见那小太监还站在那里欲言又止,略一沉吟,轻声道:“可是选定了新的御林军统领?” 御林军守卫皇宫,可却在七公主出阁的大日子里,叫刺客混了进来伤了嘉隆帝,原来的统领早就在当日人头落地了,如今,也该是有人来接替了。 小太监弯腰恭声道:“王妃英明,罗将军早朝时举荐了施延施大人。” 七公主此时也回过神来,问道:“施延?那个武状元?” 小太监道:“回公主,正是六年前那位打残了武榜眼的施大人。” 七公主错愕道:“父皇同意了?”施延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护军参领,如何当得御林军统领的重差? “圣上起初有些犹豫,不过……”小太监顿了顿,才道,“不过祁王殿下后来也附议,言施大人年轻有为,办事稳重,他也相信罗将军的眼光,后来,圣上想了想,也便同意了。” 七公主却皱眉:“五哥是疯了吗?”她一个不通政事的公主都知道,罗中宏是明晃晃的安王党,五哥到底怎么想的?给死对头送机会? 御林军统领有多大权利?那是天子近卫,他不拦着也就算了,还凭白叫安王得了利? 她转头瞥向一旁沉思的魏卿,不由得有些着急,轻拍了她一下,魏卿这才抬眸望向她,不过眼里却没有她以为的忧虑焦急。 见七公主不解,魏卿淡笑道:“连你都知道罗中宏是安王的人,圣上耳聪目明,岂会不知?” 七公主皱眉:“父皇知道还顺了他的意,莫不是被四皇兄以身相救给感动了?”这可不是好事! “若三日前圣上心有感动,那过了今日……可就说不准了。”魏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安王野心勃勃,圣上自是看在眼里,可眼下他无功无过,又能力有限,着实不够发挥,倒不如遂了他的愿。”总得给他个作死的机会才是! 纪明熙此举不奇怪,且即便日后施延不安分,那也只是祁王殿下“识人不清”,太过相信罗将军了。 反倒是嘉隆帝……那是多精明的老狐狸,能放任自流,恐怕也是怀疑安王了! 第六十一章她比较担心安王 下了朝后嘉隆帝许是又留了儿子女婿们在御书房商议了会儿,直至午时,一行人才纷纷回了鸾凤宫。 今日一连串的事整得人心累,不只嘉隆帝没了早上的笑意满满,除了心宽的瑜王,连太子等一众人看着心情也不怎么样。不过到底顾着是七公主的回门宴,大家也偶尔都说说笑笑的,活跃气氛。 用了午膳,嘉隆帝又敲打了一番新女婿,这才叫七公主小两口带着一串赏赐回去了。 沈侍郎的事了了,虽不尽人意,可纪明熙却也闲了下来,他还在婚假期,自然是继续待在府里和自家媳妇儿培养感情了。 第二日,魏卿用过早膳后,便坐在窗边看书,纪明熙从书房回来,便巴巴的黏在她身边,从身后抱着她,一起看书。 沉默良久,纪明熙忽然说道:“施延今日上任了。” 魏卿翻页的动作顿了顿,才道:“毕竟是天子近卫,前御林军统领被处置,早些上来新的统领也能省些麻烦。” “还有副统领在,难不成还能翻了天去?”纪明熙嗤笑一声,语气嘲讽,“他也是心急的很……蠢货!” 人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呢,连形势都没看清,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揽权,说他蠢还真不冤枉他! 魏卿勾唇道:“吃相这般难看,却是才符合四皇兄的行事作风!” 纪明熙闻言,笑了一声,挑起她一缕头发把玩着,问道:“昨日朝堂之事你该是了解了罢?” 魏卿点头:“嗯,母后特地叫小杨子与我和表姐讲了。” 皇后不信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虽养的女儿单纯了些,可该知道的也不会叫她懵懂。而魏卿作为儿媳妇,自然也要了解这些,安于内宅,不通事理的主母,在这场夺嫡之争里,可不好过活! 纪明熙勾唇轻笑,道:“那依你之见,施延可适合这个位置?” “心狠手辣,阴沉难辨,却也是个有才的。”魏卿往后靠在他身上,又道,“……不过大抵是奇才的通病,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自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 还没入官场就敢废了武榜眼,除去对手,背景平平的走过官场,几年时间却坐到了护军参领的位置,虽也只是个从四品,可这升官速度,虽及不上当时的魏子言,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如此心计谋略,做事又不择手段,此人倒着实不简单! 纪明熙闻言,眼中笑意深深,问她:“施延是傲了些,可到底能力摆在那里,许是能当好这个差儿也不定!” 魏卿没好气的轻瞪了他一眼,这人早就算好了,还在这跟她装什么?她道,“安王势弱,独木难行,他想当,也得旁人服他才行!” 御林军统领没了,论能力论资历,副统领顶上再正常不过,可现下却被截了胡,自然不会甘心。且御林军那是天子近卫,英杰辈出,心气儿也比一般人高得多,要他们听一个四品小官号令,哪怕是个武状元,也难度甚大。 施延……还有的忙呢! 纪明熙闻言,脸上笑意更浓,看着她,两眼放光:“我就知道,卿儿并非平常女子……这般胸襟见识,便是一般男子也万万不及的!” 魏卿闻言,只笑了笑,又道:“这段时日,施延要忙着和御林军斗智斗勇,怕是没多少精力做正事了。”不搞事儿,怎么拿他把柄? 纪明熙眼中冷意一闪:“他若是聪明,就该先安分些!”没坐稳位置,没收服部下就搞幺蛾子……纪明暄也不是死的! 禁军护卫皇城,而御林军属禁军管辖,有纪明暄在,施延以后恐怕施展不开啊……纪明熙摸了摸下巴,沉思着。 ——看来日后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叫纪明暄先闪开,可别碍着事儿! 这时,魏卿忽的抬头道:“对了,方才太子妃使了人来说,四皇兄回府了,我明天同她一起去安王府看看。” 安王也是个狠人,为了坑太子,身上的伤可是实打实的重!这几日不宜挪动,故而一直在宫里养着,今日才回府。 作为死对头,大家心里门清儿,一切都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可无论怎样,他们也都得走这一趟,做给嘉隆帝看,做给文武百官看! 无论怎样你争我夺,波涛汹涌,明面上的兄友弟恭,妯娌和睦还是要维持的! 纪明熙也明白,不过却还是皱眉道:“那我陪你一起去。”他媳妇儿娇娇弱弱的,哪能单独去吃人的安王府? 再说,安王人残了,可脑子还明白着,丧心病狂的对付他媳妇儿以发泄愤恨,要挟于他……别怀疑,那智障真干得出来! 于是翌日,纪明熙与魏卿一同坐上了去安王府的马车。路上,纪明熙还在她耳边叨叨个不停,“到了那里后,不要吃他们的点心,也不要喝茶,谁给的都不行……都不干净!” 说着,又把点心和果茶往她面前放了放,示意她提前吃饱喝足了,“我们待上一刻钟就走,免得脏了眼睛!” 魏卿不由笑了笑,也从善如流的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到了安王府,魏卿被安王妃亲自迎了进去,到底男女有别,故而只纪明熙去了正院瞧安王,魏卿则被引着去了后院。 分开前魏卿有些担忧的看了眼纪明熙的方向——不是怕这“吃人”的安王府怎么着纪明熙,相反,她比较担心安王。 毕竟以纪明熙对他的厌恶程度,趁他病要他命虽不至于,可纪明熙向来嘴损,安王以前就吃过亏,现在身子弱,可别给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现在可不是搞死安王的好时机! 魏卿随着安王妃去了待客的小厅,太子妃来的倒是早,已经坐在里面逗着安王世子玩了! 第六十二章傻逼弟弟不理也罢! 太子妃见着她来了,笑道:“你可算是来了,我是都喝了两盏茶了!” 魏卿笑言:“祁王府离的远些,可不就是两盏茶的时间?”说着,坐在了太子妃旁边,轻捏了捏小世子的脸。 太子妃嗔她一眼:“就你会狡辩。” 安王妃指挥着丫鬟们上茶果点心,小世子见着自家娘亲,挥着手要抱。 太子妃扶着小世子到了她怀里,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这才道:“我看你气色不大好,该是这几日累着了,如今四弟伤势稳定了下来,你也要好生养养才是。” 这几日时时都在江贵妃眼皮子底下,安王伤的又着实重了些,想也知道安王妃的日子不好过。 安王妃倒是淡然一笑:“这都是我分内之事,算不得辛苦,且还有元哥儿要照顾,我再如何也会保重自己的。”元哥儿是小世子的乳名。 太子妃叹了口气,点点头。魏卿垂眸喝茶,安王妃是个明白人,且那般机密之事,安王怕也不会同她讲,那日她大概是误会了。 三人聊了一会儿,得知太子今日也过来了,魏卿微松了口气,纪明熙要作死,总还有个能靠得住的!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进来禀报——临安郡主来了! 魏卿挑眉,又来了个搞事儿的? 这几日安王在宫里,安王妃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连他们这些兄嫂弟妹都见不到,更诓论临安郡主一个宗室女。 所以,这不,安王一回来,爱意深重的临安郡主就巴巴上门来看心上人了? 太子妃下意识看了眼安王妃,后者倒是面色不变,淡定的让人迎了临安郡主来后院。 没过多久,小丫鬟回来支支吾吾的说拦不住,临安郡主往正院方向去了。 安王妃喝了口茶,也没为难小丫鬟,挥挥手叫她下去了,然后继续淡定的与两人聊天,看着也没把临安郡主当回事儿。 也是,任谁被找茬儿这么久,也该淡定习惯了! 不过安王妃这不悲不喜,全无伤心的模样,倒是引得魏卿多看了她一眼,安王妃这是彻底放弃安王了? 但凡对自己丈夫还有感情,也不该就这么放任旁的女人登堂入室。看着安王妃怀里哇哇乱叫的小世子,她顿了顿,如今……这是有子万事足了? 想想皇后对嘉隆帝的态度,再看看安王妃波澜不惊的面容,连在大多数人眼里过得极好的太子妃,不也是眼睁睁看着东宫进了一个又一个美人? 大姐夫也对姐姐很好,可秦王府后院依然不只姐姐一个女人。 魏卿沉默,这就是皇家女人的悲哀之处了。 哪个女子出嫁前,没有幻想过与夫君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呢? 可在皇家……感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魏卿心有感触,连着情绪也不大好,故而沉默了许多,兴致也不太高。临走时,纪明熙又被太子抓了壮丁,对魏卿一通嘱咐,魏卿本来心情就不爽利,此时说话也淡淡的。 纪明熙以为她是不高兴自己离开,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愤懑,开心的是自家媳妇儿跟自己撒娇闹脾气了,愤懑自然是对着没眼色的太子了,新婚燕尔的却接二连三被他的逼事儿弄得不安生,纪明熙恨不得把亲哥丢出十丈远! 魏卿也没多说,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留下纪明熙看着她的背影甜蜜的烦恼着,媳妇儿太粘人了可怎么办? 虽然他是个干大事儿的爷们儿,可也不能冷落了媳妇儿,不然早点搞死安王,他专心回家陪媳妇儿吧…… 太子看到一脸春意的纪明熙,嘴角抽了抽,随即转身就走,傻逼弟弟不理也罢! 魏卿一路沉默,连带着同在马车上伺候的含墨和含真也噤若寒蝉,不敢轻易出声。 回府后,魏卿刚坐下不久,含雁便端着一个白瓷小锅进来了,她笑道:“这是今日王爷出门时吩咐过的,醉霄楼的粟米百合红枣羹,掌厨特地来府里做的,还热乎着,王妃尝尝?” 魏卿一怔,问她:“怎的突然叫人来府里做这个?” 含雁一边盛羹一边道:“昨日晚膳时府里厨子不是做了这个?王爷见王妃多吃了一碗,便留了心,说醉霄楼的也不错,想让王妃尝尝味道,又怕买回来凉了,故而今日特意叫胡侍卫去请了掌厨回来,只等王妃回来现做呢!” 魏卿看着眼前泛着热气的白瓷小碗,里面红白相间密稠一片,散发着阵阵香气,她抿了抿唇,终是喝完了一碗,味道比起府里的也不逞多让,甜甜的暖暖的,仿佛一路甜到了心里,暖到了心里。 良久,魏卿唇角终于泛了丝笑意,眼神也清明起来,她怎么就忘了,比起皇家人,甚至这世上的绝大多数男人,这人也从来都是异类。 她也是被这几日新婚蜜意冲昏了头,连判断力都不太准了。 平日里,这人最喜欢抱着她,说些甜腻的情话,没事也要黏着她,撒娇弄痴,他会记得她的喜好,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也能为了她,冒世俗之大不韪,顶住所有压力,只为她建造一个世外桃源,给她最好的、他能给的所有…… 她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可到底不是心如止水。被人放在心上,珍而重之,实在叫人很难不动容。 魏卿闭上双眼,想起暖阳节那夜,她被困在那人怀里,微风拂过,她抬头见到那张俊美刚毅的侧脸时,一瞬间的悸动…… 许久之后,魏卿展颜而笑,罢了,什么都是借口,承认自己怕了又怎样?既然不想失去,那就牢牢抓在手里,也许……对方甘之如饴呢? 第六十三章长乐公主是要站队? 时间恍然而过,一转眼已进入深冬,而魏卿也嫁过来三个多月了,这些日子还算宁静,自纪明熙休完婚假,开始上朝理事后,忙了许多,大抵是距离产生美罢,白日里见不到人,晚上回来纪明熙就越发缠着魏卿,一刻都不带离开的。 魏卿倒是闲了许多,婆婆在宫里,不需每日晨昏定省,只每隔三日去请个安便好。平日里也就偶尔回个娘家,去秦王府看看姐姐和小常宁,或是应邀去哪家的宴会打发时间,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如今严冬腊月的,外边虽冷了些,可京都贵妇小姐们也不乐意整日待在府里无聊,故而时有人会找些乐子出来,与大家一同消磨时间。 而现在,魏卿就在长乐公主府的暖阁里,与魏锦坐在一处说着话。 “虽说春日里百花齐放的盛景难得,可寒冬傲梅倒也别有趣味,方才园子里映着白雪,那红梅仿佛活了般……到处白茫茫一片,只这鲜活气叫人心里欢喜!”魏锦扬眉笑着。 魏卿也点头:“四皇姐惯是爱热闹,这冬日里的雪白静谧,她是最看不惯的!”长乐公主时常办些宴会玩乐,今日也是请了众人来府里赏梅的。 长乐公主排行老四,生母是贤妃闵氏,出身平阳侯府,是勋贵里掌着实权的,这也是贤妃能位列四妃之首的主要原因。 说实话,比起江贵妃,贤妃只差了个帝宠,在家世相貌等方面分毫不逊色,可以说,只要贤妃肯争,现在的宠妃是哪个还真说不准。 可偏偏贤妃性格淡漠,独来独往,只除了对长乐公主这个唯一的女儿亲近些外,再没人能叫她分神。 而长乐公主却与她截然不同,从小就玲珑心思,长袖善舞,颇得嘉隆帝几分宠爱,又因着外家得力,在七公主成亲前,她是唯一一个嫁在京都的公主,且婆家门第也不低,嫁的是周太傅的嫡次孙,周琰。 长乐公主在京都也是拍的上号的人物,以她广结善缘的性格,再加上身后的势力,所以少有拂她面子的,今日的赏梅宴也挺热闹,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笑。 魏卿的圈子自然是皇家妯娌圈,七公主也在,而五公主这段日子深居简出,不轻易出来。 魏卿正与魏锦在说话,却突觉小腿一重,低头看去,一个穿着水蓝缀花袄子的小姑娘抬头,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懵懂的望着她——是宁王家的小郡主,唤阿绫的。 她如今正学会走路,最是活泼的时候,这样一个萌萌的小姑娘站在面前,魏卿自然也喜欢,不过她还未开口,小姑娘就被拉走了,宁王妃搂着女儿,扬声道:“瞧你这孩子,怎的还撞到你五皇婶了?弟妹你可别放在心上,这孩子顽皮了些,也实在叫人头疼!”后一句是对着魏卿说的,可眼神与表情看着却实在不安好心。 果不其然,不等魏卿接话,她又状似烦恼道:“这养孩子啊,真是闹得慌,得时时操着心,连夜里我都睡不安稳……还是弟妹轻松,这日子过得三嫂我都羡慕!”话这么说,那眼神却直往魏卿的肚子上瞧。 魏卿进门也有日子了,可肚子一直没动静,可不叫仅一女儿的宁王妃心理平衡了? 我再不济还有个女儿,总是能生的,你一个占着祁王独宠的,肚子却还平着,啧…… 这不,那优越感蹭蹭的往上冒! 魏卿微微一笑:“那四皇嫂成婚的第一年里想必也是过了段清净日子罢?毕竟新婚燕尔的,四皇兄且疼皇嫂呢!” 这话也真是句句往宁王妃心上捅,宁王妃久未有孕,求子求的满京都都知道,她人又善妒,宁王稍一去小妾的院子,就闹得满府都不安宁,新婚燕尔……也就那么两个月吧! 而宁王妃闻言,脸色瞬间便不太好看,这时魏锦用茶盖拂着杯子里的茶叶,笑着对旁边的安王妃道:“前日母亲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聊起时也忧心祁王的子嗣问题,倒是娘娘劝她,说子女缘分天定,急不得,且卿儿年纪小,现下有孕易损身子,还是再调养两年的好,母亲一听,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心倒也放宽了许多。” 魏锦虽未明着打宁王妃的脸,可话里意思也很明白:人家婆婆跟亲娘都不着急,你在这瞎操个什么心? 宁王妃脸色青白交加,可她没胆子翻脸——不是只有七公主那种熊孩子怕魏锦,熊大人也怕! 魏卿性子平和些,被挑衅了,笑眯眯的就能怼回去。可魏锦不同,她天生自带上位者气势,只一个眼风扫过去,就能唬得人不敢开口。 “呦,这是做什么呢?”长乐公主这时刚好从旁的女眷那里过来,坐在一旁笑着开口,“方才就看着你们在这里说笑,远远瞧着,竟像幅画一般,要我说,最有福的,可就是几位皇兄与皇弟了!” 她说完,七公主就状似不满的开口:“四皇姐可是忘了小七了?” 长乐公主打趣道:“咱们荣嘉公主本来就是幅美画儿啊!”荣嘉是七公主的封号,天裕每位公主出嫁前,皇帝都会赐予封号,以示恩宠。 见七公主得意一笑,长乐公主笑着摇摇头,朝阿绫拍拍手,道:“小阿绫,来四姑姑这儿!” 阿绫也是经常见长乐公主的,见她叫自己,跌跌撞撞的就朝她跑过去了,长乐公主一把搂住她,轻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笑道:“小阿绫也是个小美人啊!这么乖,要不说你讨人喜欢呢!” 这下,连宁王妃的脸色都缓和许多。 没有提到任何方才的事,无声化解这场小风波,长乐公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几人自然又顺着聊了下去,可不知是不是魏卿的错觉,她总觉得长乐公主对她的态度好似比从前做姑娘时亲近些。 不!不止是对她一个人,长乐公主对太子妃,对魏锦,都是如此。而看她对安王妃与宁王妃,虽面上笑意盈盈,却好似隔着什么一般,笑意也未达眼底。 所以,长乐公主是要站队? 第六十四章王爷是跑过来的? 长乐公主是何想法魏卿不清楚,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现下几个人相处的也很是融洽。 众人略坐了一会儿,就到了午膳时间,长乐公主是个做事妥帖的,既请了人过来,自不可能只单单看个梅花,她早先便准备好了鹿肉,预备午间烤着吃。 下人们摆好了桌子,长乐公主便招呼着众人入席。 太子妃笑着坐下:“踏雪寻梅,暖阁烤肉,要我说,咱们这些人,可都不及四皇妹会享受呢!” “我惯是个爱躲懒的,也就只自己找些乐子来罢了!”长乐公主说完,又道,“这肉极是鲜嫩,吃着也爽口,你们也尝尝。” 众人应声,魏卿也跟着夹起了一片鹿肉,刚嚼了一口,也觉味道很是不错,可没过几秒,不知怎的,她胃里一阵翻涌,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 旁边魏锦见着了,忙放下筷子问她:“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魏卿张了张口,正欲答话,却终是忍不住,以帕掩嘴,干呕了起来。 这番动静不小,也吸引了许多视线,长乐公主忙叫人去请府医,后又叫含墨扶了魏卿进内室,让她躺着歇息会儿。 魏卿方才一阵干呕过去,又离了那阵味道,整个人倒是平静下来,只静静漱了口,坐在软榻上。 太子妃等人也随着进来,都是过来人,她们眼神一对,就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到底是要大夫来看了才作准,故而她们也未开口。 魏锦眉头微蹙,挨着魏卿坐下,不时问她两句。府医很快就到了,魏锦让开地方,忙叫他给魏卿看诊。 府医隔着丝帕搭脉,未用多长时间,就弯腰拱手道喜:“此脉圆滑流利,犹如飞盘走珠,乃滑脉之象,恭喜王妃,已有一月身孕。” 虽然早就猜到,可从府医嘴里说出来,众人还是惊喜的,魏卿虽心里有了准备,可如今乍一坐实,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就……有孕了? 她才不到十六啊! 长乐公主满面笑容,忙使人去宫里与定国公府报信了。 安王妃也笑着开口:“方才还说到此事,未曾想转眼就有了好消息,怕是小世子在弟妹腹中听到了,忙着出来给母妃撑腰呢!” 安王妃这话也极有深意,撑什么腰?自然是宁王妃冷嘲热讽,人家孩子不乐意了,出来打脸了呗! 要说这屋子里,脸色最难看的,那必然是宁王妃了。她此刻脸上火辣辣的,觉得极是讽刺,看着魏卿的肚子也没什么善意,却偏偏说不出话来,只能脸色难看的站在原地。 其他人也没理她,都纷纷向魏卿道喜。妇人怀孕本是坐稳胎,三月后才广而告之亲友,可魏卿今日是众目睽睽之下,京都一大半的女眷们都见到了,自然瞒不住,且就算不说,依着魏卿的反应,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故而长乐公主只安排魏卿待在内室,免得出门被冲撞。接着吩咐厨房做了清淡些的吃食来,又撤了屋子里的熏香等物,一连串安排看得魏卿只在心里感叹,这位长乐公主果然是玲珑心思。 不过,该谢还是要谢的,等到长乐公主吩咐完了,她笑着道谢:“今日劳烦四皇姐了。” 长乐公主不甚在意,嗔了她一眼:“你既叫我一声四皇姐,我还能不管你不成?跟我客气什么?日后小世子出生了,我家珏哥儿也多了个玩伴,也叫他好好带带弟弟!”珏哥儿是长乐公主的长子,大名周珏,今年刚刚满四岁,因为目前是公主府唯一的孩子,故而很得长乐公主夫妻宠爱。 魏卿顺着笑道:“血亲兄弟,自该如此。” 这时,厨房专门给魏卿做的午膳好了,丫鬟们正在上菜,太子妃瞧着食量不少,便也没出去,与魏锦几人一同坐在内室陪着魏卿用膳。 宁王妃自然不想待在这里堵心,可妯娌们都在这里,她一个人出去着实不大好看,外面那些人也不定如何说,故而她咬咬牙,也坐下了。 长乐公主是主人家,自然不能只顾着这里,她留了些人在内室伺候,自己则出去招待外面的女眷们了。 太子妃看着桌上清淡得宜的菜式,忽然笑了笑,道:“我猜今日这顿午膳吃不了。” 安王妃闻言,也是一笑:“今日父皇留诸位皇兄皇弟们一同用午膳,待消息禀报到宫里,五皇弟怕是等不及吃饭了。”今日所有皇子都被嘉隆帝留在乾坤宫培养感情了,故而方才长乐公主便只叫人去宫里和定国公府通知了,反正祁王府去了也没个主子在。 而等一盏茶后,下人禀报祁王来了时,魏卿嘴角抽了抽。 太子妃打趣道:“瞧我说什么?这么快的速度,五弟怕是刚听到消息就赶来了。” 她们说话间,外头已经有行礼声响起,几人转头望去,就见到……被门槛绊了一下的祁王殿下! 众人:“……” 纪明熙倒是没感觉到丢脸,他凝眸一扫,看到桌前的魏卿后,眼神贼亮,忙大步上前,却在到魏卿跟前几步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忙退后几步,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魏卿看着眼前脸色红润,衣裳凌乱,额角还带着细微汗珠的人,顿了顿,问他:“王爷是跑过来的?” 纪明熙闻言,终于有些尴尬,他以手掩唇,咳了声,道:“我听到消息,有些激动,只想着早些过来……”所以忘了还有马这么个玩意儿! 魏卿有些好笑,但看着他额头的汗珠,到底是有些动容,想拿帕子给他擦擦汗,却见到他离得几步远,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心知是什么原因。 这人前几日还说得好听,等她十七岁,身子养好了再生,可现下这情况……他敢近她身才怪! 到底是在别人家,魏卿也没说什么,同长乐公主告别后,就叫纪明熙扶了她回府。 魏锦嘱咐了妹妹几句,又约定明日去看她,这才不放心的看着魏卿回去。 一旁也来接媳妇儿的纪明暄见状,问她:“你不希望妹妹有孕?”即便是小姨子成了自己的堂弟妹,纪明暄也仍然同从前一样叫魏卿妹妹,以示自己娘家人的身份,与媳妇儿同气连枝。 第六十五章不是个冒牌货吧? 魏锦闻言,叹了口气:“卿儿还小,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且祁王……”看着也不像个靠谱的! 就这么两个人,孩子生出来了,能顾得好吗? 纪明暄顿了顿,道:“事已至此,日后只能你做姨母的多多看顾些罢。”世子爷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已经给不懂事儿的堂弟记了一笔! 魏锦一想,也是这个理儿,怀都怀上了,还能说不要就不要?罢了,以后自己多接小外甥来玩,也能照顾着些他。 纪明暄是与纪明熙一同出宫的,他抬眸扫了一圈,顿了顿后,这才对宁王妃道:“方才三皇兄不慎用了些花生软糕,身上起了疹子,现下已经回府了。” 宁王妃闻言皱眉,长乐公主忙道:“严重吗?三皇兄现下可安好?” 纪明暄沉声道:“还好,不甚严重。”人都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事儿? 太子妃和安王妃也关心了几句,倒是一直扶着长乐公主的周六姑娘忽然开口道:“二嫂,我记得上次大哥也是这般情形,幸而府医做的药丸厉害,见效也快,现下府里还剩下一瓶。” 长乐公主被小姑子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忙叫丫鬟去拿药了。她转身对宁王妃道:“这是府医研制出来的,可效果却极好,回去叫三皇兄内服两粒,明日疹子就能消下去许多。” 宁王妃虽眉头皱着,可态度却不见多焦急,听到长乐公主的话,也只是点头谢了谢长乐公主。 众人见状,皆在心里言道宁王妃傻。再怎么说那位也是天潢贵胄,金尊玉贵的皇子!更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此时便是病的不重,她却也连样子都不肯做,日后必是要吃大亏,真真是蠢极! 不过到底是旁人家的事,她们也未多言,众人皆用了膳,告辞离去。 此时,祁王府的马车里,魏卿端坐于首,挑眉看着堪堪坐在角落里,满脸讨好的纪明熙。 终于,魏卿把玩着小巧的茶杯,轻声开口:“王爷离我那么远作甚?” 纪明熙小心的看了看她的脸色,才道:“你如今有孕了,万一挤着了孩子就不好了。” 魏卿手上动作一顿,缓缓勾唇:“说到孩子……王爷是不是该解释解释?” “你以为是我故意的?”纪明熙瞪大眼睛,一抬身忙坐近了些,急道,“不是我,我也不知明明都避孕了,为何还会有了孩子!” 魏卿闻言,才终于正眼看了看他,缓缓道:“王爷的意思是……这孩子不是你算计得来的?” “当然不是!”纪明熙有些冤枉,看着她的眼睛,神色诚恳,一字一句道,“我虽然想要孩子,可却不会枉顾你的身子,以你现下的状况,并不适合怀孕……你的安危,我从来都放在首位,孩子和你若选其一,我只会选你!” 魏卿默了默,道:“那你方才坐那么远?”不是心虚? 纪明熙抿了抿唇,看着她,有些小声道:“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方才去公主府,自家媳妇儿看他那眼神儿,犀利得他心慌…… 魏卿被他直勾勾看着,良久,才叹气道:“是我想茬了。”宁王妃并非第一个议论的人,作为太子妃之下第一尊贵,京都不知有多少人都盯着她的肚子,成亲都三个月了,风言风语也有一些。 魏卿大抵也能明白那些人的心态,无非就是酸葡萄心理罢了,娘家人虽也不赞同现在就生,可到底隔着一层了,故而前日才有了林氏往宫里那一遭。 所幸皇后还是明理的,也心疼她,叫她不用着急。 她这才放下心,可今日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脑子说不乱是假的,也误以为是纪明熙自己想要孩子,毕竟他对如意和常宁都是喜爱非常…… 她并不排斥现下就生孩子,只是却恼他不说实话!这人才说会再等两年,她误会他口不应心,自然心里有气…… 纪明熙观她神色,大抵也能明白她在想什么,他坐到魏卿旁边,轻轻搂住她,柔声道:“是我做的不好,才叫你误会了。” 他轻抚着魏卿还未显怀的小腹,眼神温柔:“日后我会做的更好,一定不叫你和孩子受委屈!” 见魏卿笑了,纪明熙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媳妇儿发飙也和别人不一样,要不是他反应快及时表忠心,不然等孩子出生前,怕就是个睡书房的命了…… 魏卿有孕,最高兴的莫过于宫里和定国公府了,嘉隆帝一串儿的赏赐往祁王府抬。皇后也是喜不自胜,原以为小儿子的子嗣要再等几年了,可现在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今日鸾凤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得了三倍赏钱,正在心里谢着好命的祁王妃呢! 第二日,定国公告假一日,专门带着老婆儿子和儿媳妇儿上门看女儿了。 魏子衿坐在外间,看着纪明熙小心翼翼的扶着魏卿坐在铺了两层垫子的软榻上,神色温柔,语气也极其轻柔的说着:“卿儿小心……你方才吃了两块桂花糕,渴不渴?我叫人给你上果茶?” 见魏卿摇头,他才坐下来,两手搭在魏卿肩上……捏肩! 见识过祁王殿下在朝堂上飞扬跋扈,作天作地气的御史吐血的定国公父子:“……”这特么的不是个冒牌货吧?! 自从两年前赐婚后,祁王殿下崩人设崩得很是欢脱!从冷艳高贵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到无赖难缠、作天作地的霸王龙,只需要一道圣旨的距离! 不过现在……这画风也颇诡异了些!! 绕是见多识广的定国公,也有些接受无能! 魏卿大概也是感觉到了娘家人诡异的沉默,低咳了一声,转头警告的看了纪明熙一眼。 纪明熙接收到她的眼神,忙收回手,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只双眼还黏在魏卿身上,含着浓浓情意,温柔无比,连冷脸老岳父都没能分走祁王殿下一个眼神儿! 第六十六章要她拐着弯儿的来添堵? 到底还有女眷在,纪明熙纵然想留下,也不太方便,故而在定国公与魏子衿关心完女儿和妹妹后,就带着他们出去了,只留林氏与苏挽眉陪着魏卿。 魏卿刚想起身,林氏忙扶着她又坐下,嗔道:“还当你自己是个大姑娘呢?有孕了就好生待着,少折腾,知道吗?”她话是这么说,可眼里的喜色却是遮都遮不住。 魏卿笑了笑,道:“女儿知道了,一定好生护着自己的身子……如意呢?嫂嫂今日怎的没带来?” 自嫁人后,林氏与苏挽眉也带着如意来过几次祁王府看魏卿。 苏挽眉还是从前那般淡然,只是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为魏卿高兴:“她现在正是顽皮的时候,每日都闹腾的人不安生,王妃如今有孕,可不敢叫那泼猴儿闹你!” 说到小孙女,林氏也不由得失笑:“平日里你大哥尽宠着,她要做什么都由她,上房揭瓦都给递梯子,现在那丫头可要上天去了,连老太君都震不住!” “小孩子精气神儿十足才好呢!”魏卿握着林氏的手,笑道,“都说小孩儿一天一个样儿,可别等下次见她时,小如意都不认得我了!” 林氏眼神温柔:“小如意且惦记你这个疼爱她的小姑姑呢!” “下次母亲与嫂嫂带她过来便是,她再闹腾还能翻了天去?”魏卿轻抚了抚肚子,笑道,“叫她与我亲近些,说不定我腹中的孩子日后也能一样可爱讨喜呢!” 林氏无奈:“好好好,带她来!这丫头知道能出来玩,怕是又闹的不行了!” 今日魏卿也没怎么动,几人就静静坐在屋里说话。这屋子里三个女人,两个都是有经验的,都一一叮嘱了魏卿许多孕期要注意的地方,魏卿也仔细听着。 虽然昨日宫里皇后派了两个嬷嬷过来专门照顾魏卿,可长辈的话,到底更能安人心些。且魏卿年纪小,林氏更是担忧着女儿的身子,只恨不得将她知道的一股脑儿全塞给魏卿。 一同用过午膳后,林氏便起身准备回去了。魏卿被含墨扶着起来,坚持送了他们到门口,对林氏道:“如今我身子如此,也不方便走动。劳烦母亲回去告知祖母一声,待到女儿坐稳了胎,再回府给她老人家请安!” 林氏闻言,倒是没有反对,只笑道:“你祖母知道你有孕,十分高兴,喜得直念佛祖保佑!今日带来的药材,有一半都是你祖母给你的,你到时是该回去看看你祖母,叫她老人家安心!” 说罢,几人道了别,便回去了,纪明熙扶着魏卿回屋子里。 魏卿刚坐下,便有丫鬟禀报说胡侍卫求见王爷。 纪明熙闻言,低头对魏卿柔声道:“你先歇息会儿,我出去看看。”说完,见魏卿点了头,这才匆匆出去。 这一走,就走了小半个时辰。魏卿也没多想,只当是有政事处理,毕竟现在纪明熙虽告了一年的假,专门在家陪怀孕的媳妇儿,可安王最近也回了朝,幺蛾子且出呢! 魏卿坐在塌上看书,这时含真走进来,似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对魏卿道:“王妃,方才大理寺卿宋大人派人送来了两个女子,说是顾念王妃有孕,让她们来伺候王妃。” 此言一出,魏卿只挑了挑眉,身边含雁几个丫头却都瞬间变了脸色。 都是高门大院里的,谁不知道谁?这种来头的女人,说伺候王妃只是面上好听,说到底还不是变着法儿的给祁王塞女人? 魏卿才传出来有孕,这些人就不安分了,府里有路梵压着还不显,可外头的就拦不住了…… 含芙皱眉,面带怒色:“咱们王妃到底是如何碍了宁王妃的眼?要她拐着弯儿的来添堵?”大理寺卿是宁王妃亲爹,要没有宁王妃授意,大理寺卿是吃饱了撑的来管祁王府后宅的事儿? 魏卿倒是没说话,看含真的脸色,这事儿还有后续呢! 果然,含真瞥了含芙一眼,道:“姐姐急什么?我这还没说完呢……方才那两个女子刚送到府里,就叫王爷给绑了起来,带出府了!” 含雁有些不解,带出府做什么?总不能是王爷想金屋藏娇吧? 倒是魏卿听到这,眉头跳了跳,隐约猜到了他想干什么! 接下来,含真的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她忍笑道:“王爷叫人绑着她们一路去了宋府,两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就直接扔在了门口的硬石板上……王爷骑着马,就对着宋府大门喊着‘本王惧内,无福消受宋大人好意,如今完璧归赵,也望宋大人莫辜负本王一片苦心!’” 竟是将那两个女人给了宋大人做妾! 含墨问她:“那宋大人如何说?” “王爷一片苦心,他敢拒绝吗?”含真忍着笑意,接着道,“当然是欢天喜地的谢祁王殿下赏赐了!” 这下含芙没忍住,以帕掩嘴,笑了起来,其他人也忍俊不禁。 含墨面带笑容:“这下宁王妃怕是要怄气了!”自己送给小叔的女人,到最后反而归了亲爹,给自己亲娘添堵,宁王妃不定要怎么气呢! 含雁接道:“也是她自食恶果!” 含真也笑道:“看她以后如何做在咱们王妃面前阴阳怪气!” 魏卿也眼带笑意,不得不说,纪明熙这招也绝!以后谁再往祁王府送女人……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大理寺卿也算是个高官,周围的清贵府邸不知多少,纪明熙阵仗又闹得不小,下午那一出,根本瞒不住人。 不到半天,大理寺卿给祁王送女人结果被反打脸的事就传遍了京都上流圈子,一时间,宋府和宁王妃被群嘲,好几天都没人敢出门。 第六十七章皇后娘娘教你做人! 不论外界如何传言,却是再也没有人不知死活的给祁王府送女人。人刚刚好利索能蹦跶了的安王倒是想添堵,不过却被宁王妃这个蠢货给气着了——智商低就别出来秀下限,放着本王来! 当然,安王殿下丝毫没意识到他自己的智商也不高!让他来,其实和宁王妃也差不到哪儿去! 总之,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个蠢女人给他的路都堵死了! 纪明熙第二天就上折子参了宋大人一本,嘉隆帝竟也顺着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皇后更是直接训斥宁王妃不安于室,挑拨是非,专门派了嬷嬷去宁王府教她规矩! 这事儿也没避着人,所以不久后京都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众人都感叹祁王妃好命,连怀孕了都是椒房独宠! 至于宁王妃? 那就是个脑子拎不清的蠢货! 嘉隆帝不知道怎么想的,可皇后却是实实在在的动气了。往常只是懒得自降身价去收拾一个庶子媳妇儿,再者宁王早就被踢出夺嫡的局了,她也不必做的太难看。 可如今,宁王妃手都伸到她儿子后院里去了,还用的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实在叫人倒胃口,更何况她儿媳妇儿还怀着孕呢! 敢搞事儿? 皇后娘娘教你做人! 宫里两位大佬出手,还是很能震住人的,至少,最近祁王府清净了许多,连送礼奉承的都少了些,生怕惹的帝后再发怒! 魏卿整日里被捧着宠着,什么都不必操心,动动嘴,自有人殷勤效劳。连眼下过年的热闹气氛都没能影响她静心安胎的生活,宫里年宴不必参加,也免了年后人情往来,不知轻松了多少倍。 如此,两个月后坐稳了胎,对比旁人整日走动的疲累脱力,魏卿这个孕妇反而神采奕奕,精神极好,直叫来看她的魏绮大呼享受,被酸了好半天! 坐稳了胎,自然也该出去了,第一件事当然是去宫里先给婆婆请个安。 魏卿这日起的稍早了些,梳洗打扮后,用了早膳,便出门了,纪明熙如今自然是魏卿在哪里,他就去哪里,可以说得上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了! 进了内宫,因为怀着孕,皇后可不舍得叫儿媳妇儿走着去,特地派了软轿过来接,魏卿坐进去,只觉软的不像话,都不像是坐着轿子,轿夫抬得也极稳。 当然,对亲儿子,皇后就没这么慈爱了。 祁王殿下此时正走在软轿一旁,丝毫没有被差别待遇的不忿,反而在心里给皇后的做法点了个赞! 他们走了大约有一盏茶时间,纪明熙不甘寂寞,一直嘘寒问暖,给自己刷存在感。就在魏卿心中颇为无奈时,外面的人却突然没声了,她正疑惑间,就听到了宫女太监们的行礼声。 是淮王! 魏卿心中早就对这个长年闭门不出、与世无争的淮王好奇了,更何况现在外面的还是自己的二伯,下轿问候还是必要的! 她知会了一声,轿帘就被掀起来,纪明熙顾不得与淮王打招呼,忙上前小心的扶了魏卿出来。 “五皇弟,五弟妹。”魏卿刚站定,就听见一道似平淡似清厉的声音,抬头看去,面前的人一身青色锦衣,面容俊朗,可神色却同他的声音一样,平淡至极。 单看面相,淮王倒是同外界传言一样,沉默寡言,性格冷淡。这人哪怕样貌不俗,存在感却极低,只直直站在那里,也很容易被忽略,魏卿直面他的第一感受,就是这人毫无攻击性,寡淡无味。 纪明熙扶着魏卿,对淮王点头道:“倒是许久不见二皇兄了。”除了不安分的安王,对着其他兄弟,纪明熙虽不像太子那般亲厚,好歹面上客气许多。 淮王闻言,唇角微提了提,算是笑了笑,对于这种冷淡风的人来说,这么笑一笑也是很给面子了。淮王道:“前些日子吹了风,伤寒加重了些,恐父皇母后担忧,故病愈后特来请安。”说完,他转而看向魏卿,道,“还未曾恭喜五皇弟和弟妹。” 魏卿闻言,缓缓福了福身,纪明熙扶着她站好,才道:“多谢二皇兄!不过如今王妃身子重,不宜站在风口,我们还要去母后处,这便先行一步了!”虽然对他客气,但祁王殿下可舍不得叫自己媳妇儿站这儿耗着! 淮王点头:“皇弟慢走,告辞!”说罢,颔首致意,便转身走了。 纪明熙也扶着魏卿上轿,嘴里还温柔念叨着:“卿儿小心些,别磕到头了……”在淮王面前还有点人样儿的祁王殿下,又瞬间回到了温柔忠犬风! 到了鸾凤宫,依旧是秀云嬷嬷在外头侯着,她见到魏卿,脸上喜色顿生,忙过来扶着魏卿另一边,笑道:“老奴先给王妃道喜了!” 魏卿面带歉意道:“方才在路上遇见二皇兄,耽搁了些时间,叫嬷嬷久等了!”现下虽过完了年,可天气还冷着,看秀云嬷嬷通红的手,就知道她等的时间不短了,让一个老人家苦等着,魏卿心里也过意不去。 秀云嬷嬷倒不计较这些,边走边笑着开口:“也不知怎的,今日鸾凤宫热闹的很,不只淮王爷,咱们五姑娘也进宫看娘娘来了!” 秀云嬷嬷口中的五姑娘,是英国公府五姑娘许元昕,与四姑娘许元筝是双胎姐妹,皆为英国公夫人嫡出,因着英国公府规矩严谨,家风极好的缘故,这对姐妹花在京都也很有名气,年纪与魏卿一般大。 此时魏卿闻言,挑眉:“怎的元筝姐姐没有一同来?” 秀云嬷嬷笑意盎然:“四姑娘定亲了,近来正在府里学管家理事呢!”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了内殿,里头只有皇后一人在贵妃榻上坐着,许元昕却不见踪影。 第六十八章该有点字母数了! 未等魏卿行礼,皇后带笑的声音就响起了:“身子重还讲什么虚礼?快过来坐!” 魏卿也没再坚持,纪明熙扶着她坐在皇后旁边,皇后拉起魏卿的手,眉开眼笑的:“一路过来可累着了?你这孩子也是,好生在府里养着便罢,母后还能怪你不知礼?” 纪明熙见着亲娘只拉着媳妇儿关心,眼里丝毫没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便默默去了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也不闹腾。 魏卿则笑着回道:“现下儿媳已坐稳了胎,多走走也不妨事。且许久未来给母后请安,儿媳也想着母后呢!”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也就你心眼儿实!” 可不是么?想当初宁王妃一朝有孕,那可是连皇宫的门都没进过,跋扈得明目张胆!太子妃当初怀着皇长孙的时候,都没敢像她这么作,老老实实坐稳了胎,也是每隔五日便去鸾凤宫给皇后请安的! 魏卿笑了笑,又道:“方才秀云嬷嬷说元昕姐姐来了,怎的现下不见她?” “这丫头啊!”皇后有些无奈,回道,“听说绮罗宫一旁的寒梅还未凋,方才去那边了!” 魏卿了然,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许元昕这才回来了。 英国公府姑娘们的教养在京都都是出了名的,许元昕与姐姐许元筝性子也相差不大,都是同样的端庄大气、规矩守礼。 她一进门,向皇后行了礼后,对着魏卿与纪明熙笑道:“有些日子没见表嫂了,今日瞧着,表嫂精神却很是不错,与一般孕妇不同,可见熙表哥是上了心的。” 许元昕年纪大上魏卿一些,二人从小就姐妹相称,如今身份乍然改变,许元昕叫表嫂叫的很顺口,魏卿也不知该如何唤她,索性就依着从前的叫法了。 此时,听到她此言,魏卿还没说话,对面的纪明熙含着笑意的声线就响起了:“那是自然,如今卿儿日常的一切事宜,可都是本王经手的!”语气非常得意。 皇后笑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心疼卿丫头就好,现下你们府里虽没有长辈,可无论如何,你也不许给卿丫头委屈受,不止怀孕这几个月,以后也要如此,知道吗?” 纪明熙挑眉:“自不用母后嘱咐,我自己的媳妇儿当然自己疼!” 皇后被这话噎的眉头跳了跳,遂转身不再理这糟心儿子,一心同儿媳妇与侄女说话。 “不知元筝姐姐定了哪家的公子?”魏卿想到秀云嬷嬷的话,有些好奇,此时便问道。 许元昕回道:“是右相家的大公子,严宇翰。” 皇后也笑道:“这家公子我见过几次,是个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孩子,想必同筝丫头也能聊到一处,是桩好姻缘!” 而魏卿听到是右相家,眼眸闪了闪,从做了祁王妃起,定国公府就明确成了太子党,而魏绮嫁了谢庭,与左相府也有姻亲,现下皇后娘家又拉了右相府过来…… 太子的势力日渐强大,只要按着现在的势头走下去,登基大抵顺利。可魏卿总有些不安心,当初利用郑秀父女对付定国公府的幕后之人,到了如今还没有线索,她心里总有种预感,这人的目的并非只有定国公府,他要的,也许更多…… 魏卿心绪有些乱,而此时,皇后对许元昕说道:“说来筝丫头都定亲了,你也多想想自己的事儿,你母亲前些日子还同我抱怨,说管不住你。” 许元昕有些无奈:“姑母,我还小,这事不急……” “你都十五了,还小?”皇后微微挑眉,神色有些不赞同,“卿丫头比你还小,如今都怀孕了!从前也罢,可如今连你姐姐都定了人家,就落下一个你,这像话?” 许元昕张口欲言,可不知怎的,又闭了嘴,沉默着不说话。 皇后见状,叹了口气。此事英国公夫妻都同她说过,希望她多劝劝许元昕,可眼下这般情况,也不是她几句话就能说得通的。罢了,来日方长,左右她也才十五岁,多留两年也无碍! 因着是自家人,纪明熙也没避嫌,几人陪皇后又说了会儿话,皇后担心着魏卿的身子,叫他们回府歇着去了,许元昕倒是还留在宫里,陪皇后用了午膳才回去。 魏卿本打算着明日回定国公府,可后日是黄蔚与阳平伯世子的成婚之日,连续三天都在外折腾,她也怕自己身子受不住,索性过几天再回娘家。 如今,当初嘉隆帝赐婚的三对新人,就只剩下这一对了,不过比起魏卿与七公主的婚事,众人对这一对的关注度明显低了些。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京都那些闺阁小姐们,毕竟晋砚是京都第一美男,有才有德,家世也不错,很多世家贵女们都心仪他。 这日,魏卿直接去了黄府。她同黄蔚交好,可与阳平伯府却无甚关联,现下又怀着孕,更不能两头奔波,故而阳平伯府,她只叫管家送了礼去。 纪明熙则心情很好,情敌终于要成亲了,且他在自己媳妇儿眼里也无甚要紧,甚至都懒得去观礼,想必晋砚知道,心里也该有点字母数了! 魏卿自是不知道身边温柔体贴、看着像个正经人的祁王殿下在如何脑补,她去了黄府后,径直去了黄蔚的闺房。 黄蔚身份虽不低,可也没到叫皇家人给体面来闺房贺喜的地步,故而来的人里,只有魏卿身份最高,自然被女眷们捧着奉承着。 魏卿同黄蔚说了会儿话,就到了时辰,晋砚也到了府外。黄夫人为女儿盖上了盖头后,黄蔚就被兄长背着到了府外。 魏卿远远看了那边一眼,也见到了以前从未关注过的第一美男——那个很是长情且无比钟爱画各种八哥神态的奇男子! 第六十九章他硬气不起来! 热闹过后,魏卿也未在路上耽搁,直接便回府了。 在府里歇息了两日,魏卿这才挑了个好天气,回了定国公府。林氏也早早就得了消息,等着小两口回去。 “怎的穿的如此少?”林氏与二夫人带着儿媳妇儿等在二门处,一见到女儿,林氏就紧紧皱着眉,目光隐有不赞同。 魏卿握了握她的手,笑道:“现下天气日渐回暖,我穿的也不少,哪里会冷?” 一旁的纪明熙却插嘴劝她,语气颇为无奈:“卿儿还是多听听母亲的话罢,你身子弱,出门还是要多穿些。”他倒是想管,可对着魏卿他就硬气不起来。 且魏卿现下有孕,脾气也更古怪,他又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想强势些直接给披上衣裳吧,那双杏眼直溜溜瞪着他,好似逼她去干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一样,连碰都不让他碰了! 此时魏卿听到他说话,还是一肚子气,看都懒得看他,直接无视! 林氏一看小两口这情况,心下就了解个七八分。她扶着魏卿往静恩堂走,边念叨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再如何也要顾着孩子,以前的坏习惯便改了去罢,且忍忍?” 林氏也知道小女儿不喜欢穿的臃肿,可现在有了孩子,自不能由着她性子胡来! 对着林氏,魏卿自是不会发脾气,只笑着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氏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没往心里去,心下无奈,想着近几个月还是叫她少出来罢! 到了静恩堂,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一片欢笑声,魏卿诧异:“姐姐也回来了?” 林氏笑着点头:“知道你今日回府,你姐姐也带着常宁,一家人聚聚!” 进了屋,魏卿就见到一红一蓝两个小身影在老太君身边爬来爬去,笑个不停,魏锦也在一边逗着他们。 听到声音,几人抬头,一看到魏卿,常宁就笑呵呵的,指着她:“五……婶,婶!”常宁如今已经会说话了,身子也愈发壮,魏锦也放心带着他出去,祁王府是常去的地方,故而常宁对魏卿也很熟悉。 魏卿缓缓对老太君福了福身,忙被老太君扶起来:“王妃身子重,这些虚礼不必讲究,快坐着歇歇!” 魏卿从善如流的坐在一旁,正欲说话,却见一旁的常宁闹着要她抱,还要往这边来。可下一秒他便落入一个硬邦邦的怀抱,回头一看,常宁又兴奋的拍手:““五,五叔!” 纪明熙挑眉,拍了拍他的头:“乖!你五婶婶肚子里有小妹妹,现在不能抱你!” 听到他的话,四下皆默了默,魏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自怀孕后,这人也不知抽了什么风,非要说魏卿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她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反正都是她生的,儿子女儿都无所谓。 可这话要在外面说,到底不太好,世人以子为传承,一心想要个女儿的祁王爷……可不就是个异类? 虽然祁王殿下已经足够特立独行了! 所幸这是在自家人面前,魏卿今天看着他就烦,便对他道:“快下早朝了,王爷还是去前院等父亲哥哥回府吧,这里到底不方便!” 见媳妇儿终于肯理自己了,纪明熙心下松了一口气,哪还敢反驳?将常宁放在榻上,对着长辈施了一礼,便出去了。 林氏此时才轻拍了魏卿一下,嗔怪道:“王爷也是为了你好,你闹什么脾气?衣裳穿得少还有理了?” 魏锦笑了声,道:“她这是老毛病了,哪怕再冷都不肯多上身衣裳的!” “你也由着她性子?!”林氏没好气地说,心里觉得两个女儿太叫人操心了,连身子都不顾! 魏锦扶着乱爬的常宁,一边分心回道:“如今天气暖和了,卿儿穿这身也不妨事,母亲莫要担忧,她自己知道分寸呢!” 老太君也道:“王妃身子一向不错,再者说她也不常出门,偶尔一次也无碍。” 林氏见状,心下无奈,也不再揪着不放,只拉着魏卿叮嘱:“你闹脾气也罢,可也得知道分寸,王爷为着你的身子好,你如此,可别叫他寒了心!” 魏卿挑眉:“母亲放心,我晓得的。”当然,魏卿心里可不这么想,如果这点脾气纪明熙都忍不了,那以后的日子……他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显然,魏锦也是这么想的,她笑道:“我们卿儿身份尊贵,有才有貌,配谁不得?既嫁了他,哄着顺着便是,旁人可还没这个福分呢!” 林氏闻言,简直要被这姐妹俩给气岔了,大女儿太有主见,一堆大道理在那侯着!小女儿倒是听话,说什么是什么,可她又不瞎,过耳还是过心当她看不出来? 苏挽眉此时温声道:“孕妇性子是不定了些,王妃如此并非什么大问题,王爷也必是理解的!” 林氏没好气的看了她们一眼,也不再说这个。两个女儿毕竟进的是皇家,心里该是有底的,也是她心急了,只愿儿孙自有儿孙福罢! 定国公府如今人口越来越多,也是越来越热闹,一众人在静恩堂里说说笑笑,逗着常宁和如意,气氛及其和乐。 不过魏卿倒是惊讶于陈南薇的异常,同刚嫁过来时的神采飞扬,活泼爱闹相比,如今的她沉静多了,眉间也夹杂着几分郁色,连偶尔说笑也没了从前的灵气! 想到前几日传来的魏绮有孕的消息,魏卿心里叹了一口气,陈南薇与苏挽眉嫁进来的时间差不多,可现在如意都这么大了,陈南薇肚子还是动静,连魏卿与魏绮这两个刚嫁人不久的都前后有了孕,陈南薇心里想必也不好受。 二夫人虽然满意这个儿媳妇,可涉及到孙子,也不由得她不着急,单看她每次见到如意都抱着不撒手,就知道她有多想抱孙子! 婆媳矛盾出来了,陈南薇这个下头的儿媳妇,日子自然舒服不到哪里去! 第七十章惹不起他躲得起! 午膳时候,因着也算是家宴,便未分男女席。魏卿留心了一下魏子言夫妻的相处。嗯,相敬如宾,举止自然,这大抵是世间大多数女子所求的夫妻相处之道了。 可怎么说呢,在定国公府这种一夫一妻、感情甚笃的对比下,这两人……却少了几分爱意亲昵! 陈南薇心里装着事,眉间隐带着愁容,魏子言处处照顾着她,唇角含笑,神色温柔,可眼底却只有尊重与习惯。 想到以前魏子衿拖着不成婚时,魏子言的淡然与放任,魏卿心里叹了一口气,从前觉得大哥冷心冷情,可如今看来,少了情之一物的,却是这位二堂兄! 也不能说他不对,毕竟世间男子大多皆如此,且与这些人相比,他至少给了妻子尊重与唯一。 可哪个女子,又愿意没有感情的过一辈子?也许他们以后会慢慢成为亲人,彼此相伴下半生,可到底……仅存了亲情。 “卿儿,这个竹笋不错,你尝尝?”纪明熙小心的夹着一块竹笋,放到她碗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显然是怕魏卿还在生他的气! 魏卿心里感慨了一番,此时见到神色讨好的某人,也没那么讨厌了,她拿起筷子,夹起竹笋尝了尝,点头道:“嗯,味道是不错!” 魏卿的态度,纪明熙自然感觉到了,心里高兴媳妇儿终于肯理他了,忙殷勤的给魏卿布菜倒水,若不是今日人多,祁王殿下恨不得像往日一样,直接给送到嘴里去! 他们这边的动静,林氏等人自然注意到了,心里对这个女婿也更加满意。看那驾轻就熟的动作,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伺候人的事了,定国公府都不是一般人,不会觉得自家姑娘使唤一个龙子凤孙有什么不对,毕竟他们家的男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当然,能使唤得动,也是他们家姑娘的本事不是?没见被使唤的那位也笑容满面的,巴不得给一手全包了? 魏卿左面坐着的魏锦,也颇为满意的看了眼纪明熙,后者注意到大姨子的视线,忙谦逊一笑,却被护短的秦王世子爷给冷冷瞪了一眼。 纪明熙有些无语,也不再看这脑子有坑的堂哥,手下不停地给魏卿布菜去了! 魏锦方才也看到了魏卿神色有异,心下一转,也明白了妹妹的想法。她伸手握了握魏卿,轻声道:“二堂兄志在朝堂,儿女情长于他而言,不过寻常。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内宅与贤惠的妻子,二堂嫂若能明白这个道理,便是无子,也不会过得差了去!” 魏卿闻言,看了一眼那边的魏子言夫妻,心里明白魏锦的意思。定国公府的男子也不个个都是情种,总有那么几个冷静理智的存在。相敬如宾,对于魏子言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魏卿点了点头:“只愿二堂嫂能想得通罢!”想开了,日子能过得更舒服安心些,魏卿虽与这个堂嫂交情一般,可到底是一家人,她自然希望二堂兄夫妻能够和睦,家宅安宁。 魏锦拍了拍她的手,转而拉了常宁过来陪她玩,魏卿见着白白嫩嫩的小外甥,心情好了许多,推开了一旁给她布菜的纪明熙,自己给常宁喂起了鸡蛋羹。 纪明熙咬了咬牙,眯眼看着两人中间笑呵呵的常宁,不过顿了顿,又转而扫了一圈小常宁的曾外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亲舅舅堂舅舅和他亲爹亲妈等一串儿能秒杀他的岳家,还有最护着常宁的自家媳妇儿,他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他能怎么办?自己媳妇儿说不得,这个小东西他也惹不起,委屈只能自己受着了! 也幸好……纪明熙看了看坐在定国公怀里乱扑腾的如意,他叹了口气,还是尽快带着媳妇儿走吧,这里争宠的太多了,偏偏他憋屈的哪一个都争不过! “府里如今只剩下三堂弟还未成家,听母亲说,二婶娘近来已经在相看日子了?”魏锦笑着问二夫人。 提到小儿子的亲事,二夫人也笑容满面的:“刚定下日子,在六月初八。” 魏锦点头:“三堂弟也十八了,又刚中了举,现下成家倒是正好。”见到魏子谦有些不好意思,魏锦挑眉,“霍姑娘飒爽英姿,不拘小节,三堂弟该是喜欢得紧。”毕竟这是魏子谦最喜欢的类型! 此言一出,众人皆忍俊不禁,魏子谦更是脸色爆红,结结巴巴道:“长姐莫,莫要打趣我了!” 魏锦喝了口茶,拉着常宁的小手,又慢悠悠道:“说来,前日我还接到了霍姑娘的生辰帖子,三堂弟且宽心些,届时长姐帮你送个大礼!” “……不劳长姐挂心,我,我自己有准备……”魏子谦虽然不好意思,却还是认真的看着魏锦,生怕她真的替自己送了礼,自己的心上人,让姐姐代劳算什么? 不过他话音刚落,魏子言就笑了出声,魏子衿意味深长地遥遥对他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二夫人见这傻儿子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己给卖了,心里无奈,笑着瞪了他一眼,二老爷也是恨铁不成钢,直接拍了一下他的头! 魏锦揶揄的笑看着他:“原来三堂弟早有准备啊……倒是我多事了!” 魏子谦这才反应过来魏锦在诈他,看着家里人打趣的目光,魏子谦更是不好意思,索性不说话了,低头吃饭! 说实话,这这要是二妹妹,他早就动手收拾了,可长姐……还是算了吧,指不定谁收拾谁呢! 惹不起他躲得起! 用过午膳,魏卿与魏锦相继回府,当然,魏卿是带着老太君给的一串儿药材回去的,老太君好东西不少,给孙子孙女更是大方,故而今日祁王府的车队,颇为壮观! 第七十一章想抄起家伙揍人! 早春三月,万物复苏。 这日,趁着阳光正好,魏卿在花园里散步。 她如今已经快五个月身孕了,去了束腰带后,肚子也愈发长起来,不过人却是没有一般孕妇那般丰腴。大抵是因为营养都被孩子吸收了,她自己反而消瘦下来,急得纪明熙整日里折腾厨房,变着法儿的哄她吃东西。 “许久未有如此暖和的时候了,今日出来走了走,整个人都暖乎乎的。”含真笑嘻嘻道。 含墨小心地扶着魏卿,也道:“幸而近来天气暖和了许多,不然圣上千秋那日,来来回回折腾,可要累着冷着王妃了!” 嘉隆帝的生辰在三月十九,也就在几日后。 魏卿此时也笑道:“确是比凛凛寒风好多了。” 她们刚走过了花园,就见纪明熙快步从一旁的青石板小路上走来,含墨见他走近,忙小心地退后,纪明熙揽了魏卿入怀,柔声问:“可走的累了?” 魏卿摇头:“还好,父皇的寿礼可准备齐全了?”按理说这个该由魏卿这个当家主母准备,纪明熙只需要过目挑个大头就好。 可如今魏卿月份大了,纪明熙舍不得劳累媳妇儿,就只能自己上了。不过比起给糟老头子精心准备寿礼,显然香香软软又需要他照顾的媳妇儿更叫祁王殿下偏心,所以他也只是吩咐了一声,待路梵一切都打理好了,他过个目就行。 纪明熙扶着魏卿走到旁边的小亭子里坐下,才道:“路梵做事稳重,寿礼都没什么问题。”说完,他拿起含墨热好的果茶,给魏卿倒了一杯,又拿了糕点喂到她唇边。 魏卿被投喂的都腻味了,这些日子只要两人在一处,她嘴就没停过,只要拒绝,这人就一幅可怜兮兮又甚是担忧的模样看着她,叫人又气又无奈,可她又不是饭桶,再能吃也要吃吐了! 孕妇脾性本就大,此时见这缺心眼儿的又来投喂,魏卿心里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把拍掉眼前的手,瞪着他:“要吃你自己吃!别拿我……”当饭桶! 许是糕点香气太腻,闻着不舒服,魏卿话没说完,就捂着嘴,干呕起来。纪明熙吓了一跳,忙扶着她,要叫含墨去请太医,手臂上却搭上了一只白嫩柔滑的手。 魏卿抬头看他,表情有些惊讶,眼底却带着一丝茫然,她拉了拉纪明熙的手,指着自己肚子道:“好像动了……” 纪明熙闻言,一怔,随后顺着她的手蹲下,平视着魏卿的肚子,双眸微睁,有些无措。魏卿见他这模样,反而平静下来,微微笑了笑,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肚子上。 仿佛感受到了父母对自己的关注,孩子也很给面子的微动了动。感受到手底下微弱的触感,纪明熙薄唇微张,眼睛直直的盯着魏卿的肚子,表情很是怔愣。良久,他才缓缓扬唇,笑容有些傻乎乎的,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珍宝般,叫人看着他,也仿佛被感染般,跟着欢喜起来。 魏卿见着他这模样,方才的气也早消没了,她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扶着石桌起身。 纪明熙被连打了两次,手都红了,也没顾得上,忙扶着她,心疼地揉了揉魏卿的手:“卿儿,下次你想做什么,与我说便是,别伤着了自己……手疼不疼?都红了……” 魏卿顿了顿,看他一眼,这才轻声回道:“我有些累了……” 纪明熙闻言,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温柔:“你今日走的多了些,是该歇息会儿,我抱你回去!”说完,便打横抱起她,往芙蓉院走去。 魏卿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听到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她勾了勾唇角,缓缓闭上盛满笑意的双眼。 回到内室,纪明熙小心地放下她,才发现怀里人呼吸平稳,已经睡熟了。他抬手卸了魏卿的钗环,轻柔的拢好她的头发,接着褪下自己的外衣,也上床躺下,抱着人睡了个午觉。 阳光透着窗户洒进来,一半镀在室内地上,一半隔着床幔稀稀落落镀在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红色的被子仿佛泛着金光,暖意融融。 三月十九这日,京都皆喜气洋洋,而世家贵族们一大早就忙起来,各种收拾,准备带着家眷和寿礼,进宫给嘉隆帝贺寿。天裕周边的附属小国们,也早早就派了使臣过来表忠心,如今就住在驿馆里。 祁王府虽也忙乱,不过却累不到魏卿头上,今日她只负责把自己带进宫就好。 到了晌午,用过午膳后,两人就进宫了,千秋宴是晚上开始,不过他们作为儿子和儿媳,为表孝心,自然要早早去见嘉隆帝刷好感度,虽然这个好感度祁王殿下不见得想要。 这次一进宫,两人都先去了乾坤宫。 嘉隆帝今天心情不错,见着最坑爹的儿子,也难得没有嫌弃,在瞧见有了五个月身孕的儿媳妇后,眼神更是慈祥了许多,挥挥手叫杨能赐座。 魏卿谢了恩,便被纪明熙扶着缓缓坐下。嘉隆帝温声开口道:“老五,你媳妇儿有孕,你要多照看着些,莫不可懈怠了!” 这还用你说? 我媳妇儿我自己不照顾着还干嘛?以为我告一年的假是玩儿呢? 纪明熙心道他这简直是废话,给了嘉隆帝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嘉隆帝也确实体会到了,他面上神色不变,额角青筋却跳了跳,久违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他这才意识到—— 自从这糟心儿子没来上朝后,已经很久没人让他心潮翻涌,有想抄起家伙揍人的冲动了! 第七十二章从糟老头子手里要来! 嘉隆帝毕竟是当了多年皇帝的人,情绪隐藏的还是很好的,他平下气来与小两口说了会儿话,才叫两人去鸾凤宫了。 待到两人离开后,嘉隆帝抚了抚心口,脸色有些僵硬。 这什么糟心儿子? 杨能捧了一杯茶过来放在御案上,躬身道:“圣上喝杯茶静静心罢!” 嘉隆帝接过茶,喝了一口,继而问道:“老四来了?” “回圣上,安王殿下刚进宫,正往乾坤宫走来。”杨能身子弯的更低了。 嘉隆帝闻言,眯了眯眼,眸底意味不明。 依然像前几次一样,魏卿刚出乾坤宫,皇后派来的软轿就在外面侯着,纪明熙扶着她上了轿,便往后宫行去。 鸾凤宫里,太子夫妻与七公主夫妻也都到了,魏卿还没行礼,就被七公主拉着坐到皇后身边,皇后轻瞪了七公主一眼:“你五嫂身子重,哪能叫你这么冒失?”没见你五哥脸都黑了?这句话皇后没说。 七公主小心地看了纪明熙一眼,随即点头,做乖巧状,不说话了。 霍朗轻咳了一声,为免七公主被纪明熙的眼神杀死,他转移视线道:“近来未见到五哥,五哥气色倒是愈发好了!” 纪明熙面无表情的望了他一眼,霍朗以手掩唇,又尴尬地咳了几声。纪明熙冷冷道:“有病就去吃药,别过病气给别人!” “怎么说话呢!”皇后嗔了他一眼,却也未再说什么。纪明熙与霍朗是一起上过战场的,过命的交情,几句玩笑话无伤大雅。 七公主摸了摸魏卿的肚子,惊讶道:“卿儿你肚子长得好快啊,上次见你时,才这么大。”七公主双手展开比了一个大小。 魏卿还没说话,纪明熙却像装着雷达一样,瞬间盯着七公主,眯眼道:“你叫什么?” 七公主身子一僵,瞪他一眼,这才对魏卿道:“五嫂。”见自家五哥移开视线,又死命盯着她的手,七公主咬了咬牙,收回了放在魏卿肚子上的手,心里却不断腹诽:小气兮兮的男人,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娶了卿儿! 太子妃此时开口笑道:“这孕妇啊,就像小孩子长身体,一天一个样儿!” 她今日也带了皇长孙过来,不过皇长孙是个聪颖懂事的孩子,此时在皇后旁边乖巧的坐着,听长辈们讲话。 几人说了会儿话,安王夫妻与宁王夫妻相继来了。到底是隔着一层的,他们进来后,七公主说话都谨慎了些,生怕自己哪儿又给安王拿了把柄! 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过,安王身为太子死对头,纪明熙和七公主这两个太子同胞弟妹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不过纪明熙太飘,又不按套路出牌,说动手就动手,安王拿捏不住他。所以七公主这个软柿子就屡次被安王抓着把柄,借以打击太子和皇后! 虽然太子很不齿安王这种只盯着后宅和女人的下三流手段,可到底也膈应人。 不过安王与安王妃也没坐多久,毕竟他亲娘江贵妃还在自己宫里等着呢,故而只进来请个安便走了,宁王与宁王妃也去了姚嫔宫里。 快到晚宴时,嘉隆帝过来了,带着大老婆小老婆与一众儿子儿媳妇和女儿女婿去了交泰殿。 交泰殿里,百官与其家眷们也已经正襟危坐,就等着帝后了。 嘉隆帝喊了平身,魏卿也跟着坐到了祁王府的位子上。这时嘉隆帝举起酒杯朗声道:“今日是朕千秋宴,普天同庆,咱们君臣也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众人都举起酒杯应和,魏卿也跟着喝了一杯,不过她的酒已经被替换成了白水。 就在这时,外面小太监尖声开口:“禀圣上,漠北二王子殿下、南蛮六王女、大王子殿下求见。” 嘉隆帝放下酒杯,道:“宣。” 很快,大殿门口就出现了三个身穿异族服饰的身影。三人行至殿中央,以自己国家的最高礼仪行礼:“漠北拓拔真——,南蛮宗婧琪、宗煜怀——,拜见天裕皇帝陛下,愿皇帝陛下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嘉隆帝点头笑道:“三位免礼,来人,赐座!” “谢皇帝陛下赐座!”三人行礼后,便跟着小太监去了自己的座位。 随后,那位南蛮六王女先起身开口了,异族女子五官都比较立体,宗婧琪长得更是十足艳丽,大殿里可有不少世家子弟瞧她呢!此时她右手握拳环胸道:“为贺皇帝陛下千秋,我国女王特此献上南海夜明珠一对。” 听闻此言,众人皆有些不以为然,夜明珠他们天裕要多少有多少,也就这些边陲小国拿着当个宝。今日可是他们圣上的千秋日,这南蛮是胆子肥了,敢拿这点东西来敷衍? 欠揍了? 四下议论声不大,却足以叫人听得分明。宗婧琪见状,神色不变,只使了眼色给侍从。众人只见那异族人走到中央,打开手中硕大的锦盒,顿时,所有人都怔住了。 帝王千秋宴的交泰殿,自然是灯火通明,且光线十足明亮。而在此前提下,众人仍能明显看到这锦盒里的两颗夜明珠闪烁的光芒。而就算在物华天宝的天裕,他们也从未见过如此大颗的明珠,色泽明亮,漂亮至极。纵然见惯了奇珍异宝的世家女眷,甚至于后宫嫔妃们,看着这两颗夜明珠,也不由得心动。 纪明熙瞄了一眼,想着姑娘家该是挺喜欢这些东西,于是转头问魏卿:“卿儿可喜欢?”喜欢就给你从糟老头子手里要来! 魏卿哪儿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微微笑了笑,道:“王爷送我的宝贝那么多,不差这一个!”这倒是实话,这几年纪明熙有事没事就送魏卿礼物,见着稀奇的珍宝了,也是一个劲儿的给她塞,所以魏卿还真是不在乎这可有可无的夜明珠! 魏卿的话成功取悦了祁王殿下,心里觉得这是媳妇儿肯定他的付出和努力了,他好心情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而见到众人的反映,那异族男子眼底一丝得意闪过,他微微弯腰道:“皇帝陛下,这是我们南蛮世代相传的宝物,不仅其形精致,其效更是于人有益。” 嘉隆帝从始至终都挺淡定,此时听到他的话,微微挑眉:“哦?怎么说?” 这时那位南蛮大王子起身行至殿前,行礼道:“此物冬暖夏凉,置于室内,有如地龙或冰块,依时节而定,人长久用之,于身体也大有裨益。” 此言一出,嘉隆帝这才正视了几眼那两颗夜明珠,不过也并未表现出多大兴趣,只朗声笑道:“南蛮有心了,王子殿下请坐吧!” 那宗煜怀见到嘉隆帝只夸了这一句,就让他坐下,面上有些不甘,不过到底没敢说什么,转身回了座位。宗婧琪见状,眼底一丝嘲讽划过,也缓缓坐下了。 魏卿恰好见到这一幕,她挑了挑眉。南蛮同天裕一样,都是男尊女卑制,不过这一任南蛮王,却是个女人。 这位南蛮女王是前南蛮王的幼女,从小受宠,又天资聪颖,不甘只做一个无实权的公主,于是仗着南蛮王的宠爱与自身强劲的实力,干翻了一众兄弟,夺得王位! 这位女王上位后,极为提倡男女平等,且在她的有意纵容下,南蛮国女子的地位更是隐隐压过了男人一头,南蛮朝堂上男女各半,民间也常有女子行商游历。 也正是国内安定,南蛮才有心思盯上天裕,他们不敢有大动作,只敢在边境作乱。那时恰逢姚老将军去世,边境一时无人,叫他们钻了空子!而定国公去了后,作风强势,打了几场胜仗,南蛮却死不投降,靠着国内富足的底蕴强撑,断断续续坚持了好几年。可到底只是个小国,人力物力都比不得富庶的天裕,再有定国公父子强悍的领兵能力,南蛮终于受不住,三年前投了降书,从此成为天裕附属国! 而这位南蛮女王像所有上位者一般,也是后宫三千美男,子女也不少,在如今的南蛮王室里,她的女儿不叫公主,而称王女。宗婧琪是南蛮女王最为宠爱的一个女儿,据说女王有意传其王位,而宗煜怀仗着王长子身份,图谋也不小,现下正与宗婧琪割据打擂台! 手心手背都是肉,南蛮女王也在犹豫,而今派这两人一同出使天裕,怕也是存了观察二人能力的心思。 不过这两人……魏卿挑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位大王子殿下,可有些沉不住气呢! 第七十三章本王最懂父皇心! 这边南蛮王室献完了礼,漠北二王子也接着起身,行至大殿中央。 拓拔真是典型的草原男人的长相,身材高大,皮肤微黑,脸上蓄着一圈胡子,头发编成许多辫子散在肩后,他抬手行礼道:“漠北贫瘠,不似南蛮富饶,也只有宝马猛兽能勉强拿得出手,故我大汗特为皇帝陛下献上五十匹汗血宝马及一只异兽。” 汗血宝马难得,漠北一出手就是五十匹,可见是下了血本了,不过比起南蛮夜明珠来说,大家就稍显淡定了,也只有武将们激动了些。 而嘉隆帝闻言,饶有兴趣道:“异兽?” 拓拔真点头:“异兽就在外面,还请皇帝陛下恩准其进殿。” “准!”嘉隆帝挥手,殿门处立即有小太监跑去传旨了。 不久后,就有一个异族服饰的男人抱着一个黑布罩着的笼子走了进来,隐隐还能听到幼兽的低叫声,拓拔真上前一步,抬手拽掉黑布,里面的景象露了出来。 众人眼含惊叹,那笼子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幼兽,外形肖虎,额间有个黑色的“王”字,可那叫声却像狐狸,眼睛也是深邃的湛蓝色,圆溜溜的,异常明亮清澈。 嘉隆帝也兴致勃勃的打量它,看着比方才南蛮的夜明珠有兴趣得多,宗煜怀见状,更是不甘,眼底有些阴沉的看了拓拔真一眼。 嘉隆帝同拓拔真聊了几句,也能看得出对这份寿礼挺满意,待到拓拔真回到座位上,一抬头看见邻座宗煜怀的眼神,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接下来就是一些边陲小国了,使臣们送上寿礼,说了几句祝寿词,便老老实实的回了自己的位子上,他们没有南蛮和漠北财大气粗,不求得天裕陛下青眼,只要不出错,给自己国家招难就好。 外国都送完了,就到天裕自己人的场子了,第一个自然是嘉隆帝的大老婆小老婆们。值得一提的是,皇后与江贵妃撞上了! 江贵妃作为宠妃,小意温柔,自然是贴心无比的,所以她绣了身五爪金龙的常服,配同色锦囊玉佩,绣工不必说,单是这心思也足够叫人感动。 可再得宠也是个妾!在皇后先让人抬出了自己的绣品后,江贵妃面色瞬间精彩至极。皇后绣的是一幅天裕江山图,青瓦高墙,山峦叠嶂,闹市与林山争相交叠,而在江山图中央,青砖黛瓦,金碧辉煌的天裕皇宫赫然耸立,整幅画大气磅礴,将天裕的繁华与富庶描绘的淋漓尽致! 嘉隆帝眼带欣赏,连连点头,还有什么比江山更让一个帝王满意的?尤其在图中,市井热闹,建筑华丽,自己的子民安居乐业,不是证明自己的统治行之有效? 众人窥见嘉隆帝神色,揣测上意,忙不迭的夸了起来。 “枉我读书数十载,行了万里路,却如今才知道什么叫江山如画啊!”这是承德侯世子,魏卿她舅舅在感叹。 “可不是?皇后娘娘绣工绝妙,玲珑心思,这幅绣画堪称无价之宝啊!”左相也跟着附和。 女眷们也纷纷服气:“皇后娘娘蕙质兰心,绣工超群,心有天裕江山百姓,真不愧母仪天下之称!” “是啊,我等真是自愧不如,也望尘莫及!” 使臣们也不甘示弱,一叠声儿的捧着,宗婧琪笑道:“臣下第一次来天裕,本就惊叹于这里的繁华与美丽,可如今见着皇后娘娘的江山图,才知什么叫钟灵毓秀,地大物博。” “我等见到的不过冰山一角,也要多谢皇后娘娘,让我们见识到了真正的天裕,我等甘愿臣服、追随天裕,永世不变!”拓拔真说完,直接起身行了大礼。 其他使臣见状,也纷纷效仿:“我等甘愿臣服、追随天裕,永世不变!”一群人各自行着自己国家的礼仪,却奇异的并未显得凌乱,反而因为他们慷慨激昂,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大殿,听起来异常激奋人心! 嘉隆帝朗声大笑,眉目都舒展了不少,拍了拍皇后的手:“皇后最得朕心!” 一旁的江贵妃闻言,用力扯紧了手中的帕子,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怨毒与愤恨。皇后下来就是她,江贵妃压下气,面上带出了一丝有些僵硬的笑来,送上了自己的绣品。 其实这份寿礼本质上很不错,可现在有皇后珠玉在前,江山图与常服对比,即便是绣着龙纹的常服,在大气磅礴的江山图前,也不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果然,嘉隆帝看了两眼,说了句“贵妃有心了”便转移了视线,即便神色温和,可到底不如方才那般极为明显的愉悦。 连下面众人心里也都在想,果然妾就是妾,眼界怎么也比不上端庄大气的正室。而在看到衣冠精致华丽、眉眼风情万种的江贵妃与一袭杏黄风袍、妆容简单却雍容华贵的皇后时,众人心中更是肯定了这个想法。 这份气度就没法儿比! 可怜江贵妃用尽全力压制住心中愤懑,露出完美的笑容,却不知在别人眼中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即便是帝王的妾,那也是妾,永远矮正室一头! 在各宫妃嫔跟着献寿后,就到了诸位王爷公主们,太子一脉今日有了皇后这个风头就够了,他们也知过犹不及。所以太子请了嘉隆帝极为推崇的一名当世大儒入朝,另送了两份绝世孤本,这礼也算送到了嘉隆帝心坎里。 纪明熙送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玉佛与玉观音,不算投其所好,但胜在价值连城,七公主夫妻则送了寓意极好的百寿桃。 安王倒是费了一番心思,送了祥瑞——一个天然雕刻“裕”字的山石! 做皇帝的,对祥瑞什么的都很喜闻乐见,所以安王得了几句夸赞,却也没了旁的。 淮王今日破天荒的出来了,不过依旧没什么存在感,送了寿礼,就安静的坐在了一旁。 而在宁王和纪明熙相继献了寿礼后,瑜王出人意料的礼物惊呆了一众人! ——看着殿下身姿妖娆,翩然起舞的四个美人,嘉隆帝默了一瞬,就在众人以为嘉隆帝会大加斥责瑜王时,他却只挥了挥手,叫舞姬们下去了。 众人也有些无语,古往今来,不是没有儿子给父亲送美人的,这在皇家更是司空见惯,可就这么明目张胆在寿宴上当着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臣的面,还能大刺刺给亲爹送女人的……瑜王殿下真乃神人也! 而看着笑呵呵还在摇着折扇一脸“本王最懂父皇心”的瑜王,众人此刻反而坦然了,这位一向都是个不靠谱的,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而且以他那阅女无数、风流成性的性子……指不定这位还真的自以为送到了嘉隆帝心坎里! 魏卿看了这个小叔子一眼,也有些无语,按着瑜王的年纪,也该成婚了,不知日后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 想到此,她看了眼连妃——瑜王的生母。这位娘娘一直都是吃斋念佛,闭门不出,与姚嫔的性子有些像,不同的是姚嫔只是胆子小了些,而连妃……却更像是波澜不惊,看破红尘的模样,哪怕此时她儿子给丈夫送女人,也没见她抬过一下眼皮。 魏卿想起以前听到的传闻,瑜王好像与连妃并不亲近,也很少进宫,这两母子的相处方式,着实有些奇怪。 而此时,在众人有意的活跃气氛下,大殿也重新热闹了起来,驱散了方才瑜王带给他们的震惊! 长乐公主、五公主和七公主相继献了寿礼,其他嫁在外地的公主,嘉隆帝也告诉她们不必来回折腾,至于嫁去了漠北的六公主…… 六公主嫁的是拓拔真的父王,漠北大汗,今年都五十多岁了,和亲了的公主,基本上这辈子都没法回国了…… 第七十四章就静静看着你作妖! 嘉隆帝的千秋宴很是热闹了一阵子,再加上有各国使臣来京都,这些日子里,街上小巷等地方到处都能看到异国人的身影。 不过这些热闹丝毫未影响到祁王府养胎的魏卿,自千秋宴回来后,她就又开始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每日里赏花散步,闲余听听八卦,日子过得也有趣! “小狐狸最近如何?许久不见它,倒是怪想念的!”魏卿此时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含墨、含雁在一旁侍候着。 闻言,含雁回道:“它还是那样,能吃能睡的,也长大了一圈儿,若不是还时常蹦蹦跳跳的,只怕还要再圆些呢?” 魏卿笑着点头:“身子健康就好。”因着有孕,这些宠物们太医嘱咐最好别碰,故而小狐狸早在年前就被移出芙蓉院了。 含墨也笑道:“知道王妃惦记着小狐狸,您且再等等,待小世子出生了,再叫它回来。” 魏卿抚着肚子,无奈道:“只怕他出生了,小狐狸更不能回来了。” 含墨二人也都笑了起来,也是,小孩子更不能碰这些小宠物了。 “不过他出生了,我也能松泛些,整日这般,也太过无趣了些。”魏卿叹了口气。 正在此时,一脸笑容的含真快步过来了,含雁看了她一眼,掩唇笑道:“找乐子的这不就来了?” 魏卿挑眉,看着眼前满面笑容的含真,道:“京都又有什么趣事儿了?” 含真笑眯眯回道:“王妃慧眼,那位南蛮大王子今日同安王、江二姑娘一同在东郊游玩。” 魏卿顿了顿,道:“只有他们三个人?” “作陪的还有江府两位公子,不过南蛮大王子对江二姑娘颇为照顾,二人后来还一同踏青!” 含雁道:“这位南蛮大王子是想娶江二姑娘?” 魏卿沉吟:“南蛮女王派这两位王子王女来天裕的目的很明显,若是他们二人能讨得天裕好感,为国家争利,那王位就是囊中之物……而没有什么比联姻更能快速结交的方法了!” 含真疑惑道:“若说联姻,五公主不该是最佳人选?且身份也相配……”想当初六公主不就去了漠北和亲? 想到这里,含真有些明悟。是了,六公主不受宠,否则当初去和亲的早就该是五公主了! 含墨此时也道:“江贵妃只怕舍不得五公主呢!”南蛮偏远,即便公主之尊,去了人家的地盘,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可没人给她撑腰,江贵妃哪里舍得女儿? 安王势弱,定然不想放弃南蛮这条线,妹妹不行,那表妹也不错,左右都是自己人,只要能捆住利益就行。届时宗煜怀得了天裕青眼,拿下王位,安王自己也有了强劲的助力! 魏卿看着含真笑眯了眼睛,就知道事情还没完,问她:“然后如何了?” 含真“扑哧”一声笑了,道:“他们二人正踏青时,遇到了南蛮六王女……与黄二公子!” 魏卿挑眉:“黄二公子?”黄蔚那个招猫逗狗、整日吃喝玩乐的纨绔二哥? 含真点头:“正是礼部尚书黄大人的二公子,黄祯。” 魏卿启唇,想说话,却又笑了笑,道:“这位南蛮六王女倒是个妙人!” 此言一出,几人都笑了起来。 可不是妙么?你想联姻拉关系,我不阻止,就静静看着你作妖!反正又不是就你一个人单身,你要结亲,那我也找个天裕夫婿回去,大家谁也别占便宜! 含雁忍笑:“那南蛮大王子的脸色怕是精彩极了罢!”宗婧琪早不找晚不找,偏偏就挑了宗煜怀游玩这天找了黄祯去东郊,事先还没放出消息,说她不是故意的谁信? 估计就是等着这时候打宗煜怀的脸呢! “据说南蛮大王子当时脸都黑了,送了江二姑娘回船上后,就回驿馆了!”含真点头,又道,“不过六王女倒是同黄二公子游玩尽兴了才回去!” 魏卿看着远处大步而来的纪明熙,意味深长道:“郁闷的怕是不止南蛮大王子了。”还有汲汲营营的安王呢! 见到纪明熙,几个丫头忙行礼问安,纪明熙随意应了声,坐在魏卿旁边,顺手为她添满杯里的果茶。 魏卿偏头看他,笑意吟吟地:“南蛮六王女与黄二公子……是王爷搭的线吧?”太子最近忙着应付漠北,可没时间管南蛮。 纪明熙笑了声,慢悠悠道:“黄祯对南蛮王女一见钟情,作为朋友,我自是要帮他的!” 一见钟情?那个不着调的黄二? 魏卿嘴角抽了抽,纪明熙见她这般,扬眉道:“礼部尚书,天裕二品大员的嫡子,也不辱没了她南蛮王女!” 魏卿有些诧异:“已经定了?”宗煜怀还在跟姑娘培养感情,与安王谋划利益呢,宗婧琪这就定下黄祯了? 见纪明熙笑着点头,魏卿惊叹道:“这位六王女雷厉风行,做事果断,可比大王子强多了!” 仅凭她能瞒过宗煜怀,与纪明熙搭线,迅速与黄祯定下亲事,接着又给宗煜怀一个迎头痛击,就能知道这位六王女不是池中之物! 宗煜怀这个脑子,和人家比还差的远呢! 魏卿看了纪明熙一眼,心道难怪他也由着安王折腾不阻止,只怕就等着安王赔了夫人又折兵,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纪明熙察觉到魏卿的视线,扬唇一笑,手一抬,又继续投喂媳妇儿了! 第二日,意料之中的,嘉隆帝的两道圣旨连下。 第一道封黄祯为南安伯,赐婚南蛮六王女宗婧琪。第二道封江二姑娘为常平公主,赐婚南蛮大王子宗煜怀。 宗婧琪还算淡定,毕竟这是她自己求来的。至于宗煜怀,就完全是一脸懵逼了,怎么他还没谋算计划呢,就心想事成了? 第七十五章妹夫脑子不错! “砰——” 安王铁青着脸,双手紧握,青筋暴起,地上是碎了的茶杯与一片狼藉的书。 “好你个老五,跟本王玩这一手!”安王眸色阴沉,半晌,才缓过神来,瞥了一眼手边宗煜怀的信,冷声道,“宗煜怀已经没有价值了,日后不必再同他来往!” “王爷不可——”底下一众幕僚里,一个青衣中年男子忙阻止道。此人长相平常,气质清淡,一眼看去,很难注意到他的存在,是混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人。 见他出声,安王语气稍缓了些,皱眉问道:“宗煜怀不堪大任,南蛮王的位子落不到他头上,若是还同他来往,被父皇知晓岂不是自讨苦吃?” 葛先生摇头道:“非也,非也!”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起来,见此,安王眉头皱的更深。 他旁边一个发须花白的老人转头道:“葛先生有何高见直说便是,何必故弄玄虚?”说罢,他又“哼”了一声,道,“即便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也莫要耽搁了王爷的时间,现下事态紧急,可不是你卖弄才学的时候!” 葛先生听到此言,也不生气,慢悠悠的接了下去:“宗煜怀能力是比不得宗婧琪,可也是南蛮女王认可的继承人之一,其价值远不止如此。”他笑着摇头,又道,“谁又能确定日后他做不了南蛮王?” 白发老人硬声道:“日后如何的确谁也不知道,可有宗婧琪在,宗煜怀的机会小之又小。葛先生,把底牌压在这种人身上,实非智者所为!” “可若是没了宗婧琪呢?”葛先生笑着接话,余光瞥见听闻此言后,一脸深思的安王,顿时脸上笑意更深。 这时旁的幕僚也接道:“宗婧琪实力不可小觑,若是一击不中,反被其记恨,又该如何?” 葛先生笑意温雅:“宗婧琪再厉害,她也待在天裕境内,想要拿捏她的命,也不算难,单看王爷舍不舍得了!”这就是要安王付出大代价来杀了宗婧琪了! 安王皱眉道:“若是所得斐然,本王自然舍得。可南蛮女王最宠爱的王女死在天裕……届时若引起两国战乱,变数太多,岂非得不偿失?” 葛先生点头:“可王爷别忘了,我们与南蛮三年前才休战,虽国库充裕,可也禁不起再耗了,圣上定然不想看到战乱又起,且……他的身体,也等不起了!”嘉隆帝虽平常看着精神十足,可内里到底如何,江贵妃这个常侍左右的宠妃怎会看不出来? 见安王点头,葛先生又缓缓引道:“这时若有个合适的替罪羊,王爷觉得圣上会如何选择?” “您是说,嫁祸给太子和祁王?”一个年轻些的幕僚问道。 葛先生摇头:“龙子凤孙,交给南蛮处置,实在有损国体,圣上也定然不舍得,届时这场仗不打也要打了!” 年轻幕僚迟疑道:“那……” “定国公府和孟府!”安王沉声开口。 “妙啊!”年轻幕僚闻言,眼神一亮,又道,“一个太子妃的娘家,一个祁王妃的娘家,既不涉及皇室,又能削弱了太子的势力!葛先生此计实在妙极!” 天裕境内死了一个南蛮王女,这种易引发两国纷争的事,可不是随便交代个人就能行的,届时无论你是顶级勋贵还是朝廷重臣,非灭门之灾不能休!太子没了最有力的左膀右臂,届时可不就是他们的机会了! 这时葛先生道:“两个重臣目标太大,圣上难免猜忌,王爷还得二选一才是!” “孟府!”安王毫不迟疑。虽然不识好歹的定国公府让他恼怒,可任何一个能直接打击到太子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葛先生点头:“据闻孟四姑娘爱慕黄二公子,日前两府已有结亲意向。” 年轻幕僚还没回过味儿来,惊道:“此事当真?” “无论是真是假,只要圣上说他是真,他就是真!”葛先生笑容意味深长,“圣上久处深宫,定然能明白,女人的嫉妒心,到底有多可怕……” 霍将军府,霍思的生辰宴上,魏卿终于见到久未相见的黄蔚,二人聊了会家常,魏卿就问起了黄祯:“听闻你二哥对南蛮六王女一见钟情?” 黄蔚翻了个白眼:“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当日千秋宴上回来后,就闹着要娶南蛮王女,被我爹一顿揍都没能老实,还是哭嚎着要娶。” 听到内幕,魏卿还是有些惊讶的,黄祯是真的喜欢宗婧琪?又见黄蔚说道:“事关两国邦交,我爹肯定不能让他胡来,那两日都禁了他的足。可不知为何,几日后,南蛮六王女就自己上门,说要提亲,我爹不敢私下答应,连夜进了宫,得了圣上的旨意,这才敢给了准话。” 说罢,黄蔚有些疑惑:“我们家消息守得也算严实,也不知那六王女如何得知我二哥想娶她,竟就自己上门提亲了!” 宗婧琪为何上门,魏卿心里自然清楚,不过也不好大咧咧的跟黄蔚直言。且她对另一件事也很感兴趣:“这位六王女,倒是个性情中人!”女儿家自己上门提亲的,天裕可从来没有过,魏卿倒是很欣赏她行事果断,敢说敢做的作风。 黄蔚也赞同道:“这个二嫂我也挺喜欢的,就是以后都见不到二哥了!”本就是为利联姻,宗婧琪自然不可能本末倒置地嫁来天裕。 魏卿安慰她:“二公子是男子,在外行走也方便些,日后总能见着,比起终生无法回国的和亲公主来说,总要好上许多。” 黄蔚点点头,沮丧了一下,又重新笑着道:“就我二哥那种人,放到山脚旮沓都能凑合活着,南蛮自不在话下,我才不担心他!” 魏卿被她口是心非的模样逗笑,也应道:“那是自然。” 二人又说了会话,黄蔚便回了她大嫂那边,和娘家人说话。这时魏锦也慢悠悠走过来了,她心情很不错,坐下后就笑着对魏卿道:“妹夫脑子不错!”长进了许多,比先前作天作地、嚣张跋扈的行事作风高明多了。 魏卿听懂了她未尽之言,嘴角抽了抽。 第七十六章只要长得好看 “王爷自是有勇有谋的!”魏卿还是为自家夫君说了句公道话。 魏锦失笑,坐近了些,轻声道:“安王可不会善罢甘休!”虽然没有脑子,但谁还没个野心了? “能力及不上野心,也不过跳梁小丑!”魏卿淡笑道,“南蛮六王女,可不是一个安王就能摆平的!” 魏锦饮了口茶,缓缓道:“我若是安王,就该按兵不动,蛰伏在暗另寻时机。一旦他动手……也就是个功亏一篑的结局!” 安王那么大的动作,谁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也就只他自己还以为妙计无双,能瞒天过海呢!嘉隆帝耳聪目明,眼线众多,安王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眼里了,真以为给江二姑娘赐婚是如了他们的意?那是在警告你呢蠢货! 但凡聪明些的,就该乖乖安分着,现下安王的行为,不说叛国,最少也是个通敌了。联合外人来对付自家人,以达到自己不可言说的目的。以前种种,念在父子情上,嘉隆帝还能忍着,可若是安王还执迷不悟,一意与宗煜怀搅和在一起……那等着他的,最少也是个圈禁了! 魏卿挑眉:“安王心比天高,可不会甘心如此!更不会……放弃这扳倒政敌的良机!”更何况,他自己不动,可有的是人劝他动手! 魏锦意味深长地点头道:“就怕他不动呢!” 她们此时正坐在树下石桌前,远处是各家姑娘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今日霍思生辰,因只是个小辈,故而皇室就来了有姻亲关系的魏卿和魏锦,在这里她们身份最高,倒是不必应酬旁人,乐得清净。 就在此时,魏绮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过来了,她刚坐稳胎,今日还是怀孕后第一次出来,她扶着丫鬟的手坐下后,魏卿先笑道:“二姐姐气色愈发好了。”这可是实话,前些日子魏卿去左相府看了她一回,那时魏绮正是孕吐反应最强烈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折腾瘦了一圈儿,哪像现在,脸色红润,精神十足的样子! 魏绮闻言,笑了笑:“近来不常吐了,膳食补品也能吃的下去,自然养的好了!” “果然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二妹妹如今性子都温和了许多!”魏锦挑眉笑道。 魏绮闻言,脸色微红了红,说起了旁的事:“对了,前日赏花宴如何?皇后娘娘可挑中了哪家姑娘?”如今皇子里除了淮王,就剩下个瑜王还在打着光棍,皇后身为嫡母,自然要给他张罗亲事,前日办了个赏花宴,邀请四品以上官员夫人带着嫡女入宫与宴。 虽占着赏花宴的名头,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要为瑜王挑王妃了! 而听到魏绮问起,魏卿也转头,看向在场唯一去了的魏锦。早在赏花宴前,皇后就派人嘱咐了她一声,叫她好好养胎,不必进宫折腾,免得被冲撞。 “赏花宴倒是热闹极了,百花齐放,争奇斗艳。”魏锦慢悠悠地喝着茶,笑了笑,“那些人比花儿娇的姑娘们,叫人瞧着就欢喜!” 虽然瑜王风流好色,可到底是个王爷,亲王正妃的身份,多的是人觊觎。那些想入皇后眼的姑娘,可不就铆着劲儿的争了! 见两人都盯着自己看,魏锦又笑道:“宴后娘娘留了咱们几个妯娌一同说话,倒是聊到了当日与宴的诸位姑娘们。太常寺卿家的嫡长女端庄雅致,进退有度,颇有姿仪,娘娘觉得甚是不错。” 皇后能说出这句话,不出意外的话,那瑜王妃的人选十之八九就稳了。 魏卿淡笑道:“以前倒是常见这位罗姑娘,瞧着是个淡雅大气的性子,颜色也是极好的!”给瑜王当媳妇儿,什么仪态规矩的都不重要,只要长得好看,别的那都是浮云! 魏绮接道:“太常寺卿门第清贵,教养出来的女儿定然也是如此!”就是不知道瑜王受不受得了了。瑜王久经风月,所接触的女子大多都千娇百媚,手段十足。那位罗姑娘即便再沉鱼落雁,摆着个端庄的姿态,怕是也守不住瑜王。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知道呢!”魏锦勾唇轻笑,又想起来什么,对她们道,“对了,大姑母家的绍阳表弟定亲了!” 说到这个,两人都提起了些兴趣,毕竟当初魏晞留在京都近一年,左挑右选,都没能给一双儿女定下亲事,眼下都回了本家,倒看对眼了? “大姑母定的是哪家的姑娘?”魏绮倾身问。 魏锦忙扶了她一把:“你小心着些,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 魏绮对魏锦是天然畏惧,见长姐轻斥,她忙端正做好,嘴上道:“我也是好奇……大姑母都把京都姑娘挑了个遍了,到底是谁入了她的眼?” 魏锦轻笑:“是棠音。” 林棠音? 魏卿眼睛一亮:“从前竟未发现,这倒是桩好姻缘!”陆绍阳与林棠音年纪相仿,两人也都是和气的斯文性子,日后成亲相处想必也能融洽得多。 魏绮笑道:“承德侯老夫人该是了了一桩心事了!”她也是知道承德侯府上下都为林棠音的亲事操尽了心,连老太君都被屈氏嘱托过相看孙女婿,如今倒是正好,老太君自己的外孙做了屈氏的孙女婿! “姑母和善,表姐嫁过去,外祖母定是放心的。”魏卿也点头,最担心的婆媳问题都解决了,忠义侯府也没有尖刻人,连两个小姑子都是难得的和气,林棠音这桩亲事确是极好。 即便日后出了什么问题,有定国公府作为纽带,林棠音也不至于过得差了去,想必屈氏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应了这桩亲事。 几人聊了会儿,用了午膳后,便各自回府了,魏卿又过了几天安心养胎的日子,外面的消息就已经满天飞! ——南蛮王女在天裕边境遇刺了! 第七十七章瑜王不见得会从良! 南蛮王女在天裕境内遇刺,众人皆惊,虽然传回来的消息表明宗婧琪没有大碍,但嘉隆帝依然震怒,立刻下令彻查! 一时间,人人都自顾不暇。三日后,纪明暄将幕后主使及证据呈于嘉隆帝案头,据闻当日御书房门关了许久,接着嘉隆帝两道圣旨炸翻了京都——清河曲氏包藏祸心,刺杀南蛮王女,意图损害两国邦交,三族内皆斩,九族内男丁充军,女眷流放。 这就是给南蛮的交代了,不论这事儿是不是清河曲氏干的,可到底给了个态度,宗婧琪那边也表示不计较。可另一道圣旨,可谓是完全打乱了现今的朝局——皇四子安王谋逆犯上,着圈禁于京郊别苑,终生不得回京! 此道圣旨一出,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外,众人皆十分震惊,安王谋逆?他们怎么一点都没得到消息?而且圣旨上也只说谋逆,连证据都没有,就这样圈禁一位王爷,不合规矩呀! 不过没人敢当面去质疑嘉隆帝,没见连安王党都缩着头缄默不言?难道不是心虚?再说嘉隆帝刚搞下去一个儿子,心情指不定多差,谁敢去当出头鸟? 少数几个知情的高位人物全都沉默,其他人又不敢强出头,于是此事就此搁置,安王也算被迫退出了这场夺嫡战争! 而此时,魏卿也疑惑:“清河曲氏是安王的人?”曲氏家族虽非勋贵,却也是底蕴深厚的百年世家,连京都的许多勋贵见了他们都得客客气气的。这也得益于他们人丁兴旺,子弟大多争气,身居高位的也有几个,却从不参与党争,这也是他们能够立足的根本原则。这样的世家,如何甘心被安王收入麾下? 纪明熙笑了笑,有些讽刺道:“百年世家,腌臜事儿可不少,被人拿捏住了把柄,可不就乖乖听话了?” 原来如此!魏卿了然:“安王也算下了血本了。”清河曲氏实力强劲,若善加利用,未必不能重伤太子。可安王竟就直接用在了宗婧琪身上,即便最后事成了,损了太子一臂,难道他就真的能全身而退? 安王本就势弱,清河曲氏该是他最大的底牌了,而且还没暴露,好刚不用在刀刃上,反而自毁长城,这安王脑子是真的缺根筋儿? 魏卿沉吟道:“安王背后的那位高人,倒是好手段!”先是让安王以身救驾损了太子党一个得力的侍郎,也离间了嘉隆帝与其的父子关系。而后转头就坑了安王一个万劫不复,还套出了清河曲氏这个大底牌,让他再难翻身! “纪明休被圈禁,安王府一众妻妾子女随同,而那些幕僚,本该全部斩首,不过……”说到这里,纪明熙眯了眯眼,把玩着魏卿的手指,低头道,“一个姓葛的幕僚,却不知所踪,连纪明暄都没查到他去了哪里!” 魏卿有些讶异:“看来这幕后之人也是忍不住了!”如此明目张胆,竟都懒得遮掩! 纪明熙嗤笑:“藏了这么久,也该出来露露头了!” “我总觉得,这幕后之人,就是两年前利用郑秀父女陷害定国公府的人。”魏卿蹙眉道。当年魏子衿查了许久,有好几次都沿着蛛丝马迹要查到了,却每每在关键时刻被那人奸滑的逃脱。定国公府政敌虽多,可那也仅是政见相左,私下暗害还不至于。如今照目前种种迹象看来,也只有党争才能让人使出这种手段,一出手就置人于死地! “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人了……”纪明熙也点头,嘲弄道,“我这几个兄弟,还真没个安分的!” 牵涉到党争,人选范围就小了很多。 默默无闻、身有残疾的淮王;庸碌无为、胆小怕事的宁王抑或者花名在外,风流好色的瑜王,在旁人看来,这几人都才干平平、不堪大任,可安知这不是他们的保护色?史上韬光养晦、蛰伏在暗静待时机的上位者比比皆是,所以这几个人,还真是谁都有可能! 魏卿转而道:“那施延……”这个安王的废棋,要如何处置?他还占着御林军统领的名头呢! “先放着,看他能翻出什么浪来!”纪明熙眼含深思,回道,“那些安王党……也不用急着处理,借刀杀人,总比自己动手清净些!”这就是要利用安王党来对付幕后之人了。 魏卿点头,又转而道:“我昨日去给母后请安,聊起了六皇弟的婚事,母后的意思,是宜早不宜迟,大抵就是在近几个月了!”瑜王年纪也不小了,上头的哥哥们,除了淮王,个个都有了孩子,总不能就一直叫他打着光棍,皇后也是想叫他早点成家,别再这么不着调下去了!虽然瑜王不见得会从良! 纪明熙抱着魏卿,无所谓道:“唔……到时你想去就去,不想凑热闹了,就在府里养胎,没人敢置喙什么!”说罢,埋首在她颈间,蹭来蹭去。 魏卿抱着他劲瘦的腰,有些好笑,小叔子的婚事,她不去指不定外面人要怎么传,当她是宁王妃呢? 皇后动作很快,刚定下了瑜王妃的人选,转头就叫钦天监测日子了,接着嘉隆帝一道赐婚圣旨直接发去了瑜王府和太常寺卿府。 因为早有消息穿出,所以众人也不觉得多意外,只感慨了几句罗姑娘好运,至于这话里几分真心几分讽刺,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魏卿在府里算着日子,现下四月中旬,因为瑜王的婚事礼部早有准备,故而皇后直接取了钦天监呈上来的最近的日子——五月初一,届时魏卿的月份刚满七个月,倒是能去观礼,可六月里魏子谦的婚事,临近生产,她怕是去不了了。 第七十八章连皇长孙也不放过? 四月里,正是初春暖阳,晴光正好的时候。便是日头最烈的正午,阳光也是暖意融融的,魏卿每日最爱做的事,就是午间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暖融融的阳光铺在身上,惬意悠然极了。 此时她正坐在紫藤秋千上,慢悠悠的闭眼靠着,含墨四人都随侍在侧,不错眼的看着魏卿,面色紧张。过了半晌,只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此刻静谧的气氛。 魏卿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脸无奈的纪明熙,他走到魏卿身后,扶着铺了软垫的木质靠背,小心的慢慢摇了起来,边摇便道:“卿儿,不是说好了,不能在这儿午睡的?我不过去书房写了封信函,回来房里就没人了……”他说着,语气也越发无奈起来。 孕妇嗜睡,魏卿自然不例外,不过自从天气暖和起来后,她就愈发不爱待在屋子里,午睡时尤其喜欢坐在秋千上,晒着太阳睡。 这可愁坏了纪明熙,那秋千是能睡觉的地方吗?尤其还是个孕妇,万一睡熟了,一个不小心摔着了怎么办?可是魏卿压根儿就不理他啊!该怎么来就怎么来,纪明熙管不住,也舍不得管,他媳妇儿年纪这么小就怀了孩子,辛辛苦苦的挺着肚子,他再不疼着宠着点儿,那还是人吗? 不就是有点小脾气?这是事儿? ……当然,话是这么说,可该劝还是得劝,万一他哪天不在,真的出了事怎么办? 于是昨夜纪明熙在床上跟魏卿很是“交流”了一番,说好了不再去秋千上午睡,见魏卿点头,纪明熙很单纯的相信了。于是今天胡铭来禀报事情的时候,他很放心的去了书房,结果就一刻钟的工夫,他一回房——一个人影儿都没了! 他边在心里腹诽果然女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边快步往小院里走,果不其然的,看到了紫藤秋千上惬意无比的魏卿,一瞬间,他心里无奈至极。 此时,看到魏卿听了他的话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他默了默,又轻声道:“……就算要来这边,也要多带些伺候的人啊,就这几个丫头哪能够?” 闻言,魏卿这才微睁开眼,动了动手指:“……知道了。” 纪明熙伸开手臂,从后面抱着她,与魏卿脸贴着脸:“卿儿,我只是太担心,不是想管着你……” 魏卿忍不住笑了声,蹭了蹭他的脸,含墨几人早在看到两个主子亲近时,就自发退下了,此刻两人绝美的眉眼含笑,衬着一旁的紫藤,远远看去,仿佛在画儿里一般。 魏卿被他搅的没了睡意,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昨日平阳侯老夫人寿宴,我去瞧了瞧,不过……府里的女眷们,都比往常要热情几分。”说完,她偏头看着纪明熙。 长乐公主待她与太子妃都比旁的妯娌亲近几分,现下她的外祖家也是如此,所以长乐公主与平阳侯府是站队了? 纪明熙摸了摸她的脸,扬唇一笑:“良禽择木而栖,平阳侯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而四皇姐是早就站了队的,贤妃……很早就向母后投诚了!” 难怪!魏卿点头:“若不是因着四皇姐对我的态度,我也猜不到这些。”只怕外面的人还以为长乐公主不掺和夺嫡,平阳侯坚持中立呢! “贤妃和平阳侯这条线益处很多,不宜太早暴露,往常有什么消息,都是我和四皇姐在宝华寺联系的。”纪明熙挑起魏卿一撮头发把玩着,漫不经心道。 魏卿闻言,顿了顿,想起以前有好几次宴会,长乐公主都未出席,去了宝华寺礼佛。直到现在,也没人有所怀疑,毕竟有贤妃这个性子淡漠,不问世事的母妃,长乐公主信个佛,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愧是深宫里出来的人,这母女俩隐藏的够深的!正在魏卿心里感叹时,就听到纪明熙一声轻笑,她疑惑的看着他:“王爷笑什么?” 纪明熙摸了摸她的头,缓缓道:“突然想起来两年前在宝华寺的一件事。” 见魏卿挑眉,他笑着道:“当初在太子府,你被郑玉柔陷害,回头我就去查了她,恰好找到些幕后人的线索,费了番功夫,抓到一个暗卫,那人知道的不少,若当时撬开了他的嘴,那幕后之人早就被揪出来了!” 魏卿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插曲,问道:“那人自杀了?”落入对头手里的暗卫,一般都会直接吞毒自杀,以确保不暴露主子。 不过纪明熙摇了摇头,不由得又笑了几声,搂紧了魏卿,道:“他倒是没有自杀的机会,路梵也有的是手段撬开他的嘴!不过……当时胡铭说,左相府、阳平伯府还有孟夫人上门提亲了,我一听这个,哪还能坐的住?心里也急的不行,一激动……就弄死他了!”说完,自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仿佛很光荣一样。 魏卿闻言,默了一瞬,看着他笑眯了眼的模样,心道这人心怎么就那么大呢?! 翌日,魏卿早起了一刻钟,收拾妥当后,就进宫去给皇后请安了。纪明熙没跟着来,又被太子抓壮丁去了,临走时还嘀嘀咕咕着太子事儿真多,不过接着就被尴尬的胡铭给硬拉走了。 ——没见东宫的侍卫长还一脸复杂的看着你呢?? 今日除了魏卿,太子妃也带着皇长孙来了,一见魏卿,太子妃就笑道:“我见太子叫人去请五皇弟,知道你今日没伴儿,就带着曜儿一起过来了,咱们也好说说话!” 魏卿笑着坐下,回道:“我也许久未见曜儿了,可长高了不少!”她轻捏了捏皇长孙白嫩的脸蛋。 魏卿没出阁前,也常和皇长孙一起玩,如今成了婶婶,更亲近了不少,故而皇长孙也很喜欢她,被捏脸也没反抗,就乖乖地站着,伸手轻轻摸了摸魏卿的肚子,微微笑着。 魏卿见状,笑看着他,问道:“曜儿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皇长孙抬起俊秀的小脸,朗声道:“五叔说,是妹妹!” 魏卿闻言,好笑的看着他,纪明熙教了常宁和如意还不够,连皇长孙也不放过?! “女儿好!”皇后抱着孙子,温声笑道,“咱们皇室孙子够多了,生个小郡主才好呢!” 说起来,也不知什么缘故,嘉隆帝六个儿子,就只生了一个孙女出来,除了宁王家的阿绫,剩下的全是孙子。也因着皇室这一代阳盛阴衰的缘故,即便不待见三儿子和三儿媳妇,可嘉隆帝对阿绫这个唯一的小孙女,却是很好,经常接她进宫培养感情。 可对皇后来说,小姑娘纵然可爱,可到底也不是亲孙女,她只盼着太子妃和魏卿能生个娇娇软软的小孙女出来才好呢! 魏卿笑着回了几句,婆媳三人气氛很是和乐,后来魏卿看到外面日头正好,便想出去走走,皇长孙听到了,也拉着她的手说要照顾五婶婶,魏卿捏着他的脸笑了笑,便牵着他一起出去了,太子妃则继续陪着皇后说话。 今日天气好,想出来放放风的不止她一个,魏卿不想去御花园那些很能巧遇后宫妃嫔的地方,便牵着皇长孙往幽静小路处散步,不曾想,在这里也能遇到许久不见的五公主。 第七十九章是父皇哪桩风流韵事呢? 魏卿有些感慨,还记得以前的五公主张扬肆意,潇洒不羁,可如今的她,面色淡然,气质沉静,往日的风采半分不剩。 五公主好像也是随便出来走走的,见到魏卿惊讶了一瞬,接着勾了勾唇:“倒是许久不见你了。” 魏卿微笑道:“五皇妹久未出宫,自然见面少了。” 接着,皇长孙也拱手行礼,嗓音稚嫩道:“五姑姑安好。” 五公主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看着魏卿隆起的肚子,移开视线,淡淡道:“有孕了就好好待着,后宫可不是散步的好地方。” 这是在提醒她?魏卿还是第一次接受到五公主的善意,有些惊讶,却还是笑回道:“多谢五皇妹提醒了。”她当然知道后宫势力盘综错节,极为复杂,但她在屋子里实在待的闷,且出来时带的人也多,一众宫女嬷嬷们此时正在后头跟着呢,倒也无妨! 五公主见此,也不再多言。魏卿同她不熟,自然也没什么话可聊,正欲开口告辞,手臂却忽然一重,接着就被人往旁边拉了一把,她抬头一看,五公主正揽着她的腰,将她和皇长孙带进了一旁的假山后,她捂着皇长孙的嘴,以眼神警示后面欲出声的宫女嬷嬷们。 而魏卿在透过假山缝隙看到神色悲伤的嘉隆帝时,在心里暗道有惊无险,她们待的地方已经算是偏僻,离冷宫也不远了,嘉隆帝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还露出那般神色,明显就是一桩宫闱密辛,若是被嘉隆帝发现了,灭口不好说,可日子一定不好过了! 魏卿拍了拍皇长孙的小肩膀,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见皇长孙点头,五公主这才放开了他。魏卿偏头看了面色淡定的五公主一眼,心道也幸好身边的是自幼习武的五公主,这要换了旁的闺阁姑娘,怕是都接不住她这六个月的孕妇身子! 因为角度原因,不远处的嘉隆帝看不到魏卿后面的宫女嬷嬷们,眼神暗示她们噤声后,魏卿复又转头看向嘉隆帝。他正从一处年久失修的宫殿里出来,回头盯着宫门上的牌匾瞧,良久不动,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魏卿也能从嘉隆帝的背影里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悲伤与哀切。 她抬头扫了一眼牌匾,“玉沁宫”三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的刻于其上,却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 终于,嘉隆帝身子动了动,重重叹了口气,再回身时,脸上已没有了方才的伤怀,周身气质也骤然改变,又重新做回了那个英明睿智、高高在上的帝王! 魏卿看着他步伐稳健,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重重宫墙之中,不知怎的,竟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孤寂与萧索,仿佛天地间再没有值得停留的人或物。 “五皇嫂身子重,还是早些回去罢。”五公主忽的开口,神色依旧淡定极了。 这种是非之地,还是早些离开的好,魏卿点头,牵着皇长孙正打算离开,谁知刚一转身,就看到十步开外的一个宫装女人,她神色淡然,不悲不喜,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方才嘉隆帝消失的方向。 魏卿反应了一瞬,才认出来这是那位她仅有几面之缘的连妃,她迟疑了下,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是当做没看到好呢,还是打个招呼好?毕竟连妃就堵在她回去的路上。 不过没等她犹豫太久,连妃看到她们转身,也没说话,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五公主也没多待,打了声招呼就走了。魏卿看着一旁因为窥见帝王密辛而面色发白的宫女嬷嬷们,叹了口气,牵着皇长孙回鸾凤宫,今日之事,还要告诉皇后定夺才是。 皇长孙虽然年幼,可因着身份特殊之故,要比旁的孩子还早慧些,从看到嘉隆帝后,他就一直没说话,这时他抚了抚魏卿的手,小大人一般安慰她,接着一路沉默着跟着她回去了。 魏卿被他这番小动作逗笑了,沉重的心情也消散了些,回到鸾凤宫后,屏退左右,同皇后说了此事,不过皇后听完后,却反常的没说话,魏卿与太子妃也不敢打扰,就静静在一旁坐着。 半晌,皇后才叹了口气,开口道:“今日之事,不要外传,权当没看到便是。” 魏卿应了声,又道:“今日随儿媳一同出去的宫女嬷嬷们都在外殿侯着,具体如何处置,还请母后定夺。”在宫里,装聋作哑才是生存之道,今日她们窥见了皇室密辛,便是不被灭口,恐怕皇后也不会留她们在宫里了。 皇后闻言,眼神一凝,点了点头,对着她们温声道:“今日你们也累了,就早些回去歇着罢,卿丫头月份大了,这几个月就不必进宫请安了,安心在府里养胎,叫明熙好好陪陪你!” 知道皇后是为她好,魏卿也不反对,轻声应了。太子妃与她一同出来后,拍了拍她的手:“孕妇最忌多思,今日之事你不必想太多,且安心生了小世子出来才是!” 魏卿点了点头,笑着回了声,便坐到了软轿上,出宫去了。 回府后不久,纪明熙也回来了,二人用了午膳,魏卿还是按着习惯去了紫藤秋千上午睡,纪明熙在一旁守着她,魏卿顿了顿,同他说了今日的事。 纪明熙听完,眉头紧皱,忙抱着她道:“卿儿你怎么不早说?纪明月有没有弄伤你?身上可难受?”话还没说完,手就已经在她身上乱动着要检查。 见他只听到这么个重点,魏卿有些无奈,按住他的手,回道:“五皇妹身手矫健,并未伤到我!” 纪明熙面色还是有些不虞,沉声道:“她下手从来就没轻没重的……也幸好你没事,不然我一定要她好看!”本就对五公主没什么好印象的纪明熙因着这件事,对她可以说是非常不满了。他抱着魏卿,皱眉道,“我只这一次未陪你进宫,竟就出了事,以后我得寸步不离才行……” 魏卿笑回道:“日后倒是不必进宫了,母后叫我安心养胎呢!”说到这里,魏卿顿了顿,又说道,“我觉得,母后好像是知道些什么,今日听完我的话,她也并未露出惊讶之色……” 纪明熙闻言,也蹙眉深思道:“这件事我也不清楚,等有机会了问问母后罢,既然她从未说过,应当也无甚要紧……指不定是父皇哪桩风流韵事呢?” 第八十章本王三岁就会背了! 那到底是不是嘉隆帝的风流韵事魏卿现下无从得知,得益于近来的养胎日子,她很是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转眼间就到了瑜王成婚这一日。 皇室的喜事,自然少有人不给面子,这一日也很是热闹,而魏卿因为是孕妇的关系,倒是清闲许多,太子妃与宁王妃可着实累了一把。因为瑜王府没有女主人,那些个妾室这种场合也拿不出手,所以各处安排、招待女眷这些活就只能由她们这几个做嫂子的顶上。当初纪明熙成婚时也是如此。 新娘子接回来后,魏卿去喜房里看了一眼,不得不说,皇后的确是花了心思挑瑜王妃了,这位罗姑娘本就长得清丽,如今在盛装打扮下,更显得明艳动人,先不论她性格如何,只这张脸,就不会叫瑜王拒绝。 喝了喜酒后,魏卿便同纪明熙一起回了府,今日走的早些无妨,回来歇歇,明日瑜王妃进宫敬茶认亲才是重头戏呢! 晚间,芙蓉院灯火通明,含墨几人都侯在外间,等着两位主子传唤。一门之隔的里间,魏卿只着一件白色纱衣,脸色微红地被纪明熙拦腰从耳房抱了出来。纪明熙小心地将她放在床榻上,轻柔地盖上被子,眉眼温和地吻了一下她的唇,低沉的声音带着些微沙哑:“我去沐浴,你先睡……”说完,抚了抚魏卿精致的杏眼,便转身大步去了耳房。 魏卿眉眼间也有些情动,纪明熙说的一手全包她的日常事务不是说笑,从早上洗漱穿衣,到晚间沐浴睡觉,全都亲力亲为。旁的还好,只沐浴……他不要丫鬟们插手,把魏卿护的紧紧的,自己动手伺候。 只不过祁王殿下年轻力壮的,精力无限,怀里的又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说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只是魏卿如今的月份已不能叫两人胡闹了,纪明熙纵使憋的两眼发红,也不敢做什么,每天晚上被撩的一身火气,然后自己默默解决。 而方才也有些情动的魏卿……已经睡着了! 孕妇本就容易累,也嗜睡,今日说到底也在外面的待了那么久,绷着神经呢!现下回了自己的地方,可不就放松歇息了? 纪明熙穿着一件玄色单衣,站在床前,看着床上呼吸清浅的人,无奈一笑,嘀咕了一声:“小没良心的……”而后也上了床榻,放下帷帐,躺了下来。 五月里的天,已经有些热了,尤其纪明熙怕她着凉,还是用的冬日里的加厚被子。魏卿在梦中忽的感觉到身边一阵清凉,摸摸索索的朝旁边移着,纪明熙见状,忙按着她的身体,自己自觉的抱上去给人解暑用了。 翌日,两人起身打理妥当后,就坐上马车进宫。 鸾凤宫里,太子妃夫妻依然是最先到的,魏卿与纪明熙进来的时候,皇后正揽着皇长孙说话呢! 互相见了礼,纪明熙扶着魏卿坐下,这时皇长孙也小大人的拱手道:“曜儿给五叔、五婶请安。” 纪明熙拍了拍他的头,魏卿笑着道:“曜儿在同皇祖母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皇长孙弯起眼睛笑着:“皇祖母在考曜儿功课,曜儿刚背完‘声律启蒙’,皇祖母夸我聪明呢!” 魏卿也笑眯眯的:“曜儿都会背‘声律启蒙’了?那么长的篇幅呢,曜儿可真厉害!” 皇长孙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着。 这时,纪明熙看着皇长孙,挑眉道:“‘声律启蒙’本王三岁就会背了!”他这话说完,殿内静了一瞬,皇长孙则看着纪明熙,双眼微睁,有些无措。 而纪明熙正笑着,怀里就多了个团扇,扇骨打在胸膛上,有些微刺痛。他抬头,还没等质问亲娘干嘛打他,皇后就拉过孙子,没好气道:“你一个长辈,同小孩子计较,也不嫌丢人?” 魏卿也轻瞪了他一眼,转身同太子妃说话去了,太子同样不想搭理这缺心眼儿的弟弟,只默默喝着茶。 没过多久,宁王夫妻也到了,而七公主夫妻和长乐公主夫妻是一同到的,淮王一如既往的不见人影儿,连妃倒是来得早,不过对皇后行了礼后,就坐在一旁淡淡的不说话。而五公主,则在瑜王夫妻进鸾凤宫的前一盏茶时间才到了。 嘉隆帝很是留了瑜王夫妻一会儿,大抵是想和这个最小的儿子培养培养感情罢,所以现下时间已经很不早了,五公主也只有在这时候,才有从前那般肆意妄为的影子,也亏了皇后不计较这个! 瑜王妃敬茶后,皇后说了些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的话,就叫她起来了。接着就是连妃这个亲婆婆了,连妃性子着实太淡了些,即便对着亲儿子,也没多少话说,给了见面礼,就叫起来了。魏卿扫了一眼瑜王,后者依然是万年不变的笑意风流,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 一圈儿的认亲过去后,这才算礼成,瑜王妃也算是真正被皇室认可了。留了他们会儿,皇后就叫连妃带着儿子儿媳回去了,毕竟瑜王又不是她亲生的,做好面子情便是了! 魏卿看着温声行礼告退的瑜王妃,心情有些难以言喻——方才宫女奉茶时,许是见其长得不错,瑜王伸手接茶杯时,笑着摸了摸她的手,宫女自然不敢出声,叫他占了便宜,奉茶后,便退下了。 这番动静不大,除了偶然回头的魏卿,没人注意到。不过……坐在瑜王身边的瑜王妃,自然不在其列,只是后者稳得住,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只垂眸静静喝着茶。 魏卿叹了口气,满京都都知道瑜王是什么德行,瑜王妃……心里该也是有底的! 第八十一章后脚就拿去糟蹋了! 自那日进宫观了瑜王妃的认亲礼后,魏卿便再未出府,七个多月大的肚子已经不能叫她自如的行走了,每次起身走动,都要人扶着才行。 故而魏子谦与霍思的婚事她只能备好了厚礼,当日只叫纪明熙走了一趟。就连六月二十四,她的生辰,都顾着她的身子,没有大办,只娘家人和外祖家及交好的几个妯娌姐妹来聚了聚。 纪明熙为此还特别自责,宴毕,客人都走了后,一脸愧疚的看着她:“卿儿,让你受委屈了……” 魏卿摸了摸他的脸,笑道:“这些宴会本就无趣,今日只自家人和几个姐妹们坐在一起,才有些欢喜的味道,我也不欲张扬行事,再说……”她转头看了看外头院子里堆满的礼物,外头那些人没来,礼物可没少了,早早就送了来了! 纪明熙还是有些歉疚,却也未再说煞风景的话,一手揽过魏卿的腰,一手拉着她,扶着人往内室走去:“小心台阶。” 进了内室,魏卿刚坐到软榻上,纪明熙就从一旁摸出个檀木盒子,坐在她旁边,轻声道:“卿儿,这是我的礼物……”说完,耳根有些薄红,不细看压根儿休息不到! 魏卿挑眉,就着他的手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跃然眼前——一支玉白海棠簪子,白玉质地上乘,雕工虽然不错,打磨的也很光滑,可到底有些配不上它的成色质地。 魏卿眼底带着了然,看着纪明熙笑问道:“是王爷亲手雕的?” 纪明熙知道自己的水平,被看出来也不奇怪,且他本来也没想瞒着,于是微咳了一声,道:“前两年,姑娘家的东西,我大抵上都送过了,不过我想着,到底不如自己亲手做的有心意……” 魏卿闻言,倒是深有体会。成婚前,每隔上几日,他就要使人送礼物,更别说生辰了,小到小吃摆件,大到奇珍异宝,不知道在定国公府拉了多少仇恨,天知道魏子衿和魏锦有多想搞死他…… 她拉起纪明熙的手,上面细细的薄茧和小伤口,有些已经结痂,可想而知他准备的时间也不短了。纪明熙每日从早到晚都守着她,怕是只她歇息时,才有时间…… 见魏卿微微蹙眉,纪明熙反手握住她的,笑意盈盈:“一些小伤口罢了,不碍事……你喜欢便好。” 魏卿心里叹气,她怀个孕,却仿佛连脑子都怀没了,还没生呢就傻三年。他们每日待在一起,她竟也未曾关注过,只以为是他每日晨起练武时所伤,待她起身时,他也都上好药了,她也就没注意。 魏卿想到这里,紧握着玉簪,笑意温柔:“谢谢王爷,我很喜欢!” 见自家媳妇儿说喜欢,纪明熙顿时笑的春光灿烂,只觉这半个月的辛苦没白挨。见魏卿把簪子放在他手上,他顿时会意,忙抬手插在她发间。因着今日没有外人,魏卿只叫含雁梳了简单的流云髻,头上只虚虚用了几支钗环固定,现在原先的翠玉簪被替换成了白玉海棠簪,衬的如玉肌肤更加剔透。 纪明熙眼中柔情更浓,抬手搂了魏卿在怀里,虚虚抚着她的肚子,只觉心中无比满足,还有什么比妻儿在侧、团圆美满更美好的呢? 魏卿笑着靠在他怀里,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温馨,良久后,突然想到什么,问他:“王爷从前学过雕刻?” 纪明熙摇头:“不曾学过。”从小就在皇宫学习诗书礼仪、兵法策论,后来去了北疆也只是打仗,哪里有时间学这个? 闻言,魏卿隐隐有了猜测,心情却更复杂:“……那王爷这些日子定然很不容易吧?” 纪明熙以为自家媳妇儿心疼她,忙轻拍了拍她的背,不甚在意地一笑,回道:“也还好,我是拿旁的玉练熟了后,直接用前些日子得的和阗羊脂玉雕好了拿来的,只用练这一种花样,倒也不累!” 魏卿嘴角抽了抽,问道:“王爷拿什么玉练手的?” “我见库房里紫玉挺多,就随便挑了些大小适中的,练了七八次,也就能上手了。”纪明熙无所谓道。 果然!魏卿心里腹诽,什么随便挑?那可是年前上贡的雅泽紫玉,嘉隆帝前脚这才赐了下来,库房都没暖热,这坑爹儿子后脚就拿去糟蹋了。七八次?要是嘉隆帝知道,指不定怎么跳着脚骂他暴殄天物呢! 六月过去,热夏难捱,即便现下已到了八月,热气还是不减。更何况魏卿一个孕妇,太医特地嘱咐过不宜用太多冰块,只能每天硬挨着。 魏卿这些日子倒是不再往外头去透气了,但她活了十六年了,从前在家里都娇养着,如今一朝怀孕,连冰块都被限制着用,哪里受过这等罪? 虽然身子有各种膳食补品养着好歹没瘦,可整个人却整日里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纪明熙看着都心疼死了,忽然想起以前晚上他洗完冷水澡出来,魏卿往他身上凑的情景,顿时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 这番动静自然瞒不了魏卿,只看他每隔半个时辰就往耳房跑,回来一身清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纪明熙不是受不住苦的人,那这番是为谁,自然不言而喻! 魏卿心里又是动容又是生气,每每纪明熙从耳房出来,坚决不叫他近身,这才叫他消停了些!可晚上睡着了,魏卿身边从来都是清凉的,睡的无比安然,她哪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说他也不听,不叫碰也死皮赖脸的抱着她不放,魏卿只觉从来没这么心累过! 这日,用完早膳后,纪明熙扶着她在园子里散步,太医说多走动有利于生产,于是每日趁着早上和晚间热意不强的时候,魏卿都会出来走走。 她打定主意要和纪明熙好好谈谈洗冷水澡的问题,毕竟每日这么折腾,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别到时候她还没生,他先倒下了! 纪明熙也不反驳,魏卿说什么他都认真听着,不时的还点点头,表示认同,但就是不承认自己洗过冷水澡。这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气到了魏卿,转头瞪着他,还没等说话,却突然蹙眉,捂着肚子,冒起了冷汗,她抓住纪明熙的手,强撑着精神开口:“好像要……要生了——” 第八十二章没得祁王殿下半个眼神儿! 纪明熙一听,慌了神,脑子登时就乱了,手忙脚乱地扶着魏卿不知道怎么办。还是皇后派来的接生嬷嬷连声提醒,纪明熙这才脑子连上了弦,慌忙抱着冷汗直流的魏卿往屋子里走去。 产房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一应物品也都俱全,几个接生嬷嬷看着自放下魏卿后,便守在床边的纪明熙,对视一眼,都有些黑线,一个年长些的上前道:“王爷,产房污秽,可否请您去外面坐着?” 一听她这么说,纪明熙登时就皱眉了:“什么污不污秽?本王不在乎这个!”还敢嫌弃他媳妇儿?要不是情况紧急,他一定要重找个接生嬷嬷! 接生嬷嬷闻言,也有些无语,谁管你在不在乎?关键是你坐这儿影响她们发挥了好不好! 魏卿虽然疼,但意识还在,抓着纪明熙的手,缓声道:“你……你出去!” 纪明熙听到她说话,忙一脸心疼的帮她擦了擦汗:“卿儿,你别强撑着,疼了就说出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一听这话,魏卿顿时就一口气上不来,气的肚子都没那么疼了。这么些天,她也大概了解了生产的过程,她一向端丽优雅,举止有度,怎么会愿意枕边人看到自己狼狈无力的一面? 那边接生嬷嬷顾不得纪明熙在,已经开始准备了,她下身衣物也在被褪去,她定了定神,甩开纪明熙的手:“谁要你陪?出去……” 纪明熙还是有些不愿意:“卿儿……”他媳妇儿在这辛辛苦苦生孩子,他一个人坐外边事不关己,这是人干事儿? 魏卿没了耐心,瞪着他:“出去……让我安心生……” 看着魏卿钗环散乱,一脸冷汗直蹙眉,却还直直瞪着他,一脸坚持的模样,纪明熙终于还是不忍心她难受,抿了抿唇,亲了她额头一下,声音有些哑:“好,我就在外面,你别怕……” 最碍事儿的终于走了,接生嬷嬷们也放开了手脚,女人生孩子可不是眼睛一睁一闭的事儿,且有的耗呢!魏卿一番阵痛过去,含墨便端了补汤来给她补充体力,魏卿靠在软垫上,小口抿着。 而纪明熙正在外面急得来回走,乍一听到里面没了动静,有些慌了,就想踹了门进去,幸好被得了消息急忙赶来的林氏拦住了:“女人生产就是这样,且有的等呢,王爷安心,我先进去看看。”说完,不等纪明熙回应,便急急进了产房。 纪明熙看着丈母娘进去,心里好歹安心了些,怎么说都是自己人,林氏也有经验,魏卿生产也能顺利些! 一旁胡铭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不顾形象的坐在旁边台阶上喘气,心里不断给自己点赞:幸好他看着情况不对,在管家使人去宫里和定国公府报信时,毛遂自荐的使轻功去了定国公府,一路疾驰,这才请了王妃亲娘来坐镇!不然按着他们家王爷这股傻劲儿,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事儿来! 果然他胡铭才是王爷手下第一得意人,什么路不路梵的!王府小主子都要出生了你不照样儿在外头办事回不来?还不是我胡铭机灵! 而里间,魏卿看着一脸担忧的林氏进来,顿时有些委屈:“母亲,好疼……”语气有些女儿家的娇柔,仿佛是倦鸟归巢终于见到母亲,要诉说自己所有的委屈与难受一般。 林氏忙握住她的手,心里针扎般的疼,小女儿从来都是温言浅笑的,何曾对她喊过疼、撒过娇?她从前总希望女儿能多撒撒娇,对她依赖些,可如今,比起眼下这般模样,她倒宁愿小女儿还如从前那番安然自若! 女儿疼,她这做母亲的心里岂能好受?她眼眶含泪,摸了摸魏卿的头,柔声道:“卿儿不怕,母亲陪着你……就在这里陪着你……” “嗯……”魏卿牢牢抓着林氏的手,话还没说完,便紧紧蹙眉,不由得尖声叫了起来,“好疼……” 接生嬷嬷们一叠声的在给她鼓气,林氏也一直在一旁安慰着,可魏卿毕竟年纪小,又是头胎,这一折腾,便从太阳初升,到了夕阳西下。整整一天,产房里都是高一阵低一阵的惨叫声,其间混杂着接生嬷嬷的鼓气声、林氏温言的安慰声与丫鬟们收拾整理的走动声。 魏锦也忍不住过来了,她从早间得到消息起,便一直悬着心,在府里焦虑的不行。到了快正午时,还没听到妹妹生了的消息,终于忍不住亲自过来了,也亏了她今日在这,不然以纪明熙的耐性,可不会在外头等一整天!单看着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他心头就止不住发凉,若非魏锦就坐在门口处拦着,他早就忍不住冲进去了。 今日祁王府的动静,不只宫里的帝后,满京都都关注着呢,毕竟妇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里走一趟,谁知道阎王爷还会不会放你回来?有想得多些的,已经在心里想着下一任祁王妃的人选,而他自己又会从中如何得利了! 心思歹毒些的,如宁王妃之流,巴不得魏卿一尸两命才好! 众人心思各异,而产房的魏卿可没心思管这些,在最后一缕夕阳余晖落下时,产房内终于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生了!! 正在来回走的纪明熙猛然转身,魏锦也直直站了起来,接着产房门打开,接生嬷嬷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出来道喜:“恭喜王爷,王妃顺利产下小世子,母子均安!”她话音未落,便感觉身边一阵风刮过,再抬头,哪里还有祁王殿下的身影? 她回身一看,后者已经扑到了床前,看王妃去了,一旁国公夫人抱着的小世子,可没得祁王殿下半个眼神儿! 第八十三章还是这么丑啊! 经过整整一日的生产,魏卿早就没了力气,晕过去了。纪明熙就坐在床边,一脸心疼的给她擦了脸后,就坐在一边不动了,双眼发红的看着她。 林氏抱着小外孙慢慢哄着,看了眼纪明熙,颇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态。而且看着女婿珍爱女儿,她只有高兴的,所以也没再说什么,让丫鬟们收拾完毕了就退下,自己也去了外间,与大女儿一同逗弄小外孙去了。 魏卿因着耗费太多体力和精力,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这才悠悠转醒。她一睁眼,就看到纪明熙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因为她的醒来,而愈加发亮。 她扯了扯唇角:“王爷……”一出声,才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干涩。 “卿儿你先别说话,我去倒水。”纪明熙说完就转身去了桌边倒水,壶里的水全天都是不间断的热水,鸡汤也在厨房里温着,就怕魏卿醒来饿了渴了。 就着纪明熙的手喝了一杯水,魏卿才感觉喉咙好些了,她拉着纪明熙的手笑道:“王爷怎的这副模样了?没有歇息好吗?” 纪明熙哪里是没睡好?那是压根儿就没睡!一直在旁边守着魏卿,盼着她醒呢! 纪明熙看着笑意盈盈的魏卿,眼眶更红了,连声音都有些哑:“卿儿,幸好你醒了……你不知道,在外面听着你的声音,我有多怕……”多怕她就这么走了。他从小在深宫长大,无论是由于勾心斗角,还是天生体质弱的原因,妇人难产而亡的都不在少数,那时他听着魏卿不断的惨叫声,只觉手脚发凉,心里越来越绝望! 天知道他此时看着言笑嫣然,无比鲜活的魏卿,心里有多庆幸! 魏卿知道吓着他了,其实不只纪明熙,她自己也被吓到了,当时只感觉自己挺不过去了一样,在感觉有什么东西滑出体外后,她就撑不住晕过去了。此时感觉自己好好的躺在这里,还能说笑逗趣,她自己也是庆幸的! 小夫妻两人都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纪明熙扶起魏卿,喂了她一碗鸡汤,直到漱口后,魏卿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躺在这里,她转头看着纪明熙,问道:“王爷,孩子呢?” 一旁侍候的含雁和含真闻言,都有些无语,心道主子您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孩子了。 纪明熙对上魏卿不解的眼神,有些心虚,忙转头看向含雁和含真。 看着两位主子的眼神,两人眼角抽了抽,含雁福身道:“小世子在隔壁,夫人哄着呢,说是等王妃用完膳后再抱来。”偌大的祁王府,两位主子一个躺在床上昏迷着,一个守在床边不管事儿,林氏实在不放心只叫下人们照顾小外孙,索性就自己留下,先照看着,等女儿醒来再说。 含雁话音落下,魏卿还没开口,就听到一道不可置信的声线:“小世子?”纪明熙瞪大双眼,说好的女儿呢? 魏卿没理他,只对含雁道:“我用完膳了,快抱进来。” 含雁应了声,便下去了。 纪明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神情恹恹的,再配上他那张熬了夜的颓废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多大打击呢! 其实也不怪他到现在才知道孩子的性别,昨日魏卿生产后,纪明熙只注意到产房门开了,急着看媳妇儿,谁管接生嬷嬷说什么?再加上他这一天一夜都在魏卿床边守着,孩子被林氏抱去隔壁了,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晚娘脸,哪个奴才敢多话在他耳边叽叽歪歪? 很快林氏就抱了小外孙进来,魏卿先对她笑道:“辛苦母亲了!” 林氏看着女儿好好坐在这儿,心里比谁都开心:“瞧你说的,什么辛苦不辛苦?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说罢,把小外孙小心地放在她怀里。 魏卿以前没少抱过常宁和如意,所以也不生疏,轻轻抱起儿子,直到看清他的脸后,叹了口气:“还是这么丑啊!”看过常宁和如意出生后的模样,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所以还算淡定。 一旁本就对儿子性别不满的纪明熙闻言,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后,顿时眉头就皱起来了,一脸嫌弃的偏过头。 林氏看着女儿和女婿同步嫌弃的样子,被气的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哪有父母第一次见到襁褓中的孩子,就嫌弃他丑的?要不是她亲眼见到小外孙是从女儿肚子里出来的,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亲生父母了! 林氏没好气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常宁和如意刚出生的模样,现在谁还说他们丑?小孩子,长开了就好了!” 魏卿也就嘴上这么说,心里对儿子的模样还是有底的,所以只笑了笑,专心哄儿子了!而纪明熙那是实打实的嫌弃,都不肯多看一眼的,这要是盼望已久的小闺女,怎么着他都认了,儿子? 呵! 林氏被这糟心女婿气的够呛,要不是看着他对女儿好得没话说的份上,她早就提着家伙干仗了! 既然魏卿醒了,林氏也能放心回去了,毕竟总留在女儿夫家也不合适,当然了,临走时她对着纪明熙耳提面命的让他好好照顾女儿和小外孙。丈母娘的话,纪明熙还是听的,衷心表的很是打动人,媳妇儿他肯定是要好好照顾的,至于小兔崽子……随缘吧! 因着魏卿还算负责任的缘故,纪明熙也没作幺蛾子,顶多就是每天看着儿子,神色莫测,眼神也意味深长,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就这样,洗三礼到了,这日祁王府外宾来的很多,极为热闹。可作为魏卿娘家的定国公府,却只来了定国公夫妻、魏子衿夫妻,魏子谦夫妻作为二房代表也来了,不过剩下的人,包括老太君也没来。 直到林氏进来说,魏卿才知道——魏绮早产了! 二夫人去了左相府,其他人都在府里等消息呢! 第八十四章把儿子当姑娘养…… 因着魏绮的事,一整天魏卿也都静不下心来,也幸而女眷们知道她刚生产,身子弱,只几个妯娌姐妹进来略坐了坐,便出去了。 林氏几人在里屋也是心慌,魏卿心里阴谋论起来,问道:“来传话的人可说了二姐姐为何早产?” 苏挽眉安抚性的看了她一眼:“二妹妹早间散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虽然有丫鬟垫在身下可到底受了惊,这才早产,此事只是意外。” 霍思也开口道:“二妹妹也有快七个月身孕了,她一向身子健康,一定能安然产子的!” 魏卿紧紧蹙眉,魏绮这胎怀相并不好,况还是早产,只愿她真的能平安罢! 不过显然,情况并不乐观,直到今日宾客都走完,魏卿等到黄昏时分,也没有消息传来。 纪明熙在床上支了小桌子,放下膳食,劝她:“卿儿,无论如何,身子要紧,吃饱了才有力气等消息啊!” 魏卿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叹了口气,简单用了些,便放下碗筷漱口了。纪明熙见她只吃了这么点,皱眉有些不满意,可触及魏卿的神色,到底没多说什么。 魏绮一直都没消息,魏卿也坐在床上不动,显然是打算熬夜的架势。纪明熙见状,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放松会儿,祁王殿下破天荒的,人生第一次主动抱起儿子,看那架势竟也有模有样。 魏卿见着儿子,眉头总算松了些,再瞥了眼纪明熙,抱过儿子道:“王爷今日倒是难得!” 纪明熙摸了摸鼻子,眼珠子左右转着,就是不看魏卿:“要不是想让你换换心情,谁要抱这个小兔崽子……”见魏卿瞪他,纪明熙这才住了嘴。 魏卿等到快子时,终于心沉了沉,魏绮怕是难产了! 纪明熙忙抱着她安慰道:“妇人生产本就如此,母后当初生小七时,就用了一天一夜呢,不也是母女平安?你且宽心些,二姐姐定然无事的!”纪明熙与纪明暄不愧是堂兄弟,岳家人的称呼都跟着自家媳妇儿走,也亏了纪明熙脸皮厚,一般人还真没法对着一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姑娘,叫姐姐叫的这么顺口! 到底才刚生产,魏卿身子亏损太重,到了后半夜,纪明熙好说歹说,一再保证有消息立即叫醒她,终于哄着人睡了会儿。 心里压着事儿,魏卿也睡不踏实,天刚破晓,她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卿儿,怎么不多睡会儿?现下时辰还早……”纪明熙半眯着眼,时时注意着呢,魏卿一有动静,他就醒了! 魏卿一夜没等到消息,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头发凉! 纪明熙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索性服侍魏卿洗漱后,抱了儿子过来,一家三口就等着消息。 早膳魏卿也草草用了几口,就叫撤下去了,实在没有心情吃饭! 直到快晌午时,含墨才一脸喜色的进来,边福身边开口道:“王妃,谢二少夫人身边的吴嬷嬷来给王妃报喜了!” 魏卿闻言眼睛一亮,看着含墨的神色,便知魏绮没事了,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忙道:“快请吴嬷嬷进来!” 吴嬷嬷进门后,直接行了个大礼,笑容满面的开口:“老奴给王爷、王妃请安,贺王妃、小世子喜!咱们少夫人于今日巳时末也平安产下一女,二夫人知道王妃记挂着,赶忙叫老奴来报个平安,好叫王妃安心!” 听到魏绮母女平安,魏卿心里也高兴,笑道:“嬷嬷快请起罢!大喜的日子,不必如此!” 见吴嬷嬷笑着起身了,她这才问起魏绮的情况:“二姐姐现下身子如何?” 说到这个,吴嬷嬷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叹了口气:“少夫人是早产的身子,气虚体弱,太医说日后难受孕……” 魏卿微微蹙眉:“那左相府如何说?”这事儿还得看谢家的态度,若他们等不及想给谢庭留个后,纳妾可就膈应人了! “小主子身子也弱,不过二公子很是喜爱,抱着都不撒手!老爷夫人也未见有不满之意,只叫少夫人好好养着身子!”吴嬷嬷叹气道,“少夫人生下小主子就脱了力晕过去了,待到醒来,知道了自己的身子,也不知要如何难受!” 魏卿安慰道:“太医只说难受孕,日后也并非没有机会,且叫二姐姐好好养着,切莫多思!” 见吴嬷嬷点头,她又道:“等我出了月子,就去看二姐姐,也瞧瞧小外甥女!” 吴嬷嬷忙应下:“哎!王妃的话,少夫人定能听得进去,到时还请王妃多多费心了!” “自家姐妹,不必如此见外!”魏卿笑回。 虽然以前魏绮同她不太对付,可到底只是小打小闹,她也就嘴上逞能的性格,心地着实不坏。魏绮不像魏卿,还要有魏锦这个同胞姐姐,魏子言和魏子谦两个哥哥着实不是和妹妹谈心的料,能同魏绮说几句心里话的,也就魏卿这个年纪相仿、一起长大的堂妹了!所以吴嬷嬷是万分希望魏卿能开解开解魏绮,哪怕陪着说说笑,也能好些! 今日午膳,魏卿总算好好开始吃了,纪明熙也十分满意,连看着儿子都顺眼了些。 “小崽子长得倒是没那么丑了!”纪明熙看着儿子,嘴里嘀咕着,显然没忘了人生第一次见到儿子的脸带给他的惊吓。 魏卿笑道:“小孩子就是这样,只会只会越长越好看,成玉当然也是。”大名周岁时才起,到时估计还得等着嘉隆帝赐名,所以儿子就先起个小名叫着。 说到这个名字,魏卿就万分无奈,没生前纪明熙一头热的认定就是女儿,早早就起好了小名叫成玉。一朝分娩,自认被打了脸的祁王殿下死活不肯改名,非说这名字好,还要把儿子当姑娘养…… 他整日里这么叫,魏卿听着听着,诡异的习惯了,居然也觉得不错,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八十五章成功地膈应到了她! 魏卿近来坐月子,日子过得倒也快,很快就到了成玉满月的日子。 这天晚上,魏卿用完晚膳,叹了口气,明日总算能沐浴了!妇人坐月子不能沾水,别说沐浴,就连洗头发都不行,为着身子好,身边也没人惯着她,直叫魏卿生无可恋,感觉快馊了的过了一个月! 也亏了纪明熙不嫌弃,晚上还想跟她一起睡,被魏卿严词拒绝,赶他去旁边软榻上睡了! 想到纪明熙,魏卿有些疑惑:“王爷呢?”怎么又不见人了? 含芙闻言,要笑不笑的回道:“小世子刚睡醒,王爷在隔间看他呢!” 魏卿挑眉:“奶嬷嬷又被支走了?” 见含芙点头,魏卿不由得失笑。也不知这人怎么想的,平日里看着成玉,一副嫌弃的不行的模样,连碰都不碰,拽的不行!可转头背过人,又抱着儿子不撒手,亲亲捏捏的,黏糊的可以!被奶嬷嬷撞到一次后,每次看儿子前,都要找借口把人支出去,别扭的不行! 刚开始魏卿还不知道这事,可到后来,这人每次一到她用膳时间,就不见人影儿,美其名曰不叫魏卿眼馋,因为魏卿现在因着身体原因,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 可到后来魏卿就觉出不对劲儿来了,以为纪明熙在背着她做什么,叫丫头去找,没曾想这人是偷偷摸摸见儿子去了…… 魏卿当时着实被祁王殿下这精分的行径给震惊了,听了含墨的禀告,沉默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清楚纪明熙怕是脸被打的太疼,不好意思当着她们的面对儿子亲亲抱抱,最后也就随他去了! 过了饭点,纪明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来了,周身还泛着成玉身上那股浓郁的奶香味儿,显然父子俩玩的很是开心。魏卿看着他淡定的侧脸,莫名被戳中了萌点,一个月来第一次主动抱着他亲了一口。 纪明熙捂着脸,笑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又想抱着魏卿亲近亲近时,就被赶去耳房沐浴了,他也不恼,笑呵呵的就听话去了。 翌日,魏卿起了个大早,足足在水里泡了快两个时辰才出来,在身上滴了精油,护理过后,便穿上了王妃品级正服,今日是成玉的满月宴,她又是主人家,穿着随意难免给人敷衍之感,也会叫人觉得她不重视。 来得最早的自然是林氏和定国公等人,定国公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外孙,当下连肃冷的眉头都舒展了不少,魏子衿抱着如意,也在一旁逗着成玉,爷孙三代都笑的很是开心。 一家人厮见过后,纪明熙招呼着男人们都去了前院,成玉也被不撒手的定国公给顺走了。 魏卿在后院花园里招待相继而来的女眷们,听到一连声的行礼声,魏卿转过头,便看到太子妃几个妯娌到了。如今少了个安王妃,又多了个瑜王妃,不过这位瑜王妃显然更沉默得多,属于没事绝不开口的类型,只专心坐在一边当个美美的花瓶。 太子妃落座后笑道:“这几日太子成日在府里念叨着小成玉,我本想着今日能先他一步讨个喜儿,未曾想还是被他捷足先登了!” “稍后成玉就会被抱回来,到时皇嫂还怕没机会?”魏卿笑回着。 太子妃抚掌而笑:“那感情好了!” 两人一来一回的说笑逗趣,一旁的贵妇们也应和着,场面看起来及其和谐。不过令魏卿惊讶的是,以前脾气暴躁,嫉妒心强的宁王妃却一改往日作风,心情很好的坐在一边微笑,当然,如果她没有时不时阴森森的盯着魏卿,那魏卿可能真的以为她转了性,不找人麻烦了! 若是宁王妃像以前一样开口讽刺,魏卿倒能不轻不重的怼回去,可现在这样神经兮兮的阴冷着眼神看人……不得不说,宁王妃成功地膈应到了她! 魏锦逗着刚被抱回来的成玉,转身挡住了宁王妃的视线,含笑看着魏卿。 魏卿挑眉,心下觉得魏锦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现下也不便多问,只小声道:“姐姐身子如何了?” 半个月前魏锦突然染上风寒,情况严重,魏卿当时急得不行,还好林氏专门来安慰了一番,加上纪明熙也在一旁劝着,这才叫她定了心。 魏锦闻言,笑了笑:“我身子素来康健,这风寒来的快,去的也快,早就无事了,你不必担心。” 魏卿听完,也放了心,拉着常宁的手,顺着他的心意摸了摸成玉柔嫩的小脸,见常宁满足的弯起了眼睛,魏卿也心情颇好的笑了笑。 到了午时,嘉隆帝和皇后的赏赐也下来了,一连串儿的小孩玩具到古董文物,显然是用了心的。嘉隆帝的圣旨上还特地正式封了成玉为祁王府世子,一般宗室勋贵要立世子,通常都要等儿子快成年时,给皇帝上了请封的折子,被批准了才行。如今成玉满月就封世子,虽然没有赐名,可也是帝王恩宠了。 这其中自有旁人一番艳羡不提,魏卿尽心招呼女眷们用了午膳,众人这才三三两两的告辞,老太君临走时还抱着成玉,跟屈氏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位老人都笑的开心极了。 直到送走了所有人,魏卿这才懒懒靠在软榻上,喝着茶放松了会儿,她看了眼门外,问道:“王爷呢?”宾客都走完了,成玉就在她身边睡着呢,纪明熙还能去哪? 含墨为她添满了茶,回道:“回王妃,王爷在书房议事。” “议事……”魏卿微微蹙眉,想到今日宁王妃的异常与魏锦了然的笑意,心里无奈,她真是一孕傻三年,生了个孩子,连外头诡谲的局势都给忽略了! 纪明熙有事,她现下也不好打扰,这身子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好,索性睡了个午觉。可直到她醒来,接着用了晚膳,纪明熙都没回来,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就在夜幕降临时,含墨凝眉走进来,脸色沉重:“王妃,方才胡侍卫来报,安王谋反逼宫,王爷带着人进宫了,临走时交代他保护王妃和小世子……” 第八十六章他真的能守住本心? 月明星稀,四下静寂。 魏卿蹙眉坐在屋子里,轻拍着怀里的成玉,哄他睡觉,可她自己却心下担忧,毫无睡意。终于,在亥时末,外面隐约响起了刀剑的撞击声与马蹄的嘶鸣声。魏卿脸色沉重,知道这是开始了。 如果安王想要夺位,仅仅逼宫显然是不够的,若是能抓住重臣家眷,牵住他们的软肋,定然事半功倍,基于这些想法,魏卿心里也隐约有了猜测。果然,过了有一刻钟时间,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清晰,魏卿知道,那些人已经攻进府里了。 此时屋里只有魏卿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和成玉的奶嬷嬷,这时,有敲门声响起,两个奶嬷嬷抖了抖,外面胡铭铿锵有力的声音随之传来:“启禀王妃,有贼人入府,属下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和小世子。还请王妃稍安勿躁,有属下在,定歼灭贼人,誓死护得王妃与小世子安然无虞!” 胡铭虽然平时看起来脑子不大好使,可关键时刻还是很能顶得住事儿的,这会儿听着他沉稳的声音,连几个丫头都看起来安心了不少。 魏卿抱着成玉站起身,高声回道:“本王妃无事,胡侍卫尽可放心,歼灭贼人之事,便有劳诸位侍卫兄弟了!”胡铭到底是外男,不好叫他进来,魏卿只能隔着门与他说话了。 而外头胡铭闻言,忙道:“王妃言重了,此乃属下们分内之事!芙蓉院外有一众暗卫把守,定不叫贼人进得半步,王妃且安心等消息便是!” 简单交涉完,胡铭就出去继续帮忙了,成玉被方才的动静给闹醒了,现下正哭着,魏卿忙着哄他,方才的担忧也去了几分。 好不容易哄好了成玉,魏卿也不坐了,就抱着成玉来回在屋子里走着。含墨见状,上前温声劝道:“王妃切莫着急,王爷既如此安排,定然有十足把握,一定不会出事的,您先坐下来歇会罢!” 魏卿深深蹙眉:“不只是王爷,还有父亲母亲和姐姐那边,也不知如何了……”虽说他们应该心里也有数,可没见到人,她到底放不下心来。 安王如此大手笔,被侵袭的定然不只祁王府一家,定国公手里有神机营,纪明暄掌着禁军……安王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放过他们,还有外祖家,外祖父年老,舅舅又不会武功,府里怕是只有些府卫和暗卫,万一安王人手够多,他们怕是也不能幸免…… 魏卿闭了闭眼,顺着几个丫头的劝说坐了下来,心里担忧至极,可面上却波澜不惊的模样,如今府里就只她一个主子,要是连她也咋咋呼呼、惊慌失措,怕是不等安王来,他们就自己内部瓦解了!所以这个时候,一定要稳得住,安人心! 所幸这时候也没人乱说话,大家都静静在屋子里等着消息,终于,过了大概有两个时辰,外面的打斗声才慢慢小了。这时胡铭才在门外禀报:“禀王妃,贼人已全部歼灭,下半夜王妃好生歇息,不会再有人打扰了!” 看着屋里几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魏卿转头问胡铭:“辛苦诸位了……胡侍卫可知宫里现下如何了?”纪明熙进了宫就没了消息,也不知皇后和嘉隆帝怎么样了? 胡铭明显迟疑了一下:“属下一直在府里,如今外面乱,消息也传不出去,王妃且再等等,王爷定然无恙!” 魏卿闻言,也不再难为他,道:“今夜有劳诸位了,外面也劳烦胡侍卫多照看些,今日之事,且等王爷回来后,论功行赏!” 胡铭忙道不敢,应了魏卿的话,便下去了。魏卿也叫丫鬟嬷嬷们下去歇息,两个奶嬷嬷依言下去了,可含墨四人却是一副迟疑担忧的模样。魏卿知道她们担心自己,叫她们安心,且下去先养养精神,她自己也抱着成玉躺在了床上,不过她心里压着事儿,毫无睡意,也只勉强闭着眼养精神! 昨夜外面很是乱,百姓们单是听着连续不断的马蹄声与打斗声,就已经惶惶不安,每家每户门都锁的死紧。所以直到第二天,安王谋反的消息才传开。 “陈留王?”此时魏卿正草草用了早膳,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听着含真从外头听来的消息,听到陈留王伙同安王谋反时,眼含思量。 陈留王并非天裕皇室中人,而是一位异姓王,因为祖上有功,被先祖爷赐封世袭亲王爵位,因封地是陈留,故称陈留王。不过如今任上的这位陈留王已经年过半百,常年留在封地,存在感并不强烈,倒是不想竟会伙同安王一起逼宫造反。 一个藩王所据有的军队,数量颇为可观,再加上离京都近,也难怪他敢起事。只要出其不意,逼宫成功,坐稳了皇位,拉拢到了朝臣,谁又能奈他何? 魏卿脑中一闪,想到半个月前魏锦突发风寒,纪明暄请假回府的事,心里有了猜测。恐怕风寒是假,想要支开纪明暄是真,毕竟没了纪明暄,施延才有地儿发挥不是? 想到那时满含担忧的自己,魏卿心里就发堵,这事说纪明熙不知道谁信?哪儿搞事哪儿就有他!也亏了他竟就能瞒的那么死?!没一个人告诉她! 她得知这些事,竟然完全靠自己猜?! 就在魏卿脸色微微发黑时,胡铭又来了,他也注意到了魏卿难看的面色,不敢废话,忙行礼道:“禀王妃,方才宫里传来消息,陈留王引诱安王谋反,其罪可诛,故褫夺爵位,抄家灭族,族亲皆斩首示众。安王误信奸佞,以下犯上,着削为郡王爵,幽禁于宗人府,终身不得出!” 听到这样的结果,魏卿也不奇怪,安王再混,那也是嘉隆帝亲生的,儿子不能杀,那锅就只能陈留王背了,反正他也不冤枉!可估计嘉隆帝到底被儿子伤到了,先前被圈禁在别庄,好歹是好吃好喝的,那么大的皇庄,行动也没限制,如今的宗人府,可就真的是牢狱了! 至于削爵……估计也是顾及着安王世子,一个稚龄幼儿,嘉隆帝大抵也不忍心孙子成了庶人,安王妃是个明理安分的,该是知道该怎么教儿子才对他最好! 只是叫魏卿说,还不如成了庶人,换了身份从头来过。不然……一个罪王之后,在惯会捧高踩低的京都真的能好过?看着旁的皇室子孙众星捧月,他真的能守住本心? 魏卿有些感慨,看着胡铭欲言又止的神色,问他道:“还有?” 胡铭拱手:“王妃英明,宁王在昨夜安王之乱中,被宁王妃刺伤双腿,据太医所说……大概痊愈的可能性很小了,还有绫郡主……昨夜不甚被误伤,还没等到太医来,就……没了!” 第八十七章不孝子明休敬上 魏卿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宁王可能残废、阿绫也死了? 胡铭看着魏卿怔愣的模样,心里也颇能理解,宁王是皇室里少见的老实人,连对下人也都和和气气的,从不乱发脾气、摆皇子的架子!而绫郡主是到目前为止皇室里唯一一个姑娘,性子也讨喜可爱,也不知这两人是造了什么孽,摊上宁王妃这么个媳妇儿和亲娘! 正在此时,院外一阵脚步声传来,魏卿抬头,正看到一身玄衣,步履匆匆的纪明熙。 “王爷受伤了?”魏卿走的近了才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也幸好他穿着玄色衣裳,不然这满身血迹的模样,从宫里出来得吓跑多少人? 纪明熙摇摇头:“我没事,这些都是别人的血。”说罢,仔细看了看魏卿,见她状态还好,也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放下了心。 魏卿忙拉着他往屋里走,推着他进了耳房沐浴后,便吩咐下去做些吃的来,见纪明熙这状态,也知道没吃好没睡好! 待到纪明熙沐浴用膳后,两人这才一同坐到了软榻上,纪明熙斜斜躺着,魏卿帮他擦着半干的头发。纪明熙就见不得魏卿做这些,忙拉下她的手,紧紧抱着她,魏卿没好气道:“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王爷可真行!” 纪明熙亲了她侧脸一口,语气有些讨好:“孕妇不宜多思,坐月子也是,我哪里舍得你费这些心?” 魏卿皱眉:“那姐姐风寒你也不跟我说实话?就看着我担心?” “以卿儿你的聪明,我要告诉你是假的,你肯定就猜到来龙去脉了,到时哪里能安心坐月子?”纪明熙抱着她摇了摇,“不气了好不好?我这就告诉你所有的事!” 魏卿也知道现在计较没意思了,毕竟事情都过去了,也就静静听着他说。 “岳父早有防备,所有人都无事。”知道魏卿最担心娘家和姐姐,纪明熙先安了她的心,这才道,“陈留王早有不臣之心,在封地时就私下招兵买马,也时有联络朝臣,不过作用不大。在纪明休被圈禁后,他便派人去接触了纪明休几次,大抵是说要扶他上位,纪明休那个没脑子的,竟也就信了,两人也随之联盟。” 魏卿点了点头,陈留王的优势在兵马强壮,而朝中无人,安王虽势弱,可到底经营了这么多年,死忠还是有不少,这二人一互补,可不就一拍即合了? “此事父皇大抵也知情,陈留王这个心头之患,悬在他心头很久了,可那个老狐狸一直按兵不动,又奸滑的紧,找不到什么把柄。这次他主动出手,纵使找的是纪明休,父皇也装作不知情,任他们谋划!”纪明熙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异样。 魏卿听着,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在反贼找上安王时,嘉隆帝第一反应不是去阻止,而是放任不管,在有人引诱他的儿子走上歪路时,他闭上了眼睛,装作看不到。因为陈留王是心腹大患,因为会威胁到他的皇位,会让江山动荡、百姓受苦,所以,任何一个可以除掉他的机会,嘉隆帝都不会放过,即便那会失去自己的儿子! 这就是帝王,放在他心中首位的,永远是皇位和江山,君父君父,先是君,其次才有父! 不能说嘉隆帝不对,因为他是以大局为重,可作为儿子来说,纪明熙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波澜? 魏卿回抱着他,也不说话,静静地给他安慰,纪明熙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接着道:“纪明休私下的势力我们当初并未清除完,这也方便了他们谋事。施延是逼宫最有利的一个棋子,纪明暄自然就是他们的眼中钉,所以,我们也将计就计,以姐姐病重为由,让纪明暄暂时离开。自此,天子近卫、皇城守卫,就看施延的发挥了!” “纪明暄的人假意投诚,施延自以为掌控了禁军,他们也知道夜长梦多,宜早不宜迟,便定了成玉满月这日逼宫。”纪明熙说着,脸色也有些难看。 魏卿也是同感,纵然这日能让人放松警惕,可着实膈应人了些! “大理寺卿也投了安王?”魏卿想到宁王父女的境况,问道。 见纪明熙点头,魏卿有些不理解:“宁王妃又是何必……”大理寺卿只得了宁王妃一个女儿,为了谁不言而喻。只是她着实疑惑,王妃做的好好的,偏要跟着人家造反,即便成功了,难道还能让她做皇后? “这种人还不好理解?无非就是嫉妒!”纪明熙语气有些嘲讽,“大皇嫂是风头无二的太子妃,头一份的尊荣,你背后有定国公府,父兄得力,姐姐爱护,身份也高出她几条街,嫁进来不到一年就得子,就连被圈禁在别庄的安王妃,都有子傍身。她一个不得宠的庶子媳妇儿,自觉比不过妯娌,心里能没点想法?” 魏卿叹气:“可就为了这点想法,真的值得她下这么大的注?” 纪明熙眼含冷意:“她从来就看不起三皇兄,哪里甘心跟着他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说无能?这女人早已经疯魔了,为了做人上人,丈夫又算什么?” 说完,他又似是有些疑惑:“只是我实在不理解,三皇兄到底有哪里对不起她?要被她如此怨恨……因为没能让她做皇后?” 魏卿没说话,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宁王妃,沉默了会,她才有些迟疑道:“那阿绫……到底是怎么……” “昨夜陈留王的军队进城,三皇兄心下担忧,正欲进宫时被那女人拦下。三皇兄得知是大理寺卿利用职务之便,大开城门,引了军队进来,当下极为愤怒,大骂那女人狼心狗肺、罔顾人伦,二人争吵时,那女人砍了三皇兄几刀,正好被吵醒的阿绫看到,误伤了……”纪明熙揉了揉眉心,“那女人被阿绫的死刺激了,也疯了!” 魏卿沉默了许久,宁王妃且不提,对于阿绫,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是很喜欢的,大抵是随了宁王的性子,她对谁都笑呵呵的,可爱极了!昨天还叫着她五皇婶,要抱抱…… 一个三岁的孩子,本该有无比漫长而尊荣的一生,竟就因为这么一个可笑的原因,没了…… 就在整个京都气氛都压抑低沉时,一片白底红字的自状书呈上了嘉隆帝的案头,白布为底,鲜血为墨,从字体的力道及隐有浮动的笔画可以看出,主人写的时候,内心的决意与颤动—— “皇父在上,不孝子明休请父安。 经昨夜之变,父安好乎?子心甚念。子枉生二十载,及至今日,方明败之因。非父皇之故,非无能之故,亦非天时地利之故。 其根在无自知,皇兄才德有余,懂进退,能识人,当得大任。子尝心不甘,一意与其相争,然未自明才能,不堪大任。而今醒悟,覆水难收,亦已晚矣。 然母侍父二十载,尽心劳力,虽爱子心切,纵有过焉,诚愿父念其多载侍奉,网开一面。 妹明月,赤子之心,待父亦亲亦忠。子谋逆有罪,然月非局中人,实被子连累,愿父莫迁怒。 妻明理有度,从未参子之诸事,稚子二三龄,实乃无辜。错皆子一人,今以死谢罪,无颜求父谅,只愿父莫气。 纵观流光一生,做错良多,今一朝悔悟,回首前二十载,仿若梦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往后数载,父安好,子诚之所愿。 若父不弃,来世还为父子,届时把酒言欢,再续此情,子以身孝父,赎罪诸错。 不孝子明休敬上” 第八十八章明月自愿前往寂照庵 安王自杀的消息,魏卿是翌日在往宫里去的路上得知的。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该往宫里去刷刷好感度,再者她自怀孕七个月后直到坐月子,都没给皇后请过安,现下出了月子,也该往宫里走一趟了。 纪明熙今日没来,当初告的假已经快到头了,再加上安王逼宫后,还有一系列问题要处理,他也忙起来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魏卿反倒高看安王一眼,从前倒没看出他还有这个魄力,总算他还有点良知,知道保全母亲妹妹和妻儿,临了男人了一回! 魏卿走在纤尘不染的小路上,扫了几眼周围,经过了一场血洗,这座皇宫看起来倒是纯净了许多,不过也未尝不是暴风雨前暂歇的宁静…… 想起昨夜纪明熙说起嘉隆帝当夜被陈留王突袭,淮王舍身救父,伤了右臂,可一向低调的淮王为何偏偏那时站在了嘉隆帝旁边?是担忧父皇,侍亲纯孝? 魏卿勾唇轻笑,这招和安王先前救驾的招数异曲同工,不过淮王明显比安王有脑子,安王虽然够狠,直接往自己肚子里捅个半死不活,短暂的得了些利,却反而引得多疑的嘉隆帝更加戒备。 淮王就不同了,救了驾,却只伤了本就残废的右臂,使得嘉隆帝更加愧疚,也不叫后者怀疑。说他设计?那为什么不伤的更重叫人同情,只偏偏被砍了本就无用的手臂?有安王珠玉在前,他这点伤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着实不够分量!但在熟知安王谋划的嘉隆帝眼里,淮王此举反而更纯粹自然,简直就是一个单纯舍身救父的孝子形象! 若非昨日纪明熙查到了些东西,她还真要轻看了这位淮王殿下去,他前夜此举,大抵也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们,要正面刚了! 思考间,她已经到了鸾凤宫,今日虽不是太子妃等人请安的日子,可到底经了一次事,大家都要进来表表关心,连魏锦都来了。 不得不说,没了宁王妃这么个刺儿头,大家不论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一派和谐。 皇后此时正在说教七公主:“怀个孕也不安分,三个月都没到是能乱跑的?都派人跟你说了声,怎么就是不听!” 七公主抱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左看右看,当做听不到,转移话题道:“卿儿怎的没带成玉来,我还没见过他呢,听五哥说长得可水灵了!” 难得在纪明熙嘴里听到一句夸成玉的话,魏卿倒觉得稀奇,皇后轻拍了七公主一下:“成玉才刚满月,哪能出来见风?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不稳重?” 见话题又饶了回来,七公主面瘫着脸,不说话了。 正在此时,有宫女进来禀报:“启禀娘娘,五公主求见。” 皇后闻言,倒是叹了口气,隐约可见面上一丝无奈,道:“叫她进来罢。” 宫女应了声,不多时,五公主一身素衣,缓步进来。她身上未着钗环首饰,穿着极其简单,魏卿好似在她身上看到了连妃的影子,同样的面色清淡,眼神无波无澜,好似看破红尘一般。 五公主行了一个大礼:“儿臣请母后安。” 皇后看着她,道:“起来罢,本宫再问你一遍,可真的决定好了?” 五公主没起来,而是再次双手重叠,置于额前,磕了一个头,坚定道:“母妃与皇兄一念之差,犯下大错,明月未及时制止,心中实在难安。然错既铸成,便不能一言揭过,明月自愿前往寂照庵,为父皇母后祈福,为天裕江山祈福,为母妃皇兄赎罪!” 五公主要出家?在座众人皆震惊,纷纷看向还身姿挺直、跪在殿内中央的五公主。 皇后看了她半晌,见五公主还是一副决心已定的模样,最终道:“东西都收拾好了罢?” 五公主点头:“昨夜都收拾完全了,今日同父皇母后告个别,便出发了。” “你父皇在乾坤宫,去好生同他告个别罢。”皇后点头道,“昨日你说要走,最不舍的就是他了。” 五公主闻言,眼里似有水光划过,半晌后,才轻声回道:“儿臣有愧父皇母后,惟愿父皇母后余生安乐常健,儿臣也会在寂照庵潜心祈愿!”说罢,又是深深磕了一个头,起身后,便离开了。 她走后,殿里一时无人出声,良久后,皇后才叹了口气。她不是小心眼的人,五公主从未参与到这些谋事当中,最多就是平日里无礼些,她是真的从未想过要拿这个小辈怎样,未曾想她倒看得通透。这个小姑娘,自有她的傲骨在,哪里会接受他们的安排? 魏卿在鸾凤宫坐了一阵,皇后就催她们回去,毕竟都有孩子在府里,现下虽暂时安定了,可谁也不敢大意行事,大家也便都应了。 魏卿同太子妃等人一起走出后宫,经过前朝宫殿时,见到了一辆朴素的马车,五公主正从乾坤宫方向过来,大抵是刚拜别嘉隆帝,看到她们后,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魏卿看到她眼眶红红的,整个人气质都与从前截然不同,太子妃此时叹了口气:“五皇妹又是何必……”太子不是不能容人的,五公主大可以待在宫里,好好做她的公主,日后挑个驸马,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便是受了委屈,也有皇家为她出头,又何必闹得要出家的地步? 五公主闻言,只淡淡笑了笑:“皇兄险些弑父,母妃不阻止便罢,反而助纣为虐,我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也断然无法当做无事发生,更无颜再见父皇。” “出家有什么不好?左右我也不想嫁人,与其老死深宫,还不如修行祈福。”五公主勾唇,眼底有些苦涩,“至少……能叫我少些愧疚。” 七公主忍不住道:“皇姐并未参与其事,又何必纠结于此?父皇定然也不怪你。” 五公主摇头:“我与母妃皇兄同为一体,置身事外不过自欺欺人!他们做了错事,我未能阻止,便是错!而且……若连我都沉默,还有谁会记得他们?” 说完,她转头看着魏卿,启了启唇,似是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后来魏卿也想过,那一瞬间,五公主大抵是想问谢庭与魏绮罢,可造化弄人,从头到尾,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问了不过徒添伤感。 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消瘦身影,那人背脊挺直,头高高昂起,骄傲如昨。魏卿恍惚了一瞬,仿佛间像是看到了当初骑着骏马,张扬肆意的红衣姑娘,高昂着头,笑容明艳。 第八十九章嘉隆帝那颗脆弱的小心脏 从皇宫回来后,第二日魏卿又相继回了定国公府和承德侯府,看了看两府的老人。接着这日,她依言去了左相府看魏绮。 左相夫人早已经得了消息,带着大儿媳候在府里二门处了。见魏卿进门,她忙行礼道:“臣妇拜见祁王妃,王妃安好。” 魏卿笑着扶起她:“夫人不必如此见外,二姐姐既叫您一声母亲,您自然也是本王妃的长辈。” 左相夫人闻言,心中苦笑一声,这位祁王妃句句不离二儿媳妇,嘴上说的好听,尊她为长辈,事实上只怕是给二儿媳妇撑腰来了。 她落后半步,跟着魏卿往后院走,边笑回道:“王妃言重了,庭哥儿媳妇自生产后,便一直在院子里静养,她是早产身子,太医说最好坐双月子。茵丫头倒是愈发壮了,小胳膊小腿儿力气大的很!”魏绮的女儿小名取了“茵”字。 魏卿笑着点头:“可见夫人将她养的极好,二姐姐可是有福气的人了!” “王妃说的哪里话!”左相夫人始终笑意满满,“儿媳妇就是女儿,再说庭哥儿媳妇还给家里添了这么讨喜的小孙女,我可是疼她都来不及呢!”左相夫人也是聪明人,知道魏最想听什么,所以朝着她心窝里说,魏卿听她言行,也知她没有亏待魏绮母女,对她态度也亲近了些。 左相夫人也感觉到了,心里念了句佛,儿媳妇进门时背后的利害关系他们就捋清楚了。定国公在朝堂上和他们老爷地位相当,又是勋贵,魏绮的兄弟姐妹也给力,三个哥哥年轻有为,姐姐是铁板钉钉的秦王妃,妹妹是正经的帝后儿媳,祁王妃,一口气招这么多恨,左相府也受不住啊!而且不论这些人,单单是小儿子对她的喜爱劲儿,二儿媳妇也不会受了委屈去,他们老两口好不容易盼到小儿子成家,现在都有了后代,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给添堵?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魏绮的院子,左相夫人陪魏卿进去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人祁王妃是来和姐妹说知心话的,她杵在这就有些不合适了! 魏卿看着坐在床上,气色不错的魏绮,笑道:“看你如今这模样,也知婆家没亏待了你去!” 魏绮挑眉:“你跟母亲一样,都爱瞎操心,生了女儿又如何?日子不照样过么?”说完,她含笑逗了逗怀里小小一团的女儿,整个人好像都散发着母爱光辉。 魏卿看得好笑,也上前逗了逗小外甥女。两人说了会儿话,魏绮才道:“你们也不必为我担心,太医只说难受孕,又不是不能生了,调养好了,日后谁又说的准呢?”她笑了笑,微微有些脸红,“谢庭说,以后守着女儿就很好……他不想再看我受一次罪了。” 魏卿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微微失笑道:“日子是你们小两口过,只要他对你和茵姐儿好,就足够了。” “嗯……他对我很好。”魏绮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魏卿见她害羞,也岔开了话题,聊起了旁的。魏绮到底身子亏损厉害,魏卿也没有多待,叫丫头们放下带来的药材补品后,便同她告辞了。 左相夫人大抵也估摸着时间呢,在路上便遇到魏卿,送她出了门。 魏卿出了左相府,便没有耽搁,径直回府了,有了成玉后,她才懂得那些母亲们的心情,当真是一刻不见儿子,就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是不是又哭了? 今日也巧,她回府后,刚抱着成玉坐下,纪明熙就从耳房里出来了,显然刚沐浴过。 魏卿挑眉:“王爷今日回来的早。”虽然安王成功挂了,可是淮王又起来了,这几日纪明熙帮着太子,且斗着呢!今日没过晌午就回府,显然很稀奇! 纪明熙走到魏卿身边坐下,捏了把儿子,直到成玉小眉头皱起,他这才笑着放了手,道:“纪明淮那个奸滑的,自己不上朝,叫走狗跟我们斗……看不起谁呢?”所以他这是罢工了? 魏卿回道:“淮王不是受了伤?大抵还在养着罢。” “那点伤算个什么!”纪明熙嗤笑,“父皇前几日提过叫他入朝,他以受伤为由推了。我猜,他是等着父皇再提,他才好‘身不由己’的入朝。” 魏卿略一想,也回过味儿来了,嘉隆帝刚死了一个儿子,残了一个儿子,再加上安王那封绝笔书,心里指不定如何愧疚难受呢!对他以前忽视的儿子们难免有几分挂念,这时候,有一个从来都默默无闻的儿子站出来,可不就正好弥补了嘉隆帝那颗脆弱的小心脏? 也难怪淮王有恃无恐,这是算准了嘉隆帝心里的亏欠,玩欲擒故纵呢? 纪明熙又接着道:“这几日主要清除了纪明休的残余势力,这次逼宫牵连的官员虽然不多,可有好几个高位的。”说完,他笑了笑,有些幸灾乐祸,“不过都被我们的人占了,大舅子升了兵部侍郎,二舅子升了大理寺少卿,调任文书明日就下来了。” 魏卿有些诧异,也想得多些:“这升官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这是父皇的意思,我跟皇兄可一点没掺和!”纪明熙不置可否,安慰她,“且以他们二人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大哥在大理寺都能政绩斐然,更诓论在他擅长的兵部?二哥也是自入朝就在大理寺当职,升任完全没压力。” 听他说完,魏卿也觉得有些道理,暂时压下了心中的质疑。纪明熙此时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兵部尚书年事已高,估计要不了几年就该告老还乡了。而现任的大理寺卿……父皇看不惯他很久了!”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魏卿挑眉,所以这是给她俩哥制造机会上位呢?兵部侍郎就是尚书的第一候选,大理寺少卿同理,如果没什么意外,那这哥俩儿日后怕是还有得升!只是帝心难测,但愿嘉隆帝是真心想要放权给太子罢…… 第九十章枕边风也够人烦的了! 自有了成玉,魏卿只觉日子过得更快了。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今年冬天似乎来得更早些,日前刚送走了一场来势汹汹的大雪。 如同不可测的天气一般,近来朝堂上的局势也愈加紧张,随着淮王入朝,争斗更是激烈,连身在后宅的魏卿都不可避免的听到了许多事。 “右相是淮王的人?”魏卿双眸微睁,有些失色。 方才她在小书房里看账本,含芙突然进来说路侍卫进来禀报了什么事,自他退下后,王爷脸色便很是难看。魏卿有些担心,便起身回了正房,谁知就得了这么个消息! 纪明熙现在缓过来了些,不过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便是了:“纪明淮……还真是小看他了!右相那个老狐狸,居然能被他给收了!” 魏卿蹙眉:“消息可查实了?” “查实了!”纪明熙眼眸微眯,“前些日子我便觉得不太对劲,明明有些十拿九稳的事,在父皇召见过严进后,便成了纪明淮得利!以防万一,我叫路梵去查了查他,没想到……还真给了我一个惊喜!” 魏卿惊异过后,便有些不放心:“元筝姐姐两个月前才嫁到右相府……”右相投了淮王,那作为皇后侄女的许元筝该如何自处? 右相一直是中立派,保皇党!从不参与党争,一切以嘉隆帝为先,很得嘉隆帝信任。在外人眼里做的唯一一件有站队倾向的事,大概就是同英国公府联姻,可如今他们才查出来右相竟是淮王的人,连他们几时勾搭上的都不知道,淮王其人……着实是个强劲的对手! “当初是他们自己看对了眼,况也是严家先上门提的亲,严宇翰是个不管事的,同这些利益关系都不敏感,元筝应该不会被波及到。”纪明熙抚了抚她的背,“后头还有舅舅看着,元筝不会受委屈,只是严进敢这么玩儿……怕不是把我们都当死人了!” 魏卿看他脸色又难看起来,叹了口气。当初也不是他们非要拉右相入伙,反而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要给儿子说亲,英国公见女儿也乐意,自然愿意结个善缘,得个亲家,也能给太子得个助力!可直到现在,怎么看都像是太子党被右相耍了,人家早就有下家了,压根儿就没想过上太子的船! 纪明熙抱了抱她,柔声道:“好了,这些事我来操心,你不用跟着烦。明日平阳侯府不是有宴会?去好好玩玩,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话说到这里,魏卿也没再提这事,抱着成玉回小书房了,纪明熙则出门去找太子,估计要再谈这事! 翌日,魏卿收拾妥当,仔细叮嘱了奶嬷嬷好生照顾成玉后,才堪堪出了门。因着这个,她到平阳侯府时,已有许多女眷们到了。 林棠音正坐在暖阁角落处,同黄蔚说着话,见魏卿来了,对她招了招手。魏卿也看到她们了,先去同太子妃打了个招呼,才走到她们这边坐下。 黄蔚先打趣道:“可好久不见你了,真是有了儿子就忘了姐妹!” “天气这么冷,我可不想出来!”魏卿笑瞥了她隆起的肚子一眼,“再说,等你有了孩子,怕是同我一样!” 黄蔚笑嗔了她一眼:“既不想出来,那你索性待在府里便罢!找个由头推了宴会还不简单?” 魏卿笑道:“这不是为了看表姐?毕竟年后表姐就要去庐州了,那么远的地方,再见不知何时,可不是要抓紧时间好好看看?” 林棠音一个月前也嫁人了,忠义侯府体谅她新嫁,故而魏晞与丈夫带着儿子女儿在京都多留了些时日,一方面给林棠音和娘家人多相处的机会,一方面陆羽萱今年都十七了。魏晞以前挑三拣四,如今也耽搁不起女儿,急着要给她找婆家呢!他们在京都里待几个月,等过了年,林棠音就要跟着一同回庐州了,毕竟忠义侯府世代都住在那边。 其实屈氏本不乐意将孙女嫁的那么远,见不着人不说,受了委屈他们也不知道!可京都才俊她都挑了八百遍,这不合适,那儿不合规矩的,就跟魏晞拖大女儿一样,林棠音也被她拖到了十七岁,她也不敢挑了,见陆绍阳人着实不错,又有定国公府这个关系纽带在,这才松了口。 此时林棠音听了魏卿的话,到底是新嫁,脸皮还薄的很,有些不好意思道:“母亲说了,这次回庐州,也是拜见祖父祖母,再见见族亲。在那边待上一两年,夫君……等夫君回京任职,届时便能再表妹了!” 黄蔚接话道:“一两年?那可说不准了!等你过一阵子有了消息,届时回庐州生了孩子,可就不是一两年就能回来的事儿了!” 林棠音听到孩子,脸有些红。不过黄蔚说的也是事实,庐州离京都太远,生个孩子就得一年,孩子刚生下来也不宜出远门,怕是得等到两三岁,身子健壮了才行,林棠音这一去,没个三四年怕是都回不来! 见林棠音有些不舍和伤感,黄蔚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今日怎的不见锦姐姐来?” “常宁闹着呢!”说起这个,魏卿有些无奈,“他前几日风寒刚好,姐姐哪能带他又出来吹风?不过这小家伙不依,自己出不去,也不叫姐姐出来玩,且在家闹呢!” 黄蔚和林棠音都是没养过孩子的,听魏卿这般说,都有些好奇,尤其黄蔚这个快要做母亲的人,见到听起小孩都两眼放光、兴致勃勃的! 三人在这边说了会话,黄蔚因着是孕妇,如今才刚满三个月,孕吐反应大,于是便告辞先回去了。那边许元昕刚到,看到魏卿在这,同太子妃打了招呼,也过来了。 三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三家关系也紧密,说起话来也放开了不少。 “才刚没了个安王,又起来了淮王,真真是没个消停的!”林棠音蹙眉,“只是苦了元筝了!” 右相是淮王的人,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林棠音也是极轻声的说。 魏卿也点头:“只怪咱们知道的太晚,元筝姐姐都嫁过去了!右相府这事做的也忒不地道了些,联了这一桩姻,对他也无甚好处,淮王又有什么目的?” 许元昕面色却淡定得多:“兴许只是那严宇翰喜欢姐姐,所以才求了这亲事来?我前日去看姐姐,她们夫妻二人过得很是惬意呢!今日他们又去了京郊庄子上赏梅,可见二人感情是不错的!” “还是不能大意轻敌了。”林棠音不赞同的看着她,“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为了儿子的儿女情长就冒着被淮王猜忌的风险,这可不是右相会干出的事儿!” 魏卿也点头:“也幸好淮王不似安王,有个得圣宠的母妃,不然枕边风也够人烦的了!”安王当初之所以能坚持那么久,江贵妃可谓是居功至伟,逼宫里应外合不要太容易。江贵妃现在因为安王绝笔书的原因,没被杀头,迁至冷宫,听说现在日子可不好过呢! 许元昕闻言,脸色却微变:“淮王生母早逝,又天生右手残疾,不得重视。偌大的深宫,要一个人摸索成长……也挺不容易的,他现在如此,也未尝不是被环境改变,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 魏卿二人闻言,也叹了口气,不再提这事,转而说起许元昕腰间的香囊来,针线平常,可香味却极好闻,连林棠音这个性子冷淡的都忍不住多把玩了几下。 第九十一章早点从那毒妇的阴影里脱离吧! 她们这边没聊多久,长乐公主也过来了,今日是平阳侯府的宴会,长乐公主自然会跟着一起招呼宾客们。随她一同过来的,还有周六姑娘,周瑾。 魏卿有些疑惑,似乎每次见长乐公主,这位周六姑娘都随行在侧,要说是姑嫂关系好,可也不至于黏的这么紧吧! 魏卿的眼神很明显,在座众人都发现了,且她们也挺好奇的。长乐公主自也注意到了,神情颇为无奈,又似有欣赏,她笑了笑,主动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旁的事。 这位周六姑娘,则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低头斟茶的模样极为温婉恬静。 不过很快,魏卿就知道为什么长乐公主是那番神情了。 因为魏卿家里也有成玉在等着,所以用了午膳后,她便向平阳侯夫人告辞回了府。 魏卿回来后,先简单沐浴了番,换上常服,卸去一身寒气,这才抱着一直朝她伸手的成玉坐下了。她笑着拍了拍他,问奶嬷嬷:“今日成玉身子如何?可有哭闹?” 奶嬷嬷屈身回道:“回王妃,小世子今日饮食正常,方才还睡了一觉,也并不曾哭闹。” 魏卿听完,放下了心,专心同儿子玩了起来。 到了午膳时,纪明熙也回来了,一进门,他就自觉去了耳房沐浴更衣。直到用了午膳后,纪明拥着魏卿一同坐到了软榻上,这才开口告诉了她一个大消息:“今日周老夫人与四皇姐进宫给母后请安,听母后的意思,周府似乎想要同三皇兄结亲。” 宁王?魏卿挑眉:“当真?”明日才是她进宫请安的日子,没想却是错过了这个消息! 见纪明熙点头,魏卿难得怔了下,有些想不通。这周太傅虽是文官,可曾与江贵妃的父亲江太傅同为嘉隆帝老师,二人很得嘉隆帝敬重,后来因为安王谋反,江府也牵涉其中,被夺了爵位,抄家流放了。可周太傅却还稳稳立于朝堂,可以说周太傅就是清流一派的主力,在朝中也很有发言权。 想当初江太傅扛不住诱惑,送了女儿入宫。可周太傅依然有读书人的清高傲气,不肯折腰。当初正值盛年、前途无量时都不肯同皇家攀上关系的周太傅,现在就算想通了,要给子孙后代留下富贵尊荣,可宁王……众所周知,是个没前途不受宠的皇子,更别说下半辈子还得在轮椅上度过!按理说,就算要嫁女儿到皇家,现在如日中天风头正盛又单身的淮王不是更好的选择? 而且……魏卿想了想周府尚在闺中的姑娘,有些诧异:“是周六姑娘?”现在周府唯一没嫁人的就只有这位据说极为受宠的嫡幼女了! 周太傅真舍得? 纪明熙点头:“是她!不过四皇姐私下同母后说了原因,倒不是周太傅想嫁孙女。是周六姑娘爱慕三皇兄,从前就说过非他不嫁,不过那时宁王妃还在,周府怎么也不同意嫡女做妾,且宁王妃的名声……” 魏卿闻言,点头表示了解,宁王妃苛责妾室不是什么秘密,周府最受宠的女儿,哪里舍得送去给人作践? “这位周六姑娘倒是长情,一直僵着不嫁人,拖到了现在。眼见着宁王妃没了,三皇兄又残疾了,周六姑娘不忍看着心上人消沉,在家里闹着要嫁宁王,周家人也没办法,拖了这几年,早给拖心累了,索性也就如了她的愿。”纪明熙说着,眼里赞赏毫不遮掩,“可见这周六姑娘真是个痴情人啊!就像我对卿儿一样,苦守多年皆心甘!” 魏卿自动无视了后面的话,只笑了声:“难怪她总跟着四皇姐!”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呢!在长乐公主那既能打听到宁王的消息,又能说服人家妹妹帮她牵线,有了长乐公主的帮助,事情可轻松的多! 纪明熙“啧”了一声,道:“说起来这还是纪明月给牵的线!当初阿绫满月,纪明月纵马害得周六姑娘落水,宁王妃不管,只吩咐下人照顾她。三皇兄没办法,又不能失礼,只能自己去问候了番……那时虽恪守礼仪没见到人,可到底是刚受了惊吓的小姑娘,乍然被一个男子和风细雨的细心关怀,动了心也不奇怪!”宁王别的不说,对旁人却是很和气很温柔的,不然也不能忍宁王妃那么多年! 听到内幕,魏卿倒很感慨,都是缘分啊!当时周夫人有事没来,周家女眷里就来了个周瑾。乍然出了意外,父兄都在前院,不好进人家后院来,交好的姑娘们的安慰,与异性贴心的关怀自然不同。宁王虽然性子有些怯懦,可相貌英俊,声音也温润,周瑾一个深闺女子,平日里见得最多的异性也只有父兄,乍然见到这么温柔的男人,会动心实属正常! “一个姑娘家,竟能坚持这么多年,芳心不移,着实叫人钦佩。但愿最终她能得偿所愿罢。”魏卿感叹道,“三皇兄受了这些无妄之灾,有个人来暖暖心,是极好的。且他性子平和温润,想必对周六姑娘也会很好。”其实她更想说,这两人简直配一脸好么?虽然宁王的腿不便,可对爱慕她多年的周瑾来说,着实不算什么!周瑾也不是掐尖要强的性子,这两人在一起,定然要比前宁王妃强得多! 纵然前宁王妃伤宁王身心最深,可那到底是发妻,阿绫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这两人没了,对宁王打击着实不小。现在有个温柔又一心爱慕他的姑娘陪着,能好很多。 显然,纪明熙也是这么想的:“三皇兄也该有个知心人了!”早点从那毒妇的阴影里脱离吧! 第九十二章可能不太妙…… 翌日,魏卿进了宫去给皇后请安,在皇后这,听到了周瑾完整的暗恋故事。 “那孩子啊,真是个倔的!”皇后感叹道,“这几年,周夫人不知给她说了多少好儿郎,可统统被她给拒了,这心啊,一意挂在你三皇兄身上。平常跟在长乐身边,你三皇兄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那孩子便忧思不及,借着长乐的名义,可给宁王府送了不少东西!” 魏卿闻言,也接道:“周姑娘也真真是痴心人,难得了!” “可不是?”皇后叹了一口气,“其实先前我和圣上也商量过,要给明沣重挑个王妃,好好照顾他。可那孩子心地纯善,说什么自己已经废了,不能再拖累人家姑娘一辈子,坚决不肯再娶。我原以为这事要再耽搁些时日了,未曾想倒是柳暗花明,可见这缘分啊,真是不定数的!” “那三皇兄对此事的态度如何?”魏卿想着宁王既都不肯耽搁旁人,周瑾的事怕是不好说服他。 皇后笑道:“昨日我叫秀云去宁王府走了一趟,问了问他的看法,他起初是很坚定,不过听秀云说了周瑾爱慕他多年,坚决不肯再嫁的事后,已经有所动摇了,想必再过些时日,他自己会想通!” 魏卿也点头:“三皇兄能想的通便是最好!” “我想着不如先叫礼部筹备着,左右明沣还要再等大半年时间才能娶妻,届时他想通了,咱们办喜事也不忙乱!”皇后沉吟着。 一般妻子过世,有心的男人会自觉为妻子守一年后再娶,且宁王还痛失爱女,只怕还有得守呢,这脑子估计一时也转不过来! 若是换了其他庶子,皇后可不会这么操心,可一来宁王那孩子着实过得太坎坷了些,人生前十几年不受重视,默默无闻。娶了王妃后,一直被压着一头不说,府里每天被闹得鸡飞狗跳,最后更是被自己媳妇儿给砍残了,连唯一的孩子都没了,这境况也着实惨了些! 这二来,姚嫔一直挺安分的,在她面前更是小心侍候,从不逾矩。这样安分守己的母子,皇后也愿意多照顾着些他们! 二人说了会话,瑜王妃也来请安了,行礼后便默默坐下,回了皇后几句关心的话后,便听着她与魏卿说话,也不插嘴,就安静的坐在一边。 等坐了小半个时辰,她便起身告辞,去了连妃的宫里。 “六弟妹真是安静!”魏卿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 她很想知道,跟连妃一起时,她们是怎么相处的?也是默默对坐着不说话?不尬吗? 瑜王是个话痨,有事没事就爱唠,连纪明熙都曾经被他烦的想揍人,也不知他对着老娘和媳妇儿,还能不能唠起来? “众所周知,瑜王妃性子寡淡,不易相处。可这样的人,在瑜王府却能站稳脚跟,将一众妾室收拾的服服帖帖,连老六都极听她的话!”皇后笑意满满,道,“可见啊,这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魏卿也笑着点头,性子淡又能怎么样?人家日子过得舒坦,王府里说一不二,怕是许多浸淫后宅多年的世家主母,都比不过她! 想到这里,魏卿忍不住看了皇后一眼,瑜王妃出身清贵,门第不算太高,可心性手腕却都是一等一的。自她嫁入瑜王府后,软刀子般的收拾了一众不安分的妾室和外室,不多久,连瑜王都变了不少,虽然还是一样的风流好色,可行事到底收敛了许多,也没从前那般无厘头了! 这样的姑娘,魏卿自不信是嘉隆帝与皇后乱点鸳鸯谱正巧给点中了。很显然,这很是用了一番心思的。门第清贵,礼仪周全,气度从容,手腕高明。连瑜王这久经风月的浪荡子都能制得住,也难为嘉隆帝能从人才济济的京都找出这么个绝妙人物给儿子了! 依旧如往常一般,魏卿陪皇后用了午膳后便回府了。天气太冷,她也没心思出去闲逛,就窝在房里陪成玉。 含墨四人看着沉思的魏卿,相互对视一眼,皆有些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边魏卿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 瑜王不对! 她闭着眼睛,从脑中顺着关于瑜王的一切。她一直以为嘉隆帝最喜欢、最看中的是太子,毕竟是第一个儿子,又是嫡子,从小就悉心教导,寄予厚望。后头的皇子公主们,没有一个是嘉隆帝抱着长大,言传身教,亲自养着的!太子是头一份,也是唯一一份! 所以不止是她,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最得嘉隆帝的心。 可自今日见到瑜王妃,她不由自主的多想了些,越想越是不对,可以说有关瑜王的一切都不对! 皇宫里进的东西从来都严苛,可瑜王为了讨好小妾培育的西府海棠,只一句叫父皇母后瞧瞧鲜,便能大片大片的移栽到御花园;当着外国使臣的面送嘉隆帝美人,却能全身而退,连骂都没挨一句;还有费尽心思为他挑来的王妃;以及新婚第二日敬茶,在乾坤宫待得异常久的时间…… 这些事单分开来,的确无甚要紧,主要是瑜王自在不羁无厘头惯了,做出什么都不奇怪,连嘉隆帝异常宽容的态度,也叫人觉得可能是突然父爱泛滥了! 可仔细想想,瑜王一个深宫长大的皇子,若没人纵着,会是快及冠了还一副潇洒风流不通世故的模样? 若嘉隆帝明着宠也就罢了,至少还能猜一猜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只想立个靶子。可这种面上不动声色,却宠爱细致到各种细节的模样,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嘉隆帝处处都在为瑜王考虑,怕他被针对、怕他被孤立、怕他会出事…… 没有抱着他长大,平时连个眼神儿都甚少分给这个儿子,可瑜王,一个失宠妃嫔的儿子,一路顺风顺水,活的天真却潇洒,就好像有人在他周围建了一堵墙,为他遮风挡雨,抵去外界一切伤害与暗箭……无言的父爱,反而更感动人! 一宠就是十几年啊!魏卿越想越心惊,可偏偏对自己的猜测无从反驳。若嘉隆帝最喜欢的是瑜王,那太子…… 她忽的想起那日看到的,嘉隆帝神情悲伤的从废弃已久的玉沁宫出来,她们后头面色冷淡无波的连妃,还有连妃与瑜王母子异常的相处,以及得知此事后皇后那日良久沉默的模样…… 魏卿缓缓睁开双眼,微微蹙眉,她觉得,这桩宫闱秘辛,可能不太妙…… 第九十三章谁让南蛮六驸马是他们天裕人呢! 临近年关,不止朝堂上热闹,连老百姓们都活跃了起来,集市里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也冲淡了几个月前因安王逼宫一事,人心惶惶的情况。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日,魏卿早早的收拾妥当,与纪明熙一同进了宫。严格来说,这是魏卿自嫁过来后,参加的第一个年宴,去年因为刚怀孕,她整个年都是在府里过的,连门都没法出! 马车上,魏卿穿着王妃品级的正服,正懒懒的靠在纪明熙怀里。因为昨夜“运动过度”,她今早险些都起不来,腿软的要命,所以从早上开始,就没给纪明熙一个好脸色!后者也知道闹过火了,所以对着魏卿的冷脸,也嬉笑讨好,现在正扶着魏卿的腰,力道适中的揉着,总算手没被拍下去! “对了,昨日得了消息,南蛮女王病危,立了六王女为储。”媳妇儿一早上了都没给他好脸色,纪明熙没办法,只能努力找话题了! 而听到这个消息,魏卿连眼都没睁开,不过到底理他了,轻声道:“六王女大智大勇,颖悟绝伦,比一般男人都有胆色有智谋,她得了王位不是很正常?” “是很正常!”纪明熙笑眯眯的,接着道,“而且这位六王女还很是专情,在有人公开挑衅六驸马时,公开放言此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此事在南蛮都传遍了,想必过不久连天裕上下都要传开了!”谁让南蛮六驸马是他们天裕人呢! 听到这里,魏卿总算微睁了睁眼,半开半阖的:“这倒真是难得!”可以光明正大后宫三千,却偏偏只择一人,这宗婧琪着实有趣! 纪明熙笑道:“先前见她时,只觉这人有勇有谋,行事果断,可如今看来,她同我也颇为相似,一样的只伴一人终老,不过……我肯定比她深情!” 魏卿闻言失笑,没说话,又慢慢阖上了眼。 纪明熙挑眉,又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黄二还挺有本事!”能叫一个上位者为他做出让步,不论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这都很是难得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到了宫里,二人便分开了,纪明熙去前面见嘉隆帝,魏卿则去了后宫给皇后请安。 等她到鸾凤宫时,太子妃与魏锦都到了,二人同皇后不知在说什么,三人都很开心,魏卿在外头都听到笑声了! 进去行礼后,魏卿笑着坐在了魏锦旁边,道:“母后同皇嫂与姐姐在聊什么,远远的就听到笑声了!” 魏锦笑意盈盈的:“在说常宁呢……这小子忒精了些,每次见我一换衣裳,就知道要出门了,死死黏着我,他自己出不去,就想叫我也在府里陪他。今日见着这招不好使了,就假哭起来,还是明暄冷冷看了他半晌,这才害怕了,不情不愿的放了我们出门!” “可见明暄平日里就是严父。”皇后笑瞥了她一眼,“他这冷脸啊,对着谁都是如此,小时候可吓哭过不少同龄的孩子呢!” 魏锦失笑道:“明暄面冷,可实际上最心软的就是他了!常宁每次胡闹,他又说不出重话,只能冷冷瞪着他,所幸常宁就怕这个,每每被吓的不敢闹!”听着这话,几人都笑了起来。 太子妃也笑道:“等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了,五弟妹带着成玉出来多走走,也叫他们兄弟们亲近亲近,曜儿可时常念着常宁和成玉弟弟呢!” “那是自然!”魏卿笑着开口。 三人聊了没多久,瑜王妃与七公主夫妻也相继到了。七公主如今五个月了,肚子也大了起来,霍朗不放心,专程送了她过来后才转而去了乾坤宫。 等长乐公主夫妻到了后,鸾凤宫里也越来越热闹,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嘉隆帝带着一众儿子女婿们过来了,众人一同去了交泰殿。 朝臣女眷们行礼过后,魏卿也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宫宴开始,礼乐纷纷奏响,大殿中央也有舞姬们开始跳舞。 今年的年宴,人似乎更齐了些,以往照常缺席的淮王,今年稳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色还是那般沉静,不过周身气质比起从前来说,更外放了些,大抵是锋芒毕露了,原先沉淀的气势也更强了些。此刻即便他只默默坐在那边饮酒,也存在感极强,而不像以前,容易叫人忽略。 而另一个引人注意的,就是他旁边坐着轮椅的宁王了。宁王也变了许多,脸型消瘦了些,不过精神倒是很好。不知是不是经历过生死的缘故,从前那有些瑟缩的言行,现在完全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为宁静的平和之气,仿佛连眉眼都更温和了,即便此时坐着轮椅,忍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同情、怜悯或鄙夷的目光,他也岿然不动,没有丝毫失态。 魏卿心道果然逆境使人成长,换做从前的宁王,面对旁人这么多或同情或嘲讽的眼神,早就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怕是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皇室成员坐的比较集中,都在嘉隆帝下首的几个位子上,太子夫妻不必说,一贯的作风楷模。只是魏卿有了先前的猜测,现在看着太子和瑜王,心情极为复杂。 那日纪明熙回来后,她便说了自己的想法,纪明熙听完眉头皱的更深,也说会尽快查。不过到底涉及到嘉隆帝,查起来要极为小心,而且大概线索早被砍的差不多了,所以直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 关于皇后可能知道些内幕的事,纪明熙倒是很想直接问她,可最近忙着跟淮王斗,着实没分开神来! 魏卿四下观察了一圈,便敛下心思,专心用膳,不过就这一低头的工夫,便错过了上头嘉隆帝异常的神色。直到听见杨能大声呼喊,她才抬起头,只见嘉隆帝已经双眼紧闭,眉头深深皱起,晕在了龙椅上! 第九十四章母亲也未必一点都不知情吧? 嘉隆帝病重了! 年宴上突然昏厥,吓了所有人一大跳,还是皇后最先反应过来,也幸好太医就在年宴上,喊下人拿了医药箱就开始看诊了。 嘉隆帝被抬去了后殿,一众妃嫔王爷王妃公主驸马们都在外面等着,乌压压的一堆人,站满了后殿。出了这么个事儿,那些大臣与家眷们也不敢走,都站在外殿等消息。 当然,最终太医出来时,只说嘉隆帝是过度劳累,不慎晕倒,身子并无大碍,安抚了朝臣们。但心里明白的,都觉出了点不对味儿来,而且魏卿也从纪明熙这得了准确消息——嘉隆帝真的病重了! 彼时魏卿已经回了府里,因着太医说嘉隆帝无碍,皇后也叫所有人回去,自己照顾嘉隆帝,连太子都没留。 “父皇本就性子固执,又要强,他身子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却偏偏要硬撑,一直用着胡太医研制的百寿丸。”纪明熙眉头紧皱,脸色也不太好看,“这东西能叫人整日精力充沛,却极为损耗身体,简直就是拿寿命在耗!” 魏卿也脸色沉重:“父皇是一国之君,肩负重任非常人所能想象,平日里打个喷嚏大家都紧张的不得了,何况是重病?若叫人看出来,只怕会多生事端!” 纪明熙此时叹了口气:“其实这事母后早就发现了,可父皇多疑,与胡太医又瞒得紧,不好下手换药,又不能直接劝他别吃……”届时只怕适得其反,没叫嘉隆帝停吃,反而惹得自己被怀疑,毕竟能够窥探到帝王秘密的人,哪怕是皇后,只怕也要惹上事儿! 嘉隆帝毕竟不仅是君,更是父,魏卿知道纪明熙心里怕是也不好受,无声的抱着他。 纪明熙抚了抚她的头发,半晌后,轻声道:“最近我可能要很忙,你在府里照顾好自己和成玉,轻易不要出门。” 魏卿闻言,点了点头,众目睽睽之下,嘉隆帝病重的事瞒不了多久,只怕最近都安稳不了了。这种情况下,外面牛鬼蛇神都有,出门并不明智。 就这样过了几日,外头局势着实紧张,连百姓们都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一时间连热闹声都下去了几分。 嘉隆帝病情暂时算是稳住了,只是却也没法再起来上朝处理公务,所以现在由太子主事。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可淮王党就没那么安分了,仗着嘉隆帝不在,每日都要起幺蛾子,给太子找事,闹得不得安宁。 直到二月初了,纪明熙倒是没像之前每日早出晚归,不过也并不轻松就是了。 眼见着天气暖和起来,成玉也六个月大了,在老太君寿辰这日,魏卿抱着成玉回了定国公府。 因为嘉隆帝病重的原因,这几个月虽然朝局紧张,可明面上大家都很是安分,就如同今日老太君寿辰,没有大操大办,就只自己家里人一起聚聚便罢。 魏卿一进静恩堂,就看见大家都在,魏子衿上前接过林氏怀中的成玉,笑着掂了掂:“小成玉可是重了不少。” “衿哥儿快抱过来我瞧瞧!”老太君见到成玉,忙招手叫魏子衿,笑容也更深了。 老太君自成玉满月后,还没见过他,当下见到被养的白胖嫩嫩的成玉,喜的跟什么似的,直抱着逗他。二夫人几人也坐了过来看他,成玉也很给面子,谁逗都给笑,直哄的一众女人们高兴极了! 魏卿有几个月没见老太君了,可不知怎的,从前威严又慈祥的祖母,如今竟也老态尽显,满头白发更是衬得面色都衰竭了几分,所幸老太君精神还不错,也让人能些微放下心。 “弟弟……”魏锦常来祁王府,常宁也认得成玉,见到弟弟就笑着跑过去了。而跟他一起玩的如意显然不那么熟悉,好奇的看着成玉,不过到底是孩子,没一会就玩到一起了。 魏卿放下成玉在静恩堂玩,与魏锦跟着林氏回了正院说话。 “真没想到,我定国公府竟会险些栽在淮王手上!”林氏皱眉冷声道。 淮王冒头的太快,且魏卿先前就有了怀疑,所以郑秀父女的事也顺利查出来了,确实是淮王的手笔。定国公府当时并未站队,当时明着中立实则替淮王效命的中书令赵成接触过定国公,言辞有拉拢之意,不过当时定国公府风头正盛,不宜再同朝臣走得太近,所以赵成没如愿。 大抵也是如此,再加上嘉隆帝赐婚纪明熙和魏卿,定国公府就是明晃晃的太子党,也是因此招了淮王的眼! 魏锦倒是稳得住些:“母亲莫急,当初是没留意才叫他钻了空子!如今大家都在明,他淮王势强,不代表我们弱,且走着瞧!” 随着嘉隆帝放权给太子,有些保皇党也开始站队了,太子这边形势愈发有利,淮王虽蛰伏多年,党羽不少,可还是太子更胜一筹,况又是正统,若淮王没什么大底牌,基本上大位就没跑了! 魏卿想得更多些,除了淮王,可还有个瑜王呢!虽然看着风流不管事儿,可当初的淮王不也是才能平庸,默默无闻?而且瑜王最大的优势,就是嘉隆帝的宠爱,这可比什么底牌都要强! 嘉隆帝虽然动弹不了,可意识还清醒着,谁知道他最后会不会再偏向瑜王? 想到这,魏卿脑中一闪,看向林氏。瑜王出生时,母亲还没去边关,母后既然知道内幕,那母亲也未必一点都不知情吧? 她看着林氏,沉吟一瞬,还是说了那时在宫里见到嘉隆帝的事,又坦言了自己对瑜王的顾虑。说完,见林氏沉默,她便明白了——林氏真的知道内情! 魏锦也看出来了,轻声问道:“母亲是不是知道圣上为何如此?” 第九十五章瑜王可知道他的身世? 林氏闻言,顿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瑜王,不会是我们的敌对方!” 魏锦蹙眉:“母亲缘何如此说?听卿儿方才的话,瑜王的身世似乎有可疑!” “没错。”林氏顿了顿,才道,“瑜王不是连妃的孩子,连妃的儿子,当年刚生下来就夭折了。” 魏卿闻言,想起在玉沁宫外神色悲伤的嘉隆帝,心里有了猜测:“瑜王的生母,是玉沁宫真正的主人?” 林氏点了点头:“对,玉沁宫的主人姓嵇,闺名玉沁。是瑜王的生母,也是……圣上此生挚爱之人!” “嵇玉沁?”魏锦敛眉想了想,问道,“难道是云州嵇家?” 林氏点了点头,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再隐瞒的,索性继续说了下去:“云州嵇家,天下豪富,人才辈出,良臣武将遍布朝野,连从商的后辈也能力卓绝,在高祖年间,可谓是权倾朝野,天下皆知,风头一时无二!” “这个我记得。”魏锦点头,“大抵是功高震主,招了上位者猜忌,所以最后才有了那场倾门之祸。” “嵇玉沁是当年有名的才女,又是嵇家嫡长女,身份高贵,有才有貌,琴画双绝,可谓惊艳世人。圣上见她的第一眼,便倾心不已。”林氏说着,眼底带着些讽刺,“彼时,作为太子的圣上,已有了太子妃,也就是你们姨母。不过俊男才女,总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魏卿道:“嵇家嫡长女,该是不会屈就做妾!”哪怕是太子,那也只是个身份高贵的妾!有点子傲气的女子,都不会同意,更何况当时万人之上的嵇家! 林氏点头:“对!嵇家当时是不同意,不过嵇玉沁铁了心的非君不嫁,同家里一直僵持着。不过不等他们之间有个结果,嵇家就被人告发谋逆,而大理寺也的的确确在嵇府找出了证据。高祖震怒,一夕之间,百年世家就此倾颓!” 魏卿此时蹙眉道:“我小时候也听说过嵇家,听闻其族人乐善好施,常行义举,在民间很有威望。且在朝为官的人也很是清廉奉公,忠君为国。谋逆的事……真的证实了?” 林氏摇头:“重要的不是他们有没有谋反,而是如果他们想反,就随时能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魏锦道,“太过张扬而不懂得收敛,即便他们人人都忠君爱国,毫无二心,也抵不过上位者的猜忌之心!” 林氏抿了口茶,接着道:“当时高祖早有疑心,所以在嵇府搜出证据时,并未查证便早早将嵇府上下就地处决!三百五十八条人命啊……除了被提前得知消息的圣上救下的嵇玉沁外,无一生还!” 魏锦垂眸深思,继而疑惑道:“以瑜王的年纪来说,似乎有些对不上!” 林氏点了点头:“当年嵇玉沁目睹全家被杀,情绪很激烈,我们的圣上情深似海,那几年金屋藏娇,很是修身养性了一阵子!” 魏卿了然:“难怪太子与淮王的年纪差了好几岁!”想必就是太子出生后那时候了,而从淮王到瑜王,年纪都很是接近! 林氏语气嘲讽:“好不容易熬死了高祖,圣上登基后,又特地私下建了美轮美奂、金砖玉瓦的玉沁宫金屋藏娇。为了生下瑜王,更是连番宠幸妃嫔,那时后宫时有妃嫔怀孕又小产,勾心斗角十分激烈!”保险起见,也难怪玉沁宫会建在偏远的一角,多年后魏卿也因此偶然在这里看到了嘉隆帝! “嵇玉沁的身份见不得光,所以圣上是要找个有孕的妃嫔换子?”想到连妃,魏卿心中有了猜测,“连番宠幸妃嫔,也是要引起她们的嫉妒心,不叫人发现嵇玉沁?” 林氏讽笑着点头:“我们这位圣上,可谓是情深不悔,用心良苦啊!” “那连妃的孩子夭折,是意外?还是……”魏锦道。 “连妃怀孕时遭了算计,那孩子本就生不下来。”林氏叹了口气,“也不知她命好还是不好,怀孕的时间正好跟嵇玉沁差不离。圣上知道后,用药一直让她撑着肚子,直到十月怀胎生子!” “嵇玉沁那几年伤了身子,怀胎怀的很不容易,最后卜一生下瑜王就血崩去了!”林氏接着道,“而连妃,也因着那药的关系,再难有孕。性子也变得越来越沉默,虽因为圣上的托付,养大了瑜王,可却一直亲近不起来。” “原来如此!”魏卿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思绪也清明了起来,“那位嵇姑娘后来就没想过为家族翻案?”一桩很明显的栽赃嫁祸,不可能到了现在都翻不了案! “当初嵇玉沁情绪不稳,圣上忙于朝事之余,又要照顾她。等过了几年她想翻案时,早就物是人非,人证物证都被清理干净了!”林氏面色不变的抚了抚袖,道,“后来内忧外患的,圣上走不开身,这事就搁置了!” 灭门惨案也能搁置?魏卿不敢苟同,又想起了什么,道:“那瑜王可知道他的身世?” 林氏闻言,摇头道:“应该不知,他出生时,太子已立,且聪颖好学,很得朝臣好感。圣上虽然在感情上糊涂了些,可还不至于昏了头,这应该也是他这些年来明面上从未对瑜王表现出偏爱的原因罢!” 从小长在深宫的嘉隆帝当然知道,过多宠爱一个儿子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且如果因为这份宠爱而让那个孩子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届时兄弟相残,无论谁死,都不是嘉隆帝希望看到的。所以,瑜王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风流浪荡的闲散王爷,更不会招了太子的疑,他的余生,都会平安坦荡! 魏锦叹道:“圣上为了瑜王,也算费尽心思了!真不知那位嵇姑娘是何种风采,竟叫一个帝王为她做到这一步!” “嵇玉沁来到京都的那一年,大半才俊都对她倾慕不已,圣上更是其中佼佼者,身份高贵,才华横溢,又相貌堂堂,得了嵇玉沁的心不足为奇。”林氏微勾唇角,“才子佳人,自是一番风流韵事!祸门之灾又怎样?原配妻儿又如何?哪里比得过人家轰轰烈烈的爱情?” 林氏话中未尝没有讽刺之意,魏卿二人都听得出来。大抵也是勾起了回忆,只见林氏又满脸嘲讽道:“嵇府满门飘红、冲天的血腥味他们看不到、闻不到,后宫无数婴儿冤灵他们当踏脚石!在他们深夜相拥安眠时,又有多少女子对镜自怜,被利用的彻底?”说着,林氏眼中有了些水光,“我见过你姨母深夜里无声流泪,那时啊,太子小小的一团,就站在门外看着她,默默无声……能说什么呢?再多的安慰都是枉然!他们的爱情,祸害的人可不比嵇府冲天的冤魂少!” 魏锦听完后,默了默,道:“有因必有果,他们这样的结局,也是必然罢。” “踩着无数冤魂走过的爱情,能有什么好结果?”林氏面色嘲讽。 大抵是勾起了往事,林氏情绪也有些激动,此时稳了稳心神,道:“行了,你们知道瑜王没有威胁便罢,其余的日后不要多说!” 魏卿与魏锦点了点头,知道了这样一桩往事,两人的心情说没有起伏是不可能的,总要花些时间平复! 第九十六章自己还没咽气儿呢! 瑜王的身世,虽然当年牵连甚广,可事实上到了现在,夺嫡的关键时刻,也已经影响不到什么了。云州嵇氏已经没落,嵇玉沁死了,瑜王也并未有夺位之意,残留到现在的,大抵也就是嘉隆帝的那点慈父之心了,对大局来说,还真没什么影响! 不过魏卿想了想,还是告诉了纪明熙这件事。一来自那日听了魏卿的猜测后,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开始查这件事了,可当年的一切被抹去的极为干净,所以迟迟没有进展。但乍然叫纪明熙放手,也不能没个理由。二来纪明熙也算是局中人,脱不开身了,即便她不说,他也早晚会知道。虽然知道自己的存在可能只是嘉隆帝为另一个女人悉心谋划的结果,对纪明熙会有些残忍,但魏卿也不愿意瞒着他,而且这也不是她能瞒得住的!所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哄了儿子睡着后,她便坦白了。 纪明熙听完前因后果后,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们兄弟六个人,只有大皇兄是坐在父皇膝上长大的,从小就被悉心教导,父皇走到哪都带着他,言传身教。同为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却能得父皇这般教导,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稚龄幼儿,对父亲总是有些超乎寻常的崇拜,可父皇从未像对大皇兄那般对过我,或者其他兄弟!” 说着,他唇角轻轻勾起,绽开了一抹极淡的笑容:“对着大皇兄时,他有错即罚,有功则赏,真真是满含慈爱的严父,矛盾而真实。但对着我们,父皇明显纵容得多……因为没有对大皇兄那般的期望,所以,稍微放纵些也没什么,旁人见了,也只说他慈父心肠!” 他说到这,魏卿已经有些明白了,初生牛犊的少年,一意用功努力,总想得到父亲的认可,嘉隆帝那般有些微宠溺的态度,反而更伤人心,尤其还在太子的对比下,有些被忽略的少年心思,真的不难猜! 魏卿无声的握着他的手,这种时候,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她只需要做个安静的听众就好。纪明熙察觉到她的心思,笑了笑,接着道:“四皇兄大我一岁,又听江贵妃的话,自小便同我们不和,所以幼时,我同年岁相当的六皇弟玩的更好些。”自从安王死后,纪明熙提起他时,却没有从前那般厌恶,反而还能心平气和的叫他一声皇兄。 大约人死如灯灭,从前种种,纪明熙也不愿再提罢。也不知安王如果还在世,听到这声从前当着他面也阴阳怪气的“四皇兄”如今如此平和,不知是个什么心情…… “那时在学堂里,父皇最喜欢突击考察,太傅教的功课,我都能对答如流,每次都能得父皇几句夸赞。反而是六皇弟生性爱玩,总不上心,每每气的父皇跳脚。”纪明熙似是想起了什么,笑了声,又道,“六皇弟自然不会往心里去,还是该如何便如何,父皇每每骂过他,却也并未再管教。那时得了父皇几句夸赞的我,还在心里隐隐窃喜,父皇大约对我也是寄予厚望的罢……不过如今看来,我却是理解错了他一片爱子之心!”怎么会不得宠爱呢? 那可是他此生挚爱之人为他生的孩子啊,是他拼尽全力也要护他周全的孩子。即便是他,外人看来尊贵无上的中宫嫡子,备受重视的太子胞弟,不也是因为老六,才被他们的父皇筹谋得来的么? 魏卿轻声道:“父皇子女众多,偏颇在所难免……可至少,为人父的责任,父皇尽到了,纵然心有挚爱留下的孩子,可他也并未忽视你。” 她也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任谁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亲身父亲为另一个女人、另一个儿子筹谋而来,只怕都不会平静! 该说嘉隆帝不对吗? 是,他不对!生而为人,哪能一世完美,毫无过错?嘉隆帝错就错在与嵇玉沁的爱情伤害了太多人,更伤害了自己的几个孩子。 可就为父来说,该尽的责任,嘉隆帝也确确实实尽到了,哪怕对于后面这些孩子们出生的目的并不纯粹。可在他们落地后,该有的教导和关怀,嘉隆帝也半分不少的给了,只是分量约有不同而已。 一碗水哪能真端得平?成年后的淮王、宁王一样被忽视,安王一样被嘉隆帝不喜,甚至于远嫁漠北和亲的六公主与如同隐形人一样的八公主,不也一样比不过身份高贵又得圣宠的五公主和七公主? 纪明熙到底是个成年人了,且出了深宫又接连在战场、朝堂沉浮,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孩子了,他也并未伤感多久,便笑了笑,岔过去话题了。 瑜王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将精力主要放在淮王身上便好。淮王可不是安王那个没什么智商的,此人蛰伏多年,心智非常人可比,势力也不容小觑,是个强劲的对手! 前朝的战火愈演愈烈,渐渐也蔓延到了京都各处,近些日子,人人都神经紧绷,小心地关注着前朝起伏。 今天淮王又损失个党羽了! 明天太子又折个詹事了! 今日朝堂又成辩论现场了! 种种事迹,不一而明。虽然现在局势文明得多,比血淋淋的斗要好,可这种无形的争斗才更吓人,不会有人天真的以为夺嫡就像这么过个家家就完了!自古帝王路,哪条不是丈丈鲜血,白骨如山? 现在……也就是暴风雨前的开胃菜而已! 当然,嘉隆帝虽然病重,但还没挂呢!儿子们带着下属都斗成乌鸡眼了,他哪能半点儿没反应?所以纵然他重病在床,也要顽强地出来刷一波存在感,证明一下——自己还没咽气儿呢,怕不是当他死了! 太子和淮王斗归斗,但目前都没篡位的想法,老爹还活着呢! 于是,千秋宴就如火如荼的办起来了! 第九十七章她怎么想怎么违和! 千秋盛宴,举国欢庆。 这日,魏卿卜一进宫见到嘉隆帝,乍然之下,还以为认错了人。当然,轮廓还是那个轮廓,可这变化也太大了,人瘦的就剩个皮包骨头,只一双眼睛还炯炯有神,亮得吓人。 魏卿看着上头精神焕发的嘉隆帝,怎么也看不出像是缠绵病榻,需要儿女轮流陪伴照顾的病重老人。想起纪明熙以前说过嘉隆帝一直用着胡太医的百寿丸,她心下了然,从来都积威甚重又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会甘愿叫心思各异的臣下和正值壮年的儿子们看到他垂垂老矣、连筷子都拿不稳的模样? 大抵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今日气氛极为和乐,父慈子孝,君臣相得,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 在嘉隆帝照例关怀过儿女重臣们后,便转头对杨能说了几句话,接着杨能便下来,走到纪明熙身边,弯腰陪笑道:“王爷,圣上担心小世子吃不了这些点心和菜肴,叫御膳房特制了一碗鸡蛋羹,现下刚端上来,您看……” 杨能的意思很明显——嘉隆帝想看孙子了! 纪明熙看了眼陪笑的杨能,顿了顿,还是把怀里正拍手傻呵呵笑着的儿子给他了。杨能忙小心地接过,嘴里还念叨着给小世子请安,这就带他去见皇祖父云云。 纪明熙一脸郁闷的看着杨能的背影,说实在的,他今日本就不想带成玉进宫,他儿子还不足周岁呢,这进一趟宫,还不得被折腾?眼下这不就是? 可一来不只嘉隆帝,皇后自成玉出生也没见过孙子,早就念叨个不行了。二来现下初春,天气暖和多了,小孩子出门也能受得住。这么一思量,夫妻俩就带儿子来了。 今日他们也是早早就进了宫,可因为嘉隆帝的身体原因,直到宴会这会儿,他们才见着人。皇后早早在鸾凤宫里抱够孙子了,可嘉隆帝还一眼没见着呢,都说隔代亲,嘉隆帝见着咿咿呀呀只会傻乐的孙子,可不比看到野心勃勃只盯着他屁股下头椅子的儿子们亲多了? 看着在杨能怀里被嘉隆帝逗得直傻乐的儿子,纪明熙没好气的嘀咕着:“没良心的小崽子,就知道傻乐!” 成玉就这点最好,无论被谁抱着都不哭,旁人一逗就笑,可招人疼了!连他老爹时不时瞪着他、被故意欺负了都不恼,还以为在跟他玩,笑的更欢实了,反而每次气的纪明熙不爽! 魏卿笑瞥了上头一眼,嘉隆帝到底还知道心疼孙子,只叫杨能抱着,刻意控制着距离,没把病气过给他。她收回目光,只笑道:“若成玉是个闹人性子,我还不敢叫他被抱走!” 这也是实话,嘉隆帝现在看着精气神儿不错,有说有笑的,但可禁不住闹!尤其小孩子不知轻重,闹起来谁知道会不会嘉隆帝能不能受得住!再者说嘉隆帝的千秋宴上,孙子给闹起来,就算是个襁褓幼儿,可也够难看的! 所幸嘉隆帝也没扣着成玉,只亲手喂完了一碗鸡蛋羹后,成玉就被杨能抱回来了。纪明熙接过儿子,看着这小子还一脸笑呵呵傻乐的模样,忍不住手痒,掐了他白嫩嫩的脸蛋一下,不料却被抓住手,糊了一手的口水。 魏卿见状,笑着给儿子擦了擦嘴,压根儿没管身边一脸嫌弃地擦口水的孩儿他爹! 不过今年众人献礼时,淮王送的寿礼很特别——他送了嘉隆帝一个神医! 魏卿想起去年这时候,皇后一幅江山绣画哄得嘉隆帝眉开眼笑,连番赞赏。可到了如今,无论什么寿礼,怕是都比不上命珍贵! 在尝到至尊权力后,谁会甘心放手?如今对太子的放权,不过是垂暮身体无奈之下的妥协罢了,如果能多活些时候,谁想早死? 所以淮王这份寿礼,算是很得嘉隆帝的心了! “这位曲神医,我曾听说过。”宴后,在回府的马车上,魏卿说起了这位神医,“据说他曾救回了一位患有心疾的书生,从而闻名。后来有许多人慕名而来,他也不负众望,接连救治了多位身患顽疾的人,因此被人称为神医,听闻此人确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纪明熙怀里躺着呼呼大睡的儿子,边轻拍着他的背边道:“也只是有几分了!三人成虎,众口相传之下,一分也能被传成九分。再者说父皇这是积劳成疾,从根上就不对,他医术再高明,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魏卿闻言,也赞同道:“话虽如此,可父皇大抵也是希望病愈的。且再看看吧,左右有太医院在,那位曲神医翻不出什么大浪!” 说完,她又轻笑了声,道:“这曲神医是青阳县人,也难为二皇兄了!”青阳县地处偏远,离京都纵是骑马来回都得一个多月,也亏了淮王能不辞劳苦,千里迢迢的找到了这么一位“神医”! 纪明熙嗤笑一声:“只要父皇信了,他可不就没白下功夫?” “说得也是。”魏卿笑着理了理衣袖,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困惑道,“不过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二皇兄至今都未娶妻?” 要说从前他以不愿拖累旁人为由拒绝也就算了,毕竟那时候正韬光养晦,低调些很正常。可明明现在一切都摊开来了,淮王也锋芒毕露,想搭上他这条船的人不少,其中也不乏实力上乘的世家,依着淮王的行事作风,这时候不趁机联姻巩固势力,反而依旧空着淮王妃的位子,她怎么想怎么违和! 纪明熙闻言,沉声道:“此事我和大皇兄也查过,但这么久了,查到的都是纪明淮性子冷淡,不愿成婚,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 魏卿蹙眉,看着纪明熙道:“我总觉得不对劲,淮王不可能放弃这么有利可图的机会,有机会还是再查一查罢。” 纪明熙点头,拢了拢怀里的襁褓,成玉呼呼睡得正香! 第九十八章不是淮王又是谁? 千秋宴后,因着有嘉隆帝精神奕奕的亮相,震慑了不少心思不纯的人,所以京都也暂时消停了下来,除了朝堂依旧在吵闹争斗外,战火暂时还没蔓延到外面来。 这日,魏卿收拾妥当后,便出发去了右相府。今日是右相夫人寿辰,因是整寿,所以大办了一场。虽然右相是淮王的人,可到底嘉隆帝还在,大家明面上也得过得去,再者说许元筝还在右相府呢,所以这个寿宴,她是怎么着都得去一趟! 成玉如今快八个月大了,人也愈发机灵起来,再加上他天生就爱笑,每日都哄得魏卿心情十分好。今日临出门前,魏卿更衣完出来,见着软榻上捧着磨牙棒乖乖坐着的成玉,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十分稚气可爱,她顿了顿,看了窗外一眼,见阳光明媚,天气也暖和了,想了想,也带着他一同去了,左右今日纪明熙早早就出门办事去了,她也不想把儿子一个人扔在府里。 所幸成玉乖巧,也轻易不闹人,这一路上好照顾极了。到了右相府,魏卿理了理衣襟,被含雁扶着下车,含墨抱着成玉跟在后面。右相夫人早就得了消息,带着儿媳妇侯在了二门处,当然,她大儿媳妇就是许元筝了。 见着魏卿下来了,右相夫人忙上前行礼:“臣妇见过祁王妃,王妃安好。” 魏卿笑着扶起她:“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成玉闹人,来得晚了些,夫人莫怪才好!”二人说着,也一同往后院走去。 “王妃说笑了。”右相夫人也是个伶俐人,忙笑容可掬道,“臣妇小小寿辰,王妃能来便是府中大幸,哪里谈得上怪罪?” 魏卿闻言,笑了笑,转而对着一旁笑意分明的许元筝道:“许久不见元筝姐姐了,姐姐近来可好?” 许元筝温柔的眼神从成玉身上收了回来,温声回道:“如今生活皆我所愿,再没有不顺心的了,你不必挂念我。” 毕竟右相夫人就在旁边,二人也没有说得太直白,只简单问候了几句。不过魏卿观她神色,也能确定许元筝是真的没在右相府受过委屈,心下松了几分。 “英国公府的教养是出了名的好,翰哥儿媳妇蕙质兰心,又懂事孝顺,能得这么个儿媳妇,我可是欢喜极了的!”右相夫人此时也笑着开口,看着许元筝的眼神是真的无比满意,绕是魏卿也没能从中找到一丝不甘愿。 她心里为许元筝高兴,但心底却隐隐升起些疑惑:即便右相府顾忌着英国公府和皇后,不会对许元筝如何,可到底是对头,还是不可调解的夺嫡对手。对着这般背景的儿媳妇,照一般人的想法,就算不讨厌,可也绝对喜欢不起来,更不会拿她当自己人。 可依魏卿看来,不只右相夫人,许元筝同妯娌、小姑等人也都相处得极好,可以说是真的融入进去了,可正是这样,才更叫人不解。 对着政敌的女儿,右相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真的会全无防备? 在待客厅坐了坐,同众人聊了会儿后,魏卿见外头日头正好,便想带成玉出去走走,魏锦也无聊着,索性抱着成玉,同她一起出来了。 魏卿边走边笑道:“今日可真热闹!”嘉隆帝才刚露面证明自己身体倍儿棒,这头右相府没了忌讳,寿宴就热热闹闹的办起来了。 “如今虽太子执政,可淮王势头也不错,他们可不就想多压个宝了?”魏锦淡笑着道。谁又能确定日后荣登大宝的是哪一位?现在有机会,自然是能巴结就巴结了! 魏卿勾唇笑道:“势头不错又怎样?只要是人,就会有软肋……我可不信他真是铁板一块!” 魏锦闻言,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她也能理解魏卿的想法,当初淮王算计定国公府的账,可还没清呢!郑秀父女是死了,可魏茹现在还在京郊庄子上养着,如今才堪堪能走几步路,老太君嘴里说着不见她,可心里能好受? 淮王当初的谋划没成功,不代表他们不计较,小打小闹没意思……不过是等着一击中的罢了! 不过今日大概真的是个好日子,她们正想着,这把柄就送上门来了! 魏锦正低头笑看着成玉,就见魏卿拉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步伐,她下意识抬头,顺着魏卿的视线望去,就看到左前方不远处的竹林里出来了一个人,青衣锦袍,墨发俊颜,气质淡泊而静默。 不是淮王又是谁? 她们如今正在走廊拐角处,以淮王的角度,不细看很难发现。魏卿竖起食指,抵在成玉唇上,成玉眨了一下眼睛,也乖乖不出声,只咧起嘴角,一双大眼睛明亮而欢喜。 魏卿勾起唇角,赞赏的看着他。成玉虽然够乖,可到底是个小孩子,爱玩是天性,而且不论玩什么,都能咿咿呀呀笑的开心,特别好带!平时魏卿看得挺高兴,可纪明熙总嫌他吵,每次都要竖起食指放在他唇上,久而久之,成玉也明白了这是噤声的意思,以为纪明熙在跟他玩,更高兴了,随后也乖乖的不出声“陪爹玩”! 而眼下,直到淮王走远了,魏卿也没放下手,还是看着那片竹林。可过了许久,也再没有人从那边出来,魏锦摇了摇头:“那人应当早就走了。” 魏卿心里也清楚,放下手,笑道:“也算是个收获了!” 淮王来这里,自然不可能是赏景的。右相是淮王的人,他们若是有事相议,尽可去私密的书房。所以能叫淮王在这里见面的,定然不是右相或右相公子,更甚于……那个人可能都不是右相府中人! 今日是右相夫人寿宴,来得都是各府女眷,且这里可还是后院范围内,淮王来见的,大抵是个女人! 可能叫淮王放下身份,来这里私会……魏卿走得慢了些,敛眉深思,想起淮王至今未婚,她微微蹙眉,脑中忽然闪过从前的几幅画面,怔的她停下脚步,魏锦也随着站在原地,不解的看向她。 魏卿张了张唇,顿了许久,才轻声道:“元昕姐姐方才说去更衣,可直到我们出门,她都没回来……” 第九十九章年少就刻在了骨子里 魏锦闻言,顿了顿,才开口道:“卿儿,你的意思是……” 魏卿抬眼看了看周围,魏锦此时也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未在说什么,二人一同回了待客厅。恰好此时也到了午膳的时候,宴席已经摆好了,右相夫人见到她们,忙迎了二人一同入座。 席间,魏卿用了几口膳食,瞥了一眼不远处浅笑安然、大气端庄的许元昕,心中暗道自己大意了。连上从前的一些线索,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魏锦曾说过,淮王佩着鸳鸯戏水的荷包,怕是有心仪之人。后来淮王渐渐走到人前后,魏卿见过这荷包一次,味道也清淡好闻,当时淮王擦身而过,魏卿觉得这味道熟悉,却并未想太多。可现在才明白,平阳侯府那次的宴会,许元昕荷包的味道不就是这个?那时还被她们几个轮流赏玩了一番! 且那时她们说起淮王,许元昕面色着实有异,且话里话外都护着淮王,那时她竟也没发觉! 还有第一次见淮王时,那日她刚坐稳胎去宫里给皇后请安,淮王也刚从后宫出来,但那个方向可不是鸾凤宫,反而是许元昕去赏梅的绮罗宫!明明常年闭门不出的淮王,又怎会因为一场风寒特地进宫请安叫帝后放心?英国公府家规甚严,许元昕轻易不能出门,即便出来,也是仆从一堆,去的地方也有定数,这种情况下的有情人,可不就得寻找一切机会见面了? 有了这个前提,那许元筝与右相一家相处自然的事也就说得通了,作为许元昕的同胞姐姐,淮王哪里会让她在右相府被排斥欺负? 魏卿敛眉,饮了口茶,不过她实在想不通,一个是深闺姑娘,一个是常年不出门的闲王,这样两个人,到底是如何相识并相爱? 淮王顶下各方流言与压力,至今未婚。为了见许元昕一面,制造各种机会,连戒备森严的皇宫都能冒着多年筹谋被发现的危险去见她!由此可见,淮王对许元昕的感情,着实不一般。 宴席毕后,魏卿也未多留,直接回府了。 晚间,纪明熙回来,魏卿等他用膳沐浴后,才说了这件事。 纪明熙听完,神色有些复杂:“许元昕?” 魏卿回道:“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具体如何,王爷还是查清楚的好!”毕竟她没有证据,想到许元昕也只是灵光一闪,从前的一些线索迹象突然串起来罢了。 纪明熙顿了顿,才道:“若真是她,其实也并非毫无缘由……” 魏卿闻言,挑眉看着他,此话怎讲? 纪明熙叹了口气,道:“二皇兄天生右手残疾,从小就敏感多思,便是我们兄弟几个,也未能交过心。他母妃早逝,代养的丽嫔对他也并不尽心,而宫里……”纪明熙默了默,道,“捧高踩低是常态,父皇虽然也关心他,可到底事忙,也以为丽嫔会教养,故而没有分出更多心神。二皇兄年纪小,那些惯会看人脸色的宫人哪里会上心?” 魏卿有些明白了,在勾心斗角的后宫本就不好过,更诓论没有母妃庇护的皇子?若他身体健康也罢,看在是个皇子的份上,丽嫔许会用些心,可偏偏他天生残疾,一出生就被踢出了夺嫡的圈子。后宫最是现实,没了利用价值,丽嫔哪里会对他上心? 连主子都不在乎,那些最会见风使舵的下人们又哪里会把他当回事?心理稍微阴暗些的,怕是都能骑到他头上来! “在二皇兄六岁时,不知被哪个宫人戏弄,骗到了冷宫附近,又不小心扭了脚,动都动不了。那日舅母恰好带表妹们来给母后请安,二皇兄被出来赏花的元昕发现……” 后面的话不说魏卿都猜得到,许元昕虽恪守家训,从小就端庄守礼,可心地也最是柔软,那时年纪又小,见到一个被欺负又扭了脚的小可怜哪里会袖手旁观? 淮王从小看尽人情冷暖,所见所闻皆是恶意与讥讽,在被戏弄,举目四望却孤立无援时,乍然遇到一个心地善良、尽心为他的娇美姑娘,心里哪能没点波澜?也许当时只有感激与善意,可随着年纪愈长,见到的阴暗丑陋愈多,却得不到丝毫来自这个世界的善意与温柔时,年少的那番感激,只会变质为生命里唯一的阳光与救赎,再难放下! 纪明熙复又道:“他们二人就是因此相识,所以你说二皇兄心悦元昕时,我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他对魏卿就是如此,见惯了阴暗与丑陋,乍然看到一抹纯粹美好的笑容,便直直印在了心上,多年未忘。 年少就刻在了骨子里,又哪里甘心这份美好被旁人占有? 魏卿此时却有些迟疑:“若真是元昕姐姐,那……”怎么收场? 太子与淮王天生对立,夺嫡之争,必是不死不休,那夹在中间的许元昕怎么办? 纪明熙皱眉,显然也是有些难办:“我会先查明他们二人的关系,若属实,就要看舅舅如何了?” 英国公是全力辅佐太子上位的,可他两个嫡女,一个已经嫁到右相府,一个喜欢淮王,若许元昕一意非淮王不嫁,即便英国公还是支持太子,可外人眼里,又是个什么意思?这其中变数太多了。 魏卿轻声道:“英国公忠君持重,心思缜密,只怕不会同意元昕姐姐嫁与二皇兄。”许元昕心里大概也清楚,所以直到现在,也只是私下和淮王见面,并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连不嫁人,也只说不愿意嫁,丝毫不敢透露自己有了心上人! 纪明熙闻言,沉声道:“若她能放下,是最好不过的。”当然,话是这么说,可两人心里都明白,这大抵不可能了! 第一百章淮王去了英国公府 许元昕与淮王的事也不难查,之前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可一旦有了猜测,再联系一些蛛丝马迹,结果呼之欲出。 魏卿听到消息时,是在皇后这,显然对于这个结果,皇后也很是无奈:“元昕这孩子也是倔,她父亲问的时候,竟也就直接承认了,还说什么非君不嫁……” 魏卿道:“以元昕姐姐的性子,如此也不奇怪。”证据都摆到眼前了,再否认也没什么意思,再者说她一直拖着不嫁人,总要有个交待。 “你也知道你舅舅的性格,最是个认死理的,父女俩都一样倔!”皇后说的自然就是英国公了,她拢了拢怀里的成玉,接着道,“元昕认准了淮王,你舅舅想叫她断了念想,已经禁了她的足,可那孩子哪里会轻易放弃,日后怕是还要有的闹呢……” 魏卿听完,也不知该说什么。指责许元昕枉顾孝悌吗?可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人不过恰好是家族对头,斗得如火如荼的是男人们,她一个闺阁姑娘,也不过是利益争斗下的牺牲品。 可要说英国公独断专行,也说不出口。无论是因为血脉还是正统,英国公扶持太子都没错,不让许元昕嫁给淮王,是为了大局考虑,也有不叫女儿泥足深陷的意思。英国公浸淫朝堂多年,所见所闻不知凡几,想的自然也多些。如果淮王是因为想要英国公府的势力才假意情深,那届时许元昕又该如何? 英国公此举,未尝没有为女儿考虑的心思。 皇后叹了口气:“不过当年一个举手之劳,竟成了这么桩姻缘,如今闹得无法收场的地步……” “穷途末路也未尝不是柳暗花明,端看人如何解读了。”魏锦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皇后看着她道:“锦丫头这是何意?” “眼下的问题无非就是立场不同,可只要淮王放弃夺位,我们如了元昕的愿又如何?”魏锦笑了笑,道,“我相信舅舅也并非有意为难这对有情人,此番举动也是无奈之举罢了。” 皇后想的多些,蹙眉开口道:“可是他真的情愿?”筹谋多年,忍受着各种轻视与不平,蛰伏在暗,如今终于有机会能一展宏图,淮王真的甘愿为了一个许元昕放弃一切吗? “也许他真的愿意呢!”魏卿有些明白魏锦的意思了,“关键还是在元昕姐姐身上。” 淮王能为了许元昕空置王妃之位多年,甘愿冒着无数风险只为见她一面,连许元昕送的荷包也时时佩戴在身上,这番情意,可不比他的大业差到哪儿去了! 这两人除了在皇宫和右相府,以前也常见面。而一旦被发现,淮王费了不知多少心思的谋划也会暴露,那时嘉隆帝身体还健康,太子势力繁茂,连势弱的安王怕是也不会放过他,任他筹谋多年,只怕麻烦也不少,一不小心就是满盘皆输! 危机重重下还要见心上人一面的淮王,怎么着也够情深似海了!焉知他不会为了许元昕而放弃大位? 魏锦笑了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若淮王真能为了元昕放弃大位,如此良人,舅舅也该放心了才是!” 魏卿看着她的笑容,莫名也有了信心。嘉隆帝现在全靠百寿丸撑着,人看着是精神,可内里却早就虚透了,纪明熙私下曾说过,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他们能得到消息,以淮王的手段自然也能,现下眼见着太子是稳稳当当的继承人了,可谁知道淮王会不会心急,堵上全部势力破釜沉舟?届时就算太子登基,怕是也朝局不稳! 如果能让淮王主动放弃,自然再好不过! 在皇后这用了午膳,魏卿也回府等消息了。 现下嘉隆帝死撑着每日上朝,也不再躺床上叫儿子们轮流照顾,纪明熙倒是轻松了许多,魏卿陪着成玉睡了一觉,纪明熙就回来了。 成玉正在地毯上打滚乱爬,不知爬到了哪,眼底突然出现了一双玄色云纹锦靴,他慢半拍的抬起头,看到正挑着眉、一脸戏谑的纪明熙,顿时笑的更开心了,拽着他的衣服就要往上爬。 纪明熙灵巧地躲过去,径直走到魏卿身边坐下,抱着人一脸满足:“近来事多,感觉许久都未曾亲近卿儿了!” 魏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那每天晚上抱着她死活不撒手的是鬼吗?! “你不懂!”纪明熙一脸深沉,有过魏卿怀孕那一年的朝夕相处,现在只有每天晚上才能见到人的境况哪能让他满足?前些日子照顾嘉隆帝时,连晚上都不一定能回得来,现在白天能看到魏卿都叫他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纪明熙腻歪了会儿,这才说起了正事:“方才得到消息,元昕死不悔改,气得舅舅请出了家法,现在……大概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话是这么说,不过他语气却没太大起伏,显然应该也是知道了魏锦的想法了。 魏卿道:“淮王耳目众多,这样能瞒过他吗?” 纪明熙挑眉,知道她误会了,解释道:“舅舅是真打,消息已经传到纪明淮那边了!”这种家族隐私虽然不会广为传播,可该知道的人他们也不会瞒着消息。 “真打?”魏卿有些诧异,不是做戏引淮王上钩吗? “那丫头该!”纪明熙显然不这么想,沉声道,“气晕了外祖母,连舅舅都顶撞,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魏卿闻言,有些明白了,只怕一开始是想做戏,可许元昕不知情,怕还是坚定不移的要嫁淮王。连英国公老夫人那般意志坚强的人都能气晕过去,可见许元昕说话也是横冲直撞,惹怒英国公对她动手也不奇怪了。 纪明熙道:“舅舅下手有分寸,虽然看着吓人,可都是皮肉伤,多养养就好了!” 魏卿点了点头,英国公是绝对理性的那种人,许元昕定然也不会有事。 天色将将擦黑,纪明熙正逗着成玉玩儿,路梵此时在门外低声禀告:“禀王爷,刚收到消息,淮王去了英国公府!” 第一百零一章他便是夺了那位子又如何? 淮王这就忍不住了?? 魏卿微讶:“二皇兄果真情深义重!” 纪明熙冷哼了一声,明显对魏卿夸别的男人不满。 魏卿也没理他,只问路梵道:“二皇兄可见着舅舅了?” “回王妃,未曾!”门外,路梵抱拳道,“国公爷正同老夫人议事,不得空见客!” 果然! 因立场问题,英国公本就同淮王不对付,后来许元筝的婚事又被右相摆了一道,就算许元筝日子过得不错,可到底这口气还压着。现下再经过许元昕一事,英国公两个女儿都栽在淮王手上,对他怕是都厌恶到骨子里了,哪还会给他脸? 可偏偏因为许元昕,淮王又摆不得架子,不得不对英国公低头,今日这场戏不用想都会很精彩! 纪明熙明显一副看好戏的神色,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魏卿则继续慢悠悠地修剪着小桌上的花枝,思绪却飘得远了些。 因为郑秀父女的原因,魏锦对淮王也没什么好感,如果今日一切顺利,英国公又给力的话,想必定国公府的恩怨也能了了! 淮王对许元昕可以说是真爱了,就是…… 魏卿放下小巧精致的小剪刀,道:“不知道二皇兄能为元昕姐姐做到哪一步?” 纪明熙抬手为她斟了一杯茶,笑了笑:“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见魏卿挑了挑眉,他意味深长道:“没有足够的底牌,他没脸去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 正厅里,一位青衣锦袍,墨发如瀑的男子长身而立,负手站在中央。弯月高高挂在夜空,清冷的月色夹杂着烛光,直直映在他身上,竟也不显违和,仿佛早就融为了一体。 英国公府的管家站在厅外柱子旁,低着头默默无语,桌上的茶早就没了热气,却仿佛没人注意到般,从上了第一盏后便未曾换过。 直到身后有稳健的脚步声传来,这人才仿佛晃动了心神一般,转过身来,对着来人拱手,躬身开口:“晚辈见过国公。” 英国公面色冷淡,并未因他的敬重而有半分松动,只微扯了扯唇,道:“淮王殿下身份贵重,区区臣下可受不起您的礼!”话说得恭敬,可他人却稳稳站着,受了这一拜。 而淮王见此,也并未露出不快的神色,反而又施了一礼:“孝与君父,礼拜岳父,纵是皇子也无有不妥。” “岳父?”英国公冷笑一声,“殿下年纪不大,记性却差!这英国公府有您的政敌、对手,却独独没有什么岳父!” 淮王定声道:“晚辈今日正是为此而来,贵府五姑娘聪颖纯善,雅致无双,晚辈心甚悦之,故今日特来提亲。临夜登门,实乃寝食思念、迫不及待之故,万望国公莫怪!” 淮王这番话可谓是诚心诚意,完全放下了身段,以一个晚辈的姿态,来求英国公嫁女。可纵然他这般态度,也未叫英国公松动半分,只冷冷道:“殿下天资过人,能力卓绝,小小臣女实在配不上殿下,微臣也断然不敢有高攀之意,殿下还是请回罢!” “因往日种种,国公对晚辈还有了解不完全之处,晚辈深知此前二三事所做不当,可实在无意冒犯国公。”即便是在低头道歉,淮王依然清声朗朗,可却意外得能让人感受到他话中的认真与诚恳的态度,“晚辈对五姑娘之心,可昭日月。天地为鉴,此生若得心上之人,晚辈愿效法五皇弟,一生一世一双人,守心同终老!” 淮王说完,未待英国公反应,便执手入袖中,拿出一个铜铸的块状物,双手奉于身前,行动间未有半丝停顿,清声道:“晚辈自幼身在局中,大势如此,年少确是心有不甘,欲成大业。可晚辈孑然一身,自有心上之人起,大位此后不过锦上添花,从来都不是必得之物。晚辈所求所谋皆及不上一人笑靥,所念所得不过执一人终老,今日真心之言,天地可鉴,惟愿国公成全!”说完,他双手奉上兵符,眼神坚定。 英国公府的管家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他虽然没见过兵符,可跟着英国公做事,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淮王手里那兵符,看形状大小和材质,明显是陇西兵符! 陇西虽然只是个郡,可因着绝佳的地理位置和富庶的底蕴,一直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倒是不曾想如今竟被这位淮王殿下得了去!虽然太子势强,可有了这兵符,日后即便太子登基,淮王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如今只为了五姑娘,淮王竟舍得拿出它来做诚意,要知道这块兵符,可不单单是一个臂膀助力那么简单了! 管家看了眼厅中对峙而立的两人,淮王神色坚定,动作未有半分犹豫,而自家国公爷竟也未露出惊讶之色,连看都没看那兵符一眼…… 想到这里,管家心中一惊,忙低下头,不敢再想。 再说英国公见淮王如此,只定定看着他,沉声问道:“殿下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晚辈明白,但晚辈此生所求,不过心上一人,谋得旁物,得之我幸,不得便罢!晚辈所得一切,皆比不得我心上之重!”淮王字字清朗,便是不观神色,只其坚定的语气便能让人知道他所言非虚。 从决定来英国公府起,他便明白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今日奉上的,并不只是一块兵符,更是他多年费心谋划的一切势力!从今日起,他也再没有了夺位的资格,而这一切……更是他心甘情愿放弃,向太子臣服! 可于他来说,许元昕的存在,就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年少时,他的确是心有不甘,都是龙子凤孙,谁没有过那个念头呢?别的兄弟有母妃庇护,有兄弟姐妹们相互扶持,活得或潇洒或肆意或得人称羡,凭什么他只能背着恶意与不平、一个人孤寂的行走在俗世? 都说高处不胜寒,左右都是孤寂,他便是夺了那位子又如何? 可后来年岁愈长,见得愈多,他也渐渐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寂寞与苦处,没有谁比谁活得轻松如意!当初的年少壮志,早就随着多番经历愈加变淡,这时他唯一的心愿只是能牵着当初那个小姑娘的手,同她一路笑靥,走过余生。 可他已经回不了头!那时他身后有越来越多期待的目光,无数双忠诚而有力的手,推着他不得不往前走,不得不步步筹谋…… 走了这么久,如今……他终于要辜负他们了,为了他的小姑娘,为了那抹温暖善意的笑容。 那是第一个对他笑的人啊……那么纯真、毫无杂质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善意与美好。 如今,他只想留住这个人,在他的羽翼下,永远让她如当初那般,毫无心事、无所顾忌的笑着…… 英国公一直盯着淮王,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浓浓的爱意与温柔,见他为许元昕能做到这一步,英国公周身冷冽的气息收了收,只沉声道:“殿下心意的确难得,不过要娶我英国公府的女儿,这些可不够!” 第一百零二章大结局 英国公是什么意思,淮王心里很清楚,于是一撩衣袍,没有半分犹豫的双膝跪地,背脊挺得笔直,坚声道:“晚辈自知从前诸事做错良多,此后更连累五姑娘被责,故今日任国公施为,晚辈绝无怨言!” 英国公闻言,眸色深了深。 却说英国公府后院某处,像是有感应一般,本该昏迷不醒的许元昕蓦地睁开眼,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英国公夫人一直在床边守着女儿,见她醒了,忙倾身问道:“昕儿,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母亲!”许元昕拉着她,急急道,“母亲,明淮呢?他来了是不是?他来了……” 为免她碰到伤口,英国公夫人忙扶着她坐起身,温声安慰道:“你别担心,你父亲有分寸,他不会有事的。” “不!不……”许元昕眼泪直流,低声开口,“父亲不会放过他的,母亲你让我去看看他,我就看一眼,就一眼……”她了解淮王,更了解自己的父亲。她受了家法,纪明淮不会安然看着,而英国公连她都打的下不了床,更诓论在他心里“图谋不轨”的纪明淮呢? 许元昕越想越心慌,掀了被子就要下床,英国公夫人见状,忙按住她:“昕儿,你冷静点!你也该想想他的身份,堂堂亲王,身份贵重,位高权重,你父亲能奈何得了他?”对淮王,她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哪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女儿为了个男人命都不要能高兴得起来? 可许元昕像是听不到般,一意挣扎着要下去,眼泪不要钱一样哗哗直流:“母亲,母亲你让我看看他吧,父亲不会放过他的,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不行!”英国公夫人皱眉让丫鬟按着她,闭了闭眼,硬下心肠道:“你好好养伤,男人的事,他们自己会解决,你不必插手!” “母亲!”许元昕双手不断挣扎着,丫鬟们顾及着她的伤,也不敢用力,冷不防被她钻了空子,一下扑到了床下,膝盖“嘭”一声跪到脚踏上,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连头都撞到了,也幸好铺着地毯,没有磕出什么事! 英国公夫人吓了一跳,忙要扶起她,却反被许元昕握住了手臂:“母亲,让我看看他吧,求您了,哪怕一眼……我只想看看他有没有事,就一眼……” 英国公看着满脸泪水,脆弱重伤的女儿,也不由得眼眶泛红,心早就软了,可她实在不知道以现在的形势,放她出去是好是坏…… “让她去罢。”这时,一道苍老却严肃的声音响起。英国公夫人抬头一看,英国公老夫人站在门外,面色萧肃,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英国公夫人怔愣着,有些不敢相信,这真是一向重规矩守礼仪的老夫人说出的话? 而此时,英国公老夫人叹了口气,缓缓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说着,转身慢慢离开了,一向笔直的背脊此时却有些佝偻。 有了老夫人发话,英国公夫人本就心疼女儿,她抹了把泪,忙小心扶着许元昕起来:“昕儿,听到你祖母的话了吗?快别哭了,母亲这就扶你去……” 许元昕怔愣着不说话,眼泪像掉线了一般直流,想起方才祖母苍老而无奈的背影,眼前眼眶泛红、神色却满是心疼的母亲,还有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兄长小心而欲言又止的神色……她终于闭了闭眼,眼睫却不断颤抖着,眼泪顺着眼角接连落下。 初夏的夜晚很是凉爽,一路走来,披着外衣的许元昕却感受不到丝毫冷意,脚下在不断走着,面色却依然怔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到了外院,但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长鞭与肉体相触时的清脆声音,许元昕眼神也随之慌乱起来,急急的向待客厅走去,因为还带着伤,脚步也踉踉跄跄的,像是站不稳一般。 “昕儿,走慢些,小心伤口……”英国公夫人忙匆匆走近扶着她。 而到了厅外,眼前的一幕更让人失了言语。 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跪在中央,身姿挺直,一声不吭地受着一鞭又一鞭,青衣锦袍早就被血染的鲜红,可青年却仍然脊背挺直,面容坚毅却苍白。 因为纪明淮是面对着厅外跪着的,所以很容易就看到了柱子旁身形瘦弱,满面清泪的许元昕。 本来坚毅的眼神瞬间明亮无比,像是看到了阳光一般。他微动了动唇,想扯出一抹笑意,可却因为越来越重的鞭子,控制不了表情,唇角扭曲的勾起,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杂着血迹,落在地上。 英国公手执着鞭子,一下一下毫不停顿,一鞭落下后,他抬手正欲再抽,手臂落下一半,却猛的顿住。 纪明淮看着扑到自己身前的许元昕,手指微动,想要为她挽起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可手臂多处受了鞭伤,任他怎么想动,都只是刺痛无比,抬不起手来。只能微微扯唇,艰难地露出一抹笑意:“昕儿,别哭……”要一直笑着,你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美…… 终于,他身子撑不住,直直往一旁倒了下去,许元昕满眼惊慌,撑着身子扶起他上半身,眼泪砸在他脸上:“明淮,你怎么样……我来了,要死我们一起死……我们一起……” “许元昕!”英国公瞪着眼睛,冷冷吼道。 许元昕抬头直视他,抹了把眼泪,更咽着开口道:“父亲,女儿自知有愧于家族,有愧于父亲母亲教养,可情之一字,最难自抑。女儿此生,惟愿……惟愿同他共生共死……女儿深知有失家族颜面,只求……只求父亲,”她闭了闭眼,“成全了女儿罢。” ——竟是要同纪明淮一起死! 英国公夫人先受不住了,抹着眼泪,拉着英国公的衣袖:“国公爷,昕儿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她有什么错?!” “你们男人的争斗,为什么要用女儿一生的幸福来换?他们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成全?什么官职前程?什么家族荣耀?难道都比不得女儿的幸福重要吗?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英国公夫人连番质问震的英国公一时没开口,她擦干了眼泪,接着硬声开口,“你要干什么我无权干涉,可若是昕儿有事,我也不独活!” “你——”英国公瞪大双眼,指着她,像是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夫人竟然会威胁他! 英国公夫人没理他,上前半抱着许元昕,使了个眼神给管家,后者会意,忙招呼着下人抬着昏迷的纪明淮去了客房。 “不要!”见纪明淮被抬走,许元昕目露惊慌,想要拉着他。 英国公夫人忙安慰道:“昕儿别怕,淮王殿下是去治伤了,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母亲不会让他有事的!” 此时,许元昕这才像是听进去了一样,怔怔的不动了。英国公夫人抱着她,眼里心疼之色愈增,扶着女儿回了后院,中途连看都没看英国公一眼,当没这么个人似的! 管家等人见状,忙都低头装作没看到。笑话,夫人敢吼国公爷,他们可没胆看!怕不是要被国公爷灭口! 一瞬间,周围下人们皆四散而去,只留英国公一个人站在厅里,被自己媳妇儿气的肝疼,却又没法撒气! ——他也没说要逼死淮王啊!! 谁让纪明淮以前缺德事儿做多了,他还不能折腾折腾他了?! 被女儿以死相逼、被媳妇儿当众怒吼,国公爷也很委屈的好吗?! 淮王在英国公府重伤的消息被封锁的很严密,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太子那边得了消息后,立即部署预备一举击溃淮王党,淮王受了伤,这后面一段日子连朝堂都没去,直接以病重为由告了一个月的假! 不过这可苦了那些淮王党,第二日在朝堂上突然被太子党发难,打了个措手不及,个个一脸懵逼! 偏偏下了朝后,有聪明人想去淮王府讨主意,可淮王府大门紧紧关着,闭门谢客!——他们家天赋异禀的淮王殿下还昏迷着呢! 于是没能得了锦囊妙计的淮王党第二日接着被连连轰炸,溃不成军! 这事儿说到底是淮王的锅,可这些淮王党也不冤。其实纪明淮在决定去英国公府时,就已经交代好了,也传了信让手下人收手!可除了知道些内幕的右相,其他人没一个相信的,毕竟谁也没想到他们老大会突然撂挑子不干了! 所以他们如今这般境地——该! 这是太子党所有人的心声,叫他们得意!叫他们以为有了个脑子活泛的老大就蹬鼻子上脸以为天下就他们一枝独秀谁也不放在眼里! 现在——打脸了吧!这还是他们自己老大亲手啪啪打的! 就问你们疼不疼!! ——活了个该!! 就这样,没个主心骨的淮王党一盘散沙,被太子党抓住机会,迅速瓦解!除了早就做了准备的老狐狸右相,其他无一幸免! 不过淮王党的综合素质与团队精神很高也很值得赞扬,纵然总部都被炸飞了,队员也大多被拉下去,这些人心底却还存留一丝希冀,希望他们老大能站出来,重振淮王党士气! 而半个月后,养伤养了个七七八八的纪明淮很快上了封折子,求娶英国公府五姑娘为正妃! 而嘉隆帝也不知是人老了脑子糊涂了,还是突然父爱爆棚了,竟也遂了他的愿,当天就下旨赐婚了! 消息出来后,淮王党全都激动了,以为是自己每日孜孜不倦的祈祷起作用了,老大终于要出山一展抱负了!毕竟这可是策反英国公的好机会啊! 而太子党也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对手,生怕自家吃了亏。 ——当然,很快他们就都知道自己想多了。 继赐婚折子后,淮王接着又上了折子,请求与王妃完婚后就藩!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淮王党,全都死鱼眼生无可恋!终于不认为这是老大以退为进、迷惑敌人了,因为嘉隆帝已经准了! 老大真的不干了,打算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带他们一块玩儿了!! 至此,这场夺嫡风云总算落下了帷幕,京都也恢复了一片祥和! 一个月后,嘉隆帝驾崩,举国默哀。 京都各处都挂上了白布,连闹市也安静了几分,街边巷口,过往路人个个面色悲戚。 太子哀恸不已,群臣纷纷劝谏其尽快登基,然太子纯孝,必要守至孝期满为止。群臣再三劝谏国不可一日无君,左右相每日三顾茅庐,连续三日,以江山社稷相托,这才说服太子。 此消息传出后,天下皆大赞太子纯孝,当得大任。 礼部加急筹备,七日后,太子纪明裕登基,是为景平帝。 景平帝登基,大赦天下,举国皆赞。君主贤明,群臣倾力辅佐,百姓安居乐业,又是一番盛世景象。 番外篇 自景平帝登基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时人皆道圣上贤明,得上苍庇佑,近年来连天灾都未曾有过,朝野上下也一片赞誉之声。 可要说这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皇室阳盛阴衰的问题了。 景平帝兄弟六个,大老婆小老婆一堆,愣是生了一串儿子,唯一的女儿就是三年前夭折的阿绫了! ——就这一点,也愣是被传成先祖爷造孽太多,降下报应来了! 不过老天爷多明白啊,先祖爷的孽债,不能报应到无辜的百姓头上,可要说景平帝,也实在是无辜,什么错没有,就倒霉偏偏有个造了孽的祖宗! 所以啊,也没报到景平帝头上,报到整个天裕皇室头上了——独受难不如众受难,自己的祖宗,跪着也得还完债! 不过到底众人无辜,所以也就是大家都没生出女儿罢了,没让你绝后,都是上苍仁慈了! 可俗话说物极必反,这儿子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大抵是人性里隐藏的一面爆发了,这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是想要什么! 从来都被捧在手心求佛告祖只为得子的风气在皇室不再流行——现在大家都改求女了!! 对于这一点,景平帝也颇为头疼,他的压力比谁都大! 五个弟弟,老二老三老五都只守着自己媳妇儿过日子,一夫一妻的,生的少正常。老四挂了,只留了个独苗苗!老六那个风流不靠谱的,只留情不留种,后院一堆女人,外面一串儿红颜知己,就是不乐意生! 可谁能不想留后?又不是脑子有坑! 为着这个,景平帝还曾抓了他来叫太医检查,确认他是真的“不乐意”生还是久经花丛已经没有……咳,那个能力了! 景平帝到现在还记得他六皇弟那震惊而悲愤的眼神! 他其实也挺尴尬,可一来先帝临终前曾抓着他的手叫他关照这个弟弟,且他自己也关心弟弟的身体状况。二来……能生就别浪费,万一出来个闺女呢! ——所以谁知道瑜王还真的脑子有坑,明明没问题,人家就是不乐意生! 不过景平帝的意思,你不生也得生! 维护皇室颜面,人人有责! 送走敢怒而不敢言而最终不得不屈服的瑜王后,他松了一口气! 后宫佳丽三千也没能生出个闺女的景平帝也很无奈啊,他不想每日上朝面对满朝文武诡异而隐秘的眼神,更不想面对太后那明显嫌弃他没用连话都懒得多说的态度! 景平帝很无奈,想让弟弟们也加把劲儿,可老二老三老五比他更没用,每日跟媳妇儿柔情蜜意你侬我侬的,要有消息早有了!他后来也不指望了! 而老六这个潜力股,他看好很久了,只要他出马,破除谣言指日可待! 所以,朕都这么大压力了,你却整日流连花丛浑然忘我,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景平帝坑完弟弟,心情颇好的游园去了。嗯,为弟弟留后,也是“关照”的一种嘛,先帝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而瑜王果然没让他失望,一个月多后,就传出了瑜王妃有孕的消息。景平帝刚给瑜王府赐下一串珍宝,宫人来报祁王妃也有消息了! 两个月后,连刚嫁进来不久的宁王妃都有孕了! 景平帝整日里春风得意,眉开眼笑,直夸瑜王是个宝!抛砖引玉的大家都有消息了! 此时,祁王府花园里。 魏卿坐在石凳上,手抚着显怀的肚子,笑意温柔。三岁的成玉也哒哒跑过来,耳朵贴近,小心翼翼地听着,过了半晌,他兴奋的叫道:“母妃母妃,妹妹踢我了,妹妹踢我了!”他话刚说完,衣后领就被提着,落入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 纪明熙挑眉嗤笑:“才刚三个月,就能动了?你碰瓷儿呢?”说完他捏了把成玉软嘟嘟的小脸,捏完觉得触感甚好,于是又捏了两把。 成玉皱着小眉头狠狠拍下他的手,瞪眼大声道:“坏父王,你再捏我脸,妹妹出生不给你抱!” “不抱就不抱!”纪明熙挑眉看着他,“大抵又是一个臭小子,本王才懒得抱!” “哼!那你放开我!我才懒得要你抱!”纪明熙整日叫他臭小子,成玉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此时见他嫌弃,心里气一上来,就挣扎着要下去! “话学的还挺快!”纪明熙眼含笑意,故意使力紧紧抱着他! 成玉不服气,铆着劲儿的要推开他,脸都憋红了! 魏卿在一旁看着,有些心疼了,嗔道:“欺负儿子算什么本事?快些放他下来罢,他小胳膊小腿儿的,当心伤着了!” 而纪明熙闻言,勾唇一笑,颠了一把怀里的成玉。 成玉忽的体会了一把高空抛,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安静下来,也不乱扑腾了,抱着纪明熙的脖子就叫唤:“父王父王,玩举高高,成玉要举高高!” 纪明熙挑眉:“不是不要我抱了?” “要抱要抱!”成玉抬头讨好的蹭了蹭他的脸,“最喜欢父王抱!父王,要举高高!” 纪明熙闻言,对着魏卿扬唇一笑,后者见状,无奈微笑,心里腹诽他幼稚! 成玉出生时,纪明熙比谁都见不得他,可私下里却每天支开嬷嬷偷偷去看儿子,搞得跟偷情似的! 后来成玉会说话后,纪明熙也缓过劲儿来,逗着成玉各种玩,亲亲抱抱举高高每天都不落下! 以前冷艳高贵的高岭之花,完全成了宠妻护子的模范夫君! 这人以前在人前时还会稍微装得正经清冷符合人设些,而现在……脖子上驾着成玉他都能笑呵呵的出门,毫无心理压力! 看着不远处笑声欢快在举高高的父子俩,魏卿勾唇微笑,她右手抬起放在小腹上,感受着里面的小生命,只觉心中暖意无限。 十月怀胎,转眼即过。 瑜王妃发动那日,景平帝在慈宁宫里急得团团转,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媳妇儿要生了! 太后被他晃得头晕,心里竟也被他弄得有些慌了,母子俩皱眉不安的等着消息! 直到暮色四合,才有宫人来报:“恭喜圣上,恭喜太后娘娘,瑜王妃于今日戌时末顺利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景平帝一个趔趄,差点儿平地摔! 太后虽然有些失望,但还稳得住,淡定的给了赏,叫人下去了。看着一旁正在骂瑜王不中用的皇帝儿子,难得的没讽刺他也“不中用”,只微嗔道:“生子是好事,哪有皇帝这般的?” 景平帝叹了口气,没说话。 要只是谣言也罢,有人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心情不爽治他罪也不冤!可若时间久了,皇室还迟迟生不出女儿,届时流言只怕要愈演愈烈,难保被有心人利用,连谋反都有现成的理由——天裕皇室不详,上意难违,恐波及子民! 就这一点,便足够引起百姓恐慌,届时民心不稳,会发生什么还真说不准! 太后为他斟了一盏茶,安慰道:“皇帝且安心,卿丫头这几日也该发动了,再不济两个月后还有老三媳妇儿!便是她们都生了儿子,我天裕皇室这么多人,难道还真生不出个闺女来?” 景平帝闻言,也平静了些,他也就不信邪,这么多人,还能真的全生儿子?! 几日后,因为肚子愈发大了,魏卿除了每日必遵医嘱散步外,其余时间便待在屋子里,今日她刚用了盘点心,纪明熙此时正扶着她在屋子里来回走,成玉像个小尾巴一样也跟在两人身后走。 不过他人小,不一会就走的无聊了,又爬上榻去吃点心,他边吃边托腮问魏卿:“母妃,妹妹为什么还不出来啊?我想跟妹妹玩……”因为魏卿临产,纪明熙从二十四孝老爹改做二十四孝夫君,整日伺候着媳妇儿,压根儿没空陪他玩,成玉寂寞了! 而魏卿闻言,温声笑道:“太医说,就是这几日了。” “唉……”成玉小大人一般叹口气,趴在桌上,“好想看妹妹啊,瑜王叔家的小弟弟可丑了,也不动,就只会哭,还不跟我玩儿。” 前日瑜王世子洗三,林氏带着成玉去了,回来后这孩子就不高兴,嫌人家不理他!现在又说人家丑…… 纪明熙嗤笑一声:“你自己出生那会儿,也一样丑,满身红红的,跟个小猴子似的!” 而成玉闻言,惊恐的睁大眼睛:他那么丑吗? “那妹妹呢?她要是也这么丑,长大了怎么嫁人啊?”成玉忧心忡忡的,他运气好,现在不丑了,连皇祖母都夸他俊俏,可不知道妹妹运气好不好了…… 而纪明熙看了看魏卿尖尖的肚子,心道你不用发愁,这个出生后怕是不用嫁人。 就在这时,魏卿眉头微蹙,熟悉的感觉涌来,她忍着痛意,轻声道:“我好像要生了……” 纪明熙闻言,忙抱起她就大步往产房走。因有过一次经验了,下人们也不显忙乱,叫接生嬷嬷的叫接生嬷嬷,烧热水的烧热水,还有一波照顾着小主子,又去宫里和定国公府报信! 景平帝得到消息,又忙去了慈宁宫,跟着老娘一起着急! 但魏卿这胎却不太顺利,直到要生了才发现胎位不正,中间接生嬷嬷出来问保大还是保小,被纪明熙狠狠瞪回去了! 宫里也得了祁王妃难产的消息,距发动到现在已经两天一夜了,第二日景平帝都上完朝,处理了政务回来了,祁王府还是没有动静!太后在宫里拿着佛珠直念佛,而景平帝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生闺女了,只要人没事他就烧高香了! 不过许是景平帝诚心祈祷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他日渐后移的发际线终于感动了上苍,决定心疼他一把!总而言之,一个时辰后,宫人喜气洋洋的来报:“恭喜圣上,恭喜太后,祁王妃于未时一刻顺利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生了闺女?! 惊喜骤然从天而降,景平帝都被雷懵了,还是太后反应快,重重赏了宫人后,又连番赐下补品珍宝去祁王府! 而一日后,醒来的魏卿不出意料的又见到一张颓废脸,再对比一旁白白嫩嫩又干净极了的成玉,魏卿都不忍心看。 因为是皇室目前唯一的姑娘,景平帝对这个好不容易盼来的小侄女很是疼爱,出生即赐名:纪言姝——因为阳盛阴衰的缘故,景平帝愈加迷信,坚称是名字不好,硬是叫钦天监测了又测,“予”字辈改为“言”字辈,上了玉牒的没办法,但叫就得这么叫! 而在小言姝满月时,更直接封——宜华郡主,赏赐无数,荣宠之盛,令人侧目! 当然,大家都颇为理解景平帝的心理,就像是一个整日幻想暴富的普通人,一朝真的得偿所愿,不就可着劲儿的炫耀嘚瑟了? 连那些整日盯着皇帝,最擅长抓皇帝小辫子的御史言官们,也都难得的没对景平帝这番逾矩之举表现出异议! 而女儿的小名,是太后取了让人送来的——蓁蓁。 取自诗经“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象征皇室枝繁叶茂,日后更会多子多女,福星高照。 魏卿坐了双月子,近来才出。可随着女儿的融入,却颇有些无语,儿女双全是好事,可某人却又闹别扭了——因为小蓁蓁害她难产,险些丧命,某人不待见了! 不过她也不着急,从成玉的出生轨迹来看,某人打脸不要太响太快! 就像现在,她刚带着成玉散步回来,一进屋——嗯,本该在看书的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