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 第一章结束和开始 六月的北京,盛夏,即使到了深夜时分,依然炎热无比。一场雨过后,并没有让夜晚凉爽多少,反倒多了一丝闷热的气息。师范大学周边的饭店,灯火通明,每家都坐满了即将离校的学生。 毕业季,年年都会上演许多让人哭让人笑的分离,年年都有饭店在此时选择24小时营业,为了让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学就要各奔东西的学生们有一场痛痛快快的告别。 何潮坐在环球饭店的角落里,目光紧盯墙上的长虹电视,要不是他眼睛视力够好,还看不清位于两个墙壁之间的21寸屏幕上的画面。 别看才21寸,也要三四千元人民币,也算是奢侈品了。而一台34寸的彩电,至少也要一万四五! 屏幕上正在直播香港回归,1997年6月30日,23时42分,香港回归的交接仪式正式开始,屏幕上开始交叉播放交接仪式现场以及等候在深圳口岸准备在零点入港的驻港官兵。他攥紧手中的酒瓶,因兴奋而激动的脸上充满了期待,他看了对面的空座位一眼,自顾自喝了一大口啤酒,一拍桌子:“香港回归,一洗百年耻辱!” “香港回归,关你什么事?” 艾木甩着湿漉漉的双手坐回了座位,她拿过桌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又闻了闻,一脸嫌弃地将毛巾扔到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视:“还没到零点?说好了呀,过了零点我们就结束。” 牛仔裤、长腿、格子衬衣、马尾辫,青春气息爆炸的艾木是何潮谈了三年的女友,身为北京姑娘的她,大方活泼,热情开朗,她承载了何潮四年大学全部的美好记忆。 “好,零点后回去。”何潮点了点头。 本来艾木并不想观看香港回归的现场直播,是何潮非要拉她前来,何潮很纳闷在连出租车司机都关心国家大事的北京,从小在北京长大的艾木怎么对香港回归这么重大的事情毫无兴趣?完全不是北京姑娘的风格。也不对,他又想起以前艾木对国家大事一向热衷,还经常给他讲大道理分析局势,今天似乎哪里不对? 何潮的目光落在了艾木沾了水珠的双手上,又注意到她的头发一丝不乱,没有一丝水渍,他就明白了什么:“你刚才没去洗手间?” 艾木愣了愣,哼了一声笑了:“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何潮?眼尖,特会观察人。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何潮?眼太尖,总能发现别人注意不到的是细节。是,我每次上洗手间都会整理头发的习惯你记得最清楚了。刚才我没去洗手间,是到外面打了一个电话,打给了历之飞。” 何潮猛然站了起来:“艾木,你什么意思?” “过了零点就结束……”艾木双手抱肩,毫无畏惧地迎接何潮质疑的目光,很镇静很坦然,“不是结束吃饭,是结束我们的关系。” “分手?” “没错!” “理由?”何潮双拳紧握,眼中隐现愤怒和不甘,“难道是因为历之飞?你喜欢上了历之飞?”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喜欢上他,以后是不是喜欢上他,就不好说了。理由很简单,我要留学去美国,肯定要拿美国的绿卡,不会回国了。到时我是美国人,你是中国人,你一个第三世界国家的男人怎么配得上第一世界国家的美女!”艾木的眼睛中闪动光芒,她紧抿嘴唇,攥紧了拳头,仿佛她已经身在美国成为了向往已久的美国人,“你不肯去美国,我不愿意呆在国内,隔了13个小时的时差和一个太平洋,只能分手。” 何潮愣了愣,美国人就比中国人高上一等?他感觉眼睛中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喉咙动了动,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我做好了等你三四年的准备,三四年后再看我们一个国内一个国外谁比谁发展得更好,我未必就不如你……” “不必了,何潮,你还没有看清现实。”艾木一口喝干满满的一杯啤酒,重重地一放,一抹嘴巴,“北京的房子已经卖了,爸妈也和我一起去美国。何潮,你要理解我的选择,应该支持我追求美好生活的努力。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尽一切可能让她幸福快乐吗?” 大道理容易懂,小事情很难做,何潮很想大喊大叫,很想掀翻桌子打碎酒瓶,但一想到不但于事无补还要赔偿饭店损失,就强忍了下来。 再有几分钟,1997年的上半年就结束了,马上要迎来了新的开始。对香港来说,是回归了祖国母亲的怀抱,是命运的转折点。对他个人来说,是告别了初恋离开北京南下深圳就业,是人生命运和情感的双重节点。 三年的感情不敌艾木对遥远而陌生国度的向往,何潮无法理解,更不用说支持了。艾木从来没有出国一次,也没去过美国,只不过看多了好莱坞大片,听多了关于美国的传闻,就让她愿意舍弃一切去美国生活!尽管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说,美国的宣传太厉害了,在潜移默化中都能影响一个从未去过美国一次的人的三观。 他很爱艾木,一直担心她被层出不穷的情敌抢走,却没想到,最后抢走艾木的不是身边的情敌,而是一个他根本没有想到的远到万里之外的一个国家。真是可笑,他自认对艾木的感情认真负责,并没有做错什么,怎么就输了呢? 就算是输给了一个国家,他也不甘心,美国可以带给艾木的一切,中国也一样可以! 他环顾四周,面积只有50多平方的环球饭店在深夜时分依然满员,都是师范大学以及附近学校的学生,正是夏季,光着膀子穿着裤衩的学子们有人满脸通红,有的泪流满面,有的沉默不语,有的高谈阔论,毕业季,又恰逢香港回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啤酒的催化下情绪逐渐高涨。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说明一下,事先声明,何潮,你别怪我什么,人生每一步都有不同的选择,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艾木起身向外面走去。 何潮一仰脖子喝干了满满一大杯啤酒,足有半瓶多,他感觉酒意上涌,有要呕吐的感觉。 艾木青春曼妙的背影依然迷人,腿长腰细的她走动时,屁股左右扭动,马尾辫子就像一首春天的歌摇来荡去。正是艾木干脆利索的个性以及她的马尾辫吸引了何潮,何潮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追上艾木。他深爱艾木,原以为会和她在毕业后结婚生子,留在北京,成为他一直羡慕的北京人。 但梦想就是用来破灭的不是? 三年了,相恋三年,艾木想要掌控一切的性格丝毫未变,不但未变,还变本加厉了。何潮也不知道以他的性格为何能忍受她整整三年,他不是一个喜欢被人左右的人,或许是因为他太爱艾木了。 爱,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人影一闪,艾木又进来了,她高挺的鼻子和挺拔的身姿盛开在她最美的年纪,依然是何潮眼中最美丽动人的姑娘。只是她的身后跟着一人,赫然是……历之飞! 历之飞是何潮也是艾木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何潮的室友,他也一直有要去美国的梦想。 何潮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猛然站了起来:“历之飞,你可以!” 历之飞低着头,有几分胆怯和畏缩,不肯再向前一步,艾木反倒用力拉了他一把:“怕什么,拿出男人气概来。何潮,这事儿不怪历之飞,是我主动和他约定到了美国后,如果半年内我们都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我们就在一起。” “是,是,何潮,你别骂我,我真没有挖你墙角。是艾木和你分手在先和我约定在后,我就算真和她在一起了,也是在你们分手之后的美国。”历之飞有几分心虚,他和何潮大学期间关系一向不错,情同手足,毕业了突然做出了抢人女友的事情,虽然被动并且有时间差,他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何潮摇摇晃晃地朝历之飞走去,历之飞吓得后退几步,却被艾木推住了后背。艾木坚定地摇了摇头:“是男人就别怂!” 何潮高高举起右手,却只是醉眼朦胧地伸出了三根手指:“三件事情,一,你去把账结了。6月30日,昨天,艾木还是我的女友。7月1日,明天,她是你的未来女友,辞旧迎新,所以买单是你的事情。” “是,是,没问题。”历之飞连连点头。 “二,去了美国,好好学习,照顾好艾木,永远记住你是中国人,要为国争光。” 历之飞一口应下:“一定,一定。” “三,能不加入美国国籍最好不要加入,相信我,否则未来中国的发展会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 “这个……美国国籍……我现在不能明确答复,何哥,你真以为留在中国会有前途?”历之飞眼中的鄙夷之色一闪而过,他刻意假装的笑容有几分生硬,“知道这些年哥们为什么坚持用英文写情书给全班女生吗?就是为了练习英语好留在美国。香港回归不算什么,再给中国100年也赶不上美国。” 第二章大潮 何潮是有几分醉意,却也很清楚学金融的历之飞是一个唯数据论者,他经常挂在嘴边的数据是:“美国的平等、自由更适合我,在美国,连空气都是甜的!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中国的高速发展,可以进入世界gdp排名前五。1996年,中国的gdp总量是美国的十分之一强,世界排名第七,别说和第二名日本比了,就是和第六名的意大利比,还差了将近一倍,才是意大利的66%多一点点。如果再按人均排名,更是倒数了……” 以前何潮总是喜欢和历之飞争论一番,用美国200多年的建国时间和中国48年的建国以及改革开放还不到20年的时间来对比,但今天他没有和历之飞理论,只是坚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笑声中带着几许嘲讽:“中国是穷了一些,起步晚,80年代才开始改革开放,十多年来有了现在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你却选择了为美国奋斗,历之飞,三年后,你有种回国,如果我到时不如你,我跟你姓!” “愚公!”历之飞也被何潮激起了火气,“别怪我再打击打击你的自信,中国现在还没有加入wto,从86年开始申请加入关贸总协定,关贸总协定都改成世贸组织了,到现在11年了还没有眉目,所以我不看好中国未来的发展。路被大山挡住了,搬家多容易,为什么非要一代又一代人去移山?把自己一辈子浪费在没有希望的事情上也就算了,还要让自己的子子孙孙也去做同一件愚蠢的事情,简直就是倔驴!哈哈,万一子孙后代中断了没有了传人怎么办?” 何潮斜着眼睛,满脸杀气地看向历之飞:“有时候,人傻一点儿倔一点儿,才能做成事情。都像你一样搬家而不去移山,大山永远挡在面前,永远没有出路。” “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正式成立。这是中华民族的盛事,也是世界和平与正义事业的胜利。1997年7月1日这一天,将作为值得人们永远纪念的日子载入史册……”电视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屏幕上,香港回归的交接仪式正式开始了,时针已经指向了7月1日的零点零分,中国领导人郑重地向世界宣布中国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 国歌响起,店里的所有人都同时起立,一起高唱国歌。历之飞被群情感染,还未开口,就被艾木拉了出去。何潮没有回头,在国歌声中他忽然感受到了时代砰砰跳动的脉搏和越来越近的强有力的步伐。旧的时代终将过来,新的时代即将到来,他是失去了爱情,不能再失去时代的机遇。 “中国万岁!”国歌一停,何潮举起一瓶啤酒,向所有人致意,人群纷纷回应,小小的环球饭店中,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中国人。 望着何潮孤独离去的背影,历之飞心有不忍,揉了揉鼻子:“是不是对他太残酷了?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杀了我?” 艾木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轻柔而飘忽:“如果他真是一个男人,总有一天,他会感谢我们对他的残酷。残酷才会让人成长,人的一生总会遭遇一些打击,不是在打击中消沉,就是在打击中奋进。” “可是,我不想做打击别人的人……”历之飞叹了一口气,“好歹同学一场,要是何潮真的从此消沉了,就太对不起他了。” 艾木很西方地耸了耸肩:“人生没有太晚的开始,只有太早的放弃,我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以后是好是坏,全是他自己的选择!”又想起了什么,她微微摇头叹息一声,“我也说过可以带他一起出国,他偏不,脾气太臭,太固执太自以为是,只要他认定的事情,谁也别想劝他回头。” 历之飞摸了摸脸:“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留在北京非要南下深圳?香港回归,深圳还能有什么机会?虽然现在深圳的gdp全国排名第五,仅次于上海、北京、广州、重庆,但香港回归之后,深圳作为口岸和窗口的优势就不存在了,我觉得深圳会没落。” 艾木右手托起了下巴:“如果有一天何潮落魄了,而我们在美国发达了,只要他肯放下他可怜的自尊,我还是愿意帮他一把。” 深圳元希电子加工厂坐落在深圳市福田区,俗称的关内,门口锈迹斑斑的铁门和漆皮剥落的木牌,暴露了元希电子加工厂的陈旧历史。 当大潮来临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正确事情就是迎风破浪,顺势而为,而不是逆流而上。时代潮流势不可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每个人都在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历之飞和艾木出国是,何潮选择留在国内,南下深圳,也是。 转眼间何潮来到深圳已经一个月有余了。 来深圳第一步落脚在元希电子加工厂是因为周安涌的关系。 周安涌是何潮的发小,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从河北中部平原的县城考到了北京的大学。巧的是,在二人同时到北京上大学之后,二人的父母都调到了省会石家庄工作,并且还是邻居。许多人都说,如果何潮和周安涌是一男一女,两家就结为亲家了。二人既然是同性,就成了兄弟。 其实二人还有两个发小,一个柳三金,一个李之用。柳三金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去当兵,复员后不知道去了哪里。李之用当年的学习成绩不比何潮和周安涌差,只不过他家庭条件差一些,初中时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省里的一所建筑类中专,三年前也就是1994年中专毕业后留在石家庄工作。 李之用差不多是最后一批学习成绩过硬的中专生了,1993年以前,在大多数县城,为了早日跃出农门而拿到进入城市的非农户口门票,许多学习成绩优异的一等生都会不考高中而考中专。 当时何潮和周安涌还劝李之用再忍受三年的高中,和他们一起考取大学。李之用不听,他家庭贫寒,几亩薄田以及重病缠身的父母无力再供他多上三年高中,何况他考上的是一所省部级重点中专,每个月的补助基本上够生活之用了,不用花钱。四年中专,可以比上大学提前三年参加工作。 多三年工作,得多赚多少钱? 何潮和周安涌无奈,只好听之由之。 何潮和周安涌虽然同时考取了北京的大学,但周安涌却是上的北大,而何潮只是师范大学,二人的高考分数差了几十分。对周安涌的成绩,何潮服气,从小到大周安涌就一直比他学习好,小学、初中到高中,二人都是同班同学,不管他怎么努力,从来没有超过周安涌一次。 周安涌也理所应当地当认为何潮永远不会战胜他,只是让他郁闷的是,四个人在一起时,何潮却是孩子王,柳三金和李之用更听何潮的话而不是他的,就让他很是不满。但不满也没有办法,何潮似乎比他更有个人魅力。 后来周安涌也想开了,他学习好,又上的是名牌大学,等他功成名就之后,别说柳三金和李之用了,谁都会围绕在他身边。只要成功,他就会拥有一切。而何潮也一样会对他言听计从,臣服在他的脚下。 毕业前夕,周安涌找到何潮商量去哪里发展的问题。作为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周安涌已经拿到了留在北京的资格,只要他点头,就可以拥有北京户口和一份不错的正式工作,可以进入央企是许多高校毕业生梦寐以求的美好未来。 在1997年,央企是相当不错的选择,不但可以解决北京户口,还可以分配住房,待遇还高,可以说,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 但周安涌却只想南下深圳,他是为了爱情。 周安涌的想法和何潮不谋而合,只不过和周安涌为了爱情不同的是,何潮是为了事业。早在毕业之前,何潮就决定来深圳工作,因为他仔细研究了深圳从成立到1997年来每年的经济增速,以及不断创造的奇迹,他坚定地认为深圳的奇迹还会继续下去。从之前的十万人才下海南到现在的百万人才下深圳,已经成为了潮流。 二人一拍即合,约好同时南下。 在得知在香港回归的当天何潮失恋的消息后,周安涌非但没有安慰何潮,反而大笑一顿,被何潮痛骂没有良心。何潮知道周安涌为什么笑他,是因为辛有风。 辛有风是周安涌的女友,同班同学,广东广州人。本来二人约好毕业后要一起留在北京,毕业前夕辛有风却突然变卦,说是父母不允许她留在北京,她也不喜欢北京的气候,想回广东。但不是回广州,而是回深圳。如果周安涌随她一起去深圳,她就嫁给周安涌。 青春的冲动再加上对爱情的渴望,周安涌当即一口答应。 辛有风提前来到了深圳,经人介绍选择了元希电子加工厂,并向老板庄能飞推荐了周安涌和何潮。庄能飞很爱才,对于从北京来的大学生,自然是举双手欢迎。 何潮和周安涌以为辛有风精心挑选的元希电子加工厂是规模多大多有前景的高科技公司,到了深圳才知道,元希电子加工厂只是深圳众多加工厂中很不起眼的一家,虽然工资待遇还不错,但明显没有什么前景。 何潮和周安涌只干了一个月就心生去意! 因为金融危机突如其来! 第三章危机 庄能飞的办公室位于办公楼的二层,202房间,房间中挂了两幅地图,一副是深圳市地图,另一幅是海南省地图。 办公桌上摆放了一个地球仪,上面插了一个图钉,正插在了深圳市的中心位置。 庄能飞是海南人,1990年在海南赚到了第一桶金后来到深圳,本想继续从事老本行房地产,却偏偏在曹启伦的鼓动下从事了电子产品的加工,也算是阴错阳差。 但却并没有歪打正着,他并不是很懂电子产品的加工,入行之后才发现所谓加工,不过是从国外进来新的旧的零部件,进行来料加工,或组装成新机,或打磨旧零件成新零件倒卖,不但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还没什么挑战性。 庄能飞喜欢有挑战性并且高风险的行业,挑战性越大风险越高,收益就越大。 好在因为深圳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电子加工虽然技术含量不高,利润却是不错,他也就一时没有转行。之所以高薪聘请了何潮和周安涌,也是因为二人毕业于北京的名牌大学,肯定有超前的眼光和过人的能力。 深圳经济发达,但教育不行,还是需要从全国各地吸引人才的注入。 何潮先是看了旁边的周安涌一眼,周安涌冲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让何潮开口提出辞职。何潮愣了愣,说好由周安涌提议,事到临头怎么退缩了?对了,肯定是因为辛有风。 辛有风不知何故特别喜欢元希电子加工厂,特别崇拜庄能飞,一再挽留何潮和周安涌,但二人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不想再浪费青春。 二人一早约好瞒着辛有风向庄能飞摊牌,摊牌之前先确定可以拿到本月的工资。说好每月1500元的工资,对刚毕业的他们来说,可是一大笔钱。更主要的是,二人现在都身无分文了。 辛有风一早出去谈事了,她是庄能飞的助理,许多业务往来以及票据都由她负责。何潮负责对接元希电子的对外事务,和国外的供货商联系供货事宜,而周安涌则负责对接国内的客户,根据客户的要求调整产品性能,指导进货种类。 可以说,三个人加盟元希电子后,庄能飞如虎添翼,销售大增。电子产品加工,要的就是适应瞬息万变的市场,随时根据市场变化调整进货,而何潮、周安涌和辛有风三人恰好对市场有超常的敏感度,尤其是何潮,和国外供货商的沟通十分畅通并且合拍,深得他心。 何潮稳了稳心神,毫无畏惧地迎上了庄能飞犀利的眼神。35岁的庄能飞高大魁梧,并不像南方人,而且还浓眉大眼,是典型的南人北相。用庄能飞自己的话说,他一米七五的身高在南方都以为他是北方人,身兼南方人和北方人的优势,他要么发大财,要么做大官。 尽管承认庄能飞很有魄力也有人格魅力,但何潮还是不想再在元希电子耗费青春了,深圳是一个快节奏的城市,不前进就会被时代的洪流冲走。更何况,金融危机正在席卷东南亚,他明显感觉到了元希电子受到了冲击。 何潮轻轻咳嗽一声:“庄总,新加坡元也会受到冲击吗?港币呢?会不会波及到深圳?” 周安涌愕然地看向了何潮,他以为何潮上来就会提及辞职之事,他私下已经联系了同学陈泽,陈泽说可以帮他在中作安排一份工作。 何潮没头没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周安涌悄悄拉了何潮一把。 周安涌和何潮的小动作,庄能飞尽收眼底,他会心一笑:“从7月2日泰国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实行浮动汇率制时开始,一场金融风暴就像亚热带的台风一样生成了,到现在为止,刚刚过去一个月,泰铢兑换美元的汇率下降了17%,外汇和金融市场一片混乱。在泰铢波动的影响下,菲律宾比索、印度尼西亚盾、马来西亚林吉特都会相继成为国际炒家的攻击对象……新加坡元?既然都是东南亚国家,肯定跑不了。” 何潮很佩服庄能飞时刻保持着的镇静和从容,当然他也知道,庄能飞在商场沉浮多年,肯定有过人之处。虽然现在只是一家不起眼的元希电子厂的老板,他却总觉得庄能飞像是一个在行业内呼风唤雨的大佬,和中作的创始人宁劲以及国盛的创始人彭帆有得一比。 不过何潮也清楚他是错觉,在心理学上叫虚假同感偏差。他并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宁劲和彭帆,只知道二人的创业史充满了传奇色彩,他一直视二人为人生榜样。庄能飞的成就和二人相比,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深圳就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地方,谁敢说若干年后,庄能飞就不能超越二人?何潮更大的梦想是,他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够站立在国贸大厦的顶楼俯瞰整个深圳。 “港币呢?”何潮又追问了一句,他无视了周安涌眼神的暗示和动作的提醒,悄悄摆了摆手回应了周安涌,“如果形势再继续恶化下去,又会对深圳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7月2日开始的金融风暴,正在以势不可挡之势席卷整个东南亚,对初来深圳的何潮和周安涌是当头一棒,也让二人的信心产生了动摇。何潮更是真实地感受到了国际经济形势的严峻性以及东南亚国家市场体制发育得不成熟。 “对港币肯定也会有影响,对深圳带来的不好的影响也显而易见,一是不好再兑换外币了,二是进货价上涨,利润大减,三是外资投资下降……”庄能飞右手中指轻轻敲击桌面,眼光在何潮和周安涌身上跳跃,猜到了二人的心思,“怎么,对深圳没有信心了?” “没有,没有。”何潮连连摆手,他对深圳还是充满了信心,也相信金融危机再扩大下去,波及到了香港的时候,中国政府不会坐视不理,他是对元希电子加工厂失去了信心,“算算我们来厂里也一个月了,庄总,是不是该发工资了?” “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你们来了都一个月了,还没有请你们吃过一次饭,是我的失礼。”庄能飞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抓起电话,欠着身子,冲话筒说道,“你先等一下……晚饭的时候发工资,另外,到时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你们还有事情吗?” 何潮和周安涌下了楼,来到了院中的一棵榕树下。高大而粗壮的榕树有些年头了,十几根气根垂下来,像一根根的立柱。 何潮抓住一根气根摇了摇,盛夏的深圳,炎热无比,太阳毒辣,深身黏湿。 “庄能飞晚上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周安涌一脚踢在一根气根上,气呼呼地说道,“真没出息,怎么没提辞职的事情?明明说好的,你是不是怕庄能飞?” 何潮笑笑:“等领了工资再说,不急在一时。倒是你的同学陈泽可靠不?他真能介绍我们进中作?” “可靠,陈泽虽然不是同班同学,但大学四年,我和他关系一直不错,他一毕业就进中作了。本来他有进摩托罗拉和爱立信的机会,他都没去,就看好中作的未来。”周安涌目光闪烁,躲闪到了一边,他不敢直视何潮的双眼,因为他没有说实话。陈泽大学毕业应聘摩托罗拉和爱立信,没有成功,退而求其次才南下深圳来到中作。 作为一家新兴的民营企业,中作和摩托罗拉、爱立信等世界500强大型跨国集团公司不可同日而语,况且摩托罗拉和爱立信总部在北京和天津,是北京名牌大学毕业生的首选。 出于对宁劲个人的敬佩,何潮对中作充满了向往。原本担任工程兵、技术员和工程师的宁劲,在被人骗了200万巨资破产之后,又遭遇了婚姻的不幸,人生跌入的不是低谷,而是深不可测的深渊之时,他没有气馁,来到深圳创业,以借来的2万元起家,成立了中作公司。 随后中作靠代理香港一家公司的程控交换机获得了第一桶金。1992年时,宁劲意识到了核心技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重要性,决定孤注一掷投入交换机的研发。1993年年末,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交换机终于研发成功,其价格比国外同类产品低三分之二,为中作占领市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许多人和何潮的看法并不一致,不看好中作的未来。何潮却从宁劲的身上看到了不屈不挠的精神,他向来认为公司的创始人风格决定公司的风格和发展,宁劲身上的狼性和狠劲可以带领中作走得更远。 能去中作工作,自然比留在元希电子要好太多了。 “你们不上班,在树下聊天就能赚工资吗?” 二人回头一看,一个梳着马尾辫穿蓝色长裙大眼睛小嘴巴瓜子脸的女孩,笑意盈盈地背着手掂着脚尖来到了何潮和周安涌身后。 正是周安涌的女友辛有风。 辛有风个子不高,一米六的样子,小巧玲珑,瘦弱娇小,皮肤白皙,可爱而顽皮,她青春洋溢的脸上未施脂粉,清新亮丽,高挺的鼻尖上有细密的汗珠。 何潮的目光越过辛有风的肩膀,落在了辛有风身后的女孩身上,顿时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第四章初见 穿一身淡粉色裙子的女孩,亭亭玉立如出水莲花,她一米六七的身高比辛有风高了不少,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手中拎了一个香奈儿皮包。披肩长发随意挥洒,微风吹拂,长发飘动,阳光在她的发间和脸上跳跃,犹如一个美丽的梦境。 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光洁而笔直,紧紧并拢,脚上一双白色的阿迪达斯运动鞋,一双短袜刚刚露出鞋边,洁白的脚踝上各系了一个红绳,红绳上各有一个红珊瑚。 她腰间盈盈一收,衬托得身材曼妙动人,双肩瘦削,下巴微圆,脸如鹅卵,一又杏眼似喜还嗔,好奇而淡然的目光落在了何潮和周安涌身上。 何潮忙往裤子里面塞了塞50元的t恤——他有生以来最贵的一件t恤——又趁人不注意悄悄理了理头发,才朝周安涌悄然使了一个眼色,言外之意是让周安涌配合他一下。 周安涌和何潮从小一起长大,一眼就看出了何潮对刚来的女孩有意思,就连他也觉得女孩光彩照人,无论气质还是相貌,都胜辛有风一筹,像是夏日里的绿荫和一缕清风。 鹅卵脸、杏眼以及瘦削的双肩和细腰,无一不是何潮的软肋。尽管被艾木抛弃的伤痕还没有愈合,周安涌也清楚何潮动心了,他轻轻一碰辛有风的胳膊,朝女孩瞄了几眼:“她谁呀?” 辛有风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刚认识的美女投资人,香港人,来厂里考察。怎么样,漂亮吧?” 周安涌诚恳地点了点头:“漂亮,真漂亮。” “和我比呢?”辛有风眼神的余光斜了周安涌一眼。 周安涌没有注意到辛有风眼神中的杀机:“不是一个类型,没法类比。如果说你是夜来香,她就是出水莲。” “滚,你才夜来香,骂人不是?”辛有风踢了周安涌一脚,眼神朝庄能飞的办公室飞了一眼,又回身朝女孩招了招手,“来,江阔,我来介绍一下,周安涌,北大才子,何潮,师大才子,他们都是北方人。江阔,香港美女投资人。” 江阔的目光在周安涌身上一闪而过,在何潮身上停留了片刻,主动伸出了右手:“你好何潮,幸会。我是江阔。” 何潮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转身就跑,江阔一脸愕然。只见何潮跑到榕树后面的水管处,洗了洗手,又在身上擦了几下,一路跑回,握住了江阔的手。 “刚刚想起,早起到现在只洗了一次手,不可唐突佳人,净手再握。”何潮轻轻一握江阔的手就随即松开,他注意到了江阔周身上下一尘不杂的洁净,以及鞋上连一个痕迹都没有干净,还有她刻意避开地下水洼的小心,就知道她有洁癖,故有此一举。 虽说被艾木所伤的伤痛还没有完全消退,何潮却并没有如周安涌猜测的一般对江阔动心了,他是正常男人,喜欢美女是人之常情,但他更在意的是江阔来自香港的美女投资人身份。 他和周安涌都不看好元希电子的未来,为何江阔还要前来考察?莫非她有什么内幕或是不同的见解? 江阔莞尔一笑,被何潮的举止逗乐了,也被他的细心打动:“何潮……哪两个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何潮微微一笑,一身打扮虽土气虽便宜,却身子微微一弯,轻轻后退半步,不失礼貌和儒雅,“何处春江,春江潮水,正是在下。” 一瞬间江阔眼中的光芒闪了一闪,她淡然一笑:“江州望通州,天涯与地末。有山万丈高,有江千里阔……我是江阔,请多指教。” 一旁的周安涌抱住了辛有风的肩膀:“有风,文化人遇到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总有一天,何潮会感谢你今天介绍江阔与他认识。” 辛有风却不着痕迹地闪到一边,挣脱了周安涌的怀抱:“庄总是说晚上一起吃饭是吧?” 周安涌点了点头,辛有风的目光再次飘向庄能飞的办公室,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在元希电子吃住还适应吧?” 元希电子加工厂的办公楼和厂房以及职工宿舍都在一个院子里面,每天上班下班走路即可,非常方便。一开始何潮和周安涌觉得不用挤公交和地铁的生活很是安逸和便利,才一个月不到就意识到了问题,其实他们是被豢养了,来深圳一个月了,对深圳的所有认知就是在元希电子加工厂大小的地方! 周安涌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适应,挺好的。对了有风,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辛有风眼神中飘出一丝不以为然,她拢了拢头发:“想什么呢你?结婚?拿什么结婚?结婚后住哪里?就凭我们两个加在一起还不到3000元的工资,什么时候买的起深圳将近6000块一平方的房子?” 周安涌沉默了,低头踢飞脚下的石子,想要离开元希电子出去闯荡的想法更加强烈了。虽然庄能飞厚待他和何潮,让他们两个人住一个房间,不像其他人是十人间,但和学校宿舍一样的公共洗浴公共厕所,到处是臭哄哄的味道,没有任何生活乐趣可言。 这么一想,周安涌忽然鼓起了勇气,想要向辛有风说出他想和何潮辞职的真相:“有风,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话说一半被辛有风打断了,辛有风咯咯一笑:“有什么事情晚饭时再说……何潮和江阔聊得多开心,他们得感谢我介绍他们认识,得请我吃饭。” 何潮是得感谢辛有风,他和江阔确实一见如故,二人聊得很投机,尤其是二人对古文的相同爱好让二人迅速走近,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何潮原以为身为香港人的江阔在面对他时会有优越感,他在大学期间见过不少来自香港和台湾的华人,都不可避免会有不同程度的傲慢。 或许是江阔细心的缘故,她的优越感并没有明显流露,不过观察细致的何潮还是通过江阔不经意的小动作以及刻意掩饰的情绪敏锐地发现了江阔并没有免俗——她的优越感与生俱来,哪怕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有意掩盖,也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何潮听到了辛有风的话,回身一笑:“是该请你吃饭了,先是为我介绍了工作,又介绍我认识了江阔,有风,你是突然闯进我生命中的一缕清风。” 辛有风开心地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她胸前的山峰也随之颤动:“我是你生命中的清风,江阔是什么?” 别说,辛有风虽然长得不是特别漂亮,身材不是特别好,胸也不是特别大,但整个人就是有一股说出来的诱人味道,很容易让人沉迷,真的就像是春风沉醉的晚上的一株夜来香,释放迷人的香气,展现魅人的色彩。 “江阔是……”何潮琢磨着怎么形容时,被江阔打断了。 “不要说,现在说什么都太早。”江阔一笑,嘴唇抿成了一个非常优美的弧度,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不过是萍水相逢,也不知有没有来日方长,也许只是过客。” 她虽然在笑,笑容中却有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对,就是冰冷,是非常理性的冰冷,她一拢头发,整理了一下裙子:“好了,现在该带我去见庄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定要提出辞职的事情。”望着江阔和辛有风离去的背影,周安涌抱住了何潮的肩膀,“兄弟,时不我待,再耽误下去,我们都废掉了。你晚上要是再不说,别怪我看不起你。” “为什么你不说?”何潮斜着眼睛瞪了周安涌一眼,笑了,“不就是怕辛有风不要你吗?拿出男人气概来,别被爱情左右了事业,要用事业征服爱情。” “事业和爱情是左右手,是和谐和平衡的关系,不是征服关系,什么都不懂!”周安涌反驳了何潮一句,又裂嘴笑了,“走,给家里打个电话去,我的ic卡里面还有钱,够用了,两块五一分钟长途,靠,什么时候长途话费降下来,中国才算真正强大了。” 来深圳一个月了,中间只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何潮想想就觉得过意不去。不过不是不想打,是不想和父母吵架,也是嫌话费太贵。 何潮和周安涌直接从北京南下深圳,连家都不曾回去一趟,是怕双方父母阻止他们前去深圳。周安涌的父母对周安涌放弃在北京的工作南下深圳大发雷霆,甚至威胁要和周安涌断绝父子关系,周安涌也没有妥协。 何潮的父母也很想让他回石家庄,已经帮他找好了在一家中学任教的工作,他拒绝了。他不想和父母一样过平静安稳的生活,他想顺应时代,赶上潮流。 父母常说,安稳就是最大的幸福,他不认可。父母就是太追求保障了,认为只要有一份可以保证一辈子的工作,哪怕苦点累点收入少点儿,至少不会为明天失业而发愁。 不过他也理解父母的苦衷,从饥饿年代过来的人,对吃饱穿暖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不管现在的收入提高了多少,也不管存款增加了多少,对明天还是缺少足够的安全感。 第五章是不是兄弟 没有安全感的人,就会总是患得患失,唯恐失去手中的一切,所以就不敢冒险。何潮其实也不是对自己对未来多有信心,他只是不想重复父辈的一生,想要尝试一下。年轻就是资本,而且他也坚信,随着香港的回归,中国的改革开放会继续深入,那么首当其冲深圳还是继续会充当桥头堡的角色。 每次和父亲谈论时代的变迁时,说到身边的同学以及同学的父辈如何抓住机遇成就了一番事业的故事,父亲总说他没有赶上好时代,父亲所在的时代虽然不如现在机会多,但父亲却是赶上了1978年第一波改革开放浪潮,许多父亲的同龄人下海之后,不少人迎来了人生的巨大转折。 每一个时期都会有幸运儿和成功者,就看你是不是能够抓住机遇赶上时代的浪潮了。何潮相信,每一个失败者除了缺少勇气之外,最主要的是没能跟上时代的脚步。 时代在抛弃一个人的时候,连再见也不会说。 何潮和周安涌都还没有手机,不过二人都各有一台bp机。何潮的bp机是摩托罗拉牌子,原本是他省吃俭用将近一年的时间买给艾木的,艾木和他分手后还给了他。他本想扔掉,犹豫一下又留了下来。毕竟不便宜,而且他也想开了,感情有错,东西无过,干嘛要拿东西出气?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没钱再买一部新的bp机,更不用说手机了。 周安涌的bp机是nec品牌,也是汉字显示的,比他的稍便宜几百,功能也不差。周安涌送了辛有风一部手机,是摩托罗拉的掌中宝338翻盖手机,作为最新款也是价格最昂贵的手机,高达三四千元的售价,在人均工资四五百元的今天,一部手机相当于将近一年的收入,可见周安涌对辛有风是真爱。 公用电话的长途费用2.5元一分钟,元希电子加工厂的电话都锁了长途,否则工人们都打起长途,一个月打垮一个厂子也不是什么问题。 二人出了厂子,沿梅丽路朝右一拐,300米远不到的路边就有一个ic电话。 大街上仍然车水马龙,除了汽车之外,就是摩托车大军。何潮想起北京大街上滚滚的自行车大军,再看到深圳街头的“铃木王”、“珠峰125”、“轻骑”、“木兰”等等高档摩托车,心中暗暗兴奋并且对未来更加充满了向来,他来对了,尽管北京是首都,但深圳是改革开放的最前沿阵地,浓厚的商业气息以及行色匆忙的节奏,正是他所向往的生活。 春江水暖鸭先知,在最前线的深圳,可以第一时间接触到各类新生事物以及新技术新潮流。 周安涌的ic卡上已经打了几个孔,只剩下不到10块钱了,也就是说还有不到4分钟的通话时间。 “每人两分钟,不许超时。”周安涌将ic卡递给何潮,“谁超时谁是小狗,谁超时,发了工资谁请客。” 何潮打了周安涌一拳,从小到大,他们睡过一张床用过一个碗穿过一条裤子,一分钱也要两个人一起花,除了没有同时喜欢过一个女孩之外,基本上什么东西都可以共用。 周安涌还了何潮一拳,眼中闪过一丝忧郁:“我们在最穷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一起用,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都发达了,都有钱了,却又变得陌生了?” “怎么会?想多了吧?”何潮嘿嘿一笑,推开了周安涌,“你离我远一点儿,不要偷听我打电话。” 周安涌摸摸鼻子,笑着走向了路过的冷饮小店,翻了半天口袋,买了一根冰棍,靠在门口蹭冷饮小店的空调。 阳光强烈,ic卡电话虽然在树荫之下,却还是有阳光照射,炎热无比。何潮拨通电话的一瞬间,鼻尖就渗出了汗水,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过热还是因为紧张。 是的,他有几分紧张,不想和父母吵架,父母对他前来深圳一事,依然耿耿于怀。 电话一拨就通,话筒中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并且鼻音很重的声音:“喂,哪位?找谁?” “不哪位,找你。”何潮紧张的心情一下释放了,轻轻笑出声来,“流流,就你自己在家?” 何流比何潮小两岁,从小学习成绩优异,小学和初中连跳两级,结果和何潮同年大学毕业。只不过高考时发挥失常,只考上了河北师范大学,现在已经在石家庄找到了工作,在一家中学教语文。 比起何潮的叛逆,表面上乖乖女的何流其实内心也有不安分的想法,只不过她比何潮更会假装更想讨爸妈欢心罢了。 “不是啦,爸妈也在。”何流咬着舌头吃吃的笑,“他们看是深圳的来电,就知道是你,故意不接,还在生你的气,哥,你在深圳热不?最近庄里可热了,爸妈虽然生气,可是每天都要看完深圳的天气预报才换台……” “不热,刚下过雨,很凉爽。”何潮一边甩汗一边嘿嘿地笑,“告诉爸妈,我在深圳一个月2000块收入,半年后能涨到3000,顶他们一个人一年的工资。” “意思是你去深圳是正确的选择,是不?”何流低低的声音说道,“爸妈还说,你吃不惯米饭,去了深圳全是米饭,看你怎么办?他们赌你坚持不了三个月就得回庄里。” 深圳是一个移民城市,都来自天南地北,米饭、面食都有,何潮的适应能力也强,吃住都还习惯,他就暗暗一笑,爸妈还在和他赌气,算了,他当儿子的让他们一步,不和他们一般计较。 “估计不用三个月,再过一个月他们就消气了。”想起爸妈和身体一样硬朗的脾气,何潮心里其实没底,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不听话,爸妈足足和他生了三个月的气,更可恨的是,爸妈一直难得的惊人一致,在对他的事情上从来没有分歧,绝对团结一心,让他想各个击破都无从下手。 还好有妹妹这个小精灵在,可以暗中调节背后缓和,否则他不一定要吃爸妈多少苦头。他从小就怀疑他不是亲生的,是装电话机时赠送的。 “你别太乐观了,哥,这一次你真的气坏他们了,估计最少也要半年才能原谅你。”何流的声音忽然高了八度,“你说什么,哥,你病了?病得重不重,要不要紧?去医院看了没有?没钱?没钱可以先借同事的钱,等我发了工资给你寄过去……” 又捣乱,何潮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妹妹是想故意引起爸妈的注意,以他对爸妈的了解,他除非病重自己滚回家里,否则爸妈不会关心他:“行了,别闹了,快没话费了,不说了,告诉爸妈,我国庆节回家一趟。” “等下哥……”何流又压低了声音,“我不想待在庄里,没意思,感觉提前进入了更年期一样,暮气沉沉的,等你在深圳立足了,我也过去投奔你怎么样?” “你过来干什么?”何潮顿时警觉地睁大眼睛,汗水更多了,“不许来!一个女孩子,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守在爸妈身边多好,深圳是竞争很激烈治安很乱的地方……” “嘟嘟嘟……”通话断了,话费用完,ic卡被吐了出来,何潮沮丧地拿着卡来到冷饮店,见周安涌正和店员小妹聊得正欢。 店员小妹穿短袖短裤,很瘦弱,顶多20岁的样子,一双灵动的眼睛很喜人,何潮进来的时候,她正快速说个不停:“中作在龙岗区五和大道,离福田很远,周围比较荒凉,龙岗区才成立四五年,山多地偏人少,不过中作提供住宿,不用在外面租房子……” 龙岗区于1992年11月11日建制,全区总面积844.07平方公里,行政区域东南临大亚湾与惠州市相邻,西接宝安区,南连罗湖区、盐田区,东北靠惠州市、东莞市,隔大鹏湾与香港相望。 原来周安涌在了解中作的情况。 冷饮店的空调开得很足,从蒸笼走到凉爽世界,何潮感觉浑身通透,他将ic卡还给周安涌,嘿嘿一笑:“不一小心打完了话费,最近穷,等发了工资还你。” 周安涌拿过ic卡,双手一捏就要弹飞,忽然又收了起来:“留个纪念也好,是我的第23张ic卡了,正好是我23岁的青春。23张ic卡,每张面额200元,90%的话费都花在了辛有风身上。你是我兄弟,花我几块钱话费我还能和你算个清楚?我刚才已经用小妹的电话打过了,就知道你会用完,才让你先打。” 店员小妹的眼神在何潮和周安涌身上像欢快的小鸟一样跳来跳去,不无羡慕地笑道:“你们关系真好,长得也像,是不是兄弟?” 何潮和周安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是!” 夜幕降临了,何潮和周安涌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出办公室来到了庄能飞的请客地点——公司食堂的包间,二人在走进包间的一刻对视一眼,都是一副义无反顾的神情,今晚,一定要有一个了断。 一进门,二人顿时惊呆了。 第六章你出局了 庄能飞已经到了。 庄能飞坐在主位是应有的规矩,副位的位置却坐着辛有风,而且辛有风还离庄能飞很近!一瞬间,错愕和不安闪现在了周安涌的脸上。 更让何潮吃惊的是,江阔居然也在。 何潮悄然拉了周安涌一把,让周安涌稍安勿躁,他站着不动,等庄能飞安排座位。 庄能飞一指江阔:“何潮,你坐江阔旁边,你们有共同语言。安涌,你坐何潮右边。” 何潮右边是最下首的位置,和辛有风面对面,离得最远,周安涌不肯,抬腿就朝辛有风走去,却被何潮拉住,何潮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江阔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却浅然一笑,起身迎了一迎何潮和周安涌,就坐下喝茶了。何潮坐下,也拉周安涌坐下。 辛有风脸色微有潮红,也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激动的缘故,她眼神飞快地扫过周安涌和何潮,就低头不语了。 “喝什么酒?啤酒?白酒?洋酒?”庄能飞哈哈一笑,一拍桌子,“想喝什么有什么。” 周安涌想要说话,被何潮制止了,何潮镇静地点了点头:“啤酒就好。”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我喝汽水。”江阔晃了晃手中的香港玉泉忌廉苏打汽水,摆出了置身事外的态度,“你们不用管我。” “怎么着,今天是鸿门宴?”周安涌还是没有忍住,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庄总,我先把话挑明了,我和何潮已经决定辞职了,过了今晚,我们就离开元希电子了。我们的工资,什么时候结清?” 何潮暗叹一声,周安涌还是改不了急躁的脾气,事缓则圆,在没有弄清对方的意图之前,不要轻易露出底牌,现在好了,底牌已露,无牌可打了。 “现在就可以结清。”庄能飞拿过手包,从里面翻出一叠人民币,数也不数,“啪”的一声扔到了何潮和周安涌面前,“先拿工资后喝酒,省得你们以为我会拿工资要挟你们喝酒。” 何潮正要阻止周安涌拿钱,钱要要,气势也不可少,不料还是晚了一步,周安涌一把抓过人民币,还当众数了起来,他不由暗暗摇头,人民币人人喜欢,但也不能输了姿态,至少也要装装样子才行。不管是从做人的矜持还是做事的方法来说,迫不及待永远都会失分。 江阔假装低头喝汽水,其实将场中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她原本更高看周安涌一眼,因为周安涌比何潮身材高大,并且大学名头更响。来元希电子的路上,听辛有风介绍二人时,她对周安涌的好奇和兴趣远大于何潮。 但一见面,何潮渊博的知识和风趣的谈吐让她耳目一新,她原本以为来自大陆的大学生会很沉闷很无趣很古板,不想何潮却是一个很幽默很细心的人。 一见之下,心中微漾。 不想今晚吃饭再次见面,她还有许多话想和何潮聊一聊,却没想到,今晚的饭局,竟是一出剑拔弩张之局,她有些后悔答应辛有风一起吃饭了。 何潮和周安涌不同的表现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何潮比周安涌更沉稳更有耐心。不知为何,她觉得周安涌像是一头暴躁的狮子,而何潮更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老虎。狮子看似比老虎凶猛,喜欢先下手为强,但老虎往往以逸待劳,却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我的工资是1800,何潮是1500,加在一起是3300元,你的钱是3500,多了200,还你。”周安涌数好钱,拿出两张百元大钞扔了回去,“该得的,一分不能少。不该拿的,一分不能要。” 何潮拍了拍周安涌的肩膀,对他的举动表示赞赏,总算是扳回了一局抢救了一分。 庄能飞拿起两张百元大钞,顺手塞进了辛有风的包里:“拿去买一管新口红,你现在的色系不适合你。对了,别用200块以下的口红,配不上你。” “拿开你的臭手!”周安涌再次拍案而起,手指庄能飞,声音中全是愤怒,“庄能飞,你再敢动辛有风一下,信不信我废了你?” “怎么废?”庄能飞点燃一支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单打独斗还是群殴?” 服务员上了酒菜,速度很快,转眼间就摆满了一桌,啤酒足足上了四箱。菜倒是丰盛,椰子鸡、花生米、青菜、冷拼,应有尽有。 四箱啤酒分别是金威、蓝带、活力和珠江,是广东省内四大著名啤酒品牌,金威是深圳本地啤酒。 “老子要和你单挑!”周安涌从金威啤酒中抽出一瓶,气势汹汹地冲到庄能飞面前,高高举起了酒瓶。 江阔紧张地抓住了何潮的胳膊,双手用力过度之下,泛白加青筋裸露,何潮却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江阔的手,按兵不动,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辛有风惊叫一声:“周安涌,你别胡闹!” 周安涌其实不是胡闹,在来到元希电子加工厂三天后,何潮就察觉到了辛有风和庄能飞异乎寻常的关系。辛有风对庄能飞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不只一次说过庄能飞长得又帅,人又好,还有钱,是许多女孩心目中的理想男人。 当然,只是嘴上夸夸自己的老板也没什么,何潮却敏锐地发现了辛有风的手机换了一部!尽管还是原来的同款同型号甚至是同颜色,但绝对不是原来的手机。 辛有风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在周安涌送她手机后不久,手机进灰了,并且屏幕划了一条划痕。当时她心疼得要死,还提出要换一部新的,开玩笑,一部手机近4000块,就算周安涌参加了工作也不是说换就马上可以换的。 由于技术原因,近年来所出的手机尽管屏幕比起后世小了许多,但进灰进水现象常见。本来的就不大的屏幕上可以看到明显的一层灰尘,确实影响观感和心情。 没想到,在来到深圳后的第三天,何潮就发现辛有风居然换了同款的新机。也就是他细心,有几次周安涌借辛有风的手机打电话都没有察觉。本来何潮想告诉周安涌,后来考虑一下,也是怕引起二人之间的误会,也就没有开口。 不只是手机,辛有风的口红、背包以及穿着,都是名牌,尽管她刻意掩饰,但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身名牌的优越感。何潮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辛有风家世,辛有风的爸妈就是普通职工,不可能也没有能力为辛有风提供如此高额消费,辛有风刚参加工作,也不可能是自己消费。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替她买单。 到底是谁,何潮不好妄加猜测,但女孩的心思就是经常提谁就是对谁大有好感,而且在辛有风每次提及庄能飞时,神采飞扬,眼神中明显有崇拜的神情。崇拜很容易转化为喜欢和爱,女性和男性不同,女性往往分不清崇拜和爱、依赖和喜欢的区别。 作为周安涌的发小和死党,何潮很纠结很矛盾,提醒周安涌,万一事情不是他猜想得那样,岂不是有挑拨离间之嫌?不提醒周安涌,如果到时真出了什么事情,周安涌就被动了,他也不想周安涌和他一样被欺骗得太狠了。 毕竟都是经历过恋爱的人,一进门,从辛有风和庄能飞亲密地坐在一起,以及她的眼神和肢体动作可以看得出来,辛有风是真的爱上庄能飞了。 何潮了解周安涌,周安涌再看不出来端倪他就是傻瓜了,但就算看了出来,没有经当事人双方承认,周安涌也不会乱来,所以他才会不动声色。 果然,周安涌气势汹汹地冲到庄能飞面前,手中的酒瓶高高举起却又轻轻放下:“单挑,一人一瓶啤酒对吹!” 庄能飞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上一下,连眉毛都没有挑上一挑,他轻描淡写地接过周安涌的啤酒:“你先哪个牌子?” 周安涌回身看了一眼四箱啤酒:“你喝本地的金威,我喝肇庆的蓝带。” “我陪你们。”辛有风也拿过一瓶啤酒,是韶关的活力,“何潮,珠江归你了。” “好。”何潮二话不说打开一瓶珠江,“正好四个人,四个品牌,谁也别替谁喝。” “拼酒可不太好……”江阔小声地说了一句,又微微一笑,“我就是随便一说,你们随意,反正我不喝酒,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何潮,到底是怎么了?干嘛一上来就要拼酒?” 果然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何潮顺水推舟将问题抛向了庄能飞:“对呀,到底是怎么了,庄总欠我们一个解释。” 庄能飞默默地打开了酒瓶,也不说话,仰头一口气喝完了一瓶啤酒,将酒瓶重重地一放:“今天我有三件事情要宣布,一是公司要转型,不再从事电子加工,而是改为电子制造,进军小灵通市场。二是从下月起,何潮和周安涌试用期结束,正式转正,月薪2500元起,资金另算。三是我要正式公开我和辛有风的恋情,对不起,安涌,我后来者居上,你出局了。” 他又指了指了酒瓶:“我先干,你随意!” 周安涌不说话,握着酒瓶的手在微微颤抖,一时气氛凝重如水。江阔悄悄拉了拉何潮的胳膊,低低的声音:“别动手,会伤人。” 第七章深圳第一课 2006年6月22日,河北蓝贝酒业集团斥资3.8亿元,将在深圳挂牌上市的广东肇庆蓝带啤酒的全部国有股权成功收归旗下。 2011年11月28日,青岛啤酒公司通过竞拍,将广东韶关的“活力啤酒”收入囊中。 2013年,雪花啤酒斥资53亿元收购曾经在全国啤酒行业获得过吨酒销售收入第一、吨利税第一、吨酒利润第一、人均利税第一四个第一的广东本土品牌金威啤酒。 2018年5月,中国国际啤酒网发布了《2017年中国啤酒企业产量排行榜》。榜单显示,珠江啤酒以120.20万千升的产量居全国第7位。 当年风光无限的广东四大啤酒,曾创下多项销售和利税记录。三家已被收购,活力啤酒彻底消失,蓝带啤酒和金威啤酒已大不如前,唯一在超市可见的是珠江啤酒的影子。 何潮四个人,何潮珠江,庄能飞金威,周安涌蓝带,辛有风活力,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不经意间的选择,会在每个人的身上留下了浓重的色彩。 “有风,真的?”周安涌脸涨得通红,年轻的激情和冲动在体内翻腾,“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什么?” 辛有风不慌不忙地打开酒瓶,也是一口气喝干,她被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安涌,对不起,你别怪我,是我爱上了庄能飞,不是他对我做了什么。” “我是为你才来的深圳,要不是你说我来深圳就和我结婚,你以为我他妈的会来这个破地方?”周安涌发作了,一拳砸在桌子上,“就是去美国,我也是重点培养的人才!辛有风,你现在告诉我你爱上了庄能飞,你还有良心吗?” 辛有风脸上泛起了潮红,不胜酒量的她一瓶啤酒下去,明显有了醉意:“你有本事你去美国呀?别觉得你是为了我来的深圳,我就欠了你什么!告诉你周安涌,你来深圳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无关!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你愿意付出,是你觉得值得。如果你觉得不值,完全可以不用付出,我从来没有勉强也没有哀求你来深圳。你觉得深圳容不下你,觉得我亏待了你,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江阔点了点头,小声说道:“爱情是平等的,是相互的,不是一方施舍另一方接受,周安涌的想法不对,对辛有风不公平。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别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指责别人,都不是圣人!你说呢,何潮?” 江阔的话在何潮听来有几分刺耳,他回敬了江阔一个挑衅的眼神:“你们香港人都这么现实?” 江阔嘴角一抿:“不然呢?就算动手打人也改变不了事实,为何不理性一些?” 何潮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现在不是和江阔辩论的时候。辛有风几乎从不喝酒,刚才一口气喝下一瓶,有赌气的成分,何尝没有决绝的意思? 庄能飞的手机放到了桌子上,何潮一眼就认出了庄能飞的手机是诺基亚8110,是一款酷炫的滑盖手机,是去年上市的新款,自问世以来,一直火爆,成为高端人士的首选,也奠定了诺基亚8系的高端定位。 两年后,也就是1999年,一部引发轰动的电影《黑客帝国》的上映,因主人公手持8110拨打电影的形象深入人心,更是将8110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因为酷爱电子数码产品,何潮对各大品牌新出的产品几乎了如指掌。一般来说,喜欢用翻盖手机的人比较含蓄,折叠式的设计可以有效地保护个人隐私。用直板手机的人比较直接,所有按键都裸露在外,接听和拨打电话不需要任何繁琐操作。而用滑盖手机的人,既有翻盖手机的含蓄,又有直板手机的直接,是一个表面上直来直去但真实意图却隐藏在言外之意之中的矛盾综合体。 如果再细分的话,喜欢圆润的直板和方方正正的直板,同样是直接,前者随和而简单,后者强势而固执。庄能飞的8110是滑盖,外形又十分方正,再加上他一丝不乱的头发、一尘不染的皮鞋以及干净整洁并且精心熨烫过的衬衣,何潮就对庄能飞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此人方正之中不乏圆滑,从容之中不缺固执。 总之,极有主见,很难说服,极度自信。 “为什么?为什么?!”周安涌猛灌啤酒,一瓶不够,又打开一瓶,喝到半瓶时,被何潮制止,他呛得连连咳嗽,“就是因为庄能飞比我有钱?可是他比我年纪大了10岁!10年后,谁敢保证我不会比他强!我们恋爱以来,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辛有风身子晃了一晃,推开庄能飞扶她的手,凄然一笑:“庄哥你不用管,我和他的事情,我自己解决。是,安涌,是你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但又怎样?爱情在大学里是花前月下是甜言蜜语,在现实生活中是衣食住行是柴米油盐,你用什么安放我们的爱情?用承诺吗?用梦想吗?”她的目光渐渐坚定下来,不再有丝毫的畏缩和逃避,“庄哥用一栋别墅一辆宝马安放他和我的爱情,你呢?用每月100元的出租屋和公共汽车吗?” “10年后?”辛有风的冷笑中有一丝不以为然,“十几年后就算你功成名就了,又能怎样?我都老了,到时如果你变心了抛弃了我,我人老珠黄没人要了,多少钱也赔偿不了我跟随你的十几年的贫穷生活!你是很爱我,可是光有爱又有什么用?庄哥不但爱我,还有爱我的资本。和他在一起,爱情有地方可以安放,面包和生活又有保障,我为什么不选择没有风险的他而是并不确定未来充满变数的你?” “说得好。”江阔低声叫好,还竖起了大拇指,“女性就是要为自身的权益而奋斗,而不是依附男人。” 现实就是如此,何潮尽管并不完全认同辛有风的话,但也得理解她是赌注爱情加面包还是只赌注爱情时的选择,人在面对触手可及的利益时,总是很难做到不为所动,何潮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换了他是辛有风,除非周安涌身上具有常人所不具备的魔力让她无法割舍,否则她移情别恋只是人生之中无数次选择中的一次趋利避害之举。 尽管理解辛有风的选择,但何潮还是很不满地瞪了江阔一眼,江阔毫不示弱地回敬了他一个大义凛然的眼神,何潮摇了摇头,他起身来到周安涌身边,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周安涌随时都有失控的可能。 庄能飞以为何潮过来是要动手,起身将辛有风挡在了身后,很有男人气概的昂首挺胸一人面对周安涌和何潮二人。 “不要动手,千万不要动手!”江阔连连摆手,急得不行,“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谈,君子动口不动手。” 庄能飞轻蔑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周安涌眼前晃了晃:“周安涌,动口,我会说服你。动手,我会打服你。要文要武,你来选择。” 出人意料的是,周安涌脸憋得通红,半天不说话,突然冒出一句:“先干了三瓶啤酒再说。” “奉陪到底!”庄能飞接连打开两瓶啤酒,二话不说,几分钟之内全部喝完。 三瓶啤酒下肚,庄能飞脸不变心不跳,还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何潮见辛有风躲在庄能飞身后,她娇小的身躯被庄能飞高大的身材遮挡得严严实实,心中就明白辛有风之所以喜欢上庄能飞,还是因为庄能飞能够带给她足够的安全感。高大、英俊、有钱、体贴,庄能飞确实如辛有风所说的一样,是许多女孩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形象。 尽管周安涌北大才子的光环也十分耀眼,但出了校门之后,衡量成功的标准不再是学习成绩和大学名声,而是更多了现实因素和经济基础,在庄能飞面前,稚嫩而瘦弱的周安涌确实黯然失色。 何潮尽管知道周安涌有啤酒小王子之名,十瓶啤酒的酒量都不在话下,但现在的形势之下,还是少喝为好,酒入愁肠易醉,他想要夺下周安涌的啤酒,却被周安涌推到了一边。 “我和辛有风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不用你管。”也不知是受到了辛有风的刺激,还是心有不甘,周安涌不愿意任何人插手他的感情,他很快喝完两瓶啤酒,猛地摔了酒瓶,“庄能飞,你趁人之危,你无耻,你下流……” “停,停。”庄能飞打断了周安涌的指责,“第一,我和有风的恋爱,是互相喜欢……” “声明一下,是我先追的庄哥。”辛有风插了一句。 庄能飞笑了笑:“虽说是有风先喜欢的我,后来我发现了她的美好,也就主动去追求她,我们的恋爱很纯洁。第二,我未婚,她未嫁,我们的恋爱合理合法。第三,我希望你能放过有风,给她更自由的天空,给她她想要的幸福,才能显示你的大度,也不枉你爱她一场。” “我要和你公平竞争。”周安涌又打开了三瓶啤酒,“谁先醉谁就输,谁输了,谁就退出。” 第八章刮目相看 “不赌。”辛有风推开庄能飞来到周安涌面前,劈手夺过了周安涌的酒杯,“周安涌,是男人的话,该认输的时候就认输,别硬撑。我不是你们的赌注,喜欢谁不喜欢谁,是我的自主选择,由不得你们推来让去。” 周安涌猛然砸碎了一个啤酒瓶,手持半截酒瓶,指向了庄能飞:“姓庄的,你放过有风,否则我和你拼命。我是没你有钱,也没你帅,还没你有权势,但你和我一样,都只有一条命!” 江阔吓得花容失色,躲到了何潮身后:“何潮,你快劝劝他们,别动手,别闹出人命。” 何潮是不喜欢江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但该保护女性的时候还是要保护,是身为男人的天性和职责,他将江阔挡在身后:“不要怕,有我在。” 庄能飞将辛有风挡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抓起一个盘子挡在身前:“你用什么和我拼?论实力?你差了十万八千里。论打架?我一个打你三个都不成问题!论魅力?你可以照照镜子,不管是长相、风度还是谈吐,你和我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周安涌,再给你10年你也未必有资格当我的对手!” “安涌,冷静,不要冲动。”何潮向上前一步,想要劝周安涌不要激情之下做出傻事,万一周安涌误伤了庄能飞,就触犯了法律,不但还是一样会失去辛有风,还会丢了前途。一旦坐牢,就是终身污点。 周安涌忽然放声大哭:“何潮,你帮帮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失去了有风,我就失了一切……” 年轻的时候,我们认为爱情是全部,一个人的出现就可以照亮整个世界。但随着岁月的增加,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我们才悲哀地发现,没有人是你的全世界,只有你自己才是。 何潮想起了被艾木无情的抛弃,一时感同身受悲从中来:“安涌,没事,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你还有兄弟陪在身边,怕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大学的时候,何潮和周安涌特别喜欢郑智化的《水手》,二人曾经凭借合唱《水手》打遍校园ktv无对手,可惜后来二人没有继续走组合之路,如果坚持下去,说不定会早水木清华三四年而风靡校园。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耳边又响了《水手》,在和艾木分手时,何潮没有哭,现在他却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就是,就是,周安涌,放下酒瓶,千万别做傻事,是别人背叛了你,你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要冷静要理智。”江阔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何潮的一句话触动了,她不由自主站在了何潮的立场上,如此有情有义的一个男人,确实很容易打动女孩子的内心,她不由多看了何潮宽厚的后背一眼,“你还有何潮,还有父母,还有许多亲朋好友,你并没有失去整个世界……” “辛有风,你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了,我就不来深圳了!辛有风,你骗我来深圳,就是为了羞辱我为了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新欢和幸福是不是?”周安涌扔了半截酒瓶,猛然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砸碎了茶杯,顿时血流如注,他不管不顾,转身出去,“我现在就回北京!何潮,我们走!” 何潮却并没有追出去,他只是看了周安涌推门而去的背影一眼,缓缓坐了下来,打开一瓶珠江,倒了一杯,不紧不慢地喝完,才抬头看了庄能飞和辛有风一眼:“坐,别站着,坐下说话。” 庄能飞心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周安涌相比,何潮的冷静和老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甚至在周安涌夺门而出之时,何潮还能稳如泰山地坐在座位之上,这份心性和沉稳,是他见过的大学生中最突出最厉害的一人。 之前庄能飞第一时间看了何潮和周安涌二人的简历后,对周安涌更高看一眼,毕竟周安涌北大毕业,北大清华两所顶尖大学的名头之响,确实让人仰视。 深圳从1979年建市,到1980年8月26日成立深圳特区,再到1981年升格为副省级城市,到1984年邓公第一次视察深圳,再到1988年深圳市成为计划单列市,一直到今年,重庆升格为直辖市,计划单列市就只剩下了大连、青岛、宁波、厦门和深圳,深圳最年轻,也最有活力,但也是因为年轻,各大顶尖高校的毕业生前来深圳的并不多,毕竟和深圳相比,北京、上海、天津以及刚刚成为直辖市的重庆,都似乎更有前景。 一个城市的发展除了人才还是人才,企业也同样如此,庄能飞很想发展壮大元希电子,但他也知道,真正能让元希快速发展的不是多招多少工人,也不是增加多少销量,而是能招揽多少人才。尤其是在科技制造领域,人才所能起到的决定性作用,远超增加产能和扩大销量。 庄能飞自认比同行都更有远见,在许多同行都忙于扩建厂房扩招工人扩大销量时,他却并不急于做这些基础事情,他想招贤纳士,广聚人才。 和同行只想扩大产能追求更高的利润相比,庄能飞想得更长远,也更有战略意义。元希电子的主要业务是从发达的欧美国家进口二手电脑,经重新打磨、抛光后,部分二手电脑可以再次在国内销售,部分被拆解成零配件出售。也有一些过于陈旧的二手电脑,连零配件都无法使用,就会将零配件融化后进行提炼贵重金属回收。 说好听点儿是高端的电子产品交易,说难听点儿就是二手电子垃圾处理商,或者更干脆一些说,就是收破烂的。庄能飞并不避讳自己电子垃圾处理商的身份,只要能完成原始资本积累,名声是不太好,可是他又不犯法不走私,凭本事赚钱,管别人说三道四,他自有主意。 必须得承认中国和欧美发达国家的差距,在国外电脑已经普及到家家户户时,在中国电脑和手机一样,还是高端的奢侈品,据他了解,中国家庭拥有电脑的比例不足百分之一,而手机也是,去年才实现全国漫游并提供国际漫游服务,到现在为止,中国移动的用户还没有超过1000万,中国可是有12亿人口的国家。 而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和人民的富裕,电脑和手机早晚会一步步普及。虽然眼前就有唾手可得的利润,凡事喜欢长远谋划的庄能飞并不满足于现状,或者说,他并不想只当一个从事二手电子垃圾回收处理的生意人,他想做一个可以为整个行业带来改变的商人。 但到底要怎样布局长远并且做到可以对整个行业带来改变,他还没有想好,他只是觉得单纯地扩大产能和销量,除了可以增加利润之外,还只是处于整个产业链的最低端,不,只是整个产业的回收站,完全对整个产业链带不来任何的影响,因为整台电脑不论是芯片、主板、显示器、键盘以及机箱,都不是在中国生产,中国并没有参与到任何一个环节之中。 当然,中国已经有了联想、长城、清华同方和七喜等国产品牌电脑,说是品牌电脑,其实和市场上的组装机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一个是厂家进口零配件组装,打上自己的商标出售,一个是个人到电脑城指定购买零配件组装,没有品牌,却一样使用。 做品牌电脑并不是庄能飞的目的,就算做成长城和同方一样的规模,也不过是产业链中最底端的一环,但到底要做什么,他还没有想好,并没有一个特别明确的方向以及眉目。 不过有一点他已经确定了,就是一定要多方招揽人才,人才才是重中之重,根本中的根本。正是因此,他才在和辛有风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依然愿意高薪聘请何潮和周安涌加盟元希电子。 尽管说来,他更需要计算机系等学数理的人才,周安涌的中文和何潮的英文不是他最迫切需要的专业,但有总比没有强,他也有自知之明,真要是北大计算机系毕业的高材生,要么出国,要么留在北京去联想等大公司,谁会来深圳发展?就算来深圳,多半也会首选国企或是大型私企。 庄能飞习惯暗中观察一个人的言行来判断这个人是不是可靠并且值不值得重用。正面接触时,人都会戴着面具并且刻意隐藏真实的一面。所以刚开始接触时,周安涌滔滔不绝而何潮沉默寡言,更让他对周安涌印象深刻而对何潮印象一般。何潮过于沉静并且不擅言谈,又是英文专业,让他认为何潮只能负责一些基础的文字工作,不堪大用。 但却没有想到,再次接触下来,何潮的分寸感、得体的举止以及敏锐的观察力,不由他不对何潮刮目相看! 相比周安涌的不合时宜以及不懂礼节,何潮不论是细节上的举动还是对别人情绪的照顾,都让他大为惊讶的同时,又十分赞叹,难得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如此沉稳并且还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而接下来何潮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对何潮高看一眼。 第九章社会才是真正的大学 庄能飞拉了辛有风一把,示意辛有风坐下,辛有风却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他也没有说什么,让辛有风去照顾一下周安涌,理所应当。 坐下后,庄能飞习惯性地轻轻敲击桌子:“说吧,我在听。” “谢谢庄总今天为我和安涌上了一堂生动的深圳第一课。”何潮举起一杯啤酒,“敬庄总一杯,先干为敬!” 庄能飞不动声色地也喝了一杯,再次倒满:“你们在大学里学的都是理论知识,而现在,我是在告诉你们一个道理,任何不能作用于实践的理论,都是空谈。今天是你们来深圳的第一课,也许不是你们所认为的深圳,但绝对是真实的深圳。” “一千个人眼里会有一千个深圳,我不是要和庄总讨论什么才是真实的深圳的问题……”何潮举起第二杯酒,“第二杯酒,感谢庄总对我和安涌的照顾。” 又倒满第三杯酒:“第三杯酒,希望庄总原谅刚才安涌的冲动,年轻人,一时失恋之下失态也可以理解,也正是因为年轻,就算犯错也有改正的机会,所以恳请庄总继续留我们二人在公司效力。” 江阔愣住了,她以为何潮会出头为周安涌讨还公道,没想到竟然是认输求饶,都闹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要留下来继续工作?就算何潮愿意,周安涌也不可能呆得下去。 庄能飞也是惊呆了,他呆了足了一分钟之久,才一口喝干杯中酒:“中国建筑第三工程局一公司当年在承建深圳国际贸易中心大厦时,创下了三天盖一层楼的速度,当时震惊了全国,被称为深圳速度。你们想必也都知道深圳速度,但你们知道深圳速度背后的原因吗?固然有深圳人加班加点不怕苦不累的精神支撑,也有客观原因,是深圳的气候可以加速混凝土的凝固,并且在施工时候还加入了加速凝固的凝固剂,所以可以迅速凝固然后加盖上面一层。在干燥的北方,人力就算跟得上,气候原因混凝土的凝固跟不上,也达不到深圳速度。” “所以……”何潮知道庄能飞的这一段话是铺垫,他在等庄能飞的下文。 “所以你们选择来深圳是对的,深圳速度只在深圳有效,在其他地方就不行了。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橘生……”庄能飞支吾半天,却想不起来原话是什么了,不由自嘲地一笑,“书读得不多,粗人一个,见笑。” 江阔嘻嘻一笑,不无卖弄地说道:“出自《晏子春秋·杂下之十》:婴闻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是说环境一变,许多事情也就随之而变了。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何潮老师?” 何潮听出了江阔话里话外得意的口气,不管她来自哪里,出身多好,又多有钱,毕竟还是年轻的女孩,年轻就会任性,就会喜欢炫耀。 炫耀知识总比炫耀财富更有内涵。 何潮嘿嘿一笑,点了点头:“完全正确,加十分,江阔老师学识渊博,佩服。不过话又说回来,社会才是真正的大学,实践大学,实践出真知,庄总是实践大学的优秀毕业生。” 庄能飞也不谦虚:“实践大学的优秀毕业生的说法,我接受,说实话,我才初中毕业,从工地搬砖小工开始做起,到后来当了包工头,再到建筑商,再从海南来到深圳,一路上跌跌撞撞,摔过跟头也捡过明白,反正能有今天,全是靠一路撕杀过来的。古代打仗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商场上也是一样……我也压根儿就没想赶你们走,举双手欢迎你们留在元希电子。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 何潮早有心理准备,他其实也猜到了庄能飞并不希望他们离开的心思,但也清楚庄能飞不会轻易答应,他以退为进:“虽然安涌已经联系好了中作的工作,但我还是更看好庄总的未来,所以愿意留下来继续跟随在庄总身边学习。” 中作?庄能飞暗暗一笑,心想何潮的手法还稍显稚嫩,如果他和周安涌真能去中作,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离他而去,他也不点破,伸出了三根手指:“第一,周安涌必须放下对有风的感情,专心工作。第二,你们每人每月工资降低到1000元,但增加绩效考核以及年底分红,分红根据业绩,上不封顶。第三,元希电子加工厂要转型,你们每人出一个方案,谁的方案被采纳了,谁就是我的副手,也就是元希电子的副总。接受我的条件,我们就成交。” “条件……我们全部接受。”何潮心中主意既定,才不会计较庄能飞所开的条件,况且庄能飞的三个条件并不苛刻,也算有诚意了,“我也有三个要求,希望庄总可以答应。” 江阔饶有兴趣地看向了何潮,她实在想不明白何潮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对何潮的兴趣越来越浓了。刚见面时,何潮留给她的印象是谈吐得体,知识渊博,穿着普通,一看就是学生。聊了几句之后,又感觉他有幽默风趣的一面。而现在,他沉着冷静,处事不惊,俨然有每临大事有静气的气派。 难道大陆的大学生都这么有气度不成?也不是,江阔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像同样是大学生的周安涌也远不如何潮镇静自若遇事不乱。又一想,也不对,被抢走女朋友的是周安涌,不是何潮,如果换成辛有风是何潮的女朋友,不知道何潮还会这么从容吗? 如果让江阔知道何潮在和前女友艾木分手时的表现,她肯定更会对何潮大加赞许。 “什么要求?”庄能飞漫不经心地说道,有意表现出一副掌控大局的自信。 何潮沉默了一会儿,有几分不自信:“第一,希望庄总不要因为辛有风的事情而觉得对我们有所愧疚,要一如既往地对我们严格要求。情场如同商场,美女如同优质资源,在争夺资源时,谁也不会退让,都会尽可能施展浑身解数。周安涌的失败在于他的竞争力不够,怪不得别人。” 庄能飞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皮。 江阔微微掩嘴一笑。 “第二,工资的调整和方案的激励策略,我们都无条件接受。但有一点,希望落到合同上,而不是口头上的承诺。” 庄能飞点了点头。 “第三,希望庄总将辛有风调离身边,否则辛有风还是会因为工作原因经常和周安涌见面,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些?” “就这些!” 庄能飞举起酒杯:“祝贺你,何潮,深圳第一课,你及格了!” 何潮一颗心总算落地了,回敬了庄能飞:“谢谢庄总。” 庄能飞喝干酒,酒杯一放,大手一挥:“不要谢我,记住,机会永远是自己争取来的,不是别人施舍的。”他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回身冲江阔一笑,“江阔,虽然元希电子现在需要资金扩大规模,但你的条件太苛刻,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江阔的笑容礼貌而不失淡然:“没关系,生意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既然达不成共识,只能等有机会下次合作了。” “何潮,你们不是已经决定辞职了,为什么又改变主意要留在元希电子?”江阔不明白何潮突然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眼前的局面是我走出校门之后的第一堂社会课,我不想不及格。”何潮笑笑,“社会课和学校的课大不相同,学校的课挂科了还可以补考,社会课却没有补考的机会,往往只有一次测试。” “说得对,我就欣赏有格局可塑性强的人。”江阔大方地拍了拍何潮的肩膀,“留个联系方式,以后说不定有合作的时候,我很看好你的潜力,何潮,如果有一天你去创业,需要资金了,可以联系我。” 等何潮和江阔来到外面时,庄能飞和辛有风已经不见了,只有周安涌一人正在榕树下抽烟。地上扔了一地的烟头,以及一堆杂乱的脚印。 江阔犹豫一下,虽觉得不太礼貌,却还是跟在了何潮身后,来到了周安涌身边。 周安涌抬头看了江阔一眼:“你怎么跟来了?看笑话没够?” 江阔神情一滞:“我……” “不用管她。”何潮摆了摆手,“刚才和辛有风又谈什么了?” “没谈什么。”周安涌手一翻,露出一部摩托罗拉338手机,“就还了我手机,说了一句对不起,让我坚强,然后就走了。庄能飞出来后,一句话没说。” 何潮也没避讳江阔,将他和庄能飞谈好的条件一说:“条件怎么样?” 周安涌抬头望天,夜空繁星点点,银河隐约可见:“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留下?” “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如果我不了解你,世界上还会有谁了解你?”何潮打了周安涌一拳,抱住了他的肩膀,“行了,别再去想了,你看我,不过才分手一个月就已经完全忘了艾木。不是有人说过,治疗失恋有两种方法,一是开始一段新的恋爱,一是时间……江阔,你有没有男朋友?” 江阔被何潮突如其来的一问,顿时一惊,期期艾艾地问道:“你、你要干嘛?” 第十章个性 “不干嘛。”何潮很满意江阔眼神中的慌乱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羞涩,在他看来,江阔漂亮是漂亮,就是太淡然太遥远了,就像是天上的明月,虽皎洁却有38万公里之遥,只可远观欣赏不可近处调戏,所以他就想逗逗她,“要是有男友,记住了,别管得太紧了,管得太紧容易有逆反心思,也别太放手了,放得太松会飞走。” “要你管,你自己都失恋了,还跟我讲什么恋爱经。”江阔翻了一个白眼,恢复了淡然和平静,一拢头发,“好了,我该走了,再见。” 江阔说走就走,没有丝毫的犹豫,何潮和周安涌一起送她到了门口,一辆黑色的奔驰无声地驶来,停在了江阔身边。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为江阔打开车门,江阔上车,对目瞪口呆的何潮和周安涌挥了挥手,手指做打电话状:“记得联系。” 直到奔驰车的尾灯消失在了茫茫车流之中,二人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何潮推了一把周安涌:“奔驰s600,v12,天,还有专职司机,江阔到底是什么来历?刘邦说:大丈夫生当如此!” 周安涌揉了揉脸,不屑地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辆奔驰s600,项羽道:彼可取而代之!不,总有一天,我也能拥有10辆以上,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留下?” 大约10岁的时候,何潮和周安涌经常在村西头的土沟里玩耍。土沟方圆几百米,几十米深,有水的时候是水塘,没水的时候是土坑。有一年村里露天影院放了一部《地道战》的影片,何潮和周安涌以及几个小伙伴迷恋上了地道,每天课间和放学后都到土沟中挖洞,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挖出如电影中一样纵横交错的地道出来。 年幼无知的何潮和周安涌们怎么知道,河北中部平原的土质是疏松型黄土,不是直立性的黄土,无法承受自身重量而形成地道。 结果在才挖了半米深时,出事了。周安涌半个身子探进地洞之中,正挖得起劲时,忽然塌方了,周安涌整个人都被埋在了里面。 当时其他小伙伴正忙着打洞,没有一人发现周安涌出事,何潮也没有看到。还是何潮突然觉得尿急,想要撒尿时,才觉得哪里不对,怎么不见了周安涌?再看他正在尿尿的地方像是凭空多了一堆土,再一看,周安涌的一只脚从土中伸了出来。 何潮才意识到出了问题,忙呼唤小伙伴将周安涌刨了出来。还好,由于时间不长,周安涌虽然脸憋得通红,却还没有昏迷。他被救出后,二话不说朝塌方的土堆吐了几口,又撒了一泡尿。 这还不算,在此后的几个月内,周安涌每天都独自一人前来土沟,每次花上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挖土,足足坚持了半年时间,将全部塌方的土都移走,又露出了他所挖的地道才罢休。 这件事情几乎没人知道,谁也不会关心一个10岁少年每天放学后去哪里玩耍,只有何潮一人清楚。何潮曾劝周安涌别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周安涌不听,说了一句让何潮一直记到现在的话:“谁惹我,我都要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哪怕是土也不行!” 何潮收回思绪,面对车水马龙的梅丽路伸开了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因为深圳第一课,你必须过关,否则你就不是我从小到大认识的周安涌。” “你说对了。”周安涌的眼神逐渐坚定,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深圳第一课,尽管让人感觉到了现实的残酷和爱情的破灭,四年的感情不敌一个月的相处,不就是因为庄能飞可以保障辛有风有房有车有未来吗?我也可以有!我要留下来看看狗男女什么时候分手,我还要学会元希所有的技术掌握元希所有的资源,总有一天我要让辛有风后悔她今天的选择,让她知道她的短视!让庄能飞臣服在我的脚下!” 何潮点了点头:“输了并不可怕,因为庄能飞能有今天,肯定也经历过无数失败。可怕的是,承认失败并不等于接受失败,而是在失败之后,该如何面对失败并且走出失败。你是迎难而上的性格,不会一遇到困难就退缩。但我希望,你不要只想着打败庄能飞,眼光应该放长远一些,我们来深圳,要的是海阔天空。” “海阔天空当然要,小鱼小虾米也不能放过。谁受伤,谁知道疼。”周安涌舔了舔嘴唇,又摸了摸口袋,“你还有烟不?” “我从来不抽烟,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抽了,回去睡觉。”何潮一推周安涌。 周安涌却没有动,望向了远处的冷饮店,在夜色中,安心冷饮店几个大字格外醒目:“你先回去,我去买包烟。对了,冷饮店的姑娘叫郑小溪,很好听的名字,说话声音也像溪水一样叮叮咚咚……” 何潮乐了:“看上人家了?” “你不也一样看上江阔了?”周安涌习惯性摸着鼻子嘿嘿一笑,“江阔是不错,就是太高冷了,不过挺适应你,你小子就喜欢啃硬骨头,当年艾木多少人都没有追到,硬是被你拿下了。” 何潮笑笑没有说话,他不想再回忆起和艾木的往事,只想向前看。回忆无用,何况现在他和艾木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远在大洋彼岸的她,说不定已经和历之飞在一起了。 至于江阔,何潮更是摇头笑了笑:“算了,江阔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资本主义社会,一个是社会主义世界,一个富家小姐,一个是穷小子,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拿出你当年追求艾木的勇气,相信以你的厚颜无耻和穷追猛打,肯定可以再追到江阔,哈哈……”调侃何潮让周安涌心情好了几分,他撒腿就跑,“追上了江阔,你至少可以少奋斗20年,快去,哥们未来的荣华富贵全靠你了。” “滚你的。”何潮扬手扔了一粒石子,却没打中周安涌,周安涌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回到宿舍,20多平米的房间除了两张床之外,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在窗户下面,窗户正对准着院中的大榕树,风一起,叶子哗哗作响,既吵闹又安静。 何潮没有睡意,坐在桌子前凝望窗外的夜色。楼道中传来工人打闹嬉笑的声音,也有稚嫩的声音说是想家想爸妈了,时远时近,飘来荡去。 也不知是谁放了音乐,在夜里隐隐约约听不分明,是任贤齐的《心太软》:“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你无怨无悔的爱着那个人,我知道你根本没那么坚强……” 也不知道艾木在美国怎么样了?想起以前他和艾木都喜欢任贤齐的《心太软》,他还记得艾木笑称就是因为她心太软才成了他的女友,否则他不可能得逞。 其实不是艾木心太软,是他心太热。他和周安涌一样,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和事,会投入全部的热情和精力,艾木之所以在众多的追求者中选择他,并非是他比别人都优秀,而是他比别人更有耐心也付出更多。 何潮始终相信笨鸟先飞的理论,人和人有智力的差距,有体力的差异,但最终决定成败的不是智力和体力,而是时间和毅力。 每天比别人多付出一些,多坚持一些,守正笃实,久久为功。 何潮将bp机放在桌子上,一个月了,从来没有一个来自艾木的消息,艾木知道号码,她可以传呼他,可以留言告诉他她现在的联系方式,但都没有。bp机作为单向的只能接受不能回馈的通讯设备,具有非常被动的局限性。 记得《北京人在纽约》播出的时候,艾木特别痴迷,许多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尤其是其中一句她特别喜欢,会不时的脱口而出…… “我变不成美国人,也早就忘了中国人是什么滋味儿了。” 美国真有那么好?何潮想不通也想不明白,感觉一阵胸闷气短,就推开窗户打开了电扇。 是广东顺德生产的裕华牌电扇,落地扇,风很大,摇头的时候吱吱直响。何潮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去,也不知道周安涌为什么去买包烟买了这么长时间。 迷迷糊糊中何潮感觉自己睡着了,又好像没有睡实,忽然一个激灵醒来,按了一下bp机,上面的时间显示是0:30分了。 再看对面周安涌的床,还是空空如也,他一下坐了起来,心中猛然闪过不安,周安涌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不行,得去找他。 穿了衣服下床,正在出去时,门突然开了,周安涌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何潮:“潮子,你猜不到我今天有多开心,多有收获……” 一股浓浓的酒味直冲鼻子,周安涌脚步虚浮,几乎站立不稳,接近酩酊大醉了,何潮忙扶住了他:“你又去哪里喝酒了?冷饮店?不会吧?” “和小溪一起喝的酒,小溪好酒量,我硬是没喝过她,哈哈。”周安涌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摇晃着坐在了床上,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我顶不住了,明天再告诉你。” 第十一章出租车司机夏正 周安涌一头栽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了。 何潮一脸苦笑,摇了摇头,帮周安涌翻了一个身,周安涌不知道又嘟囔了一句什么,就又沉沉睡去了。 次日一早,何潮被bp机的声音吵醒,他以为是闹钟,拿起一看,是一条信息,只看了一眼就惊呆了。 是艾木。 不过让何潮失望的是,艾木的信息很简短,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艾木还没有和历之飞在一起。 “我在美国挺好的,你在深圳也好吧?我和历之飞还是普通同学,可能还没有找到感觉吧。” 如果能发明双向通信的通讯工具就好了,不是手机,是可以双向回复文字的通讯工具,到底是什么,何潮也想不出来,只是觉得bp机只能单向被动的接受,很不好。手机虽然有短信可以互通,但容量有限,只能存10条,而且还有字数限制。 想多了……何潮叫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周安涌,问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安涌一脸懵懂:“昨晚我喝断片儿了,不记得了,只记得和小溪喝酒,然后回到宿舍,然后就天亮了。” 好吧,何潮恨不得踢他一脚:“你和小溪发生了什么?我不信你和一个女孩就两个人能喝两个多小时的酒?” “嘿嘿,嘿嘿,真不记得了。”周安涌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赶紧上班去,别因为迟到让庄能飞小瞧了我们。还有,今天我们就要开始做方案,让庄能飞见识一下北京来的高材生的格局和水平。” 原本庄能飞还对何潮替周安涌做主留下之事持怀疑态度,没想到的是,周安涌居然真的留了下来,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周安涌工作得非常努力,不但每项工作都完成得非常到位,工作态度也十分认真,每天都埋头苦干,毫无怨言不说,还主动加班,并且承担了许多原本不属于他的工作。 就让庄能飞对周安涌大为赞赏,也更对何潮高看了一眼。何潮真是太了解周安涌了,太洞悉人性了。 庄能飞也按照约定,将辛有风调离了助理的岗位,让她负责外联。辛有风很少待在工厂,每天早出晚归,在外面跑来跑去,经常出没在罗湖、福田和南山、盐田关内四区。 罗湖是老牌商业中心,人气旺,环境稍显陈旧。南山是经济中心,城建好,市容新。福田是政治中心,市委市政府以及市直机关,大多在此。盐田以物流和旅游业为主。 辛有风应该是被庄能飞委以重任了,在几个中心区活动,应该是为元希电子更大的发展在寻求人脉和资源。何潮和周安涌无暇顾及辛有风新的职务,也是二人有意避之不谈,为了做好方案,二人几乎跑遍了关内四区加关外的龙岗、宝安二区。 龙岗区于1992年11月11日建制,全区总面积844.07平方公里,行政区域东南临大亚湾与惠州市相邻,西接宝安区,南连罗湖区、盐田区,东北靠惠州市、东莞市,隔大鹏湾与香港相望。 作为离市中心很偏远的新区,才成立刚刚五年的龙岗区山多路险,一转弯就只见黝黑山峰而不见了城市灯光,仿佛走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从小在北方平原城市长大的何潮第一次见识了有山有水的南方城市的空旷,和北方城市高楼密布不同的是,深圳的大楼与大楼之间,甚至是居住区和居住区之间,有时会因为一座山头而隔开数千米的距离。中间的植被茂密,并无人迹,完全就是无人区。 “果然是关内是欧洲,关外是非洲。” 从宝安区进入关内,过南头关的时候,从龙岗区进入关内,过布吉关的时候,何潮都重复了同样一句话。而坐在出租车上拿着本子记个不停的周安涌,时而沉默,时而咬着笔头凝思,并不说话。 出租车司机年约30多岁,黝黑,个子不高,一双眼睛不时地从后视镜中扫描何潮和周安涌,车到罗湖梧桐山脚下时,他忍不住开口了:“听你们口音像是北方人?小伙子,我是湖南攸县人,你们来自哪里?” “石家庄。”何潮笑了笑,他从铭牌上已经知道了司机的名字叫夏正,30岁,而且从上车时他就注意到了夏正的机灵,尽管穿着普通,但夏正的头发一丝不乱,还打了发胶,可见夏正是一个很细心很注意形象的人。 “石家庄?湖南的石家庄还是北京的石家庄?”夏正将车停到了路边,“不对,你们是北方人,肯定是北京的石家庄了。该吃午饭了,来,我请客。” “不用,不用,我们请你。”何潮笑了笑,他不只一次听到过类似的回答了,石家庄的名字实在太普通了,全国各地有无数村庄叫石家庄,更有意思的是,许多人都不知道石家庄是河北的省会,当成了北京的附属市,“是河北的省会石家庄。” 周安涌不是很情愿地伸了一个懒腰:“怎么停车了?还没有到目的地?不是说好了是包车时间全部归我们支配吗?” 夏正陪着笑脸:“我是想请二位吃饭,而且我开了一天车,又累又困,怕疲劳驾驶会出事故……”他替周安涌打开车门,“先下车,先下车,好吃好喝好招待,说不定还有好事。” “你一个开出租车的,能有什么好事?”周安涌也是坐累了,虽不耐烦,却还是下了车,见车停在了一个城中村,又不乐意了,“夏师傅,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干了?行,先给你结半天报酬,下午我们换车。” “别,别,别急嘛。”夏正拉着周安涌来到一家肠粉店,叫了冰镇饮料,又拉何潮坐下,殷勤地为二人摆好筷子,又烫了水杯,手脚麻利地点了几个特色菜,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路上听你们聊天,你们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肯定见识多眼光长,想请你们帮我出出主意。” 夏正从湖南老家攸县来深圳打工已经十年了,十年来,白手起家,到现在名下有三辆出租车,月收入万元,也算是事业小有所成。 以前他每天都吃酱油泡饭的时候,他就想如果能月收1000元,就可以出门就打车,不用挤公交了。结果万万没想到,他会当上了出租车司机,天天坐出租,却是在为别人开车。 夏正肯吃苦,头脑灵活,从为别人开出租车开始,慢慢攒够了钱,自己买了一辆出租车,既当老板又当员工。又拼了三年,买了第二辆出租车。 去年,买了第三辆出租车。 三辆出租车,他开一辆,另外两辆雇用了司机,不但实现了以前天天坐出租车的梦想,吃饭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只吃最便宜的饭菜了。 只是夏正还是觉得不踏实,再过一年,他就可以攒够第四辆出租车的钱。但他又不想加大在出租车上的投入,不想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可是他没上过什么学,见识有限,不清楚未来的发展方向,很想请教一些有识之士,可是他一个出租车司机,又不认识什么厉害的人。 有一次他拉了一个客人,听客人讲了一个故事,是说李嘉诚的司机在为李嘉诚开车时,听李嘉诚大讲股票经,就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记了下来。司机根据李嘉诚的推荐买股票,很快就成了千万富翁。 夏正就眼前一亮,他每天拉客会接触形形色色方方面面的人,可以从客人中寻找有识之士为他指点方向。结果倒是遇到了不少所谓的炒股高手、内幕人士以及经济学家,等等,讲的都是大而空形而上的理论,他要么听不懂,要么听懂了也不够实力操作,总之,遇到的不下成千上万的客人中,就没有几个可以真正为他指点迷津的。 直到他今天遇到了何潮和周安涌。 阅人无数的夏正一眼就可以看出何潮和周安涌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从二人穿衣打扮和言谈举止来看,不像是有钱人,不应该包车。包车之后,既不是去银行、政府机关或是招商局等高大上的场合,而是到处乱转,似乎漫无目的,就更让夏正心中纳闷二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又在做什么。 不过一路二人虽然话不多,但从二人嘴中说出来的话不是方案、发展方向就是电子加工和电子制造业的节点,全是夏正听不明白的名词。不明白,却又能听懂几分,就让他意识到他苦等的既能认准方向又接地气的有识之士终于等到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夏正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请二人吃饭向二人请教一番。 何潮拍了拍周安涌的肩膀:“夏师傅也是一番好意,再说中午了,我们也需要吃饭夏师傅也需要休息不是?正好和夏师傅好好聊聊深圳,也算是增长了见识,多好。” 周安涌回应了何潮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言外之意和一个底层的出租车司机有什么好聊的,何潮朝他挤了挤眼,意思是就听他一次。何潮知道周安涌一向喜欢往上看,对于不如他的人向来不屑于浪费时间。 第十二章高材生江离 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何潮就听说过一个故事,1984年时,海南岛还是隶属于广东省的一个行政区,因中央政策的支持,海南岛开始进口汽车转卖到内地。口子一开,一发不可收拾,人人都想方设法弄到批文,一个批文转手一卖就可以赚到上万元。 1984年时的一万元可是巨额财富。 1984年的夏天,海南岛几乎人人都在谈论汽车,不管是什么地方,街头巷尾、党政机关、工厂学校、旅馆商店以及报社甚至是幼儿园、托儿所,每个人都在重复一个单词“汽车”,就连在机关扫地倒茶的阿婶,会和在门口收报看门的门卫阿伯算账,而且还算得清清楚楚:“进口一辆12座的日本面包车,四五千美元。一辆豪华皇冠只要5700美元。现在美元和人民币的汇率是1:2.8,算了关税,也有100%甚至是200%的利润。我们刚弄到的汽车批文,倒地一卖,下半辈子就有保障了。” 如同1984年的海南岛人人谈论汽车一样,1997年的深圳,人人谈论的是股市是发展是机遇是挑战。正是因此,何潮才想听听夏正到底想和他们说些什么。在十几年的海南岛,一个扫地阿婶可以借助一张汽车批文翻身,在十几年后的深圳,一个出租车司机会借助什么发家。 周安涌拗不过何潮,只好忿忿地坐下:“半个小时,最多半个小时就出发,包车钱还不知道能不能报销,浪费在休息上,太奢侈了。” 几人刚坐下,就听一个带有江西口音的普通话在身后响起:“老板,来一碗辣鸭饭一份肠粉,老样子,老位置。” 他一眼看到了夏正,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夏正,又骗到新人了?” 何潮一惊,夏正是骗子?他和周安涌这么穷,能骗他们什么? 早在来深圳之前,何潮就不只一次听人说过深圳的治安不好,各大帮派占山为王,什么潮汕帮,什么湖南帮,等等,各自划分了一块地盘,不让外人插手。为了争夺地盘和经营权,经常出现恶性打斗事件。 不过来了深圳之后,倒是没有感觉深圳的治安有多差。又一想可以理解,毕竟他和周安涌一直在元希电子,差不多相当于与世隔绝,怎会知道深圳的真实情况? 他立刻提高了警惕,回身看向了来人。 来人和他年龄相仿,戴一副黑框眼镜。两个眼镜腿都坏了,左侧缠了红绳,右侧缠了白绳,和黑色的眼镜腿相映成趣,格外醒目。他个子不高,顶多一米七的样子,穿白色圆领t恤和短裤,脚上是一双拖鞋。 眼睛不大,一笑就眯成了一条缝,一双大大的招风耳让他显得有四分滑稽六分可爱,皮肤有点黑,整个人倒是挺有精神,他大步流星一脸笑容朝何潮几人走过来的时候,一瞬间让何潮想起了他小学时的乡村老师。 对,像极了一个饱含沧桑一脸苦难的乡村教师,可是他才明明20多岁出头。 何潮险些没有笑出声来。 对方不请自来,坐在了何潮的旁边,自来熟地一拍何潮的肩膀,看了看夏正:“夏师傅的客人?” 何潮点了点头:“你是?” “江离。”江离伸出右手,和何潮握了握手,“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江离,江西南昌人,复旦大学毕业,现为深圳外来无业人员,暂时租住在夏师傅的房子里面。我总是跟我爸妈讲,江离的名字起得不好,明明是江西人,还要叫江离,不就是背井离乡的意思吗?这不我来深圳一个多月,连工作还没有着落。要不是夏师傅收留,现在估计还睡马路和公园呢。不过不怕告诉你,深圳现在的气候,睡马路和公园也挺舒服的,尤其是下朦朦细雨的时候,一觉醒来,浑身滋润,就像一句诗说的,天街小雨润如酥……” 周安涌不耐烦地打断江离的话:“说点儿有用的,江离,夏正怎么是骗子了?” “等等,先别急,我刚自我介绍了,现在轮到你们了,先从你开始……”江离再次拍了拍何潮的肩膀,“像北方人,普通话也很纯正,北京人?” 何潮很喜欢江离自来熟大大咧咧的性格,先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又介绍了周安涌,才又捡起了刚才的话题:“你和夏师傅也认识,还住在他的房子里,怎么还说他是骗子?” 从江离一身随意的穿着和刚睡醒的样子可以判断他没有工作,以及他的打了绷带的眼镜和开了口子的拖鞋可以看出,他现在一穷二白,绝对没钱了。 何潮虽然也不富有,但对江离一见如故,都是前来深圳闯荡的学子,他大手一挥:“今天我请客。” “谢了,何哥,咱帝都来的就是不一样,大气。”江离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不过有夏师傅在,肯定不用何哥破费了,是不是夏师傅?” “是,是,我请,我请。”夏正冲何潮连连点头,又悄悄瞪了江离一眼,“江离,你的工作有着落了吗?” 肠粉上来了,江离也没推让,埋头就吃:“不好意思,我刚起床,饿坏了……夏师傅你是不是想赶我走呀?你的房间好歹一室一厅,客厅闲着也是闲着,非要让我流落街头你才甘心?你还有没有良心?何况我们还算半个老乡,江湖,江湖懂不懂?” “江湖什么?什么半个老乡?我是湖南人,你是江西人。”夏正斜了江离一眼,没好气地笑了,“少套近乎,再给你免费住一个月。” 何潮却是听明白了江离的所指,笑道:“唐宋时期,江西和湖北一带高僧很多,当时许多人想要求师学佛,不是到江西就是到湖北,久而久之就有了跑江湖一说。实际上,作家一词也是来源于佛教的禅宗,原本是指坐禅有成就的人。文人拿走了作家,武人拿走了江湖。” “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还是不对,我是湖南人。”夏正朝何潮坚起了大拇指,“果然有才,今天这顿饭没有白请。” 何潮的一番话顿时让江离刮目相看:“厉害,第一次听到这么通透的解释,何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等我以后发达了,肯定会提携你。” “噗……”夏正笑喷了,忙不好意思地拿纸擦了擦嘴巴,“江离,我觉得你最适合的工作是开出租,要不我再买一辆车你来开?就凭你的能说会道,客人肯定满意。” 从二人的交谈中何潮得知,江离来深圳一个多月了,投递了几份简历,一直没有回音。他钱花光后,睡过马路和公园,在身上只有1块钱连一顿饭都不够的时候,所幸遇到了夏正。夏正可怜江离,出于好心带他来大望村,让他住在了自己的出租屋里。 大望村是有名的的土村,100多条巷、700多栋楼房里租住着1000多名出租车司机,90%的出租车司机来自湖南。由于都是房东自建的楼房,没有统一的规划,楼房和楼房之间的间距极窄,甚至可以握手,故称握手楼。 其实不只大望村,还有福田区的皇岗村,再到石厦村、华南村,都居住着众多的湖南出租车司机,总数在3000人以上。湖南是深圳人口输入大省。 夏正租住的是一个月租金500多元的一室一厅,一个人住也足够了,但多了江离之后,就稍嫌拥挤了。主要也是江离比较随意,东西到处乱扔不说,还不太注意个人卫生,他一个堂堂的复旦大学毕业的大学生,每天邋遢的形象还远不如初中毕业的出租车司机夏正夏师傅。 江离想在深圳找一份教学的工作,投递了几份简历,均石沉大海,气得他大骂深圳的学校有眼不识金镶玉,他如此优秀的人才还不聘用,难道还想上天? 不满归不满,江离内心的焦急却是一天胜过一天,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再没有下文的话,他就真的决定开出租车了。夏正承诺,一天最少能赚100块。 男人,谁也不想总是寄人篱下,都想自力更生,都想拥有一片自己的天空。 一开始周安涌对江离没太大兴趣,越听江离讲,越有兴致,最后他和何潮一样,对江离有相见恨晚之意,非要江离的联系方式。 江离摸了摸鼓鼓的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夏师傅的联系方式就是我的联系方式,以我现在的落魄,手机、bp机都和我无缘,能每天吃饱一顿饭就谢天谢地了。” 夏正见时间不早了,忙打断了江离的自怨自艾:“好了江离,我好不容易请两个高人吃一顿饭,现在该说正事了。是这样的,何哥、周哥,我经过这么多年的拼搏,现在也算小有积蓄,名下有三辆车,很快就能攒够第四辆车的钱了,但我现在面临着事业和爱情的重大选择……” 江离眉毛一挑,想说什么,却被夏正犀利的眼神制止了,他只好举起双手:“好,好,我闭嘴,你继续。我的话你不听,你想听听何哥和周哥的建议随你,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我明白,明白!你是觉得天天跟我在一起,就不认为我是一个正经八百的名牌大学生了?悲哀,身边无伟人,枕边无美女……” 夏正作势欲打,江离才又真的闭嘴不说了。 第十三章触动 “怎么说?”何潮大概猜到了夏正的苦恼是什么,他和周安涌为庄能飞所做的关于元希电子下一步发展方向的方案中,涉及到对深圳未来几大主要产业的设想,尽管他也知道他和周安涌刚来深圳,不但是外乡人,还是门外汉,但来深圳一个多月来,他还是觉得收获不小,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时代气息的冲击。 尤其是最近几天以来,为了做方案而深入到深圳的街头巷尾,自认有了一些心得。 夏正依次看了几人一眼,举起水杯又放下:“索性摊开了说,我不知道深圳下一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上时代,你看香港回归,金融危机,一系列的事情让人眼花缭乱。有人说深圳是改革开放的窗口,有人说深圳是制造业的天堂,还有人说深圳是金融之都,未来深圳到底是什么定位?” 何潮、周安涌和江离三人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出租车司机居然会说出如此有水平的一番话。就像北京的出租车司机张口闭口国际国家大事一样,深圳的出租车司机思索的是深圳的定位和发展,好跟上时代的脚步。 周安涌不说话,双手抱肩,眯起了眼睛,他不想和夏正讨论深圳的未来,是觉得夏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出租车司机,好好开车就行了。就像一个卖菜的菜贩子一样,不好好卖菜,难道还要上市还想吞并深圳的最大房地产公司万科?不是天方夜谭么? 江离抿着嘴,努力忍了半天没忍住:“夏师傅,夏哥,我不是插嘴,你别打我,我只是想提醒何哥一句。何哥,夏哥的想法很积极很向上,但要注意一点,你的建议一定要接地气,否则夏哥理解不了。可以理解嘛,他毕竟初中毕业……” 夏正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江离哈哈一笑,双手抱头求饶。 何潮却不笑,托着下巴:“明白你的意思了,夏师傅是想投资未来可以大幅升值的行业,对吧?” “对,对。”夏正顿时双眼放光,又恶狠狠地瞪了江离一眼,“还是何哥高明,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比你强多了。你说话云山雾罩,却东扯西扯,说了半天,天花乱坠,好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实际上一点儿屁用也没有。感觉你的学都上到天上了,没学到一点儿落地的知识。不落地的知识,有个毛用!” “你懂什么?江湖都不懂的人,和你说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江离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夏正反倒笑了:“又说的是什么鸟语,一边去……” 何潮暗笑,江离是学问出众,而《道德经》也确实只是照顾到了上等根基的人,并不指望中下等根基的人可以理解。只是江离犯了一个错误,和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才是处世之道。和初出校门的大学生不谈现金收益谈股份,和卖菜的聊上市,和想用闲钱投资实业的出租车司机聊形而上,的确是不合时宜。 何潮理了理思路:“我不建议你继续投资出租车了,可以选择买一套房子,或是投资股市,买制造业或是房地产的股票……” “为什么?”夏正喝了一口水,一脸的期待,他表面上故作镇静,其实内心已经激动得快要按捺不住了,他咨询了不下几十人,从来没有一人张口说出和何潮一样的话,最主要的是,何潮的话完全切合他的心意,是他很想投资的方向。 江离也说过类似的观点,但江离一说就会说成行业的未来和趋势,说什么深圳的房地产业现在是香港模式,未来也许会是新加坡模式,他根本听不明白江离想要表达什么。江离还说深圳正在淘汰低端制造业,向高端制造业进军,会有一个转型的过程,转型的过程可能会漫长而痛苦,也可能会失败……可是他只是一个出租车司机,他他妈的只想多赚一些钱可以娶老婆生孩子养老,才不去管什么转型和模式。 “原因很简单,既然我很看好深圳的未来,那么深圳的人口会越来越多,人口增加带来的直接需求就是房子。”何潮在北方城市待得比较久,来到深圳后发现了深圳的地形和北方平原大不相同,山多水多,山水相连固然会对城市的绿化和清洁带来好处,但也会挤占大量的空地,让深圳有限的面积之中的实用面积更少,从而导致用地紧张。 深圳从1980年建市之时的30多万常住人口到1997年时,已经突破了500万人口的大关,17年间增加了十多倍,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还会持续高速增长下去。 “土地是不可再生资源,深圳的用地面积比例比起北京、上海、广州都有所不如,因为山太多,有时区和区之间像是两个城市一样遥远,所以深圳的房价会一直涨下去。”何潮回身看了看门外的握手楼,楼和楼之间的间距真的可以推开窗户握手,不由笑了,“你看城中村的村民多有头脑,现在盖楼就开始不放过一寸土地了……” “好,买楼,明天就买。”夏正其实早就想买房子了,只是很想听到一个他认为的有识之士对他的想法的赞成,何潮如此一说,他顿时喜出望外,坚定了买房的决心,“谢谢何哥,虽然我比你大,叫你一声何哥是尊称。我还想多问一句,买房之后再投资什么比较好?” “喂,老夏,你不要贪心不足蛇吞象,你有多少钱?一平米五六千,一套房子少说五六十万,你有这么多钱?”江离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每天小气得只花几块钱吃饭,牙刷都快没毛了也不换新的,还让我穿你的旧拖鞋,你……” “钱是赚来的,有钱人是省出来的。”夏正巴嗒几下嘴巴,起身付账,“今天收获不小,我决定只收你们半天的包车费用,条件是,你们得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有问题我好随时向你们请教。” “我有个想法,我有个天才的想法……”快要上车的时候,江离又突然冒了出来,拍着车窗大喊,何潮只好摇下车窗,“何哥、周哥,不如你们一起辞职创业,我加入你们,我们三个人联手,肯定可以天下无敌。” 激情和热血都化成了光芒在江离的眼神中闪亮,只可惜他厚厚的眼镜片遮挡了他的向往。周安涌不耐烦挥了挥手,他对江离的好感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觉得江离太不切实际,好高骛远不说,还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是什么。并且……很虚荣! 在最一无所有的时候如果放不下虚荣,最终将会一事无成。虚荣是最没有价值的自我认识,非但不会对成长带来提升,反而会扼杀许多机会。 定位很重要,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知道自己的价值有多少,并且调整好心态,在别人不够重视和尊重你时,不必气愤也不必急于反击,等你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和影响力时,你才会发现重视和尊重并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自己本来拥有的。 回到元希电子的办公室,何潮和周安涌立刻埋头整理最近一段时间的收获。二人原本以为三天就可以出来方案,但真正沉下心来深入了解了深圳之后才发现,他们之前对深圳的分析只是流于表面,得出的结论是纸上谈兵。 尤其是今天和夏正的一番来往,让他们深刻地意识到深圳和其他城市的不同之处在于,即使是一个出租车司机也怀揣梦想,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愿意和深圳一起成长。这是极其难能可贵的精神,而出租车司机看似卑微,他们却是一个城市的名片和窗口,起着疏通城市交通宣传城市形象的巨大功能。 何潮反正是大受触动,至于周安涌怎么想,他就无暇顾及了,他花费了整整一天时间,将几天来的心得体会以及对元希电子未来的发展方向形成了一个方案。 一抬头,见周安涌正在窗前静思,桌上还有几个烟头。何潮知道周安涌虽然抽烟,但烟瘾不大,一般思考事情或是遇到难题时,他会抽得凶一些。 “方案做好了?”何潮走过去,拍了拍周安涌的肩膀,“成败在此一举,谁的方案赢得了庄总的认可,谁就是副总了。” “副总?”周安涌不屑地冷笑一声,“何潮,你太天真了,你真以为庄能飞抛出一个副总的位置诱惑我们,到时真的会从我们二人之中挑选一个当他的副总?别开玩笑了,我们是有学历,可是没有阅历没有经验,他才不会傻到任命我们当副总,他只不过是拿副总当幌子骗取我们的智慧成果罢了。” 其实何潮也不是傻,也猜到了庄能飞借机窃取他们的智慧成果之意,不过他的想法和周安涌却不一样,智慧成果能够转化为生产力的才有用,不能转化的只是空中楼阁。现在他和周安涌都没有转化的能力和实力,与其空想,还不如让庄能飞去落地去实施。 如果庄能飞真有实力的话。 第十四章真实想法 当然,也是自己的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还可以借机试探他们和庄能飞的理念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忽然想到了什么,何潮心中一跳,他和周安涌虽然朝夕相处,但周安涌并没有透露他的方案思路是什么,也可以理解,就算周安涌对庄能飞的真实用意持怀疑态度,他也想认真做好方案,不想输给他。只是让他担心的是,周安涌别在里面掺杂私货就好。 “你的方案是真心出于为元希电子的发展考虑还是……”何潮含蓄一问。 周安涌不动声色地笑了:“我只是真实地说出我对深圳未来发展的看法,并不关心元希电子的死活……” 何潮注意到了周安涌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色,猜到了周安涌的真实心思,也笑了:“如果你留在元希电子是想搞垮庄能飞,我劝你还是打消了心思,别白费力气了,庄能飞的公司虽然不大,好歹也两三百人,管理结构也很完善,进货和销售渠道也很畅通,运转一直健康有序……” 周安涌却不和何潮争辩:“拭目以待,或者说,走着瞧。” 下午三点钟的样子,庄能飞迈着方步来到了何潮和周安涌的办公室。 “晚上有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来公司谈业务,饭局你们作陪一下。”庄能飞皱了皱眉头,“最近环境不太好,金融危机愈演愈烈,上游的供货商持续提价,下游的客户又不肯接受涨价,利润大不如以前了。” 何潮还没接话,周安涌冷不防笑了一声:“庄总的苦恼是因为以前赚钱太容易了,和你比起来,最早的一批下海的商人是不是都得自杀了?所有没有技术含量的生意,低价买进高价卖出,都不具备不可替代性,被人替代或是自己倒闭,只是迟早的事情。” 庄能飞不说话,眯着眼睛看了周安涌一会儿,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安涌,你是不是喜欢郑小溪?” 突然出现的拐弯打了周安涌一个措手不及,周安涌顿时涨红了脸:“我、我、我没有。” “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过错?”庄能飞哈哈一笑,点了点头,“有眼光,了不起,我很佩服你,安涌。郑小溪的爸爸是杨梅下村的村长,你不要小瞧她只是一个冷饮店的店员,她家里有好多地,马上就要拆迁了,拆迁后征用她家的地,会分她家好几栋楼,到时比我都有钱,少说也是一亿身家。她还是独生女,你要是娶了她,你一辈子不用奋斗也不愁吃喝了……” 杨梅下村因有众多杨梅树而得名,是一个关口,向外是关外,向内是关内。再早之前,杨梅下村非常贫穷,山多地少,后来深圳成立特区之后,在特区和香港之间拉起了一道铁丝网,一侧是香港,一侧是杨梅下村。而由于历史问题,一些村民的田地在铁丝网的香港一侧,需要越网劳动。 由此就催生了商机,越网劳动的村民就可以借机走私香港货物,转手一卖,倒也赚了不少,慢慢就富裕了。 一开始村民都羡慕有田地在铁丝网另一侧的村民,谁能想到,深圳的发展速度远超人们想象,近年来随着简单的来料加工业逐渐失去市场,制造业慢慢兴起,杨梅下村的在铁丝网之内的土地被陆续征用,得到了土地补偿款的村民迅速致富,开发了房地产及租赁业。人们戏称,征地和拆迁前一天还是光脚村民,第二天洗脚上岸,摇身一变成了股东和富翁,身份的巨大转变一时让不少村民无所适从。许多村民调侃,不知道怎么就富了。 何潮对杨梅下村的历史多少有几分了解,毕竟元希电子所在地就是杨梅下村的土地。但郑小溪的身份还是第一次知道,尽管他也算和郑小溪认识一段时间了。 忽然又想起几天前周安涌失恋的晚上,他一个人去冷饮店待到深夜的事情,再看周安涌因过于激动而涨红的脸,不由明白了几分什么。 周安涌的脸色由红变青:“庄总,请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我不像一些人,为了金钱就出卖自己的感情。” “笑话!”庄能飞轻笑一声,笑声中有轻蔑和不屑,“照你这么说,有钱人就没有爱情了?只有穷人才会觉得谁都会为了金钱而牺牲爱情一样,实话告诉你,在有钱人的价值观里,爱情和金钱就像手掌的前后面,密不可分。没有金钱,就保证不了爱情的幸福。没有爱情,就让金钱变得没有意义。” 走到门口,庄能飞忽然又停了下来:“如果周安涌真没有喜欢郑小溪,何潮,你可以多和小溪接触,小溪我还算了解,长得也不错,性格也好,潮汕人家的女儿,温柔贤惠顾家,除了学历不高之外,挑不出什么毛病。” 庄能飞乐呵呵地走了,留下何潮和周安涌面面相觑,过了好大一会儿,周安涌才咳嗽一声笑出声来:“庄总的手法也太拙劣了,居然想用一个女孩挑拨离间我们的兄弟感情!他打错算盘了。小溪是个好姑娘,你要是喜欢,你上,我绝对没意见。” 何潮看出了周安涌眼中的心虚和躲闪,暗暗一笑:“安涌,你和我说实话,你对小溪突然兴趣大增,是不是在知道了她是村长的女儿并且要得到一笔拆迁补偿款后?” 周安涌愣了愣,迅速跑到门口朝外面张望一番,关上了门:“也是,也不是。小溪人确实不错,她对大学生有天然的好感,就喜欢读书多的人。接触多了,我能看出她对我有好感,失恋的那天晚上,我去买烟,她看出了我心情不好,就问我怎么了,我说了辛有风的事情,她安慰我说不要紧,潮汕女孩和客家女孩都很顾家也会持家,是出名的贤妻良母……” “然后你就顺水推舟调戏了小溪,小溪没有拒绝,你就和她成了好事?”何潮挤眉弄眼。 “滚你的,我又不是牲口,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去推倒人家?再说你要动脑子想一想,小溪既然是村长的女儿,又是当地人,肯定有势力,上床容易下床难,要负责的,知道不?”周安涌摸了摸鼻子,嘿嘿地笑了,“不瞒你说,我现在还没有放下辛有风,就像你还没有放下艾木一样。现在的女孩怎么比男人还绝情?说分就分,毫不留恋,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你也许没有放下辛有风,因为你们还可以不时见面,我已经完全放下艾木了,毕竟隔了一个太平洋,她在地球的另一面,就算还没有分手,在空间和时间面前,早晚也得分手。现在我理解艾木的选择了,长痛不如短痛。”何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又自嘲地笑了,“行了,你也别放不下辛有风了,你之所以败给庄能飞,一是败给了金钱,二是败给了阅历,金钱和阅历从哪里来?从成功的事业中来。” 周安涌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想不想听听我的真实想法?” “你不主动说,我才懒得问,因为我知道,你没人去说。”何潮一副稳坐钓鱼台的从容,得意地一笑,“我还以为你能憋多久,原来还不到一周的耐心。” “滚你的,我是想等我完全理清了思路才和你商量,怎么在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呢?”周安涌佯怒,随即又神秘地笑了,“我们的方案都不署名,因为我怕庄能飞对我有成见,你同意不?” 何潮也没多想,直接就点头了。 “我们才来深圳一个多月,之前的人脉全部借助辛有风的关系,现在不能用了,所以得靠我们自己开拓了。我们不能让自己的未来掌控在庄能飞手中,庄能飞因为辛有风的关系,随时可能会开除我们,就算勉强留我们在元希电子,我不相信他会大度着一直重用我们。”周安涌积攒的情绪一股儿脑的宣泄而出,虽然他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但正如何潮所说,他没人商量,也只相信何潮一人。 “我梳理了一下我们的人脉,包括郑小溪在内,还是少得可怜,可怜到了连江离和夏正都得算上的地步。”周安涌一脸沉重,“夏正和江离只能算是认识的人,还算不上人脉,但郑小溪可以算是!” 何潮就知道周安涌不一个甘心安于现状之人,当然,他也是,只不过他还没有完全想好出路在哪里,莫非周安涌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 “你真想入赘郑小溪家?” “少奋斗一辈子,谁听了不动心?”周安涌吐了吐舌头,又哈哈笑了,“不过我还是想自己奋斗一番,才对得起自己的青春不是?郑小溪很难得的是没有娇纵之气,很朴实很善良,她一直想做什么事情,却不知道能做什么,所以才守着一个冷饮店,是不想自己年纪轻轻就当包租婆,靠收房租为生。那天晚上我和她聊了许多,她说她会说服她的爸爸郑大河和我们谈谈,她希望她可以和我们一起创业。” 第十五章难题 “创业?”来到深圳之后,听到了最多的词语就是创业,何潮不是没有产生过创业的念头,但到底去做什么,他还没有方向,“是做房地产还是电子制造业?要不我们研制手机算了,研制成功后,我们人手一部,就再也不用上愁买不起手机了,品牌我都想好了,就叫潮涌……” “滚你的,和你说正事,你倒调侃我。”周安涌将手中的圆珠笔扔向了何潮,“看到没有,我们所用的一切,大到汽车、空调,小到打印机甚至是圆珠笔,都是进口的质量好,为什么?说明我们的制造业还很薄弱,而深圳未来的发展方向肯定要成为制造业之都,所以我的初步想法是,从制造业入手。” “制造业是一个很宽泛的说法,家电制造是制造业,汽车制造也是制造业,电子制造还是,你想制造什么?”何潮部分同意周安涌的观点,他也看好深圳是未来的制造业之都的趋势。 “当然是电子制造业了,从bp机到大哥大,再到摩托罗拉、爱立信、nec各个品牌的手机,未来面向个人的终端电子产品肯定大有市场。”周安涌越说越激动,“我仔细分析了我们的优势和不足,优势是年轻、接受新鲜事物快、接受过高等教育,有海外资源……对,你别瞪我,我说的就是艾木,对了,还有江阔,你记得和江阔保持联系,她可是财神爷。不足是一没资金二没资源三没技术,但只要敢干肯干,以上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资金和资源,郑小溪可以帮忙解决,技术问题,可以让艾木帮忙引进。至于销售渠道,可以拉走元希电子的客户……怎么样,完美不?” 和何潮之前设想得差不多,周安涌留下来必然是有所图,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是他的个性,以元希电子为支点,一步步打开自己的人脉和渠道,等时机成熟时,转身离去,也是他当时决定留在元希电子的出发点。 “完美是完美,只是所有环节中,不管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都会前功尽弃。”何潮有意泼泼冷水,毕竟创业不是脑袋一热就能成功的事情,他故意将军,“我还以为你以元希电子为支点,等时机成熟时再跳槽到中作,陈泽是不是办事不牢靠?” 当时周安涌说同学陈泽可以介绍他们进入中作时,神情就有几分不自信,何潮了解中作的招聘机制,军人出身的中作创始人宁劲对人才引进要求非常严格,即便陈泽在中作有职务在身,他引荐的人,也要经过一系列的考试流程,并非是一句话的事情。 “陈泽……”周安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提了,不靠谱,还得靠自己。不怕,哪怕就算前功尽弃,至少也要努力过了才知道行不行,对不?如果创业之时只想着每一个环节的艰难,就不用创业了,安稳地在元希电子混饭吃不就好了?” “对了,晚上的饭局我就不去了,我再和小溪去聊聊,你就说我感冒了,不舒服。”周安涌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你帮我把方案交给庄能飞,我先走了。” “别,方案我可以替你交,晚上的饭局最好还是参加一下。”何潮猜到了周安涌担心的是什么,笑了,“你不能总躲着辛有风,移情别恋的人又不是你,你更应该理直气壮地和她见面。” 周安涌撇了撇嘴:“谁躲她了?我是懒得应酬……”又一想,“好吧,我尽量赶回来,别让庄能飞看轻了我。” 何潮摇了摇头,也许在周安涌的潜意识里,郑小溪并不仅仅是一个潜在的合作伙伴,更是一个感情转移的寄托对象。 周安涌走后,何潮拿起方案来到了202室,将两份没有署名的方案交给了庄能飞。庄能飞正在打电话,脸色十分凝重:“为什么会出现质量问题?你身为质检总监,要负全部责任!你不用解释,如果解释可以弥补损失,世界上就没有破产倒闭的企业了!不,你也不用道歉,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想方设法弥补公司的损失,要么公司起诉你,十年八年的刑期是跑不了的……你不要问我怎么办,你做的错事,你自己承担!” 他示意何潮将方案放在桌子上。 何潮没说话,轻轻放下方案,转身出门,又听到庄能飞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到了耳朵之中。 “不要以为我资金链断了,没有!告诉你没有!我不但有来自香港的投资人想要投资,还有多年的朋友曹启伦要和我联手,不要以为我庄能飞好欺负!” 莫非庄能飞遭遇了资金危机?何潮心中闪过一丝疑问和不安。 晚饭的地点依然是在上次的食堂包间。 元希电子的食堂一共有三个包间,但基本上只有一个包间常用,其他两个包间常年关闭。庄能飞的习惯是,熟识的人会在食堂包间请客,不熟的尊贵客人,会到利宝阁或是北海渔村。越到高档地方请客,反倒越是见外。 何潮准时到了包间,推开包间房门的一瞬间,一眼就见到了一张如花的笑容,眉毛弯弯、眼睛明亮、牙齿整齐而洁白,嘴唇抿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正是江阔。 江阔一脸惊喜:“何潮,我们又见面了,好开心。” 何潮冲江阔点了点头,其他人还没到,房间中只有他和江阔二人,他坐在江阔旁边的位置上:“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对了,你是真打算投资元希电子了?” 联想到不久前听到的庄能飞的电话内容,加上江阔投资人的身份短短时间内第二次出现在元希电子,何潮不难推断出元希电子面临着资金链断裂的危机。 显然是受到了金融危机的冲击。 江阔喝了一口茶,嫣然一笑:“你和我除了工作,就没有别的事情好聊了吗?” 何潮一愣:“谈天说地谈情说爱都可以,但场合好象不对,而且时间也不允许。” “谈情说爱?”江阔脸一红,娇羞一笑,“你不会想说你喜欢我吧?” “我……”何潮被江阔的大胆直接呛了一下。 和第一次见面时不同,穿了牛仔裤和白t恤的江阔,更显青春气息逼人,腿长腰细,白皙而修长的脖子近乎完美,系了一个细细的银色项链,下面有一个银色的水滴型吊坠。而随意在腰间一系的白色t恤下面,露出了一圈细嫩的腰肉。 何潮忙收回目光,心中一荡,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男人喜欢一切美的事物,包括美女。”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真没出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江阔白了何潮一眼,又噗哧乐了,“上次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听你说起你前女友的故事,来,讲讲你和她的往事。” 何潮被逗乐了:“无可奉告。”又斜着眼睛大胆地看向江阔,“怎么着,你关心我和艾木的故事,是不是喜欢我?喜欢一个人才会对他的过去感兴趣。” “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闲得无聊。”江阔摆弄了几下自己手指,“不说就算。” 江阔说闭嘴就闭嘴,不再多说一句话,空气一时有几分凝固,气氛稍显尴尬,好吧,既然身为男人就应该大度一些,何潮主动打破了沉默:“要不你先说说你和前男友的故事……”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和女孩讨价还价最让男人有失身份有损风范,他正要圆场解释一下,江阔却轻声一笑,大方地说道:“好呀,你想听,我就说说也无妨。我和他是大学同学,很老套但很流行的日久生情的套路,在现实生活中却又处处适用。后来哥哥反对我和他在一起,因为他出身一般,哥哥觉得他配不上我。我让他和哥哥单独谈谈,他却没有勇气面对哥哥,我就提出了分手。一个没有勇气面对挑战的人,永远不会有成功的机会。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该你了。” “这么简单?”何潮眨了眨眼睛,不是他不相信江阔,而是觉得江阔如此沉静淡然,像是经历了许多世事一样,没想到她感情经历这么苍白,就笑了笑,“你也有点过于挑剔了,他一个学生怎么有勇气面对一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哥肯定是一个成功人士。” “你不也刚出校门,面对庄能飞时从容镇静,从不怯场,比他强了太多。”江阔眉毛一挑,狡黠地笑了,“我相信你和艾木分手时,没有纠缠不休,转身离去,后会无期。” 何潮见江阔既不肯定又不否认她哥哥的身份,也不再问:“你就这么认为我无情无义?” “不是无情无义,而是当断则断。” “你的前男友还一直纠缠你?”从江阔的语气中何潮大概猜到了什么,他并没有因为江阔对他的认可而沾沾自喜,和艾木分手,心里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嗯。”江阔神色黯然,点了点头,叹息一声,“真的很没出息,不敢面对我哥,总是逼我,让我去说服我哥。连这么一个小小的难题都不去迎战,不敢自己解决,在以后我还能指望他什么?” 第十六章美女投资人江阔 何潮心中微起波澜,想起了艾木和辛有风。艾木离开他是因为要去美国,辛有风放弃周安涌是因为庄能飞更帅更有实力,江阔和前男友分手是认为他太软弱而不够坚强,难道纯真的爱情只存在于校园之内,现在的女孩都这么现实吗? 又一想,也不能怪江阔现实,谁又不是在薄情的世界里努力而深情地活着?但活着要有勇气,要有毅力,而不是事事依靠别人。 门一响,庄能飞推门进来了,身后跟着辛有风和一个身材高大、面孔方正、皮肤黝黑的男人,他穿了一件粉色polo衫,下身是笔直的西裤,脚上是锃亮的皮鞋,光可照人。 相比之下,同样穿了蓝色polo衫的庄能飞虽然头发也是一丝不乱,但严谨和周正就有所不如了。再注意到他手中紧握的平板圆角手机,何潮就对来人有了一个初步的直观印象——庄能飞是外在圆润而内在严谨,而他则正好相反,是外在严谨而内在圆润。 庄能飞目光一扫,微微一愣:“安涌没在?” “他晚些来。”何潮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18:30分了,估计周安涌也差不多该到了,他相信周安涌会回来参加今晚的宴会。 庄能飞没有多想,介绍了来人:“介绍一下,曹启伦曹老板,是我多年的朋友,深圳电子制造业的开拓者和龙头老大,也是我来深圳的领路人……” 曹启伦哈哈一笑,自顾自地在主位坐下,顺手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反客为主:“来,都坐,都坐。能飞,你坐我左边,有风,你坐能飞旁边,这位美女是谁?” 江阔主动自我介绍:“曹总好,我叫江阔,来自香港,是投资人。” “江阔?名字挺大气,来,坐我右边。”曹启伦笑眯眯的样子像是人畜无害,不过打量江阔时的眼色却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内容。 江阔摆了摆手,淡然一笑:“不用了,我还是坐在何潮身边好了,太重要的位置,我可不敢坐。” 不知为何,曹启伦就想让江阔坐在身边,他不依不饶:“怎么,江小姐是不愿意和我坐在一起了?是怕降低了你的身份,还是觉得我对你有意思,怕我对你动手动脚?” 江阔脸色一沉:“曹总,我和你初次见面,你不要强人所难!” 曹启伦嘿嘿一笑,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我知道你想投资能飞的元希电子,元希电子现在暂时是出现了资金链断裂的问题,但缺口不大,也就一两千万,我抬抬手就可以帮他度过难关。所以,你能不能投资成功能飞的元希电子,全看我的心情。” 顿了一顿,曹启伦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元希电子接下来的转型方案我已经看到了,很振奋,很有前景,保守估计,在未来两三年内会提升三五倍的产值,也就是说,你现在投资了元希电子,两三年后退出,会有三到五倍的收益……江小姐,可以坐在我身边了吗?” 何潮不动声色,心中微有怒火,曹启伦见色起义,上来就抛出诱饵来诱惑江阔,摆明了就是要让江阔服软。言外之意很明白,如果江阔不顺从他的意思,江阔就没有机会投资元希电子! 庄能飞不说话,低头把玩手中的水杯,辛有风眼睛转来转去,悄然向曹启伦使了一个眼神。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何潮多少明白了几分,曹启伦如此逼迫江阔,多半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大戏。 要的就是考验江阔的承受能力,借机试探江阔的底线。 江阔脸上的愠怒之色一闪而过,她轻轻抿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第一,请不要叫我江小姐,叫我江阔就可以,我不喜欢江小姐的称呼。第二,我的投资理念是,一是不熟不投,二是只投人不投项目,三是帮忙不添乱。就算两三年后有十几倍的收益,但不是合适的人,我也不会投。第三,我觉得曹总刚才的话对庄老板来说不是帮忙,是添乱。” 一番话说得曹启伦和庄能飞面面相觑,二人愣了半晌,忽然同时大笑。 曹启伦一拍桌子:“江妹妹了得,话说得滴水不漏,而且不卑不亢。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话一说完,他倒了一大杯白酒,足有三两,一口喝干,“怎么样,有没有诚意?” 江阔却不为所动,看也没有多看曹启伦一眼,淡淡地对庄能飞说道:“庄老板,今天的局,看来你不是主角了?” 庄能飞忙站了起来:“得罪,失礼,江总包涵。我和启伦没有恶意,就是开个玩笑。” 江阔缓缓站了起来,起身就走:“对不起,我不接受没有意义的玩笑。我们之间的交情,至此为止!” 庄能飞和曹启伦二人对视一眼,都十分愕然江阔如此强烈的反应,二人想劝江阔留下,江阔却执意要走,无奈之下,辛有风只好求助何潮,她拉住何潮的胳膊:“何哥,你快帮忙说句话,快劝她留下。” 江阔却不等何潮开口,直接堵住了他的嘴:“你别劝我,谁劝我我和谁一刀两断。” 何潮呵呵一笑,帮江阔拎起了包:“我没要劝你留下,我是送你出去。” 在几人不解加震惊的目光中,何潮绅士地帮江阔打开房门,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夜色正好,虽依然热浪滚滚,站在院中的榕树下,却有一丝丝的清凉。 “真气人。”江阔停下了脚步,生气地踢着一根气根,“曹启伦真粗俗,真没水平。要是他们有你一半的礼貌,我也不会真的要走。” 何潮一开始还猜不透江阔到底是真生气还是有意扳回一局,现在明白了几分,一片树叶吹落,飘在了江阔的头上,他轻轻拿下树叶,却并不扔掉:“你还不够了解我,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比他们还没水平。” “不可能?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江阔被何潮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一脸好奇,“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别人没信心?” “人是会变的,形势比人强……”何潮故作叹息,“比如现在,我在元希电子收入虽然不高,但也算有一个安身之地。万一庄能飞辞退了我,只要我失业的时间超过一个月,我就会流落街头,餐风露宿不说,说不定饥寒交迫之下,还会铤而走险,抢劫、偷盗都有可能,最后被抓进了局子……” “扯太远了,别说了。”江阔被何潮惟妙惟肖的表演逗乐了,“你是真心想劝我回去还是?” “当然是要回去了,作为投资人,如果你不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后怎么面对更厉害的对手?”何潮模仿江阔说及前男友时的口气,“连这么一个小小的难题都不去迎战,不敢自己解决,在以后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江阔噗哧一声乐了:“少学我说话,讨厌。可是我现在回去,不是太没面子了?” “台阶我已经替你找好了……”何潮嘿嘿一笑,举了举江阔的包,“你真的想投资元希电子?” “什么台阶?”江阔想抢回自己的包。 “先回答我的问题。”何潮将包藏到了身后。 “实话实说,确实想。我很看好元希电子的未来,庄能飞是个有格局的生意人,如果能助他一臂之力,他可以成长为一个有远见的商人。电子行业刚刚起步,未来前景非常广阔。” “为什么这么说?”何潮想听听江阔的真实想法,如此时机岂能错过。他也清楚江阔来自香港,香港是国际大都会,对未来的走向和风向的把控,会更敏锐更准确,更何况江阔所站的位置也比他高了许多,登高望远,肯定比他的看法更有前瞻性。 “庄能飞的性格很好,简单、直接、大气,初步具备了做大事的潜质。电子行业虽然在国内刚刚起步,但未来一定会是一个需求特别旺盛的行业。从bp机问世之后,价格高不可攀,到现在降了30%到50%还多,还有大哥大刚出来时,跟个砖头一样,现在是掌中宝,可见科技的飞速发展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且由于规模化生产的原因,成本也在持续下降中,早晚有一天,手机和bp机会成为每一个人都可以买得起的产品。” 江阔越说越投入,在昏暗的灯光下,眼中有亮光在闪动。何潮心中一动,真是一个因美丽而认真因认真而知性的女孩,她身上闪耀的光芒不是她的出身,而是她全身心投入时的气场以及魅力。 “庄能飞并不满足于只当一个最底端的来料加工和销售商,他想成为生态链中的一环——不明白生态链的概念?别急,等下我再解释——想成为行业的引领者而不是追随者,我接触过不少深圳的电子加工厂,还没有一人有庄能飞的胸怀和格局,当然,还有他高瞻远瞩的眼光。综合下来,人品不错,又有格局和眼光,从事的还是大有前景的行业,不投他投谁?” 第十七章曹启伦其人 何潮点了点头,没说话,他在为庄能飞所做的方案里,也提到了未来飞速发展的行业中,肯定有电子制造业的重要位置,虽然他并没有明确指出元希电子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发展之路,但思路已经很清晰了,就是必须走自主开发之路,不能永远做发达国家的垃圾回收站以及下游组装厂。 “该你了,台阶在哪里?”江阔趁何潮走神,一把抢走了自己的包,“以后不许再帮我拎包,我没那么娇气,而且你和关系也没那么近……” “得令。”何潮嘻嘻一笑,还有模有样地敬了一个礼,“台阶就在房间里面。” 房间里,庄能飞和曹启伦、辛有风相对而坐。 “何潮能追回江阔吗?”曹启伦微微皱眉,他对何潮的观感一般,不相信何潮的能力,“刚才的戏演过了?我觉得还好,恰到好处,江阔也太有个性了,千金小姐的脾气不改,以后很难在国内立足。国内不是香港,香港看重利益,国内在利益之外,还讲究人情。” “毕竟还年轻嘛,年轻需要成长,成长需要代价。”庄能飞自嘲地摇头笑了笑,“想当年我刚入社会的时候,比她还愤世嫉俗,后来不也被磨平了棱角?启伦,你发现没有,自始至终,何潮都稳坐不动,他既没有周安涌的冲动,又没有江阔的个性,像是早被磨平棱角的中年人,可是他才大学毕业,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曹启伦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明何潮少年老成?还是说明他城府很深?” “都不是,说明何潮性格沉稳,做事三思而后定。”庄能飞哈哈地笑了,“我倒觉得他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曹启伦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他和我比不了,给他100年他也赶不上我。说实话,我看不上他,总觉得他处处让人不舒服。” 辛有风对何潮印象一向很好,正要开口替何潮说几句,门一响,周安涌进来了。 周安涌只扫了一眼就愣在了门口:“何潮人呢?” 庄能飞想解释一番,何潮的声音却在周安涌身后响起:“在呢,刚才和江阔出去接你,没想到你倒先到了。” 何潮的身后跟着江阔。 一见江阔回来,庄能飞和曹启伦忙起身迎接。江阔却依然脸色阴沉,径直来到座位上,拿起何潮有意留下的手机,转身要走:“我只是回来取一下手机。” 曹启伦和庄能飞此时才注意到江阔的手机遗留在了桌子上,又见何潮一脸得意的笑意,就知道是何潮有意为之,二人惊讶何潮的细心之余,忙纷纷劝说江阔留下,江阔见好就收,顺水推舟,坐回了原位。 周安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到大概。他看到了曹启伦右边的空位,当仁不让地坐了过去:“我坐曹总身边,多和曹总喝几酒,曹总没意见吧?” 曹启伦对周安涌印象挺好,周安涌主动坐过来,正好让他有台阶可下,连忙欢迎。 和上次完全不同的是,周安涌一反常态,并不因为辛有风的在场而尴尬,反倒放得很开,不但和曹启伦谈笑风生,还主动敬了庄能飞和辛有风几杯,让庄能飞暗暗称奇,不知道周安涌为何会有如此变化。 何潮却是心里有数,莫非周安涌和郑小溪达成了什么共识?他一边频频和曹启伦和庄能飞碰杯,一边和江阔聊得开心。 虽然不只一次听庄能飞提起过曹启伦,但曹启伦到底何许人也,何潮还是不太清楚,江阔却对曹启伦了解不少。曹启伦,广西人,师范大学毕业后,在广西柳州任教,后辞职下海,先在广州经营数码电器,来到深圳后,涉足了电子制造业,创立了启伦科技,以生产电脑机箱、鼠标为主,兼顾bp机的零配件。 启伦科技年产值在两个亿左右,利润超5000万,可以说,曹启伦是深圳业内有名的风云人物,人称曹老三,意思是说启伦科技是仅次于中作和国盛的深圳第三大科技公司。 当然,深圳科技公司众多,年产值十几亿的也比比皆是,启伦科技无论如何也排名不到第三,之所以一直被人称之为业内前三,是因为启伦科技的创新和研发能力确实可以排名到业内前三。在其他科技公司都还在进行来料加工等低端的运营时,启伦科技就开始了产品储备和技术研发,不但在电脑主板的研发上有所突破,而且还成功地生产出来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程控交换机的一个关键零配件。 曹启伦是庄能飞进军电子行业的领路人。1992年海南房地产泡沫时,庄能飞侥幸没有全军覆没,带了一笔资金有意从海南前来深圳发展,还想继续从事老本行房地产的开发,但深圳不比海南。 海南房地产公司众多,地也多,所以才造成了总人数不过655.8万的海南岛上竟然出现了两万多家房地产公司。短短三年,房价增长超过4倍,600多栋“烂尾楼”、18834公顷闲置土地和800亿元积压资金,仅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的坏账就高达300亿元。开发商纷纷逃离或倒闭,不少银行的不良贷款率一度高达60%以上。 “天涯,海角,烂尾楼”一时间成为海南的三大景观。 深圳用地紧张,房地产的发展比海南健康有序,且已经形成了龙头效应,不但有站稳脚跟的万科,崭露头角的恒大和保利,还有正在焦头烂额的广信——广州国际信托投资公司。 广信在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以后,由于经营管理混乱,出现了严重的外债支付危机,疲态皆现,下滑严重,而万科正在逐渐剥离和房地产无关的领域,正在大做减法,专注于房地产专业发展道路。历史在1997年划出了一条令人深刻的分界线,广信的地产一哥之位,在1997年正式转交到了万科手中。 正是看到了深圳房地产发展的良性和规模化,庄能飞手中有限的资金和人脉想在深圳立足并且打开局面难如登天。正在此时,他认识了曹启伦,在曹启伦的开导和引领下,进军了电子行业。 何潮听完江阔对曹启伦的介绍,点了点头:“为什么曹启伦不收购庄能飞的元希电子呢?刚才他说抬抬手就能帮庄能飞度过难关,多半是随口一说,有意给你施加压力。” 何潮的分析正合江阔之意,她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在刚开始接触庄能飞时,我就问过他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他和曹启伦都是个性太强的人,不可能一起共事。” “借口。”何潮暗中打量了曹启伦和庄能飞一眼,二人有了五分酒意,正眉飞色舞聊个不停,周安涌也加入了二人的对话之中,辛有风却没怎么说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应该是曹启伦现在也是资金周转不灵,没有办法帮庄能飞过关,或者是,他压根不想帮助庄能飞……” 江阔抿着嘴唇眯着眼睛开心地笑了,尽管她也猜测何潮如此一说是为刚才曹启伦对她的不敬圆场,但内心还是无限欢喜,主动倒了一杯酒:“我一向相信你的观察力和推测,来,敬你一杯。” 何潮确实既有猜测曹启伦和庄能飞的真正关系之意,也有安慰江阔之心,见江阔倒满了一杯啤酒,不由愕然:“你不是不喝酒?” “一般情况下不喝酒,要是遇到了合适的人,也能小酌几杯。”江阔先一口喝干,“等下结束后,我还有事情问你,你先别走。” “何潮,怎么只顾和美女说话,连酒也不敬了?”曹启伦的目光中有几分敌意,紧盯着江阔,“怪不得江美女不肯坐在我的身边,原来是和何潮有情况。何潮,你来深圳多久了?” 江阔眉毛一扬,想说什么却被何潮制止了,何潮举起酒杯:“敬曹总一杯,我干了,曹总随意。”一口喝干后,“来深圳一个多月了。” “深圳是一个快节奏的城市,一个多月了,如果还没有什么收获,我劝你不如回去,可能深圳不适合你。”曹启伦很是看不惯何潮的镇静和自信,尤其是他和江阔谈笑自如,窃窃私语,十分亲密的样子更是让他妒火中烧,“你现在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还想去追江大小姐,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不如多喝点儿啤酒,等下好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哈哈。” 周安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酒杯一放,脸色一寒,就要发作。何潮是他的死党、发小和铁哥们,不管曹启伦是谁,当面羞辱何潮,就是打他的脸。 何潮轻轻咳嗽一声,又朝周安涌使了一个眼色,接过了话头:“不劳曹总操心,我是不是留在深圳,要不要追求江阔,都是我的个人问题。曹总真是热情,才见面就关心我的工作和感情,难道曹总要给我介绍工作和女朋友?” 曹启伦以为可以激怒何潮,不料何潮云淡风轻,不但没有生气,反倒顺水推舟,他心中大为不满,脸上却依然是大咧咧地笑着。 第十八章威逼利诱 “工作有的是,如果在能飞这里干得不顺心,来我公司也没问题,待遇提高一倍。女朋友也有合适的,现在就给你介绍一个,叫邹晨晨,早晨的晨,苏州人,漂亮、干练、能力超群,要不要马上就叫她过来认识一下?” 虽然在笑,曹启伦的眼神中却已经有了凶狠之意。 何潮不甘示弱:“好呀,感谢曹总好意。不过现在的局是庄总的局,不如等下次曹总作东时我们再好好聊聊工作和感情问题?” “不行,现在就聊!”曹启伦见何潮毫无退让之意,江阔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嘲笑表情,顿时怒了,拍案而起,“现在你就给我一个明确答复,是不是要跳槽到我的公司?要不要和邹晨晨见面相亲?” 何潮第一次遇到如此强人所难的局面,说不紧张和担心那是骗人,只是既然是自己的难关,肯定要自己面对,他也站了起来:“感谢曹总盛情,跳槽的事情,先不考虑了。和邹晨晨见面相亲……没问题,随时可以。” “不行!”何潮不全面退让,就等于他输了,他怎么能输给一个毛头小伙子,他在深圳不管是黑道白道政界商界,都算是一号人物,从来没有人敢当面驳他的面子,江阔是第一个,何潮是第二个,而且何潮明显是在替江阔出气,他越想越是愤恨难消,“今天你得罪我了,何潮,我的脾气你也许还不知道,所有得罪我的人,如果不能让我消气,都过不了夜。” 周安涌实在忍不住了,站了起来:“曹总的意思是除非何潮答应你的两个条件,否则今晚就过不去了?” 江阔也站了起来:“曹总,你公开挖庄总的墙角,当面打脸,太没涵养也太没水平了。庄总,你说句话。” 庄能飞嘿嘿一笑站了起来:“启伦,差不多就行了,别和年轻人过不去,何潮还年轻,又喝了酒,要不,让他陪你再多喝几杯酒?” “不行!”曹启伦寸步不让,凶悍之气迸发,“今天何潮要是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别怪我对他不客气,你出面护着也不行,能飞。你别管,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庄能飞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却又忍了,辛有风起身来到曹启伦身边,端起一杯酒高高举起:“曹总、伦哥,消消气,年轻人不懂事,你和年轻人计较,不也落了下乘?来,我陪你喝几杯,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 曹启伦脸色稍微缓和几分,上下打量辛有风几眼,轻蔑地一笑:“听能飞说他新处了一个女朋友时,我还有几分不理解,他现在是钻石王老王,干嘛一棵树上吊死,天下漂亮姑娘多得是。见了你才知道,能飞眼光不错,你有味道,有风情……” 何潮哭笑不得,曹启伦简直了,不分场合不分对象,想调戏谁就调戏谁,连辛有风也不会放过,他到底是不会做人从还是来不知道照顾别人的感受?又或者是,故意在演戏? 庄能飞暗暗握紧了拳头。 和曹启伦认识也算时间不短了,对曹启伦也算有所了解,曹启伦为人仗义,有担当,优点不少,但最大的缺点就是酒品不行,只要喝醉必然闹事。要么打人骂人,要么调戏美女,总之不会安生。而且曹启伦最大的问题是好色,好色也可以理解,男人不好色,世界上的美女都失去了美丽的意义,但好色也要讲究个时间场合,也要分清对象。有些美女只能是合作伙伴,有些美女招惹不起,而有些美女又有所企图。 醉后的曹启伦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历身份,只要是他看上的,必会嘴上挑逗再加上动手动脚。庄能飞不只一次替曹启伦善后了,最可悲的是,他和曹启伦在女人的审美上难得的一致,只要是他介绍的女孩,曹启伦无一例外都会喜欢。 记得有一次他介绍深发行的一个支行行长给曹启伦认识,行长带了一个美女助理,是小巧玲珑的四川妹子,酒量不错,能说会道,嘴甜手快,曹启伦当时就看上了。 圈里的规矩是,朋友带来或介绍的女孩,不管是助理还是朋友,都要先弄清二人之间的关系,不能一见面就打朋友的女性朋友的主意,是不懂规矩和没有见识的表现。曹启伦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也经历过大风大浪,在女人上面也没少吃过亏,但还是改不了猎艳的毛病。 结果几杯酒下肚,曹启伦拉着行长助理的手大谈特谈他的男女经,将他经典的四不原则和盘托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不善后。”逗得助理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而行长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后来第二场ktv唱歌,曹启伦又借机抱着助理唱《一剪梅》时,行长终于忍无可忍拂袖而去。 尽管后来庄能飞了解到行长和助理并没有任何暧昧关系,行长对助理也没有什么超越上下级界限和友谊的想法,但即将到手的一笔贷款还是泡汤了。原因很简单,行长是一个原则性极强的人,最看不惯酒后无品的人,他的理念是,一个男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酒后行为,酒后失礼发酒疯,都是内心压抑的表现。不管清醒时多正常多彬彬有礼,多有规划多有智慧,但面临重大选择或是巨大压力时,会和发酒疯时一样崩溃失控。 作为合作伙伴和兄弟,曹启伦在女人问题上栽了不少跟头,庄能飞多少次苦口婆心劝说之下无济于事,他也就死了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短板,曹启伦的短板就是女人。好在曹启伦虽然和他在女人的审美上高度一致,还没有发生二人共争一个女人的事情,因为大多时候他会让着曹启伦。 但辛有风不同。 辛有风不是风月场所的女人,她是他的正牌女友,是他真心喜欢的姑娘,庄能飞的脸色就极度阴郁了,他大步来到曹启伦面前,将辛有风拉到身后,干笑一声:“启伦,别过了!” “不行!”曹启伦还是继续重复他的口头禅,他用力推开庄能飞,手指何潮,眼睛却看向辛有风,“他们两个人,得有一个过不了今晚,你可以选择是谁,但得按照我说得来!” 江阔冷冷一笑:“我建议报警。” “报警?江大小姐,这里是深圳,不是香港。”曹启伦摇晃着来到江阔面前,手指只差十公分就指到了江阔的鼻子,“你报警试试?信不信赶来的警察见到我转身就走,就当没出警一样?” 周安涌拎起酒瓶冲了过来,就要动手,何潮朝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先不要动手,随后右手一挥,推开了曹启伦的手指:“曹总,今晚我就不想过了,陪你到天亮,说吧,怎么玩?” 曹启伦本来就看何潮不顺眼,又见江阔双手抓住何潮胳膊躲在何潮身后,如小鸟依人,而何潮昂首挺胸,毫不畏惧,更是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子上:“来来来,是男人就不要躲,我们单挑!” “怎么个单挑法?”何潮推了推身后的江阔,示意她离远一些,他又一脚踢开了椅子,“曹总划出道道出来,怎么都行,年轻人,让前辈说了算。” 庄能飞还想开口相劝,却被曹启伦制止,曹启伦的目光依次从庄能飞、辛有风、周安涌和江阔几人的脸上扫过:“先说好了,谁也不许帮何潮,谁帮他就是和我过不去。庄能飞,你要是帮他,我们的交情一刀两断,从此我不当你是兄弟。辛有风,你不帮何潮,我送你一台最新的ibm笔记本电脑。周安涌,你不帮何潮,可以来我公司工作,月薪5000元起。” 何潮明白了,曹启伦只不过是借题发挥,假装发酒疯,他没有醉,头脑清醒得很,各个击破的战术运用娴熟。 庄能飞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辛有风看了庄能飞一眼,低头不语了,周安涌冷笑一声,和何潮并肩站在了一起,用行动回应了曹启伦。 何潮微微点了点头,轻轻推开周安涌:“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等我没牌可打了,你再上。” 周安涌和何潮并肩作战无数次,二人早就形成了默契,只要何潮说没牌可打时,他就会上,否则他会在一旁警戒,盯紧随时可能背后朝何潮出手的其他人等。 场中唯一可能朝何潮背后下手的就是庄能飞了,周安涌冲何潮点了点头,悄然朝旁边错开了几步,离庄能飞近了几分。 见大局已定,曹启伦哈哈一笑:“听说你上次和能飞拼过一次酒?拼酒是文比,没意思,今天我要和你武比,敢不敢?” “怎么个比法?” “元希电子门前的梅丽路是双向八车道,现在是晚上7点多,路上的车还有不少,谁敢闭着眼睛横穿马路,谁就赢了。”曹启伦是没喝醉,但也有几分醉意,他酒往上涌,摇晃一下,嚣张地笑道,“敢不敢?不敢就是王八蛋!不敢就是草包,就不是男人!” “启伦!”庄能飞怕了,“别胡闹,要出人命的。” 第十九章深圳第二课 庄能飞知道曹启伦一向以胆大著称,当年发家也是孤注一掷赌对了一把。曹启伦最初来深圳,靠炒股赚了第一桶金。当时深交所刚刚开业,第一天他就早早去排队。为了防止有人插队,后面的人必须紧紧抱住前面的人,中间不能留一丝缝隙,不管前面的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香是臭,反正只要抱不紧,被人挤了出去,就没有机会再回去了,只能到后面重新再排。 总有一些人来晚了,想插队,负责维护秩序的保安就拿着竹竿当武器,谁敢插队就打谁。长长的竹竿又长又硬,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曹启伦来得早,所以排得十分靠前,他紧紧抱住前面的体重超过200多斤的大胖子,望着只有数米之遥的深交所的大门,双眼放光。虽然太阳当空照,他汗流浃背不说,还被前面胖子的体味熏得几乎晕倒,但他咬牙坚持,因为他清楚,只要迈进了深交所的大门,就意味着他的个人财富可以瞬间翻上十几甚至几十倍! 虽然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财富升值,但时代大潮来临之时如果不抓住机会,他会后悔一辈子。因为电梯在上升时,不管是官员、商人还是学者、民工,都会被电梯带到顶层,都会因时代的前进而享受红利,前提是,你得先挤上电梯。 在距离大门只有不到三米时,突然发生了意外——身前的胖子实在忍受不了过高的气温而一头晕倒!晕倒也就算了,还带倒了曹启伦。 曹启伦出列了! 在距离财富升值几十倍只有不到三米时,他出局了,曹启伦的大脑一瞬间失去了思索能力,他倒在地上,望着一条条各色的大腿和各种颜色、形状的鞋子,而他的位置被迅速补充,倒在地上中暑昏迷的胖子却无一人理会,他就知道人群已经失去了理智,在巨大的财富面前,疯狂是唯一取胜的法宝。 曹启伦只停顿了不到两三秒时间,条件反射一样从地上一跃而起,冲进了队伍之中,试图插入他原来的位置。但是替补上来的人不同意,想要用力推开他,他知道此时不能退让,前进一步是富翁,后退一步是穷光蛋,几乎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正当曹启伦竭尽全力想要重回队伍之时,被保安发现了。保安用长长的竹竿用力敲打他的后背,让他不要插队。曹启伦被打得生疼,却不肯退让,用尽全身力气非要挤回原来的位置,并且解释说他没有插队,只是归位。保安不听,继续敲打曹启伦,而且一下比一下力气大。 曹启伦被打得几乎忍受不住,但依然硬着头皮坚持。保安怒了,竹竿从后背转移到了头上手上,一下,十下,几十下,曹启伦被打得头破血流,鲜血顺着头发流到了衣服上,触目惊心,手上也是伤痕累累,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骨头。 即使如此,曹启伦依然没有放弃,没有后退一步,终于,不但替补者被他的毅力折服被他的样子吓倒了,就连保安也放弃了敲打,悻悻地扔了竹竿:“疯了,要钱不要命!” 曹启伦的付出得到了回报,他买到了想要的股票,半年后翻了数十倍,抛售之后,捞到了第一桶金。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曹启伦并没有继续投资股票,而是转到了实业之上,从此,他开始了发家之路。 此事传诵一时,也成了曹启伦日后炫耀的资本。不管是谁,只要听到当年曹启伦浴血挺进深交所的一幕,都不由自主对曹启伦肃然起敬。 正是知道曹启伦要钱不要命的疯狂,庄能飞才要阻止曹启伦继续胡闹下去,开什么玩笑,梅丽路虽然不是主路,但汽车、摩托车以及拖拉机众多,闭着眼睛穿过去,不死也得重伤。 “说好了你不要管。”曹启伦伸出一根手指,轻蔑地晃了晃,“何潮,你要是不敢的话,主动认输,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就可以放过你。或者是江阔主动过来坐我旁边,陪我喝酒,我也可以高抬贵手。” 江阔不想事情闹大,也是担心何潮安全,挺身而出:“好吧,我陪你喝酒。” 何潮笑着摇了摇头:“不,现在我很有兴趣闭着眼睛穿过梅丽路。庄总为我上了深圳第一课,让我学会了取舍。曹总现在在为我上深圳第二课,是在教我拼搏。” 夜风一吹,曹启伦清醒了大半。站在元希电子的门口,望着车辆来往不绝的梅丽路,心中闪过一丝懊悔,早知道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车,还不如和何潮拼酒省事。 几年前曹启伦和人打赌,也曾在晚上闭上眼睛横穿梅丽路。深圳发展太快,几年前的半夜路上几乎没什么汽车,现在不同了,车流如河流,奔流不息,别说闭着眼睛穿越了,就是睁着眼睛也不可能过去。 但又不能现在就认怂,曹启伦只好硬着头皮干笑几声,指着汽车呼啸不断的梅丽路,大声说道:“何潮,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答应我的两个条件。” 何潮之前对曹启伦的判断是外在严谨而内在圆润,一番接触下来,他又在外在严谨内在圆润之上多加了一条——好面子、自大,但还算有度。他看了出来,曹启伦打退堂鼓了。 现在是最考验一个人意志的时候,作为成年人,谁也不会真的拿命开玩笑,当然也不排除真有酒后傻大胆非要玩命的,他相信曹启伦不是一个不顾一切的赌徒。 “何潮!”江阔大喊一声,冲何潮摇了摇头,不让何潮以身试险。 辛有风紧紧抓住庄能飞的胳膊:“能飞,快想想办法,别让曹总再闹了,会出人命的。” 庄能飞反倒镇静了下来,拍了拍辛有风的脑袋:“老曹有时是过分一些,但不是亡命之徒,他不是好面子吗?现在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周安涌更是双手抱肩一脸冷笑,他对何潮是无比相信,眼前的难关就像何潮所说的一样是深圳第二课,必须过关,而且还必须得他自己过关。 何潮冷冷一笑:“曹总,现在有三个选择,我先过,曹总先过,大家一起过,曹总的意思是?” 见何潮事到临头还毫无退缩之意,曹启伦顿时火起:“老子还怕你?你算老几,敢跟老子叫板……” 何潮顺势接下曹启伦的怒火,顺手一推:“我可不敢向曹总叫板,所以请曹总先过了。” “你……”曹启伦顿时为之气馁,才往前迈出一步,一辆汽车瞬息开过,带动的劲风吹得他向后退了一步,幸好何潮及时扶了他一把。他咽了一口唾沫,至此完全酒醒了,脖子一挺,“要过一起过,要不显得我欺负你。” “好呀,我没意见。”何潮和曹启伦并肩而立,“我数到三,一起过马路,一、二……哎呦!” “三”还没有出口,何潮忽然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脚踝大叫不止,“崴脚了,疼死我了!” 曹启伦先是一愣,马路牙子才十几公分,又有路灯,何潮看得分明,刚才迈开脚步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何潮是正常落地,根本就没有踩空,好好的怎么会崴脚?正要嘲笑何潮时,忽见何潮朝他眨了眨眼睛,立刻明白了何潮的意思,台阶来了,再不赶紧下来,难道非要要命去赌? “算了算了,何潮崴脚了,我就放他一马,总不能和一个瘸子过不去不是?”曹启伦大手一挥,挺起了胸膛,“不过何潮,先记上账,你欠我的早晚得还。” 嘴上这么说,曹启伦心中却暗叫侥幸,他纵横商场多年,场面上从未输过,今天要不是何潮足够机智,以崴脚化解了僵局,今天他还真的过不了关了。这么一想,不由对何潮感激了几分,更对何潮的观感改变了不少。他也见识过不少大学生,要么腼腆,要么书呆子,要么过于活络总是戏过,只有何潮镇静自若不说,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或者是,看似被他掌控了主动,实际上何潮是顺水推舟先是好好捉弄了他一番,最后关头又主动退让,制造了一个台阶让他下来,保存了他的颜面……曹启伦心中猛然一跳,想清了其中的环节,再看何潮时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惊讶和敬佩,厉害呀,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手段,收放有度,适可而止,人才,难得的人才! 曹启伦一旦酒醒,就恢复了理智,虽然看何潮还是有几分不顺眼,毕竟心里不是很舒服,竟然被一个毛头小伙子摆了一道,但也得承认何潮确实暗中帮了他的忙,要不他闭着眼睛横穿马路,非得出事不可。 “好,好,记账,记账。”何潮见曹启闻弦歌而知雅意,顺势接下了他制造的台阶,就暗暗一笑,曹启伦是个枭雄,枭雄一向惜命,他没看错人。 江阔忙将何潮扶起,为了演得更像一些,何潮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朝前一倾,就要摔倒。江阔哪里知道何潮并不是真崴脚,吓得不轻,唯恐何潮摔倒,“哎呀”一声伸开双臂将他抱在怀里。 第二十章高手过招 尽管是夜晚,路灯昏暗,因离得过近,何潮依然可以看清江阔脸上、脖颈之上细细的绒毛,更显得她的皮肤吹弹可破,白嫩过人。一股淡淡的香气伴随着热气从她身上传来,犹如深谷幽兰的清香,更让人觉得眼前的女子清丽如山茶,美丽如月光。 原本只是不想让众人看出破绽,何潮才打算假装摔倒,然后一扶旁边的路灯就可以站稳。谁想江阔凭空杀出,惊慌之下抱住了他,多了一人,他的重心就失去了原有的平衡,假摔就变成了真摔,朝前便倒。 江阔本想帮忙,不料弄巧成拙,何潮继续摔倒,她惊吓之下不但没有放开何潮,反而抱得更紧了。 周安涌和庄能飞离得远,又事发突然,想要出手相助也鞭长莫及。曹启伦虽离得近,却在错愕之间,错过了时机,众人只好眼睁睁看着何潮和江阔一直摔了下来。 都以为何潮和江阔会重重地摔倒在地,并且何潮会狠狠地压在江阔身上,但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是,何潮双手支地,像做伏卧撑一样悬起,而江阔像树懒一样死死抱住何潮,屁股坐在了地上,但后背却还在悬空,并没有着地。 “神了何潮,你会武功?”辛有风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漂亮,有一手。”庄能飞由衷地赞叹一句。 “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可惜。”周安涌啧啧几声,摇了摇头,“何潮啊何潮,你这样以后会没有女朋友的,干嘛非要逞强?该上的时候大着胆子上,别玩情调和浪漫。” 曹启伦却有与众不同的见解:“厉害了何潮,泡妞高手,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有我当年的风范。就凭你这一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别人的评价何潮都没有听到,他现在无暇顾及。夏天的衣物薄,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怀中的身子从上到下都散发着火辣辣的热力,穿透两层衣衫,直透到了他的身上,他是正常男人,正常男人该有的生理反应都有,何况和江阔离得如此之近,不但她身上的清香丝丝入鼻,胸前的山峰紧紧相贴,整个人也几乎和他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 更不用说她还是一个高冷、来历神秘、出身不凡的大美女! 双手撑地,何潮感觉双手生疼,气力有几分不支。主要是刚才俯冲时冲力过大,毕竟多了一个人,要是他自己还好说。江阔虽然不重,少说也有45公斤,二人的重量叠加在一起,下冲之力非同小可。 “江、江阔,已经没事了,是不是可以起来了。”何潮小声在江阔耳边说道,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和火热热力,要不是有曹启伦等人在场,他险些把持不住,“你再不起来,要是我有什么不受控制的动作,你别怪我。再说现在是夏天,太热了,抱在一起取暖会中暑……” “哧……”江阔面红过耳,笑了,她将头埋在何潮怀里,不敢面对何潮,主要也是离得太近了,面对面的话距离不超过五公分,嘴和嘴会碰到一起,“谁和你抱在一起了,人在慌乱之下,连根稻草都会抓住。你不过是一根人形稻草罢了。” 一边说,江阔一边挣扎着起来,一不小心又摔了一跤,何潮只好伸手去拉她的手,却被她推开,她撅着嘴:“不要你管,我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你起开!”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何潮一脸莫名其妙,正要问个明白,曹启伦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还年轻,不懂女人。当一个女人第一次被你突破了第一层防线时,她会对你有一种又爱又恨的心理,就像是吃了一碗麻辣烫,又麻又辣又刺激,生理上拒绝,心理上享受,欲罢不能,女人天生的矜持又要隐藏心思,所以表现出来,像是恼羞成怒,其实是欲拒还迎。恭喜你兄弟,你算是过了第一关,接下来只要加大攻势,不愁拿不下江阔。” 何潮心中大喜,不是惊喜他有希望拿下江阔,实际上他在江阔面前还缺少足够的自信,而是惊喜曹启伦对他的认可,自己的一番努力总算没有白废,曹启伦果然是聪明人,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曹启伦心情忽然大好起来,提出第二场他请客,去当年明月ktv去唱歌。江阔借口有事,离开了,依然是上次的奔驰s600接上她后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周安涌见事情解决得还算顺利,也一时心情大好,突发其想约上了郑小溪一起。一行六人来到位于上沙泰然九路的当年明月ktv。 当年明月ktv名字虽然古典雅致,但装修得却很现代,包房名字也起得很有意思,一进门是“沧海月明”,左首是“蓝田日暖”,右首是“疏影横斜”,尽头是“柳暗花明”,陪酒小妹穿不是超短裙也不是露胸装,而是汉服。 曹启伦选了柳暗花明包间。 本来庄能飞的意思是今天最好素局,毕竟有辛有风和郑小溪在,辛有风却说没关系,郑小溪也是连连摆手,说她没问题。 虽然不只一次见过郑小溪,今天却是近距离接触。特意打扮了一番的郑小溪穿了一身长裙,颇有几分灵动之意,她一双大眼睛,长相清纯,说话时还会脸红,有一种纯朴的天然之美。 今晚经历了许多事情,何潮心思杂乱,没太留意郑小溪,也不知道都唱了些什么。他脑中不断闪现江阔的身影,感觉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一样。后来又被曹启伦和庄能飞灌了几杯酒,不知不觉就有了六七分醉意。 曹启伦叫了两个陪酒小妹,一个坐在他身边,一个坐在了何潮身边,庄能飞身边有辛有风而周安涌身边有郑小溪,二人就没有再叫陪酒小妹。 何潮除了胡思乱想之外,就唱了一首《同桌的你》和一首《漂洋过海来看你》,一会儿想起艾木,一会儿又想起江阔,二人的身影在眼前不停地闪现,最后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瓜子脸、柳叶眉外加烈焰红唇的古典女子。 “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也不理人家。”瓜子脸陪酒小妹皮肤白皙,鼻尖上有几个调皮的雀斑,非但没有让她减少亮丽,反倒增加了几分可爱,她一脸嗔怪,“是不是觉得我们陪酒小妹都身份低下,不够资格和你们大学生说话?” 何潮收回了思绪,愣了一愣,笑了:“听你的普通话很标准,但长相又像是南方人,是在北京上的大学?” “太神了,哥,太厉害了,你怎么看出来的?”陪酒小妹掩嘴惊呼,夸张的表情十分到位。 何潮在大学期间交友广泛,大致可以分辨出来北方人和南方人的显著不同,当然也不是绝对,有些人就长得很中性。但大概还是能有一个概率可以看出区别,他就笑了:“你也不看出了我是大学生?” 1997年时,大学生还是一个很高大上的称呼,带着尊重和高看一眼的意思。谁能想到,20年后,会出现本科遍地走硕士到处有,不是名牌大学生毕业就失业的现象。 “你身上有与众不同的气质,很沉静……总之,说不出来但让人感觉很舒服,不像他们……”陪酒小妹一指庄能飞和曹启伦,“一看就是老奸巨滑的老手,咯咯。哥姓什么?” “何,你呢?”何潮心不在焉,“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来陪酒?” “巧了,我也姓何,本家,湖南人。为什么会来陪酒?说来话长了,我从北京的师范大学毕业后,来到深圳投奔男友,嗯,前男友,结果那个混蛋勾搭上了一个村长女儿,因为村长家拆迁后分了一栋楼,整整一栋楼,光是租金一个月就有100多万!过了梦寐以求的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幸福生活后,自然就甩了我。算我瞎了眼,以前一直觉得他是一个靠谱的男人,谁知他那么有钱了,分手的时候,还把我们两个人欠的两万块外债留给了我,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坏?” 对于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坏的疑问何潮直接就过滤了,他喝了一大口水,猛然一愣:“你是师范大学的?哪一届的?今年刚毕业?” 在得到何小妹肯定地回答后,他差点跳起来:“我们是校友。” “真的假的?”何小妹不信,“学校操场的东南角有一处小树林,小树林叫什么名字?” “鸳鸯林。”何潮乐了,“不信我?说不定我们还见过,我经常在操场打球,每次都从女生宿舍楼下路过,你们女生成排地爬在窗户上往下看,有的还冲男生冲口哨。当时还有顺口溜:师范大学无色狼,正人君子排成行。偶尔几起调戏案,作案都是女流氓……” “信你了。”何小妹伸出右手,郑重其事地笑了,“来,正式认识一下,何遇,何其不幸与你相遇。” “何潮,何处春江,春江潮水。”何潮接过了何遇的右手,轻轻一握随即松开,“既然是师范大学毕业,你应该去教学,深圳很需要教师人才。” 第二十一章深圳一哥 “我刚找了一份老师的工作,明天上班,今晚是我最后一次坐台了,我们是不是很有缘?”何遇开心地为何潮倒满了酒,“来,同学,干杯。” 曹启伦和周安涌起身上厕所,二人从何潮和何遇前面路过,曹启伦促狭地一笑:“老弟,男人有两大爱好,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不过你还是嫩了一些,风尘女子的悲惨身世,都是瞎编的,就是想骗你这样的稚儿。你这个是师范大学毕业的对不对?我那个陪酒小妹还是北大的呢。” 周安涌明显喝多了,双眼迷离,抱着曹启伦的肩膀,脚步虚浮:“对,对,我校友,她还说在学校见过我,在大学里就暗恋我,但不敢和我说话,没想到在深圳终于认识了。ktv的名字还挺应景,当年明月的柳暗花明,哈哈。” 望着曹启伦和周安涌勾肩搭背的背影,何潮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二人怎么混到一起了?看样子聊得还挺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我也去趟洗手间。”何遇也没争辩什么,起身出去了。 郑小溪坐了过来,嘻嘻一笑:“男人有两大爱好,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女人也有两大爱好,和穷人谈钱,和富人谈感情,是不是?” 梳了一对羊角辫的郑小溪三分纯朴七分可爱,她脸蛋红红的,像是抹了一层胭脂,双眼有几分醉意:“何遇,你和周安涌从小一起长大,你觉得他可靠不?” “要看你是和他谈钱还是谈感情了,哈哈。”何遇见郑小溪目光中有亮光在闪动,心想郑小溪多半是真喜欢上周安涌了,“我只能告诉你,他对兄弟可靠,对女人嘛……他来深圳是为了爱情,虽然爱情背叛了他。” “知道了,谢谢你何潮。”郑小溪甜甜地一笑,回身和辛有风坐在了一起,二人手拉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朝何潮看上几眼。 庄能飞坐了过来,拍了拍何潮的肩膀:“表现不错,启伦的外号滚刀肉,很多人都败在他的手下,没想到你能过关,有一套。你的方案我看了,很切合实际,对深圳未来的发展方向也有自己的见解。不过说实话,还是周安涌的方案更有前瞻性和可操作性,我会采用他的方案,任命他担任副总,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何潮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在他看来不管是他还是周安涌,只要有任何一人的方案被采纳就是胜利,而且庄能飞兑现承诺,真能任命周安涌担任副总,也算是天大的好事,等于是他二人的深圳之路又拓宽了。 只是心中还是隐隐有一丝不解,他的方案应该说已经十分完善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虽说并未亲眼见到周安涌的方案是什么,但根据他对周安涌的了解,周安涌应该是更倾向于市场换技术的方向,类似于一汽大众和上海大众的以市场换技术的贸工技之路,而他的方案则是希望元希电子走以技术主导市场的技工贸之路。 实践证明,两家大众引进合资十几年来,帮助德国大众打开了中国的汽车市场,但并没有消化德国大众的技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做德国大众的高级打工者,充其量只是德国大众的销售合作方。 正想得入神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周安涌的怒喝声! “放开!再不放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随后又传来何遇的惊呼声:“苗水,你敢再动我一下,我杀了你!” 出什么事情了?何潮和庄能飞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起身冲了出去。 包间门口围了一群人,周安涌、曹启伦和何遇在中间,被至少五六人围住。中间一个留着分头穿着碎花衬衣的年轻人正和周安涌推搡,周围的人纷纷起哄,就要动手围殴周安涌三人。 庄能飞分开人群冲了进去:“有话好好说,想打架也可以,出去好好打,别在里面动手影响了人家ktv的生意。” 何潮却悄悄绕到了众人背后,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先找到最关键的一人,解决问题就会事半功倍。 只观察了片刻何潮就大概弄清了事情缘由,和周安涌对峙的花衫年轻人正是何遇的前男友苗水。二人在柳暗花明的门口不期而遇,苗水喝多了,非要强亲何遇,被周安涌踹了一脚,苗水当时就火了,叫了一帮人来闹。 表面上看苗水似乎是为首者,何潮却发现,苗水看似气势汹汹,但每一次推周安涌时,都要回身和身后的一人交流一下眼神,得到了对方的默许后,才会再继续动手。 苗水的身后之人是一个年约25岁的年轻人,方脸,大眼,浓眉,长相很英俊,穿着很随意,但却全是不菲的名牌,神态傲然,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最醒目的是他一双英气逼人的眼睛,颇有几分威武之气。 周安涌看到了躲在人群背后的何潮,暗中朝何潮使了一个眼色,让何潮更加确定他的猜测没错。他慢慢挤进人群,渐渐靠近了苗水和他身后之人。 曹启伦来到ktv后喝了不少酒,此时又恢复了滚刀肉的状态,他在深圳多年,经历大大小小场面无数,比周安涌底气十足多了,在苗水再一次和周安涌推搡之后,他顿时暴起,一拳打在了苗水的脸上,当即打得苗水满脸开花。 “妈的,要打赶紧打,磨磨蹭蹭的,是不是男人?” 曹启伦一出手,苗水的同伴不干了,众人一哄而上,打在了一起。 苗水身后之人在众人动手之际,错身后退,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双手抱肩站在一旁,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袖手旁观。他知道自己一方人多势众,不用他动手,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身后忽然逼近一人,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说道:“让他们都住手,否则你过不了今晚。” 一惊之下,多年的实战经验让他不及多想,下意识回身一拳打去。却落了空,随后右臂一麻,被人背在了身后。 好快的手法!他心中大惊,想要还手却是不能,已经失去了先机,被对方扭住了胳膊,吃得死死的。对方手上用力,他顿时吃疼,却咬牙不肯认输:“有本事放过我,我们光明正大地打一架,能打过我,我就放了你们……” 话未说完,对方欺身上前,脖子一紧,被对方锁喉了。他顿时感觉呼吸困难,口气立刻软了下来:“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 对方不说话,手臂加力,他喘不过气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求饶:“成交,成交!” 对方稍微松了几分,他大喊一声:“都住手!都他妈别打了,再打老子就没命了。” 众人住手,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老大被人制服了都不知道,太丢人了。苗水扔下周安涌几人,忙冲了过来,一脸惊慌和谦恭:“郭公子,要不要紧?”又冲郭公子身后的何潮怒目而视,“快放开郭公子,你知道他是谁吗?敢动他一根手指,让你在深圳死无葬身之地!” 没错,偷袭成功一举擒获了对方首领的人正是何潮。 何潮当然不知道郭公子是何许人也了,不管郭公子是什么大人物,反正自己一方不能吃亏,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我不动郭公子手指,动他脖子。郭公子,今天的事情,是苗水有错在先,现在大家各退一步,我们对苗水既往不咎,你们也不再不依不饶,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郭公子连连点头,他还从未被人如此要挟过,是为平生的奇耻大辱,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先过了眼下一关再说:“好,一言为定。” 他以为何潮还会再提什么要求,不料话一说完,脖子一松,何潮当即就放开了他,顿时大喜,狂妄大笑:“小子,你真是太幼稚太天真了,真以为我会放了你们?哈哈,惹了我郭林选,你们会做一年的噩梦。” 何潮和周安涌不知道郭林选是什么人物,庄能飞和曹启伦却是清楚,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大吃一惊! 郭林选人称深圳一哥,是房地产大亨善来集团创始人郭统用之子,他从小出国被当成贵族培养,在新加坡swisscottage读小学,在英国winchestercollege读中学,后在英国伦敦大学学院读大学。从英国归来,担任了善来集团的董事,但并没有负责任何具体事务。 在巨富众多的深圳,善来集团虽然开发了不下十几处楼盘,是一家市值数百亿人币的大型集团公司,但郭统用只能排进前20名富豪之列,郭林选的深圳一哥名头,并非是因郭统用之故,而是他自己打下的江山。 郭林选回国后,无心帮父亲管理公司,成天流连花丛,除了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之外,就是不断地猎艳,从十八线女星到女主持,从夜总会头牌到女大学生,因为他人帅多金,又口才出众,基本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用他自己的话说,只要是他看上的,不管是高冷的热情的虚荣的冷漠的,他一出马就可以手到擒来。 第二十二章最长的一夜 郭林选最大的梦想是成为当代柳永,他曾在一次醉酒之后躺在了一个女孩的怀中,无限感慨地说道:“有一天我死了,全深圳的夜总会、ktv全部停业,所有的姑娘们都自发为我送行,几千上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在深南大道排成两列,举起牌子,上写‘沉痛悼念为深圳娱乐行业做出卓越贡献的深圳一哥郭林选同志’,你说得有多风光?” 深圳一哥的名字就这么传了出去,很快就成了郭林选的外号。本来业内还有许多公子哥对郭林选深圳一哥的称呼很是不满,郭林选怎么够资格当深圳一哥,当他们不存在不成?后来听说了郭林选深圳一哥原来是指娱乐行业的一哥,也就一笑置之了。 虽说深圳一哥郭林选也就是喜欢万花丛中过,情深误美人,既不涉黑又不走私,比起许多圈里的公子哥都干净许多,但毕竟也不是一般人物,郭统用在深圳的房地产业,排名前十没有问题。所以深圳一哥不管走到哪里,总是前呼后拥,随从者无数,并且名气之大,也让其他公子哥羡慕不已。 庄能飞和曹启伦来深圳多年,自认也算是深圳的一号人物,但比起在建市之初就来到深圳的第一代深圳人郭统用,作为第二代深圳人的他们,还是差了很远。不但资产无法相比,影响力和根深蒂固的人脉,更是不在一个层次。 庄能飞和曹启伦一直想结识郭统用却不得其门而入,不想和郭林选狭路相逢,还打了一架,二人瞬间酒醒了大半。 郭林选一方有七八人,庄能飞一方只有四个男人,真要打起来,恐怕不是对方的对手。何潮也没想到郭林选翻脸不认账,想再拿下郭林选已经没有机会了。郭林选吃亏上当一次,不会再让何潮得手第二次,他躲到了人群后面,指着何潮喊道:“打他,重点打脸!敢威胁我,让他长长记性,做一年噩梦,记一辈子教训。” 几个人冲过来,张牙舞爪就朝何潮脸上抓来。何潮转身就跑,他虽然不靠颜值吃饭,但重点部位必须保护好,再说他对自己的长相也算颇有信心,要不艾木也不会被他追到。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长得普通的人只有大学了。 走廊只有两米多宽,十几米长,人又多,何潮想跑也跑不远,才跑几步就被人追上了。何潮猛然蹲下,双手抱头,后背一挺,身后追赶之人收势不住,被他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一个跟头。 摔倒一个,后面又上来一个。何潮无奈,只好再跑。跑了一圈,他回身一脚,又踢倒一个。先前摔倒的又追了上来,同时又有二人加入了追赶的队伍之中,总共有三人对付何潮一个。 再看庄能飞、曹启伦和周安涌三人,一人对付一个,还不算吃力,何潮欲哭无泪,为什么受苦受累的总是他? 郭林选见何潮被追得很狼狈,不由哈哈大笑,又打了一个电话,片刻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了四五人,加入了战团。本来还能支撑的庄能飞、曹启伦和周安涌,顿时接连败退,。 更惨的是何潮,被三四个人围住,眼见就要被打倒在地时…… “住手!” 忽然一个软绵绵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隔壁的“不应有恨”包间里面出来,二人慢悠悠来到郭林选面前,其中一人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了郭林选几眼:“你就是著名的深圳一哥?” 郭林选被问懵了,见来人身穿廉价t恤和一条几块钱的短裤,脚上是一双缠了胶带的拖鞋,眼镜腿也打了绷带,浑身上下的行头加在一起估计也不值100块,他顿时面露鄙夷之色:“你谁呀?谁家的绳子断了,让你跑出来了?” “真想知道我是谁家的狗?”来人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容可掬,他掂起脚尖,在郭林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又指了指和他一起出来的人,“夏良就是他哥,他是夏良的亲弟弟。夏良就在‘不应有恨’包间里面,要不要请夏良出来聊聊?” 郭林选脸色大变,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替我向良哥问好,我有事先撤了。”他冲苗水一挥手,“赶紧走,别愣着,谁走慢了谁善后。” 转眼间,郭林选一行十几人走得干干净净,地上连一个烟头都没有留下,也算是有素质的一群人了。 庄能飞和曹启伦面面相觑,这谁呀?二人都不认识。 眼镜男踢踏着拖鞋和同伴来到何潮面前,嘿嘿一笑:“何哥,第二次见面,有点快有点突然,更有点惊喜是不是?” 何潮愣了愣,打了对方一拳:“你小子怎么也在?”又看向另外一人,“夏师傅怎么没出车,也来ktv潇洒了?” 二人正是江离和夏正。 回了“当年明月”包间,何潮为庄能飞和曹启伦介绍了江离和夏正,二人对江离和夏正表现出了极为浓厚的兴趣,主要是刚才江离一句话吓走了深圳一哥让二人大感好奇和敬畏,能让深圳一哥畏惧如虎之人,肯定大有来历。 但江离和夏正看上去明显没什么来历,再普通不过,那么二人的背后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就连何潮和周安涌也纳闷,一个落魄的无业游民,一个出租车司机,怎么就能让郭林选乖乖听话? 江离对解释他二人怎么吓走了郭林选毫无兴趣,将难题抛给了夏正,他忙着安慰何遇。他对何遇一见钟情,何遇遭受了惊吓,还在哭泣,他细心安慰,二人越聊越投机。 夏正在何潮的追问下解释说他有一个哥哥叫夏良,原本也是出租车司机,后来因为地盘问题,来自湖南的出租车司机帮和来自潮汕的卖菜帮经常发生争执,久而久之就发展成了武力冲突。 夏良在带领湖南帮出租车司机还击潮汕帮时,逐渐脱颖而出,成为了带头大哥,身边慢慢聚拢了一帮血性兄弟。在几次著名的冲突事件中,他都一马当先,冲锋在前,打出了名气成就了威名,在关内尤其是福田、罗湖二区,成为了赫赫有名的良哥。 良哥行事规矩,虽然心狠手辣,但讲义气有道义,从不乱来,在他的带领下,只要是湖南人有难,求到他的门上,他二话不说必会出手相助,有人就送了他一个外号——及时雨良哥。 良哥也知道暗中的秩序需要动用一定的灰色手段来维护,但从长远来看,还是需要走正途才能长久,近年来也逐渐转行,做起了物流。 深圳关内有四霸,福田良哥、罗湖辰哥、盐田煤哥和南山京哥,正好谐音良辰美景,就有好事者说,有四哥在,深圳才得以稳中有序。当然只是戏言,但不可否认的是,四人在维护地下秩序上,起到了一定的制衡作用。 四人中,良哥并不是实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一个,但却是名气最大的一人,郭林选虽然从未见过良哥,但在良哥手下吃过亏,所以一听良哥的名头,当即吓遁了。 庄能飞和曹启伦自然也听说过良哥的大名,得知夏正居然是良哥的弟弟,顿时对夏正刮目相看,接连敬了夏正几杯酒。夏正虽然和夏良是亲兄弟,但二人性格差异巨大,夏正从来没有觉得有一个威名远扬的哥哥有多了不起,相反,他还羞于提及夏良,总觉得夏良再威风,也不如他开出租车赚钱来得踏实。 夏正很感谢何潮对他的帮助,对何潮赞不绝口,庄能飞和曹启伦得知何潮只是包了夏正的出租车一次,就和夏正成了好友,不由感慨何潮的亲和力,一个朋友遍天下的人,才是胸怀宽广之人。 江离却没怎么和庄能飞、曹启伦说话,也懒得理周安涌,和何遇一见如故,二人聊得大有相见恨晚之时,当即留下了联系方式。聊到后来,二人惊喜地发现,居然应聘到了同一家学校,也就是说,二人马上就是同事了。 本来庄能飞和曹启伦很想结识一下良哥,何潮察觉到了二人的心思,向夏正提议,夏正不好拒绝何潮,跑到了“不应有恨”包间,却发现良哥已经提前走了。庄能飞和曹启伦大感遗憾,竟然和良哥擦肩而过。 和江离告别的时候,江离提出要送何遇回家,何潮自然没有意见,江离用力抱了抱何潮:“何哥,你是我的福星,每次遇到你都有好事。我不但找到了工作,还遇到了喜欢的人,赶紧祝福我吧,三年后,你会看到了一个著名经济学家的崛起。” 夜已深,夜空星光寥寥,城市的快速发展让夜色越来越灿烂,却让夜空越来越黯淡。年少时可见的漫天星光,逐渐被越来越明亮的夜景替代。是进步还是光污染?谁也不好下一个定论。 站在当年明月的门口,望着江离、夏正和何遇远去的背影,何潮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感觉上像是过了他来到深圳之后的最长的一夜。他并不知道的是,过了今夜,许多事情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而他的命运,也迎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转折点。 第二十三章合伙即人生,分开各成功 何潮的目光落在了和曹启伦并肩而立的周安涌身上,庄能飞和辛有风在一旁小声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周安涌和曹启伦愈加频繁的互动。何潮眺望远处璀璨的夜色,高楼大厦流光溢彩,霓虹灯闪烁不停,像是编织的美丽梦境。 一驾飞机从头顶的夜空飞过,像是过去的岁月呼啸而过,何潮愣住了,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萌动了。 次日一早,周安涌早早起来,叫醒了何潮。何潮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庄总不是说今天上午不上班,你起这么早干嘛?” 周安涌不由分说拉起了何潮:“少废话,赶紧跟我去见庄总,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何潮还在迷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宣布你担任副总?我早就知道了,不算新闻了。” 周安涌愣了片刻,忽然叹息一声:“何潮,我们从小到大,还没有分开过,合伙即人生,分开各成功,不管怎样,我们永远是兄弟。” 怎么突然冒出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等何潮问个清楚,周安涌已经出去了。 庄能飞迷糊中被电话铃声吵醒,他简单洗漱了一番,来到办公室,见周安涌和何潮已经等候多时了。 “怎么这么早?”零点后才睡的庄能飞习惯了十点以后起床,现在还不到九点,他困意未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目光一一扫过周安涌和何潮朝气蓬勃的脸庞,忽然心满意足地笑了。 昨晚一系列的事情,既有曹启伦有意为之的原因,也有曹启伦任性发挥的成分,最终的结果让他十分满意,可以说,周安涌打八分,何潮打十分。 是的,十分,满分!何潮的表现可圈可点,不管是第一场时和曹启伦的斗智斗勇,尽管说来,何潮最后勉强取胜,但以他的年纪和阅历可以让滚刀肉曹启伦无可奈何,也算是十分难得了。更不用说第二场时何潮先是智擒深圳一哥郭林选,后和良哥的弟弟夏正谈笑风生,这个年轻人,也不知道以后还会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当然,庄能飞隐隐担忧的是,也不知道郭林选以后会不会报复何潮,就算郭林选因为忌惮良哥的势力而不会对何潮正面下手,至少可以在商业上暗中堵了何潮的前进之路。 不过又一想,何潮现在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还不够级别和郭林选较量,也入不了郭林选之眼,他高估何潮了,也多虑了。只有何潮的实力超越了他之后,才会被郭林选视为对手。 尽管更赏识何潮,庄能飞却还是要提拔周安涌担任副总,不仅仅是因为周安涌的大学名头更响,还因为周安涌的方案更得他之心。周安涌提出的技工贸发展方向,更符合他对未来的预期。而何潮的贸工技之路,虽然短期可见效益,但从前景来看,不够长远,考虑稍欠全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庄能飞是一个凡事喜欢考虑长远之人,他虽读书不多,却也有自己的见解,他非常推崇的一句话是:自古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何潮和周安涌二人的方案都没有署名,也不知是疏漏还是刻意为之,他也没有细想其中原因,却一眼就认出了技工贸的方案是周安涌的手笔,因为根据他对何潮和周安涌的观察与了解,只有周安涌才有如此的格局和眼界。 更主要是,方案通篇都是打印而成,技工贸的方案最后,有几个错字用铅笔标注了出来,字迹完全出自周安涌之手。 虽然决定要任命周安涌为副总,庄能飞也不想亏待何潮,想同时宣布提拔何潮为总监。 进了办公室,庄能飞从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又拿过两个一纸性纸杯,想给何潮和周安涌接水,被周安涌制止了。 周安涌表情平静神色淡然:“不用了庄总,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经昨晚一事,庄能飞自认和周安涌在感情上近了许多,相信辛有风已经不再是横亘在他和周安涌之间的鸿沟了,笑道:“跟我客气什么?现在我们开个小会,估计要一两个小时。我要正式宣布你们的职务调整,安涌,你以后就是元希电子的副总了,直接向我汇报。何潮,你是总监,也直接向我汇报,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以后元希电子发展壮大后,股份也少不了你们的……” 何潮脸上的笑容淡淡的,若有若无,还有一丝意味深长的内容,庄能飞也算大度了,为了留下他们,面子里子都有。只是他为何总感觉哪里不对,是了,是周安涌的情绪不对。 果然,周安涌的笑容很漠然很波澜不惊,不但对被任命为副总毫无惊喜之意不说,还有一种无视的傲然,他心中一跳,十分了解周安涌的他猛然闪过一个不详的预感,周安涌的有恃无恐说明他有路可退。 周安涌只有在没有后顾之忧时才会表现得如此不动声色。 “庄总,我辞职了。”周安涌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感谢庄总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也为我上了一堂让我永生难忘的深圳第一课,我会永远铭记庄总对我的伤害!等有朝一日我们再次重逢时,也许庄总才会真正认识到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庄能飞惊呆了,接过了辞职信,手愣在空中:“安涌,你、你……还是因为有风的事情?” 周安涌并没有回答庄能飞的问题,而是转向了何潮:“何潮,跟我走吧,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位置,收入比在元希电子高一倍,最主要的是,未来的发展空间更大更广阔。” 庄能飞手中的辞职信掉落在桌子上,他颓然坐到了椅子上,忽然又一下站了起来:“周安涌,你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 “重要吗?”周安涌冷笑了,冷笑中透露出不屑,“就像你和辛有风在一起完全不需要给我理由一样,我离开元希电子也是我的自由,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 朝阳升起,阳光穿透窗户射入了房间之中,照得四下亮堂堂一片,让人睁不开眼睛,何潮正迎着窗户站立,眯着眼睛,一脸平静,心中却是掀起了波浪。 尽管早就猜到周安涌当初留在元希电子是权宜之计,早晚会离开,但没想到他离开得如此之快如此决绝,并且事先没有透露半点风声,以他对他的了解,居然事先没有看出一丝蛛丝马迹,是周安涌变了太多,还是他的决定来得太突然? 是走是留?何潮只犹豫了片刻,心中就有了决定。 “何潮,跟我走。”周安涌拉了何潮一把,朝窗外看了看,“接我们的车快来了。” 庄能飞强忍内心巨大的失落:“何潮,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你留下来,除了副总的位置是你的之外,还有期权奖励。” “一个小小的副总就能留住何潮?你太小瞧他了,庄能飞,何况你这个副总是因为我不要才施舍给何潮的。”周安涌再次拉了何潮一把,“走啦何潮,离开元希电子,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 “我不走,我会留下来,安涌。”何潮一瞬间做出了选择,“庄总,我不会要副总的位置,也不要担任总监,只继续做我现在的工作,而且我还会保证在元希电子至少再待半年,半年之后是走是留,也会提前告诉庄总。” “何潮!”周安涌没想到何潮会不和他同进共退,他脸色凝重了几分,“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事先告诉你?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都不是。”何潮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来到深圳的第一站,是庄总收留了我们,并且让我们在深圳落脚。尽管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们在深圳能够安身,还是因为庄总之故。我的原则是知恩图报,在元希一个多月,我们创造的价值还不足以回报庄总对我们的付出,所以我决定至少要半年之后再考虑去留的问题,也算不辜负庄总对我们的照顾。而且在元希电子面临危机时,我们不管不顾转身离去,也不符合我做人的原则。” 周安涌涨红了脸,愣了足足有三分钟,长出了一口气,只说了一个字就转身走了:“好!” 等何潮下楼,想要送周安涌一程时,周安涌已经不见了踪影。何潮惆怅地站在元希电子的门口,望着消失在车流中的汽车尾灯,忽然想起了周安涌早起时说的一句话…… “合伙即人生,分开各成功,不管怎样,我们永远是兄弟。” 周安涌就这样离开了元希电子,离开了何潮,一连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何潮一无所知。何潮打过他的手机,关机,而周安涌也从来没有传呼过何潮一次。 何潮知道,周安涌是真的生他的气了。 对周安涌的突然离开,辛有风表现得很平静,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周安涌去了哪里。她和周安涌谈了四年恋爱,了解周安涌的性格,周安涌是一个很固执的人,除非他愿意,否则谁也没有办法劝他回头。 第二十四章华强北 记得刚谈恋爱时,她很喜欢周安涌的固执,觉得周安涌固执得可爱,倔强得好玩。但相处久了才发现,固执起来的周安涌有时像一头犟驴,又臭又硬,自以为是还死不悔改。 辛有风之所以迅速喜欢上庄能飞而抛弃周安涌,不仅仅是因为庄能飞的帅气和实力,还因为庄能飞的体贴和变通,知道怎么照顾女人情绪,并且适度退让。不像周安涌,每次吵架不管谁对谁错,最后都要她认错才行。 在学校里面是因为周安涌对她看管太严,导致她没有机会接触除周安涌之外的任何男生,才一直和周安涌保持了恋爱关系。走出校门才发现,随着阅历的增加和眼界的提升,还是社会这所大学的男人更优秀,不但数量多,质量还高。 对于周安涌到底去了哪家公司,辛有风、何潮和庄能飞都有过猜测,庄能飞甚至还动用了各方关系四处打听周安涌的下落,却一无所获,周安涌如同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何潮没敢打电话给周安涌家里追问周安涌下落,怕万一周安涌没有告诉家里,家里该有多担心周安涌。主要是他也相信周安涌虽然固执了一些,但能力不错,不会饿死也不会流落街头。 何潮并没有担任副总,也推掉了总监之位,还在原来的岗位上做好分内工作。不过他既然为自己立了一个半年的期限,心中一直没有改变要从事电子行业的方向,就为自己定下了目标。凡事宜未雨绸缪,不能坐等,何况他也清楚,元希电子如果不能及时得到资金的补充,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如何潮预料的一样,很快元希电子的资金链就断裂了! 上次见过江阔之后,一直没有了江阔的消息,庄能飞四处寻找投资,原本口口声声说是只要抬抬手就可以帮他度过难关的曹启伦,见死不救,没有向元希电子注资不说,还趁机抢了庄能飞的几个客户。更让庄能飞雪上加霜的是,他欠了上游供货商货款,上游供货商断货了。 断货对于一个下游销售商来说相当于断流,上游不放水,下游只有死路一条。庄能飞不想坐以待毙,每天早出晚归寻找货源和投资,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他每日愁眉不展。 更大的打击接踵而来。 下游的几个客户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他资金链断裂的消息,退回了积压的货物不说,还中断了和他的合作。等于是说,上游断货下游不再回款,庄能飞离破产只有一步之遥了。 何潮也坐不住了,每天出去帮庄能飞打开市场,国外的客户已经不再信任庄能飞,庄能飞拿不到不一手货源,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只能从华强北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打开渠道了。 何潮一早就来到了华强北。 97年的时候,华强北还远不如后世规模大品种多,当然,也和现在并没有那么多电子产品有关。 来深圳三个月了,何潮还是第一次来到大名鼎鼎的华强北。 对于华强北的历史,酷爱数码产品的何潮可以说是如数家珍。华强北是深圳的名片,是深圳人的记忆,甚至可以说,是许多深圳人的少年和童年。深圳人一说起逛街吃饭,一说起请朋友转转,一说起约会,都会想起华强北。第一部手机,第一件时髦的衣服,等等,华强北在许多深圳人的心目中,是青春,是激情,是时代的旗帜。 1985年,电子工业部决定在深圳成立办事处,为了市场化运作整合分散的小电子企业。1986年正式成立了深圳电子集团公司,后更名深圳赛格集团公司,由此揭开了华强北和中国的电子信息产业辉煌的篇章。 华强北的前身是上步工业区,当时成立时并没有太长远的规划,直接沿线划了一道直线,就成为了日后全国闻名的华强北。80年代时,深圳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因紧邻香港的便利条件,决定上步工业区主打外向型加工业。 低端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大量由香港向内地转移,华强北成为第一站。而到了九十年代中后期,华强北逐渐成为了深圳市中心,地价上涨让华强北迅速升级为电子元器件的批发中心、集散发中心,华强北实现第二波转型。 1996年,赛格大厦拆除重建,成为深圳第一高楼,上步工业区正式升级为电子元器件市场。正是这次升级,才奠定了华强北今后发展成为中国乃至全球闻名的“中国电子第一街”的基础。 站在赛格大厦下面,阳光正强,何潮手搭凉蓬,朝周围张望。原本生产电子、通讯、电器产品的40多栋厂房都消失不见了,取代的是各种高楼。作为一个工业区的华强北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昔的影子,正在改造中的华强电子世界被围栏围住,工程进度牌显示要到明年才能施工完毕。也就是说,1998年会有一个焕然一新的华强北问世。 到底从哪里下手才好?何潮一时犯难了,总不能一个一个柜台去扫货吗?他又不是中小零售商,元希电子的需求量巨大。 尽管知道就算为庄能飞找到了货源,庄能飞解决不了资金问题,也是白费力气,但何潮还是想奋力一搏,不想坐以待毙。至少努力过了,竭尽全力了,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他不后悔当初留下来的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后悔是最没有意义最浪费时间的行为,何潮一直深信一句话: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第一天,何潮在赛格里面随便转了转,看到略显冷清的市场,他大概计算了一下,空铺率在30%左右。经过和店铺老板交谈得知,以前赛格是一铺难求,但从今年六七月开始,铺位逐渐空闲,人流也比以前减少了三成以上。 “都是受金融危机的影响,上游供货商供货不足,还天天涨价,谁受得了?”留着一小撮胡子穿太极服不像电子老板倒像是文玩老板的董公子连连叹息。 董公子真名就叫董公子,他来自东北,父母都是当地的普通工人。他原本大学学的是证券,1990年大学一毕业就南下深圳,原本是想在深圳当一名公务员,一路高升,最终当上区长、副市长,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走向了经商之路。 董公子在赛格有十米的柜台,主要销售测试探针和各类电子元件,他并没有何潮需要的芯片,却和何潮聊得很投机,何潮临走的时候,他还热情地冲何潮挥手:“你在这里逛三天,就会知道以后该做什么了。下楼,往西走310米,大约5分钟,穿过华强北路,是华强电子世界。往东,跨过3号路,步行5分钟,就能走到中电电子市场。何潮,现在是低谷期,我劝你观望一段时间再决定是不是进来。” 何潮笑着挥手告别董公子。 第二天何潮没再转柜台,而是在外面转来转去,他注意到路边有十几个卖肠粉的摊位,和赛格里面的商铺一样,有的生意兴隆,有的生意冷清,其中一个瘦瘦的中年妇女的摊位前,客人往来不绝,她和她女儿忙得不可开交,没有片刻的空闲。 眼见快到了中午,何潮慢悠悠来到中年妇女摊位前,等了半天才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要了肠粉和小菜,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中年妇女年约五十开外,瘦弱,身高顶多一米五,腰系围裙,手脚麻利。她女儿20岁出头,清丽纯真,系一条马尾辫,穿一条红色短裤,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格外喜人。 女儿长相和身材与郑小溪有几分相似,多半也是潮汕人。再看她手脚勤快,而且眼里有活,眼到手到,何潮心中就有了主意。 作为北方人,何潮从小到大一直在北方生活,吃不惯肠粉,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又要了一杯现榨的甘蔗汁。他坐在靠近女儿的位置,可以近距离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何潮一杯甘蔗汁喝完,周围的人换了至少三波了,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来往的客人,大多都是赛格的员工,都是20多岁出头的年纪,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上写满了疲惫和对未来的憧憬。 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至少有四十多人就餐,午餐时间如果从11点开始算起,持续下午两点的话,光一个中午就会有近150名客人。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何潮大吃一惊,母女二人一天的收入是他一个月的收入! 当然,何潮不是羡慕母女二人,而是观察一共会有多少人用餐,可以大概得出测算出来人流。 又坐了半个小时,临近下午一点多的光景,客人渐渐减少了。除了测算客流之外,何潮还听到了许多用餐者的牢骚和不满,有人埋怨老板克扣,有人抱怨现在生意不如以前,改造工程严重影响了人流,许多人因为道路的原因不来华强北了。也有人认为现在生意不如以前是金融危机的影响,并且金融危机还会进一步扩大,就不定会有两三年的寒冬。 第二十五章高手在民间 “你坐了两个多小时,吃了一碗肠粉,喝了三杯甘蔗汁,要不是看你长得还算帅气,早就赶你走了。”何潮正想得入神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带有浓重鼻音的质疑音,一抬头,正迎上了摊主女儿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怒容,“说,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何潮哑然失笑,他站了起来,用力扭动几下因为坐得过久而疲劳的身子,笑了笑:“你是潮汕人吗?” 摊主女儿双眼圆睁,气呼呼的样子既可爱又调皮:“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何潮笑了:“都说潮汕女孩温柔贤惠,勤劳持家,你只占了一半。” “你……”摊主女儿顿了一顿,“你凭什么说我不温柔贤惠?是你赖皮一直不走,影响了我们生意,还总是偷看我,肯定是在打我的主意。” 好吧,何潮承认他是偷看了她不下几十次,但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有打她的主意的意思,是想寻找和她说话的时机,好了解一些事情。 “好,好,我承认是在打你的主意。”何潮索性大方地承认,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是想和你聊聊,对了,忘了介绍了,我叫何潮,来自河北,你叫什么?” “不告诉你。不想和你聊。”摊主女儿继续双手叉腰,挥舞手中的菜刀,“赶紧结账走人,要不要你好看。” 在人来人往的华强北有一个柜台,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同样,能在众多摊点之中站稳脚跟,并且生意还做得很好,也不简单,何潮充分理解摊主女儿的气势汹汹。不过对方毕竟年轻小,虚张声势的恐吓落在何潮眼中,没有丝毫威胁力。 何潮最大的过人之处就是观察上的细致入微,摊主女儿干活利索,动作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帮摊主打下手,但她的气质和举止又有几分学生气,可以推断是正在上大学的学生,在暑假期间帮忙。 潮汕人家的孩子,从小吃苦耐劳,男人打拼女人持家。何潮在大学期间认识的一个潮汕同学,大学四年做了四年生意,不但学费不花家里一分钱,还积攒了不少积蓄。更让人佩服的是,功课一门也没有落下,门门优秀。 “我已经够好看了,不用你要。”何潮嘻嘻一笑,“我在北京上的大学,学的是英文专业,你是深圳大学的学生?学什么专业?”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我学计算机。”摊主女儿放下了菜刀,但依然叉着腰,“别套近乎,我不会因为你大学生的身份而放你一马,赶紧结账走人。” “你有至少一个以上的好朋友是北方人。”何潮才不会被她吓倒,摊主自始至终在一旁埋头干活,对他二人的对话假装没有听见,他就知道母女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估计对他的不满已经积攒到了极点,他也不恼,“你说话都有北方味道了,说明你们关系极好,天天在一起,不是男朋友就是闺蜜。” “你……”摊主女儿惊呆了,叉腰的双手也慢慢放了下来,“你也太神了,你是不是认识我?快说,你肯定也是深大的学生,一直在暗恋我,所以才对我了解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快说实话。” “是,是,你猜对了,我是认识你,宋宁!”何潮故意随口报了一个名字。 对方上当了,气得又重新叉腰:“我不是宋宁,我是卫力丹!何潮,你到底认不认识我?” “现在认识了。”何潮开心地笑了,“力丹,不如这样,我帮你打下手,条件是你陪我聊天,怎么样?” “是不是没钱付账,想赖账?”卫力丹反应倒快。 “不是,我先付清原先的账单。”何潮付了20块钱,来到卫力丹近前,冲摊主一笑,“阿姨,我帮忙不添乱,您放心。” 摊主回应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小伙子,我姓王,叫我王阿姨就行。你看上去还不错,挺有耐心,脾气也好,阿姨喜欢你。力丹是脾气差了些,但刀子嘴豆腐心,你多担待。” 何潮一脸尴尬,王阿姨真当他是喜欢卫力丹了?好吧,将错就错好了,他摸了摸后脑,来到卫力丹身边,东看看西看看,也不知道该帮些什么。 “笨手笨脚的,你不是帮忙,是添乱。”卫力丹真没当何潮是外人,“喂,何潮,你是哪一届的哪个系的?” “咳咳,我是93级计算机系的,今年刚毕业,留在了深圳。”何潮只好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何潮没有猜错,卫力丹是深圳人,父母土生土长在宝安,卫力丹可以说和深圳一起成长的一代。深圳建市时,她才3岁,她的童年伴随着深圳的飞速发展成长,到现在她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深圳也如有女初长成。 卫力丹是深大大二学生,本来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可以考上广州的大学和上海的大学,但父母不想她离开广东,最好连深圳都不要离开。父母和大多数潮汕人一样,不喜欢广东以外的地方,总觉得只有广东才最适合生活和工作。她从小听话,深受潮汕传统文化的影响,就选择了深圳大学。 何潮会说话,有眼色,又善于观察,很快就找到了和卫力丹的共同话题,二人聊了起来。 下午两点多,客人渐少,几人就坐了下来继续聊天。何潮说他是为了寻找机会来华强北实地考察,说到了金融危机对生意的影响,王阿姨加入了讨论之中。 王阿姨一开口就让何潮大吃一惊,让他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高手在民间的真理。 “阿姨我在华强北摆了五年摊,见证了华强北是怎样从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辉煌。刚开始传来金融危机的时候,阿姨就预言华强北会受到冲击,他们还不相信,哼,到底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 王阿姨扫了周围的摊点一眼,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鄙夷和得意:“我就及时调整了价位,每份降五毛钱,再增加了份量,加量还减价,就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生意就比他们好了许多。他们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比他们强,是因为他们没能跟上时代潮流,不懂经济规律,在经济下行的时候,都会对价格敏感对份量在意,让利一部分,收获的是更多的回头客。” 何潮暗暗惊叹,没想到一个摊点阿姨还懂经济规律,确实厉害,让他有一种见到了传说中的扫地僧的惊艳感觉。 更让何潮没想到的是,王阿姨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有豁然开朗之感! “阿姨基本上认识每一个客人,也知道他们是哪个商铺的员工。他们中的人,流动很大,所以可以从哪个商铺经常换人就能看出生意不好,哪个商铺的人员流动不大肯定生意不错。再有就是,哪家商铺的员工吃饭时间越短说明生意越火。他们吃饭的时候会聊天,说到要进什么货要发什么货,说的最多的货,就是最畅销的款式。” 何潮服了,连连点头:“阿姨厉害,可以当经济学家了。” “屁,我才不当什么经济学家,天天说一些老百姓听不懂的话好像就显得高明了,经济是什么?经世济民,不能济民的经济都是伪经济!”说到经济学家,阿姨忽然气愤不平了,拿起菜刀用力剁了几下,“我一听那些不着调的经济学家胡说八道就来气,他们懂个屁?经济是什么?经济就是每碗肠粉六块钱时每天可以卖500碗,如果降到300碗就是经济下行,如果涨到600碗就是经济发展良性,如果到1000碗就是虚高。” “阿姨,据您观察,接下来金融危机还会对电子产品市场带来多大的影响?”何潮是真的虚心请教,“在现在低谷的时候进入,是不是最佳时机?” “你想在华强北租柜台卖电子产品?”王阿姨上下打量了何潮几眼,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没有到最低谷。什么叫最低谷?就是市场上的店铺三分之一死了,三分之一亏本,只有三分之一勉强维持的时候,现在还有一半以上赚钱。我说何潮,你知道现在一个柜台多少钱一个月吗?一米柜台就要好几万,你连柜台都租不起,更不用说压货了。” 何潮基本上心中有数了:“阿姨,哪家的摩托罗拉手机和bp销量最好?哪家的nec的bp机发货最大?哪家的上游货源渠道最畅通,还有哪家的下游销售渠道最完善,您都一清二楚吧?” “清楚,清楚得很。”王阿姨停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手,何潮忙及时递上了水杯,她满意地一笑,“清楚又怎么样?我又做不了人家的生意,只能卖卖肠粉。” “一般来说,潮汕人家的女儿不嫁外乡人,不过你这个小伙子不错,眼快手快,长得也不难看,还机灵,你要是真喜欢力丹,我也没有意见。”王阿姨越看何潮越心生欢喜,比起潮汕男人的传统,何潮的勤快确实深得她心。 第二十六章送货客 “咳咳,阿姨,我们先聊正事。”何潮只好尴尬地咳嗽一声,见卫力丹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嘴角还有一丝口水流了出来,不由笑了,“阿姨,你挪一下太阳伞,别晒着力丹了,现在日头还挺毒的。” 王阿姨忽然红了眼睛,背着何潮擦了一下眼泪:“力丹她爸要是有你一半好,我们母女俩个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她一把推醒了卫力丹,“别睡了,赶紧回家去取东西,要不赶不上晚饭了。” “知道了。”卫力丹醒来,不情愿地揉了揉眼睛,又瞪了何潮一眼,转身骑上自行车走了。她的背影在阳光下逐渐远去并且模糊,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何潮,你要是想在华强北做生意,阿姨劝你等明年再说,现在正在改造升级,改造后能不能升级成功,还不好说。”王阿姨搬了个马扎坐在了何潮的对面,现在基本上没有客人了,她也闲了下来,“不过我看你不像是过来做生意,倒像是寻找货源,你实话和阿姨说,是不是你老板的资金链断了,以前的供货商不给供货了,你来华强北试试运气想替他找货源?” 何潮顿时对王阿姨肃然起敬,如此慧眼如炬,简直就是高人中的高人,他也不隐瞒,当即点头:“是的是的,阿姨您太厉害了,看人太准了。” “阿姨我卖肠粉这么多年,就练了一双眼睛。”王阿姨一拢头发,自得地一笑,“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现在货源紧缺,现金为王,不给钱谁也不会发货,你老板既然没钱了,要么去找钱,要么破产,别想着用什么赊货的方法度过难关,别人拿钱还买不到货,你没钱还想要货?除非是你的亲爹,要不没戏。” 话粗理不粗,何潮点了点头,道理他懂,只是他不甘心,总觉得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也许还可以有奇迹发生。 “王阿姨,来10碗肠粉。” 四五个浑身湿透晒得黝黑的小伙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每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上的跨栏背心黑得不成样子了。几个人坐下后,每人都自己动手拿了一瓶冰镇的可乐或雪碧,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还是老样子?马上就好。”王阿姨见来了生意,顿时精神抖擞,开始张罗起来,何潮见状,连忙起身帮忙。 虽然何潮笨手笨脚,但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也多亏了有何潮在,要不王阿姨一个人没有卫力丹帮忙,还真忙不过来。 足足忙了半个多小时,才为四五个小伙子弄好10碗肠粉。几人狼吞虎咽吃完,起身就走,何潮忙拦住了几人:“等下,你们还没给钱呢。” “给钱?”为首者留寸头,一双三角眼闪动精光,他粗壮的胳膊上纹了一条蜥蜴,长长的舌头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脖子,很是吓人,“你新来的吧?” “不用给钱,不用给钱,何潮,你快回来。”王阿姨低头收拾碗筷的工夫,没想到何潮帮了倒忙,忙冲了过来,将何潮挡在了身后,“和仔,何潮他是临时帮忙的,他不认识你们,也不懂规矩,你们别理他。” 何潮见王阿姨脸色都吓白了,知道对方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和是不是新来的没关系。” “说得好。”和仔一把推开王阿姨,来到何潮面前,“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一个道理,我们比你拳头硬,比你人多,打你也是天经地义。” 何潮错身退到一边,顺手抄起了一把漏勺,冷笑一声:“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老人家,还叫本事了?最看不起你们这帮有力气却吃霸王餐的败类。” 王阿姨急忙将何潮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何潮,你别惹他们,你惹不起,他们是辰哥的人,华强北一带都是他们说了算。他们不要我的管理费,每天就是吃一两顿饭,挺划算的。” “罗湖辰哥?”上次在当年明月和夏正、江离偶遇,因夏正是良哥的弟弟之故,何潮才知道了深圳的良辰美景四哥,“华强北属福田,应该归良哥管才对,他们的手也伸得太长了,罗湖辰哥也插手福田的事情?” “别管那么多了。”王阿姨推开何潮,又手脚麻利地拦住了冲过的和仔,不让和仔靠近何潮,扭头对何潮继续说道,“何潮你快走,和仔他们每天跑物流送货物,干的都是又脏又累的活儿,有时受到了客户的骂,心情不好……” 物流?送货?何潮一下抓住了什么,眼前一亮,一个强烈的念头突如其来! 在香港回归前,深圳因为紧邻香港的地理优势,不少人从香港偷带货物入关,转手一卖就可以赚取巨额利润。当年有不少走私客靠夹带水货入关大发其财,并且形成了一条灰色的产业链。就连当年翻过铁丝网到香港一侧耕种自己土地的村民,许多人也因此发家致富,盖起了小楼买到了汽车。 即使是现在,华强北电子市场如此繁荣,也是得益于和香港近在咫尺之故。香港作为国际大都市,制造业、金融业都十分发达,但随着产业升级,香港的制造业都开始向深圳转移,深圳因此得以繁荣。 但香港只是向深圳转移了低端的制造业,高端制造业以及最新的科技还有金融命脉,香港还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所以不管是电子产品的货源还是电子加工厂以及制造厂的技术和设计,许多时候还需要从香港得到模版、技术或是图纸。 于是就催生了另外一个职业——送货客。 和水客不同的是,送货客往来在深港之间,是为有需求的客户带图纸或是送模型。比如香港一个客户需要一批电子元件,会委托一人带着电子元件原版过关来到深圳,交给深圳的制造商,制造商生产出来样品后,再由送货客过关回香港,让客户验货。客户满意的话,下单生产。不满意的话,继续返回深圳修改。 除了样品之外,代送信件、转单以及大宗货物的业务也很多,每天往来深港之间的送货客,保守估计也有上万人之多。 早年香港的送货客是每单几十港币起价,大多是散兵作战,没有统一的组织和管理。后来有深圳的人成立了公司,利用规模效应对付散兵游勇,并且压低了价格,很快就抢占了市场。 香港也有人成立了物流公司,以抢占越来越扩大的市场。随后,深圳也有几家公司相继加入,送货客在进入公司化管理运营之后,竞争日益激烈,每单从以前的最高100港币降至70甚至50,连30元的报价都有,各自打起了价格战的同时,还引发了许多暴力冲突。 最终大多数弱小的物流公司被逐渐吞并,一家名叫辰达物流的公司一步步壮大并且成为了深圳物流业的领军者,背后的实际掌舵者,就是张辰,人称罗湖辰哥的深圳四哥之一。 而香港的物流公司也经历了混乱、无序等恶性竞争后,最终被一家集团公司一统天下——江氏物流,是香港赫赫有名的江氏集团的全资控股的子公司。 江氏物流一直想渗透到深圳的市场,却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偏安于香港一隅,承接由香港送到深圳的货物。而深圳发往香港以及全国各地的货物,都无法介入,原因是辰达物流背后的辰哥手眼通天,牢牢把持了深圳的市场,外人都无法进入。 何潮原本一直想从事电子行业,不管是电子销售、加工还是制造,只要是电子行业就可以,他很喜欢电子行业,也看好电子行业的未来。但庄能飞目前举步维艰的处境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电子行业投入大、门槛高,不是他这个一无人脉二无资金三无渠道的深圳外来三无务工人员所能打开局面的行业,连在行业之中沉浸多年的庄能飞说倒闭眼见就要倒闭了,何况是他一个一无所有的新人? 之前想过和周安涌一起创业,现在周安涌下落不明不说,从大环境来说,也不是创业的好时候,金融危机表面上和百姓生活并无直接关系,但牵一发而动全身,实际上还是影响到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 只不过百姓的感受没有相关从业者敏感并且强烈罢了。 何潮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和不足在哪里,最大的优势也是资本就是年轻,年轻就有试错的机会,就有敢于尝试的勇气。最大的不足是没有资金没有人脉没有资源,说好听点是白手起家,是难听点是一穷二白。 所以近来何潮的苦恼在于,等半年期限一到,他从元希电子出来后,如果要自己创业的话,到底做什么好?继续从事电子行业,资金和资源从哪里来?不从事电子行业,他对别的行业既不感兴趣又一窍不通,实在是找不到切入点。 没想到,和仔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多日来的困扰一扫而光。 “和哥是吧?”何潮电闪间换了一副面孔,从口袋中摸出一盒烟,他不抽烟却备了烟,抽出五根,从和仔到他的同伴,每人发了一支,“不好意思,刚才眼拙,没认出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和哥,失礼,失礼。” 第二十七章前店后厂 本来已经举起拳头想要一拳砸下去的和仔一下愣住了,何潮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化太快,让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弯来儿,伸手接过了何潮的烟。 何潮顺手拿过王阿姨的火机为和仔点烟:“和哥是江西人?” 和仔翻了翻白眼,从鼻孔中哼了一声:“算你识趣,和哥最大的弱点就是脾气太好,从小老爸教育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得感谢我老爸,否则今天你别想走路回去了。对,和哥我是江西人,你不会是我老乡吧?” 何潮暗笑,他不但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还长得很北方,怎么会是江西人?不过也印证了和仔为人简单,既不见多识广,也没有识人之明。 见一场冲突化解于无形之中,王阿姨暗中长舒了一口气,不由又高看了何潮一眼。这个小伙子有原则讲义气,又会审时度势,不一味儿无理取闹,是个人才,不由越看何潮越心生欢喜。 “不是,我北方人。”何潮回身冲王阿姨笑了笑,“王阿姨,几个兄弟每人一瓶可乐,我请客。和哥,给个面子,给我一个请客的机会。” 和仔顿时感觉面上有光,大手一挥冲几个手下说道:“都听到了?这位小兄弟请客,还不赶紧谢谢。” 一瓶可乐喝完,何潮差不多就从和仔嘴里套出了所有他想要的信息。 和仔确实就是辰哥的手下,他们刚从香港送货回来。本来有香港客户说好要送货到深圳,已经谈好了价格和交货的时间地点,结果到了香港后,香港客户又反悔了,说是江氏物流已经抢先一步带走了货物,此时差不多送到了深圳客户手中。 江氏物流本身就在香港,论时效性自然是比辰达物流快,而且一向不愿意在价格上让步的江氏物流也低下了高贵的头,开始降价了。本地优势再加上价格优势,辰达物流在香港好不容易建立的客户群,瞬间被江氏物流挖走了大半。 和仔等人只好空手而归,少赚了一大笔的他们自然气不顺,还好华强北又有活儿派送,有一个客户要紧急送一个样品到樟木头镇。 樟木头镇位于东莞市。 早年香港将落后的低端制造业产业转移到了深圳,先是集中在了福田区,也就是华强北一带。而随着华强北成为深圳的市中心,现在正在进行的华强北升级改造,就是深圳的一次产业升级转移,将低端制造业向东莞转移。 樟木头镇是深圳低端制造业转移的一个重要落脚点。 原先在华强北一直是前店后厂的模式,前面是门店,摆出样品销售,后面是小型加工厂。有客户看上哪种产品,下了订单后,后面的加工厂马上开工制造,快速而高效,模具一开,产品就源源不断生产出来,比起国外以及香港等地需要各种流程、设计以及审批,快了不知多少倍。正是因此,华强北才得以繁荣一时。 低端制造业转移到东莞之后,依然是前店后厂的模式。何潮虽然还没有去过东莞,但却见过前店后门的格局,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作为小规模化生产的手工作坊模式的加工厂,船小好调头,确实是优势。但劣势也很明显,比如加工精度不够,无法大规模化生产,同时无法承接最新高科技产品的加工,只能进行简单的二次封装或是组装。 不过也正是大量的前店后厂的小型制造加工厂,才催生了物流业的发展,几万家店,平均十分之一的店每天有货物要配送,也有几千个单子。 一瓶可乐喝完,和仔等的样品送到了。 是一个类似手机外壳一样的样品,类似直板手机,却又不像市面上的大多数品牌手机。何潮拿过来看了几眼,觉得好奇:“不像诺基亚,又不像爱立信,更不像摩托罗拉,到底是模仿哪个品牌呢?” 在华强北,地下工厂模仿名牌手机、游戏机、数码相机、mp3等等,是不是秘密的秘密,基本上每个知名品牌的名款型号,问世后三个月内,必定有仿制品出来。 因为是仿制品,没有品牌,也不敢打上产地,许多仿制品只在上面印上了“sz”两个字母,是深圳的拼音缩写。到了2008年,有人以为是山寨拼音的缩写,山寨一词就在网络上迅速流行开来。 而在香港,小规模经营的工厂或家庭小作坊被称为“山寨厂”,其出产的产品也被港人讥讽为“山寨货”。而在粤语中,“山寨”一词也含有“不正规”或“不正统”的意思。 “不是模仿,是独创。不过不能告诉你,商业机密。”和仔嘿嘿一笑,收起样品,交给一个瘦弱的留了一头黄毛的手下,“你现在就送到樟木头镇,争取晚上七点前回来。” 深圳距离樟木头镇50多公里,来回至少四个小时。黄毛应了一声,转身就走,才走几步,和仔的手机响了,片刻之后他挂断电话,叫住了黄毛:“给我,我亲自去一趟。老大说了,这个单很重要,不能有一丝闪失。” 和仔起身就走,才走几步,被何潮拦住了。 “和哥,要不我陪你一趟?来回好几个小时,路上也好有人说话。”何潮一脸真诚的笑容,“你经历一定很多,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我刚大学毕业,什么都不懂。” 和仔愣了愣,一个大学生在自己面前如此谦虚好学,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只想了片刻就点头同意了:“行,看在你挺有眼色的份儿上,可以跟我走一趟。不过路费你得自己出,我可不管。” “没问题。”何潮喜出望外。 一个小时后,卫力丹回来了,不见了何潮,听母亲说何潮陪和仔去樟木头镇送货去了,摇了摇头,一脸不解:“真是一个怪人,他怎么这么闲?我觉得他像是一个傻瓜。” “他才不傻,聪明着呢。”王阿姨认真想了一想何潮出现之后的所作所为,她坚信她的眼光不会有错,何潮从吃了几个小时的肠粉到有意和她们母女聊天,再到特意和和仔套近乎,明显是有明确的目的,这样一个做事认真有耐心的年轻人,在她看来肯定可以做成事情,“力丹,要是他真喜欢你,听妈妈的话,他真是一个可靠的小伙子,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妈,我还小,才大二,不考虑谈恋爱的事情。” “还小什么?你都20了,妈妈当年18岁就嫁人了。”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不能拿以前的规矩对应现在的年轻人。” “怎么不能?”王阿姨生气了,拿出一张纸条,“收好了,何潮的联系方式,妈替你要的。记得呼他,信妈的眼光没错。” “信信信。”卫力丹只看了一眼纸条就随手放进了口袋里面,“要是他还回来,我就信了。不回来就算了,来来往往的过客多了,以后谁还记得谁是谁?” 三个小时后,夕阳西斜,一天就要结束了。马上就到晚饭高峰了,王阿姨和卫力丹又开始忙碌起来了。不过由于晚饭大多数人都会回家去吃,生意会比中午差不少。 五点多时,来了两个客人,是两个女孩,一个高挑漂亮,一身长裙飘逸无比,一个小巧玲珑,短裤露出了光洁的大腿。二人坐下,各要了一碗肠粉吃了起来。 “妈,高个子的女孩肯定是香港人。”卫力丹观察了二人半天,不无羡慕地说道,“她们长得真漂亮,一个又漂亮又有气质,一个又漂亮又有妩媚,各有千秋。和她们一比,我就像丑小鸭一样,真气人。” “在我眼里,你比她们都好看。高个子的太瘦,太冷,矮个子的太媚,太艳,她们都不如你有福气。”王阿姨安慰卫力丹,“高个子的,就是你说的香港人,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冰冷,一般人难以接近。矮个子的,眼神太飘神态太媚,是天生媚骨,容易招惹男人。” “瞧您说的,人家一个高冷一个媚骨,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招蜂引蝶,就您女儿最好看最优秀,是不是?”卫力丹拉长了声调,不满地白了妈妈一眼,“妈,您女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没那么优秀也没那么普通,从上大学以来,就没有要过家里一分钱,勤工俭学打工的收入就够学费和生活费了,假期还要打下手帮您,反正足够让您省心了,您知道女儿的好就行了,也别踩着别人捧杀我了,我容易骄傲喜欢膨胀。” “臭丫头。”王阿姨嗔怪地笑了,笑了一半,忽然笑容凝固了,“听,她们在说何潮,她们认识何潮!” 她们确实认识何潮,因为一个是江阔,另一个是辛有风。 江阔最近一直在香港,今天刚来深圳就被辛有风拉住,非让她陪她到华强北转转,她本来有事要办,却捱不过辛有风的哀求,只好依她。 第二十八章危险关系 正在升级改造的华强北人流大减,二人转了不久就失去了兴趣,正好路口有一个摊点,辛有风走累了,说要吃点东西,她也同意了。 元希电子资金链断裂的事情,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其实之前在和庄能飞接触过程中,江阔就可以预见元希电子的今天。金融危机带来的上游货源涨价的影响,下游销售的收缩,作为整个链条中最没有自主权的一环,元希电子既不能控制上游货源又不能左右下游销售商,在经济下行时,必然会两头受气。 原本江阔还看好元希电子的未来,有意乘金融危机来临之时,在元希电子资金紧缺的情况下,可以压低价格进入元希电子,以较小的代价获得较大比例的股份。但后来因曹启伦之故,她一气之下回到了香港,暂时搁置了此事。 后来忙起别的事情,几次想再来深圳约见一下庄能飞,她还有一个不想面对也不愿意承认的想法,是想借机再见见何潮。 上次的事件何潮给她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尤其是最后的一抱,当时还不觉得,事后想起,几次羞赧难当。她怎么就没有多想伸手抱住了何潮呢?在外人眼中,肯定认为她是投怀送抱,是喜欢上何潮了。 但事实又是什么呢?她不过是感谢何潮为她出头,说到底何潮是为了帮她才和曹启伦打赌,她在何潮危急之时出手相救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不管如何安慰自己,江阔总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对何潮毫不动心,可是她怎么可能喜欢何潮?何潮和前男友一样,不过是一个没有出身甚至连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都没有的深圳外来务工人员,和她不在一个层次,更不在一个世界。 江阔一连纠结了好几天,最终下定决心在情感上忘了何潮,不管何潮多有才华多幽默乐观,她和他只能是普通朋友,顶多可以是合作伙伴。 此次再来深圳,江阔还是抱着想要抄底一些电子行业公司的出发点,金融危机之风愈演愈烈,大有席卷整个东南亚之势,波及到香港恐怕是早晚的事情,趁现在形势还比较明朗,还有资金可以调动,吃下一些已经资金链紧张的深圳公司,等寒冬过后,转手一卖,就可以大赚一笔了。 以江阔来看,金融危机应该会在明年下半年之前结束,现在虽然不是抄底的最佳时机,但等到明年的话,许多香港的资金闻风而动,到时说不定还会哄抬之下提高价格。最主要的是,现在还可以挑选优质的公司,等众多基金一涌而上时,怕是有潜力的公司都被人挑走了。 投资公司就像是挑选一只潜力股,非常考验眼光和对未来发展的判断。江阔还是看好未来电子行业的前景,虽然现在暂时遭遇了寒冬,却只是金融寒冬而不是电子行业的寒冬。 虽然因为个人的情绪问题而错失了投资庄能飞公司的最佳时机而微有遗憾和后悔——才一见面辛有风就告诉她,庄能飞已经决定关闭元希电子,不再硬撑了——她对自己过于感性的工作方法颇为自责,因此在曹启伦邀请她前来启伦电子一谈时,她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她是不喜欢曹启伦其人,但她又不是要和曹启伦处朋友,观感归观感,生意归生意,将个人喜好和生意分开,让情怀的归情怀商业的归商业,才是一个合格的投资人。 和曹启伦约的是明天,今天左右无事,陪辛有风随处转转就当散心了。 本来不打算主动提及何潮,辛有风一直忍着不说,吃饭的时候,江阔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主动问到了何潮。 在得知周安涌离开了元希电子而何潮意外留了下来,江阔惊讶之余不由暗暗赞叹何潮的坚持,商场即人性,何潮能在元希电子最艰难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和元希电子同进共退,他所坚持的不是道义,而是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你不是说何潮来华强北扫货了,怎么不见他?”话一出口江阔又后悔了,说过了不关心何潮的事情,为什么又问? 辛有风愁眉不展,并没有留意到江阔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她咬着嘴唇,双目无神,茫然地望向远处:“华强北那么大,见不到他也正常,而且说不定他不是来华强北扫货,而是另外找工作去了。”顿了一顿,她揉了揉额头,“江阔,你说我该怎么办?庄能飞破产了,何潮可以再找工作,而我只能继续跟着他,可是,万一他再也不能东山再起了呢?” 江阔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不相信辛有风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好含糊其词地说道:“庄总还年轻,东山再起的机会多得是。对他来说,只要还有时间,一切都不成问题。” “一年?三年?十年?”辛有风放下筷子,碗中的肠粉几乎没动,“不吃了,吃不下。女孩最好的年龄是16到26岁,16岁开始散发青春的光芒,到26岁后,皮肤的弹性、光泽还有体能都会开始下降,我今年都23岁了,只有3年最好的时光了。3年后,女性魅力就开始贬值。你看现在的女大学生,一年一茬,像韭菜一样,春风吹又生,我们很快就会被更年轻更漂亮的后来者拍死在岸上。” 江阔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既然青春留不住,还是做个知性美女好。男人不怕岁月,是男人有事业有江山,女人一样也可以。只要我们不把所有的赌注都放在青春和美貌上,我们的生命就会升值。” “谈何容易。”辛有风摇了摇头,“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女人想要获得和男人一样的成功,需要付出数倍的努力和代价。女人天生在体力、格局上不如男人,只能借助男人的力量才能在薄情的世界里拥有一席之地。” “你太悲观也太看轻自己了,有风。女人不比男人在智力和格局上有多大差异,你不要先给自己预设一个不如男人的前提。”江阔本想好好开导辛有风一番,她也能理解庄能飞的破产对辛有风的打击,但只说了一句话就没再继续,因为她发现辛有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劝告,只好转移了话题,“如果何潮现在离开庄能飞,也正常,他对庄能飞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说,周安涌到底去了哪里?”辛有风压根就没有听进去江阔的话,她忽然眼前一亮,“周安涌当初义无反顾地离开庄能飞,肯定是找到了更好的下家,他现在说不定混得很好。” 江阔勉强笑了笑,辛有风从来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只想做一个依附男人的女人,为什么她不努力提升自身的价值呢?她也放下了筷子,擦了擦手:“有风,你没有觉得元希电子破产得很蹊跷?太快了,就算庄能飞遇到了资金危机,也不至于上下游同时失守,应该是有人在背后用力推了一把,否则以我对元希电子的了解,至少可以坚持半年以上。” “不知道。”辛有风摇头,眼神中流露出迷茫和不解,“是不是我命不好?还以为遇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没想到,他现在不但一分钱也没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如果和他结婚,是不是也要共同承担债务?” “……”从感情来说,江阔并不同情辛有风,既然是自己选择了庄能飞,就要有承受任何可能的心理准备,选择另一半和投资一家公司是一样的,考验的是眼光和耐心,但从理智上来说,她也有必要和辛有风说个清楚,“婚前债务,婚后不需要共担。”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辛有风拍了拍胸口,才反应过来江阔刚才所说的话,“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元希电子的破产有幕后黑手?有人故意断了元希电子的路?” “极有可能。”江阔虽置身事外,但也能明显感觉到不对,她又想了想,“元希电子从上游供货商断货到下游客户退货中断合作,来势之快,完全不符合正常的节奏,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周安涌离开之后,有风,你难道没有怀疑背后是周安涌的推手……” “周安涌?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阔笑了,“你是觉得他没有动机还是没有能力?” 辛有风咬了咬嘴唇:“都有。” 江阔笑笑没有说话,辛有风虽然和周安涌谈了四年恋爱,但很显然她没有用心,四年了居然还不了解周安涌的为人,可见在恋爱中,辛有风一直是被动的角色,安心地享受着周安涌的呵护和照顾,从来不是去考虑周安涌的感受照顾周安涌的情绪。 一个不会考虑别人感受照顾别人情绪的人,很难了解对方。不管是在感情的世界里还是商业上,不了解对方的合作就是不对等的危险关系。 第二十九章受害者 因为对方很会照顾你的情绪就说明对方很懂你。被人懂是好事,但同时,也证明你的软肋被人抓住了。 “咦,何潮,这么巧!”江阔正沉默时,忽然辛有风惊叫一声跳了起来,手指远处,“江阔,看,何潮来了。” 何潮?听到何潮名字,江阔心中没来由一阵慌乱,想假装镇静,才不管何潮来还是不来,却控制不住眼神,下意识朝辛有风手指的方向一看…… 何潮骑着一辆大二八自行车,车后座坐着一人,他的车技娴熟,在人流中左右穿梭,如鱼得水,绕过一个行人,躲过一辆汽车,又和一辆迎面冲过来的三轮车擦肩而过,最后风一般来到她和辛有风的面前,一个漂亮的刹车甩尾,稳稳地停了下来。 风一样的男子!江阔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江阔、有风,这么巧,你们也来华强北了?”何潮停下自行车,一擦脸上的汗水,憨厚地一笑。 车后座的人跳了下来,他打量江阔和辛有风一眼:“兄弟,哪个是你女朋友?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她们都不适合。高个的太冷,矮个的太艳,你适合找一个温柔贤惠的良家过日子,对,就像力丹一样的。” “你谁呀?”辛有风顿时气急,“胡说八道,满嘴放炮!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滚一边儿去!” 正忧心忡忡的辛有风的怒火瞬间被和仔的一句话点燃了。 和仔也怒了,一挽袖子才发现穿的是t恤没有袖子,正要发作,却被何潮拉住了,何潮摇了摇头:“和哥,好鸡不和狗斗……” 和仔立刻心领神会地点头笑了:“对,对,好男不和女斗。我先走了,何哥,你说的事情我记在心里呢,忘不了,等你消息啊。” 和仔临走还不忘凶狠地瞪了辛有风一眼,又冲江阔点了点头:“你不错,就是别那么傲就好了。何哥是好男人,你值得拥有。” 江阔脸一红:“何潮,他是谁?你怎么什么人都结交,流里流气的,很讨厌。” 一旁的黄阿姨和卫力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她们太了解和仔了,和仔是辰哥负责华强北一带的手下,虽然只是小头目,却也威风八面,而且和仔脾气火爆,动不动就发火,除了辰哥谁也不服,说动手就动手。 怎么何潮和他去了一趟樟木头,回来就对何潮这么客气了?而且刚才还叫何潮何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什么时候和仔转了性子,居然对何潮客气中带有三分尊重?何潮到底有什么魅力? 何潮也没想到会偶遇江阔和辛有风,主要是他有一段时间没见江阔,不由十分开心:“江阔,很久不见,甚是想念。” 本是一句玩笑话,江阔却忽的脸红了:“何潮,你可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我……”何潮本想解释他根本就没有胡思乱想,只是随口一说,又一想,当面反驳女孩以证明自己清白,不是男人所为,话到嘴边又改口说道,“遵命,江总,一切按照江总的指示办。” 江阔心中微有失落,她既想和何潮保持有一定距离的正常朋友关系,又想何潮对她另眼看待,所以何潮公事公办的话一出口,她心中不知何故不争气地猛烈跳了几下,语气中掩饰不住失意:“再叫我江总,我就不理你了。” 何潮不知所谓地笑了笑,女人心变得太快,永远别猜,就像一首歌唱得一样:“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知道她为什么掉眼泪,也不知她为什么笑开怀……” “何潮,她们是谁?”卫力丹一脸好奇,挤了挤眼睛,促狭一笑,“我猜肯定有一个是你女朋友。” 黄阿姨一脸不满:“何潮,你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说喜欢力丹?” “……”何潮努力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说过他喜欢力丹了,一想还是不要和女人争辩了,不管是年轻女孩还是中老年妇女,只好讪讪一笑,“阿姨,再来三瓶可乐。” “不用了,我不喝可乐,自己有水。”江阔从包中拿出一瓶香港产的苏打水,喝了一小口,“时候不早了,有风,该回去了,晚上我还有事情要谈。” 江阔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她脸色微微一变,起身到一边接听电话。 辛有风迟疑着来到何潮身边,回身看了一眼在远处的脸色凝重接听电话的江阔,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何潮庄能飞在今天上午破产的消息,就在何潮离开元希电子后不久,庄能飞正式做出的决定,而何潮还在努力帮庄能飞寻找货源。再想到要不是庄能飞口口声声说保证她一个未来,保证何潮和周安涌的工作,她也不会喜欢上庄能飞并且让何潮和周安涌来深圳。现在周安涌下落不明,她失去了一切,工作和未来,何潮也没了工作,一切的一切的源头都是庄能飞! 庄能飞是害得她和周安涌失去爱情,害得何潮和周安涌伤害友情,害得三个人都失去信任的罪魁祸首! 辛有风越想越委屈,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而是自己太年轻,太轻信了庄能飞的能力和承诺。她其实也是受害者,并且受到的伤害比何潮和周安涌都大得多。 “何潮,你能抱抱我吗?”辛有风又想起了曾经的大学时光,那么无忧无虑,那么如风如云,怎会像现在一样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她忽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庄能飞不可靠,周安涌不知所踪,在她视线范围之内,只有何潮一人在感情上最亲近,她不等何潮同意,上前一步就抱住了何潮,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男人的气息和宽厚的肩膀让她心里踏实了许多,“我很担心安涌,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你告诉我实话,到底有没有他的消息?” “没有。”何潮想要推开辛有风,推了一下反倒被她抱得更紧了,他觉得他和辛有风现在的距离过近了,毕竟她是周安涌的前女友以及庄能飞的现任女友,“有风,你别这样……” 黄阿姨生气地打了卫力丹一下,又不无自责地叹息摇头:“还以为遇到了不错的小伙子,算是瞎了眼,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 卫力丹咬着嘴唇,眼神中有一丝笑意和狡黠,笑道:“妈,你什么眼神,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顶多就是认识。刚才的江阔才是真喜欢何潮的人……” “何潮,你就不能抱我一下吗?”辛有风感觉不到何潮的拥抱,心里既失落又期待,“就一下好吗?” 何潮无奈,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推开她,只好伸出双手,轻轻拍了拍辛有风的后背:“好了好了,没事了,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安涌!”正当何潮想要再次推开辛有风,辛有风却主动推开了他,惊喜的声音中有几分不安,“你、你别误会,我和何潮并没有在一起,刚才只是拥抱了一下。” 周安涌?何潮惊喜交加,回身一看,果然在身后数米之外站着周安涌和一个女孩。女孩一袭长裙,亭亭玉立,双眼如黑葡萄一般,灵动无比,嘴角微微上翘,抿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圆圆的脸蛋喜人而可爱。 和江阔的高冷辛有风的妩媚不同的是,她长相清纯,两个酒窝俏皮而好看,一身浅绿色长裙的映衬下,她犹如夏天的一支荷花,香远益清,濯清涟而不妖,婷婷静植,如一缕清风,飘然而至。她双手交叉在身前,背上斜挎了一个褐色背包, 一个多月未见,周安涌形象大变,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除了笔直的裤子和锃亮的皮鞋之外,他还打了发胶,头发几乎根根竖立,光可照人,白衫衣熨烫得十分熨帖,扎在腰里,露出了一条崭新的皮带,闪亮的皮带头上是皮尔·卡丹的标志。 皮带上还挂了一个同样是皮尔·卡丹的手机皮套,皮套中露出一小截天线,何潮一眼就认了出来,赫然正是摩托罗拉的掌中宝。 1997年时,基本上所有手机都有可以拉出机身三五公分的外置天线,由于发射塔建设得数量不足以及技术原因,许多地方信号辐射不到或是很弱,需要将天线拉出才能有一两格信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果不是和周安涌太熟悉了,何潮第一眼还真不敢相认。眼前的周安涌一改以前的土气和学生气,派头和气场俨然是一个事业小有所成的有钱人,一身行头加上手机,少说也得一万块以上。 何潮看了看周安涌,又看了看辛有风,想解释什么,周安涌却一脸温和笑意,摇了摇头:“何潮,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就算你和有风有什么,也没什么,对我来说,她已经不再重要了。你也了解我,我从来不是一个留恋过去的人。” “来,介绍一下,海之心,我的合伙人!”周安涌又为海之心依次介绍了何潮和辛有风,等江阔打过电话过来后,他又为江阔介绍了一遍海之心。 第三十章双重合伙人 何潮看了出来,对周安涌来说,海之心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不但周安涌介绍她时郑重其事,而且他看向她时的目光,充满了关爱和呵护,可以说,他对海之心的态度既恭谨又仰慕。 之前周安涌面对郑小溪时,从来没有流露过同样的神情。 辛有风眼中闪出浓浓的醋意:“安涌,她是你的什么合伙人?” 周安涌淡然一笑:“人生和事业上的双重合伙人。” “什么意思?”辛有风眼中的醋意更浓了,“意思是她是你女朋友了?” 海之心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海之心,是周安涌的好朋友,很高兴认识你们。常听安涌提到你们,何潮、辛有风、庄能飞……” “他肯定没有和你提过郑小溪!”辛有风冷冷一笑,并不接过海之心的手,“他提我的时候,有没有说过我和他的关系?” “说过,你是他的前女友。郑小溪也提过,安涌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过去,他说每个人都有过去,既然是过去,不管是亮点还是污点,优点还是缺点,都已经过去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辛有风恨恨地一跺脚,看向了周安涌:“周安涌,你真行,有一套,服了。” 周安涌一脸平静,不喜不悲:“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扭头冲何潮笑了笑,“最近小溪还好吗?” 何潮有太多话想问周安涌,只是现在的场合不太方便,其实在周安涌走了之后,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去问一下郑小溪,他以为周安涌至少会和郑小溪保持联系,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最近没有见她。” 周安涌点了点头,双手放在何潮的肩膀上:“你不怪我走了之后一直没有音讯吧?” 说不怪怎么可能,何潮推开周安涌的双手:“你可以一走了之,但你不能毫无音讯。别人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可以说得过去,连我也不知道,说明在你眼里,我和别人一样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周安涌知道何潮生气了,嘿嘿一笑:“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向你赔礼道歉。当时也是事情紧急,走,喝一杯去,我一定会向你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还以为你们都可以猜到我去了哪里,没想到,你们真的很单纯,哈哈……” “好。”和周安涌意外重逢,何潮一扫几日来的阴晦和疲惫,十分高兴,“走,有风,一起去。” 辛有风迟疑一下,还不等她做出决定,江阔打完电话回来了。 “周安涌?”江阔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举起了手中的电话,“刚才曹总说派人来接我,就是你?” 周安涌的手机及时响了,他故意放慢动作,从腰间取下手机,然后将手机高高举过头顶,在头顶上划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弧度,才缓缓地放到耳边,接听了电话:“曹总,是,是,知道了,我现在就接江总过去。” 放下电话,周安涌又慢动作一样将手机放回皮套之中,右手还有意在皮套上面停留了片刻,一脸遗憾:“不好意思,何潮,临时又有事情了,自从去了曹总公司后,业务特别繁忙,而且曹总还任命我当上了副总,我不能辜负曹总的信任不是?回头我再呼你,就这两天,等我忙完了,我们兄弟好好聚聚。” 望着周安涌、江阔和海之心三人走到路边,来了一辆皇冠接上了三人,直到皇冠消失在远处郁郁葱葱的林萌大道中,何潮才收回目光。 “是不是很羡慕周安涌的成功?”辛有风推了何潮一把,“你们不是兄弟情深?他发达了却没有想到你,算什么兄弟?” 何潮淡淡一笑:“兄弟就是他落魄了,我为他难过,并且义无反顾地帮他。他发达了,我为他高兴,但并不会奢望他能为我带来什么。” “说得好,就和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让他开心快乐一样,并不一定非要和他在一起,兄弟不一定非要有利益。”卫力丹拍掌叫好,“何潮,刚才的话,我觉得你很男人。” 辛有风不屑地瞪了卫力丹一眼:“你懂什么?人和人之间如果没有利益,不能为对方带来实质性的帮助,对对方没有任何用处,就不会成为兄弟、朋友和恋人!每个人都要对别人有用,关系才能长久。” “不同意你的理论。”卫力丹哼了一声,“人是感情动物,有时只凭感觉和喜欢,就会对一个人无条件付出,而不是想得到什么回报。你太现实了,早晚会栽一个跟头……” “现实?深圳就是一个现实的城市,不现实连生存都成问题!”辛有风转身看了看摊点,冷冷一笑,“就凭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摊点,你还好意思跟我谈理想和现实?等你在深圳拥有了一套房子和一辆汽车后,你再谈理想才有底气。” 黄阿姨却并不帮腔,等辛有风一口气说完,才擦了擦手,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该现实的时候现实,该理想的时候理想。天天摆摊卖肠粉是现实,希望有一天在深圳开几十家黄阿姨肠粉店是理想。人要是没有理想,和阿猫阿狗又有什么区别?” 黄阿姨有时像是经济学家,有时又像是一个哲学家,何潮对黄阿姨近乎崇拜了。辛有风却不服气,她一个堂堂的大学生,怎么会被一个摆摊的阿姨上课?正要再反驳几句,手机响了。 接听了手机,辛有风脸色灰白,冲何潮挥了挥手:“我有事先走了……” “你要去哪里?”何潮想要拦住辛有风,“是不是回公司?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却没有得到辛有风的回应,辛有风失魂落魄地拦了一个出租车,开门的时候还差点撞在车上,何潮想要追上她问个明白,却没来得及。 出什么事情了?何潮心中疑窦丛生。 告别黄阿姨和卫力丹,何潮坐公交回去。临走时,黄阿姨非要问他怎么就和和仔成了好友,他笑而不答。 路上,何潮坐在靠窗的位置,伴随着公交车的摇晃,他心思浮沉不定,虽然很累很疲惫,却没有一丝睡意。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想了很多,到现在大脑还一片混乱。 原来周安涌真的去了曹启伦的公司! 其实之前何潮并非没有想过周安涌加盟曹启伦公司的可能,但后来一想,曹启伦和庄能飞毕竟交情莫逆,曹启伦不至于如此不顾及庄能飞的情面没有原则在背后挖庄能飞的墙角,生意之外,毕竟还有人情世故。却还是没有想到曹启伦真敢下手而周安涌真敢冒险。 是的,何潮认为周安涌是在冒险,相比曹启伦,他们还是更了解庄能飞多一些。虽然不知道曹启伦承诺了周安涌什么,但可以猜到的是,肯定会远超庄能飞所能给到的待遇。再从周安涌的一身打扮和气质来看,他应该深得曹启伦重用,并且收入大增。 说不羡慕周安涌那是自欺欺人,何潮也想出人头地,也想一身不菲的衣服外加一部小巧的手机,他到现在为止还买不起一部手机,用的还是艾木留下的呼机。每个人都想过上向往的生活,都想成为有钱人。 但通往有钱人的道路一是狭窄二是过于拥挤,中途总会有许多人被挤下去,掉进两边的万丈悬崖或是深渊。 何潮在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周安涌能够一切顺利,不要误入歧途才好。 快到元希电子的时候,呼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周安涌呼他有事,忙打开一看,却是艾木发来的信息:“你最近还好吗?” 不好,非常不好!何潮心中有一股闷气在盘旋在聚集,不由一阵冷笑,在呼机上留言问他好不好有什么意义?他又不能回复!艾木也是,连一个电话也不留下,难道是认为他打不起国际长途? 好吧,他现在也确实是打不起一次越洋电话! 下了车,何潮低头走路,呼机又响了,还是艾木的留言:“我在美国一切安好,不用挂念。还有,我和历之飞的关系比以前更近了一步,也许真会发展成恋人,希望你不要介意。人在异国他乡,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巨大的孤独感会让两个人没有选择的迅速走近。” 何潮心中的闷气转化为一团怒火,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前女友向他诉说生活的美好以及有了新的恋情,他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他走到元希电子大门之前,一拳砸在了门上。 却忘了手中还紧紧握着呼机,一拳砸下,手中的呼机应声而碎! 他身上最值钱的唯一的通讯工具,就这么无意中被他一拳砸坏了,何潮欲哭无泪。现在好了,不但和艾木断绝了联系,周安涌也无法再传呼他了。 而和周安涌的见面太仓促,竟然忘了要他的电话号码。 何潮无比懊悔,埋怨自己就算生气也不应该拿东西出气,尤其是贵重物品,呼机一坏,他现在连几点都不知道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大概是晚上7点多的光景。 第三十一章男儿泪 不对,哪里不对……何潮推开元希电子的铁门进去,周围漆黑一片,没有亮灯。怎么才晚上7点就关了大门熄了灯,以前都是10点后才会关门,路灯彻夜不灭,最主要的是,四下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声。 难道是走错地方了?何潮咳嗽一声壮胆:“有人吗?” 无人回应。 他来到院子中间的大榕树下,抬头望去,见二楼庄能飞的办公室也是没有光亮,心中的不解和不安愈加强烈了几分。 “庄总?有风?马总监?珺哥?” 依然没有回答,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像漂泊的风没有着落。何潮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三步并成两步,快速跑到自己的宿舍——和他猜想得一样,门上贴了封条上了锁,他进不去了。 妈的!何潮心中暗骂一句,一脚踹在了门上,门纹丝未动,脚反倒被弹得生疼。他看了看新装的大锁,拳头大小且上了铁链,打消了砸锁的念头。 可是他的全部身家都在宿舍里面,被褥、洗漱用品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日常用具。虽然不是很值钱,但他现在没钱再重新购置一套。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发,他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主要也是他最近帮庄能飞寻找货源,日常开支都是自己垫付,还没有报销。 “你谁呀?” 几道灯柱从走廊的一侧照射过来,何潮一惊,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我是何潮,回宿舍,怎么上了锁?”何潮还以为是元希电子的保安,就想问个清楚,“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停电了?” 自从何潮来到元希电子之后,总共发生过三次停电事件,每次都是半夜,停电时间一般不超过3个小时。据辛有风说,深圳目前制造厂加工厂过多,电力供应紧张,经常会区域性停电,如果不是庄能飞关系硬人脉广,元希电子每周至少要停电两天。像每次只是半夜停上三个小时,既不影响工作又可以保证睡觉的停电,是关系户才能享受的待遇。 “停电?是断电!” 几个人冲到何潮面前,有人推,有人拉,不顾何潮反对,硬生生将他拖到了大门,一把推到了外面。 “赶紧走,再敢进来,打断你的腿。” 自始至终,何潮都被强光手电照射得睁不开眼睛,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依稀可以看到对方一共是三个人。 “庄能飞呢?我要见庄能飞。”何潮不甘心被赶出去,尽管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你们放开我,让我拿走我的东西。” “你要见庄能飞?我们刘老板更想见他,可惜他太草包了,欠债不还跑路了,他这里的东西,全部用来抵债,谁也别想拿走一针一线。”一个保安手中的长约半米的手电筒一挥,重重地打在了何潮的后背上,“再不走,打得你撒尿都认不出自己!” 何潮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后背火辣辣的疼,他怒火中烧,有一种想捡起地上砖头拍在对方脑袋上的冲动。 “轰……”一道闪电划亮夜空,一声沉闷的雷声在头顶炸响,何潮瞬间清醒,目光从砖头上移开,回身看了三名凶神恶煞的保安一眼,“三位大哥,帮个忙,通融一下,至少让我拿走我的铺盖,要不晚上得睡大街上了。” “现在大街上睡觉还挺舒服的,哈哈,路边,公园,天桥下面,铺张报纸就能对付一晚上。要是嫌吵,可以去梧桐山找个山洞,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成仙了。” “滚,赶紧滚!” “少跟他废话。” 三个人吵吵嚷嚷,一起动手将何潮推到百米开外,其中一人还狠狠踢了他一脚:“再敢回来,老子弄死你。你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们老板太无能太绝情,只顾自己跑路不管你们死活。” 想起辛有风在华强北接到一个电话后仓皇离开的情景,何潮暗叹一声,恐怕当时辛有风是得到了消息急忙和庄能飞汇合去了,而他还蒙在了鼓里。 只一天时间,他早上出来时,一切如常,晚上回来,元希电子就易手他人了,也算是深圳速度了。 “三位大哥能不能留个名字,回头我好……” “你好打击报复我们是吧?行,没问题,怕你是王八蛋。”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保安特意用手电照亮了自己的脸,“来,看清楚了,老子叫高英俊,长得帅不?他叫罗三苗,他叫伍合理,记住没有?我们三个都来自东北,人称东北拼命三郎。” 何潮原本是想记住三人的名字,再回来要东西时,好直接找三人商量。不想竟然被对方误会,只好双手抱拳作揖:“三位大哥好,记住了,以后有机会请三位大哥喝酒。” 罗三苗又瘦又黑,却长了一双大眼,滴溜溜转个不停。伍合理名字怪,人长得也怪,正常身高正常体形,却有一对大大的招风耳不说,还长了一双三角眼,看人的时候,眯着眼睛斜着看,有阴森之感。 在深圳的东北人也不少,但和潮汕、湖南相比,人数不占优势,高英俊一脸络腮胡子,小眼睛大鼻子,毫无英俊可言,三人站在一起,别说是东北拼命三郎了,倒像是滑稽三人组。 “你叫什么名字?”高英俊拉住转身要走的何潮,“好让我们哥仨儿记住你小子,你小子挺有意思,有点倔,又有点滑头,又挺识趣挺机智,我都想认识你了。” 何潮嘿嘿一笑,敬了个礼:“报告,我叫何潮,何去何从的何,潮水的潮。” 一个人走在热门非凡的大街上,何潮感觉自己确实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潮水,没有方向没有目的,随波逐流。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他实在走不动了,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开始下雨了,还好头上是棕榈树,宽大的树叶遮住了大部分雨,但还是有一小部分落在了何潮的头上和身上。 何潮翻遍了口袋,只剩下38块了。坏掉的呼机他没舍得扔掉,也许还可以修好。除此之外,身上再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雨越下越大,他左右看看,无处躲雨,就起身到后面摘了一片芭蕉叶,正好盖个严实。躺在长椅上,听哗哗的雨声,想起来深圳的两个多月的日子,也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一起在脸上肆意奔流。 曾经的梦想,曾经的雄心壮志,如今都化成了不甘的泪水和飞泄的雨水,何潮心中涌动无数酸甜苦辣,想起远在北方的父母,想起大洋彼岸的艾木和历之飞,想起回到家乡有父母庇护和亲朋好友照顾的同学,想起风生水起的周安涌,再想起辜负了他的信任的庄能飞和辛有风,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在风雨声中,何潮的哭声无比渺小,被完全淹没,甚至激不起一丝浪花。身边不时有人路过,也有车辆驶过,无人在意他的悲伤和委屈,以及他深深的失落和对明天的彷徨。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对自己失去了信心,真想明天就离开深圳,不管是回家还是去哪里,只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就好。 雨越下越大,何潮蜷缩在长椅上,芭蕉叶已经无法再完全遮挡磅礴的大雨,他浑身湿透,和落汤鸡没什么区别。无奈,他只好起来又摘了几片芭蕉叶遮在身上,还好8月底的深圳,依然是夏天,雨水虽然凉,却还不是冰冷,还可以承受。 睡到半夜,雨不知何时停了,何潮起来仰望星空,发现漫天星光无比灿烂,银河横亘夜空,如一条银练。雨后的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像是一个个斑驳的梦境,既遥远又近在咫尺。他感觉到了冷,浑身发抖,想要跑上几步取暖,却又迈不开脚步,仿佛双脚钉在了路面上一样。 何潮努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双脚依然重如万斤,被地面牢牢卡住,情急之下,他用力挣扎,双脚一蹬,只听到“哎呀”一声,随后又“扑通”一声,有人摔倒在地。 原来刚才是做梦。 何潮一激灵翻身坐起,睡意全无,借着路灯的灯光,只见一个人坐在地上,双手抱着一只鞋,正对他怒目而视。 再看脚上的鞋已经被脱了一只,另一只也被脱下了一半,顿时明白了什么,从长椅上一跃而起,抢过对方手中的鞋:“滚!再敢抢我的鞋,一脚踢死你。” 对方拍了拍胸口,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他年约40上下,一身短衣短裤,破烂无比,脚上一双拖鞋已经只剩下了半截,t恤到处是洞。短裤也是一只裤腿长一只裤腿短,又黑又瘦的他身高一米七以上,看上去顶多50公斤。 倒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在黑暗中闪动贪婪的亮光。 “你打不过我,好汉不吃眼前亏,识相点儿,把鞋给我,我不抢你身上的钱,怎么样?”对方用力拍了拍胸膛,“我顾良说话算话,等我发达了,百倍回报。” “姑娘?就你还姑娘?别逗了。”何潮被逗笑了,他也知道是顾良普通话不标准,不过还是笑个不停,“既然你是姑娘,我也不和你一般见识了,你现在走,我保证不打死你。” 第三十二章用对方听得懂的方式讲道理 顾两摆了一个进攻的姿势:“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交出鞋子,我顾两可是学过功夫的人,三拳两脚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你想想看,是鞋子重要还是小命重要?打死了你,随便往梧桐山一扔,你就永远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你的死活。一……” “三!” 何潮话一出口,快步向前,一拳打中顾两的肩膀,顾两冷不防中了一招,身子退后几步,还没有反应过来,何潮又飞起一脚,正中顾两的肚子。顾两仰面摔倒,双手抱住肚子,满地打滚:“你耍赖,你不按照规矩来,你作弊!你不讲道理!” 何潮乘胜追击,向前一步,一脚踩在顾两的肩膀上:“不按照规则来?你想打劫我,我还要和你讲规矩?我打你就是规矩。我是在用你能听得懂的方式在和你讲道理。” 顾两想要推开何潮的脚,何潮才不会让他得逞,反而脚下更加用力,顾两大喊:“疼,疼,好,我认输,我投降。你放开下,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保证不再抢你的鞋,而且还要认你当老大,以后跟着你,当你的小弟。” 何潮放开了顾两,转身坐回了长椅上,不管长椅上还有积水。他抬头望天,夜空中依稀可见一两片云彩飘过,以及隐约闪烁的星星。 如果说之前的大雨就是金融危机的话,许多人因为住在房子里面,看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其实不然,雨水滋润万物,也清洗万物,世界都置身于雨水之中,不管是巨大的芭蕉树还是树下的一棵小草,都会在雨水带来的冲击之下身不由己被淋湿被滋润或是被清洗。 哪怕是躲在了房屋之中,也要接受被雨水冲刷过后的世界的改变。 如果没有金融危机,庄能飞的元希电子就不会倒闭,元希电子不倒闭,他也不会流落街头。他不流落街头,也就不会被顾两抢劫。 顾两也许和他一样是受到金融危机波及到的失业者,何潮听出了顾两的口音应该是来自江浙一带,而且从他的谈吐中可以猜测出来,在落魄之前,他应该也是有见识有阅历之人。 顾两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何潮的旁边:“大哥贵姓?” “何。” “何哥,从此以后我就跟着你了,你是我的老大,我是你的小弟,何哥以后要多多照顾小弟。”顾两一脸讨好的笑容,抱了抱拳,“何哥是北方人?学过功夫?刚才的动作真快,我都没有反应过来。何哥不但身手好,道理也讲得明白——用你听得懂的方式和你讲道理——太对了,太有才了,何哥是文武全才。” “少拍马屁,没用,我也不当你的大哥,我都快饿死了。你比我还大了十几岁,你当我大哥好了。”何潮没好气。 “有志不在年高,有才不在年少,你必须是大哥,我只能是小弟。”顾两叹息一声,“何哥,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刚才我抢你的鞋,因为是皮鞋,是想煮了吃。” 鞋也吃?何潮差点被顾两恶心得吐了:“你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说来话长……”顾两的肚子传来一阵叫声,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揉了揉肚子,“反正天快亮了,我就讲讲我的故事,要是觉得我值得同情又有几分才能的话,就请何哥收了小弟,小弟愿跟在何哥身前身后。” “跟着我干什么?我也吃不上饭。”何潮估计现在是凌晨四点多,天快亮了,听听顾两的故事也无妨,“别说来话长了,长话短说就行了。天一亮,大家就各奔东西。” “听完再说,听完再说。”顾两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拉了拉身上的t恤,忽然放声一笑,“想当年我顾两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说重点!”何潮不耐烦地打断顾两的话,“要是东扯西扯,我可没闲心听你吹牛。好汉不提当年勇,英雄莫问出处。” “当年勇还是要提一提的……”顾两讪讪一笑,“放心,我会只说重点不说边角料。” 顾两是浙江温州人,原本是健力宝驻温州分公司的负责人,他为人灵活,懂管理会经营,将健力宝的销售渠道下沉到了每一个乡镇,抢占了不少原本属于可口可乐的市场份额。因为顾两的出色表现,多次受到健力宝创始人李经纬的嘉奖,李经纬不只一次希望将顾两调来广东佛山总部。 当时的健力宝如日中天。1984年健力宝因赞助中国洛杉矶奥运会体育代表团而一炮走红,被誉为“中国魔水”。作为中国第一个添加碱性电解质的饮料,健力宝率先为国人引入运动饮料的概念。 正当顾两踌躇满志,想要前往总部打一片新的天地时,一件事情的意外发生,让他深陷温州的泥潭之中。 温州人一向头脑灵活,善于发现商机。改革开放以来,温州一马当先,创办了许多民营的中小企业。但由于金融政策向国企倾斜,政策规定银行不能给私企贷款,也不允许民间创办钱庄,当地政府为了支持民营企业的发展,对地下钱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下钱庄应运而生之后,由于无序的生长,很快就壮大起来。 最初是在温州乐清县,有一种名为百人百元百月单万会简称“八年四”会的地下钱庄组织,由于“八年四”会会员过多,组织严密,有人就另辟蹊径,发展了另外一种形式的组织:一个会员入会交1.16万元,从第二个月开始,会主每月付给会员9000元,连续12个月,共计10.8万元;从第十三个月起,会员再付给会主3000元,连续付88个月,计26.4万元,会主仍然每月付出9000元。如此循环滚动,一个会期为100个月。有人计算过,一个1.16万元的会员要维持下去,到第六个月必须发展22个会员,到第十二个月,要发展691个会员,到第十八个月,就要发展20883个会员。 原来的“八年四”会叫平会,新的组织抬高了利息抬高了入会额度,因此称之为抬会,又叫应会、排会、经济互助会等。现在看来,为了维护资金的运转,必须不断地吸收新的会员加入,从小会主到中会主再到大会主,按月返息,集资的资金并没有用于生产流通,不产生利润,只能是拆东墙补西墙,击鼓传花,是典型的庞式骗局的金融传销。 但在当时,人人都以为是一条可以持续发展的生财之道,就连师范学校毕业在当地小有名气的顾两也跳入了坑中。 顾两一开始其实是想做会主,1986年时他30岁,因为销售得力,他年薪达到了10万元。在万元户是衡量富人的标准线的八十年代,以他的收入绝对是响当当的一方富豪。 顾两将辛苦积攒的30万元投入了抬会之中,第一个月该返还时,会主的资金链断裂了,并且引发了挤兑恐慌,无数会员要求提前返还本金,会主无钱返还,只好潜逃。 政府开始抓人,无数大小会主被抓。被抓的会主还算幸运,一些逃跑的会主被债主发现后,被严刑拷打,有的甚至被吊在了树上,被活活折磨至死。只一年时间,温州一地鸡毛到处狼藉,60多人自杀,200多人潜逃,1000多人被抓,8万家庭破产。 顾两一夜回到解放前,血本无归。和拿着炸药包找会主拼命的债主不同,他还保持了足够的理智,因为他清楚,钱是要不回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怪只怪自己太贪心。 钱没有,可以再赚,命没了,就没什么都没了。顾两准备东山再起时,总部却因为他近来工作的怠惰而开除了他,妻子也一气之下,和他离婚无走他乡。顾两身无分文不说,还成了孤家寡人。一怒之下,他去了海南。 在海南的房地产大潮中,他凭借精明的头脑和超前的眼光,很快赚到了人生第一个100万。再后来,他的房地产公司迅速膨胀,在短短时间内屯积了大量土地。 当时海南的房地产盛况和当年的温州抬会一样,也是击鼓传花式的无序。比如一个人手中有一块地皮,他拿来的价格是2000块一亩,转手卖给下家时,涨到3000块一亩。如此传递下去,到第15个人手中时,说不定就到了30000块一亩。中间没有产生任何增值,经了十几手的转手,土地价格翻了十几倍,自然是泡沫一样的虚高。 很快顾两就发现了海南房地产的问题症结,也清楚早晚会崩盘。只是他还和当初入会时一样抱了一丝幻想,再做完最后一笔生意就收手,让别人成为最后一棒。但人性的贪婪让他无法收手,最终一个楼盘成为了他人生的滑铁卢——不但赔进了前期所有的资产,还负债2000万。 带着一身负债,顾两在1996年底来到了深圳,想在深圳寻找商机。结果直到今天,商机没找到,连吃饭都吃不上了,所以才在遇到何潮后,铤而走险,想要抢走何潮的皮鞋。 “说完了?”何潮伸了伸懒腰,见天快要亮了,起身就走,“再见。不对,是再也不见。” “等等,何哥,说好一起打天下,你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自己耍?”顾两忙追上了何潮,拦住了何潮的去路。 第三十三章大道理都懂,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说实话,不怕你生气,你睡着的时候,我翻到了你身上还有38块,本想拿走,一看你这么落魄,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就没有下得了手。所以你看,我还是有善良的一面不是?还有,我当时毕竟也成功过,也算是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一方人物,虽然现在落难了,但一身本事还在,跟着你混,肯定可以帮你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 何潮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果然38块还在,想了想说道:“好吧,你可以跟着我,但我们得约法三章。一是你当我的小弟可以,但我不保证你一定有饭吃。当然了,我有饭吃一定会分你一半。第二,所有事情,你必须听我的指挥。第三,不许再抢劫偷东西,也不许再有邪门歪道的想法。” “第四,除非何哥赶我走,不管我以后多发达多有权有势,还一定会跟随在何哥身边,听从何哥的指挥。”顾两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要是以后做出不利于何哥的事情,不得好死。” 何潮乐了:“行了,不用表演了。能吃苦不?” “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除了死,什么苦都不叫苦。”顾两叹息一声,又嬉皮笑脸地笑了,“何哥,你看天都亮了,是不是先解决一下早饭问题?” 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何潮还是忍住了吃早餐的欲望,最后的38块钱每一分钱都无比宝贵,他必须保证每一分钱都花到实处。 跟着何潮走了半天,顾两一边捂着肚子哭丧着脸,一边看着身边呼啸而过的出租车和公交车问道:“何哥,到底要去哪里?打车太贵,坐公交也行。饿也就忍了,继续走路的话,会越走越饿。” 何潮一想也是,就上了公交,二人一共花了四块钱,总算到了华强北。 在看到黄阿姨和卫力丹的一瞬间,何潮险些热泪盈眶,想不到在偌大的深圳,一夜之间他被整个世界抛弃,刚刚认识了这一对母女成为了他心目中亲人一般的存在。 下了公交,何潮几乎是一路小跑冲到了黄阿姨面前,他一脸热切和期盼:“黄阿姨,我想再帮您一天忙,不要一分钱工资,只要管饭就成。” 黄阿姨和卫力丹正在收拾东西,被何潮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黄阿姨手中的刀举在半空,见何潮头发乱成一团,身上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脸上还有泥巴,裤子也皱巴巴的像是刚从洗衣机中拿出来,不由笑了:“你这是打仗去了?” “比打仗厉害多了。”何潮憨厚地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不好意思,早上醒来后还没有刷牙洗脸……” “来,这里有水。”卫力丹掩嘴而笑,“昨天还很正常,今天就变成了叫化子,深圳真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城市……你谁呀?你怎么也进来了,赶紧出去,要饭到一边儿去要。” 顾两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大黄牙:“姑娘,我叫顾两,是何哥的小弟、跟班、跑腿兼司机、保镖。” 卫力丹愣住了,忽然放声大笑:“大叫花子还有小叫花子当小弟和保镖,你们也太有意思了。不对,你都多大了,还当他小弟?当他大爷还差不多。” “一个人的成就和心态与年龄无关。”顾两沉重地叹息一声,手脚麻利地拿过脸盆,从水桶中接了水,有模有样地等何潮洗完脸,他才用剩下的水胡乱擦了一把脸,才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和何哥是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哎呦,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文化的叫花子,还会引用《滕王阁序》,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落魄成这个样子?”卫力丹对顾两好奇心大起,背着小手围着顾两转了一圈,“我最喜欢故事了,来,说说你的经历,要是打动我的话,我可以考虑收留你,否则的话,哼哼哼……” 黄阿姨本来只是答应留何潮下来帮忙,没想到何潮还带了一个拖油瓶,就有几分不乐意。好在顾两比何潮更有眼色,手脚更勤快,几下工夫就将一切收拾得十分利索,再加上顾两说话风趣,会逗乐儿,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早餐高峰时,有了何潮和顾两的帮忙,轻松了许多。顾两和黄阿姨搭手,何潮和卫力丹配合,四人搭配起来,竟然比往常多卖了十几份肠粉。 黄阿姨一时高兴,让何潮和顾两饱饱吃了一顿早饭。 客人渐少时,黄阿姨才问起何潮的经历,得知何潮突然失业并且失去了唯一的通讯工具后,又在外面淋了一夜雨,黄阿姨不由红了眼睛:“你们大学生都是天之骄子,真是难为你了。不过深圳就是这样,今天腰缠万贯,明天可能要饭,不要紧,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我的机会就是只要黄阿姨收留我三天,让我帮忙三天,管我三天饭,我的机会就来了。”何潮和卫力丹并排坐在小板凳上,“而且不忙的时候,我还可以和力丹聊聊电脑和电子产品,同时还可以帮她学英语。” “你是想在华强北待上三天,守株待兔等你想见的人出现吧?”黄阿姨一下就猜到了何潮的真实想法,笑着点了点头,“收留你没问题,阿姨相信你,可是他就不行了,油嘴滑舌油腔滑调,帮小忙添大乱。” “我……”顾两以为他已经赢得了黄阿姨的好感,没想到一番话打击得他灰头土脸,不过他可不是轻易就气馁之人,“黄姐你还不知道我的经历,等你知道了,你就会乐意让我留下来了,而且,我还能帮你一个大忙。” “你能帮我什么大忙?”黄阿姨忽然幽幽地叹息一声,“我不想听什么大道理,大道理都懂,却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顾两顿时瞪大了双眼:“黄姐你简直就是哲学家,刚才的语气和神情,特别像我上师范学校时的一个副教授。” “别拍马屁,黄姐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说吧,你有什么经历,又能帮我什么忙。” 在顾两口若悬河再次重复他的经历时,何潮安静地坐在一旁,有些出神地望向远处。远处人来人往,他期待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三天,三天后如果期待的人还没有出现的话,他该怎么办?再找一份工作不难,难的是,他所有的梦想都会因此而破灭。 平心而论,何潮确实有几分痛恨庄能飞,破产倒闭也没什么,他可以承受最好的也可以接受最坏的,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好让他有一个心理准备和缓冲期?好吧,他心中愤愤的想,至少他可以提前拿出被褥,而且也不至于一气之下砸坏了呼机。 “太厉害了,没看到出来大叔你当年还是亿万富翁。”卫力丹的惊呼中有三分惊叹七分敬佩,眼神中闪出仰慕的光芒,“快说说你当年花天酒地时,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真有一种挥金如土的气概?” 顾两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挥金如土又能怎么样?等你真钱了,你才会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金钱不过是数字,事业上的成功和情怀的落地,才是价值所在。” 卫力丹撇了撇嘴:“要不要这么标榜自己?太虚伪了。” 黄阿姨再看顾两时的眼神也多了仰望:“粪土当年万户侯,有故事的男人。得意淡然,失意坦然。喜而不狂,忧而不伤,顾两,你可以留下来了,黄姐觉得你是个男子汉。” 顾两肃然起敬,都快哭了:“黄姐,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阅人无数,交友无数,你是第一个懂我的人,喜而不狂忧而不伤,完全就是我的真实写照。黄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 黄阿姨却又瞬间恢复了冷静,斜了顾两一眼:“少套近乎,如果你不能帮我的忙,对我没用,我不会认你当弟弟。” “弟弟怎么可能对姐姐没用?”顾两拍了拍胸膛,又指了指何潮,“何况我还有何哥指点,肯定可以帮黄姐你打开局面,开许多家连锁店。” 黄阿姨顿时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我想开连锁店?” 顾两眉飞色舞:“都是何哥教导有方。” 何潮暗笑,顾两时刻不忘抬高他,既能说会道,又八面玲珑,不过他虽然听了十分受用,却还是坚持他的看法——如果顾两有真才实学还好,如果只会油腔滑调,他还是会和他分开。 顾两站了起来,手指指向正对着摊点的一家销售电子产品的店铺:“刚才我观察了一下,这家叫真真电子的店铺生意不好,在两个小时的时间内,两边的电子店铺进出的顾客少说也有几十人,真真电子只有五个人,而且五个人进去后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说明没有成交。真真电子位置不错,为什么没有生意呢?要么是产品不全,要么是老板经营策略不当,对两边的竞争对手来说没有任何竞争力。所以如果租下真真电子改成黄姐肠粉,就迈出了连锁经营的第一步。” 第三十四章生存之外的事情都是奢侈品 何潮之前也注意到了真真电子的生意萧条,却没有顾两想得深,不由对顾两高看了一眼,毕竟顾两当年的经历都是宝贵的人生财富,哪怕是失败,也是用生命换来的经验。 “为什么是真真电子而不是三岁电子?”何潮朝左侧一指,左侧不远处,也有一家生意很差的店铺,名字很奇怪叫三岁电子,不但门前冷落,很少有顾客上门,店内也只有一个店员,在百无聊赖地看电视,“三岁电子距摊点只有不到100米,真真电子至少要有200米远,而且还要过马路,不利于导流过去老顾客。” “说得好。”一谈到生意,顾两一改之前的油腔滑调,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何哥你说得很对,三岁电子确实比真真电子更容易引导老顾客过去,而且引导的成本也低,只需要在门口挂一个大大的条幅就可以让绝大部分老顾客看到。但凡事要考虑长远,一,华强北正在改造,改造成功后,黄姐的和周围的摊点肯定都会被取消,因为影响了客流和市容,不利于华强北形象的整体提升,所以越早撤摊入铺越好,等大家都一哄而上时,不但一铺难求,而且租金也会成倍。” 何潮不说话,眼神认真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华强北改造升级之后,道路两侧的店铺会引来一波改造高潮,虽然现在市里区里还没有出台规划,但可以预见的是,两侧店铺应该不允许经营除了电子产品之外的业务,包括餐饮。所以虽然三岁电子位置好且容易导流,但有可能因为政策的调整而陷入绝境。” 黄阿姨和卫力丹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乞丐一样的男人会说出这样一番有水准有见识的话。 “第三,一旦周围所有摊点都撤摊入铺的话,马路对面的店铺是最合适的选择,而真真电子现在生意不好,转让费用肯定不高,并且和现在的摊点正面相望,到时只需要在现在的地点竖立一把太阳伞,上面划一个箭头指向真真电子,再在真真电子的门口挂一个条幅,就可以导流过去老顾客了。还有一点,何哥肯定也注意到了,真真电子虽然生意不好,看似位置也不好,其实不是,对销售电子产品来说,真真电子确实位置一般,但对于肠粉店面来说,真真电子的前后左右全是客流,又和电子店铺不形成直接竞争关系,反倒可以互相导流……” 黄阿姨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顾两,你完全说到我心坎里了,你不开肠粉店真是浪费了。我马上过去和他们谈谈,看他们是不是转让店铺。” “你去不行,黄姐,他们认识你,肯定会漫天要价,得我去才行。”顾两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可惜这一身行头太脏乱差了,会被当成乞丐赶出来。” 黄阿姨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走,我带你去买一身衣服。” “黄阿姨干脆利索,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能成大事。”何潮确实很佩服黄阿姨的性格,“怪不得都说潮汕女人勤劳持家,还真是名符其实。” “什么呀,还不是因为我爸靠不住,要不我妈也不会这么累,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卫力丹微微摇头,一脸忧色,“在我妈生下我不久,为了满足我爸想要一个儿子的愿望,我妈又怀孕了。结果流产了,而且还被医生判了不能再生育的死刑,我爸二话不说就离开了我们,又找了一个女人,第二年就为他生了一个儿子。潮汕人,传宗接代的思想特别严重。我妈一个人拉扯我长大不容易,虽然她爱唠叨,又见识短,还传统,每次她不对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她的不容易,就总是让着她,你说这是不是爱的绑架?” 何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苦难让人成长,磨难让人思索。” “就知道你也大男子主义。”卫力丹哼了一声,坐近了何潮几分,小手放在了何潮的肩膀上,“现在没人,说,你是不是在这里等上次的江阔姐姐出现?你肯定有她的电话号码,打她电话不就行了,守株待兔可不是一个敢作敢为的男人的做法。” “还真不是等她。”何潮摇了摇头,他说的是真话,不是在等江阔,也不是在等辛有风以及庄能飞,甚至不是在等周安涌,而是在等一个他刚认识不久的人——和仔。 “你接下来到底怎么打算?”卫力丹郑重地拍了拍何潮的肩膀,“我马上就开学了,开学后就不能再帮我妈了,要不你跟着我妈干算了,她虽然话多一点人苛刻一点,但总体来说不是一个坏人。你是大学生,她也不会委屈你,怎么样?” “有股份才行。”何潮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只是现在还不方便说,也是他心里没底,不知道他的计划能不能实现,就随口开了一句玩笑。 黄阿姨和顾两从商场出来,顾两焕然一新,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间完全就是一个事业有成呼风唤雨的大老板,何潮不由笑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过辉煌的男人是不一样,衣服一换,瞬间魅力值上升了99个百分点。” “哇,是不一样,真有魅力,怪不得我身边有不少女孩喜欢大叔,大叔的魅力还真的是难以抵挡,比你们这些豆芽菜强多了。大叔就是一棵参天大树,能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可靠。”卫力丹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你还想要股份?你现在都快要饭了,收留你已经很不错了,你还贪心不足蛇吞象?” 卫力丹的话让何潮想起了辛有风对庄能飞的爱恋,大叔的温暖和可靠是在经历过许多女人以及人生的起落之后练就的,是人生经验的沉淀,是财富的积累,需要时间来成就,来不得半点投机取巧。 时间是最公平的大师,可以改变一个人许多,气质、魅力以及命运。 何潮不是贪心,是他志在他处,他看好餐饮业的未来,却并不想从事餐饮业,兴趣并不在此,没有兴趣就没有足够的动力。 见何潮不回答,卫力丹也懒得再问,她的兴趣又转移了:“何潮,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江姐姐?” 何潮有点难以回答,摸了摸脑袋,又搓了搓手:“要说不喜欢,是骗人。要说喜欢,又没底气和信心。怎么说呢,肯定是有好感。” “喜欢就去告诉她,别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卫力丹双手托腮,“人海之中,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错过了也许会后悔一生。” “喜欢不一定告白,更不一定非要追求一个结果,喜欢就是喜欢,就像喜欢春天的花夏天的风秋天的月冬天的雪,只要欣赏就足够了。”何潮说得很诗意,其实内心深处却是在想,他拿什么去喜欢江阔?他连养活自己的一份工作都没有,在生存面前,爱情是奢侈品。 “别说得那么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没有勇气,是觉得配不上她。”卫力丹无情地揭露了何潮内心真实的想法,“江姐姐人长得漂亮,又有钱,还是香港人,气质超群,就连身高也不比你矮多少,你在她面前找不到丝毫心理上的优势也正常,我了解男人,男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拥有了足够的自信,才敢表白。” 何潮开心笑了,不因被卫力丹说破心事而生气,他摸了摸卫力丹的脑袋,用力揉了揉,“你才多大,懂这么多?小心越了解男人,以后越找不到男朋友。” “别摸我脑袋。”卫力丹皱起鼻子,凶狠地冲何潮扬了扬右拳,“我才不担心找不到男朋友,没有男人,女人一样活得很好,就像我妈一样,自从她离婚之后,虽然很忙很累,笑容比以前多了许多。” 何潮沉默了,想起了父母还算和谐的婚姻。父亲严厉而沉默,母亲温柔而忍让,忍让中又带有善良。父亲对孩子一向过于苛求,因为他幼年经历了许多苦难。早在父亲16岁的时候,在文革中受尽迫害的爷爷不堪忍受,自杀身亡。 只有周安涌父亲周仁成对父亲百般照顾,既不打骂父亲,暗中还安慰父亲,并且送了许多东西。患难见真情,两家的情谊就此建立,一直保持。 后来爷爷平反,父亲因爷爷的冤案而得以招工入城,到了省会石家庄。周家也同时进城,不但是同一家单位,还是邻居。 因为少年的经历,父亲在丧父之后,性格日益坚硬起来。他对孩子们的要求极为严格,不但要求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而且还希望何潮和何流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都首先要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再和家里说。 妹妹何流一开始以为父亲只是说说而已,不管什么事情都向父亲汇报,后来有一次父亲大发雷霆,骂了何流半天,说她都成年了还会因为和同学闹别扭的事情向父母告状,太没出息太不自强自立了。 第三十五章种下了种子 受了委屈的何流向母亲和何潮哭诉,母亲没有办法,只好劝何流忍让,何潮却一边劝妹妹一边帮她解决了问题,并且告诉她以后有事情不要直接找父亲商量,要采用迂回战术,先和他商量了再说。 从此妹妹事事先和何潮通气,在何流的成长过程中,何潮既像大哥又像是父亲缺失的父爱部分。 母亲排列老三,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属于兄弟姐妹中最没有存在感也最得不到关爱的一个。从男孩的角度来说,大哥是第一个孩子,最经心。从女孩的角度来说,大姐是第一个女孩,最用心。从父母都偏爱老小的出发点来说,最小的弟弟最受宠。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原因养成了母亲沉默忍让的性格,尤其是嫁给父亲之后,在父亲的强权和霸权之下,更加小心翼翼了。 母亲对他和妹妹的关爱比父亲更直接也更含蓄,直接表现在在生活上的无微不至的关怀,父亲从来不会在生活的小事儿上对他们兄妹有任何表示,只会偶尔为他们讲一些人生的大道理。含蓄则表现在每次遇到父亲严厉时,母亲总是在背后软言柔语开导他们。 母亲看似柔弱,其实内心很是坚强,她的沉默和忍让是坚信父亲总有不再坚硬的一天。母亲总是说,人就像果子,外壳坚硬的,都有一个软芯,比如核桃。外壳柔软的,都有一个硬核,比如桃子。不管是外硬内软还是外软内硬,软硬在一起才是阴阳平衡。 母亲的付出得到了回报,年纪越大,父亲坚硬的一面越慢慢褪色,他虽然还和以前一样倔强,在何潮前来深圳以及何流留在身边的事情上寸步不让,但不再如以前一样声色俱厉,而是以无声的对抗和拒绝对话来表达他内心强烈的不满。 如果是以前,何潮相信父亲会拿起电话对他大骂一通,甚至会亲自前来深圳押他回家。 “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卫力丹推了推陷入沉思的何潮,抓了抓何潮的头发,“你是不是有一个妹妹?你刚才摸我脑袋时,眼睛中闪动的光芒特别像一个宠爱妹妹的大哥哥。” “嗯。”何潮点了点头,想起了何流俏皮的笑容和狡黠的目光,不由笑了,“她比你大一两岁,已经大学毕业了,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江姐姐应该也比我大一两岁,不过还是比你小,我猜你一定喜欢比你小的女孩,对不对?” 怎么又扯到江阔身上了?何潮嘿嘿一笑,见顾两和黄阿姨已经从真真电子出来,二人面无表情地穿过了马路,就说:“猜猜看,他们谈成没有?” 卫力丹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其实挺勇敢挺男人的,但在感情上怎么这么草包?算了,懒得管你。肯定没有成功,你看他们一脸的丧气,要是成了,我妈早就眉飞色舞了。对了,我妈叫黄如,我总埋怨说,她的名字都起得比我的名字好,我外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了我妈这一代,样样不通,根本就是倒退。” 时间在前进,时代未必在进步,何潮笑笑没有说话,母亲也只上过小学,而姥爷却是远近闻名的文化人,在兵慌马乱的年代上过高中,还当过县一中的教导主任。但在母亲上学的五六十年代,却是全民狂热没有文化才光荣的颠倒岁月。 等顾两和黄阿姨还有10米远时,他迎了上去:“恭喜顾两初战告捷。” 卫力丹“啊”了一声:“成了?不可能!我了解我妈,何潮,我要和你打赌。” “赌什么?”何潮欲擒故纵,“我输了,我跟你妈打工。” “行,要是我输了,我跟你去打工。”卫力丹一步就迈进了何潮的坑了,“一言为定,谁要是反悔谁就是小狗。” 何潮和卫力丹击掌。 “神了,何哥,我和黄姐说,我们假装事情没成,吓他们一吓,你怎么一眼就看了出来?我们应该没有出戏,演得很认真很用心了。”顾两虽然一身新衣在身,气质马上上升了好几个档次,但一开口还是露出了油腔滑调的本质,“快说,到底是哪里露馅了?” 黄阿姨也好奇地笑。 “戏演过了,脸绷得太硬了,要是再放松一些就能骗过我了。”何潮很清楚,一个人可以假装失落,可以紧绷着表情,但眼神却掩饰不住,悲伤还是开心,眼神中的光彩会真实流露,顾两是装得挺像,眼神也比较平和,但黄阿姨就不同了,眼神中明显有喜悦闪动。 “谈成了,谈成了!”黄阿姨脸上紧绷的表情一下绽放开来,喜笑颜开,“顾两就是厉害,先不谈转让的事情,东扯扯西问问,店主以为我们是顾客,很热情,聊来聊去,生意不好连租金都付不起的状况就被顾两套了出来。顾两先抛出要租下三个月,店主报一个高价,接着谈半年的价格,最后是一年、两年,价格压到了报价的一半,店主竟然答应了,我都觉得顾两太狠太会砍价了,想劝他别太贪心了……” “哈哈,黄姐你要会运用心理战术。现在店主不仅仅是急于转手,还想套现一笔现金去做其他生意,所以租期越长,他要的价格越低,但到手的钱越多。主要是他不看好改造升级后的华强北的前景,所以想去其他地方发展,既然知道了他的心理,不拼命压价既对不起黄姐的信任,又辜负了自己的才能不是?”顾两边说边脱衣服,“还好没给何哥丢人,圆满完成任务,黄姐,衣服还你。” “穿上,赶紧穿上!”黄阿姨打了顾两一巴掌,“黄姐是这么小气的人?你大街上脱衣服多不文明,别丢何潮的人。” “好,听黄姐的话,不给何哥丢人。”顾两明明是自己不舍得脱下衣服,却故意欲擒故纵,最后还假装被迫收下,也算是难得的演技了,他笑得很开心很得意,“黄姐,有没有电脑?我现在就帮你做一份商业计划书,保证你在两年之内开十家连锁店。” “我去借一台笔记本电脑。”卫力丹开心地跳了起来,吐了吐舌头,又冲何潮做了一个鬼脸,“算你赢了,我说话算话,你等我毕业。” “太晚了,来不及,现在就要。”何潮冲卫力丹的背影喊了一声。 黄阿姨一脸警惕的表情:“你们在说什么?何潮,丹丹还小,你要真喜欢她,和她谈恋爱可以,但不能乱来,知道不?” 何潮脸一红:“阿姨,你误会了……” 很快,卫力丹就借来了一台最新款的ibm笔记本电脑,是ibm即将推出的全球第一款14.1寸彩色液晶屏幕并带dvd驱动的全内置笔记本电脑,thinkpad770,市场价格2万多元。华强北不不愧为国内最大的电子产品集散地,还没有上市的新品也能提前到货。 顾两不识货,深爱电子产品的何潮可是垂涎三尺,他一再叮嘱顾两:“你小心点儿,别磕着碰着了,轻点敲键盘。windows97操作系统,居然还装了王码五笔86版,顾两,你还会五笔打字?” 顾两投入到工作状态之中,没空理会何潮的碎碎念,他十指如飞,打字速度飞快,不多时就打满了一页。何潮连连点头,顾两没有骗他,确实有点本事,商业计划书写得条理清楚规划明确,从国际到国内再到深圳的环境,分析得头头是道,得出了结论也十分让人信服。 “你到底想做什么?”卫力丹碰了碰何潮的胳膊,“还想让我为你打工,你雇得起我吗?我很贵的,不但对电脑硬件了如指掌,软件也样样精通,五笔打字每分钟150个字。你不会想生产电脑吗?或者是开发软件?我劝你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你现在不管是销售硬件还是开发软件,都太晚了。” 何潮嘿嘿一笑,拍了拍卫力丹的肩膀:“人生永远没有太晚的开始,只有太早的放弃。” 80年代初期,中国刚开始计算机产业化的时候,电子部直属的国营无线电厂是绝对的主力。而到了80年代中后期,为抵御以ibm、hp为代表的国际品牌电脑的入侵,深圳的长城电脑是新主力。但谁想到,长城也好,清华同华也好,最终没有扛起大旗,而当时还在倒腾“旱冰鞋”的联想以后会是中国计算机产业的旗帜。 同样的例子还有很多,王文京于1988年成立的用友财务软件服务社时,才只是个体工商户。而五笔字型的创始人不是北京的汉字专家,而是出于河南省南阳南召县技术员王永民。王江民38岁学计算机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想到他写的杀毒软件江民会成为中国最赚钱的软件之一。 往往改变历史成就传奇的人物,一开始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并且在不经意播下的种子,在日后的某一天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你说得都对,但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卫力丹不依不饶,她既然答应了何潮要为他打工,就得弄清她的老板想从事什么行业。 第三十六章可行性 “三天,三天之后,肯定告诉你。”何潮现在心中的目标越来越清晰了,但他还在等待最后的时机的出现。 “还要三天呀?三天后我就开学了。”卫力丹不满地摇晃何潮的胳膊,“何哥哥,快告诉我好不好,我特别好奇,你不告诉我,我吃不香睡不着。” 何潮不为所动:“顾两完成商业计划书了,快去打印出来。” 卫力丹虽不情愿,也只好拿走了电脑,很快就归还了电脑,拿着打印好的商业计划书回来了。 何潮先看了一遍,然后默不作声地交给了黄阿姨。黄阿姨看完后也没说话,交给了卫力丹。 卫力丹只看了几眼就惊叫出声:“不可能!太激进了,太冒险了,我觉得可行性不大。” 顾两和黄阿姨同时看向了何潮,何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别都看我好不好?好,我说,我说。商业计划书本来就是计划,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我还是认为顾两的商业计划书并不激进也不冒险,符合目前深圳的商业环境。商业就和学习一样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先租下真真电子,拿出利润的三分之一用来引导客流并且广告推广,是值得的。再把店铺抵押贷款用来开第二第三家连锁店,是很大胆但也是很关键的第一步。第一步迈出了,后来就容易了,万事开头难……” 黄阿姨点了点头:“道理我懂,但我得好好考虑考虑,毕竟要是赔了,会赔上所有的身家性命,马虎不得。虽然我不怕输,大不了从头再来,但丹丹不行,她要上学,她要花钱。” “我可以,我没问题,我马上有工作了,何潮是我老板,我要为他打工。”卫力丹抱住了何潮的胳膊,“老板,说好了,月薪低于1000块,我可是要罢工的。” “别闹。”黄阿姨笑骂了一句,“何潮都没饭吃了,还雇得起你?你们两个加在一起,也没我年龄大,还想赚钱?先刷几年碗再说。” 一天很快过去了,晚饭高峰过后,黄阿姨在何潮和顾两的帮助下,比往常快了半个小时收好了摊子,她拿一张10元的钞票:“晚上找个地方住,别睡大街上了。” 何潮没要:“我们找到地方住了,黄阿姨,明天见。” 一直跟何潮走了将近一个小时,顾两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何哥,你说的住处到底是哪里?” “到了,到了。”何潮笑眯眯地一指远处,“纯天然,全植被覆盖,空气清新,古人说,是故大丈夫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 “啊,莲花山公园?早知道不跟你来了,好歹几块钱住个旅馆,也好过睡在野外。”顾两还想说个没完,见何潮眼神不对,忙手舞足蹈跳了起来,“天作被褥,地作席,星星为友,月亮为妻。草丛为佳肴,露水为美酒,值此良辰夜,当醉酒三杯。” “什么乱七八糟的?”何潮无奈地笑了,“你当我不想住旅馆?我是不想拿黄阿姨的钱,现在我们寄人篱下,要自觉,弓不要拉满,事不要做绝,人情不要用尽。” “何哥说得都对。”顾两不失时机地拍上一记马屁,“古人还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莲花山公园筹建于1992年10月,1997年6月23日正式开放。由于刚开放不久,人迹罕至,走了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公园的南部是以草坪、棕榈科植物为主组成的具有热带、亚热带风情的8万平方米的椰风林草坪景区,北部则是人工湖,何潮和顾两来到湖边,一排长椅排开,二人各选一个,相对而眠。 “何哥,你为什么要帮黄姐三天?三天后去哪里?”顾两睡不着,仰望夜空,想起以前的种种,恍若隔世,“我想家了。爸妈一直劝我回家,我说我在深圳很好很忙,等不忙了一定回去。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混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有多伤心。” 顾两的声音轻松中透露出一丝调侃,何潮却还是听了出来里面隐含的沧桑和悲伤。 何潮双手枕在头下:“我在等一个人,三天后如果他出现的话,我就会和他一起去创业。” “带上我不?” “……”何潮原本觉得顾两油腔滑调,并不可靠,接触下来对他改观不少,虽然顾两看似油滑,也颇有一些小心思,但本质不坏,他迟疑一下下定了决心,“一要吃苦,二要努力,三要不能中途放弃,你能做到?” “能,百分之百能。”顾两的声音突然更咽了,“何哥,你以为我一个师范毕业生,能说会道,又会电脑,还有头脑,不能在深圳找到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不是不能,是不想!我是想用流浪来麻醉自己,来让自己过浑浑噩噩的生活,不想回忆过去,不想去努力去奋斗,甚至不想明天。因为我不想再被明天伤害了!” 虽然经历远不如顾两丰富,何潮却也能体会到顾两的悲怆,人生大起大落两次,无颜再见父老乡亲,即使找一份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又能如何?比起之前的辉煌差了太多,顾两既不甘又没有东山再起之路,只能得过且过让自己彻底死心。 “直到我遇到了你,何哥。你比我学历更高,更年轻,也更优秀,但却留在元希电子,直到元希电子破产倒闭你才被迫离开,这份情义和坚持,让我非常敬佩。我受过太多人的欺骗和伤害,见多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早就不再相信人和人之间还有信任。但你和黄姐、卫力丹之间真心的互助,没有任何利益的帮忙,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真的,你别骂我矫情,我麻木太久了,有时连感动都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顾两说的是实话,他原本打算跟着何潮混上几天,趁何潮对他没有提防之时,偷走何潮的皮鞋和30多块钱就溜之大吉。但在见到何潮和卫力丹母女犹如一家人的关系之后,他内心冰封的感情融化了。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封闭自己,习惯了冷漠,习惯了如丧家之犬一样被人驱赶,何潮不但没有因为他的偷窃而嫌弃他,还拿出仅有的钱为他买了早餐。 而在卫力丹母女身上,他也体会到了久违的信任和亲情,并且在帮助母女二人的过程之中,他慢慢树立起了自信,尤其是在和真真电子的店主谈判时,久经商场的气势重回体内,他再次感受到了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和曾经成功者的勇气。 是的,勇气,现在他重新恢复了勇气。 何潮沉默了半晌,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多余,轻轻叹息一声:“睡吧,不管今天怎么狼狈怎么疲惫,一觉醒来,又是一个崭新的明天。” 何潮和顾两整整帮了黄阿姨母女三天。第三天时,卫力丹开学,没来摊点,她托黄阿姨将一件东西转交给何潮。 何潮打开一看,是一个收据,卫力丹将他砸坏的呼机送去维修了,因为零件缺货,最少也要一个月后才能修好。 “丹丹把一个月的零花钱全部用上了,她对是你真好,何潮,你以后可不要辜负她。”黄阿姨语重心长的语气带有一丝炫耀的成分,“丹丹是个好姑娘,长得好看,人又勤快,脾气还好,不敢说万里挑一,千里挑一总是有的,是不是?” “是,是,是。”何潮很感动,紧紧攒住了收据,维修费用高达300块,他心中涌动着温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努力,让所有喜欢他和他喜欢的人,都可以因为他的存在而开心。 “黄姐,什么时候做出决定?”三天时间到了,顾两很关心黄姐是不是决心租下真真电子开始连锁店之路,“再犹豫的话,说不定机会就没有了。你有没有注意到,三天来,客流在逐渐减少?因为改造到了关键时刻,再过两个月,改造接近尾声后,客流就会反弹,市里对于华强北的进一步规划的消息也会放出来,你就抢不到真真电子了。” 黄阿姨低头想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何潮,万一阿姨失败了,赔了,你能不能答应帮阿姨照顾丹丹?” 何潮认真地点了点头:“能。一定能!” 黄阿姨长出了一口气:“何潮,你帮不帮阿姨?” 何潮愧疚地摇了摇头:“我有别的事情要做,已经答应别人了。” “好,阿姨不勉强你。”黄阿姨又看向了顾两,“你呢,顾两?” 顾两嘿嘿一笑:“何哥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但说到帮忙,肯定是要帮的,不过不能是全职,只能兼职。” “好,就这么说定了。”黄阿姨“啪”的一声将一张纸拍在了桌子上,“你们签了这份协议,我就租下真真电子,哪怕赔得血本无归,也认了。” 第三十七章万事俱备 何潮和顾两凑过去一看,不由乐了,协议很简单,就是何潮和顾两二人承诺如果黄阿姨今后的生意赔钱,他们负责照顾卫力丹,保证卫力丹不会因为交不起学费而中途辍学。同时,二人还要担任黄阿姨的顾问,保证在空闲时间对黄阿姨的王姨肠粉进行商业上的规划和指导以及力所能及的帮助。作为回报,王姨肠粉赠送5%的股份给何潮和顾两。 顾两二话不说就签上了名字:“股份挂到何哥名下就行,我不要。” 何潮也签上了字:“股份就算了,帮忙是应该的。” “那可不行,没有股份,你们帮忙的动力会不足。”黄阿姨开心地收起了协议,从包中取出厚厚的一叠钱,“全部积蓄都在这里了,顾两,跟我去办理交接手续。” “遵命。”顾两开心搓了搓手。 人生总要迈出艰难的第一步,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结局,黄阿姨赌上了身家性命,何潮既为黄阿姨高兴,又隐隐有一丝担忧。不过世间没有百分之百的事情,总要努力了才不会后悔。 可是他努力了,为什么现在还不见结果?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如果他要等的人还不出现的话,他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了。 “何潮,真的是你!我刚才看了半天没敢认,不敢相信你会在华强北卖肠粉。”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何潮的思绪,何潮扭头一看,一个身穿褐色连衣裙的女孩笑盈盈地站在几米之外,她面容清秀,长发披肩,露出了一段莲藕一般的小腿,双脚之上的大拇指各涂了红指甲,格外醒目。 正是郑小溪。 郑小溪人如其名,清澈如溪水,明媚如阳光,她蹦蹦跳跳来到何潮面前:“何哥,我才知道元希电子倒闭了,谁都联系不上,呼你也不回,以为你们都不理我了,我可伤心了。没想到今天来华强北买光盘,竟然遇到了你,太开心了。” 何潮呵呵一笑:“走得匆忙,忘了和你说一声。对了,安涌有没有和你联系?” “没有。”郑小溪的神情有几分落寞,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埋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呼他他也不回,他也知道我的电话,从来没有打来一次!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知道……”何潮猜不透周安涌不和郑小溪联系的原因所在,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摇了摇头,“应该说不知道。我前几天也是和他在华强北偶遇了一次,但走得匆忙,忘了要他的电话号码。我的呼机也坏了,我们失联了。” “他以前的呼机号还用吗?”郑小溪朝太阳伞下面挪了挪,脸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浅浅一笑,“要不你呼他试试?我呼他他不回,可能是不想理我了。” 郑小溪递上了一部手机,是一部爱立信的翻盖手机。 周安涌走后,何潮不是没有动过传呼周安涌的念头,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办公室的电话周安涌知道,他的传呼号周安涌也记得,周安涌不联系他,是有意不想让他知道他的下落,他又何必非要问个清楚?他很了解周安涌的为人,在周安涌不想和人联系时,就不要过于主动,他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除非他愿意,否则再主动再努力也是无用。 何潮接过手机,打了传呼台,给周安涌留言:“安涌,我是何潮,我的呼机坏了,如果你有事情联系我,请回本机。” 手机静默,没有来电。郑小溪一脸失望:“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说好了要和我一起创业,我都关了冷饮店,他却不见了,不是骗人吗?” 作为兄弟,何潮猜测周安涌是另有新欢了,不出意外就是海之心。周安涌对郑小溪并没有太多感情,他只是想借助郑小溪的人脉和实力,而郑小溪可能对周安涌确实喜欢。 何潮只好尴尬地回应:“咳咳……他连我都没有联系,可能是想等安稳了再说。”周安涌没有回话,应该是换了呼机号码了。 “不理他了。”郑小溪对周安涌很是生气,收起了手机,“我决定以后再也不理他了,说话不算话,不是好人。对了何哥,你真的要卖肠粉了吗?” “不是,我是在帮朋友的忙。” “我现在不开店了,想找些事情做,你能不能带带我?”郑小溪低头看脚尖,有几分局促和不安,“我就高中毕业,没学历,不过我肯吃苦爱学习,只要你让我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何潮大概猜到了郑小溪的心思,跟着他,就有机会再见到周安涌,他本想拒绝,忽然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真的愿意跟我一起干事业?” “愿意!”郑小溪抬起头,眼神中多了坚定,咬了咬嘴唇,“你和周安涌不一样,他说得多做得少,你说得少做得多,我信你。” 好吧,郑小溪对他和周安涌的评价还算中肯,何潮笑了笑:“只是我还得等一个关键的人,只要他一到,我们的利道物流就会正式开业。” “太好了,谢谢何哥。”郑小溪才不管何潮要从事什么行业,她只想有事情可做,也想跟在何潮身边,不愁以后见不到周安涌,“我可以做什么工作?办公室文员?行政助理?公司一共有多少人?” 何潮算了一下,连同他在内,包括顾两、和仔和郑小溪,再加上一个兼职的卫力丹,一共五个人,他笑了笑:“你负责行政工作。” “我呢?我呢?”顾两的声音在何潮身后响起,回身一看,顾两和黄阿姨回来了。 “你当然是和我一起干苦力了。”见二人喜形于色,何潮就知道事情已成,“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黄阿姨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希望我的事情也顺利……” 黄阿姨越看何潮越欢喜,这小伙了不但有眼色,人勤快,而且还有见识和人格魅力,从之前的和仔到现在的顾两,以及身前的姑娘都喜欢围绕在他身边……姑娘?她才注意到郑小溪的存在,立刻警惕地看向了郑小溪,声音中充满敌意:“你是谁?和何潮什么关系?” 顾两碰了碰何潮的肩膀,嘿嘿一笑,小声说道:“现在黄姐比丹丹还紧张你,看得你很紧,完全当女婿看待了,你可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何潮稍一用力就将顾两撞到了一边,为黄阿姨介绍了郑小溪。郑小溪根本没有看出黄阿姨对她的提防,热情地介绍了几句自己,得知黄阿姨和她一样是深圳本地人时,就更开心了几分。 黄阿姨却对郑小溪不冷不热,在得知郑小溪的爸爸是村长并且即将拥有一栋回迁楼后,更是冷淡了几分,几次暗示何潮赶紧让郑小溪离开。 何潮假装不明白,他的心思不在黄阿姨猜测他和郑小溪关系的小心思上,而是眼见天色渐晚,最后一天的约定界限马上过去了,如果和仔再不出现,事情有可能就黄了。 他很担心也很焦虑。 黄阿姨一次性就交够了两年的租金,顾两顺带谈好了装修改造事宜,半个月后就可以开张营业了。顾两还对装修风格提出了建议,并且帮黄阿姨理清了所有杂七杂八的事情。 晚饭高峰时,何潮、顾两和郑小溪同时帮忙,黄阿姨还算轻松自如地应付了过去。晚上八点多,客人渐少,黄阿姨开始收拾桌椅。 顾两也上前帮忙:“黄姐,已经帮你打出了广告招人了,估计明天就会有人过来应聘,你挑手脚勤快眼里有活的。” “不要紧,我已经通知了一个姐妹,她会过来帮我几天过渡一下。”黄阿姨见何潮一脸失落地坐在一旁不说话,小声说道,“他要等的人没有出现,可能他的事情成不了了,你去劝劝他。” “不用劝,他自己能调整情绪。”顾两对何潮充满了盲目的信任,“如果不能自己过关,以后的麻烦还多着呢。创业才是第一步,创业过程中遇到的困难,以及公司做大之后的波折,有他承受的。” “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开导开导他?尽是打击。”黄阿姨有点同情何潮,“有你在他身边,他能有好心情才怪。” “你错了,黄姐,真正的男人需要的不是好话,而是真话,是摔打,是锤炼……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顾两扔下瞪眼的黄阿姨来到何潮身边,“何哥,别怕,如果你等的人没来,我这里有几十个创业方案可以供你挑选,不管是房地产、制造业、金融业还是走私汽车、倒卖石油,应有尽有,只要不是国家垄断的行业,都可以插一手进去。” 何潮低落的心情被顾两逗乐了:“几点了?” “九点。”顾两四下张望一番,“估计是不来了,没发现敌情,算了,撤吧,条条大路通罗马,何必单恋一枝花。” “再等五分钟。”何潮不甘心,站了起来,“我既然决定要做物流,就会义无反顾地做下去。五分钟后,如果和仔还不出现,我决定从明天起,我自己单干!” 第三十八章最好的时代 “怎么会是单干呢?”顾两拍了拍胸膛,“还有我。” “还有我。”一直陪坐在何潮身边的郑小溪也站了起来,举起了右手,“我保证不会半途而废,不怕苦不怕累。” 五分钟后,何潮将身下的板凳装车,招呼顾两和郑小溪:“走,不等了,明天早上九点,在莲花园公园南门开会。小溪,不许迟到。” “保证不迟到!” 和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何潮惊喜交加,回身一看,远处的路灯下,和仔骑了一辆大二八自行车,满头大汗,身上的跨栏背心已经湿透,他用力冲何潮挥手:“何哥,我来晚了,还赶得上吗?” 何潮的笑容像灯光一样闪亮:“赶得上,不早不晚,正正好。” 吴老伯和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就起来锻炼。他通常是从家里出发,沿红荔路一路前行,来到莲花山,再上到山顶,最后下山回家。 自从1992年开始筹建莲花山公园以来,每天过往的工程车着实为他平静的生活带来了不少困扰,他曾不只一次向老伴抱怨现在的大兴土木,打破了多少人平静的生活,未必还能带来什么改变。 到了1997年,莲花山公园建成后正式对外开放,吴老伯才改变了看法。落成后的莲花山公园不但景色更加秀丽优美,而且登山的道路也比以前安全牢固了许多。只是有一点,来莲花山公园游玩的游客也多了起来。 喜欢清静的吴老伯就一改以前8点才开始锻炼的习惯,每天6点就起床,等他上了山顶也不过7点多,下山的时候顶多8点,大多数游客还没有过来。 不过最近几天吴老伯又多了一些烦恼,三天前,公园突然多了两个流浪汉,每晚过来睡在公园不说,还起得很早。他活了一把年纪,还从未见过早起的流浪汉,就像乞丐从来不要早饭一样,因为乞丐都睡懒觉,能有早起要饭的劲头,也许就不当叫花子了。 起得很早的两个流浪汉和吴老伯一样,竟然是为了早起锻炼身体。二人从山下跑到山顶,再跑下来,精神抖擞不说,还有说有笑,一点儿也不像是对生活绝望一无所有的流浪汉,倒像是两个特意隐姓埋名体验生活的富翁。 或者是传说中的高人。 吴老伯早就听人说过,深圳的梧桐山和莲花山中都有高人,有的高人是高僧,有的高人是道士,有的高人是普通人,这些高人平常不显山不露水,不一定什么时候指点你几句,你就会豁然开朗,然后飞黄腾达。 吴老伯就一连三天跟着二人身后,想要暗中观察二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却因为跟不上二人的脚步,只依稀听到二人谈论的都是创业、投资、金融危机、深圳未来的发展方向、电子科技、物流、银行,等等,听得他云山雾罩一头雾水,完全没有概念。 吴老伯种了一辈子地,老了老了因为征地摇身一变成了深圳市民,他还是很喜欢现在的身份也很看好深圳的未来,也想发挥一下余热,越听越觉得二人不简单,就非常迫切想要认识二人,却一直不敢凑上前去说话。 今天一早,吴老伯下定决心如果再遇到二人,一定要和二人聊一聊,也许二人真是高人,可以指点他一下,他今年才60岁,还可以再工作10年。 让吴老伯失望的是,今天二人没有上山。他忽然觉得像是丢失了什么,失去了往日的兴致,到了山顶也没有心思欣赏风光,快步下山,心中失落满地,自责为什么昨天不上前问上一问。人生有太多事情经不过等待,一等往往就会永远错过。 到了莲花山公园南门时,发现有四五个人聚在一起,有男有女,正在热烈地讨论什么。吴老伯心情不好,本来不想理会,忽然念头一动,难道是高人出现了?他忙凑了过去,也想让高人帮他指点一下。 莲花山时常有高人出没的传说由来已久,也不知道最早是从哪里传了出来,说是莲花山中隐居了至少两名世外高人,一个是得道高僧,一个是方外道人。吴老伯原本不信,他就住在莲花山北村,所谓莲花山其实很小,一点儿也不险峻雄伟,海拔只有93米,可以说是一处山丘。如果不是兴建莲花山公园,只是一片少有人来的山地。 高人不都在高山峻岭之中吗? 不过后来传说越来越有鼻子有眼,村里不少人都说在莲花山北坡的桃花林亲眼见过两位高人。吴老伯听得多了,也就慢慢信了几分。 让吴老伯失望的是,他离近一看才发现人群中间的两个人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一僧一道的高人,而是一个20多岁一个40多岁的普通人,二人盘腿坐在南门的台阶上,一边在地上用砖头比划着什么,一边说个不停。 台阶的水泥地面上,有一副蓝图,是用红砖画成,很潦草,但对深圳和周围区域非常熟悉的吴老伯一眼就认了出来,画的是一副深圳、东莞的地图,其中重点标注并且加粗的部分,是樟木头镇。 最中间的年轻人,一边画一边兴奋而激昂地描述:“对美国来说,一个神奇的年份是1886年。1886年,纽约的一个图书推销员大卫·麦肯尼,在推销莎士比亚选集时意外而惊喜地发现,他随书赠送的香水备受顾客的青睐,于是他萌生了创业的念头,就用莎士比亚故乡一条河流的名字“avon”(雅芳)为名,创建了雅芳香水公司。同年,可口可乐诞生于亚特兰大。同样的是1886年,乔治·伊斯曼研制出第一架自动照相机,命名为柯达。” “同样诞生于1886年的著名企业还有花旗银行、强生,虽然开始时强生是制造医药诊断产品,后来才开始生产润肤露以及邦迪创可贴。而在德国的卡尔·奔驰也于1886年发明了世界上第一辆公认的汽车……等等,1886年诞生的大型跨国集团公司,他们影响甚至改变了其后100多年的世界格局。” 吴老伯并不懂经济,如果不是深圳建市的原因,他现在还是一个完全不了解世界的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成为深圳市民后,在大潮的冲击下,他也耳濡目染了许多以前完全不能理解的名词和现象,竟然听懂了年轻人在说些什么。 更让他庆幸而惊喜的是,年轻人所说的每一家公司,他都知道,甚至还用过其中几家的产品,比如他喝过可口可乐,买过柯达相机,用过强生的润夫产品,还坐过奔驰汽车。 年轻人旁边的中年男人竖起了大拇指,赞不绝口:“何哥厉害,对世界知名企业的创立和发展了如指掌,不愧是我们的老大。” 年轻人瞪了中年男人一眼:“以后少拍一些没用的马屁,直接说正事,减少工作上的闲聊成本。” “是,是,何哥说得都对。那么请何哥继续指导我们,对中国来说,哪一年是关键的一年?” “1984年。”何潮注意到了人群背后的吴老伯,他的目光一一闪过和仔、郑小溪、卫力丹热切而期盼的脸庞,又朝吴老伯微微点头一笑,才又继续说道,“1984年初,一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路过深圳国贸大厦,看到许多警车和警察,一问才知道是那位老人登上了国贸大厦俯瞰深圳全貌,他心中冒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是干大事的时候了。5月,他成立了深圳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后来改名为万科。而在山东青岛,35岁的张瑞敏被派到一家濒临倒闭的电器厂当厂长,他上任后的第一个决策是退出洗衣机市场改为生产冰箱,并将厂子改名为青岛电冰箱总厂。后来他引进了德国一家倒闭的名叫利勃海尔的冰箱小厂的技术,最终定名为海尔。” “同样是1984年,北京,中关村,柳传志在中科院的一间20平方米、分成里外间的小平房里,创建了联想。同年,在洛杉矶奥运会上,中国体育代表团最终夺得15枚金牌,金牌数仅次于美国、罗马尼亚、联邦德国,位居第四。奥运会上的成功,极大地激发了全民的热情和民族自豪感,而作为中国代表团的首选饮料,健力宝也获得了不可想象的关注。一举成名的健力宝,在此后十几年里,一直是民族饮料第一品牌……1984年诞生的这些公司,在当时还非常弱小,没有资源,没有关注,创业者也是普通人,就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草,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何潮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变得慷慨激昂起来,“就像我们一样,我们今天的创业,也是一样弱小,弱不禁风,无人关照,但我相信,不用多久,我们就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成为一家可以媲美联想、海尔的大型集团公司。因为,我们正处在一个最好的时代,并且又是在中国最前沿改革开放的窗口深圳,有天时地利还有人和,一定会成功!” 第三十九章合适的年龄做合适的事情 “好!” “一定能!” “肯定能!” 郑小溪、和仔和顾两、卫力丹齐声叫好,一起鼓掌,都被何潮一番颇有感染力的演讲打动了。何潮的高明之处在于先抛出之前的成功案例,让所有人相信许多著名集团公司甚至是500强公司的创始人,原本都是普通人,之所以创业成功,是个人奋斗和时代的趋势结合在了一起。 和仔脸涨得通红,胸中激情澎湃,更坚定了他要和何潮一起创业的决心。 和仔昨晚到最后一刻才出现,其实并不是有事耽误了,而是他一直在犹豫,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上次何潮陪他去樟木头镇,一路上聊了很多,从物流的利润来源到运营模式,再比较了几家物流公司的激烈竞争以及各自的优劣,还说到了深圳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和仔才知道,别看何潮年纪不大,比他还小了两岁,但眼界很高,格局很广,想问题很深入,提出的许多问题是他以前从未想到以后估计也不会想到的高度。 到了樟木头镇,何潮有眼色又勤快,不但没有成为他的累赘,反倒帮了他不少忙。将样品送到指定地点后,工厂当即就开模并且进行生产,约定三天后来取产品。 回去的路上,何潮和和仔赶上了樟木头镇回深圳的最后一班客车。二人坐在最后,和几个涂脂抹粉打扮妖艳的女孩坐在一起,何潮受不了刺鼻的劣质香水味道,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惹得和仔哈哈大笑。 和仔就和女孩聊天,何潮在一旁听得清楚,几个女孩来自天南地北,坐车到深圳是去做兼职。从她们的打扮和穿着暴露程度,以及说话语气得知,她们没上过什么学,也没有一技之长,能做什么兼职就可想而知了。 几个人有正式工作,是樟木头镇一家精密仪器的打工妹。平常上班,空闲时兼职赚一些外块。 好在几人中途下车,和仔才又和何潮聊天,何潮不由感慨,美女是生产力果然不假。不过他也从和仔和二人聊天中,听到了不少信息,包括和仔的经历。 和仔是江西九江人,自幼家穷,兄弟姐妹众多,他在家中没什么存在感。和仔大名傅学和,头脑聪明,上到了高中后,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后来如果不是因为一起打架事件被学校开除,和仔考上南昌大学没有问题。 和仔打架是因为一个女生。 和仔一直喜欢班上的一个女生,女生长相漂亮,家境很好,父母是当地有名的富翁,但学习成绩一般,身边总有男生围绕。和仔只是暗中喜欢,却不敢表白,眼睁睁看着她身边的护花使者换了一个又一个。 直到有一天,她一连一周没来上学,再上学时,脸色苍白。原来她被学校的一个男生玩弄后怀孕,被男生抛弃,男生为了躲开她,转校走了。临走时还说,谈恋爱和做生意一样,要及时止损。 和仔的拳头握出了血。 三天后,打听到了男生新的学校的和仔守候在学校门口,在学校门口他对男生大打出手,将对方打伤。和仔也因此被学校开除,而女生还怪罪和仔下手太狠多管闲事,和仔一气之下,离开九江来到深圳,成为了辰哥的手下。 因为讲义气有信誉,和仔很快就被辰哥赏识,成为辰哥最得力的手下之一,负责华强北一带的送货业务。只不过随着竞争越来越激烈,和仔希望辰哥将送货业务正规化公司化,辰哥却不加理睬,因为辰哥的重点不在物流之上,物流来钱慢,利润低,他看不到前景。 还不如收管理费和卖菜来钱快。 和仔却看好物流业的未来,他几次提出让辰哥加大对送货业务的支持,辰哥反倒怪和仔多事,物流是什么?就是送货。送货没什么技术含量,靠的是人力,拼的是苦力,赚的是一点点的辛苦钱,不值得加大投入。他之所以保留送货业务,是想借机了解市场动向,并不指望从中赢利,并说如果和仔再不听话,就不再让和仔负责华强北一带的业务。和仔很想做一番事业出来,不想再继续混下去,就向辰哥提出了辞职。 和仔以为辰哥会挽留他,没想到辰哥一口答应,不过却给了他三天后悔期,三天后,如果和仔还坚持要走,他也不再强留。 不过前提条件是,和仔帮他送完最后一趟货。 和仔基本上已经决定要自己出来单干了,他向何潮诉苦,说辰哥只想赚快钱,不想打造一个良性发展的商业帝国,还不如良哥有眼光和格局。不想何潮不但赞成他的想法,还提出要和他一起成立一个物流公司,要好好大干一场。 和仔高兴之余,又怕何潮才刚接触到物流行业,对行业了解不够深入,不知道行业的问题和方向,他就试探着问了何潮几个问题,不料何潮不但回答得井井有条,而且对行业的看法很透彻也很有见解。他只考虑了片刻,就答应了何潮。 和仔闯荡多年,哭过笑过成功过失败过,到现在还是日复一日的重复,他不想再继续这种没有前景没有规划也没有激情的生活了。他曾经为了冲动毁掉了唾手可得的大学,不能再因为安稳而浪费来日不多的青春。 合适的年龄做合适的事情,是和仔从他的冲动之中付出的代价以及近年来闯荡深圳之后得到的人生经验,老人们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同样,不适宜的年龄做不适宜的事情,有时也会误一生。 他很庆幸认识了何潮,世界很大,遇到志同道合者的机会并不多。一路上听何潮讲到他的求学经历,讲他和艾木的分手,讲到他为了承诺而留在元希电子,和仔对何潮更多了敬佩和赏识,不知不觉对何潮的称呼由何潮变成了何哥。 在和何潮约好三天之内向辰哥辞职并且和何潮一起创业后,和仔回去后见到了辰哥,再次提出了不用等三天,现在他就已经决定辞职了。辰哥一口答应下来,但还是坚持让和仔送完最后一趟货。 就是他刚刚送到樟木头镇的样品。 辰哥不无遗憾地对和仔说他马上要发大财了,可惜和仔却在关键时刻离开。他让和仔送去的样品是即将上市的一款产品,可以替代手机,是手机终结者,价格比手机便宜三分之二以上,话费也比手机话费便宜一半以上,一经推出,肯定会大火。名字已经起好,叫小灵通。 辰哥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已经和深圳的几家大型科技公司达成了合作协议,他入股了其中一家,到时每卖出一部小灵通,他至少可以提1块钱以上的利润,他认为一年上亿部都不成问题。 不得不说,辰哥的话确实让和仔有几分动摇,因为辰哥许诺,他会拿出他股份的一部分来分给几个忠心追随他的手下,当然也包括和仔。保守估算,到明年小灵通正式上市后,和仔一年的利润分红最少100万元起。 和仔考虑了三天,三天来,他左思右想,几次想要留下,每次想起何潮的话,天平就再次向何潮倾斜。如果说一开始他的犹豫是两个行业的前景的抉择,到最后的左右为难就是何潮和辰哥个人魅力的选择。最终和仔选择了何潮,因为他虽然和何潮接触不久,甚至都不十分了解何潮,但他相信他的眼光,何潮有亲和力,待人真诚,有眼光,做事认真,同时又有创业的激情,他相信何潮有无限的升值潜力。 何潮的升值潜力就是公司的成长空间。 所以直到最后一刻才下定决心的和仔,一路狂奔赶到约定的地点后,他在想如果何潮已经离开了,他就转身回去继续跟着辰哥,因为何潮如果连等他的耐心都没有,说明何潮心里对他不够重视。 还好,何潮等他到了最后一刻。 今日一早赶到莲花山公园南门,见到何潮的创业队伍,他更坚定了信心。再听到何潮的一番演讲,和仔心中久违的激情再次澎湃,他几乎按捺不住内心汹涌的浪潮,恨不得现在就开干。 而且他从郑小溪、卫力丹和顾两热切而期盼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几人不但对何潮无比信任,也和他一样对创业充满了激情。 不过他也隐隐有几分担心,何潮是大学生,顾两是师范生,卫力丹还在上大学,而他和郑小溪都只是高中毕业,不对,他连高中都没有上完,这样的一个团队,能在竞争非常激烈的物流行业杀出一条血路吗? 物流行业需要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目前来看,除了他和顾两之外,何潮恐怕也吃不了每天送货要爬几百层楼层的苦,更不用说郑小溪和卫力丹了。 不能光听何潮高谈阔论,公司具体如何运营如何发展,才最关键。 不等和仔开口问个清楚,卫力丹却先开口发问了。 第四十章新的创业时代 “何潮,我有两个问题不明白,你得解答一下,第一,1984年中国诞生了许多了不起的公司,现在是1997,是不是创业的最佳时期已经过去了?现在许多著名的跨国集团,都是诞生在许多年前,近年来好像还没有伟大的公司出现。第二,就我们几个人,每个人的分工是什么?公司怎么运营?我们不可能自己去送货,还有,我还在上学,今天还是请假过来的,只能兼职。” 卫力丹的问题也正是和仔最想问的问题,他第一个响应:“对,对,事情还是要落到实处才行,不能盲目乐观。” 郑小溪双手托腮,一脸呆萌的表情望着何潮:“何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百分之百相信他。” “相信肯定都相信,但创业不是过家家,要有计划要有规划才行。虽然说计划赶上变化,但没有规划的创业,也是盲目行为。”顾两摸了摸下巴,几天没刮胡子,下巴已经杂草丛生,“不过你们也别急,我相信何哥肯定有详细的规则,大不了在他的指导下,我花两个小时弄一份商业计划书出来。” 和仔摇头:“不看什么商业计划书,只需要听何哥说个明白就行。” 何潮微微一笑,也和顾两一样摸了摸下巴,他的胡子也长了出来,有些扎手,不过也平添了几分沧桑之感,还显得他更成熟了几分。 几人之中,除了卫力丹比他小之外,郑小溪和他同岁,和仔和顾两都比他大,不管是年龄还是阅历,他都没有优势。要想服众,必须拿出真本事才行。 何潮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双手叉腰眺望远处,远处是起伏的山峦和农田,以及林立的高楼,他心中蓦然迸发了豪迈之气:“如果说1984年诞生的中国公司是第一代公司的话,创始人是中国的第一代企业家,那么成立于1997年的公司,会是第二代公司,而我们,算是第二代企业家。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性,84年的时候,刚改革开放不久,百废待举,创业需要的是勇气和决心,需要舍我取谁的气概。到了今天,香港回归,金融危机,深圳越来越发达并且版图在扩大,创业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勇气和决心了,还要有超前的眼光、了解国际和国内局势的格局,以及对自己清醒的认识。我敢说,第一代企业家是被时代推到了潮头,而第二代企业家,更多的是借时代之势,自己站立到了潮头。一个被动,一个主动。并且我还相信,从第二代企业家开始算起,未来的中国的创业者,如果没有学历,没有高度,就没有成功的机会。” “1995年,马云创办了中国黄页网站。1995年,从美国归来的张朝阳创建了爱特信信息技术有限公司。1997年6月,丁磊成立网易公司。新一代的创业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互联网为创业方向,说明了什么?” 郑小溪摇了摇头,顾两笑而不语,卫力丹一下跳了起来,咯咯一笑:“说明新的创业时代已经来临了。” 何潮点了点头:“互联网以后肯定可以改变世界,现在呼机和手机已经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互联网普及之后,对世界的改变可能会远超我们的想象。但互联网是虚拟的,改变世界还要依托硬件,也就是电脑、手机、程控交换机等电子产品,那么电子产品越发达,需要运送的货物就越多,对货物运送的时效就要求越快,所以我们的利道物流成立以后,最大的优势是什么?一个字:快!” “天下武功,无快不破。快一天,也许客户可以多赚100万。快一个小时,也许客户可以抢先一步占领市场。公司成立后,我负责规划和指挥全局,顾两负责客户的对接和日常管理,和仔负责管理和调配送货员,力丹负责统计和协调,小溪负责行政和后勤,怎么样,大家对各自的分工有没有意见?” 顾两、和仔和郑小溪一起摇头,卫力丹却高高举起了右手:“我有意见,我有意见。我负责统计和协调没有问题,利用课余时间就可以完成工作,但前提是,得配一台电脑,最好是笔记本电脑。” “好,没问题。”何潮满口答应。 “太好了,谢谢何哥。”卫力丹开心地跳了起来,想要抱一下何潮,却被何潮躲开了。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了,现在公司没有启动资金,等赚到钱后才能买电脑。”何潮拿出了口袋里的全部家当,“这就是公司的全部财产,总共是……25块6毛5分,和仔,应该够我们坐车到樟木头了吧?” 卫力丹不开心,坐回台阶上:“骗子,何潮就是一个大骗子。” 和仔笑了:“何哥不是骗子,他拿出了全部积蓄当启动资金,是百分之百的诚意。够了,不够的话,我来想办法。” 何潮将钱塞到和仔手中:“等下你负责将我们安全地带到樟木头镇。”他又冲郑小溪笑了笑,“小溪,联系好你表姐没有?” 郑小溪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联系好了,没问题,住宿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郑小溪在樟木头镇有一个表姐,表姐家中房子成片。何潮之所以选择在樟木头镇起步,一是樟木头镇货流量大,二是他看中了未来的小灵通肯定会大卖,而樟木头镇是集散地之一。当然还有一点,樟木头镇比起深圳和东莞,住宿和消费都便宜了不少。他不是穷,是压根就没钱。既然没钱还想创业,省钱就是第一生产力。 郑小溪自告奋勇要为公司解决住宿问题,她联系了表姐,以极低的价格租下了两间平房,而且还可以下交房租,先住后交,也算是难得的优惠条件了,主要也是因为郑小溪的面子大。 “好了,会议结束,现在出发去樟木头镇。”何潮信心满满,“历史会铭记这一天,史称莲花山会议,注定会载入利道物流的公司编年史。而作为五名创始人之一,你们也会随着公司的发展壮大而越来越成功。” 几人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了触手可及的成功。 不料一盆凉水从天而降。 谁也想不到的是,为他们泼凉水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伯。 等吴老伯认出中间的二人正是几天来一直睡在公园的他以为的两个高人时,他还着实欣喜了一番,不过等他听到何潮在大讲特讲之后,话锋一转,竟然是要成立什么物流公司,顿时来气了。 吴老伯的生气是因为偶像的破灭,他当何潮二人是懂经济知大局的高人,没想到竟然真是穷得叮当响的无业游民,他就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再听到何潮想要从事物流行业,更是嗤之以鼻,不就是送货客吗?古代叫镖局,现在叫水客和送货客,没什么技术含量,都是出苦力,每单几十元,赚上十块八块的,一天就算能送100单又能有多少收入? 顶多千儿八百的! 吴老伯越听越气,觉得之前对何潮二人的高看一眼是对自己智商的污辱,他本想一走了之,听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直接来到了何潮面前:“年轻人,你得多栽好几个跟头才能认清自己,你很傻很天真嘛。” 和仔顿时大怒,上前就要出手,被何潮拦住了。何潮认了出来吴老伯是几天来每天都坚持上山锻炼的老人家:“老伯,你是不看好我这个人,还是不看好我们的团队?” 郑小溪一拉何潮:“何哥,跟他一个老人家有什么好说的,他懂什么?” 吴老伯怒了:“小丫头片子,一边儿去,我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 郑小溪看似柔弱,其实也有倔强的一面:“那有怎样,走的桥多只能说明你穷,坐不起车更买不起车。” “你……”吴老伯被气着了。 何潮忙打圆场:“老伯您肯定是要和我讲道理,不是和她吵架对不对?您有什么指教,我听着呢。” 吴老伯就坡下驴:“真没礼貌,别和我说话,丫头片子!是,我是想教训教训你,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还想从事落后的行业?现在是电子时代,以后还有可能是互联网时代,物流这种落后的行业早晚会被淘汰,你想呀,以前人们要是远距离交流,只能写信,现在呢?打个传呼发个短信拨个电话就可以了。我以前一年要写几十封信,现在一年只有一两封了,再这样下去,邮局就要倒闭了。” 何潮得承认老伯说的有几分道理,新事情兴起时,旧事物总会被淘汰一部分。但纵观历史会发现,千百年来,变的只是外在的形式,不变的是人心,是人的基本欲望和需求。 人的基本欲望和需求,是商业发展的根本动力。 邮局会不会倒闭何潮不敢妄下结论,但他可以预测的是,邮局一定会找到另外一条可以继续发展下去的途径。 古代的驿站,今天的邮局。古代的客栈,今天的酒店。古代的镖局,今天的物流。似乎在变,其实本质上为了满足人们的便利的出发点没变。 第四十一章一念之间 何潮并不想说服老伯,他只是淡淡笑了笑:“古人说,以不变应万变,因为万变不离其宗。但古人又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到底哪个对,恐怕各有各的答案。谢谢老伯教诲,我会更加努力更加奋进,一定会成功。” “要不这样……”吴老伯也看了出来,何潮压根就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固执而坚定,他就改变了策略,“你先不要说什么成功了,如果你能挺过去两个月,你再来莲花山北村找我,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你想要什么我就帮你什么。对了,我姓吴,叫吴为,你可以叫我吴老伯。” “吴老伯好,我叫何潮。”何潮自报了家门,心想吴为的名字挺有意思,可以谐音无为,也可以谐音无畏,无为还是无畏,只在一念之间。 吴老伯清瘦,年过六旬的他面相显年轻,眼窝较深,耳朵很大,鼻子高挺,胳膊像松树一样苍劲,双手之上也是青筋外露,十指如竹子一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气色很好,腰间系了一条军用皮带。 不出意外吴老伯应该是一个性格坚定既固执又极有原则之人,何潮心中有了初步判断:“谢谢吴老伯,好意我心领。如果我没能挺过去两个月呢?” “没挺过去,你也可以过来找我,当面对我说你错了,我会接受你的认错,并且指点你一条生路。”说完,吴老伯转身就走,“记住了,我叫吴为,家住莲花山北村,到了村里打听我,准能找到。” “哪儿来的倔老头,真有意思,别理他。”顾两望着吴老伯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刚才察颜观色,见何潮面对突如其来的质疑波澜不惊,还能从容应对,心中对何潮又高看了一分,相信何潮从事物业行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尽管决定要追随何潮左右,顾两却并不十分看好物流行业的前景,他的看法反倒和吴老伯有几分相似,物流行业是一个落后的行业,早晚会被淘汰。但他并不想打击何潮的积极性和信心,多年来的经历让他更多了一份耐心,对年轻人来说,说一千遍道理也不如他自己摔一个跟头。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该自己走的路,必须自己走,别人的经验可以借鉴,但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现在可以走了吧?”和仔望着吴老伯的背影,恨恨地呸了一口,“老东西,找死。下次别让我遇到你。” 何潮拍了拍和仔的肩膀:“和仔,你现在是利道物流的创始人之一,以后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能再动不动就以武力相威胁了。” 何潮的聪明之处在于不是强行阻止,而是让和仔树立起形象感和使命感,果然和仔立刻挺直了胸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也是,我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各位同事,请大家以后多多监督,如果我再有任何有损公司形象的行为,一定当面指出,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错必改。” 开完莲花山会议后,除了卫力丹回学校上课之外,何潮一行四人离开了莲花山。几人没有察觉的是,在他们走后不久,停在远处的一辆奔驰汽车缓缓离开了。 后座坐着二人,一个是江阔,另一个年约30岁左右,和江阔颇有几分相似,他一身西装,打了领带,皮鞋一尘不染,头发一丝不乱,手腕上露出黄白相间的劳力士手表。 他右手拿着雪茄,却并不点燃,只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几年前,43岁的宁劲走投无路之际,开始创业。所以中作的文化具有鲜明的江湖色彩,一群失意者、落魄者相聚一起,创业背后的动机既简单又复杂:实现对财富和权力的巨大饥饿感。现在何潮的创业,也同样如此,一个师范大学的英语系毕业生,一个深圳大学的在校学生,一个几次破产负债累累的失败者,一个社会底层的小混混,还有一个不知道能干什么会干什么没有人生方向的拆二代,你说这样一帮很有江湖气息又没有什么所长的人聚在一起,不是乌合之众又是什么?我的建议是,不要投资。不,不仅仅是不投资,也没有必要跟进了,更要远离何潮,不要在他身边浪费你的一丁点时间。” “江阔,哥哥再劝你一句,以后不要被感情左右了自己的判断,你肯定是喜欢何潮。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他什么都没有。而且我也不看好他的未来,他还做物流?现在物流行业竞争这么激烈,他凭什么进入?他没看清自己,他什么都不是!” 江阔微微皱眉,眼神中闪出不甘:“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何潮真的挺优秀的,他有眼光有格局有人格魅力,你不要只听他说了几句话就草率下一个结论。” 江安看了看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左手轻轻敲了敲表面:“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在我眼里,何潮和他的团队加在一起,还不如我的一块手表值钱。你要是再拿何潮浪费我的时间,我就不让你来深圳了。” “哥……”江阔不甘心,她还想劝说哥哥回心转意支持她对何潮的判断。 “不要再说了。”江安轻蔑地笑了一笑,“我下午还要在深圳开个会,晚上回香港。你也跟我一起回去,短时间内不要过来深圳了。金融危机怕是要扩大化了,集中精力处理好公司的内部事务,不要再在投资深圳公司的小事上耽误时间了。我不是很看好深圳电子产业的未来,都是低端的加工环节,高端技术都掌握在欧美手中,香港看欧美,深圳看香港,你应该将目光放在欧美。要向上看,不要往下瞧。” 江安不动声色地看了江阔一眼,继续说道:“甚至还不如去广州寻找更有升值潜力的公司。今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和香港回归,港澳台资纷纷加速来大陆投资设厂,除了一部分来深圳之外,还有不少盘踞在东南亚与香港重庆大厦的非洲商客,辗转来到广州,他们大多住在广州的小北……” “我不回香港,我还留下来继续和周安涌谈判投资启伦电子的事情。”江阔生气地下了车,摔门而去,“你不看好深圳电子产业的未来,我很看好,我就是要看看,谁更有眼光。” 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她同样很看好何潮的未来。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江安一眼:“少爷……” “说了多少遍了,叫我江总,不要叫我少爷。”江安突然气不打一处来,话一出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江叔,我有点激动了。算了,不管她了,我们回去。” 江阔是从周安涌口中知道了何潮近几天一直住在莲花山公园里面的现状。 上次在华强北她和周安涌一起离开,是去曹启伦的公司谈投资事宜。本来她还想和何潮再说几句什么,曹启伦却一再催促,说事情紧急,要她和周安涌尽快一起赶来,他正在和另外一家投资公司洽谈投资之事,基本上达成了共识。 江阔初来深圳,接触的第一家公司就是庄能飞的元希电子,第二家是曹启伦的启伦电子。元希电子如今破产,庄能飞下落不明,她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启伦电子上。 她在深圳人生地不熟,想尽快打开局面,好站稳脚跟,从而让哥哥改变不重视深圳的想法。而且启伦电子比元希电子更有实力更有活力,同时股权结构也更合理更清楚,曹启伦持股70%,持股平台持股20%,释放10%的股权融资,非常适合投资。 和周安涌一起上了皇冠车,江阔还回头看了一眼,见何潮还在原地未动,不由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什么:“安涌,你怎么忘了给何潮留你的手机号码?你的呼号没变吧,他还能联系上你不?” 周安涌坐在副驾驶,他探头朝后面笑了笑:“不是忘了,是故意没留。呼号变了,他联系不上我,不过我可以联系上他。” 和江阔并排坐在后座的海之心嫣然一笑:“安涌想给何潮一个冷静期,让何潮吃一些苦头,让他知道庄能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他明白谁最可靠最值得信任。安涌从元希电子离开的时候,再三请求何潮和他一起加盟曹总的公司,何潮说什么也不肯,非要留下来帮一个抢走了安涌女友的人,他的做法让安涌很寒心。” 江阔心中猛然大跳,周安涌和何潮见面时,表现得非常正常,丝毫没有流露出对何潮的不满,没想到,他对何潮竟然是满心的愤恨,他也太会假装太能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了。 “何潮坚持的是原则,是对事不对人,安涌你误会何潮了。”江阔想为何潮辩解,她不想看到周安涌和何潮十几年的发小友谊因为庄能飞而产生嫌隙。 第四十二章致命原因 周安涌没再回头,他右手轻轻抚摸打了发胶的头发,呵呵一笑:“江总你不了解何潮,我太了解他了,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服过我,但又处处不如我,不管是学习还是为人处事。后来我考上了北大,他只考上了北京的师范大学,我以为他总算认命了,承认我比他优秀。其实他不知道,只要他承认他不如我,我和他关系这么好,又怎么会不照顾他?承认一个好朋友确实比自己优秀比自己厉害就真的这么难吗?他之所以留在元希电子,并不是为了什么原则,而是为了羞辱我。因为我平生栽的最大的一跟头就是因为庄能飞。他非要留在庄能飞身边,是因为他可以时时看到我的失败我的滑铁卢,他可以借机获得心理上的优越感。” 江阔汗都下来了,周安涌怎么会这么想?以她对何潮的了解,何潮绝对不是周安涌形容的那种人。 “对一个男人最大的打击是什么?是事业和爱情。而庄能飞恰恰是我人生第一次事业和爱情双重挫败的罪魁祸首,而且,元希电子还有辛有风!从何潮见到辛有风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喜欢辛有风。何潮尽管掩饰得很好,但他忘了一点,我和他十几年的兄弟了,他对女人的审美是什么标准我会不知道?他和我太像了,以至于像到他自己都不会想到也不愿意承认。你以为他留在元希电子真的是为了对庄能飞的一句承诺?别扯了,他是想帮庄能飞发展壮大,他是为了趁机留在辛有风身边,想赢得辛有风的好感,甚至想让辛有风喜欢上他。如果他的两个目的都达到了,庄能飞发展壮大,他又成功地俘获了辛有风的芳心,他等于是狠狠地将我踩在了脚下,我所有的失败就都成了他胜利的支点,我所有的痛苦就都成了他炫耀的快感!” “……”江阔说不出话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周安涌心目中,何潮竟如此可恶如此无耻,是一个鼠肚鸡肠的小人,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坏人,之前她还羡慕周安涌和何潮十几年的兄弟情谊,如果能联手开创一番事业的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现在看来,到底是何潮真的如周安涌所说一样是为了打败周安涌,还是周安涌太过于在意自己的感受,被一次失败打击得失去了自我? 江阔不想轻易得出结论,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对何潮心存好感,不愿意相信何潮是一个没有底线的小人。哥哥江安一向喜欢从一个人的长相和谈吐来判断一个人,她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在她看来,何潮和周安涌都是面相周正谈吐有度之人,按照哥哥的推断,二人就算不是宅心仁厚,也不会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坏人。 难道她真的是被感情左右,被对何潮的好感欺骗而影响了判断? “其实我已经知道庄能飞的公司今天一早破产了,本来想告诉何潮早做打算,但见到他和辛有风抱在一起时的情景,我就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何潮留在元希电子的出发点里,有很大程度就是为了辛有风。没有比得到辛有风更能打击我的自信了,他就是想不惜一切手段踩在我的头上然后对我耀武扬威。哈哈,他都失业了,什么都没有了,还想着压我一头,真是太可笑了。”周安涌放声大笑,笑声中有悲怆有愤慨也有说不出来的得意,“他更不知道的是,庄能飞之所以这么迅速破产,背后全是我一手推动的原因。哈哈,我和曹总联手,珠联璧合,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让庄能飞几年的基业毁于一旦,痛快,解恨!” 江阔心中大跳! 她早就有所猜疑庄能飞破产如此之快的背后肯定有幕后力量在推动,却没想到竟然是周安涌。周安涌报复庄能飞的动机她可以理解,但周安涌怎么会这么大的能量?不可能,就算他能调动曹启伦全部的资源,也很难做到在短短一个月内将庄能飞打得落花流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要知道庄能飞的元希电子年产值几千万元,不是一个年产值几十上百万的小厂。 以江阔的性格以及从小受父母影响和哥哥教诲的习惯,她一般不喜欢介入别人的争端之中,只是涉及到了何潮以及她想要投资的庄能飞和曹启伦,她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安涌,只凭外部力量,你很难做到在一个月之内打垮庄能飞……” “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是怎么做到的,我不会有所隐瞒的,放心。庄能飞的失败,说白了还得感谢何潮,如果没有何潮的暗中相助,庄能飞也不会输得这么快这么惨。”周安涌再次回头冲江阔得意地一笑,“何潮总想战胜我,他并不知道和我相比,他还是差了不少,不能说是十万八千里,至少也有一个珠穆朗玛峰的距离。有时我都于心不忍,他经常傻呆呆的,一是过于轻信人,二是太简单太固执。庄能飞让我和他为元希电子未来的发展做方案,他还当真了,非常认真地走访记录并且查阅了大量资料,像是在为自己的公司做方案一样细致,真是服了他了,不过是应付差事的一件工作,何必付出过多的时间和精力?还好,他的数据和资料最终为我所用,让我用来对付庄能飞,也算没有辜负他的一番心血。” “你篡改了何潮的方案?”江阔的语气中不由自主就带了几分鄙夷之意,“我觉得何潮做得没错,不管在什么职位,不管做什么工作,都要对得起别人的信任和自己的付出。任何时候你其实都是在为自己工作,而不是为别人。因为工作做出了成绩,提升的是你自己的能力,能力会永远跟随你。” “不好意思,我不赞同你的观点,不过我也不会和你辩论。”周安涌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朋友,所以求同存异,没必要非要理念一致。何潮的方案做得很扎实,我的方案实际上做得也不差,只不过一些关键数据我没有像他一样认真核对好几遍罢了,因为不是重点关注点。方案做好后,我改动了何潮方案的几个数据,并且特意让何潮没有署名,同时在何潮的方案上留下了我的笔迹,顺利地让庄能飞误以为何潮的方案就是我的方案。” “为什么?是你的方案不够好还是对自己没有自信?”江阔冷笑一声,“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并不是何潮想打败你,反倒是你在嫉妒并陷害何潮?” “错,不是嫉妒和陷害,是利用和帮助。”周安涌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抱肩,“因为我了解庄能飞的为人,他性格里面有执拗的一面,想走与众不同的道理。何潮也一样!所以在由贸易带动技术进步的贸工技之路还是由技术主导贸易方向的技工贸之路的选择上,庄能飞和何潮一样都认为技工贸之路才是正途,可笑,以中国目前的科技水平和制造水平,怎么可能以自主研发技术引领市场方向?只能从国外买进技术消化,一边做大市场规模,一边再研发技术。做人和做事,重要的认清现实,不要过于高估自己。庄能飞和何潮就是犯了高估自己的毛病,我就有意在何潮的方案中修改了几处数据,既让庄能飞认为方案是我的手笔,又让庄能飞在关键数据上出错,一举两得。” “既然你要走,为什么不让庄能飞知道真相呢?你又为什么要再暗中做这样的手脚?”江阔想不明白周安涌的目的是什么。 海之心一直静坐在一旁,娴静,淡然,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江阔的问题一抛出,她拢了拢头发,轻轻咳嗽一声:“我来替安涌解释清楚……安涌这么做,是因为安涌在辞职之前几次试探何潮的口气,知道何潮多半不会离开元希电子,所以他才有此伏笔,为的就是让庄能飞采用修改过数据的技工贸的方案并且不会去问何潮修正。因为是安涌的方案,而安涌离开了元希电子,庄能飞又不好意思拿着安涌的方案去和何潮商量。而安涌自己的方案,在递交给庄能飞时,就不是一个完整的方案。” 江阔瞬间明白了什么:“周安涌的完整方案,是不是已经递交给了曹启伦?” “江总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海之心坐在周安涌身后,她看向周安涌的目光充满了爱意和仰慕,“曹总和安涌不但性格相合,对电子行业的未来看法也一致,所以安涌的方案深得曹总之心……” “接着说周安涌怎么打垮了庄能飞。”对曹启伦和周安涌如何的互相赏识,江阔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知道庄能飞失败在哪里,虽然她差不多大概猜到了几分。 错误的方案是庄能飞失败的致命原因! 第四十三章招招致命 “事情最难的部分在于让庄能飞采用错误的方案,既然庄能飞如我所愿上了套,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以江总的智慧和见多识广,常见的商战套路肯定都懂。”周安涌接过话头,呵呵一笑,“我既然掌握了元希电子的上游供货商和下游销售商的资源,又知道庄能飞接下来的发展策略,不管是让他的上游断流还是下游断流,对他来说结果都一样致命。” 海之心又及时插了一句:“生意是一条河,不能断流,一旦断流,上游和下游失去了联系,作为中间的一段,就会干涸。哪怕只是涓涓细流,只要维护,等到春来冰雪融化后,还会再恢复以前的浩浩荡荡。所以,必须彻底掐断元希电子的活路。” 周安涌加盟曹启伦的启伦电子后,曹启伦采用了周安涌的贸工技方案,不但买进了生产线,还准备合资生产小灵通。 是的,周安涌很看好小灵通未来的市场,大力鼓动曹启伦豪赌小灵赌,曹启伦被周安涌说服,调整了方向,将其他所有的业务全部砍掉,集中精力上马小灵通项目。 在紧锣密鼓地调整发展方向的同时,周安涌联络庄能飞的供货商和销售商,告诉了他们庄能飞眼下资金紧张的现状,以及庄能飞想要自己研发新产品,想要融资一笔资金用来科研上面,而从科研开始到出来成果,至少需要三到五年时间。电子行业瞬息万变,三五年时间相当于一个时代,不知道要淘汰多少厂家多少产品多少商家,跟着庄能飞打豪赌未来的持久战,只能是死路一条。 周安涌之前和元希电子的供货商、销售商建立了密切的关系,他的话在供货商和销售商中间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一部分人在他的劝告下,选择了和启伦电子合作,一部分中断了和庄能飞的合作,转投他家。只有一小部分坚持和庄能飞合作,不相信周安涌所说。但在和庄能飞对话之后,得知庄能飞真的下定决心要自主研发后,仅有几家供货商和销售商也离庄能飞而去。 谁也没有耐心等庄能飞研发出来新产品,就算庄能飞可以在半年内研发出来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新产品,有没有市场还不好说,风险太大,时间太长。 如果仅仅是上游的供货商和下游的销售商同时抛弃庄能飞的话,庄能飞少说还能坚持三个月以上,有足够的时间再重新找到新的供货商和销售商。但周安涌不会给庄能飞喘息之机,他让曹启伦出面,一一清除了庄能飞所有接触的投资人,并且还散播庄能飞孤注一掷想要研发出来可以替代摩托罗拉和爱立信的手机品牌。 庄能飞就被无情的捧杀了。业内人士的共识是,中国十几年内不可能有超越摩托罗拉和爱立信的品牌手机出现,毕竟国外技术领先中国很多,差距至少是30年的时间。庄能飞一个小小的电子加工厂,也敢放出如此大话,不是疯了就是想借机骗钱。 庄能飞不靠谱想骗钱大捞一笔的名声就这么传了出去,所有有意向和他合作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避之不及。为了让庄能飞死得彻底,周安涌又来了一手釜底抽薪——他让人假装租客去和元希电子的房东谈判,提出以两倍的价格租下厂区,并且声称庄能飞已经资金链断裂,连房租都付不起了。结果引发了恐慌,而事实上庄能飞也确实资金链断了,在被房东催要连番催要房租之下,他答应尽快解决,房东却失去了耐心,让人连夜封锁了厂区,将元希电子的所有人员都赶了出去,扣押了元希电子的部分设备以抵扣房租。 庄能飞原本还想出面和房东商议解决问题之道,周安涌却打给辛有风,让辛有风务必劝庄能飞赶紧躲起来不要露面,不但房东放风说要让庄能飞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一些供货商也打算绑了庄能飞让他还钱。 辛有风哪里知道真假,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凶险之事的她当即吓得六神无主,说什么也不让庄能飞和债主们见面,将庄能飞带离了深圳,躲了起来。 庄能飞如果露面还好说一些,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他一旦消失,所有人就都认定他是欠债不还了,多米诺骨牌只要推倒了第一张,就会以不可抵挡的蔓延之势引发连锁反应。 庄能飞的元希电子不但破产倒闭,他多年建立的信誉也因此毁于一旦! 如果说打垮一家公司只是断流的话,那么毁掉一个人多年的信誉,就相当于填平了河床,从此再也没有可能恢复了。江阔心中的震撼之意久久挥之不去,尽管庄能飞的元希电子只不过是深圳成千上万家的中小公司之一,在深圳每天都会上演公司的诞生和倒闭,但亲历其中,感受到了真实商战的刀光剑影,她还是难以平复起伏不定的心情。 庄能飞一个曾经的千万富翁,奋斗了十几年才有今天的成就,正处于上升期之时,却一朝跌落尘埃,输得一败涂地,基本上没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正如一首诗所写:“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 就算周安涌对庄能飞的赶尽杀绝是出于对庄能飞抢走了辛有风的仇恨,勉强可以理解的话,但周安涌的手段也确实犀利,并且招招致命,以他的年纪,有如此城府和心机,实属少见。只是让江阔实在想不通的是,周安涌在整个事件之中,不但利用了何潮对他的绝对信任,还暗中布局,步步为营,非要认为何潮是在处处和他作对,她心中就郁积难平,周安涌怎会是这样一个偏执之人?他分明是想既利用何潮又不想让自己有心理负担,才将何潮想得如此不堪,好让他心安理得睡得安稳。 至于周安涌用来对付庄能飞的商业手段,江阔倒不觉得有多无耻,商业上的事情,放到明面之上的争斗和较量,只要不犯法就都合情合理,只是她接受不了周安涌对兄弟之情的践踏以及他对何潮人品的辱没! 如果说一开始江阔还不太肯定,何潮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踩着周安涌的耻辱以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现在她已经完全可以断定,何潮绝对不是周安涌所说的那种人。 车停在了启伦电子的办公楼下。 启伦电子办公地点位于福田cbd,与自然形成的罗湖cbd不同的是,福田cbd是由深圳市政府规划出来的。早在1985年编制深圳特区总体规划之时,有关设计单位和中外专家即多次提出过福田中心区规划方案。到今年,深圳市规划建设部门完成了深圳cbd的建设规划,福田cbd才初见雏形,许多大楼还正在建造之中。 如果说罗湖cbd相当于深圳的中环,那么福田cbd在未来的规划中,是深圳cbd,也就是深圳全市的中心区。 尽管周围的大楼还在施工,机器轰鸣声不断,启伦电子所在的办公楼也是刚落成不久,楼前到处都是建筑垃圾以及来来往往的工人,环境脏差乱不说,还噪音不断,但江阔还是赞叹曹启伦的眼光和格局,将办公室放在未来的深圳中心区,不但升值潜力巨大,对公司的形象和未来发展,确实大有帮助。 相比之下,庄能飞的办公地点和厂区并在一起,表面上有利于对工厂的管理以及节省开支,实际上不利于公司整体价值的提升。 周安涌站在楼前,豪气迸发:“江总,曹总本来是租了一层,在我的建议下,最终买了下来。我相信,以后cbd会大幅升值,而且在cbd办公,会显得更高大上,也让公司的形象更突出。” 尽管不认可周安涌的人品,江阔却对他的眼光表示叹服:“说得没错,提升公司的形象有很多种方法,在高端cbd办公是最行之有效的一种。曹总眼光不错。” 周安涌得意地一笑:“你说的曹总眼光不错,是指他买下cbd办公楼,还是指他重用我并且事事听从我的建议?” “两者不是一回事儿吗?”见周安涌时刻不忘自夸和抬高自己,江阔也乐得送一个顺水人情,她虽然心中很是厌恶周安涌的为人,但又不得不一再告诫自己,她和周安涌谈的是生意是合作,而不是和他交朋友。 启伦电子在18层,整整一层足有3000多平方米,还没有装修完毕,卡位区正在施工,董事长兼总经理以及副总经理的办公室,已经就绪。 周安涌有意请江阔参观他的副总办公室,被江阔婉拒,江阔直接来到了曹启伦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办公室。 曹启伦正站在窗前打电话,声音洪亮,气势过人:“不行,说好的事情不能变卦,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必须按照合同执行。是,没得商量,不要跟我提违背原则的要求,我不缺钱,也不怕事,所以你别想用金钱收买我也别想恐吓我。什么良辰美景深圳四哥,都不是事儿,我不会主动招惹他们,他们要是不识相想动我,尽管放马过来,看最后谁吃亏……” 第四十四章第一回合 放下电话,曹启伦热情地和江阔握手,他的目光特意在江阔的胸前和小腿之上停留片刻,哈哈一笑:“江总人漂亮,又有能力,眼光超前,格局过人,优秀得让人不敢直视,哈哈。” 江阔淡淡一笑,迅速抽回被曹启伦紧紧握住的右手:“已经不是陌生人了,曹总就不必客套耽误时间了,不如直奔主题,说说各自的诉求?” 曹启伦眼前闪过一丝不快,看看了表:“正是晚饭时间,我已经订好了深圳最好的牛排,不知江总肯否赏光?” “不必了,我最近节食,不吃晚饭。”江阔款款落座,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裙子,盖住了大腿,“路上我听周总大概介绍了一下启伦电子未来的发展方向,一是走贸工技之路,以购买国外的先进技术和关键零配件为主,以贸易促进技术的提升,二是接下来会主攻小灵通,除此之外,曹总还有什么想要让我知道的?” 曹启伦坐回了座位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江阔:“江总既然有意投资启伦电子,我就先明确我的态度,一是欢迎江总的投资。二是启伦电子这一轮融资释放10%的股份,作价2000万。三是资方可以派人进驻管理层,但不能插手财务。” 条件很苛刻,报价很高,完全没有诚意,10%作价2000万,相当于启伦电子估值2个亿,江阔微微一笑:“去年启伦电子的净利润似乎还没到1000万,按照10倍的预测市盈率计算,顶多1个亿。” 曹启伦眼神凌厉,语气咄咄逼人:“江总的计算方法太传统太保守了,今年启伦电子的净利润至少突破3000万,而且启伦电子目前已经接到了小灵通的订单,明年的利润少说也在1个亿以上。你现在投入2000万,是按2个亿的公司估值,明年公司的估值就会变成10亿,一年时间升值5倍,江总,这样的奇迹只能在深圳发生,而在深圳,也只有启伦电子一家公司有这样的潜力。” 不得不说,曹启伦很有谈判天赋,盛气凌人,底气十足,先声夺人,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盲目的崇拜,进而由崇拜变成没有自信,然后被他掌控了主动,从而一步步退让心理防线,最后输得一败涂地。 如果江阔不是从小生长在一个久经商战的家族之中,见多了商业谈判和形形色色的各色人等,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投资界新人,还真会被曹启伦刚才一番话压得气势全无,乱了阵脚,并且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江阔十几岁时就跟在哥哥身边,亲见哥哥和一个又一个商业对手谈判,强势出击或是迂回战术,瞒天过海或是暗渡陈仓,表面上的明枪背地里的暗箭,她都有过亲身经历,曹启伦虽然也是她见过的谈判对手中非常出色的一位,但想要一个回合就让她认输,没有可能。 江阔决定采用迂回战术:“曹总明年的主要业务全部押注在了小灵通上面,万一小灵通没有打开市场,不是会输得很惨?说不定我投资的2000万会打了水漂。” “不会,肯定不会。”曹启伦停顿了片刻,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以江总的眼光,会看不到小灵通的前景?我相信江总接受我的邀请过来公司一趟,说明启伦电子已经在江总预设的可以投资的前提之下,否则江总事务繁忙,不会浪费时间,是不是?” 曹启伦又将球踢了回来,江阔却没接球:“麻烦周总为我普及一下小灵通的知识。” 周安涌点头一笑,正要开口,却被曹启伦打断了。曹启伦站了起来,大手一挥:“关于小灵通的知识,还是江总自己了解清楚才印象深刻,毕竟投资人要深入了解一个行业,才算是一个优秀的投资人。今天我还约了几个投资人朋友,就不陪江总了,辛苦江总大老远跑来一趟,我就不远送了。安涌,替我送一下客人。” 周安涌愕然,曹启伦收得太突然了,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又一想,理解了曹启伦见好就收的心思,是以退为进,好在下次继续掌控主动,不让江阔以为启伦电子非江阔的资金不可。 江阔也清楚曹启伦欲擒故纵的手法,淡然一笑,告别了曹启伦后,就回到了深圳的公寓。 尽管深圳和香港近在咫尺,但由于过关的不便,江阔在深圳买了一套公寓常住。 换了一身睡衣的江阔贴了面膜,光着脚在公寓走来走去。公寓可以俯瞰深圳湾,并且远眺香港,地理位置特别优越。公寓面积也不小,是loft格局,有100多平方米,她一人居住很是宽敞了。 江阔很喜欢住在深圳。 不仅仅是因为深圳舒适、宽敞,充满了活力,孕育了无限可能,还因为深圳的住房比香港好了太多,香港是以平方尺计算面积,所谓的千尺豪宅不过是90多平方米,而香港有许多几百平方尺的住宅,一家几口人挤在一起,像是鸽子笼。 江阔坐在沙发之上,出神地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如梦方醒,打开了电脑,上网查询关于小灵通的相关知识。 却几乎没有什么收获。 网上的信息极少,毕竟是还没有上市的产品。江阔关了电脑,现在网站不多,可供浏览的网页也少,又是拨号上网,网速极慢,她没有耐心也没有了兴趣。 如果和谁商量一下就好了?和哥哥?还是算了,哥哥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认为大陆包括深圳,永远不可能超过香港,深圳只能是香港转移低端制造业和淘汰落后产能的地方,不可能发展出来高精尖的科技,也无法成为高端制造业之都,所以在深圳的投资行为,只能是短期行为,趁混乱无序时,大赚一笔赶紧套现走人。 千万不能长期持有深圳公司的股票以及任何资产,包括不动产。 本来哥哥是想长租一家酒店,江阔不同意,她不喜欢酒店的氛围,感觉总像是随时启程的过客,她喜欢安定。在买公寓时,哥哥坚决反对,认为深圳的房价虽然会涨,但涨幅不会太大,如果算上物价上涨的速度和通货膨胀,买房远不如租房划算。 最终江阔还是没有说服哥哥,她一气之下拿出了自己的积蓄买了公寓。她在大学期间就开始在家族企业工作,除了正常的工资收入之外,到了大学毕业时,分到了一部分股份。工资收入加分红,足以支撑她在深圳买几套公寓了,尤其是在港币兑换人民币1:1.07的前提下。 如果何潮在就好了,至少她还可以和何潮深入讨论一下小灵通的前景,相信何潮可以得出让她信服的结论。只是现在不知道何潮人在哪里? 对,她有何潮的呼机号码……江阔当即拿出电话,拨叫了传呼台,留言给何潮,让他速回电话。 三分钟后,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她心中还闪过一线疑惑,何潮什么时候有手机了?随后接听了电话:“何潮……” “江总,我是周安涌。” 江阔心中闪过浓浓的失望,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平和:“周总好,有事吗?” 周安涌听出了江阔声音中的淡漠:“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告诉你何潮的下落……” “何潮?他在哪里?”江阔心中一跳,压抑不住迫切之意,“我刚打了他的呼机,他没回话。” “他在莲花山公园……”周安涌顿了一顿,努力压抑心中的兴奋之意,“准确地说,是白天在华强北卖肠粉,晚上住在莲花山公园,如果你想见他,随时可以。” 挂断电话,周安涌对身边的海之心说道:“你确定何潮真的住在莲花山公园?” “当然确定了,你还信不过我?”海之心眼波流转,在五彩斑斓的灯光的映衬下,她娇美的脸庞上流光溢彩,眼神中闪耀期待的光芒,“我派人跟踪了他和顾两,亲眼见到了他和顾两睡在公园的长椅上。” “你为什么派人跟踪何潮?”周安涌玩味地笑了笑,嘴角浮现一丝得意之色,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光芒闪耀的霓虹灯编织而成的炫目的璀璨夜景,油然而生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他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而何潮却卖肠粉睡公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怪得了谁? 只能怪何潮没有眼光,不听他的话。只怪何潮内心阴暗,不够大气,关键时刻不和他并肩作战,落到今日的下场,也是活该! 海之心轻轻推了周安涌一把:“讨厌,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你。你不想眼睁睁看着你的发小流落街头,只好闭上眼睛,我和他又不是发小,所以眼睁睁看着他落难也没有什么。况且知道了他的下落,有朝一日你不再生气了,想拉他一把了,也容易出手相助不是?” “知我者,海之心也。”周安涌伸手将海之心揽在怀里,“走,回到酒局上,在外面太久了,曹总会不高兴。” 第四十五章天才 “曹总对谁不高兴也不会对你,他太器重你了。”海之心只轻微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任由周安涌紧紧抱住她的肩膀,和周安涌一起沿金碧辉煌的走廊前去888雅间,“等下你和曹总好好喝几杯,他是你的命中贵人,他不但给了你高薪和地位,还介绍了我们认识。” “哈哈,你也要好好谢谢曹总,没有他,你做梦也不会想到会认识我这么优秀的男……性朋友。”周安涌用力抓了抓海之心瘦弱的肩膀,江山美人,他即将全部拥有,没有了辛有风,离开了元希电子,深圳的天地比他想象中还要广阔,还要充满机遇。 虽然周安涌的话有些刺耳,海之心只是微微皱眉,就又释然了,她承认周安涌确实十分优秀,在歼灭元希电子的商业狙击战中,全盘计划以及每一步的行动,都是出自周安涌的指挥,仿佛周安涌就是一个天生的将军,只要给他千军万马,给他战场,他就可以指挥若定,横扫天下。 海之心原本只是和曹启伦洽谈一笔合作,她和姐姐海之澜有一家名叫海王星的外贸公司,有国外的供货渠道,曹启伦想通过海王星进口一笔电子配件。 合作谈得很顺利,在签合同的宴会上,她认识了初到启伦电子的周安涌。曹启伦当众宣布,周安涌日后负责公司的日常运营,和海王星后续工作的对接由周安涌全权负责。 海之心从美国留学回来,经营管理专业毕业的她,对管理颇有心得,正是因此,姐姐才力邀她加盟了海王星,并且让她担任了副总。她上任之后,借助和国外渠道畅通的优势,很快就将海王星经营得有声有色,姐姐惊喜之余,将海王星一半的股份转让给她。 海之心的志向却并不在于一个小小的海王星,作为只是中转渠道的外贸公司,海王星一年的营业额不过1000多万,利润最多二三百万,远远满足不了她的胃口。她一直想找一个志同道合者一起合作更大的事业,她从美国回来就是想借深圳迅速发展的东风成就自己的大计。 却始终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选。 海之心不喜欢和同性打交道,她觉得和男人相比,女人有天然的不足,不但格局和眼光不够,而且太情绪化,太容易陷入自我的偏执中被情感左右了判断。她也不喜欢和同龄人来往,不论男女,20多岁的年纪时,大多数人还沉迷于感观的刺激和盲目的虚荣之中,无从判断什么才是真实的利益。她只想和40岁以上的成功男人接触,因为他们拥有足够的阅历、充实的财富和睿智的目光。 当然,她定义的成功男人至少拥有千万以上的个人资产。 在她眼里,曹启伦就是成功男人的典型代表,刚刚40岁出头的他长相不凡,气度过人,事业有成,且为人大气,举手投足间有成功者和上位者的气势,时而指点江山,时而盛气凌人,深深地吸引了她。 她原以为她不会喜欢同龄人,太幼稚太肤浅了,只不过40多岁的成功男人大多都有家有室,她只能欣赏而不能喜欢,更不能走到一起。她不会当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她是可以和成功男人并驾齐驱的成功女人。 正是因为带有对同龄人的偏见,第一次见到周安涌,她对他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因为她的目光并没有过多地关注周安涌,目光时刻不离曹启伦左右。 曹启伦结婚了,她很清楚,她也知道她对曹启伦的欣赏只是一种女孩对成功男人的仰望对成熟男人的向往,并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正是由于对曹启伦投去了过多的目光,以至于坐在她身边的周安涌不停地和她说了些什么,她都没记住。 除了曹启伦之外,她最欣赏的另外一个男人是她的姐夫沈亦农。沈亦农是湖南人,80年初期来到深圳,白手起家,先从建筑工地小工做起,后来承包了工程队,再后来自己拉队伍单干,用了十年时间将他的深圳市华根基础工程公司打造成了深圳市最专业实力最雄厚的地基建筑公司,承包了许多著名大厦的地基工程。 尽管沈亦农远不如曹启伦盛气凌人,他行事更方正温和,但毕竟是一家年产值数亿元大公司的老总,言谈举止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成功男人特有的气质——淡定、从容,说话慢声细语,但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海之心欣赏的成功男人类型很多,从未想过她会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直到她和周安涌第二次接触之后,她忽然意识到欣赏和喜欢之间,原来还真的有着巨大的差异。 欣赏是一种远远的观望,是仰慕,而喜欢是一种亲近,是一种迫切地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渴望。在和周安涌对接了后续工作事宜之后,周安涌身上既幼稚又成熟既简单又复杂的矛盾性格深深吸引了她,在认识周安涌才半个月并且只见了三次面之后,她意识到她喜欢上了他。 她很想和他在一起,愿意和他讨论电子行业的前景和深圳的未来,甚至她还幻想可以有朝一日和他一起开创事业。 更让她欣喜的是,她的情绪被周安涌敏锐地捕捉到了,周安涌回应了积极的信号,明显表现出了想要和她深入了解的意向。她是一个发现机会绝对不会错过机会的女孩,也从来不认为女孩遇到喜欢的男孩就要等男孩主动,想要的事业和幸福,都要靠自己努力争取才有意义。 尤其是在后来周安涌出谋划策并且具体实施的对庄能飞的狙击战中,让她见识了什么叫天才!是的,她坚定地认为周安涌就是天才,难得一见的天才。从未有过实际操作经验的他,在第一次指挥商战时就如身经百战的将军,步步为营,招招致命,打得庄能飞没有还手之力不说,甚至在一败涂地时,都不知道背后的对手是谁,究竟输在了哪里。 有些人生来就是强大,比如霍去病,第一次带兵打仗就决胜于千里之外。海之心觉得周安涌在商业上的嗅觉和商战上的策略,不亚于名将在战场上的布局。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商战,但听姐夫说过不少当年一路过关斩将的经历,知道商场上的险恶,一步生一步死,一步风和日丽,一步狂风暴雨。有许多经历过无数次重大战役的著名商人,被许多人传诵和仰望,他们在没有成功之前,曾多次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人如周安涌一般第一次出手就如此高明如此算无遗漏! 周安涌打的不是商战,是人性,他知道人性的缺点,清楚人性的短板,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人组成,以人为点,各个击破,对方就会全面崩溃。 在认识周安涌一个月之后,海之心不得不承认了一个事实,她真的爱上了周安涌。是的,周安涌击垮庄能飞的高明手法以及对何潮利用加怜悯的态度,让她认为周安涌是一个既有理性又重感情的男人,假以时日,周安涌必成大事。 所以在周安涌第一次拥抱她时,她只是微微反抗了一下就顺从了。 “安涌,你真的不管何潮了?就任由他睡在公园的椅子上,靠卖肠粉为生?”海之心还是不相信周安涌会对何潮不管不顾,让他自生自灭。 “当然不会了。”周安涌站住了,靠在墙壁上,想起了以前和何潮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心中涌动着友情,“他虽然有诸多不好,嫉妒我,想踩在我的耻辱上超过我,我最后还是会原谅他,谁让他是我的兄弟呢?从小到大,我和他形影不离,他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照顾,意识不到我对他的好……现在让他一个人闯荡一段时间也好,让他知道生存的艰难和不易,再想起我对他所做的一切,他会感激我激励他的成长。现在想想,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不离开元希电子了,他能在元希电子工作,是因为我的原因。再跟我来启伦电子,等于还是跟在我的屁股后面。算了,不说他了,让他再风吹雨打几天,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去接上他。” “就知道你有时表面上挺坚硬,其实内心很柔软。”海之心推开了周安涌,整理了一下衣服,“别让曹总他们看见,不太好。对了,你为什么要打给江阔,是要提醒江阔关照何潮吗?肯定是,你现在心里还有气,不想理何潮,却又放不下他,只好借江阔之手帮你完成心愿。” “……”周安涌抓住了海之心的右手,紧紧握了握,“还是你了解我,坏了,我可能要陷落了。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懂我?” 海之心脸色羞红,低头踢了几下墙壁:“不好吗?” “好,我喜欢。”周安涌开心地笑了,笑容之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海之心并没有猜中他的真实想法,他之所以告诉江阔,是想让江阔认清何潮的为人,不要再对何潮心存幻想了。他知道江阔对何潮很有好感。 第四十六章每个人都有命中贵人 只不过周安涌失策了,在他告诉江阔之后,第二天一早,江阔就去莲花山公园寻找何潮,却扑了一个空,何潮一早就走了。她本想再去肠粉摊,哥哥有事,让她紧急回了香港。 在香港待了两天,第三天一早她和哥哥来深圳办事,她特意让司机江叔绕行莲花山公园,正好遇到了何潮在南门召开公司成立大会。原来何潮并没有消沉,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江阔一颗心落地了。 只是哥哥对何潮的态度没变,在她提出要投资何潮的新公司时,一口否决了她,让她无比郁闷。她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想了一想,拦下一辆出租车,准备去曹启伦的公司再谈一轮。 路上,又意外接到了周安涌的电话。 “江总,今天有没有时间一起喝茶?不谈公事,只是想和你聊聊何潮。”周安涌站在启伦电子办公区的窗前,远眺远处正在紧张施工的高楼大厦,嘴角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我让人去华强北找他,他不在了,问摊点的黄阿姨,她也说不知道何潮去了哪里,我打了他的传呼,他也没有回话,我怕他会出事情。” “没时间。”江阔一口回绝,语气中有几分赌气的成分,“何潮是你的发小,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和我聊他?莫名其妙。” 周安涌的笑容更浓了,听了出来江阔口气中患得患失的口吻,轻轻咳嗽一声:“咳咳,江总说得也是,好,我们不聊何潮,只聊公事,我想和你聊聊小灵通的相关知识,不知道江总肯否赏脸?” 江阔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地址?” “就在福田cbd吧,楼下有一家还不错的茶馆。” 快到的时候,几次从后视镜观察江阔的司机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你好,刚才不好意思听到你的电话,提到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和我认识的何潮是同一个人?” 江阔愣了愣,才留意了司机几眼,见他长相还算和善,才说:“你认识的何潮是什么人?” “北方人,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很有男人气概,普通话很标准,个子和我差不多,师范大学毕业的……” 江阔心中一跳:“就是他,师傅你怎么认识他?” “真是一个人呀,太巧了。我最近一直找他,找不到,打他呼机也不回。姑娘,你要是遇到他能不能替我带个话?”车正好到了启伦电子办公楼下,司机停车,替江阔打开车门,递上了一张名片,“我有事找他,他知道我,我叫夏正。” 江阔收起名片,点了点头:“放心好了。” “谢谢,谢谢。”夏正连连点头,“何潮何哥就是我的命中贵人,我一定要找到他,当面向他表示感谢之外,还有许多疑惑想要请教他。姑娘,你要是帮我联系上了何潮,以后只要打车遇到我,我都免费为你服务。” 本来已经走出几米远的江阔闻言又停下了脚步:“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他人真有这么好?” “是的是的。”夏正一脸热切和期盼,“我和他一见如故,他几句话让我茅塞顿开,在他的指导下我做了一笔投资,不但大赚了一笔,还让我收获了爱情,并且确定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直到夏正的出租车走了很久,江阔还站立原地一动不动,她并不知道何潮和夏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何潮可以给一个只见过一两次面的出租车司机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他一定是一个待人接物平和从容,既不媚上也不会欺下的人。 她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何潮并非如周安涌所说的一样心理阴暗并且龌龊不堪,如果何潮真是一个对自己发小还处处算计想踩在别人的耻辱之上上位之人,他不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出租车司机友好。 哥哥不止一次告诫她说,看一个人的好坏,不要看他对你的态度,要看他对所有人的态度。一个人对上司、对客户、对合作伙伴态度友好,并不表明他是真的友好,因为他对他们的友好可能只是基于利益。如果他对出租车司机、餐厅服务员、电梯小姐、清洁工都友好,才是真正的友好。 “加油,何潮。”江阔心中的疑虑和担忧终于消融,她展颜一笑,开心地伸出右臂用力摇晃几下,“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何潮一行乘坐客车赶到樟木头镇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车费花光了何潮的全部身家,幸好有郑小溪的表姐苏小怀接待,否则就要挨饿了。 苏小怀比郑小溪大五六岁,孩子五岁。今年刚25岁的她,结婚已经六年了,人生的脚步很充实,每一步都没有耽误。她大眼圆脸,上身身穿花格子衬衣,朴实而天然,下身却是紧身的牛仔裤,脚上一双新款的高跟凉鞋,和周围的城乡结合部的景色十分搭配。 樟木头镇是东莞市下辖的32个镇(街道)之一,位于东莞市东南部,距广州100公里、深圳38公里、东莞36公里、惠州40公里,总面积118.8平方公里,属于低山丘陵地貌,典型的盆地特征,是亚热带季风气候,长夏无冬。 樟木头镇以其便利和得天独厚的环境吸引了很多港商投资,这里被港人称为“香港后花园”,由于常年生活在樟木头镇的香港人超过了30万人之多,是当地常住人口的10多倍以上,樟木头镇又有小香港之称。 何潮选择利道物流成立之后的第一个起点在樟木头镇,也是看中了樟木头镇的优势。放眼望去,樟木头街上随处可见的商品房广告,无一例外的宣传口号是:“香港人之家。” 樟木头镇之所以吸引众多香港人来此,一是地理优势加上环境优美,从香港坐火车过来也就一个多小时。二是有一座远近闻名的观音山,传说求姻缘和子嗣颇为灵验,也是导致笃信神灵的香港人趋之若鹜的一个原因。 从93年开始,樟木头镇是全国第一个开发房地产的乡镇,第一个拥有五星级酒店的乡镇,第一个拥有42层高的商品楼的乡镇,名气之大,在深圳和东莞耀眼的光芒之下,毫不逊色。 表姐的房子正面沿街,背面是山坡,山坡之下可见清澈的河水奔流,是石马河。房子一共35间,除了祖屋十几间之外,新修建的有20多间。一字排开,颇为气势。 房子大多出租给了在樟木头打工的打工仔和打工妹,表姐每月只靠收房租,日子过得就十分舒服了。 因为郑小溪的关系,表姐特意为了何潮几人安排了两个房间,何潮、顾两和和仔一间,郑小溪自己一间,郑小溪的房间兼办公室,何潮的房间兼仓库。 房间是几十房间的最中间两间,位置很好,前面临街,交通便利,后面靠河,景色优美,还有一个不小的院子,何潮几人十分开心。 院子里面有水井,有荔枝树,以及散养的家鸡。吃饭的时候,在荔枝村下摆了一张桌子,表姐和郑小溪张罗饭菜,顾两也去帮忙,不多时就摆了一桌。 几人也是饿了,很快一扫而光。 顾两很喜欢表姐的儿子张平旭,张平旭却最喜欢何潮,总是粘在何潮身边,一口一个大哥哥叫得亲切。顾两就有几分嫉妒,非让张平旭叫他叔叔,被张平旭翻了白眼,惹得表姐哈哈大笑。 表姐是开朗的性格,说话语速很快:“何潮,因为小溪的关系,我先允许你们住下,等有钱了再交房租。但如果一个月到期了还不交房租,我也得赶你们走,你们别怪我不讲情面,我孤儿寡母的,就靠房租过活。我不需要你们可怜,但你们也别欺负我,是不是这个理儿?” 郑小溪吐了吐舌头,一脸尴尬:“你们别在意,表姐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们放心,到时公司没有赢利的话,我负责房租。” “不行,怎么能让你出钱?”和仔很气势地一挥右手,“我们几个男人,一身力气还能赚不到钱?让你出钱,我们不是吃软饭了?” “说哪里去了。”郑小溪脸微微一红,偷看了何潮一眼,“我们合伙成立公司,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才能壮大公司。我也不是白出,钱都算股份的。” 顾两点了点头:“对,对,谁出钱多谁出力多,谁股份就多,才符合公平原则。对了,表姐你是单身?” “别叫我表姐,你都那么大了,叫我表姐都把我叫老了。”表姐坦然地笑了笑,“是呀,单身三年了,他爸为了盖房,累死了,留了我和儿子空守着几十房子。生活是富裕了,可是人没了,唉,都是命不好。” “累死了,怎么可能?”和仔连连摇头,“我天天爬几百层楼,有时跑上百公里,都活得好好的,他做了什么,难道比我还累?樟木头走私汽车的很多,钱赚得很容易。不过也正是因为赚钱太容易,好多人喜欢赌博,赌输了赔不起,就被扔到了海里。” 第四十七章小灵通 何潮连使眼色,让和仔不要乱说,和仔嘿嘿一笑,自嘲地抓了抓后脑:“我瞎说的,听来的,我不了解樟木头的情况。头痒了,洗头去。” 和仔打了一脸盆水,在一棵荔枝树下,直接用凉水洗头。 表姐脸色平静,并不急于否认什么:“樟木头是叫小香港,香港的大老板很多,机会也多。但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美好,想赚钱,除了多付出之外,还要靠头脑。”说完,起身要收拾碗筷。 “我来,我来。”顾两忙抢过表姐手中的碗筷:“小怀,以后有什么脏活累活,尽管吩咐我,我肯定随叫随到。” 表姐只是淡淡地看了顾两一眼:“顾两,你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你现在只是暂时落难了,才觉得我好,等你起来了,再回头看我,你就会觉得我什么都不是了。” “我……”顾两一下愣住了,想辩白一番,表姐却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顾两啧啧几声:“小溪,你表姐厉害,是一个有深度的女人。” “她一个人有几十间房子,才25岁,拉扯一个孩子,要是没有一点儿自保的能力,早就活不下去了。”郑小溪眼神中流露出同情之色,“表姐不是本地人,是从黄江镇嫁过来的,而且姐夫的家人都不在了,姐夫是孤儿。” 是不容易,一个女人守着一份偌大的家业,又是外地人,在龙蛇混杂的樟木头镇可以游刃有余,何潮顿时对表姐多了敬佩之意。 房间很简陋,也不大,除了几张床之外,就是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何潮三人忙活了半天,用一张木板将床和桌椅隔开,算是勉强将睡觉区域和仓库区域分开。 下午,四人开了一个会,经何潮提议,最终公司的股权结构为何潮51%,郑小溪15%,和仔15%,顾两10%,预留9%为股权奖励。 晚饭时,表姐没有出现,去镇上串门去了,张平旭留了下来,不离何潮几人左右。晚饭后,何潮又召开了一个会议,确定了一下方向。 会议在郑小溪的房间举行。 郑小溪的房间和何潮几人的房间一样,但只有一张床的缘故,显得宽敞了许多。表姐还特意多配了一张桌子,几人围坐在桌边。 何潮意气风发,万里长征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明天就要开始征途了,创业之路的关键第一仗,一定要打好。 “明天一早,小溪在家守候接单,我和顾两、和仔去跑单,前期只要是单子就接,价格比别人便宜三分之一,时效比别人快三分之一,打的是价格差,拼的是体力,比的是时效。我们起步低,只能硬拼。”何潮紧握右拳,“但在接单的过程中,有要有意识的选择电子产品的客户,尤其是正在为小灵通生产配件的客户,必须留住,未来小灵通将会有非常庞大的市场,小灵通推向市场迅速兴起的时候,就是我们利道物流快速发展之际。” “何哥你为什么这么看好小灵通的未来?”郑小溪有意摆弄了几下自己手中的手机,“有了手机,谁会用小灵通?” 何潮微微一笑:“顾两、和仔,你们会用小灵通吗?” 顾两和和仔面面相觑,二人同时点头又同时摇头:“不知道。” 郑小溪掩嘴一笑。 “好吧,看来很有必要普及一下小灵通的知识。”何潮拍了拍和仔的肩膀,“说来还得感谢和仔,是和仔让我知道了小灵通的存在,通过深入了解之后,我意识到了小灵通巨大的市场潜力。” 1996年,ut斯达康公司得到叶永烈先生的无偿授权,将“小灵通”命名为一类无线市话产品的称呼,从此,小灵通正式进入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手机自问世以来,以其便捷和便利赢得了许多人的喜欢,奈何手机价格高昂,动辄四五千元甚至上万元的售价,对平均月薪四五百元的工薪阶层来说,太昂贵太遥不可及了。 即使是月收入1000元以上的高收入者,积攒了半年之久买了一部手机之后,也会发现不管打进还是打出都要收费的双向收费无法承受,而且话费高昂,每分钟高达几块钱,每个月电话一多,轻而易举就可以花费一个普通人一月的工资。 所以经常可见在大街之上,有人的手机响了,匆忙拒听,然后用旁边的公用电话回过去。买得起手机用不起手机,一直是许多人心中的痛。 当然,何潮的痛是他别说买得起手机,明天的饭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好在何潮很乐观,相信凭借双手他不会饿死,毕竟他还有头脑,还有高人一等的眼光。当年许多人来到深圳时不但身无分文,还欠了几百上千万的外债,最终不也是在深圳赤手空拳打下了一片江山?深圳就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地方,而且还是许多人想象不到的奇迹。 虽然手机和话费都无比昂贵,但科技的进步确实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无数人前赴后继,省吃俭用一年半载也要拥有一部手机,哪怕只是为了炫耀,为了和人见面时光荣而自豪地留下手机号。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女士的标配是从手包中拿出一部手机和一个bp机,男士的标准装备是皮带之上左边挂手机右边系bp机。 又因为众所周知的话费原因,在同时知道了对方bp机和手机的情况下,有事的时候,还是会先打bp机,或者打一声之后挂断,省得对方拒听电话再用公司固定电话打回来。 何潮身为穷人中的一员,却得了热爱电子产品的富贵病,一直梦想拥有一部手机,可惜,呼机都被自己砸坏了,手机更买不起。就算现在有人送他一部手机,每个月光是月租费用就足够让他破产了。 如果能生产一种只打出收费接听不收费的单向收费手机,并且手机费用也从现在的几千元降下1000多元甚至以下,该有多畅销?毕竟大多数人还是穷人,而且中国人口基数庞大,只能价格下探到了60%的人口可以承受的区间,不知道会激发多大的消费市场。 手机话费高昂,何潮虽接受不了但可以理解,基站的建设和电缆的铺设,前期需要大量投入,而用户基数越小,相应的每个用户承担的前期投入就越大。到现在为止,中国移动的用户才刚刚达到1000万大关,才是12亿人口的百分之一不到。 所以第一次听到和仔要送小灵通的样品去樟木头时,何潮就眼前一亮,心中闪过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对于可以替代手机的电子产品他只能是想想而已,而有人已经切实落地了。也正是从小灵通的事情上让何潮下定了决心,他热爱电子产品不假,但热爱不一定非要从事,就像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追求非要得到一样,如果是不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就不如放弃。 因为研发一个新产品,不仅仅需要巨额资金,还需要广泛的社会关系,以及超前的眼光,再加上对技术的了解,是一个系统工程,而不仅仅是单纯的热爱就可以解决的困难。以他目前的实力,远远不具备以上条件,但他可以从事另外一个和热爱的行业息息相关的行业——物流。 是的,就是物流!不管是手机、电脑、电子零配件还是小灵通,只要销售,就要有流通环节,他就为中国电子行业的繁荣昌盛在流通环节出一份力吧。 何潮之所以非要拉和仔加盟,一是看重和仔之前的经验,尽管送货客的送货本来就是扫楼扫门店,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二是也是因为和仔有创业之心,想做一番事情,自发的内动力最重要。三是和仔知道小灵通的客户都在哪里。 何潮决定赌一把小灵通。 1996年,中国移动和中国电信分家。浙江余杭电信局局长徐福新提出把phs无线市话嫁接到固定电话网上,用中国电信网络,前端接上phs的无线技术,就成了一个建立在固定网上的小手机。徐福新选择的合作伙伴就是ut斯达康公司。1997年,ut斯达康公司注册了小灵通商标,意味着这种建立在固定网上的小手机被正式命名为小灵通。 小灵通尽管在技术上大有限制,比如信号弱、基站少,基本上只能在市区使用,是固定电话的补充和延伸,辅助功能少,一旦速度超过40公里的时速,就会断线。但小灵通的优点也不少,比如辐射低,功耗小,待机时间长。最最主要的是,机身和话费都比手机要便宜许多,并且话费只是单向收费,月租也每月不超过20元。 只价格便宜一项,就足够让许多人忽略小灵通的不足,毕竟大多数人平常还是在市区活动,即使小灵通不能漫游也不要紧,一年出差不了几次的上班族对漫游并不是刚需,但对可以移动的电话却是刚需。 如果小灵通现在面世的话,何潮肯定会买一部使用,随时随地可以联系的感觉实在太诱人了,他现在没有手机,呼机也拿去维修,感觉和整个世界隔绝了一样。 第四十八章所有的进步和成功都是倒逼的 何潮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坚定,小灵通必定可以大行其道,他不能在小灵通时代的到来中出一份力,不能在研发阶段就介入,那么就让他做一个时代的搬运工也好,至少他可以为小灵通的普及贡献力量。 小灵通虽然比手机便宜不少,但在构造上和手机并无太大的不同,同样有屏幕、按键、电池、主板以及内部的零配件,也就是说,小灵通在制造程序和分工上,和手机并无不同。 在元希电子的两个月里,何潮摸透了电子行业的规则,一部手机有无数个零配件组成,每个零配件都有一个生产厂家,一部手机其实是由无数厂家齐心协力生产而成,最后再由一个工厂进行组装调试之后销售。 不只手机,大多数电子产品都是一样。 因此,每一个生产环节,都需要物流的支撑才能完成运输。环节越多,物流的重要性越凸显。假设一部手机销量达到1000万部,在整机阶段就需要1000万部的物流运输量,而在生产阶段,如果拆分成10个以上的零配件的话,至少需要1亿次的物流运输量。 何潮得到了一个非常清晰又非常明确的方向——随着电子产品的性能提升,互联网的速度也会进一步提速,互联网普及越高,相应的对电子产品的性能要求越高,硬件和软件相辅相成,必然会催生出来一个无比庞大的产业链。 未来将会是电子产品、互联网和物流的时代,他三者居其一,足矣。 虽然着眼长远,但要立足眼前,眼下先解决了生存的第一步再说,利道物流刚刚起步,只能将全部精力押在小灵通上,以后再怎样拓展业务,是以后的事情。 “怎么样,现在你们知道了小灵通的相关知识,你们是不是瞬间充满了激情,觉得在不久的将来,小灵通将会成为人手一部的通讯工具?”何潮说完之后,见众人大眼瞪小眼,没什么回应,不由气笑了,“你们给个反馈行不行?” 和仔摸了摸后脑:“行,反馈了,何哥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郑小溪也是含蓄地笑了笑:“我没何哥看得那么长远,反正我的想法就是,一切听何哥的。” 顾两手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我也看好小灵通以后的市场,可是也不能盲目乐观不是?全部押注到小灵通身上,只维护生产小灵通相关产品的客户,会不会太冒险了?” 何潮的眼神在昏黄的白炽灯下格外明亮,他一拍桌子,紧咬牙关:“有所为有所不为,就这么定了,拼一把。” 顾两见何潮主意既定,当即转了风向:“行,赌一次。所有的进步和成功都是倒逼的,这就是人性。以后在重大事情上,由何哥一人决断,所谓慈不掌兵,懒不治学,惰不为官,弱不行商,情不立事。” “你说啥?” 和仔和郑小溪异口同声,同时瞪大了眼睛,不认识一样看向了顾两。 顾两被二人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粒花生米捏在手中,用两根手指敲击桌子,卖弄地笑道:“对呀对呀!……茴香豆的‘回’字有四样写法,你们知道么?” 何潮忍住笑,知道顾两在掉书袋,在模仿《孔乙己》里面的情节。 和仔和郑小溪同时翻了一个白眼:“你瞎呀,这分明是花生米。” “哈哈!” 众人大笑。 “呵呵……” 江阔笑得很温柔很漫不经心,她轻轻晃动手中的红茶,茶已经温了,她没有续水,刚才周安涌为她普及了小灵通的相关知识,她很认真在听,并且还做了不少笔记,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她非常看好小灵通的未来。 “江总的笑,是对小灵通的认可还是对我口才的认可?”周安涌坐在江阔的对面,他替江阔添了水,大学几年下围棋的功夫现在派上了用场,他姿态从容动作淡定,不徐不疾的样子,犹如胜券在握的大将。 可惜的是,他面对的同样是一个见过世面的投资人。 虽然从业绩和从业年龄来看不算资深,但从江阔的成长环境和家庭背景来说,她足够资深了。她的起点比周安涌高了太多,身在香港的信息优势眼界优势,从小为家族企业工作的格局优势地位优势,周安涌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周安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滔滔不绝说了一个小时不止,期间江阔气定神闲,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让他心中颇有几分不自在。他自认口才出众,并且对小灵通的了解也足够全面,应该可以让江阔为之折服,不料江阔不动声色的态度似乎是对他前期功课的无视。 周安涌心中的不满之中,还有另外一层难以言说的苦涩,他经过十几年的努力,从寒门一路过关斩将,考上了中国的最高学府,来到深圳后,又经历了失恋之痛的打击,才最终借势成功,成为了曹启伦最得力的干将。历尽了千辛万苦,感觉终于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到头来却发现,他所有的努力换来的不过是一个和江阔平等的喝茶的机会。 江阔生下来就拥有的一切,也许还需要他许多年的奋斗才能拥有,她凭什么?世界为什么如此不公平? 周安涌脸上在笑,心中却恨恨地想,江阔,你别装,也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别说你了,就是你们整个江氏集团也会被我踩在脚下,等着瞧! 江阔笑笑,她习惯了淡然的表情,并非是对任何人的轻视,而是个性使然:“都认可。” 周安涌顿时放下心中成见,一脸惊喜:“这么说,江总决定投资启伦电子了?” 还是急躁了一些,江阔暗暗一笑,周安涌急于在曹启伦面前再立一功,打垮了庄能飞,再抢走庄能飞的投资人,必然会让庄能飞雪上加霜,她是很想投资启伦电子,也清楚启伦电子现在扩张的步伐过快,资金缺口加大,急需引入资金。 但再想投资也要稳住,投资公司和结婚一样,恋爱阶段一定要了解清楚,否则一旦有了股权上的合作,想要分开就麻烦了,利益纠缠太多,如果互相推诿扯皮的话,会牵扯大量精力。而且还有一点让江阔一时难以下定决心的是,她不是很认可周安涌和曹启伦的为人。 曹启伦是枭雄,从当初逼迫何潮,非要闭眼穿越马路的手段就可以看出,曹启伦其人,强势且固执。再从其后不顾庄能飞脸面挖走周安涌,再和周安涌一起暗中下手将庄能飞彻底打垮,曹启伦心狠手辣,只要是有利于他的事情,他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在打击对手侵吞竞争者的市场之时,毫无情面可言。 如此二人的组合,倒是更符合目前电子行业疯狂但无序的竞争,也正是哥哥最喜欢的创始人团队,因为哥哥只想赚一笔快钱然后套现走人,才不管身后是怎样的洪水滔天。 江阔却不同,她想做长线,做战略投资而不是财务投资,但她相信启伦电子确实可以在小灵通时代来临之时,抢占先机大赚一笔,所以她在犹豫,在情感上,她不想和周安涌、曹启伦之流合作。 但在商业上,启伦电子确实有升值空间。 “我会认真考虑的。”江阔给了周安涌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她放下茶杯,起身要走,“不早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谢谢你的款待。” 周安涌眼中的不快一闪而过,他没有起身:“见到何潮了?” 江阔身子一顿,愣了片刻,又慢慢坐回了原位:“见到了。” “他怎么样?” “不好。” “江总是不是打算投资何潮?”周安涌心中隐隐有火星迸现,“何潮一直有创业的想法,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能干什么。在深圳,创业不仅仅需要资金、人脉,还需要自身的格局和眼光。” 江阔听出了周安涌的言外之意是何潮远不如他,她冷冷一笑:“我是不是打算投资何潮,和我们的事情并无关系。周安涌,你如果真当你是何潮的兄弟,不会在他落难时不管不问,不但不拉他一把,还冷嘲热讽。” 周安涌哈哈一笑:“江总你误会我了,我不是不管何潮,我和何潮的兄弟情谊,外人理解不了。这么说吧,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友情,女人永远理解不了,因为女人和男人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之上。我是希望何潮经过一番风吹雨打之后,真正成熟起来,再和我并肩作战,这样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否则再遇到上次的事情,他还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你认识夏正?”江阔不想和周安涌辩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是非观和原则,辩论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夏正?”周安涌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怎么也想不起来,摇了摇头,“应该不认识,没印象了。” “是一个出租车司机,他说他认识何潮……” 第四十九章贪心是失败的最大隐患 “哦……他呀,想起来了,湖南人,他怎么了?”周安涌嘴角浮现惯常的轻蔑的笑容,“不会是江总正好坐了夏正的车,夏正话多,说到了何潮?一个出租车司机,不好好开车,想法还挺多,深圳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地方,但不是谁都可以成为奇迹的主角的,呵呵。” “有时间再聊。”江阔不想再听周安涌说下去了,觉得很是憋闷,告别了周安涌,来到外面,正要叫车时,手机响了。 是辛有风来电。 上次和辛有风在华强北匆匆一别,辛有风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踪影,江阔打过几次她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 “有风,你在哪里?”江阔是真心关心辛有风,辛有风是她在深圳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不是闺蜜胜似闺蜜。 “我……”辛有风的声音带有口腔,“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和庄能飞在一起,为了躲债,我们东躲西藏,不知道去过了多少地方。” 江阔深呼吸一口:“你别急,你现在在深圳吗?” “在,不,不在,在东莞下面的一个镇,我不知道是什么镇,好像离樟木头镇不远,你知道樟木头吗?” 江阔当然知道号称小香港的樟木头镇,哥哥在樟木头镇还有一套房产,她也有许多朋友在樟木头。 “江阔,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庄能飞不让我和外界联系,可是我实在受不了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一年?十年?我可不想把青春都耗费在躲债上面,再说又不是我欠债,是他欠债,关我什么事呀?” 离樟木头不远?岂不是离何潮很近了?江阔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一个地点,我去见你。” “好,不过现在不行。”辛有风忽然压低了声音,“听庄能飞说,好像有债主发现他了,他准备过几天躲到樟木头去,等我到了樟木头再和你联系,好不?你知道何潮和周安涌在哪里吗?我想和他们在一起,想离开庄能飞,他现在天天喝酒,好吓人。” 江阔很清楚庄能飞虽然身陷债务危机,但其实是三角债,如果他将外面欠他的钱全部收回的话,未必不能抵消他所欠的外债。制造业中,三角债现象十分普遍。只不过现在庄能飞不敢露面,是怕被债主绑了。 庄能飞深陷的不是债务危机,其实是信誉危机。只要他的债主信任他,给他时间处理,他应该会过关。只不过信誉崩盘,债主唯恐他跑路,又唯恐别的债主抢先一步拿到钱而自己没钱可要,所以庄能飞暂避风头躲藏一段时间,也是人之常情。 “你别先急,等见到我再说。”江阔有几分担心辛有风,人在极度的压力之后,会做出失控之事,现在庄能飞正是最需要辛有风之际,此时辛有风非要离开,他失去了一切之后再失去辛有风,难免会做出极端之事。 “好,好,我等你,记得一定来看我,你不来,我也许就撑不下去了。”辛有风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江阔,你没有何潮和周安涌的消息,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江阔想了一想,还是没有告诉辛有风真相,她担心辛有风冲动之下去樟木头找何潮,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庄能飞来了,我挂了,别给我打电话,等我打给你……”辛有风急急说了一句,电话就断了。 江阔收起电话,愣神半晌,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刚坐上出租车,准备回公寓,电话又响了,是哥哥来电。 “江阔,你直接来国贸大厦,我带你认识一个人。”江安的声音不容置疑,“给你半个小时时间,穿得正式一些,很重要的一次会面。” “哥,我还有事……”江阔没有心情,想拒绝,话说一半,手机断了,她就明白,哥哥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虽然不情愿,她还是坐上了出租车,直奔国贸大厦而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远远看见哥哥的奔驰停在楼下。 江阔气呼呼地走过来,江安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服,不理会江阔的不满,快步如飞:“今天要见的人是叫郭统用,是深圳的房地产大亨之一,善来集团的创始人。他儿子不争气,成天游手好闲,不想接班,他正要物色一个ceo来管理公司。他儿子叫郭林选,号称深圳一哥,和你一样有留学背景,现在还是单身……” 说话间,江安上了电梯,按下了28层的按键:“今天的会面,郭统用和郭林选都在,ceo我已经想好了一个人选,你也认识,是宁英俊。” “宁英俊?”江阔愣住了,忽然噗哧乐了,“怎么会想起推荐他?你是故意坑郭统用吧?他未必比郭家公子所谓的深圳一哥强,他们一个是花花公子,一个是绣花枕头。” 江安神秘地笑了:“宁英俊是没什么才能,但他最大的特点是可控,对,是对我们来说可控。善来集团运营状况良好,现金流充足,可惜的是,郭统用不是很懂管理,公司的股权结构不太合理,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对我又是绝对信任,如此大良机岂能错过?” 江阔瞬间明白了哥哥的用意:“哥,郭统用信任你,你却算计他,不太好吧?” “商场上的事情,不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只要不犯法,我是收购还是侵吞他的公司,都只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江安拍了拍江阔的后背,“江阔,你很聪明,也很有判断力,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感情用事。相信我,该下手的时候,绝对不要手软,因为你对别人的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来和郭统用周旋,郭林选就交给你了,相信以你的魅力,应该可以让郭林选臣服……” “哥!”江阔生气了,“你是让我色诱郭林选了?” “说的什么话,只是希望你尽可能展现个人魅力,让郭林选对你多些好感,当然,能喜欢上你就更好了。”江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如果郭林选喜欢上了你,再如果郭统用重用了我推荐的宁英俊,到时宁英俊和你里应外合,不愁不能以极低的价格吞并了善来集团。善来集团虽然在深圳的房地产企业中排名不是非常靠前,成绩也没有那么耀眼,但公司实力雄厚,根深蒂固,不但储备了许多优良地块,名下还有不少物业楼,净利润率很高,是非常难得的优质资产。” “哥,你觉得我会有意勾引郭林选吗?”江阔冷笑了,快走几步将江安甩到身后,“深圳的优质资产多了,你能都吞下吗?贪心是一个人失败的最大隐患。” 江安快步追上了江阔,抓住了江阔的胳膊:“别任性,在大局面前,不要让你的小性子和情绪影响了判断。江阔,我再和你说一遍,在商业面前,什么好感,什么喜欢,都统统不可取,只有利益最大化。永远记住一点,别谈什么情怀,在商言商!” 二人来到了2818的门前,里面传来了一个人慷慨激昂的声音,江安正要敲门的手举在空中,没有落下。 “明明日本的房地产泡沫在1990年就已经爆了,但是东南亚四国和香港依然义无反顾地跳进同一个坑里,真是昏了头。1985年到1990年期间,这些地区的房价还算是比较温和的上涨,年均涨幅只有约15%左右,当然,15%也不算低了。然而在日本的地产泡沫破灭之后,东南亚四国和香港居然就敢膨胀起来了,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前车之鉴。” “1990年之后,房价泡沫进一步迅速放大,房价每年都翻上一番。1990年代初期的时候香港中心区房价每平方米约折合1万块人民币,当然,他们一平方米是按十几平方尺计算,听上去很高大上是不是?泰国曼谷中心区公寓房价约5000元。到1996年金融风暴前夕,香港房价涨到约8万,曼谷公寓房价涨到约3万。在当时,香港近5成的银行贷款投给了房地产,而泰国甚至达成了7成。房地产成为了这些地区经济的绝对支撑,一旦资金从地产领域撤出,就必然导致泡沫破灭,并带来残酷的连锁反应……” 江安微微皱眉,尽管这番话听上去比较刺耳,但却是现实,他必须得承认这人很有见解,颇有一针见血的犀利。其实他很清楚香港目前的困境,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也真切地感觉到了深圳的崛起确实对香港带来了正面的冲击,而香港的房价在少数人的操纵之下,上涨的速度惊人,有失控的危险。 江氏名下也有房地产行业,并且涉及造船、酒店以及运输,现在正在拓展投资领域。江安能看清了一个事实,深圳背后依托的是大陆庞大的市场和十几亿正在逐渐富裕起来的消费阶层,未来比香港的腾挪空间大多了。 不过香港的优势也很明显,世界领先的金融体系,世界一流的自由港口,以及更宽松的金融政策和全球认可的信誉,还有高精尖的制造业,等等,深圳想要追赶上来,还需要很多年。香港gdp为1774亿美元,相当于大陆gdp的18.6%,而深圳gdp才1297亿元人民币,和香港的差距巨大。 第五十章什么是财富 江阔也被里面的声音惊住,张大嘴巴看向了江安:“是大郭还是小郭?” 江安摇了摇头:“都不是,不认识的声音。” 声音继续响起:“1995年之后,美国开始掀起了互联网投资热潮,以雅虎为代表的各种网站吸引了欧美资金的疯狂追捧,各路财团纷纷从世界各地抽调资金去炒互联网概念股。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欧美资金开始纷纷出售自己位于东南亚地区的房产,组团套现退出。资金抽离,必然会引发连锁反应,泰国首当其冲,成为了第一个受害者。原因是什么?原因在于由于泰国的公寓市场体系在管理上本来就非常特殊,禁止外国客户购买独立式房屋,因此它的公寓事实上就是面对外国投资者的投资型住宅,因此有很多楼盘都是由欧美财团直接整栋购买的。现在外国投资者出售的时候也是纷纷整栋楼打包卖掉,而本地居民根本承受不起如此高昂的房价,这就意味着找不到拼盘者了,于是房价断崖式暴跌。曼谷的房价在1997年当年就遭遇腰斩。” “他说得很精确很到位,他很厉害。”江阔小声说道,等了一会儿不见江安回应,扭头一看,江安已经愣在当场了。 江安确实惊呆了,不知名人士的高谈阔论虽然有马后炮之嫌,但他对欧美市场的了解以及对东南亚金融危机的起源分析得入木三分,让人不得不暗暗佩服,他忽然萌生了迫切想要认识此人的想法,肯定是一个著名的经济学家,否则不会有如此让人叹服的分析。 “外资撤出引发房价下跌,并导致银行坏账,连锁反应是金融系统瘫痪,反过来这又会刺激外资加速出逃,并进而导致汇率爆贬。现在香港似乎还没有受到影响,但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根据香港近年来的发展态势和模式不难得到到结论,顶多再过一两个月,甚至最快到10月份,危机绝对会蔓延到香港!” 江安再也忍不住了,尽管他很欣赏此人的理论,但不喜欢他说话时时而高昂时而激愤的腔调,在听到他对香港得出的论断时,他不顾礼貌推门而入,脱口而出:“危言耸听!” 房间中的人顿时都惊呆当场。 面积约50多平方米的办公室里一共有四个人,三男一女,一头花白头发戴着老花镜的郭统用站在窗前,背负双手,脸色凝重地注视中间的一名年轻人。 郭林选双手抱肩,一副好象刚睡醒的表情,瘫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双眼无神,还不时打着哈欠。 一个清瘦、格外清丽的女孩站在中间年轻人的身边,一脸浅浅笑意,看向年轻人时的目光中全是仰慕和敬佩。 而最中间的年轻人,穿白衬衣,下身七分短裤,脚上凉鞋,凉鞋很新,但明显是劣质产品,是几块钱的地摊货。而他的眼镜的两个眼镜腿都缠了红绳,像是受伤的胳膊打了绷带一样。 几人惊诧的目光同时投向了江安和江阔。 郭统用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向前一步和江安握手:“欢迎江总。” 随后,郭统用为江安和江阔介绍了几人,沙发上的是郭林选,大名鼎鼎的深圳一哥,中间站立的年轻人叫江离,是罗湖区一家中学的历史老师,女孩叫何遇,是江离的同事。 江安为众人介绍了江阔,不过让他遗憾的是,在和江阔握手时,郭林选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江阔的美丽和端庄视而不见。 原来不是什么著名的经济学家,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学老师,教的还是历史,江安顿时心生鄙夷之意:“刚才在外面听到江老师的高见,我有不同的看法,想请江老师指点一二。” 江离推了推眼镜,嘻嘻一笑:“江总想要反驳我的观点就明说,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乐意接受反驳,并且喜欢辩论。” “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江安朝郭统用歉意一笑,擦了擦他的金丝眼镜,笑道,“香港和东南亚国家不同,一是香港的体制很健全,金融市场良性有序,二是香港人民对香港充满信心,并且香港也没有那么多的针对外国投资商的专用楼盘,而且香港的金融系统这么多年来一直非常健康,我认为,香港不会被东南亚的金融危机波及……” “江总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江总过于乐观了,只看到了香港的优势,没有留意香港的不足……严重不足!”江离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我们都姓江,500年前是一家人,所以我们就事论事,不要伤了和气,呵呵。” 江安勉强笑了笑。 “从深圳建市时,香港就开始向大陆主要是深圳转移制造业,到今年为止,香港的制造业差不多全部搬离了香港,大多数都转移到了深圳、东莞或是其他的大陆城市,香港现在的主要产业只剩下了金融、房地产、运输、酒店,贸易及物流、专业服务和旅游,等等,不知道江总有没有发现,以上的产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什么特征?”江安被江离问住了,他还真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 “不产生财富,只分配财富!”江离虽然教的是历史,但他对经济的兴趣远大于历史,不过他在研究历史中发现了经济规律,也算是意外收获了,“或者说,香港的产业和东南亚四国的产业一样陷入了同样的陷阱——产业空心化陷阱!” “产业空心化?”江阔被江离的理论引发了好奇之心,平心而论,她一开始也有几分轻视江离,尽管之前在门口被江离的理论震惊了,但见到江离本人之后,还是不可避免被他的形象影响了打分,犯了几乎所有人都会犯下的以貌取人的坏习惯。 “是的,许多人认为金融、物流、专业服务等行业是最高级别的行业,比起制造业来说,赚钱来得快,又轻松,是财富的再分配,但许多人往往忽视了一点,我们所认为的财富是什么?又从何而来?”江离侃侃而谈,面对江安和江阔,以及郭统用和郭林选,毫不怯场,只管毫无保留地发表自己的看法,“财富是物质,是实体。房子是财富,手机是财富,汽车是财富,如果再继续前进一步的话,欲望是财富、期望值也是财富。欲望是财富体现在服务上,期望值是财富体现在股市上。但所有财富的基础是什么?还是实体。先别跟我讲超级富豪的财富观,对于拥有了几十栋大楼和私人飞机的超级富豪来说,财富只是数字,只是权力和话语权,而我们讨论的是普通人的财富,普通人的财富都建立在满足生存之上,也就是实体和物质。” “我理解你对财富的理解,但并不认为香港产业空心化的说法。”江阔很看好香港的发展和未来,“香港是向深圳转移了大量制造业,现在的香港确实没有什么制造业了,但香港的gdp还是深圳的多少倍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江离笑了,“香港gdp为1774亿美元,而深圳gdp为1297亿元人民币,按照美元兑换人民币8.2的汇率计算,香港相当于11.2个深圳。” “十几倍的差距,以香港现在的增长速度和深圳的增长速度,恐怕100年后,香港还是比深圳强大。”江安的话里不免就带了一丝洋洋得意的味道,他很是不满江离对香港的结论。 “我并不想讨论深圳能不能超过香港的命题,我只想说说我对财富的理解以及对香港是不是会受到东南亚金融危机波及的看法。”江离谦虚地笑了笑,但语气却一点儿也不谦虚,“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香港因为产业空心化的原因,缺少实业的支撑,受到东南亚金融危机的波及只是早晚的事情,最早10月,最晚明年初,香港的房价会下跌,外资会出逃,港币会贬值……” 江安摇了摇头:“我还是刚才的话,送江先生四个字:危言耸听。” “中国gdp增长持续加速在下降,96年时,增速是9.9%,今年的数据还没有出来,预计会至少降低0.5个百分点,甚至会是1个百分点。至于明年,恐怕会下降得更多。”江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位卑未敢忘忧国,可惜我人微言轻,也就是郭总赏识我,愿意听我信口开河,别人都觉得我是胡说八道。历史上,有许多被人认为是危言耸听的言论,后来都被证实了预见性。大多时候,准确的预见是一名优秀的经济学家与生俱来的天赋,只不过和他具有同样高度和前瞻性的天才太少了。同样,准确的预见,也是一名伟大的企业家必须具备的能力。” 郭统用见对立的气氛渐浓,忙呵呵一笑:“好了好了,今天的务虚到此为止,下面谈务实的事情。江离是我特意请来公司为林选上课的老师,林选,你是不是该和江老师去上课了?” 第五十一章论战 郭林选依然瘫坐在沙发上不起身,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爸,你就会折腾我,上什么课?从小到大,我被你上的课,被学校上的课,还有被大大小小的正经和不正经人物上的课还少吗?我现在不想上江老师的课,想上江总的课,成不成?” 郭统用愣了一愣,一脸尴尬:“成,成,你只要愿意上课,上谁的课都行。不好意思江老师,下次再请你过来。” 江离好像没听懂郭统用的逐客令一样,嘻嘻一笑:“反正我今天已经请假了,左右没事,也听听江总的课,多受教受教,好提高自己的见识。” 江安心想江离怎么这么不懂事,明显是别人的谈话不想他在场,他非要耍赖不走,太没眼色了。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郭林选却腾地站了起来,抱住了江离的肩膀:“江老师的无赖颇有我的风采,我喜欢,你留下,等下我们一起去吃饭,我请客,好好聊聊上次在当年明月的偶遇。” “啊?”江离顿时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我以为你上次没记住我,原来你没忘?” 江离是郭统用在参加一次教育局的宴会上认识的,当时江离作为学校重点培养的老师介绍给各位嘉宾认识。郭统用一开始对江离没什么印象,如他一样的人物,参加了太多宴会,见多了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数见过即忘,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郭统用和江离同桌,江离先是沉默地吃饭,后来饭桌上有一个人高谈阔论,说到了东南亚的金融危机对深圳的影响,说得正唾沫横飞时,江离三句话反驳得他哑口无言,当场下不来台,最后拂袖而去。 三句话,句句正中郭统用下怀。郭统用本想中途退席,临时决定留下来,和江离聊了起来。一聊就一发不可收拾,他深深被江离的见解折服,不以江离比他小了20多岁而轻视他。 后来郭统用请江离来了善来集团一趟,再次深聊一次之后决定让江离担任郭林选经济方面的顾问,每周为郭林选上课一次,费用是500元。江离自然乐意,有人赏识他的见解还付费给他,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很多次他和同事讨论经济形势时,往往被同事揶揄或是嘲笑,说他一个历史老师谈论什么经济,就和体育老师非要教数学一样,不是让人贻笑大方吗? 难得遇到赞同他的理念者,江离大为开心之余,也十分珍惜和郭统用的交情。 不想今天是第一次见郭林选,一见之后顿时大吃一惊,才知道郭林选竟然是上次在当年明月和他们大打出手的深圳一哥。 江离当时只记住了郭林选深圳一哥的外号,他的大名和他的来历,虽然当时听到,他也没有往心里去,后来就忘了差不多了。谁知不是冤家不碰头,居然再次相遇,而且他还是自己送上门来,江离有苦说不出。 江离暗中观察了郭林选半天,见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他没有认出他,就慢慢恢复了胆子,开始了大讲特讲。不料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郭林选居然还记得他。 “你知道深圳一哥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吗?”郭林选抱着江离的肩膀,不让江离脱身,“不是泡妞,而是过目不忘。放心,忘不了你,更忘不了何潮那个小子。” 江阔大吃一惊,郭林选怎么也认识何潮? 江安并没有听到郭林选和江离的对话,他和郭统用在一边小声交谈了几句,随后二人坐在了沙发上,开始了正式交谈。显然是二人已经达成了共识,不再避讳江离和何遇在场。 不知为何,江阔对何遇印象很好,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她很干净很简单,她冲何遇招了招手,示意何遇坐在她的旁边。何遇看了一下江离,见江离被郭林选抱得很紧,就放心地坐在了江阔的身旁。 “今天都不是外人,我就有话直说了。”郭统用点燃了一只烟,抽了一口,见郭林选皱了皱眉,他忙深吸一口掐灭了烟,“有女士在,就不抽了。善来集团发展到今天,遇到了两个瓶颈,一是集团发展方向的瓶颈,二是接班人瓶颈。” 江离被郭林选抱住,想要脱身却是不能,只能尴尬地小声说道:“你放开一些,郭总讲话,我得坐正一些才显得尊重。” 郭林选放开了江离,郑重地拍了拍江离的肩膀:“不要怕,有我罩着你,老郭不会为难你。他是爱才惜才,但他平生最怕也最迁就的人是我,明白不?” “明白,明白。”江离苦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江离和郭林选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从二人相处的样子可以看出,二人肯定有事,江阔有心问问何遇,却又觉得不妥,只好按捺住好奇之心,悄悄向江离和郭林选多看了几眼。 江安并未注意到江阔的心思,也没在意郭林选和江离的互动,他沉吟了片刻,端起茶杯又放下:“我还以为郭总只是想挑选一名优秀的ceo,没想到郭总还有意调整善来集团发展方向?深圳的房地产行业方兴未艾,正是好时机,郭总为什么要放弃房地产行业了?” 郭统用愕然一愣,随即笑了:“江总误会我了,可能是我表述不清,善来集团接下来肯定还会继续发展房地产,所谓的方向的瓶颈,是我现在有些犹豫到底是继续开发商品房项目,还是效仿江氏集团,发展商业地产和文化地产?” 江安眼前一亮,郭统用的想法正中他的下怀:“自然是着重开发商业地产和文化地产了!像是美国的西蒙集团,在美国本土拥有100多处物业,其中包括几十个区域性购物中心、50多个名牌折扣中心、8个大都会购物中心、2个社区服务中心以及6个其他零售资产,在美国有着不可撼动的位置,主要是它的发展策略十分的成功,主要的核心战略是‘大规模扩张+多种业态的经营+聪明的品牌管理’……” “香港的商业地产就是江氏了,江氏的商用物业占60%-70%,出售型的住宅物业占30%-40%,商业物业可以长期持有,收取源源不断的租金,并且不断地提升企业的品牌形象,从而可以继续开发下一个综合商业体,比起住宅地产一次出售之后再也没有后续收益好了许多。” 郭统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林选,你有什么想法?” “在座的要么是前辈,要么是港商,最不济也是老师,我怎么敢有想法?”郭林选眉毛一扬,目光忽然落在了江阔的脸上,“江妹妹人漂亮,气质端庄,肯定有非凡的见解,请江妹妹为我上课。” 江阔被突然点名,有些意外又有些愠怒,主要是郭林选的语气太轻佻,她有心不理,却见江安不停地朝她连使眼色,不由耐着性子点了点头:“美国和香港和商业地产确实非常成功,但深圳和美国、香港不同,不管是整体经济总量还是消费者的消费理念,还有很大的差距,所以现阶段将重心转移到商业地产上,不是明智之举。” 江安心中有气,原本指望江阔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可以诱导郭统用走他安排的商业之路,如此才可以更好地控制善来集团,江阔却偏偏和他唱反调,不由冷哼一声:“江阔在公司内部只负责投资业务,对江氏发展的大方向并不十分了解,再加上她身为女性容易情绪化会导致判断的失误,她的看法不够全面,高度也有所欠缺,郭总不必放在心上。” 江阔很是不满地瞪了江安一眼:“我话还没有说完,你急什么?我的意思是,郭总现在可以着手布局商业地产,但要有足够的耐心,就像雀巢当初进入中国一样,1990年时先在东北的一个偏远小城双城开始建厂,先从手把手教当地农民养育奶牛开始,第一步解决奶源问题。因为雀巢的优势是咖啡和奶粉,但是1990年时,除了香港,整个中国还没有咖啡的饮用习惯,因此雀巢才从奶制品开始着手,着手奶制品先养奶牛,所有伟大的公司都有一个共性,就是耐心,就是培育消费习惯。同样的公司还有肯德基,1987年11月12日,在北京天安门广场旁的前门,肯德基在中国内地的第一家餐厅正式开业。为了打开中国市场,肯德基总部任命负责中国事务的远东地区总裁是在中国出生在美国长大学习的华人。在大陆,许多人都知道肯德基,却不知道麦当劳,但实际上在美国国内,麦当劳比肯德基更受欢迎,但肯德基比麦当劳更重视中国市场,提前了三年来到中国……” “三年后,1990年10月8日,中国内地第一家麦当劳餐厅在深圳市解放路开业……”郭林选坐直了身子,伸了伸懒腰,“我知道麦当劳在美国比肯德基有名多了,但肯德基在中国先入为主,麦当劳虽然只晚了三年,想要在中国赶上肯德基,恐怕得需要10年时间。” 第五十二章先烈和先驱 “不,我认为20年麦当劳也未必能超越肯德基在中国的市场份额。”江离忍不住又开口了,“人都有味觉记忆,一旦形成了记忆,就很难更改。所以我们总是认为母亲的饭菜最好吃,是因为童年时吃母亲的饭菜长大,形成了最初的味觉记忆,并非是因为真的好吃,而是先入为主。对于改革开放之后刚刚打开国门的中国人来说,任何最先进入的品牌,都会形成类似于味觉记忆一样的惯性认可,惯性认可只要形成,就会影响一生,包括对品牌认知。除了肯德基之外,还有大众汽车、柯达相机、爱普生打印机,等等。我想小江总的意思是,郭总可以像雀巢一样,先慢慢布局,不着急马上调整重心到商业地产上来,而是先让消费者对善来集团形成惯性认可,是不是小江总?” “叫我江阔就行。”江阔点了点头,“是的,现在开始调整重心的话,快了三步,在消费者的消费习惯和消费能力还没有形成之前就下注进来,战线会拉得很长。快人三步,会成为先烈。快人一步,才是先驱。” 郭统用明白了江阔的意思,他看向了江离:“江离你也是一样的看法?” 江离回身看了郭林选一眼,怯怯地说道:“我能说实话吗?” 郭林选大笑:“看你吓的,我又不吃人。能,你尽管说。” 江离又看了看江安:“对不起了,江总,我不是故意反对你,我只是就事论事,不好意思,我的看法和你正好相反,善来集团不要调整方向,也不必像江阔所说的一样先行布局,慢慢深耕商业地产……善来集团只管埋头住宅地产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商品房就足够了。” “为什么?”江安和郭统用异口同声,二人都一脸不解的表情。 江安的不解之中,还有几分不满,不过他掩饰得很好,眼中的不满之意一闪而过。 “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善来集团在住宅地产方面的开发经验很成熟,轻车熟路,目前储备的地块,也非常适合开发商品房住宅,而且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几年,深圳的房价还会一路上涨,不过我要强调一句,深圳的房价上涨和香港的房价上涨是完全不同的性质,深圳的房价上涨是因为深圳是一个移民城市,外来者大量涌入造成了刚性需求,香港的房价上涨,却有着错综复杂的原因,更多的是人为的商业因素。术业有专攻,要做就做最专业的事情并且持之以恒。二是善来集团不具备开发商业地产的实力,请注意,我说的不是硬实力是指软实力,善来集团资金雄厚,但人才不足,而商业地产需要大量的中高层管理人员,以目前善来集团的现状来看,接班人问题是制约公司进一步发展的最大问题……” 郭林选打断了江离的话:“别看我,我不听你们讲什么大道理,才不想当什么接班人,多没意思,成天算来算去忙来忙去,一点儿玩的时间都没有。江离江老师说得没错,爸,继续开发住宅地产好了,您老身体还挺不错,再坚持个一二十年,我也差不多四十多岁,可以和您一起退休了。” 郭统用被气笑了:“你就当一辈子窝囊废?” “这不叫窝囊废,这叫米虫。”郭林选双手抱头朝后一靠,色眯眯地瞄了江阔一眼,“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身上有钱手中有酒身边有妞天下有朋友。” “其实问题很好解决……”江安强压心中的不满,他后悔带江阔过来了,原本想让江阔给郭林选留下好印象,以便双管齐下,不想江阔居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更让他气愤的是,突然冒出来的江离,不但口才不错,思路清晰,说话滴水不漏,还成为了郭统用的座上宾,更是和郭林选打成了一片。 江离不除,他的大计难成,江安决心拿掉江离,不让江离留在郭统用身边影响他的谋局。 “郭总不是让我物色一个ceo吗?人选已经找到了,这是履历。”江安从公文包拿出文件,递给了郭统用,“既然郭公子不愿意接管善来集团,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设计好股权结构,聘请优秀的职业经理人,一样可以继续带领善来集团前进,让更多优秀的人才替自己打工,才是优秀资本家的用人之道。请郭总相信我的眼光,聘请了宁英俊担任ceo,他会为善来集团挖来更多的中层优秀管理人才,再按照江阔的思路,耐心布局,先人一步,等消费者观念成熟以及市场时机来临时,中层管理人员已经全部到位,再大举进军商业地产,可以一举成功。保守估计,三到五年时间可以完成全部布局。” 郭统用翻看了几眼宁英俊的资料:“很亮眼很不错,是个人才,什么时候约见一下?” “随时可以。”江安心中一喜,只要让宁英俊担任了善来集团的ceo,他的计划就离成功迈进了一大步,就算有江离阻挠,也无济于事。 “你们谈得差不多了吧?我可以走了吗?不对,是我们。”郭林选一点儿也不在乎谁来担任善来集团的ceo,他早就按捺不住了,站了起来,扫了一眼江阔,“江阔,我和江离、何遇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听他们谈一些什么发展什么谋略的沉重话题,会让人未老先衰,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朝气……” 江阔有心拒绝,她才不想和郭林选有什么纠葛,不料江安碰了碰她的胳膊,替她应了下来:“江阔,你和郭公子他们一起吧,你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 江阔想要反对也晚了,只好恨恨地瞪了江安一眼,起身跟随郭林选几人一起下楼。 地下停车场,一字排开停了五辆汽车,保时捷、法拉利、奔驰、宝马和宾利,郭林选从身上翻出一堆车钥匙,他先是打开一辆保时捷跑车,又关上了门,打开了宾利,坐上了驾驶座:“还是四座车好,可以一车装下,两座跑车只适合泡妞。” 江离想坐后座,被郭林选拉到了副驾驶,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去哪里吃饭?郭公子,我下午还有课,简单吃点儿就行了。” “你是我的老师,得请你吃大餐,怎么可能简单?”郭林选哈哈一笑,“下午的课不要去了,请假,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我们去吃鸿门宴怎么样?” 鸿门宴就在当年明月的对面,一下车江离脸都白了,心知郭林选是有意旧事重提,今天的鸿门宴,怕是免不了一场刀光剑影。 郭林选显然是鸿门宴的常客,他一进门就扔了车钥匙,对穿着旗袍笑意盈盈的迎宾小姐道:“茉莉,上山。” 茉莉脆生生应了一声,让人去泊车,一路小跑引领郭林选上了二楼,来到一个名叫上山的雅间。 雅间布置得很优雅,也很安静,仿古风格,郭林选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一拍旁边的位置,让江离坐下,江阔和何遇坐在了对面。 上了菜,郭林选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举起:“来,江离老师,我敬你一杯。” 江离连连摆手:“我酒量不行,喝不了酒,又是中午,就更不能喝了。” “我先干为敬。”郭林选一仰脖子一口喝干。 江离还想推辞,郭林选一口喝干了第二杯:“第二杯,再次先干为敬,江离老师你随意。” 江离骑虎难下,何遇想替他喝酒,他一咬牙拒绝了,连喝两杯,呛得连连咳嗽。 江阔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在没有弄清二人之间的恩怨之前,她不便介入。 郭林选又和江离干了第三杯,见江离咬牙切齿地喝完第三杯酒,才放下酒杯,哈哈一笑:“我这个人恩怨分明,上次的事情,都在三杯酒中,从此一笔勾销。不过我们的账算清了,和何潮的账还没完,何潮在哪里?” “不知道,我也联系不上他,打他呼机不回。”江离不胜酒量,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何遇忙递过去热水,他连喝几口才压下呕吐之意,“我和夏正都在找他,怎么也找不到,很让人担心。” “你也认识夏正?”江阔再也忍不住了,好奇心再次熊熊燃烧,“你们怎么都认识何潮?郭公子,你和何潮有什么过节?他抢你女朋友了?” 江阔原本是想开一句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话一说完,郭林选顿时愣住了,吓了她一跳。 “哈哈……”过了片刻,郭林选紧绷的脸突然释放了,他放声大笑,“要是他抢我女朋友还好说,我反正总有女朋友要甩掉,他要是愿意替我接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是当众落了我的面子,我深圳一哥在深圳纵横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不好好收拾他一顿,我深圳一哥的名号没法再叫了。” 何潮居然得罪了深圳一哥,江阔既好笑又觉得有趣:“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第五十三章被自己喜欢的东西所累 “还没想好,到时看心情。”郭林选和何遇碰了一杯,故作凶狠的表情,“他有两个选择,一是收留我所有甩掉的前女友,也不多,大概是十几个。二是在深南大道上裸奔一圈,不少于10公里的长跑。” “哧……”江阔实在忍不住笑了,她对郭林选的印象大为改观,除了花心一些爱玩之外,郭林选还真不是一个坏人,连惩罚何潮的方法都那么无赖,“你这不是收拾他,是奖励他。” “你也认识夏正?”喝多了的江离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江阔的问题,“我当然认识夏正了,和他是好哥们,我一直住他家。” 江阔简单一说她和夏正认识的过程,江离开心地跳了起来,说起他被夏正从大街上捡到,再到收留了他,再到他找到工作后,现在依然住在夏正家里,因为夏正不舍得他走,他也不愿意离开。 说到夏正,郭林选来了兴趣,问到了夏良,可惜的是,江离只见过夏良一次,就是在当年明白唱歌的那一次,此后夏良再也没有出现过,夏正也很少和夏良见面,兄弟二人虽是亲兄弟,却各干各的,来往并不多。 几人越聊越是投机,江阔也一改之前的态度,变得热络起来。在得知何遇和江离是在ktv认识并且何遇还曾经是陪酒小妹时,她对何遇顿时高看一眼,当即敬了何遇一杯。在她看来,何遇坚强独立,有让人佩服的一面。 现在的何遇和江离是同事,教数学和物理。 何遇一直担心郭林选会对江离不利,接触下来她改变了看法,和江阔、江离一样,才发现郭林选其实很好接近,是一个很真实的公子哥,除了有点放荡之外,本质上还是一个可交的朋友。 “江阔,你也认识曹启伦?”郭林选有些喝多了,醉眼朦胧,“你有没有见过曹启伦的助理邹晨晨?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四川妹子。” “没有,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助理。”江阔回忆一下,确实没见过曹启伦身边带有什么助理。 “哈哈,应该是他没有带给你看。实话告诉你们,我喜欢邹晨晨,见她第一眼时我就知道我完了,遇到克星了,对别的女孩,我是逢场作戏,对她,我是一见钟情,是真爱,是着魔。”郭林选还要喝酒,被江离夺走了酒瓶,他又抢了过来,却发现没酒了,“我知道你哥江安其实是想撮合我们,江阔,你是挺漂亮的,而且既知性又有气质,简直就是完美,但我不喜欢完美的女人,任何事物一旦完美就会衰败,花未全开月未圆,才是人间最好的味道。而且我也看了出来,你喜欢何潮。” “我喜欢何潮?”江阔勇敢地迎向郭林选的目光,自认坦然而无惧,“我和他只见过几面,还深交都没有,怎么会喜欢?开玩笑。” “我只见过邹晨晨一面,说过三句话,还是‘你好’、‘谢谢’、‘再见’,我就百分之百确定我喜欢她。喜欢没有缘由,也和见面次数没关系。”郭林选嘿嘿一笑,“要说投资,你可能比我懂得多,但说到男女关系,你差远了,我看人最准的地方就是能一眼看出谁喜欢谁更多一些。你的眼神出卖了你,提到何潮时,你瞳孔放大,呼吸急促,明显是又紧张又期待的表现,这就是喜欢。” 郭林选又一指何遇:“何遇和江离是一对恋人,正在开始阶段,还没有太深入,不过也快了,不用多久就会进入热恋。他们二人,何遇喜欢江离多一些,倒不是江离不够喜欢何遇,而是江离比何遇慢热。” 何遇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巴,江离羞涩地嘿嘿直笑。 “江阔,喜欢何潮就大方的承认,喜欢一个人没错,爱也不分国界和身份地位。喜欢却不说出来,非要等对方表白,就大错特错了。你看中一家有潜力的公司,是主动投资还是等对方上门?就算从商业策略的角度来说,对方上门你可以掌握更多的主动权,但也要释放出让对方知道你的意向的信号才行,否则谁会知道你的意图?”郭林选喝多了,习惯性伸手去抓江阔的手,江阔不着痕迹地借拢头发躲开,他的手就顺势拍在了江离的肩膀上,“这样,你负责找到何潮的下落,找到后告诉我,我送何潮一份大礼。” “你先说是什么大礼,我才决定要不要帮你找到何潮。”江阔不为所动,以退为进,淡然一笑。 “大礼嘛……我想想。”郭林选歪头想了一想,看向了江离,“江离你说,何潮最喜欢什么?现金?女人还是房子、汽车?” 江离不傻,知道郭林选肯定是虚晃一枪,无功不受禄,就算何潮和郭林选是铁哥们好朋友,郭林选也不会直接送他现金女人或是房子汽车,退一万步讲,就算送,何潮也不会要,连他都不会要。他一直相信一句话,任何赠送的礼物,暗中早就标好了价格,世上哪有白拿的东西? 江离嘿嘿一笑:“何潮最喜欢事业,一哥是要送他一份事业?” “好,这个好。”郭林选猛然一拍大腿,“我出钱成立一家公司,我当董事长,让他当ceo,天天为我打工,看我不折磨死他?他有苦说不出,就算一万个不情愿,也得拼命为我干活,哈哈哈哈,就这么定了,这主意好,江离,果然还是你有才。谁喜欢什么,就送他什么,让他被自己喜欢的东西所累,果然懂人性,通古今,从今天起,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师兼军师。” 江离刚要摆手拒绝,却又被郭林选抱住了,郭林选咬牙笑道:“你是理论派,何潮是行动派,你们两个真是一对活宝,好玩,好玩。上次的事情过后,我郁闷了很长时间,一直找不到你们,结果你们一个个主动上门了,真是开心,当浮一大白。来,再来两瓶。” 江离苦着脸向江阔求助,江阔装没看见,窃笑着扭头,何遇挺身而出,替江离挡了不少酒。郭林选小瞧了何遇,不料阴沟里翻船,陪酒生涯练就了惊人酒量的何遇最后灌得郭林选酩酊大醉。 一周后。 9月的岭南,浑然没有北京秋高气爽的舒适,依然炎热无比,比天气更炎热的是何潮几人热火朝天的干劲。一周来,何潮和顾两、和仔平均每天送单十几件,每晚累得只要一躺下就瞬间入睡,从来不知失眠为何物。 周末一早,一周下来变得又黑又瘦的何潮挣扎几次起床失败,决定偷半天懒,多睡几个小时。同屋的顾两和和仔睡得正香,醒都没有醒来。 迷迷糊糊中刚闭上眼睛,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何潮条件反射一样从床上一跃而起,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房门,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下意识问道:“哪里取货?发往哪里?” “啊!” 郑小溪惊惶失措地惊叫一声,手中的早餐失手落地,她双手捂脸,羞涩满面:“你、你没穿衣服!” 何潮才清醒过来,低头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早餐,还好,装在塑料袋里,没有弄脏。是豆浆和油条,豆浆是表姐现磨的,油条是表姐刚炸的,热气腾腾。 “明明穿了内裤,怎么叫没穿衣服?”何潮若无其事收拾好地上的早餐,转身进门,“还能吃,不能浪费。对了小溪,一个小时后开会。” 郑小溪面红过耳,低头应了一句,快速跑开了。 何潮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还好,还好,吓我一跳,表演过关。最近实在是太紧张了,竟然没穿衣服就开门了,幸亏是小溪,要是表姐就丢人丢大发了。”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进门,一回身,身后静静地站着顾两和和仔,二人闭着双眼,直直地站立,像是两个死人。 “啊!”何潮大叫一声,扬手扔了手中的早餐,一下跳了起来,“鬼啊!” “噗!”二人忍俊不禁,同时笑出声来。 何潮大怒,拳打和仔脚踢顾两:“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僵尸?要吓死我是不是?僵尸电影看多了你们!” 尽管每天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回来后,和仔总要看一部电影才睡。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录像带,全是香港的僵尸片,鬼哭狼嚎、阴森恐怖的情节,他看得津津有味,每每被何潮和顾两鄙视,香港好电影那么多,为什么偏看吓人的僵尸片? 和仔的说法是僵尸比人可爱,傻傻的,憨憨的,不管做什么都直来直去,从来不会拐弯抹角,更不会暗中算计人,看上去恐怖可怕,其实简单直接,好对付得很。 和仔的说法倒也新鲜,何潮和顾两就不再鄙视和仔并不阳光的唯一爱好,他们还是更喜欢看武侠片和爱情片,以及成龙的电影,春节期间放映的《一个好人》,何潮连看三遍。周星驰主演的《算死草》以及刘德华主演的《天地雄心》,他也非常喜欢。 电视剧,何潮最喜欢看tvb的《大时代》。 不过由于太累了,何潮和顾两又不像和仔一样精力旺盛,二人每天回来后基本上都是倒头便睡,就被和仔嘲笑二人一个是未老先衰,一个是太老了。 第五十四章生活总有意外 其实何潮比和和仔和顾两累多了,他们二人只是体力上过度消耗,而他则是体力和脑力的双重消耗。因为他不但送货,还要计算每一单的送货时间,计算最优路线,以便下一次改进。更主要的是,他还要统计客户信息,分析客户所送货物的品牌、种类,从而得出哪一种品牌的电子产品最为畅销的数据。 而且他还要为下一步小灵通的推出事先做好准备,不仅仅是搜集客户资源,还要预估一旦小灵通真的如预期一样火爆,他该怎么扩大经营招兵买马。 未来的物流如何,他不得而知,也想象不到,但至少在现阶段,物流拼的还是人力。他的公司连他在内才三个送货员,面临着人手严重不足的困境。 顾两从地上捡起早餐,沾了土,他也不嫌弃,冲洗了一下又摆到了桌子上:“不睡了,开饭。” 几人草草吃过早饭,难得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客户上门,叫来郑小溪,几人就围着桌子召开了一周一次的例会。 何潮端起大搪瓷茶缸喝了一口水,脸上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努力了半天才咽了下去,瞪了顾两一眼:“老顾,以后不要泡这么浓的茶,太苦了。粗茶淡饭才是健康生活,懂不懂?” “粗茶淡饭怎么成健康生活了,分明是因为穷才粗才淡……”顾两喜欢喝浓茶,一泡半茶缸茶叶,他觉得浓茶可以让人在苦涩中感到清醒。 “我们现在难道不穷?”何潮喜欢一切清淡中和的东西,他始终认为过浓过淡,都是极端,“茶叶虽然是表姐自家种的,免费让我们喝,我们也不能往死里喝不是?好好的凤凰单枞,硬生生让你泡出了茶根茶沫的味道,服了你了。” 顾两举双手投降:“你是老大,你说什么都对。下面进入正题,请老大训话。” “滚。”何潮笑骂了一句,将大茶缸推到一边,铺开一张报纸,从身上掏出了一把钱。顾两和和仔对视一眼,二人也都拿出了全部的收入。 几人清点了一下,一周以来的总收入为1015元,平均下来,每人每周赚了338元,每天48元。算起来,一个月会有4300多元,刨去房租和各项开支,剩余会有1000元左右。 “怎么样,第一周就赢利了,是不是更有信心了?”何潮将全部收入汇总到一起,推到一边,“以后所有收入都交由小溪保管,我们只管收货送货。这一周下来,都有什么心得体会,我们交流一下。” 和仔拍了拍桌子:“我先说,我先说。樟木头镇是没有深圳繁华,也没有深圳人多,但机会一点儿也不比深圳少,而且前景也很好,我干劲十足。唯一的一点不好是,住宿条件太差了,主要是顾两打呼噜太响,不但打呼噜还说梦话,磨牙,太烦人了,恨不得掐死他。” “嘿嘿,嘿嘿嘿嘿……”顾两不好意思地摸着下巴笑了,“今晚我就在院子里支一张床,睡外面。” “行了,别闹了。”何潮摆了摆手,“都将就一下,创业不是请客吃饭,是艰苦奋斗。该你说了,顾两。” 顾两想了想:“实践证明,成立物流公司是一条切实可行的创业之路。实战证明,我们从事物流行业,是正确的选择。” 和仔一掌拍在桌子上:“顾两,说人话。” 顾两哈哈一笑:“我是说,这份事业至少可以养活我们自己,但接下来怎么继续扩张,走规模化发展之路,我还没有想法,得听听何哥的规划。” 何潮很赖皮地双手一摊:“我也没有规划,走一步算一步了。” 顾两不相信:“以我对你的了解,肯定早就规划好了每一步,别骗我,我特别好骗,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何潮神秘地笑了笑:“才刚刚开始一周,要说有什么规划也是纸上谈兵,物流行业,表面上看是一个并不复杂的行业,无非是接货送货,但实际上,从建立客户群到建成关系网,再到打通所有渠道,完成全方位的布局,至少需要三年以上。” “这么说,何哥心中是有一个三年规划了?”顾两凑了过来,“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鼓舞一下军心。” “不说。”何潮坚决摇头,他是有规划,不过却并不是那么清晰,“先定一个短期计划:每周开会一次,总结一下进展和失误。每月开一个下月计划会议,规划下个月的主要工作方向。好了,散会,继续送货,争取每天都要有新的突破。” 郑小溪一直没说话,眨动眼睛看着何潮,神思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转眼就到了9月底。 傍晚时分,劳累了一天的何潮、顾两和和仔陆续收工回来,几人趁黑在院子里面冲凉。郑小溪陪表姐出去办事,只剩下了几个男人外加表姐的儿子张平旭。虽然马上10月了,南国的夏天依然迟迟不肯离开,秋天还没有到来。 几人穿着短裤,拎着水管,互相为对方冲洗。冲来冲去就变成了打闹,张平旭也加入了战团,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水枪,对几人扫射。顾两一时兴起,和张平旭打成了一团。 和仔鄙夷地撇了撇嘴:“老顾都多大了,怎么还和小屁孩玩?真没出息。” 何潮却能体会顾两对张平旭的喜欢:“如果他不是生意失败婚姻不顺,他的孩子也有这么大了。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喜欢小孩子的。” 和仔摇头:“不信。我就算七老八十了,也不会喜欢小孩,太吵太烦人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我现在光着身子冲凉没事儿吧?反正表姐和小溪都不在。” “随便你。”何潮懒懒地回应了一句,他晒黑了许多,也结实了许多,洗完了,凉风一吹,感觉有些疲惫,就坐在了竹椅上,“赶紧洗几下,估计她们也快来了。” 和仔欢呼一声,脱掉了短裤,盛了满满一脸盆水,当头倒下。无数水花奔流而下,在他的身上流淌成一首欢快的歌。 只是这首歌只唱了一句就戛然而止! 门吱呀一响,一道手电光柱照来,无巧不巧正照在和仔的身上,同时一个女声响起:“何潮在吗?” 何潮几人所住的房子,原本是按照前店后厂的设计,后来因为大多数租给了附近工厂的打工者,就变成了前店后院的格局。原本预留用来建厂的地方,都被围了起来,形成了院子。 正常情况下,想要进入院子,先要从房子前面进入,穿过房间才能来到后院。所以何潮几人才会认为不会有人打扰,他们已经锁上了房门。 不过由于表姐的房子是连排成片的格局,可以从旁边房子的院子来到他们的院子。一个月来,何潮几人早出晚归,不知道隔壁住的是什么人,从来没有过来往,甚至都没有见过一面,对隔壁的邻居也没有什么提防。 院子除了有一个门直通房间之外,还有一个侧门和隔壁相通。侧门从何潮几人来后就一直上锁,从来没有打开过,几人就想当然的认为侧门永远不会打开。 和仔先是一愣,随即跳了起来,双手捂住要害部位,躲到了一棵荔枝树后面:“谁?谁呀?快关了手电,私人物品,非请勿看。” 何潮却是听出了来人是谁,不敢相信:“是黄阿姨?” “是我,是我。”黄阿姨晃动着手电,声音越来越近,她不屑地哼了一声,“和仔你别躲,刚才我都看见了,没什么可看的,男人都一样,你也不特殊。” 和仔躲在树后不敢出来:“黄阿姨,怎么是你?你刚才真的都看见了?离这么远,你眼神有这么好?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黄阿姨哈哈一笑,来到了何潮面前,手电上下照了何潮几下,“瘦了,黑了,也壮了,可以,很努力很上进,是个好小伙子。该吃苦的年龄,不能安逸,要不在该安逸的年龄时再吃苦,就有罪受了。” “何潮,看看我的新裙子好看不?” 何潮伸手挡住黄阿姨的手电光,光线太刺眼,他看不清黄阿姨的样子,更不知道黄阿姨的身后还跟了一人,直到卫力丹的声音突然响起。 随后卫力丹像一只蝴蝶一样跳了出来,闪现在了何潮的面前,她一身鹅黄色连衣裙,留了马尾辫,头上还戴了一个俏皮的黑色帽子,就如暗夜之中一朵闪亮的夜来香,展现迷人的美丽绽放醉人的香气。 “力丹!”何潮惊喜之下,一把抓住了卫力丹的手,“正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你就来了,简直是太好了,心有灵犀一点通。” 卫力丹甜甜一笑,注意到了何潮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的形象,而且还浑身湿透,不由脸一红,挣脱了何潮的双手,背过身去:“你穿上衣服,真不雅观。” “黄阿姨,你快灭了手电,闪到一边儿去,别偷看我穿衣服。”和仔躲在树后不敢出来,急得跳脚,“还有你,力丹,都离远一点儿。我和仔不是随便的人,你们给再多钱也不出卖自己。” 第五十五章意外之外也有惊喜 “呸!”卫力丹脸红过耳,转身就走,“自恋狂,谁愿意看臭男人,白给……不,给钱都不看。” 等何潮、和仔和顾两都换好衣服后,张平旭还是只穿了一条内裤跑来跑去。他不认生,对卫力丹大感兴趣,围着卫力丹转个不停,还夸卫力丹好看。 “姐姐你真好看,身材真好,一定有很多男朋友吧?” “姐姐你千万别轻易答应他们,男人都一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了。” “要不姐姐你等我长大好不好?我保证专一,对你一个人好,不会三心二意。” “……” 张平旭小大人一样的话,逗得几人笑个不停,顾两笑得前仰后合:“你个小家伙了不得,长大后肯定是一个泡妞高手,不一定会骗得多少女孩子伤心流泪。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何潮摸了摸张平旭的脑袋:“是不是平常妈妈经常一个人说话,翻来覆去都是这些,你听多了也就记住了?” 张平旭乖巧地点了点头:“妈妈还说,漂亮的女孩子会骗人,帅气的男孩子会哄人,我们都会被外表迷惑,被自己喜欢的东西晃瞎了眼睛……” 几人不说话了,不约而同地在想表姐肯定经历了许多生活的波折才会生发这样的感慨。 寒暄过后,黄阿姨拿出了一份合同,拍在了何潮面前:“来,何潮,签字生效。阿姨答应给你的股份,肯定说到做到。你答应阿姨的事情,也不要忘了。” 何潮想要推辞,顾两不由分说拉着何潮签字并且按上了手印,嘿嘿一笑:“股权合作才是深度合作,才是保证长期合作的前提。不想要股权,就是不想承担相应的责任,何哥,你不是一个推卸责任的人。” “能帮黄阿姨的地方肯定会义不容辞……”何潮还想再说几句什么,被黄阿姨打断了。 “你能帮阿姨的地方有很多,出谋划策、照顾力丹,等等,当然,主要是照顾力丹。顾两可以多帮我出谋划策,他是我的顾问。”黄阿姨边说边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了何潮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何潮,你是个好孩子,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阿姨不想知道更不想追究,不过既然过去了,最好和过去一刀两断。” 卫力丹急了,一把抢过了黄阿姨手中的东西,失声惊叫:“妈,你为什么偷看何潮的信息?” 何潮才看清二人争抢的东西是他的呼机,他惊叫一声:“修好了?” “修好了。”卫力丹将呼机还给何潮,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何潮,呼机修好后,收到了几十条信息。本来不该偷看你的信息,可是妈妈无意中看到了艾木发来的留言,好奇之下就全部翻看了一遍……” 艾木又有留言?何潮忙打开呼机查看,只看了几眼就惊呆了。 艾木的留言足有五六条! “我和历之飞确定了恋爱关系,何潮,希望你能祝福我们!说实话,在美国真的太寂寞了,没有国内热闹的氛围,也没有多少可以消遣的地方,很大很空旷!我开始怀念国内的生活了。” “历之飞也许不是我最想要的一个,但在美国的中国人不多,可供选择的更少,能聊得来的,既是同学又是同龄的异性朋友,就他一个!他真的只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在环境面前,个人的喜好真的不值一提。” “我发现我还是无法全部投入,做不到对他像对你一样认真,何潮,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真的很难受很为难很困惑……” “最近有些好转了,感觉似乎是适应了美国生活,也适应了历之飞,我想如果真的不再回国了,我可能真的会和他结婚,和别人相比,我还是觉得他足够包容我迁就我。” “何潮,你还在深圳吗?如果在深圳呆不下去想回北京的话,和我说一声,我会找人帮你安排一个不错的工作,对了,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在美国的电话,你可以随时打我手机+01-212-367-xxxx,希望可以听到你的消息。” 除了艾木的留言之外,还有江阔、江离、夏正和周安涌的留言。 江阔的留言最简短:“速回电话!” 江离和夏正的留言完全一样,并且有三条:“速回电话,有事找你。” 周安涌的留言,也有三条。 “何潮,最近我感触很多,深圳确实是一个充满了奇迹的城市,但奇迹需要你遇到对的人才能做出对的事,在对的事情的前提下,才有可能创造奇迹。期待和你一叙。” “兄弟,你最近在哪里?怎么消失了一样?还在深圳吗?以我对你的了解,肯定还在深圳,我的手机号码和新呼号分别是1390231xxxx,新呼号是1198xxx,随时等候你的消息。” “兄弟,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消息,很担心你!你是好是坏说一声好吗?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永远记住,你有一个只要你一转身就会在你身后的兄弟!” 何潮一条条翻看信息,一个多月的失联,肯定让关心他的人着急了。 最后还有两条何流的信息。 “哥,你好久没有来电话了,妈妈很担心你。爸爸嘴上不说,其实好几次明显想问你的状况,却没问出来。我看他憋得难受,就是故意不提,就气他!” “哥,你给家里来个电话好不好?最近我工作得很不开心,想去深圳找你,你能不能收留我?” 何潮放下呼机,心中涌动着亲情、友情和曾经的爱情,艾木虽然远在美国,但在他心里却从未远离。周安涌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他并非没有想过要和周安涌见上一面,几次又放弃了念头,他想先安稳下来再说,省得周安涌为他担心。以他对周安涌的了解,周安涌不但会担心他,还会劝他不要从事物流行业,甚至还会为他安排一份工作。 何潮并不希望妹妹前来深圳,妹妹的性格并不适应深圳过于浓厚的商业气氛和快节奏的工作生活,她还是适合待在石家庄,从事一份安稳的工作,过平静的岁月。 收起呼机,何潮抬头一看才发现,众人大眼瞪小眼都看着他,一言不发,他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干嘛都这样看我?我有这么帅吗?” “你刚才的表情好奇怪……”和仔摸了摸脑袋,“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想哭,一会儿又好像要睡着一样……” “不是要睡着,是迷离是迷茫是向往是一往情深。”顾两纠正和仔的说法,摸了摸下巴,“让何潮傻笑的信息,多半是友情。让他想哭的信息,多半是亲情。让他迷茫和一往情深的信息,不用说,肯定是爱情。” “何潮,你不是说要替我照顾力丹的吗?前女友都跑美国去了,怎么还藕断丝连?”黄阿姨脸色一沉,故作不悦之色,“别怪阿姨生气,阿姨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何潮顾左右而言他:“小溪怎么还没回来?钱都在她手里,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没法还力丹的维修费用。” 卫力丹用力一拍何潮的肩膀:“行了,别装了,我不会收你的钱,你答应送我的笔记本电脑得尽快兑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电脑才好投入到工作之中,用电脑帮公司管理客户、统计收支账目并且汇总信息。”又冲黄阿姨一瞪眼,“妈,你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我和何潮没戏,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两种类型的男人,要么像和仔一样放荡不羁,要么像顾两一样成熟稳重,何潮半成熟半放荡,最难受了,不喜欢。” “你……”黄阿姨气得不行,扬手要打,却被顾两抓住了胳膊。 顾两坐在黄阿姨身边,几人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周围,他将黄阿姨的胳膊放在桌子上:“黄姐,年轻人的事情让年轻人自己处理,强扭的瓜不甜。虽然我也知道你的性格,你就是想把瓜扭下来,不在乎瓜甜不甜。但现在有比扭瓜更重要的事情,来,说说你的连锁店进展到哪一步了?” 还是顾两了解黄阿姨,一句话让她立刻转移了兴趣点,马上滔滔不绝地说到了她生意上的最新进展。 自从搬进了店铺之后,生意一开始确实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她通过条幅和广告单宣传,用一周时间成功地将大部分老顾客导流到了新店之中,还吸引了不少新顾客的光临,开店第三周,就达到了收支平衡。现在,每天的赢利已经达到了之前摆摊的两倍多。 原本黄阿姨还不敢听从顾两的建议,将店铺抵押之后贷款再开第二家连锁店,但见到每日现金流如此充足,胆子也大了起来,刚刚办理好了贷款手续,将店铺以及每天的流水用作抵押,贷款了20万元,在福田cbd选好一处地方,已经开始装修了。顺利的话,半个月后开张。 现在的黄阿姨充满了信心,力争在三年之前开店20家,五年之后,成立股份有限公司,并争取上市。上市后,再冲出深圳,开始全国范围布局。 第五十六章优势 “怎么样何潮,阿姨的动作比你快吧?”黄阿姨一脸兴奋之意,“要论做生意,阿姨也许没有你们理论丰富,懂得多,但阿姨是个实干家行动派,想到做到。我估算三个月后,至少能开三家以上的连锁店。现在阿姨人手紧缺,你们这个什么利道物流,赶紧解散了,全部并入到我的公司,我再重新调整一下股权结构,你们人人都有股份。你们不是为我打工,是为自己打工!” 不得不说,黄阿姨的话还真有一定的煽动性,可惜的是,何潮不为所动。 黄阿姨不甘心,还想说服何潮:“你们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以后社会发展也许不再需要物流了,但不管社会发展到哪一步,人都需要吃饭,所以我的黄姐肠粉永远有市场。” 黄阿姨是一个优秀的生意人,何潮赞叹之余,也能理解黄阿姨的迫切心理,她现在急需人手,对他们几人又无比信任,他们的加入绝对可以为她带来巨大的助力。只不过他真的不能放下刚刚起步的事业去帮助黄阿姨,更何况他对餐饮业并无兴趣。 更不用说经过一个多月的运营,虽然很累,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搬运工,而他的利道物流在众多大大小小的物流公司中,不值一提,但他相信他已经摸到了物流行业的门槛,下一步扩大经营脱颖而出不过是时间问题。 何潮并不想和黄阿姨争辩物流和餐饮未来谁更有市场,餐饮是人类的生存刚需,永远有市场,但餐饮业也有市场饱和,就像每个人的胃口都是定量的一样。物流就不同了,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远远没有看到物流市场的饱和。 “黄阿姨,你知道深圳有多少家饭店吗?深圳和东莞加在一起,有多少家物流公司吗?”何潮虽是问黄阿姨,目光却看向了卫力丹。 必须得承认,今天的卫力丹特别漂亮,不但裙子得体,黑帽子也衬托得她肌肤胜雪,微施薄粉的她还抹了口红,并不浓,红而不艳,恰到好处,在并不明亮的昏黄灯光下,更显光彩照人。 所谓楼上看山,城头看雪,舟中看霞,月下看影,灯下看美人,何潮想起卫力丹对他的关照,想起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若非她母女二人收留,他还不知道会沦落到何处,不由心中微微激荡。 “力丹今天真漂亮。”顾两眼光老道,注意到了何潮的异样,笑得很委琐,“就像是以前是花骨朵,现在突然盛开了,马上就可以结果了。” “形容得不对……”和仔拍了拍何潮的肩膀,“何哥,力丹就像青苹果变成了红苹果,以前酸,现在甜,可以吃了。” “吃你个头。”卫力丹听出了二人的调侃之意,脸上的红润一闪而过,她昂首挺胸,“我告诉你们,我和何潮真的不来电,你们别总是撮合我们,弄不好真出了什么事情,两个互相不喜欢的人因为别人的起哄在一起了,最后再因为别人的不起哄而分手,会很痛苦的……” 顾两和和仔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力丹的话太有哲理了,他们都没想到力丹年纪轻轻,对感情的看法竟然这么透彻。 二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同时看向了黄阿姨。 黄阿姨愣了半天,忽然叹息一声:“丹丹你说得也对,妈妈就是前车之鉴,现在却又想强加到你身上,是妈妈糊涂了,以后不管你了,你爱谁和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她抓住了何潮的手,“何潮,阿姨以后不管你们了。现在回到正题,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何潮暗中长出了一口气,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只要黄阿姨不撮合他和卫力丹,他就能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事业之中:“深圳一共有多少家饭店我不知道,但大概可以推算出如阿姨的黄姐肠粉店,少说也得有上万家起。而深圳和东莞的物流公司加在一起,也得有几千家。表面上看,物流公司的竞争没有肠粉激烈,其实不是,肠粉店之间的竞争,价格并不是主要因素,因为一碗肠粉上下差价一元钱,不是顾客选择的决定因素。” 第一次听何潮分析商业行为,黄阿姨大感有趣,笑眯眯地问道:“决定因素是什么?” 何潮嘿嘿一笑:“黄阿姨考我是吧?决定因素是什么,你肯定比谁都清楚,当然是口感了。对顾客来说,直接入口的东西,只要味道好,对胃口,贵上一两元甚至十几元都是小问题,所以留存顾客,宣传是一方面,如何保证质量,保持稳定的口感,形成口碑效应,就会不断地吸引更多的顾客,日积月累就能形成规模效应。” “说得很好,有见解,说到了点子上。”黄阿姨连连点头,赞不绝口,不料后半句突然来了一句转折,“快赶上阿姨一半的水平了,再过三五年,就有可能超过阿姨了。” 和仔乐了:“黄阿姨你太有才了,我要向你学习。” 顾两却不笑,一脸严肃:“何哥,接着说呀,我想听听你对物流行业的分析……” 说心里话,顾两表面上嘻嘻哈哈,每天浑浑噩噩,其实内心充满焦虑。他年纪不小了,没遇到何潮之前是想麻木自己,不去想明天。认识何潮之后,又重新点燃了对未来的向往。可是他对物流行业的前景并不看好,之所以留在何潮身边,是看好何潮的为人,是因为感觉上何潮可以为他带来安全感和期许。 他很想亲耳听到何潮对物流行业的深度分析,以他多年的从商经历,他还是更看好实体行业,对于服务业的看法不是很正面,还是觉得太虚了一些,总觉得落不到实处。 “物流行业之间的竞争,至少现阶段就是价格上的竞争。”何潮经过一个多月的切身实战,再加上之前对物流行业的了解,结合之后有了自己的心得,“几千家物流公司,有的公司有自己的车队,有的公司人多,有的公司建立了不少站点,有的公司送货速度最快,总之,各有各有优点,是在一种无序竞争的状态之下,还没有一家公司形成对其他公司的碾压性优势,因此,可以说现在的物流行业正处于群雄四起的时代,连诸侯争霸的时候还远远没有到来。” 顾两听明白了几分:“何哥,我们利道和别的公司相比,最大的竞争优势是什么?你怎么定位利道物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何潮,就连卫力丹也是一脸凝重,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何潮感觉自己就像聚焦于镁光灯下,大感压力,假装擦了一把汗:“你们这样好吗?这么多人围攻我一个,我会怯场的……” 出乎何潮意外的是,没有一人同情他,所有人的眼睛反倒瞪得更大了,他只好投降:“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利道的定位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变,就是一个字——快!天下武功,无快不破,物流也是,争分夺秒,快人一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当然,现在利道还没有处处快人一步的资本,只凭勤劳和汗水,怎么也快不过汽车和火车不是?所以利道的最大优势还没有机会呈现出来,至少也要等半年以后。” “为什么是半年以后?”和仔不解。 “因为只有在半年以后,在路线规划上,我才能根据亲身实践形成一个详细的方案出来,只要经过实践的方案,才具有可操作性。另外一个主要的原因是至少也要经过半年的资金积累,才有购买摩托车以及汽车等交通工具的财力,所以,嘿嘿……”何潮揉了一把脸,猛地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浓茶,苦涩的味道让他咧了咧嘴,不过也提神了许多,“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敢规划未来了吧?想法有很多,方法也有不少,但一是缺少实践经验,二是没钱。如果谁能投资我一笔钱,我会立刻扩大经营,让利道迅速走上发展的快车道。” “江阔姐姐可以投资你。”卫力丹眼前一亮,想起了什么,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她喜欢你,肯定愿意投资你。除了江阔姐姐之外,小溪姐姐也可以投资你,她也是有钱人,家里有一栋楼。” 何潮摇了摇头:“我希望有一个更有远见更理性的投资人和我合作,江阔人不错,但有点情绪化,而且她未必对物流感兴趣。小溪是家里有钱,又不是她自己有钱,何况她并不是专业的投资人,也不懂投资。要和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我需要的是战略投资,而不是财务投资。” 黄阿姨忽然叹息一声,抬头看了看挂在屋顶上的白炽灯:“现在的年轻人确实进步了不少,懂得比我们以前多多了。我是有了几十年时间一边卖肠粉一边学习,才积累了一些知识和想法,你们几年大学就全部学到了。如果我当年也上过大学,现在说不定是中国肯德基的创业人了。” 第五十七章先定一个小目标 何潮双手放在黄阿姨的肩膀上:“黄阿姨,现在你创业也来得及,中国还没有像国外一样的超级连锁餐饮品牌,比如肯德基、麦当劳、白城堡、wendy's等,正是因为空白,才充满了各种可能。也许十几年后,黄姐肠粉会红遍全国……” 又聊了一会儿前景,黄阿姨对她的肠粉事业现在信心百倍,对何潮的物流事业不太看好,她虽然不再劝说何潮解散利道加盟她的肠粉五年百店计划,却为何潮指出了一条明路——如果利道物流破产的话,她愿意收留和仔、顾两和郑小溪,至于何潮,最好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去上班。以何潮的学历和能力,早晚可以当上ceo。 黄阿姨原本是想明天过来看望何潮,后来一想白天还要在店里照顾生意,再加上明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就临时决定连夜赶来,再连夜回去。 听说黄阿姨还要连夜回去,何潮不同意,现在已经错过了末班车,黄阿姨雇用一辆黑车回去的想法被他否定了,太危险也太不安全了。他让黄阿姨和卫力丹住在郑小溪房间,明天一早再回深圳。 黄阿姨不想留宿,卫力丹却不想回去,她处处觉得新奇,正争执时,郑小溪和表姐回来了。 郑小溪喜出望外,说什么也不肯让卫力丹回去,表姐也劝黄阿姨留下,再有顾两在一旁非说还要和黄阿姨商量事情,黄阿姨只好改变了主意。 表姐和黄阿姨一见如故,得知黄阿姨一个人拉扯卫力丹长大,更是对黄阿姨多了好感,非要让黄阿姨晚上和她一起住。 人太多,房间坐不下,几人来到外面的树下聊天。 星光漫天,夜风习习,远处是汽车的轰鸣,近处是流水的叮咚,倒也自得其乐。 黄阿姨坐在何潮的身边,见何潮有几分心不在焉,拿出一部手机递给何潮:“想给谁打电话就赶紧打去,阿姨刚买的手机刚交的话费。” 是一部nec品牌的平板手机,市场价应该在2000多元以上,何潮拿过手机看了几眼,又还给了黄阿姨:“谢谢黄阿姨,先不用了,都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等明天再说。” 何潮有几分感动,在手机话费高达每分钟几块钱的今天,能借你打手机的人,绝对是真朋友。他想起了周安涌最后一张ic卡也要让他先打电话的往事,心想等明天一定给周安涌回一个电话,约一个时间见面,是该好好聊聊了。 在听说黄阿姨要开肠粉连锁店时,表姐顿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为黄阿姨提了不少建议,说到兴奋处,她还拉着黄阿姨到她的厨房,要亲自做一道菜演示给黄阿姨看,想让黄阿姨的菜单上增加一道她的拿手菜品。 二人一走,郑小溪和卫力丹对视一眼,同时大笑。 郑小溪拍了拍胸口:“表姐虽然才比我大几岁,感觉像是我妈一样严厉,她在的时候,我都不敢多说话。” 卫力丹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我倒不是怕我妈,而是有些话不想让她听,她太爱唠叨了。不过科学家说,女人爱唠叨,会把心中的烦恼和不满发泄出去,有利于身心健康。” “知道为什么女人一向比男人长寿吗?”顾两冷笑了,笑完了,又摸了摸下巴,故作痛苦状。 “为什么?”卫力丹和郑小溪同时发问。 “因为男人都让女人唠叨死了……哈哈!”见二人上当,顾两抛出炸弹后,放声大笑。 不料卫力丹和郑小溪只是愣了一愣,随即同时翻了一个白眼。 何潮也笑:“力丹,你会编程吗?” 卫力丹坐在何潮对面,哼了一声:“你说呢?你是不是想说女人逻辑思维不如男人,编程肯定也不行?没错,程序员还是男生多,而且许多著名的软件确实都是男性编写的,但我是特例,我迟早也能写出可以比肩oicq、wps97的知名软件,你信不信?” “你也用oicq?”和仔跳了起来,“你号码多少?我们加一下好友,我刚申请了一个号码,六位的,没多少好友。” “等下再加,说正事呢,别打岔。”卫力丹奉送了和仔一个大大的白眼,“现在网速这么慢,网费又这么贵,平常谁会打开电脑上oicq聊天?太费力气太浪费了,还不如直接用手机和呼机交流方便。” 何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头仰望星空:“我倒觉得以后oicq会很受欢迎,因为电脑会越来越普及。也不知道电脑和手机的兴起,会为人类带来什么样的进步。千百年来,科技是提升了许多,但生活质量却并没有提高多少,或者说,生活方式并没有改变多少。我总觉得,电脑和手机,说不定会让人类的生活方式发生巨大的变化。” “电脑和手机不会,汽车才会。”和仔双手在胸前比划开车的姿势,“我最大的梦想是买一辆丰田皇冠,风吹不着雨淋不到。” “然后开着皇冠送货是吧?”顾两调侃了一句。 “对呀,不然呢?”和仔奇怪地看向顾两,“如果能买得起奔驰,我更愿意开着奔驰送货。” “呵呵,你开得起奔驰的时候,怎么还会自己送货?”顾两含蓄地笑了,“贫穷总是会限制一个人的想象力。” “贫穷会,所在的环境和个人经历,也会。”何潮的目光从几人脸上依次扫过,“既要有远大的理想,又要有脚踏实地的干劲,先定一个小目标,下周招聘几个送货员,现在我们掌握的客户资源已经足够支撑六七人的队伍了,必须要招兵买马了。再定一个大目标,争取一个月后,赚够买一台笔记本电脑的钱,让力丹用来网络办公。” “招人的事情我在行,我来办。”和仔跳了起来,“我手下兄弟有很多,只要我召唤,他们肯定都来投奔我。” “好。”何潮开心地一拍和仔的肩膀,“挑几个肯吃苦有拼劲的兄弟过来。” “如果需要女孩子的话,我来找人。”郑小溪也站了起来,又摇头笑了,“估计现在不需要,女孩子送货还是比不了男孩子……哎呀,差点儿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刚才我和表姐出去办事,在银河北路路过樟木头医院时,恍惚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啊!”和仔刚坐下,惊叫一声又站了起来,“你别吓人,大晚上的,别说什么鬼怪和僵尸,人吓人会死人的。” 郑小溪掩嘴而笑:“你想哪里去了?没想到和仔这么胆小,天天看僵尸电影,原来是假胆大。是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特别像辛有风。我还以为是错觉,跟了上去,看到了她的背影,她走得很快,我没跟上。后来她拐到了银河南路,然后又转进了小巷里面,就不见了人影。” “辛有风?”何潮不由震惊,他并没有忘记庄能飞和辛有风,只是一来忙自己的事情,二来人海茫茫,也许终其一生也不会再次见面了,他也没有时间去怨恨二人,“你确定没有看错?” “不会看错,我当时还喊了一声,她明显停了一停,然后脚步更快了。”郑小溪回想了一下,又点了点头,“我认识她比认识你们还久,她刚来元希电子时,我们就认识了,肯定不会认错。樟木头镇反正不大,我明天再出去找找,不信找不到她。” “不用了,明天继续工作,随她去吧。”何潮摇了摇头,“马上就国庆了,国庆期间许多工厂并不休息,正是我们加班加点干活的时候。” 是夜,卫力丹和郑小溪同睡一床,表姐和黄阿姨同居一屋。 郑小溪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屋顶,昏黄的灯光从窗户照了进来,朦胧如月色。 “丹丹,睡了没有?”郑小溪没有睡意。 “没有,睡不着,认床。”卫力丹翻了一个身,穿短袖短裤的她在若隐若现的灯光中,粉嫩娇艳,“小溪,你说我和何潮到底合适不合适?” “说不好。”郑小溪也侧身过来,和卫力丹面对面,她咬了咬嘴唇,“我觉得吧,江阔姐姐可能更适合何潮哥哥。” “你呢?你喜欢不喜欢何潮?”卫力丹眨了眨眼睛。 “嗯……”郑小溪歪着头想了一想,脸忽然红了一下,“其实我最早喜欢的是周安涌。从小爸爸就一直对我说,大学生都很厉害,很了不起,是时代的精英,所以我一直对大学生有好感。周安涌是大学生,又来自北方,长得帅,干净、大方、阳光,可是后来他突然就不见了,也不和我联系,我很生气,但还是放不下他。我跟何潮一起创业的目的中,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觉得和何潮在一起,早晚还会再见到周安涌。” “现在呢?” “现在有一点点喜欢何潮,但只是普通的喜欢,不是男女间的喜欢……你是不是特别喜欢何潮?”郑小溪嘻嘻一笑,推了卫力丹一把,“黄阿姨完全当何哥女婿一样看待。” 第五十八章招兵买马 “我也不知道……”卫力丹咬了咬手指,忽然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算了,不想那么多了,现在何潮正在创业,他也没有心思谈恋爱,我还在上学,而且又在利道物流兼职,既没有闲心又没有心情,是吧?” “万一何潮真的爱上了江阔呢?”郑小溪想起江阔和何潮在一起时的举止,“江姐姐可能是真的喜欢何潮。” “江阔对何潮只是爱惜他的才华,才不会喜欢他的人,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江阔可是千金小姐!”卫力丹撇了撇嘴,一脸不屑,“江阔怎么可能看得上何潮?何潮可什么都没有。” “你说这话违心不?”郑小溪嘻嘻一笑,看出了卫力丹的心虚,“莫欺少年穷,懂不?江阔是大小姐不假,何潮也不会永远是穷小子。我家里还有一栋楼呢,可是我在周安涌面前,一点儿自信也没有。女孩子真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不会在意他的出身,只在意他的感受。” 卫力丹紧咬嘴唇,犹豫了半天:“好吧,你说对了,我是怕我喜欢上了何潮而何潮喜欢江阔,我竞争不过江阔该有多丢人多没面子,所以宁可先不喜欢他不就没有烦恼了?好了,不说了,睡了。” “不对,还有一件事情……”卫力丹刚闭上眼睛,又猛然睁开,“周安涌好像有女朋友了,叫……海之心,对,就是海之心,上次在华强北我见到了,长得挺漂亮,也挺洋气,就是新潮,和他挺配。啊,我不是说你和他不配,是他好像是真的喜欢海之心。” “没关系,我喜欢他,并不是要他也喜欢我,甚至不用让他知道,是我自己的事情。”郑小溪淡淡地回了一句,闭上了眼睛,“我困了,睡吧。” 次日一早,黄阿姨要回深圳,卫力丹留了下来,她国庆放假,决定在樟木头留下几天,熟悉一下环境,整理一下账目,也算是真正地开始进入工作。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表姐要和黄阿姨一起去深圳。 “我提了几个建议,还贡献了几个拿手的配菜,黄阿姨都采纳了。我决定实地考察一下,如果条件合适的话,我可能会投资黄阿姨的黄姐肠粉。”表姐快人快语,毫不掩饰她的开心,“当然了,条件不合适,没谈妥的话,也不会投资。” 黄阿姨笑而不语,等表姐说完,她才对何潮说道:“何潮,你真是阿姨的福星,先是顾两出主意,阿姨开了第一家连锁,现在又遇到了第一个投资人,两个机遇都是你带来的。如果阿姨和小怀的合作真的成了,阿姨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自助者天助,要谢就谢自己。”何潮才不居功,他也很高兴看到黄阿姨和表姐有望达成的合作,“等你们合作成功时,请我们公司所有人吃一顿肠粉就可以了。” “好,一言为定。”黄阿姨和表姐高兴地走了。 何潮刚来得及和卫力丹交待几句什么,就又接到了几个单子,他和顾两、和仔三人同时出动前去送货。忙了一上午后回来,郑小溪和卫力丹已经准备好了热乎乎的饭菜。 “丹丹就是不一样。”吃饭的时候,郑小溪对卫力丹赞不绝口,“她先是打印了几份招聘启事,在招聘启事上又打上了公司广告,接下来申请了安装固定电话,还印制了公司名片。启事刚贴出去不久,就接到了应聘电话,有三个人应聘送货员,我让他们下午三点过来,现在是两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卫力丹得意地一扬下巴:“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逻辑思维是我的强项。还有,你们的路线规划有点问题,不是很科学,我帮你们重新设计了一下。”她拿出一张地图铺在饭桌上,用筷子指点,“这样走更合理,路口右转比左转更节省,还有,骑自行车一定要走小路,小路没有红绿灯,别看我,我知道你们总是闯红灯,但闯红灯容易出事知道不?科学地规划合理路线,不但会节省时间,提高效率,还会更加安全。” “动作这么快?”和仔嘴里塞满了东西,含混不清地说道,“你这么做会让我很没面子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召唤我的兄弟们,你都招到人了,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人手当然是多多益善了。”何潮三下五除二吃完饭,一抹嘴巴,很没形象地咧嘴一笑,“今天上午我谈妥一个大客户,未来三个月内,他每天都需要四五单货要送,至少需要三个人固定为他一家服务,现在是点对点地送货,一个单子就需要一个人半天甚至一天的时间,效率很低,什么时候能够改进效率就好了。” “何哥你肯定已经想到了改进效率的方法……”郑小溪嫣然一笑,一双美目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潮,“肯定是,我相信你。” “办法确实有。”何潮也不谦虚,嘿嘿一笑,“怎样提高效率,这些天来我想过了不下100个方法,但没有一个可以现在实施,知道为什么吗?” “不能立刻实施的方法无非是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财力一是人力。”卫力丹一脸认真的表情,“以利道现在的情况来看,财力问题一天两天肯定无法解决,但如果有钱了就一定有人吗?不一定。没钱就一定没人吗?也不一定。有钱招来人不叫本事,没钱还能让人和你一起创业,才叫本事。” “哈哈……”何潮大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伸出了右手,“快,拿来你张贴的招聘启事。” 何潮看完卫力丹递来的招聘启事,没说话,默默地交给了顾两,顾两看完了,又面无表情地交给了和仔,和仔扫了几眼看完,一脸懵懂:“挺好的,语句通顺,没错别字,没毛病,有问题吗?” 何潮无奈地摇了摇头,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你和丹丹,一个是粗枝大叶,一个是心细如发。一个是傻得可爱,一个是精明过人……” 顾两指了指招聘启事上的一行小字:“这里——待遇是保底月薪1元,提成每单5元,每月提成保证1500元起,上不封顶……樟木头镇全是工厂,底薪都是1000元起,丹丹来了一个底薪1块钱,鬼才来应聘。” “何经理在吗?”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声音很洪亮,中气十足,远远传来,几人听得就像是在耳边响起来一样:“我来应聘送货员,我找何经理。” 顾两眼睛都直了:“还真来了一个傻子?” “何经理,我们一共是三个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又补充了一句。 顾两当即就震惊了:“傻子一来就三个?” 和仔开心地跳了起来:“真好,又来了三个充满激情和热血的好兄弟,这年头,还是有不少和我一样为了事业不计报酬的好男儿的。” 顾两一脸痛苦地扭过头去。 何潮懒得理会顾两和和仔,让郑小溪出去接人,他坐在了办公椅上,摆出了面试的架势。虽然没钱,但姿态不能丢,必须拿出应有的气势。 正是下午时分,阳光正亮,门口正对南面,人影一闪,光线一暗,三个人同时进来了。 三个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一个又黑又瘦,一个是三角眼招风耳。三人当前一站,很滑稽很好笑。 何潮只看了三人一眼就愣住了,三人也同时惊呆当场! 几年后,当何潮和三人再次回忆起现在的情景时,高英俊感慨地说道:“当我看到何总的第一眼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这小子真有心计,为了报仇,设计了这么一个坑让我跳进来。我本来想转身就跑,没想到何总的第一句话就把我震住了!” 何潮只愣了片刻,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们被录取了,现在就可以上班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足有一分钟之久,为首的络腮胡子才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何、何潮总,你真的要聘用我们?不是在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何潮笑着起身来到三人面前,“东北拼命三郎,利道物流欢迎你们的加入。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利道物流的员工了,底薪1元起,提成上不封顶,有没有意见?” 三人同时摇头。 高英俊还是不太相信何潮的话:“何、何总,上次我们兄弟三人打了你,还把你赶出了元希电子,你不记恨我们?” 三人正是上次在元希电子将何潮赶出门外不让何潮拿走个人物品的三个保安,自称东北拼命三郎的高英俊、罗三苗和伍合理。三人受雇于一家保安公司,不料在处理元希电子破产倒闭的事件中,保安公司没有拿到房东应付的款项,因为房东在变卖了庄能飞的资产后发现,值钱的东西早就被庄能飞搬空了,剩下的破烂远不够支付所欠的半年房租。房东一气之下,索性耍赖也不付保安公司的钱。保安公司无奈之气,解雇了十几名保安以挽回损失。 第五十九章人心深如海 高英俊三人很不幸就在解雇名单之中。 三人被解雇后,一连找了半个月工作也没有着落,后来听说樟木头镇大小工厂众多,需要大量保安,就来到了樟木头镇。结果一连三天碰壁无数,没有一家工厂愿意收留他们。正打算回深圳时,发现了卫力丹张贴的招聘启事,接近身无分文的三人见招聘启事虽然保底月薪只有一块,但管吃管住,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应聘了。 结果冤家路窄,竟然遇到了上次被他欺负的小伙子。 都说深圳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城市,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说不定昨天他还在流落街头,明天就摇身一变成了千万富翁。不过奇迹类似传说,听说的多,亲眼所见的少,都是别人身边的故事。高英俊三人怎么也想不到,被他们欺负的小伙子也眼睛一眨,成了公司的老总,而且还能决定他们的去留。 人生啊,不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深圳,是三十天河东三十天河西。 说实话,何潮当时是有些记恨三人,毕竟他所有的个人物品都在元希电子,被三人驱赶,是他来深圳之后最悲惨的一夜。但后来他又放下了心中的怨念,三人虽然对他凶狠了一些,也是受雇于人职责所在,他相信他们本质上并不坏。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何潮愿意给三人一个机会:“上次你们是保安,不让我进去是负责的表现。如果你们还能和以前一样继续尽职尽责,做好自己应做的工作,我不但不会记恨你们,还要奖励你们。” “得了,请何总放心,要是干不好工作,我们兄弟三个自个儿立马走人,不等何总赶人。”高英俊嘿嘿一笑,摸了摸肚子,“是不是现在就正式入职了?有没有饭吃?吃饭了才有力气干活。” 罗三苗和伍合理也连连陪笑点头。 郑小溪领三人去吃饭,又为三人安排了住宿——她又向表姐多申请了一间房间,可以住十几个人没有问题。 下午又忙了一下午,何潮亲自带领高英俊三人送货,三人上手倒快,很快就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也是送货确实没多少技术含量,只要勤快就行。 傍晚时分,何潮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刚进屋喝了一口水,呼机响了。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呼机已经修好了,可以使用了,他和外界又恢复了联系。 还有许多电话要回,一忙起来就都忘了,何潮苦笑着摇了摇头,拿过呼机一看,是江阔的信息:“请速回电话,找你有急事,江阔。” 何潮并没有急于回话,他将呼机扔到一边,刚洗了一把脸,郑小溪和卫力丹就进来了。 “今天成绩不错,送货量超过了以前的三倍。固然有高英俊三个人新加入的原因,也和慢慢在客户群中建立了口碑有关。”卫力丹拿着一张报表进来,上面密密麻麻列举了最近的数据,“实战证明,在现阶段不断地扩大员工数量是切实可行的方法。对了,有件事情我得事先声明一下,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让和仔回深圳了。” “回深圳?”何潮一愣,随即想到了和仔是替他招兵买马去了,不由摇头,“你一来就打乱了我的部署,我原本打算至少再过一两个月再开始扩大经营,你倒好,事事先斩后奏,我是老总还是你是?” 卫力丹嘻嘻一笑,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是何哥哥是了,我只是在执行何哥哥的意志而已,只不过是提前了,又不是自作主张,对吧?何哥何总,你还是太保守了,现在是激进的年代,应该大胆前进,否则你别说跟上深圳的步伐了,连周安涌的步伐也跟不上。” “你有安涌的消息?”卫力丹的话提醒了何潮,他忽然迫切地想要知道周安涌的近况,“我也没想跟上安涌的步伐,我只想按照我的节奏一步步推进。” “我觉得丹丹说得对,现在就该快速前进,深圳的节奏太快了,我们要是紧跟时代和潮流才行。”郑小溪拿过手机递给何潮,“该和安涌联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肯定好得很。”卫力丹白了郑小溪一眼,“我虽然不认识他,但从你们嘴里没少听到他的故事,也大概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比何潮厉害多了,强势、从不吃亏、审时度势又精于算计。” “他不是……”郑小溪不想卫力丹对周安涌有负面评价。 何潮摆了摆手,拨通了周安涌的手机。 铃响三声,周安涌四平八稳的声音传来:“你好,我是周安涌,请问哪位?” 何潮强压心中激动的心情,算来和周安涌至少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两个多月没有深谈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平静:“安涌,是我,何潮。” “……”电话一端至少沉默了半分钟之久,才传来周安涌平静而没有起伏的声音,“何潮,你终于肯和我联系了,你到底去了哪里?你有了手机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听到手机一端传来何潮的声音时,周安涌心中大跳,何潮这么落魄怎么会有手机?莫非他也发达了?心中莫名紧张了几分。 郑小溪的手机号码周安涌早就知道的,何潮心中一动,说明周安涌并没有存下郑小溪的手机号码,他再想到周安涌对海之心的热烈眼神,心中更坚定了他的推测:“前段时间我的呼机坏了,刚修好。不是我的手机,我可买不起手机,是小溪的,她现在和我一起创业。你在曹启伦公司还不错吧?” “还不错,比在元希电子强了一百倍不止,哈哈。”原来不是何潮的手机,周安涌的声音忽然欢快起来,恢复了以前熟悉的声调,“你都创业了?不错嘛,还在做电子行业的生意?既然创业自己当老板了,也该配一部手机了,要不总联系不上你,让人担心。” “手机暂时还买不起,创业阶段,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何潮也笑了,他和周安涌之间虽然微有隔阂,但毕竟是多年的兄弟,几句话说开了,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不是做电子行业,是做物流,在樟木头镇。我打算国庆期间去一趟深圳,和你见面聊聊。对了,深圳也不回家一趟?” “做物流?”周安涌停顿了一会儿,“物流行业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不像你的风格,你不是一直对电子行业很有兴趣?不回家了,已经和家里通过电话,回家一趟不但要花不少路费,主要是路上耽误的时间太多,票也不好买。你呢,回家吗?和家里通话时,爸妈问到你,我没敢多说,就说你还很好,生怕露馅。” “我也不回去了,主要是没钱,哈哈。你是有钱没时间,我是没钱也没时间。”何潮又想起了艾木的信息,“艾木有消息了,还留了电话,不过越洋电话太贵了,又没什么事情,我就不打了。你有没有辛有风的消息?” “没有。”周安涌回答得很干脆,也很直接,“都过去了,不管是辛有风还是庄能飞,不过是我们人生道路之中的匆匆过客,以后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再见了。过客来去匆匆,我们兄弟的友情,永远不会变。” 何潮心中涌动着感动:“是的,我们永远是兄弟。” 周安涌咳嗽一声,想起了一件事情,小心翼翼地问道:“最近有没有见过江阔?” “没有,我们以前共同的朋友,除了小溪之外,别人都没有见过。”何潮特意再一次提到郑小溪,刚才周安涌完全忽略了郑小溪。 “没见过江阔就好,她有意投资启伦电子,不过在和曹总的谈判过程中,有几次不是很愉快,她可能会觉得我从中作梗,对我也许有偏见,我是公事公办,对事不对人。如果她对你说过什么风凉话或是挑拨离间的话,你别信她。” “江阔怎么会?”何潮一惊,周安涌何出此言? 不等何潮深思,周安涌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是信我还是信她?” “当然是信你了。”何潮心中莫名一沉,莫非周安涌和江阔之间真的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否则周安涌的态度不会如此严肃,“我记得江阔一向对事不对人,她就算对你有偏见,也不至于会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毕竟她和我关系也没那么深,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别管那么多了,人心深如海,江阔说不定想利用你来针对我,好达到她想要控制启伦电子的目的……”周安涌忽然意识到说得过多了,忙又咳嗽一声,“不说了,不说了,也许是我多心是我想多了,哈哈,我宁愿相信江阔是一个好女孩。你的呼机刚修好,肯定有许多信息吧?赶紧回复一下,相信江阔也在联系你,你也和她联系一下,也许她还会投资你。” 周安涌又不动声色间抛出了一个诱饵。 第六十章背景音乐 “我会和她联系的,不过投资就算了,我的公司太小了,完全不入她的眼,也不符合她的投资理念。”何潮想起江阔几次留言让他速回电话,心中更多了猜想之意,还想再和周安涌多说几句,周安涌却匆忙挂断了电话。 “我临时有点事情要处理,兄弟,保持联系,等你回深圳。” 放下电话,周安涌回身看了坐在老板椅上的曹启伦一眼:“曹总,江阔肯定会和何潮再次见面,你觉得她会对何潮说起庄能飞破产背后的事情吗?我有点后悔当初对她说得太多了。” 曹启伦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你已经预先给何潮打了预防针,江阔再怎么挑拨离间,也改变不了何潮对你的信任,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这么在意何潮?他已经是一个失败者了,创业去干物流?脑子坏掉了,死路一条。他现在完全和你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了。” “他原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是我的发小,是老乡,是陪衬,是我衣锦还乡时的背景音乐……”周安涌哈哈一笑,来到落地窗前,负手而立,“我不管成就多高,如果没有何潮的失败作为衬托,别人永远以为成功会很容易。” 曹启伦沉默了片刻,目光阴沉地看向了窗外:“安涌,男人要有大格局,不要在一些小事上过于纠结,一个总是想着衣锦还乡的人,格局也就是家乡的一亩三分地。当你君临天下时,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何来家乡和他乡之分?” “是,曹总说得对,受教了。”周安涌听出了曹启伦话中的不满之意,立刻一脸恭敬,微微弯腰。 曹启伦微微一笑:“当年我和你一样,总是想着成功后回到老家扬眉吐气,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都匍匐在我的脚下。后来真的成功了才想明白,何必和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一般见识?真正见过世面的人,眼里没有家乡和他乡的分别。而当一个人看过的人间冷暖越多,他对这个世界的偏见就会越少。如果一个人看不惯人和事有很多,不是这个人懂得多,而是这个人心智还不够成熟,是这个人的境界和格局不够。” 周安涌连连点头:“有过经历的人是不一样,曹总一定很喜欢李宗盛的歌。” 曹启伦会心地笑了:“知我者,安涌也。以前喜欢香港四大天王的歌,从刘德华的《忘情水》到郭富城的《对你爱不完》、黎明的《今夜你会不会来》以及张学友的《吻别》,也喜欢过小虎队的《逍遥游》,现在更喜欢李宗盛的《当爱已成往事》……哈哈,人生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感受,现在要说自己最喜欢谁的歌,只能说心境不同,喜欢的歌曲也不同。” 周安涌沉默了,想起了何潮,想起了辛有风。记得大学时他和何潮、辛有风一起去唱歌,当时的北京还没有太多ktv,就算有,他们也去不起,最流行的是街头路边的卡拉ok,设备简陋,音响低劣,但却并不影响他们高歌一曲的心情。 有一次唱着兴头上时,忽然下起了雨,音响设备在遮阳伞下,他和周安涌在雨中。二人唱得非常投入,忘乎所以,浑身湿透也没有停止。 后来回到学校,何潮没事,他感冒之后大病了一场。每次提到唱歌唱到感冒的事情,他和何潮都会大笑。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唱的是郑智化的《水手》。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年少的我,喜欢一个人在海边,卷起裤管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一时间,周安涌思绪纷飞,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难忘的大学时光,回到和何潮一起吃饭一起看录像一起旅游一起追求女孩的过去,心中强烈地萌生出要和何潮见面的想法。 “曹总,我想抽空去一趟樟木头镇,和何潮聊聊。” “聊什么?”曹启伦直视周安涌的双眼,似乎要看透周安涌内心真实的想法,“安涌,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过于在意感情,什么爱情友情亲情,在商业中都是障碍都是影响我们决策和判断的绊脚石。商业是冰冷的,是残酷的,来不得半点优柔寡断!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尽快融资,启伦电子现在急需一笔资金度过难关,目前除了江阔之外,对启伦电子有投资意向的还包括刘以授和赵动中,明晚有个局,我邀请了他们二人,你做好准备,争取为他们留下好印象。二是我听说江氏集团正在插手善来集团的事务,郭统用的草包儿子郭林选无心接班,他正在寻找合适的ceo,这样的好事不能落在外人手里,你要想尽一切办法,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认识郭林选,介入郭家的接班人之争中。” 周安涌立刻明白了曹启伦的心思:“曹总的意思是不能让江氏集团摘了善来集团的果子?” 曹启伦笑得很意味深长:“你说呢?善来集团可是深圳的公司,如果让一家香港的集团得手了,不是欺负我们深圳没人吗?” “这么说,我还真得赶紧见何潮一面了。”周安涌回想起了当时在当年明月的一幕,“曹总一定还记得在当年明月我们和深圳一哥起了冲突,是谁帮我们解了围?江离和夏正。上次听江阔说,江离不知道怎么就进入了郭统用的视线,现在是郭统用的座上宾,并且还是郭林选的顾问,而何潮和江离关系很好,通过何潮认识江离,通过江离进入郭家,是目前我的关系网中最短最直接的路线。除非曹总直接认识郭弘用和郭林选……” “按照你的思路执行。”曹启伦虽然大小也算是一个成功人士,但和郭统用相比,还是差距甚远,他还不够资格进入郭统用的圈子,更不认识郭家任何一人。 下班后,周安涌约上海之心一起吃饭。 二人挑选了一家很有情调的西餐厅,海之心点了牛排和沙拉,看着周安涌拿刀叉的笨拙姿势,善意地笑了,轻声细语地帮他纠正,并且告诉了他要点。 得知周安涌肩负启伦电子的所有大事,海之心就有了几分抱怨:“曹总明是重用你,其实是压榨你,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你一个人出面,你才来深圳多久?硬扛的话,压力过大会崩溃的。” “不会,放心好了,我心理承受能力极高。”周安涌将一块牛排放到嘴里,慢慢咀嚼,“以前不喜欢西餐,总觉得吃西餐太正式太做作了,认为吃西餐的人都崇洋媚外,虚伪得要命。现在才知道,其实还是自己偏激了,不,说到底还是穷,不够消费能力在优雅舒适的西餐厅享受美食,所以因嫉妒而产生心态失衡。” “其实我倒不这么认为,西餐中餐只是一种习惯。我是在国外留学期间开始喜欢上了西餐,主要也是没办法,国外西餐众多,中餐馆虽然也不少,实在是太难吃,西不西中不中,变了味道。”海之心温柔地笑了笑,“话又说回来,安涌,压力也会产生动力,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有过不去的坎我也可以帮你。” “我想得很明白,不管多大的压力多重的工作量,只要做好了做成功了,表面上最后收益都是曹启伦的,但实际上我也收获了人脉、资源和实战经验。”周安涌得意地一笑,“所以不管曹总让我做什么事情,难度再高,我也会不折不扣地执行。我在深圳的第一个支点是庄能飞,第一个跳板是曹启伦,希望在我再次起跳时,可以将曹启伦的资源压榨得一干二净,这样我才能借势跳得更高。” 海之心最欣赏周安涌冷静的头脑和明确的目的性,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并且通过什么手段可以实现。在和周安涌中的接触中她越来越肯定了一个事实,她真的喜欢上了周安涌,非常喜欢!在她眼里,周安涌除了现实一些势利一些之外,他身上的积极向上的精神和永不服输的拼劲让她无比欣赏,她相信,她和周安涌在一起,不但情投意合,还会是事业上的合伙人。 在深圳这个城市,谁不现实谁又不势利呢?只不过是掩饰的程度深浅不同而已! 和许多稍有不顺就怨天尤人的同龄人不同,周安涌从来不去等待机会,而是在不停地创造机会制造机遇。他主动出击,充分借势,从不懈怠,在深圳,只有一往无前的气势才有成功的可能。许多行业还在混乱无序的竞争状态,刚从国外回来不久的海之心最是清楚不过,美国经过了上百年的资本洗礼和竞争,市场已经有序而正规,凭借个人努力而大获成功的机会远不如国内。 “我就知道你不会永远寄人篱下,早晚会出去开创自己的事业。”海之心举杯和周安涌碰杯,“听说何潮已经创业了,从事物流行业?” 第六十一章是人就有缺点 “是呀,说物流还好听一些,其实就是送货客,和水客没多大区别。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非要去干这个?”周安涌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表情,“不过也可以理解他,毕竟他现在一没人脉二没资金三没资源,送货客只要有体力就可以干,他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谁让他当初不听我的劝?固执的人总是以为自己最聪明最正确。” 周安涌停顿了片刻:“一想到我为了认识郭统用父子还要借助他的人脉就觉得羞耻,也不知道何潮交了什么狗屎运,认识了一个出租车司机和一个无能的大学生,竟然和郭家搭上了关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海之心呆了一呆,她知道周安涌始终放不下何潮在关键之时没有和他同进共退的事情,对何潮的怨念不时流露出来:“安涌,深圳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城市,奇迹会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包括出租车司机、卖菜的外来务工人员、大学生、辞职下海的官员,等等,不要小瞧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奇迹的创造者。” 周安涌没接海之心的话,海之心就知道她还是没能说服周安涌。二人沉默着吃完,出去散步时,海之心挽住了周安涌的胳膊:“安涌,你打算什么时候见何潮?” 广场上人来人往,还算热闹,二人缓步而行,没有目的。 周安涌想了一想才说:“明晚有一个重要的饭局,曹总要介绍我认识刘以授和赵动中,我要事先做好功课,多方了解一下刘以授和赵动中的为人以及生平事迹,好做到心中有数。后天再联系何潮,约个见面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要认识郭氏父子,何潮的事情在你的日程里,是不是永远都排在后面?” “也不是。”周安涌笑了笑,“大家都忙,主要是他也不联系我。如果他请求我的帮助,我肯定推掉所有事情,优先帮他。” 海之心心中微叹一声,周安涌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放不下面子,和何潮也要在意谁主动联系谁的问题,如果他心胸再开阔一些,不那么计较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会进步更快。就连和她在一起,也一直不肯开口说他喜欢她,她知道,周安涌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先追的他。 海之心在国外多年,行事喜欢直来直去,正好前面有两个人在卖花,她一拉周安涌胳膊:“安涌,送我一枝花,我就正式当你的女朋友,并且承认是我先喜欢上了你,是我在追你。” 周安涌买了一枝花,送给了海之心,海之心欣然收下:“安涌,你愿意我当你的女朋友吗?” 周安涌一脸幸福的笑容:“夫复何求?” “真心话?” “千真万确!” “你记住了,既然是我先追的你,我要提一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好,你说。” “如果以后我们不再相爱了,分手的时候,你不要先说,一定要等我说分手才可以分。” “为什么?”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我先开始的,也得由我先结束。” “好,答应你。” 海之心甜甜地笑了,将头靠在周安涌的肩膀上,摆弄手中的鲜花:“刘以授和赵动中的资料,我有,对他们我也有一些了解。刘以授是深圳本地人,40岁,早年靠拆迁发家,现在的产业涉及房地产、酒店、ktv以及酒吧,身家几十亿以上。游走在黑白之间,做的大多是灰色生意,在深圳人脉极广,传说深圳良辰美景四哥都和他有生意往来,他背景复杂,官商两界都有涉及。赵动中相对来说简单一些,潮汕人,早年卖菜,从摆地摊到承包商铺,再到现在从事房地产、物流、小额贷款、保险和医疗,几乎哪个行业赚钱就进入哪个行业,是一个嗜血成性的商人。” 周安涌沉吟片刻:“和我得到的信息差不多,之心,你果然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你觉得刘以授和赵动中每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刘以授是好色,赵动中……目前还不知道,似乎没有什么太明显的缺点。” “对男人来说,好色不是缺点,只是爱好。如果好色到了饥渴的程度,才算是缺点。男人不好色,女人漂亮给谁看?”周安涌轻佻地一根手指挑起了海之心的下巴,哈哈一笑,“不对,赵动中不可能没有缺点,是人就有缺点,只是掩藏得深浅不同而已。” “抢劫啦,有人抢劫了!” 一阵急促的惊叫声打断了周安涌和海之心的讨论,周安涌用力一拉海之心,二人紧急退后一步,两个人影快如闪电般从身前一闪而过。 后面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追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救命啊!我的救命钱被抢了,是为儿子治病的救命钱,被人抢走了,救命啊!” 海之心几乎没有犹豫,手中的包脱手飞出,正击中一个劫匪的后脑。劫匪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另一名劫匪见状,忙回身去扶同伴。海之心飞身上前,一脚踢中劫匪:“救命钱也抢,丧尽天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周安涌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摔倒的劫匪翻身跳起,他和同伴一样戴了口罩和眼镜,只露出一个大大的鹰钩鼻子在外。而他的同伴则是小小的酒糟鼻。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掏出了弹簧刀,闷声闷气地说道:“妈的,多管闲事,不想活了是吧?” 海之心毫无惧色:“警察马上就到,你们赶紧扔下凶器,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中年妇女也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从劫匪手中抢回帆布包,被劫匪一脚踢飞。劫匪上前一步,一刀扎在中年妇女的腿上,狞笑一声:“你再敢追我们,和她一样的下场。” 中年妇女血流如注,惨叫不断。 海之心依然丝毫没有退却,见周安涌赶到,一拉周安涌的胳膊:“安涌,你别放过他们,他们太坏了,穷凶极恶,毫无人性。” 深圳刚建市时,治安很差,全国各地前来深圳淘金的人过多,难以管理。到了97年时,深圳投入了大量的警力和财力维护治安,比以前是好了许多,但比起许多内陆城市,还是乱了不少。 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必然会带来负面的东西,就像窗户打开进来了新鲜空气和阳光,也会不可避免引来蚊虫和污染。事物的发展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地解决所有问题,更不可能只有经济的发展而不用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以,周安涌很能理解在深圳街头遇到抢劫,他在北京的街头也曾近距离目睹过。但不管是在哪里,他的原则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却没想到海之心反应之快,让他连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被拖下了水,正面面对两个持刀的劫匪,周安涌倒吸一口凉气,后背顿时湿了一片。 妈的,海之心在国外呆久了,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什么事情都敢管,这可是持刀抢劫,一不小心会赔上小命。 如果是别人,周安涌说不定转身就走了,可是海之心不是别人,他硬着头皮向前一步,将海之心挡在身后,努力让声音平静不至于失真:“两位大哥,有话好好说,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好,我给钱,我给钱!” 海之心不敢相信周安涌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她回头看了周安涌一眼:“安涌,你给劫匪钱?我没听错吧?” 周安涌气不打一处来:“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正义重要。”海之心挡住了周安涌拿钱包的手,“不能助长劫匪的气焰,他们是贼,做贼心虚,只要我们坚决和他们做斗争,他们就不敢嚣张。” 周围的广场上,三三两两的有一些人群,却没有人过来帮忙,中年妇女惨叫的声音渐弱,昏迷了过去。海之心情急之下,拿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快报警,快叫救护车。” 鹰钩鼻劫匪猛然朝前一扑,一拳打掉了海之心的手机,另一个酒糟鼻劫匪趁周安涌愣神之际,一把抢走了他手中的钱包。二人一举得手,转身就跑。 海之心大怒,脱下高跟鞋扔向劫匪:“安涌,别让他们跑了。” 可惜没打中。 周安涌却站立原地未动,他伸手抓住了海之心,不让海之心去追赶劫匪:“算了,不要和不要命的人一般见识,钱可以再赚回来,命丢了就再也没有了……” 海之心用力挣脱周安涌的手,奋力追赶劫匪:“抓坏人啦,抢劫了,来人啊!” 两名劫匪跑出不远,听到海之心的呼唤,迅速转身朝海之心扑来,瞬间来到海之心面前,一刀就扎向了海之心的胸口! 周安涌惊叫一声,想要出手已然不及,他压根就没有迈出一步,离海之心还有十米之遥。海之心也真是倔强,何必非要激怒劫匪,跑就跑了,回头让警察再将他们抓获归案不也一样。 第六十二章演技 眼见海之心就要被劫匪一刀击中时,斜刺里突然一个人影杀出,一下就将劫匪撞开,随即他飞起一脚,将劫匪踢倒在地。 另一名劫匪大惊失色,顾不上再对海之心下手,举刀朝来人便刺。不料才一出手,身后突然多了一人,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他收势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突然出现的二人,都个子不高,其中一人身材干瘦,大耳大眼浓眉,脸上棱角分明,很有威武之气。另外一人,皮肤稍黑,头发稀少,左耳之上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两个劫匪被打倒之后,挣扎着还想起来,被大耳的瘦子上前一人一脚,都动弹不得了。显然,瘦子会几下子,练过。 海之心惊呆了,从未见过如此身手厉害之人,她愣了一会儿才冲二人连声道谢,回身招呼周安涌时,周安涌却不见了。 人呢?刚才事情紧急,又一片慌乱,她只记得周安涌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拦截劫匪,也没有逃跑,还挡在了她的面前。虽然周安涌没有像她一样冲上前去和劫匪对打,让她微有失望,但至少他还知道保护她,多少让她欣慰。 但为什么劫匪被制服了,他反倒不见了? “大庭广众之下也敢抢劫?你们真以为深圳市民都怕你们?你们以为你们是谁?你们不过是流氓是混蛋是小偷!居然连别人治病的救命钱也抢,你们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良心?你们还有没有哪怕一丁点人性?” 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人义正辞严慷慨激昂的声音,声音很熟悉,海之心愣住了,回身一看,只见周安涌昂首挺胸地站在两名劫匪中间,一脚踩住一个,双手叉腰,正对着围观上面的市民痛斥二人的罪行。 而将两名劫匪打倒的两个英雄,站在周安涌身后,甘当周安涌的陪衬。围观过来的市民并不知道刚才是谁打倒了两名劫匪,纷纷鼓掌为周安涌叫好。 海之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形势大变,功劳全成了周安涌一人的了?明明周安涌刚才离劫匪十几米远,为什么两个英雄会让周安涌冒名顶替? 周安涌冲海之心眨了眨眼睛,暗示她不要说话。很快警察和救护车来到,抓走了劫匪救走了中年妇女,并表扬了周安涌。周安涌享受了警察的表扬和市民的欢呼,坦然受之,毫无羞愧之意。 等警察走后人群散尽,海之心才有机会开口问个清楚,还未张嘴,周安涌却伸开双臂将两个英雄抱住,哈哈一笑:“之心,简直是天助我也。你不会想到他们是谁?他们是我失散多年的发小!” “发小?”海之心糊涂了,“何潮不是你的发小吗?” “发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除了我和何潮之外,我们一起长大的还有柳三金和李之用,他是柳三金,当兵出身……”周安涌拍了拍左边大耳的瘦子,又用力抱了抱右边黑痣的肩膀,“他是李之用,曾经的中学老师。” 在一家茶楼,几人要了一壶上等的铁观音,周安涌和海之心并肩而坐,柳三金和李之用坐在对面。 周安涌心情大好,意气风发,高高举起茶杯:“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来,兄弟们,以茶代酒,敬你们。” “敬安涌!”柳三金和李之用异口同声,眼中闪耀久别重逢的喜悦光芒。 二人从小到大都无比佩服何潮和周安涌,佩服何潮为人仗义,佩服周安涌学习成绩一流。如果说让二人在何潮和周安涌之中选一个孩子王的话,他们还真难以决定,他们喜欢何潮的细心以及为他们考虑的周全,又喜欢周安涌的认真和凡事不达目誓不罢休的固执。 不过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还是和何潮在一起的时间更多,因为周安涌在学习上越来越优秀,有一种一览众山小需要让人仰视的孤高,而何潮始终和每个人都打成一片,眼中没有好学生和差学生的区分。周安涌则不同,他眼光挑剔,只要是不如他的人,他很少来往,拒绝了许多人想要和他认识的善意。 柳三金和李之用后来在学业上和周安涌越来越拉开了距离,尤其是柳三金当兵而李之用考上师范学校之后,二人感觉考上了北大的周安涌变得更加遥远和陌生了,好在周安涌虽然孤傲,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发小还没有表现出过于明显的疏远。 柳三金复员后,被分配到了石家庄城管局工作。后来他看不惯城管对百姓执法时采取的粗暴手段,有一次和队长起了冲突,一气之下辞职,和李之用一起来到了深圳。在深圳先当了一段时间保安,同样是因为耿直,对保安队长克扣工资任意打骂保安不满,被保安队长辞退。 李之用原本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了老家的县城教学。不甘当一辈子教书先生的他,辞职之后北上省会石家庄谋求发展,柳三金收留了他,让他住在他的出租屋里。 结果直到柳三金从城管局辞职,高不成低不就的他也没有在石家庄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和柳三金一直南下来到了深圳。 到深圳不久,李之用就应聘到了一家小学当上了老师,但因为学历不高,只是中专,只担任了普通班级的体育老师,让他觉得受到了埋没,大材小用。想辞职,却又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下家,只好暂时忍耐。 几天前,柳三金才又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是在一家大型公司担任保安副队长。二人很开心,出来喝酒庆祝一下。饭后路过广场的时候,遇到了抢劫,二人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不成想打倒了劫匪却遇到了周安涌,二人惊喜之余,在周安涌假装是他一人打倒了两名劫匪的表演时,自然全力配合。别的不说,就说周安涌是他们从小到大的偶像,他们也不会和周安涌争功。 海之心虽然有几分不快周安涌当时的表现,一是软弱二是投机取巧,却也不好意思扫周安涌他乡遇故知的兴头,聊了一会儿就借故告辞了。 海之心一走,几人的聊天就随意多了。 “周哥,你女朋友?真漂亮,而且还有气质,肯定出身不凡。”李之用站了起来,朝窗外望了几眼,正好看到海之心远去的背影,啧啧连声,“身材好,脾气也好,perfect!” 李之用师范学校时学的是英文专业,说话喜欢中文夹杂英文。 柳三金顿时面露鄙夷之色,就笑:“我最讨厌说话中英混杂的,fuck!”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就不要斗嘴了,从小斗到大,又谁也离不开谁,不累吗?”周安涌也笑了,他太了解柳三金和李之用了,他们就喜欢互相攻击,有时还会吵上半天,吵完后再和好,“你们有没有何潮的消息?” 刚才海之心在,他故意没提何潮,是不知道何潮和二人是不是有联系。 “没有。”柳三金摇头,“我和之用也是来到深圳之后才听说你和何哥也在深圳,不过没人知道你们的联系方式。你们搬到石家庄后,差不多和老家的人都断绝了来往。” 周安涌点了点头,他家和老家的人断绝来往是他的主意,他很清楚老家的人只要找上门来,绝对是麻烦事,实在没有必要在他们身上耗费时间和精力,因为他们永远不会帮忙只会添乱。而何潮父母和老家不再来往,也和何潮爷爷当年的经历有关,何潮父亲对老家的乡亲,没什么好感。 在手机发明之前,许多朋友会经常失联,固定电话一换,有时通知不到,如果记不住对方的电话号码或是地址,就会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而自从有了手机之后,可以移动的电话确实让人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许多。再加上手机有通讯录和短信功能,失联的可能性大大减少了。 “你肯定和何哥有联系,他现在怎么样了?”李之用眼睛转个不停,他刚才就想问何潮下落,几次试探而周安涌避之不谈,就猜测有什么内情,嘻嘻一笑,“刚才嫂子在,你没说,我们也不方便问何哥,怕引起什么误会。” “不要叫嫂子,关系还没那么近。”周安涌笑了笑,李之用还是和以前善于察颜观色,比柳三金机灵,“我和何潮当然有联系了,我和他一起来的深圳,原本在一起工作,后来分开了。” 柳三金喝了一口茶:“怎么就分开了?你们两个关系比我和李之用还近,感觉连女朋友都可以共用了,哈哈。” “别乱说。”李之用瞪了柳三金一眼,制止了他继续下去,“三金,现在不是小时候了,说话不能随便,周哥和何哥如今都是有身份的人,人前人后,我们都得维护他们的形象,不能让他们丢了面子,懂不?”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柳三金一口喝干杯中茶,“周哥,何哥人在哪里?我想他了,想见他。” 第六十三章逃避和勇气 “他现在不方便见你们。”周安涌和颜悦色地笑了笑,“你们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在外人面前,大家互相抬举,在背后,随意就行了,别太生分了。何潮现在有点落魄,估计也不想见我们。” “何哥落魄了?”柳三金刚才一直憋着没问何潮的下落,猛然站了起来,“自己兄弟落魄了,更应该去帮他,他现在是最需要我们帮忙的时候。” “别提了,现在的何潮不是以前的何潮了……”周安涌无力地摆了摆手,“以后再慢慢和你们说,现在听我的没错,你们还是不要见他了,等过段时间时机成熟了,我肯定会带你们见他。先不说他了,先说说你们下一步的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刚到善来集团,环境和待遇还可以,打算好好干一段时间,不能总跳来跳去不是?人得安稳。”柳三金摸出烟想点上,看了看桌上禁止抽烟的木牌,又放了回去,“之用不想教书了,总想做大事。我就不明白了,大事不都是小事组成的?什么是大事?非得惊天动地才是大事?刚才救人,对我们来说是小事,举手之劳,对病人家属来说,就是天大的大事。” “可以抽烟,没事的。”周安涌将木牌放倒,“没人管。” “还是不了,该守规矩的时候得守规矩,规矩靠自觉。”柳三金又将木牌竖立起来,“之用,你说。” 李之用不以为然地看了木牌一眼,摸出一只烟点燃,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教书太累了,也没什么前途,而且由于我的学历问题,肯定升不上去,我想自己创业。” 周安涌心中的惊愕之意挥之不去,他努力平息了激动的心情:“你在善来集团当保安副队长?” “是呀,怎么了?你认识郭统用还是郭林选?” “都认识。”周安涌几乎要呐喊了,天助我也,他拍了拍柳三金的肩膀,“三金,你说得对,该守规矩的时候就得守规矩,你好好在善来集团干下去,会有出头之日的。至于你,之用,你辞职出来,跟我干。” 李之用的目光在木牌上停留片刻,又悄悄地掐灭了烟:“听周哥的,怎么干,你说了算。” “我现在虽然是启伦电子的副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我的志向是自己创业,启伦电子只是我的一个跳板,你们是自己兄弟,所以我有什么想法都不会瞒着你们。之用,你先去注册一家公司,让三金当法人,我和你的股份都由三金代持。你现在先跟着我,当我的助手,我利用手中的资源和人脉将业务向公司倾斜,等公司壮大之后,我和三金再同时辞职出来,开始全力投入到公司之中。” “为什么不让三金也辞职出来,也好全部精力都用来管理公司?”李之用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之意,“这样也会进展快一些。” “不急,公司现在只需要缓慢推进,不需要快,时机还不到。三金留在善来集团,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周安涌神秘而得意地笑了笑,“你们信不信我?” 柳三金哈哈一笑:“十几年的兄弟了,不信你还能信谁?就这么定了!不过周哥你得给我一个明确的指示,我留在善来集团,到底能做什么?” “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以后你就知道了……”周安涌举起茶杯,意气风发,“来,干杯,兄弟们,深圳的未来,是我们的天下!” 国庆期间,何潮原本以为还可以休息一下,不料反倒比平常更忙了,多了高英俊三人之后,单子依然多得忙不过来。随着开学卫力丹的离去,六个人在郑小溪的调度下,每天都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工作时间都在十五个小时以上。 尽管累得每天回来,拖着沉重的身体,何潮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床上不再起来,就连和仔也一改每晚必看一部僵尸片再睡觉的习惯,饭一吃完,头一歪,就呼呼大睡了——何潮却不得不在院中和郑小溪一起,在和仔和顾两的鼾声伴奏中,整理数据,总结得失,规划明天的路线。 送货是技术活,只要有客源肯吃苦就行,但上升到物流,想要更快更强,就必须科学规划路线合理安排调度了。 国庆期间的单子比预期要多了很多,新增的单子,都和小灵通有关,何潮心中愈加坚信一点,小灵通的零部件运货量增大,说明小灵通的供货渠道正在打开,产能正在提升,上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月光皎洁,灯光昏黄,院中有一个简易亭子,何潮和郑小溪坐在亭子之中,也不知被蚊子咬了多少口,二人浑然不觉。郑小溪时而皱眉,时而咬着笔尖,时而抿嘴一笑。 何潮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了看呼机上面的时间:“不早了,该睡了,明天还得早起。” 郑小溪也打了一个哈欠,用手轻轻拍了拍嘴巴:“多了三个人是不一样了,国庆期间的收入增加了三倍有余。高英俊三个人还不错,干活挺用心,没有应付差事。” “他们每干一单都有提成,全靠提成收入,能不用心吗?”何潮隐约听到和仔嘟囔着说了一句梦话,笑了,“和仔从深圳招兵买马回来后,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不说事情有没有进展,每天就埋头送货,像是失恋一样。” “和仔恋爱了?”郑小溪眼中的八卦火焰点亮了,随即又熄灭了,“安涌已经忘了我了,我就知道随着他越走越高,就会和我越来越远。多希望他没见过什么世面,只喜欢我这一张并不如花似玉的脸。” 郑小溪提及周安涌,何潮才想起他还有许多信息没回,江离、夏正以及江阔几人,实在太忙了,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小溪,安涌不会忘了你,他也许是暂时的忙碌,只顾向前没有时间回头,总有一天他走累了,再回头时,还是会想起曾经走过的每一条路,每一条路过的小溪,以及每一个曾经遗忘的人。”何潮也有些想念周安涌了,深圳的快节奏生活,让他和周安涌都有些疏远了对方。 有时不是有意疏远,而是迷失。仔细一想,何潮也觉得他竟然忘记了给江阔、江离和夏正回信息,到底是真的过于忙碌忘记了,还是是一种有意无意的逃避?或许他不想和外界联系,只想先做出一些成绩证明自己才有和他们对话的勇气。 人,有时还是难以免俗,他尽管很开朗很向上,但流落街头的经历还是深埋在他心底的一道伤痕,不想提及也不愿意触及。 “就怕他走得太远了,再回头时,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更看不到曾经遗忘的人了。”郑小溪幽幽地叹息一声,眼中有晶莹的东西闪动,“深圳是一个很容易遗忘的城市,有时候一转身的错过,就是一辈子。” 见郑小溪过于伤感了,何潮忙转移了话题:“记得明天提醒我给江离、夏正回电话。” “还有江阔。”郑小溪又笑了,“我和周安涌错过了,你可千万别再错过江姐姐了。” 次日一早,郑小溪不等何潮出门,就提醒了他打电话的事情。何潮刚拿起电话要拨号,却被和仔一把抢过了电话还给了郑小溪。 和仔闷声闷气地说道:“还有工夫打电话?今天至少要送30个单,还有10个是远单。我们人手不够,才六个人,要是误单,客户不满意,就没有下次了。” 按照何潮自己的划分,在樟木头镇内送货,叫近单,送到深圳,叫中单,到香港,是远单。一般近单两个小时内可能完成。中单需要六个小时,而远单则需要一天。 何潮笑道:“你振臂高呼马上就有无数人追随的兄弟们呢?” 和仔脸色一晒,又从郑小溪手中夺过手机塞到了何潮手里:“当我没说,你继续打电话。今天的远单,我和高英俊负责。” “和仔……”何潮想问个清楚,和仔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还很古惑仔地挥了挥手,留给他一个欲言又止的背影。 随后,顾两、高英俊、伍合理和罗三苗几人依次从何潮身边路过,几人无一例外都是古怪加调侃的眼神看何潮几眼,然后点了点头:“打电话啊?打,继续打,今天的近单、中单,我们负责。” “都吃错药了?”何潮被几人逗乐了,摸了摸额头,一脸无辜,“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郑小溪摇了摇头,也是一脸迷惑,“会不会是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肯定是,这几个家伙。”何潮摇了摇头,“算了,懒得理他们,就打电话,气死他们。” 何潮先拨通了江离的电话。 响了十几声,没人接听,他又打了夏正的手机,却被拒听了,无奈地笑了:“好吧,今天看来我运气不好,最后试一下江阔手机,如果铃响7声她没有接听,就不打了。” 江阔的手机在响到第6声时,接通了。 第六十四章团队 “你好,我是江阔,请问你是?”江阔平静而淡然的声音响起,像平常一样,客气而不失礼貌。 “江阔,我是何潮。”何潮轻轻咳嗽一声,“不好意思现在才回你的电话,前段时间呼机坏了,刚修好……找我有事?” “何潮?”话筒的一端先是一顿,随即江阔惊喜的声音传来,提高了八度,“哎呀,真的是你?总算有音讯了,我还以为你从此再也没有下落了。” 其实江阔知道何潮在樟木头镇,本来她想国庆节前来一趟樟木头镇和何潮见上一面,却被香港的事情牵绊,没能成行。何潮一直没有回复她的信息,她心中有几分失落,不免就有所猜测,何潮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想再和她有任何联系了? 可是为什么?何潮没有理由断绝和她的联系,就算他有了女友也不应该,她和他是正常的商业关系,以何潮的为人,他不会那么短见,更不会对她有什么成见。 江阔从小生长在豪门,体会不到穷人的悲哀,想象不到何潮和外界失联一个多月是因为一个不到2000元的呼机坏掉的原因。在她眼中,一部一万多的手机坏了,也会第一时间换一部新款,怎么会因为通讯工具的问题而和外界断了联系? 贫穷会限制人的想象力,富贵也会。 “怎么会没有下落?只是暂时的,没办法,呼机坏了,花了300多修了一个月。”何潮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好在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和外界联系,在没有成就自己之前,我就是一棵卑微的小草,就是消失了也没有几个人会记住。” 江阔莫名有几分心酸:“你还在樟木头镇吗?” “在,一直在。”何潮轻笑一声,开玩笑的口吻说了一句,“怎么,你要来看我?欢迎,就怕地方太小,容不下江大小姐的尊贵。” “何潮!”江阔突然生气了,喊了一声,“我讨厌你!再见!” 何潮诧异地看了看电话,怎么说挂断就挂断,江阔是怎么了?他愣了一愣,摇头笑了笑,将手机还给郑小溪:“电话都打完了,该干活去了。” 郑小溪虽然没听到电话内容,却能猜到大概:“江姐姐生气了?你赶紧检讨一下哪里做得不对,她脾气可好了,轻易不生气,一生气肯定是你太气人了。” “我最近都没有见过她,怎么就让她生气了?莫名其妙。”何潮起身就走,哼着小曲,“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大地啊母亲把我紧紧拥抱。” 《小草》是音乐剧《芳草心》的主题歌,自八十年代一经推出就风靡一时,不但传唱了大江南北,还在日本和东南亚等地引起了巨大反响,影响了整整一代人。 望着何潮的背影,郑小溪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装傻,江姐姐生他的气,肯定是埋怨他不和她联系。呼机坏了不过是一个借口,江姐姐的电话他也有……”又想起了周安涌,不由情绪低落了几分,“我的电话周安涌也有,他从来不打过来,而且还没有记下我的号码,可见他心里也没有我。那天晚上他还抱住我说喜欢我,总赖着不走,一转身就忘得干干净净,男人都是这样喜新厌旧吗?何哥还没有新欢,可是为什么也不在意江姐姐呢?”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郑小溪的自怨自艾,她忙接听了电话:“你好,利道物流。” “小溪,我是江阔。” “江姐姐……”郑小溪喜出望外,“你要过来看望何哥哥吗?” “我明天一早过去,你先别告诉他。”江阔刚才一生气挂断了电话,刚放下电话就又后悔了,觉得不该无故发火,会让何潮误会,就又赶紧打了回来,却听到了郑小溪的声音,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何潮所用的手机是郑小溪的电话。 “太好了,欢迎江姐姐,可是为什么不要告诉何哥哥呢?”郑小溪心思简单,“是不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也不是……算是吧。”江阔不想解释过多,她停顿了片刻,“现在你们的利道物流发展得怎么样?” “还可以了,才一个多月,现在每天的收入就有几百元了,等公司发展到100人的时候,每天的收入都会有几万元。”郑小溪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江阔无声地笑了笑:“如果每天收入300元,但支出是290元,利润率也不足以支撑公司扩大经营……何潮有没有什么远景规划?” “有,何哥哥的想法可多了,不过他只和我们透露一点点,还说现在只需要踏实做事,不需要想太多。他常说的话是立足长远着眼眼前……江姐姐你是要投资我们吗?”郑小溪想起了她向爸爸索要资金被拒绝的经历,不由情绪低落了几分,“本来我打算从家里借钱投资利道物流,爸爸不同意,非说物流行业没有前景,他只看好房地产,只想做包租公。” 江阔微有失望之意,何潮并不如她想象中一样有格局有魄力,她原本想要投资何潮的心思瞬间熄灭了一半:“何潮对目前几家比较成功的物流公司,比如香港的江氏物流、比如深圳的辰东物流,再比如上海的盛彤,他们的优势和不足在哪里,有没有做过对比?” “没听他说过。”郑小溪还是没有多想江阔为什么会问她这些问题,“江姐姐你快来樟木头,可以当面问问何哥哥,他有许多事情都不和我们说,可能是觉得说了我们也不懂。反正我什么事情都听他的……” “公司是团队,团队很重要,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作战……”江阔微叹一声,心中仅存的一半投资念头也全部熄灭了,“我明天去樟木头镇是见一个老朋友,如果还有时间,就和何潮见见。” 刚收起电话,郑小溪抬头一看,何潮匆忙从外面回来了,她忙举起手机:“何哥,刚才江姐姐又打来了电话,问了好多问题……” “什么问题?”何潮是忘了一个单子,回来取下。 “嗯……”郑小溪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何潮明天江阔会来,电话又响了,她一看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以为是业务来了,“你好,利道物流。” “利道物流?”另一端传来一个微带沙哑的声音,“怎么是利道物流,难道打错了?刚才是谁打我电话?” “你是哪位?没人打你电话,你打错了。”郑小溪急于和何潮说事情,就要挂断。 “你确定没人打我电话?你问问你的同事,我叫江离,大名鼎鼎的江离,他们当中肯定有人认识我。” “江离?你等等。”郑小溪才听出来是江离的声音,赶紧将电话递给何潮,“江离打过来电话了。” 何潮接过电话:“江离,是我,何潮。刚才打你电话,你没接。前段时间呼机坏了,刚修好,你现在怎么样?” “呼机坏了你就敢自绝于朋友?何哥,你心可真大!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都快发疯了。你不能在我的生命中突然出现又悄然消失,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行、行,打住,打住。”何潮最怕江离说个没完,江离的长篇大论一旦开口,犹如江河决堤,滔滔不绝,“是我不负责任,是我的错,行了吧?” “什么叫行了吧?你的态度不端正!”江离沉默了一会儿,没等来何潮继续说下去,只好继续说道,“行,你厉害,你淡定,我服了。是这样的,我现在是教历史的经济学家,受聘于善来集团,是深圳一哥郭林选的私人教师简称私教兼顾问。他托我找你,想投资你。当然,最主要的是我们好久没见了,我有许多想法想和你交流,你在哪里,快说,我马上就去找你。” 什么什么,郭林选要投资他?何潮愣了,郭林选不收拾他就不错了,还会投资他?除非郭林选脑子有坑。又一想,郭林选号称深圳一哥,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也许不是想投资他,而是想借投资之名压迫他,他哈哈一笑:“祝贺江老师如愿以偿!一哥投资的事情,就算了,你要来樟木头镇看我,随时欢迎。” “你在樟木头镇?怎么不早说,具体位置告诉我。”江离急不可耐,“我现在就出发,要和你秉烛夜谈……” 何潮告诉了江离他的具体位置:“谈什么?” “无所不谈。”江离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何潮无奈地笑了笑,江离还是老样子,激情如火澎湃如潮,想到做到,是一个理论联系实践的实干派。他怎么受聘于了善来集团?应该是郭统用赏识他的才能,郭林选才不会有心学习。 正准备将手机还给郑小溪——他还有单子要送——手机又响了,他不及多想就随手接听了电话:“你好,利道物流。” 第六十五章说到不如做到 “何潮何哥?”一个惊喜的声音惊呼一声,“真是你,我是夏正。” 何潮开心地笑了:“是我,何潮。”一个个朋友失而复联,就像是以前的岁月呼啸而至,一幕幕往事重新闪现,他不厌其烦地向夏正解释了失去联系的原因。 夏正连声说道:“我相信你不会忘了我,何哥,你在樟木头镇是吧?我明天一早过去找你。江离也去?好,我载上他和他一起,你别管了,我联系他。” 何潮一脸满足的笑容将手机还给郑小溪:“有朋友,有事业,有明天,小溪,你说我是不是很幸福?” “你当然幸福了,你还有小溪。”郑小溪甜甜地笑了,好多天了,她终于见到了何潮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一个多月来,何潮不是不开心,而是每天忙碌得连开心和难过都没有时间表露,就像是一条逆流而上的大鱼,每天不停地游来游去,努力地向上游进发,他只有一个游泳的念头,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欣赏沿途的风景。 今天的电话,总算让他心情舒展了几分,郑小溪一高兴就忘了告诉何潮江阔要来的事情。 晚上,何潮最先忙完,回来后先洗了一个澡,到院子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只有小溪和表姐在,不由笑了:“就我们三个?要不等等他们?” “不用等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们先吃。”表姐招呼何潮坐下,“边吃边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何潮听话地坐下,夹了一口菜:“有几天没见到表姐了,是在谋划什么大事?” 表姐瞥了何潮一眼:“何潮,表姐待你怎么样?” “亲表姐。”何潮乐呵呵地喝了一口米粥,“表姐有什么话就直说,房租刚交了,水电费也没欠,我们现在的对话不涉及金钱,会比较轻松。” “谁说不涉及金钱了?不但涉及了,而且还是大额,50万元!”表姐只喝了一碗粥就吃饱了,她放下筷子,拿出一张纸拍在了桌子上,“我准备投资黄姐50万元,想听听你的意见。何潮,在你心里,小溪和丹丹谁更近?” 郑小溪立刻一脸紧张地看向了何潮。 何潮很清楚表姐有此一问的目的,他呵呵一笑:“小溪和丹丹不分远近,就像表姐和黄阿姨不分远近一样。我可以保证黄阿姨的人品,但不能保证你投资她一定会有回报。” “为什么这么说?”表姐被何潮一语道破用意,淡定地笑了,她是担心何潮因为觉得和黄阿姨母女关系更近而偏向她们,何潮的回答十分中肯,让她大为放心。 “从人品上来说,黄阿姨不会骗人,会认真做事。但从投资的角度来说,任何投资都不会保证一定赚钱,如果真有一定赚钱的投资,肯定是骗局。不过我相信凭借黄阿姨的手艺再加上表姐的市场判断力,你们联合肯定会珠联璧合,互相成就。” “互相成就说得好。”表姐开心地笑了起来,“何潮,你也是黄姐肠粉的股东,我有两个问题,你和表姐说实话,一是黄姐肠粉的招牌不够大气,你觉得起个什么名字好?二是我投资50万元,和黄姐商量占股40%,你觉得合理不?” 两个问题都颇有难度,何潮一时有些为难:“黄姐肠粉是不够大气,要连锁经营的话,等发展壮大之后,会影响品牌形象,不如叫深圳小吃,既有地方特色,又有辨识度。50万元入股,折合40的股份,表姐是觉得少了?” “你是有5%的股份对吧?”表姐没有回答何潮的问题,冷不防问了一句。 何潮立刻明白了表姐的心思:“是的,是黄阿姨非要赠送的,是算在黄阿姨的股份里面。” “行,我投57万5,算46的股份,你觉得怎么样?” 何潮笑了,表姐46,他5,黄阿姨手中49,那么他就成了关键的少数,他站在表姐一方,就是51,控股,他站在黄阿姨一方,是54,也是控股……表姐是在考验他的立场,也是在为他出一个天大的难题。 “黄阿姨没问题,我就没问题。”何潮一抬头见顾两回来了,伸手招呼顾两,“来,表姐有问题和你探讨。” 表姐白了何潮一眼:“我不问他,就问你。行了,你也别为难了,你刚才的话我还算基本满意,算是不偏不向。”她又转向了郑小溪,“小溪,你还有机会,努力争取,别放弃。忘了周安涌吧,一个男人,不要看他长得怎样说得漂亮,要看他做得好不好。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做一件,何潮是个好男人,你如果让他爱上了你,他肯定不会辜负你。他就一个缺点,太温和了,不够爷们。” “谁说何潮不够爷们?他在该爷们的时候绝不含糊。”顾两笑呵呵地坐在了何潮的对面,伸手抓菜就吃,“小溪,你要是真的喜欢上了何潮,就告诉他,让他知道你的心意,至于他是不是接受你,先不要想那么多。现在是1997年了,离2000年只有两年多了,不再是以前必须男追女的时代了,女人一样可以追求男人,谁追求对方谁就掌握了主动。” 郑小溪脸蓦然红了,腾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干嘛又扯我身上了?管我什么事情,表姐是在和何哥商量正事。以后不许拿我说事,我生气了。” 表姐也起身走了:“何潮,你可要想好了,丹丹虽然是大学生,但小溪家里可是有一栋楼,她是独生女!你在事业上的努力,我很佩服,也很欣赏,但在爱情上就不够主动了。爱情也是你人生的山峰,你得自己翻越才行。” 望着表姐远去的背影,顾两摇头笑了:“如果说黄姐是经济学家,那么表姐就是哲学家,不,更准确定位的话,是爱情哲学家。” “哈哈,比喻恰当。”何潮喝了一口水,“顾两,在即将到来的小灵通浪潮中,你觉得我们利道能不能趁势崛起?” 顾两一口菜含在嘴里,愣了一愣:“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他见何潮脸色不善,忙自嘲地一笑,“真话就是,虽然现在利道发展势头不错,但我还是更看好房地产行业的未来。” 何潮听出了顾两的言外之意:“你想去做房地产?觉得物流行业没前途?” “以后随着手机和电脑的普及,人们的通讯需求都会转移到手机和电脑上,谁还会寄信?以后只有大宗货物才需要物流,而大宗货物的运输,需要大型交通工具和运输渠道,我们又不具备。深圳有不少中小物流公司存在,就是因为深圳紧邻香港的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但优势同时也是不足,我们的单子基本上不出深圳、东莞、香港以及樟木头几个地方,再远的地方一是没能力投送,二是也没有业务需求。” 顾两暗中观察何潮的脸色,见何潮一脸平静,就继续大着胆子说了下去:“房地产就不同了,立足深圳的房地产公司,早晚可以走出深圳迈向全国,所以从长远来看,物流行业是一个劳动密集型的低端产业,靠单个单子赚钱,而且只能局限于一地,未来永远没有成为大型集团公司的可能。我在海南从事房地产开发,最后虽然赔得一塌糊涂,但不是房地产行业不行,是海南的环境不行,海南远没有深圳的活力,也没有深圳的优势,所以流入人口极少,没有人口,房子卖给谁?海南的房地产崩塌是盲目发展过度膨胀的必然结果。” 何潮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深圳每年的净流入人口都在40多万以上,现在深圳一市的人口将近600万,比整个海南省只少100万不到,迟早会超过海南人口。人口是第一生产力,我相信深圳的房子会持续上涨,说不定十几年后,深圳人口就破了千万大关。” 顾两面露喜色:“你也看好房地产的未来?” “当然了,房地产行业肯定是一个大有作为的行业,但是……”何潮摇了摇头,“并不适合我们,我还是坚持走物流行业的道路。” “为什么?”顾两始终放不下心中的房地产之梦,今天难得何潮要和他聊一聊方向,他知道机不可失,“是因为没有资金没有资源吗?这些都不是问题,都可以解决,事在人为。” “都不是。”何潮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房地产在未来几十年都会是上涨的趋势,但我并不想从事房地产行业,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始终认为房子不是商品,不能当成赚钱的工具,房子是生存的必需品。如果生存的必需品都用来交易的话,会透支人们十几甚至几十年的幸福。二是和不能流通的房子相比,我更愿意做流通行业的事业,将人们需要的物品从一个地方运送到另外一个地方,将物品交到顾客手中的一刻,是每一个物流人最大的满足和幸福所在!” 第六十六章不知道怎么就富了 “何哥的两个理由,都太理想化太情怀了。”顾两嘿嘿一笑,心中有一句话没敢说出口,在商言商,别用情怀替代商业。 “哈哈,你说得对,顾两,人不能为情怀活着,既然开公司,赚钱者是第一动力。”何潮站了起来,双手叉腰,“从下月起,利道物流更名为利道快递,只收取小件,不收大件,放弃所有的大宗货物的运送。” “啊?”顾两大惊失色,“小件利润低,而且以后小件会越来越少,说不定会消亡,何哥,你这么做,是死路一条呀。” “我的看法恰恰相反。”何潮胸有成竹地一笑,“未来大宗货物的运输依然存在,但成本高,是物流,同时,小件不但不会消亡,反倒会越来越多,小件速运才是快递。” “真的决定了?”顾两心中闪过浓浓的失望,他觉得何潮还是太年少轻狂了,心中突如其来萌生去意。 “决定了。”何潮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顾两的神情黯淡下来,不想再多说什么,起身回屋,“我累了,先睡了。” 何潮察觉到了顾两情绪的变化,想问几句什么,却见顾两头也不回地推门进屋,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坚持的东西,他不想勉强别人,尤其顾两又不是别人。 顾两经历那么多,人生有过大起大落,他只凭借感觉得出的对未来的预判,肯定无法说服顾两相信。 何潮一直在院中坐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和仔和高英俊等人回来,他才起身。想起明天江离和夏正都要过来,他心中按捺不住激动之意,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见到和仔和高英俊几人相处得很是融洽,有说有笑,勾肩搭背,他十分开心,就又想起了和周安涌在一起的日子。希望可以早些见到周安涌,也好和他好好聊聊他的规划,他很想听听周安涌的建议。 此时此刻,周安涌也正好想起了何潮。 周安涌正在酒局上,此时喝得已经有了五分醉意。近来他酒量大涨,在酒桌上罕有对手。当然,他天生酒量就不小,在北方的时候多喝白酒和啤酒,来到深圳之后,开始练习红酒和洋酒。 今晚的酒局,是由曹启伦发起,邀请了刘以授和赵动中。除了曹启伦和周安涌作陪之外,还有曹启伦的助理邹晨晨以及海之心。 本来周安涌没打算叫海之心一起,曹启伦觉得只有一个邹晨晨作陪,气氛不够,非要让海之心过来。周安涌虽不情愿,也只好打了电话。海之心欣然前来。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了几分。周安涌借着酒劲,起身向刘以授敬酒:“刘总,我再敬您一杯。说心里话,我最敬佩您这样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只手空拳打下一片江山,太了不起太励志了。我和我的发小何潮来深圳几个月了,认识了不少人,也走了不少弯路。今天通过曹总认识刘总,让我觉得来深圳是我一生之中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47岁的刘以授留着毛寸,穿一身中式衣服,脚上布鞋,右手中一对玉石健身球,左手雪茄,头上还戴了一顶白色的鸭舌帽,不中不西不伦不类的打扮颇有几分滑稽。长得倒还周正,鼻直口方,浓眉大眼,个子也有一米七五,如果不是一口浓重的广味普通话,谁都以为他是地道的北方人。 刘以授是土生土长的深圳人。 “再说我是白手起家就是打我的脸了,我是靠拆迁起家,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安涌,我从来不避讳我的发家史。我是搭上了历史机遇的便车,但历史机遇让我赶上了,也不是我的错不是?是,我是说过一句很嚣张很气人的话:一觉醒来,不知道怎么就富了,但这也是事实,不是吗?”刘以授并未起身,轻轻放下手中的健身球,扭头问身边的邹晨晨,“晨晨,你说我该不该和周安涌喝这一杯?” 邹晨晨眼睛很大,嘴巴小巧而红润,皮肤很白,身高一米六五,不胖不瘦,一身黑色连衣裙衬托得她肤色胜雪,裸露在外的锁骨性感而柔美。她四川大学毕业后,一个人闯荡深圳,先是在一家文化公司当翻译,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曹启伦,成为了曹启伦的行政助理。 如果说江阔的漂亮是端庄,海之心的漂亮是知性,辛有风的漂亮是妩媚,郑小溪的漂亮是清纯,卫力丹的漂亮是清新,那么邹晨晨的漂亮就是热烈,是的,她像是夏天的风,热烈而冲动,毫不掩饰她的激情。 “要得,要得。”邹晨晨也端起了酒杯,“刘总,不如我和安涌一起敬您,我们干杯,您随意。” “我随意?”刘以授脸色一沉,“是欺负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是不是?不是我说大话,别看安涌比我年轻,在某些方面未必比我强,哈哈。” 曹启伦和周安涌一起大笑,赵动中却不动声色地吃了一口菜,一脸淡然。 刘以授一口喝干杯中酒,伸手一拉赵动中:“动中,你闷头吃菜不喝酒,是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启伦面子?你一个卖菜的装什么清高?” 赵动中勉强笑了笑:“在刘总面前可不敢装清高,再说我一个泥脚子出身,靠卖菜起家,在深圳是一个太不起眼的小人物,在曹总和刘总面前,可不敢大声说话。” 刘以授有几分不高兴,倒满了一杯酒:“动中,别再在我面前演低调,我知道你的斤两,也佩服你的手段。你从广州来深圳还不到五年,现在个人资产已经有十几个亿了吧?我从小在深圳长大,要不是因为深圳建市,赶上了好时代,坐上了深圳高速发展的列车,我现在个人资产不超过1万块!可是没办法呀,我就出生在深圳,深圳的列车开动的时候,我就在车头的位置,比所有人都快了一步启程。你虽然在车尾,但你身手好,几下就到了车身中间了,估计再过几年就和我一样坐在车头了,来,喝一杯,庆祝我们赶上了好时代,感谢国家的好政策。” 赵动中慢腾腾地站了起来,轻描淡写地和刘以授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不管是一夜暴富还是勤劳致富,都是时代的趋势。有人命好,有人眼光高,有人机遇好,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因为赶上了时代的潮流。和刘总一样的拆迁户有很多,但大多都很快坐吃山空,甚至赌博吸毒,最后抛尸海边的也有不少。但像刘总一样顺势而起,成就了一番事业的人物,也不多。来,刘总,我再敬你一杯,以后在房地产上面,还请你多多指点。” 一番话说得刘以授心花怒放,他哈哈大笑:“在深圳的房地产界,要买房子几乎绕不开你们潮汕人:黄茂如的茂业,黄楚龙的星河地产,林少斌的招商地产,张仲骏的新亚洲,周文焕的东方玫瑰,林乐文的金泓等等,以后会不会再多一个你的全健蔬菜实业有限公司?” 赵动中在深圳成立的是一家蔬菜公司,现在规模虽然还不是很大,发展的势头却很猛。但他并不满足于现状,想进军保险行业和房地产行业。 赵动中听出了刘以授话中的嘲弄之意,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刘总一觉醒来,不知道怎么就富了,从一个穷光蛋到亿万富翁,只用了不到12个小时。我没有刘总命好,从毕业到现在身家上亿,用了差不多三年。不过刘总从亿万富翁到身家几十亿,用了十多年,我比刘总小十几岁,十几年后赶上刘总现在的成就,也应该有可能。再如果得到了刘总的指点和帮助,说不定会更快。当然,在刘总帮我的同时,我也会给予刘总相应的回报。” 周安涌冷眼旁观,脸上陪着笑,心中却是感慨不断。当年赵动中初来深圳时,还得到过曹启伦的帮助,现在的赵动中虽然实力不如曹启伦,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妥,布局也明显比曹启伦更有前瞻性。在他和海之心研究过赵动中和刘以授的发家史后,二人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赵动中未来不可限量,刘以授的以后也大有可为。 虽然刘以授和赵动中是截然不同的性格,赵动中低调、隐忍、沉稳,而刘以授则嚣张、野蛮、凶悍,但二人也有共同点,就是极有手腕。刘以授像是放大版的曹启伦,而赵动中则是放大版的庄能飞。 刘以授哈哈一笑:“动中有想法,既想搭时代的便车,也想借我的便利,好,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有什么合作的项目都拿过来,只要合适,只要大家都有钱可赚,为什么不一起玩?是吧启伦?要玩就一起玩,来,都一起举杯,晨晨,之心,一起玩不?” 刘以授一语双关,邹晨晨和海之心听得明白,邹晨晨脸微微一红,推了刘以授一把:“刘总坏死了,说话总有歧义,让人浮想联翩。能跟刘总一起玩的人,只有曹总、赵总还有周总这样的大人物,我一个小小的助理,只要能跟着曹总后面做好保障工作就知足了。” 海之心挽住了周安涌的胳膊:“一起玩,没问题,我都听安涌的。” 第六十七章明抢 “哈哈,你们两个丫头一个比一个聪明,了不得,了不得!”刘以授和众人依次碰杯,伸手去抱右边的邹晨晨,却被邹晨晨假借为曹启伦倒酒的动作,侧身躲开了。 重新落座之后,刘以授制止了邹晨晨倒酒,换了一个人一样,一本正经地说道:“好了,酒到此为止,现在开始说正题。今天的局是启伦召集的,他肯定有事情要说,启伦,接下来不喝酒,只喝茶,不扯闲篇,只聊正事。” 怪不得一个睡了一觉就变成了亿万富翁的拆迁户刘以授能有今天,这份自控力和本领确实让人高看一眼,周安涌暗暗点头,对刘以授又多了几分敬佩。 曹启伦清了清嗓子,微微点头:“今天请刘总和赵总来,是有两件事情要和二位商量一下,第一件事情是启伦电子的融资。启伦电子发展到今天,势头良好,前景广阔,但由于受到了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影响,而且很明显,金融危机正在呈进一步蔓延的趋势,香港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扩大的趋势明显。香港一旦受到冲击,肯定会影响到深圳。实际上,深圳已经受到了影响,电子行业的寒冬就要来临了。基于此,启伦电子需要一笔资金过冬。” 曹启伦微一停顿,朝周安涌示意,周安涌接话说道:“启伦电子需要融资2000万,释放10%的股权。融资主要用来储备零部件,为明年的小灵通打好基础。启伦电子已经拿到了小灵通市场份额的10%,据保守估计,明年小灵通的销量会达到1000万部,按照每部500元的保守利润估算,明年一年在小灵通上面获利就可以达到5亿元。” “除此之外,启伦电子也有意进军房地产行业,经过运作,曹总已经在龙岗区拿到了一块净地,初步规划用来开发叠拼别墅。龙岗区的地皮,善来集团有意和启伦电子一起联合开发,不对,不应该再叫启伦电子了,很快就会完成工商变更,启伦电子更名为启伦集团了……” “不用说了。”不等周安涌说完,刘以授挥手打断了周安涌滔滔不绝的演说,“小周,以后你在外人面前可以拿腔拿调地说话,但在我面前,就不用装腔作势了。你就实话实说,启伦电子的资金缺口,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就行了。也不用说什么启伦电子更名为启伦集团的事情,都自己人,说这些虚头巴脑的没用,更个名就能提升实力了?业内会当成笑话的。还有善来集团想和启伦合作就更是可笑了,善来集团不缺地皮不缺资金,凭什么和启伦合作?启伦没有善来想要的不可替代的东西,除非郭统用喜欢晨晨,为了得到晨晨愿意让一部分利益给启伦,因为晨晨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晨晨不是不可替代的,刘总才是。”邹晨晨见周安涌脸色不善,被刘以授呛得尴尬,忙替周安涌圆场,“周总不是在刘总面前卖弄,刚才刘总不是说要只聊正事吗?在刘总面前周总不敢怠慢,他越正式就说明对刘总越尊重。” “还是晨晨会说话。”刘以授又开心地笑了,环顾左右,“我没说错吧?晨晨是启伦最不可替代的一个,哈哈。” 周安涌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晨晨是曹总的助理,说明还是曹总眼光高。是这样的,刘总、赵总,本来启伦电子现金流充足,主要是为了应对即将上市的小灵通,投入了过多的资金……” “就这么看好小灵通的市场?”赵动中半天不说话,一说话就直指要害,“启伦,赌注下得太大了呀。我记得你的现金流至少也有四五千万,都投入到小灵通上,万一折了,岂不是血本无归了?你融资2000万,应该也是继续押注小灵通吧?所谓的龙岗区地皮和开发叠拼别墅,应该只是纸上谈兵,说说而已。如果小灵通没有销量,你的启伦电子就算更名为启伦集团,也会死得很惨。而且刚才安涌说每部小灵通利润500元,哈哈,商业上的夸大可以有,但夸大了10倍就有点欺负人。” 曹启伦尽管喝了不少酒,却还是感觉脸上火辣辣地发烫,像是被打了几个耳光,赵动中的话完全切中了他的要害,他确实是想豪赌一把小灵通,融资的钱也会押注小灵通,才不是用来投资房地产。 2000万元对房地产行业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连一个浪花都看不见就没有了。 海之心不说话,轻轻转动水杯,她只是前来作陪,对于曹启伦的融资,原本也不看好。不过既然是周安涌的事情,她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邹晨晨忙绕过刘以授来到赵动中面前,举杯说道:“刚才刘总说了不再喝酒,我算是半个主人,主人好客,喝酒不算破例。我喝酒,赵总喝茶。” 赵动中一动不动,只是笑:“难题太大,不可替代的晨晨也解决不了,你不用费心了。” 邹晨晨却一饮而尽杯中酒:“赵总喝不喝没关系,我的心意到了就行了。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赵总是有格局的人,觉得曹总押注小灵通是豪赌,曹总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我却觉得曹总不是赌博,是将资金放到了可以迅速升值的行业。每一个阶段都有每一个阶段的趋势,80年代是海南房地产的黄金时期,进入90年就崩盘了。但我们不能否认80年代的海南房地产的兴盛没有意义。90年代是深圳电子行业的黄金时期,谁又敢说未来几年不是小灵通的黄金时期?从ibm到微软,从联想到华强北,电子行业的时代已经来临了,再不上船就没有船票了。” 赵动中微微点头,端起茶杯和邹晨晨碰了一下:“你说服了我一半,我投1000万。”他原本也有投资意向,否则也不会参加曹启伦的饭局了,既然邹晨晨表现得还不错,顺水推舟送她一个人情,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周安涌喜出望外:“谢谢赵总,赵总肯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刘以授哈哈一笑:“如果答应我的一个条件,我也投1000万。” “什么条件?”邹晨晨眼睛明亮如晨星,歪头,一脸可爱。 “启伦让你当我的助理,我就投资。”刘以授目不转睛地盯着邹晨晨,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这个女孩长得漂亮不说,还八面玲珑能说会道,又极有眼色并且心细如发,带在身边,绝对是一个得力助手,再进一步收了她,肯定可以帮他在方方面面摆平许多问题。 刘以授就真的动了纳为己有之心。 曹启伦愣住了,没想到刘以授会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其实说白了,一个助理倒也没有什么,就算他不给,刘以授也可以私下挖走,就像他当初撬走周安涌一样。人才流动在深圳是常态,昨天还跟在你身边的小弟,明天说不定就是别人的大哥。有当大哥的机会,身边哪个小弟不动心? 只是他撬走周安涌好歹还是暗中下手,刘以授就相当于明抢了,并且抢的还是助理。虽说他和邹晨晨到目前为止还真是清白的工作关系,他对邹晨晨也没有别的想法,主要也是因为邹晨晨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但刘以授当面提出交换条件,就有几分强人所难并且当面打脸了。 曹启伦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强颜欢笑一声:“刘总看上了晨晨?好说好说,只要晨晨愿意走,我肯定不会强留。” “晨晨……”刘以授见曹启伦识趣地将难题抛给了邹晨晨,心中大为高兴,事情成了一半,他相信他的条件绝对可以打动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女大学生,“你过来后,工资翻倍,年终奖10万,三年后,有股权奖励,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要车要房,都可以商量。” 周安涌眯起了眼睛,如果说刚才刘以授向曹启伦当面索要邹晨晨已经是打脸了,现在开出了如此优厚的条件,相当于又朝曹启伦心口踹了一脚,窝心脚!太狠了,欺人太甚了,尽管刘以授假装喝醉,但如此行径也有失体面,完全不给曹启伦一丝面子。 但又能怎样?周安涌心里再清楚不过,论实力,曹启伦现在不足刘以授的百分之一。论人脉,曹启伦更不是土生土长的刘以授的一拳之敌,更不用说刘以授黑白两道通吃,在深圳名气虽然不大,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地下君王! 周安涌暗暗握紧拳头,心中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成为比刘以授还要厉害的人物,让刘以授在他面前不但不敢嚣张,还得恭敬三分。 赵动中也不说话,饶有兴趣地看向邹晨晨,如此天大的难题,男人较量的支点落在了一个小姑娘身上,邹晨晨承受了她不该承受的压力和负担,邹晨晨多半过不了关了。 一般女孩在如此巨大的压力和诱惑面前,都会选择向压力屈服向诱惑投降。邹晨晨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呆了一呆就嘴角一扬眉毛一挑,咯咯地笑了:“谢谢刘总,刘总真是太抬举我了,没问题,刘总赏识,我有什么资格不回报刘总的抬爱……” 第六十八章楔子 周安涌暗叹一声,邹晨晨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赵动中暗暗点头,邹晨晨的选择和大多数人一样,趋利避害。就连海之心也是微微摇头,换了是她,她也许还不如邹晨晨一样谈笑风生,从容应对。 不料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邹晨晨突然话锋一转:“曹总今天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向刘总和赵总透露,就是和善来集团联合开发叠拼别墅的项目。刘总、赵总不要以为我们没有善来集团想要的东西,我们的杀手锏就是周安涌周总。周总和郭公子关系非常密切,是无话不谈的哥们。郭公子不想接手善来集团,是不想笼罩在父亲的阴影之下,他想自己做一番事业,于是就和周总谋划了龙岗区叠拼别墅项目……” 曹启伦张了张嘴,想要制止邹晨晨说下去,邹晨晨说得太夸张了,他所谓的和善来集团的联合开发项目,只是虚晃一枪,是想让刘以授和赵动中认可他有人脉有前景,没想到邹晨晨借题发挥,竟然要落到实处了,他心中没有底气,不免有几分慌张。 才一张嘴,被周安涌摇头制止了。周安涌朝曹启伦连使眼色,暗示曹启伦静观其变。他也是很惊讶邹晨晨的胆大,却很想知道邹晨晨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周安涌认识邹晨晨还不久,只有一个多月,对邹晨晨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她是川妹子,普通话很标准,酒量不错,很豪爽大气,开得起玩笑,经得起嘲笑,圆得了场,其他方面就不得而知了。他在为邹晨晨暗捏了一把汗的同时不免又想,如果邹晨晨过不了关,怕是在曹启伦和刘以授两边都不能立足了。 不过这样也好,邹晨晨深得曹启伦信任,他很明显感觉到曹启伦对邹晨晨的偏爱,相信假以时日,以曹启伦的性格必然会拿下邹晨晨。他现在是曹启伦身前第一红人不假,但如果邹晨晨成了曹启伦的女人,他的位置必然会被取代,何况邹晨晨不仅仅人长得漂亮,还有能力。 “我对叠拼别墅项目不感兴趣,我只对你感兴趣……”刘以授嘿嘿一笑,目露贪婪之色,“都说湖南女人要情,四川女人要钱,湖北女人要命,要我说,四川女人才要命。” 邹晨晨毫不生气,嘻嘻一笑:“刘总别急嘛,听我说完,我和叠拼项目是一体的。叠拼项目表面上只是一个单体项目,其实不是,是曹总借机插手善来集团内部事务的一个楔子。借叠拼项目,曹总会和郭公子建立起更加密切的合作关系,以此为契机,一步步介入善来集团的接班人之争,不让江安得手。江安正在为善来集团推荐ceo,一个香港人插手深圳公司的内部事务,不是欺负深圳没人吗?” “说下去。”赵动中兴趣大起,手托下巴笑了,“终于听到有意思的事情了,小邹,叠拼项目我很好奇你们的操作方法。” “曹总的意思是叠拼项目可以单独成立一个三方公司,由曹总、刘总和赵总三家联合。毕竟善来集团那么大,他一个人也吃不下,有钱大家赚才是长远之道。”邹晨晨朝曹启伦投去了征询的目光,见曹启伦没有反对,就更大胆了,“由三家各投200万,具体由我来负责,我就成了专职为曹总、刘总和赵总三人服务的助理,不分彼此。刘总和赵总只管出钱,我们曹总出钱又出力,所有从善来集团拿到的好处,三家平分,刘总和赵总觉得是不是可行?” 刘以授动心了,却觉得不可行:“三家各投200万,一共600万,租一个办公地点,再雇用十几人,钱就花得差不多了,还能开发房地产?晨晨,你是觉得我傻不是?” “600万当然不够用,但至少可以搭起戏台了。戏台搭了起来,唱戏的费用肯定都由郭公子负责了,放心,我有的是办法让郭公子买单。”邹晨晨喝了不少酒,脸色红润如霞,她飞快地瞄了周安涌一眼,暗示让周安涌配合她的表演,“周总已经设计好了一套方案,可以确保龙岗区叠拼别墅项目是一个无底洞,让郭公子跳进来就出不去,直至拖垮善来集团。等机会成熟时,刘总和赵总再同时出手,以极低的价格拿下善来集团,资产可以迅速扩张十倍以上了。” “主意是好主意,就怕在实施的过程中,出现纰漏。”赵动中嘴上这么说,心里无比兴奋,善来集团体量太庞大了,如果真能吞并了善来集团,至少可以少奋斗20年,他以小搏大的赌性被点燃了,“不过200万不算多,我投。” “200万就算全赔了也不算什么,就当喝茶了,我也跟了。”刘以授唯恐落后,被赵动中带动了节奏,也一口应下,“启伦,这事儿你来操盘,我和动中不方便出面,就躲在幕后了。” “交给我了。”曹启伦连连点头,心想好一个邹晨晨,临场发挥得是不错,却为他挖了一个天大的坑,看她怎么填上。 周安涌明白了邹晨晨的暗示,呵呵一笑:“成立第三方公司的前提是刘总和赵总得先投资启伦电子,毕竟启伦电子是母公司,也需要盘活启伦电子才能让郭公子相信曹总的实力。刘总和赵总每人出资1200万,既拥有了启伦电子各5%的股份,又持有了新公司各33%的股份,可谓一举两得。启伦电子的收益,明年差不多是十倍以上,新公司的收益,两三年后,可能就是百倍以上了。” 刘以授沉吟片刻,看向了赵动中:“动中,你拿个主意。” 赵动中手摸下巴想了一会儿:“现在金融危机有扩大的趋势,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1200万不算多,也不算少,虽然两笔投资都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但回报也非常惊人,我喜欢高风险的投资,投了。” 刘以授还在犹豫,他只对房地产感觉兴趣,对电子行业一无所知,所以只想投资三方公司,邹晨晨察觉到了刘以授的摇摆,掩嘴一笑:“刘总要是不投,我就只能当曹总和赵总的助理了,刘总别怪我拒绝你的邀请,毕竟负责一家新公司更能让我施展手脚,相信刘总也不会认为我的能力只仅限于一个小小的助理吧?” 刘以授猛然一拍桌子:“干了,不就是1200万吗,大不了就当老子少泡一个女主持。这些年,扔在女人身上当冤大头的钱还少吗?这次再赌一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晨晨,你答应的话,我现场签支票。” “刘总尽管吩咐。”邹晨晨笑意盈盈,“只要不犯法不违背人情礼法,我都不会拒绝。” “投资成功了,一切好说。投资如果失败了,你陪我三年当还债。”刘以授目光炯炯地直视邹晨晨的双眼,“只要你敢赌,我就陪你赌。我赌钱,你赌命。”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邹晨晨小声说了一句,神情只黯然了片刻,随即又恢复了笑容,“就算标好了价格,只要价格合适,还是要博上一博,好,我赌了。曹总、周总,记住我今天的赌注,有一天我真的输了,你们就算不救我,也要记得我的好我的勇敢。” 曹启伦哈哈一笑:“你输就是我输,我怎会希望你输?不会的,有我和安涌在,肯定会大获全胜。” 周安涌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落难了,我不会见死不救,就算不会不顾一切地帮你,至少也会尽我所能。” 刘以授拿出支票,刷刷几笔,交给了邹晨晨:“1200万,一分不少,手续等启伦办好后送来就行了。你已经答应了,晨晨,不许后悔。如果你没答应,我不会强迫你什么。但你既然答应了,到时如果你说了不算,别怪我翻脸无情。别说深圳了,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邹晨晨脸色一变:“我说到做到!我今年25岁,陪你三年还不到30岁,怕什么?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海之心轻轻拉了拉周安涌的手,小声说道:“女人过了30岁,哪里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她刚才所做的一切,不是你和曹总事先安排好的吧?” 周安涌摇头:“不是,是她的临场发挥。我还是小瞧了邹晨晨,她比辛有风聪明多了,也厉害多了,比辛有风只知道利用身体当武器来和男人交换高明了100倍!” 海之心用力握了握周安涌的手:“不要这么说辛有风,她也许对庄能飞是真爱。我得感谢她,如果不是她的离开,你身边哪里会有我的位置?不过你得小心了,邹晨晨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一个三方公司负责人的位置,而且她还深得刘以授和赵动中的器重,没人动得了她,她是你在启伦电子的最大对手。” 周安涌点了点头,朝一脸笑意的邹晨晨投去了充满敌意的一瞥。邹晨晨正沉浸在初战告捷的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周安涌对她的态度的转变。 第六十九章出场 不过就算邹晨晨知道,一切都不重要了,赵动中也开始兑现承诺了。赵动中拿出了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张熙,你明天过来启伦电子一趟,就全健蔬菜实业公司投资启伦电子1200万的事宜进行细节上的谈判,对,已经达成了意向,执行就是了。” 一场盛宴最终落下了帷幕,回去后,周安涌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迷迷糊糊中感觉睡着了,一翻身又会醒来。他索性不睡了,起身打开了窗户,任由外面清新的空气吹进来。 他住在离公司不远的一栋公寓楼里面,是一个50多平方米的小房间,一个月租金1000多元,是一个非常高端的小区。 邹晨晨拿自己当赌注,总算说服了刘以授和赵动中投资,启伦电子的资金难关眼下算是过去了,未来能走多远,就看小灵通是不是真的可以大行其道了。 小灵通是远景,要到明年才能见到分晓,眼下最大的难题是要成立的三方公司。三方公司的前期筹备并不难,由邹晨晨出面跑手续就行,难点在于如何尽快和深圳一哥建立关系。 还是得去樟木头找何潮一趟,周安涌掐了烟,下定了决心,天一亮就去樟木头镇面见何潮! 周安涌一夜没有睡好,何潮也是。本来何潮睡得还不错,半夜起床上厕所回来,听到顾两不停地翻身,还小声地说着什么。他开始以为是梦话,仔细一听,顾两翻来覆去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怎么办呢?是走是留?” 他本想叫顾两起来好好谈谈,又一想,还是算了,他早就知道顾两对物流行业兴趣不大,并且不太看好。以顾两的经历,能够和他一起创业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如果他想离开,他不会挽留。 天刚蒙蒙亮,院中就传来了表姐的声音:“都起床了,何潮,你出来,我有事情找你。” 何潮揉着惺忪的眼睛爬了起来,来到院子里:“表姐有什么吩咐?是做了什么好吃的还是要免房租一个月?” “还没睡醒是吧?”表姐扬手打了何潮一巴掌,“我马上动身去深圳,要和黄姐一起创业了,估计最少呆半个月到一个月,要等前期的事情理顺了再回来。小旭还在上幼儿园,不能跟我一起,我找了个人负责接送他上学放学。平时你们也多照看他一下,他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表姐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有魄力。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丰腴的身材平添了几分妩媚气息,也是,她虽然是一个5岁孩子的妈妈,但她才25岁,正是一个女人最盛开的年龄。 表姐虽然比郑小溪才大了一两岁,却比郑小溪多了不少女人风情。 “放心好了,小旭我来照看……你让谁来照顾他?”何潮有几分不解,“不是有小溪?难道你还另外找了人?” “小溪一个姑娘家哪里懂照顾孩子?她从小又娇生惯养。”表姐冲远处招了招手,喊了一声,“盼学,过来和何潮认识一下。” 侧门吱哑一响,一个女孩怯生生地走了过来。她一身蓝色工装,身高一米六左右,圆脸,鼻梁高挺,短发,大耳,虽然神情怯懦,但举止干练,走路干脆利落,几步来到何潮面前站定,先是敬了一个礼:“何哥好,我叫蒋盼学,请指教。” 何潮哈哈一笑:“吓我一跳,什么时候我也享受敬礼待遇了?盼学你好,当兵出身?” “是,何哥,我以前在部队当过通信兵。”蒋盼学怯怯的神情舒缓了不少,“转业后来到樟木头打工,现在在一家精密仪器工厂担任技术员。租了小怀姐的房子,小怀姐信任我,让我帮她带小旭,我特别开心。” “小怀姐?谁?”话一出口何潮才回过味儿来,不知意思地笑了,“习惯叫表姐了,一下没想起表姐的大名。行,白天你带,晚上我管,我们共同负起责任,照顾好小旭。” “明白。”蒋盼学腿一收,又要敬礼,被何潮一把抓住了胳膊。 “别,千万别再敬礼了,让人感觉以为是警察来抓人。” 蒋盼学噗哧乐了:“何哥你真幽默,你又不是坏人,警察干嘛抓你?我像警察嘛?许多人觉得我挺有气势的,其实我可细心可温柔了,就是有一股儿倔强劲儿……” “湘妹子一般都比较有韧性。”何潮对蒋盼学印象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是湖南人?”蒋盼学惊讶地看向了表姐,表姐摇了摇头,表示她没说。 何潮呵呵笑了:“你的湖南口音很明显……来深圳几年了?” “三年。” “盼学特别细心,又会照顾人,由她白天带小旭,我放心。”表姐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出发了。小旭还没醒,不能让他看到我,要不非得哭半天不可。走了!” 表姐说走就走,不犹豫也不回头。直到表姐走远了,蒋盼学才收回羡慕的目光:“表姐是我的人生偶像,才比我大1岁,什么都解决了,孩子5岁,房子很多,衣食无忧,一个女人该拥有的都拥有了。” “啊?”何潮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你羡慕表姐有一个5岁的孩子?” “女人早晚要生孩子,早生好过晚生。要不是梁西不想结婚,我早就生孩子了。对了,梁西是我男朋友,他在深圳大饭店当厨师,收入挺不错,就是身边女服务员太多了。天天被一群女服务员围着,估计心思安定不下来,和我谈了三年了,一直拖着。”蒋盼学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她们都说,服务员都喜欢找一个厨师,因为厨师赚钱多,何哥,你是男人,你觉得梁西和我谈了三年恋爱不结婚,他到底在想什么?” 何潮是男人不假,但男人和男人的想法也不相通,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出措词来回应蒋盼学,隐约传来了张平旭的哭声,蒋盼学神情一紧,忙跑去照看小旭了。她从侧门出去,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半个小时后,和仔、顾两以及高英俊等人都起床了,几人收拾一番之后,依次出去送单,只剩下了顾两故意落在最后,迟疑着想说什么。 何潮今天要等江离和夏正过来,没有接单,他招呼顾两过来:“来,坐下聊聊。” 顾两无声地走了过来,坐在了何潮的对面。二人在院子中的桌子下相对而坐,微风吹过,水声隐隐传来,一切都安静而美好。 顾两微有几分局促和不安,何潮替他开口:“想走了?” 顾两一怔,随即咬牙点了点头:“太累了,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拼不动了。” 何潮没有点破顾两的借口:“打算去哪里?” 顾两迷茫的双眼望向了天空:“还是觉得以前浑浑噩噩要饭的日子最舒服,怪不得人说当惯乞丐懒做官。人如果欲望只降低到解决温饱的层次,看上去是很惨,其实心里很知足很快乐,因为满足很容易得到。知足常乐一点儿也不假,我以前最辉煌的时候,个人资产过亿,但那时特别忙碌,忙完之后,靠酒精的麻醉才能入睡。几十年的人生回忆起来,反倒是当乞丐的时候最让人怀念……” 何潮相信顾两的话是肺腑之言,但他也清楚顾两离开的真正原因不是想再回去当乞丐:“顾两,虽然你叫我一声何哥,但不论是人生经历还是年龄,你都是当之无愧的大哥。我知道你并不看好物流行业的前景,对我做出的以后只做小件不做大件的决定不理解,甚至认为是自寻死路。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 “什么现象?” “1997年是一个很关键的年份。” “呵呵,何哥,站在现在回头看,每年都可以说是关键的年份,49年建国,66年文革,78年改革开放,80年,深圳建市。88年,海南建省,深圳被列为计划单列市。92年,南巡讲话。97年,重庆升格为直辖市,香港回归,东南亚金融危机爆发,同年,何潮大学毕业后,来到深圳……” 何潮本来听得入神,到最后听到自己出场,乐了:“我一个小人物的出场和历史事件并列在一起,不伦不类,不能相提并论。97年和以往年份不同的是,是一个很关键的转折年,东南亚由于房地产泡沫而引发了金融危机,香港回归后深圳制造业的崛起在97年达到了顶峰之后,有回落的迹象。但新兴产业却呈现了勃勃生机,并且在酝酿一个全新的时代,电子制造业、电脑以及互联网,再加上物流,几个行业之间看似没什么关联,风马牛不相及,其实背后有一条逻辑线将他们系在了一起……” 顾两摇了摇头,表示没听明白。 何潮诚实地笑了:“逻辑线就是电子时代和互联网时代的来临。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几个行业之间内在的联系是什么,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的发展会是什么样子,只能猜测到大概方向,却无法具体。” 第七十章情义归情义,商业归商业 何潮继续说道:“技术的进步科技的发展,完全不在预料之中。就像从固定电话到传呼机到大哥大再到移动电话,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小灵通。电脑从最早一个房间大小到一张桌子大小,再到移动电脑的出现,ibm新出的笔记本电脑,已经可以随身携带了,谁敢说以后的电脑不会进一步缩小,甚至手机也会发展到可以替代部分电脑功能的程度?” “手机替代电脑?不可能,异想天开!”顾两连连摇头,“何哥你不懂技术,热衷于幻想,喜欢想像世界,世界很现实,现实很残酷。” 何潮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有时候时代的进步和发展,甚至会超出我们的想象。想像才是科技的翅膀,是未来的构想。许多以前我们压根想不到的技术,现在正在飞速进步中。而美国几家大型跨国公司成立时,中国正是满清时期,正沉迷于所谓的盛世,却不知道,危机远在大洋彼岸开始点燃了。当时的满清,想像不到世界正在开始技术革命,以为他们的快马和弓箭还可以征服世界,实际上,从内燃机的发明到热兵器时代的来临,满清这个老牌帝国已经被世界抛弃了……从鸦片战争到八国联军,再到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国经历了多少痛苦和损失才被打醒,才接受了中国不再是世界中心的事实……” 顾两得承认何潮的道理很对,也很有说服力,但他还是不相信物流行业会有明天,还是认为何潮选择的方向不对:“何哥,如果你想从事房地产,我以前的实战经验可以帮到你,但物流行业……我完全找不到感觉,对不起,我觉得我是累赘,会拖累利道,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选择。” 顾两以为何潮会挽留他一番,不料何潮直接站了起来,伸手和他握手:“谢谢你长久以来对我对利道的支持,如果你继续和利道一同前进,欢迎。如果你想离开,欢送。” 顾两虽然去意已决,但见到何潮如此坚决干脆,心中既庆幸又有一丝失落:“祝利道物流飞速发展,早日上市。” 何潮听出了顾两话中的嘲讽,哈哈一笑:“利道的目标不是追求上市,是追求做大做强,改变行业模式,影响千家万户,提升消费者的生活质量。顾两,你也别觉得我没有挽留你是无情无义,其实不是,你我之间,相识于微末之时,萍水相逢,肝胆相照,兄弟情义永在心间,不会因为是不是合作事业而改变。但兄弟情义归兄弟情义,商业归商业,兄弟情义是感情,商业是理念,理念不合,我不会用兄弟感情勉强你留下,到时连感情也伤害了,就连兄弟也做不成了。” 顾两眼眶湿润了:“何哥,你虽然年纪比我小,但做事比我大气,也比我考虑周全。要不这样……”他迟疑片刻,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我先离开利道一段时间,在外面寻找寻找商机,如果找到了,我再正式从利道出来,到时我在利道和黄姐肠粉所持有的股份,全部不要了。如果没找到,我再回来的话,从最底层做起,保证再不折腾了。” “好,都答应你。”何潮用力拍了拍顾两的肩膀,“相信你在外面流浪的时间不会太长,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别让我等太久了。” 顾两也笑了:“你就这么自信我一定会再回来利道?” “外面的世界很广阔,机会也有很多,但只有利道才是你的家园。不管你有多成功多失败,利道永远是你可以休息的港湾。” “……”顾两自认经历过无数风浪,不管什么事情都再难打动他,不料何潮的一句话又让他湿了双眼,“年纪大了,总是控制不住感情。好,好,不说了,正好趁和仔他们不在,我赶紧走,省得又得向他们解释个没完。” 何潮送顾两出了大门,一直目送他走出上百米远,上了一辆开往深圳的汽车,才收回目光,心中竟然出奇得平静。他了解顾两,顾两在和善低调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桀骜不驯的野心,他当年在海南的辉煌即使放在现在的深圳,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怎会甘心屈居在利道当他的手下?更不用说利道的方向他并不看好。 不要紧,何潮相信被他重新点燃了生活的信心和创业激情的顾两,不管走到哪里也不管走多远,都不会忘记在利道共度的岁月。 转身要进屋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三分迟疑七分惊喜的声音:“何潮?真的是你,何潮!” 何潮刚一回身,一个人影飞奔而来,一下扑入了怀中,人影喜极而泣:“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太好了,总算见到亲人了。” 亲人?谁?何潮被来人紧紧抱住,鼻中传来淡淡女性特有的清香,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抱他的人是一个女孩,长发、瘦弱、个子不高,问题是……她是谁? 来人速度太快,不等他看清就已经扑入怀中,他只好推开来人,顿时惊呆了:“有风!” 正是许久不见的辛有风。 辛有风瘦了不少,微有憔悴,不过状态还算不错,她没有化妆,素颜朝天,只是身上的衣服不再和以前一样光鲜。 “是我,是我。”辛有风压抑不住激动之意,上前抓住了何潮的胳膊,“你怎么在樟木头?是不是和江阔一起来见我?快带我走,我再也不想留在庄能飞身边了。” 等等,何潮感觉有点乱:“江阔?庄能飞?有风,你到底在说什么?” 在院子的桌子前坐下,辛有风依然惊魂未定地对为她倒水的郑小溪说道:“这里安全吧?万一庄能飞找了过来,能不能保证我不再被他带走?” “安全,非常安全。”何潮劝慰辛有风,又示意郑小溪关上房门,不让外人从正门直接进来院子,“别急,慢慢说,我们都在。” 在辛有风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何潮总算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华强北被庄能飞叫走后,辛有风和庄能飞在一处公寓会面,庄能飞声称他被人算计,有人在处处布局针对他,不但公司破产倒闭,连房东也落井下石,公司也回不去了。幸好他之前有所准备,提前转移了最值钱的资产。 但资产不是现金,没法变现。现在许多债主在追他讨债,他不能露面,必须先躲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再变卖了资产就可以东山再起了。他转移的资产价值少说也在2000万以上。 听说庄能飞还有2000万的资产,辛有风就打消了离开庄能飞的心思,跟随庄能飞东躲西藏,先是在深圳,后来去了东莞,经常半夜接到一个电话就心惊肉跳,听到敲门声更是胆战心惊。 庄能飞甚至还想跑到国外,辛有风坚决不同意,因为庄能飞的所有资产都在国内,去了国外怎么生存?况且就算庄能飞说他有2000万的资产是真事,但他身上并没有多少现金,在国内生活就已经很是捉襟见肘了,去了国外还不得要饭? 每天跟着庄能飞不能出门不敢见光,提心吊胆不说,还吃最差的饭住最便宜的宾馆,庄能飞在深圳是有两处房子,都被债主泼了漆喷了标语,怎么敢住?才过了不到两周,辛有风就瘦了几斤,掉了不少头发,想要离开庄能飞。 庄能飞却不同意,威胁辛有风如果她敢离开她,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让她付出无法想像的惨痛代价,因为他已经查明,他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都是周安涌联合曹启伦在背后断了他的货源挖了他的客户的原因,归根结底周安涌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周安涌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辛有风。 辛有风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所以辛有风如果现在一走了之,他什么都没有了,就什么都不怕了,要和辛有风同归于尽。 辛有风害怕了,答应不离开庄能飞,却不同意庄能飞说她是一切问题根源的说法。她只是想谈一场真心的恋爱,从以前喜欢周安涌到后来喜欢庄能飞,难道不喜欢一个人再喜欢另外一个人,也有错吗?要她说,错的不是她,是周安涌和庄能飞! 周安涌的错在于不该将爱情和事业混为一谈,不应该为了爱情而用事业去对抗,更不应该拿得起放不下。她明明已经不再爱他了,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如果是他先不爱她,她会毫无抱怨地放手,不会指责周安涌什么,更不会报复。 庄能飞的错在于喜欢她没关系,不该在和她明确了恋爱关系之后,还把周安涌放在身边,结果让周安涌窃取了不少元希电子的秘密。庄能飞认为他大度地善待周安涌,周安涌就会不计前嫌一心一意地为他工作,他太天真了!不能将怜悯和施舍带到工作上,不能低估别人的仇恨,更不能高估自己的宽容。 第七十一章认知上的偏差 胜利者往往会以居高临下的姿势来俯视失败者,认为他的所有给予失败者都会无条件接受并且感激涕零,其实是一种自我认知上的偏差,是不会换位思考的幼稚。 庄能飞和周安涌都有错,只有她不但没错,还很无辜地被卷入了商战之中,她只想在岁月静好中做一个安静的美女,优雅、知性、要什么有什么,没有烦恼,只有幸福,可是为什么,她要像丧家之犬一样四处躲藏居无定所?甚至还不时有生命危险? 是的,在从东莞前往樟木头的途中,她和庄能飞乘坐的出租车被一辆卡车追尾,被硬生生撞出十几米远,只差一点儿就冲出了马路冲进了悬崖,吓得她和庄能飞脸色惨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出租车司机下车和卡车司机理论,庄能飞机智地发现卡车司机下车时,手里拎着巨型扳手,当即拉着辛有风逃走了。二人走出很远,回头看时,卡车司机将出租车司机打倒在地还不肯罢休,又狂砸出租车,将出租车砸得稀烂。如果她和庄能飞还在车内,不死也得重伤。 二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后来就没敢再打车,步行了十几个小时才到樟木头镇,累得辛有风差点虚脱。辛有风欲哭无泪,她怎么成了现在的样子?从丧家之犬到疲于奔命,她的经历都快成传奇了,是以前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的恐怖。她原本只是一个想过上美好生活的小女孩,想和一个有钱人谈一场恋爱,难道也有错吗?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 在樟木头镇,庄能飞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处安置之地,一室一厅,40多平米,虽然家具一应俱全,但位置偏僻,周围荒无人烟不说,晚上还经常能听到外面不知名野兽的吼叫,吓得辛有风整夜无法入睡,就算勉强睡着,也总是会在哭泣中醒来。 庄能飞看她看得很紧,寸步不离,不让她有任何逃跑的机会,并且一再威胁她说,如果她敢跑掉,他不但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她的家人。 好在虽然面临着庄能飞的恐吓,却总算躲开了债主的威胁,来到樟木头镇后,债主们的骚扰渐少,要么是死心了,要么是找不到庄能飞的下落了,总之,辛有风和庄能飞慢慢安定下来,提心吊胆的感觉也舒缓了许多。 而庄能飞也慢慢走出了烦躁的状态,开始试着联络一些关系密切的朋友和客户,辛有风不时可以从庄能飞的电话中听到庄能飞正在一步步布局,试图重新创业,似乎还有了一些眉目。同时,她也听到了一些让她心惊肉跳的内容——庄能飞准备报复周安涌和曹启伦。 对周安涌和曹启伦二人的态度,庄能飞泾渭分明,他不会放过周安涌,因为周安涌是始作俑者,是根源。而曹启伦是受周安涌蛊惑和怂恿,本质并不坏,情有可原,如果曹启伦在他东山再起之时出手相助,他会既往不咎。 辛有风其实明白庄能飞的心思,庄能飞在全盛之时都不是曹启伦的对手,何况现在?庄能飞的想法是基于现实和实力的考虑,如果曹启伦放弃周安涌并且和他合作,他绝对会忘掉曹启伦对他所做的一切。 当然,等庄能飞壮大之后,曹启伦需要仰望他时,他会不会再次想起当年的仇怨,再对曹启伦痛下杀手就不得而知了。没有人可以预测未来,就像没有人可以洞悉人性一样。 辛有风有几次劝庄能飞等风声过去后,先重新创业,创业成功了再考虑报复周安涌的事情,被庄能飞一顿臭骂,说她心里还想着周安涌所以才替周安涌说话,他警告辛有风,如果辛有风还放不下周安涌,总想着回到周安涌身边,他有的是办法让辛有风生不如死。 辛有风十分害怕,生怕一睡着就被庄能飞杀害,一心想着离开。好在庄能飞最近越来越忙于重新出山的事情,对她的监管疏忽了几分,她才有机会和江阔通话,希望江阔能救她出来。 “我和江阔约好今天一早在长途汽车上车点见面,没想到先见到了你,何潮,你怎么会在樟木头镇?”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经历,辛有风一连喝了几大杯水,气色稍微缓和了几分,“在见到你的一刻时,感觉像是从一个长长的噩梦中醒来,何潮,答应我,不要再让我被庄能飞抓走……” 何潮点了点头:“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能再强迫你。” 何潮的心情莫名有几分沉重,想起了刚离去的顾两,潜意识里,他总觉得顾两和庄能飞有相似之处,当然,和顾两相比,庄能飞的经历还苍白了许多,顾两人生大起大落数次,大起时,比庄能飞的身家多了何止10倍,大落时,比庄能飞的遭遇落魄了何止10倍! 一个人的成功不在于他站在高峰时的高度,而在于他跌落谷底时的反弹力度。在辛有风嘴中的庄能飞,多少让何潮有几分失望,在他看来,庄能飞不应该如此短见并且非要报复周安涌,倒不是他站在周安涌的立场上为周安涌说话,而是他认为庄能飞应该吃一堑长一智,不再纠结于个人恩怨,而是先壮大自己。 只有当自己的实力足够碾压一切时,再出手和别人较量,就会避免再次失败的可能。 “江阔约了你见面,几点?”何潮知道江阔和辛有风的关系还算不错,他看了看呼机,“都9点多了,江离夏正他们也快来了,今天真是热闹了。” 辛有风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却没打通,她摇了摇头:“江阔只说一早过来,没说具体时间,让我8点后在车站等她,现在都9点了,是不是她不来了?” “不会,江阔说话算话,不会食言。”何潮起身,“小溪,你照顾一下有风,我去外面看看,也许江阔找不到地方……这里信号不太好,手机有时会打不通。” 外面人来人往,车辆络绎不绝,却没有何潮想见的人。何潮站在路边,阳光明亮而刺眼,他眯着眼睛,站在一棵椰子树下,四下张望。他还真有几分想见到江阔,想和江阔聊聊香港的经济形势。最近从报纸和电台听到不少新闻,东南亚的金融危机扩大化的脚步非但没有停止,还加快了步伐,香港明显遭受到了冲击。 同时,他还想听听江阔对物流行业前景的看法。 昨天江阔才和他通过电话,却没有告诉他她要来樟木头,也没有说辛有风也藏身此地,何潮有几分纳闷,江阔是不是不想见他?也许是,他太落魄了,入不了江阔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之眼也在情理之中。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影,何潮有几分失望,太阳太晒,他坚持不住了,转身就走。在刚转身的瞬间,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何潮,你是在等我吗?” 回身一看,路边,树下,冷饮摊前,一个一袭长裙的女孩淡然则立,她戴了一顶遮阳帽,一副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了光洁的下巴和一抹浅笑的嘴唇。她左手拎包,右手握着一部小巧的手机,在盛大的亚热带的阳光下,明媚而端庄。 正是江阔。 何潮愣了片刻,咧嘴笑了:“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江阔,你是在叫我吗?” 江阔其实来了很久了,她下车后口渴,在路边的冷饮摊买冷饮,正好看到何潮和辛有风的不期而遇,也目睹了辛有风飞奔扑入何潮怀中的一幕。尽管她也能理解辛有风是出于对安全的渴望,并非是对何潮有感情,但身为女人她也清楚一点,如果何潮在此时此刻表现出对辛有风过多的关怀和照顾,辛有风会很快爱上何潮。 女人有时分不清依赖和爱的区别,因为女人终其一生追求的是安全感,凡是能为她带来安全感的东西她都会付出感情。 江阔就没有露面,有意躲在一边静观事态的发展。她也知道,辛有风会有许多话要和何潮说。只是她不肯定何潮听说她要来后,会不会出来迎她。 她在路边的冷饮摊坐了一个小时,平常她绝对不会在一个如此简陋的地方坐这么久,这次破例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她暗下决心,如果何潮出来找她,她就给何潮一个阐述自己商业理念的机会,她再决定是不是投资他的利道。 当然,如果何潮没有诚意,不露面的话,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虽然心里下定了决心,只和何潮保持正常的商业合作关系,但在见到何潮的第一眼起,她的心脏还是不争气地猛烈跳动了几下,晒得黝黑的何潮更健壮也更有男人气息了,就像是一棵经历了风雨的大树,苍劲而有力,挺拔而阳刚。如果说之前的何潮书生气过浓而少了几许男人气概,那么现在的何潮就像一个成熟且稳重的男人,男性的健美和雄壮气息扑面而来。 第七十二章需求就是生产力 不能被何潮表面的成熟欺骗,他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年轻人,莽撞、冲动、激情有余而理智不足,见识不多,眼界不高,无法匹配她的高度和格局,顶多就是一个拥有高学历的健壮送货客而已。 江阔又冷静而理智地扑灭了心中升腾而起的火焰。 只是等何潮转身离去的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何潮,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想和何潮好好聊上一聊。 穿过屋子来到后院,江阔见到了何潮生活了近两个月的地方,还好,比她想像中还要干净整洁不少。再看到郑小溪后,她心中莫名有了几分忐忑和欣慰,忐忑的是,郑小溪和何潮朝夕相处,他们又年纪相仿,郑小溪家里也非常富有,他们如果在一起的话,也会很般配很幸福。 欣慰的是,何潮还好有郑小溪的照顾,不会生活得很邋遢很狼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患得患失的矛盾心理,在和辛有风、郑小溪寒暄过后,她坐在了何潮的旁边。 辛有风所有的激动和担惊受怕,都在何潮身上有了着落,就没再冲江阔再重来一遍。不过她还是向江阔重复了她的遭遇,一再要求江阔带她离开樟木头镇,她一分钟也不想再呆在庄能飞身边了,不,她再也不想见到庄能飞了。 江阔静静地等辛有风说完,轻轻地一拢头发:“带你离开樟木头可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辛有风摇了摇头:“先离开樟木头和庄能飞再说,走一步算一步。” “人生怎么能走一步算一步呢?”江阔很不理解辛有风的想法,“人生就像是下象棋,要走一步想三步。你离开樟木头,是去深圳还是回广州?如果还在深圳,说不定庄能飞早晚还能找到你。” “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离开庄能飞,越快越好。”辛有风颤抖着伸出右手,“何潮,有没有烟给我一支?” 何潮摇头:“我不抽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前也不抽烟,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辛有风惨笑一声:“跟随庄能飞东躲西藏的日子,每天提心吊胆,有时需要抽烟才能平静心情。你们谁有烟?” 江阔和郑小溪同时摇头。 辛有风起身朝外走:“我去买包烟,没烟不行。小溪,你陪我去。” 郑小溪摇头:“门口的便利店就有,我就不陪你了……”她话说一半,才注意到何潮和江阔并肩坐在一起,她眼睛转了一转,“好吧,还是陪你好了,省得你迷路。” 江阔笑了笑,目前二人离开,起身在院子转了转:“何潮,你觉得这么一个地方能承载你的梦想?” 何潮背着双手跟在江阔身后:“有山有水有阳光,有院子有树有狗羊。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我现在就有诗酒田园。” “同样是享受阳光空气和假期,一个乞丐和一个亿万富翁对快乐的感受相同,但人生的境界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江阔抿嘴一笑,“你这些话等你成功之后再和别人讲,会是心灵鸡汤,会有许多人信。现在说,只能是自我安慰。” 何潮哈哈大笑:“在你面前自我安慰哪怕是自我吹嘘一番,又有什么?你是我在深圳为数不多的朋友,哪怕是吹牛,在你面前也没有心理负担。” 江阔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潮:“你知道现在的周安涌混得有多成功吗?” “知道一点,他没有和我细说,但能想像得到他已经远远地跑在了前面。”何潮在一棵棕榈树下站住,手拍树干,“你的意思是我要向他学习?” “不应该吗?”江阔歪头一笑,笑容意味深长。 “人各有志,不一定别人的道路就适合自己,而且我也了解安涌,他不会甘心久居人下,一定会出来自己创业。当然了,他就算创业也会比我的起点高。”何潮自嘲地笑了,“我前几天刚招了三个人,今天又走了一个,创业到现在,虽然已经赢利,但还是弱小得如同一棵经不起任何风雨的小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夭折了。” “对于利道物流的下一步,你有什么规划?”江阔蹲到地上,拔了一根草拿在手中把玩,“小草有时候不需要经历风雨也会夭折,比如被人拔掉。” “如果有阳光雨水,小草也能茁壮地长大,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何潮抬头望了望天空,“利道的下一步,会再招聘50人以上,在短时间内占领整个樟木头镇市场,然后扩展到东莞市,并进一步拿下深圳市场。在扩张的同时,利道物流会更名为利道快递,只承接小件,不再收取大件,并且将提高时效,深圳、东莞和香港三地来往的单子,一天之内必须送达。” 江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于目前大陆和香港的物流行业的现状,你又了解多少?” “考我?”何潮笑了,“江总是有意要投资利道快递了?” “就考你,快说。”江阔推了何潮一把,心情莫名明媚了许多。 “1993年初在上海成立的盛彤,开始时也是只有几个人几辆自行车,比利道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对,盛彤至少比利道还多几辆自行车,利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手一辆自行车。”何潮对国内已经崭露头角的几家快递物流,早就有所了解,“盛彤一开始主要是以上海和杭州之间的报关急件直送业务为主,1995年开始在上海、宁波、金华和东阳布点,1996年在南京、苏州设点,在长三角布点成功,形成网络雏形。今年在北京、广州等大城市设点,业务开始增大,说明盛彤开始迈出了全国布局的脚步。” 江阔点了点头:“说下去,我在听。” “你听不听我都要说下去,既然开头了,就得有始有终。”何潮嘻嘻一笑,心里真实的想法却是,他对整个物流行业的看法也只有和江阔探讨了,和其他人不在一个频道之上,没有相同高度看法的人可以畅所欲言,也是一种痛苦。 江阔莞尔一笑:“感觉你好像无人诉说一样,非要拿我当你的情绪垃圾筒?” “不是情绪垃圾筒,你太高估自己了,江总……”何潮嘿嘿笑了,“你是oicq的对话框。” “什么意思?”江阔假装不高兴,“不想理你了,你看不起我。” “情绪垃圾筒是宣泄,oicq的对话框是平等的对话,是高手之间的对决……”何潮摇头叹息一声,“知我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也只有你才能了解我的远大志向。” “我不了解你,别套近乎。”江阔展颜一笑,“不好意思,我不用oicq,我只用icq,你想和我网上聊天,对不起,请加我的icq号码。” “香港那边是不是都用icq而不用oicq?”虽然话题有点跑偏,何潮却没有收回,他现在对网络即时通讯软件很感兴趣,“其实如果网络即时通讯软件普及的话,许多业务都可以网上办理,不用打来电话了。电话的不方便之处是声音不如文字可以保存,有时候因为各地口音的不同,会出现交流障碍,还会出错。” “当然啦,香港人大多用icq而不是用抄袭icq的oicq,说实话,oicq不过是汉化的icq,并没有什么创新,我一向讨厌拿来主义,要么自己创新,要么认真学习别人的长处,在别人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江阔走到一处阴凉的树荫下,“有时也用微软的msn在线聊天,不过msn不如icq好用。” “虽然目前icq在国内的市场占有率超过了80%,但我相信,oicq总有一天会超过icq并且替代它,知道为什么吗?”何潮自信的笑容很坚定也很有魅力,“因为东西方思维方式的巨大差异,icq并不适合中国人的思维,而oicq在icq的基础上调整之后,让中国人用得更顺手更习惯。任何一个软件,都是以方便使用和简化应用为前提,就像汽车一样,越容易上手越好开的汽车,销量越好。” oicq是1996年三个以色列人开发的一种可以在互联网上能够快速直接交流的软件,取名为icq,即“iseekyou(我找你)”的意思。 江阔摇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电脑软件都是以英文为基础的编程,正像你说得一样,中国人的思维和西方大不相同,所以从小学汉语的中国人很难开发出优秀的软件。oicq不过是腾讯抄袭icq的创意和底层代码,表面上是中国人自己的软件,其实……” “话不能这么说,就像物流和快递行业也是欧美国家先发展起来,我们借鉴他们的经验,再发展有自己特色的同行业,不能说是抄袭对吧?中国古代四大发明,火药、指南针、造纸术和活字印刷,都没有申请专利,不一样被西方拿走免费使用并且进一步发展壮大了?icq和oicq我都用过一段时间,两者比较下来,还是oicq更符合国人的需求。需求就是生产力。” 第七十三章贪和贫 “我身边几乎没人使用oicq,所以我不看好oicq的未来。”江阔坚持自己的看法,她不想也不愿意被何潮说服。 何潮笑了:“我不是要说服你,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且你身边的人应该都是香港人,香港是比深圳发达,但香港人口基数太少,不能代表大陆的市场。” “你别想说服我,我就喜欢用icq,你管得着吗?”江阔哼了一声,“有本事你以后就用oicq,看你的oicq能不能和我的icq对话。” “别意气用事,要顺应市场才能跟上时代脚步。”何潮被江阔的小性子逗乐了,“我们打一个赌怎么样?不出一年,你就会oicq和icq同时在线。不出三年,你估计就会很少再用icq了。” “好,赌就赌,赌什么?”江阔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何潮成功地拖上了贼船。 “如果我赢了,你当我女朋友。”何潮大着胆子直视江阔的双眼,“你也不吃亏,明是输了,其实是赚了一个男朋友。” “不要。”江阔慌乱地躲开何潮的眼神,“如果我赢了呢?” “你赢了我输了,我就当你男朋友。”何潮哈哈一笑,“怎么样,你无论输赢都立于不败之地。” 江阔咬着嘴唇,似笑非笑地看了何潮一会儿:“我才发现,你有时很正经,有时很赖皮。都离题千里了,赶紧回到正题上,你太调皮了。” “不调皮,也没离题,我其实说的还是快递。”何潮见好就收,江阔既不否认又不承认的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坚信江阔对他有感觉,至少不会讨厌,他就更多了信心,“近来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以前基本上全是电话业务,现在通过oicq和icq下单的客户正在逐渐上升,由以前的1%的比例上涨到了5%左右,而且涨势明显呈现加快的趋势,这个现象说明未来的快递行业,会是一个和社会进步科技发展紧密相连的行业,不了解未来的发展趋势,不能及时掌握最新技术,快递就会变成慢递,就会被时代淘汰……” 江阔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个思路我认可,那么除了盛彤之外,其他的快递公司你还了解多少?” “1994年,天天快递在南京成立。和盛彤一样,也是几个人几辆自行车起家。天天快递发展到今天,已经拥有了上万名员工上千家网点,在江浙沪皖推动无盲区派送,形成了以长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环渤海地区为重点的快递网络布局。” “算你还有点见解,对大陆快递行业的了解还算深入。”江阔一改从郑小溪嘴中对何潮的呆板印象,重新点燃了投资何潮的信心,“那么你对香港的物流行业又有什么看法?” “香港的物流行业不是我重点关注的对象,也不是我未来的主要竞争对手。”何潮拉着江阔登上了院子中的最高处——一个土堆堆成的两三米高的假山,手指远处的山川河流,“登高才能望远,相信我,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5000年来创造了许多奇迹,在未来,还会创造更多。” 江阔愣了愣,忽然笑了:“好吧,我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以后香港的物流行业会衰落而大陆的快递行业会崛起,香港的物流业跟不上大陆发展的脚步?别开玩笑了,香港港可是世界吞吐量排名第一的港口,深圳港排名多少?估计前50都没有吧?还有上海港、广州港、青岛港和秦皇岛港加在一起,也不如香港港。” “现在是现在,未来是未来。”何潮哈哈一笑,“风物长宜放眼量,你来深圳寻找商机,也是看好依托大陆的深圳的未来前景。你们的江氏物流,主要还是得益于香港的自由港优势,在承接大宗货物的运输上获利丰厚。但在小件快递上——大宗货物和小件快递我的划分不一定正确,只是我的个人理解——我觉得物流是大宗货物运输,而快递是小件投送,两者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利道以前叫物流,现在更名为利道快递,以后就是以小件为主,完全放弃大宗货物运输。如果江氏物流还是坚持大宗货物为主小件为辅的思路,江氏物流也就只能在香港发展了……” “大宗货物运输才有利润,小件快递,一个单子才赚几块钱?”江阔觉得何潮过于激进了,“你应该大宗货物和小件快递同时并重,不应该只下注小件快递。” “利道起步晚起点低,只有专注才能跑步前进。”一只小虫落在了江阔头上,何潮挥手赶走,“而且我还认为,专注才能做到最快最好,有时贪大求全,未必是好事。能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也是难得的成功。你有没有发现,贫和贪的写法很像,如果你粗心求快,不一小心贪字少了一点多了一撇,就变成贫了。” 江阔沉默了,她下了土堆,来到桌子前坐回椅子上,托腮深思了一会儿:“你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虽然我不是完全认同,但本着求同存异的出发点,我要留下来再考察利道三天,再决定是不是投资你。” 何潮点了点头,开心地一笑:“欢迎江总指导工作。从长远来看,大陆的港口吞吐量在逐年上升,必然会影响到了香港港口的地位,从而波及到江氏物流的业务。所以江氏物流如果想进一步发展的话,一是加大对小件快递的布局,二是增加在大陆的网点,以应对大陆越来越多的快递公司的挑战。” 江阔摇了摇头:“就连我对大陆的发展也是持观望和怀疑的态度,哥哥更是只想赚一笔快钱,不想长远布局,你的想法我只是部分认同,更不说他了?他现在忙着收缩江氏集团的房地产战线,以及帮善来集团寻找合适的ceo人选。” 何潮听出了江阔的话外音:“金融危机还是波及到了香港,最先受到影响的是房地产,然后也会影响到了港口的货物吞吐量。” “是的,我最近一直呆在香港,就是在帮哥哥处理家族的生意,现在香港的房价下跌很厉害,江氏集团的市值缩小不小。上次在善来集团,江离早就预测了香港会受到了金融危机的冲击,哥哥还不信。没想到还是被江离不幸而言中了,江离别看年轻,看问题很准,有独特的角度,是个人才。”江阔对江离赞不绝口。 何潮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所在:“你哥为什么要帮善来集团寻找ceo人选?” 江阔一时语塞,愣了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郭统用郭老先生和我哥深交多年,他非常信任我哥,也认同香港的高级管理人员的素质。” “恐怕郭老先生所托非人。”何潮立刻猜到了江安的用意之中,目的不纯,他听说过不少香港公司过来并购大陆公司,要么是恶意并购,要么迂回并购,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并购之后再转手卖出,生生将许多优质公司变成了套现工具,更有甚者,一些香港的不良商人利用香港领先国内多年的资本和管理优势,打着为公司完善管理和规范章程为由,窃取公司商业机密,等等,当然,也不只是香港公司如此,欧美许多公司也是以同样的手法从中国掠夺了大量财富。 说来也怪不得别人,落后就要挨打,在国际的商业规则中,从来没有同情弱者一说,向来是利益为先。 江阔低下头,低低的声音说道:“我说服不了他,更影响不了他,拿他没办法……” “……”何潮正要说什么时,呼机忽然响了,他低头一看,是艾木发来的信息。 “何潮,听说国内正在推广小灵通技术?我有小灵通关键元件的生产渠道,如果你需要,请马上和我联系!第一手货源,价格绝对合理!你一转手,就可以大赚一笔。” 又是小灵通,何潮摇头笑了笑:“艾木发来信息问我要不要做小灵通生意,她有货源。” “你不是看好小灵通市场,为什么不做?”江阔促狭地笑了笑,“恐怕艾木的本意不是小灵通生意,而是想借机和你加强联系,她还是没有忘了你,你也忘不了她,对吧?” “忘记和记起又有什么区别?远在大洋彼岸,既见不了面,连国际长途都打不起。”何潮苦笑一下,“更不用说她在出国之时,就已经和我们共同的一个同学有了约定,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一起了。” 江阔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暗暗一笑:“好吧,你们既然已经不是恋人了,就当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挺好的,至少减少了前期许多沟通和信任成本。” “我目前只专注于快递,不想从事电子行业。”何潮挤了挤眼睛,笑了,“我很专一的。” “男人都会自夸专一,其实才不是。你现在单身了,是喜欢丹丹还是小溪?”江阔顺势将话题引到了恋爱上。 “丹丹和小溪是好姑娘,是合作伙伴。”何潮避重就轻,给了江阔一个含糊其词的说法。 第七十四章短兵相接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女孩?”江阔不太习惯姑娘的说法,她更喜欢用女孩形容。 “我喜欢的姑娘……”何潮停顿下来,想了一想,“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不要太胖,也不要太瘦。不能太热烈,也不能太冷漠。她像山涧的清风,吹拂高山和流水而不停留。她像秋日的阳光,留下丰收和播种而不留恋。她像花朵,美丽而不妖艳。她像云朵,自由而不固执。” 江阔低头一看,她的影子和何潮的影子并排投影在地上,比何潮矮了几公分。肩膀瘦削,身材不胖不瘦,正像何潮所说,不太高不太矮不胖不瘦。再想起她的性格,确实不热烈也不冷漠,不由心中一跳,何潮的标准,她无一不符合,莫非何潮喜欢的是她?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何潮反问江阔。 “我喜欢的男生要比我高,比我壮,但也不能太高太壮,否则不谐调。肤色黑一些没什么,一定不能是小白脸,更不能柔弱。他要阳刚,要坚强,要独立,要有挑战的勇气,要有奋斗的决心。在事业上,他是勇往直前的将军,在家中,他是温暖体贴的男人。” “要求好高,一般人达不到你的标准,怪不得现在还是单身。”何潮哈哈一笑,“据我估计,随着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以后越是大城市的女性,学历和收入越高,越难以找到理想的伴侣。比同龄人优秀太多也是悲哀,同龄人中找不到合适的,合适的都是年龄大的,年龄大的都是已婚的。” “你不觉得比同龄的女性优秀是男人本该就有的品质?”江阔淡然一笑,“艾木离你而去,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而是你追上不她的脚步。” “现在追不上,将来未必还落后。而且她所认为的追不上,也许是我不想走的道路。”何潮自信地笑了,“她有她的选择,我有我的追求,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人生的理解。就像辛有风,抛弃周安涌选择庄能飞,有多少是因为真爱,又有多少是因为庄能飞所能带来的物质保障?” “一半对一半吧。” 何潮话音刚落,辛有风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她和郑小溪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辛有风右手夹着一根烟:“以前我觉得我是真爱庄能飞,但等庄能飞落魄了后我才发现,我是被他身上成功男人的光环蒙蔽了。和他在一起,我心里最大的满足是拥有一部新的手机、配了一辆丰田皇冠,以及他在深圳和东莞的几套房产,等等,让我觉得物质上获得了保障之后,心理上也有了足够的安全感……但现在,他失去了一切,我也失去了安全感,才发现,如果没有了物质保障,我对他的爱至少打了一半折扣。如果是安涌就不一样了,我也许会陪他东山再起!” “不,你不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紧随辛有风之后,庄能飞的声音突然响起,响亮、干脆并且来势汹汹,“就算是周安涌也一样,如果他落魄了,没钱了,你也一样会离他而去。” 人影一闪,庄能飞快步如飞来到辛有风面前,一把抓住了辛有风的胳膊,用力一拉:“还想跑?哼,没门!你害得我公司破产,还众叛亲离,拍拍屁股就想潇洒地挥手再见,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跟我回去!” 事发突然,何潮、江阔和郑小溪同时呆立当场! 辛有风和郑小溪出去买烟,辛有风没带钱,还是郑小溪替她付账。她在路边接连抽了几支,拉着郑小溪说了许多话,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她一定要离开庄能飞,如果何潮不收留她,江阔不管她,希望郑小溪帮她离开樟木头镇。 郑小溪劝她回广州,最安全的地方是父母身边,辛有风却不肯,她无颜回家,毕竟双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她还想回深圳,实在不行就去北京,只要不被庄能飞找到就好。 二人只顾说话,却没发现在不远处的庄能飞早就发现了二人,他静静地躲在暗处,像一只伺机出击的猎手。等二人进了路边的房子,他悄悄跟在身后,发现了何潮的根据地。 辛有风用力挣脱庄能飞,飞奔到何潮身后,惊恐地摇头:“不,不,庄能飞,我不跟你回去,你离我远点儿!滚开!” 庄能飞不肯善罢干休,冲了过来,想要再次抓住辛有风,才一伸手,却被何潮挡开了。 何潮将辛有风挡在身后,昂首而立:“庄总,既然辛有风不想跟你走,你不能强迫她。” “你让开。”庄能飞猛然一推何潮,双眼喷火,“你和周安涌一样,都不是什么好鸟。再不让开,老子连你也一块儿收拾了。” 何潮没有躲闪,双手平推,一掌将庄能飞推开几米远,冷冷说道:“庄能飞,你限制辛有风人身自由,是非法拘禁,已经触犯了法律。再动手打人,是故意伤害……” “老子就故意伤害了……”庄能飞怒吼一声,一拳朝何潮打来。 庄能飞胡子拉茬,面容瘦削,身上的衣服颜色都不一样,有深有浅,还有大小不等的几个破洞,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完全不复当年的威风。但虎老雄风在,他盛怒之下,颇有几分昔日的气势。他以为作为他曾经的部下的何潮,在他的一怒之威之下,必然会让步。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的何潮今非昔比。 经历过了露宿街头、穷困潦倒之后的何潮,在创业一个多月以来,每天起早贪黑,不惜放下一个天之娇子的大学生之尊,亲自上阵奔走在街头,只为了几块钱的利润而为客户送单。当一个人经历过一无所有之后,又能放下过去的一切埋头苦干,他的成长和进步会超出所有人的想像。 何潮在庄能飞面前早就没有了畏惧之心,不是因为庄能飞的破产和身无分文,而是因为他的失态,因为他的患得患失。以前庄能飞拥有一切时,自信让他充满了人格魅力。现在失去了一切,唯恐再次失去唯一的依赖让他变得完全失去了从容和淡定。 一个失去了从容和淡定的人,也就失去了让别人敬畏的资本。 何潮没有躲闪,他身后就是辛有风和江阔,如果闪开,辛有风和江阔就会受伤,他挺起胸膛,硬捱了庄能飞一拳,沉闷的声音说了一句:“江阔,拉开辛有风,别伤着你们。” 江阔本来无比担心何潮,在听到何潮沉稳有力的声音后,忽然一下安心了下来,用力一拉辛有风,让到了一边:“让何潮来,他能保护我们。” 何潮听到了江阔的话,哈哈一笑,双手伸出,抓住了庄能飞的右手,用力一拉,庄能飞收势不住,朝前一扑,他顺势飞起一脚,正中庄能飞大腿。庄能飞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摔倒在地。 何潮以为庄能飞会就此收手,不料庄能飞就地一个打滚又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扑向了辛有风。何潮勃然大怒,他是同情庄能飞的遭遇,但同情不等于纵容,他无法容忍一个男人强迫一个女人留在身边。 何潮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拳打在庄能飞的后背之上。庄能飞闷哼一声,放开辛有风,朝何潮疯一样冲了过来。何潮不慌不忙,后退半步,出右拳伸左脚,将庄能飞结结实实摔倒在地。随即他将庄能飞压在膝盖之下:“庄能飞,服了吗?” “不服!”庄能飞拼命捶打地面,试图挣扎脱身,却被何潮死死压住,动弹不得,他放弃了挣扎,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辛有风,你走吧,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连再次创业的资本也没有了。我给不了你安稳和幸福,你走吧!” 辛有风见庄能飞不再有危险,慢慢地靠近过来:“你不是还有可以变卖的2000万的资产?” “没有了,都没有了。”庄能飞呜呜的哭声变成了嚎啕大哭,“资产被债主发现了,都被拉走了,我现在真的是穷光蛋一个了,这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周安涌,我要杀了你。曹启伦,我恨你一辈子!” “都没有了呀?”辛有风小心翼翼地蹲在庄能飞的面前,“能飞,你的名字起得真不好,名是挺好,能飞,姓不好,连在一起就是装能飞了,不是真能飞,你要是姓甄的话,也许不会是今天的下场。对不起,我真的受够了,我真的要走了,你以后也不要找我了,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走,你走,你们都走!”庄能飞哭得十分伤心,也不管脸上沾满了泥土,他几十天的提心吊胆和颠沛流离,在听到所有资产被债主洗劫一空之后,就像是从山峰掉下了悬崖,摔得粉身碎骨,全部的希望破灭,他几乎失去活下去的动力,“都完了,一切全完了。” 何潮默默地放开庄能飞,伸手拉他起来,示意郑小溪打水。 第七十五章我当你是兄弟,你当我是羊毛 郑小溪打了一脸盆水端来,何潮弄湿毛巾,胡乱替庄能飞擦了一把脸:“别哭了,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你还不到40岁,对男人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中作的宁劲,1987年时他负债200万,开始创业时,是43岁。1989年,成立杭州娃哈哈营养食品厂时,宗庆后已经44岁了。1984年,柳传志创办北京计算机新技术发展公司,也就是联想集团的前身时,他是40岁。你比他们都小,现在的时代比当时的创业环境要好很多,而且你也有过成功,再次出发,不信不能再次登上顶峰。” 庄能飞接过毛巾,用力擦了几把脸,转身看了在场的几人一眼:“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 “有,有。”郑小溪长舒一口气,她一直担心庄能飞会再次发作,暗中替何潮捏了一把汗,见庄能飞被何潮三言两语说动了,立刻开心地笑了,“你等着,马上来。” 江阔也是心情顿时轻松下来,她还以为何潮会被庄能飞暴打一顿,不想不但动手何潮没有吃亏,讲道理何潮也是头头是道,她不由又高看了何潮一眼,心想何潮真是文武双全,武能动手文能论战,确实优秀。不过她也有几分疑惑,当即就问了出来:“何潮,你以前练过武功?” 何潮嘿嘿一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千万别让人知道,我只会两三手,程咬金三板斧,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还行,遇到行家里手,就差远了。小时候,父亲总是逼我练拳,练的是少林小洪拳,当时还特别反感,哭闹了几次之后,也就妥协了。后来虽然没有练成一代宗师,但一般防身还是绰绰有余,不过要是对付真正的高手肯定就不行了……” “好,知道了,保证不透露你只会花拳绣腿的事实。”江阔吐了吐舌头,开心地笑了。 等庄能飞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后,他舒服地躺在躺椅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何潮,你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发财的门路透露一下,有钱大家赚才是正道。” 何潮笑了:“庄能飞庄老板又回来了。” 庄能飞苦笑一声:“还能怎样?人在绝境时,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接受现实,要么去死。既然不想死,就得接受现实面对现实然后想办法改变现实……” 何潮简单一说他创业从事快递行业的现状,庄能飞听了没有说话,冲辛有风要了一支烟,默默抽了起来。 庄能飞近来心力交瘁,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开始时他还不太相信他落到现在的地步,背后的黑手会是周安涌和曹启伦,直到他从各方面渠道得知,他以前的客户都是被曹启伦截留,而许多货源也被周安涌亲自出面转接到了曹启伦的公司,他才相信外面的传言不假。 如果说周安涌背后对付他,他可以理解周安涌的动机的话,曹启伦非要置他于死地,他就想不明白了。当初他从海南初来深圳就认识了曹启伦,也正是在曹启伦的帮助下才开始从事了电子行业。他和曹启伦的关系就算不是亲如兄弟一般的密切,至少也远比一般的合作关系更近,况且合作多年来,他没少让曹启伦从他手中赚钱,曹启伦为什么要对他赶尽杀绝? 庄能飞很想当面质问曹启伦,他和他多年的交情加上合作,难道还不敌曹启伦和周安涌才认识一个月的关系? 而庄能飞刚刚得到消息,得知他提前转移的价值2000万的资产也被债主发现,瓜分一空,他在痛心疾首之余,更是想痛打曹启伦一顿,如果不是曹启伦的痛下杀手,他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身无分文的下场。 只是庄能飞苦于无人商量,辛有风从来不想听任何不好的消息,很鸵鸟,就算勉强听了也不会给出任何有用的建议。现在好了,他见到了何潮,就当面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背后的黑手是……曹启伦和周安涌?”何潮震惊了,虽然他之前也有过猜测,却还是不敢相信真的是曹启伦和周安涌联手策划了此事,印象中,周安涌并非是如此喜欢报复之人,就算是庄能飞抢走了辛有风,他对庄能飞所下的黑手也太狠了。 “就是他们,一对睚眦必报的小人。”辛有风咬牙切齿,她痛恨二人让她沦落到了现在的地步,“如果让我见到周安涌,我一定会打他一个耳光,告诉他做人不能太无耻!” 过了许久,何潮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事情始末,又听了庄能飞从各个渠道得到的消息,确认背后推手确实是周安涌和曹启伦无疑,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自从他和周安涌来到深圳之后,感觉都改变了许多,到底是在时代的进步下正常的改变,还是在深圳的环境之中,被迫的改变? “何潮,你告诉我,为什么曹启伦要对我赶尽杀绝?”庄能飞痛苦地双手抱头,“我和他的关系虽然不像你和周安涌一样是发小,但认识也有快10年了,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不应该这样对我,没理由,没道理!” 何潮愣了一会儿才问:“你隐藏的资产为什么会被债主发现?” “不知道,没有道理,我隐藏得很深,债主们不可能知道藏在哪里,他们和我没那么熟,又不知道我的习惯……” 何潮点了点头:“你可以问问你的债主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肯定有人向债主通风报信,条件是,资产他至少拿走一半。这个人,非常了解你的习惯,所以才能找到你隐藏的资产。” 庄能飞忽地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曹启伦?曹启伦为了吞并我的市场份额以及侵吞我的所有资产,才对我下了狠手?” 何潮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有利益输送,谁会平白无故地对你下手?安涌是出于仇恨,曹启伦对你无仇无怨,除非是有重大好处。” “妈的……”庄能飞拿出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片刻之后放下电话,咬得牙齿咯咯直响,“果然是曹启伦!曹启伦处心积虑地断了我的所有后路,让债主逼债,让我跑路,要的就是和债主平分我隐藏的资产。亏了我还念着当年他帮我的好,我当他是兄弟,他当我是羊毛,我非杀了他不可!” 何潮拍了拍庄能飞的肩膀:“你隐藏的资产是被债主发现的,但债主却是在曹启谷暗示下发现的隐藏地点,是债主分了曹启伦一半,又不是曹启伦分债主一半,所以曹启伦是借刀杀人,就算你当面质问他,他不承认你也没有办法。对了,你隐藏的资产是什么?” “是一批射频芯片,手机接收和发射信号都需要的关键部件,我以低价进了一批,还没有转手高价卖出时,就出事了。”庄能飞一拳砸在桌子上,“太欺负人了,何潮,借我路费,我要去深圳杀了曹启伦。” 何潮二话不说从身上翻出几十块钱,拍在了桌子上:“要菜刀还是剔骨刀?厨房有。砍甘蔗的砍刀也有,在荔枝树上挂着呢。不过用刀伤人危险系数太大,你可能都近不了曹启伦的身,他身边人多,不如下毒。你可以假装约曹启伦出来喝茶,告诉他有一笔生意要谈,曹启伦见有利可图,肯定会来。到时你趁他不注意,在他的茶里下毒……事成之后,你要么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一辈子生活在随时被抓的阴影之下。要么锒铛入狱,被判处死刑,最后抛尸刑场。” 江阔愕然,何潮怎么怂恿庄能飞杀人,他不是应该阻止庄能飞冲动之下做傻事吗?他到底是怎么了? “别说了,我知道杀人的后果,就是说说而已,才不会杀人。”庄能飞听出了何潮说的是反话,他杀人的怒火慢慢熄灭了一大半,“不能杀人,又咽不下这口恶气,怎么办?” 何潮不说话,出神地望向了远处,远处有大片大片的荔枝树林和椰子树,还有山峰和河流、阳光和白云。 何潮沉默,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江阔坐在何潮的侧面,右手支腮,从侧面望去,何潮的鼻子高耸,脸上线条既硬朗又不失柔和,眉毛又浓又密,睫毛又黑又长,更衬托得眼睛格外明亮。江阔没来由地一阵慌乱,原来他长得一点也不难看,除了肤色稍微有点黑之外。 男人黑些没什么,只要有男人气概,不是女里女气的小白脸就好。何潮健康的肤色,俊朗的外表,温和的脾气,成熟而稳重的性格,确实比同龄人强了许多,除了出身之外,方方面面都符合江阔对异性的幻想。 江阔小名江芷晴,长大后,她觉得“芷晴”过于柔和了,就改名为“阔”,取山河辽阔天地广阔之意,也是希望自己心胸开阔,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第七十六章支点 她是有事业心的女孩,不想一辈子只为了感情而活,不想被家族、丈夫和孩子左右,她想拥有自己的天地。正是因此,她希望未来可以和她共度余生的他,同样是一个有事业心有上进心心胸广阔的异性,和她不但在感情上情投意合,在事业上也理念相同,互相成就,携手共进。 可惜的是,何潮其他方面都符合她的审美,就是起点太低了,虽然创业,迄今为止依然挣扎在起跑线上,前景毫不明朗。 尽管江阔也认可何潮的才华和能力,以及他的理念和情怀,但见多了创业失败例子的她很清楚,在残酷的商业竞争中,才华和能力、理念和情怀并非唯一的决定性因素,其他诸如手腕、计谋以及跟上时代赌对国运,可能才是在关键决胜局的最大筹码。 何潮的快递思路,符合时代趋势吗?江阔不敢肯定,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小灵通会在不久的将来,大兴其道。 以前江阔是不太看好小灵通的市场,但在她和何潮畅谈了一番快递行业的现状后,忽然改变了看法,未来快递行业是不是有前景不好说,但无数快递从业人员人手一部小灵通,绝对可以带动小灵通的销量。 而除了快递从业人员之外,无数打工仔打工妹,少说也有几千万人,只凭他们,就足以支撑一个庞大的市场了。 江阔脱口而出:“庄总,你如果再创业的话,可以考虑做小灵通。” “谈何容易!先不说小灵通市场是不是有前景,只说前期投入需要大量的资金,以及人力物力,我现在双手空空,要钱没钱没人没人,要渠道没渠道,要什么没什么,怎么创业?靠想像吗?” “你可以和何潮联合。”江阔突发奇想,为她的神来之笔兴奋不已。 “怎么联合?”庄能飞斜着眼睛看向了何潮,怀疑何潮和江阔事先约好要为他挖坑,“我转移的资产被债主抢走了,是全部!如果还以为我还有隐藏的资产,哈哈,你们打错主意了。” 何潮被江阔突如其来的提议惊呆了,随即立刻明白了江阔的心意,笑了:“庄总人脉还在,只要重新上路,钱,江阔可以投资,人,我这里有。我们三方加在了一起,进军小灵通市场,肯定可以有一番作为。” 庄能飞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郑小溪身上:“你有人?” 郑小溪忙站了起来:“利道快递除了何哥和我之外,还有顾两、和仔、高英俊、伍合理、罗三苗,还有和仔马上从深圳带回来的几十人,至少有50人以上了。” 庄能飞不以为然地笑了:“50个人还叫有人?小溪,你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创业不是过家家。” “你想要多少人?”一个庞大的计划在何潮心中迅速形成,他不想错过机会。 “100人也不过刚起步,200人都不嫌多。”庄能飞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如果我们做小灵通,不会只做销售,而是要做全产业链,从源头进货,自己加工生产,自己销售,打造一个品牌出来,才能长久,才能真正地占领市场,并且做大做强。前期投资也不会少,江阔,你能投多少钱?少了5000万的启动资金,你别开口。” 江阔微微一笑,自信而从容:“1个亿以内的启动资金,我随时可以调动。再多了,就不敢保证了。现在的难点在于,庄总的人脉和渠道在资金到位的前提下,是不是可以很快重新建立和打通?何潮的人手能不能保证及时到位?” 庄能飞意气风发:“有钱有项目,人脉和渠道自然不会有问题。” “能。三个月内,200人全部到位。”何潮斩钉截铁地一口答应,“我出人出力,江总出钱,庄总出人脉和渠道,我们三方成立一家公司,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江阔知道何潮想说什么,笑了:“所有的流通渠道,肯定利道快递是唯一的合作方。” “成交。”何潮心中大喜,小灵通作为支点,盘活整个棋局,从上游中游到下游,再到物流领域,最主要的是,利道快递可以借机走向快车道,“我们的新公司叫什么名字合适?三人为众,众志成城,就叫三成如何?” “好,三成公司出品三成品牌小灵通,我没意见。”江阔第一个支持。 “三成就三成好了,别三人成虎就好。”庄能飞并没有何潮和江阔的兴奋,他懒洋洋地伸了伸腿,“工厂就建在东莞,一是比樟木头各种基础设施好,二是方便招到技术工人,三是交通也便利一些,成本也比深圳低不少。何潮,你的利道快递尽快在东莞开一家分公司,好专门服务三成的单子。” 辛有风在一旁一直不说话,一根接一根抽烟,不多时就抽完了一盒,她捏扁了烟盒扔到了地上:“庄能飞,你和谁合作我不管,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庄能飞愣了愣:“有风,你现在还要离开我?有一天我翻身了,你会后悔的。” “不会,我想通了,我打算回家,安安稳稳地找一份公务员的工作,不再出来闯荡了。”辛有风眼中有泪水滴落,“认识你以后的经历,是我一辈子都不敢想像的恐慌和无助,我不适合深圳,深圳太动荡了,我要回广州。” 庄能飞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脸上的肌肉跳动几下:“好,只要你不再回到周安涌身边,不管去哪里,不管跟谁,我都放过你。” “如果我又和周安涌在一起了呢?”辛有风试探一问。 “我弄死周安涌的时候,不小心连累了你,别怪我心狠手辣!深圳有那么多大道你不走,你非走小路被树上掉下来的椰子砸死,谁也别怪,怪就怪自己没站对地方。”庄能飞恶狠狠地说道,“包括你在内,何潮,我们合作归合作,在我对付周安涌的时候,你可以不帮我,但如果你和周安涌站在一起与我为敌,嘿嘿,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合作伙伴而对你网开一面。” “我也是。”何潮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我们只是商业上的合作,但我和安涌,是十几年的兄弟情谊,是发小。如果你们在商业上真刀真枪的较量,输赢各凭手腕,我不管。但如果背后下手涉及到了人身伤害,对不起,我拼死也会保护他的安全。” 庄能飞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他直视何潮的双眼,过了许久才叹息一声:“周安涌有你这样一个兄弟,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庄能飞不是黑社会,和周安涌过招,一不会犯法二不会人身伤害,男人之间的较量,不是为了追求打死对方,而是要将对方踩在脚下,让对方心服口服地认输!” 江阔喜忧参半,喜的是,何潮和庄能飞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而耿耿于怀,相反,却达成了合作意向,她认定何潮初步具备了做大事者的气度。欲成大事者,要有容人之量。容人之量并不是说在利益面前不计较得失,而是除了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之外,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可以不计前嫌。 是人就会有缺点,有时在你眼中的一个人的缺点,在别人眼中,或许会是优点。所谓缺点,或许只是是你不能容忍的习惯,并不是人人不能容忍的恶习。 忧的是,何潮对周安涌如此有情有义,周安涌却认为何潮对他并无兄弟之情,想起周安涌对何潮的评价,江阔心中隐隐作痛,何潮绝非周安涌所说是想踩着他的失败上位,他一心当周安涌是兄弟,周安涌却当他是豺狼。 怎样才能委婉地告诉何潮其实周安涌对他有深深的怀疑和偏见的事实?江阔很想说出来,又怕影响他们二人的兄弟关系。但不说,何潮说不定会在周安涌手里吃亏。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点一点何潮:“何潮,你和周安涌最近有没有联系?” “有。”何潮注意到了江阔欲言又止的神态,心知她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你应该和安涌接触多一些,他现在还不错吧?我估计最近我也会和他见上一面,好久没见了。” “你和周安涌从小就认识?有多少年了?”江阔想先缓和一下气氛。 “从记事起就认识了,20年应该有了。”何潮笑笑,“江阔,有话就请直说,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不必绕弯。” 江阔轻轻咳嗽一声,微微一笑:“20年的时间很长了,人从小到大,因为年龄和学识的增长环境的变化,会改变许多。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如果分开一段时间,再见面时,你可能会发现不认识他了。” 庄能飞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打断了江阔的话:“江阔你是想说现在的周安涌不再是何潮以前认识的周安涌了,对吧?何潮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周安涌在深圳已经迷失了自己?何潮,你自己说,周安涌和曹启伦背后联手害得我落到这个下场,你觉得他做得对吗?” 第七十七章不辨是非 何潮沉吟一下:“从商业的角度来说,庄总失败在于管理不规范、产业链不健全、扛风险能力不足,过于依赖下游渠道而没有拥有自由知识产权。周安涌和曹启伦发现了庄总的漏洞,悍然出手,有亏人情,但符合商业规则。就像刚改革开放时,许多跨国集团来中国推销淘汰的二手生产线,价格甚至比他们所上的新生产线还要高出数倍,国内许多厂家趋之若鹜,甘当冤大头也要争先恐后购买。有些厂家购买了二手生产线之后,弃之不用,甚至连包装都不曾打开。难道我们要从道义上指责跨国公司?责怪他们不道德不讲情谊?商业从来都是残酷而现实的,没有情谊可言,也很难从道德层面来指责。” “我们都在做自己所认为的正确的事情,有人图利,有人谋名,有人回报社会,有人无私许国,境界不同,所追求的也不同。”何潮嘻嘻一笑,“在庄总起家的过程中,为了商业利益,怕是也不择手段地坑害过别人……” 庄能飞摇了摇头:“你说得也有一些道理,虽然听上去不那么好听,但也让人无法反驳,好吧,我不和你非要争一个高低对错出来,我只需要知道在我对周安涌出手的时候,你可以两不相帮就足够了。” 江阔顺势说道:“我也是同样的意思,不,何潮你不但要两不相帮,最好还要远离周安涌。” “远离?为什么?” 何潮脑中瞬间想起周安涌所说的话:“没见过江阔就好,她有意投资启伦电子,不过在和曹总的谈判过程中,有几次不是很愉快,她可能会觉得是我从中作梗,对我也许有偏见,我是公事公办,对事不对人。如果她对你说过什么风凉话或是挑拨离间的话,你别信她!” “是因为投资启伦电子的事情让你觉得安涌不够公正,没有做到对事不对人?”何潮又补充了一句。 江阔愣住了,听出了何潮语气中的质问和不满,想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我随口一说,听不听由你。我和庄总的态度一致,我们不关心你和周安涌的私交,但如果我们在商业上和周安涌起了冲突,希望你不要因私废公,帮了倒忙。” 何潮心中微微有气,轻哼一声:“说得好像我不辨是非不明事理一样。” “谁不明事理何哥也不会不明事理。”郑小溪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你们干嘛联合挤兑何哥?他那么辛苦,每天早起晚归,你们还挑他的不是,你们太不够意思了。就算没有你们,凭何哥的努力,他也一定会成功。” 庄能飞哈哈一笑:“如果努力就能成功,几千万的打工者里面会出多少亿万富翁?如果辛苦就能成功,搬砖工人和挖煤工人,个个都会成为大老板。成功靠的是脑子和时机,而不是一身蛮力。” “说得好,成功确实要靠脑子和时机,但也要靠力气,还有运气,哈哈。”庄能飞话音刚落,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伴随着一阵清脆的拖鞋脚步声,两个人快步如飞来到了何潮面前,上来就抱住了何潮,“何哥,你居然躲在了樟木头,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还以为你失踪了,要不就是欠的情债还上去逃跑了。” 正是江离。 江离才注意到一旁的江阔,惊呼一声:“江阔,你比我还先找到何哥?他是不是为了躲你才藏起来?” 江离的穿着比上次见面强了不少,但眼镜腿上依然绑着密密麻麻的细绳,又留了一个上面长下面短好像一个帽子一样的宝盖头,脚上是一双人字拖,很像是民工和知识分子的综合体。 “乱说,他躲起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江阔奉送了江离一个大大的白眼,尽管江离很邋遢,甚至有些不修边幅,不过她并不讨厌江离,江离给人的感觉很真实,“他就算欠情债,也是欠别人的。我不会让别人欠我情债,只会我欠别人的。” “明白了,在恋爱中,你是开始时主动分手时也主动的那一个。”江离精准地为江阔定位,又回身一指夏正,“何哥,隆重介绍一下,夏正夏总现在是夏想房地产中介有限公司的老板,在开出租车的同时,还同时从事房产中介业务,目前出租车和房产中介两项业务都进展得十分顺利。” “你让开,别影响我和何哥对话。”夏正推开挡在面前的江离,离何潮近了一些,上下打量何潮几眼,“结实了,虽然黑了,但更有气势了。比周安涌强,周安涌太小白脸了,没什么男人味。” 何潮哭笑不得,夸他就夸他好了,干嘛和周安涌对比?他双手放在夏正的肩膀上:“夏师傅越来越有投资眼光了,不用多久,你就可以当投资人了。” “当不了,可当不了,我顶多干一些粗笨的工作,投资这样高明的生意,还得江总才行。”夏正冲江离憨厚地一笑,又看了看庄能飞几人,“这么多人都在?热闹了好,我就喜欢热闹。” 江离迫不及待地介绍夏正的业绩:“何哥你是不知道,自从你上次指点他不要全部投资出租车生意之后,他立马买了一套房子,房子也不大,80多平方米。刚买了房子不到一周,房价就从5000多涨到了6000多,等于是一周时间赚了8万多块。他差点没开心死,没想到,更开心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买房子,他认识了售楼小姐龙雨,现在和龙雨订婚,准备元旦结婚。他只要一提起这事儿就说你是他的命中贵人,一句话让他赚了钱还解决了终身大事。” 何潮只笑,不说话。他才不会将夏正的成功归功于自己,他只是随口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而已,至于是不是听了进去,是夏正自己的事情。 夏正买房并且遇到了爱情之后,很快就又买了一辆出租车,现在有四辆出租车了。四辆出租车日夜运转不停,基本上不出两个月就可以再买一辆,如此下去,夏正估算一年之后,他将会拥有一支20辆以上规模的出租车车队。 以前夏正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拥有三辆以上出租车,他就可以只雇用司机而不用自己亲自上阵,就足以过上舒服的日子了。但现在不同了,认识何潮之后,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在江离不断的灌输经济学理论之下,他的见识和格局慢慢提高,不再满足于一辆接一辆的滚动发展模式,一是太慢,二是太传统,他希望可以大步前进。 并且他也不想只从事出租车行业。 说到底还是何潮当初的一番话为他指明了方向,他看到了房地产未来可不限量的前景。但如果买房等升值,前期投入太大,他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江离给出的方法是抵押出租车贷款,贷款到手之后,再去买房付首付,剩余的房贷再用出租车的收入偿还。 夏正算了一笔账,如果按照江离的投资方法理财,第一会大大降低生活质量,第二万一房子砸在手里卖不出去,以后十几年间所有收入的大半都会用来还贷,再也没有余力购买新的出租车,他的出租车车队梦想就只能是梦想了。 江离方案的关键支点就是房子能否卖出,能卖出的话,一切盘活。卖不出的话,死棋。夏正不敢下注,他不是不看好房子是不是能卖出,而是不想坐赚房子升值的差价。 是的,夏正觉得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作的。买了房子不住,再转手卖出,对他来说固然可以获利,但对买房者来说并不公平,多付出了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房款,整个流通过程却并没有产生实际价值,也没有新的物品生产出来,也没有服务。等于是他坐着就可以赚钱,他称之为坐赚。 坐赚只是财富的再分配,房子一买一卖之间,表面上多了十几万的产值,实际上并没有新的财富被生产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房子被生产出来之后就完成了流通使命,却还在继续升值,就是被吹大的泡沫,早晚会破灭。 但江离的理论是,他早就知道房地产不断上涨必然会产生泡沫,东南亚金融危机的爆发就已经证明了房地产产生的泡沫危害十分巨大,同样巨大的泡沫还有日本。1985,日本和美国签订了广场协议。随后日元迅速升值,日本经济停滞不前,房地产价格遭遇腰斩。 中国和日本国情不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中国人口基数大,对房子的需求旺盛,且正处在经济快速发展的上升期,至少在20年之内,房地产市场不会崩盘。20年的时间足够长了,长到完全可以让夏正大赚无数笔,从而成为亿万富翁。 夏正还是拒绝了江离的好意,他始终觉得赚取房子的差价是对别人财富的掠夺,是不道德的行为,不会为社会增加任何实质性的贡献,也就是说,除了赚钱之外,没有任何成就感。 第七十八章人得有点高尚的东西 尽管被江离调侃为他还有社会责任感,不想赚取不义之财,夏正的想法不变,不为所动,或许是哥哥夏良赚钱的方法让他很是不耻,他更想踏踏实实做一个可以在赚钱的同时还能为社会制造财富为别人产生价值的生意人。 经过一番选择,夏正决定在从事出租车行业之外,再从事房产中介。他不买房卖房,但为需要住房的人提供便利,从中收取一定的费用,也算是正经事业。 只不过夏正想做的并不是传统的房产中介,他想结合他的出租车优势,如何完美地将两个行业统一在一起,他一直没有方向。问江离,江离也说不出一个一二三。 江离的优点是喜欢研究大方向,具体到实际操作层面,他就不行了。 务虚是高手,务实是草包,是夏正对江离的结论。所以夏正迫切想要见何潮一面,他相信何潮可以指点迷津。上次就是何潮几句话就让他豁然开朗。 和夏正想要找何潮解决心中困惑的实际问题相同的是,江离也想好好和何潮聊聊他的未来。他是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不假,但在遇到郭统用的赏识之后,一切都变了,不但多了选择,人生之路更广阔了不少,更主要的是,他现在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前进了。 他很喜欢研究全球和全国的经济形势,对经济领域的诸多现象娓娓道来,可以让身为著名企业家的郭统用信服,可见确有真本事。但他也知道自己最大的不足就是空有理论而不能落实到实践,一旦具体到实际操作层面,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离目前最大的苦恼不是他和何遇的感情,他和何遇一见钟情后,现在进入了热恋期,感情很稳定。他现在是纠结到底是继续留在学校担任老师,还是辞职之后跟随在郭林选身边,成为郭林选的经济顾问兼善来集团的经济顾问团之一。 “不用你说我的事情,我自己来说。”夏正迫切地想要听听何潮的意见,将江离推到一边。 江离不甘示弱,又推开了夏正:“我也有苦恼要听何潮指点,我先来,你等等。” 江阔心中的震撼之意无法形容! 尽管江阔对何潮一直心存好感,甚至有一丝喜欢,但感情归感情,判断归判断。在她看来,何潮不如周安涌审时度势,有一股憨憨的倔强,更不如周安涌心狠手辣。同样,他也不如江离能说会道,并且有不凡的见识和不俗的口才,否则江离也不可能得到郭统用的赏识。 甚至何潮既不如庄能飞脸厚心黑,也不如曹启伦冷酷无情,还不如她站得高看得远,可以看清未来的发展趋势,基本上可以说,何潮的性格虽然坚韧,有固执的一面,但并不算是一个雷厉风行并且有霹雳手段的人。他既不如江离有高深的理论,可以务虚,也不像夏正一样不要理论只管埋头苦干,似乎过于中庸而找不到亮眼的优点…… 但眼前的一幕又让江阔改变了对何潮的看法——不管是理论高深的江离还是只知埋头苦干的夏正,都争先恐后要请教何潮问题,希望何潮为他们指点迷津,何潮凭什么? 何潮凭借的就是承上启下的关键桥梁作用! 晚明著名思想家、哲学家吕坤曾述过三种资质的人才:三等资质聪明善辩,二等资质磊落豪雄,一等资质深沉厚重。正所谓:“聪明善辩出麒麟,磊落豪雄安天下,深沉厚重定乾坤。”用现代的话来形容就是,三种人才分别是匠才、将才和帅才。 江阔从小听哥哥讲过无数关于人才的言论,最高级别的人才是调配资源之人,其次是整合资源之人,最后是生产资源之人。所谓生产资源,就是直接做事的人。整合资源,是将做事之人分别安放在合适的岗位之上,合力一处。而调配资源,是知道每个整合资源之人的优缺点,将他们安排在可以将他们的能力发挥最大的位置之上。三种人才对应的也是匠才、将才和帅才。 刘邦也说过:“夫运筹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何潮也是文不如江离武不如夏正,但却能深得他二人信任不说,还成了他二人的精神导师,对,若论资源和人脉,他也不如庄能飞,却能让庄能飞认可他,这么说来,何潮凭借的是深沉内敛赢得了所有人的赏识,智欲圆而行欲方,胆欲大而心欲小,真正的一等一的人正是深沉内敛之人! 何潮会是真正的一等一人才吗?江阔虽然内心震撼并对何潮更多了一层认识,但强大的理智告诉她,只有等她亲眼见到了何潮的成功,她才会完全认可何潮是一个一等一的人才。 江离的理论固然高深,需要落地才能验证正确与否,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夏正埋头苦干固然值得赞赏,但需要理论指导并且看清大方向,才能始终向前,不落地的理论和盲目的苦干,是两个极端,一个是虚而不实,一个是实而不虚,必须虚实结合才是正道。 平心而论,江阔还是很看好何潮的未来,在深圳的大背景下,只要何潮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不愁不会脱颖而出,只是她总觉得何潮非要只做小件快递的想法,过于激进也过于理想化了,不符合时代的趋势。 何潮不会知道江阔一瞬间有那么多想法,他只是凭本心做事,呵呵一笑:“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坐下好好聊聊。” 辛有风拉了一把郑小溪:“小溪,陪我转转,太闷了。” 郑小溪有几分不情愿,想留下听何潮几人说话,却又不好驳了辛有风面子,只好陪她从侧门离开。庄能飞看了几眼辛有风的背影,压下了想要拦住她的冲动。 夏正和江离互不相让,都想先说,庄能飞不耐烦了:“你们猜拳,谁胜了谁先说。” 结果夏正赢了,夏正高兴地推开江离,离何潮更近了几分:“何哥,你觉得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何潮并没有急于回答夏正,而是先喝了一口茶,凤凰单枞浓醇鲜爽,润喉回甘,他很喜欢纯厚而回味悠长的茶。 夏正见何潮不说话,有几分焦急,搓手跺脚,被江离狠狠地鄙夷了一眼,江离笑道:“每次听我高深的理论,你都听不懂。如果你能听懂我的理论,再结合何哥的具体指点,你会进步更快,不出三年就能成为亿万富翁。” 夏正回应了江离一个鄙视的眼神:“我如果只是想成为一个亿万富翁,办法多得是,可是我想在成为亿万富翁的过程中,能为国家、社会和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情,才算是一个生意人的担当。我学历是不高,但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书,有一句话一直记在心里: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 “什么意思?”庄能飞才不相信夏正的话,以为他不过是自我标榜,冷笑一声,“你一个出租车司机加一个中介掮客,还谈什么担当,不是笑话吗?你以为谁都可以为国家和社会做贡献?太高抬自己了吧?” 夏正也不恼,嘿嘿一笑:“庄总说得对,比起庄总对社会所做的贡献,我的价值简直微不足道。但再微不足道,也要坚持做下去。出租车是一个城市的名片,是窗口,外地来深圳的朋友,接触最多的也是出租机司机,我们的一个暖心的举动,一个礼貌的问候,也许会让他们感受到的是深圳的温暖。再小的善良也是善良,你说是不?” 庄能飞愣了愣,居然无力反驳,尴尬地笑了笑:“我是问你刚才的古文是什么意思?” “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只能做到中等。以中等标准要求自己,只能做到下等。以下等标准要求自己,就什么都做不到了。”夏正憨厚地笑了笑,“庄总别笑话我说大话,我知道自己能力一般,也没什么本事,对自己的要求标准定高一些,才能鞭策自己不断进步。” “服,大写的佩服!”庄能飞是真心受到了冲击,一个出租车司机有如此觉悟和内动力,他还有什么资格沉沦下去,“何潮,你这个朋友不错,值得结交。我不是说他有多高尚,天天把高尚挂在嘴边的人,未必有他真诚。” “还要依仗庄总多支持我的生意。”夏正顺势就上,递上了自己的名片,“需要车需要买房租房,随时打我电话,24小时开机为你服务。” “哈哈,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庄能飞收起名片,“肯定会有生意找你,我很赞同你的说法,人,得有点高尚的东西才能活得踏实活得真实。” 第七十九章时间就是金钱 何潮温和地笑了笑:“夏师傅现在已经不是生意人,已经上升到了商人的层次。同样做公司,有生意人、商人和企业家之分,生意人是完全的利益驱动者,为了钱他可以什么都做,怎么赚钱怎么来。商人重利轻离别,但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一定的责任感和担当。而企业家是带着使命感要完成和实现某一种社会价值,他有理想和情怀,赚钱是为了回馈社会,为了让人类生活得更美好,是为了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说得对,到了企业家的高度,人生的境界和格局就完全不一样了。”江离插了一句话,“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应求万世名……何哥,你觉得夏师傅的出租车生意和中介生意怎样才能结合在一起,找一个最佳的切入点,让夏师傅的生意迅速壮大起来?” 何潮拿过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圈:“我目前的主业是快递,小件快递,主要是文件和电子产品的整机、零配件等,最大体积不超过一个20寸的行李箱,也就是说,出租车中完全可以放下。”紧接着他又划了一个圈,和第一个圈有交叉,“我刚和庄总达成合作意向,联合开发生产和销售小灵通,当然,研发、生产和销售主要还是由庄总负责,我负责流通部分,说白了,还是快递的部分。电子产品行业,每天都有新的技术产生,每天的价格都有变化,所以要以快取胜。快递也是一样,一个快字,是我和庄总合作的切入点和共同点。” 江离点了点头:“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是三个部分,研发、生产和销售,相对来说,研发和销售难度最高,研发相当于无中生有,是源头,销售是成果的展示,是决定一款产品生死的试金石,没有销售,前面的工作都是无用功。电子产品的销售,越快越好,尽最大可能减少流通环节的时间。就像是在蛇口港务公司门前矗立的标语一样——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抢占先机才能快人一步。” “快人一步有时就是生死的距离。”庄能飞补充了一句,“所以我很看好和何潮即将开展的合作。三个月前,何潮是我的员工,现在,他是我的合作伙伴,和我平起平坐,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 何潮没接庄能飞的话,继续在地上划圈,第三圈和前两个圈都有交叉:“夏师傅的出租车和中介生意,看似和电子行业、快递行业没有交叉点,其实不是,首先,出租车是城市所有交通工具中最便捷最快速的一种,虽然没有地铁准时,对,深圳还没有地铁,但却比地铁灵活,并且随叫随到。如果夏师傅能组建一个出租车车队联盟,在利道快递需要运送急件加急件的时候,随时会有出租车配合,肯定可以比其他快递更快更有优势。” “好主意。”夏正兴奋地一拍大腿,推了江离一把,“听到没有,我就说何哥比你厉害多了,一说就能切中要害。不像你,说了半天,云山雾罩的,飘在天上就是不落地。不落地的是云彩,落地的才是雨水。” “我……”江离被噎得翻了翻白眼,“我是高屋建瓴,是在理论层面,是你理解不了的高度。” “出租车的生意和你们的电子、快递生意有交叉,我可以理解,可是中介生意呢?”夏正挠了挠头,“我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中介生意和你们的电子行业、快递行业能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大了。”何潮也学夏正一拍大腿,却拍的是江离的腿,疼得江离一咧嘴,“先说中介的本质是信息统计,是信息中转站,是互通有无。接下来庄总需要寻找工厂和宿舍,利道也需要员工宿舍,这些问题都可以由你的中介解决。还有,利道除了扩招员工之外,还需要布局许多网点。布局网点需要科学的规则和设计,需要了解深圳、东莞和樟木头镇每一个区域的环境,方便找到最合适的办公地点。快递的办公地点要求比较多,交通一定要便利,不能在密集的居民区,否则扰民。不能太偏远,要不会影响时效,等等,所以选点需要大量认真而细致的工作。现在有了夏师傅,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庄能飞近来东躲西藏,惶恐如丧家之犬,几乎完全丧失了雄心。之前何潮和江阔的一番话,又重新激发了他的创业激情,而现在何潮的规划让他热血沸腾,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和期待:“何潮,你简直就是一个天才!要是我早先发现你的才华,也不至于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 何潮嘿嘿一笑,半是谦虚半是玩笑:“早在我为庄总做方案时,就已经展现我的才华了,可惜庄总当时欣赏的是安涌。也可以理解,安涌毕竟是名牌大学生,比我起点高。” “也不是因为周安涌的名牌大学的原因,而是他的方案确实比你的方案优秀,而且当时你的方案也远不如现在的想法扎实高效。我还有几分纳闷,你一直是技工贸的坚定支持者,为什么你的方案推崇的是贸工技?” “不可能!”何潮顿时惊呆了,“我当时的方案明明是技工贸,怎么会是贸工技,庄总你肯定记错了,要不就是看错了,我和安涌的方案都没有署名。” “是没有署名,但技工贸的方案有几处错误,后来手写加以了改进,手写的部分明显是周安涌的笔迹……”庄能飞话说一半忽然愣住了,“你们的方案为什么没有署名?” 何潮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安涌提议两份方案都不要署名,他是怕你对他有成见而对他的方案有偏见。我提交的方案,就是技工贸方案,虽然我没看安涌的方案,但不用想也可以猜到,安涌一定是贸工技方案。” 庄能飞愣了一会儿,猛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妈的,我们都被周安涌耍了。” 江阔叹息一声,想起了周安涌在车上说的一番话:“何潮,有件事情本来我一直不想和你说,怕影响你和周安涌的关系,现在不得不说个清楚了……上次周安涌亲口承认,他在方案上做了手脚,就是故意陷害你,并且让庄能飞产生误判。哼,刚才和你说,你还不信,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也不和你说了。” 何潮惊呆了,周安涌真的在背后如此对他?如果仅仅是调换了他和他的方案也就算了,还踩着他的肩膀陷害他,利用他为庄能飞挖坑,最终导致了庄能飞的破产,周安涌这么做,太出乎他的意料,也太让人震惊了,完全不是他认识的周安涌! 周安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深圳改变了他还是他的自身原因?何潮心中升腾起浓浓的悲哀,他始终觉得周安涌依然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二人之间从来没有嫌隙的周安涌。 庄能飞能体会到何潮心中的悲凉,拍了拍何潮的肩膀:“第一次被人背叛吧?习惯了就好了。男人的胸怀是被委屈撑大的,男人的格局是被背叛打造出来的。周安涌不是因为深圳而改变,他不管在哪里,都会因为利益而背叛,哪怕是他最亲近的人。” “何潮!” 周安涌的声音忽然远远传来,清晰而真实:“何潮,我专程来看你了,你在哪里?快出来!” 真是周安涌?庄能飞蓦然站起,朝外面怒目而视,起身就走:“周安涌送上门来了,哈哈,来了就别想走了。” 何潮拦住了庄能飞:“庄总,周安涌和曹启伦打败你,不犯法。你要对他大打出手,会从受害者变成施暴者。” 庄能飞挑衅的神情轻蔑地笑了笑:“如果我要打周安涌,你向着谁?” 何潮几乎没有迟疑,尽管周安涌背叛了他,在他内心深处,还是周安涌关系最近:“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兄弟。” 庄能飞叹息一声,颓然坐回了椅子上:“何潮,信我一句话,总有一天你会吃周安涌的大亏,会被他害得生不如死。” “何潮……”周安涌的声音再响起,“兄弟,人呢?” 周安涌站在利道物流门前的树下,阳光刺眼,他眯着眼睛打量路边一排房子中间的一间门店,房子是平房,大门也不大,利道物流的木牌简陋而粗制滥造,处处透露出低端、落后和贫穷的气息,不知为何,他心里在替何潮惋惜的同时,又莫名有几分庆幸。 何潮走错了路,应该说,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当初何潮不是想要踩着他的失败上位,跟着他去曹启伦的公司,他会将新公司交由何潮负责,而不是李之用。和何潮相比,李之用还是欠缺了许多东西,不够大气,格局也低,能力也达不到他的要求,现在重用李之用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第八十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在能力和忠诚之间,他会首选忠诚。如果没有忠诚,人品不行,能力越大,带来的破坏性也越大。 想到何潮落魄到了躲在一个小镇之上创业,他既可怜何潮的落魄,又佩服何潮的勇敢。能伸能屈,拿得起放得下,何潮至少在吃苦以及某些方面要比他强那么一点点。 “安涌……” 周安涌正等得不耐烦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五分熟悉五分陌生的声音,声音有几分迟疑,还有几分惊喜,他猛然回身,看到了一张曾经无比熟悉并且为之魂牵梦绕的面孔! “有风?”周安涌以为自己看错了,摘下眼镜揉了揉双眼,“你怎么会在樟木头镇?” 又一想,恍然大悟:“你离开了庄能飞,和何潮在一起了是不是?祝贺你们。” 辛有风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中转动,她百感交集,心情复杂得无法形容:“安涌,我、我、我没和何潮在一起,我是被庄能飞带到了樟木头镇躲债……你是来看我的吗?”随即想到了什么,神情黯然了许多,“我又自作多情了,你才不是来看我,你是来找何潮。” 周安涌淡然地笑了笑,擦了擦眼镜又重新戴上,拿出遥控器按了一下,停在路边的丰田皇冠汽车响了一声,他走过去打开车门:“有没有停车的地方?原本想着开车过来方便,没想到停车不方便,到底是下面,设施不健全。” “你都有车了?”辛有风眼中的喜悦一闪而过,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声音又低落了,“就停在门口就行,没有专门的停车场。” 周安涌将车停好,车头对准利道物流的牌子,刚打开车门下车时,人还站在车门之内,何潮冲了出来。 何潮站在利道物流的牌子之前,皮肤黝黑、穿着随意,周安涌头发一丝不乱,皮鞋锃亮、裤子笔直,短袖衬衣也是十分熨帖,再加上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左手手机,右手汽车遥控器,站在一辆崭新的丰田皇冠车旁,和何潮形成了鲜明而强烈的对比。 二人相见,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安涌!”直到郑小溪的声音突兀地凭空出现,打破了何潮和周安涌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对视。 郑小溪如一只穿梭的蝴蝶,飞一般来到了周安涌面前,周安涌以为她要扑入他的怀中,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让他长舒一口气的是,郑小溪在距离他还有一米远时,站住了身子。 郑小溪本来陪辛有风出来走走,二人并未走远,阳光太强烈了,二人都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后来就默契地聊到了周安涌。一个回忆在大学时和周安涌共度的快乐时光,一个想起在元希电子时常和周安涌秉烛夜谈,二人才发现,恍惚间,周安涌变了许多,走得太快,她们每个人眼中的周安涌都是对方不认识的周安涌。 而现在,郑小溪和辛有风再一次发现,眼前的周安涌,也不是她们谈论的周安涌,周安涌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比大学时的周安涌更成熟更世故,也比元希电子时的周安涌更成功更高端。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只是现在的周安涌,周身名牌,还有名车,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而她们灰头土脸,在他的光鲜面前,犹如上不了台面的丑小鸭。 “小溪?”如果说见到辛有风是惊讶的话,见到郑小溪就是震惊了,周安涌并不知道郑小溪和何潮一起创业,“你和何潮在一起了?” 郑小溪曾经无数次设想和周安涌再次相见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想到,真的再次相见时,她所有的激动和期盼在周安涌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神情后退一步以避免和她接触的举动之下,瞬间化为了乌有,心中只剩下了淡淡的哀伤和遗憾,她神情落寞却又自豪地点了点头:“是,我是和何哥在一起……创业了。” 何潮也没想到他和周安涌的再次见面会有辛有风和郑小溪在场,场面一时有几分尴尬,他只好呵呵一笑:“安涌进步就是快,手机、汽车、呼机,成功人士的标配全部配齐了,厉害!祝贺!” 周安涌快步上前,用力抱住了何潮:“什么成功人士,在你面前,永远是你的发小和兄弟!走,带我参观参观你的利道物流。物流行业前景无限,不愧是我的兄弟,有眼光。” 何潮也抱住了周安涌,喜形于色:“创业的条件艰苦了一些,你别嫌弃,多担待。” “见外了不是?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你8岁的时候和我睡一张床,尿床弄湿了我一身,我嫌弃过你?10岁的时候你去偷西瓜,被瓜农王那厮发现了,别人都跑了,只有你躲在瓜地里,用瓜秧掩护,藏了一个小时,等王那厮睡觉了,你用瓜秧把几个西瓜编在一起,像葫芦一样挂在肩膀上,得意洋洋地回到大家中间,分瓜给大家吃。也就是这一次,柳三金和李之用服了你……” 何潮大笑,想起了上次偷瓜的糗事:“还好意思说我偷瓜?明明是你挑起的,你说你知道王那厮的习惯,每天中午都要午睡。结果去早了,被王那厮发现了。对了,当时你说你们一起跑了,李之用和柳三金说你没和他们一起跑,是后来你们才又汇合一起,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我没他们跑得快,落在了后面,差点儿被王那厮逮住,后来跳进了池塘才躲了过去,嘿嘿!”周安涌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才跑几步就被王那厮抓住了,王那厮威胁他要告诉他的父母,他向王那厮求饶,说出了另外几个偷瓜者是谁后,才被王那厮放走,后来王那厮也没有追究他们几个的责任,多半是忘了。 何潮和周安涌有说有笑地穿过门面,来到后院,何潮一拍周安涌的肩膀:“安涌,有件事情我事先声明一下,等下要给你一个惊喜,你别怪我。” “你要给我什么惊喜?”周安涌话说一半顿时愣住了,眼前的院子之中,不但有江阔,还有一个他不想见到又有几分心虚的人——庄能飞! 庄能飞的身边还有江离和夏正。 周安涌心中瞬间闪过一丝愠怒,何潮是有意让他难堪不是?辛有风和郑小溪就不用说了,一个是前女友,一个是他曾经有过想法的女孩,但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也当何潮并非有意为之。但眼前却有庄能飞和江阔,又是什么情况? 一瞬间周安涌又想了许多,难道说何潮已经知道了庄能飞破产背后的真相?肯定是了,有江阔在,又有庄能飞本人,事情肯定藏不住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当初决定对庄能飞下手的时候,就没打算能隐瞒多久。 本来就是正常的商业之上的竞争,他不犯法,庄能飞能奈他何? 周安涌既然认定是何潮有意为他制造难题,心中刚刚点燃的对何潮的情义又瞬间熄灭了。 不过周安涌到底年轻,面对被他坑害得倾家荡产的庄能飞,还是有几分紧张和不安,轻轻咳嗽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底气不足:“何潮,你的惊喜太大了……江总,我们又见面了,我说实话你别不高兴,最近瘦了,不过更漂亮了。庄……总,别来无恙?” 江阔只是点了点头,并不回应周安涌,庄能飞直接站了起来,快步如飞来到周安涌面前,二话不说举起了拳头。 周安涌吓得一缩脖子,下意识躲到了何潮的身后:“庄总,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在何潮的地盘上打他的兄弟,太不厚道了。” 庄能飞的拳头落了下来,落到半空变成了手掌,伸手和周安涌握手:“安涌,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和握手。怎么这么心虚?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哈哈,你放心,我庄某人输得起,不会因为商业上的事情而对你人身攻击。” 周安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一笑,从何潮身后出来,和庄能飞握了握手:“庄总,我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元希电子破产的事情,背后虽然是我在推动,但我的出发点绝对不是因为辛有风的事情,不是公报私仇,我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出于市场需要,是曹总、刘总和赵总的想法,我只是具体执行者。” 和庄能飞握手后,周安涌又和江离、夏正握手,还好,江离也在,今日虽然有庄能飞和辛有风的意外,至少还有江离的惊喜,他想借何潮通过江离和郭林选走近的意图,离达成目的又近了一步。 “刘总和赵总又是谁?”庄能飞握完手后,转身回到躺椅上,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似乎对周安涌的仇恨真的相逢一笑泯恩仇一样,“安涌,坐,别客气。” 周安涌略有三分局促地坐在了庄能飞的对面:“刘总是刘以授,赵总是赵动中。” 第八十一章必修课 “攀上刘以授和赵动中的的关系了?不错,有点意思。”庄能飞努力压制心中的厌恶和冲动,勉强一笑,“赵动中做事还算规范,刘以授嘛,哈哈,就不太讲究了,和他打交道是与虎谋皮。江湖中关于他的传闻有很多,比如为了追求一个女主持,一口气买了三套房子,本来对他不正眼相看的女主持立马投降。还有人说他一个小弟背叛了他,他派人砍断了小弟的手脚,又送过去200万。砍断手脚是对小弟背叛的惩罚,200万是小弟当年救他的回报,他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 “不对……”庄能飞想到了什么,“我和刘以授、赵动中素不相识,也没有生意往来,更没有过节,他们为什么会针对我?安涌,你以后再编故事最好提前准备一下,至少也要等理清了关系再栽赃,要不容易出差错。” 周安涌恢复了几分自信:“信不信由你,庄总,反正我只负责执行,刘总和赵总为什么要对付你,我就不清楚了,也不敢多问。”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总有一天,我会弄个清楚。”庄能飞摆了摆手,“不说了,何潮,你们有事说事,不用管我,我和周安涌的恩怨,现在暂时过去了。有风,过来坐我旁边。” 辛有风迟疑一下,还是坐回了庄能飞的身边,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郑小溪反倒释然了,她心中的幻想破灭,愈加认定还是何潮值得依赖。 “我来找何潮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来看望他。”周安涌温和地朝江离和夏正笑了笑,“你们找何潮肯定有事情,你们聊,我学习。” 江阔笑了:“什么时候周总也变得这么谦虚好学了?周总过来肯定有事,如果我们在场不方便说话,你和何潮可以去房间里面说。” 周安涌连连摆手:“真没事,真没事,见到何潮一切安好,创业顺利,我就放心了。对了江总,启伦电子即将更名为启伦集团,并且已经融资成功。谢谢江总一直以来对启伦集团的帮助!” “祝贺。”江阔淡淡一笑,“没有投资启伦电子,也算是小小的遗憾,不过我会很快弥补这个遗憾。认识曹总是因为庄总的关系,当时我本想投资元希电子,可惜元希电子没能挺过金融危机。现在庄总有意再次创业,还要和何潮联手,我已经决定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打下一片江山。” 周安涌原本是想刺激一下江阔,不料江阔反手一击,让他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不由一愣:“何潮,你真要和庄总联手了?” 何潮点了点头:“没错,我和庄总、江总三家联合成立一家公司,发挥各自的所长,在即将到来的浪潮中,争取能有一席之地。” “想从事什么行业?”周安涌忙追问下去。 “小……” 何潮才一开口,就被江阔打断了,江阔摇头一笑,埋怨地瞪了何潮一眼:“不好意思周总,事关商业机密,不便透露。” “是我不好意思,多嘴了。”周安涌忙歉意一笑,目光复杂地看了何潮一眼,心中的念头更加强烈了几分,何潮就是故意要让他难堪,不但让庄能飞和辛有风、郑小溪都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还要和庄能飞联手成立公司,是对他赤裸裸的挑衅。再如果何潮和庄能飞的公司日后发展壮大了,更是对他巨大的威胁。 不行,一定得想办法扼杀他们的公司在摇篮之中! 何潮并非不知道商业机密不能随便透露的道理,一是他没当周安涌是外人,二是业内有不少人看好小灵通,投资小灵通的公司有十几家,最终谁能做大做好,还是要靠市场说话。不过既然江阔不让说就不说好了,谁让她现在是他的投资人兼合伙人呢? “你们都决定联合成立公司了?我也要加入。”江离来时,何潮、江阔和庄能飞已经就公司事宜达成了共识,他没听到,此时听到消息,顿时兴趣大起,“我没钱投资,也不要股份,我只当顾问就行。要是我的理论正确,你们可以付我顾问费。不正确,就不用给一分钱,怎么样?” “我呢我呢?你们不能不管我。”夏正着急了,唯恐落后,“何哥,我以我的出租车和中介入股你的利道怎么样?算多少股,你说了算,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做事情,我相信在你的带领下,一定可以成事。” “好,好,江离和夏正都可以加入,具体如何入股如何分配,等回头让江总划分,江总最专业。”何潮笑着一口应下。 周安涌一脸敦厚的笑容,语气很诚恳:“我呢,何潮?能不能也算我一份?作为兄弟,在你创业的最艰难时期没能加入,已经很对不起你了。现在你要腾飞了,我再要求加入,是不是很丢人很有来分一杯羹的嫌疑?” “知道就好。”庄能飞没好气地插了一句,“说明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周安涌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的本意不是来分利益,而是想为何潮加磅。来深圳之前我和他的理想就是共同创业,联手打下一片江山。谁想到事与愿违,最终我们走向了不同的道路。还好,我们殊途同归,心还在一起。” 周安涌表面上以退为进,其实很想进入何潮的公司,可以借机和江离走近,从而达成他的真正意图。对于是不是可以和何潮共同创业,他全无兴趣。他对何潮所从事的物流行业,也不看好。 所有人都看向了何潮,江离和夏正没有想法,他们等何潮决定,庄能飞自然不愿意周安涌加入,周安涌狼子野心,他进来只会让公司陷入内耗。江阔也是同样想法,从周安涌的打扮到气质,再到他说话的口气,她没来由无比厌恶,更不用说和他共事了。 江阔和庄能飞却都没有开口劝阻何潮,他们想看看何潮如何选择。如果说,准确的预见性是一名优秀企业家与生俱来的天赋的话,那么在面对亲情友情和商业的选择时,如何做到平衡,则是成为一名优秀的企业家的必修课。 过不了关,就没有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企业家。 何潮感受到了众人心思各异的眼神,顿感压力倍增,才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同时,压力也越大的道理,他只思索了片刻就有了结论:“安涌要加入,自然欢迎,不过现在时机还不太成熟,我想等和庄总、江阔以及江离、夏正确定了最终合作方案之后,到时安涌如果还有意愿加入,我和他们再开会讨论,拿出一个各方都接受的条款,安涌,你觉得呢?” 庄能飞和江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欣喜,二人不约而同地心想,何潮过关了,表现得还不错,小伙子有前途,没有被友情拖累商业判断。 夏正点了点,没说话,江离嘿嘿一笑,忍不住说了一句:“何哥其实也有经济学家的潜质,哈哈。” 周安涌岂能听不出来何潮话里话外的推诿之意,当即说道:“好,没问题,我尊重你们的意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不管是出于人情还是本分,都义不容辞。” 中午,何潮请众人吃饭。何潮来樟木头时间也不短了,却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饭,不知道镇上有哪些特色饭店。最后还是庄能飞带路,来到了一家名叫信天游的饭庄。 信天游的饭菜比较清淡,正合江阔等人口味。周安涌有几分吃不习惯,他也无心吃饭,心中一直在想事情。 何潮看出了周安涌的心事,他和周安涌坐在一起,伸手一抱周安涌的肩膀:“安涌,来,碰一杯。” 周安涌心不在焉地和何潮碰杯,轻轻一抿杯中的啤酒,压低声音说道:“何潮,你真的决定要和庄能飞、江阔合作了?和江离、夏正合作倒没什么,他们是真正做事的人,江阔和庄能飞就不好说了,一个来自香港,在家族企业中长大,商业手段高明,让人防不胜防。一个久经江湖,实战经验丰富,想法层出不穷,和他们联合,我怕你会吃亏。” 何潮今天高朋满座,非常开心,不知不觉喝多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安涌,你想多了,商业上的事情,只要理念一致方向一样,都讲规则,按照约定的条款各伺其职,就不会出现大的问题。我相信江阔的眼光和庄能飞的格局。” “好……吧,有些话我也许不该多说,但作为兄弟,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周安涌的目光在庄能飞和江阔的脸上一扫而过,“不管走到哪一步,一定要将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中,切记!有时背叛你的人,往往是你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我会的,放心。”何潮紧紧握住周安涌的手,“安涌,其实我很希望你和我一起联手打天下,只是我们志向不同。不过没关系,我希望你记住一点,不管走到哪一步,我们永远是兄弟。” 第八十二章形势不太乐观 “永远是兄弟!”周安涌脸色涨红,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心情激动,他端起一杯啤酒,“来,干一杯。” 安排座位时,周安涌让庄能飞坐在主位,说是庄能飞毕竟是他和何潮在深圳的领路人,教会了他们许多,庄能飞推辞不受,他笑称周安涌应该坐在主位,毕竟周安涌是胜利者。最后在何潮的提议下,请江阔坐了主位。 江阔的左边是庄能飞。 庄能飞原本想让辛有风坐他旁边,辛有风却坚持要坐江阔右边,结果就成了辛有风的左边是江阔而右首是周安涌。辛有风和周安涌相邻,他虽然有几分不情愿,却又不好当众表露,以免显得小气。还好辛有风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周安涌说话,一直在和江阔说个没完。 何潮陪在了下首,左边周安涌,右边江离、夏正和郑小溪。 郑小溪有几分闷闷不乐,不怎么吃菜,也不喝酒,只坐了一会儿就借口公司有事离开了。何潮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只是人多也不方便劝她什么。人生总有一些坎要自己过,别人就算想帮忙,终究也要自己过心理关。 恍惚间,何潮似乎又回到了刚到元希电子的日子,只是酒桌上多了江离和夏正。实际上,许多事情都和以前不同了,他和周安涌在深圳分别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尽管和周安涌再次相见,他还是觉得和周安涌并没有什么隔阂,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周安涌的成熟和从容之中,多了世故和圆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何潮只顾和周安涌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江离和江阔讨论起了香港的房地产现状和金融危机的关系。 “现在的香港和东南亚四国几乎是一模一样,整个地区都陷入了产业空心化的境地,除了纯粹的房地产泡沫之外毫无实业可言。这才10月份,亲眼目睹了周边各国的地产泡沫一个接一个的破灭,香港市民惊慌失措,纷纷抛售房产换成美元避险,就不可避免地引发了房价剧烈下跌,同时也会让港币的联系汇率体系岌岌可危……”江离侃侃而谈,“江总你最近一直在香港吧?你告诉我,和深圳近在咫尺的香港现在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 江阔没喝酒,她很清醒,一直在观察饭局上的动态,她的目光在何潮身上停留片刻,见何潮的注意力回到了她的身上,才点头说道:“香港现在的形势不太乐观,受金融危机的影响,江氏的许多业务都陷入了停滞状态,尤其是航运和房地产下降的幅度最大。江离你的预测是正确的,你认为下一步金融危机会波及到深圳和大陆其他城市吗?” “不会!”江离的回答很坚决,很斩钉截铁,“原因很简单,深圳正处在上升期,房地产还没有形成泡沫,产业也没有空心化,再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作为后盾,金融危机就像是一个亚热带台风,香港会被吹得七零八落,是因为地基不牢固,但深圳不会,深圳的基础打得很扎实。也不会影响到中国的其他城市,中国不同于东南亚国家,对于外汇管制很严格,并且对金融市场的管控很到位。” “江老师高见。”周安涌鼓掌叫好,“听了让人耳目一新,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希望以后有机会多向江老师请教,江老师这么年轻,就对经济有这么深刻而独到的看法,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经济学家。” 江离最喜欢别人夸他经济理论深厚,当即喜笑颜开:“周总有眼光,当是我的知己,来,走一个。” 周安涌见时机成熟,忙递上自己名片:“我和何潮几十年的发小了,他一直在我面前推崇你,他的眼光果然犀利。”又话题一转,“江老师,有两个问题要请教你一下,深圳的房地产会有多少年的高速发展期?你觉得善来集团以后有机会超越万科吗?” “超越万科?”江离不动声色地笑了,“万科和地产的第一次交集,也就是王石的第一次出手,就技惊四座。1988年11月,万科以2000万拍下深圳威登别墅地块,楼面价大大超出周边售价。首次出手便一骑绝尘,将许多老牌房地产公司远远抛在了后面。原来,表面上从来不拿地王的万科才是制造地王的祖师爷。竞拍结束后,时任深圳市规划国土资源局局长的刘佳胜质问王石:怎么出这么高的价格?不是在瞎胡闹吗?” “王石当然不是瞎胡闹,但他也承认这是一张昂贵的入场券。让人没想到的是,一个月之后,王石又拿了天景地块。深圳的地产同行开始对这只初生牛犊另眼相看,第一次感受到了王石的野性和霸道手段。从万科开始进军房地产到1990年时,当今的粤系主流房企已经有了5家:万科、招商、中海、金地、越秀……善来集团别说前五了,前十都排不进去。” 江离自然不知道周安涌提及善来集团,并非是真对善来集团以后的发展感兴趣,而是想借机引出话题,好通过他认识郭林选,喜欢表现的他毫不掩饰他对善来集团的真实看法:“善来集团虽然名次不是很靠前,但实力也非常雄厚,现金流十分充足,地皮储备不比排名靠前的一些公司差多少,唯一的欠缺就是管理人才的不足以及接班人的问题迟迟没有落实。” 江离下意识看了江阔一眼,微微一笑:“前五的广东系房产商中,中海重仓香港、招商埋头建设蛇口、万科扎根深圳、越秀深耕广州,刚创办不久的金地,原先的名字很老土,叫深圳市上步区工业村建设服务公司,蜷缩在上步区一个叫沙咀工业村的地方,当然,现在上步区已经更名为福田区。从1991年万科上市成为地产第一股,到1994年碧桂园建学校开配套建设先河,各大房地产公司各显神通,在各自的领域打了一片天地,而名不见经传的善来,似乎没有太明显的优势,却集合了各家之长,并且从小户型到大户型,再到联排别墅的开发,每一步都走到了时代的鼓点上。” 江阔点了点头:“善来集团如果解决了接班人问题的话,未来成为前五之一,大有可能。哥哥为郭统用推荐的ceo人选,郭统用似乎不是很认可……” “我倒有一个现成的人选推荐,说不定郭总会喜欢……”周安涌及时更进一步,呵呵一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庄总应该可以得到郭总的赏识。” 庄能飞冷不防被周安涌点名,哈哈一笑:“安涌你的意思是,我只配给郭统用打工了?” 周安涌也笑了:“庄总不要太敏感了,其实担任了善来集团的ceo,是实力的证明。在你的带领下,善来集团真的进入了粤系前五,郭总肯定不会亏待你。” 饭后,周安涌最先告别离开,临走时,他和江离互留了联系方式。江离心思简单,周安涌肯听他的经济学理论,他就觉得周安涌可交,约好和周安涌三天后再次见面。 何潮送到门外,周安涌拍了拍何潮的肩膀:“说好了,尽快来深圳找我,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和你聊一聊。对了,听说柳三金和李之用也在深圳,你有没有他们的消息?” 何潮点头:“好,一言为定。没有他们的消息,失去联系很久了。如果他们也在深圳,就太好了。不管是谁先联系上他们,一定组局聚一下。” 周安涌走后,庄能飞和辛有风也走了。辛有风很不情愿,再三希望可以和江阔一起去深圳,在庄能飞一再保证不再对辛有风动手,并且他很想在以后的岁月有辛有风相伴,他是真心喜欢辛有风,辛有风又心软了,留了下来。 江阔、江离和夏正在何潮的利道一直呆到天黑才走,几人敲定了合作方案和大部分细节,一致同意由江阔具体负责细化合作条款,一个几方联合的公司框架初见雏形。江阔很兴奋,此次前来樟木头镇,收获巨大,她不虚此行。 更高兴的江离和夏正,江离很想让自己的理论落地,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的标准,如果他的理论在实践中得以验证,说明他就是一个天才的经济学家,会坚定会继续走经济学家之路。而夏正的开心在于他很荣幸可以加入何潮的规划之中,在未来,他只需要具体做一些实际操作层面的事情就可以,理论上的事情有江离,运筹帷幄调配资源上面的事情,有何潮,资本运作上面有江阔,整合人脉打通关系,有庄能飞。 夏正相信,所有人因为何潮的原因相聚在一起,肯定可以打造出来一个战斗力超强的团队。 黄昏时,江离和夏正也返回了深圳,只留下了江阔一人。江阔本来也想回去,被何潮留了下来,何潮还有事情要和她商量。 第八十三章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和仔、高英俊等人还没有回来,今天何潮没有出工,他们的工作量就加大了不少,所以晚回来一两个小时也正常。 郑小溪准备好了晚饭,三人坐在院子的树下吃饭。江阔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何潮,你是想和我商量即将成立的新公司是在利道的框架之中,还是另起炉灶,对吧?” “知我者,江阔也。”何潮笑了,用筷子沾水,在桌子上划了一个圆,又在圆中划出了一小块角落,“如果新公司放在利道的框架之内,有利于利道的快速的发展,但利道快递的主业是快递,多了电子制造业和出租、中介业务,业务范围过多反而会影响利道的主业,毕竟,利道不管是实力还是人力,都不足以分出精力来拓展电子制造业等其他业务。” 江阔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一开始你的想法就是不管是电子制造业还是出租、中介行业,都是为了利道快递做辅助,可以快速推动利道快递的发展,是不是?你还是想做大做强利道快递!”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我坚信未来快递行业的市场非常巨大。”何潮微微皱眉,“只是如何整合庄能飞和江离、夏正的资源,怎样在股权架构上更好地让所有人的能力和创业意愿都发挥到最大,还得请你多多费心,毕竟在投资和股权上面,你是老师。” “什么意思?”郑小溪双手托腮,一脸好奇,“我是问什么是鲜克有终?”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的意思。”江阔回了一句,低头想了一想,“其实盘子都放在利道快递里面,最有利于利道快递的飞速增长,但正如你担心的一样,以后势必会影响利道快递的主业。我就不明白了,何潮,你就这么看好快递行业的前景?非要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面?不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吗?” 何潮淡定地笑了:“不是不怕,而是不想让自己分心,主要我也是一个专一的人,做任何事情只要认准了就会全力以赴,不会半途而废。” “好吧……”江阔知道她说服不了何潮,虽然她对快递行业的前景持保守看法,但也佩服何潮的意志坚定,“对感情是不是也一样专一,认准了就不会后悔?” “何哥特别男人,从来说到做到,不像某人,说一套做一套,真不男人。”郑小溪又想起了周安涌曾经对她许下的谎言,都随风飘散在了风中,不留下一丝痕迹,“江姐姐,女孩子一定不要喜欢上甜言蜜语花言巧语的男人,越是嘴甜的男人,越是不可靠。你得这样想,他对你说的好听话也好承诺也好,转身也会对别人说。对他来说,哄骗女孩是天性是习惯,并不是因为真心喜欢。怪不得老人们常说,好人出在嘴上,好马出在腿上。” “这么说,你喜欢大男子主义的男生了?”江阔掩嘴一笑,目光流转,迅速在何潮身上转了一转,“小溪,是不是安涌对你许过许多承诺,最后一个也没有兑现。而何潮什么都没说,却做到了许多……经过对比,你发现还是更喜欢何潮?” “何哥不是大男子主义,他其实挺有女人缘儿……”郑小溪忽然脸一红,“我对何哥不是喜欢,是欣赏。江姐姐,你就别调侃我了,其实大家都看了出来,你们才是最合适的一对。” 江阔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郑小溪。过了一会儿,何潮咳嗽一声打破了寂静:“小溪,别乱说,万一让江总误会了,她为了避嫌不再投资我们的公司,不就因小失大了?” 江阔一下站了起来:“何潮,在你眼里只有钱是不是?我和你之间就不能有友情了?” 何潮尴尬地站了起来,手足无措:“江总,我哪里说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有一点,别打脸,别骂我黑。” “噗哧……”江阔被何潮的表演瞬间逗乐了,她无奈地摆了摆了,“不和你一般见识,无赖、赖皮!我想好了,尊重你的意见,在新成立的三成科技公司中,利道快递持股30%,庄能飞持股30%,我持股20%,夏正和江离各持股10%,三成科技的主业是小灵通的生产和销售,由庄能飞担任法人代表和ceo,我负责财务,你和夏正负责销售和流通,江离负责公司形象。” “妥了。”江阔所说正合何潮心中所想,他之所以让江阔说出,也是为了凸显江阔的重要性,和女性打交道,要时刻牢记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就按照江总的指示办。” “晚上我住哪里?”江阔心情大好,“不会住在这里吧?不行,离你太近了。” “没关系的,何哥很老实的,从来不会有出格的举动。”郑小溪不知道江阔在故意调侃何潮,忙替何潮辩解,“江姐姐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正好我们晚上可以聊聊天。” 江阔咬了咬嘴唇,假装犹豫:“何潮,你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 郑小溪还是没有领会江阔的意思,忙说:“放心吧江姐姐,有何哥,你肯定安全。” 何潮岂能不知江阔是有意捉弄他,就问郑小溪:“小溪,你觉得江姐姐漂亮吗?” “漂亮,当然漂亮了,江姐姐最漂亮了。” “她有男朋友吗?”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郑小溪抱住江阔的胳膊,“江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江阔忍住笑,摇头。 “真漂亮的话会没有男朋友?”何潮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连男朋友都没有,肯定安全。我觉得相比担心自己安全,还是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嫁出去更实际一些。” “何潮,你站住!”江阔才意识到被何潮反将一军,气笑了,“不许走,让我打你一顿。” 何潮才不敢停下脚步:“晚安,江伊人。” “江一人是什么意思?”郑小溪完全没有看懂何潮和江阔之间的过招,傻乎乎地笑了,“明白了,是说江姐姐单身一人的意思,可是何哥哥,你不也是一个人吗?你是不是也可以叫何一人?” 江阔本来还想和何潮交手几个回合,很机智很有挑战性,又有一丝甜蜜,但郑小溪夹在中间,每一个问题都破坏情调,她所有的兴致都被郑小溪的懵懂无知浇灭了,一拉郑小溪的手:“不和无赖一般见识,走,小溪,我们睡觉去。” 何潮等了半个小时,直到晚上九点多才等来和仔、高英俊几人。让何潮惊讶的是,和仔几人人手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高兴地骑了回来。一问才知,几人在去一家自行车商行接单时,老板告诉他们有人付钱买了几辆自行车送给利道快递,并且让利道快递负责运送。 和仔以为是何潮的手笔,何潮却知道是周安涌送他的礼物,不由心中涌现出一阵温暖。不管周安涌如何对付庄能飞,也不管周安涌曾经利用过他,他和他几十年的兄弟情谊,很难因为一两件事情而改变。 何潮的呼机,及时地响了,是周安涌的留言:“几辆自行车,小小心意。期待更大的合作,兄弟,我在谋划一件大事,请来深圳和我一叙。” 何潮向和仔等人说出了今后的长远规划,所有人都很兴奋,尤其是和仔,他一改之前的沉闷,主动说出了前段时间的事情。原来他去深圳寻求一起创业的兄弟,并非是兄弟们不追随他,而是辰哥向和仔发出了警告,要求和仔不要和他争夺地盘,不要将手伸到他的势力范围,否则他对和仔就不客气了。 和仔很生气,他和辰哥相识一场,替辰哥立下了汗马功劳,快递行业并不是辰哥的主业,辰哥也寸步不让,他才知道在辰哥眼里,自己始终只是一个跟班,永远不配和他平起平坐不说,甚至连他的一丝利益都不能侵犯。 回来后,和仔郁闷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和何潮说。辰哥说得很明显,如果利道只在樟木头镇还行,最好不要涉及到东莞的业务,更不要来深圳。只要一进深圳,他一定会让利道有来无回。憋了一段时间后,和仔实在受不了了,决定今天要和何潮说个清楚。不料还没等他开口,何潮就说到了利道即将进入飞速发展的快车道,他才知道以前一直憋在心里是错误的决定,应该早和何潮说个清楚才对。 何潮才不在意辰哥的所谓威胁,也没放在心上,现在他一心被今天规划的大计点燃激情,他让和仔再回深圳一趟,尽可能地多招一些兄弟过来,也让高英俊发动身边的朋友前来应聘快递员,利道快递接下来急需50到100人以上的员工。 新自行车和利道即将扩张的消息,让和仔和高英俊等人无比激动,连顾两离开的事情都只是被提了一提就抛到了脑后。顾两并不知道他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让他知道的话,他也许会后悔离开时的草率。 次日一早,江阔离开了樟木头回到了深圳,开始着手推动三成科技成立事宜。和仔和高英俊等人没有接单,全部启程前去深圳招人。 何潮和郑小溪留守,和庄能飞一起继续敲定三成科技的股权框架以及经营管理等事。 一周后,和仔和高英俊等人招来的50多人陆续到位,利道物流也正式更名为利道快递,只承接小件快递业务,业务范围仅限深圳、香港和东莞三地,并推出了一日达业务。一时业务量大增,利道快递逐渐打出了名气,站稳了脚跟。 一个月后,业务量激增的利道快递人数扩张到了100人以上,何潮确定了管理机制和管理人员,郑小溪负责公司的日常运营,她忙不过来,请来了蒋盼学过来帮忙。后来蒋盼学索性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加入了利道快递。 高英俊、伍合理和罗三苗三人分别负责员工的招聘、后勤,江阔推荐了一名财务负责账务上的管理,利道快递摆脱了散兵游勇式的作战方式,终于正式进入了公司化正规运营。 又半个月后,三成科技在东莞市正式成立,何潮、江阔、庄能飞、江离和夏正齐聚东莞,一起庆祝共同事业迈出了第一步。 在成立仪式上,江离开心之余向何潮透露了一个消息,近来周安涌频繁与他接触,并几次约他见面,可惜的是几次都不凑巧没有成行。 何潮并未放在心上,他很乐见江离和周安涌的互动,希望江离的理论可以更多地影响周安涌,让周安涌不至于走偏。 转眼到了1998年的元旦,何潮正在江阔的陪同下,在深圳买手机——他终于要拥有人生的第一部手机了。 江阔意外接到了庄能飞的电话。 庄能飞说,辛有风留下了一封信,不辞而别。另外,周安涌打来电话,得知三成科技有生产小灵通的技术,愿意给三成科技一个订单,订单金额高达3000万元,利润至少800万起。 庄能飞征求江阔的意见:“直觉告诉我,辛有风的失踪多半和周安涌有关。周安涌平白无故扔了一个大单子过来,不是地雷就是陷阱。” 江阔转身问何潮,何潮哈哈一笑:“不接的话,你永远不知道是地雷、陷阱还是馅饼,该接就接,接了之后,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才是你庄总举重若轻的大将之风呀。” “那就接了。”庄能飞哈哈大笑,“我就不信了,周安涌坑了我一次,还能坑我第二次?” 第一章做大事者的特性 “98年了,再有两年就进入21世纪了。”再次重游华强北,何潮心情出奇得平静,想起他最落魄时在华强北的一段时光,不由笑了,“当时我天天梦想有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可惜总是买不起。现在总算买到了,却没有了期待中的惊喜。” 江阔一边付款一边调侃何潮:“你当然没有惊喜了,因为你买手机是我付款!” “拜托,你是投资人,反正不管是怎么走账,都是你的钱。”何潮嘻嘻一笑,拿出了小巧的摩托罗拉startac手机,打开翻盖又合上,“其实我想要的是nec平板手机,符合我的性格,真诚、坦率,你非要我用翻盖的摩托罗拉,虽然是你出资,不过也有点强人所难了,我要提出反对意见……不对不对,你怎么个人付款了?” 在利道快递的业务突飞猛进之后,郑小溪几次提出要为何潮配一部手机,何潮嘴上答应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不是他小气,他也知道身为利道的老总拥有一部手机的必要性,而是太忙,脱不开身去买上一部。 尽管在樟木头镇到处都有手机销售店铺。 何潮一人分身两处,经常奔走在樟木头和东莞市之间,忙于利道快递和三成科技两家公司的事宜,基本上每天都没有喘息的机会。 差不多等三成科技选好了办公地址和厂址之后,何潮以为可以会稍微多几分空闲,不料利道快递的发展速度之快,超乎想像,不但迅速占领了樟木头镇60%以上的市场份额,也因为三成科技落户东莞的原因,开始进入了东莞的市场。 同时,每天都有人前来应聘,也经常会有快递员受不了高强度的工作而辞职。如果顾两在就好了,可以帮何潮承担80%以上的日常管理工作,他可以抽出更多时间和江阔一起规划制定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江阔基本上是常驻樟木头和东莞了,虽然她没有投资利道快递,利道也是三成科技的大股东,必须要和何潮接触。反正都是工作需要,又不是她非要想见何潮不可。 见利道快递以一个“快”字迅速赢得了市场的认可,江阔又动了投资利道的心思,有几次委婉提出,却被何潮要么装傻没听明白要么打太极推诿过去,她就明白利道现在现金流充足,并不需要引进资金,也不用稀释股份。 何潮对待利道和三成一个亲生一个抱养的态度让江阔不太满意,尽管一开始何潮就明确了他的想法,三成是以庄能飞为主,主要是助庄能飞创业,也是为了打造一个平台让江离和夏正加入,他的志向还是快递,并且三成于他而言,是促进利道快递快速发展的助力——事实也证明了何潮的远见——但江阔对何潮厚此薄彼的做法还是不时发发牢骚。 其实在江阔内心深处很清楚她的不满不是因为何潮对待利道和三成的截然不同的态度,而是何潮不让她投资利道。 江阔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利道的发展之快,超出了她的认知,她原本以为利道至少也要一年之后才会奠定基础,三年之后才有实力开始区域布局,五年之后开始全国布点,才成立半年的利道已经开始区域布局了,尽管仅限于深圳、香港和东莞——樟木头镇是东莞下辖地——三地,但利道定位准确,布局清晰,开始珠三角乃至全国布局,只是时间问题。 她还是小瞧了何潮,何潮比她更有眼光更有耐心也更擅长利用人脉优势。利道刚成立的几个月,完全可以早早就开始向东莞市和深圳市布局,但何潮并不着急,而是先熟悉业务,先摸透行业,先用好每一个人,再等到人脉齐备之后,不动而已,一动就展翅高飞了。 磨刀不误砍柴功,何潮确实有点本事,沉稳内敛,从容不迫。江阔以前还埋怨何潮为什么在呼机坏了之后不赶紧修好或是再买一个,现在才想明白何潮的真正用意,他是有意为之,不想和外界联系是不想被别人打断了计划影响了判断。 何潮表面温和谦恭,实际上个性要强,固执己见,轻易不会被别人改变,符合做大事者的特性——听多数人意见,和少数人商量,自己做最终决定。 就连买一部手机也是如此。以利道现在的实力,何潮配一辆汽车也绰绰有余了,但他就是不买手机,她说了他几次,他表面上答应,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开始时江阔以为何潮是真没有时间,直到后来有一段时间她在樟木头镇一连住了一周,几乎天天和何潮在一起,才发现何潮忙归忙,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到镇上买一部手机还是不会影响利道的运转的。 何潮就是故意的! 在越来越了解何潮的性格之后,江阔就决定改变策略,不再迁就何潮,而是要影响他改变他。 为了每一次联系何潮不再通过固定电话以及郑小溪的手机中转,江阔决定为何潮配一部手机,她否决了何潮的拒绝,以手机是三成科技几个创始人的标配为由,强行拉着何潮来到了深圳,并再三强调手机是由三成科技公款购买,不需要何潮个人或是利道出钱,何潮被她逼得没有退路时才答应。 不过在付款的时候,江阔却临时改变了主意,走了个人账户,并且没要发票,被何潮发现时,她已经付款完毕。 何潮不好意思地笑了:“干嘛要以个人的名义送我一部手机?” “是为了让你记住,你欠我一份人情。”江阔收起收据,塞到了何潮手里,“你记住了,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要10倍偿还手机款,以及由此产生的人情利息。” “现在还行不行?”何潮知道上当了,欠债好还,人情债还不了,他从口袋中抓出一把钞票,“我错了,江总,我错了还不行吗?来,给你4000块,多还你几百块。” “拒绝。”江阔毫不犹豫地笑着摆手,“我饿了,请我吃深小吃。” 何潮的手机是从华强北的真真电子购买,旁边的深小吃就是黄阿姨的连锁店之一,原本是一家叫三岁电子的店铺,在顾两的建议下,黄阿姨租下了三岁电子改造后,成为了深小吃的第一家连锁店。 表姐投资了黄阿姨之后,黄阿姨的深圳小吃——后经何潮提议改名为了深小吃——接连开了五家连锁店,主要分布在福田、罗湖、南山关内三区,关外的几个区,还没有开始布局。 近来一段时间没有和黄阿姨联系,倒是和卫力丹联系不断。何潮兑现了承诺,为卫力丹买了一台ibm笔记本电脑,高达近2万元的价格让郑小溪和和仔着实心疼了一番,更让他们心疼的是,不舍得买手机的何潮转身又为自己买了一台同样的ibm笔记本电脑,郑小溪和和仔当面都没好意思说什么,私下没少笑何潮烧包。 除了笑何潮烧包之外,郑小溪还说何潮的举动是为了向卫力丹表示心意,他们的电脑都是情侣机,可以随时上网联系。 何潮确实是为了上网方便和卫力丹沟通,他发现虽然上网的速度很慢,但网上的世界日新月异,让他大感新奇的同时,又觉得互联网以后必定会大有前景,说不定又是一个新的战场。 通过和卫力丹以及表姐的交流,黄阿姨的深小吃连锁店的经营情况,他一清二楚。之所以特意选在真真电子购买手机,也是为了亲眼看看深小吃的现状。 深小吃华强北店人满为患,正是用餐高峰,何潮和江阔等了半天才从一对吃完之后离开的情侣手中抢到了位置,还是那对情侣觉得他二人像是刚吵过架,出于好心为了让他们赶紧和好,提前吃完让他们就座。 几个店员何潮都不认识,他让江阔占住座位,他去点餐。江阔不肯,非要让他占座她去点餐。何潮无奈,知道江阔今天有意跟他过不去,只好让她:“女士优先,你高兴就好。”心里却想,好男人不和女斗,男人礼让女人,天经地义。 何潮以为江阔点餐会点两人份,不料江阔点完回来,坐在他的对面后,对他悄然一笑:“行了,该你了。” “啊?”何潮气笑了,“不是说了让你帮我也点一份,我吃什么都可以,怎么没帮我点?” 江阔振振有辞:“如果我让你点餐,你连同我的也一起点了,表面上是绅士,其实你是以照顾我的心态,还是当我是弱者,所以我先点餐,体现了男女平等。我点餐的同时,连你的也点了,是不尊重你的选择,也显得我自作主张。对不起,我不是女权主义者,所以,请你自己去点餐。” 这也行? 一个点餐的小事让江阔说出了这样一番大道理,何潮服了,老老实实地自己去点餐。点餐完毕,他想替江阔一起结账,却发现江阔已经结了自己的餐费。 还aa制?何潮有几分不高兴,坐回江阔的对面:“既然吃饭aa制,为什么要送我手机?是不是要我也送你一部同样价值的手机,才公平才有礼貌?” 第二章鼓励冒险,宽容失败 何潮一生气,江阔就开心了:“手机是我自愿送你,我有手机,不需要你回送我。你有心就行了。非要送我的话,是没事找事!” 何潮不说话了,闷着头吃完饭,起身就走:“手机也买了,饭也吃饱了,该回去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我还没有吃完,你就要走,太没礼貌了。”江阔伸手一拉何潮,“坐下,陪我吃完再说。今天不回樟木头了,留在深圳,我还有事情要你帮忙。” 何潮虽然坐了回来,却真生气了:“江阔,你说来深圳只是买手机,外带考察一下华强北市场以及黄阿姨的深小吃,我们的事情都做完了,你却告诉我深圳还有事情要我帮忙,为什么不事先说清楚?我还要先回樟木头再回东莞,一堆事情等我处理,你是不是就是想折腾我?” 江阔挑起一根米粉,慢慢地放到嘴里,笑得很开心很轻松:“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强势的什么都要亲力亲为的老板,手下肯定没有精兵强将,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老板太强势太能干了,手下都会懈怠,都会等老板搭好框架做好前期工作后,才具体着手。”何潮知道江阔话里话外的意思,“道理我懂,但现在公司还在成长期,还是初期阶段,框架搭好了,精兵强将还没有到位,我只能事事都亲力亲为,或者你帮我推荐几个得力干将?” 虽然利道快递有郑小溪、和仔和高英俊等人,还有一个兼职的卫力丹,但和仔和高英俊等人只能负责到员工层面为止,而郑小溪只是负责后勤,卫力丹负责统计和数据,公司的运营和业务拓展,还得何潮亲自上阵。 何潮现在还真有几分怀念顾两,顾两一走数月没有音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在不在深圳,也许回了老家也不一定。顾两比起其他几人,有管理经验,为人也持重,是一个得力的合伙人。 只可惜,顾两没有等到利道的飞速发展就迫不及待离开了,他如果见到利道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所以何潮现在身边急需两个人,一个是可以帮他安排行程处理日常事务的助理,一个是日常管理公司并且负责运营的副总。 毕竟他还要抽出一部分精力放在三成科技。 三成科技虽然有夏正和江离加盟,但夏正的主业是出租车,江离还在当老师,并兼任了郭林选的私人经济顾问。夏正对三成科技的帮助仅限于交通、流通以及中介业务,江离的作用就更是只局限于理论的指导之上,说到底,整个三成科技的主力还是庄能飞和他。 尽管庄能飞挑了大梁,但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出面解决,毕竟他也是三成科技的创始人和发起人之一。 “你答应我陪我在深圳呆一天一夜,明天再回樟木头,我就帮你物色副总和助理。” “成交。”何潮暗暗得意地笑了,他刚才的生气,三分认真七分假装,这次来深圳,他也不是只为了买一部手机,也安排了其他事情,江阔故意气他,他也就顺势而为,趁机还手,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能让江阔太得意了,以为她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当然,何潮也不是非要和江阔争一个高低胜负,而是觉得江阔既然非要计较平等,他也不能处处让她不是?被她发现了他不够资格和她对等,事事不如她,也会有损他的形象,并且还会让江阔骄傲。 江阔又和店员闲聊了几句,才和何潮一起离开。深小吃深圳全市一共五家连锁店,生意都出奇得好,正准备开张第六第七家店, 何潮很开心见到黄阿姨事业的腾飞,当然,更开心的是他持有深小吃5%的股份,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不成想当时一段落魄时的经历,竟然收获了丰厚的回报,何潮就明白了父亲常说的一句话:人生不管是低谷还是高潮都要谦虚低调,认真做事,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改造升级后的华强北,道路拓宽了不少,两侧的高楼有不少也焕然一新。华强电子世界开业,打破了赛格一家独大的局面,1.45平方公里范围内聚集了几十个市场,从此,华强北成为国内最大的电子元器件及产品交易中心。 站在路口,何潮手指华强电子世界,再看到整齐的街道,感慨说道:“顾两的眼光确实超前,预测到了华强北改造升级之后,路边摊点就会撤摊入铺,如果不是顾两的先见之明,黄阿姨的肠粉别说有今天的一切了,也许已经关门大吉了。” “所以人生的际遇之中,遇到一两个关键的人很重要。”江阔手搭凉蓬,遮拦明亮的阳光,“华强北到现在已经创造了许多奇迹,未来还会继续,诞生了不少千万富翁,以后亿万富翁也不在话下。但你知道这些富翁之中,大多是初中、高中生吗?许多大学生来做生意,却不如初中、高中生。因为这里的生意,比拼的不是专业知识,而是市场经验的成熟度,以及人脉。oicq的创始人马化腾也在华强北卖过电脑,他一个深大的毕业生最后输给了几个初中甚至小学文化的同行,最终铩羽而归。” 何潮点了点头,认可江阔的说法,他相信如果他当时也杀入华强北,现在未必能混出什么名堂,也许还会死得很惨:“华强北的两大力量是潮州人和温州人,他们中大多人都有亲戚朋友关系。这两个地方的人有共同特点:吃得苦、敢闯外、拉帮带、不怕败,正好和深圳‘鼓励冒险、宽容失败’的城市文化融为一体,所以他们在华强北站稳了脚跟巩固了地盘。” “你觉得华强北还能兴盛多久?”江阔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 何潮坐在了副驾驶:“现在是1998年,是华强北改造升级后的元年,按照历史规律推算,10年发展10年兴盛10年衰落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理论,华强北至少还可以影响中国电子行业市场15年以上。”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华强北买手机吗?”江阔狡黠而得意地笑了,有意考考何潮。她喜欢和何潮聊天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何潮非常聪明,反应敏捷,可以第一时间猜到她的心思。 女孩都愿意和聪明的异性打交道,至少不能比自己笨,还需要自己去点拨才能知道她的心思,就累心了。 何潮哈哈一笑:“江总做事,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来华强北买手机,一是让我故地重游,忆苦思甜,回忆回忆和丹丹的前尘往事,像张学友的《吻别》唱的一样: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就连说过了再见,也看不见你有些哀怨……” “停车!”江阔被何潮成功地激怒了,“师傅,麻烦你请他下车。” 出租车司机只是踩了一下刹车,嘿嘿笑了:“你们小两口打情骂俏,别捎带上我好不好?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好,好,我投降,不敢了。”何潮见好就收,不再逗江阔:“一是让我见识一下改造升级后的华强北,让我判断一下未来的电子产品市场,好为下一步的小灵通销售树立信心。二是让我实地考察一下黄阿姨的深小吃现状。三是让我多学习潮州人和温州人吃得苦、敢闯外、拉帮带、不怕败的精神,继续发扬自强不息的创业精神,不辜负江总的信任和投资,努力开创三成科技的全新局面。”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50岁出头的大叔,他由衷地冲何潮伸了伸大拇指:“小伙子厉害,拎得清,说得明,会哄人,有前途。” 江阔心花怒放:“算你有水平,猜对了一大半,最后一点没猜对,我是想让你深入到华强北了解一下大小老板们对小灵通的看法,他们的态度很关键,如果他们大力推广,可以更快地拓展终端客户。” 其实何潮猜到了江阔的用意,只是他故意留了一手,没有说出来而已,势不能用尽,聪明不可过于外露,适可而止才是智慧,就算是从男女交往的角度出发,也要考虑对方感受,要留给女孩一个表现的机会。 “可是后来你太气人了,我一时生气就没带你去华强北里面转转。”江阔哼了一声,“你现在知道损失大了吧?” 以前和艾木谈恋爱的时候,艾木虽然是北京大妞,但小性子和小心眼一样不少,女人终究是女人,小性子和小心眼其实是一种引起对方重视渴望对方关注的技巧。 司机低声了咒骂了一句闯红灯横穿马路的行人,接过话头:“小灵通是什么东西?和手机一样吗?” “不一样。比手机便宜许多,比如你这部手机要2000元,小灵通最贵也就是1000元,大多是500元,甚至还有200元左右的机型。”何潮心念一动,“江总,对华强北的老板们来说,他们对小灵通的市场判断力也许还不如终端客户准确,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他们就会大力销售……师傅,如果有这样的一款可以替代手机的小灵通,你会买吗?” 第三章无限可能 “怎么会比手机便宜这么多?质量怎么样,用得住吗?话费呢?信号呢?”司机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质量没问题,话费也比手机话费至少便宜一半以上。不如手机的地方就是信号一般,不能漫游,车速超过30公里以上,就有可能掉线,当然,单向收费,接电话免费。”何潮不厌其烦地向司机介绍小灵通的优缺点。 “这样呀……”司机拿起他的nec手机看了几眼,“如果便宜的话,我可能会买一台备用,因为我业务多。但速度一快就掉线,就太影响使用了,我开车的时候不就成了摆设了?不能漫游倒没什么,我出市也少。主要是接听电话免费比较好,现在手机接打都收费太不合理了,话费也高得离谱。” 何潮点了点头,小灵通正是切中了手机双向收费的软肋,再加上机器本身也便宜,里外计算下来,可以节省不少开支。 “师傅,家里都有什么人?”何潮拉家常一样问道。 “我老婆,我儿子,我女儿,一家四口。”师傅不明就里,呵呵一笑,“小伙子,我看你的面相,以后你们结婚后,最少也要有三个孩子。” 江阔脸一红:“师傅你别乱说,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才不会和他结婚。” “老马我一生阅人无数,眼光不会有错,你们有夫妻相。”老马健谈,喜欢和形形色色的乘客聊天,也算是在无聊的出租车生活之中最大的乐趣,不同的人不同的人生,天天在他的车上上演一出出的人世悲欢。 何潮脸不红心不跳:“谢马师傅吉言,我本来和她没什么缘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好好追追她,也许她还真是我三个孩子的妈妈,可不能让她从我的眼前路过又跑掉,对不对?” “对,对,对,这么好的丫头你要是错过了,可得会后悔一辈子。”老马兴奋地一拍大腿,“丫头,不是我说你,这个小伙子也真的非常优秀,有礼貌,会照顾别人情绪,还有人缘。我开出租车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他是真有水平。” “有水平的人多了,也不差他一个。”江阔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闪过一丝异样,从郑小溪撮合她和何潮,到一个陌生的出租车司机也说她和他有夫妻相,一直对何潮有好感的她说不动心那是骗人,不过即使动心,也不能轻易承认,“马师傅你是和他不熟,等和他熟了你就知道他的缺点了,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我哪里有这么多缺点,江阔,你说话得讲证据……”话说一半,何潮忽然又笑了,又不为自己辩解了,“是,缺点是比星星还多,优点只有一个。但优点是太阳,太阳一出来,星星全不见了。” “哈哈,你这个后生了不得,不得了,以后必成大器。”马师傅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们去福田cbd是要去民政局领证?” “啊?”江阔惊叫一声,忙矢口否认,“不是不是,师傅你真的误会了,我们只是去参加一个酒会。” “cbd离福田民政局不远,你们要是想领证,一面说话一面就可以走过去。当时我和我老婆就是喝了点小酒,都有点喝多,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民政局门口,正好身上带着证件,就领了结婚证,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马师傅是不是想呼吁一下,下次《婚姻法》修正的时候,加上一条:酒后领证允许反悔。”何潮有意和马师傅聊到家庭,营造氛围拉近关系,是想以马师傅为个例来进一步验证小灵通市场的规模。 “哈哈,你这个后生,说这话是会被老婆打头的……” 也是巧了,马师傅话一开口,江阔的手正在落在何潮的头上,何潮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老婆打头?江阔,你又不是我老婆,干嘛打我?” 江阔是气不过何潮胡说八道,谁知正好踩着马师傅的话点打了何潮脑袋一下,顿时面红耳赤,羞得一吐舌头,低下头去:“不是你老婆一样可以打你,谁让你乱说话?” “对,对。”马师傅倒会接话,“未来的老婆也可以打,小伙子,打是亲骂是爱。等你们老夫老妻了,别说打骂了,连话都懒得说的时候,你们会怀念现在的美好时光的,哎……” “嫂子做什么工作?”何潮忍住笑,看起来马师傅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就深入了话题。 “她在莲花山公园种荷花,是莲花山公园荷花研发部部长。”马师傅熟练地一打方向盘,从华强路转到了福田路,“我们都是湖北人,86年就来到深圳了,算是第一代深圳人。当时才20岁,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她喜欢园林,就进了洪湖公园培育荷花,我喜欢开车,就进了运输队当上了大车司机。后来她调到了莲花山公园当上了荷花研发部部长,我也下海开起了出租车。两个孩子,老大是儿子,9岁,老二是女儿,7岁,都在深圳上小学。” 何潮点了点头,马师傅是第一代深圳人的一个代表:“嫂子有手机吗?你们每天都通话吗?” “有,不过不常用,话费太高了,每天就是接孩子的时候通话一次,每次不超过一分钟,哈哈。我的手机是业务需要,要不我也不会开机,就是开机,也是有重要的电话才会接听。”马师傅摇头笑了笑,“我们两个人的月收入加在一起3000多,有时四五千,也不算少了,但现在深圳房价是5000多一平方米,还好她的单位分配了房子,虽然自己也拿了钱,不过不多,才一万多。要不是房子没花多少钱,我们现在的日子可不太好过。不过我不后悔来深圳,要是没来深圳,现在在老家,一个月能赚几百块最多一千块就到头了。深圳最大的魅力是给了许多平凡的人敢于梦想的机会。” “马师傅留个电话给我,等小灵通出来后,送你一台。如果用得好,记得多帮我们宣传。”眼见到了cbd中心,何潮付了车费,要了马师傅的电话,才下车。 一下车,江阔就抓住了何潮的胳膊不放:“说,你和马师傅聊得这么投机,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小灵通真正的目标人群的收入和家庭状况。收入是消费者购买的基础,家庭状况是消费者购买的动力。我敢打赌,马师傅一定会买一部小灵通,知道为什么吗?”何潮反手抓住了江阔的胳膊。 “为了更好的接单,毕竟手机接听也收费,不是业务电话就浪费了话费。小灵通接听免费,就算不是业务也不要紧,因为不会花钱。”江阔推开何潮的手,“不要拉拉扯扯,我们只是合作伙伴关系,你别以为马师傅随口一说,你就真以为我们有可能了。” “什么有可能?我们之间有无限可能,不管是三成科技的合作,还是你对利道快递的帮助。”何潮装傻,暗笑一番,“你错了,江阔,马师傅会买小灵通,不是因为接单,而是为了家人。通讯工具最大的作用在于社交属性,是情感的纽带,是沟通的桥梁。他每天在外面开车,老婆肯定担心,同时,他和嫂子也会担心孩子。如果有了便宜的通讯工具和低廉的话费,谁不愿意一天和家人通话几次?就像出租车一样,很多人都想出门打车,毕竟比公交车方便许多,但又打不起,因为车费太贵。要么车费降价,要么收入提高,没别的办法。” 江阔白了何潮一眼以表达对他装傻的不满:“你一直就很看好小灵通的市场,通过对马师傅的了解,是不是对小灵通市场更有信心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灵通的前景确实不错,但从长远来看,小灵通也有隐患。”何潮一边过马路一边趁机又悄悄抓住了江阔的胳膊,江阔似乎没有意识到,任由何潮牵着她的胳膊,“随着经济的发展,消费者收入水平的提高,总有一天出门打车会成为常态,而不是少数人才能享受的待遇。到时就会出现叫车难的问题。手机现在无法普及,就是因为手机成本太高,无法降价,而消费者收入不可能一下提高,所以小灵通才会应运而生。而等消费者收入高到可以随时打车的地步时,也就可以承受手机高昂的价格和话费了,到时就会觉得小灵通现在可以接受的缺点就无法忍受了……” “你的意思是?”江阔其实知道何潮趁机和她接近的小心思,故意假装不知也是她心里对何潮由好感上升到了喜欢,“你就通过和马师傅的一番对话,就又看到了未来的趋势?” “说看到了未来的趋势有点夸大,但确实想了许多……”过了马路,何潮和江阔穿过中心广场,来到了一座并不起眼的高楼面前,作为日后闻名深圳乃至全国的深圳中心区,此时的福田cbd才初见雏形,还没有形成规模。 第四章特定时代的特定产物 “继续,我听着呢。”等了一会儿不见何潮说下去,江阔不免催促。 “小灵通应该只会兴盛一时,不会长久。”何潮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在决定加入三成科技之时,他也清楚电子产品更新换代的时间很快,就连手机的功能也在日新月异的进步之中,但今天却一下想到了一个问题的关键点,手机现在是机器贵话费高,就像出租车一样,大众消费不起。但总有一天大众的收入提高之后,也就有了消费能力。出租车的替代品是三轮出租,那么小灵通也只是手机的替代品。三轮出租以低价和灵活取胜,只要能安全地将乘客从一个地点运送到另一个地点,就算完成了使命,相比出租车,只是速度不够快安全系数低一些,并不致命。 小灵通则不一样了,速度一快就掉线,无法漫游,这两点都是致命缺点!只要资金充足,没有人会弃手机不用而用小灵通。三轮出租车却不同,就算收入提高了,需要用车的时候,三轮出租车凭借便利和快速依然还会有市场。也就是说,三轮出租未来除非是政策限制原因,还会一直存在。而小灵通因为两个致命缺点,早晚会被市场淘汰。 “电子产品本来就是换代很快,手机不也一样?”江阔没理解何潮的意思。 “不一样,手机是会一代一代换代,我们会一直需要,小灵通只是特定时代的特定产物,会被市场彻底淘汰出局。等都买得起手机的时候,小灵通就没人需要了。”何潮拿出了新买的手机,拨出了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庄能飞,“庄总,小灵通的生产计划,我建议不要超过五年,做好三年转型的准备。是的,是我刚刚想到的,还没有和江离讨论。我会和江离见面,好好聊一聊。” “你的决定太仓促也太草率了,都没有和我商量。”江阔有几分不高兴,“这么重要的发展方向调整,我就在你眼前,你也不事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何潮,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投资人兼大股东?” “没有。”何潮是一个想到做到的人,打完电话也意识到过于急躁了几分,嘿嘿一笑,“在我眼里,你首先是一个美女,其次是一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最后才是投资人和股东。” “少来!”江阔尽管原谅了何潮大半,却还是没有完全消气,“我觉得你太独断专行了,三成不是你的利道,三成是大家的三成。你得向我道歉!” “对不起,江妹妹,我是一时情急,也是为了测试一下你送我的新手机的通话质量。还有一点,我相信刚才和马师傅聊了半天,我又说了不少出租车和三轮车的对比,以你的聪明,早就知道我的想法了,就默认你和我达成了共识……” “我是知道了你的想法,但不表明我已经和你达成了共识,你如果想要说服我,还需要努力。”江阔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尤其是女孩,收放自如才显大气,她轻哼了一声,又笑了,“看在你今天一直陪我的份儿上,先放你一马,等下到了酒会,你要表现好一些,不要让我失了面子。” “遵命,江总。”何潮嘻嘻一笑,整理了一下衣服,“衣服是不是合身?长相就没办法了,天生英俊,虽然晒黑了一点儿,还算阳刚。” “自恋狂。”江阔终于被何潮逗乐了,不过还是替何潮整理了一下衬衣,“还可以,你穿衬衣比较好看,比t恤好一些,尤其是比圆领t恤好许多。” “你不说我倒忘了,我还有好几件圆领t恤,先不穿了,等你在的时候再穿。” “故意和我做对?”江阔才不生气,反倒笑了,“你请便,反正丑的是你,也不是我。” “圆领t恤只是不符合你的审美,未必在别人看来就不好看。”何潮抬头看了看几十层高的大楼,“如果你喜欢一件东西,你会发现它不断出现。同样,你讨厌一件东西,也会发现它总是让你遇见。其实你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东西,才最多,只不过被你有意无意的忽视了。在心理学上叫虚假同感偏差,举个例子,你喜欢哪个品牌的汽车?” “奔驰。”江阔被何潮的理论吸引了,瞪大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何潮。 “我们坐车一路过来,你是不是觉得路上的奔驰比宝马、奥迪都多?” “是呀,确实是多。” “你讨厌哪个品牌的汽车?” “奥迪。我不喜欢奥迪的标志,四个圈套在一起,太繁琐太没审美了。” “你回想一起,你在路上遇到的汽车,哪两个品牌最多?” “当然是奔驰和奥迪了……”江阔被何潮弄迷糊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其实路上遇到的汽车之中,奔驰和奥迪出现的几率都很低,反倒是丰田、大众、本田还有标致出现得频率最高,为什么你没有注意到?因为在你的潜意识里,你喜欢和讨厌的品牌才会对你带来最明显的刺激效应,刺激效应才会让你产生记忆,其他的,都被你选择性遗忘了。”何潮笑了笑,“还有一个现象,心理学上有一个原理告诉我们,人们都会严重高估跟自己处境相同的人的数量。例如喜欢足球的人会严重高估同样喜欢足球的人在总人口中的比例。因此,根据自己所处的境遇而得出某一类社会现象是常态是正常的,但并不正确。比如穷人身边都是穷人,就会认为社会还是穷人多。中产和富人的感受也是一样。但他们的结论都不正确……” “有道理,你对社会现象还有研究?”江阔好奇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不研究社会现象,就没有办法了解消费者心理。不了解消费者心理,就做不好大众消费品……”何潮是有感而发,他越来越肯定他对小灵通只能昙花一现的推论是正确的,“你和你身边的人都有手机和汽车,所以不觉得手机和汽车是什么高端消费品。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买手机吗?我是不想让自己在可以承受得起高端消费之后,就误以为大多数消费者都可以消费得起手机了,这样会影响我的判断,判断不正确,方向就会出现偏差……” 江阔点了点头,一脸认真:“你说得太好了,我才知道何总原来是这样一个严以律己的人,为了让何总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和大众消费者打成一片,我要收回手机,省得你腐化堕落。” “不给,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何潮忙将手机藏在身后。 江阔伸手去抢,何潮躲闪,却没留意身后有墙,他后退无路,靠在了墙上,江阔收势不住,一下扑到了何潮的怀中。 由于右手出手过快,伸到了何潮身后,被何潮压在了身后的墙上,抽不回来,她就像右手抱着何潮将何潮逼到了墙角要调戏何潮一样。 何潮被温香暖玉扑满怀,感受到江阔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他忽然心跳加快,右手一伸,就想将江阔揽在怀中。 江阔突然扑入何潮怀中,不由心慌意乱,左手一推,想要远离何潮,却反而推得何潮更用力朝后一靠,压得她的右手更紧,她身子朝后一转,以右手为支点,险些推倒。 江阔和何潮正好在大厦的门口,她朝后一仰之时,有一男一女有说有笑正从里面向外走出,女子躲闪不及,肩膀撞在了江阔的后背之上。 江阔被撞得又原路返回,再次跌入了何潮的怀中。 何潮朝及时出现的女子投去了深深的感激的一瞥,嘴中发出了无声的感谢,真是撞得太好太及时了,否则江阔不但会摔倒,还会伤了胳膊——他可不是为了江阔再次投怀送抱而对对方大为感激。 女子背对着何潮,她撞了江阔之后,“哎呀”一声,身子一晃,被旁边的男子扶住。她勃然大怒,转身对江阔和何潮怒目而视:“没长眼睛么?大白天的在公众场合搂搂抱抱,真没素质……”话说一半她突然捂住了嘴巴,一脸尴尬,“何潮?江阔?怎么是你们?” 何潮忙起身离开墙壁,江阔的手才得以解脱,他和江阔也同时愣住了,对面站着的二人竟然是辛有风和周安涌! 没错,就是从庄能飞身边失踪不知去向的辛有风。 辛有风没回广州没去北京,还在深圳并且和周安涌在一起?何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江阔也是震惊得目瞪口呆。 “有风?周安涌?”江阔愣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问道,“你们……又在一起了?” 周安涌也有几分尴尬,他下意识离辛有风远了几分:“何潮、江阔,你们别误会,我和有风只不过是有项目合作,没在一起,我已经和海之心确定了恋爱关系,有风也知道。” 辛有风慌乱之中一拢头发,脸微微一红:“刚才没看清是你们,不好意思……我和安涌是商业合作伙伴,你们千万别误会,就和你们的关系一样纯洁……” 第五章入场券 话说一半,辛有风被周安涌一拉胳膊,她醒悟过来,忙又笑了:“不对,你们是在一起了,恭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你现在在哪里?”何潮过滤了辛有风的话,直接问到了关键问题,“就算要离开庄能飞,至少也要告诉他一声,毕竟你们也相爱一场。” “没有相爱,只有伤害。”提到庄能飞,辛有风顿时变了脸色,咬牙切齿,“不能告诉你们我在哪里,不是信不过你们,是怕庄能飞知道了我的下落还会纠缠个没完没了。请你们转告庄能飞,我很好,让他不要再找我了,我和他一刀两断,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周安涌点了点头,附和辛有风:“有风离开庄能飞后,状态好了许多,现在想和我联合开发一个软件,想重新开始。她毕竟还年轻,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和人生,希望你们理解她支持她。” 告别周安涌和辛有风,何潮和江阔二人上楼,周安涌和辛有风的意外出现,让二人刚才的旖旎感觉荡然无存,不过二人心里却微有波澜起伏,关系比以前更近了一步。 “你刚才是背对着辛有风和周安涌,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其实是手拉手,很亲密……”何潮回忆起刚才的一幕,心中大起疑惑,“安涌不是有了海之心,怎么又和辛有风关系这么密切了?” “男人是不是都忘不了初恋情人?”江阔低着头半天没说话,忽然就抬头看向了何潮,吃吃地笑,“毕竟是人生中第一个动心的女孩,肯定耿耿于怀念念不忘,是不是?” 怎么一股子浓浓的醋味儿?何潮笑了:“女人不也一样?同样是人生之中第一个喜欢的异性,肯定刻骨铭心。” “男女不一样。女人过去就过去了,就算前男友找上门来,她也不会再回头。男人就不同了,如果前女友有事相求,他肯定会心软,会同意,在帮忙的过程中,一帮二忙就旧情复燃了。”江阔推了何潮一下,“说,艾木给你发了多少条信息?你回复过几次?” “我在说正事,你却总是跑题。”何潮笑了,“我没回过艾木一次信息,呼机是单向传呼,我以前是没有手机,也打不起国际长途,现在有手机了,但时刻在你的监视之下,又不敢打。”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谁敢监视你?想打就赶紧打,问问是不是已经成了别人的女友了,你好祝福她。”江阔窃笑。 二人到了19楼,门口有两名保安,在查验了江阔的请柬之后,放行了江阔,说什么也不让何潮进,即使江阔说何潮是她带来的朋友。气得江阔一怒之下,打出了一个电话。 片刻之后,一个人从房间中急匆匆跑了过来,连连向江阔道歉,狠狠地批评了保安几句,请何潮一起进来。 房间是一个超过200平方米的公寓。 里面已经有了三四个人,有男有女,两三成群,正在有说有笑。公寓的装修很别致,颇有几分西欧的简洁实用风格,墙上还挂了不少油画。不过一眼就可以看出油画并非出自名家,而是模仿之作,多半是出自深圳的大芬油画村。 江阔为何潮介绍了酒会的主办者武陵春。 武陵春再次为怠慢何潮的事情道歉,他嗓门洪亮,身材高大,来自湖南娄底,长得比何潮还像北方人。 “都说南人北相是福相,不做高官必是巨商,我的理想就是当官。”武陵春的手也宽大有力,他和何潮握手寒暄,“早就听江总提起过你,说你文有才能武有手腕,我就一直想认识你。求了江总几次,江总就是不带你来见我,当成宝贝一样珍藏,生怕被别人抢走了,哈哈,后来我就想,江总对你多半是有意思了,否则也不会这么保护你……” 江阔在一旁笑而不语,难得的没有反驳,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淡然。 武陵春现在是南山区一名副区长的秘书,他手臂用力地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公寓不是我的,以我的收入除非贪污,否则一辈子也可能买不起。贪污的事情我可干不来,不符合我的做人原则。当然了,别人会说以我的级别,都没人送礼,哈哈。也不完全是,深圳这个地方的官场生态和内地还是不太一样,官员有服务意识,都一心为了经济发展,所以我才来深圳,你呢,何潮,听江阔说你在樟木头镇有一家快递公司,发展得很不错,有没有兴趣来南山区,工商手续什么的,直接找我就行,肯定没问题。” 等武陵春转身去招呼别人,何潮才长舒了一口气:“太能说了,太敬业了,你怎么认识了他?” 江阔忍住笑:“说来话长,上次是参加南山区的一个招商会,经人介绍和他认识了。认识之后,他三天两头约我吃饭喝茶,我刚才还以为他是想追求我,后来才知道他对谁都这样,只要是他认为可以投资南山区的港商、台商,他都会保持三天一个电话一周一次面谈的工作效率。他的工作方法是从余副区长身上学来的,余副区长有一次去北京开会,正好和许多知名企业家坐在一桌。他让武陵春要了每个人的名片,再打听到每个企业家入住的房间号,晚饭后,余副区长一个一个登门拜访……” 何潮点了点头,他之所以来深圳,也是对内地的工作效率和官僚作风大为不满。工作效率和官僚作风影响的是地方生态,并且形成地域文化,会带来整个地域的风气是人浮于事,最终在国内激烈的人才和投资竞争中败北。 现在的竞争,不仅仅是行业内的竞争,行业和行业的竞争,还有地域和地域的竞争。 “余副区长是余知海?”对余知海,何潮略有耳闻,他来深圳之前就听说过余知海的事迹。作为中南政法学院的高材生,他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深圳,从检察院的书记员开始,后转调到区委组织部,历任教育局和文化局、民政局局长,现在升任了副区长。 “你也知道他?不简单,你才来深圳多久,就对深圳的官场生态有了一定的了解,果然是有心人。”江阔对何潮的夸奖是出自真心。 何潮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夸错了,我对余知海的了解是因为艾木,他是艾木的舅舅……” “真的?”江阔不怀好意地笑了,“你有了手机了,赶紧和艾木通一个电话。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余知海的升迁空间很大,在深圳,只要是有才能并且踏实肯干的官员,都有大好的前景。” “你看……”何潮没接江阔的话,他也知道江阔是在故意调侃他,他的目光被楼下的一对男女吸引了,“安涌和有风没有走,还在楼下。” 江阔顺着何潮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对面的一栋楼下,周安涌和辛有风相对而立,二人不时仰望几眼她和何潮所在的大楼,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江阔忽然想起了什么,招呼坐在沙发上出神的一个漂亮女孩:“好儿,好儿。” 被称为好儿的女孩一下跳了起来,开心地过来抱住了江阔的胳膊:“江姐姐叫我?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我刚还在伤心呢,江姐姐有了新欢就忘了姐妹了。” 江阔为何潮介绍:“邓好儿,电视台主持人。何潮何总,利道快递创始人。” 邓好儿没听过什么利道快递,利道的业务目前还仅限于樟木头和东莞,在深圳几乎无人知晓,她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和何潮握了握手,就对何潮失去了兴趣,一脸讨好的表情想和江阔说话,江阔却只是一指窗外的周安涌和辛有风:“他们是不是来过?” 离得远,看不太清,邓好儿眯着眼睛愣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对对,就是他们,说是来参加酒会,却没有邀请函,争吵了半天,保安还是没让他们进来。” 江阔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邓好儿,拉过何潮,压低了声音:“这个酒会很高端,有很多重量级人物到场,周安涌想借机认识一些人脉,只不过他还不够资格拿到入场券……” “我都不够资格拿到入场券,何潮怎么会有?别开玩笑了,有风,他和江阔就是过来办事,巧合而已,肯定不是参加酒会。”周安涌努力朝楼上张望,依稀可见窗户之处有两个人影,很像何潮和江阔,但也只是很像而已,肯定不是他们,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就连邹晨晨托了刘以授,也才只是弄到了一张邀请函。妈的,邹晨晨故意坑我,非说可以带我进去,却还是被拒之门外,太丢人了。” 深圳最大的魅力是所有人的青春都不需要一张入场券就可以进门,但进门之后,还是需要许多机遇。周安涌很想拥有参加今天高端酒会的机遇,在听邹晨晨说起的一刻,他就萌发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愿望,因为他知道,酒会上的与会人士,都是他日后在深圳飞黄腾达的借力。 第六章周安涌的危机感 可惜的是,不管他如何巧舌如簧,如何低声下气,保安就是不让他和辛有风进去,让他无比恼火的同时,又颜面大损。 也让他暗自庆幸带辛有风来是正确的抉择,幸亏没带海之心,否则在海之心面前丢这么大的人,会严重影响他在海之心心目中的形象。 带辛有风参加如此高端的酒会,周安涌考虑了很久,最终促使时他下定决心的一个理由是——辛有风比不了海之心见过世面,因此由她陪他,可以显示出他的从容和优雅,毕竟,他也没有参加过如此高端的酒会,万一因为不懂礼节或是哪里出了差错贻笑大方就不好了。他不想让海之心看到他的心虚和怯场,他要在海之心面前保持从来不会失分的风度。 还有一点,辛有风虽然大事上爱慕虚荣,但在小事上却很听话,回想起和辛有风恋爱几年中,她对他的温顺体贴,周安涌不无得意地想,辛有风抛弃了庄能飞宁愿在他身边当他的助理,也不愿意和庄能飞一起创业,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经历了许多的辛有风越成熟越能意识到他的优秀,他的优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越来越多有眼光有品味的人发现。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在接到辛有风电话的一刻,得知辛有风想离开庄能飞前来深圳投奔他,他几乎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下来,未免没有一报当年被撬墙角之恨的心思,更有复仇成功的快感作祟。 还有一点,周安涌也不会承认他是如此浅薄如此短见之人,重新接纳辛有风,也是他的事业发展到了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人作为他和七合科技之间的桥梁。 七合科技是他和李之用、柳三金合伙的公司,李之用为法人代表兼大股东,代持了他的股份,柳三金是最小的股东。公司成立之后,由李之用打理。但李之用自从被他招聘到启伦集团担任了他的副手之后,工作非常繁忙,抽不出时间来运营七合科技,让他十分焦虑。 有心放李之用离开启伦,专心经营七合科技,周安涌手中有许多外包的单子可以交由七合科技接手,只要找到代工厂就可以从中赚上一笔,但李之用一走,谁在启伦集团帮他监视邹晨晨? 上次饭局之后,邹晨晨立刻在启伦集团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不但成为曹启伦最为信任最为倚重的一人,而且还担任了三方联合成立的万众置业的ceo,成为了独当一面的诸侯,拥有了财权、人事任命权和公司决策权,是名符其实的封疆大吏! 周安涌虽然还是启伦集团的副总,表面上领导邹晨晨,但在实际关系上,邹晨晨不但和他平起平坐,隐隐约约还高他一头,因为他在启伦集团基本上没有自主权,事事都要曹启伦拍板。尽管曹启伦基本上不否决他的决定,但是最终决定权毕竟不在他自己手里。 邹晨晨却可以直接决定万众置业的所有事情,曹启伦不但没有权力否决——他只占了25%的股份——而刘以授和赵动中各占35%,邹晨晨个人持有万众置业的5%的股份。 邹晨晨持股5%的事情,是由刘以授提议的,赵动中随即附议,曹启伦虽不情愿也只好应下,如今邹晨晨表面上还是曹启伦的助理兼万众置业的ceo,实际上她和启伦集团已经没有隶属关系了。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她俨然已经是曹启伦、刘以授和赵动中三方的关键支点了。 邹晨晨的聪明让周安涌也佩服不已,她每天都来启伦集团打卡上班,然后再去万众置业。尽管万众置业和启伦集团是同楼不同层,很近,露面打卡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她却做得很到位很自然,让曹启伦心里十分舒坦,并没有觉得邹晨晨羽翼未丰就翘了尾巴,反而认为邹晨晨心里始终有他这个正牌老总。 其实周安涌心里清楚,邹晨晨只是做做样子,是因为曹启伦在她眼中还有利用价值,等有一天邹晨晨完全得到了刘以授和赵动中的信任后,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曹启伦,一心一意为刘以授和赵动中服务了。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周安涌也可以理解邹晨晨的选择,毕竟人往高处走,就是他自己如果被刘以授或是赵动中器重,非要挖他过去,他不敢保证他不会动心。 不过曹启伦越是信任邹晨晨,邹晨晨又越是乖巧懂事并且低调认真,周安涌越是不放心邹晨晨,并且相信邹晨晨肯定无法做到在曹启伦、刘以授和赵动中三人之间真正的平衡,必然会有所偏向。刘以授对她已经抛出了桃枝,他不相信邹晨晨不会动心。 深圳是一个充满了诱惑的城市,很少有人在面对可以至少少奋斗20年的诱惑时而不动心。邹晨晨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她也说过,就算输了陪刘以授三年,三年后,也不到30岁,完全可以从头再来。 周安涌相信他已经听明白了邹晨晨的言外之意,是以退为进,是认为刘以授开出的条件不够好。外界盛传刘以授为了追到一个名叫邓好儿的女主持,开出了一栋别墅一辆跑车外加每月3万生活费的条件,邓好儿最后缴械投降,乖乖地当起了被刘以授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鸟。 如果刘以授开出同样的条件给邹晨晨,邹晨晨还能把持得住?才怪!周安涌很清楚一点,一旦坐实了邹晨晨和刘以授的暧昧关系,曹启伦和赵动中对她的信任会立刻消失,邹晨晨只有一条路可走,辞职走人,交出万众置业的ceo位置。 周安涌对万众置业ceo的位置很是向往,作为曹启伦、刘以授和赵动中三人的支点公司,万众置业相当于一个法外之地,他如果当上了ceo,会很快利用三家的资源让万众置业迅速壮大起来,从而成就自己的大计。可惜了,邹晨晨只是一个女孩,她恐怕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也没有想要自己成就一番事业的雄心,她的最大梦想可能只是找一个有钱人嫁掉,最不济退而求其次,也要傍一个大款,趁着年轻美貌,多换一些现金。 李之用来到启伦集团之后,凭借勤快和眼色,很快就得到了曹启伦的赏识,为了避嫌,周安涌并没有透露他和李之用的发小关系。李之用很有人缘,公司上下都对他赞不绝口,因此,他很快就成为了公司的另一个明星,知名度仅次于周安涌、邹晨晨,私下被许多人看好,认为李之用必定会是曹启伦跟前的又一个红人。 李之用得到了重用本是好事,但也是双刃剑,被委以重任的李之用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处理七合科技的业务,以至于错失了几个至少可以获得上百万元的项目,让周安涌大为痛心的同时,又不得不重新考虑李之用的定位。除了得到曹启伦的重用可以更多地获取曹启伦的资源之外,李之用还负责启伦集团和万众置业的项目对接,让他有机会可以和邹晨晨经常接触,如此就可以更清楚地了解邹晨晨的一举一动。 邹晨晨是周安涌在启伦集团的最大威胁,不管邹晨晨最终的选择是跟了刘以授还是傍上曹启伦,邹晨晨都会成为他上升道路上的绊脚石。目前来说,只有李之用既有能力又深得他的信任可以帮他对付邹晨晨,他不舍得放李之用回七合科技。 但七合科技自成立以来,一直没有任何项目,尤其是在他听说了何潮和庄能飞、江阔联合成立的三成科技进展迅速,不但在东莞选好了办公地点,厂址也已经落实,国外的供货商以及国内的销售渠道正在建立中,他羡慕嫉妒的同时,又深为自己落后在了庄能飞后面而懊悔不已。 更让他焦虑万分的是利道快递的飞速扩张! 原本周安涌完全不看好利道快递,在何潮和庄能飞、江阔成立三成科技时,他还以为何潮是在借机转型,不再继续运营利道快递,却没想到,在三成科技启动的同时,利道快递的发展一日千里,在短短两个月内竟然膨胀了十几倍! 而且业务还开始渗透到了东莞,并且有进一步向深圳蔓延的趋势……周安涌在震惊之余,除了佩服何潮的胆大和眼光超前之后,再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感——他原本比何潮快了许多,感觉何潮离他越来越远,他以为何潮永远无法追赶上他,没想到何潮装上了翅膀,何潮之前的速度慢是助跑,助跑之后,飞上了蓝天,就开启了飞行模式,速度是他的数倍。 如果何潮照现在的模式发展下去,利道快递和三成科技齐头并进的话,不出半年,就会将他远远地甩在身后。再过一年,他会连何潮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不行,不能让何潮在他的前面领跑,他不管是能力、眼光还是格局,都比何潮强了太多,为什么会是何潮领先?不公平,不科学! 第七章周安涌的布局 周安涌想要加快他的布局,但身边缺少信任并且有能力之人,在辛有风想要投奔他时,他立刻接纳了辛有风并且让辛有风负责七合科技的运营。辛有风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到任后不久,就从他手中接过一个启伦集团的单子并且运作成功,转手外包,赚了十几万。 现在周安涌很清楚他的不足在哪里,一是人脉,二是人手,资源倒不是很缺,启伦集团有许多单子需要外包,他可以很容易让七合科技承接。但七合科技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操作此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多机会从眼前溜走。 机会就是金钱,就是更大的发展契机。 人手不足是因为他来深圳的时间太短,认识太少深圳的高端人脉,只要认识了高端人脉,不愁没有更多的人才可用。所以在听到邹晨晨说是今天有一个酒会会有许多高端人脉出席时,他当即含蓄地透露了想要见见世面的意思,邹晨晨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立刻主动提出可以帮他要一张邀请函请他一起参加,他假装客气几句就答应了。 他还真以为邹晨晨是真心帮他,却没想到竟然被拒之门外!他才知道,邹晨晨想必就是想让他出出洋相,好当众欣赏他的难堪! 周安涌怒火中烧,暗暗发誓今日耻辱,他日一定让邹晨晨加倍偿还。 他日还太遥远,现在周安涌就不甘心,他和辛有风站在对面的楼下没有离开,就是要等邹晨晨出现后,好当面质问她一番。 辛有风却不想再等下去了:“算了,别等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何必在一件小事上纠结?不管邹晨晨是什么想法,记她一笔就行了,以后早晚还回来。” “不行,今天的酒会特别重要,除了武陵春之外,据说宁劲和彭帆都会到场,还有神秘嘉宾,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认识重量级人物的机会,我一定得想办法进去。”周安涌眼神中闪动不甘的光芒,他拿出手机,“听说还有郭林选,我一直想认识郭林选,却总是错过机会。约了江离几次,江离除了说一些不着边际的经济理论之外,就是不介绍我和郭林选见面,估计是得到了何潮的暗示,不想让我和郭林选走近。如果再认识不了郭林选,就又让邹晨晨抢先了。” “你想认识郭林选不也是为了万众置业?最后还不是帮邹晨晨打开局面?”辛有风抓住周安涌的胳膊劝他,“万众置业成立的目的是为了和善来集团合作项目,骗过了刘以授和赵动中,但你们都不认识郭林选,更不用说郭统用了。现在既然是邹晨晨负责,就是她的问题了,你放手不管就行,让邹晨晨为难去吧。” “话不能这么说,打通善来集团的关系,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不能因私废公。而且认识了郭氏父子后,也就成了我的个人人脉。”周安涌郑重其事地告诫辛有风,“有风,永远记住一点,你所做的任何事情,不管出发点是为了谁,最终都会成就自己。” “记住啦。”辛有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么现在就只能干等吗?” 周安涌没说话,拨出了一个号码:“三金,方便说话吗?” 作为善来集团保安部副队长,柳三金现在可是地道的大忙人,整个善来集团的保安工作都由他具体负责,现在他肩上又多了一个重担——负责善来集团所有工地的保安工作。 善来集团的保安部队长胡锐年纪偏大,又经常生病,家里事情也多,不是请病假就是请事假,三天两头不上班,要不是因为胡锐是郭统用的发小,他早被辞退了。郭统用念旧,始终为胡锐保留着保安部队长一职,除了该发的工资之外,还有额外的补助。 胡锐不干活还拿高薪,许多保安都不服气,柳三金上任之后,不但很快平复了保安们的怒气,还让保安们集体为胡锐捐款,此事深得郭统用之心。柳三金的方法很朴实,他先是向保安们讲述他当年当兵时的经历,虽然是和平年代没有打仗,但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他的一个战友因公牺牲。当时发生危险时,谁也没有发现,只有战友注意到了。如果他自己跑掉,绝对可以保命。但他没有,他提醒了所有人,在意识到时间不够,无法保证所有人都安全撤离时,他选择自己开车离开人群。 车爆炸了,他壮烈牺牲,十几个战友无一伤亡。 所有人都铭记他的壮举,大家约定,每人固定一个月份去看望战友的父母,十几个人可以保证月月有人照顾老人。他们的约定一直持续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人少去一次。 柳三金讲完他战友的故事后,话题一转又落到了胡锐身上。胡锐当年和郭统用一起打天下,本来是公司的股东,后来家里出了变故,急需用钱,就早早卖掉了股份套现。郭统用为人重情,不管是在微末之时还是发迹之后,对胡锐一视同仁。如此重情重义的老板在现在已经很少见了,都说商场残酷无情,但商场也是人情之场,如果胡锐一病郭统用就翻脸不认人,直接解雇并且一刀两断,是很商业但却没有人情味儿,谁希望自己的老板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柳三金的故事和道理感动了所有保安,保安们不但不再指责郭统用对胡锐的照顾,还对郭统用敬佩加崇拜,并且同情胡锐,凝聚了人心加强了队伍建设,提高了保安团队的工作效率。 按说以郭统用的级别,基本上不会记住保安部副队长是谁这样的小事儿,因为胡锐之事,柳三金上任之后不到三天,他就牢牢记住了柳三金,并且认定柳三金是一个可造之材。 因为儿子郭林选不成器之事,郭统用特别注意培养年轻人才,柳三金在完美解决了胡锐之事以后,他就正式进入了郭统用的视线之中,成为郭统用有意培植的管理者之一。 郭统用的用人风格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人品考察,第二阶段是压力观察,第三阶段是忠诚测试。柳三金已经通过了人品考察,所以郭统用加了重担,暗中观察在重压之下柳三金的承受和应变能力。如果过关,柳三金就会进入忠诚测试的第三阶段。 只有三个阶段全部过关,郭统用才会真正委以重任并且列入重点管理人员储备库。 柳三金并不知道他已经被郭统用赏识并且正处在第二关考察阶段,他只是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并没有想那么多。周安涌打来电话时,他正在一处工地安排保安工作。 “方便。”柳三金起身来到保安室外面,站在阳光下。 “能查到郭统用和郭林选的去向吗?”周安涌心中有了主意。 “郭统用去了福田cbd,郭林选不知道,他从来不用公司的司机,安保工作也不用公司安排,他的去向我从来不清楚,也无权过问。”柳三金只当周安涌是随口一问,也没多想就说了出来,按说以他的工作性质,他不能透露公司高层的行程。 当初周安涌坚持让柳三金留在善来集团,就是看重柳三金可以掌控郭氏父子动向的便利。善来集团的保安部兼管司机班,负责车辆调配以及郭氏父子的出行安排。 “三金,帮我一个忙……”周安涌深吸一口气,“你去一趟郭林选的办公室,看看是不是有一张策马酒会的邀请函,日期就是今天。” “……”柳三金想了一想,有几分为难,“不太好吧,安涌?你的要求超出我的职责范围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张邀请函而已,过了今天就成废纸了。郭林选不用,我拿来用,也算是变废为宝了。主要是也不会损害他什么利益,也许还可以帮我们打开新的局面。”周安涌知道柳三金有时过于耿直,所以耐心说服他。他也不敢肯定郭林选的办公室就一定有邀请函,只是推测以郭林选的为人,不管是不是参加酒会,肯定不会按照要求带着邀请函前去。 郭林选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按常理出牌之人。 周安涌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思,死马当活马医。 “我……试一下。”柳三金犹豫了片刻,还是被周安涌说服了,“半个小时。” 周安涌挂断电话,喜形于色:“如果可以混进酒会,说不定会有出人意料的收获。耐心等上半个小时,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好吧。”辛有风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刚才何潮和江阔碰到我们在一起,会不会告诉庄能飞?” “告诉就告诉吧,也没什么,你又没有卖给庄能飞。”周安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抬头仰望了几眼酒会所在的窗户,一脸羡慕的表情,“何况我给了庄能飞一个大单,他就算知道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也不会说什么,这个单子,至少可以让他赚800万以上,他还好意思和我计较别的小事?” 第八章远交近攻 “你真的想让庄能飞大赚一笔?”辛有风愤愤不平地说道,“他害得我差点儿掉下悬崖摔死,他还让我得了神经衰弱,他限制了我人身自由50天!” “生意总是有赔有赚,只有让人看到赚钱的希望时,人们才舍得投入,才会按照你既定的路线前进。”周安涌得意地一笑,“庄能飞能不能赚钱,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这批货,是韩国客户的订单,哈哈,韩国客户一向挑剔,又不好打交道,而且不按照合同办事的可能性很大……考验庄能飞的时候到了。” “如果庄能飞赔了,不是也连累了何潮?”辛有风朝阴影下面移动了几分,阳光太强,晒得太热,“何潮对你真的不错,你不能害他。” “我没害他,他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害他?”周安涌淡淡地一笑,嘴角露出一丝轻蔑,“他先是不顾及我的颜面,当初在我离开时非要留在元希电子,当我是兄弟了吗?又在庄能飞没有机会东山再起时,非要助庄能飞一臂之力,和庄能飞联合成立三成科技,如果不是他出面,江阔怎么可能投资一无所有的庄能飞?他又何曾想过帮助庄能飞等于是打我的脸?有风,我处处想着何潮,他却好,事事和我做对,你说他一再有意针对我,我什么时候报复过他?他是我的兄弟,我怎么可能报复他?不,我连记恨他都不会!” 辛有风听出了周安涌的抱怨和不满:“你别这样说何潮,他不是你想象得那样,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想过要害你,总是替你说话。” “你不了解他,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周安涌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原本我和他亲密无间,真是的除了女朋友之外都可以共享。没想到来了深圳之后,他变了那么多。当初他非要留在元希电子,一是想踩着我的失败上位,二是他对你有意思……” 辛有风张大了嘴巴:“何潮对我有意思?我怎么不知道!安涌,你别乱说,何潮对我一点儿想法也没有,他喜欢的是江阔。” “他喜欢的是江阔,但男人嘛,从来不在意多喜欢一个。况且对他来说,喜欢你只是他用来打击我的手段,而不是目的。”周安涌叹息一声,“我以前也是总是检讨自己,不该这么恶意猜测自己兄弟,后来发现,何潮的所作所为比我猜测的还要恶劣。他表面上对我很好,也很关心我,实际上他最见不得我比他强,哪怕只是强上一丁点儿,人都避免不了远交近攻的毛病,总是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外人,最差的脾气最恶意的行为留给对他最好的人。” 辛有风第一次听周安涌如此评价何潮,她接受不了,想反驳,见周安涌一副摇头叹息无比懊悔的样子,就知道周安涌已经认定了何潮的所作所为,不管她怎么为何潮辩解也无济于事了。她也了解周安涌,几年的恋爱下来,周安涌的固执和自以为是她早有体会。 “如果有一天何潮意识到他的不对,他向你道歉,你会原谅他吗?”辛有风替何潮所作的假设,其实是在为自己试探周安涌。 周安涌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说过,他是我的兄弟,我永远不会记恨他,不管他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要他对我说一句对不起,他以前对我做过的所有坏事说过的所有坏话,我都会当作没有发生过。” 辛有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相信你的胸怀,安涌,你对何潮如此,对我也会一样宽容。” 周安涌抱了抱辛有风的肩膀:“我们不再是恋人,但还会是朋友和合作伙伴,相信我,不管你曾经伤害我有多深,我都会在你回心转意的时候瞬间原谅你的一切。” 辛有风感动了,用力抱住了周安涌:“安涌,对不起,我当时是鬼迷心窍,太幼稚太不懂事了,不知道你的好,现在我真的好后悔。如果我说我还想回到从前,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很天真?” “不会。”周安涌轻拍辛有风的后背,“我可以理解你,但不会接受你,我有海之心了,我要对她负责。我们以后会是非常默契的合作伙伴,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辛有风尽管微有失落,却可以接受:“我知道了,人生是单行道,没有回头路可走。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和海之心合作?她比我还优秀。” “还不到和她合作的时候,何潮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合伙即人生,分开各成功,所以不能轻易合伙,不能轻易让别人走进你的人生。”周安涌话未说完,手机响了,他顿时一脸喜色,“三金来电话了。” 挂断电话,周安涌右手用力一挥:“成功了,十分钟后,三金送来邀请函!哈哈,等下让狗眼看人低的保安看看,我周安涌够不够资格参加酒会!” “我不够资格?笑话,如果我都不够资格参加酒会,整个深圳也没有几个人够资格了,你这个所谓的高端酒会,也就别办了。”郭林选在门口被保安拦住了,他没带邀请函,保安不让进,他就发作了,“江离,酒会我们不参加了,走,喝酒去。” 和郭林选一起的江离忙拿出了他的邀请函递了上去:“他是善来集团的公子郭林选,他的邀请函是武陵春亲自签发的,就是忘了拿,不信你们可以问一下武陵春。” “不用问了,不参加了,老子才懒得在这种虚伪的场合应付差事,纯属浪费生命。”郭林选推开江离,转身就走,眼睛的余光一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愣住了,“他是不是何潮?” 江离也愣住了,仔细一看,和江阔在窗前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玉人谈笑风生的家伙不是何潮又能是谁?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连连点头:“没错,就是何潮这小子。” “可算逮着他了。”郭林选哈哈一笑,推开保安,大步流星径直朝何潮走去。保安想要阻拦,却被江离拉住。 正好武陵春也及时出现,和保安说了一声,保安顿时对着郭林选的背影肃然起敬,有眼不识堂堂的深圳一哥,真是失礼。 郭林选一直想见何潮而不可得,他对上次何潮在当年明月将他摆布得团团转一事记忆深刻。只不过让江离约了几次何潮,何潮都推脱没有时间,让他颇为气愤。深圳一哥想见一个无名小卒,无名小卒还不给面子,何潮这小子也太托大了。 他却并不知道,江离只帮他约了何潮一次,当时何潮正忙于和庄能飞一起在东莞挑选三成科技的厂址,是真的脱不开身。后来的几次,江离嘴上答应,其实并没有和何潮说。原因无他,江离很清楚郭林选见何潮的目的就是想收拾何潮,他才不想让何潮和郭林选打架。 没想到,何潮居然也参加了酒会,还事先没有和他沟通,失误,天大的失误!江离叫苦不迭,原本郭林选也不想来,是他非好说歹说,声称酒会有重量级人物到场,可以更好地拓展人脉,郭林选无动于衷。他又以邹晨晨会到场为由诱惑郭林选,郭林选才上钩。 郭林选喜欢邹晨晨,从江离认识郭林选第一天起他就知道了,因为郭林选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喜好。 江离表面上是郭林选的私人顾问兼经济学老师,实际上郭统用的本意是希望江离可以和郭林选成为好友,再慢慢影响并引导郭林选逐步走向正规,不再总是没有正形,除了花天酒地就是泡妞。归根结底,从内心深处郭统用还是希望偌大的家业由郭林选继承才放心。 郭统用还向江离许诺,如果江离可以改变郭林选,让郭林选变得有了事业心,他不但会许以重诺,还会让江离成为善来集团的顾问,年薪100万起! 江离怦然心动。 世界上有两件事情最难,一是将别人口袋里的钱装进自己口袋,一是将自己脑中的思想放入别人脑中,后者比前者难度更大。所以尽管郭统用许以重诺,江离却还是信心不足。和郭林选认识的时间越长,他越明白一个事实:郭林选就像是一棵从小没有长直的大树,现在长得东倒西歪,想要扶正几乎没有可能。 怪就怪郭林选从小就没有受到健康的引导,郭统用忙于生意,郭母又体弱多病,顾不上管教儿子,郭林选人生中最关键的成长期和叛逆期从来无人告诉他该如何树立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没办法,既然接了这个工作,就得咬牙坚持下去,江离除了上课之外,大部分时间都跟在郭林选身边,要么和他讲讲当前的宏观经济形势,要么就分析深圳未来的发展前景,又或者具体落实到善来集团的下一步如何发展,郭林选倒也听,虽然心不在焉,却并不反驳,有时兴致来了,还会和江离探讨几句。但往往郭林选的问题总是和江离的初衷风马牛不相及,每次都让江离哭笑不得,觉得之前和郭林选讲了半天的道理都肉包子打狗了。 第九章对内贤惠对外跋扈 好在江离还算比较有耐心,他总是安慰自己,慢慢来吧,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郭林选其实挺聪明,人情世故又精通,就是青春期太长了一些,一直逆反到现在。 江离只来得及冲武陵春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忙追了过去,他可不想郭林选和何潮一见面就打起来。他原本没想何潮能来,何潮资格不够,却疏忽了江阔。早先和何潮通个电话就好了,可以做好防范。可是何潮一直不买手机,真拿他没办法。 一抬头,注意到何潮手中拿了一部崭新的手机,江离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好吧,郭林选不按常理出牌,何潮也是一个随心所欲的怪人,你们真要一见面就大打出手,可千万别怪在我的头上,我真的很无辜。 何潮正和江阔讨论小灵通和手机会是怎样的一个互补的应用,他认为在现阶段,部分富裕阶层会有一部手机和一部小灵通,小灵通作为固定电话的补充和延伸,可以很好地弥补手机话费高昂待机时间不足的缺点。购买手机吃力的工薪阶层,对小灵通则是刚需了。两者综合下来,小灵通市场确实庞大。但小灵通的致命缺点也会导致小灵通早晚会被市场淘汰,就像黑白电视机现在已经很少有厂家生产了,因为市场没有了。 二人正讨论得热烈时,何潮忽然感觉哪里不对,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一人正大步流星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他下意识向前一步,将江阔挡在了身后。来人有点面熟,肯定是在哪里见过,等等,想起来了,是深圳一哥郭林选。 何潮不经意的举动,让江阔心中甜蜜无比。女孩的心思总是细腻而容易被感动,何潮下意识的举动,是对她的保护和爱护,是在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她站在何潮的背后,忽然觉得何潮单薄的背影无比高大。 郭林选旁若无人地来到何潮面前,在距离何潮还有半米远时,忽然站住,上下打量何潮一眼,一脸冷峻:“何潮,上次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完,说吧,你怎么办?” 何潮说不紧张是自欺欺人,深圳一哥的名头太响,任谁在盛名之下,都会先入为主地退让一步,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什么怎么办?上次的事情,各凭本事,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是吧?”郭林选伸手从路过的服务员手中拿过两杯酒,一杯递给何潮,“来吧,今天我们再赌一把,谁输了谁就在深南大道裸奔。” 何潮紧张的心情顿时缓解了一大半,哑然失笑:“怎么赌?不会是赌喝酒吧?能不能换个赌法?裸奔太没创意了,也不符合你深圳一哥的身份。” 郭林选一口喝干杯中的鸡尾酒,扬手放下酒杯,拉着何潮来到窗前,指着下面的广场:“看到广场上的喷泉没有?不在深南大道裸奔也行,谁输了谁在喷泉里面裸体跳舞,敢不敢赌一把?” 郭林选不会有什么心理疾病吧?怎么不是裸奔就是裸舞? “和著名的深圳一哥赌一把也没什么……”何潮仅存的几分紧张也不见了,他算是领会到了郭林选的玩心,也注意到了他身后紧跟过来的江离,呵呵一笑,“问题是为什么要赌,怎么赌?” “就是,不能你说赌就赌,总得有个说法。”江阔从何潮身后闪了出来,站在何潮身边,盈盈一笑,“作为何潮的合作伙伴,我有义务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你是何潮的投资人,我知道……”郭林选想起了什么,古怪地一笑,“怪不得上次你哥让你勾引我,你无动于衷,原来你喜欢的是何潮。你小心点儿,这小子坏得很,贼主意挺多,一不小心就会着了他的道儿。表面上他老实诚实,其实是明傻暗奸,是个大大的坏蛋……” 江离赶到了,冲何潮和江阔打了招呼,一拉郭林选:“一哥,今天是酒会,人太多,不适合和何潮解决私事,等酒会结束后,私下再约,解决起来才更好玩。” “不行不行,好不容易逮着何潮了,万一酒会一结束他就跑了怎么办?今天不和他算清账,他别想站着离开。”郭林选不同意,抓住了何潮的胳膊,“何潮,要是怕了就说一声,叫三声爷爷,今天就先放你一马……” “叫什么?”何潮一愣。 “爷爷!” “哎!”何潮哈哈一笑,“怎么赌,赌什么,你说了算,谁怕谁是王八蛋!” 江阔忍住笑:“不许说脏话。” “不说脏话,谁怕谁是乌龟蛋。”何潮直视郭林选的双眼,“郭总,酒会结束后我肯定等你,现在我们毕竟是在别人的酒会上,得顾及主办者的面子,你说是不是?” “也是……”郭林选点了点头,忽然才反应过来,呆了一呆,“你刚才沾我便宜是不是?小子,你记着,等下老子要你加倍偿还。” 江离忙凑了过来,嘻嘻一笑:“何哥,你别生气,郭公子就这脾气,跟小孩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等下酒会结束后,我先带他走。” 江阔摇头,冷冷一笑:“何潮被欺负到头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行,他说来就来可以,但说走就走,就不能由他说了算了。何潮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当我不存在是吧?” 江离一脸苦笑:“江总,江姐,姑奶奶,你别挑事了行不?郭公子有时是不着调,但他心不坏,就是万一真的发疯起来,也六亲不认,像脱缰的野马,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他得哄,是顺毛驴。” “谁还没有一点儿脾气?”江阔回身冲何潮嫣然一笑,转身又变回了一脸冷漠,“我家何潮也是一个宝宝,也得哄,不是逆来顺受的冤大头。” “好……吧,何宝宝。”江离牙疼一样咧了咧嘴,冲何潮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你家江阔真护你,对内贤惠对外跋扈,是个贤妻。何潮当仁不让地冲江离眨了眨眼,坦然地接受了江离的羡慕。 同时也对江阔投去了充满柔情蜜意的一瞥。 却被江阔拒绝了,江阔回敬了他一个不要得意的眼神,小声说道:“一个团队就是要互相帮助,你别想多了,刚才的话是场面话,不是真话。你只是语言中的宝宝,不是现实中的。” 何潮一口甜点噎在了嗓子里,忙摆手:“快帮我拿一杯水,噎死我了。怪不得老人们常说,东西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江阔忍住笑,有意板着脸,转身走了。 何潮和江离说了一会儿话,一抬头却不见了郭林选,江离眼尖,指着客厅的一个角落:“看,一哥正在和邹晨晨聊天。怪不得不见了,原来是发现目标了。” 何潮笑了笑,问道:“江安为郭统用推荐的ceo人选宁英俊,后来怎么没有了下文?”又想起他手下还有一个高英俊,不由乐了,“叫英俊的人还不少,香港有个宁英俊,深圳有个高英俊,到底谁更英俊?” “你更英俊,行了吧?”江离没好气地翻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白眼,“你非和郭公子较什么劲儿?他有时就是一个二百五你知道不?他每天除了泡妞就是和人斗气,反正有大把时间,你有时间和他胡闹吗?还有,你买了手机也不和我说一声,是不是想绝交?” 何潮将手机递给江离:“赶紧打过去,记住号码。手机刚买还不到两个小时就遇到你了,至于吗?快说宁英俊是不是被郭统用否了?” “郭总没明说,多半还在犹豫。不过我挺担心的,宁英俊是一个大草包,要格局没格局要高度没高度,狗屁不懂什么也不会,也不知道江安是不是眼瞎了,非要推荐他?郭总一开始就没看上宁英俊,但江安不停地游说郭总,再加上宁英俊和郭公子挺合得来,如果再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多半就定他了。”江离的目光来回穿梭,在邹晨晨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又落在了邓好儿的身上,顿时眼睛亮了一亮,“电视台女主持,哇,本人比电视台上还好看,我得认识一下。” “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别到处乱看,注意形象,控制住你的荷尔蒙,别跟着郭林选学坏了,他早晚栽在女人手里。”何潮抱住了江离的肩膀,“江安的出发点肯定不是为了善来集团考虑,虽然他是江阔的哥哥,但一码归一码,这事儿有蹊跷。还有……宁英俊怎么就和郭林选合得来了?” “他们在一起喜欢讨论泡妞心经,一来二去就成了哥们。宁英俊一看就是花心大萝卜,他还不如郭公子,郭公子花心归花心,至少对待每一个女孩是真心喜欢,宁英俊泡过的女孩,都是花言巧语骗到手的,玩够之后就一脚踹掉。”江离叹息一声,“为什么现在的女孩都这么傻,有些男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不会专一,油腔滑调油嘴滑舌油头粉面,她们偏偏喜欢?是不是现在的女孩智商都下降了?” 第十章捷径和惰性 何潮笑了:“古往今来,向来是多情女子负心汉,何曾变过?女孩喜欢让她们开心的人,而最简单最直接的开心就是花言巧语甜言蜜语。你喜欢的东西,往往就是害你的东西,道理许多人都懂,具体到事情上,还是过不好这一生。”又意识到跑题了,他赶紧回到正题,“你觉得江安热衷于为郭统用介绍ceo,是什么目的?” “ceo是首席执行官,具有决策权,公司的大小事务和具体业务,ceo都可以一言而定。”江离嘿嘿一笑,“举个例子,如果我担任了善来集团的ceo,你有一个项目要和善来集团合作,是不是直接说服我就可以了?以我们的关系,你说服我显然比说服一个陌生人容易无数倍。” “所以,江安是想通过宁英俊掌控善来集团了?”何潮想了想,“你觉得方法可行吗?虽然郭林选不是很靠谱,郭统用也不至于会让一个外人彻底掌控公司。” “事在人为。”江离叹息摇头,“郭统用毕竟老了,一哥又不争气,让他伤透了脑筋,现在他的精力大不如从前了。以前是操心一哥的接班人大事,现在又催一哥结婚,希望他早日生孩子,唉,让无数人敬仰仰望的郭统用郭总,其实也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何潮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忽然也有了几分感慨。在成长的过程中,父亲是必不可少的重要角色,一个人的成长道路上如果缺少了父亲的引导,将会不完整,并且很难健全人格。父亲对孩子的关爱和母亲截然不同,母亲作为女性,关注点往往琐碎而具体,父亲则更多的放在人生和事业上。父亲的存在尤其对于男孩子来说,至关重要,可以让男孩从小树立起责任和担当。 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家里通话了,也不知道父亲的气是不是消了?他从小只要和父亲闹不愉快,都会采取沉默加逃避的方式解决,让时间去冲淡一切。也不是他非要如此,而是父亲喜欢用时间来消化二人之间的分歧。 开始时他还觉得父亲的沉默是冷暴力,后来慢慢理解了父亲的做法。有冲动和盛怒时,不要试图通过对话去解决问题,因为失去了理智之后的对话,往往会上升为谩骂甚至是暴力。时间是可以解决一切矛盾的良药,如果经过了一段时间冷静的思索之后,分歧还在,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就索性搁置分歧,让更长的时间去证明谁对谁错。 到今天,何潮很感谢父亲的宽容以及用沉默为他营造的可以试错的成长环境,人生如果连试错的勇气都没有,永远也不会有成功的可能。 郭统用的问题在于对郭林选管得太多太细了,不像一个父亲,倒更像一个母亲。问题是,男孩对父亲的接受程度不同于母亲,一些管教发生在母亲身上,合情合理,但由父亲来做,就容易出现相反的效果。郭林选的所作所为和郭统用的要求背道而驰,也许并不是郭统用的要求郭林选都不喜欢,他就是非要和郭统用对着来,是逆反心理作祟。 如果可以化解郭统用和郭林选父子之间根深蒂固的矛盾,肯定可以赢得郭统用的好感和信任,何潮眼前一亮,一个主意在心中迅速形成。 “宁劲来了。”江离一碰何潮,“快看,和彭帆一起的,个子高而且瘦的那个。” 门口进来两个人,50多岁年纪,都是瘦高个子,左边一人,国字脸,肤色稍黑,头发斜分,穿着随意,步伐坚定。右边一人,瘦长脸,耳大有轮,脸上布满沧桑。如果说国字脸的宁劲如同一棵苍劲的松树,那么瘦长脸的彭帆则如一株挺拔的竹子。 二人一现身,立刻引起了人群的骚动,就连坐在沙发上和邹晨晨聊得火热的郭林选也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和二人握手,态度十分谦恭到位。 何潮和江离不敢怠慢,也围上前去。何潮从郭林选的举动上对郭林选更多了一层了解,微微一笑:“郭林选表面上不着调不靠谱,其实心里有一杆秤,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神说神话的技巧运用娴熟。” 江离呵呵一笑:“今天可是人鬼神都在,看他说什么话。” “人鬼神都在,说胡话。”说话间,何潮和江离来到了人群之中,由于晚了一步,被挡在了外面,离宁劲和彭帆隔了两三层人群的距离。 “算了,今天没机会和宁劲、彭帆说话了,就算凑过去,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无数仰慕中的一员,根本不可能给他们留下什么印象。”江离拉着何潮就要离开,“宁劲和彭帆的事迹你肯定也知道,你更看好们谁有前景?” 基本上国内稍有名气的企业和企业家,何潮不敢说都了如指掌,至少都能知道一二,了解每个优秀的企业家的成功之路,既是他的兴趣爱好,又是他的动力所在,况且每个人的成功经验,都有可以借鉴之处。 尽管何潮一直坚信成功不可能被复制,每个人的成功都有明显的个人烙印和成长环境,无法照搬。 宁劲的传奇事迹不知道被媒体演绎了多少版本,固定的一版是他1987年43岁时欠债200万,背水一战来到深圳创业,成立了中作。先是靠代理香港某公司的工程控交换机获得了第一桶金,后来孤注一掷投入c&c08交换机的研发。1993年年末,c&c08交换机终于研发成功,因为其价格比国外同类产品低三分之二而性能丝毫不弱,中作得以迅速占领了市场。 现在的中作,虽然和摩托罗拉、诺基亚等世界500强的差距巨大,但崛起之势势不可挡,并且自主研发能力很强,何潮非常看好中作的前景,并且很是敬佩宁劲的为人。 和宁劲的传奇经历相比,彭帆创立国盛就一帆风顺多了。从美国学成归来的彭帆,是解放后国家培养的第一批工程师,曾任某航天部门的技术员,1985年43岁的他被派来深圳组建了国盛半导体厂,1997年成立国盛通讯有限公司,他任副董事长兼总经理。 以目前的实力和发展态势来说,国盛远超中作。从背景来说,国盛也是远比中作深厚。许多人在围绕宁劲和彭帆时,更多的是和彭帆握手,递上名片,希望结识彭帆。 就连郭林选也是和彭帆热聊了几句,对宁劲兴趣不大。倒是邹晨晨跟在宁劲身边,问东问西,几句话过后,就被宁劲记住了。 不多时,众人形成了以宁劲和彭帆为中心的一个圆,像是聊天,又像是提问。武陵春的问题最多:“彭总、宁总,现在中国的通信市场是国外通信企业的天下,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国产品牌的手机问市?中国是不是真的生产不出来一部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手机?” 彭帆示意宁劲先说,宁劲摇了摇头,请彭帆先讲,彭帆呵呵一笑:“老宁非让我先说,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抛砖引玉,好,我就满足他的愿望……中国的基础薄弱,不单单是科技,包括基建、技术储备,等等。想要赶上西方发达国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毕竟进入中国的国外企业,都是百年的跨国集团公司,有些公司一年的营业额比许多国家一年的国民生产总值还要高,是真正的富可敌国。不过不要紧,中国人从来不怕艰难险阻,虽然我们起步晚起点低,但相信总有一天会赶上他们。只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别说一部手机了,就是一架飞机,我们也能完全依靠自己生产出来。” 武陵春笑了笑,继续提问:“彭总觉得什么时候国盛可以生产出来自己的手机?” 彭帆转身看了宁劲一眼:“我估计至少还需要10年以上。在手机上面的科技水平,中国和国外的差距还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像是火车和自行车的差距。日本现在有一种技术,是将无线市话建立在固定电话网上,国内命名为小灵通,接下来国盛会主推小灵通,有望在两三年内在小灵通的技术上获得突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在超越之前,先学习,先买来技术,再消化吸收。” 何潮算是听了出来,彭帆的理念是贸工技之路,应该说,在初期阶段,购买技术再消化不失为一条捷径。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捷径走得久了,人会产生惰性。就像资源丰富的阿拉伯国家,没有一个国家发展科技和制造业,为什么?卖石油多省事,发展科技和制造业又累成功率又低,哪里有躺着赚钱舒服。 可是资源有卖光的时候,科技和制造业却永远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我想听听宁总的看法。”邹晨晨站在宁劲的对面,离宁劲不过两米之遥,她一袭长裙,又简单地束了一个马尾辫,当前一站,亭亭玉立犹如一株盛开的向阳花。 第十一章格局和方向 邹晨晨明媚地一笑,一拢头发:“买来主义在短期内看来是行之有效的方法,但从长远来看,并不利于中国科技的发展,会让科研人员产生依赖性以及偷懒心理。我觉得我们从小学到大学再到工作,有一个毛病一直没有改过,就是能抄袭就不会学习,能知道答案绝不会倒推过程。就像男人追求女人一样,能上来就接吻的,他肯定不会先从牵手开始。” “哈哈……” 邹晨晨的话引起了哄笑,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尽管深圳的冬天远不如北方气温低,但由于潮冷的缘故,再加上室内室外温度一样,其实并不如北方的冬天舒适。邹晨晨的脸红润如朝霞,也不知是太冷的缘故还是由于心情过于激动。 宁劲也笑了,他摆了摆手:“偷懒、爱走捷径以及好逸恶劳,是人类的天性,既然是天性,就别指望人类可以自己主动去改变,只能被迫被动地改变。德国哲学家康德说过:这个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心灵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上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这话也对也不对,对于有敬畏之心有信仰的人来说,星空和道德法则,可能震撼心灵。但对于大多数碌碌无为的人来说,星空和道德法则,哪里有法律和权力更能约束他们的行为?”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在说技术,宁劲怎么说到人性上了? 宁劲也看出了大家的疑惑,哈哈一笑:“放心,我没跑题,只是用来引申出来我的观点。前段时间,中作新招聘了一群大学生,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天之娇子,对,不是骄傲的骄,是娇气的娇,个个娇气得不行,所以我让他们全部到深圳火车站去卖菜刀。你们可能觉得很不可思议,大学生上了几年大学,学了那么多知识,为什么还要去卖菜刀?因为我就是要通过卖菜刀这样的一件小事告诉他们,四年的大学,不管学了多少高深的知识,如果在火车站卖不出去一把菜刀,说明你的知识只是书本知识,是无法联系实践的理论,是空中楼阁!” 宁劲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声音在房间中回荡,嗡嗡作响。 “有些大学生坚持不下来,只卖了一天就不干了,我当即就辞退了他。不要以为你一个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你学了再多的知识,如果不能应用到实践中,你就是半成品,只是一个书本的存储器。后来所有留下来的大学生都在中作工作得很顺利,也做出了很多成绩。菜刀卖得越好的大学生,升职越快,收入越高。原因就在于,你放下了所谓的面子和自尊,放空了自己,你才能有更多进步。” 郭林选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武陵春也是微有尴尬之色,邓好儿更是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声:“老传统!老古董!老家伙!” 江离小声说道:“宁劲为人很强势,在中作推行权力碾压一切的风格,许多人受不了他的霸道和独裁而离开。但奇怪的是,留下来的人都提升了不少,何潮,你说是不是有人天生就有受虐倾向?越是被压榨,越能出效率?” 何潮点了点头,部分认可江离的观点:“创始人风格就是公司风格,宁劲强势而说一不二,彭帆儒雅而从容,以后他们谁能走得更长远,一看谁的格局更大,二看谁的方向正确。” “格局可以后天练出来,方向正确,就得看天生的嗅觉灵敏了。”江离得意洋洋地自夸,“就像我,就是天生的经济学家,对世界局势和国内经济,了如指掌。” 江阔拍了拍江离的肩膀:“等有一天你和宁劲、彭帆一样成为了中心人物,你再吹牛也来得及。到时你吹牛都是哲理,现在吹牛,都是大话废话。” 江离半张着嘴巴,一句话卡在喉咙,再也说不出话来。 “也许有人会认为我是老传统老古董,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对不起,我短时间内还退不出历史舞台。”宁劲听到了邓好儿的不满,虽然在笑,笑容却很严厉,“年轻人喜欢安逸喜欢放纵也可以理解,但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在该吃苦的年纪选择了安逸和放纵,在你该安逸的年纪就得吃苦了。如果人生中有一个阶段必须吃苦,你是愿意在年轻时吃苦还是在年纪大了要体力没体力要能力没能力时吃苦?显然是前者更符合人生常态。你们肯定不理解我为什么讲了半天人生的道理,因为一家企业和一个人一样,在不同的阶段都会面临着不同的选择。” “中作在刚成立初期,为了生存,只要可以赚钱的业务就会开展。只有保证了生存才能谈论发展,就和年轻人先要放下身段敢在火车站卖菜刀一样。当你卖出第一把菜刀时,说明你已经成功地迈出了走向社会的第一步。在解决了生存之后,企业开始进入了发展阶段,那么是继续把全部利润用在赚钱的业务上,还是一部分用在研发技术上,就和你到了30岁时,是要把所有的收入都用在消费上,还是拿出一部分钱用来学习提升自己上?”宁劲朝邹晨晨点头一笑,“你会怎么做?” 邹晨晨甜甜地一笑:“我肯定会继续学习以提升自己,时代在进步,在学校里学的知识会很快落后于时代的发展。” “说得对。”宁劲连连点头,“你拿出一部分钱用来学习,肯定要节省,那么比起把全部收入都用在消费上的同事,在吃饭穿衣上要显得寒酸一些,不如他们光鲜,也不如他们潇洒。这时你要坚持自己不要动摇,你学习的知识早晚会成为提升你的能力和竞争力的关键因素,不用三年,你就会显露出比同事更强的适应力更敏锐的观察力以及更适应时代的自控力。” 何潮听得连连点头,宁劲深入浅出,表面上是说人,其实是说他的理念。彭帆是贸工技路线,宁劲则是技工贸的支持者和实践者。 “了解中作的人都知道,中作在成立初期是靠代理程控交换机起步,后来就自己研发了一台交换机。当时中作集中了所有力量,几乎是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最终研发成功后,价格比国外同类产品低三分之二,利润还有100%以上,由此可见国外的产品利润有多大。正是因为知道如果国内没有同类产品,国外产品的报价会在他们国际价格的基础上乘以3倍的系数,摆出的就是狠宰中国企业一刀的架势。但没有办法,国内生产不出来同类产品,却还必须需要,就只能挨刀。落后就要挨打,挨打完了,还得继续任人宰割。那么只有一个办法让国外的产品降价,就是自力更生,自己研发出来!” 何潮带头鼓掌:“说得好!起步和创业的时候,模仿和学习必不可少。起步之后,就得考虑自主研发了。中国到现在为止,不能自主生产一部手机一辆汽车一台电脑,关键的零件都受制于人,一旦因为国家政策的改变而中止供货,会导致整个产业链的崩溃。命运只有掌控在自己手里,才是真正地站了起来!” 宁劲朝何潮投去了深深的一瞥:“年轻人,你很有见解嘛,叫什么名字?” “他叫何潮,我叫江离。”江离忙不迭站了出来,高高举起了右手,“宁总,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宁劲只看了江离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今天不回答问题,只抛出问题。何潮是吧?你做什么行业?” “快递。”何潮微微激动,手心出汗,宁劲是他的偶像,没想到一时冲动之下说出的一番话,还真的引起了宁劲的注意,他努力平息紧张的心情,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失真,“不知道宁总对快递行业的前景怎么看?” “快递……劳动密集型产业。”宁劲停顿一下,“中国人多,幅员辽阔,肯定需要快递。不过既然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进入门槛低,竞争力会很大,想要杀出重围树立自己的品牌,也不容易。越是没有门槛的行业,反倒是越最难成功的行业。” “和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都是免费的是一样的道理,比如阳光、空气、雨水,最珍贵却又不收费。但在经济学来看,免费的其实又是最昂贵的。当你免费获得一件东西时,肯定会用你所不知道的形式去支付免费获得所需要的成本,而且还是加倍的……”江离迫不及待地想让宁劲记住他,急忙插话。 宁劲摇了摇头:“年轻人,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建议你先和何潮去体会一下快递行业的艰辛,然后再去研究形而上的经济学,这样比较接地气。” 众人笑了起来,江离也笑,还想再说几句什么,宁劲却看了看手表,摆了摆手:“没有时间了,我还有事情要忙,今天就到这里了,谢谢各位。” 第十二章相伴相生 彭帆也起身和宁劲一起离开:“我也有事,祝大家玩得开心。” 何潮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即向前一步:“宁总,为什么中作不研发一款完全国产的小灵通?” 宁劲站住,愣了一下:“为什么要研发小灵通?我并不看好小灵通的市场,作为过渡产品,生命周期太短。你看现在还有多少人在用bp机?” 何潮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的呼机,虽然买了手机,但他觉得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呼机会和手机并存。小灵通也是。 “我的看法和老宁的正好相反,小灵通不会是过渡产品,而且未来有相当长久的生命周期,所以,国盛会很快投产小灵通,并且会加大研发力度。”彭帆上下打量何潮一眼,“年轻人,你也看好小灵通的市场?” “是的,彭总,我觉得小灵通在未来会大行其道,至少会有10年以上的生命周期。10年后是不是还存在,就不好说了。另外,我不叫年轻人,我叫何潮。”何潮的态度恭敬而不失端正,微微一笑,“国盛能不能生产出来一款完全拥有自主产权的小灵通?” 彭帆怔了片刻,摇头笑了:“何潮,好,我记住你了。你断定小灵通只有10年的生命周期,现在是1998年,意思是到2008年小灵通就退出市场了?口气未免太大了一些,我都不敢说小灵通可以兴盛多久,相信就连宁总也不会给小灵通一个明确的生命界限,哈哈。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因为不知道老虎的厉害,被老虎吃了之后再怕,也就晚了。” 又顿了一顿:“小灵通的关键技术并不掌握在中国企业手中,没有办法生产出来拥有完全自主产权的机型。但小灵通的技术并不难突破,主要还在于是不是值得投入。如果市场大好,国盛肯定会研发自己的核心技术。前期,还是以购买专利和核心部件为主。所以说到底,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还是市场决定一切。” 宁劲拍了拍何潮的肩膀:“何潮,你有想法有情怀,是好事,但要面对现实。中作从一开始就非常看重自主研发,但你要知道,中国的科技力量非常薄弱,想要追上国外的差距,任重道远。而且还有一点,现在又是分工协作的时代,一家企业甚至是一个国家,都可能没有办法完善全产业链。不过我一直坚持一个观点,核心技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何潮坚持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一是小灵通会兴起,但不会长久,因为随着收入的提高手机价格的降低,大多数人最终还是会选择手机而不是小灵通。就像bp机会慢慢退出市场一样,因为bp机有天生的缺陷,只能单向接收而不是能双向交流。二是小灵通虽然不会长久,不过会有一个兴盛期,所以也值得投入,会有不错的市场回报。但不能过度依赖小灵通,只可当成一个短期项目而不是长远布局。” 宁劲哈哈一笑:“你这个小伙子有意思,综合了我和老彭的看法,各取其一,你这完全就是中庸之道呀。我不赞同中庸之道,做人做事,要专注其一,当断则断,何潮,有一句话要记住,世界上没有左右逢源之事。” 彭帆握住何潮的手:“许多人要么不看好小灵通,要么盲目看好,又或者是完全不了解,你是我遇到的人中,唯一一个可以冷静理智地看待小灵通的年轻人,现在像你这样有思想有深度的年轻人并不多,更难得的是,你还是从事快递行业。不过快递行业和电子行业相伴相生,你对电子行业了解越多,越能更好地发展你的快递公司。别听老宁的话,中庸之道才能走得长久,左右逢源也是本事。凡事不可偏执,过于激进和过于保守,都不可取。” 二人临走的时候,彭帆主动留了名片,并且要了何潮的手机号码。在何潮的索要下,宁劲以没带名片为由没留联系方式,也没要何潮的联系方式。 大多数人送二人到门口,何潮、江阔和江离、邹晨晨送二人到电梯,电梯门一开,何潮顿时惊呆了——电梯里面赫然是周安涌和辛有风。 周安涌正和辛有风有说有笑,以拿到了邀请函而洋洋自得,电梯门一开,顿时犹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不仅仅是因为他最想见的宁劲和彭帆就要离开,而且二人的身后赫然是何潮和邹晨晨,更是让他得意的心情瞬间跌倒到了谷底,他费尽心机才得到的入场券,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张没有多少含金量的纸片。不管是何潮还是邹晨晨,都是他认为远不如他的人,却不但比他快了一步进入了酒会,还结识了宁劲和彭帆……不公平,不应该。 他们凭什么? 周安涌心中瞬间怒意高涨,却又在和何潮目光对视的一刹那平息了心情,深呼吸一口,谦恭地一笑:“宁总好,彭总好。” 宁劲和彭帆微微点头,进了电梯,冲何潮等人挥了挥手,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宁劲忽然说了一句:“对了何潮,有时间可以来中作找我喝茶,有些事情我们可以深入聊聊。还有,我有两个很有意思的朋友,你肯定也想认识一下。” 何潮还没有来得及答复一声,电梯门已经关闭了。 何潮哈哈一笑,打了周安涌一拳:“刚才在楼下,你也不早说你也参加酒会,干嘛这么半天才上来?” 邹晨晨也和何潮一样打了周安涌一拳,拿出一张邀请函:“说好了等我来了一起上来,我到了后又找不到你,打你电话又打不通,你玩什么失踪?给你邀请函,好像我骗你一样,你肯定背地里说我坏话了。嘻嘻,好吧,看在你来晚的份儿上,我原谅你了。” 周安涌呵呵傻笑一气,依次为几人互相介绍,邹晨晨和何潮握手时,眼神在何潮的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悄然一笑:“早就听安涌说过你不下一百次,在我的想象中,你应该白白净净,斯文微胖,戴个眼镜,没想到,形象和我想象中的正好相反。” “安涌居然形容我这么文雅?白净斯文,又有眼镜,这分明是他的形象?”何潮大笑,“是不是很失望?又黑又瘦又没眼镜,民工男一个。对不起,我的形象影响了邹小姐的心情,是我的错。” “哈哈,何哥你太逗了,不过你说错了,你的形象幸好不是我想象的样子,因为我最不喜欢白净眼镜男了,看上去就有心理障碍。哎呀,我不是说你,安涌,你白净但不斯文,戴眼镜但不近视,我说的是我的前男友吕庆园。”邹晨晨忙解释一番,她语气轻松,肢体语言到位,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 邹晨晨确实是真心邀请周安涌参加酒会,刘以授给了她一张邀请函,后来赵动中也帮她要了一张,她想与其浪费还不如拉上周安涌一起。 不料周安涌没有和她一同前来,她带着两张邀请函进来,打周安涌电话也打不通,她还以为周安涌有事来不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周安涌的心中,她已经被列入了黑名单,和何潮并列。 几人回到了酒会——这一次周安涌顺利地过关,保安没再对他盘问,只是多看了他几眼,眼神中有一丝不屑和轻视。周安涌心中愤愤不平地想,妈的,一个小小的保安牛什么牛,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仰视都看不到我的膝盖! 不过进入了酒会现场,周安涌感觉之前所受的委屈都一扫而光了,太高大上太有精英范儿了,在来到深圳将近半年之后,他终于一步迈进了上层圈子,也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了。 只是……何潮一个小小的快递公司的老板,甚至还不如华强北拥有一个一米柜台的小老板赚得多,他有什么资格跻身于如此高端的酒会?不就是靠一个江阔吗?也不知何潮到底哪里好,江阔偏偏就欣赏他认可他,江阔好歹也是世家大小姐,来自香港,怎么会这么没有眼光? 周安涌热情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握手并且递上名片,这么好的结识高端人脉的机会,不能错过。辛有风跟在他的身边,也一一和人寒暄。 何潮、江离和武陵春聊了起来,很是投机。而邹晨晨和江阔一见如故,二人手拉手坐到一边,不多时就有说有笑了。 郭林选!周安涌转了一圈后才发现躲在角落里的郭林选,顿时眼前一亮,如果良机岂能错过,忙快步上前:“郭公子,我叫周安涌,我们上次在当年明月见过一面,不管你还有没有印象,我再做一下自我介绍,周安涌,启伦集团执行副总裁……这是我的名片。” 郭林选正眯着眼睛远距离欣赏邹晨晨,越看越是喜欢,心中一直琢磨怎样才能让邹晨晨为他所用时,周安涌就突然冒了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耐烦地推开周安涌:“让开,好狗不挡路,别影响我欣赏美女。” 第十三章投其所好 周安涌心中的怒意一闪而过,顺着郭林选的目光望去,顿时明白了什么,呵呵一笑:“邹晨晨是曹总的行政助理兼万众置业的ceo,也是我的同事,我和她很熟,对她还算比较了解,郭公子想知道她的爱好、性格以及前男友什么的,都可以问我……” 一句话立刻如利箭一样射中了郭林选的心脏,郭林选当即拉过周安涌坐在了他的身边:“周安涌是吧?我记得你,当时在当年明月,你很怂,躲在了后面,比何潮差多了。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混得比何潮强。” 周安涌一脸尴尬,想起当时的情景,他自认也不算太怂,至少没有临阵脱逃,还和郭林选的手下打了半天,最后也没怎么吃亏,他勉强笑了笑:“郭公子记性真好,过目不忘。” “屁,我能记住的人不多,都是有特点的,比如何潮,这小子有时正经,有时蔫坏。比如江离,本事不大,大话挺大。比如你,眼睛贼亮,心眼多,心思活泛……” “我就当郭公子是在表扬我……” “说,邹晨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郭林选舔了舔嘴唇,露出了贪婪的笑容,“如果你能帮我拿下她,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辛有风站在周安涌身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悄悄一拉周安涌的衣服,周安涌回身看了一眼,示意她坐下。 “邹晨晨现在单身,和前男友吕庆园分开很久了,不,准确地说,吕庆园不是她的前男友,并没有和她真正确定恋爱关系。吕庆园是她的同班同学,一直追求她,特别喜欢她,她没有答应。大学毕业后,她来了深圳,吕庆园本来被上海的一家全球500强企业录取,为了她放弃了高薪工作,也跟着来到了深圳。现在好像是在深圳发展银行工作,不时来公司找邹晨晨,邹晨晨有时拒绝,有时也会跟他出去吃饭。吕庆园这家伙挺有耐心,脸皮也够厚,照这样下去,如果他坚持不懈的话,邹晨晨早晚会被他攻克……” 郭林选眯起了眼睛:“有竞争是好事,我喜欢挑战……吕庆园这小子长得怎么样?” 周安涌摇了摇头:“和郭公子不能同日而语,白净,斯文,眼镜,是邹晨晨最不喜欢的类型。不过你也知道女人,女人对男人的审美是会随着时间和环境而改变的,有时她特别讨厌的类型,被缠得久了,也许也会喜欢上。” 郭林选愣了一愣:“不会,你别拿一个小小的吕庆园来说事,我比你了解女人,尤其是有个性的女人。晨晨是一个轻易不会妥协自己审美的女孩,吕庆园大学四年都没有追上,到了社会上,再给他10年他也没有机会。但晨晨这样的女孩,真要喜欢上一个人,也是很可怕的事情,很难改变。吕庆园不可怕,何潮才可怕。” “和何潮有什么关系?”周安涌背对着何潮,话一出口意识到了什么,回头一看,邹晨晨不知何时又和何潮坐在了一起,正和何潮聊得开心,不时掩嘴大笑,说到高兴处,还要摸一下何潮的胳膊。 江阔只坐在了何潮的对面,对邹晨晨和何潮过于亲密的互动,假装视而不见。 周安涌愕然,不是吧,邹晨晨这么快就和何潮打成一片了?他了解邹晨晨,邹晨晨看似随和,和谁都能聊得来,但实际上越是和谁都能聊得来的人,交朋友越是挑剔。邹晨晨八面玲珑,能在刘以授和赵动中面前应付自如,在何潮面前自然更是不在话下。现在邹晨晨明显不是在应付何潮,而是确实和何潮聊得十分投机! 周安涌认识邹晨晨以来,见过她应付形形色色人等,在如沐春风的笑容之下,其实是职业的礼貌和客套的礼节,但对何潮却不一样,她的笑容发自内心,肢体语言也不是有意的迎合,而是无意的亲近。 有意的迎合是刻意,无意的亲近是心声,如果说刚一见面邹晨晨就喜欢何潮肯定是夸张,但周安涌可以肯定的是,邹晨晨对何潮有好感。 何潮凭什么这么有女人缘?周安涌说不嫉妒那是欺骗自己,他自认很有男性魅力,但说实话,邹晨晨对他的微笑之中,从来都是公事公办的礼让和尊重,让他很是郁闷。邹晨晨对他的所有好感到公事为止,从来不会和他私下接触,更不会有任何让他误会的表示。 邹晨晨其实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公私分明,不会公事和私事混为一谈,周安涌很清楚,邹晨晨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却从来没有对他敞开过心扉,他和邹晨晨的关系到同事为止。 周安涌强压心中的不适,故意不以为然地一笑:“何潮喜欢的是江阔……不过,如果邹晨晨真的喜欢他,只要邹晨晨想要,江阔别看是富家千金,也竞争不过她,邹晨晨不是一般的女孩,她的魄力无人抵挡。” 郭林选听出了周安涌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说,只要邹晨晨看上了何潮,不管何潮喜不喜欢她,她都能拿下何潮了?再如果何潮万一也喜欢她,他们就干柴烈火,迅速燃烧了?”见周安涌点头,他又咧嘴笑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能尽快让邹晨晨改变主意不看上何潮,我就没戏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对不?” 周安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郭公子的魅力虽然所向披靡,但邹晨晨也是一个比较棘手的猎物,以前她没有目标还好说一些,现在对何潮有了好感,恐怕郭公子拿下的难度会增加不少。你也知道何潮我这个兄弟,还是很有女人缘的,又会花言巧语,当年在学校,就是凭借花言巧语外加脸厚心黑才拿下了校花艾木。艾木可是心高气傲的北京大妞,多少公子哥和官二代富二代都没有追到手。相信我,邹晨晨和何潮接触越久,他们之间发生故事的概率就会越高。不过我可以帮郭公子……” “何潮是你兄弟,你为什么帮我而不是帮他?”郭林选不傻,他有时故意信口开河,要的就是想知道对方的真正意图,有巨大的诱惑面前,对方的底牌很容易就拿了出来,“你想要的一定很多。” “不多,真的不多,郭公子你误会我了。”周安涌暗暗地笑了,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他知道自己离成功又进了一步,“我帮郭公子其实也是在帮何潮,何潮是我兄弟,我肯定不会害他,但他有一个缺点或者说是毛病,就是太多情,对漂亮的有风情的女孩见一个喜欢一个,记得小时他和我开玩笑说,全国每个省份如果都有一个女朋友,就可以和《天龙八龙》里面的段正淳段王爷一样走遍开下爱满天下了。只不过他和郭公子不一样,郭公子富可敌国,要什么有什么,可以成为段王爷一样的人物,他还在创业期,穷小子一个,哪里有时间和金钱去泡妞?我希望他把主要精力用在事业上,事业有成之后再去实现他的梦想。” 何潮如果听了周安涌对他的评价肯定哭笑不得并且大呼冤枉,他什么时候说过每个省份都有一个女朋友的远大志向?他从来不敢有这么宏伟的理想! “行了,别扯没用的,直接说你能怎么帮我吧,我才不管你和何潮是什么关系,又对他是什么态度,我明确告诉你,周安涌,这些年接近我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管男女,都有明确的目的。我知道大多数人最喜欢做两件事情,毫不利人的锦上添花毫不利己的落井下石,从来没有雪中送炭。你想要什么,明说,我最喜欢等价交换。”郭林选直视周安涌的双眼,“你越有野心越有欲望我越喜欢,我最不喜欢假装什么都不要的人,扯谈!你什么都不要不成神仙了?神仙跟我一个凡人还谈什么饮食男女的俗事?” 周安涌嘿嘿一笑:“郭公子性情中人,好,我就明说了。万众置业是一家三方公司,三大股东分别是曹启伦、刘以授和赵动中,邹晨晨是ceo,是三方的支点。万众置业成立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善来集团联合开发项目……” “你等等。”郭林选愣住了,“刚才邹晨晨和我聊了一会儿,以前她也私下和我接触过几次,怎么提也没提过这事儿?” 邹晨晨和郭林选认识,周安涌当然知道,邹晨晨几次和郭林选接触,竟然没提过万众置业之事,倒也有意思,说明邹晨晨要么是极有心计,要谋划什么长远规划,要么是有意徐徐图之,并不着急。这么一想,周安涌对邹晨晨除了更多了几分敬佩之外,心思更加迫切要将邹晨晨赶出启伦集团了。 周安涌顺势说道:“因为万众置业虽然是由晨晨负责,但却是我在一手策划并且推动,因此晨晨是在等我和郭公子接触洽谈。” “说下去。”郭林选朝后用力一靠,半躺在沙发上。 第十四章永不抛售 “万众置业在筹备一个龙岗区的叠拼别墅项目,前期的准备工作差不多完成60%以上了。项目虽然不大,总投资也就5个亿左右,但对郭公子来说,是一个练手并且证明自己的好机会。如果郭公子愿意代表善来集团加入到万众置业的叠拼别墅项目之中,不但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和邹晨晨接触,还可以一步步地掌控大局,最后顺势并购了万众置业,买走曹启伦、刘以授和赵动中的全部股权,你不就成了邹晨晨的老板了?” “嗯……有的女人喜欢安稳,就送她房子。有的女人喜欢跑来跑去,就送她汽车。有的女人喜欢事业,就送她一个公司……投其所好是赢得好感的关键一步,这个主意不错。”郭林选点了点头,喜形于色,“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曹启伦、刘以授和赵动中,都在打晨晨的主意,对不对?” 周安涌嘿嘿一笑:“赵动中不好说,他城府比较深,看不出来……” 郭林选哈哈一笑,明白了周安涌欲言又止的意思:“行啊,你的主意我觉得可行。现在说说,你想要的是什么吧?” “安涌想要自己创业,希望郭公子可以……”辛有风在一旁听了半天,见机会终于来了,忙不迭帮周安涌说了出来。 却只说了一半,被周安涌狠狠地抓了一下手,用力过大,疼得她差点惊叫出声,忙闭了嘴。 “能帮上郭公子是我的荣幸,我不图回报,当然,我也有一些私心……”周安涌谦恭地笑了笑,“邹晨晨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女孩,又长得漂亮,还能说会道,人缘极好,在男人的世界里,比我更有竞争力,性别优势太突出了。如果郭公子和万众置业的合作成功,算是我的业绩,曹总肯定对我高看一眼。再如果郭公子最终真的收购了万众置业,邹晨晨也就脱离了启伦集团,她在启伦集团就不再和我竞争总经理之位了,早晚曹总会让出总经理之位,只担任董事长。” “打的一手好算盘。”郭林选拍了拍周安涌的肩膀,哈哈一笑,“不过你的主意虽然不错,但你在整个事件之中并不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我直接去和邹晨晨聊,也能达到想要的效果。周安涌,你得说说你在哪方面具有不可以替代性。” 周安涌早有准备:“在两方面具有不可替代性,一是我和何潮的发小关系。我太了解他了,我和他亲如兄弟,所以如果邹晨晨喜欢上了他,我可以解决这个麻烦。二是我还是比邹晨晨更得曹总、刘总和赵总信任,虽然邹晨晨很有魅力,但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除非她真的跟了其中一人,否则男人不会绝对信任一个和自己没有亲密关系的女人。但她又是聪明人,跟了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都会得罪另外两个人,所以她肯定不会这么做,她必须在三人之间保持平衡,而能帮她周旋在三人之间如鱼得水的最合适的一个人,就是我。” 郭林选沉默了几分钟才说:“你说服了我70%了,还差30%我需要亲自向邹晨晨求证一下。走,跟我去和邹晨晨当面聊聊。” 周安涌有几分心虚地跟在郭林选身后,他极低的声音对身后的辛有风说道:“不要乱说话。” 辛有风以前肯定会反驳周安涌,习惯性张了张嘴,虽然不是很习惯周安涌的强势,却还是咽了回去:“知道了。” 何潮正和邹晨晨谈论过去的1997年都发生了什么大事件,他称之为风雨之1997年,危机之1997以及机遇之1997。 1997年,高山大海、惊涛拍岸、潮起潮落,有数不过来的企业巨人一夜之间轰然崩塌,诸如史玉柱败走珠海、太阳神陨落、三株失控、标王秦池白酒的溃败,等等,但也有铺天盖地从零开始的创新和起步,比如丁磊的网易,王志东的新浪和张朝阳的搜狐,预示着中国开启了互联网元年,还有恒大的发迹、奥园的进击、万科的超车。 邹晨晨很佩服何潮对时代的敏感,她补充说,1997年还有国企改革,国企工人下岗大潮,等等,二人还聊到了香港金融危机,一致的看法是,金融危机对大陆各大城市的影响有限,当然也包括深圳。 “虽然深圳在许多人眼里就是香港边儿上的一个城市,但深圳的背后是广袤的陆地,有雄厚的后盾,所以金融危机这个热带风暴,撼动不了深圳的根本……”何潮和邹晨晨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虽然邹晨晨未必有江阔的格局和眼界,但她在许多事情的看法上和他完全一致,并且她也没有江阔身上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对深圳莫名的轻视,尽管江阔会刻意掩饰,但有时还会不由自主偶尔流露几分,他就很愿意和邹晨晨聊天,“不过我相信,98年中国的经济会明显放缓,但不会太久,很快就会有新的利好政策出台,到时经济发展还会继续高歌猛进。” “何哥的利道快递,有没有融资计划?江总身后可是有雄厚的资金,你们强强联合,肯定可以大有作为。”邹晨晨敏锐地察觉她和何潮过于热切有些冷落了江阔,江阔表面上坦然,眼神中却不可避免流露出了一丝丝不悦,她忙转移了话题,想让江阔也加入讨论之中。 江阔却不领情,淡淡一笑:“现在利道快递发展的势头良好,现金流充足,不需要融资,何总不愿意释放股权。” “真的吗,何……总?”邹晨晨拉长了声调,咯咯一笑,“江总又不是外人,你让她投资利道,她肯定不是短期就想套现的财务投资,是长期持有战略投资,说不定还永不抛售,期限是……一辈子。” 江阔岂能听不出来邹晨晨的话是什么意思,脸微微一晒:“别开玩笑,我和他是再正常不过的商业合作关系,倒是你,和他挺适合。他也一再强调,川妹子最有味道,你就是他最喜欢的省份的女孩,又是他最喜欢的集温柔活泼可爱为一身的类型。” 邹晨晨听出了江阔话中浓浓的醋意,反倒笑得更开心了:“真的吗?温柔活泼可爱……怎么没有漂亮?何哥,难道我还不够漂亮?你真的最喜欢川妹子?” 何潮真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和江阔说过他最喜欢四川女孩,他嘿嘿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宁总是重庆大学毕业的,怪不得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酒会过半了,还会有什么重量级人物到场吗?” “何哥你别弄错了,重庆姑娘和川妹子不是一个品种,重庆姑娘哪有川妹子好?”江离想将何潮的跑题拉回来,话没说完,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顿时大叫,“谁打我?干嘛这么用力,会疼的知道不?啊,郭公子。” 郭林选一脸浅笑站在江离身后,双手插兜:“聊得这么开心,酒逢知己千杯少,晨晨,喜欢上何潮了?” 都没想到郭林选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如此刁钻的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邹晨晨身上。 邹晨晨眼波流转,菀尔一笑:“江离喜欢何潮,是欣赏。江阔喜欢何潮,是赞赏。我喜欢何潮,是鉴赏。我当然喜欢何潮了,不喜欢怎么会遇见他?不喜欢怎么会坐在一起聊天?喜欢和喜欢不同,有的喜欢会发展,有的喜欢就是到喜欢为止。我也喜欢你,郭总,来,请坐,欢迎加入我们的天南地北聊天小分队。” 江阔暗暗点头,这个回答她给满分。虽然她心中确实有一丝不快,不是因为邹晨晨抢了她的风头,也不是因为邹晨晨过于光彩照人,而是邹晨晨和何潮一见如故,聊得太投机。她曾经多次告诫自己,她和何潮只能是商业合作伙伴,不可能成为恋人,但越是接触下来,她越是喜欢和何潮在一起时的感觉。很多次她否认自己的直觉,并且告诉自己,不,她并没有喜欢上何潮,和他在一起谈论都是事业,不涉及私事。 但谁又能公事私事分得一清二楚?就像今天她非拉着何潮买一部手机,原本是想走三成科技的账,临付款时鬼使神差自己付款,当时的念头非常清晰,她就是要送一部手机给何潮,因为何潮曾经送给一部呼机给艾木。 她就是要让何潮欠她的一个人情,这样何潮才能总是记得她。她也很记恨何潮不让她投资利道快递,是,最开始她是不太看好利道快递,但人总有走眼的时候,她也不是全才,现在再投资利道也不算晚不是?但何潮对利道保护得很周到,就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也不能染指。 江阔理解何潮的心思,利道就像是他的孩子,他想完全按照他的思路来打造利道,让利道好好茁壮成长。可问题是,她就算加入利道,难道会影响利道的发展而不是会对利道的成长更加有利? 第十五章没有退路的义无反顾 她不知道何潮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始终觉得何潮不让她投资利道,就是对她有防范心理,不当她是自己人,对她没有真心相待。尽管有时她也反思,在商言商,她不应该用感情来绑架商业,但她是女人,女人难免会有情绪,会因为感情上的付出而要求对方也对等的付出。 今天的酒会,江阔的出发点也是让何潮见见世面,拓展人脉,何潮很优秀,他需要的只是时间和机会。之前何潮和宁劲、彭帆的互动让她很是开心,何潮成功地引起了二人的注意,并且她也相信何潮给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何潮的魅力真够大的,引起了宁劲和彭帆的关注不算,还和邹晨晨聊得这么投机,她就生气了,何潮这么不懂事,她带他来酒会是让他提升眼界多交朋友的,不是让他来泡妞的! 之前还不觉得什么,尽管何潮身边有郑小溪、卫力丹,以及辛有风,江阔从来没有感觉到威胁,邹晨晨一出现,她立刻就有了警惕之意,下意识里就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事实也验证她的感觉的正确,女人的直觉有时真的很准,就像可以提前嗅到危险气息的猎手,对每一个猎物的实力都有第一眼的准确判断。 邹晨晨和何潮的第一次见面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意气相投,完全没有生疏感,就如同她和何潮第一次见面一样。 不,比她和何潮的第一次见面还要轻松还要开心,她和何潮之间还有距离感,文化的差异以及成长环境的不同,香港和大陆确实存在着一定的隔阂是不可辩驳的事实,但邹晨晨和何潮没有,他们只用了半个小时就了解了对方,而她和何潮足足用了三个月。 江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果她再和何潮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只能是和她嘴上所说的一样——永远只是正常的商业合作伙伴关系,而何潮和邹晨晨极有可能会迅速走近,成为恋人。 江阔此时才不得不真正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她终于承认了一个一直逃避而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她真的喜欢上何潮了。 喜欢得义无反顾,喜欢得没有退路! 何潮并没有察觉到江阔的心思百转千回,他和邹晨晨聊得投机,只是因为二人理念相同,有共同的话题,许多事情看法一致。郭林选一到,他忙起身相迎:“郭公子请坐。” “座位不够,我坐了,你不就没地方坐了?”郭林选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不客气地坐在了何潮的座位上,“我和你,只能有一个人有机会。” 郭林选一语双关,何潮一愣,注意到郭林选看向邹晨晨时炙热的目光,立刻明白了什么:“机会如果是自己争取来的,会很有成就感,如果是别人让的,对郭公子不公平。郭公子怎么会让别人施舍机会,对吧?” 郭林选火气腾地点燃了,站了起来:“何潮,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公平竞争了?晨晨,我把话搁这儿了,从今天起,我和何潮开始追求你,以三个月为限,谁输了谁就在深南大道裸奔。” “……”何潮哑然失笑,郭林选是不是对裸奔有癖好,不管赌什么都是裸奔,他也是服了,“能不能换个赌注?” 江阔悄悄来到何潮身后,用力拧了何潮的胳膊一下,咬牙小声说道:“你还真赌呀?别弄假成真了。” 何潮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江阔,别闹,等下再和你解释,现在气势不能输。” 郭林选不理何潮,直视邹晨晨:“晨晨,你说呢?” “好像没我什么事情吧?”邹晨晨才不想成为何潮和郭林选斗气的支点,尽管她很想和郭林选走近,借机打开万众置业的局面,“你们赌你们的,我就看看,我不说话。” 周安涌朝邹晨晨连使眼色,邹晨晨假装不见,周安涌无奈,只好走到邹晨晨身后:“晨晨,命运馈赠的礼物,刘以授的有价格,郭公子的也有价格,而且郭公子的价格更高,回报更丰厚。” 邹晨晨心明如镜,她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主动和郭林选接触,任凭曹启伦、刘以授和赵动中催促多次,还是保持了自己的节奏,就是她很清楚郭林选对她的想法。如果她主动和郭林选走近,就失去了讨价还价的主动权,会被郭林选漫天要价。所以她耐心等待周安涌的出击,她相信周安涌比她更希望打开局面。 不管怎样,她不想拿自己的青春交换,她不想成为有钱有权的人士的一道菜品或是谈资,她想依靠自己的能力打下一片天地。 现在看来,她还是低估了郭林选对她的兴趣,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郭林选当面不出手还好,一出手还连带将何潮拉下了水。是,她承认她对何潮有好感,但才刚刚认识而已。 邹晨晨再是八面玲珑,再能应付自如,毕竟年纪还轻,从未经历过如此复杂的场面。面对曹启伦、刘以授等人的调侃,她可以轻松应对,因为她知道他们是已婚男人,她不会爱上已婚男人。但何潮和郭林选不同,他们是单身,而且年龄相仿,更主要的是,她对何潮有好感,对郭林选,也并不讨厌。 邹晨晨一时不知所措:“安涌,我该怎么办?”又一想,周安涌肯定愿意她和郭林选发生什么,他的立场不会公正,就又向江阔求助,“江姐姐,帮帮我。” 如果是平常,江阔肯定愿意帮助邹晨晨,但现在不同,邹晨晨有可能从她身边抢走何潮,尽管他们才刚刚认识,但感情和投资一样,要防患于未然,她就淡然一笑,摆了摆手:“不关我的事情,晨晨你这么聪明,肯定可以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周安涌趁机连连点头:“对,对,晨晨不要怕,你现在面对的困难不是放弃,是选择。” 郭林选大咧咧地翘起了二郎腿:“怎么样晨晨,你可以尽快考虑拿出主意,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 邹晨晨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咬了咬嘴唇,忽然笑了:“何潮说了算,他要是同意,我也跟。怕什么,哪怕只有最后一张牌时,说不定还有机会海底捞一把。” “什么是海底捞?”江阔一脸好奇加不解。 “海底捞是麻将术语……”何潮笑了,“四川人喜欢打麻将,如果最后一张是自己摸到并且胡牌,就叫海底捞,也叫海底捞月,是最后一次机会却拿到了最大的幸运的意思。” 江阔笑问:“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难得郭公子信心十足,又这么有闲情雅致,更难得晨晨给了我一个追求她的机会,怎么会不同意?虽然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但美人主动,身为男人也不能退缩不是?”何潮意气风发,他哈哈一笑,“我可以同意,但有一个条件,如果郭公子接受的话,就马上可以开始。” “说。”郭林选懒洋洋地笑了笑,“条件随便提。” 何潮咧嘴笑了笑:“如果郭公子以善来集团的名义和万众置业合作一个项目,我就同意我们的赌局。还有一点,三个月后,晨晨有权不喜欢我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等于是我们都输了,是不是郭公子要和我一起在深南大道裸奔?” 郭林选翻了翻白眼,没说话,想了一会儿才说:“行,如果到时我们都失败了,我陪你一起在深南大道裸奔,时间和具体地点,由我指定,没问题吧?不过我得事先声明,你如果和邹晨晨一起串通了骗我,要是让我发现了,嘿嘿,一哥一生气,后果很犀利。” “没问题。”何潮一口答应,“晨晨没问题吧?” 邹晨晨回应了何潮感激的一瞥,她很何潮所提条件是对她的刻意照顾,等于是确保了她立于不败之地,以和万众置业合作为先决条件,以她可以不喜欢任何一人为最终结果,她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不过让她奇怪的是,郭林选明明知道这个赌局是一个大坑,有输无赢,有败无胜,为什么还一口答应? 邹晨晨虽然知道郭林选不靠谱不着调,但郭林选只是生性爱玩,又不是傻,他不可能不知道何潮是故意设置了陷阱,却还是答应下来,莫非郭林选还有什么后手?不管了,到时再说,至少现在过关了,最重要的是,还拿下了她梦寐以求的合作。 真得该好好感谢何潮,何潮对她是完全不求回报的帮助!邹晨晨也看了出来,江阔喜欢何潮,在她和何潮聊得投机时,江阔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敌意让她意识到了江阔把她当成了情敌。她其实早就看出了江阔对何潮的在意,喜欢就是喜欢,越刻意越容易露馅。 相比之下,周安涌就很不地道了,邹晨晨有意朝旁边错了错身子,离周安涌远了几分,她冲何潮甜甜一笑:“没问题,谢谢何哥。” 郭林选忽然说道:“你们都有条件,我也有,不能欺负老实人不是?我的条件很简单,既然大家要一起玩,都得守规矩。我和何潮保证从现在起,三个月不追求其他女孩,晨晨你也得保证,三个月内,不接受除了我和何潮之外的任何人的追求,怎么样,我的提议公平吧?” “公平,我同意。”邹晨晨点头答应,“我想何哥也没有意见吧?” 一边笑,她一边看向了江阔。江阔也是一脸温和笑意,镇静自若:“他求之不得。” 第十六章走近新时代 三个月后。 深圳的冬天短暂而温暖,第一次在岭南过冬的何潮不太适应南国阴雨而潮冷的冬天,反倒是过年回家的时候,躲在暖气十足温暖如春的家里,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冬天温情的一面。 温情不仅仅来自舒适的温度,还有亲情。 1998年1月28日是初一,何潮和周安涌26号回到了石家庄,二人同乘一个航班,也是二人第一次坐飞机。 自从上次酒会之后,何潮和周安涌加强了联系,二人每周都会见上一次,谈人生谈理想谈对爱情的向往,何潮很欣喜地发现,他和周安涌冰释前嫌,回到了以前亲密无间的发小状态。 27号晚上,除夕,何潮邀请周安涌一家来家中作客。周安涌和父母一行三人,和何潮一家四口,围坐在了何潮的客厅之中,在由赵忠祥、倪萍、亚宁、朱军等人主持的春晚的陪伴下,度过了一个其乐融融的春节之夜。 第11个节目是李光曦、李谷一和张也三个人合唱的歌曲《走近新时代》,何潮和周安涌都小喝了几杯,有了几分醉意,二人一起对着何潮家的平面直角32寸环宇电视高唱:“让我告诉世界,中国命运自己主宰。让我告诉未来,中国进行着接力赛。承前启后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新时代,啊!带领我们走进、走进那新时代……” 只是何潮想不到的是,曾经石家庄人最引以为傲的环宇电视,数年之后就消失了新时代的潮流之中,被层出不穷的新的电视品牌冲击得没有还手之力。 何潮的父亲和周安涌的父亲呵呵一笑,周仁成和何父碰杯:“孩子们去了深圳,走向了新时代,我们就算跟不上他们的脚步,也不能拖累他们才是。” 何父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神中有异样的东西在闪动。 何潮春节期间一共在家里呆了10天,在2月6号返回了深圳。本来他打算4号回去,却被母亲强行留下。母亲说,4号是立春,要在家里过了春天再走。周安涌比他呆的时间更短,大年初三也就是1月30日就回去了。 何潮想送周安涌到机场,周安涌婉拒了,他说不用何潮来回跑了,从市区到正定机场不过40多公里,他打个车过去也花不了多少钱。何潮笑称周安涌真是不一样了,膨胀了,去机场这么远也敢打车了,从市区到机场的大巴有很多,才十块钱的费用。 周安涌大笑,他还真没有衣锦还乡的感觉,毕竟他才刚刚坐得起飞机打得起车,等真的有钱了,要为父母买一套房子一辆汽车,才算没有辜负父母的养育之恩。 石家庄的房子在一平米800元左右,好一些的楼盘是1000到1500元,以周安涌的实力,即便是现在为父母买一套100平米的房子也不在话下。周安涌父母的房子还是单位的福利分房,88平米。何潮家的房子也是父母的福利分房,父母还算幸运,赶上了最后一批分房的名额,90平米的三室一厅,一家四口,也算够用了。 何潮在家里住了10多天,和妹妹何流说话最多,其次母亲,和父亲一共只说了不超了20句话。父亲只问了问他在深圳的事业,对他在深圳的吃住是不是习惯,只字未提。在听到何潮从事快递行业并且已经拥有了100多名员工时,父亲只是淡淡了“哦”了一声,脸色波澜不惊。 不过何潮还是敏锐地从父亲眼神一闪而过的欣喜中捕捉到了父亲的赞许。 母亲关心的更多是他的吃住和生活习惯,以及他有没有谈女朋友,而小妹更想知道深圳和内地的区别,有多新潮,香港好不好,有多繁华有多发达,希望何潮下次回来为她多带礼物,更希望跟随何潮一起去深圳。 小妹不愿意留在石家庄当一名老师,她不想和父母一样在一个内陆平原城市平淡而没有波澜起伏地过一生,太无聊也太无趣了,人生不应该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应该是策马狂奔的草原和山川。 临走的时候,父亲送了何潮一块手表。 何潮从小喜欢手表,上初中的时候,想让父亲买一块手表,父亲没同意,让他自己勤工俭学想法赚钱。何潮二话不说,卖了一个暑假的冰棍。他记得是去临村大郭村批发,批发是一分五一根,零售卖五分钱一根。生意不好的时候,也卖三分钱一根。 一个暑假下来,何潮每天要骑几十公里自行车,在五六个村子穿街走巷,嗓子喊哑了,皮肤晒黑了,最终赚了30多块钱。 当时石家庄手表厂生产太行、红莲、石珠、三鱼等品牌的手表,太行最贵,要100多块,何潮买不起,看上了一款红莲手表,是50块钱,还差十几块,母亲心疼何潮,暗中塞给何潮十几块。何潮买了一块红莲牌机械手表,手动上弦,每天误差在两三分钟左右。 他每天睡觉都不摘表,没过多久,手表磨花了不少,尤其是表蒙,划得不像样子,雾朦朦一片。因为当时的手表表蒙都是有机玻璃制造,既不耐磨又不防水,还容易损坏。 后来父亲买了一块西铁城的石英表,100多块钱的日本进口手表比何潮的国产机械手表,自然要好了许多,最主要的是,石英表走时比机械表准确,又不用每天上弦。何潮非常喜欢父亲的手表,有几次偷偷戴上不肯摘下,被小妹发现了后,在父亲面前告了他一状。 他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 至今何潮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因为一块手表打他,又不是丢了,只是戴了几次而已。就算再是珍贵的东西,难道比儿子还宝贝?何潮因此委屈了很长时间,还连带至少一个月没有和小妹说一句话。 没想到,父亲竟然主动将心爱的手表送他了,让他大为惊讶的同时,又想起当年的往事,想要问个清楚,父亲却摆了摆手,只扔下一句话就转身走了:“当年打你,不是因为对我来说手表有多宝贵,而是我希望你以后不管想要什么,都要光明正大地去争取,不要在背后做文章。” 其实到了深圳之后何潮才发现,许多在内陆城市觉得新奇以及高不可攀的产品,在深圳随处可见,价格也远比内陆便宜许多。身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的优势十分明显,是长年生活在内陆城市的人们想像不到的便利和机遇。 他没说什么,默默收好父亲的手表,踏上了回程。 江阔过年期间去了美国,说是要到正月十五之后才回香港。在和何潮通话时,江阔还开玩笑说要替何潮看望一下艾木。何潮的手机上早就存下了艾木的号码,一直没有拨打,不是他舍不得越洋电话高昂的费用,而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各一方,又各自在不同的人生轨道上安身立命,再隔了12个小时的时差,还是不要再打扰各自热火朝天的生活了。 是的,何潮的生活现在非常火热,以至于他忙得不可开交,因为不但三成科技的发展进入了快车道,而且利道快递也开始了在深圳的布局。 深圳,才是兵家必争之地。 何潮之前之所以选择在樟木头落脚,是无奈的迂回之计,毕竟先在深圳落脚成本太高而风险太大。樟木头镇一是有各种成本上的优势,二是快递业还没有形成规模,有利于初创公司的前期布局,三是樟木头镇作为连接东莞和深圳的中间地带,又有许多工厂,具有天然的地理优势。 更不用说樟木头镇又名小香港,居住了许多香港老板,和香港之间的快递单子来往非常频繁。 在三成科技完成在东莞的建址之后,春节期间庄能飞也没有休息,加班加点指挥工人干活,准备在春节过后正式开工。 春节一过,就在何潮回来的第二天,三成科技正式开工了。庄能飞听从了何潮的建议,并没有举行开工仪式,也没有邀请嘉宾到场,只是放了一挂鞭炮之后,就进入了试生产阶段。 三成科技主要是生产三成牌小灵通,核心部件从国外进口,非核心的外壳、按键以及天线和一些射频元件,香港和深圳有些厂家也可以生产。庄能飞希望在未来,非核心关键部分可以国产,等以后技术成熟时,尽可能做到60%以上国产率就了不起了。 庄能飞也希望在未来有一天,核心部件也可以自己生产。没有核心技术,就没有核心竞争力,永远会受制于人。 由于三成科技的开工,利道快递的业务量大增,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三成科技来往香港和深圳的单子就达了利道快递业务的三成以上,由于大多数单子发生在深港之间,利道快递将总部迁往深圳之事,迫在眉睫了。 春节之后回到深圳,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何潮一直在忙利道快递总部迁移之事。在夏正和江离的帮助下,在武陵春的牵线下,利道快递的深圳总部落在了宝安区。 第十七章深圳是一所学校 作为老工业区,宝安区麻麻都是工厂,电子、化工、纸品、塑料五金、服饰、机械机电等各类工厂比比皆是,工厂众多也是何潮选择宝安区的一个重要因素之一,工厂多,快递单子就多,有利于利道在完成初期积累之下,迅速在深圳立足并且打开局面,在最短的时间内,更上一层楼。 尽管武陵春非常希望利道快递可以落在南山区,江阔、庄能飞、江离和夏正,也认为在南山区好一些,但在权衡之下,思考再三,何潮还是自己做出了最终决定。 此事让江阔大为生气,在几次电话沟通无果之后,江阔一怒之下一连两个月没有和何潮联系,也没有见面。春节像是一个分水岭,将二人生生隔开了距离,二人似乎转身成了陌生人。 何潮也知道江阔真生他的气了,一是因为他的独断专行,二是因为他和郭林选的打赌。当时和郭林选约定好共同追求邹晨晨之后,回去的路上江阔就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邹晨晨。尽管后来何潮一忙起来,就将追求邹晨晨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当了逃兵,但江阔还是对此事耿耿于怀。想想也是,当着江阔的面去追另外一个女孩,哪怕只是为了打赌,为了争一口气,在江阔看来也是对她的无视和挑衅。 说心里话,何潮知道江阔对他的心意,他也喜欢江阔,身为男人,他更清楚他应该拿出魄力挑明他对江阔的感情,之所以一直隐而不发,不是他伪装,而是他总觉得时机还不到。 现在利道快递虽然发展迅猛,但还是处于创业阶段,远远没有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稍有风雨就有可能夭折,他不敢掉以轻心,而且现在利道从樟木头镇到东莞市的进军,是很顺利,而从东莞市到深圳市的迁移,就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困难和挫折了。 何潮的想法很明确,只有利道在深圳站稳了脚跟,才是利道渡过了幼儿期的标志,才是利道开始区域和全国布局的第一步。 第一步非常关键,马虎不得,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正是因此,何潮在春节过后,忙着各种事宜,除了偶尔发几句短信安慰一下江阔之外,很少打电话和她沟通。 也是因为他打过几次电话,都被江阔拒听了,他也就没有再打。不是他有多直男,低不下头,实在是忙得顾不过来。 深圳的春天短暂而明媚,就和深圳的冬天一样,还没有觉得寒冷就温暖了,才刚刚温暖就炎热了。亚热带的天气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就像随时会下的阵雨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淋湿了情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了心情。 4月的深圳,已经是初夏的温度了,想起远在北方的家乡,此时还春寒料峭,何潮坐在深圳的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盛开的鲜花,不由微有感慨,忽然萌生了要去春游的念头。 来深圳快一年了,印象中他还没有一天假期,从来都是如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不是为温饱奔波就是为事业忙碌,连停下来看看路边风景的闲暇都不曾有过,人生固然要有事业才好,但也不能只为了事业而活。 才这么一想,手机响了,是香港的陌生号码,他愣了愣,顿时无比欣喜,忙接听了电话:“江阔,你总算理我了,是不是气消了?” “拜托,何潮,别这么激动,听清声音再说话,我不是江阔……”话筒中传来的声音三分熟悉七分陌生,还有一丝调侃和激动,“还不到一年,你不会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吧?不过想想也是,我在美国呆久了,中文发音可能都不准了,你又恨不得早早忘了我,乍一听我的声音不知道我是谁,完全可以理解。” 怎么会是她?何潮顿了一顿,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苦涩,努力轻轻一笑:“艾木,你怎么在香港?” “在美国呆久了,想回国,却又适应不了国内的生活和环境,就只能来香港了。我会在香港停留几天,你既然在深圳,不过来香港和我见个面吗?” 艾木的声音恢复了几分京味儿,依稀有当年的腔调,何潮眼前浮现出长腿细腰束马尾辫的艾木形象,是呀,转眼快一年了,期间艾木给他发了不少信息,他从来没有回复,没想到,她突然就回国了。 不对,她怎么会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艾木似乎猜到了何潮的心思,哈哈一笑:“你肯定纳闷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对吧?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甚至比你自己知道得还多。好不好奇?惊不惊喜?来香港见我,我会告诉你真相。” “最近……”何潮想说“最近没空”,话说一半,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何潮,如果你不来香港,你就是草包,就是孬种,就是败类,就是怂蛋!” 历之飞! 何潮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了几分失真:“之飞,是你!你也回来了?”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历之飞既然和艾木一起回来,说明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历之飞开心的笑声传了过来,刺激何潮的神经:“哈哈,当然回来了,艾木回来,我肯定要陪她一起,要不也不放心她。我和她马上就要结婚了,回来也是为了拍婚纱照,她一直有一个香港梦,得为她圆梦。不怕你笑话,就算不拍照,我也得陪她回来,我可不敢让她单独见你。哈哈,兄弟,你可别见怪,我是真的在乎她,怕她一转身又从我身边溜走。” 何潮深呼吸一口,努力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好,我去香港见你们。毕竟是老同学了,不远万里归国,不好好招待一下你们也说不过去,地址告诉我,我尽快过去。” “我们就住在维多利亚港的香港九龙酒店,地址是香港九龙尖沙咀弥敦道19-21号……你拿笔记下来,我知道你有随手记录的好习惯。” 历之飞话还未说完,何潮已经在便笺上写下了地址。 刚放下电话,还没有来得及感慨几句,郑小溪敲门进来了。 利道快递搬到深圳后,郑小溪除了负责行政之外,还兼任了何潮的助理,替何潮处理一些日常事务,相当于行政总监的职务。 一身职业女装的郑小溪进来后,也不说话,在办公室转了一圈,摸了摸窗台,查看了几眼绿植,用力吸了几口气,才点了点头说道:“夏正找来的办公楼环境不错,价格也公道,而且他请来的装修队,干活很实在,材料也环保,就连赠送的绿植,也货真价实,都活了,夏师傅人真不错,何哥你真有眼光。” 见郑小溪如此细心,何潮也就放心了:“和仔和高英俊招聘员工的事情,安排下去了?” “安排了,和仔和高英俊都亲自出马,不过最近大环境不是很好,经济有点低迷,许多外来务工人员都回去了,招聘难度比以前大了不少……”郑小溪本来不近视,特意配了一幅平光镜,再加上职业女装的缘故,显得既知性又大方,比以前更多了女人味和成熟风情,“又让江离说对了,国内整体经济走势确实受到了金融危机的冲击。” 受到何潮和江离的影响,郑小溪也开始关注经济走势以及国家政策的调整,虽然她有时理解不了一些专业术语和名词,更没有何潮的远见和江离的丰富理论,但她报名了自学考试,决定提升自己。 报名了自学考试之后郑小溪才发现,身边和她一样努力上进的人为数不少。在自学考试辅导班,她并不是年龄最小的,有刚刚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的小年轻,也有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还有带着孩子上课的妈妈。孩子还小,光着屁股在教室走来走去,虽然偶尔会吵闹影响学习,大多数人都报以会心一笑,理解并体谅一个妈妈的辛苦和努力。 深圳就像是一所学校,身在其中的人都当自己是学生,不进则退,都在不断地学习和进步,唯恐落后别人半步。 何潮非常支持郑小溪通过学习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努力,给了她充足的学习时间,只是他到现在还没有物色到一个特别合适的助理,卫力丹大学毕业还要两年,等不及她了。 如果江阔能够帮他最好不过了,有了江阔,他不但相当于有了助理,还有了投资人、合伙人以及女友,可惜的是,江阔不再接他的电话回他的短信,难道是真的不理他了?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挠头的事情还有很多,先解决最迫切的,何潮点了点头:“我们都想想办法,最近业务量大增,确实需要大量人手,人手不够,会严重制约公司的进一步扩张。” “何哥肯定会想出万全之策的……”郑小溪嘻嘻一笑,她依然保持了对何潮的绝对加盲目信任,“哎呀,差点儿忘了正事,有人要见你,在会客室等了一会儿了。” 第十八章相望于江湖 “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处理……”何潮也没多想,起身就走,庄能飞打来电话让他过去东莞一趟,要和他商量三成牌小灵通的设计款式问题,他准备叫上江离一起过去,“你让他先回去,有什么事情电话沟通也行。” “是一个美女,你真不见了?”郑小溪眨了眨眼睛,“特别漂亮,而且特别有礼貌,又特别会说话,连我都特别喜欢她。” “美女?”何潮愣住了,他还以为是上门来推销房子的中介或是出租客,他认识的美女不多,有限的几个基本上郑小溪都认识,“谁呢?叫什么名字?”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门一响,邹晨晨推门进来,笑意盈盈,“不是谁,是我,邹晨晨!” “晨晨!”何潮一脸惊喜,“你来了怎么不直接进来,还故意等在外面,是不是想等我出去迎接?” 邹晨晨嫣然一笑:“怎敢劳动何总大驾?我是怕打扰何总工作,等何总不忙的时候再接见我。” “行了,别贫了。”何潮心情大好,让郑小溪泡茶,却被邹晨晨摆手拒绝。 “不用麻烦小溪了,我说几句话就走。”邹晨晨站在何潮面前,一身长裙的她正好沐浴在窗外射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先是感谢何总对我的帮助,万众置业和善来集团的合作非常顺利,前期的对接工作已经完成,即将正式开展项目。如果不是何总,我和郭公子不可能这么快达成共识。” 何潮笑笑:“还有呢?” “还有就是万众置业组织了一次香港考察活动,特意邀请何总作为嘉宾参加,时间定在后天。”邹晨晨一拢额头的一缕头发,笑容如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希望何总抽出时间,一定参加我们的考察活动。” 何潮摆了摆手:“说得这么正式,让我都不好拒绝了,说吧,都有谁参加活动?” 邹晨晨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暂时保密?我想制造一个惊喜。” “行吧,随你。有没有惊喜无所谓,别弄出惊吓就行。”何潮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差点儿忘了,你和郭公子的恋爱进展得怎么样了?” “总算想起这事儿了,别提了……”邹晨晨顿了一顿,一脸神秘的笑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何总,你当时一口答应下来,我还以为你真会来追我,结果等了半天,别说人影了,一个电话也没有,你平常都是这样对待仰慕你的女孩子吗?” 何潮尴尬地笑了笑:“这个、那个,真不是怠慢你,晨晨,当时的情形你也知道,郭公子步步紧逼,我只能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 “打住,停!”邹晨晨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我就是开个玩笑,说心里话,我知道何总当时是为了帮我才故意答应郭公子,你的目的是郭公子和万众置业的合作,而不是为了追求我,对吧?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等何潮张口,邹晨晨又抢先说道:“不许说假话,要说真话。说假话我会伤心的,真话哪怕残酷,我也可以接受。我从来不相信一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一个女人,男人的帮助之中,都有企图。不要紧,只要我喜欢,你的企图也许正是我的意图。” “真话伤人,假话伤己,不如好话,皆大欢喜。”何潮哈哈一笑,“我帮你,真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当然了,你漂亮,又单身,我也单身,如果我喜欢你再去追求你,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我真要追求你,肯定不会用和郭公子打赌的方法,那样太不尊重你也太势利了。我一直相信一句话,求人不如求己,帮人就是帮己。私心也有,就是想借机缓和和郭公子的矛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也别生气,我觉得你和郭公子还真有几分般配,说不定他不羁的心可以停留在你的港湾。” “真话伤人,假话伤己,不如好话,皆大欢喜……”邹晨晨重复了一遍何潮的话,微微皱眉片刻,忽然又笑了,“一般来说,可以让人皆大欢喜的话,多半是谎话,是不是?” “这就要看你怎么理解了。”何潮不解释,只是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和郭公子的事情,就不劳何总关心了……只要你参加万众置业的香港考察活动,你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邹晨晨伸开五根手指朝何潮挥手,她的手指在阳光下犹如白玉一样,“我先走了,何总,后继事宜我会再和你对接,到时可不要不接我的电话,记住了。” 邹晨晨的身影转身消失在了阳光下,她曼妙的身材如同在风中穿梭的蝴蝶,鲜花、阳光以及长长的走廊,隐约间,何潮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回到了和艾木初恋的时光。 必须得承认邹晨晨确实漂亮而妩媚,风情而娇艳,何潮不由一时出神,不过他的神思恍惚很快被郑小溪的咳嗽声打断。 “咳咳,何哥,你说是男人之间的友情保鲜时间长,还是男女之间的爱情?”郑小溪扳着手指,“算起来,你和江姐姐有三个月没有见面了,难道三个月不见就相忘于江湖了?哎呀,也不知道是不是记错了,原话好像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尽管郑小溪表演得挺像,太了解她的何潮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假装,不由笑了:“自学学习果然有进步,都知道相濡以沫了。你说得没错,我和江阔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但我们没有相忘于江湖,而是相望于江湖,隔着山隔着水隔着时间,但隔不开思念,隔不开我们之间相守相望的挂牵。” “好吧,我信你了。”郑小溪吐了吐舌头,又眨了眨眼睛,样子调皮而古怪,“你怎么知道江姐姐也在牵挂你?” “她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她有耐心,也有毅力……”何潮望着郑小溪红润的脸庞,开心地笑了,“正好,我也是!所以,我相信她不和我联系,有主观原因也是客观原因,但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都是为了等待下一次更好的相见,以及沉淀。” “沉淀什么?” “感情。”何潮向前一步,逼视郑小溪的双眼,“你转告江阔,差不多就行了,男人既不愿意去摘触手可及的花朵,是因为太容易而没有挑战性。也不愿意去采天山上的雪莲,是因为太艰难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再好的男人耐心也有限,因为好男人身边总是不缺美女,就像美女身边总不缺优秀男人一样。稀缺资源永远都具有不可能替代性。” “好的,我记下了……”郑小溪下意识回答了一句,忽然又想起哪里不对,“不对不对,我私下没有和江姐姐联系,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又在哪里……” “哈哈。”何潮大笑一声,转身离去,他早就猜到江阔私下一直和郑小溪保持了密切的接触,可以说,江阔通过郑小溪可以时刻了解到他的一举一动。 郑小溪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充当了江阔安插在他身边的“间谍”,难道她忘记了她到底和谁的关系更近?何潮有时也哭笑不得,女人就是女人,有时不能以常理推断。 其实他也理解郑小溪的所作所为,在她眼里,他和江阔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加上她和江阔姐妹情深,对于所有接近他或是他有意的女孩,都心存警惕,出于本能以及为江阔着想,郑小溪要将一切可能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也情有可原。 江阔也是,干嘛非要通过郑小溪了解他的一举一动?只要她打来电话,他能不会向她说个清清楚楚?他已经多次主动打电话给她,也算是对打赌追求邹晨晨之事表示了歉意,况且三个月来,他别说真的付诸行动了,连见都没有见过邹晨晨一次。 天地良心,他清白得像白莲花! 难道说江阔除了生气之外,还有其他的事情牵绊了?有什么难言之隐? 何潮越想越觉得委屈,差点拉着郑小溪的手好好诉苦一番,还好他只是自嘲地想上一想,随即否定了自己滑稽的念头,转身下楼。 楼下,和仔正靠在一辆丰田皇冠车旁,低头抽烟。 丰田皇冠是利道快递的第一辆车,但不是何潮的专车,而是公车,除了何潮之外,和仔、郑小溪和高英俊都可以随时开走。 “你回来得正好,走,跟我去一趟东莞。”何潮招呼和仔,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又给江离打了一个电话,让江离自己过去东莞,他不再绕远接他了。 和仔上车,动作熟练地开上了主路。一直等出了深圳市,和仔都没有说一句话,沉默得像一块木头,只管埋头开车。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何潮怎么也不问问他为什么不说话,扭头一看不由哑然失笑,何潮歪坐在座位上,已经睡着了。 第十九章警告 最近他实在太累了,和仔最清楚何潮的不易了,他只负责招聘事宜就已经忙得团团转了,何潮不但要操心利道的一大摊子事情,从总部地址的选择到利道发展的大方向,再到下一步的规划、人才招聘等等诸多事情,还要腾出时间来关心庄能飞,简直就是超人。 庄能飞也真是,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事事还要征求何潮意见?他自己不能做决定吗?他还是三成科技的大股东,为什么屁大点儿事情都要麻烦何潮,这么没有主见,怎么能当老总? 和仔特别心疼何潮,何潮承担了太多的压力和责任,不但没日没夜地忙于工作,还要忍受江阔的冷暴力,他真想当面质问江阔干吗对何潮这么苛刻,何潮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他既没有追求邹晨晨,也对邹晨晨的好感示而不见,何潮比周安涌强了何止一百倍! 一想到周安涌和仔就气不打一处来,自从春节过后,周安涌和何潮的来往就频繁起来,基本上每周都要见上一面。不知何故,和仔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周安涌,总觉得周安涌油头粉面的背后,包藏着一颗深不可测的祸心。 是的,和仔坚定地认为周安涌不是好人,他迟早会害了何潮。有几次他直来直去地告诉何潮不要和周安涌往来,何潮不听,说周安涌是他20多年的发小,他就知道不管再说什么也不会管用,在何潮的心目中,周安涌就是亲兄弟,就是铁打的死党。 有时和仔也会怀疑他的判断,他和周安涌不熟,甚至完全不了解周安涌,为什么只凭感觉就觉得周安涌不是好人呢?会不会太偏激太武断了?但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每一次周安涌过来公司,只要让他遇见,他就不会给他好脸色。 如果周安涌对他也冷面相对倒还好了,他还高看周安涌一眼,偏偏周安涌每次都对他非常客气,不但客气,还十分有礼貌,是唯一一个称呼他为和总的人。尽管他一再强调让周安涌叫他和仔,并且他也不姓和,姓傅名学和,周安涌也不知是真没记住还是有意为之,下次再见还叫他和总,他就认为周安涌太虚伪太假装了。 除了不喜欢周安涌的虚伪之外,和仔更不喜欢周安涌身边美女不断。周安涌特别喜欢炫耀,从手机到汽车再到美女,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让和仔很不舒服。何潮就不同了,不管是在樟木头时的落魄,还是现在的事业有成——当然,何潮并不觉得他已经事业有成了,万里长征才迈出第一步——何潮低调沉稳,始终如一,就连买了一辆汽车也和大家共用,没有丝毫架子,更没有高高在上。 周安涌真是没有见过世面,以他的收入和地位,在富翁遍地走拆迁户到处有的深圳,又算得了什么?还没有成功就今天一个姑娘明天一个美女,装什么大尾巴狼? 虽然后来何潮也向和仔解释,周安涌身边的美女,从辛有风到海之心再到邓好儿、苗妙,除了海之心之外,都是合作关系,并非都是他的女朋友。但和仔对周安涌的印象还是没有改观,海之心和苗妙还好,很知性很职业,像是合伙伙伴,辛有风和邓好儿就不一样了,一个花枝招展一个掻首弄姿,一看就不像正经人。 还是何潮好,到现在为止身边一个美女都没有,不愧是他们的老大,和兄弟们保持一致,要单身就都单身。和仔甚至还不无得意地想,以何哥钢铁直男的性格,说不定会打一辈子光棍,要不江阔这么好的女孩,怎么会一连几个月都没有理他? 和仔越想越觉得好笑,不由笑出声来,何潮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到哪里了?傻笑什么呢?是捡钱了还是有女朋友了?” “都没有,是想你也许会一辈子单身,找不到女朋友。”和仔继续笑,挤眉弄眼,“要是有一天,我和高英俊他们都结婚了,你还单身,你会不会气疯?” “想什么呢,你觉得我会没有姑娘喜欢?”何潮伸出了胳膊,肱二头股虽然不是很突出,却也有几分威势,“瞧这身板,再瞧这帅气的脸庞,还有温柔体贴的性格,除非姑娘们都高度近视1000度还不戴眼镜,否则她们一眼就可以发现如此拉风的男子不管走到哪里都掩饰不了他夺人的魅力。和仔,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傻话?” “快到东莞了,还有半个小时。”和仔咧嘴笑了笑,忽然又变得严肃起来,“何哥,不扯闲篇了,说正事。最近招聘工作开展得不太顺利,大环境不是很好,好多打工仔打工妹都回老家了。以前还不觉得,什么东南亚金融危机,关我们什么屁事,现在才知道,风刮过来后,都会受到冲击。” “就这点儿小事也值得忧心忡忡?不是你和仔的风格。”何潮看了出来和仔最近有点闷闷不乐,他拍了拍和仔的肩膀,“和仔,以后改改你的脾气,别一遇到事情就闷在心里,一是对你的身体不好,你看你和我一样大,却好像大我十岁一样。二是也不利于解决问题,你藏着不说,别人怎么帮你?” “你比我大15岁!”和仔赌气地怼了回去,又嘿嘿一笑,“我最近是有两件事情犯愁,一是招聘的事情,二是辰哥……” 何潮心中一惊,蓦然想起之前辰哥警告利道快递不能踏入深圳一步,莫非和仔担心的是这件事情?果然让何潮猜对了,和仔叹息一声:“不瞒你说,何哥,前几天我和辰哥见了一面,辰哥对我非常不满,说要不是看在我跟了他一场的份儿上,他早就收拾我了。他还说,当初他看走了眼,没想到利道快递发展得这么快,已经抢了他的不少生意。他说近期会和你好好谈谈,让我传话,如果你不和他谈,他会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让你知道深圳到底由谁说了算。” 何潮冷笑了:“他这是威胁我了?” “辰哥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心狠手辣,只要翻脸,从来不讲情面。”汽车左转,和仔一打方向,咧了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何哥你得想想办法,深圳不比内地,治安比较乱,主要是人员流动性大,抢劫事件时有发生。有不少老板出门被自己辞退的员工打了一顿又被抢了钱,最后找不到人,也不知道跑回老家还是去了哪里。有很多没有工作的打工仔,抢上一把就跑,很多抢劫案破不了……” 深圳现阶段的治安不是很好,何潮自然清楚,他一把抓住和仔的胳膊:“你怎么了和仔?” “没事,没事。”和仔目光躲闪,想要挣脱何潮的手,“我开车呢,你别拉我,不安全。” 何潮才不听,不由分说掀起了和仔的衣服,和仔怕痒,一边挣扎一边笑:“非礼啊,你别摸我,我不喜欢男人……” 和仔的背上,赫然有几道伤痕,长约20公分,宽约2公分,虽然已经结疤,却还是触目惊心。何潮顿时呆住了,瞬间明白了什么:“辰哥?” 和仔不笑了,见何潮目光犀利,只好点了点头:“不只是我,还有高英俊以及其他一些兄弟……辰哥说了,先送一份开胃小菜让你品尝品尝,如果再不识趣,就上套餐大餐了。” “妈的,敢欺负我的兄弟。”何潮一拳打在了车门上,怒不可遏,“他还说什么了?” “别的没说什么,就是让你尽快和他见面聊聊。”和仔放下衣服,嘿嘿一笑,“何哥你也别气了,这点儿小事不算什么,犯不着你亲自出面,我和英俊就能解决了。大不了让庄能飞出面,肯定可以摆平。不怕你骂我,我挨打也不完全是因为利道的事情,还有别的原因……” 何潮以为和仔骗人,才不信:“瞎说什么呢,我不管谁管?你别找理由了,你告诉辰哥,我下周就和他见面,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要怎样。” “其实辰哥当时一开始只想教训我手下的几个兄弟,并没打算动我,好让你见识一下他的手段,后来知道了我的事情后,才又收拾了我……”和仔的神情有几分扭捏,“虽然被打得很疼,但也值了,男人嘛,该勇敢的时候绝对不能怂。” “到底是什么事情?”何潮摸了摸和仔后背的伤痕,很深很宽,不由心疼,“不管是什么事情,下手也太狠了。” “不狠,一点儿也不狠,越狠越好。何哥,你别误会,我不是为辰哥说话。”和仔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辰哥手下有一个小妹叫许愿,在我还是辰哥手下时,和她接触不多,没想到她对我印象挺深。后来离开辰哥了,联系一直没断。回到深圳后,我和她经常见面,就有了感情,结果被辰哥发现了……” 第二十章应战 “许愿是辰哥的手下还是……?”何潮猛然打了和仔一拳,“行啊你,和仔,不声不响地居然都有女朋友了,说,长得漂亮不?” “漂亮,可漂亮了,不漂亮能当我女朋友吗?”和仔一脸得意,神情却又迅速地黯淡下去,“她就只是辰哥的手下,又不是辰哥的什么人,辰哥又不缺女人。谁知道她和我确定感情后,辰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又看上许愿了,非让许愿跟了他。许愿不同意,就离开了辰哥,辰哥找不到她,就把气出在我的身上了。也别说,虽然挨了一顿打,许愿心疼得不得了,比以前更爱我了,也算是赚了。” 真是一个愿意为爱付出一切的傻小子,何潮无声地笑了,想起了和仔因为喜欢一个女孩而退学的往事,愈加觉得和仔真实可爱,他拍了拍和仔的肩膀:“好小子,泡妞的水平比我还高,真有你的。行了,辰哥的事情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不行!”和仔耿着脖子,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辰哥的事情是由我引起的,我不能让你替我出头,这事儿交给我了。就是有一点儿……万一我发生了什么意外,何哥,一定记得替我照顾许愿。” “别瞎说。”何潮打了和仔一个巴掌,心中念头一动,想起了在酒会上和郭林选见面时冒出的一个想法,他拿出手机打通了郭林选的电话,“一哥,郭公子,别来无恙啊。” 郭林选近来诸事顺利,心情不错,正在打高尔夫的他本来不想接听任何电话,见来电显示是何坏人,他嘿嘿一笑,按下了接听键:“何潮,最近你死哪里去了?怎么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就算你知道竞争不过我,至少也要做做表面文章邀请晨晨吃个饭喝个咖啡什么的,不至于这么消极逃避不是?不战而败不是你的风格,我记得你挺有自信的,哈哈。” 何潮虽然不想和郭林选在电话里唇枪舌剑,却也不免反驳几句:“我退避三舍也是为郭公子着想,怕我一出手郭公子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不过好像即使我没有出手,郭公子也没有得手,这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郭林选的好心情瞬间被何潮打碎了,他扔了球杆:“怎么着,要不要见面单挑一次?” “可以,为了不耽误郭公子的宝贵泡妞时间……”何潮见成功地激怒了郭林选,暗暗一笑,顿了一顿,“我想今天晚上请郭公子吃饭,不知道郭公子是不是赏光?” “都有谁?”郭林选立刻心生警惕,“不是鸿门宴,就是上梁山,肯定没好事。” “没别人,就我和你。”何潮哈哈一笑,“我们吹过的牛皮打下的赌,总得有个结果吧?除非郭公子想赖账。” “你才会赖账,我堂堂的深圳一哥,怎么可能出尔反尔!行,你定地方和时间,我奉陪到底!”郭林选被何潮一句话点燃了昂扬斗志,当即应战。 “晚上6点半,华侨城见。”放下电话,何潮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见了庄能飞后,等下吃了午饭,就返回深圳。” 三成科技的厂址坐落在东莞最为密集的工厂区,周围全是林立的工厂和高楼,三成科技的牌子掩映在众多科技、贸易公司之间,毫不起眼,一如当年的元希电子。 不过里面的气象就大不相同了,比起元希电子不可同日而语。厂区中摆放了不少刚刚从香港和国外运来的设备,进进去去的工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光芒和兴奋,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庄能飞以后能不能别一有事情就叫你过来……”和仔停好车,颇有几分不满,“你在深圳他在东莞,他以为东莞是深圳的一个区,说过来就过来,不需要时间?等下我告诉他,再有事情让他来深圳,何哥何老板也不是谁想请就可以随便请得动的。” “你要告诉我什么,和仔?”庄能飞的声音冷不防在和仔身后响起,他用力一拍和仔的肩膀,“你小子不地道,在你老板面前说我坏话,你以为我是故意摆出姿态非让何潮来东莞见我?我去深圳容易,但这些设备和模具运去深圳就难了。你是做快递的,和仔,得学会计算成本和时效。” 和仔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我就是发发牢骚,又不是真埋怨你,庄总,说实话我还真有几分佩服你,能伸能屈,是条汉子,这么短时间就建好了厂房打通了渠道,是个牛人。” “少拍马屁。”庄能飞白了和仔一眼,他比以前胖了几分,也更邋遢了几分,他一把推开和仔,拉过何潮来到院中摆放的设备面前,“何潮,看到没有?设备都到位了,现在就等最终敲定设计图和款式了……你要不要先看看设备?” 和仔刚刚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挤到了何潮和庄能飞中间:“庄总、庄老板,我能不能提个意见?以后别一有事就指挥我们何哥,他从深圳过来也挺远的,来回折腾大半天,他又不是你的顾问,更不是你的员工。现在我们利道正在招聘员工,急需大量人手,你不赶紧发动发动你的关系,帮忙解决一下?” 和仔和高英俊最近招聘工作很不顺利,二人忙得焦头烂额忙得脚不离地,却进展甚微,再加上又有辰哥的威胁,内忧外患之下,见庄能飞一见何潮就让他忙活,心中无名火起,自然就没有好脸色了。 和仔是理解不了何潮为什么要帮庄能飞,在他看来,庄能飞的三成科技如果没有何潮,绝对没有成立的可能。江阔之所以投资三成科技,先是投资了2000万,后来又追加了2000万,前后两次共4000万投资,全是因为何潮的面子。 不过借助三成科技的业务,利道快递不但业务量大增,而且还顺利地将总部搬迁到了深圳,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庄能飞最近事情颇多,虽然也知道和仔是何潮最信任的追随者,但也懒得向和仔解释什么,一抬头正好江离也到了,他一指江离的广州标致505汽车:“你去和江离聊聊,不管你有什么问题,他都能解答。至于能不能帮你解决实际问题,就看你的领悟能力能不能转化为实际行动力了。” 江离停好车,笑眯眯地来到和仔面前,拍了拍和仔身边的皇冠,啧啧几声:“有时不得不佩服日本人的专业精神,法国标致成立于1890年,丰田成立于1937年,标致比丰田足足早了半个世纪,但不管是质量还是经营意识,标致比丰田相差太远。” 和仔也喜欢汽车,顿时转移了注意力,围着江离的标致车转了一圈:“这车太丑了,方头方脑的,你从哪里弄的?真没品味。” “品味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和仔同志。”江离哈哈一笑,抱住了和仔的肩膀,“是郭公子送我的,他之前淘汰下来的车,不想要了,就让我免费开。免费的车,不开白不开是吧?其实早在标致引进中国的时候,我就预言标致必败,结果还真被我不幸言中了,广州标致去年以1美元的象征性价格卖给了丰田,广州标致很荣幸地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家失败的合资汽车品牌。” 80年代初期,德国大众落户上海,而一直有汽车梦的广州则和法国标致成立了合资公司。1985年3月15日,广州标致正式成立,是继上海大众之后中国汽车工业第二个合资项目。距离于1984年10月10日成立的上海大众,仅仅5个月。 但和质量过硬合作方式灵活并且重视中国市场的德国大众不一样是,质量一般合作态度傲慢工作散漫的法国人并没有认真对待广州标致,也并不看好中国的汽车市场。 在成立后的第四年,直到1989年9月11日,广州标致才正式投产了505sx轿车。因为不管是技术含量还是性能、造型,都比当时的上海大众桑塔纳优势明显,并且在同期,其主要竞争对手上海大众、一汽奥迪甚至天津夏利都存在产能与产量不足的情况,于是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广州标致505成为了国内高级轿车的代名词,广州标致也因此迎来了鼎盛时期。一时,许多人以拥有一辆标致505为荣。 郭林选也就是在当时一时心血来潮,也买了一辆。买来之后才发现和他平常所开的车相比,档次低了太多,只开了一次就扔车库置之不理了。如果不是他再次心血来潮送给江离去开,这车估计会被冷落到报废。 法国人终究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其后几年,广州标致只生产505一款车型,并不引进最新的车型和技术,也不布局售后网点,并且维修态度差、价格高,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在短短几年时间就一败涂地。再加上竞争对手陆续引进了最新车型,并且扩大了产能,没有认清自己优势的广州标致迅速被市场淘汰。 第二十一章每个时代都有成败 江离认真分析过标致失败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法方不愿意提供先进技术和车型,而广州方面也对市场判断失误,没有及时跟上中国快速增长的汽车市场的变化。虽然他对标致汽车不感兴趣,但郭林选非要送他一辆让他免费使用,他本来为郭公子排忧解难废物利用的出发点,就勉为其难地接手了郭公子的二手车。 不过还好只是二手车,不是郭公子甩不掉的二手女友。 和仔才不会想那么多,他拿过钥匙,开了一圈后回来,将钥匙扔给江离:“不好开,视线不好,舒适度也不行,比皇冠差远了。谁会傻到花20多万买这车?” 江离不服气:“虽然现在广州标致破产了,但标致505几年前也算是风靡一时的车型,也有优点好不好?” 和仔嘿嘿一笑:“不如德国车硬朗、结实,不如日本省油、舒适,还挺贵,所有的优点在20多万的价格面前都不值一提了。对了,现在降价了好像,只卖10万了吧?” “一下降了一半,库存都清空了。”江离叹息一声,“很多人就是图便宜,赶紧抢一辆,却不去想以后的保养和维修问题,标致在国内一共也没几家维修点……一个品牌建立起来不容易,毁掉很容易。标致输了这一仗,估计最少还得努力20年才能追赶上来。” 江离的预言还是太乐观了,20年后,法国汽车在中国的销量依然惨淡,始终远离主流。 江离继续他的感慨,他看向了院中的设备以及设备旁边的何潮和庄能飞:“知道我最佩服何哥哪方面吗?就是他始终站立潮头,始终紧跟时代脚步,从来不会落后时代半分。不要和时代的趋势逆流而行,你会被时代的浪潮冲击得没有还手之力。不管是物流还是电子制造业,都踩在了时代的节点上,和仔,千万别离开何哥,他肯定会带你走向成功的高原。” “能不能说人话?”和仔推开江离的胳膊,“江离,别扯没用的形而上的理论,你先告诉我怎么才能招到人行吧?现在利道急需人手,我都急得上火了。” “这事儿……何哥肯定可以想出办法。”江离理论高深,具体到实际操作上,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忙打了太极,“我去和何哥、庄哥谈点事情,和仔,你继续想办法。相信自己,你肯定行。” 江离悄悄来到何潮和庄能飞身后,蹑手蹑脚,想听听二人在谈论些什么。 庄能飞拿着一张图纸,铺在设备的上面,指指点点:“设计成平板的款式倒不是不可以,但到底是采取圆角还是直角,我拿不定主意。西门子有一款手机,我记不清是什么型号了,就是平板圆角,很圆润,很好看。但诺基亚的平板直角也不错,对了,你没有考虑过做成翻盖式的?” 何潮摇头:“小灵通现在可以做为主力机,但未来几年,可能会成为备用机。即使是现在,对许多拥有手机的人来说,也算是备用机,所以,对于备用机来说,越简单越方便越好。就做成平板机型,圆角最好,圆角既显得圆润,又方便携带,直角有时可能会硌手。” “对,何哥说得对,平板圆角,必须是平板圆角。”江离凑了过来,嘻嘻一笑,看了几眼图纸,“建议设计成三种型号,一种天线在左上角,一种在右上角,一种不带天线,满足三种不同人群的需求。” “有道理。”庄能飞赞赏地点了点头,“叫你过来还算有用,江离,你总算接地气一回了。” 江离不服气:“我一直扎根于大地好不好?从来没有脱离过人民群众。等三成小灵通生产出来后,我要大力推广。” “可惜我们没赶上好时候……”庄能飞一拳砸在设备上,愤愤不平,“刚改革开放的时候,只要胆大不要命不怕输,随便摆个地摊都能赚钱,然后就出现了一批大发横财的人。后来国有企业改革,从承包制到政企分开,又有不少人大捞一笔,成了亿万富翁。你们看看现在有多少大公司大老板,不是沾了当时国企改制的光?海南的房地产火爆,我算是赶上了,捞了一桶金。但来到深圳后,好不容易赶上了电子制造业的兴起,却又因为由低端到高端的产业升级,沦落成了组装工厂,还因为识人不明被坑了一把,破产了。希望这一次能抓住小灵通的机会,好好地赚上一笔。东南亚金融危机越来越严重,据说中国经济第一季度明显放缓,谁知道现在投资小灵通会不会被放缓的经济脚步拖累?要是我早出生几年就好了,就都赶上所有的好日子了。” 江离顿时不乐意了,当即反驳:“庄哥你不要这样,每个时代都有抱怨的人,比如78年的改革开放,比如80年的深圳建市,比如88的海南建省,97年的下岗潮,等等,但每个时代也都有成功的人。现在都觉得中国的经济已经不行了,受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影响,前期的发展会毁于一旦,制造业的人工成本优势也正在消失。但是反过来一想,我们现在的抱怨和当年那些失败者的抱怨,又有什么不同?没有抱怨的人都成功了,抱怨的人抱怨了几十年,还在抱怨中怨天尤人,还是一个失败者。” 风吹树叶,哗哗声响,庄能飞罕见地沉默了。江离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特色,有自己的优势也有不足。抱怨的人只看到不足,乐观向上的人却寻找优势。就像一张白纸,上面有几个黑点,大多数人会注意到黑点的存在,很少有人会逆向思维,观察黑点之外的大片大片的空白。 时代和人一样,黑点是缺点,空白是优势。人不能总盯着缺点而忽视优点,对时代不公平,也让自己丧失了宝贵的机会。 何潮朝江离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江离,你离一个优秀的经济学家,只有一步之遥了。” 江离惶恐地连连摆手:“在别人面前我吹吹牛还可以,在你面前,我还得继续保持谦虚谨慎的作风……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情,庄哥,我前些日子在深圳见到辛有风了……” “咳咳……”何潮忙咳嗽几声,试图提醒江离,不让江离继续说下去。 江离却没明白何潮的暗示:“何哥你嗓子不舒服?” “不舒服你个头。”何潮气得踢了江离一脚,“你怎么这么笨呢?” “我哪里笨呢?你得给个明确的方向,要不我还真不好找到自己的缺点。”江离嘻嘻一笑,“你是不是不想让我透露辛有风的消息给庄哥?” 还不算太傻,何潮索性挑明了,点了点头:“现在是非常时期,需要庄哥全力以赴负责生产和销售工作,不能为其他事情分心。” 上次遇到了周安涌和辛有风,何潮就在想要不要告诉庄能飞真相。后来回去的路上,江阔也提到了此事,而且她的态度很明确,最好不要告诉庄能飞,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有负面影响。对庄能飞来说,目前最要紧的事情是事业,感情上的事情既勉强不来,又无法强求,何必再让他徒增烦恼? 后来辛有风打来电话,特意请求何潮不要透露她回到了周安涌身边的事实,虽然她和周安涌只是商业合作,不涉及感情,就连周安涌的正牌女友海之心也认可了她和周安涌的合作关系,她还是不希望庄能飞知道她的下落。 有几次何潮和周安涌碰面,周安涌也含蓄地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希望辛有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回归正常的生活,不再被庄能飞骚扰。 何潮思来想去,也觉得不让庄能飞知道辛有风的现状为好,也就保守了秘密。 庄能飞斜着眼睛看了何潮和江离一眼:“你们太小瞧我了,庄能飞今非昔比,辛有风不过是一场夏天的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怎么可能还会影响到我的事业心?说吧,江离,她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好像还胖了一点点,整个人都有光彩了。”江离注意到庄能飞的神情有几分不对,忙收了回去,“庄哥,你是真想听还是就是随口一说?” 庄能飞其实心里还是没有放下辛有风,不仅仅是因为他真的深爱辛有风,还有不甘和自尊作祟,他自嘲地一笑:“就算是一条小狗养了半年也会有感情,何况是一个人?” 何潮连使眼色,不想让江离继续说下去,江离却视而不见:“她现在也在做电子制造业,是和周安涌合作……” “周安涌?”庄能飞顿时大怒,一脚踢飞一块砖头,“妈的,狗男女又混一起了!何潮,真有你的,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却还瞒着我,是不是还和周安涌一起嘲笑我的失败?” 何潮很是不满地推了江离一把:“让你多嘴!” 第二十二章患得患失 何潮想了想,觉得既然事已至此,也就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辛有风是和周安涌在一起合作事业了,不过仅限于事业,不涉及感情。安涌现在有女朋友了,叫海之心,是一个海归,我也见过,逻辑思维清晰,干练而有管理才能,很适合安涌。他们很般配,不出意外会结婚。说到失恋这件事情,我和你一样同病相怜,这不,我的前女友从美国回来了,现在香港,和她的现男友在一起,还邀请我去香港鉴赏他们的幸福,你说我是该大度的赴约还是该小气的逃避?” “当然是大方的赴约了。”庄能飞又笑了,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听到你也这么倒霉,我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好吧,不说这些乱七八糟影响心情的事情,说说周安涌给的800万的订单是不是可靠。我托人打听过了,他介绍的韩国客户真名金仲焕,外号金不换,来中国做生意多年,还算有一定的实力和人脉。之前一直在北京、上海,刚来深圳不久,通过曹启伦认识了周安涌,又听刘以授和赵动中对周安涌比较认可,就认准了周安涌这个人。所以他对周安涌介绍的人绝对信任,省去了前期的沟通成本。” “金不换?这名字有点意思。”何潮点了点头,“你和他见过了吧?对他的感觉如何?我和安涌每次接触,他都说起这件事情,说他也是觉得心中有愧,愿意补偿你一些。并且曹启伦虽然也生产小灵通,但现在曹启伦的重心落在了房地产和金融上,对制造业的兴趣在减少,还有,金不换是和曹启伦很熟,但对曹启伦的理念不是很赞同,也和曹启伦谈了几次,没有谈妥,所以才让安涌介绍另外的供应商。安涌就介绍了你。” “谈过了,感觉还行,懂行,不是外行。”庄能飞原本对周安涌介绍的800万订单持怀疑态度,虽然订单数额并不巨大,但对于刚刚起步的三成科技来说,操作不好,也可能事关生死之战,不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反倒越来越有信心了,“我说周安涌为什么这么好心要帮我们,原来是辛有风又回到他的身边了,好吧,姑且当周安涌真的是良心发现了。” “打住,暂停。”江离及时插嘴了,“在经济规律和商业活动中,不能用良心来衡量一次合作的可行性。而且说实话,在小灵通技术上,韩国比我们先进许多,他为什么要购买我们的品牌去韩国销售?不符合客观规律。” “还用你说?一边儿去。”庄能飞笑骂了一句,“金不换想要的是代工,oem懂不懂?他们出技术出设计,我们负责生产加工。” “如果我不懂代工,就没几人懂了。”江离哼了一声,鼻孔朝天,“你想过没有,就算找代工,也要找成熟的生产厂家,为什么要找一个刚刚成立的公司?庄哥,我不是不相信周安涌,我是讲商业规则和人性。” 庄能飞哈哈大笑:“你的理论确实有点水平,但缺少实际操作经验。小灵通作为新兴事物,现在还没有成熟的生产厂家,都在试生产阶段……懂了吗?” “懂了。”江离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问何潮,“可以走了吗?既然定了款式和方向,接下来就是庄哥的事情了,我们现在回深圳,下午还有课要上。” “不行,吃了午饭再走。”庄能心飞理解不了江离现在的状况,“你是善来集团的座上宾,是郭统用的御用顾问,是郭林选的跟前红人,每个月赚的钱比你一年教书的工资还要多,为什么还要上那个破班?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故意找不自在?” “你才是,怎么说话呢?”江离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吧?为郭董当顾问给郭公子当导师,是职业,是理论联系实践的具体操作。教书是兴趣是爱好,是理论研究的基础。兴趣和职业,就像理想和现实,要区分对待,一手抓理想,一手抓现实,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你说什么都对。”庄能飞难得地没有反驳江离,拉上何潮上楼吃饭去了。 三成科技的布局和元希电子大不相同,办公楼在前面,后面是生产车间和职工中心,以及生活区。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大多数电子制造公司都是类似的格局。 午饭也简单,在食堂的包间里面,何潮、庄能飞、江离和和仔四人,要了几个菜,也没喝酒,三下五除二就吃饭完毕。 席间,江离滔滔不绝地又说到了当下的局势,随着新一届国务院领导的上任,新任总理以前就以铁腕著称,并且是经济方面的高手。面临经济下行压力,总理有可能拿出非常规手段。北京的风吹草动,会很快波及到深圳,经济政策上面任何一个看似微小的调整,都会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果。 庄能飞对江离大而无用的理论毫无兴趣,也对国家领导层的正常交接没什么想法,只相信不管是谁在位,推动经济发展让百姓更加富裕的执政理论不会改变。江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多亏有何哥,否则有时你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是顺是逆,有时你都没有概念。政府执政的出发点肯定是想让百姓安居乐业,但政府会有宏观调整,如果你从事的行业不符合宏观调整的方向,对不起,你碰得头破血流不能怪政府,要怪只能怪自己不长眼睛。” 庄能飞急了:“你的意思是国家会禁止生产小灵通了?” “我没这么说。”江离直着脖子,“我是说研究清楚国家的政策引导方向,再做好长远还是短期的布局,才是上策。” “有何潮还有你,我想那么多干嘛?”庄能飞一瞪眼,抓起茶杯喝了一口,“我现在就想知道,辛有风还能不能回到我的身边?” 原来庄能飞的心思还在辛有风身上,江离无奈地笑了,后悔刚才提到辛有风了,只好将他知道的关于辛有风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庄能飞。问题是他知道得有限,和辛有风接触很少,他的消息没能满足庄能飞的好奇和期待,庄能飞就又问何潮。 何潮沉默了半天,没说话,他一直在想江阔。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江阔应该不是在和他置气,他了解江阔的性格,她不是没完没了的脾气。她很聪明,不会无理取闹。 “庄哥,你也快40岁的人,不再是没有谈过恋爱的小男生,这点儿小事患得患失,为什么不直接去深圳一趟,当面问个清楚?你如果还真的喜欢辛有风,就拿出诚意做一些事情挽回你们的爱情,别弄得这么扭捏,问来问去的。辛有风当年喜欢你,不就是喜欢你的干脆和大气?”何潮忽然烦了,站了起来,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走,“回去了,就这样吧。” 江离和庄能飞面面相觑,不知道何潮为什么突然变脸。 何潮上了车才清醒了几分,刚才的一番话,明是说给庄能飞,其实何尝不是在为自己打气?这么一想,当即拿出手机又打给了江阔。 结果还是关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发了一条短信:“江阔,于公,公司的事情你也该过来开会了,作为股东和合伙人,你缺席了好几次重要会议。于私,我们好歹朋友一场,接电话和回短信,是人和人交往之间最基本的礼貌。” 车门一响,他也没看,埋头说道:“开车,回深圳,晚上还要和郭公子吃饭。” 汽车发动,驶出了三成科技,来到了公路上,驾驶座上才传来声音:“你和郭公子有约了?是该和他好好谈谈了,争取说服他,也许在招聘员工的事情上,他可以帮到你。” “怎么是你?”何潮听到声音不对才扭头去看,原来是江离在开车,一想就明白了,“你和和仔调换了一下?有话要说?” 江离的车技明显不如和仔,有几分笨拙,开得也不快,他笑了笑:“刚才也说了不少了,还想和你聊聊利道在深圳的发展和下一步在全国的布局。” 何潮揉了揉太阳穴:“拜托,我今天好不容易从这些问题里面脱身出来,你又要拉我回去,一天也不让我轻松是不是?” “早晚是你的事情,逃避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江离才不会放过何潮,“我知道你肯定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只不过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大方向上想得多想得全,但在具体执行上,就缺少细节上的考虑了。当然,你比我还强一些,至少有人格魅力和亲和力,可以团结有执行力的人来落实你的想法。” 何潮点了点头,认可江离的说法:“每个人都有优点也都有缺点,没有全才,就像招聘的事情,他们都认为我肯定成竹在胸,实际上却是……” 第二十三章节外生枝 “没有一点儿头绪?”江离哈哈大笑,“没事,你也别自责,我也一样。” “谁跟你一样。”何潮毫不留情地和江离拉开了距离,“我如果跟你一样一遇到实际困难就毫无头绪,我还是别创业了,和你一样当老师不就得了?我是说我还没有具体的执行方案,但解决方法已经有了。” “是什么?”江离不以为意,嘿嘿一笑,“不会是你把希望寄托在郭公子身上了吧?” “怎么了?难道不行?” “不是不行,是郭公子太随性了,除非你能找到让他感兴趣的切入点,他做事随心所欲,全凭喜好,完全没有章法。”江离一想起和郭林选接触以来遇到的种种事情,不由头大,“郭董一直想让我影响郭公子改邪归正,惭愧的是,我没影响他多少,倒被他带坏了,去了不少ktv、夜店、酒吧。如果你想说服郭公子帮你,你首先得跟他一样得学会花天酒地。” “人都有逆反心理,不管年龄多大。”何潮双手抱头,用力朝后背一靠,“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有时并不是因为有多喜欢,而是因为不甘和证明自己。郭林选的游手好闲,不是因为他真的生性如此,而是因为他就想让他的父亲生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是父亲从小对他管教过严而关心过少,二是有可能是母爱的缺失。” 江离张大了嘴巴:“何哥你太厉害了,一猜就中。我和郭公子认识这么久才知道他从小先是被父亲打骂,后来十几岁时一怒之下反抗父亲,离家出走十几日,父亲吓坏了,又对他百般溺爱,就让他发现了父亲的软肋。至于他的母亲,他从来没有提过,感觉他和父母的关系都不太好,是一个从小缺爱的孩子。” 又聊了一会儿郭林选,江离转移了话题,提到了何遇。 何遇和江离在同一所学校教书,二人虽然相识于ktv,却一见钟情,现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让江离郁闷的是,何遇的父母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原因很简单,何遇父母看不上江离,觉得江离太能说会道过于口若悬河,不是踏实过日子的好人。 气得江离差点儿没骂街,难道他知识渊博善于表达也有错? 何遇的父母来自湖南贫困山区,一辈子没有出过大山,第一次出门就是为了女儿的婚事。在他们传统而朴素的认知里,一个男人沉默寡言埋头苦干才是好男人,夸夸其谈说话不着边际的男人,第一是不稳重第二是不靠谱。 越能说的男人以后越有可能不顾家。 江离无法说服何遇父母相信他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他费尽口舌,甚至用他的星座是巨蟹座肯定顾家来作为论点,但却被何遇父母轻而易举的以二人属相不合推翻。何遇也被父母的固执气哭了,声称她不管怎样都要嫁给江离。 结果何遇母亲当场气得病倒,住进了医院。住院期间,何母说什么也不让江离探望,还以死相逼何遇和江离分手。江离为了照顾何母情绪,只好暂时不和何遇联系。 这件事情让他非常苦恼,他很爱何遇,也不嫌弃何遇曾经当过陪酒小妹的经历,没想到何遇父母却觉得他配不上何遇,他又不好把气洒在何遇身上,只好闷在心里,也就只能向何潮诉苦。 他曾经和夏正说过一次,原以为夏正会义愤填膺地为他出谋划策,不料夏正却给出一个快刀斩乱麻的办法:“龙雨有一个很好的姐妹叫胡立晶,开一家美容院,长得比龙雨还好看,比何遇也不差,她还是深圳当地人,家里有房有车,就喜欢文化人,介绍你认识一下?你肯定适合她的要求。” 江离当时就被气笑了:“狐狸精?谢谢,消受不起,怕折寿!你说她父母得多有文化,怎么起这么一个有创意的名字?” 江离没敢和郭林选说起这事儿,他就知道郭林选肯定会嘲笑他居然被一个陪酒小妹的父母看不上。他是觉得何遇为生活所迫,陪酒赚钱也没有什么,郭林选却最看不起陪酒陪唱的小妹,虽然他有时还很喜欢调戏她们。 “你说这事儿我到底该怎么办?”江离愁眉不展,“总不能因为她的父母就和她断了吧?我不舍得她,她也不舍得我,哎……感情上的事情,真的是比经济理论还难研究清楚。你说也是怪了,为什么她的父母就看不上我?我哪里差了?” “你哪里都不差,是何遇的父母不懂你的高度。”何潮也无可奈何地笑了,想起了他和江阔、庄能飞和辛有风、和仔和许愿,原以为就他有感情上面的苦恼,却没想到身边的兄弟朋友都一样,相比之下,恐怕还是周安涌最春风得意了,“别急,慢慢来,何遇父母又不会在深圳一直呆下去,等他们回去了,你们先领证结婚,生米做成熟饭,他们还能让你们离婚?” “没别的办法了?”江离有几分失望,以为何潮可以想出什么万全之策。 何潮摇头:“代沟有时无法沟通,受限于时代、成长环境和人生阅历,一个人无法用他的经验说服另外一个人。你和何遇父母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非要达成共识,根本就没有可能。就像我和江阔一样,原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知道你放不下江阔,其实卫力丹也挺适合你,不如考虑一下她?”江离一抬头,哈哈一笑,“正好路过深大,要不要看望一下她?” 何潮正好有事要找卫力丹,看了看手表,离和郭公子的见面还有几个小时,时间够用:“好,我打电话给她。” 正是下午三点钟的光景,阳光正好,照耀在深圳大学校门之上的四个金色大字之上。卫力丹抱着电脑从里面欢快地跑出来的身影,像是一只在阳光下歌唱的小鸟,轻快、开心、充满朝气。 每次见到卫力丹,何潮就会心情舒畅许多。卫力丹很像他的妹妹何流,健康、向上、阳光,却又比何流更明媚开朗。 卫力丹的身后跟着一个男生,穿白衫衣黑裤子的男生,留着寸头,和到处可见的流行长发形成鲜明对比。他鼻梁很高,皮肤很白,个子也不矮,白净的脸上满是愤怒和不满。 “力丹,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小心摔跤。”男生边追边喊,充满敌意的目光落在了靠在车边的何潮身上,他追上了卫力丹,拉住了她的胳膊,一指何潮,“他是谁?是你男朋友?怪不得总是不肯答应我的追求,原来你喜欢的是他!” 卫力丹挣脱男生的手掌:“放开我,张送!他是谁不用你管,反正我不喜欢你,你也别再浪费时间了,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 “张送?”何潮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挡在了卫力丹的面前,一把推开张送伸向卫力丹的右手,“追求女生要注意方式,不要动粗。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动力丹一根手指!” “你让开!”张送勃然大怒,双手一伸,就要推开何潮。 何潮怎会被他推中,侧身闪到一边,右手护住卫力丹,左手一伸一推,张送被他带动,身子一转,险些摔倒。 张送满脸通红,左右看看,从地下捡起一根木头,朝何潮当头砸来。何潮也怒了,本来他当张送是学弟,他也才出校门不久,见到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大学生会有亲切感,没想到,张送说动手就动手,而且还下狠手,不由也动了几分火气。 卫力丹吓得大叫:“张送,你住手!你疯啦?” 江离也吓得不轻,上前一步就要帮忙,何潮本来一人对付张送绰绰有余,不料半路上杀出了一个江离。他分身乏术,无法兼顾卫力丹和江离,而卫力丹惊惶失措之下,也想护他,他只能用力拉开卫力丹。 江离就没有躲开,被张送一棍子敲在了头上,咔嚓一声,手指粗细的木棍应声折断。 “啊!”江离痛得大叫,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张送一击得手,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再次捡起一根树枝朝何潮打来。 正好和仔赶到了,和仔下车后冲了过来,何潮沉闷地说了一声:“和仔,护好力丹和江离。”话一说完,他欺身向前,左手胳膊一举,硬生生接了张送一棍。 树枝不粗,但敲打在手臂之上,也是生疼。何潮趁张送还来不及收手之时,右手一记勾拳挥出,正中张送下巴。张送闷哼一声,朝后一仰,摔倒在地。 和仔扶起江离,见江离头破血流,血从后脑流下,背上都红了一片,顿时红了眼,二话不说,转身到车上拎下车锁,气势汹汹地冲张送而去。他的车锁长约半米,全金属制造,少说也有七八斤重,要是打在身上,肋骨也会断上几根。 “和仔,住手!”何潮冷喝一声,忙制止了和仔,和仔下手不知轻重,说不定会出人命,他上前一步,逼近张送,“张送,不是我们人多欺负你,是你先动的手。还想再打吗?” 第二十四章往后余生 张送躺在地上,咬牙切齿:“有种留下名字,信不信我让你在深圳活不下去?” 一个学生就如此口出狂言,何潮被气笑了:“我叫何潮,记住了,人可何,大潮的潮。行啊,你说说你怎么让我在深圳活不下去?” “何潮是吧?哈哈哈哈,我记住你了,你等着!”张送从地上爬了起来,食指一摸鼻子,无比嚣张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也记住了,我叫张送,弓长张,送行的送,深圳大学大二学生,下半年就大三了。我有一个哥,亲哥,叫张辰,你肯定也听过他的大名,良辰美景深圳四哥之一的辰哥……我哥是辰哥,怕了吧?” 竟然是辰哥的弟弟?怪不得这么张狂,何潮暗中摇了摇头,张送没少看香港黑社会电影,语气和神态像极了古惑仔,可惜深圳是深圳,香港是香港。 “啊?原来你哥是辰哥,厉害,真厉害。”何潮竖起了大拇指,故作害怕之状,“刚才不知道你是辰哥的弟弟,多有得罪,张送,你多担待。” “知道害怕了吧?跪下求饶,我一开心说不定还能放你一马。”张送得意地抬头望天,一只脚尖还轻轻点地,“跪下,叫三声爷爷……” 话才说一半,肚子上已然挨了一脚,张送收势不住,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气急败坏地大喊,“我要告诉我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敢打我,让你们知道辰哥到底有多厉害。” 和仔出手了。 何潮当然不知道若干年后国内会此起彼伏不少“我爸是某某”、“我爹是谁谁”、“我老公是xx”等炫耀身份仗势欺人的声音,他只知道他既然和辰哥已经势不两立了,又不幸遇到他的不争气的弟弟,何况又是张送先动手,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何潮还没有来得及上前一步,再动手教训教训张送,和仔忍无可忍了。刚才一脚踢中张送肚子,和仔再次一个箭步向前,一巴掌打在了张送的脸上。 “告诉辰哥,踢你肚子打你耳光的人叫和仔!大名傅学和,曾经是他的手下,现在跟着何哥!再告诉你哥,何哥下周就要和他见面,有什么要求想要什么条件,尽管提,何哥看心情好坏再决定是不是满足他!” 张送被打得晕头转向,愣了半晌才“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们欺负人!你们三个欺负我一个,我要告诉我哥,让他打死你们,把你们都扔海里喂鱼!” “小小年纪这么大口气,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和仔被骂得火起,正要冲过去再打一个耳光,冷不防从人群中冲出一个老者,老者年约六旬开外,精神矍铄,步伐有力,大步流星来到张送面前,一个响亮的耳光打了上去,“告诉你哥张辰,我吴老伯替他好好教训教训你。就你还是什么大学生,简直就是大畜生!有本事你让你哥来找我,我就在莲花山北村,我叫吴为!” “怎么谁都打我?”张送的嚣张被彻底打掉了,咧嘴大哭,“你们就会欺负老实人,呜呜,我告诉我哥去。” 一边哭一边爬了起来,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引发了人群一阵哄笑。 卫力丹紧紧抓住何潮的胳膊,刚才她确实吓得不轻。一直以来,张送不只一次对她明确表示了好感,并且想要追求她。她也当面拒绝了张送,并且一再表示他们并不合适,张送却并不放弃,始终对她死缠烂打。 碍于同学面子,她也不好和张送划分界限,毕竟是同班同学。再者她也知道张送的哥哥是辰哥,她对辰哥没什么好印象,也不喜欢张送飞扬跋扈的性格以及自以为是的作派。不想张送今天听到她接听了何潮电话,一路跟在后面,惹出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在有几分愧疚的同时,她也深深被何潮的英勇和气概折服。当何潮举起手臂挡下张送的一击时,她感觉自己的内心都要融化了,太帅太酷了。而当何潮一拳打倒张送的瞬间,她心中传来一声欢呼的同时,又有一丝甜蜜涌现,她知道,她爱上何潮了。 到底是真爱还是只是因为仰慕而产生的依赖,她不清楚,反正她知道,往后余生,不管她是否还会和何潮在一起工作,也不管她走多远走多久,在她的内心深处,永远有一块只属于何潮的地方。 卫力丹也清楚,她对何潮的爱慕之中,还有敬佩的因素。当初她之所以跟随何潮创业,倒不是因为她有多看好物流行业的前景,而是觉得何潮踏实可靠。她在大学期间,学习之余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可以用来兼职,况且何潮又很大方,愿意提供一台最高端的笔记本电脑让她使用,她就死心塌地地成为了何潮的追随者。 却万万没有想到,利道物流更名为利道快递后,发展如此迅猛,只短短一年时间,就从樟木头镇杀回了深圳,并且已经拥有了100多名员工。虽然在遍地世界500强分公司以及各种外资、合资和独资大型公司的深圳,利道快递依然是一棵微不足道的小草,但是利道才成立不久就有如此耀眼的成绩,说明还是何潮有眼光有能力有魄力。 当然,也有魅力。 照这样发展下去,等她毕业时,利道就会成长为一棵大树,哪怕不是参天大树,至少也可以遮风挡雨了。深大毕业生的就业率是高,如她一样还没有毕业就可以看到未来的前景,并且毫无疑问可以在利道拥有一席之地的大学生,也不算多。 家里有矿有几栋楼的除外。 同时,妈妈的深小吃连锁也前景一片大好,说不定等她毕业时,会开十几甚至几十家连锁店,或许妈妈还会让她接手深小吃的经营,她到时还会面临甜蜜的痛苦选择。不过不用想,她肯定还会继续留在利道,利道才有她的用武之地。 说来一切都得感谢何潮,当初如果不是认识了何潮,妈妈不会有深小吃,她也不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何潮就是她和妈妈的幸运星。卫力丹深信一个道理,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当初帮助何潮,只是出于最简单的出发点,没想到换来了如此丰厚的回报。 卫力丹努力学习,希望不辜负何潮对她的信任和重托。她很明白,何潮让她兼职利道,并且在利道为她预留了技术总监的位置,是想让她为利道开发一款可以最大限度优化送货减少中间环节的软件。 利道快递的核心竞争力就一个字——快!天下武功,无快不破,快,不仅仅体现在快递员的速度上,还和如何规划路线、优化流程以及合理化管理有关。 卫力丹每天在学习必修课之余,还自学了许多与编程有关的知识,并且开始着手编写一款优化管理软件,现在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多。保守估计,在她毕业之前,就可以交工。 何潮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吴为吴老伯正是利道成立之初,在莲花山公园第一次开会时遇到的老人家,不由乐了:“老人家,我们又见面了!刚才的一番话真有力量,大学生不如大畜生,很符合当下一些大学生的所作所为。” “哼,要是他是我的儿子,我不一巴掌打死他我就不是他爹!”吴为也认出了何潮,“咦”了一声,“怎么是你,何……何潮对吧?你怎么还在深圳,你的物流公司怎么样了?是不是早就倒闭了?” 吴为一拍脑门:“让我想想……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得有一年了吧?快一年了。我当时说的是如果你能挺过去两个月就算我输,小伙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挺了多久?” 旁边正好有一辆利道快递的送货车驶过,小型集装厢车厢上印着大大的“利道快递”四个字,白底黑字,又是黑体,格外醒目。 何潮笑呵呵地一指:“吴老伯你看……” 吴为看了一眼送货车,没反应过来:“看到了,怎么了?我是问你的物流公司怎么样了,又不是看车……”忽然醒悟过来,一拍大腿,“啊,你的公司活到了现在?还发展壮大了?怎么可能?我不信。” “爱信不信。”和仔也认出了吴为,他对吴为印象深刻,小声说道,“倔老头又来了,没什么见识,还自以为是,世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阻碍社会进步的老顽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抽你耳光。”吴为听得清清楚楚,顿时火起,扬手要打和仔,被何潮拉住了。 “吴老伯,我记得您当时说如果我能挺过去两个月,您让我过去找您,我要什么您就帮我什么,对不对?”何潮忙转移了话题,他可不想吴老伯再和和仔起了冲突。 吴为眼睛一瞪:“没错,不过前提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你让我去杀人放火,我肯定不会去,因为我办不到。愿赌服输,既然你们的公司能开到现在,说明你也算有点本事。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说话算话,你尽管开口。” 第二十五章数据 和仔朝何潮连使眼色,希望何潮出一个天大的难题为难一下吴为,他特别讨厌吴为,这么一个又臭又硬的倔老头,就会没事找事,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德性,都这把年纪了,还脾气这么大,可见还没有活明白。 何潮却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不理会和仔的暗示:“既然吴老伯盛情难却,我就提一个小小的要求。现在利道快递不但没有倒闭,还发展势头良好,急需人手,吴老伯德高望重,不只莲花山北村,整个深圳都会尊敬吴老伯三分。” 吴为冷冷一笑,板着脸:“小伙子,别拍马屁,我不吃这一套,有事说事。”嘴上这么说,眼角的喜色还是透露了他内心的欢喜。 何潮要的就是送一顶高帽子给吴为:“吴老伯说的哪里话?吴老伯为人正直,才不会像一般人一样喜欢听奉承话,刚才我说的都是事实,可不是拍马屁……吴老伯,我想求您办的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利道快递现在急需100名快递员,以及10个加盟商。” 吴为顿时愣住了:“100个快递员好办,我发动一下乡亲,让他们都帮你们找人,也就是一天功夫的事情。可是10个加盟商就不好办了,我又不认识做生意的人。” 何潮要的就是吴老伯这句话,加盟商只是他虚晃一枪,他抛出两个难题,让吴老伯二选一,好让吴老伯有路可退。 “谢谢吴老伯,您老人家真是厉害,一句话就解决了困扰了我很多天的难题。”何潮连连道谢,忙留下了自己联系方式。吴老伯被何潮夸得不免飘飘然,也留下了手机和呼机,并和何潮约定,最晚三天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吴老伯走后,几人在附近找了一家茶馆——本来卫力丹要去新开的咖啡馆,说要培养喝咖啡的习惯,因为星巴克快要进军中国了,她在香港喝过星巴克,觉得味道很不错,早晚也会在深圳开店,却被何潮拒绝了。何潮不太习惯咖啡的味道,还是喜欢喝茶。 和仔就说得更直白了,喝茶才是中国人,喝咖啡的都是假洋鬼子,被卫力丹翻了好几个白眼并且鄙视他没有见识。 1999年1月,在北京中国国际贸易中心开设中国大陆第一家门店。直到2003年,星巴店深圳第一家才落地。 江离的头已经止血了,伤得并不重,找了一家诊所包扎了一下就没事了。他毫无形象地大口喝了一杯茶,重重一放茶杯,愤愤不平地说道:“真是太嚣张了,不就依仗他哥是什么辰哥就敢这么无法无天,肯定是香港黑社会电影看多了,以为深圳也和香港一样?中国就没有黑社会!什么辰哥良哥,迟早被打掉。” 何潮就笑,安慰江离:“仇不过夜,刚才也已经替你还回来了,你这个未来的著名经济学家,就不要把心思用在预言某个人失败的小事情上了,来,聊聊未来互联网的发展和应用。” 几人聊了一会儿互联网到底会对社会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江离的看法是非常巨大,何潮持同样的态度,不过比江离更谨慎乐观一些,他认为互联网的应用需要硬件的支持,也就是电脑、手机等电子产品的科技发展决定了互联网的发展。 和仔并不看好互联网的未来,认为互联网脱离了现实,谁会天天坐在电脑面前上网不去干活?不干活就不会创造价值,就像单子一样,必须得有人动手送到客户手中,才算满足了客户需求,难道互联网可以做到? 卫力丹对互联网的前景充满了信心,她向何潮展示了她完成了三分之一的软件,自信又遗憾地说道:“如果有足够的数据支撑,软件可以更好地计算出来最优路线和最佳送货时间,可惜的是,没有足够的获取数据的途径……” 江离最喜欢数据了,顿时眼前一亮:“什么数据?” “每个路口的红绿灯时长,每条道路的车流,等等。比如说从华强北到深大,最便捷的道路就是直接从深南大道过来,但也可以从沙河东路绕行滨海大道,再到深大。也可以从深南大道绕到沙河西路,再到滨海大道。三种路线,第一种路线路程最短,时间也最短。第二种路线路程最长,时间也最长。第三种路线路程和时间都居中。通常情况下,肯定会优先选择第一种路线,但如果有特殊情况出现,比如深南大道封路了,那么第二选择就是沙河东路了。再如果深南大道和沙河东路都出现拥堵,就可以及时调整路线,走沙河西路。快人一步,是在每一个环节都要比别人快,都要有后备方案。后备方案很重要,没有后备方案,不知道另外两条路线,遇到拥堵时只能堵在深南大道,不知道还沙河西路和沙河东路两条备选,就落后别人了。当然,真正优化路线统计数据,要远比上面的例子复杂。” 江离听了顿时肃然起敬,当即站了起来:“原先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何哥非要重用你,我总觉得你一个大学生,还没有出校门,肯定没什么本事。没想到,力丹,你还真的挺厉害。如果你的软件有了足够的数据支撑,随时传到利道总部,利道在调配车辆时,肯定可以比同行快上一步,不,是三步。” 和仔瞪大眼睛,没听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让他们去耗费脑子吧,他喝点茶休息一下,该惬意的时候就得惬意,想那么多不得累死? 何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数据确实很重要,现在大多数人还没有意识到数据的重要性,估计不用多久,都会在数据上下功夫了……对了,采集数据的事情,可以让夏正负责!”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江离刚坐下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只需要一个可以采集数据的产品装在出租车上,每天都记录下来,日积月累,就是一笔宝贵的行驶数据。太好了,就这么定了!让夏正发动他的出租车朋友一起为我们采集数据。又一个困扰利道的难题解决了,等掌控了大量的数据之后,利道又会向前迈出一大步。” “我现在不关心什么数据,只关心员工什么时候可以到位。没有员工,数据又有什么鸟用?”和仔幽幽地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何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吴为那个倔老头,他能办成就见了鬼了。还有,何哥你当时提到10个加盟商是什么意思?” 何潮笑着解释:“既然吴老伯主动要帮我们一个忙,不给他压点担子也是对他的能力的轻视不是?和仔,你可千万别小瞧人,以吴老伯的个性,他如果没有六成以上的把握,肯定不会答应。越是倔强的人,越讲信誉。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一个希望,何况这个希望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哈哈。加盟商的事情,我是初步有这么一个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和你们交流……” 和仔有几分不高兴:“何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了不自作主张的习惯?虽然你是老大,但至少也要尊重一下跟随你的这些兄弟们,事先说一声有那么难吗?” “怪我,这事儿怪我。”何潮满脸陪笑,点头哈腰,态度要有多端正就是多端正,“其实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是为了多给吴老伯一个选择,好让他有路可退。不过说实话,这个想法我早有了,一直没有成型,今天正好你们都在,就一起合计合计。是这样的……” 何潮早就有了发展加盟商的想法,本来他想采取直营的策略,但直营成本太大了,按照现在的速度发展下去,每年能发展两个直营点就不错了,还是在深圳本地,如果在全国范围内布局,利用自有资金哪怕是融资去一个一个城市布点,怕是十几年时间也完成不了几个区域。 人手和精力都达不到。 想要快速扩张,追赶同行的脚步,采取加盟制是唯一的也是最佳的选择。 何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仔反倒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何哥,我错怪你了,以后这样的决定你自己做主就行了,不用和我说。” 卫力丹乐了,不明白和仔为什么转变这么快:“怎么了和仔,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和仔眼睛一瞪:“这么费脑子的事情和我说,不是害我吗?我要是能想明白这些,我还用跟着何哥身边?我早就和顾两一样自己出去单干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人贵有自知之明,对不?” 江离不笑,一脸严肃:“加盟商的方法快是快,但有后遗症,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再决定。” “考虑清楚了,每一个阶段都有每一个阶段的选择!现阶段只能这样,以后是不是后悔现在的决定,以后再说。”何潮一口喝干杯中茶,“就这么定了,有没有反对意见?有的话保留,没有的话通过。” 第二十六章困难重重 何潮是利道的最大股东,可以一言而定,和仔虽然也有股份,不过很少,卫力丹的股份比和仔稍多一些,也不够否决何潮的资格,还持有利道股份的包括顾两、郑小溪,郑小溪自不用说,肯定无条件服从何潮的决定,而顾两由于人不在利道,他的股份虽在,实际上却归何潮持有了。 何潮的决定就是利道的最终决定了。 卫力丹不无感慨地说道:“上次遇到吴老伯,是利道的成立大会。这次遇到吴老伯,决定了利道的发展方向,也是怪了,吴老伯和利道有什么仇什么怨,怎么一见到他,利道就有改变?” “经济学上有概率,生活中也有,别用概率来当成定律。”江离反驳了卫力丹的说法,“就像一个人遇到真爱的概率只有30万分之一,据说比遇到外星人的概率还低。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遇不到外星人,却有至少70%以上的人可以遇到真爱。所以说,概率和数据一样,可信,又不能全信。话又说回来,就算遇到了真爱,谁又能知道和真爱结婚的概率又有多少?还会有社会因素、家庭原因等等想不到的困难阻止两个人走到一起,人生啊,真是艰难如雪。” “他怎么了?”卫力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露出了一嘴好看的白牙,她微微一笑,“听上去好像失恋了。” “比失恋还严重。”何潮哈哈一笑,拍了拍江离的肩膀,“江离,你的事情不妨和力丹聊聊,说不定她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她都没有谈过恋爱,小屁孩一个,能有什么办法,别闹了。”江离推开何潮的手,还想再发几句牢骚,手机忽然响了,是郭统用来电。 “你才小屁孩,我早长大了,比你还成熟!”卫力丹当即不服气地反驳了一句。 江离忙接听了电话:“郭董,我在深大,好,半个小时就可以过去。” 放下电话,他起身便走:“郭董找我有事,要谈一些高深的理论,不和你们说了,说了你们也不懂。我先走了,暂时放下形而下的痛苦,去聊一些形而上的高度。” 何潮一把拉住了江离:“先不急,你和郭董聊完后,能不能想个办法带郭董来一个地方?” “去哪里?”江离愣了愣,“我可不敢保证,郭董不比郭公子,他做事情很有章法很有条理,一般每天的事情都提前安排好了,不会临时改变行程。” “别忘了你是谁?你是现在的人民老师兼郭公子的人生导师,未来的著名经济学家兼善来集团的经济顾问,如果你连说服郭董的口才都没有,你以后怎么纵横经济学界,成为万众瞩目的大人物?”何潮才不听江离摆一堆困难,当即一顶高帽甩了过去。 果然管用,江离立刻喜笑颜开了:“这话说得我都没法拒绝了,行,去哪里,你告诉我地址。不过有一点,你别弄出什么不靠谱的事情,影响了我在郭董心目中的形象就对不起兄弟了。” “我会吗?”何潮鄙夷地看了江离一眼,“听我的没错,我会送你一份大礼,让你在郭董心目中的形象,提高至少10分以上。” “得了。”江离连连点头,“信你了,谁让你是我来深圳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投缘的人?” “等我短信发你地址。”何潮神秘地冲江离笑了笑。 送走江离,何潮让卫力丹回去上学,卫力丹咬了咬嘴唇,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毅然转身走了。和仔望着卫力丹的背影,嘿嘿一笑:“何哥,丹丹喜欢你,你怎么办吧?” “还好意思说我,你说你怎么办吧?”何潮表面上轻松自若,其实内心还是有几分不安,如果是正常的商业上的竞争,一切都在明面上还好说,但辰哥不是正常的商人,不会按常理出牌,他倒不怕辰哥对卫力丹不利,而是担心和仔。 和仔和许愿的事情已经惹怒了辰哥,又打了张送,这个仇是结下了。 和仔无所谓地笑了笑:“能怎么办?辰哥如果真不肯放过我,非要没完没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也值了。” “别说傻话,在我眼里,他的命没你的命值钱。”何潮抱住了和仔的肩膀,“不如这样,招聘员工的事情,暂时让高英俊和郑小溪负责,我让江离和夏正也过来帮忙,你去广州呆一段时间,任务是寻找10个以上的加盟商。” 和仔连连摇头:“我才不跑路,我不怕辰哥,不能扔下你们不管……” “这不是跑路,是工作需要。”何潮耐心地说服和仔,“公司现在发展进入了快速期,我们要做区域和全国性的快递公司,不能只局限在深圳一地。深圳是总部,布局可以慢一些,深圳之外的扩张,反倒要更快一些,否则就会被同行抢先了。现在别的快递快递公司正在加快全国布局,我们不能只盯着深圳一个地方。” 和仔被说服了,低头想了一会儿:“好,我尽快动身去广州。不过我先说清楚,如果辰哥找你事情,你让他找我。” “行,没问题。”何潮一口答应。 和仔送何潮到华侨城,他开车离开,扔下何潮一人去赴郭林选之约。 华侨城此时已经初具规模,虽然和以后成为深圳著名景点的名气还无法相比,却也逐渐成为深圳最有情调的地方之一。已是日暮时分,一天的忙碌下来,何潮确实有了几分疲惫,很想坐在椅子上要一杯咖啡或是红茶,静静地发呆,看日落,什么都不想。 可是,他没有这份悠闲,他只能马不停蹄地大步向前。 才坐下不到五分钟,郭林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到了,你在哪里?”郭林选的声音有几分不耐烦,“看到了,在青朴落,坐着别动,我马上到。” 何潮坐在青朴落的外面,四下张望,没发现郭林选,忽然被人拍了肩膀,回头一看,郭林选正一脸怒容站在身后。 “何潮,你还有脸来见我?说过要一起追求邹晨晨,为什么说话不算话?”郭林选戴了一副墨镜,他大大咧咧地坐在何潮对面,摘了墨镜扔在桌子上,“说,我们的打赌算谁输了?” 何潮不慌不忙地笑了,拿起郭林选的墨镜看了看:“普拉达的,少说也得1000块人民币,送我怎么样?” 郭林选一脸厌恶的神情,抢回眼镜扬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筒:“扔了也不送你!少废话,快说叫我过来,怎么了结一下我们的打赌。” 何潮哈哈一笑,起身从垃圾筒中翻出了眼镜,拿回之后,用纸巾擦了擦戴上:“不要的话可以送我,不要浪费东西。”摘下眼镜放到一边,“打赌的事情,我得承认我输了。愿赌服输,郭公子你呢,是不是已经赢得了天下?” 郭林选愣了一愣,忽然拿过眼镜扔到地上,一脚踩得粉碎:“我的东西就算不要了,也不会给你。你连接我的二手淘汰品的资格都没有!是,你输了,我也没赢,但你消极应战,你输得很窝囊很不男人!” 三个月来,郭林选一共约了邹晨晨10次,邹晨晨赴约3次,成功率33%。去万众置业找邹晨晨10次,10次邹晨晨都热情接待并且陪他喝茶聊天谈项目,成功率100%。 但在有限的三次约会中,邹晨晨陪郭林选看了一次电影、喝了一次咖啡、逛了一次奔驰汽车销售店,郭林选毫不掩饰地展示了他挥金如土的土豪气势,看电影包场喝咖啡包店去汽车销售店要当场下单买车送邹晨晨。 邹晨晨委婉地拒绝了郭林选的好意,最终只接受了一辆奔驰车模。此后几次,郭林选数次相邀,邹晨里都以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理由很怪,却又很充分,总是让他无话可说。 三个月的时间说快也快,最后一个月时,郭林选加快了攻势,每天送一束99朵玫瑰外加豪华礼物套装,每次邹晨晨都是只收下鲜花,豪华礼物套装物归原主。而收下的鲜花,邹晨晨让人制成干花,做成了十几个花篮,在善来集团和万众置业签署合作协议的当天,摆在红地毯两侧,每个花篮都写下了郭林选的大名。 当郭林选发现写有他的名字的花篮时,一股强烈的的挫败感油然而生。邹晨晨就像是油盐不侵的怪物,他找不到她身上的任何弱点,她似乎没有需求和爱好,简单得像一张白纸,却又聪明得像一个久经世事的老手。 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女孩呀。 郭林选很清楚女孩的需求和喜好就是她的弱点,一个女孩越喜欢什么,越会被什么俘虏。他只需要投其所好,不惜重金并且投入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几乎没有他攻克不了的姑娘。久经情场的他还总结了一套经验,遇到高冷的,就死缠烂打,并且要厚颜无耻。遇到热情的,要高冷,要冷漠。遇到冷艳的,要不冷不热时冷时热。遇到慢热的,要大火强攻小火慢炖,让她抓不住重点,让她欲罢不能。 第二十七章得不到的才是最好 基本上郭林选纵横情场多年,从未有过失手。唯一的一次他还没有得手就主动撤离,是因为他被对方玩怕了。 是的,没有人会相信万花丛中过寸草不沾衣的深圳一哥郭林选,泡妞无数也有怕的时候。郭林选一年前喜欢上了一个名叫小七的姑娘。郭林选喜欢6这个数字,不喜欢7,偏偏对方叫七,他就来了兴趣,非要挑战一下自己的原则。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原则,但原则却往往是用来被突破的。 郭林选决定追求小七的原因中,除了想要挑战自己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他确实喜欢小七的善变——时而冷艳、时而热烈、时而高冷、时而知性,她一个人身上至少集中了四种不同风格的女孩,称她为百变女郎也毫不为过。 当然,小七长得也很漂亮,郭林选一向承认他是一个视觉动物,不好看的女孩不管性格多好,他都没有兴趣去认识去了解。只要长相过关,性格有吸引力,他才有动力去追求。至于对方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只知道女人就是女人,不管生长在什么家庭,共性永远一样——好奇、虚荣、占有欲强并且情感细腻。 小七是一个顶级富二代。在郭林选的划分中,富二代分为三类,一是初级,家族有10亿以下的资产。二是中级,家族资产10亿以上100亿以下。三是顶级,家族资产100亿以上。小七家族到底有多少钱,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在小七眼中,他是一个穷人。 但小七却就是被他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她渴望的时候,他拒绝。她拒绝的时候,他渴望。不出三个月,小七彻底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乖乖地当了他的女友。 郭林选以为是又一次意料之中的胜利,却发现,他的所有热情和感情到成功地俘获了小七为止,而小七的爱情之火,才刚刚开始燃烧。 一般说来,女人是水,男人才是火。开始时男人热烈,女人矜持。慢慢女人的爱情之水被烧开,开始沸腾了,男人的爱情之火已经烧完,熄灭并且冷却。男女之间的不同步造成了许多爱情悲剧,也是男女一生纠缠不休的根本原因所在。郭林选有一句名言曾经一度广为流传,当他厌烦一个女友时,女友总会埋怨他,说他很久没有说爱她了,他的回答是:“以前不是说过了?等有变化时再通知你。” 小七却是异类。 小七的爱情既有男人的热烈,也有女人的沸腾。水一旦烧热,冷却也慢,不像火可以很快熄灭。但整合了男人热烈和女人沸腾的小七,在被郭林选点燃之后,热烈又沸腾的爱情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郭林选网在了网中央,让他喘不过气来。 郭林选敢说分手,小七就敢在郭林选开车时抢方向盘,要一起开到海里去。郭林选敢不赴约,她就敢开着跑车一头撞坏郭林选停在公司下面的suv,两辆价值数百万的豪车就此报废。郭林选敢不答应和她一起出国旅游,她就敢偷了郭林选的护照,如果郭林选还不答应,就会剪了郭林选的护照冲进马桶。 郭林选遭受了泡妞生涯中最吓人的一场恶梦! 甚至为了留住郭林选,小七还暗中找来一个房产中介接近郭林选,中介声称只要郭林选说服小七出售她位于罗湖的一栋独栋别墅,光中介费用他就可以付他2000万。只要郭林选点头,他可以先预付500万订金。 好在郭林选泡妞的原则是只谈感情不谈金钱,通俗点讲就是只要色不骗钱,才没有动心,也是他并不缺钱。后来他才知道中介原来是小七故意设计让他上钩,好让他有把柄落在她的手中,从此对她死心塌地。 郭林选一向喜欢控制别人,怎么可能被小七如此严密控制?他唯恐小七再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出来,当即玩起了消失,出国躲了两个月有余。 等他回来后才知道,小七在他出国的第一个月,发疯了一样全世界找他,宣称谁能知道他的下落,她愿意付费100万元作为报酬。能带他回来,当场转账200万。第二个月,小七在善来集团闹了7次。就在他回来的前几天,她还又来了一趟。 郭林选吓得不轻,当即想要再次出国避避风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纵横情场多年,居然遇到一个如此棘手的硬茬。正当他收拾好行李前往机场时,半路上被小七拦截了。 小七将郭林选逼停在了京港澳高速上,郭林选以为小七会找他拼命,不料小七敲了敲了他的车窗,等他放下了车窗,她递过来一支点燃的烟:“别怕,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始有终才算男人。行了,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我们分手了。记住,是我最先提出分手的,是你被甩了。” 直到小七的车灯消失在车流之中,郭林选才如梦方醒,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呛了一下,扔了烟,下了车,骂了一句:“真你妈潇洒!” 话刚说完,扔在地上的烟突然爆炸了,威力虽然不大,但如果郭林选正叨在嘴里,非得崩掉几个门牙不可。 郭林选惊得目瞪口呆! 泡妞无数的郭林选,迄今为止到底有过多少女友,他也记不清楚了。无数女友在生命中一闪而过,大多数现在别说记起长相了,连名字都忘了。唯有小七时至今日依然鲜活地留存在他的脑海中,一刻也未曾忘记,还不时想起,时刻提醒他不要抽陌生人递来的烟。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抽烟了,也就是从上次之后,他对抽烟有了抵触心理,留下了心理阴影。 小七是第一个为他留下恋爱后遗症的女孩,邹晨晨则是第二个。相对来说,邹晨晨更让郭林选耿耿于怀,因为小七是他想甩而甩不掉,邹晨晨则是他想得却不可得。 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最好。 最让郭林选气愤的是,他苦求而不可得的邹晨晨,何潮则完全不放在眼里,连最起码的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一下,一次也没有邀请邹晨晨不说,还直接放弃了赌局,摆明就是认为即便他何潮不出手,他郭林选也没有一丝机会。 郭林选就将在邹晨晨身上碰到的软钉子的气全部发泄到了何潮身上,一见面就气不打一处来。 何潮能猜到郭林选对他的怒气是因为他的消极应战,他也不想解释什么。他和郭林选不一样,郭大公子每天不用工作就可以衣食无忧,从小就可以过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不行,他一切都得靠自己的双手。相比追求邹晨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过他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既然打赌就得有一个结果出来。他弯腰摘起了被踩碎的眼镜,连道可惜:“可惜了,可惜了……有些东西就像眼镜一样,一旦破碎就再也没有办法复原了。郭公子,这一局,算是打成了平手,同意不?” 郭林选险些没有气歪鼻子,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要和什么都没有做的何潮算成平局,他才不甘心。 “真要算个清楚的话,何潮,其实是你输了。我虽然没赢,但晨晨并没有说她不喜欢我,所以我也没有输。”郭林选认真想了一想,试图找到他和何潮赌局中的漏洞,“你都没有参与竞争,等于是弃权。弃权就是认输,既然是你输了,是在深南大道裸奔还是在广场喷泉裸舞,你选一下。” “郭公子,账不能这么算……”何潮微微一笑,胸有成竹,“晨晨是并没有说她不喜欢你,也没有说她不喜欢我。归根到底,我们都还有希望,都没输。既然都没输,还是平手。” 郭林选被何潮的话逗笑了:“既然你这么说,行,现在就打电话给晨晨,由她来决定最终的胜负……” 话未说完,何潮的手机响了,何潮只看了一眼就会心地笑了:“说晨晨,晨晨到,她来电话了。” 郭林选顿时一脸紧张:“她找你什么事?” “接了才知道。”何潮扬了扬手机,特意起身到一边儿接听了电话,“邹总,你好。” “邹总?什么邹总?这里没有邹总,只有晨晨。”邹晨晨的声音欢快而跳跃,“虽然你叫我邹总故意疏远我,但我还是要套近乎叫你何哥……何哥,后天去香港的考察活动正式确定了日程,后天早上8点,我派车到公司接你。” “不用接我,说好在哪里汇合就可以了。”何潮注意到郭林选悄悄地跟在了身后,假装不见,“是从罗湖口岸过关吧?” “是的。直接到罗湖口岸汇合也可以,我在罗湖口岸等你,何哥……”邹晨晨顿了一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你可以带一个助理,男女不限,现在就要告诉我,好安排房间。” “我、我!”郭林选听到了何潮和邹晨晨的对话,抢过了何潮的手机,“晨晨,是我,郭林选,我后天正好没事,可以陪你一起去香港。” 第二十八章打着幌子,戴着面具 “……郭公子!”邹晨晨愣了一愣,欢快的笑声传来,“你怎么和何哥在一起?你也要去香港?好呀,我们在香港也许还可以偶遇。” “偶遇个鬼!我要和你一起去!”郭林选才不希望邹晨晨和何潮一起去香港,“快,给我留一个名额。” “对不起郭公子,名额已经没有了,您只能自己过去了……”邹晨晨思忖片刻,“目前只有何哥手里还有一个助理的名额,除非您愿意当他的助理,当然前提是他得同意。” “当他助理?还得他同意?”郭林选冷笑了,笑过之后又改变了主意,“行,没问题,我就当他的助理好了,你要记住,晨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助理的待遇和嘉宾不太一样,不管是住宿还是交通工具……郭公子肯定受不了委屈,要不还是算了。”邹晨晨直接过滤了郭林选的表白,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万一怠慢了郭公子,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愿意,你管不着。我最近就喜欢艰苦朴素,怎么着吧?”郭林选翻了翻白眼,将手机还给何潮,“你告诉邹晨晨,你要带一名助理一起过去,快。” 何潮才不会放过如此大好良机:“带一个情场上的竞争对手过去,我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总得有点补偿才心理平衡。” 郭林选想见邹晨晨心切,只得低头:“行,算你狠。我们的打赌算是平局,谁也不用裸奔。” “可以带你以助理的身份过去没问题,问题是,到时如果事情很多,我让你忙来忙去,你没有时间和邹晨晨在一起,不是白去了?”何潮继续为郭林选挖坑,又提出了第二个条件。 “你还想怎样?”郭林选气得不行。 “送我一副同款眼镜。”何潮回身指了指桌子上的碎镜,他最见不得糟蹋东西,也是为了故意气气郭林选,“另外,今晚我有个饭局,你全程陪同,中途不能离席,并且你还得买单。” 郭林选脸色都变了,愣了半天才咬了咬牙:“行,答应你!” 一个小时后,何潮和郭林选相对而坐,在一家粤菜馆的包间里面,二人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郭林选不时看表,终于失去了耐心:“到底请谁吃饭?这么大架子,等了半天了还不来,再不来我可要走了。” “再等等,马上就到了。”何潮拿出手机看了看他和江离的短信,江离已经成功地说服了郭统用前来吃饭,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说实话,何潮,你到底为什么要帮邹晨晨?别告诉我你就是想帮她,没有企图。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女孩好,你我都是男人,不必装清高。”郭林选实在想不明白何潮到底在图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设局让我进来,就是为了帮邹晨晨的万众置业打开局面。”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郭公子,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何潮手机震动了一下,江离的短信告诉他,还有十分钟,他心中笃定了,“你明知我挖了一个坑还要往里面跳,别告诉我你喜欢邹晨晨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为她牺牲善来集团的利益也在所不惜……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没错,我是喜欢邹晨晨,但我不会因为喜欢她就以牺牲公司的利益来讨好她。”郭林选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轻轻转动,“万众置业没什么实力,也没什么可以合作的价值。但万众置业是一个连接曹启伦、刘以授和赵动中的桥梁,所以和万众置业合作,既可以帮邹晨晨打开局面,又可以和曹启伦、刘以授、赵动中建立联系,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曹启伦恐怕还不够实力入得了郭公子的法眼。”何潮早已想到郭林选肯定有所谋划,也清楚三人之中,曹启伦的实力最弱,“好吧,就算万众置业手中的地皮郭公子很感兴趣,但以善来的实力,强行买走万众置业的地皮也不算什么难事,郭公子是想借机和刘以授还是赵动中合作?” “何潮,曹启伦现在的实力是不如刘以授和赵动中,但我认为早晚曹启伦会超过他们,曹启伦是一个枭雄,他不会久居人下,总有一天会骑在刘以授和赵动中头上。”郭林选嘿嘿一笑,不知为何,他很愿意和何潮讨论心中的抱负,也许是他无人可以诉说,又也许是他只认为何潮是他的情敌,而不是他的商业对手,“不过现阶段,我还是更想和刘以授合作。刘以授手里有许多别人没有的资源,他这些年积攒了不少人脉。” “明白了,明白了……”何潮连连点头,“你是想借机介入万众置业,打着泡邹晨晨的幌子,戴着花花公子的面具,不动声色的布局,等到时机成熟时悍然出手,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也让郭董高看你一眼,对不对?” 郭林选眼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淡然:“你想多了,我就是想借合作的机会,认识一下刘以授,再捎带认识曹启伦和赵动中,主要还是为了泡邹晨晨。同时也可以找机会和刘以授、曹启伦交流一下泡妞的经验,哈哈。刘以授是好色而没有节制,见一个喜欢一个。曹启伦虽然好色,但还算有原则和品味,不是特别喜欢的,不会下手。” 何潮愣住了,什么时候曹启伦转了性子?印象中曹启伦也是见一个喜欢一个的性格,莫非以前是在假装?不过他没有深思曹启伦的爱好问题,他还在推测郭林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表面上郭林选是一个花花公子,不学无术,不务正业,但据何潮的观察,郭林选吊儿郎当的人设似乎是一种掩护,他本人并非如外界所认为的一样无所事事又无能。 因为何潮不只一次注意到郭林选的许多细节,比如一丝不乱的发型,比如在正式场合出现必穿的商务正装,比如锃亮的正装皮鞋,就连领夹也会精心挑选以搭配衣服,等等,说明郭林选大大咧咧不靠谱不着调的背后,隐藏着一颗注重形象以便为人留下良好印象的细腻之心。 如果何潮没有猜错的话,郭林选在内心深处,渴望着做出一番事业。他目前的表现都是假装,是他在还没有找到方向之前刻意为之的假象,他想要的是迷惑所有人,包括他的父亲郭统用,然后在暗中布局,等时机成熟之后一举抛出,就会有一鸣惊人的效果。 何潮相信,郭林选从小在父亲大山一般的阴影中长大,他想要超越父亲几乎没有可能。有不少心理学家研究发现,父亲的成就越大,对儿子的压力反倒越小。因为父亲的成就达到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之后,儿子不会再去奢望可以超越父亲,也就不再对未来抱有希望,没有了成功的动力反倒不会再有压力。 小时候,在何潮眼中,父亲就是至高一样的存在,几乎无所不能。家里不管什么东西损坏,父亲都能修好。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父亲出面总能迎刃而解。缺衣缺粮的时候,父亲从集市上买回。房子旧了漏雨了,父亲修好补好。再漏,父亲直接推倒旧房盖了新屋。 由于父亲沉默寡言,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一切,从来不和任何人商量,压力向来是自己一个人扛。在何潮整个童年的记忆中,父亲就像是一座大山,巍峨而宽阔,不管有多大的风雨,父亲总能为一家人遮挡。 直到何潮上了大学之后,有一天回家,父亲病了,倒在病床上的父亲咳嗽而瘦弱,双眼无神,颤抖着接过母亲递来的热水和药片,嘴一歪,水顺着嘴巴流到了身上,洒得到处都是。 父亲没有和往常一样发火,只是固执地推开母亲的毛巾,自己擦拭起来。那一刻,何潮第一次感觉父亲不再是一座永远矗立的大山,父亲真的老了,像是一棵不再青葱苍劲的松树,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沉重的痕迹并且夺走了他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 何潮当时暗下决心,他要接过父亲肩膀上的责任,要为这个家扛起一片蓝天。父亲辛苦了一辈子,从来不曾停歇,他太累了,也该歇息了。 尽管心中一心想要为父亲分担压力,但何潮却从来没有向父亲当面说起过一次。他有几分害怕父亲,父亲固执地维护着他的父权,不容何潮有丝毫的侵犯,何潮还没有足够的底气挑战父亲。 何潮总是觉得,一个男人真正成熟的标志不是结婚生子,也不是事业有成,而是在家中真正的挑起大梁,接过父亲的一家之主的位置,成为全家人的支柱。当初他之所以不管去哪里也不愿意留在石家庄,就是不想留在父亲身边受到父亲的影响,他想自己展翅高飞。 第二十九章因时而动 尽管他现在在深圳也算事业小有所成,但父亲的余威还在,在家中还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就算他赢得了天下,如果没有父亲的认可,没有父亲放手让权,让他成为一家之主,他就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最终成功。 推己及人,何潮相信郭林选的处境和心境和他大有相似之处,当然,郭林选比他压力更大阴影更广。他想要超越父亲,从现实层面好超越,难在心理层面。而郭林选不管是现实层面还是心理层面,都很难逾越父亲这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何潮来深圳是想自己闯荡一番,好一步步在内心深处走出父亲的阴影。郭林选却用玩世不恭和随心所欲来掩饰自己,想另辟蹊径弯道超车来超越父亲。上次酒会上,他从郭林选对宁劲和彭帆的恭敬态度以及有意接近二人的举动就可以得出结论,郭林选并非对商业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他只是在努力掩饰罢了。 当郭林选一口答应他为邹晨晨开出的条件时,何潮就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推测,郭林选泡妞归泡妞,商业上的布局思路却十分清晰,并不是为了泡妞就乱来。 “怎么不说话了?”郭林选等了半天,见何潮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何潮,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我的耐心和我的人性一样,经不起考验。” “郭公子……”何潮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如果让你做一个选择,邹晨晨和万众置业的项目,你会怎么选?” “什么意思?”郭林选不明白何潮为什么会突然有此一问。 “意思就是如果你选择了邹晨晨,就失去了万众置业项目,你还会选择她吗?”何潮抛出了一个测试的选择题。 郭林选瞬间就明白了何潮的意思,哈哈一笑:“想什么呢你,晨晨和万众置业是一体的,她就是万众置业,万众置业就是她。” 何潮并不笑,一脸严肃:“邹晨晨能够成为曹启伦、刘以授和赵动中三人的支点,凭借的仅仅是她的能力吗?固然晨晨的能力也非常出类拔萃,但和她能力相同的人也不在少数,为什么她可以别人不可以?就是因为她被曹启伦、刘以授喜欢。如果她喜欢了你,等于是曹启伦和刘以授就都没有了机会,你说他们还会重用邹晨晨吗?多半会换了她。同理,不管邹晨晨选择了你们三人之中的哪一个,另外两个都会对她失望,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谁也不选了……”郭林选眼睛一亮,一下跳了起来,“明白了,明白了,谢谢你何潮,我就太高调追求晨晨了,应该暗中进行才对。她就算喜欢我,也不可能公开答应我的追求,这么做等于是自绝于曹启伦和刘以授了。我怎么这么傻,还要和你打赌去追求她?太不懂女人心了,太笨了。这么说,只要我低调一些,还是有机会的?” 何潮叹息一声,可以看出郭林选是真喜欢邹晨晨。一个男人,哪怕他再爱玩再放荡不羁,也总会有一个女人让他收心让他心甘情愿地回归安稳的生活。 只是……他原本是想测试郭林选到底是真的放荡还是在假借放荡来掩饰自己,结果又被他带偏了,只好摇头一笑:“有,有,机会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只要你努力过了,拼搏过了,也就不会后悔了。” “不对,努力过了拼搏过了,如果没有结果,还是会后悔。”郭林选忽然幽幽地叹息一声,“何潮,从小到大,你有没有过后悔的事情?” “你应该问,有过多少后悔的事情。”何潮不知郭林选为何突然有此一问,愣了一愣,“后悔的事情多了,最大的后悔就是有一年父亲生病了,没能在医院陪他。” “为什么?” “当时正在北京上学……”何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算了,不怕告诉你真相,当时既不是其中考试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时间节点,当时是艾木的生日,为了陪艾木去长城,就没有回石家庄陪父亲。” “艾木?前女友?” “是的。”何潮很老实地点了点头,“正热恋的时候,一刻也不想分开。听到父亲病了的消息后,还没有来得及编个理由,母亲说不用特意回来,家里有她还有小妹,再说又不是什么大病。我就说服了自己,反正父亲也不会有事,回去也是耽误学习时间。其实我有足够的时间回家一趟,北京到石家庄才三四个小时的路程。还有一个原因,我有点怕父亲,不想见他。” “为什么会怕自己的父亲?”郭林选来了兴趣,微微前倾了身子,“难道你父亲从小对你管教很严,还经常棍棒教育?” “棍棒教育不多,偶尔一两次,但管教确实很严。”何潮心想话题既然被成功地引到了父亲身上,也不枉他今天的一番努力,“到现在我还没能走出父亲的阴影,总觉得自己不管多有成就不管年龄多大,在父亲眼中都是可以被他随时教训的小屁孩。” “说得太对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认为我们还没有长大?还想管控我们的一切,想让我们完全按照他们的设想长大、工作、结婚生子,拜托,我们不是他们的翻版,不是他们没有实现的梦想的试验品!”郭林选忽然就发作了,满脸涨红,一拳砸在桌子上,“有一天等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不会约束他的自由和天性,他想玩就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给他足够的空间快快乐乐地长大……” “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不会这么做。”何潮指了指窗外,“郭公子,你觉得是窗外的大树好,还是灌木好?” 郭林选回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当然是大树好了,又直又高,灌木杂乱无章,既不实用又不美观……” “如果我们从小缺少父爱和管教,就会长成灌木。如果有父亲的精心栽培和引导,才能长成大树。”何潮顺势引导,“有时父亲的管教或许方法不太适当,又或许过于严厉,但不管怎样,他们从来都是希望我们可以成长为参天大树,没有父亲喜欢自己的孩子长成杂乱无章的灌木丛。” 郭林选不说话了,目光呆呆地望向了窗外。夜色之中,灯光之下,大树和灌木交相辉映,一个顶天立地挺拔身姿,是让许多人仰望的风景,一个低矮匍匐,只是道路的点缀。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林选忽然情绪低落地摇了摇头:“何潮,你和你父母的关系处得怎么样?” “和母亲关系还可以,和父亲很少说话。记忆中,年纪越大,和父亲说的话就越少。有时回家,如果是父亲单独在家,我宁可出去也不愿意呆在家里,因为两个人坐在一起无话可说,很尴尬很沉闷。” “你和他说话的时候,都说些什么?”郭林选的心扉慢慢打开了,也许是安静的氛围,也许是何潮的谆谆善诱,更也许是他内心压抑太久,无人可以诉说,“总觉得和父亲很难谈到到一块儿,谈爱情?很难为情。谈事业?眼界不同见识不同,对未来的看法也不同,谈着谈着就成了争吵。许多人羡慕富二代,却不知道,如果有一个强势的父亲,他用他以前的成功来强迫你接受他的所有想法和理念,那种痛苦,让你恨不得你不是什么富二代,宁愿是一个穷光蛋。” 何潮暗暗点头,他虽然不是富二代,却完全可以理解郭林选的痛苦,因为他也有同样的苦恼。父亲学识过人,在他小的时候经常会为他讲一些大道理,当时听了觉得无比正确。长大后,父亲依然为他讲起重复了千百遍的道理,他听得多了,都能背得滚瓜烂熟,不想再听,父亲却偏偏还是说个不停。 问题是,父亲过于遵循书上的道理了,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大道理是概论,却不是方法论,如何将大道理具体在人生的道路上实现,才是关键。有一次父亲又看不惯某种社会现象,愤慨地抨击了几句,何潮并不赞同父亲的观点,父亲过于偏激了,就说了一句:“君子因时而动,知者随事而制……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古往今来,所有的大道理都是基于当时的社会现状,并不一定适合现在。现在有多少人天天把真理和哲理放在嘴边,却往往是大道理都懂,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父亲当时就摔了筷子,一连一个月没有和何潮说一句话。何潮知道他的话伤了父亲,但没有办法,父亲总是拒绝时代的进步,认为不管时代怎么发展,道理不能变。何潮也认为道理依然是道理,但道理只是指导,落实的方法还需要因时因地而改变。 人类从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蒸汽技术革命,到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电力技术革命,再到现在的第三次工业革命的计算机及信息技术革命,短短200多年来走过的发展道路远超以前2000多年的人类发展历程。 第三十章父与子 就中国而言,自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打开了国门迎来了新事物新思想新技术,也让许多人无所适从。时代潮流却滚滚向前,从不停歇,在抛弃跟不上时代脚步的人时,时代连一声再见也不会说。 何潮尽管不愿意承认父亲其实已经落后于时代了,但也不得不说,父亲所坚持和所固守的一切,正是他对时代浪潮发出的反抗和呐喊。 不过他也理解父亲望子成龙的心情,只是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成功之路,改革开放不仅仅是打开国门引进外资和先进技术,还有改革保守而落后的思维方式。父亲代表的是一代人在跟不上改革开放脚步时的恐慌、不安和不甘。 和父亲的固守不同的是,郭统用对郭林选的严管是基于他自己的成功模式。父亲是时代的弃儿,从某种意义上何潮也必须得承认父亲其实虽然也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但也是失败者。父亲身边不少同龄人,原本不如父亲,却在改革开放初期,勇敢下海,现在都成为了富甲一方的企业家。父亲每每提及他们,都多有不满,指责他们投机倒把,侵占了国家便宜,并且搅乱了市场秩序,如是等等。 郭统用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和成功者,或者说是时代弄潮儿。如今依然站立潮头的他,想按照自己的成功方式来打造郭林选,既是人之常情,也是惯性思维。他还好,选择了逃离石家庄远来深圳的方式来反抗父亲的权威,郭林选没有逃离深圳,却采取了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方法来对抗。 说到底,他和郭林选其实是同病相怜,各有各的苦恼和不幸。 “你以为当了穷光蛋就可以不用有富二代的苦恼了?哈哈,你错了,郭大公子,穷二代的苦恼是怎样成为富一代,好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富二代。”何潮笑了,笑得很狂放也很悲凉,他也没有掩饰,很真诚地说出了自己的苦闷,“和你相比,我的苦恼不是父亲想要安排我的人生,而是想要左右我的思想,让我以他对人生的理解来生活。成功的父亲用方法来安排儿子的人生,平凡的父亲用思想来配置儿子的生活,我想也许这就是父亲和儿子之间永恒的对立和永远的矛盾。” 听了何潮的话,郭林选也笑了,却笑得很无奈很沉重,丝毫没有嘲讽和轻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实话,何潮,我朋友特别多,男女老少,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人。但可悲的是没人懂我,都以为我真的就是一个花天酒地游手好闲的二代,没有人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连父亲也不理解我。从小到大,他对我不是不管不问就是严加管教,后来我离家出走一次之后,他又对我百般宠爱百依百顺。为什么他事业有成,是无数人眼中的成功人物,可以了解手下每一个人的想法,甚至对一个保安队长胡锐的关心就远超过我,知道胡锐需要什么,却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郭林选双手抱头,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何潮,你体会不到那种痛苦,你不想要的,他偏偏要给你。你想要的,他非要夺去。有时我甚至想如果他不是我的父亲该有多好,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安排自己的人生,哪怕我去要饭去流浪,也比被他设计好人生的每一个阶段甚至精确到每一步强上百倍!” “现在郭董不是不再干涉你的人生了,你不是正按照自己的方式为所欲为?”何潮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手机,手机上面有一条短信在闪动,他迅速回复了一下。 “是,至少表面上是。”郭林选一拳砸在桌子上,“我只有假装游手好闲,故意寻花问柳,才会让他觉得我没有希望了,他才不会继续控制我的人生。我想做一番事业,但不想成为他的附庸不想成为第二个他,他有他的人生,我有我的。我不但不想和他走同样的道路,我也不想和他过同样的生活。” “你的意思是不想从事房地产行业?”何潮终于问出了落地的问题。 “也不是,我对从事房地产还是制造业,都没有偏见。” “明白了。”何潮点了点头,“当初父亲非要让我留在石家庄,我就不回去,不管是留在北京还是来深圳,不管去哪里,只要离开石家庄就好。你也一样,不管想从事什么行业,只要不是郭董指定的就好,对不?只要是父亲支持的,你就反对。只要是他反对的,你就支持,对吧?要的就是对着干拧着来。” “还是你了解我,何潮,我现在忽然有点喜欢你了。”郭林选温和地笑了笑,“当我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如果这个人突然说欣赏我理解我,那我就一点也不讨厌对方了。就是这么有原则,我无法讨厌一个有眼光的人。” “哈哈……”何潮被郭林选的幽默逗笑了,“所以你和邹晨晨合作开发万众置业的别墅项目,一是想自己绕开郭董做一番事业,你可以有自主权,二是如果可以借机泡到晨晨,也是意外的收获,对不对?” “第一点对,第二点不对。泡到晨晨怎么算是意外的收获?追求晨晨和开发万众置业的别墅项目,是并列的,不分先后顺序,不分轻重,哈哈。”郭林选也笑了,“在我眼里,晨晨的价值可比万众置业的项目,甚至比一个万众置业还重要。” “可惜晨晨不在,否则她听了不知道会有多感动……”何潮轻轻拍了拍手掌,“不过你刚才的话,相信郭董听了也会有所感触。” “谁?”郭林选顿时站了起来,一脸警惕,“何潮,你刚才说什么?” 门一响,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了,前面是郭统用,后面是江离。 郭统用脸微微涨红,手轻轻颤抖,他身后的江离连朝何潮大使眼色,何潮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管,让他们父子自己解决。 何潮发短信让江离带郭统用过来,等二人到了后,他又发短信让江离和郭统用等在门外,先不要进来,听他和郭林选的对话。 何潮是希望郭统用可以听到郭林选的心声,他精心安排了郭氏父子一次隔墙不见面的心灵对话,是因为他很清楚当父子二人面对面时,很难帮到坦诚的真心交流。他自己有切身体会,和父亲单独相对,有时真的许多话都不想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江离原本以为他没有办法左右郭统用,不料郭统用到了之后,听到里面何潮和郭林选正在进行的话题,当即站在了门口,没有进去,一直在静静聆听。 江离也听到了里面何潮和郭林选在讨论什么,他紧张地看了郭统用一眼,见郭统用虽然故作镇静,眼神中还是有慌乱之意,心中担忧万一何潮此举惹怒了郭统用,说不定会弄巧成拙,让郭统用父子二人的关系更加紧张。 好在江离暗中观察了一会儿,郭统用虽然紧张虽然局促不安,但还是克制住了情绪,一直听到了最后才忍不住推门而进,他忙紧跟身后进去,朝何潮连使眼色埋怨何潮不该弄险,换了他,他肯定会徐徐图之,而不是如此下注。 太冒险太冒失了。 见到父亲突然出现,郭林选瞬间明白了什么,原来何潮让他一直在等的人是父亲,何潮根本就是在耍他!怒火一闪而过,他一把推开何潮,就要夺门而出。 “站住!” 郭统用一错身挡在了郭林选面前,拦住了郭林选的去路:“林选,今天的事情不怪何潮,我和江离正好过来吃饭,江离说何潮也在,我说那就一起吃也无妨。要进来时,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就自作主张在门口听了半天……” 何潮朝郭统用投去了感激的一瞥,却换来郭统用感激的眼神的回应。他索性不再多说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就一把拉过江离躲在了后面。 郭林选不信:“别再骗我了,好吗?爸,你肯定和何潮约好故意来设计我,是不是?也行,反正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也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你是不是还要继续你的管教方法来安排我的人生?如果是,我的回应还和以前一样,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花天酒地、败家子!” “我们就不能坐下好好谈谈吗?”郭统用一脸恳求。 郭林选怒气冲冲地看向了何潮:“何潮,你可以走了。” “何潮不能走,他得留下做一个见证人。”郭统用拍了拍何潮的肩膀,又朝江离点了点头,“江离,上菜吧,我和林选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不吃,没心情,没胃口。”郭林选余怒未消,转身要走,却被何潮一句话留住了。 “郭公子,还想后天一起去香港陪晨晨吗?” 郭林选收回脚步,虽有不甘,却还是慢慢地坐回了座位。 第三十一章夹缝中生存 粤菜馆的另外一个包间,座无虚席,刘以授坐在首位,左右分别是曹启伦和赵动中。 周安涌、邹晨晨、海之心、辛有风以及李之用作陪。 刘以授满面春风,举起酒杯:“各位,今日聚会,庆贺万众置业打响了第一炮,和善来集团正式签订了合同。这件事情,晨晨功劳最大,来,我们一起敬她一杯。” 邹晨晨坐在最下首,和刘以授相对,她忙站了起来,高高举起酒杯:“刘总这么说就是骂我了,如果不是曹总、刘总和赵总的鼎力支持,哪里有我什么事情?我能签下善来集团,也多亏了安涌总的帮助,要不是他,我也认识不了何潮,要不是何潮,郭林选也不会真心帮我。总之,谢谢大家,邹晨晨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么多前辈的赏识,我什么都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 说完,一饮而尽满满一杯白酒,足有一两多。 刘以授暗暗赞叹,邹晨晨八面玲珑不说,说话办事十分得体,又长得漂亮,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真是一个厉害角色。不过越厉害越能激发他的征服欲,他就是喜欢棘手的、聪明的、有本事的美女,像邓好儿一样没什么本事就会凭借美色勾引男人,又什么都不想付出总是提要求的女主持人,他基本上只需要三个月就腻了。 谁说男人没追求没品味?男人也喜欢有味道的漂亮女人,都不喜欢肤浅虚荣一眼可以看到底的浅薄女人。邹晨晨不但漂亮,还像是一湾深不见底的湖泊,让人看不穿摸不透,更增加了神秘感。 漂亮、得体、能干又神秘的女人,是每个男人都想要征服的女神。 “都干了,晨晨都带头了,我们不能落后不是?”刘以授也一口喝干,哈哈一笑,放下酒杯,“说句良心话,我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事儿能成。还是晨晨魅力大,郭林选乖乖地听话,让签字就签字,让打款就打款,简直就像是晨晨的哈巴狗,哈哈。” 刘以授大笑,众人之中,却只有周安涌附和着微笑,曹启伦、赵动中都没有一丝笑容。 刘以授不干了,脸色一寒:“怎么了这是,事情成了你们还板着脸给谁脸色看?要是还不满意,自己上,别再为难晨晨了。” 曹启伦摆了摆手:“刘总言重了,不是给谁脸色看,是我刚才和赵总仔细研究了一下合同才发现,郭林选有点儿本事,不像他表面上那么草包,合同里面有许多于他有利的限制性条款,而且如果万众置业要进一步发展的话,他有权增资以达到控股的份额。” “我也看了,没问题呀。”刘以授脸色转晴,“他当万众置业是一个可以持续发展的公司,我们只是当一个项目公司,龙岗联排别墅项目开发完毕,万众置业就会被注销了,他还想增资控股?公司都没有了,控股个鬼。你说呢,晨晨?” 合同的条款,邹晨晨逐条看过,对郭林选的所有意图了如指掌。是的,郭林选是将万众置业当成了一个借助三方力量可以长远布局的公司,所以他想在未来持续增加投资并且最终达到控股的目的。当初她劝郭林选不要考虑那么长远,先做好眼前的项目,如果项目成功之后,大家还有很强烈的合作愿望,就再继续签订各种项目放在公司,公司项目一多,自然就会持续运转了。 郭林选不听,非要先将长远发展写进合同条款。邹晨晨无奈,只好同意。因为她很清楚一点,不管是曹启伦、刘以授还是赵动中,都不会对万众置业投入太多的精力,只当万众置业是一个支点,联排别墅项目完成之后,万众置业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尽管说来她很希望万众置业可以不断地承接项目,一步步做大做强。 邹晨晨想得很明白,万众置业的成立本身就有很大的偶然性,曹启伦三人的出发点都不那么纯粹,万众置业的名字很大气很好听,万众一心,共置大业,其实三个人心思各异,怎么可能一心?曹启伦和刘以授一是想利用对方的资源和人脉,二是都对她有想法,而不动声色的赵动中到底在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也猜不透,却也能知道,赵动中加入万众置业,肯定不是为了帮曹启伦和刘以授,更不是为了帮她,除了赚钱的根本目的之外,也另有谋算。 邹晨晨知道她在夹缝中生存,唯有谨小慎微走平衡路线,才能保持不倒。其实郭林选的加入对她站稳脚跟大有好处,至少对曹启伦三人来说,多了一个制衡。 “各有各的诉求也是人之常情,要理解郭公子想要干一番大事的热情……”邹晨晨呵呵一笑,努力让语气听上去轻松随意,“曹总也不用过于担心以后,以后万众置业真的发展壮大了,郭公子想要控股就让他控股好了,到时你们三位原始股东的股份说不定会升值几百倍退出,不也是好事?” 周安涌及时插嘴了:“曹总多虑了,郭林选不是有什么远大志向的人,他愿意在合同条款上计较就让他计较好了,许多人就是喜欢嘴上和细节上占便宜。” 海之心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安涌一眼:“安涌你真觉得郭林选是一个花天酒地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周安涌一愣:“难道不是?” 海之心微微皱眉,若有所思:“我总觉得他的花天酒地和游手好闲是在假装,从他的言谈举止还有穿衣打扮来看,他不像是一个胸无大志就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 “你真这么认为?”刘以授哈哈大笑,“你觉得呢,有风?郭林选是不是花花公子?” “我……”辛有风愣住了。 辛有风自从回到周安涌身边之后,迅速融入了周安涌的人际圈子,她非常庆幸她迈出了关键的一步,现在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曹启伦、刘以授和赵动中三人之中,她对刘以授最有好感,曹启伦太冷漠了,对她不冷不热,让她很是难受。赵动中太深沉了,目光有时过于深邃,她觉得很难和他有共同语言,只有刘以授行事随心所欲,又出手大方,才见她几面就送了她一部手机和一个手包,她对刘以授的好感就与日俱增。 刘以授是何许人也,见过的女人无数,一眼就看了出来辛有风心思好动,容易得手,他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只需要片刻的判断就可以知道捕获猎物需要付出多少时间和精力。 太容易得手的猎物没有什么挑战性,何况辛有风又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过即使他对辛有风并没有什么想法,也不妨碍他对辛有风的帮助和爱护,毕竟辛有风好控制,而辛有风又深得周安涌信任。 刘以授对周安涌还是有几分佩服的,能让前女友和现女友坐在一起和平共处,并且现女友还不怀疑他和前女友会旧情复燃,周安涌也算是有两下子了。 “我不知道,我和郭林选又不熟。不过男人嘛,好色还是不好色,装是装不出来的,就像何潮,肯定不好色。”辛有风掩嘴而笑,“我认识他这么久了,就没见过他调戏过哪个女孩……” 邹晨晨的眼睛亮了一亮:“就是,他连和郭公子打赌追求我都不上心,一次也没邀请我吃饭、看电影什么的,他到现在还没有正牌女朋友吧,安涌?” 周安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女人就不要讨论男人好色不好色了,男人如果不好色,你们女人打扮得再漂亮穿得再花枝招展,也是对牛弹琴。告诉你们,男人都好色,不同的是好色程度的深浅,或者说,控制自己欲望的高低。何潮不好色?不好色他会追到他们的班花艾木?艾木可是北京大妞,家庭条件优裕,父亲还曾经是部委的高官,母亲经商。以他的条件,原本配不上艾木,为什么最后还是得手了?对男人来说,好色是第一生产力。男人不追逐女人,就算打下一片江山,又有何用?” “跑题了,说郭林选怎么又转到何潮身上了?”曹启伦摆了摆手,“怎么我和之心的看法一样,越接触越觉得郭林选不简单呢?难道是我和之心的错觉?你们真的都觉得郭林选就是一个废物?” 众人一起点头。 曹启伦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好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信你们了,来,喝一杯。庆祝郭林选入选本桌年度最佳废物人选,也欢迎他跳入万众置业的大坑。等万众置业的别墅项目竣工之后,让郭大公子净身出门,出门左转是公厕,出门右转是公园,随便他去哪里,哈哈。” 众人大笑。 邹晨晨也附和着笑,心里却隐隐有几分担忧,她是想做一番事业,可惜在座的几人都抱着坑郭林选一把的想法,到时真的让郭林选大赔一笔,曹启伦三人也许可以从容脱身,她说不定就陷了进去。不行,一定得想个办法不让他们得逞。虽然她是曹启伦的手下,但从商业的立场出发,对每一个投资人负责是她职业操守。 第三十二章焦虑 邹晨晨也清楚,从长远来看,对一没资源二没资金的她来说,信誉比什么都重要。曹启伦三人坑了郭林选一把还可以转身去别处再赚钱,她就没那么幸运了,除了依附三人其中的一人之外,很难再在深圳立足了。 邹晨晨轻轻拉了一下周安涌:“安涌,你不觉得这么坑郭林选,不利于我们以后的职业规划吗?” 周安涌微微一笑,笑得很含蓄很职业:“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谁知道以后谁说了算?也许到时郭公子和他的善来集团已经破产了……” 邹晨晨心中一惊,也是,她还是小瞧了曹启伦三人,三人的野心怎么会只仅限于一个万众置业?万众置业只是一个跳板,善来集团才是目标。 邹晨晨不再说话,因为她清楚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她人微言轻,说了不但没用,反而会引起几人的猜疑。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邹晨晨表面在笑,心思却有几分沉重。她的一举一动被周安涌看在眼里,周安涌暗暗高兴。几杯酒下肚之后,周安涌有了几分酒意,悄悄问海之心:“之心,你觉得我现在的布局还差哪一步就可以突围了?” 近来周安涌和何潮来往颇多,对何潮的事业进展了如指掌,越是了解,心里越是焦虑。原本他比何潮快了好几步,现在倒好,何潮的利道飞速发展不说,就连庄能飞的三成科技也即将投产。 两个曾经的手下败将眼见就要将他远远甩在身后,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辛有风回归之后,陆续帮他承接了几个单子,他的七合科技也赚了不少,要说他现在虽然不算是千万富翁,但至少也足够在深圳安身立命了,买一套房子绰绰有余了。但他的目标并非只为解决温饱,而是为了超越。 辛有风能力有限,最大的优点是忠诚,不但忠实地执行他的命令,还从来不会问问题,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合作伙伴,正是因此,海之心才认可他和辛有风的合作关系而没有吃醋。尽管海之心表现得很是大度,但她患得患失的心理还是没能瞒过周安涌的细心。 周安涌也可以理解海之心的担忧,毕竟前女友回到身边,是个女孩都会有心理负担,担心他会被再次抢走。他就安慰海之心,并且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是一个有洁癖的男人,接受不了一个女孩离他而去,跟了别的男人一段时间后再回到他的身边,他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 这么一说,海之心就彻底放心了,她自认也算了解周安涌,周安涌从穿衣打扮到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确实是一个非常挑剔的人。挑剔的人,是对自己严格对别人苛刻。优点是做事认真负责,有毅力,缺点是容易看不起不如他的人,认为只要是他能够完成的事情,别人都一定可以做好。只要做不好就是能力不够,就是无能。 海之心也相信在周安涌的心目中,她比辛有风更有分量。尽管辛有风毕业于名牌大学,她也不差,还是国外的一流知名大学,论眼界和见识,论能力和格局,她样样比辛有风强,就算长相,她也比辛有风更有魅力。所以周安涌除非鬼迷心窍了,否则他怎么可能选择辛有风而不是她? 她也明白周安涌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非要和何潮一较高下也是出于远交近攻的心理。她也能理解周安涌为什么见不得何潮比她强的心理,人都愿意强过自己身边的和熟悉的人,而不会和无关的陌生人一较高低。 所以在周安涌面前,她虽然不说何潮坏话,但也不会替何潮说话。不像辛有风,每次周安涌指责何潮时,她总是会替何潮辩护几句,完全体会不到周安涌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辛有风有时还真是天真,以为周安涌会真心希望何潮好。是,周安涌也没有盼望何潮失败,但他所期望的何潮的好是建立在不如他的前提之上。哪怕何潮成为了深圳首富,前提是周安涌已经是中国首富,他也会为何潮鼓掌。 如果不是,就不行了,周安涌受不了何潮高他一头。 海之心很认可周安涌的才能,在她眼里,何潮远不如周安涌有才华有毅力,何潮现在是发展势头良好,只不过是顺应了时代潮流,换句话说,交了好运。她坚信,周安涌才是时代的幸运儿,一旦小灵通开始全面投放市场,周安涌一夜之间就可以成为亿万富翁。 只不过最近周安涌的步伐迈得过于急躁了一些,也可以理解,先是何潮的利道快递将总部搬来了深圳,然后万众置业也打开了局面,和善来集团签订了协议,项目即将启动,而他的七合科技虽然有辛有风和李之用,却依然只是承接启伦集团转过来的单子,赚一些低端加工的钱,既没有核心技术,又没有核心资源,只是一个赚差价的中间商。 用周安涌的话说,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生意,永远不会做大做强,因为门槛太低,随时有被淘汰被替代的可能。 海之心赞同周安涌的说法,同时劝周安涌不要操之过急,何潮现在是走得快一些,只是因为他的时机到了。而周安涌的时机还没有到来。 周安涌不听,非要加快布局。在认识了刘以授和赵动中之后,邹晨晨的主要精力用在了万众置业的第一个项目上,而周安涌却一方面让辛有风和李之用盯紧邹晨晨,另一方面又通过刘以授和赵动中认识了不少人脉,包括深发行一个支行的信贷员元久良,又通过武陵春认识了副区长余知海,以及余建成。 元久良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信贷员,却深得行长孙学的赏识,据武陵春透露,元久良升职只是时间问题,快则两三月,慢则半年,元久良肯定可以成为支行的业务部的经理,手中会掌控放贷大权。在周安涌眼中,元久良就是未来的财神爷。 而认识余知海对周安涌来说,更是打开了全新的局面。毕业于少年班的天才少年余知海因为本身也是才子的原因,非常爱才,得知周安涌是北大的才子后,对周安涌青睐有加,让周安涌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他,不必经过秘书武陵春。 周安涌大喜,可以直通副区长,以后有事要办就方便多了。 上次酒会,周安涌就听邹晨晨说起余建成会到场,结果等了半天,并没有见到余建成现身。余建成名气之大,在周安涌初来深圳之时就如雷贯耳了。曹启伦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如果说深圳只有一个人让他既敬重又仰视的话,那么他就只能是余建成。 余建成和刘以授一样,是借拆迁起家的拆一代,原福田区中子村村长。中子村是当年有名的二奶村,因距离口岸近,和香港元朗隔海相望,无数香港人周末一涌而至来深圳度假,就落脚在中子村,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集群效应。 余建成发现了商机,将中子村的许多民房改造成出租屋,对面过来的香港人就租住在此,尽管他们当中大多是卡车司机、出租车司机、建筑装修工人、清洁环卫工人及小摊小贩等,他们每月挣6千到1万元港币,在香港连中等都算不上,但在深圳却算是中上等的。所以他们喜欢在香港上班,来深圳花钱,享受富裕阶层的待遇。 因此繁华热闹的中子村就成了这些香港人的乐园。在带动消费的同时,他们也吸引了许多深圳年轻女孩青睐的目光。有在香港娶不起老婆的,也有在香港有老婆的,都人手一个深圳的年轻女孩,放在出租屋里面包养起来。 人数越来越多,消费越来越多样化,很快中子村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美容美发店、按摩洗脚店、歌舞厅、酒吧、夜总会等消费场所。到香港回归前,中子村盛极一时,最多时在不到半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至少有数万港人活动。 作为深圳的“黑历史”的一部分,余建成对当年的这一段往事讳莫如深,他不像刘以授一样对拆迁致富的事实毫不避讳,而是每次提及他的发家史,第一句话就是他的口头禅:“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啦,我能有今天,不是我有本事,靠的全是运气啦。” 后为中子村拆迁,作为村长的余建成大手一挥,拆除重建53756平方米的面积,上马一个商业综合体项目。该项目集商业、办公、酒店、商务公寓、住宅、大型地下停车场于一体,是深圳所有城中村中最大的一个单体项目。 不过余建成发家的第一桶金,并非外界盛传的拆迁致富,据知情人士透露,余建成其实是靠走私汽车、电子产品起家,因为每周都有上万港人前来中子村度周末,每人为他携带一块手表、一部手机、一件音响,他就可以以两到三倍的差价销往内地,大赚无数笔。 第三十三章东风 总之,余建成的发家史到底真相如何,并无几人知晓。又因为余建成的刻意包装和掩饰,甚至连中子村当年不光彩的一段往事,也和他并无什么关系。还有一点,余建成和刘以授大不相同的是,他读书多,知识面广,又有儒雅之气,平常喜欢宽松的太极服或是中式服装,至少在观感上比刘以授形象高雅多了,别说没有暴发户的姿态了,几乎就是一个饱读诗书出口成章的专家学者。 尤其是近年来,余建成从里到外,从举止到言谈,愈加从专家学者上升到了大师气象。 余建成还喜欢书法,没事的时候舞文弄墨,经常送别人自己的书画,笑称涂鸦之作,权当一笑。别人也不好意思不收,有好事者做过统计,余建成的书画在深圳市面上流传之广收藏之多,远超许多名家。尽管都是免费赠送,但无形中也是一种推广和宣传。 如今的余建成坐拥无数写字楼、数个楼盘、几个商业综合体,至于酒店、饭店、停车场和出租屋,更是不计其数,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财富有多少。有人曾和他开玩笑,如果他一天花100万,多少年可以花光所有资产。 余建成当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大笔一挥,写了一句诗:“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刚过60岁的余建成,对外宣称不再过问世事,他要隐居,要修身养性,每天养花弄草,打太极、写字、散步,过起了深居简出不关心风云变幻的隐士生活。也不知他是真心退隐还是有意为之,反正近一年来在公开场合已经极少可以见到余建成的身影了,他谢绝了许多邀请,更不再参加任何宴会。所以上次酒会,听说余建成会出现,周安涌还无比兴奋地期待了半天。 结果别说人影了,整个酒会都无人提及余建成的名字,应该是以讹传讹了。周安涌为此失望了很久,却没想到,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居然和余建成不期而遇! 认识余建成还是因为刘以授和武陵春的关系。 武陵春受余知海所托,发起了一次慈善拍卖会,用来资助深圳的流浪儿童。周安涌本来不想参加,原定由曹启伦亲自出面,好给区里留下启伦集团热心公益的好印象,曹启伦却因临时有事参加不了,就让周安涌代替了。 周安涌老大不情愿地到了会场,打算随便拍一幅字画表达一下启伦集团的心意就赶紧走人。不料在会场遇到了刘以授,他忙不迭陪刘以授转了转,假装欣赏在会场摆放的众多字画。 实话实说,周安涌并不喜欢字画,尽管父亲周仁成平常喜欢写写画画,家中也有不少父亲的习作,父亲也曾想要培养他写字画画的爱好,他却始终提不起兴趣,觉得书画太耗费时间也太没有价值了。 不过由于耳濡目染的原因,周安涌对于字画还是有一定的鉴赏水平。在一幅临摹南宋赵黻的《江山万里图》面前,周安涌停下了脚步,对刘以授笑道:“原作采取全景式构图,以滔滔江水为主脉,结合近景、中景、远景,描绘出自西蜀至东吴长江两岸的山光水色。这幅临摹的作品,有原作的五分形似四分神似,功力很深。会场所有的字画中,当以这一幅为最上乘。这个人如果是深圳本地人,就更不简单了。” 刘以授并不懂字画,他在会场假装在每幅字画面前停留点头,只不过是附庸风雅,听周安涌点评得很是到位,不由惊奇:“安涌不愧为大才子,学识渊博……不过为什么说是深圳本地人就更不简单了?” “广东人一向认为广东以北的地方全是北方,哈哈,所以广东人都觉得全世界就广东最好。热爱故土本来是好事,但过于热爱了就容易偏执,一偏执目光就局限了,广东的文化很难影响到广东以外也正是这个原因。广东自从1991年的《外来妹》之后,再也没有出品过影响全国的影视剧。《江山万里图》是长江两岸的山光水色,一般深圳本地的书画家,很少有这样开阔的视野……”周安涌忽然意识到话说多了,忙收了一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广东是广东,深圳是深圳,深圳是包容开放的城市,是一个移民城市,另当别论。” “说下去……” 周安涌的身后冷不防响起一个声音,他回头一看,是一个一身白衣道风仙骨的人物。他手持折扇,脚穿皮鞋,一身宽大的衣服飘然若仙。宽脸、大额、浓眉,嘴角挂着一丝儒雅而不失温和的笑容。 刘以授一脸讶然,想说什么,却被老者的眼神制止了。 周安涌不明就里,微微一笑:“不敢,不敢,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我又不懂书画……” 老者摆了摆手:“哎呀,年轻人太谦虚的就是虚伪了,你刚才说有原作的五分形似四分神似,我觉得你还是夸大了,顶多只有原作的三分形似二人神似,一呢,其人并没有见过长江,能够画出三分形似也算是勉力了。二呢,其人并未见过原作,只是临摹了另一副临摹作品,能有一分神似也算是勉强了,呵呵。” 周安涌是谁,立刻听出了来人是谁,当即迅速瞥了一眼画作的署名,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吃一惊——作者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余建成! “余……总!”周安涌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了,“我、我刚才的话真的就是不懂装懂,您别在意……” “哎呀,再说一遍,年轻人不要太谦虚,太谦虚就是虚伪了,我喜欢有朝气有冲劲的年轻人。还有,不要叫我余总,如果觉得我年龄可以当你的老师,叫我一声余老师我会很开心。没办法,年纪大了,好为人师嘛……” “余老师。”周安涌强压心中狂喜,他知道他在余建成面前的第一关算是顺利通过了。没想到,无心插柳,居然入了余建成之眼。 在刘以授的介绍下,又有刚才周安涌深得余建成痒处并且让余建成大感舒坦的点评,周安涌很快就赢得了余建成的好感,并且被余建成特许以后可以直接去他隐居的梧桐山山居找他喝茶聊天。 周安涌结识了元良久、余知海和余建成三人之后,和海之心深聊过一次,他的布局是,元良久以后是钱袋子,用来贷款。余知海是政府人脉,用来笼络资源和人脉,并且申请各项优惠政策。余建成则是靠山是助力,也许目前来看还没有可以用得上余建成的地方,但等他的事业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余建成指点之间,就有可能让他更上一层楼。 海之心对周安涌的安排深以为然,她最喜欢也是最佩服周安涌的地方就是周安涌可以准确地判断每一个人在他的商业版图中的价值所在,从而会根据价值的高低做出一个轻重缓急的交往规划。应该说,周安涌的布局已经很完善了,以他才来深圳一年的时间来看,他绝对跑赢了大多数同龄人。 海之心知道周安涌尽管事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却有时还是底气不足,心里没底,毕竟周安涌所有的人脉都是借力,在自身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所有的借力有可能随时失去,创业的人,都有害怕过一夜就被世界遗忘的恐慌,就安慰他说:“你的布局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东风就是最后一步,就是小灵通真正推向市场之时。” 周安涌对海之心的回答不太满意,他是在等小灵通上市的时机,也相信小灵通一旦引发市场的火爆,他肯定会迅速崛起并且超越何潮。但根据他以及相关机构对市场的预判,小灵通有可能会在两年之后才会引来销售高峰。 两年后是2000年,还是太晚了一些,到时说不定何潮的利道快递就成长为国内最大的快递公司了。原先周安涌并不看好何潮的快递,但现在却改变了主意,觉得何潮真有可能创造一个无法想像的奇迹。因为,利道发展得太快了! 如何才能尽快超越何潮呢?他悄悄一拉海之心的手:“之心,你说在座的各位,有谁可以助我快速发展打败何潮?” “安涌!”海之心知道周安涌酒意上涌,说话有几分失去理性,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他一下,“你不要总把打败何潮当成目标,太高估了何潮也看低估了自己。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总有一天,你会比何潮强一万倍。” 周安涌自顾自喝了一杯,目光从曹启伦、刘以授、赵动中、辛有风、邹晨晨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用力摇了摇头:“都使不上力,都没用,还得我自己来!之心,你不要劝我,我自己就是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我就是要走在何潮前面,这样我才能更有士气。你说何潮为什么现在这么顺水顺风?他难道就不能遇到一些挫折吗?” 第三十四章辰哥 “对了,有件事情我得先和大家说一下,等下我会来一个朋友,介绍大家认识一下,他有点事情耽误了,要不早到了。”刘以授站了起来,手敲酒杯,忽然手机响了,他面露喜色,“说到就到了,我来迎一下。” 曹启伦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他认识刘以授多年,还从未见过刘以授亲自主动前去迎接的人,会是什么大人物呢? 门一响,一个人推门而进。他脚步匆匆,走路虎虎生风,大步流星来到刚刚离座的刘以授面前,一把抓住了刘以授的胳膊:“刘总,来晚了,不好意思,处理一点事情。” 刘以授也抓住了他的胳膊,哈哈一笑:“不要紧,没有外人,都是自己人。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张辰,星辰贸易的老总。” 众人反应冷淡,只有点头致意。 刘以授微微一笑,故意停顿一下才说:“张总还有一个外号叫辰哥,对,深圳辰哥。” 众人皆惊,纷纷起身相迎。 辰哥个子不高,短小精悍的类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闪耀精明的光芒,皮肤稍黑,颧骨微高,顾盼之间,颇有几分威势。 原来传说中的辰哥如此其貌不扬!周安涌心中微有失望,他还以为辰哥会多威风八面。他的眼神被海之心尽收眼底,她轻轻一推周安涌:“你可别小瞧辰哥,你是北方人,不知道南方人的长相和性格的对应关系。辰哥一看就是狠角色,心狠,下手狠,而且为人特别精明。” “聪明不可外露,外露就是精明。精明的人没人喜欢,谁都不想被精明的人所骗,都会敬而远之,他就做不成事情了。”周安涌对辰哥的第一印象极其一般,就连和辰哥握手时,也是随意应付了事。 辰哥坐在了刘以授的旁边。 “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抱歉。”辰哥双手举杯,一饮而尽,又接连喝了两杯,“自罚三杯,算我向大家赔礼道歉。” “到底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还得你亲自出马?”刘以授只是随口一问,是想给辰哥一个台阶下,也是为了衬托辰哥的不了起。 辰哥又倒满一杯酒:“我先敬大家一杯!”也不等众人喝酒,他再次一口喝干,一扬手摔了杯子。 “啪!”的一声,杯子清脆的响声让众人心头一凛。 “我弟被人打了,我去了一趟深大看了看他。”辰哥眼中的凶光一闪而过,又轻描淡写地笑了,“小事,不值一提的小事,回头我叫几个人送他一份大礼,让他生活不能自理他就不会再欺负小孩子了。” 众人又是一惊。 “谁这么不长眼敢打辰哥的弟弟?”刘以授就知道辰哥如果不是有特别要紧的事情,也不会迟到他的局,“我替你收拾收拾他。” “不用刘总出面,一个小角色,才来深圳不久的外地人。要是这么小的一个角色也要刘总出面,就太折我的面子了。来,我再敬大家一杯。”辰哥没有了酒杯,直接将酒倒在了茶杯里,“提醒大家一下,以后不要再和他做生意,万一误伤了大家就不好了。他叫何潮,开了一家快递公司,叫利道快递。” “啊!”周安涌手中的酒杯险些失手落地,竟然是何潮得罪了心狠手辣的辰哥,何潮不想活了,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他心中迅速闪过深深的担忧。 “要不要替何潮说说话?”海之心悄悄握住了周安涌的手,“你和刘以授关系不错,在座的又都是朋友,他们一起替何潮求情,再让何潮向辰哥赔个不是,说不定事情就过去了。” 海之心虽然也是才来深圳不久,却听过多次关于辰哥的事迹,知道辰哥的厉害,如果辰哥真对何潮下手,何潮必定凶多吉少。她很担心何潮的安全。 有那么一瞬间,周安涌真想冲动地站起来替何潮求情,希望辰哥高抬贵手放何潮一马,他愿意为何潮承担任何后果。他甚至站了一半,但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清醒,何潮不顾后果打了辰哥的弟弟,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应有的责任,他何必替何潮强出头? 何况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和谁对谁错! 如果错全在何潮呢?他怎么替何潮出头?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对,他虽然是何潮的兄弟,但他立场公正,站在道义的一方,不能因为兄弟情谊就置是非于不顾。他可不是因为辰哥要收拾何潮可以让何潮事业受挫发展受阻而不帮,他绝对是为了正义! 何潮好好的为什么要打辰哥的弟弟呢?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分量吗?他是不是有了一点钱儿一点成就就膨胀了,觉得可以在深圳横行霸道了?何潮真没素质真没水平,等见了何潮,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不要以为开了一家小小的快递公司就觉得有多了不起多不可一世了,在深圳,快递公司多如牛毛!亿万富翁也数不胜数! 周安涌正浮想联翩时,邹晨晨猛然站了起来,举起酒杯:“我先敬辰哥一哥。我叫邹晨晨,是曹总的助理,也是刘总和赵总的副手。辰哥,有件事情想向您请教,不知道何潮为什么要打您的弟弟?希望了解一下前因后果,好判断谁是谁非。” 辰哥脸色一沉,目光斜向了邹晨晨:“邹晨晨……你是想替何潮说话了?你认识他还是你是他的女朋友?” 刘以授连朝邹晨晨使眼色:“晨晨,坐下,不要乱说话。只要打了辰哥的弟弟,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都是他的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搅合进来。” “不,我就是要问个明白问个清楚。”邹晨晨不坐,又倒满一杯酒,“辰哥,我再干一杯。您要不说,我会一直喝下去,直至您觉得我喝得足够诚意了为止。” 辰哥不说话,眼睛中的精光不停闪动。曹启伦、赵动中都劝邹晨晨不要多事,邹晨晨偏偏不听,一口接一口喝酒,直到喝完了一杯白酒后,辰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行了,别喝了,再喝你就喝死了,也显得我辰哥欺负女人。我和何潮的事情,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我不怪你替何潮出头,也不和你计较。你回去告诉何潮,他有两条路……” “一,乖乖地滚出深圳,可以带走利道快递。利道快递不管是在东莞还是广州,只要不在深圳就好。二,人可以留在深圳,关了利道快递。” “没有第三条可走?”邹晨晨一脸凝重。 “没有。” “如果他两条路都不选呢?”邹晨晨的眼神中隐有怒火。 “他会被迫离开深圳,而且还带不走利道。”辰哥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笑容中隐含凌厉之气,“晨晨,你是一个好姑娘,千万别走错了路。深圳是个好地方,但不是谁都可以呆下去的好地方” “知道了,谢谢辰哥。”邹晨晨忽然又喜笑颜开了,她再次举起了酒杯,“我就是一时好奇,随口问问,辰哥人真好,真有耐心,是个好大哥。再敬辰哥一杯!” 刘以授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赵动中眼皮轻抬,眼神中有意味深长的东西闪动,曹启伦脸色阴沉,端茶放到嘴边碰了碰嘴唇,没喝一口又放下了。 周安涌和海之心愣了愣,二人都朝邹晨晨投去了复杂的目光。 卫生间内,邹晨晨吐得一塌糊涂,辛有风在旁边为她拍着后背,不停地埋怨:“晨晨,你何必为难自己?酒量不行就不要逞强了,再说何潮又不知道你为他出头,既不落人情,说不定又让曹总对你有看法,何苦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邹晨晨再次吐了一下,漱了漱口,摆了摆手,“何潮知道不知道无所谓,但我必须得表明态度。何潮帮过我,我不能在他有难的时候袖手旁观。帮多帮少是能力问题,但帮不帮是态度问题。做人,态度得端正。” “你是不是觉得安涌没有替何潮说话,很不够意思?”辛有风小心翼翼地试探一问。 邹晨晨一愣,随即摇头笑了:“没有,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方式和原则,安涌嘴上不说,暗地里肯定会帮何潮,他和何潮可是铁哥们!我就是傻,才会把话说到明面上,没办法,人没本事,只能硬冲了。安涌肯定早就想到了100种办法可以帮何潮过关。” 辛有风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她处处为周安涌着想,时刻替周安涌监视邹晨晨的一举一动,是不是真的很不应该?邹晨晨并不像周安涌所说的一样是一个精明过人处心积虑的女孩……又一想,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只能依附周安涌生活,周安涌让她做什么她只能照做,要不还能怎么样? 希望何潮可以安然过关吧,何潮是个好人,就是有时太固执太要强了,他要是能像周安涌一样多一些圆滑和世故,应该会好很多……辛有风心中涌现一丝担忧和不安。 第三十五章父亲都是儿子的英雄 何潮并不知道在离他直线距离不到200米的同一饭店的另一个包间中,他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人物,不幸的是,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他被辰哥列为首要攻击目标并且下了封杀令的恶性事件! 此时的他,正在为郭统用、郭林选和江离讲故事,讲得津津有味。 “有一次,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在教堂听牧师募捐演讲。开始时,他觉得牧师讲得生动而感人,准备等牧师停下演讲就去捐一大笔款。结果10分钟过去了,牧师还讲个没完,他有些不耐烦了,改变了主意,将刚才决定的数额减少一半。又过了10分钟,牧师还没完没了,他的耐心完全失去了,决定收回想法,一分也不捐。马克·吐温之所以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显然是因为牧师演讲时间太长,让他产生了极度的厌烦情绪,厌烦情绪引发了逆反心理,这就是著名的超限效应。”何潮微微一笑,冲郭统用点了点头,“郭董肯定也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第一遍狼来了,可以吓跑人。第二遍,就只能吓住人。第三遍时,就没人相信了。” 江离顺势接话说道:“超限效应就是刺激过多、过强或作用时间过久会引起心理极不耐烦或逆反,是人类十大心理效应之外的三大效应,和马太效应、月矅效应并列。另外人类十大心理效应是……” “现在不是上课时间,江老师,别说了。”郭林选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江离的话,他知道江离最喜欢卖弄了,对于一些专业术语有特别的偏好,一旦说起来肯定会滔滔不绝没完没了,他指了指何潮,“还是让何潮继续说下去。” 尽管很是不满何潮故意设计他,但等郭林选坐下来之后,时隔很久再一次和父亲同一张桌子吃饭,心中还是升腾起了异样的感觉,尤其是在郭统用低头时头上斑驳的白发清晰可见,并且父亲在吃东西时一举一动不再如以前一样流畅,微微有些僵硬和迟缓,他心中久违的寒冰终于裂开了一丝裂缝。 父亲不再如当前一样高高在上并且威风八面了,他老了,真的老了,不管是头上的白发、迟缓的动作还是不再咄咄逼人的气势,郭林选心中不由一酸,想起了父亲当年意气风发之时是如何的指点江山。现在的他,和以前判若两人了。 时光一去不复返了,转眼间,他从一个懵懂少年长大成人,而父亲也从一个中年男人步入了老年。 何潮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筷子,他差不多已经吃饱了,继续说道:“小时候父亲经常批评我,第一次我很认真在听,第二次就有了几分不耐烦,会想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还说个没完?第三次的时候我就会想,我偏这样,爱怎样就怎样,随便,怎么都行,谁怕谁,可以,都没有问题,等等,一系列的反感情绪。” “对,对,这是因为人在受到批评后,内心往往会产生一种失衡感,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平衡。如果接连受到重复性的批评,人的心理失衡感就会不断加重,被批评者的心情就没有办法恢复平静,从而产生强烈的反感情绪,极易出现超限效应引发逆反心理。”江离还是忍不住再次用专业术语补充了几句。 自始至终,郭统用一直很有耐心地听何潮说个没完,既没赞同也不反驳,就在一旁静静地吃饭。现在他放下筷子,擦了擦手:“何潮,你和父亲的关系到现在还紧张吗?” “现在好多了,主要是离得远了,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反而会珍惜为数不多的见面。”何潮心中长舒一口气,他以为他的一番苦心会白白浪费了,没想到郭统用还是听了进来,不由暗叫侥幸。 “列夫托尔斯泰说过一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想父子关系紧张的,不在少数,原因千差万别,很难用一种方法来解决。”郭统用很清楚何潮是有意缓和他和郭林选之间紧张的父子关系,也很感激何潮精心安排的一切,但他也清楚一个事实,他和郭林选之间的矛盾和误会太深,怕是很难一朝化解。 郭统用早就听江离不只一次说过何潮,用江离的形容就是,何潮既有高深理论又可以理论联系实践的落地,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实干家。最难得的是,他还不是只凭一腔热血三分热度的实干家,而是有规划有理想的实干家,从一开始就有成就一番事业的企业家情怀,不是只想赚钱没有社会责任感的商人。 初见之下,郭统用对何潮的观感尚可,但还没有上升到江离所说的高度。尽管他也知道何潮尽心尽力在为缓和他们父子二人的紧张关系而努力,却还是觉得江离对何潮的定位夸大了。 何潮听了出来郭统用的言外之意:“父子关系紧张,原因千差万别,想要归纳出来一个共性,确实很难。但如果我们从另外的角度来归类,也许也可以勉强划分为三类。第一类,普通家庭。父亲是普通人,望子成龙心切,对儿子寄予厚望,想在儿子身上实现他未曾实现的抱负,所以对儿子逼迫过多。儿子的逆反心理来源于对父亲施加过多压力的不满,会认为连父亲也没有办法实现的理想,他怎么可能实现?因为在儿子眼里,父亲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形象化身。” 郭统用微微点头,对何潮的说法表现赞同:“我小的时候就觉得父亲无所不能,想要什么都可以变出来。等有一天父亲变不出来而我自己变出来的时候,就说明父亲老了。” “第二类,富裕家庭。父亲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不错的收入,希望儿子可以更上一层楼,可以在现在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所以对儿子要求过多。儿子的逆反心理来源于对父亲期望过高的不满,会觉得父亲不应该把他没有完成的梦想都压在他的身上,他从小没有吃过太多苦受过太多罪,生活安逸而知足,为什么还要拼搏去自讨苦吃?” “第三类,富豪家庭。父亲是拥有巨额财富的成功人士,是时代的弄潮儿和幸运儿。父亲并不想儿子在他的基础上再更进一步,只希望儿子可以继承他的家业,保住他打下来的江山,当然,能更进一步自然更好。但往往却是,儿子对父子从事的行业毫无兴趣,也不想当家族掌门人,只想过平淡的生活,或者想自己开创一番事业,不想笼罩在父亲的阴影之下……”何潮一口气说完,拍了拍胸口,“不好意思,郭董,班门弄斧了。” 郭统用沉默了一小会儿:“林选,我不明白,你到底是对房地产行业不感兴趣,想自己开创一番事业,还是只想过平淡的生活?为什么你会觉得笼罩在我的阴影之下,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好好商量,非要我行我素呢?” “爸……”郭林选深呼吸一口,如果没有何潮和江离在场,他真的坐不下去,总觉得郭统用像是一座高山一样,只要在他面前,不管是坐是立,也不管开口还是沉默,巨大的阴影和威压总是让他难以呼吸。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父亲有如此强烈的惧怕和恐慌。 “父亲最早都是儿子的英雄,所以父亲对儿子的影响,非常巨大。母亲影响儿子的是生活细节和生活习惯,父亲影响儿子的是世界观价值观,是理想和梦想!”郭林选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心中所想,“爸,在很小的时候,你一直就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那么多高楼,你说盖就盖,拔地而起,你就像是会千变万化的神仙。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开车带我去公园吗?你打了转向灯,然后转弯,我当时就觉得特别神奇,车怎么这么听灯的话,灯一闪就拐弯了。在孩子的世界里,一切都那么神奇那么不可思议。” 郭统用的眼睛湿润了:“想起了,想起来了。我当时回答你说,傻孩子,不是车听灯的话,是灯和车都听爸爸的话。” “是的,你是这么说的。你知道你说完这句话后,我为什么不说话了?”郭林选的眼睛也湿润了,他扭头过去,不让父亲看到他软弱的一面,“是你一句话破坏了我对神奇事物的想象力,是你让我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由着我的想象天马行空!” “巧了……”何潮及时插话了,“小时候有一次爸爸骑自行车带着我,他转弯的时候喜欢按响铃铛,我就好奇地问他,爸,为什么铃铛一响,自行车就乖乖听话拐弯呢?” “你爸怎么回答的?”郭统用立刻问道。 “我爸说,傻孩子,铃铛是自行车的孩子,自行车怎么能不听孩子的话?孩子一笑,自行车当然就要高兴地拐弯了。”何潮想起了那个夏日的午后,他坐在父亲的自行车上,手里拿着小风车,路边杨树成林,空气着飘着庄稼成熟的香气,他开心得像是在阳光下飞舞的树叶。 第三十六章往事 郭统用不说话了,目光望向了窗外,他沉默地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动作轻柔而舒缓:“何潮,说出来你也许不会相信,当年我初来深圳时,连一辆自行车也买不起,不管去哪里,全靠走路。好在当时深圳并不大,只有华强北、深南大道几条主要道路。华强南路直通香港,开始的时候总共才几公里长,路的尽头是深圳河,过了河就是香港。记得我住在深圳河两岸,每天都可以看到对岸的香港人来车往,无比繁华,就特别羡慕。” 在郭统用缓慢的叙述中,何潮、江离第一次知道了郭统用的深圳往事。郭林选也一反常态颇有耐心地聆听,尽管其中有许多故事他早已听过多次,却也有许多细节还是第一次听到。 郭统用是工程兵,当年在山西太原当兵,后来随部队南下建设深圳。刚来深圳时,就住在华强南路的尽头和深圳河交叉处的上步码头。 上步码头的周围全是荒草荒地,他们到来后,每天就是开垦、修建码头。潮湿而蚊虫众多的河边,来自全国各地的热血青年奉献了全部的青春和汗水,不但建好了上步码头,还拓宽了华强路和深南大道。 深圳的道路划分,很有意思,华强路、华兴路、华为路、振华路、振中路,都饱含了朴素的愿望和希望,取中华强盛、中华复兴以及振兴中华之意。再后来南山区开发时,命名的工业一路、工业二路,正是大量工厂兴建之时。再到后来科技升级,道路命名就变成了科技路、高新中道、科丰路。 当然,在郭统用初来深圳的年代,正是深圳建市之初。深圳的含义就是深水沟的意思,谁也无法预料深圳的明天会怎样,许多受不了罪吃不了苦的战友,纷纷选择了离去。别说和北京上海的繁华相比了,就是和广州、东莞比,彼时的深圳也只是一个满是泥泞、道路坑坑洼洼、到处是低矮的民房和鸟不拉屎的山地,谁也看不到明天的希望。 郭统用坚持了下来。 送行离开的兄弟们,他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并且抱头痛哭。郭统用送给战友们一句话:“一起热血,一起流泪,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多年以后,流散在全国各地的战友,不管是事业有成还是平平淡淡,都无比怀念当年在深圳热情激荡的岁月。可惜的是,他们没有等到深圳春风浩荡的一天。 上步码头的周围修建了许多住宅,当时也没有明确规划,谁先占地归谁。许多人都觉得地方又脏又乱,周围荒凉一片,谁愿意住在河边?郭统用却占了好几块好地方,并用所有的积蓄都盖成了房子。他总觉得既然国家投入了这么大的力气建设深圳,深圳一定可以发展起来。不说别的,就凭他们这么多人的青春和热血,就不可能白白浪费。 许多人不理解郭统用的做法,别人都是攒钱存起来,要么寄回家里等以后娶媳妇用,只有郭统用傻傻地在荒郊野外盖房,谁愿意住在臭水沟边?周围全是荒地,又荒无人烟,以后想卖都没有人接手。 郭统用不管别人怎么想,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步来。几年后,深南大道初见规模华强北初见雏形时,上步码头的重要性飞速上升,郭统用囤积的几套房子升值了数十倍! 转手一卖,郭统用就赚到了第一桶金。此后,郭统用下海,炒股、倒卖玉米、倒卖指标,等等,什么赚钱干什么,可以说,他是完全跟随深圳的发展一起成长起来的深圳第一代企业家,他亲眼见证了深圳从一片荒芜到初步落成再到初见繁华,而他的善来集团也是从一间民房出发,紧跟深圳前进的脚步,从承包工程到自己开发项目,再到成为深圳市知名房地产商,转眼间走过了近20年的时光。 郭林选刚出生时,正是郭统用企业发展的初期,千头万绪都需要他理清。而妻子田婷婷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总是埋怨郭统用不顾家,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管。郭统用不管怎么和她讲道理她都不听,哪怕他说他只有一双手,只能搬砖养家,要是放下砖去抱她和孩子,全家人就没饭吃。 田婷婷不理解郭统用也就算了,还天天想方设法呛郭统用,不把郭统用挤兑得气急败坏誓不罢休。郭统用脾气再好,也架不住天天被人牢骚加谩骂,一怒之下吃住都在工地,不再回家。 田婷婷不甘示弱,也抱着孩子回了湖北老家,一住就是半年,不管郭统用如何哀求,就是不回深圳。当时郭林选已经两岁了,她每天都对郭林选灌输郭统用如何不好,如何抛妻别子,如何不顾家,如何在外面花天酒地,如是等等。幼年的郭林选虽然不懂妈妈说些什么,但在无意中已经被妈妈洗脑,种下了爸爸对不起他们母子的种子。 后来郭统用的事业越做越大,在深圳买了别墅,装修一新,又为田婷婷配了专车和保姆,在家中住了一年半之久的田婷婷终于肯回来了。回来后,坦然地过起了贵夫人的生活。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深圳的一年半期间,郭统用的公司度过了成立以来的最大的一个难关,险些要了郭统用的命。在最艰难时,郭统用站在深圳河边,几次想要跳下去,几次想起郭林选又收回了心思。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孩子是无辜的,不应该有一个不幸的童年。 郭统用四处求人,最后在战友们的帮助下得以过关,过关之后,大病一场。在他生病的日子里,无人照顾,每天自己吃药,自己去医院打针,打针过后,再咬牙到公司上班,处理事务。曾经最狼狈的时候,他两天没睡觉三天没吃饭,最后一头栽倒在地,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在他最无助最需要人照顾最需要关爱和亲情的时候,田婷婷却在父母身边,在父母的呵护下,抱着郭林选对郭统用横加指责。而当她回来享用郭统用用命换来的一切时,依然对郭统用横挑鼻子竖挑眼,全无温柔体贴,只有胡搅蛮缠和无理取闹。 在郭林选5岁时,郭统用遇到了生命中又一个重要的女人——罗初。罗初来自湖南,离田婷婷的家乡湖北只有300多公里之遥,300公里的距离养育出来的儿女却有天渊之别,罗初温柔体贴、落落大方,不但举止得体,还包容大气,除在了生活上可以给予郭统用照顾之外,在事业上也为郭统用带来了巨大的帮助。 原本郭统用还和罗初保持了友谊的距离,也对罗实没有超越友谊界限的想法,并且罗初作为他的助理兼部门经理,不搞办公室恋情也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但在田婷婷知道罗初的存在后,对罗初百般辱骂,并且数次闹到公司,声称罗初勾引郭统用而郭统用乱搞破鞋。 郭统用忍了田婷婷很多年,觉得田婷婷在他最一无所有的时候嫁给他,不嫌弃他贫穷,对他不薄,他不能忘恩负义。但这么多年来,田婷婷愈加肆无忌惮,不但让他男人的尊严无地自容,还要闹到公司,简直不可理喻。 他忍无可忍了,一怒之下和罗初在一起了。 田婷婷一开始还要死要活,在郭统用面前碰了几次壁后,也不闹了,提出了离婚和分割财产的要求。郭统用拿出了公司的三分之一股份划归到了她的名下,但不同意离婚,因为他的原则不允许他和她离婚。 郭统用的原则遵循古人的三不出之说,三不出是周朝以来的婚姻制度,在三种情况下,丈夫无论如何不得休妻,一,妻子嫁来时丈夫贫困,后来又发达了。二,妻子娘家无人了。三,妻子为公婆守孝三年。他和田婷婷结婚于微末之时,现在有钱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离婚就等于他抛弃了田婷婷。 田婷婷非要离婚,郭统用坚持不离,二人僵持了一段时间,田婷婷提出不离婚也可以,孩子必须由她抚养。郭统用不想放手孩子,他希望可以培养郭林选成才。但如果郭林选带在田婷婷身边,以田婷婷的性格,郭林选肯定不会健康地长大成人。心智健全比什么都重要,做不到换位思索,一切由着性子来,任性、自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田婷婷,能为郭林选带来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才怪。 最后郭统用只能同意离婚,条件是孩子归他。田婷婷又提出离婚可以,孩子归郭统用也可以,但不能对外公布离婚,郭统用也不允许再婚。什么时候可以公布,什么时候可以再婚,她说了算。 如此苛刻的条件,为了孩子,郭统用也咬牙同意了。 郭林选留在了郭统用身边,为了消除以前田婷婷对郭林选的负面影响,郭统用不断地为郭林选灌输了许多大道理,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结果就造成了超限效应。 第三十七章人间的悲伤从来不会相通 而离婚后的田婷婷,先是回了湖北,后来又出国,四处游山玩水,还写了不少游记,竟然成了旅游作家。她的文字中,不乏对女权的宣扬和对男权的贬低,处处流露出女人就应该潇洒应该自由应该为自己而活的腔调,却从来不透露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郭统用提供的财力和物力的支持之上。 更不用说她身为股东,从来没有为善来集团的发展壮大出过一份力,只领分红。 “也许我当年确实太忽略了她的感受,但在深圳刚刚建市的时候,所有人都热火朝天,都拼命干活,我但凡有一点儿时间也会去陪她和你,可是,时间实在是有限,林选,你不知道当年的深圳是怎样争先恐后的景象,别说停下来喘气了,就是稍微跑得慢一些,也会被人甩在后面。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特点,不像现在,现在你们可以从容一些,当年确实谁也不会停下奔跑的脚步……”郭统用说完,长长地叹息一声,轻轻擦拭眼色的泪水,“我希望安排你的一切,是不想你再和我当年一样累一样拼命一样无助。我赤手空拳打下一片天下,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有过多少次想要自杀的念头,都不会和你说,就想用打下的江山,为你营造一片蓝天。” 郭统用说完,何潮、郭林选和江离都没有说话,外面风声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一首没有歌词的赞歌。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林选缓缓站了起来,后退一步,朝郭统用深鞠一躬:“爸,您辛苦了!” 郭统用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窗外明月当空,照耀千家万户。同一片夜空,同样的月光,只是人间的悲欢从来不会相通。 香港,江宅。 江阔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强忍着不流出来,病床上的父亲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双手干瘪,皮包骨头一样瘦骨嶙峋,青筋暴起,他右手无力地指向江阔身后的江安,声音微弱:“江、江安,你过来一下。” 江安来到父亲面前,蹲了下去:“爸,我在。” “江安,爸爸不行了,不能再帮你们遮挡风雨了……咳咳!”江子伟猛烈咳嗽几声,“你跟爸爸说实话,这一场东南亚金融风暴,江家到底损失了多少?” “爸,您就别管这些了,安心养病。”江安皱眉不展,回身看了江阔一眼,不满地瞪了江阔一眼,暗示江阔擦干眼泪,“江家没事,早就有了预防机制,基本上没什么损失。” “骗我,别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就不知道世界形势了,咳咳……”江子伟再次咳嗽一番,挣扎着想要起来,“江安的股票跌了三成,业务量减少了三成,员工辞职和跳槽又有三成,江家现在风雨飘摇!” “没有,没有,爸你多想了,江家现在一切安好,业务量增加了不少,股票下跌也正常,香港哪家公司的股票不跌?这么多年多少大风大浪江家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不过是小风小浪,没事的。”江安继续宽慰爸爸,连使眼色让江阔也过来说上几句。 江阔却不上前,她不愿意欺骗爸爸。江家最近确实摇摇欲坠,眼见就要硬着陆了,不但她束手无策,就连哥哥也是焦头烂额。 恰恰这个时候,爸爸一病不起,病情越来越重,眼见一天天衰弱下去,不管多高明的医生都无能为力,江阔心急如焚,知道爸爸是积劳成疾,再加上金融危机对江家生意带来的巨大冲击,爸爸内外交困之下,终于支撑不住了。 尽管爸爸几年前就交出了江家的掌舵大权,由江安担任了董事长兼总经理,但江阔却知道,爸爸表面上退下,不再插手家族生意的任何事务,实际上暗中还在了解公司上下的一举一动,他不是不想放手,是不放心。 东南亚金融危机之初,爸爸凭借多年的经验和敏锐的眼光,一再提醒哥哥要小心应对,最好收缩投资保持现金流的充足,危机来临之时,现金为王。将江家在东南亚的部分生意暂停,集中精力做好过冬的准备。若无必要,只投资深圳和大陆,其余地方,全部暂缓。 哥哥表面上答应,暗中依然大开大合,继续按照原定的步伐推进。江阔知道哥哥的理念是越是危机之时,越要高歌猛进,因为此时大家都在收缩战线,反倒是低价吃进别人产业的最佳时机。 哥哥只顾一心冒进,却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别人现金断缺战线收紧之时,江家同样也是如此!就像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一样,洪水来临的时候,没有一滴水可以置身事外。 金融危机席卷的是整个区域的整个产业,不是只有别人家下雨,江家晴天! 江阔劝过哥哥多次,不要冒进,不要贪心不足蛇吞象。一开始哥哥还有些耐心,还想要说服她。后来她说得多了,也就起到了超限效应,不但不再理会她的劝告,反倒以允许她投资三成科技为条件,希望她不要再对他指手画脚。 江阔无奈,知道她说服不了哥哥,只好退而求其次,拿着资金投资了三成科技,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深圳。她几次想投资何潮的利道,也是想趁机多向哥哥要一些资金,既是为江家规避风险,不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也是为了和何潮有更密切的合作。 结果几次被何潮拒绝,就让她格外生气,何潮分明是不想长久而密切的合作,他到底想干什么?江阔生气的另一个原因是如果现在不将资金转移过来,被哥哥拿去收购因东南亚金融危机而濒临倒闭的东南亚的公司,早晚会赔个精光,相比之下,深圳因为有国家政策在支撑,是最好的避风港。 春节期间,江阔去了一趟美国,见到了艾木。 江阔在何潮的呼机上见过艾木所留的电话,心细的她当时就记了下来。到美国后,打电话给艾木,说她是何潮的投资人和合作伙伴,艾木当即驱车数百公里从纽约前来华盛顿和她见面。二人在林肯纪念堂前的台阶上坐了一下午,聊得非常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江阔对艾木的印象很好,她从小生长在香港,性格虽然自认还算开朗,但由于环境的原因,还是沾染了一些商业气息,相比之下,还是艾木更爽朗更直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算正常。 二人谈到了何潮,江阔从艾木嘴中得知了不少何潮的往事,也对何潮更多了了解。她才知道,在艾木的眼中,何潮就像一个大孩子,很情绪化,高兴的时候,笑得很阳光,像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不高兴的时候,忽然就暴风雨。所以艾木觉得何潮很适合当一个作家,写一些感性的文字,而不适合经商。 但在江阔眼中的何潮却是另外的形象,何潮理性、固执、自以为是,却又可以理论结合实际,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他完美地结合了江离和夏正各自的优点,成就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何潮。 为什么在大学时代的何潮和步入社会的何潮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差?江阔想不明白,艾木不但想不明白,也不相信何潮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分别时,江阔再三要求艾木不要告诉何潮她们见面的事情,艾木一口答应。艾木早就看了出来,江阔喜欢何潮,却又不好意思挑明,而何潮应该也喜欢江阔,但何潮可能考虑到两个人身份地位的差异以及他在深圳立足等现实问题,也不敢向江阔表白。 艾木和何潮相爱一场,也算是和平分手,就有意撮合一下二人,就问江阔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名字叫《morethanicansay》,江阔脸一红,谎称没有,她其实知道凤飞飞根据此歌改编的中文歌曲叫《爱你在心口难开》。 艾木又补充说道,何潮既有大男子主义的一面,又有温情的一面,想要征服何潮,既要激发他男人征服的欲望,又要表现出你应有的气势,让他感觉到你的魅力与众不同。直白点说就是既要被动又要主动,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女孩子也不能坐等爱情上门,要勇于自己追求真爱。 二人还约定,年后如果艾木回国,会在香港中转,和江阔再聚。 江阔原本打算在美国呆在3月再回香港,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不料到了2月中旬得知了爸爸病情加重的消息,就提前返回了香港。 几次何潮打来电话或是发来短信,她没有接听没有回复,一是确实有几分生何潮的气。何潮没有和她说清他和艾木的事情也就算了,还和郭林选打赌去追求邹晨晨,好吧,她承认邹晨晨确实优秀,但她也不差,何潮为什么敢当众打赌去追求邹晨晨,就不敢明确表示要追求她?她才不会像艾木所说的一样主动向何潮表白,她是女生,就要矜持就要等何潮主动。她已经无数次暗示要让何潮主动了,如果她再主动,岂不是等于她既贴钱又贴人,何潮凭什么? 哼!休想! 第三十八章大厦将倾 当然,不和何潮联系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爸爸的病情以及江家遭遇的重大危机! 谁也没有想到金融危机会愈演愈烈,大有蔓延之势。香港的经济危机已经严重影响了江家,因为哥哥一系列的投资失误和过于冒进的措施,江家面临破产的边缘! 江家的生意严重依赖房地产,而房地产业对于香港来说,早已不是金蛋,而是炸弹。房地产占香港gdp的比重连年下降,对gdp的拉动力不及以往,但住房花销却消耗了香港居民收入的70%以上。 香港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将房地产从经济的血管中抽离出来。1997年,时任香港特首的董建华发动“八万五建屋计划”,即每年由香港政府供应不少于8.5万个住宅单位,以希望在10年之内,让全香港70%以上的家庭拥有自己的住房。 然而该计划生不逢时,1997年底到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幸好因为香港的回归,得益于强大的中央政府在背后支持,香港经济并未崩溃,得以保全,但伤筋动骨在所难免,房地产就是受伤最重的部位之一,许多中产阶级瞬间成为负资产阶级,“八万五计划”无疾而终。 而董建华更有远见的是,在他担任特首之初就推动成立创新科技委员会、推行“数码二十一新纪元”资讯科技策略、兴建“数码港”和科技园、制定明确的法律架构、推出公共服务电子化计划、设立数码政府合署等,然而时运不济,走在世界最前沿的项目无不进展缓慢或被搁置。 20年后的2018年,香港的产业进一步空心化,在面临互联网浪潮之时,香港没能跟上时代的脚步,被深圳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江家在香港的房地产商中,论实力和影响力,并不算特别厉害,排名也在20名开外。江家的房地产开发的都是面向普通大众的中低端楼盘,利润不高,胜在销量可观。恰恰中低端消费者是受金融危机波及最严重的人群。 原本以为发生在泰国等东南亚国家的楼价腰斩以及断供潮不会影响到香港,刚过春节,香港的楼市就先是风声鹤唳,随后草木皆兵、哀鸿遍野,许多炒楼的炒房客惊慌之下,急忙抛售手中楼盘,结果导致价格崩盘,不少楼盘价格超过腰斩,甚至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 有一个江家的楼盘,价格直落三分之二。原600万港币一套的房子,直接跌到了200万港币。首付300万,贷款300万,价格下跌后,一样还要按照原来600万的价格还贷。等于是说,你的房子现在只值200万,你已经付出了300万的首付,超出了房子实际价值100万港币,同时你还欠银行300万的贷款。 许多人无力还贷,跑路者有之,跳楼者也有之——江家楼盘接连发生了三起因还不起贷款而跳楼的事件,一时人心惶惶,江家股票大跌。 十几年后,大陆的房地产市场一骑绝尘,价格一再攀高,翻了十几倍有余。许多百姓将毕生心血的积蓄用来买房,买房上船的人,盼望房价继续上涨。没有买房者,希望房价大跌。国家也在大力控制房价,但不良房地产商却依然持续推动房价上涨,就是因为房地产商看到了问题的症结点,赌的就是政府一方面控制房价,另一方面不敢让房价大跌。 房价一旦大跌,就如当年东南亚金融危机带来的连锁反应一样,会让许多贷款买房者血本无归,导致出现大面积的断供潮甚至是自杀潮。中国政府不允许出现任何动荡,要确保百姓安居乐业。 江家除了房地产遭受重创之外,江安在东南亚低价吃进的一些公司,价值一跌再跌,比买进价格缩水了四分之三。金融危机冲击的还有酒店、运输行业,都是江家的支柱产业。江家所有产业都被波及了还不算,江安冒进之下投资的几个股票也是大跌,江家元气大伤! 更雪上加霜的是,中国gdp增长持续加速下降。1996年,增速为9.9%,1997年,增速为9.2%,下降0.7%。1998年的第一季,直接下降到7.3%,cpi和ppi连续数位为负,通缩来袭。 一个著名经济学家承认:“东亚金融危机的深度和广度都比原先估计的要严重得多,当时我们大家都没有想到……我们也需要预作最坏的准备。” 尽管江安也引用著名经济学家的话来为自己的决策和投资失败开脱,但再多的开脱也改变不了江家即将一败涂地的事实,他也慌了,有一种大厦将倾的危急感。 江子伟虽然不再过问生意上的事情,其实心如明镜,对江安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之前一直没有阻止江安,也是因为江子伟觉得江安的做法也有可取之处,或许可以火中取栗。作为早年偷渡到香港的第一批港人,他一向信奉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只不过时过境迁,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香港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香港,经过几十年的洗礼和秩序重建,政治社会和商业环境都已经规范了,一切都在商业的规律之内。 所以当江安的弄险失败之后,江子伟也害怕了。他经过几十年的打拼打造的商业帝国,原本指望在子孙后代手中继续发扬光大,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的有生之年居然就看到了帝国末日。 一时急火攻心,再加上近来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就病倒了。 爸爸病倒,江家生意一落千丈,江安急得心急火燎,江阔更是焦虑万分。各方一直在努力,却收效甚微,眼见江家生意继续滑落,爸爸病情持续加重,不管如何用心用力,却无济于事,江阔也病了。 江阔病得并不严重,头晕,浑身无力,别说回何潮的短信了,连手机都拿不起来。她一连病了十几天,好一些的时候和郑小溪通话,有几次想要告诉郑小溪她的病情,如果何潮能赶来看她,她会十分感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听郑小溪说利道将总部搬到了深圳,又进入了飞速发展的快车道,何潮正在准备珠三角的区域布局,下一步会全国布局,现在正是利道发展的关键时期,何潮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别说有空去追求邹晨晨了,连个电话都没打过,基本上和邹晨晨绝缘了。 这还差不多……江阔又在心里为何潮提升了印象分。 爸爸的病情随着江家生意的越来越滑落而持续加重,眼见一日瘦过一日,江阔心中的悲痛无法诉说,她有强烈的不详的预感,爸爸怕是不行了。 如果爸爸不行了,江家再倒了,她该怎么办? 她知道艾木回到了香港,却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和艾木见上一面,现在的江家,就如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她人在船上,除了随船一起沉没之外,别无选择。 如果何潮在就好了……不知为何,她又一次想到了何潮,想起每次和何潮在一起时,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不管前方的道路有多迷茫多看不清方向,何潮总能带给她信心和希望,让她安定下来,并且相信明天一定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江阔,江阔……” 江阔正想得入神时,忽然听到爸爸的呼唤,忙来到爸爸床前,抓住了爸爸的手:“爸爸,我在……” “你和爸爸说实话,这一次的风浪,江家是不是真的过不去了?”江子伟双目无神,空洞地望向了窗外,窗外夜色如水,无风无雨,他深深地叹息一声,“老人们常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年轻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年纪大了,越想越觉得后怕。当年不该为了赚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看现在香港的房价多高,不是建筑成本有多高,也不是地皮不够使用,完全就是一帮人联合起来,利用高房价压迫百姓的血汗钱……” “爸,你怎么说起了胡话?”江安吃了一惊,想要阻止爸爸。 江子伟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你让我说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爸爸打拼了一辈子,到现在才算终于明白过来一点儿道理。人不太贪心了,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不能什么都要。人生要是什么去都有了,一完美,就离衰败不远了。江安,以后做事,万事留一线……” “记住了,爸。”江安上前扶江子伟坐了起来,“爸,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我还有话没有说完,以后有的是休息时间。”江子伟示意江安和江阔都坐了,他的气色忽然好了几分,“你们说,江家到底怎么样才能过去眼前的一关?” 江安低头不语,他已经束手无策了,现在风急浪高,经过几次尝试失败之后,他基本上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在大浪面前,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 江阔本来一直没有掌舵江家,自然也没有什么办法,为了宽慰爸爸,随口说道:“我投资了深圳的一家科技公司,现在发展势头良好,还有意投资深圳的一家快递公司,如果可以成功的话,说不定可以挽救江家。” 第三十九章对比才知差距 足足花费了三个多小时,何潮和郭林选才从罗湖口岸通关完毕。一步迈入香港的土地,何潮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还没有来得及发表感慨,就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郭林选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会说香港的空气都是香甜的,没想到,香港这么嫌弃你,送了你一个大大的喷嚏。” “什么时候可以智能过关,不需要那么多人工,又节省人力又快速,该有多好!”何潮忽发奇想。 来深圳将近一年了,何潮还是第一次踏上香港的土地,他确实是想生发一番感慨,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情——1990年,一个老人在接见香港要人时,85岁高龄的老人无限感慨地说道:“我要活到1997年,就是要等到在中国收回香港之后,到香港我们自己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 1997年2月19日,农历正月十三,距离正月十五还有两天,香港回归中国还有4个多月,老人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留下了没有踏足香港土地的遗憾。 如今音容宛在,老人在天有灵,当欣慰地看到香港回归以来,虽然承受了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冲击,但在深圳和国家的支持下,尽管遭受了一定的损失,却并没有如东南亚国家一样,整个金融市场全面溃败。 应该是江家也受到了波及,何潮忽然迫切地想要见到江阔,他当即拿出手机拨打了江阔电话。 依然是无人接听。 “江阔不理你了是吧?”郭林选猜到了何潮打给谁,开心地拍了拍何潮的肩膀,“别灰心,继续打,再多打几次才会相信自己已经失恋了。没关系,再多失恋几次也就习惯了。” “谁失恋了?”邹晨晨的声音猛然在二人身后响起,她欢快地如一只蝴蝶,分别拍了拍何潮和郭林选的肩膀,“对郭公子来说,失恋和恋爱就像上班下班一样平常。” 一身长裙的邹晨晨在早晨的阳光下,亭亭玉立,脸若朝霞,她双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车已经到了,二人请跟我一起上车。” “一共多少人?”郭林选忙跟在邹晨晨身后,他来过香港多次,对香港早已没有了新鲜感,他来香港的唯一目的就是和邹晨晨一起出差,“不会就我们三个吧?你应该为何潮配一个助理,括号:美女助理。” 路边停了一辆中巴,邹晨晨二话不说上了车,20座的中巴,除了司机之外空无一人,郭林选乐得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靠前的位置上,一拍旁边的位置:“来,晨晨,坐这里。” 邹晨晨却坐到了副驾驶座,回头郭林选和何潮笑了笑:“先去香港历史博物馆,没问题吧?” “去哪里都行,只要有你在。”郭林选也不计较邹晨晨有意不和他坐在一起,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何潮,你坐那里,别和我坐一起。” 何潮才不想和郭林选坐在一起,笑了一笑,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第一次来香港,有点紧张,万一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你们多担待。可以提出改进意见,但不接受批评。” 郭林选看了何潮一眼:“懒得理你,一见到晨晨就油腔滑调,注意你的形象!” 邹晨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什么时候郭林选和何潮关系这么密切了,二人说话的语气不像是情敌,反倒像是亲密的哥们,她张大了嘴巴:“你们什么时候……” 何潮嘿嘿一笑:“你想多了,晨晨,我和郭公子还和以前一样是你的追求者,还是情敌。不过我和他达成了一个共识,情敌归情敌,但要做新时代新形势下的新型情敌。” 上次郭氏父子在何潮的精心安排之下深入交谈之后,虽然还没有做到十几年的误解一朝冰释,但二人之间也比以前亲近了许多,郭统用答应不再过多地插手郭林选的事情,允许郭林选按照自己的方式创业和生活。父子二人都非常感谢何潮的成全,郭统用对何潮的观感一下上升到了超越江离形容的高度。 郭林选对何潮的好感也大幅上升,和父亲的关系是他多年的心结,要不是何潮,父亲和母亲当年的往事他到现在为止还不得而知。父亲从未向他说过他和母亲的感情经历以及母亲为何离他们而去,在他的童年记忆中,父亲不是从来不管他和母亲,就是一见面就对他呵斥加批评,指责母亲不该对他传授不正常的价值观。 因为常年跟随母亲的关系,郭林选不知不觉还是被母亲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以为他听到的都是真相,他以为父亲对不起他的母亲,他以为母亲是受害者,现在才知道,许多事情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有许多真相隐藏在事情的背后,不用心去发现就会被蒙蔽。 知道真相后的郭林选并没有转嫁心中的怨气而去痛恨母亲,他觉得母亲很可怜!母亲用冷漠、自私和谎言为自己编织了一个世界,她生活在虚伪的世界里,心安理得地享用一切,还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她的痛苦、惊恐和不安,远比她得到的多。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郭林选希望母亲可以早日走出内心的樊笼,打开枷锁抬头望望天空,天空湛蓝而广阔,可以容纳古往今来所有人的悲欢离合。 不过郭林选并没有因此而彻底原谅何潮,在当年明月以及打赌两件事情上,他还是觉得他吃亏了,得找个机会还回来。一码归一码,何潮是在父亲的事情上帮了他的忙,他感谢他,一样会想法回报何潮的付出。 何潮也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和郭林选关系的走近,当然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郭林选和郭统用的心结,十年寒冰,结冻非一日之功,以后还需要不断地磨合升温才行。而他和郭林选的矛盾虽然没有那么深那么久,但他很清楚,在邹晨晨的感情没有着落之前,他和郭林选之间依然会横亘着一道鸿沟。 中巴沿粉岭公路一路南下,两侧的景色和深圳并无太大区别,但建筑物却高大先进了许多。第一次来到香港的何潮有几分兴奋,目不转睛地望向窗外。 香港,他终于来到了香港,来到了许多人向往的神奇之地! 记得小时候,父亲常年用两个背包,一个是黑色的手提包,上面印有北京天安门。另一个是白色的帆布包,上面是上海的字样。在何潮童年的记忆里,北京和上海是心目中最近又是最远的最大城市,他幻想有朝一日可以参观北京天安门和上海黄浦江。 后来在北京上了大学,对北京无比熟悉之后,在假期之时和艾木、周安涌、历之飞等人去过两次上海。对比之下,上海果然是十里洋场,比北京繁华并且富裕许多,用当时的话说是洋气许多。上海人不但在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消费习惯上,都引领全国风气之先。 从经济数据来看,也是如此。1980年时,上海的gdp是北京的2.24倍。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两地的差距开始逐渐缩小。从八十年代后期到九十年代中早期,京沪两地的发展速度几乎持平,总量比值大体维持在上海和北京是5:3的水平。而广州的增速远远快于京沪,因而广州和京沪两地的差距都快速缩小,广州在跑步前进。 但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北京的增长势头和上海、广州出现了明显的分野。北京的增速明显超过了上海和广州。1995年,北京gdp相当于上海的60%,广州的120%,而到了1997年,北京的gdp依然是上海的60%,却已经是广州的130%了,是深圳的160%。 香港的gdp却是北京的6.5倍,是深圳的近11倍,是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总和的近1.6倍! 一到吐露港公路,繁华就扑面而来。林立的高楼、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各种各样的豪车,看得何潮眼花缭乱。去过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的他,还是被香港的发达和先进震撼了。只和深圳一河之隔,香港一年的产值相当于深圳11年,这是什么概念?是三层楼房和100层摩天大厦的差距。 照此下来,深圳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超越香港?希望在他的有生之年可以看到这一天,何潮大为感慨,说来香港其实也是从二战后才开始起步的,为什么香港有今天巨大的成就而国内没有?深圳不算,深圳才建市不久,那么北京、上海、广州、成都等大城市,为什么落后香港这么多? 深层次的原因,恐怕许多人都不清楚了。 “喂,何潮,你什么要来深圳,而不是留在北京或者去上海?还有你,晨晨,成都也是挺不错的地方……”郭林选沉默了一会儿,没话找话。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大话还是真心话?”何潮笑了。 “滚。”郭林选眼睛一瞪,“又没有外人,听你什么假话和大话。” 第四十章贫穷限制想象力 何潮哈哈一笑:“我就说真话和真心话了……深圳是一个移民城市,包容强性,最主要的是谁也不认识谁,所以容错度高,都不怕失败,因为就算失败了你也可以躲起来,没人会知道你的失败也不会嘲笑你。但在从小熟悉的地方,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人人皆知,就会有无数人以关心你的名义打听真相,会让你承受巨大的压力。许多人逃离从小长大的地方,原因就是不想被熟人的见识、好奇所绑架。在深圳,人人都可以拥有拓荒精神,不用担心失败,也不用害怕有色的目光,可以轻装上阵……该你了,晨晨!” 邹晨晨回头朝郭林选和何潮看了一眼:“我来深圳的理由就很简单,我不太喜欢四川的安逸,所谓少不入川老不出蜀,我还年轻,不想被温柔乡消磨了斗志。还有,我喜欢深圳的气候和氛围。对了何哥,你住哪里?不会住公司吧?” 在樟木头的时候,何潮吃住都在公司,公司搬到深圳后,他就不再住在公司了,而是租住了离公司不远处的一个城中村中。 初来深圳时,何潮惊奇地发现深圳的城中村和北京、上海大不相同。北京和上海在规划城市建设时,遇到城中村一律拆除,而深圳则是绕过城中村,不动城中村的一砖一瓦。一开始何潮以为是深圳市政府避重就轻,不愿意麻烦,毕竟拆迁城中村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说,拆迁过程中还有可能引发群体事件和矛盾冲突。 更不用说需要巨额资金来满足拆迁户的需求了。 尽管深圳自建市以来,拆迁的城中村也不在少数,但和北京、上海等各地遇到城中村一律拆除不同的是,深圳的城中村除非自愿拆除,否则在城市建设中遇到城中村,多半会绕行。深圳的城中村和基本上消灭了城中村的北京和上海相比,星星点点地分布在深圳的大街小巷之中,像是城市中一处又一处的宁静之地。 许多城中村掩映在高楼大厦之间,距离繁华和喧嚣只有一步之遥,却如同两个世界。城中村安静而舒适,除了浓郁的生活气息之外,还有邻里之间的招呼和问好,以及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切。城中村尽管缺少规则和基础设施,楼和楼之间的间距过小,推开窗户就可以和对面楼中的人握手,所以称之为握手楼。但正是因为城中村的安静和岁月静好,可以为外来的打工者提供一个远离浮躁的栖息之地,让每天都漂泊的心有一处可以着落的港湾。 所以当何潮来到深圳后,郑小溪想为他租住一处高端公寓时,他拒绝了。他看上了紧邻公司的城中村的一处民房,民房面积不大,是两层小楼,他要了二层。二层一共三个房间,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客厅,一个人住足够了。 最主要的是,价格也不贵。一套50平米的公寓,价格也要五六百元,而他100多平米的城中村二楼,也才三四百元。 何潮住得既合适又开心。 在得知何潮住在城中村时,邹晨晨和郭林选都同时张大了嘴巴。郭林选愣了一会儿才笑道:“你可真会省钱,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何潮,城中村可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小心半夜有姑娘敲你的房门。” 邹晨晨也是不解:“何哥,你怎么不住公寓?公寓多方便多干净,城中村……总觉得乱哄哄的。” “公寓是干净是方便,可是每天在公司工作一天,回到家里,和公司一样是单调而冷峻的声调,感觉像是从公司的工作状态来到了公寓的工作状态,让人始终放松不下来,生活如果为工作所累,生活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城中村的房子好就好在有家的感觉,漂泊在外的创业者,累了倦了,需要一个可以真正放松的地方,而不是一个富丽堂皇但却不像家的公寓。”何潮深有感触地说道,“人要活得踏实活得真实才不会太累,不管是公寓还是城中村,睡得香才是王道。” “这一点儿我赞成……”郭林选没有反驳何潮,反而点了点头,“我就不愿意住在家里,睡眠质量很差,一晚上要醒来好几次。后来发现还是住酒店安逸,就一直睡酒店了。” “啊?”邹晨晨惊呼,“郭公子天天住酒店?多浪费,每天都得几百块。” “几百块?几百块的酒店能住?我住的是总统套间。”郭林选哈哈一笑,“反正是我家的酒店,又不用花钱,不住白不住。” 邹晨晨吐了吐舌头:“有钱人的生活我想象不到,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香港历史博物馆……离香港九龙酒店近不近?”何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地图,“如果有一天,电脑或是手机上有电子地图可以供人随时查阅该有多好,就不用带一个地图册了。你看我随身都带了多少东西,通讯录、地图册、香港旅游指南,真像出门旅游一样。” “为什么要去香港九龙酒店?”邹晨晨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有多远,我也是第一次来香港。” “不远,走路的话顶多十分钟。”郭林选挤眉弄眼地笑了笑,“怎么了,有约会?快说,和谁约在九龙酒店了?行啊何潮,有本事,第一次约会就在酒店开房了。” 邹晨晨脸色一晒,微有几分不自在:“何哥真有约会呀?” 何潮知道郭林选有意在邹晨晨面前挤兑他,就嘿嘿一笑:“是有个约会,不过是和前女友……”他有意顿了一顿,见郭林选一脸期待邹晨晨一脸紧张,“以及她的现任男友。” “噗……”郭林选笑喷了,“服了,你的心真宽,见前女友和她现任男友,是去送祝福还是送温暖?又或者是和她的现男友谈心?哈哈哈哈。” 何潮不笑,一脸严肃,十分认真地说道:“都不是,就是为了见个面而已,没那么多想法。” 邹晨晨托腮沉思了一会儿:“何哥、郭公子,男人的想法和女人是不是差别很大?比如我如果和前男友分手了,他再来找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见面。你们男人是不是只要前女友一召唤,就毫不犹豫地过去帮忙了。” 郭林选沉吟了一下:“能帮的忙肯定要帮的,毕竟相爱过一场。但如果是伤害过自己的前女友,就算了。话说我那么多前女友,没有一人回头找过我,也算是奇迹了不是?可能是我人太好了,她们都不忍心再伤害我一次。” “我和你不一样……”何潮白了郭林选一眼,“我只有一个前女友,她也是第一次找我,她的现男友也是我的同学,我过来见她,不过是同学之间正常的往来。” “你们都太狡猾,谁也没有明确地回答我的问题,咳咳。”邹晨晨故意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好吧,我再问一遍,郭公子、何哥,如果你们的前女友出现在你们面前,有事情请你们帮忙,你们会怎么做?” “我先说。”郭林选当仁不让地第一个应战,他当成了是邹晨晨对他的考验,“如果是我真心喜欢过的女孩,她有了困难回来找我,说明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气,遇到的困难肯定是身边没有人可以解决的天大的困难,我要是不帮,我过不去自己的良心关。至于何潮就不用回答了,他肯定也会第一时间去帮忙。” “为什么这么说?”邹晨晨侧过身子看向了何潮,“何哥,如果你前女友这一次找你,是有事情要你帮忙,你会怎么办?” “你觉得带着现任男友的前女友找我,会有事情求我帮忙?不会,她这么做等于是告诉了我她对现任男友的不满,现任男友也不会满意的。”何潮心里清楚以艾木的性格,就算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也不会向他开口,“现在该我们反问你了,晨晨,你前男友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邹晨晨斩钉截铁地答道,“一次也没有,完全没有任何联系。” “为什么?难道因爱成恨,做不成恋人就成仇人了?”何潮笑眯眯地追问。 “不是。”邹晨晨狡黠地笑了,“因为我没有谈过恋爱,根本就没有前男友。我相信以后也不会有,只有现任男友和现任丈夫。” 郭林选摇了摇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感情:“不管多厉害多聪明的女人,在感情上都会幼稚得像是一张白纸。” 何潮十分惊讶:“晨晨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在大学期间没有恋爱?追你的人一定很多,包括吕庆园。” “吕庆园是个好人,只适合当朋友。”邹晨晨毫不避讳她和吕庆园的关系,“大学期间,他追求了我三年,毕业后,跟来深圳,又追求了一年。四年了,抗日战争都走完一半了,他还不死心,连我都佩服他的毅力了。” 第四十一章理性和判断力 “不是说好女怕缠郎,男人只要脸皮够厚,只要死缠烂打,就一定能够得手吗?”何潮笑眯眯地看向了郭林选,“郭公子经验丰富,来,分析一下吕庆园为什么这么有耐心?他最终到底能不能得手?” “不能,一定不能。”郭林选抬头挺胸,得意洋洋地笑了,“晨晨在没有遇到我之前,就不喜欢他,遇到了我之后,他就更没戏了。美女和优秀男人,都是稀缺资源,遇到了一定不要错过。如果是一般的女孩,说不定早就被吕庆园感动了,因为女孩子嘛,喜欢被感情左右。晨晨不是一般的女孩,她有强大的理性和非凡的判断力。” “我其实就是一个一般的女孩,也容易被感情左右,没有什么强大的理性和非凡的判断力……”邹晨晨忽然情绪低落了几分,她从副驾驶来到何潮和郭林选中间,几乎没有迟疑,坐在了何潮的旁边,“郭公子,我和何潮有话要说,你别介意。” 郭林选微有失落,不过却还是保持了风度:“我不介意,就是会吃醋,哈哈。” 何潮见邹晨晨欲言又止,眉宇之间有忧虑之色,问道:“怎么了晨晨,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说出来,我可以帮忙。我不行的话,郭公子再上。” “不是我,是你。”邹晨晨想起辰哥对何潮所下的封杀令,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何潮,不说吧,何潮或许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说吧,又怕影响何潮的事业,怎么办才好,她左右为难,“事情有点棘手,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郭林选心中一紧:“晨晨,你不会真的爱上何潮了吧?” 邹晨晨白了郭林选一眼:“别打岔,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 “对我来说,你的感情归宿比什么都重要。”郭林选幽幽地叹息一声,“晨晨,你就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想让我怎么帮何潮都可以。” 邹晨晨蓦然眼前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深圳一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郭林选站了起来,双手叉腰,“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不等邹晨晨开口,何潮想到了什么,淡然一笑:“是不是晨晨知道了辰哥的事情?” “你干嘛要打辰哥的弟弟得罪辰哥?真是的!”邹晨晨生气地打了何潮一拳,“你在深圳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被辰哥下了封杀令,他说了,谁都不许和你做生意,否则不小心被他误伤了,他概不负责。” “辰哥?你得罪他了?”郭林选愣了愣,“真有你的,何潮,先是得罪深圳一哥,现在又惹了辰哥,你是不想再在深圳混下去了是吧?” 何潮简单一说他和辰哥之间的恩怨由来:“第一,我不能因为辰哥对和仔不满,就让和仔去向他跪地求饶吧?第二,不能说辰哥的公司在深圳有快递业务,利道快递就得退避三舍,让出深圳的市场对吧?第三,张送狗仗人势调戏卫力丹,上来就动手打人,不能因为他是辰哥的弟弟我就得忍气吞声,还要劝力丹从了张送是吧?” “原来是这样……”邹晨晨的声音低落下去,她还以为何潮和辰哥之间的矛盾可以化解,现在才知道积怨已久而且矛盾重重,完全没有化解的可能,她叹息摇头,“何哥,你要怎么办?你真的不是辰哥的对手。” “凡事总要试上一试才知道是不是有可能。”何潮并非心中完全没有一丝害怕,但他也知道害怕没用,不如勇往直前,退后是死,前进也是死,还不如拼死一搏,“不用替我担心,晨晨,我就不信辰哥在深圳真能一手遮天!” “你的利道快递现在业务量有多少?”郭林选笑嘻嘻地问道,“一天能不能赚到1000块?” 何潮被气笑了:“利道快递现在有100多名快递员,每天的流水几万块,利润几千块。怎么,郭公子对利道快递是有什么想法?” 郭林选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是说对了,我对利道快递有两个想法,一是善来集团和你们签订协议,今后善来集团所有的快递业务都由利道快递承接。二是我打算以个人的名义投资利道快递,你先别摇头拒绝,我钱不多,也就是100多万,多少给我5%的股份就可以了。” 100万5%的股份,等于是说郭林选给利道估值2000万,也符合利道目前的规模。何潮一直没有引进资金,不是利道真的不缺钱,而是不想被资本进入之后绑架。而且风险投资在欧美发达国家是常态,但在中国,即使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也是新兴事物。如果不是他一来深圳就接触到了江阔,恐怕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什么叫融资。 近来何潮拼命在恶补股权知识和风险投资的相关案件,了解到许多公司都是因不合理的股权结构以及盲目的引入资本最终导致公司被收购或是破产,他当初拒绝了江阔的投资,一方面是基于他对股权和融资还不太了解,另一方面也是江阔想要的持股比例太高,他有些担心失去利道快递的控制权。 利道是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哪怕现在利道还很弱小,只局限于深圳、香港、东莞三地,但利道承载的是他的理想和蓝图,理想和蓝图只能自己绘制,画笔要掌控在自己手中。 何潮很清楚郭林选此时和利道签约并且投资利道的用意是什么,他很感激郭林选的雪中送炭,商场之上,历来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郭林选此举,很够义气了。 不过何潮却不能接受:“签订快递承接协议没有问题,给郭公子大客户协议价,但投资利道的事情……再等等,因为我先答应江阔了,凡事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不是?” “江阔是江阔,我是我,她除了资金之外,并不能为你带来额外的帮助。江家在香港是有实力,但在深圳……嘿嘿,根基还不如郭家。”郭林选以为何潮没明白他的意思,“况且江阔现在估计没钱投资了,江家受金融危机的冲击,自身难保。” 何潮还是摆了摆手:“我答应过江阔,如果利道需要引进资金,优先考虑她,她排序第一。郭公子的心意我也心领了,如果江阔确定不投资利道,再如果利道度过了眼前的危机,招聘到了更多的快递员,我会主动上门请求郭公子的投资。” 何潮说得很正式,很认真,郭林选只好退让了一步,拍了拍何潮的肩膀:“行,我也不勉强你了,这么着,大客户协议回去就签订,需要人手我也帮你想想办法,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邹晨晨暗中舒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郭林选在花花公子的外表之下,还有一颗乐于助人的深心。她却不知道的是,郭林选是有热情的一面,但也要看对谁,不是谁都可以入得了他的法眼。 邹晨晨安排的香港考察活动,除了邀请了何潮和郭林选之外,就是公司的几名主力员工。员工们提前一天就到了,在香港历史博物馆汇合后,一群人参观完毕,就到了中午时分。 郭林选懒得和员工们一起,也不让邹晨晨介绍他其实是万众置业的大股东,他只顾和邹晨晨说笑,偶尔嘲笑两句心事重重的何潮。 何潮确实心事重重,不是因为辰哥的事情,而是因为江阔和艾木。 在深圳的时候还不觉得金融危机有多厉害,虽然金融危机直接导致了庄能飞的破产,但现在庄能飞又重新站了起来,并且深圳的气象就像多云的天气,虽不是晴天,但也不是乌云密布。香港就不同了,大街上十分萧条不说,到处都充斥着悲观的情绪,再配合阴沉的天气,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实际上香港此时已经是在狂风暴雨之中了。 也不知道江阔到底是怎么了,江家受到了多大的冲击。郭林选只知道江家的状况不好,他和江家也没有多少业务往来,而且近来江安也很少再来善来集团,他是从江家的股票跌到了只有原来市值的五分之一得出的结论,江家现在的日子肯定艰难。 何潮在深圳时还不觉得,来到了香港,感觉江阔有可能随时出现在眼前一样,他再次打了江阔电话,无人接听。又让郭林选和邹晨晨分别拨打,还是不通,他就知道江阔肯定是出事了。 邹晨晨看出了何潮的焦虑,索性改变了行程:“行了,别打电话了,直接去江家不就得了,我陪你去。” “你的助理呢?”郭林选忙跟了过来,“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何潮点了点头,还没说话,手机响了,他忙接听了电话。 “晚一些再去江家,先去见见艾木。”放下电话,何潮一脸无奈,“艾木今晚的飞机,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了。” 香港九龙酒店位于维多利亚港,位置绝佳,1986年开业以来,一直是香港的著名地标建筑之一,方方正正的建筑颇有风格。 何潮、邹晨晨和郭林选站在735房间的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门铃。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邹晨晨忽然挽住了何潮的胳膊,并且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第四十二章知我者谓我心忧 七合科技的办公室很不起眼,不过是走廊两侧长长一排的房间之中,最普通的一个,门口甚至都没有挂七合科技的牌子。 房间的面积也不大,顶多50多平米,放了三张办公桌以及沙发等一些办公用品。 辛有风坐在沙发上,正在动作娴熟地泡茶。一人坐在她的对面,圆脸、浓眉、穿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单眼皮小眼,眼睛转来转去,不时地在辛有风的脸上、腰上和胸上穿梭。 周安涌坐在辛有风的旁边,翘着二郎腿,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正对身边的李之用说道:“之用,下个月的利润能不能突破30万?” 李之用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卡西欧计算机,不停地按来按去:“差不多,无限接近30万。现在对七合科技来说,最大的困扰不是单子不够多,是人手和资金不够。安涌,你再想想办法,该扩大规模了。要不总这样下去小打小闹,永远成不了大气候。” 柳三金坐在远处的办公桌前,正在不停地在纸上写着什么,他头也不抬地说道:“一步一个脚印,先走扎实了眼前的路,再想以后的路。不能好高骛远,钱永远赚不完,但要是在还没有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奔跑,摔一跤有可能会丢了小命。” “三金,你的问题在于总是太保守,现在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时代,如果没有安涌,我们现在说不定刚刚够吃饭,还谈什么发展?”李之用对柳三金慢腾腾的动作有所不满,“你说你现在做事,完全没有以前的锐气和魄力,你到善来集团多久了?还没有被郭统用发现并且重用,是不是工作方法出现了问题?我都听说何潮和郭林选一起随邹晨晨到香港考察去了,何潮现在都和郭林选走近了,照这样下去,我们和何潮的差距就越来越大了……” “何潮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们应该为他高兴才对,都是自家兄弟。”柳三金呵呵一笑,放下笔过来坐在了李之用的旁边,“听你的意思,何潮就不能比我们强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之用讪讪一笑,“何潮也是自己兄弟,怎么会不盼望他的生意越来越好呢?主要是我们三个绑在一起如果还赶不上何潮,以后见到他,会被这小子耻笑的。” “耻笑你什么?”柳三金忽然脸色一沉,重重地一放通讯录,通讯录翻滚了一下,打开,正好露出了何潮的名字,何潮的名字后面,手机号码和bp机号码两栏,都空着,他愤愤不平地说道,“安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久了,不带我们见见何潮也就算了,还连联系方式都不让我们知道,是不是你和何潮有什么过节矛盾,只想让我们站队你这边?” 此话一出,李之用骇然变色。辛有风也是微微动容,周安涌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点烫了……有风,绿茶不宜过热,最好不要超过70度。” 辛有风歉意地笑了笑。 “三金,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放下茶杯,周安涌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可以理解你责怪我不带你们见何潮的心情,但你们有没有想过,现在你们见他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柳三金耿着脖子,气呼呼地说道,“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又同在深圳,见上一面不应该吗?又不是联系不上!” 李之用见柳三金真的生气了,忙打圆场:“三金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一个在深圳一个在北京还说得过去,都在深圳,深圳又不大,才是北京的十分之一,这么久没见过面没通过电话,确实有点怪异了。” 周安涌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之用一眼:“之用你是要和三金一起怪我了?” “没有,没有。”李之用见周安涌脸色不善,忙连连摆手,“我是就事论事,希望大家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有事情要摆到明面上说,才不会伤了兄弟感情。” 单眼皮男人的目光不停地在周安涌几人的身上扫来扫去,嘿嘿一笑,用语气怪异的中文说道:“你们中国人真有意思,怎么会为了这点儿小事生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我们韩国,除了赚钱和喝酒,就没有大事。” “金不换,没你的事情,你现在先不要多管闲事。”周安涌故作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你不知道我们兄弟之间有多深厚的感情,当年有十几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就我们四个关系最好,20多年的友谊能保持到今天,在你们韩国是不是也是奇迹了?” 金不换撇了撇嘴:“再强调一遍,我叫金仲焕,不叫金不换,你以后不要再叫我的外号。再叫我外号,我跟你急。” 周安涌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不再理会金不换的威胁:“之用,以后你不要这么墙头草,要坚持自己的原则立场。是,我不让你们联系何潮,确实是有私心。” “我就知道。”柳三金捡起通讯录,又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安涌,其实我和之用都知道何潮的办公室在哪里,就是为了你的面子才不过去找他,这件事情,你做得有点过分了。” “是,是有点过分……”李之用刚想发表自己的看法,被周安涌凌厉的目光一扫,顿时口气软了下去,“不过我相信安涌有他自己的考虑,肯定是为了我们好。” “还是之用了解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之用、三金,我不让你们和何潮见面,也不希望你们和他联系,是对他的保护也是出于对你们的爱护。”周安涌摇了摇头,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过看到柳三金疑惑而愤怒的眼神,仅有的一丝犹豫一闪而过,他叹息一声,心中却是下定了决心,“何潮自从创立利道快递以来,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压榨员工剥削手下,还处心积虑地打压竞争对手,甚至还动手打伤了竞争对手的弟弟……还不到20岁的一个大学生,他怎么能下得手呢?” 柳三金和李之用对视一眼,二人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辛有风一怔,周安涌的话是什么意思?蓦然想起了辰哥一事,不由心思大动,安涌怎么能这么说何潮,他到底对何潮有多大的仇恨,非要污蔑何潮是坏人? 何潮和辰哥弟弟张送冲突一事,辛有风后来冲邹晨晨打听出来了真相,她也认识卫力丹,又直接和卫力丹通了一个电话。得知事情的缘由之后,她觉得张送挨打不但活该,打得还轻。她还将事实告诉了周安涌,周安涌听了之后,只是摇头笑了笑,不置可否。她以为周安涌听了进去,没想到,周安涌信口雌黄! 辛有风认识周安涌至少四年了,自认非常了解周安涌的为人,现在才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周安涌了。如果说之前她背叛了周安涌,是她一时糊涂,轻信了庄能飞,现在她回到了周安涌身边,却更震惊周安涌的转变完全和以前判若两人。 周安涌还是她以前认识的周安涌吗?或者说以前的周安涌只是一粒种子,现在的周安涌才是生根发芽之后的真正的他? 尽管她很想告诉柳三金和李之用真相,还未开口,迎面射来了周安涌阴冷的目光,她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李之用抽出一支烟:“真的假的?何潮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打了谁的弟弟?” “我怎么不信呢?”柳三金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夺过了李之用的烟,扔到一边,“不许抽烟。” 周安涌重重地叹息一声,重新抽出一支烟递给了李之用,他自己也点上了一支:“抽吧,抽支烟压压惊。我一开始也不信,直到我见到了辰哥……何潮打了辰哥的弟弟!他惹了大祸了,辰哥已经对他下了封杀令,谁要和他做生意就是和辰哥过不去。” “啪!” 柳三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什么我也不信何潮会无缘无故打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打了辰哥的弟弟,也没什么了不起,20多岁的年纪,谁还没有打过架?现在何潮正是最需要我们的时候,他有难,当兄弟的不能不管。不行,安涌,你马上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我要和他通话,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三金!”周安涌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不要太冲动太自私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和何潮联系上,让辰哥知道了你是他的兄弟,辰哥万一对付你,你该怎么办?” 柳三金一拍胸膛:“能怎么办?拼了。” “匹夫之勇。”周安涌轻蔑地笑了笑,“现在辰哥只针对何潮一个人,何潮还好应付,不管是躲起来还是向辰哥认错。如果我们都冲了出来,就会打乱何潮原有的计划,到时何潮是顾自己还是保我们?你们以为我不想帮何潮?幼稚!帮他也要讲究策略和技巧,不是头脑一热冲上去挡在他的面前,如果是山崩地裂,你冲过去又有什么用?” 第四十三章不知者谓我何求 “冲过去就算救不了他,大不了一起死,也是好兄弟。”柳三金依然嘴硬,不过语气却缓和了几分,“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收拾?我看不下去。” 柳三金最近气不顺,他和周安涌说过不下十几次要和何潮见面,周安涌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尤其是过年后,周安涌和何潮经常见面,却每次都不通知他们,更不带他们。 春节期间,他们回了县城老家,和父母说起何潮、周安涌,父母也是感慨万千,说是很久没有见面了,很想念何潮、周安涌两家人。二人到处打听一番,就是打听不到何潮的联系方式,问周安涌,周安涌百般推诿,就是不给。李之用还为周安涌开脱,认为周安涌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柳三金直接就急了,埋怨周安涌就是故意不让他们和何潮有联系,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春节后回来,七合科技业务量大增,虽然有了辛有风的加入,李之用还是忙得不可开交。柳三金在善来集团的工作之余,也过来帮忙。他在善来集团越来越受重用,胡锐长期休养在家,他已经是实际上的保安队长兼车队队长了,善来集团上下的安保工作以及用车调度,包括郭统用的出行,都由他安排。由于善来集团的业务扩张,又有新的楼盘开工,需要调配大量的人力过去维持秩序,他的工作量激增。 即使如此,他也尽量抽出时间来帮周安涌,七合科技毕竟是几个兄弟自己的心血,他希望七合科技可以发展壮大。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周安涌不和何潮合作?有了何潮,七合科技肯定可以飞速发展,不会像现在一样因为人手和资源的不够而发展缓慢。 周安涌既然舍不得启伦集团副总的位子,又想七合科技超越利道快递,怎么可能?何潮可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利道快递之中,是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和所有时间,投入和产出是成正比的,世界哪里有左右逢源的好事,脚踏两只船很容易掉到水里淹死。 柳三金很想和何潮见面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说服何潮和周安涌合作,他相信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的道理,何潮一个人就可以打拼出一片天地,他和周安涌、李之用三人合伙也撑起了一片蓝天,如果利道和七合合二为一的话,兄弟四人联手,岂不是所向披靡了? 柳三金的想法简单而朴实,只是想让他们兄弟四个在一起,至于利道和七合并非同一行业,有没有联合的可能性,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他想赚钱,但相比赚钱更让他开心的是兄弟情谊。 在向周安涌提过无数次要和何潮见面得不到回应之后,柳三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了,他以前还信周安涌的各种说辞,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周安涌就是故意阻挠他们和何潮见面。他不喜欢什么事情藏着掖着,有什么顾虑明说,别总当他们是傻子。 尤其是周安涌重用辛有风之后,他更对周安涌有了看法。辛有风是什么女人?见异思迁,为了自己的利益,连相爱了几年的男友都能出卖,永远不值得信任。 不过他也知道周安涌对辛有风并没有别的想法,而且现在七合科技也是无人可用,辛有风还算有能力,也值得信任。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一个人不管多有能力,人品不行,就不可用。 柳三金也看不惯周安涌结交的韩国客户金不换,他总觉得金不换一双过于精明的眼睛中有太浓厚的商业气息,仿佛每一个人都是他眼中的猎物一样。他虽然不知道周安涌和金不换有什么合作,金不换又有什么本事和实力,直觉告诉他,金不换不会是什么好人。 他把直觉告诉了李之用,李之用笑他疑神疑鬼,让他只管相信周安涌的眼光就行。就算金不换不是什么好人,有周安涌在,再坏的坏人,也会被周安涌收拾得服服帖帖。 柳三金不是不信任周安涌,而是总觉得周安涌做事不够大气,明明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为什么他总是不能大大方方地让他们和何潮坐在一起见个面?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他和何潮有了什么矛盾和冲突,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不能当面解决? 何况柳三金也知道近来周安涌和何潮来往密切,二人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过节,就更让他想不明白周安涌到底在打的什么算盘。 “别闹了。”周安涌太了解柳三金和李之用了,他拍了拍柳三金的肩膀,“别急,等过了这一段,我一定好好安排一个饭局,让你们和何潮坐下来聊一聊。现在时机不到……” 柳三金刚刚减弱几分的火焰猛然又升腾起来:“现在时机不到?是不是等七合科技超过利道快递时,就时机到了?安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心胸狭窄?” 周安涌怫然变色:“你说什么,三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你真觉得我这么小气这么心胸狭窄,你现在就可以去找何潮。拿去,他的电话在通讯录第一页第一个!” 周安涌怒气冲冲地递过去他的通讯录,打开,塞到了柳三金的手里:“除了何潮的联系方式之外,我的所有资源都在上面,你都可以拿走,想认识谁认识谁,想撬谁就撬谁,作为兄弟,我绝对不会说你半句不好!” 如果没有后面一句话,柳三金真会拿走通讯录抄走何潮电话,但周安涌后面的话刺激到了他,他一把推开通讯录,摔门而出:“安涌,你过分了!” 李之用起身去追,追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回身看了看周安涌和辛有风,又收回了脚步:“算了,让他自己冷静冷静,他最近负责的工地出了一些小事故,心情有点不好,可以理解。”见周安涌脸色没有缓和,忙又说道,“虽然可以理解,但方法不可取。等我好好说说他,没大没小,不知道谁是老大谁说了算?不能再和以前一样由着性子来了。” “行了行了。”周安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有意无意地收起了通讯录,装进了口袋之中,招呼李之用,“坐下,现在说正事。” 金不换夸张地笑了一声:“可以说正事了吧?再等下去我都快要睡着了。庄能飞那边的合同,准备签了,周总,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注意事项?” “金总纵横江湖多年,经验肯定比我丰富多了,我该向你学习才对。”周安涌哈哈一笑,亲自动手为金不换倒了一杯茶,“说到小灵通,金总觉得韩国市场对小灵通有多大的认可度?” “韩国虽然是发达国家,比你们中国强了太多,但也不全是像是我一样的富人,还是有不少穷人的,哈哈。韩国的有钱人都集中在汉城的江南区,巧的是,我也是来自汉城江南区。”金不换一脸得意的笑容,翘起了二郎腿,脚还抖个不停,“但在离江南区不远有一个村叫在九龙村,是韩国有名的贫民窟,穷人遍地走,人命不如狗。韩国人大多喜欢光鲜的事物,就像韩剧里面拍摄的一样,到处是富丽堂皇的景象,哪里有这么好?都是骗人的!我是一个和他们不一样的韩国人,我很真诚,很实在,不会说假话谎话大话,韩国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就像你们中国一样。” 辛有风双手托腮,痴痴地凝望金不换,她看过一些韩剧,深深为里面的唯美爱情而感动,也被韩国的美丽而吸引,在她的心目中,韩国和日本一样,是一个让人无比向往的国度,富饶、发达,犹如天堂。 美国太遥远了,韩国和日本从北京飞就是两三个小时的飞机,从深圳要远一些,但也比美国和欧洲近多了。 金不换注意到了辛有风崇拜的目光,假装不见,继续侃侃而谈:“富人都用三星手机了,韩国的穷人比中国少,但买不起手机的也有一些,他们肯定也会需要小灵通。当然了,韩国人少,才4000多万人,只相当于你们一个省份的人口,再加上穷人少,小灵通的需求肯定不如你们中国了。毕竟,你们中国比韩国落后半个世纪以上。” 李之用听了觉得刺耳,正要开口反驳,却被周安涌的眼神制止了,周安涌干笑一声:“中国起步晚,但发展迅速,早晚有一天会超过韩国,现在gdp总量已经超过韩国了,说不定有一天,光是中国一个省份的gdp就可以比肩韩国。” “怎么可能?别做梦了。”金不换讥笑一声,“中国也就有限的几个城市还可以看一看,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现在虽然也算不错了,但比起汉城还是差了太远,北京也不如汉城。汉城可是和纽约、伦敦齐名的国际都市,深圳顶多算是中国国内的知名城市。” 李之用实在忍不住了:“金先生,汉城什么时候和纽约、伦敦齐名了?我怎么听说香港才是和纽约、伦敦并列的全球三大金融中心之一呢?” 第四十四章既强势又固执 金不换脸不红心不跳,哈哈一笑:“香港的名气是比汉城大一些,但还是比不了汉城的实力,汉城是世界一流的大城市中排名前三的,香港也勉强算是一流,排名在前十。” “胡说八道,满嘴放炮!”李之用气得跳了起来,“香港比汉城强100倍,深圳现在比汉城强10倍,20年后,深圳比汉城强100倍。” “哈哈哈哈,之用,你别激动,别说20年了,再给深圳200年也赶不上汉城。”金不换得意而张狂地大笑,“韩国以前是中国的附属国,现在风水轮流转,说不定有一天中国会听韩国的命令,你信不信?” “信你个鸡毛!”李之用性子再软再见风使舵,也终于发作了,一拍桌子,“你们韩国不管是文字还是历史传承,都源自中国。就连汉城的名字,也是中国人起的。”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听韩国的专家说,汉字其实最早起源于韩国,就连孔子的祖籍也是韩国人。汉城是中国人起的名字?怎么可能?”金不换连连摇头,一脸鄙夷之色,“之用,别这样给自己的国家脸上贴金,实力是靠做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你的明白?” 五六年后,汉城更名为首尔,原因是韩国人很忌讳汉城是中国人命名的事实。首尔成为朝鲜半岛唯一一个没有汉字名的城市。但后来也有学者指出“首尔”一词也是汉字词,“首尔”的汉字词是“首邑”。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争论这些没有意义,国家层面的事情,自然有专家教授和国家去讨论,我们是生意人,做的是生意。”周安涌忙出面缓和气氛,示意辛有风赶紧帮忙,“之用,赶紧向金先生道歉,他远道而来,是客人,中国人热情好客,不能对客人无礼。” “我……”李之用难以下咽心中恶气,却又不得听从周安涌的话,低下头,十分不情愿,“对不起,金先生,我太激动了。” 辛有风会意,端了一杯茶递到金不换手中:“金先生不要生气,都是为了维护自己国家,你也可以理解的,对吧?” 金不换接过茶杯,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理解,理解,有争论很正常,越争论越能看清自己的分量,是吧李之用?要承认差距和不足,才能进步,知道你为什么当不了老板吗,因为你一没有气量二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之用强压心中怒火:“安涌,你就能容忍他这样攻击我们的国家,嘲笑你的兄弟?” 周安涌依然不动声色:“之用,别意气用事,生意是生意,爱国是爱国,不能混为一谈。” “对不起,我接受不了他这种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态度!”李之用转身出门,“安涌,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周安涌望着李之用的背影,动也不动,嘴角浮现一丝玩味的笑容,对愣在当场的辛有风说道:“愣着干什么呀,倒茶呀。” 辛有风为金不换倒了茶,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既佩服周安涌的镇静和自信,又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也许古往今来成大事者,都会像周安涌一样不动如山,既强势又固执吧? 抛却国家情感因素,辛有风对金不换的印象还算不错,虽然金不换很嚣张很自大,但人家有资本呀,就像美国可以在世界横行霸道一样,有实力就应该拿出有实力的样子。 周安涌表面上镇静,内心还是起了一丝波澜,毕竟柳三金和李之用相继离去,对他的冲击也是不小。但内心再有波动,也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金不换小瞧了他。他故作轻松地一笑:“见笑了,兄弟之间有时观点不和,争吵也正常,吵吵闹闹才能增进感情不是?来,喝茶,继续谈我们的合作。” 金不换嘿嘿一笑:“要是我引起了你们兄弟之间的不和,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一杯酒喝完,他扬手摔了茶杯,“要不是看在安涌的面子上,我怎么会和七合科技合作?要实力没实力要名气没名气要技术没技术,就连合作的态度也不端正。” “啪!” 杯子摔碎的声音吓了辛有风一跳,她求助地望向了周安涌,周安涌摆了摆手,示意辛有风不必在意,打扫了就是。 “是,是,金先生批评得是,回头我会开会让他们改进。”周安涌满脸陪笑,“现在的问题是,800万的小灵通订单,金先生已经打了订金了,万一庄能飞到时产能不足,不能按时交货,按照合同规定,要赔付多少?” “赔偿合同总金额的三倍,也就是2400万人民币,也不算多。”金不换眨了眨眼睛,“庄能飞的工厂,也值个几千万。” “不过根据我的估计,以庄能飞的能力,产能和品控都不会出现问题,可以保质保量按时交货。”周安涌眼中闪动光芒,“你是预付了30%的订金,交货后,要在一个月内一次性付清余款,金先生,你准备好余下的70%也就是560万人民币的资金了吗?” “哈哈哈哈,560万人民币才多少钱?60多万美元,我手中随时可以调动的现金最少也在500万美元上下。”金不换拿出钱包,打开,抽出厚厚的一叠美元甩在了桌子上,“我身上时刻都会带几万美金,看到没有,这点钱都可能在深圳买一套房子了。” 辛有风的眼睛都亮了,花花绿绿的美元点亮了她的眼眸,让她目眩神迷。 周安涌也是心中大跳,现在美金和人民币的汇率是1:8.3,黑市上更高,金不换的一叠钱少说也有两万美元,合近20万人民币,确实可以买一套深圳70多平米的房子,现在深圳的房子均价才5000多,偏远地方两三千的比比皆是。 不过他还是努力保持了镇静,他不是没有见过大钱的人,不能让金不换觉得他没有见过世面,尽管说来,他还真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美金。他一把抓过美元,塞进了金不换的钱包,将钱包还给金不换,呵呵一笑:“金先生是家族继承人,身家十几亿美元,区区几十万美元的货款当然是毛毛雨了,可问题是,我们不是付不起余款,是三成科技生产的小灵通滞销,原因在于三成科技……” 辛有风早就知道周安涌在算计庄能飞,却没想到,周安涌是想挖坑陷害庄能飞,算计是各凭聪明,陷害则是无中生有的栽赃,两者性质截然不同。 不过辛有风心中只是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就释然了,庄能飞对不起她的地方太多,周安涌陷害庄能飞,也算是替她报仇了。想起和庄能飞东躲西藏躲债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如果不是周安涌宽宏大量再次收留她,她的一生差不多要被庄能飞毁了。 庄能飞活该被周安涌收拾! 周安涌有意无意地看了辛有风一眼,将辛有风咬牙切齿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更加肯定了他的判断,走了柳三金和李之用,只留下辛有风和金不换谈事,反倒更好,因为辛有风不会对他设计庄能飞有什么看法,柳三金和李之用也许会有。为了安全起见,接下来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有风,我和金先生的计划,目前就我们三个人知道,我相信你能保守秘密。我也不是刻意非要针对庄能飞,也有一半原因是市场行为。毕竟像庄能飞这样的人,人品低下,行为恶劣,他也从事小灵通行业,会对整个行业带来不好的负面影响。”周安涌脸色凝重语气低沉,“我不希望看到在未来蓬勃发展的朝阳产业因为庄能飞的存在而影响到整个行业的趋势和声誉。” 辛有风点了点头,虽然觉得周安涌对庄能飞所能带来的负面影响过于夸大了,但还是很感激周安涌的信任:“安涌,你放心,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 “任何人,包括何潮、江阔和海之心!”周安涌笑了笑,“你保证?” “对之心姐姐也要保密?”辛有风愣了一愣,随后点了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周安涌开心地笑了,“等我和之心结婚时,你来当伴娘怎么样?” “你们这么快就要结婚了?什么时候?”辛有风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失落。 “估计明年。”周安涌深情地叹息一声,“女人的青春经不起等待,既然我们互相相爱,早一些结婚,也好安心地创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古人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接着说我们的话题……”金不换看了看手表,“等一下我还有事情,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周总,你放心,事情我已经完全安排好了,最后出事的时候,肯定会在韩国起诉,韩国的法律,庄能飞又不懂,肯定不会赢的。” “江阔和何潮懂不懂?”辛有风猛然想起了什么。 “何潮肯定不懂,江阔就不知道了。”周安涌想了一想,又自信地笑了,“就算江阔懂,也没什么,她已经自身难保了。不出意料的话,江家这一次……在劫难逃了!” 第四十五章配合 门一开,艾木和历之飞并肩出现了在何潮的面前。 一年未见,艾木更多了几分知性,她戴了眼镜,留了长发,依然是当年牛仔裤加简单外套的打扮,青春依旧,容颜不改。 历之飞站在她的身旁,落后半个身子,更多了一丝沉稳的气息。 惊喜在艾木的眼中一闪而过,等她的目光落在挽着何潮的邹晨晨身上时,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又变成了意外和诧异。 “何潮,好久不见!”艾木微一迟疑,上来给了何潮一个大大的拥抱。 何潮轻抚艾木的后背,又和历之飞抱了一抱,随后为他们介绍了郭林选和邹晨晨。 艾木削水果,历之飞倒茶,艾木悄悄指了指邹晨晨:“女朋友不错,大方,得体,漂亮,而且很有眼色,行呀,眼光越来越高了。” 话虽这么说,艾木心中疑窦丛生,何潮喜欢的不是江阔吗?怎么这么快就又换了一个,印象中何潮并非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就算他来到深圳后受环境影响变花心了,也不至于转身就抛弃了江阔。 好吧,艾木在心中腹诽何潮一番,她也承认何潮和江阔并没有真正确定恋爱关系,就算何潮真的换了新女友,也不算抛弃江阔,甚至连移情别恋都算不上,只能说是正常的选择。可怜的江阔,现在的她又病了,再如果遭到失恋的打击,说不定会承受不了。 更不用说她的父亲现在危在旦夕。 历之飞暗中打量邹晨晨几眼,将何潮拉到一边,小声问道:“真是你的女朋友?” 何潮在被邹晨晨挽住胳膊的一刻就猜到了邹晨晨的用意,毕竟他是前来面见前女友和她的现任男友,多少有点尴尬,邹晨晨是想假装他的女友为他撑场。平心而论,不管是相貌、气质还是言谈举止,邹晨晨丝毫不输于艾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问题是,邹晨晨并不是他的女朋友。 在挽住他的胳膊的同时,邹晨晨和郭林选的悄悄话先后在耳边响起。 邹晨晨的话是:“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临时女友,他们问,你别否认,我配合你演一出好戏。不信比不过他们,哼!” 郭林选的话是:“先借晨晨几个小时假装你的女友,我不会介意,更不会吃醋,还会支持你。记住了,气势上千万不能输,作为你的朋友,我不想跟着你丢人,一定得压他们一头。” 对艾木和历之飞,如果说之前何潮还有几分不满和恨意的话,现在都不见了,事情都过去了,大家各自安好,也不枉同学一场。正是因此,他才决定前来和他们见面。 何潮见历之飞的眼中闪动疑问和期待,索性说道:“是,新女友,怎么样,还过得去吧?” “何止过得去,简直就是完美。”历之飞打了何潮一拳,“行啊你,有本事,才一年不见,就接连换了两个女友了,我都嫉妒你了。” 何潮听出了历之飞话中的漏洞:“什么两个?” 历之飞虽然没有见过江阔,却听艾木说过江阔的事情,不由促狭地一笑:“别装了,都是老同学了,你的本事我还不清楚?当年在学校里就非同一般,毕业后水平更进一步,可喜可贺。” “有事直说,别含沙射影。”何潮还了历之飞一拳,“感觉你好象知道一些什么,说,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郭林选望着何潮和历之飞的身影,悄悄一拉邹晨晨:“晨晨,我怎么觉得何潮的前女友也不怎么样,长得还说得过去,但缺少几分气质,和你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少来,鬼才信你的话。”邹晨晨白了郭林选一眼,见艾木在一旁小声打着电话,而何潮和历之飞也在一边窃窃私语,她和郭林选也在悄声说话,感觉房间中的氛围有几分怪异,“艾木人很不错了,你要相信何哥的眼光,就算是他的前女友,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对了,万众置业目前只开发了龙岗联排别墅项目,郭总有没有同时再开发新的项目的想法?” 邹晨晨想起了饭桌上刘以授、曹启伦几人说过的话,隐隐担心郭林选会被几人坑得血本无归,但又不好明说,只好试探一问。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和我交流。”郭林选嘻嘻一笑,“晨晨,你要当万众置业是你自己的公司,要多策划多谋划多规划,万众置业的前景越明朗,你的未来就越阳光,你很聪明,肯定知道一个漂亮女孩的安身立命之本在哪里——要么嫁对人,要么入对行。” “谢谢郭总教导,晨晨记下了。”邹晨晨嫣然一笑,明媚如阳光,灿烂有花香,“我正在做一个万众置业的五年规则,计划在未来五年内,上马中低高三个楼盘,争取在五年的时间内将万众置业打造成深圳一支劲旅,成为让人侧目而视的新兴的房地产公司。” “侧目而视?应该是仰望吧?”郭林选笑了,他很清楚以邹晨晨的聪明可以马上领悟到他的言外之意,在万众置业的所有股东中,他相信只有他和邹晨晨是真心希望万众置业可以壮大,而曹启伦、刘以授二人,心思各异,赵动中也是另有谋算。 “被人仰望就不接地气了,一不接地气,就离倒闭不远了。侧目而视是既羡慕又嫉妒又敬畏的意思,让人敬畏的企业才是伟大的企业。”邹晨晨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见何潮和历之飞走了过来,忙起身相迎,“郭总,如果他们欺负何潮,你可得帮忙,别因小失大。” 郭林选哈哈一笑,做了一个“ok”的手势:“我是小气的人吗?” 历之飞朝邹晨晨微微一笑:“刚和何潮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已经定好了地方,新港中心三楼煌府。晨晨,为了庆贺我和何潮的久别重逢,我请客,你千万别跟我抢,谁抢跟谁急。” 邹晨晨挽住了何潮的胳膊:“听何哥的,他说什么是什么。” 何潮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吃饭这样的小事,就不用你争我抢了,作为归国华侨,之飞和艾木赚的是美元,来国内消费,绝对是千万富翁的感觉。” “晚上我还约了一个人……”艾木打完电话,凑了过来,朝何潮会意地笑了笑,“我在香港的一个老朋友,人特别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也许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 何潮也未多想,点了点头:“客随主便。不对,应该我是主人才对。你们都拿了美国绿卡了,算是美国了,回国是荣归故里。” “去你的!”历之飞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拿绿卡,也没想要拿绿卡,艾木正在申请,正常的话明年下绿卡,五年后可以入美国国籍了。” “美国人,哈哈……”郭林选打了个哈哈,上下打量了艾木和历之飞几眼,“你们北京人是不一样,从80年代开始,一个比一个向往美国。上海人和你们比着争先恐后地出国,不过上海人喜欢日本。我就不明白了,美国有什么好?当年我在美国留学,呆了才一年就发誓再也不来美国了,好山好水好寂寞不说,还不方便不热闹,吃的烂玩的地方少,不是荒山野岭就是荒无人烟,感觉在美国呆久了,我都能和一棵树对话了。” 艾木眉毛一挑:“你是何潮的朋友还是晨晨的朋友?” 何潮介绍郭林选时,并未介绍他的真正身份,只说他是一个朋友,郭林选也难得地低调一次,乖乖地跟在何潮和邹晨晨身后,表现得还挺像一个助理。 “我呀?”郭林选大大咧咧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何总的助理,你们不用管我,当我不存在就是了。” 艾木呵呵一笑:“何总的助理都是美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厉害呀何总。郭助理,你既然去了美国,为什么还要回国?国内哪里有美国机会多?就算回来了,也应该去大集团公司或是500强企业工作,再不济也可以去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留在北京、上海多好,怎么会来深圳,还是在一家初创公司?” “因为……”郭林选翻了翻白眼,“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北京上海太大了,人也太多,不适合我,还是深圳好,地方不大,人不多不少正好,而且又是野蛮生长阶段,说不定下一个奇迹就砸我的头上了。” 艾木乐了:“何潮,你这个助理还挺有意思的……” 夜晚的维多利亚港,呈现梦幻般的迷离的美景,林立的高楼、闪烁的霓虹灯,都倒映在波澜不兴的水面上,犹如梦境般绚丽。 微风轻吹,让人遍体生爽,何潮用力舒展了一下身子,无限感慨地说道:“从小看着香港电影长大的我们,对香港有一种天然的向往和崇拜。比我们更年轻的一代,他们从小看着美剧和韩剧长大,会不会以后对美国和韩国有一种盲目的认可?” 第四十六章并非一路人 邹晨晨点了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化的繁荣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经济鼎盛到高峰时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大唐的荣光在1000多年后的今天,依然照耀着我们每一个炎黄子孙,全球各地华人聚集的地方都叫唐人街,而不是汉人街宋人街明人街,说明什么?说明对一个国家来说,经济和军事的鼎盛只能一时,而文化的鼎盛,却可以影响千年之久。” 郭林选也是微有感慨:“你们发现没有,从95年后,香港的电影一年不如一年了,而与此同时,国产电影在飞速上升,是不是说明香港的经济也到了顶峰,开始下滑了?” “下滑倒不至于。”何潮背着双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可能会有阶段性调整,一个地域的经济发展,和一个人的一生有相似之处,20岁起步,50岁到顶峰之后,开始缓慢下缓,60岁后退休,70岁后,步入晚年生活。地区经济也许每个阶段的时间段会拉长一些,但趋势是一样的。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历朝历代,都有一个由起步到鼎盛再到衰落的过程。” “美国建国200多年了,依然是世界头号强国,估计在我们的有生之年,美国还会是世界第一,不会衰落。”历之飞拍了拍郭林选的肩膀,“小郭,香港的经济总量现在几乎是深圳的11倍,就算停止不前,坐下不动,深圳花费几十年的时间也赶不上。中国现在和美国的差距是多少?去年中国仅有9616亿美元也就是不到1万亿美元的国内生产总值,而美国的gdp却高达8.6085万亿美元,中国经济总量仅是美国的11.17%,美国是中国的8.95倍,接近9倍。你觉得中国有希望追上美国吗?我不能说完全没有希望,万一哪一天美国自己崩溃了或是发生了国内战争,中国才有可能趁机超越,否则照正常的速度发展下去,下下个世纪,再加上奇迹的发生,中国也可能赶上美国。” 郭林选第一次被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称为小郭,非常不习惯,这么多年来,要么被人称为一哥或是郭公子,要么是郭总或是郭少,托大在他面前叫他小郭的,放眼整个深圳也为数不多,除了和父亲同辈的叔伯们之外,就是自家的长辈们了,就连政府官员也称呼他为小郭总。他皱了皱眉,就想发作。 邹晨晨忙拉了拉他的胳膊,他醒悟过来,嘿嘿一笑:“历总也有经济学家的风范,数据记得这么清楚,人才。” 历之飞忙故作谦虚:“我算不上什么人才,就是看的书多走的路多,又喜欢思索,慢慢就比别人多了见识。对了小郭,你以前在美国哪所大学留学?” 邹晨晨见郭林选一脸痛苦的表情,忍住笑,用力拉了他几下,替他回答:“小郭在英国和美国都留过学,在英国学的是哲学,在美国学的是人文……” “啊,还在英国留过学?”历之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去美国留学已经是万里挑一了,去英国留学的难度比去美国还高,更不用说学哲学了,“小郭你不简单呀,学的都是形而上的学科,为什么不学计算机、数学、管理学这些容易找工作的专业?” 郭林选捏着鼻子,强忍笑意:“因为我不喜欢工作,不想工作,所以就也没打算学好找工作的专业。” “你看看你,做人要有长远的目光,要认清自己,更要踏实,怪不得你从英国和美国留学回来,只能当何潮的助理,你学的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而且对人生也没有规划,真是可惜了。我和艾木有一个朋友叫张志强,地道的北京人,家里有两套四合院,都卖了,足足卖了500万,然后移民去了美国,现在发展得特别好。有些人还不理解他的做法,认为他太冒进了,不信10年后再看,肯定都会对他现在的英明决定佩服不已。” 郭林选不想再和历之飞说话了,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对他来说,美国不是不好,但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他在国内有产业,有庞大的关系网,去美国有何用?在美国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谁会当他是深圳一哥? 深圳成就了他,他就要热爱深圳并且留在深圳,继续为深圳增光添彩。郭林选也相信,也只有深圳才是他的广阔天地。 “现在国内的房价上涨这么快,北京的房价就更不用说了,卖了四合院去美国?嘿嘿……”郭林选看了邹晨晨一眼,“晨晨,你说这人是傻呢还是脑子有病?” 邹晨晨才不会像郭林选一样不顾及形象,她很温柔很含蓄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许有人觉得中国的未来没什么希望,所以去国外寻找机会。但我还是看好中国的发展,要是我在北京有两套四合院,打死我也不卖,光是等着升值,就能赚得乐开花了。中国经济的整体提升,有许多人躺着就赚钱了。就像余建成和刘以授一样,不知道怎么就富了,一觉醒来就是亿万富翁了……” 历之飞撇了撇嘴:“有本事的人都会出国寻找机会,躺着赚钱多没意思?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奋斗才有意义。” “你爱奋斗就奋斗去,我就喜欢一生下来就有庞大的家业等着我去继承的惊喜。”郭林选哈哈一笑,大步流星而去。 艾木走在最前面,她放慢脚步,和何潮并肩:“来香港之前,我去拉斯维加斯参加了美国的电子产品展,认识了一个美国客商,他叫布朗,人很好,我就向他推荐了你,说你在深圳的事业发展得特别好,深圳也是中国的制造业之都。他当时一脸茫然,不知道深圳在哪里,我只好解释说深圳是在香港边上的一个新兴城市,他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香港非要去深圳……何潮,我还是不太看好你留在深圳的选择,以及你从事的快递行业。” 何潮不说话,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艾木临去美国前,多次暗示让他和她一起去美国,他不是不向往美帝国主义的美好生活,只是很清楚一点,自己去了美国,除了刷碗端盘子之外,还能干什么?美国就算是遍地黄金,在别人的国家,也得让你捡才行。 艾木以为说动了何潮,继续开导:“我还以为你来深圳会从事电子制造业,没想到干了快递。快递业是垄断性很强的行业,到目前为止,世界上成规模的、拥有庞大网络的快递公司也只有5家——德国敦豪(dhl)、美国联合包裹(ups)、美国联邦快递(fedex)、荷兰天地快运(tnt)以及中国邮政的ems。谁先采取了主动,谁就可能在这个市场上站稳脚跟。在中国,你再努力再拼搏,也拼不过ems拥有的庞大资源优势,以及遍布全国各地的网点。乐观一点讲,就算你运气好,赶上了时代的列车,你的利道快递在国内站稳了脚跟,你也没有办法成为联邦快递、敦豪一样的国际快递。而据我所知,联邦快递明年就会进军中国……” “我们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何潮停下了脚步,“不管我做什么事情,你都会反对,艾木,你想要控制别人的性格还是没变,以后要改一改,否则会吃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决定,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 一丝愠怒从艾木的脸上一闪而过,她努力克制了内心的火气:“不听就算了,忠言逆耳,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自以为是,并且独断专行。” 何潮愣了愣:“不对,艾木,以前我和你在一起时,一向迁就你,和现在可完全不一样。” 艾木自知失言,她是想起了在美国和江阔的对话,在江阔眼中,何潮就是固执、自以为是和独断专行的形象,她摆了摆手,呵呵一笑:“以前你是装的,现在才是真实的你。” “在你面前假装,离开你就真实,说明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何潮回身看了看历之飞,“他是不是事事听从你的安排?” “我喜欢听话的男人。”艾木一拢头发,脸上闪过一丝毅然的神色,“在美国,历之飞就算出门也要事先向我汇报一下。” 何潮摇了摇头,爱一个人没错,但爱得失去自我失去判断力,就是悲哀了,他想起以前和艾木恋爱时,艾木的强势和霸道,居然容忍了她那么久,也说明当年他是有多爱艾木。 或许也并非是真有因为爱,也有不甘和不舍的原因。 “明年研究生毕业后,真的决定留在美国了?”尽管知道多此一问,何潮还是忍不住开口。 “当然了,我爸妈都过去了,全家人都会留在美国。历之飞也想让他爸妈过去,我还没有同意。”艾木冷冷一笑,“美国也不是那么好生活的地方,明年毕业后,我和历之飞的起步月薪也就是三四千美金,到时养活两家人,也挺累的。美国收入是高,但消费也高,毕竟什么都是按美元结算的。” 第四十七章劫难 “有时间去美国一趟,也好长长见识。”何潮并不羡慕艾木和历之飞每月可以三四千美元约合三万多人民币的巨额收入,父亲工作了一辈子,现在月薪才几百元人民币,差距有天渊之别。但美国人在美国花的是美元,不能折合成人民币再对比国内的物价来计算。 “三四千美元,在美国也算高收入了,美国的汽车和房子便宜……如果月收入到一万美元以上,就是富翁了。”何潮又补充了一句。 “美国是汽车和房子便宜,但日用品的价格按购买力来说,一美元能买到的日用品,和一块钱人民币差不多。”艾木抬头一看,新港中心到了,“就像今天的晚饭一样,我们几个人大概要花四五百港币,在美国同样档次的饭店,也要三四百美元。” 何潮听出了艾木有意无意的炫耀:“一顿饭这么贵?你和之飞还是学生,今晚我请客,不要跟我抢。” “历之飞请客!”艾木加重了语气,“你要敢买单,以后我们永远不再见面!不要以为你成了大老板就可以耍威风了,你利道快递一个月的营业额,说不定以后还不如我和历之飞一个月的工资收入。” 何潮笑笑没有说话,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新港中心位于尖沙咀广东道30号,是一个商场,煌府在三楼,典型的广式风味的茶楼。历之飞订了一个大厅的位置,说是就喜欢体会广式茶楼人挤人桌挨桌吃饭时人声鼎沸的感觉,有一家人吃饭的亲切。何潮也没点破包间会有最低消费的限制,虽然最低消费也不是很高。 位置比较偏僻,在一个角落里面,是一个十人的大桌。 艾木是北京人,从小在家里习惯了规矩,她看了几人一眼,当仁不让地坐在了首位,又不由分说安排了位置,让何潮坐在了她的右首,历之飞坐在了她的左首,她还让邹晨晨在历之飞的左首,又让郭林选坐在了邹晨晨的左首。 等于是何潮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艾木的右首,而艾木的左边,一群人。邹晨晨不理解艾木的安排,想要和何潮坐在一起,演戏要演足,每一个细节都要到位才行。 却被艾木强势拒绝了。 “晨晨你坐那里不要动,我这样安排是有用意的,等下要介绍何潮认识的重要人物会和何潮坐在一起……”艾木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们就暂时分开一小会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许动!” 郭林选又差点拍案而起,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气势。邹晨晨眼疾手快,再次制止了郭林选,小声说道:“何潮都没急,你急什么?你没见何潮总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淡定?什么时候你能像何潮一样从容,你就长大了。” “他不叫从容,叫老气横秋,叫逆来顺受。”郭林选越来越看不惯艾木和历之飞二人的作派,一个自以为是,一个装腔作势,太矫情了,还不知道天高地厚,要是以前,他要么一脚踢飞,要么摔门走人,“何潮也真行,这样的人都能忍受,得有多心大。不对,不是心大,是脸皮厚。” 邹晨晨气得踢了郭林选一脚:“怎么能说话呢?何哥不叫脸皮厚,叫有耐心有毅力,懂不懂?” “你怎么向着他?”郭林选吃醋了,“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不行,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他,我要和他决斗。” “别闹,现在不是胡闹的场合……啊,怎么是她?”邹晨晨话说一半,眼睛直了,呆呆望向了远处,“怪不得艾木非要在何潮身边空出一个位置,原来是留给她的。不对不对,艾木怎么会认识她?” “谁呀?”郭林选顺着邹晨晨的视线扭头看了一眼,忽然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哈哈哈哈,何潮,你今天真走运,前女友、现女友和下任女友全部到齐了。” 郭林选的喷力惊人,一口水毫无遗漏地都喷在了历之飞的头上和身上,历之飞精心梳理的一丝不乱的头发乱了,烫得十分舒展的polo衫也湿了,他一脸愠怒,想要发作又忍了回去。 何潮顾不上理会历之飞的狼狈,回头一看,也惊呆了——江阔款款走了过来。 一身浅色长裙的江阔,瘦了不少,长发不再和以前一样散开,而是束在了身后。她穿了平底鞋,走路轻巧如猫,来到何潮面前,对目瞪口呆的何潮浅浅一笑:“何潮,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何潮起身相迎,想和江阔握手,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去,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又伸了过去,“你瘦了好多?是不是病了?” “是病了。”江阔没接何潮的手,轻轻咳嗽一声,以手掩嘴,顺势坐下,“就不和大家握手了,怕传染你们。都不是外人,也不必介绍了。” 何潮只好尴尬地坐了下来,才发现江阔坐在隔了一个座位的位置上,他只好自嘲地一笑:“不用离这么近,不怕传染,你怎么病了?什么病?” 又想起了什么,不解地望向了艾木:“你说的重要人物就是江阔?” “是呀,怎么,江阔江大小姐还不够重要吗?”艾木得意地一笑,又故作夸张地看了看邹晨晨,“何潮,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无辜的,我真的不是有意安排你的现任女友和新任女友见面,我并不知道你来香港会带着女友一起。” 江阔一愣:“现任女友和新任女友?”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邹晨晨,“是指我和她?” 艾木耸了耸肩,一摊双手:“对呀,还包括我,前任女友。” 江阔意味深长地看了何潮一眼,又看向了郭林选:“郭总还是输给了何潮,输得心服口服还是不甘?” 艾木和历之飞都没有留意江阔嘴中的“郭总”称呼,都想看看何潮到底该怎么过关。历之飞还真有几分同情何潮,他左看看邹晨晨,右看看江阔,二人他都是第一次见,一时无法分出高下,不由既羡慕又嫉妒,何潮这小子交了什么狗屎运,怎么现任和新任女友都这样漂亮? 都是同班同学,同样的是大学教育,为什么他独独如此优秀? 如果换了是他,他该选择哪一个呢?历之飞一时有些走神,暗中对比了一下艾木、邹晨晨和江阔,越对比越是沮丧! 不论是邹晨晨还是江阔,都比艾木强了许多。 邹晨晨是四川女孩,肤白貌美大长腿自不用说,性格还好,一双大眼睛灵动活泼,为人调皮可爱,举止得体,堪称极品。而江阔从小在香港长大,富有教养,举止优雅从容,虽在病中,仍然难掩清丽之色,尤其是她细嫩白皙的肤色以及近乎完美弧度的鹅卵型脸蛋,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优美。 而艾木虽然也很漂亮,且为人大方,但她强势的性格以及有时近乎霸道的作风,让她的女性魅力和温柔大打折扣,缺少了柔情和温柔的一面。 好吧,尽管历之飞也知道艾木的梦想就是当一名霸道女总裁,但这年头能承受得了艾木脾气的男人真的不多,更何况说起来艾木虽然家境不错,也许比邹晨晨好一些,但远远比不了江阔。江阔却丝毫没有大小姐的脾气,说话温和,就连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愤怒和不满,都带着克制和含蓄。 这……就是教养! 历之飞的观察没有错,江阔的眼神中确实透露出来的愤怒和不满! 她在接到艾木通知,说是何潮来了香港,她晚上安排了饭局,希望她过来一趟,她几乎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了。答应过后,虽然有几分后悔,她应该矜持一下,让何潮过来见她才对,后来一想,何潮也发了消息给她,她没有回复,也不怪何潮没有告诉她,何潮其实也很想见她。 既然何潮都来了香港,她不过来见上一面,也说不过去,说心里话,她最近心力交瘁,也很想见到何潮,和他说说近来发生的事情。她现在有许多话无人诉说,也只有何潮懂她。 尽管身体还是十分不适,她还是坚持前来,却没想到,第一眼见到的人不是何潮,而是邹晨晨。 难道何潮和邹晨晨真的在一起了?在第二眼见到郭林选后,她又长舒了一口气,有郭林选在,说不定邹晨晨是和郭林选在一起了。 平心而论,江阔还是有几分希望邹晨晨能够和郭林选走到一起,她觉得二人还真有般配的地方。郭林选天马行空,随心所欲,邹晨晨聪明漂亮,八面玲珑,二人在一起了,不但相得益彰,生活和事业都会同步,很是难得。有多少夫妻生活中相濡以沫,事业上却难以同步。 郭林选哪里肯承认他输给了何潮,当即就要站起来反驳江阔,却被邹晨晨拉住,邹晨晨轻轻摇了摇头,暗示他现在不要添乱。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郭林选一遇到邹晨晨恳求的眼神,立刻就心软了,又坐了回去,小声说道:“每个人都会遇到他的命中克星,你就是我的劫难。” 第四十八章细节 邹晨晨和郭林选的小动作,江阔尽收眼底,她微微一笑:“晨晨,祝贺你。” “祝贺我什么?”邹晨晨只能装傻,想转移话题,关切地问,“江姐姐,你病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感冒了?” “有些病,不是小心了就可以不得的。”江阔淡淡地应了一句,又冲艾木说道,“艾木,我们两个认识的事情,何潮他们还不知道吧?” 何潮也看出了端倪,知道他又被艾木算计了,不由心中恼火:“艾木,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约了江阔?” 艾木眉毛一挑:“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和江阔重归于好,谁知道你耐不住寂寞,又有了新欢,我替江阔气不过,就故意不告诉你,好让你出出洋相,看你到底怎么收场。江阔都为你病成这样子了,你倒好,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古往今来从来没变过——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艾木你不要乱说,我的病不是因何潮而起,这个不能怪到他的身上。”江阔轻轻咳嗽几句,何潮一时心疼,想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却被她轻轻侧身躲开,“我的病是因为家里的事情。何潮,我和艾木是在美国认识的……” 江阔将她和艾木认识的经历简单一说:“对不起,未经你的同意,我无意中看了你的呼机,记下了艾木的电话。” 何潮心潮翻腾,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叹息一声:“江阔,你为什么宁肯远到美国去找艾木,也不来深圳和我当面谈谈?我们怎么就变得这么陌生了?” 江阔淡然一笑:“陌生吗?我们一直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去美国找艾木,是想结识一个朋友,和我们是不是见面谈谈,并没有直接关系。” 郭林选不乐意了:“何潮、江阔,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好好的干嘛非要折磨对方?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想在一起也明确说出来,别弄得猜来猜去的,很累人的好吧?” “管你什么事!” 何潮和江阔异口同声质问郭林选。 郭林选举双手投降:“好,好,你们继续,我多嘴,我多事,我活该。你们喜欢玩你猜一我猜二的游戏,是你们的权利,反正我只是表达我的看法,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样一个不敢爱一个不承认爱的窝囊样!” “小郭,过分了!”历之飞冷哼一声,“注意你说话的口气,没大没小!” “小郭?”自从出现之后就没有笑脸的江阔忽然噗哧一声乐了,“你怎么叫他小郭?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何潮的助理,不叫他小郭难道还要叫他郭总?”历之飞语带嘲讽,嘿嘿一笑,“叫他郭总他也得敢应才是。” “不敢,不敢,叫我小郭就行,你们继续。”郭林选心情大好,他是看了出来,何潮和江阔互相挂念彼此在意,却又各自矜持,江阔的病,估计有一半是因为何潮,他很乐见何潮和江阔的爱恨情仇,“我只管坐在晨晨身边看戏就好,有晨晨在,一切就都好说。” 艾木和历之飞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闪过浓浓的疑问。 不过没有人解答他们的疑问,何潮急于想知道江阔的近况:“你最近好吗,江阔?”话一出口又后悔了,江阔的样子能好吗?他的问题太傻了。 江阔却淡然一笑:“挺好的,除了爸爸生病之外,没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正是晚饭时分,环顾四周,空空荡荡,并没有几桌客人。饭店人流的多少是经济上行还是下行的最直接体现,何潮来到香港才不到一天,从他散步到来到新港中心商场,一路上观察到的人流和整体状况可以得出结论,进入4月的香港,天气是转暖了,但经济气候却更加寒冬了。 不多时上了菜,都是粤式风味,几人却都没有心思吃饭,沉默了一会儿,气氛有些沉闷和尴尬,还是艾木咳嗽一声打破了僵局:“何潮,作为你的同学和前女友,正好都在,我就当面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好不好?” 何潮知道艾木的性格:“我如果说你最好不要问,你是不是也要问?” “真了解我。”艾木挽了挽袖子。 “还是别问了,你肯定想问我到底喜欢的是谁。”何潮忽然站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一朵摆花,郑重其事地递到江阔面前,“江阔,我喜欢你,请你接受我的爱。” 所有人都震惊了! 江阔的筷子停在了空中,她没有侧身看何潮一眼,愣了一会儿,忽然放下筷子,叹息一声:“何潮,你喜欢我什么?” 邹晨晨张大了嘴巴,摇了摇头:“勇敢的男人最性感,可惜,他表白的是别人。要是我,我直接就答应了。” “我来。”郭林选也拿起一朵桌子上的摆花,却被邹晨晨一把推开。 “别闹,今天的主角是何潮,不是你,小郭。” “小郭遵命。”郭林选起身来到何潮身边,双手抱肩,饶有兴趣地笑道,“何潮,加油,我离你近一些,在你身边挺你,给你精神上的鼓励。” 何潮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感情:“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江阔,你几乎满足了我对女孩的全部幻想,美丽、知性、大方、优雅,又古典又现代,既腹有诗书气自华,又懂经济和管理,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江阔的眉毛微动几下,依然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听到何潮的赞美。 艾木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一句:“我和他恋爱三年,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动听的情话。” “你闭嘴。”郭林选瞪了艾木一眼,“何潮为什么没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还不够资格让他说出来。” “你!”艾木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嘘……”邹晨晨朝几人连使眼色,一脸焦急,“你们真是的,不要吵不要捣乱不要破坏气氛。” 何潮丝毫不受几人的影响,他和江阔认识以来的一出出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初见时的乍见之欢,再见时的惊艳,几次相见之后的相处不厌,以及分开后的思念,他以为他很坚强很独立,他以为他可以只需要忘我的工作就可以不去想念江阔,他以为他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但在见到江阔一刻他才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他以前的坚持和努力,所有的挣扎和逃避,其实都是一种刻意,刻意告诉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江阔,刻意让自己相信如果没有江阔,他一样可以做得很好。现在他明白了一个事实,他的所有刻意和伪装,其实都是自己可怜的自尊和自卑在作祟,他是怕被江阔拒绝,怕被江阔掌控,怕沉迷于江阔的魅力之中无法自拔。 是的,何潮终于承认他在江阔面前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信,不仅仅是因为江阔的美丽和端庄,以及她的出身,还有她来自香港的优势。向来经济发达地区会对经济欠发达地区有一种压倒性的心理优越感,江阔在他面前并没有明显流露,但在和深圳各界人等来往时,还是会不经意间流露一二。 并非是江阔真有居高临下的感觉,而是她从小生长的环境和见识,让她见多了世间风云的眼中,有时确实司空见惯了许多浮躁、尔虞我诈的商场众生。有些事情对何潮来说新奇、有趣,并且想去尝试,但对她来说,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骗局是套路,她难免会冷笑应对。 何潮只是一个从小在中部平原无名小村长大的穷小子,尽管后来有幸考上了大学,全家也搬到了省城,但毕竟是半路出家,并非从小在省城长大。上大学之后,他刻苦学习,努力融入了城市,提升了自己的见识和格局,却也得承认,从小所受的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很顽固很深入,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改掉。 就像有些从小家里很穷的富翁,后来发达之后,却依然可以从一些小细节小习惯上不经间流露出当年的窘迫。何潮大学有一个同学叫刘阿八,是个富二代,非常豪气,总是喜欢请同学吃饭,每次都豪气冲天地说道:“到饭点了,谁也不许走,今天我请客。” 许多人都以为刘阿八是天生富二代,只有何潮知道刘阿八从小也是穷孩子出身,他的家庭是中道发达。因为有一次何潮上厕所小便,尿完后刚要冲马桶,听到刘阿八在外面大喊:“先别冲,先别冲,等等我,我也要尿,等我尿完一起冲,省水!” 细节出卖了刘阿八也是穷困孩子出身的事实,如果是一个从小生长在富裕家庭的孩子,不会想到两泡尿一起冲的省水大法。就像他和周安涌一样,现在虽然他们不再如以前一样贫穷,但在不同的细节上,他二人有着同样的节俭。 比如他很在意行和住,出行和住宿,条件能好一些就尽量好一些,可以尽快恢复精力。但在吃饭和穿衣上面就不挑剔,随便吃什么都行,衣服也并不在意名牌。 第四十九章匹配 而周安涌却在衣食住行上面都非常挑剔,要吃美食穿名牌住公寓坐豪车,很奢侈很浪费,但他同时又特别省水省电省办公用品,每次下班,作为仅次于曹启伦的启伦集团的堂堂副总,总要检查一遍水龙头有没有关死每个房间的灯有没有熄灭,只要被他发现有谁忘记了关灯没有拧紧水龙头,或是浪费纸张,他就会大发雷霆,不把对方骂得无地自容誓不罢休。 许多人背后都叫周安涌周扒皮。 每个人的习惯中都带有童年烙印,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会一直存在,深深地影响到你的一生。周安涌小时候家境虽然比何潮家境富裕,但后来周父生病,花了不少积蓄,当时周安涌才七八岁光景,他的零花钱从每个月5毛迅速降低至为0,甚至让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和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耍,怕小伙伴们买雪糕和零食的时候,他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何潮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但周安涌从小就自尊心强,不接受别人的施舍。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周安涌养成了省水省电的习惯,习惯一旦养成,就延续到了今天。 何潮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细心,他可以在短时间内观察到许多刚刚认识的朋友的言谈举止中的一些细节,从中可以初步判断出此人的爱好、习惯和性格。他刚认识江阔时一眼就可以看出江阔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办事风格,都不徐不疾,并且有着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沉稳和从容,明显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他就知道,江阔非同一般。 后来熟了,多次观察之后,何潮对江阔更多了佩服。江阔大气,为人处世几乎事事得体,淡定之中有优雅,优雅之中有从容,实在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不过江阔再优雅从容,她毕竟只是一个20多岁的女孩子,正处于对异性充满憧憬的青春期,她渴望在商业上被人认可的同时,更渴望在感情上被自己喜欢的异性接受。而当一个女孩喜欢上一个男人时,她的所有优雅、从容和得体就全部变成了矜持。唯恐被对方发现又希望被对方发现,想告诉对方她的感情又担心被对方拒绝,患得患失的心理让她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姑娘。 尽管江阔掩饰得很好,何潮还是细心地发现了江阔对他感情上的细微变化,从初相识时的一见如故和乍见之欢,到后来的相处不厌和相谈甚欢,他和江阔之间的感情在与日俱增的同时,双方都同时被对方的才学和见识所折服。 最让何潮心中欣喜的是,他和江阔不但在生活中同步,在对事业的看法上,也出奇的相同,虽有小的分歧,大体上却能保持一致,实在是非常难得。即使是从小到大的发小,在许多事情的看法上都难免会有冲突。 何潮自己也承认,他对江阔的喜欢是真心喜欢,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这种强烈的想要收割对方的欲望,在见到江阔的第一眼时就埋下了种子,到今天,已经成长为了一颗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 只是何潮和以前不同了,以前喜欢一个女孩,可以唱着摇滚的《花房姑娘》冲她吹口哨,直接告诉她他喜欢他,并且玩命地去追求。现在就算他在内心深处也是在玩命地喜欢江阔,却不再明确地流露出来,不是怕江阔拒绝,而是觉得他现在还配不上江阔。 是的,何潮确实小有几分自卑,江阔太优秀了,光芒耀眼不说,还性格特别好,不徐不疾,就算生气也是不吵不闹,淡然处之,有说不出来的淡雅平和。更不用说她有高人一等的出身却没有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脾气了。作为一个穷小子,目前在深圳虽然事业初有小成,但还不算有安身立命之本,他觉得他配不上江阔,没有办法给江阔一个安稳的未来。 艾木之所以大学一毕业就离他而去,还不是因为他给不了她一个光明的明天?虽说艾木向往的是美国,对比的是中国,但他是中国人,中国不够强大是因为每一个中国人不够强大,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在他和江阔又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和香港相比,深圳远不够强大,万一他和江阔在一起后又重演他和艾木的悲剧该怎么办? 一个男人得先有安身立命之本,先有了雄厚的事业,才会有足够的底气和勇气去追求自己所爱的姑娘,何潮希望他将对江阔的喜欢化为前进的动力,他拼命工作,努力开拓,就算江家商业版图的大山遥不可及,甚至在他的有生之年都不可能超越,他也要奋力一跃,希望可以站在更高的高度之上以匹配江阔。 但就在刚才,在见到江阔的一刻起,何潮突然改变了主意,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既然他真心喜欢江阔,江阔又不讨厌他,他为什么非要自己为自己设置障碍,为什么不现在就追求江阔追求自己的幸福? 眼前就有触手可及的幸福,非要等到以后,他是傻还是呆呢?更不用说江阔对他有情有意,他再不有所表示,就太不男人太胆小如鼠了。 何潮突如其来就迸发了勇气,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江阔,追求爱情就和拼搏事业一样,要有不怕失败一往无前的勇气,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有时候得逼自己一把,拿出背水一战的勇气才有获胜的希望。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拿出百分之百的决心。 今天,何潮就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江阔郑重宣告他的决心:“江阔,从你不再和我联系,到你不回我的电话和短信,我就知道我败了,败得心甘情愿,败得没有丝毫还手之力!我所有的坚持和假装,在你面前都不堪一击,你就是我的命中克星,我的闪电我的阳光我的一切,江阔,天高地阔,山高水长,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有你陪我一起度过……可以吗?” 何潮一番深情的演说说完,江阔依然纹丝不动,仿佛何潮是在向别人表白一样。邹晨晨却早已湿了眼睛,她双手合什放在胸前:“太感动了,太羡慕了,如果有一个人能这么向我表白,我一定会答应他。江姐姐,快答应何潮!” 艾木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历之飞,历之飞不明所以,连点了点头:“艾木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会补上一个比何潮更感动更盛大的求爱场景……” “滚!”艾木气得扔出了手中的筷子,不偏不倚正中历之飞脑门,“你真是猪。” “我怎么了我?”历之飞揉着脑门,一脸委屈。 郭林选不无鄙夷地摇了摇头:“跟现女友的前任男友比,你脑子真是让驴踢了,也别怪艾木生气!你要是有心,就该现在就做出来,而不是说下次。” “我……”历之飞被郭林选呛得非常尴尬,犹豫一下站了起来,也效仿何潮拿过一朵桌花想要递过去,却被艾木一掌打飞。 “行了,别丢人了,现在是何潮的主场。”艾木气得又扔了一根筷子过去,还好没砸中历之飞。 郭林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们都老夫老妻了,就别闹了,把机会让给更年轻的追爱的人……江阔,快答应何潮,他虽然不如我优秀,但在专一上比我强,这一点我真的很佩服他。万花丛中过,寸草不沾衣。” 江阔依然是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甚至身子都没有欠上一欠,更没有多看何潮一眼,她轻轻用餐巾擦了擦嘴,微微一笑:“煌府的菜不如以前了,多半是换了厨师。金融危机的影响下,厨师的待遇降低,自然也要跳槽了。寒冬来临时,没有一个人可以躲过寒冷。” 何潮被晾晒到一边,不免有几分尴尬,嘿嘿一笑:“江阔,你好歹说句话,成不成给个答复,你说我是站还是坐呢?” “坐。”江阔抬眼看向了何潮,“又没人让你罚站,干嘛站着?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过关了,你的问题才会有答案。” 艾木笑了,拍了拍手:“如果江阔江大小姐是被人一求爱就要立刻有答复的人,她还不得忙死?不要以为你几句话就可以打动江阔,对她说甜言蜜语花言巧语的男人多了去了,你只不过是几百分之一。何潮,坐下,别傻站着了,今天当着我和晨晨的面,你这一关别想轻松过去。” 历之飞也嘿嘿一笑,语气中满是调侃之意:“当年你追艾木,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现在追江阔,不能太便宜了你。江阔,千万别被何潮的表演欺骗了,你要有足够的耐心,不能心软。” “什么玩意儿!”郭林选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们是不是看不得何潮好?何潮非得受气非得失败你们才甘心?你们大老远从美国回来,就想看何潮怎么落魄怎么难过怎么被拒绝才开心是不是?不是东西。” 第五十章环境的影响 其实艾木虽然不愿意承认心里对何潮的轻视,但在美国呆久了,不知不觉中养成了高人一等的习惯。当初出国之时,她并非没有劝过何潮一起出国,何潮不但不肯,还固执地认为中国会比美国更有前景。她带着对何潮目光短浅自以为是的印象飞到了美国,在美国亲眼见识了美国的强大和发达之后,就更为她当初的英明决定和远见而沾沾自喜,更为何潮井底之蛙的眼界而心生鄙夷。 现在看到何潮事业初有小成,说不服气是自欺欺人,但她也安慰自己,她和历之飞还没有大学毕业,毕业后不用一年半载就可以超过何潮,何潮的成功只是暂时的成功,他们不是不如何潮,只是还没有发力而已。 平心而论,艾木认为何潮连她都配不上,更配不上江阔。她虽然很轻视何潮以及邹晨晨、郭林选,却对江阔高看一眼,毕竟江阔是出身名门的香港大小姐。如果何潮真的当众追求江阔成功,等于是何潮公然宣布找到了比她更优秀的女友,她再大度也难免嫉妒。何潮凭什么?以他的眼光和格局,他不配! 历之飞的心思虽然没有艾木想得多,但深爱艾木影响的他,艾木的喜怒哀乐就是他的喜怒哀乐,他也不想看到何潮的事业和爱情上的两重成功。他并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见不得何潮好难道仅仅是因为艾木是退而求其次选择的他?在他的心目中,一直非常嫉妒何潮,他想不明白自己对何潮的敌意从何而来。 直到许多年后,历之飞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们不是不能接受别人飞黄腾达,而是不能接受身边的人飞黄腾达! 历之飞本来就有几分嫉妒何潮的事业有成——虽然不是事业大成,但却远比他想象中春风得意——努力伪装的同学之间的久别重逢先是被何潮突如其来的求爱冲击,又被何潮的助理“小郭”当面责骂,顿时火冒三丈,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没大没小,一个小小的助理,没你说话的份儿,滚一边儿去!” 郭林选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本来他早就看不惯艾木和历之飞势利和狗眼看人低的嘴脸,这一下立刻火气冲天,抓起酒瓶就要砸过去。 “坐下!”邹晨晨生气了,一把拉住了郭林选,“你要敢动一下,我立刻和你一刀两断,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郭林选高高举起酒瓶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坐下就坐下,谁怕谁!” 本来一直淡定优雅的江阔顿时愣住了,片刻之间噗哧一声乐了:“想不到堂堂的深圳一哥郭大公子,为了爱情也甘心受这么大的委屈,晨晨,对他来说真是难得,居然能改了性子。” “对,对,对,我就是为了我家晨晨。”郭林选顺势就上,还不忘狠狠瞪了历之飞一眼,“你小子小心点,再敢跟我耍流氓,小心让你离不开香港。” 历之飞还想说什么,艾木却看出了端倪:“江阔,小郭不是何潮的助理?” 不等江阔说话,郭林选忙接过了话头:“是,是,我是何总的助理,如假包换。” 历之飞却还没有看清形势,依然一副不屑的语气:“何潮你也不好好管教管教你的手下,一个助理能和我们坐在一起就不错了,如果非要按规矩办事,他都不能上桌!他不但上桌,还随便插嘴,动不动就拍桌子,太不懂事太没素质了!” 郭林选刚刚下去的火气又被历之飞点燃了,他越看越觉得历之飞不顺眼,油头粉面不说,还无比势利,他从小到大最看不起势利眼的人,虽然他有时也有几分势利,但至少比历之飞表现得文明多了。 何潮朝郭林选摆了摆手:“你先别闹了,先听我说。我之所以来香港,是为了两件事情,一是见见艾木和历之飞,毕竟同学一场,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必须过来。二是要见见江阔。从春节到现在,江阔和我一没见过面二没通过电话,我很担心她,怕她出什么事情。刚才我向她求爱,她没有答应,说要考我问题,好,现在大家都是见证人,在我面临最重要的考试之时,请大家为我加油鼓气。” 何潮这么一说,谁都不好再闹下去,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江阔的身上。 江阔毫不畏惧众人的目光,淡然一笑:“何潮,我的问题表面上和我们的感情无关,但最终是不是和我们的感情有关,就要靠你自己体会了,听好了,问题来了——亚洲金融危机,好吧,现在好多人用金融风暴形容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这个问题难度颇高,如果是江离在场,他肯定会抛出长篇大论来佐证他的论点。私下里何潮也和江离不只一次聊过金融危机的话题,江离也多次发表他的看法,强调金融危机的根源就是东南亚的产业空心化以及过度的金融自由化催生的房地产价格过高,被西方的资本趁机钻了空子,最终多米诺骨牌倒下第一张后,引发了资金逃离的连锁反应,形成了金融海啸。 江阔的话一出口,艾木就笑了,她很清楚江阔有意刁难何潮的意图。在她的印象中,何潮在大学期间虽然很有才华,但他学的是文科,思维方式也偏形象而少逻辑,他怎么可能懂经济?更不用说全球的经济形势了。 艾木一笑,历之飞也立刻心领神会地笑了。二人对视一眼,坐等何潮出丑。 何潮以前并非是不懂经济,只是和艾木、历之飞很少聊起类似的话题,现在分开将近一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长达一年的时间他身在最前沿的深圳,亲身经历了金融危机的风浪,成长速度之快,远超身在大洋彼岸的艾木和历之飞。 更不用说中国现在虽然落后于美国,但和美国的安稳以及十几年没有什么变化相比,中国每天都有日新月异的变化,一年的时间,就是天翻地覆的巨变。 环境如此,人也是如此。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听听两位来自美国的同学的高见。”何潮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将球踢给了艾木和历之飞,“你们在世界上经济最发达的国家,肯定可以感受到华尔街的气息,来,为我们带来你们的高屋建瓴。” 艾木一脸得意的微笑,轻轻咳嗽一声:“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在美国读研学的就是经济学。本质上讲,东南亚的金融危机的根源是东南亚各国没有实力和能力做实业,却还想赚钱,怎么办?就押注了房地产和旅游。东南亚各国有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引来了大量游客,催生了房地产泡沫。而房地产泡沫越吹越大,大到了让人惊恐的地步时,东南亚各国还没有察觉,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泡沫破灭的危害有多大,但进入东南亚各国炒作房地产的游资却知道。游资的撤离,激发了东南亚金融危机的第一波浪潮。所以东南亚各国应该吸取教训,更加开放金融市场,扩大自由金融机制,像香港和新加坡一样,做金融自由港……” “艾木说得完全正确。”历之飞赶紧附和,“外资撤离房价泡沫破灭时,东南亚各国又毫无办法,想要封堵外资撤离,在不够自由的金融体制下根本就做不到,最终引发了惨烈的银行坏账和汇率暴跌,金融市场一片狼藉。因为没有实业的支撑,房地产就是空中楼阁,是建立在沙滩上的高楼大厦。而旅游业也是服务行业,每年几千万上亿的游客看似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但说没就没,不像实业,比如一座工厂,不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了。所以何潮,你现在从事的快递行业也是服务业,和旅游业一样,说没就没了,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到实业上来,才能保证长远发展。东南亚的金融危机,多少旅行社都倒闭了,就是前车之鉴。” 何潮笑了笑,没接历之飞的话,转向了邹晨晨:“晨晨的看法呢?” 邹晨晨微微皱眉,若有所思:“我对东南亚金融危机关注得不多,但对深圳受到金融危机的冲击很有感触,深圳也倒闭了许多低端加工厂,现在到处资金紧张,许多行业一片萧条。都说东南亚金融危机是一个叫索罗斯的外国人造成的,不知道是不是?”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郭林选,以为郭林选会发表什么高见,郭林选摇了摇头:“别看我,我不会当引玉的砖,就算有想法,也不会和你们讨论,浪费时间。何总,下面是你的表演时间。” 何潮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东南亚金融危机是和索罗期有一定的因素,他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肯定不是决定性因素。索罗斯只不过是提前看到东南亚各国外资撤离的趋势,趁势在汇市下了几笔空单而已……” 艾木和历之飞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何潮的说法。 第五十一章大是大非 何潮并不理会二人的动作,继续说道:“量子基金在巅峰时期也就是区区60亿美元的规模,根本无从主动诱发任何一个国家级或国际金融中心级别的金融危机。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几个国家,都曾经是亚洲四小虎之一。就算体量再小,国家级别的体量也不是小小的一个量子基金所能相比的。” 邹晨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对,亚洲四小龙是韩国、新加坡、中国香港和中国台湾,亚洲四小虎是菲律宾、泰国、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记得小时候,说起亚洲四小龙和四小虎,让人无比向往,觉得是除了欧美和日本之外最发达的地区。” 何潮笑了笑:“这一次的金融危机,四小龙和四小虎无一幸免,全部被拖下水,损失惨重。当然,最惨重的还是东南亚各国。任何危机的爆发,都是内忧外患的共同结果,内忧是根源,外患是诱因,索罗斯就是外患就是诱因。索罗斯无非就是押注危机的时机押对了而已,操作手法就是在危机发作前押几把汇市的空单,趁机挣点小钱。而在当时的国际金融市场,最大的赢利点还是在美国互联网投资领域,除了索罗斯,各大国际主流金融机构压根就没看上在亚洲地区下空单的所谓盈利机会……” 郭林选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艾木欲言又止,历之飞却没有忍住,脱口而出:“何潮你说得不对,你太小瞧索罗斯的能量了……” 何潮不接历之飞的话,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虽然金融危机还在持续,远没有结束,不过已经可以回头看了。始发于1997年爆发于1998年金融风暴,大家津津乐道的不是金融风暴的根源以及对金融危机的反思,而是争相讨论规模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索罗斯量子基金挣了多少不义之财,甚至有观点认为,东南亚各国的自由金融体制还不完善,如果更自由更开放的话,就可以阻止外资撤离……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是故意混淆视听!” “东南亚金融危机最为关键的问题:弃实就虚,刚才艾木和历之飞的观点我也部分赞同,放弃制造业而鼓吹房价、旅游、服务业以及互联网,欧美的经济学家和基金先后弄出了房价泡沫和互联网泡沫,造成东南亚各国经济大动荡之余,以为自己可以大捞一笔,结果却发现,不但白忙了一场,最终欧美各国也没落到什么好处……”何潮开始了总结,“欧美各国在亚洲到处鼓吹自由的金融机制,却从来不会考虑每个国家的发展阶段和实际情况,香港和新加坡是自由港,是因为香港和新加坡的地理优势以及发展定位的原因,和每个人的成功不可复制一样,不同国家的成功,也不可复制。欧美的自由金融体制,也不是灵丹妙药,更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欧美已经领先了世界上百年,难道不是自由金融体制的成功?”历之飞对何潮的说法嗤之以鼻,“何潮,你不要坐井观天,没有见识过世面就一厢情愿地认为欧美的体制不好,太自以为是太自大了。你都没有去过美国,怎么知道美国不好?” “我说美国不好了吗?”何潮也冷笑了,“别一听到批评美国的声音就像被踩着了尾巴的哈巴狗一样跳起来,你再心系美国一心效忠,你也是中国人,在美国人眼里,永远是三等公民,连二等都不如!美国再强大,也是美国人的美国,不是世界的美国。美国是有数不清的优势和长处,但有一点却让人反感,就是骨子里的白人优越感和制度优越感,认为他们的制度就是地球上最完美的制度,认为美国就是世界的领袖。别忘了,人类五千年的历史,中国领先了世界4800年!” “说得好!”郭林选大声叫好,热烈鼓掌。 何潮越说越慷慨激昂:“美国的制度好吗?好!完美吗?不完美!放之四海而皆准吗?更不是!每个国家的国情不同,发展阶段不同,如果说美国的制度可以适合每个国家,就和一种药可以包治百病一样可笑。欧美向亚洲各国推销的自由金融市场,希望亚洲各国都建立一种完全自由化的金融市场,你觉得欧美不远万里来到亚洲,不求回报不为私利就是一心为了亚洲人民的美好生活?他们就真的是活雷锋了?” 艾木反唇相讥:“你太落后太陈旧了,何潮,理解不了发达国家对第三世界国家的援助有多无私多慷慨,就像一个穷人理解不了富人为什么要做慈善一样?境界的差距,限制了你的眼光和格局,你真该多出国,到处走一走看一看,长长见识。” “无私的援助?”何潮哈哈大笑,“你是说广场协议?还是说索罗斯的趁火打劫?或者还要深度讨论美国要求各国开放金融市场的用意?” 20世纪80年代初期,美国财政赤字剧增,对外贸易逆差大幅增长。美国希望通过美元贬值来增加产品的出口竞争力,以改善美国国际收支不平衡状况,所以签订此协议。广场协议签订后,日元大幅升值,国内泡沫急剧扩大,最终由于房地产泡沫的破灭造成了日本经济的长期停滞。直到现在,日本的经济还没有全面复苏。 何潮是没有出过国,但他研究了美国对外扩张的手法和脉络,从美元和黄金绑定,到美元和黄金松绑,美元奠定了世界货币的基础之后,美元又和石油挂钩,最终成就了美元霸权。美元霸权之后,美国的经济实力突飞猛进,取代了英国成为世界头号强国,开始插手全球事务,游弋在全球海洋的美国航母无时无刻不再向世界各国展示和炫耀武力。 在展示和炫耀武力的同时,美国又大肆输入出文化,美国漫画、美国电影以及美剧,成为美国向全球文化输出的武器。美国的全球影响力,不外乎经济援助和军事威胁加文化输出,其实就是胡萝卜加大棒以及说教式洗脑,说到底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早就将上述套路玩得娴熟,美国不过是用现代手段再次重复了一遍而已,还是应了那句话,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美国对外鼓吹自己的金融自由机制,表面是为了各国的发展开出的一剂良药,实际上如果深究的话,美国不过是让各国成为他的生财工具和挤掉泡沫的场所。就像深圳现在形成的产业链一样,位于产业链高端的公司扶植低端公司,目的绝对不是为了让低端公司发展成高端公司并且取代自己,而是让低端公司成为自己可以控制的产业链的一部分。 “国家和国家之间,利益优先,其次才是合作。”郭林选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双手抱肩,“你们才去美国多久,就以美国人自居了?是不是觉得美国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在为全球人类的幸福而奔走忙碌?年轻人,你们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这么快就当自己是香蕉人了?” 艾木和历之飞本来被何潮的话呛得已经火冒三丈了,觉得何潮什么都没有见识过还一副什么都懂的拽样太狂妄,恨不得狠狠狂打何潮一顿,但碍于同学面子,又不好做得过火,郭林选一个小小的助理也敢对他们出言不逊,二人顿时就发作了。 艾木盛怒之下,抓起一双筷子就扔向了郭林选——也是她平常扔习惯了,动不动就武力收拾历之飞——同时拍案而起:“小郭,你没资格跟我们说话!现在请你立刻马上离开!” 郭林选也不躲闪,手一伸,竟然将筷子抓在了手中,哈哈一笑:“我第三任女友就喜欢朝人扔东西,在她的训练下,我练出了一身本事,袭击我别想得手。知道我第三任女友的下场吗?她是上海人,后来嫁到了日本,到了后才发现所谓的年少多金的日本男友是一个50岁的日本农民,现在成天被打,却不敢回家,怕被邻居笑话,因为她早就吹出了大话,说到日本享福去了。” 历之飞怒不可遏,上前抓住郭林选的胳膊,用力一拉:“你给我滚出去。” 郭林选不甘示弱,手腕一翻,推了历之飞一个踉跄:“你再动我一下,我让你离不开香港。” 艾木不屑地冷笑连连:“别说你了,就连何潮也做不到的事情,你居然敢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们离不开香港……” 郭林选冷哼一声,朝服务生招了招手:“叫你们老板过来一下。” 坏了,何潮心中一惊,郭林选是真生气了,他忙站了起来,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不料才站起,却被人用力一拉,又坐了回去。 一直不动声色的江阔低低的声音说道:“有时遭遇一些挫折,可以让人更好的成长。” 何潮一下没反应过来:“郭公子不会吃亏的……”又一想明白了过来,原来江阔并不是在替艾木和历之飞说话,而是也看不惯二人的气焰,不由暗暗一笑,“我还以为你站在他们一方,吓死我了。” 第五十二章真实身份 “我没有立场。帮理不帮亲。”江阔刚刚露出的一丝笑意又随即消失了,变成了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谁要吓你了?是你自己吓自己,和我无关。” 好吧,何潮知道江阔的心结未去:“你也看到了,江阔,艾木一向是这样的性格,强势、说一不二,当然,性格可以适应,但三观和理念真的没有办法妥协……” 江阔冷冷一笑:“你和她在一起三年,三年时间都没有看清她是什么样的人?骗谁呢?” “真没骗你。”何潮不是女人,却能体会到江阔对艾木既嫉妒又不甘的心思,“在学校里面的恋爱,就是象牙塔里面的爱情,不想明天不考虑事业。毕业后就不一样了,要就业,要选择,就必然要面对着三观和理念的冲突。所以说为什么校园爱情很难走到最后,因为走上社会才是一个人的试金石和练习场……” “郭林选怎么和你一起来香港了?”江阔自从到了之后,就没有和何潮说几句话,如果说她以前生气是因为邹晨晨,现在生气除了邹晨晨之外,还加上了艾木。 作为女人,真正爱上一个男人的标志是对他的过去也无法释怀。原本以为她去了一趟美国,和艾木建立了友谊就会大度地放下何潮和艾木曾经的过往。但在再次见到艾木的一刻,她才知道她错了,她还是难免会想起何潮和艾木在一起时的欢乐时光。 艾木和邹晨晨都在,如果说艾木代表的是何潮的过去,邹晨晨有可能就是何潮的未来。艾木争奇邹晨晨斗艳,她在中间,也许只是何潮人生之中的过客,是过渡阶段。何潮退可守进可攻,她呢?难道她就只有何潮一个选择?不能让何潮太得意了,敢摆出这样的龙门阵来向她挑衅。 江阔很生气,尽管理性也告诉她今天的场面应该不是何潮的本意,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将一切过错都加在了何潮身上,反正都是何潮的错,都怪他,他就应该迁就她让着她,谁让他前有艾木后有邹晨晨?他就是对不起她! 不过江阔气归气,却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克制,从小父亲就教导她,女孩子要学会以平常心看待一切,不要动不动就以自己的喜好来判断对错。 当初她答应艾木参加饭局,只知道艾木是想让她和何潮见面,如果不是何潮,她并不想和艾木吃饭,家里的事情太多,她无法分身。却没想到,除了何潮之外,郭林选和邹晨晨也在。 艾木并没有告诉她实情,她相信艾木也不是有意隐瞒,而是并不清楚郭林选和邹晨晨的真实身份。但不管怎样,今天的局面超出了她的意料,让她很是气愤艾木没有实言相告。就算艾木不知道郭林选和邹晨晨是谁,至少也要告诉她有外人才对。 好在她慢慢平息了心情,见到艾木、历之飞和何潮唇枪舌剑的论战,以及郭林选坚定地支持何潮,她就知道何潮和艾木的根本分歧在哪里了。说心里话,见到何潮和前女友如此看法相左,她内心还是难免有一丝欣慰和庆幸。 煌府老板高当勇近来颇为头疼,生意受到了金融危机的冲击,一落千丈,原先每天客流不断,从早忙到晚一刻不得闲,现在倒好,每天客流稀稀落落,一周的营业额甚至不如以前一天的多。以前是每天有大量的现金流,可以清晰地算出利润。现在每天都在亏本经营,再这样下去,前几年积攒的利润,怕是今年一年就要全部赔进去了。 今天生意又比昨天惨淡,他到处转了一圈,越转越是心凉,盘算着什么时候关门算了,否则一直这样亏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总要给自己留一点退路才行。 听到服务生说有客人让他过去,他有几分不情愿。以前生意好的时候,不管是谁叫他,他必定第一时间过去,和气生财,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 犹豫一下,他还是决定过去一趟,不管是谁,现在能来饭店吃饭的人,都是救星。 高当勇快步如飞,远远看到大堂的角落里坐了一桌人,十分醒目,他扫了一眼,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不由心中狐疑,如果不是熟人,难道又是饭菜哪里出现了纰漏,客人要挑事不成? 现在生意已经这么惨淡了,再万一遇到不讲理的客人非要闹事,他可受不了,高当勇心中一沉,来到了208桌前,微微弯腰,一脸谦恭:“各位老板,我叫高当勇,是饭店的老板,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高当勇站在江阔的身后,正对着艾木和历之飞,二人坐在主位,他以为二人是正主。 “高叔……”江阔听出了高当勇的声音,忙起身让到一边,微微弯腰致意,“好久不见。” 高当勇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连连弯腰:“哟,江小姐,怎么是你?也不通知我一声,让你在大堂吃饭,太怠慢了。我的错,我的错。” 江家在香港虽然赫赫有名,但也不是人人都认识江家大小姐的,江阔又不是明星。高当勇之所以认识江阔,是因为他和江家颇有渊源,早年他初来香港之时,曾得过江老爷子的帮助。当年他陷入困境之中,若非江老爷子出手相救,他别说会有今天了,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因此他对江家上下,无比感激,只要江家过来吃饭,一律免单。 “没事的,高叔。”江阔摆了摆手,微微一笑,“不要太见外了,我又不是外人。不是我找你,是他。” 高当勇对江阔的恭敬态度,让艾木和历之飞为之惊讶的同时,又不免羡慕。江家虽然现在落魄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香港依然颇有名望,远非他们所能相比。二人心中同时闪过羡慕和嫉妒,羡慕江阔有一个良好的出身,至少需要他们拼搏十几年才能追上,嫉妒何潮居然弯道超车,能得江阔青睐,他凭什么? 不过更让艾木和历之飞大跌眼镜的是,当高当勇的目光转向了郭林选之后,先是一愣,似乎没有认出郭林选是谁。过了一会儿,高当勇揉了揉眼睛,脸上的神情先是震惊然后是惊喜,随后他一个箭步冲到了郭林选面前,激动得双手发抖,一把抓住了郭林选的胳膊:“郭、郭公子,真的是你?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我……” 高当勇偌大的一个汉子,竟然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江阔对高当勇还很有礼貌地起身相迎,郭林选却坐着不动,屁股都没有欠上一欠,十分托大。艾木和历之飞虽然震惊,却还是不由冷嘲热讽,历之飞讥笑一声:“小郭变成了郭公子,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好歹高老板也比你大了不少,你连站都不站起来,丢深圳的人。” 郭林选懒洋洋地笑了笑:“贫穷会限制人的想象力,见识也会。我不是不站起来,而是高老板承受不起我站起来……” “哈哈哈哈……”艾木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小郭,你是我见过的托大装逼的人中,最有风范的一个。同样的是国外留学回来,为什么单独你这么优秀?” 郭林选又被成功地激怒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高叔,这两个人我很不喜欢,能不能让他们留在香港一段时间?” 郭林选刚刚站起,高当勇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郭公子,叫我老高,千万不要叫高叔,我承受不起。留他们多长时间?一句话的事情!” 艾木和历之飞震惊得目瞪口呆! 不但他二人无比震惊,何潮和江阔、邹晨晨三人也是一时惊愕,郭林选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让一个年近50岁的男人当众下跪! 江阔的惊愕中,还有一丝疑惑。别人或许不知道高当勇的为人,她却是清楚。别看高当勇只是一个饭店老板,在遍地富豪的香港毫不起眼,但当年混过黑道的高当勇曾经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有过叱咤风云的风光往事。 香港回归后,香港各路人物逃的逃跑的跑,洗白的洗白,上岸的上岸,基本上在英国统治下的乱象一朝风卷残云,变成了朗朗乾坤。高当勇却没跑,他比其他人更有嗅觉,早在95年时就金盆洗手,不再混迹于黑道之中,改邪归正了。 高当勇当年最风光的时候,在尖沙咀一带,也是有名的勇哥,一路走来,不少人招手致意,是威风八面的人物。在勇哥激流勇退之时,还有许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勇哥在如日中天的时候选择了回归家庭,当起了一个照顾家庭的居家男人? 后来香港回归之后,众人才恍然大悟,不由佩服勇哥的先见之明。 香港虽小,却是风云变幻之地。勇哥退出江湖之后,才两三年时间就被众人遗忘了,他也心甘情愿地当起了饭店老板,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第五十三章心中有天地 正是因为知道高当勇的前尘往事,江阔才无比惊讶高当勇对郭林选的倾情一跪。要知道高当勇虽然不复当年之勇,却依然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能让他下跪之人,寥寥无几。 江阔站了起来:“高叔,你这是?” 郭林选用力扶起高当勇:“高叔,别这样,会折我的寿。你就留他们在香港两周就行了,别让他们见到太阳,每天一顿饭,饿不死就行……” “行!”高当勇点了点头,回头冲服务生一招手,“叫君仔、连仔带几个人过来,送他们两位去反思两个礼拜……” “是。”服务生应了一声,冲艾木要和历之飞看了一眼,流露出你们死定了的眼神,转身走了。 江阔知道高当勇的厉害:“高叔,这样不好吧?他们是我的朋友。” “对不住了江小姐,我欠郭公子一份天大的人情,就是他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高当勇转身看向了艾木和历之飞,“算你们倒霉,得罪了我的恩人。如果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替你们偿命,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你们也不吃亏。” 艾木和历之飞吓得不轻,不过依然嘴硬,艾木冷笑一声:“香港是法制社会,你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法制是人类最后的底线,我们其实是靠人情和道德活着……”高当勇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我说过了,我和你们一命换一命,也符合法制。” 服务生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人,纹身、耳环、气势汹汹,明显是古惑仔的打扮。几人也不说话,来到艾木和历之飞身后,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住了二人,转身就走。 艾木和历之飞终于知道害怕了,艾木大叫:“何潮救我,江阔帮帮我,快,我要被带走了。” 历之飞吓得浑身颤抖:“何、何、何潮,我错了,你快求求小郭,不,求求郭公子放了我,我向他认错,真的不是有意的。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江阔于心不忍:“郭公子,见好就收,别太过分了。” 郭林选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他是真生气了。 邹晨晨虽然也看不惯艾木和历之飞的嘴脸,却也不想事情闹大,摇晃郭林选的胳膊:“郭公子、郭总,差不多就行了,要是你还不解气,回头我请你吃饭看电影,好不好?” “不好!”若是以前,邹晨晨开口,郭林选有求必应,但今天不同往日,他确实被艾木和历之飞不知天高地厚的德性气得暴跳如雷。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二人一番他誓不罢休。 “何潮、何潮!”艾木被拖出了几米远,她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不能见死不救,毕竟以前我们相爱一场,你必须帮帮我。你要是不帮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江阔本来被艾木的第一句话点燃了嫉妒的火焰,等艾木说完,她反而又轻松了,心中暗笑,就算何潮大学毕业时没有和艾木分手,还在一起,现在肯定也分了,艾木也不知道从哪里养成的大小姐脾气,真的不会说话,明明是求人,却像是在要挟别人一样。 何潮皱了皱眉,艾木的话虽然刺耳,他却不能真的见死不救。看多了香港电影的他,知道在回归之前香港的黑道确实心狠手辣。别说香港了,就是早期的深圳以及东莞一带,也有许多马仔、小弟因为赌博或是其他原因欠下巨债无力偿还,被扔到海里喂鱼的也有不少。 他起身来到郭林选面前,郭林选摇头摆手:“免开尊口!你也不行!” 何潮笑嘻嘻地说道:“我不是为他们求情,是为江阔。” “我和江阔又无怨无仇……” 不等郭林选说完,何潮伏身下去,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郭林选的脸色才由阴转晴,随即又眉开眼笑了,连连点头说好。 郭林选拍了拍高当勇的肩膀:“高叔,先等一下。” 又朝江阔挤眉弄眼笑了笑:“江阔,艾木是不是你的朋友?” “是。”江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也能隐约猜到何潮和郭林选肯定达成了什么共识。 “你想不想救他们?” 江阔点了点头,她是不喜欢艾木和历之飞自以为是的性格,但毕竟朋友一场,香港又是她的主场,她不能坐视不理。 “如果你答应何潮的求爱,我就放了他们。”郭林选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如果不答应的话,嘿嘿,他们的下场多半是被扔到海里喂鱼了。” 江阔愣了一愣,笑了:“拿我的幸福去交换他们的性命,听上去我很伟大很了不起,实际上是被逼无奈……好,我答应你。”她马上想到何潮是利用了郭林选急于追求邹晨晨的心理,如果她答应了何潮的求爱,等于是郭林选少了一个劲敌,他自然愿意了。不过说到底其实还是被何潮利用了,但转念一想,聪明的女人要有适可而止的智慧,就算答应了何潮的求爱又有何妨,以后她一样可以拒绝和何潮恋爱。 表面上何潮是最大的赢家,其实她才是。 “好,麻烦高叔放了他们吧,误会,都是误会。”郭林选和高当勇握了握手,“高叔,今天的事情麻烦你了,我们之间的人情就这么一笔勾销了,你以后不欠我什么了。” “不,这点事情抵消不了你当年对我的恩情。”高当勇紧紧握住郭林选的手不放,“今天算我请客,还需要什么尽管说,随便上。” 郭林选摆了摆手:“不用了高叔,你最近生意也不好,就不让你破费了。过段时间,善来集团会组织员工来香港考察兼旅游,你这里就作为定点饭店了,到时还得麻烦高叔照应他们。” “好说,好说。”高当勇感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又看了看何潮,“郭公子,这个年轻人不错,有胆识有魄力,还有眼色。我这么多年见过不少人,他不管是面相还是气度,都不是一般人。” “高叔过奖了,我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向你和郭公子学习。”何潮忙谦虚地一笑,“像郭公子,能屈能伸,这么大的一个人物,甘心假装我的助理,不怕人嘲笑,还当得很称职,说明他心中有乾坤。高叔当年肯定也是风云人物,现在安心当一个饭店老板,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心中有天地,人生有定力。现在虽然香港的经济遭受到了金融危机的冲击,但相信很快就可以挺过去,毕竟香港紧邻深圳,而且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祖国。” “是,是,说得好,香港不像以前是一个漂泊在外的孤岛了,而是通过深圳和大陆连成了一片,背后有中国大陆十几亿同胞的支持,一定能挺过难关。”高当勇连连点头,愈加肯定他没有看错人,何潮一句话就点中了他的往事和目前的困境,果然目光如炬,是个极有眼光有判断力的年轻人。 在得知了郭林选的真正身份后,艾木和历之飞无比惭愧,善来集团到底多有实力他们并不十分清楚,但在香港到处可见善来集团的广告,由此可知善来集团的影响力。二人后来拉着邹晨晨,悄悄打听了一下善来集团的底细,更是震惊得目瞪口呆。就他二人来说,除非在他们身上发生和比尔·盖茨一样的奇迹,否则他们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郭林选所能拥有的财富。 有时想想人生的不公平在于,在许多人都强调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之时,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在终点了,你怎么和他比?好在可以让人聊以自慰的是,终点是一座高山,你在向上攀登的过程中,他虽然坐在顶峰,却还有滑下来的可能,甚至还会一落千丈,直接滑向深渊。只要你坚持不懈,至少在一直前进而不会后退。 天生就在顶峰的人,不但有高处不胜寒的清冷,也有什么都没有经历却什么都拥有的无趣。人生的意义在于奋斗和努力的过程,而不是得到的一刻。 几人只顾说话,谁也不知道江阔悄悄结了账,让高当勇好一顿自责,非要退还回去,江阔假装生气,高当勇才不再客气。 后来高当勇在郭林选的帮助下,度过了难关,迎来了经济的好转,他对郭林选的感激无以言表,认为自己又欠了郭林选一条命。 当年在高当勇刚刚金盆洗手的一个月里,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之下,逃到了深圳。但仇家在深圳也有势力,追到了深圳,并且联合了深圳的势力,将高当勇逼到了绝境。 危急之时,郭林选正好路过,当即拔刀相助。但郭林选也不是对方的对手,对方人多势众,眼见二人就要被打死之时,郭林选情急之下,亮出了身份,提出愿意出钱摆平此事。对方答应了,开价500万。 郭林选当即开出了500万的支票,对方才放过了高当勇。 如果仅仅是500万的支票,高当勇事后还清也就偿还了大部分人情。高当勇被人砍了一刀,伤很重,深入后背数公分,生命垂危。郭林选将他带回家中,悉心照料,还让私人医生为高当勇救治。高当勇在郭家足足养伤半年才恢复如初,他很清楚,如果没有郭林选,他不被砍死街头也会因重伤而死。 第五十四章心开意解 郭林选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恩同再造,尤其是郭林选对他精心照料的半年,是无法衡量的大恩。 当时郭林选正好失恋,加上他前段时间看了不少香港的黑道电影,激起了他的侠肝义胆,而且他和高当勇一见如故,愿意为高当勇付出精力和时间。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在高当勇身上有他缺失的父爱。 饭后,几人下楼,艾木和历之飞不敢再在郭林选面前有丝毫放肆,二人也没好意思再邀请几人到酒店坐坐,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何潮站在繁华的街口,看着闪烁的霓虹灯下美轮美奂的维多利亚港,见江阔微有疲倦之色,心中大为怜悯:“江阔,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江阔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拒绝了何潮,“再说也不远,我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对了晨晨,我有一个朋友约我去酒吧,你和我一起吧。”郭林选不由分说拉起邹晨晨就跑,“何潮,你的事情你自己解决,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你活该一辈子单身。” “凭实力单身,为什么是活该?”何潮冲郭林选的背影扬了扬拳头,又自嘲地笑了,“江阔,你说郭公子和晨晨是不是挺般配的?你看他们的背影,真的很像一对。” “不像。”江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邹晨晨更喜欢你,你和她才最般配。” “我都向你求爱了,怎么还会和邹晨晨般配?”何潮急了,“你不能没完没了不是?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当初和郭公子打赌,现在的收获你都看到了?邹晨晨的万众置业启动了项目,郭公子成功地迈出了自己创业的第一步,并且他们两个也初步有了恋爱的迹象,一切的一切都按照我当初的设想在进行,你怎么还生气?” “噗哧……”江阔终于被何潮逗乐了,她一拉何潮的胳膊,“走,送我回家。” 何潮挠了挠脑袋,一脸不解:“不是不让我送你回家,怎么又让了?是真的还是逗我玩?” “你就是一个傻瓜。”江阔挽住了何潮的胳膊,“你就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在假装生气,就是想让你哄我开心?” “假装生气?生气还能假装?我不生气的时候绝对假装不出来。”何潮一脸笨笨的表情,“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傻瓜,明明很喜欢你,却就是不说出来,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樱桃好吃树难栽,幸福生活等不来,得主动去争取。事业上的事情,我都会去争取,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可是感情上的事情,就被动了。” “你呀……”江阔迈开轻快的步子,和何潮并肩前行,“你不但傻,还笨,有时候女孩子闹闹脾气耍耍性子,其实是想吸引你的注意,你就不会迁就一下我?我最难受最艰难的时候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冲你发发脾气冷落冷落你,不对吗?” “不对。”何潮坚定地表现出直男刚正不阿的一面,“你难受你艰难的时候,我不是不想在你身边,是你没有告诉我,也不和我联系,我不知道你难受你艰难,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怎么陪你一起度过?如果你告诉了我并且让我陪你,而我没有去,才是我的不对。” “你……”江阔气得一把推开何潮,一辆汽车从何潮身边呼啸而过,险些撞倒何潮,她花容失色,忙又拉回何潮,“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用对不起,又没有对我造成伤害。”何潮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我打你电话多次,短信也发了无数,光话费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你一个也没有回复,还埋怨我,你还讲不讲道理?” “讲道理?你现在就告诉你一个道理!”江阔推开何潮,双手叉腰,“记住了,千万不要和你的女朋友讲道理,因为女人有时不是要听道理,而是要听好话。明白了吗?” “不明白。”何潮依然又呆又笨地摇了摇头,“如果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比如卫力丹、比如郑小溪,布置他们工作或是安排什么事情,有时需要说一些好听话哄一哄,但你不一样,你是江家大小姐,你见多识广,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有知识有文化有眼光有格局……” 江阔被何潮气笑了:“我什么都有,但在你面前,我就是一个需要呵护需要关爱需要哄需要好话的小女孩!” “为什么你要这样不讲道理?”何潮像是榆木脑袋一样,傻乎乎地瞪大眼睛。 “如果我和你讲道理,我就不是你的女朋友了!”江阔快要被气疯了,双手挥舞。 “终于承认是我女朋友了。”何潮灿然一笑,原先傻呆呆的样子全然不见,他向前一步,伸开双臂将江阔紧紧地抱在怀中,“承认是我的女朋友真有这么难吗?要是你早早承认了是我的女朋友,我还会觉得和你有距离感隔阂感吗?江阔,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可以好好地呵护你关爱你,尽我所能,打下了一片天地。希望有一天可以在深圳、北京、上海、香港,还有全世界各地,推开窗户,看到外面的花园,豪气冲天地对你说,看到没有,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江阔才知道刚才何潮一直在演戏,有意诱导她说出心里话,不由大羞,挣扎一下想要摆脱何潮的怀抱,却没有成功,只好作罢:“就算真的打下了一片大大的江山,如果不好好经营,又跟不上时代,还是会丢掉。现在江家已经岌岌可危了,想当年,江家最辉煌最鼎盛的时候,香港有五分之一的地产、五分之一的货运都是江家的产业。可是现在……” 夜色璀璨,人流如织,何潮和江阔穿走在香港的大街小巷,对江阔来说司空见惯的景致,对何潮却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曾经在许多电影中看到过的场景,第一次真实地展现在眼前,颇有惊奇加惊喜的感觉。陌生的是,在电影中和现实中的感受毕竟有所不同。 “看,这里是《食神》的拍摄场地!哇,《纵横四海》的饭店!快看,这里,这里,像不像《国产凌凌漆》里面的那把菜刀?”何潮像是一个走进了游乐园的孩子,惊叫不断,而江阔陪着他跑陪着他笑,二人的身后洒下了一路的春光。 二人谁也没有留意,身后悄悄跟了两个人。 江阔心中温柔无限,终于何潮当众向她示爱,而她也向何潮表明了心迹,他们历经艰难险阻的爱情,总算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都说万事开头难,但她知道,她和何潮的爱情,最难的部分其实还在后面。 “站住!” 何潮和江阔正开心之时,冷不防身后响起一声断喝。何潮回身一看,身后有两个彪形大汉快步逼近,二人双手放在兜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不由心中一惊,莫非是枪? 看多了香港黑道电影的何潮,对香港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误会,认为香港遍地黑社会,处处抢劫杀人,尽管来到香港之后印象改观了许多,但从小受到的影响一时还是无法彻底扭转。他在仅有一河之隔的深圳就完全没有对治安的担心。 何潮将江阔挡在了身后:“你们是什么人?” 周围没什么人,是一处狭窄封闭的小巷。香港的道路大多不宽,狭窄而弯曲悠长的小巷也不少,何潮见对方来势汹汹,而且从容不迫,显然是有备无患,估计跟了他们半天了。 “江阔,你快跑,我挡他们一阵子。”何潮用力一推江阔,“快跑,别管我,报警。” 江阔却并不走,反倒抱住了何潮的胳膊:“不跑,我要和你在一起,同舟共济,同进共退。” “别傻,你留下来会影响我发挥我的打架天分。”何潮摆出了一个架势,毫不畏惧地迎着越逼越近的二人的目光,“信不信我三拳两脚打倒你们?” 二人无论身材还是体形都比何潮强壮了许多,二人轻蔑地笑了笑,其中一个留着胡子的大眼男人嘿嘿一笑:“郝行,要不要和他比试比试?” 被称为郝行的小眼男人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目测他的体形,在我们手下过不了三招,白志,还是你自己上吧,省得他觉得我们欺负他。” 白志一抹鼻子,摆出了标准的李小龙式的造型,“啊”的怪叫一声冲了过来。何潮推开江阔,一错身闪过了白志的一击,再一转身,一拳打在了白志的后背上。 白志被打得闷哼一声,朝前猛跑几步,险些摔倒。他“咦”了一声:“看走眼了,居然有两下子。郝行,一起上。” 郝行冲了过来,和白志一前一后夹击何潮。何潮在二人的联手下,有几分招架不住了,他小时候是在父亲的强迫下练习过一段时间的武功,但只是用来强身健体,又不是专业的攻击技巧,只能算是比普通人强一些而已。 第五十五章深圳要走的路还很漫长 而郝行和白志显然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高手,二人配合得也天衣无缝,攻击和防守十分到位,何潮也看了出来,二人留了分寸,否则他早就被打倒了。 慌乱之余,他还不忘江阔:“江阔,你怎么还在?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何潮的潜台词是他快支撑不住了。 不料江阔却依然不肯离开,反而上前一步,挡在了何潮的面前:“不要打了,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郝行和白志住了手,二人对视一眼,郝行吹了个口哨:“要什么?要你!只要你跟我们走,我们就放过何潮!”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江阔一脸笃定,毫不害怕,“是哥哥派你们来的吧?” “你是江大小姐,谁不知道?”郝行上前一步,就要去抓江阔的胳膊,“不是江安派我们来的,我们另有老板指使。别废话了,赶紧跟我们走,再晚了就要扣我们的工钱了。” 江阔退后一步,躲开了,坚定地认为对方就是哥哥派来的人:“跟你们走没问题,他也得一起。” “他?他就算了,不值钱。”郝行摆了摆手,“他非要跟着也没问题,就怕到时没什么用还要花钱吃饭,老板一生气,说不定就扔海里喂王八了。” 何潮知道逃不过了,对方清楚地知道他和江阔的名字,显然不是什么拦路抢劫的小混混,他正要再次挺身而出时,忽然一辆奔驰飞快地冲了过来,郝行和白志见状,对视一眼,飞快地跑走了。 奔驰车上下了一人,正是江安。 江安一脸怒气:“何潮,怎么江阔一遇到你就没有好事?你以后离她远一些,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江阔顾不上理会江安对何潮的指责,惊讶地望着郝行和白志的背影:“他们不是你派来的人?” 江安摇头:“当然不是!快上车,赶紧回家。” “他也要一起,要不我不走!”江阔一指何潮,“我不会扔下他不管。” 江安犹豫一下,回头看了看街道的尽头:“都上车!” 奔驰车开出之后不久,风驰电掣般来了三辆宝马。车停稳后,下了几个人,为首者是一个留着背头手拿雪茄戴着墨镜披着风衣的中年男人,他一脸的沧桑,尽管戴着墨镜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从他紧抿的嘴巴和阴郁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十分生气。 郝行和白志站在他左右两侧,大气都不敢出。 “妈的,真没用。”他回身狠狠地踢了郝行一脚,又打了白志一个耳光,还不解恨,又用皮鞋蹭了蹭二人的裤子,在二人笔直的裤子上留下了脏鞋印。 二人低着头,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地承受了他的惩罚。 “何潮真的会几下子?”墨镜男用力抽了一口雪茄,朝郝行脸上喷了一口,“如果让我发现你们骗我,你们明天就会成为鱼食。” “真的会,老大,我们怎么敢骗您?”郝行忙不迭地点头,“虽然身手很一般,但比一般人强了不少,才让他们多坚持了一会儿,等到了江安。要不是他,江阔早被我们拿下了。” “我和他那么熟,怎么不知道他会武功?”墨镜男若有所思地摘下墨镜,“难道他以前一直瞒着我?没必要呀,我以前和他关系非常密切,亦师亦友……算了,不去想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拿下江阔?只有绑了江阔,江安才会还钱。” “顾老大,江家真的不行了?”白志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我怎么觉得江家这么大的一个商业帝国,不可能说倒就倒,怎么也能挺过金融危机吧?应该还能抢救一下,现在就和江家结清旧账,以后江家重新起来了,他们就不会再和我们做生意了。” “你懂个屁,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现在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管得了以后?”墨镜男又吐出一口烟,“想当年我和何潮一起创业,后来毅然决然离开他,来到香港,才有了今天。要是现在还和他一起,我顶多是他的手下和马仔,怎么可能当上老大?同样道理,现在和江家决裂,等金融危机过去了,我就会取代江家,怎么还会给江家喘息重新起来的机会?男人做事情,当断则断,不要瞻前顾后。” “是,是,老大英明。”郝行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马屁,“等下次何潮再见到老大时,肯定会大吃一惊,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当年跟他混的手下,现在这么威风八面了。” “何潮毕竟当过我的老大,而且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做人不能忘本,要知恩图报。不管怎样,我都会敬他三分。”墨镜男身子朝后一靠,一道光线正好落在他的脸上,赫然是顾两! “何潮在香港不会待很久,等他走了,再找机会绑了江阔。”顾两戴上眼镜,上了车,“也算是给何潮一个面子,毕竟他当年帮过我。郝行、白志,你们继续跟着江阔,只要她出门,就找机会下手。” 江家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奔驶车开了进去,停在了喷泉的旁边。何潮下车,见江家别墅占地少说也在十亩之上,位于半山腰,背山靠水,是一处风水和位置都上乘之地。 站在院中就可以俯瞰大半个香港,中环、沙尖咀、旺角、九龙,颇有坐拥天下指点江山之势,何潮一时心潮澎湃,险些引吭高歌。 在来深圳之前,香港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最传奇最神秘也是最向往的城市之一。不仅仅是因为从小看多了香港电影的缘故,还因为香港自身的传奇。 在何潮看来,香港无疑是世界城市发展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案例之一。自1841年英军首次登陆港岛开始,在此后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中国内陆的每一次战乱和灾荒,都如一只巨手,变相地推动着大量移民逃往这座南方的避乱之城,为香港不断地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在新中国成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这座繁华的远东都市更成为960万平方公里土地与海外贸易的唯一窗口。最终,经过160年的迅猛发展,香港从一个荒无人烟的渔村,成为一座容纳约650万人口的超级都市,并被视为与纽约、伦敦并列的全球三大金融中心之一。 如此成长速度,显然是世界成长史上一个令人震撼和难以置信的奇迹。 香港是一座移民城市,和世界上许多同样是移民城市得以迅猛发展一样的是,香港所具备的持续上升的力量,正是来源于源源不断的移民。移民为香港带来了新鲜的血液和经济振兴的力量。 时间向前推到1492年,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的几百年间,大量来自欧亚大陆的清教徒、冒险家、淘金者、小手工艺人乃至犯人、失败者源源不断来到广袤的美洲,最终催生了纽约、旧金山等伟大的移民城市。 同样,自1841年香港开埠后的160多年间,大量来自广东、广西、湖南、湖北、四川、云南等内地省份的移民一批接一批来到香江两岸,凭借他们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江湖气概最终缔造了香港这座伟大的移民之城。邵逸夫、李嘉诚、郑裕彤、曾宪梓等商业巨子,都是这些移民中涌现出的佼佼者。 正是因为移民,从全国各地涌来的人们操到各地的方言,怀揣不同的梦想,带着背水一战的勇气,从未想过退缩,在无路可退之时,破釜沉舟,在香港上演了一个又一个悲欢离合、大起大落、功成名就的神话一般的故事。也正是因为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没有乡情的约束,没有父母的管教和熟人的有色眼镜,每个人才尽自己所能施展手脚。 香港重情重义,每个人都需要拉帮结派才能生存,也就催生了许多门派。有以地域划分,有以行业划分,有以理念划分,等等,这些文化和传承深入到香港每一个人的骨髓和血液之中,诞生了无数江湖道义的电影。 深圳现在就如同当年的香港,也是吸引了无数前来深圳闯荡的移民,他们中有是贫苦的年轻农民、无业游民、退伍军人、一无所有的幻想家,以及一些原有体制的逃离者,还有初出校门的大学生,无数人的欲望在深圳碰撞,无数人的梦想在深圳点燃,无数人的命运在深圳交织,无数人的人生在深圳跌荡。 深圳会是下一个香港吗?何潮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清新的空气,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他远望隔海的深圳,比起香港的明亮,深圳的灯光黯淡了许多,黑黑的一片,只有几座高楼依稀可见,完全没有大都市的气象。 1998年的深圳,依然是一座小城,何潮微微叹息一声,尽管深圳被无数人赋予了不可替代的地位,也是许多人心目中遍地黄金的圣地,并且深圳的gdp已经跻身到国内前五之内,但和国际大都市香港相比,依然稚嫩得像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儿童。 深圳要走的路还很漫长。 第五十六章僵持 “何潮,来。”江阔冲何潮招了招手,她不知道何潮在一边出神想些什么,心中微有担忧爸爸,“陪我一起见见爸爸。” 何潮本想开一句玩笑:“这么快就见家长了?”话未出口,见江安在一旁脸色阴郁,就又咽了回去,江安也算是江阔的家长,他等于是早就见过家长了,显然,江安这个家长反对他和江阔在一起。 也不知道江阔的爸爸会是什么态度? 江安不说话,阴深着脸低头朝里走。穿过大堂,来到后院江子伟的房间。 何潮想要进去,却被江安以外人不便进入为由拒之门外,江阔想要争辩,何潮却摆了摆手:“我在外面等好了,万一进去影响了老爷子的病情,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等江阔和江安都进去了,何潮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不顾一旁保镖似笑非笑的嘲笑,闭目养神。他仔细回忆和江阔一起时被人追踪的每一个细节,再到江安突然出现为他们解围,他愈加肯定此事并不简单,并非是普通的打劫,应该和江家现在的困境有关。对方显然是冲着江阔而去,明显是想绑架江阔,多半和经济纠纷有关。 江家真的到了江河日下的地步? 不行,不能再让江阔待在香港了,不安全,要带她一起回深圳!何潮猛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就朝里面闯,被保镖拦住了。 戴着墨镜穿一身黑西服的保镖,和何潮以前看过的港片中的保镖一模一样,身材高大,表情冷峻,拒绝的面孔中还有一丝轻视,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蔑地摇了摇:“没有江总的命令,你不可以进去!” “好吧,不进就不进,不为难你。”何潮友好地笑了笑,“不过麻烦你进去和江总说一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一声,如果他不出来见我,他会后悔的。” 保镖有几分犹豫,何潮加重了语气:“耽误了大事,你担当不起。” 保镖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后来跟着一脸阴沉的江安。江安看了何潮一眼,径直朝院中走去。何潮紧跟其后。 “我们之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谈……”江安双手扶着栏杆站定,目视前方,“你别以为江阔喜欢你,你就可以进入江家,没门!你和江阔没有可能,我不同意,爸爸也会反对。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何潮,我奉劝你一句,好好呆在深圳做你的利道快递,别琢磨什么邪门歪道总是想着攀龙附凤,像你这样的想要攀附的穷小子,在香港也多去了,我见过的数都数不过来,你是其中最无能最低端的一个。” “攀龙附凤?”何潮呵呵地笑了,“江阔是凤还说得过去,你是龙?也太高抬自己了吧?哪里有做龌龊事情的龙?龙做事一向光明正大。” “你说什么?”江安对何潮怒目而视。 “哥……你是江安的哥哥,我也叫你一声哥。”何潮淡淡一笑,“今天的事情,不是偶然事件,你得给一个交待。” “什么交待?”江安怒不可遏,“我不是你哥,别套近乎。路上我不是已经说过了,郝行和白志以前是我的客户,他们因为生意破产,动了歪主意,想绑架江阔索要赎金,幸亏我及时赶到……” “我差点儿就信了。”何潮用力拍了拍栏杆,“你的说法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是真实的,所以很容易混淆视听,让人信以为真。郝行和白志也许还真是你以前的客户,但他们想要绑架江阔的原因不是破产,而是因为你欠了他们的债,是不是,哥……?” 最后一句,何潮拉长了声调。 江安赫然一惊,后退一步:“你不要信口开河!” 何潮确实是凭空猜测,但他相信他猜得没错,对方目的明确,并且很清楚他和江阔的身份,明显是有备而来,并且事先做足了功课。如果今天不是他硬撑了一会儿,江阔就会对方得手了。 “这件事情我会查个清楚,江总,如果真的是因为你欠债的原因,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何潮脸色一沉,语气阴冷了几分,“第一,为了江阔的安全起见,我要带她回深圳,你不许阻拦。第二,我要见江老爷子,你现在安排。” “凭什么听你的?”江安依然嘴硬,“你别想威胁我。” “我没威胁你,我是为了江阔和江家的安危,连带也想救你。” “你凭什么?”江安忍不住冷笑了,“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利道快递?别做梦了,还不够江家窟窿的万分之一!就凭你在深圳的人脉?太天真了,江家在香港经营多年,人脉遍及世界各地,在深圳的资源也比你强了何止100倍,你还想救江家?不知天高地厚,我就当你说的是梦话。” “不试试怎么知道?”何潮也不生气,轻轻一笑,“现在能救江家的只有大势,而不是某一个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江家如果能跟上大势跟上潮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势和潮流?说的什么屁话,你能知道什么是大势什么是潮流?”江安失去了耐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江阔和你回深圳,我同意,但你要见爸爸,不行。他病得很重,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我必须见到江老爷子。”何潮寸步不让,“作为回报,在我查到郝行和白志事件的背后真相后,如果涉及到了你,在不涉及到大的原则问题上,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江安脸色变幻不定,过了大半天才一咬牙:“你得保证不调查这件事情,我才让你进去。” 何潮越来越肯定事件背后肯定和江安大有干系,他想了一想,点头:“好,我保证我不亲自调查这件事情,但你也得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江安咬了咬牙:“我尽量。” 何潮有意留了一个漏洞,他只是保证他不亲自调查,却没有保证他不委托别人去调查。 房间内,江子伟的气色一如往常,却并没有加重。江阔坐在床前,暗自垂泪。灯光昏暗,弥漫着中药的味道。 何潮迈着轻松的脚步来到江阔面前,将她拉起,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不要在病人面前哭哭啼啼,不但不利于他的恢复,还会让他心情沉重,病情加重。” 床上的江子伟,早已没有当年叱咤风云时的威风,干瘦而无神,他茫然地看着何潮:“你是?” 何潮趋步向前:“老爷子,我叫何潮,来自深圳,是江阔的朋友。您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您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操劳过度耗费心神过多,放宽心多休息就好了。” “不行了,快要油尽灯枯了。人老了,该走的时候就得走。”江子伟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叫何潮?江阔的朋友?啊,想起来了,听江阔说过你,你是在深圳创业?现在深圳的经济是什么气候?” 江安在一旁连使眼色,不让何潮说下去,何潮假装不见,继续说道:“过年的时候,受到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冲击,深圳的经济气候也遭遇了寒冬,很冷,很多公司倒闭,许多人都逃离了深圳,不再看好深圳的明天。” “唉,我就知道深圳和香港一衣带水,肯定会受到冲击,你们还骗我说深圳比香港好了许多?咳咳……”江子伟一时情急,猛然地咳嗽起来,“深圳是大陆经济的晴雨表,深圳都进入寒冬了,大陆其他城市的经济能好到哪里去?如果连大陆都承受不住金融危机的冲击,江家完全没有希望了。” 江安大怒,用力一拉何潮,想要让何潮远离江子伟。江阔也有几分着急,埋怨何潮不该乱说话:“何潮,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不,我要说下去。”何潮不顾江安和江阔的反对,朝江阔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她稍安勿躁,他自有分寸,“不过老爷子您最近一直在家里养病,并不知道外面的大气候,虽然深圳也过冬了,但春天也不远了。” “真的吗?”江子伟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芒,不过一闪即逝,他又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们都不要骗我了,我是老了,老眼昏花,但还不傻,还能知道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江家要完了,无力回天了。” 何潮很清楚江子伟还不到70岁的年纪,身体机能并没有完全衰竭,之所以一直缠绵在床,主要的病因不是身体,而是心结。他打下了江家的江山,偏偏在他在心无力的时候大厦将倾,他无力回天却又不甘,心中郁积难安,却又硬撑着一口气,才造成了现在不好不坏的僵持局面。 如果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还可以挺过去。但江子伟毕竟年纪大了,现在消耗的全是身体最后仅有的机能,如果再拖延下去,江子伟撒手西去只是早晚问题。何潮不是医生,因为母亲从小多病的原因,母亲久病成医,他也耳濡目染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从气色上看,江子伟即将油尽灯枯。 第五十七章生机就是观念 何潮坐在了江子伟的床前,心中忽然涌动久违的亲情,不知为何他想起了父亲。父亲虽然没有江子伟事业有成,但心气却一样高,性格要强、不肯服输,直到现在在单位被边缘化之后,依然坚信他终有一日会被领导重视,还要走向重要的工作岗位,全然不知道一拨又一拨大学生走向了社会,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不可逆转地过去了。 父亲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软弱的一面,才会像一个父亲一样无助而彷徨。大多时候,父亲像是一个君王,牢牢地掌控着家中的大权,说一不二,从不接受建议也不接受反驳。 江子伟应该比父亲还好一些,至少他早早交出了家族大权,让江安执掌了江家。但从江安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神情就可以看出,当年的江子伟,也是唯我独尊的君王作派。 越是强势的人,其实内心越孤独,在生病的时候,就越软弱。对他们来说,失去生命远没有失去权威和对市场的判断力可怕。 “和香港相比,其实国内的形势更严峻。”何潮决定以毒攻毒,心病还须心医,要让江子伟面对现实承认现实,才有可能化解心结,“从97年起,国内国企改革导致了大量的下岗潮,许多在国企干了大半辈子的职工,突然就失去了工作,对从来没有经历过市场冲击不知道市场经济是什么的他们来说,就像天塌下来一样……” 江安想要制止何潮,江阔也轻轻拉了何潮几下,他们的小动作被江子伟看在眼里,江子伟摆了摆手:“你们不要捣乱,让他说下去。他说得比你们真实,也比你们的假话新鲜。我想听真话,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江安陪笑:“爸,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 江子伟推开江安:“何潮,你接着说。” 何潮点了点头:“古往今来,凡事都逃不过一个规律——物极必反。太安逸了,就会有折腾。折腾多了,就会想安稳。开始下岗时,许多人不适应,骂天骂地骂政府,觉得政府抛弃了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在国企看报喝茶聊天混日子,浪费的是自己的青春,是拿自己独一无二最宝贵的生命去换取微薄的薪水,是对自己价值的贬低。我妈有一个同学,才是初中毕业,但因为数学好,在一家国企当了出纳。97年初下岗,开始想不通,天天闷在家里生闷气,结果大病一场。病好了自己在家看书自学会计,学完了大学数学课程,考了会计证,去了北京后,有家公司以月薪8000的高薪聘用了她。现在北京的人均工资不到800元,当年嫌弃她觉得她没用的丈夫,现在为了支持她的事业辞职了,专门去北京给她操持家务并且带小孩。” “现在的香港遭受的金融危机,对香港的冲击确实巨大,但一家公司和一个个人一样,在时代的潮流面前,是选择顺应时代潮流还是逆流而上?顺应时代潮流,也许会度过难关,迎来新的天地。逆流而上,说不定会被大浪大潮冲击得粉身碎骨。”何潮注意到江安的不耐之色越来越浓重,而江阔却听了进去,若有所思,更让他欣慰的是江子伟,聚精会神地聆听,他就知道,他的策略奏效了,“如果将江家比喻成下岗女工,是被金融风暴打击得摇摇欲坠,在风暴中沉没,还是抛弃包袱轻装前进,重新开创一片天地?” “你的意思是……”江子伟的眼睛亮了一亮,“江家还有生机?” “生机是什么?就是观念。”何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大陆的西南边远之地,曾经有几个兄弟,刘氏兄弟,先养鸡,被骗后差点破产。后养鹌鹑,并且带动了超过10万户人家共同养殖。因为养殖户增加,刘氏兄弟知道饲料将会成为紧俏物资,就不再养殖鹌鹑,而是开办了饲料厂。后来又生产需求量更大的猪饲料,从此成为了中国最大的饲料集团。刘氏兄弟创造的饲料集团叫新希望。在80年代的中国,梦想比黄金珍贵。而在90年代的中国,观念比黄金珍贵。” 江子伟挣扎着坐了起来:“江家就好比是二战时的德国,曾经几乎赢得了每一场战争的胜利,但如果过不去眼前的金融危机,就是输掉了整个战役。” 何潮点头:“我进入物流行业,除了信念,什么都缺。除了决心,什么都不懂。但为什么还要坚持梦想?因为我当初本来想进的是电子行业,我在华强北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了一件事情,在美国需要花3个月才能找齐的电子元器件,到了华强北可能只需要一天,这就是华强北无可比拟无可替代的优势,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天下武功无快不破的道理。道理都简单,做到却很难。我如果从事电子行业,再快也快不过他们,那么我为什么非要自讨苦吃呢?所有的电子行业以后都离不开物流,华强北的快只限于华强北一带,但华强北的货是发向全国的,全国都快才是真正的快。我要做可以让全国都快的事业……” “说得好,小伙子,你有逆向思维,也有包围思维,了不起,有本事。”江子伟的脸色多了几分神采,“你是觉得金融危机很快就会过去,不会持续多久了?” “不会很快过去,应该还有一年的时间,但不会到2000年,顶多到1999年底就会结束。比起下岗潮来说,金融危机持续的时间算短了,下岗潮说不定会持续四五年,毕竟这么多年积攒了国企弊端想要化解,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何潮相信江子伟有足够的承受能力,也拥有超出常人的智慧,他只是被江安带偏了,他要拨乱反正,“梳理一下金融危机不难发现规律,先是97年7月,金融危机从泰国爆发,随后影响到了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10月,香港恒生指数一路下跌,跌破了9000点大关。11月,韩国爆发金融风暴。由此,东南亚金融危机演变成了亚洲金融风暴。” 江安无比震惊地看了江阔一眼,心中有说不出来的震撼——何潮不是文科生吗?他一个不入流的物流公司的小老板,怎会对亚洲的经济形势如此清楚? 江阔理解江安的震惊,说实话,刚认识何潮时她也被何潮的人设所欺骗,以为何潮学的是英语爱好是传统文学,是一个安稳、传统并且刻板的人,却没想到,何潮突破了她的认知,在对经济领域的研究上,也颇有独到之处。 尽管说来何潮的经济理论不如江离深厚,但江离的理论太形而上了,过于注重形式和内容而忽略了实用,何潮的经济观点全以实用为主。也不知道何潮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知识,江阔很是佩服何潮的一边实干一边提高理论水平的同步前进。对于大学生来说,走向社会其实才是真正埋头学习的开始,而不是终点。 “今年初,印尼金融风暴再起,面临着印尼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受印尼影响,市场恐慌情绪蔓延,新元、马币、泰铢、菲律宾比索等纷纷下跌,直到4月8日印尼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就一份新的经济改革方案达成协议,东南亚汇市才暂告平静。表面上看,似乎风平浪静,不过另一场危机正在酝酿之中。” “够了,何潮,你不要再危言耸听了。”江安怕何潮的话再次刺激爸爸的神经,出言阻止。 “不,我要听,何潮,说下去。”江子伟此时气色恢复了几分,神色无比肃然,“我说过多少次了,让我听真话,我只有知道了最坏的后果,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江安,你一直报喜不报忧。我们做的是生意,不是在写童话,童话里可以什么事情都很美好,但现实中,要先知道自己能承受多大的损失,再谈能赚到多少钱。” 何潮冲江安歉意一笑:“江总,老爷子所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比起现在的金融危机危险多了,他能有今天,靠的不是运气,是勇气和超人的眼光。但是你不告诉他真相,让他老人家蒙在鼓里,是对江家的不负责任,是对他老人家的欺骗和不信任,更是对你自己的不公平。” “说得对,何潮说得对,江安,你记住了,以后不要再对我撒谎。”江子伟气色愈加镇静了几分,“说下去。” “另一场危机的源头是日本和香港。先说日本,东南亚的金融危机也影响到了日本,因为日本和东南亚国家的经济联系密切,日元汇率也从1997年6月底的115日元兑1美元跌至1998年4月初的133日元兑1美元,埋下了爆发危机的隐患。日本的经济体量巨大,如果日本引爆的危机,对整个亚洲的冲击将会相当强烈。香港同样如此,香港作为世界金融中心之一,一直是国际炒家眼中最肥美的超级提款机,所以日本的金融风暴是不是爆发还不得而知,但国际炒家必然会对香港出手,只是时间问题。” 第五十八章长远之道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并且多次提醒了江安,江安却不信。”江子伟叹息一声,伸手紧紧抓住了何潮的双手,如遇知音一般双眼放光,“何潮,如果是你执掌江家,你现在会怎么做?” 何潮不理会江安嫉妒得冒火的目光,他并没有执掌江家的野心和想法,所以也不会在意江安想些什么,他也不是真的想为江家的困境开一副药方,他自认没有那个本事,他的所作所为只是想让江子伟化解心病,早日好起来。 “虽然老爷子的假设不会成立,但我就托大真的假设一下,如果我执掌了江家,会做三件事情。一是卖掉江家在东南亚国家的不良资产,保持现金流,不要再抄底收购公司。现在是现金为王。二是深耕国内市场,短期布局国内一线城市,中期布局二线城市,长期布局三四线城市,以制造业和房地产为主。三是江家砍掉在香港的船运、酒店等业务,只保留金融,将航运、酒店等业务变现,用来投资国内市场。” 江安禁不住冷笑连连:“说得轻巧,国内几个一线城市的市场加在一起还不如香港的一半,香港是深圳经济总量的11倍,更不用说国内其他的城市了,二三线城市?人均月收入有没有500元?你让我去投资国内的制造业和房地产,和让我跳河又有什么区别?还说什么砍掉船运的屁话,香港港是世界最大的港口之一,吞吐量是大陆十几个港口的总和还要多!” “我只是一个假设,只管说,至于听不听,就是你的事情了。”何潮笑了笑,“风物长宜放眼量,凡事要看长远,大陆有庞大的人口优势,有广阔的国土,有无数的人才,早晚有一天,会超过所有的亚洲国家,深圳也有超过香港的机会……” “哧……”江安讥笑出声,“刚才听你高谈阔论,还以为你真懂经济,现在说什么深圳超越香港,完全就是异想天开信口开河了,行了,时间不早了,何潮你可以回去了。” 江子伟却一脸凝重,摆了摆手:“先不急,我还想再和何潮聊聊。” “爸!你的身体受不了……”江安想要阻止,话说一半被江子伟摆手打断了。 “我没事,现在感觉特别好,浑身通畅了。来,扶我起来,我到外面走走。” 院中月色如水,空气中传来阵阵花香,江子伟双手叉腰站在栏杆前,远望香港的繁华和深圳的漆黑,忽然笑了:“当年刚来香港时,香港和现在的深圳一样,谁都想不到香港会有怎样的明天。现在的深圳,也就是当年香港的重现,而且深圳汇聚了全国的人才,会比香港更有前景。何潮,你说得对,未来就要下注大陆市场才是长远之道。江阔,听说你投资了深圳的几家公司?现在发展的势头怎么样?” 江阔对何潮无比佩服加感激,爸爸卧床数月,今天是精神最好的一次,居然能下地走动了,都是何潮的功劳,她忙抱住了江子伟的胳膊:“爸,我是投资了深圳的一家公司,不是几家公司。本来想多投资几家,一是何潮的利道快递不愿意接受我的资金,二是后来资金断了,哥哥都挪用了。” 江子伟回头看向了江安:“江安,我大概算了一下,江家变卖一些资产和公司后,应该还有几亿的流动资金,为什么会没钱了?” 江安支支吾吾:“股市大跌,为了稳定股价,我回购了一部分股份,用掉了几个亿。” “真的?”江子伟目光炯炯,直视江安双眼。 “当、当然是真的。”江安躲闪江子伟的目光。 “等下交来账本,我看一下。”江子伟回身拍了拍何潮的肩膀,“年轻人,你很不错,有眼光有见识,也很懂人性,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的病好了大半,都是你的功劳。今晚你就住在江家,明天早上一起早饭,我还有饭要和你说。” 江阔大喜,爸爸的话等于是变相认可了何潮,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何潮被安排在了二楼的客房,和江阔的房间隔得不远。本来他被安排在了一楼,江阔不同意,非让何潮住在二楼最好的客房。 何潮客随主便,怎么都行。 宽大奢华的客房比他在深圳租住的城中村出租屋好了无数倍,尤其是一张西式的大床,和他早年看过的香港电影里面富豪家里的陈设完全一样,他微有几分兴奋和期待,小时候总听大人说资本主义社会腐朽而坠落,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资本主义也有好人,也有好东西。 洗漱完毕,正要躺下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何潮以为是江阔,忙兴冲冲去开门,结果是江安。 江安脸色铁青,门一开,直接闯了进来,径直坐在了沙发上,示意何潮也坐。 “明天回深圳,你带江阔一起走,记住,短时间内别让她回香港。”江安刚坐下又站了起来,“虽然我很讨厌你,何潮,但在两件事情上我还是要谢谢你。一是刚才医生说,爸爸的病情好了许多,有恢复的迹象。二是希望你替我照顾好江阔,保证她在深圳的安全。” “等等……”何潮想问个清楚,“你到底惹下了什么麻烦?告诉我,我好想办法保护江阔。” 江安欲言又止,愣了一会儿,还是摇头走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还是不会同意你和江阔的事情,除非你有能力和实力帮江家度过难关,听清楚了,我说的是能力和实力,而不是理论。” 送走江安,何潮刚躺下,又有人敲门,他以为是江安去而复返,拉开门说道:“有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又折腾我一趟……” 门口站着的却是笑意盈盈手拿红酒的江阔。 “怎么是你?”何潮一愣。 “怎么不是我?你想是谁?”穿一身睡衣更显肤白如雪光着脚丫的江阔一侧身进来,吐了吐舌头,“快关门,别让人看见。” 江家除了保姆之外,还有菲佣,楼道中不时会有人经过。 江阔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何潮,她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和何潮碰杯:“医生说爸爸好转了,正常下去,一个月左右就能康复。他连说奇迹,还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何潮,你告诉我,爸爸为什么一见到你就好起来了?” 才一杯酒下肚,江阔的脸颊就飞起了红云,雨润红枝娇,明媚而艳丽,无比光彩照人。何潮坐在她的对面,离她一米远,唯恐离得太近了把持不住。 他也没有穿鞋,脚指头碰到了江阔右脚的小拇指,江阔不知道是没有察觉还是故意不加躲避,他就大着胆子动了一动。 “别乱动,快回答我的问题。”江阔又倒了一杯酒,“我今天真的很开心,爸爸病情好转了许多,他还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天才,他还说,你很有远见,希望有机会可以和你合作,也愿意投资你的公司。” 何潮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和雀跃:“老爷子过奖了,我是后生晚辈,要多跟他老人家学习,还指望他老人家多提携帮助。我不是医生,也不会治病,只会聊天。从中医的角度来说,人的病都是七情所伤,七情是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绪,老爷子的症状在外是因为金融危机引发的风暴带来的冲击,导致忧思,在内是江家的处境不妙产生的惊恐,结合在一起,又很悲痛,所以七情占了六种,郁结成了心病。心病必须从源头化解,让老爷子重新树立信心,认为危机很快过去,江家可以度过难关,他就会打开心结。心结一打开,情绪通畅,就非常有助于身体康复。” 江阔闪动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很懂,但听上去好厉害。可是为什么我和哥哥没有办法让爸爸打开心结?” “你们是他最担心的人,老爷子既担心江家的大船沉没,又担心你们兄妹以后的生活,还有一点,在老人的眼中,你们再有能力再有见识也终究是孩子,他们更愿意相信外人的判断而不是孩子,因为你们的话他会有条件的接收,并且会过滤掉其中他认为是为了宽慰他而故意编造的善意的谎言。”何潮想起了一件好玩的事情,笑了,“就像许多老人会被推销股票、基金以及保健品的年轻人欺负,甚至有些宁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也是同样的道理。” “明白了,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江阔轻笑出声。 “只对了一半,另一半原因是因为……”何潮伸手刮了一下江阔的鼻子,“我确实优秀,句句话都说到了老爷子的心里,点燃了他的斗志。说吧,你要怎么感谢我?” “你想我怎么感谢你?”江阔一改以前的知性和职业,眼波流转,脸色红润如霞,轻咬嘴唇,性感而妩媚。 第五十九章更进一步 何潮心中大动,却又假装矜持:“不要以为可以诱惑我?我是一个特别有原则的人。” “去你的,想什么好事?”江阔嘻嘻一笑,一吐舌头,“要不……我跟你去深圳,投资你的利道?” “拿什么投资?” “我自己。” “想要多少股份?” “一半。” “想持股多久退出?” “永久持股,不考虑退出。” “……我得先考虑一下,再观察你一段时间再下决定。”何潮嘿嘿一笑,“持股期太长了,万一不合适,想要分割就麻烦了。不如先合作项目,磨合之后还觉得可以长远合作,就再股份合作也行。” “你的意思是项目合作相当于谈恋爱,股份合作是结婚,先恋爱后结婚比较稳妥,是不是?” “聪明。” “哼!别以为你是唯一的选择,我有钱有能力,哪家公司不欢迎我这样的合作伙伴?更不用说我又貌美如花,勤俭持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江阔起身要走,却被何潮一把拉住。 “好好好,你是绩优股,我当然知道。所以我现在郑重其事地请求你,江总,请明天随我一起回深圳。” “为什么要随你回深圳?”江阔有几分微醺,脚步虚浮,险些跌入何潮怀中。 “利道要加快布局下一步了,除了招聘更多的员工之外,马上就要开始区域性加盟网点了。现在阶段,我想先采取加盟制,你说呢?”何潮见一瓶红酒快要喝完了,将最后一部分倒进了自己的酒杯里,“你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加盟制没问题,我不反对。不过……我反对不让我喝酒。”江阔一把抢过何潮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咯咯笑了起来,“何潮,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和我哥达成了什么交易?你负责带我去深圳,他给你好处。” “没错,他许诺的好处已经兑现了,就是让我见到江老爷子,哈哈。”何潮见酒已经被江阔喝完,只好摇了摇头,“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跟我回深圳,我现在太需要你的帮忙了。” “跟你回深圳可以,帮你也可以,但得明确是以什么身份?”江阔咬着嘴唇,笑意如水一样在眼中荡漾,“合伙人?女友?” “人生合伙人。”何潮大着胆子抱住了江阔的肩膀,“人生包括事业和爱情,人生合伙人就是事业和爱情的双重合伙人。” “算你嘴甜。”江阔甜甜地笑了。 “江家是欠谁的钱了?”何潮想起江安的欲言又止,心中还是不太放心。 “欠的钱多了,都是正常的商业上的往来,同样,外面欠江家钱的也多了。每次金融危机,都是三角债导致现金流紧张,从而让一个又一个公司破产。怎么了,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江安不会告诉我。”何潮不说话了,陷入了沉默,他现在怀疑江安欠的钱不是正常商业上的债务,而是非正常的非商业上的债务。商业债务是公司行为,一般不会涉及到家人。 “我觉得你们对对方都有偏见,有机会我作东,你们好好吃一顿饭,坐下谈一谈,肯定可以成为好朋友。”江阔没有深思,头靠在何潮的肩膀上,笑了,“不过说是我作东,到时还得你买单,听到没有?” 何潮拍了拍江阔的脑袋:“听到啦。” 次日一早,何潮睁开眼,发现他躺在床上,而江阔伏在他的床头睡得正香,脸色红润,憨态可掬,他一瞬间有些失神,昨晚就睡着了?江阔没有回房间,和他同居了一夜?不行,得赶紧让她回房,被人发现可就解释不清了。 忙叫醒江阔,江阔迷糊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开心地做了一个鬼脸,脸一红,蹑手蹑脚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刚进门,就听到了菲佣敲门的声音。 好险!何潮差点没有吓出心脏病。 八点的时候,何潮坐在江阔旁边,和江子伟、江安一起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早饭。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江子伟的气色又恢复了几分,而江安也一反常态,和何潮有说有笑,俨然当何潮家人一样。江安的表现落在江阔和江子伟眼中,江阔惊喜而江子伟若有所思。 席间,江子伟又和何潮聊到了大陆的经济形势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何潮坚定地看好中国大陆的未来,虽然现在暂时遇到了困难,有下岗潮,有国有企业改革的阻力,等等,但国家会调整好方向,继续迎风破浪勇往直前。 而且何潮还坚信一点,如果国际炒家敢狙击香港股市,中央政府不会坐视不理,会果断出手制止一切对香港人民不利的事情。 一番话让江子伟信心继续大增,一顿早饭足足吃了一个半小时才结束。临走时,江子伟紧紧握住何潮的手:“欢迎常来香港,常来江家,江家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以后,你就是江家的贵宾。” 对于江阔和何潮一起回深圳,江子伟十分赞成,还特意嘱托江安送一送何潮。 江家门口,江安和何潮握了握手,在握手的间隙,趁江阔没有注意,他用力一拉何潮,俯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我相信你会遵守承诺,何潮,记住,如果你不再调查我的事情,以后有赚钱的机会,我都会和你合作。” 何潮哈哈一笑:“合作愉快!” 其实昨晚他就发了短信让郭林选帮忙调查一下江安最近的动向,郭林选回复说三天之内有消息。 和郭林选、邹晨晨汇合后,江阔自告奋勇当起了导游,一行四人在香港又转了一天,晚上返回了深圳。一路上,郭林选不只一次问何潮晚上是不是住在了江阔的房间,却被何潮反问他住在了哪里。二人相视,哈哈大笑,惹得江阔和邹晨晨对二人侧目而视。 邹晨晨对何潮一夜未归之事也颇为好奇,几次旁敲侧击想向江阔问个清楚,江阔只说何潮住在了家里,却对邹晨晨关心的细节概不回应,不过却明确地告诉邹晨晨,何潮和她的爸爸相谈甚欢,深得爸爸喜欢。她就要让邹晨晨吃醋,要向邹晨晨宣告她对何潮的主权。 邹晨晨表面上开心地祝福江阔,眼中的失落还是被江阔细心地捕捉到了,江阔心中有一种胜利的快感。 下午五点多,江阔随何潮一行回到了深圳。 接下来一周时间,江阔每天都和何潮在一起,讨论利道快递的下一步战略布局。在二人初步讨论出来一个结果之后,何潮又召集了郑小溪、卫力丹和和仔、高英俊等人,召开了一次股东大会。 经大会讨论决定,利道快递接下来的发展侧重两个方面,一是区域性布局,采取加盟制,加盟商只需要交纳一定的加盟费用,就可以使用利道的品牌和网络。二是利道在深圳的总部需要扩充规模,至少还要招聘200人以上。 又一周后,利道快递正式和善来集团签署合作协议,全面承接善来集团的快递业务,善来集团成为利道快递第一个集团级的大客户。在签约仪式上,何潮请来了周安涌、庄能飞、邹晨晨、海之心、辛有风等人。周安涌对何潮取得的进展表示祝贺,当众表示他会说服曹启伦,争取让启伦集团成为利道快递的第二个集团级大客户。 周安涌的表态赢得了郭林选的好感,郭林选当即和周安涌连碰三杯,声称要和周安涌成为好朋友。周安涌乐开了花,和郭林选交换了名片并互存了联系方式,当即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江阔和邹晨晨将周安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二人对视一眼,含蓄地摇头笑了。 何潮还宣布,鉴于利道快递的业务量激增,特聘江阔为利道快递的副总,并引进江阔的数百万投资,江阔持股8%,不排除以后继续追加资金增持股票的可能。 江阔正式加入利道快递。 庄能飞自始至终没和辛有风说话,却和周安涌聊了半天。再过一个月,三成科技就可以正式开工,和韩国客商sl集团的二公子金不换的合同已经签署,交货日期定在三个月后。一切都很顺利,不出意外,明年初,韩国人就能用上三成科技生产的小灵通了。 庄能飞对周安涌表示了感谢,希望以后有机会继续和周安涌合作,辛有风的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去,大家要放下成见,目视前方,前方,才是男人的战场。 周安涌十分大度地告诉庄能飞,他以前是记恨过庄能飞,现在不但不再恨他,反而还要感谢他,如果不是庄能飞当年的横刀夺爱,他还不会奋发图强,不会有今天的成绩。说不定现在还在元希电子,每月只赚两三千元,满足于现状,最大的目标就是买房买车,解决衣食住行的生存根本问题,怎么会有现在的眼界和格局?他还邀请庄能飞参加他和海之心的婚礼,婚礼初定在2000年的元旦。 第六十章中间路线 庄能飞欣然同意,感慨周安涌确实成长了许多,能将辛有风放在身边,不但原谅辛有风以前的所作所为,还能重用她,并且让海之心放心,有本事,不简单。 两周后,在周安涌的努力下,启伦集团和利道快递正式签订了合作协议,启伦集团因此成为利道快递的第二家集团级大客户。周安涌此举也让之前一直生他气的柳三金无话可说了,李之用调侃柳三金达不到周安涌的格局和高度,在辰哥对何潮下了封杀令之后,周安涌还力挺何潮,并且促成了启伦集团和利道快递的合作,是对何潮巨大的帮助,时穷节乃现,危难出英雄,这才是兄弟情深! 柳三金大感惭愧,向周安涌道歉,周安涌原谅了柳三金,并且让柳三金尽快从善来集团辞职出来,全职加盟七全科技,因为他已经和郭林选成为了好友,不再需要柳三金继续呆在善来集团打通人脉了。 如果还是在之前的生气阶段,柳三金肯定不会答应,现在气消了,认为周安涌确实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兄弟,当即从善来集团辞职,什么条件都没提就以七合科技副总的身份挑起了七合科技的担子。 七合科技在周安涌的主持下,也召开了一次重组大会,会议任命了海之心为七合科技的ceo,柳三金为副总,辛有风为首席运营官,同时还调整了股权结构,海之心成为第一大股东,持股87%,周安涌的股份都被海之心代持。 柳三金和李之用都有股份,各5%,辛有风3%,都看了出来,海之心成为七合科技的实际控制人,是她和周安涌确定关系的象征,不出意外,二人结婚在即。 周安涌同时还宣布,为了进一步提升七合科技的实力和影响,七合科技接下来会摆脱启伦集团下游加工厂的制约,准备投产自己的七合牌小灵通,要打出名气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因此,七合科技有必要引入资金和资源,他已经和两家公司达成了合作意向,一家是成缺集团,一家是星辰贸易。 成缺集团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但星辰贸易是辰哥的公司,几乎人人清楚。柳三金和李之用、辛有风大惊失色,周安涌怎么一边不顾辰哥的封杀令促成了启伦集团和利道快递的合作,另一方面却又和辰哥合作,他到底走的是什么路线? 周安涌走的是中间路线,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之道。为了解答几人的疑问,周安涌特意正式地为几人解释了一番。帮助何潮,是兄弟情谊,因为他和何潮并没有什么生意往来,只为感情。而和成缺集团以及辰哥合作,是商业考量,是纯商业行为。 柳三金还是有几分不理解,觉得不管怎样,周安涌都不应该和辰哥有生意往来,万一等辰哥真的对付何潮时,他到底帮谁?周安涌没有回答柳三金的问题,只说不要设想太多不可能,而是要去想无数种可能。 在七合科技重组并且进入快车道发展的同时,利道快递也迎来了一个重要的节点——第一家加盟商正式签约了。 第一家加盟商不是在利道的诞生地樟木头,也不是在利道的总部深圳,而是在广州。和仔在广州一连住了两个多月,中间除了回来开会之外,就没有在深圳住过几天。两个月的付出终有回报,第一家加盟商诞生在了广州,并且是由和仔一手促成。当签约成功后,和仔回到深圳总部,在无数人的瞩目下走过何潮专门为他铺设的红地毯时,他脸都红了,又开心又紧张的他,快要走完红地毯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还好,摔在了高英俊身上。 高英俊几人负责招聘员工,前些日子因为金融危机的原因,人才大量流失,很难招人。随着下岗潮再就业潮的来临,许多在内地下岗的工人背水一战,远离家乡来到了深圳,被招聘到了利道。利道虽然没有完成招聘300人的目标,但也陆续新增了近200人。 至于当初口口声声答应何潮的吴老伯,却一去没有音讯,何潮原本也没有将希望押在吴老伯身上,好在还有郭林选帮他物色了一些人手,但总体来说还有200人的缺口! 之前以为300人就够了,但在和仔签约了第一家加盟商才发现,至少需要500人以上。还有一点,第一家加盟商签约后,陆续有加盟商谈好了合作条款,接下来一个月内,少说也有四五家加盟商加盟,而且都是在深圳本地。 深圳的布局即将全面展开。 深圳的春天很短暂,夏天却很漫长,国庆后,北方进入了凉爽模式,深圳依然炎热无比。转眼间,江阔在深圳一连呆了三四个月有余,直到10月后,香港的金融危机愈演愈烈,江家虽然采取了自救措施,收到了一定效果,但毕竟大势难挡,还是再次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关口。 江阔不得不回香港了。 何潮不想让江阔回去,却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江家有难,江阔不能一人隔岸观火,她要和家人同舟共济。江阔也告诉何潮,香港的真实情况比外界盛传的可能还要糟糕,海边豪华海景房,1997年卖1200万,1998年初卖670万,现在再次腰斩,跌到300万出头。香港楼市暴跌一半,股市也是同样。 还好从8月开始,港府意识到了国际金融炒家对香港的企图,携近千亿美元的外汇基金毅然进入股期两市,全力反击国际炒家的超级卖空行动,以捍卫600万香港人的财富与未来。 早在1998年3月19日,新任总理在九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庄严表态:“万一特区需要中央帮助,只要特区政府向中央提出要求,中央将不惜一切代价维护香港的繁荣稳定,保护它的联系汇率制度。”后来,金融市场上流传起一个至今无法考证的故事,说是电视机前的大鳄索罗斯闻听此言,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滑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一进入10月,香港的金融市场还是空前紧张,8月初时,期货指数在当天收市前一分钟急泻200点,以7390点全日低位收市。香港媒体分析普遍认为,这是国际金融大鳄在向港府下战书!亚洲金融危机,香港先后受到四次冲击,分别是1997年10月、1998年1月、1998年6月、1998年8月,其中以1997年10月和1998年8月两次冲击最为猛烈。 虽然最猛烈的8月攻击战已经过去,10月初的几次动荡让已经草木皆兵的香港股市再次出现恐慌。 江阔认为这一次的动荡是大战的征兆,何潮却觉得国际炒家已经弹尽粮绝,没有再次出手的能力了,此次只不过是一次试探而已。江阔不听,坚持要回去一趟,何潮只好由她。 为了江阔的安全起见,何潮打了一个电话给江安。 江安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但却有几分兴奋:“何潮,根据我的判断,金融危机其实算是过去了,股市和楼市都触底了,不出两个月就会反弹,现在是入手的最佳时机。” 何潮关心的是江阔的安全:“两个月的时间很长,中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只想知道现在江阔回香港,是不是安全?” 江安沉默了一会儿:“上次你和爸爸聊过之后,他又仔细研究了许多方针政策,决定抽出一部分资金去大陆投资实业和房地产,不过由于金融危机的影响,江家的现金流很紧张,只投资了北京、上海两个城市的房地产,什么时候见效,还不好说。也算是转移了一些风险,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态度,并不是十分看好大陆的市场。也许过四五十年后再来大陆投资,才是最佳时机。” 何潮笑了笑,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四五十年后,别说江家了,就是李嘉诚来大陆投资,也没有一席之地了。在人生中,身边的人出场顺序很重要。在商业上,介入时机很关键。 他并不想说服江安,也知道说服不了他:“我关心的是江阔的安全……” 江安支支吾吾地说道:“只要经济回暖,江家的股票上涨,江阔就安全了……” “我不想听你废话,赶紧告诉我,你到底欠了外面多少钱?”何潮怒了,粗暴地打断了江安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何潮托郭林选打听江安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了什么人,郭林选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打听出来了大概——江安在数次决策失误投资失败之下,为了快速赚钱,被人拉下水参与了赌博。开始还赢了点小钱,后来越输越大,欠债高达数亿港币! 对方威胁如果他不还钱,就绑架他的家人。江安口中答应还钱,却哪里有钱去还?只好拖一天算一天。对方一怒之下想要绑架江阔,结果正好遇到何潮,江阔才算险之又险逃过一劫。 第六十一章风起云涌 虽然知道江安背后发生了什么,但郭林选并没有打听出来江安欠谁的赌债,只查到对方来历神秘,并不是香港土生土长的富豪,而是一个突然崛起的势力。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多有实力,一概不知。 何潮清楚一点,越是神秘并且查不到信息的人越危险,反倒是公开的名人好对付。江安也是老江湖了,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怎么就走向了赌博这条不归路?以江安的聪明,就算去赌博,也应该选择合法的赌场和人公开去赌,而不是去地下赌场。 地下赌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数亿港币对于鼎盛时的江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现在,会要了江家的命,也有可能会要了江阔的命,何潮怎能不担心?香港虽然回归了,但暗中的势力依然存在,相比之下,还是深圳安全。 江安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怪叫一声:“何潮,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我不去调查事情真相,为什么还要去查我?” 何潮深呼吸一口:“我做到了没有调查你,却没有办法阻止别人调查你。江安,不要以为就我一个人盯着你,还有许多人想趁机吃了你。你是死是活我不管,但你必须保证江阔的安全,否则……你知道后果!” “好,好,我派保镖去接江阔,一定保证她的安全。你放心,她是我亲妹妹,我比你更担心她。”江安的语气软了几分,“何、何潮,我们说不定会成为一家人,我的事情你千万别向外面透露,更不要告诉爸爸和江阔,我欠的钱是我的个人的欠债,我一定会还清,你放心,不会连累江阔。” “你好自为之吧。”何潮叹息一声,挂了电话。 尽管如此,何潮还是不太放心,又再次叮嘱江阔一番,告诫她不要一个人出门,也不要逛街,好好呆在家里陪伴家人。 江阔刚走不久,利道快递就接二连三出事了,让何潮牵挂江阔的心顿时被转移了过来。 先是利道的一个员工在送件时,被收件人打了一顿。收件人声称利道的快递员未经允许进了房间,并且偷窥他老婆洗澡。快递员被打得鼻青脸肿,再三申辩他并没有进屋,更没有偷看别人老婆洗澡。房间中有没有女人他不知道,反正是有几个小伙子,门一开就冲他一顿暴打。 何潮没有听信快递员的说法,赔偿了顾客损失后,开除了快递员。不料不久之后,又有数名快递员被打。被打的原因千奇百怪,有人是因为迟到了一分钟,有人却是因为早到了几分钟,有人是因为多看了客人一眼,还有人是因为送到客人家中时踩脏了客人的地板…… 如是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集中爆发,此起彼伏不说,还应接不暇,前一个还没有处理完,后一个就又出现。每天接到最多的电话就是投诉电话,对方上来就骂人,丝毫不给客服解释的机会。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许多快递员都怕上门会被客人莫名打骂,人心浮动,有些人开始辞职。还有流言开始传播,说是何潮得罪了深圳的一个厉害大哥,对方现在要收拾他,是要往死里整何潮。 何潮在刚开始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来发现出事的范围都集中在深圳,而且大多是在南山区一带,他才开始醒过味儿来,是有人故意针对他,并不是他的员工有什么问题,每一个员工经过培训上岗并且有一整套规范流程,不会也不可能出现如此大规模集中的意外事件。 何潮第一时间想到了辰哥。 从香港回来后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辰哥一直没有动静,他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辰哥不但有耐心而且还挺有策略,他原以来辰哥会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不曾想却采取了针对他的员工打击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和热情的手法。 也不得不说,这一手确实狠,许多员工都不想干了,一时之间,辞职的人足有数十人之多。再加上一开始何潮粗暴处理被打员工事件,引起了许多员工的不满。 何潮痛定思痛,亲自上门请回了被打员工,当众向他鞠躬道歉,保证下一次一定先查明真相再下结论,并宣布公司奖励员工2000元,并个人掏腰包拿出1000元慰问金。 员工无比感激,表示要努力工作以回报公司。何潮此举,稳定了人心。但辰哥的挑衅不断,还在不断地冲员工下手。何潮请来江离和夏正一起召开了会议,夏正提出建议,让员工二人同行,不能落单。江离的主意是,在事情多发地段减少接单,同时加快壮大自己的实力,让辰哥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和仔的想法简单粗暴,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找到辰哥的快递势力范围,假装客户寄件,打伤辰哥的员工,让辰哥的快递公司干不下去。 何潮否决了和仔的想法,如此一来,就不是正常的商业竞争而是以恶治恶了,尽管说实话他也很想明刀明枪地和辰哥大干一场。 和仔很清楚辰哥的为人和手段,他告诫何潮,以辰哥的做事风格,打伤几个快递员才刚刚开始,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郑小溪气愤难平,声称要求助爸爸,让爸爸带人去收拾辰哥,也被何潮否定了。求助于郑小溪的爸爸也未尝不可,但只是权宜之计,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更何况,他可以找到郑小溪的爸爸当助力,辰哥肯定也可以找到更有实力的靠山。如此一来,不但拉了郑小溪的爸爸下水不说,还有可能让郑父得罪更厉害的角色。 怎么办才好?江阔又不在身边,何潮一时不免有些烦恼,想找周安涌倾诉一番,希望周安涌能帮他出出主意。打电话约周安涌时,周安涌却说没空。 “我没在深圳,兄弟,我在上海呢,估计要过半个月才能回去。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不算什么大事,不用担心,辰哥估计也就是想出出气,很快气出得差不多了,也就收手了。好了不说了,我正在谈事,回头再打给你。”周安涌说话语速极快,明显是不给何潮说话的机会。 周安涌站在门口和何潮通话,他一口气说完,挂断电话,推门进去。 房间中坐了四五个人,坐在首位的赫然是余建成,陪坐的是刘以授和辰哥,另外还有一人,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显然已经喝多了,正是金不换。 桌子上,残羹冷炙,碗筷扔得到处都是,杯盘狼藉,有三四个空酒瓶。 周安涌倒了一杯酒,脚步踉跄地来到余建成面前,举起酒杯:“余总,我再敬您一杯。知道您不喝酒,没关系,您喝茶。” 余建成脸色红润,一脸淡然,手中握着一对健身球,他摆了摆手:“酒要适可而止,酒大伤身,要多喝茶,少喝酒,多养生,少熬夜。别看你现在年轻,记住了,年轻时熬的夜喝的酒,到老了都会还回来。好了好了,放下酒杯。” 周安涌听话地放下酒杯,一脸恭敬:“听余总的话。” “余总?”余建成微露不快。 “余老师,余老师!”周安涌忙不迭弯腰鞠躬,“余老师最近气色不错,书画境界都大涨,离成为大家只有一步之遥了。” “可别捧杀我了,我是业余爱好,连专业的都算不上,怎么会成为大家?哈哈。”余建成嘴上谦虚,心中却是十分受用,手中的健身球转得更快了,“刚才我听了你和小辰、以授的合作计划,很好,很有前景,也有想法,我老了,不中用了,也不能为你们提供什么参考意见,如果你们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言一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发挥发挥余热。” “我最近的字和画都题字为余热老人,以后余热就是我的号了,哈哈。” 周安涌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之色,他精心组织了这个饭局,要的就是整合资源,将人脉最大化。他只通知了刘以授、辰哥和余建成、金不换,并没有告诉曹启伦和赵动中,要的就是他想自己组局,绕过曹启伦的主导。 没有邀请赵动中,是周安涌觉得赵动中过于深不可测,他始终摸不透赵动中的性格和为人,也不清楚赵动中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一个人不管是贪财好色还是喜欢抽烟喝酒,只要有欲望就有弱点,而赵动中向来不动声色,似乎连财色都难以激起他的兴趣,就让周安涌实在弄不清赵动中加入万众置业,和曹启伦、刘以授走近,到底有何意图。 周安涌喜欢和意图明确的人打交道,意图明确,你可以清晰地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你能满足他的需求,就可以合作,如果不能,就不必浪费时间。最怕就是又出钱又出力但又不明说到底想要什么的“奉献者”,这样的人,嘴上什么都不说,往往要的却最多,关键时候甚至会要了你的命。 第六十二章借势 周安涌将曹启伦排除在外,也有私心,他觉得时机足够成熟了,他想要脱离曹启伦的控制,想要走出曹启伦的阴影,就像当年义无反顾借曹启伦之势离开庄能飞一样,他现在要借余建成之势! 余建成势力庞大,在深圳人脉之广,远超曹启伦和赵动中,就连刘以授和辰哥也有所不如。最主要的是,余建成很欣赏他,愿意提携他,如此天赐良机岂能错过?自从上次认识余建成后,周安涌数次登门拜访,在余建成的梧桐山山居之中,他和余建成喝茶论道,聊得不亦乐乎。 周安涌很清楚以余建成久经世事的聪明,过于明确的意图反倒会引起余建成的反感和警惕,他从来不向余建成提任何要求,也不谈论正事,不是谈论书法绘画,就是谈玄说妙。为此,他还恶补了不少相关知识,现学现卖,也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周安涌用了半年时间,不下十次登门拜访,座谈超过几十个小时,用滴水穿石的精神一点点渗透,终于成为了余建成最信任的忘年交。一次二人谈得兴起之时,余建成随口一说他多少年前就想收一个关门弟子,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 周安涌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顺势而上,拜了余建成为师。从此二人就以师徒相称,不过余建成不想让外界传他附庸风雅,一个村长,胡乱涂鸦几笔,还想收什么弟子,简直是贻笑大方。周安涌也正有此意,他是不想被人误以为他投其所好,非要拜一个外行当老师,明是老师实为干爹。 余建成不愿意公开,他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顺利地攀上了余建成这棵大树,如果不借一些阴凉来成就一番事业,周安涌一是对不起自己的幸运,二是愧对自己的智商,于是他借余建成关门弟子之名,迅速地得到了刘以授的进一步青睐和认可,并且赢得了辰哥的认同。 刘以授原本对周安涌印象一般,数次接触下来之后,觉得周安涌还算是一个机灵的年轻人,能说会道,又有眼色,他就对周安涌又多了几分好感。到后来周安涌促成了万众置业的成立,还被余建成认可,他对周安涌就更高看了一眼。在接到周安涌的邀请要一起吃饭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见到饭局上没有曹启伦和赵动中,他就立刻明白了几分。 对于周安涌背着曹启伦组局,刘以授并没有什么想法,在他看来太正常了,周安涌翅膀硬了,自然要自己飞翔,更何况最近曹启伦有点不太上进,不再将心思用在事业上,而是醉心于打牌,天天打什么德州扑克,每天的输赢都在几千上万上下,日渐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自以为公司有周安涌和邹晨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笨!周安涌和邹晨晨是两员干将不假,但两员干将都不是启伦集团的股东,谁会为你卖命?谁不是一有机会就会单干? 刘以授也有几分看不起曹启伦,曹启伦好歹也算是久经江湖之人,为什么如此放手不管,让周安涌一步步坐大?他到底是心大还是失去了雄心壮志? 刘以授也懒得多想,反正他只喜欢跟充满朝气的年轻人打交道,不管是男是女,年轻带来的活力让他充满了前进的动力。 和刘以授的想法比较复杂不同的是,辰哥的想法就简单多了,他最崇拜余建成,余建成认可周安涌,那么就说明周安涌值得信赖并且可以合作。虽然周安涌是何潮的发小,但他相信在利益面前,发小的情谊不堪一击。 所以当周安涌事先告诉他,他要促成启伦集团和利道快递签约大客户协议,以安抚何潮和他的另外两个兄弟,他一口答应,并不觉得周安涌冒犯了他,相反却觉得周安涌有情有义,并且分得清轻重。 对于周安涌几次暗示提出合作,他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既不拒绝也不同意,含糊其词地说等机会。周安涌也不急于一时,就和他不远不近地交往着,在今天再次邀请他时,他就一口答应了。 今天的饭局,辰哥很清楚周安涌是想整合资源,他也知道周安涌本身没什么实力和资金,但周安涌大有成为余建成代言人的趋势,重要性就凸显了。余建成近年来似乎是退隐了,其实是以退为进,想躲在背后操纵一切,如此既有幕后掌门人的神秘,又有万一出事时的退路,可进可退,进退有道,才是高人的高明手法。 谁不想藏身幕后遥控指挥一切?但不是谁都有这个能力和影响力!幕后掌门人要的是无与伦比的威望和强大的掌控力,要要有对代言人的绝对控制。 代言人的角色不好找,既要代言人有能力有手腕,又要听命于自己,近乎一个悖论。所以很多大佬终极的垂帘听政的愿望大多实现不了,一是要么无法找到最信任的那个人,二是要么找到了最信任的那个人,但那个人却又不具备替他运筹帷幄的能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余建成是幸运的,因为他找到了周安涌。周安涌也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余建成。余建成是周安涌的命中贵人,而周安涌则是余建成的影子。 辰哥倒是希望余建成和周安涌的联手可以成功,余建成的余威还在,他的以退为进类似姜太公钓鱼,只等一个合适的人上钩。现在最合适的人已经出现,余建成怎会坐失良机?他名下是拥有庞大的财富,对他来说,钱已经不过是一个数字。但每个人都不想放弃自己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余建成自号为余热老人,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他想要发挥的不是余热,而是全部的光和热。 周安涌见酒足饭饱,气氛也正好到位,就轻轻咳嗽一声:“今天请大家聚在一起,感谢老师、刘总和辰哥、金总的赏光,我感激不尽!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大家多担待。” 余建成微微一笑:“都是自己人,说这些就见外了。安涌,你有什么难处就直说,我和以授、小辰都是你叔叔辈的人,能不帮你吗?” 余建成一句话就定了调子,所有人都心里有数,余建成是认定周安涌了。就连喝得大醉的金不换也是努力睁了睁眼睛,嘟囔了一句醉话:“安、安涌,有事尽管说,我们都会帮你……” 周安涌礼貌地笑了笑:“我周安涌何德何能,能得各位亲朋好友的力挺,感动。为了感谢老师、刘总和辰哥的厚爱,我决定拿出七合科技的30%的股份,无偿赠送给各位。” 都知道周安涌今日饭局必有所求,却没想到,周安涌如此大方,直接赠送股份了?尽管说来七合科技现在名不见经传,也不值几个钱,但至少周安涌的情谊和表面功夫到了。 当然,在座各位都不傻,也清楚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周安涌此举,表面上是赠送,实际上还是想借助他们几人的影响力和人脉。周安涌的聪明之处在于先以赠送为由,只要几人下水,他就和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辰哥没说话,看向了刘以授。刘以授嘿嘿一笑:“赠送什么的,太客气了,没有付出怎么会平白要你的股份?余老师,您说呢?” 余建成微微眯了眼睛:“难得安涌一片孝心,我就收下了。” 刘以授和辰哥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心想,余建成对周安涌的爱护真是不遗余力,当儿子一样扶持了,余建成的话,肯定还留了伏笔。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余建成停顿片刻,呵呵一笑:“我们作长辈的,不能白拿晚辈的孝敬,多少也要有点表示才行。我手头还有50万的零花钱,就当压岁钱交给安涌去做生意了。作为七作科技的股东,七合科技越壮大,我们的股份才越值钱,是不是?哈哈。” 余建成一表态,刘以授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了,当即说道:“我有60万一直没地方放,就放安涌这里了。” 辰哥也只能及时跟进:“我刚回款70万,正愁放到哪里去赚些利息,正好有安涌替我们打理,就劳烦安涌了。” 周安涌诚惶诚恐地推辞,被余建成推了回去,只好再次表态一定不会辜负各位的信任,才勉强答应。 见收到了预期效果,周安涌就又加大了筹码:“虽然现在经济形势不太明朗,危机还没有过去,但历史不会停下脚步,早晚会迎来经济的上升。尤其是现在进入了科技时代,电子产品会很快兴起,七合科技眼下以生产小灵通为主,很快就会推出自己的七合品牌小灵通。但未来的趋势,手机才是最主要的通讯工具,所以我的设想是,通过小灵通赚取的利润,买进国外的技术和芯片,尽快研制七合品牌的手机。” 余建成点了点头,刘以授和辰哥默然不语,金不换大声叫好:“好,安涌的想法绝对符合发展的潮流,我支持。” 第六十三章情义和商业 “虽然电子制造业会兴盛,但真正赚钱的还是房地产,毕竟对老百姓来说,衣食住行中的住最重要,孟子也说过,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请各位前辈多指点。就像刘氏兄弟先从养鸡到养鹌鹑,再到开饲料场,成为中国最大的饲料集团后,又开始涉足房地产,说明了什么?房子是必需品,必需品的生产商,必然会赚钱。七合科技现在以小灵通为主,2000年后开始研发手机,2002年后开始进军房地产。2005年,开始进入酒店和餐饮行业,争取到2008年,10年时间内,七合集团成长为涉及到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的大型集团公司。” 周安涌继续侃侃而谈。 刘以授点了点头,周安涌的想法很不错,既有远见,又落地,不简单。不过还是理想化了一些,行业和行业之间有壁垒,隔行如隔山,打通两个行业就很不容易了,更不用说三四个以上行业了。 辰哥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房地产、酒店和餐饮,只是住和食,没有衣和行。” 周安涌点头:“辰哥果然厉害,看到了问题的本质。服装行业,我暂时没有进入的想法,至于行……未来的行不仅仅是交通,还包括移动通讯,也就是手机。” “服装行业其实也可以考虑,利润很不错。”辰哥点了点头,大部分赞同周安涌的想法,“我有几家服装厂,每年的产值都有几百万。产值不大,但利润空间大。” 余建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古人有三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政有政道,商有商道,安涌这么懂商道,让人敬佩。就这么说定了,既然我们都是七合的股东,以后在一些重要的场合,也要适当为七合打打广告做做贡献。今天就到这里了,安涌,送我回山居。” 周安涌跟在余建成身后,眼睛的余光扫到了辰哥,忙落后两步,和辰哥并行:“刚才何潮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我骗他说在上海……” “你确实是在上海……宾馆。”辰哥笑了笑,说话间,二人走出了大门,身后的霓虹灯亮起,赫然是上海宾馆四个大字,“虽然是在深南中路的上海宾馆,但你就当自己省略了后面的两个字行了。” “情义归情义,商业归商业,我行事一向泾渭分明。”周安涌望着上海宾馆的几个大字笑了,“辰哥说得也对,我也没有骗他,只是少说了两个字而已。” “我和何潮的事情,你当不知道就行了。一出是一出。”辰哥拍了拍周安涌的肩膀,“难得余老师这么赏识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这可能是你这一生唯一次腾飞的机会,不要因小失大。” “明白,谢谢辰哥教诲。”周安涌连连点头,“希望辰哥以后多支持七合,相信我,七合一定会还大家一个奇迹。” “会的。”辰哥看向了余建成,“有余老师在,再加上刘总和我,安涌,不出三年,曹启伦都会仰望你,更不用说何潮了。” 周安涌心花怒放,几乎要欢呼雀跃了:“对了辰哥,你真的打算把何潮赶出深圳?” “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交出利道,人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深圳,想去哪里都可以。二是被我赶出深圳,人得受点皮肉之苦,利道也保不住。”辰哥仰望星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年轻人,有点想法有点天高地厚可以理解,但得认清现实,看清脚下的路。看在你的面子上,如果他主动交出利道,我可以给他一笔钱,让他有机会在别的地方东山再起。当然,深圳就别想了。” “明白,明白。”周安涌连连点头,有一句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希望以后可以和辰哥多合作,辰哥也多提携小弟。” “你懂事,又聪明,能得余老师认可,太难得了,我不帮你帮谁?”辰哥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周安涌想说的话是:“能不能交一笔钱放过何潮?” 刘以授过来向周安涌告辞:“安涌,今天的事情办得不错,很体面很排场,但有一点,小心别走漏了风声,让启伦知道就不好了。” “明白,谢谢刘总。”周安涌郑重地点了点头,“来的都是自己人,应该不会有人和曹总通风报信。” “不一定。”刘以授挤了挤眼睛,神秘地一笑,“金不换就不好说,哈哈。别怪老兄我没有提醒你,事先做好预案,万一启伦问起,你好有个说辞。行了,走了。” 周安涌点了点头,望着辰哥和刘以授远去的背影,开心地笑了。成功地整合了属于自己的人脉,接下来,他就要大展宏图了。 和周安涌即将大展宏图相比,何潮微有几分丧气。他一早来到了东莞的三成科技,等和仔刚刚停好车,庄能飞就迎了过来。 “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过来?你也学会玩突然袭击了?放心,我这里一没有偷懒二没有金屋藏娇,绝对正在全力以赴生产产品……”庄能飞先是给了周安涌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又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今天有几个客人到访,有意和我们合作,坏消息是,他们提出了苛刻的条件。” “谁?”何潮本来是想和庄能飞商量一下如何应对辰哥的威胁,不料却被庄能飞转移了注意力。 在庄能飞办公室,何潮见到了两个熟人一个陌生人——曹启伦、邹晨晨和赵动中。曹启伦是老朋友了,赵动中他还是第一次见面。 曹启伦紧紧握住何潮的手:“何潮,好久不见了,你现在发展势头不错,让人刮目相看啊。今天我专程过来,和能飞聊聊,看有没有合作的空间。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是不是能飞?”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庄能飞哈哈一笑,连连摆手,“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我和老曹都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斤斤计较过去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老曹,正好何潮也在,说说你的想法。” 赵动中和何潮握手,眼中闪过机警的光芒:“你就是周安涌的发小何潮?常听安涌提起过你,对你赞不绝口。” “不要听一个人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曹启伦冷哼一声,“动中,你要记住一点,一个人越是彬彬有礼,越是嘴上说得好听,就越有问题。” “出什么事情了?”何潮听出了曹启伦话里话外对周安涌的不满,“曹总是受谁的气了?” “能是谁?还不是你的发小、最亲密的伙伴周安涌!”曹启伦一提出周安涌就气不打一处来,昨晚接到消息,听说周安涌大宴宾朋,邀请了余建成、刘以授和辰哥,以及金不换,不但没有邀请他,连通知都欠奉,摆明了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并且要背着他单干,这才多久,翅膀就硬了?当初周安涌被他从元希电子挖来时,就有人告诫他,周安涌可以背叛庄能飞,就能背叛他。 他还不信,认为周安涌之所以背叛庄能飞是因为庄能飞撬走了周安涌的女友,他和周安涌又不是情敌,而且在关键时刻拉了周安涌一把,周安涌就算不知恩图报,不能恩将仇报不是? 有一次有个朋友和他、周安涌一起吃饭,席间上洗手间,朋友趁着酒意对曹启伦说:“你从后面看周安涌,可以看到他的腮帮子不?” “没注意,怎么了?” “那是反骨。”朋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反骨的人,会不断地背叛每一个帮他的人。你要小心了。” 曹启伦浑不在意,只当朋友是喝多了。后来他还真留意过,有几次从背后观察周安涌,确实可以看到腮帮子。在他的印象中,从背后可以看到腮帮子的不在少数,难道都是长了反骨?封建迷信,无稽之谈,不可信。 直到昨晚收到消息后他才再次想起了朋友的话,周安涌真的背叛了他!虽然还没有放到明面上,但只是时间问题了。 只不过曹启伦气归气,却奈何不了周安涌。余建成自不用说,他惹不起,对他来说就是高山一样的存在,就是刘以授他也左右不了,甚至就连辰哥,他也不敢惹,也就是说,他明明知道了周安涌的所作所为,却还是不能拿周安涌怎样,才让他最难以接受。 后来冷静一想,既然周安涌背着他有所动作,他也不能坐等周安涌一飞冲天,他也要加紧自己的布局才行,就约了赵动中一起前来三合科技寻求合作。 想起前一段时间过于沉迷打算的荒唐,曹启伦痛定思痛,决定改邪归正。 赵动中对于周安涌背着他和曹启伦在背后的小动作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周安涌不管是坚定地留在曹启伦身边为曹启伦服务,还是他寻求机会自己单飞,都是人之常情。 对周安涌来说,他肯定时刻在追寻利益最大化,有能力就自己飞,没能力就找一棵庇护的大树。 第六十四章人生三种境界 赵动中原本对何潮并无兴趣,但在周安涌一再再而三的宣传下,他对何潮慢慢有了好奇,很想知道何潮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听了出来,周安涌对何潮的推崇确实天花乱坠,但具体到事情上,周安涌就口惠而实不至了,也就是说,周安涌就是喜欢动动嘴皮子,凡是可以能够真心帮助何潮的事情,他从来不会落实。 赵动中很想知道到底是周安涌本性如此,还是何潮的为人有问题,才导致了周安涌对他如此说一套做一套? 说句心里话,赵动中倒也挺佩服周安涌的能力,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游刃有余,并且很快就建立了自己的圈子,是一个了不起的年轻人,假以时日,肯定会有所成就。 第一眼见到庄能飞,赵动中内心毫无波澜,庄能飞和他想象中一样,不如曹启伦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也不如刘以授有举重若轻的枭雄作派,更不如余建成不着痕迹的大将之风,甚至还不如周安涌至少在观感和言谈上可以让人一见之下就心生好感……庄能飞就像是一座不算高大的山丘,对,就是山丘,土多石头少的山丘,有大地一般的厚重,却缺少山峰应有的锐利和硬气。 不过至少庄能飞还有足够的厚重感。 但在见到何潮第一眼时,赵动中心中闪现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失望。是的,他有几分失望,何潮长得还算不错,稍黑,却浓眉大眼,周身上下匀称而健美,很有男人味道。但何潮既没有周安涌的讨喜曹启伦的气势,甚至也没有庄能飞的厚重,他像是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哪个方面都不突出的一个人,太平衡太淡然了,如果不是他英俊的脸庞和帅气的眼睛,放到人群之中,没有人会多看他第二眼。 确实是没有办法和周安涌相提并论,赵动中暗暗摇头,怪不得不如周安涌优秀,何潮是过于拙朴了。如果一个人到了60岁以后拙朴,是大巧若拙,但在20多岁的时候拙朴,是笨拙,是过于少年老成。 不料何潮的第一句话就让赵动中对何潮的第一印象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何潮微微一笑:“我们总是犯同样一个错误,永远把耐心和宽容给陌生人,却把最差的脾气和最糟糕的一面都给了最熟悉和最亲密的人……安涌如果让曹总生气了,是曹总太在意安涌了。如果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曹总的事情,曹总也许会一笑置之。” 凡事上升上到了人性的高度,就是站在哲学的角度看待问题了,赵动中瞬间觉得何潮在深藏不露的外表之下,有一颗洞察世事的深心。他不等曹启伦回答,当即抢先问道:“何潮,你觉得现在科技发达消费升级了,人们是不是比以前更幸福更快乐了?就像我们现在经常调侃古代的皇上,说皇上还不如我们现在一个普通人,因为皇上连电视都没有看过,更不和说用过手机了。” 邹晨晨自从何潮出现之后,就没有说话,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何潮。周安涌的事情她听说之后,没有表态,但从曹启伦第一时间带她前来庄能飞的三成科技并且没有通知周安涌就足以说明了问题——曹启伦接下来将会重点扶植她。 何潮对赵动中初见他时的不动声色尽收眼底,就连赵动中眼中一闪而过的微微失望之色也没有错过,他就知道赵动中对他的第一印象一般。不要紧,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乍见之欢容易,久处不厌却难。往往第一印象特别好的人,期望值过高,相处以后失望却又最大。 何潮微微一笑,只想了一想就回答了赵动中的问题:“超越当下环境的对比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人类的幸福向来不是和过去未来对比,而是和现在和身边的人。所以我刚才才说,我们总是喜欢把宽容和耐心给了陌生人,是因为我们对陌生人有期待有想象的空间,而对身边的人没有,所以也就不再有耐心。现在比起古代,看似科技发展技术提升了许多,也确实交通、通讯进步了太多,以前连皇上都无法享受的事情,在现代普通人都可以每天拥有。但如果说皇上还不如一个现代的普通人,就太唯心了。” “说下去。”赵动中点了点头,一脸期待。 “千百年来,进步的只是科技,科技提升的只是生活方式,而不是对幸福的感受。幸福感是一种很唯心的东西,我们对比皇上,是因为皇上的时代没有我们的科技。拿自己的有和别人的没有对比,本身就是一种荒唐和不公平。人类的欲望并没有随着科技的进步而提升,圣人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社会发展到现在,人类所发明的所有科技和产品,无非还是为了这两个基本欲望服务,在脱离了两个基本欲望之后,人性的需求就上升到了认可、权力和影响力之上。一个现代的普通人,有手机有汽车有bp机有电视,是比皇上享受了更多的科技,但却永远没有皇上一呼百应的权力,坐拥天下的风光。也就是说,一个现代的普通人只是拥有了人人都可以拥有的东西,但皇上拥有的是过去、同时代和现代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拥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何潮呵呵一笑:“人生三种境界,生存、生活、生命,不拿要生活阶段是对比生命阶段,哪里不是同一个时代。” “扯远了扯远了……”曹启伦没听明白何潮和赵动中在讨论什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讨论这些唯心的形而上的东西,说说可以合作的项目。” “其实赵总也是在和我讨论未来的科技发展,等于是变相地在讨论在哪些项目上可以合作。”何潮保持了淡定的微笑,又说,“古人们的人生四大喜事是什么?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为什么现在的我们不再觉得这些事情是人生四大喜事呢?是因为科技的进步和发展,久旱逢甘霖?不需要,现在有人工降雨,也可以抽取地下水浇灌。他乡遇故知?也不用,电话联系很方便,不会走丢,不存在意外相逢的喜悦,都是提前约好。洞房花烛夜?古人结婚之前都不见面,一见面就洞房,自然干柴烈火。现代人结婚前谈恋爱谈了好几年,哪里还有洞房花烛夜的惊喜?至于金榜题名,以前的进士比现在的大学难考多了,但现在大学就相当于进士了,一是数量上来了,二是考上大学也不包分配了,也就没有了金榜题名的喜悦。” 赵动中连连点头,心中大为惊喜,何潮的见识远超他的外表,有些人是外表和谈吐过人,是才华外露。有些人淡然平和,看似普通,却内涵丰富,胸有丘壑:“听何潮为我们上上课也不错,天天都是生意,太俗不可耐了。有时适当地提升一下自己的雅趣,陶冶一下情操,也有利于进步不是?启伦,你也静下心来好好听听。” 曹启伦撇了撇嘴:“你们继续扯,我喝茶。” 何潮哈哈一笑:“不敢不敢,我可不敢给各位前辈上课,其实我想说的也是商业,是从人性的角度来谈论商业。现在是进入了电子时代,人类对电子产品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依赖,相信在以后还会更严重。我们都有一个欲望阀值,就像古人的四大喜事在现代人看来不叫事,是因为科技的进步提升了我们的欲望阀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没有古人幸福感强,因为他们什么事情都来之不易。来之不易就会珍惜,感受就会强烈。手机也是同样道理,手机比小灵通先进,但太贵了,为了满足消费者的欲望怎么办?降低标准生产比手机便宜的小灵通。但所有人的欲望阀值都被提升之后,退而求其次使用小灵通,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无奈的选择的结果就是,只要能力提升后,必然会抛弃现在的选择而去寻求更能满足欲望阀值的手机。所以,小灵通的周期不会太长……” “明白了,你是在变相提醒我,我只是周安涌的小灵通,是他退而求其次的无奈的选择,他的欲望阀值原本不在我身上,是在余建成身上。”曹启伦刚才没听明白,现在明白了过来,顿时气笑了,“敢情何潮你和周安涌是一个腔调是吧?周安涌昨晚的事情你是持赞成态度了?” “安涌昨晚什么事情?他不是在上海吗?”何潮一时惊讶。 “在上海?他告诉你他在上海?”曹启伦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是,是,没错,他是在上海,哈哈哈哈。” 原来周安涌连何潮也瞒,曹启伦忽然心情大好,笑过之后觉得舒展了许多:“算了,先不和他计较了,只有实力上碾压一切时,才能挺直腰杆说话。何潮,你的意思是说,小灵通只能昙花一现了?你这个论调倒是和周安涌正好相反,他认为小灵通会长时间内和手机一起共存,就像现在的bp机和手机共存一样。” 第六十五章合纵连横 何潮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bp机、手机和小灵通,三者可以共存一段时间,但从长远看,肯定会只保存一个。要不太繁琐了,出门带那么多东西,多麻烦!科技的本质是让人们更简单快捷地生活,而不是复杂和麻烦。所以我认为未来的发展方向是将三种产品合三为一,只需要一部手机,就可以拥有bp机的传呼留言功能、手机的通话功能以及小灵通的低辐射、低话费的实惠。” “这个想法好,至少能值1000万。”赵动中大为赞叹,用力拍了拍何潮的肩膀,“何潮,不瞒你说,第一眼见到你,我有七分失望,你太普通了,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但现在一番交谈之后,我对你的印象从七分失望变成了七分喜欢。” “谢谢赵总,我的最大优点就是第一印象先降低对方的期望阀值,然后稍微露出一点点的本事,就会让你们对我产生惊喜。要是一开始就让你们对我的期望阀值过高,然后再让你们发现我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不就丢人了?哈哈。”何潮半是自嘲半是玩笑,心中却对曹启伦刚才的话闪过一丝疑惑,莫非周安涌昨晚不在上海,而是在深圳? 一句话又让赵动中对何潮的好感上升了几个阀值,他呵呵一笑,更是庆幸今日是来对了。他是沉稳慢热的性格,如果投资,喜欢长期持有。交朋友也是一样,并不喜欢一见如故的感觉,他很推崇《道德经》上的一句话: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不管是什么事情,来得快必然也去得快。 他一直在寻找最合适的合作伙伴,从曹启伦、刘以授到周安涌、金不换,等等,没有一人符合他的要求。他是一个对自己要求非常苛刻的人,非常自律,按时休息准时起床,数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而且他不管是吃饭、散步、健身还是其他事情,都极有规律,从来不会因为偷懒而间断。正是因此,他觉得他能做到的事情,别人就一定可以做到。如果别人做不到,就是不够自律不够坚强。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赵动中并不在意他交不到几个知心朋友,他一向是宁缺勿滥的原则,不管是朋友还是合作伙伴。如果志同道合者那么容易遇上,古人就不会留下一曲阳春白雪觅蹊径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佳话了。 今日他才知道,有时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原本只是抱着陪曹启伦过来转转的心思,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情,他对曹启伦和周安涌之间的过节恩怨不感兴趣,也不是像曹启伦一样抱着寻求同盟的出发点来和庄能飞谈合作,不料无心插柳,居然认识了何潮。 很多年来,赵动中很少再有冲动的感觉,今天他却忍不住脱口而出:“何潮,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先从眼前的小灵通做起,布局一个长远的目标,谋划一个10年以上跨度的合作模式。” 曹启伦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动中,你今天的表现太出人意料了,上来就要聊10年的合作,不是你以往的风格?” “有时候遇到对的人,就得赶紧抓住,否则时机稍纵即逝。在寻找对的人的过程中,可以慢。遇到了对的人,就得快。”赵动中哈哈一笑,“何潮,你有没有兴趣?” 何潮也笑了:“承蒙赵总赏识,当然有兴趣了,具体细节我们接下来详谈。” “我也加入。”曹启伦唯恐落后,“我提议,万众置业和三成科技交叉持股,互通有无,共同打造一个全产业链的科技公司。” “曹总,万众置业股权结构太复杂了,如果和三成科技交叉持股,会很麻烦。”邹晨晨忙提醒曹启伦,“不说刘总、安涌是不是同意,还有郭公子也有股份在内,要说服每一个股东同意并且签字,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晨晨说得对,我觉得不如另起炉灶。”赵动中现在很想和何潮联手做一番事业出来,“用启伦集团和三成科技合作,或者干脆我们以个人的身份入股。” 曹启伦现在抱定了和庄能飞、何潮合作就可以打击周安涌的出发点:“还是以个人的身份入股比较好,除了三成科技之外,还可以入股利道快递……” 邹晨晨知道何潮不想稀释利道的股权,就有意提醒曹启伦:“曹总,辰哥的封杀令……” “随他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以为他是谁?”曹启伦被一下激起了火气,“就这么定了,何潮,你开条件。” 何潮看向了庄能飞,从眼前来看,三成科技现有的资金还可以维持运转,但从长远来看,确实需要引进资金和技术。但曹启伦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了市场,而是为了和周安涌赌气。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猜测的是,周安涌多半做出了让曹启伦不满并且大为恼火的事情。 如果仅仅是曹启伦,何潮不会同意曹启伦的加入。但多了一个赵动中,就另当别论了。他只犹豫了片刻,就有了主意:“我原则上没问题,欢迎曹总和赵总加盟三成科技,如果能飞和江阔也同意,就完全可以了。” 庄能飞虽然对曹启伦还有怨气,眼前正是三成科技的紧要关头,他又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只想了一想也点头同意了。 “行,具体投资多少,接下来再细谈。”曹启伦哈哈大笑,“有时想想也挺有意思,同一战壕里面的战友,一转身有可能变成了对手。而明明是对手,一次会面后又变成了合作伙伴。以前看新闻,总觉得国际上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关系像过家家一样,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现在看来,人和人之间也是一样。你们说,周安涌如果知道我们合作了,会不会气炸了肺?哈哈。” “启伦你着相了,我们和何潮合作,和周安涌没什么关系,是出于商业上的考量。”赵动中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挑选合作方,只看对方的人品和能力,从来不考虑额外的因素。” 何潮原本是想找庄能飞商量一下如何应对辰哥的威胁,没想到遇到了曹启伦和赵动中,并且有了意外收获,一时心情大好。中午陪几人吃饭,又畅谈了一番。 和仔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低头闷闷不乐,被邹晨晨看在眼里,邹晨晨猜到了何潮现在遇到的难题,在快要吃完饭时,她有意碰了碰和仔的胳膊:“怎么一直不说话,和仔,是不是失恋了?” 对于目前形势一变再变的乱局,邹晨晨其实还是很有几分担忧,万众置业现在分裂成了三个阵营,曹启伦和赵动中联手,要和何潮、庄能飞合作,刘以授和周安涌走近,并且和余建成达成了意向,郭林选置身事外,虽表面上他是倾向何潮的立场,但他也不会因为和何潮关系不错就和曹启伦、赵动中联手对付周安涌一方。 周安涌倒没什么,哪怕是辰哥,郭林选也不会有多怕,但余建成就不行了,郭统用在深圳的影响力和人脉,还是远远比不上余建成根深蒂固。 邹晨晨并不惊讶周安涌的所作所为,在听曹启伦说起周安涌昨晚的举动之后,她心中很平静,既没有惊喜又没有失望,反而是一种释然和淡然,因为她知道,周安涌早晚会飞走,飞走的时间不由曹启伦而定,而是由周安涌来定。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周安涌此举竟然又将曹启伦和赵动中推到了何潮一方,现在逐渐形成了两大阵营,并且各自之间还持有股份,从长远看,很不利于公司的发展,也有可能引发一系列的股权纠纷。 只是她人微言轻,左右不了大局,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她现在站队了曹启伦一方,也和何潮成了合作伙伴,有何潮在,相信在接下来的商业较量中,自己一方不会落败。 不过该帮何潮的时候还是要毫不犹豫地帮他,虽然何潮和江阔确定了恋爱关系让她微有失落,她还是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何潮,并且不想让感情影响了商业上的判断,她认定何潮会比周安涌走得更远,别看现在周安涌顺水顺风,又傍上了余建成这棵大树。 和仔不开心还是因为辰哥的事情,他总觉得辰哥围剿利道是因为他的原因,要不是他喜欢上了许愿,辰哥也不会盯着利道不放。利道许多兄弟被打,都是被他所害。他几次想要自己去找辰哥,都被何潮拉下。何潮这次来东莞专程带他过来,也是怕他一个人去做傻事。 尽管何潮一再告诉和仔,辰哥对利道的敌意不是因为许愿,也不仅仅是因为张送,而是因为利道的快速崛起侵占了辰哥快递公司的市场份额,不管有没有许愿和张送的事情,辰哥都要想方设法狙击利道的成长,将利道扼杀在摇篮之中。 第六十六章突如其来的转折 现在的利道,崛起之势凶猛,尤其是利道一直主推的“快”,一个“快”字深得人心,口碑持续发酵中,在许多老客户自发地推广下,利道现在已经占据了深港澳三地的三成以上的市场份额,并且还在持续上升中,尤其是深圳,利道的份额接近了40%! 已经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了。 不只是辰哥对利道充满敌意,许多同行也对利道心存警惕,甚至就连远在上海、北京的快递公司,也开始注意到了利道的快速扩张,有不少人在打听利道的背后到底有什么财团或是势力支持,以及何潮到底是什么来历,是有什么背景还是哪家的公子哥。 其他同行对利道的崛起只是警惕和关注态势,辰哥则是直接出手了。邹晨晨对周安涌不顾辰哥对何潮的打压还要和辰哥联手十分心寒,不管周安涌说过多少漂亮话,表面上对何潮多关怀多爱护,他的所作所为却暴露了他只为利益毫不顾及何潮的生意和人身安全的真实想法。 邹晨晨最看不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既然曹启伦和赵动中与何潮联合了,他们就应该帮何潮解决眼下的辰哥难题,而且他们也有能力。 不过让邹晨晨哭笑不得的是,和仔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上来就顶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失恋?快要失业了!” 何潮立刻猜到了邹晨晨想要拉曹启伦和赵动中站台力挺他的想法,朝邹晨晨暗中使了一个眼色,笑道:“和仔,金融危机马上过去了,经济形势很快转机,别那么悲观。” 和仔如果可以及时领悟何潮的意思就不是和仔了,他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经济形势再好转,利道也等不着了。何哥,你不要再拦着我,我已经决定了,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影响了利道几百名兄弟的饭碗。我去找辰哥,是死是活,我只求他放过利道。” “不许走!”何潮怒了,一拍桌子,“我不让你去白白送死!而且还有一点,和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辰哥不是因为许愿和张送的事情才对利道出手,而是因为利道挡了他的道。” 曹启伦和赵动中对视一眼,曹启伦没有说话,赵动中淡淡一笑:“辰哥和何潮的过节,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都在指责何潮的不是。我和启伦对这件事情也一直关注,启伦,你怎么想?” 曹启伦愣了一愣,没想到赵动中会直接点他的名,他本想回避此事,见躲不过去了,只好瞪了邹晨晨一眼,埋怨邹晨晨不该点炮:“作为局外人,不知道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不发表意见了。” 何潮也能理解曹启伦置身事外的选择,他从二人来到之后都避而不谈此事就可以知道曹启伦和赵动中不管是不是惹得起辰哥,都不想惹祸上身,能和他们合作就已经不错了,不能强求过多。 何潮忙嘿嘿一笑:“就是,就是,一点小事如果也惊动曹总和赵总,岂不是显得我太无能了?不劳二位费心,我自己能解决这件事情。” “何潮!”邹晨晨生气了,推了何潮一把,“你就别自己逞强了。要是商业上的事情还好说,按照规矩来,谁也不怕谁。可是辰哥乱来,天天打伤你们的快递员,谁受得了?”邹晨晨索性摊开了说,“曹总、赵总,我觉得你们应该帮帮何潮,不要让刚刚崛起的利道快递因此折了。和仔,你说,现在利道的快递员有多少人辞职?业务量又下降多少?” 和仔哼了一声:“有100多人辞职,业务量下降了三成以上。” 曹启伦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没问题,帮,该帮的一定帮。前提是,如果我是利道的股东,我就师出有名了。” “哈哈哈哈,启伦,趁火打劫就不好了。”赵动中忽然下定了决心,“何潮,这件事情我要过问一下,不管能不能帮上忙,你让我先试一试。” 曹启伦也不以为意:“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何潮不会在意的,是吧?” 何潮点了点头:“利道现在暂时还没有融资的打算,也谢谢赵总的好意,我已经想好了解决的方法。” “怎么解决?”曹启伦现在反倒好奇了,何潮是有商业头脑,也有长远眼光,但和辰哥较量,靠的不是头脑和眼光,而是拳头,何潮在深圳太势单力薄了,相信就连郭林选也不会冒着彻底得罪辰哥的风险而不顾后果帮助何潮。 何潮笑了笑,气定神闲:“我一直忘了一个关键的人,刚才他来了短信,约我过去谈一谈,相信他能帮我。” “谁?”曹启伦、赵动中、邹晨晨和庄能飞异口同声。 “夏正。”何潮说出了一个名字。 庄能飞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呀,怎么忘了良哥了。原本我还想实在不行,大不了我带几个兄弟伏击辰哥,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他消停消停。既然你能请动良哥,他只要肯出面帮你,事情肯定会迎刃而解。” “良哥肯帮忙吗?”和仔有几分怀疑,“夏正和夏良关系一直不好,兄弟之间几乎没什么往来,要不出了这事儿,他早就去求良哥帮忙了。” “肯。”何潮十分肯定地点头,却不肯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众人尽管放心。 回深圳的时候,邹晨晨非要坐何潮的车,曹启伦也只好由他。曹启伦最近对邹晨晨的兴趣大减,主要也是邹晨晨百毒不侵,任凭他施展各种手段,别说得手了,都没有机会和邹晨晨单独相处。再加上他最近因为打牌输了不少,也就懒得再在邹晨晨身上下工夫了。 当然,也和邹晨晨和郭林选逐渐走近有关。 尽管邹晨晨和郭林选还保持着正常的工作关系,但郭林选入股万众置业以来,对万众置业的介入很深,事必躬亲不说,还经常来万众置业上班,也不是知真的要发展万众置业,还是为了邹晨晨。但不管是哪一种原因,他和邹晨晨的关系确实是密切了许多。 曹启伦有自知之明,虽然他也自认英俊潇洒,天下无双,但和更年轻并且单身的天生富二代郭林选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也就慢慢熄灭了对邹晨晨的心思,只希望邹晨晨能够将万众置业发展壮大。 出了周安涌和余建成等人联手的事情,曹启伦相信他之前和刘以授约定借机侵吞善来集团的事情怕是也告吹了,刘以授和周安涌估计又去谋划更大的阴谋了。 邹晨晨和何潮坐在后座,和仔在前面开车。邹晨晨一开始没说话,上车后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还靠在了何潮的肩膀上。 何潮无奈地笑了笑,邹晨晨的脑袋不断地下滑,他只好托住。和仔从后视镜望了一眼,嘿嘿一笑:“我什么都没看见,肯定不会告诉江阔。” “告诉江阔也没事,我只不过是借肩膀给她一用,是助人为乐。” “这样的助人为乐,我愿意每天都有。”和仔嘲讽地笑了笑,“何哥,你真的想到对付辰哥的办法了?” “还能骗你?”何潮白了和仔一眼,看了看手机,“开到华侨城,我和良哥约好了。” “得令。”和仔开心了,“良哥出面,肯定马到成功。这几天差点儿没憋死我,辰哥太坏了,不光明正大地和我们竞争,背后出阴招下狠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邹晨晨睡醒了,一擦嘴角的口水,不好意思地笑了,“梦到吃叫化鸡,真香。对了,说到哪里了?何哥,等下我陪你一起见良哥。” “你别掺和这件事情了。”何潮不想邹晨晨也卷入其中,“好好经营你的万众置业就行了。” “不行,这事儿我管定了。我就是爱管闲事的性格……”邹晨晨拍了拍和仔的肩膀,“和仔,等下到了地点,你先去忙你的事情,我陪何哥就行了。公司肯定还有许多事情离不开你。” 何潮还想说些什么,一听邹晨晨此话就又咽了回去,邹晨晨太懂事了,支走了和仔,不让和仔的冲动影响了谈判,带上她,还是有帮助的。 和仔确实放不下公司的事情,也没多想,到了华侨城放下二人就走了。 何潮忽然笑了:“你现在比江阔还像我的助理兼女友,要是让江阔知道了,她肯定会吃醋。” “江姐姐才不会,她很大度,既体面又得体。我只能帮你一些小事,等利道哪一天遇到了天大的困难时,她挺身而出,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你才知道她才是你真正的命中贵人。”邹晨晨吐着舌头笑了,“但现在她不在,没有办法帮你,就只能由我代劳了。而且我还肩负看管你的责任,至少有我在你身边,可以挡下许多被你迷倒的小女孩。” “何哥,我哥在楼上。” 何潮的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何潮回身一看,正是夏正。 第六十七章剑拔弩张 夏正微有几分尴尬,搓着手:“不是我一直不肯帮你,何哥,你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不好。后来江离对我说如果他不出手,利道可能就完了,我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特别后悔自己的不懂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自己的一点面子?拉下脸求求自己的亲哥真的就这么难吗?” “行了,正哥,别说了,我没怪你,本来也不好意思请良哥出面。”何潮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是江离说动了夏正,夏正又出面请来了良哥,他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动用良哥的关系,但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良哥和辰哥齐名,既然齐名,又分别在不同的区,肯定是实力相当。让实力相当的一方去求另一方,需要良哥降低身段并且放下面子,他要欠很大的人情。 却突然间收到夏正的短信,说是已经约好了良哥面谈,事已至此,他再推脱就是矫情了。 上了二楼,来到209房间,推门进去,房间中空无一人。夏正看了看手表:“怎么还没到?” “到了。” 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何潮回身一看,一个个子不高、眉头很浓、额头很宽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他长相和夏正有五分相似,所不同的是,他身上没有夏正的温顺和朴实,而是有一种含而不露的张狂。 “良哥。”不用想就知道来人正是夏正的哥哥夏良,何潮忙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不好意思麻烦良哥了。” “我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再说麻烦就不要叫我良哥了。”良哥用力一拍何潮的肩膀,哈哈一笑,看了夏正一眼,“如果不是因为何潮的事情,你是不是100年也不给我打一个电话?” 夏正不看夏良的眼睛:“爸妈身体都还不错,亲人们没病没灾的,你平常又忙,我又没什么事情,打电话干什么?” 夏良眼睛一瞪:“你的意思是除非是我死了,你才主动过来看我是不是?” 好嘛,一见面就吵,这兄弟两个也是够了,何潮忙借为夏良介绍邹晨晨为由打掩护,中断了兄弟二人的吵架。 “你女朋友不错,有眼光。”夏良对邹晨晨印象很好,他一口浓重的湖南口音普通话,“四川妹子?四川妹子好,和湘妹子有得一比。什么时候结婚?我送一份大礼给你们。” “哥,晨晨不是何潮的女朋友,何潮的女朋友在香港。”夏正微带不满地说道,“以后别动不动就乱说,影响形象。” “影响什么形象了?影响你形象了?”良哥嘿嘿一笑,他说话的语速很快,但并不是生气,“好,不管你女朋友是谁,反正你结婚的时候我会送你一份大礼,就凭你让我弟这么服你这么帮你,我就敬佩你。来,说说你和张辰的事情。” 何潮一眼就看了出来,良哥是一个热心开朗的人,他的软肋就是夏正,他非常在意夏正对他的态度,甚至还有几分刻意讨好夏正。想想也真有意思,作为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良哥在深圳的威名毫不亚于辰哥,但让许多人谈之色变的良哥,却在夏正面前矮了几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中克星,邹晨晨是郭林选的,夏正是良哥的,江阔是他的。 周安涌会不会也是他的克星或者说劫难? 何潮简单一说他和辰哥的恩怨由来,也没隐瞒和仔的事情。一开始良哥的脸上还挂着轻描淡写的笑容,后来笑容慢慢凝固,等何潮说到是因为利道快递抢走了辰哥快递公司的市场份额,而辰哥才对他不依不饶时,良哥脸上的笑容全部不见了,换上了凝重之色。 “事情有点复杂……”良哥本来坐在何潮对面喝茶,现在站了起来,“夏正只和我说了张送的事情,我以为只是因为他的弟弟被打,现在才知道背后有这么多事情。弟弟被打,想办法出出气也就消气了。和仔带走了许愿,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相信张辰也不会没完没了,我开口了,这个面子他还得给,但如果是生意的事情,就不好了。我的面子再大,也不可能大过钱……” “就知道找你也没用,平常被人一个一个良哥的叫着,还真以为你有通天的本事。”夏正站了起来,气呼呼地一拉何潮的胳膊,“何哥,我们走,不求他,我们一起和辰哥硬拼,不信干不过他。” “夏正!”良哥一把抓住了夏正的胳膊,满脸怒容,“我说过我不管了吗?我只是说事情有点棘手,需要动用一点儿关系和人情才能摆平,你怎么这么没耐心?你的耐心和宽容都给了别人。” 夏正也犯了几乎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对外人展现最好的一面,对亲人展现最差的一面,何潮想要劝上几句,忽然手机响起了。 是郑小溪来电。 “何哥,不好了,辰哥带着上百人来到了公司,见人就打。”郑小溪的声音带着惊恐的哭腔,“我刚才报警了,警察还没有来。我好害怕,他们都好凶,像疯子一样。” “小溪你先别急。”事情的变化之快,让何潮也有些始料不及,“和仔和高英俊他们呢?” “高英俊在,和仔不知道去了哪里。啊,和仔回来了,他身上好多血……”郑小溪的声音中断了,和仔的声音传了过来,“何哥,我惹祸了,不过你放心,所有的后果我一个人承担。你尽管打我骂我,等我料理完了所有事情后,再向你负荆请罪。” “和仔,你不要做傻事!”何潮狂吼一声,电话却断了。 “出什么事情了?”良哥顾不上再和弟弟争论,拦住了何潮的去路,“不是外人,你告诉我。” “好,我跟你一起去。”得知事情的真相后,良哥几乎没有犹豫就下定了决心,又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多叫几个人过去,至少保证人身安全。” 利道快递总部经过大半年的装修和整理,已经初具气象,院中绿植成片,另有假山和鱼塘,虽小,却也点缀了空间。院子也不算大,也被精心收拾得很有雅致,不像是一家快递公司的总部,倒像是一家颇有格调的文化公司。 平常的时候,利道快递的办公楼来往的客户不多,也就是何潮在的时候接待一些重要的合作方,或是开会,除此之外,大多数时间很安逸很静好。 当初何潮也正是看中了此处的宁静,有一种闹中取静的世外桃源之感。只是现在,世外桃源的平静被打破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密密麻麻地站在院子之中,齐声高喊:“何潮出来!还快递市场公平!何潮出来!必须严惩打人者!” 郑小溪躲在二楼的房间中,瑟瑟发抖,不敢露面,更不用说下楼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群情激愤的场面。电话线已经被掐断,手机也被和仔抢走,和仔还将她锁在了办公室里,她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盼着何潮能早些回来。 和仔抢走她的手机,临走时还再三叮嘱:“不要让何哥回来,听到没有。千万不要再打电话给他,他回来,会被打死的。你想不想害死他?啊!你想不想害死他!” 郑小溪现在心里无比矛盾,既盼望何潮回来主持大局,又怕何潮真被人乱拳打死。她朝下张望半天,没见到和仔,心想和仔到底去了哪里?难道是和仔趁机跑了? 楼下,一楼走廊。和仔倔强地站立,光着上身,后背鲜血淋漓,头上也在流血,鼻青脸肿不说,胸前也是伤痕成片。如果不是他标志性的大鼻子,不熟悉的人一眼还认不出来他。 对面坐着一人,翘着二郎腿,嘴里叨着雪茄,正是辰哥。 “和仔,你能有今天,都是拜我所赐。你不知恩图报我不怪你,你带走许愿,带走我的手下,带走我的客户,你不是想要挖我的墙角,你是想刨了我家祖坟!” 和仔哼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道:“许愿和我相爱,又关你什么事?她是你的员工,又不是你的女人和亲人。我也没带走你的手下,是你不善待兄弟们,兄弟们过来投奔我,想找一份工作,我能不收留他们?他们凭本事吃饭,光荣!我也没挖你的客户,客户不来利道,也会选择别的快递公司,别把自己的落后怪罪在别人的进步上。” “跟着何潮学会伶牙俐齿了,和仔,可惜在实力面前,没用。”辰哥起身,一个耳光打在和仔的脸上,“你是不是觉得有了何潮当靠山,我就不敢动你了?呸!何潮在深圳连个鸡毛都算不上,我想要收拾他,跟踩死一只蚂蚁没多大区别。不,还是有区别的,蚂蚁不会说话,他会叫疼。” “哈哈……” 辰哥的几个跟班一起大笑。 “辰哥,辰哥……”一提到何潮,和仔的语气软了下来,“求求你放过何哥,你怎么收拾我都行,就是打死我,我也没有一句怨言。我拿我的命换何哥的平安!” 第六十八章趁机 “你的命……”辰哥轻蔑地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不值钱!何潮打了张送,这笔账到现在还没算,利滚利,他现在连本带利偿还的话,就算奉上整个利道快递也不够,还得赔上一条腿。” 和仔听了出来,辰哥是要对何潮大下杀手了,他无比后悔他的冲动之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辰哥,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我不该去找你的麻烦,你放过何哥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真的知道错了。” “滚开!”辰哥厌恶地一脚踢开和仔,还不解气,又上去踢了几脚,“妈的,一个小马仔,也敢狗仗人势跑过来教训我,你以为辰哥的名号是白叫的?” 事情起因源于和仔一时冲动,送完何潮和邹晨晨后,开车冲到了辰哥公司的总部,一见到辰哥,就指责辰哥不该让人打伤利道的快递员,劝辰哥赶紧收手,否则会有严重的后果。 辰哥半年来之所以一直没有找何潮的麻烦,并不是他忘了这件事情,而是在一次聚会时,他遇到了宁劲和彭帆,二人不知为何提到了何潮,都对何潮赞不绝口,言谈中流露出对何潮的赏识。 辰哥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二人到底和何潮是什么关系,因二人名气很大且影响力颇广,他一时没敢轻举妄动,暗中四处打听二人到底是不是何潮的幕后靠山。 直到最近才打听清楚,二人只不过和何潮有过一面之缘,并无深交,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暗笑自己过于谨慎而何潮还真有狗屎运,只和二人见了一面,就保了他半年多的平安,何潮还真有点本事。 何潮如果知道他只因当时为宁劲和彭帆留下了一个好印象,就为他争取了半年多的缓冲期,他一定会既庆幸又开心。庆幸的是,要对身边的人每一个人尽量留下好印象,久而久之,好印象就会形成发酵效应,为你带来足够的人脉和资源。就像夏正,只不过是他叫车时遇到的一个出租车司机,因为他对谁都一视同仁,不会轻视或小瞧任何一个人,才赢得了夏正的好感和信任。 开心的是,宁劲和彭帆一句无心之话为他争取了大半年的缓冲期,让利道快递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如果是半年前,利道快递不是辰哥的一招之敌,会在辰哥的出手下,迅速崩溃而倒闭。何潮一向信奉与人为善即于己为善的道理,他始终坚持的就是生意只是暂时的,而交情却可以长久的情怀。 辰哥正愁找不到突破口,和仔却主动找上门了,当即大喜,先让人暴打了和仔一顿,又故意放和仔逃走,再带人追了过来,以受害者的身份来讨还公道,趁机灭了何潮并且收了利道快递。 和仔现在知道他一时冲动之下闯下了大祸,等于是他制造了一个机会给辰哥,不由又气又追悔莫及。他紧紧抱住辰哥的大腿不放:“辰哥,你放过何哥吧,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辰哥不说话,一拳接一拳打在和仔的后背上,和仔嘴中不断地喷涌鲜血,他像是溺水的人抱住最后的一根稻草,任凭辰哥打个不停。十几拳后,和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双手一松,晕死过去。 “死了没有?”辰哥接过手下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鲜血,“妈的,还真是一个硬骨头。以前和仔在我手下的时候,也没觉得他有这么硬气……何潮呢?” “不知道,没找到,应该是没在公司。”一个留着一缕胡子的手下说道,他指了指楼上,“楼上已经全部搜过了,除了何潮的办公室进不去锁死了之外,其他办公室都检查了。” “走,跟我上去。”辰哥扔了毛巾,看了倒在地上的和仔一眼,“带上家伙,砸了何潮的办公室。” “张辰,我跟你拼了!”伴随着一声怒吼,三个人不要命一样冲了过来,为首一人手持一根棍子,正是高英俊。 高英俊、罗三苗、伍合理三人去人才市场招聘员工,回来后发现公司的院子中多了上百人,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顿时大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罗三苗和伍合理想直接闯进去,被高英俊拦住,高英俊假装路人,摆出一边看热闹一边不知情的架势,向一个人套了套近乎,问出了实情。 原来是辰哥带人来闹事了,高英俊倒吸一口凉气,忙打电话给何潮,得知何潮正在赶回的路上,大为心安。放下电话,高英俊没有听从何潮让他原地待命的指示,他关心和仔和郑小溪的安危,尤其是郑小溪。 尽管谁都看了出来高英俊暗恋郑小溪,高英俊却从来不肯承认,只说郑小溪作为何哥的助理和行政,是大内总管,劳苦功高,大家必须对她多一些关心和爱护。关心她爱护她,就是关心爱护何哥。 就被罗三苗和伍合理嘲笑高英俊有贼心没贼胆。高英俊被逼急了,眼睛一瞪声称暗恋最美,他不希望破坏他对郑小溪纯洁而朦胧的好感。 现在郑小溪被困,高英俊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他假装不怕事大的吃瓜群众,骗过了辰哥的手下,和罗三苗、伍合理一点点挤到了里面,见辰哥正准备带人上楼,当即按捺不住就扑了上去。 作为保安出身的三人,从外形看都不是身强力壮之人,动起手来却不含糊。一番打斗过后,辰哥的五个手下被撂倒,三个手下受伤,还有一人被高英俊一拳打飞。奈何辰哥人多势众,最后的结果是高英俊三人被打得遍体鳞伤,和和仔躺在了一起。 高英俊努力爬到和仔面前,抓住了和仔的胳膊:“兄弟,你不能死呀,你得等等何哥……” “噗……”和仔一口鲜血喷出,喷了高英俊一脸,他虽然一笑就浑身巨痛,却还是被高英俊逗得忍不住了,“高英俊,你说的是什么屁话?等何哥一起死,是不是这意思?” 高英俊索性躺在了地上:“我不是那个意思,是说我们要坚持等何哥回来,有什么遗言要向他交待一下。” “滚蛋,我们死不了,别说丧气话。”罗三苗倒在高英俊的身边,踢了高英俊一脚。 伍合理呜呜地哭了:“我不想死,我还没有谈过恋爱睡过女人,要是死了就太亏了。” “都别说了,真没出息。”和仔挣扎着要爬起来,“何哥不在,我们就是利道的顶梁柱,我们不能让辰哥欺负每一个利道人。” 几人个都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又被路过的几个辰哥手下打了几拳,又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楼上,辰哥轻轻敲了敲何潮办公室的门:“有人吗?请打开门,我保证不会欺负你。如果不打开门,我数到三,门会被砸开,我保证你会受伤。” 郑小溪在房中浑身颤抖:“你、你、你不要进来!” “三!”辰哥失去了耐心,一脚踢开了房门,冲进去抓住了郑小溪,“说,何潮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郑小溪吓得脸色惨白,却还是保持了一丝清醒,“我警告你,辰哥,如果你敢动何哥一根手指,我保证我爸会和你算账。” “你爸?杨梅下村的村长郑大河是吧?”辰哥松开了郑小溪,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郑大河马上就不是村长了,他都自身难保了,还有能力保护何潮?别做梦了。辰哥我认识深圳不下十几个村长,不是所有村长都像余建成余老师一样有影响力的,哈哈……” “张辰!” 辰哥的笑声未落,一声响亮的怒吼从院中传来,震得窗户轰轰直响。 “何潮在此,你放过他们,有本事都冲我来!” 无数人中顺着声音回头一看,何潮昂首阔步迈进了院子。辰哥的众多手下被他的气势震慑,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分列两旁,不像是严阵以待的队伍,倒像是热烈欢迎何潮的仪仗队。 何潮大步流星,目不斜视,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穿过上百人的队伍,独身一人上楼,来到了辰哥面前。 何潮上下打量辰哥几眼:“辰哥,第一次见面,阵势未免太大了一些。”他一闪身,推开辰哥紧抓住郑小溪的手,“小溪,去泡壶好茶。” 郑小溪依然紧张得牙齿打颤:“何、何哥,你怎么回来了?快、快走!” “走?去哪里?深圳是我家,我就要留在深圳,好好发展自己的事业,谁也别想干扰我。”何潮二话不说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摆出了一副主人的架势,“辰哥,坐,你们都坐。” 辰哥冷冷一笑:“何潮,你比我想象中更冷酷,你的兄弟们在下面正在流血,你还有心情喝茶?你真行。” “不然呢?”何潮呵呵一笑,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干,“我一路上调兵遣将,紧赶慢赶总算提前一步赶到了,不喝口茶润润嗓子怎么和你谈判?” 第六十九章不必急在一时 “谈判?你以为我们之间还有谈判的可能?”辰哥仰天大笑,朝外面一指,“你看外面的人群,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和我谈判?何潮,你不要太天真了。” 何潮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不怪和仔的鲁莽,因为他知道,就算没有和仔的冒失之举,辰哥也早晚会对他出手,早晚! “别急,辰哥,你有人,我也有。”何潮泰然自若地倒了几杯茶,除了给辰哥一杯之外,还不忘给他手下的几名兄弟,“要不你以为我姗姗来迟是干什么去了?肯定是搬救兵去了。来,喝茶,等茶喝完,救兵也就到了。” 辰哥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何潮,你太有意思了,你以为我会等你的救兵到了之后再动手吗?你要是想用缓兵之计,就不应该告诉我你还有救兵!”随即脸色一寒,“动手!” 几人冲过来就要冲何潮大打出手。 “等等。”何潮站了起来,摆了摆手,“急什么?动手也不必急在一时,还有辰哥,你不是号称放眼深圳无人可怕,难道还怕我搬来的救兵灭了你的威风?” “我会怕你?笑话!”辰哥几乎气笑了,“好,就等你的救兵过来,我倒要看看,深圳还有谁敢为你的事情出头,敢落了我的面子。” 留着一缕胡子的手下悄声说道:“辰哥,小心中了何潮的缓兵之计。” 辰哥身边有两个左膀右臂,右边的小胡子叫胡而剑,外号胡二贱,左边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叫胡少村,人称胡骚春。二人都是湖北人,胡二贱争狠斗凶,胡骚春机谋多端,二人跟随辰哥多年,是辰哥的智囊兼保镖,深得辰哥的信任,圈内都知道辰哥正是因为有二胡辅佐,如虎添翼。 胡骚春连连点头:“少村的话有道理,我看何潮的救兵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我们不能坐等他的救兵上门,万一他真叫来了厉害的人物,又人多势众,我们的大好局面就毁于一旦了,辰哥。” 辰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不等了,何潮,我以前给你开出过两个条件,让你二选一,可惜你错了最后的机会,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了——交出利道快递,滚出深圳!” “如果我不交出呢?”何潮依然一脸淡然笑意,“想不到堂堂的辰哥,事事都要听从手下的建议,是不是这么多年来,辰哥不过是台上的木偶,真正的决策者是大小胡子二位?失敬失敬,原来你们就是传说中的隐形掌门人!” 辰哥脸色一沉:“何潮,你挑拨离间的水平也太低级了……你的意思是你非要硬撑到底了?如果你不主动交出来利道的话,下面的和仔他们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胡骚春脸色一阴,朝胡二贱使了一个眼色,胡二贱会意,一左一右来到何潮身边,驾起了何潮,带他来到辰哥面前。 辰哥拿出一份协议书:“何潮,这是已经拟好的合同,你愿意以作价1元的价格将利道快递转让到张辰名下,签字生效。” 胡骚春和胡二贱用力压下何潮,胡二贱朝何潮踢了一脚:“快签字,别给脸不要脸。现在不签,等下和和仔一样的下场不还是得签?做人要有看清形势,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签,我签还不行吗?放开我,我就签。”何潮挣脱了二人的魔爪,拿过签字笔,扫了一眼合同,笑了,“说个小插曲,你们肯定不知道这一个小小的签字笔,需要塑料、油墨、不锈钢等一系列的生态链的配合才能生产出来,未来的产业都是生态链产业,没有一家公司可以单独地生存。到目前为止,国内没有一个厂家可以生产出来签字笔笔尖里面的小圆球,另看它小,但由于加工精度要求极高,国内制造不出来高精度加工车床,就生产不了圆珠……” “你他妈到底签不签?”胡骚春怒了,一拳打向何潮,“啰嗦个没完,真不是男人!” “签!”何潮话一出口,身子朝一侧一躲,闪开了胡骚春的一击,手起笔落,签字笔插在了胡骚春的右手之上,又一转身,飞起一脚踢在了胡二贱的肚子上。 二人猝不及防,被何潮手起脚落打倒在地上。 辰哥大惊失色,一拍桌子飞身而起,飞起一脚踢向了何潮。何潮后退几步,拎起茶壶扔了过来。 却被辰哥轻易地躲过。 不过何潮的目标并非是辰哥,茶壶“啪”的一声落在了桌子上,摔得粉碎,茶水也流了一地,正好砸在了合同上面,合同全湿,明显是不能用了。 辰哥勃然大怒,回身拎起一把椅子就要朝何潮砸去,何潮迅速后退到窗口的位置,辰哥快步跟上,此时胡二贱和胡骚春也围了过来,何潮被三人团团围住,除非跳楼,否则后退无门。 辰哥狂笑:“何潮,本来我还看在许多朋友的面子上想放你一马,不想收拾你,没想到你不但不识趣,还自不量力。算了,你既然自己不想活,我也乐得推你一把……” 辰哥后退一步,朝胡二贱和胡骚春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会意,步步逼近何潮,何潮吓得大叫:“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要当众行凶杀人?” “行凶杀人?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了下去,二楼,摔不死的,别担心。”辰哥嘿嘿一笑,“不过多半会摔一个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啊!” 辰哥话未说完,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回身一看,郑小溪手持高尔夫杆,正对他怒目而视。 “放开何哥!”郑小溪不再瑟瑟发抖,她双目圆睁,愤怒让她鼓足了勇气,而出于对何潮的爱护更是让她不顾一切,“再不放开他,我杀了你。” “敢打我!”辰哥怒了,一摸脑袋,鲜血涌了出来,他上前一步夺下了郑小溪的高尔夫杆,正要飞起一脚踢倒郑小溪时,外面传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张辰!” 辰哥顿时愣住了,脸上闪过惊愕和不解的神色:“良哥?” “是我,张辰,我是夏良!”良哥的声音远远传来,三分从容七分愤怒,“你这些不长眼的小弟挡住我的路,我是从他们身上踩着过去,还是你告诉他们什么叫好狗不挡道?” 辰哥脸上的怒意一闪而过,他努力平息了心情,看了何潮一眼:“你的救兵就是夏良?” 何潮暗中长舒了一口气,良哥总算及时赶到了,他故作镇静地笑了笑:“本来还想叫上媒哥和景哥,后来一想太麻烦就算了,毕竟小小的辰哥还不够资格同时惊动另外三位大哥,是吧?三位大哥同时出动,也会折了你的寿。” 辰哥气得鼻子都歪了,想打何潮几拳出气,外面却传来了几声惨叫,以及嘈杂声,他忙狠狠瞪了何潮一眼,和大小胡子下楼了。 “小溪,你太冲动了。”何潮上前怜惜地将郑小溪抱在怀里,安抚她受到惊吓的心灵,“以后不许这样了,男人的事情,让男人解决。” “不。”郑小溪由刚才的不知所措到慢慢平息下来,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不管怎样都不能让何潮受到伤害,她要保护何潮,尽管她也知道她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但保护何潮是她的职责所在。 何潮可以感受到郑小溪为他奋不顾身的勇敢,十分感动,他又安慰郑小溪几句,好说歹说劝郑小溪下楼去看和仔等人,良哥和辰哥就在大笑声中进来了。 夏良和张辰肩并肩,二人同时迈进了何潮的办公室,看二人勾肩搭背的亲热,很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夏良漫不经心地看了何潮一眼:“何潮,有什么好茶尽管上来,我和辰哥聊几句。” 张辰也嘿嘿一笑:“要最好的茶,何潮,千万不要小气,我和良哥好久没见了,今天得好好叙叙旧。” 如果不是何潮和良哥关系很好,又和夏正关系非同一般,眼前的一幕会让他怀疑良哥到底是过来帮他,还是真的要和张辰叙旧。好在他有足够的自信和强大的心理素质,当即烧水泡茶,拿出了表姐送他的凤凰单枞。 三杯茶过后,夏良和张辰的寒暄也接近了尾声,二人聊了一些陈年往事,真像是借何潮的地方回忆往事来了。何潮也颇有耐心,安静地泡茶倒茶,不插一句话。十分钟后,二人结束了热切的聊天,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夏良将茶杯重重一放:“天也聊了,茶也喝了,辰哥,何潮也算尽了待客之道,说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和我说说,我让何潮尽量满足你的诉求。” 张辰笑容迅速转为阴冷:“一口茶就能抵消了他的所作所为,也太便宜他了,就算有良哥的面子也不行。” 夏良的脸色也渐冷:“辰哥的意思是,我的面子能抵几分?” “在看良哥的面子上,他的手下和仔抢走我的手下小妹许愿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夏良哼了一声:“还有呢?” 第七十章人情只是通融 “何潮打我弟弟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是我不小心动了夏正,良哥也不会因为我请良哥喝一次茶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是不是?”张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将心比心,你说呢良哥?” “张送被打的事情,不能全怪何潮不是,也有张送的原因,你弟弟如果不多加管教,以后打他的人多去了……”夏良握紧了拳头,眼中流露出不耐之色,“这么说,辰哥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了?” “不管是谁对谁错,只要有人打了张送,我就得打回去。不是我不给良哥面子,是弟弟被人欺负了,我当哥的如果没有一点儿表示,以后还怎么当兄弟们的大哥?大哥不就是替兄弟们出头帮兄弟们出气的吗?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儿,谁还认你当这个大哥?”张辰的语气渐冷,“谢谢良哥大老远过来看我,情义我心领了。来到了我的地盘上,如果我不表示表示,就显得我太不懂事了,今晚我请客,良哥一定要给个面子。” 言外之意就是何潮的事情夏良就不要再过问了,他请夏良吃饭,也算是给足夏良面子了。毕竟夏良是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手伸得太长,越界了。 夏良脸色微微一寒,迅即又哈哈大笑:“这样,辰哥,既然你给我面子,我也不能不接下不是?何潮打张送的事情,就不要计较了,今晚我请客,深圳最大最好的饭店,随便挑,只要你辰哥开口,想吃什么有什么,想玩什么有什么。” “良哥可能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张辰咳嗽一声,干笑说道,“这事儿过不去,除非何潮离开深圳。” “何潮是我的兄弟,他要是被人逼着离开深圳,我这个当哥的以后就没法混了。”夏良看了一眼在一旁不动声色的何潮一眼,“辰哥,都是明白人,就别说糊涂话了,你把话挑明了,你到底要怎样才会放手?” “何潮离开深圳,交出利道快递!”张辰轻轻一笑,“本来我还想要何潮一条腿,既然良哥来了,给良哥一个面子,让何潮完整地离开深圳。” “啪”的一声,夏良摔了杯子,站了起来:“张辰,不要欺人太甚。如果我不同意呢?” 张辰也站了起来,双手叉腰:“良哥,这么多兄弟出动了,要是空手回去,我以后就指挥不动他们了。你不同意也可以,只要你能说服我这100多个兄弟。” 何潮见场面越来越僵,就要开口说话,却被夏良制止。夏良哈哈一笑:“怎么着,你是仗着人多势众,非要欺负我们没人是吧?张辰,今天的事情,我是管定了,如果你真的一点儿也不退让的话,不好意思,我以后有的是办法让你难受。” “不用不好意思,夏良,我这个人目光短浅,只看重眼前。以后是以后,眼下痛快了得手了,我就满足了。”张辰至此已经断定,夏良并没有带太多人过来,否则以夏良的实力,早就翻脸了,他认定他今天吃定了夏良和何潮。 如果只是一个何潮,不足以显示他的威风。但再加上一个夏良,传了出去,他将会声名大震,一举超越和他齐名的媒哥和景哥,成为深圳四哥的领军人物。 如此良机岂能错过?张辰一咬牙,今天就算往死里得罪了夏良也值了。平常四人很少有单独碰面的机会,夏良主动送上门来,他要是错过如此千载难逢扬名立万的时机,他就太笨了。 张辰也是认定夏良和他是一样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性格,就是要仗着自己准备充分,打何潮和夏良一个措手不及。等木已成舟,再想秋后算账也晚了。 不料张辰失算了,夏良是准备不充分,他也承认了自己没带来足够的人手,但却寸步不让:“今天我来得比较匆忙,只带了30来个人,真要动起手来,肯定打不过你们100多人。但是,我今天还就管定何潮这事儿了,张辰,你是不是连我也一起收拾了?” 张辰先是一愣,随后冷笑一声:“不敢,不敢,谁敢碰大名鼎鼎的良哥一根手指?不过如果我收拾何潮的时候,良哥正好挡在前面,我没有看清,一不小心伤了良哥,也是情非得已,不是本意,还请良哥大人大量,原谅我的不得已……我对良哥一向尊重,但误伤有时在所难免。” 夏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正要发作时,何潮开口了。 何潮在一旁沉默半天,冷静地观察张辰和良哥的唇枪舌剑,很清楚二人平常旗鼓相当,但为了他的事情,良哥不得不放低身段向张辰求情,因此在气势上就先输了几分。他更清楚的是,以良哥现在的身份地位,轻易不会求人,相信因为他的事情,也是一忍再忍了。 他不能让良哥为他忍让太多,也不想欠人情太多,况且他也知道,除非真的凭借实力让张辰退步,否则张辰会不死不休。人情只可以用来通融,而不是交换。人情可以交换的东西,都不会太贵,否则就不叫人情而叫利益了。 而现在张辰和他之间涉及到的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之争,良哥和张辰本来就没有什么合作,更多的是竞争,不管是明争还是暗斗,总之分歧大于共同点,良哥如果不是因为他,才不会低声下气向张辰求情,一求情就落了下风。何潮对良哥无比感激,可以说良哥为了他,真的是仁至义尽了。他不能再让良哥为他出头了,是该顶上来了。 “辰哥,我们之间的事情,从张送被打到和仔和许愿相爱,再到利道快递抢夺了你们星辰快递的市场,每一件事情都不是我的错,张送被打,是张送活该,是他调戏卫力丹不成,非要动手动脚,作为男人,泡妞是正常需求,但强迫对方就很低级了。至于利道快递和星辰快递的市场竞争,是客户选择的结果,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何潮掷地有声,“你既然带人上门无理取闹,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哈哈。”张辰仰天大笑,“等警察赶到,事情早就结束了,你以为我傻,会给警察留出时间?行了,你也别给我讲什么大道理了,你算老几,才几岁,还想教育我?现在赶紧签了协议,你还可以平安、完整地离开深圳,否则的话,哼哼……” “这么说,没有一点儿谈判的余地了?”何潮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眼神中微露寒冷之意,“既然如此,辰哥,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原本我还打算和星辰快递公平竞争,你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再和你讲公平公正,也是对牛弹琴了。” “你怎么对我不客气?”张辰嚣张地看了看四周,“都是我的人,你别告诉你我还埋伏了大队人马?哈哈,我们不是在演电影,认清现实,何潮,有良哥在,我不动你,只要你保证交出利道就行。胡而贱,再准备一份协议。” “是。”胡而贱应声出去,片刻之后回来,又打印了一份协议。 张辰才不管何潮还有什么后手,在他看来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何潮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他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将协议摔在了何潮面前:“你有三分钟时间签字,时间一过,兄弟们等急了,我可不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夏良气得拍案而起:“张辰,真要撕破脸皮了?” 张辰很西式地耸了耸肩:“不能怪我,良哥,是何潮挡了我财路,还处处和我做对。我又没招惹你,是你来找我,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话一说完,张辰脸色骤然一变,抓住了何潮的手用力一拉:“赶紧签字,不要再耽误时间。” 何潮用力挣脱张辰的魔爪,后退几步。二胡见状,分别向前想要抓住何潮。夏良冷哼一声,对他的两名手下下了命令:“动手!” 夏良一共带了30多人,大部分在下面,只有两人随他上楼,分别是他的左膀右臂章军和余星。章军长得五大三粗,颇有威武气概。余星瘦弱,脑袋大脖子细,长得像是营养不良。 二人早就对张辰的咄咄逼人心中不满,夏良一下命令,章军一个箭步扑了过去,一脚踢向了胡而贱。而余星则扑向了胡骚春。 张辰嘿嘿一笑:“良哥是非要动手不可了?可别怪我人多欺负你。” 夏良朗朗一笑,飞身过去,关上了房门:“人多有什么用?远水解不了近渴,擒贼先擒王,来一个瓮中捉鳖,先逮了你再说。” “就凭你们几个?”张辰轻蔑地摇了摇手指,突然暴起,一脚踢向了夏良,“夏良,别给脸不要脸!” 夏良早有防备,闪身躲开,还了一拳,出拳如风,一拳打中了张辰的后背:“张辰,别以为别人都怕你!” 张辰也没想到第一个回合就中了一拳,当即大怒:“灭了他们!都给我狠狠地打,一个也不别想走。” 第七十一章谋定而后动 只不过他高估了自己一方的实力以及低估了何潮一方的战斗力,准确地讲,是严重低估了何潮的攻击力。才一动手,何潮就动若脱兔,纵身跃起,一脚踢倒了胡而贱。 是的,一脚,就一脚! 倒不是胡而贱真的如此无能,身经百战的他,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何潮一脚放倒,何况何潮又不是什么打架高手。主要还是何潮出手太突然太快了,明是朝张辰出手,却是攻击的胡而贱。 何潮从小不爱打架,但真的遇到打架事件,也不怕。他和周安涌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叫石堡垒,人如其名,长得像一座堡垒一样魁梧,不但人高马大,拳头也像石头一样,拳拳到肉,坚硬无比。 有一次石堡垒和一群人在庙会上,和以前一个名叫陈关的对手狭路相逢。对方人多,足有十几人,他只带了三四个人,其中还有一个何潮,而何潮严格来说并不是他的团伙,只是偶遇,和石堡垒同行而已。 对方一见石堡垒落单了,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当即招呼一声,挥手就让手下将石堡垒几人团团围住。 说实话,当时的何潮确实有几分害怕,不怕不行,他又不像石堡垒一样天生爱好打架,不打架皮痒痒。最主要的是对方人数数倍了自己一方,而他不过是和石堡垒同行,被无辜地牵涉其中。 石堡垒看出了何潮的畏缩,毫不在意地嘿嘿一笑,俯身在何潮耳边说道:“别怕,别看他们人多,都是怂包,只要打倒了带头的,其他人立马就蔫了。何潮,信我的,你别跑,一跑准倒霉。越气势对方越心里没底……” 何潮点头,信了石堡垒的话。他以前有过类似的经验,在遇到一条凶恶的大狗时,如果你蹲下身子虚张声势要攻击它,或是冲它而去,它有可能吓得夹着尾巴逃窜。但如果你转身就跑,它绝对会穷追不舍,你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四条腿的狗,早晚被它追上咬上一口。 何潮听了石堡垒的话,周安涌却没听,他转身就跑,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在他的想法里,他和石堡垒原来不是一路人,没必要为石堡垒承担任何的风险,现在对方明显是在找石堡垒的麻烦,和他有毛关系?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周安涌撒丫子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可惜他忽略了一点,对方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了,不管往哪个方向跑,都是对方的人。他只跑出去不到几步,就被对方其中一人截住了。 对方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大喝一声:“别让他们跑了,他们怂了!” 石堡垒愤怒地瞪了周安涌一眼:“草包!笨蛋!坏我大事!”他朝何潮使了一个眼色,“如果你不配合我的打法,今天就真的栽这里了。” 何潮点了点头:“我们一起上,你从右边我从左边,我们同时攻击陈关。一举拿下他!” 石堡垒邪邪地一笑:“好!不过不是拿下,是打倒……动手!” 石堡垒动手了,动作之快,超出何潮预期太多,何潮只觉得眼前一花,石堡垒就近身到了陈关的身前。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打架好手,何潮不由感慨。不过不等他再感慨下去,陈关已经出手了。 陈关的反应也够快,正在啃甘蔗的他,手一扬,半米长的甘蔗朝石堡垒头上砸去。石堡垒也不躲闪,更不退让,左手一挡,“咔嚓”一声,甘蔗重重击打在石堡垒的左臂上,当即断为两截。 陈关没想到石堡垒会硬挡甘蔗,一愣神的工夫,石堡垒还手了,一记右勾拳打在了陈关的下巴上。陈关被打得身子一歪,一个踉跄,朝左边便倒。 石堡垒的右勾拳威力再大,也不可能一拳就打倒陈关。陈关也是从小练拳,拳脚功夫也很是了得,虽然被击中一拳,也是迅速调整了身形,准备还手时,不成想何潮的拳头到了。 打架和打仗一样,尤其是人多的时候,讲究的是配合。有时配合默契的话,两个人出手相当于十个人的威力,若论单打独斗,陈关至少可以在石堡垒的手下走上十几招,他是不如石堡垒威猛,但也不会不是石堡垒的一招之敌。只是他忽略了何潮的存在,也是他并不认识何潮,只当何潮是石堡垒的小跟班,并未将何潮放在眼里。 最主要的是,他压根就不认为何潮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威胁,毕竟何潮瘦弱不说,一眼看上去明显是没有打架经验的菜鸟一个,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平生未尝一败的战绩,却一时大意失荆州,败在了一个圈外的非专业人士手中。 何潮错身来到陈关左边,他双拳齐出,轰向了陈关的胸膛。陈关虽然先失一着,却还是从容地躲过了何潮的双拳出击,浑不在意地反手打了何潮一拳,只为了逼退何潮,注意力还是全部放在了石堡垒身上。 向石堡垒还击的时候,陈关还不忘大喊一声:“都上呀兄弟们,别让他们跑了,今天来一个瓮中捉鳖!”话一说完,他忽然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何潮并没有被他逼退,反而又冲了过来。 嘿,哪里来的一个愣头青,难道他不怕死?没听过街内关哥的威名?陈关正要一拳收拾了何潮时,石堡垒的第二击就到了。 石堡垒外号是三拳两腿,意思是他的拳头比腿厉害,也有三拳两腿可以打败对手之意。通常情况下,石堡垒和人交手也会遵循三拳两腿的惯例,也就是说,先打出三拳,后踢出两腿,无数和他交手的对手都知道他的套路,但却少有人躲得过去,因为他们都知道石堡垒出手太快了。 陈关以为石堡垒还会按照惯例第二招出手也会是拳头,不想石堡垒却是右腿横扫。他身子一纵,轻巧地躲了过去,不料还没有等他落地,忽然感受身后有危险迅速逼近。他下意识回头一看,只看到一只拳头迎面而来,一拳就砸在了鼻梁之上。 “啊!” 钻心的疼痛让陈关痛呼出声,剧烈的酸痛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双眼一闭,脚刚落地,石堡垒的第二腿就赶到了,正中腰间。 是横扫。 陈关被结结实实地扫中,几乎倒飞出去三米多远,摔了一个仰面朝天。不等他再次站起,何潮和石堡垒几乎是同一时间冲了过去,二人一左一右拧住了陈关的胳膊,将陈关从地上提了起来。 众人皆惊。 只一个照面,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陈关就被拿下了,陈关的手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惊呆了。直到陈关在石堡垒和何潮的强迫下,喝令他们住手,他们才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甘蔗、车锁、链条、棍子,众人面面相觑,却看清了一个事实,他们输了,只一个回合就输得一败涂地。 此事过后,石堡垒对何潮极为赏识,几次想要拉何潮加入他的阵营,许诺何潮一个副手的位置——在他之下,在所有人之上,因为石堡垒看了出来,何潮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有何潮相助,他肯定可以称霸县里。 只是何潮志不在此,更不在一县之地。后来何潮考上了北京的大学,石堡垒才知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的真正含义,而他在过了青春期的躁动之后,对打架和称霸渐渐失去了兴趣,随着年龄长大,开始为未来谋求出路时,才发现他初中毕业辍学之后,和曾经的同学伙伴的差距越来越大。 而当年追随他的兄弟们,也纷纷成家立业,不再打打杀杀,他也回归了家庭,奈何身无长技,又没有文化,最终只能种地,再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后来大学期间,何潮回家里时还见过石堡垒,当年叱咤风云的一个人物,早已和大街上被生活所累的男人一样没有二样。 也正是何潮一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命中的谋定而后动的性格,他在被辰哥带人团团包围时,依然保持了镇静。在来时的路上,他就和夏良达成了共识,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调集和辰哥一样多的人手,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取胜了——智取。 所以一动手,何潮就先声东击西干倒了胡而贱,随后他丝毫没有停留,和夏良对了一个眼神,二人手起脚落,又联手打翻了胡骚春。 一个回合就连倒两员大将,张辰也不慌张,冷冷一笑,左拳右腿,和章军、余星战在了一起。而他另外的几个手下,则将何潮和夏良围住,几人打成了一团。 外面传来了砸门声:“开门!快开门!” “辰哥在里面,快砸门!” 砸门声愈加激烈,甚至还听到有人搬椅子拿钢锯的声音。张辰新收小弟魏杰最为拼命,他一向颇有眼色,人机灵,又会说话,虽然其貌不扬,人长得黑,个子又矮,又才加入星辰贸易不久,却已然深得张辰信任。 魏杰和十几人守在外面,虽然张辰并没有交待什么,他却知道他们十几人的任务是保证辰哥的绝对安全。 第七十二章一波三折 对方包括何潮和良哥在内,一共才四个人,而跟随辰哥进入办公室的少说也有七八个人,无论如何对方也不是辰哥的对手,更不用说辰哥的身手可以以一当十! 相信以何潮一方的人手,就算再加上良哥,就算关上门打起来,辰哥也不会吃亏。 因此刚开始关门的时候,魏杰既没有多想也不担心,还以为是辰哥想关门打狗,就和其他人说说笑笑,只等着门一开就看到何潮等人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子出来。过了一会儿察觉到了不对,里面果然叮叮当当得打了起来,但却不像预期得一样很快结束战斗,而是听起来战斗似乎还十分激烈。 不好,战斗如果激烈的话,说明对方很难缠,说不定辰哥会受伤,魏杰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当即招呼众人砸门。 何潮办公室的门就是普通的木门,当初装门的时候就没有考虑有一天会被人暴力破坏,尤其是被一帮平常就以破坏为生的专业人士,可怜何潮的办公室大门只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被砸得稀烂! 魏杰带人破门而入。 一分钟的时间虽短,对何潮和夏良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张辰低估了三个人,第一个是何潮,第二个是余星,第三个是章军。对何潮是严重低估,他一直坚持认为何潮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论打架动手,肯定不是他的一招之敌。而余星和章军作为夏良身边的两员大将,他也自认还算了解,从许多方面打听过二人的为人和身手,得到的消息是二人机智多谋,但并不骁勇善战。 只有夏良的武力值他并不清楚,传闻夏良身手非常厉害,曾是少林寺俗家弟子,还当过保镖,出拳如风出腿如电,是深圳四哥之中唯一一个真正的练家子出身的大哥。 正是因此,张辰一开始将全部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了夏良身上,他认为只要打败了夏良,其他人就会束手就擒。不料只一交手,他就大失所望,夏良远非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他的身手稀松平常,甚至还不如他手下的二胡。 但余星和章军就不一样了,二人其貌不扬,但一个以柔克刚一个大开大合,配合得天衣无缝,只用了几招就打得他一群手下七零八落。 二胡联手,甚至都没有在余星和章军二人的手下走过五招,就被打得屁滚尿流。而另外五六个人被余星和章军打得满地找牙,也用时不超过一分钟。 而更让张辰震惊和无法相信的是,他被何潮和夏良联手制服,也用时不到一分钟。 其实以张辰的本事,倒也不至于连一分钟都撑不下去,主要是还是他自视过高,太过低估了何潮的战斗力。事后他追悔莫及的是,何潮也并不是多能打,而是总能找到最恰当的时机,不出手还好,一出手就必定得手。 何潮原本是和夏良联手对付张辰的手下,余星和章军对付二胡及其他人,才交手一个回合,何潮和夏良对视一眼,二人心意相通,交错之间,二人和余星、章军二人交换了位置,变成了他们联手对付张辰了。 张辰一开始并未在意何潮和夏良联手和他对战,在他看来,夏良远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何潮了。不料甫一交手,他将八成的注意力放在了夏良身上,却万万没想到何潮的战斗值比他预估得高出了太多,一着不慎就着了何潮的道儿。 如果郭林选在场肯定会大笑张辰的大意失荆州,历史证明,许多大人物的失败都是因为自视过高,从轻视不起眼的小人物时就埋下了祸根。张辰直到被何潮和夏良联手制服,双手被背在了背后,还不相信他已经失败的事实。 门被砸开了,魏杰带人冲了进来,十几人各持武器,高高举起,却又愣住了,辰哥被人拿下了,双手被反制,弯着腰低着头,像是在认错。 “让他们都退出去!”夏良用力一压张辰的胳膊,“张辰,好汉不吃眼前亏。” 张辰一咬牙:“别以为你们抓了我就可以反败为胜了,有本事弄死我,弄不死我,他们就会弄死你们!” 何潮冷冷一笑:“都现在了,说狠话没什么意义,辰哥,你是想继续僵持下去,还是想解决问题?” “解决你就是解决问题!”张辰毫不退让,大喊一声,“别管我,往死里打!” “行!”何潮干脆利落地说了一个字,手腕一抖一翻,用力一拉,随着张辰的一声惨叫,他的胳膊被何潮卸了下来。 夏良一脸愕然,随即朝何潮赞许地点了点头,不由暗中惊讶何潮看似文弱,不但会许多他认为不可能的技能,而且在关键时候出手绝不含糊,毫不拖泥带水,颇有大将之风。 最主要的是,何潮的狠绝和对形势的判断,非常到位,每一招每一步都不落空,怪不得弟弟夏正对何潮无比推崇和崇拜,确实有非同寻常之处。夏良暗自决定,交定何潮这个朋友了。 魏杰一时呆立当场,愣了半天:“辰、辰哥……” “别管我,打残他们!”张辰痛得冷汗直冒,恨不得杀了何潮,奈何手臂脱臼,动弹不得,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不敢怎么我,你们不用投鼠忌器,赶紧上啊。” 张辰平常喜欢说一些成语,往往又因理解不了成语的意义而用错,话一出口,魏杰就忍不住笑出声:“辰哥,您用词不当,投鼠忌器是说您是老鼠……” “滚!”张辰鼻子都气歪了,怎么也没想到魏杰在关键时候会如此蠢笨,“再不动手我他妈的就不要你了。” 魏杰才如梦方醒,意识到现在不是咬文嚼字的时候,愣了一愣,忽然一跺脚:“都他妈的还傻站着干什么?想吃屎也得趁热,赶紧动手救人啊!” 何潮忍不住笑了出来:“辰哥,他又把你当屎了。你这手下,该扔扔该换换,别留着过年了,都跟猪一样笨。” 魏杰顿时火冒三丈,第一个冲了过来,一脚踢向了何潮,何潮不躲不闪,扭动张辰胳膊原地一转,魏杰一脚就踢在了张辰的肚子上。 张辰“嗷”的惨叫一声,气得都没有力气发火了,只是无奈地送了一个白眼给魏杰,眼神迸射出的光芒如果是实质的话,魏杰已经被万箭穿心了。 魏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对、对不起辰哥,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故意的……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有意的。不是,不是,我……” 其他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几个人将他推到一边,一涌而上,何潮和夏良抵挡不住众人的冲击,被迫放开了张辰,控制张辰的大好局面一失,二人立刻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墙角。 张辰咧着嘴,扶着自己胳膊,一步一吸气地来到何潮和夏良面前:“何潮、夏良,事到如今,别怪我没给过你们机会。你们是自己跳下来,还是被抬着扔下去?” 何潮和夏良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窗外传来了争斗的声音,夏良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大势已去,他带来的30多人被全部控制了。人多力量大,有时还真没有办法。 张辰脸上的笑容因为疼痛的原因有几分狰狞,动作幅度过大,带动了受伤的胳膊,疼得他一咧嘴,他一拳打在夏良的肩膀上,随后飞起一脚,踢向了何潮。 何潮退后一步,躲开了张辰的一脚,背靠在了墙上,没有办法再后退半分了,张辰嘿嘿一笑:“有本事你再退?你他妈再退一个试试?” 山穷水尽之时,何潮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退不了了,不退了,能到现在的局面已经满足了。对不起了良哥,让您跟着我一起受累了。” 夏良也是哈哈一笑:“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一生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眼前这点儿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张辰,尽管放马过来,杀了我,下辈子还和你没完。就算我摔个半死,也会和你纠缠一辈子。” “死到临头了还吹牛?煮熟的鸭子嘴硬。”魏杰又及时跳了起来,话一出口又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忙又纠正自己,“不对不对,他们还没有死,不算煮熟,顶多算是半熟……” 话说一半,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来,他被打得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被打得生疼肿了半片的左脸,愣了一愣,忽然大声叫好:“好,打得好!辰哥的手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张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几名手下当即拖走了魏杰。 张辰缓缓地转过身子,面对何潮和夏良二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何潮和夏良因为争执而大打出手,一不小心摔了下来,在送医院的途中,重伤不治……” 他挥了挥手:“行了,扔下去吧,别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着心烦。” 手下一哄而上,纷纷抬起何潮和夏良,二人挣扎反抗却无济于事,毕竟驾不住人多,眼见二人就要被从窗户处扔下去之时…… 第七十三章及时雨,艳阳天 “都让开!好狗不挡道!”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响起,从院子的大门之外传来,如在耳边一样嗡嗡作响,“怎么着,是不是觉得我一把年纪就是不中用的老骨头了?信不信我像麻袋一样扔了你?” 话音刚落,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又传了数人的惨叫,大门一响,一个一身黑衣脚蹬布鞋的老者双手背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足有上百人之多。 上百人,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分成两队跟随在老者身后。老者俨然如一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只要有张辰的手下想要近前,就会被他身后的小伙子一脚踢飞。 几次交手之后,张辰的手下再也无人敢上前一步,不管是单兵作战还是比谁人多,都比不过对方,张辰手下的气焰迅速消退下去。 “何潮,我吴老伯说话算话,你说要100人,我花了大半年的时候帮你凑够了100人,现在都给你带过来了。”吴老伯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你这里这么多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样子,是被人上门砸场子了?” 吴老伯心明眼亮,一眼就看出了不对,他来到了走廊,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和仔、高英俊几人,更是明白了几分,冲身后摆了摆手:“看好他们几个,谁再也动他们一根手指,你们可以让他们赔十根手指。” 看管和仔几人的人还不服气,上前想要制止,被吴老伯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正好被张辰扔出来的魏杰下楼,急于立功重新赢得张辰认可的他,当即飞起一脚踢向了吴老伯:“老不死的,敢太岁头上动土,老子踢死你!” 吴老伯哈哈一笑,一伸手就抓住了魏杰的右腿,用力一拉,魏杰收势不住,一个大劈叉摔在了地上,疼得脸都变绿了,双手捂裆,痛哭失声:“啊啊啊,我我我,太太太倒霉了。” 吴老伯一脚踢开魏杰:“滚一边儿去,倒霉也是自找的,何潮是我看好的后生,你们敢来找他的麻烦,就是打我吴老伯的脸。” 吴老伯上次在深大门口遇到何潮后,和何潮约好要帮他找100人,他回到莲花北村,就开始物色人选。他以为不就是100个人吗?莲花北村、南村加在一起,100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只多不少。结果一盘点才知道,近年来随着深圳市区的扩张,北村和南村的年轻后生,大多数外出打工,一部分留在深圳,一部分去了北京、上海和广州,还有一小部分去了香港或是出国,留在村里的,寥寥无几。就算是留在村里,也不是没事可做,而是在经营各种生意,总之,没有闲人。 吴老伯才知道他上了何潮的当,以为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结果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不过……他喜欢挑战,战胜挑战说明他还不老。 但吴老伯怎么也没有想到,找到100人足足花费了他大半年的时间。有几次他都想提前联系何潮,告诉他,现在有50人了、70人了、90人了,够不够,每次拿起电话最终又放下,他不甘心,不想认输,100人的数字就像是他的一个承诺,是他的声誉,如果不到100人,就等于他输了。他已经输给何潮一次了,不能再输第二次。 吴老伯对何潮态度的转变就是深大门口的事件,何潮教训张送之举,特别符合他嫉恶如仇的脾气,又因为何潮并没有如他预期得一样破产倒闭,反倒将利道快递经营得蒸蒸日上,他对何潮的好感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扭转,上升到了喜爱的高度。 何潮很像年轻时的他,固执、倔强、不服输,不过何潮比他强的一点是,何潮在固执和倔强的同时,又有圆通的一面,不像他,认死理,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过吴老伯虽然认识到了自己的缺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改正,为什么要改?活了一把年纪了,就要活个舒心,不能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是不是? 在寻找100个后生的过程中,吴老伯无数次受气,无数次想要放弃,后来都咬牙挺了过来,最后第100个人找到时,他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喜极而泣,呆坐流了半天眼泪,感觉像是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一样。 吴老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这件事情,说是在帮何潮,其实他内心也清楚,他是在帮自己过关。自从55岁后,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废人一样,没有了目标,也没有了动力,每天就是吃饭、散步、睡觉、路边看象棋或是和人吵架,自从遇到何潮后,眼睁睁看着何潮从一个睡在公园椅子上的叫花子变成了现在的大老板,仿佛命运之手在何潮身上施展了神奇的法术,让何潮的命运经历了火箭一般的飞跃。也正是何潮对他起到的榜样的作用,让他重新点燃了斗志,找到了生活的动力和方向。 在长达半年的时间内,完成对何潮的承诺,让何潮高看他一眼,成了他最朴实也是最坚定的出发点。所以,人数一够,他就第一时间迫不及待地带人过来,也没有通知何潮,要的就是给何潮一个天大的惊喜。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今天挑选了一个好日子。 谁敢上门找何潮的麻烦?吴老伯人老成精,一进门就发觉了不对,当即不顾阻拦,一路横冲直撞上楼。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对何潮的欺凌,因为何潮就像是他培育长大的一棵大树,怎么可能任由别人胡乱砍伐? 吴老伯很生气,他带人冲到了何潮的办公室,推门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张辰,不由一愣:“你是张送的什么人?” 张辰一愣,对程老伯这个半路上杀出的程咬金毫无印象,更没有心理准备,下意识答道:“我是他哥,你又是谁?”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哥俩儿没一个好东西!”吴老伯大步来到张辰面前,一个耳光结实地打在了张辰的脸上,“半年多前我教训了张送,现在我再教训你!你回家告诉你父母,如果他们再放纵你们胡作非为,早晚坐牢。” “你他妈哪里来的老东西……” 张辰被打晕了,原地转了一个圈,正要指挥手下还手,吴老伯比他动作还快,挥了挥手,他带来的十几人就将张辰的手下全部打倒在地。 “你再说一遍?”吴老伯手指不断戳在张辰的胸口上,“我是老东西,你是什么东西?敢说我老,老怎么了?老证明至少活得长,没有夭折,你说不定还有夭折的可能。” 力度很大,张辰疼得不断后退,却靠在了何潮的身上,何潮托住了他的后背,不让他再后退半步。 “吴老伯好。”何潮冲吴老伯点了点头,朝窗外看了看,开心一笑,“您老人家来得正好,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我不但是及时雨,我还是艳阳天。”吴老伯说话间,手腕一翻,又打了张辰一个耳光,“你就是那个什么辰哥是吧?是不是因为何潮打了你弟弟,你过来找他麻烦?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何潮是我的侄子,你要再动他一根汗毛,我管你什么张辰张送,都统统扔到海里喂王八,听到没有?” 夏良悄悄碰了碰何潮,小声问道:“他谁呀?没听说深圳还有这么大年纪的大哥,听他的口气看他的气势,比我和张辰牛气冲天多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何潮笑了笑:“等下解释。” 张辰接连挨了两记耳光,耳朵嗡嗡直响,人都有几分蒙圈,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的他被卸掉了一条胳膊还不算,还被人当着众多手下的面当众打脸,他恨不得杀了吴老伯以泄心头之恨。只是形势比人强,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何潮一方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他如果不退上一步,说不定真的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张辰一路摸爬滚打才有了今天,是个能屈能伸的角色,当即语气软了几分,陪着笑脸:“老伯您误会了,我是过来和何潮商量一下收购利道快递的事情,何潮不同意,正准备走的时候,您来了,就起了冲突。我现在马上走,以后肯定会远离何潮10米开外。” 一边说,张辰一边朝倒在地下的手下使眼色,就要离开。 “等着……”吴老伯拉长了声调,“就这么让你走了,显得我们不够大气不是?张辰,你既然是客人,主人也好好招待你了,你总得留下一些礼物才对得起主人的盛情是吧?” 张辰脸色不善:“老伯是想留我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 “你又不是猪,要你的肘子和后腿又没用。你写一个字据,一是向何潮认错,二是保证以后不再对何潮不利,如果有违反,不得好死。”吴老伯的想法很简单,他要为何潮解决张辰这个后顾之忧。 第七十四章放手一搏 张辰愣了愣,一丝怒气从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了一副笑脸:“好,我写,我写。不过我的胳膊脱臼了,没法子写……啊!” 吴老伯别看年纪大了,动作却很麻利,说话间,伸手抓住了张辰的胳膊,一抖一送就帮他接好了。张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强忍心中怒火,拿过纸笔写下了一个字据,正要交给吴老伯时,手机响了。 吴老伯从张辰手中抢过字据,点了点头:“虽然字写得跟狗爬的一样,但表述清楚了。行了,你可以接电话。” 张辰一看来电,眼中惊喜一闪而过,跑到一边儿接听了电话,几分钟后,他又回到了吴老伯面前,突然抢走了吴老伯的字据,扔到了嘴里,哈哈一笑:“对不起,我收回之前的话。等下余老师过来,他会主持公道。” “余老师?哪个余老师?”吴老伯想发火,却被何潮轻轻拉住。 “余建成。”何潮心中一凛,事情越来越麻烦了,连余建成都介入了,怕是要闹大了。在余建成眼中,别说利道快递了,就是整个快递行业也是微利的新兴产业,他不会放在眼里。 那么余建成插手他和张辰的纠纷,肯定是出于人情,必然会偏向张辰了。好不容易赢得的大好局面,却因为余建成的一个电话而毁于一旦!怎不让人无比无奈和愤懑! 何潮心中又蓦然闪过另外一个强烈的念头,背后会不会有周安涌的推动?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自责自己不该对周安涌猜测,周安涌即便在他和张辰的对抗中不便出面帮他,也不至于暗中帮助张辰来对付他。 可惜的是,何潮还真的不幸而猜错了,余建成之所以出面帮助张辰,还真是周安涌的功劳。 余建成和张辰虽有交情,但并不深,况且余建成一向不太爱管闲事,犯不着为张辰出面。张辰今天前来利道快递总部冲何潮大打出手,周安涌事先已经得知了消息。而在张辰被吴老伯制服后,张辰的手下也第一时间通知了周安涌。 周安涌微一思忖,当即打出了一个电话给余建成,在和余建成沟通了五分钟后,余建成放下电话就打给了张辰。 如果说吴老伯自恃身为深圳土著,不给张辰面子,但余建成出面的话,他必须得礼让三分。余建成名气太大,深圳无数城中村,余建成是无数村长的偶像和精神领袖,不管认不认识他,他都是深圳所有曾经和现在城中村村民以及村长的标杆性人物。 吴老伯本想再逼张辰重新一个字据,在听到余建成要出面的一刻,瞬间打消了念头:“余老师什么时候到?” “马上。”张辰脸上洋溢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他也没有想到周安涌居然这么大面子,不但说服余建成介入此事,还能说动余建成亲自出面斡旋,不用想就知道,余建成肯定倾向他,他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何潮,赶紧烧水上好茶,余老师可是一个挑剔的人。” 夏良心中一沉,余建成都出面了,事情真的闹大了,他兜不住了,只能向何潮投去了无奈的目光。何潮却回应他一个会心的微笑,一脸淡定,浑然没事儿人一样,重新插上电热壶,水刚烧开,余建成就到了。 余建成依然是一身太极服打扮,脖上挂了一串质地精良包浆浓厚的球子,手中一对核桃也磨得油光鲜亮,脚上一双皮鞋,神采奕奕。进门后,一一和众人打了招呼,径直坐在了首位上。 “听安涌说了你们的事情,安涌非求我过来一趟,说何潮是他的兄弟,张辰是他的合作伙伴,都是自己人,他不想你们任何一人受到伤害。他说得很恳切,又是出于真心,我没有办法拒绝,就只能跑一趟了。说吧,你们有没有达成什么共识?”余建成目光炯炯地环顾几人,在何潮和夏良的脸上一闪而过,在吴老伯的脸上稍作停留。 吴老伯认识余建成,余建成并不认识他,说心里话,他一向当余建成是他的榜样,今日第一次见到,还真有几分仰慕余建成的风采,甚至还小有几分激动。 微一停顿,余建成一指何潮:“你先说,我认识张辰,省得让他先说影响我的判断,不能犯先入为主的错误。” 表面上看,余建成的做法很公正,何潮却清楚,余建成是想让他抛砖引玉,不管他怎么说,张辰都会推翻,他才不会上当,索性反其道而行之,直截了当地说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谁对谁错并不重要,重要是怎么解决眼下的难题。既然有德高望重的余老师出面,余老师又为人公正、帮理不帮亲,刚才第一眼我就觉得余老师颇有古君子之风,所以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希望余老师为我和辰哥立一个规矩出来,通过比试定输赢,谁输了,谁就退出深圳市场!” 余建成本来目光低垂,一副万事不过于心的淡然,蓦然眼皮一抬,一缕精光射向了何潮,眼中微露惊讶之色。 原本他想挖一个坑让何潮先跳进去,再用他渊博的知识和过人的口才,说得何潮心服口服,再让何潮向张辰赔礼道歉就顺理成章了,没想到何潮直接跳到了裁决阶段,这么说,何潮并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或者说,他并不想直接认输,而是要一决胜负了? 虽然心中微有不快,不过何潮的一句“古君子之风”深得他心,余建成微一沉吟,眼神不经意在张辰脸上一转,轻轻咳嗽一声:“哈哈,何潮你谬赞了,余某不过是喜欢传统附庸风雅罢了。好,既然你想通过比试一决高下,张辰,何潮的提议你同意吗?” “谁输了谁就退出深圳市场?”张辰冷笑一声,摇了摇头,“筹码不够,要再加上不但退出深圳市场和广东省的市场,还要把之前拓展的市场都转让过来,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就没有问题。” 何潮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一口答应:“没问题,有余老师在,不怕你反悔,答应你。相信在余老师面前,我们谁也不会不信守承诺。” 余建成认定既然张辰语气如此坚定,肯定是胜券在握,他也没再多想,当即点头:“好,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就这么说定了。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何潮……”夏良将何潮拉到了旁边,微带埋怨,“张辰势力庞大,不管怎么比试,你都没有胜算。” “谢谢良哥的关心,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躲不过逃不过,放手一搏,也许还有一条生路。退是死,进也是死,与其被打败,还不如求败。”何潮下定了决心,紧咬嘴唇,“要是败了,以后山高水长,等我东山再起的时候,一定会报答良哥的恩情。如果胜了,希望有机会多和良哥合作。” 夏良知道何潮心意已决,他也很欣赏何潮当断则断的性格,拍了拍何潮肩膀:“不管输赢,我都会支持你。” “谢良哥。”何潮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余建成和张辰面前,“余老师、辰哥,你们起草协议吧。” 余建成目光一扫夏良,冲夏良招了招手:“夏良,来,你当一个中间人,起草一个协议,何潮和张辰立字后,你当个见证人也一起签字。” “行。”夏良知道余建成是想让他担任何潮的担保人,如果何潮输了不履行承诺,会拿他是问,他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有余老师主持公正,我相信不管谁输了,都会输得心服口服。我一向敬佩余老师的为人,厚道……” 夏良想用几个形容词来吹捧一下余建成,却一时词穷,还好何潮及时补刀:“余老师一直有古君子之风,古人最优良的秉性在余老师身上得以传承,持忧、明势、怀仁、报国,是余老师的写照。” 余建成先是一愣,愣了足有一分钟之久,才回过味儿来,被何潮的话说得心花怒放。一直以来,他最喜欢以古君子自居,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风格,直到何潮的八字定论一出,他在细细品味之后,心中一时欣喜若狂! 持忧,不正是他忧国忧民的真实写照吗?明势,不正是他身退心未退的现状吗?怀仁,不正是他一生仁厚待人的完美总结吗?报国,不正是他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满腔热血吗? 真是太到位了,他一生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可以用这八个字概括,他甚至激动之下想好了等他死后,在他的墓志铭上用“持忧、明势、怀仁、报国”作为最后的致幕词。 有那么一瞬间,余建成甚至都喜欢上了何潮,虽说周安涌也很合他的脾气,并且周安涌言谈举止也深得他心,但周安涌对他的了解和点评,还只是皮毛,只停留在表面,而何潮的话却深入了骨髓,让他无比受用的同时,又有高山流水遇知己的狂喜。 第七十五章出场顺序很重要 只不过毕竟他和何潮是初见,而周安涌又是他对外承认的唯一的关门弟子,除了暗自懊悔和何潮相见恨晚之外,他只能收起想要收何潮为弟子的私心,毕竟关门弟子只能有一个,他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更何况周安涌和何潮又是发小,周安涌对何潮多有执念。余建成很清楚,如果他真的再收了何潮为关门弟子,周安涌怕是无法接受。 虽见猎心喜,余建成只能按捺住心中的雀跃之意,无限惆怅地拍了拍何潮的肩膀:“何潮,你过奖了,余某一生所追求的境界就是古君子之风,只是还远远没有达到。”他摇了摇头,一脸惋惜,“可惜了,可惜了……” 夏良和张辰都惊呆了,不明白余建成为什么突然连叫可惜,可惜什么?什么可惜? 只有何潮敏锐地捕捉到了余建成眼中的失落,也猜到了余建成的所想,他也是故作一脸无奈:“也许是可惜,也许是错过,人生的出场顺序很重要……” “对对对,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非常重要。”一句话再次触动了余建成的内心,如果他先认识的是何潮而不是周安涌,那么他的关门弟子就是何潮而不是周安涌了,也就不会有眼前的遗憾了,只是……人生中谁先出场谁后出场,确实由不得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情绪,“现在开始立字据。” “怎么赌?”张辰虽不明白刚才余建成和何潮之间发生了什么,他远远体会不到何潮和余建成之间精神高度的瞬间共鸣,却也能察觉到刚才二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心中微有紧张之余,希望尽快敲定和何潮的豪赌,以免节外生枝,“请余老师立一个规矩。” 余建成坐回到主位上,微一思忖:“张辰,你的星辰快递的理念是什么?” 张辰脱口而出:“真诚、效率!” 何潮见余建成的目光朝他投来,说道:“快递快递,和天下武功一样,无快不破。利道快递的理念就一个字——快!” “好。”余建成轻轻鼓掌,“你们就以‘快’来做做文章,比试一下送同样一个单子,谁最快谁就是获胜者。” “没问题,怎么比?”张辰当即同意,他自信以他建成多年的渠道,肯定比才成立一年多的利道快递通畅多了,如果是比快,他十拿九稳会轻松获胜,“何潮你别怂,敢不敢比快?” “比快没问题,比快的方法很重要。”何潮才不会退缩,他温和的目光投向了余建成,“余老师,我可不可以提议比试的方法?” “可以,没什么不可以的。你尽管说。”余建成脸上始终保持了淡淡的笑意,“当然了,张辰也可以提议,深圳就是一个包容开放的城市,可以容纳每个人的梦想,也允许每个人畅所欲言。” “我的提议是从香港接件,先送到深圳,再到东莞,同样的距离,谁的路线最科学时间最短,以最终安全地到达客户手中为准,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何潮很清楚利道目前的优势还是集中在深港一带,在香港、深圳和东莞之间,获胜的机会要大上许多。 张辰却不以为然地笑了:“从香港到深圳再到东莞,太近了,体现不出来一家快递公司的真正实力,也让星辰快递赢得不够光彩,不如从香港到深圳再到广州,怎么样?我们就不比全国件了,只比区域件的速度。” 余建成不等何潮有所表示,当即拍板了:“好,从香港出发,到广州为终点,运输的工具和路线不管,谁最先到达终点,谁就是获胜者。如果你们双方都没有意见,就可以在协议书签字了。” 夏良在一旁拟好了协议书,有几分迟疑:“何潮,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何潮虽然在广州刚刚建立分部,但现在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就算是人生豪赌,他也要赌一把,就和当年南下深圳一样,不尝试一下谁知道输赢在谁手中?他拿过协议书,扫了一眼,当即签上了名字。 张辰也二话不说签上了名字,哈哈一笑:“何潮,结果出来之后,希望你不要反悔。相信有余老师在,你也不好意思反悔。” “谁也不许反悔!”余建成脸上的淡淡笑意消失不见,取代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眼神中流露出凌厉的寒意,“谁敢反悔,谁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的人,在深圳还没有……” 余建成点到为止,随即又恢复了风轻云淡的笑容:“呵呵,开句玩笑,别往心里去。” 如果何潮真当余建成刚才的话是玩笑,他就太天真了,他很清楚余建成不着痕迹的威胁,主要是,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约定好了三天之后开始正式比试之后,余建成先行离开,张辰留下来帮何潮收拾残局。 让张辰帮忙收拾残局,是余建成的主意,也是余建成给吴老伯一个面子。自从余建成出现后,吴老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在一旁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一样。直到余建成快走的时候,吴老伯才向前一步,做了自我介绍。 出人意料的是,余建成听说过吴老伯,他和吴老伯叙旧几句,还拉着吴老伯的手,邀请他到他的山居作客。也正是因为吴老伯的关系,余建成觉得要有所表示,就让张辰将残局清理干净。 张辰虽不情愿,却还是得听从余建成的安排。他手下100多兄弟一起干活,很快就将破坏得乱七八糟的利道快递总部整理得干干净净。 临走时,张辰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何潮,虽然三天后你就离开深圳了,但有一件事情我还想问个明白……在我们动手时,你接到了一个电话,说可以动手了,是动什么手?” 何潮没想到张辰还挺细心,小细节还记得这么清楚,不由笑了:“如果你知道瀛海威的广告营销,你就会很快知道我在动手做什么事情了。” 1996年深秋的一天,北京白颐路口突然竖立起了一块硕大无比的广告牌,上面的广告语是:“中国人离信息高速公路还有多远?向北1500米!”许多人被广告语所吸引,向北行进了1500米,发现了一个网络科教馆,是瀛海威的所在地。瀛海威由此一举成名,很快成为中国互联网的先锋企业。 张辰和何潮不同,他生于南方长居在深圳,认为广东之外的地方全是北方,对于北方,他既没有兴趣,也懒得去了解,怎么可能知道发生在1996年北京深秋的一件广告营销事件。 在深圳正在如火如荼地发展制造业和房地产之时,在北京,已经悄然萌生了数家日后叱咤风云的互联网企业。深圳不是没有互联网氛围,相比之下,深圳更喜欢看得见摸得着可以明确算出利润的硬件,而对于新兴的互联网产业,更多的是观望和等待,并不认为有些虚无飘渺的互联网可以颠覆现在的模式。 张辰本想说他不知道什么瀛海威,更不想知道什么广告营销,想了一想,觉得不能露怯,只是轻蔑地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离开利道快递总部不久,汽车行驶到了cbd一带,路旁一个大大的广告牌子映入了眼帘。张辰原本没有在意,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忽然又猛然抬头,一行大字强烈地冲击了他的视线:“此广告牌出租,现价50万,明天涨价100万!” “哧……”张辰阴郁的心情被广告语逗乐了,他指了指广告牌,“谁脑子被门夹扁了才花50万在这里打广告?这地段这路牌广告,顶多20万。还明天涨价到100万,当谁是傻子呢?谁家的广告牌?赶紧问一下,以后不和他们合作,省得浪费智商。” 手下立刻有人打电话咨询,片刻之后有了结果,一个留着分头名叫张骑的手下说道:“辰哥,打听出来的,原本是巨大中华广告公司的路牌,被利道快递花20万买了一年的使用权,现在的广告词,是利道快递让人制作的。” “何潮?”张辰愣了片刻,又摇头哈哈一笑,“难道他说的动手就是弄一个广告牌立起来?真是一个傻蛋。何潮脑子不是被门夹扁了,而是被盐腌过了,成了猪头肉。” “哈哈……”一车的手下一时大笑。 “三天后就开始比试,时间太紧张了……”张辰走后,吴老伯、夏良都没走,留下来和何潮商量对策,夏良忧心忡忡地说道,“根据我对利道的了解,在深圳一带,还有优势,出了深圳,就近乎空白了。” “只要是挑战,就是机遇。”何潮并不气馁,相反,却有几分斗志昂扬,“现在多了吴老伯带来的100多名员工,我们的力量壮大了不少。良哥,现在我就通知夏正、江离过来开会,商量一下比试的事情。吴老伯,麻烦您让人送和仔他们去医院。我们一定要打赢这一仗,要不和仔他们受的伤就没有价值了。” 第七十六章善后事宜 “刚才邹晨晨已经派人送去了。”吴老伯背着手,点了点头,忽然有事可做的他,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充满了活力,不,还有斗志,“何潮,这一次比试你一定要胜利,要不我丢人就丢大发了,好不容易走街串巷找到了100人,拍着胸膛向父老乡亲保证人人有工作,结果你的利道快递转手输给了张辰,我怎么向他们的父母兄弟交待?你要是败了,不管走到哪里我跟你在哪里,非得等你东山再起不可。” 邹晨晨在跟随何潮来到利道总部后,亲眼目睹了和仔等人的惨状,吓得不轻。后来恢复了镇静之后,暗中让人照顾和仔几人,悄悄打了120电话。 等张辰一走,120救护车就到了,她陪同和仔几人一起去了医院。临走后告诉郑小溪,让她照顾好何潮,别让何潮冲动之下做出傻事。郑小溪非要也去医院陪护和仔,被邹晨晨劝下。邹晨晨猜测何潮接下来肯定会和利道几大股东商议对策,力劝郑小溪留下。 “我尽力赢要赢得光彩,败要败得精彩。”何潮笑笑,“谢谢吴老伯从开始就对我的鞭策和鼓励,我没有别的回报,愿意赠送您一些利道快递的股份,希望在您的关爱和照顾下,利道快递可以更快更好地成长。” “好,我收下了,就不和你客气了。”吴老伯哈哈一笑,“不过我的股份不要超过0.1%,象征性有一点就行,以后我就可以以利道快递的股东身份和别人谈事了。” 何潮是发自真心要报答吴老伯,吴老伯也是一心想要帮助何潮,同时也让他有事可做,他的开心没有一丝假装。 此时正是需要同盟之时,何潮的目光又看向了夏良,夏良连连摆手:“我是为了帮夏正,也是认可你这个兄弟,股份什么的不会要,我不会也没兴趣经营快递。何潮,你现在不用和我客气,赶紧准备应对三天后的比试重要。” 何潮感激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夏正、江离都赶到了,除了二人之外,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郭林选。 郭林选在得知张辰大闹利道快递时,吃了一惊,急匆匆想要赶来,却被父亲劝住了。父亲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先不要插手此事,一是此事原本是何潮和张辰的个人恩怨,外人不便插手。二是先让何潮自己凭借实力过关,如果何潮连眼下的张辰一关都过不了,说明他没有足够的随机应变的能力,以后也很难成就大事。 人生有许多路,只能自己走。有许多坎,只能自己翻越。走过去,越过去,才是完成了历练。 郭林选不想听父亲的大道理,非要过去帮忙,却被江离叫住了。江离也是和郭统用同样的观点,他虽然非常担心何潮,但还是按捺住了过去帮忙的心思,让何潮自己凭借能力过关。当然也是他清楚一点,他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郭林选更是。 郭林选过去的话,更是有可能会让事情从可控变成失控。江离相信何潮有自己的对策,不需要他们出面,他也能很好地应对张辰。相反,如果被郭林选的介入打乱了部署的话,说不定反而会让何潮乱了阵脚。 最终经过一番争论,江离还是没能说服郭林选,不过他想要的也不是非要说服郭林选,他也清楚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说服过郭林选一次,他只要拖延时间就足够了。 在接到何潮电话得知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后,江离知道他成功了,只要在关键阶段郭林选没有参与就是胜利。 郭林选才知道又一次上了江离的当,江离的拖延战术屡试不爽,偏偏他每次都陷入其中而不自知。他急匆匆赶到利道快递总部,见何潮没有受伤,才大为放心。 何潮向众人简短一说事情经过,着重介绍了比试的事情。何潮刚说完,郭林选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太欺负人了,上门打砸抢,完了还要比试再定胜负,不是摆明了先打脸后打腿吗?不行,不能比,直接打回去。” 吴老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面就不喜欢郭林选,他斜着眼睛冷哼一声:“你知道个屁!张辰带人过来,最后不但被打得满地找牙,胳膊还被何潮卸了下来,他的手下也被打伤了十几人,最后还得收拾残局,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争取到的不过是一个公平比试的机会。算来算去,他弟弟张送被打、许愿被和仔带走,以及一些兄弟投奔了利道,都没有讨还回来,你自己算算,谁吃亏谁占便宜?” 郭林选又慢慢坐了回去:“说得也是,何潮等于是打了弟弟打哥哥,哥哥其实不用挨打,也可以和何潮来一次公平比试,这么算的话,张辰折腾一番,没讨了好去。” “岂止没讨了好,简直丢人丢大了。毕竟他兴师动众,带了这么多人上门,最终什么也没有拿走,传了出去,他声名和颜面都扫地了。”吴老伯背着双手,在房间中走来走去,“不过就是苦了和仔、高英俊他们了,挨了一顿打。好在都是年轻人,养几天伤就好了。” “不对,不对……”郭林选又站了起来,“你谁呀你?何潮,什么时候利道凭空冒出来一个老头?他都多大年纪了,你拿他当员工还是当祖宗?” 一句话气乐了吴老伯:“我是老头不假,可我不是员工也不是祖宗,我是利道快递的股东,也是何潮的长辈。怎么了,你也想当我的晚辈?我还未必看得上你。” 郭林选怒了,拍案而起要和吴老伯争论一番,却被夏良劝住,夏良和颜悦色:“郭公子,给我一个面子,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如果你不能帮何潮解决问题,只为他添乱,你就不是他的朋友,而是损友。” “是,良哥,是我冲动了,我改。”郭林选忙满脸陪笑,点头认错,态度之好,让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深圳一哥转了性子,居然如此惧怕深圳四哥中的良哥?何潮想起了当初在当年明月之时,郭林选一听良哥的大名,当即逃之夭夭的往事,不由心想每个人都有克星,如果说邹晨晨算是郭林选的情关,那么良哥就是郭林选的克星。 良哥和郭林选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让郭林选对良哥如此畏之如虎?何潮虽然很好奇,但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只好先压了下去。 几人又商量了一番,决定调动一切力量完成比试,务必一举赢得胜利,因为此事事关利道快递的归属问题,马虎不得。 庄能飞得知此事后,打来电话问需不需要他做些什么,被何潮回绝了。三成科技试生产在即,不能大意,庄能飞必须全程留在工厂,以免出现什么差错。从以前的电子元件组装到自己生产,等于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必须严肃认真对待。 在何潮的安排中,并不需要庄能飞出面,但何潮却需要江阔的帮忙。 打电话给江阔,铃响半天,却无人接听。何潮以为江阔没有听到,也没多想,就又打给了江安。 江安的电话倒是一打就通。 “江总,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何潮也不绕弯,简单一说他和张辰的比试,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的诉求,“我是希望借助江氏的渠道,让单子在香港的运输更快更安全……” 江安粗暴地打断了何潮的话:“这点儿事情也值得惊动江家?江家又不是你开的。香港又不大,从最远的赤柱广场到罗湖口岸,也不过六七十公里,慢也慢不了十几分钟,快也快不了半小时。” “这次比试非常重要,必须分秒必争,一定要保证每一个环节不能落后,更不能出现差错。”何潮听了出来江安无心帮他,他也不在意,“江阔呢?为什么打她电话没有接通?” “不知道。”江安语气极不耐烦,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情,“还有事情吗?没有的话就挂了。” “等等……”何潮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你是不是又在赌博?江家的情况刚刚好转,你想要气死老爷子吗?” “要你管?你算老几?”江安恶狠狠地吼了一句,“何潮,以后再过问江家的事情,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何潮摇了摇头,江老爷子病情忽然加重,多半和江安继续胡作非为有关,只是现在他有事缠身,顾不上多管闲事。更不用说对他而言,江家的事情不算是闲事。 既然江安指望不上,郭林选就自告奋勇负责香港路段的运送保障,他电话了煌府的老板高当勇。高当勇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保证全力以赴,不会让单子在香港境内有一丝闪失,并且会以最快的速度送达罗湖口岸。 得到了高当勇的承诺,郭林选放心不少,又和何潮商议在深圳路段的运送保障,夏正当即保证他会带领一支出租车车队全程护送,不会让单子在深圳境内落后张辰一秒,至少要领先对方半个小时以上。 第七十七章最难的难点 最难的难点在于深圳到广州的运送。 深圳到广州最有时效的保障是火车,但火车速度不够快,远远达不到后世的高铁,要三个小时左右,还不如直接汽车运输快捷。 按照正常利道快递的运送流程,香港到深圳是汽车运输,深圳到广州是铁路运输,可以最大限度地节省费用,并且保证时效。但比试不是大宗运输,是单件运输,只要时效不计成本,就得重新规划路线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何潮还请来了卫力丹。 别看卫力丹还在上学,她却已经成为了利道快递的首席顾问兼路线规划专家,她编写的软件已经完成,为利道快递科学规划最优路线立下了大功。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夏正的帮忙。夏正发动他自己的车队——他已经拥有了10辆出租车——并且联合其他同行,为卫力丹提供了大量真实而翔实的一手数据,才让卫力丹的软件得以完善。 毫不夸张地说,利道快递一直比别的快递快了一步,卫力丹的才华和夏正的配合功不可没。 卫力丹过来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何潮让郑小溪吩咐厨房准备了饭菜,就在他的办公室里边吃边聊,最终敲定了一个最后方案和两个备选方案。 忙完之后,夜已经深了,何潮一行又到医院看望了和仔和高英俊。郭林选想让邹晨晨和他一起回去,邹晨晨不肯,非要留在医院陪护。何潮不同意,让所有人都回去,他留了下来。 最后夏正、卫力丹坚持要留下来陪何潮一起,郭林选、邹晨晨、吴老伯、夏良、江离和郑小溪等人回去了。 夜色如水,照耀四下寂静而遥远。何潮睡不着,起身出去。 和仔几人受伤不重,只是皮外肉,打针之后都沉沉睡去了。 病房的后面有一个花园,花园的正中有一个不大的池塘,里面长满了荷花以及各种水草。何潮坐在池塘边的一块石头上,右手托腮,思绪纷飞。 “想什么呢?”不知何时卫力丹悄无声息地坐在了何潮的身边,已经大三的她愈发出落得水灵而粉嫩,犹如一朵即将怒放的鲜花,无比喜人又初露风情。她轻轻一提裙角,露出了纤细而光滑的小腿。她脱了鞋,想将脚放到水里。 “别放。”何潮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医院的水,说不定会感染各种细菌,不卫生,不安全。” “不放就不放。”被何潮抓住了脚踝,卫力丹没来由脸一红,想要挣脱何潮的手却又享受当下的一刻,她迟疑片刻,还是动了一动小腿,“你放开我,抓疼我了。” 何潮一时走神,想起了江阔,忙松开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知道我肯定不是有意抓住不放……” “我不知道。”卫力丹咬了咬嘴唇,忽然鼓足了勇气,“何哥,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怎么会,我一直都喜欢你……”何潮忽然想起了和余建成所说的一句话——人生的出场顺序很重要,他来深圳之后,第一个出场的女孩是江阔——月光下,他露出了一口好看的洁白的牙齿,“从一开始,你就像我妹妹何流一样,特别惹人疼爱。” “我才不是你的妹妹,我也不需要你的疼爱,我自己什么都会,不需要一个哥哥照顾,哼!”卫力丹倔强地昂头,直视何潮的双眼,“如果没有江姐姐,你会不会喜欢我?” 人生没有假设,何潮也不会去想象如果卫力丹是他来深圳之后第一个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他会不会和卫力丹在一起,假设没有意义,反而徒增烦恼:“如果没有江阔,也许我们也不会认识。人生中的每一个环节都是必不可少的场景,少了哪一个,都是人生的缺憾,也许还会影响到下一个情节。” “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江姐姐不喜欢你了,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不许再绕来绕去,直接告诉我你的心里话。”卫力丹赌气似的将脚放到了水里,“你不说实话,我就一直泡在水里面。” 何潮一拉卫力丹的胳膊,被卫力丹躲了过来,他只好认输:“好,好,算你狠。如果有一天江阔不喜欢我了,而我还对爱情抱有幻想,而你到时还是单身,我会考虑和你在一起。” “这还差不多,算是过关了。”卫力丹跳了起来,光着脚踩在石头上,原地转了一圈,“其实我也知道江姐姐不可能不喜欢你,你们才是最合适的一对,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希望,哪怕虚无飘渺,至少也有了一丝可能,是不是?” “小古怪。”何潮嗔怪地笑了,“最近有没有和江阔联系?” “有呀,前天我还和她通话了,她一切都好,江老爷子的身体虽然不是很好,但康复得很快,江姐姐说估计再有一周左右就没事了,她就能返回深圳了。听得出来,她特别想回来和你在一起。” “前天?”何潮微一思忖,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现在打一下江阔的电话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她?” “都几点了,她早就睡下了。”嘴上这么说,见何潮一脸认真,卫力丹还是拿出了手机,拨打了出去,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无人接听。” “好像哪里不对。”何潮微有忧色,“江阔不应该不接电话。” 他发了一个短信过去:“江阔,方便时回电,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不早了,回去吧。”何潮伸手拉过卫力丹,“最近张送没再烦你吧?” “没有,上次挨打,他老实了许多。不过也就是在我面前老实了,在别的女孩面前,还是一样。他注意力转移了,看上了一个叫徐绒的女孩。” “以后离他远点儿。如果他再敢骚扰你,告诉我,我再好好教训他一顿。”何潮挥了挥拳头,“有时就得以对方听得懂的语言和对方对话。” “如果这一次输了,利道快递真的要退出深圳和广东市场?”卫力丹双手背在身后,跟在何潮身边,“何哥,你有没有考虑过最严重的后果?” 何潮当然考虑过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先做最坏的打算,再考虑最好的后果。我想好了,万一真的输了,就离开深圳,不,离开广东,去香港回北京或者到上海创业,不也一样?” “不管你去哪里,我毕业后就跟到哪里,你不许不要我!”卫力凡挽住了何潮的胳膊,嘻嘻一笑,又左右看看,“先借用一下江姐姐的物品,江姐姐不会看到吧?没事,就算她看到也不会说什么,因为她也知道,你喜欢我就像喜欢妹妹一样。” 何潮无奈地摇了摇头,卫力丹和所有女孩一样,既爱幻想又会自我安慰。不过他心中的担忧却愈加加深了几分,江阔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深南大道自深圳建市以来,就一直是主干道之一,也是深圳的象征。深圳大道两侧的广告牌,由于位置好车流和人流量大,价格从来居高不下,有些地段和显要位置甚至要价高达100万。在1998年,100万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效果却很明显,毕竟曝光率高。只不过由于过于密集的原因,也容易形成视觉疲劳,不少司机和乘客从深南大道路过,很少会关注两侧的广告牌。即使是无意中看上一眼,如果不是图案特别有特色广告语特别鲜明,很难留下印象。 相比之下,cbd中心附近的广告牌,虽然看似位置比深南大道更好,但由于人流多而车流少的原因,价位反倒不如深南大道。 深南大道两侧的广告牌多以房地产、工厂出售出租以及招商为主,而cbd中心附近的广告牌,多以销售电子产品、手机品牌的宣传为主。 昨天就有人注意到一个广告牌要价50万出租的广告,声称第二天涨价到100万。许多人并没有放在心里,只当是一场闹剧。不料第二天一早,广告语就换了:“此广告牌出租,现价100万,明天涨价200万!” 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联想到昨天的广告语,无数人都想知道到了明天会不会真的涨价到200万了。200万元一个广告位,简直就是做死的价格。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就想知道哪家公司会花如此大的手笔买一个广告牌。 200万,天文数字,许多中小企业一年的利润也未必有200万! 第三天一大早,无数人聚焦在广告牌下,没有让众人失望,广告牌上的广告语再次更新:“利道快递,速度第一。选择利道,无往不利!” 原来是一家名叫利道快递的快递公司花费200万买下了广告牌,许多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利道快递是哪里冒出来的快递公司。但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利道快递的所有人都认定了一个事实——利道快递实力雄厚。 实力能不雄厚吗?肯花200万买一个广告牌宣传,说明利道快递的年利润至少在2000以上! 利道快递一举成名! “什么?利道花了200万打广告?不可能!” 第七十八章措手不及 张辰正在办公室和周安涌、刘以授商量明天和何潮比试的事情,在听到手下的汇报后,他还不相信,当即和周安涌、刘以授开车到了cbd中心,亲眼见到了广告牌上的利道快递广告语和标志后,才确信真的是利道快递。 张辰脸色变幻不定,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何潮真是疯了,如果明天他输了,利道快递归了我,他不是帮我打了广告?哈哈。真是个傻蛋。” “何潮才不傻,他聪明得很。”周安涌微微眯了双眼,他很清楚何潮的实力,现在的利道快递一年能有200万的利润就不错了,不可能拿出200万打广告,其中必有猫腻,他微微一想就明白了什么,哈哈一笑,“何潮真的进步很快,这一手玩得太高明了。” “怎么个高明法?”刘以授也想不明白何潮的套路,但却知道cbd中心附近的广告牌价位,“这个位置这个牌子,顶多20万,不可能是200万。” “刘总说对了,何潮就是用20万块玩出了200万的效果。他先花20万租下广告牌,然后自己打广告对外出租,每天翻倍上涨,涨到200万时,利道快递的广告出现,在路人看来,是利道快递花200万买下了广告牌。”周安涌太了解何潮了,只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手法,摇头笑了,“何潮现在在商业上越来越如鱼得水了,不用多久,怕是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勤于思索,善于学习。” 刘以授沉思片刻:“这一手玩得高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不过也好,何潮帮利道快递打出了名气,明天过后,利道快递就归辰哥了,何潮还是白忙活一场,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为他人……” “为他人做嫁衣裳。”周安涌及时接话,不过他却没有刘以授的乐观,微有忧色,“何潮此举,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玩一个20万的费用花出200万效果的套路,还有更深的用意。别的不说,只说明天的比试,因为利道快递名声大震的原因,到时会有许多市民为利道快递加油,甚至会为利道快递让路,所以说,明天的比试,辰哥,一定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让何潮侥幸赢了,不但损失巨大,还成了笑话了。” “何潮赢不了!”张辰眯着眼睛冷冷一笑,“我已经一切准备妥当,绝对确保万无一失。” 刘以授也附和着得意地一笑:“安涌,明天过后,利道快递就姓张不姓何了,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周安涌连连摆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对快递业又不感兴趣,别扯上我。” “哈哈,是,和你没关系,余老师出面也不是你的面子。我知道,我知道……”刘以授用力一拍周安涌的肩膀,“你要始终在何潮面前充当好人的形象,毕竟你是他的发小和兄弟,理解,明白。” 张辰也心领神会地笑了:“安涌,你放心,就算何潮输得一无所有了,他也不会怪你,你确实一直在帮他,没有害他。” 周安涌反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确实是一心想要帮帮何潮,不管能不能使上力,帮上忙,肯定是一片真心。不过不希望他知道,也不指望他领情,只要他经过历练之后,能够更踏实更努力就足够了。” 刘以授和张辰对视一眼,二人忽然一起哈哈大笑,刘以授笑得很奔放很开心:“我就佩服安涌的口才,别人是妙笔生花,他是舌头生花,什么事情都让他做了,什么话也都让他说了。” 一早起来,何潮洗漱一番,就和郑小溪、卫力丹、夏良、江离、郭林选、吴老伯一起,来到位于cbd中心的启伦集团的总部。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茶,张辰、周安涌、余建成、刘以授、海之心、辛有风一行人也到了。 曹启伦在听说了何潮要和张辰一决胜负的消息后,当即表示要作为见证人参与进来,并且愿意提供场地,何潮自然没有意见,张辰也同意,就将比试中心安放在了启伦集团总部的曹启伦的办公室中。 何潮本来想单枪匹马前来迎战,郑小溪不同意不说,卫力丹也非要参加,还有江离、夏良以及吴老伯等人,说什么也要观战并且要为何潮助威,何潮只好全部应下。他也想通了,张辰一方肯定也人数众多。 既然是比试,一要比快,二要比气势,不管哪一种,都不能输。 原本何潮没有邀请庄能飞,却没想到庄能飞也不请自来。他不但来了,还带来了赵动中。 在双方正在握手寒暄时,庄能飞和赵动中推门进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庄能飞也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辛有风。 辛有风眼神复杂地看了庄能飞一眼,微有不满和幽怨之意:“你怎么也来了?关你什么事情?”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关你什么事?”庄能飞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何潮是我的股东,我关心他理所应当。你呢?你是星辰贸易的股东还是启伦集团的股东?都不是!还有你,周安涌,你是启伦集团的人,却站在张辰一方和你的兄弟何潮做对,你对得起你们几十年的情义和兄弟之情吗?” 周安涌淡然一笑,丝毫没有被庄能飞咄咄逼人的言语激怒:“深圳第一课,庄总教会我了怎么撬走别人的女朋友而不用解释和内疚。深圳第二课,曹总教会了我如何挖走别人重点培养的员工而不用付出代价。深圳第三课,有风教会了我怎样看透一个人并且迷途知返,人非圣贤,孰能无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深圳第四课,何潮是我兄弟不假,但辰哥也是我的合作伙伴,不能因私废公,厚此薄彼。” 刘以授开心地大笑:“我现在怎么这么爱听安涌说话呢?他一说话就是人生哲理,让人不服不行。” 周安涌忙谦虚一笑:“刘总过奖了,自己人不夸自己人。” 曹启伦气得不行,周安涌俨然已经不以启伦集团的员工自居了,就连过来启伦集团也是和余建成等人一起。碍于余建成的面子,他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打起精神,以主人身份盛情邀请众人入座。 曹启伦办公室的面积不可谓不大,却从未有过如此多人的时候,就显得有了几分拥挤。还好邹晨晨早有准备,让人将会议室的长桌一字摆开,何潮和张辰双方分坐两侧,一一对应,曹启伦作为东道主,坐在末座,余建成被众人一致推到了首位。 余建成坐定之后,环顾众人一眼:“今天难得聚得这么齐,高朋满座,是一大幸事。有幸担任何潮和张辰比试的见证人,又被大家推到了首位,惭愧。不过余某虽然不才,但一向公平持中,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下面,我再强调一下规矩……” 众人都神情肃然,静静聆听。 “比试的内容大家肯定都知道了,从香港发出一个快件,送到广州,谁最先安全、快速并且保证快件没有破损的情况下送达目的地,谁就获胜。获胜一方,将拥有失败一方的商标使用权和市场份额,失败一方,将永久退出深圳和广东的快递市场。你们双方都清楚了吧?”余建成神情严肃,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认真。 何潮和张辰同时点头:“清楚!” “好,既然都清楚了,我再重申一下我的原则。一,我只是见证人,不参与比试,也不会为比试的任何一方提供任何帮助。二,比试的任何一方,可以使用任何交通工具,但不能违反交通规则。违反交通规则一次,扣10分钟。也不能出车祸,出车祸一次,扣20分钟。三,物品不能损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物品损坏,就是输了。” “物品?”何潮惊呆了,“当初约定的时候,并没有要求是物品,只说是单子就可以,什么时候变成物品了?” 余建成漫不经心地看了张辰一眼:“由单子变成物品,是我的临时决定,之前也没有和张辰说。我也经常寄快递,知道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单子,比如一个文件一个信封什么的,考验不出来一家快递公司的真正水平。只有一件物品,比如一个花瓶或是一个易碎品,如何快速安全地运送,才是对一家快递公司综合素质的整体检阅。花瓶、水壶,你们可以自由选择。” 说是自由选择,其实是二选一,何潮才不相信余建成私下没有和张辰沟通。原先以为只要快速安全地运送就足够了,没想到由单子变成了易碎品。要知道,运送一件易碎品的难度比一个文件高出了何止十几倍! 最主要的是,他事先没有准备,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在香港的快递员,甚至都没有准备包装易碎物品的箱子! 香港方面是由郭林选负责安排,郭林选自然清楚,顿时怫然变色,站了起来:“余老师,临时增加难度,事先没有通知,不公平。” 第七十九章分秒必争 “不公平……吗?”余建成拉长了声调,“余某主持公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年轻说不公平。郭林选,就算是你爸郭统用站在我面前,也不会说我办事不公道。” 郭林选还想争论几句,被邹晨晨拉回了座位,邹晨晨小声说道:“别争了,争也没有意义。与其在这里争,还不如在比试中一较高下。越有难度,越能激发何潮的争强好胜。” 邹晨晨猜对了,何潮就是固执从不认输的性格,他只惊讶了片刻就面对了现实:“我选花瓶!” 卫力丹急了,想要制止何潮,花瓶比水壶还易碎,选择花瓶等于是随时捧了一个定时炸弹,一不小心摔坏了碰碎了,等于是全盘皆输。水壶至少比花瓶还安全几分。 卫力丹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却被郑小溪拉住了,郑小溪坚定地摇了摇头。经历过上次事件的她,突然之间成熟了许多,遇事不再轻易惊惶失措,而是知道多想一想了。 “不用管他,他既然决定了,就心里有数了。何哥一旦心里有数,就会全力以赴,我们只要支持他就可以了。”郑小溪轻轻一拢头发,目光坚定而充满信心,“越是困难,越要团结一致。” 卫力丹惊讶地看向了郑小溪:“小溪姐,你变了许多。” 郑小溪的目光从周安涌脸上一扫而过,目光沉静而没有一丝波澜:“一个人经历事情多了,就会成熟了。成熟是你看清了世界不是童话社会也不是你妈的开始。” 余建成才不理会下面的窃窃私语:“何潮既然没有问题了,张辰?” “我也没有问题。”张辰迅速和周安涌交流了一下眼神,一切进展得很顺利,完全符合预期,他对获胜更有信心了,“何潮选择了花瓶,我就选择水壶好了。他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我觉得水壶好,实用。现在可以开始了吗,何潮?我尊重你的时间,反正我是准备好了。” 何潮看了看手表:“现在刚刚九点半,余老师,几点开始合适?” “十点好了。”余建成朝曹启伦点了点头,“启伦,麻烦你打开投影,我们一起看着地图……” 曹启伦早有准备,不等他发话,邹晨晨就起身打开了投影,在众人的对面,一副硕大的地图清晰地展现在了眼前。 是香港地图。 余建成拿过邹晨晨递过来的激光笔,红点落在了赤柱广场上:“10点整,在赤柱广场会有两个人送来两件物品,花瓶和水壶,你们的快递员现在就可以在赤柱广场等候了。” 何潮打出了一个电话:“准备接件。请留意是一个花瓶,易碎,千万小心。” 负责香港段的快递员罗道正是上次被辰哥的人打伤的第一个快递员,也是被何潮误会解雇的第一人。后来何潮知道错误之后,亲自请他回来,并且让他走了红地毯,他非常感激何潮的信任。这一次比试,他自告奋勇要打头阵。他心里憋了一股气,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确保首战告捷。要对得起何哥的信任,也要不辜负利道上下几百名兄弟的重托。 罗道本来没准备易碎品的包装箱,听到何潮的指示,不免有几分紧张,和他同来的高当勇哈哈一笑说道:“不怕,不就是包装箱吗?我带了。我每年都要进不少烟酒和海鲜,常备最好的包装箱,保证可以保护好花瓶不会损坏。” 何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香港段派了两名快递员,罗道和刘河。罗道为主,刘河为辅。因为有高当勇的帮助,何潮也就没有安排车辆。 高当勇不但带了三辆车过来,还安排了十几人护航。 张辰一方阵势更是惊人,除了四名快递员之外,还有十几辆汽车以及几十人的队伍。不像是护送快递,倒像是迎亲。 10点整,货到了,一辆箱式小货车停下,两个人抱着两个物品下来。经过验货、装箱、填写地址一系列常规操作之后,货物正式交接,开始了运送。 罗道和刘河负责保护货物,二人上了三辆车中间的一辆,高当勇亲自担任司机,发动了汽车。 “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让我按照自己的路线开,会绕路,但保证不堵车没有红绿灯,也不会出现意外。”高当勇扭头看了一眼,见对方的汽车已经绝尘而去,却并不着急开动。 罗道想了想,一咬牙:“行,一切听从勇哥的安排。” 刘河有几分不放心:“勇哥……” 高当勇开动了汽车:“少废话!坐好了,当年我在香港飙车的时候,你们还没有出生呢!你们只管保护好花瓶,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一阵刺耳的轮胎声传来,汽车猛然如脱缰之马弹射出去,将罗道和刘河狠狠地甩在了座位上。二人吓得赶紧抱紧了花瓶,在他们的视线中,车窗外面的景色在迅速后退。 曹启伦办公室内。 1998年的时候,还没有即时传输技术,没有办法实时显示车辆情况,却可以保持实时通话知道对方的位置,并且在地图上以红点显示。何潮一方负责实时通话的是卫力丹,她左手电话右手激光笔,在投影的地图上勾画出了何潮一方的路线。 张辰一方负责实时通话的是海之心,她戴了耳机,解放了左手,显得更从容一些。 从赤柱广场出发,何潮一方走的是浅水湾道,而张辰一方走的是大潭道,一个向西,一个往东,绕长连山而行。不管是浅水湾道还是大潭道,都是山道,不同的是,大潭道路宽弯少,而浅水湾道路窄弯多,且比大潭道路途更远更长。 浅水湾道更考验司机的驾驶技术,正是因为路窄弯多,所以车少。相比之下,大潭道车流要密集一些。从浅水湾道北上到尖沙咀,要过维多利亚港,可以走红磡海底隧道或是西区海底隧道。而从大潭道北上,走东区海底隧道比较近。 张辰暗自盘算了一下时间,按照现在的进度推算,他的车辆会比何潮的车辆至少提前10分钟到达隧道。提前到达隧道就意味着香港段的比试,他胜券在握了。 隧道里面经常堵车,尤其是作为第一条开通的红磡海底隧道,由于1972年即建成通车,车道窄,车流大,经常一堵就是半个小时以上。何潮的车队只能走西区海底隧道,相比东区,绕远至少多出五六公里。 在分秒必争的比试中,五六公里的差距就是胜负的差距。张辰早就做过计算,从赤柱广场到罗湖口岸,有三道线路,一是他们现在选择的东线,总里程近52公里。一是中线,约51公里,一是现在何潮一方所走的西线约57公里。 虽说东线和中线车流量大,但如果提前做好准备,先派车辆打好前站,可以确保一路畅通,会比车少但路长的西线快上不少。张辰之所以出动了十几辆汽车,就是早就做好了预案。 四辆汽车负责在一公里之外开路,将沿途所有可能引发拥堵的隐患提前解决,只要是挡路的车辆,要么别到一边,要么直接骂开,好让后面的四辆汽车疏通道路,保证运送快递的汽车通行。另外还有四辆汽车断后,不让任何汽车超车。可以说,张辰设计的队形,参考了当年香港黑社会老大出行的阵势,既保证了安全,又确保了快速,做到了万无一失。 十分钟后,张辰一方的车队已经领先何潮一方三分钟以上了,张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和周安涌悄然交换了一下眼神。 周安涌很清楚除了万无一失的车队之外,张辰还埋伏了伏兵。万一出现了什么变故,伏兵就会横空出世,狙击何潮的车队,让何潮功亏一篑。 何潮,对不起了,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我和张辰合作得太过密切,没有办法因私废公。我们兄弟之间多年的感情,我很想你取得胜利,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胜利对你来说也许不是好事……周安涌意味深长地看了何潮一眼,何潮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战况,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周安涌心中喟叹一声,何潮,希望你输掉利道快递之后,重新选择更符合时代发展的行业,不要再从事落后陈旧没有希望的快递业了。作为劳动密集型行业,快递业在未来的科技时代,早晚会被时代的洪流淘汰。他想让何潮输掉利道,是想让何潮迷途知返,以何潮的聪明才智,可以从事制造、金融、房地产等诸多有未来前景的行业,何必非要被小小的快递行业栓死? 对星辰贸易来说,星辰快递只是很小的一个分支,但对何潮来说,利道快递却是全部。所以快递行业的兴衰对于张辰来说,无关紧要,对何潮来说,却事关生死。因此,周安涌认定他帮张辰获胜,其实是在反面成就何潮。 何潮并没有多想周安涌为何和张辰是同一个团队,在商场上,立场和队形经常变化是常事,所谓形势比人强,不同形势之下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可以理解。 第八十章第一局 他现在一心只想取胜,利道快递是他的心血,是他的全部。就眼下来说,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从长远来说,是他的理想和情怀,寄托了他关于时代和未来的许多设想。 他不能输,一输,就输掉了所有。他没有退路,尤其是吴老伯帮他找到100多名员工之后,现在的利道快递充实了力量之后,面临着一个重大的转折期。如果不是张辰非要节外生枝,现在利道快递已经开始加快区域布局,下一步就是全国布局了。 好在何潮从来都相信一点,危机危机,危中有机,任何危机都有可能转化为机遇。古人的智慧早在数千年前就告诫我们:“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香港段的运送,既然是郭林选主导,何潮就没有再过问太多,毕竟香港他也不熟。他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策略,全权交由郭林选负责,直接放手不管了。而郭林选和他一样,完全委托高当勇接手之后,他问也没问高当勇如何保证安全以及如何运送。 何潮还以为郭林选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如果让他知道郭林选比他还大条,连高当勇的运送方案看都没看,他肯定会惊吓出一身冷汗。还好,现在他虽然微有担心,眼看着自己的车队逐渐和对手拉开距离,心中却还是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郭林选却开始慌了,他悄悄拉了拉邹晨晨的胳膊:“有没有纸巾?快,借我一下。” 邹晨晨坐在郭林选的右首,扭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哪里不舒服?” “心里。心里难受。”郭林选指了指心口,如果是他的快递公司,就算输了又能如何,总共也不值多少钱,但却是何潮的利道,而且事关面子,如果香港段真的输了,等于是打了他的脸,他以后还怎么面对何潮? 邹晨晨多聪明,立刻猜到了什么:“勇叔的运送方案,你都没看,不知道勇叔到底怎么走怎么保障,对不对?” 郭林选心虚地点了点头,不敢直视邹晨晨的眼睛。 邹晨晨气坏了,用力一拧郭林选的腰肉:“你怎么这么不靠谱?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认真对待,还有什么事情你会当真?你气死我了!” 郭林选疼得一咧嘴,倒吸一口凉气,却强忍着没敢叫出声来:“嘘,小声点儿,别让何潮听见。万一真输了,我陪他一个利道快递不就行了?顶多值2000万!” “你!”邹晨晨眼睛都红了,“不是钱的问题,钱买不来何潮的心血和付出,买不来他的志向和理想!” “行了行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姑奶奶?别闹了,赶紧关注战况,现在不是还没有输吗?”郭林选的左边是卫力丹,卫力丹的左边是何潮,他离何潮隔了一个人的距离,相信何潮没有听到他的话,不过等他目光落到投影上时,顿时脸色大变,“啊,差距又拉大了?” 何潮车队已经抵达了隧道,出乎张辰意料的是,车队没有选择西区隧道,而是红磡海底隧道。作为香港第一条海底隧道,红磡海底隧道年久失修,远不如东区和西区通畅。张辰车队选择的是东区隧道,此时已经过了隧道,而何潮车队刚刚抵达。 差距正在一步步扩大。 何潮脸上流露出紧张之色,虽然没有像郭林选一样连连擦汗,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说不紧张是自欺欺人,如果第一回合就输了,会大大影响士气。在深圳段,他虽然准备得非常充足,但张辰毕竟在深圳的时间比他长多了,人脉也广,再充分的准备也有可能出现意外。 余建成则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淡定,他轻抿一口茶,淡然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不管是何潮一方还是张辰一方,他都一视同仁。 相比何潮一方的集体紧张,张辰一方显得轻松许多,都是一副胜利在望的表情,辛有风甚至心不在焉地玩起了转笔。 卫力丹激光笔的红点停留在了红磡海底隧道的入口,她摇了摇头:“信号断了,应该是进入隧道了。” 周安涌轻轻咳嗽一声,见成功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才开口说道:“何潮,别太过于勉强自己了,尽人事,听天命,只要尽力了,就无愧于自己了。” “尽力了却没有做到,还是问心有愧。”何潮紧张的心情稍微舒展了几分,“不过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安涌,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周安涌点了点头,一脸诚恳:“虽然我坐在辰哥一方,但作为你的发小和辰哥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闹成现在的样子。但既然事情发生了,就要勇敢面对。不管怎么解决,只要解决了就好。过了眼下的坎,前方依然是阳光大道。” 余建成微微点头,周安涌的话确实中听,句句熨贴,像是喝了一口浓到极致鲜到深处的鸡汤。 邹晨晨嘴角一抿,露出了她标准式的敷衍的笑容,悄声说道:“安涌最擅长的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以及完全正确却没有任何营养的心灵鸡汤。” “堵车了吧?”张辰却没有闲情雅致炖煮一锅心灵鸡汤,他只关心胜败,见红点半点没动,心情不由更加舒畅了几分,“现在差距是3公里了,基本上可以确定胜负了。香港段第一回合的比试,何潮,你输定了!” 卫力丹没有说话,耳朵紧贴在手机上,手中的激光笔还是照射在投影的隧道入口处。而海之心手中激光笔的红点,已经经过了香港中文大学,朝保荣路体育馆方向而去。不管是东线、中线还是西区,最终都会在过了保荣路体育馆后的大头岭游乐场处的立交桥交汇,然后驶向粉岭公路,直达罗湖口岸。 基本上可以说,谁先抵达大头岭游乐场处的立交桥,谁就敲定了胜局,因为一转向粉岭公路,就是全程平坦的高速,距离罗湖口岸也就只有4公里了。 海之心一直一脸平静,忽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手一动,红点落在了大头岭游乐场上。 “啪啪啪啪……” 刘以授带头鼓掌,哈哈一笑:“胜利了!第一局,领先对手10分钟以上。不错,开局非常好。” “别得意得太早了。”庄能飞怒气冲冲地回敬了刘以授,“刘总,等下如果又输了,会很丢人的。一把年纪了,稳重点儿好,有利于保持形象。” 刘以授正要发作,却被周安涌劝住,周安涌摇头一笑:“刘总,别生气,等下笑到最后开香槟的时候,你陪庄老板多喝几杯,好好庆祝一下。” 何潮没有说话,双手握拳,紧盯着投影不放。郭林选头低了下去,不敢抬头再看投影一眼,心里痛恨自己太大意了,不该完全放手不管,应该亲自上阵才对。 卫力丹却一脸平静,手中激光笔的红点稳稳地落在隧道入口,虽然足足有五分钟没有动上一下,她却依然不动声色,仿佛输赢都和她无关一样。 眼见对方的红点越来越远,卫力丹还在不慌不忙地拨打电话,但电话一直不通,她没有一丝焦急,反倒戏谑地笑道:“是没话费了还是手机没电了?没话费了赶紧充值,没电了赶紧换电池,关键时候掉链子,勇哥和郭公子一样,不太靠谱。” 郭林选都快哭了,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索性头埋在桌子上,不敢看人。 “还好,终于打通了。”不等众人嘲笑郭林选,卫力丹忽然面露喜色,冲众人做了一个鬼脸,“不容易,有生以来打的最艰难也最期待的一个电话……喂,勇哥,到哪里了?好,我更新位置。” “不可能!” 在卫力丹激光笔的红光上移了几寸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让大家失望的是,卫力丹开始时缓慢移动,两秒过后,手猛然一抬,红光落在了距离罗湖口岸只有两公里处的粉岭公路上。 张辰惊吓出一身冷汗,当即站了起来:“不可能!你作弊!” “作弊?”卫力丹冷笑了,继续移动红光,张辰车队的红光在她的红光后面约1公里,“我可以直接落在罗湖口岸上,有用吗?我又不是神笔马良,画什么就有什么。” 张辰急了,大喊:“海之心,赶紧确认一下,是不是被他们反超了?” 海之心神情严肃,过了一会儿才说:“确认,是被对方反超了。不,准确地讲,是从隧道出来后,对方一直领先我们,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他们为什么这么笨,他们是瞎子吗?这么明显的一辆汽车都看不到?妈的!”张辰急得跳了起来,脸色铁青。 周安涌忙用力一拉张辰的衣袖,不能输不起,退一万步讲,就算输不起,也不能当着何潮的面显得输不起。他是好面子的人,不管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足够的镇静和从容。 第八十一章第二局 “辰哥,别急,胜负还未定……”周安涌话说一半,卫力丹的红点已经跳到了罗湖口岸处,他知道第一回合莫名其妙地就输了,不免心里也有几分窝火,“不要紧,才是第一局,后面还有两局,还有许多次翻盘的机会。” 张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缓缓坐了下来:“何潮,你先别高兴太早了,我们还有两场硬仗要打。” 何潮谦虚地一笑,一颗心落到了实处,故作小心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自始至终都没有高兴,一直在担心,倒是辰哥刚才明显是过于提前高兴了。不要紧,后面的每一场硬仗,我都会奉陪到底!” 郭林选抬起头,一脸懵懂地看了看四周,见众人神态各异,张辰一方微有沮丧,何潮一方皆有欢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了?张辰认输了还是我们战胜了?” “当然是我们战胜了。永远不要指望别人会主动认输,要用实力让对方只能认输,才是王者风范。”夏良也长出了一口气,多少年了,从未没有如此紧张过,刚才险些喘不过气来。不过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投影上时,一颗又一次提了起来。 第二回合的比试开始了。 几乎没有停歇,在罗湖口岸交接之后,罗道和刘河第一时间过关,来到了深圳,立刻上了早就等候多时的印有利道快递的小货车上。 货车司机赫然是夏正。 夏正戴了一顶鸭舌帽,大大的墨镜遮挡了半张脸,让他显得既高深神秘,又有一丝老大的气质。 本来夏正想开出租车运送,临时换了货运汽车,因为利道快递的箱式货运小汽车的后箱里面有可以保护易碎品的装置。虽然货运汽车比出租车要笨重一些,速度也不够快,但在深圳市区内,只要技术过关,也差不多。 市区车多,都跑不快。 罗道和刘河二话不说,上了货运汽车的后箱,里面的装置很专业,有缓冲设备,还有顶级减震工具。二人将花瓶绑好,固定在了装置上,正要关上后门时,一个人突然跳了上来。 来人捂得严严实实,戴了帽子、口罩和眼镜,完全看不出来他是谁。罗道和刘河大惊,二人想要赶对方下车,以为对方是张辰派来的故意捣乱的破坏者。 来人不肯下车,拉下了口罩:“别声张,是我。” “和仔!”罗道惊呼一声,“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在住院?你快回去,你伤还没好。” 和仔又戴上口罩,低低的声音说道:“不亲眼看到赢了张辰,我在医院生不如死。你们要是当我还是兄弟,就当没看见我。我要和你们一起,打败张辰,还利道快递一个公道!” 车子发动了,夏正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容,他从后视镜中看到了刚才和仔上车的一幕,却假装没有看见。他知道和仔有心结,他不忍心扔下和仔,让和仔错过如此重要的一场事关利道生死和个人名誉的比赛。 “我们的车怎么还没到?都死哪里去了?”曹启伦办公室里,张辰望着投影上的红点,大发雷霆,“告诉林敏,如果五分钟之内还没有过关的话,就不用过了,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过关了,交接了。”海之心左手按在耳机上,手中的激光笔点在了深圳一侧,“交接完毕,深圳车队已经接手货物,车队启动!” 张辰坐回座位上,见自己一方的红点和何潮一方的红点距离相差约有近10公里之远,不由又焦虑起来:“告诉关了了,让他马上提高到最快速度……” 余建成慢条斯理地笑了一声:“不行,不管是在市区还是高速,一是不能闯红灯,二是不能超速。任何违反交通规则的举动,都会影响到最终成绩。记住,我们要的是公平公正的比试,不飚车,不影响正常交通。明白没有?” “明白。”张辰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烦躁,“听余老师的,不超速不闯红灯不影响正常交通。” 回到座位上,张辰轻轻碰了一碰周安涌,周安涌会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推了一个纸条给辛有风。辛有风接过看了看,微不可察地朝周安涌点了点头。 何潮几人的注意力在投影上,并未发现周安涌和辛有风之间的小动作,庄能飞却看得清清楚楚。他见辛有风起身出去,也趁人不注意,悄悄跟了出去。 从罗湖口岸去广州,要穿过整个深圳市区,最好的方案也是唯一的方案是走京港澳高速。何潮一方的车队是三辆车,前面一辆广州标致开道,中间货运小汽车,后面是一辆出租车。出租车是夏正的车,由他聘用的副班司机张亭在开。 没错,后面是一个女司机。 张亭顶多30岁年纪,短发、干练而飒爽,墨镜、手套、套袖,全副武装,一看就是专业司机。 张辰一方依然是声势浩大,出动了七辆车,前三后三,中间是一辆奔驶s600,是的,张辰出动了他的豪华座驾奔驶s600来负责运送货物,可见他对此次比试的重视程度。 何潮一方沿着唯一的路线,从京港澳高速一路北上。才走不久,后面就跟上了张辰一方的车队。两个红光一开始有五六公里的距离,很快距离在拉近,十分钟不到,缩短到了两三公里以内。 张辰才又暗中舒了一口气,和周安涌对视了一眼,周安涌朝辛有风空空的座位看了一下,张辰心领神会地微一点头,忽然脸色一变,落在了庄能飞的空位上。 周安涌此时也才注意到庄能飞不见了,当即站了起来,推门出去了。 何潮注意到了几个人依次出去,却并未多想。他拿过卫力丹手中的手机,和夏正对话,要求夏正保持速度,不要急躁,从深圳到广州,只要一路上保持匀速前进,不超速不闯红灯不出车祸,就可以始终保持领先。对夏正的车技,何潮完全放心,夏正独自驾驶的里程超过了30万公里,是绝对一流的老司机。尤其是夏正常年在深圳市区开车,所以市区之内的比试,应该十拿九稳。 何潮的设想是没有问题,因为有限速的原因,只要在畅通的道路上行驶,前车始终保持最高限速,后车不超速的话,会一直落后前车的距离。 也确实如何潮所料一样,张辰车队在追近到两三公里的差距之后,双方的距离就没有再进一步拉近,反而不时还会拉大一些。半个小时后,又变成了五六公里的距离。张辰不免又焦虑了几分,站起又坐下,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情。 郭林选现在轻松了许多,之前香港段赢得漂亮,他自认居功至伟,干得漂亮,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也敢和邹晨晨说话了。可惜邹晨晨现在全神贯注关注战况,没空理他。邹晨晨知道,深圳市区和深圳到广州段,才是最容易被反超的最危险的第二回合。 “别那么紧张,在深圳,没人敢折腾风浪。深圳不比香港,一切都很规范。”郭林选碰了碰邹晨晨胳膊,“香槟我都准备好了,等下不醉不归。” “醉个鬼!”邹晨晨推开郭林选的手,瞪了他一眼,“最可悲的是首战告捷先庆功,孤芳而自赏,得意而忘形……等尘埃落定了再提庆祝的事情,现在再提,我跟你急。” “这不已经胜利在望了,还能出什么差错?”郭林选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除非出现什么意外,比如撞车呀爆炸呀或是车子没油了,等等……” “别说了,乌鸦嘴!”邹晨晨制止了郭林选的啰嗦,悄悄一指周安涌、辛有风和庄能飞的位置,“何哥有这样只会帮倒忙的朋友,也够不幸了。你没发现人都不在了,肯定是密谋什么去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只负责香港段。深圳段有夏正,有江离,有良哥,足够了。”郭林选双手抱头,用力朝后一靠,哈哈一笑,“你看现在两队车队的距离还是保持了五六公里,不,距离正在拉大。” 距离确实正在拉大,后面张辰一方的车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速度越来越慢,几分钟后,停下不动了。 张辰脸色极度不善:“出什么事情了?赶紧查清楚!” 海之心愣了一会儿才说:“关了了说,车子抛锚了。” “废物!抛锚了赶紧换车,又不是一辆车。不对,我的奔驶怎么会抛锚?昨天刚做过保养,难道是被人动了手脚?”张辰一边说,一边看向了何潮,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张辰有意无意的误导,所有人都看向了何潮。何潮才不会被他的脏水泼中,呵呵一笑,坦然地说道:“辰哥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做了什么手脚?一是我没有机会接触到你的专车,二是我也没开过奔驰,就算想做手脚也不会。” “哼,说得好听。”张辰冷哼一声,“你手下懂车的不少,和仔就懂。你还有不少出租车司机朋友,想要破坏一辆奔驰,易如反掌。” 第八十二章第三局 “如果破坏一辆停放在我办公楼下面的奔驰,肯定很容易。但辰哥的奔驰平常不是停放在自己公司就是家里,我就算想破坏也得有机会不是?”何潮依然应付自如,“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换车或是修车,而不是和我斗嘴。” “我是当着余老师和大家的面,敲打敲打你,记住了,下不为例,不要再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张辰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之心,赶紧让了了他们换车,赶紧出发。告诉他们,别怕,就算输了,也虽败犹荣。我们输也要输得光明正大。” 好嘛,何潮倒成了坏人了,何潮也懒得和张辰争辩,他也清楚不管他怎么解释,会越描越黑,是非以不辩为解脱,何况他也隐隐猜到了一点,接下来恐怕张辰会暗中使坏了。 以张辰的性格,如果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他不会这么有兴致抹黑他。不过不管张辰准备了什么手段,他都相信夏正的实力。 关键时候,就是要靠朋友的帮助。人生在世,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兄弟,永远是真理。夏正是他绝对没有二话的好兄弟,不管他怎么说都要亲自上阵,就是要确保在深圳市区到广州市区,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正在开车的夏正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自嘲地一笑:“谁在想我?” 副驾驶坐着一人,个子不高,十分瘦弱,留一缕胡子,打扮很新潮很另类,像是艺术家,他懒洋洋地望向了窗外:“打两个喷嚏是有人骂你,你想多了。是不是又得罪谁了?说,有没有背着我姐干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滚得远远的!”夏正笑骂了一句,“子作,你以后少在你姐面前胡说八道,我每天除了开车,就是关心股市、操心利道的事情,再琢磨一下未来的电子科技,从来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追逐女人。我的原则是,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和你姐结婚了,就得对她对家庭对自己的原则负责。” “行,信你了。”龙子作嘿嘿一笑,他是夏正老婆龙雨的弟弟,堂弟,“姐夫,我觉得你对何潮太好了,好得都让我姐嫉妒了。我姐天天上班,你从来没有接送过一次,总是让别的司机送。何潮的事情,你立马就亲自出马了,怎么感觉你对何潮才是真爱?” “说实话,子作,不是谁都可以遇到知音的,怪不得古人说高山流水遇知音,在见到何潮的一刻,我真有一种三生有幸的感觉。”夏正无限感慨,回想起和何潮初识到深交的过程,依然心潮澎湃,“我当时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像刚来深圳时一样。我刚来深圳后不久,就想回老家了。感觉深圳人和人之间非常疏远,除了工作上的关系之外,并没有任何私下的接触,见面聊的不是赚钱就是股票、房产,等等,除了赚钱和八卦,对其他事情全不感兴趣。我觉得人活着总得有一个追求,赚钱是物质,八卦是精神,但如果一个人只知道赚钱和关注别人的八卦,不在意内心的感受,不就和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一样吗?” 龙子作很很理解夏正的感慨,他点头叹息一声:“说得也是,当初我来深圳的时候,也是觉得很迷茫。深圳很大,又很小。深圳很忙,又很闲。我想成为一名画家,但却在大芬村加盟了油画联盟,成为了油画生产线上的一名工人。是的,我觉得我只是一名流水线上的工人,而不是什么画家。我离我的梦想越来越远,但赚的钱却越来越多,是不是很讽刺?梦想和现实竟然是对立的两个方向。” “梦想和现实并不对立,可以合二为一。何潮就做到了,这也正是我最佩服他欣赏他的地方……”夏正注意到后面一辆汽车正在迅速超车,连超十几辆车,正在一点点逼近,他并未在意,以为是深圳街头常见的飚车党,“他喜欢挑战,喜欢战胜一切不可能。我刚认识他时,他一无所有,一心想从事电子制造业。后来调整了方向,改行做了快递,到现在,利道快递已经打出了名气。他最让人服气的地方就是认准的事情只要开头了,就会义无反顾地做下去。子作,你如果再继续坚持下去,也一定可以成为一个有名的画家。” 龙子作从小的梦想是当一名画家,来到深圳后,加盟了大芬村油画工作室。 龙子作希望有一天他的油画可以在法国、美国、英国展览,他成为无数人追捧的国际知名画家。可惜梦想和现实的落差有些大,他在大芬村油画工作室,拿固定工资,画一副画的局部,和组装车间流水线上的工人没有区别。 他才知道,深圳没有文化不是传说,而是事实。在深圳,任何文化都会被量化物化并且定价,成为商品。文化如果可以被定价,可以成为流水线上的商品,还叫文化吗?他也清楚一点,养活了包括他在内100多名画家的老板并没有当批量生产油画并且低价销往国外是一种文化行为,而是商业行为。他们只是手工艺人,不是画家,是他想多了。 欧美国家的家庭有挂油画的习惯,是的,只是习惯,并不说明他们多有文化多喜欢艺术,因为大多数普通民众对艺术也没有鉴别欣赏能力,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购买的物美价廉的颇有中世纪画家风格的油画,是来自遥远中国的一个南方城市的一个小村落里面。 所以大芬村油画村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油画,以几美元一副的便宜价格,吸引了欧美众多油画批发商的青睐。毕竟,中间的利润差越大,批发商就越开心。 开始时龙子作还可以独立画画,可以构思可以天马行空,甚至还可以署名。后来老板不再纵容他的任性,让他加入了流水线作业之中,只负责一副“乡野之歌”油画的局部——画树。再后来更是精准到只画树干,树枝和树叶另外有人负责。 他画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根光秃秃毫无生命力的树干。他向夏正和龙雨抱怨,再长此下来,他非得忧郁症不可。 夏正理解不了龙子作内心的苦闷,觉得他是矫情,是无病呻吟。在他决定帮何潮要赢深圳段的比试时,叫上了龙子作,因为龙子作一直说他想要寻求刺激,要发现在平淡生活中的闪光点。 夏正对龙子作的说法嗤之以鼻,平淡生活中的闪光点?是人话吗?白天有太阳,晚上有路灯,都在闪光! 虽然不是很喜欢龙子作的空想,认为他和江离一样想得太多做得太少,属于抱怨型社会人格,当然,江离理论高深,但从不抱怨,比龙子作好多了。但他还是希望龙子作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的人生,开心地生活,像何潮一样,既有想法又有实干的能力。 后面一路超车的汽车此时已经和夏正的货车并驾齐驱了,是一辆老款的宝马,贴了很深的膜,看不到里面的人的长相。车牌也有些斑驳了,最后一个数字像“8”又像“3”。 夏正没有在意,还想和龙子作讨论他的下一步问题,在他看来,开车运送一个花瓶从深圳到广州,是一趟轻松之旅。他开车几十年,安全驾驶几十万公里,不管是什么路况多危险的险情都经历过,有理由相信,放眼整个深圳,也没有几人可以在车技和行车经验上和他不相上下。 龙子作却注意到了异常:“姐夫,小心这辆宝马,多半有问题。” “没问题,一辆走私车而已,不用大惊小怪。你呀,就是喜欢凡事都爱钻牛角尖。”夏正不以为然地笑了,“深圳大街上到处是走私车,你以前闷在屋子里很少出门,是不是觉得这辆宝马像是间谍电影里面的特务的车?行了,别异想天开了,他故意贴深颜色的膜,又弄旧车牌,就是为了不被交警记住,这叫做贼心虚。” “不是你说的问题……”龙子作皱着眉头,右手轻轻敲击车窗,“你看他的车外观很像宝马,但明显有拼装的痕迹,不对,对,就是拼装车,不是原装宝马。” “现在改装车很多,不叫拼装好不好?”夏正笑了,“你别关公面前舞大刀了,总说业余的话。” “不是改装车,就是拼装车!”龙子作急了,摇下了窗户,“你听,这是柴油机的声音,怎么会是宝马六缸汽油发动机的声音?姐夫,你知道对画家的基本要求是什么吗?是观察力,是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果然传来了“哒哒”的柴油机特有的沉闷的声音,夏正信了几分:“行,行,你说对了,是拼装车,是宝马的外壳,也不知道是什么底盘和什么车的发动机,行了吧?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好好开车,你好好放松就行了,真是的。” 第八十三章关键局 此时夏正三辆车已经沿京港澳高速行驶到了机场附近,还没有改名为深圳宝安国际机场的深圳黄田国际机场也还没有开始扩建,是一个小机场,在国内的排名还远在十二名开外。 现在的京港澳高速深圳段,也远不如后世的车多,车辆稀少,车速不快,也不堵车。所以夏正才微有放松,就连旁边的拼装宝马车和他并行了近一公里远的路程,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过了机场,路上的车辆更少了,龙子作也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一直并行的拼装宝马忽然一加油门,“轰”的一声绝尘而去,龙子作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又被惊醒了:“出什么事情了?” 夏正有些后悔带龙子作同行了:“你别一惊一乍好不好?影响我的判断!你还是睡吧,别打扰我开车。” “要出事。”龙子作紧盯着前面拼装宝马消失的尾灯,“刚才它先是跟踪,然后又和我们并行,现在又突然加速离开,绝对是在前面设置陷阱了,姐夫,要小心。” “我就纳闷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阴谋的想法?”夏正理解不了龙子作的思维,“再说就凭他一辆破破烂烂的拼装宝马,能掀起什么风浪?……咦,抛锚了?” 才说一半,刚刚绝尘而去的宝马又出现在视线之中,抛锚在了路上,而且还是横在了路中间,左右只留了勉强通行一辆车的距离。 夏正顿时警醒了,想到了什么:“搞不好你还真说对了,拼装宝马就是故意来捣乱的……呼叫张亭,呼叫张亭。” 张亭早就发现了拼装宝马的不对,已经有所准备:“夏哥,收到,我马上去开路。” 张亭的出租车一脚油门踩下,超越了货车和领头的标致,一马当先冲到了前面。此刻周围并无其他车辆,拼装宝马从跟踪到并行,显然就是在等候现在的机会。 张亭距离拼装宝马还有不到1公里之遥,片刻之后,就只有700多米了。拼装宝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二人手中各拎了一个油桶,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二人一个车头一个车尾,突然同时脚下一滑,油桶脱手扔出。 一个油桶中翻倒出来一地机油,机油明晃晃一片,在阳光下闪耀蒸腾的光泽。另一个油桶一路滚动,边滚边洒落一地的三角钉。是的,不管怎么滚动总有一个尖头朝上的三角钉,是专门用来扎胎的铁钉。 张亭心中一凛,对方看似是无意中洒落了机油和三角钉,其实明眼人一眼可以看出是有意为之。拼装宝马现在横亘在道路中间,左侧和右侧留出的空白位置一边是机油一边三角钉,不管从哪边经过都有翻车的可能。 她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身后夏正的货车和她的距离是300多米,也就是10秒的时间。没时间了,张亭一咬牙,直朝拼装宝马冲了过去。 拼装宝马上面下来的二人,戴帽子口罩和墨镜,显然不想让人看到他们的本来面目。二人布置完毕,一抬头,发现一辆出租车疯一样冲了过来,二人也不惊慌,对视一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们的拼装宝马经过精心改装,车重足有3吨,别说出租车了,就是夏正的货运小卡撞上,也会当场报废。 二人不慌不忙地躲到一边,就想亲眼见见出租车当场报废的下场。出租车报废之后,也会形成路障,只要阻拦了夏正车队的通行,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张亭本来对准了拼装宝马侧面的b柱,汽车侧面是汽车最薄弱的部位,以最硬的车头撞击最薄弱的侧面,如果力道用巧的话,有可能将对方的汽车一分为二。 距离拼装宝马只有100米时,张亭临时改变了主意,因为她注意到下来的二人并没有躲远,而是站在拼装宝马十米开外的地方好整以暇,她瞬间想到了一个关键,既然是拼装宝马,肯定经过加固和加重,对方如此托大如此信心十重,说明拼装宝马的车重是正常汽车的数倍以上。 两车相撞时,质量重的汽车必然比质量轻的汽车受损轻,更不用说对方的车上没人。 不能以卵击石!张亭瞬间改变了主意,在出租车即将撞上的一刻,她猛然拉下了手刹,出租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动作过后,后尾重重地撞在了拼装宝马的侧面。 “砰”的一声巨响,拼装宝马被撞得硬生生移开了一米开外。 果然是加重加固了,张亭非常庆幸刚才的英明决定,如果是车头直接撞上,现在的她不死也得身受重伤。以如此大的力度撞击,拼装宝马只移开了一米,说明对方的车重至少是正常车重的三到四倍。 由于是车尾撞击,车头没有受损,发动机正常运转,张亭向前开出十几米远,再次倒车,又狠狠地撞击在了拼装宝马的侧面。 拼装宝马又移开了一米多。 车上下来的二人急了,再撞几下,路障就没用了,二人只对视一眼,立刻同时动手,手一扬,撒花一样撒出了一大把三角钉。 张亭感觉汽车后面猛然一顿,顿时心中一沉,轮胎被扎了。她一咬牙,再次猛烈撞击在拼装宝马侧面,一定要为夏正撞出一条通路,否则只要车停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天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埋伏。她记得清楚,当年有一次她开出租去关外,半路上被扎胎,下车查看的时候,被乘客打晕。乘客和早就约好的埋伏在道路两侧的劫匪一起,不但抢了她身上所有的钱,还要试图对她施暴。 幸好夏正正好路过,夏正大喝一声,拎着车锁下车,和对方打成一团。最后夏正打得浑身是血,打伤对方三个人,对方才被他不要命的冲锋吓跑。 如果不是夏正舍命相救,后果不堪设想,从此张亭识夏正为恩人。她甚至一度喜欢夏正,想要嫁给他。只是夏正对她的情意一直视而不见,直到夏正和龙雨结婚她才明白她哪里不适合夏正——夏正喜欢比他小的姑娘,而她比他大了两三岁。 没有夫妻缘分,就当朋友好了,张亭后来在夏正组建车队时,加入了夏正的车队,很快就成为夏正车队的主力干将。 张亭现在依然独身一人,她对婚姻没什么奢求,也不主动去寻找,相信如果有缘分就会出现,没有也不勉强,反正只要努力工作,一直呆在夏正身边就足够了。 夏正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她也不认识何潮,但既然夏正认何潮当大哥,何潮的事情也就是她的事情。 在第三次撞击过后,四个轮胎全部爆胎了。再看夏正的货车距离只有300米了,张亭一咬牙,拼了,她一脚油门踩到底,前轮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轮胎被甩飞,钢轮箍在地上擦出长达一米的火花,她施展了她平生绝技,也是她开车以来车技的最巅峰之举——原地打转。 一圈、两圈、五圈……张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平生练就的高超车技和一往无前的勇气,为夏正的货车扫出了一段安全的道路。虽然只有五六米宽,但也足够了。 在夏正的货车还有50米远时,张亭用尽全力,猛然撞击在了拼装宝马的侧面,将拼装宝马撞到了三米开外,她的出租车也被撞坏,壮烈牺牲了。 夏正和龙子作目睹了发生的一切,龙子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次揉眼几次惊呼:“太强悍了,太飙了,太牛了,姐夫,我要追求张姐,我喜欢她的凶猛和狠劲儿。” 夏正眼睛湿润了,他知道张亭拼命的原因是为了他,他用力一抹眼泪:“张亭,谢谢你!” 前面开道的标致第一个冲了过去,“噗噗”两声,被两个遗留的三角钉扎了胎。还好,夏正的货车有惊无险地通过,在张亭出租车的扫荡和前车的以身试险的帮助下,顺利过关。 不过也损失惨重,三辆车,报废一辆,损坏一辆,只有夏正的货车完好无损。 夏正和前车通话,让他们留下和张亭的出租车一起等待救援,他不能停留,继续前行。刚穿过拼装宝马设置的路障不久,后视镜中就出现了七辆汽车排列一行的浩浩荡荡的车队,他心中一惊,好快,张辰的车队居然赶上来了。 不久前还听到消息说,张辰的车队由于主车抛锚而停下来了吗?夏正只微微一想就明白了什么,什么主车抛锚,不过是缓兵之计,是为了让何潮放松警惕,好让拼装宝马得手。今天要不是张亭,他还真就栽这里了,肯定会被拼装宝马干掉。 大意了,真是大意了,还多亏了龙子作的提醒以及张亭的舍命相拼。夏正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如果因为他的大意而耽误了何潮的大事,真是天大的罪过了。他拍了拍龙子作的肩膀:“子作,谢谢你,刚才多亏你提醒了我,要不我还真过不了刚才的坎了。接下来必须打起精神,一定要圆满地完成何哥交给我们的任务。” 第八十四章底牌 “不谢,说谢就见外了。不过姐夫,你天天何哥何哥的挂在嘴边,他真有那么好?我就不信了,何潮有什么了不起,能让你这么维护他?”龙子作有几分嫉妒何潮,“等下次见了他,我一定好好考考他,别的不说,没有文化知识就会让我看不起。” “先别说何哥了,注意后方来人。”夏正斜了一眼后视镜,双手紧握方向盘,“相信张辰的车队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制造交通事故,根据规定,谁发生了交通事故就扣谁的分数。” “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制造交通事故,但不用交通事故一样可以阻碍你行车。你不要忘了,对方的车队有七辆车,我们只有一辆。”龙子作探头朝后面看了看,摇了摇头,“不管是气势还是排气,都不是对方的对手,怎么比?认输算了。” “你怎么天天说丧气话?”夏正怒了,缓缓加速,慢慢和后面的车队拉开了距离,“别以为我的货车就是普通的货车,也有过改装,发动机经过加强了,比不了奔驰s600,但也不比车队其他的汽车差。而且不允许超速,对方就算开飞机也没用。” 龙子作无所谓地笑了笑:“经过刚才的一出,张辰手里如果还有底牌也不会太多了,不用怕姐夫,有我在,他们只要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会立刻发现,我们好采取反制措施。” “你也不是光会说丧气话,也会鼓励人嘛。”夏正嘿嘿一笑,不再理会龙子作,而是向卫力丹汇报最近动向了。 曹启伦办公室。 刚才发生的一幕在座众人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从卫力丹绘声绘色地描述中,还是感受到了现场的紧张气氛,一步生一步死,生死两重天,尤其是在张亭奋不顾身地冲向拼装宝马的时候,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少人中不包括周安涌、辛有风和庄能飞三人,因为他们三人都没有在场。 辛有风、庄能飞和周安涌三人依次出去之后,辛有风绕到后面一个背人的角落,悄悄打出了一个电话:“可以动手了,切记,一定不要让夏正认出你们是谁。还有,千万不要造成大面积车祸以免影响自己车队的通行,记住没有?” 挂断电话,辛有风一抬头,顿时愣住了,迎面而来的是庄能飞愤怒的目光。 庄能飞一把抓住辛有风的胳膊,声音由于出离愤怒而微微颤抖:“辛有风,你背后算计何潮,忘了何潮曾经收留你帮助你,曾经为了你还和周安涌反目成仇吗?” 辛有风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庄能飞的眼睛:“我、我没有!你、你别乱说。” “我乱说?你他妈都打电话要陷害何潮了,我还乱说?我长着眼睛也有耳朵。”庄能飞脸色都气得煞白了,他对辛有风重新回到周安涌身边本来就有几分不满,好在一直以来辛有风除了帮周安涌做事之外,并没有设计过何潮,他感觉上也就好了许多,却还是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辛有风出面阻碍何潮的大事。 此次比试非同小可,事关利道的生死和何潮的去留,在如此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她居然和张辰沆瀣一气,庄能飞就忍无可忍了。 辛有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用力挣脱了庄能飞的手:“要你管!我想怎样便怎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立场不同,我肯定倾向就不同了。” “你还有理了?”庄能飞气极,伸手想要再抓住辛有风的胳膊时,手腕被人抓住了。 周安涌及时赶到了。 周安涌目光阴冷,一脸似有还无的笑意:“庄总,对女人动手动脚不是你的风格,辛有风现在是我的人,你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心疼了?”庄能飞甩开了周安涌的手,后退一步,“周安涌,我现在才算真正看清你的为人,唯利是图,利益至止,眼里从来没有情义和道德,满嘴的谎言和仁义道德,一肚子的坏水。你是全天底下最虚伪最势利最阴险的小人!” “谢谢夸奖,不敢,在厚颜无耻以及撬人墙角上面,我还得向庄总学习。如果不是庄总教会我许多技能,也许我现在在深圳还没法立足呢。”周安涌将辛有风挡在身后,“男人有事情冲男人来,别欺负女人。欺负女人的男人,永远是孬种,是窝囊废!” 庄能飞难以压抑心中的愤怒:“好,既然你这么说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刚才辛有风打电话让人动手,是不是针对何潮?”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又没有证据。”周安涌得意地笑了,“庄总,现在是讲究证据的年代,别凭空猜测……” 话未说完,庄能飞一拳打去,周安涌早有防备,朝旁边一闪,脚下一勾,庄能飞差点被绊倒。 庄能飞勃然大怒,再次出拳打向周安涌。周安涌再次躲开,还了一拳,正打在庄能飞的胸膛上。辛有风也不干了,上前帮忙,却被庄能飞推了一把。周安涌趁机出手,再次打中庄能飞,庄能飞被打了一个乌眼青。 等三人回到办公室时,前方的战局已经尘埃落定。众人都对庄能飞的乌眼青投去了惊讶之意,却没有人开口问个清楚。猜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比起庄能飞的乌眼青,何潮车队最终险之又险地过关,才是最让人关注的重大事件。 人人心里明白,张辰之前提到他的奔驰抛锚,现在何潮的车队遭遇意外,其实是张辰有意先埋了伏笔,省得何潮的车队出现意外时,被人怀疑他是幕后指使。其实在座都聪明人,谁不知道在眼下的紧要关头,只要一方出现任何意外,肯定是另一方暗下黑手。 余建成却呵呵一笑:“过关就好,过关就好,吉人天相,何潮,说明你平常没少做好事。人要经常做好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要临时抱佛脚就晚了。好了,下面继续。” 投影上,张辰车队的红光距离何潮车队的红点越来越近,从10公里开外缩短到了100米左右,很快就并行了。 何潮从卫力丹手中拿过了电话,亲自交待夏正:“夏正,保持车速,不要超速!现在高速公路上车不多,只要出了深圳市区,到广州市区之前,比的是平稳驾驶和安全行车。” “明白。”夏正领会了何潮的意思,何潮暗示最艰难的部分是在广州市区,眼下不要被对方带偏了节奏,一不小心超速就麻烦了。 半个小时后,何潮车队和张辰车队一前一后出了深圳市区,车速提高到了120公里。车队的距离没有拉开,依然保持了恒定,前后不过几百米。如果不是拼装宝马设置路障事件,现在车队的距离应该在15公里以上了。 15公里,接近胜负的距离了。 何潮强压心中怒火,见对面的张辰依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对方应该还有后手:“辰哥,听说你有一家汽车改装厂?” “是呀,有什么汽车改装上面的需求,欢迎随时光临。” “加固、加重、拼装、拼接,都可以做到吧?”何潮意味深长地笑了。 “都可以,就像你们车队遇到的拼装宝马那样的加重加固也可以做到。”张辰知道何潮有所暗指,哈哈一笑,“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何潮,拼装宝马事故,和我无关。” “我知道和辰哥无关,辰哥是守规矩的人,事事讲究。”何潮的目光从周安涌、辛有风的脸上扫过,“不过和辰哥身边的人是不是有关,就不好说了。” 周安涌脸色一沉:“何潮,你怀疑我?” 何潮没接话,看向了投影:“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广州了,但愿一切顺利。差不多可以中场休息一下,曹总,来点茶水和咖啡,有牛奶、糕点更好,现场有许多女士,她们肯定想吃东西了。” “还有何潮想得周到,怜香惜玉,哈哈。”曹启伦大手一挥,“早就准备好了,就在隔壁。” 一个半小时后,何潮车队抢先一步进入了广州市区。张辰车队紧随其后,前后相差不超过三分钟。 车箱内,和仔由于穿得过于严实,满头大汗,罗道劝他脱了衣服,反正在车箱里面,也没人看到。和仔坚决不肯,总觉得只要露脸就会被何潮发现。 拼装宝马制造的事故,着实让几人吓了一跳,有惊无险地过关之后,几人更加不敢掉以轻心,紧紧抓住花瓶,以防破碎。他们很清楚,当时如果翻车,无人敢说一定可以保证花瓶的安全。 现在进入了广州市区,罗道长舒了一口气,和仔却说:“最艰难的一仗就要来了,千万不能放松。现在距离交货地点还有15公里,记住了,最后15公里,才是最后的决战。” “是,和仔哥。”罗道和刘河异口同声,大声保证。 二人话音刚落,猛然感觉车身一震,随后朝右一偏,中间的花瓶迅速朝一侧滑去。和仔当即伸手托住花瓶,大喊一声:“夏正,怎么回事儿?” 第八十五章无所不用其极 夏正在车身一沉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好,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是右后轮爆胎了,货车是后轮驱动,后轮爆胎最是危险,他当即紧急修正了方向,又同时采取了刹车制动。 还好周围没什么车辆,如果不是夏正经验丰富,车技高超,当时就翻车了。经过一番努力,总算勉强停稳了汽车。 夏正下车察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不只是右后轮,左后轮也爆胎了。怪事,明明昨天一连检查了十几遍车况和轮胎,为了保险起见,还专门换了四个新轮胎,一路上都没事,怎么就一到广州市区就爆胎了? 难道是被人做了手脚?是谁?又是什么时候? 现在不是追查真相的时候,夏正当即向卫力丹报告了情况,最快的处理方式只有一种:换车。 为了保险起见,在广州市区也安排了接应车辆,除了何潮专程从深圳派来的两辆利道快递的汽车之外,广州的加盟商也提供了两辆备用车。按说备用车应该在进入市区的收费站处接应,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见到影子?莫非哪里又出了什么差错? 郑小溪负责联系广州的接应车辆,经查,接应车辆早早就在收费站等候了,后来收到消息,让他们直接到终点汇合,他们就调头走了。 谁下了命令让他们去终点汇合?郑小溪怒了,质问张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张辰摇头微笑,一问三不知。她还想问下去,却被何潮拉住了。 何潮知道当面什么也问不出来,他太善良了,善良到相信张辰会和他来一场公平公正的比试,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深圳有头有脸的张辰辰哥,会暗中埋伏了这么多的伏笔,处处设防,明里暗里多处使坏。最后汽车爆胎的一出,多半是张辰买通了他的员工,暗中提前做了手脚。 何潮长叹一声,现在再让接应车辆回来,来不及了,基本上可以说大局已经定,他……输了! 张辰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右手轻轻敲击桌子:“不好意思,何潮,承让了。在余老师面前,在大家面前,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不会。”尽管心中很失落,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是拱手让人,何潮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他也会用他还年轻来日方长来安慰自己,却还是无比难受,如果不是众人在场,他几乎要痛哭出来,不过他还是紧咬牙关,“等你的车队到达终点的时候,我们就签署转让协议。” 身为男人,就应该一诺千金。信誉才是无价之宝。 卫力丹也是一脸失落:“怎么会这样?不应该!背后肯定有猫腻,何哥,一定要查出是谁在背后做了手脚,好好的,为什么爆胎了?又是谁让接应车辆去了终点?太巧合了,肯定有问题。” “输不起就明说……”周安涌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别找那么多客观理由。没关系,何潮丢掉的只是深圳和广东的市场,又不是全国的市场。如果他有本事,在北京、在上海、在杭州,一样可以东山再起,打造一个全国性的快递公司,再反过来侵占深圳和广东市场不就可以了?或者改行从事其他行业,辰哥,如果何潮留在深圳从事电子制造业,不算违反约定吧?” “这个嘛……”张辰没想到周安涌节外生枝抛出了这样一个难题,想了一想,“不违反,我和他只是约定他在快递行业退出深圳和广东市场,并没有要求他不能在深圳从事其他行业。” “就是,就是,以何潮的聪明才智,不管是从事电子制造业还是金融、文化或者房地产业,都会如鱼得水。”辛有风也忙不迭说道,几人都认为大局已定,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安慰开导何潮。 “谁说何潮输了?不到最后一刻,记住了何潮,永远不要认输!”卫力丹的手机不知何时打开了免提,江阔的声音清晰而悦耳地传了出来,“广州段的比试,我来!” 包括何潮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见到江阔突然出现在眼前夏正更是惊得张口结舌,直到江阔推了他一把,催促他说道:“别愣着了,夏正,赶紧让快递员上我的车,时间很紧了。” 夏正才如梦方醒,忙打开了后箱,和仔三人下车,抱着花瓶上了江阔的车——奔驶gl,和张辰的座驾正好是同一品牌,不过张辰的是轿车,江阔的是suv。 “江、江阔,你怎么会在广州?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位置?”夏正心里有一团疑问要解开。 江阔转身就走:“来不及多说了,夏师傅,你留下调查一下爆胎的原因,查到幕后指使,我去运送花瓶。广州一战,必须要赢。” 穿牛仔和t恤的江阔,头发束了起来,十分干练洒脱,她发动了汽车,让和仔和刘河坐在后面,抱紧花瓶,让罗道坐在副驾驶,负责和卫力丹保持联系。奔驶车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怒吼,随后如离弦之箭猛然飞驶而去。 夏正搓了搓手,愣了半晌才摇了摇头:“绝处逢生,多亏了江阔。现在的年轻人,有魄力有胆识,肯定能成大事。”他围着货车转了一圈,依次检查了几个轮胎,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眉头皱了起来。 江阔的车技何潮见过几次,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在何潮的眼中,女人开车一般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动物凶猛,是让人望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的女魔头风格,横冲直撞,横行霸道,要么温柔如水,温吞吞慢悠悠像是打太极,反正就是要么猛要么怂两个极端。 江阔开车的风格介于猛和怂之间,很平稳很安静,又很淑女,从容不迫的加速,游刃有余的拐弯,行云流水的超车,就和她最喜欢的奔驰一样,感受不到强烈的推背感,并不觉得在提速,不知不觉中,车速已经上升到了120公里的时速。 奔驰的风格一样从容优雅,从不暴烈,更不狂躁,但绝对不慢。 如果现在何潮坐在江阔的车上,他会完全改变以往对江阔开车风格的看法。江阔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神犀利,动作娴熟而敏捷,见缝插针、肆意汪洋地超车,打转向灯、加速、超车、回轮,一气呵成,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直惊得后座的和仔张大了嘴巴,完全合不拢嘴,惊叹连连:“我的乖乖呀,太厉害了,比我的车技好100倍!嫂子,你什么时候练成了这么一手漂亮的车技?可以当车神了。” 江阔正在全神贯注地开车,并没有认出捂得严严实实的和仔,他一开口她才吃了一惊:“和仔,怎么是你?你怎么这身打扮?” 脸又微微一红:“什么嫂子?别乱叫!” 和仔像只树懒一样紧紧抱住花瓶,样子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更不用说他全副武装,怎么看怎么怪异。 “别提了,我是偷偷摸摸从医院跑了出来,要是让何哥知道了,非得再打我一顿不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又闭了嘴,“不说了,不说了,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我们已经落后张辰的车队至少5公里以上了,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想要翻盘,太难了。” “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认输,记住了!”江阔目光坚定,紧抿嘴唇,“从这里到番禺,有两条路,一是京港澳高速,一是南沙大道,也可以走西线公路绕到市良路,和仔,你说走哪条路?” 和仔一时难下决定:“我、我不知道,应该走高速会更快一些吧?” “张辰的车队走的是高速,而我们现在落后于他们,想在高速上超过他们,在限速的情况下,没有可能。”江阔迅速做出了决定,“在和对方有明显差距的时候,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弯道超车,要么险中求胜。现在我们想要翻盘,既要弯道超车,又要险中求胜……” “嫂子的意思是走小路?”和仔不是很理解,“小路要绕远,而且还不太好走,不是会更慢?” “高速有限速,有些小路没有。”江阔神秘而狂放地一笑,“是时候展现我的真正车技了,好多年没有玩车了,就怕手法有些生疏了。和仔,你们坐稳了!” 江阔猛然一打方向,轮胎发出了一声惊呼一样的爆响,汽车驶向了小路。和仔紧紧抱住花瓶,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锣鼓喧天,他发出了绝望而不甘的呐喊:“不是说开宝马坐奔驰,奔驰的舒适性很好吗?为、为、为什么这么颠簸?” 是一条很偏僻路况很差的小路,部分地段还是土路,幸好gl底盘高,是越野车,如履平地。只不过办内和仔等人就遭罪了,才几分钟不到,和仔的脑袋就和车顶进行了不下十次的亲密接触。 “没、没事,不用管、管我,我能行。”和仔唯恐江阔担心他而放慢车速,想表明一下态度,不料话说一半才发现江阔压根就没有在意他的感受,车速还在提升,他只好自嘲一笑,“要的就是在关键时候当机立断,嫂子,你真有何哥的风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小不忍则……” 第八十六章不顾一切 “乱大谋!”罗道实在看不下去了,插了一句,“和仔,你能闭嘴吗?我都快紧张死了。如果输了,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输不了!”江阔紧咬牙关。 “输不了!”张辰在惊悉事情突然发生了惊天的转折之下,震惊了半天才缓过神儿来,他先是自我安慰一番,又安抚众人,“不要着急,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放弃。安涌,你说几句。” 江阔的意外出现,犹如一盆冰水从天而降,让即将到手的胜利变得前景不明了,如此巨大的落差让张辰从高山跌到了谷底,也让余建成、刘以授和周安涌心情低落了几分。 几人已经准备要开香槟庆祝了。 不承想,天下掉下个江妹妹,截胡了!好吧,虽然胜负还在未定之间,并非是截胡,但得而复失的沮丧还是让张辰大为不快加不安。但又有什么办法?何潮并没有违规。 江阔到底是怎么突然冒了出来?是何潮的伏笔还是江阔意外杀出?张辰恨得牙根直痒,他费尽心计,事先精心准备,几乎每一个环节都计算得精准,甚至还为何潮准备了好几份“礼物”,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何潮不但一再过关,就连最后的爆胎,也有人现身相救,何潮到底交了什么狗屎运?怎么总是有人在关键之时帮助何潮? 何潮凭什么? 张辰想通或者想不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双方的差距正在逐渐缩小。不,也不能说是在缩小,只能说何潮一方正在奋起直追,双方车队从不同的路线朝共同的目的地进发——广州市番禺区何贤纪念医院。 余建成脸色不变,依然是一样的淡然从容,仿佛谁胜谁负和他没有丁点儿关系一样,不过他右手手指不停地敲击桌面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他焦虑了。 何潮自然清楚表面上公正公平的余老师,从根本上还是希望张辰获胜,毕竟他和张辰关系更近。从哲学和人性的层面来讲,世界上所有的客观都是主观,所有的公正和公平,只是相对的公正和公平。他并不在意余建成的真实态度,只要余建成能够保持表面上的公正,已经足够了。 人非圣贤,不能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别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非要别人做到。人们都希望可以做到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但实际上往往却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何潮还是需要把丑话先说到前头:“余老师,江阔开车接应,符合正常流程吧?” “符合。”余建成微微点头,难掩眼中的失落之意,“何潮,你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人惊喜,不过也是,起起落落才是人生。你的奇兵是早就埋伏好的,还是意外收获?” 何潮才不会告诉余建成真相:“就和拼装宝马、货车突然爆胎一样,人生总有意料不到的失望和惊喜,是吧余老师?古人说,君子知命不算命,一个人知命以后,心中没有疑惑,能够坦然接受一切,自然不需要刻意算命。坦然接受最好的,也泰然接受最坏的,是我从余老师身上学到的东西。谢谢余老师,自从认识余老师后,我觉得人生的眼界都拓展了不少。余老师大度、从容,古道热肠,待人诚挚,很有古君子的四风。” 余建成顿时心情大好,因为担心张辰失利的情绪也舒展开来,哈哈一笑:“古君子四风?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说来听听,都有哪四风?” 张辰和周安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忧虑。如果何潮很是倔强,非要和余建成对着干,句句冲撞,肯定会引发余建成的极度不快,从而被余建成彻底列入敌对名单。不想何潮顺势而为,竟然也能说中余建成的痒处,二人同时担忧,如果何潮也入了余建成之眼,成了余建成赏识之人,岂不麻烦大了? 余建成可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何潮才不理会张辰和周安涌的担忧,他们的担忧是他的机会,他谦恭地一笑:“古君子四风第一风,君子不责人所不及。第二风,君子不强人所不能。第三风,君子不苦人所不好。第四风,君子不藐人所不成……现在很少有人可以做到古君子四风了,也就是余老师温柔而慎密,明辨而近恕,优优乎有古君子之风也。” 余建成听多了别人对他的奉承和马屁,要么拙劣而露骨,要么俗不可耐而媚俗,就连周安涌的夸奖也明显可以感觉到谄媚的成分,只有何潮的称赞,不着痕迹又恰到好处,最主要的是,特别合他心意,完全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余建成不只是心花怒放,简直是开心到了极点,他哈哈一笑,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何潮你不要如此谬赞,余某虽然自认有些修养,又一心想要传承传统文化,但离古君子之风,还是大有差距。不过余某有两点可以保证做到,不责人所不及,不强人所不能,后两点,还需要继续努力。今天的比试,马上就要接近尾声了,虽然中途出了一些小插曲小意外,都无伤大雅,总体来说,何潮和张辰都遵循了规定,下面,让我们期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最后一刻其实来临得很快,在何潮和余建成对话完毕后,江阔的车辆已经追上了张辰的车队。就连和仔也不知道江阔怎么就这么熟悉广州的大街小巷,在里面穿行,犹如闲庭信步,往往在看似绝路之时,却又绝处逢生,一转弯就是柳暗花明。 和仔和罗道的心脏被刺激起起落落,几乎承受不起一步生一步死的生死两重天的超强带感节奏,还是刘河聪明,索性闭上了眼睛,任凭汽车摇来晃去,脑袋被碰得生疼,也坚决不睁开眼睛。 江阔不但车技高超,而且在全速状态下大脑也异常聪明,争分夺秒,许多次在和仔看来险之又险的夹缝,她却能从容穿越,两侧顶多还有三五厘米的空隙,可以说是只差分毫。 由于道路过于难走,颠簸过大,有好几次汽车平地跃起一米多高,人在半空,和仔吓得面无人色,紧紧抱住花瓶,将身体当成减震肉垫,几次震荡和猛烈撞击之后,他感觉浑身骨头散架一样。有几处伤口才有愈合的迹象,又被绷开了,鲜血渗了出来,疼得要命。 他强忍着不出声,汗水却已经湿透了衣服。 由于和仔捂得特别严实,江阔观察不到他的表情,十几分钟后,车上三人,除江阔之外都被撞得遍体鳞伤不说,还七荤八素,都要晕死过去了时,汽车再次腾空飞起,从小路拐到了主道之时,罗道终于看到了张辰的车队。 “追上了,追上了!”罗道开心地大叫,“太好了,我们又有获胜的希望了。” 一开口他才知道嘴角都被撞到了,钻心地疼,他顾不上许多,冲着张辰的车队大喊:“喂,小心,你们的车爆胎了。” 张辰的车队还是保持了前三后三中间一辆奔驰的队伍形状,自始至终都没有分开,说明他们不但组织严密,路线是规划合理,也说明他们的车队经过专业训练。 罗道的话并没有引来对方的反馈,他嘿嘿一笑,扬手扔出一个东西。 “啪啪……”几声清脆的爆炸声响后,对方车队明显放慢了速度,前后各有一辆汽车越队而出,缓缓靠边停车。 罗道不顾嘴上的疼痛,哈哈大笑:“妈的,总算出了半口恶气,几个炮仗就让他们吓成这个样子,明显是做贼心虚。” 江阔顾不上说罗道什么,继续提速,此时已经接近了限速极限,前面正好有一个大弯。按照规定,弯道之时不允许超车。她忍了忍,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右侧行车道。 张辰在办公室见到两个红点前后不超过10米的距离,再看距离目的地只有1公里左右了,不由急了,大喊:“加速,开快点儿,千万不要让他们超过去!怎么速度慢下来了,前面是不是有大车?超车,不能慢!” 张辰猜对了,前面确实有大车。头车原本不想在弯道时超车,因为弯道超车看不清对面来车,张辰既然下了命令,就一咬牙一打左转灯,超车了。 头车一超,后面几辆车也同时超车。江阔摇头,真是急眼了,太危险了。她忙按了几个喇叭了,提醒对方注意路牌上所写的“事故多发区”的警示。 却被对方误以为她也要超车,反倒加速了。江阔眼尖,一眼看到对面有一辆大车开来,而车队已经整体超车,和右侧车道的一辆大车并行。前进无路回归右道无门,不好,要出事。 江阔心善,在她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比试,人命第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没了,就算有金山银山也是没用。她急得连按喇叭,想要提醒张辰车队。 “没用……”和仔猜到了江阔的用意,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是好心,对方却未必领情,也不会认可你的好意。别按了,会让对方以为你是在挑衅。” 第八十七章后会有期 果然让和仔说对了,江阔越按喇叭,张辰车队提速越快,等头车发现从拐弯处出现的迎面而来的重型卡车时,想要躲闪为时已晚! 如果只是一辆车还好,可以灵活躲闪,偏偏是五辆车排成一列。头车叫苦不迭,想回到右道,右道有大车,想减速,后面的车跟车距离过近。只能连闪远光灯提醒对面大车让行和减速。 作为一名常年跑长途的老司机,滕永旺开车经验丰富,至少独自驾驶超过30万公里以上。一般情况下他有三个原则,让速不让道,躲人不躲狗,撞车不撞人。今天他精神状态还不错,昨晚睡得香。但在接连开了五六个小时后,还是不免有了几分疲惫。 开始时他见有车迎面过来,知道是超车的车辆借道,也没多想,稍微降低了速度。不料对方迟迟没有超过右侧的大车,距离越来越近,眼见躲不过去了他才紧张起来,再一看,不由怒骂,超车还要五辆车一起超,龟儿子,你们当公路是你家开的? 滕永旺拉了一车钢筋,他不能踩死刹车。如果踩死刹车的话,车后的钢筋会万箭齐发,将驾驶室和他扎成筛子。他也不能猛打方向躲闪,自车太重,会造成猛烈的甩尾,前后左右的汽车都会被波及。 没办法,只好硬撞了,他狂按喇叭并狂闪远光灯,见对方也回应远光灯,不由被气笑了:“日你个先人板板,瓜娃子,老子是刹不住了,不是和你娃闹着玩。” 五辆车,过去了三辆,就在张辰的奔驰s600刚刚交错而过时,被滕永旺的大车狠狠地刮了一下后尾,车身猛然一顿,又撞击在了右侧大车的左前轮上。车身猛烈地摇摆几下,还好最终稳住了身形,一加油门,约尘而去。 第四辆和第五辆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和滕永旺的大车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尽管双方都采取了制动措施,双方时速的叠加还是威力巨大,一阵巨响过后,滕永旺的大车受伤轻微,而张辰的两辆汽车,损失惨重。 在一系列的撞击中,紧跟在右侧大车后面的江阔在被无数碎片砸中下,总算穿越过了车祸现场,等她看清前车的时候,却发现前车再次绝尘而去。 “胜利!” 曹启伦办公室中响起了一阵欢呼,张辰和周安涌鼓掌相庆,刘以授和辛有风握手庆祝,就连余建成也是微微点头。 “余老师,刚才不算违规吧?”欢呼过后,得知胜利在望的张辰为了确保最终的胜利不出纰漏,要让余建成确定一下。 “不算,虽然发生了交通事故,但却是大车违反交通规则的原因。”余建成不在现场,只从刚才海之心和卫力丹的现场播报中得到的描述就下了定论。 综合海之心和卫力丹刚才对现场情形的转述,谁都听了出来是张辰车队强行超车引发的车祸,却因为主车没有发生碰撞而蒙混过关,庄能飞气得一拍桌子,推门出去:“早知道什么无耻的手段和没有底线的方法都能施展,早先直接宣布张辰获胜就行了,还费这一番力气装什么大尾巴狼?” 余建成望着庄能飞的背影,淡然一笑:“一个男人30岁时如果还和20多岁时一样血气方刚,对身体来说是好事,对成就事业来说,就是阻碍了。” 何潮双手抱头,郑小溪轻声安慰:“何哥,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不要气馁。就算你输光了一切,还有我们陪你东山再起。” “对,我们都会在你身边。”江离、夏良、郭林选异口同声。 “我一把老骨头了,也跟着你干了。”吴老伯掷地有声地扔了一句。 “还有我!”江阔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微有几分失真,却饱含热情和真诚,“何潮,对不起,还是差了一点点,我现在追不上了,只剩下最后100米了。但请你记住,在你在未来的人生岁月里,不管是100米还是一万公里,我都会陪你一起走过。” “谢谢你,江阔。谢谢你们!”何潮释然了,朝余建成以及所有支持他的人深深鞠了一躬,“我们团队自始至终,一不作弊二不制造意外三不算计对手,凭本事凭实力,踏踏实实地比完了全程,我为你们骄傲,更为你们自豪。不管在多么重大的利益选择面前,我们保持了初心,坚守了原则,没有背离我们的底线,我相信,不管以后我们是再次创业还是再次出发,我们还会赢得胜利,并且坚持到最后。” “你的团队很让人敬佩!”余建成微有几分羞愧,不过没有表露出来,他知道整个比试对何潮不公,张辰在背后做了太多手脚,但他也只能维护张辰的利益,就想再多安慰何潮几句,何潮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他不希望何潮经此一事之后就消沉下去,“何潮,以后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 不料话说一半,海之心猛然站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带动了桌子上的东西,地图册还有水杯摔到了地上,“砰”的一声,响声惊人,吓了众人一跳。 “输了?”海之心的声音颤抖了,“不可能?我们不是最先抵达吗?” “赢了!”卫力丹一下跳了起来,开心得像个孩子,用力挥舞手中的手机,“我们赢了!哈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我们的物品完好无损地送达,虽然比对方慢了三分钟,但由于对方物品破碎的原因,我们是最后的获胜者!” “什么?”张辰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碎了?怎么会碎?” 在超车的一瞬间,张辰的奔驰s600被前车后车同时夹击,车尾被撞击。车内负责保护水壶的二人,不像和仔一样用身体当肉垫死死保护货物,结果货物飞起,在车内接连翻滚数下。 到达地点时,打开包装箱验货时才发现,张辰的水壶已经成了一堆碎片,而何潮的花瓶丝毫没有损坏。损坏的是和仔,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在得知张辰一方因物品破碎而失败后,他只来得及大笑了三声,就昏迷过去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张辰搬起桌上的投影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不会输,我不可能输,我怎么会输给何潮?何潮,你作弊,你耍赖,你……” “够了!”余建成终于忍无可忍了,脸色一寒,“张辰,如果你输不起,今天你输掉的一切,算我头上!我宣布,何潮获得了胜利!祝贺你,何潮!” 话一说完,余建成转身走了。 曹启伦咧着嘴,似哭又像是在笑:“辰哥,你摔的投影仪是启伦集团的财物。” “我他妈赔你10个!”张辰拿过转让协议,刷刷几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敢赌,就输得起,何潮,我们后会有期!” 周安涌站了起来,一脸遗憾,表情复杂多变,他叹息一声:“祝贺你,何潮!是我没有想到的结果,不管怎样,希望你未来的道路越走越宽。另外我要宣布一件事情,第一,我正式向曹总提出辞职,从即日起,我退出启伦集团,和启伦集团再无关系。第二,我定于1999年5月1日和海之心完婚,届时盛情邀请大家光临。谢谢。” 曹启伦先是愕然,随后哭丧着脸:“损失了一台投影仪,又走了一个副总,我怎么这么倒霉呢?好吧,我也宣布一件事情,即日起,我和赵动中正式加盟三成科技,并有意投资利道快递,好了,现在阵营应该划分清晰了吧?” 周安涌冲何潮、曹启伦等人一抱拳:“后会有期!” 第一章继往开来 1998年的冬天和1999年的全年在何潮的记忆里,像是一副快进的画面,他基本上每天都在跑步前进,忙得像是一个永不停止旋转的陀螺。 只有1999年5月1日,他的记忆才开始正常步进,并且定格了。 此时还没有黄金周的概念,五一也只放假一两天。直到1999年9月,国务院改革出台新的法定休假制度,每年国庆节、春节和“五一”法定节日加上倒休,全国放假7天。从此,才有了黄金周的概念。 周安涌和海之心的婚礼在地王大厦举行。 郭林选一直笑称地王大厦像是一个电动剃须刀,并对周安涌非要在此处举办婚礼嗤之以鼻。 “越有钱的人低调,越是不怎么有钱或是刚刚发达的人,越要表现得特别有钱,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他发家了一样。周安涌才是初级阶段,可以理解。等我和邹晨晨结婚的时候,肯定不在地王大厦举办,就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农家院,叫一帮亲朋好友,纵情于山水之间,白日放歌须纵酒……” “谁要和你结婚?做梦!”话未说完,却换来了邹晨晨一个大大的白眼。 何潮几人站在地王大厦楼下,仰望地王大厦楼顶两根竖立的天线。有两条彩带从楼顶一直挂到一楼,足有200多米长,几乎和地王大厦的楼高一样。 彩带上全是祝福语。 何潮无限感慨地说道:“当年在村里,我和安涌一起玩泥巴的时候,谁能想到有一天会在深圳的地标建筑举行婚礼?曾经连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却在现实中实现了,既是个人努力的结果,也是时代的发展。” 何潮的话是真心话,他很清楚他和周安涌所在的中部平原的小村庄,曾经几十年来没什么变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单调而乏味的重复。村庄里的乡亲,有多少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没有离开过乡村周围10公里的范围。 还有多少人曾怀揣着出去闯荡的梦想,最终只能终老乡村,坐在南墙的墙根下晒太阳,吹吹牛侃侃大山,回忆一下年轻时的青春和激情,并且无奈地面对现在到老依然双手空空的现状,再仰望仰望天空,假设一下当年如果怎么做就会有怎么不同寻常的梦想,最后再叹息一声,揣着袖子回到四面透风的家中猫冬。 一生,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 如果不是遇到了改革开放,不是恢复了高考制度,何潮相信他和周安涌虽然会比因为文革中说错一句话而入狱10年的佩福叔的命运好上许多。但应该不会比高中毕业原先在县一中教书,后来因文革被辞退回家,平反后却还是只能赋闲在家的外公强上多少。 佩福叔文革结束后被平反,放了出来,却变得畏畏缩缩,不敢说话,以放羊为生。何潮对佩福叔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每天晚饭时,佩福叔总会端着一个像脸盆一样的大碗,里面盛满了玉米面或是小米面粥,粥里飘浮着一两根咸菜,左手还夹着一个黑乎乎的馒头,一边转着碗绕着碗边喝粥,一边就着咸菜吃黑馒头。见人就笑,露出一口掉了好几颗门牙的黄牙。 佩福叔死的时候才50岁,谁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一个人住在一个土坯房里。一年冬天,有一次村西头晚饭聚会时,有人发现好几天没见到佩福叔了,这老光棍是不是找到媳妇不肯起床了?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何潮意识到了不好,第一个冲到了佩福叔家中,发现他的羊在羊圈里饿得咩咩直叫,而佩福叔人都已经凉成冰透了。 外公当年考上高中时,成为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名人。当年考上高中的难度不亚于现在考上北大清华,更不用说外公所上的高中是当今几大著名作家和教育家曾经任教过的高中。外公一生喜好读书,身子瘦弱,不能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原来是城镇户口的他,被打倒之后,不但被剥夺了一中教导主任的职位,还被打回原籍,成了农业户口。 外公务农之后,从未放下书本,也从未放弃有朝一日可以重回讲堂教书的梦想。可惜事与愿违,终外公一生,不但再也没有回到讲堂,也没有恢复城镇户口。 虽然外公一生两男三女,子女都算孝顺,但他一生郁郁寡欢,个人的命运终究抗争不过时代,外公和佩福叔是两个不同类型的同一时代悲剧人物。 何潮自认无论才华还是杰出,他都比不了当年的外公。如果外公和他生活在同一时代,以外公的能力,考上北大和清华都不在话下。或许考上北大或清华的外公,会在宽敞明亮的大学教室里畅游知识的海洋,在高中课堂向学生们传授自己的知识和人生心得,在一个温馨的城市有一个舒适的家,家里有猫有盆景,还有书架,书架上全是他喜爱的书。 而不是在一个偏远而不知名的平原村庄,在一间破旧而低矮的房屋里面,在昏暗、阴冷的气氛中,在一张兼作饭桌和书桌的桌子上,吃力地戴上老花镜,用手指沾着唾液翻看一本本泛黄的书籍。 很多年了,外公固执而无声的坚持一直深深地留在了何潮的脑海之中,在他看来,外公在农闲之余,在周围所有人都不理解的目光之下,依然保持了每天读书的习惯,其实他是在提醒自己是一个知识分子的事实。不管他务农多少年,也不管他有多清楚他其实终其一生已经没有可能再重回课堂了,他却始终没有熄灭心中微弱的希望火焰。 再微弱,也能照亮人生的路。 小时候,何潮一直觉得外公过于软弱了,应该到县里向领导反映问题,据理力争,不信争取不到本来就属于自己的权益。后来长大了,经历多了才知道小时候的想法太幼稚太简单,在时代的大潮中,外公只是一朵毫不起眼的小小浪花,浪花再努力再不甘,也摆脱不了被大潮带动滚滚向前的命运。时代洪流来临之时,个人的命运只有与时代的方向顺应,才能有所作为有所成就。 外公的遗憾是时代的悲剧,我们这个民族经历了太多悲剧,也遭受了太多苦难,现在总算找对了方向,并且可以预见的是,前景会越来越好。 所以何潮完全可以理解周安涌为什么非要在地王大厦大张旗鼓地举办婚礼的出发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周安涌,经历了那个时代的动荡、不安和没有安全感,在他们家庭被人欺负时,在他们家境因父亲生病而几乎一贫如洗时,周安涌内心留下了怎样刻骨铭心的烙印,他感同身受。 有过创伤的人在创伤康复时所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兴奋和炫耀,其实是一种创伤后遗症。 何潮回身对江阔笑道:“等我们举行婚礼时,你想在哪里举办?” 江阔没有像邹晨晨一样一口回绝何潮,穿一袭长裙犹如公主的她亭亭玉立,笑靥如花,她挽着何潮的胳膊:“要举办两场,一场在你家,毕竟是你们何家娶妻。一场在我家,江家嫁女,也要风光大嫁。” “好,就这么定了,一场在大陆,一场在香港,一国两制,一场婚礼,两种风格,充分体现了在新形势下社会发展的新趋势新风向。”何潮哈哈一笑,朝郭林选挤了挤眼睛,“不行到时我们一起举办集体婚礼好了,我只负责出人出力,你负责出钱出策划。” “就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朋友,举办婚礼也想蹭别人的场,钱都不舍得花,你觉得用我的钱把江阔娶回家,不委屈江阔吗?”郭林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冲何潮表达了强烈的不满,“我都替江阔感到不值。” “不用,谢谢。能不花钱娶我回家,也是何潮的本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反正结婚后,他的钱就是我的钱了,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省下的钱就是赚的钱,对吧?”江阔忙不迭维护何潮。 郭林选被打败了:“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我家晨晨就和我一样,从来不会抠门,也不会在小事上斤斤计较?” “谁是你家晨晨?少来,别套近乎。不好意思郭公子,你还真说错了,我和何潮、江阔一样,可抠门了,该省的时候,绝对不会多花一分钱。”邹晨晨干脆躲到了何潮的身后,和郭林选保持了距离,“我郑重声明,我和郭林选郭大公子只是正常的商业合作关系,私人关系仅限可以喝茶的普通朋友,距离可以看电影、吃饭的亲密朋友,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要不要这么泾渭分明?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给别人希望,你又不会有什么损失?”郭林选被打击得灰头土脸,无比沮丧,“我不参加周安涌的婚礼了,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又被晨晨一气,现在我只想回家睡觉。” “行了,别耍小孩脾气。”何潮拉住转身要走的郭林选,指了指着门前的迎宾和停车场一字排开的豪车,“总要见识一下周安涌的婚礼都请了什么人再走不迟,一个人的婚礼是一个人人脉的最佳展示场所。” 第二章整合与重组 “说得对,赶紧上去瞧瞧离开曹启伦的大半年来,周安涌都又结交哪些厉害牛叉的人物,要说周安涌结交人脉的本事,还真让人佩服……”话说一半,郭林选忽然自己捂住了嘴巴,才意识到曹启伦是和他们一起过来参加婚礼的。 曹启伦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不要紧,接着说。我既然来参加周安涌的婚礼,就说明我没有把以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周安涌毕竟是我带出来的兵,他越有出息,越证明我的眼光非同一般。” 曹启伦表面上笑得很开心,其实心里还是有几分苦涩,因为他知道参加周安涌婚礼的部分名单。周安涌的实力上升之快,超乎他的想象不说,不夸张地说,现在的周安涌,俨然已经跻身到深圳上流社交,离拥有顶尖的人脉和资源,只有一步之遥了。 虽然他也清楚,从一流到顶尖,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却是天渊之别,很多人经过努力或许可以跻身上流社会,但终其一生也不得顶尖社交之门而入。从上流到顶尖,其实比从末流到上流的道路还要漫长。 不过曹启伦还是挺佩服周安涌的本事。自从上次何潮和张辰的比试事件之后,周安涌正式脱离了启伦集团,和他切割了关系,从此走向了单飞之路。 周安涌在启伦集团没有股份,所以各项交接工作十分顺利。基本上周安涌负责的业务范围全部移交到了邹晨晨手中,还有一小部分由严希学接手。 严希学是曹启伦继周安涌之后又重点培养的一名干将。比起周安涌,严希学虽然不是那么能说会道,稍微有几分笨拙,但却是忠心耿耿。经过周安涌一事之后曹启伦算是看清楚了一点,以后用人,忠诚放在第一位,能力其次。如果一个人能力很大但既不忠诚又没有人品,不但不能对事业有所帮助,反而会带来更大的危害。 周安涌离开启伦集团后,请余建成坐镇指挥担任顾问,刘以授和张辰注资加盟,他亲自担任董事长,海之心担任总经理,成立了七合集团,主要业务涉及电子制造和销售、房地产开发与销售,以及制药,是的,周安涌布局长远,还想进军医药行业。 七合集团成立之时,曹启伦没有亲临,何潮受邀参加了成立仪式。后来曹启伦按捺不住好奇,以约何潮喝茶为由,打听七合集团成立之时的盛况。其实他是想知道都有哪些人到场。 结果让他大失所望的是,并没有什么重量级人物与会,周安涌只请了合作伙伴和亲朋好友,合作伙伴也就是几个主要合作方,而亲朋好友除了何潮之外,还有柳三金和李之用。 何潮见到柳三金和李之用之后才知道,二人来深圳已经两年了,却和他从未见过一面,而且二人一直就在周安涌身边!他不由感慨周安涌的手段确实高明,能让二人两年时间不和他见上一面,以他对柳三金和李之用的了解,周安涌没少费功夫。 何苦来着?周安涌是怕他抢走柳三金和李之用,还是另有原因?何潮也懒得多想,甚至都没有问周安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因为他也知道,只要他开口相问,周安涌绝对有无数冠面堂皇的理由来回应他。 七合集团除了余建建、周安涌、刘以授和张辰、海之心之外,还有柳三金、李之用和辛有风、金仲焕也在股东名单之中。不过辛有风和金仲焕持股比例极小,略胜于无,由此可见周安涌对辛有风和金仲焕还是以安抚拉拢为主,当然,也说明在他心目中,二人并没有足够的资源可以用来交换。 何潮可以理解曹启伦关注七合集团的心情,在曹启伦心中,七合集团的大部分创始人,都曾是他的人脉,周安涌也是通过他才得以认识。现在反倒都成了周安涌的资源,到底是他太无能还是周安涌太精明? 相比对周安涌的关注,曹启伦对何潮近来的飞速发展,就少了几分兴趣。因为他还是不太看好快递行业的未来,而且何潮的布局也远不如周安涌长远,只是一个单一的快递业务,周安涌却已经涉及了制造、金融、房地产和制药了。 曹启伦也和何潮聊过未来的规划,他希望何潮步子迈得更大更快一些,尽管现在利道快递在吞并了星辰快递之后,已经跃居为深圳第一快递,不,珠三角乃至广东第一快递,并且开始了全国范围的布局。 经过大半年的推广和宣传,一是何潮式广告牌营销,在深圳大获成功后,又在其他地市如法炮制,迅速让利道快递广为人知了。二是自从江阔担任了利道快递的总经理后,引进了更为先进的管理模式,又在江离、夏正、夏良和和仔的努力下,以每月十几家加盟商加盟的速度扩张,利道快递已经完成了前期的助跑,正式起飞了。 当然,吴老伯带来的100人功不可没。 吴老伯也加盟了利道快递,不过他自称是编外人员,一不拿股份二不要工资,只是帮忙,他的理由很充分,他带来的100多人都是父老乡亲的后生,他要对他们的未来负责,所以他要留在利道快递监督他们,让他们勤勤恳恳的工作,努力赚钱养家,争取早日升职加薪,娶妻生子。 吴老伯虽然人在编外,却一心扑在利道快递,比谁上班都准时,每天都是第一个到,风雨无阻,从不迟到不说,而且每天都要早到两个小时。 吴老伯的准时准点让郑小溪叫苦不迭,她住在公司,以前可以每天起晚一些,快上班前一个小时起床收拾都来得及,现在倒好,吴老伯每天提前,她也只能早早起来,省得被吴老伯骂她偷懒。 何潮在兼并了星辰快递之后,重组了利道快递,他的原则是,原星辰快递的员工,愿意辞职的他不挽留,愿意留下来的,必须遵守利道快递的规章制度。因为利道快递的要求非常严格,三分之二留下来的星辰快递的员工,最终经过淘汰,只留下了三分之一左右。 好在1999年,金融危机的阴影逐渐消失,金融风暴带来的影响也在慢慢消退,深圳在度过了短暂的寒冷之后,又迅速回暖,从全国各地涌入深圳的人才上升很快,再加上利道快递因为广告牌事件名声大振,招聘工作再开展时,就比较顺利了。 和仔以为完全是利道快递名气响亮的缘故,江阔却一再强调是经济大环境在回暖,所有公司和行业所在的小环境,都和大环境息息相关。如果大环境不好,小环境也会举步维艰。 江阔的体会比任何人都深刻,经历过1998年金融风暴的江家,几次摇摆到了濒临破产的边缘,好在在何潮的建议下,江老爷子在关键之时做出一个英明的决定,斩断了许多短线套利投资,转向投向大陆用来长线谋局,并且砍掉了许多深圳正在兴起的行业,比如快递业,比如中低端制造业,充分发挥香港金融中心的优势,专注于金融、高端制造业以及酒店管理业。 江家终于几次在摇摇欲坠中最终挺了过来,没有倒下,风雨飘摇中,江阔心中始终坚持香港回归后有大陆作为依托,祖国十几亿同胞不会不管香港的信念,再加上有何潮的安慰和支持,她一路走来,感慨万千。 上次回香港,江阔刚回去没多久就被人绑架了!还是白志和郝行。因为没有何潮同行,遇到二人时,江阔非常冷静,不等二人动手就主动上了二人的汽车。 江阔随二人上了一条游艇,游艇开到了公海才停。江阔以为可以见到对方的老大,却只来了一个自称郑近西的二号人物。 郑近西长得英俊潇洒,相貌堂堂,很有威武之气。他先是心平气和地和江阔聊了一会儿,告诉江阔他也是奉命办事,不会为难江阔,希望江阔配合他。江阔很配合,直接问江安到底欠了他们多少钱。 郑近西被江阔的直爽惊到了,也就告诉了江阔真相。江安上了一条赌船赌博,前后欠下了近10亿港币的赌债,回来还了一些,又赢回了一些,还有近5亿未还。他老板很生气,如果江安再不还钱,就会把江阔沉到海底喂鱼。 江阔坦然应对,毫无惧意,和郑远西算了一笔账。江安持有的江氏的股份,以目前的市值计算,顶多值10亿港币。如果以江家鼎盛时的市值,少说也在100亿港币以上。江安现在只有股份没有现金,现在股市低迷,也无法套现。金融风暴马上过去,不如再等等,等股市回暖,江安就有能力还钱了。现在最好的方法是让江安质押一部分他名下的股票,你们也不用着急套现,等市值上涨,你们也会跟着大赚一笔。 现在就算杀了她,不但拿不到钱,还背负了一条人命,江家肯定会不依不饶,何潮也不会放过他们,香港和深圳两地都无法立足,还能跑到哪里去? 第三章打通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而且做人还要看长远。到底是选择眼下的鱼死网破,还是选择在天气转暖之后,一起赚钱,她相信郑近西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人行走世间,靠的是情义,求的是利益,而不是你死我活的争斗。 郑近西被说动了,他进入船舱后打了一个长长的电话,回来后告诉江阔,老大初步同意了江阔的提议,但江阔必须配合让江安质押他名下的股票。江阔同意了,和江安通话,江安才知道江阔被绑架,当即惊吓出一身冷汗。 为了安全起见,江阔和江安约好在广州和对方会面,签订股票质押事宜。江安当即同意,立刻启程前去广州。 两天后,江阔也到了广州,和江安见面。让江阔没有想到的是,江安居然报了警,暗中布局,郑近西过于信任江阔而没有防备,被警方抓获。 郑近西气极之余警告江阔,不论哪行哪道,都有规矩,江阔坏了规矩,下次江湖再见,就别怪他不守行规了。 江阔很生气,责怪江安不该利用郑近西对她的信任。郑近西是在从事非法绑架,但承诺的事情就要做到,毕竟江安欠的虽然是赌债,也是自己造孽,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江阔很生气,没有听从江安的建议和他一起回香港,而是开车准备先回深圳。结果路上遇到了利道快递的货车,拦住一问才知道,原来她失联的几天里,何潮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边自责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刻没能陪在何潮身边,一边下定决心要帮何潮一次。 也就有了后来江阔神兵天降纵横广州大街小巷帮何潮赢得了最终胜利的一幕。 得知赢得了最终的胜利,站在终点何贤纪念医院门前的江阔,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她蓦然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像何贤一样,为大陆为所有的中华同胞,尽自己所能,贡献一份力量。 广州市番禺区何贤纪念医院是原番禺区妇幼保健院,建院于1965年,1983年由澳门知名人士何贤先生捐资择址新建,1986年政府为纪念何贤先生爱国爱乡的善举,同时命名为何贤纪念医院。 江阔和和仔等人一起,开车回了深圳。一到深圳,和仔就再次住院了——他伤势加重,浑身无一处完好,还吐了几口血。就连罗道和刘河也一同住院,二人从此畏江阔开车如虎,只要是江阔开车,不敢再坐一次。 不过三人都非常敬佩江阔的车技,如果不是江阔,利道快递必输无疑。当然,三人也成了利道快递的大英雄,前去医院看望三人的同事,络绎不绝,也有不少女孩向三人送花表白,让高英俊、伍合理和罗三苗羡慕不已,后悔没有跟和仔一起偷跑出来加入比试之中。 夏正向何潮坦诚了他准备不够充分过于自信的错误,如果不是龙子作,他会大意失荆州。何潮却没有责怪夏正,却对龙子作大感兴趣,盛情邀请龙子作加盟了利道,在利道担任了调度,并且允许他工作之余画画。 龙子作很开心,因为何潮为他安排的工作很轻松,每月有稳定的收入,还有大量时间可以用来自由创作。最主要的是,他的办公地方很安静,窗外景色也好,特别适合画画。他才知道怪不得何潮如此深受众人喜爱,原来何潮很会照顾每一个人的情绪,尽可能让每一个人将兴趣变成职业。 一个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兴趣和职业合二为一,但又有多少人所从事的工作是自己的兴趣所在?极少。 张辰还算有几分担当,说到做到,在移交星辰快递时,十分配合。不过接手后何潮才发现,星辰快递的业务量少得可怜,为数不多的员工也没有经过什么培训,还是以前跑单的模式,已经远远不能适应新时期下的快递需求了。别说有专业的调度了,连负责接听电话的接单员也非常业余,更不用说拥有卫力丹一样的精通电脑的专家以及规划软件了,等于是说,星辰快递其实除了人手和个别网点之外,对利道快递的提升着实有限。 好在何潮从来没指望借助星辰快递的力量,他只是简单地整合了人手之后,打通了利道和星辰原本并不相通的网点,星辰快递从此就融入了利道快递,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从此彻底而永远地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从出现到消失,没有激起过一丝浪花,如果不是因为和利道快递的一场比试,知道星辰快递的人就更是寥寥无几了。张辰曾为星辰快递的消失而悲伤过一段时间,觉得失去了一个伟大的公司,并对何潮扼杀星辰快递品牌的做法表示了强烈的愤懑。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严重高估了星辰快递在客户心目中的重要性。 有几次参加聚会,张辰有意无意地提到星辰快递,大多数时候无人回应,因为无人知道也没有人用过。后来好不容易有一次在一个饭局上,有一家公司的老总用过星辰,张辰一提,他当即愤愤不平地说起他用星辰快递的恶梦一般的经历,不但误了他的时间,还弄湿了单子,导致单子受损严重,无法使用。而单子是一张重要的提货证明,无奈之下,只好重开了一张,换了利道快递,不但比星辰快递早了一天送达,单子完好无损,连折叠都没用。 老总对星辰快递大加贬低,对利道快递推崇有加。张辰万万没想到,他想借怀念星辰快递来诋毁利道快递的想法反倒成全了利道,经老总的宣扬,利道快递很快就接到了同桌老总的大客户订单。张辰才知道,原来他的星辰快递和利道快递相比,真的有天壤之别。从此他不再提及星辰快递,偶尔喝多心痒时,还不时问上一问,期待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对星辰快递的不满和指责,而对利道快递,则是一面倒的认可和赞赏。 张辰最终也不得不面对了现实,在快递行业,放眼整个广东,已经没有利道快递的对手了。何潮此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至少在管理和路线规划以及凝聚人心上,何潮做到了他视线范围之内快递行业的极致。 至于他视线之外的其他快递公司,会比利道好上多少,他不知道,也没心思去了解,他已经切割了快递行业,并且从一开始到现在再到以后,依然不看好快递行业的未来。输掉星辰,经济损失并没有多少,心里的恶气却难以消化。 张辰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何潮加倍还回来。 大环境的回暖,快递业就像春江水暖鸭先知的鸭子,先人一步感受到了经济的复苏,因为快递业虽是服务行业,却是一张将无数行业连接在一起的网,不管是电子制造业、房地产业以及金融业,都离不开快递单子、模具、合同等等,一家公司业务量的大小,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快递的多少。如果说经济是一片大海,在大潮来临之前,潜藏在海平面下面的暗流早就开始涌动了,而一直在海平面下面为社会各行各业输送血液的快递业,总会第一时间感受到暗流的萌生。 1999年4月的一天,何潮召开了一次利道中层以上管理层大会,除了卫力丹因为期中考试请假没有参加之外,其余人等全部与会。在会上,何潮向众人宣布了利道快递在重组之后的成绩单。一是加盟商数量翻了数倍,并且遍布了广东省全境,正开始向广西、海南、福建以及江浙一带拓展。 江浙一带是老牌的快递公司天天快递和盛彤快递的大本营,成立于1994年的天天快递,发展到今天,已经拥有了上万名员工上千家网点,在江浙沪皖推动无盲区派送,形成了以长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环渤海地区为重点的快递网络布局。 盛彤快递也是拥有了上万名员工,以及在上海、京津冀等地区的无盲区派送,相比之下,利道依然弱小得像是一棵弱不禁风的小草。 现在的利道快递,只有上千名员工数百家网点,而且还是加盟网点,老牌快递的上千家网点可是自有网点,差距一目了然,所以要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不要以为深圳有紧邻香港的优势就是香港了,深圳还是深圳,深圳也永远成为不了香港。但深圳可以超越香港,因为深圳拥有香港所没有的优势——深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和试验田。 利道快递成长的速度不算慢,但和已经取得了优异成绩的同行前辈相比,并没有太多值得炫耀的地方。当然,利道也有自己的优势,自成立以来,一直以快速和安全打造行业的标准,现在提及利道,只要是使用过利道的客户无人不交口称赞利道的快捷和迅速。 二是利道的现在已经牢牢占据了广东、深圳快递业务的五成以上,香港快递业务的二成左右,下一步的发展目标是进一步提升在香港市场的占有率,并且向广东省外扩张,不要只偏安一隅。快递市场不像电子制造业市场是得深圳者得天下,快递市场是网点行业,得天下者才得天下。 第四章达摩克利斯之剑 三是利道快递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会是快速扩张,具体由他制定战略方向,由江阔执行,由卫力丹、郑小溪、和仔、高英俊等人具体负责,再由江离、夏正、夏良和吴老伯等人辅助,力争在2001年之前,完成长三角区域的布局,在2003年之前,完成京津冀的布局,在2008年之前,完成全国布局。 何潮还承诺,利道快递从现在开始,直到永远,一不会接受融资被资本意志左右,二不会上市受市场的影响,会坚定地按照自己的风格,走一条独特的发展之路。因为现在的中国也正在走一条前所未有的改革开放之路,也在摸索中前进,在前进中寻求最符合中国发展特色的道路。 何潮的会议,大大鼓舞了利道的士气。和仔、罗道和刘河几人出院之后,先是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又被委以重任,就连星辰快递留下来的人员,有本事的和有特殊技能的,都被何潮安排到了管理层的位置,利道快递经过一番波折之后,基本上已经从一棵小草成长为了一棵三四米高的小树了。 当然,距离成为一株几十米高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对于利道快递眼下的快速发展,赵动中看在眼里,却和曹启伦一样,心中波澜不惊。他们虽然佩服何潮的能力,但始终觉得快递行业是一个进入门槛低成长空间有限的低端行业,并且放眼整个中国,快递行业一年的总产值才多少?甚至不如一家上市公司!如此小的市场如此多家公司竞争,就算做到行业第一又能有多大规模?不过二人都看好三成科技的前景,分别加大了对三成科技的投入。 尽管庄能飞在何潮和张辰的比试事件中和周安涌发生了冲突,还被周安涌打了一个乌眼青,但男人就是男人,尤其是商界男人,一出是一出,一码归一码,二人的肢体接触并没有影响三成科技和金不换的合作,首批小灵通已经发往了韩国,获得了韩方的一致好评。 金不换又追加了订单,从800万上涨到了8000万,并且预付了2400万的订金。庄能飞大喜,如果8000万的订单顺利交货的话,三成科技不但可以完全还清之前的欠款,并且还会在市场打出足够的名气,等于是和利道快递一样走向了飞速发展的快车道。 原先他还以为金不换的订单有诈,会有什么后手想要坑他一把,没想到订单完成得如此顺利。本来他还对周安涌打他一拳耿耿于怀,一直想找一个机会还回来。在接到金不换打来的2400万订金后,他又原谅了周安涌。 算了,大人不见小人过,他怎么能和周安涌一般见识?毕竟周安涌还小,不懂事,他不能和他一样不懂事不是?他毕竟抢过周安涌的女友,周安涌却还为他介绍了韩国客户,截止到目前为止,金不换的订单是三成科技最大的一笔订单,基本上覆盖了三成科技的前期成本。 与此同时,三成科技也开始生产自己的三成品牌小灵通了。国内的小灵通市场在1999年才刚刚开始有了初步动向,主要是工信部一直不下批文,中国移动反对小灵通的上市。不过明显已经有了政策上的松动,日韩等亚洲经济强国正在大力推动小灵通的建设。 江阔也看好小灵通的市场,在江家度过危机之后,她在深圳注册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决定继续追加对三成科技的投资,要将三成科技打造成她在深圳最成功的投资标杆企业。当然,现在她的工作重心也转移到了利道快递上面,尽管她依然对快递行业的前景心存一定的怀疑,但为了支持何潮,还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利道的管理之上。 至于她和何潮的婚事,还没有敲定最终日期,不过根据何潮的工作安排来看,估计要等到2000年了。现在哥哥虽然依然持反对态度,但话语权已经大大减弱,毕竟他欠了一身赌债的事情还没有完。另外江家的股票恢复到了鼎盛时的三分之一,比原来跌到十分之一时强了不少,但还是伤了元气,完全恢复过来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郑近西被抓之后,对方再也没有催要过赌债。反正是没有再找过江阔的麻烦,也不知道暗中有没有再和江安有过接触,江安也没再提及此事。江阔相信,赌徒对没有到手的利益都不会放手,何况是已经到手的利益?更不用说江安暗中还摆了对方一道,对方早晚会报复江安,甚至是……江家! 对方的幕后黑手到底是何许人也?江阔不清楚,何潮也查不出来,成了一桩悬案。后来由于忙,再加上常驻深圳,江阔慢慢就忘了此事。偶尔想起时还不免担忧,赌债事件是悬在江家头顶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江阔本来不想参加周安涌的婚礼,自从上次比试事件过后,她烦透了周安涌,再也不想见到周安涌。她不喜欢伪君子一样虚伪的人,哪怕对方是真小人也好打交道,只要明白对方真正的诉求是什么就好说。周安涌永远一副为别人好的嘴脸,将自己的欲望深深地藏在面具后面,永远给别人一张虚情假意的笑脸。 何潮却非要让她参加,她也不好反对,只好跟来了。 一行人上了地王大厦的电梯,江阔紧紧依偎在何潮身边,不无埋怨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了,周安涌多少次暗中算计你,你都既往不咎,好吧,算是你大度,念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原谅他。可是你原谅他不代表我们原谅他,他结婚你来参加就已经给足面子了,为什么还非要拉上我们?” 江阔指了指夏正、夏良、庄能飞、江离、郭林选、邹晨晨:“他、她,他们都是你请来的人吧?你到底在想什么?是真心要为周安涌捧场,还是砸场子来了?” “砸场子?我像这么坏的人吗?”何潮嘿嘿一笑,也别说,江阔还真说对了,周安涌只亲自出面了邀请了他和郭林选、曹启伦以及江阔,其他人都没有叫,是他主动喊上了邹晨晨、卫力丹、郑小溪、庄能飞、江离、夏良和夏正等人,等于是他一个人多带了六七个人。 何潮当然没有砸场子的想法,他对周安涌再有意见,也不可能在周安涌的婚礼上大闹一场,何况他对周安涌的意见仅限于人情世故上,而不是他和他的交情上。 说心里话,何潮对周安涌确实有些意见。但他也是一个适应能力极强之人,开始时虽然接受不了周安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足足花了近两年时间他才认清周安涌的真正为人,并且知道他在背后所做的一切很多时候的出发点并不纯正——但在庄能飞的事情上,周安涌又表现出了足够的大度,并且商业的归商业,恩怨的归恩怨,分得清清楚楚,就很难得了。 而且还有一点,周安涌固然在柳三金、李之用的事情上对他有所隐瞒,并且另有心思,也在许多商业上对他有意无意的围堵,甚至在张辰事件中,他明确地站在了张辰一方。但在个人感情上,周安涌对他依然亲如兄弟。何潮一直相信周安涌所说的一句话肯定发自真心:“如果有一天谁敢因为个人恩怨欺负你,我一定会和你并肩作战,和他们抗争到底!” 何潮知道周安涌好面子,喜欢热闹,周安涌没有开口邀请邹晨晨、卫力丹等人,并非是他遗忘了,以周安涌的精明,怎么可能忘了邹晨晨、卫力丹等人?他其实是有意让他出面邀请,考验的就是他和周安涌之间的默契。 当然,何潮也清楚一点,周安涌从内心深处是希望邹晨晨、卫力丹等人参加他的婚礼,但又没有亲自开口邀请的原因是周安涌现在身份和以前相比,提升了不少,在周安涌眼中,邹晨晨、卫力丹等人已经不够资格由他出面邀请了,只能是以贵宾携带的嘉宾身份出席。 何潮希望周安涌有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他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在几十年的伙伴生涯中,他太了解周安涌的性格了。虽然现在周安涌变了许多,也膨胀了许多,但本性里面的一些东西,还是没有改变。 “结婚是大事,我和安涌认识几十年来,他最喜欢讲究排场了。对他来说,结婚是难得的一次展现自己人脉和资源的最佳时机,而且不出意外,一生仅此一次。作为他的发小,在一生一次的重要时刻,如果不为他捧场,就太对不起他了。”何潮幽幽地感慨一声,“也许是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安涌的婚礼是我在公众场合力挺他的唯一一次了。” 江阔敏锐地捕捉到了何潮眼中的失落,她用力抱了抱何潮的胳膊:“社会在进步,人心在改变,别太往心里去了。周安涌对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对他如何,我们也心明眼亮。” 第五章和风细雨 曹启伦咧嘴哈哈一笑:“人和人相处,一要将心比心,二要来日方长,别急在一时,人都不傻,都长着眼睛,哪怕是近视眼,看不了长远,看久了,也能分辨出来真假。” 说话间,到了18楼的婚礼大厅。电梯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是热闹的喧嚣声和舒缓的音乐声,偌大的大厅,有无数吧台和单独的小桌,人群穿梭其间,有侍者手托托盘,不限量供应酒水和糕点。 “原来是西式自助餐婚礼,我喜欢。”江阔开心地拉过何潮的手,“我们结婚时,也举行自助婚礼,卫生、洁净,而且新颖。” 何潮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能只为了追求新颖而脱离实际,不接中国的地气,这样的婚礼浪漫有了,但没了传统气息。” “老土。”江阔嗔怪地白了何潮一眼,“一场西式一场中式,总可以了吧?” “行吧,中式的娶中国媳妇,西式的娶外国媳妇,就没问题。”何潮得意地嘿嘿一笑。 众人哈哈大笑,江阔不动声色地拧了何潮一下,在何潮疼得一咧嘴的当下,周安涌和海之心盛装迎了过来。 在目光扫过何潮身边和身后多出来的邹晨晨几人后,周安涌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何潮果然是他的知己,帮他约了他不愿意降低身份去邀请的旧友,他猛然抱住了何潮:“兄弟,不能让我每一步都走在你前面,上大学、工作、谈恋爱,包括现在的结婚,你总得努力一把,在哪个方面超越我一次?要不,在生孩子的事情上,我等等你?你和江阔什么时候举行仪式?” “还早,还早,你行你先生,我不急,也不和你争。”何潮温和地笑笑,“出道有早晚,道行无高低,迟早的事情,不在乎早一步晚一步。生孩子的事情,你肯定还会先我一步。” “哈哈,你呀,永远改变不了温吞吞的性格。”周安涌开心地大笑,“先说好了,如果我生个儿子,你得先认干儿子。再万一你们生了个女儿,就先预订当我的儿媳妇,成不成?” “成。”何潮一口答应,见江阔脸色不悦,忙又改口,“儿孙自有儿孙福,替他们操那么长远的心,不但没用,也会累着自己。还有,以后家里的大事小事,都由江阔说了算,我懒得操心。” 周安涌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不满,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呵呵一笑:“开句玩笑你也当真了?哈哈。怎么样,我的婚礼还算新颖别致吧?之心从国外留学回来,非要举办西式婚礼,我想结婚只有一次,就由她了,反正她还得跟我回老家再办一场,回老家就是中式了。来,我为你介绍一些重量级贵宾认识一下。” 周安涌兴冲冲地带领何潮转了一圈,他的重量级贵宾中,除了余建成、刘以授、张辰之外,还有武陵春以及副区长余知海。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公安系统、铁路、银行以及政府机关的朋友,可谓各行各业的精英都汇聚一堂,真正算得上高朋满座。 曹启伦感慨之余,不免有几分嫉妒:“周安涌这样一个两面三刀花言巧语的小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脉?不公平,深圳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小人得志的世界!” 赵动中拍了拍曹启伦的肩膀:“启伦,话不能这么说,周安涌有他的不足之处,也有他的优点,毕竟这么多人都来参加他的婚礼,为他捧场,也不是没有缘由。说明有很多人还是看到了周安涌的可取之处。” 曹启伦怒道:“你到底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 “我没有立场,只有实事求是。”赵动中指了指何潮,“有时候你真的应该向何潮学习,看一个人要全面看待,不能用一个优点来掩盖所有缺点,也不能用一个缺点来否定所有优点,两个极端都要不得。就像是以前用计划生育限制人口增长,说不定有一天又会全面开放二胎三胎,鼓励人们生孩子……” “就你明白,行了吧?”曹启伦气呼呼地转身就走,“我去吃点东西,要不被你气得胃疼。动中,你快看,是不是邓好儿?” 赵动中摇了摇头:“你又不是刚出来的小年轻,什么没经历过,见到一个女主持至于这么激动?” “我不是见到邓好儿激动,我是想到了一个传闻……”曹启伦挤了挤眼,狡黠地笑了,“外界都传说邓好儿是刘以授的姘头,我去试探一下,看能不能挖了刘以授的墙角。” “启伦,启伦……”赵动中无语了,想要拦下曹启伦,却见曹启伦已经快步如飞,来到了邓好儿面前,和邓好儿碰杯示意,聊了起来,他只好摇了摇头,回身和武陵春聊天去了。 余建成一见何潮就开心地大笑:“何潮,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一别,转眼半年了,怎么也没来我的山居坐坐?莫非是嫌弃我的山居过于简陋?” “岂敢,岂敢!主要是不敢打扰余老师的清净。半年多没见,余老师对人生对世界,肯定又有新的体会和心得,愿意聆听学习。”对余建成,何潮的心态很复杂。 一方面余建成是众所周知的周安涌的老师,周安涌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二人的关系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另一方面余建成不断地有意无意地拉拢他,他却并不想和余建成有什么瓜葛,一是因为他从郭林选以及其他地方听到了许多关于余建成当年发家史的传闻,知道余建成身上的事情太多,二是余建成此人过于附庸风雅,虽然行事在表面上还算公正,也一向以方外人自居,却野心极大。根据他对余建成所作所为的观察和判断,余建成正在暗中策划一个大局。 他不希望成为余建成大局中的一枚棋子。 何潮也清楚一个道理,一个人只有先成为棋子,才有成为棋手的可能。但至少他现在拥有了选择棋手的资格,不至于完全被动地被棋手选择。 余建成紧紧握住何潮的手,心思浮动,再一次动了要收何潮为关门弟子的想法。他已经暗中放风出去,不再坚持关门弟子只收一个的规定。 如果能收了何潮为另一个关门弟子,有何潮和周安涌两大助力,大事可期。余建成原本很看好周安涌的前景,但在见到何潮之后,对何潮的好感迅速上升。尤其是在一场轰动深圳的快递比试中,何潮镇定、沉稳以及临乱不惊,甚至是最后关头明知胜利无望的情况下,依然保持了足够的泰然,他对何潮就更加高看了一眼。 在胜利面前保持不动声色的人很多,但在失败面前可以淡定的人很少,更不用说何潮的失败相当于失去了所有。在余建成眼中,何潮初见之下不如周安涌机智以及能说会道,也不如张辰咄咄逼人气势过人,但何潮却是如大山一样沉稳如大海一样广阔,人低成王水低成海,从短期看,周安涌和张辰会得势,会比何潮更讨人喜欢,事业发展更快。但从长远看,何潮才是笑到最后的一人。 余建成近年来看了不少道家、佛家的书,虽然他只是在假装归隐,但看书多了,又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还是比一般人更有识人之明。他深信一句话: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 意思是说一切都要顺应自然,狂风不会刮一个早上,暴雨不会下一整天,谁左右了这样的事情?天地。狂风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和风细雨才有可能持续很久,并且会比狂风暴雨更深入人心。 周安涌是一员干将,开拓疆土,冲锋陷阵,是个厉害角色,可以无往而不利。张辰是先锋,一马当先,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是他的拿手好戏。所以他还缺少一个可以纵览全局、心思缜密、每临大事有静气并且遇乱不惊遇败不慌的帅才。 是的,在余建成眼中,张辰是先锋,周安涌是将才,但二人都不足以担当居中指挥的重任,都不是帅才。周安涌失之于过于急躁,凡事急于求成,只要眼前的成功不想长远。张辰失之于过于相信武力和义气,不懂管理也不懂市场。何潮没有二人的缺点,却有二人都不具备的优点——大度、沉静并且深谋远虑。 古人有言,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余建成从何潮身上依稀看到他当年的影子,当然,他当年如果能有何潮一半的沉稳和格局,也不至于到现在借隐退为由避其锋芒,躲在幕后布局一切。当年的强势和咄咄逼人,埋下的隐患,早晚会加倍还回来。如果不是他及时收手,以退为进,现在他还能不能安度晚年还得两说,更不用说有现在的垂帘听政了。 余建成就像一个见猎心喜的猎人,以为何潮也会像周安涌一样主动登门拜访,他再以愿者上钩的姿态来拉何潮入局。却不承想,何潮自从上次比试一事后,不但没有登门一次,连一次电话也没有打过。 第六章支流 余建成最喜欢有耐心的人,因为他更有耐心。今日一见何潮,他在开心之余,还是有意按捺了几分雀跃之意:“何潮,我邀请了安涌和之心下周到我的山居作客,你到时也一起过来。不许拒绝,不来的话就是你对我这个老头子有意见了。上次的比试,已经过去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不会还耿耿于怀吧?” 虽然不知道余建成为何对他颇有兴趣,何潮却还是坚持他的原则,不想和余建成有过多来往,只是余建成的话又让人不好回绝,只好笑道:“既然安涌他们也去,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也凑个热闹好了,到时我也带我的女友一起,省得显得我好像没有姑娘喜欢一样。” “好,好,没问题。”余建成看了江阔一眼,“江阔是个好姑娘,名字也好,和你正好响应。你是浪潮,她是江河,百川奔涌终归海,何潮,我很看好你的未来。” 周安涌正好路过,听到余建成的话,不由眉头一皱,他的名字也被代入了其中,终归海,何潮是大海,岂不是说在余建成眼中,他们最终都是何潮的支流? 但愿余建成只是随口一说,并非是心中真实所想。 何潮却顺水推舟,一指余知海:“余老师说得没错,百川奔涌千里长,终归大海是故乡,我们都要奔流到余区长的麾下,听余区长的指挥。” 余知海本来正在和武陵春说话,听到身后有人提及他的名字,回身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不由一愣:“你认识我?” 对余知海何潮一向敬佩,不仅仅因为余知海曾是少年班的天才少年,而且余知海政名颇好,不但在政商很有口碑,在商界也深得许多商界大佬的赞赏。余知海学识过人,知识渊博不说,为人处世也颇有手段,人脉极广,遍布政商两界。 何潮早就对余知海心向往之,一直想认识却不得其门而入。有几次武陵春安排好了时间,何潮急匆匆赶到时,余知海又因临时有会而错过了。何潮后来也就熄了心思,只等机缘成熟时。 今日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余知海的身影,刚才借余建成的话转移话题到了余知海身上,也是他有意为之。 武陵春虽然认识何潮在先周安涌在后,却和周安涌接触多一些,原本他在郭统用和江离的推荐下,对何潮极有兴趣,有意结交何潮。但后来由于各种原因,和何潮几次约定的见成未能成行,反倒和周安涌频繁接触,就和周安涌建立了牢固的友谊。 人都一样,经常见面的朋友和很少联系的朋友,在心理的亲切度上肯定有远近之分。再加上周安涌能说会道,特别擅长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说话,武陵春就慢慢将重心转移到了周安涌身上。 余知海作为主抓经济的副区长,近期的工作重点是扶植区内一两家新兴企业。在武陵春的推荐下,周安涌的七合集团顺利入围。 本来余知海并不打算出席周安涌的婚礼,毕竟作为官员,应当避免参加私人婚礼,不过武陵春却再三强调周安涌的婚礼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私人婚礼,会有许多重量级的嘉宾出席,而且还是西式婚礼,不会吵闹,就和酒会的性质差不多,是一个极好的结识商界精英的机会。 余知海就又改变了主意,亲自前来了。余知海骨子里崇尚儒家的持正守中之道,从来不以官员自居,将自己放低到服务社会服务百姓的角色,希望借周安涌的婚礼,可以结交更多的商界朋友,为南山区招商引资以及经济发展寻求新的机会。 何潮忙谦恭一笑:“区长好,我叫何潮。整个深圳谁不知道余区长,自古英雄出少年的形容用在余区长身上,再恰当不过。” “何潮,你就是何潮?”余知海早就听说过何潮,利道快递现在是深圳第一大快递公司,他不只一次从不同渠道听到利道快递的传奇事迹,从樟木头起步的三五个人在何潮的带领下,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发展成了上千名员工的深圳乃至广东第一大快递公司,简直就是奇迹。更让他大感兴趣的是,利道快递和星辰快递的一次轰动深圳的比试,不但让利道快递打出了名气,还借机吞并了老牌的星辰快递,进一步壮大了实力。 如果说利道的迅猛发展和未来前景让余知海只是兴奋和期待的话,那么何潮的个人能力和魅力,就更让他迫切想要认识何潮了。 虽然和何潮未曾谋面,但何潮的为人和风格,早已传到了余知海的耳中。余知海一向爱才,尤其是对年轻有为又有理想的年轻人,格外青睐。他很清楚,深圳在建市之才招揽人才之时,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前来,当时的深圳太荒凉太落后,都看不到未来和前景,谁愿意放下眼下的利益、收入、社会地位和家庭,来一个不毛之地赌明天? 所以最早来深圳的开拓者,要么是在当地过得不太如意的,要么是什么都没有愿意出来闯荡的,反正就算输了也不过还是一无所有,要么是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又心比天高却没有用武之地的……几乎很少有在当地如鱼得水、能力出众的杰出人才舍弃一切前来深圳从零开始。 当然现在比以前好了许多,也是因为深圳的基础建设比以前好了太多的缘故,再加上深圳的gdp已经跃居到了全国第四,人均收入远超全国平均水平,才开始陆续吸引了全国各地真正的杰出人才向往深圳。 发自内心的向往才能真正地创造价值。 余知海一直有一个论断,他始终认为当年第一批前来深圳的人才中,出于对现实的不满然后想要改变现状的出发点是大多数人的出发点,而真正的出于对深圳的向往和热爱前来深圳的人才,1997年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因为1997年是香港回归,对深圳的冲击巨大,此时还看好深圳前景的人,都是具有卓越长远眼光的人才。 虽然现在每年前来深圳的人才很多,还有不少海归,甚至还有不少自带资金和项目的高端人才,但都没有引起余知海的注意,只有两个人格外进入了他的视线,一个是周安涌,另一个是何潮。 周安涌引起了他的关注是因为武陵春之故。 武陵春不只一次向他隆重推荐周安涌,说周安涌如何优秀如何杰出,他就记住了周安涌的名字。和一般政府官员不同的是,余知海了解一个人,很少会受到下属的影响。下属的推荐也好引荐也罢,他只当作参考,并不会做出判断。因为他很清楚,在利益纠葛的商场和关系错综复杂的官场,所有人的推荐和引荐,都有其背后深层次的原因和动机。 他只想从侧面不带偏见的去客观地了解一个人。 尽管余知海也清楚一点,所有人的客观都是主观。但至少在没有利益和矛盾的前提下去观察和了解一个人,不带好感和偏见,会更接近真实。一旦见面并且接触之后,人都会受到自己情绪的影响而导致理智的判断出现偏差。 他不是怀疑武陵春什么,武陵春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他也认可武陵春的人品。但武陵春毕竟年轻,经历少,对人的判断容易受到主观好感的影响。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定喜欢的性格和欣赏的人群,不管是谁,都不可避免地会受到自己喜好的影响而对一个人做出主观判断。 年轻就意味着很容易被情绪左右,容易被经验老道的人发现弱点并且加以利用。情绪上的弱点很难改变,被人利用时也是不知不觉之中。 余知海还算认可武陵春的为人和眼光,在通过各方渠道了解了周安涌之后,他发现了问题! 周安涌确实如武陵春所说一样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余知海最看重的不是周安涌北大毕业的文凭,也不是周安涌在来深圳短短两年时间内就成为了一家集团公司董事长的成就,而是他的人脉关系和长袖善舞的能力。 平心而论,在深圳如周安涌一样年轻有为的青年,数不胜数,更不用说出身更好资源更多人脉更广的二代们,他们同样时间内所做出的成绩比周安涌强多了。当然,排除他们借助了父辈影响力的因素之外,他们自身成长的环境带来的见多识广,也比周安涌起点更高优势更明显。 不过余知海也清楚,拿二代们和周安涌对比,对平民出身在深圳没有根基的周安涌并不公平。话又说回来,和周安涌同样出身同年来到深圳的杰作人才中,周安涌的成就也不算最突出的一个,甚至还有不少学历没他高头脑没他灵活的人,已经成为了亿万富翁。而周安涌虽然是七合集团的董事长,并且是最大股东,实际上七合集团只是一个空壳,并不值多少钱。 第七章弄潮型人才 但余知海还是认定周安涌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是因为他认可周安涌审时度势的眼光和长袖善舞的手段。是的,他对周安涌的评价就是在处理人际关系之上,周安涌是一个极为高明的棋手。他现在虽然实力不济,被许多人当成棋子,但他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在当棋子的同时还暗中当了棋手,让当他棋子的棋手们不知不觉中也当了他的棋子。 不管是官场还是商场,长袖善舞都是一项必备的技能,并非所有人都有左右逢源的本事,很多时候只能选择站队一方。周安涌一步一个台阶,在他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都借助了别人的力量,将借势和借力之术运用得登峰造极,完全不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倒像是一个久经世事的老手。 尽管余知海也清楚一点,一个人如果没有真本事,只会左右逢源见风使舵的话,也会赢得一些人的认可,并且做出一定的成绩,但不会长久。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初期看好感,中期看能力,长期看人品。他以前也见过不少如周安涌一样聪明的年轻人,靠小聪明和能说会道,前期也积累了一些人脉。但很快就因为空有夸夸其谈的口才而没有可以落地的执行力,最终被淘汰。 小聪明难成大智慧,余知海阅人无数,自然知道看人要看长远,一个人能够走多远,表面看能力,最终看人品。周安涌人品如何,他不去评价,毕竟不熟,没有共过事,但根据他对周安涌的观察和考证,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周安涌此人,可堪大用! 只凭周安涌可以成为余建成的关门弟子,并且拉拢刘以授和张辰加盟了他的七合集团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周安涌是近十几年将余建成、刘以授和张辰三人拉到同一阵营的第一人! 许多人都认为余建成、刘以授和张辰是同一战线的阵营,其实不是,三人各自为政,分属不同的行业,也只是点头之交。尽管三人有许多相同的地方,比如发家都有过不能见光的手段,都是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的灰色地带,都靠拆迁和房地产起步,都从事的是和政策息息相关的行业,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深圳建市,没有深圳的飞速发展,就不会有余建成、刘以授和张辰的今天,他们完全是搭上了时代发展的高速列车的缘故。 余知海虽然和余建成、刘以授、张辰三人不熟,但作为副区长,三个人的发家史以及关系网,还是知道一些的。表面上看,三个人中最厉害最有实力人脉最深厚的是余建成,但实际上现金流最充足实业布局最广的是刘以授,而张辰无论实力还是人脉都不如余建成和刘以授二人,但他却又是最能随时调动最基层的力量开拓开荒的一人。或者说,余建成高屋建瓴,坐镇指挥,刘以授居中协调,调兵遣将,张辰冲锋陷阵,一马当先。三人配合,完全就是一个完整的链条! 正是因此,余知海才对周安涌高看了一眼,无比佩服周安涌居中周旋的手段和高明的笼络人心的技巧。能将余建成、刘以授和张辰三人聚在一起,着实难得。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余知海有一次和朋友聚会,席间有人开玩笑说,如果谁能将余建成、刘以授和张辰三人拉在一起成立一家公司,肯定是深圳一大新闻,必将可以打造一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伟大公司。当时余知海还说,没有人可以让三个人同时进入一家公司,因为三个人都是各自领域的顶尖人物,谁也不会听命于谁。最主要的是,三人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没有合作的可能。 没想到,当年的玩笑话得以实现是因为周安涌之故。 余知海先不去做一个判断,不去推测同时拥有了余建成、刘以授和张辰加盟的七合集团可以走多远,能够发展多大,他只是对周安涌完成了前人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而无比惊讶。只凭这一点他就认可了周安涌,更何况周安涌还是一个外来者,并非深圳本地人。 如果说对周安涌的认可是基于周安涌在人脉上的布局,那么对何潮的推崇,则完全是因为何潮对大势的判断以及何潮所从事的行业。 余知海对人才的划分分为三种,一种是擅长人际关系,以人脉和资源取胜,最终将人脉和资源变现,从而获得成功,他称之为人际型人才。二是以技术取胜,拥有无可替代的独家本领,能够编写出一款人人喜欢的软件,比如oicq等,比如风格独一无二的作家、明星等,他称之为专长型人才。三是以卓越眼光和长远布局取胜,看似没什么突出之处,但每走一步每做一件事情,都符合时代潮流,都踩在了时代的鼓点上。他称之为弄潮型人才。比如最早在海南做房地产的潘头立,在海南大赚一笔之后,眼见海南的房地产即将崩盘之时,及时撤离了海南,全身而退,没有受到1992年海南房地产第一轮泡沫的影响。 相比人际型人才、专长型人才,在余知海眼中,弄潮型人才才是最难得最少见的人才。历史证明,每一个时代都会出现一批有卓越成就的人,如果回顾他们的一生就会发现,他们犹如神助一般,每一步都走在了时代的前列,无数人在他们的引领下,开始改变消费习惯和生活方式。 余知海很欣赏创办饲料厂的刘氏兄弟,成立娃哈哈的宗庆伟,以及有中国第一魔水之称的健力宝的创始人李经纬,连同他们在内,自从改革开放以来,一个个闪亮的名字就像是点缀历史长河中最耀眼最闪亮的浪花,他们屹立潮头,带领无数人奔涌向前。 虽然何潮还远无法和已经成功的前人相比,但余知海在深入了解了利道快递的成长历程之后,再对何潮创建利道快递的每一步决定都经过认真研究之后,他无比地兴奋和期待,何潮是他视线范围之内离他最近的又一个弄潮型人才。 只不过余知海虽然很欣赏何潮,却一直没有机会和何潮见面,他也没有强求,相信机会到来了,肯定会有和何潮见面的一天。也是他想再暗中观察何潮一段时间,因为何潮太年轻了,他怕他的判断失误,毕竟弄潮型人才太难得了,每一个都会是在某一个领域引领潮流的大才。 不承想今日在周安涌的婚礼上不期而遇,余知海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当即向前一步握住了何潮的右手:“何潮,原来你就是何潮,哈哈,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几分,当然,也比照片上还要帅气不少。” 何潮嘿嘿一笑,忙谦虚摆手:“不敢,不敢,在余区长面前不敢说帅。我见过余区长上少年班时的照片,英俊洒脱,少年才俊,让人无比仰慕。” “好汉不提当年勇,都过去了,不能躺在过去的成绩本上止步不前。”余知海拍了拍何潮的肩膀,“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看好快递行业的未来……” 余建成和周安涌对视一眼,二人显然没有料到余知海会对何潮如此大感兴趣,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武陵春。武陵春暗暗摇头,言外之意告诉二人,他并没有向余区长大力推荐何潮。 何潮将几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也不说破,微微一笑,跟随余知海到一边聊天去了。江阔没有跟随过去,她和海之心坐在了一个角落里,随后邹晨晨、辛有风、郑小溪、卫力丹也加入了进来。 海之心盛装打扮,格外亮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她对婚礼和前来参加婚礼的贵宾和嘉宾都非常满意,她没有看错周安涌,在短短时间内在深圳建立了如此庞大的人脉,周安涌的前程日后不可限量。 “江阔,你和何潮也该结婚了,不要再拖下去了。男人都不愿意走进围城,所以我们得自己抓紧,不能让优质男人从我们眼前溜走。”海之心掩嘴一笑,目光从邹晨晨、郑小溪和卫力丹、辛有风的脸上扫过,又朝远处正和曹启伦聊得火热的邓好儿看了一眼,“优质男人和优秀女人一样,都是稀缺资源,尤其是像安涌、何潮一样的潜力股,现在入手时机最好,如果等他们完全成长为绩优股时,怕是竞争就太激烈,他们说不定就跑了。” “海姐姐说得对。”郑小溪第一个附和海之心的话,“女孩子都希望自己所爱的男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只喜欢她这一张并不惊艳的容颜。可惜的是,男人总是喜欢闯荡世界,志在四方,不愿意只守护在一个人身旁。” 卫力丹哼了一声:“为什么非要抓住男人不放?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女孩子就要自强自立,依靠自己一样可以活得精彩,就算不嫁人,也一样幸福快乐。” 第八章习惯产生距离 邹晨晨摇了摇头:“女人不是非要抓住男人不放,是女人天生没有安全感,总想有所依靠。男人也一样,男人也需要女人的照顾和呵护,一阴一阳谓之道,天分阴阳,地分男女,男女在一起,才会和谐才是自然。力丹,你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不要偏激。男人有坏男人,女人也有坏女人,不能以偏概全。” “我没有!”卫力丹耿着脖子,不服气地瞪着邹晨晨,“晨晨你不要以为我是因为没有爸爸才太偏激,不是的,我是觉得,随着女性越来越多地参与到了社会活动之中,不管是经济地位还是社会地位,都大幅提升,尤其是快递业的兴起,让女性完全可以不依靠男性就能活得很好。钱自己能赚,家自己能养,需要什么东西,让快递员送上来,也不需要一个男人负责出力……” 卫力丹话未说完,江阔几人就一起笑了起来。几人是笑卫力丹的天真,却不知道卫力丹的话,提前看到了未来。 十几年后,随着快递行业的飞速发展和全方位地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不婚的女性逐年呈上升趋势。确实如卫力丹所说,重活力气活都可以让快递小哥帮忙,以至于在外卖兴起之后,女性可以连饭都不用做,对男人的依靠确实大大降低。 同样,男人对女人的依赖也降低到了最低值,以前结婚是为了搭伙过日子的出发点不再有,完全是因为情投意合而结婚,不再考虑生活的因素时,对婚姻的挑剔也就上升到了极致。 江阔抓住了卫力丹手,轻轻摇了摇头:“力丹妹妹,男人比女人更能赚钱,更有力气,也掌握了更多的社会资源,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还需要女人?” “为了性,为了繁衍后代。”卫力丹直言不讳,“雄性动物天生具有繁衍后代的本能,男人可以性和爱分开,女人不行。女人因爱而有性……” “男人是性和爱可以分开,但男人也不是没有爱,女人因爱而性,男人因爱而心疼。”海之心拉回了话题,“男女结婚一是为了爱,二是为了互相照顾,三是为了繁衍后代,总之,结婚是一件神圣的事情,要认真对待。” “我不管,反正如果我没有找到百分之百称心如意的结婚对象,我永远不会结婚,宁愿将就着单身,也不愿意迁就着结婚。”卫力丹气呼呼地看了何潮的背影一眼,又低下了头。 海之心笑问:“你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形象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你遇到了像安涌一样的男人,难道也不嫁吗?” “周安涌?”卫力丹夸张地张大了嘴巴,无声地笑了笑,又摆了摆手,“算了吧,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他不是我的菜。” 还是江阔细心,她悄然一笑:“何潮呢?” “他呀……”卫力丹张了张嘴巴,卡壳了,过了半天才说,“他也算了,我从来不抢别人的男人,也不会去喜欢喜欢别人的男人。” 海之心会心地笑了:“何潮虽然也很优秀,但还是比不了安涌,安涌比何潮更有远见,也更有格局。江阔你别生气,我在国外呆久了,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但都是实事求是,从来不会信口开河。” 江阔摆了摆手:“不生气,你可以坚持你的实事求是,我也会坚信我的眼光不会有错。何潮会笑到最后!”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海之心笑得很开心,盛装之下的她格外艳丽,脸上的浓妆恰到好处,衬托得肌肤胜雪,“先是投了三成科技,现在又加盟了利道快递,还要嫁给何潮,你是有多看好何潮?” “就像你有多看好周安涌一样。”江阔不甘示弱地回敬了海之心,脸上的笑容三分灿烂七分坚定,“何潮和周安涌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路还很长,慢慢走,慢慢看。” “就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邹晨晨眨眨眼睛,“更何况就现在来说,利道快递的发展也不错,虽然没有集团的名头,但相信以现在的实力,不比一些所谓的集团公司差,甚至现金流还要健康许多。” 郑小溪点了点头,不知何时戴了一副眼镜的她多了几分文气,坚定地点了点头:“快递行业是未来的行业,肯定可以超越许多行业。我信何哥,他的眼光比一般人都长远。” 海之心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何潮处处不如周安涌,如果不是周安涌时时让着他并且提携他,他哪里会有今天?就算今天利道快递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也和周安涌的七合集团相去甚远,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名不见经传的何潮怎么能和名满深圳的周安涌相提并论?也不看看今天的高朋满座,都是周安涌的人脉! 何潮唯一可以和周安涌并列的就是他是他的发小! 海之心越想越气,安涌帮了何潮这么多,何潮不谦虚不记在心上也就算了,也不教导身边的人知恩图报,从江阔到卫力丹,再到邹晨晨和郑小溪,都是一样的嘴脸,她们肯定都认为周安涌不但没有帮何潮,还要害何潮,而且周安涌的能力和为人也不如何潮。 真后悔邀请她们参加她的婚礼,海之心深深感到无奈,为周安涌不值。亏了周安涌总是惦记着何潮不说,还想亲自出面邀请邹晨晨几人也来参加婚礼,她拦下了。她不想让一些没有资格和她平起平坐的人出现,拉低了婚礼的档次。要不是周安涌坚持,她甚至都不想让何潮参加他们在深圳的婚礼,只让何潮参加在老家的婚礼即可。 深圳婚礼是一次人脉的集中展示,何潮来后,肯定会借机结识不少要人,万一何潮将其中一些人脉变成自己的资源,周安涌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周安涌却坚持要邀请何潮参加,他不怕何潮争夺他的人脉。能被抢走的人脉就不是真正的人脉,能被夺走的资源也不是真正的资源。最终她没能说服周安涌,还是听从了周安涌的安排。她也知道,周安涌非常看重他和何潮的感情,不管他走多远飞多高,何潮永远是他的牵挂,是他放不下的伙伴。 海之心理解不了周安涌对何潮的情义,即使是亲兄弟,长大之后各奔东西,各赴前程,各有自己的事业,何必非要维系原本已经疏远的感情?何况在商业社会,一切要从商业利益出发,从小一起长大又能怎样?在国外、在香港,一家人还会因为利益而反目成仇,也会因为商业上的对抗而拼一个你死我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能被个人情感所困。海之心觉得周安涌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看重兄弟感情,对何潮如此,对柳三金和李之用也是如此。 海之心对何潮还算勉强高看一眼,对柳三金和李之用一向看不顺眼,也看不起。二人一个没出身一个没文凭。她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对一见到兵哥哥就双眼放光的女孩嗤之以鼻,觉得她们很肤浅很没见识。再者她出身书香世家,父母都是高知,她也以全额奖学金留学,对低学历和没学历的人也一向轻视。 柳三金当兵出身,李之用只是中专学历,尽管在李之用所在的村庄和所处的时代,能够考上中专也算是万里挑一的优秀,但在她眼里,李之用和初中毕业没有区别。 海之心做事极有分寸,喜欢公私分明,待人接物在彬彬有礼之余,又保持了适当的距离,不会公事私事混为一谈。柳三金和李之用却不,他们和周安涌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再加上二人的性格粗犷,一向粗线条惯了,哪里有什么公事私事要分得清清楚楚的想法?久而久之,就让她无比反感二人不管有事没事工作时间还是休息时间,想找周安涌就随时找周安涌的随意。 海之心在国外久了,习惯了国外的一些思维模式和生活习惯,想为自己和周安涌营造一个不受干扰的二人世界。但在数次尝试失败之后,她还是放弃了努力。惯性的力量太强大了,她一个人没有办法和整个社会对抗,就算周安涌十分优秀,出类拔萃,却在整个大环境之中,必须遵守约定俗成的秩序。 不过就算海之心在大环境上面妥协,在小家庭之上,还是想坚持自己的个性。她不只一次告诉周安涌,不要让柳三金和李之用动不动就到家里来,有公事在公司说,有私事可以去茶馆、咖啡馆谈,为什么非要来家里? 更让海之心受不了的是,柳三金和李之用来到家里之后,毫无素质,不但要经再三提醒才换鞋,而且随意一坐,大大咧咧的样子要有多粗鲁就有多粗鲁,并且吃东西时吧嗒嘴的声音特别响,从卫生间出来也不洗手,上桌吃饭的时候还会脱鞋……毛病之多习惯之低劣,简直让她忍无可忍! 第九章胸怀和成就 为此,她和周安涌爆发过好几次争吵,每次都是她被周安涌的一番好说歹说劝得无话可说。周安涌的理由很充分,当年刘邦打天下,就是依靠的一帮穷兄弟。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中国,不能生搬国外的一套,国外的人际关系冷漠而疏远,国内是人情社会,人情构筑了整个社会的基石。 更不用说小时候他家受别人欺负时,只有何潮、柳三金和李之用帮他,别人都袖手旁观。做人不能忘本,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衣锦还乡,让欺负他家的人看看,他周安涌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周安涌还说,他不会锦衣夜行,就是要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他既要让当年那些势利的人后悔,也要让帮他的人庆幸当年对他的帮助是多么的正确。柳三金和李之用虽然素质有待提高,但对他忠诚,是他最信赖的合作伙伴,他不能亏待他们,也不能怠慢他们。作为他的妻子,她应该和他一道善待柳三金和李之用,不能让他们觉得他人一阔脸就变,有了钱没了良心。 海之心最后被周安涌说服了,虽然心里还是无法接受二人的举止,但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勉强接受了二人的恶习,但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对二人不注重细节的不满。柳三金并没有察觉,李之用心思细腻一些,意识到了问题,几次暗示柳三金收敛几分,柳三金却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就在昨天,结婚前夕,海之心和周安涌约法三章,如果周安涌同意,她才会嫁给周安涌,并且会全心全意帮周安涌管理公司,还会将自己所有的人脉以及家族的资源导入七合集团。 第一,以后不经她的允许,周安涌不得擅自带人回家,包括但不限于柳三金、李之用等人。第二,尽可能做到公私分明,公事不带回家里。家是港湾,是休憩和放松的地方,不是办公场所。第三,周安涌的家人、亲人以及所有的亲朋好友,包括现在的柳三金和李之用,以后都不能在公司任职。公司必须规范化制度化管理,不能任人唯亲。 周安涌原本不同意海之心的约法三章,反驳说许多伟大的公司都是家族企业,比如美国的洛克菲勒、福特、安利等,都是家族企业的代表,中国的一些知名公司,也是家族企业。只要科学管理,合理安排分工,家族企业一样可以做大做强。 这一次海之心并没有和周安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是直接甩出了一个条件——她会让她的家族帮助周安涌迅速提升七合集团的实力,力争在三年之内,将七合集团打造成深圳一流的大型集团公司。 周安涌被海之心的豪言壮语吓倒了,笑称不管是海之心的姐姐海青心还是她的姐夫沈亦农,都没有足够的实力帮助七合集团提升,就是现在,海青心的海王星贸易公司以及沈亦农的华根基础工程公司,都还不如七合集团的实力雄厚,怎么帮七合集团?简直是在开国际玩笑。 海之心等周安涌笑够了,才不慌不忙地交了底,她和姐姐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妈妈和爸爸离婚后,再嫁之后,生了她。她是出生在普通人家,但姐姐的爸爸却大有来历,是上海一个家族企业的掌门人。 她和姐姐的爸爸易林守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不知何故,姐姐的爸爸特别疼爱她,胜过疼爱姐姐。易林守自认愧对妈妈和姐姐,但妈妈和姐姐不和易林守往来,易林守就通过她时刻关注妈妈和姐姐的近况。易林守承诺,他会尽他所能帮助海之心,希望海之心的公司能够做大做强,也算是他通过她暗中弥补了他对妈妈和姐姐的亏欠。 在得知海之心原来还有如此离奇的身世并且有一个隐形的富豪义父后,周安涌只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海之心的约法三章,不过也强调了一点,任何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他会慢慢减少柳三金和李之用来家中的次数,并且逐步清退二人在公司的股份,他需要时间。 最合理最稳妥的方式是等分公司成立后,将柳三金和李之用的股份转移到分公司,也算是对二人有了一个交待。 海之心同意了,但又提出了另外一个条件,让周安涌半年之内将辛有风赶出七合集团。她不希望辛有风还在七合集团担任任何职务,现在七合集团步入了正规,不再需要辛有风,以辛有风的人品,她留在七合集团会是七合集团的污点。 周安涌只犹豫了一下,也答应了。 思维偏西方的海之心得了易林守之助,她性格中强势和喜欢掌控一切的一面渐渐显露出来,开始了她早就筹划已久的布局——她要慢慢掌控周安涌,并进一步掌控七合集团。她是很爱周安涌,但她更希望在她的爱的名义下,可以让周安涌事事听从她的意见。 从目前来看,一切进展得还算顺利,除了婚礼邀请的贵宾没有完全如她所愿之外,基本上一切都在她的意愿之下进行,包括先在深圳举行西式婚礼,再回老家举办中式婚礼。中式婚礼只举办一场,而且还是小范围内的,只邀请关系最近的亲朋好友,最好不要超过20人。 周安涌都一一答应。 见周安涌非常听话非常配合,海之心心中暗喜,她终于一步步掌控了周安涌,让周安涌被她以爱的名义俘获,相信在未来,她会更加牢牢地掌控住周安涌。根据妈妈的切身经历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只有将男人牢固地掌握在自己手中,男人才不会乱跑,才不会被别的女人抢走。 海之心希望以后不管是在事业上还是家庭生活中,周安涌都要事事以她为主,由她来掌控主要方向,周安涌只负责具体执行就行。她清楚周安涌的优点是执行能力强,人际关系好,缺点是格局不够——尽管她认为周安涌的格局比何潮还是强多了——由于出身和成长环境的原因,再加上周安涌从未有过出国的经历,他的见识和眼光,难免就带有了不可避免的局限性。 也可以理解,一个人从小在农村长大就算后来搬家到了省城,又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学,还是改变不了他小时候在一群素质低下鼠目寸光的人群中间生活的事实。每个人都会带着强烈的童年烙印,不管长大后刻意掩盖多少以及改变多少,依然会带有年少时的痕迹。她从小在上海长大,后来出国留学,起点比周安涌高了不知多少,见识也远超周安涌。 周安涌身上的劣根性也很明显,她是很爱周安涌,但也不是盲目而没有原则地爱,她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对待爱情也是如此。爱一个人是喜欢他的优点并且接纳他的所有缺点的过程,她可以容忍周安涌身上的诸多缺点,比如小气,比如对以前周家受过同村人欺负的事情耿耿于怀,比如过于在乎同乡的看法,成大事者,不能目光总是局限在起点之上。就像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衣锦还乡,要回上海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她的成就,她只想在深圳立足,以深圳为支点,打开港台以及国外市场,打造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人的胸怀有多大,成就就有多大。想要让同乡佩服你仰望你,你的格局就只局限在一村一城了。 周安涌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何潮了。 原本海之心对何潮还算有好感,毕竟作为周安涌关系最近的发小,又是和周安涌一同前来深圳闯荡,二人20多年的友谊不断,也说明何潮在周安涌心目中的分量极重。再加上何潮一直在脚踏实地地做事,她就对何潮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正面评价。 直到何潮和庄能飞合作三成科技,以及何潮不听周安涌所劝,一直在快递行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她对何潮的看法逐渐趋向于负面,觉得何潮既不顾及周安涌的感受,又没有眼光,是一个固执、自以为是、自高自大又没有什么判断力的笨蛋! 是的,海之心后来索性用笨蛋来形容何潮。 海之心和周安涌的看法一样,并不看好快递行业的发展,她觉得何潮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说,还不近人情,理解不了周安涌对他发自内心的关怀。周安涌确实是真心为何潮好,包括在和张辰比试时,周安涌表面上帮助张辰,其实是想借机让何潮走出快递行业的局限,将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不想何潮不但侥幸取得了胜利,还对周安涌没有帮他耿耿于怀。 海之心有几次试探周安涌的态度,想要劝说周安涌和何潮断绝关系,好吧,就算不是一刀两断,至少也要减少往来,就让时间证明一切吧。 周安涌当即就出离愤怒了,郑重其事地警告海之心,如果以后再提让他和何潮断绝关系的话,别怪他翻脸。海之心没想到周安涌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激动之下,和周安涌大吵了一架。周安涌却没有如往常一样退让,毫不示弱,寸步不让。 第十章关键链条 虽然海之心自认比一般女孩子多了理性和判断力,但她毕竟还是女人,难免被女人固有的情绪所左右。因为此事,她对何潮的观感再次下降,将所有对周安涌的不满和愤怒,迁怒到了何潮身上! 不过知道了周安涌软肋的海之心在婚礼一事上,没有再提不邀请何潮,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何潮是周安涌的逆鳞。只是在见到何潮的一刻起,心中的怒火瞬间点燃了。她不好当面向何潮发泄,就将不满和不甘都转移到了江阔身上。 海之心是真心为江阔感到不值,江阔出身比她还好,不管是成长经历还是教育,都超出她许多,为什么非要选择一个连周安涌都不如的何潮?她肯定是受了何潮的蒙蔽和欺骗,以何潮的身份,也就是卫力丹或郑小溪般配。 原本是好心想要提醒江阔,不要在何潮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料却遭到了江阔几人一致的反驳,好心不得好报,海之心自知没有舌战群儒的本事,索性也懒得再说,敷衍几句,以迎客为由,转身离开了。 望着海之心的背影,江阔笑了笑:“你们发现没有,海之心比以前强势了许多?我记得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很温婉柔弱的样子,说话慢声细语。现在说话的语速还是很慢,却多了不容置疑的口气。以后,周安涌有得受了。” 邹晨晨双手托腮,一脸向往:“江姐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身为女人,如何和自己所爱的人相处?是强势?是温柔?是贤惠还是霸道?” 卫力丹和郑小溪顿时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望向了江阔。她们也想知道男女相处之道。 江阔愣了一愣,摇头笑了:“这个问题太大了,不好回答。人和人的性格差异很大,男女相处的方法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如果要我说,可以归纳为三点,一是平等相处。凡事好说好商量。二是以他为主。事事征求他的意见,由他拿主意,你只负责去做就可以了。三是以你为主,让他听你的话,大事小事你说了算。” “我喜欢第二种。”郑小溪甜甜地一笑,“事事让他拿主意,多好,我才懒得操心。” “我喜欢第一种。”卫力丹咬了咬嘴唇,“还是平等协商比较好,公平,公正,出了问题也不会吵架。” “你呢,晨晨?”江阔见邹晨晨半天不说话,就推了她一把。 “我呀……”邹晨晨顿了一顿,“我先保密,不想说。说说你,江姐姐。” “江姐姐肯定是第一种,平等对话。”郑小溪忙替江阔回答。 “不一定,我觉得江姐姐应该是第三种——大事小事都由她说了算。”卫力丹下意识看了正在和余知海相谈甚欢的何潮一眼,“你们别被江姐姐的温柔贤惠迷惑了,她其实和海之心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强势。” 江阔抿嘴笑了:“你们说什么都对,我不反驳。” 邹晨晨若有所思地笑了:“我觉得吧,男女之间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相处艺术,不一定一直就是一种,也许从热恋到结婚再到婚后10年,会是三种方式都经历一遍。” 江阔意味深长地笑了:“有道理。” “有道理。”余知海连连点头,深为何潮刚才的一番话而欣慰,通过一番交谈,他愈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何潮就是他认定的弄潮型人才。 何潮一脸谦虚的笑容:“区长过奖了,我只是谈一些粗浅的看法,希望得到区长的指点。其实我现在还有几分迷茫,对于未来快递行业如何关联各个行业,思路还不是很清晰……” “没有人能够规划未来,只能说是谋划未来。”余知海在听取了何潮对快递行业在未来是如此和众多行业关联在一起的思路后,无比兴奋和期待,他对深圳从“三来一补”到转移低端制造业的过程再熟悉不过,知道产业升级对于深圳长远发展的重大推动作用。 如果说深圳从来料加工厂上升到制造工厂所进行的产业升级,需要众多资金和技术引进的话,那么相关的配套产业的跟进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快递行业就是深圳的产业升级能否成功的关键链条,而且还是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一节。 原以为何潮对快递行业的理解仅限于是产业和产业之间的桥梁作用,没想到何潮已经将快递行业的重要性上升到了促进产业升级的催化剂和发动机的高度,和他对快递行业的理解不谋而合,余知海就有一种高山流水遇知己的兴奋。在区里,如他一样重视快递行业的领导并不多,甚至有个别领导认为快递行业是夕阳产业,没有未来和前景,不值得扶持。就像信件一样,因为bp机和手机的兴起,寄信量年年下降。而现在随着电脑的普及,电子邮件越来越成为人们之间沟通的主要交流方式之一,寄信量还会进一步下降。 同理,快递行业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 不只一次,余知海和同事就快递行业的前景有过争论,结果是谁也无法说服谁,他后来索性也不与人争辩了,就让时间证明各自的判断吧。 今日一见何潮,他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和何潮谈起了对快递行业未来的推测,他很亲耳听到何潮对快递行业前景的判断,以印证他的推测。毕竟在一件得不到别人支持自己却又坚定认为可行的事情上,能听到赞同的声音,对他来说是一种难得的鼓舞。 更不用说何潮的利道快递现在蒸蒸日上,他既是实践者又是开拓者,更有发言权。 何潮没有让他失望,何潮对快递行业未来的期许和推测,比他想得更长远更深刻。 余知海紧盯着何潮充满青春气息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如此年轻的创业者,在深圳这片自由并且充满机会的土地上努力成长,也经历了许多想象不到的波折,才成长到今天的规模。许多事情想起来容易,做到却很难。 余知海没有正面回答何潮的问题,而是想起了当年的一件事情:“当年治理深圳河时,出现了诸多问题,港英政府百般刁难,要求保证深圳河畔70多只白鹭的生存权。按照他们的要求,不但要多付出数百万元的支出,工期还要至少延长半年以上,总损失高达十几亿不说,还会导致上千人无家可归,甚至会让不少工人有生命危险……” “固然,对自然环境的保护以及对鸟类的保护,是正当诉求。但在经济发展的初期阶段,如果鸟类的生存权大于人类的生存权,也是不切实际。最后谈判陷入了僵局,无奈之下,我只好亲自上阵。正好一场暴雨过后,我让专家邀请对方过来谈判。由于暴雨过大,到处是积水,深圳河河水暴涨,港英谈判方涉水而行。走到一处立交桥时,水过腰部,全是粪便、垃圾、小动物尸体,等等,无比污浊不说,还特别危险。一个港英的谈判方还落到了深水中,差点淹死。谈判结束后,对方回到香港时已经凌晨三四点后了。过一天后再打电话,对方软化了立场,说还是人类的生存权第一位。况且白鹭可以飞到别的地方栖息,人类却故土难离,就同意了我方提出了治理方案。” 何潮不知道余知海为何突然提到了深圳河治理的往事,有关深圳河的历史,他略知一二,才知道中间发生过如此多曲折的过程。 “我是想说,当初治理深圳河时,出发点很简单,当时的深圳河臭气冲天,严重地影响了两岸居民的生活不说,还为深圳的形象带来了污点。深圳河应该是一条清水河,就算达不到饮用水的水质,至少也要赏心悦目才对是吧?”余知海大为感慨,“后来深圳河治理之后,水青了,臭气没有了,还在沿岸建造了几处红树林公园,不但改善了环境,提升了生活质量,还有几个港商因为深圳河两岸的风光,在深圳河两岸开发了几处楼盘,卖得特别好。不仅如此,招商引资的时候,有一个台商告诉我,他来深圳考察过多次,促使他下定决心投资深圳,就是深圳河的治理远超他的期待。所以说,我们在谋划一件事情的时候,会相应的带来许多意外的收获。就像你对快递行业未来的期许一样,谁也不知道在以后快递行业会怎样关联各个行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何潮立刻支起了耳朵,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余知海却是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就是闲聊,你可千万别当真。万一当真了,你去照做,最后没有成功,岂不是要把过错算在我的头上,哈哈!” 何潮也笑了:“怎么会?区长,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从来不记仇的。” 余知海也被逗乐了:“你的意思是过错还是会算到我的头上,但不会记我的仇是吧?” 第十一章连接现在和未来 何潮不笑了,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既然区长说了,未来只可谋划而不可规划,就连规划的事情也有可能出错,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么谋划的事情就更有可能出现偏差了。改革开放本来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是在摸索中前进,就像鲁迅先生所说的一样,前方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有人喜欢走大路,在别人走过的地方走,轻松、方便。有人喜欢走小路,小路崎岖难走,但快捷,是捷径。有人喜欢走没有路的地方,依靠自己毅力走出一条新路。” “这话说得好。”余知海伸出了大拇指,“在我看来,快递行业所走的路不是没路的路,而是在一条别人都走过的大路上再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比从没人的地方走出一条大道还要难上不少。但好在现在的环境好多了,各行各业都发展起来了,为快递业的崛起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水源,对,所有行业的发展都可以是快递业的增长点,快递业以点带面,以一个快件连接的不只是千家万户,不只是各行各业,连接的还有现在和未来。” 余知海和何潮一样,看到了快递行业的特殊性,可以说,几乎没有哪个行业不需要快递。比如手机,1990年中国仅有手机用户1.8万户,1995年362.9万户,1999年则达到4329.6万户,从1.8万户到4300多万户,增加了2300多倍。那么毫无疑问,4300多万部手机,从厂家到消费者手中,中间必然要经过运输和快递环节。 在未来,手机用户数量依然会保持了高速增长的态势,快递业也会因此受益。当然,手机只是一方面,电子时代的到来,大大改变了人们的消费观念和消费模式,由此也会带动快递业的飞跃。 何潮和余知海越聊越投机,不得不说,余知海对快递业如何关联各行各业的理解,超过了他的期待。他原以为余知海只是泛泛而谈,没想到余知海确实有过深入研究,甚至对快递业未来的市场规模也有过详细的数量分析。 “中国的快递行业应该会经历被国际快递巨头占据、国内业务初级发展、国内业务高速发展三个阶段,目前正处在第二个阶段,也就是国内业务初级发展阶段。现在国内新兴的几家快递正在吞食原本被国际快递巨头占据的市场,就连邮政也是节节败退,ems现在市场份额连年下滑,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只要政策到位,只要充分激发了市场活力,最终被国际巨头以及国企垄断的市场,可以被夺回来。”余知海看了看时间,拍了拍何潮的肩膀,“今天就先聊这些了,我还有个会要开,主要讨论欧元的发布对世界经济形势的影响。下次我们再好好深聊一次,小武,我下周五应该没会,你安排一下下周五和何潮会面。不用在区里,在区政府附近找一家茶馆或是咖啡厅就行。” “好,记下了,区长。”武陵春拿出笔记本记了几笔,又合上,正准备和余知海一起离开,却被余知海摆手拒绝了。 “你不用跟我回去了,留下来继续应酬。也不用告诉安涌,省得他们送我。”余知海点了点头,一个人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深圳正是有如余知海一样的一批务实高效的官员存在,才有了今天的气象。当初十万人才下海南的大潮时,海南就是小政府大市场的模式。后来虽然海南的热潮以房地产崩盘的失败而告终,但在当时确实造就了许多风云人物,并且为以后的经济发展留下了许多宝贵经验。 正目送余知海离去,周安涌过来了,微有不悦之色:“余区长怎么和你聊了一会儿天就走了,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 何潮哈哈一笑:“怎么会?余区长是你的贵宾,我怎么可能惹他不快?他是回去开会了,怕打扰你,所以也没有和你打招呼。” 周安涌将信将疑,看向了武陵春,武陵春点了点头,他才释然了几分:“你和区长都聊了些什么?看你们聊得似乎很投机。” “聊了聊关于快递业的前景……” 一句话让周安涌兴趣大失,他转身就走:“我先去招呼客人了。” 等周安涌走出几米之后,何潮后面的话才说出口:“以及欧元的发布对世界经济形势的影响。” 周安涌又站住了身子,回身看向了何潮:“何潮,你觉得欧元出现后,会改变美元一家独大的局面吗?” “不会。”何潮坚定地摇头,“欧元自从发布后,虽然很快成为许多国家的第二大流通货币和第二大储备货币,但随着美国经济占据全球比重的进一步增强,以及中国经济实力的上升,欧元在国际上的地位会逐渐下降。而且还有一点,美国不会允许欧元挑战美元的霸主地位,会千方百计阻止欧元的崛起。” “我和你的看法正好相反,美国是世界领袖,有胸怀有格局,也会乐见欧元的崛起。欧洲是美国传统意义上的盟友,欧元的崛起,可以帮美元化解压力和债务危机。而且欧洲强大了,也可以替美国抵消来自苏联,对了,是俄罗斯的威胁。苏联都解体七八年了,还是一下改不过来。”周安涌呵呵一笑,从容且淡定,语气不容置疑,“相信我,没错的,何潮,以后可以多关注一下欧元,多投资一些欧元。” 走了几步,周安涌又站住了:“今天人多,我就不特意陪你了,你随意。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也是一次难得拓展人脉的机会,一定要抓住了。” 何潮点了点头,他注意到了周安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摇了摇头,周安涌还是没有改正他自以为是的性格,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他就会坚定地认为正确,并且听不进去任何人的意见。算了,不去想着非要说服周安涌,欧元以后的前景,时间会证明一切。 整个婚礼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前来的宾客并不多,婚礼热闹而不失高雅,总之十分成功。婚礼结束后,周安涌要大宴宾朋,大多数人都借故离开了,包括余建成。 只有何潮等人留了下来,也包括曹启伦和邓好儿。 奇怪的是,辛有风也没有留下,和金不换一起匆忙离开了。庄能飞还特意追问了辛有风一句要去哪里,为什么不留下吃饭,辛有风也没有回答。 早在婚礼现场时何潮就注意到了柳三金和李之用没有出现,当时也顾不上问周安涌。吃饭的时候,二人现身了。 柳三金一脸的愤愤不平,李之用则是垂头丧气,二人分别坐在了何潮的旁边,不顾卫力丹的反对和江阔的不满,将何潮围在了中间。显然,他们有话要跟何潮说。 周安涌坐在主位,海之心在一旁作陪。周安涌目光平静,对柳三金和李之用的到来不动声色,海之心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快和不悦却没能逃过何潮的眼睛,何潮就知道柳三金和李之用没有参加婚礼,多半是海之心之故。 果然,席间,柳三金和李之用多喝了几杯,拉着何潮的手开始控诉海之心的种种不是,不让他们进门,不让他们和周安涌来往过密,甚至不让他们参加周安涌的婚礼,原因很简单,海之心嫌弃他们层次太低! 何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二人,如果是他们私下聊天还好说,现在当着周安涌和海之心的面儿,他不可能指责海之心而偏袒柳三金和李之用。周安涌家里的事情,他不好插手,只好劝柳、李二人不要胡思乱想,周安涌是想让他们参加在老家举办的婚礼。 为了安抚二人,何潮当场提出在老家举行婚礼时,他和柳三金、李之用再加上郭林选一起,四个人一起当伴郎。周安涌当即听了出来何潮的言外之意,知道何潮在为他圆场,一口答应下来。海之心脸露不快,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被江阔以劝酒为由,及时拉到了一边。也不知江阔和她说了几句什么,回来后,海之心又喜笑颜开了。 曹启伦虽然留了下来,却并不向周安涌敬酒,也不理会何潮等人,只顾和邓好儿窃窃私语说个不停,二人时而小声说话,时而大笑,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里面,浑然不顾周围众人。 刘以授一脸阴沉,对何潮表达了他强烈的不满:“启伦是想挖我的墙角?何潮,你回头劝劝他,别总是喜欢冲别人的人下手,小心栽了跟头。” 何潮也看了出来曹启伦和邓好儿的发展趋势超出想象,不由苦笑:“刘总,曹启的个人喜好是个人事情,我不便干涉。邓好儿是单身,曹总妻子在国外,他在国内也享受单身待遇,他们二人就算擦出一些什么火花,也只是伦理道德范畴的事情,我可没资格也没理由管。” 刘以授听出了何潮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谁有本事撬走邓好儿就可以随意撬走了?” 第十二章将计就计 何潮冷冷一笑:“邓好儿是一个大活人,她有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能管得着?就像辛有风一样,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原地,谁能指责她什么?” “说得也是,说得也是。”刘以授知道何潮记恨当年在张辰巧取豪夺利道快递之时,他站在了张辰一方,不由也是冷笑一声,“如果曹总因为一个女人摔了一大跤,还真是替他可怜,太得不偿失了。” 何潮不动声色:“以曹总的为人,在做任何事情之前,肯定早就想好了后果,刘总,你大可以直接威胁他,不必由他转告。不好意思,你的话我不会转达给曹总。” “何潮,不要以为你上次赢了张辰一次,就真的在深圳站稳了脚跟,你笑得还是太早了。”刘以授被何潮成功地激怒了,“上次你虽然胜了,但有不少隐患你还没有发现。嘿嘿,不是我吓唬你,等你发现的时候,就会出大事了。” “你是说货车爆胎的事情吧?”何潮要的就是将话题转移到在广州最后一关时,货车意外爆胎之事,此事一直是埋在他心中的一根刺,时至今日还没有拔去,“不怕告诉刘总,货车爆胎的原因我已经查清了,幕后主使也查到了。” “别想诈我,你不可能查到。”刘以授嗤之以鼻,“何潮,你想从我嘴里套出真相,还太嫩了点儿。算算事情过去都大半年了,你还没有查到你身边是谁暗中在车胎上做了手脚,也真够笨的。就你这样的水平,怎么可能管理好一家公司?早晚利道还是会垮台。” “借刘总吉言,现在利道的发展势头极好,今年年底,业务量会比去年翻三倍。”何潮笑得很开心,“而且加盟商也会增加十几倍。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到2000年底,利道快递将会成为3000名以上员工,近千家加盟商的中等规模的快递公司。”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如果你连你身边有贰心的人是谁都查不到,你发展得越快,倒闭得就越快。”刘以授举起酒杯,“来,祝你早日美梦破碎。” 何潮也不生气,和刘以授碰了碰杯,一饮而尽,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刘总,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没有发现身边的内鬼?告诉你吧,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是谁破坏了轮胎,但一直没有揭露他,还留他在身边,是想利用他向他的幕后主使通风报信,传递假信息,这叫将计就计。” “真的吗?”刘以授斜着眼睛,一脸的不相信,“我怎么就这么不信你呢?” “不信我?”何潮左右看看,见众人都在各自聊天,没人注意他和刘以授,隔在他和刘以授中间的柳三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如我们现在就对接一下关于利道快递内部会议的信息,看看我说的和刘总听到的,是不是一致?” 刘以授被何潮绕了进去,也没细想:“行,你说我听。” 何潮欣慰地笑了,他拿过一根筷子蘸酒,在桌子上划了一个圈,又在圈里摆了几粒花生米,他先是拿出一颗,扔到了嘴里:“江阔肯定不是,先排除。” 刘以授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继续,我看戏。” “前几天利道快递开了一个内部会议,与会人员的级别都在中层管理层以上,包括全体股东以及各部门主管,刘总,你知道会议的核心内容是什么吗?” 刘以授哈哈一笑:“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别想诈我,何潮,你还是太年轻太幼稚,用英文怎么说来着?图样图新波。” 何潮点了点头,一脸诚恳:“确实嫩,确实手法有点笨拙,让刘总见笑了。”他又拿起一粒花生米一口吃下,“再排除和仔,和仔当时在车上,没有人比他对利道更忠心了。” 刘以授不说话,只是含蓄地笑,不能让何潮从他表情的细微变化上看出蛛丝马迹。 “再排除卫力丹、郑小溪、高英俊、吴老伯他们,他们也不会出卖我,没有动机也没有理由。”罗潮又接连吃了好几粒花生米,圈中的花生米只剩下几粒了,他漫不经心地看了刘以授一眼,“那么最有可能是内鬼就是罗三苗、伍合理、刘河、龙子作还有罗道了。现在罗三苗是业务部门的主管,伍合理是副主管,刘河是后勤部门的主管,龙子作是宣传部门的主管,罗道是技术部门的主管,开会的时候,他们都在。” 现在的利道快递总部分成了几个主要部门,业务部负责快件的承接和跟踪,后勤部负责所有员工的后勤保障,宣传部负责利道快递文化理念的宣传和推广,技术部负责所有技术上的开发和维护,另外还有财务部、人资部、行政部、营运部、客服部、企划部和市场营销部等等。 如果是营业网点,则分为区部和点部、中转场。管理部门的设置与划分,是何潮参考了国际快递集团公司以及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之后设置的。 刘以授依然是一脸意味深长的浅笑:“你继续说,我继续听,反正也没事,就当解闷了。” 何潮暗笑,刘以授已经上钩了而不自知,他继续设套:“龙子作、刘河、罗道也可以排除掉,龙子作不用说了,他是夏正的内弟,他又不认识张辰以及你们阵营里面的任何一人,他没有叛变的可能性。罗道和刘河也不用说了,他们当时在车上,也都是利道的老员工,对利道的认可不仅仅是喜欢快递行业,而且还认同利道的文化理念,有归属感。算来算去就只剩下了罗三苗和伍合理了……” 刘以授眼皮不经意地跳了跳,故作镇静:“我不知道谁是罗三苗谁是伍合理,更不认识……” 何潮却迅速刹车,拐了一个大弯:“会议的核心内容就是利道下一步的规划是先开拓以京津为主的北方市场,还是先开拓以上海为龙头的长三角市场,最后争论的结果是先开拓长三角市场,我想请教一下刘总,长三角市场和京津市场,哪个更重要更有紧迫性?” 刘以授咳嗽一声,翻了一个白眼:“我又不从事快递行业,不知道。”又得意地一笑,“何潮,省省吧,不如我们喝一杯,比比酒量。” “我觉得还是要先开拓京津市场好,快递行业是一个必须全面开花的行业,不存在得一地就得天下的说法。如果说电子制造来,得深圳者得天下。再比如金融业,得香港和上海者得天下。快递行业是得天下者才得天下,必须全国每一处都有布局都有网点,你说是吧,刘总?”何潮依然自说自话,不过还是端起酒杯和刘以授碰了一碰,“但话又说回来,北京毕竟是北京,是首都,是京城,拥有无可替代的政治、地理优势,得北京的快递业市场未必就一定得天下,但至少可以登高望远,可以俯瞰天下,是不是刘总?” 刘以授抿了一口酒,嘿嘿一笑:“你接着演,我配合。” 何潮呵呵一笑:“最终会议在的我提议下,达成了共识,先开拓京津市场。虽然有罗三苗和伍合理的不同意见,他们都认为应该先开长三角市场,因为长三角市场交通发展、人口基数大,单子来往多,并且对快递的接受和使用程度都比较高。但我没有采纳他们二人的意见,他们很不高兴,一散会就提出了辞职……” “辞职?伍合理要辞职?”刘以授没想到何潮的弯转得这么快这么大,顿时一惊之下,不由失态,“他为什么辞职?太傻了,太冲动了。不对,你骗我,伍合理没说要辞职……” 直到看到何潮心领神会的笑容,刘以授才知道上了何潮的当,伍合理并没有要辞职,何潮只不过在诱使他主动说出谁是内鬼! 妈的,何潮太狡猾了,想他刘以授是何许人也,打了一辈子猎,居然被猎物反咬了一口,他几乎要拍案而起了。 还好,最终忍住了,勉强嘿嘿一笑:“你绕来绕去绕了半天,最后抛出罗三苗和伍合理两个人让我二选人,又以辞职为诱饵骗我上钩,行,何潮,算你狠,有一套,老子认栽!你是不是早就怀疑伍合理了?” 何潮套出了伍合理是内鬼的真相后,心中闪过一丝遗憾和愤怒,他对伍合理一向不错,虽然伍合理并没有进入董事会,成为大股东之一,但也拥有一些原始股,并且还负责了一个部门。作为最初跟随他的创始团队之一,他对伍合理一直寄予厚望。 何潮自认对每一个追随者就算做不到人尽其才,但至少也算是考虑到了每一个人的优点和长处,并且尽最大可能安排他们到可以发挥自己所长的工作岗位。 高英俊、罗三苗和伍合理三人,从最早的樟木头到深圳,再到现在利道拥有了上千家加盟网点,一路走来,也算是经历了许多风雨。 第十三章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自己 三个人虽然学历不高,却吃苦耐劳,将东北人能说会道幽默诙谐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又没有东北人常有的缺点,何潮对三人期望很高。 何潮一向重情重义,尤其是最初跟随他的一帮兄弟。在他最一无所有的时候不离不弃,是真正的革命情谊。高英俊、罗三苗和伍合理三人之中,高英俊最活络,话多,勤快,眼到手到,热心,乐于助人,深爱公司上下的喜爱。也正是因此,他对郑小溪的暗恋虽然是公司上下人人皆知的不是秘密的秘密,但所有人只是调侃他,却无人嘲笑他。 甚至不少人还鼓励高英俊去追求郑小溪,不要怕失败,只有尝试了才知道结果。何潮也赞成高英俊去向郑小溪表白,也曾试探过郑小溪的意思。郑小溪对高英俊虽有好感,但还没有上升到喜欢的程度,而且她喜欢的类型要对标何潮。 何潮对高英俊的定位是以后可以负责企划部、公关部以及市场营销部的副总。 罗三苗为人低调沉稳,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他,其实心细如发。平常不声不响的,不管交给他什么事情,都会完成得有模有样,从不拖延,也不掺杂水分。不但对工作的完成度高,质量也一向有保障。 何潮对罗三苗的定位是以后可以负责技术部、行政部和营运部的副总。 伍合理名叫合理,却是三人之中最喜欢跳出合理范围的一人。他不像高英俊一样能说会道,也不像罗三苗一样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苦干。他是干一分工作会夸大说成十分的人,假话大话张口就来,眼睛都不眨上一下,就敢骗何潮说他已经完成了交待工作的90%以上,其实他还没有开始着手。 何潮一向最是痛恨夸大其词之人,他说话办事也向来有一说一,从来不进行商业上的无限夸大,最是反感信口开河、虚张声势之人,越是喜欢夸大自己本事和成绩之人,越是没有底气和心虚的表现。 一开始何潮在发现了伍合理的问题之后,就让高英俊、罗三苗劝过伍合理几次,让伍合理改掉一向被诟病的吹牛不靠谱的毛病。伍合理还不听,振振有辞地声称他见过的人都和他一样,都喜欢吹牛,反正吹牛又不用上税。 高英俊和罗三苗就苦口婆心地劝说伍合理,深圳不是东北,文化氛围不同,深圳讲究高效和真实,不需要装腔作势。伍合理不以为然,继续我行我素。 后来没办法,何潮亲自出面和伍合理谈了一次。他说得很委婉,有时在外面的商业谈判中,可以适当商业包装,但在利道的内部工作中,要实事求是,不要人为制造沟通成本。利道快递对外的理念是以快赢天下,对内,也是无快不破的工作方法。 伍合理在和何潮谈话后,稍微收敛了几分,后来又旧习难改,故态复萌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但对何潮还是张口就来随口乱说,还阳奉阴违,欺上瞒下,故意制造他要大受重用并且可以代表何潮说话的假象,让许多人以为他是何潮的代言人,造成了一系列不好的影响。 何潮无奈之下,只好拿出挥泪斩谡的勇气,将伍合理调离了重要岗位,让他负责库房的管理,不再让他在人前抛头露面,等于是转到了幕后工作。 伍合理表面上没说什么,背后还是说了不少何潮的坏话,说何潮现在翅膀硬了,不记得以前跟随他一起打江山出苦力的兄弟了。人一阔脸就变,对这样忘本的人,谁跟着他以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流言传到了何潮耳中,何潮一笑置之,高英俊和罗三苗怒了,二人找到伍合理,先是训斥了伍合理一顿。伍合理不服,还和二人争论,最后惹急了罗三苗,罗三苗当即暴起,打了伍合理一顿。虽然打得不重,被高英俊拉开,但伍合理却无比恼怒,声称要和罗三苗断绝兄弟情义。 何潮知道此事后,批评了罗三苗。不管怎样,动手打人就是不对。罗三苗不服,顶撞了何潮,声称下次如果伍合理还敢说何潮的不是,他哪怕被何潮开除被何潮又打又骂,也要教训伍合理。做人不能忘本,如果没有何潮,他们现在要么回家务农,要么就算勉强留在深圳,还是在当保安。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们之所以能有今天,全是何潮的提携和带领。 何潮却不认可罗三苗的说法,在他看来,高英俊和罗三苗只是在正确的地点选对了人,他们有现在的成就,固然有他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何潮坚信一点,一个人想要成功,需要贵人相助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内动力。没有自发的内动力,没有想要成功的决心和勇气,一个人就算遇到天大的贵人,也不可能成功。 成功,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自己。 后来高英俊又找伍合理谈过几次,伍合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发誓一定会改正。再改不了信口开河天天吹牛的毛病,就让他出门被车撞喝水被水呛。 高英俊信了他,毕竟他和他同乡,从小一起长大,他不可能不原谅他。 但后来高英俊很快后悔了,他太轻信伍合理了。伍合理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没再背后议论何潮的不是,却又闹出另外更大的麻烦——他看上了郑小溪,强行向郑小溪表白失败,有一次趁醉酒之后,试图对郑小溪动手动脚! 这就触及到了何潮的底线! 何潮最不能容忍对女人强迫的行为,一个人如果凭真本事——哪怕是花言巧语甜言蜜语哄骗——只要是对方自愿,他也不好指责别人什么,但如果是在女性不同意的情况下用强,他就忍无可忍了。 盛怒之下,何潮想要开除伍合理。高英俊更是怒火冲天,不等何潮开口,先动手打了伍合理一顿。伍合理痛哭流涕,向何潮苦苦求饶,罗三苗一时心软,也替伍合理求情。伍合理自愿降低待遇,主动去一线当上了快递员。 最后高英俊又于心不忍了,也替伍合理求情,何潮只好同意,答应给伍合理一个观察期,期限是一年。一年之内如果他老老实实地干活,就原谅他以前的过失。如果再犯任何错误,就开除出利道快递。 伍合理虽然在一线当了快递员,每天起早贪黑,忙得团团转,累得跟狗一样,但公司一些重要的会议,还是会喊他参加。毕竟作为创始人之一,该有的待遇和地位还是要保留。 伍合理自从当了快递员之后,似乎真的改邪归正了,不但不再乱说话,还每天勤勤恳恳地工作,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让何潮等人都暗暗惊喜。如果伍合理真能改掉他以前的毛病,他们还是愿意继续让他留在利道,毕竟兄弟一场,情义还在。 在爆胎事件之后,何潮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调查此事,尽管夏正一再强调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他还亲自到修车店查看了轮胎,确实是被人扎了一刀,又补上了,但补得不牢,要的就是在关键时候爆胎。对方手法不算太高明,但很巧妙,也很有用。要不是江阔及时赶到,利道快递现在就姓张不姓何了。 何潮也猜到了是内部员工所为,货运车一直放在公司,有专人看管,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近,而且头一天还专门做了保养,确保万无一失。那么毫无疑问,问题就出在过夜时或是第二天一早出发时,在晚上以及一早还能接触到货运车的,没有几人,他可以数得过来。 不大张旗鼓地调查此事,是不想打草惊蛇,既然张辰一方买通了他们的人,何潮倒要看看这个内鬼潜伏在利道内部,到底有什么图谋。比试事件过后,张辰虽然交接了星辰快递,但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恶气,表面上张辰不再找他麻烦,背后的黑手肯定不会少。 那么暗中发现内鬼,会比当众揪起内鬼更有效果。最好是先发现了内鬼是谁,再假装不知道,让内鬼传递假消息出去,可以迷惑对方。 后来何潮发现他想得太乐观了,经过半年的暗中调查,他竟然没有发现内鬼是谁。到底是内鬼隐藏得太隐蔽,还是并没有内鬼,爆胎事件是外人暗中下手所为,并非内部员工? 今天参加周安涌婚礼,吃饭时,何潮注意到余建成和张辰有事离开了,而刘以授留了下来。相比余建成的老谋深算和张辰的狡诈多端,刘以授相对还好对付一些。 何潮就突发奇想一一列出名单,试图观察刘以授的反应,不过刘以授毕竟是老江湖,始终不动声色。还好他步步为营,最终成功地套出了内鬼是伍合理的事实。 怪不得后来伍合理这么老实低调,原来早就有了二心。虽然何潮开始也怀疑过伍合理,但经过一段观察后,他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第十四章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伍合理太勤奋太努力了,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休息的时候,也不乱跑,老老实实呆在宿舍。开会的时候,认真听认真记,不再多说一句,表现之好,完全可以当成典范。 真会表演,何潮心中无比感慨,真的没想到伍合理最近近乎完美的表现,原来只是表演,是为了蒙蔽众人的眼睛。 何潮举起酒杯:“谢谢刘总帮我解决一个困扰已久的难题,当浮一大白!” 刘以授却没有和何潮碰杯:“何潮,你想怎么处置伍合理?” “刘总的意思是?”何潮把玩酒杯,一脸淡然笑意。 “给我一个面子,放他一马,让他滚出利道,随他去哪里。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刘以授神情凛然,手中筷子转来转去,“毕竟伍合理跟了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如果没有刘总求情,刘总觉得我会怎么处置伍合理才合理?”何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或者说,换了刘总,刘总会怎么办?” 刘以授巴嗒几下嘴巴:“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儿,打断一条腿,赶出深圳。如果造成了重大的经济损失,直接就扔海里喂王八了。我估计你应该会打断伍合理的腿,把他扔到大街上……” “哈哈哈哈,刘总太小瞧我了。”何潮哈哈大笑,打断了刘以授的话,“我会把伍合理绑上铁链加石头,沉到深圳河底。或者直接浇筑成混凝土柱子,让他永远不见天日。” 刘以授倒吸了一口凉气:“何潮,你真狠!对自己兄弟能下得去这么狠的手,服你。” 何潮其实只是说说而已,他怎么可能做出违法的事情?更不可能对任何一人痛下杀手。他拿起手机打给了高英俊:“英俊,查清楚了,就是伍合理。从现在起,不让伍合理接触任何公司机密,等我回去再处理。” 刚放下电话,片刻之后高英俊的电话打了进来:“何哥,不好了,伍英俊不见了。” 何潮大惊:“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到处找不见,东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高英俊气喘吁吁,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狗日的,肯定听到风声提前跑了。奶奶的,也是怪了,难道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何潮沉默了一会儿:“算了,不管他了,天要下雨,爱去哪里去哪里吧。” 不管怎样,解决了利道内部的隐患,对何潮来说也算是去了一块儿心病,他如释重负,心情顿时舒展了许多,和周安涌连喝了好几杯,直到被江阔劝住才停下来。 第二天,何潮召开了中层以上管理层会议,宣布了罢免伍合理的一切职务,从此伍合理的所作所为和利道再无任何关系。高英俊和罗三苗气得不行,二人密谋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伍合理,把他绑到何潮面前,任由何潮处置。他们觉得丢人,毕竟伍合理是他们的人。 结果被和仔听了去,和仔告诉了何潮,二人被何潮训斥了一顿。何潮告诫二人,不要再去找伍合理的麻烦,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念在兄弟一场的情义上,从此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6月,北方的盛夏季节,周安涌和海之心在省城举办了一场中式婚礼。本来周安涌想回老家的县城举办,海之心说什么也不肯。最后妥协之下,各退了一步,周安涌同意在省城办,但要邀请老家的亲朋好友。海之心答应是答应了,却限制了人数,要求人数不能超过30人。 何潮和郭林选当了伴娘,江阔和邹晨晨当了伴娘。婚礼举办得相当成功,在省城最豪华的燕京大酒店举行,包下了整个大厅。何潮的父母以及小妹全部到场,都对周安涌的阔气以及海之心的美丽所震惊。 不过江阔的出现,让何潮父母在羡慕周安涌之余,也知道了何潮原本也有了女朋友,而且不论长相还是出身,都不比海之心差上半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让二老十分欣慰。 只是不知何故,小妹何流对江阔不太友好,却和海之心一见如故,非要让海之心带她到深圳见识见识世面,还在周安涌面前告了何潮一状,说何潮就是不想让她去深圳,怕她超过他。 周安涌和海之心一口答应何流,等机会成熟时,会邀请她来深圳发展。 婚礼虽然成功,宾主尽欢,但周安涌还是不太满意当地没有什么知名企业家出席,也没有什么官员到场。他喝多了,拉着何潮的手表达了对当地政商两界的不满,声称有朝一日等他成为了知名企业家之后,再回省城,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对他高看一眼。 回深圳前,何潮向父母和小妹郑重其事地介绍了江阔,并说他准备在2000年时和江阔结婚。父母高兴得不得了,就连一向严肃的父亲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非要塞给江阔一个红包。 江阔不肯要,最后还是在何潮的坚持下,收下了。 小妹却将何潮拉到一边,表达了她的担忧。江阔是香港的大小姐,恐怕以后不好侍候,希望何潮再慎重考虑和江阔的关系。后来父亲在得知了江阔的身份后,也表达了同样的忧虑。反倒是母亲却很开明,认为江阔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大方得体,虽是大家闺秀,但不傲慢不怠慢,很有风范和教养。 何潮向父亲和小妹细说了他和江阔认识的过程以及一起经历过的许多事情,告诉他们,江阔虽出身名门,但为人却很真诚,没有丝毫的高高在上的小姐脾气,反倒比一些小户人家的孩子少了目光短浅和斤斤计较。 最后父亲被说服了——其实也不是被何潮说服了,而是被江阔的端庄大方折服了。江家一向重视礼教,要求女孩从小要娴淑温婉,江阔在何潮面前有时新潮狂放一些,在长辈面前,她要是表演淑女和贤惠,基本上没别人什么事情。 虽然江阔最终赢得了父母的认可,但始终没能让小妹点头。何潮也不知道小妹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江阔,后来一气之下,他也懒得再和小妹解释什么,拉着江阔回了深圳。就连小妹再三要求他带她来深圳,他也没有回应。 父母不想小妹来深圳,他清楚,尽管他理解小妹的心情,却又不想父母伤心。江阔却支持小妹出来闯荡,暗中告诉小妹,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来深圳,和她说一声。 小妹却不领情。 1999年下半年,在何潮的记忆里,依然是快进一样的前进。先是利道快递完成了第二阶段的扩张,在京津和长三角地区同时布局,大量引进加盟商,短短半年内,加盟商的数量就超过了300家,到2000年初,利道快递的加盟商数量突破了1000家,员工也达到了3000人,已经初步迈进了中等规模的快递公司行列。 随着1999年12月20日,中国政府恢复对澳门行使主权,中华人民共和国澳门特别行政区成立,国际上看原本并不看好中国发展的声音消弱了不少。尽管还有许多国家出于恐惧或是嫉妒心理,并不希望中国强大,还是继续在商业以及方方面面围剿中国,但中国人民凭借顽强的意志和不屈的信念,还是挺了过来。 澳门的回归、亚洲金融风暴的结束,国际和国内环境逐渐变得清明,经济的好转不但让香港恢复了活力,也让深圳迎来了又一次腾飞。 江家总算挺了过来不说,市值也慢慢恢复到了之前鼎盛时期的三分之二,江老爷子经此一事也意识到了江家真正的大后方和依靠是大陆,是几十亿同胞。在灾难来临时,英国、美国、东南亚都只会帮助自己的公民,中国人再是向他们表示效忠,哪怕是跪舔,也无济于事,因为在西方丛林法则的游戏规则里面,弱者天生是被强者奴役并且征服的。 丛林法则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毫无道德可言,也没有怜悯和同情一说。 江家改变了投资策略,开始将主要资金向大陆倾斜,前期集中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几个城市,在何潮的建议下,又增加了杭州、成都和重庆,完成了第一步的布局。 尽管还没有查明到底谁是绑架江阔的幕后黑手,并且郑近西在广州落网后,幕后之人似乎也没有出面为郑近西聘请律师,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忌惮大陆警察的厉害,还是遇到了什么别的麻烦,总之,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似乎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阔差不多忘了此事,何潮却没有忘记,他始终觉得心里不太踏实。有一次他在香港见到了江安,和江安聊起了此事,想知道江安赌债一事是否已经顺利解决,有没有留下什么隐患。江安信誓旦旦地向何潮保证,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他已经和对方达成了共识,为对方透露了几家股票的内幕,对方借机低价吃进高价卖出,大赚了一笔,远超他所欠的赌债,他和对方的债务已经一笔勾销。 第十五章希望的种子 江安说得笃定,何潮却还是不太放心。按照他的理解,就算江安有内幕可以透露给对方,不也是江安出钱购买股票吗?赔了算江安的,赚了算对方的,才符合对方赌徒的人设。不过他也没有过多追问,因为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既然从江安嘴中问不出什么,为了江阔的安全起见,何潮还是让人暗中打听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他将此事委托给了高当勇。高当勇知道何潮和郭林选非同寻常的关系,也敬佩何潮的为人,保证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帮何潮查一个水落石出。 高当勇的煌府在郭林选和何潮的帮助下,挺过最艰难的一段时期,总算见到了曙光。他非常感谢郭林选和何潮的帮助,尤其是何潮,何潮不但让在香港的利道快递员将煌府当成定点食堂,还多次告诉他金融危机肯定很快就会过去,一定要坚持,有大陆十几亿同胞作为坚强的后盾,任何国家和势力想要掠夺香港居民的血汗钱,都不会得逞。 从1999年下半年开始,电脑、互联网以及手机等新兴科技产业,进入了井喷式的发展。大多数国际品牌的手机相继进入了中国,而互联网的萌芽,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生活的方方面面,只是此时还没有人意识到,一场颠覆式的社会变革,就如春天的第一缕阳光,悄然地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只是此时几乎没有多少人意识到互联网的到来会催生多少全新的行业,又会打败多少落后的行业。互联网革命就像是一场浩荡的春风,吹拂大地,吹绿了时刻等待机会的树木,吹醒了一直渴望变革的江河,也惊醒了对时代对潮流有想象有渴望的一群先行者。 但春风浩荡,既带来新生,也会颠覆旧的秩序。所有的新生,都是建立在死亡之上。 改革开放也是一样,在改变了旧观念旧思路的同时,才能迎接新时代新发展。何潮作为最先感受到浩荡的春风已经吹响了前进的号角的少数人之一,他对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利道快递扩张的速度加快,业务量同时也在激增,最显著的变化是电子产品相关单子的增加幅度之大,超出了其他行业数倍之多!这说明什么?说明电脑、手机、游戏机、bp机等构筑互联网的基础硬件正在以势不可挡之势普及到千家万户,基础硬件的普及,为互联网的普及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何潮非常看好互联网行业的未来,在他看来,互联网革命是堪比人类第四次工业革命,是比前三次工业革命都要伟大的变革。 第一次是以蒸汽机作为动力机被广泛使用为标志,开创了以机器代替手工劳动的工业革命。第二次是以电力为主大幅提高了生产效率的电气时代的第二次工业革命。第三次是以原子能、电子计算机、空间技术和生物工程的发明和应用为主要标志,涉及信息技术、新能源技术、新材料技术、生物技术、空间技术和海洋技术等诸多领域的、一场信息控制技术革命的工业革命。 前三次工业革命,都是生产力的变革,而互联网是可以颠覆人类现在生活方式的技术,变革的不仅仅是生产力,还有生活行为和方式,以及人类的观念。 尽管何潮现在还无法想象未来的互联网时代到底是什么样的方便快捷,但作为快递行业的从业者,他已经深刻地感受到了快递行业近几年来的变化和互联网的推动息息相关。以前的物流是货运为主,主要是大宗货物运输,然后就是信件一类的小件,缺少中间的中小件。而且货运件大多是公司行为,很少有个人需求。个人还是以寄信为主。 后来随着经济的发展,货运量逐渐增大的同时,信件却在减少,因为手机的兴起和bp机的应用,信件的功能被短信和传呼替代了。 但与此同时,个人物品的邮寄却逐年上升,上升幅度之大,超出想象。相比公司,个人的基数才无比庞大,中国十几亿人,如果有1亿人寄件,每人每年寄3次,就是30亿件快递,市场空间之大,绝对值得期待。 何潮更清楚的一点是,以前利道快递刚起步时,接件最多的个人物品多是日用品、文件以及包裹一类,才短短两年多时间,个人快递中电子产品所占的比重就已经上升到了30%以上。不要小看才30%的比例,等于是说,电子产品在个人的生活中已经影响了三成以上的生活方式,离五成以上彻底改变生活方式,只有两成的距离了。 手机虽然进一步得到了普及,随着爱立信、nec、西门子等手机品牌的强势崛起,对老牌手机厂家摩托罗拉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同时,小灵通开始崭露头角,1998年1月,浙江余杭区正式开通小灵通,实行单向收费,月租费20元,资费每分钟0.2元,标志着小灵通正式进入中国市场。 随后全国范围内,小灵通开始陆续上马,侵蚀了不少移动的市场份额。正如何潮预料得一样,小灵通因其机器价格便宜,话费便宜且单向收费,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市场的追捧。不过也正像何潮所担忧的一样,国家层面也意识到了中国移动一家独大垄断移动通信市场的弊端,正在筹建中国电信集团。有消息说,中国电信最迟会在2000年成立。 中国电信一旦成立,必将会对中国移动一家独大的局面带来巨大的冲击,由此带来的市场效应必然会刺激中国移动降低资费。如果手机的话费标准降低到了大多数消费者可以承受的地步,小灵通将会失去现有的市场。 何潮就劝庄能飞加快转型,利用小灵通有限的生存期,迅速赚上一笔再及时撤退,就像当年在海南的房地产泡沫时,都在击鼓传花,千万不要做接下最后一棒的接盘侠。 庄能飞却没能听进何潮的话,因为现在三成科技的订单如雪花般飞来,加班加点地生产也供不应求,1999年全年产值突破了5000万元的大关! 照这个速度下去,未来两年,三成科技会相继突破1亿和2亿大关,到2002年,利润就能达到1亿。庄能飞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作为他失败之后的第二次创业,他不想也不允许自己再次失败。他认为以中国目前的发展速度和人均收入水平,小灵通至少要有10年以上的生命周期。 10年时间,足够他赚得盆满钵满,打造一家大型集团公司出来。 何潮希望庄能飞能够居安思危,在加大加快生产小灵通的同时,投入力量研发手机。他的快递数据显示,尽管手机目前高达数千元的售价对大多数消费者来说,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奢侈品,但在快递单子中,手机的发货量并不比小灵通少上多少,远不如市场上小灵通迅速超过手机两倍的市场占有率的对比。 这说明了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小灵通大多是国产品牌,可以统计出来有效数据,市场的占有率就是据此而来。而手机是国外品牌,有相当一部分手机是走私而来,或者是消费者自己出国带回来,市场无法做出准确的数据统计。 何潮由此得出了另外一个结论,如果有可能,都会尽最大努力去购买手机,哪怕走私手机质量和售后没有保证,但却比正规渠道进货的手机便宜不少,还是有许多人趋之若鹜。可见手机的魅力远大于小灵通,也说明手机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和主流。 何潮、江阔和庄能飞、曹启伦、赵动中开过几次会,没有达成共识。曹启伦和庄能飞的观点一致,认为小灵通至少会有10年以上的生命周期,10年足够大赚一笔了。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研发手机,夜以继日地生产小灵通都生产不及,哪里还有空闲去投资手机?更不用说以目前的收入水平,10年之后,也未必人人买得起手机。 但是现在,人人买得起小灵通。 赵动中不置可否,他对手机和小灵通兴趣都不是很大,却对何潮的利道快递越来越有想法。他之前并不看好快递行业的未来,现在忽然发现电子产品层出不穷,带起来了不少周边产业,而受益最大的居然是看似和电子行业风马牛不相及的快递行业,不由他不佩服何潮的前瞻性和远见。 江阔谨慎地赞同何潮的观点,现在她的主要精力放在利道快递以及投资上,对三成科技的关注明显减少。 迄今为止,三成科技最大的订单还是来自金不换。自从合作了两次之后,双方都非常满意,金不换就继续加大了订单量。刚刚又打了5000万的预付款,要了1.5亿的货,基本上明年全年的销售都有保障了。 曹启伦向几人透露了一个惊人的八卦,辛有风和金不换在一起了!辛有风看上了金不换sl集团二公子的身份,而金不换也需要在国内有一个代言人的角色,就和辛有风一拍即合,二人迅速达成一致。 第十六章形势大变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辛有风受到了海之心的排挤,在七合集团日益壮大之下,辛有风由以前的不可或缺变得可有可无了。再加上海之心和周安涌结婚之后加强了对周安涌的管控,在海之心的强烈要求下,周安涌先是将辛有风调到了一个边缘部门任职,随后又以增资为由,逼辛有风卖掉了手中的七合集团的股份。 辛有风知道周安涌是想要让她离开了,其实早在周安涌和海之心定下结婚日期之前,她就想另谋高就了。之所以没有走,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下家。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再回到何潮身边,当何潮的助理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但何潮身边既有江阔,又有郑小溪,卫力丹也毕业在即,何潮身前身后并不缺人。最主要的是,就算江阔比海之心大方,愿意接纳她,她也不好意思再向何潮开口。还有,庄能飞现在和何潮合作密切,庄能飞肯定不赞同她来利道工作。 算了,还是不自取其辱了。 辛有风也想过去投奔曹启伦,甚至还试探过曹启伦的意向,却没有得到曹启伦的正面回应。后来得知曹启伦在狂追邓好儿,她才恍然大悟,在曹启伦眼中,如果她不能成为他的情人,恐怕就没有多大价值了。她虽然毕业于名校,但却没有邹晨晨八面玲珑的本事和左右逢源的手腕,如果让她周旋在曹启伦、赵动中和刘以授三人之间,不一定会闹出什么尴尬和天大的玩笑,又或者是被三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去投靠刘以授?也不行。刘以授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他对女人的态度甚至还不如曹启伦。赵动中?更不行。赵动中喜怒不形于色,她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郭林选?还是算了吧,郭林选肯定也看不上她。 思来想去挑来选去,她发现似乎离开了周安涌她就走投无路了?不对,还有一个金不换! 辛有风早就察觉到了金不换观察她时色眯眯的目光,她早就听说过韩国男人中有许多猥琐而好色的家伙,以前还不信,在韩剧中韩国男人多金而专一,英俊而帅气,从来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怎么现实生活中却是金不换一样贼眉鼠眼的形象? 不过不管辛有风多不喜欢金不换的样子,却不能不喜欢他的钱。金不换确实有钱,出手也很大方,从来都是美元而不是韩币。好吧,男人哪里有既帅气又有钱还专一的类型,都是电视剧里面瞎编的,现实生活中,有钱的不帅,帅的没钱,不管有钱没钱帅和不帅的,专一的没几个。 当然,如何潮、周安涌一样个别例子另当别论。 原本辛有风还想拿捏一番,不让金不换觉得她太容易得手了。后来发现时间不在她一方,海之心逼迫过紧,无奈之下,在金不换第三次约她时,她就赴约了。 约会几次之后,她就和金不换确定了恋爱关系,因为金不换告诉她,他不但是sl集团的二公子,坐拥几十亿美元的财富,而且爸爸对他的重视超过对哥哥的重视,哥哥虽然贵为太子,但sl集团的接班人最终有可能落到他的头上。 他在中国拓展人脉开拓资源,接连做成了几笔大生意,深得爸爸之心,也让集团的元老和股东对他高看一眼,现在他成为接班人的呼声越来越高。 金不换一再强调,他从小就向往中国文化,虽然中国文化中有许多传承是源自韩国,但不要紧,两国一脉相承。他一直梦想娶一个中国女子为妻,因为中国女孩比韩国女子更贤淑温婉,更有古典美德。而辛有风就是他的梦寐以求的中国女子形象,之前他一直想向辛有风表白,又怕惹恼周安涌。现在好了,周安涌结婚了,他们可以在一起了。 也别说,金不换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中文说得也不算太流利,但甜言蜜语却说得很动听,让辛有风一度沉迷其中,以为她真是金不换苦苦寻觅的真命天女。当然更让她开心的是,金不换是一个比周安涌、曹启伦等人都更有钱更有实力也更有前景的超级绩优股,偏偏被她捡到宝了,也说明老天对她接连遇到渣男的遭遇表示了同情。 有一次金不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辛有风求婚,辛有风假装矜持了一下就答应了。金不换开心得像一个孩子一样大喊大叫,辛有风既感动又欣慰,她历尽千辛万苦的爱情,总算有了着落。一个女人要经历多少痛苦才能真正成长起来,才能遇到属于自己的真爱?从她遇到的一个渣男庄能飞开始,到后来的周安涌。周安涌自从经历了庄能飞事件之后,变了许多。以前在学校里,他是一个直男。后来在她逃离庄能飞回到他的身边之后,他变成了暖男,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而现在的他,娶了海之心,做大了七合集团,就变成了渣男,不但要明里暗里赶走她,还联合其他人低价收走了她在七合集团的股份。虽然她的股份微不足道,但当初周安涌对她说的可是希望她和七合集团一起成长,并且走到最后。 为什么人一阔脸就变?不就是现在七合集团羽翼丰满,已经不需要她了?不是当初无人可用时,她被周安涌委以重任,恨不得让她执掌七合集团。人啊,为什么总是这么善变? 更让辛有风不明白的是,明明周安涌在和海之心谈恋爱时,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和海之心说话,怎么一结婚就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但在海之心面前低声下气了许多,还事事听从海之心的安排,周安涌到底有什么把柄被海之心抓住了不成? 辛有风百思不得其解,又没有办法问个清楚,现在海之心对周安涌看管得很严,她都没有机会和他私下见面。在她向周安涌提出辞职要离开七合集团的时候,周安涌没有一丝挽留的意思,直接就同意了。而海之心更是不讲情面,在她离开的时候,还让保安负责护送,实际上是让保安监视她离开,防止她带走公司的一张纸一个图钉。 辛有风很伤心,不知道为什么周安涌会变成这个样子,好歹他们曾经相爱一场,又有过共同联手对付庄能飞和何潮的经历,为什么现在待她如同陌生人?不过在她和柳三金、李之用深谈过一次之后,也就释然了。 因为周安涌对柳三金和李之用也是态度大变! 柳三金和李之用与周安涌的关系,七合集团上下人人皆知,都知道二人既是周安涌的发小,也是七合集团的联合创始人之一,可以说,七合集团在最初成立初期,全靠柳三金和李之用的支撑才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没有二人,就没有七合集团的今天。 而且周安涌对二人也是无比信任和器重,公司上下的大事小事,基本上只要是二人决定的事情,周安涌鲜有反驳,大多默许。 但现在明显变了,自从周安涌结婚之后,不但不再私下和二人来往,不再让二人上门——周安涌在福田区新购住房一套,面积300平方米,房产证写的是海之心名字,据说是海之心个人出资——同时,二人在公司的职务也明升暗降,权力被消弱了许多。 二人愤愤不平,大感不满,不是因为被周安涌的冷落,而是周安涌不给他们面谈的机会。他们不只一次提出要和周安涌一起坐坐,好好聊聊,周安涌每次都推脱有事。后来他们知道,一个人再忙,也不会一天24小时没有空闲回你信息。一个人事情再多,也不会一周之内抽不出一两个小时和你谈话。 周安涌是在躲着他们。 为什么?柳三金和李之用很是不解周安涌的所作所为,他二人既没有背叛周安涌,又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周安涌的事情,甚至周安涌故意拦着他们足足有两年时间不让他们和何潮见面,他们也没有怪罪他什么,他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对待他们? 难道仅仅是因为海之心的管教? 印象中,周安涌不是一个对女人唯唯诺诺的人,而且他和海之心谈恋爱以来,一直是以强势、直男而著称,怎么一结婚就变成软男了?二人和辛有风分析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一个让几人都信服的结果出来。最后还是李之用说了一句,让柳三金和辛有风都觉得大有可能。 “可能是安涌做过什么对不起海之心的事情,被海之心发现了,安涌愧对海之心,只好事事听命于她?” 不过几人又琢磨了一番,实在猜测不出周安涌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海之心的事情,如果说是男女问题,似乎不可能,他们几乎天天和周安涌在一起,没见过周安涌和哪个女人走得过近,除非辛有风。即使是和辛有风来往密切,也都是正常的工作上的往来,私下基本上没有接触。 周安涌在男女问题上还算正派,从未传出过什么绯闻,一直和海之心感情稳定。几人也相信周安涌在感情上忠诚于海之心。 第十七章谁的瓶颈 辛有风并没有像柳三金和李之用一样对周安涌的冷落耿耿于怀,而是在短暂的伤心和感慨之后,就迅速地离开了七合集团,并且远离了周安涌的视线。因为她现在有了金不换,正憧憬着和金不换一起去韩国、日本、欧美,等等,环游世界各地,享受美好人生。周安涌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不能总揪着过去不放,她要迎接全新的更加美好的明天。 柳三金和李之用却不甘心,辛有风可以放下对周安涌的不满,是因为她不再爱他。男女之间,有爱就有恨,无爱也无恨。男人之间则不同,男人间的友谊更绵长更久远,也更难以割断。二人不得周安涌其门而入,就数次请求何潮帮忙从中周旋。 何潮也曾当面问过周安涌为什么要冷落柳三金和李之用,如果说二人像伍合理背叛他一样背叛过周安涌另当别论,二人对周安涌始终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 周安涌的回答并没有让何潮满意,尽管他说得很委婉理由也很充分,但何潮还是听出了周安涌在表面上的敷衍之外,隐藏在背后的漫不经心。 “也没什么,眼界和学识上的差距,会随着七合集团越来越壮大而显现出来。当年宋太祖赢了天下之后,为什么要杯酒释兵权?并不是宋太祖真的怕跟随他的老臣们会威胁到他的地位,而是老臣们已经跟不上他的格局和胸怀了,不再是他的助力,反倒成了他的掣肘。” 何潮也曾试探一问是不是因为海之心的缘故,当即被周安涌激动地顶了回去,周安涌的脸庞微微涨红:“何潮,你我兄弟多年,你说这话是对我的污辱!我会因为海之心而冷落柳三金和李之用?海之心是我的妻子不假,但柳三金、李之用和你一样,是我一辈子的兄弟。说句不好听话,海之心也许有一天会背叛我会和我离婚,成为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陌路人,你们……永远会和我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何潮也就不再过问此事,因为他看了出来,周安涌并不想就此事和他深入交谈下去。他能看出周安涌在此事上有所隐瞒,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在何潮对周安涌劝说无果之后,柳三金激愤之下,声称要离开周安涌,和李之用一起来利道快递帮何潮。平心而论,何潮自然欢迎二人加盟利道,利道在快速扩张之际,确实需要大量人才。柳三金忠诚可靠,是一员干将,可以和高英俊一起负责主要业务部门。李之用足智多谋,灵活多变,正好用来补充伍合理走后的位置。 只不过……他没有接纳二人。二人同样是他的兄弟和发小,对他的感情不比对周安涌少,早在创业初期,他就想过如果有柳三金和李之用帮他,利道快递会走得更快更顺一些。只是二人帮了周安涌,现在和七合集团的绑定过深,都持有七合集团的股份。 他不能像当年的曹启伦挖走周安涌一样撬走柳三金和李之用。 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柳三金和李之用是主动离开周安涌再来他的利道,也会引发周安涌对他的猜疑。当然,他也不是担心周安涌会因为猜疑而对他如何,他是不想破坏他们四人之间的兄弟情深。 至少现在让柳三金和李之用加入利道快递,时机还不成熟。 李之用比柳三金想得长远一些,劝柳三金不要意气用事。他们虽然和周安涌的私人关系稍有疏远,也是人生长大成熟的必经阶段,而且周安涌也已经成家,回归家庭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和担当,但是他们和周安涌在事业上的合作还依然密切,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不能因此而否定全部。 七合集团现在员工人数已经突破了1000人,远非以前的创业初期可以相比,俨然已经是一家中等规模的集团公司,周安涌要规范管理就必须以身作则,他的做法虽然不近人情却也是为了公司的长远发展着想,所以情有可原。 柳三金见何潮不开口接纳,李之用又劝他留下,一怒之下,他请了长假出国旅游去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国,正好借机好好游玩一番。 周安涌不但批准了他的假期,还在海之心国外管理理念的影响下,特批了柳三金一个月的带薪假期。在2000年时,就算是在深圳,带薪假期也绝对是新鲜事物。周安涌此举,立刻赢得了公司上下的喝彩,许多人对周安涌的举动纷纷表示赞赏,都想争取下一个带薪假期的人选落在自己身上。 七合集团目前发展态势良好,因为有余建成的坐镇指挥,又有刘以授的加盟和张辰的力挺,再加上海之心引进了西方的先进管理经验,七合集团呈现勃勃生机。 余建成负责整体规划和人脉的对接,他主要负责拓展市场,在余建成的引荐下,七合集团接连承接了许多大公司的订单,可以说,以现在七合集团的小灵通产能,未来两三年的订单都已经排满。 刘以授负责厂房和招工。厂房的选址很重要,既要考虑到方便运输,又要考虑到租金、工人住宿等诸多问题,非有经验的人士不可以担此重任。最主要是,好位置往往会被人争抢,也只有刘以授出面,才能以最优惠的价格拿下。 毕竟刘以授不管是影响力还是势力,都让人生畏。有时生意上的手段不仅仅是经济实力的对比,还有人脉和背后的诸多因素。 张辰负责销售和运输。尽管张辰的星辰快递已经易手何潮,他也不再从事快递行业,但物流运输还是他的强项。从香港到深圳,再到东莞的工厂,也就只有100多公里的路程,但沿途有可能出现各种意想不到的变故。比如撞车、比如爆胎,等等。 当年福建人曾经到香港来走私进口家电,惹恼了广东人,被广东人一顿砍杀,死伤无数。现在虽然治安好了许多,但半路上出问题的运输车辆还是会有,到底是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由张辰出面,七合集团的汽车不但无人敢拦截,也没有人会暗中下手,一切都非常顺利。 七合集团还是以电子产品的制造、加工和销售为龙头,兼顾房地产和酒店。但在目前为止,房地产和酒店还只是跟随阶段,和其他公司合作开发了几个项目,并没有自己主控。周安涌的想法是,一定不能错过小灵通发展的黄金时期,就算小灵通只有几年的辉煌,只要抓住了,也足以造就一家伟大的公司。 有一点周安涌的看法和何潮一致,就是他坚定地认为未来会是手机的天下。所以在生产小灵通的同时,他没有放松对手机的研发——只不过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研发,而是在模仿和仿制国外的知名品牌,同时也在消化国外品牌的技术,为生产七合牌手机在做技术储备。 不过周安涌并没有听从何潮的劝告,真正地投入技术力量研发手机的关键部件和核心技术,而是遵循了生产小灵通的思路——以购买芯片和技术专利为主,七合集团只研发并不核心的部件,比如手机外壳、按键、射频芯片以及外置天线等。 相比三成科技只承接来自金不换唯一一个国外的订单不同的是,七合科技的订单除了韩国、香港、台湾、日本之外,还打开了欧美市场,虽然来自欧美的订单量并不大,甚至不如国内订单的十分之一,但至少实现了零的突破。 周安涌很兴奋很开心,他也知道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并非是他一人的功劳,除了海之心的先进的管理模式之外,还有余建成、刘以授以及张辰的功劳。当然,他能让这么多厉害人物为他所用,他才是最了不起的一个。 周安涌认为,中国在高科技上想要追赶美国,至少还需要半个世纪甚至100年之久,所以现在投入资金和精力去研发核心的芯片、操作系统,太自不量力了,不但是白费力气,而且还会影响到七合集团的整体战略格局。就算国家想要在芯片、操作系统等核心技术上超越美国,也是国家层面的事情,是科学院、研究院以及大型国企的责任,七合集团不过是一家普通的民营公司,怎么可能肩负得起如此重任? 何潮就是喜欢异想天开不说,还好高骛远,总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利道快递前一段时间似乎比七合集团领先了许多,现在再来对比就会发现,利道快递后继乏力,已经到了瓶颈。 而七合集团以后的前景不可限量。 在周安涌眼中,利道快递的模式过于单一,只押注在快递一个行业之上,失败率太高。而七合集团等同于全面开花,尤其是主要业务又是和时代趋势紧密关联的电子制造业,他坚信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未来,利道快递完全没有追上七合集团的可能。 第十八章何谓正道 虽然何潮还投资了三成科技,但三成科技也是犯了和利道快递同样的毛病——业务过于单一,过于押注小灵通,布局不够完善,并且对唯一的大客户金不换过于依赖。也不知道何潮到底是怎么想的,名下的两家公司,没有一家有全盘的长远考虑。 格局真的是越来越小,难道他这些年都没有进步?就算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短板,也应该多听取身边人的意见才对。他身边并非没有帮手,江阔不论眼界还是格局,都应该比他高明许多,江阔为什么没有劝说何潮要站在长远的高度上全盘考虑问题? 周安涌在和何潮聊天时,也曾提及过全面布局的问题,何潮的回答是现在利道也好三成也罢,都还十分弱小,盲目地贪大求全,不是好事。在实力不够时,集中精力做好做精一件事情,然后以点带面,再涉及其他行业,才是正道。 周安涌劝说何潮多次,何潮要么笑而不语,要么振振有辞地反驳,总之就是不听取他的建议,他就明白了为什么何潮身边不缺人手,却始终无人可以影响到到他的决策了——就是因为何潮太固执太自以为是了,永远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老子永远正确的嘴脸,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甚至还会嘲笑别人的眼光不如他长远! 算了,不管他了,周安涌在心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之后,决定从此不再过问何潮在商业上的布局,只和他谈天说地,只聊形而上的理论,就论兄弟情谊。 对于曹启伦撬了刘以授的墙角,和邓好儿走到一起的事情,周安涌问过何潮的想法。他其实是想试探何潮是否知道曹启伦的真实意图。周安涌并不认为曹启伦费尽心计将邓好儿从刘以授身边抢走——好吧,其实也不算是抢,在刘以授的众多女人之中,邓好儿并非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他对邓好儿早已厌倦——是真心喜欢邓好儿,以曹启伦的眼光和为人,他不屑于抢别人的女人当接盘侠。 更不用说邓好儿长得虽然漂亮,但颧骨微高脸部稍平,祖籍陕西的她还保留着兵马俑的某些脸部特征,过于硬朗而缺少柔美,并不符合曹启伦的审美。那么曹启伦为什么非要不惜耗费时间和精力拿下邓好儿呢?其中必有蹊跷。 对曹启伦挖走邓好儿一事,何潮也是在一次私人聚会时,见邓好儿和随曹启伦一同出席,才意识到曹启伦得手了。当时他还有几分惊讶,曹启伦近年来有改邪归正的趋向,对女人的追逐比以前少了许多激情,更多地将精力放到了事业上,为什么又和邓好儿走近了? 后来趁着酒劲,他还私下问了曹启伦,曹启伦也喝了不少酒,告诉何潮他只是让邓好儿担任了他的兼职助理,是的,只是兼职,她的主业还是主持人。他和邓好儿的关系清白如纸,像纯净水一样纯净,最亲密的接触就是握手和挽着胳膊。他从刘以授身边撬来邓好儿,并不是为了睡她,而是另有重要布局。 到底是什么重要布局,曹启伦没说,何潮也不得而知。所以周安涌的问题,何潮既没有想法,也不知道答案。周安涌以为何潮是有意隐瞒,他相信以何潮和曹启伦的关系,曹启伦肯定会向何潮透露一些什么。 周安涌很失望何潮的假装糊涂,何潮感觉到了周安涌的不满,却也没有过多解释。 上次周安涌婚礼,何潮接受了两个邀请,一是余知海的,二是余建成的。应该说,余建成的邀请至少提出两次了,却一次也没有成行。 婚礼之后不久,何潮就在武陵春的安排下,和余知海在区政府旁边的茶馆见了一面,就快递行业的未来发展趋势,再次深入探讨。原定一个小时的会面,持续了两个小时还没有结束,在武陵春一再提醒余知海还有一个重要会议的催促下,余知海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会谈,并且还和何潮约好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何潮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余知海对快递行业的展望,超出了许多从事快递行业多年的资深人士的理解。他很庆幸有余知海的认同和支持,相信在余知海的引领和帮助下,利道快递会有更飞速的发展。 何潮本来不太想去余建成的山居,他并不觉得和余建成有什么共同语言,也不想和余建成有深交。他总觉得余建成在风度翩翩的背后,有一颗深藏不露的深心。还有一点,何潮认为以他现在的年龄和能力,不足以应付余建成的老道和经验,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他带进了沟里。 只不过余建成却不肯放过他。 在余建成的再三邀请下,又在周安涌的亲自出面下,2000年元旦,何潮在周安涌的再一次亲自出面邀请无法推辞时,携江阔、江离,与周安涌、海之心一起,来到了余建成的山居。 元旦时的深圳,气温十几度左右,像是北方的深秋。不过山林依然是一片青翠绿意。站在山顶之上,俯瞰整个深圳,从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到近处一望无际的山峦、农田以及密密麻麻的厂房,再看到一层层薄雾绕山而行,站在山居的院中,颇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慨。 江阔停下车,来到何潮身旁,挽住了何潮的胳膊:“怪不得杜甫感慨‘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登高望远,确实让人心旷神怡,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清明。” 周安涌哈哈一笑,从车上下来:“何潮,你现在真是懒得可以,让江阔开车,自己连车都不想开了?哟,换车了,奔驰e系列,以你现在的实力,怎么也要买s系列的最高配才符合你的身份地位。” 何潮一听周安涌提到汽车就知道他的用意,回头一看,果然在他的奔驰旁边停了一辆宝马7系,不由笑了:“现在还是创业阶段,不能太奢侈了,还是要以实用舒适为主。我本来想买大众,江阔非说奔驰舒适,就只好由她了。宝马7系也不符合你的身份,你至少也要迈巴赫或是玛莎拉蒂才行……” “他的目标是劳斯莱斯……”海之心一声轻笑,款款地从车上下来,一袭长裙的她比江阔多了不少华贵之气,“安涌一直说,能用钱买得到的东西,就不是独特的东西。有钱还买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最有价值的东西。” 相比之下,一身牛仔裤和夹克上衣的江阔,少了不少富贵之气,却多了一些烟火气息,和周围的自然景色完美而和谐的统一,相得益彰。如果说山居的院子是一处桃源,那么江阔就是桃源中最芬芳的一朵鲜花。 反倒是盛装打扮的海之心,在纯朴自然的院落中,颇有突兀之感。 “劳斯莱斯好,一是贵,二是厂家还要审核购买者的资格,必须是社会名流,有一定影响力并且没有污点的人才可以。对安涌来说,以上都不成问题。”何潮拍了拍周安涌的肩膀,“相信不用5年,你就能拥有一辆自己的劳斯莱斯。”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五年时间太长了,顶多三年。现在是2000年1月1日,我在此立誓,三年之内,在2003年元旦之前,一定拥有一辆劳斯莱斯。”周安涌意气风发,朝阳打在他的脸上,红通通一片,“何潮,到时你要为我见证。” “好。”何潮哈哈一笑,和周安涌击掌,“现在是21世纪了,时间过得真快,以前总觉得21世纪特别遥远,像是不可触碰的未来,现在我们已经站在了21世纪的门前。回头想想小时候,今天的科技发展,完全超出了想象。” “何止是想象,是完全超出了人类的思维界限。有数据表明,人类自从发明电脑之后,生产力的提升是以前数千年的总和,也就是说,人类的智慧在最近几十年来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用几十年时间颠覆了以前几千年的生活方式。”何潮大为感慨,“从全球范围的技术革命来看,我们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时机。从中国的改革开放来说,我们生活在中国有史以来最好的时代,所以我相信,别说劳斯莱斯一辆汽车了,就是一栋大楼,一个奇迹,你都可以创造。” “你也可以。”周安涌抱住了何潮的肩膀,面朝东方正在升起的朝阳,“真希望有一天,我们兄弟二人可以联手开创一番伟大的事业……”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土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空中传来优美的乐曲,伴随着音乐声,一身休闲装的余建成大步流星迎了过来,他满面红光,声音洪亮,人未到,声音已至:“你们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是不是要反客为主啊?哈哈。” 何潮和周安涌忙上前和余建成握手,余建成笑了一气,依次和江阔、海之心握手,在何潮介绍江离时,微微一愣:“江离?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我们以前见过吗?年纪大了,总是忘事。” 第十九章境界之差 “应该是在安涌的婚礼上见过一面。不过当时人多,没机会和余老师说上话。”江离见余建成道风仙骨,长袖飘飘,一身太极服飘然若仙,不由顿时肃然起敬,“余老师应该是记错了,我是无名小辈,您怎么可能熟悉我的名字?” “不会,我不会记错,肯定是在哪里见过你的名字……”余建成若有所思,猛然一拍脑袋,哈哈一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在市政府的一份内参上见过一篇文章,是论述深圳未来几大支柱产业的文章,作者就是江离,是不是你?” “是我,是我。”江离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我信口开河,反正没人知道我是谁,就大着胆子说了一些话,没想到还上了内参,惭愧,惭愧!” “你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见识,还说惭愧,是不是要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赶紧让位给你们?哈哈。”余建成开心地大笑,对江离笨拙而朴实的谦虚深感满意,大手一挥,“里面坐,外面风大。” 山居占地足有五六亩,位于半山之上山顶之下的一块空地之上。有篱笆院墙,有桃树杏树椰子树菩提树,也有各种花草,完全是一派田园气象。 穿过院子,有一面迎宾墙,墙上画了一幅“万里江山图”,笔力雄健,颇有气势。绕墙而过就是内院了,内院占地一亩大小,正方形,方方正正,不管哪个方位都不缺角,完全符合传统中天圆地方的最佳排列。 主房坐北朝南,东西各有厢房,另外东西南北四角之处还种有不同的树木,点缀得内院充满了生机。 正屋正对迎宾墙,被迎宾墙隔开了视线,不至于被一进院子的人看到正屋的客厅。正屋大门敞开,方方正正的大门形成了一个画框,框住了客厅里面的屏门、茶台和桌椅,犹如一副淡然的山水画。 江阔一时惊喜,脱口而出:“真有诗情画意,好有日式风格!” 走在前面的余建成脸色一沉,呵呵一笑:“江阔你这话就不对了,分明是中式风格。所谓的日式,都是源自唐朝,是我中华民族的传承。” 江阔虚心一笑,吐了吐舌头:“余老师说得对,我一时口误,该罚,该罚。也是受香港以前在日本统治期间被文化洗脑缘故的影响,对日本文化有一种特别的偏爱,一时习惯了……该罚,余老师说怎么罚我吧?” “罚你……”余建成沉吟片刻,来到了客厅之中,手指朝东的一扇窗户,“从小窗望去,外面的世界有时阳光灿烂,丰富多彩,有时又阴云密布,苦风苦雨。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墨客临窗而叹,写下了不少诗篇,就罚你背一首包含着‘小窗’的诗句吧。” 海之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小声说道:“都21世纪了,怎么还有人喜欢古诗这种腐朽落后的文学艺术?” 周安涌忙使眼色,制止海之心再继续说下去。他太清楚余建成最为推崇传统文化了,如果海之心的话让余建成听见,肯定会惹余建成大为不快。 江阔微一思忖,要说别的可能会难到她,古诗不会:“折得寒香不露机,小窗斜日两三枝。罗帷翠幕深调护,已被游蜂圣得知。” “好,是黄庭坚的诗。”余建成点了点头,微露赞赏之意,“不过就是调子过于萧瑟了一些,何潮,你来一首欢快的。” 何潮想了一想:“枝南枝北迢迢恨。春风旧梦难重省。难重省。小窗斜月,薄酲残醒……” “这是何人的词?”余建成一边泡茶一边若有所思地歪头一想,“实在想不起还有如此诗句,何潮,快说来听听。” “是南宋末年黎廷瑞的《秦楼月》……”何潮摆了摆手,“掉书袋了,不好意思,在余老师面前卖弄了。” “此人倒是还真没有听说过。历史名人,我最推崇的是冯道。”余建成也摆了摆手,手一翻,依次为何潮、周安涌、江阔和海之心、江离倒了茶。 周安涌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之色,他深知余建成推崇传统文化,对细节颇有研究,也十分在意,倒茶的次序决定了每个人在他心目的分量轻重。 莫非在余建成的心目中,何潮的分量已经高过了他?不可能!他和余建成相识以来,一直以师徒相称,他又是余建成唯一的关门弟子,又和余建成有股权上面的深度合作,余建成在山居先为何潮倒茶,应该只是给何潮一个面子,当他是客人而已。 是的,一定是的,在余建成看来他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套,何况山居他已经来过多次,何潮是初次登门,这么一想,周安涌心中的慌乱稍微平息了几分。如果余建成真将对他的关爱和照顾转移到何潮身上,是对他的致命打击。现在的他,还承受不起余建成的抛弃。 周安涌悄悄一拉海之心的衣袖:“以后有时间多背背古诗词,中华民族传统的文化不能丢,一定要发扬光大。” 海之心微露鄙夷之色,从小向往西方文化并且在国外留学多年的她,最是反感古文,正要发表高见时,见周安涌脸色不对,忙又闭了嘴。 “冯道?”江阔自小受家传熏陶,自然知道冯道是谁,“历仕四朝十帝的冯道?被司马光骂为奸臣被范文澜称为奴才的奴才的冯道?” 此话一出,余建成顿时眼前一亮,再看江阔时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赞赏和认同之意,他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长乐老人冯道,你怎么看待他的为人?” “从冯道所处的历史环境以及所作所为来看,他确实做到了品行端正,一心为民,即使是侍奉了十任皇帝,却大公无私,处处为百姓着想。虽然儒家后人多批评他没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但和个人的气节与名声相比,冯道保全了汉族文化的传承,保护了无数黎民百姓免受屠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伟大的人。” “你说呢,安涌?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冯道是谁。”余建成笑眯眯地看向了周安涌。 周安涌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当然知道冯道是谁。他当年还和何潮就冯道的为人有过激烈的讨论,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 他现在依然坚持他当年的观点:“人有时很高尚,有时很卑微,总要先生存下来才能谈论发展。冯道在当时所处的动乱的五代十国能够屹立不倒,并且还成为十位皇帝的宰相,说明他确实有过人之处。如果换了是我,我估计也做不到。但如果真的是我,我的出发点应该是先保住性命,再说其他。冯道应该也是一样,他和大多数人一样都是要先保全自己,在保全了自己的前提之下,幸运地得到了每一任新皇的赏识,成为了千古唯一一人。” “你的意思是冯道并没有那么高尚,只想保命而已?”余建成抿了一口气,目光望向了窗外,朝阳已经升起,酒下万道金光,外面亮堂堂一片,“历经十位皇帝而不倒,只是他的幸运,并非是因为他的情怀?” 周安涌笑了笑:“我没有否认冯道的能力和情怀,只是觉得他并没有历史上所说的那么了不起而已。就像当年的刘邦,反抗秦朝揭竿而起,一开始并非是为了当上皇帝,只是为了活命。后来当上了皇帝,也是形势所追。人,得走一步看一步。” “你觉得呢,何潮?” “人和人的境界千差万别,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何潮也想起了当年在大学里因为冯道的为人而和周安涌争得面红耳赤时的情形,他依然坚持他当年的观点,“以冯道的本事,在乱世之中求得生存,很容易。他入朝为官,且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我们总是习惯性以自己的想法为出发点来揣测别人的出发点,就像一棵小草仰望一棵参天大树,会觉得参天大树之所以长得如此高大,是为了出尽风头,为了俯视脚下的小草和灌木,却不知道,参天大树的视野里只有远方和未来,而没有脚下方寸之地。” “说得对,说得好。”余建成拍案叫好,上次他和周安涌谈起冯道,周安涌的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因为周安涌没有体会到他自比冯道的深意。而何潮的说法真正的深得他心,他不由心情大好,“冯道不但历经十任皇帝而不倒,而且个人品行无懈可击,有多少政敌想到致他于死地,却发现他没有缺点,几乎就是一个完人。冯道一直是余某毕生追求的目标。”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余老师如果是在古代,也是如冯道、范公一样的大儒。”何潮自然知道以余建成的学识和修为,远不能和冯道、范仲淹相比,但人人都有梦想,有榜样和目标,有上进心和进取心,总归是好事,他如此一说,并非是单纯地想拍余建成马屁,而是真心地敬佩余建成对传统文化的推崇。 第二十章个人机遇和时代机遇 尽管余建成的发家史中有许多不光彩的一面,但人无完人,不能用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因为自己也不是圣人。 “哈哈哈哈……”余建成开心地放声大笑,“何潮言重了,放到古代,我顶多也就是一个县衙小吏,就像郑板桥所说的一样: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每次和余老师见面,总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自从拜了余老师为师后,感觉自己进步了很多,比起在大学四年里学到的知识还要多许多倍。”周安涌忙不迭插嘴进来,他不能让余建成和何潮越聊越是投机,“余老师,我以为茶代酒,敬您一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尊师重道的优良传统不能丢。” 余建成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内容,举起茶杯:“来,一起!” 众人一起饮茶。 余建成起身打开窗户,负手在房间中走了一圈:“好了,不说历史了,说说当下的事情,省得两个女孩子瞌睡。” 海之心听得哈欠连天,为了一早赶来山居,起得早了些,她百无聊赖,想要起身出去走走,刚一动身,就听到余建成话题一转,就又坐了回来:“就是,就是,我想听听余老师对当下经济的看法。进入了21世纪,刚才和朋友短信聊天,他们的电脑并没有受到千年虫的影响……” “千年虫是什么?我老人家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新名词。”余建成温润地笑了笑,不等海之心回答,却转向了何潮,“何潮,你解释一下。” 海之心正想在几人面前显示一下她对计算机的了解程度,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充满怨恨地看了何潮一眼,又向周安涌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周安涌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海之心颇不服气扭过头去,不肯多看周安涌一眼。 江阔和江离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二人相视一笑,都朝何潮投去了赞许的目光。何潮能得余建成赏识总归是好事,也说明何潮确实是一个有人格魅力的人。 “千年虫”问题的根源始于60年代。 当时计算机存储器包括硬盘和内在的成本都很高,如果采用四位数字表示年份,就要多占用存储器空间,为了节省存储空间,降低成本,计算机系统的编程人员采用两位数字表示年份,比如1970年就是用70表示。 随着计算机技术的迅猛发展,存储器的价格一降再降,但在计算机系统中使用两位数字来表示年份的做法却由于思维上的惯性而被沿袭下来,直到新世纪2000年即将来临之际,大家才突然意识到用两位数字表示年份将无法正确辨识公元2000年及其以后的年份,计算机有可能会将2000年识别为1900年,因为都是用00表示。 1997年时起,信息界开始拉起了“千年虫”警钟,并很快引起了全球关注。 “简单地说当年计算机的年份是十进制的,所以1999年无法跳转到2000年,只能转到1900年,而计算机最早的年份是1970年,所以不仅逻辑运算会出现严重bug,数据也会严重丢失,就会引发所谓的千年虫故障。”何潮昨晚和艾木、历之飞通了半天电话,就千年虫问题进行了一番深入的讨论。 艾木和历之飞身在美国的原因,可以了解到最前沿最先进的技术,据二人各方打听的情况表明,各国政府对千年虫问题十分重视,全球主要国家已经完成了数次测试,可以确保平稳过度,只有少数非洲国家并没有认真对待。 中国近年来电脑普及的速度超出全球平均水平,仅次于欧美以及日韩等发达国家,并且增速在逐年上升,和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成正比。不过到目前为止,电脑和手机一样,对普通家庭来说依然是奢侈品,类似于当年的结婚三大件一样高端。 70年的结婚三大件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80年代是冰箱、彩电、洗衣机,90年代至今是电话、电脑和空调,何潮不知道的是,在以后结婚三大件会进一步升级为房子、车子和票子。如果让他早早知道了以后娶媳妇如此困难,他会立刻和江阔举办结婚仪式,而不是非要拖到现在。 也不是拖,而是何潮和江阔的婚事遇到了阻碍——江安坚决反对!本来定好元旦举行,却在江安的一再阻挠下,只能延期了。 余建成点了点头,其实他并没有听懂,手机、电脑和互联网的兴起,让和他同龄的一代人迅速被浪潮吞没,连喘息的机会都不曾有,就已经被远远地抛到了潮流的后面。 时代抛弃一些人的时候,别说会说再见了,连一丝犹豫和怜悯都不会有。 江离在一旁坐立不安,他最近有不少烦恼,一是因为他和何遇分手了,二是他从学校辞职了。遭遇了爱情和事业双重变故的他,有几分迷茫。 和何遇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父母的反对,而是因为二人的理念不合。 父母从开始就坚决反对江离和何遇在一起,但人都有逆反心理,父母越反对,江离越想和何遇结婚,越觉得自己深爱何遇,他离不开何遇。父母在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见无法让江离妥协,也就索性不管了。 失去了父母压力的江离,和何遇正经八百地谈婚论嫁时时,发现二人谈了两年多恋爱,直到要结婚时才知道双方在三观上相差很大。 何遇之前为生活所迫,无奈之下才当了陪酒小妹还债。她坚强而有毅力,做事坚决果断,有敢作敢为的一面。在学校当了近两年的老师后,她厌烦了安稳单调的生活,想要出去创业。她羡慕江阔的出身海之心的学历以及卫力丹的眼光和郑小溪的好运,希望自己也可以和她们一样,至少拥有一种成功就足够了。 同时她还对江离不肯辞职下海,死守着一份没有前途的教师工作的做法嗤之以鼻。江离既然深得郭统用父子的重用,现在又被善来集团正式聘请为顾问,如此年轻的经济顾问,不管到哪家集团公司,都会被人高看一眼。江离应该立刻马上辞职,专注于经济学的研究,并且担任多家公司的经济顾问,不但会比现在的处境好上许多,还可以很快做到名利双收。 江离除了是善来集团的座上宾之外,还和何潮是好哥们,也和武陵春很是投机,再加上赵动中又很是欣赏他,以他目前的人脉和资源,以及才能,就算做不到如何潮一样的成绩,至少也比现在当一名老师强上百倍。人不能总想着左右逢源,不能脚踏两只船,应该义无反顾地扔下包袱,勇往直前。 江离却不赞同何遇的激进,他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辞职之后自己创业,而是一直觉得时机还不算成熟。江离自认到目前为止他还算不上经济学家,顶多算是一个经济学者,是,他是发表过一些经济论点,并且也被验证过了正确性,但他毕竟年轻,亲身经历的实战太少。继续当老师有利于他理论知识的提高,他可以一边教学一边学习。 磨刀不误砍柴功,江离总觉得自己功力尚浅,还没有到出山的时候,他需要沉淀,需要阅历,需要机遇。 江离所认为的机遇既是个人机遇,也是时代机遇。在他看来,深圳发展到现在,虽然经济总量已经跃居到了全国第四,但无论底蕴还是文化,都和北京、上海、广州相去甚远,深圳不过是一个因时代和历史而暴富的暴发户,固然有深圳政治、经济环境共同推动的结果,但不可否认的是,深圳是改革开放的最大受益者。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深圳的今天。 同时,深圳的飞速发展,也是因为地理位置的便利,毗邻香港,承接了大量来自香港、台湾和东南亚的低端产业,才得以起飞。可以说,深圳的崛起并非独一无二,可以复制。 深圳的根基不稳,不管外界怎么评价深圳,江离却始终坚持自己的判断,深圳在快速发展和一切以赚钱为目的的价值观,在初期还不明显,到了以后,会成为制约深圳发展成为国际大都市以及有自己明显标签的世界知名城市的主要因素。 文化,才是一个城市最耀眼最闪亮的名片,也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要对外输出的标签! 一个没有文化的城市,是没有灵魂的城市,也是没有未来的城市。 许多人,包括何潮在内,不管是郭林选还是赵动中,都以为江离的最终梦想是成为一名知名的经济学家,纵论国际和国内经济形势,在商业上指点江山,成为国内经济界举足轻重的重量级大佬。但无人知道,在江离的内心深处,他是将自己定位为一名经济学家,但他最想从事的事业是文化行业。 知道江离内心深处最隐蔽的渴望和真实想法的,只有武陵春一人。 第二十一章文化的力量 江离和武陵春一见如故,二人认识之后,私下来往密切。二人观念相近理念相同,经常聚在一起喝茶聊天,从政治风向聊到经济形势,再到个人的理想和志向,几乎无话不谈。 当然,也谈到了何潮和周安涌。 武陵春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周安涌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对何潮并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他很是惊讶江离对何潮的推崇。在江离细说了何潮的事迹和为人之后,他理解了江离对何潮的认可是源自何潮的理论高度和实践相结合的高明。在江离眼中,周安涌虽然现在比何潮走得更远也更容易得到别人认可,但人生是一条长河,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何潮是属于可以久经考验的朋友。 第一印象固然重要,但现在做生意也好交朋友也好,要的是长久合作看的是长远发展。 经过江离不懈的努力,再有何潮越来越深得余知海认可,武陵春对何潮的印象越来越好,大有超越周安涌之势。不过惯性的力量依然强大,但在武陵春的内心深处,还是更倾向周安涌多一些。 江离没有和何潮说到他的远大志向,不是不相信何潮,而是他怕何潮的问题太多而他一时无法回答。因为何潮是理论联系实践的实干派,只要有想法就会考虑到落地的问题。他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想法,怎么执行以及如何落地,完全没有概念。他怕被何潮问得哑口无言,回答不上来就尴尬了。 武陵春也是比较务虚,并不擅长落地的实际操作,所以他和江离才聊得十分投机。他很支持江离的做法,也赞同江离的蓄势待发,就连江离想要和何遇分手征求他的意见时,他也支持江离和何遇分手。 合作生意,如果理念不同,但有共同利益,也可以勉强合作。但如果是恋爱结婚,三观不一致,会是巨大隐患,在以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会有无数的冲突和争吵。何遇和江离在许多事情的根本看法上并不一致,不是一路人,不必非要强求在一起。 江离本来只是有一个想要和何遇分手的意向,经武陵春一说,坚定了要和何遇分手的决心。不料不等他先提出分手,何遇却主动提了出来,而且连一个解释都没有,转身走了,走得无比决绝,走得义无反顾。 江离愣在当场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他想追出去,却迈不开脚步,直到听到楼下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他朝下面一看,何遇上了一辆皇冠绝尘而去。他愣了半天才想起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何遇经常接到神秘电话,要么挂断说是广告,要么就到一旁悄悄接听。江离曾经有过怀疑,却没有深思,现在想来,她是外面早就有人了。 一想也是,以何遇的性格,如果不是已经找好了下家,怎么会走得如此义无反顾?他还记得隐隐约约听到何遇称呼对方为李哥,他忙翻开抽屉,找到了何遇忘记拿走的通讯录,翻到了李姓的页面,果然有一个叫李超的人,上面还有备注是:“公子哥、未婚,多次光顾,对我真心喜欢,可以考虑……” 再联想起何遇当年当过陪酒小妹的经历,江离恍然大悟的同时,又不免嘲笑自己的愚蠢,女人的两大爱好,和穷人谈钱和有钱人谈感情。男人的两大爱好,劝风尘小姐从良,拉良家妇女下水。 人总是喜欢做一些拧巴的事情来证明自己,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离的失恋只悲伤了一天就过去了,不是他对何遇没有感情,而是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就像是吃了一盘过了保质期的菜,虽然没有坏了肠胃,却很倒胃口。 和何遇分手的事情,江离没有告诉何潮、夏正等人,他想隐瞒一段时间,等有了新的恋情后再公布。都说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是再开始一场新的恋爱,然后他才发现,爱情不像深圳的雨说来就来,爱情是深圳的雪,稀少到了百年难遇。 如果仅仅是失恋就好了,失恋不久,江离又失业了。 不过和失恋是被动失恋不同的是,失业他是主动失业。 江离选择主动失业是因为郭林选。 郭林选不只一次劝说江离辞职,专职来善来集团,以善来集团的实力,养活100个江离都不成问题。江离却迟迟不肯,总是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但何遇甩了他之后,他忽然觉得时机成熟了。 因为来自北京的一则关于房地产的新闻让江离眼前一亮,让他意识到房地产的春天真正来临了。 1999年8月,潘石屹和一个来自香港的姓邓的传奇操盘手结下了梁子,二人开始了公开打擂。邓传奇采用高佣金高回报等手段,挖走了潘的soho现代城几十个主力销售人员,还专门召开新闻发布会宣称soho现代城已经垮掉,让客户赶紧去退房。惊涛拍岸,乱石穿空,卷起千层浪,面对突如其来的挑战,潘石屹没有自乱阵脚,反而借力反击。 随后,一封《现代城的四个销售副总监被高薪挖跑了!》的信以广告形式登上北京各大主流媒体,事件迅速发酵,成为年度地产最大新闻。 由于被推上舆论风口,soho现代城反而因祸得福,名声大振,成为年度最热楼盘,销售异常火爆,到1999年底销售额达到18.9亿,超过大多数房企全年的销售额。潘石屹笑着说,在地产界摸爬滚打了六七年,没想到会因为一起人事纠纷而红遍全中国。 别人看的是人事纠纷,是商业较量,江离看到的却是房地产正在成为中国经济的支柱产业,以及文化在房地产行业之中的推动和加磅作用。 是的,江离从一封信中看到了文化的力量! 邓传奇对潘的出手,是纯商业手段,是常见的挖人墙角抹黑对手的传统套路,而潘打败邓传奇的却是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用的是软实力,是从文化的角度以温情感性打败冰冷纯理性商业的经典范例。许多人都固执地认为商业是纯理性的行为,冰冷而无情,只有规则没有温情,其实大错特错。商业归根到底还是要落到每一个人身上,每一个人都是消费者,每一个人都是商业的承载者。 而每一个人所有的消费动机、理念以及价值观,都不是纯理性的,有许多感性的以及受到各种习惯影响的行为支配着最终决定。 不只是房地产行业,任何一种消费行为,都会受到文化力量的影响。就像欧洲的许多奢侈品品牌,品牌附加值极高,但就是有人愿意付款,愿意付出和其他同样产品高出数倍十几倍的价格,愿意和认可,就是文化的力量。 品牌,其实也是文化的一种。 同样,每一个被认可的经济学家,本身就是一种品牌,是一种文化的软实力。推而广之,不论是个人品牌、房地产品牌还是电子产品品牌,等等,都是一种文化的象征。江离从中悟到了一个道理,初级做产品,中级做专利,高级做品牌。 郭林选也看到了京城潘和邓传奇的较量,他兴奋之下找到江离,声称他也要打造一个深圳的soho,希望江离帮他完成整体规划。虽然江离不懂设计也不会销售,但江离可以打造一个房地产品牌出来。 江离顿时怦然心动,他对经商兴趣不大,对房地产也没有多少想法,他知道自己的优点和不足。郭统用父子数次让他辞职下海,他都没有心动,是因为没有切中他的痒点。现在郭林选的话,终于打动了他内心沉寂已久的激情,他当即同意了。 从学校辞职后,江离成立了一家文化公司——指山文化,取指点江山之意,由郭林选投资500万,持股49%,江离以个人品牌无形资产入股,持股51%。原本江离想让郭林选控股,郭林选不同意,说他又不懂文化,如果他控股就成了他的公司,会限制江离的手脚。他就是要让指山文化成为江离的公司,他只负责出钱以及运营,发展方向和规划,都由江离说了算。 江离很感谢郭林选的信任,立刻着手为郭林选策划项目案。原以为一切会很容易,可以依照北京、上海以及广州的模式,但很快他就发现他太乐观了,深圳和北上广不同的是,深圳人口组成十分复杂,而且偏年轻,不具备北上广的文化底蕴,还停留在初级消费阶段,也就是说是刚性需求,还远远达不到上升到品牌认知和消费升级的阶段。 不过也可以理解,20多年前还是一片荒地的深圳,怎么也没有办法和有着几百上千年历史的北上广相提并论。但深圳自有深圳的魅力,年轻、包容、朝气,没有历史包袱,崇尚自由自在放飞自我的精神…… 江离决定帮郭林选打造一个专门针对25到35岁年轻人市场的朝阳公寓。 第二十二章明争暗斗 只不过毕竟是初次涉及房地产,江离自诩知识过人,但具体操作时才发现,若是谈论大的国际国内经济形势和方向,他信手拈来侃侃而谈一整天都不成问题,一旦下沉到具体项目的具体操作上,他就发现他无从下手了。 除了不知道该如何着手朝阳公寓之外,江离另外的苦恼来自父母。原先父母反对他和何遇的恋爱,现在倒好,他单身了,父母又开始催婚。说他老大不小了,和他同龄的同学朋友,都有孩子了,他还没有对象,父母急得都想在老家为他介绍女友了。 江离赶紧回绝了父母,声称他在半年之内肯定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解决婚姻大事。 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了归宿,周安涌有海之心,何潮有江阔,夏正有龙雨,郭林选有邹晨晨,好吧,虽然邹晨晨还没有答应郭林选的求爱,但至少郭林选近一年多来目标始终未变,也是难得。甚至就连高英俊也在追求郑小溪,他却连一个意中人都没有。 江离不免顾影自怜,难道他注定要孤独终身了? 为什么让他心动的女孩一直没有出现?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所有认识的女孩,设想了各种可能,比如卫力丹、比如郑小溪、比如邹晨晨,甚至还算上了蒋盼学,对,就是很久以前何潮还在樟木头镇时租住在郑小溪表姐家时,认识的一个女工。 后来江离还无耻地算上了表姐,最终让他丧气的是,没有一个有希望和他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看来,就目前所拥有的资源还不够多,需要进一步挖掘新的女孩,才有可能从中找到他的意中人。 江离就恳求郭林选为他介绍对象,却被郭林选一口拒绝。郭林选的态度很明确,他认识的姑娘都不适合江离,理由很充分,江离需要的是结婚的对象,不是谈恋爱的对象。有些姑娘只能谈恋爱,结婚就太危险。就连他也是通过何潮才认识的邹晨晨,然后对邹晨晨一见钟情,时至今日依然认定邹晨晨就是他的真命天女。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纵横江湖多年,认识的姑娘就没有一个适合结婚的,连他都把控不住的姑娘,更不能介绍给江离认识了,他不能害了江离。 好吧,江离相信郭林选是真心为他好。 本来今日前来山居,他有心推辞,龙雨为他介绍了一个女孩,约好了今天相亲。但不知何故,女孩临时变卦,说是推迟到了明天,他就又改变了主意,跟着何潮上山了。说不定江阔身边有什么合适的女孩可以为他介绍一下。即使江阔没有合适的可以介绍,也许海之心会有。 而且以江阔和海之心二人的身份和地位,认识的女孩肯定优秀。 不料来到山居之后,听余建成和何潮谈论千年虫的问题,他有几分不耐,他对具体到某一经济领域的个别现象兴趣不大,就借上洗手间为由起身出去了。 何潮知道江离最近有一些苦恼,具体是因为什么而苦恼,江离没说,他也没问,就想带他上山散心,或许会帮他缓解。现在看来,效果还没有达到。不过他相信江离会自己度过难关,心结总要自己解开才行。 又喝了一会儿茶,眼见到了中午时分,余建成亲自下厨要为几人做饭,周安涌忙挽起袖子要去表现,却被余建成制止。 厨房就在客厅的一侧,面积不小,以中式为主,兼顾西式,余建成系上围裙,戴上厨师帽,哈哈一笑:“孟子说: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余某虽然一向向往古君子之风,却也爱好厨艺,如何是好?” 周安涌笑道:“余老师应当辩证地看待一些儒家的思想,儒家思想有好有坏,有真理也有歪理斜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符合现在新形势下的人类生活。君子远庖厨,是不忍心亲眼见到被杀的动物,却在吃肉的时候,也不少吃,太虚伪了……” “哈哈,有道理。不过今日我亲自下厨,只做素食,没有肉食,你们没有问题吧?”余建成见何潮默然无语,“何潮,你如何理解这一段话?” “古人说话,喜欢比喻,要正确理解孟子的这一段话,还是要看上下文的语境。比如诗经中的名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被现代人当成爱情的誓言,其实说的是战场上的战友情义。再比如——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表面上写的是男女之情,实际上是诗人张籍拒绝了节度使李师道让他辅助他的邀请,表明了自己对朝廷的忠心。” “说得好,说下去。”余建成点火热油,一边炒菜,一边一脸期待。 “君子远庖厨出自《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是孟子劝诫齐宣王实行仁术,也是借君子不忍杀生而远离厨房来告诫齐宣王,身为君王,应当远离杀戮,心存不忍,爱护百姓,以仁治国。”何潮风轻云淡地一笑,“许多人误以为孟子的话是说厨房是女人的天下,男人应当不进厨房,曲解了孟子老先生的本意。” 周安涌眼中闪过不满的神色,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因为他注意到了海之心摇头示意的目光。 海之心也发现了一点,谈到古文和传统文化时,何潮的回答每每都可以击中余建成的痒处,让余建成十分受用,他们不能在古文和传统文化上胜过何潮,但也不能太明显地故意转移话题。 怎么办才好?海之心心中不免隐隐担忧,她早就不只一次和周安涌讨论过余建成对何潮赏识的问题,万一余建成也要收何潮为关门弟子,将他的一半资源和人脉向何潮倾斜,对周安涌来说绝对是致命打击! 海之心也曾劝过周安涌,不要再介绍人脉给何潮认识了,早晚何潮会将周安涌的人脉挖空成就他自己的事业。周安涌不听,他认为凡是能被挖走的人脉都不算是真正的人脉,而且他也不是真心为何潮介绍人脉,只是借机向何潮展示他的人脉,并且借势打开更大的局面而已。 周安涌的想法是,他让何潮认识他的人脉,会让何潮羡慕他的成就。而他向他的人脉引荐何潮,也会让人脉觉得他为人重情重义,再说何潮也算是小有成就,他向别人介绍时,也可以当成资本炫耀。 周安涌一直坚持的一个观点是:看他一个人未来的成就有多大,就看他身边的朋友的层次有多高。 还有一点,余建成对何潮的赏识是发自内心,他无法阻止余建成对何潮的欣赏,而且每次都是余建成主动提及何潮,如果他从中作梗,非不邀请何潮,不但会被余建成所不喜,还有可能会引起余建成对他的反感。 他太了解余建成了,余建成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劝说他放弃。 周安涌和海之心悄然使了一个眼色,告诫她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引起余建成的怀疑和不快。海之心虽然心中不满,却又不好表露出来,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她向前一步挽住了江阔的胳膊:“江姐姐,现在都进入21世纪了,江家也度过了金融风暴,江家的股票也涨了不少,你觉得下一场金融危机什么时候会来临?” 海之心是想要转移话题,不让何潮和余建成越聊越投机越深入。 “金融危机如果能够预测,就不叫金融危机,而是叫金融周期了。”江阔冰雪聪明,从刚才周安涌和海之心的眼神交流中察觉到了什么,暗暗一笑,既然二人想转移话题,就由他们好了,何潮又不是只懂古文不懂经济的书呆子,何况还有她在,“不过根据周期推算,一般逢8和9的年份,都容易出现波动……” “江阔说得对,有一种说法是逢8必灾逢9必乱……”江阔的话,成功地引起了余建成的兴趣,“我最近潜心读书,研究了一下中国近代史,发现还真的逃脱不了八九波动的怪圈。” 余建成一边娴熟地炒菜,一边侃侃而谈:“1898年,戊戌变法。1909年,改朝换代,是宣统元年,满清最后一个皇帝。1919年,五四运动。1929年,军阀大战。1939年,抗战烽火席卷大半个中国。1988年……” “88年是……”周安涌抓住了机会,“88年好象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在改革开放的进程中,是很平静的一年。” “有,88年是改革开放进程非常关键的一年,埋下了以后许多进一步促进深入改革的萌芽。”何潮对1988年的全球和全国经济形势十分了解,因为他以前系统地研究过改革开放以来,每一年的进步和利好政策的推出。 第二十三章危机诞生希望 “到了1998年,又爆发了东南亚金融危机,发生洪灾,包括长江、嫩江、松花江等地,是百年一遇的大灾。也不知道到了2008年,会是什么样的波动?”何潮摇了摇头,又自嘲地一笑,“不过历史也证明,大乱之后必有大治,波动之后必有平坦。月有阴阳圆缺,人有悲观离合,是正常现象,哪里有永远的一帆风顺?每次危机,必定会埋下希望的种子。就像1997年开始引发的金融危机,让制造业哀鸿遍野,但在同时,互联网公司却在同时萌芽了。比如1998年成立的新浪,1998年成立的腾讯,1999年成立的阿里巴巴,以及刚从美国回国创业准备成立一家互联网搜索引擎公司的李彦宏,等等,他们都是在危机上诞生的希望……”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人生有起落,时代有浮沉,正常,正常现象。”余建成连连点头,看向何潮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欣赏之意,“原以为何潮你喜欢传统推崇传承,没想到,你对经济形势和社会大势,也这么有想法,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余老师过奖了,学习历史,是为了以史为镜。亲近余老师,是为了以人为镜。” “哈哈……”余建成再次开心地大笑,“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何潮,我可没有李世民的尊贵和厉害。” “李世世也没有余老师的淡泊。唐朝许多皇帝,说是信奉佛教,不少是因为吃了道家的所谓仙丹而中毒死亡,人,终究难逃历史的局限。”何潮见周安涌和海之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忙及时刹车,“像余老师一样,激流勇退,又能淡泊明志,隐居山中,心系社会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有多少人因为贪恋权势,成为了权势的奴隶,最终被权势所害。” “哈哈,余某平生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整理成书,留给后人,也不枉来人世一场。再多的钱也带不走,只有名声可以长存。”余建成手腕一翻,又一盘菜出锅了,他熄了火,“来,今日陪我小喝几杯。” 江离在外面转了一圈,透了透气,回来了,对刚才何潮的一番话,他只听到了后半部分,他的兴趣顿时被点燃了。 吃饭的时候,他坐在了何潮的左侧,不停地和何潮说话:“何哥,你觉得未来的互联网会不会造就伟大的公司?就像美国的微软、ibm、亚马逊、雅虎,等等。” 周安涌憋了半天,终于找到反驳的机会了,岂能错过,不等何潮说话,抢先说道:“不可能,不会!中国不比美国,国内经济和社会环境不行,创业氛围也不够好,在互联网行业无法出现伟大公司。” “你真的这么认为?”何潮一愣,意味深长地笑了,“安涌,你从事的可是电子制造业,从电子制造业的崛起就可以预见互联网的未来,为什么还要说中国诞生不了伟大的互联网公司?” 周安涌撇了撇嘴:“是,我是在从事电子制造业,真是因此,我才知道中国的真实实力,从基础科学、技术科学再到应用科学,再到核心芯片,哪怕是射频等非关键芯片,都不是中国制造,我们和欧美等发达国家的差距太大了,大到几乎没有可能超越,至少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我看不到一丝希望。连基础科学都没有打好基础,怎么和别人竞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大的层面的竞争是国家层面的事情,我做为一名商人,所想的只是努力赚钱以回报社会,所以,能够做一个买办就已经知足了。争取以后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洋买办,哈哈。” “安涌说得对……”海之心及时接过了周安涌的话,“我在国外留学多年,太清楚中国和发达国家的差距了,说是十万八千里也不夸张,美国就算现在停止前进,中国100年都不可能赶上。近代的几乎所有伟大成就,从电脑、手机、芯片、航母、超音速战机以及互联网,都是美国发明创造出来的,美国的伟大是不可替代的。我们跟随在美国后面,做中下游的中低端产业就可以了。互联网公司也是一样,只能跟在美国的互联网公司后面,亦步亦趋,要么抄袭要么模仿,不可能超越。没有超越何来伟大?” “你们的话,也对也不对。”江离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美国固然有技术上的领先与革新等优势,中国也有人口基数大、消费市场大的特点。国情不同,不能一概而论。美国有美国的道路,中国为什么非要超越美国?为什么不能另辟蹊径,走自己的特色道路?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达到了终点,是跟着美国后面走美国的道路,还是中国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特色道路,都是一样的胜利。” “说来轻松,做来却难。”海之心淡然一笑,笑容中有说不出来的嘲讽之意,她掩嘴一笑,“江离你好象还没有出过国吧?” 江离立刻明白了海之心的言外之意,她是在嘲笑他坐井观天,顿时火起:“以前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现在是电子时代,通过互联网就可以随时了解瞬息万变的世界,不一定非要出国才算有见识。我敢打赌,在不久的将来,世界都会浓缩在一个手机里面,到时每个人都可以通过手机上网,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瞬间就可以传递到每一个人的眼中。” “你是在说科幻小说?”海之心的笑容很云淡风轻,却偏偏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轻蔑之意,“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真的敢想。可惜,现实不是想象,电子制造业还要要遵循摩尔定律,互联网行业难道可以飞跃?” 摩尔定律是英特尔创始人之一戈登摩尔提出来的,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三种版本:一,集成电路芯片上所集成的电路的数目,每隔18个月就翻一倍。二,微处理器的性能每隔18个月提高一倍,或价格下降一半。三,用一个美元所能买到的计算机性能,每隔18个月翻两倍。 第二十四章各有见解 “互联网行业是前所未有的行业,而且又不受物理定律的限制,怎么就不能飞跃了?”江阔气不过海之心阴阳怪气的语气,挺身而出,“我去的国家也不算多,欧洲、美洲走遍了,澳洲就去过一次,还有日本和韩国也只去过不到10次,要说国外的创业环境以及经济氛围,确实比国内强了一些……” 海之心微露赞赏之色,以为江阔是在附和她的意见,不料江阔话说一半,话锋陡然一转。 “但没有一个国家的制度、环境是完美的,也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模式。一味地照搬别人的模式或是制度,肯定会死得很难看。同样,一味地抄袭和模仿别人,也会死得很惨。” “我不明白了,江阔,你把话说清楚,抄袭和模仿怎么就会死得很惨了?”周安涌气往上涌,江阔是泛指,听在他耳中,似乎是在回应刚才的海之心的话一样,而且他相信江阔很清楚一点,他的七合集团走的就是抄袭模仿之路,“以现阶段中国的科技发展水平,先是从承接香港和东南亚的低端制造业起步,不走抄袭和模仿之路,难道要自主创新?你自主创新一个试试?” 国内不乏自主创新的先行者,但大多没能成为先驱而成为了先烈。但并不说明自主创新之路行不通,而是恰恰相反,自主创新需要底蕴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有些方面,自主创新之路好走的一些,比如基础建设,比如房地产,比如某些尖端科技。但有些方面,需要走抄袭模仿之路,比如电子产品的硬件和软件,比如电脑、手机、互联网,再比如芯片,等等。 但不管是哪一个行业,哪怕中国从零开始,在抄袭和模仿一段时间后,也要走自主创新之路。 没有自己风格的产品终究会被市场淘汰。 周安涌不等江阔反驳,继续说道:“就像现在的手机、电脑、小灵通,包括bp机,有哪一种是中国发明创造的?我们所有国产的手机、电脑、小灵通等电子产品品牌,你能说出一家不是在抄袭模仿我就服你!别说我们民企了,就连清华同方、北大方正,他们生产的同方和方正电脑,说是品牌电脑,谁不知道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组装品牌,比在华强北自己组装的电脑强不了多少!” 江离气不过,就要站起来为江阔据理力争,却被何潮轻轻拉住了,何潮摇了摇头,他对江阔有信心。 江阔看似反应迟钝,其实是胸有成竹,并不急于一时与周安涌一争高下。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又朝余建成淡然一笑:“不好意思,让余老师见笑了,班门弄斧,希望没有打扰余老师的清静。” “怎么会?不会,不会。”余建成乐呵呵地摆了摆手,“年轻人争论一番不是坏事,理不辨不明嘛。我最欣赏你们年轻人的朝气和冲劲,想当年,我有不同想法和别人较真时,比你们现在激烈多了,哈哈。” 江离忍不住问了一句:“余老师对模仿还是自主创新是什么看法?还有对照搬国外模式还是发展自己的特色道路又有什么见解?” 何潮暗暗摇了摇头,江离问得太唐突了,他之所以一直不开口征求余建成的意见,是他早就看了出来余建成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泰然,要的就是等双方争得不可开交时,他再出面从中调和,才能显示他的权威和一言九鼎。现在争论才刚刚开始,他才不会提前介入并且下一个结论出来。 还有一点,余建成估计也想听听双方的观点,也好让他从中接触新鲜事物和新颖看法,对他提升眼界和了解新兴事物有莫大帮助。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不会轻易抛出自己的论点,说错了,显得太没水平。说对了,也会显得他太过仓促。 因为江阔和周安涌争论的焦点,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权威的定论。改革开放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在改革开放过程中的许多尝试,就更是在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被摸过的石头了。 没有权威定论的事情,余建成不会做出自己的判断,是他身为上位者的矜持,也是保持他身为上位者的权威和神秘的策略。 果然如何潮猜测得一样,余建成非但没有正面回答江离的问题,反倒摆了摆手:“不要打乱他们二人的思路,让他们说下去,我们一起学习。” 看,既显得余建成为人谦和,又谦虚好学,形象瞬间高大了许多。何潮都忍不住笑了。 江离羞愧地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我承认我也没有出过国,见识比不上从小在香港长大的江阔,所以我决定从今年开始,每年都要出国一段时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周安涌自以为已经说得江阔哑口无言了,朝海之心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好在我有一个见多识广走过许多地方的妻子,我跟着她的一双看遍世界的眼睛学到了许多东西,谢谢你之心,能娶到你,是我莫大的福气。” “好好的,怎么秀起恩爱了?”何潮哈哈一笑,推了周安涌一把,“难道我没有一个走遍世界的女友?” “有,你有得很,你还有一个在美国的前女友,我可比不了你,哈哈。”周安涌半是玩笑半是捉弄,“何潮,有时间我们约好一起走遍世界,怎么样?” “好呀,没问题。”何潮顺势接下周安涌的话,随后又轻轻一转,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香港和台湾当年的发展,也都有一个抄袭、模仿加自主创新的过程,尤其是台湾,现在的制造业已经很发达,已经成为整个产业链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像台积电、联发科、宏碁等等。由于台湾市场小,所以台湾的电子制造业都是外销型产业,还能做到现在的规模,以大陆的市场规模和人才储备,肯定可以超越台湾。” “何潮你又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海之心掩嘴一笑,笑容中一如既往有轻视和不屑,“台湾和大陆的国情大不相同,你又没去过台湾,台湾走过的道路并不适合大陆。你不是有一个美国的前女友,你可以和她多联系多接触,听她讲讲美国是怎么一步步成为世界的超级大国的。不是靠人海战术,也不是靠国内庞大的市场,而是靠美国独特的包容文化,吸引了全球的精英到美国发展。” “我想何潮所坚持的并不是完全反对抄袭和模仿,而是在强调在抄袭和模仿的同时,要有自主创新的意识,否则就永远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成为别人的附庸。”江阔及时加入了战场,“从跟随到创新,并不是渐进的一个过程,而是从一开始就要有创新意识,才不会落后太多。落后就要挨打,中国已经落后太久了。” 海之心微微一笑:“既然江阔你也知道中国落后世界太久了,想要追上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更何况现在的科技发展不像以前,简直就是飞速前进,更不用说中国目前的创业环境以及创新精神都非常欠缺,我还是不看好中国的未来。我和安涌已经商量好了,等赚够了钱,就卖了公司到国外发展。” 江阔不动声色:“作为香港人,中国香港人,我从香港来到大陆,非常看好大陆的未来,你们作为地道的大陆人,却不看好自己国家的发展,听上去很讽刺。知道我为什么看好大陆未来的前景和发展吗?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政治环境,二是创业环境。” 余建成的目光落在江阔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心中暗暗赞叹,江阔年纪不大,却沉稳隐忍,难得如此有涵养,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从小有良好的家教和超人的见识。他早就看了出来,江阔毕竟年轻,其实早就被海之心和周安涌的咄咄逼人激怒了,只不过她掩盖得很好,并没有像他们二人一样流露出轻视、不屑的神情。 也许是年轻大了的缘故,余建成越来越欣赏沉稳的年轻人。他年轻的时候做过太多冲动的事情,当时觉得快意恩仇,现在回想起来,有许多祸根和隐患都是在一时痛快之下埋下的。 何潮和江阔,真是天生一对,一个隐忍,一个沉稳,难得,着实难得,余建成连连暗中点头。 “接着说。”海之心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摆出了一副受教的表情。 周安涌也配合海之心的表演:“我也洗耳恭听,听江总好好给我们上一课。” 江阔几乎要被二人气得发作了,正要变了脸色时,何潮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用力,顿时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朝何潮感激地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 第二十五章言语交锋 “先说欧洲……欧洲整体面积和中国差不多,但却有几十个国家,英语、法语、德语各种语系,又有许多民族以及不同的宗教信仰,尽管1993年正式成立了欧盟,1999年发行了欧元,但欧盟貌合神离,并不是一个整体国家。再者,欧洲的问题很多,种族问题、边界问题、宗教问题都不用说,是太深层次的问题,只说他们生活方式,就大有问题。” 何潮认识江阔很久了,也是第一次听江阔认真地分析各国的优势和不足,也支起了耳朵。江离更是双手托腮,一副小学生受教的表情。 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江阔神态反倒更淡然了几分:“相比我们勤劳的中国人,欧洲人比较懒惰。他们崇尚自然,追求自我,一周五天的工作制就是他们罢工争取来的。但听说他们对一周工作五天还不满意,还想争取工作四天休息三天,然后再加薪20%……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不对,但他们显然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财富是怎么创造出来的?是工作创造出来的,而不是休息。都去休息了,还可以涨工资,钱从哪里来?” “欧洲最大的问题就是懒惰!不想干活还想拿高收入,同时,欧洲国家实行的高税收高福利的政策,也不利于激励人们主动创造价值。穷人不用劳动就可以生活得很好,人都有惰性,都好逸恶劳,如果都不去工作也能由国家来养活,国家从哪里去征税再转移到穷人身上?整个社会缺少一种激励年轻人创业拼搏奋斗的气氛,国家也没有相应的政策鼓励,欧洲就像是黄昏,暮气沉沉。” “还有一点,欧洲的出生率很低。”说到出生率,江阔忽然就激动了,“我一直觉得大陆实施的计划生育不合理,不恰当地比喻就是,是自残行为。” 何潮忙制止了江阔:“许多政策的制定,在当时看来是符合历史潮流的,也许以后不再适应时代发展需要了,就会再改变。时代在发展,人的观念也会在进步。” 江阔仍然愤愤不平地说道:“我敢打赌,计划生育早晚会有终止的一天,并且会为中国的人口自然增长带来巨大的隐患。因为人类的生育欲望并不因为个人的意志而转移,而是会受到社会经济发展、生活压力等诸多因素的影响。现在的欧洲和日本,都进入了低生育率时期。法国为了充实本国的人口,特意放宽了条件,允许原非洲殖民地国家的人进入法国。” “这是好事呀,法国的人口增长率近年来是欧洲第一。”海之心插了一句。 “眼下看是好事,从长远看,未必。”江阔一脸忧色,“欧洲人本来就懒,法国人也一样,追求所谓的浪漫和自由,其实已经变味变质成了散漫和放纵。而法国劳动力严重不足,再加上工作效率低下,才想方设法引进外来人口。但法国引进的大多数是黑人,引进之后,又不注重教育,黑人上学欲望本来不高,再不加以引导,再加上生育率高,会成为了法国的一个社会问题。” 还真让江阔不幸而言中了,十几年后,法国引进的第一代黑人生育的第二代黑人,由于大多数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只享受法国政府的福利而不努力工作,巴黎的街头到处是无所事事的20岁左右的黑人。他们要么当小贩叫卖一些不值钱的纪念品,要么跟随在中国的旅游者身后,伺机偷窥。很快,巴黎的治安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 所有到法国旅游的中国游客都会被事先提醒,注意看管好自己的财物。 “我在欧洲呆了不到一年时间,走遍了欧洲的所有国家,整体感觉,欧洲人确实追求自我,热爱生活,喜欢旅游和度假。但问题也很多,懒惰、好逸恶劳、不想付出却想要高额回报,上班不准时,下班绝对不会多工作一秒钟。社会的财富和国家的强大,源自每一个人努力和奋斗,当组成国家的个体没有奋发精神时,国家怎么可能会强盛?”江阔摇了摇头,一脸无奈,“说实话,我不喜欢欧洲,非常不喜欢。” “日本和韩国呢?”余建成出国几次,但都是来去匆匆,走马观花,而且他欣赏的多是风土人情以及人文景观,并没有江阔如此深入的观察和分析,不由大感兴趣,对江阔更是高看了一眼。果然是出身名门的大小姐,眼界和见识确实有过人之处。 周安涌和海之心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流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正要开口反驳几句,见余建成也对江阔的说法大感兴趣,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回去。 海之心悄悄拧了周安涌一下,埋怨他不该带何潮上山。现在倒好,余建成显然对何潮越来越感兴趣不说,还对江阔大有赏识之意,她不但明显感觉受到了冷落,还有深深的危机感。 别说余建成舍周安涌而助何潮了,就是分一部分资源给何潮,也会让周安涌的事业大受影响,甚至会给周安涌带来灭顶之灾! 周安涌真是的,为什么非要带何潮和余建成走近?尽管海之心也能理解周安涌无法阻挡余建成对何潮的赏识和对何潮有意无意的拉拢,但她就是要生周安涌的气。 周安涌知道海之心的想法,他疼得咧了咧嘴,又勉强一笑,轻轻拍了拍海之心的手,示意海之心稍安勿躁。 余建成将周安涌和海之心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不点破,假装不见,注意力还是放在了江阔的身上:“江阔,你别看年轻,很有想法,不简单。我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你一半就了不起了。” “余老师过奖了,我不过是去的地方多见的人多,再加上家族生意的缘故,比同龄人对许多问题多了一些思索而已。”江阔谦虚而含蓄地一笑,“日本和韩国虽然都是我们的近邻,又长得很像,但在本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家。如果非要做一个选择的话,我更愿意和日本人做生意,而不是韩国人。韩国人在诚信、认真等方面,和日本人有明显的差距。” 周安涌和日本人打交道不多,和韩国人倒是不少,除了金不换之外,还有不下十几名韩国朋友,他哼了一声:“江阔到底是大家小姐,眼界太高,是不是觉得日本比韩国富了不少,就觉得日本人比韩国人靠谱?别忘了,当年日本人怎样伤害过中国人!” “我在说经济,不是在讨论政治。”江阔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如果国家宣布和日本断交,我第一个和日本客户中止合同!别拿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要求别人,说风凉话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来对别人指指点点,是无能者的表现。” “你!”周安涌没想到江阔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一时语塞。 “好了,好了!”余建成脸色一沉,“现在是江阔在为我们传授她亲身经历过的宝贵经验,你们没有去过日本没有和日本人打过交道,就闭嘴。尤其是你,安涌,你自己也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为什么用在别人身上适用,就不想想用在自己身上也一样呢?” 周安涌脸一红,忙低头认错:“对不起,余老师,是我意气用事了。小时候经常听父亲说起日本人当年如何在中国烧杀抢掠,所以一听到日本人就来气。” “如果愤怒可以解决问题,可以追赶上日本的发达,我不怕天天生气。”江阔反倒轻松地笑了,“愤怒只能出诗人,出不了科学家、战略家……先说韩国,韩国是财阀政治,由几大财阀控制韩国的政治生态,所以韩国总统是一个高危职业,不是下台后坐牢,就是在台上被刺杀。韩国的经济也基本上被几大财阀控制了,韩国有一句话说得很形象——韩国人一生无法避免三样东西:死亡、税收和三星。以三星为首的几大财阀牢牢控制了韩国的经济,其他公司都依附几大财阀而存活。” 海之心点了点头,尽管她越来越讨厌江阔指点江山的作派,但不得不承认江阔的话符合她的认识。 “韩国人也有优点,和中国人一样勤奋,能吃苦,愿意付出,不像欧洲人一样不知道有付出才有回报的道理。但韩国人傲慢、自大、小家子气、目空一切,认为全世界的好东西都在韩国。比如韩国因为贫穷没有蔬菜吃才腌制的泡菜,被韩国人吹嘘成营养丰富的世界第一美味,就是过度自恋自我意淫了。”江阔朝何潮嫣然一笑,“正是因此,何潮,你们要小心金不换,他虽然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韩国人,但他毕竟是韩国人!” “你对韩国人偏见挺深。”周安涌神色之中微有几分慌乱之意,不过他掩饰得很好,“金不换是我多年的朋友,他很可靠。我介绍他和你们认识,没有私心,绝对是希望你们双赢。” 第二十六章纵论 “我没说你有私心,安涌,你别紧张。”江阔始终不是很放心金不换,但何潮、庄能飞都认可金不换,而且几笔生意下来,金不换的表现还算可以,她也就无话可说了,但心中的疑虑依然挥之不去,有时不经意就会流露出来,“韩国的年轻人在几大财阀的重压之下,终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入到几大财阀工作,缺少创业激情,即使创业,也很容易被几大财阀扼杀或是收购。在这一点上,上海和韩国很象,上海有许多500强跨国集团的总部,能够进入其中工作,赚一份还算不错的薪水,可以在外滩高档的地方喝喝咖啡吃吃下午茶,就是许多人的最大梦想。相比创业,还是轻松许多。所以上海缺少许多新兴的创业公司,也是因为自身的文化氛围。” “日本也有同样的问题,但相比之下,日本的问题在于论资排辈,在于整个社会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每个人只是其中的一个零件或是螺丝钉,缺少了谁,都可以迅速由别人替补。日本人大学毕业后进入公司工作,基本是20多岁年收入是20多万人民币,30、40、50岁时,分别是30万、40万和50年人民币的年薪。但到了60岁退休之后,就会下降许多。日本社会是一个非常平均的社会,人和人之间没有太大的差距,人人追求安稳,并且随着工作年限的增加,相应的会有一些特权,比如可以不用干活,可以喝茶看报指挥年轻人……” 何潮连连点头,他是没有去过日本,但日本的现状多少了解一些。自从广场协议后,日本的经济一路下滑,年轻人日渐悲观。尽管日本依然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亚洲第一,但日本人活得很压抑很辛苦,并且生育率在逐年下降。劳动力不足,年轻人求安稳不愿意拼搏,是一个国家和社会衰老的标志。 “日本职场文化中还有一个特色,就是不喜欢频繁跳槽的人。所以年轻人轻易不敢跳槽,跳槽几次之后,就会找不到工作。日本人认为经常更换工作的人不可靠,不值得培养。但凡事有利必有弊,这样的职场文化直接制约了人才流动,也让年轻人缺少了创业和闯荡精神,只想坐待升职加薪熬年限。” 海之心实在忍不住了:“江阔,照你这么说,欧洲不行,日韩不行,全世界就中国行,是不是?” “当然不是,如果全世界只有中国一个国家行,也是悲哀,没有竞争就没有发展。几千年来,中国在世界上一直是一家独大,正是因为老大当久了,没有外部的竞争压力,成为了腐朽的老大帝国,最终没有跟上时代的最新趋势,被西方的坚船利炮打开了国门。近百年来,落后于西方国家。但中国落后的只是时机,不是制度和机遇。我相信中国很快就会赶上并超越日韩和欧洲,但是……”江阔深吸了一口气,十分认真地说道,“中国想要超越美国,恐怕要走很长的路。” 周安涌听出了江阔的言外之意:“这么说,你在世界上最推崇的国家就是美国了?” “不是推崇,是重视。”江阔点了点头,“美国拥有中国具备的许多优点,比如勤劳、比如拼搏、比如包容、比如开放,又是秩序的打破者和重建者。欧洲比较追求耐用、实用和传承,美国却打破了欧洲的许多神话,比如欧洲的奢侈品产量低,价格高。美国就采取大工业规模化的方式生产,汽车能够进入千家万户,还得归功于福特采取的流水线作业。欧洲的一把剃须刀价格昂贵,需要工薪层付出一年的薪水,但经久耐用,用一辈子都不会损坏。美国人反其道而行之,将刀架做得很牢固,却可以更换刀片,刀片并不贵,但每月都要换一次。表面上,美国的剃须刀比欧洲的便宜不少,但从长远来看,每月的刀片费用加在一起,比终身耐用的欧洲剃须刀还是贵了许多……” “但由于是化整为零的零星支出,所以消费者不觉得昂贵。”何潮及时补充了一句,“正是因为美国人的包容、吸收消化并打破规则的模式,才让美国迅速强盛起来。美国既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全美的耕地面积比中国多,自然条件比中国好,矿产资源也比中国丰富,再加上科技发达,人才流入多,美国不管是农业、资源还是科技,都是世界强国,所以美国的强大不是没有原因的。” “知道美国不可战胜就好。”海之心开心地笑了,说了半天,江阔最后的论点还是落在了美国伟大之上,不正合她刚才一番言论吗? “我只说了美国强大不是没有原因,并没有说美国不可战胜。”江阔见海之心得意的样子,不由开心地笑了,知道海之心还是太天真太着急了,“世界上和中国最像的就是美国,美国现在很像中国的唐朝时期,万邦来朝,并且吸收了全世界的精英。唐朝时,甚至可以由外国人担任高官。现在美国也有黑人和各种有色人种的高官,说不定未来有一天会有黑人和各种有色人种的总统出现。但是任何事物都有盛极必衰的历史规律,美国已经强大了100多年,快到顶峰了。” “我倒没看出来美国快到顶峰了,从电脑的出现到互联网的兴起,美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引领世界潮流,要我说,美国至少还要领先领导世界200年。”周安涌哈哈一笑,站了起来,“中国无论自然资源,包括石油和天然气,还是农业资源,更不用说人才资源,都远不如美国,拿什么和美国竞争?美国是第一科技大国,同时还是最大的能源、粮食输出国,又有优越的政治制度,既是世界警察,又是世界领袖。” “照你这么说,美国就是地球上最完美的国家了?”何潮见江阔又被周安涌的一番话点燃了怒火,忙出面和周安涌针锋相对,“安涌,有时间我们一起到美国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你就知道美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了。中国人有一种惯性思维,远来的和尚会念经。还有一种陋习,外国的月亮就是圆。” “是呀,外国的月亮就是圆,我敢承认自己的不足,你只是嘴硬,不敢面对事实罢了。”周安涌冷笑一声,“何潮,不要以为我们来深圳几年,接触到了一些前沿科技,就真的见识了世界,还差得很远!对了,忘了你有一个美国的前女友了,哈哈。来,为我们介绍一下美国前女友为你展示的她眼中的美国是什么样子的美国。” 江离终于忍不住了:“人的一生,谁还没有一两个前任?只要前任不是虚荣的拜金女就不是眼光问题。何哥和艾木分手是美国和中国的距离原因,不得不分手。不像某人,是被前任遇到了更好的抛弃了,哈哈,这才叫没有眼光没有品味。” 周安涌气得双目圆睁,一把揪住了江离的衣领:“江离,信不信我扔你出去?” 何潮当即站起,一只手放在了周安涌的手上,眼神平静:“安涌,放开!动不动就打人,不是你的风格。” 周安涌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何潮,你真的要因为江离而和我动手?20多年了,我们从来没有翻过脸,更没有动过手。我不信你会因为一个外人而毁掉我们20多年的兄弟之情!” 周安涌先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来指责何潮,何潮却淡淡一笑,神情自荐:“安涌,你也经常说在商言商,就事论事,今天我就就事论事一次。你刚才调侃我和艾木,我没反驳,是因为我们关系好,我不在意。江离调侃你和辛有风,你恼羞成怒,固然是江离的不对,也是你涵养不够。我能接受你的调侃,你为什么就接受不了江离的调侃?何况我觉得江离并没有恶意。” 周安涌一向自认口才过人,会预设许多埋伏让对方无话可说,却不成想,何潮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反倒让他哑口无言了。 余建成就及时站了出来:“年轻人争论起来,难免会有火星,正常,再正常不过,好了,不要吵了,也不要闹了,下面让江阔做一个总结性发言,今天也算是圆满了。” 江阔朝何潮投去了赞许的目光,何潮吐了吐舌头,示意江阔继续说下去。 “2000年中国的gdp全球排名预计能上升到第六名,能有一万多亿美元,距离美国的近十万亿美元,还有近10倍的差距。追赶美国之路,任重而道远。但是和美国相比,中国也有很明显的优势。首先是年轻人有奋发精神,敢于拼搏和创造。其次由于中国国情的特殊,可以集中力量攻克难关,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而美国的土地全是私有制,想修铁路或是修建公路,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就会导致一条可能为国家带来巨大效益的铁路或公路流产。总之……” 第二十七章算计 江阔甜甜一笑,一脸自信:“不是说美国完美,也不是说中国完美,各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国情和传承,美国的优势很明显,中国的优势也很多。最终谁能胜出,是一场长跑,也是两个民族的智慧、意志和耐力的比拼。但中华民族在世界上屹立了五千年不倒,只有近一两百年才打了一个瞌睡,我相信,中国会再一次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余建成带头鼓掌:“好,说得太好了!当浮一大白!何潮,我最欣赏不管出国多久,一心系念祖国的人。所谓位卑未敢忘忧国!以前经常看香港电影和电视,感受到电影电视里面流露出来的强烈的爱国心,我被感动过很多次。没想到,再一次被感动,还是被一个香港人、一个香港小姑娘感动,江阔,我敬你一杯。” 周安涌和海之心虽不情愿,也只好附和余建成为江阔鼓掌,二人一脸尴尬和萧瑟。 江阔忙客气一番,主动敬了余建成。随后在何潮的提议下,又由余建成做了总结发言。 余建成先是假装推辞一番,然后又念了几句古诗,附庸了几句风雅,才做了总结性发言。无非是他很看好中国的未来,但毕竟和美国的差距过大,也许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不过不要紧,中国人顽强、坚韧,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一定会再一次让世界震惊! 总之余建成的总结风格很余建成,不偏不倚不左不右,不激进不保守,很合中庸之道。 下山的时候,余建成再次向何潮发出了邀请,希望何潮可以定下下一次上山的时间。何潮犹豫片刻说道:“利道快递马上就要进入快速扩张期了,随着中国加入世的脚步越来越近,今年,估计最晚明年就能入世,恐怕接下来会很忙。” 江离忙替何潮打圆场:“利道快递现在是在广东没有对手了,但在全国范围内,还很弱小。中国一旦入世,将会带来经济上的飞速发展,同时也会带动快递行业的巨大机遇。未来的快递行业将会是一个千亿甚至万亿的市场,何潮不能错过眼下的最佳发展机遇。” “有些机遇一旦错过就永远错过了。”余建成语带双关地笑了笑,“再忙也要有休息的时间,何况你上山也不仅仅是休息,还有可能发现新的机遇。” 余建成的暗示非常明显而强烈,何潮不可能听不出来,只是他并不想和余建成再有交集,总觉得余建成的城府过于深不可测了,他只想一心做大做强利道,而不想陷入人际关系的复杂纠纷之中。 “多谢余老师的厚爱……”何潮微一沉吟,“能否请余老师送我一副字?” “好,你说。”余建成顿时大喜。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随着何潮慢慢地吟出一句诗,余建成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何潮一行先行离开,周安涌和海之心特意留下。 “何潮还真是不识抬举,哼!” “砰!”的一声,余建成狠狠地摔了最心爱的紫砂壶,怒容满面:“居然敢拒绝我,真是天大的胆子!” 海之心还没有明白过来:“余老师,何潮也没说什么呀,只是让您题了一副字,怎么就是拒绝您了?” 余建成被气笑了:“之心,你留学归来,在国外学了不少先进的管理经验是好事,但也要多读读中国传统的书籍,多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不要像《北京人在纽约》一样——我变不成美国人,也早就忘了中国人是什么滋味儿了……” 周安涌见海之心脸色不善,忙说:“何潮让余老师所题的字是一首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里面的一句,言外之意就是委婉地拒绝余老师,说他和余老师并非同一个时代的人,是讽刺余老师已经老了,而他还年轻,他不屑于与余老师为伍。” 海之心虽然对余建成的传统古板深不以为然,却不敢表露出来:“明白了,明白了,何潮真够坏的,有什么话不明说,非要拐弯抹角嘲笑余老师自不量力,真不应该。余老师对他不薄,不但请他来山居作客,还亲自下厨为他做饭,就换来了他的一顿冷嘲热讽?安涌,看看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周安涌嘿嘿一笑,自嘲地说道:“人是会变的,以前的何潮还很谦虚低调,现在稍微做出了一丁点儿成绩,就不可一世了,唉,我也拿他没有办法,总是一再劝他做人要有长远目光,不要只顾眼前的蝇头小利,他不听,总觉得比我强。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经商!对不起了,余老师,是我错了,不该带他来山居。” 一边说,周安涌一边朝海之心连使眼色,让海之心再乘机火上浇油,彻底断绝了余建成对何潮的好感。刚才的一番争论,让周安涌心中来气,就顾不上表面上维护何潮了,索性直接将何潮拍死在余建成面前,省得余建成还保留着对何潮的最后一丝好感,万一哪一天何潮再想通了,主动来示好余建成,以余建成对何潮的赏识,他肯定会原谅何潮今天的所作所为。 不行,不能再让何潮有任何机会可以赢得余建成的好感! 海之心自然明白周安涌的暗示,她一直不愿意让何潮和余建成走近,现在机会来了,岂能放过:“何潮就是为人固执,喜欢说一不二,你看利道快递让他经营成了他一个人的王国,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拒绝余老师也符合他的性格,他才不想听余老师指手画脚,说不定他还觉得余老师不配当他的老师,想让余老师受他的影响呢……” “哼!”余建成火气渐盛,“放眼整个深圳,敢在我面前自称老师的,还真没有几个。何潮这个年轻人,哪里都好,就是太狂妄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算了,我一向不喜欢强求别人,既然他觉得我不够资格当他的老师,就由他好了。” “以后如果安涌哪里做得不好,余老师尽管批评他就是。”海之心顺势就上,“我以后也一定听从余老师的教诲,多读读中国的传统文化书籍,余老师能不能推荐几本好书?” 余建成脸色稍霁,热情地为海之心推荐了几本古书,不多时,又被周安涌和海之心哄得开心了。开心之余,亲自题名送了海之心几本珍藏的好书。 下山后,周安涌开车,目视前方蜿蜒的山路,忽然笑了:“今天我们的配合天衣无缝,余老师不知不觉就着了我们的道儿。而且我们见好就收,不再多说何潮的坏话,否则容易引起余老师的反感和警惕。” “在山居时我还想多说几句,彻底拍死何潮,你还不让。现在我想明白了,余老师是多聪明的一个人,我们点到为止,他自己会有判断。如果我们说得过多,反倒会让他起了疑心……”海之心温柔地笑了笑,“在国外呆久了,刚回来还真适应不了国内的人情社会。不过现在好多了,有你在,我学习起来会进步很快。” “有你在,我在管理理念和经营理念上,也进步很快。”周安涌回应海之心以温柔一笑,“我最近的表现还不错吧?不但公司大事小事都听从你的建议,在私人交往上,也按照你的要求做到了公私分明,那么……你什么时候介绍我和义父易林守认识一下?” 对于易林守,周安涌一直心存向往并且无比渴望认识。他查过易林守的资料,发现有关他的信息并不多,近乎于是一个神秘的隐形富豪。后来他又多方打听了一番,得知易林守确实实力雄厚,人脉极广,在上海是一个极有影响力的人物。却又为人低调,很少抛头露面,像极了余建成,是隐形掌门人的角色。 据说易林守在上海的影响力还要大过余建成在深圳的影响力,并且易林守走的是资本运作的路线,比余建成更有格局布局也更长远。余建成的势力范围仅限于深圳一地,而易林守的触手可以近到北京、广州、香港,远到海外。 认识了易林守,再加上他和海之心的关系,周安涌有足够的自信相信他可以赢得易林守的认可。他并不想在余建成一棵树上吊死,余建成为人太感性,又喜欢附庸风雅,虽有影响力,但终究只是精神导师而不是行业领袖。 而且余建成现在又是半退隐状态,他在深圳建立的影响力,是因为多年来的人脉和以前对别人施予的恩惠,早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 只不过海之心不知何故,一直拖着不让他和易林守见面。他不愿意猜测海之心是对他不够信任,但易林守再忙,也总能抽出小半天时间和他见上一面聊上几句不是? 海之心轻轻一推周安涌的肩膀,不无埋怨地说道…… 第二十八章信息不对称 “你又急了?好像我非不想介绍你们认识似的。不是和你说了很多遍了,义父最近事情多,抽不开身,而且他心情不是很好,有点烦心事。还有,义父的脾气我太了解了,他早就知道你了,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也许是他还想再观察一段时间,也许是还想让你再进步进步,反正只要是一件事情我提过两次他没有答应,就不要再提第三次了。只能等他主动开口,否则他会生气的。” 好吧……周安涌想说什么就又咽了回去,海之心的理由表面上很充足,实际上到底真相如何,他一无所知,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易林守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易林守的为人,只能海之心说什么是什么,海之心充分利用了信息不对称让他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 周安涌强压心中的不快,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认真地开车,还有意无意地流露出轻松的笑容。海之心坐在副驾驶,漫不经心地看了周安涌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得意。 江离原本和何潮、江阔同坐一车上山,下山时,路过学校,他下了车,要回学校取一些个人用品。 何潮下车,和江离站在树荫下,江离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刚才没吃饱,本来还想再一起喝个下午茶,却突然临时有事了,下次吧。” “自己人客气什么。”何潮笑着打了江离一拳,“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还非要背着江阔?” 江离望了远处坐在车里的江阔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些事情还是男人和男人对话比较好,不是非要避开江阔,是怕受她女性思维的影响。” “行了,别婆婆妈妈了,有话快说。”何潮早就看了出来江离一直有心事,见他下车后不着急离开,就知道他想开口了。 江离原本不想告诉何潮他的近况,后来一想,如果何潮从郭林选口中得知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反倒更不好,索性自己主动说出来,也好让何潮给他拿拿主意。 “我和何遇分手了,然后又辞职了,和郭林选联合成立了一家指山文化公司,接下来我想投身到文化产业中。”江离见何潮一脸平静,没有一丝惊讶,不由一愣,“你都知道了?” “刚知道。” “为什么不惊讶?” “因为都在意料之中。”何潮笑了,“你和何遇的爱情,是被父母的反对而引发的逆反心理掩盖了三观上的不和。你在学校的教书生涯,只是你人生道路上的一个驿站。在我看来,你和何遇分手从学校辞职,只是时间问题。” 江离翻了翻白眼,“你说得都对。你觉得我的分手和辞职,比你预期得是早是晚?” “分手稍晚了一些,辞职稍早了一些。分手比预期晚,说明你在爱情上比较迟钝。辞职比预期早,说明你在事业上比较敏锐。不过……”何潮若有所思,“现在的深圳还没有足够的土壤可以沉淀下来文化,你的文化公司,还是早了两三年。” “我也知道是早了一些,按照我预测的时代趋势,少说也得三年以后。但凡事宜未雨绸缪,到时再出手,就不会有先人一步的远见了。”江离搓了搓手,嘿嘿一笑,“之前我还想多了,怕你会嘲笑我。现在才知道,兄弟到底是兄弟,理解我的所有一切。” “嘲笑你?想哪里去了。”何潮哈哈一笑,抱住了江离的肩膀,“铁打的兄弟流水的妞,不管你喜欢谁娶了谁,你永远是我的兄弟不会变。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帮我做一个调查。”江离兴奋地跳了起来,“你的快递公司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深入到大街小巷甚至是每一个人的家中,如果我发放一些调查问卷,委托你的利道快递具体实施,肯定可以得到一些的真实资料。” “你想调查什么?” “深圳市民对文化产业的了解程度和接受程度,以及深圳到底是不是文化沙漠……” 何潮打断了江离的话:“不用什么调查问卷,多麻烦,而且市民一般也不会配合,我有一个现成的办法可以帮你调查。” “什么办法?”江离一脸迫不及待。 “明天告诉你。”何潮卖了一个关子,“是不是还想让我帮你介绍一个女朋友?” 江离摸着脑袋嘿嘿地笑了:“想是想,可是琢磨了一圈儿,你身边也没有合适的适龄姑娘,除非让江阔介绍闺蜜给我。你回头问问江阔,她在香港的闺蜜有没有喜欢我这款的?” “行,包在我身上了。” 目前何潮离去,在车里也不知道和江阔说了几句什么,江阔喜笑颜开,朝他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江离有几分不好意思,扭头进了学校。 “同学,请等一下。” 江离才走两步,身后传来一个微带湖南口音的普通女声,他回身一看,一个短发精干、穿长裙的女孩在他身后,她眉眼如画,一笑,眼睛就弯成了一弯秋月。尤其是一双眉毛,不浓不淡,犹如远山。 “同学?你看我哪里像学生了?”江离笑了,一指自己鼻子,“如果是在大学你认错了还好说,这里是中学,你见过这么老成的初中生?” 女孩被江离的话逗乐了,露出酒窝和虎牙:“原来是江离老师,你的背影太年轻了,真的像是一个中学生。” “你认识我?”江离更惊喜了,上下打量女孩几眼,“我怎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 “江老师肯定还没有女朋友吧?”女孩笑得更开心了,她双腿笔直不说,还站得非常挺拔,昂首挺胸的样子特别有气势。 “猜对了,加十分。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江老师太耿直了,你应该说,我们肯定见过,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这样更委婉一些。”女孩大方地伸出了右手,“是在樟木头镇利道快递总部,当时我也租住了表姐的房子。你过来看望何哥的时候,我们见过两次,一次是上午,一次是晚上……” “蒋盼学!”江离终于想起来了,惊呼一声,“不是吧?你变化太大了,我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当时你很朴实,现在很光彩照人。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蒋盼学掩嘴而笑:“我都多大了,还女大十八变,江老师别开玩笑了。对了,江老师还在教学吗?” “辞职了,正在创业。你来学校干什么?”江离朝旁边的阴凉地走去,深圳的太阳太大,晒久了人会有晕眩的感觉。 蒋盼学跟了过去,手搭凉蓬朝远处的教学楼望了望,眯着眼睛笑了:“我来学习,参加自学考试。” 江离才想起学校为了创收,开办了一个自学考试辅导班,他用手当扇子扇了几下:“交了学费没有?自学的什么专业?” “还没交,今天过来就交。”蒋盼学眨动几下大眼睛,“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江老师应该能懂计算机,能不能抽时间辅导辅导我?” 见江离没有答话,蒋盼学忙又补充了一句:“学费不会少的,请江老师放心。” 江离呵呵一笑:“不是学费的问题,是时间问题。我怕我们的时间对不上……” “江老师的时间宝贵,我尽量凑江老师的时间就是了。”蒋盼学开心地跳了起来,“我就当江老师答应了?太好了。今天是我分手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又聊了一会儿,江离得知早在樟木头时,蒋盼学就和男友梁西分手了,原因是梁西一直不想结婚,每天被一群女服务员围绕,习惯了成为众人中心的感觉。不久之后,他就让一个女服务员怀孕了。对方的家长闹到店里,非要逼他娶了女儿。他不肯,被打了一顿,然后又丢了工作。 后来梁西又在一家饭店继续当上了大厨,却还是风流成性,屡教不改,很快就犯了同样的错误。但这一次对方家长非常强势,如果他不娶他们女儿,就让梁西死在深圳。梁西怕了,只好乖乖地和被他搞大肚子的服务员结婚了。 梁西结婚后,被管教很严,连出门片刻都要汇报动向,他苦不堪言,想找蒋盼学诉苦,被蒋盼学一口拒绝。蒋盼学是干脆决绝的性格,既然分了,就要分得彻底,不要任何的藕断丝连。以后梁西的所有欢乐痛苦开心悲伤,就和路人甲一样,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和梁西分手的几年间,她安心于工作,醉心于技术,终于发现了自己最想要做的是什么——精密仪器的制造和加工。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和筹备,蒋盼学东借西凑再加上自己积攒的一些积蓄,在深圳龙岗区租下了一个门面,并且买了一套设备,成立了盼学精密仪器制造和加工公司,专门承接各种精密仪器的制造和加工。 由于蒋盼学聪明能干,肯钻研能吃苦,又有一股坚韧的劲儿,她的技术过硬,就连从事精密加工几十年的老师傅也不如她手稳心细,加工精度高,很快就打出了名气。 第二十九章一再陌生再见如故 虽然事业小有所成,蒋盼学却不满足于目前的现状,她意识到自己最大的不足就是学历不高,决定自学。 “我就是一个简单直接的人,想到做到,就这些了。”蒋盼学说完自己的经历,朝江离甜甜一笑,“江老师现在怎么样了,结婚有孩子了吧?” “别提了。”江离摆了摆手,“女朋友跟人跑了,我孤家寡人一个,拿什么生孩子?男人要以事业为重,等我的文化公司发展壮大了,再谈恋爱也来得及。” “男人只要优秀了,年纪多大都能找到年轻漂亮的,女人就不一样了,女人的青春太短。”蒋盼学微叹一声,“在我们老家,和我一样大的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不是吧,两三个孩子?现在可是在抓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想起在山居上的争论,江离又犯了高谈阔论的毛病,和蒋盼学东扯西扯说了半天,难得的是,蒋盼学不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耐,还听津津有味。 “你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江离奇怪了,“许多人都觉得我的话枯燥无味,你居然还能听下去?” “没有呀,挺好懂的,而且我对经济也感兴趣。江老师,你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精密仪器加工市场的前景?” “精密仪器加工是一个很广泛的命题,涉及面太广了,你再具体一点儿。” “我主要从事的是电器产品的精神仪器加工,具体到单个产品上,就是电冰箱门的轴承。” 江离一向自认他知识渊博,在经济领域涉猎极广,不能说无所不知,也差不多能够做到举一反三,但却被蒋盼学一句话说得不知所措了:“冰箱门上也有轴承?” “当然有了,要不冰箱门每天都要开关几十次,没有轴承早就坏了。不要小看小小的轴承,对加工精度要求特别高,精度稍差一些,就会导致冰箱门开不开关不严或是密封不好,就会影响到冰箱制冷和保温,进一步影响到品牌的声誉。小小的轴承看似不起眼,却是冰箱里面最关键的几个零部件之一……”一说到精密仪器的制造和加工,蒋盼学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讲个没完,一口气讲了足足有十分钟之久。 难得的是,江离没有一丝不耐,不但认真地听讲,还不时地点头附和蒋盼学的说法,他谦虚好学的样子,还真像是一名追求上进的学生。 “我会不会话太多了?”蒋盼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江老师,一说到精密仪器的事情,我就会兴奋,就刹不住车,没耽误你的时间吧?” 江离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学到了不少知识。盼学,来,我们留一下联系方式,等我不忙了再约你聊聊,你的精密仪器的制造和加工,我很感兴趣,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我想跟你学习学习。” 蒋盼学无比欣喜:“真的假的?江老师你可千万不要骗我,我很容易当真的。谈不上学习,精密仪器的加工要的是胆大心细的技术,你是文化人,不用学粗笨活。” “我想的是精密仪器的制造和加工,在将来肯定会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行业。”江离想得比较长远,并且跨度也大,他瞬间联想到了芯片的加工,随着技术的提升,芯片的精度越来越高,那么制造和加工芯片的光刻仪的精度自然也会越来越高,中国现在别说光刻仪了,在精密车床等加工设备上,还处于初级阶段,和日本、德国相比,差距太大了。 希望蒋盼学的加入可以推动中国精密仪器制造和加工产业的发展,江离忽然间觉得蒋盼学又漂亮了几分,非要请蒋盼学吃饭。最后还是在蒋盼学的坚持上,她请了他。 蒋盼学请江离在黄阿姨的深圳小吃连锁店吃饭。 深圳小吃现在已经成为深圳市有名的连锁品牌,在深圳市至少有上百家分店,在广州以及广东其他地方,也有几百家,总数加在一起,接近上千家。黄阿姨现在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知名的女企业家,黄阿姨有志将深圳小吃品牌打造成像老干妈一样的全国知名品牌。 江离前段时间刚和何潮一起,与黄阿姨见过一面,还讨论过深圳小吃继续在全国范围推广的可行性。何潮的结论是,深圳小吃有着鲜明的地方特色,过于偏甜偏淡的口感,只适合广东一地,出了广东,就很难再有市场。 江离的看法稍温和,认为深圳小吃在目前为止,还难成为全国知名品牌,原因在于深圳的底蕴还不够。如果是北京、上海冠名,就好多了。等什么时候深圳拥有了和经济地位匹配的文化地位,并且树立自己的城市文化名片,深圳小吃才能真正走向全国。 黄阿姨却不这么认为,她坚信不管将深圳小吃开在哪里,都会和在深圳一样火爆。信心爆满的她决定先在上海试水,如果能够在挑剔的上海立足,就说明她的深圳小吃就可以在全国打开局面。 最后何潮和江离都没能说服黄阿姨,也是黄阿姨现在心态不如以前淡然了,膨胀了不少,想要做大做强的心思前所未有的强烈。江离后来就不说什么了,何潮再三恳请黄阿姨尝试可以,但步子不要迈得太大,先试着开一两家分店,不要一上来就十几家。 黄阿姨表面上答应,实际上有没有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后来江离还和何潮一起,又和卫力丹谈了一次。卫力丹也是无法说服妈妈,现在的黄阿姨俨然就当自己是非常成功的女企业家,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要不是何潮的利道快递发展的势头还可以,她早就想让何潮跟她干了。 何潮无奈,只能让卫力丹有机会多和黄阿姨聊聊,劝她一定不要冒进,要稳妥。卫力丹也说只能尽力而为,她不敢保证。 不过江离得承认,深圳小吃的生意确实不错,他和蒋盼学随便找了一家,竟然爆满。他们等了十分钟左右才等来位置。 吃饭的时候,何潮的电话打了进来。 “江离,江阔有一个闺蜜,正好也在深圳,叫苗珺,人长得很漂亮,而且性格很开朗,学的是金融,应该和你般配,要不要见见?”何潮的声音微有几分兴奋,“江阔很看好你和苗珺,觉得你们肯定可以聊得来。” 倒退几个小时,江离肯定要迫不及待地和苗珺见面,但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不了,谢谢你和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要不就算了吧,最近没心思谈恋爱,我要努力创业了。” 何潮很奇怪才几个小时不到江离就改变了主意:“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快就遇到真爱了?” 江离下意识看了蒋盼学一眼,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别多想,我就是又发现了一个感兴趣的议题,最近会好好研究研究。对了,你的文化调查有什么进展?” “明天一早收快递就行了。”何潮挂断了电话。 次日一早,江离就收到了何潮发来的快递,打开一看不由愣住了,竟然是十几张歌剧票。正不知道有什么用处时,何潮的电话就及时打了进来。 “是这样的,江离,利道快递的一个大客户送了我几十张歌剧票,我转送给你,我们分别送出去,看看效果如何?” “什么效果?”江离还是没有明白何潮的意思。 何潮笑得很神秘:“先别管那么多了,送出去再说。我拟了一个名单,郭林选、邹晨晨、夏正、夏良、刘以授、赵动中、曹启伦、庄能飞,他们由你负责送到。” “你呢?”江离被何潮弄迷糊了,不过却相信何潮肯定不会胡闹。 “我负责的名单是周安涌、海之心、余知海、武陵春、张辰、吴老伯,还有和仔、高英俊他们,行了,是三天后的票,今明两天务必全部送到他们手上。” “好,听你的。”江离兴奋之余,本想再和何潮说说他和蒋盼学一见陌生再见如故的偶遇,何潮却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他只好摇了摇头,“何哥现在做事,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离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将全部的歌剧票送了出去,除了刘以授之外,其他人他都是亲自交到了对方手中。 刘以授的票,是交给了他的秘书郭妍。郭妍是刘以授新找的秘书,长得很喜气,打扮得像是一个洋娃娃。和邓好儿青春靓丽的风格截然不同,虽说邓好儿的化妆也稍嫌艳俗,但郭妍更是在艳俗之外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俗不可耐之气。 江离不由好笑,刘以授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变了审美,怎么层次越来越不如了?是刘以授老眼昏花,还是要走复古路线? 到底刘以授是什么想法,江离不得而知,也没有兴趣去追究,他只是打了一个电话给刘以授,强调了歌剧的难得,是欧洲著名的歌剧团前来深圳巡回演出,而且一票难求,希望刘以授能够到时莅临。 第三十章差距 刘以授很客气地哼哈几句,说一定赏光。 因为郭妍的原因,江离又将最后一张多出来的票送给了邓好儿。 邓好儿很开心,说她很喜欢歌剧,一定会去观赏。还再三保证,肯定会带上曹启伦,好好让老曹接受接受熏陶。 事情都办妥后,江离还特意给何潮打了一个电话,何潮约他两天后在大剧院见。 两天后,晚上18点时,在位于深南东路的深圳大剧院门口,江离见到了何潮和江阔。何潮一身正装,还系了领结,颇有几分帅气。而江阔也是一袭长裙,化了淡妆,颇为素雅。二人相得益彰,十分般配。 江离也穿了正装,头发还特意打了摩丝,油光锃亮,他低头看表,神情有几分局促:“快到点了,怎么还不到?” “谁还不到?”何潮也看了看手表,“不要急,今天不到的人会比你想象中多。” “不对,你要等的好象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江阔看出了什么,围着江离转了一圈,“江离,说实话,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江离脸都红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不是女朋友,是女性朋友。不是刚认识的,也算是老朋友了,你们也知道她……” “我没有迟到吧?”蒋盼学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她欢快地出现在何潮几人面前,“何哥、江姐,我不请自来,不会唐突吧?” “蒋盼学?”何潮不由惊喜,他对蒋盼学印象很深刻,不仅仅是因为蒋盼学的英姿飒爽,还有她的干练和见识,“江离,你要等的人是她?” “是。”江离微有几分不安,“三天前我和她在学校不期而遇,聊得很投机。正好有剩余的票,我就给她留了一张,不算是以权谋私吧?” “不算,不算。”何潮大笑,“你猜猜看,今天会有多少人来?” 江离想了想:“我送出至少十张票,你呢?” “十多张。” “估计至少会来一半以上,十几人会有的。”江离自信满满,“别人不敢说,至少郭林选、夏正、夏良、邹晨晨、赵动中和庄能飞会来,他们加上我们,就有十个人了。” 何潮笑了笑:“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如果能来二分之一,算你赢。能来三分之一,算我赢。你估计能来多少人,江阔?” “等我数数……”江阔故意夸张地数着手指,“六个,顶多六个。我们两个,江离两个,再加上周安涌两个。” “你觉得安涌会来?”何潮仰望星空,忽然叹息一声,“如果是以前,安涌肯定会来,他骨子里有文化有向往有诗意,但是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只知道赚钱而没有信念的商人了。曾经所坚持的一切,都随风而去了。记得他以前喜欢写诗、唱歌,喜欢读书并且写读书笔记,喜欢剪报,喜欢仰望星空,喜欢探索,现在他所有的兴趣和爱好都淹没在了生意之中,除了赚钱,他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你给他票的时候,他不是一再保证肯定会到吗?”江阔微有几分不解,“除了赚钱,人生还有许多有意义的事情可做。何况安涌一向喜欢高雅的事情,歌剧对他来说,是一种彰显身份提高品味的爱好,他不应该不到……” 话刚说完,何潮的手机响了。何潮看了一眼来电,得意地一笑:“安涌的电话。” “安涌,到哪里了?什么,你过不来了,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了一起观赏歌剧,你怎么又临阵脱逃了?有紧急会议要开,好吧,会议重要,不勉强你了。” 挂断电话,何潮摇头一笑:“不幸被我言中了,安涌说临时有一个紧急会议。其实在给他票时,他虽然毫无犹豫地一口答应要来,但他的眼神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当时就决定了不会过来。” “我们进去吧,不等吧。”江阔看了看时间,已经18点30分了,她挽住了何潮的胳膊。 “再等等郭大公子。”江离微有几分失望,“难道郭大公子也不会来了?” “如果只凭兴趣,他不会来。如果邹晨晨来,他就会来。”何潮眼尖,一眼看到了远处一个人影正在走来,“邹晨晨到了,郭林选肯定随后就到,总算凑够六个人了。” 果然不出何潮预料,邹晨晨到后不久,郭林选化身风一样的男子及时赶到了。六人也没再多等,进了大剧院,对号入座。 “我们的座位都挨着,一共两排,我们坐在后排,他们不管谁过来,都会坐在我们前面,我们一眼就可以看个清楚。”何潮又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上座率才三分之一。如果是在北京、上海或是广州,上座率绝对超过90%。江离,知道差距了吧?” 江离默然点了点头,总算明白何潮为什么安排观看歌剧了,他微有几分沮丧:“我们送票的人中,基本上涵盖了社会的每一个阶层,有公司高管、有政府官员、有白领、有出租车司机、有普通市民,他们代表的是深圳的整体文化水平,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让我很失望。” 何潮和江阔都沉默了,没有说话,邹晨晨和郭林选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饶有兴趣地等待演出,而郭林选只顾小声地和她说话。 蒋盼学从何潮和江离的对话中听出了什么,忍不住说道:“歌剧并不代表什么,只是文化呈现的一部分而已,而且由于是西方文化的表现艺术,可能有许多中国人都接受不了。如果换成中国的戏剧,肯定效果会更好一些。” 何潮摇了摇头:“其实都一样,不在于是什么艺术表形形式,而在于有没有文化氛围,在于对文化的重视程度。相信北京、上海和广州,在西方歌剧刚进入时,也是观众不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观众慢慢也就接受了歌剧的形式。为什么?因为在物质需求到了一定阶段后,必然会上升到精神层面的追求。有了精神层面的追求,文化才会慢慢沉淀,慢慢形成。深圳的文化氛围,至少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积累。” 最后送出去的20多张票,只来他们六个人,其余人全部未到。除了夏正、武陵春和和仔或打电话或发短信来说明有事不来之外,其他人音讯皆无。 次日,何潮刚到办公室,刘以授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坐了下来,大口喝水。 “渴死我了,昨晚喝多了,睡在了ktv里面。一早醒来,发现ktv离你公司很近,就过来讨杯水喝。何潮,昨晚你们去看歌剧了?挺高雅呀,我们唱歌唱得很嗨,一直到凌晨三点。” 何潮见刘以授半躺在沙发上,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以刘总的酒量,至少得10瓶以上啤酒才能喝醉,看来昨晚人不少。” “是不少,有安涌、海之心、动中、老曹、老庄、张辰、金不换、辛有风,还有武陵春,再加上几个不认识的朋友,得有20来个人。” 何潮心念一动:“谁组的局?” “安涌。”刘以授又抓住茶壶喝了一大口,“也不知道安涌哪根劲儿不对,非要去唱歌。唱歌就唱歌吧,还要带上海之心,妈的,哪里有唱歌带老婆的?多别扭。不过念在安涌好长时间没有出来浪的份儿上,带就带吧,却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叫上庄能飞、金不换和辛有风,我觉得他们都有病!辛有风还和金不换特别亲热,当着前男友庄能飞和前前男友安涌的面儿,简直就是奇葩。庄能飞也是,不就是和金不换有业务往来,该谈生意谈生意,至于非要来唱歌?尴尬不尴尬!” 刘以授一连喝了几壶茶,总算缓和了几分,临走的时候,他拍了拍何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诫何潮:“何潮何老弟,今天受你滴水之恩,我得涌泉相报,不能白喝你的水不是?有几件事情得向你透露一下,一是安涌昨晚的局,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明显是在故意和你作对……” 何潮点了点头,周安涌非要在他送票的节点约人唱歌,确实是有意为之。不过周安涌此举也正好验证了他的一个猜测——在大多数深圳人眼中,如果在面临唱歌和歌剧的选择时,都会选择唱歌。 当然,换了别的城市也一样,只不过深圳的比例更高一些而已。 “本来一开始我和安涌关系好,觉得他更会来事,也能说会道。但相处时间长了才发现,你比他更实在,更靠谱。安涌心眼太多,想法也太多,让人摸不透虚实,总是担心一不小心会着了他的道儿。当然,我和你说这些并不表明我改变了立场,要和你合作而远离安涌,我还是安涌的好朋友好哥们。”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是安涌的好朋友好哥们,并不一定得非得和他一样要和你作对,商业上有些竞争是零和游戏,有些不是。”刘以授一脸诚恳,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昨晚安涌喝多了,他拉着金不换出去的时候,我也正好上厕所,就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没听太清,好象是让金不换差不多该收网了……” 第三十一章这个问题无解 “谢谢刘总。”何潮的感谢发自真心,刘以授虽然并没有透露什么真正有价值的内幕消息,但确实是在帮他,他必须有所表示。 “不用谢我,主要是余老师对你很赏识,说不定有一天你成为了余老师的关门弟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哈哈。”刘以授走到门口,又猛然站住,“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得放在心上。张辰说他还会重新杀回快递行业,要抢你的生意。虽然当时他喝醉了随口一说,但张辰这个人不是一般人,报复心极强,而且做事也极有耐心,他说要再进军快递行业,说不定真会杀一个回马枪。而且他的性格很倔强,不为了赚钱就为了出一口恶气,也要往死里整你。” 何潮也了解张辰的为人,对张辰一直要报复利道快递也有心理准备。不过刘以授今天特意强调一说,他就知道,张辰应该是已经准备完毕,准备付诸实施了。 要说不担心,何潮知道是自欺欺人,但担心又有何用?该来的总会来,再说现在的利道快递今非昔比,已经成为一个庞然大物,相信不用多久,整体实力就会超越张辰的全部生意,张辰想要动利道快递,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刘以授恐怕还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拒绝了余建成的拉拢,他对他的好感,包括刚才透露的一切,都是因为余建成之故。如果刘以授知道三天前在山居上发生的事情,他恐怕就没有刚才的一番话了。 余建成的影响力果然了得,刘以授之所以大着胆子冒着得罪周安涌的风险也要对他透露一些事情,并不是刘以授真觉得他可交,而是刘以授见风使舵,以为余建成要重点培养他。 可惜了……何潮暗暗替刘以授惋惜,有时见风使舵太快了,容易闪了腰。 刚送走刘以授,庄能飞就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是的,脚步都不稳,一步三摇,显然是宿醉未醒。 “水,何潮,水。”庄能飞一进就要水喝,接连喝了几大杯水才喘着粗气坐下,“出事了,何潮。” “出什么事情了?”难道是张辰已经开始冲利道快递动手了?何潮一惊,这么快? “昨晚我和金不换一起喝酒唱歌,对了,是周安涌的局。本来我不想去,听说有金不换在,正好要和问他一下什么时候打第二笔款,就去了。结果……” “结果怎么了?”何潮莫名心中一沉,想起了刘以授的警告。 “结果唱歌的时候金不换还答应得好好的,今天一早韩方传来消息说,因为第一批货检验不合格,韩方要中止合同,前期所有损失要三成科技承担。”庄能飞抓起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原以为前面合作过几次,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没想到,韩国人还他妈的挺有耐心,放长线钓大鱼。” “先别急,冷静一下。”何潮虽然心知不妙,却还能沉得住气,“前面几次都合作得很顺利,交货和付款都很及时,中间也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前几次的合作,金额一共是多少?” “一共也就3000多万。” “这一次呢?”何潮其实清楚最近一次的订单金额,他是为了再次确认一下,虽然他也是三成科技的大股东之一,但对三成科技的关注远不如利道。 “这一次光预付就打了2000万,一共是1个亿的货。”庄能飞愁眉苦脸,“问题是,由于前几次合作得很顺利,我已经先发过去了8000万的货。按照合同,接下来要打第二笔4000万的货款了。第二笔款到,就能保本了。但是现在,2000万的预付拿走了我们8000万的货,连前几次的收益全部一次性亏了进去。” “金不换呢?”何潮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方是下了一盘很长远很深谋远虑的大棋,步步为营,慢慢挖大坑。 “回韩国了,一早的飞机,和辛有风一起。”庄能飞气得又摔了一个杯子,“又有辛有风,上次被周安涌坑就有她,这一次又有她,她是不是注定就是我的命中克星?” “不管怎样,你别总摔我的杯子,一个好几块呢。”何潮被庄能飞气笑了,赶紧收起了茶几上剩余的几个杯子,“韩方的意思是退货退预付?” “要是退货退预付就好了。”庄能飞伸手又想抓杯子去摔,却发现没有了,气笑了,“你可真小气,一个杯子也藏起来。韩国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先退回预付款,然后再退回我们的货物。” “不行!退了预付款,不退货物怎么办?”何潮连连摆手,“韩方明显是不想退货物还想要回预付款,是连环套,想得倒挺美,什么都得他们满意,真不要脸。” “我马上订机票去一趟韩国,不能让金不换耍了我们。”庄能飞随即打出了一个电话,让助理帮他订了机票,“我去韩国期间,三成科技就得你多去照看了。别再偷懒了,如果过不去这个关卡,三成科技就得倒闭了。” 江阔正好推门进来:“出什么事情了,这么严肃?” 何潮将事情简单一说,江阔眉头紧锁:“韩国国内法律很变态,对自己人的保护近乎纵容。庄哥,你要去就赶紧去,记住,第一时间找到金不换,要先和他谈感情,讲长远,别上来就走法律程序。” “见到了金不换再说。”庄能飞也没有听进去江阔的话,起身气呼呼地走了,临走时再三交待让何潮和江阔多加照看三成科技。 “我去东莞一段时间吧,三成科技不能没有人常驻,利道又不能没有你。”江阔当即吩咐下去,“小溪,你跟我一起去三成科技,力丹,你接替小溪的工作,负责何潮的日常工作。” 卫力丹已经大学毕业,进入了利道担任了技术总监,她现在是利道最重要的管理层之一。 除了郑小溪,江阔又带走了高英俊,本来她还想带走和仔,和仔实在走不开,只好作罢。 等江阔走后,何潮才腾出手来打了一个电话给周安涌。 “安涌,金不换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周安涌的声音有几分慵懒,一副懒洋洋的腔调,“怎么了,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何潮原本不相信整个局是周安涌设计的一个圈套,但周安涌的态度实在让人恼火:“怎么了?你还好意思说怎么了,是你介绍金不换和庄能飞认识,现在金不换为三成科技挖了一个大坑,你敢说你没有参与其中?” “如果我说没有,你肯定不信。如果我说有,你又没有证据?所以,这个问题无解。”周安涌哈哈一笑,瞬间精神了许多,“何潮,你我认识多年,就不必藏着掖着了,现在追究我有没有参与其中已经没有意义了,最要紧的是怎么避免更大的损失才是正经。” 何潮强压心中怒气:“你能联系上金不换吗?” “联系不上,他应该还在飞机上。反正关机了。”周安涌咳嗽一声,“就算联系上也没用,何潮,是我介绍金不换和你们认识的不假,但后来都是你们单线联系,你们的合作我没有参与其中。金不换不管是为你们带来利益还是坑你们一把,都和我无关,我的作用在介绍你们认识之后已经中止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能联系上金不换,又能怎样?他铁了心要坑你们,会因为我的面子而放弃到手的利益?” 不得不承认,周安涌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何潮依然怒火不减:“不管怎样,从一开始如果就有意设局,安涌,你就太让人失望了。” “我不否认,也不会承认,随便你怎么想。”周安涌的声音虽然平静,却隐隐透露出一丝得意,“你失望也好,不失望也罢,我都不会在意,我现在只想提醒你,何潮,聪明的话,趁早从三成科技脱身,甩掉包袱,否则有可能会被拖累。” 至此何潮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整个事情就是一个局,周安涌绝对有参与其中,以他对周安涌的了解,周安涌为此布局了很久,真有耐心和毅力,可是,周安涌为什么非要毁掉三成科技呢,他想不明白:“安涌,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从事电子制造业吗?” 周安涌对何潮的了解和何潮对他的了解一样,都太明白对方的一举一动了,甚至是一次语气的停顿,一个声调的起伏,他立刻就明白了何潮的暗指:“是,我是希望你从事电子制造业,但不是和庄能飞。” “这么说,你只是针对庄能飞一个人?连累了我,算是误伤?” “庄能飞不配在电子制造行业,他的存在,是整个行业的耻辱。” “他是撬过辛有风,可是你已经害他破产了一次,还要再一次穷追不舍?你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是,庄能飞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死在深圳,二是离开深圳。可惜他和你一样固执,但他又没有你的才能和格局。他除了认识了你并且得到了江阔的帮助之外,一无是处。”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安涌?” 第三十二章我消灭你,但和你无关 “你说。”周安涌的声音十分平淡,淡而无味。 “金不换的事情之后,不要再给庄能飞下绊子了,好吗?” “不会,放心。”周安涌轻蔑地笑了,“这一次,庄能飞不可能过关了。对了,他现在在哪里?” “去韩国了。” “如果你想庄能飞活着回国,你最好赶紧过去救他。”周安涌从鼻孔中轻哼一声,“以他的智商和城府,还有为人处世的手段,他去韩国只能有一个下场——被抓被判刑!” 何潮只当周安涌是危言耸听,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昨晚你组局的聚会,目的是什么?” “在深圳想做文化事业,现在还太早了一些。何潮,有一个观点我们在大学里就讨论过,快人一步,也许会成为先驱。快人三步,肯定会成为先烈。” 原来还真是周安涌故意和他作对,不过也要感谢周安涌帮他测试成功,在ktv和文化熏陶的选择下,大多数人会选择ktv,深圳的文化产业之路,任重而道远。 放下电话,何潮当即又和江阔通了一个电话,江阔的意思是先等上一等,周安涌的话有夸大的成分。现在利道快递正在快速扩张期,离不开何潮。 何潮也正有此意,当即打了庄能飞电话,关机了,就给他发了短信,让他落地后回复。 一上午光处理庄能飞的事情,吃过中午饭,没等来庄能飞的电话,却等来了辛有风的电话。 “何哥……”辛有风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实在对不起你,我没有参与其中,而且我也没有决策权,你要相信我。” 何潮心情很复杂:“辛有风,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我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情,你为什么总是把爱情当成筹码?” “为什么?”辛有风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无比愤怒地说道,“因为在你们男人眼中,女人是你们消遣、发泄和生孩子的工具,而不是可以相濡以沫的爱人!既然你们这么对待女人,为什么我不可以拿爱情当筹码来争取更好的生活?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交换,谁比谁更高尚?” 何潮心中闪过一阵悲哀,大学时代时的辛有风,简单、清纯、阳光、快乐,曾经视爱情为最纯洁最美好的事情,她和周安涌的爱情故事,一度被无数人羡慕。记得刚认识辛有风时,他被辛有风的热情开朗感染,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他曾经一直暗中喜欢辛有风爽直的性格。 当然,并不是暗恋,是一种纯粹欣赏式的喜欢。有时他觉得身为北京大妞的艾木,还不如辛有风热情开朗,做事干脆利落。 只是人生际遇各不相同,出国之后的艾木,现在硕士毕业,和历之飞一起进入了美国一家全球500强公司工作,月薪4000美元起,相当于近4万元人民币。和历之飞加在一起,二人的年收入上百万人民币,相当于一家中小型加工厂的年利润了。 起点就这么高,以后的前景更是不可限量。而辛有风从在庄能飞的元希电子打工,到跟随庄能飞四处躲藏,再到回到周安涌身边,在七合集团任职,再到现在成为了金不换的女友,几年来,频繁跳动,换男友换工作,是多了不少人生经历,却并没有增加见识,也没有什么自身价值上的提升。 将爱情当赌注来下注人生,就是将自己的幸福寄托在了别人身上,永远受制于人,何潮暗叹一声,他理解不了辛有风的选择,也不赞同辛有风的辩解:“你说的只是一部分男人,并非全部。你可能从小受成长环境的影响,在大男子主义盛行的地方长大,是,中国有些地方确实还保留着男尊女卑的封建陋习,但随着社会的发展,经济的提升,人们的观念也在改变。有风,你不要太偏激了,不管是安涌还是能飞,他们在开始时,对你也是真爱……” “狗屁!”辛有风嗤之以鼻,冷哼几声,“周安涌当初追我,只不过是在荷尔蒙的刺激下,想要得到我罢了,毕竟我漂亮,会让他面上有光。庄能飞喜欢上我,是因为我有大学生的光环,又年轻美丽,比他小了十几岁,他拿得出手带得出去,而且还能在事业上帮他。在周安涌和庄能飞眼中,我不过是一个玩物一个摆设一个花瓶!” 何潮听了出来,辛有风的所有愤愤不平,都是为了铺垫,他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说了半天,只对金不换对你是真爱了?” “是的!”辛有风无比肯定地答复了何潮,并不知道何潮早就猜到了她的用意,“金不换对我的真爱,没有掺杂任何和爱情无关的因素,就是单纯的爱,爱得真实爱得坦然,不像周安涌那么虚伪,也不像庄能飞那么现实,他只想和我好好地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轰轰烈烈的恋爱的前提是经济基础!”何潮打断了辛有风的自我意淫,冷笑一声,“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庄能飞和你的恋爱也算得上是轰轰烈烈了,毕竟你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周安涌投入到了庄能飞的怀抱,因为当时庄能飞还有钱!后来庄能飞破产,你和他之间的恋爱失去了轰轰烈烈的经济基础,就又回到了周安涌的身边,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实话,如果庄能飞没钱,你会喜欢他吗?如果当时周安涌没有能力为你遮风挡雨,你会为他工作吗?如果金不换是一个穷光蛋,你和他会有真爱吗?” 辛有风沉默了足有两分钟之久,才长出了一口气,“何哥,人性经不起考验,人生不能假设,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我只想告诉你,我是因为他们有实力才喜欢上他们,但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钱。” 何潮知道他说服不了辛有风,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人生态度,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有风,我希望在金不换和庄能飞的生意纠纷中,你没有参与。” “我没有。”辛有风急急辩解,“我和金不换确定恋爱关系时,你们之间就已经合作好几次了。金不换也从来不和我说起生意上的事情,就在刚才,刚刚落地韩国不久,他才和我说了实话……” “他怎么说?” “他说……”辛有风迟疑了一下,“何哥,你不会告诉安涌我向你告密吧?” 何潮无奈地笑了,辛有风有时看似现实且势利,有时又有天真简单的一面,他只好向辛有风保证:“你这么信任我,我怎么可能会出卖你?” 辛有风轻轻“嗯”了一声:“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正直的人,起码不害人不算计人,认认真真做事,踏踏实实做人,虽然有时固执了一些,但比周安涌强多了。金不换说了,从一开始就是周安涌在为你们设局,当时金不换还问过周安涌,他和你关系这么好,为什么连你也坑,周安涌回答说,就像农民在耕田的时候,会无意中杀死许多土中的虫子,他的本意不是杀虫,是耕田。” 何潮瞬间就明白了周安涌的比喻,我消灭你,但与你无关,我只是在做我的事情,你出现在了被消灭的轨道之上,是你自寻倒霉。 世界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时代会变,社会会变,人也会变。有时你会打赢所有的战役,但输掉了整个战争。就像一个人会打败整个行业,战胜了所有对手,却输给了时代。 记得以前他经常和周安涌讨论人应该顺势而为还是逆流而上,周安涌豪气冲天地指天说道,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何潮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认为在时代潮流和大势面前,人应该看清方向,顺势而为,古人说,君子谋时而动,顺势而为,才能成就大事。凡事一意孤行,自以为是,逆天而行,终究会被时代的浪潮吞没。 何潮一直推崇一句话:“圣人不能为时,而能以事适时。事适于时者,其功大!” “周安涌还说,你不顾及他的感受和庄能飞合作,就是打他的脸,他没有直接打回来就不错了。他只是挖坑,最终跳不跳的决定权还是在你们手中。结果你们真跳了,也就不能怪他了……”辛有风话说一半,忽然语气紧张了几分,“金不换过来了,我不能再和你说了。何哥,你以前帮过我,这一次,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等等。”何潮急急问道,“金不换的意思是非要吞了我们的货不可了?还有没有别的解决方法?” “我不知道,他不告诉我。”辛有风又补充了一句,挂断了电话,“他在和庄能飞谈判,你最好快点过来韩国,庄能飞不是金不换的对手。” 何潮随后再次拨打了庄能飞的手机,无人接听,继续打,关机了。他气得摔了手机,庄能飞还是没改以前的毛病,一遇到事情就急,一急就容易钻牛角尖,就容易犯错。 第三十三章刻不容缓 正要打电话给江阔时,江阔的电话就及时打了进来。 “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去一趟韩国,庄能飞不了解韩国的法律,人又有些鲁莽,万一他一时冲动,出了事情就会闹大,毕竟是在国外。”江阔语速很快,“我已经让力丹订了明天飞韩国的机票,她和你一起去,她会韩语,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何潮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好,我明天去一趟,不过……”他停顿一下,笑了,“你让力丹和我一起去,是为了考验我还是监视我?” “两者兼而有之。你自己领会吧。”江阔开心地咯咯一笑,就挂断了电话。 何潮下午处理了一些事情,下班的时候,收拾了一下东西,正准备出门时,和仔和高英俊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何哥,不好了,出事了。” 何潮见和仔和高英俊二人都是满头大汗,笑道:“出什么事情了,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谋反了,有人要谋反了。”和仔气得跳了起来,“早知道伍合理是这么一个坏人,当初就应该把他赶出深圳。这小子不但不感恩何哥放了他一马,还背后捅刀子,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何哥,你别拦着我,等我见到他,一定打断他的腿,再扔到海里喂王八。” “伍合理……他怎么了?”何潮想起上次伍合理在事发之后,突然消失了,他念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也没有再追究下去。 “他现在投奔了张辰,在张辰出资新成立的一帆快递公司担任了总经理,现在他正在策反我们的加盟商,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已经有十几家加盟商准备撕毁和我们的合同,要和他们签约了。”高英俊气得咬牙切齿,“何哥,我对不起你,伍合理是我带来的人,现在他撬我们的墙角,我恨不得弄死他。” 何潮不说话,低头沉思。 早在选择是加盟制还是直营制时,何潮就有过犹豫。加盟制的优势是扩张迅速,资金占有量低,可以借助加盟商已经拥有的原有网络,在短短时间内布点成网,形成自己的网点体系。但缺点也很明显,由于每个加盟商都是独立于公司之外的个体,和公司只是合作的分成关系,而不是直接的隶属关系,人事和资金不归公司调度,公司对加盟商的控制力度不大。 直营制就不一样了,由公司出资出人建立网点,人事和资金全部由公司调度,公司牢牢掌控每一个直营网点。 何潮也知道利道最大的隐患在哪里,随着快递行业规模越来越大,利道的营业额也在快速上涨。在上涨的过程中,出现了各地网点不平均差距越来越大的现象。也可以理解,有些经济发达地区寄件收件远远高于经济欠发达地区,甚至会有最好的网点是最差网点几十倍营业额的差距。 营业额相差巨大,加盟网点和公司的分成比例还是一样,就引发了不满。好网点要求提高分成比例,因为他们为公司带来的效益多。差网点也要求提高分成比例,因为他们单子少,利润低,要维持生存必须得提高分成比例,否则网点无法维持运营,就得关门。 如何平衡好网点和差网点的问题,很是让何潮头疼了一段时间。如果是直营网点还好,可以以公司的名义对差网点进行补贴。哪怕有些网点赔钱,也要坚持下去,从长远来看,网点的存在就是利道的触手所及之处,就是利道的影响力所在。 江阔也不只一次和何潮商量如何收权——改加盟制为直营商,但由于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而且需要动用大量资金收购加盟商的网点,何潮的想法是先放上一放,先继续扩大加盟商的规模,然后再逐步收购加盟商改为直营网点。 何潮的出发点还是以稳妥和节省为主,却被江阔嘲笑为过于保守,不但思想落后,管理方法过于传统,商业理念也缺少先进性,在用人上不是以利益捆绑为先,而是以人情为上,早晚会因为人情用尽而让管理陷入混乱之中。 何潮在管理理念和激励机制上,不只一次和江阔有过争论,最终还是谁也没能说服谁。江阔的意思是最好全盘按照香港的管理模式来管理利道,职责明确分工到位,赏罚分明,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对于科学化制定管理模式,何潮并不反对,他只是不想全盘照搬香港模式,香港是香港,大陆是大陆,虽然同是中国人,但习惯和思维方式大不相同,不能一概而论。 不过何潮已经原则上同意让江阔注资利道快递,并且增持股份。只不过江阔想要投资的想法被江安否决了,江家现在恢复了元气,正在扩张之时,需要资金,江安以资金紧张为由,抽走了江阔投资公司的大部分资金。 江阔虽然为此和江安大吵了一次,但还是没能追回资金。 何潮听到伍合理策反加盟商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立刻意识到了一点——改加盟制为直营制,刻不容缓了! 摆了摆手,何潮制止了高英俊的自责:“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自责也没用,要弄清对方到底想下多少功夫能花多大代价,想要挖走我们多少加盟商。还有,除了张辰支持之外,还有谁参与其中?” “听说还有刘以授……”高英俊一脸的愤愤不平,“我听到的内部消息说,张辰早就想对利道动手了,不过是因为余建成对何哥很看好,现在余建成放出风来,说何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结果上午放风,下午张辰就让人动手了。也不知道刘以授抽什么疯,也上蹿下跳地出钱出力,说要让何哥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何潮能够体会刘以授的心情,早上刚来和他套了近乎透露了周安涌的事情,下午就得知消息余建成不再对他高看一眼,刘以授不恼羞成怒才怪。盛怒之余,他亲自出面帮助张辰也就情有可原了。既有为余建成摇旗呐喊的初衷,也有挽回自己面子的出发点。 张辰也不简单,隐忍这么久,碍于余建成面子不敢报复他,却并没有放弃暗中布局,也是一个枭雄式人物。 “现在怎么办,何哥?”和仔和高英俊都是一脸迫不及待的目光。 “我明天一早要去韩国一趟……”何潮心想还真是应了一句话——祸不单行,“要不就明天一早召开加盟商大会了,这样,你们分别派人下去,和动摇的加盟商谈判,尽量争取他们回心转意。就算争取不过来,也先拖住他们,拖到等我从韩国回来。” “还有,请吴老伯出山,先和深圳的加盟商谈谈收购事宜。从现在开始,利道快递接下来的工作重点是力争在一年之内,将所有的加盟网点都改为直营网点,将所有的人事权和财权都收归公司总部!”何潮大手一挥,“接下来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收权行动,收权之后,利道快递将会上下一心,大步前进!” “早该改成直营制了。”和仔激动地站了起来,历数加盟商的种种不良行为,“为了方便加盟商的运营,每建一个点,就注册一个分公司,分公司归加盟商所有。现在利道的名气越来越大,客户越来越多,各地的加盟商也逐渐壮大起来,有些加盟商就成了不听话的诸侯,不但有时不怎么听话,还夹带私货,自己延揽业务,成为了当地的土霸王。” “没错,没错,而且有些加盟商还隐瞒收入,甚至偷税漏税,严重地影响到了利道快递的声誉。”说到加盟商的劣迹,高英俊顿时激动万分,他和和仔早就看加盟商不顺眼了,奈何一直动不了他们,现在机会来了岂能错过,“更严重的是,利道快递的理念一向是天下武功无快不破,但有些加盟商连‘快’都做不到,个别地方利道快递的速度落后于其他所有快递同行,从正数第一成了倒数第一。” 何潮点了点头,由于对各地加盟商的控制力度有限,“货物丢失”、“暴力分拣”、“毒快递”、“货件延时严重”、“强制用户先签收后验货”、“客户个人信息泄密”、“加盟商携款跑路”等等恶性事件屡见不鲜,早就到了应该下狠手整治的阶段。 他之所以一直隐而不发,也是过于追求快速扩张而腾不出手来。还有一点,除了利道之外,其他快递采用加盟制的也不在少数,比如比利道规模大了许多的明畅快递就一直坚持加盟制,以成本低见效快的优势很快风靡全国,迅速占领了市场。 江阔、江离都曾不只一次劝说何潮改为直营制,何潮也知道直营制的好处,想等最佳时机的到来,现在,他知道就是最佳时机了。 “现在每一个加盟商就是一个独立的王国,从管理到人力、客户资源,等等,都是加盟商一手掌控……”何潮经过一番思索,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三十四章开拓者 “所以改加盟直为直营制,面临着巨大的考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全盘皆输,让以前的大好局面全部毁于一旦。截止到目前,其他快递公司无一例外全部采用加盟制,没有一家敢带头直营,为什么?因为和直营制的有效管理相比,尽管加盟制的部分网点会有种种问题,会为公司形象带来负面影响,但相比拓展公司的影响力以及占领市场来说,算是小事。” 当初何潮之所以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改加盟为直营,也是基于同样的考虑,毕竟前面没有成功之路可以借鉴,需要他以开拓者的身份首当其冲。 “是时候做出决定了。”高英俊和和仔并不知道何潮现在面临着怎样的困境,张辰对利道快递的出手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三成科技眼下面临的难关也非常严峻,他们并不知道何潮做出了加盟到直营的决定,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又将面临着怎样的难题。 何潮面对高英俊和和仔燃烧希望和火焰的双眼,用力点了点头:“我会让江离和郭林选帮忙起草一份改制计划书,你们负责具体落实。有什么困难,可以请吴老伯和夏正出面解决。资金问题,让江阔来调度解决。” 和仔终于听出了什么:“你呢,何哥,对了,你要去韩国?” “我得走一趟韩国。”何潮简单将金不换的事情一说,还轻松地笑了笑,“2000年刚开始,就事情不断,而且坏事还是商量好了一起来,今年看来对利道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不是一飞冲天,就是一败涂地。” 和仔和高英俊才知道三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二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过了半晌和仔才说:“肯定是周安涌背后捣鬼,不行,我去找他,他怎么就没完没了!何哥,你当不知道这回事儿,我非灭了他不可。” “回来。”何潮叫住了和仔,“商业上的事情,就算你知道是谁对你下手,无凭无据你又不能拿他怎样。现在才哪里跟哪里,以后商业上的明枪暗箭多了。对手用正常的商业手段来对付我们,我们也要合理合法地还回去。” “怎么还?”高英俊摩拳擦掌,“要不这样,和仔去收拾周安涌,我和罗三苗去对付伍合理,看他们谁还敢冲我们背后下黑手。” 何潮被二人气笑了,见时候不早了,就打电话让江离和郭林选过来一起吃饭,又让和仔亲自去请吴老伯。 不多时,江离和郭林选赶到了,还多了一个邹晨晨。邹晨晨听说了三成科技和利道快递同时发生的事情,气愤之余,决定帮一帮何潮。 “何哥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袖手旁观让坏人得逞的。”邹晨晨挥舞了一下右拳,又朝郭林选看了一眼,“你什么态度,还不赶紧表态?” 郭林选却还是一只手托着下巴,没有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如梦方醒:“对方对何潮的出手,是一套组合拳,说明是蓄谋已久。表面上是周安涌和张辰二人对何潮下手,背后根源实际上还是余建成对何潮的不满引发。何潮,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拒绝余建成?” “我也没有拒绝他,只是不想和他走得过近而已。如果只是表面上的客套和交往,也未尝不可。”何潮一脸苦笑,“但余建成分明是想让我和周安涌一样,事事对他言听计从。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欣赏余老师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推崇,但并不赞同他为人处世的方法,也不愿意和他有任何商业上的合作,他的发家史……嘿嘿,呵呵。” “如果余建成欺人太甚的话……”郭林选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别以为他屁股干净,我手里有他的许多把柄,只不过不愿意撕破脸皮罢了。何潮,如果余建成再不依不饶的话,你说一句话,我就抛出去他的黑材料。” “余老师的黑材料,我也有一些。”何潮气定神闲地笑了笑,“要不我也不会对余老师敬而远之不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至少在三成科技和利道快递的事情上,余老师只是旁观者,只是默许而没有出谋划策,更没有亲自出手。” “明天要去韩国?”邹晨晨看了一眼坐在何潮旁边默不作声的卫力丹一眼,“丹丹毕竟年轻,要不我也陪你一起去,曹总也说了,三成科技也有他的股份在内,他派我去,也是对公司负责。” “不行不行,你和何潮去韩国,我不放心。”郭林选当即反对。 邹晨晨瞪了郭林选一眼:“关你什么事?还轮不着你不放心,江阔放心就行!” 何潮笑了:“先不用了,我和力丹去就可以了。你和郭公子留下,帮我照应公司,和江离一起为利道快递改加盟制为直营制做好前期准备。” 江离自从来到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低头在想什么。 “何哥,你真的决心改制了?”江离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你肯定知道,你现在改制的话,是中国所有民营快递行业的第一人。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未必就有好的结果。” “想好了,不破不立,眼下正是时机。不改制的话,说不定会被张辰策反一半以上的加盟商,也差不多是死路一条。与其被人害死,还不如冲锋而死。左右都是一死的时候,至少还可以选择死法,就有向死求生的一线生机。” “好,既然何哥下定了这么大的决心,我就陪你拼一次。”江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眼镜差点儿滑落,他推了推眼镜,“承接利道快递的改制,是我的指山文化公司的第一单业务。所以我会以最优惠的价格为何哥做一份改制方案……” “不是吧,江离,何哥让你帮忙你还收费,还是不是哥们儿?”卫力丹也推了推眼镜,不满地白了江离一眼,“行了,你可以走了,就当何哥没有你这个朋友。” “你听我把话说完。”江离急了,“卫力丹你不要打断我说话,我没说要和何哥收费,但该走的合同还是要走,是为了公司以后的发展需要。” “好了好了,别争执了。”郭林选摆了摆手,“江离的意思是要走一个合同,等于是公司有了业务开展,好对外宣传。至于合同费用,可以以一块钱成交。” 江离坐了回去:“还是郭公子懂我,以后我决定不和女人做生意,尤其是一家管理层全是女人的公司。” 卫力丹哼了一声:“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江离,你这么直男,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 “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喜欢我这一款的有眼光的姑娘,大有人在。”江离得意地仰起了下巴,“你可以省省了,卫力丹,我肯定可以找到真爱。你才是大麻烦,心高气傲,眼高过顶,看上你的,你看不上,你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你,你嫁不出去了。” “宁缺勿滥,没合适的就一个人过,反正离了男人也能活。我不像你,离了女人就活不了。”卫力丹反唇相讥,寸步不让。 江离正要继续反驳,被何潮瞪了一眼,忙咽了回去,自嘲地一笑:“不和你争了,好男不和女斗。我现在要帮何哥对付外来威胁,你别影响我的思路。” 晚饭就在利道总部的食堂,简单而实惠,都没喝酒。饭吃一半的时候,吴老伯才姗姗来迟。听到三成科技和利道快递面临的难关时,吴老伯哈哈一笑,顿时斗志昂扬地表示要负责安抚深圳所有的加盟商,并且说服他们同意改为直营。 “放心何潮,由我吴老伯出马,肯定手到擒来。正好我最近家里没什么事情了,可以全力以赴去对付坏人了。谁敢欺负何潮,就是欺负我吴老伯,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吴老伯豪气冲天,“我文化程度不高,但最喜欢一句诗,叫什么‘老夫略发’……后面忘了。”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江离替吴老伯圆场,“是苏轼的《江城子》。” 饭间,几人达成了共识,一致表示要力挺何潮。郭林选、江离和邹晨晨负责改制方案的事情,高英俊、和仔、罗三苗和吴老伯负责具体实施,江阔负责资金调度,郭林选也拍着胸脯保证如果有资金上面的困难,随时可以找他拆借。如果需要还击,他也会调兵遣将。 一切安排妥当,何潮又和江阔通了一个电话,基本上确定了每一个环节都有人负责并且不会出现问题,他才放心。 随后,何潮又拨打了庄能飞的电话,依然打不通。庄能飞是怎么了?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也不回电话,这家伙,真是可以。 次日一早,何潮和卫力丹飞往了韩国。和仔开车送二人到机场,一路上和仔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再犯以前冲动的错误,这一次他要和张辰光明正大合理合法的较量。 第三十五章根源 和仔比以前成熟了不少,上次比试事件之中,他虽然受伤不轻,但经过一番摔打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逞一时的意气之勇,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输得很惨。商业的竞争有两个决胜因素,第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手段都是花招。第二,越是明面上的较量越能展现实力和能力,在实力和能力不相匹配时,能力可以为实力锦上添花,但肯定不会成为关键因素。 说到底,提升自身的实力比什么都重要。只有自己拥有了足够的实力时,才能让所有对自己有觊觎之心的宵小之辈望而生畏。 和仔想明白了一点,张辰这一次冲利道出手,手法放到了台面上,他也会真刀实枪地在正面战场和张辰大干一场,他就不信了,和利道合作多年的加盟商会因为一些蝇头小利以及眼前的短期利益而和利道分道扬镳? 目送何潮和卫力丹的飞机腾空而起之后,和仔才开车回到了公司。又和吴老伯开了一个碰头会,然后他和吴老伯、高英俊和罗三苗,四人分成两队,先和深圳的加盟商谈判。 结果大大出乎和仔的意料,已经有至少三五家加盟商决定和利道快递中止合同然后加盟一帆快递,不管和仔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几家加盟商就是不松口。甚至吴老伯在气急之下以让对方在深圳无法立足相威胁,对方依然无动于衷。 换了以前,和仔说不定早就动手了,现在的他却比吴老伯还和颜悦色。见劝说无效后,和仔也不坚持,拉走了吴老伯。 回到公司和高英俊、罗三苗见面之后才知道,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们负责的三家加盟商也是铁了心要中断和利道的加盟协议,其中有两家合同还没有到期,哪怕是赔偿也要中止和利道的合作。 和仔就知道,张辰方面开出的条件绝对无比优厚,只凭恐吓不会让加盟商们如此不惜代价。 怎么办才好?吴老伯提出他认识几家加盟商的房东,可以高价收买房东,让房东收回房子,将原来的加盟商赶走,再派自己人入驻,改为直营。高英俊的想法是继续加大筹码,希望可以用利益促使加盟商改变想法。罗三苗的看法和和仔一样,先不要采取任何过激的方法,攻心为上,今晚请原中华和陈丰富吃饭,好好聊聊再说。 原中华和陈丰富是几家被策反的加盟商中和和仔、罗三苗关系最好的二人,平常经常一起吃饭喝酒。 和仔出面,电话邀请二人晚上一起吃饭。二人开始还拒绝,架不住和仔摆出了兄弟情义,二人只好赴约了。 席间,在和仔的暗示下,高英俊和罗三苗、吴老伯轮流和原中华、陈丰富碰杯,最终二人喝多了,说了实话。 一帆快递的背后不仅仅有张辰,还有一个来自香港的神秘大佬,张辰只是小股东,神秘大佬才是控股的大股东。余建成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只是在张辰征求他的意见,他采取了默许的态度。至于周安涌在其中介入了多少,原中华和陈丰富都不得而知,不过从表面上看,周安涌似乎是置身事外。 伍合理在一帆快递也有股份,并且是总经理的位置,一帆快递上下的一应大事小事,都由他一言而定,不夸张地说,张辰和香港的神秘大佬只是在幕后坐镇指挥,冲锋陷阵并且做出决策的,都是伍合理一人。 和仔听了连连点头,怪不得伍合理如此卖力,直接从利道的一个中层当上了总经理,实现了人生的三级跨越,能不拼命表现吗? 原中华和陈丰富还透露,伍合理亲自出面和他们谈判,给他们开出的条件比留在利道好上十几倍,不但分成比例高得惊人,而且每家都有一大笔补助,至少相当于一年的纯利润,谁不动心?虽然喝得大醉,二人最后还不忘抱着和仔的肩膀向他赔礼道歉,说他们上有老下有小,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在唾手可得的眼前利益面前,他们如果不动心就是傻子了。 和仔表示了理解,还安慰了二人几人,看得吴老伯、高英俊和罗三苗三人目瞪口呆,什么时候和仔也像何潮一样也变得通情达理了?如果和仔早早如此的话,他现在担任利道的副总绰绰有余,并且足以挑起利道的大梁了。 送走原中华和陈丰富,和仔几人除了吴老伯之外,都喝得有了几分醉意。 深圳春来早,虽然才是1月,夜风一吹,丝毫不觉寒冷,相反,却格外舒适。和仔有了六分醉意,脚步有几分虚浮,还好高英俊酒量好,还保持了清醒。 “怎么办和仔?”高英俊扶着和仔,“现在何哥联系不上,卫力丹也没有消息,他们和庄能飞庄总一样,一到韩国就好像人间蒸发了,现在的利道快递,你是说话最管用的一个了。” 和仔走了几步,站在一棵椰子树下,抱住了树身:“怕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强行收购!但怎么样强行收购,还得等何哥回来拍板。现在我们只能继续和加盟商一个一个地做工作,尽可能说服他们改变主意,就算说服不了,也要拖到等何哥回来。” “只能这样了。”吴老伯叹息一声,“利道快递现在面临的是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挑战,过去了,就一马平川,过不去,就是万丈深渊。你们不要怕,有我在,我会陪你们战斗到底。” 高英俊特别佩服吴老伯老当益壮的性格:“吴老伯,有您老人家在,我们心里确实踏实了许多。您就像们的长辈一样关爱和照顾我们……” “从年龄上讲是你们的长辈,从心理上来说,我和你们平辈,哈哈。”吴老伯笑到一半,忽然脸色一沉,“注意后面有人跟踪。” 和仔几人都喝了不少酒,反应有几分迟钝,听吴老伯一说,几人下意识回头一看,果然身后不远处跟了四五个人。光着膀子,露出了纹身,其中两个人手中还各拿着一根铁管。 就是常见的打架用的铁管。 和仔打架无数,一眼就看了出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当即清醒了几分:“保护好吴老伯。” 吴老伯怒了,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高英俊和罗三苗:“我还没有老到让你们保护的地步。”他大步流星迎了过来,手指为首的长头发小子,“长毛,知道我是谁吗?” 长发眼一瞪,扬手就是一铁管:“老不死的,我管你是谁!” 和仔吓得不轻,想要上前已然不及,却见吴老伯一错身让过了铁管,飞起一脚正中长毛的肚子:“小兔崽子,老子当年打架斗殴的时候,你还在玩尿呢!敢跟老子动手,老子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吴!” 长毛冷不防被踢了一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吴老伯好一阵拳打脚踢,片刻间身上已经挨了十几下。 旁边的几个人才有所动作,冲过来就要围殴吴老伯,和仔几人心中憋了一天的火气顿时点燃了,二话不说就大打出手。 一番混战之后,对方虽然有人数优势,却被和仔几人打得屁滚尿流,主要也是谁也没有想到几人之中最有战斗力的一人居然是吴老伯。一把年纪的吴老伯拳脚虎虎生风,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从他矫健的身手之上依稀可见当年叱咤风云时的模样。 最后几人被彻底打残,跑了四个,抓住一个,正是被吴老伯先踹了一脚的长毛。 长毛不是不想跑,实在是吴老伯的一脚太重了,他跑不动了。 被抓之后,长毛还嘴硬,就是不说是受谁指使,还说他是香港人,有背景有靠山,有非常厉害的老大罩着,谁敢动他,吃不了兜着走。 却被吴老伯几个耳光打得晕头转向,吴老伯警告长毛说,他是深圳本地人,在深圳生活了几十年,势力遍布深圳的大街小巷,不管在香港是多大的黑社会,来到深圳也得老老实实地绕道走。深圳不是香港,香港的一套在深圳吃不开。 长毛被打怕了,说了实话,他们是一帆快递的香港老板派来的人,就是想恐吓和仔等人,不要再白费力气去说服想要离开利道快递的加盟商,否则,他们会进一步采取更强有力的措施。 什么是更强有力的措施,长毛解释说,会派更多的人来深圳收拾和仔等人。 和仔气不过,又赏了长毛一个耳光,让长毛交待他的香港老板到底是谁。长毛被打哭了,却一再强调他并不知道真正的幕后老板是谁,只知道为他们指派任务的老板叫郑近西,郑近西的背后到底是谁,以他们的级别,就接触不到了。 和仔还从长毛的话中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一帆快递的幕后香港老板,就是郑近西的幕后老板,也是当年和江安结下梁子的神秘大佬! 原来根源还在江安身上,这么说,香港老板介入一帆快递的初发点是为了报复当年的事情?除了和江安的过节之外,还有郑近西在广州被抓一事! 第三十六章波折不断 和仔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就打电话给何潮说个清楚,何潮的手机不再是无法接通状态,而是关机了。他无比纳闷地摇了摇头:“怎么会关机呢?他人在韩国也要遥控指挥利道的事情才对,关机,太不同寻常了。” 罗三苗平常话少,突然就冒出了一句:“会不会是何哥和力丹住在了一起,为了掩人耳目,才关了手机?” “滚你的。”高英俊被气笑了,踢了罗三苗一脚,“你一直暗恋力丹,她不理你,你也不用埋汰她不是?力丹是喜欢何哥,何哥可不是随便的人,他对江阔总是真爱。” 罗三苗嘿嘿一笑:“男人嘛,有时偏离一下轨道也是常事。要你说,何哥一到韩国就没有了音讯,不是泡妞难道是被抓了?” “你这张破嘴就不能说点好事?”高英俊忍不住又踢了罗三苗一脚,踢过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对,拿起电话就要打给江阔。 “先别打给江总。”和仔制止了高英俊,“也许就是没有信号,也许是手机没电了,也许是谈判不允许开机,现在都这么晚了,你和江总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除了让她担惊受怕之外,又有什么用?” “也是,还是你明白。”高英俊收起了电话,却还是不甘心地又打了一遍卫力丹的手机,提示也是关机,他挠了挠头,“江总肯定也打过何哥和卫力丹的电话了,她今天晚上估计睡不着了。” 还真让高英俊言中了,在东莞的江阔,彻底难眠。 江阔以为何潮一落地就会打来电话报个平安,不料等到中午时还没有消息,她还能沉得起气,就是忍着不打给何潮,一是故意要矜持一下,二是也是出于对何潮的放心,不想主动打过去让何潮觉得她有监视他的嫌疑。 不料等到了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何潮还是没有消息,她就坐不住了,打出了第一个电话。结果提示无法接通,她就发了短信,让何潮及时回复。 吃过晚饭,依然没有何潮的回复,她就打了第二个电话,提示关机。江阔微微有几分心慌,第一个念头就是何潮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要不他去国外肯定不会关机,也不会不打电话报个平安。 晚饭后,回到宿舍——江阔住在三成科技工厂的宿舍区里面,虽然是单间,但条件和深圳的公寓远远不能相比,她辗转难眠,总是会胡思乱想何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关机,何潮一向是一个很稳妥很细心的男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肯定不会不回电话更不会关机。 江阔也不是没有想到何潮和卫力丹会发生什么,作为女人,有时难免会有不安分的想法,只不过念头一闪而过,她相信何潮,也相信卫力丹。但越是相信二人不会发生什么,就越是担心何潮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江阔又依次打了卫力丹和庄能飞的电话,全部关机,她心中更加笃定肯定是何潮几人被人控制了,她当即打了一个电话给韩国的朋友。 江阔韩国的朋友叫全在正,是多年的伙伴。虽然因为时差原因,晚上8点时的深圳,韩国已经是晚上9点了,但全在正的手机一接就通。 “江总,怎么想起来给我电话了?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全在正的声音穿过数千公里之遥传来,依然清晰如在耳边,“莫非江总回心转意,同意我的追求了?” 全在正经常来往中韩两地,中文说得很流利,几乎听不出来有什么口音。 “别闹,你堂堂的全总,总没正形,传了出去,会影响你的声誉。”江阔取笑几句,转移到了正题之上,“我的未婚夫何潮前去韩国和sl集团的二公子金不换洽谈生意,一到韩国就失联了,你能帮我侧面了解一下金不换最近的动向吗?” “你之前不是问过金不换的事情吗?” “是的,当时是为了求证他身份的真实性。”在金不换刚和庄能飞接触时,江阔就托全在正打听了金不换的身份和实力,得到的答复是金不换确实是sl集团的二公子不假,也有一定的实力,但是不是会成为sl集团的接班人就不清楚了,因为是集团的内部事务,也是家事,在sl集团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之前,所有打听到的消息都是传闻。 既然金不换确实是sl集团的二公子,肯定有一定的实力,再加上庄能飞急于拿下订单,江阔当时也就没有过多阻拦。 “好吧,你江总既然开口了,肯定要效犬马之劳。”全在正中文说得不错,还一向喜欢引用成语,“不对不对,你刚才说什么,未婚夫?你都有未婚夫了?天,我岂不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吾终身与汝交一臂而失之,可不哀与?” 江阔笑了:“全总,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身边美女如云,就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了。在你们整容技术发达的韩国,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 “不一样,那不一样,整容美女哪里有天然美女纯真自然?”全在正哈哈大笑,“我挑女友的第一个标准就是必须是天然美女,不管整容多少,哪怕只是掂高了鼻子,也要排除在外。行吧,保证完成江总交待的任务,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江阔唯恐全在正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忙说,“以后不许再和我开不着边际的玩笑,否则和你绝交。” “怕了你了,我的女神,得不到你的人,连你的声音也得不到怎么能行?好,保证以后不乱开玩笑。”全在正咳嗽一声,很认真地说道,“我帮你查出了金不换的最近动向,你让我见他一面,对,就是你的未婚夫,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终于征服了你!” “行,没问题。”江阔笑着一口答应。 一晚上,江阔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好不容易睡着,手机响了。睁开一看,已经早上七点钟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来电显示是石家庄的手机号码。江阔愣了一会儿,忙接听了电话:“你好,我是江阔。” “江阔,我是何流,我来深圳了,你能接我一下吗?” 江阔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何、流,小妹,你怎么来深圳了?” “我在深圳宝安机场。”何流冷冰冰地扔下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江阔知道何流对她印象不好,没来由地反对她和何潮的事情,若是以前,以她的大小姐脾气,她才不会理会何流对她的看法,并且何流也不够资格进入她的圈子。现在不同,她要成为何家的媳妇,成为何流的嫂子,就得迁就何流和何家一些。 香港对中国的传统文学一向推崇,虽然受西方思想的影响也很严重,但骨子里的观念还是没变。江阔二话不说就收拾干净,开车前往机场而去。 半路上,又试着给何潮打了一个电话,还是关机,她的心情又莫名沉重了几分。何潮不在深圳,何流又事先没有打招呼不请自来,事情都赶到一起了。 到了机场,江阔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接上何流。 何流穿了厚厚的羽绒服,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一脸疲惫和不开心,上了车,低头生闷气,也不说话。过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哥死去哪里去了?打电话总是关机,打到公司,都说联系不上他,他是不是要气死我?” 江阔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何流,你会不会说话?你哥不在国内,他最近事情很多,而且还都是棘手的麻烦事,你不提前说一声就突然跑来深圳,难道还要他24小时恭候你的光临?” 何流愣了愣,忽然爆发了:“停车!停车!我要下车,我不要坐你的车!哼,有什么了不起,不要以为自己是资本主义社会的香港大小姐就高人一等了,不要忘了,香港回归祖国了。” 都哪里跟哪里,江阔反倒被何流气笑了:“何流,你为什么突然要来深圳?和爸妈生气了?” 江阔知道何流一直想来深圳而何父何母不同意。 何流扭过头生气,不理江阔。江阔无奈,只好摇头笑笑,开车来到了利道快递的总部。 刚停下车,路上已经接到江阔电话听说何流要来的和仔、高英俊等人纷纷迎了出来,拎包的拎包,领路的领路,让何流颇为自得,趾高气扬地坐在了何潮的办公椅上。 “哥哥的办公室真不够气派,应该再大20平米才符合他的身份。还有,办公室里面怎么能种秋海棠,扔了,赶紧扔了,要种君子兰、文竹,能显示哥哥高雅和高贵身份的植物……听到没有,你们赶紧换了。”何流俨然以大小姐自居,想要指挥众人按照她的设想重新摆弄何潮的办公室。 和仔、高英俊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动,江阔一脸淡然笑意,坐在了沙发上。江阔不发话,谁敢乱动何潮的办公室。别看何流是何潮的妹妹,但谁都知道,何潮不在,当家的是江阔。 第三十七章遇事不乱 何流明白了什么,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的话不管用是吧?你们只听江阔的话,行,回头我就告诉哥哥,说你们都欺负我。” 和仔冲高英俊、罗三苗挤眉弄眼地笑,之前几人还暗中拿何流和卫力丹、郑小溪做过对比,一致认为何流不如卫力丹漂亮,但比郑小溪要多几分。高英俊和罗三苗还打赌,说不定二人努努力,还可以追上何流,成为何哥的妹夫。 一见之下,何流确实长相甜美,但性格就不敢恭维了,几人不约而同地想,还是算了吧,这样的一个姑奶奶可侍候不起。 等了半天,见无人接话,和仔几人甚至还在暗笑,何流更是恼羞成怒,转身就走:“不呆了,一分钟也不想再呆下去,你们赶紧帮我安排酒店,要最好的酒店,五星级的,太差的我可不住,对不起何总妹妹的身份。等哥哥回来了,你们等着……” 话未说完,江阔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江阔顿时喜出望外:“何潮来电话了。” 和仔等人立刻支起了耳朵,几人将何流扔到一边,都围了过来。一天了,何潮失踪了整整一天,谁不担心? 江阔接听了电话,听到电话中传来的熟悉的沉稳的声音,她的一颗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江阔,事情比想象中还要复杂,这一次,麻烦大了!” “别着急,你慢慢说。”江阔虽然很想知道何潮为什么失踪了一整天,但眼下还是要照顾何潮的情绪为先。 谁料不等何潮开口说起他在韩国的经历,何流跑了过来,一把抢走江阔的手机:“哥,我来深圳了。他们都不喜欢我,不管我,你得批评他们。” “何流?”何潮一愣,“你怎么来深圳了?爸妈同意你过来?” “他们当然不同意了,我自己偷跑出来的,厉害吧?”何流完全没有听出何潮语气中的不满,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原本我打算好好和爸妈商量商量,说服他们同意我来深圳,结果他们连谈都不想谈。我在和海姐姐聊过之后,决定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能再受制于别人,包括父母!” “谁?”何潮感觉哪里不对。 “海姐姐,海之心呀!”何流依然是一脸兴奋,“哥,海姐姐说了,只要我来深圳,她负责一切,不管是工作还是住宿。但我毕竟是你的妹妹,来深圳肯定要先投奔你不是。可是你的员工都不管我,连酒店都不帮我安排,还有江阔,对我也是不冷不热的……” “够了!”何潮生气地打断了何流的话,“小妹,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任性?你这么跑出来,爸妈得有多担心?赶紧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知道你在深圳,然后呆在利道。利道有宿舍有食堂,等我回去。” 何流以为何潮会向着她,没想到何潮上来就是一顿批评,当即生气地挂断了电话,转身就走:“都欺负我,好,我走还不行吗?别以为在深圳离了你们不行,我朋友多得是!” “何流你要去哪里?”江阔叹息一声,何流如此不懂事,只会给何潮添乱,连问都不问问何潮为什么要去韩国。但她再不懂事,也是何潮妹妹。 “不要你管!”何流挣脱江阔的手,摔门而去,“你们谁也别管我,我讨厌你们!每一个人!” 江阔朝和仔使了一个眼色,和仔忙跟了出去。 何潮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听到何流的举动,何潮叹息一声:“先别管她了,她就是周安涌故意为了给我添乱而设的局,要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出事的时候来?安涌呀安涌,你真是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没事,何流来到深圳,由我照应,不会出事,你就放心好了。韩国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江阔此时此刻也不好再多说何流什么,她不想再惹何潮心烦,聪明的女人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要学会照顾男人情绪。 江阔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韩国之行,怕是出了大事。 何潮和卫力丹一到韩国,刚落地,就被金不换的人接到了。何潮还奇怪,他来韩国并没有通知金不换,为什么金不换会知道他的行踪? 被接到之后,何潮和卫力丹当即被没收了手机,放到一个可以屏蔽信号的盒子里面。卫力丹还想据理力争一番,被何潮制止。对方准备得如此充分,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不如随机应变。 何潮至此也知道为什么庄能飞会失联了,肯定和他们一样,一下飞机就被控制了。 一个小时后,何潮和卫力丹来到了金不换位于江南区的一个院落之中。类似于北京的四合院一样,坐落在寸土寸金的江南区,彰显主人身份的尊贵与不凡。 一进门,何潮就看到了坐在正座的金不换。叨了一根雪茄的金不换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正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打电话。见何潮和卫力丹进来,只是欠了欠身子,示意二人坐下。 金不换语速很快,因为是韩语,何潮听不懂,他悄悄一拉卫力丹的胳膊,小声说道:“你继续假装不会韩语,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一路上卫力丹就一直假装不会韩语,对方信以为真,就调侃了卫力丹和何潮几句,无非是猜测何潮和卫力丹的关系,以及评价卫力丹的长相、身材和罩杯,卫力丹韩语是懂一些,但并不是特别精通,却也能听懂,气得她几次想要发作,被何潮制止了。 金不换的话,卫力丹只听明白了一小部分,大概意思是让警方严惩庄能飞,并且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他作为受害者,在必要时可以申请警方的24小时保护,等等。有一些细节她没有听太清楚,只大概可以得出判断,庄能飞被捕了! 如果不是被何潮抓住胳膊,卫力丹几乎就要暴露她能听懂韩语的事实了。她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朝何潮投去了征询的眼神。 金不换一脸狐疑地看了卫力丹几眼,放下电话,用中文问道:“力丹,你能听懂韩语?” “不能……”卫力丹到底年轻,上来就要否认,却被何潮用力一捏,顿时惊醒,改口说道,“能听懂一点点,看韩剧多了,什么思密达、欧巴、安娘哈塞哟、啊你哟、卡母撒哈母你大、米啊那母你大……还是能听明白的。” 金不换放心了,卫力丹如果说完全不懂,他还真有几分怀疑,但听她用蹩脚的发音说出了几个常用的韩语之后,他就相信卫力丹真的不会韩语。 “不好意思,怠慢了,刚才在和本地的检察官通电话,他向我通报了庄能飞的案情,虽然关系很熟了,但也有必要沟通一下,是吧?”庄能飞站了起来,朝何潮伸出了右手,“欢迎何总来韩国,我代表大韩民国欢迎你们的到来。” “庄能飞人呢?”何潮顾不上理会金不换的装腔作势,直接切入了正题,“金总,大家都不是外人,不用客套。” “客套?我没有和你们客套。”金不换哈哈一笑,掐灭了手中的雪茄,“来到了我的地盘上,不让你们好好欣赏一下汉城优美的景色和韩国人民热情好客的优良传统,你们会觉得我不会做人。走,吃饭去。” “庄能飞到底在哪里?”何潮急了,一把推开金不换的胳膊,“还有,还我们手机,我要打电话报个平安。” “急什么,该还你电话的时候,肯定就还了!庄能飞好吃好喝好招待,亏待不了他。”金不换依然一脸笑嘻嘻的表情,“何总,在中国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有大将之风遇事不乱的人,怎么到了韩国,好像变了许多,是不是水土不服的原因?” 何潮算是看了出来,金不换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金不换,你到底想怎么样,直接说出你的要求,我们可以坐下来商量。” “我有一个习惯……”金不换不笑了,换了一副冷峻的面孔,“不喜欢饿着肚子谈事情,现在,我饿了,在没有吃饭之前,没有力气和心情谈事。” 何潮也笑了:“行,客随主便,先陪金总去吃饭。我听说韩国的炸鸡就啤酒特别好吃……” 金不换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他要的就是故意激怒何潮,好让何潮乱了方寸,眼见就要成功时,何潮却又恢复了淡然,不由他心中微微震惊。他一向认为何潮毕竟年轻,表面上的冷静和沉着多半是假装,真正的沉稳是遇事不乱遇乱不惊,就连庄能飞也是在他的激将法下,几下就点燃了火气,然后被他送进了监狱。 何潮没上当,他就只好从长计议了:“炸鸡就啤酒,好说,好说,走,管够。” 卫力丹拉了拉何潮,何潮意味深长地回应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才安心跟了上来。 在一家不算大的炸鸡店里,金不换和何潮、卫力丹相对而坐,他的两个保镖和一个司机,在旁边负手而立。卫力丹好心地一指三人:“别让他们站着了,让他们也坐下一起吃饭。” 第三十八章遇乱不惊 金不换摆了摆手,一脸不屑:“在韩国,尊卑有序,我坐下吃饭的时候,他们站在一边服务就已经很有面子了,还想坐下,你问问他们敢不敢?” 卫力丹开口就要用韩语邀请几人入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变成了中文:“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 几人愣了愣,同时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卫力丹的话。金不换眼中的狐疑之色一闪而过,哈哈一笑,用韩语告诉几人在外面等着,几人鞠躬出去。 金不换点了一桌子炸鸡和几十瓶啤酒,直接拿瓶和何潮对喝。二人也不怎么说话,干了一瓶又一瓶,急得卫力丹几次提醒何潮别喝醉了,何潮不理,依然和金不换喝个没完。 没过多久,二人就喝完了至少十几瓶啤酒,都有了几分醉意。 “等下吃完饭,我带你们去汉江、景福宫还有明洞转转,毕竟来韩国一趟不容易,长长见识,开拓一下眼界。”金不换不由分说拉起何潮和卫力丹就走。 卫力丹心中憋了一团火,她来韩国可不是为了旅游,而是来解决问题,有几次沉不住气想要提醒何潮,却见何潮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真的当上了到此一游的游客,她就实在想不明白何潮怎么就这么有涵养? 何潮也想急于知道庄能飞的下落,但急也没用,他也知道金不换是诚心在耍他们,不过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中,只能隐忍和忍耐,等候时机。事已至此,也不必争在一时。既然金不换想玩,就陪他好了,看谁比谁更有耐心。 何潮以前一直设想自己第一次出国的目的地,要么是日本,要么是欧洲,要么是美国,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却是来到了韩国。不得不承认,汉城确实比深圳发达并且繁华,不但更有现代气息,更国际化,而且国民的整体素质也明显高出一等。 金不换要的就是震撼何潮的效果,参观完毕,回到车上,他亲自开车回住处:“韩国作为亚洲四小龙之一,经济上的成就有目共睹,何潮,汉城领先深圳多少年?至少有50年吧?不,不应该和深圳比,应该和北京上海广州比,你觉得汉城发达,还是北京、上海和广州发达?” “当然是北京、上海和广州发达了,汉城比不了,而且汉城太小了。”卫力丹气不过金不换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气呼呼地抢先说道。 金不换并不和卫力丹辩驳:“何潮,你说!” “汉城不但领先于深圳,还领先于北京、上海和广州。”何潮很清楚尊重事实才能面对事实,“但要说汉城和深圳的差距是50年也太夸张了,现在是2000年,20年后,经济总量超过汉城的中国城市至少有两个,北京和上海,30年后,也就是2030年时,超越汉城的中国城市会有四个,北上广深。” “哈哈哈哈……”金不换放声大笑,“何潮你真会开国际玩笑,再过50年,中国没有一家城市的gdp会越过汉城。虽然现在中国的gpd已经超过了韩国,但人均gdp还差了很多。换句话说,一个韩国人创造的价值相当于10个以上的中国人,哈哈。” 何潮的估算还是太保守了,到2017年时,中国的北上广深已经和改名为首尔的汉城经济总量相当。而到了2019年,中国已经有七个城市的经济总量超过了首尔。同时,部分城市的人均gdp也超过了首尔。 “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时间会证明一切,我相信中国的力量一旦释放,会势不可挡。”何潮没有被金不换的狂笑激怒,“中国领先了世界几千年,韩国也当了几百年的中国附属国。世界上唯一一个5000年文明传承不断的国家就是中国,一个文明可以传承5000年而屹立不倒,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中国重新成为世界大国和强国,并不是什么奇迹,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耀而已。” 金不换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韩国从来没有当过中国的附属国,大韩民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文明也是传承几千年没有中断……” 卫力丹笑了:“也许有一天,你们还会认为中国的文化源自你们韩国。” “中国的文化本来是师承韩国,然后日本又从中国拜师学艺,等于是韩国是日本的祖师爷。” 卫力丹笑得更开心了:“说不定在以后,日本人会比中国人更讨厌韩国……” 回到住处,金不换余怒未消,何潮乘机说道:“如果再给庄能飞10年时间,他就能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打败sl集团也不在话下。” “狗屁!庄能飞还能不能活着回中国还不一定,就凭他的本事和手段,还想打败sl集团?他都不是sl集团下属的一个子公司的对手。”被何潮一激,本来打算要拖何潮一天时间明天再告诉何潮真相的金不换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实情,“庄能飞现在已经被正式起诉涉及人身伤害了,韩国的法律很严谨,他至少要在韩国坐牢十年以上!” 原来庄能飞一下飞机就和何潮一样,被金不换带人接走,并且没收了手机。只不过庄能飞不像何潮一样镇静并且从容,只忍耐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金不换成功地激怒,动手打了金不换。当即被早就等候在一旁的警察抓个正着,然后被送到了警察厅。 如果只是打人,就是普通案件,上升不到检察官介入的地步。但很不幸的是,从庄能飞身上搜出了一把瑞士军工刀,一把不过手指长短的小刀。金不换当即控告庄能飞意图对他人身伤害未遂,并动用了他在地方检察院的关系,让一个检察官朋友负责庄能飞案件。 同时,金不换还提交了证据,证明庄能飞有对他人身伤害的动机——他和庄能飞有生意纠纷,他的公司和庄能飞的公司有合作,最近一笔合作因为货物质量不合格,他准备退货,庄能飞却拒不退回预付款,并且威胁他必须按照原价买下货物并且付款,他不同意,庄能飞就胁迫他就范,还特意跑来韩国试图绑架他。 “你放屁!”卫力丹听了金不换颠倒黑白的一番言论,气得顾不上淑女风范,骂出了脏话,“金不换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想吞并货物,不给按照合同交付余款,还反咬一口……” “我就是,你咬我呀。”金不换得意地哈哈一笑,却不忘为何潮倒水,“何潮,喝茶,喝茶。” 何潮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好茶,明显是从中国带回来的红茶,韩国可不产茶叶。” “韩国盛产混蛋!”卫力丹越说越气,抓住茶杯就要扔向金不换。 “不要冲动,摔坏了人家杯子还得要赔偿。”何潮及时制止了卫力丹,“听金总说下去,金总肯定还有许多话要说。毕竟,金总在中国还有生意,他还是要回中国的。” 既然金不换让人抓了庄能飞,他肯定是想要交换条件,而且不会非要置庄能飞于死地,生意是求财,又不是树敌。 金不换点了点头,他也听出了何潮话中淡淡的威胁之意,笑了:“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省事,想要放了庄能飞也可以,第一,不再要求要回货物。第二,退回之前的预付款。”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何潮冷笑了,退回预付款并且不再索要货物,等于是三成科技赔了夫人又折兵,金不换真敢漫天要价。 “如果我不答应呢?”何潮试探一问。 “庄能飞会坐牢十年以上,你们的货物还是要不回去。你自己算一笔账,2000万和庄能飞的十年牢狱之灾孰轻孰重?”金不换一副笃定的笑意,“来,喝茶,多喝点。” 何潮还真听话地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韩国的法律很健全是吧?” “是的,非常健全。” “我如果在韩国起诉你呢?” “可以,随时可以,欢迎,热烈欢迎。”金不换嚣张地鼓掌,“你以为韩国的法官会倾向你们还是我?不要忘了,韩国法官可是韩国人。” “我相信法律的公正。”何潮微微一笑,“同时,我也相信中国法律的公正,也相信金总在中国的公司没有偷税漏税,员工没有少办暂住证、边防证等证件,在投资的过程中,也没有行贿等不法行为。” 金不换脸色微微一变:“何潮,你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在中国做生意的注意事项。” “哈哈,就算我的公司有上述问题,你别忘了,我在中国的公司是和周安涌、刘以授他们合资的,这些小事,自有他们处理。而你在韩国,完全是人生地不熟,连韩语都不懂,你怎么和我打官司?何潮,我劝你打消妄想,破财消灾。” “如果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愿意承担所有损失。”何潮的言外之意本来就是金不换无理取闹。 金不换笑得很开心:“我有权威的质量鉴定书,可以证明你们的货物没有通过我们的质量要求。更不用说商业上的事情,对错哪里分得那么分明?明明是坑,你们非要跳进来,怪得了谁?坑本身没有错,跳进来的才是错。” 第三十九章最坏和最好的结果 好吧,何潮气归气,也得承认金不换的话在逻辑上没有问题,商业上的事情,确实有时会有尔虞我诈的过程,能不能发现里面的猫腻,就事关智慧、经验和人性了。当初也确实是庄能飞过于相信金不换,而他又没能及时发现金不换的问题,有庄能飞的问题,也在他的原因,不是一个人的责任。 何潮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申请在中国和韩国两地,同时起诉呢?相信就算是拖,也能拖金总一个一年半载。再争取申请限制金总入境或是出境,金总在中国的生意,也差不多会黄了。并且官司一打起来,会影响sl集团的声誉。” “哈哈哈哈,何潮,你想得太简单了……”金不换笑了一气,又点燃了一支雪茄,“中国的生意不会黄,因为我有很多非常实力有影响力的合作伙伴,他们会帮我处理好一切,更不用说我是外商,现在中国对外商可是非常欢迎,有一定的优待。影响sl集团的声誉?太可笑了,当初我和三成科技签订的合同,主体是我名下的公司,和sl集团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不怕告诉你,何潮,我刚刚申请了公司破产……” 何潮临来韩国之前,突击了解了一些韩国的相关法律,但毕竟时间太短,韩国的法律条目众多又繁琐,他只知道皮毛。卫力丹是懂一些韩语,但对韩国法律的了解程度还不如何潮。是以金不换抛出了公司破产的话头之后,何潮和卫力丹都是一脸雾水。 金不换原本以为一句话会震住二人,不料二人完全没有反应,不由大为失望,摇了摇头:“你们和庄能飞一样,完全就是韩国的法盲,好,我来让人向你们普及一下法律……有风,该你出场了。” 后院门一响,伴随着一阵叮咚的声音,辛有风一身韩服装扮,款款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她落落大方地坐在了何潮的对面,轻挽素手,高高举壶,为何潮和卫力丹倒了一杯茶。 “怠慢了,何哥、力丹。我上午一直帮不换处理公司破产事宜,刚刚才办理妥当。根据韩国的法律规定,公司破产之后,债务等问题都在公司的框架之内解决。金总的公司资不抵债,所有的债务在公司破产被批准之后,就已经一笔勾销了……” “什么?”何潮出离了愤怒,怪不得金不换对他们如此热情,还亲自开车带他们游览汉城,原来是缓兵之计,他以为拖的是庄能飞的事情,没想拖的是申请公司破产,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牌,“金不换,你真的想鱼死网破不顾后果也要吞掉我们的货了?” 金不换吐了一口烟雾:“这件事情,我筹划了两三年,到手的鸭子,你说我会让它飞走吗?有风,你再详细向何潮解释一下韩国的破产法。” “好的。”辛有风十分乖巧和听话,她端正了身子,“韩国的公司一旦申请破产成功,所有的债务都不再追究。如果相关交易公司的人员继续向破产的公司负责人讨债,负责人可以向法院申请采取强制措施,不让讨债者接近欠债人。只要接近,就是触犯了韩国法律……” “这是什么狗屁法律?”卫力丹气得站了起来,“简直就是不平等条款,保护恶意破产公司。” 何潮还能克制,一拉卫力丹:“坐下!不要乱说!”在一个国家攻击本国的法律,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有些国家的法律简直不可理喻,但也是法律,入乡随俗,来了就必须得遵守。 卫力丹气愤未平:“我算是服了,这样的法律不是鼓励犯罪吗?我注册一家空壳公司,谈成几笔生意,收款后转移出去,然后申请破产,等于是空手套白狼白赚了一笔。有这样的法律,韩国每天申请破产的公司得有几万家吧?” “哈哈哈哈,何潮,你的助理到底有没有大学毕业,怎么这么天真幼稚?”金不换大笑一气。 辛有风眼神复杂地看了何潮一眼:“何哥,希望你能约束一下力丹,韩国不是中国,庄能飞原本不用坐牢,就是太冲动了才被抓了进来。” “怕我打你是不是?”卫力丹本来坐下,忽地又站了起来,抓住了茶壶,对准了辛有风,“辛有风,信不信我拼了坐牢也要泼你一壶开水?你简直就是中国人的败类,是卖国贼。” “卖国贼?”辛有风冷笑了,“你太高抬我了,卫力丹,我倒是想卖国,可是没有那个资格。不是谁都可以当卖国贼的,只能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才有卖国的可能,我们小老百姓,能成功了卖了自己就不错了。我不信你真敢泼我一壶开水,因为你一来不能丢何哥的人,二来你也不想坐牢。” 卫力丹放下了水壶:“我是不敢泼你,但不是你说的原因,而是不想让你毁容。你长得这么祸国殃民,你和金不换相爱,就是为民除害。希望你多糟蹋几个韩国男人,为国争光,加油有风。” 卫力丹挥舞了一个右臂,又冲金不换笑了笑:“谢谢你金总,替中国男人收留了辛有风,要不她嫁不出去也是社会问题。你确实大度,不计较她的过去……” 金不换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我很open的,无所谓了,我不计较她的过去,她也不用在意我的过去,就这样。好,继续。” 见没能激怒金不换,卫力丹很有几分失望,悻悻地坐回了座位。 金不换无动于衷,辛有风却还是被卫力丹的话气得不轻,胸脯起伏半天,努力压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平息了下来:“力丹,我没有做对不起何哥和你的事情,你不要这样对我。” 卫力丹冷哼一声,还想说什么,被何潮的眼神制止,何潮摆了摆手:“有风,说说最坏和最好的结果都是什么。” 一句话让金不换微微动容。 平心而论,金不换有几分看不起何潮,觉得何潮和周安涌相比,既不够八面玲珑,又不是那么能说会道,除了坚持和认真之外,并没有太多的优点。他一直认为,何潮很难成就大事。 但在“破产门”事件事发之后,从何潮来到韩国,一举一动的应对以及沉稳有度的过招,让他对何潮高看了一眼,尤其是当何潮想先知道最坏的结果之时,他对何潮的看法有了一个不小的改观! 一个成就大事的人,向来都是做最好的打算承受最坏的结果,何潮先问最坏的结果,显然他有足够强大的心理素质。 金不换混迹商界多年,深谙一个道理,最终成就大事者,既不是最能说会道的人,也不是最聪明最机智的人,而是最沉稳最有耐心的人。 辛有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庄能飞坐牢十年,三成科技血本无归。何哥和卫力丹被驱逐出境,永不许入境。” “不对,最坏的结果中还有一种可能……”金不换咳嗽一声,“何潮和卫力丹因为过于接近我而触犯了韩国法律,也进了牢房,被监禁六个月。” 何潮并不生气,微微一笑:“有风,说下去。” “最好的结果是刚才金总说过的结果,你们退回预付款,我们放了庄能飞,如果你们等得及的话,可以等上十天八天,和庄能飞一起回国。”辛有风回身看了金不换一眼,“金总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金不换大手一挥,哈哈一笑,“何潮和卫力丹的住处安排好没有?一定要最豪华的套间,让何潮感受一下韩国的发达和先进。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 何潮想要要回手机,金不换却不给,说时候未到。何潮笑了:“金总让我与国内隔绝联系,是怕我和国内的朋友商量解决的方法?” “是为了让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了,不管你联系上国内的哪一个人,他们都没有办法帮你解决。求人不如求己,何潮,你安静得呆上一晚上,明天一早还你手机。” 临走的时候,金不换背着何潮用韩语和身边的人交流了几句什么,回到酒店房间,卫力丹等金不换的人一走,就迫不及待地向何潮告密。 “金不换说,他不给我们手机,是怕我们录音。录音可以当作证据,在打官司的时候会对我们有利。”卫力丹小有兴奋,“何哥,要不我们出去买一只录音笔?打金不换一个措手不及。” “你觉得我们能出得去吗?”何潮早就预料,“门外肯定有人监视。他故意安排我们两人一个房间,就是为了方便监控我们,不让我们随便外出。” “啊?”卫力丹才反应过来她晚上要和何潮同居一室了,“我以为开了两个房间,不行,我不能和何哥住一起,万一让江姐姐知道了,非得杀了我不可。” 何潮拉住就要出去的卫力丹:“行了,别计较这些了,好在是套间,晚上我住外面你住里面,这样也安全一些。” 第四十章第一个最大难关 “可是我怕……”卫力丹咬着嘴唇,双眼含情脉脉。 “怕什么?对我还不放心?” “怕我会忍不住对你动了邪念。”卫力丹嘻嘻一笑,“怕了吧?” “怕了。”何潮嘿嘿一笑,不动声色地从身上拿出一件东西,“看,这是什么?” “录音笔!”卫力丹惊叫出声,一下跳了起来,“何哥你太厉害了,原来你早有准备。” 由于用力过猛,收势不住,一下扑到了何潮怀里。何潮站立不稳,仰面便倒,躺在了床上。卫力丹被何潮带动,压在了他的身上。 “何……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卫力丹满面羞红,双手支撑站了起来,手却落在了何潮的肚子上,用力过大,何潮被压得一咧嘴,她更惊惶失措了,“何哥,我没想要调戏你,也没想弄疼你,你千万别多想,也别想我坏。” 何潮被气笑了:“你快下去,坐我身上成什么样子?” “好吧。”卫力丹轻巧地跳了下去,拿过了录音笔,“我们和金不换的对话,都录下来没有?” “录下来了。”何潮播放了一会儿,确认没有问题,才收起了录音笔,“也许有一天会有更先进的技术,录制的声音可以随时传到网上,就不怕丢失了。” “肯定会有的,我相信用不了三年就会实现。现在互联网发展多快,中国是在一些方面不如韩国发达,但在互联网上面,我觉得还是中国发展更快。”卫力丹毕竟是计算机专业出身。 “我担心明天会被发现……”何潮左右看看,“藏哪里比较好?” “我来保管,交给我了。”卫力丹扬了扬录音笔,“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随身携带很容易被人发现的,我今天算是侥幸,一直冲金不换要手机,就是要转移他的视线。” “放这里就不会被发现了。”卫力丹脸微微一红,比划了一下,将录音笔往胸口里面插了插。 好吧,何潮笑了笑,见天色不早了,和卫力丹推门出去,假装吃饭,果然不出所料,被门外的人拦住。何潮争辩说要出去吃饭,也不被允许,对方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晚饭会送到房间,就板着脸不再说话。 卫力丹还想跟对方理论几句,被何潮拦下。金不换特意安排会简单几句中文的人看管他们,用意很明显了,就是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听从安排,好好考虑,其他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既来之则安之,何潮尽管愤怒并且担心庄能飞,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他还有录音在手,至少多了一份保障。庄能飞也真是,都这么大的人了,遇事还这么冲动。 不过庄能飞被抓也切实为何潮上了一课,在韩国就必须遵守韩国的法律,不能意气用事,否则真有可能身陷牢狱之中。而一旦在韩国坐牢,就被动了,要走一系列的法律程序,想要回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晚饭还算丰富,金不换虽然无耻,但还没有在待遇上亏待他们。何潮简单吃了几口就饱了,和卫力丹商量了半天明天如何应对。 晚上,何潮倒是很快入睡,折腾了一天确实也累了,明天肯定还是一场大战。卫力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不断闪现金不换的狂笑,以及何潮英俊的身影。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起来上厕所,路过外面的房间时,见何潮睡得正香,侧脸坚毅而嘴唇紧抿,她莫名心跳加速。 何潮真心大,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并且同屋有她这样一个大美女,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他到底是没心没肺,还是善于伪装? 卫力丹回到床上,依然难以入眠。韩国和中国只有一个小时的时差,她知道她睡不着,不是因为时差,而是对明天充满了不安。 虽然相信何潮一向遇事不乱,从利道成立以来,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经历了许多,在何潮的带领下,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麻烦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危机,但这一次不同以前,这一次利道面临的危机前所未有! 加盟商的叛逃意味着利道辛辛苦苦的布局正在土崩瓦解,对于一家快递公司来说,网点就是支点,就像是人体的脉络的穴位一样,失去一个,就会让整个公司的运转受阻。 更让卫力丹担心的是,现在不仅仅是利道面临的生死考验,三成科技此次怕是也在劫难逃。 尽管何潮并不是三成科技的最大股东,但如果算上江阔的股份,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果三成科技因金不换事件无法顺利解决而破产,而利道快递也因为张辰的围剿而倒闭,何潮能不能承受得了如此巨大的打击还真不好说。 卫力丹设身处地地想了一想,换了是她,她不用等到事情的结果出来就已经倒下了。人在面临最大难关时最脆弱最需要关心,她要多关心爱护何潮,不要让他过于紧绷的弦意外断裂。 好在何潮还有江阔陪在他的身边,如果此时江阔也要离他而去,他肯定就崩溃了……想什么呢,卫力丹不由一阵自责,江阔和何潮感情特别稳定,二人又互相欣赏,江阔对何潮是真爱,关键时刻,她怎么会置何潮于不顾而弃他而去? 但是……万一呢?万一江阔认为何潮完全没有翻身的可能,为了止损毅然决然地离他而去,她是不是要第一时间替补上去,充当何潮坚强的后盾? 卫力丹感觉耳朵一阵发烧,她双手抱头,深深地埋在了被子下面,驱赶走了脑中不安分的想法。她对何潮的喜欢上升到了执念的地步,不应该,真不应该。 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何潮最先选择的肯定是她吧?卫力丹想起了邹晨晨、郑小溪,比来比去还是觉得她最合适,不管是生活态度还是商业思路,也最和何潮接近。 算了,不再胡思乱想了,现在的她要做的就是尽力配合何潮的工作,不为何潮添乱,在工作上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在生活上充当他无微不至的助理,帮何潮度过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最大难关。 何潮一觉醒到天亮,醒来后神清气爽。早饭也在房间中解决,依然是金不换派人送来的。送早饭的同时,还送了他和卫力丹的手机。 何潮拿起手机就想打电话回国,被卫力丹制止。计算机专业出身的卫力丹,仔细检查了一遍手机,还拿下电池,并且观察了sim卡,确认没有被人做手脚安装监听设备才放心。 第一个电话何潮就打给了江阔。 得知何潮的经历之后,江阔的一颗心沉了下来,事情比她预料得还要严重得多,金不换不但很有耐心的布局,而且得手之后,行动迅速,居然第一时间申请了公司破产! “韩国申请公司破产这么容易吗?”何潮对金不换声称的公司破产有几分疑惑,“这样的法律明显是有漏洞,就不怕韩国国内的企业互相利用破产的漏洞诈骗?” 江阔叹息一声:“韩国的法律特别偏袒韩国的公司,只有和国外公司从事贸易的外贸公司,申请破产特别容易,韩国国内的公司,相对来说要严格一些。” 何潮气笑了:“这不是摆明了鼓励韩国的公司在从事国际贸易时,可以见势头不对就及时以破产来逃避责任吗?” “恐怕还真是如此……”江阔也理解不了韩国为什么会出台如此护短的公司破产法,但现在所能做的恐怕只能是在韩国现在法律体系下争取最大程度减少损失了,“何潮,我在韩国有一个朋友叫全在正,你可以联系他,他应该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好的,需要时我会联系他。”何潮沉吟一下,“和仔他们和加盟商谈判,进展怎么样?” 江阔看了一旁的高英俊一眼,高英俊摇了摇头,暗示江阔先不要告诉何潮真相,让何潮安心在韩国处理三成科技的事情就行,国内的事情,有他们。 江阔犹豫一下,她知道何潮一向抗压能力强,但现在他毕竟在国外,主要也是何流的突然到来,让何潮面临着利道、三成科技和家庭的三重压力,就是铁人怕是也承受不了,从来不会欺骗何潮的她,第一次说了谎话:“还算顺利,动摇的加盟商现在心思稳定了,接下来和仔他们会和加盟商继续讨论收购事宜。虽然大多数数加盟商对直营制有抵触心理,但初步接触下来,只要利益分配合理,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直营制……” 得知进展比预期中顺利,何潮暗中舒了一口气:“好,继续稳步推进。现在三成科技的生产暂停,已经生产出来的小灵通,停止发货。多派人去跑销售,策划一个推广三成牌小灵通的方案出来,尽快让三成品牌打出名气。三成的市场策略,可以完全按照商业规律运作,但是……” 第四十一章多管闲事多吃屁 江阔知道何潮要说什么:“利道加盟制改直营制的事情,攻心为上,利益其次,威逼最后……我早就知道你的决定了。” “还有何流的事情……”何潮轻轻一笑,“就多劳你费心了,我不想她和周安涌有太多的瓜葛,周安涌是想利用何流搅乱我的心情,打乱我的步伐,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 “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何流,不让她被人利用。”江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事情没有?赶紧说,说完了我好和他们开会传达。” “没有了,你辛苦了,江阔。”何潮想了一想,还是说了实话,“有一件事情有必要告诉你,金不换安排我和力丹住了一个房间,虽然是套间,但毕竟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不过我向太阳发誓,向你保证,我们一晚上相安无事,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阔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和紧张,不过瞬间平复了情绪:“不相信你,就不会主动让力丹和你一起去了。对了,你想好接下来的对策了吗?事情很是棘手,千万不要急躁。” “还没想好。”何潮实话实说,“不过你不用担心,办法总比困难多,肯定有足够多的方法来对付金不换,除非金不换真的打算永远不再回中国做生意。他是商人,懂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听你信心十足,又充满了斗志,我就放心了。”江阔顿了一顿,咬了咬牙,“何潮,等你从韩国回来,我们就去领证吧。” “领什么证?”何潮一下没反应过来,“公司该领的暂停证、边防证都领了,没有遗漏。” “笨蛋。”江阔嗔怪了一句,“是我们领证,又不是公司。” “结婚证?”何潮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真的?哈哈哈哈,我终于赢了。” “你赢什么了?”何潮的过度兴奋让江阔有几分莫名其妙。 “是我先追的你,但是是你先向我求的婚,哈哈,我有足够可以炫耀的资本了。” “你……”江阔被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何潮还在意这些细节,真是服了他了,“行,行,行,是我向你求婚,满意了吧?我求婚你答应,等于是我掌握了主动权,你有什么好臭美的。” “我不管,我就开心。”何潮又笑了一气,才挂断电话。 江阔收起手机,感觉气氛不对,回身一看,高英俊、罗三苗和吴老伯、郑小溪都忍住笑,她一本正经地问道:“怎么了?你们想笑就笑吧。” 郑小溪率先鼓掌:“恭喜江总和何哥修成正果!” 高英俊等也一起鼓掌:“恭喜江总和何哥。” 正好和仔探头进来,一脸疑惑:“干什么鼓掌欢迎我?不用这么隆重,我没拦住何流,她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我听到她在和海之心通话。” 高英俊笑得直不起腰,打了和仔一拳:“谁欢迎你?自作多情!是刚才何哥向江总求婚了!” “真的?太好了。”和仔高兴得跳了起来,“江总,你和何哥得加油了,赶紧生个宝宝出来,要抢在周安涌和海之心前面,不能事事都让他们抢先。” “瞎说什么呢和仔?”郑小溪推了和仔一把,“现在是危机时刻,赶紧忙正事要紧。” 江阔却落落大方地说道:“不管这一次三成和利道能不能过关,我都要嫁给何潮,我相信他不管是摔一个跟头还是跌到谷底,肯定会有反弹的一天。再如果三成或是利道过关一个,我要为他生一个孩子,让他后继有人,让他懂得责任和使命。再万一很不幸,三成和利道都失利了,我会给他一个盛大的婚礼,然后再陪他东山再起!” 郑小溪的眼睛湿润了:“像极了爱情!不,这就是最好的爱情!江姐姐放心,如果真的过不了关,我什么都不要,不要股份不要工资,也会和你们一起再次创业。” “我们也是!”和仔、高英俊、罗三苗一起举起了右手。 “还有我,虽然我一把老骨头了,但雄风仍在宝刀未老。”吴老伯也举起了右手,“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江阔的眼睛也湿润了,她从小在香港长大,见多了香港人在商业上的冷酷和无情,也经历过亲情友情在利益面前的背叛,她不是不在意亲情友情和人情,而是不相信在利益面前,亲情友情和人情经得起考验。所以她一向推崇所有的合作都要基于商业利益,并且要利益捆绑才能长久的理念。 但是现在,当她看到何潮的追随者如此重情重义,她被感动了,一种久违的温情在心中弥漫,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心中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地回响:“利益的捆绑只能一时,而人和人之间的真情,却可以维持一辈子。” 江阔打了何流电话,何流拒听,她就又打给了海之心。 海之心的电话倒是一接就通。 “江姐姐怎么想起给我来电话了?”海之心的声音听上去轻快,“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和我分享?” 江阔心中闪过一丝厌恶,如果说周安涌是伪君子一样的虚伪,海之心则是像戏精一样的假装,而且演技拙劣不说,还演过了。 “何流想来深圳,也是好事,作为她的嫂子,我也希望她可以多出来见见世面。”江阔强压心中的厌烦情绪,“但何潮爸妈毕竟年纪大了,不希望女儿出去闯荡,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老人们的爱女心切。何流年纪小,不懂事,自己跑了出来,也没什么,终究是我们的家事。但如果她是受人鼓动,不经爸妈同意也没有告诉何潮就跑来了深圳,就不是不懂事的事情了,是不懂人情礼法。” 江阔的话,不卑不亢,既表明她是何流嫂子的事实,又站在自身的立场上,维护何家,同时还不轻不重地敲打了海之心身为外人却介入何家家事的多管闲事。 海之心停顿了一会儿,轻笑一声:“江姐姐误会我了,我并没有鼓动何流来深圳,是她非要出来,劝都劝不住。还说如果我不管她,她就自生自灭了。安涌和何潮亲如兄弟,安涌当何流也像是亲妹妹一样。何流来深圳非要找我,我能不管她吗?安涌也说了,如果我当何流是外人,他不会原谅我,会记恨我一辈子。你肯定不想我和安涌的婚姻出现问题是不是……” 江阔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海之心的话:“之心,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说这些没有的话了,我想明确地告诉你,何流是何家人,是我们家人,希望你不要带坏她,更不要利用她让何潮不能安心工作。等她到了你那里后,你最好劝她回来利道。” “咯咯……”海之心大笑,“江姐姐你可真有意思,你留不住何流,让我劝她回去,怎么劝得了?我倒是要劝你别操那么多心,连何潮都管不了他的妹妹,你也就别多此一举了。安涌的老家,对了,也是何潮的老家有一句话叫多管闲事多吃屁。” 江阔声音一沉:“我也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之心,毕竟是何潮的家事,手别伸得太长了。我们一家人的事情,有时吵吵闹闹,最终还是要关门解决,外人管得太多了,早晚落一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谢谢江姐姐提醒,我知道了。还有事情吗?” 江阔就知道海之心是铁了心要收留何流了,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之心,你好自为之。” 挂断电话,江阔气愤难平,差点儿摔了手机。抬头一看,和仔几人还在,不由气笑了:“你们不用工作吗?怎么还不去忙?” 高英俊忙一拉罗三苗:“走了,今天的任务是走访十家加盟商。” 吴老伯也是如梦方醒的样子:“我今天也要走访十家以上。”走到门口他又站住,“江阔,听我一句话,何流的事情你还是不要亲自出面了,先等何流气消了,让别人请她回来比较好。比如高英俊比如罗三苗,或者我也可以。毕竟你还没有过门,不算何家人,管得好了还行,管不好了,会被何流记恨。” 江阔点了点头:“知道了,吴老伯,谢谢你。不过我还是决定管下去,我早晚要和何潮结婚,早晚是何家人,现在不管,以后也许会后悔一辈子。” 吴老伯摇了摇头走了:“现在的年轻人,太有性格,是好事也是坏事,算了,不管了,我还是管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 江阔的手机又响了,是全在正来电。 “江总,你要的消息打听到了。之前我和金不换并没有业务往来,为了完成你交待的任务,特意托了许多人,费了不少功夫……” 江阔打断全在正的话:“行了行了,别卖弄口舌了,我知道这件小事对你全总来说是小菜一碟。说吧,金不换到底有什么动向?” 第四十二章轻重缓急 全在正嘿嘿一笑:“收到,了解,不夸大自己的劳苦功高了。是这样的,金不换虽然是sl集团的二公子,但近些年来他并没有在sl集团任职不说,他名下的公司和业务都和sl集团无关。有传言说他在sl集团的接班人之争中败北,被逐出了sl集团,是真是假,我也只是听说,未经证实,毕竟我和sl集团并没有太多交集。当然了,不是我不够资格和sl集团做生意,而是我从事的经营范围和sl集团不交叉。” 江阔听出了什么:“也就是说,现在金不换的所作所为,和sl集团完全无关?也没有sl集团为他背书?” “当然!他名下是还持有sl集团的股份,但也只是股东而已,并没有在sl集团任职,并且和他的父亲、大哥关系都非常不好。对了,最新消息是,他刚申请了名下几家公司破产,已经获得了批准。” 江阔心中一沉,全在正对金不换的了解和何潮接触金不换之后得出的结论不谋而合。 “还有一点,金不换虽然极有可能被sl集团赶出了家门,但他毕竟是sl集团的二公子,在汉城资源很多,有许多从小一起长大的检察官和警察朋友。他动用他的关系,抓了一个叫庄能飞的中国人……你让你的未婚夫小心一些,如果他申请了禁止令,你未婚夫是没有办法接近他的。一旦接近,就会被抓。” “谢谢你,全总,何潮也许会联系你,万一他有什么事情,希望你能全力帮他。”江阔相信何潮不会像庄能飞一样冲动。 “放心,肯定会的,你的未婚夫虽然是我的情敌,但我还是会尽力帮他。能赢得你的芳心的人,肯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我很想认识他。但请你转告他,在韩国千万不要乱来,韩国的法律非常偏袒韩国人。” 江阔挂断全在正电话,又打给了何潮,却关机了。应该是去谈判了,江阔摇了摇头,回身看了郑小溪一眼:“小溪,跟我去七合集团。” “去找何流?” “是的,不能让何流再任性了。”江阔拿定了主意。 何潮关机,确实是和金不换在谈判。金不换还是不放心,让何潮和卫力丹交出手机。何潮也没拒绝,见卫力丹一脸笃定,就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了录音。 谈了一上午,没什么进展。何潮不可能退让,金不换却咬定他的条件不松口,除非退回预付款,否则他会坐实庄能飞的蓄意伤害罪,至少要判十年八年以上。 何潮知道金不换摆明是欺负他在韩国人生地不熟,结束上午的谈判后,回到房间,他拿回了手机,打给了艾木。 艾木最近一直和何潮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和何潮交流美国最新的科技动向以及互联网新闻。让艾木奇怪的是,从事快递行业的何潮并不关心美国的快递行业,却对电子、科技以及互联网兴趣浓厚。她不只一次问过何潮为什么不效仿美国的快递行业,何潮的回答总是一样。 “中国的快递行业要有中国特色,和美国国情完全不同。美国地广人稀,中国人口密集。美国航空和公路发达,中国铁路和公路发达。美国的快递发展史,对中国的快递公司只有参考意义没有太多的借鉴价值。” 对于何潮为何对科技、互联网大感兴趣,艾木没问何潮,历之飞给出他所猜测的答案。 “何潮很聪明,科技越发达,互联网越兴起,对快递行业越有带动作用。有一个故事不是说,无数人去淘金,有一个人也在淘金大军之中,发现淘金者众多,发财者无几。他灵机一动,在淘金者大军的集中地开了一家饭店,生意火爆。” 艾木和历之飞一开始并不看好何潮的利道快递,但两三年间,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快递行业以年20%的增长速度递增,正在迅速成长为一个极具潜力的庞大产业,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接到何潮电话时,艾木睡得正香。不用看来电她就知道,一般半夜打来电话的,只有何潮一人。 也只有何潮从来不和她客气。 “何潮,又怎么啦?如果不是你和之飞太熟了,他非得飞回中国打你一顿不可。没见过这么骚扰他媳妇的同学!”艾木睁开惺忪的眼睛,见正是凌晨时分,就知道是何潮的下午,“你说你,怎么从来不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以后再打电话,在你的半夜时候打,我正好白天。” 何潮才不理会艾木的埋怨,嘿嘿一笑:“如果给你打电话还要考虑一下时间,说明我们开始疏远了。又吵醒你了?不好意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够了,何潮,艾木现在是我媳妇,你对她客气点儿。”历之飞的声音急急地传来,三分吼七分嚷,“你等着,下次我等你半夜的时候打电话吵醒你。不,在你和江阔正办好事的时候打过去,让你留下心理阴影……” “你们男人真流氓,心思真龌龊。”电话又被艾木抢了过去,“说,何潮,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何潮简短地将金不换的事情一说,艾木顿时睡意全无,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周安涌挖了一个大坑,你傻呼呼地直接跳了进去?不是吧何潮,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傻。不过以你和周安涌的交情,也可以理解,你对他是绝对信任。你们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历之飞在一旁感慨说道:“如果我在国内,也和何潮一起在深圳,肯定不会害他。就算有竞争,也要光明正大的竞争。” “你别插嘴,没你什么事儿。”艾木瞪了历之飞一眼,“何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是不是要找在韩国的朋友?” “是的,有律师朋友最好。金不换欺负我在韩国人生地不熟,连律师都不认识。” “律师……”艾木想了一想,“好象还真没有在韩国的律师朋友。不对,有一个,是历之飞的朋友,叫宗会依,好像是在一个挺大的律师事务所工作。” “我来说,我来说。”历之飞抢过电话,“何潮,我给你宗会依的号码,你记一下,可以直接过去找她。对,对,我和她很熟,老朋友了,是高中同学。她大学一毕业就去了韩国,你直接提我的名字就行,保证好使。” “就不和你们说客气话了,等我和江阔结婚时,请你们回国参加婚礼,费用都算我的。”何潮哈哈一笑,挂断了电话。 下午,又和金不换谈判了几个小时,毫无进展,金不换寸步不让,一副吃定了何潮的样子,并且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何潮在后天之前不给他一个答复,他将正式起诉庄能飞,让庄能飞在韩国好好吃几年牢饭。 谈判结束时,金不换还要照旧收缴何潮手机,何潮拒绝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必须和国内商量了再做决定。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线,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反击,你还收我的手机,太没有底气了吧?” 金不换想了想,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就此作罢。 不过虽然没有没收手机,但看管依然严格,门口有两个门神一样的保镖寸步不离。何潮和宗会依通过了电话,宗会依约他见面,他无法出门,就想了一个办法。 何潮向保镖提出要到楼下转转,保镖不许,卫力丹就大吵大闹,威胁要闹得整个酒店都不得安宁,保镖只好答应。二人下楼,在酒店大堂,何潮到了咖啡厅坐下,卫力丹非要出去逛街,何潮偏要喝咖啡在大堂欣赏夜景,二人争吵起来。最后保镖无奈,只好一个陪卫力丹出去,另一人留下监视何潮。 何潮坐了一会儿,要回房间,保镖也跟了上来,依然守在了门口。何潮进了房间,宗会依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原来何潮在电话中和宗会依商量好,在他和卫力丹下楼的时候,她借机上楼到房间等他,房卡他留在了门缝下面。 宗会依长相清纯,乍一看像是一个大学生,一点儿也不像传说中口才出众舌灿莲花的律师。而且她说话的声音轻柔,不过她思路清晰,逻辑严谨,明显比一般女性更理智。 “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和你见面,实在是迫不得已。”何潮歉意地笑了笑。 “不关系,当律师久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会遇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超出你的想象。你的事情我听历之飞说过了,刚才又听你说了一遍,基本上事实很清楚了。”宗会依擦了擦眼镜,“既然都是中国人,又是朋友,我就不绕弯了,实话实说,你的事情很棘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何潮点了点头:“现在我想要的是让庄能飞被释放,同时不退回预付款,将损失降低到最低。” “恐怕不退回预付款,金不换会一口咬定庄能飞对他有人身威胁,而且你们之间确实有生意纠纷,庄能飞很难被取保候审。”宗会依推了推眼镜,“听我一句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金不换在中国还有生意,现在先吃些亏,先救人要紧。等人救出来后,你们回国后再找还回来也不迟。” 第四十三章你上当了 “不行!”何潮坚持,“不退预付款,放人,是我的底线,不能退让!我就不信韩国的法律再偏袒韩国人,会连基本的公平和公正都没有。” “你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固执又自以为是。”宗会依勉强笑了笑,“就算你最后打赢了官司,以韩国的司法部门的办事效率,至少也要一年半载,你耗得起时间?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你做的是生意,不是赌气。” 何潮却主意已定:“谢谢宗律师,我不是赌气,而是相信韩国的法律,也相信世界上还有正义和公正。同时,也不想让自己息事宁人的态度成为纵容无耻之徒为所欲为的动力。” 宗会依推了推眼镜,微带嘲讽地说道:“如果你想成为一名英雄,我劝你一句,何潮,你肯定会后悔的。” 何潮哈哈一笑:“我对是不是成为英雄没有兴趣,我只想做好自己。” 宗会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如果金不换够聪明,他在申请破产的同时,也会申请相关债务方不得接近他,所以你作为债务关联方之一,不管是从法律程序还是人身威胁来说,都没有胜算。而且如果你想对他人身威胁,会和庄能飞是一样的下场……你还需要请我打官司吗?” “既然你说得都这么明白了,打官司毫无胜算的话,何必再多此一举?不打了,我准备打道回国了。”何潮笑嘻嘻的样子,丝毫没有一丝沮丧,反倒一脸轻松,“谢谢宗律师了,等有什么需要时,如果我再麻烦你,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固执而不帮我。” 宗会依也被何潮的样子逗笑了:“怎么会?身为律师,见多了各种各样的客户,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不过说实话,何潮,你不是我遇到的客户中最古怪的人,但绝对是最自信最淡定的人,就凭这一点儿,我就很佩服你。” “谢谢。” “插句题外话……”自从出现后,宗会依一直刻板而严肃的表现,现在忽然含羞一笑,“听说历之飞抢了你的女友,你怎么不恨他?” 罗意从宗会依微带羞涩的表情和紧张的神色之中可以看出,她对历之飞有好感,或者说,曾经有过好感:“他并没有抢走我的女友,只是在我的女友变成我的前女友之后,和她在一起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他的初恋?” “他说过我?”宗会依一拢头发,脸上的红润更红了。 罗意暗中喟叹一声,如果不是韩国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宗会依的存在。和历之飞同学四年,历之飞从来没有说过他大学之前的往事,一再坚持他发育成熟比较晚,在高中阶段都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尽管没有人相信历之飞的话,历之飞却一直坚持他在大学期间的恋爱才是初恋。 但在整个大学期间,历之飞始终暗恋艾木,并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也就是说,他的初恋就直接进入了婚姻。历之飞毕业后,他的故事还在学校流传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大学时才初恋,初恋就结婚,简直就是完美的爱情童话。 如果再早几年的话,在90年代初期,大学爱情的结婚成功率还能达到50%的比例的话,到了何潮上大学时,比例已经下降了许多。虽然他们还算是天之骄子,但高等教育的毛入学率在逐年上升,在1999年之前,高校扩招年均增长都只在8.5%左右。而在1999年,教育部出台的《面向21世纪教育振兴行动计划》,中国开始扩大高校招生规模,简称扩招。 结果在1999年当年,招生人数增加51.32万人,招生总数达159.68万人,增长速度达到史无前例的47.4%,从此以后,招生规模每年都屡创新高。大学生的数量逐年递增,相应的,质量也就有所下降。 同时下降的还有大学时代的恋爱结婚成功率。 何潮1993年考上大学,1997年大学毕业。在他的同学中,谈恋爱和最终结婚的比例大概是三分之一左右。他刚入学的时候听一些师兄说,他们时代的恋爱结婚成功率可以达到一半以上。 而到了卫力丹的时代——尽管才两三年的差距——大学同学恋爱和结婚成功率就已经不足四分之一了。如果深究原因的话,时代滚滚向前,大学毕业后就业选择的机会增加,不再像以前一样大多数回到原籍或是留在大学所在地,而是北上或是南下,甚至是出国。 不同的就业方向导致了大学恋爱不能最终走到一起,就像他和艾木,就像周安涌和辛有风,就像历之飞和艾木。如果历之飞和艾木不是同去美国,他们也没有在一起的机会。 在就业面前,有时爱情还是比较脆弱。在1996年,国家开始了双向选择自由择业的试点,到1998年大学生由国家分配工作的制度基本取消,当年自主择业的大学比例达到了70%以上。自主择业就导致了许多大学生在面临就业和爱情的选择时,大多数选择了就业。 见何潮一时沉默,宗会依明白了什么,摇了摇头:“从高中的时候我就暗恋他,他其实也知道我对他的喜欢。后来我向他表白,他说如果我能考上和他同一所大学,最不济也是同一个城市的大学,他就和我在一起。我发奋学习,最后他考上了北京的大学,而我却去了上海。” “大学时代的恋爱,有时可能只是一场春天的风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来了,是一次经历。没来,也没什么遗憾。”何潮劝慰宗会依一番,“至少现在你和他都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过得很好,各自安好,也不是一种幸福?” “是。”宗会依忽然恢复了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何潮,你很会劝人。如果有一天我回国了,需要你帮忙时,你不要推脱。” “怎么会?”何潮哈哈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宗律师,力丹他们应该快要回来了,就不留你了。” 宗会依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对了,官司也不是完全没有打赢的希望,如果你有可以说服法官的证据,比如可以证明金不换是故意设局就是想要侵吞你们的货物,就有可能获胜。” “有,有录音可以证明。”刚才何潮之所以一直没有提及录音笔的事情,是虽然有历之飞的介绍,他毕竟才认识宗会依,对她的信任度还不够。如果没有刚才宗会依谈论历之飞时真情流露,他对宗会依还会保留一定的怀疑。 “太好了。”宗会依喜出望外,“在哪里?” “在力丹身上。”何潮想了一想,“这样,等下让力丹在大堂咖啡厅假装遗落在座位上,你无意中经过,顺手拿走,这样不会被金不换的人发现。” “好。”宗会依展颜一笑,“何潮,你有当商业间谍的潜质,瞬间就能想到这样的办法,真厉害。” 何潮发了短信给卫力丹,卫力丹逛街回来后,就坐在了咖啡厅喝茶。何潮先自己下楼,保镖也跟了下来。随后宗会依也悄悄出门,跟在了后面。 何潮在一楼大堂和卫力丹会合,二人假装在咖啡厅喝了一会儿咖啡,何潮注意到宗会依坐在了二人后面的座位上,就示意卫力丹放下录音笔,二人起身回了房间。 很快,何潮收到了宗会依的短信,只有两个字:“谢谢!” 何潮放心了许多,刚躺下要休息一会儿,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韩国号码,他犹豫一下接听了。 “何先生你好,我叫全在正,是江阔的朋友……”一个中文还算流利的男声传来。 何潮想了起来,忙和全在正客套几句,全在正单刀直入:“因为和江阔多年的合作关系,你又是江阔的未婚夫,帮你没有问题。你有没有相关的证据?” “有!”何潮将刚才宗会依的会面简短一说,“宗律师说应该有一定的胜算。” “宗会依?”全在正停顿了一会儿,“你等下,我查下资料。” 五分钟后,全在正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何潮,你上当了!” 深圳,周安涌办公室。 周安涌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最近太累了,每天都加班到晚上12点。” “晚上12点才是夜生活的开始,毕竟,这里是深圳。”刘以授一边笑,一边倒茶,手中还握着一对健身球,手腕上系了一串球子,“庄能飞倒了,接下来该何潮了。何潮在三成科技虽然也有股份,但三成科技倒下,对何潮来说并没有伤筋动骨。” “他马上就要伤筋动骨了。”张辰坐在刘以授的旁边,手拿一把小刀在剔指甲,“不用半个月,利道快递在深圳的主要加盟商都会反水,加入一帆快递。再过一个月,利道快递在广东省内的加盟商,也会有一半以上加入一帆。顶多半年,利道在全国所有的网点,会被一帆挖走三分之二。等于是说利道几年时间的布局,为一帆打下了一片江山,哈哈。说起来,伍合理的功劳最大。” 第四十四章持久战 “都是张总领导有方。”伍合理坐在张辰对面,点头哈腰地为张辰点烟,却被张辰摆手拒绝,他就为自己点了一支烟,“我也就是跑跑腿,出点苦力,谈不上什么功劳。” 周安涌轻轻咳嗽一声,眼中流露出不满之色,伍合理意识到了什么,将刚抽了一口的烟掐灭,他知道周安涌虽然也抽烟,但烟瘾不大,并且从来不在办公室里抽烟。 周安涌不在办公室里抽烟的习惯是在结婚之后开始的。 周安涌又不满地瞪了张辰一眼:“辰哥,你剔指甲的小刀是茶刀……” 张辰嘿嘿一笑,放下茶刀:“反正我也不喝茶。” 刘以授一口喷出口中的茶水:“辰哥,你过分了……” “算我小瞧你了,辰哥……”刘以授喝了一口白水,才又嘿嘿一笑,“当年你输给何潮,完全退出了快递市场,我还以为你真的就认输了。没想到,原来暗中憋了这么一个大招,厉害,有耐心,有两手。我外号叫留一手,都比不过你。” “说实话,当年确实有一段时间是真的要退出快递市场了,因为当时的快递市场还不太景气,不像现在一样,每年以30%的增长率递增。不得不承认,何潮真有超前的眼光,早早就看到了快递行业的前景。”张辰自嘲地一笑,“再说又有余老师对何潮的赏识,所以就压下了心里的想法。后来我观察何潮这小子,发现他脾气特别倔,自以为是,眼高过顶,就推测他肯定不会听从余老师的安排,就又萌生了重新进入快递行业的想法,就开始暗中布局了……” “辰哥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猎手,如果我们一起出去打猎,收获最大肯定是辰哥。”周安涌很满意刚才伍合理的表现,几人中,他和伍合理认识最久也最熟悉,虽然伍合理现在是张辰的人,但要是伍合理敢眼中没他只有张辰和刘以授,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伍合理难受。 “何潮是自己作死,我不出手收拾他,让别人捡了便宜,岂不是傻子了?哈哈。”张辰放声大笑,“要说最出色的猎手,还得非安涌不可。三成科技的布局,可是非常漂亮的一场持久战。现在何潮也深陷其中,被庄能飞拖累。如果不是何潮人在韩国,一帆快递策反利道快递的加盟商,还没有那么顺利。” “最好再拖何潮一段时间,别让他近期回国。等利道快递彻底完蛋后,他再回来,就算他再有本事,黄花菜都凉了,也没个屁用了。”刘以授注意到了伍合理吸了一口烟又掐灭的细节,就故意拿出雪茄,也不自己点上,在手中转了几下,眼神有意无意在伍合理身上停留了片刻。 伍合理会意,拿起喷枪就要为刘以授点火,手到半空又停顿一下,看向了周安涌。 周安涌愣了愣,刘以授近来总是有意无意想压他一压,难道是看他在余建成面前愈加受到重视而心生不满?他轻轻咳嗽一声,哈哈一笑:“我给自己立了个规矩,在办公室里面绝对不抽烟,一是为了保持头脑清醒,二是保持环境卫生。当然,凡事都有例外,雪茄可以抽,雪茄不是烟。” 刘以授满意地点了点头,伍合理忙不迭为刘以授点燃了雪茄。刘以授深吸一口,吐出了一口烟雾:“安涌,有时夫人的话要听,有时,又不能听。男人,不但要有自己的事业,更要有自己的空间,不能事事被女人指手画脚。” 张辰及时替周安涌解围:“刘总,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以前不一样了,女人在以后会越来越主动越来越强势,女权在觉醒,说不定有一天女性真会主导世界。” “哈哈,辰哥的见解高明。”周安涌哈哈大笑,脸上丝毫没有尴尬之色,“我倒是并不认为女性会主导世界,女性太感性,做事情一是不够长远,二是考虑不够全面,三是容易被情绪左右判断,所以很难成就大事。我让着海之心,不是因为怕她,是以退为进的策略。男人对付女人有三种方法,一是以退为进,表面上事事顺从,暗中我行我素。二是连哄带骗,花言巧语加甜言蜜语,让女人心花怒放,然后为我所用。三是全面对抗,你说什么我偏不听,我做什么你不用管。” “不对不对,应该还有第四种……”张辰今天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我们只在人前是夫妻,在人后,各玩各的。” “你们年轻人真会玩,我老了,玩不动了。”刘以授用力吸了一口雪茄,“就连邓好儿被曹启伦抢走,我连抢回来的心思都没有,也没想过要怎么报复老曹……” 周安涌是何许人也,一眼就看了出来刘以授在故作轻松的表情下一闪而过的阴狠,呵呵一笑:“刘总先别急,等庄能飞被干掉后,等何潮倒台后,就可以腾出手来收拾曹启伦了。你不是还念念不忘邹晨晨吗?曹启伦一倒,邹晨晨就是你的了。” “安涌,你真以为我刘某就这么肤浅,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要扳倒曹启伦?”刘以授斜着眼睛笑了,“我可不像你,因为辛有风而记恨庄能飞又迁怒何潮,为了面子为了报复而弄死庄能飞顺带拉何潮下水……” “在刘总眼里,我真的也这么苍白?”周安涌也不生气,嘿嘿一笑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房间中来回走动,“如果我真是一个分不清个人恩怨和事业的人,我就不配得到余老师的赏识。你对我的怀疑,就是质疑余老师的眼光呀。” “是吗?”刘以授依然斜着眼睛,一脸不屑。 其实刘以授确实是嫉妒周安涌在余建成眼中的分量了。之前余建成还对何潮抱有幻想时,不时提及何潮,周安涌作为他的唯一关门弟子,光芒没那么耀眼。现在余建成彻底对何潮死心,固然让刘以授心中大为欣慰,但又增加了另外的烦恼——余建成将全部目光都投放到了周安涌身上! 不仅如此,余建成还加快了对周安涌的培养,也许是受到了被何潮拒绝的刺激,余建成想尽快将周安涌打造成按照他的设计而成长的代言人角色,周安涌越成功,就越能彰显他的人格魅力和影响力,越能让何潮后悔! 但余建成对周安涌的力推刺激到了刘以授! 如果只是口头上的夸奖,刘以授才不会有什么感觉,他早已过了听几句好话就以为世界可以轻易得到的年龄,口惠而实不至的赞扬屁用没有。但让他大感不满的是,余建成开始将大部分资源向周安涌倾斜了。 就连他们共同的七合集团,在余建成的暗示下,经过几次开会讨论,周安涌利用置换、购买等方式,持股比例大幅上升,虽然还没有达到绝对控股,但加上海之心的股份,二人构成一致行动人,周安涌绝对是事实上的掌控者。 虽然在当初成立七合集团时,刘以授和张辰就没有想要持有七合集团多少股份,他们都有各自的一摊事情,自家公司比七合集团还要实力雄厚许多,他们加入七合集团,是因余建成之故而出面为周安涌站台。 但谁也没有想到,七合集团发展迅速,尤其是在周安涌和海之心调整策略之后,竟然迅速占领了国内小灵通市场份额的15%! 现在的七合集团,已经和早几年成立的国产寻呼机、小灵通以及手机品牌等各大公司并驾齐驱,并成为国内绝无仅有的可以同时生产寻呼机、小灵通以及手机的公司。 商业上的巨大成功,让余建成更加坚信他的眼光没错,就将更多的资源直接交给周安涌运作,而不再通过刘以授和张辰,并且有些决定,他也直接和周安涌商量,决定之后就去落实,落实之后再让刘以授和张辰得知。 周安涌清楚刘以授对他不满的原因所在,他也知道余建成对他的偏爱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不只是刘以授,还有张辰。只不过张辰对何潮更痛恨的缘故,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他对他还没有那么多的怨言。当然,还有一点,张辰原本就没有借助过余建成多少资源,他对他就没有像刘以授一样有一种争宠的怨恨。 由于七合集团最近的几个举措让七合集团前景大好,预计到2001年销售额可以突破10亿元大关!对于一个才成立不到两年的公司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虽然深圳是发生太多奇迹的地方,但电子制造业的迅速崛起,借助于时代的潮流,国内迅速成长起来一批以电子产品的研发和制造的新兴企业。七合集团,就是其中之一。 七合集团虽然不是新兴电子制造业最有影响力也最有实力的一个,但绝对是基础最好发展最全面的一个。周安涌和海之心在研究了国内寻呼机、小灵通以及手机市场后发现,在寻呼机市场,有几十家国产品牌在竞争,国产品牌占有率已经接近了50%。在小灵通市场,有十几家国产品牌在撕杀,国产品牌占有率超过了50%,因为小灵通在欧美市场并没有大面积推广,欧美品牌对此并无兴趣。 第四十五章市场和人事 而在手机市场,也有十几家国产品牌在攻城掠地,但由于品牌和技术受制于他人,手机市场完全是国外品牌的天下,国产手机所占市场份额不足5%! 以刘以授和张辰的看法,现阶段应该主要精力用在手机研发和生产上,次要精力用来生产推广小灵通,放弃寻呼机。寻呼机作为一个夕阳产业,虽然还有几年的生命周期,但已经不值得投入了。 海之心的看法和刘以授、张辰大同小异,但周安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思路,他认为现阶段拿出20%的精力用来研发手机,30%用来生产小灵通,50%用来生产寻呼机! 别说刘以授和张辰了,就连海之心也觉得周安涌的想法不合时宜,是疯了。 周安涌没疯,他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就是想要赌一把。不赌,不足以迅速脱颖而出!按部就班地发展,七合集团永远落后于人。 研究过许多著名企业家成长史的周安涌从中读出了一个共性,每一个成功人物在成功道路上,都有一两次舍命一搏纵身一跃的下注,成功了,就是海阔天空,失败了,就一败涂地。 不过没关系,有许多人在失败之后触底反弹,再次高高飞起。 改革开放以来,已经出现了两代企业家,分为84派和92派。1984年第一批成长起来的企业家,多数是目光卓越有着先见之明的一群人,他们身体力行,敢为天下先,在改革开放初期就迎风破浪,站立在了潮头。 84年受益于市场化的开始,他们经历了转型和碰撞之痛,他们创业的特点是从无到有,市场需要什么,他们就生产什么。 92派是在南巡讲话之后,许多体制内的人开始下海,由此又催生了一大批优秀企业家脱颖而出。92派的企业家更灵活更有市场嗅觉,他们伴随着中国房地产市场的兴起,如鱼得水,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大环境下,顺应了潮流,赶上了时代,也成就了自己。 周安涌将自己归类为97派,尽管他也知道,自己命名一个派别太儿戏了,如果和他同期可以涌现出相当多的知名企业家,才可以成为一派。但他还是坚定地认为,1997年,是中国历史上至关重要的一个转折年。 何潮也不只一次说过,1997年,除了香港回归、东南亚金融危机之外,还有互联网的萌芽,尤其是中国几家互联网公司的成立,为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从1997年开始的互联网公司的诞生,到1999年到了第一波高潮,并且产生了第一次互联网公司的危机。但和互联网公司的危机相比,电子制造业近年来由于日新月异的新技术的推动,始终没有停下快速前进的步伐,没有遭遇任何危机。 周安涌一直认为,他以后会成为97派中成功者的代表人物,所以他身上还肩负着一定的历史责任。至于何潮,应该会是97派中的失败者代表。 最终周安涌说服了海之心,或者说,他的理论并没有完全让海之心动心,但他描述的盈利前景打动了海之心。因为他经过研究对比发现,寻呼机虽然到了产业的末期,但市场依然庞大,还有回光返照的短暂春天。抓住夕阳最后的尾巴,完成一个小目标,赚上几个亿,可以作为研发手机的前期资金。 而小灵通市场刚刚起步,并不急于一时。 成功地说服了海之心后,周安涌不顾技术人员以及中层的反对,力排众议,就连柳三金和李之用几次劝说,他都毫不理会,调整了生产计划,联合韩国一家公司开发了一款袖珍型中文寻呼机,型号qh688,港味设计,款式新颖大方,外观令人眼前一亮,且质量过硬,一经推出就深受市场欢迎。仅仅几个月时间,销售上百万台,而且还在继续热销。 估计不出一年,七合寻呼机从无到有从有到强,可以占据寻呼机市场15%以上的份额。 一款寻呼机为七合集团带来了莫大的商机,最主要的是,利润颇为丰厚。海之心大喜之下,提出再生产一款寻呼机,占领更大的市场,却被周安涌断然拒绝。 周安涌面对巨大的诱惑之时,没有动摇,依然坚持他的初衷——生产寻呼机,只为了捞上一笔,而不是为了转型,公司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依然是小灵通和手机。 周安涌的固执让海之心很是恼火,却也没有办法,最终还是只继续生产一款寻呼机,只要还有市场就一直生产,直到产品的生命周期结束。 利用qh688寻呼机的销售带来的源源不断的现金流,七合集团得以迅速补血,周安涌拿出一部分资金用来购买最先进的生产小灵通的生产线,一部分向日韩厂家购买先进技术,并且聘请了日韩和香港的设计师,设计出来的第一款七合999小灵通。 七合999小灵通不但外观符合潮流,信号也好,质量过硬,一经推出,就又引起了轰动。由于有了qh688寻呼机的名声在先,许多由寻呼机转向小灵通的客户,就自然而然地选择了七合小灵通。 现在七合999供不应求,各地订单雪片一样飞来,奈何生产能力有限,只能满足三分之一的订单需求。如果可以足量供应市场需求,只凭借一款七合999就可以占领国内小灵通市场份额的10%左右。 在小灵通上获得的巨大成功,进一步激发了周安涌的赌徒心理,他决定再研发三款以上的小灵通。由于在寻呼机上的赌注得到了丰富回报的成功先例,他决定在小灵通上面再加注10倍。一旦成功,七合集团将会成为国内一流的电子制造商,再如果前进一步,在手机市场再赢得了足够的市场份额,未来五到十年,七合集团有望成长为国内最大的手机生产商。 中国现在已经开始进入工业化时代了,制造业的兴起将有助于中国经济的快速腾飞,在未来拼的是产品和市场敏感度。 以及最佳入场时机。 只不过现在周安涌面临的最大困难不是资金,而是产能。产能的解决需要时间,不是说有钱就可以立刻变出厂家和熟练的技术工人。 刘以授尽管佩服周安涌的眼光和手段,但还是难掩对周安涌的不满,他轻哼一声:“一两款产品的成功并不代表什么,就像我做房地产,最先开发的三个楼盘都大赚了一笔,到第四个楼盘时,一下全赔了进去。电子产品也是一样,市场风云变化莫测,不像楼市那么稳健,说不定市场突然萎缩,七合集团一夜之间倒闭也不是没有可能。以前有过许多前车之鉴,当年有多少风云人物,现在连个叫化子都不如?” “话题跑偏了。”张辰从来不介入周安涌和刘以授的争论之中,他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刚才安涌以为刘总想要干掉曹启伦是为了邹晨晨和邓好儿,刘总以为安涌弄死庄能飞拖何潮下水是因为个人恩怨,好,现在我倒想听听你们各自的说法。我事先声明,我想侵吞利道快递,既有个人恩怨,也有商业诉求。” “安涌先说。”刘以授又拿起了雪茄抽了一口,火灭了,伍合理连忙拿起了喷枪。 “好,我先说就我先说,抛砖引玉。”周安涌笑了笑,喝了一口茶,“如果说之前我想收拾庄能飞有个人私愤在内,我承认。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我是为了商业上的利益。三成科技虽然销售渠道不够通畅,但技术、人才储备以及厂房,都很不错,完全可以满足我们产能的需求。现在三成科技陷入了困境之中,可以以不高的价格拿下……” 张辰愣了一愣,哈哈大笑:“高,实在是高,安涌,你又成长了,让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厉害,确实厉害,一箭双雕,既报了当年的仇,又解决了七合集团产能不足的问题,你的商业手法已经非常娴熟了。” “哼,漂亮话都会说。”刘以授不屑地哼了一声,“问题是,你怎么拿下三成科技?先不说何潮会反对,就是江阔也不会让你得手。” “何潮和江阔?”周安涌自得地笑了,“利道快递现在还不够让他们头疼吗?有辰哥在,利道快递很快就会成为一个空壳了,何潮和江阔哪里还有心思在意三成科技的死活?利道快递才是他们的命根子。”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见刘以授还是一脸不屑的表情,他心中怒意渐升,却还是强行压下,“何潮说不定会在韩国被拖上一年半载才能回国,别说一年了,半年时间就足够让一切尘埃落定了。” “你当江阔是死人呀?有江阔在,利道和三成就死不了。别忘了,何潮还有郭林选、曹启伦、夏良帮他。”刘以授再次调侃周安涌,“安涌,有时我觉得你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什么事情都想得过于简单而且美好。一两款型号的机型在市场上大获成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内,并不代表你在商业整合和吞并的道路上,就一定可以成功。市场是市场,人事是人事……” 第四十六章布局长远,下手稳健 难得听刘以授长篇大论地教训他,周安涌依然保持了足够的涵养:“刘总似乎忘了一路走来,庄能飞和何潮是怎么一步步败在了我的手下?我先是因人事而成功,然后才是市场上的成功,前后因果不要弄错了。江阔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且江安的事情,还没有过去,是吧辰哥?” 张辰连连点头:“顾老板和我联合投资一帆快递,出发点中就有吞并利道为报当年一箭之仇的原因,哈哈。安涌说得对,想要对付江阔也不难,顾老板也说了,他看上了江阔,他要亲自出马拿下江阔,让何潮人财两空。” 刘以授虽然还不服气,却也无话可说了,只好转移了话题:“怎么,安涌你对快递行业也感兴趣了?以前你不是最看不起何潮从事快递了?” “我得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何潮目光长远。快递行业的飞速发展,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是,我现在是对快递行业大感兴趣,准备等何潮坚持不下去要出售利道的时候,收购了利道,再将利道和一帆整合在一起。如此一来,借助三成的产能和利道的渠道,七合集团就会如虎添翼了。” “想得真的挺美,等于是说,何潮和庄能飞辛苦了好几年,都为你打基础作嫁衣裳了?行,安涌,你现在成了战略家了,布局长远,下手稳健。”刘以授啪啪鼓掌,“我还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才能让何潮在韩国呆上一年半载?” 周安涌微微一笑:“容我先卖个关子,等下再说……现在该刘总说说你想对付曹启伦既然不是为了女人,又能是为了什么?” 周安涌的语气中加重了几个关键点,明显就有了嘲讽之意。 刘以授顿时气了:“周安涌你什么意思?讽刺我管不住下半身是不是?是,我是好色,男人不好色还是男人吗?只不过我和你不一样的是,我好色在表面,你是好色在背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海之心都做过什么,是真男人就别装假正经,你又不是性无能!” 张辰忙打圆场:“说正事,说正事,现在不讨论女人问题。” 周安涌却不干了:“刘总,你把话说清楚,我背着之心在背后都做什么了?你不要毁我名声。” “毁你名声?”刘以授冷笑连连,“谁不知道你经常去深圳大学还有广州的各个大学附近转悠?你喜欢女大学生的习惯,出了校门这么多年,一直没变。不过也可以理解,男人嘛,一直很专一地喜欢二十多岁的姑娘,我现在也一样。” 周安涌顿时涨红了脸:“我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大学附近出现了?刘总,大家朋友归朋友,血口喷人不行!” 张辰咳嗽一声:“现在是一致对外对付何潮的时候,怎么自己人先吵起来了?我说刘总、安涌,你们也真是,既不是对手也不是情敌,还没有恩怨,却还要吵个不停,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周安涌脸色缓和了几分:“不吵了,不吵了,刘总你继续说,我洗耳恭听。” 刘以授哼了一声:“我如果是为了一个女人就去报复曹启伦,我别说能有今天了,早就进去蹲大牢了。我抢的女人多了,抢我的女人的人也多了。有时大家心知肚明,不喜欢了玩够了,被别人抢走,也算是帮我善后了。我最喜欢安涌总结的一句话——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不善后,对,一定要加一个不善后。” “现在回到正题,我和曹启伦早在十多年前,就有过过节。当年我在开发锦绣家园时,曹启伦当时才起步,开了一家混凝土搅拌站,叫飞翔混凝土公司,也算是深圳最大的混凝土公司之一。曹启伦能伸能屈,又头脑灵活,再加上他肯下力气研究,引进了新技术和新产品,他的混凝土特别适合深圳的气候,凝固快,好养护,并且硬度高,很快他的公司生产的混凝土就成为深圳各大在建房地产项目的首选。” “我也有自己的搅拌站,除了地基让沈亦农的华根基础工程公司承建之外,其他工程全部是自己的施工队,可以节省开支,毕竟我自己也是土建工程起家的。原本我的的搅拌站除了供应我的项目之外,还可以向其他开发商供货,也有一定的利润。但在曹启伦的搅拌站打出名气之后,我的搅拌站就彻底没有生意了。” 几人都不说话,静静地听刘以授和曹启伦的陈年往事。 “如果仅仅是抢走我的搅拌站的生意也没什么,我自己的搅拌站原本就是为了供应我的项目,节省出来的开支也足以维持搅拌站的运营了,不为了对外赚钱。但曹启伦却得寸进尺,还挖走我的搅拌站的几名技术人员,甚至连厨师都挖走了……” “不是挖走,是高薪聘用吧?”周安涌冷不防打断了刘以授的话,“刘总你要明白一点,如果你给员工的待遇和前景都让他满意,别人挖不走的……” 刘以授翻了一个白眼,没有回应周安涌:“我的搅拌站缺少了技术人员,后来出了一次不小的事故,就关停了。没办法,只好从别的混凝土公司进货。我当时很生气,说什么也不进曹启伦的货,后来发现,曹启伦的混凝土质量就是过硬,虽然价格稍高,但强度和硬度都完全达标不说,还比同类产品的指标高出好几个百分点。我购买的混凝土,要比他的混凝土质量相差四分之一,价格便宜三分之一。”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整我,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我猜测肯定是曹启伦这家伙——有不少关于锦绣家园的小道消息开始流传,说是锦绣家园采用的混凝土不达标,导致建筑质量不合格,房子一拳就能打出一个洞,妈的,传得有鼻子有眼,老子当时就气炸了,连踢了十几脚都没有踢出洞来……” 周安涌忍住笑,张辰面无表情。 “后来老子实在忍不住,找到了曹启伦当面质问他,他当然不承认了。不过他倒是会做生意,提出特别照顾我,愿意降价三成为我供货。我答应了,质量比别家,价格和别家一样,为什么不用?结果才用了不久,就又有传闻出来,说是锦绣家园采用了飞翔混凝土公司的混凝土,质量显著上升,可以放心购买。妈的,虽然后来房子卖得还算不错,但曹启伦的飞翔混凝土却打出了更大的名气,供货量翻了三番。曹启伦从此就腾飞了……” “就这些?”周安涌揉了揉鼻子,“没了?” “就这些还不够,明显是曹启伦做的一个局,要的是踩着我上位。我刘以授纵横江湖多年,何曾吃过这样的哑巴亏?一定要还回来。” 周安涌又笑了:“这事儿说起来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十多年来,刘总怎么一直没有还回来?是忘了还是另有隐情?” 刘以授嘿嘿一笑:“后来我也暗中踩过曹启伦几脚,再后来曹启伦越做越大,虽然实力比我还是差了不少,但也勉强算上是深圳的一号人物了,我也就高抬贵手放了他一马。毕竟,和气生财不是?” 周安涌大概猜到了什么:“应该是刘总暗中踩了曹启伦几脚,却硌到了脚,又吃了哑巴亏,所以只能不了了之了。要不曹启伦再报复你的话,就又会像上一次锦绣家园的事情一样赔了夫人又折兵,是不是?” “放屁!我会怕曹启伦?曹启伦有那么大的胆子?”刘以授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最近曹启伦又在背后有小动作,周安涌,你说实话,是不是也有你的影子?” 周安涌哈哈大笑:“刘总真会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和曹启伦一起背后对付刘总?明白了,明白了,你现在要对付曹启伦,是因为曹启伦先开始对你出手了,你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可以这么说……”刘以授点了点头,又抽了一口雪茄,“安涌,你总觉得我是为了女人才对付曹启伦,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然了,也可以理解你的想法,毕竟你在女人问题上总是犯错误,摔了几次跟头。” 一句话又点燃了周安涌的怒火:“刘总,我在女人身上犯过什么错误?我记忆力差,在我20多年的人生中,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犯过什么错误了?倒是你,可以好好回想一下,写一本回忆录估计都没问题。” “你在女人身上犯过两个错误,还是致命错误。第一个是辛有风……”既然说开了,索性说到底,刘以授也不怕周安涌不高兴,“你不该那么天真地相信爱情,非要为了爱情跑来深圳。何潮就比你纯粹多了,他是为了事业,为了发展。所以在你失去辛有风后,你才会不顾一切地报复庄能飞,这里又犯一个错误,报复庄能飞可以,但不要牺牲大局和利益。” 第四十七章打擂台 周安涌眼中的怒火一闪而过,努力笑了笑:“接着说。” “第二个是海之心。如果说辛有风代表的是你对爱情最美好的向往,那么辛有风的背叛就意味着你对爱情的幻想破灭,从此以后你不再相信爱情。你带着对爱情的不信任和置疑,最终选择了和海之心结婚,其实,你并不爱海之心,你只是需要她,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还有事业,你需要她在你身边辅助你。但是,在海之心向你透露了他有一个有钱有势的干爸之后,你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你和海之心的主次关系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以她为主以你为辅……” “没想到刘总还是一个小说家,真会讲故事。”周安涌轻轻鼓掌。 刘以授并不理会周安涌的举动:“你在两个女人身上犯下的两个致命错误,会是你一辈子的阴影,安涌,你别不信,我经历的女人比你多,对女人的了解比你深,也清楚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影响有多巨大。辛有风会是你心上的一根刺,会不时地刺激你敏感的神经。而海之心却是你心头的一把刀,不一定什么时候突然落下,扎破你的心脏。” “夸张了,夸张了,刘总,打住,打住。”张辰见周安涌脸色铁青,明显是快要发作的样子,忙出面缓和气氛,“好了好了,不谈论女人了,说说曹启伦又怎么暗地里捣乱了?” 嘴上这么说,张辰心里却佩服刘以授对女人的论断确实精辟,不愧是经历过许多女人的人。经历是每个人不可复制的财富,也是一个人人生的积累。没有经历的人,所有的感悟都是纸上谈兵。 刘以授也不想真和周安涌撕破脸,反正他已经说出他早就想说的话,就顺水推舟见好就收:“说到曹启伦,我更是一肚子气!曹启伦近年来有点不务正业,启伦集团什么都做,什么都做不好,房地产、电子制造,最近好像又在做互联网,感觉曹启伦现在像是没头苍蝇一样,连主营业务都不确定,还怎么发展?” 张辰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之前和曹启伦合作的万众置业,现在怎么样了?” “我已经退出了,曹启伦也退出了,赵动中还在,我们的股份都由郭林选接收了。对了,听说郭林选为了讨好邹晨晨,将股份都挂到了邹晨晨的名下,现在邹晨晨是万众置业的第一大股东了,可以说,邹晨晨现在是万众置业实际掌控人了。” 张辰点了点头,万众置业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家完全独立的公司,三大股东分别是邹晨晨、郭林选和赵动中。曹启伦和刘以授相继退出可以理解,不理解的是,赵动中为何没有退出,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万众置业之中,难道赵动中还很看好万众置业的未来? 对赵动中,张辰颇为好奇又颇有忌惮之心,赵动中一向不动声色,在深藏不露的外表之下,有诸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表面上,赵动中主要经营菜市场以及一些并不起眼的生意,似乎远没有刘以授有实力,也不如曹启伦风光,但他却认为,赵动中隐藏了实力,并且赵动中极有能力和野心。 因为张辰从赵动中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危险气息,直觉告诉他,赵动中和他一样隐忍并且极具长远目光,像是一只猎豹,可以长时间埋伏在一个地方,伺机而动。不动则己,一动必中。 “怪不得曹启伦开始对你动手了,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合作了。”张辰笑了,“不过以曹启伦的实力,远不是你刘总的对手,他只能背后搞一些小动作了。” “曹启伦这一次搞的不是小动作,是大动作。”刘以授狠狠地掐灭了雪茄,“他明显是想侵占我的公寓市场。” 刘以授近年的主要业务来还是以房地产为主。 房地产自从90年初期开始,迎来了一轮发展机遇。但由于发展过快,市场机制不成熟,入场的人又过于追求快钱而击鼓传花,造成了全国范围内的资产泡沫,典型的就是海南地产泡沫。 92派下海之后,房地产再次兴起,尤其是在一系列的住房改革之后,房地产市场的火热正在被逐渐点燃。 1982年开始实行补贴出售住房的试点,即政府、单位、个人各负担房价的三分之一,从此中国一步步告别了福利分房时代,住房作为家庭最大宗的商品属性,在消费中所占的比重也就越来越重。 而在1998年7月3日发布《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设的通知》,宣布从1998年下半年开始,全国城镇停止住房实物分配,实行住房分配货币化。从此,住房正式进入商品化时代,由此拉开了长达几十年的房地产上涨时代。 而到了2003年房地产被定为支柱产业,随着土地的招拍挂制度正式产生,中国经济增长首度突破10%,房地产成为中国经济支柱产业的重要节点由此开始,一直持续了近20年之久。 本来刘以授准备放缓房地产开发,受深圳大环境的影响,他也想创新,想在电子制造业和高新技术产业上有所发展,当然,他也承认确实是眼红周安涌七合集团的迅猛崛起之势。 只不过后来冷静下来,他判断在未来房地产市场的规模会进一步扩大,他何必非要跟随在别人身后去从事并不熟悉的行业?他决定以后只专注于房地产市场。 刘以授分析了深圳各大房地产不同的侧重点,包括郭统用的善来集团在内的各大知名房地产商,过于注意居民住宅而轻视商业综合体,并且都忽视了另外一个关键群体——单身贵族。深圳的白领固然没有北上广多,但放眼全国,也是仅次于北上广的第四大经济体。 北上广的房地产市场,除了居民住宅、商业综合体之外,还开发了不少可供白领单人入住的酒店式公寓,刘以授就称之为单身公寓。 也许是深圳历史太短底蕴太薄的原因,深圳的单身公寓在诸多新开的楼盘中,少之又少。刘以授去过欧洲和美国,尤其对美国各大城市的公寓印象深刻,决定效仿美国也在深圳开发一个既可出售又可出租的单身公寓。 他选好了地块,请人设计了图纸,拿出了方案,并且将自己开发的第一个单身公寓命名为aa公寓,意思是崇尚一切简洁平等的aa制生活,爱情aa制,吃饭aa制,房租aa制,等等。刘以授自信,不管是户型设计还是小区环境、设施,都很超前,绝对大受深圳青年白领的喜欢。 不料等他立项获得通过,开盘之时,忽然听到消息说,曹启伦也在开发一个单身公寓的楼盘,名字叫超a公寓。单从名字来看,并不能说明曹启伦就是故意和他作对,但当刘以授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曹启伦楼盘和户型图后,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曹启伦的超a公寓无论小区整体规划还是户型,都明显抄袭了他的aa公寓。只不过抄袭得很高明,在他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一系列的改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弥补了原有的许多不足,同时还增加了许多改进。可以说,超a公寓就是他aa公寓的升级版! 联想到近来他公司的几个主要技术人员相继辞职,以及几名销售也以生病为由请假,他就猜测到了什么,直接找曹启伦谈了一次。 结果曹启伦面对刘以授扔出的证据,面不红心不跳,矢口否认。并说他并不主抓超a公寓的事情,超a公寓现在从选址到规划、设计,都由邓好儿一手操办,他只负责幕后协调。 不提邓好儿还好,一提邓好儿刘以授更是心中来气,他才明白曹启伦从他身边抢走邓好儿,原来是为了今天的一出大戏,而不仅仅是贪图邓好儿的身体。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邓好儿出面挖走了他的人,并且窃取了他的创意。 刘以授当即翻脸,警告曹启伦如果再不收手,他不会和曹启伦善罢干休。曹启伦却哈哈一笑,轻描淡写地请他喝茶,他就知道,曹启伦是铁了心要和他对抗到底。 也是,事关巨大的利益,曹启伦已经立项并且即将开盘,怎么可能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再更改设计?刘以授咽不下这口恶气,趁今天周安涌和张辰都在,决定正式向曹启伦开战了。 原以为他说完之后,周安涌和张辰同仇敌忾,为他打抱不平,不料张辰默然无语,周安涌甚至风轻云淡地笑了。 “纯商业上的较量,就用商业手段光明正大地解决好了。刘总,你觉得曹启伦抄袭了你的创意,可是你的创意也是模仿的国外和香港,你又没有专利,怎么就能认定曹启伦就不是直接抄袭了你模仿的对象?”周安涌摆了摆手,“至于背后挖人就更不用说了,你也可以挖回来……现在楼盘才刚刚开工,以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刘总,这点儿小事不至于让你大动肝火。” 第四十八章巧舌如簧 刘以授怒了:“你的意思是说,就这么算了?” “我的意思是说,等楼盘开售的时候,再和曹启伦正面打擂台,在销售上压他一头,直接让他的楼盘赔钱,比背后做一些小动作小手脚解气多了。” “安涌说得有几分道理……”张辰明白周安涌的意思,周安涌是现在不想因为任何事情而分神,他就顺势往下说,“好好做好你的aa公寓,刘总,等到开盘的时候,我和安涌一起帮你推广。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利道和三成上,两块即将到手的大肥肉,可是已经养了好多年了……” “随便你们吧,反正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曹启伦。你们对利道和三成有兴趣,我没兴趣。行了,走了,以后我们就各忙各的了。”刘以授起身就走,大步流星,刚到门口,门猛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闯进来两个人,差点撞在刘以授身上。 “没长眼睛啊?”刘以授一瞪眼,见是柳三金和李之用,也没好脸色,冷哼一声走了。 柳三金和李之用注意到了刘以授的神情不对,再看周安涌和张辰、伍合理,察觉到了气氛有几尴尬,李之用就轻轻一拉柳三金,意思是不让柳三金再开口。 柳三金推开李之用,径直走到周安涌面前。 周安涌微有愠怒:“三金,进来连门都不敲,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柳三金直视周安涌的双眼:“安涌,你让我很失望!” “哦,哪里失望了,说来听听。”周安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站都没有站起来,仰视柳三金,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辞职信!”柳三金“啪”的一声拍了一张纸在周安涌面前,“安涌,我决定辞去七合集团的一切职务,从此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周安涌一脸淡定,毫不惊慌:“你呢,之用?” “我、我……”李之用站在门口,挪不动脚步。 “李之用!”柳三金急了,“你还是不是男人?拿出你的男人气概来,我们已经说好的事情,你是不是又要反悔?” “我不反悔!”李之用突然直了脖子,大步来周安涌面前,也拍了一封辞职信,“我也申请辞去七合集团的一切职务,望周总批准。” “怎么了这是?”周安涌缓缓地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柳三金和李之用一眼,“还是因为海之心对你们的怠慢?怎么这么小孩子气,女人终究是女人,何必和她一般见识?我表面上怠慢你们,其实暗中还不是最信任你们?等你们都成长起来,成为七合集团的中流砥柱时,海之心还会不高看你们一眼?要有耐心,要有信心……”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讲什么大道理了,不要再虚伪地假装道德完人了,安涌,兄弟一场,我们还是好说好散吧。”柳三金将辞职信塞到了周安涌手中,“不管你批不批准,我都会辞职的,包括之用。” “是,我、我也是。”李之用结结巴巴地回答,不敢直视周安涌的目光。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张辰站了起来,拍了拍李之用的肩膀,“之用,本来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毕竟我们也认识一场,就算散伙,也要说个明白。” “是、是、是要说个明白。”李之用畏惧地看了张辰一眼,“辰、辰哥,这事儿还是由三金说比较好。” “我来说,你一边儿去。”柳三金气得一把推开李之用。 事情是因江阔和何流而起。 先是何流来到了七合集团,柳三金和李之用非常高兴。他们和何流算是青梅竹马,二人都喜欢何流。小时候还经常开玩笑,长大后要娶了何流。后来何流考上了大学,二人一个当兵一个上了中专,就和何流渐行渐远。 少年时的许多伙伴,因为上学、当兵的原因,人生逐渐拉开了距离,也有了隔阂,不再如以前一样只是单纯的开心。人大了,就会计较输赢、地位和层次,而孩子时,只看心情。 本来何流能来深圳是好事,但在得知何流是背着父母偷跑出来时,柳三金当即给何父打了电话。知道何流到了深圳并且一切安好的消息后,何父才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他再三叮嘱,让柳三金务必劝何流回来,还让柳三金转告何潮,让何潮劝何流回家。 柳三金想劝何流回家,被何流一口回绝。李之用和稀泥,让何流先住一段时间再说,反正他们都在深圳,会有人照顾何流。 随后江阔就赶到了。 江阔的意思是,何流想留在深圳也可以,但要跟她回去,由她负责安排一切。何流说什么也不肯,还和江阔大吵大叫。 柳三金看不下去,不轻不重地说了何流几句。江阔毕竟是何家未来的媳妇,是何流的嫂子,何流不应该对江阔如此不敬。 结果不但引起了何流对柳三金的强烈不满,指责柳三金身为外人,根本没有资格管她的事情,也引发了海之心的怒火。海之心批评柳三金多管闲事,并且还胳膊肘往外拐,身为七合集团的人,却向着何潮和江阔。 柳三金近年来受多了海之心的轻视和冷嘲热讽,知道海之心很是看不上他和李之用,认为他没有学历没有见识,李之用不过是中专学历,性格懦弱,为人没有主见。在海之心眼中,他和李之用如果不是周安涌的发小,别说可以到七合集团的中层了,顶多在底层当一个普通职员。 因为周安涌的面子,柳三金一直忍让海之心,他一再告诫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兄弟情分,为了事业,就算被海之心看不起又能如何?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就自己的事业,让海之心后悔以前的狗眼看人低。 尽管对周安涌也颇多怨言,自从结婚之后,周安涌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和李之用如同一般员工一样,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但柳三金相信周安涌有不得已的苦衷,总有一天,周安涌会恢复以前对他们的热诚和真诚。 身为兄弟,应当体谅周安涌被海之心压迫时的无奈和困苦,他们应该和周安涌一起,捱过最艰难的一段时光。但是因为何流的出现,海之心对他们最后的一丝伪装也被扯下,当着江阔和何流的面,指责他们吃里爬外,忘记了周安涌对他们的提携和帮助。 “如果没有安涌,你们现在顶多每个月拿一两千块钱,一个当保安,一个当司机,混迹在社会的最底层,每天起早贪黑,挣点辛苦钱,哪里会有现在的风光?别以为你们凭的的自己本事,错了!你们靠的是安涌对你们的情分!” 柳三金被彻底激怒了,不,不仅仅是愤怒,还有伤心。海之心忘了在周安涌最艰难的时候,是谁替他挑起了七合集团的大梁?忘了在周安涌和何潮的选择中,他们选择了帮助周安涌!忘了在几次危机之时,他们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丝毫不顾及危险和后果! 现在七合集团发展壮大了,他们的功劳被完全抹杀了不说,还说他们没有真本事,完全是靠周安涌的人情才坐到现在的位置之上?柳三金出离愤怒了,如果他当初不从善来集团辞职,他现在在善来集团也会是中层,会比现在的待遇还要好上几分! 江阔没想到何流的出现,引起了这么大的波澜,她只好退让,毕竟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就要回去。何流不肯,非要拉住江阔,让江阔说个明白,为什么何潮会去韩国,为什么知道她来深圳,何潮也不从韩国回国,是不是江阔从中说了她的坏话? 江阔自始至终保持了足够的克制和涵养,却还是被何流逼得退无可退了,也被激怒了:“为什么何潮会去韩国?因为何潮要去救庄能飞。为什么要救庄能飞?因为庄能飞被周安涌设局陷害,损失超过将近1亿元!1亿里面,有何潮的2000万,也有我的4000万。还有,你哥的快递公司正在被人一步步侵吞,如果你哥再晚回来一段时间,说不定快递公司就没了。侵吞你哥快递公司的人,就是收留你的人的合作伙伴!” “何流,你好自为之!”江阔扔下一句,转身走了,实在是受不了何流的蠢笨,她还有太多事情要忙。 江阔走后,何流愣了半晌才问海之心:“海姐姐,江阔说得都是真的?” 海之心笑着摇了摇头:“误会,都是误会。江阔对安涌一直有偏见,总觉得安涌想要陷害何潮,怎么可能?安涌是何潮的发小。不过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一开始我也很妒嫉安涌和何潮的兄弟情谊,有时何潮对安涌说什么话,我总觉得是何潮在教唆安涌按照他的想法发展事业。再如果何潮的提议正好和我的想法相反,我就会怀疑何潮是在教坏或是陷害安涌。” 第四十九章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江阔对安涌就是同样的误解。我现在明白过来了,安涌和何潮毕竟20多年的感情了,我和江阔才是后来者。而女人天生对喜欢的男人有占有欲,想让他事事都听从自己的意见。这样一来,她会嫉妒所有对她喜欢的男人有影响力的人,包括他的兄弟、发小、异性朋友,等等。” 何流立刻就被说服了:“海姐姐你说得太对了,我就觉得是江阔从我身边抢走了哥哥,我现在觉得她特别坏。” “江阔人并不坏,就是太敏感了一些。”海之心得意地笑了,目光一闪,注意到了柳三金和李之用神色复杂的表情,不由脸色一沉,“你们怎么还不走?赶紧去工作。” 柳三金终于爆发了:“海之心,海总!我终于知道现在安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来背后的原因都是因为你!原本安涌是多好的一个人,现在他虚伪、势利、阴谋、算计,而你,更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我看是看透你了,你比安涌更目中无人更没有底线。” 海之心轻轻一拢头发:“还有吗?就算你说得都对,那有怎样?” “不怎么样,我不干了!” 柳三金拉着李之用离开海之心办公室,非要辞职,李之用再三劝阻无效。柳三金一怒之下告诉李之用,如果他不和他一起辞职,他就不认他这个兄弟。 李之用思前想后一番,觉得海之心也确实太阴险了一些,他再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就同意辞职。 听了柳三金的叙述,周安涌轻轻拿起辞职信,几下撕了个粉碎:“我以为多大的事情,原来是因为何流。何流来深圳,何潮不在,之心招待她几天,也是人之常情。她有时是有些势利,但人无完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以理解嘛,相信她也会慢慢改正。” 周安涌还以为他可以说服二人,不料柳三金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她的问题,是你的问题,安涌,我们兄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说完,他拉起李之用,夺门而出。 周安涌愣在当场。 江阔刚回到利道总部,何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江阔,何流去了深圳,你先收留她,别让她到处乱跑。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有时不太懂事,你多担待。”何父停顿了一会儿,“何潮最近怎么样了,电话打不通,也没给家里来电话。” 江阔知道何父和何潮的关系并非不好,只是二人交流不多,何父像是中南部平原的黄土一样,沉默朴实,不善于表达。 想了一想,江阔还是隐瞒了部分真相:“放心吧叔叔,何流来到深圳就像回家一样,有我在,她肯定不会有事。何潮最近事情特别多,忙得不可开交,而且又临时有事出国了,在国外通讯不是很方便。我也是两天才和他通一次电话,您不用担心,他很好,我会让他及时给家里打电话的。” “好就行,不用非要给家里打电话,国际长途挺贵的,就别浪费钱了。”何父沉默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却挂断了电话,“挂了吧,没事了。” 何父这样的性格,也难怪何潮和他沟通少,实在是不好交流,江阔摇了摇头,并没有多想何父的沉默背后隐藏着什么欲言又止的担心。 紧接着,江安的电话打了进来。 “江阔,何潮出事了?” 江安的消息倒也灵通,江阔也没好气:“平常你从来不关心利道快递和三成科技的事情,也不帮一帮何潮,怎么何潮一出事,你就马上知道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江安的声音颇有几分轻松和幸灾乐祸,“江阔,现在正是退出的好时机,听哥哥的话,赶紧退出利道和三成,再和何潮分手,哥哥不但会支持你继续留在深圳当投资人,还会先期给你几亿港币的起始资金,怎么样?” 江阔被江安气笑了:“哥,你就这么盼着我和何潮分手?问题是现在我和他是股份合作,想一下切割清楚哪里有那么容易?” “实在不行,你前期投入的几千万就当是一笔失败的投资,打了水漂,不要也罢。”江安以为江阔动心了,继续加大了诱惑,“哥哥为你物色了一个更适合你的人生合伙人,无论合作事业还是婚姻,都是你的最佳人选。赶紧抛弃了何潮,迎接你的全新人生。” “股权分割容易,感情切割怎么可能说断就断?”江阔的语气渐冷,“哥,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也清楚一点,恶意策反利道加盟商的一帆快递有一个幕后投资人,来自香港,你应该认识他。” “我、我不认识。”江安被江阔冷不防亮剑,微有几分慌乱。 “不认识?”江阔冷哼一声,证据中充满了不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就是你当初欠了赌债的人,是不是?” “不、不是!你别无端猜疑,你什么都不知道。”江安的语气终于慌乱了,微有几分气急败坏,“江阔,我明确地告诉你,我反对你和何潮的事情,不管是恋爱还是事业上的合作。除非你和何潮一刀两断,恋爱上分手事业上切割,否则,你不会得到江家的一丁点帮助。” “哥,你忘了一件事情,第一,江家不是你一个人的江家,也有我的一部分……我也有江家的股份!第二,我自始至终都是在靠自己,并没有打着江家的旗号,反倒是你,多少次败坏了江家的名声。第三,我的婚姻和我的事业,我自己做主,你管不着!” “江阔,你再执迷不悟下去的话,何潮这一次过不了关,会死得很惨,你也会被拖累。你不要再犯傻了。”江安大吼,“现在不回头,等何潮惨败之后你再回来找我,哼哼,你会什么都得不到。” “我从来没有奢望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江阔冷笑了,“只希望你不再拖累江家不再气病爸爸,还有,如果让我查明恶意挖走利道加盟商的背后有你的影子,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对我不客气?”江安几乎要暴跳如雷了,“你凭什么对我不客气?你又有什么本事对我不客气?” “哥,我一直没有和你竞争江家接班人,不是我能力不够,也不是我在江家的人脉不够,而是我不想兄妹相争让爸爸伤心。现在爸爸的病情大好,以我持有的江家的股份,还有江家大股东中支持我的叔叔伯伯,哥哥,如果我想掌舵江家,你觉得你还能和现在一样坐得安稳吗?” “你……”江安气得浑身发抖,“江阔,你真的会为了一个外人要和我撕破脸皮?不要忘了,我们是亲兄妹!” “你也不要忘了,女生外向,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她要嫁的人,才是她一生要爱护要守护的最爱,哥,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也不要怀疑人性。”江阔说得掷地有声说得斩钉截铁,“我从未干涉过你和嫂子的感情,也请你尊重我,不要插手我和何潮的事情!” “好!好!好!”江安咬牙切齿,“江阔,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利道和三成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也别来找我。我不会再管你和何潮的事情,而且,你事业上的事情,我从此也不再过问。” “谢谢!”江阔当即挂断了电话,“哥,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江家,江安书房。 江安气得摔了手机,崭新的摩托罗拉手机被摔得粉碎。 “何必了,拿手机出气就是拿钱出气,几千块钱虽然不多,但也不能说扔就扔不是?”一人弯腰捡起手机,折叠手机已经从中一分为二,眼见是活不成了,他放到了桌子上,“其实江阔比你更固执也更有主见,我倒觉得,如果江家由江阔掌舵,说不定会比现在更好。” 江安余怒未消:“屁话,江阔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领导江家?她就是自以为是固执己见,除了个性要强之外,没什么优点。” “我可不这么认为……上一次的广州事件,她当机立断,帮何潮赢下了最后一局,确实让人佩服并且大开眼界。换了是你,你做不了这么好。不过也正是上一次的广州事件,害我坐牢,说来我应该痛恨江阔才对。但也怪了,我并不是怎么恨她,反倒挺看不起你。”郑近西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叨着雪茄,“江总,虽说投资一帆快递的资金是你出的,但这点钱不足以弥补你对我造成的伤害,以及你欠我们老板的赌债。” “赌债按照我们当初的约定,不是早还清了吗?”江安眼中的愤怒一闪而过,“江家股票上涨后,我抛售了一部分,连本带息都还清了,你不会不承认吧?” “承认,承认你还了一部分。”郑近西呵呵一笑,拿出一张纸,“当初你的承诺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赌债按照当时股票的市值或是现金偿还。你后来偿还了现金,但现在江家的股票比当时涨了五倍不止,等于你才还了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四,你是想现金还是股份偿还?” 第五十章步步紧逼 “郑近西,你无耻!”江安涨红了脸,回身拿起书桌上的镇尺,紧紧握住,“我现在不欠你们一分钱,出资让你们成立一帆快递,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你们再继续纠缠,别怪我和你们拼一个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郑近西动也不动一下,顺手拿起一把小刀剔指甲,“很多时候,鱼死好几遍网都不会破,鱼死网破?多么可笑的想法。” “你放下刀,那是茶刀,不是指甲刀。”江安一阵恶心,他精美无比价值昂贵的茶刀被郑近西用来剔指甲,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管是茶刀还是指甲刀,能杀人的刀就都是好刀!”话未说完,郑近西手一扬,手中茶刀激飞而出,正中江安手中的镇尺。“叮”的一声,金属的茶刀和玉质的镇尺相撞,擦出一道火花。 江安把持不住,手一松,镇尺落地,“啪”的一声,摔成了两截。 顾不上心疼上万的镇尺,江安一脸惊愕和惧意地看向了郑近西:“你、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我受老板之托,只求财图色,不杀人放火。老板当年一见江阔,直到今天依然对她念念不忘,投资了一帆快递,最终目的是为了收购利道快递,同时抱得美人归。江总,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按照当年签订的协议,拿出江家的股份还债。要么帮老板打败并收购了利道快递,同时说服江阔嫁给老板……现在主动权在你的手中!” 江安颤抖着双手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又掐灭:“现在香港回归大陆已经好几年了,连张子强也难逃法网,被大陆枪毙了,你们还敢在香港为非作歹?现在的香港,不是黑社会的香港了。” “你想多了,江总,我们既不会绑架勒索,也不会犯法,我们只是正常的讨债。同时我们对利道的收购,也都是合法正当的商业行为。香港和深圳的法律,我们都有研究,也很精通。”郑近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不过听你刚才和江阔通话,明显你左右不了江阔,算了,你还是偿还股份吧,老板会在合适的时机,亲自出面追求江阔。相信以老板的魅力,会让江阔臣服的。” “如果我不还呢?”江安阴沉的目光闪过郑近西一脸淡定的双眼,眼神中满是杀意。 “不管是做空江家股票,还是恶意收购江家,又或者是帮助江阔上位执掌江家,再或者是曝光你的丑闻,总之,不管是哪一种方法,江总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最好的结果就是失去现在的一切,最坏的结果是在监狱里面天天被人打骂……”郑近西站了起来,“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江总可要好好想想,人生有时候就关键几步,一步走错,步步错,就再难回头了。” 郑近西走后,江安一个人在书房中坐了半天,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韩国,汉城。 放下电话,何潮脸色不善,一拳打在了枕头上。卫力丹吓了一跳:“怎么了,落枕了?落枕打枕头不管用。” 何潮又被气笑了:“我们上当了,宗会依是金不换的人!我们的录音笔现在在金不换手中,最后一个希望破灭了。” “什么?”卫力丹不敢相信,“历之飞也在为我们挖坑?” “应该不怪历之飞,他和宗会依也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何潮还想再说什么,历之飞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哎呀,哎呀,对不起何潮,真的对不起,哥们,我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事情是这样的……” 宗会依将录音笔交给金不换后,就打电话告诉了历之飞。历之飞当即勃然大怒,气得大骂宗会依为了钱连节操都不要了,出卖了他出卖了何潮,甚至出卖了祖国。 宗会依回敬历之飞,她这么做的主要原因不是为了钱,也不是因为她和金不换早就认识并且是金不换的法律顾问,而是因为她要报当年他对她的冷落和背叛。 “原来是你小子欠下的情债,你小子怎么不早说?”何潮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不是说当年和她没发生什么吗?只有一段纯真的感情,你到底怎么她了让她记恨你这么多年?” 历之飞叹息一声:“现在艾木不在,就我们哥俩儿,我和你说实话。当年我和她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后来不喜欢她了,就找了一个考上同一所大学或是同一个城市的大学的理由拒绝她。结果如我所愿,我在北京她在上海。谁知道她还不死心,声称可以每周从上海到北京来看我,开什么玩笑?上海到北京,飞机坐不起,火车要一天一夜,每周都要这么折腾,会死人的!最主要的是,我不喜欢她了。” “行了行了……”何潮头大了,他才懒得再问个清楚到底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反正由此造成的严重后果就是他被坑了,“为了装纯情,你小子真是害死我了。早知道你欠人情债,我怎么敢相信她?” “我他妈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这么记仇?你说女人是不是会记恨一个男人一辈子?太长性了。对不住了兄弟,真的对不住了,我本来真的想帮忙来着。不好,艾木回来了,不说了,只能靠你自己了,晚安。” “你……”何潮恨不得踢历之飞两脚,却够不着,只好作罢。 “现在怎么办?”卫力丹可怜巴巴地望着何潮,“现在真的是山穷水尽了,何哥,我是没辙了。” 何潮不说话,坐在床头,低头沉思。 半个小时后,卫力丹见何潮还不说话,起身去外面倒水。回来后吃了一惊,何潮竟然和衣倒下睡着了。她哑然失笑,心疼得帮何潮盖上了被子。 何潮一觉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他精神抖擞,打电话给金不换,说要一起吃饭。 晚饭在金不换的院子里进行。 一共四人,何潮和卫力丹,金不换和辛有风。 金不换神采飞扬,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辛有风神情淡淡,不喜不悲,却可以看出来她在努力克制着情绪。 卫力丹有几分闷闷不乐,来韩国几天了,一点进展也没有,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如果就这样回去,岂不是太丢人了?丢人倒没有什么,关键是三成科技说不定真的因此而毁于一旦。 何潮也不知道是睡足的原因,还是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没心没肺地笑,还和金不换一连喝了好几杯酒。喝得差不多时,何潮一放杯子:“金总,我考虑清楚了,原则上接受你的建议。但我需要回国商量一下,准备明天就动身。” “用不着回国商量这么麻烦吧?打个电话不就行了?现在通讯这么发达。要不这样,我给你配一台电脑,你直接用oicq和国内联系,不管是发文件还是文字,都很快捷。”金不换不想何潮回国,怕何潮回去就反悔,“现在oicq在中国少说也有几千万用户了吧?挺好用的,也挺方便,我也注册了一个号码,来,我们加一下。我是六位号码,你呢?” “我也是六位号码,583266……”何潮报一个号码给金不换,“估计到今年年底,oicq的注册用户会突破4000万。自从oicq问世以来,注册用户逐年递增,太迅猛了。现在的号码都是七位八位了,以后就得十位十一位了。说不定有一天,六位的oicq号码会很值钱,哈哈。” “其实我更希望有一天,手机也可以智能,可以登录oicq,这样就不用打开电脑聊天了。”何潮扬了扬手中的手机,“不过谁知道呢,以后手机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会不会越来越小,小到可以植入到人体之内?你看电脑最早从一间屋子大小到现在的只有一本杂志大小,进步太快了。” “中国人就是善于抄袭,哈哈。oicq抄袭的就是以色列人的icq,现在icq一直在告oicq侵权。以后也许oicq会倒闭,到时你的六位号码别说值钱了,白送都没人要。”金不换时不时不忘嘲讽一下中国,“手机智能的问题,三星还没有研发出来,中国就更不用想了。等三星研发出来之后,你们再继续抄袭好了。” “我还是要坚持回国商量。”何潮不和金不换做无谓争执,坚持他的想法,“不回国没有办法敲定,毕竟是一件大事。” “要不就开了一个电话会议,你们中国也不至于落后到连电话会议都开不了的地步吧?”金不换又和何潮碰了一杯,“我还是坚持你留在韩国,我们达成最终协议你再回去也不晚。来韩国一趟不容易,我再带你参观一下三星、lg等代表世界最先进水平的韩国跨国公司,让你长长眼界。” 何潮笑了笑,不再坚持:“既然金总盛情难却,好,我就先不回国了,就让力丹先回去汇总一下情况。” “我不回去。”卫力丹不知道何潮想做什么,坚决反对,却架不住何潮一脸严肃和认真的表情再三要求她回去。 第五十一章江阔往事 金不换也不好连卫力丹也阻拦,同意放行,卫力丹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自始至终,辛有风没怎么说话,小口吃饭小口喝酒,神色之间微有一丝忧郁之色。 回到酒店,卫力丹质问何潮为何不和她商量就擅自决定让她回国。何潮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她回国之后立刻和江阔碰面,力争将三成的损失降到最低,积极开拓市场打出品牌名气,同时,加大对利道的加盟商的维护,不能让利道倒闭。 卫力丹知道何潮主意已定,多说无益,虽然生气,也只好接受。问何潮什么时候回国,何潮也避而不答。 次日,卫力丹被辛有风送往了机场。 卫力丹刚走,何潮就打电话给全在正,请他帮忙两件事情,一是弄一个韩国驾照,二是弄一辆小型卡车。全在正一口答应,条件是他要和何潮见上一面。 两天后,全在正带着驾照和小型卡车,来到何潮下榻的酒店——自从卫力丹走后,金不换明显放松了对何潮的监控,也允许何潮联系外界了。在他看来,何潮已经无计可施,他只需要坐等何潮全面认输就可以了。 全在正对何潮的第一印象一般,但在聊了一会儿之后,就被何潮沉稳的谈吐和缜密的思维折服了,尤其是当他听说何潮要怎么对付金不换后,哈哈大笑:“何潮,原本我还挺妒嫉你的,毕竟我追求了江阔好几年,她始终没有对我正眼相看。我不服气,你长得不比我高,也不帅多少,凭什么赢得江阔芳心?现在我知道了,你身上有一股永不服输的劲头。换了是我,遇到现在的情况,早就放弃了。” “英雄所见略同,优秀的人,审美也是一样的,哈哈。你能欣赏江阔,说明你也眼光非同一般。”何潮对全在正的印象很好,全在正说话爽直,为人坦荡,让他也意识到了一点,韩国有金不换一样的混蛋,也有全在正一样的好人。 “行了,我们就不要互相吹捧了,省得让江阔知道了,笑话我们。”全在正上下打量何潮几眼,“除了在韩国国内对付金不换之外,在中国国内,你打算怎么让金不换尝尝苦头?” “还没有完全想好,不过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何潮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江阔按照他的策略去实施,金不换在中国国内的日子会很难过,不过也不能太快去落实,至少要等他回国后才行。 “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国内的事情,有江阔在,我保证一切都会十分顺利。”全在正眨了眨眼睛,“江阔在商业上的手段,有时雷厉风行,会有霹雳手段,尤其是对付不择手段的竞争对手时,会让对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不会吧?”何潮夸张地笑了,他是真不相信江阔会如此厉害,他认识江阔多年,一直认为江阔虽然比大多数女孩更坚强更冷静,但她毕竟是一个女子,他从未见过她对商业对手出手。 也是江阔曾经被威胁被绑架,让何潮以为江阔柔弱无助,是一个需要被他呵护和保护的女孩。 “你被江阔欺骗了,当然,也因为她爱你,在你面前软弱、温柔、体贴,让你以为她楚楚动人,没什么战斗力……”全在正眯起眼睛,“我和她刚认识时,我们有过一次交手,时至今日依然让我印象深刻!” 全在正和江阔是在香港认识的,当时他在中国从事进出口生意,将中国急需的韩国商品运到香港,再将韩国急缺的商品从大陆买进,经香港中转运到韩国。从香港中转,一来可以节省关税,二来香港的货运价格便宜,一举两得。 从事进出口贸易数年,让全在正大赚不少。韩国是一个资源短缺的国家,处于高纬度的韩国,不但粮食产量有限,许多亚热带以及热带水果,也都全部依赖进口,更不用说一些矿产和能源了。全球十大资源匮乏国家里面,韩国排名第五。 当然,资源匮乏的前十国家之中,反倒大多数是发达国家,比如瑞士、日本、德国、新加坡等,说明真正的财富并非资源,而是人类的智慧。 全在正正是在从事进出口贸易之时,在香港认识了江阔。当时江阔还是大三的学生,假期期间出来帮忙打理家族生意,正好负责江家的航运业务。 后来全在正有一批货需要江家的航运负责运输到韩国,当时价格已经谈好,只等装货启航。谁知突然遭遇了台风,导致货物无法出港,恰恰他的货物是一批不易保存的水果和海鲜。情急之下,他要求江阔立刻出海,否则货物将会不保。 根据合同约定,如若遇到台风、海啸、地震等不可抗力因素,为保证船员生命安全,货运公司有权不出海。全在正估算了一下损失,如果货物全部损坏的话,他几年的辛苦就会付诸东流。无奈之下,他咬牙开出了三倍的高价,并且提出亲自上船押送货物。 船长动心了,根据天气预报显示,台风正在逐渐减弱成为热带风暴,并且有望在一天之后减弱为热带低压。时值1997年,正是金融危机波及到香港的开始,船长向江阔保证,凭借他多年的航海经验,一定可以安全地将货物送到韩国。 江阔最后架不住船长的恳求和保证,受金融危机的影响,航运生意下滑严重,船长也是为了江家的航运生意着想,为了留住全在正这样一个大客户。但有些船员却有抵触心理,觉得不值得拿命去搏。江阔被船长打动,为了安抚船员,决定乘船和大家一起前去韩国,同时许诺,全在正多付出的三倍价格,全部当成奖金发放给船员。 船员大喜。 途中货船与变成了热带风暴的台风正面相遇,当时情形无比惊险,在惊涛骇浪之中,货船像是一片树叶一样飘来荡去,全在正吓得脸色惨白,后悔冒死运输货物了。他又晕船,吐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 让他惊奇的是,江阔不但没有一丝惧意,还胜若闲庭信步,和船员谈笑风生,和船长讨论航线,还敢在船头迎风破浪。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生,居然如此有胆魄,他别说敢站立船头了,连船舱都不敢迈出一步! 后来台风危机过后,风平浪静,全在正才敢到甲板上散步。他见江阔安坐在甲板的遮阳伞下,肤白胜雪,艳若桃花,不由怦然心动,上前搭讪,和江阔聊了半天。 抵达韩国之后,按照约定,已经付了基本运费的全在正需要支付承诺的额外两倍运费,他却改变了主意,提出让江阔再帮他运输一批货物到香港,然后再一同支持全部运费。 江阔不同意,如果全在正不按照约定付清全部三倍运费,他别想卸货。全在正不是不想付钱,是他实在没钱。他只能交付了货物,等买家付款之后,才有钱支付全部运费。原定运费因为台风的原因增加了三倍,他当时是情急之下的承诺,现在有惊无险地抵达韩国,他想要反悔了。 全在正的想法是,反正货物已经安全地抵达了韩国,江家又只来了江阔一人。一个小女生,能奈他何?他决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一早,全在正让公司的美女朴美英陪江阔去购物,又让公司其他人宴请船长,然后趁机将货物卸下,统统运走。等江阔和船长回来之后,木已成舟。 江阔大怒。 全在正提出两个解决方案,一是等他货物全部出手之后,再支付剩下的运费。二是他还有一批货物要从韩国运到香港,如果能为他打个五折,他会两次货款一次结清。 江阔全不同意,要求全在正立刻按照合同支付余款,否则将会在韩国起诉全在正,并且将全在正列入香港航运的黑名单。全在正不以为然,外国公司在韩国起诉他,胜算不大。至于什么黑名单一说更是无稽之谈,只要他肯出钱,香港哪家航运公司会不接他的单?就连和记黄埔也会欢迎他,客户才是上帝。 最后没有谈拢,全在正一怒之下,拂袖而去,扔下江阔不管了。反正他现在有主场优势,并且也付了正常的运费,所欠的只是为了台风而额外增加的费用。再说中途并没有遇到台风,只是热带风暴,他应该只付两倍的运费才对。 全在正以为他一走了之,江阔也拿他没有办法。不料等他交付货物时,突然被警察带走。 江阔说到做到,当即就起诉了他。同时,还向香港方面发函,准备将全在正的失信之举公布于世,并且随时准备向外界宣布,从此全在正是江家不受欢迎的合作伙伴。如果谁和全在正有生意往来,江家将会重新审视和对方的生意,以免因为全在正的不守信而为江家带来损失。 全在正气极,他不怕被韩国警察带走,却怕江阔公布他的所作所为。一旦真的发布,他虽然不至于在香港就成为过街老鼠,但至少生意会损失大半以上。 第五十二章冒险精神 全在正很清楚,在面临着和有失信前科的他做生意会有风险的同时,还有可能因此和江家生意受阻的两重压力下,大多数人会选择和他切割。 原以为在韩国的官司可以轻松解决,毕竟是在自己的国家。也确实如全在正所料,警察经过一番调查问询,以证据不足正要暂时释放他时,江阔却又提交了新的证据。结果倒好,按照规定,他又要被滞留12个小时。 全在正急了,他明白了江阔的真正用意,就是要拖他一两天不让他交易。一两天后,水果和海鲜都会腐烂,他的损失远超运费数倍。 全在正权衡利弊之下,提出要和江阔和解。最终全在正借钱支付了剩余运费,也顺利卖出了货物。 江阔也没有在香港正式发布对全在正失信一事的征讨。 返航时,江阔又谈成了一笔生意,货船满载而归。全在正正好有一笔不多的货物需要运往香港,从运费到时效,江阔的货船是最佳选择。他原以为江阔会拒绝他,不料当他忐忑地提出交易时,江阔一口答应。 回香港途中,全在正鼓起勇气问江阔为什么不计前嫌要帮他,江阔笑了,她和他没有前嫌,只有生意。生意就得讲规则,谁犯规谁就得受到处罚。现在也不是帮他,还是生意,只要他守约诚信,她很乐意继续和他合作。 和江阔交手一次,输得很惨,但全在正却并没有因此记恨江阔,相反,却对江阔产生了好感。一路上,他几次接近江阔,主动没话找话,想要赢得江阔的好感。 “最后都是白费力气……”全在正叹息一声,“后来江阔才告诉我,她喜欢的男孩必须具备两个条件,同时具备,缺一不可,一是必须是中国人,二是必须喜欢中国的传统文化,哈哈,第一点就将我挡在了门外。我问她,为什么非中国人不嫁?” “这个问题我知道答案。”听了江阔和全在正的往事,何潮心潮澎湃,江阔远比他想象中坚强,并且在商业上成熟,他想起了和江阔经常谈论过的一个问题,“江阔从小在香港长大,由于香港被日本统治多年,许多香港年轻人媚日哈日,向往日本文化,以嫁日本人为荣,她很是反感这种现象。日本文化的根源在中国,一些香港人向往日本崇拜英国,却偏偏不认同中国的文化,忘记了自己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数典忘祖,也是缺少文化自信的表现。” 从80年代开始,直到现在,在大陆,还有些地方的女孩以嫁到日本和国外为荣,更有不少人以出国在海外定居为成功标志。固然有国外确实比中国更发达福利更好的原因,也是有对自己祖国不够热爱文化不够自信的因素。何潮其实大学毕业时,也有出国的机会,最终放弃出国而前来深圳发展,也是更看好中国的未来,深信中国经历过一段低谷之后,必然会再次腾飞。 开先者谢独早,伏久者飞必高。君子玉蕴珠藏,才不外露,积累到一定时候才会一飞冲天。如潜龙在渊,必有一天飞龙在天。 “对此我有不同意见,嫁给外国人,未必就是不够文化自信。爱情来临时,是不分国界和种族的。”全在正试图说服何潮,“就像我,也是怪了,天生就不喜欢韩国女人,就想娶一个中国或是日本媳妇,可惜,寻找了多年,一直没有合适的。何潮,如果你有合适的女孩,记得介绍给我,相信我,我是韩国男人之中虽然不是最多金最帅但绝对是最专一最忠心的一个,韩剧里面演的长腿欧巴,就是以我为原型创造的……” 何潮差点儿没吐:“算了吧全先生,就你这小鼻子小眼睛的长相,中国女孩里面能喜欢上你的,要么是高度近视没戴眼镜,要么是大脑缺氧眼花了。” 全在正哈哈大笑:“何潮,你不要有这么狭隘的民族主义,韩国人和中国人,很多都有血缘关系的。” “想娶中国姑娘,可以,只要你有本事赢得她们的芳心。”何潮也笑了,“开个玩笑,全先生虽然不算帅,但也绝对不丑,而且笑眯眯的样子也是中国姑娘喜欢的类型。我提个建议,以后你经常在中国工作和生活,娶中国姑娘的几率就会大幅上升。” “中国太落后了……”全在正话一出口见何潮脸色不善,忙改口说道,“几个大城市还可以,其他地方确实比韩国落后不少,近年来,我在中国的生意逐年减少,在中国停留的时间就少了,没有机会接触更多的中国姑娘。” “相信不用几年,中国会有更多的城市发展起来,也会吸引更多的韩国人工作和居住。”何潮对此充满信心,“眼下正有一个机会让你在中国的生意迅速拓展,有没有兴趣?” 十几年后,越来越多的韩国人离开韩国来到中国定居,青岛成为除韩国之外韩国人最多的国外城市,另外在北京的望京、山东威海、沈阳铁西以及上海,是国内韩国人最多的几座城市。经济的发展,让中国更多的城市越来越有魅力,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前来。 当然,作为亚洲最发达国家之一的日本,也越来越倚重中国,许多日本人活跃在北京、上海等地。 “当然有兴趣,快说。”全在正眼睛亮了。 何潮从全在正当年甘冒台风风险也要将货物运到韩国之举,可以看出他骨子里有冒险精神,所以他才将想法说出:“金不换在中国的生意很多,如果他要撤出中国市场时,他的生意需要有人接手……” 全在正愣了一愣,想明白了什么:“你真的要冲金不换出手?” “金不换的存在,会搅乱中国的市场秩序,破坏韩商在中国的形象,影响中韩两国正常的商业活动和交流。”何潮先是高高举起,随即又轻轻落下,“全先生有义务为了维护韩商的形象,推动中韩两国商业活动的进一步活跃,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全在正哈哈笑了一起,随后一脸凝重地说道:“责任太重了,担子太大了,我怕我挑不动。毕竟,金不换在中国深耕多年,关系网错综复杂。” 何潮立刻听出了全在正的言外之意:“金不换在中国的人脉和资源,我来负责交接给全先生。当然了,如果全先生害怕金不换sl集团二公子的身份,不敢得罪他,就当我没说。” 全在正岂能不明白何潮的意思?何潮负责金不换在中国境内的人脉和资源的转移,他要顶住在韩国国内来自sl集团以及金不换的压力。稍有不慎,他就有可能在韩国没有立足之地,只能永久待在中国了。 只思索了不到一分钟,全在正就有了决定:“干,谁怕谁!反正我喜欢中国,也喜欢中国女孩,以后立志在中国发展,当中国女婿。” 何潮伸出了右手:“合作愉快!” 全在正眯着小眼笑了:“肯定必须保证合作愉快!” 金不换的院子中,金不换和辛有风相对而坐。 “全在正……是什么来路?”金不换仰头问一个手下。 手下手中有一叠资料:“全在正,男,30岁,韩国汉城人,商人,经常来往韩中两地从事进出口贸易。在亚洲金融风暴后,和中国的生意陆续减少,现在大部分时间住在汉城。实力不详,不过从公开的资料显示,他没什么资金。” “何潮为什么会认识他?”金不换摆了摆手,手下转身出去,他看向了辛有风,“有风,你比我了解何潮,你觉得他还会耍花招吗?” “他倒是想,可是他应该没办法了。这里是韩国,又不是中国,他还能怎么着?”辛有风笑着为金不换倒了一杯茶,“你答应我如果何潮退回前期2000万的预付款,会给我十分之一的酬劳,等钱到了后你不会不认了吧?” “才200万人民币而已,我怎么可能赖账?在我眼里,你值两个亿。”金不换哈哈一笑,上前抱住了辛有风,“有风,这一次也多亏你配合我的表演,还及时发现了宗会依的事情。要不是你,宗会依还真有可能出卖了我。” “宗会依虽然是你的法律顾问,但她毕竟是中国人,在骨子里还是偏向中国人。不过她倒是挺配合,很快就交了底,交出了录音笔。这事儿也多亏了安涌,是他告诉我说历之飞有一个初恋女友在韩国当律师,要小心何潮铤而走险,真的要打官司,肯定要走宗会依路线。” 辛有风在和周安涌通话通报何潮在韩国的现状时,周安涌突然想起了宗会依,也是当年历之飞经常有意无意地提到宗会依,他才记得清楚。 经他提醒,辛有风当即告诉了金不换。金不换立刻联系了宗会依,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宗会依投降了,交出了录音笔。 第五十三章没有锋芒的善良就是软弱 宗会依拿到何潮的录音笔后,原本是想要帮何潮,虽然因为对历之飞的痛恨而产生过犹豫的念头,但同为中国人的同仇敌忾让她决定站在正义的一方。只不过被金不换发现之后,金不换一方面威胁她要取消她法律顾问的聘用,一年至少少收入20万人民币,另一方面提出如果宗会依帮他,会加薪30万。 在一出一进相差50万人民币的巨大诱惑下,宗会依失守了,最终交出了录音笔,并且保证不会再帮何潮。 此事让金不换颇为生气,想要收拾何潮一番,辛有风出面劝阻,说是在困境之中,人都会反抗心理,是人之常情,他才消了气。 “有风,你觉得何潮多久能退回预付款?”金不换虽然信心满满,但钱不到账,一切都还会有变数。 “快则一天,慢则三天。”辛有风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何潮现在比我们着急,他的利道快递被人挖了墙角,马上就要被釜底抽薪了,再不回去,就会彻底失去利道的控制权了……” “利道的控制权?”金不换一愣,“不是张辰只想撬走利道的加盟商吗,没说要吞并利道。“ 辛有风掩嘴一笑:“安涌想趁机吞并利道。中国人有一句老话,趁你病要你命,在利道被一帆挖走一半以上的加盟商后,利道很难再支撑下去时,安涌就会及时出手收购了利道。就算何潮不想卖,为了生存估计也不得不卖了。安涌收购了利道之后,再和一帆快递合并,两家合成一家,肯定可以成长为中国最大的快递公司。” “周安涌总是喜欢坐收渔翁之利,打得一手好算盘,哈哈。”金不换摆了摆手,“我才不管他是不是收购利道,我只关心何潮什么时候打款,以及何潮不要打击报复我在中国的生意。周安涌亲口答应我,他会全力保护我在中国的生意不受到何潮的骚扰……” “何潮都不知道你在中国的生意有哪些,他想骚扰都找不到门。不要担心了,现在就等何潮退回预付款了。”辛有风停顿了一会儿,脸上神情复杂,“款到后,就让何潮回国吧,其实说起来,他比周安涌为人厚道多了。” “厚道有个屁用!”金不换嗤之以鼻,“这年头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生意,都要看谁更有本事更有手腕,厚道?你见哪个厚道人能做成大生意?” 辛有风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不满。 卫力丹一满地,就被和仔接上了。回利道总部的路上,先听和仔讲述了近几天来利道快递遭遇的危机,以及何流节外生枝的出现,卫力丹气得紧咬双牙:“周安涌,你就是最虚伪最无耻最恶心的流氓混蛋!” “如果骂人有用,周安涌早死了一万遍了!”和仔难得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着急,而是一脸淡定,“江总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都不用怕,凭借何潮多年在深圳打下的基础和积攒的人脉,再凭借她的策略,不信过不了关。对了,你有没有带来何哥的什么香囊?” “香囊?”卫力丹被和仔弄迷糊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和仔?” 和仔用力想了一想:“就是电视上演的,有一个香囊,打开一看,里面有小纸条……” “那叫锦囊妙计!”卫力丹被逗笑了,“有,也不看看何哥是谁,他说就算周安涌有张良计,他也会有过墙梯。” “过墙?过什么墙?”和仔挠头,一脸憨笑,“何哥要翻谁有家墙头?” 到了利道总部,除了江阔、郑小溪等人在——吴老伯被派到三成科技负责日常管理去了,他还带上了罗道和刘河——还有江离、郭林选、邹晨晨、曹启伦等人也在,出人意料的是,赵动中也来了。 卫力丹吓了一跳:“我又不是何哥,不用这么大阵势迎接我,我有点怵。” “你想多了,不是迎接你,是何哥打来电话让他们都来,开会商量一下对策。”和仔冲卫力丹嘻嘻一笑,“力丹,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要注意收敛一下,不要去了一趟韩国就膨胀了。” 卫力丹气得要打和仔,和仔跑开了。 在江阔的主持下,会议开始了,先由卫力丹说了说她和何潮在韩国的经历,以及庄能飞和何潮的现状。 曹启伦咧嘴一笑:“金不换欺人太甚了,一点儿余地都不留,不想再在中国混下去了?动中,你有没有觉得安涌在这件事情上太过分了?” 赵动中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是太过分了,但从商业的角度来说,也无可厚非,愿赌服输!就像高手过招一样,技不如人,怪得了谁?当然,话又说回来,既然周安涌和金不换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了。再算上他对利道快递所做的事情,虽然不是他直接出手,但在张辰的背后,他绝对有参与此事,我们是到了该替何潮讨还公道的时候了。” “行,既然动中你都看不下去了,我再不出手也显得太没有担当了不是?”曹启伦嘿嘿一笑,“不过我帮何潮,有一个条件,除了对付周安涌和金不换之外,连得还带收拾了刘以授。” 赵动中眨了眨眼睛,笑了:“怎么,你和刘以授又起纠纷了?想要新账旧账一起算?” “如果说我、你和何潮是铁三角,那么刘以授、张辰和周安涌也是铁三角,对付铁三角,就要铁三角。”曹启伦含蓄地一笑,“有些事情大家知道就行,看破不说破才是智慧,何况刘以授虽然在三成和利道两件事情上都没有直接参与,但他也有摆脱不了的干系不是?” “还是听听江阔的想法吧。”郭林选摆了摆手,打断了曹启伦和赵动中的对话,“说不定何潮和江阔早有主意了。”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江阔。 一个小时前,江阔接到了何潮的电话。何潮告诉她,他已经和全在正见了面,达成了共识,接下来会双管齐下,他在韩国对付金不换,江阔在深圳调动全部力量反击周安涌和张辰,并且有针对性地向金不换在国内的生意施压。 当然,所有出手都是合法的正常的商业手段。 何潮的思路很清晰,反击手法步步为营,再一次让江阔见识到了经过风浪之后愈加成熟自信的何潮。当然,江阔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反击之策,她不会坐以待毙,并且以她的性格,她也不允许别人欺负何潮! 江阔清了清嗓子:“小时候爸爸经常教导我说,和气生财,与人为善。但又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认识何潮之后,他教会了我认清了一点,一个人不管何时何地,都要保持善良,但是同时也要带着锋芒!” “因为没有锋芒的善良就是软弱!”江阔掷地有声。 “何潮常说,一个人再努力,努力不过趋势;一个人再聪明,聪明不过时代。他最喜欢的一句话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而现在,时机到了。或者说,趋势和时代都到了,所以我们不能再被动迎战了,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是该进攻的时候了……”赵动中意味深长地了说了一句,眯起眼睛,“等太久了,再等下去,我差不多就失去耐心了,还以为何潮真的只是一只病猫。”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暴露了赵动中的好战之心。江离朝赵动中投去了炙热的目光,之前他还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何潮一直和赵动中走得比较近,赵动中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对所有事情都不感兴趣一样,不管是生意合作还是当个朋友,似乎都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地方。现在他才知道何潮的过人目光,赵动中原来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好战分子。 郭林选跃跃欲试:“最近开发了几个楼盘,都比较顺利,我闲得都快怀疑人生了,江阔,快说怎么大干一场,再这么下去,我事业太顺情场没进展,又没有什么刺激的事情发生,我都要得忧郁了。” 江阔微微一笑:“先别急,听我慢慢说。我拟定了两个方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各位前辈多提宝贵意见。第一,利道快递顺势强势推动直营制,加大投资力度,给予愿意改为直营制的加盟商一定的补贴和现金收益,以及长远前景,同时,加大对利道的宣传推广,让加盟商看到利道的明天。第二,三成科技加快新品的研发,提前向市场同时推出三成牌小灵通和手机,抢先一步占领市场。两件事情都需要详细的策划方案……” 不等江阔开口,江离忙跳了出来:“江阔,利道宣传推广和三成小灵通、手机品牌营销的两个策划方案都已经完稿了,马上就可以提交上来。策划方案我有信心可以一炮打响,但利道快递对加盟商的补贴和现金收益,需要资金。三成牌小灵通和手机的设计,需要技术人才。” 第五十四章壮士断腕 “技术人才已经解决,从香港和美国分别挖来了行业内的顶尖设计高手。资金问题,我会从江家的投资公司里面抽调一部分,另外也需要各位的支持。”江阔看向了邹晨晨。 邹晨晨会意,一推郭林选:“还傻愣着干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入股利道快递而不得其门而入吗?现在是最佳时机,过期不候。” 郭林选一下跳了起来:“真的可以入股利道了?太好了,我要求持股20%!江阔,你报个价,只要不是太离谱,我马上打款。” 赵动中也动心了,利道快递的飞速发展,以每年30%的速度递增,虽说并不比房地产的增速高上多少,但利道快递布局完善,管理严谨,极有潜力成为国内第一大快递公司,而他和曹启伦的房地产公司,在深圳也排不上号,更不用说全国了。 如果能够入股利道,先不说未来的前景如何,只说利道近年来在全国布下的网点,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以后不管是从事零售、金融还是房产中介,每一个快递网点都是一个窗口。 赵动中之所以始终和何潮保持着不错的友谊和密切的来往,就是想亲眼见见利道能走到哪一步,当然,在他的内心深处,能够入股利道也是一个从未放弃的梦想。 现在机会来了,岂能错过,当即表态:“我也要投资利道,对份额没要求,释放多少都可以。” 曹启伦嘿嘿一笑:“你们两个人都比我有实力,我就不凑热闹了,继续加大对三成科技的投资就可以了。” 江阔点了点头,郭林选和赵动中要求加入,符合何潮的预期,也和她的预料一样:“利道第一轮先释放10%的股份,郭总和赵总各5%,怎么样?” “太少了。”郭林选不满地嘟囔了一句,“10%,我最少要10%。钱没问题,江阔,要是何潮在,肯定比你大方。” 江阔笑了:“何潮特意交待了,只给你5%,我本来想说服给你10%,他说不行,还得再考察你一段时间。” “不可能!”郭林选当即拿出了电话,“这小子这么对我,还是不是兄弟了?不行,我得打电话骂他一顿。” 不料何潮的电话关机,郭林选只好收起电话:“5%就先5%吧,认了,认识何潮这么多年,这小子就没大方过。” 邹晨晨打了郭林选一巴掌:“何潮是为你考虑,如果这个时候你进入利道,一下拿走10%或是20%的股份,传了出去,会让人误以为你是趁火打劫。等利道度过了难关,你再增持股份,不是显得你更光明磊落,更有形象吗?” 郭林选嘿嘿一笑,连连点头:“说得对,你说得都对,同意!” 江离说道:“利道快递解决了资金问题后,接下来要继续加大对加盟商的团结工作,争取让他们留在利道,这样才是双赢的局面。万一补贴和现金收益都留不住加盟商,该怎么办?” “重新发展新的网点,取代原来的加盟商,直接直营。”江阔语气坚决,“当断则断,不能拖泥带水。利道有着多年丰富的布局网点的经验,又有大批能力出众的中层管理人员。就算重新发展新的直营网点,落后了同行半步,也会很快追赶上来。” 国内的快递公司中,采取直营的寥寥无几,不,应该说没有一家完全是直营制的快递公司,顶多是直营和加盟混合。如果利道完全改制成为直营,将会是国内第一家。 “好,壮士断腕,当机立断,果然有大将之风,我没有看错何潮。”赵动中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江阔你放心,我和林选永远是利道坚强的后盾,不管任何时候有任何困难,只要开口,我和林选绝对不会推辞。” 赵动中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内心是一个极其好斗并且杀伐果断之人,何潮做出宁肯断腕也不肯委曲求全的决定,深得他心,他决定和何潮并肩作战,一战到底。 江离放心了:“好,利道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宣传推广方案等下江离会放到投影上,供大家讨论。三成科技现在资金也短缺,而且还有破产的风险……” 江阔点了点头:“我也不讳疾忌医,三成的情况和利道一样严峻,甚至比利道还要严重。利道可能是慢慢失血而死,而三成处置不当,则是猝死。” “三成亏空有这么严重吗?”曹启伦吓了一跳,“不就是被金不换骗走了8000万的货吗?除去2000万元的预付款,再按成本核算的话,顶多损失4、5千万吧?” “是,账也可以这么算。”江阔微有忧色,“但从长远来看,我们近期生产的小灵通都为金不换贴牌,并没有经营三成品牌,市场销售渠道也十分单一,金不换的订单占三成销售额的80%以上。” “庄能飞这么多年,怎么一点儿也没有进步,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面的道理他又不是不懂?”曹启伦气得拍了桌子,“如果让我掌控三成,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也不能完全怪庄能飞,我、何潮,都有责任。”江阔微有愧色,“人都有惰性,金不换的订单金额过大,虽然三成的生产线够用,但熟练的技术工人不多,产能不足,所以就集中力量生产金不换的订单了。毕竟也和金不换合作很久了,一直合作得还算顺利。既然没有时间和精力开拓其他市场,就只顾眼前的利益,忽视了对自身品牌的培养了。吴老伯已经答应他来负责招聘技术工人,接下来三成科技增加产能,并且打造自己品牌,刻不容缓。” “资金缺口有多少?”曹启伦有点后悔刚才张口就说加大对三成科技的投资了,“多了我可拿不出来,现在我的主要精力和资金都投放到超a公寓项目上了。” “资金缺口并不大,如果何潮解决不了庄能飞被抓的问题,那么就需要退回2000万的预付款,再重新启动生产线,投入生产新的型号小灵通,以及品牌推广和宣传,大概需要5000万左右。”江阔注意到了曹启伦犹豫的神色,“如果曹总不想再加大投入也可以,资金缺口我来解决。” 曹启伦想了一想:“容我再考虑考虑,现在在超a公寓上面投入过大,资金吃紧。” “我可以追加对三成科技的投入。”赵动中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我刚才看了江离的品牌策划推广方案,非常看好三成牌小灵通的前景。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江阔,你觉得何潮最终会和金不换达成什么协议,能够最大限度地争取到多大的利益?不能让金不换得了便宜又卖乖,我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江阔知道赵动中最关心的切入点在哪里,笑了:“金不换的公司已经在韩国申请了破产,那么我们和他的公司所签的合同也就失效了,也就是说,三成科技之前为金不换公司生产的贴牌小灵通,可以稍加包装和改进,打上自己的品牌就能直接推向市场销售了。” “好。”赵动中满意地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三成为金不换生产的小灵通,在韩国和日本都深受欢迎,可见有足够的市场号召力以及技术优势。如果我们直接生产面向国内销售,肯定也有市场。就凭这个,我追加2000万的投资……接着说。” “由于金不换的韩国公司已经破产,在中国和他的破产公司相关联的公司都会受到影响,并且会有一大批合同作废。我已经让人顺藤摸瓜去落实金不换在中国的产业了。初步调查显示,金不换在中国的主要业务还是分布在深圳、香港以及山东、上海等地。山东和上海远了一些,暂时没有查清相关的公司有哪些,深圳和香港的公司,基本上已经了如指掌了。” 赵动中眯起了眼睛:“金不换一个韩国人想和中国人玩心眼,还是太嫩了一些,哈哈。实话实说,江阔,我其实对电子制造兴趣并不大,我最感兴趣的行业是金融,是资本运作。我想你应该会对金不换在中国的所有关联公司感兴趣,不管是兼并、吞并还是打垮,如果你信任我,清理这些公司的事情交给我来运作,怎么样?” 江离悄声对郭林选说:“我早就说过赵动中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猎手,你还不信,看到没有?现在他抓住了机会,要出手了!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非常精彩并且血雨腥风的大戏要上演了!” 郭林选没理江离的兴奋,碰了碰邹晨晨的胳膊:“这事儿,我觉得你也可以插手一把。” 邹晨晨摇了摇头:“要说资本运作,江阔才是高手,我还得跟她学习几年。” 江阔明白赵动中的意图,也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运作得当,金不换在中国的公司被兼并、收购之后,再进行重组包装,最后打包出售的话,至少翻上三五倍甚至十几倍。和金不换关联交易的公司里面,有很多我们的熟人,比如周安涌,比如刘以授,比如张辰,而他们的背后,有一个共同的老师——余建成余老师。” 第五十五章反制之道 赵动中明白江阔的言外之意,哈哈一笑:“我一直喜欢一句话——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向来风险越大收益就越大,当然,我也不是吃吞食的人,如果你也愿意承担风险,我们就一起整合了金不换在中国的公司,我冲锋陷阵,你幕后指挥。”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指挥赵总?我在幕后为赵总出谋划策摇旗呐喊。”江阔微微一笑,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省事,许多事情一点就透。 “不行不行,这么好的事情,没有晨晨的参与会少许多乐趣,我提议让晨晨也加入,我在后面为晨晨出谋划策摇旗呐喊,并且提供所有的资金支持。”郭林选也不失时机地表态了。 “为了泡妞不惜得罪余建成,郭大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是奇葩,服了。”曹启伦哈哈一笑,“今天的会开得不错,排排坐,分果果了。江阔,还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我越听越兴奋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平心而论,虽然我们的方案很周密,举措也很到位,但最终成功与否,还有两个关键点。先说利道……”江阔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假设我们最终只留下了三分之二的加盟商,三分之二的加盟商中,只有一半同意直营制,另一半强烈反对,他们就算留在利道,也是利道改制的阻力。到时利道的成败,在于何潮的个人魅力和号召力,以及江离改制方案是否照顾到了大多数的利益,并且兼顾了平衡和长远发展。” 江离点头:“这些问题我都考虑到了……三成科技的关键点呢?” “三成科技的关键点是由贴牌厂家向市场导向厂家的转变,贴牌好做,只满意甲方的要求就可以。而面向市场时,就要考虑到诸多因素了。但面向市场有一个好处就是,只要市场认可了,品牌打响了,后来的路就好走多了。”江阔早有预案,“三成科技近几年来在庄能飞的带领下,基础打得很牢,技术储备也很到位,但格局不够开阔,没有面向市场的灵活性和机动性,所以三成科技最大的问题在于怎么调整生产线,激发工人的积极性和创造性……” 江离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一个请求,希望我的助手也可以参加会议,前面涉及到公司机密以及核心内容的部分已经过去了,后面都是可以公开的部分,她的参与可以为我们在最基层的工人培训和招聘上,出一份力。” “好,没问题。”江阔见江离脸色微有紧张之色,笑了,“她是你什么人?” “助手,朋友,正常朋友。”江离忙解释几句,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不多时,来了一个女孩,正是蒋盼学。 蒋盼学一身工装打扮,英姿飒爽,她微有几分羞涩和紧张地冲众人点了点头,坐到了江离身边。 江离从蒋盼学进来的一刻,犹如神助一般,连眼睛都明亮了几分,他站了起来:“盼学,打开投影仪,我要开始演讲了。” 投影仪投射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江离的两份策划案。 “先说利道快递的改制问题。”江离演讲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无比严肃认真,“现在的加盟商就像一个个诸侯,占山为王,对总部阳奉阴违。就算没有一帆快递的挖人事件,也早该改制了。何哥虽然早有改制之心,但考虑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连锁反应,也是想等利道再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再下手,结果还是被迫提前进行了改制。” “现阶段改制,一是被动,二是难度增大。如果没有外部因素,加盟商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直营,要么出局。现在加盟商面对着一帆快递抛出的诱饵,必然会大为心动,一帆快递开出了不菲的条件。虽然从长远看,一帆快递开出的条件是一条死路,最终会让加盟商赚钱而公司亏得一塌糊涂,但大多数加盟商不会考虑那么长远,只看眼前的个人利益,不管以后的公司死活。我们该怎么说服加盟商留在利道并且同意改制呢?” “如果没有一帆快递的节外生枝,乐观估计利道的改制顶多一年就可以完全完成。但是现在时间上不敢确定,并且还要比原先预期的支出要多数倍有余。”江离回身看了蒋盼学一眼,眼中流露出柔情和欣赏之意,“原本吴老伯提出一个方法,说服房东中止和不同意改制或是被策反的加盟商的合同,赶走他们,我们自己在原有的网点上重新打造直营网点。后来发现方法并不可行,原因很简单,房东没有立场,谁给的钱多就租给谁房子。也可以理解,房东不是利益关联方。” “我也一直陷入了困境,想不到一个特别好的方法和一帆快递对抗。因为我们不是让加盟商留下继续加盟,而是让他们改成直营。相比倒向一帆快递,换了我是加盟商,除非我特别有远见,认定就算直营留在利道,也会比加盟一帆在未来会有更好的发展。但谁都不是预言家,不知道未来,都愿意先抓住眼前的利益,所以我也会选择留在一帆。” 江离说得非常合情合理,又慷慨激昂,众人鸦雀无声,都听得津津有味。 “我知道自己的缺点,大的层面考虑比较周全,具体到落实的执行层面就欠缺了。但往往许多大的层面的难题,都是由具体的执行层面引起的。我苦思冥想了好几天,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直到盼学一句话点醒了我。” 将盼学听到江离喊她的名字,猛然站了起来,清脆地应了一声:“到!” 众人大笑。 江离脸都红了,示意蒋盼学赶紧坐下:“盼学为我提供了一个思路,不要去做加盟商的工作,加盟商考虑的是个人利益最大化。而是应该去和加盟商的员工接触,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集体反水。如果能够争取他们不跟随加盟商离开利道,只要他们留在利道,就是利道最大的胜利!” “好主意!”赵动中大声叫好,朝蒋盼学投去了赞赏的目光,“盼学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离开了员工的加盟商,只是一个光杆司令。” 蒋盼学一下站了起来,朗朗说道:“没错,我太了解员工们的心思了,他们不像加盟商那么势利,因为加盟商不管倒向谁,给他们的福利待遇都不会高到哪里去,所以他们更愿意选择留在一个名声好有前景的公司。相比一帆,利道早就打出了名气,在市场上也有良好的口碑。而一帆快递只是一家新公司,以后有没有前景还不好说。员工们时间长了,都对利道有感情了……我就是喜欢琢磨事情,也不知道对不对,你们都是大老总大老板,说错了,也别笑话我。” “说得太好了。”江阔鼓掌叫好,“江离,何潮没有看错你,他说你最后想到的解决方案估计会和他的解决方案接近。” “啊,何哥早就想到这个方法了?”江离一脸兴奋,兴奋之余又有几分沮丧,“什么都让他想到了,真没惊喜,他就不能想不到一次?” “利道是他的心血,他只想到了利道的解决方法,并没有想好三成科技的解决之道。”江阔笑了,她知道江离并不是嫉妒何潮,而是羡慕和开心,“不过何潮设想的解决方案,和你的微有不同。他更着重将主要精力放在加盟商的副总身上,说服副总带领手下员工留在利道并接受改制。” “这个方法更高明,也更省事,更符合人性。”赵动中点头一笑,“何潮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就知道他不会束手无策。” “为什么赵总会认为何哥的方法更高明呢?”蒋盼学一脸虚心好学的表情。 “很简单,每个最接近一把手的二把手,都有想当一把手的野心。留在利道就算改成直营,也是负责一个网点的一把手,而跟随一把手去一帆,依然还是二把手,面临这样的选择时,多数人会选择第一种。而二把手和手下员工接触最多,关系也最好,由他出面说服员工,比我们出面,事半功倍不说,还会容易很多,也更容易让员工信服。何潮的方法,是纲举目张的方法。”赵动中眯着眼睛,右手托着下巴,“等了这么久,何潮终于露出了他狰狞的一面,没让我白等。” “什么叫狰狞?明明是先礼后兵的君子之风好不好?”邹晨晨听不下去了,不想听赵动中如此形容何潮,跳了出来表示反对,“赵总,何哥从来不是软柿子,他只是不想在没有准备充足之时就贸然出手。” 赵动中哈哈一笑:“商场如战场,对手才不会等你准备充足了才发动进攻。商场之上,一定要先小人后君子。何潮虽然儒雅了一些,但该露獠牙的时候还是露了出来,是个可以合作的伙伴。” 第五十六章如是因,如是果 曹启伦听得入了神:“厉害,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当年聪明多了,手腕层出不穷。江离,接着说下去。” 江离点了点头:“三成科技的问题相对来说,最难的部分已经由赵总负责解决了,就是整体重组金不换在中国的产业。当然,推广自己的三成品牌小灵通,也很重要。我近期研究了国内主要寻呼机、小灵通和手机生产厂家,并且着重梳理了七合集团最近的动作,得出了一个结论——三成科技接下来以80%的产能和资金用来生产小灵通,20%用来研发并生产手机。” “寻呼机市场就不要了?”曹启伦也很羡慕嫉妒七合集团在寻呼机上面的成功,“七合可是在寻呼机市场大赚了一笔,我们怎么能错过这个盛宴?” “寻呼机市场预估还有一两年的热度,我们现在上马,从设计到研发到推广、上市,至少要一年左右,有可能正好踩在寻呼机退出市场的边缘,说不定会一脚踩空摔一个跟头。举一个非常有借鉴意义的例子,1993年5月,波导寻呼机正式投产。当时寻呼机市场异常火爆,生产厂商摩托罗拉虽然扼住了技术的喉咙,却对中国市场的潜力预估不足,长期缺货。因此,波导寻呼机一进入市场,便成了抢手货,波导就像他的英文名bird(鸟)一样,朝气蓬勃地开始试飞。仅仅这一年,波导就实现产值2100万元。” “然而在摩托罗拉这样体量的跨国大企业面前,波导的研发力量还是太弱了。1994年摩托罗拉解决了生产线问题,重新杀回市场时,第一批售出的波导寻呼机却因为质量问题,被大量退货。一时间退回来的七千多台寻呼机堆满了库房,几个月前还满负荷运转的生产设备,眼看就要停止运行,只等落灰了。” “你说得没错,波导事件我也清楚,到1997年,波导经过重新调整后,寻呼机销售额达到2.2亿元,占领了国内寻呼机市场20%的市场份额……你怎么不说了?”曹启伦笑了。 “是的,我知道波导在寻呼机上面获得的巨大成功。但是曹总忽视了一点,现在日韩市场的录呼机正在在被手机压制下,快速萎缩,包括香港,而日本、香港及台湾的通信市场是我们国内通信市场未来发展的写照。”江离早就有准备,不慌不忙,“从1998年开始,波导就开始下大力气研发手机了,并且制定了两条腿走路的技术策略,就是技术合作和自主开发同时进行。一边买进国内先进的专利和技术,一边自主研发。我们三成科技不论实力还是市场号召力,都远不如波导,现在再进入寻呼机市场,曹总,你觉得还有胜算吗?” 曹启伦不说话了,托腮沉思。 江离继续说道:“其实对于三成科技来说,最难的难点不在于品牌宣传和推广,而是销售渠道的建立。七合集团经过多年的运作,已经布下了许多销售渠道和网点,而三成科技一直专注于贴牌生产,渠道单一,准确地说,根本就没有自己的销售渠道!” “销售渠道的问题,何潮也提到了,他也没有太多的方法,说是让你负责解决。你解决不了,就找郭林选。”江阔笑着看向了郭林选。 郭林选连连摆手:“请注意,我是富二代,不是富一代。富二代的共性是守成,不是创业。” “江姐姐也是富二代,她就在创业。真有出息你!”邹晨晨白了郭林选一眼,忽然眼睛一亮,看向了卫力丹,“何哥真的说他没有办法解决销售渠道的问题?” 卫力丹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么亲口对我说的。” “他的原话是?” “我也没有办法解决销售渠道的问题,你自己想办法,想不出来就去问江离或者郭林选。”卫力丹重复了一遍何潮的原话,“我也想不出来,所以才问你们。” 邹晨晨眨了眨眼睛,笑了:“江姐姐,何哥的话大有深意,而且似有所指。” “哪里有什么深意,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江阔笑了笑,明知故问,“晨晨你说深意在哪里?” “其实何哥说得已经很明显了,他是想让力丹想办法解决,只不过力丹没有听明白何哥的弦外之音……”邹晨晨猜到了什么,“当时有外人在场,不方便说话是吧?” 卫力丹连连点头:“金不换的人一直都在,说话确实不方便,可是何哥也可以电话里和江姐姐说个清楚,不用非得让我猜。我又不是可以猜到别人话里话外意思的人……啊,我明白了,何哥的意思是销售渠道落在了我妈的小吃店上?” 很男人地一拍脑袋,卫力丹站了起来:“哎呀,我怎么这么笨呢?怪不得到现在都单身,果然是凭榆木脑袋实力单身,怪不得别人。连何哥的暗示都不明白,更不用说其他男人的暗示了,估计无意中错过了许多喜欢我的人的表白,真是笨得可以。” “卫力丹,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说正事,怎么又扯爱情上面去了?”曹启伦着急了,“不是我打击你,就凭你这傻呼呼的样子,虽然长得挺好看,但没人会喜欢你,情商太低了。” “行了,不用你提醒,我早就知道了。没人喜欢就没人喜欢,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没人喜欢好几十年了,不一样过得很好?”卫力丹奉送了曹启伦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妈的深圳小吃连锁店已经开了几百家分店了,由于盲目扩张,导致许多连锁店经营不善,现在亏损严重。何哥的意思应该是可以直接将小吃连锁店改造成小灵通和手机专卖店……” “思路倒是可行,但是有一点儿不知道何潮考虑到了没有?”曹启伦点了点头,何潮果然有头脑,但他又怀疑何潮考虑问题的全面性,“如果小吃连锁店的周围全是餐饮店,就不适合改造成电子产品销售店。任何销售都有集群效应,人流再多,却不是精准的潜在购买客户,转化率太低,就不是有效的渠道。” “考虑到了,何哥是谁?他肯定早就考虑到转化率的问题了。”卫力丹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我妈如果早点听何哥的话,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她就是没有做深入的市场调查,也不知道什么叫转化率,小吃连锁店都开在了电子产品专卖店的附近。这也是她第一家连锁店开在华强北带来的惯性思维,所以她在其他城市挑选地址时,总是喜欢在电子产品专卖店的附近开店。” “得了,世界上有些事情真的挺有意思,都想坐享其成,但也得先种树才能有收获。”曹启伦感慨万千,“周安涌想收购三成,是想坐享其成。张辰想挖空利道的加盟商,也是想坐享其成。却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反倒让何潮坐享其成了深圳小吃连锁店的渠道。当年何潮对你们母女的帮助,也算有了一份沉甸甸的回报。” “何哥当年帮助我们,可没图回报。”卫力丹开心地笑了,“无心插柳柳成荫,才是人生最大的喜悦和收获。” 江阔听出了曹启伦话中透露的意思:“曹总你说什么?周安涌想要借机收购三成科技?你从哪里听说的?” 上次何潮和江阔通电话时,他隐约猜到了周安涌肯定还有后手,何潮推测七合集团现在产能不足,收购三成科技正好弥补七合集团的短板。江阔听了还不太相信,没想到何潮的猜测居然由曹启伦证实了。 曹启伦嘿嘿一笑:“你们不要忘了,我手下可是有一员得力干将邓好儿,她有耳目在刘以授身边,所以……你们懂得。” “懂,我们都懂。”江离笑了很含蓄很暧昧,“你睡服了邓好儿了,有才华。” 和仔抢过话头:“解决方案都有了,具体由谁执行和落实才是关键。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是人手不足。三成科技还好说一些,利道快递的事情就棘手了,现在没有那么多人手去负责一个个说服各加盟商的副手,就我、高英俊、罗三苗,再加上刘河、罗道,好吧,吴老伯也上阵的话,六七个人负责1500多个网点,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 “三成科技也不好办……”江离皱起了眉头,“扩大产能,招聘和培训熟练工人,开拓销售渠道,哪一个环节不需要专人负责?” “三成科技招聘和培训熟练工人的事情,如果你们放心的话,可以交给我负责。”蒋盼学站了起来,一脸怯生生的表情,笑得很羞涩很纯真,“我就喜欢琢磨技术上的事情,喜欢和最基层的技工打交道。” 江离忙为大家隆重介绍了蒋盼学,江阔、和仔等人才恍然大悟,想起了在樟木头镇都见过蒋盼学。在听到蒋盼学的经历之后,尤其是得知她开了一个前店后厂的精密仪器加工厂后,都对她无比佩服。不是佩服她的能力和拼搏,而是佩服她的钻研精神。 第五十七章三次理论 在深圳这个浮躁的城市,都想赚快钱赚大钱,能够安心钻研技术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文化也好,高精尖的人才也好,都需要时间需要沉淀,非一朝一夕之功。 江阔很喜欢蒋盼学的纯净和简单,拉住了她的手:“没问题,交给你,我放心。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我尽量满足你。” “很简单,我在三成科技要一个办公地点,要一个不大的厂房放我的设备,还要一项特权……”蒋盼学说是简单,却提了一堆要求,江离脸色都变了。 众人都善意地笑了,因为都看了出来,蒋盼学就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什么特权?”江阔丝毫没有生气。 “如果我为三成培训的技术工人中有人不是从事电子制造业的材料,却喜欢精密仪器加工,我有权利把他们招聘到我的精密仪器加工厂。”蒋盼学一脸期待的表情,“江姐姐你要是答应我,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三成,所有技术难关,都可以交给我来攻克。” 曹启伦哈哈一笑,半是玩笑半是嘲讽:“盼学,听上去你差不多是全能了?我正在开发一个公寓楼盘,也遇到了技术难关,你要不要也帮我攻克一下?” “对不起曹总,我只会精密仪器加工以及电子制造方面的加工,建筑领域没有涉及过,也不会,帮不了你。”蒋盼学没有听出曹启伦是在调侃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曹启伦反倒落了个没趣,嘿嘿自嘲地一笑:“现在还有这么心思简单的人,不容易,江离,你捡到宝了,要好好珍惜。” 江离脸一红:“我和盼学就是普通朋友,是合作关系。” “至少目前是。”蒋盼学十分认真地说道。 众人又笑了。 江离一脸尴尬,忙转移了话题:“说到公寓,曹总开发的超a公寓和刘以授的aa公寓有相似之处,不过也可以理解,国内近年来开发的楼盘,都是模仿和抄袭国外的风格,什么法式、美式、欧式等等,就是没有自己的风格——中式。我正在帮郭公子策划一个中式的单身公寓,名字就叫独善公寓。” “都盯上单身公寓的市场了?”曹启伦瞪大了眼睛,“这么说接下来我们要在公寓市场会有一场混战了?不过我相信刘以授不是我们的对手,先干死了刘以授,然后我们再联合一统单身公寓市场。” “单身公寓市场很大,一两家不可能吃得下。”江离对曹启伦的超a公寓模仿刘以授的aa公寓颇有几分不满,他一向推崇创新,“根据我对市场的预测以及对超a公寓和aa公寓的分析,说句不怕得罪曹总的话,超a公寓怕是卖不过aa公寓。” “为什么?”曹启伦一脸不服,“我觉得你的判断错了,事实应该正好相反。” “因为人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有一个先入为主的过程,aa公寓在先,超a公寓在后。aa公寓引领了先河,超a公寓尽管有所改进,但并没有为购买者带来新鲜感和冲击感……”江离还想在理论高度说个没完,却被郭林选打断了。 “你说得也不对,江离,消费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聪明那么有选择性,他们买房所要考虑三个主要因素,第一个是价格,第二个是位置,第三个才是户型和小区环境。超a公寓的位置比aa公寓要好,如果价格持平或是稍高一些的话,会力压aa公寓一头。” “现在不是讨论公寓的时候……”赵动中摆手打断了几人的对话,“三成科技多了蒋盼学的支持,也算是多了一份力量,我也可以抽调部分人手到三成科技。现在问题的难点就又落到利道快递上面了,利道的人手短缺怎么解决?何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何潮还没有定回来的具体日期……”江阔心中闪过一丝忧郁,何潮在电话里就清楚地交待了如何解决利道和三成的危机,如何对付金不换在中国的产业,简单一说他会向金不换讨还公道,并且带回庄能飞,但对他如何讨还公道以及什么时候回国,语焉不详,她就知道,何潮在韩国和金不换的较量,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毕竟韩国是异地他乡。 郭林选站了起来:“实在不行,我也抽调一些人手过来帮忙,晨晨再从万众置业带一些人过来,就算不专业,总比没有强。” “何哥在最需要人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没人帮忙?” 一个响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后传来了敲门声:“嫂子,我们可以进来吗?” “三金?”江阔听出了柳三金的声音,喜出望外,“进来,快进来。” 柳三金和李之用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柳三金冲众人一抱拳:“抱歉了各位,打扰了各位,我来晚了一步。不过总算没有掉队。我和之用之前一直在周安涌身边帮他做事,他总是阻挠我和何哥见面。现在我和之用正式和周安涌切割了关系,从此和他一刀两断!从现在起,我要全心全意帮助何哥,助他一臂之力。” 郭林选第一个站了起来,大声鼓掌:“来得好,来得正是时候,及时雨!”第一次,他心中涌动的是感动和感慨,人和人之间,初识靠好感,合作靠能力,但长久交往和认可,还得凭借人格魅力和人品。 人品才是最高的能力最畅通无阻的通行证! 友情不用的时候就只是友情,用的时候,才是人脉。真正的人脉,是靠一点一滴的日常积累而成,并不是一件事情一两次吃饭和合作就能维护的,需要长久的用心的呵护,需要不涉及利益的过硬的交情。 相比深圳已经20度的温度,韩国依然是寒冷的冬天。更巧的是,突然之间一场大雪不期而至,整个汉城一夜之间变成了白色的世界。 早上起来,何潮下楼吃饭,见外面的积雪足有半尺厚,不由微微皱眉,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今天的关键一战充满了变数。 不过不要紧,既然决定背水一战了,不管多大的风雪,都阻拦不了他的决心。何潮发动汽车,驶向了汉城的街头,根据地图指示,一路朝南进发。 雪很厚,路很滑,他的小型卡车是后轮驱动。后轮驱动的汽车在冰雪路面最容易打滑并且失控,好在何潮的车技还算过关,却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前行。 才走不远,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来电,居然是周安涌。 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周安涌通话了,何潮正在开车,想靠边停车再接听电话,就拒听了电话。 不等他停好车,周安涌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进来。何潮正在右转,一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还好,速度很慢,并不严重,只是掉了一块漆。 他和周安涌之间的气场已经不同步到这种程度了?何潮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和不安。 何潮有一个三次理论,就是他如果刚认识一个朋友,双方都有好感并且有合作意向,接下来就会找时间面谈。第一次,他有时间,约了对方,对方有事。第二次,对方有时间,约了他,他却有事。第三次,双方好不容易都没有事情,约好了时间定好了地点,临赴约时,却突然起了变故,他和对方都同时遇到了突发情况,无法成行。 三次和一个合作伙伴约好,三次都无法成功,说明他和对方气场不和频率不同步,不是一路人,何潮就会将对方从意向合作名单中剔除。 他和周安涌认识20多年来,不管是他和周安涌联系,还是周安涌和他联系,时间都可以同步。他还有一个发小,对方不管什么时候找他,总是在他不方便的时候。要么在他考试前夕找他玩,要么在他睡觉的时候打来电话,要么在他正心烦的时候向他诉苦,总之,每一次的联系都不合时宜。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有时真的还要有一些默契和同步存在,才能长久。 等周安涌第三次打来电话时,何潮才勉强将车停好。大雪导致汉城的交通接近瘫痪,车辆都龟速前行不说,还不遵守交通规则。平常一个只需要一分钟就可以做到的靠边停的动作,何潮足足用了五分钟才停稳。 何潮接听了周安涌的电话,刚一接听,就传来了周安涌不满的声音。 “何潮,现在我们兄弟真的这么疏远了?怎么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如果我不接你的电话,你肯定会想安涌现在膨胀了,还没有成为首富就摆谱了……” 何潮打断了周安涌的长篇大论:“安涌,你的内心戏太多了,有时想太多了会苦恼。别人不接你电话,你都去猜测对方到底是什么原因不接你的电话,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原因,得多累?我刚才只不过是在停车,为了接你的电话,停车还撞在了电线杆上。” “哈哈,内心戏?贴切,准确。”周安涌哈哈大笑,“你的车技一向不错,怎么会撞了?是不是走神了?” 第五十八章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没有,没有。”何潮开大了暖风,看到外面被大雪覆盖的汉城,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想起了往事,“记得有一年下大雪,我们两个人一起去邻村上学。雪很厚,有些地方能有一尺厚。我们穿着大一号的靴子,里面塞了棉花,既保暖,又防止脱落。当时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作伴走路去上学,还有一群小伙伴是以赵东阳为首的五六个人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我们两个人关系好,和别人总是玩不到一起……” 周安涌没有被何潮的往事感染:“怎么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人们说,经常回忆往事是衰老的开始,你才多大?现在就要靠回忆度日了?” 何潮没理会周安涌的调侃:“我们起得早,走得快,每次都比赵东阳他们先到学校。半路上,我们两个人诗兴大发,在雪地写了一首诗,我现在还记得是陶渊明的《杂诗》,其中有两句是——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周安涌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我们的诗写在田野里的雪地上,本来没什么人路过,放学的时候字还在,却被人划花了,而且还明显被尿了几泡尿,旁边还有留言——两个傻逼!一看笔迹就知道是赵东阳的字,你当时就火了,非要和赵东阳打架,被我拦下了。你还骂我怂包,我没说什么,只是拿了一些树枝在旁边的坑上搭了一个陷阱,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谁敢划我的字谁是傻逼!” “后来我们被赵东阳的父母找上门来,赵东阳用脚去划我们的字时,掉进了坑里,摔得鼻青脸肿。赵东阳的父母对他一向溺爱,知道是我们干的好事,找上门来对我们大发雷霆,又吵又骂。我们的父母为了息事宁人,只好向他们赔礼道歉。” “赵东阳还不算完,又在上学路上拦住我们,打了我们一顿。我们两人当然不肯吃亏,各想了一个办法来惩治赵东阳。我的办法是举报赵东阳考试作弊,让他期中考试成绩作废,排名全班倒数第一。你是假冒校长女儿给赵东阳写了一封求爱信,约他晚上在村头的小树林见面。赵东阳信以为真,晚上还真去了。结果不但冻感冒了,还被得到消息的校长带人过去,捉个正着。校长的消息,肯定是你暗中通知的。结果赵东阳被开除了,从此再也没有上学,现在的他,已经成了一个没有什么梦想和追求的农民了……” “这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何潮,你到底想说什么?”周安涌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空外明媚的阳光和浓密的绿植,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我是想说,我对付的赵东阳的两种方法,一是挖坑,跳不跳由他。二是举报,是因为他确实犯错在先。而你先是想和他打架,后来无中生有捏造事端,害他被学校开除。其实人的性格,在很小的时候就定了下来,只是当时还小,我们都不知道而已。” 周安涌终于明白了何潮想说的是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为人处世光明正大,只从别人的错误处下手,而不是引导别人犯下错误。而我做事要么明枪要么暗箭,过于极端?” “不是。”何潮笑了,他想说的其实是比起他的挖坑,周安涌的无中生有制造事端才最让人防不胜防,“不说了,不说了,你打来电话有什么事情?” 周安涌也不过于计较何潮的欲言又止,他也笑了:“我是想起了在大学期间有一次我们讨论三家具有代表性的企业时,三名企业家如何带领各自的企业在周期性的宏观调控中实现了弯道超车,从而成长为同行的领军人物和时代的领先者。” 何潮想了起来:“是说海尔、联想和长虹吧?” 张瑞敏领导的联想在冰箱市场大赚一笔之后,率先引起了日本的先进生产线,进一步加大对质量的提升和新技术的开发。有一次张瑞敏前去福建考察市场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夏天,天气闷热的原因,人们每天都要流一遍甚至几遍衣服,但洗衣机每到夏天都会在福建一带滞销。他经过深入走访发现,原因在于当时市场上的洗衣机大多是四五公斤容量的,而夏天要洗的衬衣、袜子很小,用大洗衣服机洗,费水费电又费时间。 张瑞敏立刻指示海尔的工程师研发了一款只有1.5公斤容量的洗衣机,三个水位,最低水位甚至可以只洗两双袜子,洗衣机被命名为“小小神童”,一经投入市场就供不应求。同时,张瑞敏提出了海尔企业发展的战略目标,既三个三分之一,国内生产国内销售三分之一,国内生产海外销售三分之一,海外生产海外销售三分之一。 至此,海尔的全球性战略计划中,隐约可见中国在未来成为全球性制造基地的雏形。 同年,联想的公司办公室主任郭为想出一句广告词:“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广告一经推出,立刻风靡全国。原本就已经小有名气的联想,由此成长为全国知名品牌,并开始了国际化之路。 同年,四川绵阳,一个偏远的西南小城,凭借新研发的立式遥控机型以及厂长倪润峰制定的“上山下乡找市场”策略,突然跃升成为全国最大的彩电制造企业,为日后席卷全国走向世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发生在1990年的三件大事,奠定了未来中国家电行业的几个标杆企业。正是因为1989年年初的治理整顿,尽管让许多企业倍感压力,甚至无所适从,但依然有一些有远见卓识的企业家,从变幻和莫测中发现了未来的迹象,并且抓住了机会,实现对同行的大幅度超越。 当时何潮和周安涌不只一次讨论过这三个人的事迹,二人还有过争论,何潮认为是时代造就的英雄,周安涌却认为是英雄成就了时代。 “正是因为海尔、联想和长虹三家公司都拥有一位杰出的领导者,才让这三家在1988年之前还是无名之辈的公司,在1990年转型成功,实现了飞越。到现在,三家公司已经是各自领域的领军人物了。”周安涌终于说出了他打来电话的真正目的,“所以何潮,就算你现在遇到一点点困难和挫折并不可怕,也不要紧,你很优秀,也有卓越的眼光,哪怕过不去眼下的难关,以后也会再次腾飞。何潮,我相信你的能力。” “谢谢。”何潮猜到了什么,“安涌,打来国际长途,以关心我鼓励我为幌子,你不会只为了说一些漂亮话吗?说吧,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别藏着了。就像当初你假冒校长女儿写信给赵东阳,你告诉我只是为了捉弄捉弄赵东阳,但赵东阳却被开除了……” “你想说我虚伪矫情喜欢阴谋是吗?”周安涌哈哈一笑,“何潮,你我兄弟之间就不必猜疑对方了。我就算有阴谋诡计,也不会施加在你的身上。我打来电话是想告诉你两件事情,一是何流在我这里挺好,你不用担心。二是如果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记住,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我永远在你身后,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不管你是想出售利道快递,还是三成科技,我都会以兄弟的名义,出价高于别人20%。” “所以说,你挖坑设局,让三成被金不换坑了一把,让利道被一帆挖墙角,都只是你假冒校长女儿的求爱信,你真正想要的,是吞并了利道和三成?” “其实当时赵东阳真的是喜欢校长女儿,不只一次夸下海口吹牛说,他一定会追到她。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让赵东阳内心的渴望有了一个支点而已,并非无中生有。如果他不喜欢校长女儿,他也不会大晚上去树林不是?又没人拿枪逼他非去不可。”周安涌呵呵一笑,“何潮,不要总是用阴暗的心思去猜测别人有多坏,而是要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又因为什么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一个人失败几次之后,还是把失败的原因归咎于别人,他一辈子也不会成功。” “谢谢你的鸡汤,我吸收了不少营养。”何潮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为什么我们提倡惩恶扬善?为什么我们鼓励乐于助人的品德?为什么我们宣传积极向上的态度?每一个人心中都有善有恶,放大了善,他会向善。放大了恶,他会行恶。我希望我可以总是劝人向善而不是去放大别人的恶,甚至引导别人作恶。” “希望你在韩国过得愉快。”周安涌的语气也冷了几分,“我还是刚才的那句话,何潮,出售利道和三成的时候,记得找我,我绝对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何潮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第五十九章金蝉脱壳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何潮启动了汽车,他的心情格外平静,仿佛是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巨石。现在,他要轻装前进,一往无前地对付金不换了。 童年和少年时代,都已经远去了,许多往事也都消散在了风中。他知道,有些事情终究过去,有些记忆终究忘记,人生就是单行道,既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人生要学会放下。 雪越下越大,何潮顶风冒雪,一路前行,终于来到了sl集团的楼下。在楼下停好车,何潮找了一块空地,用工兵铲将雪清理干净,开始支帐篷。 很快,就用不少人开始围观,众人对何潮指指点点,何潮也不理会他们,反正他也听不懂韩语。 帐篷很快支好,何潮将早就写好的条幅挂在帐篷周围,然后坐在帐篷里面,用酒精炉煮起了火锅。 正是上班时间,何潮的红色帐篷格外显眼,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不少人还念出了条幅上用中韩两种文字写成的内容。 “sl集团二公子金仲焕在中国诈骗!” “中国人民对韩国人民的美好印象因为金仲焕而受到影响!” “希望sl集团为了中韩友好的大局,严惩金仲焕有损韩国和sl集团形象的行为!” “中国人民喜欢韩国,但不喜欢金仲焕!中国企业愿意同sl集团做生意,但不和金仲焕有生意往来!” 很快,就有报社和电视记者过来采访何潮,还专门请来了翻译。 一个小时后,金不换得到消息,勃然大怒,当即开车来到sl集团,想要带走何潮。但在众目睽睽以及记者的围观之下,没有得逞。 随即sl集团的负责人出面和何潮谈判,声称金仲焕的所作所为和sl集团无关,希望何潮撤掉条幅,收起帐篷。何潮答复,如果sl集团不主持公道,他已经备足了食物,准备最少住半年以上。就算金仲焕的所作所为和sl集团无关,但他在中国打着sl集团的旗号,严重损害了sl集团的形象和名誉。 再后,sl集团的大公子金伯南也亲自出面了,邀请何潮到sl集团谈谈。何潮应邀前往,而金仲焕却被扔在了当场。 金仲焕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万万没想到何潮不再正面和他交锋,而是采取了迂回包抄之策,直接抄了他的后路。他偏偏和家族关系不好,尤其是和哥哥金伯南,几乎形同陌路。 何潮够狠够聪明,直接釜底抽薪了。虽然他和家族生意早就切割了,但毕竟还持有sl集团的股票,还想分sl集团的一杯羹。 不好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 先是金伯南打来电话,要求金仲焕按照约定继续履行和何潮的合同,不得以破产为由赖账。金仲焕和金伯南吵了一架,挂断了电话。 随后父亲打来电话,命令金仲焕为了sl集团的声誉,要么退回三成的货物,要么付款。如果因为他的事情继续引发更多对sl集团的指责,他的股票和继承权将会被全部剥夺。 金仲焕依然不同意,他布局几年,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他想说服父亲,父亲却不给他机会,挂断了电话。 金仲焕决定死撑到底,打电话给何潮,威胁何潮就算他父亲和哥哥出面也没用,他不会退让一步。现在他就起诉庄能飞,让庄能飞坐牢。 何潮见在父亲和哥哥的双重压力下,金仲焕依然不肯妥协,不由也暗暗佩服他的倔强,他呵呵一笑:“先别忙着起诉庄能飞,你先等着被警察询问吧。” 金仲焕才不怕,以为何潮只是吓他,不料几个小时后,警察上门了。原来何潮在离开sl集团后,开车返回酒店的途中,因为雪大路滑,汽车一头冲进了一个湖里。将湖面的冰砸出一个大洞,汽车沉没了。 原以为是路滑失控所致,汽车打捞上来才发现,原来是自杀!车上有一封遗书,上面写着被金仲焕诈骗,来到韩国之后,身无分文,又要不回被骗的货物,而且合作伙伴庄能飞前来讨债还被韩国警方扣留,既然回去之后肯定没有生路,不如死在韩国,也算是对国内的员工和朋友有一个交待。他带着对韩国的美好向往而来,虽然被韩国商人所骗,却依然觉得韩国非常美好,希望他死之后,被葬在樱花开满的地方。活不能在韩国做生意,死也要在韩国安息。 遗书写得情真意切,当场就看哭了许多人。 电视台和报社记者,纷纷对遗书拍照,每个记者都饱含热泪,准备写一篇感天动地的报道。 迫于压力,警方不得不传唤了金仲焕。金仲焕的检察官朋友暗中告诉他,在事态酝酿成大事件之前,最好赶紧撤诉,放了庄能飞。何潮的举动,彻底点燃了韩国人的自尊和怜悯,无数指责的声音指向金仲焕,连sl集团也未能幸免。 甚至有人策划游行示威。 金仲焕终于害怕了,如果何潮真的死了,也确实是一件大麻烦。尤其是在全国皆知的情况之下,他会成为众矢之的,没有办法在韩国立足了。不,不管何潮有没有死,他以后都没有办法在韩国呆下去了。 果然,sl集团立刻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宣布金仲焕的所作所为和sl集团完全没有关系,今后他的所有言行都代表他个人,他在sl集团的股份以及继承权被剥夺。 等于是sl集团正式宣告他被扫地出门了! 如果说以前他和家族关系不好是业内的秘密,现在成了公开的秘密,金仲焕经此一事,再想重回sl集团并且和大哥争夺接班人,毫无可能了。 金仲焕对何潮恨得咬牙切齿,幸好何潮死了,否则他非得当面掐死何潮不可!可问题是,何潮的尸体一直没有被打捞上来。何潮是死是活,还不好说。 金仲焕还在检察官朋友的建议下,无奈地撤销了对庄能飞的指控,庄能飞被无罪释放了。不撤销不行,有人查到了金仲焕的公司和住处,还查到了他的车牌号,朝他扔鸡蛋和拖鞋。 检察官朋友劝金仲焕,退回庄能飞货物,离开韩国躲一段时间。金仲焕不肯,主要是货物他已经出手了,换成了一大笔货款。他不再向庄能飞追讨先期的2000万预付款就不错了,不过他还是听从了检察官朋友的建议,仓皇前往了日本。 辛有风想回中国,金仲焕不肯,他觉得现在回中国肯定少了挨江阔等人的闷棍。 对何潮遭遇的不幸,辛有风既后悔又痛心,她没想到何潮会这么脆弱,竟然自杀了。虽然何潮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但她认为何潮肯定是死了。 “什么,何潮自杀了?开车冲到了河里?不可能!他不会死!绝对是金蝉脱壳之计。”周安涌接到辛有风电话时,正在山居和余建成喝茶,乍听到辛有风的消息,当即震惊,震惊过后又清醒过来,哈哈一笑,“何潮游泳特别好,小时候我有一次掉到河里,差点淹死,是他救我上来的。放心,就算真的掉到了冰河里面,他也能游出来。” “不对,以他的聪明,他当时根本就不在车上。聪明,这家伙真聪明,这一手玩得太高明了。以其身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金不换这个亏,吃得不冤。这才是何潮真正的手段,绵里藏针,出人意料,四两拔千金。”虽然金不换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周安涌却还是忍不住赞叹何潮反败为胜的手法,“你们先出去躲一躲再说,现在正是群情激愤的时候,也许你们会被韩国民众打得头破血流。” “你真的认为何潮没死?”辛有风心中五味杂陈,如果何潮真的死了,她会内疚一辈子,如果何潮真的耍了他们,她又觉得难以接受。 “听我的,绝对没错,百分百没死。如果何潮真的死了,我跳河给你看。”周安涌轻松地一笑,“行了,你也别沮丧了,生意上的事情本来就是你一拳我一脚,互有胜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先在日本躲一段时间再说。哈哈,我怎么觉得你跟了谁,谁就倒霉呢?以前可没少跟庄能飞东躲西藏,现在跟了金不换,还是继续躲藏生涯。” “去你的,周安涌!”辛有风生气了,“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害得金不换现在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待!你倒好,置身事外,没事儿人一样。不过你也太得意了,何潮已经知道了是你在背后捣鬼,他没死的话,早晚找你算账。” 周安涌才懒得和辛有风斗嘴,哈哈一笑,挂断了电话。 余建成微有惊讶之色:“何潮投河了?” “应该只是汽车投河了,可惜了一辆汽车。”周安涌微微沉思,“不对,何潮在韩国没有朋友,除了宗会依外,还有谁会帮他?” “何潮没有,不代表江阔没有。”余建成站了起来,背着双手在房间中走了几圈,阳光晴好,微风徐动,虽微凉,却格外清爽,他忽然摇头笑了…… 第六十章人只有经历过残酷才会长大 “说实话,我心情很矛盾。如果何潮真的死了,我会有一丝开心,但更多的是遗憾,觉得何潮不过如此,遇到一点挫折就自杀,当初对他高看一眼,是瞎了眼了。而如果真是何潮的瞒天过海之计,又有几分庆幸和不甘。庆幸的是,何潮毕竟是何潮,有真本事,没有辜负我对他的赏识。不甘的是,何潮怎么可能在你精心布局数年之久的一局中,又反败为胜了呢?” “也并没有全胜,只是小胜。至少何潮没有要回8000万的货物,对三成科技来说,依然是致命打击。”周安涌依然信心十足,“只不过何潮没有再付出任何代价,就救出了庄能飞,并且让金不换在韩国身败名裂,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但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三成科技目前的困境。” “不过等何潮回国后,他就可以拿出全部精力还解决利道和三成的问题了……”余建成敲了敲额头,忽然有了一丝犹豫,“我们对何潮是不是逼迫过紧了?他还年轻,要对他多扶植多包容,给他成长的空间。” 周安涌吓了一跳,不行,千万不能让余建成改变心思,再对何潮恢复好感,他忙不迭说道:“余老师经常教导我们的一句话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其实您对我和何潮,都是当成弟子一样看待,只不过对我是纵容是溺爱,对何潮是鞭策是磨练,其实说到底,您还是偏爱何潮。” 周安涌摇头晃脑:“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其所不能……何潮的性格像弹簧,遇弱则弱遇强则强,他不像我喜欢强势出击,喜欢按部就班的前进,所以必须要有人不断地为他制造麻烦和困难,他才能一路劈荆斩棘勇往直前。总有一天,他会感谢余老师对他一路上的鼓励和支持,虽然是从反面……” “你真的这么想?”余建成心思又沉了下来,“你说得也有道理,成就一个人,有时要从正面,有时也要从反面。何潮回国的话,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你了解他,觉得他会采取哪些报复措施?” 周安涌暗喜,余建成再一次被他说服,心中大定:“何潮现在确实被逼急了,利道是他的命根子,现在要动他的根本,他肯定会调动一切力量反击。但他已经失去了先机,一帆已经策反了利道至少上百个加盟商,在深圳一地,利道已经接近了空心化,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加盟商还在观望。其他地方,也有一半的加盟商改弦易辙,加入了一帆。就算何潮再有本事,也留不住已经涣散的人心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余建成点了点头:“在利道快递上,何潮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该在现在改制。如果他不改制还好,加盟商还会考虑到利道的品牌价值。却非要改成直营,剥夺了加盟商的独立自主性,加盟商如果没有选择还好说,偏偏又有一帆快递的邀请,条件又比利道好了许多。这一步臭棋,毁掉了利道快递多年来的积累。何潮是不是在韩国被金不换气傻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周安涌笑着摇了摇头:“何潮做事,一向留有后手,这一次我估计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能掉以轻心。”他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之心和何流也该到了,我出去迎她们一下。” 周安涌出去之后不久,外面就传来了汽车声,又过了片刻,他再次进来,身后跟着海之心和一个女孩。 女孩一脸好奇的表情打量着房间,又偷看了余建成几眼。余建成见女孩和何潮有几分相似,想起周安涌说要介绍何潮的妹妹何流给他认识,当即伸出手去:“何流是吧?我是余建成。” “余爷爷好。”何流和余建成轻轻一握手,迅速松开,嘻嘻一笑,“余爷爷一个人住在山上呀?多清冷多寂寞。余爷爷是不是有什么伤心的往事,才一个人躲到了山上……” 海之心一脸尴尬,忙将何流拉到一边,小声告诉她不要乱说话。周安涌也是一脸无奈,和海之心交流了眼神。他早就再三叮嘱海之心,一定要暗示何流见到余建成之后,只需要装乖巧就行了。 没想到,何流真不让人省心。 余建成却不以为然,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不碍事,不要紧,年轻人就要年轻人的样子,朝气,好奇,无所畏惧。” 余建成和何流聊了一会儿,从何潮小时候的事情聊到何家的现状,何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连何潮小时候的糗事以及何父和何潮沟通极少等事一一说了出来,还不忘炫耀她实在忍受不了父母沉闷而单调的生活,也不愿意再在没有活力的石家庄工作,自己偷跑出来南下深圳的光辉事迹。 何流滔滔不绝地说,余建成津津有味地听,不发一言,不时点头以示鼓励。 下山的时候,周安涌开车,海之心和何流坐在后座。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何流朝窗外张望,一脸期待,“等他回来后,我一定好好和他谈一次,他对安涌、海姐姐还有余爷爷误会太深了。你们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好人了,哥哥肯定是被江阔蒙蔽了。我总是和爸妈说,江阔不适合哥哥,何家门庭太小了,容不下江阔这样一个阔家大小姐。” 海之心脸色凝重:“何流,你要有心理准备,答应我,先不要惊慌,也不要告诉家里,好不好?” “出什么事情了,海姐姐,你可别吓我,我胆小。”何流顿时脸色都苍白了。 “你先别怕,由我和安涌在,你不会有事的。”海之心通过后视镜和周安涌交流了一下眼神,“何潮在韩国出事了,可能回不来了。” “什么叫回不来了?”何流声音都颤抖了,“他犯了法,被抓了吗?” “不是,他开车掉进了河里……”海之心的声音低了下去,“你别往坏处想,还没有发现尸体,也许他没事,被人救走了。” “哥!”何流只惊呼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周安涌摇了摇头,一脸不耐:“何流小时候又漂亮又可爱,怎么长大了变成这个样子了?简直像个弱智。” “你别这样说她,她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了,从来没有经历过风雨和人情冷暖,她就像是一张白纸。”海之心有几分于心不忍,“会不会对她太残酷了?” “人只有经历过残酷才会长大。我们为她带来的残酷,只会让她成长,而不会害她。如果是别人,卖了她也有可能。” “好吧。”海之心叹息一声,“你说何流肯定会通知家里吧?” “会的。我了解何流。”周安涌从后视镜看了昏迷的何流一眼,摇了摇头,“希望深圳能让你真正地成长起来,别再像个孩子一样天真了。” 韩国,汉城的一处民宅中。 很像是中国东北的装修和家具风格,就连院子的布置也有几分相似。何潮站在院子的一棵苹果树下,拍着苹果树的树干笑道:“一些韩国人对中国的误会很深,我在sl集团的时候,sl集团的创始人金老先生很客气请我吃芒果和荔枝,还告诉我芒果和荔枝都很好吃,然后又问我有没有吃过芒果和荔枝,哈哈。韩国不长芒果和荔枝,所有热带水果都从国外进口,价格昂贵,但深圳是在热带,虽然是亚热带季风气候,但本身就生长芒果和荔枝。在深圳,芒果和荔枝多得随处可见,便宜得谁都能吃得起。” 全在正不好意思地一笑:“你别见怪,岛国人民都有一定的思维局限性,是受环境的影响。我以前也觉得韩国世界第一,等我出国了再知道,世界之大,超出想象,韩国不管是国土面积还是自然资源,在世界上根本就排不上号。” “但韩国人民创造了经济奇迹,在半导体、液晶屏、内存等电子设备上,领先世界。”何潮对韩国的看法还算中肯,“还有韩国的造船业,也是数一数二的。当然,如果韩国再开拓一下眼界,多学习其他国家和民族的优点,会进步更快。” “更可笑的是,金老先生还说他十多年前去过中国,感觉中国又大又脏又乱。我告诉他,中国近十几年来是发展最快的十几年,未来十几几十年,也会保持高速发展的态势。”何潮摇了摇头,“不过也可以理解,就像我,从小离开家乡的小县城,然后到了省城,后来又在北京上大学,也有十几年没有回去了。我对家乡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现在再回去,肯定就不认识了。” 第六十一章性格即命运 “对于中国的发展之快,我最有发言权了。”全在正点了点头,“可惜我向周围的人介绍中国的发展时,大多数人持怀疑态度,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见到的。就像你的车掉进了水里,大多数人都会根据以往的经验推测你也在水里,并且淹死了。” “人们往往会被自己的惯性思维带偏……”何潮不好意思地笑了,还很拘谨地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小小地利用了一个韩国民众的同情心。事实证明,韩国民众善良、勇敢,在大是大非面前,支持正义和公正而没有国界之分。” “人性是相通的。”全在正看了看手上的劳力士,“时间差不多了,庄能飞也该到了。” “叮咚……” 门铃一响,庄能飞进来了。 在里面关了一周的庄能飞精神状态还不错,就是满脸胡子,沧桑而忧伤。他进来后也不说话,先是连喝了几杯茶,然后目光呆呆地望向窗外。 窗外的院子里,苹果树下,雪地上还有何潮踩过的脚印,排列成了一行感叹号。 过了也不知多久,庄能飞如梦方醒,忽然大哭起来。他一哭,全在正反倒手足无措了,拿过纸巾递给庄能飞。庄能飞也不接,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全在正只好将纸巾递给何潮。 何潮却没有再递给庄能飞,而是攥在手中。他也不劝庄能飞,只是静坐一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科学研究发现,为什么女人会比男人长寿?因为女人会用眼泪释放心中的委屈、郁积,而男人却总是闷在心里,久而久之,郁积成气,因气成病。” “我没病!”庄能飞被何潮一本正经的话逗乐了,夺过何潮手中的纸巾,用力擦了几把眼泪,“我哭不是因为自己被抓觉得委屈,也不是痛恨金不换和周安涌,而是觉得自己太笨太傻,经商这么多年,居然会犯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的错误,真他娘的笨到家了。” “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面的错误,不能由你一个人承担,我和江阔都有责任……”何潮笑了,“当然,你的责任更大。你更大的错误是第一次被周安涌坑得破产,第二次被周安涌坑得坐牢,起因就是当年你横刀夺爱抢走了辛有风。以后千万不要再抢别人的女朋友了,辛有风简直就是你逃不过去的魔咒。” “还抢什么别人女朋友?这几年我别说谈恋爱了,连女人都没有碰过,别人都叫我三戒大师,戒烟戒酒戒色!”庄能飞呸了一声,冲全在正要了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谢谢你何潮,算起来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我欠你太多了。” “知道欠我太多了就好,以后再不改改你冲动的脾气,我可救不了你第三次。”何潮看了全在正一眼,“明天一早回深圳,战火已经点燃了,韩国的战争结束了,国内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金不换这个东西在哪里?还在韩国吗?我要杀了他!”庄能飞突然目露凶光,“全先生,韩国有死刑吗?” “韩国自1997年12月金泳三政府时期对23名罪犯执行死刑以后,已没有再执行一次死刑,虽然并没有在法律上废除死刑,但实际上已经是已废除死刑的国家了。”全在正吓了一跳,“你可千万不要乱来,韩国虽然没有执行死刑,但还是属于有死刑的国家。如果你一个外国人在韩国杀人,很有可能在民众的呼声下,还是会被执行死刑。” 何潮却轻描淡写地笑了:“别听他胡说,如果他想杀人,第一个想杀的是周安涌,而不是金不换。他不过是想出出口头上的恶气罢了。” “过过嘴瘾也被你打击,真没意思。”庄能飞咧嘴一笑,“创业、破产、躲债、跑路、失恋、再创业、坐牢,人生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也算圆满了。唯一的遗憾是,人生第一次坐牢是在韩国。”庄能飞掐了烟,又喝了一口水,“不过在韩国坐牢也有好处,就是很清静,没人和你聊天,因为语言不通。在坐牢的时候我想了许多,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一生,总结了一句话——性格即命运。” 庄能飞经过几天的牢狱之灾成熟了不少,终于意识到了冲动的性格和做事考虑不够全面的习惯,是导致他落得了现在局面的根本原因。现在他面对何潮,想起当年初见何潮时的印象——腼腆、羞涩之中又有一丝成熟和稳重,时至今日,才短短几年时间,何潮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格局眼界,都将他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完全是性格的原因导致他们之间越来越加大的落差。 如果不是何潮出人意料的计策,他想要出狱,就得用2000万来交换。庄能飞心里清楚,就算何潮舍得用2000万来交换出狱,出狱后他也会背负沉重的包袱,并且始终无法摆脱亏欠何潮太多的心理阴影。 当然,现在他也欠了何潮太多。 “接下来怎么办?何潮,相信你肯定有了对策,回国后,要好好大干一场了。”庄能飞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被全在正的眼神及时制止,他会一拳砸在茶几上。 何潮当然已经胸有成竹了,江阔在深圳召开的会议,他已经知道了结果,很满意,也很让人振奋,只是有一点让他微有顾虑,曹启伦抄袭刘以授的aa公寓,会导致刘以授和曹启伦的正面冲突,等于是又开辟了一个新的战场。 在现在的局势下,他并不指望曹启伦能帮利道和三成多少,只是担心他没有余力可以帮曹启伦太多。 “先说说你的想法。”何潮有意考一考庄能飞,如果经过牢狱之灾之后,庄能飞还没有什么提升的话,庄能飞也就很难再有什么作为了。 毕竟庄能飞不论年纪和经历,已经足够成熟了。 “以其身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庄能飞嘿嘿一笑,狡黠而得意,“过来的路上,我已经打电话给一个供货商,为他介绍了几家出价更高并且结款更快的厂家。虽然每个厂家远不如七合集团实力雄厚,但加在一起,就比七合集团需求量大了。” “同时,我还和下游的几个渠道销售商交流了一下,如果他们愿意销售三成牌小灵通,不但给出他们的利润空间更大,完成销售额后返点也更高。并且可以向他们保证,在物流时效上,会让他们的收货和发货比别人快上一两天的时间。对电子产品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何潮点了点头:“从供货渠道到销售渠道,都同时出手了,可是对七合集团来说,又有什么实质性影响呢?” “你傻呀……”庄能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从何潮狡黠的笑容中发现了问题,何潮是明知故问,也是,以何潮的聪明,怎么会不清楚他的目的所在,他嘿嘿一笑,“我交流的供货渠道和销售渠道,都是七合集团的重要合作伙伴。从上游截流,从下游断血,就像周安涌当年对我出手一样,我不过是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也不算阴险卑鄙是吧?供货商和销售商,精力和时间都有限,对其他公司倾斜多一些,给七合集团的资源就会少一些。” “还有呢?”何潮笑眯眯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可爱,他摸了摸下巴,“不会就这些吧?” “当然不会,但最关键的部分,还得由你出面才行,我面子不够大。”庄能飞指了指西面,“七合集团的主要芯片供应商有两家,一是美国的公司,一是韩国的公司。美国的公司正好是艾木所在的公司,而韩国的公司,主要为周安涌供应主板,公司虽然不是很出名,但在行业内算是顶尖的公司,叫bi公司,全先生应该知道?” 全在正点了点头:“知道,我认识bi公司的公子崔万豪。” “这就齐活了。”庄能飞一拍大腿,“何潮,怎么样,为我的表现打个分,有没有及格?” “70分。”何潮哈哈一笑,“今天还有半天时间,你随全先生一起拜访一下崔公子。” “你呢?” “我毕竟是死里逃生,现在还惊魂未定,看看花,赏赏雪,压压惊,休息一天,你也有意见?” “我……”庄能飞被噎得够呛,本来还想说他也坐了好几天监狱,天天吃米饭泡菜,感觉都要成仙了,话到嘴边又一次咽了回去,算了,何潮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去不是?何况让他去拜访崔公子,既是为了三成科技的下一步打好基础,又可以顺手摆周安涌一道。 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次日一早,何潮和庄能飞回了深圳。 一落地,就受到了江阔、郭林选和邹晨晨的热烈迎接。郭林选亲自来机场接机,对他来说是近十几年来破天荒第一次,不过他乐意,因为他想第一时间见到何潮,想问问何潮是如何从冰冷的河水中死里逃生的。 第六十二章东风 就被邹晨晨大骂没有出息,就知道关心一些细枝末节,而不是了解何潮在韩国的所见所闻,并由此对照中国未来的电子产业会走向何方,和韩国相比,在哪些领域落后。 郭林选对邹晨晨的话嗤之以鼻,他只负责务虚,如果他这么能干,他早就累死了,还会像现在一样活得这么滋润? 回利道的路上,何潮经不住郭林选的再三追问,说出了他死里逃生的秘密。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当时根本就不在车上,而是下车后直接将车推到了河里。 郭林选大失所望,他还以为何潮多么英勇,随汽车一同落入水中,然后砸坏玻璃,一口气游到对岸,然后冷静地看着人群在惊呼中打捞汽车,最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何潮张大了嘴巴,不认识一样看着郭林选:“你傻呀,汉城的气温冷下好几度,谁脑子进水了非要跳到河里再游上来?你以为拍电影呢,主人公都可以神勇无敌?别闹了,到水里就会被冻僵,绝对会淹死在里面。” 江阔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地开车。快到利道时,她忽然更咽着说了一句:“何潮,下次你再敢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何潮知道江阔是担心他的安危,刚才在路上江阔一言不发,就是向他无声的抗议。他伸手去擦江阔的眼泪:“不哭,人都在呢,好像我欺负你一样。我没事,我才不会傻到真跳到河里去,当时我还试了一下河水,真他娘的凉……” “不许说脏话。”江阔破涕为笑,笑了一下,又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车停在利道快递的门口,伏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 所有的担心和后怕,所有的坚强和委屈,所有的不甘和不舍,都终于在何潮面前得以释放。在利道,她是第二大股东,是何潮的未婚妻和代言人。在三成科技,她是第一股东,是掌舵者,是支柱。但谁又知道,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也需要安慰需要陪伴需要鼓励。 在何潮离开的日子里,接二连三发生了许多事情,就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商界大佬,也会感到吃力和应接不暇,何况是她了?可是她必须坚强,必须树立遇事不慌的榜样,否则她如果慌乱了,利道和三成将何去何从? 但是,她毕竟是女人,在内心深处,也需要依靠需要安慰。尤其是在得知何潮制造了投河假象之后,尽管很快就知道了何潮安然无恙的消息,但她不免胡思乱想,何潮到底没有掉到河里?汉城那么冷,他冻病了怎么办?再万一当时他从河里游不上去怎么办? 无数的念头交织在一起,让江阔无比担惊受怕,却既不能流露出来,又无人诉说,只能自己硬撑。 郭林选还坐着不动,被邹晨晨硬拉了下来,邹晨晨踢了郭林选一脚:“真没眼色,还不下车?” 郭林选其实就是想看看何潮笑话,他嘿嘿一笑:“不是还没有到利道吗?” “就几步路了,懒死你算了。”邹晨晨气得又拧了郭林选一把。 郭林选不干了:“哎,邹晨晨,你不能让我只享受男朋友挨打的待遇,不享受亲热的福利,来,亲一个。” 邹晨晨落荒而逃。 庄能飞也赶紧下了车:“江阔,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何潮好样的,没给你丢人,也别丢中国人的人。我是差了几分火候,不过以后肯定改正。” 何潮用纸巾帮江阔擦眼泪,却越擦越多,他慌了:“水管关不住了,赶紧修一下,现在水费挺贵的,我们都是工业用水,比民用用水贵。” “噗哧”,江阔终于被何潮逗笑了,她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将纸巾塞到何潮手里:“你记住了,以后再敢办傻事,我就不要你了。” “好,不要了,不要了,就像擦过眼泪的纸巾一样,顺手扔了算了。”何潮扬手扔出了车外。 “捡回来。”江阔生气了。 “又不舍得了?”何潮忙捡了回来,想要递给江阔时,却被江阔推开。 “我不要的东西,也能不随便扔,得扔到垃圾筒里。记住了,不要随地乱丢垃圾。” “收到。”何潮苦着脸将纸巾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筒里面,“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要了,也不能让别人要,会把我扔进垃圾筒对不对?” “知道就好。”江阔发动了汽车,扔下了何潮,开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和仔、高英俊、罗三苗、刘河、罗道等人,站成一列,卫力丹、郑小溪、吴老伯、江离、夏良、夏正等人,站成一列,没错,夏良也来了。 还有两个人站在最前面,一见到何潮就激动了迎了上来。 何潮也是眼前一亮:“三金!之用!” 兄弟三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吴老伯唏嘘不已,抹了眼泪:“老了,看不得这些了,一见就想流泪。” 由于人数众多,何潮的办公室容不下,只好在会议室就座。 何潮将在韩国的经历简单一说,当听到何潮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汽车沉没在冰下之中时,吴老伯激动地站了起来,连连鼓掌:“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何潮,这一手玩得漂亮,到今天,我老吴算是真正服了你了!” 随后,众人七嘴八舌又将上次会议的主要内容重复了一遍。最后,又由江离总结了一下。 尽管早就听江阔说过了会议内容,毕竟不如各自重复一遍更有直观感受,何潮心中更有底气了。他冲江离点了点头:“会议达成的共识,基本上可以解决目前利道和三成70%以上的困境。剩下的30%,还要看我们运作的策略和用心程度了,力丹,黄阿姨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现在她正愁没有人接盘呢,听说你要接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说是只要不亏本就转手。”卫力丹很兴奋,何潮在她走之后,在韩国成功打败了金不换,她大感扬眉吐气。唯一的遗憾就是她提前回来了,没有在现场感受气氛。 “不,我的想法不是收购黄阿姨的连锁店铺,而是让她以连锁店铺入股,由她负责管理和运营。”何潮也不避讳自己的真实想法,“一来可以节省一笔资金,二来也可以让黄阿姨有事可做,你觉得呢力丹?” “倒是可行。我和我妈商量一下。”卫力丹并无意见。 “江离,你的宣传推广方案我也看了,基本上可以打80分,除了具体落实的部分有些不接地气之外。”何潮笑了,“不过不怪你,后来你的修改稿就好了,应该是得到了高人指点。” 江离羞涩地一指身边的蒋盼学:“高人就是她,盼学。” “蒋盼学!”何潮一眼就认出了蒋盼学,他对她印象深刻,“欢迎你加盟三成科技。” “我不是加盟,是帮忙,也是想借助三成科技的力量壮大自己。反正我不会说客套话,尽最大努力帮三成科技度过难关,也为自己的未来铺一条大路。”蒋盼学一指江离,“江离人很好,虽然有时说话有点云山雾罩,但总体上算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生合伙人。” “人生合伙人?”何潮调侃笑道,“事业和爱情的两重合伙人?” 江离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何哥别开玩笑,我和盼学刚认识不久,还在熟悉阶段。” “哈哈……”何潮一眼就看了出来江离对蒋盼学有意思,一个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正在成长中的经济学家,一个是没有学历一心钻研技术的技工,他们在一起也算是反差巨大极有意思的组合了,“既然一切都布置妥当,接下来就可以开动了。庄总,你来通报一下和崔公子会面的情况。” 庄能飞刮了胡子,不刮胡子他可能上不了飞机,因为和护照照片不一致。若干年后,有不少中国女性到了韩国,再回国的时候,被海关扣下,因为她们和护照照片差距过大。 原因是她们在韩国整容了。 “金不换事件,我要负80%的责任,这件事情对三成打击很大,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教训。多余的话就不多说了,大家以后看我的表现。如果我再犯同样的错误,不用你们说,我会自绝于三成科技。”庄能飞先是表态,然后清了清嗓子,“我已经和七合集团的主要供应商bi集团的大公子崔公子见面聊了聊,向他不加修辞和夸大地讲述了周安涌为人处世的手法,他深有感触的同时,决定和我们加大合作。当然,其中有韩国友人全在正先生的功劳,他和崔公子关系很好,崔公子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除了韩国的供应商之外,美国方面七合集团的主要供应商,何潮也联系上了……”庄能飞微一停顿,看向了江阔。 江阔摆手:“我知道你说的是艾木,没关系,继续。” 庄能飞嘿嘿一笑,悄悄朝江阔竖起了大拇指,江阔没理他,他继续说道:“美国方面已经由艾木去交涉,原则可以为我们供货。所以我们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现在东风来了……” 第六十三章人生最好的状态 “深圳很少刮东风……”卫力丹左看看左看看,“哪里刮风了?净骗人!” “东风是何潮,真笨。”庄能飞被气笑了,“现在请何潮何总指示,我们要大干一场了。” 众人鼓掌。 何潮站了起来:“别鼓掌了,鼓掌我紧张。我也没有什么指示,就是想号召大家该拼的时候拼,该反击的时候反击,该进攻的时候进攻。庄能飞负责三成科技的生产和销售,江阔和江离负责宣传和推广,蒋盼学负责技术改造和升级,以及技术人员的培训。郑小溪临时借调到三成科技,辅助江阔的工作。利道快递,我挂帅,吴老伯带头总负责改制,和仔、高英俊、柳三金、李之用作为四个片区的负责人,每人负责一个片区,对各个加盟商进行改制劝留。” 和仔急了,以为柳三金和李之用以来,何潮就疏远了刘河和罗道:“罗三苗、刘河和罗道呢?” 何潮笑了:“急什么,怎么会忘了他们?罗三苗、刘河和罗道负责协助我选址,除了挽留原有的加盟商之外,由公司总部直接投资直营网点的工作也不能停,他们是公司第一和第二、第三号直营网点的负责人。” 柳三金和李之用的加入,确实让高英俊、罗三苗和刘河、罗道等人心中微有担忧,以何潮和柳三金、李之用几十年的交情,又是发小,二人来后肯定大受重用,他们的位置就不保了。 尤其是刘河和罗道,二人是因为比试事件脱颖而出,在利道本来资历不够,何潮让他们靠边站让位给柳三金和李之用,也情有可原,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即使嘴上没有怨言,心里也不会舒坦。谁也不希望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被一个新来者占据。但话又说回来,人都是感情动物,不但何潮和柳三金、李之用有非同一般的兄弟情谊,而且二人加盟利道的时机也特别关键,正是利道生死存亡之时和用人之际,会为他们加分不少。 不料何潮虽然重用了柳三金和李之用,却还是将他们排在了和仔和高英俊之后,并且并没有忘记罗三苗、刘河和罗道三人,和仔和高英俊对视一眼,二人暗暗点头,跟着何潮没错,何哥永远不会忘记一路追随他的兄弟。 罗三苗、刘河和罗道乍听之下,顿时愣住了,由公司直接投资的直营网点,相当于公司的全资子公司,他们作为首批负责人,是何潮对他们绝对信任的表现。他们三人都无比期待,刘河和罗道甚至眼睛都湿润了,何潮对他们委以重任,他们就算拼一个头破血流,也不能辜负何潮对他们的器重和培养。 “其他的事情,由我和江阔再行商量……”何潮环顾众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卫力丹站了起来,“怎么没安排我的工作?” “你妈的工作你做好就足够了,黄阿姨的连锁店一部分会成为三成的销售渠道,一部分成为利道的直营网点,所以,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何潮示意卫力丹坐下,“还有,你马上整理一份所有加盟商的名单给我,罗三苗、刘河、罗道,还有和仔、高英俊、柳三金、李之用,你们全部上阵,依次通知他们从明天起到一周的时间,根据距离的远近,陆续来总部参加加盟商大会。费用全部由总部承担!” “现在召开加盟商大会,可能会没什么效果……”江离微有几分不解,“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既然现在已经到了摊牌的地步,索性都别藏着掖着了……”何潮一脸坚绝,“记住了,凡是答应参加会议的加盟商,先不要和他们的副手接触,他们可能还有留下来接受改制的可能。不参加会议的加盟商,不管是以什么理由,你们立刻和他们的副手谈判。” “明白!”罗三苗等人大声回应,充满了斗志。 刚要散会,何潮一路劳累,也该休息了一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汽车声,以及何流远远传来的惊呼声。 “哥,你回来了?我和安涌哥、海姐姐来看你了。” 何潮微一皱眉,周安涌来得好快! 想了一想,何潮让大家先去忙,点名让和仔、柳三金和李之用留下,当然,江阔也在,然后在办公室迎接周安涌一行。 郭林选本来打算离开,坐到了车里又觉得不对味儿,下车敲了敲邹晨晨的车窗:“晨晨,跟我一起回去,不行,我一定要会一会周安涌,看看他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我真服了这人了,都这样了,还有脸上门?我也算见多识广了,这样厚颜无耻的人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邹晨晨想了想,注意到庄能飞也悄悄溜了回去,忙下车拉上郭林选也跟了上去:“快,别让庄能飞再办傻事了。” 郭林选撇了撇嘴:“从道义上讲,我支持庄能飞打周安涌一顿。但从商业上讲,如果庄能飞真的打了人,我会看扁他。” “郭大公子终于也成熟了,真不容易。”邹晨晨感慨一声,上下打量郭林选一眼,“自从你认识我和何潮后,进步明显,郭老先生有没有对你感到自豪?” “不提他行吗?我的进步是我努力的结果。”郭林选得意地一甩头发,“科学研究发现,女人的心理和生理的成熟年龄是32岁,男人要晚11岁,我还算早熟呢。” “去你的。”邹晨晨开心地笑了,一笑,灿若春花。 何潮办公室内,周安涌、海之心坐在沙发之上,何潮和江阔与二人相对而坐。何流在办公室到处转动,告诉和仔这里摆得不对那里不该放什么,和仔跟在她的身后,只是一脸憨笑,既不说话也不动手。 柳三金和李之用二人站在何潮身后。 气氛,一时就有些尴尬。 “三金、之用,你们来帮何潮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们自己出去创业了,正打算给你们一笔启动资金。之心也说了,她也觉得当时的语气是重了一些,想当面向你们道歉……”周安涌一边说,一边轻轻碰了海之心一下。 海之心在进门后见到柳三金和李之用,也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心中的怒火更盛了。如果二人出去创业还好说,却偏偏来帮何潮,不是故意和他们作对又是什么?如果不是何潮在场,她会痛加指责二人见利忘义。 但周安涌的话又不得不配合,只好咳嗽一声,勉强说道:“上次是我不好,不该说你们……” “您不必为难了。”柳三金打断了海之心的话,周安涌和海之心的小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更加厌恶了几分,“也不必在我们面前假装,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之用也明确地告诉你们,从现在起,我们一心一意帮助何哥,他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他说杀猪,我们绝不杀鸡。” “说什么呢?”何潮回身瞪了二人一眼,“杀什么猪杀什么鸡,我们又没开养殖场。安涌,他们过来帮我,也是好事,反正我们兄弟四个不分彼此,他们以前帮你,就是帮我。现在帮我,也就是帮你。” 何潮成熟了,不,圆滑了,周安涌暗中吸了一口凉气!他一直认为何潮吃亏就吃亏过于固执上,虽说不是耿直,但也欠缺圆滑的成熟。但是现在,经过韩国一事后,何潮明显不再如以前一样固执了,说话办事在沉稳之外,又多了一丝不动声色的世故。 “人生最好的状态是什么,安涌,我们在上大学时经常讨论……”何潮轻描淡写地一笑,“你说人生最好的状态是凡事顺其自然,遇事处之泰然,得意时淡然,失意时坦然。” 周安涌点了点头:“没错,我一直在努力,但距离我想要达到的人生境界,还差了不少。你最欣赏的状态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你现在做到了吗?” “我也正在努力。知世故而不世故,太难了,尤其是面对世故的对手时,哈哈。”何潮哈哈一笑,脸色一变,转向了何流,“何流,别转来转去的,这么大了,怎么一点儿也不稳重?坐下!” 何流从小最怕父亲,其次何潮,何潮一板脸,当即吓了一跳,立刻跑到了海之心身边坐下,怯生生地说道:“海姐姐,哥哥凶我。” 海之心抓住了何流的手:“别怕,何潮不是骂你,是关心你。有海姐姐在,没事的。” 何潮瞪了何流一眼,朝后面喊了一句:“人呢?半天了怎么茶还没有上来?” 卫力丹故意不让人泡茶,就是要有意冷落周安涌。 “来了,茶来了。”何潮话音刚落,一个人端茶过来,顿时让周安涌吓了一跳,也让何潮吃了一惊。 上茶之人赫然是庄能飞。 庄能飞站在周安涌面前,手中茶壶高高举起,茶嘴对准周安涌,冷冷一笑:“周安涌,我手一动,滚烫的茶水就会浇在你的身上,你会三级烫伤,痛得死去活来,然后至少养伤半年以上才能康复,而且还会留下伤痕。半年的时候,足够让你的事业全部打了水漂……” 第六十四章真刀实枪的竞争 海之心吓得脸色都变了:“庄能飞,你、你、你想干什么?快放下茶壶!你敢烫伤安涌,我会让你坐一辈子牢!” “恶意伤人罪,视情节严重判刑,只是一个烫伤,判不了几年。用我几年的坐牢换你一辈子的伤痕还有全部的事业,也值了。”庄能飞咬牙切齿。 “何潮,你快让庄能飞住手!”海之心是真吓坏了,见何潮不动声色,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她心中怒火点燃,“是不是你故意指使庄能飞这么做的?” 周安涌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还是有一丝波动和不安,不过见何潮巍然不动,就又安心了几分。听海之心的话一出口,不由暗暗摇头,什么时候海之心能改掉一激动就口不择言的毛病,她才能成就大事。 “谢谢庄老板亲自上茶,有劳了。”周安涌悄悄一拉海之心,端起茶杯递了上去,“在韩国受苦了,不过对男人来说,经一事长一智,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现在你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了,可喜可贺。” “哥,你也真是的,也不管管你的手下,真让他烫了安涌,怎么得了?”何流不无埋怨地责怪何潮,还狠狠地瞪了庄能飞一眼,“你是谁呀?怎么这么没有眼色,快一边儿去。” 庄能飞哈哈一笑,轻轻为周安涌、海之心依次倒了茶,将茶壶放到一边:“开个玩笑,何必这么紧张?我会是当面朝人泼开水的人吗?至少现在不是!因为还没有被逼到那个份儿上,周安涌,我实话告诉你,韩国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之间从此再也没有虚头八脑的客套了,以后就是真刀实枪的竞争。我还就把话说明白了,从现在起,只要你推出一款机型,我跟进一款机型。我们各凭本事,看谁在市场上更有品牌号召力。” “公平竞争,靠市场说话,好,我喜欢明面上的较量。”周安涌站了起来,伸出了右手,“庄老板,你终于成熟了,值得庆祝。我非常愿意和你在市场上展开竞争,不要任何阴谋诡计,不要背后开枪,一切都放到阳光下,让市场选择。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可以让七合集团更快更强地成长起来。” 庄能飞盯了一会儿周安涌的右手,轻轻推开:“行了,别装了,周安涌,如果不是你背后打冷枪,我能在韩国坐牢?你没能置我于死地,是不是很后悔也很后怕?” 周安涌哈哈一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在韩国的事情,是和金不换的恩怨。金不换针对你,也许是因为辛有风的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干系?我来,就是想向何潮和你说明,我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负责介绍你们认识而已。何潮,你一定要相信我。” 想起之前他和周安涌的对话,周安涌明明已经默认他就是在为他和庄能飞挖坑,现在却又矢口否认,何潮不由心中一阵恶心,却还是笑了笑:“相信你,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你毕竟是我的发小,我太了解你了,你没那么坏,是吧三金、之用?” 李之用一脸尴尬,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柳三金当即说道:“我只认识20岁之前的周安涌,20岁之后的他,我很陌生。” 周安涌呵呵一笑:“三金也会开玩笑了,哈哈。好了好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和你们说个明白,既然都在场,再好不过了。郭公子,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 何潮回头一看,好嘛,郭林选和邹晨晨也回来了。原本他只是想留有限的几个人和周安涌好好谈一谈,没想到都来凑热闹了,可见都想见识一下周安涌还有什么脸面来利道,又能怎样自圆其说。 郭林选本来打算在门口偷听一会儿,却被周安涌发现,不由嘿嘿一笑,推门进来:“我刚才开车走了几公里,才想起来车钥匙忘在何潮办公室了,回来取一下。” “车钥匙丢了还怎么开车?编瞎话也不编得好一些,丢人现眼。”何流感觉到了何潮和周安涌之间的气氛不对,正有气没地方出,见郭林选探头探脑的样子很鬼祟,就将枪口对准了他。 郭林选何曾受过别人的气,眉毛一挑就要发作,被邹晨晨拉住了,邹晨晨眼尖,嘻嘻一笑:“你是何哥的妹妹吧?我叫邹晨晨,是何哥的朋友。” 一听是何潮的妹妹,郭林选只好作罢。 何流对邹晨晨的第一印象很好,也许是邹晨晨邻家小妹的清新让她觉得亲切,不像江阔一样气场强大让她有压迫感,她当即眉开眼笑:“晨晨你好,我是何潮的妹妹,我叫何流。你长得真好看,你是我哥的什么朋友,女……朋友?” 江阔脸色变了一变,她知道何流不喜欢她,但也不至于当众说出如此没有水平的挑衅之话,好在她有足够的涵养,没说什么。 何潮脸色一沉:“何流,让力丹带你出去转转。” “我不出去!”何流故意顶撞何潮,“海姐姐说你对安涌有误会,我还不信,现在信了。你让你的人想要烫伤安涌不说,还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来对付他,哥,你太让人失望了,简直是六亲不认!” “这孩子,没救了。”郭林选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抱住了邹晨晨的肩膀,“何流,你睁大眼睛看好了,晨晨是我的女朋友,江阔才是你嫂子。你是近视,就去配一副眼镜。要是眼瞎,就去看病。要是心瞎,就去做手术。” “哥,他骂我,你让他滚出去!”何流气得手指郭林选,“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何潮是我哥,安涌也是我哥,海之心是我姐,我让他们收拾你。” 何潮苦笑了,何流以前是小有任性,但也不至于任性到胡搅蛮缠的地步,他火气上来:“何流,滚出去! “我……”何流愣了一愣,忽然嘤嘤地哭了起来,夺门而出,“哥,你为了外人骂我,我告诉爸妈去!” 卫力丹和和仔忙冲了出去,江阔也想出去,被何潮拉住了。 “何流还小,从小又是在我们的保护下长大,有点任性也可以理解,你要有耐心。”周安涌丝毫不觉得尴尬,相反,却有几分得意,他带何流前来就是要让何流为何潮生乱,“何潮,你这当哥的有点不称职呀?” 何潮冷冷地回敬了回去:“我们家事,就不劳安涌多费心了。说吧,有什么吩咐?三金,准备好本子,好好记下安涌的指示精神。” “别,别,你这不是埋汰我吗?”周安涌笑着摆了摆手,“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有三件事情,一是我表明立场,在三成和金不换的生意纠纷中,我没有立场。作为你们双方的朋友,我希望你们可以握手言和!” “握手言和?”庄能飞又犯了一点就着的毛病,怒了,“妈的,害得老子在韩国坐了几天牢,害得何潮差点儿淹死,现在没有办法了,想言和了?言你妈个屁!怎么言?” 虽然庄能飞骂出了何潮的心里话,何潮暗中高兴,表面却还得做做样子:“能飞,注意形象!安涌也是一片好心,说吧安涌,你想替金不换传什么话?” “金不换说,他可以不要2000万的预付款,8000万的货物,他也可以结一部分货款,希望以后和你们继续合作。” “结一部分货款?你妈……”庄能飞又想骂人,被何潮制止了。 “一部分是多少?”何潮始终保持了足够了镇静。 “2000万。” “条件是我们不再追究他的任何责任,也不在国内针对他的公司和产业采取相应的措施?”何潮立刻猜到了金不换的用意。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轻松,一点就明白。”周安涌点头微笑。 “看来金不换在日本的日子不好过呀……”何潮很清楚日本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对韩国并没有好印象,韩国人在日本的待遇比在中国差远了,“其实他多在日本待一段时间,体会一下什么叫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的感觉,也有助于他以后在中国的工作和生活,因为他再来中国可能也会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周安涌脸色一沉:“何潮,得饶人处且饶人。”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潮哈哈一笑,“当我在韩国绝望时,金不换放手了吗?当我希望可以和平解决就算不要货物只求放了庄能飞时,金不换同意了吗?我是善良,但我的善良也有锋芒。要用对方听得懂看得明白的方式和对方打交道,我的原则就是,你讲道理,我比你更讲道理。你耍赖,我会比你更有让你难受的手段!” 周安涌脸色变幻几次,又恢复了淡然,勉强一笑:“好,我只负责传话,没有立场。你们的事情如果还要继续较量下去,我也不管了。第二件事情,现在七合集团的产品供不应求,产能不足,希望可以和三成科技合作,由三成代工,也算我为三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第六十五章在世故而不世故 海之心重新收拾了心情,笑如春风:“安涌总是说,他和何潮亲如兄弟,在何潮有困难的时候,他不帮忙谁帮?安涌考察了不下十几家代工厂,最终选中了三成科技,并不是因为三成比其他厂家更有优势,而是因为三成是何潮的产业。”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郭林选小声地对邹晨晨说道,“以前总觉得我已经脸皮很厚了,现在比周安涌一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佩服,长见识了。” 周安涌假装没听见郭林选的嘲讽:“何潮,你不要多想,之心说的只是部分原因,真正决定我选择三成作为首选代工的主要原因是三成的工人素质和技术力量,我上次去三成考察,厂里的工人都没人抬头,说明订单多,工作认真。车间一尘不染,说明精神状态好。通过了解得知,工人流失少,说明待遇好。综合比较下来,三成得分最高,就决定选择三成了。” “谢谢安涌的信任。”何潮退后一步,一拉江阔,“三成的最大股东是江阔,她具体负责三成的决策,由她来对接。” 江阔不满地白了何潮一眼,小声说道:“好人你当,坏人我做,真有你的。” 何潮假装没听见,闪到了一边。江阔淡淡一笑:“首先感谢周总的信任和支持,但是,我们的合作恐怕没有办法达成。” 何潮点了点头,他就知道他和江阔心意相通,不用他明说或是暗示,江阔肯定可以猜到他的心思。 “什么原因?”周安涌波澜不惊,似乎早有预料一样。 “三成科技未来要走自主品牌之路,不再做品牌代工。”江阔很清楚周安涌表面上是为三成科技着想,给三成科技一个订单,至少可以帮三成科技度过眼下的难关,甚至还能让三成科技大赚一笔,但从长远来看,三成科技再继续品牌代工之路,无异于饮鸩止渴。 人都有惰性,公司也一样。如果一个人习惯了在富丽堂皇的办公环境中从事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他的雄心壮志就会慢慢被舒适的环境消磨殆尽,就没有了自己闯荡的勇气和创业的决心。品牌代工也一样,不需要研究市场,不必承担市场风险,只需要按照订单生产即可,很舒适,也可能很赚钱,但永远受制于人。 三成科技吃过品牌代工被人坑了一次的亏,同一个当,不可能再上第二次。江阔岂能不明白周安涌的真正用意?表面上是为三成科技着想,为三成科技带来一个大的订单,但从长远一来,周安涌此举,包藏祸心,至少有两层用意。 一是从眼前着眼,让三成科技的转型之路受阻。如果周安涌的订单数量巨大,三成科技全负荷运转为七合生产小灵通,三成科技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宣传推广并且生产自己的品牌。二是从长远落脚,让三成科技成为七合集团的附庸,将三成科技想要打造知名品牌的努力消灭在萌芽状态之中。同时,还绑架了三成科技,让三成科技被七合集团的订单左右。最终有可能三成科技被七合集团收购,彻底沦落为七合集团的附属工厂。 金不换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周安涌又想故伎重演,真当三成科技走投无路了?江阔心中冷笑连连。 “走自主品牌之路,和oem并不冲突,七合集团可以只拿出一部分订单让三成科技生产。”周安涌一脸诚恳,“我也是一番好意,希望可以帮三成科技度过眼下的难关。” “周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三成科技接下来会全力以赴生产自己品牌的产品,完全没有精力和时间来为别家代工。不瞒周总,已经有好几家知名品牌来找过三成,市场号召力比七合还大了许多,开出的价格也非常诱人,最终我们还是婉拒了。”江阔也不甘示弱,商业上的较量,就用商业手段回应,“三成的目标很明确,做大做强自己的品牌,用市场占有率说话。” “好,理解并支持江总的决定。”周安涌一脸失望,故作叹息,“希望江总的愿望早日实现,我也衷心祝愿三成能够在市场上一炮打响。第三件事情是……何潮,这件事情非得你做决定不可。” 何潮向前一步:“如果是你想入股利道,还是算了,免开尊口。利道现在现金流充足,市场前景大好,没有引进资金的打算。” 周安涌被何潮一句话封住了希望,不由摇头苦笑:“何潮,你是一点儿希望也不给我是不是?利道是现金流充足,但在改制的过程中,由加盟变成直营,需要大量的现金投入,我是真心想帮帮你,而且我还是想以个人的名义入股,不是七合集团。” “谢谢你,安涌,心意心领了。”何潮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留下一起吃饭吧,正好好久没聚了。” “饭……就不吃了。”周安涌本想应下,想再和何潮聊聊,却见海之心微微摇头,忙又改了口,“其实应该说一共四件事情,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将何流交给你,既然你回来了,何流还是在你身边我才放心。” 江阔听出了周安涌的言外之意,眉毛一挑,就要发作,却被邹晨晨抢先了。 邹晨晨嫣然一笑:“周总的话有点语病,何流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想去哪里想呆在哪里,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自由,谁也没有权利和资格把她交给谁。周总骨子里还是有对女性的轻视和冒犯,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有物化女性的嫌疑。再有,何流既然是何潮的妹妹,就是江阔的小姑,交给江阔和交给何潮并没有区别,你却强调非要交给何潮才放心,是有意挑拨离间何潮和江阔的关系。” 海之心当即反唇相讥:“有你什么事情?多管闲事多吃屁!” “怎么没有我的事情?何流第一次见面就当我是何潮的女……朋友,其实你们应该庆幸何潮的女朋友是江阔,换了是我,对你们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邹晨晨背着手说完,转身离开,“行了,为了不辜负何流当我是何潮女朋友的信任,我必须得为她出头一次,唉,何流太可怜了,这孩子,不是河流,是清澈见底的小溪。” “把何流交给何潮也没毛病,江阔毕竟只是女朋友,还没有和何流结婚。女朋友也许最终不是媳妇……”周安涌含蓄地一笑,“何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小心夜长梦多。” “我们明天就去领证。”江阔看了出来,周安涌不但想在商业上压榨何潮,还想在生活上左右何潮,其心可诛,她一挽何潮的胳膊,“先领证了再说,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再选日子,省得别人总是说三道四,也省得你总是被人惦记。” “没有,没有,晨晨惦记的是我,你别想多了。”郭林选忙伸手去抱邹晨晨的肩膀,却被邹晨晨躲开,他嘿嘿一笑,“等我和晨晨结婚的时候,江阔,你得当见证人。” “恭喜。”周安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何潮和江阔送周安涌到楼下,上车的时候,周安涌才忽然一拍脑袋,假装才想起来一样:“哎呀,瞧我这记性,你们明天可能还没有时间去领证……” “嗯?”何潮一下没反应过来了,愣了一下才惊醒,“为什么?” 周安涌却没有回答,神秘地笑了笑,挥了挥手走了。 回去的路上,周安涌闷闷不乐地开车。过了好大一会儿,海之心才说:“别生气了,事情和我们预料的一样,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何潮没有答应三成为我们代工以及不让我入股利道,而是何潮变得更成熟更世故了……”周安涌叹息一声,“以前的何潮多可爱,诚实、坦诚,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现在倒好,说话时笑里藏刀,还含沙射影,明明很世故,却偏偏又让人感觉不世故,知世故而不世故,何潮是怎么做到的?” “还不是被你带成熟了?”海之心温柔了看了周安涌一眼,“安涌,你在成长,何潮怎么可能不成熟起来?如果他一直停留在以前的水平,原地踏步,他也不配当你的对手不是?” “你错了,之心,我从来没有当何潮是我的对手,我始终当他是我的兄弟,一心为他好。”周安涌摇了摇头,一脸失望,“可惜的是,何潮自从认识江阔之后,和我越来越疏远了,他现在仗着有郭林选、赵动中和曹启伦撑腰,想要在正面战场和我较量了。他还是没有认清自己,他其实最合适的角色是跟随在我的身后,当我坚强的后盾和助手。我需要代工时,他为我代工。我需要物流时,他帮我运输。我需要渠道时,他帮我开拓。” “没有人可以看清自己的身份,都以为自己可以当老大,何潮不摔得头破血流,他不知道他最应该做的事情是辅佐你。”海之心轻轻抚摸周安涌的胳膊。 第六十六章一言为定 “别急,安涌,何潮总有认清自己的一天。就像当初来深圳时,他以为他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其实他只是沾了你的光。后来你离开元希电子,他以为没有了你的元希电子他就可以出人头地大放光彩,说明在他的心中,他始终想要超越你,你是他前进的榜样。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周安涌点了点头:“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何潮回来,接下来肯定会有一系列的大动作。我已经听到了风声,庄能飞有意截留我的上游供应商并且让我的下游销售商断血,哼哼,以前我用来对付他的手法,他再用来对付我,太天真太幼稚了。” “也不能掉以轻心,人性千百年来一直没变,古往今来,有几个男人可以在财色面前不动心?”海之心斜了周安涌一眼,“就像你,我不敢确定面对巨额财富和美色诱惑时,你会不动心?” “怎么又扯我身上了?”周安涌嘿嘿一笑,“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还有什么样的财富和美色可以诱惑得了我?别开玩笑了,除非是世界首富和天上仙女。” 海之心淡然一笑:“义父可能近期会有空闲,到时我们去一趟上海?” “好呀。”周安涌当即一口应下,眉开眼笑,“我早就想向义父学习了,终于等来机会了。” 海之心脸色一沉:“看,还没有巨额财富诱惑,你就把持不住了!” “这哪里跟哪里呀?我想见义父是对他老人家的崇拜加向往,又不涉及利益。” “信你才怪!如果义父是上海一个退休工人,你会抽出时间去看望他吗?别装了,周安涌,你就是贪图义父的实力和影响力。”海之心心中怒火渐盛。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明明是在说何潮,怎么又扯我身上了?你自己说,就算我想让义父帮我,不也在帮你吗?我们是一体的。”周安涌不由头大,海之心有时会没有来由的生气,而且很难说服,“好了好了,现在话题回到何潮身上,你帮我想想办法,何潮如果过不了关,我们该如何收购他的利道和三成。如果他过了关,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再如果他和庄能飞一起反击我们,并且还要树立三成品牌的话,会对我们形成一定的冲击。” 海之心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现在何潮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反击?你看他手中那些虾兵蟹将,有几个顶用的?不用担心,何潮没什么可以施展的空间了。打造一个三成品牌出来?谈何容易!利道的加盟商差不多有一半已经动摇了,他还有什么招可以使出来?放心好了,等着何潮上门求你收购他吧。” 周安涌没有说话,海之心想得太简单了,她不了解何潮,不,她甚至不了解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较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更不了解男人会有怎样的隐忍和层出不穷的手段。女人就是女人,情绪化,短见,固执,以喜好来判断合作,以情感来决定策略。如果让海之心决策和何潮的交手,不出两个回合就会被何潮打得落花流水。 “你非请来何潮的父亲有什么用?”海之心推了周安涌一把,“何潮和他父亲的关系一般,他父亲的话对他又没有什么影响力……” “我在开车呢,小心点!”周安涌冷不防被推得晃动了几下方向盘,汽车偏离了方向,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无埋怨地看了海之心一眼,“你懂什么?何潮就算再不听他父亲的话,他父亲只要在深圳,就会为他带来困扰。知道我当初和何潮为什么说什么也不肯留在石家庄吗?就是不想留在父母身边,不想被父母落后陈旧的思想观念影响。” “更不用说,何潮父亲来深圳,还有另外的目的……”周安涌得意而开心地笑了,“何潮想要全力以赴解决眼下利道和三成的危机,没那么容易。” “我困了,先睡一会儿。”海之心忽然意兴阑珊,闭上了眼睛。 “什么去上海见义父?” “再说吧。”海之心没有睁开眼睛。 何流回到办公室,见周安涌和海之心已经走了,没有带她,大吵大闹一顿。又打电话给周安涌和海之心,二人都没有接听,她只好安心待在了利道。 郑小溪自告奋勇要陪何流,她比卫力丹性子柔,又有耐心,何潮就答应了。 随后,何潮又开了一个小会,确定了一下工作方向。 晚上,何潮叫何流一起过来吃饭,何流不来,赌气不吃。何潮也没管她,就和江阔去吃。饭后,他送江阔回公寓。到了公寓,就懒着不走了。 “不行,你不能住在这里,快回你的住处。”江阔用力向外推何潮,“你住在利道总部,人人都知道。如果你夜不归宿,肯定都知道你住我这里了。我们还没有结婚,结婚后随便你怎样。” “就一晚上,好不好?我在韩国差点被淹死,你也不可怜可怜我,还非要赶我走?有没有同情心?”何潮耍赖,抓住门框,就是不走。 “不行……”江阔脸都红了,想了一会儿,又退让了一步,“明天去领证,领证后就……随便你。” “真的?”何潮一下跳了起来,“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好,我走了。” 何潮说走就走,转身出去,还关上了门。 真走了?江阔有几分怀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外面没有声音。她放心了,回身一看,何潮的外套还在沙发了。真是一个马大哈,她忙拿起外套,刚一开门,何潮就冲了进来,一把把她逼到了墙上,俯身就吻了下来。 “不要……”话说一半,被堵住了嘴。 何潮的吻,漫长而炙热,直让江阔喘不过气来,想推开他,却又没有力气。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间,何潮松开了她。 “嘿嘿,终于得手了。”何潮紧紧抓住江阔的手,“你也太坚持了,总不让我碰你,我觉得你都不爱我。” “不让你碰就是不爱你了?什么逻辑!”江阔挣脱了何潮的手,坐回沙发上,满面羞红。 何潮坐在她的身边:“男人由性而爱,女人由爱而性,你同意不?” “嗯。”江阔任由何潮抓住她的手,低下了头。 “所以如果你真的爱我,会同意我留下来。不同意我留下来,就是不爱我。”何潮狡黠地笑了。 “狡辩!”江阔咬着嘴唇,低低的声音说道,“再等等好不好,就一天,明天,明天白天领证,晚上我就是你的人了。” “好吧……”何潮咬了咬牙,身体内有一团火在燃烧,他按捺不住,嘴上同意,身体却很诚实,一直将江阔压在沙发上。 “何潮,你别这样了。你答应我的……”江阔想要推开何潮,却没有力气。 何潮嘿嘿一笑:“我提前24小时履行男友责任,以后多对你好一些,好不好?” “不好,不行,不要。”江阔还要反抗,却已经被何潮脱了上衣,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好投降,“你答应我,要一辈子对我好,不许背叛我,不许离开我。” “我答应,我都答应。”何潮话都快要说不清了。 眼见何潮就要得手时,手机突然响了。何潮本来不想接听,手机却固执地响个不停。江阔眼尖,看到了来电显示是何流:“是何流,可能她有什么急事,别闹了,快接电话。” 何潮无奈地起来,没好气地接听了电话:“何流,又怎么了?” “哥,你在哪里?怎么没在利道?”何流的电话中传来了嘈杂的音乐,是歌厅的声音,“我让他们陪我出来玩,谁也不管我,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何潮顿时急了,深圳不比内地,和石家庄相比,深圳的治安差了许多。长久在内地生活的小妹,习惯了石家庄的安稳和宁静,一来深圳就去了歌厅,怎能不让他焦急万分! 此时的深圳,不时有抢劫案件发生,尤其是在歌厅之中,更是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各路货色聚在一起,很容易出事。何潮虽然很少去,但没少听郭林选和江离说过。 是的,江离因为跟了郭林选之故,去得最多。同时,江离也经常被前女友何遇洗脑,何遇告诉他,ktv里面其实说有猫腻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但郭林选却一再告诫何潮,在ktv也好酒吧也好,千万不要喝别人递来的开口的饮料,不管是熟人还是陌生人。也不要抽别人递过来的烟,很有可能里面会有让人上瘾的东西。 “你自己去ktv了?在哪里?快告诉我!”何潮怒吼一声,“何流,你快告诉我!” 何流吓了一跳:“干啥这么大声?我就不告诉你。” 何潮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何流,我再说一遍,你马上告诉我你在哪里,否则出了事情,不但你会后悔一辈子,爸妈也会被你气死!” 第六十七章歧路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我在星光汇ktv……”话未说完,电话突然中断了。 何潮忙打了过去,提示无法接通。再打,关机了。不好,何潮当即打电话给和仔:“和仔,你带上高英俊、罗三苗,赶紧去星光汇ktv,何流一个人跑出去了。我不知道在哪个包间,你过去再打听。记住,千万不要让何流出事。” “是,放心何哥。”和仔惊吓出一身冷汗,他以前在星光汇ktv没少打过架,怎么就一不留神让何流溜了出去呢? 何潮又打了柳三金和李之用电话:“你们马上来江阔公寓接我。” 江阔也要跟随何潮一起过去,何潮不许:“你好好在家里呆着,万一有什么事情需要你调配人手,你就居中指挥。” 江阔只好答应,一再叮嘱何潮不要激动,也不要打骂何流,先劝她回来再说。 卫力丹和郑小溪听说何流一个人偷跑到了ktv,又惊又怕,何潮让她们陪着何流,没想到一个转身的工夫何流就不见了,她们吓出了一身冷汗,也要跟随和仔一起去,被和仔赶了下来。 何流的一次偷跑行为,让利道上下鸡飞狗跳,乱成了一团,而她却毫不知情,还兴致勃勃地在ktv中转来转去。 “喂,小妹,一个人吗?”一个穿着花衬衣留着长头发的小年轻注意何流半天了,确定她是一个人并且第一次来ktv,顿时有了想法,拦住了何流的去路,“要不要跟哥一起唱歌?哥唱歌水平可高了。” 何流正东张西望,猛然被人拦住去路:“你是谁?你不像好人,我才不跟你一起唱歌。” “哥是好人,向月亮保证。”花衬衣故作潇洒地一甩头发,“认识一下,哥叫沈小木,是樟木头人,你呢?” “我叫何流,河北人。”何流本来不想理沈小木,却发现身后有一个人一直在跟着她,她有几分害怕,就说,“小木哥,有个人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你能不能帮我赶走他?” 沈小木朝何流身后看了一眼,笑了:“他叫傅晓武,是专门拐骗妇女儿童的坏人,看你长得好看,想拐卖了你。没关系,有我在,他不敢碰你一根手指。” 沈小木朝何流身后的傅晓武走去。 傅晓武长得五大三粗,脑袋大脖子粗,又一脸络腮胡子,乍一看像是李逵一样的人物。和他相比,又文气又瘦弱的沈小木简直就像是大树前面的一棵玉米。 沈小木气势汹汹地来到傅晓武身前,手指在傅晓武胸前连戳了十几下:“傅晓武,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许碰她一根汗毛,听到没有?离她远点,再跟着她,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傅晓武顿时弯了腰,连连点头,一脸讨好:“是,是,沈少爷说什么是什么,我不敢打沈少爷朋友的主意。” 沈小木得意地仰起了下巴:“还不快滚,难道还要我踢你几脚?” “马上滚,马上滚!”傅晓武点头哈腰,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哇,你太厉害了,小木哥。”何流双眼放光,顿时对沈小木崇拜得五体投地。 “这算什么,小意思啦。走,听我唱歌去,从刘德华、张学友到郭富城、小虎队、谢霆峰,等等,只要你能报上名来,我就都会唱。” “真的吗?” “听了你就知道了。” 何流跟随沈小木进了666包间,跟随沈小木一起的,还有五六个奇装异服的小年轻。 傅晓武出门之后,来到门口的一辆宝马车前,开门坐了进去。司机座上,有一个戴着眼镜十分文静的年轻人。他也就是30左右的年纪,眉毛很淡,嘴唇很红,像是抹了口红一样。 “怎么样?”年轻人的声音有几分尖细。 “沈小木和几个朋友在666包间唱歌,我已经和邓哥说好了,等下上酒的时候,加点料进去,保管他中招。”傅晓武眼中闪出阴险的光彩,嘿嘿一笑,“对了,沈小木好象刚交了一个小女友,人长得挺漂亮,要不要抢过来玩一玩?山哥。” 山哥摆了摆手:“先不要了,女人多得是,先办大事要紧……不过,可以这样,你等下和他的小女友谈谈,如果她配合我们的话,应该进度会快一些。” “让她怎么配合?” “让沈小木上瘾容易,让他去赌恐怕有一点难度。如果拉他的小女友下水,让小女友去说服他,应该会更容易一些。” “可是,怎么拉他的小女友下水?”傅晓武挠头,“抓住后先办了再威胁?” “妈的,能不能动动脑子?”山哥怒了,一掌拍在傅晓武的脑袋上,“我们从来不做犯法的事情,知道不?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儿,我们做的是合法生意。妈的,要我说多少遍才行,你们这帮蠢货。算了,我亲自出马,你等下想办法把沈小木的小女友叫到888包间。” “得令。”傅晓武挠了挠后脑,嘿嘿地笑了。 666包间内,何流几杯啤酒下肚,有了几分酒意。她本来就不胜酒力,不想喝酒,架不住沈小木再三劝酒。 几句话后,沈小木就摸清了何流的底,知道何流来自哪里并且才来深圳不久,直接忽略了何流在深圳还有哪些亲朋好友,就想带走何流。 沈小木也喝多了,一连唱了几首歌,赢得了满堂喝彩。也别说,沈小木确实有唱歌天赋,每一个人的歌曲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但有一点,很像原唱,却没有自己的风格。 何流在师范大学学的就是音乐,有一定的鉴赏水平,对沈小木还算不错的歌喉表示赞赏。不过她虽然喝得有了几分醉意,却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警惕,对沈小木动手动脚的行为给予了坚决回绝。 打完电话后,何流的手机就没电了。一直想找充电器,却没找到。过了一会儿,她出去上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一抬头,遇到了傅晓武。 何流吓了一跳,酒顿时醒了大半,想要跑,却被傅晓武拦住了去路。 “姑娘,我不是坏人,你别听沈小木胡说八道。要说坏,他比我坏多了。你知道他是谁?他是樟木头有名的花花公子!他肯定对你动手动脚了吧?你现在千万不要再回包间了,回去后,你的酒里就被下药了,你喝了后就会不省人事,然后怎么样,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何流顿时吓得惊惶失措:“啊,原来他才是坏人。不行,我要回家。” “想回家?没那么容易,他已经派人在外面守着了,你走不啦。”傅晓武见何流已经乱了方寸,心中暗喜,“这样,你跟我先到888包间,沈小木欠我们老板的钱,我们老板看他不顺眼,他会帮你。” “好的,谢谢你,武哥。” 888包间,音乐十分舒缓,何流坐在山哥旁边,傅晓武站在门口,一脸警惕。 “你叫何流是吧?很久没有见过你这么清纯的姑娘了,李白有一句诗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用来形容你最合适了。我叫梁山,叫我山哥就好了。”山哥和颜悦色,语气平缓,“你刚认识沈小木,他对你是不是有意思?你刚来深圳,想在深圳发展?不想依靠家人,想自己拼搏,好,现在有一个好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何流只思索了不到三秒钟:“谢谢山哥,是什么机会?” “你假装和沈小木处朋友,带他到澳门赌博,他每输一万块,就有你的三百块提成,怎么样?” “啊?”何流吓得站了起来,“这不是犯法吗?我不干,我干不来,我要走了。” “坐下。”山哥的语气虽然和蔼,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决,“听我把话说完。这不是犯法,只是为民除害,帮助沈小木走向正确的道路,不会再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走远。” 傅晓武一脸仰慕地望向山哥,他最佩服老大的地方就是可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可以颠倒黑白,并且面不改色地自我吹嘘,而且还颇有气势,慷慨激昂的样子,让人以为他真是正义的化身。 当坏人并不难,难的是当一个别人都以为你是好人的坏人! “他到底怎么了?”何流微有几分心动,她很想证明自己,不依靠何潮、周安涌她能在深圳闯荡出来一片天地,爸妈就无话可说了,“一万块才提三百块,他能有多少钱可以输?” “他能输1000万,你的提成就有三十万块。”山哥阅人无数,看出何流已经动心了,就继续加大了诱惑力度,“沈小木是一个拆二代,对,就是拆迁户,家里有几十套房产,一栋楼。原本他家有一块农田,后来开发楼盘的时候,被征地了,他爸爸仗着是村主任,提前得知了消息,连夜运来了水泥石子,一周时间盖起了一栋楼房。开发商不干了,明显是欺诈行为。但顶不住沈家在村里经营多年,最终还是妥协了,多补偿了他家十几套房子……” 第六十八章拆二代 何流惊呆了:“几十套房产加一栋楼,得值多少钱?” “也没多少钱,差不多5000多万。”山哥打开了一瓶酒,朝傅晓武使了一个眼色,傅晓武会意,忙打开一瓶酒,趁何流不注意,将一包药粉倒了进去。 然后递给了何流。 何流顺手接过,却没喝,放到了一边,一脸羡慕:“好厉害,一下子有了5000多万,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山哥,沈小木原来这么有钱。” “都说女人变坏才有钱,男人有钱才变坏,一点儿也不假。沈小木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整天晃荡,在村里子无所事事,偷鸡摸狗。突然成了富二代后,立马耀武扬威了,天天不可一世的样子,敲寡妇门挖绝户坟打瞎子骂哑巴,无恶不作,最可恨的是,他还欺骗了不少纯真的少女,仗着自己有钱,打着恋爱的名义,谈了无数次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耍流氓的恋爱,害得不少姑娘伤心欲绝,甚至还有不少人为他自杀……” “禽兽!垃圾!人渣!” “不要污辱禽兽,他禽兽不如!”见成功地激起了何流的愤慨,山哥暗暗一笑,举起酒杯和何流碰杯,“来,为了我们的达成共识,走一个。” 何流举起酒瓶,到了嘴边又放下:“后来呢?” 山哥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后来在樟木头混不下去了,就来了深圳。狗改不了吃屎,沈小木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德性,为害人间!他的钱本来就来路不正,他爸爸靠贪污腐败霸占了村里的土地,又靠欺诈从开发商手中多要了一栋楼,所以我们让沈小木去赌博去输钱,也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会拯救不少无知少女。” “是该惩治他们,收拾他们!”何流主动拿起酒瓶,和山哥碰了一碰,“我加入,谢谢山哥。不过事先声明,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做好事,为了为民除害。” “何流你就像金庸小说里面的女侠,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又漂亮又有正义感,如果你帮我们完成了任务,以后不管是在深圳、香港还是澳门,他们都会当你是英雄。” 何流酒到嘴边,又放了回去,一脸羞涩:“我可当不了英雄,只要能不让沈小木再继续害人,我就满足了。” 傅晓武一咧嘴,姑奶奶,不能这么玩呀,要喝赶紧喝下去,您这一次次的,心脏都快受不了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合作愉快!”山哥和何流握了握手,招呼傅晓武,“晓武,来,一起庆祝一下。” 傅晓武和何流碰了碰瓶:“何流,你怎么不喝?一口不喝对不起山哥对你的信任。” “喝,肯定喝。”何流又一次举起了酒瓶,刚要喝时,又想起起了什么,“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沈小木去澳门赌钱?” “简单,你只要继续假装他的女友,他就会乖乖听你的话。还有,让他喝了这个,他就会老实了,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傅晓武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粉末,“趁沈小木不注意,倒到他的酒里。” “真的呀?”何流闻了闻,“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厉害?你们有没有趁我不注意倒到了我的酒里?” “没有,没有。”傅晓武吓得连连摆手,“我们怎么会害你?你是自己人。” “好吧,我知道啦。”何流顺手装进了口袋里,拿起一瓶没有打开的啤酒,打开后和山哥、傅晓武碰杯,“不是不相信你们,毕竟是初次见面。来,干杯!” 山哥和傅晓武对视了一眼,二人忽然有一种感觉,何流并非像她表面上那么单纯,她的天真无邪和不经世事,多少有假装的成分在内。 二人只小喝了一口,就又开始教给何流该怎样哄骗沈小木,怎样让沈小木乖乖听话,何流听了连连点头,一脸兴奋,还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让山哥和傅晓武又雀跃起来,觉得何流特别上道,可以引导。 过了一会儿,何流提出要上洗手间,傅晓武以护送为由,守在了洗手间门口。何流出来后,想走却走不了,只能又随傅晓武回到了888包间。 山哥拿出准备好的一份协议,让何流当场签字,何流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山哥大喜,让傅晓武点了他最喜欢的李宗盛的歌,深情地演唱了一曲。 一曲终了,何流提出回家,山哥不许,声称在协议上有规定,在沈小木输光全部家产之前,何流必须在他们安排之下,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否则视为违约,违约金100万元!何流大惊,声称没有看清协议条款,要求作废,山哥冷笑,如果何流单方面提出中止协议,也要赔付违约金100万元。 何流起身就跑:“我上面的签字是大河的‘河’,不算数。”才刚到门口就被傅晓武抓住。傅晓武将何流扔到沙发上,狞笑一声:“山哥,要不我先试用一下?女人被睡了才老实。” 山哥文雅地推了推眼镜,一脸无奈:“我也不想这么对你,可是何流你太不听话了,容易坏了我们大事。你就受点委屈,让晓武睡一次。算算你也不吃亏,睡一次,以后就可以赚一笔大钱,女人不是早晚都要被男人睡?与其让只会花言巧语骗你上床的男人睡,还不如让给你实惠让你赚钱的男人睡。” 何流自然不肯,大喊:“你们不要乱来,我哥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哥是谁?”山哥扶了扶眼镜,“在深圳很有来头吗?” “他叫何潮,有一家快递公司。” “快递公司的老板呀?哈哈,我还以为是多大的老板。”山哥哈哈大笑,在深圳有大大小小的物流公司上百家,大多数物流公司都是小公司,毫不起眼,一年不过赚几十万,“别扯这些没用的,晓武,上。” “得令。”傅晓武嘿嘿一笑,一嘴口水地就要扑上来,何流惊呼连连。 “不要,不要过来,我还有一个哥哥是七合集团的老总,他特别厉害,饶不了你们!” “等下。”山哥一愣,制止了傅晓武,“七合集团我好象听说过,有点实力。我想想……想起来了,叫周安涌。” “周安涌算个什么东西,我们会怕他?”傅晓武搓了搓手,“山哥,别忘了我们的老板是什么人,别说周安涌了,就是刘以授也不会放在眼里。” “这倒是……”山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个何流真麻烦,你等下好好折腾折腾她,让她老实。” “遵命!” 傅晓武脱了上衣,一脸淫笑就要扑上去,眼见何流就要惨遭毒手时,“哐”的一声,门被人撞开了。 沈小木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二话不说,一脚踢在了山哥的脸上。山哥愣神的工夫,没防住,被一脚踢飞,不但眼镜飞了出去,牙也掉了两颗。 “妈的,我的妞也敢抢,不想活了!”沈小木无比气势地一挥手,“打,打断一根肋骨一万,打断一条腿,五万!” 众人一哄而上,朝山哥和傅晓武一阵拳打脚踢。 沈小木拉起何流就朝外走:“要不是你在我的包间门上用口红写了888,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跟我走,不要跟他们这么渣渣混在一起,他们坏起来吃人都不吐骨头。” 何流既不想和山哥一起,也不想跟沈小木走,她挣脱沈小木的手:“我自己走,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 “和你无关?”沈小木火了,“为了你我找遍了整个ktv,打了至少三次架,还得罪了山哥,你知道得罪山哥的下场有多严重吗?你今晚要是不跟我走,我他妈弄死你。” 何流哪里是沈小木的对手,被沈小木强行拉到了666包间。沈小木关上门,门口有人看守,他翘起二郎腿坐好:“山哥是不是让你给我酒里下药?然后让我上瘾,再让你带我去澳门赌博?还承诺给你几十万的提成?嘿嘿,告诉你,刚才山哥让人在我酒里下药,被我发现了。他也就这些伎俩了,他就是一头贵州的蠢驴。” “你都知道?”何流心中的惶恐越来越压抑不住,“我要回家,我不想认识你们了。” “晚了。”沈小木冷冷一笑,“你已经入局了,想要出去可没那么容易。知道山哥他们是什么人吗?他们是一个专门打着赌博为由的诈骗敲诈集团,总部在香港和澳门。” 近年来,随着深圳、东莞等地的拆迁风潮,诞生了无数一夜暴富的拆二代们。没有积累没有文化没有沉淀的拆二代们一夜暴富之后,迷失了方向,要么花天酒地,要么吃晚嫖赌,要么吸毒玩车,总之,至少有三分之一很快就败光了家产。 还有三分之一借机起步,开始创业,走向了产业化之路。其中也有小一部分人成功,顺势起飞,打下了一片江山。 另外也有三分之一,拿着一大笔积蓄,坐吃等死,无所事事,沈小木就是属于这三分之一的类型。 第六十九章产业链 香港就有一个犯罪团伙盯上了沈小木这一类的三分之一,想方设法地接近他们,先是以投资股票可以获得高回报的诱饵让他们信任,再拉他们去赌场赌博。赌上瘾之后,再带到船上开到公海。 这个犯罪团伙也有规矩,事先会查清他们要下手的拆二代的全部家底,再按照市场价格折算成人民币一共多少钱,然后会设局让拆二代输掉多少钱。不多不少,只要卖掉全部家产绝对可以还清所有赌债。如果不还,拆二代的手指或是耳朵就会被寄给家人。再如果还不还,拆二代的尸体就会在公海被发现。 几年来,有不少拆二代因此倾家荡产,从一夜暴富到一夜赤贫,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有人戏称,犯罪团伙对拆二代家底的了解程度,比拆二代们自己还清楚。 由此还催生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有人专门负责拉拆二代下水,有人专门负责赌博,让拆二代输钱。有人负责评估拆二代们的房产市值,还有人负责市场,在拆二代人的家人们为了还债而卖房时,他们负责以低于市场价收购,急于出手套现的家人们往往会低价卖掉。 收购后,再重新包装装修卖出,又可以从中再赚一笔。 整个产业链分工明确,链条完整,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在操控一切。据传,最早是一个香港人是幕后老板,后来有一个大陆人到了香港,经过一番争斗,香港老板下落不明,大陆人上位,掌控了整个组织。 大陆老板上位后,触手从樟木头伸到了东莞、深圳以及珠三角一带,凡是因拆迁发家的人,都是他们潜在的目标客户。时间一长,许多拆二代们都知道了他们成为了别人的猎物,为了安全起见,要么隐匿财产,要么出国留学,要么离开深圳前去内陆。 但总一些心存侥幸者,认为自己能够抵抗得了任何诱惑,不会被拖下水。对方虽然是犯罪,但却不是绑架和勒索,而是充分利用人性的弱点,让人赌博。如果不赌博,就不会有事。即使赌博了,不输那么多,也不会有事。 人总是会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和面对诱惑时的意志力。犯罪团伙发现拆二代们有了警惕之心,拉他们下水的难度增加,就又采取了另外的策略,一是让他们药物上瘾,二是让女人引诱他们下水。 年轻气盛的拆二代们,最受不了的诱惑就是刺激和美色。 对于家中有几十套房产和一栋楼的沈小木来说,身边围绕的狐朋狗友无数,他也清楚都是贪图他的钱。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就是有钱,有花不完的钱。当然,他也清楚狐朋狗友顶多就是蹭吃蹭喝,没太大的危害性,想要让他赌博输光家产的香港犯罪团伙,才是他最应该警惕的黑手。 山哥和傅晓武一个是香港人一个是深圳人,他们打着做贸易的旗号,一直活跃在深圳、东莞一带,真实身份就是香港犯罪团伙的深圳片区负责人。原本沈小木还不知道二人的真实身份,以为他们就是正常的生意人,直到今天遇到了何流。 沈小木早就认识山哥和傅晓武,也算有些来往,但并不是很熟,更不知道他们背后的勾当。 今天遇到何流,沈小木一眼就可以看出何流比起深圳纸醉金迷的夜女郎清纯百倍,立刻就动了心思。不料何流中途离场,不见了人影,他出去找了半天,又花钱打听一番,才知道何流是被山哥和傅晓武带走了。同时,他还从ktv看场子的大哥刘东嘴里摸清了山哥和傅晓武的实底,才知道二人原来是专门下套的家伙,就是传说中的赌博集团的牛头马面。 沈小木知道了二人的底细,立刻就猜到了二人带走何流的用意,他很满意,塞给刘东的一万块好处费没有白花。 回到包间,见自己包间的门上用口红写了“888”三个数字,当即明白了什么,带人冲了888包间。 何流终于知道怕了:“我不认识你们,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沈小木脸色铁青:“再不听话,把你扔海里喂王八。” 话才说完,山哥和傅晓武推门进来,二人鼻青脸肿,身后跟着几个彪形大汉,个个都有纹身,手中拿着钢管。 个个气势汹汹,人人来者不善。 “沈小木,敢打老子,你要完蛋了知道不?”山哥分开众人,坐在了沈小木的旁边,拍了拍沈小木的肩膀,“老子告诉你一个道理,也好让你长长见识,在这个世界上,有钱不可以为所欲为,有权也不能为所欲为,只有有力量,才可以为所欲为。你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我们老大,你现在不下水也得下水了。这事儿,我们没完。” 沈小木微有几分慌乱之意:“怎么个没完法?你划出道道来,我们好比划比划。” “两条路,要么我们约个地方打一架,生死由命。要么你跟我赌一场,富贵在天。”山哥朝门口的几个彪形大汉看了一眼。 几人挥动几下手中钢管,呼呼生风。 再看沈小木的手下,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了。专业选手和业余选手的区别在于,不管什么时候,专业选手都能保持着足够的冷静和战斗力。而业余选手,只有在酒精冲动和刺激下,才敢冲上去。 沈小木怂了,知道他这一帮乌合之众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只好认输:“要不你们带走她,我免费送给你们。” 他要牺牲何流。 “她也要,你也要。”山哥现在掌控了主动权,扬手打了沈小木一个耳光,“快选!” 沈小木被打晕了,站了起来又坐下:“我、我、我选打架。” “好。”山哥拿出一张纸,“来,立下生死状,生死由命!我们坐船去公海打,谁输了谁就被到海里喂王八。” 沈小木迟疑着拿起笔,猛然在纸上乱划了几下,起身就跑:“兄弟们,快跑。” “打!”山哥怒了,“往死里打。” 彪形大汉一哄而上,要下狠手。 山哥拉起何流就走:“你惹了这么大的乱子,今天要是不好好侍候舒服老子,你也会跟沈小木一样被扔到海里喂鱼。” “不是喂王八吗?”何流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不忘纠正山哥话中的错误。 山哥被气笑了:“妈的,真是傻子。” 众人让路,山哥硬拉着何流来到门口,开门出去,迎面走来一人,昂首阔步,大步流星。他正没好气,只瞥了对方一眼,就冷哼一声:“让开!” 以为只凭气势就可以吓倒对方,毕竟身后还跟了两个彪形大汉,不料对方来到近前,突然出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山哥痛得一弯腰,对方的左钩拳就到了,一拳正中下巴。山哥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叫出,头猛地朝后一仰,重重地碰在了墙壁上,顿时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没有当场晕过去。 下手真狠!不但稳准狠,而且还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山哥的两个手下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手中钢管一举,就要朝来人当场砸下。来人后退一步,伸手拉过何流。 从来人身后冒出两人,二人手持棒球棍,先是一人一棍击飞两个手下的钢管,又一人一脚踢中两个手下的肚子。 只一个回合,山哥连同两名手下就被打倒在地,动弹不得,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你他妈谁呀?”山哥忍住巨痛,“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谁,动了我妹妹就是不行!”何潮一脚踢在了山哥的胸膛上,冲身后二人沉闷地说道,“三金、和仔,你们先顶住,之用,带何流走。” 从柳三金和和仔身后闪出李之用,他拉起何流就走。刚到大门口,就被几个人堵住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打了山哥,你们今天不留下点什么,别想离开!” 对方足足有十几个人,人人手中有武器。为首者是一个一脸白净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小伙子,像一是一个大学生,但一脸凶狠,目露凶光:“兄弟们,今天我锐哥发话了,谁能留下他们几个,山哥会赏你们港澳十日游,游轮美女美酒,要什么有什么。” “好!” 李之用吓得腿都软了,拉着何流就朝后跑,却没来得及,被锐哥带人包围了。 何潮的团队之中,最能打的是柳三金和和仔,和仔算是野路子出身,完全是靠硬拼打出来的。柳三金当兵时受过系统训练,身手远超常人。李之用就不行了,从小就是文弱书生,而且又胆小。他双腿打颤:“何、何哥,快要救我、我们。” 何潮听到了李之用的求救,却无法分身。山哥正在和沈小木交手的手下全部倾巢而出,将他和柳三金、和仔包围。虽然柳三金可以以一挡三,和仔打两个也不成问题,何潮也能对付一两个,但实在架不住对方人多。而且ktv的走廊里面空间又狭小,实在施展不开。 第七十章副手和跟班 山哥恢复了几分力气,站了起来,也加入了战团之中。他不上阵还好,一上阵就被柳三金出手如风,连踢了几脚,气得他暴跳如雷,声称非要打死柳三金誓不罢休 而沈小木一帮人溜出666包间,见山哥和另外一伙人干了起来,他当即带领手下从另一个侧门溜之大吉。原以为可以从侧门逃走,不料侧门也有山哥的人,被堵个正着。没办法,干吧,就又打了起来。 何潮三人还可以应付得了山哥一帮人,李之用和何流就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了,二人被锐哥等人抓住,拖到了外面。 正当二人要被拖到汽车上时,几个人影从黑暗中杀出,为首一人,如猛虎下山,一拳打在锐哥的面门之上,当即打开他满脸开花。其余几人,三拳两脚打倒其他人,救下了李之用和何流。 李之用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英俊、三苗,你们来得太及时了,简直就是大救星。” 高英俊和罗三苗等人将李之用和何流围在中间,高英俊警惕地看向周围:“还是大意了,带的人太少了,对方人太多,怕是走不了了。三苗,赶紧让刘河、罗道再带几十人过来。” “啊?”李之用刚刚恢复的情绪又波动了,“对方到底有多少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高英俊忽然惊呼一声,“不好,又来人了。至少有十几人!” 何潮带人过来时,一时情急,只叫了五六个人。他不会想到何流惹出了天大的乱子,成了山哥和沈小木较量的支点。沈小木还好说,不过是一群狐朋狗友,山哥就完全不同了,他的手下全是武力值超众的职业选手,都可以以一敌二。 何潮几人对付山哥之人,虽然还算游刃有余,却也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帮助何流脱身,何况他们在走廊里面,其他人在ktv外面,根本看不到。不过何潮感觉到了氛围不对,隐约听到了外面的声响,他朝和仔使了一个眼色,让和仔出去看看。 和仔估计了一下眼下的局势,以何潮和柳三金的身手,对付几人虽然稍有吃力,但还能顶得住,他当即转身就走。 何潮最为欣赏和仔的就是他在关键时候的当机立断,和仔一走,他和柳三金的压力大增。柳三金朝何潮点了点头,豪气冲天地一笑:“我们兄弟自从15岁那一年打群架之后,就再也没有联手过一次……今天,好好过过瘾!” 一句话让何潮想起了15岁那年的夏天! 15岁时的夏天,何潮初中毕业,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暑假时,他呼朋唤友,和周安涌、柳三金、李之用一共近十个小伙伴一起骑车绕行孔县。 是的,何潮的家乡叫孔县,是河北南部平原偏东的一个农业小县,全县才20万人口,以农业为主,没有工业和旅游。 孔县的境内有一座平丘山,在方圆几百公里的平原地带,有一座突兀的拔地而起的山峰,颇有遗世而独立的雄伟。平丘山脚下,是一条日夜流淌的小河,叫平沙河。平沙河不长,历史上曾经是黄河的支流。黄河曾经流经孔县上千年之久,后来改道后,黄河从孔县以南上百公里的河南和山东交界处一路滚滚向东。 在何潮10岁之前,平沙河年年有水,且水量充沛。缺水的平原小县,有一条不大不小的内陆河,是许多少年最喜欢的向往之地。何潮、周安涌、柳三金和李之用的游泳本领,就是在平沙河中练出来的。 何潮一行十几人将平丘山当成起点,沿平沙河一路朝北骑行。平沙河西北朝东南流向,贯穿孔县全境。到了孔县和平县的交界处,他们和平县的一帮半大小子发生了冲突。 冲突的原因说起来好笑,是因周安涌引起。平沙河从平县流入孔县,是在上游。数年来,孔县一直对平县在上游对平沙河的污染非常不满。大力发展工业的平县有造纸厂、印刷厂、机械厂等诸多工厂,排放的废水直接流入到了平沙河,导致平沙河水质连年下降。以前清澈见底鱼虾成群的平沙河,渐渐变成了无比浑浊臭气冲天的臭水沟不说,而且沿河两岸的庄稼也变得枯黄。 多次交涉无效后,孔县也曾和平县发生过小规模的械斗,最终还是在上级的协调下,各退一步解决。矛盾表面上被压制了下去,暗中两县人民却互相敌视。 周安涌过了桥,来到了平县境内,故意在桥下朝河中撒了一泡尿,嘴里还念念有词:“让你们用污水污染我们孔县,现在还你们一泡尿,让你们也长长记性。” 结果惹怒了几个在树下纳凉的平县半大小子,他们一共十五六个人,比何潮一方还多三五人。对方一哄而上,对周安涌拳打脚踢。 何潮当然不干了,招呼一声,第一个冲了上去。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因为不管是人数优势还是主场优势,都不具备,最主要是,何潮一行十几个人中,见势不妙,至少有五六人望风而逃。也可以理解,他们和周安涌交情一般,犯不着为周安涌出头,又是在明显会落败的前提之下。 最后就只剩下了何潮、周安涌和柳三金三人,李之用开始时还在,后来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三个人被十五六个人围攻,哪里会是对手?情急之下,柳三金拿起一块砖头就要拼命,周安涌大声制止对方要求谈判,只有何潮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左手周安涌右手柳三金,拉着二人跳进了平沙河里。 几人水性都不错,一个猛子扎出很远,藏身在了桥洞下面,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对方转了半天快要发现他们时,忽然听李之用大喊一声:“不好了,死人了,打死人了!淹死人了!” 对方受到了惊吓,四散而逃,何潮等人才得以解围。 事后柳三金总结说,在大战时,何潮最冷静,周安涌最喜欢主动挑事,李之用最胆小,跑得最快,他最勇敢,最拼命,为兄弟两肋插刀,毫不含糊。 周安涌被打得头破血流,却咧着嘴在笑,对他主动挑事之举丝毫没有后悔之意,相反,却洋洋得意地认为自己做得很对,就该让平县人知道孔县人的厉害,只有让他们品尝了孔县人的厉害,他们以后才会收敛几分。 周安涌还愤愤不平地说,和他们一起前来的小伙伴,临阵脱逃,他都记住了他们,以后会一个个还回来,不能就这么饶了他们。身为孔县人不为孔县争光,不配当孔县人。 都以为周安涌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周安涌说到做到,回去后一一和逃走的十几个小伙伴聊了一聊,一个都没有落下,并且还和其中的几个人起了冲突,差点打起来。周安涌并没有意识到是他惹事在先,别人就算没有出手相帮,也不欠他什么。他却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指责他们的逃跑是草包、怂蛋行为,是对孔县的污辱…… 结果有几个人不服,和周安涌打了一架。周安涌没沾到便宜,就又想让何潮、柳三金和李之用为他出头,要还回来。李之用二话不说就跟着周安涌去和人打架,何潮和柳三金却没去。 何潮觉得错不在于小伙伴,因为周安涌惹事的时候,也没有和人商量,强行拖别人下水,还要让别人陪和他一起呛水,就有点不讲道理强人所难了。柳三金是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非要拉上别人一起?如果是他,他哪怕拼一个头破血流,也要自己打败对手。 由于何潮和柳三金没有及时帮忙,李之用冲到一半时也退缩了。 周安涌对何潮和柳三金没有帮他之事,耿耿于怀,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二人说一句话,直到柳三金实在忍不住去找周安涌,在和周安涌大吵了一架后,周安涌声称如果柳三金不向他认错并且道歉,他永远不会原谅柳三金。 柳三金无奈之下,只好和李之用一起向周安涌认错。奇怪的是,周安涌并没有强烈要求何潮也向他认错,就让柳三金和李之用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在一起闲谈中,周安涌才说了心里话,在他看来,他们四人之中,只有何潮才有资格当他的副手,柳三金和李之用,都是跟班。 跟班必须绝对服从命令,而副手允许有不同的声音,但不能太多,在小事情上可以拒绝服从,但在大局上,也必须和他保持一致。 何潮一瞬间想了很多,当年的周安涌就露出了强势的一面,在小伙伴们面前,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当小伙伴们只是他的随从。还好,他在周安涌眼中还算比小伙伴们高了一等,但高一等的前提是,他必须在大方向上和他保持绝对一致。 否则,周安涌也会毫不犹豫地打压他收拾他! 来到深圳之后,他没有按照周安涌的规划来发展事业,周安涌就开始明里暗里的布局来围剿他或是逼迫他知难而退,要的就是让他一败涂地之后向周安涌妥协,并且承认他的正确。 第七十一章两军对垒,智者胜 想起了许多往事,何潮手脚就慢了几分,被山哥接连打了几拳。柳三金急了:“何哥,我们兄弟联手,是要打败对手的,不是被对手打的。赶紧动起来,还手,打他丫的。” 何潮豪气陡升,朝柳三金使了一个眼色,柳三金会意,和何潮身子交错,二人多年的配合默契再次大展神威,柳三金头一低,身子一矮,蹲在了地上。 山哥大吃一惊,明明打得正悍,怎么突然来这一手,是要耍猴?才一愣神的工夫,就见何潮快步如飞,踩在了柳三金的肩膀。柳三金大喝一声:“马踏飞燕!”随即身子一挺,用力站起。 何潮借力借势,腾空而起,人在半空之中,手一扬,一瓶水泼洒而出,正中山哥脸上。 山哥惊呼一声,双手捂眼,不等他有所反应,何潮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前,右臂一弯,就将他的脖子勒住,何潮再顺势一扭他的胳膊,他就被何潮制服了。 “让你们的人都退下!”何潮厉声说道,手腕用力,勒得山哥喘不过气来。 山哥纵横深圳、东莞几地,从未吃过如此大亏,竟然被一个业余选手拿下了,他气得不行:“别以为你可以威胁我?我们的人多得是,你插翅难飞。” 何潮不说话,只管手上继续用力,山哥被勤得喘不过气来,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他终于怕了,拍了拍何潮的胳膊。 何潮松了一松,山哥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让开。” 何潮胁持山哥,和柳三金一起朝外面走去。到了门口,顿时大吃一惊! 何流被一人劫持,和仔、高英俊、罗三苗以及李之用等人,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外面的人,比里面的人还多。 何潮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原以为拿下了山哥,擒贼先擒王,就可以胜了眼下的一局,没想到,对方比他人多势众了好几倍,后手之外还有后手。 身后也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回头一看,又有一群人押着几个人过来。为首者长得十分文净,皮鞋眼镜,冲山哥一点头:“山哥,沈小木被拿下了。”又冲锐哥笑道,“锐哥也出动了?今天好大的阵势,我们三杰都出马了。” 柳三金也以为胜券在握,现在看来,他们就算胁持了山哥也无济于事。他眼睛迅速一扫场中的形势,立刻有了判断,就算他可以一个打倒十个,也冲不出对方的包围圈。 对方人太多了,三拨人加在一起,足足有四五十人!而他们一方,除了何流之外,不过四五个人。 “你们是哪门子三杰?分明是三熊!”沈小木想逃没有成功,气愤难平,“山哥喜欢装腔作势,是装逼犯。锐哥喜欢打人,是暴力犯。杰哥喜欢和违背意愿的妇女发生性关系,是强奸犯。你们就是三头人形禽兽。” “承蒙夸奖。”白净眼镜男哈哈一笑,一巴掌打在沈小木的后脑上,“沈小木,你现在别想跑了,要么乖乖听话跟我们上船赌博,要么直接认怂,赔偿我们医药费5000万……” “医药费5000万?你们他妈的就算全部死了,也不用花这么钱。还5000万?我一次烧给你们500个亿行不行?”沈小木被气得跳了起来,话未说完,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杰哥一记耳光。 杰哥别看人长得白净,下手却狠,一掌下去,沈小木脸上就出现了五个手指印。沈小木捂住右脸,一脸委屈:“我说的是实话,打我干嘛?” 山哥摆了摆手:“别闹了,说正事要紧。你谁呀?”他想扭头看看何潮,却扭不过去。 “我是她哥,亲哥。”何潮没有放开山哥,一指何流,“这样,你们放了何流,我放了你,我们一拍两散。至于你们和沈小木之间的纠纷,和我无关。” “想好事。”山哥冷冷一笑,“原来你就是何流的哥哥何潮?听她说你开了一家物流公司,深圳大大小小的物流公司有几百家,你算哪一号人物?今天你得罪了我,就别想这么容易离开。如果你想走就走,我山哥的面子往哪儿搁?” “你绑了何流在先,又打人在后,你还有理了?”何潮怒了,“别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欺负人,我在深圳是不算一号人物,但也不会任人欺负。” “何潮?”沈小木怔了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就是利道快递的何潮?当年大败辰哥赢走了他的快递公司的何潮?妈呀,你一直是我的偶像你知道不?当年的一战,太厉害太解气了。” “何潮?利道快递?”山哥猛然大叫一声,“你真的是利道快递的何潮?我知道你,你和辰哥的大战,当年让我老板津津乐道了很长时间,他说你是一个人物,如果不是遇到他,以后肯定可以成就大事。但是……哈哈哈哈,你遇到了他,他会让你没有一丝获胜的机会。” “你老板是谁?”何潮一愣,立刻想到了什么,“一帆快递的幕后老板?” “哈哈,聪明,一猜就对。”山哥斜着眼睛,“怕了吧?还得告诉你一个秘密,除了辰哥之外,我老板还和媒哥、景哥联手,要打造深圳的大托拉斯。以后别说你了,就是什么良哥,深圳一哥郭大公子,也得老老实实地听话,靠边站。” 胃口这么大?何潮想笑没有笑出来,摇了摇头:“先别扯没用了,还大托拉斯,到时连利道都啃不下来就丢人了。说吧,你老板到底是谁?听起来好象我认识一样。” “你认识,你当然认识,不但认识,还很熟。猜,使劲猜。猜到了算你聪明,猜不到,活该你被人捉弄。”山哥哈哈大笑,“我数到三,你赶紧放了我,否则的话,你要想离开这里,肯定得少一两个零件。一……” 不等山哥再数下去,何潮直接就放开了他:“行了,别装腔作势了,再数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你们人多,我们人也不少。” 山哥挣脱了何潮的胳膊,顿时大感轻松,跳到了旁边,一指何潮鼻子:“打,打断了腿算我的。” “慢着!谁敢动他一根手指?”一个人分开人群,迈着方步走了进来,来到山哥面前,上面打量山哥几眼,“山仔,你现在越来越不懂事了,在我的地盘上闹事也就算了,还摆出媒哥和景哥压我,你真当媒哥和景哥是你的马仔,可以被你呼来喝去的?” 何潮等人顿时眼前一亮,和仔更是双眼放光,惊呼出声:“良哥,你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夏良微微一笑:“何潮有难,我不过来帮忙怎么说得过去?何潮你也真是的,这么晚才通知我,应该早一些。要是我再晚来一步,就赶不上这么精彩的大戏了。” 何潮过来的路上,忽然想到星光汇ktv应该是良哥的地盘,时间仓促,只来得及给良哥发了一个短信。他也清楚良哥一般不怎么看短信,电话是最方便快捷的联系方法。他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没想到,良哥还真及时赶到了。 “良、良哥……”山哥张口结舌,微有几分胆怯,毕竟是在良哥的主场,而且他的后台又不在深圳,“你怎么来了?” 夏良推开山哥,环视众人一眼:“放开他们!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夏良带的人不是很多,顶多三十多人,却个个精壮不说,眼神中充满了杀气,一看就知道每一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专业选手。气势汹汹,眼神不善。 好汉不吃眼前亏,山哥当机立断,摆了摆手:“赶紧放人,没听良哥发话了?都他妈聋了?” 见山哥这么上道,锐哥和杰哥也只能放人了,锐哥一方放了何流等人,杰哥也放了沈小木。 沈小木忙躲到了何潮的身后,抓住了何潮的胳膊:“何哥,你是我偶像,你不能不管我,一定要帮帮我,带我离开这里。” 何潮不理沈小木,吩咐高英俊:“英俊,你和三苗、之用赶紧带何流走。” “我不走,哥,我要和他们讲讲理。”见自己一方控制了局势,何流又开始耍起小姐脾气,她上去打了山哥一个耳光,“叫你欺负我,我打死你!” 何潮抓住了何流的手,脸色一沉:“不许胡闹,赶紧回家!” “我不回,我……”话说一半,被何潮用力一甩,她转了一个身,被高英俊扶住了,高英俊拉过何流,赶紧分开了人群,上了车。 沈小木见状,也想离开,却被山哥叫住了,山哥嘿嘿一笑:“沈小木,我只答应放过何流,没说放你走。你得留下来,我们的账还没有算完。” 沈小木苦着脸:“何哥,你救救我。” 何潮推开沈小木:“少套近乎,谁是你哥?” 夏良朝何潮使了一个眼色,冲山哥说道:“山仔,走,包房里聊聊去。” 一行数人又回到了666包间,何潮只留下了柳三金、和仔二人,夏良也只带了两个人。山哥一方,除了他和锐哥、杰哥之外,又带了两个保镖,加上沈小木,总共十来个人。 第七十二章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包间关了音乐,只有灯光闪烁,几人围坐在一起,将沈小木包围在中间。沈小木心惊胆战,想离何潮近一些,却被山哥死死抓住。 “怎么,良哥也看上了沈小木这块肥肉?”山哥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规矩,沈小木是我先下手的,良哥不能抢别人口袋里面的东西。” 夏良气定神闲地翘起了二郎腿:“山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良哥从来不做逼良为娼逼人卖房的事情,你们做生意的手法,我既不喜欢也不屑于去做。” 山哥放心了不少:“既然如此,我放了何流,也就没有什么好和良哥聊的了,何哥,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何潮笑了笑:“刚才我大概听沈小木说了一下事情经过,何流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事情是由沈小木而起,所以我有必要带走沈小木,好好和他聊聊。” “不行!”山哥拒绝得斩钉截铁,他当时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放走何流,是犯不着因为一个何流而得罪夏良,何流在他的整个计划中,分量并不重,可以替代。但沈小木不行,沈小木是一块大大的肥肉,到了嘴边岂能让别人抢走? 他才不信夏良的话,人心都是贪婪的,面对利益时,什么原则和底线,都会被抛到一边。 “你是觉得我和你一样,想骗沈小木的家产?”何潮轻蔑地笑了,“我从来不会靠坑蒙拐骗赚钱。” “我相信何哥不会,但谁知道何哥的手下或者亲朋好友会不会?”山哥寸步不让,“如果真想带走沈小木,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夏良眉毛一挑:“你以为我不敢?” “良哥肯定敢,一定敢。我不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但我的身后可是站着郑近西郑总、辰哥、大老板,还有媒哥和景哥……” “媒哥和景哥马上到,你别总是抬出他们的名头吓人了。”夏良打断了山哥的话,抬手看了看时间,“再等五分钟。” “媒哥和景哥都过来?”山哥一脸不信,“怎么可能,他们前两天刚和我们大老板达成共识,要和我们合作。”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两个人。当前一人,戴墨镜,一身西装,留长发,乍一看像是玩摇滚的主儿,约有40岁左右年纪。身后一人,个子不高,皮肤稍黑,小鼻子小眼睛,眉毛却很长,留一个寸头,也是40岁左右的年纪,一笑就露出了一对虎牙。 山哥当即惊得站了起来:“媒哥、景哥,真是你们?” 戴墨镜的西装男呵呵一笑,摘了墨镜扬手扔到了何潮旁边的座位上:“真是我们?这话说的好象还有假冒的一样?就我宋媒这长相,还有宁景那熊样儿,还有人冒充?别开国际玩笑了。哟,小伙子不错,像是北方人,头一次见,怎么称呼?” 媒哥主动朝何潮伸出了右手,眯着眼睛一笑:“在下宋媒,人称媒哥,主要从事物流、物业、家政和运输业务,请多指教。” 何潮早在媒哥刚进来时就站了起来,和媒哥握手:“我叫何潮,从事快递行业,有一家快递公司。” “和你是同行,媒哥。”景哥也和何潮握了握手,“鄙人宁景,人称景哥,主要从事航运、酒店、房产和ktv生意。” 何潮对二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自我介绍,夏良接话说道:“何潮很专一,一直做快递,他的快递叫利道快递……” 本来媒哥和景哥都已经坐下了,一听此话又同时站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一脸惊讶。 媒哥再次伸出了右手:“失敬,失敬,原来是打败张辰的何潮。哈哈,上次快递比试,真让人解气。” 景哥也再次和何潮握了握手,还拍了拍何潮的肩膀:“小伙子,好样的。能让张辰服输,你是第一个。连我和媒哥、良哥,都没有让他低过头。” 只一个照面,何潮就从二人的对张辰的称呼和语气中得出了判断,二人和张辰并非是一路人,不由心中大定。一想也是,良哥如此笃定,如果二人真和张辰或是山哥的幕后老板达成了共识,他怎么还会邀请二人一起过来? 何潮客气几句,几人再次落座。媒哥点燃了一支雪茄,用力吸了几口:“良哥请我过来,是想让我做一个见证,我呢,也就不绕弯了,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就说三句话。第一,张辰和一帆的幕后老板,都找过我,提出过要合作。我拒绝了,原因很简单,之前和张辰一直没有过合作,现在突然主动上门,上杆子的不是买卖,而且张辰的提议也没有打动我的地方。我做事很简单,也很有原则,生意就是生意,不是赌气,也不是针对谁。出发点是为了针对谁打垮谁收购谁的生意,做不长久。” 何潮点了点头,媒哥说话直接明了,他也听了出来,张辰和一帆幕后老板想和媒哥合作的初衷是为了针对他,被媒哥所不喜:“媒哥说得对,生意和赌气混为一谈,在商场上玩零和游戏,最终还是会害了自己。” 景哥点了点头:“商场上有较量也正常,但要像上次快递比试一样的较量,要落到明处,别背地里下手。没意思,背后下手显得很龌龊,很没气量。” 山哥脸上就有几分挂不住了:“媒哥、景哥,言重了,不是背后下手,是合纵联横。一帆对利道的出手,还是放在了明处……” “行了,你不用说了。”媒哥摆手制止了山哥继续说下去,他看了何潮和夏良一眼,“我最佩服真才实学真抓实干的人,对于你们和何潮、良哥之间的过节,我不会介入,是持中的立场。今天特意过来说明一下,以后不要再打着我的旗号放风或是扯虎皮拉大旗。” “我也是同样的意思。”景哥一边说一边笑,露出了一对虎牙,显得他很人畜无害,“另外我再强调一句,拉人下水,让人赌博输钱,骗人家产,害人家破人亡的做法,丧尽天良,会断子绝孙的。就这样,媒哥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媒哥站了起来:“没有了,该走了,现在不能熬夜,得赶紧回去睡养生觉。以前年轻时还不觉得,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清楚一件事情,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年轻时对身体欠下的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加倍偿还回去的。做事情也是一样,别觉得什么钱都可以赚,有些钱就算赚到了,也许还没命花。” “还有一件事情……”媒哥和景哥一起起身,才走几步,他又站住了,“山仔,如果你觉得我的话还算有几分道理,今晚你别再为难沈小木,放他走。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何必非要今天不可?” 媒哥和景哥来去匆匆,只停留不到十分钟就又走了。几分钟的时间里,留下的信息量极其丰富。 二人一走,山哥脸色极其难看,他表情变化不定,过了许久忽然叹息一声,无力地挥了挥手:“沈小木,你可以走了。” 沈小木却坐着不动:“我不走,我以后要跟何哥混了。”他不傻,看了出来何潮和山哥是对手,山哥今天暂时放他一马,明天一觉醒来还可以继续找他麻烦,他得找一个靠山。 “何潮,如果你真想打沈小木的主意,哼哼,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山哥生怕何潮从他手中抢走沈小木。 何潮哈哈一笑:“我不打沈小木家产的主意,我只对他这个人感兴趣。另外我还想再多问一句,你们已经对我大打出手了,再翻脸不认人,还能怎样?不管还有什么手法,我都等着呢。良哥,小木,我们走。” 夏良和沈小木一起跟随在何潮身后,到了门口,被杰哥拦住了。杰哥一脸桀骜的表情,双手抱肩:“想走?没门!” 夏良回身看向了山哥:“怎么着山仔,还要再动手?” 山哥想了一会儿,无力地挥了挥手:“算了,放他们走,来日方长。”他一是自认还没有能力拦下何潮和夏良的联手,二是刚才媒哥和景哥的话让他心慌得难受。 杰哥虽不情愿,却还是让到一边,眼睁睁看着何潮和夏良一左一右将沈小木夹在中间,扬长而去。 “太气了,到手的鸭子又飞走了!”何潮几人一走,杰哥气得摔了一个酒瓶,手持半截酒瓶在空中晃动,“下次见到何潮,非得毁了他不可。妈的,太贪心了,敢从辰哥嘴里夺食。” “敢从辰哥嘴里夺食是正常的,不敢才不正常,毕竟辰哥都逼得何潮快没有退路了。”山哥想了一想,手一指,“关上门,别让人进来,关了音响……” “喂,辰哥,有这样一个事情要先向你汇报一下,看看是不是需要再请示大老板……”山哥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说,着重提到了媒哥和景哥的话,“事情变得复杂了,媒哥和景哥特意露面,明确了他们不会站队,大老板想要拉拢他们的做法失败了,任务的难度加大了。” 第七十三章别过于迷信自己的运气 张辰沉吟了片刻:“要和大老板说一声,事关重大。” “辰哥说?” “还是你说比较好。”张辰才不愿意去报忧,随即挂断了电话。 “一个比一个狡猾。”山哥嘟囔了一句,又打通了大老板的电话,“大老板,事情有了变故,沈小木没到手,被人带走了……” 电话一端沉默了半天,一个微显苍老的声音响起:“何潮和夏良走近不稀奇,怎么居然又和宋媒、宁景建立了关系?不应该!以何潮的性格,他和宋媒、宁景不是一路人。” 见大老板并没有发火,山哥稍微放心了几分:“大老板,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点儿小事儿也要我教你怎么办,你还有什么用?”大老板的声音忽然严厉了几分,提高了声调,“不是我骂你,山仔,你有时真的很窝囊很无能,很不让人省心……” 大老板一般轻易不会说这么严厉的话,平常他总是细声细语,语速既慢又柔和,就连批评人,也是慢条斯理的,山哥就知道,大老板是真生气了。 他吓得当即站了起来:“大、大、大老板,我错了,下次一定办好事情……” “我不是怪你没有办好事情,留不留下沈小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在气势上输给何潮和夏良……”顿了一顿,大老板的语气才又缓和了几分,“不过也不能怪你,何潮和夏良如果不能在气势上压过你,他们也就太怂包了。山仔,宋媒和宁景看似公开拒绝了我们,实际上,并非完全没机会了,现在的拒绝,只是开出的条件不够罢了。行了,宋媒和宁景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会和他们再谈一谈,你只管跟紧沈小木就行了。” “是,大老板,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再次抓到沈小木,不会让从我的手指缝里面漏掉,他是一条大鱼。” “我问你,如果何潮和夏良想吞掉沈小木这条大鱼,你该怎么办?” “我……”山哥一时语塞,心里没底,“真要这样的话,就只能请大老板和辰哥出面了。” “你真是笨得可以。”大老板叹息一声,随即又笑了,“也是,如果你能想出对付何潮和夏良的法子,你就可以当我老板了,来,还是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吧。” “是,大老板英明。”山哥吓出了一身冷汗,拿过纸巾擦了擦额头,“请大老板指示。” “如果何潮和夏良真想侵吞沈小木的家产,你也别阻拦,尽管让他们去做。等他们得手后,你再组织一群人前去闹事,让何潮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身败名裂。” “好主意。”山哥顿时喜形于色,“不过大老板,我们还是不能放弃钓上来沈小木,我觉得还有希望。” “沈小木的事情,如果处理好了,可以从侧面助功我们眼下对何潮的围剿。”大老板哈哈一笑,“行了,就这么定了,赶紧去办吧。” 何潮几乎一晚上没睡,回去后,和何流谈了半天。何流虽然知道自己惹下了麻烦,却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天大的麻烦,她嘴硬,说何潮对她不够好不够关心,气得何潮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得,毕竟是亲妹妹,他索性打电话回家,想让爸妈向何流施压,让她回去。结果没有打通,家中电话无人接听。 以何流的简单心思,她根本不适合深圳,先是被周安涌、海之心哄骗,又被沈小木诈骗,还差点儿被山哥利用,真是笨得可以。 本来夏良想带走沈小木,沈小木非不走,就要赖在何潮身边。夏良担心沈小木会为何潮惹祸上身,何潮却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他现在面临的麻烦已经不少了,也不怕再多一个。 回来的路上,通过和沈小木交谈得知,山哥本名梁山,香港人,来深圳多年,一年几乎有360天在深圳一带活动。傅晓武,东莞樟木头镇人。锐哥本名古锐,湖北人。杰哥本名范杰,安徽人。几个人同属于一个名叫兴动贸易的公司。说是公司,其实有一定的黑社会性质。 97年回归之后,香港的黑社会一哄而散,基本上逃的逃跑的跑,所剩无几。但还有一些自以为手眼通天或是行事隐蔽的小头目小组织,还在暗中行事,浑水摸鱼,觉得大树倒了之后,他们小树小草只要不太招摇,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如果只是平常的收收保护费欺负欺负孤寡,估计也没人顾得上去管他们。但人心总是贪心不足,兴动贸易在从事正常的运输、航运、ktv、酒店等生意之外,慢慢地将触手从香港伸到了深圳。来到深圳从事正当生意也没什么,却干起了拉人下水骗人家产的勾当。 也别说,兴动一帮人的切入点还真的挺有眼光,盯上的全是因为拆迁补偿而一夜暴富的拆二代们。大多数拆二代因为从社会的底层一举飞跃到人生巅峰,实现了财务自由,巨大的落差,不管是上升还是下降,都会带来昏眩感和失聪感。由低处迅速升到高处,是失重和飘飘然。在失重和飘飘然的两重作用力下,拆二代们往往会失去判断力——当然,许多人本来也就没判断力,失去了从无到有从有到强的循序渐进的过程,也就失去了应有的沉淀和阅历——纷纷被兴动的一帮人拉下水,然后迅速从人生的巅峰跌到了海底,从海拔上千米变成了海拔负上千米。 好在拆二代们中也不全是无能之辈,也有有见识有阅历有头脑的人,沈小木就自我感觉良好,他除了吃喝玩乐外加泡妞之外,黄赌毒从来不碰。最主要的是,他亲眼目睹了身边因拆迁致富的小伙伴们,自从认识了梁山、古锐、范杰和傅晓武之后,一个个全部从暴富变成了赤贫,钱来得快也去得快,他好歹也是高中毕业后上过自费大专的人,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所以沈小木特别感谢扩招,以及允许自费生,否则以他的学习成绩,根本不可能考上大专。 虽然梁山等人害了不少人,但他们的手法隐蔽而程序严谨,让人输得无话可说,并且只拿走全部家当而不让人欠债,手法拿捏得很有分寸,不会让人走投无路,至少给人还保留了一线生机。因此,无数人被骗之后,都选择了忍气吞声。 毕竟是自己心甘情愿赌输了,就算怀疑对方出老千,也没有真凭实据,况且对方并没有逼着你去赌,你赌,也是想赢,也是贪心作祟。 沈小木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贪心,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也别过于迷信自己的运气,能凭借拆迁一夜暴富,要感谢国家感谢时代,而不是自己的本事。只是自己遇上了好时候碰对了运气而已,但人的好运气会用光的,没有人可以一直好运不断。所以在梁山接触他几次想要拉他下水之后,他决定远离梁山等人,绝对不能跳进他们所挖的陷阱。 在兴动的序列时,梁山的排序在郑近西之后,而郑近西是仅次于大老板的人物,所以梁山位高权重,是一个重要角色。原本兴动贸易在香港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公司,大老板也不过是一个类似于卖茶叶蛋的角色,在香港众多公司的老板之中,毫不起眼。 后来不知何故,兴动贸易迅速崛起,大老板的资金犹如神助,源源不断从大陆涌入香港的公司,兴动得以飞速壮大。最让人不解的是,兴动在快速壮大的过程中,并没有在深圳以及大陆其他城市开展业务,怎么就有资金涌入了? 大量的资金让兴动在香港得以站稳脚跟不说,还局面大开。很快,兴动将在深圳的手法在香港成功复制,也拉了一部分香港的富二代下水,其中就包括江安。 尽管兴动贸易现在在香港依然算不上多有影响力的公司,并且业务范围相当有限,但许多知情人士却对兴动贸易颇为忌惮,并且畏之三分。明眼人都看了出来,兴动公开的业务和生意往来,不足以支撑兴动对外所表现出来的雄厚实力。 何潮很好奇兴动的大老板到底是谁,沈小木也不知道,只知道大老板并非真正的香港人,而是大陆人,并且过去香港也没有几年。 不过沈小木强调说,他隐约记得有一次听梁山说过,大老板认识何潮,还说和何潮是老朋友了。 认识他?何潮脑子乱一团,太多事情纷至沓来,他需要时间消化。 次日一早,何潮再次打家里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不由心中大感不妙。 刚开完例会,10点多,手机响起,是一个深圳的陌生号码。接听之后,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儿子,我和你妈到深圳了,在机场,你来接我们一下。” 说熟悉,是从小到大听过了无数遍。说陌生,是第一次在深圳通话,何潮心中一惊:“爸,你们怎么来深圳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第七十四章该来的都会来 又一想哪里不对,以父母的节省,就算来深圳,也会坐火车,怎么舍得坐飞机了? 果然,父亲立刻解答了他的疑问:“我们是陪同你周叔叔、马婶婶一起过来的,是安涌帮我们买的机票。” 又是周安涌?何潮几乎要出离愤怒了,周安涌安排了他的父母来深圳,居然说都不说一声,他到底是何居心? 父母来了,何潮必须亲自前去迎接,他叫上何流,正要出发时,卫力丹叫住了他。 “何哥,你得留下,加盟商大会的部分加盟商,马上就要到了。还有,江离也过来了,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行了,哥,你留下吧,我和江姐姐去接爸妈就可以了。”何流难得地懂事了一次,也是她看到何潮一脸疲惫双眼血丝,有些心疼,知道自己昨晚惹下了麻烦。 “我也去,我也去!”沈小木昨晚留在利道,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一番。 何潮想了一想,本想犹豫,一抬头发现几辆汽车开进了总部,是加盟商来了,只好摆手说道:“行吧,你们去吧。” 江阔知道何潮现在压力很大事情很多,安慰说道:“由我和小妹去,你就放心好了,一定安全接到。” 让小妹多一些和江阔单独相处的机会,也可以让江阔在父母面前表现表现,一举两得,何潮点头答应了。 最先到来的加盟商是深圳的一个大加盟商,名叫史荣。他是最早加盟利道的加盟商之一,也是利道在深圳最大的加盟商,单一网点的营业额超过了十家小网点的总和。 他的态度至关重要,会成为风向标。紧随史荣之后,又来了三个加盟商,分别是李超男、王渭河、唐仁解,他们三人和史荣加在一起,并称为利道快递的四大金刚。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四家的营业额占据了利道快递整个深圳市场的四分之一,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四人全部倒向了一帆,利道在深圳的市场将会面临失守甚至是全面崩溃的可能。 何潮知道,他必须认真对待今天的第一局。 之前张辰放风出去,说是深圳的加盟商,他已经策反了一半以上,包括四大金刚。何潮回来后,还没有来得及和对方接触,就遭遇了一系列的麻烦事。听和仔说,和仔一一和四人有过见面,对方声称只是口头答应了一帆的合作要求,还没有最后签字,要等何潮回来面谈之后再做打算。 四人都是何潮在深圳发展加盟商的过程中,最先认识的一批,也是关系最密切的几人。和仔相信他们没说假话,但也看了出来,几人动心了。 史荣是山东大汉,走路带风说话大嗓门,一进会议室就大声嚷嚷:“何潮,你总算回来了,我以为你在韩国娶了娇妻纳了美妾,乐不思蜀了。听说韩国还允许一夫多妻,是不是呀?对了,韩国的整容技术听说特别好,你有没有整整鼻子?你的鼻子有点小,鼻主胆,鼻子小的人,据说都胆小,魄力不够。” 何潮哈哈大笑,上前抱了抱史荣:“老兄你什么时候能改了你的大嗓门?你一来,整个利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改什么改?嗓门大才男人。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的效果,尤其是力丹和小溪,她们知道我来了,指不定有多高兴。”一边说,史荣一边四下张望,“力丹呢?小溪呢?” “我在呢,史叔。”卫力丹推门进来,手里拿了一壶茶,“我给史叔泡茶去了,你最爱喝的铁观音。浓度温度刚刚好,趁热喝。” “只要是力丹泡的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刚刚好。”史荣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看,力丹就是细心,茶不烫不凉,百分百称心。” 卫力丹嘻嘻一笑:“史叔喜欢就好,必须得让史叔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王渭河、唐仁解和李超男不干了,王渭河一把抢过卫力丹的茶壶,自顾自倒了一杯,也一口喝干:“我喝得也刚刚好,不烫不凉,百分百称心。” 唐仁解和李超男也是一人一杯,三下两下就喝光了一壶茶,李超男抿嘴一笑:“大家口感都一样,史哥,你就别自作多情了,在力丹眼中,我们都是一样的大叔。” “屁,不帅的是师傅,帅的才是大叔,唐师傅,李师傅!”史荣不服气,哈哈一笑,坐在了何潮旁边,“何潮,今天召开的加盟商大会,你觉得能来多少人?” 这个问题难到了何潮,何潮见史荣、李超男、唐仁解和王渭河四人一起看向了他,知道几人是有意测试他的信心以及对局势的判断力,当即呵呵一笑:“该来的都会来,不该来的,也会来。” “等于没说。”史荣“切”了一声,微有失望之色,“何潮,如果连你都没有底气了,利道可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何潮自信地笑了笑:“我并不是揣摩谁能来谁不能来,对我来说,来的加盟商固然越多越好,但如果真有不少加盟商移情别恋了,我也自有应对之法。” “好,说得好,这才是我们认识的何潮。”史荣上前拍了拍何潮的肩膀,“有时形势比人强,但不管到了哪一步,都要保持平常心,并且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就算这一局失利,下一局还可以重新再来。有担当!” “深圳一共有近200家加盟商吧?”唐仁解眯着眼睛朝窗外望了望,“今天的加盟商大会,外地的加盟商肯定赶不过来,但是他们必然会关注第一天深圳加盟商与会的情况。可以说,第一天的大会,是风向标是关键中的关键。许多观望的加盟商,会由今天加盟商到会的人数来决定他们是不是参加后面的加盟商大会……” 唐仁解的话,何潮自然早就想到了。他之前决定用一周的时间陆续召开加盟商大会,也是因为全国各地的加盟商近在深圳、广州,远在东北、新疆等地,来一趟深圳不容易。尤其是一些小县城的加盟商,要到地级市再到省会再到深圳,中间要中转好几次。 现在的交通远不如后世发达,还没有高铁,从东北坐火车过来深圳,要几天几夜。虽然各大城市基本上都有了机场,但航班少,机票紧张。 何潮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是依次见一见全国各地的加盟商,许多加盟商他都没有见过,更没有交情,现在发现,有必要建立一个联系机制,可以经常加深印象。二是让一些县级的加盟商有机会来深圳走一走转一转,感受一下改革开放的气息,一路上也可以多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当然,更深的含义是想检阅一下加盟商的队伍素质,为接下来的改制奠定基础。并不是所有留下来的加盟商他都会让他们改制为直营,有些能力不行魄力不足的加盟商,他宁愿付一笔费用一次性买断他的公司改为直营,也不会改为直营后让他留下来继续经营。 以深圳为起点的话,由近及远,加盟商参加大会的动力和路程的距离呈反比,越远,动力越不足。第一天的加盟商大会,绝大多数是深圳当地的加盟商,再有一小部分珠三角地区的加盟商参加,就不错了。 见何潮一脸沉思,并不说话,史荣笑了:“何潮,你肯定已经知道一帆方面已经和我们都谈过了,对了,还是以前负责利道加盟商的老朋友伍合理,我们已经初步和一帆方面达成了共识。今天我们四个人还是第一时间参加了利道的加盟商大会,就是想和你深入聊一聊,你如果能够说服我们四个人都留下来,相信深圳其他的加盟商都会跟随我们的脚步,哈哈哈哈……” 何潮瞬间就明白了史荣的弦外之音,四人之所以早早过来,是想争取到更好的条件,他们想让他做出重大的让步来挽留他们。 望了望窗外,又有几名加盟商进来,不过和史荣四人开车前来不同的是,他们有的步行,有的骑自行车,明显和史荣四人有着不小的差距。 同样是加盟商,就像深圳的不均衡发展一样,关内是欧洲关外是非洲,加盟商也有欧洲和非洲之分。受限于地理位置、个人能力以及推广手法,各个加盟商的业务量和利润也有着天渊之别。那么毫无疑问,面对改制直营,不同的加盟商会根据自身的需求,做出不同的选择。 万事开头难,何潮知道如果他过不了史荣四人的关,会引发后面的连锁反应。说不定史荣几人在私下已经和不少加盟商有过沟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加盟改为直营,是一次双赢的结果……” “我不想谈直营,只想问一句,如果我留下来,继续是以加盟的形式,你答不答应?”史荣不客气地打断了何潮的话,“何潮,你让全部加盟商都改制为直营,太简单粗暴了,应该留有余地,允许加盟和直营并存。或者说,直接让加盟商自己选择是继续加盟还是并入直营……” 第七十五章区别对待还是一刀切 何潮点了点头:“史荣的话也有道理,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方案,后来之所以没有采取加盟和直营并存的模式,还是出于对利道的长远发展考虑……” “如果真是出于对利道的长远发展考虑,就必须采取加盟和直营并存的模式。”唐仁解也打断了何潮的话,很不客气地说道,“何潮,你年纪比我们小,经验没我们多,我们当初选择加盟利道,是看中了你的魄力和能力,但是现在,你过于简单的粗暴管理,不顾后果的盲目改制,会让利道垮掉,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利道因为你个人的武断和目光短浅而毁于一旦,我们要阻止你。” 江离正好推门进来,没好气地接了一句:“你们真当何哥比你们小了几岁就好欺负是吧?一个个都没大没小没有礼貌,想打断何哥的话就随时打断,别忘了,何哥才是利道的老大!” “还老大,利道马上就要倒闭了,他当哪门子老大?当谁的老大?他都众叛亲离了!”王渭河冷冷一笑,从口袋中拿了一个棒棒糖放在了嘴里,鼓起了腮帮子,“现在的人,没有一点儿甜头,谁会认你是老大?别做梦了。” 李超男摆了摆手,温和地一笑:“好好说话,不要吵,有事好商量,和气生财是不是?何潮,你明确给我们一个答复,有没有可能加盟和直营并存?我和史荣、仁解、渭河虽然答应了一帆的条件,一帆的条件非常优厚,就连现金补偿至少相当于我们一年的利润,但我们对利道有感情,还是想留在利道。希望何潮你多一些大局意识,对不同的加盟商,区别对待,不要一刀切。” 何潮算是明白了,四个人,三个咄咄逼人,唱的是白脸,一个摆事实讲道理打感情牌,唱的是红脸,配合得十分默契,归根结底就一个目的:想要更多的利益和条件。 虽然几人的吃相稍显难看,但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在同样的加盟条件下,加盟商还是愿意选择利道,毕竟利道的品牌价值和影响力远超一帆。何潮摸透了几人的心思,心中的想法更坚定了。 “你们的诉求我都知道了……”何潮淡定地看了几人一眼,目光望向了窗外,又有三五个加盟商出现了,总数超过了20人,他心里更加认定了自己的想法,“等其他加盟商都到了,我会一一解答你们的疑问。” “没必要等他们吧?”史荣眼睛转了一转,朝李超男几人使了一个眼色,“只要条件让我们四个人满意了,其他人的工作,我们来做。” 何潮更加明白了史荣几人的想法,只要他们拿到了想要的权益,可以牺牲其他加盟商的利益也没有问题。但他不会这么做,他毕竟是利道的掌门人,要顾全大局,而不是为了少数人的利益而牺牲大多数的利益。 “怎么能劳烦你们去做工作?也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何潮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有什么事情,大家坐在一起,开诚布公地谈,而不是小范围私下解决。召开所有加盟商大会,就是要公布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方案出来。” 史荣见何潮拒绝了他们私下解决的提议,不由不满地哼了一声:“不是打击你的天真,何潮,众口难调,就没有一个可以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解决方案。我觉得你可能还不明白利道现在面临的危机有多严重,基本上离倒闭只有一步之遥了。” “是吗?”何潮装糊涂,“我怎么觉得利道正常运转,平稳有序,前景一片大好呢?” “哈哈哈哈……”唐仁解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不屑和嘲弄,“何潮,你在韩国掉到冰水里面,没有淹死,算是命大,但多半是脑子进水了,不太清醒了。” “你说什么呢?”江离怒了,上前一步,对唐仁解怒目而视,“不要以为现在利道有了危机,你们就可以趁火打劫,告诉你们,等利道的改制方案一出来,你们绝对会大吃一惊。” “行,我们就等着大吃一惊,看看世界上还真有可以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方案?哈哈,如果有,就不会有联合国来协调全球冲突问题了。联合国还经常吵成一团!”史荣心中怒意渐盛,“何潮,等下如果我们带头倒向一帆,别怪我们不讲情面,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要。” “今天你们第一个到达会场,已经很给面子了,谢谢捧场。”何潮冲几人一抱拳,“不过公是公私是私,情面要讲,大局也要讲……” 话未说完,门一响,几个加盟商进来了。 紧随几人身后,又有几人进来,加上史荣四人,已经有十几名加盟商了。 又等了半个小时,总共有30多名加盟商到来。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史荣撇嘴笑了笑:“差不多了30多人,超过深圳加盟商总数的十分之一,还算不错,哈哈。” 唐仁解看了看手表,不耐烦地问道:“可以开会了吧?我等下还有事情呢,赶紧的,速战速决。” “不急,再等等。应该还会有人来。”何潮一脸浅笑,毫不紧张,“如果谁有事情需要去办,等不及,可以先走。” 何潮无所谓的态度让史荣几人更加生气不说,心中同时还犯起了嘀咕,难道何潮真的还有什么杀招?不应该,何潮应该已经山穷水尽了,除非他真的肯下血本拿出巨资来收买动摇的加盟商,否则以眼下的局势来看,何潮无计可施无路可走。 如果不是心中好奇何潮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几人一怒之下说不定早就转身走人了。几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反正已经来了,再等等也无妨,看看到底何潮葫芦里还有什么药可卖。 他们明明看到何潮的葫芦已经见底了,难道还有什么锦囊妙计?唐仁解眯起了小眼睛,在何潮身上不停地打量。 一个小时后,陆续又来了30多人,总数超过了60人,时间已经到了11点。江阔也从机场回来了,一脸不快。当着众多加盟商的面,何潮也不好多问什么,江阔轻轻拉了拉何潮的衣角,小声说道:“何流太过分了,非要让你爸妈直接去了周安涌那里。” “什么?”何潮也气坏了,何流简直太任性了,完全不懂事,他强忍着怒气不想在加盟商面前发作,“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不完全怪何流,何流刚提了一句先去周安涌的公司,你爸妈当即就答应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江阔一脸忧色,本想继续说下去,一想现在时机不对,不应该再让何潮心烦气躁,就又改口说道,“肯定是你爸妈知道你现在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不想让你分心,先去周安涌的公司看看也没什么,再说不是还有周安涌的父母也在,他们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 何潮点了点头,拍了拍江阔后背,知道江阔心细如发,在为他分忧。他再次环视了一下加盟商,清了清嗓子:“好了,差不多了,现在开会。作为利道快递成立以来第一次加盟商大会的第一届会议,你们又是最先到来的第一批加盟商,我代表利道感谢你们对利道的支持与厚爱。” 底下响起了稀落的掌声,史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耐烦地说道:“何潮,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大家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朗了,要么留在利道放弃现在加盟的优厚条件,改为条件苛刻的直营模式,要么倒向一帆,接受一帆丰厚的现金补贴以及高比例分成……你自己说,要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对,何潮,换了你,你该怎么办?” “何总,赶紧给个痛快话。” “是不是除了到场的加盟商,剩下的加盟商都叛变了?” “不是吧?我们到场的才60多人,刚刚五分之一,五分之四都跟一帆跑了,利道不就完了?” “真这样的话,后悔当初没答应一帆的条件了,还以为留在利道可以多争取一些利益呢。” 众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现场气氛越来越热烈,越来越激烈,到后来有些加盟商甚至拿起电话打给了一帆的人,要继续谈以前没有谈成的合作。 江阔、江离还有和仔、卫力丹等人都微有几分慌乱,毕竟听说利道即将倒闭和亲眼见到加盟商反目是两回事儿,局面一时有失控的迹象。 何潮却依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沉稳,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江阔坐在了何潮旁边,暗中碰了他一下:“再不说话控制局面,就失控了,你别梦游了。还在等什么?” “我没梦游……”何潮悄然一笑,“现在他们正群情激奋,现在还击,事倍功半。等他们再发泄发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江阔气得拧了何潮一下,“你真气死人了,像一头老黄牛,被人欺负半天了,屁都不放一个。” 第七十六章善始者众,善终者寡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他们的情绪到了第二段,马上就到第三段了,第三段就是还击的最好时机。”何潮疼得咧了咧嘴,“你的拧人大法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以后的日子,有我遭罪的了。” 江阔白了何潮一眼:“你的荣幸。” “何潮,说句话呀,你什么意思呀?” “聋了还是哑巴了?再不说话我们可要走了?” “走,赶紧走,何潮摆明了是要晾晾我们。” “一起走,一起走,架子太大了,都摆谱了。” 史荣完全失去了耐心,站了起来:“超男、渭河、仁解,走了,何潮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陪他玩了,回去就和一帆签协议,同时中止和利道的合作……” “据最新的市场调查,利道快递在国内几大快递中的业务量和知名度直线上升,知名度目前仅次于顺丰、申通和韵达,排名第四。业务量排名第六,相关专家和机构预测,随着利道快递扩张的步伐加快,不出一年,知名度和业务量都会上升到前三之内……”何潮站了起来,朗声说道,“许多人觉得离开利道没有什么,大不了换家快递公司重新再来,而且别家快递给出的条件还很优惠,那么我想问一句,别家快递是顺丰、申通和韵达的其中之一吗?”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你们不想和利道合作,而是和知名度超过利道的三家公司合作,没问题,我恭喜你们步步高升。如果你们是和一家新成立的没有任何知名度的快递公司合作,我想请问你们一句,你们有没有想过未来?”何潮见准备离去的加盟商都慢慢回到了座位上,心中更有了主意,“当然,如果一帆快递一次性给予你们的补偿可以保证你们未来的十年衣食无忧,接下来的话你们也不必听了,可以马上走人,去和一帆快递签了合作协议,我绝对不会阻拦,也不会因为我们的合同还没有到期而起诉你们。” 何潮有意停顿了下来,等了一会儿,不见一个人离开,就连史荣四人也坐回了座位,他暗暗一笑,更加笃定了几分:“你们都是多年的快递人了,知道对一家快递公司来说最重要的核心竞争力有哪些,一是管理理念,二是品牌价值,三是网点。有人可能不服气了,认为网点应该排在第一位,但你们如果研究排名前三的快递公司就会发现,前三名的业务量之所以最大,并非是因为他们的网点比后面的快递公司多了许多的缘故,而是他们的品牌知名度、管理流程以及效率都比加别家强了太多。你们作为利道的元老,尤其是最早加入利道的第一批加盟商,可以切身感受到一个显著的变化是,在上次著名的快递比试之后,利道名声大振,业务量激增,原因就在于利道品牌知名度的上升……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品牌将是一家快递公司的安身立命之本!” 何潮继续侃侃而谈:“在以后,快递公司的核心竞争力将会变为筹划仓储、设计运输和提升效率三个方面,每一个环节都需要超前的眼光和对快递行业的深入了解。你们自己也清楚一点,除去一帆快递,光一个深圳市场就有大大小小的快递公司几十家。是不是很多?不多,深圳的快递需求量很大,完全可以支撑上百家小快递公司的生存。但是,如果我再告诉你们一个数据,你们就会明白一个事实,三年前,深圳的快递公司数量是300家,两年前是200家,一年前是100家,现在是几十家,明年十几家,后年,几家。大后年,唯一的一家,就是利道!” 史荣撇了撇嘴,不屑地笑了:“数据正确,结论错误,自大狂。” 何潮听到了史荣的话:“我的话不是自大,是绝对经得起考验的事实。你们都是快递行业成长的见证者,都亲眼目睹了利道怎样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一步步壮大到了今天的规模。一路赶超,最终成为深圳、广东乃至珠三角一带最大的快递公司,你们以为利道只是运气好?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利道,而不是利道之前和之后成立的许多快递公司?你们也亲眼见证了无数快递公司从诞生到死亡,只有短短一两年时间,甚至更短,在现在快递公司市场格局即将定型的前提下,你们觉得曾经利道快递的手下败将再召集一群乌合之众,拉来一笔投资,成立一家快递公司,就可以打败利道占领全国市场?” 王渭河点了点头:“你别说,何潮还真能讲道理,有点意思。” 唐仁解却摇了摇头,一脸的不以为然:“不过是过过嘴瘾,在利益面前,说得太天花乱坠,也是没用。” “利益分为短期利益和长远利益,看你更看重哪个了。”李超男也是微有思忖之色,微微点头,“一帆快递虽然找了一大笔资金,但根没变,还是张辰在操盘。张辰以前干过快递多年,还不是被利道打得落花流水?现在从利道挖走了一个不受重用的伍合理挑大梁,你们觉得一帆从管理团队到经营理念,真有明天?” 史荣嘿嘿一笑:“一帆有什么管理团队和经营理念,除了有钱之外,一无是处。我们要是真的一心想加盟一帆,今天就不来了。来,还不是想多争取一些利益?” 何潮并没有听到几人在下面的对话,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在意,他继续阐述他的理念:“一家公司的基因决定了公司的成长和格局,当然,初衷也很关键。所谓善始者众,善终者寡,有句话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一帆快递的初衷不是为了打造成为国内顶尖的快递公司,而是要打败并且侵占利道的市场,从出发点到格局,都不是为了做事为了做市场,而是为了报复,为了私利!一个人,如果出发点是为了全球市场,可能能做到全国就不错了。出发点是全国市场,可能只能做到区域市场。一帆快递的出发点是打败利道吞并利道,你们说,一帆快递能做出多大的市场,能成功吗?” 加盟商们开始议论成了一片。 何潮并没有停下来:“台塑集团创始人王永庆在创业之初卖米,用小本子记录每家买米的情况,定期计算哪家的米快吃光了,就及时送米上门,所以他最后成为了台湾的经营之神,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他一心想要干成一番大事的决心和行动。他不是为了打败谁针对谁,他是为了抢占市场!如果一帆快递在成立之初,有理念有管理有自己的网点,我反倒高看他们一眼。现在他们除了有钱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有钱就可以办成任何事情,世界就全是美国的天下了!” “说了半天大道理,就是没说利道会采访哪些措施来留住加盟商,何潮,漂亮话再多,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没有一点儿屁用!”史荣再次站了起来,“我们大老远过来,不是为了听你上课,是想看看你有什么实际行动来回报我们这些跟随你打下了江山的兄弟们!” “对,要实际行动!不要空话!” “要提高分成比例!” “要求现金补贴!” “要求继续保留加盟制!” 众人乱成一团,何潮一番口舌制造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史荣的话再一次点燃了众人心中的欲望。 何潮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复众人,而是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又嫌茶太凉,让卫力丹重新续上。他足足等了十分钟之久,才又开口说道:“如果你们再吵下去,我就没有办法向你们详细说明利道的三大改革举措了。”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何潮已经卖够了关子,现在都想知道何潮到底还有什么招势可以使出来。绝大多数加盟商之所以来参加大会,就是想知道利道是不是还有更优厚的条件来挽留他们。 何潮这一次没有让众人久等:“第一,从即日起,利道快递将投入巨资,力争在一年内,自建1000个以上的直营网点……” “什么?投资自建直营网点?我们加盟商怎么办?” “明显是不要我们了,正好,我们还不想继续和利道合作了。” “够狠,釜底抽薪,想断了我们的后路,没门!” “第二……”何潮提高了声调,不理会众人的议论,“即日起,利道快递在深圳市下调单件费用20%,视市场占有率情况保留继续进一步下调价格的空间。” 史荣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说第一步举措是针对动摇的加盟商,是暗示何潮不会和一帆方面为了争取加盟商而许以重利,宁愿开辟全新的直营网点,也要坚持改制毫不退缩。那么第二步举措就是直接针对刚成立的一帆快递,要用价格优势将一帆快递扼杀在摇篮之中! 第七十七章反击措施 就算一帆快递挖走了利道一半以上的加盟商,但由于投资巨大,各个环节的衔接还不完善,如果单件价格过低,肯定赔钱。不,应该说同样的价格,利道有利润空间,一帆就会赔钱。快递行业看似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有快递员有网点就可以运营,但同样一个单子,从起点到终点,中间经过许多人的手,以及汽车、火车、飞机等交通工具,如何合理地安排运输路线,需要长期的经验摸索,一帆快递就算挖走所有的加盟商也无法拿走利道最核心的竞争力——快! 利递的快,是每一个环节的快,包括设计运输路线以及科学安排时效,因为利道有卫力丹。 卫力丹设计的软件,再加上之前夏正利用几年时间为利道搜集的深圳道路行驶数据,最终演化成利道的独门武器——效率! 作为加盟商,只是利道众多环节中的一环,是一个支点。虽然关键,但只是躯干和枝节,并不是主干,更不是大脑。也就是说,加盟商被挖走一半,利道固然元气大伤,甚至是伤筋动骨,但不至于一败涂地,因为利道的大脑还在,核心竞争力还在,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在短时间内可以自建几百家甚至上千家直营网点,利道不但可以过关,而且还能变得更加强大。 史荣意识到了何潮的反击措施比他想象中更得力,并不是直接和一帆在加盟商身上较劲,而是借机开拓更大的市场,相信任何一个有眼光的加盟商,都可以想象利道会在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广阔的市场占有率。 “第三,即日起,利道快递在原有的时效承诺上,再缩短10%,也就是说,原来需要24小时到达的快递,现在只需要22个小时。不出意外,利道快递将会是中国最快的一家快递公司,同时,价格却又不是最高。”何潮说完三条举措,环视众人一眼,“不瞒各位,利道自建直营网点的选址工作已经结束,目前已经有三家自建直营网点正式启动,站长都到位了……” “不可能!” “骗人!” “吹牛不打草稿!” “哈哈哈哈,何潮何总是在唱戏吗?自建网点说有就有,要是拍电影电视剧还真可以。” 史荣也忍不住再一次站了起来:“还得我作为加盟商的代表挺身而出,为加盟商代言。何潮,自建一千家网点,不是说说大话就可以办到的,先不说装修招聘人员就是一个多么浩大的工程,光是选址,没有一年半载别想找好地方。” “如果是一个一个的实地考察选址,当然需要一年半载了。”何潮自得地一笑,“如果是现成的地方,就容易多了。我之前曾经入股了一家小吃连锁店,现在因经营不善要转让,正好由利道接手改为直营网点。目前小吃店在珠三角地区有近千家连锁店,同时启动装修的话,一个月后就会变成近千家利道的直营网点。” 史荣不相信:“真的假的?我怎么完全不信呢?” “有些事情可以进行商业上的夸大,有些不行。利道自建直营网点的选址地图,接下来会发给大家,供大家参考。”何潮早就料到会有人不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话刚说完,卫力丹就将一叠资料放到了桌子上。 “有需要验证的,可以自取一份。但请不要带走。”卫力丹嫣然一笑,一脸自信,“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原来小吃店是我妈妈的产业,现在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利道的名下。” 众人纷纷起身,各拿了一份地图,史荣也第一时间抢到了一份,只看了几眼就脸色大变。 王渭河几人意识到了什么,也起身要了一份。几人看过之后,都是一脸凝重。唐仁解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地图,顺手推到了一边,小声说道:“如果地图是真的,何潮就又多了一个分量极重的筹码,史哥,怎么办?” 史荣不说话,目光望向了窗外,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位于热带的深圳已经是北方初夏的气温了。他眯着眼睛,被阳光晃得有几分刺眼,心里也是一片明亮。 是的,至此,他已经清楚了何潮的反击之策,侧面包抄,迂回包围,既让加盟商选择,他也挑选留下来的加盟商,同时力争以品牌价值和价格战狙击刚刚诞生的一帆快递。不得不说,何潮的反击,准确、到位、正中七寸,并且步步为营,十分周密。 怎么办?史荣想起了伍合理开出的条件,可以让他的网点在一年之内利润上升120%,但一年之后呢?他又不是只做一锤子买卖的人,一年的利润才多少钱?就算一次性补贴他十年的利润,他也不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利道而转投到一帆的旗下。 毕竟他很清楚,以利道目前的发展态势,未来的市场规模会翻上数倍甚至数十倍,一帆开出的条件只是基于他在利道去年的利润基本上翻倍,如果利道今年的市场规模翻倍了三倍,等于他加盟了一帆,还赔了一倍多。 就算是十倍又能如何?可能在利道,两年后就能赚回一帆许下的十倍差价,但两年后,一帆极有可能倒闭,而利道上升了十倍以上,他岂不是吃了大亏? 不能贪图眼前的一时之利,正是因此,史荣才和李超男、唐仁解、王渭河四人一起,前来找何潮讨个说法,争取更大的利益。来之前四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如果何潮允许直营和加盟并存,并且允许他们继续保留加盟商的身份,再只要何潮稍微提高一丁点的分成比例,他们也愿意留在利道。 甚至李超男和王渭河觉得,就算不提高分成比例,只要答应他们继续保留加盟商的身份,他们就带头留在利道,他们更看好利道的未来。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何潮的态度如此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说,还暗中布局,甚至准备好了自建直营网点的地址,完全是一副爱走就走反正我有后路的傲慢! 但也不得不承认,何潮这一手玩得绝,让许多想坐地起价的加盟商没有讨价还价的勇气和资本,史荣完全相信,只要有一个加盟商敢提出哪怕只有一个条件,何潮不但不会答应,还会欢送他离开。 史荣一时想了许多,虽然他承认他大为气馁,甚至有几分愤怒,他原定的计划完全被何潮的反手一击打乱了。但他也清楚,现在他如果真要拼一个鱼死网破也要和何潮决裂,说不定真会成为何潮杀鸡儆猴的牺牲品。 只是现在就认输,也太怂了,史荣一时思维纷飞,陷入了深思之中,直到被人拉了一下才如梦方醒。 转身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除了李超男、唐仁解和王渭河之外,其他与会的加盟商也同时朝他投来了征询的目光。 再抬头一看,坐在台上的何潮,也是一脸微笑向他点头致意,他站了起来:“刚才走神了,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是的,我刚才问你,如果你想留在利道改为直营,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尽管提出来,大家集思广益,一同为了利道的明天而努力。”何潮微微一笑,笑容中更多了几分自信和真诚,“史总作为利道深圳加盟商的元老,名下网点又是最大的网点,你的诉求可以代表大多数加盟商的想法。” 史荣只愣了片刻就清了清嗓子说道:“好,我必须为利道所有的加盟商提出诉求,不能任由利道由你一个人说了算。利道是大家的利道,不是你何潮一个人的家天下。尽管你想改制,其实就是想收权,让我们所有的加盟商都成为对你惟命是从的员工!” 何潮脸色波澜不惊:“继续。” “我代表所有的加盟商,向利道提出三点建议,第一,改制不能一刀制,要允许加盟制和直营制并在,让留在利道的加盟商自由选择是继续加盟还是改为直营。第二,对于由加盟改为直营的加盟商,给予一定的现金补贴,以保证由加盟改为直营带来的收入大减。第三,对于叛逃到一帆的加盟商,除了扣留对方的加盟费之外,还要起诉对方,追讨对方因为中止合同而为利道带来的直接和间接损失。” 何潮听了,心中更加明白了史荣的心思,一是要利道拿出真金白银给予留下来并且愿意改制为直营的加盟商一定的补偿,好让加盟商心理平衡,也留得心安理得。二是惩罚倒向一帆的加盟商,也是让留下来的加盟商知道他赏罚分明,软硬兼施。 平心而论,史荣的要求也合情合理,若是以前,何潮肯定会一口答应,但是现在,经历过许多的何潮也成熟了起来,在商言商,非常清楚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他,如果他答应得过快过于容易,会引发更多动摇中的加盟商漫天要价。 不行,不能被史荣左右了情绪影响了判断,何潮深吸了一口气! 第七十八章分别对待 见江阔朝他投来了关切的目光,何潮就回应了江阔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他也知道江阔怕他一时改变主意,被史荣带偏了节奏,容易影响大局,接下来的程序会被全部打乱。 “史荣的提议很中肯,也很符合实际情况,我会慎重考虑一下……”说是慎重考虑,何潮却毫不犹豫直接抛出了回应,“第一,改制事关利道的生死存亡和发展大计,不能妥协,必须全部一刀切。利道以后只有直营网点,没有加盟网点,为了保证时效和相同的服务质量,也是为了利道的品牌价值。第二,同意留在利道并且愿意改制的加盟商,利道会提供免费的网点设计和装修,并且根据网点所在位置的实际情况,给予一定的政策倾斜,包括业务提成的比例以及回款周期,等等。第三,凡是合同没有到期就单方面中止合同的加盟商,利道会委托律师起诉,索赔所得款项,全部用来投入到直营网点的建设之中。” 什么?所有加盟商都震惊了,何潮避重就轻,完全没有考虑现金补偿的意思,而且还是粗暴的一刀切改制,太过分也太狂妄自大了,当即就有一名加盟商拍案而起。 “何潮,你完全没有把我们加盟商放在眼里,只考虑你自己的利益,既然这样,我就不陪你玩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加盟商起身就走。 “张王其……”何潮认出了他是龙岗区的一名加盟商,根据他掌握的一些线索显示,张王其已经和一帆方面签订了意向书,属于第一批倒向一帆的加盟商之一。 与会的加盟商中,既有想要留下来的,也有犹豫不决的,还有已经决定要走的。决定要走的还来参加会议,目的显然是要打探情况,了解何潮的反击之策。 张王其站住,一脸的桀骜不训:“干吗?又改变了主意了?好,赶紧说,我听着呢。” “你既然已经签约了一帆,还来参加加盟商大会,肯定是想打探情报了……”何潮目光炯炯,直视张王其的双眼,“不能让你白来一趟,刚才你听到的决定,随后利道都会对外界正式公布。” 张王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何潮,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没错,我已经和一帆签约了,他们给出的条件太好了,让我不忍心拒绝。树挪死人挪活,留在利道是死路一条,只有一帆才有明天。我还以为你多有诚心,会优待跟随你打下江山的加盟商。没想到,在你眼里,我们加盟商是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可以扔掉的累赘。好,既然你无情,别怪我们无义。兄弟们,都跟我一起投奔一帆了,一帆代表的是未来,是趋势,利道已经是过去式了,落后而保守。我代表一帆快递欢迎各位兄弟加盟一帆,条件都好谈,可以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说完了吗?”何潮极有耐心地等张王其说完,然后示意江离,“江离,该你了。” 江离一脸微笑:“张王其,你和一帆签订了合作意向书,是在和利道合作协议的存续期内,按照协议规定,你已经违反了合同,我刚才已经委托律师对你发出了律师函。如果你还继续拒不履行和利道的合同,等着收法院的传票吧。” “告我?”张王其顿时瞪大了眼睛,胡子都根根竖起,“随便告,我还怕你们不告我呢?有本事现在就去告,谁不告谁是王八蛋!” 和仔气得一挽袖子,上前一步就要痛打张王其一顿,却被何潮一声咳嗽制止了。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又犯了冲动的错误,忙嘿嘿一笑,顺手拍了拍张王其的胳膊:“全是土,帮你拍拍。” 张王其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少装模作样,赶紧的,给个准话,什么时候告我呀?” “别急,现在就告你。”江离脸色一寒,当众打出了一个电话,“胡律师,我江离,对,就是张王其的案子,可以向法院起诉了。是的,就是现在。索赔数额……100万人民币!” 人群顿时“哄”的一声炸开了,不是吧,何潮也太嚣张了,说告就告,真的没有一丝犹豫,如此绝情并且杀伐果断! 一个加盟商不服气地站了起来:“真牛逼!好,连我也一起告了,我也和一帆签了协议了。” “武达亮,利道不会告你。”何潮摆了摆手,笑得很和善,“你和利道的协议到期了,是自由人,想走就走,利道不会拦你,更不可能告你。而且,就算你想留下,利道也不会要你。因为你的业绩太差了,留下来改成直营,你的收入会翻许多,但你自身能力还不够成为利道直营商的资格……” “我……”武达亮被呛得直翻白眼,“何潮,算你狠!我走,怪不得伍合理说你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家伙,我还不信,现在信了。” “现在信了也不算太晚。”何潮才不会和武达亮争论什么,继续提高了声音说道,“利道的目标是明年的业务量比今年翻一番,后年再比明年翻一番,所以,必须挑选精兵强将上阵,而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只追求数量而不注重质量。高质量的队伍,可以以少胜多。利道可以保证的是,凡是通过利道的资格审查留下来的加盟商,在改为直营后,第一年的年收入提高一倍以上,第二年会在前一年的基础上再提高一倍。利道许诺给直营商的不是一笔现金,而是一个光明的未来,是一笔源源不断的财富。下面,有意愿留下来的加盟商,可以报名了。利道除了自建的1000家直营网点外,还会再从原有的加盟商中挑选三分之一改制为直营商。” 江离及时补充:“利道原来就打算精简原有的加盟商,现在的加盟商良莠不齐,有许多人鱼目混珠,只知道混日子,没有上进心和进取心。正好一帆来挖利道的加盟商,倒是省了利道的许多麻烦,利道应该感谢一帆才对。” 史荣到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何潮对加盟商分为三类,一是就算留下他也不想再要的,如果被一帆挖走,正合他意。二是他想要留下并劝说同意改制的,应该包括他、李超男、王渭河和唐仁解等人。三是他想要留下但非要投奔一帆的,如果合同没有到期,他会坚决起诉。 三类加盟商,分别对待,稳、准、狠,策略非常到位,各个击破,并且何潮的态度十分坚决,史荣心里很不滋味,他想了一想,觉得现在向何潮摊牌,容易成为何潮立威的棋子,不如以退为进,私下再向何潮提出条件,就朝唐仁解使了一个眼色:“何潮,感觉我们之间的分歧过大,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谈不妥,今天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下次我们再开会研究。” 唐仁解会意,当即也站了起来:“对,对,估计得开几次会才能最终决定是走是留。” 李超男和王渭河对视一眼,见王渭河也缓缓站了起来,他犹豫一下,却没有起身,而是看向了台上的江阔:“江阔总一直没有说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人都要走了。” 江阔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我是想在充分了解了大家的诉求之后再发表意见,现在看来,大家的诉求主要有三点,一是希望继续加盟制。二是如果改制为直营制,会有什么补贴或赔偿。三是不管怎么样都要离开利道,加盟一帆。对于三类人,我们有三种策略……” “第一,利道改制势在必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接受不了,对不起,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再谈了。第二,利道改制后,会打破现在的加盟体系,打乱现在加盟商的网点,也就是说,你现在所在的网点由于地理位置的不同,业务量很少,改为直营后,你可能会接手一个业务量很大的网点。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宋辉运可能会接管史荣的网点,而史荣会成为宋辉运网点的管理者,为什么会调岗?是为了充分发挥每一个人的特长,也是为了公平起见,让更多的直营商发挥才能。肯定有人要问了,怎样才能接管更好的网点?很简单,最先同意改制为直营的加盟商,都有优先选择权。” “第三,我名下的浩荡投资会向利道注资5000万人民币,帮助利道自建直营网点,并且作为降价提速的补贴……各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说了半天,要么留下,接受没有任何补贴的改制,要么走人,你们还会走好不送,对吧?”史荣再一次被激起了怒火,“一帆和我们谈的条件是直接现金补偿一年利润的一倍以上,并且保证第二年利润率再上升120%,江阔,你们也太没有诚意了,算了,不谈了,我还是和一帆合作好了。走,超男、渭河、仁解,别傻了,人家压根没当我们是一回事儿。” 第七十九章各个击破 江阔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年利润的一倍以上现金补偿才多少钱?明年利道所有网点的利润都会翻倍,后年更是翻番,而一帆除了今年的现金补偿之外,明年说不定就倒闭了。你们都不是目光短浅的人,你们现在是一棵树,一帆拿两棵树来诱惑你们,而利道为你们准备的是一座森林。” “不听不听,我只看重眼前利益。”史荣左手一拉唐仁解右手一拉王渭河,“超男,我们走。” 唐仁解和王渭河一起起身,跟随在史荣身后,朝外走去。李超男站了起来,却没有迈开脚步,眼睁睁看着史荣几人出门,却又缓缓坐了回去:“不好意思了老兄,我是个急性子,今天就想敲定下一步该怎么走。而且我也看好利道的未来,不想因为眼前的利益而放弃更长远的好处。” 史荣生气了:“超男,你怎么能这样?当初说好同进共退的。” 李超男微微歉意地一笑:“兄弟归兄弟,商业归商业,我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更好的直营网点。” 史荣明白了什么:“你看中我的网点了?哈哈,超男你脑子进水了吧?如果我不同意改制,加盟了一帆,你怎么接管我的网点?” “我脑子里没进水,是你刚才没看清楚,史兄。”李超男温和地笑了笑,“刚才的地图上已经标得很清楚了,我们几家的网点附近,不超过200米的地点,各有一个拟建中的直营网点。很明显,如果我们倒向了一帆,不用想就知道,附近的直营网点会立刻启动。虽然我们是首选,但他们已经有了备选。” 本来有十几人跟随在史荣身后准备撤退,一听此话,都愣住了。有几人迅速回身,翻看地图,赫然发现,几乎每一个加盟商的附近,都有备选的直营网点。 许多人脸色大变! 一些原本留下来的加盟商勃然大怒,原来何潮早就有了后手,当他们是什么?至少有十几人一拍桌子,转身走了。 而本来要走的十几人中,又有几人犹豫片刻,又留下了。 史荣虽然心里也是权衡利弊,很想留下,但又怕他带头留下,会成为众矢之的。主要也是何潮欺人太甚,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心里气不顺,一抬头见几乎所有的加盟商都直直地看着他,等他回话,他将心一横,一咬牙:“不行,坚决不同意利道的霸王条款!坚决和利道抗争到底!何潮,我给你一周时间,一周内如果有新的补偿方案出来,可以联系我。如果没有,对不起,我不奉陪了,会和一帆签订协议。” 说完,史荣狠狠地瞪了李超男一眼,带领王渭河和唐仁解,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 史荣三人一走,又陆续有十几人离开。过了一会儿,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又有十几名加盟商陆续走了,还有人当场撂下狠话,会立马和一帆签约,不怕利道起诉。 最后60多人的加盟商大会,只剩下了30多人,不足深圳全体加盟商的十分之一。李超男见何潮依然不动声色,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心中更加佩服何潮的淡定和从容。 如此气度如果还做不成大事,就没有人可以成就伟业了,李超男越来越看好何潮以及利道的未来,不过他心中也隐有担心,就当众说了出来:“何潮,现在留下来的加盟商,应该是最支持利道愿意和利道一同度过难关的坚定同盟,你给大家交个底,有几分把握打好眼前的一仗?” 尽管与会的人数不足深圳所有加盟商的十分之一,何潮依然信心满满:“我有八成的把握获胜,请注意,是大获全胜,而不是小胜。”他朝江离和和仔点了点头,“除了这里的加盟商之外,其他的加盟商分成三类,分别采取不同的措施。第一类,利道本来就想淘汰的已经投奔一帆的,如果合同已经到期,就直接在他们的附近自建直营网点。如果合同还没有到期,起诉对方。第二类,利道想要留下但已经投奔一帆的,如果合同已经到期,直接在他们的附近自建直营网点。合同没有到期,起诉。第三类,留下来接受改制的加盟商,重新签订合同,装修门面,并且调换网点。” 李超男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何潮,直营网点建立起来容易,但管理人员和员工的招聘,是一个难题,不可能短时间内可以有大量的专业人员到位。培训和适应工作流程,需要时间。” 何潮自信地一笑:“你说得对,全新招聘和培训,时间上肯定不够。不过不要紧,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李超男愣了愣,一脸的难以置信,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开心地笑了,“明白了,明白了,以何潮你的聪明,肯定可以想到这个釜底抽薪的方法,哈哈。” “什么方法?”不少加盟商一脸不解,想问个清楚。 何潮并不正面回答:“和仔,可以通知吴老伯、高英俊、柳三金和李之用他们,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推动第二步了。” “是!”和仔斗志昂扬,“准备可以大干一场了,一定要让某些人知道厉害。” 第一次加盟商大会,在何潮看来,看是成功的大会,但落在周安涌耳中,却成了笑话。 得知何潮的加盟商大会,只来了60多人,后来又走了一半后,周安涌痛心地摇了摇头,对何流说道:“有时间劝劝何潮,他做事情太固执自以为是,总是考虑自己而不管别人,你看,现在就吃了大亏。再不改进,以后别说发展了,连生存都会成问题。” “何潮从小就不听话,特别倔强。”何父坐在周安涌对面,一脸淡淡的笑意,“不过他也有优点,做事认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耐心,有韧性,我还是相信他能度过眼下的难关。安涌,你多帮帮帮他,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你也最了解他,他肯定听你的话。” “哥哥才不听安涌的话……”何流歪着头,一脸的不满,“哼,他其实不是固执,是自负,是自大,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做什么都对。他不但不听安涌的话,还故意和安涌对着干,他变了!他不再是以前对我爱护保护的哥哥了,都是江阔的错!肯定是江阔在背后捣鬼,自从哥哥和江阔谈恋爱以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别这么说江阔,江阔也没那么坏……”海之心就及时补刀了,她朝何母甜甜一笑,“伯伯也见过江阔了,江阔是大家闺秀,出身好,学历高,长相美,又有才华,是一个光彩照人的完美女孩,她有资格傲气,也应该高人一等。不像我们,出身一般,虽然长相和学历不比她差,也凭借后天的努力有了今天。但人家毕竟赢在了起跑线上,出身高贵,而且不管我们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我们的出身。就凭这一点儿,江阔就有足够的理由鄙视我们了。” “她真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何父掐掉了烟,看了周父一眼,“老周,你看看,现在的孩子们真是了不得,比我们当年完全不一样。我也多次说过何潮,婚姻就是要讲究门当户对,他不听,非要和江阔谈恋爱。你看安涌多好,和之心不但郎才女貌,而且也门当户对。” “不,不,周家还是比不了海家,小海的出身可比安涌好多了。现在都反过来了,以前出身好的,是黑五类,贫下中农才根正苗红。现在变成了谁出身好谁光荣了,还说什么投胎是一门技术活,年轻人的世界我们不懂。”周父一脸笑意地看向了海之心。 “懂不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年轻人再不好好传承中国的传统文化,推崇传统美德,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就快被丢光了。”何父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又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了周父,“我这次来,就是希望能够说服何潮,不要和江阔结婚,豪门的大家闺秀,我们小门小户的人家,高攀不起。” 海之心的目光在烟盒上一闪而过,微微皱眉,随后又努力掩饰了自己的不快。 何母一脸淡然的笑意,她轻轻一拢头发:“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正常。想善,你有时也是管得太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太多,不但会招惹孩子反感,还会影响父子感情。” “茹之,你总是放手不管孩子的事情,说让孩子自由自在地成长,你看看现在弄成了什么样子?”何父一脸埋怨,“何潮找了一个大家闺秀的女朋友,还开什么快递公司,不就是送货的吗?放在古代,就是镖局。何流表面上听话,背地里我行我素,想怎样就怎样,和她哥有得一比……还不是你放纵迁就他们,才导致他们兄妹这么不省心?你还好意思说让孩子释放天性!小孩子懂什么,他们就是一棵肆意成长的树苗,你不修剪不灌溉,他们就会长歪长斜,还有可能长死。” 第八十章风起云涌 何母依然是一副淡淡的疏落的表情:“不管你怎么说,我反正觉得现在两个孩子都挺好,一个事业有成,还有一个挺好的未婚妻。一个虽然调皮不太懂事,但只要她开心快乐就行。想善,你的想法已经落后了,新时代需要新的潮流新的思想,别总是用过去的老一套来约束年轻人的所作所为。” “新时代怎么了?”何父生气了,一时气短,猛烈咳嗽了几声,“新时代也一样要五讲四美三热爱!新时代也不能忘本,不能忘记三纲五常!新时代一样是儿子要听父母的!” 周安涌微微一笑,忙说:“伯伯别生气,大家坐在一起就是要商量事情怎么办才好,生气和吵架都解决不了问题。” “就是,就是,伯伯您快坐下,来,喝口茶。”海之心忙上前倒茶,一脸恭敬,“其实要说起来,何潮人很好,没有坏心眼,以前也愿意听安涌的意见。自从认识了江阔之后,他就开始一意孤行了,谁的意见都听不进去,恐怕还是江阔在背后煽风点火的原因……” “小海,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何潮和江阔的事情,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一个外人这么背后嚼舌头,显得你很没水平。”何母脸色微微一沉,打断了海之心的话,“我和他爸爸作父母的,说说孩子是理所应当的,你是安涌的家里人,是周家人,管不着何家人。” 海之心脸一红,有几分尴尬,讪讪一笑:“伯母您误会了,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背后说何潮和江阔坏话的意思。” 周安涌上前拉过海之心,冲何母勉强笑了笑:“伯母,我从小和何潮一起长大,像是亲兄弟一样,您和伯伯在我眼里跟我的爸妈一样亲。之心也觉得你们特别和蔼,才多说了几句话,她没别的意思,您别对她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何母摆了摆手:“不会,不会的,我就事论事。想善,既然来了,也见了安涌他们,我们也该去见见儿子了。” 何父站了起来,脱掉身上的中山装:“深圳真热,都穿单衣了,石家庄现在还穿羽绒服,冷热两重天,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既是气候上的差距,也是经济和思想上的差距……走,看看儿子去。” 送走何父何母,周父周母在周安涌和海之心的陪同下,参观了公司,二人笑得合不拢嘴,对周安涌的成就无比满意和自豪。 同样穿一身中山装的周父和一身朴素打扮的周母,参观完毕公司后,回到了海之心特意为二人安排的酒店式公寓入住。二人非常开心,连夸周安涌有出息了,而海之心也很贴心,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是个好媳妇。 一切安排妥当,海之心又再三叮嘱公寓管家照顾好周父周母的生活起居,然后才话题一转,又说到了何潮和江阔身上。 “爸、妈,刚才我话有点多了,不会让伯伯、伯母对我有不好的印象吧?”海之心一脸的小心翼翼。 “不会,不会,就算有什么不好的印象,我和你爸也会替你圆了。”周母拉着海之心的手,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采,“看到你们的日子过得这么好,这么有出息,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 周安涌和周父坐在沙发上,周父抽出一只烟递给周安涌,周安涌看了海之心一眼,摆手说道:“戒了,之心不喜欢烟味儿。” “我也不抽了。”周父将烟放回了烟盒,“刚才在你的办公室,老何在抽烟,你怎么没有说他?” “周伯伯毕竟是外人,怎么好意思?”周安涌叹息一声,“就像何潮一样,以前是多好的兄弟,现在越走越远了,唉,我也没有办法,一直想方设法地帮他,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总是误解我的意思,觉得我在害他,在挑拨离间他和江阔的关系……好人难做呀!” “怎么会这样?”周父一脸愕然,“何潮小时候是有点孤僻,长大后好了许多,怎么现在又这么不近人情了?” “是呀,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周安涌重重地叹息一声,“我现在也心凉了,不想管他了,随他去好了。” “多半还是因为那个江阔。”周父一脸凝重,“来之前,老何就一再和我说,他不想让江阔进门。不过嫂子挺喜欢江阔的,一直在劝老何别管何潮的婚事。老何不听,嫂子虽然不高兴,但还是没有说服老何。这一次老何铁了心要拆散他们,我估计嫂子拦不住。” “为什么非要拆散他们?”周安涌心中暗喜,明知故问。 “我们一群老伙计们经常一起聊天,说到以前老人们的道理,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从来高门娶妇的,最终都没有好结果,不管是历史人物还是身边的例子……一来二去,老何就坚定了要拆散何潮和江阔的决心,他不能让别人的悲剧在何潮身上重演。” “何伯伯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周安涌假装叹息一声,“你和妈也没有劝劝何伯伯?” “劝了,不管用。”周父摇了摇头,“老何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不以他的性子,他也不会大老远跑深圳一趟,他轻易不出门!” “虽然何伯伯坚持,但伯母不同意,他也没办法不是?”周安涌试探一问,“还有何潮也不会听他爸的话,何伯伯肯定会白跑一趟。” “老何说了,何潮不答应他,他就不回去了。这个老何,越老越倔了。”周父摇了摇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海之心忙说:“安涌,爸爸累了,让他们先休息吧。” 回公司的路上,周安涌一直在想事情,等到了公司才想起了什么:“何潮的第一次加盟商大会应该结束了,刚才只是初步消息,现在应该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了。” 话刚说完,手机响了,他忙接听了电话。 “什么?真的?好吧……嗯,知道了,先这样。”放下电话,周安涌从下车到办公室,一路上一言不发,直到坐在了办公椅上,才长出了一口气,“之心,有两件事情,一是何流昨晚任性出去,在ktv认识沈小木,并且和梁山几人起了冲突。” “何流?”海之心瞪大了眼睛,“她可真让人不省心,啊,刚才她怎么没说?对了,肯定是怕她爸妈骂她,没敢说……然后呢?” 海之心很清楚梁山几人正在拉沈小木下水的事情。 “然后何潮就及时出现,带人救走了何流。梁山等人当然不肯,要大打出手的时候,夏良到了,还带了宋媒和宁景。” “媒哥和景哥?不是说辰哥正在拉拢他们,要和他们联手吗?” “是的,不过媒哥和景哥出现后,明确地拒绝了辰哥的好意,提出会保持中立。后来梁山和大老板通报情况,大老板表示不会放弃对媒哥和景哥的拉拢。” “第二件事情呢?” “何潮的第一次加盟商大会进一步消息显示……和预料得一样,失败了!”周安涌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你都想不到何潮有多自负?他在加盟商大会上提出了三个条件,没有一丝让步不说,还咄咄逼人,让许多原本还想留下来的加盟商,一怒之下也投奔了一帆。何潮昏招不断,现在的利道,已经失控了。” “失败是成功之母,对何潮来说,失败未必是坏事。只有真正经历过一次惨痛的失败,他才知道他的弱点和不足在哪里。”海之心微露喜悦之色,“现在利道还没有真正做大,等利道壮大成巨无霸时再失败,何潮说不定就承受不了了。” “现在也够他受得了。”周安涌点了点头,“还以为何潮回来后,会有什么高明的招数力挽狂澜,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昏招,说明他的能力和才能,也就能匹配到现在的高度。再想前进,就得靠人指点了。” “何潮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海之心知道周安涌一脸的踌躇满志是想说什么,“要么一道路走到黑,执迷不悟,死不悔改。要么现在意识到了自己能力有限,有局限性,愿意让七合收购利道和三成,愿意成为你的助手。” “我估计他还是会一条道走到黑……”周安涌惋惜地摇了摇头,“算了,我也不去劝他了,就让他碰得头破血流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来找我,我再帮他,他才会知道我是真心为他好。” 正说话间,周安涌的手机又响了。只看了一眼来电,周安涌就屏住了呼吸:“大老板!” 海之心一脸惊喜:“轻易不露面的大老板亲自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 周安涌微露喜色,忙接听了电话,片刻之后放下电话:“大老板说,要到余老师的山居开会,研究一下下一步对策!” “是要全方位围剿何潮吗?” “什么叫围剿,是帮他好不好?”周安涌含蓄而意味深长地笑了,“对了,辛有风也参加。” 不知何时,起风了,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堆满了乌云,一场暴风雨正在急速地酝酿之中。 第一章依然是生死存亡的难关 对于具有分水岭意义的年份,悲观者看到的是衰败,乐观者看到的是希望,拼搏者看到的是机会,远见者看到的是远方的全新的世界。 具体到哪一年具有分水岭意义,何潮和江阔持有不同的看法。何潮坚持,从1990年以来,对于中国来说,几乎每一年都具有不同的分水岭的意义。江阔对何潮的看法表示质疑,并强调1992年、1997年、2000年,是最具有分水岭意义的三年,并且还有划时代的意义。 何潮当然知道江阔为什么会对1997年情有独钟了,作为香港回归中国大陆的第一年,在许多香港人的记忆中留下来不可磨灭的印记。1997年,是香港的新生之年,也是中国大陆抵抗东南亚金融风暴在金融市场开始成熟起来的第一年。 对于利道来说,2000年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年,对于他和江阔来说,也是永远值得铭记的一年。 因为在2000年,在利道和何潮、江阔身上,发生了太多事情! 何潮在第一次第一届加盟商大会结束之后,立刻召开了一次内幕会议进行讨论,并且让和仔、高英俊、柳三金和李之用等人,继续召集加盟商召开第二届加盟商大会,同时由吴老伯启动第二步计划,对倒向一帆的加盟商的副手,进行拉拢和策反。 同时,由江阔和卫力丹负责自建网点的启动工作,邹晨晨自告奋勇前来帮忙。邹晨晨一来,郭林选也就当仁不让地加入了。 为了确保自建网点的快速推动和顺利进行,夏良和赵动中也不同程度介入,防止有人暗中阻挠或是捣乱。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动中,会议上,何潮向与会的众人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第一,改制之路不管再艰难,也要走下去,开弓没有回头箭。第二,自建网点的资金不足,江阔准备向利道注资5000万,只到位了1000万,江安抽走了资金,江阔正在交涉。但情况不容乐观。第三,以目前的形势判断,留下来的加盟商最多三分之一,比原先预估的二分之一少了不少。相对来说,自建网点的投入和资金的需求,就会增大不少。” 庄能飞点了点头:“管理层和员工的招聘呢?” “相比自建直营网点的困难,如何说服离开的加盟商的副手带领手下一起留在利道,才是难中之难。”何潮并不避讳他最担心的问题,“从自建直营网点到说服大多数管理层和员工留下,利道面临的困难,依然是生死存亡的难关。” 郭林选抿着嘴,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望向了窗外,并不说话。 邹晨晨看了郭林选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问庄能飞:“庄总,三成科技的情况怎么样?” 庄能飞摇了摇头:“也是困难重重。工人们也是心思浮动,还有一些人想要辞职,总体来说,进展缓慢,并不比利道好上多少。自主品牌之路,比代加工难度大多了。不过……”他忽然提高了几分声调,“我有信心打造一个三成牌小灵通出来。” 江离推了推眼镜,微微皱眉:“怎么觉得大家的士气都有些低落呢?这才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如果现在就没有了勇气和信心,后来的仗就不要打了,直接认输算了。” “说谁士气低落呢,你才士气低落!”郭林选终于说话了,站了起来,“江离,你要看清楚,不是士气低落,是现在到了晚饭时间,大家都饿了。” 何潮笑了,站了起来:“走,吃饭去。” 一行人才出门,何潮父母和何流就到了。 何潮只好让庄能飞带领大家去吃饭,他和江阔、卫力丹迎接了父母。 在深圳明媚而忧伤的夕阳下,在南国的热土上,何潮和父母第一次在异地他乡见面。 何父微有激动,摸了摸何潮的胳膊:“结实了,也晒黑了,还不错,精神状态挺好。” 何母微微红了眼圈:“怎么瘦了?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差不多就行了,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何流白了何潮一眼:“哥,爸妈都来了大半天了,你不去接也就算了,还问都不问一声,有一句话说得就是对,娶了媳妇忘了娘。” 江阔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何流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哥让我们去接叔叔阿姨,接到后,他们非要去周安涌的公司,你哥难道还要追过去?再说不是还有你在,你照顾叔叔阿姨和他照顾不是一样吗?你别告诉我说,你什么都不会!” 何流被呛得无话可说了,讪讪一笑:“我是我,哥是哥,他至少得有所表示才对。” 何母看不下去了:“你哥工作这么忙,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是无业游民,可以到处乱跑?” “何哥刚才在开会,上百人的大会,他不在,开不下去。”卫力丹淡淡地应了一句,“他是利道几千号人和三成上千号人的主心骨,他如果不在,利道和三成会乱成一团。不像我,在不在都一样,无足轻重。” 最后一句话似有所指,何流脸微微一红,还没有说什么,卫力丹又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们都尽量做到不给何哥添乱,他已经事情够多了,要真是他的亲人和朋友,都会体谅他爱护他,而不是天天指责他要求他为难他!” “你……”何流生气了,“你什么意思你,卫力丹,我和我哥的事情是家事,还轮不着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是,从亲情来说,我是外人。但从合作上来说,我是何哥的人生合伙人!我有理由有资格关心他保护他。反倒是他的所谓亲人,除了会为他添麻烦之外,什么忙都帮不上。” “哥,你立刻开除了她,现在!”何流气得不行,手指卫力丹鼻子,“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何潮哭笑不得,将卫力丹拉到一边:“你别闹,力丹,赶紧安排住处。” “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卫力丹甩开何潮的手,“我没闹,何流自从来到了后,就没有安分过一天,不是挑毛病就是找麻烦,还捅了天大的篓子,她就是一个麻烦制造者,是烦人精!” 何流不干了,抓住了卫力丹的胳膊:“卫力丹,你把话说清楚,我哪里惹事了?我怎么就是烦人精了?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真要我说?你不怕丢人?”卫力丹摆脱了何流的手,不理会何潮的暗示,“伯伯、伯母,你们不知道何流来了之后是怎么折腾何哥的,好吧,她不懂事被人利用就不说了,说了她也不明白,更不会反悔,就说她晚上一个人跑到了ktv,差点儿被人下药卖了不说,还惹下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被一家专业的犯罪团队盯上了……” “啊?何流你怎么这么不省心?”何母气得打了何流后背一巴掌,“你说你偷跑过来深圳,要是只给你哥添乱,你还是赶紧回石家庄吧,找个人家嫁了,安心过日子算了。” “我不!”何流一脸委屈,“我一个人跑出去,也不能怪我,都怪你们不陪我……” “闭嘴!”何父愤怒地打断何流的话,“何流,你太让我失望了!从现在起,你不许说话。” “我……”何流求助地看向了何潮。 何潮摇了摇头,不理会何流的假装。他其实赞同卫力丹的话,何流不但笨,而且还自以为聪明,往往做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傻事。 她也该长大了,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了。 晚饭,何潮安排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因为是家宴,就没有邀请别人,只有他和江阔、父母以及何流。 何父坐了首位,右首何潮,左首何母。何潮的旁边是江阔,何母的旁边是何流。 点菜的重任交给了何母,江阔不清楚何父的口味,没敢自作主张。何母一见菜单,就连连摇头:“太贵了。” 何流自告奋勇接过菜单,点了最贵的几道菜:“不贵,哥哥有钱,一顿饭一两千块钱,吃不穷他。安涌哥说了,哥哥虽然不是数一数二的富人,但现金流充足,随随便便就可以在深圳买几套房子几辆汽车。” 江阔轻轻咳嗽一声:“何流,你可能对你哥有什么误解。利道快递是有充足的现金流,但并不证明你哥就可以随便买房子买汽车,钱是公司的资金,不是个人的……” “利道就是我哥的,公司的钱和他个人的钱,又有什么区别?”何流白了江阔一眼,“我知道你一直在打我哥公司的主意,别忘了,你还没有和我哥结婚。就算结婚了,利道也是婚前财产。” “少说几句,何流。”何父脸色一沉,“好好吃饭,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 “哼!”何流点好菜,将菜单交给服务员,“上你们这里最好的红酒,来……三瓶。” “别胡闹。”何潮瞪了何流一眼,“我带了白酒,爸不喝红酒。” “就要!爸不喝我喝。”何流不肯,“哥,你不会连一瓶红酒都不请我喝吧?好,你不请我,我打电话给安涌哥,让他送酒过来。” 第二章饭桌上的较量 “啪!” 何母拍了桌子:“何流,你再不懂事的话,饭不要吃了,爱去哪里去哪里!” 江阔忙打圆场:“伯母您别生气,我带了红酒了,比饭店的好多了。” 何流还想闹,非要点饭店的红酒不可,何潮不许,江阔为了息事宁人,就让服务员上了饭店最好的红酒,1000多一瓶。 听说1000多一瓶,何母连连嫌贵,何父却默不作声。何潮就知道,父亲故意纵容何流胡闹,就是要给江阔难堪。何流是在配合父亲,父亲此来,怕是来者不善。 花钱倒无所谓,何潮虽然现在现金流还算充足,接下来还需要大量资金才能度过难关,但请劳累节俭了一辈子的父母吃一顿丰盛的晚饭,既不在话下,又理所应当。只是他并不清楚父母此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显然,并非是为了带何流回去。 “我先声明一下……”何潮悄悄握了握江阔的手,“不管江阔有没有和我结婚,她是利道第二大股东的身份都不会变,利道有20%是她的。接下来,她还会向利道注资数千万,股份比例会上升到35%,是仅次于我的利道第二大股东,比其他股东加在一起的股份还要多,是名符其实的利道第二号人物。” “不结婚也是?”何父不是很懂股份制公司的结构,“要是结了婚呢?” “和结婚不结婚没关系,股份是她对公司的所有权的法律承认。”何潮有意无意地看了何流一眼,“再如果江阔继续加大对利道的投资,股份比例超过了我,利道成为江阔的公司也不是没有可能。” “什么?哥,你晕头了,你创立的公司怎么会给她?不行,我不同意!”何流急了,“江阔,你接近我哥,就是为了他的公司对吧?” “想并购你哥公司的人是周安涌,不是我!”江阔也不生气,淡然一笑,“投资分为战略投资和财务投资,战略投资是长期持有,愿意和公司一同成长。财务投资是短时间内将公司的估值提升,然后将公司卖掉,以获得利益。我投资利道是战略投资,希望持股期限是一辈子。建议你多学学股权结构和相关公司并购的知识,有利于你开拓眼界……” “别说了,我不想听,别以为就你懂得多,我不比你笨!”何流捂住了耳朵,连连摇头,“安涌哥才不会打哥哥公司的主意,就是你,就是你!” 见何流不讲道理,江阔索性也就换了一副口吻:“不怕告诉你,何流,不管是利道还是三成,我都是大股东,都有机会增持股份把公司变成我的公司。在资本市场,资本就是最大的力量。” “哼!”何父闷哼一声,“要不是改革开放,你们香港的资本家怎么可能进入国内市场?放到以前,你们是要被打倒的黑五类走资派。现在你们翻身把歌唱了,还不是赶上了好时候?” “改革开放是时代的趋势,也是历史的潮流。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现在早就不是越穷越光荣的时候了。”江阔不卑不亢,“如果社会主义国家都越来越贫穷,怎么会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一种制度的优越性会体现在国富民强上面。伯伯,以前的一些思想不是说不正确,只是不再符合时代了。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特色,要顺应潮流适应时代。何潮常说,一个人再努力,努力不过趋势;一个人再聪明,聪明不过时代……” “你们还年轻,经历太少,总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其实,你们就只有20多年的人生经验。”何父和何潮碰了碰杯,一饮而尽,“从建国到现在,中国经历了多少波折?每一次波折,都有不少人认为是赶上了好时候,最后才发现,是被时代抛弃了。现在国家是对港澳台同胞有优待,但在改革开放初期,有多少港商、台商打着投资的旗号在国内坑蒙拐骗?欠下的债造下的孽,早晚要还的。” “我承认伯伯说的是事实,据我所知,早期确实有不少港商打着来大陆投资的名义,空手套白狼,骗取了地方政府的信任和支持,最后留下一堆遗留问题拍屁股走人了。现在好多了,一是真正有眼光有格局的港商、台商进入了大陆市场,就让早先没有本事只会坑蒙拐骗的人没有了市场,二是现在的大陆市场也成熟了,大陆的企业家也成长了起来,不再像初期那么单纯,什么都不懂了……” “哼,瞎说,哥哥现在还是什么都不懂,还不是被你骗得团团转?”不管江阔说什么,何流都唱反调。 “你太小瞧何潮了,不管是利道还是三成,都是何潮在主导,何潮已经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了。”江阔的语气之中不乏对何潮的赞美。 “不,我现在顶多是一个商人,还不到企业家的高度。”何潮说的是实话,在他的观念中,生意人、商人和企业家,分别是三种高度三种格局,是不同的人生状态,差距很大。如果说黄阿姨算是一个生意人的话,他勉强可以算是商人。 生意人做生意,是为了生存,是职业。商人经商,是为了发展,是规划。企业家经营企业,是为了改变消费者的消费理念,是格局。 何潮自认已经过了初级的解决温饱的生存阶段,正在发展和规划阶段,但如果说可以改变消费者的消费理念,回馈社会,造福人类,以博大的胸怀和理想来推动社会的发展,他还远远不够。 “不,在我眼里,哥哥已经是了不起的企业家了,是白手起家的平民英雄,比一些靠着家里有钱的富二代强多了。”何流狠狠地白了江阔一眼,“人得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所以出身好什么的有什么了不起?还是自己当富一代生一个富二代更有成就感。”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是出生在普通人家还是富贵人家,我也没得选择不是?”江阔笑了笑,“何流你说得很好,人终究还得靠自己,所以我看好你以后可以成就一番事业。要不就从现在开始,好不好?” “我早就靠自己了,从来没有靠过别人,包括爸妈和哥哥。”何流一脸傲气。 “好,今晚你请客,表现一下,让我们都高看一眼,怎么样?”江阔顺势一推,为何流挖了一个大坑。 “我……”何流想起刚才的菜和酒,顿时脸红了,别说买单了,只一瓶红酒的价格她都承受不起,她支吾半天,耿着脖子,“我没带钱,下次请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还吃不起一顿饭?” 何潮轻轻一拉江阔的衣服:“差不多就行了……”举起了酒杯,“爸、妈、小妹,我和江阔欢迎你们来到深圳。希望你们在深圳多走走多看看,感觉一下时代的气息和深圳的改革开放的大潮,有一句诗说——春江水暖鸭先知,不是春天没有到来,而是我们太安逸了太保守了,没有感受到春天罢了。” “始知郊田之外未始无春,而城居者未之知也……”江阔及时补充了一句。 “别以为就你们会几句古诗,我也会。”何流颇不服气地昂起头,“袁宏道的《满井游记》——燕地寒,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砾。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返……” “南国确实是春来早呀……”何父举起了酒杯,“儿子,爸爸为你取得的成绩感到高兴,但要记得一点,戒骄戒躁,不要骄傲,要继续脚踏实地,保持务实的作风。” 何潮点了点头:“爸、妈,你们这次来深圳,就多住几天,我让人陪你们到处转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时还得亲眼看看才知道世界之大。” “不了,我和你妈后天就走。”何母摆了摆手,“见到你过得不错,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你工作这么忙,听说最近公司遇到了不小的困难,我和爸就不打扰你了。” “谁说后天走?我还没有说话,轮不着你做决定。”何父微有了几分醉意,将酒杯重重一放,“儿子,我和你妈这次来,有两件事情,一是看看你在深圳发展得怎么样,二是关心一下你的婚姻大事。安涌和你一样大,他都结婚快一年了,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我和江阔打算今年结婚……”何潮正要说下去,却被父亲打断了。 “我不同意你和江阔的婚事。”何父一脸严肃,“正好全家人都在,江阔也在,我就把话说个清楚。江阔,你是一个好孩子,能看上何潮,也是他的福气。但是我们家是小门小户,高攀不上你们大户人家。我们一家人感谢你一直以来对何潮的照顾和关爱,希望你们到此为止,以后只是工作关系合作关系……” 何父站了起来,朝江阔深鞠一躬:“希望你能和何潮分手,谢谢你了,江阔。” 第三章三座大山 江阔站了起来,看了何潮一眼,见何潮一脸镇静,她不慌不忙地也弯腰还礼:“伯伯言重了,我照顾何潮是应当的,我爱他,爱护他心甘情愿。他也爱我,愿意和我在一起,是他的自由和选择。如果他不爱我了,要和我分手,我无话可说。但如果是您插手我和他的爱情,对不起,我不能答应您。” 何父一愣:“我不答应你们的婚事,你还非要和何潮在一起?” “是!”江阔回复斩钉截铁。 “脸皮真厚!”何流翻了翻白眼。 何父还想说什么,何潮站了起来:“爸,不管您是出于什么理由,又有什么顾虑,我都不会和江阔分开。我是成年人了,工作和婚姻,我可以自己做主!” “胡闹!”何父生气了,一摔筷子,“你还是不是我的儿子?这么大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你做主一个试试?” “老何!”何母站了起来,“你为什么非要拿你以前的老观念老传统来约束孩子?你希望女儿安分守己,找个好人家嫁了。希望儿子事业有成,找一个好媳妇,出发点是好的,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你几十年前的思维和习惯已经和时代脱节了!” “时代再发展社会再进步,有些传统有些观念,永远不会变!”何父怒气冲冲,“何潮,你如果不和江阔分手,就别认我这个父亲。” 换了别人,何潮也许还会以退为进,或是委婉还击,但对于父亲,他积攒了十几年的不满和压抑,一下迸发而出:“对不起,爸,我不能答应您!我是您儿子不假,但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一个会思索有自主意识的男人。从血缘上,我是您儿子。从社会属性上来说,我是自然人,也是法人,我有权决定我自己的婚姻!” “你……”何父气得浑身颤抖,手指何潮鼻子,“你翅膀硬了,敢不听我的话了是吧?好,好,好,你有种!以后你别再进何家的门,也别再叫我爸。” “我从小就没听过您的话,爸!”何潮也有了几分怒气,“也正是从小不听您的话,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我很庆幸我的选择,没有成为您的复制品或是附庸。” “哥,你太过分了!”何流拍案而起,“我不许你这样跟爸爸说话!” “何流!”何母一指何流,“你当妹妹的,怎么和你哥说话的?我也不许你这样跟你哥说话!” 何父颓然地坐回到了座位上:“何潮,在你眼里,我这个当爸爸的真的就是这么失败?” 何母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你以为呢?不管是从见识还是成就来说,你哪里比得上儿子?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非要干涉儿子现在的生活?既然样样都不如儿子,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失败?承认自己儿子比自己强,真的就这么难?如果社会不是一代比一代强,人类哪里还有进步?” “何潮是在事业上比我有成就,但在思想和格局上,他还是比不了我。”何父突然站起,夺门而出,“何潮,什么时候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就什么时候回石家庄。” 何流赶紧追了出去。 何母叹息一声,坐了下来:“儿子,你爸要强了一辈子,事事不如人,却又事事不服气,久而久之,他就憋闷在心里,形成了心病。他其实很想你能成事,能超过他。但是又想让你事事按照他的想法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理解他。”何潮深深地叹息一声,“爸爸想将他没有实现的理想和抱负,转嫁到我的身上,让我按照他的设想他的思路去实践。可是他忘了一点,他的设想和他的思路,只是他所在年代的设想和思路。时代不同了,不管是做事还是为人,都要适应新时代新环境。” “话是这么说,你也不应该对伯伯这样……”江阔虽然很气愤何父对她和何潮婚事的反对,但也觉得何潮有几分过分了,“你应该好好劝劝他,好好和他沟通。” 何潮摇头:“劝不了,也沟通不了,我爸一辈子不得志,一辈子要强,但又很多事情都不如意。其实有时不如意并不是别人的原因,反倒是他自己过于计较了。人首先要自己心安才行,总和别人比,不是自寻烦恼又是什么?我倒希望他能痛定思痛,从这件事情上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 “男人是不是都这么理智?遇到事情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都要先摆事实讲道理?”江阔拍了拍何潮的肩膀,“可是你要记住一点儿,有时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家里的事情,先讲感情。” “真是一个好姑娘。”何母一脸慈爱地看着江阔,“江阔,原本我也不太看好你和何潮,慢慢才发现,你虽然是大家闺秀的小姐,但身上没有娇生惯养的坏脾气,还很懂事,也有涵养。老何思想比较保守,受以前一些文学作品的影响,总认为资本家都是坏人,资本家的女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太固执保守了,你多担待。” “没事,伯母,我能理解。就像香港回归前,许多港人认为香港回归祖国后,经济肯定会一落千丈,结果呢?结果香港依然保持了良好的增长。香港人对大陆有误解,大陆人对香港也是。老人们对年轻人有误解,年轻人对老人也是。” 何母抱住了江阔:“江阔,伯母支持你和何潮。你们想结婚,就结婚吧。” “谢谢伯母。”江阔开心地抱住了何母,在何母脸上亲了一口,“以后我要对待伯母和亲妈一样。” 何母也开心地笑了,何潮也在笑,笑容中却有一丝忧虑,他隐隐有几分后悔,刚才对父亲的话,是不是真的有点重了? 又一想,父亲多半受到了周安涌的鼓动,非要拆散他和江阔,固然有父亲个人的偏见在内,也有一些外在因素。父亲一生好强,好强的人都好面子。但往往是,越有本事和成就的人越谦逊,反倒越有面子。越在意面子的人,往往越没有本事,并且越没有面子。 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一连几天,父亲没有理何潮,何潮也没有太多担心,反正有母亲和何流陪着,他还安排了郑小溪和高英俊陪同。郑小溪性子温婉,有耐心,深得父亲认可。而高英俊能说会道,总能逗得父母大笑。有他们在,何潮就完全放心了。 何潮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加盟商大会上。 几天来,每天都召开一届加盟商大会,珠三角以及外地的加盟商,陆续赶到。和何潮预期得一样,由于第一届加盟商大会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导致后来的加盟商大会的与会人数逐渐减少。同时,不断传来有加盟商和一帆签约的消息。 风声越来越紧,有传言说,一帆快递又追加了8000万的投资,加大对加盟商的扶持。除了大力挖走利道的加盟商之外,还公开宣称欢迎所有快递公司的加盟商加盟,一帆快递致力于打造一家全国最大的快递公司,而不仅仅是为了对付利道。 一帆快递的声势大涨。 不过好在一帆快递轰轰烈烈的挖墙角运动带来的影响仅限于业内,对于普通的消费者来说,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一帆快递的存在,一帆快递自成立至今,也没有多少业务开展,一切都还在前期开拓中。 一周来,何潮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利道的事情之外,还有三成的品牌打造计划也在缓步推进。有几次他想请父亲吃饭,被父亲一口拒绝。父亲依然态度强硬,如果他不和江阔分手,他就不见他。 不见就不见,何潮在母亲的帮助下,拿到了户口本,和江阔领了结婚证。 领证的当天,何潮请江阔在一家很有情调的餐厅吃饭。月光如水,轻风似梦,烛光晚餐的浪漫和红酒的醉意,让何潮一时感慨万千。想起了童年、少年和大学时光,想到了南下深圳之后的种种艰难,想起了和江阔的相遇、相知到相爱,再到今天,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他不由醉了。 是的,何潮最后喝得酩酊大醉,在江阔的搀扶下回家。江阔理解何潮,何潮的醉,一半是高兴,一半是因为父亲为他带来的压力。利道的生死难关、三成的艰难转型以及父亲的责难,像是三座大山一样压在何潮的头上,如果他不够坚强,他早就垮了。 有几次江阔冲动之下,想要和何父好好谈一谈,为什么他非要在现在的节骨眼上为难何潮?他身为父亲,难道不知道他儿子现在面临着怎样的难题?一着不慎,何潮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几次冲动却又全部忍住了,何父如此不喜欢她,她去解释说不定反倒会收到恰得其反的效果。但是今天,她忍无可忍了,她非常理解何潮心中的苦闷,亲人的不理解比来自事业上的压力更让人压抑,也更容易让人崩溃。 第四章谁远谁近 回到公寓,江阔没有像往常一样赶走何潮,而是将他放到床上,脱了鞋和衣服,静静地守在他的身旁。何潮睡得很香,忽然翻了一个身,睁开了眼睛:“江阔,委屈你了,这么简单就跟我领了结婚证……”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江阔以为何潮清醒了,想安慰他几句,不料他转身又睡着了。 他真的太累了,江阔怜惜地摸了摸何潮的额头,却被何潮一把抓住了手,何潮喃喃说道:“江阔,我不会放弃你的,不管是谁反对,都别想拆散我们。除非有一天你不爱我了,否则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不会分开!我永远不会不爱你,除非你不再爱我了。”江阔眼中涌出了泪水,一瞬间做出一个决定,她拿起电话打给了何母。 半个小时后,江阔出现在了何父何母所住酒店的一楼大堂,在大堂的咖啡馆,她和何父、何母、何流相对而坐。 何父一脸沉静,何母一脸淡然,何流一脸不屑。 “说吧,是不是想通了,决定和我哥分手了?”何流一副胜利在望的表情。 江阔淡淡地笑了笑:“伯伯、伯母,我想讲一个故事,希望你们听我说完。当年爸爸刚来香港的时候,赤手空拳,举目无亲,他除了一双手之外,什么都没有。但是,他凭借顽强的意志和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念头,从搬运工开始做起,慢慢攒了一些钱,就开了一家店。一年后,变成了三家店。再后来,遇到了妈妈,在妈妈的帮助下,三家店变成了30家店……” 何流眉毛一挑,想要制止江阔,何父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断。 “哥哥出生的时候,父亲的生意做得还不算多大,勉强养家糊口而已。香港的房价贵物价高,生存不易。父亲和母亲一边带哥哥,一边继续经商,等我出生的时候,父亲才正式成立了公司,开始了正规化运营。” 何父微有触动,何母一脸笑意地点了点头。 “从我记事时起,父亲和母亲就从来没有休息过,他们的公司越做越大,陪我和哥哥的时间越来越少。家里的房子越住越大,汽车越换越豪华,但一家人却越来越陌生。直到有一天,妈妈累倒了,住进了医院,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哥哥和我长大了,开始替父亲分担管理公司的工作。我15岁时开始打工,16岁就独立完成了一笔生意,17岁时出国,18岁在国外为家族生意开拓了欧洲市场。到20岁时,我已经帮家族生意赚了不少钱。伯伯、伯母,你们或许认为我是富二代,从小衣食无忧,锦衣玉食,生活在一个富足的环境之中。但你们不会知道,我没有童年,没有该有的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只有学不完的知识、礼仪、马术、打球、社交,等等,还有做不完的功课忙不完的生意处理不完的事情……” “我们总是羡慕别人的生活,却不知道,不管是哪一种生活,都有一言难尽的苦楚。何潮说过,他羡慕我从小就接触到了管理和经营,从小就起点高眼界广,我却对他说,我羡慕他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有一起玩耍长大的小伙伴。在该开心快乐的年纪,拥有了开心和快乐。而我,什么都没有。” “站着说话不腰痛……”何流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江阔没理会何流的话:“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也波及了香港。江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股票也跌得很惨。虽然我和哥哥有过矛盾,也有许多理念上的冲突,但在危机来临之时,我们还是携手共进,帮助父亲共同抵御风暴。一家人,在困难来临时,就应该团结一致,毕竟,血浓于水。在我们一家人的努力下,也利益于祖国大陆对香港政府的支持,江家总算挺了过来。而病情特别严重的父亲,也度过了危险,恢复了健康。我想,当时如果不是一家人站在一起抵挡风暴,不但家族事业会被冲垮,家也可能会被冲散。” “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何母抓住了江阔的手,“江阔,伯母不知道你小时候也吃过不少苦,还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管是穷家还是富家。” 何父微微叹息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江阔,你就明说吧。” “我不知道伯伯为什么要反对我和何潮的婚事?好吧,先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只想说一句,现在伯伯反对的不是时候,现在正是何潮最艰难的时刻。他虽然可以不需要家里帮助也能度过难关,但也不想家里为他带来不必要的压力!”江阔漫不经心地看了何流一眼,“何流还小,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也不知道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但她应该知道谁远谁近!” “我当然知道远近,不用你教我!”何流想要站起来,被何母拉了回去。 “我知道现在是何潮最艰难的时候,不过我也相信,如果他离开你,他会很快度过难关,不但安涌会帮他,还有许多朋友也会助他一臂之力。”何父半天没有说话,一开口,还是浓浓的不满和自信,“你们在一起不合适,你会影响何潮发挥他的才能,影响他的事业。” “为什么就不是我会激励何潮前进?有利于他更好地发挥才能?”江阔有几分哭笑不得,不知道何父为什么对她误会和偏见如此之深。 “男女在一起,必须一强一弱,一主一次,你出身比他好,经历比他多,又比他有钱,自然而然就会压他一头,到最后,他会成为你的助手。不管是利道还是三成,早晚都会成为你的公司。”何父想起了周安涌和周父的话,愈加相信江阔没安好心,“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堂堂的富家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就抓住何潮不放?” 江阔反倒被气笑了:“伯伯,您的话很没道理,什么叫抓住何潮不放?就算我再爱何潮,他不爱我,我们也不会在一起。出身比他好比他有钱怎么了?谁说出身好的人以后就一定比出身一般的人更有前途?我更看重他的能力和未来,他以后一定比我强,我现在投资他,就是投资我的未来。您别忘了伯伯,我虽然家境好,但也是在爸爸一代才发家。何流也说过,当一个富一代比富二代更有成就感,我就是要和何潮一起成为富一代,再生一个富二代……” “你不要再说了……”何父有了几分动摇,他怕江阔再说下去,他内心坚持的原则会倒塌,“不管你怎么说,我反正不会同意你和何潮在一起。” 江阔的脸色一冷,语气也冷峻了几分:“是不是您听周安涌还有他家人说什么了?” 何父也是脸色一变:“我何家的事情,由我做主,还用不着听别人说三道四。” 想起何母对她说过,何父表面上不说,其实内心还是特别在意和周家对比,人都避免不了自身的短板,愿意和身边的人一比高低。江阔早就猜到何父肯定是受到了周安涌以及周父周母的蛊惑,见何父忙不失的矢口否认,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周安涌自从来到深圳后,表面上打着帮助何潮的旗号,其实一直在打何潮公司的主意,还联合其他公司一起对付何潮。现在何潮公司的危机,不管是利道还是三成,背后都有周安涌的影子。伯伯,不管您信不信,我言尽于此。您愿意相信外人,还是相信您的儿子和儿媳,您自己决定。”江阔从小在香港长大,在注重亲情的同时,又有注重理性和崇尚个人自由的一面,“我特意和您谈谈,是出于对您的尊重,尽到了晚辈对长辈应有的义务。不管您同不同意,我和何潮都会在一起。” 何父怒了:“没有我的点头,你别想进何家的门……” “我和何潮已经领了结婚证,是法律上的夫妻了。”江阔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一笑,“希望伯伯明白一点,别人以为您好的名义,劝您这样那样,未必就是真好。我和您儿子生活和美,事业顺利,才是真的好。” “江阔说得对,自家儿女的好,是真好。别人嘴里的好,不是真好。”何母抱住了江阔,“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何父瞬间明白了什么,对何母怒目而视:“你!你坏我大事!” 何母毫无惧意:“时间会证明一切。” 何流气得满脸涨红:“妈,你怎么能这么做?他们要是没有户口本,根本就领不了结婚证,你不和我们一条心……”她又冲江阔恶狠狠地嚷道,“江阔,你别得意得太早了,结婚不算什么,还可以离婚!” “啪!” 一记耳光打在了何流的脸上,何父怒不可遏:“何家人不许离婚!何流你再敢胡说八道,马上跟我回家,哪里也不许去!” 何流一怔,随即哇哇大哭。 第五章三等聪明 次日一早,山居。 阳光晴好,朝阳冉冉升起,霞光万道。周安涌双手叉腰,站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之上,冲着东方的红霞放声大笑:“今天又将是美好的一天,之心,顶多再有一个月,就决出胜负了。以目前的形势判断,何潮基本上已经无计可施,再加上何伯伯的重压还有何流的神助功,他现在四面楚歌,众叛亲离,已经焦头烂额,无力一战了,哈哈。” 海之心也是笑得无比灿烂:“还是你了解他,何潮很顽强,不管多大的困难都打不倒他。但再顽强的人也有软肋,家人就是他的软肋。听说何潮最近都瘦了?也是,心力交瘁,能不瘦吗?” “刘以授来了。”周安涌看到了一辆汽车开进了院子,跳下了石头,“上次大老板说要召开一次会议,结果他临时有事爽约了,今天总算聚齐了。” “好饭不嫌晚,现在召开更好,基本上快水落石出了。”海之心朝屋子里望了望,见余建成正在屏息凝神写书,不由吐了吐舌头,“我怎么感觉余老师好象不太高兴,是不是何潮失败得太快了,让他失望了?” “也许吧。”周安涌见汽车已经停稳,刘以授下了车,忙迎了过去,“刘总,今天气色不错嘛,说明一切进展顺利,恭喜。” 刘以授嘿嘿一笑:“顺利个屁,aa公寓现在预售情况虽然比预期好了许多,但曹启伦的超a公寓也卖得不错,妈的,抄袭我的创意居然也能卖,还有没有天理了?对了,你们围剿何潮的战绩怎么样,听说何潮的加盟商已经跑了一大半了?” 近一周来,事情变化之快,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先是下了一场大雨,气温陡降了十度左右,有一种一夜入秋的感觉,但深圳才刚刚开始春天。大街上,行人匆忙地换上了外套,不再是之前短袖裙子的清凉打扮。 大雨过后,空气清新了许多,也让人感觉精神振奋了许多,尤其是在一连串的好消息传来之后。 先是从利道的第一次加盟商大会第一第二第三届会议中不断传来消息,何潮的强势推动改制,引发了诸多加盟商的不满,有许多原本留下来的加盟商,也因一时气愤,而转身投奔到了一帆的旗下,一帆吸收利道加盟商的速度加快,短短时间内,就挖走了利道三分之一的加盟商。 而且加盟商投奔的数量还在增长,不出意外,最终的数量会在三分之二左右! 三分之二,利道的主力加盟商基本上被挖空,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已经没有了战斗力。现在的利道,等同于已经断了四肢,只剩下一副残躯了。 何潮为什么会出这样的昏招?在现在的紧要关头,不是想方设法安抚拉拢加盟商,反倒变本加厉地强行推动改制,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一没补偿二没政策三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有冷冰冰的条款和非敌即友的强硬腔调,他真当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救世主,离了他,别人就都没法活了? 真是又蠢又笨又傻! 别人猜不到何潮为什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周安涌却是清楚,何潮是因为何父和何流的原因!他不能向余建成、刘以授等人炫耀他在背后所做的一切,因为会有损他的名声,但他还是不免沾沾自喜,为他一举击中了何潮的软肋而大感自豪。 最终何潮大败的话,至少有他一半以上的功劳。别看张辰也好大老板也罢,冲锋在前,在正面战场和何潮交手,但真正的决定力量是他,他才是最大的功臣。 在利道接连败退的同时,三成科技虽然没有明显大败的迹象,但没有动静没有出击就是最大的失败。 周安涌原本以为三成科技会很快推出自己品牌的小灵通,因为三成科技技术力量都具备,直接换一个logo就可以推出了。好吧,就算不能很快推出自己的品牌,至少也要有一些动静才对,比如宣传和推广,再比如营销计划,等等。不料除了庄能飞背后联系了他的供货商和渠道商,想将他截留断血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动作了。 当然,更深的背后有什么举措他也不得而知,但他相信,以庄能飞的能力,估计也是黔驴技穷了。 本来庄能飞还有何潮和江阔相助,现在何潮和江阔因为何父何流之故,心烦意乱,自身难保,再加上利道的事情,相信也没有余力助庄能飞度过难关。事情远比想象中顺利,除了有一个小小的意外插曲之外。 意外插曲就是沈小木以及媒哥和景哥的中立立场。 后来周安涌再次和大老板通话,大老板说,之所以临时取消了山居会议,是他要先私下和媒哥、景哥接触,再深聊一次,相信他可以说服二人回心转意,成为他们的合作方。 至于后来大老板有没有和媒哥、辰哥见面,有没有说服他们,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大老板行事一向神秘,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对沈小木,周安涌并没有什么想法,他是大老板的菜,不是他的,他也没兴趣去做拉人下水骗人家产的事情。尽管他对大老板的所作所为并不完全赞同,甚至不屑,但却本着求同存异的想法,愿意和大老板合作,也是他对大老板其人特别感兴趣。 周安涌很想知道大老板到底是谁,何时和何潮结怨,又如何迅速在香港发家,并且成长为现在的呼风唤雨的人物。他并不是想走大老板之路,而是认为大老板的发迹史绝对有可以借鉴之处。 一想到今天能够亲眼面见大老板,周安涌不免还有几分激动。好久没有激动的感觉了,记得第一次是见曹启伦,第二次是见刘以授,第三次是见余建成。自从余建成后,不管见谁,他都是平静应对。 大老板终于再一次激发了他久违的激情。 和刘以授刚寒暄几句,张辰就到了。和张辰一同到来的,还有伍合理以及郑近西。 郑近西都到了,大老板却迟迟不见身影,几人坐定之后,周安涌有几分焦急:“大老板怎么还不到?” “不急,在路上,还有十分钟。”郑近西喝了一口茶,冲余建成点了点头,“余老师好茶,水温、茶色和口感恰到好处,没有十年之功,不可能如此完美。” 余建成本来一副疏落淡淡的表情,一听此话,顿时眼前一亮:“近西果然懂茶,比他们几个都强,呵呵。” 刘以授嘿嘿一笑:“对我来说,茶叶的味道都一样,也不对,绿茶、红茶、乌龙茶不同,但同品种的茶叶之间,完全分辨不出来区别。” 周安涌还想说几句什么,门外汽车一响,他顿时站了起来:“大老板到了?” 郑近西、张辰和伍合理一起迎出了门外,余建成和海之心端坐不动。余建成为海之心倒了一杯茶,微微一笑:“年轻人,有好奇心是好事,但过于迫切的话,就露怯了。安涌还需要再锻炼锻炼,性子还是不够沉稳,还不如你呢。” 海之心点了点头:“余老师说得对,我也总是说他,遇事别操之过急,他总是不听。不过有时也可以理解,毕竟他还年轻,对世界充满了好奇。” “你也年轻,你怎么就不好奇?” “我也好奇,只不过我能沉得住气,毕竟作为女人,要矜持。”海之心优雅地喝了一口茶,回头朝外面张望几眼,“还有一个原因,我更愿意陪余老师聊天,不愿意听他们说一些你争我抢的话题。” “哈哈……”余建成开心地大笑,“难得你一片心意。不过对男人来说,竞争才是永恒的主题,可惜的是,何潮很快就要退出竞争了,这么年轻就退潮了,让人惋惜。” “怪就怪他自己不争气,又不肯接受余老师的指导,还不听取安涌的意见,固步自封,自以为是,能有什么办法?”海之心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每个人的人生道路,都是自己走的。一等聪明的人,可以发现自己的不足,可以远远看到前面有坑,会绕道而行。二等聪明的人,可以在别人的指点和提醒下,知道自己的缺点,遇到有坑时再绕过去也不算晚。三等聪明的人,自己看不到前面有坑,又不听从别人的意见,遇到了坑,还以为是机会,自己非要跳下去……” “哈哈,之心,你这个说法非常贴切,也非常有意思。”余建成开心一笑,见外面人头攒动,“来了,该来的总算来了。” 周安涌迎到外面,在奔驰s600面前站定,心中微有几分激动和期待,他虽然不屑于大老板的手法,但对大老板的营销和包装手法颇为佩服。论实力,大老板或许还不如他。论影响力,更是不如余建成。但大老板却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模式成功地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无比神秘并且深不可测的高人。 第六章发家史 人总是会对未知的神秘的事物有敬畏之心,对人也同样如此。大老板的神秘和深不可测无形中为他增加了许多光环,让人对他好奇加大感兴趣的同时,又多了无数猜测和向往。 周安涌就想,如果说余建成的影响力是多年编织的人脉以及积累的资源,那么大老板的影响力就是神秘。神秘是最大的力量,因为你不知道他的身后有什么样的庞大的关系网,也不知道他都有哪些层出不穷的手段,更不知道他会使用哪些手法来对付你。 正面的较量并不可怕,有许多可以掌握的规律。但背后的出手永远让人胆战心惊,躲在暗处的影子,是每一个人心底无法彻底去除的恶梦。 所以,越是做过亏心事越有不可见人的秘密的人,越是惧怕如大老板一样的幕后黑手! 周安涌相信他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大老板手中,他行事一向光明正大。但他也清楚,得罪了余建成,他可以用十几种渠道获得余建成的原谅,也可以有十几种方法来应对余建成的怒火和报复。但如果得罪了大老板,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彻底认输并且求饶! 因为大老板和人交手,从不正面出招,而是始终躲在幕后,要么冷枪,要么暗箭。 说实话,周安涌确实有几分害怕大老板,不是怕大老板会成为他的对手暗中对他下手,而是总觉得大老板是一个他和何潮共同的熟人。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一个自己曾经认识的朋友,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让人忌惮的大人物,但偏偏你想不起来他是谁,这种感觉就像是背后始终有一个黑影在跟随,但你就是看不清他的脸。 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周安涌深吸了一口气,等汽车完全停稳了,他拉开了奔驰s600的右后门——通常情况下大人物大老板最喜欢坐的位置。 门开了,车上下来一人,热情地一拍周安涌肩膀:“周总亲自开门,荣幸,荣幸!” 周安涌顿时愣住了,下来的人不是大老板,而是梁山。 随后,古锐和范杰也从后座下来。 “大老板呢?”周安涌朝车里望了一眼,除了司机没有别人了,他又朝山路上张望了一眼,不见有车上来,“没来?” “来了,马上到。”梁山挤眉弄眼地笑了笑,朝古锐和范杰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会意,一个朝屋里走去,一个绕过屋子去了后院。 周安涌瞬间就明白了梁山的意思,不由有几分愠怒:“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设计大老板?” 梁山嘿嘿一笑:“没别的意思,周总别多心,大老板出门习惯了。小心行得万年船不是?等以后周总到了大老板的位置,说不定会比大老板更谨慎。” 周安涌强压心中不满:“大老板如果不相信我,我们也就不必坐在一起谈了。没有信任基础的谈话,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还有,余老师的山居如果还有问题,是你们连余老师都不相信了?” “信!”一个微有尖锐的声音猛然在司机座位上响起,司机下了车,来到周安涌面前,伸出了右手,“安涌,时隔三年,我们又见面了。当年樟木头镇一别,别来无恙啊!” 面前之人,穿一身中山装,戴绅士帽和一副硕大的墨镜,中西、古今结合的装扮不伦不类,却反倒更衬托得他神秘莫测,乍一看不像是什么传说中的大老板,倒像是一个隐居山中为世人指点迷津的大师。 没错,大老板给周安涌的第一印象是比余老师还像大师。 “大、大老板?”周安涌怔了一怔,脑海中迅速闪过了无数个名字,却没有一个对得上号,“我、我们三年前真的见过?” “何止见过!”大老板摘了墨镜,露出了一张又黑又瘦的脸,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虽黑虽瘦,但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好,“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聊过天。” “你……”周安涌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记忆,始终无法定位眼前四十多岁的黑瘦男人到底在三年前的樟木头镇哪里见过。 大老板温和地一笑:“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姓顾名两,三年前蒙何潮收留,曾在何潮手下当过一段时间的小弟。” “顾……两?”周安涌惊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真的是顾两?不可能,怎么可能!当年的顾两又黑又瘦,而且话也不多,我只记得我和他总共说话不超过三句……” “现在的顾两,也一样是又黑又瘦,话……倒是比以前多了。”顾两哈哈一笑,抱住了周安涌的肩膀,“屋里说话,外面风大。” 顾两和余建成的会面,比周安涌想象中简单,二人只是握了握手,并没有过多寒暄,也没有太多目光上的交流。落座后,余建成为众人倒茶。周安涌想代劳,被余建成拒绝了。 “煮茶倒茶,是主人应有之意,也是修身养性之事,不必代劳。”余建成摆了摆手,淡然一笑,“顾两说说你的经历,从何潮的小弟到呼风唤雨的大老板,中间肯定有许多热血沸腾的故事。” “哈哈,说起来惭愧,我觉得能走到今天,在我身上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发生,反倒像是我无巧不巧地捡到了一个木板,正好赶上了涨潮,就随着木板一路漂流,就有了今天的成就……” 顾两表面上谦虚,语气之中还颇有自豪之意。 当年离开何潮后,顾两并没有直接去香港,而是在樟木头镇呆了半年之久。他先是和人一起倒卖走私汽车,主要走私奔驰、宝马和丰田、本田。在珠三角一带,日本车颇受欢迎,市场巨大,市面上售价高昂的丰田,同样走私过来的,只需要不到一半的价格就可以买到。由于珠三角是国内最早富裕起来的区域,需求量巨大。光是深圳、东莞等地,年销售量超过上万辆都不成问题。 需求量大,走私汽车的走私商也多,就形成了恶性竞争。走私商之间经常暴发正面冲突,械斗也时常发生。顾两当时所在的走私商是当地第三大的走私集团,团伙人数众多,分工明确,他主要负责联系买家。 很快,顾两发现了走私汽车的巨大的可操作空间。 再早几年的话,是卖家市场,有车就能卖,供不应求。现在走私量上去了,买方市场有了一定的饱和,就成了买方市场了,供大于求。走私商又不会做市场调研,都是根据经验判断,什么车好就都盲目地进货,往往是进到之后再运到国内,时间过去了几个月,可能某个车型又不那么受欢迎了。 近年来,随着整体经济的发展,居民收入的明显提升,再加上互联网的普及加快,国人的审美也在迅速提升,国外最新的车型都可以第一时间得知。尤其是随着一批拆二代们的诞生,他们对汽车的需求不再只局限于日本和欧洲,美国车也开始大受欢迎了。 顾两抓住了商机,采取了先预订后走私的前所未有的模式。他先和意向中的客户交谈,达成了需求共识后,再去走私客户的指定车型。当然,前提是要收取一定的预订费用,并且预订费用不退。 准确的市场定位和精确的营销,让顾两自己亲自操盘的第一船走私汽车,不但靠岸后一销而空,利润还比其他走私商高了数倍有余。 顾两一战成名后,引发了同行的嫉妒。一次他在出海时,被几艘早就埋伏等候的走私船围住,对方声称要把他扔到海里喂鱼。打斗之下,顾两跳海逃生,拼命游到了岸上,一问才知,他居然偷渡到了香港。 既来之则安之,顾两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以捡垃圾卖苦力为生。后来认识了郑近西,和郑近西一见如故,二人决定大干一场,哪怕拼了身家性命,也要发财。 郑近西又介绍顾两认识了梁山。 从小在香港长大的梁山,一心向往古惑仔的生活,顾两却告诉他,香港回归了祖国,时代不同了,古惑仔的做法完全过时了,不会再有市场。 半年后,顾两、郑近西和梁山三人,有了一些积蓄,就从开店开始做起,生意慢慢有了起色。但也只能勉强维持温饱,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顾两自然不会满足于现状,他开始招兵买马,准备大干一场。 经过一番筹备,常年在深圳等地的梁山也物色了不少马仔,几人就干起了拉香港富家子弟下水赌博的勾当。很快就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正好又是东南亚金融风暴波及了香港,许多家族的生意受到冲击,财富大大缩水。富豪们以及子弟们,有的是想借赌博挽回损失,有的是想借机麻醉自己,就为顾两等人制造了不少机会。 本来顾两几人的组合,一开始是以郑近西为首。后来经过几次事件之后,验证了顾两的英明和高明,慢慢的顾两就树立了绝对的领导地位,成为了老大。 第七章证明你的正确 在香港的拉人下水生意,最大的一个富家子弟就是江安。江安被拖下水之后,顾两原本如果江安不还钱,就剁了江安的两根手指,可以在香港立威。后来审时度势,他又改变了主意。此举让郑近西等人颇为不解,顾两却说,现在的形势今非昔比,香港回归后,如果再出现以前某个悍匪绑架首富儿子的事情,会第一时间破案并且被清除。现在国家大力发展经济,不允许出现任何破坏经济形势的事情。 郑近西等人却觉得顾两过于瞻前顾后了,有些不服。随后发生了一件事件,另外一个和他们齐名的拉人下水团伙拖了一个富家公子哥下水,公子哥赌输了10亿港币,却没钱还债。对方一怒之下,割了公子哥的耳朵。 结果惹怒了香港警方,香港警方以雷霆之势将对方扫荡一尽。团伙头目在逃窜过程中,刚潜入深圳,就被深圳警方击毙。 郑近西后怕之余,很是不解,为什么以前香港警方没这么厉害。顾两解释说,香港回归后,国内警方为香港警方提供了许多线索,双方情报共享,共同打击黑恶势力。所以现在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小心行得万年船。 此事彻底奠定了顾两的领导地位,让众人心服口服。不仅仅是因为顾两有领导才能,还有高瞻远瞩的眼光。 后来顾两虽然放了江安,却让江安写下了有歧义的保证书,到现在,江安还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中。 虽然香港富豪众多,但香港毕竟太小,很快,顾两等人就将目光投向了大陆。大陆,才是真正的财富之地,才是未来的希望所在。 由于当年在深圳和东莞一带的经历,曾经有过大起大落人生的顾两,对于如何在大陆开展业务,轻车熟路,在他的带领和指挥下,兴动贸易的触角伸向了众多的拆二代,几乎无往而不利。并且他们建立了一套机制,从计算对方家产多少,到如何拉对方下水,再如何在对方输钱之后逼迫对方就范,以及在变卖家产时,又如何再赚上一笔,每一个步骤都有专人负责,并且十分专业。 顾两很自豪他现在的成就,如果说在拉人下水的生意之上,他自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要确保每一步都合法,合理不合理先不管,反正不能触犯法律,要让对方心甘情愿的上当,愿赌服输地赌博。更有意思的是,他将骗来的大量财富,都投资到了正当的生意之中,因为他清楚,坑蒙拐骗终究不能长久,要洗白上岸才是长久之道。 洗白上岸要提前布局,不能到时再匆忙应对,就晚了。 顾两的投资方向主要集中在房地产和制造业,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并不看好快递行业。虽然他也投资了一帆快递,并且是一帆快递的大股东,但他的出发点并非是要做大一帆,而是要打败利道。 “我有点不明白……”听完顾两的故事,尽管知道故事之中有许多加工的成分以及美化的环节,真实性到底有多少,有待考究,但周安涌关心的并不是故事有几分真几分假,而是对顾两的动机大感兴趣,“当年何潮也算帮过你,并且对你有知遇之恩,你为什么非要和他过不去?” “你不也一样?”顾两笑得很神秘,“何潮是你的发小,你的兄弟,你不但不帮他,却处处和他明里暗里做对,是为了什么?” “我并没有和何潮做对,我是在帮他,不希望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别说漂亮话,你不过是为了证明你的正确。”顾两轻蔑地笑了,“为了证明你的正确,你就不惜牺牲何潮的事业和家庭,安涌,幸亏你不是我的发小,否则我会不寒而栗。” 周安涌有几分生气:“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到底怎么想?你比我还不如,当年要不是何潮,你现在说不定还流落街头,说不定都不在人世了。” “你别生气,安涌,我的出发点和你不一样。你是为了证明你的正确性,也是想让何潮听你的话,成为你的副手,而不是和你平起平坐。我对付何潮,没有任何的感情成分,只为了赚钱……” “赚钱?”周安涌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你不是一向看不起快递行业,早先何潮对你委以重任,你不是还是离开了他?” 人就是这么奇怪,没见面之前,周安涌对大老板有无数种猜想,神秘加高深莫测让他对大老板充满了敬畏之意,见面之后,得知原来深不可测的高人竟然是之前的一个落魄故人,他对大老板所有的神秘和敬畏全部消失不见,取代的是一丝不屑。 当年的顾两,远不如他。现在的大老板,也不过如此。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没有看到快递行业的未来趋势,才离开了利道。现在才发现,还是何潮有眼光,早早就下注了快递行业。不过好饭不嫌晚,现在再进入也来得及。正好有利道现成的渠道可以借来一用,为什么不用?”顾两朝余建成点头示意,“早就听闻余老师大名,今日一见,确实让人高山仰止。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近年来,我一直在读古人的书,受益匪浅。” 余建成对顾两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感觉顾两真实自然,虽然有神秘光环,但为人诚实,有一说一,他就对顾两有了几分好感:“顾两,人性都是复杂的,你拉人下水的事情,也许可以做到不触犯法律,但却有悖道德。再比如你成立一帆挖利道的墙角,在商业上来说,是正常的商业手法,但在感情上讲,你有愧于何潮。” “余老师说得对,顾某受教了。”顾两叹息一声,一脸诚恳,“有时我也在想,当年何潮对我确实有救命之恩,我本该报答他才对,现在却来挖他的加盟商,实在是不近人情。但再一想,恩情是恩情,商业是商业,在商言商,我针对的是利道,又不是何潮,何错之有?” “好吧,能说服自己,过了自己的心理关,就是胜利。”对顾两的心理,周安涌完全能够理解,因为他也有过类似的心路历程,不过相比之下,他比顾两更坦然,因为正好相反的是,他对何潮有恩而不是何潮对他有恩。 余建成并不相信顾两的话,呵呵一笑:“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商业上的考虑,为什么非是利道?就算利道是深圳乃至珠三角最大的快递公司,你完全可以去挖顺丰、申通或是韵达的墙角,取代他们比取代利道岂不是更有挑战性?” 平心而论,余建成对现在何潮的处境多少有几分同情加可惜,同情何潮成为众矢之的,被围剿的凄凉;可惜何潮无力反抗,眼见就要一败涂地的无能。按说他看中的人,不应该这么快就束手无策了,但根据各方反馈过来的消息,何潮明明又无计可施了。 余建成表面上不问世事,其实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十分关心,无一不放在心上,尤其是何潮的事情。尽管何潮委婉拒绝了他的好意,他还是希望亲眼看到何潮的成长,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 “余老师……咳咳!”顾两清了清嗓子,今非昔比的他还是保留了当年的习惯——习惯性眨眼以及咳嗽,眨眼是为了思索,咳嗽是为了引人注意,“顺丰、申通和韵达规模太大了,吃不下,而且总部又不在深圳。其他快递公司,要么太小,要么就算和利道一样的体量,但没有利道的名气和管理经验,挖过来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利道不大不小,正是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只要移植过来能存活,就能很快长成参天大树。” “这么说,不能怪你非要挖利道的墙角不可,要怪就怪利道正好最合适了?哪怕利道是何潮的利道?”余建成呵呵一笑,笑声中不无嘲讽之意,“人们想要说服自己去做一件事情,总会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断地强加许多信念和道理,直至说服自己。” “余老师说得是,我也确实是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对何潮下手。我也告诉自己说,等有一天尘埃落定之后,我会亲自登门拜访何潮,一是向他赔礼道歉,二是请他出山担任一帆快递的总经理。” “呵呵,想法不错,有点意思。”余建成哈哈一笑,看向了周安涌,“安涌,你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到时何潮是该成为你的副手,还是要为顾两打工,可就有得选择了。” 顾两“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出了周安涌:“安涌也想收服何潮?对,对,我忘了你一直想要完全降服何潮,你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让何潮低头认输。何潮也何其有幸,有我们这样两个不断鞭策和激励他的朋友,不但鼓励他成长,连他失败之后的退路都为他想好了,他应该感到感动和欣慰才对。” 第八章过人之处 海之心忍住笑,心里想何潮也不简单,不管是周安涌还是顾两,都对他有深深的执念,都想打败他。但又不是想毁灭他,而是想打败他证明自己的正确,并且让他为他们所用。这也说明了一点,何潮确实有过人之处。 张辰不像周安涌和顾两一样心思细腻并且还分析前因后果,他只关心最终结果:“大老板、安涌,先不说为什么要对付何潮了,反正他就是该死的何潮,正好挡在了我们面前,我们踢开他,是我们的本能,谁让他不知道好狗不挡道的道理?现在说说进展如何,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办?” 余建成微微一笑,坐回了座位,周安涌就知道余建成是默许了,他就点了点头:“我没有直接参与到对利道的围剿行动中去,也没有再和三成科技有正面接触,有些事情知道得并不详细,不过我有两件事情可以向大家通报一下。一是何潮现在内忧外患,他的父母来到了深圳,他爸逼他和江阔分手,他的妹妹何流无意卷入了沈小木的项目之中,并且何流也反对他和江阔的婚事……” 张辰摇了摇头:“何潮真可怜,连家人都不支持他,他现在恐怕已经筋疲力尽了吧?” 顾两淡淡地看向了窗外,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利用家人影响何潮的情绪,打乱何潮的布局,手法低级了点儿。” 周安涌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继续刚才的话题:“二是辛有风已经回国,现在正在上山的路上,估计半个小时内能到,她带来了金不换的最新消息。” “金不换已经被何潮搞臭了,韩国的许多合作商都不和他合作了,他还能有什么用处?”张辰从鼻孔中重重地哼一声,“我最不喜欢韩国小男人了,自私、小气又猥琐,像金不换长那熊样,眼睛小得像门缝,还自我感觉良好,总觉得自己帅。他既然没用了,就甩了算了。” “不,金不换还有用,而且用处还很大。”周安涌一脸认真,“他虽然现在在韩国名声臭了,但只是暂时的,民众没什么长性,很快就会忘了这件事情。他的关系网还在,以后我们的七合手机,还需要金不换的渠道。况且他在国内,还有不少产业,有些是隐形的,总体规模并不小。”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张辰不解,“金不换狡诈得很,跟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在国内的渠道和资源,到现在也没跟我们交底,总是留着一手,像刘总一样。” 周安涌嘿嘿一笑:“不是有辛有风吗?在辛有风面前,金不换没有秘密。” 刘以授哈哈一笑:“逢人留一手是做人做事的标准操作,我不留一手能活到今天?张辰、安涌,你们对我也保留了不少秘密,不只一手了,哈哈。” “跑题了。”顾两冷冷地拉回了正题,“不扯没用的事情,说正事。先说利道快递,伍合理,你具体通报一下进展。” “是,大老板。”伍合理畏惧地看了余建成和顾两一眼,咽了口口水,“现在何潮已经召开了六七次加盟商大会,总共与会人数400多家左右,占利道快递总加盟商人数的三分之一强,不到二分之一。目前已经确定和一帆签订了合同的利道加盟商有200多家,有意向的还有300多家,犹豫不决的有200多家,坚决不签的有300多家。也就是说,再继续努力争取下的话,最乐观的情况下能够签下利道700多家的加盟商。” “700多家离开利道,只剩下300家加盟商的利道已经名存实亡了,再加上匆忙之下的改制还需要磨合一段时间,利道基本上没戏了。”张辰开心地一拍桌子,“总算是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何潮,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就等着看你的笑话了。” 顾两却不笑:“签约的加盟商,整体实力和管理水平,在所有加盟商中,处于什么样的水平?” “中等偏上。”伍合理早有准备,他毕竟在利道干过一段时间,“可惜的是,史荣、李超男、王渭河和唐仁解四大金刚还没有签约,他们还在犹豫。虽然他们在开会的时候和何潮闹了很大的不愉快,不过都还没有下定决心要跟一帆合作。主要是因为李超男,李超男非常看好利道的未来,已经决定要留在利道不说,还非要劝史荣三人留下。” “我和史荣他们谈过一次……”张辰插话说道,“其实史荣还是很想留下来,但何潮又给不了他想要的条件,他不甘心,却又不愿意加盟一帆,就左右为难一直到现在。不过据我观察,如果何潮还没有强有力的措施推出的话,史荣和唐仁解早晚会加盟一帆。尤其是唐仁解,如果不是当初答应要和史荣同进共退,他早就签约一帆了。” 顾两微一思忖:“好,进展还算顺利。史荣四大金刚签约一帆,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他们要的条件都太高了。不如这样,重点放在攻克唐仁解和王渭河身上,放弃李超男,观察史荣。” “是。”伍合理忙不迭点头,“大老板说得对,现在对一帆来说,加盟商的数量已经足够了,后期我们再自己培养和发展新的加盟商,也来得及。现在的工作重点是要尽快开展快递业务了,否则前期投入过多,不见到效益,公司亏损过大,加盟商也会人心浮动。” “接下来的推广方案已经出台了,是针对利道提速降价的措施。”顾两轻轻敲击桌子边缘,二郎腿有节奏的晃动,“一帆快递的单件费用整体比利道便宜20%,速度比利道快20%,号称双20战略。同时,员工的工资待遇比利道高20%……” 张辰倒吸了一口凉气:“大老板,这样下去一帆每年至少要亏掉上千万!” “何止上千万,3000万都有可能。”周安涌摇头叹息,“大老板这不是在做生意,是在赌博。” “没错,你们说对了,我就是要大赌一场,要的就是在打败利道之后,再完全占领利道的快递市场,并且还要超过利道,完成何潮没有完成的心愿,是心愿,不是遗愿,哈哈。何潮一直想赶超顺丰、申通和韵达,我干掉利道后,用一帆来替他完成。” “可是大老板,投入也太大了,至少要做好亏损三年的准备。三年的亏损,少说也得5000万以上。”伍合理虽然能力一般,但却是一个算账能手。 “5000万也没多少钱嘛,再说,不是有人替我们出不是?”顾两呵呵一笑,看向了梁山等人。 梁山连忙点头:“请大老板放心,沈小木的事情正在抓紧办,他肯定跑不了,早晚他的5000万家产会变现之后,成为一帆成长的动力。” “好,沈小木的事情你们一定要办妥了,要是办不妥也可以,5000万的资金,你们自己想办法。”顾两摸了摸下巴,几年来,他并没有长胖,只是下巴留了一小撮胡子,更显沧桑和魅力了,“利道快递的事情,基本上就这些了,你们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没有了,有大老板亲自出马指挥,肯定可以手到擒来。”周安涌微一沉吟,“就是媒哥和景哥,不知道还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我亲自出马和他们谈了一次,基本上达了几个意向……”顾两喝了一口茶,“第一,他们愿意和我在房地产、航运、酒店方面合作,但在针对利道的围剿上,他们不会介入,不过也不会帮何潮。第二,他们的意思是,如果一帆彻底打败了利道,尘埃落定之后,他们也会和一帆合作。” 周安涌点头说道:“符合在商言商的原则。我有一个想法,希望大老板不要介意才好。万一利道被一帆逼得走投无路要出售的时候,我会收购利道,并且在收购之后,还会继续推动利道的发展,到时我们可能会成为竞争对手……” “哈哈,欢迎,有竞争才有发展,深圳这么大,完全可以容纳两三家一流的快递公司。”顾两伸出了右手,“来,预祝安涌收购利道成功!” 周安涌接过了顾两的示好:“谢谢!也预祝大老板旗开得胜,打响一帆快递的第一炮。” 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周安涌起身:“辛有风来了,我去迎一下。” 海之心也一同迎了出来。 “你觉得顾两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海之心借故出来,其实是想和周安涌暗中交流一下。 “一半真一半假。”周安涌自信地一笑,“别看顾两年纪比我们大了十几岁,又人生起落好几次,还将自己塑造成什么大老板形象,说到底,就是一个涉黑的头目,想方设法要洗白上岸而已。只不过他太高估自己了,不懂管理,只知道蛮干,早晚会输得一无所有。” “你不看好一帆的未来?”海之心从未觉得眼前的周安涌如此自信过,感觉他整个人都散发了光彩。 第九章贪财好色,深谋远虑 “以前还觉得一帆还真有可能大有所为,今天一见顾两,呵呵……”周安涌不无嘲讽地冷笑了,“一帆早晚死在他的手里,之心,我敢打赌,别说三年了,一帆挺不过一年半。也正好,还要感谢顾两为我作了嫁衣裳,到时我先收购了利道,再并购了一帆,两家合二为一,不出五年就可以打造出来一个上市公司。哈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好意思,我又准备好当渔翁了。” 辛有风从车上下来,款款朝周安涌和海之心走来。她消瘦了几分,却更显风摆杨柳一般的气质,周安涌不由眼睛直了一直。 “就知道你还是没有忘了辛有风,你最喜欢辛有风纤细的身材,哼!”海之心推了周安涌一把,“女人身上有肉才有福相,干瘦的女人,不旺夫。” “说什么呢?”周安涌嘿嘿一笑,冲辛有风摆了摆手,“有风,来,屋里坐。” 辛有风在周安涌面前站定,又朝海之心点头一笑,轻轻一拢头发,阳光在她的脸上形成了一层光晕:“周总、海总!” 周安涌感觉岁月呼啸而过,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校园时光,回到了他和辛有风初相识时的一刻。当时辛有风也是如现在一样施施然站在他的面前,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校园内的柳树下,她一拢头发,甜甜一笑:“学长,请问你认识刘啸啸吗?” 刘啸啸是周安涌的同班同学。 当时周安涌脑子轰的一声炸裂了,有一种感觉迅速涌上了心头,对,就是恋爱的感觉。他知道他喜欢上了辛有风。 像校园的微风,像清晨的雨,像夏天的柳絮,像秋天的流水,就那么不经意间扰动了心扉,周安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带辛有风去见刘啸啸。 当然最终他们没有找到刘啸啸,因为他骗了辛有风,说刘啸啸去了三里屯,实际上并没有。他带着辛有风在三里屯转了半天,请她喝冷饮,带她看电影,逗她笑,最终成功地让辛有风喜欢上了他。 后来他才问辛有风找刘啸啸有什么事情,辛有风的回答让他哭笑不得——刘啸啸是她老乡,借了她的钱不还,她要找刘啸啸还钱,然后去三里屯玩。虽然没有要到钱,但遇到了周安涌,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周安涌和辛有风的爱情,开始于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源自一个错误,但错误也是由周安涌引起。周安涌想起了前尘往事,忽然生出了几分惆怅和回味。 辛有风回来深圳有一段时间了,几乎就和何潮回来是前后脚的事情。她在日本呆不住,不习惯日式的拘谨与整洁,也不喜欢日本的饮食。天天喝凉水冰水让她觉得还生活在原始社会一样,什么料理、刺身等等,全是生吃活咽,对于从小在广州长大吃饭精致而挑剔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直接从冰箱中拿出冰水来喝,冰冷的感觉顿时流遍全身,有一种如坠冰窖的惊恐。 当然,促使她只在日本呆了几天就匆忙回国的主要原因不是饮食,而是生意! 因为金不换在国内的产业被人动了奶酪。 金不换在国内深耕多年,产业遍布全国各地,分散且隐蔽,就连周安涌和金不换认识多年,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不是她暗中向周安涌透露了一些,周安涌还以为金不换的产业仅限于深圳和珠三角一带。 金不换远比他表面上的贪财好色更有城府更深谋远虑。 之所以告诉周安涌金不换在中国隐蔽的部分产业,辛有风也是为自己着想,她总觉得金不换并非真心对她,只想和她玩一玩,利用她充当他在中国的代言人角色。好吧,说实话,她也愿意为金不换代言,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和好处就行。但金不换身上几乎集中了韩国男人所有的缺点,贪财好色自不用说,自私小气也不用讲,还无比小心眼,鼠肚鸡肠,斤斤计较,经历过多次失败恋爱的她不得不提防有一天金不换会突然甩了她,并且连一根骨头都不舍得施舍。 她希望多了解一些金不换的秘密,用来和周安涌做一笔生意,以保证她未来的收益。 原本以为金不换在国内的产业,除了她和周安涌之外,无人得知。不料她和金不换才到日本,就收到消息说,有人在暗中对金不换在常州的公司下手,试图挖走常州公司的负责人,并且中断常州公司的供货渠道。 具体是谁,还不太清楚,但常州公司的负责人已经被对方说动,有跳槽的意向。要知道一家公司的负责人跳槽的话,带走的不仅仅是公司的管理层——通常情况下,负责人离职的同时,会带走自己信任的手下,即使不带走,也会让中层管理人员人心浮动——还有供货商和渠道商。 常州公司在金不换的产业体系中,分量并不算太重,顶多就是中等偏下的规模。但如果常州公司真的失守,象征意义巨大,说明金不换的隐蔽产业被人发现了不说,还被人针对性下手了。万一针对常州公司的第一战得手的话,接下来说不定会对上海、北京以及成都的公司陆续出手,各个击破。 金不换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何潮。 但又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是何潮在暗中下手,更主要的是,何潮现在身陷泥潭之下,自身难保,怎么还会有余力对付他?难道是周安涌在趁火打劫?很有可能! 怀着对周安涌的极端不信任,金不换当即派辛有风回国查明情况。 辛有风回来后,先没有和周安涌接触,直接去了常州。到了常州才发现,常州公司的负责人赵光军已经辞职了,还带走了五名手下。没说去了哪家公司,只知道回了广州。 赵光军是广州人,辞职的理由也很充分,孩子大了,需要照顾,妻子体弱多病,他想多一些时间和家人在一起。 辛有风在常州公司呆了三天,稳定军心,安抚中层,但她很清楚作用不大。赵光军以及五名中层的离开,会让常州公司失去管理层以及丢掉最重要的客户,常州公司早晚会失血而死。 尽管就算常州公司失血而死,对金不换来说,损失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但金不换咽不下这口恶气,在韩国被何潮黑得体无完肤,不但完全失去了接班人机会,还被韩国民众唾骂。现在倒好,连中国的公司也开始被清算了,他决定如果让他发现真是何潮在暗中捣鬼,他一定不会轻饶何潮。 结果辛有风既没有查出是谁挖走了赵光军等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潮还是周安涌在暗中下手。金不换不甘心,又遥控指挥辛有风务必和周安涌面谈一次,试探到底是不是周安涌想要乘机侵吞他的产业。 金不换对周安涌和何潮的怀疑,各占50%。 “什么?”周安涌听说金不换常州公司发生的事情后,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承认我知道金不换在常州、上海和北京等地都有公司和产业,但常州公司的事情真的和我无关,我也不需要常州公司的任何资源,包括人力、渠道和客户。” 辛有风暗中观察周安涌的表情,确信周安涌的震惊并非假装,她信了大半:“安涌,我以前向你透露了不少金不换的秘密,包括他的产业和布局。现在出了事情,金不换第一个怀疑的是我,第二个是你,我们得查明真相,好让金不换恢复对我们的信任。” 周安涌点了点头:“事情是有些蹊跷,按说除了我们之外,不应该有人知道金不换的隐蔽产业。我觉得也不是何潮,何潮一是不可能知道,二是他也没有精力去做这些事情,那么……到底是谁呢?” 海之心朝屋里张望了一眼:“难道是刘以授?刘以授经常和我们在一起,无意中听到金不换有隐蔽产业的聊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应该不是……”周安涌错身,以便可以更清楚地看清坐在张辰旁边的刘以授,他摇了摇头,“刘以授的主要业务是房地产,对电子制造业不感兴趣,他没有理由和动力撬金不换的墙角。我觉得,还是何潮的可能性最大。” “可是何潮怎么会知道金不换的隐蔽产业?”辛有风怎么也想不明白何潮会有知道金不换隐蔽产业的渠道,正是因此,她对何潮的怀疑只有50%。 “何潮有可能知道金不换的隐蔽产业,因为两个人。”海之心猛然想到了什么,直视周安涌的双眼,“如果真是何潮的话,问题肯定出在你的好兄弟身上,安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周安涌怦然心惊:“柳三金和李之用?” “他们在你身边这么久,有意无意中,不知道听到了多少秘密!哼,好兄弟就是用来出卖你的。”一想起柳三金和李之用,海之心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十章圆润且高明 “还不是因为你对他们的排挤才导致他们离开?”周安涌心中腹诽,嘴上却说,“只是凭空猜测,等落实了到底是谁在背后出手再说。” 辛有风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波动,顾两只是淡淡地看了辛有风几眼,连一句客气的话都欠奉。 辛有几知道她不是很受欢迎,简单一说金不换在日本的近况,强调金不换想念大家了,期待早日回到中国和大家一起共事。还说金不换最喜欢中国,因为中国有许多知心朋友。 然后话题一转,说到了金不换常州公司的事情。 “如果真是何潮干的,说明他在为三成科技布局。只是现在没有证据,不好确定到底是谁在背后下手。”辛有风微有忧虑,“看不到的对手才最可怕。” 顾两半天没有说话,忽然就笑了一笑:“想要查明是谁在背后下手也容易,只要知道赵光军去了哪里工作就清楚了。近西,你查一下。” “好。”郑近西拿出手机,问辛有风,“告诉我赵光军的身份证号码以及家庭住址。” 辛有风查了一会儿,告诉了郑近西。郑近西打出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后有了消息。 “赵光军确实回广州了,现在还在家里,并没有出去工作。他带出来的几个手下,下落不明。”郑近西微有不解,“看上去真的像是回家休息了,不应该,他还年轻,正是事业上升期,怎么可能不做事呢?” 周安涌也是十分不解:“肯定不会在家休息,男人要养家糊口,要负担一家老小的生活,哪里有休息的时候?不对,肯定是哪里不对。” “你们都误入歧途了。”余建成又泡了一壶新茶,依次为每人倒了一杯,“此事的背后主使,必是何潮无疑。” “何以见得,余老师?”顾两摆出了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我以前和何潮也算熟识,印象中,何潮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他一般喜欢踏实做好自己的事情。” “人是会变的,而且何潮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也成熟了许多。”余建成回身翻了半天,找到一部诺基亚手机,是最简单最便宜的一款,他又拿出通讯录,是一个红皮的小本本,在上面翻看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号码,打了出去。 海之心小声说道:“余老师怎么还用手写的通讯录?现在都可以直接存到手机里面了,直接用拼音查找就行了。” 周安涌笑笑:“老人家,接受新鲜事物总会比年轻人慢。何潮以前就说过了,现在我们所处的年代是前所未有的变革年代,从工业革命直接到了互联网革命,互联网时代来临之后,会非常快速地淘汰一大批跟不上时代脚步的人。” “何潮哪有你懂得多?他只会纸上谈兵罢了。”海之心轻轻一推周安涌,“有时我觉得,你表面上觉得何潮不如你,但在内心深处,却又受何潮的影响很深。你一直想看到何潮的失败,其实是想摆脱他对你的影响,树立你比他强的信心。” 周安涌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海之心的话如一枚利箭射中了他的内心,他忽然觉得他似乎真的如此,一直是在努力摆脱何潮带给他的影响以及阴影。 “问清楚了……”余建成放下电话,风轻云淡的一笑,“挖走赵光军的公司是广州的一家名叫高粱的科技公司,表面上看,和三成科技没有任何股权上面的关系,实际上,高粱科技是三成科技的主要供货商之一,两家公司的业务来往非常频繁。另外,赵光军的五名手下,已经在高粱科技上班了,赵光军三天后上任高粱科技的ceo……这件事情是由庄能飞亲自出面促成的,何潮并没有露面,但相信他在背后扮演了决策者的身份。” 余建成放下电话:“虽然我不喜欢现在的电子产品,功能太多,容易让人迷失,早晚人类会被电子产品奴役。但也不得不说,电子产品出现后,大大方便了人类的沟通。” 余建成不动声色间用一个电话查明了赵光军事件背后的全部真相,用举重若轻的手段再一次向众人展示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并且力压了顾两一头。却还为顾两留了面子,话题转到了电子产品身上,其行事之圆润手法之高明,确实让人叹为观止。 顾两不由讪讪一笑,明白了余建成的良苦用心:“余老师高见!余老师大气!余老师是我们的人生榜样!” 余建成摆了摆手:“这么说就疏远了,都是自己人,举手之劳的事情。” “还真是何潮和庄能飞干的好事?”周安涌无奈地笑了,“事情的源头怪我,肯定是柳三金和李之用透露给何潮的消息。这么说,金不换在中国的隐蔽产业对何潮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了?” “何潮的手法比以前更高明了,居然会用迂回的手法了。”张辰皱起了眉头,“还真是成长了不少,越来越难对付了。这么说,利道快递眼下的困局,也很有可能是何潮虚晃一枪,故意装输好让我们大意?” “还真有这种可能。”周安涌原有的即将大获全胜的心思为之一沉,“不过只要何潮父母在深圳一天,何潮就没有办法集中全力来应对利道的危机……” 话说一半,手机响了,一看是何流来电,他忙接听了电话。 “怎么了,何流?” “安涌哥,爸妈要回石家庄了,我拦不住,现在他们已经到机场了。” “啊?”周安涌一下站了起来,“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去?他们不是想让何潮和江阔分开吗?” “他们分不开了,已经领了结婚证了。”何流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也得跟爸妈回去,他们不许我留在深圳。安涌哥,过段时间有机会我再跑过来好了,再见。” 放下电话,周安涌怅然若失,何父何母突然离去不说,还带走了何流,并且何潮和江阔领了结婚证,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太迅速,他一时有几分难以接受。 “江阔和何潮怎么样了?”顾两听到了部分电话内容,站了起来,笑眯眯地问道,“当年我一见江阔误平生,可惜的是,江阔心里只有何潮。” 周安涌正惆怅时,猛然听到顾两的话,愣了片刻,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原来大老板一直暗恋江阔,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和当年庄能飞喜欢辛有风,如出一辙。” 辛有风脸色一冷:“完全不能类比好不好?庄能飞当年是单身钻石王老王,顾老板当时是落魄中年男,有人喜欢他才怪。” 周安涌脸色大变,现在的顾两今非昔比,辛有风的话太狠了,他担心顾两会翻脸。 “哈哈,有风说得没错,当年我是落魄如狗。就是现在,虽然有了点身份地位和影响力,也还是配不上江阔。”顾两脸上在笑,眼神中却是冰冷,“不过我这个人就喜欢幻想,喜欢挑战,这一辈子,一步步把许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就像健力宝的创始人李经纬一样,他一直是我的偶像。所以,我从未放弃对江阔的想法。” “可惜,江阔已经和何潮结婚了,你没机会了。”周安涌举起了茶杯,“梦想有时是用来实现的,有时又是用来破灭的。就像李经纬,我承认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企业家。但是现在健力宝陷入了危机之中,说不定不出几年,健力宝就从神话变成笑话了。” “就算我喜欢江阔终究会成为笑话,我也不改初衷。”顾两的神情落寞了几分,“健力宝……可惜了。地方政府要卖掉股份,李想接手,地方政府不允许。现在还在僵持中,据说要卖给一个所谓的气功大师,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相信气功大师可以管理好企业,而且还是政府官员。健力宝没什么希望了,还好我早早离开了,否则现在也跟着倒霉了。” “结婚了不是可以离婚吗?”郑近西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抖个不停,“大老板想要的梦想,到现在为止,每一个都实现了。大老板,让何潮和江阔离婚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余建建冷不防插了一句:“抖腿不好。男抖穷,女抖贱。” 郑近西立刻放下了二郎腿,一脸尴尬。 海之心尽管不喜欢何潮和江阔,但站在女人的立场,还是忍不住冷笑了:“就算何潮和江阔离婚,江阔也未必就会喜欢上大老板,这是两件事情好不好?” 顾两却淡定地说道:“让江阔喜欢上我,是我的事情。我有把握拿下江阔,当然了,根据我不破坏别人家庭的原则,等你们让江阔和何潮离婚后,我再去追求江阔。” 海之心鄙夷地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却又被周安涌制止了。 周安涌及时转移了话题:“还是说说下一步如何围堵三成科技吧,别刚解决了利道,三成科技却在背后突围,抄了我们的后路。” 第十一章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刘以授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本不想接,看了一眼来电,赶紧起身到一旁接听了电话。 片刻之后回来:“我得赶紧走了,曹启伦和郭林选联合召开发布会,宣布推出全新的单身公寓,所有改进的措施都是针对我的aa公寓!” 不是吧,郭林选和曹启伦理念和想法差距过大,怎么他们二人会联手?不等众人问个明白,刘以授就一溜烟跑了。 海之心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处:“肯定是江离和邹晨晨联合说服了郭林选和曹启伦,他们之间原本没有信任和合作的基础,有何潮在中间,就能让江离和邹晨晨同时出马了。” “又是何潮!”顾两拿出一根雪茄,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见余建成微有不悦之色,又收了起来,“何潮是要让郭林选和曹启伦联手对付刘以授,好让刘以授自顾不暇,没有余力帮助我们?哈哈,有一套,围魏救赵之计,颇有安涌的风格。不过他想多了,我们对付他,不用刘以授帮忙。” 伍合理的手机响了。 伍合理跑到一边接听了手机,几分钟后回来,脸色很差:“大老板,利道一口气起诉了加盟我们的几十个加盟商,同时还起诉了一帆,索赔金额5000万元!” “何潮想打官司?好呀,奉陪到底!”顾两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除了起诉我们之外,利道还宣布,自建的100家直营网点,将会在一两个月内投入使用。”伍合理继续汇报。 “才100家?他损失了700家加盟商,自建了100家不过是杯水车薪,改变不了大气候。”顾两依然不动声色,“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想在商业宣传上争取一些目光和主动。” 伍合理的脸色依然没有缓和,都快哭了:“大老板,和我们签约的200多家加盟商,已经有70多家因为怕打官司而反悔了,犹豫的300多家,已经有200家明确不和我们合作了,他们要继续留在利道。” “怎么会?”顾两脸色微微一变,站了起来,“一打官司就怕了?怎么这么怂包?从打官司以判决,至少也要拖上一年半载,到时利道就倒闭了,他们怎么这么目光短浅?” 周安涌暗笑,如果不是目光短浅贪图眼前的利益,利道的加盟商怎么会因为一帆多付一年的利润就加盟一帆? “不仅仅是因为打官司的事情,而是何潮暗中做了手脚!” “什么手脚?”余建成、周安涌、张辰异口同声,几人一脸迫切,都想知道何潮的杀手锏是什么。 “何潮策反了倒向一帆的加盟商的副手,副手带领手下留在了利道,副手成为了利道直营网点的负责人!”伍合理满头大汗,“我们挖过来的加盟商,好多只有一个加盟商和一个网点,员工全回去了,等于是一个空壳!” “好手段!”余建成忍不住大声叫好。 众人同时朝余建成投入了讶异和不解的目光,余建成在众人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对手越强大,战胜对手越能显示出我们的手腕和实力。如果何潮不堪一击,一个回合就打败了他,也没有什么意思不是?” 余建成从容淡定,顾两却坐不住了,起身告辞而去。他一走,张辰、郑近西、伍合理以及梁山等人也全部离开。 山居就只剩下了周安涌、海之心和辛有风。 辛有风半天没有说话,她站在门口,任由山风吹动她的长发和长裙,飘荡之间,像是一场夏天的美梦。周安涌微一走神,险些又被辛有风带回了校园时光,还是海之心的话又将他硬生生拉回了现实。 “余老师,您觉得何潮一系列的反击,有几成胜算?”海之心从刚才即将大获全胜的狂热中恢复了理智,几个消息同时传来,让她意识到何潮并非束手无策了,相反,何潮的反击润物细无声,但却威力无比。 “六成。”余建成乐呵呵地笑了,好像他是何潮一方似的,“何潮的反击,很犀利,很到位。用郭林选和曹启伦拴住了刘以授的手脚,以起诉违约的加盟商震慑动摇的加盟商,以釜底抽薪的办法对付已经加盟了一帆的加盟商,大大消灭了一帆的有生力量,一帆怕是顶不住了。” “余老师言之有理,更不用说利道现在比一帆名气大多了,一帆既没有品牌名气,又没有市场认可度,未来的前景堪忧。”周安涌顺着余建成的话往下说。 “听你的口气,你一点儿也不担忧一帆失败?”余建成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周安涌,“安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早就想好了对策,不管一帆是成功还是失败,你都有应对的法子……” “还是余老师厉害,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小九九,哈哈。”周安涌权衡之下,还是觉得余建成比大老板的人脉更广资源更丰富,决定继续依靠余建成,“如果一帆赢了,我会趁机收购利道,然后再重振利道,打败一帆,再吞并了一帆,打造一家国内一流的快递公司出来。如果利道赢了,我会注资一帆,扶植一帆继续成长,在以后的市场上侵吞利道的市场份额,再找机会吞并了利道。不管谁胜谁负,利道和一帆都会在竞争中伤了元气,需要外部资金的注入。” “哈哈,想法不错。”余建成将壶放到了火上,重新烧水,“你就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利道在和一帆的对抗中成长速度加快,壮大成为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型快递公司?到时你的全部身家也许还不如何潮的一个快递公司……” 周安涌顿时愣住了,愕然半天,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怎么会?不可能!一家快递公司的市值如果超过了一家电子制造集团公司,得是多大的规模。以中国目前的经济发展形势来看,未来十年,快递行业的规模也很难突破1000亿。” “虽然我比你年纪大,比你还保守,但我要告诉你,安涌,我现在看不清中国目前的经济发展形势,不知道哪一个行业会有突飞猛进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谁会知道房子会成为商品?现在房地产商品化后,激发了全国的开发潮。还有教育,教育产业化后,老百姓在教育上面的投入也是逐年递增。中国经济整体在向前高速推进,在推进过程中,总有一些产业被淘汰,一些产业兴起,还有一些我们从未想到也没有接触的新兴产业,会突然出现并且壮大起来……” 一阵雷声隐隐从天边传来,由远及近,最后在山居的上空炸响,震得众人耳朵翁翁作响。片刻之间,乌云笼罩了山居,下起了雨来。 “2000年是新的开始,也是一个变革的年份……”余建成站在屋檐下,望着天地之间茫茫的大雨,不由诗兴大发,“……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何潮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望着倾盆大雨,一时感慨万千,“小时候我特别喜欢下雨,因为一下雨就不用干农活了,我就在昏暗的房间里,开着暗黄的灯泡,抱着金庸的书,沉迷在武侠的世界里。我曾经用一个暑假的时候,看完了全部金庸、古龙、梁羽生等人的小说,当时我就萌发了一个念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仗剑走天涯。” “后来为什么不当侠客当上了文人和商人?”江阔站在何潮身边,双手扶杆,双眼迷离,“是不是发现作为成年童话的武侠小说,和真实的世界有相当大的差距?” “也不完全是。”何潮抱住了江阔的肩膀,轻轻在她的头上吻了一下,“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发现,梦想是梦想,现实是现实,梦想和现实之间是有界限的,不能混为一谈。扛着一把剑,一上不了火车,二更上不了飞机,三也打不过锄头和棍子,就算了,哈哈。” “这么说,你现在从事的快递事业,不是你想要的梦想?”江阔俏皮地一笑。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忽然有几分迷茫……”何潮眯着眼睛望向了远处,远处的山在大雨之下,升腾起了雾气,白茫茫一片,“但我又确实喜欢快递行业,将每个人需要的物品及时地送到他们手中,在交付的一刻,看到他们欣喜的眼神,心中的满足感无与伦比。” “那你还有什么可惆怅的……啊,我知道了,你是叹息你现在的媳妇不是你最想要的那一个,是不是?”江阔认识何潮久了,也跟着何潮称呼妻子为媳妇了。 “猜对了!”何潮忽然情绪转好,哈哈一笑,用力一揉江阔的头发,“我想要的媳妇,她不但漂亮,而且还会飞,会从天而降,脚踏七彩祥云,身披五彩羽衣,浑身花瓣围绕,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异香满室。” 第十二章真爱 “好哇你,原来你想娶的是仙女。我除了不会飞,其他都有,你还真敢想,你怎么不上天呢?”江阔上前,用力拧了何潮一把,何潮疼得一咧嘴,转身就跑。 没几步就被江阔追上了。不料何潮突然停下脚步,江阔收势不住,一头扑入了何潮怀中。 “何哥,最新消息,又有十几家加盟商同意留在利道接受改制了……”和仔和柳三金正好上楼,一抬头看到江阔扑入何潮怀中的一幕,他忙转身,“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也没看见,是吧三金?” 柳三金比和仔大方多了,一把拉过和仔:“行了,别装了,何哥都不害臊,你跑什么?赶紧汇报工作要紧。” 和仔扭捏不敢上前:“他不害臊,我还害臊呢。我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见到美女就会脸红……” 柳三金哈哈一笑:“别装了,我前两天为你介绍的柳小雪,你不是挺喜欢的吗?赶紧追到手,她真的挺适合你。” “柳小雪是谁?”何潮听到了什么秘密,放开了江阔,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和仔自从认识柳三金后,很快和柳三金打成一片,也是二人性格相投的原因。 “一个刚认识的女孩,湖南妹子。”和仔脸微微一红,忙岔开话题,“何哥,利道的加盟商危机,形势正在好转,就是自建直营网点的进展有点慢,装修什么的,比预期要慢一些。” “装修进度慢正常,我也没指望一夜之间就建成1000个直营网点。”何潮微微皱眉,“江阔,你那边资金如果不能及时到位,就得对外融资了。我现在还不太想释放利道的股权,郭林选和赵动中早就想进来了。主要是他们胃口有点大,想要的股份太多。” “我明天就回香港一趟,和哥哥好好谈谈。”江阔也不想利道的股权太过分散,不是她和何潮不相信郭林选和赵动中,而是现在利道正在低谷期,估值不高。 柳三金说道:“何哥,从侧面包抄金不换的隐蔽产业,一切进展顺利,从常州公司挖走赵光军只是第一步。不过我觉得,以周安涌和海之心的精明,他们很快就可以猜到是我和之用透露了金不换隐蔽产业的内幕。这倒没什么,关键是我和之用从安涌听到的关于金不换隐蔽产业的消息有限,要想进一步挖掘金不换的隐蔽产业,要么攻克辛有风,要么说服周安涌。” “辛有风已经回国了。”江阔点头,“她是从香港入关,只有她一个人,金不换没回。以辛有风、周安涌和金不换的关系,他们不可能向我们透露更多的内情。” “辛有风可能无法攻克,但周安涌说不定可以说服。”何潮自信地笑了,“这些年来,一直是安涌向我进攻,我始终处于防守的姿态。等处理完了眼前的事情,也该我主动进攻一次了。” “好,早就盼着何哥收拾周安涌了。”和仔挥了挥拳头,“何流回去了,沈小木还赖着不走,怎么办?” 对于父母的不辞而别,何潮并没有深想背后发生了什么,以为是父母想通了。江阔事后想了一想,也没有告诉何潮她和何父何母交谈的事情。不管怎样,父母的离开,并且还带走了何流,让何潮身上压力大减。 “沈小木……就让他呆在利道好了,反正他也算勤快,每天都帮着干一些工作,一天管他三顿饭,不发工资,利道也不吃亏不是?”何潮笑了,其实他是想留下沈小木当成诱饵,以便引蛇出洞。 “对了何哥,你和江总什么时候结婚?”和仔挤了挤眼睛,得意地笑了,“到时我们一帮兄弟得好好闹闹洞房。” “初定是五一,不过还没有最终敲定。”何潮抱住了江阔肩膀,“闹洞房可以,但只许闹我,不许闹江阔。” “哎呦喂。”和仔嘿嘿一笑,“江总是嫂子,但也是利道和三成的江总,我们闹她,是员工对老总的喜爱。” “你敢闹她,我就收拾你,和仔。信不信我介绍好几个女朋友给你,让你天天被吵得死去活来?” “何哥饶命!”和仔求饶了,“我最羞涩了,最怕女孩子闹腾。我保证何哥结婚时,我负责保护何哥和嫂子,不让任何人接近你们。” 不知何时雨停了,晚霞满天,山色如画。何潮一时心情大好:“走,今晚聚餐,我请客。” 深圳的春天短暂而灿烂,夏天漫长而炎热,秋天热烈而多彩,转眼间到了2000年的国庆节,何潮和江阔原定五一的婚礼终于得以举行,是在深圳一家并不出名的饭店。饭店店面也不太大,只能容纳十几桌。 和当年周安涌婚礼时的排场和气派有相当大的差距。 何潮并没有请太多人,除了利道和三成的主要管理人员之外,就是深圳的亲朋好友们,包括江离、郭林选、邹晨晨、赵动中、曹启伦等人,以及余知海、武陵春等人。本来江离想劝何潮邀请宁劲和彭帆,可以提高婚礼的格调,何潮拒绝了,他不是不想借势也不是不懂借势,而是不想让本来是两个人结合的婚礼弄得太复杂太商业了。 结果最终到来的人数还是超出了预期。 周安涌和海之心提前到了,二人忙前忙后,帮助何潮招呼客人,也算是尽了半个地主之谊。 “婚礼有些寒酸,也不知道何潮到底是怎么想的?”海之心替江阔叫屈,“江阔好歹也是堂堂的大家小姐,就这么嫁了?也太委屈了。好在还可以在香港和石家庄各办一场,也算弥补了遗憾。” “江阔能冲破江安的阻力,最终和何潮结婚,也算不容易了,就别勉强太多了。”周安涌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何潮也说了,在香港和石家庄的婚礼以后再补办,现在先不办了。” “为什么?”海之心愕然而问,又一想明白了什么,“肯定是江安不同意江阔嫁给何潮,而何父不同意何潮娶了江阔,他们两个人也是可怜,双方家长都不赞成。” “这样的爱情才是真爱……”周安涌一时感慨,“何潮真不容易,顶着家里的压力和江阔结婚,江阔也是。两个人一边抵抗家里的压力,一边带领利道和三成度过了难关,很让人佩服。” 海之心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换了是我,我也许就放弃了,不会和你结婚了。” “不,你不会。”周安涌一脸自信地笑了。 “为什么?” “因为我太有魅力了,你放不下,哈哈。” “去你的!臭美!”海之心笑着打了周安涌一拳,低头一想,“你说余老师会不会到?” “不会!”周安涌摇了摇头,“余老师原本想来,也收到了何潮的请帖,但在我的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还是决定不出面为好。毕竟,他是我们的精神导师,不是何潮的。他出现在何潮的婚礼上,会让外人有太多不合适的想法……啊,余老师的车!” 周安涌信心十足,认定余建成不会露面,因为三天前他就和余建成有过一次深谈。经过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总算打消了余建成非要参加何潮婚礼的想法。 周安涌很清楚一点,在内心深处,余建成还是没有放弃对何潮的拉拢,以及收何潮为关门弟子的念头。尤其是在近半年来,何潮一步步反败为胜的高超手腕,更让余建成对何潮兴趣大增。 周安涌充分发挥他能说会道的本领,摆事实讲道理,又以余建成身份特殊不宜露面为由,好不容易让余建成收回了想法,只送一副他的画当成贺礼,人不露面。 却万万没有想到,余建成居然食言了,还是亲自参加了婚礼。 周安涌惊呆片刻,忙快步如飞迎了上去。车刚停稳,他就拉开了车门:“余老师,您怎么还是来了?” “静极思动,我在山上呆太久了,想下山走走,看看世俗的繁华和热闹。”余建成下车,穿中山装和布鞋,手中一根文明棍,颇有几分儒雅之气,“你不欢迎还是何潮不欢迎?” 周安涌迅速和海之心对视一眼,海之心会意,转身去里面请何潮出来迎接。 “欢迎,举双手双脚欢迎!”周安涌知道余建成既然来了,说明他心意已决,虽然心里微有不快,却不能表现出来,“余老师稍等一下,让何潮出来迎接。” “没那么多讲究,今天是何潮的婚礼,他是新郎官,是最大的官儿,哈哈,所有人都要以他为中心。”余建成脚步不停,一步迈进了饭店。 何潮和江阔及时迎了出来。 何潮原本也没想到余建成会亲自前来参加婚礼,他让人送请帖的时候就和江阔说,不能失礼,请帖一定要送到,毕竟余建成对他颇为赏识。但余建成肯定不会现身,毕竟他和余建成并非一路人。 尽管在针对利道和三成围剿一事上,余建成并没有直接动用他的关系网和影响力,但他的默许也是张辰、大老板等人不遗余力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原因之一。 第十三章节奏很关键 当然,何潮并不痛恨余建成,他和余建成并没有什么交情,又曾拒绝过余建成的好意,余建成只是默许而不是亲自上阵,也算是讲究了。 何潮忙冲余建成一抱拳,笑容满面:“余老师大驾光临,意外之喜!快请,快请。” 余建成轻轻一摆手:“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结婚是大事,一生一次,我如果不来,就是一辈子的遗憾。来,红包。” 一个厚厚的红包递了过来,只凭目测何潮就大概可以知道里面至少有一万元。 在2000年时,即使是在深圳,一万元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他和余建成并没有太多交情。何潮微微一怔,还没开口推辞,余建成脸色一沉:“怎么,是嫌少还是不愿意收我的贺礼?送钱是俗了点,但人在世间,既要阳春白雪,又要下里巴人,要雅俗共赏才行。收下!” 何潮只好收下,他听了出来余建成话里话外的示好之意,就顺水推舟:“既然有俗物了,肯定还有雅礼,余老师,墨宝呢?” 郭林选、曹启伦、赵动中、江离等人也围了过来,几人心思各异。 郭林选很是羡慕何潮深得余建成的赏识,他的观念是一个人只有左右逢源,才能最终成就大事。曹启伦在羡慕之外,更多的是惊讶何潮凭什么一再让余建成放不下,他有什么好?没他有钱没他帅,好吧,就算比他帅那么一点点,还年轻几岁,也不至于让余建成这么舍得下功夫拉拢? 偏偏何潮还不领情,真是气死人不管偿命。换是了他,他会立马拜余建成为师,拿余建成的资源和影响力大做文章,事业会更上一层楼。 赵动中却并不羡慕余建成对何潮的青睐,他很清楚何潮之所以拒绝余建成,是何潮的目光长远,知道余建成的影响力和人脉固然是巨大的帮助,但也是毒药。现在借助余建成的资源,确实可以快速提升实力,但无疑于饮鸩止渴。因为在未来,如果想做大做强的话,余建成的手法和做法已经过时了,不但过时,还有诸多的遗留问题。 赵动中自认他最是了解何潮了,何潮之所以深受余建成赏识,是因为何潮比别人都有远见,并且坚持自己的正确性。何潮代表的是新时代,是未来。余建成代表的是旧时期,是过去。余建成对何潮的赏识中,有为自己未来下注的意图,也有想要跟上新时代不被抛弃的迫切。 在赵动中眼中,周安涌虽然不是旧时代的做法,但在前瞻性上,比何潮稍差了一些。只是往往前瞻性的有远见的人物,不被世人理解,容易被人嘲讽,也容易成为先烈而不是先驱。何潮走的是一条孤独却超前之路。 超前一步,或许会成功。超前三步,必定会死亡。站立潮头的人,有人昂然挺立,有人摔得粉身碎骨。从改革开放以来,有多少敢于创新勇于改革的英雄人物,一个个陨落,最终笑到最后的寥寥无几,为什么?是因为他们快了时代太多,不被时代所容。 何潮把握的节奏恰恰好,稍快了半步,又始终领先,并且不管环境怎样变化又面临着怎样的阻力和困难,他不改初心,一往无前,才取得了现在的了不起的成绩。 所以说,余建成对何潮的示好和坚持拉拢,也说明了一点,余建成有眼光,意识到了何潮身上闪耀的是未来是难能可贵的品格。 江离想得就比郭林选、曹启伦和赵动中三人简单多了,他只是羡慕何潮的人格魅力超群,始终吸引了余建成的注意。他坚信一点,人,最开始拼的是能力,中间拼的运气和眼光,最后拼的是对时代潮流的判断和人格魅力。 何潮对时代的趋势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又有人格魅力,江离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够像何潮一样被无数大佬以及大人物欣赏。 在对时代趋势的判断上,江离自认可以和何潮保持同步。但在人格魅力上,他还是稍差了几分。不是说他不讨人喜欢,而是他在一些事情上不如何潮意志坚定态度坚决。 “既然有俗,就会有雅。”余建成呵呵地笑了,一伸手,他的司机拿过一副画卷,他接过后伸手打开,“我新临的《江山万里图》,比以前功力未必提升多少,但在细节上,肯定更真实更细腻了。” 周安涌心中一沉,他和余建成相识就是缘于一副《江山万里图》,现在余建成送何潮一副《江山万里图》,还是暗含了要对何潮拉拢之意。 何潮接过,连声道谢:“余老师笔力雄健,技法老道,细节栩栩如生,犹如亲临,俨然已有了大师气象。” “哈哈,大师不敢当,自认比以前进步了不少,是吧安涌?”余建成回身看了周安涌一眼,“上次你见过我的第一稿《江山万里图》,现在的是第三稿,你觉得有没有进步?” “进步巨大,以前的只能算是习作,现在已经是气象万千,让人高山仰止。”周安涌忙不失时机地奉送了一记大大的马屁,心里却无比苦涩。 海之心看出了周安涌的尴尬,忙借口迎宾,拉走了周安涌。 周安涌和海之心刚到门口,却发现原先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有了两个人,正是柳三金和李之用。 海之心顿时来气了:“三金、之用,听说何潮只是让你们当跑腿的员工,连中层都没进,你们如果呆不下去的话,欢迎回七合集团,位置还给你们留着呢。” 原以为她趾高气扬的话会收到积极的回应,不料柳三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多谢好意,心领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们在利道挺好的。跑腿是我们自愿的,我们不想一过来就坐办公室,毕竟换了一个新行业,得亲自到一线工作一段时间才能摸清路数不是?千金难买我愿意,跟着何潮跑腿,也胜过跟着海总当官。” “你……”海之心气得不行,想要再嘲讽几句,被周安涌拉住了。 “何潮大喜的日子,别闹。”周安涌安抚海之心一句,又和柳三金、李之用闲聊一番,几人同时站在门口迎宾。 临近中午12点,客人渐少,海之心催促周安涌进去。 “金不换几个隐蔽的产业被人挖了墙角下了绊子,何潮应该记你们大功一件。不过你们知道的金不换的隐蔽产业,只是冰山一角。你们现在对金不换下的手,顶多伤了他的皮毛,伤不了根本。”周安涌拍了拍柳三金的肩膀,“三金,认识多年,我劝你一句,虽然利道和三成暂时过关了,但危机还在,利道和三成的前景,并没有何潮描述得那么美好。” “不好意思,何潮并没有向我们描述过利道和三成的美好前景,相反,他总是告诫我们,未来的竞争很激烈,利道和三成面临的挑战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严峻,要做好打持久的艰苦战的准备。”柳三金轻轻推开周安涌的手,“周总多高贵,别碰我的衣服,脏了您的手就不好了。” 周安涌叹息一声:“我们兄弟之间,非要这么陌生吗?” “您是高高在上的周总,我是一个小小的快递员,不是一个阶层,也不是一类人,可不敢称兄道弟。”柳三金朝旁边错开几步,离周安涌更远了一些。 刚离开七合集团时,柳三金对周安涌还没有太多的怨气。后来在利道了解了越来越多的内幕之后,才知道周安涌在背后做了那么多针对何潮的事情,还要装作无辜扮演大好人,就让他对周安涌彻底失望了。尤其是何父何母和何流事件,周安涌在背后接连暗下黑手,试图利用何潮家人来让何潮自乱阵脚,其心可诛。 柳三金无比心寒,决定从此远离周安涌,不再和周安涌有任何瓜葛。 李之用还好,总是劝柳三金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柳三金不听,他是一个恩怨分明嫉恶如仇的人,他最看不得背后下手暗中算计的小人,更不用说是最好的兄弟和发小。 距离12点还有5分钟,周安涌和海之心已经进去了,柳三金一拉李之用:“我们也该进去了,不会有客人了。” 婚礼已经准备就绪,即将开始。 柳三金和李之用站在台下,望着台上盛装打扮的何潮和江阔,不由感慨万千:“不容易,真不容易,何哥和嫂子都是比较坚定的人,如果有一方不坚定,就走不到今天。” 李之用不无羡慕地说道:“想想我也老大不小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单身?不指望能够像何哥和安涌一样找一个又漂亮又有才的媳妇,能找一个深圳本地的姑娘,有房有车,我就知足了。” “何潮,我不请自来,参加你的婚礼,送大礼一份,你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 正当婚礼即将开始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随即灯光一暗,数人鱼贯而入。为首一人,中山装、朋克风墨镜、文明棍、布鞋,一身中西结合的不伦不类的打扮。 还留了寸许长的山羊胡子。 第十四章爱情宣言 他昂首阔步,大步流星来到台上,不顾众人的阻拦,抢过了话筒,哈哈一笑:“各位不用担心,我是何潮的故交,特意从香港过来祝贺他的婚礼,既不会砸场子,也不会抖落何潮以前的糗事,我只是来为何潮的婚礼送一份大礼……” 何潮愣在当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顾两?” “没错,是我,当年偷你皮鞋承蒙你收留的顾两。”顾两上前,一把抱住了何潮,“兄弟,你的大喜之日,我不送上一份厚礼,对不起当年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何潮一时心潮澎湃,无比激动地抓住了顾两的手,“你现在成大老板了?” 顾两哈哈一笑:“没错,我就是你们一直讨论的大老板。如果你现在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何潮,你就太后知后觉太让我失望了。” 何潮其实也猜到了大老板的真实身份是顾两,只是他对顾两的认知一直停留在当年在樟木头时的阶段。虽然他也知道人是会变的,更清楚顾两曾经有过辉煌,肯定不甘于平凡。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顾两会摇身一变成为传说中的大老板。 何潮尽管清楚顾两人生起伏多年,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败,却也不会去想顾两会铤而走险,走向了一条拉人下水的生财之道。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是你,却一直抱有幻想,不愿意承认大老板就是你。我一直认为,你会走另外一条人生道路,却没想到……”何潮重整情绪,轻轻一笑,“不管怎样,终归认识一场,你能参加我的婚礼,我很高兴。” 顾两却不下去,依然手拿话筒:“不好意思,我再喧宾夺主一分钟,然后立马滚下去,哈哈。当年我流落街头,几乎要饿死时,是何潮救了我一命,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所以,我要送他三件礼物,一为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二是庆祝他的新婚。第一件礼物是一辆游艇……” “哇……”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 虽说与会的嘉宾都不是等闲之辈,人人身家不菲,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在结婚仪式上送游艇的大手笔,不由睁大了眼睛。 “第二件礼物是一辆玛莎拉蒂……” “好!”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一辆游艇300多万,一辆玛莎拉蒂200多万,已经是500多万的礼物,出手如此大方,众人的叫好是感慨当年何潮的善举换来了今天的回报。 何潮却一脸淡然笑意,既不震惊又不拒绝,静静等候顾两表演下去。江阔款款地站在何潮身边,也是一脸浅笑。 和仔、柳三金、高英俊几人在台下,随时做好冲到台上打顾两一顿的准备,他们看了出来,顾两表面送礼,暗中有挑衅之意。 不过见何潮依然一脸镇静,并没有什么暗示,他们也就没有冲动之下冲上去。也是郭林选和邹晨晨正好坐在他们身边,告诉他们不要着急,何潮肯定有应对之策。 “第三件礼物,是一套香港的公寓,面积100平方米,请注意,是平方米,不是香港人常说的平方尺。”顾两说完,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游艇钥匙和车钥匙,以及房契都在里面,请收下。” 都以为何潮会推辞一番,不料何潮当即接过盒子:“谢谢,谢谢老板。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但我还是收下了,因为我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而且不管我是不是收下,你都会开口,对不对?” “哈哈,聪明,一猜就中。”顾两退后一步,看了看手表,“时间到,先举行婚礼。我想要的东西,等下再谈。” 何潮微微一笑,目送顾两下去,然后拿过话筒:“感谢各位大驾光临,参加我和江阔的婚礼。我和江阔相识于微末之时,现在虽然已经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依然还是一个创业者,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却始终无怨无悔。不过我相信她之所以对我不离不弃,也是看中了我是一个潜力股。还好,我没有太让她失望,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波折磨难后,现在的利道和三成,算是初步走向了正轨……” 郭林选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太能装了,以现在利道和三成的规模,如果才初步走向正轨,别人就不用创业了,可以直接关门回家。何潮不再是以前的纯真少年了,他成熟了,也调皮了。” “是成熟了,更有男人味儿了。”邹晨晨一脸花痴状,“可惜我认识他太晚了,让江阔抢先一步。人生中,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 “重要吗?”郭林选抓住了邹晨晨的手,“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有能力经营爱情的时候,你遇到的是最想爱的人。我现在的情况就是……” 邹晨晨挣脱了郭林选的手:“何潮在结婚,你别跟着凑热闹。” 郭林选的旁边坐着江离和蒋盼学,他朝江离挤了挤眼睛:“江离,现在正是你表白的好时机。” “表白?”江离正沉浸在何潮讲述他和江阔的爱情故事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向谁?” “向我。”蒋盼学一把抓住了江离的手,“江离,我知道我没有学历,配不上你。但你也没有我的技能,不会制作精密仪器,不会培训技术工人。我们在一起,正好互补。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一直在等你表白,可是你不敢。好,我现在愿意主动向你表白,你愿意当我男朋友吗?” 江离脸红了,摸了摸后脑,又摸了摸鼻子,支吾片刻:“我、我应该愿意吗?” 台上何潮在继续:“一路走来,我们相扶相携,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她从未有过退缩,也没有想到离开。她坚强、认真、勇敢又美丽,在我的眼中,她是一个完美的女孩……” 何潮说完,江阔上场了,身穿婚纱的江阔,确实如何潮所说一样,犹如一朵完美的怒放的牡丹,华贵而大方。 “何潮对我有很多误解,他以为我完美,其实不是,我有许多缺点,比如爱发脾气,比如喜欢嫉妒,比如爱生闷气。他之所以没有发现我的问题,是我为了骗他刻意隐藏了自己的缺点,只向他展现了我的优点,比如大方,比如得体,比如有远见。我表面上坚强,其实内心也有软弱的时候。做事认真,也有马虎疏忽的时候。有时勇敢,有时又退缩而胆怯。但有一点他说对了,我一直美丽,从现在直到将来。” 众人欢呼鼓掌,何潮和江阔的爱情宣言,独特而有新意,参加过许多次婚礼的众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何潮接过了话筒:“恋爱时,看到的都是对方的优点。结婚后,放大的都是对方的缺点。如果说恋爱是项目合作,合作不愉快,可以及时分手以达到止损的目的。那么婚姻就像是股份制公司,一旦入股,想要分开就得伤筋动骨。所以婚姻对两个人来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也是一场要么双赢要么两败俱伤的持久战。我希望在未来的人生岁月中,我可以对江阔对一些体谅和包容,她可以对我多一些理解和支持,我们各持股50%的婚姻有限公司,虽生命有限,但爱情永恒。” 最后一句话让江阔湿润了眼睛,她接过话筒:“在座的各位嘉宾想必都注意到了一个特殊的现象,我和何潮的婚礼,没有双方家长到场,是的,一个也没有!我们并不避讳我们的婚姻受到了双方家长的反对,何潮的父亲和我的哥哥,他们强烈反对我们在一起。但是,每个人都是自由的灵魂,必须要有自由的意志,我们冲破重重阻力结婚,也是想告诉在座各位,我们的事业也会和我们的婚姻一样,不管阻力多大,不管有多少人想要围剿我们,我们一定会冲出重围,笑到最后!” “好!”郭林选带头鼓掌,眼中有泪花闪动,“真煽情,我都被感动了。好久没有流泪的冲动了,晨晨,一定是因为你在我身边,让我想起了我和你历尽艰辛的爱情。” “别扯我,我们之间只有友情,没有爱情。”邹晨晨不领情。 众人一起鼓掌,为何潮的坦诚,为江阔的勇敢。 余建成也是一脸感慨:“自古英雄多磨难,何潮和江阔两个年轻人真不容易!江阔身上有新一代香港年轻人的拼搏和自强精神,何潮身上是中国大陆新时期年轻人的奋发和顽强精神。他们的结合,是香港回归祖国后和大陆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的必然趋势……安涌,谁是他们的证婚人?” 周安涌一听余建成此话立刻意识到余建成想当证婚人,他忙上前一步:“余老师,是吴老伯。” “吴老伯……”余建成微一沉吟,“分量不够吧?怎么没请余知海?” “请了,余区长坐了一下就走了。何潮坚持让吴老伯当证婚人,他说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平凡的普通人,既然扎根于深圳,就要和深圳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吴老伯作为土生土长的深圳人,见证了他从落魄到今天,吴老伯当证婚人,再合适不过了。” 第十五章爱情观 “我也是深圳本地人……”余建成话说一半,停了下来。 周安涌知道余建成的想法,虽不情愿,却又不好劝说,就起身来到卫力丹面前,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卫力丹负责何潮婚礼的统筹和安排。 卫力丹一脸为难,想了想,还是朝台上的何潮招了招手。何潮示意,悄悄看了一眼手机。手机上有卫力丹发来的短信。 何潮看了台下坐在一号桌首位的余建成一眼,心中迅速有了决定,回复了卫力丹一个短信。 证婚人环节开始了,众人惊讶地看到,有两位证婚人上台,一位是许多人都认识的隐形掌门人余建成,另一位是一个长相普通穿着一般的老头。二人反差之大,让人一时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何潮为大家介绍:“现在向大家隆重介绍余老师和吴老伯。余老师是我的精神导师,指导我教导我。吴老伯像是长辈一样关心我爱护我,他们二老为我证婚,是我的荣幸。” 先由余建成致证婚词。 余建成的笑容温和而从容:“说是证婚,其实是祝福,由衷地祝福何潮和江阔事业与爱情同步,在新的世纪来临之际,事业突飞猛进,爱情硕果累累。特献上一首古诗:比翼鸟,连理枝,夫妻蕙,并蒂莲。夫天地草木菁灵,可比真爱佳缘。高山之巍,皓月之辉,天长地久,山高水长。为尔结发,特为赞颂!” “呼……”周安涌长出了一口气,他还以为余建成在台上会说一些什么暗示何潮是他关门弟子一类的话,还好没有,只是一次中规中矩的证婚,他放心了不少。一想也是,余建成上台就说明了许多问题,台下众人肯定有不同的解读,并不需要余建成再多说什么了。 也确实如周安涌所想,余建成上台的一刻,台下的顾两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顾两坐在辛有风的旁边。 是的,辛有风也来了。和顾两一样,她也是不速之客。别说何潮不知道她在深圳了,就算知道,也不会邀请她。何潮还没有大方到正值三成和金不换打得不可开交时,邀请她来参加婚礼。 辛有风是通过周安涌知道了何潮的婚礼地点,悄悄溜了进来,还随了一万块的礼金。 “余老师真的很欣赏何潮……”顾两朝辛有风点了点头,“他不但不请自来,还主动上台当证婚人,是非要让人觉得他和何潮关系匪浅,有风,你说余老师为什么对何潮这么偏爱?” “多半是因为何潮像他自杀的儿子。”辛有风知道余建成的儿子余石在20岁生日当天自杀身亡,此事对余建成造成了重大的打击,让余建成一度消沉了数年之久,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余建成对儿子之死,依然难以释怀。 顾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个人越老越愿意培植年轻人,他所喜欢和欣赏的年轻人,多半像他年轻时的自己。有风,你说何潮为什么一再拒绝余老师的拉拢?” 辛有风摇了摇头:“我不是何潮,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大概是因为何潮认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吧。以前在还没有成就时,何潮就拒绝了余老师的帮助。现在何潮壮大了,更不会接受余老师的拉拢了。” “现在何潮真的壮大了吗?”顾两的语气微有嘲讽之意,“他只不过是比起步时好了那么一点点,侥幸没有被一帆吞并,但也没有彻底打败一帆,胜负还在未知之间,利道的前景,并不多么美好。” “我不关心利道,我只关心三成。”辛有风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了,听吴老伯的证婚词。” “何潮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我看着他在莲花山公园时睡长椅,在公园门口开会,召集一帮人成立利道快递,再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吴老伯动了感情,想起了往事,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本来是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才对,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帮助一个年轻人走到今天,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何潮递上了纸巾,他对吴老伯也是很有感情,一路相识相伴,吴老伯确实就像长辈一样,陪他风风雨雨,从未后退一步。他眼睛湿润了,和江阔一起朝吴老伯深鞠一躬。 吴老伯忙扶起了何潮:“好孩子,不用这样,我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和你们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不再是没用的老头。在利道的几年里,我过得很踏实,像是重活了一次。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是希望何潮和江阔的日子越过越好,还要告诉那些想打何潮主意心术不正的人,只要我吴老伯还活着一一天,就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你们谁敢欺负何潮,我拼了老命也要和你们斗争到底!” 江离一抹眼泪:“盼学,我们结婚时,也让吴老伯证婚好不好?” 蒋盼学使劲点头:“好,一定。” 郭林选也学江离:“晨晨,我们结婚时,也让吴老伯证婚好不好?” 邹晨晨正在感动之中,不及多想:“好,没问题。” 郭林选喜出望外:“晨晨,你终于同意嫁给我了!” 邹晨晨打了郭林选一拳:“少套我话,没门!” 黄阿姨坐在卫力丹旁边,抹了抹眼泪,无限感慨地说道:“丹丹,你说你怎么这么笨,这么好的潜力股,你都没有抓住,怎么就让何潮飞走了呢?你可是最早认识他的几个人,不比江阔晚几天。” “晚一天也是晚。”卫力丹不无羡慕地叹息一声,“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做不到像海之心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爱情是次要的,合作大于一切。也做不到像辛有风一样见一个爱一个,也许辛有风每一场和有钱人的恋爱,都是为了爱情,都有感觉,而不仅仅是为了金钱。” “你说何潮为什么就非爱江阔不可?是不是他看上了江阔家里有钱?”黄阿姨总觉得何潮不喜欢卫力丹有感觉之外的原因。 “江阔家里是有钱,但在何潮创业的过程中,江阔的钱并没有起到关键作用。妈,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以后也能找到了一个和何潮一样优秀的男朋友。” “好吧,我的女儿这么优秀,一定有一个好的归宿。”黄阿姨又扭头问邹晨晨,“晨晨,你说一个女孩是嫁给爱情好,还是嫁给金钱好?” 郭林选立刻支起了耳朵,他从来没有听过邹晨晨发表她的爱情观。 “当然是爱情好了。”邹晨晨不假思索地答道,见郭林选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悄悄一笑,“大多数女孩没有机会嫁给金钱,只好退而求其次嫁给爱情了。” 郭林选顿时急赤白脸地反驳:“不能这么说,晨晨,爱情和金钱是可以合二为一的,就像我们的爱情,就是既有爱情又有金钱。” 黄阿姨没有感觉到郭林选和邹晨晨在借机斗智斗勇,摇头说道:“现在的女孩越来越现实了,我好多姐妹的孩子,相亲的时候都先问对方一个月赚多少钱。也不知道再过十几年后,会不会上来就问对方有没有房和车。” “其实女孩喜欢钱并没有什么不好,如果她们只喜欢帅哥,郭大公子就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邹晨晨轻轻一带,球就踢给了郭林选。 郭林选怒了:“你什么意思,晨晨?我既然号称深圳一哥,不仅仅是因为哥有钱,还因为哥够帅。我可比何潮帅多了,你看何潮多黑……” “切,何潮有男人味,你是小白脸,像女人,男人像女人,谁会喜欢?”邹晨晨嘿嘿一笑,“话又说回来了,女孩喜欢钱也不能说多不好,如果你嫌弃女孩现实和物质,说明你还是穷。有时物质女孩并非一定只喜欢有钱人,只不过大多时候她们对穷人没有感觉罢了。” 郭林选张大了嘴巴:“晨晨,这是你的爱情观还是?” “是我总结的物质女孩的爱情观。”邹晨晨轻轻吹了一口气,“郭大公子,我也喜欢钱,但我能自己赚钱。我有一个同学去相亲,对方有钱有房有车又帅,她又穷又矮又长相一般,她对对方的条件很满意,问对方,对方说,他只想找一个门当户对、才貌相当的……” 郭林选哈哈大笑:“我才不管什么门当户对,我只喜欢邹晨晨一个。在我眼里,晨晨就是太阳就是月亮就是星星……” 正好何潮和江阔敬酒敬到了面前,何潮听不下去了:“郭公子,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追上晨晨吗?” 郭林选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因为你?你的存在降低了晨晨的审美标准,她总是以你为准绳来对标男朋友,就看不到我的高度了。有一个笑话怎么说来着,她非要求我有两室两厅的房子,还要皇冠汽车一辆,难道我非要把我的奔驰、法拉利换成皇冠?把我的别墅、复式海景房换成普通的两室的住宅?” 第十六章涵养不是软弱 江阔抿嘴一笑:“郭公子,你的思维太直男了,不了解女人。我好心劝你一句,千万别去贬低你喜欢的姑娘的偶像,否则,你会更没有机会。” 果然,邹晨晨当即奉送了郭林选一个大大的白眼:“真不好意思,郭公子,我没什么见识,眼界也太低,让您见笑了。可是我就是喜欢中档汽车喜欢两居室,高攀不起您的百万豪车和别墅。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人,您走您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谁也别碍着谁!” “这话说的……”郭林选急了,“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女人永远是情绪动物,翻脸比小孩还快。” 邹晨晨挽住了江阔的胳膊:“江姐姐,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何哥虽然也是直男思维,但至少比某些人有格调有情趣多了。有些人习惯了拿钱砸,话里话外总是透露出暴发的语气,浅薄得像是田间水沟。” “田间水沟要是深了,也能成为大河,深圳就是很深的田间水沟的意思,哼!”说郭林选直男,他还不信,非要和邹晨晨讲明白道理,却被何潮伸手拉开。 何潮伏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有时女孩和你计较和你争论,不是为了和你讲道理,更不是想听你讲清楚缘由,而是要你一个态度……” 郭林选还没有明白过来,眼睛一瞪:“什么意思?要态度不会明说?” “你以前的女友,全是钱买来的吧?”何潮无奈地摇了摇头,“所谓态度,就是你对她的重视程度。你重视她在意她,肯定会认为她说得都对。” “可是她说得明明不对,还无理取闹……” 何潮无语了,用力一拉郭林选的胳膊:“男人让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吃亏,也不丢人,爱就是迁就和包容。你管她对不对讲不讲理,先哄高兴了再说,何况她也并不是真想和你讲清楚道理,她只是想让你服输,服输,明白不?就是让她觉得你让着她就行了。” 郭林选喜笑颜开:“明白了,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江阔不顾家里的反对,说什么也要嫁给你,原来你小子确实有泡妞秘籍。厉害,佩服,有一套。” “切,这不是什么秘籍,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女孩,你会觉得她又可爱又傻,你就会愿意呵护她迁就她……”何潮传授秘籍完毕,“如果你想进一步了解邹晨晨的喜好,想早日赢得她的芳心,投资三成科技3000万,你就会如愿以偿!” “敲诈呀!”郭林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哈哈一笑,“今天是你的大婚之日,不谈工作。投资三成是一回事儿,追到晨晨是另外一回事儿,不能混为一谈。” “你们又拿我做交换了?”邹晨晨听到了什么,嘻嘻一笑,“随便你们怎么谈,我只要一个结果就好。结果对我有利,就接受。对我无利,没有商量余地的拒绝。” 顾两、庄能飞也在同一桌,尤其是顾两,虽然没有听清何潮和郭林选的耳语,但也能猜到何潮有意在他面前显示和郭林选非同一般的关系,他呵呵一笑,举杯和何潮碰杯:“郭公子,我和何潮相识于微末之时,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的大婚也送了他游艇、豪车和房子,你一个堂堂的深圳一哥,拿出3000万的投资,也不算什么。” “3000万投资是没什么,问题是今天的场合不对,是吧大老板?”郭林选一指远处的5号桌,“沈小木也来了,你是不是要现在过去和他谈谈5000万的事情?” 被郭林选将了一军,顾两面不改色:“郭公子别闹,沈小木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一心发展一帆快递,只做正当生意了,立志要将一帆打造成为仅次于利道的珠三角最二大快递公司,再力争三年之内进入国内前五的行列。” “我没听错吧?三年进入国内前五?”郭林选哈哈大笑,“就凭一帆现在的实力和一帮老弱病残的快递员,还有名声极差的口碑,还国内前五?我敢打赌,不出三年,一帆绝对倒闭!” “恐怕还真的要让郭公子失望了。”顾两微微一笑,“一帆在前些日子和利道的正面交锋中,确实没有获胜,但也没有惨败不是?现在一帆即将迎来两个新股东,还聘请了余建成老师担任总顾问,并且制定了全新的发展方向,一帆即将大步前进,打造一个响亮的品牌出来。” 庄能飞留了胡子,更显成熟和沧桑,举着酒杯半天没有说话。他现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先告诫自己谨言慎行,祸从口出,不该说的话,一定不要说。可说可不说的话,也尽量不说。 自从顾两出现的一刻起,他就非常不舒服,早就想骂顾两几句。还好忍住了。后来顾两赠送了何潮三件大礼,他对顾两的印象稍有改观,但对大老板根深蒂固的印象,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多少,毕竟当初躲在幕后的神秘黑手对利道带来的灭顶之灾一事,庄能飞耿耿于怀,不可能原谅顾两。 更不用说何潮当年还是顾两的救命恩人! 顾两如此以怨报德,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的人间败类。 不过看到何潮和顾两谈笑风生,似乎并没有因为之前的撕杀而有任何芥蒂,庄能飞就不得不佩服何潮的涵养。能和一个差点将自己的公司扼杀的幕后黑手坦然面对,这份养气功夫,确实非同一般。 换了任何人,知道一直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幕后大老板居然是自己当年救过的人,他肯定会无比气愤,并且痛骂对方是畜生。 也不知道何潮是怎么压下了心中的愤怒?庄能飞在听到顾两大言不惭说要三年内让一帆成为全国第五大快递公司时,终于冷笑了:“顾大老板人生阅历丰富,大起大落好几次,怎么感觉还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商业上的夸大可以有,但像某些人一样声称炸开喜马拉雅山,将大西北变成塞上江南,还要自己生产卫星上天一样满嘴跑火车,就成了笑话了。” “庄总,我和你的想法正好相反,我倒觉得有些人是时代的产物,他是时代应运而生的杰作。他说要炸开喜马拉雅山,还要自己生产卫星,并不是满嘴跑火车,而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浪潮催生了他的雄心壮志。如果不是他步子过大,现在被判刑坐牢,说不定他的梦想真有可能实现。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我一直相信人定胜天。” “比起人定胜天,我更相信脚踏实地。”庄能飞还想和顾两辩驳一番,却被何潮的眼神制止了,他只好见好就收,“祝顾总美梦成真,人生从此一帆风顺,不再大起大落了。” “借庄总吉言,马上就一飞冲天了。”顾两和庄能飞碰了碰杯,“不对,其实已经在天上飞了很久了,哈哈。” 何潮在一旁冷眼旁观,任由顾两表演,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尽管他心里怒火冲天,恨不得一拳打在顾两的脸上,打他一个满脸开花。 但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他不想发生不愉快的事情,而且他和顾两的较量,一直发生在明面之上,并没有太多背后的黑手。 顾两躲在幕后不算,他充当幕后人物,只是他的行事风格,不是行事手法。 利道和一帆的较量,经过八九个月的拉锯和反复,到现在为止,算是告一段落了。 何潮对一帆的反击,看似慢了一步,却是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吹响了总攻的号角。不是游击战,也不是狙击战,而是大规模的决战。 何潮的战术,是同时三方面的还击。首先郭林选和曹启伦联合开发的单身公寓项目,让刘以授自顾不暇,没有心思和精力再顾及一帆和利道的战争。 失去了刘以授的助力,一帆虽然不至于大伤元气,至少也让利道的压力大减。当然,何潮也清楚刘以授对一帆的支持力度有限,刘以授对快递行业并不感兴趣,也无意投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也是为了抢占市场,何潮才努力促成了郭林选和曹启伦的合作。 自己朋友的发达总比敌人发达要好许多,何潮和江离都非常看好深圳以及全国未来的房地产市场。 让郭林选和曹启伦联手的出发点并非只是为了对付刘以授,而是为了打开更广阔的市场。郭林选和父亲的关系日渐修复中,但亲情修复的同时,理念分歧却越来越严重。出国留学多年又思想活跃的郭林选,和父亲只想保守地开发住宅项目的想法截然不同,他想推出单身公寓、高端科技住宅、联排别墅以及商业地产,父亲却觉得为时尚早,或是认为深圳没有相应的市场规模,统统拒绝。 尽管江离一再为郭统用灌输要先人一步的理念,郭统用却不为所动。最后江离成功地劝说郭统用拿出一部分资金,让郭林选放手去做,一是锻炼郭林选,二是下注一个未来。万一郭林选的方向是正确的,善来集团没有跟上时代脚步,会很快被淘汰出局。 第十七章三记重拳 郭林选拿了一笔资金,虽然不少,但如果都投入到他想要开发的项目中去,还是远远不够。为了更快地推动项目,也是为了风险共担利润共享,何潮出面说服了郭林选和曹启伦联手,二人认识多年,终于正式合作了。 何潮此举,还有继续历练邹晨晨之意。邹晨晨虽然已经借万众置业实现了从职业经理人的管理者到所有者的飞跃,持有了万众置业的股份,但毕竟还没有真正实操过大型项目。如果郭林选和曹启伦联手开发的项目,由邹晨晨具体操盘的话,一旦成功,会让邹晨晨光环倍赠,成为深圳最顶尖的职业经理人之一。 一举数得并且可以成就许多朋友的好事,何潮一向乐意居中推动。 其次是利道一系列举措的落地。 如果说让郭林选和曹启伦的联手,制衡了刘以授对一帆的帮助是围魏救赵之计,那么利道一系列内部改革的举措,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举。 利道内部的改革的举措,就是何潮当众宣布的几点。许多人以为何潮只是说说而已,并不相信何潮会真的落地,却没想到,不但落地了,而且落地的速度比预想得还快。 对合同期还没有结束就叛逃到一帆的加盟商起诉,是利道的第一记重拳。杀鸡儆猴,要的就是让法律意识淡薄只知道利益的加盟商付出代价,并且牢记合同的重要性。 被起诉的加盟商,有的第一时间应诉,有的置之不理,有的主动提出和解,也有的赶紧向何潮保证会继续履行合同,不再加盟一帆。 第一记重拳,让签约一帆的200多家加盟商,回来50余家。也让还在观察的200多家加盟商,有一半打消了念头。 第二记重拳是直营网点的上马,以及任命罗三苗、刘河和罗道为公司第一和第二、第三号直营网点的负责人。 原先都以为利道上马自建直营网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才一个月的时间不到,就在利道同时起诉叛逃的加盟商的同时,利道自建的10家直营网点已经就绪了,不但装修一新,选址也非常不错,就在几个已经一心加盟的加盟商网点的附近,相距不过200米。 罗三苗和刘河、罗道上任后,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降价提速,并且推出了深广、深港、深东等地一日达活动,顿时业务量大增,不但稳固了原有的老客户,还吸收不少来自其他快递公司的新客户,扩大了市场份额。 三家新建自营网点,由于管理规范、服务统一,并且可以直接落实总部的政策,起到了很好的表率作用。其后,在卫力丹的负责下,在黄阿姨的配合下,利道又接连建成了十几家直营网点。 不过让人不解的是,利道新建的直营网点全部集中在深圳市,并没有向外扩张。后来人们才知道,何潮是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思路,先在深圳做出成功的表率,才好进一步向珠三角以及全国范围推广。 果然,深圳的十几家直营网点陆续上马之后,效果立竿见影,顿时让心思浮动对直营有抵触心理的加盟商,再次动摇了想法。并且何潮推出了谁先决定留在利道,谁就可以优先挑选直营网点的位置的政策,并不局限于深圳或是珠三角,可以在全国范围内选择。 正好有一批加盟商想去广州或是北京、上海,就赶紧坚定了留在利道接受改制的决心。 同时,何潮还对外宣布,利道还会以每周十几家的速度推动直营网点的建设,一旦直营网点建设完毕,在一定范围内的加盟商就算改变主意想要留在利道接受改制,也没有机会了。网点是有限的,好位置也是固定的,所以,下手要趁早。 紧迫感以及可以看到的好处,又让一部分加盟商改弦易辙,选择留在了利道。 两记重拳之后,利道接受改制的加盟商达到了300家,接近了利道加盟商总数的三分之一。 尽管张辰一再放风,告诉加盟商,利道没有实力自建1000家直营网点,投入过大,而且回收周期过长,利道的现金流不足以支持庞大的开支。但仍然有源源不断的加盟商开始改变了主意,甚至有和利道合同到期并且和一帆签约的加盟商,也想再回利道。 好在后来大老板又追加了投资不说,并且提高了补贴金额,才又稳定了军心。大老板让张辰亲自出面,终于说服了史荣、王渭河和唐仁解,三人以高额的加盟费加盟了一帆快递。 李超男最终还是留在了利道,并且挑选了距离史荣网点只有100多米的利道新建直营网点,成为了负责人。史荣因此和李超男反目成仇,并且鼓动王渭河和唐仁解二人,联合封杀李超男。 李超男也不怕几人的封杀,反正他相信利道快递的名气比一帆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多年的朋友一朝反目,手法比他想象中下作多了,不但在他的门上泼屎扬尿,还在他的门前堆满了渣土,并且让人打伤了他的手下。 李超男怒了,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被何潮叫停了,因为何潮的第三记重拳出手了。 第一记重拳是围魏救赵,第二记重拳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么第三记重拳就是釜底抽薪! 何潮策反了加盟一帆的200多家加盟商中的100多家的副手,并且副手带领近一半甚至三分之二的员工,集体回归到了利道! 包括史荣、王渭河和唐仁解三人。他们三人的副手不但全部回归了利道,并且还带走了至少三分之二的员工,让史荣、王渭河和唐仁解三人几乎成了光杆司令! 史荣、王渭河和唐仁解勃然大怒,三人同时找到何潮理论,指责何潮不该挖走他们的副手和员工。何潮甚至并不和三人解释,只是请三人喝茶,告诉三人利道接下来还会持续扩张,还会有针对一帆的靶向性优惠政策出台,要的就是将一帆彻底打压下去,不让一帆长大。 何潮的话说得很明白,从利道成立以来,从来没有将任何一家同行当成彻底打压的对象,一帆很荣幸地成为了第一家。但这并不是利道的本心,利道所追求的一直是市场份额,而不是同行间的恶性竞争。但一帆如此针对利道,如果利道不将一帆彻底打败打残,会有损利道的名声,并且会让其他快递公司认为利道软弱可欺。 所以利道想要打垮一帆,并非是出于打击报复,而是为了利道的长远发展,也是为了维护良好的市场秩序,不让投机取巧者有任何的幻想。 史荣等人斥责何潮的话冠冕堂黄,但实际上还是为了报复一帆,是斤斤计较。何潮也没有和史荣等人争吵,只说不管史荣几人是不是相信他的话,他依然会按照既定的步伐坚定的前进。 和何潮的温和但决不退让相比,江阔的态度就是坚决和咄咄逼人了。江阔回应史荣几人,就像当初史荣几人离开利道加盟一帆一样,史荣等人的副手和员工离开他们,也是自由选择。利道尊重史荣几人的离开,希望史荣几人也理解他们副手和员工再回到利道。 史荣几人讨个没趣,恼羞成怒之下威胁何潮小心一点儿,万一出门被车撞、下车被狗咬、走路被绊倒等等,肯定都是倒霉催的,怪不得别人。 何潮在改制过程中,早就不只一次听到人身威胁了,也曾经遭遇过几次汽车被人险些别到沟里的险情,他才没放到心上。 三记重拳过后,利道最终保住了六成以上的加盟商,并且全部成功改制。再加上自建了近200多家直营网点,实力虽然有所减弱,但保留了七成以上的功力不在话下。 而一帆快递因为利道的三记重拳,不但损失了300多名加盟商,而为了留下人心浮动并且争取犹豫不定的加盟商,又几次加大投资力度,比原定多了5000多万的追加投入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虽然吸收了利道四成左右的加盟商,再加上自己发展的加盟商,也有了700多家加盟商,俨然是一只迅速崛起的新兴快递公司。但由于管理不善,渠道单一,名气不大,在业务开展上,接连受阻。 第一轮阻力就是来利道的降价。 一帆成立以后,想以低价政策来占领市场,对外宣称每单快递都要比利道便宜20%以上。结果在利道宣布降价20%之后,一帆就降入了两难的境界。如果再继续跟进,还要坚持比利道便宜20%的政策,一帆不但无利可图,每单还要亏损20%以上。而利道由于成熟的体系和管理,即使优惠了20%,依然有20%的利润。 一帆就不同了,总经理伍合理在利道期间,并没有直接参与高层管理,说是熟悉快递行业,却只知道皮毛。快递行业看似简单,但在管理和路线规划上,也涉及到了数据学、最优化路线等科学知识,保安出身的伍合理又不喜欢学习,怎么会懂这些? 第十八章精准打击 但不跟进又不行,在利道宣布降价后,一帆的业务量迅速大降,单子数量少到让史荣等人怀疑人生。无奈之下,在史荣等人的强烈建议下,在伍合理的一再要求下,张辰和顾两开会研究后决定,跟进利道的降价之举,再降价20%。 此举在短时间内为一帆争取到了一部分不是急件的客户,但对大客户几乎没什么吸引力。集团大客户看重的是快捷和安全,以及快递公司的品牌优势。一帆都不具备。不过许多中小客户以及个人用户,会在意几块钱快递费用的差价而选择一帆。 一帆暂时得以维持了运转。 但更大的困难接踵而来。 利道在宣布降价的同时,还强调了提速。一开始一帆并没有放在心上,利道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比起国内最快的几家快递,顺丰、申通和韵达也不相上下,甚至有时在珠三角一带,比上述几家的优势还要明显。以利道现在的体量,作为区域性快递公司,速度应该已经到了极致,不可能再提高多少,哪怕是几个小时的提速。 因为受限于交通工具的速度,和分拣、分装以及快递员的效率,每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拖慢快递运输。利道除非再进一步,购买大型运输工具,做到专件专运,再发展成全国性大型快递公司,拥有了自己的飞机之后,想再提速还有可能。 现在嘛……很难。 不但一帆不相信利道还有提速的余地,就连其他同行也想看利道的笑话,他们都计算过了,利道现在的速度是几乎每一个环节都全负荷运转的结果,基本上不可能再在哪一个环节上节省时间,从而达到提速10%的目标。 不料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利道真的如承诺的一样,降价20%的同时,提速10%。至于利道究竟是如何做到了这一点,外界无从得知。不少快递公司派出了自己的快递员,私下接触利道的快递员,想要知道利道的秘密武器是什么,结果不管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结果。 也是,利道的快递员都不清楚具体快在了哪里,他们还是按照原先的既定节奏在工作。那么毫无疑问,提速的环节是在中间运输上面。 就连顾两和张辰也是一头雾水,实在想不明白何潮到底施展了什么怪招,居然真的提高了时效!二人甚至还请周安涌出面,想让周安涌亲自向何潮请教,却被周安涌婉拒了。 周安涌很清楚一点,提速的原因是利道最核心的商业机密,何潮不可能告诉他,他也不应该去问。他也知道,他真要开口问了,是自取其辱,他才没那么傻。 不过不问不代表周安涌不想知道原因何在,他现在越来越看好快递行业的未来了,也想介入其中。但现在再成立一家快递公司,显然太晚了,只能坐等利道和一帆的大战过后,看谁可以存活下来了。 原以为利道和一帆的战争是一场狙击战,利道会在短时间内被一帆的准确狙击而溃不成军,没想到,何潮镇静自若,接连几个反击让一帆乱了阵脚。原以为砸了将近一亿资金的一帆会在实力上碾压利道,现在一帆的实力却仅仅是利道的五分之三。 连三分之二都不到! 但很快周安涌发现,他对一帆实力的估算还是过于乐观了。 在利道降价提速的精准打击下,一帆首当其冲,很快就业务量再次大降,降到了几乎难以为继的程度。尽管说来一帆在最大业务量时也是处于巨额亏损的状态。 史荣几人忧心忡忡,照此下去,一帆连一年都支持不了,因为现在的快递公司还是以大客户为主,个人快递业务量很小,一帆很难从利道手中抢走大客户单子,只能争夺规模不大且利润有限的个人用户市场。而利道的降价提速,恰恰最受个人用户喜欢。 也就是说,利道的每一个举措都是针对一帆的精确打击。 利道的提速,引起了整个快递行业的轰动。许多同行都在为利道算了一笔账,从收件环节到送件环节,每一步都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也不能遇到大范围的堵车或是极端恶劣天气,再加上快递员马不停蹄的工作,才能保证利道承诺的时效。 但为什么利道的快递员都说他们的工作强度并不比以前增加了许多呢? 原因就在何潮和卫力丹对中间环节的时效压缩上。 卫力丹让艾木和历之飞将美国快递的经验和时效整理成文字,发了过来,她研究后发现,美国的快递公司时效并不快,甚至比中国的还要慢上许多,一个快件在美国境内走上一周甚至10天的时间,也是正常现象。但美国快件遗失的情况不多,是因为流程非常规范。还有一点,美国和中国不同的地方在于,美国主要以航空和公路为主,铁路不发达。 而中国,是航空、公路和铁路都不是很发达。 流程很关键,流程就相当于质量保证。 卫力丹又让日韩两国的朋友研究了日韩的快递特色,发现日韩的快递各有优点和不足,但在时效上,日本强于韩国,而韩国又比日本网点密集。原因在于韩国的电子产品比日本发达,日本在电子产品创新和互联网的投入上,落后于韩国。 中国在电子产品的创新和制造上,远不能和日韩相比,但在互联网创业上,比日韩强了不少。 卫力丹深入研究了日韩以及欧美的快递行业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中国在快递行业上向国外学习的地方不多,一是中国的国土面积足够大,地况足够复杂。二是中国的交通比发达国家落后,除了高速公路的建设稍快一些之外,航空和铁路都还比较落后。 不过为了时效,为了打出品牌知名度,卫力丹还是设计了一系列方案。能走客运的,就自己运输,既可以节省费用,又可以节省时间,并且方便调度。能走铁路和航空时,尽量走航空,可以大幅提高速度,但由此带来的会是费用的大幅上升。 最终何潮采取了卫力丹的方案,尽管航空运输会大幅提高单件费用,大大降低利润空间,但时效一旦提升上去,会吸引更多的客户,并且带来的品牌效应会有一个长期的发酵作用。 除此之外,卫力丹又设计了一些方法,比如和夏正进行联动,保持密切的联系,有些快件如果正好在夏正车队的送客范围之内,就可以由夏正路经网点时取走,并且交到下一个网点,由快递员送达。如此一来,既节省了时间,又做到了最合理规划。 当然,由于在深圳市的得天独厚的条件,在其他城市无法推广,卫力丹又根据各地不同的情况,不断地改进算法,并且利用自己各地同学所在交警以及数据公司的便利条件,取得了一些关键的交通数据,加以分析和计算,最终规划出来了最优路线。 一系列的举措让利道快递进一步缩短了时间。 当然,利道快递也面临着自成立以来的最大困难——资金短缺! 江阔为了资金的问题,特意回了香港一趟,和江安商量,却被江安一口否决。江安威胁说如果江阔再向他要钱,他就要求江阔从利道和三成撤资。 现在利道和三成都是用钱之时,如果撤资,将会对利道和三成造成重大打击。江阔大怒之下,和江安吵了一架。在吵架中,江安一时情急,说出了大老板仰慕江阔,如果江阔答应大老板的求爱,和何潮分手,他不但不会撤资,还会增资利道和三成,帮利道和三成度过难关。 江阔气急之下,痛斥江安卖妹求荣,一定是江安还有什么把柄被大老板抓在手中,她希望江安能够对她坦诚,是不是在被大老板逼迫之下,他才做出这样无耻之极的事情。 江安却嘴硬,声称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大老板手中,当年所欠的赌债已经还清,而且他早已戒赌,现在一身轻松,正在努力带领江家恢复以前的鼎盛之时。 江阔才不信,找到爸爸理论。爸爸并不反对她和何潮的婚事,但受江安鼓动过多,对何潮也微有偏见。只是他很看好大陆未来的前景,认为江阔嫁到大陆,嫁给一个正处在上升期的青春才俊,也算是为江家多了一条出路。 爸爸虽不反对江阔和何潮的婚事,却也不会前去深圳参加他们婚礼,除非他们在香港举办。病好之后的江子伟,在接管了一段时间江家的大权之后,见江家平稳过关,他也就安心地过起了养老的日子,不再过问江家的大事小事。 江阔也拿爸爸没有办法,她很清楚爸爸骨子里依然有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爸爸之所以答应她嫁给何潮,并非是支持她的爱情,而是看好何潮的未来的潜力。还有一点,在爸爸眼里,她可以当成江家的一个试验品。成功了,算是意外收获。失败了,也不影响江家的大局。 第十九章拉锯战 江阔也不能责怪爸爸什么,爸爸辛苦一辈子,打下了江家的江山,经历过一场大病的他,更看开了人生,现在颐养天年也是人之常情。何况现在哥哥所做的事情,爸爸肯定也不知道,连她都无法查到哥哥在背后到底干了什么,爸爸对哥哥无比信任,恐怕查都不会去调查。 只是江阔并不甘心,她委托朋友暗中调查哥哥和大老板到底还有什么业务往来,万一哥哥被大老板拉下水,和大老板一直干起了拖人下水骗人家产的勾当,就麻烦大了。 结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江安现在的手脚非常干净,所做的也全是正当生意。江阔却并不相信哥哥暗中没有什么手脚,肯定是他做得太隐蔽了。 从香港回深圳的途中,江阔发现有人跟踪。幸好她及时通知了高当勇,高当勇亲自出面护送她回到深圳。 很快,高当勇有了反馈消息,暗中跟踪江阔的人是郑近西的手下,而郑近西是大老板的亲信。江阔非常生气,她回香港的事情只有哥哥知道。由此可见,肯定是哥哥暗中知会了大老板。 江阔打电话给江安,大骂江安一顿。江安矢口否认,并说江阔疑神疑鬼,跟着何潮学坏了,连家人都不相信了。江阔才不相信江安的鬼话,警告江安,如果再敢出卖她的行踪,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出江安和大老板的幕后交易,到时如果爸爸不管,她将公布于众,让江家的股票承受大跌的损失。 反正她持有的江家股票也不算多,可以承受得了。 气得江安大骂江阔是白眼狼。 二人的对话不欢而散,江阔当然不会做出杀敌一千自损上,支持利道和支持一帆的网友,形成了两个派对,自称为利道派和一帆派。利道派认为,一帆的所作所为极其无耻,且卑鄙下流,没有底限。一帆派和利道派对骂,声称一帆的挖墙角行动,符合商业规律,既不犯法又不逼良为娼,是再正常不过的商业行为,反倒是利道没有本事让加盟商赚更多的钱,却要用合同来约束加盟商的自由选择,并且强迫加盟商改制,是极端自私自利的行径。 双方在网上骂成一团,一时形成了风潮,引发了更大范围的讨论。由此,利道快递名声进一步上涨,同时,也让一帆快递也一举成名。 网上的骂战刚开始时,张辰气得跺脚,声称要抓住几个攻击一帆的网友,好好收拾他们一顿。还指责何潮颠倒黑白,在网上攻击一帆,他要找何潮当面理论。 却被周安涌劝住。 第二十章曙光初现 周安涌安慰张辰,网上骂战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伤人,也可以伤己。利道在宣扬自己的同时,也带火了一帆,一帆不用花费广告费,就打出了名气。不管是好名还是坏名,只要出名就是好事,就有了可以炫耀的资本。 一帆完全可以借机炒作,将名声打出去,再推出一系列的优惠政策,可以快速地积累人气,收割消费者。周安涌不是光安慰张辰,而是帮张辰制定了一系列的借势的策略,推出后,果然收效不错,一帆的业务量也上涨了不少。 利道和一帆在网上的突然走红,也是得益于中国互联网的崛起,尽管说来在2000年时,网民并不多,上网的电脑也很少,但已经积累2000万网民的中国互联网,网民人数增加的速度之快,远超全球任何一个国家,以每年50%的速度增长。 周安涌看到了中国互联网强劲的增长动力。 利道和一帆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分别迅速增长了50%和60%的客户,当然,虽然一帆的增长率比利道高,但由于基数小,整体规模还是比利道差距甚远。不过一帆在和利道几个月的拉锯战中,也慢慢确立了自己的市场定位,走中低端的市场,以低价赢得客户,不再强调时效,目标消费群定位对时效不太敏感只在乎价格的中低端消费者。 尽管并没有在挖墙角一战中重创利道,并且还让利道借机完成了改制,自建加原有加盟商的改制,迅速发展了上千家直营网点,但一帆也初步建立了自己的运营模式和思路,并且虽然从利道的挖墙角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却从其他家的快递公司也挖来不少加盟商,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具备了一家快递公司应有的气象。 张辰有一定的管理快递公司的经验,伍合理又从利道学到了不少东西,大老板负责整合资源并且引进资金,一帆快递在短短半年之内,收获了五六百家加盟商,并且迅速在全国得以布局,也算是了不起的奇迹了。 一帆快递和利道快递成为了深圳两强,至少从规模上在外行看来,呈势均力敌之势,只不过一帆是加盟制,而利道全部改制成为了直营制。 和利道出现了资金短缺一样的是,一帆扩张的步伐过快,并且对加盟商的补贴过多,导致资金严重紧张。而且在业务量上,一帆只有利道的十分之一左右,现金流极少,且利润极低,以现在的形势推断,至少也要补贴两年以上才有赢利的可能。 一帆的资金缺口,至少在5000万以上。答应加盟商的现金补贴,许多只到位了一部分,其他部分还遥遥无期。 张辰不想再追加投入了,他看不到一帆的赢利前景。大老板却不同意,既然开头了,就要认真做下去,早晚会有赢利的一天。但他没能说服张辰,最后只好求助于刘以授和周安涌。 刘以授对快递行业没什么兴趣,看不上每单几块钱利润的生意,他只想做每套房子可以赚上几十上百万的大买卖。周安涌原本是想趁利道和一帆两败俱伤时,趁机吞并了利道。却没想到形势比人强,张辰这么快有了退缩之意,他就当仁不让地进入了一帆。 本来想趁机多吃进一些股份,现在一帆的估值很低,但在他进入一帆后,张辰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再转让股份,而是又追加了投资,一帆就变成了大老板第一张辰第二周安涌第三的股权结构,周安涌持股在10%,90%在大老板和张辰手中。 这样也好,来日方长,一步步侵吞才更有意思,周安涌也没勉强,他有的是耐心。 在利道和一帆较量的同时,三成科技的动作也是不断。 在2000年5时,三成科技终于推出了自己的三成牌小灵通。此时小灵通的市场正在快速增长中,三成牌小灵通推出后,并没有引起多少市场反响。 6月,信息产业部下发通知,将小灵通定位为“固定电话的补充和延伸”这标志着限制小灵通发展的政策有所松动,小灵通市场曙光初现。 周安涌特意买了一部三成牌小灵通,发现无论信号还是电池,以及设计和做工,都还不错,在国内众多小灵通品牌中,至少可以排名前五之内。三成科技为金不换代工多年,确实积累了实战经验和技术力量,只不过因为品牌知名度偏低,才没有消费者买账。 得知三成牌小灵通推出后没什么动静后,金不换开心得不得了。在日本呆了半年之久的金不换,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很想回到中国继续花天酒地。但在他的隐蔽产业接二连三被人挖了墙角或是下了黑手之后,他就又不敢回中国了,担心一回来就被打了闷棍。 虽然他的隐蔽产业中被人动了手脚的都是小公司,但也说明庄能飞和何潮不会放过他,毕竟他坑了他们太多。金不换就有几分抱怨周安涌,周安涌向他保证,不管他坑何潮和庄能飞多狠,他在中国的隐蔽产业都不会受到波及。现在倒好,他在中国的损失已经超过了8000万,再这么下去,他骗庄能飞的货不足以抵消在中国的损失。 金不换又坚持了两个月,促使他下定决心不怕挨一闷棍也要回到中国的主要原因是三成小灵通的突然爆红! 是的,在三成小灵通推出的三个月后,也就是8月时,三成小灵通突然就成为畅销款式,在一个月时间内就卖出了50万台,成为了当年小灵通的爆款和一匹黑马,让人无比惊叹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三成的营销手段。 三成小灵通的爆红,缘于江离的一次演讲。 江离近年来醉心于经济学的研究,不断地在内部刊物上发表一些经济学论述,也成功地引起了政商高层的注意。只不过江离和一些专走政治路线的经济学家不同的是,他始终将自己定位于直接服务于企业家和普通百姓的经济学家,因为他很清楚他的不足和缺点,就是高谈阔论的东西多,可以落地的东西少。 空中楼阁的经济学观点,有时会是高屋建瓴,但有时会是夸夸其谈不接地气。很多经济学家讲起全球以及全国的经济形势头头是道,颇有指点江山的气概,但实际上都是表面文章,都是根据大而空的理论以及不真实的数据得出的带着强烈个人主观倾向的结论。 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主观立场上固执地假装公正。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的标准,有多少经济学家从未有过实践,只知道形而上不知道形而下。经济最终是为了服务普通百姓,普通百姓的消费欲望和动力才是社会进步的基石。 江离知道他有许多地方需要向何潮、庄能飞以及曹启伦、周安涌,甚至是刘以授、张辰等人学习,哪怕是良辰美景深圳四哥,他们所从事的生意也是经济活动的一部分,也自有其意义所在。 一个经济学家宽泛的理论学说被验证,并不难,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预言,但如果一个经济学家在具体经济事件上的推测被验证,才是最了不起的成就。 江离一直致力于成为一个可以具体指导一家公司或是一个产品成功的经济学家,他的观点得到了国内主流众多经济学家的嘲讽,认为江离没有分清经济顾问和经济学家的区别,不但混淆概念,还根本不懂经济学的高深。 也可以理解,江离毕竟只是一个中学教师,没有受过系统的关于经济学的学习,更没有一个西方的著名经济学教授的老师,属于自学成才的土老冒,对,连国都没有出过,他要是懂经济,靠卖自家养的鸡下蛋换点零花钱的老太太也都是经济学家了。 对于众多经济家的口诛笔伐,江离并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脚踏实地落实他的研究——如何快速提升三成小灵通的知名度,将三成小灵通打造成爆款产品。 江离坚定的认为,与其空谈经济形势,预测欧美和日韩的经济走向,还不如切实地打造出来一款爆款产品,也是对经济活动如何落实到人性的需求和欲望上的一次有益尝试。 于是,在一次深圳召开的重大经济学论坛上,江离在他的演讲环节,就当众抛出了他的理论。他先是论述了他和其他经济学家的不同之处,又强调了他对经济学家的认知以及对社会推动作用的看法,随后话题一转,说到他正在落实的一个项目。 会议的规格很高,记者云集,是一次极其难得的曝光机会。按说以江离的知名度,不足以上台演讲,也幸亏郭统用的力荐,再加上余知海的提名,他才拥有了上台十分钟的机会。 江离知道,十分钟对他来说,是生死之战。成,则一战成名。败,则一败涂地,从此再无发声的机会。他精心准备了演讲稿,并且植入了三成品牌的小灵通内容。 第二十一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经济活动的主要目的是增量,而不是瓜分存量财富。也许有些人不是很理解增量和存量的关系,打一个最简单的比喻,你的银行存款就是存量,你赚钱后再存进去,就是增量。人人都喜欢在存钱的同时,再继续赚钱,以避免坐吃山空。”江离注意到了台下的记者对他并不感兴趣,连拍照也是漫不经心,他也清楚他的名气太小,不足以引发记者的好奇,就陡然提高了几分声调,“许多经济学家以研究宏观经济为荣,以研究微观经济为耻,其实任何宏观的现象,都是微观的表象。没有微观哪里有宏观?没有浪花哪里有浪潮?不研究微观,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研究微观,是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只有两者结合起来,才是辩证唯物论。” 记者的目光被江离的话吸引了几分。 “我想请问在场的各位领导、前辈、同行和记者们一个问题,在你们看来,一个经济学家是一年发表几篇无关痛痒的论文重要,还是引领几家公司走出困境或是打造一家爆款产品出来重要?肯定有人选择前者,有人选择后者,但要我说,都重要。既要明察秋毫,又要仰望泰山。我这么说,或许会有人嘲笑我,说我自不量力,因为同时做到两者,太难了。但要我说,也难,也不难,要辩证地看待问题。难就是不难,不难就是难。” 江离终于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兴趣更高涨了起来:“我正在从事一项经济学的试验,就是如何从宏观到微观在某一个经济事件上,发现规律。经济学最难的一点在于,历史上许多经济学大事件,似乎都是随机生成的,没什么规律可以遵循。希望我现在从事的试验,可以对大家在寻找经济学规律上,有所帮助。从宏观层面来说,现在小灵通市场正在兴起,据估计,到2003年,中国小灵通的用户数量将会突破2000万,也许有人认为这是一个不可能的数字,但不要忘了,中国的网民从50万到2000万,只用了不到三年时间!” “我从宏观上非常看好中国的小灵通市场,因为有日韩两国的发展经验可以借鉴。同时,在微观上,既然宏观市场如此庞大,微观的小灵通品牌市场,肯定会出现许多知名品牌。如果一个经济学家可以在宏观上预测小灵通未来的市场规模,在微观上又可以帮一家小灵通公司生产并打造出来一款爆款产品,是不是就做到了宏观和微观的完美统一?” “我一方面研究小灵通未来的市场趋势和规模,另一方面正在帮助一家公司打造一款符合市场定位的小灵通产品,至于公司名字就不提了,避免有广告嫌疑……”江离演讲完毕,鞠躬下台,“感谢各位听我的胡言乱语,但是不是胡言乱语,我们半年后就可以得到验证了。如果我真的帮一家公司打造了一款爆款小灵通产品,你们会不会不再当我是经济顾问,而认可我是一名真正的经济学家了?” 台下哄堂大笑。 下台后,无数记者围了过来,要求采访江离,江离态度友好颇有耐心地一一接受了采访,足足花费了他五个小时的时间,从中午一直忙到晚上。不管哪个记者问哪些问题,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有一点,几乎每一个记者都问了他想要打造爆款品牌的小灵通厂家名字,他一概笑而不答。 在江离的悬念下,记者也做足了文章,在随后的报道中,关于江离的理论联系实践的说法,引起了讨论的狂潮。不管得网上还是相关的报刊杂志,关于江离的论述持续发酵,更让人好奇的是,江离到底想要打造哪家公司的爆款小灵通? 记者们的嗅觉最灵敏,好奇心也最重,江离越不透露,越有记者明察暗访,非要弄个明白不可。有一名名叫米思的记者,先是从江离担任经济顾问的善来集团发现了端倪,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郭林选的联系方式,联系上了郭林选。 郭林选一开始拒绝接受采访,但米思发了十几条短信并且暗示她是超级大美女后,郭林选才终于动心。当然,现在一心只喜欢邹晨晨的他对米思是不是大美女并无兴趣,他只是听从了江离的劝说:“戏演得差不多就行了,别再端着了,小心演过了就收不回来了。” 郭林选和米思在华侨城见面,喝了一下午的咖啡,聊了三个多小时的江离、三成科技以及庄能飞。结束采访后,郭林选当即打电话给何潮,让庄能飞好好请他花天酒地一次,为了替三成科技打广告,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努力过…… 江离一再追问米思是不是真是一个超级大美女,郭林选笑而不答。后来,郭林选将米思的qq号码告诉了江离,米思又通过网络和江离聊天,补充采访了一些内容。 从qq的照片墙上照片可以看出,米思确实青春靓丽,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第一眼美女。难得的是,她既第一眼惊艳,又非常耐看,如果不是江离已经喜欢上了蒋盼学,说不定还真会对米思产生感情。 米思约江离见面,江离欣然赴约,向米思详细阐述了他对三成小灵通的营销设计思路,以及三成小灵通的技术、设计以及科技优势。米思虽然才当记者不久,毕业三年的她,并没有写出什么引起轰动的文章,但江离的事件让她将身为记者的敏锐发挥到了最大,她下意识地认为,江离事件将是一件可以让她一举成名的报道。 为了深入采访江离以及他的试验,米思又陆续和江离接触了不下三次,其中还有两次在江离的陪同下,到了三成科技的工厂进行实地采访,并且见到了三成小灵通的生产线和样机。米思饱含激情和向往,在采访了江离十多天后,彻夜不眠写就了一篇长达万字的采访稿——《从平凡中孕育伟大,在实践中检验真知》,副标题是——江离,一个自称经济顾问的经济学家的品牌打造试验。 文章一经推出,立刻引发了广泛的讨论,三成小灵通也第一次出现在了公众面前,却是以一个经济学家试验品的方式。 不管是以什么方式,三成小灵通却是一炮打响,迅速成名了。 米思的文章为她带来了巨大的荣誉,让她成为报社最年轻的主力记者,受到了重用。随着江离文章影响力的进一步扩大,报社领导又派米思继续深入跟踪采访江离,并且着重报道江离打造三成小灵通的道路是否走得顺畅。 原本在市场上寂寂无名的三成小灵通,因一系列关于江离的文章而声名鹊起,名声很快就转化为了购买力。再加上江离在文章中一再强调未来几年小灵通将会引领潮流,又多次强调了小灵通的安全、低辐射以及对人体无害等优点,不但变相宣传了三成小灵通,也同时普及了小灵通知识。 随后,越来越多的记者要求采访江离,江离疲于应付,只好委托米思作为他的全权代言人,代他接受采访。除非有重大的突破或是新的进展,他一律不再接见记者。 米思也因此蹿红,成为业内知名的美女记者,又被许多人猜测她和江离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一概不解释不回答,任由外界各种似有所指的文章甚嚣尘上。 于是,从江离的经济学家身份,到江离的理论联系实践的试验,再到江离和米思的关系,以及米思何以成为江离代言人的背后隐情,等等,催生了大量文章,密集而全方位的报道中,总是会频繁出现三成小灵通的影子,三成小灵通作为所有报道的背影和主题,持续地冲击着每一个消费者的眼球。 在报道的第一个月,三成小灵通月销量突破5万台。作为一个新生品牌,交出了一份合格的答卷。第二个月,销量突破15万台,消费者反馈三成小灵通不管是外观还是性能,都不落后于某韩国知名品牌小灵通,而价钱只是对方的二分之一。 当然不落后了,原本就是同一条生产线同一个模具同一技术,只不过是换上了三成的商标而已。 第三个月,销量上升到了50万台,直逼已经成名的七合小灵通,成为国内小灵通品牌排名前五的知名品牌之一。 三成小灵通的成名之路,充满了奇幻色彩,完全是何潮和江离精心营销的结果。当然,在三成成名的同时,江离也顺势崛起,成为许多记者眼中接地气不说假大空话并且平易近人的经济学家。 甚至有一个记者动情地写道:“江离和其他经济学家最显著的不同是,他说话很朴实,很少提及过去的数据以及未来的预测,只有在具体到某一个行业时,才会引用一些经过市场验证的数据,往往是销售数据和增长率,而不是宏观统计上对普通百姓并没有意义的数字。并且江离一再强调,在他的试验没有成功之前,千万不要称他为经济学家,他认为,一个没有经历过实战的经济学家,就和一个从来没有和别人交过手的武功高手一样,是花拳绣腿,经不起市场的考验。江离经常挂着嘴边的一句话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之一,时间也是。” 第二十二章来的都是客 江离成名了,有不少机构以及集团公司想要请他讲课或是聘请他担任经济顾问,他都一一拒绝了,他还是强调,在他的试验没有成功之前,他不接受经济学家的称号,也不会参与任何公众活动和担任任何社会职务。 直到何潮结婚的今天,江离一直拒绝了不下十几家大学和公司的盛情邀请,真的没有再露面一次一句演讲,只接受部分采访。越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越是引发了媒体和公众的好奇,越是让媒体和公众期待江离的试验最终能否成功。 实际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三成小灵通的热销,已经验证了江离的成功。 三成小灵通打出名气之后,订单量急剧上升,工厂开足马力,日夜生产,还供不应求。只一个月的时间,就全部赚回了因金不换诈骗而带来的损失,并且还有剩余。两个月后,三成扭亏为盈,资金开始回笼。 何潮原本以为三成赚钱了,可以从三成先借用一部分资金到利道,帮利道度过资金短缺的难关。但被江阔拒绝了。江阔的理由很充分,三成现在的利润只是和以前相比赚钱了,但实力还很薄弱,按照现在的销量增长下去,很快生产就满足不了市场需求了,三成回笼的资金,必须投入到新的生产线的建设之上。 蒋盼学也持同样的意见,现在正是趁热打铁大力发展三成的最佳时机,不能牺牲三成的发展来成就利道。三成是三成,利道是利道,就像她是她而米思是米思一样。 表面上蒋盼学对米思和江离的绯闻并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她还是耿耿于怀,很不舒服,感觉像是自己的东西要被人抢走了一样。尽管她也相信江离不会背叛她,却对米思很是不满,充满敌意。 江离也知道蒋盼学有些想法,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后来还是何潮和蒋盼学谈了一次,告诉她,如果江离敢背叛她,他第一个收拾江离,才让蒋盼学打消了顾虑。 何潮一向固执己见,难得的第一次听从了江阔和蒋盼学的意见,没有再想从三成调用资金,而是让三成的资金专款专用,专门用来投入到再生产之中。 庄能飞乐得合不拢嘴,天天泡在一线,和工人们同吃住,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并且以身作则,加班加点。他很清楚,三成小灵通之所以一炮打响,是何潮和江离的智慧结晶,并非是三成品牌多有号召力以及技术有多过硬。但在品牌打响之后,口碑是三成小灵通能不能在市场站稳脚跟并且持续发展的关键。 而口碑的支点就是质量、功能以及外观,是一个综合因素共同的结果。庄能飞和高薪聘请的日韩两国的工程师日夜在一起,全力以赴研制新款小灵通以及引进新技术,力争保证三成在技术和外观上的优势。 在何潮等人的共同努力下,利道和三成呈现蒸蒸日上之势。利道全方位碾压一帆,但资金短缺的压力依然存在,短时间内无法解决。三成正在快速上升中,飞速追赶七合,但距离七合的知名度和销量,还有一定距离。可以预见的是,如果照目前的增速下去,有望在明年下半年超过七合,成为国内小灵通市场前三的知名品牌。 但周安涌也很清楚三成的短板是生产线不足以支撑目前的销量,销售人员和技术人员都面临着短缺的情况,一时半会无法解决。所以,尽管他也很焦虑三成小灵通的攻城掠地以及对七合市场的蚕食,但也相信,三成的发展有天花板,而且,天花板并不远,就在眼前。 正是因此,近来很少和何潮有过单独交流的周安涌才在何潮婚礼时,第一时间前来,并且主动提出帮忙,以何潮发小的身份替他迎宾不说,还忙前忙后招呼客人,俨然以半个主人自居。也是他想借机和何潮商量商量,想要顺势介入利道和三成,完成他多年来的梦想。 只是今天何潮的婚礼,有两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余建成不请自来,以余建成的身份,一般不会当不速之客。二是顾两居然现身了,还一口气送出了何潮三件大礼。 当然,周安涌也知道顾两是来者不善,不过他挺佩服何潮的镇静自若,面对如此故人,又有深仇大恨,还是来到他的婚礼之上明是送礼实则示威之举,依然保持了足够的冷静,换了是他,他也未必能有如何潮一样从容。 何潮自然清楚顾两此来,必定包藏祸心。虽然在见到顾两的一瞬间,他也有几分失神,并且一下想起了当年的青葱岁月,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因为他知道,顾两此来,必是早有准备,也是必有所图。 何潮的目光又落在了辛有风身上,先是一愣,随即一笑:“有风也来了,欢迎。金不换是不是也回国了?如果回来了,也可以请他过来,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会再当他是敌人了。” “真的吗?我不信。”辛有风浅浅一笑,“我见证了你和江阔的爱情,眼睁睁看着安涌和之心、你和江阔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心中多少有几分失落。” “有什么好失落的?”庄能飞忍不住插了一句,“如果你一直跟着我,现在的日子也很好不说,说不定我们早就结婚生子了。可惜的是,你总是没有耐心,这山望着那山高。我很好奇,如果金不换没钱了,你又会看上谁?至少在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你的目标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辛有风冷冷地白了庄能飞一眼,“何潮和江阔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想安涌过来,也只是为了祝福何潮和江阔,对吧?” 何潮听出了辛有风对他的维护之意,想起当年他对辛有风明里暗里的照顾,想必辛有风一直念及他的情义,他点头一笑:“来的都是客,好事坏事,该来的总会来。” 话一说完,何潮朝顾两、周安涌、辛有风微一点头:“难得今天是一个故友重逢的日子,等我和江阔先去敬酒,晚饭时,我们再详聊。”又一停顿,“有风,金不换如果在深圳,晚饭时,他可以参加。你告诉他,我是真心邀请他。” 辛有风想摇头,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何潮的婚礼,简洁、大方而又得体,敬酒之后,婚礼很快就结束了。下午,何潮和江阔一一送走了各路亲朋好友,就到了晚饭时间。 晚饭安排在了一家僻静的粤菜馆。 余建成也留了下来,参加了晚宴。以余建成的身份,很少参加晚辈的婚礼,更不用说是晚宴了。他之所以选择留下,是因为刘以授、张辰以及金不换都出现了。 明显有借何潮婚礼晚宴之际,双方力量全体出动,来一次正面对决之意。也是,也到了再一次面对面谈判的时候了。 何潮一方,除了江阔之外,还有庄能飞、江离、郭林选、赵动中、邹晨晨、夏正、夏良和吴老伯,而周安涌一方,则有海之心、刘以授、张辰、顾两、金不换和辛有风,以及余建成。 余建成坐在了首位,依然是一副居中主持公道的姿态。 没错,在何潮暗示之后,辛有风通知了金不换,金不换悄然现身了。 晚宴的饭菜就清淡了许多,何潮只上了红酒,并且单独为余建成准备了白酒。余建成好白酒,喝不惯红酒和洋酒。 何潮先是感谢各位的光临,并且参加晚宴。能参加晚宴的人,都是他的亲朋好友,都是最亲密的伙伴。他又感谢了一番周安涌和海之心,然后请余建成讲话。 余建成缓缓站了起来,举起了酒杯:“中午的婚礼酒席上,我没喝酒,一是不习惯在酒席上喝酒,二是怕喝多了失态,影响气氛。今晚没有外人,可以畅饮几杯,来,我提议先干一杯。” 众人纷纷回应,各自举杯。 一杯酒下肚,余建成哈哈一笑:“今天是何潮大喜的日子,从我见到他第一面开始,到今天,已经有几年了。几年来,一点点看着何潮长大并且变得成熟,有一种成就感和喜悦感……” 都以为余建成会长篇大论,众人都做好了耐心聆听的准备,不料余建成呵呵一笑,话题陡然一转:“今天该说的话,我在当证婚人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现在就不多说了。何潮现在的成就,符合我对他的预期,至于以后还能走多远多久,就看他自己的格局和造化了。” 余建成话一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潮,希望何潮顺势接话。 周安涌猜了出来,余建成是想何潮接下他的话头,他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何潮到底是会拒绝还是会承情? 何潮并没有让周安涌失望,他几乎没有犹豫,当即举杯:“敬余老师一杯,感谢余老师一直以来对我的关怀和提携。以后的发展,有困难和问题时,还希望余老师多提点多指正。” 第二十三章两军对垒 一抹浓浓的失望和不满之色从周安涌眼中一闪而过,若是以前,何潮会顾左右而言他,或是假装听不懂余建成的暗示,倔强而固执,但是现在的何潮,学会了世故和顺水推舟,居然真的正面回应了余建成的暗示,而且还是积极的态度! 周安涌最是担心何潮和余建成走近,而且他还清楚的是,余建成对何潮的赏识之心一直都在,只要何潮积极回应,余建成和何潮之间并不存在任何障碍。 现如今……何潮真的是成熟了,周安涌微微摇头,和海之心对视一眼。 海之心看出了周安涌的担忧,暗中握住了周安涌的手,微微用力。 余建成期待许久的一刻终于来临,尽管只是口头上的客气,他也无比高兴,哈哈一笑,一饮而尽杯中酒:“来,我也敬你一杯,今天你是最大的官儿——新郎官!” 吴老伯忙说:“何潮中午就喝了不少酒,晚上就不要再喝了,喝多了难受,也影响洞房。” 众人哈哈大笑。 由于在座的各位都是亲朋好友,当然,除了顾两、张辰、刘以授、周安涌等几位竞争对手之外。何潮虽然也担心几人前来,会节外生枝,但刚才余建成的一番话,分明是暗中告诫各位不要在他的婚礼上闹事。 一想也是,都是经历过场面和风浪之人,基本的原则和底线都会遵守。 依次敬了众人酒,何潮最后来到了金不换面前。 金不换坐在角落里,自从出现后,一直情绪不高,也不说话,更不回应庄能飞怒目而视的眼神。 庄能飞正好坐在金不换对面,几次想要起身过去,都被郭林选拉住了。郭林选摇头,小声说道:“今天是何潮的主场,先看他怎么处理。” “金总,半年多没见,气色不错,还胖了几分。”何潮原本用一钱杯喝酒,晚上他喝的是白酒,来到金不换面前时,不知何时换了半斤杯,他举着满满一杯白酒,“在韩国时,承蒙金总热情款待,对我关怀照顾有加,一直记在心上。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金总又大驾光临,让我十分感动。听说金总还送我了一对黄金龙凤,足有100克,黄金有价情义无价,我先干为敬!” 何潮一口喝下半斤白酒。 众人都惊呆了。 金不换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红酒:“何总说这话就见外了,都是兄弟,一对100克的金龙金凤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祝贺。这样,我今天胃不舒服,酒就不喝了,为了表达歉意,再多送一对黄金龙凤。” “金总胃不舒服,不喝就不喝。”江阔见庄能飞起身就要过来,忙接话说道,“礼物就不必了,心意心领了。金总不喝酒,我的感谢之意还是要用酒表达。” 江阔也换了一个大杯,足有二两,倒满白酒,一饮而尽:“何潮在韩国的时候,如果不是金总悉心照顾,他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他回来后,一直念念不忘金总的情义,说金总为人真诚待人热情,让我一定要记住金总的恩情。何潮很少对一个人这么推崇,我再敬金总一杯!” 何潮伸手拦住了江阔:“算了,金总不舒服,可能在日本待久了,回中国后水土不服,等他恢复了状态再请他喝酒。” “不行,他对你这么照顾,我不敬他三杯,我心里过意不去。”江阔不听,“他不喝,是他身体不好,是他的事情。我不敬,是我失礼,是我理亏。我只管敬只管自己喝,你别管我。” 众人都看了出来,何潮和江阔在演戏,就是要逼金不换接招。 “要不这样,我替金总喝,他可能是操劳过多,身体亏损,就不勉强他了。”何潮和江阔碰了碰杯,正要一饮而尽时,一个声音传来。 “我来!”庄能飞站了起来。 “这样吧,我替金总喝,在韩国的时候,金总对我的照顾更尽心,不但免费提供了食宿,还想帮我安排一个长期工作。我很感激他,让我见识了金总的真诚坦荡以及韩国法律的严谨、公正。”庄能飞一口喝完杯酒,将酒杯倒了过来,“金总,我可是滴酒未剩,中国人有句老话,感情深,一口闷,我们的感情深浅,全在酒里了。” 金不换手端酒杯,站在当场,微张嘴巴,一脸尴尬,想说什么又张不开嘴,心中暗骂辛有风多事,他明明不想来,非劝他来,结果……被何潮当场将军,弄得他下来台! 在接到辛有风电话请他参加何潮婚礼时,金不换的第一个念头是拒绝,但架不住辛有风的再三劝说。辛有风还强调张辰、刘以授以及顾两都到了,还有余建成,他也应该到场,一是向何潮表示祝贺,释放善意,二是可以借机修补和何潮的关系。 尽管金不换的隐蔽产业只是被挖了一小部分弱小的低端公司,只对他造成了困扰并没有带来太大的伤害,但还是让他感觉到了寒意,品尝到了何潮反击的痛苦滋味。最主要的是,面对何潮的暗中出手,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如果何潮真的触及到了他隐蔽产业的核心公司,他该怎么办?金不换有几分后悔当初听周安涌的话对三成科技下手了。虽然是坑了三成几千万,但在韩国的损失以及在中国丢掉的份额,已经超过了他的收益,再加上他在日本躲了半年之久,又错失了几笔生意,真要好好算一笔账的话,他得不偿失,损失超过了收益的数倍不止。 怎么办?金不换不会轻易向何潮低头认错,更不会补偿货款。他也清楚,他和何潮之间的恩怨没那么容易化解,何潮对他的报复不会小打小闹,早晚会上升到大动干戈的地步。 如果没有周安涌等人的帮忙,他在国内和何潮的较量,胜算会降低到五六成。想想自从回到中国之后,也一直躲藏在住处没有抛头露面,和刘以授、张辰以及余建成也好久没见了,正好趁何潮的婚礼,和他们聚聚,也好开展下一步的规划。 不能总是躲着不露面,基于以上想法,金不换才下定决心参加了何潮婚礼的晚宴。也是辛有风再三向他保证,何潮绝对不会当众向他发难。 是,何潮是对他的到来表示了欢迎,没有当众说到在韩国发生的事情的真相,但却借抬举他之名,非要逼他,他强忍心中怒气,坚决不喝一滴酒。 辛有风看不下去了,手端满满一杯红酒站了起来:“我知道他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是我硬拉他来参加你们的婚礼晚宴,也是想当面向你们表态,他对以前的所作所为有愧疚之心。这样,我替他向你们说一声对不起,也替他喝了这杯酒!” 辛有风一口喝完满满一杯红酒,足有半斤多,她倒转酒杯:“我也是滴酒不剩。” 庄能飞冷冷一笑:“金总面子够大,先是何潮替你喝,现在又有辛有风替你挡酒,男人做到你这个份儿上,有兄弟为你两肋插刀,有女人为你赴汤蹈火,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庄能飞你说的是什么屁话?”辛有风顿时急了,“你们当众逼他喝酒,就很英雄很了不起吗?来,有多少酒我都接着。” 张辰看不下去了,站了起来:“何潮,何必呢?” 何潮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决:“这是我和金总的事情,你们谁都不要插手。辰哥,你想喝酒,有的是人陪你。” “我陪你!”吴老伯站了起来,“张辰,白的、红的、啤的,你随便挑。混合喝还是对瓶吹,你说了算。” 张辰又坐了回去:“我最近戒酒了。” 刘以授本来也想出面替金不换挡上一挡,却见周安涌纹丝不动,还暗中冲他摇了摇头,他也就缓缓放下了酒杯,收回了右手。 曹启伦咧嘴一笑,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瓶:“还以为可以和刘总好好拼一次酒,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郭林选和赵动中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碰了一杯:“来,先润润嗓子,随时做好冲上去的准备。” 余建成微眯双眼,看出了现在的气氛完全是两军对垒的阵势,他假装不知,和顾两轻轻碰杯:“大老板,今天的晚宴,是不是很有意思?你我年纪大了,就不要凑年轻人的热闹了,让他们闹一闹也好,毕竟年轻,要有朝气和冲劲。” 顾两听出了余建成的言外之意,笑道:“余老师说得对,我一般不掺和年轻人的斗争,不管是文斗武斗还是酒斗。年纪大了,不再血气方刚,只想安稳只想赚钱,呵呵。” 辛有风目光一扫,将众人的态度尽收眼底,她心中闪过一丝悲凉,目光就又落到了周安涌身上。只有周安涌一脸平静,没有明显的倾向,她就抱了最后一丝希望:“安涌,你说句话……” 周安涌刚一张嘴,海之心一拉他的胳膊,替他说道:“何潮是安涌的兄弟,金总是安涌的合作伙伴,他不希望你们有什么矛盾。不管以前有过什么过节,男人嘛,好好喝一顿酒,不就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第二十四章比的就是斗志 辛有风一咬牙:“有多少酒,你们都冲我来。” “不,不能让有风一个人担着,我和有风一起。”何潮一脸笑眯眯的表情,站在了辛有风的旁边,“江阔、能飞,你们敬金总的酒,我和有风一人一半,全部替他挡了。” 金不换终于被激起了火气,他一把推开何潮:“何潮,你别装模作样了,行,不就是几杯酒吗?我喝!你当时喝了多少汉江水,我就喝多少酒还你!告诉你,韩国男人从来没有认输过,也从来不会认怂!” “好,最佩服的就是你们韩国人自强不息的精神!”何潮哈哈一笑,再次倒满杯中酒,“相信金总是男人,是汉子,是韩国男人中最杰作最优秀的代表人物,来!” 金不换推开辛有风拦他的手,倒满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韩国男人从来没有怕过谁,干!” 庄能飞哈哈一笑,也上前敬了金不换一杯,朝辛有风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敬金总!我先干,你随意,不勉强,毕竟每个人能力不一样,战斗力和持续力也相差很多。” 辛有风莫名脸一红,不由愠怒:“庄能飞,别以为我会怕你。你也先别得意,三成小灵通是打开了市场,但以后能走多远还不好说!金不换和我要引进一个韩国品牌的小灵通,说不定你很快就会被我们的品牌打败了。” “好呀,欢迎韩国品牌进入中国市场,没有竞争就没有发展,越竞争,越能进步。”庄能飞又挤眉弄眼地朝辛有风笑笑,“同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辛有风,你觉得韩国男人不管是酒量还是体力,真的会是中国男人的对手吗?” 辛有风恼羞成怒:“庄能飞,你无耻!” “我再无耻,也没有爱慕虚荣崇洋媚外的女人无耻!”庄能飞喝多了,拿过一瓶啤酒和辛有风碰杯,“来,辛有风,我敬你一瓶,以纪念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欢乐和痛苦的时光。” 金不换红了脸,也开了一瓶啤酒:“何潮、庄能飞,我敬你们。在韩国,你们受屈了。你们会以为是我因为主场优势,你们才被收拾了一通。好,接下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实力,我会在中国的战场上打败你们,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金不换一口气喝干一瓶啤酒,又打开一瓶:“不瞒你们,接下来我会投资七合集团,和安涌联合研发一款具有韩国最先进技术的小灵通,会打上韩国的品牌,在享受中国对外资的优惠税收政策的同时,又利用你们崇拜洋品牌的虚荣,肯定可以在正面战场打败你们的三成!” 再次喝完一杯啤酒,金不换又开了一瓶:“同时,我还会投资一帆,投资金额不低于1亿元,要的就是让一帆快速成长起来,一年后打败利道,两年后进入全国第五,三年后全国前三……是男人就别怂,正面战争干起来!” 郭林选怒了,站了起来:“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是吧?臭钱老子也有的是,不管你投资多少,我都是你的一倍!” 何潮朝邹晨晨示意,邹晨晨会意,拉住了郭林选。 郭林选愤愤不平地坐了回去:“妈的,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在老子面前装大款的。再敢跟老子装有钱,老子用钱砸死他!” 何潮笑了,笑得很轻松很随意:“正面战场的战争,是远景,人既要高瞻远瞩,又得脚踏实地。喝酒才是眼下的事情,金总,酒怎么喝,你说了算。” “真的是我说了算?”金不换斜着眼睛,两瓶啤酒下肚的他,酒劲上涌,“好,既然你大话说出去了,我就立个规矩,先啤酒后白酒再红酒,最后三种酒兑在一起,是金氏鸡尾酒,敢不敢?” “不换!”辛有风用力一拉金不换。 金不换一把推开辛有风:“别拉我!你要相信何潮不会作弊,也不会一起上,他肯定是要和我一对一。” 何潮笑道:“一切听金总的安排。”他很清楚,金不换虽然有了几分酒意,但还没有喝醉,他是认为他刚才喝了半斤多白酒,肯定酒量不济了。 “好,就这么定了。”金不换手持酒瓶,“既然立了规矩,总得有个由头才好助兴,说吧,如果是你输了,你是当狗在地上爬一圈再学三声狗叫呢,还是向我下跪认输?” 夏良脸色一变,正要拍案而起,却被江离拉住。江离微微摇头:“不用着急,要相信何哥早有了对策。” “欺人太甚!”夏良咬牙切齿,“换了是我,一拳打烂他的塌鼻子。” 何潮却不生气:“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是当狗还是下跪,金总说了算。反过来也一样,如何?” “好!”金不换一口应下,当即又喝干了一瓶啤酒,“该你了。” 曹启伦小声对赵动中说道:“金不换这小子贼得很,一开始故意不喝,等何潮喝了半斤多白酒后再比拼,明明沾了便宜还理直气壮,妈的,真猥琐。” 赵动中是所有人中最镇静最坦然的一个,他悄悄一笑:“你以为何潮刚才喝的真是白酒?何潮是故意在激将金不换,他刚才喝的是农夫山泉。” “不会吧?” “怎么不会?”赵动中眨眨眼睛,狡黠地笑了,“他的酒是我换成了农夫山泉,我会不清楚?” “啊,老赵你……你一脸憨厚,给人感觉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没想到也会干这样偷梁换柱的事情?你这分明是明傻暗奸。” “怎么说话的?”赵动中不无得意地笑了,“我的忠厚老实因人而异,对方是实在人,我就厚道。对方狡猾狡诈,我也会有相应的对策。” 何潮也对应喝了一瓶啤酒。二人你来我往,不多时就都有了几分醉意。 顾两看不下去了:“何潮、金不换,差不多就行了,别非喝醉不可。你们算是平手,谁也没输。” 余建成一拉顾两的胳膊:“大老板不要操心这些小事,年轻人该较量就得较量,才能激发他们的雄心。不像我们老了,没什么斗志。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如果年轻人没有斗志,不是好事。” 顾两理解不了余建成的立场:“余老师,万一何潮喝多了,在大喜的日子学狗叫,多丢人。再如果是金不换输了,也会让您面上无光。” “何潮输了,学几声狗叫,无伤大雅。反倒更显得他真实可爱。”余建成明白了顾两的心思,“金不换喝多了,丢的是他自己的人,和我也没多大关系。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是不是?” 顾两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以前他就听说余建成一直想拉拢何潮,并且对何潮十分偏爱,他还不信,现在亲眼见到余建成微微偏向何潮的立场,不由他不暗中感慨,何潮还真是交了狗屎运,有余建成看似中立实则偏袒的立场,周安涌等人也不敢放开手脚对何潮大打出手。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让余建成改变立场,或者是劝周安涌等人脱离余建成的影响,否则余建成的态度会导致他们的联盟不够团结,并且没有强大的战争力,顾两暗暗下定了决心。 辛有风无比焦急,她一推周安涌的肩膀:“安涌,你也不帮帮金不换,他要是喝多了,丢的是你的人。” “何潮喝多了,丢的也是我的人,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周安涌一拉辛有风,“别站着了,坐下吧,男人有时较量,就非得分一个胜负出来不可,谁也劝不住。谁劝,谁就是看不起他。我太了解何潮和金不换了,他们都是要强的人,你就让他们一醉方休吧。” 辛有风又想求海之心,海之心却端起酒杯,一脸笑意:“来,有风,我敬你一杯!” 江阔和邹晨晨、卫力丹、郑小溪也款款过来:“之心、有风,我们一起喝一杯。” 辛有风无奈,只好和几人碰杯。 转眼间,何潮和金不换的战局已经进入了第三阶段,二人都喝了不少酒,都有了八分醉意。二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个醉眼朦胧,一个脚步虚浮,眼见是都要马上醉倒了。 余建成稳如泰山,始终以和蔼的微笑笑看二人,还问顾两:“来,猜猜谁先醉倒?” 顾两心中有事,却也勉强一笑:“现在看来,何潮醉得更深一些,金不换应该可以坚持到最后。韩国人长年喝烧酒,烧酒度数不高,好多是酒精和水勾兑而成,虽然难喝,但可以练酒量。” “我倒觉得何潮能坚持到最后。”余建成一指何潮的,“何潮似乎比金不换醉得还厉害一些,但他眼神还清澈,不像金不换,眼神已经迷离了。醉酒的程度要看眼神,而不是脚步。还有,你听二人说话,何潮的发音还算清晰,金不换舌头都大了……” “喝,再来一杯,看谁先倒……”金不换大着舌头,又倒了一杯白酒,“我在韩国喝酒,五瓶不倒,在中国,还能喝不能过你?你算老几?” 第二十五章深水炸弹 “五瓶烧酒吧?”何潮也倒了一杯白酒,和金不换一碰酒杯,“金总,我提个议,之前我们的恩怨过节,一笔勾销,从今天起,我们重新开始,你说怎么样?” “好!”金不换一仰脖子喝完杯中酒,“你说的是重新开始合作,还是重新开始较量?” “当然是重新开始较量了,既然你决定要入股一帆和七合,并且要和七合联合研发小灵通,从市场的角度来说,我举双手欢迎。从个人感情出发,我希望以后我们的竞争只是纯商业上的较量,不再有背后的明枪暗箭,就像现在我们拼酒,真枪实刀硬干,同意不?” “同意!”金不换又倒了一杯酒,“你马上要输了,我决定让你在地上爬三圈,学狗叫,哈哈哈……” 何潮不说话,一口喝干杯中酒:“废话少说,喝起来。” 金不换不服气,非要换大杯,何潮由他,金不换拿了一个红酒杯子,非要往里面倒白酒,被何潮拦住,最后倒了啤酒。 二人用红酒杯碰杯喝啤酒,一杯下去,何潮有几分恍惚了,连连摆手,强忍着不吐。金不换高兴了,跳到了椅子上,高兴得大叫:“何潮输了,何潮输了!他顶不住了,我要让他在地上围着桌子爬三圈叫狗叫……何潮,现在开始,快爬下!” 何潮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口齿都不清楚了:“好,我快顶不住了,不过还能坚持最后一杯,来,金不换,最后一杯定胜负。” “怕你?”金不换二话不说,先为自己倒上一杯,还没有喝,突然身子一歪,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了。 何潮醉眼朦胧的状态一下清醒了:“金不换输了!大家做个见证,今天就不让他地上爬圈学狗叫了,先记账!余老师、大老板和安涌都在,不怕他不认账,是吧有风?” 辛有风恨死了何潮,何潮无比清醒,完全没有要醉的意思,刚才摇摇晃晃的样子,是在假装,是在麻痹金不换。她哼了一声,扶起金不换去了洗手间。 “小插曲,小插曲。”何潮嘿嘿一笑,坐回了座位,“有时人就得做一些不喜欢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是吧余老师?能飞,你去看看金不换有没有事情,别让他摔坏了。我们在韩国受到了金不换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来到中国,也不能让他觉得人情冷暖不是?” “行了,顾两,你可以说正事了。”何潮由刚才醒眼朦胧的状态一下恢复了清醒,双眼炯炯有神,异常清醒和冷静,“你送了我三份厚重的大礼,肯定是有事情要和我商量,说吧,我听着呢。” 顾两不由暗暗佩服何潮的酒量和胆量,如此冷静并且思维缜密的一个人,确实是一个劲敌。一时想起当年和何潮的偶遇,以及他想偷何潮皮鞋的窘迫,还有何潮不计前嫌地收留他并且带他创业,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温情。 只不过温情一闪而过,随即变成了冰冷的商业。他知道,温情无助于赚钱,情义只是在创业初期时的粘合剂,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只能在商言商,来不得半点虚情假意以及所谓的兄弟情义。商业永远是冰冷的理性和残酷的竞争。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顾两轻轻放下手中的文明棍,整理了一下袖子,“何老板,当初在樟木头镇创立利道时,我也是联合创始人之一,你许诺给我5%的股份。后来我走得匆忙,也不知道我的股份当初有没有办理工商登记?” 何潮轻轻点了点头:“办理了。” “我记得也是。”顾两微微一笑,一脸遗憾,“我只干了不到半年就离开了,并没有为利道做过什么,离开时,我也亲口说过不管是在利道的股份,还是挂在你名下的黄姐肠粉——对,现在是深圳小吃了,都放弃了。不知道后来我的股份有没有退出?” “没有。你走后,没有了你的身份证,无法办理退出。” 何潮终于知道了顾两此来的真正用意,他也知道顾两在利道的股份问题是一颗定时炸弹,现在要炸响了,他喝了一口茶水:“深圳小吃现在破产了,网点都并入了利道,股份自然就作废了。当然,如果大老板愿意向深圳小吃注资,重新盘活深圳小吃,就另当别论了。至于利道的股份……” 何潮有意停了一停,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除余建成依然一脸淡然之外,其他人都睁大了眼睛支起了耳朵,在等他的下文。 也是,值此利道挺过难关驶过激流,即将迎来一大片宽阔的水域之时,原始股份的问题突然暴露,当时顾两说要退股,只是嘴上说说,没有见证人,并且没有办理退出手续,从法律上讲,顾两依然是利道的股东! 张辰瞬间莫名兴奋了,没想到呀没想到,顾两还拥有如此厉害的一个深水炸弹,不要忘了,顾两持有的可是利道的原始股份。原始股份的意义非同小可,如果当时还有相关约定的话,别看只有5%的原始股份,说不定投票权可以有20%…… 周安涌猛然一拍大腿,他在知道大老板是顾两后,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完全忘记了当时顾两跟着何潮创业时,还持有利道的原始股份。现在顾两先是送了一份大礼,又嘴上说放弃当时的股份,真实意图明显是想赖账,想要重新行使对股份的所有权。 而且从法律意义上讲,顾两确实还是利道货真价实的原始股东。 何潮岂能不知顾两的心思?如果是以前,他还真以为顾两旧事重提,只是为了主动帮他办理退出事宜,但经历过许多波折之后成长起来的他,心里明白顾两其实是要索要股份了。 他微微停顿了片刻,见顾两并没有接话的意思,心中就更清楚了几分:“至于利道的股份,大老板今天来,是要联合办理一下退出手续吗?” 顾两还以为何潮会客气几句,他就顺势接下,不料何潮比起当初确实成熟了许多,居然将球踢到了他的脚下。 顾两可不是大善人,既然股份还在,他就当仁不让了:“退出可以,但总要有个说法才行,是不是?当初加入利道,我也为利道的成长付出了心血。现在利道发展壮大了,也有我的一份功劳不是?” “顾两,你这么说就有点大言不惭了。”若是以前,何潮会顾及情面,不好意思和顾两讨价还价,现在不同了,他已经经历过了许多,知道有些人在利益面前毫无原则和底线可言,今天非要惩治金不换,也是让金不换长一个教训,现在轮到顾两了,“先不说当时你穷困潦倒,眼见就是饿死街头了,如果不是我收留你,你现在还在不在人世得两说。就说你加入利道后,是为利道的发展出过主意出过力,利道也没有亏待你不是?如果没有在利道的一段时光,也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和信心。” 顾两不说话,脸色平静。 “你走的时候,主动提出放弃股份。是,当初利道成立时,你算是第一批加入的元老。行百里者半九十,何况你连开始的十里都没有走就离开了,顾两,你觉得以你为利道所做的贡献大小,以及你自己亲口提出要放弃股份,再到这么多年来杳无音讯,现在突然出现,提出要分享利道的红利,你不觉得脸红吗?” 何潮的话,咄咄逼人,丝毫不留情面,也是何潮生气顾两在背后的所作所为。不说顾两对利道的狙击,险些让利道毁于一旦,还有顾两对江阔的痴心妄想,就让他对顾两无比痛恨和厌恶。 再想起当初绑架江阔也是顾两的所作所为,他当年怎么就帮了这样一个白眼狼?顾两比周安涌更无耻更贪得无厌! 顾两并不脸红,依然是一脸淡然:“话是这么说,但此一时彼一时,何潮,当初你收留我,让我没有饿死街头,我回报你一艘游艇。你让我加入利道,和你一起创业,给我活下去的信心和希望,我还你一辆豪车。你没有退出我的股份,我也知道,就算没有我的身份证在手,你也可以托人办理,但你没有,说明你是一个做事规矩的人,我送你一栋公寓作为感谢。三件事情,我全部都有记在心上。” “你的游艇、豪车和公寓,我已经委托律师去出售了,卖掉后,所得款项全部捐献给希望小学,当然,是以你的名义。祖国的花朵会感谢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尽管他们并不知道你的钱是不是干净。钱本身不分黑白,只要用到合适的地方,就是好钱。”何潮朝江离点了点头。 江离回应了何潮一个坚定的眼神:“刚刚和律师联系了,律师已经开始着手办理了。” 顾两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了正常:“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让我做了一回好人?”他不由冷笑了,“何潮,别以为你有多高尚,你留沈小木在你身边,不也是为了沈小木的家产吗?” 第二十六章你来我往 在一帆最缺钱的时候,梁山几人几次要冲沈小木下手,却没有得逞,因为沈小木每次出行都必和和仔、柳三金几人一起,要么就和吴老伯、高英俊在一起,让梁山等人无从下手。 后来有一次好容易等沈小木落单了,梁山几人得知消息后,赶紧扑了过去。赶到后才发现,沈小木是和夏良在一起。梁山才不敢当着夏良的面对沈小木下手,只好悻悻而归。 事实上,何潮压根就没有打沈小木家产的主意,即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动过心思。倒是沈小木,表面上赖在利道,实际上也是在暗中考察利道,他发现何潮认真做事,是一个可靠的老板,而利道的一帮人,是一群踏实能干、值得信任的实干家。 既然被大老板的人盯上了,沈小木知道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暗中托人变卖了大部分家产,折成了现金,先存了起来。他决定投资利道,把现金变成股份,看大老板那帮人还怎么算计他。 何潮却不同意,因为利道需要的是战略投资而不是财务投资,沈小木只有钱,没有资源也没有渠道,只是财务投资。 沈小木纠缠了何潮很长一段时间,非要投资利道不可,何潮硬是没有答应。不是何潮不近人情,商业上的事情,不能被情绪左右了判断。后来沈小木见何潮态度坚决,才知道何潮不是欲擒故纵,就又缠上了庄能飞。 庄能飞欢迎沈小木的投资,却遭到了何潮和江阔的反对。何潮和江阔加在一起,是绝对的大股东,庄能飞也没有办法,只好放弃了念头。 不料在和庄能飞打交道的过程中,沈小木认识了蒋盼学。在和蒋盼学的接触中,他被蒋盼学的专业和钻研精神打动,决定投资蒋盼学的精密仪器加工厂。 为此,沈小木还专门去了一趟日本和韩国考察,实地学习了日韩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回来后,和蒋盼学联合成立了小盼精密仪器有限公司,他任董事长,蒋盼学任总经理,工厂就在三成科技的旁边,工人直接从不适合三成科技的员工中选拔。 由于蒋盼学的专业技术,小盼精密仪器成立以后,很快就打开了市场,收获了几个品牌冰箱的订单。后来市场反馈良好,凡是安装了小盼精密仪器出品的轴承的冰箱,门的密封度高,不会出现异响和变形。 有了市场再有了良好的口碑,就打出了名气。不过精密仪器不是面向终端消费者的产品,只在业内有名气,消费者并不知道。但并不妨碍小盼精密仪器的迅速发展,蒋盼学作为总经理,身体力行,带头工作在第一线,和工人同吃住,严把质量关,视质量如生命,让沈小木特别佩服。 自从认识何潮以后,沈小木感觉他的人生走向了一片全新的天地,才知道除了吃喝玩乐之外,还有这么多可以做的事情,而且还是很有意义的好事。他将家产几乎变卖一空,只留下了两套房子,资金全部投入到了公司之中。 在得知沈小木已经没有了家产,连现金都变成了公司股份和资产,虽然不是何潮的公司,何潮也没有任何股份在里面,但却是何潮身边的人,顾两等人就坚定地认为是何潮在背后怂恿沈小木,拉沈小木下水,就觉得何潮表面上说得漂亮,其实在巨额资金的诱惑面前,不一样是见利忘义见钱眼开的货色? 何潮懒得解释沈小木的事情,人类的共性就是,好色的觉得别人都好色,贪财的认为所有人都贪财,狗会怕别人都跟它抢骨头,猫担心别人都要抢它的鱼。 “我是不是为了沈小木的家产,以及沈小木本人,都和我们的股权无关。”何潮直接回到了正题,“大老板,我当初留你的股份在利道,没有变更,也是希望以此来纪念我们兄弟相识一场。等有一天你回来了,也许还可以从头再来……” “现在我回来了……”顾两顺势接话,想要在众人面前挤兑何潮,让何潮无话可说,不料才一张口,却又被何潮顶了回去。 “是,你是回来了,却不再是我的兄弟顾两,而是所谓的大老板。我的股份只为当年的顾两所留!当年的他虽然历经磨难却不改初心,依然单纯依然固守心中最美好的愿望,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单纯,但是,现在的大老板,世故、圆滑、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并不是我认识的当年的顾两。” “何潮,我就是顾两,顾两就是大老板。”顾两摘下帽子,露出了花白的头发,“虽白发而不失纯真,虽世故而不忘初心……” “不忘初心?”何潮冷笑了,“顾两,当年我之所以不因你偷我东西而鄙视你,反而收留你,并邀请你和我一起创业,是我觉得你还有一个男人应有的魄力和勇气。但是现在,你失去了应该坚守的原则和底线。我们曾经希望的梦想是——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现实却是,数年不见,沧海桑田,我们已经行同陌路,再无当年一分情义!” “你的意思是,利道的股份,你不想给我了?”顾两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张辰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得意,他用筷子在拨弄花生粒,悄悄问刘以授:“你说我数到多少粒的时候会打起来?” 刘以授翻了一个白眼:“无聊!” 张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问周安涌:“安涌,今天没白来,真有好戏看了。还以为大老板被何潮逼得没招了,没想到还藏了这么一手杀器,何潮这下没办法了吧?就算他想赖账,顾两只要不配合,他也没法不承认顾两的股东身份。顾两在法律上是利道的股东!” 周安涌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张辰不要开口,他不想被张辰的话打断了思路。 顾两突如其来地放出大杀器,让周安涌大吃一惊的同时,也不得不重新审视顾两其人。原本以为顾两只是一个鲁莽的贪财好色的小人,又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狠。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涉黑团伙的头目,不能说很不起眼但也说不上有多大势力,除了会包装会营销自己之外,并没有多大能量。 但现在,周安涌又改变了对顾两的看法!顾两并非是一个只知道拉人下水的涉黑头目,也不完全是鲁莽之辈,他隐忍、有心机,既懂得虚张声势,又知道保存实力,并且隐藏最有杀伤力的武器,直到关键时刻才露出底牌。 在一帆和利道打得如火如荼时,在一帆被何潮反击得节节败退时,在一帆资金短缺眼见就难以为继时,在一帆总算度过了难关并且和利道呈僵持之势时,顾两都没有抬出他是利道股东的真实身份,一直隐忍,直到今天才突然在婚礼上向何潮发难。 尽管说来周安涌也有几分反感顾两的不合时宜,不管怎样,今天是何潮的大喜日子,顾两不请自来,一心只为祝贺何潮也没什么,却借机向何潮提出股份诉求,就有失人情礼法了。换了是他,他肯定会当面翻脸。他最是在意面子和场合。 但他还是要佩服顾两的手腕,顾两就像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猎手,不但最后一刻,绝不开出致命一枪。 何潮脸色微微一变,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几分淡定:“我想你表述得不够准确,顾两,利道的股份,在你离开的一刻就已经不属于你了,现在如果你要配合我办理变更手续,我还敬你个男人。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见何潮态度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顾两也不再假装,冷冷一笑:“如果我不配合变更,并且还想卖掉手中股份呢?” 周安涌顿时眼前一亮,如果借此机会可以入股利道快递,绝对是一个大好时机,他一直想要入股利道快递而不可得,如此良机不能错过,当即就想站起来表态。 却被海之心拉住了,海之心暗暗摇了摇头,示意周安涌稍安勿躁,现在还不到时机,过早露出底牌,容易被人利用。 周安涌清醒了几分,点了点头,他喝了点酒,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不行,还是年轻,还需要多历练才行。 “这么说,你是打算收回当年的话了?要说话不算话了?”何潮环视众人,“在座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知道一个道理,做人做事,最重要的是诚信。言而无信,不知其可。顾两现在敢当着大家的面不承认当年说过的话,以后他在和你们合作时,也会出尔反尔。一个人最高的信誉是人品,是诚信!”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当时又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我到底有没有说过,谁能证明?”顾两嘿嘿一笑,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何潮,我今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耍赖了,你能怎么着我吧?” 第二十七章曾经的精神支柱 谁也没有想到,神秘莫测的大老板竟然会是如此一副无赖的嘴脸,周安涌将头扭到一边,一脸鄙夷之色:“妈的,垃圾,混账!我最看不起这种人了,说话不算话,就跟拉屎不擦屁股一样,让人恶心。” 海之心一脸嫌弃:“你才恶心,说这么粗俗的话!” “话糙理不糙。”周安涌朝旁边挪了挪椅子,离顾两远了几分,“还以为大老板是多有能量和气量的人,太让人失望了,不要脸到家了。” 郭林选也气坏了:“什么东西,说话像放屁一样!这样何潮,这事儿交给我,我来弄他。不信他不老老实实地退股,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郭大公子好大的口气,喝点酒,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别说深圳了,整个地球都是你家的了,是吧?”张辰斜着眼睛,挑衅地看向郭林选。 “是又怎么样?”郭林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张辰,我忍你很久了,今天我们没完。是拼酒还是打架,你挑一个。” 夏良站了起来,一拍郭林选肩膀:“郭公子,今天是何潮婚礼,你觉得事情闹大了好吗?” 郭林选瞬间坐了回去:“良哥说得对,先放张辰一马,等以后再算账不迟。” 夏良意味深长地看了张辰一眼:“辰哥,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别在何潮的婚礼上闹事,省得给自己种下因果。” “我反正已经结婚了,也没有二婚的打算。”张辰洋洋得意地朝后一仰。 “你弟弟张送不是刚毕业,还没有结婚吗?”夏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好像听说张送去了北京,在你的帮助下虽然找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但由于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以为北京跟深圳一样水浅,在一家ktv装大款,还想拿你的名头吓人,结果被修理了一顿,差点被打死?你好好教育教育张送,北京不比深圳,毕竟是京城,说不定一个骑自行车的大爷,一个电话就能让张送直接消失。” 张辰脸上青红变幻不定,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冷冷说道:“不劳良哥惦记。” 余建成始终不发一言,只是淡定地喝茶,目光低垂,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 何潮眼光一扫,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 其实早在顾两出现的一刻,他心中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尤其是在顾两如此大手笔送出三件贵重礼物之后,他就猜到了顾两来者不善。顾两走后的遗留问题,他也不只一次和江阔说过,江阔多次劝他早早解决了隐患才好,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是心中始终为顾两留了位置。 患难之交,联合创始人,兄弟之情,如同一道道烙印,牢牢地印在了何潮的内心深处,他不忍将之抹平。在他看来,只要股份不在了,人就永远失联了。如同茫茫人海擦肩而过的一个路人,只有一个眼神的交流,从此再无交集。 而股份保留,顾两只要还在人世,就有机会用到利道快递,就会想起在利道快递的岁月,就有可能因为他还在利道快递持有股份,而与他相见。 何潮忘不了雨夜的相识,忘不了顾两的人生经历对他的成长带来的经验教训,以及借鉴意义,更忘不在了创业初期,顾两和他同甘共苦,埋头苦干,而他当时毕竟年轻,和仔、郑小溪、卫力丹当他是主心骨,而他在惶恐、畏缩时,有顾两在,他就感觉利道不会倒闭,他还有精神支撑。 是的,谁也不知道的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因为有顾两的存在,何潮就有了前进的动力,顾两在某种意义上,曾经充当了他的精神支柱。 只是造化弄人,人生总有太多无法预料的变数,顾两化身为大老板,在背后对他痛下杀手不说,还对江阔垂涎三尺,是可忍孰不可忍,何潮对顾两仅存的念想和好感,在顾两步步紧逼之下,消失殆尽。曾经的情义,也因为顾两毫无顾忌的无耻而化为乌有。 人间很多东西,包括情义,包括爱情,都有保质期以及相应的价值,世间没有无价的东西,无价,只是相对而言。不管是情义还是爱情,只有在对等的付出下,才会保鲜。 面对顾两的嚣张气焰,何潮并没有失态,要是以前,他说不定会勃然大怒,并且和顾两大吵一架,但现在已经经历了许多并且成熟了许多的他,很清楚失态以及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相反,有可能会让事情滑向更加失控的深渊。 江阔及时握住了何潮的手,给他安慰和力量,何潮微微点头,暗示江阔他很好,尽管放心。他举起了酒杯:“感谢各位参加我的婚礼晚宴,能从中午作陪到晚上,都是最好的亲朋好友,我敬大家一杯。” 余建成第一个举杯回应:“何潮你千万不要客气,太客气就疏远了。既然是最好的亲朋好友,肯定要陪你到最后了。来,大家一起干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和纠纷,以后再说,今天只喝酒不谈正事。” 等众人放下酒杯,何潮又站了起来:“按说余老师的教导,我必须毫不犹豫地执行。但今天特殊,顾两是我来深圳后最先认识的几个重要朋友之一,失去联系了好几年,今天突然露面,就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惊喜,我既感动又感慨。从刚认识到今天,他作为我的兄长以及曾经的精神支柱,让我学会了许多。我和他之间的遗留问题,难得今天大家都在场,正好就做一个了断出来。” 余建成点了点头,微叹一声:“这件事情我本来不该插手,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但正好遇上了,不说几句也对不起何潮的好酒不是?我有三点建议,你们要是觉得有道理,就听。没道理,就当我没说。” “第一,尽量协商解决,别伤了和气。第二,说过的话,吹过的牛,发过的誓,最好遵守。老天是长眼的,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这是古训。第三,如果顾两觉得平白放弃股份吃亏,可以提一些补偿要求。但有一点,不能按照现在的市价,要根据实际情况考虑,毕竟在利道成长的这些年,你没有付出什么。” 众人都听了出来,余建成的建议表面上是持中的立场,实际上暗中偏向何潮。张辰、刘以授颇有几分不满,朝周安涌投去了征询的目光。周安涌却一脸淡然,连连点头,明显是赞同余建成的说法。 顾两迅速扫了一眼几人的反应,心中已经有了判断,除了张辰和刘以授之外,他的一方并无几人支持他。他心中一片悲凉,虽然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和他们交情不深,但在应该同仇敌忾之时,却无人和他同进共退,也是让他心中感叹世态炎凉。 如果他再坚持下去,不但会引发余建成的不快,除了张辰力挺他之外,刘以授会袖手旁观,周安涌甚至会帮他着何潮说话,今天想要大获全胜的想法要落空了,他就顺势下坡:“行,听余老师的话,这事儿……今天不提了,以后再说。” “别呀,今日事今日毕,别等以后了,谁还知道我们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出人意料的是,何潮却又不依不饶了,“顾两,今天见面,了结两件事情,一是兄弟情义,二是股份。第一件事情已经了了,股份的事情,我有一个建议,请余老师和大家做一个见证。” 顾两听出了何潮话中的悲凉之意,兄弟情分已了,他心中也是一阵心酸,想起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和何潮第一次见面,再到后来的相依为命,携手前进,岁月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一去永不回头。 人生就是单行道,永远回不到过去了,他喟叹一声,收起了缅怀的心思,回到了战斗状态:“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洗耳恭听。” 何潮微微一笑:“虽然你说过的话不算话,当初说要放弃现在又要拿回股份,如果我不还你,显得我不够大气。但如果平白无故地将股份还你,也对不起利道上下几千名兄弟这些年来的付出和拼搏。言而有信是做人的底线,公平公正是公司的根基,如何做到平衡又让全部利道人心服口服呢?我有两个解决办法,请余老师和在座各位,多提宝贵意见。” 何潮摆出了足够的姿态:“第一,同意顾两拿回利道的股份,以利道现有估值的80%作价出资,款到之时,就是顾两股份生效之日。但有一个前提条件,股份不能由顾两持有,如果让利道几千名兄弟知道了顾两是一帆的幕后老板的话,会造反的。可以由人代持,代持之人,必须经利道的董事会认可。第二,利道收回顾两的股份,顾两退出。但鉴于顾两在利道创业初期对利道做出的贡献,以及为了激励利道成长而为利道设置的障碍,促使利道提前并且顺利地完成了改制,利道同意补偿顾两一部分现金,按照利道现有估值的30%折算……” 第二十八章男女感情和事业的关系 何潮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了周安涌,周安涌精神为之一振,明显感觉到了何潮强烈的暗示。 “不公平,收回按80%,退出按30%,何潮,你的账算得也太精明了吧?”顾两冷笑了。 “很公平。退出按30%,是念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以及你为利道也曾经做出过贡献。但在利道成长的最艰难最关键阶段,你缺席了。收回按80%,是你可以直接享受利道现在的红利,并且在以后还可以长久享用,等于是一次投资终生受益,你其实赚大了。” “何潮的提议,我觉得还算公平,充分考虑到了一进一出的巨大不同。”余建成轻轻咳嗽一声,“你说呢,安涌?” 周安涌太明白余建成的暗示了,他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之意,当即说道:“余老师说得对,何潮的提议公正,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大老板,如果这么有诚意的提议你还不接受的话,吃相就太难看了。何潮可不是沈小木……” 顾两听出了周安涌隐含的嘲讽之意,冷笑一声:“安涌,你的屁股坐歪了。” 周安涌哈哈一笑:“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大老板,我一向帮理不帮亲。谁在理,我就为谁说话。” 郭林选一脸愕然,一推赵动中:“我没听错吧?周安涌怎么转了性子,他居然帮何潮说话了!” 赵动中呵呵一笑:“你还没有看出来?何潮现在是用二桃杀三士之计。” “什么二桃杀三士?”郭林选一脸懵懂,“赵总,你什么时候也变成文化人了,说话这么深奥。” “我一直就是文化人好不好?”赵动中没好气地笑了。 邹晨晨气得一拧郭林选:“真丢人,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有脸自称郭大公子?你知道公子是什么意思吗?” 郭林选诚恳地摇头:“不知道,真不知道。” “公子在古代是公侯之子的意思,公子要博览群书,要学识渊博,像你一样的草包公子,在古代是要被剥夺封号和继承权的。” “还好,现在不是古代,我又是我爸唯一的儿子,继承权只能归我。” “你……”邹晨晨被郭林选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什么时候弄明白了二桃杀三士的故事,你再和我说话。” “这还不简单?”郭林选从包中拿出ibm笔记本电脑,“我现在就上网查一查。不对,这里没网,我去找一根电话线,你等我。” 说完,郭林选抱着电脑离开了。 邹晨晨摇了摇头,一脸苦笑:“他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 赵动中哈哈一笑:“郭公子性格开朗,能容事,就能容人。以后你就会知道他的好了,向来生意能做大的人,不是最聪明的人,更不是最会算计的人,而是最能容人的人。” “何潮呢?”邹晨晨的目光又落在了何潮身上,全是仰慕。 “何潮既能容人,又有气量,最主要的是,还有计谋。”赵动中注意到了邹晨晨的目光,摇头一笑,“不过何潮并不适合你,你和郭林选在一起,才会幸福。” 邹晨晨立刻一脸警惕:“赵总什么时候成了郭林选的说客?”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赵动中的目光也在何潮脸上扫过,“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既大方,又得体,同时心气也高。你和何潮有许多共同点,但正是因为你们共同点太多了,你们只适合做朋友,只适合项目合作,而不适合当男女朋友和夫妻,不适合股权合作。婚姻和股权合作一样,要的是性格和资源的互补。你和何潮相似的地方越多,你们在一起共同的阴影就越大。” 邹晨晨是第一次听赵动中谈论男女感情和事业的关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道理,赵总的见解总是那么深刻。在赵总看来,是不是江阔最适合何潮了?” “并不是。”赵动中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卫力丹,“其实我对何潮的认知也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觉得你最适合他。第二阶段,觉得江阔最适合他。现在到了第三阶段,才发现还是卫力丹最适合他。” “怎么说?”邹晨晨双手托腮,看向了卫力丹。 “何潮和江阔都是性格比较强势的人,在创业初期,江阔可以为何潮带来先进的管理经验、资金以及开阔的视野。在创业中期,就是现在,利道快递的飞速发展验证了何潮眼光的正确性。而等利道再进一步壮大之后,比如利道成为全国前三的快递公司,比如上市,到时二人的矛盾就会突出了。” “什么矛盾?看不出来何潮和江阔会有什么矛盾呀?”邹晨晨见江阔依偎在何潮身边,乖巧听话,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 “发展方向、理念,以及深圳和香港两地经济的此消彼长,等等……”赵动中话说一半,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就让时间见证一切吧。” “我不信。”邹晨晨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江阔和何潮最般配了。” “呵呵,年轻人总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了世界了解了人生,其实并不知道,许多事情真的只有亲身经历了,才有感受才会成熟。”赵动中轻轻摇了摇头,“你会看到有一天何潮和江阔之间爆发矛盾,而且一旦爆发就会是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卫力丹其实很适合以后的何潮,何潮强势、固执、自我,但他又有柔软的一面,他需要一个人可以懂他在外面坚强之下的内心的疲惫,他需要的不仅是一个事业上的伙伴,还是生活中的伴侣以及心灵上的港湾。” “呵呵,男人要的真多。”邹晨晨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团队。” 赵动中不动声色地笑了。 “帮理不帮亲?”顾两忍不住冷笑数声,“你和何潮是发小,20多年的感情,还说帮理不帮亲?” 周安涌也不解释:“余老师了解我,顾老板以后也会慢慢了解我的。行了,两个选项,顾老板赶紧做出选择,不管哪个选项,都不吃亏。” “如果我都不选呢?”顾两脸色一寒。 余建成也是脸色一寒:“何潮这么有诚意,你都不选,以后你的事情也就不用我们见证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为之一变。 何潮见效果达到,忙摆手说道:“是我和顾两之间的小事,没必要让大家为难。如果顾两两个选择都不要,我就当他默认放弃股份了。为了不辜负顾两的一片好意,他的股份我会用来成立慈善基金,以后专门救助失学儿童。” “我选择第一个选项。”顾两忙顺势接话,他唯恐何潮再继续拔高,让他完全没有了退路,“按照估值80%的价格收回股份,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代持股份的人,由我指定。” “可以。”何潮以退为进,目光落在了余建成身上,“余老师德高望重,是我们所有人的精神导师,由他来代持,既可以服众,又安全。你说呢顾两?或者你还有比余老师更适合的人选?” 本来顾两想让郑近西代持,却被何潮抢先抛出了余建成,他不可能当众说出郑近西比余建成更合适的话来,不由恨恨瞪了何潮一眼。 何潮假装没有看见,他也清楚顾两如果真的耍赖非要不放弃股份,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虽是下策,但却可以借机在顾两和余建成、周安涌之间埋下隐患,让他们之间的联盟不再牢不可破。 正是赵动中所说的二桃杀三士之计的运用。 余建成忙摆了摆手,摇头说道:“虽然我很想代持这个股份,不过我年纪大了,不过问世事很久了,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了,机会要多留给年轻人……” 何潮不等顾两再次开口,当即说道:“余老师不愿意露面也可以,可以请余老师指定一个最可靠的人替余老师代持顾两的股份。” 顾两现在才明白何潮的真正用意,表面上何潮答应他以估值的80%的价格收回股份,实际上是让他出钱,由别人代持不说,还要让余建成指定人选代持,等于是慷他之慨,成就何潮和余建成之间的桥梁,他成了被人当成了垫脚石的傻子! 顾两不干了:“何潮,本来是你我之间的事情,怎么能劳动余老师大架?不妥,也不方便。还是由郑近西代持好了。” “郑近西代持……也不是不可以。”都以为何潮会一口回绝,不料何潮竟然答应了下来,不过,他微一沉吟,“利道一向遵纪守法,股东都需要定期到公安机关备案,配合公安机关的各项工作。” 顾两不信:“别扯了,别以为我在香港不知道深圳的事情,股东而已,关公安机关什么事情?”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何潮朝周安涌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现在深圳为了响应市民对治安的更高要求,正在严查外来人口的暂住证问题,你们来时的路上应该注意到了,现在深圳的大街上全是穿着治安服的治安巡防员,凡是遇到可疑人员,一律查暂住证和边防证。像郑近西郑总这种有案底的人,一旦被查,会很麻烦的。” 第二十九章一箭双雕 郑近西曾在广州被抓,关进了局子里面。 郑近西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何潮你别唬我了,我在深圳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人查我……” “郑总,你以前是开着豪车在深圳街头飞驶,自然没人查你。你现在出门左转,前行100米,左转,再走200米就是小林村,你再看看会不会有人查你证件。”周安涌领会了何潮的意图,及时接话说道,“要知道,治安巡防员都是各村的村民,相当于各村的自卫队。也得承认,他们查证巡防,是为了维护深圳的治安秩序。但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他们中也有一些人,打着查证的旗号,干一些敲诈勒索的勾当。尤其是有案底的人,落到他们手中,不死也得脱层皮。要么送到区拘留所,要么送去修铁路,要么送去劳教……反正到时你和外界失去联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别说当股东了,连一个正常人都当不了了。” 郑近西打了一个寒战:“真的假的?周总你可千万别吓我。” “你是在香港呆久了,不知道深圳的厉害。”周安涌的话,并没有夸大其词,深圳近年来治安状况连年走低,经济不景气造成了大量失业人员失业,其中游手好闲者为了生计,要么铤而走险去抢劫,要么偷窃,一时深圳犯罪率急速上升。 为了应对治安环境恶化的现状,深圳市政府要求各村成立了治安巡防队,队员是各村村民。政府的初衷自然是好的,但由于各村的治安巡防队素质参差不齐,就出现了不少不和谐的声音。一些巡防员为了一些小利,敲诈勒索忘记带证出门的人。 深圳是移民城市,本地人很多,大多数是外来者。2000年时不比现在,都没有出门带证的习惯,许多本来拥有合法居住身份的人因为忘记带证,一旦被抓住,就会罚上一笔。不但损失了金钱,还耽误了时间。 当然也有一些为了节省费用或是其他原因,没有办理暂住证的人。为了躲避巡防队员,出门时,就像做地下工作一样,先要在阳台上向下观望,看看下边有没有穿治安衣服的。如果没有再下楼,到了楼梯口,还要再悄悄地四处张望一番,以怕被秘密埋伏在路边的治安人员抓获。 然而,过了第一第二关,走不多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查证”的断喝,巡防队员如同从天而降,将人抓个正着。 何潮可以理解治安巡防员成立的初发点是好的,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深圳治安环境每况愈下的局面,但由于具体执行的人私心过多,治安好了,却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势的扰民,干扰了正常的生活和工作秩序。 一直持续到2003年,发生了孙志刚事件,才引起全国性关注,并且呼吁废除《收容法》。 2003年3月17日晚上,任职于广州某公司的湖北青年孙志刚在前往网吧的路上,因缺少暂住证,被警察送至广州市“三无”人员(即无身份证、无暂居证、无用工证明的外来人员)收容遣送中转站收容。次日,孙志刚被收容站送往一家收容人员救治站。在这里,孙志刚受到工作人员以及其他收容人员的野蛮殴打,并于3月20日死于这家救治站。这一事件被称为“孙志刚事件”。 孙志刚死后,行凶者等人被判处死刑以及死缓,受到了法律的严惩,同时也引发全国范围内对户籍制度的拷问以及流动人口国民待遇的悬空问题。 孙志刚的墓志铭写道: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九日:出生于湖北黄冈; 二零零一年:武汉科技学院染美本科毕业; 二零零三年二月:就职于广州,任美术平面设计师; 同年三月十七日:因无暂住证被非法收容; 同年三月二十日:死亡,终年二十七岁; 同年四月十八日:经法医鉴定其系遭毒打致死; 同年四月二十五日:《南方都市报》发表《被收容者孙志刚之死》; 同年四至六月:孙志刚的悲剧引起全国各地乃至海外各界人士的强烈反响,通过互联网及报刊杂志各媒体,民众呼吁严惩凶手要求违宪审查; 同年六月五日:广州当地法院开庭审理孙志刚案; 同年六月二十日:《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公布; 同年八月一日:一九八二年《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废止。 以生命为代价推动中国法治进程,值得纪念的人——孙志刚。 2019年4月8日,国家发改委印发《2019年新型城镇化建设重点任务》,指出城区常住人口100万——300万的2型大城市要全面取消落户限制;城区常住人口300万——500万的1型大城市要全面放开放宽落户条件,并全面取消重点群体落户限制。超大特大城市要调整完善积分落户政策,大幅增加落户规模、精简积分项目,确保社保缴纳年限和居住年限分数占主要比例。 在中国制约了人口和人才流动几十年的户籍制度,终于以重磅文件发布的形式全面松动,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户籍的鸿沟将会彻底消除,孙志刚泉下有知,当欣慰矣。 何潮点头:“郑总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到深圳的街头走一走。” 郑近西连连摆手:“正事要紧,不去闲逛了。” 何潮哈哈一笑:“顾两,不是我为难你,你和你的手下,都不适合再在利道担任股东了。前一段时间利道旁边的一家公司,员工全部没有办理暂住证,结果来了巡防队,一共几十人,四五辆车,全部抓走了,都送到了樟木头镇。我不想你再回樟木头镇故地重游,是以这样的方式,而不是衣锦还乡。” 顾两半信半疑:“真有这么兴师动众?” “前天我出门,还有人查我的证,呵呵。”余建成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及时表态了,“一个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还敢冲我吼。我也没和他一般见识,跟他去了巡防队,让他们村长过来见我。村长一见我就吓坏了,非要跪下,我没让。现在是新时代了,不兴下跪了。最后查我的小伙子,自觉没脸再在深圳呆下去了,就去了东北,我也很惋惜,他家人都在深圳,我劝也不劝住。” 别看余建成一副轻描淡写的表情,顾两却从中嗅到了余建成在深圳根深蒂固的影响力。他也知道能当上巡防队员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深圳村民,是土著,绝对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以现在深圳的发展形势,当地人很少有愿意离开深圳前去外地的。小伙子只是错查了余建成,并且村长出面了还不行,还得离开深圳,去了对深圳人来说犹如远在天边的东北,可见余建成比背井离乡的悲惨遭遇还要恐怖! 顾两还是不信,他认为余建成明显有偏袒何潮的倾向,就抱了最后一丝希望问张辰:“辰哥,现在深圳真的查证这么变态?” 张辰怔了一怔,何潮等人说的是实话,但他们避轻就重,有意忽略了另外一个事实——巡防队员轻易不查外表光鲜的有钱人,更不用说开着豪车的有钱人了。但他不能和余建成对着干,还有一点他也清楚,他在深圳现在正在洗白上岸,基本上快要摆脱以前的身份了,顾两却不同,顾两拉人下水非法赌博的事实确凿,就算巡防队员见他有豪车有钱不敢查他,却怕万一有人举报,顾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撞到枪口上了。 微一思索,张辰一脸认真,只说了八个字:“和气生财,安全第一。” 顾两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彻底死心了:“既然余老师不便露面,我的人又不能代持,何潮,你说谁代持比较好?” “举贤不避亲,安涌就最合适不过了。”何潮见时机成熟,终于抛出他最想要的结果,“余老师、安涌,你们愿意帮一帮顾两吗?” 余建成一脸为难之色:“说心里话,我不是很愿意让安涌出面,但又不忍心看到顾两无人帮忙,安涌,实在不行,你就受点累,帮帮顾两,同时也可以帮帮何潮,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我……我出面不太方便吧?”周安涌故意拿捏一番,强压心中的狂喜,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入股利道了,怎能不兴奋开心,只是现在戏要演足,“不过为了大老板着想,也为了帮帮何潮,一个是商业伙伴,一个是自己兄弟,于情于理,都义不容辞。” “那就谢谢安涌了。”顾两甚至一瞬间有一个错觉,余建成对众人打压何潮的默许以及周安涌对何潮的不满,都是在演戏,为的就是今天抢走他在利道的股份。不过冷静下来一想,还是自己想多了,不说余建成和周安涌并不清楚他还在利道保留股份,就说以前余建成和周安涌与何潮的几次交手,是真刀实枪的较量,刀光剑影,短兵相接,就说明他们之间并非一路人。 第三十章一生只能赶上两次好时候 还真是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顾两清楚周安涌现在也看好快递市场的未来,也想借机介入快递行业之中,现在顺势以代持的名义迈出了第一步,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更深谋远虑的打算? 不过想不了那么多了,先解决了目前的问题再说。顾两越想越觉得晦气,怪不得何潮收他的礼物时那么开心,并且毫不犹豫,原来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当然他也相信,余建成和周安涌的态度,并没有事先和何潮沟通,而是何潮临场发挥,成功地拉拢了余建成和周安涌为他所用。 何潮利用了余建成对他的赏识,利用并放大了周安涌对利道的贪心,再以股份为支点,成功地离间了二人和他之间的合作,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嫌隙。 事隔几年没见,何潮不但比以前成熟了许多,手法也犀利辛辣了不少,顾两微眯着眼睛,终于意识到他低估何潮了,今天赔了夫人又折兵,以后在股份问题的归属上,他和周安涌少不了还有一番较量。 不过……他暗暗发誓,何潮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暂时让你先胜了一局,来日方长,不但在快递领域的争夺,不知道鹿死谁手,就连江阔说不定有一天,也会投入到我的怀抱!顾两假装喝水,滋润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偷看了一眼依偎在何潮身边的江阔,嫉妒之火熊熊燃烧。 最终达成了共识,由周安涌代持顾两遗留在利道的5%的股份,至于谁来出资,何潮问也没问,因为那是周安涌的问题,相信周安涌可以妥善解决。 一时宾主皆欢,又畅饮几杯。快要结束时,醉得不省人事去了卫生间的金不换在庄能飞和辛有风的搀扶下,又回到了饭桌上。 “还有酒没有?我还没有喝够,来,继续喝!”金不换一挽袖子,拿起一杯酒就和何潮碰杯,他在卫生间吐了半天,觉得清醒了几分,想起刚才的一幕,觉得丢人,想要找回场子。 何潮不和他喝:“不早了,结束了,谢谢各位捧场。” 金不换不干,拉着何潮非要喝,周安涌怒了,替何潮和金不换碰了一杯。金不换一杯酒下肚,忍不住哇哇吐了一桌子和自己一身,弄得众人无比嫌弃。 辛有风连连道歉,狼狈地拖走了金不换。 一周后。 正在办公室开会的何潮,接到了周安涌的电话。 “何潮,款已经打过去了,你查收一下。手续也请及时变更一下,我随时等你通知。”周安涌的声音中有几分兴奋和期待,“是用我的资金打的款,顾两说再等他两天,我没等,主要是等不及了,哈哈。” 何潮听出了周安涌的言外之意,和他预料得一样,周安涌会想方设法用他的钱来打款,如此就造成了是他出资的既成事实,不过,他还是想暗示周安涌一下:“你和顾两的私下协议,一定要签得详细一些。” 所谓代持,是有人不方便露面担任股东,就由他人代持。但代持在法律上存在诸多漏洞,主要在于代持两人之间的关系亲密度。如果二人起了纠纷,法律会以事实作为准绳。 “放心好了,兄弟,我早就想好对策了……”兴奋之下,周安涌一句“兄弟”脱口而出,他忽然沉默了,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何潮,其实我们兄弟二人,还是有许多共同点的,比如看不惯一些人和事,不喜欢一些投机取巧的人,也讨厌为非作歹的坏人……” “是呀,可惜,长大的代价就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何潮打断了周安涌的话,他忘不了周安涌几年来对他明里暗里的打压和逼迫,“安涌,我和江阔会去一趟美国,旅行结婚,度蜜月,同时也增长一下见识。有什么需要代买的东西,到时发名单给我。” 周安涌再次沉默了一会儿:“好,我问问之心。” 一天后,周安涌、顾两在律师的陪同下,来利道总部,和何潮一起去工商部门办理了更换手续,将顾两的名字换成了周安涌。手续办理完毕,何潮依次和周安涌、顾两握手:“顾两,以后利道的事情我只和安涌对接了,你们之间有什么私下的交易,我不过问,也不关心。” 顾两牙疼一样哼哼几声:“我和安涌之间的事情,自然不劳你费心了。你管理好利道,准备迎接一帆的挑战吧。” “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何潮哈哈一笑,“你的股份款项到账后,可以再开拓几家直营网点了,网点全部建在一帆加盟商的附近,哈哈,如果不小心抢走了一帆的客户影响了一帆的业务量,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不用,生意就是生意,各凭本事。以后不管是利道还是江阔,我都不会放弃幻想。”顾两阴冷的目光看向了何潮身后,“江阔怎么没来?” “谁也不能阻止一个人的痴心妄想不是?顾两,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也就是赶上了好时候,才能再一次翻身。不过你别忘了,一个人一生之中只能赶上两次好时候,你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所以,别辜负了时代。如果你再失败,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何潮冷冷一笑,“以沈小木为代表的拆二代们,都已经成长起来了,你们不再像第一代拆二代那么好骗了。” “祝你好运。”顾两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有时间单独聚聚。”周安涌拍了拍何潮的肩膀,“我们兄弟好久没有好好聊聊了,我觉得现在是时候坐在一起谋划一些事情了。” “等机会。”何潮淡淡地笑了笑。 两周后,何潮和江阔飞往美国度假。既是二人的蜜月,也是何潮自从成立利道以来的第一次休息。 何潮走前,开了一个小会,利道和三成的管理人员全部与会,还包括编外人员江离和蒋盼学、沈小木。 会议的中心议题就三点,一是利道继续按照既定策略向前稳步推进,继续攻占市场,提高市场占有率,开拓直营网点。二是利道将会迎来新一轮的改革举措,并且再一次大范围的招聘员工。三是三成的品牌战略,继续推动。三成目前发展势头良好,但也存在着技术储备不足,研发能力弱、生产能力滞后等问题。 何潮走后,在卫力丹的主持下,又召开了一次小范围的会议。 眼下在利道快递,基本除了何潮和江阔之外,就是卫力丹和和仔、郑小溪、高英俊几人位高权重了。吴老伯虽然在利道也是极其德高望重的前辈,但他懒得介入管理层面的事情,只喜欢和员工打成一片,被员工亲切称之为吴大爷。他对员工也像对待后生晚辈一样,悉心照顾,认真培养。天天和员工们在一起的吴老伯,近年来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大有返老还童的趋势。 和仔也不是很喜欢当领导,虽然何潮任命他担任了负责后勤的副总裁,他很少在公司管理层会议上发言。虽说经过几年的历练,和仔也成熟了不少,他却依然当自己是利道的一名普通员工,更愿意和员工一起说笑。 吴老伯和和仔是利道的两大法宝,他们的存在,保证了利道管理层和员工之间不会脱节,起到了极好的承上启下的作用。 相比之上,高英俊变得越来越有管理范儿了,他在开会时,每次都要发言,并且还会发表自己的看法,并不完全附和何潮、江阔以及卫力丹的意见,甚至有时还会和何潮顶撞。现在的利道,如果说何潮是制定大方向的董事长,江阔是负责管理和执行的总经理,那么高英俊就相当于副总经理的位置。 高英俊也是副总裁级别,和卫力丹同级,但卫力丹是常务副总裁,在何潮和江阔不在的时候,负责主持日常工作,等于是实际上的何潮代言人的角色。 郑小溪性子温婉,事事与人为善,从来不争不抢。她作为最没有存在感的联合创始人之一,十分受人尊敬。从何潮到下面的员工,几乎无人不说郑小溪的好话。 但也因为郑小溪过于柔软的性格,她虽然也是副总裁之一,却只负责了一些并不重要的部门,因为何潮很清楚慈不掌兵的道理,管理公司不能一味地扮演好人角色,管理是规章制度,要严格,要落实,就必须有不讲情面的时候。 利道的公司架构,何潮并不十分满意。他身为董事长,有江阔作为总经理,但江阔同时又是三成的董事长,一人身兼两职,工作过于繁忙,有时无暇顾及利道的管理。现在利道正在飞速扩张期,需要一个良好的运转机制,需要强有力的管理层。 卫力丹虽然有管理才能,但她毕竟年轻,又是计算机专业出身,她更喜欢技术层面的事情,对于管理虽然比和仔、郑小溪以及高英俊都强上一些,却并不是何潮眼中可以替代江阔的最佳人选,现在只能作为江阔的助手。 第三十一章机遇与危机并存 何潮最认可的可以让他放心帮他管理利道的人选是邹晨晨。 只不过邹晨晨现在和郭林选合作日渐密切,二人之间的感情也在加深,何潮很乐见二人越走越近。而且邹晨晨的理想显然不是当一个职业经理人,而是想成就自己的事业。如果她最终嫁给了郭林选,必然要替郭林选管理善来集团。 何潮很清楚,在以后,随着电子产品的市场的逐渐扩大,江阔的主要精力还会放到三成科技上面,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ceo来帮他管理利道,哪怕是他身兼董事长和ceo两职,也需要一个得力的副手来分担一部分工作。 高英俊显然不行,高英俊虽然有能力,又忠心,并且是老利道人,但学历不够,格局稍差,在以后飞速发展的时代浪潮中,难免会跟不上时代的脚步。 还有一个人何潮也比较赏识,就是江离。只是江离现在依然游离于经济学界和商界之间,以经济学家兼经济顾问的身份,想要做大做强自己的文化公司,他的志向并不在于职业经理人,并且他在管理上面也稍有不足。 原本何潮还想培养一下江离,后来江离成功地帮三成打出了品牌之后,他就意识到江离的才华还是运用在理论联系实践的场景之中更为合适,如果让他从事事务性的管理工作,反倒屈才,会害了他,也就打消了念头。 到底谁会是替他管理利道的最合适人选呢?何潮在和江阔去美国之前,和卫力丹深谈过一次。卫力丹也明确表示她无心于去管理利道,既不是她的兴趣所在,也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她更希望在技术上帮助利道进步……何潮也就表示尊重卫力丹的选择。 一身职业装的卫力丹,比以前成熟了几分,并且增添了几分知性美,她坐在首位,环顾与会的众人。 卫力丹带着何潮的重托,召开小范围会议,先是强调了利道现在面临的问题和挑战:“利道虽然在和一帆的交手中,打赢了第一仗,但并不算是大获全胜,敌人的阴谋没有得逞,但敌人却并没有被我们彻底打垮,相反,却顽强地生存了下来。现在看来,一帆并没有象我们预测的一样,只想打一场狙击战,而是要打持久战。” “虽然我们并不怕一帆,并且一帆的体量和我们相比,还有相当大的差距。但由于一帆的总部也在深圳,并且使出了直接争夺我们大客户的贴身肉搏的战术,对我们造成了一定困扰。不过何总也说了,没有竞争就没有发展,竞争才是第一生产力。有竞争不怕,有挑战就应对,利道经历过了许多大风大浪,能坚持到今天,不会被一些小风小雨干扰了视线。” “当然了,利道也有自身的一些问题,比如管理层力量不足,员工整体素质有待提高,直营网点进展不如预期,等等,还需要我们继续努力。现在大环境在好转,中国经济的活力持续上升中,有望在明年正式加入世贸,可以预见的是,加入世贸组织,会进一步加深加快改革步伐。经济大环境的提升,对快递行业来说也是利好消息。” 卫力丹先是总结性开头,随后话题一转:“今天会议的议题有三个方面,一是要为利道的进一步发展寻找合适的ceo。何总和江总结婚后,江总怀孕生子的事情就会提上日程,到时江总怀孕了,不能管理公司,何总再抽出时间照顾她,公司一下少了两个主心骨,就会大乱子。” “二是利道继续加强员工管理和培训,继续加快推进直营网点的建设。直营网点的建设,速度比预期稍慢,虽然有方方面面的因素,也是有我们工作不力的原因。我们要趁何总和江阔度蜜月期间,大力推动直营网点的进度。” “三是何总想借周安涌正式成为利道股东的契机,对利道进行一次全方位的股权结构改革,改革方案还没有出台,但已经有了初步思路,大家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可以畅所欲言。” 卫力丹发言完毕,环视众人,等了半天,却没有一人说话,不由笑了:“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让我唱独角戏?你们可真给我面子。” 高英俊嘿嘿一笑:“不是不给你面子,力丹姐,是话都让你说完了,我们都没得说了。其实找什么ceo,以后你就是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还是更喜欢技术层面的事情,不喜欢管人管事。”卫力丹见众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致,知道近来也是太累了,众人都无心开会,索性就说,“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了,现在是自由讨论时间。” 一说自由讨论,和仔就说话了:“力丹姐,你说何哥为什么宁愿让周安涌进来利道,也不想顾两进来?我怎么觉得顾两的破坏力比不上周安涌呢?” “会不会是何哥有意让周安涌以后接管利道?”郑小溪睁大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在股份的事情上,我觉得是周安涌帮了何哥,他们打了配合。” 柳三金摇了摇头:“不可能,何哥怎么会信任周安涌?不过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何哥要来这么一出,非要让周安涌替顾两代持?” 李之用心中颇不舒服,何潮有意培养管理层,考虑到了所有人,甚至还要从外面招聘,偏偏没有考虑到他和柳三金。好吧,柳三金当兵出身,没什么文化和管理经验也可以理解,他好歹也是当年学习成绩优秀的中专生,如果不是为了城市户口才早早考上了中专,上了高中的话,至少考一个武汉大学不成问题。 更何况他们还是同乡,何潮适当照顾他一下又有什么?李之用心中愤愤不平地想,何潮表面上比周安涌对他们公道,实际在内心深处和周安涌一样也看不起他们。 “何哥让周安涌代持股份,为的就是讨好周安涌。”李之用没好气地说道,“他现在看到周安涌的七合集团越来越壮大,一时半会利道怎么也不可能追得上,就只好示好并且拉拢周安涌了?” “屁话!”柳三金瞪了李之用一眼,“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见过何哥讨好过周安涌?周安涌一直自认是孩子王,但只要何哥不点头,身边的小伙伴哪一个不是围着何哥转,谁会当周安涌是一回事儿?周安涌之所以身边一直有不少小伙伴追随,还不是因为何哥维护他的原因?” “何哥拉周安涌入局,绝对不是为了讨好周安涌,而是为了埋下周安涌和顾两不和的伏笔。”和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现在的他和以前相比,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慢性子了,“何哥很清楚,周安涌一直想进入利道快递,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他逼顾两让周安涌代持,一是化解了来自顾两的攻势,二是让顾两和周安涌之间有了嫌隙,同时也让他们两个以后失去了深度合作的基础。三是由于代持股份本身就不是很合乎法律规范,投资款又是周安涌打过来的,早晚有一天周安涌会不认账,说原本就是他的股份,并不是代持,到时利道市值上了几十上百亿时,你们说顾两会饶过周安涌吗?” “原来如此,高,实在是高。”高英俊连连点头,又眨了眨眼睛,“不对,和仔,刚才的一番话,不像是你的口吻。说,是谁教你的?” “哈哈,天机不可泄露。”和仔端起茶杯,晃了晃里面的枸杞和菊花,转身出去了,“行了,不和你们闲扯了,我还有许多活儿要干。” 柳三金起身追上和仔:“到底是谁和你说的?” 和仔眨了眨眼睛:“当然是江离了,他和蒋盼学聊天时,说了一大通,我就记住了上面的一部分,哈哈。” 柳三金搓了搓手:“也难怪何哥这么器重江离,人和人之间还真是有差距。你说何哥这次去美国,会呆多久?会不会去见他的前女友?” “当然要见了,去之前就和艾木通话了,艾木要去机场接他们呢。”和仔抱住了柳三金的肩膀,“三金,柳小雪对我忽冷忽热,是什么情况?你问问,到底行不行?行的话就继续谈,不行就算了。一会儿行一会儿不行,让人难受。” “我怎么知道?我和她又不熟,只是认识。她是我的老乡,我就是觉得她人老实又朴实,就介绍给你认识了。”柳三金嘻嘻一笑,“谈恋爱这样的事情,只能靠自己,兄弟,我也只帮你到这里了。” “真不够朋友。”和仔打了柳三金一拳,“我本来还打算介绍一个美女给你认识,你这么对我的事情不上心,就不管你了。” “哪个美女?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多高多重?”柳三金拉住和仔不让他走,和仔飞也似的逃走了。 七合集团总部,周安涌办公室。 金不换和辛有风推开周安涌助理魏稻者的阻拦,闯进了周安涌的办公室,愣住了,周安涌的办公室确实如魏稻者所说的一样,没人,周安涌没在。 第三十二章安抚 “周安涌到底去哪里了?”金不换抓住魏稻者的胳膊,声色俱厉,“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不会放过你。” 辛有风推开金不换的手:“别闹,她只是周安涌的助理,周安涌不告诉她行程,也正常。你和她计较什么?” “我不是和她计较,是和周安涌叫板。他肯定是在故意躲着我不见,他就在七合集团,对不对?”金不换不依不饶。 魏稻者连连摇头,一脸惊恐:“我真不知道周总去了哪里,海总也不在,打他们电话也打不通。金总,要不您自己直接联系周总和海总?相信他们的私人号码你也知道。” “我如果能联系上,还用问你吗?”金不换推开魏稻者,一屁股坐在了周安涌的椅子上,“今天如果周安涌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就不走了。妈的,趁我喝醉,乘机入股了利道,我就想问问他,他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是不是想一边和何潮打得火热,一边又和我们合作,然后吃里爬外左右逢源?” 魏稻者都快要哭了:“金总,我真不知道周总去了哪里,也联系不上他!” 门一响,一人推门进来。戴一副黑框眼镜一脸书呆子模样的他,径直来到金不换面前,波澜不惊地说道:“金总是吧?我是周总的助理孙赵钱,对,就是赵钱孙李里面的几个字,你可以叫我小孙。” “我不认识你,滚一边儿去。”金不换正没好气,看也不多看孙赵钱一眼。 “可是我认识金总。”孙赵钱依然是一脸平静,“周总再三交待,如果金总上门的话,一定要好好接待。金总喝什么茶?龙井?铁观音?金俊眉?碧螺春?” “滚!”金不换站了起来,扬手打了孙赵钱一记耳光,用力过猛,声音很大,“再不滚,我就踹你了。” 让人惊讶的是,孙赵钱的脸上迅速红肿了起来,他却一动不动,仍然是脸色平静,仿佛打的是别人的脸一样:“金总,要喝什么茶?龙井?铁观音?金俊眉?碧螺春?……” 金不换没办法了,抬了抬脚,还是没有踢下去,他气得坐回了椅子上:“行,周安涌,算你狠,派一个木头人来应付我,别以为我就饶了你了,没门!” 辛有风一脸无奈,冲孙赵钱歉意一笑:“实在不好意思,他有点失控,给你添麻烦了。” 孙赵钱还是一脸平静:“周总说了,他去美国不是度假,是谈一笔业务,回来后,他会亲自登门拜访金总。” “去美国了?”金不换跳了起来,“何潮也去了美国度蜜月,绝对不是巧合,周安涌也去美国,是为了掩人耳目,肯定是在美国和何潮密谋合作去了。行,周安涌,算你狠,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出了七合集团,金不换余怒未消,想约刘以授出来聊聊,被刘以授婉拒了,他气得摔了电话。 辛有风陪在金不换身边,劝不动拉不住,只好苦着脸紧紧跟随。 金不换在何潮婚礼之后,大醉了三天才醒。醒来后,又休养了几天才恢复状态,可算是被何潮坑得不轻。他虽然生气,却也自我安慰,比起何潮在韩国被他坑得无比狼狈相比,何潮对他的所作所为只是皮毛。 但随后传来的消息让他大吃一惊的同时,又恼羞成怒——周安涌代持了顾两的股份,入股利道! 什么?金不换几乎出离愤怒了,他忙找刘以授了解情况,才得知在他大醉之后,在何潮的一手推动下,在余建成和周安涌的配合下,成功地让顾两无路可走,只能选择让周安涌代持股份。 而在整个过程中,余建成默许周安涌积极配合,和何潮一起成功地上演了一出逼宫大戏,让顾两完全被动,处处受制,最终只能签订丧权辱身的代持条约。 金不换就猜测他之所以被何潮灌醉,而在何潮灌醉他的过程中,余建成和周安涌没有一人出面阻拦,说明何潮事先和周安涌打好了招呼,他也好,顾两也罢,完全就是何潮和余建成、周安涌三人早就设计好的连环计中的牺牲品。 更让金不换生气的是,事情发生之后,没有一人和他解释情况,就连他休养期间,也没有一人打来电话关心一下。他当然不知道周安涌正忙着说服顾两签订有利于他的代持协议,以及筹款打款并且及时变更股东手续,哪里有功夫关心他醉酒的小事? 金不换被何潮耍了一把,虽然生气,但不至于气得暴跳如雷。而周安涌在一周之内就变更了股东名字,成功入股了利道,才是让他最感到寒心并且觉得自己被利用被出卖,就无比愤怒。他回国后,原本还想继续和周安涌加深合作,以进一步围剿何潮和三成科技。三成科技借助他的小灵通设计以及技术,成功地打造了三成品牌,并且成为畅销款式,他很是不满,想要起诉三成科技侵权。 却被周安涌劝住。 周安涌告诉金不换,是他违约在先,并且由于拥有专利的韩国公司为了逃避三成8000万的货款而宣布破产,专利已经失效,三成科技现在推出了小灵通,属于没有专利的设计和款式,金不换不但告不赢,还有可能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 金不换只好放弃了念头,但却无比懊恼,后悔不该听从周安涌的建议坑了三成的货,现在倒好,弄得他在韩国声名扫地不说,还在中国也损失惨重。最让他痛心疾首的是,如果早知道他的小灵通改头换面在中国也可以卖得这么好,早先直接在国内直接和三成联合开发多好。以现在三成小灵通的销量,利润超过8000万货物数倍不止了。 真是贪小便宜吃大亏! 要怪就怪周安涌,要不是周安能一心撺掇他坑三成,他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当初周安涌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他对三成下手,他保证他在国内的生意不受到牵连,并且保证帮他打开国内市场。现在他失败了,回国了,周安涌只字不提当年的承诺也就罢了,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暗中和何潮达成了合作! 金不换就有一种被人当猴耍的恼火。几次打电话周安涌要么不听要么关机,他就更是火冒三丈,找上门来要冲周安涌要一个说法。 “辛有风,周安涌真不是一个好东西!”金不换愤怒地踢了路边的垃圾筒,引起了一名环卫工人的注意。辛有风见状,忙拉走了周安涌。 “他就是一个坏东西!”金不换又拿出电话,打给了周安涌,通了,却没人接听,“妈的,真不是东西。” 忽然他又笑了:“有风,你们中国话真有意思,好东西坏东西还有东西,用来形容人,都是贬义,哈哈。” 在金不换开车回去的路上,周安涌的电话打了回来。 “我刚到美国,正在纽约机场通关,等行李,有什么吩咐,金总?”周安涌的声音轻松淡定,还有几分愉悦,“第一次出国就选择了美国,现在我很佩服自己的英明决定。你上次来美国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和你来的时候变化大不大?” 金不换没好气地回答:“你去美国和何潮碰面密谋合作,也太费心费力了,在国内随便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不就可以了?中国那么大,随处可藏身。”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走走。”周安涌知道金不换生气的原因是什么,笑了,“你别多心,在代持顾两股份的事情上,我一没有和何潮事先串通,二没有利用你们的意思,当时真的只是临场发挥,灵机一动。我来美国,是和同学谈一个合作项目,和何潮来美国度蜜月的时间重叠,只是巧合。至于其他事情,等我回去再说。” “不行,现在就说个清楚,要不等你回来,我就离开中国了。”金不换气呼呼地大喘粗气,“告诉你周安涌,如果你真敢和何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骗我,我会毁了你。” 周安涌心中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这么多年来,我和何潮就没有过一次合作,而我们之间合作了多少次?我怎么可能暗中和何潮合作?替顾两代持股份进入利道,也是为了我们团队的未来考虑,毕竟顾两没有我对何潮熟悉,他在利道,既打探不到利道的核心机密,又影响不到利道的决策……” 金不换被说服了一半:“你去美国谈什么项目?” 周安涌耐着性子:“美国虽然因为话费便宜的原因,没有小灵通,但美国有最先进的手机技术。小灵通相信只是一个过渡产品,先未雨绸缪。我一个大学同学正好在摩托罗拉公司总部工作,我和他聊聊手机的发展趋势。” 金不换基本上全信了:“好吧,等你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左右。” 放下电话,金不换的心情好了许多:“周安涌去美国是和摩托罗拉接触,想引进技术。现在国内市场的手机巨头,摩托罗拉是第一,会看得上周安涌吗?他应该和法国、韩国、日本或者是芬兰的手机厂家合作。” 第三十三章三类人 辛有风的心思显然不在手机发展的未来上,有几分恍惚:“他是在纽约机场打来的电话?” 金不换点了点头头:“但愿他说的话是实话,不是去美国和何潮密谋合作了。” “不重要。”辛有风心中掠过一丝悲哀,周安涌是不是去美国和何潮见面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周安涌的话有很多漏洞,他是去了纽约,而摩托罗拉的美国总部在美国伊利诺伊州绍姆堡,离芝加哥不远。 纽约到芝加哥的距离为790英里,约为1272公里。如果周安涌真是要去摩托罗拉总部谈事,不可能降落到纽约,应该直飞芝加哥才对。 虽然深圳还没有开通直飞的航班,但上海和北京都有,辛有风太了解周安涌了,如果真是去美国谈事,他会先谈完事情再做其他事情,他是一个先工作后生活的人。 辛有风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她还真猜错了,周安涌确确实实是为了和同学谈合作才去的美国,他之所以降落纽约,是因为他想先到纽约旅游一番。 也是海之心的安排。 周安涌收起电话,望着排成长龙的队伍,不由感慨:“亚洲面孔中,有五分之一是中国人,五分之三是日本人和韩国人,剩下的是中国台湾的同胞,以及少部分香港人。你以前来美国,有这么多中国人吗?” 海之心一身长裤,戴一顶帽子,在人群之中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和肥胖的美国人一比,更显亭亭玉立。她望了望一眼看不到边的队伍,皱了皱眉:“怎么现在出国的人这么多了?通关没有vip,要不就用我的百夫长信用卡了。” “刚才是金不换的电话?韩国小男人,疑心真多,你看张辰、刘以授就什么都没说,就金不换喋喋不休个没完,真是气量狭小。”海之心颇有几分不耐之色,“现在出国的人确实比以前多了。最早出国的一批,都是国家党政机关的干部以及国企领导,后来是第一批下海赚钱的商人,现在是第二批在改革开放中抓住机遇的商人,比如周安涌。也有学习优秀早早就出国学习的留学生们,比如海之心同学。” 周安涌听出了海之心语气中的自豪之意,嘿嘿一笑:“当初大学毕业时,我也想出国留学来着,可惜没有拿到全额奖学金,费用太高,承受不起,就去深圳工作了。” “少来,你去深圳是为了辛有风,别以为我不知道。”海之心白了周安涌一眼,“你幸亏没出国留学,就你这样的人一出国就留在国外,绝对不会再回国发展为国效力了。” “谁说的?我最爱国了。”周安涌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膛,“我还想问你,你当初为什么没有留下来,非要回国?” “当初留学时,回国的同学只有不到四分之一,大多数留在了国外。”海之心陷入了回忆之中,“最早出国留学的学生中,基本上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品学兼优但家里条件一般的;一类是学习成绩不错家境条件也非常优越的;一类是学习成绩一般但家境显赫的。三类留学生中,第一类差不多都留了下来,因为出国留学基本上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留在美国挣美元,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毕竟留在美国,一个月能有3000美金的收入,在汇率最高的时候,相当于3万人民币,即使现在,也有将近9万块。” “第二类人,一半在上学期间家境没有上升甚至下降的,留在了美国,另一半在上学期间家境继续上升的,就回国了,要继承家族事业,或是家里有足够的能量为他安排更好的前途。第三类人大多数都回国了,因为留在美国顶多是一个小职员,回国却可以调动大量的资源,在家庭的帮助上,很快就能成就一番事业。我属于第二类人中的另一半。”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周安涌点头称赞,“是和江阔、何潮约好明晚一起吃饭吗?” “是的,约好了,在纽约最著名的一家西餐厅。”海之心手机响了,她接听了手机,流利地说了一会儿英语,放下手机说道,“是餐厅来电,确定明晚的时间和人数。美国许多餐厅都需要预约,需要排队。别看美国人少,但他们做事很认真很敬业,一丝一板,不会出现差错。” “我觉得他们不是做事认真,是懒吧?”周安涌轻蔑地笑了,“一个餐厅就几十个座位,每天都供不应求,有时要提前半个月一个月预约,干嘛不扩大经营?或者开分店?非得用饥饿营销?太低级也太不会赚钱了。” “哼,你懂什么?土老冒,不懂高端,不懂情调。”海之心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欧洲许多奢侈品品牌,明明有生产能力,就是不提高产能,为什么?因为越是高端的产品,越要限量,越要制造紧缺的感觉,才越能勾起人们的购买欲。” “对,你说得都对。”周安涌很清楚一点,在看待国外和国内一些商业和生活差异的问题上,海之心和他之间有着非常巨大的鸿沟,他索性摆了摆手,“作为第一次出国的新人,在美国的所有行程以及生活安排,全部交由太太负责,我只管听话就行。” “你和何潮一样,都是土老冒。你们不服从安排还能怎样?连英文都说不流利,沟通都困难,没有我和江阔,你们在美国寸步难行!” “没有我,你在美国寸步难行!”江阔嗔怪地瞪了何潮一眼,拉着何潮退回了马路的一边,“在美国,一定要遵守交通规则,绿灯时,汽车通过路口会很快,不会让行人。但如果路口没有交通指示灯时,汽车会让行人。” 何潮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毕竟第一次出国,不,是第二次,但却是第一次来到美国,不了解美国人民的风格也正常不是?不过怎么感觉基础建设很陈旧,比深圳差远了。” “美国的基础建设都是几十年前的工程,在五六十年代,美国已经步入了发达国家的行列,基建已经初步完成。近几十年,没怎么启动基础建设。”江阔白了何潮,“你和周安涌就是一对土老冒。” 何潮站在纽约的街头,是在第五大道上,人来人往无比繁华。摩天大楼、豪华汽车、知名品牌专卖店,等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满目的繁荣气息扑面而来,让他还真有几分羡慕美国的发达。 不过何潮更感兴趣是第五大道随处可见的巨型广告牌,上面的广告几乎全是手机、电脑以及互联网,让他看得热血沸腾,他就知道,伴随着电子制造业兴起的是互联网的崛起。 “怎么不见摩托罗拉的广告?”何潮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跟在江阔身后,过了马路,来到一家lv专卖店门口,他抬头仰望对面的雅虎广告,“在中国,可是到处都是摩托罗拉的广告。” “早就和你说过,摩托罗拉在美国不算大公司,只是一家小公司,正是赶上了中国发展的机遇才在中国迅速壮大了起来,有一家来自台湾的方便面公司也是一样。”江阔不无感慨地说道,“中国的市场太大太不可思议了,造成了许多小公司成为了世界500强,所以商界有一句话叫做得中国市场者得天下。” “这么说,利道快递以后也能走出中国冲向世界了?”何潮哈哈一笑,一指广告牌子上的一个人像,“说不定有一天我也能在这上面露露面,以一脸淡定的笑容,俯视美国民众。” “得瑟。”江阔开心地笑了,“不就是在第五大道立一个广告牌子嘛,100万美元,马上就可以挂你的画像上去。” “算了吧……”何潮吐了吐舌头,“830万人民币,可以开十家直营网点了,还是直营网点实惠,这种虚名,不要也罢。再说我这么帅,放一张照片在上面,万一被总统的女儿看上了,非要嫁我,不就麻烦了?” “你可真会自以为是,哈哈……”江阔笑得都直不起腰了,“美国人的审美和中国人不一样,你看美国男人喜欢的中国女人,都不是中国男人喜欢的类型。同样,美国女人喜欢的类型,不是中国女人喜欢的小白脸,而是有男人气概的男子汉。”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男子汉了?”何潮用力鼓起肱二头肌,“怎么样,厉害不?” 一个黑人从何潮旁边路过,怪异加羡慕的眼神看了何潮一眼:“kongfu!” 何潮听明白了,冲黑人摆了摆手:“就是功夫,有眼光,哥们。” 江阔推了何潮一把,拉过何潮继续前行。 “上次来美国是两年前了,记得我最早来美国是十多年前,当时还小。十多年过去了,美国依然强大,还是世界的领袖,不得不让人感叹美国的包容和伟大。”江阔见何潮神情有几分古怪,笑了…… 第三十四章初来美国 “承认美国伟大并不表明中国不伟大,相反,发现美国的伟大之处,才好超越美国。现在的中国和美国相比,差距巨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上美国,100年?200年?反正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 “其实从基础建设上来说,中国不用几十年就可以超越美国。但在人文素质、基础科学和高等教育、科技、军事等方方面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妄自菲薄,也不能自高自大。”何潮深深地叹息一声,“虽然刚来到美国,但美国给我的感觉是充满了活力与创新。创新是一个国家强大的主要力量,近代以来,从汽车到电脑、手机、互联网,美国从来没有落后,一直在领先世界。” “中国也有希望的,要给中国时间,毕竟中国落后了世界100多年。”江阔安慰何潮,“要承认落后和差距,但也不能过于焦虑。焦虑又解决不了问题。几千年来中国一直是世界头号强国,现在休息一段时间,暂时让位给美国,也正常不是?” “是,是,你说得都对。”何潮心情又好了几分,确实,他刚才想得过多,有了几分压抑。感觉到了中国和美国过于巨大的差距,有几分不爽。 “等下多吃一些,心情就好了。”江阔知道何潮的情绪为何起落,她挽住了何潮的胳膊,“说好来美国是度蜜月,你怎么心心念念的还是工作、中美差距、互联网还有未来趋势什么的,你就不能休息一下?” “休息,现在就休息,在回国之前,绝口不提工作一句。”何潮做了一个在嘴上封口的动作,哈哈一笑,“其实说到美国给我的感觉,才是真正的地大物博,人口不多。美国的耕地面积比中国多好几倍,大多是平原,粮食产品高,是粮食出口国。不像中国是三山六水一分田,山多平原少,生存环境艰难。而美国人口是中国的五分之一,淡水资源丰厚,土地天然连成一片,不管是耕种还是放牧,都很便利。” 江阔被气笑了:“说了不谈工作,你念念不忘的还是中美两国的对比,你就不能聊一些儿女情长的话题?” “都老夫老妻了,不好意思聊,一聊就脸红。”何潮俏皮地一笑,“而且美国资源特别丰富,石油、天然气的储量世界排名数一数二,也就是说,生存的必需品,从粮食到能源,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之外,还可以大量出口。美国就算不是高科技强国,作为一个农业大国,也足以生活得富足了。更不用说美国的地缘政治也特别优越了,北面就是一个邻国,加拿大。加拿大大而不强,并没有争霸世界之心。东边和西边全是海洋,是为数不多的同时拥有东西两个海岸的国家之一。南面是墨西哥,墨西哥在经济上也很依赖美国,可以说,美国资源和地理环境都得天独厚……” “是,是,你什么都知道。”江阔拿何潮没办法,“你还知道美国是在一战和二战期间大发横财,才一跃成为世界头号强国。你还知道美国本土上只发生过内战,也就是南北战争,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敢入侵美国,在美国本土作战。只有美国敢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敢欺负美国……行了吧?” “别捣乱。”何潮笑了,“我是在总结美国的优点,师夷长技以制夷,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现在美国对我们的了解比起我们对美国的了解,详细多了。我们对美国不能盲目崇拜,要知道他们强大的原因是什么,也要了解他们的缺点和弱点是什么,才能目标明确地追赶。” “怎么听你这么一说,感觉美国就是一个完美的国家,没有缺点了?”江阔对美国的看法和何潮有所不同,“美国也不是没有问题,种族问题、白人至上问题、各种族之间不融合问题、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冷漠而疏远问题以及美国在国际上指手画脚,从来不尊重别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问题,等等,傲慢而自大,自私而野蛮。” “我才没有盲目崇拜美国,我只是想深入了解一下美国,对比之下,才好知道我们要追赶美国,怎么样才能更快更迅速。”何潮听了出来江阔话中有不满之意,抱住了江阔的肩膀,“好,好,不谈中国和美国了,说说我们的事情。” 江阔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笑道:“我们还有什么事情?我已经得到你了,你是我的人了,难道要我谈谈是怎么一步步俘获你的?” 何潮也乐了:“为什么不是我一步步俘获了你?你这么有信心认为是你拿下了我,难道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 “哼,谁拿下谁,你自己心里有数。”江阔不满地推了何潮一把,“你一个穷小子娶了一个富家小姐,难道你觉得真的只是凭借运气?” “当然不是,是因为我既长得帅,还有才。”何潮笑着摸了摸脸,“一个可以既可以靠才华又可以靠脸吃饭的青年才俊,别说香港美女了,就连美国美女也会动心。” 正好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孩迎面走来,冲何潮点头笑了笑,何潮得意地一拉江阔:“看到没有,好她对我有意思。” 江阔哈哈大笑:“你接着看她的表现。” 何潮盯着女孩不放,见女孩又冲另外一个和她有眼神交流的美国男子点头一笑,不由摇头叹息:“才喜欢我,又看上别人,美国姑娘见异思迁太快了。” 江阔又笑得弯下了腰:“美国人和中国人不一样,他们喜欢冲陌生人微笑,时刻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对他们来说,微笑只是一种生活方式,并不表示她喜欢你或是对你好感。平常时候,邻居之间也经常打招呼点头微笑,但如果你侵犯了他的权利,他会毫不犹豫地报警,甚至还会将你告上法庭。” “明白了,美式礼貌的前提是你不要侵犯他的任何权利,大家相安无事最好,否则和你没完。”何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其实西方文化在骨子里还是尊重别人隐私的文化,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自我、自私并且不为他人着想的文化。” “为什么要替他人着想?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西方人的思维里,你强大,他佩服你崇拜你。你弱小,他欺负你轻视你。他们的同情只停留在表面,骨子里,弱者对他们来说,都是失败者都是应该被压迫被剥削的下等人。”江阔从小在香港长大,香港的氛围和大陆大不相同,何况在回归之前,香港一直是被英国统治。 在英国统治期间,华人根本没有机会当上高官。 “怎么又扯到美国人身上了,还是说说我们的事情吧,毕竟不能总这么僵持下去。”何潮知道中国人对美国人有诸多误解,他也是,没来美国之前,他以为美国人既礼貌又热情,并且在民主的统治下,人人平等,遍地高素质人群。来到美国之后才发现,最繁华的第五大道,随处可见乞丐和垃圾,随处有警察巡逻,也随处可见小偷模样的白人或黑人追随在亚洲人身后,伺机下手。 更不用说白人时刻流露出来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美国所谓的平等和民主,只是他们自己的平等和民主,并不对外。 想要赢得别人尊重,只有自身强大一条路可走,别无选择。 “我们蜜月回国后,还是要找机会和家里修复一下关系。”江阔知道何潮想说什么,摇了摇头,“哥哥强烈反对我们的婚姻,我对他也很失望,爸爸被他蒙蔽,我很伤心,我们就不回香港再办一场婚礼了。近年来我常在国内,香港的朋友联系渐少,不办也罢。但你不一样,你毕竟是娶妻,还是需要在老家再办一场。” 何潮知道江阔虽然在香港长大,并且出国留学,但骨子里还有传统的一面,很在意他的感受和面子,他点了点头:“我和爸妈也提过了,妈妈没意见,爸爸和何流不同意。当然,何流的意见可以不管,她不懂事,只会由着性子来,但爸爸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他一向很固执……” “我的想法是……”江阔想到了什么,俏皮地一笑,“我们回国时,直飞北京,然后南下石家庄,带一大堆礼物回家看看爸妈,你说你爸会不会感动,就会接纳我了?” 何潮想了一想:“算了,先不管他了,反正他再反对,我们也结婚了。他还能生气多久?他就我一个儿子,不可能永远不理我不是?要是一直不理我,生了孙子也不让他看。” “你……”江阔被气笑了,“你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是耍赖,是拖。为什么你在利道和三成遇到天大的难题时,都有快刀斩乱麻的勇气和意志,为什么在和你爸和好的事情上,总是逃避和等待?” 第三十五章破产 何潮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得理解我,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优势和不足,人也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没有人十全十美,遇到所有事情都可以勇往直前。” “好……吧,理解。”江阔咬了咬嘴唇,“希望以后我们吵架或生气后,你别像现在一样耍赖和退缩,勇敢地面对,好好和我谈谈,认真认错,然后我心一软就会原谅你了。” “不对吧,为什么我们吵架或生气,就都是我的错?难道你从来不会犯错?” “至少在你面前不会。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你的错,都得你先向我道歉。” “不公平,还讲不讲道理?” “家里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讲感情的地方。” “不对,江阔,你把话说清楚,你现在就预设以后只要吵架我都得向你道歉加认错是不是?你这叫有罪推定。现在国际上都推行无罪推定以及疑罪从无了。” “我不听,我不管,我不在乎,我只想让你道歉并且认错。”江阔认真地耍赖,“你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不管你,扔下你,让你一个人在美国自生自灭。” “别以为我英语不好就在美国寸步难行?我可以找一个会中文的美国姑娘帮我……” “有本事你试试。” “江阔,好象哪里不对,你以前没这么不讲理,现在怎么变这样了?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快告诉我。” “因为我们结婚了。婚礼上,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有很多缺点,小气、多事、敏感、无理取闹,现在你知道了?后悔了吧?晚了!” “……”何潮紧紧跟在江阔身后,像是一个唯恐走丢的孩子,说实话,在美国,他还真没有英语流利见多识广的江阔如鱼得水,总有一种身在异地他乡的不安。当然,最主要的是语言不通。他虽然也能用英语简单对话,但和江阔的英语如同母语一样流利相比,差距不小。 何潮现在非常后悔当初上学时没有好好学好英文了,还是历之飞有先见之明,天天用英文写情书,既在恋爱上练了手,又提高了英文水平,一举两得。 半个小时后,在洛克菲勒中心下凹的小广场,何潮和江阔与等候在此的艾木和历之木碰面了。原本说好艾木要去机场接何潮,江阔不让,先和何潮打车到了酒店,再步行过来。 抱着孩子的艾木,一身休闲打扮,微胖了几分。历之飞还和以前一样瘦弱,只不过穿了西装的他,没刮胡子,显得有几分沧桑和疲惫。 “怎么才来?我们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历之飞一见何潮就一脸埋怨,打了何潮一拳,又笑着抱住了何潮,“好久没见了,终于在美国等到了你。人生无处不相逢,当年上学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们兄弟会有在美国纽约相见的一天。” “怎么到这么早?”何潮也有几分激动,看了看手表,“我们是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你们提前了这么多?没有堵车是吧?” “没堵车,地铁怎么会堵车?”历之飞尴尬一笑,“我们是坐地铁过来的。” “为什么不开车?开车还是方便一些。”江阔抱过了孩子,亲了一口,喜欢得不得了,“纽约的地铁又脏又乱,还不安全,你们又带着孩子,不应该挤地铁,自己开车多好。” “我……”历之飞想说什么,被艾木制止了。 艾木一拢头发,淡淡说道:“怕迟到就挤地铁了,纽约的交通,让人头疼,经常一堵就是半天。还是国内好,车不多,很少堵车。” 何潮近年来虽然没怎么出国,国内城市倒是跑了不少,尤其是启动直营网点的建设以来,从北京、上海、广州到成都、重庆、西安、长沙等地,基本上国内的各大城市都跑了一个遍。确实如艾木所说的一样,国内城市基本上没有堵车的现象,因为汽车实在是太少了。 国内主要销售的汽车是一汽大众和上海大众,但高达二三十万的起步价,对于月平均工资只有几百元的普通百姓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更不用说在住房货币化和教育产业化之后,居民收入的支出大幅上涨,住房和教育迅速成为最大开支。 和住房与教育相比,汽车作为代步工具,作为奢侈品消费,并非生活必需品,想要普及,还需要一段时间。不像电脑和手机,对家庭来说用处更大,也更实用。 “对了,约你们在这里见面,是因为这里好找。但这里的咖啡不好喝,人又多,又吵,我带你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艾木抱过孩子,转身就走。 江阔微有愕然之意:“纽约我也很熟,早先说去哪里,直接就过去了……” 话未说完,被何潮拉了一下,她知道何潮在暗示什么,就不说话了。 江阔跟在艾木身边,何潮和历之飞并肩而行。四人走了又有半个小时,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咖啡馆。 咖啡馆面积不大,客人很少,艾木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四人坐下。历之飞大方地拿过菜单:“何潮,随便点,我请客。” “何潮又不知道什么好喝什么好吃,我来点好了。美国口味和中国口味大不一样。”艾木抢过了菜单,点了几杯咖啡和几块甜点。 江阔眼尖,发现艾木点的全是最便宜的套餐,不由朝何潮投去了疑问的目光。何潮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悄悄摇头,示意江阔不要点破。 寒暄了几句,咖啡和甜点上来了,很粗糙,江阔假装不在意,轻轻喝了一口咖啡就放下了。何潮却没动,直视历之飞的双眼:“一切还好吧?” 历之飞在何潮目光的注视下,有几分不自然:“好,当然好了,住进了大house,有两辆车,孩子也出生了,人生正在迎来新的篇章。” “好就好。”何潮目光望向了外地的停车场,注意到有一辆蓝色的宝马,正是历之飞的车,“你不是没有开车过来吗?车怎么停在这里?” “啊,我的车?不是我的车,你认错了。”历之飞有几分紧张,连连摇头否认。 “是吗?”何潮笑了,“你在qq上给我发过你宝马车的图片,我连牌照号码都记得,后两位是你的生日。要么是我看错了,要么就是巧合,有一辆和你的车一模一样而且牌照还相同的车。” 不等历之飞回答,他的手机响了。历之飞一看来电,顿时脸色一变,起身到外面接听了电话。 虽然听不清电话内容,但却可以听到历之飞愤怒的大喊声。等他回来,一脸涨红,气呼呼地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咖啡,咒骂了一句:“便宜没好货,真他妈的难喝!shit!跟房东一样,都是屎一样的东西!” 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脸一红:“何潮,不好意思,我、我……” “算了,不装了,怪累的。”艾木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孩子几下,“我和之飞破产了,现在是穷光蛋了。为了不让你们看出来,才打肿脸充胖子。我们是开车过来的,第五大道附近的停车场太贵了,停不起,只好停在这里。我们现在去超市买东西,为了不交停车费,会一个人在车里等着,或者四处转转,美国的汽油便宜,但停车费贵。我们以前的房子也卖了,现在租房住,连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怎么会这样?”江阔其实早就看了出来艾木和历之飞虽然一身名牌,但明显是几年前的款式,并且洗得泛白了,而且历之飞手上戴的一块劳力士,明显是假表。 香港是假表之都,假表众多,江阔见多的真表和假表,一眼就可以看出真假。 “怎么破产了?你们两个人的收入加在一起,每月至少一万多美元了,在美国也算是高收入了。”何潮大吃一惊,他以为艾木和历之飞只是出了点财务状况,没想到这么严重。 “你现在风生水起了,何潮,现在利道和三成迅速壮大,你和江阔至少得是千万富翁了吧?换算成美元,也是百万富翁了。”历之飞不无羡慕地苦笑一下,“在美国,百万富翁就是极少数阶层,你们来美国,也是为数不多的成功者了。真羡慕你们,在中国居然比在美国的我们还厉害。” “别说这些没用的,说说你们到底怎么了。”何潮有几分焦虑,“毕竟你们现在不是两个人,要考虑到孩子的成长。” “别提了……”艾木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原本我和历之飞分别在两家大型公司工作,月收入还不错,我们很快买房买车,并且还有了一定的积蓄。后来见互联网发展迅速,我们就想投资互联网公司。经过一番考察,投资了一家新兴的互联网公司,一开始还势头不错,谁知道很快就遇到了互联网泡沫。股市大跌、硅谷和华尔街也遭受重创,我们投资的互联网公司也破产倒闭,我们的全部积蓄血本无归!” 第三十六章互联网泡沫 2000年3月10日,纳斯达克股指达到了其顶峰5132点,都以为全新的时代即将来临之进,一家接着一家的互联网公司财务状况恶化及报出财务造假、高管套现等情况被披露,各种迹象都表明一场危机正在逐渐逼近,寒冬将至。 2000年4月3日,微软垄断案宣判,微软创单日最大跌幅,由此正式引发了这场互联网泡沫的序幕。 在微软垄断案宣判10天后,也就是2000年4月13日,新浪网在纳斯达克宣布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发行价每股17美元,这是第一支真正来自中国大陆的网络股登陆美国资本市场。之后网易和搜狐相继上市,正当国内无数人为之欢呼的时候,三大门户正好赶上并经历了美国互联网泡沫破裂的全过程,股价甚至一度跌破发行价。 这波被后世称为第一次互联网泡沫的危机威力之大,已经不局限于硅谷和华尔街,像飓风一样越过了太平洋,波及到了中国。很快,大批的中国互联网公司难以融资,失血而亡。如果在此时还能够成功拿到融资活下来的公司,日后都成了巨头,其中就包括阿里巴巴和百度、腾讯。 何潮虽然没有从事互联网行业,但快递领域和互联网行业息息相关,一有风吹草动,快递行业立马就可以感觉到寒冷。他一向保持了对市场敏锐的观察力和洞察力,对国内几家较大的互联网公司的动向一直在密切关注。 因为何潮清楚,互联网越兴起,快递行业的前景就越广阔。 1999年10月,阿里巴巴获得了第一笔500万美元的天使投资,释放了40%的股权,投资方包括高盛、富达投资、新加坡政府科技发展基金、ab投资公司等知名投资机构。 1999年的中国,互联网发展得如火如荼。 2000年1月,阿里巴巴又获得了2000万美元的第二轮融资,投资方是孙正义的软银。同时,软银也是雅虎的最大股东。而在1999年底,阿里巴巴创始人与孙正义的首次会面被很多媒体赋予了传奇色彩,经过无数次演绎后,在杭州西湖上6分钟拿下融资已经成为了孙马之间“一见钟情”和“英雄惜英雄”的经典故事。 实际上,孙正义第一次约见创始人是在北京,地点是著名的小灵通品牌ut斯达康的办公室。但是因为孙正义迟到,第一次并没有见成,改为第二天约在酒店见面。 相比阿里巴巴,腾讯在2000年的泡沫之时,除了急需资金之外,还有两个大股东有意退股。 腾讯的两大投资方idgvc和盈科,都认为腾讯的商业模式无法变现,因此也不会被主流资本青睐,再加上烧钱无比凶猛,盈利遥遥无期,继续投资就等于扔钱进无底洞。为此,双方进行了多轮面谈,两家股东最终同意以贷款的形式给予腾讯200万美元,同时开始积极寻找愿意接盘的公司。 idgvc从中牵线接触了新浪、搜狐、雅虎中国、金蝶、联想集团,盈科则找了中公网,甚至还有香港著名某导演,但当时全中国竟然没有一家公司或个人愿意收购腾讯的股份。 眼见腾讯和股东陷入僵局之时,国际传媒大鳄mih(米拉德国际控股集团公司)来了。mih绝非等闲之辈,它在纳斯达克和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所同时上市,是南非最大的付费电视运营商,年营业额约2.5亿美元,市值40多亿美元。 双方几经商讨,mih最后以现金支付的方式购得32.8%的腾讯股权,分别是盈科20%和idgvc12.8%,腾讯由此度过了成立以来的最大一次危机。许多人不知道的是,也是最后一次。 相比阿里巴巴和腾讯,百度度过危机就轻松多了。 2000年夏天,投资人与百度创始人在北京的恒基中心idg公寓里会面。创始人提出需要融资1000万美元,投资人说没那么多钱,但一定会投百度。9月,投资人投资150万美元入股百度,获得了百度5%的股份。此时距离4月份网络泡沫破裂只刚刚过去了5个月的时间,互联网经济正处于最寒冷的冬天,大家都对互联网公司避之不及,投资人投资百度之举,被业内许多人认为是一次豪赌。 但不管是百度的投资人,还是阿里和腾讯的投资人,都不认为自己的投资是豪赌,而是开拓者的远见。实际上,对投资人来说,投资互联网公司依然是一次风险极大的冒险之举。在投资百度时,投资人一夜未眠,翻来覆去所想的是此举是不是明智,万一全盘皆输又该如何? 同样,投资阿里和腾讯的投资人,也是顶住了方方面面的压力,有自己内心的犹豫,有股东的置疑,也有行业的寒冬带来的负面影响,等等。若干年后,几位投资人共同回忆起当年的投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感受是——2001年之前,投资的互联网公司几乎每天都有可能死去;在2002年,每个月都有可能死去;进入到2003年,每个季度都有可能死去…… 每一个有远见的开拓者,在开拓一片蓝海时,内心同样充满了忐忑不安,但他们之所以能坚持下来,能够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是因为他们有坚定的信念,他们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有着对时代敏锐的观察。 尽管从各种渠道知道国内几家互联网公司融资成功度过寒冬的现状,但中国和美国不同,况且艾木和历之飞已经投资失败,何潮就知道多说无益,只好摇了摇头:“经济周期有起有落也正常,熬过冬天,就是春天了。从康波周期的理论来说,现在正是触底的时候,一旦触底,必将反弹。” “康德拉基耶夫长波周期是统计学,是基于过去的数据,过去的数据也许不适用于现在的时代。”历之飞沮丧地摇了摇头,“互联网是新兴事物,是人类有史以来的最大一次飞跃,康波周期理论在互联网浪潮之下,会不会失效还有待验证。别的不说,就说我和艾木卖房来美国留学,就是一次巨大的失误!妈的,后悔死了!” 历之飞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引起了周围众人异样的目光,他只好悻悻地坐下:“美国人就是少见多怪,稍微出格一点儿,他们就瞪大一双眼睛看上半天。” “发生什么事情了?”江阔没听明白历之飞的话,想要问个明白。 何潮知道江阔从小在香港长大,并不清楚中国大陆近几十年经历了怎样的天翻地覆,他是猜到了历之飞懊恼的是什么,试探一问:“当初我记得只有艾木出国时,卖了北京的房子,全家过来了,你只是自己过来,并没有带父母,也没有卖房子。” 历之飞表情无比难看:“99年的时候,父母卖了上海的房子,也来了美国。” 何潮心里一紧:“艾木,你们家房子是97年时候就卖了吧?” 艾木翻了一个白眼:“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嘲笑我?是,我承认我现在混得比你惨,你可以尽情嘲笑我。不信以后我不能打一个翻身仗。” 何潮笑了:“你觉得我是会嘲笑你的人吗?我也没有预料到北京的房价会上涨得这么厉害,包括上海。当初你们的房子卖了多少钱?” “别提了,一个四合院卖了80万。这才几年时间,一问价格,涨到了500万。”艾木一副痛心疾首的痛苦表情,“里外一算,亏了400多万,合50多万美元。我在美国这几年里,一共才赚了30来万美元,等于是如果我在中国,什么都不干,每天躺着,也比来美国强不少。里外里一对比,能气死人。更不用说除了四合院之外,我们还卖了两套北京二环各100多平米的房子。” 十多年后,艾木的四合院价值超过8000万人民币,两套二环的房子,也最少各值1000万一套,总数加在一起,超1亿元,是不折不扣的超级富翁。 “你们家呢?”何潮又问历之飞。 “我们家卖了在上海的一个老院子,大概200多平,还有上海的一套楼房,也有100多平,总共卖了200多万。才卖一年多,现在涨到了300多万。”历之飞比艾木更痛心疾首,“足足亏了100多万不说,我在美国还欠了将近100万美元的外债,一进一出,差了多少?你说我来美国是赚钱来了,怎么就当上了冤大头,投资全打了水漂不说,还眼睁睁看着在国内本该属于自己的财富轻松地流进了别人的口袋?” 江阔和何潮对视一眼,她眼中没有多少怜悯和同情,相反,在平静之下,还有一丝不屑和轻视。 “帐不能这么算,首先,来美国是你们的选择,也是你们的梦想。为了梦想而付出,不管会有多大的代价,都值得,也不应该反悔。其次,不管是移民也好,工作也好,即使是婚姻,都是赌博,只不过所下的赌注大小不同而已。既然都是赌,必然有赢有输,不可能只赢不输……” 第三十七章不要后悔已经发生的事情 “你们现在是输了,并不表明你们以后也会一直输,你们还有翻身的机会。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后悔已经发生的事情,因为后悔也没有用,不如去做有用的事情来弥补损失。”江阔的话,冷静而理智,并没有多少安慰。 何潮点了点头,赞同江阔的意见,但语气之中还是多了安慰和开导:“不要紧,你们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什么机会?我们现在身无分文,不,还欠了一屁股债,有孩子要养,有老人要管,我都快要疯掉了。”艾木双手抓住头发,一脸绝望。 “你们在美国工作多年,难道没有积蓄?”何潮很是不解。 “不要觉得美元和人民币汇率是一比九就觉得美元就耐用,除非赚了美元在中国花人民币,否则在美国花美元并不能按着汇率来换算,应该按购买力平价来对比。虽然美国相比欧洲和日韩,物价很低,尤其是日用品非常便宜,但美国的其他消费很高,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会占到收入的一大部分,税也高。美国是没有全民医保的国家,除非自己买商业保险,否则一生病就会倾家荡产……”江阔一拢头发,非常冷静地打量了艾木和历之飞几眼,“你们欠了多少钱?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欠了100多万……美元!”历之飞不敢直视江阔的眼睛,低下了头。 “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办!”艾木摇了摇头。 “100多万美元?”何潮大吃一惊,“怎么欠这么多?你是赌博了还是借高利贷了?” “他是用金融杠杆了。”江阔瞪了何潮一眼,似乎是对何潮的无知感到痛心,嘴角带笑,“美国的金融很发达,投资一般会有杠杆,赚的话,翻十几倍,赔的话,也是赔十几倍。风险和收益呈正比。” “合法赌博?”何潮正要嗤之以鼻,却被江阔打断了。 “话不能这么说,杠杆有时可以充分利用闲置的资金来盘活市场,培育一些优秀的公司成长起来,金融才是商业的最高阶段。”江阔的观念自然和她生长的环境有关,自从香港回归以后,香港逐渐将制造业和实业转移到了大陆,只保留了金融业和房地产。产业空心化已经引起了一些有识之士的注意,但大多香港人的共识是金融业才是商业的最高境界,只需要保持香港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就可以了。 对此,何潮有不同的看法:“我承认金融业是最高阶段,但前提是必须要有第一、第二产业的支撑,要有农业和资源作为基础,要有制造业作为中间力量,才能支撑起金融业的发展。美国金融业的发达是建立在农业的发达能源的丰富制造业的雄厚的基础之上,不是空中楼阁。” “你的意思是香港的金融业是空中楼阁了?”江阔有几分不快,“何潮,你对香港一直持有偏见。” 何潮呵呵一笑,摆了摆手,息事宁人:“现在不讨论香港的问题,只说艾木和历之飞的困境。说吧,江阔,你肯定有办法帮他们解决。” “办法倒是有,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愿意?”江阔分别看了艾木和历之飞一眼,“在美国呆久了,更愿意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而不是创业。” “愿意,你们又不会害我,为什么不愿意?”艾木见历之飞犹豫,她当即拍板了,“说吧,干什么都行,毕竟欠债100多万美元不是好玩的事情,得拼命赚钱才能还清。” “三成科技接下来会研发手机,准备在美国设立办事处……” 来之前,江阔并不是很赞同何潮的提议,她觉得让艾木和历之飞负责三成科技在美国的办事处,一来可能会被二人拒绝,说服二人需要费些力气,二来就算勉强说服二人,二人并不一心一意地投身到创业之中,也会耽误三成在美国的开拓之路。 中国公司在美国设立办事处,负责人会很忙并且压力很大,因为中国需要的是美国先进的技术以及资金,技术和资金是市场上最紧缺的资源,获取的难度很高,成本很大。江阔很清楚一点,一般留学后留在美国的中国人,大多选择在一家大公司打工,极少有人会出来自己创业。在美国,中国人自主创业的难度会比美国人大上许多倍。 虽然是三成科技在美国设立的办事处,会有前期的资金支持,但也和自主创业差不太多,需要拓展人脉,联系美国的各大科技公司,谈合作,不,求合作。现在中美的技术差距很大,只能以中国市场庞大为由吸引外商的资金和技术投入。 尽管并不需要为办事处的盈利担心,但要完成技术引进和资金引进的合作,需要付出很大的心血和努力。江阔以前在英国和外商谈过合作,清楚外商的思维和中国人的想法截然不同,有时会在一个细节问题上纠缠半年之久,很是让人头疼。 本来江阔也有其他人选,也是她在英国留学时的同学,后来来美国发展,但何潮更倾向于艾木和历之飞。何潮的理由也让她动心,艾木和历之飞结婚了,并且有了孩子,有稳定家庭的人有更强烈的上进心,为了家庭和孩子,更愿意付出。而江阔的同学林每儿是富二代不说,还喜欢旅游和摄影,一个人跑遍了世界各地,喜欢玩,喜欢各种新鲜事物,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了休假上。 林每儿没有生存压力,不必工作也可以靠家里的资助活得很好,她也就没有动力去创业。就算有,遇到了困难也有可能知难而退,因为她有退路。有退路的创业和没有退路的创业,因为付出的不同,成功率不可同日而语。 最后二人达成共识,先分别见见艾木、历之飞和林每儿,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意愿再说。江阔之前试探过林每儿的想法,林每儿很愿意在美国创业,她也玩够了,想做一番事业出来。 没想到,艾木和历之飞现在落到了这般光景,如此对比之下,江阔在内心深处也开始倾向艾木和历之飞了。除了同情的因素之后,何潮对人性的分析她也十分赞同,现在的艾木和历之飞,无路可退,他们创业的激情和动力,无比充足。 听了何潮和江阔对于成立三成科技驻美办事处的设想后,艾木几乎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了:“没问题,都是老同学了,知根知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和之飞来美国后,一直从事的也是电子行业,并且还投资过互联网,也算是与时代同行者。肯定可以胜任工作。” 历之飞却有几分扭捏:“这样不太好吧?不是说给老同学打工丢面子,而是万一干不好多丢人。到时没有完成任务,你解雇我,下不了手。不解雇我,影响三成的发展,到时你再左右为难,我也过意不去。” “你怎么总说丧气话?为什么就不说到时超额完成了任务,还会有奖励什么的?”艾木气得打了历之飞一巴掌,“真有你的,又怂又窝囊。有时又胆大得不行,敢借款去炒股去投资,有时又怂得忒草包。” “我……”历之飞一挺脖子,“我没有!我是真的为何潮着想。” “你要真心为何潮着想,就一心帮他。”江阔云淡风轻地笑了,“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和人脉,你和艾木在美国多年,既熟悉美国人的思维方式和做事手法,又有相当的资源和人脉,并且你们又和何潮是多年的同学,何潮对你们绝对信任,如果你们还不能帮三成科技在美国打开局面,还有谁可以?” “也是呀,舍我取谁!”历之飞突然就有了勇气,开心地一拍桌子,“行,就这么定了,从此以后,何潮就是我的老板了。何总好,请多关照。” “滚一边儿去。”何潮笑了,一指江阔,“严格意义上来说,江阔才是老板,我只是三成科技的小股东,她是最大股东兼董事长。” “江总请多关照。”历之飞又站了起来,朝江总鞠了一躬,虽然是嬉皮笑脸地在笑,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是真心感谢,在我和艾木最困难的时候,你和何潮伸出了援手。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以后看我的行动。” 艾木也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真的谢谢你,何潮,如果不是你们的帮助,我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因为不管再找到什么工作,除非有奇迹发现,否则都不可能靠工资收入还清我们的欠债。” 江阔到外面接听了一个电话,回来后,告诉几人她已经买单了,并说要换个地方继续深聊一下。她来了一个朋友,已经订好了位子。 何潮不明所以,觉得江阔临时的安排似有用意,碍于艾木和历之飞在场,也不好多问。 艾木还想走过去,江阔不肯,说太远了,她主动开车,她也有美国驾照。何潮却看了出来,江阔开车的主要目的是由她来支付停车费用,不由暗暗皱眉。 第三十八章光鲜的背后 江阔是出于好意,从小在香港长大的她,觉得为朋友承担相应的费用是好事,是关系密切的象征。但她不了解艾木和历之飞。艾木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有着北京人特有的大气、局气、爽快和大方,但相应的也有北京人的共性——好面儿了。而作为上海人的历之飞,也特别在意面子和细节。 江阔开车的举动,艾木并没有什么表示,历之飞却眼神中流露出了不满之意,他猜到了江阔的用意。 到了地点,是在帝国大厦附近,停车费用高昂。艾木连说停车费用太贵了,早知道不开车了,江阔忙说由她支付费用,她已经刷卡了。艾木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和历之飞对视一眼。历之飞会意,拿出现金,非要将停车费用还给江阔。 江阔不要,还说也没多少钱,朋友之间不必如此,却没注意到艾木和历之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何潮暗叹一声,文化的差异有时也会导致误会,他二话不说接过了历之飞的钱,哈哈一笑:“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我收下了,等下吃饭,该我请客了。” 江阔不解,暗中埋怨何潮不该收钱,何潮却说要照顾到艾木和历之飞的情绪,他们都好面子,毕竟来到了美国,他们觉得理应由他们来花费。江阔觉得很怪异,都破产了,穷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为了面子硬撑? 何潮只好说,从现在开始,不管做什么,如果他们非要付款,就让他们付款好了,以后可以在工资中为他们补回来。江阔不同意,认为一出归一出,现在是生活花费,不应该和工作混为一谈。何潮解释半天,江阔依然不理解并且不赞成这么做。何潮也生气了,告诉江阔接下来的事情由他处理,她不用过问就行了。 江阔也生气了,声称何潮的事情她不过问,她的事情,何潮也不要多管闲事。 在帝国大厦旁边一个非常高档的餐厅,已经订好了位置的江阔潇洒地拿出了贵宾卡,被服务生领到了高级包间。包间内,已经有一人在等候了。 是一个年约25岁左右的女孩,短发、大眼、皮肤很白,鼻子高挺、耳朵很大,嘴唇颇为性感,像是一朵大红的玫瑰,娇艳欲滴,迎风怒放。 如果说江阔是牡丹艾木是杜鹃,那么她就是红玫瑰,明艳、耀眼又熠熠生辉,像是夏天最奔放的阳光,热烈而狂野。 “来,我为大家介绍一下,林每儿,我同学,现在美国定居。”江阔嫣然一笑,上前拉住林每儿的手,“每儿,这是我的先生何潮,这是何潮的同学艾木和历之飞,他们也在美国定居。” 林每儿和何潮握手:“何潮,你一定有特殊才能。上学的时候我们全班同学都在猜测,到底谁会俘获了江阔的芳心,让她心甘情愿地嫁人。她可是一向眼高过顶,曾经有过三不嫁的传说。” 何潮呵呵一笑:“什么三不嫁?” “一不嫁只会混吃等死的富家子弟;二不嫁没有上进心的普通青年;三不嫁少年得志的青年才俊。”林每儿眨眼一笑,上下打量何潮几眼,“第一条和第二条都好理解,第三条就有点不公平了,少年得志本是好事,为什么非要把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排除在外呢?何潮,你既然娶了江阔,应该了解她,知道为什么她不喜欢少年得志的青年才俊吗?” 何潮看了江阔一眼,见江阔一脸的镇静自若,暗暗一笑:“许多时候我一看到欧美国家在指责别的国家不民主而大肆宣传自己民主时,就想笑。” “为什么要笑?难道欧美国家不够民主吗?”林每儿一脸天真的好奇。 “就拿英国来说,作为历史上最大的殖民地国家,迫害了多少国家和人民,现在洗白上岸了,刚擦干净手中的鲜血就和别人大谈民主、平等和自由,却忘了被他们迫害过的国家和人民的伤疤还在,血还在流。离开发展阶段和国情谈民主,都是别有用心的指责。” 江阔明白了何潮的意思:“行了何潮,你想讽刺我就明说,不用拐弯抹角。你不就是想说我不嫁少年得志的青年才俊是虚伪是故作清高是自己年少有为就看不得别人好吗?” “你错了,江阔。”何潮抱住了江阔的肩膀,“如果你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爱上你。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嫁青年才俊是想寻找一个志同道合者,一起创业一起发展,一起经历人生中最波澜壮阔的岁月,这样的爱情才长久才动人。而且你也知道,一个人少年得志也并非是好事,过早成功容易迷失自我,很有可能最终会被时代的大潮抛弃。所以说,你真实并且有魄力。” 江阔心花怒放,却还是白了一眼:“少拍马屁,没用,等下该怎么办事还得怎么办事。商业的归商业,感情的归感情。” 何潮其实在见到林每儿第一眼起就意识到了什么,江阔对艾木和历之飞并不是十分满意。之前他已经说服了江阔放弃林每儿而让艾木和历之飞负责三成科技驻美办事处,她突然约了林每儿一起见面,说明她另有打算了。 林每儿负责点菜,历之飞想阻止,已经晚了,总共要了500多美元的菜,外加两瓶500美元的红酒。历之飞和艾木对视一眼,二人一脸灰白。过了一会儿,艾木悄悄塞给历之飞一张信用卡。历之飞不想要,被艾木强行塞到手里。 这一切,何潮尽收眼底,不动声色。而江阔却没有发现,只顾和林每儿说笑。 也许是很久没有来过如此高档的餐厅,也许是真饿了,历之飞和艾木埋头吃了不少。不多时,历之飞还喝多了,有了六七分醉意。 历之飞吃饱喝足,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何潮,还记得我们兄弟当年的打赌吗?” “不记得了。”何潮当然记得,他只是想为历之飞留几分面子,“你喝多了,别站起来,坐下。” “我、我没喝多。”历之飞一口喝干杯中红酒,“我有很久没有来餐厅吃饭了,不怕你笑话,这么贵的红酒,我来美国后这是第二次喝。国内的亲朋好友,都以为我在美国生活得多幸福多富足,是,是有过一段幸福和富足的时光,但后来投资失败,现在他妈的快要吃不起饭了。100多万的外债呀,如果没有奇迹出现,我估计一辈子都无法翻身了。” 林每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啊?你怎么就欠了100多万美元?赌博了还是炒股?” “炒股加投资失败!”历之飞又倒了半杯酒,“何潮,你就尽情嘲笑我没出息吧,我今天就没出息一次了,怎么着吧?我就是要好好吃一顿喝一顿。何潮,你不知道我来美国后压力有多大,所有的亲戚和朋友都盯着我看,如果我没有出人头地,如果我回国没有给他们带美元带礼物,他们就会嘲笑我鄙视我看不起我。就是因为我在美国,所有人都觉得我一定赚了大钱,并且必须大方,必须和他们分享!” 历之飞的话,何潮感同身受。中国人几千年来传承下来的文化中,有值得推崇的地方,也有糟粕。比如衣锦还乡,比如富贵同享,比如穷人在富人面前有天生的优越感,认为富人不给穷人帮助,不给他们钱和礼物就是为富不仁。 穷人从来不会去想富人的钱是如何拼命赚来的,在他们呼呼大睡的时候,在他们喝酒吹牛的时候,在他们无所事事的时候,富人在流汗流血流泪,在拼搏在努力在付出。 在穷人的思维里,所有富人的钱都来得特别容易,就应该和他们分享,不管他们有多懒多笨,他们就应该打土豪分田地。如果富人不和他们分享,他们就仇富就攻击富人。 何潮还好一些,他从小在县城长大,后来搬到了省城,很少再回县里,也基本上和县里的朋友断了联系,就少了许多人情世故上面的烦恼,因为他们够不着他。但柳三金和李之用就不同了,他们父母还在老家,就天天有以前的小伙伴甚至是十几年失去联系的邻居,突然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他的电话,上来就要借几万块钱,理由不但充足,还理直气壮。 “三金呀,我是你大姑弟弟的妹夫,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尿了我一身。你看你现在发达了,我家里盖房子,能不能借我5万块?什么,没钱?你怎么会没钱,你在深圳是大老板!不借?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脸一阔人就变,你忘了小时候我还喂过你饭?忘恩负义的东西,白眼狼,以后我不认你是谁!” “之用呀,我家娃娃要上学,能不能支援3万块?我是谁?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贵人多忘事,当上了大老板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是你大舅呀。哪个大舅,当然是你三姥爷的侄子的表哥了。你说你怎么回事儿,你10岁的时候有一次哭着喊着要吃冰棍,我给你买了一支。你们这些人呀,一出去有钱的就忘了本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明说吧,借不借?不借?好,你等着,我非得把你的名声搞臭不可。” 第三十九章不是意外的意外 想必历之飞也同样遭遇了所谓亲情的绑架,无数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十几年没有联系的朋友,都纷纷来电来信索要各种形式的帮助,满足了,就得寸进尺。不满足,就反目成仇,要么破口大骂,要么到处宣扬你忘恩负义。尽管当年他对你并没有过任何帮助,甚至还对你多有批评和谩骂。 在一些人的思维里,只要你发达了,只要他认识你,和你小时候有那么一丝关系,他就会想方设法地和你攀上关系,借机大套近乎,最终目的无非是想从你身上获得好处。 何潮既同情历之飞,又可怜历之飞现在的处境,他和历之飞碰了一杯:“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你遭遇了什么。” “不,你不知道,我要说。”历之飞红了眼睛,“妈的,一帮人天天打越洋电话,要东西要钱,你们怎么不上天呢?最可恨的是我爸我妈,他们从来不阻止老家亲戚的作妖,反倒向着他们,认为我们就应该满足他们的各种无理要求。艾木也是,我们两个人要还房贷车贷,要养孩子养活自己,哪里还有闲钱去接济他们?何况他们在国内的生活条件不比我们差,甚至比我们还好。他们哪里知道美国不是遍地黄金,美国也有富人和穷人,收入换算成人民币是挺高,但是拜托,我在美国花的是美元,开支也很大好不好?” 艾木不说话,眼中隐隐有泪花闪动。 “我和艾木拼命赚钱,是的,我们养活自己和孩子,包括双方父母都没问题,还有节余。但是,却应付不了国内七大姑八大姨的不断索取。我们付出再多,依然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他们就从我们的父母身上寻找突破口,父母脸皮薄,抹不开面子,就不断答应他们得寸进尺的欲望,让我们越来越入不敷出。最终导致我们铤而走险,借钱炒股投资,然后失败,才落到了现在的田地。” “就是我们落到了现在的地步,他们还会提出借钱。告诉他们我们破产的真相,他们说我们坏了良心,为了不借钱给他们,连自己都诅咒。他们不信,还造谣说我们忘恩负义,说我们当上了美国走狗就忘了本!” 历之飞一抹眼泪:“来,何潮,我再敬你一杯!出国前我们打赌,如果三年后你不如我,你跟我姓。现在正好三年,我承认我输了,我和艾木加在一起,还不足你的十分之一。我愿赌服输,但跟你姓肯定不行,是学鸡飞还是狗跳,你说了算。” 何潮摆手:“你还没输,我们的比试,才刚刚开始。就像中国和美国的竞争一样,也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不,输了就是输了,不能耍赖。但是……”历之飞耿着脖子直着眼睛,“我输只是我个人时运不济,不代表我改变以前的观点。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再给中国100年的时间,也赶不上美国!美国会继续领先世界100年以上!” 何潮哈哈大笑:“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让时间证明一切好了。现在说正事,江阔,该你了。” 江阔嗔怪地瞪了何潮一眼:“你是不是早就看了出来我的安排了?” “如果看不出来,我就不是你最爱人的了。”何潮轻轻一笑,随即一脸严肃,“不过我爱你,并不代表我会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江阔也是脸色一板:“我也是!” “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江阔轻轻咳嗽一声,依次看了林每儿、艾木和历之飞一眼,“三成科技将于近期在美国成立办事处,办公地点暂时定在纽约,主要负责引进美国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以及以后开拓美国市场。决定聘请林每儿为办事处负责人,艾木和历之飞为员工,有年终奖和带薪假期。另外,还有根据业绩的提成,如果完成任务,会有奖励。保证年薪不低于6万美元,奖励10万美元起,上不封顶。” 艾木和历之飞惊呆了,二人面面相觑,过了好大一会儿,艾木才说:“不是说好的让我和历之飞负责办事处吗,怎么一转眼我们成了普通员工了?何潮,你什么意思?” 何潮摇了摇头:“我也很无奈呀,刚才我也说过了,三成科技江阔是董事长,她说了算。” “江阔,你给我一个解释。”艾木生气了,“我不喜欢被人耍着玩。” 江阔一脸平静:“艾木、历之飞,你们听我解释。我绝对没有耍你们的意思,原本我就想让林每儿担任办事处的负责人,是何潮非要推荐你们,我就想和你们见面聊聊再说。你们的现状很适合创业,原本我已经决定让你们负责办事处。但后来发现,你们还不够成熟,还需要再历练一番才能真正挑得起大梁。” “我们已经很成熟了,不需要历练了,谢谢。”艾木一拉历之飞,“别吃了,真没出息,就知道吃。” 江阔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首先,你们来美国多年,还没有适应美国的文化氛围,还停留在国内的思维方式上,这一点很失败。你们一定要记住,你们生活在美国,已经拿到了美国绿卡,是美国人,要用美国人的思维方式来工作和生活,而不是还像在中国一样,顾及人情、在乎面子。人情和面子在商业中是最没用的东西,会影响你的判断,导致你决策失误。在美国,生意就是生意,不是面子和人情,就是赚钱,就是开拓市场,就是在允许的规则之内,排除一切困难打败对手!” “其次,你们在何潮——你们的老同学老朋友——面前,还要假装还要隐藏,让我对你们的观感打了折扣。在美国,真实、坦诚、勇敢面对一切,是基本的品格,你们做不到这些,就没有办法真正融入到美国社会。无法融入,就没有能力帮三成引进技术和资金。”江阔冷静理智而不带感情色彩地说完,朝林每儿点了点头,“该你了,每儿。” “好,我也说说我的看法。”林每儿甜甜一笑,“跟西方人打交道久了你会发现,西方人的真实体现在商业和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他们也推崇名牌,但不像我们一样不顾自身的承受能力来购买名牌。在商业谈判中,他们尽管也有商业夸大的成分,但里面的弯弯道道并不多,也就是说,他们会在价格上坚持,但在他们认可的价格背后,转让的技术以及设备,只要是答应的部分,一定做到,不会在上面偷工减料。最主要的是,他们有时很直接,直接到让我们觉得不是在谈判,而是在成交。但要记住,他们的思维方式和我们有所不同,千万不要用我们惯用的欺骗思维来谈判,一旦被发现,就会前功尽弃。” “我对艾木姐和姐夫的观感还不错……”林每儿虽然比江阔在西方呆得更久,几乎很少回国内,但她在人情世故上,也很练达很从容,“艾木姐很大气,举手投足很有范儿。姐夫很真实,也很可爱,敢于正视自己的不足。当然,姐姐和姐夫都有好面子喜欢讲究的问题,但没关系,毕竟是在我们自己人打交道,只要以后和美国人打交道忘掉这些问题就可以了。所以我认为,我和姐姐还有姐夫可以搭建一个很有战斗力的团队,可以胜任办事处的工作。” 林每儿站了起来,双手举起酒杯:“我们虽然是同龄人,但我有许多需要向姐姐、姐夫学习的地方,请以后多多关照,多多帮助。” 艾木愣了一愣,站了起来。历之飞却将头扭到了一边儿,生闷气。何潮笑了:“之飞,你赌输了,我罚你先和每儿喝一杯,然后再当我的员工。” 历之飞只好站了起来,很不情愿地碰了碰杯:“当你的员工可以,但有一点,何潮,等我帮三成驻美办事处打开了局面后,我想自己出去创业,你不能拦我,还得帮我。”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没问题。”何潮哈哈一笑,招呼江阔,“来,一起碰杯庆祝一下。” “等一下!”艾木一脸坚决,”答应我,让我买单,我就答应江阔。” 江阔面露不悦之色,正要开口,被何潮拉住了,何潮哈哈一笑:“没问题,你请客,下次我再请。” 最终还是艾木买单了,尽管买单的时候,出了一点儿状况,艾木的信用卡额度不够了,又用了历之飞的信用卡,却还是差了十几美元,二人非不让何潮几人帮忙,东翻西翻,总算从口袋中找到了十几美元的零钱,才终于付够了饭钱。 林每儿有几分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今天是江姐或者我请客,就点了几瓶好酒……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破费了。下次我请。” 艾木摆了摆手:“都一样,没关系。虽然我们穷一点儿,但请客吃饭的钱还是有的。来到我这里还要你们请我,是打我的脸,跟骂我没区别。” 第四十章他乡遇故知 江阔一拉何潮的手,悄声说道:“艾木怎么是这种性格?死要面子活受罪。在国内还好,在美国可千万要不得。美国人做事情,只讲对等,讲实力,讲利益,不讲面子。” “她也就是在我们面前要强,在美国人面前,也会区别对待的,放心好了。”何潮轻轻拍了拍江阔的肩膀,心里微有几分不快,江阔太过于商业而缺少人情,而艾木又太好面子缺少大气,都让他不省心。 历之飞也是,经过这么多年在美国的历练,是成熟了几分,但还是没改事事被艾木左右的毛病,男人在关键的时刻就该当断则断,不能犹豫。 但愿他们加入三成科技之后,可以在三成引入美国先进技术的事情,帮得上忙。 饭后,艾木和历之飞非要带何潮几人欣赏夜景,几人漫步在第五大道上,正是纽约最寒冷的季节,几人却热情高涨,不但走到了中央公园,还走到了华尔街,并且在著名的铜牛面前合影。 何潮手摸牛头,微微感慨:“以美国的金融中心闻名于世,作为美国财富的象征以及世界金融市场的晴雨表的华尔街居然这么小,长不到一英里,宽不过11米,在中国就是一条陋街小巷,在美国,却成为呼风唤雨的地方,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美国的伟大和了不起。”历之飞一脸的意气风发,“虽然我的美国梦暂时破灭了,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还会美梦成真。何潮,你真的很有眼光,也很有能力,为什么不来美国发展?以你现在的实力,应该很就可以在美国大展宏图。” “你知道一条河流,哪一段流速最快最浩浩荡荡吗?哪一段流速最慢最平缓,但却又最辽阔?”何潮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历之飞的话,“很多时候,一个人能不能成功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比如时代、比如时机、比如环境。” “一条河流,上游是涓涓细流,最欢快最浅。中游支流汇聚成大河,流速最快最浩浩荡荡。而到了下游,河道变宽,流速变慢,平缓之中,水面最辽阔。”林每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姐夫的意思了,现在中国是中游,正是浩浩荡荡奔流不息的大江大河,可以轻舟快车,借河水的流速,飞速前进。” 江阔赞许地看了林每儿一眼。 艾木连连摇头:“不对,不对,美国现在怎么会是下游呢?” “美国就是到了下游阶段,已经过了高速发展期了。”林每儿胸前挂了一个拍立得,她边拍照片边说,“船在中游,可以顺流而下,一日千里地前进。到了下游,虽然速度不如中游的时候快,但下游由于水面开阔,水量丰富,可以跑大船。下游的大船一艘相当于中游小船的几十艘,就算速度慢,但体量大,效率高。所以说,各有各的优势。” “每儿的意思是,美国适合安稳的工作,比如到500强公司上班,收入也足够过上富足的生活。如果创业,就做为大型跨国公司服务的小公司。”江阔很赞同林每儿的说法,“在中国,适合创业,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借中国高速发展的态势,飞速壮大。说不定最终也打造一个世界500强出来。” 历之飞哈哈一笑:“别开玩笑了,中国的世界500强公司,全是大型国有企业,比如银行、航空,或是房地产公司,就像当年的日本一样,日本房价最高时,所有东京的房子价值就可以买下半个美国。像民企私企,在中国发展想要进入全球500强,没有可能,更不用说快递行业和电子制造业了。” 江阔眉毛一挑,就要反驳历之飞,何潮却先开口了:“之飞,先别着急下结论,你现在几年没有回国了,国内天翻地覆的变化你感受不到。” “我不用回去也可以知道国内的变化,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数码相机已经普及了,都300万像素了,照片可以随时从网上传输过来。”历之飞得意地一笑,“我看上了今年10月奥林巴斯刚推出的总像素数为400万像素的camediae-10型4倍光学变焦普及型数码相机,创下了2000年新的纪录,可惜我现在破产了,要不早就买了。对了,国内的数码相机市场还不成熟吧?数码相机对中国的消费者来说,还是太贵了,至少要比美国晚30年才能被普通人接受。” “你说的是这台相机吧?”何潮从包中拿出一台奥林巴斯,“我刚买了,既然你喜欢,就送你了。国内现在还在小灵通时代,对手机的接受程度还不太高,更不用说数码相机了。落后并没有什么,是有诸多的历史原因。也不用羡慕美国,中国现在落后并不代表以后也会落后。但也正是因为落后,才发展空间大,机会多。之飞,如果在国内,你如果是在国企,肯定会是最年轻的后备力量。如果自己创业,你也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了。” 这番话让历之飞无话可说了,他默默地接过了数码相机,很想要,却又不敢要,偷偷看了艾木一眼。 艾木摆了摆手:“看我干什么?想要就要吧,何潮又不是外人。” “太好了。”历之飞赶紧将相机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立刻就拍了几张照片,喜不自禁,“400万像素果然厉害,成像非常清晰。不知道有没有一天,数码相机会发展到1000像素?” “4000万像素都有可能,不用说1000万像素了。”何潮见历之飞收下了相机,也高兴了,“科技的发展没有尽头,中国的未来,也充满了无限可能。” 几人一起凝望夜空,夜空中,一轮明月正在升起,雪白月光照耀大地,尽管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月光有几分黯淡,但依然是最耀眼最高高在上的光芒。 次日,何潮和江阔委托林每儿和艾木、历之飞去挑选办事处的地址,晚上,他和江阔一起在一家西餐厅和周安涌、海之心见面了。 西餐厅是海之心所订,在中央公园的旁边。 一见面,周安涌就给了何潮一个大大的拥抱:“人生也真有意思,我们在深圳,近在咫尺却很少单独见面,没想到在美国,却有了一次期待已久的会面。” “行了,别感慨了,赶紧点餐。”海之心白了周安涌一眼,笑盈盈地递给江阔菜单,“还是我们点菜好了,他们的英文水平太差了。” “何潮的英文水平还可以,但是是哑巴英文,会读会写不会说。”江阔接过菜单,也没看价钱,随便点了几个菜,正要递给何潮时,何潮摆手。 “你点什么我吃什么,我从来不挑食。”何潮嘿嘿一笑,“其实单论英文水平,我比安涌要强一些,毕竟我是英文专业毕业。但要说到说出来,估计我和他一样,基本就是处于可以买菜交流的程度。” “别小瞧我,我现在正在苦学英文,不出半年,就能流利对话了。”周安涌为了显示他的英文水平,招手叫来侍者,和侍者对答了几句,并且点了一份菜。 在侍者异样和不解的眼光中,周安涌坚定地点了点头,侍者收起菜单就走了。 江阔和海之心忍住笑,海之心没忍住:“等下怎么办?” 江阔笑:“谁点的谁吃完。” “啊?”周安涌意识到了什么,“我点错菜了?不会吧,不就是一份薯条,怎么也会有错?我连薯条的英文都不认识的话,可以自绝于你们了。” 何潮拿过菜单看了一眼,顿时笑喷了:“你要的不是一份,是一磅。” “不可能!”周安涌想要看个清楚时,一磅薯条已经上来了,果然是好大一份儿,惊得他目瞪口呆,“哪里有论磅卖的薯条,之心,你还说这里是高档餐厅,怎么感觉像是升级版的wendy's?” wendy's是美国的一家快餐连锁汉堡店。 众人一起大笑。 几杯红酒下肚,周安涌的脸色红润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何潮,我们兄弟有多久没有这样聚过了?现在没有外人,就我们两家人,又是我正式入股利道之后的第一次聚会,来,干一杯。”周安涌足足倒了半杯红酒,又为何潮加到了半杯。 “你们真是土老冒,哪里有一次半杯半杯喝红酒的?红酒要少,要慢慢品。”海之心为自己倒了一点红酒,和江阔轻轻一碰,“我们走我们的路线,不学他们。” “知道老外为什么喝红酒要一点点喝一口口品吗?”周安涌斜着眼睛一笑,“你们不要觉得他们是绅士是文雅,错,他们是穷,是喝不起,不敢一次喝太多。要不两口喝完了,没钱再买一瓶,多尴尬,哈哈。来,何潮,不理我们,我们走我们粗犷的风格,干杯!” 何潮哈哈一笑,和周安涌碰杯,一饮而尽。 又说笑一会儿,气氛愈加融洽了几分。也许是在异国他乡遇故知,接近了距离,又也许是现在的三成和利道走向了正轨不说,何潮和周安涌之间不再像以前一样是对立关系,二人之间少了几许芥蒂多了几分友情。 第四十一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何潮,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什么都不说了。我不再说暗中对付你是为了激励你这样的屁话,但事实也是有目共睹,你的利道和三成现在逐步壮大起来了,不再是弱小的小苗,而是长成了可以经历风雨的大树了……背后,也确实有我的功劳不是?”周安涌有了几分醉意,“以后,我会全力以赴,以利道人的身份帮助利道发展,争取早一日吞并了一帆。也希望七合和三成在机会合适时合作一把,联合开发一款小灵通,共同拓展市场份额。” 何潮眯着眼睛一笑:“如果利道真的吞并了一帆,你不就没有机会了?” 周安涌知道何潮所指的机会是什么,摇了摇头:“真有那么一天,利道吞并一帆后,肯定是可以名列全国前三的快递公司了。在利道吞并一帆的过程中,肯定需要大量资金注入,我到时增资进来,持股比例达到10%就满足了。持股合并后的利道和一帆的10%的股份,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心愿,哈哈。” “如果利道最终没有打败一帆,无法吞并一帆呢?”何潮转动酒杯,“我知道你从对快递的轻视到种下一个快递帝国梦,也算是跟上了时代的潮流,但我不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不自己成立一家快递公司呢?” “入场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了。”周安涌虽然醉了,头脑却还足够清醒,“如果利道最终没能打败并吞并一帆,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帮助一帆再一次打败并收购利道,二是想方设法在一帆内部埋下伏笔,让一帆由内到外出现动荡,让一帆最后不得不恳求利道收购以度过危机。” “为什么非要将两家并为一家?一直是利道和一帆竞争的局面不也挺好?” “不好,完全不好。相信我,没错的,快递行业以后肯定是大公司的天下,小公司完全没有生存的机会。因为快递行业说到底还是一个劳动密集型产业,不做大做强,完全没有成为行业领军人物的机会。不,应该说完全没有活下来的机会。”周安涌将一块牛排放到了嘴里,细细咀嚼几下,“就像电子制造业也一样,纵观美国的市场以及日韩等市场,你会发现,顶尖的公司就那么几家。中国市场潜力巨大,但消费者不会接受几十个品牌的同时存在,顶多十个品牌。因为消费压根就记不住太多品牌!” “不,你错了。”何潮气定神闲地一笑,“一般来说,不管哪个行业,前三名会瓜分50%以上的市场份额。电子品牌是,快递品牌也差不多。我赞同你利道和一帆终将只有一家生存下来的预见,但并不赞成你的并购设想,也不是很支持你的做法。”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管是用什么方法打败一帆,只要并购成功了,以后利道一统快递行业江湖了,谁还会说三道四?人们只会记住成功者的成功,不会在意成功者的手段。”周安涌又举起了酒杯,“有些事情,你不愿意做,就让我去做好了。我们兄弟携手合作的话,绝对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何潮却没有和周安涌碰杯:“安涌,你在利道的股份,是在为顾两代持!” 周安涌早就料到何潮会有此一说,哈哈一笑:“我在和顾两签订的代持协议上,留了伏笔,强调在以后在同等条件下,我可以优先收购顾两的股份。同时,我还含糊不清地在合同中注明,我可以先打款购买股份,等时机合适时,顾两再将钱还我。我一直没提钱的事情,顾两也装忘了,哈哈。随着利道水涨船高,股份的价值也会大涨。到时顾两再想还钱给我,就不是我打款时的金额了,而是利道最新估值的金额。” 虽然早就猜到周安涌会为顾两挖坑,没想到,周安涌的手法还是比何潮想象中更阴险更隐晦。不过又一想,以顾两的精明,不会不知道周安涌打的是什么算盘,为什么却隐而不发? 估计顾两也有后手。 “我也知道当时你暗示让我为顾两代持股份,表面上是为我好,其实是想用二桃杀三士的手法来离间我和顾两,让我和顾两种下矛盾,从而进一步让我们的联盟土崩瓦解。”周安涌脸色冷峻了几分,“何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 海之心顿时紧张了起来:“江姐姐,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江阔一脸云淡风轻,摇了摇头:“不会。他们是几十年的朋友了,太了解对方了,而且现在他们之间合作的意向大于分歧,怎么会打架?” “可是,安涌明明已经变脸了。”海之心自以为了解周安涌,周安涌目前的状态很像是翻脸前的酝酿,她紧紧抓住了江阔的手,“如果他们真要打起来的话,我们千万要阻止别人报警。” 江阔点了点头,她也知道如果二人打起来后有路人或是侍者报警,警察来了,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 “我知道你知道我的想法,我一暗示你就接招,并且迫不及待要为顾两代持股份,也是为了有机会真正进入利道,想要黑了顾两的股份。”何潮一拍周安涌的肩膀,“彼此彼此,你我兄弟之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所以并没有秘密。” “你就没有想过让我为顾两代持股份,是引狼入室?”周安涌嘿嘿一笑,“何潮,如果你真觉得我的破坏力比不过顾两,你就大错特错了。顾两持股,顶多是为了分红以及合适时候卖掉股份,大赚一笔。而我进来,是为了壮大利道,并且寻找一切机会增持股份,以达到有朝一日控股利道的目的。” “我知道。所以刚才你说等你持有了利道10%股份就满足的时候,我压根不信。”何潮笑得很开心很轻松,“并不说你比顾两的破坏力小,而是相比顾两,我更了解你,所以与其让顾两留下,还不如让你加入。更何况可以一举两得,还让你和顾两有了矛盾,哈哈。” “果然是亲兄弟,明人不说暗话,哈哈,好,我接受你的挑战,何潮。”周安涌和何潮握了握手,“我可以向你保证一点,从现在起开始,我和你的较量转为了在利道内部,会是股权和控制权之争,不再是市场之争。一切的竞争,都摆在了明面之上。当然,你如果对七合感兴趣,也可以入股七合,我会向你敞开大门。” 何潮摆手:“就在利道一个战场就可以了,不用再开辟一个了。何况我们在内部竞争的同时,还要面对外部同行的压力以及要跟上时代的紧迫。” “好,就这么说定了。”周安涌和何潮击掌,“以后不管利道是谁的利道,吞并一帆,成为国内前三,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好!”何潮笑了,“既然说开了,以后你和顾两再有什么矛盾和恩怨,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放心,顾两我来对付,但在表面上,我和顾两还是同盟。”周安涌笑得很开心,“终于我们兄弟又开始联手了,可喜可贺。说完利道了,现在该聊聊三成了。我对三成,也有想法……” 何潮丝毫没有惊讶,却朝对面和海之心并排而坐的江阔点头一笑:“该你了,江阔,三成的事情,你说了算,我不过问。” 江阔气笑了:“真是一个小气的男人,多大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怎么了?”周安涌立刻敏锐地发现了何潮和江阔之间有了小小的过节,非要问个清楚,何潮还不想说,江阔却简单明了,几句话就说清了缘由。 “原本何潮想让艾木和历之飞负责三成科技驻美办事处的事宜,我也原则上同意了,就是担心他们二人不够尽心工作。见面后才知道他们不但丢了工作,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就想,他们有了赚钱的动力,不再局限于安稳的工作,就可以放心地让他们负责办事处了。但在接触中发现,他们来美国多年,行事风格还非常中式,这样下去,没有办法真正融入美国社会,我就改变了主意,让我的好友林每儿当负责人,让他们当员工……”江阔摇头一笑,“我没有轻视他们的意思,当员工也是比他们之前的工作收入高不少,是为了历练他们,让他们更快地成长起来。” “你没做错什么,何潮为什么要生气?”海之心站在江阔的一方,“同学是同学,事业是事业,如果放他们在不合适的位置上,既影响三成在美国的工作的开展,也影响他们个人的前景。” “何潮觉得我违背了他的意愿,没给他面子,哼。”江阔充满挑衅地看了何潮一眼。 何潮也不满地哼了一声:“本来就是!你一变再变,不是落了我面子,是让我觉得没有长性。而且林每儿以前是喜欢天南地北到底游玩的性格,能安心下来负责好办事处的工作吗?我们都一样,都更愿意相信自己认识的熟人,觉得自己眼光正确,而对别人的判断持怀疑态度。” 第四十二章越迫切,越单纯 “你说得对,我怀疑你的判断,你也同样怀疑我的判断,我们就各退一步,谁也别怀疑谁好了。”江阔嘻嘻一笑,“你要是还敢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我就不管了,放手让你一个人负责。” “行,行,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何潮举双手投降,朝周安涌诉苦,“看到没有安涌,开始时,我们男人辛辛苦苦追求她们,讨好、送礼、陪伴,总算打动了她们,满以为让她们爱上了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结果,我们娶进来一个姑奶奶一个活祖宗。” “现在后悔了?”江阔哈哈一笑。 “晚了!”江阔和海之心异口同声。 “同病相怜!”周安涌苦着脸,和何潮碰杯,“所以说,你的三成也需要一个同盟,这样在做决策的时候,会更理智更符合市场规律。要不不管是利道不是三成,都是你们两个人拍板,长期下去,由于在一些事情上看法的不同,难免会引发夫妻矛盾,导致感情不和……” “莫非你也想入股三成?”何潮呵呵一笑,“安涌,一口吃不成胖子,胃口不要太大了,步子不要太快了。” “不,不是入股,是合作。”周安涌看了海之心一眼,海之心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道,“我最近接了一笔订单,订单量很大,价格也不错,但七合的生产线已经全负荷运转了,没有办法再加大产能,希望可以由三成代工。” “三成的产能也跟不上了……”江阔摇了摇头,“安涌,不是不肯帮你,是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不,三成的情况和七合的情况还不一样。”周安涌一脸诚恳,“到今天,我必须承认何潮一开始是走得比我慢了一些,但他走得扎实,布局合理,而且还非常深谋远虑。现在七合暴露出来的短板,在三成身上,都已经事先埋下了解决的伏笔。” “不要再夸何潮了,越夸他越骄傲,真以为自己是全能选手了。”江阔笑了,“我很好奇,安涌你难道可以帮三成解决产能不足的问题?” “当然可以了,要不我也不会为了今天的见面,事先准备了半天预案,哈哈。”周安涌朝何潮点了点头,“不是夸何潮,是他真的有远见,利道的事情就不说了,他的眼光太超前了。就说三成,三成的厂房建在东莞,东莞有几千家工厂,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所需要的全部配件。而且厂家的选址也很科学,旁边预留了一块空地,随时可以上马新的厂房。但从事制造业久了我们都知道三大难题是什么,厂房、生产线和熟练的技术工人,三大难题的难度是依次递增的……” “现在三成有现成的厂房可以用,有熟练的技术工人,就缺生产线,只要我的生产线一到位,就可以立刻开足马力提高产能了。”周安涌举杯朝何潮致意,“以前我不觉得何潮比我强,现在我承认他布局比我长远看事情比我准。他让庄能飞负责三成科技,庄能飞在选择厂址以及管理工人上,经验丰富,并且手法老道。最让人惊叹的神来之笔是蒋盼学的加入。蒋盼学为三成培养了大量的熟练技术工人,她是一个奇才。” 何潮不说话,心中在品味周安涌提出的合作到底有什么企图。 如果是以前,他会对周安涌的话深信不疑,但是现在,他在先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同时,再去深思周安涌举动的背后有什么长远的打算。他才不会被周安涌几句言不由衷的称赞就冲昏了头脑,尽管周安涌确实说的就是事实。 三成现在就是缺少生产线,厂房不缺,熟练的技术工人也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到,如果周安涌真能提供生产线并且和订单的话,对三成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三成小灵通现在销量是不错,生产线全速运转,还是供不应求。以三成目前的实力,上马一条生产线也不成问题,但在何潮的建议上,用来上马生产线的资金,都用来投入研发了。 向来研发费用和投入再生产费用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就和一个人赚钱之后,是买房买车买名牌的高消费,还是花钱投资自己,去学习去深造的选择一样,而大多数人选择的是高消费。 江阔不是很理解何潮的做法,想要继续加大投资到生产线上,被何潮和江离联合说服了。本来庄能飞也是赞同上马生产线,毕竟生产线一到位,一开动就是滚滚的财富。但在何潮向他历数了以前他的破产就是因为没有自主知识产权,而导致上游供货一断货就会陷入难以为继的地步,他就立刻明白了何潮为什么非要加大研发力度,也就转向支持了何潮的决定。 在美国设立办事处,是三成研发投入的一部分。 如果周安涌真的只是为了双赢,他的提议倒是可行,可以提高三成的赢利能力,进一步培养三成的熟练技术工人,并且多出来的利润可以再投入到研发之中。但何潮更清楚一点,以周安涌的野心,肯定不会只仅限于项目合作。 或者说,不会只仅限于一次订单的双赢,而是为了长远布局。 周安涌见何潮沉默,呵呵一笑:“何潮,你不用担心金不换的事情重演,我的合作条件很有诚意,首先,我会先送你一条生产线当成订金,等什么时候生产的订单数量超过了生产线的价值,再按照正常的商业流程走,该付多少预付款就付多少,按阶段付款。如果款晚到一天,就停工。其次,我会派技术人员全程在三成驻点,时刻关注产品质量,在生产阶段如果有质量问题,就先解决掉,不会出现出货后因为质量问题再退货的现象。” 江阔微一沉吟:“安涌,你提出的合作条件很有诚意,等我回去开会研究一下,尽快给你答复,怎么样?” “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和何潮加在一起就是控股股东,完全可以拍板决定……”海之心微有不悦之色,条件都这么好了,还犹豫,她就想敲打一下江阔和何潮。 “好,没问题。”周安涌及时打断了海之心,暗中踢了她一下,“回国后我们再碰个面。” “我不明白了,何潮,你为什么非要在研发上投入那么多资金?”周安涌趁着几分酒意,说出了心里的不解,“以目前三成的盈利能力,完全可以再上马一条生产线。但我怎么听说利润大部分都用来研发了?” 何潮反问:“你不觉得一个小灵通的背后,全是国外的零部件并不正常也不应该吗?我们说是制造商,其实只是组装厂。实际上和几年前来深圳时,现在中国大多数电子厂家在科研上的投入以及对研发的重视,并没有多大改变。” 周安涌摇了摇头:“我不赞成你的做法,何潮。我虽然不是技术出身,但七合的研发是由我来负责,研发费用的本质并不是越多越好,如果越多越好,微软、ibm还有摩托罗拉、东芝、爱立信等跨国集团,早成了日不落帝国,称霸全球了。现实却是,几乎所有重大的创新都是小公司以很小的投入研发出来的,比如icq是由几个以色人在车库完成的,在中国叫oicq,现在改名叫qq了。比如搜索引擎,比如微软成立之时,等等,最重大的创新都不是巨资投入创造和研发出来的,而是应远而生的天才般的智慧结晶。” “我不赞成你所定的研发费用要达到利润10%的做法,太浪费资金,也太浪费时间。你不懂技术,被那些所谓的技术人员骗了。他们欺骗你是外行,就用各种说法来提高费用,其实都装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真正好的研发团队,只用2%的资金就完全可以源源不断地研发出来新的技术和产品。何潮,你要的不是需要10%研发费用浪费金钱和时间的无能团队,而是只要2%研发费用的高效团队。” 对周安涌的说法,何潮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甚至没有接话,倒是江阔解释了几句,说现在三成底子薄,技术储备不足,多一些研发费用,是为了以后的专利技术。 告别何潮和江阔,周安涌和海之心回到希尔顿酒店,海之心愤愤不平地说道:“江阔太能装了,这么好的条件还故意拿捏,真虚伪。也怪你,安涌,你就不该一下抛出来全部底牌。还有,你故意向何潮示弱认错,也没有换来他有丝毫的退让,真是自作多情。” “你不了解何潮,也不了解江阔,哈哈……”周安涌依然自信满满,“放心,他们会同意的,他们故意拖延,是以退为进。我偏偏就要表现出来迫切之意,这样会让他们觉得我并没有其他目的,只是为了一次项目合作。记住了,表现得越迫切越有意愿,就越让他们觉得我的目的越单纯。” 第四十三章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哼,每一次和何潮较量,你从来都觉得自己必胜,但事实却是被何潮一次又一次地打脸,你真觉得这一次能赢了他?” “能。”周安涌来到窗前,俯视纽约夜色,“以前和何潮过招,太急躁了,很容易自己犯错。现在我改变策略了,何潮喜欢以逸待劳,喜欢长远布局,好,我就跟着他的脚步走,和他比比谁更有耐心,谁更有眼光。” 又想了一想,周安涌忽然兴奋了:“我约一下艾木和历之飞明天见面。” “明天不是要见许旋和方微?”海之心不解周安涌为何突发奇想,“明天的行程安排得挺紧,没时间了。” “不,有时间。”周安涌神秘地笑了笑,“他们四个人,可以一起见。” “你有艾木和历之飞的联系方式?”海之心蓦然猜到了什么,“你想策反他们?” “当然有,上大学时就认识他们,一直没有断过联系。不能说是策反,策反太难听了,应该是为他们着想,多给他们一条路,让他们可以尽快还清欠债。”周安涌得意地笑了,“要不是江阔无意中透露了他们因为艾木和历之飞的事情而吵架,我还不知道艾木和历之飞也可以成为支点。” “不妥,万一艾木和历之飞告诉了何潮怎么办?”海之心摇头。 “不怕,我赌他们不会告诉何潮。就算他们真的告诉了何潮,也不过是我为他们介绍几个朋友认识,想要帮帮他们,何潮还能说什么?”周安涌二话不说,打出了电话。 几分钟后,他放下电话,一脸喜色:“说好了,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海之心没说话,她和周安涌并肩站在一起,俯视灿烂的纽约夜景,她双手抱肩,目光微有几分迷离:“安涌,你觉得中国真的会有一天超越美国吗?” “世界上有许多意外会发生,谁也不敢保证明天。我不是悲观主义者,但以中国目前的现状,想要超越美国,至少还需要200年。” “你还不悲观?200年?何潮觉得中国100年就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哈哈哈哈,何潮是一个民族主义者,我不是,我是商人。何潮有时过于乐观了,他爱国没错,但爱国爱成了盲目主义者,也不对。”周安涌抱住了海之心的肩膀,“别想那么多,虽然说有时候赌对国运很重要,我们现在也在押注中国会越来越好,但我们终究只是一个商人,商人逐利,只要不违背中国法律,不伤天害理,我们就只管好好做生意,才不管中国和美国谁强谁弱。国家的实力较量,会有国家层面的人来操心。” “你不懂……”海之心轻轻推开周安涌,“何潮总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也经常在余老师面前说,位卑未敢忘忧国,原来你只是说说而已。安涌,如果你在国外呆久了,你会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周安涌也不生气,一脸浅笑。 “出国越久,越希望祖国强大,越爱国。因为,不管你如何努力,你在外国人眼中永远只是外国人。你的身份地位的提高,只能是你背后的祖国的强大。”海之心摇了摇头,“不说了,睡吧,明天再说。” 次日,何潮和江阔又与林每儿、艾木和历之飞在办事处见面,他和江阔对初步选定的办事处的地址比较满意,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何潮和江阔准备开车北上,去波士顿。 “要去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参观学习?”听说何潮要去波士顿,历之飞立刻眉飞色舞,“波士顿是我最喜欢的美国城市之一,有美女有美食,波士顿大虾非常好吃,一定要尝尝。几所大学,也非常有名。何潮,有时间可以到哈佛进修,提高一下修养和眼界。” “现在对我来说,上学已经很奢侈了。”何潮看了江阔一眼,“成家立业了,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尤其是来到美国走了走看了看,更加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回去后,加快加大对研发的投入。不过倒是你们,可以继续进修。” “我们也想,但负担太重了,又有了孩子。”艾木抱着孩子,是个女孩,“她叫历小苗,以后就当你们的干女儿,好不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要是是男孩,我们就结亲成为亲家吧?” 江阔抱住历小苗亲了亲:“孩子们的事情,还是让他们长大后自己决定吧,我们当父母的,好好抚养他们长大成人,教导他们如何做人,就足够了。” 艾木面露不悦之色:“我知道了,你是看不起我们家小苗,觉得她配不上你们家孩子是不是?” 何潮忙说:“艾木,你想多了,江阔在香港出生,成长期间又经常在国外,习惯了直来直去的思维方式,并非是嫌弃,而是不知道委婉。” 江阔还叫屈:“我觉得这和思维方式没关系,为什么要现在决定孩子以后的事情?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没有孩子,也不知道会是男孩女孩,完全没有影子的事情,现在去说去做,不是浪费时间和感情又是什么?” 好吧,何潮服了江阔了,江阔完全不知变通,有时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可能80%以上全是废话,真正落到实处的话不过20%。但废话并非没用,而是铺垫和拉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粘合剂。 “是,是,江总说得对,没影儿的事情,现在计较不是自寻烦恼吗?哈哈。”历之飞一拉艾木,阻止了艾木继续和江阔争论,“对了,要不要送你们?” “不用。”江阔摇头,“让每儿送我们就行了,你们带着孩子不太方便,还有,既然已经选好了地点,就准备着手开始前期工作吧。” “收到,江总。”历之飞认真地点了点头,“等你们回国之前,肯定可以看到办事处已经初具规模了。” 等何潮、江阔和林每儿走远了,艾木才撇了撇嘴:“江阔现在就开始摆老板的派头了,之飞,我都后悔答应何潮要在办事处工作了。” “艾木,以后再跟江阔和何潮说话,稍微注意一下用词,毕竟他们是我们的老板。以前是同学,但现在……身份不同了。”历之飞微微叹息一声,“有时人得认命,得承认自己的不足。至少要承认,在现阶段,何潮取得了第一个回合的胜利。” “我觉得我们和何潮是合作关系,不是雇佣关系,我们不是他的员工,是帮他在美国打开市场引进技术的合作伙伴!”艾木愤愤不平,“我觉得他们给的工资待遇并不高,要给股份才对。” “人不能一口吃成胖子,要慢慢来,何潮早晚会意识到我们的重要性,到时再提高待遇给股份,就不是现在的价格了。而且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何潮说话不算话,都是江阔说了算。表面上,何潮一再强调江阔是三成的大股东,但实际我怀疑不管是三成还是利道,以及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江阔做主。”历之飞嘿嘿自嘲地一笑,“何潮和我一样,惧内。” “听太太的话难道不好?”艾木伸手要拧历之飞的耳朵,被历之飞轻松地躲开,她笑了,“哎呀,忘了告诉何潮昨晚周安涌约我们今晚一起吃饭了。” “我是故意没有告诉何潮的……”历之飞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本来我想说的,可是江阔的态度让我很不满意,就不说了。你也知道,周安涌和何潮不和,他约我们吃饭,肯定有想法。” “什么想法?”艾木亲了亲怀中了历小苗,“哼,不稀罕我们家小苗,我还不稀罕你们呢!我们家小苗多宝贝,以后肯定是大美女。” “去了就知道了。”历之飞站在空前,远眺远处的帝国大厦,“其实,何潮对我们不薄了,当初我们在毕业时和他争论,说过不少伤人的话。他不计前嫌,还一心帮助我们,我们不应该埋怨他什么。” “说得也是。”艾木想了想,叹息一声,“何潮是对我们不错,江阔就一般了,一直是公事公办的嘴脸。我总觉得,何潮和江阔早晚会有矛盾。” 历之飞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毕业前,何潮总是喜欢重复一句话,是1992年《福布斯》杂志上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而像中国总有一天会崛起成为经济强国这样确定的事情已经很少了……”何潮一边开车,一边扭头对江阔笑了一笑,“1992年《福布斯》杂志上说过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当年我一直引用这句话在毕业时和历之飞争论。” “结果呢?谁也没能说服谁是吧?”江阔笑了笑,“许多人只看事实,不看预言。只相信眼前,不相信长远。有时候我们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反倒是国外的人对我们看得更清楚一些。” 第四十四章绝知此事要躬行 “我觉得中国近代最伟大的举措就是改革开放,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中国现在说不定连前100名都排不到。”林每儿说是送江阔和何潮,却坐在车后,享受的是乘客待遇,“我在国外留学和旅游期间,许多老外知道中国并且关注中国,就是从改革开放之后开始的。而且对中国的好感逐渐上升,也是因为改革开放。” “是时候让美国人更多地了解中国了。三成驻美办事处现在虽然才三个人,但也相当于三成科技在美国的窗口,每儿,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何潮向林每儿强调了办事处的重要性,“不过相信以你的能力,有艾木和历之飞的配合,可以很快打开局面。” “有一点我不明白,姐夫,中国现在还是以小灵通为主的通讯时代,为什么你现在就开始投入资金和精力研发手机呢?我觉得中国的手机市场,至少还需要十年左右的时间培养。十年,足够在小灵通上大赚一笔了。”林每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何潮的步子迈得过大了一些,“即使在美国,手机也不算是人人可以用得起的消费品,电脑也是。” “在手机和电脑消费上面,也许中国不能和美国对标。”何潮目光望向了前方,前方的高速公路密密麻麻全是汽车,比中国高速公路上只有几辆汽车形成鲜明对比,更不用说宝马、奔驰等豪车,也是比比皆是了,“在高端消费品上面,比如豪华汽车等,中国消费者的购买力暂时还赶不上美国消费者。但在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上面,我认为中国的消费者,会很快追上美国。一是基数大,毕竟中国人口是美国的五倍以上。二是中国人好面子,喜欢电子产品,电子产品又是普通消费者有能力消费的奢侈品。” 江阔点头:“我部分赞同何潮的观点。不过中国太大了,人太多了,消费者的层次会划分得很细,小灵通市场很庞大,手机市场相对小很多,但即使小很多,因为人口基数大,总量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值。现阶段,三成应该以小灵通为主,研发手机为辅。” “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开车去波士顿吗?”何潮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我是用行动实测美国的手机信号。在基站建设方面,美国也赶不上中国。中国的基站建设,考虑的是全面覆盖,而美国的运营商全是私企,考虑的是效益。看,现在就没信号了。” “别测试了,美国和欧洲的手机信号都很差。”林每儿拿出手机看了看,“我都习惯了,出去旅游多年,感受最深的是反倒是日韩等亚洲国家的信号还好一些,欧美包括澳洲,都不行。” “江阔,我事先声明,如果艾木和历之飞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我会另请高明,姐夫,到时你别怪我就好。我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公司利益,为了市场着想。”林每儿咬了咬嘴唇,妩媚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坚毅,“总感觉艾木和历之飞心思不在办事处上面,重视度不够。” 何潮有几分不忍:“还是要多给他们一些机会,他们也不容易。当然,我不反对再招聘几个美国员工,总之,每儿你是江阔看好的人,放手大胆去做,不要畏手畏脚,要抓住机遇。” 江阔轻声说道:“你要是累了,我来开一会儿。何潮,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也许是跟我的成长环境有关,我不希望在工作上有太多私人的感情因素在内,否则很容易把事情办砸。我们三成在美国成立办事处,应该是国内同行业比较早的一批。如果前期工作开展不顺利,等于是来得最早却进度落后于别人,到时就不是被同行看笑话了,而是被同行超越,我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机会,往往只有一次。” 何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江阔的说法。理智上接受,情感上却无法一时转变。说实话,他也对艾木和历之飞的表现也有几分失望,但总是觉得毕竟同学一场,而且他和艾木还有过一场长达三年多的恋爱,不忍心看到艾木和历之飞沦落到现在的处境。 何潮又通过国内的朋友打听了一番,艾木和历之飞确实欠了高达100多万美元的外债不说,还在国内有不少借款,借了许多同学和朋友。现在艾木和历之飞在同学之中已经坏了名气,人人避之不及。 何潮很痛心,怎么会这样?艾木和历之飞在美国也算是优秀人才,如果不是过于急于赚钱,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他希望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拉他们一把,让他们重新走向正路。 虽然也能理解江阔在商言商的做事方式,何潮心中还是微有几分不快。不过再想到利道的事情,一向也是他自己做出决断,江阔很少干涉,他也就无话可说了。只是又一想,他毕竟是男人,是一家之主,就算三成他不是大股东,但如果他联合了庄能飞和曹启伦的话,也可以控股。只是如此一来,就由家庭内部事务上升到了公司内部事务的对立了。 但愿艾木和历之飞可以不负众望,在办事处的工作认真负责,并且充分展现自己的能力,让江阔和林每儿刮目相看。 看到高速公路上不时闪过的广告牌上,大多是互联网和电子产品,何潮心潮澎湃。中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幸运的,在改革开放20年后的1998年,互联网开始由美国诞生并且向世界蔓延时,已经经过了20年改革洗礼的中国百姓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就接受了互联网。假设中国改革开放推迟十年才开始,或是互联网提前十年就到来,中国极有可能会错过互联网时代的洪流。 中国赶上了世界的潮流,他也不能落后,要赶上中国的潮流。何潮一脚油门踩下,车速提高,超过了许多汽车。 波士顿位于美国东北部大西洋沿岸,创建于1630年,是美国最古老、最有文化价值的城市之一。美国历史上发生的波士顿倾茶事件,最终引起著名的美国独立战争。 纽约到波士顿340多公里,何潮一口气开了五个多小时才到。中间还休息了一个小时左右,他没有让江阔和林每儿替他,就想自己亲身体验美国的高速公路。 一路上,何潮注意到不少联邦快递和ups快递的车,依托于美国发达的高速公路和航空网络,美国的快递业以公路和航空为主。 如果中国的高速公路再继续建设的话,利道快递的速度可以再更上一层楼。尽管现在珠三角地区的高速公路已经相当发达了,但在全国范围内,尤其是西北和西部,还有许多地方只有国道。自然环境恶劣,山多水多,修路的难度呈几何系数增加。 美国平原多,一路340多公里开来,没有见到一处山脉,全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何潮一向认为,真要了解一个国家生态环境,就得自驾游。就像陆游所说的一样:“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许多事情没有捷径可走,只能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前行。 中国的发展也是如此,许多人强调弯道超车,但别人在弯道时是不是给你留路让你超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弯道超车需要提速,需要在内侧转弯,很容易翻车。 几百公路的驾驶,让何潮对美国的公路状况以及运输速度有了初步了解,更加清晰地知道利道快递以后要走怎样的道路了。 到了波士顿,安顿好后,在林每儿的介绍下,何潮和江阔认识了联邦快递和ups快递在波士顿的负责人,在和对方交谈之后,何潮对美国的快递行业,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明天回到纽约后,就和艾木、历之飞开会,再招聘两三名美国员工,会尽快开展工作,进入状态。”晚饭时,林每儿立下了军令状,“给我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后还没有任何推进,我会主动辞职,不会让姐夫难堪。” 江阔举起酒杯,微微一笑:“这么说,你只在意他的感受不管我是不是开心了?” 林每儿哈哈一笑:“毕竟我是你的人,冲谁客气就说明和谁关系还不够近。” 何潮就笑:“你们的思维真适合在国外,还好,江阔回国久了,还懂一些国内的人情世故。从你们的身上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以后如果想让孩子回国发展,千万不要太早就送他出国。从小就出国,最关键的思维方式和三观形成阶段在国外度过的话,会形成外国式的思维模式,到时会成为留不下的美国回不去的中国这样的尴尬。” “有道理,姐夫看问题就是深刻。”林每儿咬着嘴唇,吃吃地笑,“如果你不是我的姐夫,是别人的话,我说不定会喜欢上你,并且追求你。我就喜欢理性、严谨、条理清楚的男人,不喜欢情绪化、头脑混乱的男人。” 第四十五章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没关系,等有一天我不要他了,就把他甩给你,只要你不嫌弃他是二手男人就好。”江阔眯着眼睛,调侃地看向何潮。 “被抛弃一次的男人是宝,被抛弃两次的男人是草。我争取只被抛弃一次。”何潮哈哈大笑,“每儿,我记住你的话了,等有一天江阔不要我了,我就回来找你,你可得收留我。” “必须的,一言为定。”林每儿挑衅的目光,冲江阔吐着舌头笑了笑,“江姐姐,你可要看好何潮了,他在高端女人眼中,很抢手的。以前我每次出门,我的朋友们都会说要看好自己的男朋友。” “我才不怕。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留不下。”江阔意味深长地看了何潮一眼,“有一天他不爱我了,想走了,我也不会拦他。我从来不强求爱情,爱情也强求不来。” “爱情有时也需要争取。”林每儿和江阔碰了碰酒杯,“作为新时代的女性,不能还和以前的女人一样总是被动地等待男人来爱你,要主动进攻,要有拿下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大胆想法。” “我今年25岁了,江姐姐,女人最好的年纪是16岁到26岁,还有一年我的身体就会走下坡路了。女人很悲哀的,青春特别短暂,但却偏偏喜欢等待。”林每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眶忽然湿润了,“说心里话,我很后悔上次错过的爱情,我太要强了,总觉得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其实兜兜转转才发现,女人不像男人,女人一旦过了黄金年龄,就不再是优秀男人的第一选择了,因为男人永远喜欢20岁出头的女孩。” “其实……”何潮虽然不知道林每儿经历了什么,但可以猜到她的感情肯定坎坷,“人生最好的状态是平衡,恰到好处的名声,恰到好处的工作,恰到好处的开支,恰到好处的身体,以及恰到好处的感情。别想太多,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努力和等待都不会来。” “太悲观太宿命了,不行,我还是想要努力争取一下。”林每儿和何潮、江阔碰了碰杯,“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我的态度是——永不认输。” “人生最好的状态不是平衡,而是永不认输。”周安涌举杯朝几人示意,“有人研究发现,一生一帆风顺的人,多半没什么作为,碌碌无为默默无名过一生。反倒是大起大落经历过人生起伏的人,最终会成就大事。为什么呢?你们肯定没有看过一个试验,有两个轨道,一个轨道笔直,一个轨道像过山车一样起伏,同时两辆车发车,最终过山车的车抢先到达终点。别看过山车走了许多弯路,但在从顶峰下落再冲到顶峰的过程,始终是加速的过程。” 艾木碰了碰历之飞,小声说道:“听到没有,周安涌比何潮会说话多了,多励志多鼓舞人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历之飞回应了艾木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就是容易被情绪左右,也不仔细想想,周安涌和我们没什么交情,干嘛请我们吃饭大餐?还苦口婆心地为我们上课?美国有一句名言是,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什么,问你能为你的国家做什么……同样应用在人和人的交往上是,不要问别人能为你做什么,问你能为别人做什么。” 艾木难得地没有反驳周安涌:“将欲取之,必先与之,道理我懂,别以为我傻。” 不知为何,历之飞很是反感周安涌的作派,头发锃亮西装革履的周安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商人的精明和逐利,和他坐在一起,总有一种被他算计被他利用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不像和何潮在一起,觉得很亲切很真实。不管何潮说什么,都是真心话。而周安涌的话虽然好听虽然漂亮,但却都是口惠而实不至的鸡汤。 历之飞在投资失败之前,肯定会对周安涌无比仰望加佩服。但现在不同了,投资失败就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和周安涌一样能说会道的自称是华尔街第一理财高手的人,结果被他骗得团团转,最终亏了100多万美元。 如此惨痛的教训他再不吸取,他就白活了。所以一见到周安涌的穿衣打扮以及言谈举止,和对方极像,顿时下意识时就将周安涌划归到了骗子行列。 周安涌注意到了历之飞和艾木对他的抵触,假装不知,呵呵一笑:“许旋、方微,刚才忘了介绍,来,认识一下,艾木,北京人在纽约。历之飞,上海人在纽约。” 又为艾木和历之飞介绍许旋和方微:“艾木、之飞,许旋是之心的同学,方微是许旋的同学,她们都是在美国留学留在了美国。算算来美国已经都有十年以上了,算是美国通了。” 许旋很文静,长发披肩,戴眼镜,秀气而白净。方微留短发,颇有几分林每儿的风采,不过比林每儿更西化一些。 艾木和历之飞来美国久了,发现了一个现象。同样是华人,如果从小在中国长大,成年后再来美国,会长得很像中国人,也就是说,会保持中国人的基本外貌特征不变。但如果是从小来到美国,虽然依然可以一眼就看出是华裔,但在相貌特征上,有着与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明显的不同。 具体有哪些不同,艾木和历之飞也说不上来,但却可以一眼就看得出来。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确实不假,同样的人种在不同的地方长大,会有明显的变化。 许旋还好,特征还不算太明显,方微就很明显了,双眼间距稍宽,颧骨既高又平,说明她至少是在十岁之前就来到了美国。 艾木和历之飞与二人客气几句,二人性格开朗,几句话后,艾木和历之飞就知道许旋来美国十多年,而方微来美国已经近20年了。 周安涌介绍完毕,切入了正题:“我不就绕弯了,不瞒各位,七合集团已经在纽约选好了位置,准备开设驻美办事处,眼下正在物色办事处的负责人。之心之前已经和许旋和方微谈过了,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七合集团初定办事处一年的开支在100万美元左右,除了房租20万美元之外,许旋和方微年薪各20万,再聘用一个司机养一部车,花费大概在10万左右,还剩下约30万的费用可以用来招聘两名专职和两名兼职工作人员。” 艾木和历之飞对视一眼,二人立刻就明白了周安涌的用意,不等周安涌继续说下来,历之飞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安涌,你昨晚见了何潮,想必也知道何潮也是在纽约成立办事处,我和艾木已经加入他们的公司。”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周安涌一脸笑眯眯的表情,“何潮给你们的待遇肯定不错,我也不是说要挖他的墙角,毕竟你们和他是同学。我只是想帮帮你们,我以前也欠过债,欠债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可是我们已经答应了何潮……”历之飞张口就要拒绝,话说一半被艾木拦住了。 艾木轻轻咳嗽一声:“安涌,你打算怎么帮我们?我们不可能全职过来,做人得讲诚信,更何况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对何潮的信任度肯定大过对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周安涌依然是一副淡淡的笑容,他朝海之心点了点头。 海之心接话说道:“你们欠债的事情,在同学们间都传开了,对你们的名声影响很坏。我和安涌的意思是,毕竟你们是何潮的同学,何潮帮你们理所应当。安涌和何潮是发小,也和你们认识多年,帮你们也是应该,也算是在帮何潮。你们可在何潮的公司全职,在安涌的公司兼职。对你们来说,现在拖家带口,多一份收入多一份安心。” 历之飞眉毛一挑,正要开口,被艾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艾木又问:“七合集团谁是最大股东,是他还是你?” 海之心一指周安涌:“他。在外面的大事小事,都由他说了算。他做出的决定,我不敢不同意。” 周安涌哈哈一笑:“怎么,艾木你是怕我说了不算,还是担心以后之心会赶你们走?放心,在这些重大决策上,之心一向支持我,她比我还有眼光。” 艾木点了点头:“我有两个条件,一是我们还是以本职工作为主,兼职不能影响在三成的事情。二是兼职的事情要保密,不能让何潮以及三成的任何人知道,答应的话,我和之飞就考虑考虑。” 海之心本想立刻点头答应,却眼睛一转,看向了周安涌:“我没意见,但最终还得安涌决定。” 周安涌很开心海之心对他的配合,朝海之心投去了深深的一瞥:“之心都没有意见,我更没有意见了。兼职,一个月上班四天,每周一天,年薪8万。” 在投资失败前,艾木和历之飞全职工作,每月收入才四五千美元,现在兼职却能收入年薪8万,她在惊喜之余,心里更明白了一个事实——周安涌此举,绝对暗中有所图。 第四十六章各有打算 “我们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到前头,如果你是想利用我们窃取何潮公司的秘密,甚至是想让我们帮你打败何潮,对不起,我们虽然穷,但还不会为了钱而出卖良心,出卖友情。”艾木一脸坚定,一拢头发,“还有,我们希望在七合的工作和在三成的工作不冲突,不管是时间上还是业务上。如果七合和三成竞争同一个客户,不好意思,我们会优先考虑三成的利益。” 周安涌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没问题,你们会一直是三成的人,兼职七合,只是为了帮我。” “好,既然这样,就谢谢周总和海总了。”艾木举起酒杯,“敬周总和海总。” 海之心举起酒杯,正要喝酒,忽然一阵恶心,忙放下酒杯,摆了摆手:“好象喝多了,胃突然有点不舒服。” 艾木眼尖,打量了海之心一眼:“恭喜海总,你应该是怀孕了。” “啊!”海之心一惊,“真的假的?最近我总是喝酒,不会影响宝宝吧?” “如果是真怀孕了,之心,我觉得你可以留在美国待产。”周安涌想得长远,“孩子生下来就可以入美国国籍。” “也可以。”海之心点了点头。 “我们有熟悉的医院和护理人员。”许旋忙热情地拿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放下电话又说,“没问题,可以全程安排护理,周总就放心好了。” “你觉得周安涌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回到家中,历之飞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那么快就答应了周安涌?我们这么做对得起何潮吗?” “我们只要坚持住底线,不出卖何潮公司的商业机密,不帮七合拉拢客户,不就行了?”艾木胸有成竹地笑了,“再说我们可以当双面商业间谍,打入了周安涌内部,慢慢取得了周安涌的信任,让他以为我们是替他工作,关键时,我们可以向何潮透露周安涌的核心机密。” “咳咳……”历之飞被艾木的想法吓了一跳,“不是吧,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我们可是好人,正经人,当不了什么商业间谍,万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说不定就被人杀人灭口了。” “商业间谍又不是国家间谍,你想哪里去了?”艾木一敲历之飞的脑袋,“又笨又胆小,真有你的。你要知道,如果我们不答应周安涌,周安涌还会想方设法去挖三成驻美办事的其他人,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上,这样也能掌握主动。” “话是这么说,可是人在面临巨大的诱惑时,总是会改变初衷,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历之飞痛苦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欠了一屁股债,我说什么也不会成为周安涌的员工!为何潮打工,还能说服自己,为周安涌做事,太丢人太屈辱了。” “有什么屈辱的?别没出息了,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等你出人头地后,你现在的经历都会被当成传奇。”艾木眯着眼睛,望着在婴儿车中熟睡的历小苗,开心地笑了,“海之心怀孕,是个好机会,她留在美国待产的话,我会和她成为好朋友,然后就会越走越近……” “我还是觉得不太合适……”历之飞拿出了电话,“要不我们征求一下何潮的意见?” “你傻呀。”艾木打掉了历之飞的手机,“你现在告诉何潮,何潮不但不会感谢你,还会怀疑你,然后不再重用你,你就什么用都没有了。现在我们是何潮和周安涌的支点,一方越是想拉拢我们,另一方就会越看重我们,知道为什么要有竞拍吗?越有人抢的物品,越值钱。” “就像当初我和何潮争你一样?” “屁。你当时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何潮争,我跟了你,是施舍你,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不是你有多优秀。”艾木重重地打击了历之飞,“要想让我看得起你,拿出男人气概来,别总是一副患得患失的窝囊样子。” 历之飞一脸挫败,过了半天才缓和了几分:“你说,何潮如果知道了我们私下和周安涌接触,他会怎么想?” “如果让何潮知道了艾木和历之飞去和周安涌吃饭了,何潮会怎么想?”波士顿的大街上,夕阳洒落金黄,将林每儿和江阔的影子拉得很长,二人并肩而行,冬天的波士顿大街上,行人稀少。 林每儿收起电话:“还真让你猜到了,江阔,你上次在吃饭时,故意透露了消息给周安涌,周安涌果然打起了艾木和历之飞的主意。刚才得到的确切消息是,艾木和历之飞已经答应了周安涌的条件,并且还去过了七合集团驻美办事处的办公室。” “先不要告诉何潮。”江阔一脸沉静,“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周安涌还是贼心不死。好,既然这样,就继续下去。” “姐姐,你有把握不会被艾木和历之飞坏了大事吗?”林每儿眼中闪过狠绝之色,“如果让我发现他们向周安涌透露三成商业机密的证据,我会直接送他们进监狱。在美国,商业间谍会被判很重的刑罚。” “不要这样,你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让艾木和历之飞负责该负责的工作,同时,再招聘一个人,掌握主要客户资源。如果艾木和历之飞只是兼职,并没有向周安涌透露商业机密,就不用管他们。如果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到时我会征求了何潮的意见,再做处理。”江阔摇了摇头,“何潮在商业上,有些不够狠心,过于顾及情面。这是他的缺点,也算是他的优点。这件事情我们来处理好了,就不用他操心太多了。” “好的,姐姐,你要注意和姐夫好好相处,他虽然脾气好,但也有性格,你千万不要触及了他的底线。”林每儿想起何潮的表现,觉得江阔稍微强势了一些,“可能你没有注意到,在外面你稍微要强了一些。当然,不是你不尊重他,是你觉得商业上的事情,就得公事公办。但你忘了一点,你们是夫妻,男人通常好面子,在外面的时候,你要注意分寸,适当照顾他的面子和情绪。” 江阔想了想,轻轻笑了笑:“我倒是觉得在外面稍微杀杀何潮的锐气也是好事,他在利道说一不二惯了,虽然他也确实有眼光,决策一向正确。但人总有失误的时候,现在的利道不比以前了,稍微有方向上的失误,带来的可能是灭顶之灾。” “我明白姐姐的想法,但有些事情最好还是私下解决,不要在外面非要让姐夫下不来台。”林每儿微有几分焦急,江阔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听不明白她话里话外的暗示,不,她不是听不懂,是不想改变而已,“男人都好面子,不只是中国男人,欧美男人也是。谁说欧美男人不大男子主义?他们也一样……” “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江阔笑着摆了摆手,“我和他刚结婚,有一个磨合的过程,并不是说我希望可以压他一头,而是希望他可以尊重我,不要摆出大男子主义的姿态来控制我。我想让他知道,从他起步到今天,包括以后,都离不开我的支持。相比他在利道从来都是独断专行的霸道,我在三成的事情上,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早晚会明白一个事实,我的商业眼光和决策,不比他差。” 林每儿还想再说什么,见江阔态度坚决,只好不再说话,心中却隐隐担心,江阔过于要强的性格,一直没变,不管和谁,都要争一个高低胜负出来。当年也正是她这样的强势性格,才导致许多仰慕她的人望而退步。 她是看了出来,表面上,何潮对江阔忍让加退让,实际上何潮是在按捺心中的不满。和江阔表面上的强势不同,何潮是固执,一种强烈地认为自己正确并且不会退让的固执。表现在工作上,就是在看似客气的语气中有说一不二的坚决,表现在生活上,就是不和你争执但也不会认可你的观点。 林每儿学过心理学,很清楚以江阔和何潮的性格,长此下去,会埋下不可调和的隐患。只是她现在和何潮不熟,如果可以和何潮深谈一次的话,或许可以让何潮来改变策略,从而慢慢影响江阔。 想从江阔入手让江阔做出改变,现在看来是不可能实现了。 “姐姐,你和姐夫是一见钟情吗?”林每儿看着慢慢下落的夕阳,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眯着眼睛,空气中有几分肃杀的气息,冬天的波士顿,寒冷而潮湿,她想起了她在波士顿的初恋。 “算是,也不算是。”江阔坐在了林每儿的身边,“你现在还相信一见钟情吗?” 林每儿曾经对爱情充满了幻想,初恋就发生在波士顿的一次聚会上,她和一个来自东北的小伙子一见钟情。闽南姑娘一向害羞而温柔,林每儿却是特例,她主动且大胆地向对方表明了心迹。 第四十七章花心和垄断 来得快的爱情,往往也去得快,理性而慢热的江阔,从来不会第一眼就对一个人有心动的感觉,所以她理解不了林每儿的爱情观。虽然她初见何潮就对何潮大有好感,但她认为好感只是好感,不是喜欢,更不是心动。 “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林每儿微叹一声,一拢头发笑了,经历过爱情之伤的她现在仍然相信爱情,只不过不再如以前一样简单罢了,“而所谓的日久生情,明明就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惯性。就连白头偕老,也不是习惯使然懒惰作弊,没有勇气再去尝试,也没有激情再去冒险……归根结底,不管多认真地去爱,最终都是自己受伤。” “不要太悲观了好不好?”江阔抱住林每儿的肩膀,“我相信总有一天真爱会在你面前降临,你到时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抓住。” “我已经25岁了,不再是15岁的还相信童话的小女生。”林每儿开心地一笑,“不过总要心存幻想才能活得更有滋味,好吧,我渴望有一天会遇到一个真心喜欢我的男人,他也许并不英俊也不潇洒,也不必多有钱,只要他善良、真实,并且一心一意爱我就好。” “会有的。”江阔的目光迷离了几分,望着不远处树上的一只不知名鸟儿在夕阳下梳理羽毛,她握住了林每儿的手,“有时我想,在两个人间,宁愿深爱无归路,不愿浅喜变淡薄。最怕的爱情是,开始时以为是糖,后来才发现是刀。不但刀刀扎心,而且刀刀见血。如果你遇到了一个值得付出一生去爱的人,但又没法和他在一起,那么只要岁岁平安,哪怕生生不见。” 林每儿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双手捂脸,嘤嘤地哭了起来。江阔没有劝她,只是抱住了她的肩膀。夕阳西沉,暮色四起,天,慢慢地黑了。 一周后,何潮和江阔回国。二人落地北京,先南下石家庄,回家一趟。不料父亲依然不肯原谅何潮,任凭江阔如何哀求和低头,母亲也劝不过,一怒之下,母亲让何潮先回深圳,不用非在石家庄再举办一场婚礼,反正他们已经结婚了。 何潮虽然不甘,却拿父亲没有办法,只好和江阔回到了深圳。他原本以为等过年的时候再回家,好好和父亲相处几天,会说服父亲,再在年后举办一场,却不成想,他的愿望十年之后才得以实现。 回到深圳后不久,周安涌也回来了,却只有他一人返回。海之心怀孕了,留在了美国待产。何潮很为周安涌感到高兴,马上升级要当爸爸了,人生又迎来了全新的一页。 周安涌却没有告诉何潮海之心留在美国,待产的别墅以及保姆,都是艾木帮忙找的。他只是劝何潮别落后他太多,该要孩子就及时要。 2001年元旦,三成科技驻美办事处正式成立。成立时,何潮没有再去美国参加仪式,他和卫力丹、江离一起去了欧洲考察,江阔在庄能飞、蒋盼学的陪同下,去了美国。 在荷兰,在阿姆斯特丹,江离在北海运河岸边的一个长椅上,面对着运河和何潮、卫力丹,慷慨激昂地说道:“今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不管是对于利道还是对三成来说,都是关键的转折年,对中国来说,也是一样。” 卫力丹轻笑一声:“我记得你每年都会说今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年年说,年年不变,你自己也不烦?就像国外某些经济学家一样,年年唱衰中国经济,年年中国经济增势良好,他们也不嫌脸疼,继续唱个没完。” “必须人家是职业的,要吃饭,就得不时地向主子摇头摆尾刷一刷存在感不是?”何潮笑了。 江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被你识破了,真不好玩。你看何哥多好,看破不说破。” “我不像他那么虚伪。”卫力丹哼了一声,不满地白了何潮一眼,“明明很喜欢,却假装不在意,你不觉得累,我还觉得憋屈呢。” “什么情况这是?我没听错吧?力丹,何哥可是已婚男士,你不能对他表白。你真要有什么想法,冲我来。”江离一拍胸膛,“我虽然有盼学了,但还没有结婚,你还有机会。” “去你的!我是暗示何哥不要委屈了自己,既然喜欢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买下就是了,又不差钱。况且来一趟欧洲不容易。”卫力丹笑着推了江离一把,“是不是你们男人的人生定义中,从来就没有忠诚一说?我记得有个女学者分析过男人花心的根本原因是男人都有帝王心,帝王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所以你们男人喜欢一个得到一个,再会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错,男人花心的动力不是帝王心。”何潮被卫力丹将军,嘿嘿一笑,偷偷拿出一款手机,正是诺基亚新出了3310,“我没委屈自己,早就偷买了,你们不知道而已。” “啊,你都买了?真没劲。”卫力丹从包中也拿出一款3310,“我见你特别喜欢这款,却没有买,就替你买了,结果你却背着我买了,真有你的。算了,算我自作多情,你不要我就扔了。” 江离忙一把抢了过来:“何哥不要,我要。” 何潮将自己手中的3310递给江离,拿走了江离手中的3310:“丹丹送我的手机,我得收下,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的送你好了。” 卫力丹才又喜笑颜开:“这还差不多!何哥,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继续,男人花心的动力不是帝王心,又是什么?” “你要知道,许多长得丑人又穷的男人也花心,他们刚解决了温饱问题,就思淫欲,可真不是什么帝王心,而是征服欲作祟。有时,越是窝囊无用的男人,越希望证明自己比别人强,最容易的证明方法就是花心。当然了,花心是一方面,能不能花心成功就是另一方面了。”何潮哈哈一笑,“还有一种原因是,男人从生理构造上来说,天生就具备传播后代的先天动力,所以追逐异性,也是动物性和荷尔蒙双重作用下的雄性生物的共性。” “听何哥这么一说,我就豁然开朗了。”卫力丹咬着嘴唇,吃吃一笑,“何哥打算要几个孩子?” “现在实行计划生育,当然是只生一个好了。”何潮嘿嘿一笑,“北方人还好一些,听说你们潮汕、客家人,还比较重男轻女,喜欢要很多孩子?” “传统,懂不懂?多子多福,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要是我,我至少也要生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最喜欢的一个孩子留在身边,剩下的两个让他们出去闯荡。这样既有孩子可以养老,又可以让其他孩子有闯荡世界的机会。如果只有一个的话,放孩子出去,不放心。不放孩子出去,又怕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多纠结。”卫力丹一推江离,“你呢,江专家,打算要几个孩子?”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婚,要几个孩子?还早,先不考虑这么长远的问题。”江离推了推眼镜,“还是先想想眼下的问题比较实际。” “眼下有什么问题?”卫力丹也推了推眼镜,她的是墨镜,和大多女孩一样,来到欧洲她就喜欢买奢侈品包括包包和眼镜,“我们已经考察完了欧洲各大手机厂家,可以说,为了对抗摩托罗拉,欧洲许多国家都成立了手机厂家,芬兰诺基亚,瑞典爱立信,德国西门子,荷兰飞利浦,法国阿尔卡特等等,但很明显,都不足以和摩托罗拉抗衡。我们三成如果想在手机上有所作为,我建议还是引进美国的技术。” 何潮不说话,看向了江离,江离知道何潮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他点了点头:“从技术层面来说,美国的技术先进是先进,但也不是大幅领先,而且过于依赖美国的技术,会让美国形成垄断。欧洲各国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就中国而言,目前虽然还没有资格参与技术竞争和行业的标准制定,但也要立足长远,不能让美国一家独大,三成可以一方面引进美国的技术,另一方面同时和欧洲的手机厂商合作。” 何潮点头:“江离考虑问题比较全面,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选择一家欧洲的手机厂商合作,你们更看好哪一家?” 卫力丹抢先说道:“爱立信。” “为什么?”何潮和江离异口同声。 “因为爱立信的名字好听,还因为刘德华和关之琳代言了爱立信,尤其是那句广告语让人念念不忘——回头便知,我心只有你。”卫力丹一脸兴奋和羡慕,“刘德华简直太帅了,他代言的产品,一定是技术有实力市场有销量。” 爱立信自从进入中国市场后,确实推出了几款畅销机型,比如t28、t28sc,t65等,特别是世界上第一款蓝牙手机t39的问世,更是奠定了爱立信的技术领先优势。 第四十八章科技,以换壳为本 见何潮和江离不说话,卫力丹愤愤不平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嫉妒刘德华太帅而不和爱立信合作?” 何潮哑然失笑,卫力丹再是理工女,再是计算机专业出身,她也是女人,女人在感性上来后,理性就会让位,他和江离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如果非要选择一家的话,我选择诺基亚。如果是两家的话,就再加上爱立信。” “为什么不是西门子、飞利浦或是阿尔卡特?”江离很是不解,“我倒觉得西门子和阿尔卡特是首选。” 何潮笑道:“我最先排除的是阿尔卡特。虽然阿尔卡特早在八十年代初期就认识到中国市场的重要性,这在当时的跨国公司里实属罕见,但阿尔卡特主业是电信基础设施供应商,在手机设计和研发上面,明显不适应市场。其次排除的是飞利浦,飞利浦的专业是小家电,在手机行业的投入和决心都不是很足。虽然飞利浦主打的待机时间长确实是优点,最厉害的一款手机待机时间可以长达一个月。但对消费者来说,待机时间并非是购买手机时的第一选项。最后排除的是西门子……” “西门子手机很结实很耐用,我也用过一台,如果不是因为刘德华代言了爱立信,我几乎就要倾向于西门子了。”卫力丹站了起来,背对运河,面朝何潮,“你对西门子是不是有什么偏见?” 何潮哈哈一笑:“商业上的考量,我的出发点不敢说一定客观,但考虑的肯定都是市场因素,尽最大可能不会因为主观偏见而做出错误的判断,也不会因为喜欢某个明星而选择合作方,哈哈。西门子的优点是结实,但结实同时也是缺点,你想呀,一部手机怎么也用不坏,而且新出的产品在功能上如果再没有太大的创新,不就没人换机了?” “何哥真坏,为了让消费者多花钱,宁愿做出质量不好的手机。”卫力丹半是调侃半是嘲笑。 “这不是坏,是商业策略。当然,我们并不会为了让消费者更换手机而降低质量,也不是因为西门子手机质量过硬而不和西门子合作……”何潮从包中拿出一款西门子手机,放在椅子上和诺基亚、爱立信、摩托罗拉对比,“西门子手机最大的优点是质量好,不但结实耐用,信号也稳定。但是,你们发现没有,西门子手机的外观不如其他品牌好看。” “当然不如了,你的西门子手机是前年的款式,其他品牌都是最新款。”卫力丹才知道何潮来欧洲考察买了这么多手机,当即乐了,“这下好了,人手两三部手机,天天换新款。” 何潮瞪了卫力丹一眼,又笑了:“我是想告诉你们的是,现在在手机功能相差无几的前提下,消费者换机的欲望基本上都集中在了外观上。西门子这种德式风格的手机品牌,还是带着强烈的德国人做事风格,认真且慢,慢就跟不上时代。在目前外观比内涵重要的手机市场上,西门子早晚会被打败。” “对,对,对,何哥一语中的。”江离连连点头,赞叹不已,“我早就感觉西门子哪里有问题,却一直没有想明白最关键的一点,现在被何哥一语道破,还真是这样。西门子出新机太慢了,而且外观也太保守了。还是诺基亚聪明,手机层出不穷。” “诺基亚的广告语也不错——科技,以人为本。”卫力丹忽然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听何哥这么一说,改成——科技,以换壳为本——会不会更好?” “你以为爱立信从t18到t28还有t28sc,在技术上进步了多少?就是在不断地换壳。”何潮的语气不是调侃,是无奈,“有时也不能怪手机厂家,现在技术的进步跟不上消费者的需求,只要挤牙膏一样升级技术,同时外科手术一样改进外观。在目前阶段,不懂换壳的手机厂家,也许很快就会被市场淘汰。” 真让何潮不幸而言中了,西门子很快就退出了手机市场,就是因为对市场需求反应慢的公司,都适应不了电子产品快速更新换代的速度。德国公司的行事风格适合打造精品产品,但并不适应电子产品的快节奏快应用的消费场景。 飞利浦紧随其后也关闭了手机业务,再后是阿尔卡特,然后是爱立信,而诺基亚坚持得最久。当然,在智能手机时代,诺基亚因为过于保守和迟缓的脚步,也被市场淘汰。 至于摩托罗拉,在智能手机时代来临之后,也被淹没在了大潮之中,和前面几家曾经辉煌一时的手机厂商一样,手机品牌被中国的一个手机厂家收购。 经过一番讨论,几人初步决定合作的对象为诺基亚和爱立信,等条件成熟时,成立驻欧洲办事处,具体事宜由江离和卫力丹负责。 谈完了正事,在卫力丹的带领下,几人去吃饭。吃了几天西餐的何潮实在受不了西餐的味道,三人走了半天才找到一家中餐厅,点了菜后才发现味道西不西中不中,很不好吃。何潮就感慨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华人在欧洲还是比在美国少了许多,说明美国还是比欧洲包容。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欧洲,安逸、从容,到处是文化气息,又有各种奢侈品,简直是天堂。”卫力丹一抹嘴巴,放下筷子,“除了食物不怎么样之外,其他都好。” “我还是更喜欢美国,欧洲的生活节奏太慢了,人一安逸就容易失去斗志。”江离望向了窗外的运河,“你以为华人为什么去英国和美国的多,来欧洲的少?因为英国和美国的机会多。” “英国不属于欧洲?不懂别乱说。”卫力丹翻了一个白眼,“我就喜欢安逸怎么了?欧洲资源丰富,自然环境好,生态也健康,比美国好多了。美国没有文化,没有美食,没有生活。” “别抬杠,我是比拟,英国也属于欧洲,但英国在本质上还是岛国,和欧洲大陆的文化并不是融合。”江离笑了,“资源丰富未必是好事,有时也会陷入魔咒之中。欧洲现在的安逸,是在预支未来,是在为以后买单。高税收高福利的模式,会让欧洲人越来越懒,越来越只在意自己而不管国家。” “不想听你讲大道理。”卫力丹耍赖,“我就想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 “谁都想追求幸福,但幸福生活不是在安逸中等来的,而是奋斗出来的。”何潮笑着冲江离点了点头,“江离,给卫力丹讲讲荷兰病的故事。” “荷兰病?不是吧,荷兰有什么传染病?是不是吸血鬼的传说?”卫力丹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兴奋与期待。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离哭笑不得。 一般人认为,丰富的自然资源本是得天独厚的优势所在,就像美国和澳大利亚以及加拿大。但事情往往有两面性,有时在丰富的资源反倒可以掣肘一个地区的经济可持续发展。曾经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整个欧洲大陆都被认定是“贫油”之地,除了罗马尼亚境内拥有极少的石油矿井之外,其他地方从未发现过油田。 也正因为如此,当年希特勒为了1000万吨石油,不惜改变自己的战略重心,花大力气横穿匈牙利与南斯拉夫,就是为了拿下罗马尼亚。 1959年,荷兰在近海发现了大量的石油和天然气,其中石油产量最高可达到1亿吨/年,是罗马尼亚的十倍有余。由此,荷兰开始了对资源的开发,其直接结果就是皇家壳牌石油公司的强势崛起,不仅借着19世纪70年代的“石油危机”发了一笔横财,还拉动了全国石油天然气产业的繁荣兴旺。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当石油天然气产业站上了风口,荷兰举国上下的民众无不想削尖脑袋挤进能源行业的大门,无论是厨师、卡车司机、警卫保安,还是工程师、维修工人,都去从事石油天然气的工作了。就像当年海南的房地产热潮一样,大街上骑自行车的、菜市场卖菜的、门卫和保安、老师和学生,甚至连妈咪和小姐,都在谈论如何炒作地皮大赚一笔。 反观其他行业,纷纷遭遇了各种麻烦:饭店老板招不到小工,运输公司招不到司机,警察队伍招不到警员,制造企业招不到工程师,服务行业招不到服务员,因为相比之下,还是能源行业赚钱快……久而久之,受石油天然气的影响,荷兰原本在欧洲颇具名气的制造业与服务业渐渐失去了竞争力。 然而能源总有枯竭的一天,到了1982年,属于荷兰的“北海油田”被开采一空,而国际大宗商品价格的疲软不振,也让荷兰石油天然气行业的收入一落千丈。 此时,荷兰政府茫然四顾,一片悲凉——通货膨胀严重,政府福利积重难返,赤字高企,失业率激增,国民经济严重受挫,gdp更是连续数年负增长…… 第四十九章只是时间问题 对此,经济学家们提出了“荷兰病”的概念,用以代表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因为某一初级产品部门的异常繁荣而导致其他行业集体萎缩衰落的现象。此后的研究进一步证明,“荷兰病”并非个例,而是普遍发生于资源天然相对丰富的国家之中,反观一些资源稀缺的经济体,如中国香港、新加坡、韩国等,经济增长势头却迅猛得令人惊叹。 于是人们开始意识到:丰富的自然资源虽然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但也可能是经济发展的“诅咒”而不是“天赐”,这便是著名的“资源诅咒”效应。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中东等地,许多能源无比丰富的国家,尽管非常富有,但除了石油之外一无所有,不管是科技还是其他行业。 “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你是想告诉我,安逸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懂。”卫力丹一点就透,哼了一声,“别以为就你懂得多,我读书不比你少。深圳之所以能发展起来,靠就是拼搏和奋斗。温柔乡,英雄冢……说是喜欢欧洲,也就是说说而已,是应景,是在乎当下的感觉。等回到深圳,又回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了。我是事业型女孩,不靠别人靠自己。” 何潮开心地笑了:“力丹,给你两个任务,一是除了负责利道的技术之外,兼职三成的技术总监。二是三年之内,找一个合适的人嫁掉。” “保证完成第一个任务。”卫力丹大笑,“第二个任务是个人私事,和工作无关,何哥你无权干涉。” “好吧。”何潮无奈地一笑,看向了江离。 江离连连摆手:“我和盼学还没有最终确定关系,什么时候结婚,完全是没影儿的事情。” 话虽这么说,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刚过完2001年春节,江离和蒋盼学就举行了婚礼。 在江离和蒋盼学的婚礼上,沈小木喝得大醉,声称他不服气,他不就是出现得晚了一些,蒋盼学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为什么他这么晚才认识蒋盼学?他应该比江离早才对,这不公平。 可惜的是,人生中的出场顺序,没有公平一说。谁和谁的缘分,有时还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在内。 又半年后,三成在欧洲也设立了办事处,总部放在了巴黎,由江阔推荐的崔思心担任负责人。崔思心是江阔在英国留学的同学,多年来一直在欧洲各国从事制造业,颇有经验和人脉。 2001年12月11日,中国正式加入世贸组织。同一天,江阔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想和海之心一样去美国待产,何潮不同意,想让江阔在国内生产。江阔最终选择了回香港生子。 得知江阔怀孕的消息后,已经生下一女并且回国的海之心异常开心,抱着孩子来和江阔交流经验。 与此同时,小灵通的发展也进入了快车道。2002年8月,小灵通在中国大陆200多地市开通,系统网络容量达1100多万线。网上用户数超过600万。同年,三成和七合分别推出两款型号的小灵通,同时大卖。七合进入前七名,三成进入前十。 2002年12月,小灵通业务在除京、沪之外的地区全面开禁。 2003年3月,小灵通在北京怀柔区放号,正式冲破“禁止在京、津、沪、穗发展小灵通业务”的政策限制。三成的小灵通销量突破100万部,七合的销量突破150万部。 2003年9月,中国小灵通最大生产商ut斯达康宣布中国ut斯达康小灵通用户人数突破1500万大关。 2003年12月,中国北方10省市区小灵通实现短信互通。 2004年2月,小灵通攻克最后一座大城市,正式进入上海市区。同年3月底,中国大陆小灵通用户总数已突破4700万,覆盖了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355个城市。 全国小灵通网络容量达到6700万。而到了2004年7月,小灵通、手机实现了短信互通,小灵通的最后一个壁垒被打破。 无数人预测,小灵通还会再有10年左右的高速发展期,中国人口基数过大,6700万的小灵通用户显然不是最终的市场规模,保守估计,小灵通用户的最终数量会在5亿左右,乐观估计要有7亿以上。 但何潮和江离对此却持不同看法,小灵通用户的增速已经明显减缓,手机用户的数量在明显上升,随着国民收入的提高,手机将会成为未来的趋势。小灵通顶多还有3年左右的增长周期,然后就会逐年下降。也就是说,小灵通最多能有1亿用户就不错了。 在何潮看来,随着手机资费的下调以及手机价格的下降,再加上百姓收入的提高,小灵通的缺点变得越来越无法接受了,而且从大的方面来说,国家也有意推动手机的发展而不是小灵通,会有相关政策上的限制,小灵通退出历史舞台是早晚的事情。 周安涌对此却持有不同看法,认为小灵通至少还有10年的增长周期,以现在中国的人均收入计算,小灵通低廉的价格以及平均十几元的资费,完全符合国情。他决定继续下注小灵通,并且希望何潮也不要过于看好手机市场,手机是比以前普及了,和电脑一样,进入了不少普通百姓家庭,但离人人拥有一部手机家家一台电脑的场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中国毕竟还是发展中国家。 何潮却认为周安涌一是低估了中国消费者的购买力,二是忽略了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智能手机的时代,已经初见曙光即将来临了。和智能手机相比,小灵通犹如大哥大老古董一般的单一功能,将会成为严重制约小灵通被市场认可的关键因素。 第一台智能手机的出现,比大多数认为的要早得多。许多人认为2007年在苹果发布会上,乔布斯从口袋中拿出了第一代iphone为智能手机的开端,其实不是。也不是诺基亚于2004年7月推出的塞班系统的7610,而是1993年就问世的ibputer,个人电脑)事业部后,thinkpad完全由联想独立运作,并且成为了联想集团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子品牌。 个人电脑的普及率和手机的普及率在飞速上升,得益于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自从加入世贸之外,中国经济突飞猛进,从2000年的gdp全球排名第六上升到2008年的第三,成为仅次于美国和日本的全球第三大经济体。并且没有人怀疑中国超越日本成为第二大经济体,只是时间问题。 “2001年7月13日晚22:08,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先生在莫斯科宣布,北京成为2008年奥运会主办城市,记得当时无数人欢呼,无数人热泪盈眶,现在想来,仿佛就在昨天一样。”何潮举起酒瓶,和周安涌碰了一碰,一饮而尽,对面的大屏幕上,正在现场直播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北京就举办奥运会了,我们来深圳也十一年了。” 周安涌坐在何潮旁边,望着酒吧中来来往往的人群,也是不无感慨地说道:“世界给中国一个机会,中国还世界一个奇迹。同样,深圳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还深圳一个奇迹。想当年,我们赤手空拳来到深圳,除了一腔热血满腹理想之外,一无所有,到今天,不过十一年的时间,就拥有了想要的一切,何潮,有没有一种舍我取谁的豪迈?” 第五十章矛盾 何潮一咧嘴:“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当然是真话了。” “没有。”何潮很干脆地答道,嘿嘿一笑,“你觉得我们已经拥有了一切,我却没有,相反,我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 “矫情了啊……”周安涌哈哈一笑,又打开两瓶啤酒,指了指墙上42英寸的三星液晶电视,“当年刚毕业时,还没有液晶电视,现在液晶电视全普及了。你当时和艾木分手时的小餐馆里面放的是什么电视?” “长虹。”何潮记得清楚,是一台21寸的长虹彩电,在当时可是值三四千块。现在长虹的排名已经下滑到八九名了,排名第一的是三星,国产中海信和创维销量最好,“你有没有发现,安涌,每一次的技术更新换代,总能淘汰一些企业再成就一些企业,所以在即将到来的智能手机时代,各大手机厂家,又要重新洗牌了。”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中国是潮流的追随者而不是引领者,一般国外的潮流要过几年才能影响到中国,所以几年的时间,足够我们缓冲了,也足够我们再大赚一笔了。”周安涌笑了笑,“别的不说,我们做小灵通这些年赚了多少钱?我们只用一个小灵通就战胜了飞利浦、西门子、阿尔卡特等国际知名品牌,现在国内的小灵通市场,是国产品牌的天下。七合和三成两家加在一起,能占到20%以上的市场份额。我们不是市场中最大的两家公司,但我们是赢利能力最强的两家。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当年的赠线之谊!” 所谓赠线之谊,是2000年时何潮去美国度蜜月之前,周安涌赠送了一条生产线给何潮,让三成科技得以扩大了产能。虽然扩大的产能大多用来生产七合的产品,是为七合代工,但却大大提升了三成的制造能力,并且为三成培养了大量的熟练工人。 原先江阔还担心是周安涌又在设局,想让三成一步步沦落为七合的代工厂,后来发现周安涌制定的合同条款并没有陷阱,并且他的态度很真诚,就接受了他的合作要求。 为七合集团代工小灵通,让三成赚了不少利润。三成拥有了充足的现金流后,继续扩大产能,并且培训工人,后来产能不但可以满足了三成和七合的生产所需,还为金不换代工了一段时间的产品。 是的,金不换在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又来求何潮为他代工产品,因为随着三成产能的扩大,金不换发现他的许多隐蔽产业的工厂工人流失严重不说,订单量也大减。后来一调查才知道,是庄能飞通过各种渠道继续释放他不守信用故意坑害中国代工厂的消息,让他在中国的名声继续狼藉下去。 无奈之下,金不换找到何潮求和,声称他的损失已经远超当年骗走的8000万货物价值,并且他愿意转让一部分订单作为补偿。表面上金不换是真心认错,其实是他无路可走了,如果他不能按期完成合同,就得承受巨额赔偿。 何潮不和金不换正面谈判,让庄能飞出面。庄能飞提出了三点要求,一是金不换需要向三成科技进行技术转让,否则免谈。二是第一批订单的利润要全部让利给三成科技,直到8000万的货款偿清之后。三是在签订合同时再多加一条,货物在收到全部货款后才会发货。 三个条款,全部是为金不换量身定制,金不换没得选择,最后只好签下了丧权辱身的条件。庄能飞并没有同情他多少,还送了他一句话:“辱人者,人恒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好在条款虽然苛刻,三成的质量却是过硬。在熬过了前期之后,金不换虽然损失了不少利润让利给了三成,但也并非无钱可赚,又不必承受索赔的损失,也算是大有收获。而庄能飞也说话算话,在弥补了当年的损失之后,按照正常的市场价格为金不换代工,金不换又慢慢回血,赚了不少。 可以说,当时决定接收周安涌的生产线,让三成科技的产能更上一层楼不说,还为以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现在的三成科技,虽然小灵通品牌的市场号召力还没有完全赶上七合品牌,但由于自产品牌的销售和代工同步进行,赢利能力丝毫不输给七合。 可以说,现在的三成,是一头巨大的现金奶牛。 不过由于何潮太能花钱,继续在研发上加大投入,三成科技在小灵通市场的占有率逐年下滑,和七合销量差距在慢慢扩大。 因为何潮更看好未来的智能手机市场。 想起了往事,何潮眯着眼睛笑了,又和周安涌碰了一杯:“难得我们兄弟这么清净,可以出来放飞自我,对了,之心带着孩子回上海了?” “走了快一周了,她和悠悠在陪义父,我现在自由了,哈哈。”周安涌想起了第一次和义父易林守见面,还是因为女儿周悠悠的一周岁生日宴,当时虽然没有聊太多,他却也给易林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后来易林守每次来深圳都要单独和他见面,“江阔呢?还在香港没有回来?对了,小瀚是确定要在香港上小学了?” 周安涌的女儿周悠悠今年7岁,在深圳上了小学,按照海之心的设想,到初中时就送她出国。周安涌却不同意,一是不舍得,二是他还是希望女儿从小能接受中国的教育,而不是被西化。何潮的儿子何瀚比周悠悠小一岁,生于2002年,今年6岁。由于何瀚出生在香港,是香港籍,江阔想让他在香港接受教育。 尽管何瀚是在香港上的幼儿园,从小就可以在中文和英文之间流利切换,但何潮还是希望何瀚在深圳上小学、初中和高中,到北京上大学。江阔却不同意,非要让何瀚一直在香港上到大学毕业,再出国留学。 二人因此吵了一架。一怒之下,江阔带着孩子回香港了。何潮也没拦着,他和江阔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仅仅体现在孩子的教育上,还包括对公司的管理风格、发展方向以及人事调动中。总之,几乎每一件事情,江阔都要和他唱反调。 当然,唱反调是站在他的主观立场上的说法,客观地说,是他和江阔之间有着非常明显的理念分歧。随着中国经济体量的上升,以及利道和三成的逐步壮大,他和江阔的矛盾就越突出。他始终想不明白的一点是,江阔为什么总是抱着过去的经验不放,总是想让他完全听从她的建议?她难道没有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世界,近几年来,中国发生了多么天翻地覆的变化,而香港的许多模式以及经验,已经跟不上中国的发展速度了。 “江阔的态度很坚决,我也很坚定,希望儿子能在深圳上学,现在还是僵持局面。”何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难道我们让孩子接受中国式的教育也错了?是,我承认中国的高等教育不如国外,但中国的基础教育很扎实,英国学生连口算都不会,中国的学生去了国外,就算是最差的学生,只要学数学也会是成绩最好的,因为他们的数学学的太简单了。” “我也希望女儿能够在国内上完大学再出国留学,我是担心她出国太早,会学坏,哈哈。”周安涌笑归笑,语气却是同样的凄凉,“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年的选择了,早先应该选择辛有风而不是海之心,至少辛有风柔顺,没那么强势。何潮,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年我们的关系恢复了,和媳妇的关系,反倒疏远了。” 说疏远有些夸张了,但确实不如以前亲密了。不是说二人的关系有了隔阂,而是在许多问题的看法上,分歧越来越多。 “也不能这么说,结婚前和结婚后,是两个概念。”何潮微有苦笑之色,“以前我也觉得江阔很温柔体贴,也大方得体,现在她事事和我针锋相对,尤其是在三成的事情上,仗着她股份比我多,有时会当面否决我的提议。好吧,公事归公事,我可以忍,可是为什么回家后,又要对利道的事情指手画脚?利道我可是最大股东。她的理由还很充分,她是在家里以媳妇的身份给我一个中肯的建议,虽然她入乡随俗,不再强调她是太太而是媳妇,这一点儿还是比较赞赏她的适应能力。但为什么每次我以一家之言的身份给她的三成提建议时,她总是拿她是三成最大股东的身份压我?” “哈哈哈……”周安涌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他一口喝完一瓶啤酒,“兄弟,我们同病相怜,我他妈的有时被海之心逼得连死的心都有了!你给她讲道理,她给你讲感情。你和她讲感情,她和你讲原则。你和她讲原则,她和你讲道理。反正不管怎么绕,她总是有理。而且你不知道,海之心在我面前始终有一种优越感,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总是觉得如果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妈的,我有一次怒了,说我们离婚,财产一人一半,看看再过十年,谁的公司规模更大,你猜她怎么说?” 第五十一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何潮拿过一张纸巾递了过去,叹息一声:“她会说,她最好的十年青春都给了你,你现在和她说要离婚,你得赔她的十年青春。她还会说,她的全部时间和精力都用来扶植你和抚养孩子,你却说要和她比一比谁更会经营公司,她会和你比谁更牺牲更大,谁对家庭付出更多!” 周安涌一听哭得更伤心了:“兄弟,你说得太对了,海之心就是这么说的。在她眼中,如果没有她的陪伴和支持,我别说会有今天了,说不定还在深圳的大街上要饭。我就纳闷了,这么多年来,她是付出了不少,难道整个七合集团的壮大,不是因为我的能力和魅力?为什么在女人眼中,她们最爱的男人就这么无能这么窝囊,完全是因为她们高尚的施舍和圣母的光辉,我们才得以成长?” “噗……”本来何潮也是感同身受,差一点儿悲从中来,却被周安涌一番话又逗乐了,酒喷了一桌子,“安涌,女人有时和你计较,不是她们真的想要计较,而是她们需要我们不断地承诺,不断地表现出温柔、体贴和爱护,让她们感觉到安全和依赖。” “可是谁给我们安全和依赖?”周安涌没笑,瞪大一双眼睛,“别看现在七合集团如日中天,其实也有许多问题和隐患,我经常会在半夜里醒来,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因为我害怕过了一夜就会被整个世界遗忘。” 人生分为三个阶段,生存阶段、生活阶段、生命阶段。刚创业时,是一切为了活下去的生存阶段。现在发展到了一定规模,不再为生存担忧时,就进入了如何更好的发展的生活阶段。现阶段往往是最艰难的一段,因为许多矛盾都会在生活阶段出现。 而生命阶段则是精神层面的追求。 何潮完全可以理解周安涌的心情,因为他和江阔的问题,比起周安涌和海之心的问题,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年前,虽然在成立三成驻美办事处的问题上,他和江阔有过小小的矛盾,但在他的退让和理解下,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但后来他才知道,江阔背着他让林每儿暗中监控艾木和历之飞的一举一动,就让他大为恼火。 虽然艾木和历之飞与周安涌的私下接触,并且答应了为周安涌兼职,也让他十分痛心,但江阔作他的妻子,不应该对他隐瞒。她应该事先和他商量,并且让他参与其中。 江阔的解释又让他无话可说——她担心他面对艾木和历之飞时,无法做到公私分明。 尽管后来艾木和历之飞在为周安涌兼职了三个月后,对他说出了实情,并且承认他们实在是太需要钱而不得已的选择,他也原谅了他们。但江阔对二人的信任并没有因此而建立,许多事情依然让林每儿一言而定。艾木和历之飞数次向何潮告状,说到林每儿的独断专行,完全当他们是员工而不是合伙人,他们希望得到应有的尊重。 何潮和江阔深谈过几次,江阔依然坚持她的看法,艾木和历之飞二人的能力和人品,只能担任员工。据林每儿的反应,二人在引进技术和开拓市场上,毫无作为,还是以中国式的方法和美国人打交道,很难打动对方。 在坚持了一年之后,也是艾木在陪伴海之心在美国待产期间,和海之心越走越近,最终艾木和历之飞选择了辞职,全职加入了七合集团驻美办事处。 此事发生后,周安涌特意找何潮说明了情况,强调并非是他有意挖人,而是二人更适合在七合发展,他也是为了二人着想,愿意帮二人度过难关。这一次何潮没有怪罪周安涌,爽快地同意了。 二人加入七合后,如鱼得水,很快就帮七合引进了几项关键技术,因此也受到了重奖。二人更加勤奋,接连攻克了几个难关,在加入七合一年之后,辞职出来,自己创业了。 艾木和历之飞创业,并非是从事电子产品相关,而是创办了一家文化公司,专门负责接待国内来美国生孩子的富裕阶层,并且还在何潮的建议下,着手准备民宿、旅游订制等。近年来,随着中国部分富裕阶层的崛起,送孩子出国逐渐成为一种时尚,而不再是以前少数人才有享受的待遇。出国的孩子每年高速递增,由此引发了一个庞大的市场——游学。 尽管游学是由学校组织,但国内的孩子在寒暑假期间来到美国后,多半是结伴住在当地民众家中,以深度体验美国人的生活。美国人提供不了这么多的住宿,艾木和历之飞就租下了许多房子,打造成美国家庭的风格,再雇用一些保姆负责照顾孩子生活,美其名曰美国家庭式民宿。 除此之外,还接待来美生子的孕妇。为此,二人专门在一个社区租下了几栋别墅,专供有钱人家的孕妇入住,提供全方位的服务和保障,从生产到坐月子一条龙服务。 而订制旅游也是艾木和历之飞文化公司的主营业务之一。随着中国国力的增强,居民收入的大幅提高,出国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早年出国的人多半是官员和商人,从2005年后,个人游逐渐兴起,市场迅速超过了公费旅游。何潮敏锐地预见到了未来另一个更广阔的市场——个人高端订制旅游。 一部分富裕阶层不愿意跟团游降低住宿品质,但个人游又因为人生地不熟以及语言不通的原因,无法成行,那么三五人成团的高端订制旅游就应运而生。 以上三项主营业务开展之后,由于艾木和历之飞在何潮的引领下,算是先行者,填补了美国国内市场的空白,迅速就发展壮大起来,在几年时间内就成为颇有影响力的文化公司。不但还清了欠款,还成为了百万富翁。 二人因此非常感激何潮。 至于后来不少香港房地产开发商在美国开发各种商品住宅,向旅游团推荐高达600多平方英尺实际上才50多平方米的公寓时,就是后话了。对艾木和历之飞来说,他们不是第一批去美国的留学生,但绝对是第一批因为中国的发展而大赚中国人钱的第一批人。 比起再以后开中餐自助店,以次充好、饮料兑水专卖中国游客的中国老板来说,艾木和历之飞至少做到了公正公平,一视同仁。他们不会做出视美国顾客为上帝视中国顾客为傻子专坑自己人的恶心事情。 江阔对艾木和历之飞的成功,大方地表示了祝福。虽然她在二人的事情上公事公办不留情面,但也得承认她确实有眼光。林每儿在艾木和历之飞辞职后,又重新招聘了一个美国人一个美籍华人,在二人的帮助下,接连为三成引进了不少关键技术,帮三成突破了不少技术难关。 也正是因此,何潮才对林每儿无话可说。如果林每儿看不上艾木和历之飞,自己又没有作为的话,他还可以和江阔理论一番。现在看来,林每儿确实不负重托,完成了三成交给她的任务。 如果说三成科技驻美国办事处只是一个小插曲的话,并没有严重影响到何潮和江阔的感情,那么双方家中的事情,则在二人之间埋下了隐患。 先是何潮家中。 原本何潮打算回家再办一场婚礼,不料父亲一直反对。本来经过母亲的劝说,已经说服了父亲,正准备举办时,江阔怀孕了。 按照老家习俗,江阔怀孕应该和父母住在一起,由父母照顾。江阔不肯,她才不愿意一个人回石家庄去住。何潮也没勉强,他还算比较开明,并不太在意住在哪里。父亲却生气了,因为身边的人总说江阔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肯定不会来石家庄住,在许多人眼里,石家庄就是一个大村庄,是土家庄。 父亲好面子,当即要求江阔必须回家住上一段时间,让周围四邻看看,堵住他们的嘴。何潮一向厌恶对别人家事情指手画脚说三说四的现象,江阔为了缓和何潮和父亲关系,也准备妥协回去住上几天,何潮却断然拒绝了。在他看来,江阔回家去住,是为了一家人的亲情,不是因为面子,更不是为了给别人看,让别人无话可说。他家的事情,和别人无关。 父亲当即大怒,声称如果江阔不回家来住,他就和何潮断绝父子关系。江阔虽然在商业上讲究原则,但在亲情上,也有柔软和顾及情面的一面,不等何潮同意,就自己飞回了石家庄,并且只带了一个助理。 何潮很生气江阔的所作所为,江阔不应该插手他和父亲的较量之中。多少年来,何潮早就想反抗父亲的父权,父亲从来不以是非为判断,而以是他的权威和他的喜好为决定,何流就是被父亲的喜怒无常带坏了性格。 何潮原本是想借这一次的事件,让父亲知道他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无条件迁就父亲的任性和无理取闹。他孝敬父亲,既孝且敬,但不推崇孝顺,一味的顺从只会让老人更加有恃无恐。 第五十二章成长的代价 而老人因为当年所受的环境以及学识、见识所限,对飞速发展的社会有许多理解上的偏差,还往往喜欢固执地用老一套的理论和方法来约束下一代,却不知道,时代已经滚滚向前,不再是以前了。 但江阔却推崇孝顺,不赞成何潮的孝道以敬为本,而是认为以顺为本。何潮在郑小溪的陪同下,飞回了石家庄,要带江阔回去。江阔不肯,说她已经和何父初步缓和了关系,现在回去,等于是前功尽弃了。何潮向江阔解释,他比她更了解父亲,父亲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这一次迁就他,让他得逞了,下一次他会变本加厉。 江阔却觉得何潮不近人情,对自己的父亲如此,以后对她说不定也会没有耐心。何潮哭笑不得,最后只好想了一个办法…… 何父不想江阔离开,要求江阔必须住到孩子生了之后,并且孩子生下来后,还要由他们来带,并让孩子在石家庄上学。江阔不干了,深圳的教育水平虽然比不上北上广,但也比石家庄要更先进更创新,何况她不舍得扔下孩子一个人离她千里之遥。 何父见江阔不同意,就又开始生闷气。江阔才知道只要不由着他,何父就会无理取闹。她才知道何潮为什么非要和何父较真,就像她和何潮婚后的磨合一样,两个人相处,确实需要一个相互妥协的过程。但问题是,何父从来不愿意妥协,只想别人对他百依百顺。 无奈之下,江阔只好和何潮返回了深圳。临走时,何父没有露面,放话说,以后何潮和江阔别再回来,孩子他们也不带。 何母送别时,抹着眼泪说委屈了江阔,并说何流还是不安分,不愿意呆在石家庄,去了北京。 去了北京也好,毕竟离家近,何潮也没说什么,只是希望妹妹可以尽快长大,不再出傻气办傻事。 回到深圳,江阔和何潮就吵了一架。何潮埋怨江阔不该不经他同意就私自回家,江阔怪罪何潮不会处理和父亲的关系,弄得她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何潮没有退让,坚持这一次是江阔的错,以后他家的事情,由他来处理,江阔不要插手。 江阔生气了,回香港住了几天。三天后,何潮在卫力丹等人的劝说,去香港请江阔。 却遇到了江安的刁难。 江安一直反对江阔和何潮的婚事,尽管现在的何潮已经壮大起来,但在他眼里,还是当年的穷小子不说,他还是坚信何潮永远没有赶上江家的一天,就永远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江安不让何潮见江阔,还指责何潮当初费尽心机将江阔骗到手,就是贪图江家的势力和影响力,如果没有江阔,何潮就不会有今天。 若是以前,何潮也不会和江安理论什么,利道和三成能有今天的规模,不敢说全是他一人的功劳,至少他的因素占了七成以上,尤其是利道,得有九成。但今天他气不顺,当即反驳江安,从利道的创立到三成的成立,一一细数了历程。利道是他赤手空拳打下的江山,在江阔加入时,利道已经初具规模。固然江阔在关键时候的投资为利道输血,也很重要,但在当时他之所以选择江阔的资金,是因为江阔是他的恋人,有很大程度上的感情因素在内,并非是因为非江阔的资金不可。 他当时已经可以有许多选择了,不管是郭林选、曹启伦还是赵动中,甚至是周安涌。 当然,何潮也不否认江阔在三成的至关重要的作用,江阔的启动资金,是三成走到今天的关键第一步。但问题在于,在后来的发展方向和运营管理上,他和庄能飞也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有许多关键之战以及技术突破,都是他和庄能飞一手推动,江阔只是起到了统领全局的作用。 何潮并没有否认江阔的重要性,也不是非要彰显自己的劳苦功高,而是想让江安知道,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一方面是看准了方向抓住了时代机遇,另一方面是用对了人结交了人脉,并非是借助了江家的力量。他希望江安明白一点,江家能够度过1997年的金融危机,到现在还屹立不倒,发展势头良好,是因为香港回归的缘故。如果没有中国政府在背后力挺香港,江家现在早就随着一江江水向东流了。 何潮的一番慷慨陈辞并没有打动江安,却被江安特意安排躲在背后的江阔听得清楚。江阔十分不满,愤怒于何潮将她的功劳全部抹杀。何潮才知道上了江安的当,江安故意引诱他说出上面的话,却只让江阔听到其中的一部分,让江阔误会他的本意。 何潮向江阔解释,江阔不听,声称要从三成和利道撤资,成全何潮一个人单枪匹马打下天下的威名。何潮哭笑不得,只好向江阔认错,江阔却转身而去。 后来何潮又请了江阔多次,江阔才消了气,回到了深圳。尽管二人也知道是受到了江安的挑拨离间,但此事还是在二人的关系之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最让二人关系进一步扩大矛盾的是利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利道最初的成立是建立在一帮人义气相投兄弟情深的人情之上,发展到了一定阶段之后,利道已经膨胀成为拥有数千家直营网点、数万名员工的庞然大物,此时再依靠情义维系和义气管理,就不切实际了。 实际上,何潮也在成长,他很清楚他经历了先人情后商业、半人情半商业再到现在先商业后人情的三个阶段,也就是说,利道初期,以义来维系关系;利道壮大之后,以人情加规范管理来整合利道;现在利道规模日渐庞大,江阔对何潮的管理方法一再提出了不同看法。 在江阔看来,何潮对利道的一众创始人,包括卫力丹、和仔、郑小溪、高英俊等人过于包容了,几人不管是在业务上犯错还是在管理上出现纰漏,何潮从来不批评几人不说,还不点出几人的错误在哪里,好让几人下一次改正。 江阔并不认可何潮的做法,尽管何潮现在已经上升到了先商业后人情的管理模式,她还是觉得何潮对下属们太好了,该罚的时候没有重罚,该开除的时候却总是网开一面。最主要的是,江阔觉得利道发展到了今天,已经度过了初期草莽英雄的阶段,一切要正规化制度化,为了早日上市做好准备,在管理层中,除了卫力丹之外,和仔、郑小溪和高英俊不管是学历还是见识,都会拖累利道的后腿,她希望几人在机会合适时,可以退出利道的管理层,只当股东即可。 利道需要招聘更专业更有水平的管理人员进来补充新鲜血液,并且严格按照制度来管理公司。 何潮坚决不同意江阔完全制度化而没有人情味的管理模式,他一再强调大陆是大陆,香港是香港,大陆和香港不同的地方在于大陆是一个人情社会,不要说人情社会就落后就不规范,存在即合理,要在存在的前提之下,如何合理地适应才是正道,而不是用拿来主义,一刀切,认为香港的管理模式就比大陆先进,就必须全盘照收。 许多跨国公司来到中国之后,有多少因为用自己国家的高层管理人员而导致水土不服,最终功败垂成的?很多。就像易趣一样,比淘宝早了许多年,但淘宝在2003年问世之后,毫不畏惧庞大的易趣,迅速推出了一系列的举措,打得易趣落花流水,最终只能乖乖认输,让淘宝一统了电子商务市场的天下。 还有摩托罗拉。 摩托罗拉从bp时代就称雄中国,到了手机时代,也曾经一度无比辉煌。而到了今天,为什么市场份额逐年下降,被诺基亚、爱立信甚至是国产手机打得七零八落?因为摩托罗拉太傲慢太自以为是了,在1g时代获得了巨大成功的摩托罗拉,并不想从模拟到数字的转型,就像许多被数码相机干掉的胶卷厂家和胶卷相机一样,是因为没有跟上时代的脚步而被淘汰了。 而最早做出智能手机的摩托罗拉,却没有在智能手机的研发上大下力气,最终导致了在智能手机时代来临之时,被后来者追上了。 何潮的例子没能说服江阔,江阔坚持认为利道如果不规范化管理,早晚会因为人浮于事而倒闭。何潮却不认可江阔的推测,他坚信利道会继续飞速发展,并且他还认为利道没有必要上市。 此事一度让何潮和江阔关系紧张,二人经常因此发生争执。好在江阔生了何瀚之后,心思用在了儿子身上,有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再和何潮就此事讨论。 2003年时,非典出现,餐饮行业一片萧条,许多人认为非典会重创中国经济,但谁能料到,2003年时,淘宝成立,京东网上商城成立,中国的电子商务进入了新的时代。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快递行业在2003年呈现翻倍增长的趋势。 第五十三章判断 利道快递在2003年时,业务量激增。而淘宝网的成立,让何潮更加看到了快递行业的广阔未来,个人消费时代即将来临,快递行业将会迎来新一轮的机遇和挑战。 一帆快递并没有如周安涌预期一样倒闭,相反,却顽强地生存了下来。继续走低价路线的一帆,在电子商务时代来临之时,更加如鱼得水了。许多中小卖家在网上销售的东西利润微薄,在快递上省下了一元两元的费用,就是利润。一帆快递抓住了机遇,推出了三元五元快递,赢得了不少顾客。 尽管一帆快递的服务差时效慢口碑一般,但却是许多中小卖家的不二选择,原因无他——便宜。需要从快递费用上节省利润的中小卖家,不会在乎时效和服务,在利润面前,一切都要让步。 周安涌几次和何潮商量,如何从一帆的内部打垮一帆,却被何潮叫停了。何潮之前也有过吞并一帆之心,后来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放弃了。因为一帆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利道的快捷、高效、服务的理念完全不同,就算强行收购过来,整合起来也是一个大麻烦。 而顾两似乎也是放弃了对利道的念头,自从由周安涌代持了股份之后,就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后来才传来消息说,他和刘以授、金不换联手了。 金不换一方面在卖电子产品,另一方面和顾两联手开发房地产了。二人的套路是,先到某一个城市,以开发高新尖技术为由,在开发区申请一块低廉甚至是免费的地皮,然后再寻找关系将地皮变性,改为住宅用地,要么转手一卖,每亩多赚几百万。要么开发成楼盘,也一样是大赚特赚。 相比房地产的赚钱速度,快递行业一单一块甚至是五毛的利润,顾两自然看不到眼里,更不用说顾两生性喜欢冒险,不太喜欢循规蹈矩。当然,何潮也并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虽然顾两似乎忘记了他在利道由周安涌代持的股份,忘记了对江阔的追求,甚至不怎么将重点放在一帆上面,任由张辰和伍合理主导一帆的业务。但一帆还是在稳步前进,借助电子商务的崛起,并以低价的优势,逐步成为了在广东和利道鼎足而立的快递公司。 尽管说来,一帆的整体体量以及影响力,还是远远无法与利道相比,但一帆却像生命力旺盛的野草,走的是野路子,吃的是边角料,依然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并且在缓慢而坚定地发展壮大。 何潮在开会时,一再强调不要小瞧了一帆,一帆别看不起眼,似乎对利道又没有什么威慑力,但一帆就像一种名叫死不了的小草一样,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其他快递公司一旦市场有风吹草动就会大受影响,一帆不会,一帆在每单极其微薄的利润之中,练就了一身无所不能的适应能力。而随着中国快递行业还在呈现高速递增形势,一个被所有人都忽视的市场的重要性就会突显出来,就是农村市场。 农村也有快递需求,但在前几年,一单20元的快递费用,以农村的消费能力无法承受。但一帆快递可以做到一单只需要10元,甚至5元8元。如果说三年前还接受不了的话,从现在开始,顶多再到2010年后,随着收入的提高,农村的快递市场被激活的话,将会是一帆广阔的天地。 对何潮的话,江阔不以为然,卫力丹、郑小溪也觉得不必过于大惊小怪,她们都认为农村市场像是一片草原,一望无际全是绿色,看似和森林一样,但却没有深度,没有消费能力。而且以现在的经济形势推断,基本上每10个农村人中有一个需要快递就不错了,折算下来,市场的人口很多,市场的规模很小。 印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为什么许多在中国成功的美国公司,在印度就很难推进市场。印度人口比中国少不了多少,但印度人口中有消费能力的人群比例比中国低了许多,换算下来,印度的人均购买力比中国就差了许多。 和仔和高英俊、柳三金、李之用对何潮的说法持部分赞成的态度,他们也清楚江阔、卫力丹和郑小溪并不看好农村市场的原因是她们从来没有在中国的农村生活过,没有切身感受。虽然郑小溪也算是村里人,但却是深圳的城中村,而且从她很小的时候,深圳就快速发展起来了,更不用说作为特例的深圳,发展速度太快了,从一万人的小渔村发展到今天的几百万人口的大都市,只用了30年的时间。 和仔、高英俊和柳三金、李之用等人从小在农村长大,对农村有深入的了解。近年来虽然回家渐少,但却没有断了联系,也不时寄一些东西回家,所以对农村近年来的巨变了如指掌。 之所以持部分赞成的态度,是因为和仔是江西人,高英俊是东北人,柳三金和李之用是河北人,他们各自的故乡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发展得极不均衡,差距越来越大。河北平原的乡村,虽不富足但却殷实,日子过得平实而知足。 东北的乡村,正在走下坡路。作为曾经的重工业基地的东北,在1992年国企改制以及工人下岗潮中,受到的冲击最大,无数工人失业,要么在当地自谋生路,要么远走他乡。近年来,东北成为净流出人口地区。人口的流出意味着劳动力的流出以及消费能力的下降,对任何一个地区来说,人口是第一生产力,是发展和消费的基础。 而和仔的江西老家,只短短十年时间,家家户户从破旧的平房住上了楼房,并且从以前的黑白电视换成了彩电,一部分人家里装了电话,一少部分人还买了手机。 三地相比之下,和仔的家乡用快递的人数最多,柳三金和李之用的家乡次之,高英俊的家乡最少。可见,用快递数量衡量一个地区的经济发达水平,虽然未必准确,但也有一定的可借鉴性。 不管别人的理由如何充足,何潮依然坚信他的判断——在未来,一帆虽然未必会壮大到多大规模,但却可以顽强地生存下去,如果到了一定的体量后再改变思路,将还会是利道的劲敌! 周安涌不像何潮一样细心研究快递行业的市场和未来,他想的是资本运作以及如何吞并了一帆。 何潮相信,随着电子商务的兴起,快递行业的市场规模还要继续大增。以前中国只有一个邮政和一家ems就可以满足需求,现在几十家快递公司混战,并且形成了几家年营业额达到了几十亿的巨头,而这才刚刚开始,中国快递行业的市场,远不是现在的体量。 对于吞并一帆,何潮逐渐失去了兴趣,他最大的动力是如何让利道持续变强。和年营业额到了几十亿的行业领军公司相比,利道十几个亿的营业额,也算是举足轻重的行业一线品牌了,但他并不满足于现状,一心想要让利道扩大市场,即使成为不了行业领袖,至少也要进入前三。 夜色已深,周安涌有了七分醉意,奥运会开幕式已经结束,他站了起来:“我去趟洗手间,回来再聊。” 望着周安涌虽然摇晃但还算坚定的步伐,何潮摇头笑了笑,拿起一粒蚕豆扔到了嘴里,目光一扫,见一个角落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小木! 居然还能遇到熟人,何潮一时高兴,起身要过去打个招呼,却见又一个人影一闪,坐到了沈小木的身边,顿时让他屏住了呼吸——辛有风! 没错,何潮眯着眼睛一看,确实是辛有风。 辛有风怎么和沈小木在一起?何潮有几分疑惑,想起了辛有风和金不换分手后,曾经一个人去北京呆过一段时间,又在上海飘荡了大半年,最后不知所终了,有人说回了广州,没想到还是在深圳。 沈小木和蒋盼学的小盼精密仪器加工厂,如今俨然已经是业内前三的知名品牌,虽然因为产品不是面向终端大众而为大众所知,但在业内却是顶尖的公司之一。订单源源不断,产品质量口碑良好,已经扩大了四次产能,依然供不应求。 沈小木当年投资的5000万,现在已经变成了5个亿不止。 沈小木对蒋盼学由敬佩到喜欢,直到蒋盼学于2002年与江离结婚,他才彻底死了心。后来他也谈过几个女朋友,却无一成功,他始终放不下蒋盼学。 仍然单身一人的沈小木现在是钻石王老五,已经30多岁的他却不再着急谈恋爱结婚,似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他又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尝试做一名投资人。 “发现美女了?”周安涌回来了,见何潮眼睛直直地望着一个角落,不由笑了,“我不信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就江阔一个女人,老实交待,你外面有几个女人?” 第五十四章敬谢不敏 何潮奉送了周安涌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以后改改你的毛病,有海之心就很不错了,别总是贪心不足。” “男人如果不追逐江山和美女了,男人这一辈子也就认命了。你觉得我们已经到了人生顶峰开始走下坡路了吗?”周安涌一拍何潮的肩膀,嘿嘿一笑,“还早,我们还不到40岁,人生才刚刚开始,目光要放长远。不是我说你,何潮,要不你就收了邹晨晨算了,她一直吊着郭林选,到现在了还不嫁给他,明显是对他感觉不够。还有卫力丹,她也老大不小了,你不要同时耽误两个美女的青春。” 邹晨晨还是单身,郭林选也是。郭林选说了,邹晨晨一天不结婚,他就一天不死心。 不过二人的关系也很密切,一起吃饭看电影一起旅游,但就是差那么一丝火候,始终发展不成恋人。郭林选是想进一步深入发展,邹晨晨却总是拒绝,二人现在的状态是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卫力丹也一直单身,她也是找不到合适的另一半。她和邹晨晨还不一样,邹晨晨身边始终有郭林选陪伴,应该是纵然是举案齐眉终究意难平的状态,她却是在母亲的逼迫下,相亲了无数次,却每次相亲都会将对方吓跑气跑。 后来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和一个海归博士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提海归二字她就反胃。从此谁再敢跟她提相亲她跟谁急,连黄阿姨也拿她没有办法,还请何潮帮忙劝劝卫力丹。 何潮劝了,也是没什么用,卫力丹说了,以后她的个人私事她自己做主,谁也别再跟她提谈恋爱的事情,尤其是中文不利索英文带口音偏偏要一半中文一半英文的海归,别说恋爱了,认识都不想。 郑小溪倒是在和仔的介绍下,和一个来自江西的名叫熊帮主的小伙子结婚了。熊帮主名字怪,人却实在而善良,结婚后,十分顾家,除了工作之外,天天在家里等候郑小溪下班。 何潮也不只一次听到别人调侃他耽误了邹晨晨和卫力丹两个人的青春,开始时他还反驳,后来说得多了,就一笑置之了。他也能感觉到邹晨晨和卫力丹对他的好感,但他相信好感不等同于喜欢,更不是爱,二人只是还没有遇到更合适的人而已。 尤其是邹晨晨,以何潮推断,其实她在心里已经默认了郭林选,毕竟郭林选这个当年的深圳一哥,浪迹江湖多年,现在洗心革面,为她守候多年,也算是难得的有情有意了。只不过邹晨晨现在一心扑在事业上,无心婚姻。 也可以说,并非是邹晨晨真的无心婚姻,而是她对郭林选还没有百分之百放心,还要再考察他一段时间。毕竟郭林选当年的名声并不怎么好,邹晨晨并不完全相信郭林选真的改邪归正了。婚姻是女人一辈子的赌注,她不想赌输。 何潮也劝过邹晨晨几次,以郭林选的耐心,算得上男人的极品了。换了是他,未必真有这么好的性子守候一个女孩这么久。邹晨晨开始时只是应付,后来被何潮说得多了,就开玩笑说她之所以不结婚,是在等何潮恢复单身。 吓了何潮一跳。 邹晨晨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她不只一次听赵动中说过,何潮和江阔之间随着时间的累积以及利道、三成的壮大,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出现。而最适合何潮的人,其实是她。她给了自己一个期限,要等到2010年。如果到时何潮还是在婚姻状态,她就嫁人。 何潮苦笑,觉得对郭林选不公平,郭林选成了邹晨晨的备胎,虽然不是完全因为他的原因,却也有他的因素在内。他和郭林选是好哥们,邹晨晨却因为他而对郭林选若即若离,他于心不忍。 邹晨晨又不是没有主见的姑娘,何潮知道他说服不了她,就只能随她去。不过后来他在和郭林选的一次深谈中,说到了邹晨晨的真实想法。郭林选哈哈一笑,说邹晨晨早就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他无所谓,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为她付出吗?他愿意一直等下去。而且邹晨晨喜欢的是何潮又不是别人,更让他踏实。如果是别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跟别人跑了。 是何潮就没事,郭林选相信何潮的人品,不会有婚外情。他还说,他也是就对邹晨晨死心塌地,换了辛有风,他早放弃了。感觉辛有风就像是一阵夏天的风,来得快走得快,不管怎么努力都抓不住。而且还不定性,飘来飘去,不知道到底在追逐什么。 对辛有风,何潮相信他是比周安涌之外最有发言权的一人,不,应该说他比周安涌还有发言权。辛有风自从和周安涌分手后,周安涌就对她的关注日渐减少,反倒是他,始终和辛有风保持了联系。 直到辛有风和金不换分手后,他和辛有风的接触才少了起来。近年来,更是连消息都没有了。却没想到,数年不见,竟然意外在酒吧重逢了。 何潮不理周安涌的调侃,朝沈小木的方向指了指:“看看是谁?” 周安涌眯着眼睛一看:“我没看错了吧?辛有风怎么和沈小木搞到了一起?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行,我得过去问问辛有风,一个接一个地换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也不小了,30多岁了,怎么着也算是大龄剩女了不是?” “先别过去。”何潮拉住了周安涌,“别打扰别人谈事,也许他们只是正常的来往。而且沈小木现在也是单身,辛有风说不定也还是单身,两个单身男女在一起不管是谈事情还是谈恋爱,不都是正常的事情吗?”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周安涌已经站了起来,朝沈小木打了一个招呼。沈小木和辛有风也发现了何潮和周安涌,二人起身走了过来。 “这么巧?”沈小木笑了笑,又叫了几瓶啤酒,打开,递给了辛有风一瓶。 辛有风接过,目光复杂地看向了何潮和周安涌:“你们吵吵闹闹,甚至还大打出手,到最后,还是好兄弟,真让人羡慕。男人之间的友情是不是比男女之间的爱情更长久?” 周安涌叹息一声:“也不能这么说,但也可以说男人之间的反目成仇,也有可能化敌为友。男女之间的反目成仇,多半就是从此是后会无期的路人。” 沈小木笑了:“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男人的胸怀更博大更宽广,所以不记仇。女人会记仇一辈子,所以没有和解的可能?” 何潮笑笑不说话。 周安涌和辛有风碰杯:“你是在感慨你和金不换?我只知道你们分手了,至于你分手后去了哪里,又谈了几个,就不知道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离不开男人的女人,是吧?”辛有风一口喝完一瓶啤酒,又打开一瓶,“告诉你周安涌,我这几年一直单身!” “好吧,相信你。”周安涌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辛有风是单身还是又傍上了大款,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你这几年在做什么?” “炒股,金融,融资,投资。”辛有风一脸淡然,“反正都是和钱有关的事情,我约沈总见面,就是想和他谈谈联合成立一家基金公司的事情。” “要做投资人了?厉害,佩服!”周安涌不无嘲讽地笑了,“连实体经济都没有弄明白,就敢玩金融,还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都说金融是商业的最高阶段,问题是许多人连第一第二产业是什么还没有搞明白,就直接玩起了金融摆弄起了杠杆,也不怕不一小心摔下去,闪了老腰还是轻的,弄不好来了一个半身不遂可就不好玩了。” 辛有风听出了周安涌话中浓浓的讽刺意味,也不生气:“我小时在家里种地,从事过农业生产,亲身体会过第一产业。后来先跟庄能飞了解制造业,又跟金不换全球各地跑了一遍,不敢说完全了解了第二产业,至少也都有过接触。现在从事金融,也不算是空中楼阁了。人生贵在尝试,安涌,说不定我以后会成为著名的投资人,到时还可以帮你资本运作,推动七合集团上市。” “谢了,免了。”周安涌才不信辛有风会有这样的本事,顿时对辛有风和沈小失去了兴趣,摆了摆手,“我和何潮还有事要谈,要不我们下次约时间再聊?” 沈小木似乎没有听出来周安涌是不想再和他们对话一样,嘿嘿一笑:“别下次了,既然遇上了,也是该着我们可以聊点儿大事,来,凑一桌。” 周安涌微有不快之意,还想说什么,被何潮制止了,何潮笑了笑:“行,凑一起吧。” “嫂子呢?”沈小木嘻嘻一笑,“是不是又回香港了?最近嫂子回去有点勤,何哥,你和嫂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呀?” 第五十五章颠覆和跨界的年代 周安涌瞪了沈小木一眼:“我家那位也去了上海,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也有矛盾了?瞎操心。”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沈小木忽然一脸严肃地叹息一声,回身看了一眼去卫生间的辛有风,“在我已经不再相信爱情的时候,辛有风出现了,像山间的风像夏天的雨……” “打住。”周安涌快要笑喷了,“你别告诉我们说你爱上辛有风了?” “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怎么办呢?”沈小木喝了一口啤酒,“爱情来临的时候,挡也挡不住。不过根据我多年的爱情经验,我和辛有风怕是长久不了,所以我才焦虑,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一段不伦之恋。” 何潮也忍不住笑了,看了一眼他的苹果手机,显然时间是晚上11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还有半个小时我就得回去了。要是江阔打开电话查岗时我在酒吧,又少不了一顿解释。” “你这么一说反倒提醒了我……”周安涌从口袋中翻出手机,是诺基亚的e71,超薄的机身以及全键盘结构,格外有质感,他打开后盖,扣出了电池,嘿嘿一笑,“你怎么用上了苹果?我很讨厌没有键盘的手机,更不喜欢无法拆下电池的手机。直接拆下电池,手机会提示无法接通,而不是关机,这样就有足够多的理由解释为什么打不通电话了,比如没有信号,比如不在服务区,等等,哈哈。” “你难道没有觉得诺基亚已经遇到了危机?苹果的问世,是诺基亚遇到的最大挑战。”何潮在2007年1月苹果发布第一代手机后不久就托人从美国带回来一部,他对电子产品的喜爱发自内心,也是为了跟上时代潮流,“几年春草歇,今日暮途穷……诺基亚去年售出手机高达12亿部左右,占据了手机市场近40%份额,完全是一家独大的局面。但是,所谓盛极必衰,诺基亚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据说,htc手机即将推出第一款android系统手机htcg1,android系统和苹果的ios系统一样,都是天生为触摸屏而设计的,而诺基亚的塞班系统,对触摸屏的支持并不友好,并且诺基亚曾经多次公开表示并不看好苹果和android系统,并且嘲笑苹果手机没有键盘,不耐摔,所以不会对诺基亚造成威胁……”何潮见沈小木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是一款三星,而从卫生间回来的辛有风手中的手机是一款索尼,他就笑了,“以前几乎人手一部诺基亚,但是现在你仔细观察会发现,身边用诺基亚的人越来越少了。” 周安涌却不赞同何潮的看法:“你这是虚假同感偏差,事实上,诺基亚还是全球手机第一品牌。” “是,至少目前还是。”何潮拿过沈小木的三星,“你为什么不用诺基亚了?” “反应太慢,功能太少,显示屏也没有三星的好。” “你呢?”何潮又问辛有风。 辛有风扬了扬手中的索尼:“我喜欢索尼的工业设计,很有个性,而且索尼手机的手感特别好。” “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苹果吗?”何潮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因为我喜欢触摸屏的感觉,没有键盘的约束,整个手机前面是一大块屏幕,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沉浸感,我觉得,在未来,苹果手机肯定有一席之地,触摸屏会是未来的发展趋势。诺基亚内部对未来的趋势判断失误,固守着自己的成功,不愿意革新,不出意外,今年将会是诺基亚的转折之年。” “一家之言罢了。”周安涌哈哈一笑,“何潮,你别想说服我投入资金和精力去研发触摸屏手机,七合现在虽然已经进军了手机市场,但还是以中低端为主,学习对象就是诺基亚。” “三成以后会向苹果、三星学习。”何潮收起苹果手机,“对新鲜事物要多接触多学习,才能快速接受。人类有一个共同的劣根性,以35岁为分界线,35岁之前的新兴事物,乐于接受。35岁之后的新技术新产品,觉得都是离经叛道的东西,不会成功。” “怎么会?不会,不会。”周安涌连连摇头,“比如我可以接受更快更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可以接受更省油更大马力的涡轮增压发动机,可以接受更薄更大的液晶电视,但是手机嘛……还是算了吧。” “你知道最新的快递数据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吗?”何潮又拿出了苹果手机,打开看了几眼,“最新数据显示,个人收寄快递的数据比三年前翻了三倍有余,快递物品由以前的票据、单子和食物,正在转向电子数码产品。从手机、数码相机、电脑到mp3、随身听,等等。而在手机中,诺基亚手机的数据下降最快,上升最快的是苹果和三星……”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能是短暂性的周期性的。诺基亚手机帝国的地位,还是无法动摇。”周安涌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你别想说服我,哈哈,就像我无法说服你可以从内部打压一帆一样。我们彼此彼此。” “好吧……”见说服无效,何潮只好收起了心思,“算了,让时间证明一切吧。反正等有一天你发现你错失了风口和机会时,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可是一再提醒你不要错过智能手机时代的来临,不要死守过去的观念不放,手机未来的趋势是一体化、触摸屏化、智能化,而不是现在的换壳换外观,玩法要变了。” “你也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周安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哈哈一笑,“未来快递行业的趋势是规模化、赢家通吃的模式,不要以为利道快递走的是口碑和高效路线,就不下探到低端市场。吞并了一帆快递,高中低三个层次的消费者通吃,才是做大做强之路。” “术业有专攻,我支持何潮坚持利道走精品化路线的决定。”辛有风握紧了手中的手机,“但对未来手机市场是什么趋势,我的判断是,触摸屏和键盘并存。苹果手机也许会在市场上有一席之地,但诺基亚的地位依然稳固,无人可以撼动。” 沈小木想了一想:“正好有风找我想要成立一家投资公司,未来的投资方向也会是高科技制造业。我对未来的科技产业走向非常感兴趣,也一直有研究,我觉得未来有无限可能,但诺基亚手机行业老大的位置,一时半会儿还动摇不了。” 见四个人中有两个人支持他的看法,周安涌开心了:“何潮,你以后得改改你的性格了,太固执太自我了,就你一个人认为诺基亚会地位不保,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我建议你让我增持利道的股份,再入股三成,强强联手,才能让利道和三成走得更快更远,不至于因为你一个人的独断专行而错过最好的发展时机。” 何潮笑了笑,依然充满了自信:“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美国在第五大道见到的广告牌吗?以及2000年时的第一波互联网泡沫?” “记得,当然记得,虽然过去七八年了,但当时是第一次出国,所以记忆深刻。” “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互联网的未来,现在呢?”何潮已经改变了主意,并不想再说服几人,而是只想陈述一个事实,“从阿里推出淘宝网,到腾讯从一个社交软件qq起家发展到现在,以及百度从搜索引擎起步,而当年的三大门户网站,已经远远不如bat三家的市值和影响力。还有当年随处可见的摩托罗拉的广告,现在却换成了诺基亚,这说明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辛有风被何潮专注的表情吸引了,瞪大了一双眼睛。 “这是一个颠覆的时代,不断地会有新的技术颠覆旧的技术,同样,也会有新的公司颠覆旧的公司。而且有时颠覆发生在不知不觉中,等你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何潮决定结束谈话了,“而且还有一点,有时颠覆你的未必是同行,也许是和你完全没有干系的行业。这也是一个跨界的时代,说不定有一天mp3还有相机的消亡,也是因为智能手机的兴起。” “哈哈,何潮你还不改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到底是文科生,想事情从来不按逻辑出牌。”周安涌也听出了何潮话里话外的总结之意,也就不再继续下去了,“来,喝酒,喝酒。” 夜风习习,热浪滚滚。何潮一行四人出了酒吧,前往停车场取车。才走几步,何潮就感觉到了哪里不对,身后有人跟踪。 周安涌喝得有些多了,脚步虚浮,浑然没有察觉,沈小木在何潮的提示下,也注意到了异常。回身一看,身后跟了四五个人。 天黑,停车场周围的路灯又不亮,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不过从对方五大三粗的身材以及手中拎着钢管的来势汹汹可以判断,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明显是等候多时了。 第五十六章幕后种种 何潮站住了脚步,拿出手机,迅速拨出了一个号码,放进了口袋里面。 “你们是冲谁来的?”周安涌终于发现了不对,努力站稳了身子,瞬间清醒了不少,他立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和何潮、沈小木、辛有风四个人,分属不同阵营,对方应该是针对他们之中的某一人而来。 “没你们的事情,你们可以走了。”为首的人浓眉大眼,脸上有一道刀疤,显得既狰狞又恐怖,他手中钢管一指何潮,“今天只和他算账,不关你们的事情。” “好,那就好。”周安涌顿时直起了身子,朝何潮挥了挥手,“你自己惹下的麻烦,自己解决,再见!” 话一说完,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这也行?沈小木和辛有风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周安涌竟然这么窝囊,关键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沈小木胸膛一挺:“以前何哥帮过我,现在我不能扔下他不管。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再说你一个女人,也不顶事,你走吧。” 辛有风只迟疑片刻:“对不起了何潮,我帮不了你,你别怪我。” 辛有风也飞也似地跑了。 “哈哈哈哈……何潮,你也有今天!”刀疤男手中钢管一挥,朝何潮当头砸来。 何潮后退一步:“停,停!等下再动手,先说清楚你们为什么要打我,好让我疼个明白。” 刀疤男停了下来:“行吧,史老板交待了,最少也要要你一条腿,要不他咽不下这口恶气。” “史老板?”何潮愣了一愣,“史荣?” “对。” 居然是史荣!何潮有几分哭笑不得,当年史荣背叛了利道加盟了一帆,并且带走了唐仁解和王渭河。在他的支持下,李超男在史荣网点的附近开设了利道的直营网点,抢走了不少史荣的生意不说,何潮还让和仔出面挖走了史荣、唐仁解和王渭河的副手及员工,让三人成了光杆司令。 尽管后来史荣三人又重新招兵买马,并且特意针对利道的政策制定了一系列的反制措施,甚至还暗中对利道的员工采取跟踪、恐吓、殴打等方式,试图挤垮李超男的网点并且抹黑利道。却只是起到了一定作用,并没有完全奏效。很快就在李超男的反击之下,败下阵来。 再后来何潮也受到了几次人身威胁,虽然不敢确定一定是史荣几人的手笔,但绝对和几人脱离不了干系。当然何潮也知道,他快刀斩乱麻式地推行直营,得罪了不少加盟商,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被人记恨在心并且伺机打击报复,也是正常现象。 在利道推行直营的一年时间里,何潮至少遭遇过不下五六次人身威胁,好在每次要么夏良随行,要么和仔、柳三金不离左右,反正那一段时间里,江阔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何潮遭遇了不测。最怕半夜里接到电话,一度失眠加焦虑。 后来随着直营网点的顺利推动,许多加盟商也就放弃了抵抗并且死了心,才慢慢恢复了平静。等到利道和一帆开始全面进入正面的市场化竞争后,一帆背后的小动作就少了许多,史荣等人也就不再折腾,开始一心扑在一帆上面,试图打开局面。毕竟比起痛打何潮一顿出气,还是自身的前景更重要。如果一帆最终一败涂地,他们作为一帆大船上的一员,也会落水。 好在一帆慢慢在低端市场站稳了脚跟,史荣等人也就安定了几分,想要努力打开更大的市场。但经过一番努力和付出才发现,一帆不管是管理还是理念,都和利道不能同日而语。 就连史荣都觉得他比张辰和伍合理看得长远也更有能力。 史荣对张辰还算客气,对伍合理就很是不屑了。在他看来,伍合理连他一半的能力都没有,更不用说眼光和格局了。他联合王渭河、唐仁解等人,又召集了几十个加盟商,绕过伍合理直接找到了张辰,提出更换伍合理,最好由他来担任总经理,他保证让一帆可以快速发展,在三年内超越利道。 张辰当即拒绝了史荣的要求。 不是张辰不认可史荣的能力,而是他觉得史荣野心太大,从行事风格到言谈举止,颇有野心家的作派,如果任由史荣胡作非为下去,总有一天他会绕过他直接和顾两对话。 一帆快递现在他是第二大股东,顾两才是最大股东,并且拥有绝对控股权。 果然不出张辰所料,被他拒绝后,史荣并不甘心,又通过郑近西联系上了顾两,并且和顾两私下见面,提出了他的要求和想法,希望顾两重新考虑一帆快递的管理层,让他负责全局,以他的专业性和在加盟商中的威望,绝对可以带领一帆快速成长。 顾两并没有当面回绝史荣,只说他会好好考虑史荣的想法,并且授予了史荣一定的权限,让他可以先带领10家加盟商进行试点改革。史荣回去后,当即召开了30多家关系密切的加盟商开会,提出他经董事长秘密授权,可以先小范围内试点改革,凡是愿意和他一起干的加盟商,以后有望进入管理层,实现大翻身。 在史荣的鼓动下,至少有20家加盟商加入了史荣的联盟。史荣制定了一系列大胆的改革方案,包括限时快件、在珠三角地区推行一日达、高档快递精品包装服务,等等,一改一帆之前的低端形象,就连快递单子和包装塑料袋,也专门印制了一批。 虽然收到了一定的效果,却让张辰和伍合理勃然大怒。伍合理向张辰告状,说史荣现在俨然以一帆快递的老大自居,许多加盟商眼里只有史荣而没有他伍合理,更不用说张辰了。 张辰也是怒不可遏,当即要求史荣停止一切和一帆大政策相违背的小动作。史荣不听,声称他得到了顾两的支持。张辰也清楚如果没有顾两的默许,史荣也不敢如此大张旗鼓。他也没有向顾两告状要求剥夺史荣的权限,而是召开了一次大会,宣布解除和史荣、唐仁解、王渭河三人的加盟合同,即日起,三人和一帆快递再无关系。 消息一出,一帆上下皆惊。 史荣更是大怒,要求见顾两讨个说法,结果顾两避而不见。要见张辰,张辰也一再推脱。后来还是伍合理实在看不下去史荣的蠢笨,私下和史荣见面,说出了真相。 其实顾两和张辰早就看出史荣过于自负,不太好管理。在一帆稳定之后,史荣作为当初带头倒向一帆的榜样作用就没有价值了。而史荣喜欢惹事又自以为是的性格,留在一帆早晚也是隐患。但又不能直接解除和史荣的合作,会让其他加盟商寒心,怎么办? 顾两约了何潮谈了一次,何潮为顾两出了一个纵容史荣再将其除掉的主意。 到底这个主意是不是何潮为顾两所出,何潮又为什么要帮顾两,顾两怎么就会相信何潮的话,就不为外界所知了。反正伍合理这么一说,将过错推到何潮身上,一向对何潮有意见的史荣当即就信了。原来顾两故意纵容他让张辰拿他开刀,是何潮出的馊主意,何潮真是歹毒,为了置他于死心真是不遗余力。 史荣自此恨死了何潮! 离开一帆后,史荣、唐仁解和王渭河三人先后加盟过几家快递公司,都因为三人过于不服管理的性格而和三人解除合同。久而久之,三人就成了业内的笑柄,无人敢用。 史荣三人彻底离开了快递行业,后来陆续从事过运输、倒卖物资,甚至还开过饭店,无一例外都以失败而告终。三人最惨的时候,还去华强北摆过柜台,最后是赔是赚不清楚,反正干了一年多就又转手出去了。 再后来,听人说三人去了北京、上海闯荡,几年后又去了杭州、成都,直到最近一两年才又听说回到了深圳。具体在从事什么,并不清楚。何潮也懒得打听,有人错过了机遇就错过了一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紧跟时代潮流。一个人一生中往往只有两次赶上时代的机会,但大多数人,一次都抓不住。 如果史荣几人留在利道,现在至少年收入百万不成问题。 却没想到,早就失去联系的史荣,突然再次进入何潮的耳中,竟然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何潮觉得很冤枉,伸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等等,不对呀,我和史荣都有五六年没有联系了,更没有见面。五六年前的恩怨也了结了,他怎么还派你们过来挑事?你们肯定弄错了,你们背后的人不是史荣,是别人。” “怎么会弄错?他明明说他叫史荣?”刀疤男一脸不解,歪头一想,用手比划了一下,“他长这么高,满脸横肉,挺胖,穿一身耐克,说话是湖南口音……” “肯定不是史荣。”何潮笑着摇了摇头,“史荣不是湖南人,说话肯定没有湖南口音。还有,他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也不算是满脸横肉,也不胖。” 第五十七章种种变化 “妈的,管他叫阿猫还是阿狗,反正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何潮,你今天就认栽吧。”刀疤男一轮钢管冲了过来,朝何潮拦腰就打。 何潮忙跳到一边,边跑边喊:“小木,快跑,别愣着了。小梅停车场里面车多灯少,方便藏起来。” 沈小木心想何潮是不是喝傻了,往哪里跑怎么也喊出来,是怕对方找不到吗?他见何潮跑得飞快,也跟在了后面:“何哥,我们两个打他们四人,也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 何潮呵呵一笑:“算了吧,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拿着家伙,我们空手,肯定吃亏。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沈小木无语了,只好翻了翻白眼。 小梅停车场并不大,周围全是树林,巨大的芭蕉叶在风中摇晃,倒是很好的藏身之处。沈小木躲在了一棵树后,见何潮一头钻进了黑暗之中,一闪就不见了,不由暗暗称奇,何潮逃跑的本事也是一流,厉害。 刀疤男四人眼睁睁看到何潮和沈小木二人在眼皮底下溜走,恼羞成怒,四人分头寻找,非要揪出二人变本加厉痛打一顿不可。只是停车场地形复杂,除了车与车之间可以藏人之外,树与树之间也全是机关。四人找了半天,竟然一个人影也没有找见,刀疤男就更恼怒了,大喊:“何潮,你快出来!不要以为你可以躲起来,告诉你,我认得你的奔驰车,也知道你的车牌,再不出来就砸车了。” “别砸车,车很贵的,可以打人,但千万别碰车。”让沈小木哭笑不得的是,何潮举着双手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还一脸笑眯眯的表情,“你们的功课做得挺足,说明花钱雇你们的人对我很了解。但他也高估了他对我的了解程度。行了,你们现在打电话给所谓的史老板,我要直接和他通话。” “你傻了吧?”刀疤男气不打一处来,原以为很轻松的一个活儿,没想折腾了这么半天,他知道被何潮耍了,当即轮圆了钢管就要第三次下手。 钢管才举起来,就听“叮”的一声轻响,手中钢管再也把持不住,掉到了地上。再一看,一枚闪耀寒光的箭钉在了地上。 黑暗中,几个人影迅速逼近,包围了刀疤男几人,刀疤男一看来人,顿时膝盖一软,坐到了地上:“良、良哥,怎么是您老人家?” “黄二,你去香港混了几年,回到深圳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怎么也不打听打听何潮和我夏良的关系,你连他也敢动?你到底收了多少钱,连命都不要了。”夏良手中拿着一张弩,上前一脚踢在黄二的胸膛上,“要不是何潮及时打了电话给我,你伤了他,我扔你到海里喂王八!” 夏良话刚说完,又一群人忽啦啦围了过来。正要出来的沈小木吓得一缩脖子又退回去了,妈呀,怎么又来一帮人。 再一看,他长出了一口气,为首者竟然是周安涌,他才放心地迈着方步来到了何潮身后。 “没来晚吧?”周安涌满头大汗,“啊,良哥到了?这我就放心了。我说何潮,你是不是不放心我,还同时通知了良哥?我们之间连这点默契都没有,还能叫兄弟吗?我第一个跑掉,肯定是搬救兵了!” 何潮笑笑没有答话,他当然知道周安涌不会不管他,但万一晚来个几分钟不就误了大事?他在第一时间就拨通了良哥的电话,虽然没有说话,但保持了通话状态,相信良哥会猜到他在求救。 主要也是今天的事情有些蹊跷,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在酒吧喝酒,对方就算想截他,也会在他的上下班的常规路线上,却能守候在酒吧附近,说明是特别密切的人透露了消息。 他不是说怀疑周安涌,而是对周安涌的信任度还不够。 近年来,他和周安涌的关系有些微妙,表面上相处融洽,不再有明里暗里的争斗,周安涌和顾两的关系也在他的代持股份的设计下,渐行渐远。当然,也和顾两事业的重心转移有关,顾两现在在深圳的时间不多,大多时候在香港或是大陆,又或者是国外。而且顾两开始专注于房地产的开发,对快递和电子行业的兴趣大减。 三年前,余建成得了一场大病,住院半年才休养过来。病好之后的余建成,影响力大减。也是他意识到了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对许多事情就真的放手了。当然,也和余建成跟不上时代的脚步有关。余建成不但不会电脑,不会上网,连功能越来越多的智能手机都不会用,他发现用他的经验已经看不懂看不透社会发展趋势了。 电子时代的来临和互联网浪潮的兴起,让余建成等老一辈人,迅速被时代淘汰了。他们在面对汹涌而至的时代大潮,在前所未有的电子和互联网时代,无所适从。 不过也并不是说余建成的影响力完全没有了,只是越来越懒得管事的余建成一收心,以他为核心的联盟自然是分崩离析了。顾两不再上山,刘以授也很少再来山居,只有周安涌和张辰还不时看望余建成,有时何潮也来陪余建成说说话。 到后来,吴老伯居然和余建成成了好友,二人共同话题很多,经常在山中一坐就是半天,回忆往事,再指点山下天翻地覆的变化,感慨一下时代的巨变。 周安涌和何潮一样,近年来关注于市场的趋势,因为不管是电子制造业还是快递行业,和房地产需要打通关系不一样的是,决定权在市场,只有市场认可了,才能做大做强。所以周安涌的心思就扑在了七合和利道上。 也和周安涌已经入股了利道有关。 后来顾两既没有再提还款一事,也不过问周安涌代持的利道股份,周安涌也懒得提及此事,反正主动权在他手里,顾两不提,他就当他不是代持,而是持有了。 再加上何潮和周安涌又有了代工上面的合作,等于是不管是三成还是利道,周安涌都介入了其中。一切如周安涌所愿,周安涌自然就不再处处和何潮作对了。 也是近年来七合发展迅速,周安涌自顾不暇有关。同时,周安涌有了孩子后,和海之心的关系不再如以前一样密切,不时会有矛盾和争吵。周安涌心中苦闷无人诉说,只有何潮是最佳倾诉对象。 尽管何潮也相信周安涌在兄弟感情上需要他,并且也没有再在背后出手,主要也是现在周安涌没有了出手的理由,但他还是做不到对周安涌100%的信任。也不是说今天的事情他非要怀疑周安涌,而是他担心周安涌带来的人不是对方的对手。 黄二扔了钢管,轻轻抚摸夏良手中的弩:“良哥,你这弩太漂亮了太帅了,箭法也特别高超,什么时候教教小弟?” 夏良被他的谄媚姿态气笑了,一脚踢翻了他:“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敢动何潮的?” “史荣史老板呀,还能有谁?”黄二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史老板和何潮的恩怨,良哥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花钱收拾何潮,不是正常吗?” “你知道史荣在哪里吗?”夏良冷笑一声,“他在温州,最少有一年多没回深圳了,他怎么会雇你来对付何潮?再不说实话,黄二,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夏良拎起黄二,就将停车场一侧的树林走去,黄二用力挣扎:“真的是史荣,良哥,我没说假话,真是的他,就是他打的电话。” 何潮过来,从黄二身上翻出了手机,打开通话记录,见第一条上面是史老板的名字,就打了过去。铃响三声,接通了,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何潮被打废了没有?” 是一个女声,很熟悉,何潮一下没有想起是谁,就捏着嗓子说道,“打断了一条腿,剩下的钱什么时候打过来?” “马上,现在。”对方的声音中既有兴奋又有失落,“你一定一口咬死是史荣,听到没有?如果你敢说是我,你不但收不到钱,还会被人收拾。” 何潮终于听出了对方是谁,心中一阵悲哀和无奈:“有风,你不是已经和金不换分手了?你如果不是替金不换出头,又会替谁?难道真的是史荣?” 辛有风才知道和她通话的居然是何潮,顿时一阵慌乱:“何潮,怎么是你?你没事?你真命大!不过你别得意太早了,有这次没下次了。” 电话断了,何潮愣了一会儿,将电话还给了黄二,叹息一声:“让他走吧,他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不行,得让他长个教训。”夏良不肯轻易放过黄二。 最近夏良痴迷射箭,他让黄二四人一字排开,每人手举一个苹果,他在昏黄的路灯下练习射箭。尽管夏良的箭没有箭头,黄二几人还得吓得尿了裤子。 周安涌和何潮几人先是一起回到了七合集团,追问了沈小木半天。沈小木并不清楚辛有风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他今天也是和她才见面,之前至少有两三年没有见过。今天辛有风出面对付何潮一事,他完全不知情,更没有参与。 第五十八章密谋 辛有风意外联系他,沈小木也觉得奇怪,他和辛有风交情不多。但本着可能合作的想法,他还是赴约了。辛有风有意成立一家投资公司,想和他联合,他觉得辛有风的想法可行,也初步同意了。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何潮冷静分析了一下,觉得今天的事情应该是辛有风临时起意。辛有风应该不是出于她的个人愿意对他下手,而是受人指使,到底是谁,就不好说了。辛有风自从和金不换分手后,近三四年来淡出了他们的视线。周安涌也知道,辛有风和刘以授、张辰等人也没什么联系。 难道辛有风是在替顾两出头?何潮想不出头绪,索性懒得管了。周安涌却不干了,打了辛有风手机想要问个清楚,却提示是空号。何潮一时懊恼,当时没注意查看手机号码,辛有风应该是换号了。还好,沈小木有辛有风的电话。 接下来周安涌一连打了十几遍,还真有锲而不舍的精神,辛有风不但没接,还关了机,气得周安涌破口大骂,声称一定要查出辛有风住在哪里,要她好看。 事情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万一真的处理不当,何潮没有冷静得呼叫夏良,而周安涌没有及时带回救兵,何潮说不定还真会被打断一条腿。周安涌越想越气,等何潮几人走后,打出了一个电话。 是夜,黄二几人被一群人装成了麻袋,带到了人迹罕至之处,一顿暴打过后,黄二几人痛不欲生,但还是没有问出辛有风的背后到底是谁,黄二他们和辛有风都没有见过面! 见问不出来什么,周安涌就让人打断了黄二的一条腿,勒令黄二不许再回深圳,否则要他的命,黄二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点头。 黄二拖着一条残腿,连夜回到了香港。在香港一处偏僻的山下小屋,黄二和前来接应的人碰面了。二人是两个彪形大汉,一人留着小胡子,大眼,寸头。一人稍黑,小眼,大耳朵。 如果何潮在此,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二人他也认识,赫然是他第一次来香港时跟踪并且想要绑架江阔的郝行和白志。 二人都是顾两的手下。 小胡子大眼睛的郝行看了看黄二的伤势,轻蔑地笑了笑:“还可以,伤得不厉害,接上后不影响下半辈子生活自理,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狗屁!老子一定要弄死何潮!”黄二呲牙咧嘴,疼得倒吸凉气,“何潮真他妈的会演戏,先是装模作样说不计较了,事后又让人收拾老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不是个东西。” 周安涌派人收拾黄二,并没有明确说明是他让人出面,结果让黄二误会是何潮下的手。 白志小眼睛转了一转:“你也别怪何潮打断你的腿,毕竟是你想先要他的腿不是?一报还一报。” “你他妈到底是哪一边的?”黄二气笑了,“滚滚滚,我不想和你们说话。” 门一响,又一个人进来,他径直来到黄二面前,查看了几眼黄二的伤势:“没什么大不了的,三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放心,你受的伤吃的苦,兄弟们都会替你还回来。” “史老板,我可是按照你说的话,一口咬定是你花钱雇我收拾何潮的……”黄二咧着嘴,一脸不解,“我就不明白了,这事儿明明是郝行和白志挑头,为什么非要打着你的旗号还让辛有风出面,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让你弄得这么复杂,是想闹那样?” “这你就不懂了……”史荣嘿嘿一笑,“事情越复杂越好,这样才好让何潮摸不清状况,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这叫声东击西之计,懂不懂?现在何潮和周安涌联手了,比以前更难对付了。但是,越难对付越有挑战性,越有意思。” “周安涌真的是真心在和何潮合作?”郝行摇头不屑地一笑,“我才不信,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周安涌是多势利多聪明的一个人,他和何潮之间是既生瑜何生亮的问题,没有办法共存。现在只是暂时的联手,别急,大老板说了,不用多久,周安涌还会和何潮反目成仇。” “你们的事情我不管,我也不去想那么复杂,头疼。”黄二摆了摆手,“我只关心我的钱什么时候可以到位?你们之前可没有告诉我何潮和夏良是好朋友,早知道我不接这活儿了。” 史荣和郝行对视一眼,史荣拍了拍黄二的肩膀:“放心,钱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了。白志,赶紧带黄二去医院,好好养伤,等他伤好以后,再给他安排更赚钱的活儿。” 白志点了点头,打出了一个电话。不多时,来了一辆汽车和几个人,抬走了黄二。车上下来两个人,留了下来,正是唐仁解和王渭河。 昏黄的房间中,只剩下了史荣、唐仁解、王渭河、郝行和白志五人。 房间内的设施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连水都没有。几人也不在意,史荣特意坐在了首位,环视了众人一眼:“现在开一个小会,碰一碰情况。大家也看到了,何潮的利道和三成这几年来发展迅猛,三成虽然在国内算不上一线品牌,但利道据说已经是快递行业前五之内了,照这样下去,不用三年,就能进入前三。周安涌的七合集团也很厉害,已经进入了一线品牌的行列。相比之下,一帆还远远不是利道的对手。” 郝行嘟囔了一句:“一帆做快递不专业,张辰的主要心思也不在快递上面,大老板更是放手不管,只靠一个伍合理,一帆能有现在的规模,也算不错了。别对伍合理要求太高,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就算让史老板负责一帆,也未必比现在强上多少。” 史荣脸色一沉:“当年如果由我来当一帆的总经理,至少不会落后利道这么多,一帆的业务量比现在翻倍都不成问题……” “都过去的事情了,就不要再提了。”唐仁解见郝行和白志脸色都不对,忙摆手制止了史荣,史荣就这一点不好,太自负,总是喜欢翻旧账,他忙打圆场,“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形势比人强,我们应该把握现在面向未来,而不是还揪住过去不放。既然现在大老板和辰哥都有意加大对一帆的投入,争夺利道的市场份额,请我们兄弟三个回来,我们很感谢大老板和辰哥对我们的信任……” 史荣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客套话就不要说了,今天想要收拾了何潮,也算是我们给大老板的投名状,虽然没让何潮吃亏,也算有收获不是?既然大老板有诚意请我们加盟一帆,我就提三个条件,一,由我全权负责一帆的管理,我要直接向大老板汇报,而不是通过张辰。二,管理层由我来任命,必须由仁解和渭河担任副总。三,如果业绩提升10%以上,我要5%的股份。提升100%的话,我要20%的股份。答应我这三个条件,我会帮大老板在快递领域打败利道。” 郝行没说话,手摸下巴沉思,白志小眼睛眨动几下,笑了:“条件……可以答应你,但万一你没有帮一帆打败利道,反而在你的带领下让一帆的市场份额不断下降呢?不能光有奖励机制,没有惩罚制度不是?” “如果完不成任务,我主动辞职,一分钱工资也不要,更不要股份。”史荣大手一挥,一脸豪迈,“再不及时狙击利道,利道就真的壮大成为一个帝国了。到时就算大老板亲自出面,也拿何潮没有办法了。时不我待!” “光主动辞职怎么能行?毕竟将这么大的一个一帆交给了你,你没有打垮利道,等于是从反面成就了利道,你耽误了大老板的时间,也耽误了一帆,得付出一些代价才行。”郝行阴阴地一笑,“要不,也不能服众是不是?” 史荣听出了郝行的言外之意,一脸不悦:“怎么着?要是完不成任务,是不是也要要我的一条腿?行,大老板真的想要,就拿去好了。” 原以为他这么一说,郝行会客气几句,不料郝行顺水推舟:“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们非要这么着。既然史老板这么有诚意,行,就这么说定了。空口无凭,立字为证。白志,拿纸笔过来,让史老板签字画押。” 史荣差点儿没有气得拍案而起,却被唐仁解和王渭河连使眼色制止。二人拉过史荣,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史荣才脸色稍微缓和几分,刷刷几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郝行收起字据,嘿嘿一笑:“我很好奇史老板到底要怎么打败利道?从市场的角度来说,恐怕没有可能了。” “现在的利道已经是一头庞然大物,用市场手段打败他,别说一帆了,就是顺丰、申通也没有可能。”史荣虽然生气郝行非要逼迫他立下军令状之举,尽管他也知道郝行肯定是在大老板的默许之下,但一想到能成为一帆的总经理,凌驾于张辰之上,并且可以指挥一帆打垮何潮,他就忍了,唐仁解告诉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第五十九章两边通吃 “这么说,史老板肯定已经想到办法了?”郝行近年来一直跟随在顾两身边,深得顾两信任,相当于顾两的心腹,而郑近西由于经常到处出差,反倒在顾两身边不多,现在顾两不管大事小事,多半由郝行和白志出面。 史荣也清楚郝行和白志在大老板心目中的位置,如果说郑近西相当于顾两的左膀,那么郝行和白志就是右臂了,要不他也不会和郝行、白志对话,他清楚,他和郝行、白志商量好的事情,会第一时间传到大老板耳中。 二人就是大老板的耳目。现在大老板最信任的人就三个,除了郑近西之外,就是他们二人了。相比之下,大老板和张辰大有渐行渐远的趋势。 也正是因此,史荣才在辛有风的引荐下,拿出了收拾何潮的投名状来向大老板表示决心和忠心,希望大老板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那是当然了,要不我们兄弟三人也不会大老远从东北回来不是?”史荣揉了揉脸,“这几年,我们兄弟几个吃了不少苦,都是拜何潮所赐。但就像一首歌唱的一样,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我们兄弟三个也学了不少东西。现在想要打倒利道,要分三步走。” 郝行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听着呢。” “第一步,搞臭何潮!”史荣咧嘴一笑,“这些年来落马的官员和国企领导不少,基本就两个问题,一是钱,二是女人。但倒台的公司创始人不多,为什么?因为公司创始人涉及不到钱和女人问题,钱是自己的钱,别人管不着。女人问题是道德作风问题,又不犯法。” “女人问题有时也犯法……”唐仁解做了一个猥琐的手势,嘿嘿一笑。 “嫖娼!”史荣哈哈一笑,“据我了解,何潮不好这一口,想要引诱他下水有点困难。但何潮毕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喜欢美女,所以要在女人的问题上大做文章,让何潮在女人问题上面犯错……勾引何潮的人选,我已经物色好了。” “辛有风?”郝行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辛有风现在身份特殊,她和大老板……” “辛有风勾引不了何潮,他们太熟了。”史荣摆了摆手,“到时你就知道是谁了,容我先卖个关子。只要何潮在女人的问题犯错,第一步一迈出,他就无法回头了,因为以江阔的性格,绝对不允许何潮出轨。江阔必然要跟何潮离婚……打败强大敌人的最好方法是什么?老一辈革命家教导我们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 郝行眼睛一亮:“有点意思,够无耻,够阴险,不过我……喜欢。继续。” “等到第二步江阔和何潮离婚时,必须要进行股权分割。尽管说来何潮牢牢掌控了利道,并且利道的股东里面,大多数是他的嫡系,但不要忘了,时间一长,人心是会变的。”史荣一阵干笑,笑声有几分得意和阴森,“不瞒你说,就目前的形势,我就知道利道内部有人已经对何潮极度不满了,只不过敢怒不敢言罢了。只要时机成熟,点燃了导火索后,何潮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然后就进入了第三步,这个时候就可以请周安涌出马了……”史荣仿佛看到了何潮已经一头栽倒,摔了个头破血流一样,哈哈大笑,“对周安涌来说,现在看来和何潮关系密切,是发小是兄弟。但不要忘了周安涌是一个野心家。因为何潮对利道的掌控力度太严密了,可以说是水泄不通,周安涌暂时找不到插手利道事务的机会。如果由于何潮的离婚事件引发了利道股权分割,以及管理层分别站队何潮和江阔的大动荡,此时我们再出面收购各大股东的股份,你们说,周安涌会坐失良机吗?肯定不会!周安涌会悍然出手,比谁都积极比谁都犀利,会不惜一切代价增持利道的股份,趁机吞下利道。” 郝行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明白了,先是用女人问题抹黑何潮,让何潮身败名裂,然后策反并离间利道的股东,趁机吃进利道的股份,最终达到控制利道的目的,对吧?” 史荣一脸自信地点头。 “为什么到时非要引进周安涌呢?万一周安涌趁机大举吃进利道股份,最后他达到了控股利道的目的,我们不是让他捡了便宜?”郝行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在最后一战时非要拉周安涌入局,恐怕是史老板想让周安涌来制衡大老板吧?” 被郝行一语点破心事,史荣也不脸红,哈哈一笑:“郝老板多虑了,我拉周安涌入局是因为周安涌毕竟是利道的股东之一,虽然不是大股东,又是代持了大老板的股份,毕竟在法律上他在利道有发言权,在关键时刻,还需要他的鼎力相助。” 郝行不想再和史荣争论周安涌的问题,他想了一想:“你的方法有一定的可行性,我会向大老板汇报一下,尽快给你答复。” 等郝行和白志走后,唐仁解关好房门,朝外面张望了好大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史哥,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感觉大老板不是很信任我们。” “富贵险中求。”史荣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妈的,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被何潮害惨了,不弄倒他,难出心中这口恶气。” “我们在东北倒腾玉米、大豆、木材赔了钱,也不能都怪到何潮头上不是?”王渭河有点退缩了,“怪就怪当年选错了,不该加盟一帆,结果弄到现在这番天地。你看现在利道势头多猛,何潮天生就是干快递的材料,张辰和大老板在这方面,都玩不过他。” “别说了。”史荣瞪了王渭河一眼,“如果当年不是何潮欺人太甚,多少给我们一点儿退路,我们能混得这么惨?反正都怪何潮,都是他的独断专行自以为是害了我们。别说什么大趋势大时代的漂亮话,我才不信。我就相信只要能算计,就能反败为胜,就能干死何潮。” 王渭河摇了摇头,想再争辩几句,见唐仁解暗暗摇头,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好吧,就再听你一次。希望这一次虎口拔牙可以成功。我们不但要对付何潮,还要提防大老板到时不兑现承诺,卸磨杀驴。” “渭河,你真的太天真了,哈哈。”史荣哈哈一笑,“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拉周安涌入局吗?因为到时我们会和周安涌合作,联手控制了利道,而不是和大老板。相比大老板,周安涌虽然野心很大,有时也不择手段,但他终究还是一个做正事的人,他还有理想,大老板……只有现实了。” 好吧,王渭河心又沉了一分,史荣想两边通吃,他还以为是虎口拔牙,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火中取栗。 次日,何潮才听说周安涌派人收拾了黄二的事情,虽然没说什么,却还是有几分不满。他并不是怪周安涌多管闲事,而是周安涌此举打乱了他的部署,他原本想放长线钓大鱼,现在好了,黄二被打之后离开了深圳,不知所踪了。 何潮虽然和辛有风通过了电话,却并不认为黄二等人的幕后指使真是辛有风。应该是有人早就对他心怀不轨,伺机下手,正好在酒吧他和辛有风偶遇,辛有风就向对方及时通风报信。 幕后之人到底是不是史荣,他不敢肯定,但却可以猜测,肯定和史荣有着推脱不了的干系。 当年选择加盟一帆的加盟商中,史荣、唐仁解和王渭河算是比较惨的三类人之一。一帆在和利道的数次正面战场上,没有获胜,尽管占领了一部分低端市场,但由于单件的利润太低,就只能压榨基层快递员的工资,导致许多快递员怨声载道,不少人辞职之后,分流到了其他快递公司,包括利道。 有一些加盟商因为和一帆理念不和,又选择回归了利道,虽然人数不多,也对一帆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最对一帆有致命影响的是史荣三人的出走,当时在一帆带来了极大的震动,因为不少加盟商都认识史荣三人,史荣三人可是明星加盟商,在利道时期就是风云人物。 史荣三人的离开,导致一帆一些加盟商人心浮动,不少人暗中托人传话,想要回归利道。何潮没有接受,他想要的加盟商已经差不多都到位了,现在直营网点的建设工作也很顺利,利道并不需要再从一帆回收加盟商。 有些加盟商去意已决,即使利道不接受他们,他们也选择了从一帆离开,加盟了其他的快递公司。何潮并没有统计一共多少加盟商和员工离开了一帆,但根据市场统计,一帆有一段时间业务量大减,说明一帆遭遇了严重危机。 后来一帆又调整了策略,加强了员工培训,提高了员工待遇,又吸引了一批新加盟商和员工的加入,总算稳定了军心。但一帆和利道的定位相差太大,慢慢的,何潮就不再将将一帆视为威胁,因为在他的眼里,他的目标是更大的几家顶尖的快递公司。 第六十章何以服众 史荣等人去了哪里,后来就没有了音讯,他也懒得关心。事情已经过去了,他和史荣几人以后也许永远没有交集也正常。虽然他不时听到关于史荣到处散布要针对他的消息,也是一笑置之。他和史荣几人的较量,都是明面上的商业竞争,犯不着背后下手,而且事过境迁,谁还会死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却没想到,消失了几年之后的史荣突然出现,一出手就想要他的一条腿! 到了利道总部——三年前,利道将总部搬到了龙岗区,龙岗区算关外。近几年来,关于撤销关内关外的呼声越来越多。2002年底至2003年初,公安部、广东省边防总队、深圳市有关部门再次组成了二线问题专题调研组,引起了国务院和中央军委的高度重视,国务院、中央军委联合下发文件,再次明确深圳二线边防管理问题维持政策不变。不会制约深圳市的经济发展,深圳经济特区管理线暂不能撤,政治意义大于经济利益。香港回归后,要继续维护香港的繁荣与稳定,减轻一线的压力,二线是最好的屏障。 虽然总部搬到了关外稍有不便,但何潮相信顶多再过两三年,必然会不再区分关内关外。当然,也和龙岗现在的发展势头良好有关,他喜欢龙岗的山水。 “何哥,你说什么时候才会撤关?”和仔一进门就一通抱怨,“太麻烦了,我住在南山,每天来上班都要过检查站,耽误时间不说,还让人觉得很不自在,同是深圳人,为什么每次都要过关?又不是去香港又不是出国,过什么关?” “少抱怨,多干活,就你事儿多。”何潮笑骂了一句,“估计最多两三年就会明确不再区分关内关外,希望到时不再有检查站。” 2010年7月1日,国务院批复深圳经济特区扩大至全市,不再分为特区内外。但直到2015年6月,将“二线”串联成线的16个“二线关”查验设施,才陆续被拆除。又三年后,2018年1月15日,国务院同意撤销深圳经济特区管理线,深圳“二线关”终于正式彻底成为历史! 和仔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嫂子还没回来?好几天了吧?何哥,你犯了什么错误又惹嫂子生气了?最近你得反思一下,表现得不太好,总和嫂子吵架。家里是讲感情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 何潮瞪了和仔一眼:“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小雪最近没收拾你,你得瑟了是吧?” 和仔经过一番不懈的努力,终于追到了柳三金介绍的柳小雪,二人在2003年结婚,现在孩子已经4岁。和仔也没有辜负柳三金的重托,也帮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是来自江西的黄小星。黄小星个子娇小,一米六的身高,45公斤的体重,说话和声细语,让柳三金一见之下就十分喜欢。 后来柳三金娶了黄小星,黄小星现在在三成科技工作。 李之用在父母的介绍下,在石家庄找了一个媳妇,但由于两地分居,媳妇又不愿意离开石家庄来深圳,久而久之,二人感情变淡,离婚了。二人生了一个女孩,跟了李之用。前妻担心带一个孩子影响再嫁,李之用爱女心切,就留在了身边,并且带来了深圳。 现在的李之用是单身奶爸,一个人带孩子虽然辛苦,却乐在其中。但再想找一个女友就难了,尤其是他为人小气,钱都花在了女儿身上,自己穿着一般不说,对别人更是抠门得不行。不管是何潮还是和仔、柳三金等人,他一概蹭饭,从不买单。 好吧,作为兄弟和哥们,何潮几人都能理解李之用,但在外人面前也是一毛不拔,就难交到朋友了。有几次和仔、柳三金、高英俊甚至吴老伯都介绍了几个女孩给李之用认识,结果李之用请人喝咖啡都点小杯,吃饭从来路边摊。 有一次高英俊介绍的一个女孩李之用一眼就看上了,在接触了几次之后,觉得女孩对他也有点意思,心动之余,准备请女孩吃一顿大餐然后去开房。 第二天女孩打电话骂了高英俊一顿。 “你介绍的是什么人?还老板老总?太搞笑了!请我吃一顿肯德基全家桶还要用优惠券只花了50多块钱就想和我开房?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要是我真喜欢他,开房的钱我出都没问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抠门的男人,让他去死!” 高英俊尴尬之余,当成了笑话讲给了大家,从此“全家桶”就成了李之用的外号。 李之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觉得省钱是一种美德。 何潮曾苦口婆心地劝过李之用一次,节俭是美德不假,但一个人如果与人交往,对自己节俭对别人大方,可成大事。对自己节俭对别人也小气,也算是表里如一,是可交之人。如果对自己大方对别人小气,就会被人列为不可交的行列之中。 李之用并没有听进去何潮的话,依然处处小气时时抠门。好在他对别人精打细算,对自己也很节俭,只对孩子大方,何潮也就没再多说他什么。只不过由于他的性格过于谨小慎微,对人又太过计较,负责销售肯定不行,管理后勤也容易被人诟病,何潮就只能让李之用负责一些并不重要的部门。 和仔一听柳小雪,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何哥,为什么女人从来不讲道理呢?昨天柳小雪问我是留长发好看还是短发好看,我说都好,她就说我不爱她了。好吧,我忍了,说留长发好看。她说是不是我看到卫力丹留的长发飘逸,才让她留长发。我马上改口说短发好,她说确实邹晨晨留短发很干练,然后一脸质疑的表情,好象我和卫力丹、邹晨晨都有什么暧昧关系一样。” “柳小雪也不想想我和仔是什么人,我如果有魅力可以让力丹和晨晨喜欢上,我还会娶她?”和仔警惕地回身左右看看,一脸惊恐,“这话可不能让柳小雪听到,否则我死定了。还是之用好,深刻体会过了女人的厉害后,又有了孩子,就不结婚了,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也挺好。” “不过何哥你应该也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是之用对你有一些意见,觉得你对他不够重视,只让他负责边缘的部门。他有几次拉着我和三金、英俊喝酒,喝多了,还骂你不近人情。不在工作上照顾他不说,也不体谅他一个人带着孩子的不容易……”和仔脖子一耿,眼睛一翻,“我当时就跟他拍了桌子,想揍他一顿,被三金和英俊劝住了。” 何潮笑了笑,李之用对他的不满,他早有耳闻,他只是当成了兄弟之间的牢骚,并未往心里去。兄弟之间相处久了,就和家人一样,肯定会有磕磕绊绊。 和仔见何潮还和往常一样不以为然,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他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心里也有一杆秤。虽然他和高英俊比柳三金、李之用跟随何潮早了几年,但柳三金和李之用毕竟是何潮的发小。何潮为人既念旧,又公正,凡事考虑得比较全面,所以才服众。 就像对柳三金和李之用,虽然重用,却也有所侧重。柳三金升迁比李之用要快,位置也更重要,也确实是柳三金更得员工信任和管理层认可。按说以李之用的能力和为人,在利道顶多就是一个直营网点负责人的角色,但何潮还是将他安排在了总部负责一摊子事情,也算是有人情成分在内了。 江阔江总就完全不同了。 原本有一段时间李之用在三成科技负责采购,因为个人能力问题,和几个供应商相处得不是很好,又暗中吃了回扣。江阔对李之用中饱私囊一事心知肚明,但由于数额不大,李之用又做得巧妙而隐蔽,她也就没有追究,却告诉了何潮。 何潮暗示过李之用一次,李之用表面上答应下不为例,却很快又拿了一笔。江阔忍无可忍,再加上李之用又和一家供应商起了冲突,她在未经和何潮商量之下,让庄能飞宣布开除了李之用。 李之用颜面扫地。 庄能飞以为江阔的命令事先得到了何潮的首肯,得知何潮并不知情后,他在会上向何潮和江阔表明了态度——以后三成科技的重大决策,不管是何潮还是江阔出面,他都当双方同时出面,他不当二人之间的支点。 庄能飞毕竟人老成精,他才不管何潮和江阔私下怎么商量,两口子往往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他不管偏向哪一方,最后都容易里外不是人,索性坚持中立的立场。反正他也清楚何潮和江阔都是很理性的人,不会因为夫妻感情上的问题而影响三成的发展。 何潮尽管对江阔没有事先打招呼就开除李之用的决定非常恼火,但也知道江阔的性格。江阔一般是只警告一次,下次再犯,决不轻饶。他只好安抚李之用,并且让李之用回到了利道。 第六十一章远大目标 李之用灰溜溜了很长一段时间,表面上不说,心中无比记恨江阔。才知道比起海之心表面上的嫌弃,江阔的做法更讲原则更不留情面。尽管是他有错在先,江阔也给他机会,他却还是觉得江阔太不近人情了,不只一次在私下聚会时攻击江阔,连带也说何潮怕老婆,不是男人,比周安涌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仔开始时还和李之用相处得不错,后来发现李之用既小气又自私,还爱沾便宜并且乱发牢骚,就慢慢疏远了他。有几次他想劝何潮最好让李之用也离开利道,留他在利道,早晚是个祸害,却被高英俊劝住。高英俊的理由很充足,再怎么着李之用也是何潮的发小,何潮顾及情面,对李之用一向照顾,何况李之用现在是单身爸爸,再让他离开利道,失去了生活来源,也会让何潮落一个骂名。 柳三金却和和仔一样,他有一次当面指责李之用忘恩负义,不该对何潮不敬,还劝李之用主动辞职,别再给何潮脸上抹黑了。李之用没钱花,尽管冲他要,他保证李之用吃饭穿衣。 却被李之用嘲讽了一番,李之用嘲讽柳三金没资格教训他,二人险些没有打起来,被和仔和高英俊拉开了。 和仔和何潮闲聊几句,正要出门回自己的办公室,才注意到何潮脸上有一处划伤,忙问:“何哥,你脸上怎么了?” 昨晚动手时,何潮的脸被树枝划了一下,不严重。回到别墅后,他就倒头睡下了,江阔不在,也没人帮他弄一下。却没想到,被和仔发现了。 何潮也就没有隐瞒,说出了昨晚的事情。 “史荣?辛有风?”和仔顿时怒了,拎起何潮墙角的高尔夫球杆,“妈的,我和他们好好算算账。” “这是要打谁?”正好高英俊推门进来,吓了一跳,“和仔,你孩子也不小了,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这么冲动?你这个样子让外人看到,会笑话何哥的手下都是愣头青。” 和仔放下球杆,嘿嘿一笑:“我其实就是表演一下,让何哥知道我对他的关心和爱护。” 听了昨晚的事情,高英俊一脸严肃和凝重:“这事儿不简单,除了很有可能是辛有风通风报信之外,说不定利道的内部也有人和辛有风、史荣勾结。” 何潮哈哈一笑:“行了,这事儿就你们两个人知道就行了,别传出去,弄得人人自危。先说正事。” 高英俊点了点头:“正好有事情要向何哥汇报……最近利道扩张的脚步明显减慢,直营网点的建设以及员工的培训,都比去年下降了许多。从2003年快递行业的规模激增之后,到今年,由于电子商务的兴起,个人快递业务量的增加,快递市场的规模比起2003年之前,翻了三四倍有余。据预测,快递市场在未来五年内,有望达到千亿级的市场。但是随着快递市场规模的扩大,快递市场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许多领域接近了肉搏战……” 何潮背着手在房间中走了几圈:“从一开始,中国的民营快递就都是野蛮生长用血泪打拼出来的,《邮政法》酝酿几年了还没有正式实行,在《邮政法》出台之前,我们所有的民营快递其实都是‘黑快递’,被邮政和公安猫捉老鼠,有理无理锁车罚款是家常便饭。” “除了政策上的限制和管控之外,同行之间的竞争更是惨烈,为了几毛钱的利润甚至是亏损补贴,也要抢单,为的就是抢夺抢占市场。我们在和一帆的交手时,快递员被打被恶意举报的事情还少吗?现在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不再是一帆,而是同行的其他公司,但擦枪走火打架砸店的事件,还是时有发生。现在的快递行业,竞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利道虽然体量已经远超了一帆,一帆至少在规模上已经不再是利道的对手,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一帆是本地唯一可以和利道抗衡的快递公司,如果一帆再一次对利道图谋不轨,造成的危害比行业排名前三的同行还要厉害。”何潮从这一次的遇袭事件察觉到了动向,一帆不甘在低端市场挣扎,早晚还会对利道出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古人的话,大有道理。” 高英俊听出了何潮的言外之意:“何哥的意思是……要吞并一帆?” 何潮原本没有吞并一帆的打算,不是他没有魄力,而是他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并不是一个小小的一帆,他想成为行业的前三。但昨晚的事情让他改变了主意,一帆虽然不能对利道造成多大的伤害,但如果经常惹是生非的话,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说2003年是快递行业的爆发年,那么从现在起到未来几年,将会是快递行业的决胜期。现在电子时代和网络时代已经来临,电子商务时代将会渗透到千家万户,人人需要快递的时代随时可能到来。如果错过了眼下的风口,就会错失良机,利道再也没有机会发展成为一家行业顶尖的领军公司。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不能再被动等待一帆的主动挑衅了,昨晚的事情证明,一帆对利道贼心不死,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何潮点了点头:“留一个一帆在身边,总是让人如芒在背。不过我们要做的是正面战场打败一帆,让一帆没有还手之力,失去市场的供血而死亡,而不是从内部打垮一帆。” “明白,要阳谋不要阴谋,要光明正大地打得一帆心服口服。”高英俊最能及时领会何潮的意图,转身对和仔笑道,“和仔,轮着棍子就上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和仔哼了一声:“我放一句话你还别不信,真要打败和吞并一帆,少不了动刀动枪干上几场,光靠明面上的较量,一帆不会认输的。” “我才不信。”高英俊轻蔑地一笑,“有何哥的领导,再加上利道现在的体量,如果我们去策反一帆的加盟商,挖一帆的人,不信一帆不会垮台?再加上我们同时针对一帆出台一系列的政策,专门围剿一帆的市场,不出一年,一帆必完。”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和仔用了一句很新潮的话回应高英俊,“你的想法过时了,英俊,就像香港现在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轰动一时的电影一样。有些时代结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和你争,听听何哥的意见。” “快递行业的市场规模,远远不止千亿。”何潮自信地笑了,“你们信不信,总有一天,利道一家快递公司就可以实现营业收入千亿的目标。” 高英俊和和仔对视一眼,现在的利道营业收入才几十个亿,距离千亿的目标差太远了,他不敢接话,和仔却大声说道:“信,必须信!” “想要打败一帆,需要集思广益,我叫了江离、夏正、良哥,还有郭大公子、晨晨、曹总、赵总过来开会。”何潮朝外面看了看,见人已经陆续到来,招了招手,“去通知卫力丹、郑小溪、柳三金他们,马上开会。” 新总部的显著变化是除了每个人的办公室更大更明亮之外,会议室也大了许多,并且增加了许多新科技,无线网络当然是必备的,还有笔记本电脑、投影仪等。 何潮坐在了主位,身边是卫力丹,对面是郑小溪。 已经当了母亲的郑小溪稍微丰腴了几分,多了成熟女性的魅力,她挽了头,一身职业装,皮肤也似乎更白皙了一些。 卫力丹没变多少,除了多了几分知性美之外,一头飘逸的长发为她增添不少妩媚。淡蓝色长裙,淡淡脂粉,当前一坐,三分明媚七分端庄。 相比之下,留短发穿短裙的邹晨晨更显干练和飒爽,她穿一双平底运动鞋,走路呼呼带风,一出场就让人眼前一亮。 郭林选还是老样子,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和江离一前一后迈进了会议室。 江离稍微发福了几分,脸上不再有以前的书生之气,多了几分沉稳。他和蒋盼学结婚之后,事业上升很快,现在他的文化公司已经打出了名气,为许多家大型集团公司负责商业策划和文化包装,他本人也成为了知名经济学家。 随后,夏正和夏良一起来到了。 经过几年来的接触,又在何潮有意地撮合下,夏正对夏良不再是以前的排斥态度,兄弟二人慢慢恢复了感情,来往不断。现在两家的孩子在同一家小学上学,兄弟二人轮流接送孩子。 曹启伦变了不少,反倒比以前更显年轻身材更健美。自从和邓好儿分手之后——其实也不能算是分手,他和邓好儿自始至终都是合作关系,不是男女关系,这一点儿让何潮对曹启伦刮目相看——他变得非常自律,游泳、健身、爬山、自驾游以及穿越沙漠冒险,等等,忙得不亦乐乎,并且还热衷于公益。 第六十二章论战往事 据曹启伦说,他的巨大改变是受益于一位隐世高人,名叫熊公望。他说一定让何潮认识一下,肯定会有共同语言。自从认识余建成后,何潮对一些所谓的隐世高人不再有兴趣。但却对曹启伦所说的熊公望很有认识的想法,因为在曹启伦的描述中,熊公望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赵动中比前胖了一些,走路更慢却更有力度了。他和曹启伦当年同时入股了三成,后来在利道融资时,他和郭林选又同进入股了利道,是何潮的朋友中为数不多的同时持有利道和三成股份的一人。 曹启伦刚坐下,电话就响了,他也不避讳众人,当即接听了电话:“房地产周期有三看,长期看人口,中期看政策,短期看金融,你说要上马一个短平快的项目,有钱吗?有地吗?这两个问题解决了再和我谈。我现在不聊太前期的项目,要是一开头就由我来操盘,还要和你合作什么?对,你明白就好。” 放下电话,见众人都盯着他看,曹启伦嘿嘿一笑:“卖弄了,卖弄了,你们别听我瞎说,继续你们自己的特色发展道路。有一本书不是叫《我的成功可以复制》?别闹了,失败是相同的,成功各有各的不同。就像有一句怎么说来着,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邹晨晨招了招手,“曹总,坐我这里,正好我有件事情要和聊聊。” “不了,不聊。”曹启伦畏邹晨晨如虎,赶紧坐到了江离的旁边,和邹晨晨隔了三个人的距离,“现在你是深圳鼎鼎大名的邹一姐,我惹不起还不躲不起吗?” 众人大笑。 江离尤其笑得大声,还拱手冲众人示意:“承让,承让!” 邹晨晨邹一姐的外号,是来自于一次江离和国内知名家电厂家学高集团的论战。 在江离成功地带火了三成小灵通后,何潮未雨绸缪,开始了手机的研发,并且在2002年时推出了三成的第一款手机cr688,虽然只是一部并没有多少创新的手机,但由于在小灵通市场上的成功,三成的第一款手机销量也算可以。 实际上三成并不是最先杀入手机市场的国产品牌,七合更不是。在当年还是功能机的手机时代,学高品牌称得上是一位王者,毕竟学高是唯一一个有中科院背景的第一代国产手机生产商。在手机还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年代,学高手机主打体育营销路线,不光赞助英超球队埃弗顿,还把一位中国球员送到了埃弗顿。一时间体育热情混杂着民族情节,让学高手机知名度大增,随后都转换成了购买力,学高手机风光无二。 只不过后来三星手机主动上门寻求合作,提出让学高为三星代工,学高选择了捷径,开始贴牌生产三星手机,久而久之丧失了自身的原创性,销量愈发下滑,后来也就销声匿迹了。 学高集团原本是一家发源于广东省的乡镇企业,最开始时从1984年生产冰箱,是中国最早生产冰箱的企业之一。纯国产技术冰箱的标签加上优秀的质量以及较为早期的品牌意识,学高冰箱一时成为市场的宠儿。 风头最盛时,甚至通用电气都想入股学高,不过被拒了。 但是学高的问题在于体量太大,尾大不掉,冰箱、手机以及各种小家电,都有涉及。体量上去了,知名度有了,但学高集团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乡镇企业的内部结构,内部政企不分,股权纠纷不清,挪用贪污问题严重。混乱的管理让学高由盛转衰,亏空越来越多。 2004年时,三成品牌的手机在市场上日渐成熟,虽然还没有成为数一数二的主流品牌,也算占据了一席之地,并且销量和知名度在缓慢提升中。学高由于为三星代工,新推出的机型市场反应冷淡,为了提升品牌口碑,学高开始对三成进行攻击,声称三成的设计和功能抄袭了学高,要向三成索赔。 三成的手机比学高的新款手机还提前半年上市,学高方面就辩称三成是在设计阶段就抄袭了学高的创意。事情一时闹得沸沸扬扬,背后有没有大老板、张辰甚至是周安涌的影子,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何潮和江离商定了一个反击之策,打了一个极其漂亮的翻身仗。 何潮认为,不管三成如何辩解如何拿出证据,消费者中,相信三成的依然相信,支持学高的依然支持,中立的消费者,依然中立。因为大多数消费者,并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和兴趣,他们也并不在意技术上的细节以及三成抄袭学高是不是可行,他们只凭喜好和立场判断对错。 与其去正面回应学高的指责,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攻其侧翼。 正好学高由于经营不善,正在和一家跨国公司商谈收购事宜。很快,一篇署名江离的文章发表:《学高集团:在“国退民进”的盛宴中狂欢》,重点剖析了学高集团被某跨国公司收购前后诡异的财务处理和异常报表,直指国有资产被贱卖了。 文章发表之后,当即引起轰动,学高集团董事长胡日斤主动应战,发表文章反驳江离的观点,声称江离作为三成科技的关联方,在三成科技抄袭学高集团产品之际发表混淆视听的文章,别有用心,让人怀疑江离的目的和动机。 江离再一次发表的针锋相对的文章,并且在文末着重指出,学高集团对三成科技的无端指责,只是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而他对学高集团的质疑,是本着为国家为百姓负责的态度,是想要了解真相,而不是有罪推定。不管学高集团是不是可以拿出三成抄袭的证据,他都已经向有关部门提交他已经拿到的相关证据。他从来不会无端的指责别人。 江离的文章引发了更大的浪潮,支持他和胡日斤的民众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进行了短兵相交时的交锋。甚至有人对江离人身威胁,要求江离立刻向胡日斤道歉,否则他小命难保。 半年后,胡日斤锒铛入狱,坐实了江离的指责,江离一战成名,被无数追随者称之为“为民请命的经济学家”,并从此奠定了江离的江湖地位。 此事过后,有人采访江离,正好邹晨晨也在现场。邹晨晨觉得江离的话太委婉太没有杀伤力,当即对记者说道:“反对你的人,在有利于你的证据面前,不会黑转粉,只会沉默;同样,支持你的人,在不利于你的证据面前,不会粉转黑,也只会沉默——这是人的天性。” 记者惊为天人,问邹晨晨是谁,邹晨晨灵机一动,想起了郭林选深圳一哥的外号,答道:“就叫我邹一姐吧。” 没想到,这个记者对邹晨晨印象无比深刻,在报道中,花了不少篇幅描写邹晨晨。在记者的生花妙计下,一个飒爽、干练、敢作敢为、嫉恶如仇的美女形象跃然纸上,一时邹一姐大名传遍大江南北。 曹启伦不想和邹晨晨聊事,并不是真的怕邹晨晨什么,而是他现在工作的重点主要在房地产上面,对电子制造业和快递行业兴趣越来越少,之所以还来开会,一是他毕竟还是三成的股东,二是也是定期和大家聚聚,增加一下感情。 他以为邹晨晨要和他聊三成或是利道的事情。 不料邹晨晨呵呵一笑:“曹总你不和我聊,等下别后悔。我是想为你营销一个楼盘,你不想赚钱就算了。” “有钱不赚是王八蛋。”曹启伦又屁颠屁颠地坐了过来,“等会后说,现在先开会。” 郭林选朝外面张望几眼:“江阔不参与?这么说,今天的会议只是事关利道了?我说何潮,根据你现在的悲惨遭遇,你是不是特别羡慕我现在的状态?单身、自由并且潇洒,没有牵挂?” “是……吗?”何潮拉长了声调,有意无意瞄了邹晨晨几眼,“谁心里苦谁自己清楚!婚姻就像一座围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不管是在里面还是外面,各有各的不幸。好了,现在开会。” 众人大笑。 何潮继续:“《周易》有句话说,大人虎变,小人革面,君子豹变……许多人对这一段话的理解都不一样,我的理解是,大人是这个时代,时代之变像老虎身上的花纹一样泾渭分明,从来不会含糊。跟得上时代,就可以享受时代的红利。跟不上时代,就会被时代抛弃,而且连一声再见也不会有……” 第六十三章科技改变生活 小人并不是说狭义上的小人,而是和大人相对应的普通人。普通人在时代巨变面前,多数是被动地洗心革面以顺应时代。而君子是指在座的各位,是可以敏锐地发现时代的趋势并且可以主动抓住时代潮流的人。所谓豹变,就是像豹子一样,在小的时候像一只大猫,不显山不露水,慢慢长大,忽然有一天壮大了,才发现自己已经成长为了一头矫健、美丽并且充满力量的豹子。” “现在的利道,已经是一头动作迅猛、沉稳有力的豹子,但距离成为一头老虎,还有相当长的距离。以前我一直觉得,利道还年轻,还有时间,但自从苹果手机问世之后,以及奥运会的召开,让我感觉到了刻不容缓的迫切感!” 何潮拿出了苹果手机,高高举起:“不要小看这一台小小的机器,如果我说它终将改变世界,也许你们觉得太危言耸听了。但事实证明,从利道开始创立时起,中国同时也诞生了几家公司,他们分别是阿里巴巴、腾讯和百度,现在三家公司已经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未来的改变将会更加深入。利道也是,十几年来,利道服务了无数人,让无数人的生活得以更加便利便捷,生活方式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今天是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有时身边不经意出现的一件产品或是一件事情,会在几年后成为我们生活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何潮又拿出一台bp机和一个名片大小的通讯录:“十年前,人人以拥有一台bp机为荣,并且在随身携带的通讯录上记下bp机号和电话号码,现在,谁还记得当年bp机的辉煌?谁还在用这么老旧的通讯录记录号码?现在的手机都可以保存电话号码!而且现在人们交换联系方式,直接拨打对方号码,让对方存在手机之中,并且还要留下对方的qq号以便在线联系。打败bp机的不是同类产品,而是手机!” 何潮又拿出一台随身听和一盒磁带:“当年我买了第一台随身听的时候,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买了刘德华、周华健、张学友、王菲他们的磁带,天天听个没够。当年的随身听,有自动翻转装置,可以不用手动就自动转换正反面磁带,就很了不起了。现在呢?mp3替代了随身听,光盘替代了磁带。但是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新的现象,就是现在新出的笔记本电脑中,带光驱的正在逐渐减少,为什么?一是为了轻薄,二是因为有了u盘。作为u盘的发明国的中国,朗讯科技发明的u盘极大地方便了数据的传输和携带。” 何潮又摆了一台相机和一台数码相机:“在胶卷相机时代,柯达曾是行业的老大,不但相机销量惊人,柯达胶卷更是为柯达创造了大量的利润。但谁能知道到今天,柯达相机已经在市场上被人逐渐遗忘。为什么?因为柯达错过了数码相机的盛宴。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数码相机也是柯达发明的!但柯达尘封了数码相机的技术,担心数码相机的兴起会影响到柯达胶卷的销量。日本的相机借数码时代顺势崛起,现在已经占据了70%以上的数码相机市场。” “大家应该还注意到一个现象,早些年在市场上销量极大的收音机,为什么不见了踪影?原因是随身听也都具备收音机功能,mp3和mp4也有,作为主功能的附加功能之一,只能收音的收音机,自然不会再有人购买。” “但是,谁又能想到,现在会有一件东西会把通话功能、收发短信功能、通讯录功能、照相机功能、mp3功能、收音机功能全部集于一身,那么毫无疑问,在未来,当这个东西的功能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集中的时候,会打败其他许多行业,但它并不是有意的,它只想做一个完美的智能手机!所以当智能手机打败许多产品时,它还很无辜。”何潮无限感慨地举起了三部手机,一部诺基亚,一部苹果,一部摩托罗拉,“就像我,最开始我只是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把自己打造得一身才华,非要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 “哈哈……”众人哄笑。 “在功能机时代,是摩托罗拉的天下。在科技以人为本,或者说以换壳为本的时代,是诺基亚的天下。现在,智能手机的时代来临了,会是谁的天下?我不敢断言,但我敢说,智能手机又会是一次颠覆性的革新,如果说快递颠覆了以前人们对邮寄东西快则一周慢则一个月的印象,手机则颠覆了联系方式,缩短了天南地北的距离,互联网颠覆的是人们的生活方式,是我们几千年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那么智能手机的出现,将会再一次革新我们所有的认知,带领我们走向一个更广阔的科技时代。” “如果错过了科技时代,我们将错过快递行业最后一次崛起的机会!”何潮也笑了,“大家可以数数,有多少行业因为手机的出现而被颠覆或改变,也包括我们的快递行业。也许有人问了,智能手机的出现和快递行业又有什么关系呢?好吧,不就是使用智能手机的人多了,单子多了而已。也对,也不对。智能手机的崛起,必然会促进快递行业的进一步发展以及扩大规模,但更有可能带来快递行业的另一次技术革命。” 何潮见众人都听得入了迷,更加底气十足了:“以前消费者下单,是用电话,或是上门。后来互联网兴起之后,用qq下单,或是在我们的网站上下单。而在未来的智能手机时机,可以直接在手机上下单,想想看,会增加多大的业务量?” “从电话到电脑再到智能手机下单,又有什么区别呢?”和仔不明白了,直接问了出来,“比如我想寄一件东西,不管是打个电话,还是打开电脑,又或者是用智能手机下单,最终不一样都是我们的单子?” “不一样,消费的场景不一样,消费者的选择就不一样。”何潮见和仔的问题一抛出,所有人都是连连点头,就知道和仔问到了点子上,“比如在电话时代,我们利道依靠以前打下的名气和影响力,很容易让消费者查到电话,联系上我们。在互联网时代也是一样,因为利道的名气够大,并且有实力,也跟上了时代,第一时间推出了在线客服,并且上线了自己的网站,所以习惯在网上下单的消费者,也会选择我们。也就是说,从喜欢用电话下单到电脑下单,两个时代的消费者,都在选择利道。可以这么说,50后60后的一代人,习惯用电话解决问题。70后80后的一代人,赶上了互联网潮流,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快速地接受了互联网带来的便利。那么90后出生的更年轻一代,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互联网的世界之中,他们长大后所用的第一部手机就是智能手机,他们不知道什么是bp机、小灵通和功能机,他们的思维方式就和我们大不相同……” 何潮的话引发了众人的赞同,不但江离、赵动中连连点头,郭林选也是由衷地赞叹,他碰了碰邹晨晨的胳膊:“何潮这家伙子脑子真聪明真灵活,总能跟上潮流,怪不叫何潮,真潮。生活中许多事情经他一说,就从习惯上升到了商业的高度。” “废话,何潮如果不是有这样的眼光和头脑,他能有今天?”邹晨晨深深地白了郭林选一眼,“所以说,时代是由最先察觉到时代风向和潮流的一部分人推动向前的,你只能跟在后面,充当时代的追随者。” “我能追随就不错了,至少我不像老郭头一样拖时代后腿。”郭林选想起了父亲郭统用,气不打一处来,“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老郭头不但不上网,还说互联网是泡沫,早晚会被扔到历史的垃圾筒里面。他到现在也不会用qq,更不用说智能手机了,连一个功能机都弄不明白,教了很多次也学不会,现在索性不学了,简直了……” “你也别看不起郭董,在他的时代,他曾经也是开拓者。在你的时代,你连开拓者都算不上。”邹晨晨拍了拍郭林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郭大公子,如果你错过了互联网和智能手机时代,你就会错过一切。” 何潮的声音继续响起:“可以设想的是,以后智能手机上也可以直接下单,就像在电脑上下单一样便捷。又有人会说了,智能手机兼顾了手机和电脑功能,可以打电话下单,也可以坐到电脑前下单,为什么非要在智能手机上下单?提出这种问题的人,还是在以过去的思维方式在思索未来,是落伍的表现。不信你们可以问问现在的中学生、大学生,他们为什么要用qq聊天,而不是用短信?生活方式的改变,会带来一系列的改变,甚至会是消费理念和消费场景的改变。据统计,利道快递的下单数据中,电话订单逐年下降,qq以及网站订单,逐渐上升。” 第六十四章减少决策,就能成功 “所以不要以为利道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市场知名度,并且也进入全国前十的快递行业行列,就可以稳步前进了,不,如果利道不能跟上时代大潮,错过了互联网和智能手机朝代的窗口,利道极有可能被同行超越,甚至会被一帆打败!我不是危言耸听,如果利道没有及时建立qq在线客服以及官方网站,利道的订单量会比现在下降10%以上,相信以后的比例还会上升。从更长远来看,利道如果不赶上智能手机的时代,被淘汰的几率会高达60%以上!” 赵动中微微动容:“何潮,你的话是不是太夸大了?现在手机屏幕这么小,网速这么慢,如果在手机上打开网页下单,还不如直接打电话来得快,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过于焦虑了!” 赵动中话一出口,曹启伦连连点头,就连江离也是一脸不解,期待何潮的进一步解释。 “技术的进步,有时比我们想象中要快。倒退十年,谁会预测到现在的手机功能有这么强大?”何潮拿出一个大哥大,“当年的大哥大,砖头一样,又大又重,而且还很贵,通话质量极差。现在的手机,比当年小了多少倍?但待机、通话质量和功能强大了多少倍?诺基亚打败摩托罗拉靠的是技术创新、是质量,是跟上了2g时代的技术潮流。1995年第一代模拟制式手机是1g,1996年到1997年就出现第二代gsm、cdma等数字制式手机,也就是2g时代时就增加了接收数据的功能,如接收电子邮件或网页。” “就在2008年5月,国际电信联盟正式公布第三代移动通信标准,中国提交的td-scdma正式成为国际标准,与欧洲wcdma、美国cdma2000成为3g时代最主流的三大技术之一。现在,3g时代已经来临了,3g的速度比2g快了许多倍,再加上智能手机的出现,就为手机的消费应用提供了无限种可能。我们可以联想到现在的电子商务时代,如果在手机上淘宝可以购买东西,谁会再坐在电脑面前去消费?同样,快递下单也是一样的道理。” 赵动中点了点头:“道理我懂,但理解不了在手机上消费的场景,网速、网费和手机屏幕,等等,限制太多了。” “根据摩尔定律,不用几年,手机的性能就会翻上数倍,速度也会提高数倍,但价格却会下降,并且还会更省电节能。同样,网速也会上升,网费也会下降。现在小灵通的用户大幅减少,就是得益于手机价格下降,以及手机话费的降低。”何潮做了总结性发言,“我很欣赏一个百年企业的老先生说过的几句话,第一句话,当很多事情诱惑的时候,一定要提醒自己减少决策。第二句话,市场的鼻子很长,我们应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用心倾听,朝相反方向做,为人所不为,用时间来证明你。” “总结下来就是,朝相反方向做,减少决策,就能成功。现在,在许多人都还没有关注智能手机以及未来智能手机应用消费场景的时候,我们提前布局,只做这一个重大的决策,就必然可以成功。” “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毕竟利道是一家典型的创始人驱动的公司。”郭林选哈哈一笑,“现在江阔不在,你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大方向上的战略,你制定就行了,我们跟随。但要打败并且吞并一帆,光凭一个长远的战略布局还不够,还需要落到实地,从眼下做起。” “要不,我们也下探到低端消费者,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和仔第一个提出了建议。 “2004年深圳政府将全市土地国有化,不再由乡政府或村委颁发建房用地许可证明,村级单位改为股份合作公司,深圳成了中国第一个没有农村的城市……”江离轻笑一声,又咳嗽几下,“至少在深圳,农村包围城市的办法行不通。” “不,利道还继续走高端路线。”何潮一锤定音,“利道接下来从三方面下手,第一,利道要建天网加地网加信息网,充分利用互联网时代的便利和沟通优势,让信息更加通畅,让速度更加快捷。第二,对员工实行末位淘汰制,一旦绩效考核积分被扣光,便马上被淘汰。同时,对优秀员工予以重奖,每多发展一个客户,就多奖励。未必一帆的客户就不能接受利道的价格,随着收入的提高,对时效性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利道的快速高效以及安全,就像智能手机虽然昂贵但最终会走进千家万户一样,也会成为所有追求质量和品质的客户的首选。最后一点,利道要在全国建立自己的大型中转仓库,为以后做电商做好准备。同时,利道准备斥巨资购买飞机,并且和高铁建立密切的合作机制,一步步建立自己的运输网。”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第一第二点倒没有什么,建立什么天地地网信息网,是远景规划。对员工奖惩分明,也是一家大型公司规范管理的应有之举。但是第三点就有些过于激进了,不管是建立大型中转仓库还是购买飞机,都是大笔支出,以利道现在的财力,就算支撑得起,万一建成的仓库和购买的飞机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就会成为一个不断吞噬现金流的黑洞,会导致利道因此而倒闭! 何潮的步子迈得是不是太大了一些?众人面面相觑,都流露出了难以置信以及震惊的神情。尤其是郭林选,张大了嘴巴,一脸夸张的惊恐:“不是吧何潮,你都要买私人飞机了?虽说私人飞机也不算什么新鲜事物,也用不了多少钱,但你也太高调了不是?要不这样,你买了后借我用用,如果好用,我也买一架去。” 现如今深圳的富豪中,拥有私人游艇的数不胜数,拥有私人飞机的也不在少数。 何潮没理会郭林选的调侃,直接点名了邹晨晨:“晨晨,你觉得我的计划怎么样?” 邹晨晨愣了一会儿,想了一想:“很激进,很热血,也很让人期待。我选择相信你,但也需要时间消化。” “你呢,江离?”邹晨晨的态度多少出乎何潮的意外,何潮一向认为邹晨晨都会无条件支持他,但这一次,邹晨晨稍后退后了一步。 也可以理解,他的计划是过于激进了,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和期待。 “单从规划上来说,没毛病。”江离想了一想,缓慢地说道,“但还需要进一步核实相关数据,才能计算出来计划的可行性。” 何潮明白了江离的意思,是要计算一个支出和收入的比例,以及几年可以回收投资,他才能给他一个更准确的建议。 “利道不是一言堂,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何潮也清楚他的计划只是他的个人设想,想要征得大家的支持,还需要数据和时间,以及江阔的态度,他就放低了姿态,“要实现利道的在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飞跃,必须搬开一帆这个绊脚石,怎么对付一帆,大家可以尽情说说自己的想法。” 何潮的退让让大家都微有惊讶之意,要知道近年来何潮在利道的事情上一向说一不二,看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利道体量的增大,何潮也再不像以前一样凡事都独断专行了。 “这个我在行,我先来。”和仔站了起来,环视众人一眼,“三板斧,第一,价格战。第二,有针对性地挖一帆客户。三,有针对性地挖一帆的加盟商和员工。” 郭林选笑了:“这方法谁都会,还用你说?一帆有些客户和加盟商、员工,不值得一挖。” 江离沉吟片刻:“其实刚才何哥已经明确了对付一帆的方法,大的方面来说,充分借互联网等新技术的东风,抢先布局,继续拉大一帆和利道的差距。再从价格、服务质量以及品牌优势来围剿一帆,对了何哥,你的最终目的是打败一帆,还是吞并?” “吞并!”何潮坚定了想法,吞并了一帆,有利于他的下一步长远布局,一帆在全国的许多网点,可以改建成中转仓库。 随后,众人七嘴八舌,各说了一番,却没有形成共识。直到众人不怎么说话了,赵动中才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既然想要的是吞并一帆,为什么不从资本运作的层面考虑呢?一帆和利道一样,不是上市公司,那么直接收购了一帆几个大股东的股份,不就可以成功地接手一帆了?” 从资本运作的层面考虑,何潮不是没有想过,但一帆的最大股东是顾两,其他几个股东依次是张辰、郑近西、伍合理,还有几个匿名股东。顾两和张辰显然不会出售股份,郑近西和伍合理也都是顾两的坚定追随者,也没有可能。几个匿名股东加在一起的股东也不超过20%,就算全部吃下,也没有决策权。 第六十五章需要时间来超越 当然,能持股一帆20%,也算是了不起的胜利,是关键的第一步。 何潮见赵动中一脸笃定,他也清楚赵动中一向对资本运作比较在行,也颇有研究,就问:“赵兄是不是已经有了方法了?” 赵动中神秘地一笑:“事在人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听说史荣三人又回一帆了?他们三个人见利忘义,哪里有更大的好处就去哪里,反倒是最好策反的第一批。” “他们昨晚袭击了何哥……”和仔忍不住站了起来,“现在我恨不得拆了史荣几个人的骨头,还策反他们?没门。” “这是好事儿呀……”赵动中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开心地笑了,“史荣三个人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和仔,你继续放风要对史荣不利,最好再配合一些动作,动作幅度越大,效果越好,史荣三个人就越得顾两的信任。到时我再策反他们,顾两就越不怀疑三人的忠诚。他们三个人,太适合当双面间谍了。” “这事儿好玩,不能少了我。”郭林选玩心大起,“我负责策反谁呢?张辰还是郑近西?” “你别捣乱了,你去策反他们,肯定只会添乱。”邹晨晨想了想,“你主负责落实一帆的几个匿名股东是谁就好了。对了,还有一个人一定要注意防范,周安涌!” “安涌的事情,我来处理。他在一帆也有股份,虽然不多,也有话语权。”何潮点了点头,“好了,接下来又会是一场大战了,和以前总是被动应战不同,这一次,我们要主动出击,牢牢掌控主动权!” 晚上回到家中,何潮疲惫地躺在沙发上,本想躺上一会儿就起来工作,却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直到被电话铃声吵醒。 一看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是江阔来电。 “孩子怎么样了?吃过饭没有?”何潮先关心孩子和生活,他很想念江阔母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们了。” 江阔的声音中有一丝柔情:“你还知道想我们?你一个人不也挺自在?” 要是以前,何潮就会上当,顺水推舟说很自在,然后江阔就会生气,他还得再解释并且安抚一番。谈恋爱时,很喜欢江阔的冷静和理性,结婚后才发现,江阔再冷静和理性,也是女人,她也会耍小性子并且喜欢和他计较。 一开始何潮受不了江阔的计较,总觉得她是无理取闹,后来慢慢想通了,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先是会对他信任,然后依赖,再以后耍赖并且取闹,无非是为了在他面前更多地争取他的关注和呵护。女人的柔情,真是因为有了男人的在意和回应,才更似水。 何潮嘿嘿一笑:“自在什么呀,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冬天地里的小白菜。刚才下班回来,本来想煮面吃,结果睡着了,一直睡到现在。” “你怎么这么笨?不吃饭就睡觉,会伤身体的。冰箱里有水饺,别总煮面条,没营养。”江阔气消了,心疼了,“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让人不省心?实在不行,让力丹来家里帮你做饭,总比总在外面吃强。” 又来陷阱了,何潮忙一手太极推拿挡了回去:“力丹是我的合伙人,又不是保姆,她也要有她的私生活和空间,不能下班了也压榨她不是?而且你不在家,我让一个单身姑娘来家里,算什么事情?这个家,除非女主人在家,否则不允许其他女性登门。” 江阔心花怒放,却还是故意拿捏:“知道我好你还气我?除非你来香港接我回去,要不你就自己过吧。” 怪不得江阔在结婚仪式上说她其实也会多疑、爱生气,原来不是谦虚,还确实属实。但女人不都一样,无理取闹也是爱不是?就说这一次江阔离家出走,回香港住,起因是什么何潮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当时心情不好,江阔和他说到了如何处理亲朋好友与公司的关系时,他顶了江阔几句,说江阔过于商业不近人情,有时在大陆做事,必须考虑到文化传承和氛围的问题。 江阔就反驳何潮,坚持她的管理模式先进并且正确。何潮辩解了几句,江阔就更生气了,抛出了李之用、艾木和历之飞事件,试图说服何潮。何潮不肯退让,继续和江阔理论,结果江阔一怒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事后何潮反思,他应该以退为进,不在女人盛怒时和女人讲道理。更何况,李之用、艾木和历之飞事件,也确实是他用人不当所致。虽未酿成大错,至少也有他私心的原因所在。 何潮也在成长,在商业上是,在家庭生活中也是。结婚前,是一个人的闯荡。结婚后,是两个人的碰撞。他习惯了在公司说一不二,在家中,有时确实很难听进江阔的意见。 当然,江阔也有她的问题所在。江阔始终认为香港比深圳发达,作为国际大都市之一,香港比大陆早了很多年引进了先进的理念,正是因此,香港才成为了与伦敦齐名的国际都会。深圳才建市多久?连北京、上海和广州都不如,更不用说香港了。在香港面前,深圳就是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孩子,连小学水平都不到,离香港的博士水平差了十万八千里。 何潮却觉得江阔过于自信了,香港固然有香港的优势,深圳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成功经验。相比比深圳更早的经济特区,深圳的成功证明了深圳自有其内在的魅力和优势,并非完全是因为承接了来自香港和东南亚的低端产业之故。 何潮也能理解江阔的心理,刚开始认识时,深圳的gdp只是香港的十几分之一。近年来,随着深圳的快速发展,深圳速度无比惊人,创造了诸多奇迹。在短短十年内,gdp正在逐渐接近香港,让香港有了危机感,也让许多香港人面对深圳人时的优越感,逐年降低。 江阔作为香港人,也难免会带有某种莫名的情绪,具体到工作和生活上,就是对何潮无端的指责和情绪化的生气。 在以前,香港一个货车或是出租车司机,每月一万多港币的收入,来到深圳就可以包养一个二奶,可以威风八面。港币对人民币汇率从1997年的1:1.2到2007年人民币首次反超港币,比港币更值钱,而深圳的人均收入更是比1997年时增加了许多倍。 此消彼长之下,香港人在深圳人面前的优越感就越来越少。更不用说由于深圳的高速发展,涌现出了一大批新兴的富翁,深圳富翁在质量上或许还无法和香港相比,但从数量上,已经远超了香港。 毕竟香港并不大。 新兴的富翁中,有去香港购买各种奢侈品的,有去香港买游艇豪车的,也有去香港购买整栋大楼的,还有去香港投资香港人最引以为傲的香港电影的,等等,一时之间,香港突然之间有几分无所适从,面对深圳的强势崛起,有一种失落和难以适应。 也可以理解,就像我们一直很富有,忽然有一天穷得叮当响的邻居变阔了,不但买豪车起高楼,还向我们炫耀他有文化有品味,我们也会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当然,何潮在江阔面前很少流露出来暴发户的心态,他又不是浅薄到认为他现在已经成功了,他现在的成就离他的目标还相距甚远,而且他也清楚,深圳尽管富裕了,尽管在时代大潮中涌现出来了许多成功人士,但要论底蕴和传承,还和香港有相当大的距离,需要时间来超越。 只不过由于快递行业作为新兴的行业,香港没有可以借鉴的成功经验,就连美国的快递行业模式也不适用于中国,何潮是在摸索和创新中前进,不敢说他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至少有不少方法和思路,都是他的独创,他不免也有几分固执。 有时固执是创始人驱动型公司创始人的共性,固执、独断,他们做事的一个共同特征是——听大多数人意见和少数人商量自己做决定。 何潮有时并不是不尊重江阔的意见,而是觉得江阔真的不了解大陆的实际情况以及过于商业了,但每次和江阔争执,他说得越有道理,江阔就越生气,最后就会发展成吵架。 开始时何潮认为江阔是无理取闹,是身为香港人的优越感作祟,后来他才慢慢明白,江阔之所以和他争执,并且每次都会惹他生气,让他向她认错,并且乐此不疲,并不是江阔见不得他比她好,不是因为在江阔眼中他从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变成了现在颇有影响力和实力的成功商人,不但身家上亿,而且才刚刚30多岁,可谓春风得意。 而是江阔在感情上有了危机感,想借此来彰显她的重要性,让他始终将她放在心上。 女人的青春毕竟短暂,江阔再漂亮再端庄,已经30多岁的她明显感觉到了岁月的痕迹。尽管江阔依然大方得体,并且保养得当,但精力却不如以前,再加上她更多地将心思用在了孩子身上,她很怕何潮会变心,会离她而去。 第六十六章高人远俗,大隐无名 女人一生都在追求安全感,不管哪个层次的女人,都天生缺乏安全感。江阔也不例外,她也相信何潮不是见异思迁的男人,但却也清楚男人的忠诚和面临的诱惑程度呈反比。不能将男人对婚姻和家庭的忠诚寄托在男人的责任心上,而是要形成制度对男人进行约束。 所谓制度,就是让男人时刻发现妻子的美丽和不可或缺。美丽对江阔来说,与生俱来,不可或缺就体现在她在公司管理和资本运作的才能之上。因此,江阔会在许多事情上和何潮争论,为的就是让何潮时刻记住她并不是一个家庭主妇,她是从一开始就和何潮并肩作战打下天下的人生合伙人。 回香港住了几天,江阔气也消了大半,她也知道有时她确实有几分无理取闹,但也没有办法,谁让现在何潮越来越有魅力,越有男人风度呢?以前还不觉得,30岁以后,何潮愈发成熟稳重了几分,举手投足间,成熟男人的魅力尽显。她知道,男人和女人的不公平在于,从35岁开始,男人的魅力值直线上升,会一直持续到55岁。 而女人则恰恰相反,所以女人最大的悲哀在于在她芳华最盛的时候,嫁给一个青涩的男生。当她用尽全部心血将心爱的男人打造成熟之后,男人开始绽放生命中最黄金的时光,女人却开始凋谢。有多少男人会在事业有成之后抛弃发妻再娶新欢? 古往今来,向来是痴情女子负心汉。 何潮从江阔的口气中听出了她的态度已经软化,知道男人在关键时候就应该大度一些,让着自己媳妇是男人气量过人的表现,他哈哈一笑:“明天我就过去接你,正好带你一起去见一个隐世高人。” “什么高人?深圳会有什么真正的高人?”江阔轻笑一声,“你现在越来越热衷于追逐一些所谓的高人,小心遇到骗子。所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你觉得一个真正的高人,会隐世不出,又名声在外吗?” “古人说得很对,高人远俗,大隐无名……”何潮微微一顿,“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能改变曹启伦的隐世高人,我相信是真正的高人。不妨去拜访一下,见了才知道真假。” “好吧,听你一次。”江阔沉默了片刻,“最近在读什么书?我看了《菜根谭》,觉得古人对人生好多道理理解得真深刻,以后多让儿子读读古书。” “我看了许多书,有哲学的宗教的商业的股市的。有一个古人三不出的制度,也应该列入婚姻法里面……”何潮故意逗江阔,“你知道什么是三不出吗?” “不知道。”江阔心中窃喜,算你有良心,她清楚得很,却故意不说。 “三不出是周朝以来的婚姻制度,在三种情况下,丈夫无论如何不得休妻,一,妻子嫁来时丈夫贫困,后来又发达了。二,妻子娘家无人了。三,妻子为公婆守孝三年……”何潮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见。” “知道就好。算你读书多。”江阔开心地笑了。 何潮回到书房,书房正中挂了一副字:“良田千倾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侧面的墙壁上,还有一副对联:“养心莫若寡欲,至乐无如读书。” 何潮的书柜里,摆满了书,都有明显翻过的痕迹,显然不是买来摆放的,而是认真在读。他读了一会儿书,十点半的时候,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上午,何潮开车去了香港,接回了江阔。只和儿子匆忙见了一面,父子二人打闹了一会儿,就依依分开了。 又见到了江安和江老爷子。 江安近年来消停了几分,虽然不再对何潮充满敌意,但偏见仍在,和何潮也没有多少话可说。不过这一次见面,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和何潮聊了聊大陆的经济形势和香港的经济趋势。 何潮相信,在奥运会的2008年,北京gdp相当于上海的79%,广州的135%,奥运会后,北京的国际知名度上升,发展速度会加快,就算超越不了上海,会离上海越来越近。 江安认可何潮的看法,并列举了一些数据,1980年时,香港制造业gdp占比为23%,位居第一;1990年,香港制造业gdp占比下滑至17%,位居第三。截至香港回归,80%以上的制造业被港商转移到了内地。今年,香港制造业gdp占比仅为2%,空心化越来越严重,他虽然觉得香港依然比深圳更完善更有潜力,但也承认深圳现在的产业链比香港更稳固,就像一栋大楼一样,地基更稳。 何潮还问了一句江安和顾两还有没有商业合作,原以为江安会避而不答,不料江安很坦然地回了一句:“有合作,但规模不大。” 还想问个详细,江安却没有再交谈的兴致,何潮只好作罢。回深圳的路上问江阔,江阔也不清楚。她现在基本上不再过问江家的生意,全部交由江安处理。 江老爷子精神状态还不错,但已经完全是退休状态了。只不过让老爷子不放心的是,江安膝下无子,结婚多年,没有生育。去医院做了多次检查,查不出状况,但江安妻子尤星星就是无法怀孕。江安甚至还请了大师,经大师指点之后,在家中摆放了许多据说可以有助于怀孕的东西,还是无济于事。 何潮开车带着江阔,直奔深圳第一山梧桐山而去。 到了山脚下,遇到了早就等候在此的曹启伦、邓好儿还有江离、邹晨晨、郭林选、周安涌,几人一起上山。 是的,周安涌也到了。 周安涌早就听说过梧桐山的高人,几次告诉何潮如果他去拜访,一定叫上他。他近年来有些迷茫,希望得到高人的指点。 何潮就特意叫上了他,却没想到,曹启伦通知了这么多人。 周安涌见到江阔,有几分兴奋,和江阔聊起了香港的经济形势,然后又说到了孩子问题。江阔得知海之心去了上海半个多月还没有回来,不由哑然失笑,让周安涌好好向何潮取经,学学何潮的本事,就能请回海之心了。 周安涌就接着问何潮是怎么哄回了江阔。何潮给周安涌提了三点建议,一是先不要主动认错,顺着她的话往向下说,先抑后扬,等她快要生气时,再及时收回,适当让步。二是在重大的问题上不讨论是非,只讨论态度。不管怎样,只承认态度不好,但不能承认自己的决策不对。一旦承认决策不对,以后再吵架时,就容易陷入恶性循环中,会让她慢慢掌控了工作和生活上的双重主动权。三是在她讲道理时,和她讲感情。在她讲感情时,和她论辛苦装可怜。总之,迂回包抄,以情动人。她强时,示弱。她弱时,示强。 周安涌大喜,连夸何潮高明。何潮一脸苦笑,他如果真的高明,就不会这么辛苦才接回江阔。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而多年的男人熬成佛。可见男人多得有宽广的胸怀才能有所成就。 梧桐山号称深圳第一山,自西南向东北渐次崛起,主要山脊线上分布着三大主峰,小梧桐692米,豆腐头706米,大梧桐943.7米,隐世高人熊公望住在小梧桐和大梧桐两座山峰的中间。 何潮注意到跟曹启伦一起来的邓好儿有几分心不在焉,并不和曹启伦走在一起,而是一个人郁郁寡欢,走到后面,就故意放慢了脚步,和邓好儿走了并排。 “好儿,好久不见,听说你从电视台辞职了?”何潮早先听闻邓好儿不但从电视台离职了,还和曹启伦也中止了合作,“现在在哪里高就?” “我辞职好长一段时间了……”邓好儿勉强笑笑,微有憔悴之色,“最近在休息,还没有想好去哪里,何总要不要收留我?” “如果你真想来利道,当然欢迎。不过恐怕利道不是你的首选……”何潮很清楚邓好儿心气很高,在和曹启伦合作的几年里,也赚了不少钱,“快递行业恐怕不适合你,美容、医疗、保健等行业,应该是你的兴趣。” 邓好儿眼睛亮了:“怪不得曹启伦总夸你聪明,说你不但能跟上时代趋势,还能看清人,我还不信,现在信了。不瞒你说,我下一步就想从事保健品生意。” 国内的保健品市场从80年代时开始起步,到1994年时,突然爆发,形成了一股巨大的风潮。从生命核能到太阳神,再到飞龙、三株,等等,中国商业的火山口在保健品和饮料食品领域出现了井喷,年销售额达到了惊人的300多亿元,比当时整个快递行业的市场规模都大得多。 其中,尤其是生命核能的突然崛起最为传奇。 生命核能的崛起,源于马家军的成功。马家军在教练马俊仁的带领下,中国田径姑娘在世界田径锦标赛上,打破两项世锦赛纪录,举国震惊。尤其是王军霞披着国旗围绕赛场飞奔的镜头,一时成为让国人兴奋欢呼的一个经典瞬间。 第六十七章小概率好事和坏事 乐百氏的创始人从一本杂志上读到了马家军的专访,马俊仁说,马家军之所以能够创造奇迹,是因为他有一个祖传秘方,可以提升人体机制。创始人本来是去南方出差,当即改签北上,找到了马俊仁,要收购他的秘方。马俊仁开价1000万,他一口答应。 在当时,1000万是一笔巨款,可以修建一个相当规模的运动场了,也接近于乐百氏半年的总利润。创始人以1000万元的高价收购秘方一事一经公布,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借媒体报道的热度,创始人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秘方购买交接仪式,在广州的中国大酒店,秘方由警车护送,经验收盖章后,送往了中国人民银行的保险库。创始人当场宣布,由此配方研制而成的“生命核能”将于两个月后正式投放市场,现在开始征集各区域代理商。 创始人随即召开了省级代理的独家经销权拍卖,从湖南到陕西再到江苏,拍卖价从50万一路上涨到了250万,很快几个省份的代理权拍卖收入就接近了2000万元,远超了收购秘方的价格。经此一役,乐百氏和创始人声名大振,成为国内品牌知名度最高的公司之一。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中国市场在经历了改革开放十几年的洗礼之后,依然呈现非理性的疯狂,因为消费者层次的参差不齐,以及刚刚富裕起来的阶层并不具备消费分辨力,包括媒体过度炒作一些热点事件,喜欢猎奇和追逐异闻,造成了一个灵感一个产品就可以一夜成名的奇怪现象。 其后的保健品品牌,要么采用狂轰滥炸式的广告营销,要么以农村包围城市的广告策略,要么发动数十万计的大学生充实到县镇一级,以刷墙包柱无成本的墙体广告覆盖推广,从而造就了一个又一个保健品品牌的崛起。 作为快消品,保健品在中国的兴起,是国民初步富裕之后对健康的过度需求引发的非理性消费。在改革开放之前,大数人以吃饱肚子为最大诉求。改革开放初期,从吃饱上升到了吃好。而到了现在,吃饱吃好已经不再是问题,健康就成了摆在面前的头等大事。 但相应的,国民又没有足够的知识,并不了解相关的健康知识,很容易被各种保健品天花乱坠的宣传洗脑。尽管何潮也相信一些保健品中含有部分对人体有益的营养成分,但功效绝对远不如宣传中那么夸大。甚至有一些保健品打出了包治百病的口号,居然也有不少人深信不疑。 世界上从来没有一种包治百病的药,这是最简单的科学基础知识,但抱着花钱就有作用的国民,前仆后继地不惜重金购买各种保健品,大多数买到的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剂。 “现在市场上的保健品……呵呵。”何潮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邓好儿眉毛一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保健品并没有多少功效,大多是骗人的,但只要我赚到了钱,消费者买到了心理安慰,觉得管用就足够了。人活着,不就图一个心里舒坦?保健品就算骗人,也是善意的谎言,让人心情舒畅心理健康了,不就身体健康了?何况保健品顶多是骗人而不是害人。就像股市一样,明知道赔钱的是大多数,但股民还是像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割都割不完,你总不能不让别人炒股吧?你不让别人入市,别人还以为你是妨碍别人发财。” 何潮被邓好儿的话说得竟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笑了笑:“人性向来如此,所有的上当受骗,都缘于自己的贪心。得病和暴富一样,都是小概率事件。但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暴富的小概率好事会降落到了自己头上,而得病的小概率坏事不会。实际上,从概率学来说,两者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的可能性是相等的。” “所以呀,得感谢人类天生喜欢不切实际的幻想的人性,哈哈。”邓好儿心情好了许多,大笑,“今天本来不想来,曹启伦非拉着我过来,没想到还来对了。谢谢你何潮,听你这么一开导,我更坚定了要做保健品的决心。” “打算和曹启伦一起开发?” “不。”邓好儿坚定地摇头,“我和曹启伦已经没有任何合作了,现在就是正常而普通的朋友。我打算和辛有风一起合作,打造一款保健品爆款品牌出来。” 何潮一愣:“辛有风?你确定?” 邓好儿一拢头发,朝阳打在她的脸上,明媚而忧伤,已经36岁青春不再的她,保养得很好,眼角没有一丝细纹,乍一看还像是不到30岁的年纪。 但沉稳的眼神和缺少朝气的表情,出卖了她的真实年龄。 “当然确定了,我们已经签订了合作意向书,我们的公司也都已经注册完成了,资金也马上到位。”邓好儿俏皮地一笑,神秘而妩媚,“不过不能告诉你投资人是谁,商业机密。” 何潮也没再多问什么,心想在时代的大潮中,每个人都在及时调整方向,以便可以顺应潮流,跟上潮流。但有时并不知道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有哪些地方是险滩,哪些地方有湍流。 隐世高人熊公望的知见宅到了。 知见宅位于两处山峰的环抱之中,前有溪水后有山峰,面水背山,是符合中国传统的风水之居。小溪不大,流水淙淙,清澈见底。 水至清则无鱼,只有少许落花落叶在水面漂流。 知见宅不大,约有一亩大小。篱笆围成的院子,院子中有房屋五间,分成正屋和厢房。院中有树有桌椅有狗有猫,也有鸡有鸭。 正屋坐北朝南,门前两棵大树。树下砌了两个八卦图。再仔细一看,院中的树木和桌椅,也是按照八卦的格局摆放。 熊公望听到声音,迎了出来。 一身灰衣打扮的熊公望,穿着朴素,浑身上下全是棉布,脚上也是一双布鞋。他50岁左右,一头乌黑的短发,耳大有轮眼大有神,个子不高,走路却虎虎生风,颇有几分气势。 “启伦来了。”熊公望为到曹启伦面前,呵呵一笑,又转身打量了众人几眼,“启伦说今天带几个朋友过来,并且说了你们名字,你们不要自我介绍,我来猜一下……” 他来到何潮面前:“何处春江,何处潮水,你是何潮。” 何潮微微一惊,如果说熊公望一眼从众人中认出他是何潮不足为奇,但能说出他的名字的由来,就颇有几分本事了。 何潮点头一笑:“久仰,久仰。” 熊公望摆了摆手:“我乃山村野夫,无名之辈,说久仰就太虚伪了。”他又来到江阔面前,“有江千里阔,你是江阔。” 江阔生在香港,见多了所谓的大师,当然,香港也有一些大师确实学识渊博,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十分精通。香港有风水的讲究,并且根植入内心的传承保留得更好。她也曾亲眼见识过一些第一眼就能认出她的大师,熊公望一语道破她名字的由来,对她来说司空见惯。 不过熊公望下一句话顿时让她对熊公望刮目相看。 “你的江,有千里阔,似乎比何潮的江更广阔更厚重,但有一点,你的江水是为了成就何潮的浪花。江水再辽阔,人们赞美的也是浪潮。有人注定要站立潮头,引领时代。那么就有人注定要以浩瀚和博大,来成就站立潮头的弄潮儿。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江流千里,有潮才阔。” 此话一出,江阔顿时为之大惊。 熊公望之话,似有所指,显然是暗指她和何潮近年来不间断的争执,告诫她,何潮想要有所成就,必须需要她的博大和包容。尤其是“江流千里,有潮才阔”更是一句点出了她和何潮相辅相成的关系。 江阔一脸疑问地看向了何潮,何潮摇了摇头,意思是他并没有事先和熊公望通气,他也是和他第一次见面。 熊公望来到了周安涌面前,顿了一顿,只和周安涌握了握手:“你好,幸会,很高兴认识你。” 周安涌以为熊公望也会点评他几句,却不见下文,不由好奇:“大师,你是不是没有认出我是谁?” 熊公望回望了周安涌一眼:“周郎妙计安天下,江间波浪兼天涌。” 周安涌顿时愣住:“什么意思?” 熊公望却不再回答他,而是和江离握手了:“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江山万里远,离人泪两行,江离的名字,很配你。” 江离一脸懵懂:“什么意思呀大师?” “这是屈原《离骚》里面的一句话,意思是我把江离芷草披在肩上,把秋兰结成索佩挂身旁,表现了诗人高洁与卓尔不群。”何潮为江离解释了一番,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空多读书,立志成为中国最有文化的经济学家。” 江离翻了翻白眼:“我、我承认还算高洁,但要说我卓尔不群我不认,我是深入群众脚踏实地的经济学家,不是高高在上不关心民生的经济学家。” 第六十八章星星之火 没人理江离的自嘲,熊公望来到了邹晨晨面前,微微一笑:“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美好而清新,但不能只停留在早晨而不前进。一年有四季,一天有三时。从早晨出发,才能上升到中午的最灿烂时刻。” 邹晨晨听明白了熊公望的弦外之音:“多谢大师指点,我也想享受正午阳光,也许还是时机未到吧。” “时机就在你心里,心里的牵挂一放下,就到了。”熊公望摇头一笑,又来到郭林选面前,“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我最喜欢的一副对联,送给你,郭大公子。” 郭林选摸不着头脑:“大师,能不能说得明白一些?我不问前程,只问婚姻。” “我不算命。君子知命不算命,而且人的命运,也不是定数。”熊公望冲郭林选摆了摆手,哈哈一笑,来到邓好儿面前,“知道我的地方为什么叫知见宅吗?” 邓好儿摇头。 “这是《楞严经》中佛讲的一句话——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也有这么断句的——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邓好儿连连摇头。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这一句话的意思,就是觉得很深奥,就用上了。”熊公望冲众人抱了抱拳,“欢迎各位光临寒舍,说实话,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我不比你们懂太多,就是我喜欢故弄玄虚,我们会觉得我是大师。我并不是什么大师,就是一个隐居在山里喜欢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的俗人。真正的高人,也就是大隐,是在闹市之中,在你们的身边。所以我的地方叫知见宅,就是让你们放下知见,不要被一些外在的东西迷惑了双眼。” 周安涌小声说道:“何潮,熊公望有点水平,起承转合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故弄玄虚,又故作谦虚,是个营销高……手。” 何潮点了点头:“大师也好,高人也罢,或者是世俗的高手,只要抛头露面,都会有所诉求。既然有所图,就必然要对自己有所包装和营销。” 几人进了正屋。 房间不大,几人正好坐下。正中挂了一副字:“万物得其本者生,百事得其道者成;道之所在,天下归之;德之所在,天下贵之;仁之所在,天下爱之;义之所在,天下畏之。” 出自西汉刘向的《说苑》。 喝了一会儿茶,熊公望又介绍了他的妻子。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子,长相和打扮都很普通,并无过人之处,只冲众人打了一个招呼,就不见了。 熊公望亲自为众人泡茶,用的是紫砂壶和建盏。 过了一会儿,周安涌实在忍不住,又问了出来:“大师,周郎妙计安天下,江间波浪兼天涌……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熊公望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笑了:“如果你叫周安人或是周安兵,就是了。名字对一个人的一生有一定的影响,不敢说至关重要,至少也有一些要紧的地方。‘涌’字很有意思,直接改变了你的人生走向,可以涌向大海,也可以涌向沙漠,不同的归宿就是不同的命运,你的命运,全在你一念之间。喝茶,尝尝我自己种的茶,再看看我烧制的茶壶和茶杯。” 江离惊呼一声:“茶壶和茶杯都是大师自己做的?” “何止。”熊公望微微一笑,一拍桌子,一指椅子,“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一壶一杯,都是我自己动手制造出来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大师太厉害了,这建盏烧得非常精美,要是拿出去去卖,肯定价值连城。”江离顿时有了想法,“大师要不要包装一下,再进行一些商业上的营销,说不定会打造一个知名品牌出来。” “我其实可以隐居在福建、浙江一带的山里,不论是从种植茶叶还是炼制瓷器的角度来说,都比深圳好了许多。为什么我非要隐居在深圳?”熊公望摆了摆手,“深圳没有历史包袱,是好事。但历史包袱也是文化积累,没有文化的城市,没有灵魂,没有根。我希望在浮躁的深圳能开辟一处静心修行的地方,让真正有底蕴愿意追求内心平静的一些人,可以有一个休息的地方。如果我想商业化,早在几年前就推广了。” 何潮对此深有体会:“我有一个朋友,他叫武陵春,早年在政府机关工作,后来辞职下海,生意做得很大。但他内心很痛苦,总是觉得空虚,有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无处安放。他每年都要飞北京好几次,去离北京几十公里的廊坊静修。我就问他,同样是一线城市,深圳忙碌而浮躁,北京也是忙碌而繁忙,为什么你不在深圳静修,非要到北京?” “为什么呢?”周安涌好奇地问,他和武陵春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因为他觉得在深圳没有可以让他静心的人。”何潮苦笑摇头,“人文环境,人文是关键。有人说,在上海,不管有钱没钱,都穿着很讲究。而在深圳,穿拖鞋和短裤在路边吃肠粉的可能就是亿万富翁。同样,在北京,穿裤衩骑自行车的,可能是退休高官,也可能是亿万富翁。但不同的是,深圳的穿着随意和北京的穿着随意,依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深圳的随意是朴实,而北京的随意,是见过大风大浪阅尽世事之后的淡然。” “说得好。”熊公望哈哈一笑,“刚富裕起来的人不在意形象,是境界未到。经历过大富大贵之后的不在意形象,是历尽千帆。各位如果需要我的茶壶和茶杯,走时各送你们一套。” 又闲聊了一会儿,熊公望带领众人到了后院。后院有一个窑,窑里正在烧制建盏。熊公望兴致勃勃地向众人介绍建盏史,说到中国有许多宝贵的东西都失传了,如何烧制建盏以及打制匕首,他是专程去了几趟日本才学到了技术。 “原本都是中国的东西,现在却还要从日本学习,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更悲哀的是,许多传承的东西,总会有人想要包装之后商业化。我并不是说商业化不好,但商业化的结果往往导致宝贵的技术再一次失传。”熊公望一脸痛惜,“希望尽我之力,能为传统文化保留一些纯粹的东西。” 何潮肃然起敬。 中国不缺商人。在下海最泛滥的时候,曾经有过十亿人民九亿商的热潮,如果全民皆商,谁来生产谁来做基础工作? 中国不缺能人。从用罐头换飞机,到大邱庄、华西村,再到一个个成功的各行各业的企业家,大多数人的成功,都是赶上了时代的列车。只不过同样坐在列车上,有人坐在前排的豪华座位,有人是硬座,有人无座。 但不管怎样,所有赶上时代机遇的人,都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时代的列车由谁在驾驶?以及时代列车前进的动力是什么。 时代的列车前进的方向,是中华民族共同的信念指引,而时代列车的动力,则是中国文化传承在推动。中华民族之所以屹立世界民族之林5000年不倒,就是因为内在的强大的文化纽带,以及让我们所有人联系在一起的传统。 传统是我们的生命之根,是文化之源,不能断。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创新与发展,但绝对不能全盘接受外来的文化。中国什么时候被外来文化引领了方向,就会走向绝路。 何潮碰了碰周安涌和江离:“我有一个想法,我们成立一个基金会,旨在保护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不让一些古老的技艺和经验失传。中国需要匠人精神,需要传承,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力量。” “支持。”周安涌当即点头,“你来挑头,我跟进。江离负责策划和包装,我们做成非赢利性的基金,力争为自己的民族文化,奉献一份力量。” 在场几人,除了邓好儿之外,纷纷赞成。 随后,几人又商定,知见宅就是基金会的所在地,以后凡是涉及到了基金会的事情,都来知见宅商议。何潮很高兴,能在深圳拥有一个修身养性的地方,实属不易,最主要的是,打造一个城市的文化名片,要从最小最细微的事情做起,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希望可以成为星星之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午饭也在知见宅,几人围着一个灶台,吃大锅菜,其乐融融。 饭后,周安涌接到了海之心的电话,二人通话半天,他还是没能说服海之心回来。气愤之余,就向熊公望请教如何才能处理好事业和家庭的关系。 “男女是矛盾统一体,事业和家庭也是。”熊公望也看出了几个人诚心诚意想要帮他传承传统,心情也是大好,“这么说吧,想要兼顾事业和家庭,几乎没有可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很难做到平衡。古人还说,忠孝自古难以两全。” 第六十九章郭林选的喜悦和周安涌的苦恼 “家庭之中,必然要有一人牺牲才能成就一人,不可能两个人都事业有成的同时,又家庭幸福。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再和一个月亮,相辅相成,才是和谐完美的世界。我们的世界在组成之时,就已经为我们立下了规则。”熊公望侃侃而谈,“有天有地有阳有阴有男有女,所以说,事业和家庭,也要有主有次才会和谐。不管是男主女次,还是女主男次,必须要有一个平衡。” 邹晨晨连连点头,表示认可,江阔不同意:“大师,古人虽然一直强调天无二主国无二君,但时代不同了,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古人预料不到。古人的话,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现在女性解放了,讲究男女平等,不再是以前女人必须依附男人才能生存的时代。古代女人社会地位低下,就是因为没有经济能力,现在男女都一样。” “男女平等?放眼世界,哪个国家真正做到了男女平等?”熊公望一脸淡然的笑意,“你以前留学多年,又经常出国工作,你对比一下全球各个地方的男女平等指数。” “欧美在男女平等上面,都比我们做得好。”江阔忽然有几分心虚,不知何故,她总觉得熊公望的一双眼睛可以看透人心一样。 何潮点头说道:“未来也许会出现男性比同龄女性多了几百上千万的可怕失衡。到时,女性的地位会进一步提高,那个时候该男人呼吁男女平等了,因为男人被女人压迫得太厉害了,哈哈。” “别捣乱,在听大师教导,你别说话。”江阔瞪了何潮一眼,“大男子主义!” “月亮不会和太阳讲究平等,月亮天生不发光,又比太阳小了许多。但月亮皎洁而明媚,为人类带来了许多诗情画意。女人也不用刻意去追求男女平等,从体力上来说,女性天生不如男性。再从技巧和耐心上来说,也是如此。”熊公望看了出来何潮和江阔之间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问题,像是香港对于近在咫尺迅速崛起的深圳有一些不安和难以接受的复杂情绪一样,江阔对何潮同样如此。 “技巧和耐心上,女性不是强过男性吗?”邓好儿突然插了一句,她对文化传承的事情不关心,却关心男女问题。 “在大多数家庭中,女主内男主外,做饭、缝衣都是女性的工作。但一旦上升到了专业的层次,比如厨师和设计师,最成功的却是男性。”熊公望见江阔颇有不服之意,邹晨晨也是有意无意中流露出不屑的神色,微微一笑,“我并非看不起女性,相反,女性承载的是一个家庭的全部希望和未来。女人如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女人如大地,孕育万物并生长万物。男人再是高山再是树林,也离不开女人的承载和滋润。所以,女人不要觉得所谓的女性解放并且超越男人是好事,你们观察一下身边就会发现,男人的平均寿命比女性低了不少,公园里和公交车上全是老太太,没有老头,为什么?男人劳累完一生,就早早走了,留下女人安享晚年。” 熊公望重重地叹息一声:“聪明的女人不会和男人争什么,支持他宽慰他鼓励他,他就会傻呵呵地像黄牛一样奉献和付出,等有一天他干不动了,耗尽了一生的热血后,他才会放下担子。你们非要和他们抢重担抢权利,要知道,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如果一个国家全是女性挑大梁,说明这个国家的男人集体无能了。” 一句话触动了江阔的内心,她无限柔情地看了何潮一眼,见何潮确实瘦了几分又憔悴了一些,不由一阵心疼。 邹晨晨半天没有说话,忽然打了郭林选一拳:“不是说男人永远喜欢20多岁的小姑娘,你干嘛还粘在我身边不去追她们?” 郭林选一愣:“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是20多岁。我一天天看着你变成现在的样子,在你身上耗费了全部的青春和激情,我不想我的付出没有回报,也不希望再在别人身上重来一回。善始者众,善终者寡,从小到大,我没有做过一件有始有终的事情,希望你能帮我完成。” 第一次,郭林选说出如此有感染力的情话,邹晨晨愣了半天,忽然笑了,笑靥如花。笑着笑着又哭了,接连拍打郭林选的后背:“大家都在,你向我保证,如果你敢再喜欢20岁的小姑娘,你就不用我动手自己了断,我就嫁给你。” 郭林选一下没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再去喜欢20岁的小姑娘?多累呀,现在的我不再是以前还会玩命地喜欢一个姑娘的时候了……”话说一半才察觉到哪里不对,欣喜若狂,“什么?晨晨你答应嫁我了?太好了,我答应,我全答应。我保证嫁给我以后,在你的人生里,没有离异只有丧偶!”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下山的时候,周安涌感慨:“没想到,今天我们前来拜会大师,想要请大师解决人生中的难题,结果让郭大公子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郭大公子,今晚你得请客。” “请,必须请,大宴宾朋。”郭林选乐得合不拢嘴,苦等邹晨晨七八年,终于如愿以偿,他也算是一片痴情有归处了,“今晚洲际酒店,法国餐厅,谁不到谁不给我面子。” 何潮本想早些回家和江阔过二人世界,郭林选这么一说,也不好推辞了。邓好儿却借口有事要走,又被郭林选强行拉住。曹启伦本来也想走,见状就打消了念头。朋友多年,都替郭林选高兴,就推了事情,谁也不想扫兴。 几人点了最好的菜,上了最好的红酒,才进行了一半时,周安涌的电话响了。他先是拒听,结果再次打了进来。他拒听了三次,对方打来三次,无奈之下,他起身到一边接听了电话。 何潮注意到了周安涌接听电话时闪烁的眼神和逐渐凝重的神情,等他回到座位上,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却说是没事。又喝了几杯酒,周安涌借故告辞,任凭郭林选如何挽留也不行。 出了门,周安涌开车一路向南,是和他家相反的方向。不多时来到了一个高档公寓小区,直接开进了地下停车场,上到了18楼,打开了1808房间。 房间很大,没有亮灯,他换了鞋,轻车熟路地穿过客厅,来到卧室,脱了外套,坐在了床头:“又怎么啦宝贝?我正在应酬,你非要让我过来,让我很尴尬。” “你尴尬重要还是我的安全重要?”床上的被子里面突然坐起来一人,她一把推开周安涌,“周安涌,我算看清楚你了,你就当我是发泄工具。需要的时候,对我百倍温柔。不需要的话,随便一扔,像扔一块嫌弃的抹布。你够了!” “宝贝……” “不要叫我宝贝,叫我名字,我叫夏清。”夏清只穿了内衣,在黑暗中,露出了身上触目惊心的白,她忽然嘤嘤地哭了,“周安涌,我恨你。自从跟了你后,我每天就像生活在阴影之中,不想上班,不敢下楼,生怕被人发现。我连正常的生活乐趣都失去了,我恨你。” 周安涌抱住了夏清的肩膀:“你这是何苦呢?别说海之心了,全世界都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公司上班,去健身,去旅游,健康而阳光。” “你骗人。”夏清扔过手机,“看看我收到的消息,还说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肯定是你什么时候说漏的。” 接到夏清电话时,周安涌就心中咯噔一下,因为夏清说他们的关系被人发现了。他不信,他和夏清在一起一年多了,就连何潮也不知道。不,应该说,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更让他相信他们的关系可以保密的一点是,夏清的人际关系和他的朋友圈并不交际。 周安涌和夏清是在一次活动上认识的,是一次徒步横穿沙漠的旅行。 周安涌从2005年后迷上了轻度冒险旅游,他喜欢驾车横穿沙漠,以及徒步穿越沙漠,体会在一望无际的绝境中绝处逢生的感觉。他和何潮一连三年,年年都参加一次自驾穿越沙漠一次徒步旅行。 有一年何潮有事没能成行,他自己也去了。在途中认识了夏清。夏清来自云南,父亲是汉族,母亲是瑶族,她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优点,长得既白又高挑。正好在徒步的途中,她和周安涌临时组队,一路同行。她的细心、温柔和体贴让周安涌怦然心动。 第七十章成人的世界只有利弊 在和海之心生活多年之后,周安涌愈加忍受不了海之心的霸道、强势和趾高气昂。如果在工作上霸道和强势一些,他还可以忍受的话,在生活中海之心处处流露出高他一等的自傲,经常以出国留学归来的海归自居不说,还动不动就说他是土老冒,并且以她出身高贵而周安涌出身一般嘲笑周安涌不但起点没她高,阅历也没她丰富,他就没有资格在管理公司上面和她争论! 七合集团尽管周安涌是最大股东,但海之心的持股比例不比他少多少不说,另外几个主要股东以及大多数的管理层,都是海之心任命的人,对海之心惟命是从。自从柳三金和李之用被海之心排挤出了七合集团之后,周安涌才知道海之心是拿二人开刀,二人才只是开始,随后,她一一将周安涌信任的人或调离重要岗位,或辞退,然后全部安插了自己信任的人。 等周安涌醒悟过来时,为时已晚,海之心已经牢牢掌握了七合集团的大权。尽管他依然是最大股东,但实际上的掌舵人是海之心。并且海之心在七合集团的几次融资时,让姐夫沈亦农和姐姐海之澜都入股了七合,虽然持股比例不高,但她和姐姐、姐夫联合起来,就彻底控股了七合! 为了进一步保持对七合的掌控力,在七合再一次融资时,海之心引进了义父易林守的资金,易林守成功地进入了七合集团的董事会。她和义父、姐姐和姐夫几人加在一起,就绝对控制了七合集团,周安涌完全没有翻盘的可能。 但事情并没有完全朝着海之心期望的方向发展,姐夫和姐姐虽然和她保持了高度一致,但义父却没有事事和她保持同步,有时也会偏向周安涌的意见。而且她也看了出来,义父还挺欣赏周安涌,和周安涌一见如故,并且越聊越是投机。 海之心之前就一直担心义父和周安涌认识之后,会成为好朋友而一直拖着不肯介绍二人认识。她很清楚男人之间的情义远胜男女之间的友谊,男女之间除非有男女关系,否则男人不会真心帮助一个女人。但她还是没有想到,义父会如此看重周安涌。 只是后悔也是无用,义父持股比例高于姐姐和姐夫,他如果和周安涌联手,将会控股七合集团。现在倒好,不动声色间,义父成了最关键的一人,海之心恍然大悟之余,才又相信了一个道理——姜,还是老的辣。 好在义父暂时对七合集团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持股而已,平常也很少过来深圳。只不过她没有能牢牢掌控七合集团而耿耿于怀,有一次私下向义父抱怨,想要征得易林守对她的支持。 结果易林守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心儿,你的心情义父可以理解,想法也不能说不对,但你要明白一点,你在和周安涌的婚姻里,想要绝对的安全,那么相应的,周安涌就是绝对的不安全。婚姻就像公司一样,需要日常的经营和用心维持,如果一家公司失去了危机感,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了,这家公司就失去了活力和动力,离倒闭不远了。家庭也是一样。” 道理很对,海之心也听了进去,却转头就忘到了脑后,继续我行我素。不但在公司完全掌控了大权,在家里也说一不二,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点侵占了周安涌的自由空间。周安涌别看在和何潮较量时,步步为营,在和余建成、刘以授、张辰等人打交道时,从容不迫,但他还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一点点败给了海之心。 等他察觉时已经晚了,不但公司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榨得几乎没有了回旋余地,就连家庭生活的自由空间也几乎不见了。虽然说在被挤占的过程中,有周安涌故意退让的因素在内,但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海之心的高明,结婚后的海之心和结婚前的她判若两人。结婚前,她是温柔可爱精明的无害型,结婚后,她精明算计处处设防,是一个咄咄逼人的女强人形象。 周安涌原先忍让,是想认识易林守。后来认识了易林守后才发现,海之心已经布局完成,他发现想要反抗已经来不及了。但他又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何况他现在还不够实力挑战海之心,因为义父也和他说过,要以和为贵,他就知道,义父是居中的立场。 周安涌很清楚,他想要翻盘的关键在于义父的立场,现在义父的立场是帮理不帮亲,就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假以时日,他有信心让义父全方位支持他。 现在还不到时机,还需要隐忍。 正是因此,周安涌近年来才安分不少,一方面和何潮修复关系,另一方面和义父保持密切联系,再寻找一切可以反击的机会。只是现在一切步入了正轨,想要重新掌控七合集团谈何容易。但他相信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就一定能够重新夺回控制权。 只是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而苦闷,在认识夏清后,周安涌忽然发现他的激情被点燃了。原以为他被海之心欺骗和伤害,从此不再相信爱情,却没想到,夏清的清纯、天真和善良,让他重回校园时代! 怪不得都说男人永远喜欢20多岁的小姑娘,确实如此,22岁的夏清刚刚大学毕业,她热情、阳光、明媚,像一束光线瞬间点亮了周安涌沉闷的心灵。 周安涌用尽全身解数,追到了夏清。夏清直到爱上周安涌后才知道周安涌已经结婚了,她不干,大哭大闹一场,却还是再次被周安涌的甜言蜜语攻陷,并且周安涌还信誓旦旦地承诺要和海之心离婚,然后娶她。 夏清信以为真,在周安涌的安排下,入住了他为她购买的公寓。平心而论,周安涌是真心喜欢夏清,花费了300多万为她在深圳买了一套公寓,并且直接放在了她的名下。还为她买了一辆100多万的保时捷,并且为她找了一份工作——在七合集团的一家合作公司当助理。 周安涌自认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秘密。所以在接到夏清的电话时,当即就震惊了。夏清说,有陌生人发来消息说是知道了她和周安涌的不正当关系,让她主动和他联系,否则就让他们的事情曝光,让周安涌身败名裂,让她名誉扫地。 夏清当即吓得不知所措。 周安涌当时还不信,以为是夏清想要见他,故意虚晃一枪。现在看到了短信,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短信:“夏清你好,我知道你和周安涌的不正当男女关系。请你立刻和我联系,否则我会曝光你们的事情,让你们全部完蛋。另外,请马上通知周安涌。” 尽管不能说他已经不爱海之心了,海之心对他过于防范并且处处制衡他,但毕竟夫妻一场,有感情因素在内。周安涌很清楚一点,他当初为了追求夏清,许诺要和她结婚,只不过是一时的甜言蜜语。他现在没有胆量和资本向海之心提出离婚,而且离婚对他来说,损失太大,得不偿失。 但他也知道,他确实很爱夏清。只是作为已经经历了许多并且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现在考虑问题不再和以前一样单纯而单一,他会权衡得失,并且计算收益。爱情,在他人生的天平上,分量和10年前相比,已经减弱到不到三分之一的比重了。 小孩子才会纠结对错,成年人只计算利弊 会是谁呢?周安涌心中猛然一惊,如此此事让海之心知道了,他肯定完蛋。以海之心的性格和她现在掌控的一切,她肯定会毁了他不说,还会把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别怕,我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周安涌安慰夏清,起身到一旁去打电话。 电话一接就通,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周安涌吗?等你的电话很久了,也在楼下等你很久了。” 周安涌吓得手机差点没有扔到地上,赶紧到窗前朝下面张望一眼,果然楼下的停车场中,有一辆汽车闪动了几下大灯。 “我们需要好好聊聊,周安涌,我在车上等你。对了,带上夏清,毕竟,她是你的宝贝,嘿嘿。”对方阴阴地一阵冷笑,“我的车是广州牌照的黑色本田,最后两位数字是38……我耐心有限,你只有五分钟时间。” 对方连夏清的住处都摸得一清二楚,显然盯上夏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安涌反倒镇静了几分,让夏清换好衣服,又叮嘱她几句,来到了楼下,上了车。 车里只有一个人,大晚上的,戴了墨镜和帽子,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坐好了,周总,路不长,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请你和夏清系上安全带,并且交出手机。” 周安涌听话地交出了他和夏清的手机:“放心,没报警。要报警下楼时就报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第七十一章最严重的后果 对方呵呵一笑:“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确实冷静。周总不怕我们绑架你们?” 周安涌此时完全冷静了下来,他也笑了:“你们多半求财,不会害命。如果拿夏清的事情要挟我,顶多是敲诈。绑架的话,性质就不同了,就严重多了。再如果杀人,就更是死罪了。人生追求的快乐不就是好好活着并且有钱花吗?自从香港最大的悍匪被枪毙后,绑架案就少多了。就连顾两顾大老板不也只是拉人下水,从不害人吗?毕竟谁也不愿意花冥币。” 对方不说话了,发动了汽车,朝罗湖方向驶去。 周安涌为夏清所买的公寓在南山区,他和海之心的别墅在福田。 夏清紧紧握住周安涌的右手,眼中流露出惊恐和不安。周安涌抱住了她的肩膀,小声安慰:“不要怕,没事的,我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 夏清的神色稍微缓和了几分:“如果我们的事情被她知道了,你会怎么处理?” 夏清从来不说出海之心的名字,只以“她”代替,仿佛只要说的是“她”,海之心就是一个外人一样。说心里话,她有几分嫉妒海之心。海之心什么都拥有了,美貌、学历、事业、家庭、孩子等等,却从来不知道珍惜。周安涌这么好的男人,也会因为受不了她的颐指气使而出轨,她就是一个自以为是不知道惜福的人。 “她不会知道的……”周安涌微一沉吟,注意到夏清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知道在夏清的内心深处存了侥幸,既怕他们的事情事发,又盼望着事发,因为事发之后,他必须在她和海之心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周安涌不想也不敢离婚,离婚的代价太大,他承受不起。而且对他来说,夏清更适合当情人而不是妻子。夏清只是一个小女孩,没经历过太多事情,也没有方方面面的才能,娶回家后,如果调教得好,会是贤妻良母。调教不好,就是一只漂亮的金丝鸟。 “万一她真的知道了,她也不敢拿你怎样。真要闹大的话,大不了和她离婚,一拍两散。”周安涌顿了一顿,还是说出了夏清想要的答案,他微微一笑,“放心,有我在,一切都没问题。” 夏清眼中柔情闪动:“最喜欢你说‘一切都没问题’,特别男人特别有魅力。” 司机轻哼一声,想说什么反驳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从后视镜中冷冷地看了周安涌一眼。 周安涌淡然一笑,回应了他一个云淡风轻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他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这点儿小事就想打倒他,没门! “我以前谈过几个女朋友,家里都挺穷,因为我每次说要去她们家,她们的回答都一模一样:没门。”周安涌见气氛有几分紧张,就讲了一个笑话。 “噗哧……”夏清笑了出来,“人家是拒绝你,你却当成人家家穷?真有你的,怎么这么笨?” “有时我是有点笨。上大学时,有一个女孩对我说,我的口红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啊,这么明显的暗示,你是不是去亲人家了?” “我当时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五好青年,当即就买了一管口红,咬了一大口。结果发现是骗人的,一点儿也不好吃。” “哈哈……”夏清笑得前仰后合,用力捶打周安涌,“你怎么这么笨?真是笨死了。怪不得你会被辛有风骗,你真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他也许以前是真不懂,现是……”司机终于忍不住冷冷笑了一声,“现在是真懂,而且还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过奖。”周安涌也不生气,见汽车已经驶过了万象城,朝荔枝公园方向开去,心中一动,“快到了吧?” “快了。”司机没好气地哼道,“周安涌,你真不怕你和夏清的事情败露?” 周安涌语气格外平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又能怎样?不怕又能怎样?何况你们费尽心计查到了我的秘密,只是用来威胁我,而不是告诉海之心来对付我,说明什么?说明你们发现从我身上可以获得的利益比从海之心身上的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接下来会有合作,对吧王渭河?” 车猛然一顿,显然是点了刹车,随后又平稳行驶了:“你怎么认出我的?我们总共没有见过几次面,又有七八年没有见过了。” “很简单。”周安涌恢复了惯常的自信,“虽然我和你不熟,也没有打过几次交道,却记住了你的声音和长相。你是地道的陕西人,语气有着明显的西北人特有的直腔。长相也是,双眼扁平,颧骨微高。我对声音和长相有明显地域特征的人一向记忆深刻。” “他的长相有什么特色,让你记得这么清楚?”夏清无比好奇。 周安涌俯在夏清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他长得像兵马俑。” “啊?哈哈!” 在夏清的笑声中,汽车驶进了一个小区,停在了一号楼的楼下。周安涌更加笃定了,对方请他来家中见面,肯定是想和他合作,而不是绑架和威胁。之所以先来这么一出恐吓,也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好在接下来的谈判时好讨价还价。 楼房有些年头了,楼梯间灯光昏黄,而且没有电梯,有个别楼层还没有照明,周安涌拉着夏清的手,上到了五楼,进入了501房间。 房间不大,客厅中坐着四个人,三男两女。周安涌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几分。他都认识,三男是伍合理、史荣和唐仁解,加上王渭河,正是当年何潮手下四大金刚中的三人,而伍合理算是利道快递的联合创始人之一。 两女是辛有风和邓好儿。 周安涌哈哈一笑:“阵势不小……早知道都是熟人,打个电话请我过来就行了,何必非要特意过去接我一趟?好儿,你跑得也够快的,我们才从郭林选的局上分开不久。” 邓好儿在周安涌借故离开后不久,也接了一个电话就提前走了。她走的时候,郭林选已经喝醉了,被何潮几人送回了家。 邓好儿波澜不惊地一笑:“我也是接到电话直接赶了过来,你和夏清的事情,10分钟前刚刚知道。” “什么感觉?”周安涌表面上是问邓好儿,却朝辛有风投去了征询的目光。 辛有风直视周安涌的目光:“没什么感觉,太正常了。如果说何潮有婚外情让人震惊的话,你有,就像深圳的雨一样,就是随时就会发生的事情。” “这么看好我?”周安涌拉了一把椅子让夏清坐下,他见没有座位了,就站在了夏清的旁边,“是对我的褒奖还是贬低?” “中性。”辛有风笑了,“不偏不倚的立场,也可以说是没有立场。” “其实以你的身份地位,还有家庭状况,你外面有人是正常的,没人才不正常。”邓好儿打量了夏清几眼,点了点头,“和我猜测得一样,你喜欢温柔听话体贴的女人。也可以理解,海之心强势而霸道,让你作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践踏。其实你和何潮一样,骨子里有大男子主义倾向。不怪你们,80年代及以前出生的中国男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大男子主义,几千年的传统不可能一朝一夕改变。但何潮和你不一样的是,他的大男子主义倾向掩藏得特别好,会迂回会退让。” “我也懂迂回知退让呀……”周安涌就不服了,“何潮是没有遇到让他心动的女人,这么说吧,对男人和女人来说其实都一样,是不是出轨以及忠诚,和你有多爱对方没有关系,只在于你遇到的人有多好和诱惑有多动心。” “你的不是迂回和退让,是隐忍和避让。两者的含义是不一样的,迂回和退让,是包容和大度。而隐忍和避让,是报复和反抗。”邓好儿对周安涌出轨的事情确实没什么感觉,她见多了身边男人对女人的追逐,不管是未婚的还是已婚的,她太了解男人了,知道对大多数男人来说,都喜欢猎奇和新鲜,但最终有没有付诸行动,就看责任心了。 “你的意思是,何潮永远不会出轨了?”周安涌冷笑了,“你觉得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 “何潮会不会出轨,不在他,而在于我们。”史荣终于开口了,他站了起来,和周安涌握手,“不好意思周总,用这种方法请你过来,多有得罪。” 周安涌握住了史荣的手:“史哥客气了,叫我安涌就行,叫周总就疏远了。今天我们聚会,不会是只为了讨论出轨的事情吧?这事儿我觉得适合私下讨论,不方便让女士在场,哈哈。” 史荣也笑:“对一些人来说,出轨是小事。对另一些人来说,说不定就是大事了。我有一个问题,安涌,如果你和夏清的事情真让海之心知道了,她会怎么做?最严重的后果又是什么?” 第七十二章周安涌的对策 周安涌一愣,想了一想:“她肯定开始时说要离婚。但最终还是不会离婚,因为我会说服她,告诉她离婚带来的损失有多大,以及不离婚又有什么样的好处。说到底,无非是利益交换足够动人,她就会咽这口恶气。” “然后呢?”史荣暗中打量夏清几眼,“你不会觉得海之心先稳住了你,就没有下文了吧?” “当然不会。因为以我对她的了解,除非我拿出5%以上的七合集团的股份作为交换条件,她肯定不会让步。接下来为了更好地控制我,她会以此事为要挟,不断地提出各种无礼要求,然后我一步步退让,直到有一天她成为七合集团的绝对控股股东,到时她是继续留我还是把我一脚踢开,就完全看她心情了……” “哈哈哈哈,都说你为人伶牙俐齿,不说真话,外界的传言也不全对,你刚才的一番话,就说得很合情合理。”史荣笑了一气,“这么说,只要你和夏清的事情败露的话,你早晚就是只有一死了?” “就算我和夏清的事情没有败露,我和她也会因为谁最终可以掌控七合集团而一直明争暗斗下去。”周安涌很清楚对方必然是有什么意图,现在只是在试探他,他既不退缩也不夸大,“不败露的话,我可能需要三五年才能掌控主动。败露的话,撕破脸皮,也可能一咬牙,宁愿让七合集团分裂,也要一拍两散。” “这么说,你早就想好对策了?” “当然了,我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先想好最坏的结果,虽然做最好的打算,但也会有足够的迎接所有结果的对策。所以,事情不败露我会怎么做,败露了,她要离婚,我怎么应对。她不离婚,我又怎么办,等等,所有可能会出现的结果,我都有相应的办法。”周安涌深深地看了史荣一眼,“史哥,也不早了,有事我们就快点聊,没事就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 众人面面相觑,周安涌确实厉害,表面上说得诚恳,其实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从容不迫,言外之意就是别想拿这事儿威胁他,真心要谈合作,就拿出态度来。 史荣看了辛有风和邓好儿一眼,又朝伍合理使了一个眼色。 伍合理站了起来,来到周安涌面前:“周哥,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你和何潮关系恢复得挺好,又像兄弟了。” “本来就是兄弟,什么叫又像?”周安涌退后一步,“一帆又要有动作了?是想要打垮利道,还是吞并?” “吞并。”伍合理点了点头,“周哥厉害,一下就猜到了关键点子上。是这样的,大老板对一帆的现状不太满意,史哥正好有想法想回来。史哥在和大老板谈了之后,经大老板特批,他现在是一帆的常务副总裁,直接向大老板汇报,不必再经过辰哥。” “城头变幻大王旗了,一帆改姓史了?”周安涌朝史荣点了点头,“恭喜史哥。合理你也挺有胸怀,史哥坐了你的位子,你得听他指挥了吧?想当年在利道,你好歹也是联合创始人之一,史哥比你加入利道晚多了,而且还只是加盟商。” 伍合理尴尬一笑:“现在不是论资排辈的年代了,谁有才能谁就上。话又说回来,一帆有现在的架构才算是真正有战斗力的队伍,但还缺一个关键的人物,就是你,周安涌周总。” “想怎么吞并利道吧?说说想法。”周安涌侧身坐到了伍合理刚才的位置上,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了一副领导听取下属汇报的姿态,“现在一帆的体量和利道差太远了,想从正面战场上打败利道,完全没有可能。” “一帆从来没有想过要从正面打败利道,就像周总不会从正面和海之心硬碰硬一样,要用迂回和包抄的策略。”伍合理神秘而得意地一笑,“利道和七合一样,不是上市公司。如果周哥想要控制七合,联合一个大股东就足够了。但利道不同,利道是创始人驱动型公司,何潮和江阔是绝对的控股大股东。江阔虽然股份比例不低,但在利道的发言权远不如何潮,基本上可以说,利道是何潮一个人的帝国。这一点儿,何潮比周哥布局更长远,更有远见。” 周安涌讪讪一笑:“何潮的聪明之处在于让江阔主要负责三成,如果江阔没有三成,他在利道也会被江阔牵制。” “所以说,在利道,就算拉拢了几个主要股东,包括联合创始人,也很难对何潮造成重创。”史荣接过了话头,继续说道,“吞并利道的最好方法当然是从内部攻克,利道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不瞒安涌,我们已经和利道的几个股东以及主要管理人员有过接触,试探了他们的口风,得到的反馈很振奋人心……利道苦何潮久矣!” “说重点。”周安涌点了点头,“首先要确定共同的目标,其次才有共同话题,最后才有可能合作。” 史荣哈哈一笑:“安涌果然是安涌,一针见血。好,说重点。作为利道的股东之一,虽然是代持的大老板的股份,但从法律上讲你才是利道真正的股东,如果你加入我们的阵营,会让我们的胜算增加许多。” “我的好处呢?”周安涌看了辛有风一眼,“为什么不是大老板亲自出面,而要你们出面?你们谁是他的代言人?” 辛有风点了点头:“你猜对了,安涌,我现在是他的代言人。” “这么说,你现在是顾两的人了?从此金不换是路人了?”周安涌哈哈一笑,“我也是服了你了,总是可以找到接盘侠……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辛有风,你是大老板的代言人,代表的是他的意思。史荣、唐仁解和王渭河,你们是大老板的意图的具体执行者,那么伍合理和邓好儿呢?又是谁的代言人?” “我谁不代表,只代表我自己。”邓好儿及时回应了周安涌,“我只是和大老板还有有风做保健品生意,再顺道跟着大老板后面炒房赚些小钱,并不参与到一帆和利道的撕杀之中。今天的会议,我就是凑凑热闹。” 周安涌才不信,却也没有说破:“你呢,伍合理?怎么没有辰哥的人了?难道说,辰哥要被大老板抛弃了?” “也不能算是抛弃,现在大老板更多地和媒哥、景哥合作了,辰哥的发展重心转移到了金融上面,在做融资和投资生意。”伍合理回答了周安涌,“我当然也是大老板的人,自始至终,我从来都是对大老板负责。” “你们不要忘了,我不仅仅是利道的股东,也是一帆的股东!”周安涌淡定地一笑,心中猜到了什么,“今天的会议,不应该由你们和我开,而是应该由大老板直接和我谈。顾两没有露面的原因应该不是他忙得顾不上,而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情,我猜得对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震惊之色。所有人心中都有骇然之意,周安涌果然名不虚传,此人极有眼力和审时度势的高明,怪不得可以成为何潮的劲敌数年之久而屹立不倒。 对于何潮,众人的看法接近一致,何潮的优点在于绵里藏针、淡定从容,并且能够长远布局,看清大势。对,众人公认的是,何潮具有无与伦比的前瞩性和远见,他决定的事情,有时在当下来看,也许并不正确,甚至看不到出奇之处。但不用多久你就会发现,何潮押对了宝,认清了时代趋势,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如果说何潮确实代表的是潮流,是方向和趋势,那么周安涌就是大江大河下面的暗流,不动声色、霸道无比,一旦被他缠上,就很难再逃出生天。 何潮是以柔克刚,顺应大势,以浩浩荡荡的手法横扫一切。而周安涌则是刚柔并济,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手腕,而始终不败。 半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气势都被周安涌震住了。过了许久,史荣觉得太丢人了,明明捉了周安涌的奸,却还是被周安涌占据了上风,一屋子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太不像话,他咳嗽一声:“安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清楚,我不清楚。”周安涌气定神闲地笑了笑,“还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你们怎么查出了我和夏清的关系?” “这个说容易也容易,让人跟踪你一段时间,摸清你的生活轨迹,就能顺藤摸瓜查出来你在外面有人了。”史荣哈哈一笑,“更不用说夏清的公寓,你直接用的是她的名字。再一查夏清的的经历,和你的交集也就是徒步穿越沙漠时。再调查她上班的公司,是你一个合作方的公司,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和我想得差不多。”周安涌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一脸自嘲。 第七十三章火中取栗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古人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更何况现在到处是监控,在电子时代,不管做了什么坏事,都会留下痕迹。好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为什么要瞒着顾两和我开会?肯定是有什么不想让顾两知道的打算。” “好吧,也不瞒你了,既然要合作,就得坦诚。”史荣朝伍合理使了一个眼色,伍合理拿出一个盒子,依次收走了众人的手机,“不好意思,现在手机都有录音功能,为防万一,请大家配合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史荣说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在座几人中,辛有风跟了顾两,成了顾两的女友,是顾两最亲密的人。她之前跟了金不换几年,以为金不换可以给她股份或是一大笔钱,结果分手时,金不换只给了她100万,还是人民币,不是美元。她几年的青春只换来区区百万,还不如帮何潮或是周安涌做事赚得多,她气得吐血。 跟了顾两后,她改变了策略,不再傻傻地相信男人的承诺。她越来越清楚一点,对男人来说,得到一个女人之前说的话在得到之后多半不算数。她年纪不小了,不能再一直没有目的和收获的晃荡下去了。 现在的辛有风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了,她只相信利益和金钱。所以当史荣向顾两提出由他来负责一帆,并且保证一帆可以吞并利道时,她就敏锐地发现了机会。她从史荣的眼神和神情中得出结论,史荣野心极大,肯定不仅仅满足顾两许诺的事成之后利道和一帆各5%的股份。 史荣想要的是整个利道和一帆,他是想火中取栗,借力打力。 既然史荣想要借机挖了顾两的墙角,她为什么不能?她比史荣更得顾两信任,也离顾两更近,近水楼台先得月。于是,辛有风找到史荣,提出和史荣合作。条件是,事成之后,她要一半的好处。她可以负责帮史荣迷惑顾两,并且说服顾两让她以全权代言人的身份加入到团队之中,这样,她既可以为史荣提供足够的便利,又可以让顾两完全放心史荣。 她会在史荣面前替顾两打好所有的掩护。 史荣一开始并不相信辛有风,后来听辛有风声泪俱下说起她跟了金不换几年后惨遭抛弃并且没有落到好处的下场后,他信了。 随后,辛有风又拉了伍合理下水。 之所以拉伍合理入局,是伍合理具体掌控一帆多年,心腹众多,比张辰更得中层和底层的信任。但伍合理在一帆多年,虽然能力有限,但也劳苦功高,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甚至还成了为张辰和顾两不和的牺牲品,一直夹在中间受夹生气。 顾两和张辰的不和,隐患其实早就种下了。在周安涌代持了顾两的股份后,顾两有一段时间本来还想继续和何潮较量一番,却突然偃旗息鼓,外人以为顾两是怕了何潮,其实不是,而是顾两忽然发现了新的生财之道。相比与何潮的较量漫长而可能收效不大,新大陆来钱快,利润高,是一个全新的战场和机遇。 顾两决定转战新战场,还想带张辰一起玩。张辰却不同意,顾两新的生财之道,需要到全国各地征战,而他不想离开深圳。最终二人没有谈妥。虽然二人一致同意继续经营一帆,但在顾两的心思转移到了新的战场之后,张辰也很少再管一帆的事情,一帆的大事小事就都落在了伍合理的身上。 张辰也发现了新的商机,并且认为他的商机比顾两的新战场更有意思也来钱更快。张辰现在有强烈的危机感,以前他觉得自己大小也算是一个人物,在深圳呼风唤雨,好歹也是四哥之一。但近些年来,随着时代的巨变,他的做事方式和手腕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不但赚钱越来越少,他以前可以凭借“辰哥”的名头捞取好处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少。 更让他生气的是,原先他的资产虽然比不上刘以授,但也不比曹启伦、赵动中差上多少。但自从2003年后,何潮的利道迅速壮大起来,他别说可以和曹启伦、赵动中一比高下了,连何潮都有所不如了。 更不用说到了2005年后,短短三年间,到2008年时,何潮的身家俨然已经超过了周安涌,并且直逼曹启伦和赵动中,更是远超于他。毕竟何潮兼有利道和三成的两家公司的股份,而周安涌只有七合。 更让张辰沮丧的是,随着三成品牌的崛起,三成小灵通和手机的同时畅销,就连庄能飞的身家也超过了他,更不用说曹启伦和赵动中,他连二人的影子都赶不上了。 张辰才意识到,他被时代抛弃了。时代在抛弃他的时候,既没有提醒他,也没有和他说一声再见,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最让张辰感到颜面扫并且焦虑的是发生京基100的一次偶遇。 当时张辰约了一个客户在京基100谈事,谈到了一半时,客户忽然站了起来,只来得及匆忙向他点了点头,就迫不及待地冲一个人飞奔而去。他定睛一看,来人居然是何潮。 何潮还是老样子,淡定从容,在他眼中,和当年没什么区别,依然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年轻人,但被他视为大客户的余久,快步如飞来到了何潮面前,热情洋溢地伸出了双手和何潮握手,并且微微弯腰致意,样子极其谦卑和讨好。 等何潮走后,张辰很不服气地说起何潮当年的事情,还说他的一帆快递的前身星辰快递横行深圳时,何潮还不知道在哪里猫着,连饭都吃不上呢。 莫欺少年穷,余久反倒对何潮当年不名一文的经历很是推崇,一再称赞何潮跟上了时代的脚步,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如果一个人只抱着过去的成绩不放,是被时代抛弃的表现。尽管他并非是有意讽刺张辰,张辰却觉得脸上发烧。 余久口气中时刻流露出对何潮的仰望,一再强调如果可以和何潮合作,一定可以大赚。从何潮起步到现在,他每走的一步都踩到了时代的鼓点上,从来没有过一次失误,何潮简直就是经营之神。能有机会和何潮吃一顿饭,也是荣耀。 余久的话让张辰大感沮丧,偏偏又发泄不得,因为他不想得罪余久,有一笔生意还需要余久的帮助才能达成。 此后他开始无比焦虑起来,决定下大力气去做他的金融事业,争取在几年之内超越何潮,也超越顾两。他自认他的玩法更高明更符合时代潮流,顾两是投机取巧,早晚会死得很惨。而他做的一切,是商业最高阶段,是资本运作。相比之下,一帆每单几毛一块的利润,简直就是小儿科,太没意思。 伍合理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一帆每单的利润虽然微薄,但却是实业,而顾两和张辰所从事的行业,和赌博没什么区别。 他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喜欢做实实在在的事情。 伍合理近年来操劳过度,头发都白了不少。一帆在和利道争夺加盟商和抢占市场时,投入过大,直到去年才勉强扭亏为盈,维持了开支平衡。他为之付出了无数心血,连家都顾不上,导致妻子怨声载道,最终在去年扭亏为盈的前夕,妻子忍无可忍之际和他离婚了。 伍合理当一帆是自己的孩子,一心扑在一帆上面,所以他对顾两和张辰撒手不管的做法颇有微辞,却又不敢明说。还有一点,他越来越觉得心理失衡,他为一帆付出了一切,却只持有一帆1%的股份,如果没有他,一帆现在肯定倒下了。为什么他付出最多却收获最少? 伍合理不敢和顾两诉苦,他惧怕顾两的阴沉和深不可测。也不敢向张辰说个明白,他担心被张辰训斥并且收拾。所以当他遇到史荣和辛有风的邀请后,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加入,他要为自己打算,在失去了家庭之后,他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一帆身上。 更何况史荣和辛有风承诺给他10%的一帆股份。 史荣和辛有风拉伍合理入局,也是看重了伍合理对一帆的重要性和影响力,以及对一帆发自内心的热爱。 至于邓好儿的加入,纯属巧合和意外。 邓好儿原本和辛有风关系一般,她在曹启伦身边帮曹启伦运作项目时,有一段时间和金不换接触比较多。金不换就打起了邓好儿的主意,多次邀请邓好儿吃饭,都被邓好儿拒绝了。辛有风察觉到了金不换的意图后,和邓好儿聊了一次,告诉邓好儿金不换不可信,不要上当受骗。 其时辛有风已经有要离开金不换的想法了,当然,也是金不换对她逐渐冷落并且失去了兴趣的原因所在。邓好儿周旋在无数男人之间,阅人无数,她也看出来金不换虽然有钱,但却非常小气,更何况金不换小鼻子小眼睛,长得一般,才入不了她的眼。 除非金不换直接拍给她1000万,否则,金不换别想沾她的便宜。 不过她也因此和辛有风成了好友。 第七十四章抓住关键 原先邓好儿还有几分看不起辛有风,认为辛有风在不同的男人身边跳来跳去,对爱情盲目对利益不够狂热,目的不够明确,明显是在浪费时间。但在认识了辛有风后她又有几分同情她,辛有风太天真太善良了,她居然还相信爱情!天,她经历了这么多,还这么单纯,真是难得。 在邓好儿的开导后,辛有风终于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要么图爱情,要么图金钱,别想眉毛胡子一把抓,很容易顾此失彼,不,很容易全部落空。在邓好儿的引领下,辛有风改变了策略,决定和顾两不谈感情,只谈利益。她要计算她和顾两在一起后可以得到多少实际好处,再考虑可以为顾两付出多少感情和心思。 结果她发现,顾两对她并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一时需要才和她在一起。顾两身边不是没有女人,只不过她更善解人意,更能和顾两有共同语言,顾两才对她多了一些依恋。实际上在顾两眼中,她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从顾两从来不给她现金而只给她所谓的机会就可以看出来。 就算只是机会也要抓住,何况顾两现在所做的事情,在辛有风看来不但可行,而且还大有可为。她告诉了邓好儿,邓好儿一听也很感兴趣,她就拉邓好儿一起加入了顾两的项目之中,并且还说服了顾两,让顾两出资资助她们开发保健品,她们两个负责运作。 顾两也同意了。 顾两对快速消费品最感兴趣,因为消耗快,利润就源源不断。 但二人并不满足于顾两吃肉她们喝汤的现状,在辛有风加入史荣的战团之后,邓好儿也想加入,辛有风觉得多一个帮手挺好,就让她入局了。辛有风是想有一个伴,怕被史荣等人欺骗。邓好儿是想多分一杯羹,反正谁都不嫌钱多。现在的邓好儿,无比现实,只要有钱可赚,她就不惜一切代价挤进来。 反正她和顾两又没什么交情,才不管众人坐在一起密谋的事情其实是在挖顾两的墙角。 听完史荣的话,周安涌沉默了。以他对在座几人的分析,史荣说得基本属实。虽然是一帮心思各异的人,但目的相同目标一致,倒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合作没问题,达成共识也简单,有没有具体的执行方法,才是关键。 张辰和顾两的近年来的动向,周安涌也知道一些,虽不详细,但和史荣所说的大致相同。他也明白,史荣之所以对他实话实说,也是因为他的把柄落在史荣手中。说实话,会增加他们之间的信任度,也是摆出了足够的姿态。 同时也说明,史荣既不怕他向顾两和张辰告密,也不担心他和何潮通气。在足够的利益的驱使下,以及夏清事件的约束下,他们有理由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周安涌却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他沉吟半晌,忽然笑了:“你们想让我加入阵营,有什么足够打动我的好处吗?还有,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 史荣点了点头:“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是这样的,我们在座的几人,会在事成之后瓜分了一帆,而安涌你的好处是……利道归你。” “哈哈哈哈……”周安涌一阵放声大笑,笑得众人面面相觑,“你们想得太简单了,一帆的大股东是顾两和张辰,他们会任由你们瓜分了一帆?利道现在何潮是说一不二的掌舵者,其他几个大股东,都紧紧跟随何潮的脚步,他们都是和何潮一起打下江山的兄弟。退一万步讲,你们不怕真的等我掌控了利道,会反过来吞并一帆吗?” “一帆的事情,如何说服大老板和辰哥,就不劳安涌费心了,我们有的是办法。你要做的就是怎样在内部瓦解利道,我们相信你有足够多的办法来说服利道的几个大股东。当然,我们也会制造机会,让何潮和江阔反目成仇。只要江阔不再支持何潮,和何潮对立,何潮在利道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至于用什么方法让江阔对何潮失望并且仇恨,方法很简单……” 史荣笑着指了指周安涌身边的夏清,又说:“我们也不怕你掌控了利道之后会吞并一帆,因为一帆已经制定了全新的发展策略,和利道的理念完全不同,走的是差异化路线。” “原来是想用女人问题离间何潮和江阔……”周安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手法虽然低劣了一些,但确实可以奏效,江阔绝对不能容忍何潮的出轨。好,回到一帆上面,一帆要走什么差异化路线?” “利道走的是高端精品路线,小件、快捷、时效以及品牌意识,一帆现在主打低端、大件,接下来,会在在单件3-50公斤的大包裹快递领域布局,避开快递小件的激烈竞争,坚持差异化发展。向社会承诺提供免费送货上楼、免费上门收货的快递服务。” 周安涌赞许地点了点头:“总算摸对了方向,这个路线好,和大多数快递公司不重叠,应该会有市场。” “未来五年内,一帆会发展成为超六万人的快递大军,业务主要涉及跨境电商、港台业务、航空运输、铁路运营等,业务版图辐射中国大陆、港澳台、美国及亚太区域,力争在全国建立分拨中心100个,拥有营业网点超6000家,运输、派送车辆万余台的大中型快递公司。”史荣描绘了一下蓝图,“当然,一帆的体量还是没有办法利道相比。等利道到了你的手中之后,包装之后上市,说不定会有500亿以上的市值。” “500亿不够,我的目标是上千亿。”周安涌至此已经完全明白了史荣等人的意图,他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手脚,“你们的计划有一定的可行性,我也持谨慎的乐观态度。但有一点你们没有考虑到,以现在何潮对利道的掌控力度,以及顾两和张辰的实力,就我们这几个人想要同时拿下利道和一帆,困难重重,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伍合理为之一惊:“周哥的意思是劝我们打消念头?” “并不是。”周安涌背着手,缓缓地在众人面前走过,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利道和一帆现在都不是上市公司,不上市的话,想要吞并的话,手法不多。但如果上市了,办法就多多了。所以这件事情我们要有耐心,可以想办法推动利道和一帆的上市,上市之后再下手,会更有把握一些。” “不对吧,我怎么觉得一旦上市了,反倒更没有机会了?”辛有风觉得周安涌是在混淆视听,“安涌,你是不是不太了解上市公司的情况呢?” “是吗?”周安涌自得地一笑,“我先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听……” 所有人都坐直了身子,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夏清一脸痴迷加崇拜的目光望向周安涌,从微有慌乱到恢复镇静再到步步为营反手牵制众人,并且掌控了主动,周安涌简直就是一个天才,是她的英雄。她没看错人,也没爱错人,周安涌值得托付。 “大家应该都知道鲶鱼效应的故事——挪威人爱吃沙丁鱼,尤其是活鱼。活鱼比死鱼的价格高几倍以上。但是由于沙丁鱼生性懒惰,不爱运动,因此捕捞到的沙丁鱼往往在返航途中就会死去。即使有些少许活的,也是奄奄一息。在众多渔民中,只有一位渔民的沙丁鱼总是活的,而且很生猛,所以他赚的钱也比别人的多。直到他死后,人们才发现在他的沙丁鱼中多了一条鲶鱼。鲶鱼以鱼为主要食物,进入沙丁鱼群中,就会四处游动。而沙丁鱼为了活命,也会加速游动,如此一来,沙丁鱼就会活着被运回港口。这就是所谓的‘鲶鱼效应’……” “1993年5月,股市大跌。8月,深圳第一家上市公司宝安集团的证券部主任到上海,拜访上交所总经理。主任对总经理说,上海的股市之所以不温不火,是沙丁鱼足够多但缺少鲶鱼的缘故。总经理一听就明白了什么意思,笑问,你们愿意来上海当鲶鱼吗?” “一个月后,名叫宝安的鲶鱼果然如期而至。宝安开始攻击延中实业,沪市躁动起来。延中实业的股份连日拉阳线,从9元涨到了12元。到了9月30日,宝安发表声明,宣称已经持有延中实业5%的股份。公告一出,延中实业一路狂涨,次月8日涨到了每股42.2元,沪市随之热火朝天。” “不对,按照证监会的规定,一旦持有5%的公司股份就必须要公告,宝安违规了吧?”辛有风提出了质疑。 周安涌没有正面回答辛有风的问题,继续说道:“宝安的这一次狙击非常高明,技巧运用得十分娴熟。宝安在9月29号时就持有了4.56%的延中实业的股份,不到公告的线。而在30号一开盘,就大口吃进了342万股,持股比例一下上升到了16%,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延中实业不干了,认为宝安的做法是一种恶意收购,是对市场的欺骗和隐瞒,并且召开发布会,要通过法律程序维护公司利益。” 第七十五章逐利会 辛有风点了点头:“这个案件我也听说过,但没有这么详细,长见识了。” “在当时舆论来看,天平倾向于延中实业,各大媒体都对延中实业持同情的态度。但是证监会的最终裁定却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认定宝安的收购是一种违规行为,需要交纳罚款100万元,但同时宣布收购有效。不久,宝安的人顺利当选为延中实业的董事长。” 周安涌越说越兴奋:“作为中国股市的第一次收购战,不但激活了沪市,也让所有人都领悟到了一个道理,在股市的灰色地带中,是一个强者第一规则第二的战场。而随后不久发生的另一起股市风波事件,就更像是一场黑色幽默了。湖南省株洲一个姓李的股民花钱私刻了一枚‘正大置业’的公章,写信给《深圳特区报》和《海南特区报》,声称正大置业公司已经收购了苏三山5%以上的流通股。两家报纸未经核实,直接来信照登。结果第二天苏三山大涨40%……等深交所发现异常发出警告时,提前购入100万元15万股的李股民已经分批抛售,获利15万元,就飘然离场,下落不明了。” “全国股民总共损失2000万多,套牢资金1.2亿元,只因一封未经核实的来信……”周安涌哈哈一笑,“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中国股民心态完全不够成熟,中国股市也不够规范合理。换个思路来考虑问题,通过股市吞并一家上市公司,可以有多种手法,并不难操作。” 史荣听得如痴如醉,猛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太精彩了!安涌你确实比我们看得长远,也更懂资本运作。你说,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吞并利道?” 周安涌微微地一笑,神情从容且自信:“你们按照你们的节奏继续向前推动,我按照我的方法来落实,各干各的,等到时机成熟时,再汇合一处。” “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史荣见周安涌算是答应了,暗中长舒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和周安涌关系闹僵,尽管他抓住了周安涌的把柄。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如果损人不利己会是非常愚蠢的行为,没有利益的树敌,是不理智之举。 不过史荣也相信,周安涌不会冒着鱼死网破的危险而向顾两透露消息或是向何潮通风报信,毕竟夏清事件是他身边一颗随时可以引爆的地雷。 “乐观估计,两三年。保守估计,四五年。何潮现在还没有上市计划,但一帆可以做刺激利道的鲶鱼。一帆如果运作上市,何潮肯定会受到刺激。”周安涌是何等聪明的角色,察言观色间就猜到了史荣的心中所想,“有两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一是顾两和何潮不会从我这里知道今天的事情,如果他们有所察觉了,肯定是你们内部出现了内鬼。二是我始终会把掌控利道当成我的主要目标,当然,还有七合。” 史荣放心了,也给出了他的承诺:“你和夏清的事情,不会从这些人中传出去,尽管放心。有一个建议,你以后来见夏清,尽量不要自己开车,最好打车比较安全。” 周安涌和史荣握了握手:“预祝合作愉快。” 本来史荣还想让王渭河送周安涌和夏清回去,周安涌没有同意,打车回去了。回到公寓,周安涌接连抽了不下十支烟,在房间中转了几十圈,最后扔了烟头,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妈的,敢威胁我,等着瞧!” 转眼过了国庆节,深圳的秋天依然炎热无比。在炎热中,无数人津津乐道的不仅仅是结束不久的北京奥运会,还有奥运健儿在本届奥运会上获得了史无前例的奖牌榜第一名的成绩。 何潮又和江阔、周安涌以及从上海归来的海之心几人,去过几次熊公望的知见宅,并正式成立了公益基金会,用来扶持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江离当仁不让地担任了顾问和策划。 邹晨晨和郭林选的婚礼,在2009年元旦举行。婚礼盛大而奢华,尽管邹晨晨一再坚持要低调,郭林选却还是难掩心中喜悦,邀请了不下1000人参加婚礼。 何潮、江阔、周安涌、海之心以及江离、夏正、曹启伦和赵动中等人,忙得不可开交,一天下来,累得几乎虚脱。婚后,郭林选和邹晨晨前去欧洲度蜜月,是真正的蜜月,假期长达一个月。 经过和江阔的认真讨论,何潮最终同意让儿子在香港读书,条件是争取考上北京的大学。江阔也答应了,只要儿子能考上北京的大学,她不阻拦。何潮之所以后来想通了,也是清楚一点,等儿子长大后是不是按照他或江阔的意思去上学,还未可知。因为孩子长大后必然会有自己的想法,就像他当年一样。 尤其是儿子,独立性更强一些。 与其现在纠正未来可能无法做主的事情,不如留待以后再说。人生有太多不可预知的未来,何必为未来的事情烦恼? 眼下烦恼的事情还多得数不清。 先是利道的事情。 原本何潮定下利道继续走高端发展路线,要建立中转站以及购买飞机。现在的利道拥有自有车辆8000多辆,员工10万人,自建直营网点1300多家,俨然已是一个庞然大物。 当时开会时,江阔没在。江阔回来后,听说了何潮的设想之后,提出了反对意见。她的想法是,利道最好高中低端全部涉及,不能只走高端路线。她还建议将利道分成两个业务线,利道速运和利道快递,速运主要承接高端客户,运输方式以航空为主,承接大件和小件单子。快递主要针对中低端客户,运输方式以陆运为主,只承接小件单子。 江阔的划分思路,何潮也赞成。等于是速运主要是针对高端的个人客户和企业客户,主要战场是四个一线城市以及副省级和省会城市。而快递下探到普通的对价格比较敏感的个人客户,以三四线及以下的客户为主。但现在利道已经树立起了高端形象,再进入中低端市场,有可能会引发市场的强烈反弹,以及个别消费者的抵制。 一般何潮的决定,在利道都会顺利通过。但这一次,包括卫力丹、郑小溪、高英俊等在内的利道几个联合创始人,都赞成江阔的意见。就连周安涌也举双手赞同,并且建议何潮将利道拆分成速运和快递两家公司,到时可以两家分别上市。 正好此时一帆推出了大包裹单子的政策,市场反馈良好,为一帆赢得了不少市场份额。同时,一帆也效仿利道,准备推出高端品牌以进军高端客户市场,何潮判断市场会迎来新一轮的攻城掠地式的竞争,决定采取了江阔的意见,正式在利道内部成立了利道速运和利道快递两个部门。 何潮第一次从善如流,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意见,让众人都感觉到了何潮的成长和成熟。在利道越来越强大的今天,任何一次决定都会对利道带来至关重要的影响,马虎不得。 每个人都会随着时代而进步随着年龄而成熟,何潮也不例外,虽然在众人看来,何潮的成熟还是带有几分他专有的固执。 利道此举犹如一声惊雷,震惊了整个快递行业。尤其是随后利道宣布将斥巨资购买3架飞机,专门用来服务高端客户,一时利道名声大震,接连签下了几个知名公司的大单。 而利道推出的利道快递,也不比自家的速运慢上多少,价格却相应便宜不少。此举让利道的竞争力大增,市场占有率进一步提升。 一帆进军高端市场却遇到了阻力,开局不顺。并没有在时效和服务上下过狠功夫的一帆,提高了价格,却没有相应地提高时效和服务,由此引发了客户的不满。在实施了三个月的高端战略之后,伍合理召开内部会议,宣布高端战略失败,以后专注于大包裹的差异化路线。 专注于大包裹之后,一帆的业务量反倒猛增,市场份额上涨了不少不说,利润率也大大增加。最主要的是,一帆的大包裹路线过于差异化而没有多少竞争对手,很快就在大包裹市场站稳了脚跟。 一帆获得了长足进步,伍合理腾出手来,决定对利道进行狙击。只凭一帆的一家之力,无法围剿体量已经庞大到一座大山一样的利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合同行。 一帆本来和快递公司来往不多,但利道一系列的举措过于扎眼并且引发了同行的忌惮,在一帆的鼓动下,五家快递公司联合起来,成立了一家名叫“逐利联合会”的组织,意为驱逐利道。虽然另外几个快递公司无论体量还是规模都远超一帆,但都不愿意抛头露面,也不想被利道当成头号敌人,就由一帆出面担任了会长。 当然,作为一个不会对外公布的松散组织,除了内部人士之外,外界并无几人知道。逐利会成立后,制定了一系列专门针对利道的联合行动,不管是从高端市场对利道进行封杀,还是从中低端市场对利道进行打压,总之,想尽一切办法来绞杀利道。 利道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第七十六章百家大战 原本利道也和一些快递公司有业务上的合作,在一些特别偏远的地方,利道没有网点,接件后转到利道离目的地最近的网点,再由其他快递公司转手。以前各家快递公司都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俗成的规定,可以互相转接快递,以便最大限度的留存客户。 近来利道忽然发现,原来合作密切的几家快递,不再接他们的转接件了,导致利道被退了不少单子,引发了客户的不满。和仔了解到了状况后,发现不是一家的问题,而是多家联手针对利道,他就猜到了是一帆的手笔。 何潮决定凡是利道不到的偏远地点,不再接单,维护好现在的客户为第一位。既然一帆成立了逐利会,利道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何潮找周安涌商量如何对付一帆的小动作。 说是小动作,其实也挺让人头疼。何潮也知道近年来利道发展的速度过快,尤其是在江阔的建议下推出的高中低端通吃的策略,触动了不少同行的利益,引发了同行的嫉妒和报复,也在预料之中。 周安涌给出的建议主要有三点,一是继续加大全国范围内的布局,尤其是一线城市,要做到网点密集。二是加大在县城乡镇的布局,随着电子商务的兴起,县城和乡镇消费者的购买力逐年提高,他们通过网络购物的次数会越来越多,相应的,包裹量也越来越大。三是尽快推动利道的上市,用资本运作的方法让利道拥有更高的知名度以及融资能力,可以更快更好地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前两点建议,何潮采纳了。最后一点,何潮不置可否。现在还不到上市的时候,何潮还想再等一段时间。他不是不想上市,而是觉得股市还不成熟,并且利道各方面还不够完善。 国内的快递物流市场到今天为止经历了被国际快递巨头占据、国内业务初级发展、国内业务高速发展三个阶段,现在刚刚进入国内业务高速发展阶段,但距离中国稳居“第一快递大国”地位还有一段距离。 尽管何潮预测快递市场在需求和政策等多方红利的支持下,以及电子商务和互联网时代的双重推动下,到2020年时全国快递物流收入规模有望超过8000亿元,甚至会突破万亿大关,从现在开始,快递市场将迎来下一个“黄金十年”。 但是,利道还在不断地完善阶段,他想等利道准备充分时再上市。他想要的不是上市圈钱,而是为了利道的良性发展。而且上市之后就要对股民负责,责任比现在更要重大。同时何潮也察觉到了周安涌近来不断地明里暗里地鼓动他上市,似乎是有什么想法。他就直截了当问了出来,周安涌却一笑置之,说是让他不用多想,他只是想让何潮将利道做得更大更强而已。 周安涌又说,况且上市后,利道少说也有100亿的市值,以何潮的持股比例,瞬间就是数十亿身家的富豪了。 经过一年多的布局和反击,利道慢慢在中低端市场打开了局面,而一帆只专注于大包裹市场,另辟蹊径也很成功,占领了国内大包裹市场一半以上的份额。 逐利会在成立三个月后,第一波对利道的围剿行动宣告失败。半年后,随着利道对中低端市场的渗透和飞机的买入,利道的局面进一步得到了扩大,侵占了联盟各家不少市场,各家快递公司慌了,纷纷组织力量反击。有几家情急之下,打起了价格战。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价格战从两三家快递公司引发,迅速蔓延到了整个行业。几乎所有快递公司都加入了战团,不管大型快递公司还是中小型快递公司,甚至是初创的快递公司。一时行业烽烟四起,一片混战,史称百家大战。 此次大战足足持续了一年半之久,结果就是至少有十几家中小快递公司以及几十家初创的快递公司倒闭,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整个快递行业一片哀嚎,尸横遍野。在最激烈的时候,没有利润甚至赔钱也要接单。价格战打的就是实力拼的就是耐力,刀刀见血拳拳到肉,械斗、砸店、群架,时有发生。利道和一帆就有过不下十几次的动手,好在利道总体没有吃亏。在柳三金和和仔的带领下,保住了声誉打出了威风。 一帆几次挑衅没有收到预期效果,不服,张辰也亲自上阵了,鼓动媒哥、景哥联合起来向利道施压。利道一时压力大增,连良哥都血压升高了。后来郭林选亲自出面,对方表面上退让,暗中依然针对利道的快递员不时骚扰,一时利道人心惶惶,许多快递员因人身安全问题,要么辞职,要么请假。 何潮清楚如果再和一帆正面对抗下去,局面就有可能失控,上升成为大规模群体事件,不但会造成非常不好的社会影响,也有可能让媒体过度解读之下,对快递行业的形象抹黑。他先礼后兵,和张辰谈了一次。 张辰以为何潮被打怕了,拒不接受和解。何潮拂袖而去。几天后,三份材料分别寄到了张辰、媒哥和景哥的手中。材料上详细列举了三人在合法而正当的生意背后,有诸多不合法的灰色生意,最惊人的是,灰色生意背后牵连的相关人员都清清楚楚。 更让三人心惊胆战的是,除了列举了牵连的相关人员之外,连他们和相连人员的账目以及金钱往来,都有详细单子。如此详实的材料如果公布于众,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不说,还会连累许多人的仕途,以及三人的大部分生意。 三人知道是何潮所为,碰头商议了一番,很快一帆的小动作就消失了。权衡利弊之下,还是生意和关系网重要。 几人很是恼火,他们的关系网无比隐蔽,就算有一些公开的部分,也不可能被何潮摸得如此详实,到底是谁在背后帮何潮搞到的这些材料?几人商量来商量去,疑点集中在了两个人的身上,一个是周安涌,另一个是余建成。 不过周安涌顶多知道张辰的一些关系网,并不太清楚媒哥和景哥背后的人脉,周安涌和宋媒、宁景并无多少往来。在周安涌和顾两、张辰疏远之后,宋媒和宁景才和顾两、张辰合作得密切起来。 那么就只有一个人了——余建成! 余建成在2003年非典时得了一场病,开始时以为是非典,被隔离了一段时间。后来检查是胃出了问题,虚惊一场。病不大,却吓得不轻。连病带吓,足足住了半年院才出来。 出院后,余建成陆续将手中的干股退掉,股份转让,一心一意过去了退休生活。和以前姜太公钓鱼式的不问世事相比,现在是真的不问世事了。 过了两三年,见何潮和周安涌都发展得不错,尤其是何潮,利道和三成加在一起已经超越了七合,并且利道在2003年后增长迅速,而近几年随着电子商务的崛起,快递行业规模迅速翻倍,甚至有人预言会成为几千亿乃至上万亿的市场,余建成无比欣慰,他果然没有看错何潮,何潮真有眼光。 余建成发现自己真的老了并且跟不上时代了,是在2007年苹果手机发布之后。何潮第一时间买了一部苹果手里,上山的时候,特意让余建成看了看,并说未来很有可能苹果会成为引领智能手机潮流的王者。 余建成却没有什么感觉不说,还觉得苹果手机很丑,功能太多,他完全不会用。他觉得他的摩托罗拉手机就很好。何潮告诉他,摩托罗拉已经被诺基亚打败了,现在诺基亚是全球第一大手机厂家,占据了将近40%的市场份额。 余建成却觉得诺基亚手机其丑无比,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知道他和时代已经格格不入了。 何潮还随身携带了电脑,通过电脑和手机的连接上网,虽然很慢,却可以随时随地无线办公。余建成不但不会使用电脑,还觉得电脑是累赘。 但听说电脑和手机创造了多么巨大的市场之后,以及现在的学生上大学之时,人手一部手机一台电脑,余建成就知道他真的跟不上时代了,在电子和互联网时代,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生活。 不过有何潮和周安涌陪他聊一些新鲜事情,说一些互联网时代的趣事,以及因为一项技术而成就一个伟大公司的传奇故事,他也就知足了。 何潮当年并没有承余建成的情,没有成为余建成的关门弟子,却在没有利益纠葛之时,经常来陪余建成说话聊天,也算是回报了余建成当年的赏识之情,成为了余建成老年的精神慰藉。 其实在透露背后人脉的事情上,宋媒、宁景和张辰,还真的错怪余建成了,他们的人脉和灰色生意的详细资料的提供者不是余建成,而是武陵春。 没错,就是辞职下海经商的武陵春! 第七十七章黄金十年 原本武陵春和周安涌关系密切,后来辞职下海后,生意做得很大,内心却很空虚。他想找周安涌化解苦闷,却发现周安涌无法理解他的痛苦。有一次无意中遇到了何潮,和何潮聊了一气,发现何潮很很感同身受他内心空虚和苦闷的原因。 从此,他视何潮为知己,经常和何潮讨论哲学层面的问题,从天文地理到科学、宗教,无所不谈,而何潮知识渊博,几乎无所不知。他和何潮越聊越是投机,才知道最懂他之人竟然是何潮。 遗憾的是早就认识,却没有深交。 何潮和武陵春只是精神层面的朋友,从来没有生意上的合作,二人也不谈生意,只谈哲学和宗教、人文,非常纯粹。在得知张辰、宋媒和宁景三人对何潮使用不正常手段时,他动用以前多年在政府机关的关系,弄到了几人的材料,交给了何潮。 经过一番刀光剑影的较量,利道虽然损失不小,但却促进了利道速运和利道快递的成长。不久之后,宋媒和宁景出于对未来的考虑,开始从灰色生意之中抽身,将一部分资金投入到了张辰的金融公司之中。 张辰自然乐得接受,等于是何潮变相帮他促成了和宋媒、宁景的深度合作。他现在从事的金融事业,自认比快递行业、电子制造业和顾两所从事的炒房事业都要高级得多,并且来钱也快。 张辰、宋媒和宁景三人的重心转移到了金融上面,而顾两、刘以授则联合玩起了炒房,是的,出身温州的顾两功成名就之后重回温州,想要显摆一下他的成就,却赫然发现,温州的老乡都不比他差多少,甚至有人比他还有钱。 温州人正在玩一种击鼓传花的游戏——炒房,而且还是团队作战,史称温州炒房团。 顾两敏锐地抓住了机会,迅速出手炒了一单。他没敢下注太多,只是先在广州买了五套,屯了半年后出手,每套赚了50万,全部净赚250万。 而他全部投入才800多万,800多万的本金,半年的利润是250万,简直不要太爽了,比做什么生意都强。 随后顾两就去了上海,一出手就是一个单元。这一次他更聪明了,没有全款,而是贷款,全部首付下来,只用了1000多万。陆续半年多的时间转手卖出,再次获利300万。 顾两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如同嗅觉灵敏的猎豹,不肯放过任何一次机会。而且他还发现,资金量越大,一次买下的单元越多,捂盘销售,涨价的空间就越大。如果实力允许的话,直接买下一个小区的楼盘,再转手一卖,可以获得上亿都不成问题。 最主要的是还没有什么风险,房子又不贬值,而且首付只有20%,利润空间有可能就高达50%甚至更多。顾两在操盘大赚之后,野心就越来越大,不再满足于一个单元或是一栋楼,而是想玩一笔大的,想买下一个小区! 他找到了刘以授,二人一拍即合。但二人手中的流动资金加在一起,也不够玩一个小区的量。因此,在辛有风以及邓好儿想要加入时,顾两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是有钱,但流动资金也没那么多,尽管辛有风和邓好儿的钱也不多,但比没有强。 自从余建成生病之后,真的收手不再过问世事,以余建成为首的联盟已经名存实亡了。周安涌一心做七合集团,研发小灵通和手机,并且和何潮恢复了友情。张辰和宋媒、宁景等人去做融资了,而顾两和刘以授则去炒房,等于是分成了三拨,各走各的道路。 顾两觉得他的道路最为正确,也最有前景,很是轻视何潮、周安涌等人,也包括张辰、宋媒和宁景。他现在对利道的兴趣已经很小了,除非利道上市,否则利道的5%的股份,还真不值几个钱。他相信,他的炒房大计,在未来十年之内,至少可以为他带来数十亿的财富。 也确实如顾两预测的一样,从2008年起,中国的楼市进入了10年连涨的黄金十年。 与此同时,快递行业和电子制造业,也是10年连涨,身在其中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中国经济创造世界奇迹的十年,也悄然来临了。 2009年,中国gpd排名上升到世界第三,距离第二名日本只有一步之遥。日本惊呼即将被中国超越,却又无能为力。所有人都清楚一个事实,中国经济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只是时间问题。 果不其然,到了2010年,中国经济如所有人预期的一样,超越了日本,正式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日本上下一片失落,从二战以后,日本长期是世界第二,现在拱手让位给了中国,中国在近代史上,第一次力压日本一头。 2010年国庆期间,何潮和江阔,以及周安涌、海之心,再加上和仔、卫力丹、郭林选、邹晨晨以及柳三金、李之用、高英俊一群人,回到了石家庄,在家中为江阔补办了一场迟到了10年的婚礼。 其实也不能算是婚礼,是何潮大摆宴席,宴请了亲朋好友。 也是为了父亲的一个承诺。 2009年初,何父病了一场,突发脑溢血。因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却也留下了后遗症。医生说,后期加强锻炼有可能完全康复。何父从每天只能挪动脚步,到后来每天走10公里。从说话不太利索,到可以流利表达,只用一年多的时间。 何潮知道父亲得病时,何父已经出院两个月并且可以走动了。他当即买票回家,埋怨母亲和小妹没有及时通知他。母亲却说父亲不让他知道,谁敢和他说,他就骂谁。 何潮就知道,父亲不想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他还想维持他强势而不可战胜的形象。 在何潮陪父亲散步时,发现父亲满头的白发以及佝偻的后背,还有父亲故作大步流星却不再呼呼生风的脚步,一瞬间他感觉到了父亲是真的老了,不复当年的气势和矫健。 人,不服老不行。尽管父亲依然倔强而自以为是,他毕竟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了。一场大病没有摧毁他的精神,却打败了他的身体。 何潮一时百感交集,尤其是在父亲险些摔倒,非不让他扶时,他鼻子一酸,掉下了眼泪。父亲的不服输不是故意和他作对,也不是非要压他一头,而是父亲在用这种方式向时代宣战,是想告诉他,他不服,他不是没有本事,只是没有赶上最好的时代而已。 何潮用一句话说服了父亲:“爸,我想以您的名义举办一场宴席,请请亲朋好友还有您和妈妈的同事。毕竟我和江阔很少在家,这么多年来,多亏了他们的照应,理应感谢他们。” 何父只迟疑了片刻就点头同意了:“以我的名义,就得我出钱!别以为就你有钱,我也有退休金。” 因为生病,何父提前病退了,退休金只是正常的70%,每个月才1000多块。何潮忙扭过头去,抹了抹眼泪,挤出了笑容:“行,爸请。” 宴会在石家庄最新落成的最大的世纪大酒店举行,足足摆了30多桌。何父还请来了十几年没有联系的老家的亲朋好友。何潮从深圳带了十几人的队伍,包括周安涌、海之心也带来的手下,一共近20人负责招呼和接待,一时忙得不亦乐乎。 何父在众人的夸奖声中,在无数人羡慕的目光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何潮现在的成就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不提何潮手下的一帮精兵强将,以及每个人对何潮的恭敬和惟命是从,只说和仔、高英俊、卫力丹等人个个出类拔萃,并且每个人都对何潮不管是言谈还是举止中流露出来的信任和依赖,就让何父无比骄傲。 他的儿子,不再是当年的穷小子,而是名震一方的成功人士了! 更让何父感到满足的是郭林选和邹晨晨的到来。 郭林选气宇轩昂,邹晨晨光彩照人,二人只当前一站,就可以看出非同一般。在介绍郭林选时,何父的不少朋友都听说过善来集团的大名,以及在深圳有亲戚的人,还有不少人买的就是善来集团的房子。甚至还有一些人听说过深圳一哥的大名。 郭林选多会来事,和邹晨晨一唱一和,说的全是何潮好话,盛赞何潮怎么厉害如何了不起,他们对何潮有多佩服,就连他们结婚,也是何潮的功劳。还有现在的何潮虽然低调,但以何潮现在的身家,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是当地政府的座上宾。 现在各地政府都在招商引资,何潮可是名符其实的企业家,而且做的还是实业,不但可以为地方解决就业,还能带来税收,对各地的官员来说,他就是财神爷。 何父听了喜不自禁,才知道他一直觉得不太成器过于叛逆的儿子,现如今已然是一个人物了。近年来,他和何潮交流不多,对于何潮的事业做得有多大,也没有概念。他只是觉得何潮不听话,事事不顺从他,他就生何潮的气,并且认为何潮没什么出息。 第七十八章节外生枝 现在看来,还是自己目光太短浅了,毕竟石家庄作为一个井底,井口还是太小了。不过虽然稍微改变了对何潮的看法,但何父内心还是对何潮微有不满,何潮生意做这么大,也不多和他说说,遇到大事难事,他至少可以帮何潮出出主意不是? 看到周安涌和海之心在帮何潮忙来忙去,还有柳三金、李之用也围在何潮身边,何父内心的自豪与满足又多了几分。从小长大的四个小伙伴,现在都围绕在何潮身边,以何潮为中心,说明何潮深得他们的认可和信赖。 在众人的恭维和夸奖中,何父喝醉了。在陪着何潮、江阔一一向亲朋好友敬酒时,他来者不拒,只要敬酒就喝。何潮劝他少喝点儿,他不听,还说何潮不该管他,他高兴就可以多喝几杯。 由于来的亲朋好友过多,有些亲戚又多年未见,何潮都记不起是谁了。何父非让何潮记住,每个人都要寒暄一番,一桌敬酒下来,至少要半个小时。何潮还好,耐心应付,江阔却受不了了。30多桌,都这样下去的话,得十几个小时,非得累死不可。 何潮看出了江阔的不耐,尤其是和一些老家的人应酬时,总是问一些很尴尬不好回答的话题,江阔只能避而不答,而对方却看不出来江阔的回避,以为是没听清,非一遍一遍追问,让人不厌其烦,就连何潮听了也是连连皱眉。 何父却在一旁还催促何潮必须回答,何潮很是无语,什么一年能赚多少钱,在深圳有几套房子,几辆汽车,孩子上学一个月多少钱,公司有多少人,等等,甚至还有人问起他和江阔的恋爱经历,让何潮哭笑不得。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真的是天壤之别。好在后来周安涌和海之心察觉了不对,忙出面替何潮和江阔圆场,江阔以接电话为由,暂时退避到了房间之中。 江阔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为了顾及何潮以及何家的面子,没有说什么,海之心就直截了当地发表了看法。 “有点过分了,这不是折腾人吗?自家的事情,干嘛让八杆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也要插上一嘴?管他们屁事!如果何潮混得不好,他们会这么热情?肯定在背后呸上几句骂上几句了。”海之心狠狠地挖了周安涌一眼,“你记住了周安涌,你们家千万别来这么一出请客,我可没有江阔的好脾气,到时当场翻脸,别怪我让你们家下不来台。” 周安涌嘿嘿一笑:“想什么呢你?我们结婚的时候在家里摆过酒席了,何潮这一次相当于是补办。如果不是想让江阔放心何叔安心,他才不会大宴宾朋。我就更不会了,你不是不知道我,我从来不喜欢和老家的人打交道。” “还有,你要是敢在外面有人,和以前的香港司机一样包养二奶,除非别让我知道,否则我能废了你,你信不信?”海之心声色俱厉,虽然她声音不大,周围的环境又格外嘈杂,但身边还是有几人听到了,都朝周安涌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周安涌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了正常,又是嘿嘿一笑:“你少喝点酒,酒量不行,喝多就乱说话。我是能出轨的人吗?这么多年来,我不管是出差还是谈事,都会刻意避免和女性单独一起,就连唯一一个女助理魏稻者,也是你亲自挑选把关的。我别说不想了,就是想也没有机会不是?” 在众人嘲笑加调侃的目光中,周安涌眼中的不满和愤怒一闪而过,又抱住了海之心的肩膀:“我最大的梦想是和你再生两个孩子,七合集团早日上市,再收购几家公司,将七合集团做成全球500强。江山美人,男人,还是要以江山为主,何况我已经有了美人了。” “少来。”海之心白了周安涌一眼,又开心地笑了,“算你暂时过关了。不过……” 周安涌忙使了一个眼色,他知道海之心想说他和何潮合作的事情,忙摆了摆手:“现在不是时候,回头再说。” 后来何潮实在受不了了,就让和仔、柳三金、李之用、郭林选几人代替他敬酒,尽管不少人因此埋怨何潮本事大了架子也大了,不愿意和老家人打成一片了,何潮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累得站都站不起来了,也不可能和父亲坐下谈谈什么叫无效的社交,更不可能低声下气地向亲朋好友解释他不是看不起大家,是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还好卫力丹细心,知道何潮和江阔累坏后必然需要休息,就提前在楼上订了房间。何潮回到了房间,见江阔已经睡着,细心地为她盖了被子,正要合眼也休息一会儿时,忽然电话响了。 是和仔来电。 出什么事情了?何潮心中一紧,忙接听了电话。 “何哥,你快下来,柳三金和人打起来了。” 真不让人省心,何潮见江阔被吵醒了,就让她继续睡觉,他要下去处理一下。江阔不肯,和何潮一起下楼。 楼下的宴席,已经乱成了一团。台上,柳三金、李之用、和仔,甚至还包括郭林选,几人和另外五六人正在对峙。 对方是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为首的留了分头,穿花衬衫,胳膊上还有纹身,一脸的凶神恶煞。后面几个小年轻,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手里拎着可乐瓶子或是雪碧瓶子,还有拿啤酒瓶子的。 何潮没认出分头是谁,他冲到台上,怒喝一声:“三金,你干什么?” 柳三金脸涨得通红,明显喝多了,他手里拿着一条皮带,分明是他自己的腰带,手指为首的分头:“妈的,不要脸,熊家全,敢说何哥的坏话,老子弄死你!” 何潮上前一把夺过皮带,扔到地上:“你喝醉了,先下去醒酒!” 柳三金平常很听何潮的话,这一次却耿着脖子,一挺胸膛:“我没醉!何哥,你听我把话说完,熊家全污辱你的人格,攻击你的人品。我听不下去,今天不和他干一架,我不甘心。” 郭林选也高高举起右手,喊了一声:“何潮,今天是你的局,本来不该闹事。但我……无条件全方位支持三金!干他!” 熊家全见到何潮出现的一刻,气势稍微收敛几分,听郭林选一喊,顿时又气焰大涨,手中可乐瓶高高举起:“我就是骂何潮,怎么着吧?他就是忘恩负义的混蛋!他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何潮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脸上还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熊家全是吧?我们好象不认识,你说说看,我哪里忘恩负义了?我又怎么猪狗不如了?” 熊家全被何潮似笑非笑的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被后面的白衬衣小伙子一推,又朝前迈出了一步。 白衬衣小伙子高喊一声:“家全,不要怕,我们熊大熊二还有熊楚默熊楚光全部支持你!” 和仔本来一脸气愤,忽然就憋不出住笑了:“熊大熊二熊楚默,一家子熊同时出没,还有熊家全,反过来念还真是全家熊。” 柳三金、李之用和郭林选没忍住,也笑了。 熊家全回头瞪了熊大一眼:“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他又用可乐瓶指向了何潮的鼻子,“何潮你听好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哪里忘恩负义又哪里猪狗不如了……” “好好说话,别拿个破瓶子指人!”柳三金一拳打飞了熊家全的可乐瓶子,“再对何哥不客气,再敢指指点点,下一拳就是打你鼻子了。” 熊家全上前正要动手,被何潮一把推住,何潮右手放在熊家全的胸膛上,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能来我的宴会,说明也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你来了后还闹事,要么是不懂事,吃我的喝我的,还砸我的场子,你从小没学会什么叫礼貌吗?要么就是故意来找茬,好,我现在给你三分钟时间,如果你不解释清楚你为什么闹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何潮,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认过人?不是老子说你,你真不是个东西!”熊大昂首挺胸来到何潮面前,手指何潮鼻子,一脸桀骜,“还三分钟时间?你他妈以为你是谁?”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了熊大的脸上,不等他有所反应,何潮飞起一脚踢中熊大的肚子。熊大当即被踢出一米多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何潮朝台下目瞪口呆的众人点了点头:“吃我的喝我的,还指着鼻子骂我,对不起,我脾气再好也受不了来家里闹事的杂碎。更何况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的面儿!做人,要有基本素质。我的地方,欢迎朋友,也欢迎陌生人,但不欢迎疯狗!” 熊大的几个同伴冲过来就要动手,和仔、柳三金、李之用、高英俊和郭林选也毫无惧色迎了上去。 熊家全咳嗽一声:“何潮,你仗着人多势众,想欺负我们是不是?” 第七十九章六亲不认 何潮不耐烦了:“别废话,说正事。” 熊家全朝台下望了一眼,似乎在人群中寻找什么,过了片刻才说:“我是你二叔的小舅子……” “哪个二叔?”何潮愣住了,父亲是独生子,爷爷也是单传,在他的印象中,他连远房叔叔都没有。 “是你太爷爷的弟弟的孙子的儿子……” 好吧,何潮服了,这样的辈份也有论上,他得佩服对方强大的记忆力。但问题是,就算是从太爷爷一辈算下来的分支的亲戚,熊家全却是亲戚的小舅子,相当于外姓,这别说八杆子了,十八杆子都打不着。 “谁请你来的?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何潮才不客气,当即顶了一枪。 “看看看,果然是人一阔脸就变,才有几个臭钱就六亲不认了。”熊家全自以为得了理,跳起脚来就要指责何潮。 “行了,别闹腾了,回去查查叫什么六亲再说别人六亲不认,你算六亲吗?六十亲还差不多!”何潮再一次还了一枪。 熊家全脸红脖子粗:“大家看看他这一副忘恩负义的嘴脸?啊,真叫一个难看,还是人吗?猪狗不如!当年在镇上的时候,他三岁的时候路过我家,我妈还给了他一碗白糖水。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在路边撒尿,被一只鹅拧了一下,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妈又给他一碗红糖水……” 何潮听不下去了:“五岁之前,一碗白糖水一碗红糖水……好吧,还有什么滴水之恩的事情,一口气全说出来吧。” “什么什么,这还不够?当时要不是这两碗糖水,你就没命了,还有你今天的作威作福?”熊家全跳了起来,满脸通红,似乎两碗糖水真的是天大的恩赐一样,“没想到呀没想到,原本我们还说,何潮还算有良心,富裕不忘乡亲,请客还通知了我们。结果来了后,一不发钱,二不发烟,三不发酒,就请我们吃一顿饭喝几两酒,告诉你,现在我们农民富裕了,见过世面了,不稀罕你的一顿饭。” “请父老乡亲们过来,本来就是想和大家聚一聚,也算是我和江阔补办一个婚礼,又不是慈善晚宴,更不是救助贫穷人口的宴会,不会发钱发东西来羞辱可以靠勤劳致富的乡亲们。”何潮一向厌恶身体健全年轻力壮有一身力气还要伸手要饭的人,自助者,天助之,一个人如果连自力更生的勇气都没有,不值得同情和可怜,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帮助。 “不发钱也没什么,是吧?”熊家全见何潮油盐不进,心里更气了,“我刚才冲何叔借钱,你自己说何潮,你这么有钱了,借我几万几十万是不是应该?再说我也借的也不是很多,就借5万块。” “借钱做什么?”何潮心中闪过一阵悲哀,还是因钱而起,有时有钱可以做许多事情,有时有钱了却又会引发诸多问题。 “孩子上学、翻盖旧房,哪一样不需要钱?”熊家全翻了翻白眼,“许你们城里人大鱼大肉,住高楼看彩电,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就不许我们农村人也用上电灯盖起新房?” “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孩子初中毕业前,不需要花什么钱。翻盖旧房,要量力而行,既然没钱,就先等一等,努力赚钱,赚够了再翻盖旧房。”何潮不想讲什么大道理,但也要说上几句,“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汉!” “我呸!”熊家全当即就火了,“妈的,什么东西,一提借钱就讲道理,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道理,老子就缺钱!不借钱就是忘恩负义,让柳三金打我就是猪狗不如!什么玩意儿,柳三金当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不是靠东一家西一家送的玉米面和高粱面接济过来的?凭什么骂我是癞蛤蟆?他才是癞蛤蟆!” 何潮算是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了——熊家全向父亲开口提借钱,父亲没回答时,被柳三金顶了回去。熊家全不服,骂了回去。然后惹怒了柳三金,二人就开始动手了。 何潮回身看了和仔一眼:“谁先动的手?” 和仔一指熊家全:“他!三金哥比以前强多了,克制住了,结果还是被这小子惹火了。”他斜着眼睛看向了熊家全,“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土狗,要不是我现在成熟稳重多了,他早就住院了。” 也是,当年的和仔在深圳也是一号人物,横行霸道惯了。跟了何潮后,才收敛了几分。近年来随着利道的名气越来越大,和仔在利道的位置越来越高,天天被人尊称一声和总,他都不好意思骂脏话动手打人了。 而且他现在身边的人,都是各行各业各家公司的副总级别,张口闭口都是数据、业务、体量和市场,谁还会骂娘装逼耍横。所以说和仔近几年来愈加成熟,是因为他受环境的影响,想发挥都没有机会。 今天他又找回了当年的感觉,熊家全,不,全家熊一帮人又重新激发他的血性和战争力。竟然还有人骂何潮忘恩负义说何潮猪狗不如,比当众打他耳光还让他难以忍受。 多少年来,和仔到今天为止一直记得他当初的英明决定——弃张辰而投奔何潮。当时他犹豫了很久,最后痛下决心追随何潮就是他相信何潮的为人。一个人最高的境界不是精明和高明,而是植根于骨子里面的厚道。 是的,和仔一直认为,何潮是他见过的老板中最厚道的一个。何潮的厚道不是体现在奖金多请客多上面,而是对每一个人都很公平,不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还是他们这些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联合创始人。何潮的公平,是建立在多劳多得的基础之上又照顾到了每个人的不同情况。 比如李之用,虽然能力不足,但却是发小,又有自身的特殊情况,何潮就在工作上平衡在感情上照顾。比如他,何潮始终对他施加了重担,他不恋权,何潮却偏偏要让他主抓主要部门,逼得他不得不进步。后来在和江离聊天时才知道,何潮对每个人的期望不一样,对他,何潮希望最终可以独当一面,成为利道的中流砥柱。而对于郑小溪,能够管理好后勤工作,就足够让何潮欣慰了。 何潮是和仔心目中的好大哥好老板,谁敢说何潮的不是,就是对他最大的不敬。不过没等他有所表示,柳三金第一个顶了回去。 谁知对方是有备而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随后熊大熊二和熊初默全部上阵,和仔才不会让柳三金吃亏,当即和李之用、郭林选挺身而出。 李之用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果熊家全没给他一丁点面子,一个耳光就打了上去,顿时惹恼了郭林选,郭林选当即还了一脚。 以郭林选的为人,如果是在深圳,他非得连抽熊家全十几个耳光不可。但在石家庄,又是在何潮的宴会上,他没敢大闹,因为他也不知道熊家全到底和何潮有什么关系。 何潮听了和仔简短地一说事发经过,心中更明白了几分,熊家全是早有打算,好,他倒要看看,熊家全到底还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先动手怎么了?我打你是看得起你。”熊家全狂放地一笑,“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何潮,到底借不借钱?” “我也再问你再一遍,凭什么要借你钱?”何潮不慌不忙,神情淡定,“我是欠你钱了,还是欠你恩情了?” “两碗糖水救你一命,别说5万块了,就是50万也值。”熊家全倒是挺会偷换概念,“以你现在的身份,500万也值吧?” “先不说当年两碗糖水的事情是真是假,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当时我都没有记事,又没有其他的人证。就算有这一回事儿,是两碗糖水还是两碗白水,还得两说。不过老话说了,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吧?” “是,是,必须的是。”熊家全连连点头。 “你小时候在别人家吃过饭没有?喝过水没有?乡里乡亲的帮你家下地干过活没有?”何潮又问。 “当然有了,大家互帮互助,你吃我一口饭,我喝你一碗水,不是正常的事情吗?”熊家全不无嘲讽地笑了,“你帮我我帮你,社会才美好。谁像你们城里人,帮别人拿个包都要算钱……” “在酒店,服务员帮你拿包,是服务。你给他小费,是感谢,是商业关系。在村里,你吃我家饭,我喝你家水,是互助,是人情往来。”何潮笑了,“刚才你也说了,你帮我我帮你社会才美好,你这么高尚,为什么要用几十年前的两碗糖水要换500万?我不信你这么多年来,没有吃过我们的饭喝过我们家的水。” “哥,现在我们家老宅,被他霸着呢,赶都赶不走!”何流冲到了台上,上下打量了熊家全一眼,“全家熊,你真不要脸,霸着我们的老宅不走,还想讹我们家的钱。你从小沾光没够,东家偷西家摸,游手好闲,都这么大了还没有媳妇,哪里有孩子要上学?想钱想疯了吧?你以前借我们家的5万块什么时候还?” 第八十章无赖嘴脸 什么?何潮哭笑不得,原来不但霸占了他们家的老宅,还借过他们家钱?他全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自从父母离开老家后,老宅就空了下来。后来谁住进了老宅,老宅如何处理,他都没有过问。父亲不说,他才懒得操心。没想到,竟然让一个外人住了进来。 何潮有几分生气:“他又不是亲戚,又没什么关系,为什么是他住进了老宅?赶紧赶出去。” “赶不出去!”何流一跺脚,“他耍赖,不要脸,赖着不走。” 尽管之前在江阔的事情上,何流和何潮闹过矛盾,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不接何潮电话也不和何潮联系。后来去了北京,遇到了一个来自云南的名叫王传先的小伙子,二人相识并且相恋。结婚时,何潮送了一份大礼——在北京三环给她买了一套房子。 当时是2004年。 现在房价涨了数倍有余。何流在北京的工作收入不是很高,王传先还算不错,他在政府机关工作,收入稳定增长。因为没有购房压力,单位又分了一套房子,二人在何潮的劝说下,又攒钱买了第二套房子。不久之后,房价再次大涨,二人就卖掉了两套,又买了三套小户型。 如此反复数次,当年何潮赠送的一套房子,十余年间,为二人的资产增值了十几倍有余,现在二人坐拥四五套北京三环内住宅,是不折不扣的千万富翁。 何流现在也有孩子,不再像以前一样对何潮大有偏见了,而是特别感谢何潮。毕竟血浓于水,而且何潮对她的帮助,让她一生受益。 现在在自家的事情上,她自然当仁不让地站在何潮一方了。 老宅的事情,也是父亲好面子的原因所致。何流一直想卖掉老宅,反正也没人回去了,父亲不肯,怕街坊四邻说他们卖老宅是因为穷。后来有亲戚说要住进老宅,何流不同意,她太清楚这些亲戚表面上说住,其实是想要。父亲却背着她,同意了。 气得她一怒之下跑到了北京,不再和父亲说话。 再后来父亲被老宅的事情气病了,何流才回到石家庄,陪了父亲一段时间。原来这个亲戚住进之后,另外的亲戚不干了,也想住。结果所有的亲戚都知道了,纷纷打来电话甚至跑到石家庄,找父亲要个说法,为什么让别人住不让他们住?当年他们是如何帮过父亲,如何帮过何家,等等。几十年的陈芝麻烂谷子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总之一句话,不让他们住,就是何家忘恩负义,对不起他们! 只有一个老宅,远远近近十几个亲戚都想住,怎么可能做到公平?何父没有办法,气病了。再后来也知道熊家全用了什么方法,赶走了所有人,他搬了进去,并且一直住到现在。 老宅虽然在县城,也不算大,半亩地的院子,但现在多少也值十几万。熊家全在何家所有亲戚中,是最远的一个,实际上压根就不算是什么亲戚。但他仗着蛮横不讲理,硬是霸占了老宅。 还有不少亲戚向何父告状,希望何父出面主持公道。所谓主持公道,就是让他们住而不让熊家全住。何父不堪其扰,最后只好声称不再过问老宅的事情,谁爱住谁住。结果引发了许多亲戚的不满,纷纷指责何父不明事理。 何潮现在在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原本他还想留几分面子给熊家全,突然决定要采取强硬措施给他一个下马威,否则照此下去,不但会助长一些人不劳而获的嚣张气焰,还会引发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何潮非常清楚不能迁就贪得无厌的人的道理,人性向来如此,经不起考验!第一次帮他时,他会对你心存感激。第二次,他的感恩心理就会淡化。多帮助几次,他习惯了之后,就理直气壮地认为这都是你应该为他做的,甚至当没有了帮助时,他会对你心存怨恨,正所谓恩中招怨! 何潮直视熊家全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首先,我不欠你一分钱,你冲我借钱,借你是人情,不借是本分!何况几十年没有来往,我连你是不是有过犯罪前科都不知道,万一你借钱去胡作非为,岂不是我助纣为虐了?其次,你霸占我家老宅,限你三天之前搬走,否则,就别怪我请你出去了。最后,你在我的宴会上大吵大闹,既不懂人情礼法,又不会做人,现在请你出去,立刻!” 熊家全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哈哈大笑:“何潮,你还真翻脸不认人了是吧?行,你不是就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别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你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我还就告诉你了,第一,我就不搬家。第二,我就不出去!你能怎么着我吧?” 何潮伸手拦住了想要冲上去对熊家全大打出手的和仔,拿出了电话,打了出去:“玉辉,是我,何潮。对,我在石家庄,知道你工作忙就没有通知你这个大镇长来参加宴会。有一件事情需要你解决一下,就是我家老宅被人霸占了,你帮忙清理一下。什么?肖华现在是县公安局局长?行,你和他打个招呼就行了,我回头再给他打电话。” “玉、玉辉镇长?”熊家全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怎么认识镇长?” “真是傻得可以。”和仔冷笑了,“别说镇长了,就是县委书记、县长,也都是何哥的好朋友。对,还有你们县的公安局长,也是何哥的同学。如果你想知道何哥认识的更大的官儿,不怕告诉你,省里不少处长、厅长,也都是他的同学和朋友……” 熊家全不信:“吹牛不上税……” 话说一半,手机响了,他赶紧接听了电话,顿时脸色苍白:“被一群人赶出了老宅?他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个霸占了别人老宅的人居然还好意思提王法,法律不是无赖不需要时就不存在需要时才存在的工具,何潮不等熊家全再有所反应,冲和仔挥了挥手。 和仔早就按捺不住了,当即和柳三金、李之用冲了上去,一左一右架起熊家全,就朝外面走去。 全家熊不干了,熊大熊二们一冲而上,就要动手。才一有所动作,郭林选、周安涌、王传先、高英俊等人当即一涌而上,和全家熊们对峙,一时气氛剑拔弩张。 “何潮,算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别闹得太过了。”何父在台下半天没有说话,也是他气不过被所谓亲戚道德绑架的过分要求。尽管他喜欢在亲朋好友面前享受被人奉承和夸奖的飘飘然,但也受不了无休止的各种无理索求。 近些年来,他瞒着何潮至少被老家的亲戚索要了不下十几万元。非但没有落好,反而不断地被人狮子大张口,变本加厉。得到的,不满足。没有得到的,心生怨恨。不患寡而患不均,问题是,他又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是提款机,就算是提款机,也填满不了他们无底洞一般的欲望。 今天他忍了半天没有说话,也是想让何潮杀杀他的气焰。但他不象何潮一样杀伐果断,见事情闹大了,怕不好收场,会被人指着后背骂,就想及时收手。 却不知道,现在既然打出了第一拳,就要打在七寸上,否则打草惊蛇蛇未死,会收到恰得其反的效果。 何潮才不会像父亲一样顾及父老乡亲的所谓面子,面子是相互的,不是一方不知收敛没有底线的索取,他微一点头,声音沉闷而不容置疑:“扔出去!” 何潮命令一下,和仔、柳三金、高英俊和李之用顿时如猛虎出山,两人架起熊家全,两人拉起其他人,在周安涌、郭林选、王传先的护送下,将以熊家全为首的全家熊赶出了宴会! 所有人都惊呆了! 何潮站在台下,冲台下的众人一抱拳:“各位亲朋好友、父老乡亲,刚才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在此我郑重声明一件事情。以后凡是得了重病大病的家庭,以及贫穷但优秀的学生,可以直接联系三金,他负责登记并且跟踪调查,根据实际情况给予一定的补助和救助。凡是需要盖房买房,或是旅游、日常消费的,请免开尊口,我不会借你一分钱!我的原则是,只要你肯努力,我会根据你的能力和水平,尽最大可能为你安排一份工作。但是直接要钱,对不起,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欠你的钱,除非是你的孩子,你的父母也不欠你!” “我一向敬重孝敬父母的人、努力学习的人、刻苦拼搏的人、奋发向上的人!对于好吃懒不想付出只想到处骗钱的人,别出现在我面前,对不起,我不管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所有人的幸福和成功,都是努力和奋斗出来的,不是乞讨来的。希望我们每个人都珍惜自己的人格,不要拿尊严换取别人的施舍!中国现在的强大,都是血汗和血泪的付出换来的。” 第八十一章不可容忍的恶习 “不要羡慕别人的成功,也不要嫉妒别人的富有,没有人的钱是凭空来的。许多人仇富仇官,觉得富人和官员都是坏人,却从来不反思自己为什么贫穷。在别人辛苦工作的时候,你在喝酒吹牛。在别人日夜操劳的时候,你在呼呼大睡。在别人九死一生的时候,你在唱歌跳舞。然后你看到了别人经历过重重磨难之后的成功,你开始不平衡了,觉得别人的钱来得都很容易,并且有钱人都为富不仁,承认别人比自己努力和优秀并不难,难的是认识到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的道理!” 何潮越说越慷慨激昂:“许多人还以为现在是越穷越光荣的时代,却不知道时代早就大步向前了,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同样,有钱人也不是都是坏人,更不是为富不仁。古人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对吗?也对也不对。对的是这句话确实是一部分穷人和富人的写照,不对的是,我们大多数老百姓虽然不富裕,却很善良。只是我们总是被一小部分坏人蒙蔽了双眼,有一两个为富不仁的富人,就觉得全天下的富人都是坏人。有一两个像熊家全的无赖,就觉得穷人全是无赖。” “实际上,所有的富人都是由穷人变来的!”何潮朝下面或目瞪口呆、或不屑一顾、或摇头叹息、或不以为然的众人看了一眼,“富人知道穷人的不幸,穷人却不知道富人的艰辛。你们总是觉得我们多有钱,多奢侈多腐败,是,确实有一部分富人的钱来得容易,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吃喝玩乐,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他们的钱赚得合法挣得合理,他怎么花是他的事情,只要不犯法,他花的钱会为许多人带来就业的机会,又不是凭空消失掉了,为什么要去嫉妒或是指责他们?反正花光了钱,他们也就从富人变成了穷人。” “我希望我们多一些理解和宽容,富裕了,就体谅和关照穷人,但不是施舍,而是帮助。贫穷时,就努力工作,提高自身的水平,老祖宗们早就告诉过我们,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也一再强调,我创办公司的初衷,是为了生存。生存之后,想的才是发展。发展起来之后,就是怎样回报社会。敬业爱国、利国利民、人间正道,是利道的理念!同是中国人,我们不分富人和穷人,我们是一家人。但是,一家人之间要相亲相爱,也要互敬互爱互谅互让,穷人不要一味地向富人索取,没有人欠你什么,包括你的父母!富人也不要看不起穷人,更不要算计和剥削穷人。” “我们往往犯同一个错误,走路的时候,明明自己不遵守交通规则,却要骂正常行驶的汽车不让路,是素质低下。等我们开车时,发现闯红灯的行人,会觉得行人素质低下。有时身份互换,我们的立场也会随之改变。问题出在哪里?首先是我们都没有做好自己,不管是开车还是走路,都要遵守交通规则。其次我们都没有体谅别人,都没有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当我们是行人时,对汽车的不满是我们内心仇富的表现,觉得对方没有让路是对方傲慢的表现,开车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当我们开车时,我们对行人的不满也是我们内心优越感的流露,又没钱又没闯红灯,素质真低,怪不得没钱。” 何潮的话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反思,但也有一部分人流露出鄙夷的神情,何潮尽收眼底,他也不指望一番话就可以说服所有人,他只想表达他的观点。 “各位父老乡亲,所有找我的亲朋好友,我会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提供基本的帮助。但是,如果你们想不劳而获,想直接要钱,对不起,没有可能!如果想拿亲情和道德绑架我,我会告诉你们,没用!在我眼中,亲情无法用金钱衡量,而且亲情也不是用来交换的。而道德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更何况有些人认知中的道德,是自私自利是自以为是!” “今天的请客,我负责所有人的住宿和交通费用。其他的……免谈!”何潮掷地有声,拱手说道,“大家吃好喝好,谢谢光临。” 和仔带头鼓掌:“说得好。” 柳三金和李之用更是跳了起来,连连叫好。他们受够了被老家无数八十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的骚扰和索取,何潮说出了他们的心理话,让他们颇在扬眉吐气的感觉。是的,正常的帮助义不容辞,但是,无理的索取以及道德上的绑架,就是不可容忍的恶习。 答应他们就等于纵容他们,纵容他们就等于纵容作恶。 周安涌也起劲鼓掌叫好,他和何潮有许多想法并不相同,但在对待这件事情上,他们出奇的一致。周安涌曾经为家乡修过一条乡村公路,花费不多,50多万。原本以为为家乡做了贡献,他会成为乡亲们眼中的好人善人甚至是恩人。 结果有一年他回去,却听到了许多埋怨——有怪他没有修路修到自家门口的,有骂他只修了主路没有修辅路的,有讽刺他那么有钱,才拿50万出来修一条破路,应该盖楼让乡亲们免费去住,如是等等,竟然没有几人说他好。 不患寡而患不均,古人对人性的研究真是透彻,周安涌极度寒心,转身离开,从此再也不回家乡一次。 何父、何母以及周父、周母,脸色都不太好看,生怕何潮的话会得罪乡亲,万一乡亲们纷纷离席,该有多丢人。不料让他们惊奇的是,何潮说完之后,没有一人离开,众人纷纷叫好之后,又继续埋头吃饭了。 毕竟何潮答应了不但请客,还负责住宿和交通费用,等于是一次免费的石家庄游,谁不乐意?既然没有免费的施舍,有免费的午饭也不错。 宴会结束的时候,何潮在门口送别了乡亲们,却发现熊家全一帮人去而复返,还带着一群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年轻人。个个气势汹汹,明显是不甘失败,又来找事了。 何父吓得不轻,别看他平常经常和何潮置气,实际上胆子很小,见到这样的场面,忙要上前去说好话,却被何潮拉住了。 何潮让李之用负责安抚父亲,回头对周安涌、柳三金笑道:“我们兄弟几个,又要联手上阵了。” 海之心想要上前劝周安涌不要冲动,却被江阔拉住,江阔摇了摇头,淡定地一笑:“放心之心,你要相信他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而且在石家庄如果何潮和安涌还被人打了,他们就白混了。” 江阔的淡定让海之心安心了不少:“我不是怕他们吃亏,是觉得他们都30多岁的人了,再和人打架有失身份。打赢了,不争气。打输了,挺丢人。” 江阔就笑:“相信我,何潮和安涌都会心里有底,他们不会冲动的。” 何潮当然不会冲动,而且他还很清楚一点,熊家全之前在宴会上的一出,还有现在的不依不饶,并非是表面上索取无度遭到拒绝那么简单,背后多半有人指使,否则以熊家全的为人,不会这么理直气壮闹个没完。 何潮瞥了一眼熊家全身后的一帮小年轻,轻蔑地笑了。时代在前进,但也有不变的东西,比如在十七八岁到20来岁的年纪,不管是以前的他们还是现在的年轻人,一样血气方刚并且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只凭一腔悲愤和满腹热血,就可以纵横天下拥有一切,甚至就连世界也在掌控之中。 从1983年首次提出“严打”这个概念并进行第一次“严打”后,到1996年时进行了第二次“严打”。2000年到2001年进行了第三次“严打”,并且增加了网上追捕逃犯的行动,也被称为“新世纪严打”,何潮见到眼前的形势,心想怪不得在今年6月13日上午,公安部召开全国公安机关“2010严打整治行动”动员部署电视电话会议,即日起至年底,全国各级公安机关将在全国范围内集中开展为期七个月的“2010严打整治行动”。 是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四次严打。 也是该再严打一次了,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固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也有不少问题出现。成绩总是伴随着问题也是客观规律,不可避免。有问题不回避,也是国家一惯的政策。何潮对严打持完全支持的态度,不严不足以立威,不立威不足以保证公正有序的市场秩序。 熊家全不可一世地来到何潮面前,上下打量何潮几眼:“行呀何潮,有种,今天我们的事情必须划出一个道道出来,否则你别想离开石家庄。我还就告诉你了,别以为你在深圳多有势力,在石家庄你就狗屁不是。” 何潮也不和熊家全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吧,谁派你来的?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你非要和我过不去?” 第八十二章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熊家全一愣:“没人派我,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人恩怨。” “别高抬自己了,你还不配和我有什么私人恩怨。”何潮要的就是故意激怒熊家全,“如果不是你霸占了我们家老宅,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就是一个狗屁不是的穷光蛋。” 熊家全顿时火冒三丈,跳了起来:“何潮,你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你坑了史荣和金不换,你怎么可能有今天?你才是最不要脸最无耻的混蛋!” 原本是史荣和金不换暗地做的手脚,也不简单,居然将触手伸到了他的老家,何潮强压心中怒气,知道史荣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和他过不去了。好吧,他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收购了一帆并且打败史荣。 至于金不换,就在其他市场上一决胜负吧。 周安涌点了点头,毫无惊讶之意:“怪不得熊家全这么一个小角色也敢跳出来,原来是史荣家里的狗链子断了,才让你跑了出来。” “什么狗链子?”熊家全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愣才知道周安涌在骂他,顿时大怒,“兄弟们,今天连周安涌一起打了,打死了算我的!最少每人一条腿!” 何潮原本不想和熊家全一般见识,一是确实也算是远房亲戚,虽然远得没边了,但也算是沾亲带故。二是毕竟是父亲邀请来的老家人,真要闹大了,也不好收场不是? 但熊家全居然是受史荣指使,不但想搅乱他的宴会,让他在乡亲面前出丑,还再一次提出打断他一条腿的狂妄言论,就让何潮忍无可忍了。 何潮回身对和仔、柳三金、高英俊几人点头:“吃点亏,受点轻伤,等下好定性。” 和仔几人跟了何潮多年,自然知道何潮的意思,几人挡在了何潮面前,保护何潮和周安涌一起后退。对方人多,至少20多人,他们一方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人。 王传先和柳三金几人并肩作战,一马当先,从不退缩半步。别看他个子不高,也不够雄壮和威武,但在关键时刻总有冲锋在前的勇敢,给何潮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尽管何流一再叮嘱不让王传先往前冲,王传先却不听,他很担心何潮的安危。 原本王传先受何流的影响,对何潮的印象比较一般。后来接触过几次,再读到一些关于何潮的报道之后,才知道何潮是一个多么有格局有胸怀有抱负的人,并且做出了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他对何潮的观感上升到了佩服的高度。 王传先出身于普通家庭,从小要强,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经过无数次努力却无数次失败之后,他才知道成功是一件多么难得并且小概论的事件。尤其是何潮,赤手空拳一无所有地闯荡深圳,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和他的努力与天分密不可分之外,也是何潮紧跟时代趋势的原因。 王传先非常想跟何潮多学习多交流,但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有人敢冲他的偶像兼大哥下手,他必须得拼命冲上去。 王传先虽然知道对方人多势众,但何潮带来的人也不是无能之辈,虽说郭林选明显没什么战斗力,也不是打架的人,但柳三金、和仔、高英俊就不同了,就连李之用看上去也有一战之力。 王传先从小就有不服输的性格,第一个冲了上去,直接就和熊家全交上手了。打了几下感觉不对,回头一看,柳三金几人竟然边打边退。 怎么回事儿?这么快就认怂了?不应该呀。王传先才一走神,就被熊家全打了一棍,顿时头破血流。他勃然大怒,二话不说就冲进了对方之中,和对方短兵相接。 也是为了挡下对方,不让对方追上何潮等人。 何潮吓了一跳,王传先怎么这么凶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王传先以为他们打不过对方要撤退,就替他们断后,他不由心生感动。 郭林选被逼急了,脱掉西服就想冲过去和对方动手,被何潮拉住了。万一郭大公子有个什么闪失,邹晨晨非和他拼命不可。况且现在他并不是真的怕了对方,而是另有谋算。 几人被逼得退回了酒店的宴会厅中,熊家全几人打倒了王传先,派几个人把守了门口,他一阵狞笑带领全家熊几人,将何潮、周安涌、和仔、郭林选、柳三金、高英俊和李之用几人团团包围。 一声令下,几个人冲了过来,将何潮几人冲散。和仔和柳三金奋力护住何潮,高英俊和李之用保护郭林选、周安涌,几人被打得节节败退,十分狼狈。转眼间和仔、柳三金、高英俊和李之用被打得头破血流,几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今天并没有多少战斗力。 郭林选无比着急:“何潮,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这么草包?早知道你这么笨蛋,我早先就多带几十人过来了,也不至于受这份鸟气。” “受气是为了更好地解气,别急,郭大公子,等下会有好戏上场了。”何潮眼见和仔抵挡不住,忙替他挡一记,被一根钢管打中胳膊,疼得痛呼一声,胳膊顿时肿了起来。 “妈的!”郭林选火冒三丈,抓起一把椅子就扔了过去,“老子和你拼了!” 才一上前,后背被打了一棍,他大呼一声:“真他妈的疼!”对方的第二棍正要打来时,周安涌及时赶到了,一把椅子扔到了对方身上。 几分钟后,何潮一方被逼到了角落里,已经无路可退了。周安涌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了吧何潮?再不来,我们可就坚持不住了。” 何潮点了点头:“放心,赵松办事一向靠谱,从小到大,你见他什么时候迟到过?” 周安涌嘿嘿一笑:“这可说不好,你和赵松在高中时关系好,我和他可是一般,这么多年没见,人是会变的。” 熊家全哈哈一阵大笑:“何潮,看你们往哪里跑?跑呀,有种打个洞钻进去!别觉得你有钱就了不起,狗屁,老子一样打得你屁滚尿流……” 话示说完,外面警笛声大作,熊大脸色大变:“家全,不好了,警察来了,快走。” “不怕,是自己人。”熊家全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了,“刚才我看他们有人报警了,没拦他们。放心,出警的是桥头派头所所长南一石,他和金老板特别熟。” 一群警察冲了进来,为首者浓眉大眼,正是熊家全所说的南一石。南一石急匆匆来到众人面前,打量了熊家全几眼,熊家全上前一步,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南一石连连点头,猛然断喝一声:“聚众斗殴,正是严打期间,情节特别严重,性质特别恶劣,带走!” 几名警察过来就要带走何潮几人,南一石眼睛一瞪:“错了,带走他们!” “南所,你弄错了吧?是我呀,我是熊家全,金不换金老板的手下。”熊家全一脸谄媚的笑容,连连点头,“你真的弄错了,应该带走的是何潮他们。” 南一石脸色一寒:“明明是你们惹事,围殴他们,对他人造成了人身伤害。”他又转身对何潮等人说道,“请你们配合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你们的伤情会关系到他们的量刑。” “肯定要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何潮朝几人使了一个眼色。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经过检查,和仔等人轻伤,熊家全等人被判刑。 熊家全追悔莫及,一再声称他是受人指使,并且供出了史荣和金不换。又经过一番调查,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史荣参与了此事,熊家全的举报不予采纳,不算立功。 熊家全在恨死了史荣和金不换的同时,又对何潮恨之入骨,才知道上了何潮的当。何潮几人并非没有战斗力,而是故意示弱,造成了轻伤的假象。 只是他始终没有明白,为什么金不换明明告诉他南一石肯定会帮他,结果南一石却临阵倒戈帮了何潮,难道何潮算无遗漏,连南一石都买通了?不可能!何潮又不是神仙,他不可能会神机妙算。 不过不管是不是想得通,熊家全下定决心,等有一天他出去后,一定要找何潮新账旧账一起算清,不弄死何潮他就不姓熊! 何潮当然不会神机妙算,他并不知道熊家全借金不换之势,连警察的路子都铺好了,而且他也不认识南一石。后来才知道是赵松打了招呼,南一石不敢不听市局副局长的话,而且赵副局长一再强调,副市长高风对何潮也无比欣赏,希望何潮可以来家乡投资。 赵松之所以晚来一步,是高风听说何潮在石家庄,要亲自过来拜会一下,他要陪高风所以晚了十几分钟。 何潮和高风的会面气氛很融洽,交谈很愉快。但何潮并没有当面决定是否来石家庄投资,投资是很理智的行为,以石家庄的地理位置和商业氛围来看,并不是投资的最佳选择。郭林选就不客气地当面说出了石家庄的劣势,距离京津太近,人才流失严重,并且整体环境不行,保守、陈旧,没有文化,等等。 尽管郭林选说的是实情,但还是让高风和赵松不免有几分难堪,后来还是何潮和周安涌解围,才算圆了场。事后二人暗笑郭林选在南方呆久了,以为北方也和南方一样全是轻松的商业氛围,不知道在北方还是政治先行。 后来赵松又从熊家全的跟班中问出了另外一桩大案的线索,顺藤摸瓜,破了一件积攒了数年之久的大案,并因此得以升迁了一步,也算是意外的收获。自此,他和何潮的关系更加密切,认定何潮是他的幸运之星。 回到深圳后,何潮当即召开了一次大会,郑重宣布,利道要在三年时间内完成三件大事,第一,彻底打垮一帆,并且并购一帆。第二,完成互联网、智能手机的全覆盖布局,提前进入智能手机时代,并且三成要配合利道研发相关的手机下单软件。第三,在2015年之前,实现成为行业前三的目标。 众人热血沸腾。 何潮终于一改之前的稳健,他的脚步明显加快,因为自从2010年中国gdp超越日本,成功跃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后,时代列车的速度不断加速,他感觉到了更迫切更大的压力和更激动人心的力量。 何潮知道,不只是快递行业的黄金时代才刚刚来临,也包括电子制造业。而随着智能手机时代的来临,又一个崭新的万物互联时代即将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对利道和三成来说,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何潮尽管信心十足,但依然很担心一着不慎就会在这个颠覆的时代中走错一步,或许就会前功尽弃全盘皆输。虽说在即将到来的和一帆的大战他充满信心,但时代发展中的不确定因素依然让他微有担心。 何潮的担忧是对的,在接下来不久的一次重大变革中,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错误决定,导致利道险些成为历史! 第一章熔化中的黄金 2014年被何潮形容为熔化中的黄金,既充满了诱惑,又有致命的威胁。充满诱惑是因为4g时代的到来,新的机遇又摆在了眼前。致命的诱惑是如果稍有不慎,没能跟上时代,就有可能前功尽弃,努力了十几年的格局会再次重写。 上海,外滩,遮阳伞下,何潮和江阔相对而坐。黄浦江上,无数轮船驶过。新古典式、文艺复兴式、巴洛克风格、近现代派等等各种风格的建筑在夕阳的余晖下,展现出历史的沉重和新时代的风范,仿佛历史和现在交汇,又像是时光流转,未来和现在重叠。 夕阳金光灿灿,像极了熔化中的黄金。 无数霓虹灯广告次第亮起,有苹果有小米有联想有三星,还有酷派、华为等品牌。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奢侈品的广告,名品包包、化妆品、手表等等,也有房地产的广告,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何潮舒服地靠在椅子上,任凭傍晚的清风吹拂头发,他拿出两部手机放在了桌子上,喝了一口咖啡,咧了咧嘴:“还是不习惯咖啡的味道,不像他们90后,从小喝着咖啡长大。咖啡太苦了。” “茶不也一样是苦涩的味道?只不过你习惯了而已。”江阔白了何潮一眼,“人都是有味觉记忆,从小接受的味道就觉得是最好的味道,其实是一种自我欺骗。” “人还有一种自我欺骗,就是喜欢刺激性的东西,越刺激越上瘾。比如茶,比如咖啡,比如酒,比如辣椒……”何潮举起苹果手机,“再比如手机。手机让人上瘾是因为进入智能手机和4g时代之后,手机可以提供太多的功能,拍照、听歌、上网、下单,等等,现在我们对手机的依赖性越来越严重了,几乎到了离不开手机的地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让你关机24小时,你会不会受不了?” “人对手机的上瘾,也是因为手机的刺激性?”江阔轻轻一笑,“人对手机的依赖,是出于社交的需要,你不要偷换概念。不过还真有一点让你预言对了,苹果手机确实变成了一个巨无霸,而诺基亚却倒闭了。” 2008年时,诺基亚一度占据了近40%的手机市场份额。不过,诺基亚却没能及时跟上智能手机的时代,在苹果手机问世之后,以及其他厂家都投入到了安卓系统手机的研发之中,诺基亚还坚持自己的塞班系统,结果导致市场份额大降。随后迫不得已改用了微软的wp系统,却还是没有挽留颓势。只短短几年时间,曾经的王者跌落王座。 在智能手机的盛宴来临之时,诺基亚因为自身的原因吃了闭门羹。 2013年,每况愈下的诺基亚以70亿美元的价格将其手机业务卖给了微软公司。 现在的手机市场,已经是苹果手机和安卓系统手机的天下了。尤其是横空出世的小米手机,以物美价廉迅速占领了市场,已经跃居成为国内销量最大的手机品牌,市场份额15%左右,和排名其后的三星、联想、苹果和华为手机,占据将近70%的国内市场份额。 曾经的诺基亚、西门子、飞利浦以及爱立信,还有一些日本品牌,包括nec、索尼等等,已经不在前十的行列之中,市场份额微不足道了。 才几年时间,市场上风云变幻,不但许多老牌厂家没有跟上时代,被市场无情的淘汰,许多横空出世的新兴厂家,迅速占领了市场并且成为知名品牌。 互联网时代,玩法和打法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何潮一直保持着对最新的电子产品的强烈兴趣,不管哪个厂家新出的手机,他都要第一时间买来一部,亲自试用来判断市场前景。 何潮现在一部苹果一部酷派,酷派目前的销量排名第六,虽然不在是前三之中,但他欣赏的是酷派双卡双待的技术。 双卡双待技术最早来源于中国酷派。早在2004年,酷派已经推出了全球首款采用双卡的gsm手机,并在2005年正式推向了市场,在这项技术上,中国确实走在了世界的前列。 中国第一部智能手机是魅族的m8。魅族公司在2007年就开始筹划智能手机的研发,但是在经过两年的多次试错之后,在2009年才上市。而2009年还没有安卓系统,所以魅族公司使用的是windowsce的二次开发。作为一个做mp3的厂商转战到了手机行业的厂家,能够推出中国第一部智能手机,也算是有远见和魄力了。 直到去年,三成才开始正式推出自己的智能手机。不是何潮落后于时代,而是近年来他过于追究极致,非想研发出来一款各方面都尽善尽美的智能手机,结果错过了最佳时机。 后来何潮才意识到,技术在不断进步,科技在飞速发展,每一个阶段都有现阶段的最成熟的方案,但永远不会有尽善尽美的完美方案,因为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三成第一部智能手机的推出,是在2013年,采用了安卓系统,并且根据中国人的使用习惯进行了优化,力争最大限度符合国人的偏好。江阔原本希望是单卡手机,在何潮的坚持下,还是走了双卡双待路线。 江阔觉得不一定非要双卡双待,她最喜欢用苹果手机,觉得系统流畅功能简捷操作方便。苹果手机销量巨大,从来都是单卡。何潮不同意,苹果手机现在在中国的销量还不够大,对中国的市场重视程度不够,等到了中国市场足够庞大时,苹果手机一定会顺从中国市场的需要,改成双卡双待。 原以为他的预言很快就会实现,却没想到,苹果手机直到2018年后才推出双卡双待手机,而此时苹果在中国市场的下滑趋势已经势不可挡,被崛起的国产品牌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何潮从来不盲目地崇拜国外品牌,国外品牌固然有其优势,但也有固步自封自以为是的一面,对市场的反应迟钝,傲慢而自大。诺基亚被微软收购时其ceo的话犹在耳边:“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输了……” 输了还认为没有做错什么,被时代淘汰也是活该! 也说明在做市场时,有时国外的企业真不如中国的公司灵活多变。 夜幕慢慢降临了,江阔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嫣然一笑:“夜色真美!” “有你在,夜色才美。你若不在,夜色只有漆黑。”何潮悄然一笑,说了一句甜言蜜语,“你说,如果当初三成推出的第一款智能手机不是双卡双待的话,现在的市场上还有三成的份额吗?” 江阔听了前一句,心花怒放,到了后一句时,脸色微微一变:“行,行,你又对了一次,行了吧?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事事斤斤计较,真服了你了。” “不是事事斤斤计较,是在事关公司发展方向的重大决策上,不能马虎。”何潮还想就此事再好好开导江阔一番,比如告诉她不要犯经验主义错误,不要受从小在香港长大的思维惯性的影响,要考虑到现在中国大陆才是最大的市场,等等,还没开口,就听到卫力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长裙飘飘长发飘扬的卫力丹双手背在身后,在迷离的夜色的衬托之下,亮丽依旧的她展现出了迷人的笑容,她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几个盒子,“来,一人一盒哈根达斯。” 何潮没接,示意卫力丹坐下:“你们吃吧。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吃甜食。” “适当吃一些甜食有利于心情愉悦,带来身心健康。固执!”卫力丹白了何潮一眼,坐在了江阔的身边,“刚才在外滩转了一圈,感觉很舒适,心情很舒畅。” “任务完成没有?”何潮才不关心卫力丹的心情。 “江姐姐,你管管他,天天就知道工作,像个机器人。”卫力丹咯咯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完成了,我又不是没轻没重的人。一路上4g信号非常好,覆盖率很高,说明4g时代真正来临了。” “快递到了没有?”何潮不理会卫力丹的埋怨,他此次上海之行,是为了验证他对4g时代已经来临的猜测,以及测试利道速运和利道快递的速度,“我昨天出发前分别寄出了五个快递,留的是我们酒店的地址,收件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江阔,一个是你,分别用的是利道速运、利道快递、一帆以及申通、圆通等公司。” “如果让一帆知道你现在这么悠闲,他们说不定会派人攻占了我们的总部,然后宣布一帆已经吞并了利道。”卫力丹笑了,“还没到,没那么快。” “有点不象话了。”何潮有几分生气,“深圳到上海航班那么多,我们的航空快件也有深圳到上海的直飞航班,我又是昨天上午发出的快件,怎么24小时还送不到吗?利道真的不如以前有时效了,慢了不少!这样下去,在4g时代,会被对手打败的。” 第二章门口的野蛮人 购买了飞机后,又经过一两年的中转站点的建设,何潮提出了在国内四个一线城市以及各大省会城市之间,必须做到次日达,必须对得起利道速运的品牌和口碑。 最近大半年来何潮发现利道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快,以往从深圳到石家庄,经常可以做到次日达。上午寄出的快件,最晚明天下午四五点可以送到石家庄客户的手中。他几次往家里寄东西,都用自家快递。但最近父亲总是反映收东西不如以前快了,往往第三天早上才能收到。而以前,哪怕是晚上七八点,也有利道的快递员上门送件。 还没有上市就懈怠了,真要是上市了,还不得更加消极怠工?何潮打电话给李之用,让他好好管理一下石家庄区域内的直营网点——现在李之用是河北区的总负责人,坐镇石家庄,主抓整个河北直营网点的管理工作。 是的,李之用又回石家庄了,不再常驻深圳。2012年,他和石家庄的一个中学老师再次步入了婚姻,中学老师温柔体贴,对他很是照顾,让他有了归宿感,他决定回石家庄安稳度日,不想再在深圳漂泊了。 虽然被柳三金大骂没有出息,就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李之用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何潮也没勉强,就派他回到了石家庄。 上次和高风、赵松会面之后,何潮还是加大了对石家庄的投资,多增加了几个直营网点,甚至打算在石家庄建一个中转站点,后来被江阔和周安涌力劝之下才打消了念头。石家庄距离北京和天津过近,北京已经有一个大型中转站点了,在石家庄再上马一个,属于重复建设,是浪费。就算华北区需要再多一个中转站点,在廊坊建也好过在石家庄建。 何潮只好作罢,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独断专行,而且他也知道,他想在石家庄投资的原因还是过多地考虑到了商业之外的因素。 2014年,4g网络的全面普及,让何潮意识到又有一个全新的时代潮水一般汹涌而至。之前许多在电脑端可以完成的场景,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以及4g时代的来临,都可以直接转移到了无线端。人类开始摆脱电脑的束缚,只凭手机就可以随时随地上网以及办公,真正实现了随时互联24小时在线。 何潮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一看,是一条微信,是江离发来的。 “2000年到2008年,是华强北的黄金年代。曾经,深圳只有两个商圈——东门和华强北。华强北,几乎就是中国电子产业的晴雨表。” “华强北的衰落和三件事件有关,一是以苹果为代表的智能手机的兴起,让山寨潮流迅速消退。二是以淘宝、京东为代表的电商的风靡,越来越少的人会选择拎着蛇皮口袋去华强北采购数码产品。三是深圳房价的飞涨。随着地价房租的高歌猛涨,物流的便捷发达,也让华强北的效率越来越不具备竞争力。换句话说,华强北的衰落,功劳有利道一份,哈哈。”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深圳地铁的施工。2013年,华强北地铁施工围挡,让华强北进入隔离状态。人流大幅减少,大量实体商铺空置,出租率和租金价格都急速下降……” 后面还附上了几张图片,是华强北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实景。 何潮没回复江离,而是扬了扬手机:“从qq到微信,你们有没有一种无缝过度的感觉?以前qq用了将近10年才拥有了几亿用户,而微信从2011年问世后,一年半的时间就拥有了2亿的注册用户,现在应该接近5亿了吧?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在互联网时代,当用户的行为习惯被带动之后,新产品的出现不再像以前一样是缓慢上升的趋势,而是极速裂变。所以我们不管是三成还是利道,都不能稍有懈怠,否则就会落后,就会被时代抛弃。” “何哥如果在婚姻中总是保持着这么强烈的危机感,他该对你有多好?”卫力丹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偷笑,“不过我就是欣赏他一生悬命的认真态度,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必备的品质。”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对感情和婚姻,他们只有一时的激情。而对事业,却是一辈子的热情。”江阔叹息一声,叹息中又有欣赏之意,“不过我倒是觉得,男人以事业为重是本能是天性,我们应该支持他们。男人有不同的人生阶段,20多岁时,是热血青年,追逐爱情和梦想。30岁时,是成熟青年,投身事业,心系家庭。40岁时,完成了对家庭的责任,更多地将胸怀投向了社会。能顾全了小家再去献身大家的男人,已经很不错了。” 卫力丹愣了愣:“姐,你这是多么痛的领悟,还是历经沧桑之后的大彻大悟?” “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总要看开了才好。”江阔笑了笑,拿出一部三成手机,金色的机身分外醒目,“就像三成的第一部智能手机,他非要坚持双卡双待,我只好由他。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正确的。随后,他又坚持在三成的手机中预装利道的app,我又反对,因为我觉得要给消费者选择权,他却说有时候消费者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你直接生产什么他们用什么就是了。他说他很推崇乔布斯的理论,三成许多人背后都叫他何布斯。” “何布斯确实有先见之明,他有时顽固得像一个暴君,有时又开明得像一个虚心听取意见的学生。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两面派,在公司像暴君,对待市场像学生。”卫力丹很佩服何潮最近几年的几次重大决策,不敢说百分之百正确,有些在细节或是具体执行上出现过偏差,但总体来说符合时代的大方向,也和何潮始终坚持紧跟时代脚步的敏感性有关,“我最佩服他的就是对小灵通的判断,如果不是在小灵通上面及时止损,三成现在说不定就倒闭了。当时要是周安涌听何哥的话,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惨!” 早在几年前何潮就提醒周安涌不要在小灵通上面下注过大,小灵通时代会很快过去,如果只是抱着捞一笔就走的想法,应该同时布局智能手机。周安涌却不听,小灵通销量好时,可以占到七合集团70%的利润份额,他怎么可能砍掉小灵通的生产线去生产智能手机?更何况七合集团自从海之心掌权之后,他的话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分量,即使是他坚持意见,每次上会也都会被否决。 周安涌才知道拥有一票否决权的权力有多重要,而何潮在利道就有一票否决权! 他越来越意识到了何潮的远见和高明,创始人驱动型的公司,创始人必须掌控绝对的大权,不能分权,更不能大权旁落。利道是何潮一手打下的天下,自始至终都是以何潮为核心,而七合就不同了。从一开始七合就是借势借力,从余建成、刘以授到金不换和张辰,以及海之心,虽然最后还是由他掌控了七合,但七合并未完全形成以他为核心的管理层。 也是他不像何潮一样有一群死心塌地的追随者。 在小灵通的问题上,他一直和何潮持不同意见。他认为小灵通至少还有10年左右的生命周期,而何潮却认为顶多三到五年。周安涌在一次会议上,提出在三年后开始缩减小灵通产量,并且从现在开始就下大力气研发智能手机,没有的技术,直接去买,造不如买,买不如租。 却被海之心当场否决。 海之心认为现在花大价钱大力气去研发智能手机,太浪费太不值了,小灵通市场方兴未艾,看不到丝毫的退潮迹象,何潮的说法过于自以为是了。 结果一年后,国家出台了限制小灵通的政策,要将小灵通的部分频段让位给td-scdma的使用,2009年,小灵通用户大幅锐减。2010年,小灵通确认将于2011年1月1日起正式退市为通讯新宠3g让路。随后又宣布,自2014年10月1日,原有的小灵通基站将被关闭。 一连串的动作打了七合集团一个措手不及,海之心惊慌之下赫然发现,原本和七合一起生产小灵通的厂家,早已及时调头,纷纷推出了各自的智能手机,而七合只在功能机时代有一定的技术积累,在智能手机面前,如同一个初学者! 而成立于2010年3月3日的新兴品牌小米,借智能手机的东风,迅速崛起,秒杀了一众老牌厂家!海之心此时才如梦方醒,才意识到何潮一直强调的这是一个颠覆的时代的真正含义。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有时候你防范的是同行和身边的对手,却不知道,有时打败你的却是一个你完全没有听过的新生势力。 而且新生势力在崛起时,他的目标并非是为了打败你,甚至你都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只顾勇猛向前,杀伐果断,只想侵吞市场,扫平一切障碍。他仿佛一夜之间就壮大了,并且来到了你的门口,成为让你在梦中惊醒的门口的野蛮人! 时代不同了,玩法和打法也随着时代的进步而不断地改进,海之心悲哀地意识到了一点——在智能手机时代,她落伍了。 第三章败给了时代 好在海之心痛定思痛,当即利用七合有驻美驻欧洲办事处的优势,迅速拿到了国外不少先进技术,在2012年底,推出了七合第一款智能手机的上市。 但却失利了。 失利的原因让海之心哭笑不得——没有采取双卡双待技术。 海之心的发出点和江阔一样,一个人一部手机一个号码就足够了,为什么要用双卡双待?她们的共同点是忽视了中国庞大的手机用户对话费和流量费用的敏感,以及工作号码和私人号码的分开。由于三大运营商各自的套餐价格不同,就有人用主卡打电话副卡用流量,可以做到话费最优化。 海之心和江阔对话费没有概念,才觉得双卡双待并没有多大实用价值,却恰恰忽略了中国庞大的消费群体的不同访求。 好在海之心在两次决策失误后,不再固执己见,让周安涌主导了第二款智能手机的研发。很快,在2013年下半年,七合的第二款智能手机上市,除了双卡双待之外,还加大了电池容量增加了外放功效等一系列的功能,总算挽回了一些市场份额,销量逐步提升中。 但由于七合在小灵通市场沉浸过久,在消费者的印象中,七合就是低端手机的代表,不管是技术力量还是品牌号召力,都远不如新兴的品牌,因此七合手机一直无法进入前十名之中,市场份额极低。虽然也能勉强维持,但和昔日在小灵通市场的呼风唤雨相比,差距巨大。 周安涌苦于无法突破,找何潮商量对策。何潮给出的战术是走差异化路线,避开国际品牌手机的优势,走自己的特色发展之路。针对国际品牌对市场的变化反应慢、不了解中国国情的弱点出手,打造高性价比的国产品牌手机,学习当年彩电行业的翻身之路。 虽然暗中接受了史荣等人的合作条件,周安涌却并没有急于动手,他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不再追求一时的得失。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现在不敢再和何潮为敌,因为何潮已经拥有的足够的实力可以让他一败涂地,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除非他有必胜的把握,一击而中,否则他轻易不会暴露自己。他也一再和史荣几人强调,他始终不忘他们的约定和最终目标,但这一次一定要慎重。 史荣也同意周安涌的话,在几次和利道正面过招失利后,他就知道想从正面打败利道已经不可能了,就全部转到了地下。而利道明显也加快了对一帆正面进攻的步伐,有几次险些打得一帆没有还手之力。幸好一帆上下团结一心,又在伍合理的鼓励下,一帆挺了过来。 主要也是一帆和利道走的是明显不同的路线,差异化之路让一帆避免了被利道在正面战场狙击。 史荣没有停止在暗中和利道几个主要股东的接触,但收效不大。原本几个答应和他配合的股东,在利道的迅猛发展壮大之下,也有了退缩之意。虽未完全回绝,但已经在持观望态度了。 那么所有的努力就只能落在一个计划上面了——美人计! 但让史荣沮丧的是,他安排了好几个美女去接近何潮,都以为失败而告终。就连美女制造了和何潮单独相处的机会时,何潮还是对她们无动于衷,就让他颇为怀疑是不是何潮有什么生理问题,怎么可能对主动靠近的美女无动于衷? 还是后来周安涌点醒了他——多半是他所找到的美女不符合何潮的审美! 何潮比较忙,又比较慢热,而且又有原则,想要攻克他,不能目的性太明显了,否则会被他直接排斥。受到启发的史荣改变了策略,慢慢地在何潮身边安插美女,并且挑选的都是何潮喜欢的类型——瓜子或鹅卵脸,不胖不瘦,一米六五左右,白而健美。 只是让几人诧异的是,美人计策略依然没有奏效。后来周安涌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得出了结论——近来何潮和江阔的关系恢复了以前的密切,何潮忙于利道和三成的两线作战,无暇顾及其他,需要等候一个最佳时机。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周安涌也说不清楚。 后来周安涌也暂时放弃了为何潮挑选美女勾引何潮下水的心思,因为他在何潮的建议下,仔细研究了当年国产彩电在面对日韩厂家的围剿之时,利用价格优势成功突围的案例,决定赤膊上阵带领七合走出困境。 七合再衰退下去,就离倒闭不远了。 有多少在小灵通时代叱咤风云的品牌,在功能机时代却一败涂地。而不少在功能机时代呼风唤雨的品牌,包括摩托罗拉、诺基亚,在智能手机时代,也销声匿迹了。 周安涌清楚地记得,在2003年时,中国大陆分布着上万家大大小小的手机公司,台湾公司联发科提供芯片及主要电子件,再找个贴片厂生产主板,套上一个成本不到30元的外壳模具,就是一部手机。这些手机无品牌无产地无厂家,是三无产品,但由于价格低廉,白牌手机在华强北依然畅销,构成了华强北的蚂蚁雄兵。 而到了2011年,中国智能手机产业链开始崛起,许多国产品牌开始加大宣传攻势。2012年以后,三星通过大屏手机切入中国市场,迅速走红,成为爆款。2013年时,国内智能手机厮杀的主战场仍然集中在千元机领域,主打性价比路线。周安涌认同何潮的分析,从2014年后,国内智能手机市场将会由倒三角格局向“t”字型格局演变,排名前五的品牌市场占有率会到80%,而腰部及以下玩家生存空间会受到蚕食,品牌越弱,越举步维艰。 尽管三成手机在智能手机时代,也只是勉强挤进了腰部厂家的阵营,处在可上可下的尴尬境界。说不定一款手机走红,就能上升几个名次,大获成功。也有可能接连两部手机失利,一头栽倒,再也没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即使如此,三成也比七合的处境要好上许多,周安涌就心急如焚。以前七合集团力压利道和三成一头,利道和三成加在一起也不及七合的规模。 只是时过境迁,不但利道赶上了时代的快车,继续发展壮大,已经成功地进入了快递行业的前三之内,三成也跟上了智能手机的潮流,在市场初步打出了名气。现在的七合,别说和利道相比了,连三成的一半都不如! 周安涌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和失落感,他一直认为他比何潮强了太多,怎么会被何潮打败?后来他才明白过来,他不是败给了何潮,而是败给了时代,败给了变幻莫测的科技潮流。 周安涌下定决心要奋起直追,否则就算策反了利道的股东,到时他也没有实力吃下利道的股份。他之前一向看不起何潮对时代的判断,尤其是对电子产品的预测,现在他不得不信了几分,决定接受何潮的建议,打造一款高性价高、功能和使用习惯完全符合国人的智能手机出来。他的理念是手机如果一年做不到100万台,迟早要死,100万台是一个生存的门槛,300万台才是一个发展的门槛,过不了300万台是小打小闹,不可能成为市场上的主力。过了300万台才算获得了发展权。 周安涌希望到2015年时,七合手机的销量可以到700万以上。比起排名第一的年销量上亿台相比,依然只是一个极小的数字。 从善如流是周安涌自认他最大的优点,一个成功人士必备的特质是对未来的预判、对不同意见的接受和对别人的学习。周安涌说服自己,向何潮学习又没有什么可丢人的,何潮能够成长到现在,有他明里暗里的激励,他就是何潮进步道路上的鲶鱼,何潮应该感谢他才对。 在听说何潮要前来上海出差时,他正好也要来上海拜见易林守,就约了海之心一同前来。到了上海后,何潮一行先去了外滩散步。 何潮还真有小资情调,居然有闲心散步,而且还是陪江阔,周安涌就暗笑何潮结婚十多年了,早就老夫老妻了,还有浪漫心思,真是难得。 “未必何潮就不是想和卫力丹一起散步。”海之心调侃地笑道,她在香格里拉酒店的18层俯瞰上海,远眺东方明珠塔,“卫力丹比何潮才小三四岁吧?今年也30好几了,还是单身,你说正常吗?江阔也是,出差就出差好了,非要带着她,不觉得碍眼吗?” “你想多了,何潮和卫力丹绝对清白,什么事情都没有。”周安涌不是在替何潮辩解,而是他身为男人很清楚男人的共同点——兔子不吃窝边草,“还有一点,卫力丹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那卫力丹为什么还不嫁人?”海之心眉头一皱,“她要不是心里有人,会一直单身?” “那就不知道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单身、丁克也都是一种生活态度,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禁锢别人的思想。”周安涌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和何潮碰面,你先去做两个小时的spa,然后我们再会面,一起晚饭。” 第四章天花板 目前周安涌出门,海之心打了一个电话:“干爹,关于七合集团融资的事情,我想先私下和您聊一聊……” 周安涌出门,叫好的专车已经等候在了楼下了,他没有上车,让司机空驶,继续开往目的地,随后打了一个电话:“何潮,我临时有点事情,先不去外滩和你碰面了,我们直接在餐厅见吧。” 放下电话,他返回酒店大堂,上了8楼,敲开了808房间。 开门的是夏清。 夏清穿睡衣,睡眼惺忪:“你怎么才来?我方案昨晚就做好了,就等你过来商量了。” “辛苦了。”周安涌抱了抱夏清,来到桌前,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屏上显示文字《关于七合新款智能手机的营销方案》。 周安涌坐下,十分钟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极富创意,大胆、新奇、创新,绝对可行。夏清,你真是我的福星。” 夏清喜不自禁,在周安涌脸上亲了一口:“娶了我,你的事业会更进步。” 周安涌哈哈一笑:“别急,还不到时候,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经过周安涌几年的培养,夏清先后出国留学、上emba,个人的见识和格局进步不小,周安涌还暗中为她注册了公司,承接了一些七合集团的下游产业。夏清也没有辜负周安涌的托付,很快成长为了一个合格并且优秀的职场女性。 比周安涌小了十岁的夏清,对电子产品和互联网的热爱更真实,她比周安涌更能抓住市场上稍纵即逝的信息,帮周安涌策划了一个营销方案。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呀?”夏清有几分不快,“我现在不管是能力还是见识,都不比她差,还比她年轻不少。但女人的青春毕竟有限,再等下去,我就老了。” “现在正是七合生死存亡之际,我没有办法和她离婚。等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相信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周安涌敷衍几句,又看了几眼方案,“我得去见何潮了,要和他商量一下对策。晚上就不陪你了,宝贝,你可以去逛逛商场,看看夜景。” “不去,一个人没意思。”夏清赌气地背过身去,“你为什么不学学何潮,让我也光明正大地进入七合担任你的助理,不,当七合的营销总监,然后就可以像何潮一样,带着江阔、卫力丹同吃同住。” “同吃……但没有同住,你想哪里去了,何潮和卫力丹关系清白。”周安涌才不敢让夏清出现在海之心面前,以海之心的多疑,她肯定可以一眼看出他和夏清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才不信何潮和卫力丹没有事情,相信我,他们肯定早就有一腿了,只不过做得比较隐蔽而且又演得比较好罢了。要不卫力丹这么优秀,还会没有人娶她?”夏清嗤之以鼻,“我还不知道你们男人?肯定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怎么可能会到了嘴边的肉不偷吃?” “真的没有!”周安涌坚信何潮和卫力丹绝对没有男女关系。 “哼!”夏清不想再和周安涌争辩了,“你就是替何潮掩护,你们男人沆瀣一气联手欺骗女人,我最清楚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何潮和卫力丹还没有一腿,肯定也有暧昧,何潮肯定喜欢卫力丹。” 路上,周安涌一直琢磨夏清的话,蓦然惊醒:“对呀,怎么忘了这事儿了,何潮最喜欢的类型应该就是卫力丹的类型,温婉、体贴、能干,又有大局观。如果能撮合了何潮和卫力丹,江阔发现之后,肯定会悲痛欲绝,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想通此节,周安涌当即拿出手机,发了一段语音给史荣。 很快史荣回话:“好主意,值得一试。” 何潮、江阔和卫力丹三人缓步而行,来到了位于外滩之上的一处西餐厅。原本何潮想吃中餐,江阔和卫力丹一致提出要吃西餐,他只好同意。 西餐厅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何潮一行来到预定的位置上坐下,点菜的任务就交给江阔和卫力丹,他的手机响起了数声微信提醒。 打开一看,不出意料又是江离。 之前江离发来华强北的感慨,他没回他,这一次江离又发来了一篇长篇大论。 “从2008年到2014年,中国网民规模从不足3亿,增长到5亿,预计到2017年,会增长到近8亿,绝对增量达到5亿左右。2007年,中国还只有5000万手机网民,而到了2017年,这一数字最少会增长到7.5亿,增幅是14倍。所以说,未来的4g时代是移动互联网时代,三成手机一定不能错过4g时代。” 何潮笑了笑,回复了一句:“你说得都对。不过要纠正你一下,4g时代不是未来,而是已经到来了。我现在正在用4g和你沟通。” 江离很快回复:“认真点,我在帮三成策划方案,你别只顾着休假,多思索一下未来。未来,移动互联网会从只有不到5%的民众可以享受的贵族服务,变成97.5%的网民都在使用的大众化服务。在中国,无论是购物、外卖,还是生活缴费、房产查询,手指尖便能解决许多问题。三成手机不但要在出厂时就绑定一些常见的app,还要内置利道的app,用三成手机为利道敲开4g时代的大门。同时我还建议,不但要让七合手机也内置利道的app,还要联合其他国产手机品牌厂家一起内置,可以更快更高效地让利道提前进入智能手机和4g时代……” 何潮笑着摇了摇头,江离对时代和科技敏感性一向先人一步,他虽然赞成江离的想法,但具体落实下来难度不小,主要是各国产手机厂家并不会愿意为利道内置app进行推广,除非利道愿意付出相关的推广费用。 江离又说:“说服其他国产品牌厂家为利道内置app有两种模式,一是最简单直接的付费模式,二是联营。所谓联营,就是利道为合作的国产手机品牌在包装箱、单子上印刷广告用来交换,并且保证在快递对方的品牌手机时,做到优先运送和派送。” “这个主意好,100分。”何潮开心地笑了,回复了一句,“等下我和江阔商量一下。不过现在利道的速度在下降,和创业时的冲劲相比,差了不少。我昨天从深圳寄来的快件,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利道需要整改了。” 江离发了一个笑脸:“该上市了。上市后,会刺激并且倒逼利道的进步。建议你慎重考虑考虑。” “最近江阔、你、和仔、卫力丹,还有英俊、三金都在劝我上市,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先不说了,等我回深圳再面谈。”何潮回复完毕,放下手机,见江阔和卫力丹同时一脸促狭的笑容盯着他,不由摸了摸脸,“我脸上开花了?” “没开花,长刺了,像仙人掌。”江阔笑了一句,“我们点好菜了,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吧,反正你不挑食。” “不挑食其实才是最大的挑食。”卫力丹嘻嘻一笑,想说什么,忽然电话响了,接听了电话,说了几句后,“我的快件到了,我让放酒店大堂了。对了,是利道速运的件。” 随后,何潮的手机也响了,片刻之后他放下电话:“我的快件也到了,你们肯定想不到是哪一家公司的快件?不是利道速运,也不是利道快递和申通、圆通,而是一帆!” “不会吧?一帆这么快?倒让人刮目相看了。”卫力丹惊呼一声,“一共五个快递,昨天同时发出,现在到了两个,居然是一帆和利道速运同时,不得不说,一帆近年来的进步不小哇。” “也许是个例。”江阔微微点头,“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何潮,利道是该好好整治一下了,管理上最近出现了不少问题,损坏、私拆包裹、服务态度不好甚至顶撞客户事件时有发生,长此下去,会影响利道的口碑。” 何潮点了点头:“是时候引进新生力量了,前段时间面试的几个90年的年轻人就不错,其中有一个小伙子叫于行行,还有一个女孩叫郑思源,非常优秀,我决定培养他们成为利道新生代的管理层。” “光有新生代的力量还不行,还要制度化规范化。”江阔充满挑衅意味地看了何潮一眼,“一家公司想要做大做强,要尽可能的减少创始人的影响,形成良性的管理机制和造血功能……” 何潮不爱听了:“你的意思是苹果要去乔布斯化?微软要去比尔·盖茨化?海尔要去张瑞敏化?百度要去李彦宏化?任何制度都是由人制定并且由人执行的,离开了创始人风格谈企业文化,是舍本逐末。” “过于依赖创始人的公司,创始人的天花板就是公司的天花板。”江阔反唇相讥,“现在已经到了利道的天花板了,你不但拒绝制度化规范化,也拒绝上市,就是怕失去对利道的控制。你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你会老会跟不上时代,到时你还掌舵利道这艘大船,也许会把利道开到海滩上搁浅。就像在4g时代来临时,当年互联网三巨头,第一个拿到4g船票上船的是腾讯,凭借的是微信。第二个拿到4g船票的是阿里,凭借的就是手机淘宝和手机支付,而最后一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拿到船票并且还在观望的是百度,在电脑时代称霸中国的搜索引擎,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却落伍了,说明了什么?” 第五章胆魄和远见 “说明了理工男太注重逻辑和合理性,反而不适应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而我学的是文科,头脑灵活,随机应变能力强,并且一向从善如流。”何潮本想继续和江阔理论下去,见卫力丹冲他连使眼色,知道又犯了一个错误——女人和男人吵架,只想赢,不是在讲道理明是非,而他想要的是说服江阔。 算了,江阔不只一次劝他制度化规范化利道,是她想要在利道多一些话语权,他可以理解江阔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利道的长远考虑,但并不认可江阔的管理理念。她管理三成还行,再插手利道的事务过多,就不合适了。 说到底,同样是向市场要效益,三成对市场的依赖性更大,管理起来可以制度可以规范,一切按照标准流程就可以,因为三成人少,许多环节可以分包出去,可以让别家代工。利道不同,利道管理着上万人的队伍,每一个直营网点都是一个半独立的小王国,完全依靠制度而不是创始人的人格魅力加影响力,很容易出现人心不稳管理失衡的情况。 江阔在大陆生活多年,还是改不了在香港长大以及在国外留学养成的惯性思维,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香港也好,国外的管理模式也好,不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中国大陆自有与众不同的一面。 江阔却不肯放过何潮,她早就希望何潮可以适当放手利道,让她的理念可以得以落实和执行,可惜的是,何潮始终牢牢把控了利道,利道的其他股东以及管理层,都不听她的建议,让她很是不满。 “你还从善如流?从来不肯听取我的意见,你算哪门子文科生?多学学杭州的马老师,他才是真正的从善如流。”江阔嫣然一笑,“尤其是在开发手机淘宝的事情上,他听取了许多人的意见才做出了英明的决定,让阿里没有在4g的浪潮中落后。” “可是……”何潮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我听到的故事版本和你的不同,到底哪个真哪个假呢?” “说什么呢?什么真什么假?”周安涌的声音及时响起,他和海之心同时出现在了何潮的背后。 周安涌原本以为他会比海之心早到一步,他离开夏清后,第一时间赶来餐厅。不料在门口和海之心不期而遇,他拿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搪塞了过去:“来见何潮的半路上接到了顾两的电话,和顾两先碰了头,才过来。” 海之心并未多想,淡然一笑:“我本来想去做spa,突然接到了干爹的电话,他有事要谈,我就过去先和他聊了聊,是关于七合融资的事情。回头再和你说。” 周安涌心中一跳,七合现在确实资金紧张,但还没有紧张到需要进一步融资的地步。海之心此举,多半是为了进一步掌控七合而在继续布局,七合现在正值生死存亡之际,她居然还有心思玩弄权术?他不由一阵阵心寒,心中更觉得夏清单纯善良,对他是真爱。 周安涌更坚定要和海之心争夺七合集团控制权的决心,但他孤掌难鸣,需要内力和外力。内力他要从集团内部寻找,外力……就得靠何潮了。 见何潮和江阔、卫力丹三人坐在一起,融洽而和谐,周安涌心中蓦然涌现出一个念头:夏清说得也许还真没错,何潮就算和卫力丹没有暧昧关系,他也绝对喜欢卫力丹的类型。如果能撮合了何潮和卫力丹在一起,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周安涌坐在了何潮的旁边,哈哈一笑:“两男三女,力丹,你是多余的一个。” 卫力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周总,要是不会说话,可以闭嘴。你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情,我没有向之心姐透露,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周安涌心中一跳,偷偷打量卫力丹一眼,见她神色坦然,知道她是开玩笑才放下心来:“你是想说我和何潮的那一次?可以呀,尽管说出来,反正我当时办的坏事,何潮也都办了。看你敢不敢!” 海之心碰了碰江阔,一脸好笑:“怎么着,要不要审审他们?” 江阔漫不经心地看了何潮一眼:“不用,男人是看不住的,全靠他们自觉和责任心了。一个真正的男人,除了对社会和消费者负责之外,更要对家庭和家人负责,是吧何潮?” “谁敢说不是呢?”何潮嘻嘻一笑,“还是继续阿里拿到4g船票的故事吧,话说当微信有了2亿用户时,手机淘宝才有100多万的用户,差距之大,无法想象。有一年过年的时候,阿里创始人下令所有度假的高管必须在大年初六在他位于杭州的别墅开会。当时有两个高管和家人在夏威夷度假,没有机票了,就只能包机飞回了杭州。” “会议一连开了一周,最后达成共识,阿里必须要做大做强手机淘宝和手机支付,必须跟上移动互联网的时代。当时也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pc端形势一片大好,会有多少人在手机上下单?手机屏幕那么小,网速那么慢。创始人却一锤定音,必须上马手机app,并且一定要做好,时不我待,移动互联网时代是一个新的开始,会颠覆以前所有的成绩。尽管还是有不同的声音,以及并不认同移动互联网会很快影响生活方式的反对意见,创始人力排众议,坚决推动落实。” 周安涌插嘴说道:“这事儿我知道——在做出决定之后,阿里全体上下,几万人加班整整一年,每天都很晚才下班,包括保安和清洁工。当然了,创始人也陪大家一起加班。整整一年的时间,几万人的奋斗,手机淘宝的装机量从100多万上升到2亿,到今年,正好赶上了4g时代的头班车。所以说,有时一个重要的决定,必须依靠创始人独有的人格魄力,必须一锤定音,必须上下一心。必须得说,几大互联网巨头,以及其他行业的风云人物,房地产也好,家电也好,汽车手机也好,都是男性创始人,男人天生在做最重大的决策时有胆魄有远见……” “歧视女性是不是?”卫力丹听了出来周安涌的言外之意,见海之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忙出面圆场,“女性创始人也有不少,是你没有关注而已。你看国外也有不少女性国家领导人,现在女性越来越自强独立了,很快我们当中就会出现两个伟大的女性企业家,一个是江总,一个是海总。” 江阔摆了摆手:“我可不想当什么女强人,多累啊。我还是当好何潮的贤内助就足够了,只要他稍微收敛一下大男子主义就谢天谢地了。” 何潮正要开口反驳几句,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不好,又是陷阱,忙嘿嘿一笑:“三成在江总的带领下,蒸蒸日上,稳步前进,说明江总确实有领导才能。我要多向江总学习才对。” 海之心冷哼了一声:“周安涌,你话里话外明显是对我很不满,不如我们现在就当着何潮、江阔的面儿,把七合的分工说清楚,省得以后你总是挤兑我。是,七合的第一款智能手机是在我的主导下投放了市场,效果不好,是我的失误,我承认。是人就会有失误,周安涌,你敢说你主导七合集团期间,就没有过重大失误?要不是你没有及时从小灵通市场脱身,七合能有现在的困境?你自己说说,最后生产的一批小灵通亏损了多少?” 周安涌嘿嘿一笑:“我不是原本想最后下注,赌一下市场对小灵通的念旧情绪,至少还可以消化100多万台,没想到,电子产品市场,淘汰的速度太快了。” “我记得有一个人人皆知的笑话,你们肯定也听过……”卫力丹咬着饮料管笑了,“有两个人走私了一批bp机被抓了,他们说什么也不肯交待bp机的下落,被判了几年。出狱后,二人挖出了埋在地下的bp机,由于包装密封很好,bp机完好无损,他们觉得肯定可以大赚一笔了,坐牢几年也值了。结果到了市场上才发现,bp机已经过时了,他们手中的东西只是一堆不值几个钱的破烂。” 何潮吃了一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最后在小灵通上下注了一批货?安涌,你太冲动了。电子产品更新换代的频率特别快,你一向聪明,怎么能做这样的笨事?” 周安涌一脸惭愧:“当时也是鬼迷心窍,几个供货商给出的零件报价特别低,综合下来单机利润比以前高出一倍有余,而且下游的批发商也说还可以消化几十上百万部没有问题,我就吃下了,结果……” “结果你才发现下游的批发商是和上游的供货商串通好的,联合演戏来骗你?”何潮摇了摇头,一脸苦笑,“你说你聪明一世,怎么就糊涂一时了?这样的伎俩见多了,你这样级别的人,怎么也会上当受骗?” 第六章万物互联的时代 “谁知道他是鬼迷心窍还是色迷心窍?”海之心挖了周安涌一眼,“赔了多少就不说了,丢人。反正这件事情没听何潮和我的话,是你最大的失误。” 何潮并没有因为周安涌的失误而沾沾自喜,他狐疑地看向了周安涌,他很清楚以周安涌的聪明,不至于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其中必有隐情。 周安涌冲何潮摇头笑了笑,没说什么,也确实是不能说。最后一笔在小灵通上面的重大失误,是因为夏清。 在和海之心争夺七合集团控制权的同时,周安涌也在暗中布局,为自己多留了一条退路,以防万一争权失败,最严重的后果就是被离婚的同时再被赶出七合集团。被离婚不怕,他有退路。但被赶出七合集团的话,他如果无路可退就麻烦了。 最后一笔小灵通生意,表面上是亏损巨大,实际上是并没有损失多少,而是将大部分资金借机打入了夏清名下的公司,完美地完成了一次资产转移,也算是周安涌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事情虽然做得很巧妙,并且在几个朋友的配合下,看似天衣无缝,但周安涌也清楚一点,如果真要追究的话,还是能查出一二。他忙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行了,行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就是三巨头,也有许多错误的决策,只不过人们只记住了成功的几个而已。就连何潮,难道从来就没有过失误?” “有,失误很多,我的观点是,不要怕失误和失败,但要大方向上大致正确,并且保证团队的活力,才能持续地前进。”何潮太了解周安涌了,尽管周安涌掩饰得很好,他还是看了出来周安涌在刻意避开话题,就哈哈一笑,“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哪怕真相很残酷很惊心动魄。” “这么说,你已经达到了真正的英雄主义了?”周安涌勉强笑了笑,忽然叹息一声,“国人有一个风气,好事情的时候,就会锦上添花,说恭维的话,抬花花轿子。而一旦遇到问题和困难的时候,就立刻开始互相指责、抱怨、推卸责任。做人,心态很重要。” “好好的,你们兄弟两个在感慨什么?听上去好象是对生活绝望了?”海之心听出了何潮和周安涌一唱一和之间,颇有自怨自艾之意,不由气笑了,“江阔,听他们的意思,他们是对我们绝望了?是不是男人都一个德性,没结婚的时候,千好万好,结婚之后,千般不是万般不耐。” “随他们去。”江阔一副淡然疏落的表情,漫不经心地看了何潮一眼,“我们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追求,又不是离了他们不能活?古代的女人没有社会地位,是没有文化没有经济实力,现在不同了,他们拥有的,我们都有,他们如果有什么不安分的想法,可以,我也不勉强挽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他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想去哪里就去好了,我才不会要死要活的阻拦。” “跑题了,离题千里,赶紧刹车。”何潮听出了江阔和海之心的口气不对,忙收了回来,今天的聚会本来是私人性质的饭局,怎么就上升到了家庭关系和伦理道德层面了,他赶紧回归了话题,“对互联网三巨头来说,智能手机加4g时代的来临,是一个重大的机遇和挑战,腾讯拿到微信船票,是2011年。阿里巴巴发力手淘和支付宝,是在2012年。而躺在搜索引擎的医疗广告上睡大觉的百度,后知后觉,到今年才有所动作,但已经晚了足足两年多的时间。在4g时代,两年多的时间就有可能是生与死的距离。往往是一步错,步步错,没有踩对时代鼓点的百度,接下来的道路恐怕就很难走了……我们在关键的第一步时,一定不能出错,否则连刹车调头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淘汰了。” 2014年是o2o火爆之年,百度宣布要拿出200亿打造o2o,后来证实这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从来没有做过线下的百度,并购了糯米,开发了百度外卖,上马了糯米影业,只有广告基因而没有文化基因和布局高度的百度,最后不得不折价卖掉了一系列的产品,和阿里、腾讯的差距越来越大,最终跌出了一线巨头的行列。 周安涌摇了摇头,微叹一声:“倒退三年前,我还觉得自己可以在时代大潮中搏击风浪,任意遨游,现在却忽然感觉到了迷茫,有点儿跟不上时代了。现在发展太快了,从大哥大到功能机、小灵通,用了十多年,小灵通也风行了十多年。从功能机到智能手机,只有三五年,就连全球第一的诺基亚也因为没有跟上智能手机的时代而轰然倒下。现在倒好,智能手机问世之后,各种新技术层出不穷,感觉半年不换手机,就不知道新技术和新方向在哪里了。” 何潮可以理解周安涌的感慨,说实话,他心里也很没底,在互联网时代,三五年时间就可以成长起来一家市值上千亿的it公司,放在以前,一家实业公司至少要经过几十年的积累和沉淀才能在形成规模之后,广为人知。而如今借助互联网的传播优势,一个产品一篇文章,一夜之间就可以被无数人记住。 互联网时代带来的不仅仅是传播方式的改变,还有生活方式、习惯的改变。现在的年轻人,在网上看网络小说看新闻看视频,在网上购物叫外卖以及在网上沟通,等等,网络几乎涉及到了人类的方方面面,将万事万物联系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万物互联的时代。 “还是你有眼光,何潮,电子行业瞬息万变,有时落后一步就可能是生死的距离。但不管风云如何变化,物流的市场却不受影响,相反,会越来越好。”周安涌直到现在才完全理解了何潮几年前对物流行业的看法,“物流行业是底层商业,服务于零售、制造、快销产业。而任何一个产业想做产业链整合,物流都是最核心的生命链条。通过物流行业可以整合无数个产业,而在物流这个生命链条里,数据又是最核心的生命线。” “以前我觉得物流是原始而低级的行业,不就是运送物品和单子吗?还是最初级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不会有什么市场,也做不出什么锦绣文章。现在才知道,我只看到了表面没有看到内涵。物流是所有产业的链条,是数据库,是支点。从2004年10年来,中国成了世界上快递行业增长速度最快的国家,也是网购发展最快和快递速度增长最快的国家。从今年起,中国快递业务量会上升到世界第一!” 周安涌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想进一步增持利道的股份:“中国快递业务量成为世界第一的时间比我们预期得都要早,原以为至少要等到2017年才能世界第一。” 何潮却没有多少激动,他置身其中,品尝了太多的艰辛,一步步走到今天,对快递行业从无到有从有到强,个中的滋味,恐怕无人比他感受更深刻:“到2017年,全国的快递业务量有望突破400亿件,快递市场的规模估计会超过5000亿元大关,每秒钟都会有1000多个快递打包完毕。到2020年,深圳建市40周年之时,快递市场的规模说不定可以突破1万亿,哈哈。” “2020年到1万亿?不可能!这个就太乐观了。”周安涌笑着摇了摇头,“对了何潮,利道和一帆也较量好多年了,谁也没能吞并谁,不如让我从中撮合,让两家完成合并多好。说是合并,其实还是等于一帆被利道吃下了。一帆加入利道,可以弥补利道对四五线城市、乡镇网点布局的不足,以及在大包裹领域的短板。” 现在一帆的体量虽然不及利道,但却已经超过了七合,让周安涌颇感无奈的同时,又不得不感叹在时代的洪流面前,后来者居上的事情确实屡见不鲜。一帆不管是从管理层还是经营理念来说,远不如七合正规并且合理,但又能怎样?一帆所属的行业近年来水涨船高,就算一帆的管理层再笨再蠢,只要不犯大的方向性错误,就可以被时代的大潮推着前进。 尽管七合从事的是最前沿最紧跟时代的行业,但由于在小灵通上面的赌注以及第一款智能手机的失误,导致现在七合集团从鼎盛时期迅速下滑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周安涌也清楚一点,整个电子制造业也是在滚滚向前,只不过电子行业存在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波动,时刻处在危机之中。 如果说之前周安涌只想一心力挽狂澜,想重新振兴七合集团的话,现在他又多了一个想法,在振兴七合的同时,加速对利道和一帆的合并。只有在利道和一帆的合并之时,场面混乱之际,他才能乱中取利,趁机得到自己要的东西。 第七章矛盾中的隐患 “我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不赞成利道对一帆的吞并。”江阔明确地表明了看法,她拢了拢头发,“很简单,利道是要和业内前三的几家快递公司争夺市场,而不是和一个小小的一帆打擂台,我不希望你们总是纠结一城一地的得失。一帆对利道来说,不是有益的补充,反而是包袱。” 在吞并一帆的事情上,何潮和江阔一直有矛盾,他们谁也没能说服谁。也正是因为江阔的反对,才一直拖到今天,利道对一帆的进攻只是在正常的正面的商业策略,而没有任何私下的出手。 周安涌见何潮脸色不是很好看,趁热打铁:“江阔的话,也对,也不对。如果吞并了一帆,不但可以弥补利道的几个短板,也可以在利道上市时为利道提升市值。从长远看,吞并了一帆也有利于利道的国际化路线。” “上市我赞成,吞并一帆我反对。”江阔依然不改想法。 “不是说不谈工作吗?酒醒好了,来,单身的我敬你们一杯。”卫力丹见气氛有几分紧张,忙举起了酒杯,“工作上的事情,等回深圳了,开会认真讨论,现在只喝酒赏花。” 何潮和卫力丹碰了碰杯,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阔一眼:“最近也是怪了,你们都在劝我上市,除了力丹之外。难道利道现在就这么缺钱吗?” “上市不是为了圈钱,也不是因为缺钱,而是为了让利道更好地传承下去。”江阔很是不满地白了何潮一眼,“凡事要想长远一些,中国不管是第一代下海的开拓者,还是92派的企业家,又或者是97年以后借互联网东风起来的新兴企业家,都没有解决一个共同的问题——制度化管理。大多数企业做的是技术创新、市场创新、商业模式创新,包括一些组织管理方面的创新,但没有人做到了制度创新。” 何潮知道江阔想说什么,哈哈一笑:“传承当然很重要,企业家都想让自己的企业成为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公司,但是,现在都还处于初级的创业阶段,在还没有完全适应市场之时就讨论制度和传承,就有点步子迈得太大了。” 江阔哼了一声:“等公司的管理模式固化之后,再制度传承就晚了。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们:我们总想从危机中学到教训,避免悲剧重演,但是真理总是寡淡如水,就是打铁还需自身硬,发展实体经济,不能过度负债,可我们却从不这样做。所以,我们从不以史为鉴,我们从历史中学到的教训就是:我们从不从历史中学到教训。” “真理!受教了!”周安涌鼓掌叫好,敬了江阔一杯,“就凭这一段话,一定要敬你一杯。” 何潮没说话,想了一会儿,忽然举起了酒杯:“我今天要决定三件事情,一是利道接下来要吞并一帆。二是利道要在三年内上市。三是利道要布局电商领域,充分利用利道遍布全国的直营网点,进军电商业务。相信以利道自有快递的优势,可以在电商行业打出一片天地。” “我反对!”江阔重重地放下酒杯,“何潮,你的决定太仓促了,我作为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坚决不同意!” 何潮不为所动,一脸淡然笑意:“反对哪一点?还是全部反对?” “除了上市之外,都反对。” “好。”何潮的笑意不减,但语气却很生硬,“公司层面的决定,上会讨论再定。来,吃饭吃饭。” “不吃了。没心情!”江阔起身就走,“现在看到你就烦。” 何潮愕然:“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不能因为工作上的分歧就影响到生活?是不是以后如果我在工作上和你有矛盾,你会在家庭生活中虐待我?” “虐待你?你想多了。”江阔冷笑一声,“我不理你。” 海之心忙追了出去:“你们吃吧,好好吃,多吃点儿,祝你们有一个好胃口。” “得,女人就是女人,一生气就会不讲道理。”若是以前,周安涌肯定会追出去,现在他坐着没动,还拉住何潮的胳膊,“让她们走吧,走了反倒省心,眼不见心不烦。” 卫力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起身,举杯敬了何潮和周安涌:“你们的婚姻让我对婚姻更担心了,所以我坚持单身。” 周安涌哈哈一笑:“也不全是这样,如果家里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你看现在邹晨晨和郭林选多和谐,邹晨晨主外,郭林选主内,妇唱夫随不也挺好?不管是男主外还是女主外,家里和公司一样,只能有一个一把手。” “利道必须得由我说了算!”何潮余怒未消,重重地一拍桌子,“江阔管得太宽了,从孩子上学到三成的发展,再到利道的大事小事,她以为她是谁?现在不是当年了,当年香港是比深圳发达多了,又有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现在深圳不用几年就追上香港了,香港在互联网时代,已经落后深圳许多,她却还抱着过去的成见不放,非要事事按照她的意见来,让人受不了!” “是不是男人都不希望媳妇管着自己?”卫力丹抓住了何潮的胳膊,“行了何哥,别抱怨了,江阔也是为了公司好,你要理解她的出发点。女人一生都在追求安全感,也许,她让你事事听取她的意见,会让她有安全感。” “安全感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争取的!”何潮盛怒之下,直男思维开始发作,“家里的事情,可以让着她,不管是吃穿、交通,还有家里的装修风格、生活习惯,再到孩子的上学,我可以不计较那么多。再退一千万步讲,三成的事情,也可以由她做主,毕竟她是最大股东。但利道的事情,为什么她也想按照她的想法来?我才是利道的最大股东,我才是利道的创始人!” 周安涌抱住了何潮的肩膀:“兄弟,我完全理解你的痛苦。我现在比你还痛苦,我连七合的掌控权都丢掉了!江阔虽然强势,但还讲理,至少你还可以说服她。海之心不行,许多问题她不懂也要发表看法,明明是错的,却还要大讲特讲。最主要的是,她还不讲理,要么耍赖,要么算计,一点点地剥夺了我在七合的发言权。现在我都心灰意冷,不想再继续为七合奋斗了,不如我们联手另起炉灶,做一番只属于我们兄弟自己的事业。” “反对!”卫力丹被二人的举止逗笑了,“不,千万别这么做,一是成功的几率太低,二是会造成家庭分裂。” “不如这样,力丹……”周安涌眼睛转了一转,“我和何潮联合成立一家公司,我们不出面,你出面负责帮我们管理和运营,怎么样?” “不不不。不行!不能!不可以!”卫力丹连连摆手,她太清楚如果她为何潮和周安涌管理一家新公司意味着什么,“这么做,不但会让你们家庭破裂,还会让我坐实第三者的传闻,被外界误以为我和何潮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现在外面就有不少人在传我是何潮的小三,所以才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单身。” 周安涌暗中观察何潮,见何潮并没有什么反应,心中微有失望,但还是试探一问:“不是吧,你们这么多年,真没擦出一点儿火花?” 何潮摆了摆手:“不瞎扯了,走,去转转上海的夜景,舒缓一下心情。” 三人出了餐厅,在外滩上漫步。周安涌有意落后几步,打出了一个电话。 “是我,安涌,义父,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坐坐?好,明天中午,我准时到。”他收起电话,眺望对面的灯火辉煌,忽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趁何潮不注意,周安涌偷拍了几张何潮和卫力丹并肩而行的照片。正好何潮脚步不稳时,卫力丹轻轻扶了他一下,周安涌捕捉到了这一刻,在照片上看去,像是卫力丹挽着何潮的胳膊,和何潮相依相偎而行。 周安涌随即将照片发给了史荣。 次日,周安涌在一家茶楼和易林守见了一面。海之心因为有其他事情没有陪同。 周安涌和易林守聊了很多,从他想要追赶上智能手机和4g时代开始讲起,说到了他的理想和抱负,他希望国产手机可以像当年的国产彩电和空调打败国外品牌一样,成为中国制造业的骄傲。他试图说服易林守相信他志向远大,并非是为了个人利益而要掌控七合,而是为了社会效益和民族品牌。 “义父肯定知道一件事情,当年在做中央空调的时候,有一个扰流板,国内生产不出来,外商报价1000美元一块。不要也得要,因为没得选择。后来经过许多失败和努力后,终于可以国产了,外商报价降到了100美元一块,因为国产的成本就是100美元。后来成本不断降低,外商的报价也一路下降。直到有一天,有一个空调厂家研究出来了不需要扰流板的设备,外商的扰流板厂家就倒闭了。从1000美元到100美元,10倍的差价,赚的都是我们的智商差价!” 第八章并非想要的惊喜 周安涌慷慨激昂,“一部国外品牌的手机,成本只有2000多人民币,售价却高达七八千元。而且无数国人都趋之若鹜,以拥有一部为荣,原因何在?一是有对国外品牌的盲目崇拜有关,二是国外产品确实在功能和质量上,优于国产品牌。” “但是时代在发展,国产品牌也在进步。最早消费者都不认可国产彩电,现在国产电视占据了一半以上的市场份额。空调也是,基本上国外品牌的空调都被打败了。包括许多小家电产品,从冰箱、洗衣机到微波炉,说明什么?说明只要中国人认真做事,肯下功夫,就一定每个领域都可以追赶上来。” “在手机领域也是一样。在小灵通时代,七合创造了奇迹,但由于过于下注小灵通,七合错过了手机功能机时代,又在智能手机时,第一款手机因为之心的坚持而失误,错失了市场最佳进入机会。不过不要紧,第二款七合智能手机追赶了上来。接下来,七合会以每年一部到两部新款手机的速度推陈出新,争取打造一个高中低端三个系列出来,分别辐射不同的消费群体……” 易林守一身休闲装,正襟危坐,他抬手打断了周安涌的长篇大论:“安涌,你说了半天,我大概算是听明白了,你的思路还是和功能时代一样,从外观设计上下手。可是你难道没有发现,进入智能手机时代之后,手机拼的已经不是外观了,是功能,是技术。” 周安涌忙连连点头:“义父果然不简单,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是,功能机时代因为功能提升慢,只能拼外观。现在是智能手机时代,都是一块大屏幕加内置电池,外观上已经玩不出花样了……” “我是想问你,你怎么才能做到和别人不一样?你拥有什么核心技术吗?”易林守不动声色地笑了,“从韩国买屏幕和内存,从美国买芯片,自己制造外壳和电池,组装后贴上七合的牌子销售,和市面上大多数国产手机又有什么区别?” “我可以买最好的屏幕最快的内存和最先进的芯片,再卖最低的价格,肯定可以迅速占领市场。”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供应商不再给你提供屏幕、内存和芯片时,你怎么办?”易林守叹息一声,“现在的国产手机厂家,一片混乱,只拼价格和各种不实用的功能,再靠广告和营销,却从来没有一家认真去研究核心技术,总有一天,会因为没有核心技术而受制于人。在这一点儿上,你们都不如何潮。何潮的三成,在核心技术上的研发上,是真正肯下投入肯下力气的。” “三成不是何潮的,是江阔的。”周安涌嘟囔了一句,“研究核心技术是国家层面的事情,我只是一个企业家,只管发展好七合就足够了。再说技术无国界,现在又是分工合作的时代,就连苹果手机也是在中国生产再销往全球的,总不能说苹果手机就是中国品牌吧?” “你这么想就太狭隘了。”易林守摇了摇头,“你们还年轻,看问题不够长远。从更长的时间跨度来说,核心技术就是命门。现在是世界分工合作的时代,说不定几年后就不是了。世界局势变化多快,就说你和海之心现在还为了争夺七合的控制权明争暗斗,国家和国家之间的竞争会更激烈。” 周安涌对何潮一直下大力气去研发核心技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何潮此举是劳民伤财耗费时间精力之举,得不偿失,最让他不解的是,江阔虽然在许多事情上和何潮分歧不小,但在研发核心技术上,却是难得的一致。 他不想过多地讨论核心技术问题,他现在只想尽快推出一款可以畅销的新品并且重新夺回七合的主控权:“义父,我希望你能帮帮我,让我重新带领七合走出困境,不能再原地踏步了。否则两三年后,七合是不是还存在还要两说。” 易林守点了点头:“虽然你格局不够高,眼光不够长远,但和海之心相比,还是强了一些。我支持你重新掌控七合,但有一点,你得同意加大自主知识产权的研发,不能再做一个完全没有自己专利的组装厂家了。是,你可以不拥有最关键的核心技术,但至少也要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是不是?” 易林守知道过高地要求周安涌也不现实,只能徐徐图之,慢慢诱导。 周安涌答应了。 和易林守达成了初步共识,周安涌心情大好。回酒店的途中,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安涌,好久不见,听说你在上海?正好我也在,过来聚聚。” 周安涌蓦然头皮一紧,一下没反应过来:“你是?” “在下姓顾名两,外号大老板!” 一个小时后,在上海一处偏僻的郊外别墅中,周安涌和顾两再次见面了。 距离上一次二人见面,已经足足过去三年之久了。 顾两依然是老样子,头发掉了不少,精神却依然不旧。手中的文明杖也换了一个款式,脚上一双白皮鞋颇为新潮。 周安涌和顾两握手:“大老板,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哈哈……好久不见是真的,甚是想念是骗人。”顾两回身一指沙发,“坐,等下介绍一个朋友和你认识,保你惊喜。” 周安涌也没多想,坐下喝了一口茶,赞道:“好茶,极品,清淡而悠远。大老板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喜欢喝绿茶了?” 若是以前,周安涌很不喜欢称呼顾两为大老板,总觉得以顾两的身份不足以担当大老板的称号。现在不同了,他的七合集团大有衰落的迹象,他在七合的地位也远不如以前,就有底气不足的感觉。 “绿茶好,清心养性,主要是败火。最近也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上海的湿度太大,总是上火。”顾两淡淡地笑了一声,冲楼上喊道,“贵客来了,你们怎么还不下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从二楼下来三个人,为首者是辛有风,她的旁边是邓好儿,二人的身后赫然是金不换! 说来也有几年没有和金不换见过面了,周安涌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见金不换胖了一些,走路的姿态更加不可一世,就知道他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和辛有风、邓好儿倒是不时见面,几人还在针对当年的计划在暗中合作,尽管进展缓慢,但谁也没有放弃。 辛有风和邓好儿最近两三年来,主要精力放在了保健品上,也别说,倒也成功地忽悠了不少退休金丰厚的老头老太太。中国未富先老,即将提前步入老龄化社会。庞大的老年人群体在追求健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快,一款号称检验智商的保健品“大黑银”畅销数年,据业内人士声称,只不过是里面添加了一些有助于睡眠的药物,吃了后睡得香自然就精神饱满了。 也不能说保健品就没有丝毫营养价值,但在现在人人营养过剩的今天,营养品对健康来说已经意义不大。只不过国人向来喜欢宁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以辛有风和邓好儿进军保健品的时间来算,早已过了90年代的黄金时期,二人却依然出人意料的大获成功,就让周安涌不得不再次感慨市场上流传的一条鄙视链,也是何潮一再和他聊起的男人钱最难赚的无奈。 赚钱的难易度排名是:老人大于女人大于孩子大于狗大于猫大于男人,男人,不管是功成名就的男人还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男人,拼命赚钱却很少花钱,钱都给父母、孩子和媳妇花了。 不过何潮也说过,他预测在未来不久,最晚到2020年,男人的消费能力就会开始上升,不管是化妆品、衣服、名车、名表还是各种奢侈品,都将进入男人消费时代。因为现在的男人,越来越注重外观,女人也越来越喜欢柔美的男人,社会将会进入男色时代。 其实在中国古代,也曾经一度有过推崇美男子的时期。当时的社会风气远比明朝开放,美男子上街,会有无数女人围观。女人不但欢呼,还冲美男子投掷水果、手绢和鲜花。还曾经有一个美男子因不堪被女人围观而受到惊吓,回去后便一命呜呼的事情发生。 周安涌迅速和辛有风、邓好儿交换了一下眼神,轻轻一握手,随即他双手抱住了金不换,热情而夸张地笑道:“老金,怎么是你?好久不见了!是不是发达了就忘了老朋友了?人常说贵换友,你现在既贵又富,身边的人是不是已经换了好几遍了?” 金不换哈哈一笑,打了周安涌一拳:“说的是什么屁话?这几年,你和何潮走得很近,我都不敢和你接触,怕影响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哈哈。我刚买了一款七合新款手机,说实话,对系统优化得不够流畅,对用户不够友好。” 第九章对韭菜的不敬 金不换拿出一部七合手机,划动几下,向周安涌说了半天。又拿出一部苹果和三星,以及一部三成手机,一一说到了对方的优点和弱点。 说得周安涌连连点头。 尽管周安涌对金不换的为人颇有意见,但也得承认金不换确实认真,对手机的了解非常专业,许多意见很中肯,他一一记了下来。 “可惜我现在不做电子产品了,中国的厂家发展太快,打败了许多韩国和日本的品牌,以及欧美的一些品牌,以后能在中国市场生存的,除了中国品牌之外,就只剩下一个苹果一个三星了,什么lg、索尼,统统没戏了。”金不换拍了拍周安涌的肩膀,坐在了沙发上,“我其实不做手机,是给了你和何潮一个机会,否则肯定没你们什么事情了。不过你们也太不争气,三成和七合加在一起的市场份额都没有5%吧?” 周安涌虽然不喜欢金不换说话的口气以及自高自大的姿态,却还是只能讪讪一笑:“三成和七合都没能及时跟上智能手机的脚步,稍微落后了一步。” “三成比七合有底蕴,至少就我目前了解的情况是,三成有部分自己拿得出来的核心技术,七合可是什么都没有,既没有设计能力,又没有核心技术,还没有一个有眼光的领导者,安涌,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明明是七合的创始人,现在却被海之心掌控了大权,一个女人能做出好手机就怪了,她懂个屁!” 韩国男人比中国男人更大男子主义,周安涌承认金不换说的是实情,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集团内部的事务正在调整,我会很快亲自主抓手机业务。以前主要是把精力放到利道和一帆上面太多了,你也知道,我身兼利道和一帆两家的股东,事情比较多。何况有核心技术又能怎样?技术无国界,都可以买过来用。” “技术无国界?呵呵,嘿嘿。”金不换冷笑了,“你让微软公开源代码试试?你让三星将最先进的内存技术转让给你试试?技术无国界?只有弱者才会这么说,美国最先进的战略轰炸机是没有国界,直接就飞到别的国家领空了。” “说到利道,不得不说何潮确实比你有眼光,现在利道的估值最少500亿了吧?按照何潮的持股比例,利道一上市,他就是身家几百亿的富翁,妈的,比我还有钱,哈哈。”金不换想起了什么,小眼眯了一眯,看向了顾两,“大老板在利道还有5%的股份,得赶在利道上市前增持一部分,能增持到10%就更好了,少说也值50亿。现在股份是安涌代持是吧?要不这样大老板,你欠我的5亿就不用还了,把利道的股份转让给我就算抵消了,怎么样?” 顾两笑眯眯地看向了周安涌,不说话。周安涌才明白过来,敢情今天是鸿门宴,金不换和顾两一唱一和,是想要回利道的股份! 现在的周安涌今非昔比,当年他风光时,顾两和金不换他都不放在眼里,现在他落魄了,尽管持有利道和一帆的股东,好吧,利道算是代持,全部身家加在一起,也远不如二人之中其中一人,更何况他也清楚近几年来顾两和金不换联手炒房,横扫全国一二线十几个城市,赚得钵满盆满! 具体赚了多少,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辛有风和邓好儿所说,她们每人投了500万,跟在顾两、金不换身后,几年下来,500万变成了5000万。五六年时间翻了十倍,基本上和房价上涨的曲线吻合,周安涌相信顾两的收益会更高。 以顾两的财力推算,如果他当年拿出10个亿炒房,现在至少变成了100亿。妈的,周安涌暗骂一句,利润真高,而且赚的全是老百姓的血汗钱,真没良心,一群没有道德和是非观的投机客小商人! 不过周安涌也清楚,不管他如何鄙夷顾两和金不换,但也得承认他们的炒房行为虽然不道德,但却合法,说是钻了空子也好,利用了人性的弱点也罢,总之他们是在时代大潮中得心应手的一群人的代表。 金不换也没有逼迫周安涌过紧,而是抱住了周安涌的肩膀,呵呵一笑:“安涌,你不如也跟我们一起炒房怎么样?正好接下来我们要玩一笔大的,准备一口气吃下一个楼盘,对了,还是你家乡石家庄的一个楼盘。石家庄这些年房价一直在七八千左右,我们预测最晚后年,也就是16年,会有一个上涨周期。现在用20个亿吃下一个即将竣工的小区,捂盘一年多,到时再销售,会变成50多个亿!” “真有这么疯狂?”周安涌不敢相信,他虽然在小灵通上面也有赌博心理,但也是出于对市场的预测,不像房地产一样如此翻倍上涨,他做电子产品多年,习惯了向市场要效益,一部小灵通或手机赚上几十几百的利润,积少成多,他觉得踏实。 “安涌,这些年没有好好坐在一起聊聊,现在才发现,你比以前少了太多锐气,多了几分迂腐和保守。”顾两说话了,他背着手在房间中走了几步,“1992年8月,120万人拿着370万张身份证涌入深圳,疯抢新股认购证。1993年2月,疯狂的炒家涌入海南炒房炒地,只有600多万人口的海南省一度有2万家地产公司,数以百万计的房地产从业人员。2007年8月,追赶牛市的人群在券商营业部前排起了长队,彻夜不眠,为了抢到一支股票。而在现在,他们又把队伍转移到了售楼处和民政局前。” “在售楼处是为了买房,在民政局前是为了离婚以规避政策,好买第二套第三套房。中国人天生喜欢房子,孟子也说,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而且老百姓还有一个买涨不买跌的心理,房子越涨,他们越买得疯狂。”顾两负手而立,哈哈大笑,“这些疯狂的背后其实是绝望,也暴露了国人深埋于内心的赌性:底层赌命运,中产赌财运,富豪赌国运——中国投机史里所有的崛起与毁灭,都在这十五个字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们不怕房子会跌?”周安涌对房地产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买的几套房子都涨了不少,“房价暴跌会导致社会财富大量萎缩。数据显示,从1997到2002年的五年时间里,香港房地产和股市总市值共损失约8万亿港元,比同期香港的全部生产总值还多。香港平均每位房主损失高达267万港元,更是让部分家庭所持房屋变成负资产……中国大陆的房子也连涨十几年了,难道还会一直涨下去?”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到停止上涨的趋势。据保守估计,房子至少还会上涨到2020年,还有六七年时间的上涨周期。大陆不比香港,中国也不是欧美,中国大陆一是人多,二是城镇化率低,三是国民富裕了,喜欢置业,再加上现在的家庭越来越小型化,两口之家增多,单身的也不在少数,对房子的需求依然巨大。”顾两胸有成竹,“2008年时,美国的次信货危机引发了金融危机,也影响到了中国,房企的日子都不太好过,许多人以为中国也会上演一场巨大的房地产金融危机,结果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很快就过关了,老百姓很快就又激发了购买力……” 周安涌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做我的手机吧,我还是觉得实业踏实,炒房……终究不是实业。实业报国,制造业才是一个国家的基石,更何况在我看来,炒房赚钱,心里不安稳,赚的是老百姓的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的血汗钱,我怕扎手。” “哈哈哈哈……”顾两放声大笑,“钱没有善恶之分,也不管是血汗还是血泪,反正就是一个愿者上钩的游戏,谁让他们的钱好骗呢?又不怪我,是他们自己主动送钱上门,我又没有逼着他们买我的高价房不是?” “大老板说得对,就像一些老年人,你告诉他们这个保健品可以包治百病,他们二话不说就信以为真。世界哪里有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可是你和他说一些他听不懂的名词,再加一些奇怪名字的药材,他们就全信了。”邓好儿振振有词,“赚钱一定要快,不是因为我们贪,是因为我们懂道理有知识。不管是用户体验、审美、营销推广、恋物、完美主义倾向这五项,我都不差。” 第十章寸步不让 好吧,周安涌服了顾两的歪理斜说,也高看邓好儿的傲慢一眼,但他还是不想去炒房,摇头说道:“我还是喜欢实业,可能年纪大了,不想改行了。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情就足够了,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打造一个可以和国外手机品牌相抗衡的国产手机品牌,再整合一家全国前三的快递公司,就足够了……”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赚快钱了?”顾两笑眯眯的表情凝固了,“没想到,周老板现在也变得高尚了。” “错了,安涌不是说变得多高尚了,而是他一直以来就这样,他有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可以理解。”金不换见气氛不对,忙呵呵一笑,“行了,不扯别的没用的了,安涌,你在利道代持的大老板的股份,怎么说?” 周安涌看了顾两一眼:“大老板的意思是?” 顾两哈哈一笑:“冤有头债有主,这么多年了,也该算清账了。你现在不正缺钱?金不换愿意出一大笔钱来购买股份,也算是朋友一场的情谊,对不对?” 在何潮终于松口要推动利道上市之际,周安涌怎会现在转让自己手中的股份?他又不傻!更何况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还回去。 愣了一会儿,周安涌轻描淡写地笑了:“可以,只要解决了两个难题,马上就可以签协议。” “什么难题?你说。”金不换一脸笑眯眯的表情,“不对,应该说没有难题,只要你转让我接收不就行了?说实话安涌,我太喜欢中国了,因为中国人的钱太好赚了。你别看韩国表面上比中国发达,韩国的有钱人比中国少多了,消费能力弱,日用品贵,生活很艰难。” “也确实有两个难题……”周安涌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顾两的反应,见顾两不动声色,他就一咬牙说出了心里的想法,“第一,现在的利道虽然没有上市,市场估值已经有1000亿了,5%的股份,是50亿,既然朋友一场,打个八折,40亿总可以吧?第二,如果你们接受了40亿的价格,我再和何潮、江阔以及其他股东开会讨论,讨论通过后,我们就办理交接手续。” 辛有风和邓好儿对视一眼,二人眼神复杂,心思各异,但内心的震惊却是一样——周安涌以退为进的手法着实高明。 第一点的估值暂且不论,第二点确实符合公司章程,5%的股份不是小数目,转让时必须经公司董事会主要股东讨论研究。 “对了,当时股权代持协议中还有一条,不知道大老板是不是还记得?”周安涌云淡风轻地笑了,他当年留下的伏笔,终于派上用场了,“我所代持的股份在转让时,同等条件下,利道其他股东有优先收购权。也就是说,利道几大股东如果不提出收购动议,并且同意转让,我们的转让才能通过。” “5%的股份40个亿?周安涌,你也太无耻了!利道1000亿的估值?你真是疯了。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代持的顾两的股份?”金不换怒了,当即翻脸,“还朋友一场的情谊,呸,太特么无耻,没见你这样的混蛋。” 周安涌依然一脸笑意:“没钱就想拿走我的股份?金不换,你也太天真了吧?我没忘了我是代持的大老板的股份,但你也别忘了,当年拿到股份时,是我直接出资的,大老板一分钱没出。到今天,他也没提还钱的事情。从法律和道义上讲,股份在我的名下,又是我出资购买,实际上就等同于是我的股份。或者,你们去告我,看看法院怎么判。” 在利益面前,周安涌才不会有丝毫退让,他之所以开一个高价,就是不想让出股份。他也知道利道现在的估值没有1000亿,但他清楚,真要上会讨论的话,何潮、江阔等主要大股东,肯定会力挺他。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在心里默认是他自己的股份而不是代持了,现在顾两联合金不换突然来这么一出,他就乖乖地拱手相让?笑话! 金不换见周安涌如此嚣张并有恃无恐,气得跳了起来,想和周安涌好好理论一番,却被顾两制止了。 顾两背着双手,目光散淡无神地望向了窗外,沉默了半天,才轻轻叹息一声:“形势比人强,当年我是一气之下没顾上细看合同条款,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疏忽的地方。既然是朋友,凡事都好商量,不如这样安涌,你负责说服何潮他们同意股份转让,我来筹钱。但1000亿的估值太高了,按200亿的估值计算比较合理,5%就是10亿,打个八折就是8亿。你当时出资才几千万,十来年间升值10几倍,也算值了。做人,不能太贪心了是不是?” “不行不行,利道哪里有200亿的估值,顶多100亿,折后4亿……”金不换换了一副嘴脸,一把拉住周安涌的胳膊,“周安涌,你可要想清楚了,4个亿到手后,你就可以趁机吃下七合其他股东的股份,成为七合最大的控股股东。或者你另外再创办一家公司,都能打开一片全新的天地,你可要想好了。” 周安涌早就想到这一出了,他现在虽然很缺钱,但还是不为所动,毕竟上下的差距过大,他微微一笑:“40亿,不还价。” 金不换暴跳如雷:“周安涌,你漫天要价,你不是人。” 周安涌才不理会金不换的失态,他看向了顾两:“大老板,买卖不成情义在,你说吧。吵架和谩骂都解决不了问题,要谈,就心平气和地谈。” “安涌,40个亿确实太多了。”顾两脸色微微一变,伸手说道,“坐,坐下喝茶。你现在的困境我也多少了解一些,也是出于想要帮助你的想法才要收回股份,实际上现在对我来说,40个亿是小数目,就是整个利道在我眼里,也没什么了不起。一年的营收才多少?我做房地产,一年的纯利润就能在100亿上下。” 周安涌不说话,只是微笑点头,他不想和顾两做无谓的争论,除非顾两真的拿出40亿,否则免谈。 金不换喝了几口茶,又换了一副面孔,镇静了几分:“40个亿,少了一分也不谈?”见周安涌点头,“如果我真能拿出40个亿,你保证可以说服何潮和江阔同意股权转让?” 平心而论,真能凭空得到40个亿,周安涌真会立刻转让股份,毫不犹豫!40个亿的现金不是小数目,足够他做许多事情了。但他还没有盲目乐观到认为金不换真会拿40个亿来交换,更不用说金不换也拿不出40个亿。 “你还真以为我会拿40个亿换利道5%的股份?哈哈哈哈。”金不换哈哈大笑,“烧给你还差不多,我出400亿冥币。” 周安涌脸色一寒,起身就走:“金不换,如果你真的闲得无聊的话,可以去赌博去喝酒,别耽误别人的时间。不要以为你顶着外商的帽子就可以在中国为所欲为,外商和中外合资企业在中国享受超国民待遇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嘛。”顾两拉住了周安涌,呵呵一笑,“有件事情我得向你说一声,你看看这段视频……” 顾两拿出一部手机,竟然是三成手机,他打开一个视频递给了周安涌。 周安涌一脸不解地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顿时大吃一惊:“这是……何潮和卫力丹?” 视频上是一家酒店的走廊,一男一女走了过来,打开一个房间,同时走了进来。虽然人影有些模糊,但周安涌还是认了出来一男一女正是何潮和卫力丹。 顾两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又切换到了另一个视频,视频上,何潮和卫力丹在酒店门口从同一辆汽车上下来,二人并肩进来,走进了电梯。 第三个视频是何潮从房间中出来,走向了另一个房间,而卫力丹并没有露面。 “这是哪里?”周安涌震惊了,猛然想起了什么,“是上海的酒店?” 顾两点了点头:“坐实了何潮和卫力丹开房偷情的传闻。” “哈哈哈哈……”周安涌放声大笑,“何潮是和江阔、卫力丹一起来的上海,晚饭我还和他在一起。江阔和他吵架了,之心去陪江阔了,然后我陪何潮、卫力丹一起去了外滩,后来他们应该是一起回酒店了。你的视频是他们回到酒店的视频,何潮去了卫力丹房间,肯定是商量什么事情,并不能说明什么,江阔也不会相信。” “我知道。”顾两依然是一脸淡然笑意。 “不对,你们是从哪里弄到的视频?”周安涌不由心中一紧,一脸警惕。 “买通一个酒店服务员,或是安插一个自己人当服务员,都不是什么难事。”金不换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和大老板这些年一直在上海,上海人比北京人深圳人更喜欢外国人,只要让他们知道你来自韩国,他们都会对你恭敬得不得了……” 第十一章只能孤注一掷了 周安涌没等金不换继续吹嘘,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了,大老板的意思是用视频来炒作何潮的绯闻?” “不,你错了。我的意思是,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我想知道,就一定可以知道。”顾两呵呵一笑,又拿出一部手机,赫然是七合的手机,打开视频,上面竟然是周安涌和夏清在一起的视频,二人并肩而行,或牵手,或勾肩搭背。 从视频的角度可以看出,对方是跟踪在他们身后拍摄。 随后画面一转,来到了一家酒店,是北京的四季酒店。周安涌和夏清从出租车上下来,二人拉着行李进了大堂,办理了入住。 随后画面又转到了二人进入了房间之中。 接下来的几个画面,基本上都是在深圳了,包括夏清原先的公寓以及后来周安涌以他名义购买的住宅,都留下了他和夏清成双入对的身影。 周安涌一身冷汗,坐立不安! “现在科技太发达了,一部手机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真要感谢智能手机的出现,要不偷拍别人还要带着相机,太显眼太明目张胆了。现在倒好,拿部手机,插上耳机假装打电话,就可以一路跟踪偷拍了。”顾两将三成和七合两部手机摆在茶几上,“从拍照效果来看,三成强于七合。从续航来比,三成也比七合强了不少。更不用说系统的优化和流畅性了,安涌,换了是我,也会选择三成不会买七合。” 周安涌感觉如芒在背,相信后背已经湿了一片,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了。不是惊慌于他和夏清的事情被顾两发现——他也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而是震惊于居然被人偷拍了这么多次,他丝毫不知! 太大意太笨了。 莫非是……他蓦然朝辛有风和邓好儿投去了愤怒加质疑的目光。在场众人中,只有她们知道他和夏清的关系。 邓好儿轻轻咳嗽一声,将头扭到了别处,假装忽视周安涌的目光,不过她抬头拢头发时,小拇指轻轻摇动几下,言外之意是她并不知情。 辛有风就没有邓好儿那么含蓄了,而是直接摇了摇头,故作惊讶地笑道:“安涌,原来你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好色,我还以为你外面没有女人呢!” “别一棍子打死一大片,我就很专一,一直喜欢江阔,哈哈。”顾两收起两部手机,“安涌,你平常也太不注意了,被人跟踪拍摄了这么多视频,居然毫不知情,如果是海之心所为,你现在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幸好是我,我是你的好朋友,不会出卖你。” 金不换的话就没有那么含蓄了:“我方保证视频不会泄漏出去,你保证说服何潮同意转让股份,我方愿意以1亿的价格赎回。如果何潮不同意,他和卫力丹的视频就会出现在网络上。” 周安涌不再说话,起身来到窗前,凝视窗外的景色。 窗外的院子里,种了几棵树,有桂花、有木棉,还有一株海棠。 顾两和金不换配合得天衣无缝,软硬兼施,无非是想以极低的价格从他手中拿回股份。虽说当年代持股份时,周安涌就没有想过要归还,并且在合同条款上做了手脚,却万万没有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顾两居然拿他和夏清的事情威胁他! 以他目前的处境,还真不是和海之心摊牌的好时机。如果夏清的事情真的引爆出来,毫无疑问,他作为过错方会被海之心告上法庭,并且还会被扫地出门。 但如果让他以1亿的价格卖掉手中的利道股份,他又不甘心。两年之后如果利道上市的话,市值少说七八百亿起,冲到1000亿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两年的时间,一个1亿,一个50亿,他才不会傻到坚持了十几年,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 沉思良久,周安涌终于拿定了主意,他不能总是因为夏清的事情而处处被动,转身冲顾两点头:“给我三天的时间考虑。” “三天太长了,顶多一天。”金不换伸出一根手指。 “不,三天就三天。”顾两不动声色地朝金不换使了一个眼色,“相信安涌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回到酒店,海之心还没有回来,周安涌抽了几根烟后,蓦然下定了决心了,给何潮打了一个电话:“何潮,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聊一下,晚上见个面?” 不料何潮的回答却让他失望:“回深圳再说吧,我和江阔马上到机场了,有事情要提前回去,艾木和历之飞回国了,在深圳。” “你不是来上海测试快递速度和4g信号?不能再晚一天回去?” “已经测试完了,利道现在在速度和效率上,已经没有太突出的优势了,需要整改。4g信号比预期要好,4g时代的来临,已经势不可挡了。”何潮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深圳?” “还不知道。”周安涌有几分心烦意乱,他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我可能要先去一趟北京,等我回深圳和你联系。” 何潮感觉到了周安涌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是要为七合融资?” “不完全是。”周安涌挂断了电话,当即又打给了夏清,让她马上订去北京的机票,却被告知没有航班了,他就让她订了高铁票。 临走前,周安涌又见了易林守一面,诚恳而委婉地告诉易林守,他很想做大做强七合品牌,他马上要去北京一趟,寻求技术支持和资金帮助,希望易林守理解并且力挺他的努力。 易林守没有明确表态,只说他不听许诺只看行动。 周安涌直到坐上了前往北京的高铁,才和海之心打通电话。海之心先去做了spa,又去游泳健身,并且还又睡了两个小时。听说周安涌匆忙决定要去北京谈事,她也没有多问是什么事情。 周安涌试探着问了一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你也不怕我真的跟别的女人跑了?” “哈哈哈哈……”海之心放声大笑,“你们男人最在意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江山,也就是权力,二是金钱。你现在在七合,一没江山二没财权,哪个女人会跟你?别想好事了,赶紧好好做事,设计出来一款爆款手机才是正经。”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外面有人了,你会和我离婚吗?”周安涌的语气很轻松自如,是平常他经常和海之心开玩笑的语气。 “会,肯定会。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不但会和你离婚,还会让你净身出门,别说七合的股份了,你连一分钱都别想带走!”海之心语气笃定态度坚决,“不但如此,我还会让你身败名裂,以后不管是创业还是办事,都不会再有人和你合作。” “这么狠?”周安涌故作轻松地笑了,“好歹夫妻一场,你怎么能这么绝情?” “在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别人背叛我一说,只有我不要别人。”海之心说着说着又笑了,“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已经有目标了?我提醒你一个事实,周安涌,现在的七合集团比不了三成科技,更比不上利道集团,你现在被何潮压得抬不起头来,是男人就拿出拼搏的劲头,好好大干一场。” 放下电话,周安涌见夏清在座位上睡得正香,不由暗暗摇头一笑,他还真有几分羡慕她能随时睡着的幸福。他是想大干一场,可惜海之心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不放权。 是时候要寻找突破了,否则他不被海之心困死,也会被顾两逼死。 只能孤注一掷了,周安涌紧咬牙关。 北京,北四环外,一处中式别墅区。 刘以授和张辰毕恭毕敬地坐在一个中年男人面前,二人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是小学生面对班主任的姿态。中年男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头发浓密,年龄45岁左右,紧闭的嘴唇勾勒出一副坚毅的神情。 气氛一时有几分凝重。 刘以授偷偷看了张辰一眼,见张辰紧张地不断搓手,暗骂张辰一句没见过世面,轻轻咳嗽一声:“方老师,我们的商业计划书您看了吗?” 被称为方老师的中年男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起身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院里子,海棠树上挂满了果实,地上种植的辣椒、茄子和西葫芦也都是硕果累累,一派丰收气象。 他拿起水管,开始浇水。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方老师放下水管,洗了洗手,“北京这地方,有时堵车堵得让你发狂,又经常污染,冬天冷夏天热春秋多风沙,但就是让人又爱又恨放不下。我一直向往陶渊明式的田园生活,还在石景山弄了一个院子,有时过去喝茶聊天,看看山里的景色,但是,总是没有办法做到心远地自偏呀,惭愧,惭愧。” 刘以授一头雾水,他更惭愧,因为他都不知道谁是陶渊明。 第十二章万亿帝国梦 原本刘以授是和顾两一起炒房,后来二人出现了严重的分歧,让刘以授萌生了和顾两分道扬镳的想法。分歧的原因说来很搞笑,刘以授希望次序递进,从几套房到一个单元,再从几个单元到一栋楼,再从一栋楼到几栋楼,再到整个楼盘,从小到大,从少到多,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顾两不肯,顾两认为刘以授太保守太传统了,照刘以授的想法,从一套房子上升到整个楼盘,至少需要十几年的时间,十几年后,房地产的黄金周期就都过去了,还炒个毛?人生苦短,要干就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不能又想赚钱又怕投入,扭捏作态,像个姑娘。 二人争论半天,谁也没有说服谁,最终和平分手了。虽然刘以授也从炒房中赚了几百万,但他还是觉得风险太大,不如自己盖房来得踏实,毕竟他自己从事房地产行业多年。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定基因,基因很难改变,就像阿里是电商基因,腾讯是社交基因,百度是搜索基因一样,带有明显自己基因烙印的公司,在转型或是从事其他行业时,思维方式很难转变。 刘以授离开顾两后,有一次和金不换抱怨顾两的赚钱方式和赌博没什么区别,不,应该说就是赌博。金不换正和张辰、刘以授一起做金融,一听就来了兴趣。 金不换不太喜欢金融这种务虚的赚钱方式,动不动就谈论投资一家初创公司,三年后升值十几倍时退出,赚钱如山倒。 哪里有这么多可以三年就升值十几倍的公司?一半公司都会死在创业初期,幸存下来的另一半,又有60%死在第二轮融资后,剩下的40%中,能挺过第三轮第四轮融资的,只有不到10%,最后能成功上市并且翻倍十几几十倍的,连1%的几率都没有。 投100个项目,1个上市,2个能撑到三四轮融资,3个能活到二三轮融资,亏损的有95个,再加上资金成本,算下来整体利润率也没多少。 最主要的是,金不换不喜欢刘以授和张辰的工作方式,一副高高在上的财神爷的样子俯视创业者,时刻以甲方爸爸和金主自居,开口就是他们有十几几十个亿的资金,出手就投几千万,狂妄加不可一世的样子,好象账上的资金真是自己的钱一样。 屁!都是从不同渠道募集而来的资金,是用各种或合法或灰色的手段许以重利才融来的钱,说白了,他们只是资金的管理者并非所有者。 当然,管理者就拥有资金的使用权和支配权,对急需投资的创业者来说,确实是只要有钱就是金主爸爸。 金不换除了不太喜欢这种模式之外,还很不喜欢刘以授和张辰的不专业。要说从融资的角度来说,二人确实有几分本事,很容易很轻松就融到了几个亿。后续十几个亿也不话下,主要也是二人的朋友多,人脉广,许多人手中有钱无处投资,听说他们许诺的回报还很诱人,就出于多年的关系和人情,将钱交给他们保管和运作。 实际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人所做的事情不叫融资,而是叫集资。 好吧,不管是融资还是集资,只要合同正规,金不换也忍了,钱终归是钱,就像英雄不问出处一样,不管是谁的钱,装到了自己口袋里就算是自己的钱了。但最让他忍受不了的是,他可以接受刘以授一边做房地产,一边做金融投资。可以忍受张辰一边从事各种酒店、水疗、ktv生意,一边做金融投资。 但却实在理解不了并且无法接受刘以授和张辰将基金公司的钱挪做他用! 刘以授和张辰联合成立了一家以辰基金的私募基金公司,公司成立之初的定位就是募集资金用来投资创业公司,以及投资股市、债券等方向。但有钱之后,二人不但暴露了对创业公司定位和挑选上的不专业,还将基金公司的钱拆借出来,用来扩大自己原有产业的规模。 这……就太不专业太可笑了,好好的一家基金公司竟然成为了二人的提款机,也不清楚知道了真相的投资人会做何感想?最让金不换头大的是,长此下去,二人会硬生生将一个合法的基金公司做成非法集资的公司。 金不换对二人的不专业和乱来忍无可忍,正好听说刘以授和顾两不再合伙,他就顺势加入了顾两的阵营。顾两的炒房行为虽然疯狂,但好在不是买空卖空,至少有房子可以看到,让他觉得踏实。他做实业出身,喜欢实实在在的东西。只有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产品,才能真正地产生价值。 金不换和顾两合作后,才感觉人生达到了高潮,如鱼得水,二人不管是理念还是操作手法,都非常合拍,接连出手数次,斩利颇丰。 而刘以授和张辰也配合默契,二人的以辰基金公司,规模进一步扩大,资金很快就到了几十亿的规模,距离突破百亿规模,不过是时间问题。 手握百亿巨资,不管是投资创业公司还是自己的产业,都只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现在二人才知道,开一家基金公司,就像是开了一家个人银行,需要多少钱就去找人募集多少钱。 不缺钱的刘以授和张辰,事业得以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正经的公司没投几家,自己名下的产业倒是不断扩张。 很快,出资人不干了,找到了二人,要求二人账目分明去向清晰,只能投资创业公司不能投资自己的产业。二人表面上答应,暗中依然我行我素,而且二人还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不管钱用到了哪里,反正会按照合同规定到时归还,又不是被他们胡吃海喝花掉了,他们投资自己的产业,也是投资不是? 但二人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眼光,刘以授开发的一个楼盘和郭林选同期开发的楼盘打擂台,被郭林选的户型、位置和宣传力压一头,销售不力,资金积压严重。而张辰的酒店和ktv生意,由于盲目扩张,导致经营不善,亏损严重。 二人一算账,至少有几十亿资金被二人挪用,一时无法归还。二人还不以为然,继续募集资金,打算以拆东墙被西墙的方式来维持基金公司的正常运转,却被人正面警告了。 此人名叫林肖通,福建人,在深圳有生意,经常来往深圳和福建两地。因和刘以授有过多次合作,相信刘以授,因此在刘以授募资时,欣然出资5个亿。 现在他急需用钱,正好合同到期了,就想让刘以授归还5亿本金加利息。刘以授不是拿不出来,账上还有几亿资金,而是他不想归还。他怕引起连锁反应,万一林肖通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激起了撤资潮,其他投资人一哄而上,他无法收场。 林肖通和刘以授长谈了一次。 林肖通的语气很诚恳,姿态很端正,但态度也很坚决,他现在要么拿回本金和利息,要么成为基金公司的合伙人,让刘以授二选一。 并且林肖通还强调,他有多年从事基金管理的经验,对于金融市场的了解更专业也更有深度,如果他加盟了以辰,不会是现在小打小闹的模式,而是会采取吞并、托管、交叉持股等一系列专业的资本运作,让以辰基金迅速成为国内一流的基金公司,到时公司直接或间接持股的产业规模会达到上万亿规模,他们三人会成为万亿帝国的掌门人。 林肖通一番话说服了刘以授和张辰,二人商量之后决定让林肖通加入。林肖通提出了持股51%的比例,二人不同意,怎么可能拱手将控股权让与他人?但在林肖通带二人来了一趟北京之后,二人见识了林肖通的人脉和资源,当即同意了。 比起拥有更深不可测的关系网,以及可以背靠的超级大树,二人就算成为小股东也合算。在未来,以辰基金在林肖通的规划中,至少可以比现在的规模扩充几十上百倍,他们哪怕只拥有49%的股份,也会比以前的资本升值无数倍。 这一次来北京,林肖通介绍他们认识了业内人称方老师的神秘人物方伦,声称方老师手眼通天,可以帮助刘以授和张辰扩大商业版图,成就万亿商业帝国。当然,一定不要少了方老师的好处。 在介绍刘以授、张辰二人和方伦认识后,林肖通借故有事离开了,留下刘以授和张辰二人独自面对方伦。 以前刘以授来北京的次数挺多,自从2008年奥运会后,北京的经济迅猛发展之后,他来得就少了。不是他不想来,而是在北京遭遇了几次打击之后,让他对北京有了畏惧心理。 原本刘以授以为他在深圳呼风唤雨,来到北京也是一样,毕竟以他的十几亿身家,不管走到哪里,都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别的不说,全国拥有上亿身家的能有多少人?他绝对可以位列全国最富有的1%的富翁行列。 第十三章道理和现实 刘以授的公司有不少来自北京、上海的员工,他们中有一部分是在北京、上海受挫之后,才南下深圳发展,对北京、上海充满了不满和偏见,认为北京过于讲人情而不讲规则,上海过于追求商业而没有人情味,只有深圳最好,既商业又有人情味,还不排外,来了都是深圳人。 刘以授还教育他们说,不要抱怨北京的人情和上海的商业,每个城市都是自己的文化特色和氛围,深圳不排外是因为深圳就没有多少本地人,既商业又有人情味是因为深圳是一个高效率的城市,来自天南地北深圳人,为了共同的理想和抱负,彼此之间没有生疏感,并且相互认可,喜欢抱团取暖。 并不是说北京上海不好,深圳就好,适合自己就好。你也许在北京过不好,在上海就很开心,但来了深圳也许也会不适应。同样,也有人不喜欢深圳和上海,但在北京却可以游刃有余。这和人的性格很有关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心安处,就是故乡。 刘以授教育员工时,大道理也经常一套一套的,但自己遇到事情时,也一样会抓瞎。08年后,北京的gdp增速加快,扩张的脚步加速,不但超越了广州,也逐渐追上了上海,交出了四个一线城市中最亮眼的成绩单。 刘以授由于和北京的业务增多,来北京的次数就多了起来。有一次他刚下飞机就接到合作方的电话,合作方告诉他三点前必须会面,因为他们的老总三点后要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 刘以授不免就有几分埋怨,有什么重要的会议重要过他和合作方要谈的十几亿的项目。对方听出了刘以授话中的不满,冷哼一声:“别说十几个亿了,就是几百个亿上千亿,也没我们马总要参加的会议重要。刘总,别以为十几亿是什么大钱,在国家层面,十几亿连一个水花都算不上。以后记得多来北京,可以长长见识,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刘以授被呛得险些没有背过气去,他紧赶慢赶飞来北京,却给他一顿冷嘲热讽,真当他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看不起谁呢? 气归气,时间还得赶,刘以授见才12点多,肯定赶得上,但北京现在堵车严重,不像以前,他曾经有过晚上十点开车横穿长安街的经历,一路畅销,一路风驰电掣。现在不行了,晚上12点也一样堵车。 为了赶时间,他赶紧朝外走,想要早些坐上进城的汽车。不料前面一个老者始终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正好挡在他的前面。他几次想要超越老者,却没有成功,不由急了:“老先生,麻烦让让路,我有急事!您一把年纪了,别挡着年轻人前进的道路。” 老者回头看了刘以授一眼,一脸和蔼的笑容:“年轻人,你有什么急事?” “跟你说不着,说了你也不懂。”刘以授白了老者一脸,绕过老者,“老先生,以后出门不要挡路,你们退休了没事做了,可以悠闲,我们不一样。我们还要加班加点,为了赚钱为了事业而拼搏。” 虽然刘以授也50多岁了,但和70多岁的老者一比,也确实算是年轻人。 老者身边有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显然是他的跟班,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就被老者制止了。老者加快了脚步,跟在刘以授身后,呵呵一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从深圳来的深圳人了?” “从深圳来的肯定就是深圳人了……”话一出口,刘以授才知道有些武断了,也懒得再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么说,你是北京人了?” “是。”老者微微点头。 “知道我最烦你们北京人哪一点吗?”刘以授冷笑一声,“北京的公交车对老年人有免费政策,每天的上下班时段,正是上班族和学生的高峰期,偏偏老年人也要赶在了高峰期出行,去菜市场买菜或者是去跳舞。你说他们怎么也不想想,他们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为什么非要和着急上班上学的年轻人和上学的孩子抢夺有限的公交车位置?他们又不怕迟到,没有约束。” “而且他们也不想想,正是年轻人的努力工作才创造了他们的养老金,还非要挤占年轻人的生存空间,太不应该了。”刘以授嗤之以鼻,“上海和其他城市的经验值得借鉴,对老年人免费乘坐公交车的时段调整了一下,错开了上下班高峰期,上下班高峰乘车收费,效果立竿见影。能省一两块钱公交费用,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便宜。” “哈哈……”老者仰天大笑,大步流星,丝毫不落后刘以授一步,“虽然你对北京的老年人有歧视之嫌,但道理是对的。有时你应该这么想,并不是说一些老年人就爱占便宜,而是喜欢凑热闹。深圳毕竟年轻,现在的深圳发展这么快,是因为没有包袱的原因。再过三四年之后再看,第一第二代深圳人都老了,需要养老时,负担就重了。深圳就是像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需要养老,没有后顾之忧,拼命向前。但北京、上海和广州不同,历史的沉淀以及大量的老年人口,是城市必须承担的责任。” 老者的话颇有深度,刘以授不由一愣,上下打量老者几眼:“你的意思是说深圳没文化了?深圳是一个真实的城市,不矫情不做作,不像北京那么浮夸不像上海那么虚荣不像广州那么陈旧。我有一个朋友,是个拆迁户,白天卖肠粉,卖完下班,开劳斯莱斯回家。” “哈哈。”老者又是一阵大笑,“你说得不对,北京不浮夸,是文化积累是真实自然。上海也不虚荣,是追求品质是对自己和别人的尊重。广州也不陈旧,是历史沉淀是成熟稳定。深圳也不真实,是狂热是浮躁,就像你,走路时脚步虚浮,脚跟不稳,明显不够稳重,和你的年龄相比,你还是内心不够强大。” “……”刘以授险些没被气笑,“我不是有急事吗?我要在三点参加一个会议,如果错过了,有可能会损失几十亿。” 老者身边的年轻人听不下去了,轻笑一声:“几十亿?北京的大小咖啡馆里面坐着的20多岁的年轻人,喝着30块钱的咖啡,谈论的都是30亿以上的项目。” 刘以授笑了:“深圳也是一样,如果你喝的是星巴克,谈论的项目少于10个亿,你都对不起咖啡钱。谁还没过世面吗?现在深圳是不如北京,十几年后再看。” 老者摆手制止了年轻人继续说下去,微微一笑:“不要争论没有意义的事情,浪费时间。今天有重大外事活动,会封路,你三点前赶不到会议地点了。” “不可能!现在还不到一点,一定可以赶得到。”刘以授无比气势地一挥手,“实在不行可以让北京的朋友请动警车开道。” 老者的跟班还是气不过:“别想了,重大外事活动,谁也请不动警车开道!你以为你是谁?” “既然你我有缘,不如我带你一程。”老者温和地一笑,“也让你感受一下北京人民的热情好客。” “不用了。”刘以授嘿嘿一笑,“您老人家走路都慢腾腾的,车也不会快到哪里去。我怕到时真误了时间,埋怨您不是,不埋怨也不是。” “行。”老者也不勉强。 刘以授坐上车,刚出机场不远,就堵车了,而且还是大堵车,车龙一眼望不到头,车速如龟,半天才前进几米。 刘以授心急如焚,下车一打听才知道,有重要外宾来访,所以封路,要绕行。还真让老者说对了,他不由心中一惊,老者到底是谁? 堵了半个小时,也才前行了不到500米,距离岔口还有500米,照此下去,至少还得半个小时才能转到分流的道路上。刘以授打开手机地图,显示距离目的地至少还需要一个半小时以上。 完了,赶不上了,刘以授无比沮丧。他记得以前来北京时,北京的街道上空空荡荡,别说堵车了,车都没有几辆。也就是从08年时起,汽车迅速增多起来。到现在,首都越来越有首堵的趋势了。 没办法了,刘以授实在等不及了,下车拖着行李,步行到了分流的路口,准备再次打车。结果让他失望的是,分流的路口不是落客点,半天也没有打上车。 2点多了,他完全绝望了,一屁股坐在了路边,暗自咒骂北京的交通,忽然一辆汽车停在了面前。 车窗摇下,赫然是在机场遇到的老者。 “来,上车,还来得及。”老者一脸的笃定,“别犹豫了,再晚二十分钟,就是直升飞机也赶不过去了。” 刘以授半信半疑地上了车,很是不解:“您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不用管我是谁,帮你是因为北京人乐于助人。”老者吩咐司机,“抄近路,务必在3点前到。” 第十四章你越惧怕的,越是可以让你强大 司机应了一声,汽车迅速提速,不多时,在一个路障处,司机想要驶入,被交警拦下。也不知道司机和交警说了几句什么,交警连看都没有朝后座看上一眼,敬了一个礼,抬手放行。 随后,又接连连闯数个禁行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目的地。刘以授此时已然猜到老者绝非常人,下车后,非要问老者名字,老者不肯答。和老者一起的年轻人不高兴了:“老先生送你过来已经很不错了,你别再问了。你很幸运,否则你别说有资格和他同坐一车了,你都不配知道他的名字!” 刘以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却聪明地默默记下了车牌号码。他也知道北京有一些特殊牌照,代表的是身份和地位。 2点50分,刘以授及时赶到了会面地点。经过一番交谈后,顺利达成了共识。在结束会面后,刘以授说起了他刚才的经历,问合作方是哪里的牌照,老者到底是什么人。 合作方看了牌照,愕然半天,最终答复刘以授:“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不好。你也就是和他有一面之缘了,以后就算再见面,他会未必会认出你。也不用到处打听他是谁了,没必要也没意义。” 言外之意还是刘以授不配知道他的名字。 刘以授虽然谈成了生意感觉良好,但还是大受打击。他一向自诩为成功人士,在深圳也算是可以呼风唤雨了,来到北京,居然连一个人的名字都没有资格知道,太丢人太憋屈了。 后来又有几次来北京谈生意,因对北京的酒局文化不太了解,刘以授被冷落被灌醉,从此对北京的成见越来越深,就很少再来了。 本来林肖通要介绍方伦给他和张辰认识,他并不想来北京一趟,但林肖通却说,只有经方伦点拨,并且有他加入,以辰基金才能做成全国一流基金公司。 见识过北京有太多深不可测的高人的刘以授,虽然对北京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排斥心理,但他也知道,他的排斥其实是害怕,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无能为力,是因为北京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而深圳可以放大他的了不起。 但他也清楚,想要成就更大的事业,必须要来北京,就只好硬着头皮和张辰一起过来了。刘以授也明白一个道理,越是让你惧怕的,越是可以让你强大,前提是,你要战胜它。 话说来轻松,真要落到实际上,就难了。见到方伦第一眼起,就让刘以授想起了当年在机场遇到的老者,内心就先怯场了。 实际上方伦和机场老者的气定神闲还不太一样,机场老者是从容,是真正的历尽沧桑见惯世事之后的沉稳,而方伦举手投足之间,多少有几分拿捏的成分在内。只可惜,刘以授和张辰都没有看出来。 一时没能接上方伦的话,刘以授和张辰都有几分尴尬,张辰伸手接过方伦手中的管子,帮忙浇水:“方老师平常都这么悠闲吗?” “偷得浮生半日闲……要不是你们来,我也难得休息片刻。”方伦感叹一声,冲张辰摆了摆手,“好了,不用浇水了,水太大,也会淹死庄稼。来,坐。” 院子少说也有30多平方米,除了有10多平方米种了蔬菜之外,还有10多平方米的一块地方,有桌椅和遮阳伞。墙上有爬山虎,墙角下面有人造水池,池中有锦鲤游动。 几人坐下,有风声水声,颇有一种闹中取静的世外桃源之感。方伦微眯着眼睛,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不说话,刘以授和张辰也不好开口,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了。 几人就这么静坐半晌,喝了一壶茶后,方伦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商业计划书我看了,说实话,很粗糙,很简陋,严格来说不能叫商业计划书,而应该是叫设想。顶多就是一个粗浅的想法而已,还远远上升不到计划书的地步。” 尽管知道方伦有意打压他们以抬高自己,刘以授还是毕恭毕敬地说道:“是,是,方老师批评得对,我们水平不高,层次不够,所以才需要方老师指点。” 刘以授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北京了,因为在北京他得夹着尾巴做人,而在深圳,他可以大摇大摆,没有压力和束缚。而北京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不得不弯腰低头,就像李白一句诗一样——安能摧眉折腰侍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方伦早就注意到了刘以授和张辰恭敬之下的不耐和不满,他不以为意,反倒故意拿捏了几分:“不过你们的想法还是很有建设性的,有可以借鉴的地方,就是格局太小了,高度不够,这样,我回头抽空帮你们改改……” “方老师什么时候有空?”刘以授忙不迭问了一句。 “这两个月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方伦沉吟片刻,“不过我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你们是肖通的朋友。对了,听说肖通和你们有合作?” 刘以授心一凉,还要两三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明明刚才闲坐了半天,还说没时间,真能装,他只能强压心中不满,陪着笑脸:“林总现在是以辰基金的控股股东,换句话说,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老板。” “哦……怪不得。”方伦拉着长长的声调,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和肖通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说让我帮他一个忙,规划一下以辰基金的未来,老朋友的事情肯定要放在心上了。可是他还说,不会让我白帮忙,会给我股份,我当时就生气了,我如果想要股份,会有多少公司排队送过来?用得着拿自己朋友的好处?你们记住了,帮忙是人情,一定不要提什么股份的事情。” “是,是。”刘以授和张辰对视一眼,都一脸苦笑。 方伦摸了摸头发:“我一直欣赏一句话——背叛是天性,忠诚是选择,人生而自私,但人生的意义就在从自私到无私的过程,从背叛到选择的升华。” “行了,天也不早了,本该留你们吃饭,但我晚上还有客人要到,就不留你们了。”方伦站了起来,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出了方家,回头望了一眼方家近千平方米的三层别墅,刘以授搓了搓手:“这里是北四环外了吧?好象马上要到五环了,房价得合两万多一平吧?这房子少说得值2000多万。” “用不了……”张辰咧嘴笑了笑,“我有一个朋友也在这里住,当年开盘的时候,才8000多一平,他的别墅买得早,总共才花了不到500万。” “方伦的别墅是自己买的还别人送的?”刘以授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想起了周安涌,“忽然觉得,对付方伦这种人,还是周安涌拿手。” “要不要请他过来帮忙?听说他这几天在上海。”张辰眯起眼睛,“其实刚才方伦的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要股份,你为什么不接话呢?” “我怎么接?要股份没问题,谁出这个股份才是问题。”刘以授没好气,“我都怀疑是林肖通和方伦串通好的,故意设局让我们往里面跳。方伦的股份可以从林肖通手中的股份转让,不能让我们出不是?” 手机响了。 刘以授一愣,一看来电又笑了:“说曹操曹操到,是周安涌。” 一个半小时后,周安涌和刘以授、张辰在位于北四环的盘古大厦见面了。 周安涌只身一人,并没有带上夏清,样子有几分憔悴。 “安涌,好久不见。”刘以授热情地给了周安涌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拍了拍周安涌的后背,“怎么瘦了?好像自从结婚后,你就一直在瘦下去。说明婚姻给你带来的痛苦远远大于幸福。早就跟你们说过,当一个男人有了孩子之后,只要离婚,就千万别再结婚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后,为什么还要跳进一个扼杀男人自由的火坑之中?” 张辰不赞同刘以授的说法:“你以为都像是你一样奉行单身主义?你是孤独惯了,别人还需要家庭生活呢。” 刘以授自从10多年前离婚后,一直单身,虽然身边女人不断,却没有再走进婚姻。他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国外,女儿在北京,都没有继承他的事业,各自在忙自己的事情。 “我也不是奉行单身主义,而是觉得婚姻并不是适合所有人。为什么男人就一定需要女人?反过来也一样。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能互补不能带来开心,收不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就没有必须互相减分了。”刘以授点了咖啡和红茶,“安涌,你也别沮丧,实在不行就离了,人活着,开心和自由最重要,对不对?” “可是责任也很重要。”周安涌勉强笑了笑,揉了揉太阳穴,叹息一声,“近年诸事不顺,流年不利,回深圳后再找熊大师看看,指点指点方向。” “熊公望?”刘以授咧嘴一笑,嗤之以鼻,“你还真信他是大师?别扯了,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狗屁本事没有,就会故弄玄虚。回头我介绍一个真正的大师给你认识,保管让你豁然开朗,找到人生方向。” 第十五章首选和备选 张辰没有周安涌和刘以授的耐心,直截了当地问道:“安涌,你不是在上海和何潮一起?怎么又跑北京来了?” 张辰对周安涌颇有几分不满,不仅仅是因为近年来周安涌和何潮越走越近,还在于周安涌和他们渐行渐远不说,连正常的聚会周安涌都不来了,颇有连朋友都不想做的趋势。 其实张辰是误解了周安涌,周安涌为人才没有那么目光短浅,他和张辰、刘以授等人渐行渐远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他被诸多事务缠事,分身乏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没有心思。海之心让他筋疲力尽,孩子的上学问题和学习成绩不上不下的问题,也让他颇为头大。更不用说七合集团连年效益下降,海之心还和他争权夺利,让他疲于应付。 临时决定从上海前来北京,周安涌是想到了一条突围之策——他通过武陵春认识了北京的一个大佬,此人早年为官,后来下海经商,现在掌管着一家数千亿规模的基金公司,不管是资金还是人脉,都无比雄厚。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七合集团不但可以度过眼下难关,他也可以重掌七合集团的大权。 夺回七合集团的控制权是首选,另起炉灶是备选,除非夺权失利,否则再重新打造一家公司难度太高付出太大,失败的几率也不可控。 既然现在七合需要融资,海之心想要拉拢易林守再次增资并且增持股份,他还不如寻找专业的投资机构进来,也好和他理念一致,在董事会成为他的同盟。 周安涌一到北京,放下行李就去拜会了大佬。是在位于亦庄的一个别墅区,在北京最大的湿地公园南海子公园的附近。 原以为大佬会在别墅里接见他,不料大佬约定的地点是在公园里面。周安涌在见到大佬的第一眼起,说实话有几分失望。不是失望于大佬满头白发风度翩翩的气度,而是失望于大佬70多岁的年龄。在他看来,一个人过了60岁后,对资源的掌控力将会极度下降,话语权也会大大减弱。 70多岁的大佬,从年龄上来说,还能再掌权几年?周安涌很担心就算说服了大佬答应帮他,万一大佬的话不再具有足够的影响力,再万一大佬突然生病甚至是不幸去世,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他不愿意将赌注押在一个时日不多的老者身上。 但在片刻交谈之后,周安涌迅速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并且深深为自己的浅薄感到懊悔! 老者在听取了周安涌对七合集团的现状和未来展望之后,提出了三点看法:“第一,七合集团是一家具有潜力的成长型公司,值得投资。第二,在武陵春向我介绍你时,我就让人研究了你和七合集团的历史,结论是,你是七合集团的灵魂,七合集团只有在你的带领之下,才能打一个翻身仗。第三,投资七合集团没问题,但我要求至少20%的持股比例,并且你的股份不少于31%……” 周安涌大喜,对方开出的条件明显是想和他联手控制七合集团,他当即提出了七合集团现在面临的难题,他可以负责说服易林守、沈亦农和海之澜转让名下股份,但海之心肯定不会减持。海之心控制欲极强,她现在和他持股比例相同,都是33%。 大佬一脸温和的笑容,半天之后才扔下一句话:“你的家事我就不插手了,不过作为男人,要有决断的勇气。好了,什么时候你觉得已经扫清障碍了,你就再来找我。” 告别大佬,周安涌得知刘以授和张辰也在北京拜会大佬,当即就联系了他们。 是该和刘以授、张辰修复关系并且加强联系了,周安涌想起了在上海和顾两会面的经历,试探问道:“辰哥,何潮回深圳了,我听说你们在北京,就专程过来和你们碰头,有事情想请你们帮忙拿拿主意。” 张辰嘿嘿一笑:“行了,别虚伪了,都这么久不怎么见面了,你有好事能想起我们才怪。说吧,又遇到什么难题了?” “也别这么说安涌,他好事想不起来我们,坏事想起我们来不也正常?”刘以授倒了一杯茶,舒服地靠在沙发上,“你们发现没有,北京的大楼一是群楼比较多,二是停车场比较大,大小都有自己的广场。不像深圳,刚刚够盖一栋楼的地方就盖楼了,感觉很局促很压抑。” “北京是平原,深圳是山地,山多地少,不能比。”周安涌呵呵一笑,“行了,不扯有用没用的了,不瞒二位,我在上海见到顾两了。” 刘以授脸色微微一变:“顾两……和你合作了?” 周安涌知道刘以授对顾两意见很大,当初二人合作炒房时,闹过不愉快,后来金不换离开刘以授和顾两合作,也被刘以授视为是对他的背叛。 还是张辰脑子快,瞬间想起了什么:“顾两这个人,要么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么突然出现,他一出现肯定就没好事,准是找你要利道的股份了。” “辰哥猜对了,顾两和金不换摆下鸿门宴,逼我交出利道的股份。我开了一个价,他们直接还价到报价的几十分之一……”周安涌决定争取刘以授和张辰的支持,“呵呵,我也是醉了,顾两永远不按套路出牌也就算了,还每次出现,都是带着不给别人活路的出发点。” “金不换?哼哼。”刘以授牙疼一样哼哼几声,一脸不屑,“就是一个势利小人,妈的,在韩国混不下去,在中国却过得人模狗样,也是奇迹了。” “当年连香港的货车司机来深圳都可以包二奶,落后就得被人欺负就得挨打。”张辰也有几分愤愤不平,“更不用说当年有多少所谓的港台富商,其实在当地是混不下去的骗子,来到中国大陆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外商,不但骗吃骗喝骗财骗色,还有不少真的骗成了巨商,利用空手套白狼的伎俩,成功上岸,大赚特赚。也是有一些地方政府的官员没什么见识,被他们的作派唬得团团转,又批地又批贷款,把一群骗子流氓当成了贵宾……” “又扯远了不是?”周安涌才没心思和刘以授、张辰回顾以前发泄不满,人得往前看,“金不换很聪明,现在和顾两一起炒房,赚了很多钱。不过人心总是不满足,他们还想吞并利道,所以又打起了我的股份的主意。” “你会还他?”刘以授眼睛一瞪,“不对,股份本来就是你的,当时是你出资从利道购买的,顾两就没出钱。从法律和道义上讲,都是你的股份,和顾两没有毛关系。” “顾两却不这么认为,开出了1个亿的价格回购。”周安涌一脸苦笑,“你们觉得现在的利道估值能有多少?” “1个亿?亏他说得出口,真特么不要脸!”刘以授义愤填膺,“现在的利道估值最少500亿,你的股份得值25个亿。1个亿就想拿走,这不是买,是抢!不能答应他,安涌,他这摆明了是欺负你。” 张辰沉吟片刻:“过个两年,利道上市的话,说不定市值能冲到1000亿。现在一帆都有200多亿的估值了,安涌,说什么也不能答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眯着眼睛愣了愣,“以顾两的性格,他向来不打没有准备的战争,难道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了?” “是呀。”周安涌长叹一声,“也不算是多大的把柄,只不过是我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被他拍了视频。” 听周安涌说完他和夏清的事情,刘以授和张辰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忽然一起哈哈大笑。 “安涌一生唯谨慎,怎么这一次却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刘以授的嘲笑之中又有几分同情,“不过这事儿要是放我身上,狗屁不是。放张辰身上,也很容易解决,但在你身上就麻烦了,哈哈,真要让海之心知道了你和夏清的事情,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张辰收起笑容,一脸严肃:“不答应顾两,让海之心知道了,你会失去七合。答应顾两,损失巨大,不对,应该说损失会比失去七合还要大,安涌,你现在面临的是有生以来最大的考验。” “其实也没什么,安涌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刘以授见周安涌虽然微有几分焦虑,但还算淡定,就猜到了什么,“说吧安涌,朋友一场,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周安涌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故作为难之色:“虽然我们以前关系密切,但这些年来确实来往少了一些,突然开口求你们帮我,有点不好意思。” “瞎说什么大实话?”张辰咧嘴笑了,摆了摆手,“说吧,兄弟一场,能帮忙的地方,肯定没话说。” 周安涌其实也清楚,刘以授和张辰所念的情义固然有几分兄弟之情,也有同仇敌忾的成分在内。刘以授在分别和顾两、金不换的合作中,都不太愉快,背后肯定还有过其他不为人所知的矛盾。对刘以授和张辰来说,能借他之手重挫顾两、金不换,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第十六章与众不同的成长之路 “果然是兄弟,就知道你们不会见死不救。”周安涌搓了搓手,嘿嘿一笑,“不会让你们太为难,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 听完周安涌的话,张辰和刘以授张大了嘴巴,二人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还是周安涌率先打破了尴尬,讪讪一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也是权宜之计,只要海之心相信夏清是以授的女人,我只是在替以授保管,事情就暂时蒙混过关了。” “这只能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刘以授嘿嘿一笑,“我替你暂时保管夏清没问题,也可以替你在海之心面前圆过去,但想要一直骗下去,肯定不行。” “也不需要多久,顶多半年。”周安涌握了握拳头,“半年内,我会重新掌控七合的大权,到时就算海之心知道了真相,也不怕她翻脸了。” “这么说,你是拼了一个鱼死网破也不会卖掉股份了?”张辰想了一想,又笑了,“也是,换了我,我也不会卖。现在卖1个亿,两三年后卖50个亿,谁会这么傻?不是说有一个选择题,有两个按键,一个是100%可以获得100万,另一个是有50%的机会获得一个亿,看来,你选择的是第二个。” “胆小的穷人才会选择第一个,哈哈。”刘以授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话又说回来,安涌,你既然来北京是寻求融资,为什么不找我们呢?以辰基金也可以投资七合,入股七合之后,我们肯定就是你的助力了。” 周安涌当然设想过拉刘以授和张辰进来七合,但后来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虽然相比神秘莫测的大佬,他更信任刘以授和张辰,但根据他对刘以授和张辰的了解,很清楚二人对电子制造业一窍不通,是彻头彻尾的外行。 有些人适合做朋友,有些人适合做生意,在他看来,刘以授和张辰还是当朋友更长久一些。 周安涌没有正面回答刘以授的问题,而是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最近实在太累了,感觉像是被换空了身体。有时我想人生反正就是短短几十年,何苦来哉?以我们现在的财力,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很轻松,干嘛非要折磨自己,还要再拼命赚钱?” “后来慢慢想通了,当金钱不能再满足一个人的幸福感时,金钱的意义就不是冷冰冰的数字了,而是对社会对别人的贡献值。人生要经历三个阶段,生存、生活和生命,现在我们都在努力追求生命的价值,生命的价值在于奉献在于帮助他人,而不是索取和拥有。”周安涌本想生发一番长篇大论,说到一半时怦然心惊,他的语调和语气怎么这么像何潮,就连理念也像!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还是深受何潮潜移默化的影响。 “七合集团致力于改善人类的生活体验,让世界变得更美好更有利于沟通。”周安涌自嘲地笑了笑,他对有几分不解和不耐的刘以授、张辰说道,“七合集团对你们来说太小了,我是想等时机合适时,让你们进入利道和一帆,用资本的力量掌控了利道和一帆,才能实现万亿帝国的关键第一步。” “未必一定要控股,参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刘以授点了点头,“基金公司的理念不是控制一切,而是参与一切。参与进去就有了话语权和影响力。有控股有参股,才是一家伟大的基金公司的合理布局。对于控股利道和一帆,我没有兴趣。但如果能在利道上市前入股进去,倒是不错的选择,包括一帆。” 刘以授笑眯眯地看向了张辰。 张辰目前只是一帆的第四大股东了。 原本是第二大股东的他,近年来陆续卖掉了部分股份,股份由史荣、伍合理等人接手。随着他更多地将精力投入到了金融之中,他对实业的兴趣越来越少,对一帆也更加失去了耐心。 在转让股份时,还以为会被顾两挽留,不料顾两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的退出。当时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全部卖掉,还保留了5%的份额。 他以为顾两会全盘照收他的股份,没想到竟然是史荣、伍合理以及王渭河和唐仁解几人吃下了,他也没有多想,反正已经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了。 不过后来没过多久他就后悔了,后悔卖得太早了。 2012年后,中国的快递行业又有一波迅猛的发展。随着电子商务的普及,进入了人人网上购物的时代,快递数量再一次猛增。连续数年以50%的增长率递增的快递行业,都以为明年就会遇到瓶颈,结果年年超出预期,让无数经济学家大跌眼镜,惊呼中国快递行业的增长速度和规模已经没有先例可以借鉴了。 中国快递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成长之路。 在张辰卖掉股份之后的两三年间,一帆的估值从20亿上升到了200亿,足足翻了10倍有余。而他的其他生意,近年来一落千丈,下跌了10倍有余。一上一下之间,损失无比惨重。 如果不是和刘以授联手的以辰基金融资还算顺利,他连死的心都有了。怪不得以前何潮一直强调在时代大潮面前,有时个人的努力微不足道,他当时嗤之以鼻,觉得何潮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吹牛不打草稿,是故作高深。现在才明白过来,跟上时代趋势有时确实远胜个人的努力。 但话又说回来,个人不努力又怎么能跟得上时代趋势?何潮一直坚持的快递行业是符合时代潮流,他和刘以授的基金公司,也算是踩对了时代的鼓点。 也幸好有基金公司的成功让张辰还稍微平衡了几分,否则他非得气个半死不可。现在一听周安涌的建议,顿时眼前一亮。如果真有机会让以辰基金入股了利道和一帆,等利道和一帆上市之后,以辰必然名声大震,有利于以后长远的布局和发展。 张辰当即冲刘以授用力点了点头:“好主意,我赞成。” “当然是好主意了,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相信在安涌的周旋下,能够成功。”刘以授亲热地抱住了周安涌的肩膀,“安涌,你说实话,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办法?何潮肯定不会同意以辰基金入股,利道可是已经拒绝了数十家投资公司的投资意向,声称利道不缺现金流。” “如果没有想好说服何潮的办法,我怎么敢在你们两位金主面前提?”周安涌自信地一笑,“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克……我一回深圳,就着手运作此事,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得好好喝几杯,庆祝一下。”刘以授来了兴致,“我知道附近有个酒吧非常不错,走,我请客。” 周安涌本不想去,却架不住刘以授的再三邀请,只好去了。几杯酒后,刘以授喝多了,说起了他几年前来北京遇到的老者和今天拜会的方伦。 周安涌越听越是心惊,刘以授所说的老者和他今天拜见的大佬极其相像,莫非是同一人?他打开手机,搜索了一番,网上的消息并无新奇之处,也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只好作罢。 “老先生叫什么名字?”话一出口周安涌就后悔了,刘以授已经说过他并不知道他的名字,言语中还多有忿忿之意。 “不知道……”刘以授忽然眼睛直了,周安涌手机的搜索页面上有一个人的照片,他声音都颤抖了,“就是他,就是他!关……得?他叫关得。很普通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大官,我还以为是一个多了不起的人物,看他网上的简介,原来也就是一普通人。” “关得是远景国际的掌门人,远景国际资本运作缜密而激进,行事十分隐秘低调,近些年来在资本市场纵横驰骋,收获颇丰,直接持有或控制的5%以上的境内外的上市公司有20多家,以远景国际为支点,形成了一个涉及金融、能源、汽车、矿产等各个方面的万亿商业帝国。”周安涌淡淡地看了刘以授一眼,“他表面上很普通,行事也非常低调,但实际上是国内资本行业数一数二的顶级高手。关得常年隐身幕后,在资本市场从来不当大股东,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的人,都是同级别的顶尖人物。” “这么说,关得比方伦厉害多了?”刘以授摸了摸脑袋,打出了一个电话,“肖通,我在盘古大厦旁边的酒吧,好,等你。” 刘以授向周安涌说起他和林肖通的事情,周安涌没有发表意见。等林肖通到了后,在和林肖通一番深谈之后他发现,他并没有发现林肖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反倒认为林肖通确实专业,比起刘以授和张辰加在一起还要强上不少。 尤其是林肖通对资本运作的了解程度,以及对业内各个人物的生平、经历如数家珍的见识,让周安涌顿时对他高看了一眼。 不过周安涌也清楚,林肖通从投资人摇身一变成为以辰的股东,并且为刘以授和张辰介绍了方伦认识,他显然是在下一盘大棋。他当即决定,要好好和林肖通交朋友。 第十七章取法乎上,仅得其中 “黄金虽好,但正在熔化中的黄金,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就像建盏一样,刚刚出炉的杯子,一碰就会伤人。只有等冷却下来之后,才可以拿在手中。”何潮转动手中的建盏,“公望兄,你觉得艾木和之飞回国,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熊公望微微一笑,为何潮、卫力丹、艾木和历之飞依次倒茶:“人生向来是不破不立,要有破才有立,既然已经回来了,已经是既成事实的事情,再去想选择是不是正确,已经没有意义了。” 已是深秋,但岭南的天气依然炎热,好在山居之中颇有几分清爽,何潮喝了一口茶,微微一愣:“凤凰单枞?” “是的,我自己做的茶,味道不浓不淡,取其中。”熊公望一指墙上的字,“昨天写的,各位多提意见。” 是一副草书,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 “应该再多一句……”历之飞揉了揉额头,“取法乎下,一无所得。我和艾木认为,回国是取法乎上的选择。” “最近在研究《易经》?”何潮知道是出自《易经》的一段话,也清楚熊公望对《易经》一向推崇。 熊公望起身来到窗前,指着窗外的山色:“不是说有了难题有了困境才想起来《易经》,而是要平常多读书,有事才会融会贯通。何潮,你最近气色有些抑郁,心境有些不够平和……是家事吧?” “早就看了出来江阔对他不够尊重,他和江阔早晚爆发家庭战争。”艾木嘿嘿一笑,语气中有几分幸灾乐祸,“何潮,现在才知道大小姐确实会有大小姐脾气,不好伺候了是吧?后悔也晚了!” 何潮最近确实苦恼很多,利道的诸多问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他和江阔的矛盾越来越不可调和了。 上次上海之行,他和江阔原本是要考察手机市场、测试4g信号以及包括自家快递在内的几家快递公司的时效,结果各项工作完成得挺顺利,却引发了他和江阔矛盾的再一次上升。江阔在吃饭时甩下他和周安涌离去,他还以为等他回去酒店,好好再和江阔谈谈就可以解决。 不料江阔不给他对话的机会,他回酒店后才发现,江阔已经独自订好了返程的机票,直接去机场了。 就让他无比郁闷,和江阔在电话里又吵了一架。 要不是卫力丹劝阻,他说不定会冲到机场拦下江阔,说什么也不让江阔如此任性,敢扔下他一个人回去。 何潮比江阔晚半天回到深圳,一回家,就和江阔又上演了一场正面冲突。江阔坚决反对他对利道做出的除了上市之外的所有决定,声称如果上董事会讨论,她会投反对票,并且还会尽力说服其他股东也支持她的意见。 何潮一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地和江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无济于事,江阔极其理性并且固执,何潮一气之下告诉江阔,利道是他的,他在利道拥有绝对的控股权以及一票否决权,谁也别想在利道挑战他的权威。 江阔被何潮的气势气得浑身发抖,二话不说离家出走,并且拒接何潮的电话。 何潮虽然无比生气,但还是得打起精神亲自前去机场接艾木和历之飞。 艾木和历之飞在美国生活了十多年,经过无数次权衡和心理斗争之后,终于做出了回国的决定。 二人其实回国有将近一个月了,在北京一切安顿下来之后,才来的深圳。 何潮总算打通了江阔的电话后,告诉江阔艾木和历之飞来了深圳,江阔以没时间为由拒绝和二人见面,就连何潮问她在哪里又在忙什么,她都拒绝回答。 何潮也生气了,女人为什么总是分不清轻重,总是将工作情绪带着生活中?公是公,私是私,这么多年来,她需要的时候就以公私分明来和他讲理,不需要时就以生气、任性和离家出走来要挟他,他终于知道女人不管到什么时候是什么地位,终究还是女人。 何潮索性不管江阔了,他接待了艾木和历之飞,并且带他们来了知见宅。 艾木自从在三成驻美办事处工作的事情上对江阔有了成见之后,始终觉得江阔为人过于强势,并且不近人情,尤其是近年来随着利道越来越成功,她就一改以前江阔是下嫁何潮的看法,认为何潮亏了。以何潮现在的身家和影响力,江阔已经配不上何潮了。 问题在于,江阔还在何潮面前不时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她还觉得她和何潮的关系和以前一样,却没有意识到时代已经不同了,她在何潮面前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骄傲的资本了,就像香港的gdp正在逐渐被深圳赶上一样,早已不是当年香港是深圳gdp11倍的时代了。 艾木不只一次和历之飞说过,何潮早晚得跟江阔离婚,以何潮的性格,肯定受不了江阔的矫情和傲娇。就像周安涌一定会和海之心离婚一样,而且艾木还肯定,何潮会比周安涌更早离婚。 历之飞却不同意艾木的看法,他倒觉得周安涌离婚的可能性要远大于何潮,周安涌心思深沉,海之心对周安涌处处提防,并且步步紧逼,周安涌肯定会在暗中设防,并且布局还击。何潮不同,何潮和江阔的矛盾在明面上,二人不会在背后对对方出手。 明面上的矛盾都好解决,暗地里的出手,形成积怨之后无法化解。 为此,艾木和历之飞还争论过几次,她认为历之飞不了解何潮,何潮是不如周安涌阴险,何潮的性子也比周安涌更有韧性,一旦反弹时,会比周安涌更有冲击力。只要矛盾冲突到一定程度,海之心一退步,周安涌还会有缓和的余地,何潮不行。何潮只要做出了决定,不管江阔是不是退步,都不会更改了。 所以艾木总是对历之飞说,不管是事业上还是感情上,她的性格和何潮都有几分相似,不要一再挑战他们的底线。真要触及到了底线,就再也回不去了。 历之飞朝艾木连使眼色,责怪艾木不该评论何潮和江阔的家事,关系再好,插手对方的家庭事务,很容易两边不落好人。艾木回敬了历之飞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行了历之飞,别眨眼睛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何潮不会记仇的,他知道我是为了他好。” 历之飞苦笑:“我们肯定都会站在何潮的立场上,但是,何潮和江阔毕竟是夫妻,对于两口子闹矛盾的事情,一向是劝和不劝离……” 何潮摆了摆手:“不说她了,我和她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熊公望笑了笑,他了解何潮,何潮一向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谈论自己的家事,他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肯定已经有了解决之道,就及时转移了话题:“你们在美国呆了十几年又回国,说明你们更看好中国未来的前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艾木和历之飞对视一眼,尽管二人并不认为熊公望是什么所谓的大师,但对熊公望的观感却很好,觉得熊公望既有出尘之意,又有入世的智慧。 过了半晌,艾木才叹息一声:“不瞒熊老师,从当年拼了命也要出国,到现在想尽一切办法回国,我和之飞差不多算是中国出国潮中最典型也是最有代表意义的一批。我们比80年代那批人出国晚,比他们更能了解改革开放前期的中国。又比现在这一批出国早,比他们更了解在中国发展最快的近十几年来,美国经历了怎样的巨变。” 何潮暂时收起了烦恼的心思,好奇地问:“我也很想知道你们下定决心回国,是出于什么考虑?毕竟在美国生活了十几年,不管是生活习惯还是人文环境,你们应该更适应美式生活而不是中国。” “唉,再不回来,我们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适应中国了。”历之飞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中国人最引以为傲的品质,比如谦卑、勤奋、忍让,并且永远以和为贵,在美国的主流文化中,不但不会接受,反而会被他们认为是无能的象征。美国人崇尚力量崇拜强者,喜欢炫耀武力和实力,从不理解我们的谦逊和低调,相反,我们自以为优良的品质,在他们眼中却是无能的表现。” 何潮想起了当初江阔对艾木和历之飞的评价,不由暗暗赞叹江阔确实比他比许多人更了解西方人的思维方式。和美国人打交道,如果还是以中式的思维模式,一是不会被接受,二是必然会吃亏会被排斥。 “很多移民美国以及其他国家的中国人,出于好面子的心理,永远是报喜不报忧,会让在国内的亲朋好友认为他们在国外生活得无比美好,好像是在天堂一样,从来不会说出真相——其实不管你怎么努力如何勤奋,在他们眼中,你永远是外来者,无法融入他们的主流社会,更不会被他们认可你们的价值观和理念。他们只当你是公司的螺丝,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被替代的环节,永远不会让你成为不可或缺的支柱。”艾木接过话头。 第十八章文化差异 “我们这一批留在美国的留学生,都是高考英雄,在国内都曾经风光无限,成为无数人羡慕的成功者。但实际上,我们在美国——包括整个北美洲——的职业路径几乎是固定的,多少年来,很少有中国人可以突破这个框框:工程师、医生、会计、大学老师,再不济的就是去开饭馆,就算是有一部分人开公司,基本上做的也是中国人的生意,什么月子中心、留学培训,等等。而进入高盛、黑石、摩根大道、微软、苹果,等等,不是我们这个阶层的事情。” “哈哈哈哈……”历之飞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全是无奈和悲凉,“在美国呆久了你才会知道,在我们的文化中标准的优点,比如平和、与人为善、礼让三先,在西方社会中会被视为软弱可欺、能办事但不能顶事的缺点!你知道吗何潮,我们的教育过于重理而轻文,上学时以‘两眼不看文科狗,一心只读理综书’为荣,养成了只会做题做事但不会和人打交道的性格,认为只要有足够的业务水平,就一定可以在职场上立于不败之地。是,有一技之长是可以当一个螺丝,但螺丝随时有被替代的可能。” 艾木接着说:“许多留学生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认识,导致他们忽略了对团队意识和领导能力的培养,学习的出发点就为了找一份工作当一个听话的员工,带着这样的基因到了国外后,在特别重视人的威望、交流、攻击性以及领导能力的美国,我们不但很难成为领导,还处处受人欺负。美国人一向认为,华人只能当校园里的精英,无法成为社会的强者,更不能成为世界的领导者。整个美国的风气以及对华人的看法,已经形成了固定思维。所以近年来随着中国的崛起,美国人越来越不适应,并且开始着手压制中国。” “说得对,从2012年开始,美国就开始四处围堵中国了。”何潮也叹息一声,“中国的经济的崛起,从入世之后上涨得很快。有人说中国完全是受益于全球经济一体化,也对也不对。对是因为全球经济一体化是趋势,中国正好恰逢其时。不对是因为中国入世时已经是2001年了,经过改革开放20多年的积累,中国的经济已经具备了腾飞的基础……” “所以华人在硅谷虽然人数众多,却几乎没有混到公司管理层的,更不用说担任ceo了,在这一点上远不如印度。有人说是因为印度人有语言上面的优势,并不对。最主要的原因是印度人的性格和心态很开放,喜欢沟通,愿意展现个人魅力。”历之飞摇了摇头,一脸惋惜,“国人太含蓄太低调了,感情不外露,有事喜欢藏着,我们以为是谦让是礼让,但在西方社会中,却是无能的表现。” 艾木喝了一口茶,愤愤不平:“据2011年的一项调查显示,亚裔占美国人口的5%,但亚裔官员仅占0.3%,亚裔大学校长约占2%。而500强企业中有9位亚裔ceo,公司董事会成员中的亚裔不到1%。请注意,这是全体亚裔的总体数据,具体到华人,数据只能更低。在美国,许多公司往往是同样的构成——白人的资本家,带领着一堆印度高管,管理着无数亚裔工程师。而这些亚裔工程师们,都有985背景,以及美国排名前20本硕学历,在国内都是响当当的天之骄子,但在美国,却只是一个低层的员工,最最主要的是,永远没有升迁的可能!悲哀!” 熊公望一直静静地聆听几人对话,他又烧开一壶水,是一个很小巧的银壶,他换了白茶,为几人倒上:“听你们的意思,未来几年,中国会和美国的冲突越来越多了?” 何潮点了点头:“任何一个大国的崛起,都不会一帆风顺。闷声发大财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了,怎么可能还不动声色地赚钱?别人都不是瞎子,看得清楚着呢。美国现在不但在最尖端的技术上远胜我们,在基础科学等最上游的产业,也紧紧抓住了我们的软肋。真正有远见的企业家,都会考虑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艾木和历之飞异口同声。 “就像你们现在回国是未雨绸缪一样,有前瞻性的企业家会考虑到如果有一天美国突然对中国出手,从芯片、行业标准、关键零部件、操作系统等等方面对中国限制,中国该怎么办?别家不敢说,至少三成我敢肯定,会立马死掉,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但利道就没事,利道作为快递行业,不依赖美国的技术。” “不对吧,利道的所有网络,包括互联网、电脑、手机和app,也不是在美国的技术之下?”熊公望含蓄地笑了。 “也是,忘了这茬了。”何潮哈哈一笑,“现在国内还有许多人对中美关系抱有幻想,认为中美是夫妻关系,好也好不到哪里,坏也不坏到哪里,却没有意识一点,夫妻之间也会反目成仇,不但会分道扬镳,还会因为对对方的了解越多,而无法化解的仇恨就越大。” “这么说,中美就没有办法和平相处了?”卫力丹半天不说话,听每一个人发表看法,现在忍不住了,“地球这么大,中国和美国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离那么远,完全可以携手合作。”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何潮笑了,“就像夫妻一样,除非一个强势一个甘心服从,否则夫妻关系也不会和谐。象我和江阔、安涌和海之心,中美关系也是一样。美国当老大当惯了,不允许世界上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接近他的实力。想当年日本就是在gdp接近美国的60%时,被美国打了下去。” 历之飞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中国和美国的事情了,国家层面的较量,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这次回国,我和艾木决定留下不走了,要在中国落地生根,重回祖国的怀抱,重新在中国创业。” “生意做到了一定的程度,就要有心系天下的胸怀。”熊公望起身关了窗户,起风了,天空转眼间密布乌云,一场雨正在酝酿之中,“何潮的想法是对的,这些年来我们的步子走得太快了,就像有一句话说得一样,灵魂跟不上脚步了。许多事情要打出提前量,国和国之间,没什么交情可讲,只有利益的交换和实力的对比。” “古人还说,位卑未敢忘忧国。如果我还只是一个生意人,我的目光只会想着把公司做大做强。现在不管是利道还是三成,都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我也应该勉强算是一个企业家了……”何潮谦虚地呵呵一笑,“生意人可以进化成企业家,企业家一定要在发展公司的同时,做一些对国家对社会对人民有利的事情。不要忘了,个人的命运和国家息息相关,同样,企业也是。” “不是说三成已经在研发上有过多年的布局和投入?”历之飞想了想,“我记得最早在三成成立驻美办事处时,就已经着手开始研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早有成效了吧?” 何潮点了点头:“是有一些成效,但还远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中国的基础科学太薄弱,需要时间积累。当然,也不能妄自菲薄,觉得我们不如国外。毕竟我们起步晚,追赶需要时间。而且国人对国家要求也高,总喜欢和全世界最好的比——科技要和美国比,国民素质要和日本比,制造业要和德国比,福利要和北欧比,以一国之力要挑战全世界最优秀的领域,确实压力大,哈哈。” “哈哈,这个说法有意思。”历之飞也笑了,“说实话何潮,我和艾木回国,也算是第二次创业了。但由于生活在国外太久了,有点不适应了。比如中国的4g网速比美国还快,信号也比美国好就不说了,就说互联网生态,就比美国完善了太多。还有移动支付,简直太方便了。” “方便是方便,刚来时我不太适应,总觉得移动支持是鸡肋,既然有信用卡了,为什么还要绑在手机相支付?万一没有信号怎么办?”艾木听到移动支付,顿时眉飞色舞,拿出了手机晃了晃,“移动支付简直就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像我这种出门不喜欢带太多东西的人,又喜欢丢三落四,现在好了,一机在手,天下我有。” “一开始我也觉得移动支付是多此一举,直接刷卡不就得了?后来才发现还是自己浅薄了。”历之飞嘿嘿一笑,“中国人从还没有习惯刷卡一下跳跃到了移动支付时代,确实比习惯了刷卡的欧美人适应更快。刷卡也很方便便捷,但如果一次拿多张卡,而且每次还要输入密码,就比移动支付麻烦了。最主要的是,用移动支付,不需要用实体卡,就避免了被盗刷的可能。一部手机,可以绑定好几张卡,包括信用卡和储蓄卡,手机还可以购物、打车等等,自从我适应了中国的现代化生活环境后,就更不想回美国了。” 卫力丹含蓄地笑了:“从美国回来的人,居然说中国现代化,真是好笑。” 第十九章遗憾成就完美 “你还别笑,确实是。美国的强大体现在科技、经济和军事上,但在日常生活中,不管是手机信号、交通设施还是外卖、叫车,等等,都不如中国先进。”艾木哼了一声,又笑了,“没有十全十美的国家,美国最大的问题是在于它认为自己完美,所以到处推广自己的意识形态,觉得他们的制度和理念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不听话,就经济制裁你,或者军事打击你。国家是民族性格的外延……” “公司也一样。”熊公望点头表示认可,“利道的方向从来没有错过,步伐也一直很坚定,不正是何潮性格的写照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何潮,你也应该多体谅和忍让江阔,你现在和江阔闹矛盾,不利于你接下来的产业升级。” “我也不想呀,可是没办法,我总不能小事让着她大事也听命于她吧?”何潮一提江阔就来气,苦笑一声,“明明好几次争论,最后时间证明了我的正确,但她却还是一遇到事情就忘记了以前,觉得这一次她会正确。” “呵呵……”熊公望轻笑一声,快步朝外面走去,“快下雨了,走,帮我处理一窑新烧的茶杯。” 几人跟在熊公望身后,在后院的一口窑里面,帮他清理出来了几十只杯子。大多数杯子有残缺,最后经过挑选,只剩下两只完好无损的。 “世界上的婚姻就像是这一窑杯子,精心捏制了几十个,经过炉火的锤炼,最终虽然大部分还能保持完好,但却都有了残缺,只有极少数始终如一。不过不要紧,就算是残缺的杯子,至少也成型了。”熊公望将两个完美的杯子并排放在一起,“所以有人总觉得我的杯子贵得没有道理,其实是他们不知道,有时历经半年的挑选和烧制,最终完成的只有一对杯子,正是无数残缺的杯子才成就了一对完美杯子的珍贵。” 艾木深情款款地看了历之飞一眼:“我们是不是算是一对完美的杯子?” 历之飞用力点了点头:“百分之百完美。”扭过头去,冲何潮和卫力丹做了一个无奈的鬼脸。 熊公望将两只完美的杯子拿在手中,端详片刻,忽然手一松,两只杯子掉在了地上,摔得粉身碎骨。何潮吓了一跳:“大师,您这是……” “一窑杯子,因为这一对的完美,而让无数只变成了残缺,如果不要这一对的完美,其他的也都不是残缺,而是真实了。”熊公望看着地上的碎片,毫无惋惜之意,“如果这一对完美的杯子拿去卖,至少能卖十几万。再如果我打碎其中一只,只剩下一只的话,能卖到30万。剩下的十几只残缺的杯子,顶多能卖几千块。但两只都被我打碎了,现在的十几只残缺的杯子,因为没有了完美的衬托,虽然各有各的残缺,但由于真实和稀少的原因,每只也能卖到几千块了。” 何潮明白了:“大师的意思是,生活中处处充满了残缺,残缺不是遗憾,而是一种客观真实的存在。因为每个人都不完美,两个不完美的人在一起,肯定会有摩擦和矛盾,但正是因为摩擦和矛盾,才让我们一生都在孜孜以求的追求完美。” “可以这么理解。”熊公望点头一笑。 艾木摇了摇头:“不,我不这么理解。我的看法是,完美和成功一样,稀少而珍贵,但我们每个人心中都要心存完美并且追求完美。但完美是一个永远可望而不及的目标,因为越完美,越易碎。” 历之飞呵呵一笑:“你们都很有想法,我就比较简单了。世界有彩虹一般完美的人,遇到的才会知道。没遇到之前,老老实实踏踏实实地做自己就行了。如果因为我的完美而衬托得别人都不完美,并且太出类拔萃的话,我宁愿不完美,当一个普通人。” “你呢,力丹?”见卫力丹双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何潮碰了碰她的胳膊。 “我?”卫力丹如梦方醒,“我刚才在想,如果大师烧的一窑杯子里面,就两只残缺的,其他的都非常完美,会不会两只残缺的反倒成了稀世珍宝?” 众人都不说话了。 卫力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物以稀为贵,如果人类都很完美,少数不完美的人,反倒成了珍稀物品,说不定会引起追捧。完美和不完美是一体两面,就像每个人都有高尚的一面也有卑劣的一面一样,没有人十全十美。 只要瑕不掩瑜就足够了。 “轰……”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雨下了起来。 窑棚离正屋有一段距离,雨瞬间大了起来,几人被困在了窑棚。 不多时,一个女孩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她一袭绿色长裙,在阴沉的天气之中,犹如一道亮丽的光芒,和她手中所举的透明雨伞融为一体,在电闪雷鸣之下,像是天地交响乐中最悦耳的一个音符。 “师父,伞。” 女孩来到众人面前,手中拿了数把雨伞,递给了熊公望。 卫力丹眼前一亮,伸手抓住了女孩的胳膊:“你好漂亮,像是风信子花……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低眉顺眼,颇有几分羞涩和不安,低低的声音答道:“我就叫风信子。” 熊公望呵呵一笑:“信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大学毕业后在北京、上海都呆过一段时间,去年来到深圳,就过来我这里帮忙。她喜欢园艺、厨艺以及一切可以静心的事情。” 随后,熊公望依次为风信子介绍了何潮、卫力丹、艾木和历之飞。风信子始终是淡然疏落的表情,笑容恬淡而轻松,带有三分羞涩七分纯真。 雨小了几分,众人打伞回到了知见宅,由风信子为几人泡茶。 风信子动作轻柔,手臂舒展之间,宛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之余,又让人心情愉悦,何潮不由多看了几眼,恍惚间想起了高中时的同桌。 同桌戴尔云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女孩,她学习成绩不好不坏,总是喜欢低头走路,有时羞涩得像是一只小白兔,一副小心翼翼唯恐惊动别人的小意温存。在三年时间内,何潮和她总共没有说过几句话,却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好感。 高中毕业时,戴尔云送了一张贺卡给何潮,贺卡带音乐,打开后是《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的曲子,轻柔、缓慢并且充满了感伤。 原以为青春并未走远,忽然想起了戴尔云,想起了高中时代的往事,何潮才发现倏忽间,青春就像是一场呼啸的风,从岁月的天空迅速刮过,带走了所有的云朵和往事,只留下了一片湛蓝的天空。 往事……了无痕迹。岁月,如歌的行走。人生,真的是脚步匆匆,转眼间他离开高中时代20年了,也不知道戴尔云现在还好不好? 现在回想起来,何潮才承认戴尔云是他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如果说对江阔的动心掺杂了理性的因素以及方方面面的考虑,是真正的相处不厌后的喜欢与爱,那么对戴尔云的喜欢就是纯真的好感,不涉及任何其他因素,只是单纯的对异性的向往。 怎么也没有想到,事隔多年之后,他会在知见宅遇到一个如戴尔云一般的女孩,仿佛时光流转,他又重回了校园时光。 何潮微微失神,历之飞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一笑:“是不是很像你的初恋?我记得你在大学里说过,你喜欢安静、温柔的女子,信子很像戴尔云,是吧?” 大学时,何潮和历之飞聊过他对戴尔云的感觉。大学宿舍里面的夜谈会,男生之间没有秘密。当然,女生也一样。 “戴尔云是谁?”卫力丹耳尖,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嘻嘻一笑,眼睛一转立刻明白了什么,“是何哥的初恋对吧?何哥,你不是一直说江阔就是你的初恋吗?不对不对,艾木才是你的初恋,哈哈。” “看你怎么定义初恋了。”何潮才不尴尬,早就练就了铜墙铁壁一般的厚脸皮,他看了艾木一眼,“艾木是广义上的初恋,戴尔云是狭义上的初恋。你呢,卫力丹,初恋有几次?” “初恋就一次,还能有几次?切。”卫力丹嗤之以鼻,又笑了,“实话实说,我都不叫初恋,顶多是暗恋。当时一直在等他表白,后来没有了下文。现在才明白过来,不能认为女人就一定要等待男人主动表白,女人也要有主动追求爱情的权利。” “历之飞,你老实交待,有几次狭义上的初恋?”艾木忽然想起了什么,拧住了历之飞的耳朵,“还有,你交待一下,广义和狭义上的初恋有什么不同?” 历之飞叫疼:“放开,放开!又不是我定义的广义和狭义上的初恋,你该去问何潮。” “何先生所说的广义和狭义,应该是指好感和喜欢的区别。”风信子的声音无比轻柔,缓慢而轻松,就像外面疏落而轻缓的雨声…… 第二十章挫折需要代价 “好感是动心,喜欢是动情。动心容易,尤其是男人,有时一天中会遇到好几个动心的女人。但动心只是一瞬间的感觉,或许只是她的一颦一笑击中了你,又或许只是她的一个动作让你怦然心动,不管是哪一种的动心,就像是风吹过水面,激起了涟漪,但很快就消散了。动情就难了……” “这么说,广义上的初恋会有许多次了?哪个男人在年轻时不曾对许多女孩动心?”艾木白了历之飞一眼,“你以前估计至少对不下100个姑娘动过心,就是说,你有100多次广义上的初恋!” 风信子掩嘴一笑:“狭义上的初恋,就是喜欢了。喜欢要动情,动情对男人来说不容易,动心多了,只是水面的波动,内心深处却波澜不惊。动情就是内心深处起了波澜。所以狭义上的初恋,只能有一次。何先生,我说得对吗?” 何潮不置可否地笑了:“照你的说法,男人广义的初恋很多,狭义上的初恋只有一次,女人呢?” “女人……自然也一样。”风信子眉毛微微一挑,眼神中闪过一线不平之气,随即又恢复了疏落的表情,“凭什么只有男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动心,女人就不行?女人比男人更情绪化,更容易对一个人产生好感。” “也更容易对一个人产生厌恶,是吧?”何潮笑了,敏锐地捕捉到了风信子神情间细微的变化,“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所以一个女人一生中广义上的初恋,会比男人多许多,对吧艾木?” 艾木一拢头发,大方地一笑:“随便你怎么说,我反正不会承认我曾经对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去了美国之后的300多个异性有过好感的瞬间。但我不会承认好感就是初恋,只承认是一瞬间的吸引。” 卫力丹一推何潮:“就像《有一点动心》里面唱的: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说,你是不是对风信子动心了?” 何潮摸了摸脸,自嘲地一笑:“虽然我也算比较帅的类型,但应该还没有帅到让比我还要优秀的美女一见钟情的地步。再说了,我一向觉得一见钟情不可靠,所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来得快的喜欢,也去得快。”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经常会有短时的健忘?”历之飞挤眉弄眼地笑了笑,“会不定时忘记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一个德性?”艾木伸手又要去拧历之飞的耳朵,却被历之飞轻巧地躲开了,“何潮,你说实话,结婚这么多年了,有没人出轨过?我说的是广义上的身体和心灵的任何一种形式上的出轨,不是狭义的身体出轨。” “哈哈……”何潮巧妙地打了太极,“你怎么想的,我就是怎么想的。人和人有些事情千差万别,有些事情又没有区别,包括男人和女人。” “流氓!”艾木恨恨地挖了何潮一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信子,你可千万不要被已婚的成功男士迷惑了,他们所有的魅力、成熟和沧桑,都是被一个又一个女人成就的。女人的悲哀在于,在32岁时就已经生理和心理完全成熟了,而男人要比女人晚11年。也就是说,43岁时的男人,才真正长大。” “这么说,我和何潮还没有完成长大?”历之飞开心地和何潮击掌,“原来我们还是宝宝。” 卫力丹噗哧一乐:“你们别忘了,女人的成熟是在被男人伤害之后的成长,男人的胸怀是被委屈撑大的,相比之后,女人比你们男人更伟大。” 风信子笑而不语,只顾给几人泡茶,并不插嘴,始终是一副疏落淡然的表情。只是眉眼之间的笑意,颇有几分含蓄的风情,既有清纯之美,又有妩媚之意。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雨慢慢停了。山风吹来,遍体生爽,带有一丝清凉。深秋了,何潮又想起了北京的秋天,到处是金黄的银杏叶,以及香山漫山遍野的红叶,再加上天高气爽的清新,格外让人赏心悦目。而深圳,一年四季并不分明,虽然四季长青,看久了,没有变化的四季时节也会让人有审美疲劳。 莫非婚姻也是一样?他和江阔之间,相看两厌了? 不想江阔还好,一想起江阔,何潮就不免胸闷。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越来越发现他和江阔之间的矛盾似乎不可调和了。在孩子的上学问题上,他自认已经让步了许多,江阔固执地认为香港的教育优越,他就就任由孩子在香港接受教育。江阔过年不想回石家庄,他也没有勉强,接父母来深圳一起过年,等等。 但在事业上,江阔管得过多过宽,只要他不按照她的意图,她就会摆出她来自香港曾经留学的经历来压他,试图让他相信她的见识和眼光就是比他高了一等。 此一时彼一时,曾经香港也好,国外也罢,对中国大陆确实有压倒性优势,但现在不同了,近30多年的高速发展,中国不但在经济上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在科技、互联网以及诸多领域,都已经跃居了世界前列,并且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之路。 中国人做事,喜欢学习别人的长处,但也善于发现自己的优势,并且会取长补短形成自己的发展思路,并不会对国外的经验和模式照办。国情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何况世界上又没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发展路线,就像没有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一样。 尽管不愿意猜测江阔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而且江阔也一再否认她是因为大陆的崛起深圳即将超越香港而产生了失落才和他处处做对,但何潮隐隐也能看出江阔近年来每次和他争论上升到争吵时,总是有一种由于缺乏自信而导致的冲动,不再和以前一样是气定神闲并且胸有成竹的姿态。 说明江阔在他面前最引以为傲的资本没有了,也是,不管是资金优势、制度优势还是技术优势,香港正在一点点丧失,而深圳却在逐年提升。就像一个富裕人家,眼睁睁看着身边的穷邻居从一穷二白变成了一个亿万富翁,并且还是在短短30年间,甚至大有超越自己的趋势,换了是谁都会心里不平衡。 但每次何潮想和江阔深入地聊聊香港和深圳关系由俯视变成平等对视,或许再过几年,香港需要仰视深圳的现实时,江阔总是避而不谈,并且强调他们之间的矛盾与香港和深圳的地位无关,他就知道江阔其实是在逃避问题,是不想面对现实。 道理讲不通,感情理不顺,何潮就无比苦恼。而且现在江阔只要和他争论都会上升到争吵的地步,一吵架就离家出走,并且拒听电话,也不告诉他她人在哪里。 怎么办才好?何潮尽管无比苦恼,但也知道眼下的时机不能错过,时不我待,4g时代的飞速来临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也不以他的家庭生活是不是和睦而为他停留片刻,他必须跟上时代,否则就会被时代抛弃。 相比之下,和江阔的矛盾可以慢慢解决,但利道前进的步伐不能停,三成也是。 几人正要下山时,雨又下了起来,而且还不小,只好等雨停。没想到雨一直下到半夜,在熊公望的再三挽留下,何潮几人只好住下了。 艾木和历之飞先去睡了,何潮没有睡意,在卫力丹的陪同下,和熊公望、风信子一起坐在院中聊天。雨下得小了一些,在山间寂静的夜里,雨打芭蕉的声音格外动听。 何潮又打了一遍江阔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他收起手机,摇了摇头:“气性真大,一天了不接我电话!” “有没有想过离婚?”熊公望冷不防问了一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何潮吓了一跳,摇了摇头:“没有想过。生气归生气,但都不是原则性的分歧,我觉得我们的婚姻还可以抢救回来。” “地球很大,可以并存几个超级大国。国家就不行了,只有一个最高领导人。”熊公望依然坚持他之前的观点,“你和江阔的分歧虽然不是原则性的分歧,但掺杂了太多的感情因素以及心理落差,如果江阔适应了中国大陆的崛起和深圳最终会有压倒性优势的现实,她就会回归正常心理,如果不能,你们之间就麻烦了。除非……” “除非什么?”卫力丹迫切地问道。 “除非接下来在利道和三成的发展上,何潮的决策在市场上大获成功而江阔的决定没有收到预期效果并且惨败,她也会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熊公望叹息一声,“人有时就得受到挫折才能认输,但挫折往往需要不菲的代价。” 何潮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现在在利道的发展方向上,她除了上市的决定之外,其他布局全部反对。而在三成的业务上,她接下来想推一款高端手机,我不同意,三成品牌的知名度和市场号召力,不足以进军高端品牌,消费者不会认可三成的溢价……” 第二十一章利乐有情,大道无穷 “高端?有多高端?”风信子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是一款iphone6,“我一直用苹果手机,基本上没有用安卓系统的手机。” 卫力丹拿出一部三成手机:“来,送你一部,你可以尝试一下安卓系统,有许多地方比ios系统更人性化更便利。信子,你为什么喜欢苹果手机?” “也没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外观好看,系统简单流畅,上手快,再加上身边许多人在用,从第一款3代开始,就一直用到了现在。” “你能接受的国产品牌手机,最高价格是多少?”卫力丹忽然来了兴致。 “2000块?最多不能超过3000块。”风信子咬着嘴唇笑了笑,“除非有人送我,要不现在我肯定不会买国产品牌。我收入不高,一部苹果手机就能花掉我一个多月的工资,我可以没能力经常换手机。” “不用问她对手机的看法……”何潮见卫力丹还想问个没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她不是三成高端系列的目标受众,她对手机的需求不是三成手机高端系列的设计方向。” 熊公望点头一笑:“何潮说得对,三成如果一定要上马高端系列,要针对男性消费市场,而不是女性。中低端系列可以定位女性市场。” “看不起女性不是?”卫力丹眉毛一挑,“觉得女性消费者购买能力不行是吧?受不了你们的直男思维。” 何潮笑着摇了摇头:“我和江阔的分歧点也正是落在了这个上面,我的意思是,如果她非要推出高端系列,也可以尝试一下,但一定要定位男性消费市场,而不是女性。她不听,觉得男性消费市场不大,无法形成一个庞大的高端手机消费的群体……我说她身为女性不了解男人,也不懂中国大陆市场上的男性消费者正在成熟的趋势,她就生气了。” “我也觉得国内的男性消费者,不会购买高端的安卓品牌手机,就消费能力和意愿来说,还是女性更有购买欲望。”风信子吐了吐舌头,“不知道对不对,反正我是根据我的感觉瞎说的,说错了你们别见怪。” “我支持信子的说法,也认可江阔的思路。”卫力丹从包中拿出几部手机,依次放在桌子上,“看到没有,从苹果、三星到小米、华为,外观越漂亮越柔美的卖得越好,你看华为,多硬朗多直男,难怪卖不过小米。你要再做一部硬梆梆的直男手机,我敢说肯定死得很难看。” “华为手机是很直男,现在卖得不如小米好,不表明以后不会超越。主要是华为手机现在还没有完全摸清自己的市场定位,不过我很看好他的mate和p系列,今年上市的mate7和p7,销量就比以前的款式提升了不少。”何潮拿出一部mate7,哈哈一笑,“你们有没有发现,mate系列是明显的男人机,而p系列就明显柔美了几分,数据也表明,mate系列男人买得多,p系列女性更喜欢。” “不如这样,三成也做两个高端系列,一个主打男性市场,一个主打女性,可以分别叫m系列和w系列,也就是man和woman的意思。”卫力丹嘻嘻一笑,“这样你和江阔就不用打架了,各自带领一摊,看最后谁的机型销量最好,让市场来决定胜负。” “说得轻松!”何潮摇头笑了,“三成没有那么多的研发力量,也没有那么雄厚的资金,不可能同时上马两款高端机型,只能先研发一款投放市场后根据市场反馈再进行下一步的开发。”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风信子羞涩地一笑,“可以先根据江阔的想法来研发一款面向女性消费市场的高端机型,同时再设计一款面向男性消费者的高端机型,只是设计而不是研发和生产,在女性高端机型推出的同时,每部手机都附赠一个广告册,上面推广男性高端机型,可以借此进行市场调研……” “有想法,有创意。”卫力丹首先表示赞成,“如果市场反馈良好,就投入研发并且生产,如果市场反响一般,就可以暂停研发。” “不不不。”何潮摇头拒绝了二人的建议,“你们的想法太天真了,首先,附赠广告的方式本来就很低级,并且不会有多少人会留意广告,即使有少数人留意,也不会有反馈意见。消费者都很懒的,他们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来反馈什么意见和想法,只想拥有一款你已经制造出来并且各方面都符合他的需求的产品……” 卫力丹和风信子相视一笑,二人心意相通,同时笑道:“直男思维!” “怪不得江阔要和你生气,也是你太固执了。”卫力丹想了想,“我的建议是,既然江阔是三成的最大股东,就先按照她的意图来,否则又会引发更大范围的家庭战争。如果仅仅是家庭战争还好,战火烧到了公司层面,就麻烦了。” “用你说?”何潮眼一瞪,“我在三成可以让着她,但在利道,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我在利道的几个举措,她都反对,还以离家出走不接电话不回家相威胁,我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力丹,利道的事情,你是支持我还是支持江阔?” “我当然是支持你了。”卫力丹毫不犹豫地表明了立场,“不过话又说回来,何哥,你的决定还是有些冒进了,我希望能再收敛一些,不要太冒险了。我听到有风声说,这一次和仔、高英俊还有小溪,都有可能投你的反对票。” 何潮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是利道的控股股东,拥有一票否决权。” “可是你不能一意孤行,会伤了大家的心。”卫力丹抓住了何潮的胳膊,“何哥,你的几个决定事关重大,万一失利,有可能会对利道带来灭顶之灾。现在利道发展的势头良好,谁也不想因为一次失误而前功尽弃。尤其是现在开始推动上市的时候,都拼搏了十几年了,眼见就要上市可以收获成果了,如果因为你一个决定而导致上市失败,你想想看,会让多少人对你不满?” 何潮当然也清楚失败的后果有多严重,如果上市无望,跟随他多年的兄弟没有实现财富的增长以及社会的认可,他也就无颜再领导他们了,也愧对他们的信任。 但何潮更清楚一点,如果他不能在时代大潮来临时做出正确的决定,没有跟上4g的脚步,两年后别说上市了,也许利道会被同行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甚至会败在一帆的手下! 所以他现在必须做出决定,是迎难而上顺应时代搏击潮流,还是按照现在的惯性前行,坐等时代的红利掉在自己头上?显然,时代的红利从来不会掉落,而要自己去争取。 正是因此,何潮才甘冒风险以及许多人的不理解,也要大胆推出相应的举措,就是不想功亏一篑。太多前车之鉴让人痛心了,原本许多发展态势良好的企业,在发展到一定阶段,即将突破现在的规模时,却突然倒闭,原因就是在时代的进步中,错过了时代最关键的拐点。 不行,一定不能错过时代的拐点。直觉告诉何潮,4g一定是时代最关键一个转折点,如果不能及时抓住,肯定会被时代抛弃。4g的普及,将会是万物互联的雏形,开始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以前的规则都会被改写,以前的成绩也不再代表什么。 就像许多国产手机借助智能手机横空出世,将以前的老牌手机打得落花流水,找不到方向。从摩托罗拉到诺基亚,从诺基亚到苹果,从苹果到现在国产智能手机的崛起,时代向来都是滚滚向前,从来不会停留半分。 何潮下定了决心:“不管有多少人对我不满,我还是要坚持到底。虽千万人,吾往矣……大师,你觉得我的胜算有多少?” 熊公望哈哈一笑:“世界上的事情,没有完全确定的成败,成败全在一念之间。既然你决定了,就大胆去做,有一句话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改了一下,送给你……拿笔墨!” 风信子闻言当即拿到了笔墨纸砚,何潮一时心血来潮,亲自研墨,卫力丹铺纸,风信子在一旁按住纸的一角,熊公望微一沉吟,提笔落字,八个大字一气呵成。 “利乐有情,大道无穷!” “好字!”何潮接在手中,哈哈一笑,“回去后装裱起来,挂在办公室中,以示警醒。” 是夜,雨过天晴,夜色如水。何潮半夜里睡不着,到外面散步。他缓步而行,享受山中的宁静,忽然觉得远离尘世的喧嚣也别有一番味道。 知见宅不大,周围又比较荒凉,他不敢走远,不多时又折返回来。推门时,忽然觉得身后有轻微的动静,不由一惊,莫非有狼? 以深圳这些年来的开发力度,虽然市内多山,但山上还有野兽的可能性极小了。就算有,也顶多是野鸡野兔一类的小动物,不可能还有大型食肉动物。不过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推门进去,侧身到了门后,顺手抄起一根木棍,紧紧握住。 第二十二章刻骨铭心的回忆 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了,黑暗中,有一个像是狼一样的影子投射过来,何潮惊得汗毛直立,手心都出汗了,他悄悄后退一步,决定给对方致命一击。 一个毛绒绒的头探了进来,赫然真是一头狼!何潮惊恐之下,手中木棍朝狼头狠狠砸下。 不料狼早有警觉,叫了一声,闪到了一边,随后低吼一声,朝何潮一口咬来。何潮眼见躲闪不及,和狼的敏捷相比,他还是差了几分。 “住手!”伴随着一声低低的惊恐的怒吼,一个人影冲了过来,撞在了何潮的身上。 何潮没有防备,被撞得身子朝后一仰,还没有来得及站立,狼就再次冲了过来。 “九九,不可以!”又是一声惊呼,人影冲了过去,试图阻止狼对何潮的袭击,何潮却借机一个翻滚站了起来,一脚踢在了狼的身上,同时一把抱住了人影,大喝一声! “小心!” 何潮原以为他可以帮助对方避开狼的袭击,刚才从声音中听了出来对方是一个女人,声音轻柔而清脆,肯定柔弱,断然不是狼的对手。不料他刚刚抱住对方,却被对方用力一甩挣脱开来。 “不要打九九,它不是狼……”对方再次出声,话说一半,九九低吼一声又冲了过来,朝何潮一口咬下。 虽然离得近,何潮却并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他本想躲开狼的袭击,但一想如果他让开的话,会让她暴露在狼的正面攻击之下,情急之下,他不及多想,当即挡在了她的面前,再次一脚朝狼踢去。 “别伤我的九九!”对方却不领情,用力一推何潮,“你让开,说过了它不是狼!” 一推之下,何潮猝不及防就要摔倒,对方又不忍他摔倒,伸手去拉,二人就一起摔倒了。 还好摔倒在了一块草地上,不至于摔得鼻青脸肿,但却滚在了一起。何潮倒地之后,不肯罢休,护住了对方:“别怕,有我在,狼伤不了你。” “它不是狼,是我的狗!你这人,真是的!怎么这么固执?快放开我,你压疼我了。”风信子用力推开何潮,月光下,她的眉宇间大有怒气,“难道你听不懂人话?我说过一百遍了,它不是狼。” 何潮此时才看清眼前站着一条牧羊犬,正充满警觉地冲他低吼,他尴尬地笑了笑:“天这么黑,没看清,不好意思。主要是白天没见到它,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到外面去遛狗?” “要你管!”风信子怒气冲冲地瞪了何潮一眼,“我习惯了半夜在山里和九九到处转转,听山间的夜风和虫叫,不是你能理解的境界……” “谁说的,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思。”何潮身上已经被雨后的泥土弄脏,他也不管,索性坐在了一边,“来,坐下说会儿话。” 风信子迟疑一下,还是坐下了:“你得保证不再对九九动手动脚……” 好嘛,不怕对她怎样,却担心她的狗,何潮笑着点了点头,还伸手摸了摸九九的毛:“其实我从小就很喜欢狗,曾经养过两只白狗,但后来都死了,从此再也不养狗了。” “为什么?”果然和爱狗之人最快拉近距离的方法就是谈狗,风信子立刻放下了戒心,大感兴趣,“你是不是有什么伤心往事?” “何止伤心,简直就是伤心死了。”不知为何,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让何潮无比放松,莫名地想起了小时候和大白小白的往事了,或许是风信子的清纯和轻柔让他感觉重回了高中时代,又或许是一种温柔地走进如此良夜的心境,总之,他的眼神迷离了。 何潮说起了他的一段童年往事,是连江阔也不曾听说的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在何潮五六岁的时候,父亲为他从别人家带回一只小狗,纯白的小狗,通身雪白,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何潮就叫它小北。 没有人知道小北的含义是什么,只有何潮知道小北是北极熊之意。父亲和母亲都不是很喜欢小动物,妹妹更是,甚至极度讨厌小北。小北从小也能感觉到只有何潮对它是真心喜欢,时常跟随在何潮身后,像是何潮坚定的跟屁虫。 开始时何潮没有经验,不知道小狗吃饭不知道饱,会有撑死的可能。有几次喂得过饱,让才两个月大的小北肚子滚圆,一连几天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差点儿没有被活活撑死。此事一度被妹妹嘲笑了一个月之久,说何潮傻得可以,对一只狗居然这么好。 何潮才不理会何流的嘲讽,他对小北的喜爱发自内心。后来小北慢慢长大了,还是不离何潮左右,是何潮最忠实的伙伴。 村里有一条恶犬,浑身黑毛,十分凶猛,全村人都怕它。黑狗的主人也是村里一霸,无人敢惹。黑狗伤人无数次,但却无人敢和黑狗主人理论,乡亲们都敢怒不敢言。 有一次何潮和小北在回家的路上,和黑狗不期而遇。黑狗的小主人连子一向看何潮不顺眼,就让黑狗攻击小北。黑狗体形健壮,足足比小北大了一圈有余,小北完全不是黑狗的对手。何潮心疼小北,上去帮忙,被连子挑衅,声称只要何潮能打败黑狗,他以后保证黑狗不会碰小北一根狗毛。 何潮咬牙答应了,尽管他知道全村上下没有一人敢正面和黑狗叫板。曾经有一个小年轻酒后和黑狗较量,结果被咬得遍体鳞伤,还不敢找连子家去说理,只能自认倒霉。 连子一声呼哨,黑狗直扑何潮。幸好是冬天,何潮穿了厚厚的棉衣,他用胳膊挡住了黑狗的进攻,努力抵挡黑狗猛烈的撕咬,却没有坚持多久。黑狗太有力气了,何潮被扑倒在地,眼见无力抵挡时,小北冲了过来。 何潮和小北联手,也不是黑狗的对手,连子在一旁得意地大笑,甚至都不用亲自下场,只凭一条狗就将何潮和小北打得屁滚尿流。 眼见何潮就要被黑狗咬伤时,小北发疯了,一向性情温顺的小北像是着魔一样,拼命咬在了黑狗的脖子上。黑狗被彻底激怒了,疯狂还击。小北死死咬住黑狗的后腿,任凭黑狗如何凶猛,就不松口。 何潮急了,连子也吓傻了,过了一会儿,二人才清醒过来,想要分开小北和黑狗,却已经晚了。小北被咬得奄奄一息,而黑狗在勉强站立了一会儿之后,也一头栽倒。 护主心切的小北居然和黑狗同归于尽! 事后,何潮和连子分别抱着小北和黑狗嚎啕大哭,两个少年的哭声包含了不同的感情——何潮是对小北深深的惋惜和心痛,连子则是为失去了一条可以让他耀武扬威的狗腿子的痛心。 此事一度让小北成为村里的英雄。此后,连子一家又接连养了好几条狗,再也不复当年黑狗的威风。人们都说,小北完全灭掉了连子一家的气势。 何潮伤心了很久,不被父亲理解也就算了,何流还嘲笑他没出息,竟然为了一条狗而哭了这么多天。此后很久,何潮再也没有养狗,不管是谁送来什么品种的小狗,他都不要。 直到有一天,又有一条白狗出现在了何潮面前。 几乎是和小北一样的纯白狗,和小北至少有五六分相似,何潮一见之下就心生喜欢,抱回家中,起名叫小南,是为了和小北对应,私下里,他叫它南极熊。 虽然长大后才知道,只有北极熊并没有南极熊,但并不影响他对小南的喜欢。不过何潮吸取了以前养小北的教训,并没有喂撑小南。 在何潮的精心照顾下,小南一天天长大了。和小北沉静的性格不同的是,小南更活跃更好玩,也更喜欢跑来跑去。直到有一天何潮忽然发现,小南丢了! 问了人才知道,小南在街上玩的时候,被一个路过的邻村人领走了。只知道邻村人是五六公里之外的一个村子,具体是什么村子又叫什么名字,无人知道。 何潮病了一场,小南寄托了他对小北的思念和愧疚,没想到竟然丢了,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一家人正要睡觉时,忽然听到传来了抓门的声音,打开院门一看,浑身露水四蹄出血的小南回来了。 惊喜之余,何潮抱着小南喜极而泣。就连一向不喜欢小动物的父亲也是微微动容,连说小南有情有义,是条好狗。明显可以看出小南是挣脱了绳子,自己凭借记忆跑了回来。所谓好儿不嫌母丑,好狗不嫌家贫,父亲对小南的评价是——是一条好狗,以后要好好待它。 为了不让小南再次走失,何潮将它拴了起来。生性活跃的小南被栓之后,十分不满而烦躁,何潮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和它玩一会儿。 有一天何潮拿着一条用废旧锯条自己磨制的小刀路过小南时,小南以为何潮要和它玩,扑了过来。何潮一时兴起,手举小刀吓唬小南,小南不知后退,小刀就扎在了小南的眼睛上,顿时血流如注。 第二十三章好饭不嫌晚 小南悲号,伏在地上哀叫不已。何潮惊呆了,痛心之余,抱着小南放声大哭。哭声中,有惊恐有不安有后怕有后悔,以及对小南深深的担心和愧疚。 最终小南的眼睛没有治好,留下了残疾。父亲说,一条狗而已,不要紧。母亲劝何潮不必过于自责,他也不是有意为之。小妹嘲笑何潮假情假意,表面上喜欢小南,却伤害它,何潮就是一个坏人。 被激怒的何潮平生第一次打了小妹一下,虽然没怎么用力,小妹却向父母告状,何潮又被父亲、母亲责骂了一番。 小南日渐消瘦。 冬天来了,何潮在院中为小南搭建了一个狗棚,还放上了棉花和稻草。一场雪过后,小南死了,也不知道它是因何而死,天亮的时候它已经僵硬了。 何潮将小南之死归咎于自己对它的伤害,久久不能平静,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自此以后,他发誓永不养狗。 何潮的故事说完了,不知何时,风信子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眼泪,她轻轻擦了擦,几近更咽:“为什么不再养狗?是对小南的怀念还是对自己的惩罚?” “也许是怕养了狗,终究难免一死,我不想再见到最爱的宠物在自己眼前死去时的悲惨。”何潮心中一阵痛心,小北和小南,都是在他身边死去,他永远无法忘怀小北死去时的无助以及小南死后的凄凉。 “其实你可以试着再养一条狗,这样,你也许会打开心结,不再永远陷在过去的事情中走不出来。”风信子抚摸了几下牧羊犬的后背,无限温柔地笑了,“有时想想,生死本来就是平常事,何必非要纠结在其中放不下呢?放下或放不下,终将过去。有时间的话,可以跟我到夜深人静的山间坐一坐,感受一下完全没有人声的宁静,坐久了,你甚至会听到你自己的心跳。相信会带给你不一样的感觉。” “不如现在?”何潮被诸多事情烦心,确实很想放空自己。 “好啊。”风信子起身,招呼九九一声,伸手拉住了何潮的胳膊,“你必须得答应我,至少要坐一个小时以上,要不没有效果。” “没问题。”何潮笑了,任由风信子拉着他的手,和她一起朝夜色的深处走去。 知见宅的院中,卫力丹的身影从黑暗中闪现出来,她眼神迷茫地望着何潮和风信子远去的身影,久久呆立不动。过了半天,才忽然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一步迈出是对是错,何哥,如果你真的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别人……而不是我,我也不会告诉江阔,因为我始终会支持你的所有决定,哪怕并不是正确的决定。” 等卫力丹的身影消失之后,在艾木和历之飞的房间中,传来了低低的说话的声音。 “何潮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风信子?”是艾木的声音。 “不会,怎么可能?”历之飞轻笑一声,“何潮就算喜欢上别人,也只能是卫力丹,不会是任何一个人,你没看出来卫力丹对何潮有多崇拜多依赖,而何潮对卫力丹有多信任?他们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在习惯和理念上,已经不分彼此了。” “问题是,他们这么多年了,还是清白关系,卫力丹白白为何潮浪费了这么多年青春。我是女人,看得明白,何潮对卫力丹没有想法。”艾木叹息一声,“可惜了卫力丹的青春,就这么没有价值地虚度了。何潮也真是绝情,至少也要给卫力丹一个交待才对。” 历之飞想替何潮辩解几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不好,艾木在为他挖坑,话到嘴边他又变成了另一番口吻:“话不能这么说,何潮是一个对公司对家庭都非常负责的男人,不能说身边有喜欢他崇拜他的人,他就要对别人有所交待,交待得过来吗?何况现在的女孩的爱情观是,我喜欢你,和你无关,只是我自己的感受而已。” 艾木眨着眼睛笑了:“你的意思是,换了是你,你也会一直狠心地拒绝身边一直为你守候的姑娘了?” “我没那个魅力,也没那个心思。最主要的是,我没钱也没时间。”历之飞才不会上当,他嘿嘿一笑,“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女人会将依赖和同情当成爱情,女人有时分不清依赖和爱的区别,男人分得清清楚楚。男人从来不会因为同情和可怜而去爱一个女人,但女人却会。” “也就是说,男人更绝情更冷酷是不是?” “也不能这么说,男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足够的理性和胸怀。所以一个聪明的女人在是她喜欢的还是喜欢她的选择时,要选择喜欢她的。因为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喜欢她,会一心对她好。反过来,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不管她怎么对他好,也没有办法捂热他的心。” “为什么不选自己喜欢又同时喜欢自己的?”艾木想起了什么,打了历之飞一拳,“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而不是我喜欢你了?” 历之飞被打疼了,一咧嘴笑了:“我们是互相喜欢好不好?有许多人遇不到自己喜欢同时又喜欢自己的,只能二选一时,要选对。” “以后你只能选择你喜欢的了……”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是油腻中年男人,已经没有姑娘会喜欢你了。” 历之飞本想反驳几句,脑子一转当即笑了:“你总算明白了你老公现在的价值了,还天天担心他会被别的小姑娘拐走?省省吧,他已经不具备男性在性别上的根本吸引力了。” “对你,我还是很放心的。”艾木笑了笑,脸色又严峻了几分,“万一何潮真的出轨了,你觉得他会和江阔离婚吗?” “出轨男人离婚的几率极低,除非另一方不依不饶强烈要求离婚,否则出轨男人才不愿意在火坑的选择上辞旧迎新。因为不管是新火坑还是旧火坑,都没有什么区别。” “你的意思是,如果何潮出轨,离不离婚的主动权掌控在江阔手中?”艾木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作为同学,虽然不该这么说,但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我希望何潮可以离开江阔。江阔现在已经是何潮的绊脚石了……” 见历之飞半天不说话,艾木不高兴了:“你倒是说话呀,你是不是觉得何潮不应该和江阔离婚?” 历之飞望向了窗外,窗外夜色浓重,山峦如静默的国画,何潮和风信子的身影消失之后,没有再出现,他点了点头:“就目前的状况来说,何潮还是应该把全部精力用在公司上市的运作上,而不是再去谈一场什么恋爱。” “哼!”艾木没有得到历之飞积极的回应,有几分不快,“反正我就是不喜欢江阔,希望她能还何潮自由。” “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不要插手何潮的家事了。”历之飞比前成熟了许多,他回身抱住了艾木,“还是多想想我们回国之后的创业是正经,我们错过了中国发展最快的08年到12年,不能再错过4g时代的盛宴。” “不晚,好饭不嫌晚。以前有人说,1990年后的每一年都是机遇年。要我说,2000以后的中国,一直到2050年,也会是每一年都是机遇年。”艾木拿出一份商业计划书,“国外有些所谓的专家,每年都会预言中国的经济即将崩溃,年年被打脸,年年还乐此不疲。从2010年后,总有人年年说大环境不好,什么大环境不好?怎么就你到哪里,哪里的大环境就不好了呢?是不是你就是那个破环大环境的人?” “你觉得何潮会投资我们吗?”历之飞笑了笑,拿过商业计划书看了一会儿,“光顾叙旧了,没来得及说正事。” “何潮会,但如果上会讨论的话,江阔肯定不同意。”艾木摇了摇头,“算了,先不想了,睡觉。一想起江阔就心烦。” 是夜,何潮一夜未睡,和风信子在山中坐到天亮。 除了何潮之外,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也有许多人彻夜难眠。 和仔和高英俊也是几乎一夜未睡,他们和史荣等人的见面,一直持续到凌晨三四点才结束。 是的,受史荣、伍合理之邀,和仔和高英俊和二人见了一面,见面地点是在华侨城。 和仔原以为只有史荣和伍合理,见面时才发现,还有王渭河、唐仁解、辛有风和邓好儿,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不明白对方摆出如此大的阵势到底要干什么。 其实也不是和仔和史荣第一次接触了,之前史荣陆续约过和仔几次,和仔大多数拒绝,只和史荣见面了一两次,也没有深聊什么话题。不过几次有限的几次见面,让他对史荣的印象有所改观,觉得史荣是一个可交的朋友。 史荣订了一个包间,很安静,几人吃饭时,只聊一些轻松的话题,甚至还开起了辛有风和邓好儿的玩笑。和仔话不多,只顾低头吃饭抬头喝酒,而高英俊表现得很配合,不时地和辛有风说话和邓好儿互动,甚至还和邓好儿在酒酣耳热之际,喝了交杯酒,引发了众人的起哄和叫好。酒后,和仔想要回去,被史荣拉到了ktv,众人依次高歌一曲。 第二十四章和仔的底线 高英俊唱了一首《月亮之上》,辛有风唱的是《爱情买卖》,唱得很投入很激情,自己感动了自己,唱到最后泪流满面。 “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 让我挣开,让我明白。 放手你的爱!” 邓好儿唱了一首难度比较高的《怒放的生命》,史荣唱了一首《北京,北京》。而和仔唱的却是《我的好兄弟》。 “在你辉煌的时刻,让我为你唱首歌。我的好兄弟,心里有苦你对我说……朋友的情谊呀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那些岁月我们一定会记得。朋友的情谊呀我们今生最大的难得,像一杯酒,像一首老歌……” 众人唱得很尽兴,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和仔又要回家,再次被史荣拉住,几人又去了酒吧。 是一个很有小资氛围的酒吧,几人要了啤酒和洋酒,小饮了几口后,史荣终于说到了正题。 “和仔、英俊,我们认识也有十几年了,十几年来,我们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今天才算是更进一步加深了了解。要我说,和仔是个好兄弟,是条汉子。英俊也是,你们都是特别值得交往的哥们。” 和仔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晕,但还保持了足够的清醒:“史哥,今天绕了这么大一个弯,来来回回折腾了七八个小时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吧,我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 “和仔,你觉得我是吞吞吐吐的人吗?”史荣爽朗地笑了,“我不是绕弯,是想让我们增进一下感情。是这样的,一帆发展到现在,规模和实力虽然还是赶不上利道,但也算是在业内小有影响力的快递行业了。如果说利道现在已经跻身到了春秋五霸的行列之中,那么一帆也算是诸侯列强了……” 和仔有几分不高兴:“我对一帆的现状和未来,不感兴趣……如果没什么正事的话,我要回去睡觉了。” “和仔,你有没有想过利道上市后,你的身家会有多少?”史荣笑眯眯地看向了和仔。 和仔一愣:“没想过,管它有多少,反正都是纸上富贵,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穿,在深圳、北京和上海、广州都有房子,再多的钱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 “是,再多的钱对提高你的生活质量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可是人活着不是只为了生活,还为了证明自己。”史荣拍了拍和仔的肩膀,“何潮很幸运,有你这样对他忠心耿耿的兄弟,他能有今天,全是你们的抬举。但是,他对你们这些立下汗马功劳的兄弟又是怎样的薄情?” “何哥哪里薄情了?”和仔脸色大变,站了起来,“你再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和仔,坐下,听听史荣替我们分析一下,对我们没坏处。”高英俊拉住和仔,“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么多年来,外界是怎么看待我们利道的股权结构和管理层吗?” 和仔坐了下来:“我才不管外界怎么看怎么说,我相信我的眼睛。” “眼睛有时会骗人,比如你看到的灯光,是不是一直在亮着?其实不是,灯光是50hz的频率,就是说每秒钟会一明一暗的闪动50次,但为什么我们的感觉却是常亮呢?因为我们的眼睛没有办法分辨出来每秒50次的闪动。”史荣哈哈一笑,“同样的道理用在生活中,就是灯下黑,越亮的地方往往越让人忽视最关键的问题。你们跟随何潮多年,等于是说和何潮一起打下的江山,现在你们手中的股份才有多少?何潮又有多少?” 和仔不说话,高英俊接话说道:“何潮现在持股比例51%,赵动中8%,江阔8%,卫力丹7%,周安涌5%,邹晨晨6%,郑小溪5%,剩下的10%,由和仔、我还有柳三金、李之用、江离几个人共同持有。当然,和仔最多,有5%……” 高英俊其实故意将和仔拉入他的阵营,实际上应该说是和仔也有5%,剩下的最后的5%由他、柳三金、李之用等人共同持有。和仔也算是大股东之一,高英俊所在的5%里面,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一些人在,他们在利道的地位还是比不了和仔等人。 史荣点了点头:“和仔算是何潮最坚定的追随者,是生死兄弟,也是联合创始人,从来没有背叛过何潮一次,甚至有几次挺身而出,差一点为何潮送命,何潮却给了赵动中8%的股份,给了江阔8%,卫力丹7%,就连周安涌也有5%,他们谁有和仔对何潮忠心,谁又有和仔对利道付出的心血多?” 和仔依然不说话,一脸平静。 “也许和仔并不觉得自己的股份少了,毕竟利道只是何潮一个人的利道,不管你股份多少,都没有什么话语权,还是何潮一锤定音。但现在不同了,利道快要上市了,以利道现在的发展势头,两年后上市,市值少说也得1000亿起。1000亿的市值,和仔,你的身家就是50亿。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持有7%的股份会有多少?70亿!利道1%的股份在两年后的价值将会是10亿!” 和仔微微动容,点燃一支烟——在何潮的再三要求下,他戒烟了一段时间,今天又忍不住了——手有几分颤抖,史荣的话,击中了他的内心。 如果说他并不在意外界对他的看法,他依然坚定地支持何潮,那么当1%的股份现在的价值是10亿时,他不可能无动于衷。10个亿,是多少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财富,却在他手中无意中溜走了至少三四个10亿! 之前在江阔、赵动中投资利道时,何潮提出他稀释大部分股权让给江阔和赵动中,和仔带头不同意,在商言商,资金进来是服务于利道的所有人,又不是装进了何潮一人的口袋,凭什么让何潮一人释放股权? 最终在和仔的带领下,所有人平摊了股份的稀释。 后来还有几次,何潮提议再成立一个股权池,他拿出一部分股权用来奖励为利道做出突出贡献的股东、高管等人,又是在和仔的反对下被否决了。和仔提出了解决之道是,要么大家一起释放股权成立股权池,要么就不成立。 最后因为众人积极性不高的缘故,股权池一事就此搁置下来。 原先还不觉得股权结构有什么问题,被史荣一说,和仔心中突然就有了几分不满和不平衡。也是,他为利道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说,还每一次都力挺何潮,何潮就算再公正再一碗水端平,至少也要向他倾斜几分才对得起他对他的付出。 史荣从和仔细微的动作中察觉到了和仔的动摇,就嘿嘿一笑:“我们都替你叫屈,和仔,以你在利道的地位,还有从一开始就追随何潮的劳苦功高,你的股份最少也要到15%才合理。” “不,利道如果没有何哥就没有今天,他不但有眼光有能力,还有用人之能。离开了他,利道就散了。”和仔又清醒了几分,“江阔和赵动中的股份比我多,是因为他们在利道最危急的时候,投资了利道,他们的资金帮利道度过了生死危机,是他们应得的。” “行吧,你能这么想,也算是有何潮的理解。但是卫力丹比你加入利道晚,又比你年纪小,她对利道的贡献也没你大,凭什么她的股份比你多?”史荣嘿嘿一阵浪笑,“难道就因为她这些年一直甘愿当何潮的小三,为何潮献身得到的回报?” “啪!” 和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史荣,你再他娘的敢满嘴放炮,我今天和你没完!何哥和力丹是清白的,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 史荣见触及到了和仔的底线,忙陪着笑脸:“别生气,开个玩笑嘛,男人不就是喜欢谈论一下女人?是吧有风、好儿?” 辛有风白了史荣一眼,邓好儿一拢头发:“要说何潮和卫力丹一点儿事情也没有,我不信。他们肯定有事,就是做得比较隐蔽罢了。” “放屁!他们就是没事,比你干净多了。”和仔怒了,“力丹股份比我高,是因为她妈妈的连锁店入股了利道的原因,挂在了她的名下,原本她的股份没我多。你们不懂别张嘴就来,真没水平,也没意思。” 史荣讪讪一笑,瞪了高英俊一眼,埋怨高英俊事先没有做足功课,忘了这回事了。高英俊不好意思地一笑,忙说:“确实,确实,和仔说得对。其实就算没有黄阿姨连锁店的入股,力丹在利道的股份也符合她对利道的贡献。利道也正是由于她的存在,才提高了速度,科学地规划了路线。利道的所有网页、app还有网络维护,都由她负责。” “好了好了,不谈以前的事情了,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才能更好地维护和仔和英俊的利益。”史荣朝辛有风使了一个眼色。 辛有风会意,淡淡一笑:“和仔,利道最晚后年就会上市,上市之前还需要进行几次股权结构调整,你还有机会增持股份。” 第二十五章总归不是坏事 和仔愣了一会儿:“怎么增持?谁又会出让?” “郑小溪、江阔,都有可能出让股份。”伍合理眯着眼睛笑了笑,“不瞒你说,和仔,利道现在隐患不小,很有可能马上就有动荡了。动荡一起,就会有人想要退股了。” “什么动荡?不可能!利道现在非常稳定,接下来还会有大动作……”话说一半,和仔又咽了回去。 “你先别管什么动荡了,我只是想先提醒你一下,和仔,事先要做好准备,万一到时真有人要退出时,你得准备好资金以便随时接盘不是?” 和仔此时才反应过来:“你说江阔有可能退股?不可能!江总和何哥一条心,他们不会分家。” 辛有风笑了:“当年我还和周安涌、庄能飞、金不换都有过一条心的时候,现在是和顾两,但又怎样?早晚还是得分家。哪里有永远一条心的两个人?你不用管那么多,只需要回答我,如果有一天江阔和郑小溪都要退股,你愿不愿意接手?” 和仔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了高英俊。 高英俊连连点头:“愿意,我当然愿意。但我不可能一个人吃下这么多,得需要两三个人平分。” “还有谁?”和仔蓦然想到了一人,“周安涌?” 辛有风笑着点了点头:“到时我可以借你10个亿,足够你接下江阔和郑小溪退股时的部分股份了。” 和仔在回去的路上,一直不说话,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半边脸隐没在黑暗之中,像是一座雕像。直到快到家的时候他才拍了拍高英俊的肩膀:“英俊,你是不是和他们早就有过接触了?” “和仔,我当你是好兄弟,才帮你。如果你觉得我们的兄弟感情不够深,没关系,我也不会埋怨你什么。但有一点,希望我对你的信任不用你回报,但不要辜负。何哥人是不错,但人无完人,他现在越来越独断专行并且霸道了,我是希望我们的团结可以改进他的工作方法,不至于让他带领利道走上不归路。” 和仔听明白了高英俊的意思,打了高英俊一拳:“跟我说话也这么绕弯了,直接说不希望我告诉何哥不就行了?放心,我心里有数,既然你们信任我,我也不会出卖你们。” “行,知道你和仔是个说话算话的好兄弟。”高英俊也不逼迫过紧,“反正你好好想想,多考虑考虑,不急于做决定。也可以再观察观察,看看形势再说。两手准备,多条退路,总归不是坏事。”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个有古筝伴奏环境优雅的会所之中,周安涌和郑小溪相对而坐,在悠扬的《春江花月夜》的乐曲中,周安涌微眯双眼,右手轻拍,俨然已经思绪纷飞千年,回到了古代的春江花月夜的意境之中。 郑小溪一袭长裙,挽了头发,打扮得既职业又居家,她轻轻搅动手中的水果茶,看了一眼碗上的宝格丽女表:“安涌,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要不孩子不睡觉。他习惯了每天跟我睡……” “好,我送你。”周安涌也不勉强,起身和郑小溪一起来到外面,打开车门,“还住在南山?” 汽车驶入了一段山路,周围一片寂静和漆黑,周安涌靠边停车,打开了窗户:“有件事情要和你聊一聊,小溪。” 郑小溪有几分局促和不安:“安涌,我成家好多年了,家庭很幸福,孩子很可爱听话,以前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瓜葛……” 周安涌呵呵一笑:“小溪,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和你聊感情的事情。再说,我现在也配不上你了。当年错过你,是我最大的遗憾,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尽管事隔多年,尽管郑小溪早就放下了过去,但周安涌旧事重提,尤其是他掩映在夜色之中半明半暗的脸上有说不尽的遗憾与悔恨,她忽然又想起了往事,想起了当年她和周安涌曾经有过的一段纯真的心动时光。 “安涌,你不要说了。”郑小溪捂住了耳朵,“我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当年还小,什么都不懂,也只是朦胧的好感,并不说明什么……我很爱我的丈夫、孩子,也很在意我的家庭,我不会破坏我的家庭。” “我知道,小溪,你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我也不会破坏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周安涌轻轻握了握了郑小溪的手,点到为止,随即松开,“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的幸福是你应得的,包括你的事业和家庭。但人生总是美中不足,你应该比现在的生活更美好,不应该承担这样的不幸……” 郑小溪的丈夫熊帮主在结婚之后不久,就生病了,经查,是一种慢性病,需要长期休养。熊帮主自此就在家中带孩子,不再出来工作。尽管深圳的气候和空气还不错,医生却建议最好去国外疗养。 郑小溪早有出国之心,奈何利道的工作离不了她,她就一直拖到了现在。也是她放不下利道,毕竟利道也算是她从小养大的孩子。 不过在骨子里,郑小溪还是以家庭为重,她也向何潮提出过辞职,希望带着丈夫和孩子移民加拿大。何潮没有同意,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可以让熊帮主带着孩子去加拿大一边疗养一边上学,等利道上市后,再让郑小溪移民过去。 郑小溪也同意了。她也清楚,近来利道在冲击上市的同时,还有几大举措同时进行,事情众多,她此时离开,确实不太合适。 “安涌,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郑小溪大概猜到了什么,“如果你是想劝我背叛何哥,我劝你不要开口,这样,我们还可以当同事和朋友。” “当然不是让你背叛何潮,我和何潮现在关系有多好,你会看不出来?”周安涌微微一笑,“我有一个朋友在加拿大多年,和当地政府关系非常密切,可以帮熊帮主尽快移民过去,享受加拿大的医疗和福利。加拿大的气候非常有利于他病情的康复,如果你同意,可以帮他在一个月内办好手续。” “谢谢你,移民的手续已经差不多办好了,就不劳你费心了。”郑小溪神情淡淡,不太想和周安涌继续交谈下去了,“麻烦你送我回家,谢谢。” “小溪,我话还没说完呢。”周安涌微叹一声,“我和海之心的关系有多紧张,相信你也看在眼里。夫妻二人,就得陪伴在一起才是夫妻。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是你的老公,出了一丈,就不知道是谁的男人了。所以我是为你着想,希望你可以和熊帮主一起去加拿大,要不夫妻二人这么远距离的分居,肯定不好。” “利道离不开我……”郑小溪神色漠然地看了周安涌一眼,“你的意思是?” “你现在是利道的大股东,有5%的股份,如果你转让了名下的股份,不再是利道的股东了,你也就没有必要非要留在利道为利道牺牲家庭了。”周安涌又轻轻一握郑小溪的手,“我可以帮你找到接手你的股份的人,让他替代你在利道的股东身份以及职务。” “谁?”郑小溪更加明白了几分,“你不会说是你吧?” “是我又有什么不妥吗?”周安涌哈哈一笑,“如果我告诉你我准备离开七合集团,全心全意为利道服务,你相信吗?” “信你才怪。”郑小溪白了周安涌一眼,“你又来消遣我不是?你是七合集团的控股股东,是创始人,你怎么可能放弃七合董事长的位置来利道当副总?你在利道可没有在七合的威望,只能当何哥的助手。” “别提了,我在七合现在已经被边缘化了,表面上还是董事长,其实已经被海之心海总架空了。”周安涌苦笑一声,“不过被边缘化我也是七合的创始人,谁也不能赶我走不是?你说得对,我不是甘居人下之人,不是我接手你在利道的股份,是一家基金公司,很正规很有实力的基金公司!利道想要上市,就要和基金公司打交道,由他们来专业运作,更有利于提升市值。” “让专业的基金公司进来,倒也是好事,有利于利道的成长,可以让利道的管理更规范更科学。”郑小溪动心了,“问题是,利道马上就要上市了,我现在转让股份,会不会太吃亏了?” “肯定要吃亏一些,但从长远来看,也未必。首先,你提前陪了家人,和家人多了几年在一起的时间,这是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幸福。其次,就算上市成功,到可以套现,至少还要五六年以上,你作为利道的主要创始人兼高管,肯定会被资本市场严管,不允许你套现离场。但在没上市之前,一切都好说了。没有装进自己口袋的财富,就不算财富,只是纸上富贵。所以综合下来,如果对方开出的条件足够优厚,真的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第二十六章意 “嗯……”郑小溪明显动心了,近年来她渐渐将重点转移到了家庭生活之中,没有了再继续拼搏的激情,早就想放手了,甘愿当一名全职主妇,从小受家庭影响的她,难逃根深蒂固的文化传统影响,但利道她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又不想在关键时刻离何潮而去,才一直犹犹豫豫地拖到了今天,“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何哥?” “是有点,但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而且你也能发现一个现象,其实最近几年,你在利道的权限在逐年下降……”见郑小溪即将被他说服,周安涌心中暗喜,他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向前顺利推动,不出意外,一年之内,大计将成。 “我知道,我知道,不怪何哥,是我自己能力不行,而且我也不想管那么多事情,是我自己没有志向,只想回家照顾家人。”郑小溪喃喃自语一番,猛然下定了决心,“如果真有基金想要接手我的股份,给的价格合适的话,我愿意转让。我也想通了,我现在在利道,并不能帮何哥多少忙,反倒可能会给他带来拖累。与其如此,还不如放手,留给更有能力的人加入利道。” “这就对了……”周安涌会心地笑了,“接下来利道会趁4g时代来临之时,推出一系列的举措,又会是一番血战,对你来说,太累太忙了,你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家人。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现在就退出,索性一了百了。” “唉,想想还有几分不舍,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郑小溪眼眶红了,“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总有要分开的一天。我和力丹不一样,她可以不顾一切,只要事业,我舍不得自己的小家。” 周安涌拍了拍郑小溪的后背:“你是标准的贤妻良母,熊帮主能娶了你,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以前总觉得你太温顺太听话没有主见,在事业上可能对男人没什么帮助。现在再看,其实你才是男人最需要的妻子。” 周安涌的感慨发自内心,当然他也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他在事业起步阶段时,需要海之心的能力和见识。现在事业有成了,他又嫌弃海之心的霸道和强势,到底是男人太善变还是女人太不识时务? 周安涌发动了汽车,送郑小溪回家,快到时,他忽然又问了一句:“小溪,你觉得何潮和卫力丹在一起了,江阔会和何潮离婚吗?” 郑小溪下车了正要关门,忽然一愣,又笑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了解他们。何潮有责任感,对男人来说,忠诚的程度和诱惑呈反比,和责任感呈正比。何潮面临的诱惑不少,但他很有担当,很爱江阔,怎么会和卫力丹有事情?力丹也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她如果和何潮有事情,早就被人看出来了,不会这么坦然。” “好吧,还是你了解他们。不过,他们对对方都有好感吧?” “好感当然有了,没有好感也不会合作这么多年。在整个利道,除了江阔之外,相信力丹是最支持何哥的一个,不管是谁背叛何哥,她都不会。”郑小溪咬着嘴唇,一脸笃定。 “人都是会变的……”周安涌笑了笑,冲郑小溪摆了摆手,“今天的事情,先不要和任何人说,等我让你和基金公司的人见面谈妥后,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万一透露了风声,有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甚至会影响利道的大计和上市,明白吗?” “明白。”郑小溪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何潮早早来到公司,召开了一次会议,只有卫力丹、郑小溪、和仔、高英俊与会,其他股东没有通知。会议的内容还是利道接下来的几个举措,也是他在上海和江阔吵架的导火索。 一是利道接下来要吞并一帆,二是利道要在三年内上市,三是利道要布局电商领域,充分利用利道遍布全国的直营网点,进军电商业务。相信以利道自有快递的优势,可以在电商行业打出一片天地。 何潮抛出了他的想法之后,众人议论纷纷,首先是郑小溪反对吞并一帆和开展电商业务,只支持上市。和仔、高英俊也是同样的意见,只有卫力丹没有表态。卫力丹很清楚一点,何潮此举,既是为了利道的大计出发,也有向江阔叫板的意图在内。 午饭时,卫力丹叫了外卖,来到何潮办公室,见何潮没有吃饭,还在忙碌,就将饭菜放在了他的面前:“江总还没有消息?” “去月亮上了。”何潮没好气地笑了,“女人是不是都像嫦娥一样,一生气就离家出走,最远的离家出走就飞到月亮之上?怪不得古代那么多文人墨客总是仰望月亮,敢情是想赢得嫦娥的青睐呀。” “噗哧……”卫力丹被逗乐了,她坐在了何潮对面,“何哥,吞并一帆的事情,不再重新考虑一下吗?反对的声音挺多的,也是大家都看到了,现在的一帆体量不小,不好一口吞下,弄不好甚至会影响利道的上市计划。” “你也没有斗志了?”何潮脸色多了几分冷峻,“不是我非要吞并一帆不可,而是一帆肯定不会让利道顺利上市,会成为利道的绊脚石,不搬开不行。还有,吞并了一帆,至少可以让利道的估值翻倍,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三件事情,应该有一个先后次序、轻重缓急才对。”卫力丹暗暗摇了摇头,何潮最近因为江阔的问题有些急躁了,不是好现象,她想好好和何潮谈谈,“上市是重中之重,事关利道未来几十年的发展。现阶段吞并一帆并且布局电商,如果成功了,固然会让利道在多元化上迈出重要的一步,也会让利道的市值更高,但万一失败了,不但会拖累利道的上市计划,甚至会导致上市失败。” “不会失败的,我有十足的把握。”何潮不想听卫力丹的劝。 “问题是,现在利道有50%的股东反对,包括江阔!”卫力丹有几分生气,何潮太固执了,“何哥,你总要听听大家的意见才对,不能总是一个人一意孤行。” “怎么听?你叫我怎么听?”何潮站了起来,背起双手在房间中走来走去,“我觉得你们现在缺乏斗志和拼劲儿了,一心想着上市后自己有多少身家,对创新失去了追求,对时代的变化失去了敏感性,已经不再是创业者,而是以成功者自居。” 卫力丹微微摇头,何潮确实变了,不但过度自信,还上升到了自负的高度,她本想好好劝劝何潮,还未开口,却见江离推门进来了。 一见江离卫力丹就知道她再开口也是无用了,通常情况下只要江离出现,就说明何潮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落实了,江离是要帮何潮设计落地方案了。 她心中闪过一阵悲哀,想了想,还是转身出去了。 才走到门口,却被何潮叫住。 “你留下,听听江离的方案。” “不了,你们决定了我执行就是了。”卫力丹头也没回地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忙。” 离开办公室,卫力丹下楼开车,直奔东莞而去。来到了三成科技的总部,见到了庄能飞。 庄能飞一脸胡子满脸沧桑,眼睛布满血丝,显然是没有睡好。他对卫力丹的到来没什么表示,只是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怎么想起来莅临三成指导工作了?” “去你的。”卫力丹没好气地白了庄能飞一眼,“才几天没见,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是不是跟二斗学坏了?你现在倒是新潮,已经和90后打成一片了。” 二斗真名于斗斗,92年出生,今年22岁,刚大学毕业不久,来三成应聘,当上了庄能飞的助理,很快就和庄能飞确定了恋爱关系,几乎和当年辛有风的事情如出一辙,不少人就笑话庄能飞不管过去了多少年,都改不了喜欢女大学生的爱好。 庄能飞却竭力为自己辩解,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单身,也算是很有毅力了。现在终于等来了真爱,在种族、国家甚至是距离都不再成为爱情障碍的现在,年龄难道还是爱情的鸿沟?不要太古板了好不好? 不对,不能说是古板,应该说是陈旧。而且他和90后打成一片,也是为了更好地了解现在的年轻人的所思所想以及消费观念,毕竟90后很快就会成为消费主力了,三成手机的未来全靠他们支撑了。 庄能飞的振振有词倒让别人无话可说了,更让众人惊讶的是,于斗斗对庄能飞是真心喜欢,从小缺少父爱的她对庄能飞既依赖又深爱,在庄能飞身上找到了缺失的父爱以及一直追寻的安全感。她认识庄能飞之后不到一周就直接向庄能飞表白,说她从来不喜欢和同龄的异性在一起,同龄男生太浅薄太幼稚,不但没有男人应有的风度,还没有男人应该担当的责任。她只喜欢40岁以上的男人,40岁以下,连认识都没有兴趣。 第二十七章基因 也别说,于斗斗和庄能飞在一起非常和谐,完全没有丝毫的违和,就让无数人羡慕庄能飞没有白白等候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真爱。 由于于斗斗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真实而自然,并且也开得起玩笑,有时还会做一些犯二的举动,就被人称为二斗。她不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外号,并且要求每个人都叫她二斗。 就让卫力丹感慨90后的年轻人是和70后80后都不一样,率性、自然、真实并且自我,他们非常在意个性,出发点全在自己的喜好,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以及约定俗成的影响,敢于挑战一切。 “丹丹,我建议你也找一个90后的男朋友,感受一下青春和时代在他们身上的气息,你的心态会年轻许多。”庄能飞哈哈一笑,“自从认识二斗后,我感觉每天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都是青春都是春天。” “谢谢,免了。”卫力丹摆了摆手,一脸不屑,“男人本来就比女人成熟晚,我可不像一些老女人一样喜欢什么小鲜肉,听上去就觉得恶心。女人心智和生理比男人成熟得要早得多,找一个小三四岁的还可以,小十几岁的,会有一种老来得子的感觉……” “哈哈哈哈,老来得子,形容得太对了。”伴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于斗斗推门进来了,一身精干打扮的她留了长发,浑身上下散发的全是不对称的搭配,“根据我的经验,卫姐,千万别找比自己小的男人,简直就是养儿子一样的待遇,你得哄他照顾他,还是时刻关注他的情绪。不用多久你就会发现,他说是你男友吧,完全没有男友的担当。说是你儿子吧,你又能不吼他命令他,更不能指望他养老,所以要他们有个屁用。男朋友,要找就找大叔型的,像我家飞叔一样,既成熟沧桑,又细心周到,最主要的是,他不会遇到困难冲你耍脾气,会自己解决,并且还不让你担心……” 好吧,现在年轻人的思维方式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卫力丹表示她只能接受于斗斗一半的观点,不过她今天过来并不是要和于斗斗讨论感情问题,虽然她想要解决的问题也是涉及到了感情。 “庄老板,江总呢?”卫力丹来到于斗斗身边,抱住了于斗斗的肩膀,斜着眼睛望向了庄能飞,“你肯定知道江总在哪里,别瞒我,我真的找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庄能飞翻了翻白眼,很得瑟地一耸肩膀,“对不起,不管你怎么问,我的回答和答复何潮的一样——无可奉告!” “行,你有种!”卫力丹知道庄能飞在何潮和江阔的家庭事务上,是居中的立场,两边都不得罪,但在具体管理上,倾向于江阔多一些,也可以理解,毕竟江阔是最大股东,是实际掌控人。 她一拉于斗斗的胳膊:“斗斗,我们出去走走。” “好。”于斗斗眼睛一转,就知道卫力丹找她是什么事情,她暗中冲庄能飞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三成科技的总部已经今非昔比了,不说院中已经长得无比繁茂的桉树和荔枝树,周围原本的荒地,也都全部变成了厂房或是各家公司的总部。 “真的打算嫁给庄能飞了?”卫力丹来到一棵荔枝树下站住。 “不好说,走一走看一步。现在的感觉还不错,但谁能知道以后的感觉还在不在?如果一直感觉这么好,他也愿意娶我,就嫁他好了。”于斗斗嘻嘻一笑,“他是比我大了十几岁,十几年后,我40多岁开始衰老时,他也基本上失去了对女人的兴趣,到时我也安心。至少比找一个同龄人,从20岁到60岁在长达40年的时间里一直担心他出轨强多了。” 年轻一代的思维果然有新意,卫力丹摇了摇头,她还是接受不了于斗斗的观念,但表示理解,“也有道理,呵呵,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但到了一定阶段,就不能只顾自己是不是开心了,必须要顾全大局。江总有时还是稍微任性了一些,不能因为工作上的分歧就带到生活中去,她现在有好几天不回家了,也不接何潮电话,何潮很担心她,都不知道她人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于斗斗不会撒谎,低头踢脚下的草,心虚地偷看卫力丹。 卫力丹猜到江阔肯定有交待,不让庄能飞、于斗斗他们透露她的消息,她笑了笑:“江总肯定不让你们说出她在哪里,你可以不说,在微信里面发一个地址给我,就不算违背江总的意图。” “好主意。”于斗斗顿时眼睛一亮,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我想知道,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这么现实?”卫力丹乐了,推了于斗斗一把,“我会告诉你庄能飞的几个秘密,好让你以后可以更好地管理他监控他……” “不要!”于斗斗一口回绝,“他如果真爱我,自然会对我负责。不爱我了,喜欢上了别人,我也不勉强。我才不要他的什么秘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知道,因为我没有参与。未来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知道了就没有惊喜了。” 卫力丹暗笑,果然有个性:“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嗯……”于斗斗迟疑了一会儿,“新出的苹果手机挺好,我想要一部。” “就一部手机?”卫力丹愕然,“为什么不让庄能飞给你买?” “才不要他买,好像我跟他在一起是为了图他的钱似的。”于斗斗昂首挺胸,“我要自己赚钱自己花,要养活自己,不能依靠别人。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可靠的还是自己。” “行,答应你。”卫力丹忽然又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用苹果而不是国产手机?比如三成、七合、小米和华为都不错。” “身边的朋友都用苹果,觉得用苹果很有面子,国产手机太便宜了,拿不出手。苹果手机就像是离普通人最近的廉价奢侈品,不是谁都用得起三五万块一只名牌包包的。” 卫力丹点了点头,苹果手机中女性消费者的比例超过男性,说明苹果手机抓住了女性的消费心理,一是攀比二是虚荣,当然,并不是说苹果手机不好,而是在易用以及外观吸引力人的前提之下,再能准确地切入消费者的心理,就可以获得更高的品牌溢价。 “叮……”一条微信发来,卫力丹打开一下,含蓄地笑了,是于斗斗发来的一个酒店的地址,显然,是江阔的住址。 卫力丹二话不说转账了8000元过去:“去买苹果手机吧,希望有一天你会喜欢上国产手机。” “如果什么时候国产手机也有8000块以上的高端系列,我会买的。”于斗斗开心地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转身跑了。 何潮办公室,何潮和江离坐在沙发上,二人在喝茶。 “最近喜欢喝白茶了,年纪大了,不再喜欢清淡的绿茶了。”何潮为江离倒了一杯,“来,尝尝新来的老白茶,味道很纯正,而且回味很悠长。” “等你什么时候喝浓得像红汤一样的普洱时,你才是真正老了,哈哈。”江离哈哈一笑,“人的年纪越大,味觉的灵敏度越降低,吃东西就越来越重口味。” “那还好,那还好,说明我还年轻,没老。”何潮自嘲地笑了笑,“江离,我之所以一直喜欢最新的电子产品,不管是手机还是电脑,出来新款就第一时间买下,就是想保持自己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永不停止前进的动力。” “你最年轻,在我们同龄人中,不但长得年轻,心态更年轻。”江离顺着何潮的话往下说,哈哈一笑,“不过比起庄能飞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年轻,你还是欠缺了一些勇气。” “少来,他是单身,可以和90后打成一片,我是已婚人士,要对家庭负责。”何潮也哈哈一笑,“说说看,我的几个计划可行性有多高?” 江离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何哥,你想听真话还是好话?” “屁话,当然是真话。”何潮笑了,“我是承受不了打击的人吗?我知道,说真话伤人,说假话伤己,不如说好话,皆大欢喜。但我们之间不存在伤人伤己的事情,一切为了利道着想。”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江离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吞并一帆的事情倒是可行,但现在一帆体量太大了,不好吞并,如果吞并的过程中遇到了影响上市的困难,我建议到时立刻中止。” “这个我想到了,可以的,没问题。” “上市就不用说了,我肯定鼎力支持。但是从事电商的布局……是不是可以缓一缓?至少等上市后再做决定也不迟。”江离坐直了身子,一脸认真,“有时一家公司的基因就决定了公司的方向,基因问题是个大问题,真的很难改变。比如某搜索引擎公司,从成立到现在多少年了,有什么技术创新出来吗?没有!现在更是彻底沦落为一家互联网广告公司了,别说研发和创新了,只知道靠拍卖虚假广告的排名赚钱,连良心都丢掉了。” 第二十八章锤子和钉子 “我也知道中国的许多厂家从基因上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也在努力修正自己的不足,想要提升自己的眼界和格局,而且电商和快递本来就是有着紧密相关的业务关系,不算跨界,并且投入也不要太多,只要在快递收发比较集中的小区里面选址做电商,就可以打通全国各地的生态。” “不,账不能这么算……”江离第一次反驳了何潮的意见,“如果非要开电商便利店,我建议在大型购物广场里面开,而不是在小区。” “别开玩笑了,谁会在大型购物中心收寄快递?”何潮笑了。 “看,这就是基因。作为快递起家的何哥,骨子里是快递基因,所以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就是收寄快递方便,而不是考虑人流和消费人群。在小区选址一个最大的问题不知道何哥想过没有?” “什么问题?” “现在各小区的商店——不管是电商还是普通实体商店——基本有三种,一是便利店,比如各城市自己品牌以及各大品牌的便利店。二是夫妻店,就是两口子利用自家居住在小区的优势,在一楼打通一个门面。三是社区生鲜店。如果我们加入的话,就是第四种了——快递公司电商便利店。不管名字有多好听,本质上是一样的,一是布局更多站点,宣传推广利道快递。二是为了进入电商市场,为利道多元化发展布局。” “说得很好。”何潮点头,他最欣赏江离的一点就是,江离总是可以第一时间摸透他的意图并且可以进一步补充。 “但是我要说,所有电商也好知名便利店也好,想要进军各大小区只有死路一条,原因很简单,都会被夫妻店干死!” “为什么?”何潮不解也不相信,“我不信!” “夫妻店有什么特点?进货灵活,价格便宜,几乎不存在人工成本,因为是自己给自己发工资!而且在必要时还可以24小时营业,半夜里只要有人敲敲窗户老板就会开窗迎客。还有一点,他们熟悉客情,知道社区里的家长里短,知道谁家缺什么喜欢什么。这种以半人情半商业构架的小区生态,是纯商业化的思路很难打开局面的铁丝网。夫妻店是是中国本土零售商业最顽固也是最有生命力的蚂蚁雄兵!” 何潮半天没有说话,他得承认江离的话确实触动了他的内心。是的,他确实是因为以快递起家,骨子里是快递基因,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会站在快递的角度上思考。 江离察觉到了何潮动摇了,继续说道:“讲一个故事给你听,你就知道基因有多可怕了。当年有一家著名的家电品牌的老总到乡下考察市场,发现在农民家中,他们生产的洗衣机的排水口全是泥土,就问是怎么一回事,对方告诉他是用来洗土豆的原因。回去后,他就指示工程师研发一款可以洗土豆的洗衣机。一个月后,土豆洗衣机正式推向了市场,原来工程师只是在洗衣机上多设计了一个出水口,比正常的出水口粗了许多,可以用来排出洗土豆时的污泥……” “哈哈,真是搞笑。从洗内衣袜子的洗衣机,到洗土豆的洗衣机,中国的家电厂家,走了一条只做表面文章的研发之路。”何潮听出了江离想要嘲讽的是什么。 “后来有一家空调厂家推出了所谓的光触媒空调,以21世纪空调业的重大突破自居,就是在过滤器上多加一层活性炭滤网,滤网湿了之后,拿到阳光下一晒,光触媒嘛,就又可以重新使用了。更让人好笑的是,还有有一家推出了环形立体风空调,号称是花了上亿元开发出来的领先国际的先进技术,其实就是在风叶上装了一个定时器,可以让风叶上下左右改变方向而已……” “更可气的是,中国一些最优秀的家电企业纷纷在美国、日本和欧洲成立研发中心,号称要研究前沿式的技术,要当领先世界潮流的一流家电企业。但现实却是,从来没有一家家电企业在核心技术的研发和突破上下功夫,不管是冰箱、彩电和空调,所有的核心技术都掌控在美国以及日本、韩国厂家手中,大多数家电厂家都无法制造出来一台百分之百国产的冰箱、彩电以及空调!” “实际上……”江离越说越是激动,他索性站了起来,来到何潮办公室的三星彩电面前,“不管是液晶面板、主板、芯片以及变压装置,要么国内无法生产,要么生产出来的比国外质量差距巨大。这种在家电行业只注重表面文章而不从核心技术进行研发的浮躁现象,在现在又在手机等电子制造行业重新上演了!” 何潮是何许人也,立刻听出了江离恨铁不成钢的抱怨之中也有对他的警醒,他心领神会地笑了:“在三成的管理上,我从来没有冒进,因为手机行业是立足于核心技术的行业,没有办法突飞猛进。在通过外观和功能占领市场的同时,不断地加大研发力度,并且不能再犯家电行业同样的错误。但利道就不同了,利道是快递行业,快递行业不存在什么核心技术一说,也不是高科技行业,可以适当地多元化发展以及突飞猛进。快递行业是底层行业,借助的是时代的趋势以及科技的进步……” “不不不。”江离连连摇头,“何哥,你不要在需要时就有意看低快递行业来证明自己的正确,快递行业是底层行业不假,但就像基础科学距离商业应用有一段距离一样,基础科学反倒是所有高端设备的核心。同样,快递行业也是整个社会各行各业的连接点。快递行业的增速和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增速息息相关,是经济晴雨表。” “你就是想要说服我,不让我从事电商布局了?”何潮算是明白了,江离苦口婆心地通过故事要给他上一课,反对他的决定,他有几分不快,“如果现在再不布局电商行业,以后恐怕就永远没有机会了。2003年成立的淘宝和京城商城,以及2008年成立的饿了么和2010年才成立的美团,还有今年8月19日才成立的滴滴专车,都是及时赶上了时代的列车。而从3g到4g时代的跨越,更快的网络功能更强大的手机,会更多地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不管是购物还是出行,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何哥你一直很有忧患意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凡事想得长远一些,没错。现在国内不少经济学家以及企业家,都过于乐观地估计未来的经济形势和国际局势了,总觉得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闷声发大财的时间。错,以中国现在的体量,谁会再忽视中国的依然高速增长的国力?早晚会出现一系列的针对中国高科技产业的经济战争。”江离说得有些口干,接连喝了几杯茶,“我始终认为,做事情就要专注就要投入就要认真并且还要有耐心,我们国内许多人太浮躁太想赚快钱……” “我不是为了赚快钱,是为了未来布局……”何潮脸色不悦地打断了江离的话,“我觉得你把困难想得太多了,当你手里有一把锤子时,在你眼中每个问题看起来都像钉子一样。”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江离嘻嘻一笑,试图安抚何潮,“何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了。”何潮也喝了一口水,“你是希望我一直专注于快递行业,将快递行业做成全国乃至全球第一,成为快递行业的标杆企业对吧?但你想过没有,吞并一帆以及布局电商,万变不离其宗,还是不离快递行业的范畴,你为什么非要反对说我不专注呢?” “现在的利道正处在一个关键的转型期,三年后如果再布局电商,我没有意见,但是现在……时机不对。”江离还是坚持他的意见,“你也许忘了,现在的利道和年轻的深圳一样,正处于由青年到中年的转折期,利道发展很快,不仅仅是利道坐上了时代发展的快车,还因为利道年轻,没有包袱。” “前两天,我看到一篇文章,是深圳职业技术学院的一个博士所写,名字叫《深圳抛弃论十二周年纪:再过10年北上广将不敌深圳》,和12年前也就是2002年11月,网友我为伊狂发表在人民网的强国论坛以及新华网的发展论坛上的一万八千字的长文《深圳,你被谁抛弃》遥相呼应。” “什么内容,说来听听。”何潮收起了内心的焦躁之意,多了几分耐心。 “先说12年前的《深圳,你被谁抛弃》……”江离见何潮恢复了几分平和,心中暗喜,“这篇长达一万八千字的文章犹如一枚深水炸弹,一发表就引爆了深圳的集体情绪,让当时的深圳人对这座城市的定位进行了重新思考。文章写道:此前广泛传言深圳本土发展起来的两大高科技企业——中兴和华为拟把总部迁往上海,平安保险在上海宣布将在陆家嘴金融贸易区投资20亿元建造平安金融大厦,并将核心业务部门迁往上海,而招商银行迁址一事亦在全面论证之中……” 第二十九章深圳和利道共同的难题 “20世纪90年代以前的‘孔雀东南飞’现象已然发生转变,上海与北京成为大学生心目中最具吸引力的城市。简言之,在这场21世纪经济话语权的竞争与高级人才的争夺之中,深圳显然已经落于下风。没有了政策优势,又受制于地理经济条件,深圳的这种劣势在竞争中越来越明显。”江离摇头苦笑,“从1997年开始,每隔几年都会有一次唱衰或是捧杀深圳的声音出现,02年的这一次,08年北京奥运会,再到今年的《深圳抛弃论十二周年纪:再过10年北上广将不敌深圳》……” “听上去《深圳抛弃论十二周年纪:再过10年北上广将不敌深圳》应该是赞扬深圳的文章,而不是唱衰。”何潮点头一笑,“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但深圳还是深圳,稳步前进,从来不会被外界的质疑、赞扬打乱步伐。” 江离点头:“《深圳抛弃论十二周年纪:再过10年北上广将不敌深圳》一发表,再次引发疯狂讨论。文章的核心观点是——从过去12年来看,深圳的发展质量、发展速度及发展前景,早已把北上广等一线城市抛在了身后,甚至一直被深圳视为学习榜样的香港,也即将被深圳甩在身后。在未来10年,深圳将一骑绝尘领跑中国城市,北上广将不敌深圳。” “哈哈哈哈……”何潮放声大笑,“这是哪门子博士,写的又是什么意淫文章?他连中国国情都不了解,恐怕都没有去过北上广,就敢得出深圳一骑绝尘领跑中国所有城市的结论,病得不轻!现在国际上公认的五个大都市是纽约、伦敦、巴黎、东京和香港,有没有发现其中的一个共性?” 江离想了一想,摇了摇头:“没有。” “除了香港之外,其他四个都在温带!还有,世界上的发达国家,基本上也都在温带,为什么?”何潮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因为温带四季分明,在季节的变迁中,容易给人带来时光流转的冲击感,从而激发创造力。而热带地区由于气候的原因,浮躁而焦虑,很难静心做学问以及从事高端设计。气候对人类的影响非常巨大,如果研究一下世界人类史就会发现,战争、国家的兴衰以及民族的灭亡,都和气候变迁息息相关。” “你比博士还博士,哈哈。”江离大笑,“要是让某博士听到你的话,非得气得跳起来不可。” “不理他,坐井观天之辈,目光太短浅,继续我们的话题。”何潮笑着摆了摆手。 “好,回到深圳这座城市上面。深圳之所以这些年发展迅速,除了汇集了全国的人才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深圳年轻,太年轻了!如果按照人的年龄划分,深圳就是20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时,只干活,只创造财富,占用公共资源少,很少生病,不用养老,正是因此,一直以来,深圳财政富余,社保富余,大量资金可以支配。城市负担极低,但收入极高。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只是深圳成长中的一个红利阶段,就好比人年轻时,生病少干活多,享受少创造多,家庭自然比较富有。但是人终有老去的一天,深圳是否应该未雨绸缪?” “说得对,深圳是吃了人口年轻的红利,现在深圳人口的平均年龄为33岁,显然是全国最年轻的大城市。但是,从现在起,就连我们已经不再年轻了,更不用说比我们还早一些来到深圳的一批人。不但我们生了孩子,为人父母,更年轻一代的年轻人不少都已经有孩子,或计划生孩子。从未来来看,深圳拥有巨大的幼儿优势。但是,培养幼儿成才,深圳还需要大量的财政投入。”何潮点头。 “是的。”江离继续说道,“深圳这座城市,吃了30多年的人口红利、人才红利,如今依然享受着这种红利。但是,红利的另外一端,深圳的软性基础设施薄弱问题逐渐凸显。深圳未来需要为之前的红利买单,需要投入大量的医疗、教育,给深圳建设者以及儿女、老人提供更好的公共服务。过去的深圳,就如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没有包袱没有后顾之忧,只有拼搏只有一路狂奔,以最低的成本创造最大的价值。如今的深圳,开始成家立业,开始拖家带口,甚至沾亲带故,吃饭的人多了,干活的人相对少了。” “所以某博士的文章既不了解北上广的真正优势是什么,也不清楚深圳的不足在哪里。对于深圳来说,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是,深圳的家庭杠杆率是北上广最高的。深圳不少家庭承担着高房贷,实际上在透支当下和未来的消费,以及上下两代人的教育和医疗储蓄。所以,深圳在过去及当下赚钱,要为将来做好精打细算。日子还长,深圳就像一个孩子刚出生的家庭,之前的积蓄看似充足,但实际上将来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深圳需要尽快补上软基础设施的课,加大教育医疗等公共投入,将深圳建设成为一个属于深圳人的城市,打造成一个高度城市化的城市。教育硬件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但是教育水平及软件则需要时间沉淀,以及持续的大量的财政投入。”江离苦笑一声,“所以说什么深圳在未来将会一骑绝尘超越北上广,是痴人说梦。北上广早就建立起了足够的教育、医疗、养老的硬件和软件,而深圳才刚刚开始。如果说以前深圳发展快是轻装前进,现在开始要负重前行了,但北上广已经负重前行了许多年,习惯了重担,深圳能不能习惯还不好说。” “深圳如此,利道也是一样。”江离最后落到了重点上,“利道已经度过了当初拼命三郎的年轻期,开始进入了稳步前进的中年期,体量大了,成了一艘航空母舰,虽然很难再沉没了,但也不好调头了。就怕船长指挥不当,误入了浅水区,搁浅的话就麻烦了。毕竟对利道来说,前有围堵后有追兵。” 何潮没说话,站了起来,来到窗前。冬天已经来了,深圳依然到处绿色,一年四季是不变的茂盛。 有些路段的高速公路可以修得笔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为什么从来没有长达数公里的笔直的高速公路呢?因为人都有视觉疲劳,单调而重复的景色容易加快人的困意,会导致车祸的发生。何潮深知同样的道理,在一个行业做久了,并且做到了行业的顶尖之后,会觉得自己的决定绝对正确,并且代表着行业未来的方向。 何潮内心有了一丝的动摇和挣扎,是不是需要暂缓推进电商的布局? 正思忖间,手机忽然响了。 何潮接听了电话:“力丹,怎么了?” “我和江阔在一起,她要和你通话。”卫力丹咯咯一笑,“注意你的态度,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江总赏脸和你说话,你可别砸了。” 话筒中传来了江阔淡漠的声音:“喂,何潮,你想我回去吗?” 卫力丹根据于斗斗提供的地址,来到了酒店,并顺利打听到了江阔的房间,敲开了房门。 江阔开门的一瞬间有几分失神,迟疑一下,还是请卫力丹进了房间。 卫力丹先是和江阔说了说何潮一早开会的内容,劝江阔回去和何潮好好商量商量,别避而不谈,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江阔不肯回去,卫力丹就开玩笑说如果再不回去,说不定何潮就会被别人拐走了。 江阔就更不以为然地冷笑了,如果何潮有了外遇,她绝对不会原谅何潮,说什么也要和他离婚,并且因为他是过错方的原因,要求何潮净身出门。 卫力丹吓了一跳,原以为只有海之心才会狠心到要求周安涌净身出门,没想到江阔也是如此,难道女人在婚姻中的决绝和毅然决然是相通的? 她好说歹说,总算劝江阔同意先和何潮通话,看看何潮的态度是不是端正,是不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江阔确实很生何潮的气,从上海时开始,一直到现在余怒未消。何潮事事强势霸道不说,还在人前不后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完全当她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没有当她是相濡以沫的妻子和一起拼搏过来的人生合伙人。 她决定好好治一治何潮的嚣张气焰。 是,她也承认利道和三成的成功,大部分是何潮的功劳,但离开了她的帮助以及出谋划策,何潮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但为什么她总是感觉,何潮始终认为他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 何潮变了,不再是以前的腼腆少年和诚恳青年,变成了就一不二的暴君和油腻、不可一世的中年! 江阔就希望这一次的生气可以让何潮意识到他的错误所在,并且改正,否则长此下来,何潮会走向一条不归路,会排除所有不听话的异己,会将利道打造成他一个人的帝国。而他,是利道高高在上独一无二的君王! 第三十章时代的窗口 不要忘了,她不但在利道拥有8%的股份,在三成,她更是持股超过50%的控股股东! 其实江阔也明白,她和何潮生气的原因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无法接受何潮现在的转变。以前的何潮,就算对江家多有微词,对她却一向尊重,从来高看一眼。但自从上款三成的智能手机在她的主导下市场失利之后,何潮就认为她已经跟不上了时代看不到了趋势,非要插手三成的事务不说,还对江家的现状多有冷嘲热讽。 是的,江家在经过1997年的金融危机之后,虽然后来重新崛起,但在2007年由美国引发的次信贷危机到2008年时,影响到了香港市场,香港楼市再次大跌,江家在江安的掌舵下,再一次勉力度过了危机,却元气大伤。 再后,江家不但错失了互联网的机遇,也错过了中国大陆的房地产开发大潮,甚至还对智能手机和4g时代的到来毫无反应,曾经让何潮高山仰止的江家,现在所有产业加在一起,才几十亿,还不足利道估值的零头! 不,不用说和利道相比了,就连何潮所持有的三成10%的股份,也超过江家的所有产业总和。也就是说,当年在江家面子卑微到尘埃里的穷小子何潮,现在的身家是江家的数十倍。他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而江家不过是他山脚下一棵毫不起眼的小草。 如此巨大反差的身份转变,让江安既无法适应又难以接受。所以近年来江安基本上不和何潮来往,反倒是江阔因为孩子在香港上学的原因,经常回香港,和江安见面比以前多了许多,也慢慢恢复了兄妹之情。 江阔想帮助江安,她不忍看着江家江河日下,希望尽她所能帮江家再恢复以前的荣光,好让父亲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江家的再次崛起。 但何潮却反对江阔的做法,觉得江阔在此事过于感情用事了。江家的产业都是夕阳产业不说,而且江安近年来的布局毫无建树,已经错失了许多行业切入点的最佳时机,就算整体搬迁到大陆发展,也没有机会了。现在不比以前,各个行业已经形成了规模,个别行业甚至出现了垄断级别的巨无霸,时代的窗口一旦错过,想要再次打开没那么容易。 除非另辟蹊径。 但江安显然在香港太久了,又因为他之前看不起深圳不重视大陆市场的缘故,在何潮建议之下曾经在大陆的布局都没有进一步投入,导致全部失败,他现在完全不再适应大陆快速发展的环境,也对移动互联网的时代无所适从,换句话说,他虽然还不到50岁,却已经被时代淘汰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 自从互联网出现后,时代在滚滚前进中,从来不停留片刻去等候无法适应时代的人。尤其是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时代像是从时速200多公里的动机提速成为了300多公里的高铁,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不会使用智能手机、移动支付的人,在未来将没有用武之地。 基于此,何潮希望江阔不要做无谓的努力,江家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该退出舞台的时候就退出好了,不必强行留下。 江阔却觉得是何潮心态发生了严重扭曲,对江家的处境是幸灾乐祸的态度,巴不得江家早点死掉才好。何潮是典型的凤凰男,就是因为当年江安对他的轻视,让他怀恨在心十几年,现在机会来了,他恨不得亲自出手将江家扼杀。 何潮哭笑不得,江阔太低估他的宽容和太高估江家的分量了,他是对江安有个人成见,不喜欢江安的为人,但他不喜欢的人多了,难道不喜欢谁就要扼杀谁?笑话!他才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是对付江家,江家也不是他视线所及范围之内的对手。 或者说,江家完全不是和他一个级别的对手,不需要他出手,江家也自然会被时代淘汰。他只是不想江阔做无用功而已,也不想江阔因此而分心,现在正是三成生死存亡的关键之时,面对市场这头不可琢磨的巨兽,如何赢得市场生存下来才是重中之重,何必去做一件毫无价值毫无希望并且毫无意义的事情? 可惜江阔不听何潮的劝告和道理,认定是何潮就是对当年事件的报复心理作祟,何潮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放手不管,听之任之。 结果果然如他所愿,江阔在帮助江安的过程中,因为理念冲突和江安发生了数次争吵,甚至还被江安骗走了一笔钱。虽然不多,却让江阔极度伤心。何潮只好再去劝慰江阔,希望江阔吸引教训,以后不要再将时间浪费在没用的人身上。 不料何潮形容江安是没用的人又激发了江阔的叛逆心理,再加上江安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真诚地向江阔赔礼道歉,江阔不但原谅了江安,又再次发动所有力量帮助江安,气得何潮一怒之下,险些联合三成的其他股东限制江阔的权力。 后来在卫力丹的劝说下才放弃了念头,一旦他这么做,必会让他和江阔的关系势同水火,从此再无和解的可能。 只是何潮的忍让和退让没有换来江阔的理解和感激,反倒让江阔更加变本加厉地利用一切资源来资助江安。何潮无奈之下,提议召开了一次三成的董事会,在会上提出了对江阔权力限制的条款,引发了江阔的强烈不满。 会后江阔埋怨何潮没有事先和她商量就对她发难,明显是想让她难堪。何潮无语,他多次苦口婆心相劝,江阔不但置若罔闻,还愈加加大了力度,就让他忍无可忍了。 二人再次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后来为了家庭,何潮只好再次说尽好话,才让江阔原谅了他,并且和他一起去了上海。没想到,上海之行又发生了不愉快。 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何潮在江阔说话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了多年以前他和江阔的第一次见面——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但古人又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当年的江阔,多纯真多美好,就和现在的风信子一样。忽然间,何潮又想到了风信子,想起了在知见宅的山间之夜。 他和风信子干坐了一夜,被露水打湿了头发和衣服,直到东方泛白,霞光初现,他们才回去。足足几个小时内,他们并没有说多少话,只是一言不发坐着,听虫鸣,听风声,听山里各种不知名的声响,以及九九轻微的酣声。 那一夜,夜色如水,佳期如梦。那一夜,月清风朗,佳人如虹。那一夜,心如止水,往事如风。 多少年了,从未有过如此宁静的感受,就像自己完全脱离了世俗的羁绊,心灵飞翔在无尽的夜空。何潮已经忘记了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也许是内心一片空灵,想无所想,就像一首歌所唱的一样: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着你不愿提起的秘密…… 对于风信子,何潮不可否认有好感,但绝对不是喜欢。他只是很享受和她在一起时的轻松和宁静。 一如当年和初相识的江阔。 只是物是人非,现在他和江阔之间,越来越多了隔阂和不理解。 “当然希望你回来了,我每天晚上回家后,没有监督,脸不洗脚不泡牙不刷就睡觉了……”何潮呵呵一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唤回江阔的柔情。 “真臭。”江阔嗔怪一声,“想我回去你就得跟我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对我凶,不管做出什么决定,一定要认真听取我的意见,和我好好商量,不许独断专行。” 何潮心中的柔情在一点点退潮:“包括利道的大小事情?” “当然包括。” “三成的事情我有多大的发言权?”何潮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慢慢升腾了。 “于公来说,你持股多少就有多大的发言权。于私来说,你得听我的,我才是一家之主。”江阔的语气半是娇嗔半是玩笑,但在其中,又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如果换了周安涌,他会一口答应下来,周安涌的做法是说归说做归做,答应得再好,只要不符合他的利益,他可以不去落地。何潮不同,他不想做或者做不到的事情,不会答应。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从来不会欺骗别人也不会欺骗自己。 “既然这样……”何潮的语气渐冷,“我们还是需要认真地谈一谈,立一个规矩出来。以后家里的事情,是私事,商量着来。公司层面的事情,全是公事,按照各自的权限和管理范围来。” “何潮!”江阔好不容易被卫力丹劝下去的怒气,瞬间点燃了,“你还是不是男人,怎么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当?” “我所理解的男人的担当,在家庭,承担一家之主的责任。在公司,扛起掌舵者的大梁!”何潮寸步不让,他不希望江阔以爱的名义逼他让步,因为他很清楚,第一步让出之后,江阔后面会得寸进尺。 有些问题是原则是底线,不能有一丝的迟疑。 第三十一章背后又是谁的手脚 “好,你可以。”江阔咬牙扔下一句话,“你现在翅膀硬了,可以自己单飞了,就觉得我不能再对你提供帮助了是吧?行,我们以后各行其是!” “再见!”何潮知道无法再进行对话了,抢先挂断了电话。 “气死我了!”江阔气得摔了手机,还不解气,又一脚踢飞了沙发上的抱枕。抱枕重重地飞到了窗户上,被反弹回来,正好撞入了卫力丹的怀中。 卫力丹抱着抱枕,一脸尴尬:“江姐,你如果和何哥说话再委婉几分就好了,男人都好面子,也需要哄,不能硬来。” “不要说了!”江阔脸色一寒,“除非他先向我认错,否则我不会和他和解。” 掉在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地上铺满了地毯,手机完好无损。 江阔不理,卫力丹捡起手机递给江阔:“万一是重要的电话呢?” 江阔努力深呼吸几口,见是一个陌生的香港号码,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你好,我是江阔。” “江阔,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何潮出轨的证据,如果你想看,告诉我你的邮箱,我发给你。”是一个沙哑的经过处理的声音。 “你是谁?”江阔为之一惊,她和何潮生气归生气,却从来没有想过何潮会出轨,“你不要造谣,我不信!” “你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哈哈。你只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要么给我邮箱,要么一个小时后,你就会在网上看到何潮的丑态。” “你到底是谁?”江阔情急之下喊了出来,“好,你发我,我的邮箱是……” 卫力丹无比诧异:“怎么了江姐?出什么事情了?” 江阔没有回答,片刻之后,手机发出了声响,她打开一看,顿时惊呆了! “是什么?”卫力丹没有多想,凑过来想看个清楚,江阔一侧身,故意收起了手机,“我累了,力丹,你先回利道吧。” 对江阔突然的变化,卫力丹心生怀疑:“到底怎么了江姐?” “请你离开!”江阔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脸色冰冷,“立刻!马上!” 卫力丹愣了一愣:“江姐多保重。” 下了楼,上了车,卫力丹想了想,打电话给何潮,提示却是关机。她更加疑虑丛生,何潮很少关机,他事情太多,必须保持通讯的畅通,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关机了?想不明白,她也懒得多想,驱车直奔深圳而去。 利道总部,何潮办公室。 “你怎么还是改不了你的直男脾气?”江离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女人要连哄带骗,而不是摆事实讲道理。” 何潮没好气地笑了:“别扯没用的,我和她打了十几年的感情牌,她跟我讲了十几年的道理。看看安涌现在的下场就知道了,有时候不是我们不去迁让女人,而是你在迁让时,她们在得寸进尺。” “谁在说我坏话?”周安涌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门一开,周安涌推门进来,一脸笑意,“怎么了,又和江阔闹矛盾了?” “错,不是又,而是一直没停。”何潮嘿嘿一笑,“你怎么来了?今天没请你过来开会呀。” “我是路过,顺道看看你。打你的手机一直关机,就不请自来了。”周安涌坐下后,喝了一杯茶,“你的白茶味道纯正,非常合口,要不要送我几斤?” “刚才在开会,就关机了……我一共才半斤。”何潮翻出一盒茶叶,打开手机,“送你一半。” 周安涌笑眯眯地收了起来:“有件事情要向你汇报一下,何总。” 何潮被周安涌气笑了:“再没正事我就请你出去了,我和江离还要开会。” “有事,真有事。”周安涌呵呵一笑,“何潮,我在上海见到了顾两,他和金不换想联手收回我在利道的股份……” 何潮一愣,真是事越多就越乱,顾两真会挑时候,早不来晚不来,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跳了出来:“他出价多少?你的态度是?” 周安涌心中一跳,何潮果然了解他,一下就问到了点子上:“他出价1个亿……” “1个亿?”江离哈哈大笑,“可以让他去死了。1个亿就想拿走5%的利道股份?2个亿卖不?我立马收下。” 何潮不动声色,目光犀利地盯着周安涌。 “我报价50个亿,打个8折40个亿,对方坚持还价到1个亿,因为他们拿了我的把柄。”周安涌一脸苦笑,“声称如果我不在一周之内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他们就会让我身败名裂。” “什么把柄?”何潮脑中迅速一转,立刻猜到了什么,“女人问题?” 周安涌点了点头,一脸悲伤和无奈:“男人一辈子也就两个问题,金钱和女人,高尚一点说,是事业和爱情。海之心现在这个样子,别说爱她了,见到她就烦。但现在又不是离婚的时候,如果对方放出了我和夏清的证据,海之心肯定要和我闹离婚,到时我说不定会被扫地出门……何潮,江离,你们帮帮我。” 何潮也是一脸苦笑:“我现在也是一头官司,江阔还在和我生气,闹得很厉害……” 何潮的电话打断了他的话,他一看来电是一个陌生的香港号码,顺手接听了:“你好,我是何潮。” “何先生,我是香港胡浩律师,受江阔女士委托,负责办理你们的离婚事宜……” 何潮顿时呆立当场:“离……婚?江阔要和我离婚?” 周安涌和江离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大惊失色。 “是的,江女士提出要和你协议离婚。由于你是过错方,出轨在先,她要求你出让全部的三成科技的股份,以及25%的利道股份,名下其他财产,包括房产和车产,深圳的归你,深圳以外的全部归她所有,孩子也由她抚养……不知道你有没有异议?” “……”何潮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是过错方?开什么国际玩笑,他什么时候出轨了?江阔也真可以的,上来就要剥夺他在三成的全部股份不说,还想拿走他一半的利道股份,完全是不留活路的做法。 何潮愣了片刻:“如果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离婚还是财产的分割条款?” “都不同意!” “不同意离婚,江女士会起诉离婚!不同意财产的分割条款,江女士会在起诉离婚时一并提出赔偿要求!请收我的律师函。” “妈的!”何潮愤怒之下,摔了电话,“江阔欺人太甚!” 等听清是怎么一回事时,别说江离了,周安涌都不敢相信:“你出轨了?谁呀?长得漂亮不?90后吧?不可能!以你现在的工作状态,出轨都没有时间。除非是和卫力丹……” “要和卫力丹有事早就有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何潮清醒了几分,“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不行,我得找江阔问个清楚。” 手机又响了,是卫力丹的电话。 “何哥,刚才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出事了!你还在办公室吗?” 十几分钟后,卫力丹急匆匆推门进来,见房间中还有周安涌和江离,欲言又止,何潮摆了摆手:“如果是说江阔要和我离婚的事情,尽管说,他们已经知道了。” “啊?”卫力丹大吃一惊,“江总的动作这么快?” 卫力丹将她和江阔见面的事情一说,强调说道:“江总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查看了邮箱,突然翻脸,是不是发现什么证据了?何哥,现在没有外人,你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出轨?” “出个屁轨!出轨个屁!”何潮被气笑了,“我承认我也不是圣人,见到美女也会眼前一亮,但要说到出轨还真没有,不是我的自制力有多强,而是没时间没心思没精力。男人不主动出轨的话,出轨的概率会很低,是吧安涌?” “怎么扯我身上了?”周安涌一脸尴尬,自嘲地一笑,“对,你说得对,我承认,我出轨是自发的。”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呀?江总都要和你离婚了,现在正是利道和三成的关键时候……”卫力丹急得团团转,转了几圈后,发现何潮、周安涌和江离都一动不动非常镇静,不由又被气笑了,“你们这群中年男人是不是都巴不得离婚了再娶更年轻漂亮的?” 江离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实话,男人心理多少有点这样的不安分的想法,但大多数男人只是想想而已,最终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守着原配过日子,除非原配非要离婚不可。” 周安涌沉默地喝茶,眼中闪过复杂的内容,心里已经波涛起伏,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本他的打算是说服郑小溪,同时拉和仔、高英俊等人下水,在关键时将股份卖他,他就可以一举跃升为利道的第二大股东,到时就算顾两再威胁他哪怕海之心和他离婚,逼他净身出门,他也不怕了。对男人来说,江山在手,一切都会有。 本来一切的进展还算顺利,他已经说服了关得,如果他能成功地说服利道的几大股东转让股份,并且何潮也同意的话,关得会出资帮他收购,到时他会成为关得的代言人在利道代持。 第三十二章处心积虑 当然,这只是周安涌的第一步设想,他所谋求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利道,还有七合。七合毕竟是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他一定要想方设法从海之心手中抢回。 却万万没想到,形势比人强,突然之间发生了何潮被离婚的事情! 尽管周安涌相信何潮没有出轨,但江阔如此强势的出手,显然是有确凿的证据在手。到底是什么证据呢?背后又是谁做的手脚? 肯定是顾两! 周安涌现在已经看清了顾两的为人,两面三刀、言而无信、赌徒心理、不择手段,除非山穷水尽之时,否则他不会和顾两再有任何形式的合作,因为和顾两合作无疑于与虎谋皮。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是继续推动他的计划,还是和何潮并肩作战,帮何潮保卫利道,不至于被江阔抢走?周安涌一时左右为难,他现在确实不如以前生龙活虎了,毕竟以前的决定就算失败了还可以从头再来。但现在只要输了,就有可能是一辈子的一败涂地。 先看看何潮怎么应对吧?接下来的利道,怕是会迎来一场血雨腥风的股权争夺战了。 何潮不说话,背着手在房间中走了几圈,忽然停了下来,问周安涌:“安涌,现在再布局电商不晚吧?” 周安涌哑然,都什么时候了,何潮还想着工作,他一点儿也不担心江阔对他提出的离婚诉讼?想了一想,他笑了:“你是羡慕阿里的上市了吧?” 创办于1999年的阿里,在2014年9月19日,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正式挂牌上市,股票代码“baba”募集250亿美元,正式成为全球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ipo。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十多年前创立阿里时,谁会想到今天的成就? “如果利道上市时,有电商业务,再有万物互联的概念,也会大大提升利道的市值。”何潮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觉得亚马逊什么时候会退出中国?” “亚马逊在中国的业务开展得很好,怎么会退出呢?”周安涌不解。 “估计坚持不了几年了,顶多再有四五年的样子。”江离却持不同的看法,“从公开数据来看,亚马逊在2008年中国b2c市场大致还有15.4%的占有率,到2012年就掉到2.3%了。原因有两个,一方面,亚马逊自己增长太慢,而另一方面,对手也实在太猛太厉害了。2012年,亚马逊中国的交易额在105亿左右,同年双十一一天,天猫淘宝的总销售额就到了191亿。要知道,天猫在2012年才刚刚成立。” “你们知道亚马逊为什么会在中国连年失利吗?”何潮揉了揉额头,“很简单,美国人不了解中国国情,任命香港人和台湾人担任亚马逊中国的高管,他们连微信都不怎么会用,怎么可能做好中国的电子商务?而主要高层都是从未在中国生活过的外国人,不知道中国人的习惯和偏好。就像当年的易趣一样,页面设计和ui完全西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中国消费者的感受,不失败才怪。不管是欧美还是日韩,只要来到中国经商,就要放下傲慢和偏见,认真研究中国的国情和消费者喜好,才能站稳脚跟。” “要我说,亚马逊不出五年,在2020年以前,一定会退出中国。”何潮掷地有声,“不重视中国市场的公司,早晚会被中国市场无情的抛弃。” 江离听了出来,何潮话里话外有对江阔的不满,他本想还多说几句什么,不等他开口,周安涌忽然一脸苍白地站了起来,摇晃几下,险些摔倒。 “怎么了安涌?”何潮扶住了周安涌。 “我和夏清的事情……被海之心知道了!”周安涌一脸灰白,颓然地坐回了沙发上,“妈的,顾两言而无信,时间还没到就点燃了导火索,他是想要往死里整我!” “到现在了你还相信顾两的话?”何潮冷笑了,“安涌,不是我骂你,你有时就是太贪心,总以为可以从顾两手中得到好处,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来,顾两从来都是利用别人之后就一脚踢开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分利给你?” “顾两对他当年的救命恩人何哥也要出手,更何况别人了。”江离语重心长,“安涌,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随何哥一起干一番事业吧,别再投机取巧了,不长久。” 周安涌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的出轨是事实,以他对海之心的了解,海之心肯定会有雷霆手段。 电话一响,周安涌弹射一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之、之心!” 海之心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你在哪里呢安涌?不管在哪里,回家吧,我们好好谈一谈。” “我……” “回来吧,我在家里等你。”海之心的声音无比轻柔,“夫妻一场,从什么都没有到现在的一切,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我等你,不见不散。对了,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看电影《不见不散》时的情景吗?今年有一部电影不错,叫《前任攻略》……” 放下电话,周安涌双腿发抖,他太了解海之心了,海之心说话越温柔越漫不经心,隐藏在背后的狂风暴雨就越猛烈,他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何、何潮,你派人送我一下,我开不了车了。” “真没出息。”何潮笑骂一句,“力丹,你让柳三金送安涌回去。” 周安涌一走,房间中只剩下了卫力丹和江离。 何潮拨打江阔电话,拒听。再打,关机,他只好作罢。 “到底江阔拿到了什么证据,她这么笃定我出轨了?”何潮心里没鬼所以不慌,但却很好奇。 江离却是想到了另外的方面:“我觉得现在先不管江阔的证据是什么,最好先找律师咨询一下,了解一下最好的结果并且做好最坏的打算。” “出来了,出来了!”卫力丹猛然举起手机,大叫起来,“何哥的绯闻出来了。” “我看看!”何潮抢过卫力丹的手机,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无耻!流氓!混账!” 一个自媒体公众号推送了一篇文章《利道创始人何潮左拥右抱,同时出轨联合创始人以及90后小女友》…… 文章不长,大意是何潮昨夜夜宿山中,前半夜和卫力丹在一起,后半夜和刚结识的小女友风信子在山里野震。配图不少,除了和卫力丹一同进入酒店的照片之外,还有何潮从卫力丹房间中出来的照片。 让何潮生气的不是以上照片,而是他和卫力丹拥抱在一起的照片——二人是在床上,上半身赤裸,卫力丹依偎在何潮怀中,一脸幸福状。 如果说这张照片只是让何潮气愤的话,那么另外一张照片就让何潮出离愤怒了——他和风信子在一个帐篷里面,二人的头探了出来,明显可以看出没穿衣服。 何潮和风信子都微闭双眼,一脸陶醉状。 这……何潮愤怒的是很明显他和卫力丹、风信子的照片都是被人ps而成,但由于ps的技术高超,看不出来造假的痕迹。最主要的是,不管是他和卫力丹的合影还是和风信子的裸照,都不是拼接而成,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升华”。 何潮想了起来,他和卫力丹出入酒店的照片就不用说了,不管是在上海、北京还是广州,他和卫力丹一起出差许多次,在监控里肯定留下了许多人影。卫力丹依偎在他怀里的照片,应该是有一次公司团建,在集体合影时,卫力丹站在了他的旁边。在拍照的一瞬间,她故意搞怪,故作幸福状,双手抱在胸前。 如果说他和卫力丹的不管什么合影都不让他震惊的话,他和风信子的合影就让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刚认识风信子,并且只和风信子在山中单独相处坐了一夜,当时四下寂静无人,是谁在暗中偷拍了他们的照片? 风信子和何潮赤裸上身从帐篷里面探头出来的照片,分明是ps自他和风信子在山中单独相处时,坐在石头上仰望夜空的场景。只不过对方很聪明地选取了一个角度,并且加上了帐篷作为道具,就成了他和风信子夜宿郊外的浪漫了。 谁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他,还真贴心,为了逼真居然还设置了场景,真是有心了!让何潮后怕的是,当时四下寂静无人,从拍照角度来看,应该离他们不远,可是他明明记得四周至少几十米内没有一个人影,而他自始至终也没有睡着,难道会是风信子? 不会,角度不是自拍的角度,至少会有三五米的距离,是外人所拍。 此事存在有两个疑点,一是照片到底是何人所拍?二是风信子是否知道此事并且暗中配合?何潮思忖半晌,抬头一看,见江离和卫力丹大眼瞪小眼地盯着他看,不由脸色一沉:“你们什么意思?真的相信我出轨了?” “和我的照片肯定是假的,但和风信子的照片……”卫力丹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真假。” 第三十三章生活对我下手了 “两张照片,我都不知道真假。”江离一脸坏笑,“反正换了是我,有这样两个大美女在身边,肯定把持不住。” “你等着,刚才你的话已经被录音,很快蒋盼学就会知道。”何潮咬了咬牙,他也知道江离是在开玩笑,“这件事情的麻烦在于,我和卫力丹的事情好解释清楚,和风信子的事情好象中了套了。我不知道风信子有没有参与此事,如果有,会比较麻烦。” 卫力丹点了点头:“当时我在场,还有艾木和历之飞,我就不用说了,艾木、历之飞也不会出卖你。大师……应该更不会。如果说有外人的话,要么风信子知情,要么大师知情。” “网上已经乱成一片了,何潮,你已经被骂成当代的陈世美了。”江离摇了摇头,一脸悲痛,“何潮何哥何总,多保重。最近几天最好别出门,小心被人打成熊猫眼。有人说要收拾你一顿,替江阔出气。” “谁能想到我刚刚受了江阔的气?”何潮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现在键盘侠太多了,一个个都是嘴炮,真要上阵的话,都溜得比兔子还快,全是怂包,全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何哥,现在该怎么办?”卫力丹浏览了一下网上的评论,微微皱眉,“网上真是什么人都有,有些人说话都不带脑子,一副网络暴民的嘴脸。真应该立法管理网络评论,让每一个人都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 “继续推动利道的三大举措,你负责联系江阔……”话说一半,何潮不好意思地笑了,“算了,还是换别人吧,你现在是我绯闻事件的两个女主角之一,让你联系江阔就太尴尬了。要不江离,你负责和江阔对话?” “不不不,我不行,你换别人吧,我有和女人对话恐惧症,只能和盼学一个人流利的聊天。”江离连连摆手。 “怂包!”何潮想踢江离一脚,踢到一半又收回了,因为他的手机响了。 是郭林选。 “怎么着哥们,不出则已,一出双飞,行呀,哥们敬你是条汉子,哈哈哈哈。”郭林选狂放的笑声中带有明显的幸灾乐祸。 “滚蛋,别没事找抽。”何潮骂了一句,想起了什么,“赶紧让你家晨晨过来利道,我有事要她帮忙。” “我们两口子已经在路上了,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能不第一时间赶过来庆祝吗?” 郭林选的电话刚断,赵动中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何潮,你先告诉我事情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应对的方法?江阔如果要离婚会不会影响利道的上市?”赵动中最关心的还是利道的稳定。 “行了,你也别担心了,赶紧过来开会吧。”何潮一想索性召开一个会议解释一下,省得乱了军心,“你看我像是在准备上市前夕出轨的人吗?” “不像。”赵动中安心了不少,“你也不像是带着小女友到野外露营的人,你就不知道什么是浪漫。” “……”何潮无语了,“那叫浪荡好不好?” 随后,曹启伦、夏正、夏良、武陵春等等,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的电话都打了进来,关系特别密切的,何潮会接听解释几句。关系稍微疏远一些的,他就索性不接,他也清楚,打来的电话中,有真关心他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还有看他笑话的,更有希望他一头栽倒的。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是许多人的通性。 在郭林选还在路上时,和仔、郑小溪和高英俊、柳三金等人也听到了消息,纷纷来到了何潮的办公室。 何潮镇静地请卫力丹为大家泡茶,还开玩笑地为大家介绍卫力丹的新身份——绯闻一号女友。 柳三金忧心忡忡,何潮的镇静和胸有成竹并没有减轻他的担忧,他将何潮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何哥,这事儿不简单,肯定有预谋。还有,李之用最近经常跑北京,在和人私下接触,我听到消息说,有人想要高价收购他手中的股份。” 李之用手中的股份不到1%,若是以前确实无足轻重,但在现在,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当然,和上市之后的市值不确定、套现周期过长相比,如果现在可以到手一大笔现金,以何潮对李之用的了解,他肯定会同意出售。 之前将之用安排在石家庄,一是出于李之用恋家的考虑,二是也不想让李之用在总部,一帆为了和利道竞争,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拉李之用下水也是其中一种,何潮不想李之用成为被利用的对象。李之用的立场可远没有和仔、柳三金他们坚定。 却没想到,对方的触手还伸到了石家庄。 一想也是,当年他在石家庄举办宴席时,熊家全就受人指使大闹现场。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处理李之用的事情,何潮点了点头:“李之用就算想卖,也得经过董事会的同意,还要在全体股东不接手的情况下才能出售,所以,先不管他。” “如果李之用真敢背着何哥在背后出什么鬼主意,我不会饶过他。”柳三金挥了挥拳头。 不多时,所有人都到了。和仔和高英俊坐在了一起,二人对视了一眼,目光复杂。 柳三金坐在和仔旁边,他碰了碰和仔:“你相信何哥吗?” “相信。”和仔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何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和丹丹认识这么多年了,要有关系早就有了,非要等到现在?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整他。” “是一帆的人吧?”柳三金咬牙切齿,“不管是谁,手法太下作了。” 高英俊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三金,先别下结论太早了,万一真有事情呢?现在的男人都很有责任感,一有钱就想多照顾几个女生。女生也很有爱心,男人没钱了,她就会主动离开他,省得他有压力。” “什么屁话。”柳三金被气笑了,“高英俊你是不是真的怀疑何哥?” “不是怀疑不怀疑的问题,你说现在的有钱人里面,像何哥这样又年轻又帅气的,会没有女人喜欢?喜欢他的女人多了,他面临的诱惑多了,难免会有下水的时候。我们要理解他,都是男人,没有出轨,说明他责任心强,没时间没精力。出轨了,也正常不是?” “现在开会。”何潮见人都到齐了,就清了清嗓子,朝卫力丹点了点头,“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奋斗多年,在外界对我有许多称号之后,比如青年企业家、时代弄潮儿、开拓者、进取者,等等,反正都是一堆虚名,现在生活终于对我下手了,又给我安排了一出绯闻,而且绯闻对象还是两个人,说明替我制造绯闻的人对我的身体情况很了解……” “哈哈……”众人大笑。 许多人以为何潮遭遇如此重大打击,会烦躁暴怒,或者是破口大骂,没想到何潮镇静自若之余,还有心思自嘲,不由众人都对他高看了一眼,并且多了几分自信。 尤其是赵动中。 赵动中特别担心绯闻是真事,轻则影响利道的形象,重则影响利道的上市,他很是焦虑。利道坚持了十几年,即将有望成为全国市值最大的快递公司时,突然出现了创始人的绯闻事件,肯定会带来非常不利的负面影响,不管是声誉还是市值。 “力丹,作为绯闻事件的第一女主角,放投影给大家欣赏一下我和你还有和风信子的照片。”何潮大方而大度地一挥手,“有些事情是被人谋划在背后,何必呢,还是放到阳光下一起欣赏多好。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大家看看,照片上的我帅不帅?有人精心帮我修过图了,是比实物年轻英俊不少。” 众人又笑。 卫力丹还有几分迟疑,虽然不是她真实的裸照,是被人移花接木,但毕竟是她的头像。何潮看出了她的纠结,笑了:“不用怕,这种换头的技术大家见多了,不新鲜。放吧,在座各位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他们眼里,裸体不是色情而是艺术。” 卫力丹也笑了,坦然地打开了投影仪,将她和何潮以及风信子和何潮的合影全部投射出来。 虽然众人早就看过了图片,但对比真人现场观看还是更有冲击力,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何潮和卫力丹。 何潮还好,一脸坦然,卫力丹有几分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行了,大家别逗我了,现在江总都要和何哥闹离婚了,大家赶紧帮忙想想办法。” “我刚才和江总联系了……”郑小溪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江总说,她现在已经回香港了,正在和律师见面。何哥,会议我就不参加了,我现在就去香港,和江总好好谈一谈。” “好,你去吧。”何潮知道江阔这些年来最信任的是郑小溪,因为郑小溪与世无争,为人随和而不强势,由她出面再好不过。 第三十四章打一场硬仗 “我也去。力丹最好也去,这样更能证明你们的清白。”邹晨晨站了起来,“小溪姐负责动之以情,我负责晓之以理。江总有些反应过激了,至少也要弄清事情真相再摊牌也不晚,是不是?何哥,我就问你一句话……事情是不是真的?” “不是!”何潮掷地有声,“我和力丹这么多年的合作关系,要说有好感肯定有,但肯定是纯洁的友谊关系,拉手也仅限于握手。我和她的照片是团建时的大合影里面的,酒店的照片就更不用解释了,她经常和我、江阔一起出差。” “至于风信子的照片,是我在山里和她欣赏夜景的时候被人偷拍的,到底是谁干的,现在还不知道。反正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我没出轨,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江阔的事情,也没做过对不起利道的事情!”何潮双眼喷火,“不过这件事情我会查个清楚,不会让幕后黑手逍遥法外。恶意造谣和中伤,已经构成了犯罪。” “回头我也出出力,帮你查查。”郭林选义愤填膺,“这么做太特么无耻了,简直是不要脸之极。各位,如果让我查出是在座各位有参与其中,嘿嘿,到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这些年我是远离江湖了,安心地在家相妻教子,努力做一个家庭妇男。但你们不要忘了,虽然我已经退出了江湖,但江湖还有我的传说!” “也包括我。”赵动中一脸怒气,“这些年我和大家交流得不多,估计大家对我也不是很了解了。前段时间有新闻不断地报道一件事情,说是有一个泥腿子想收购一家大型集团公司,利用了杠杆,想以小博大,你们肯定不知道的是,背后的推手就是我。虽然后来我被处罚了,五年内不能再进入金融市场,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的手段,如果真是在座中的哪一位做的手脚,最好现在就承认,我还可以网开一面。如果非要等我查出来,嘿嘿,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动了何潮就等于动了利道,动了利道就等于动了郭林选和赵动中的奶酪,二人不管是十几年的交情还是利益纠葛,都是何潮最坚定的同盟。 二人的话,让不少人心中一凛,更有人不寒而栗。郭林选也就算了,近年来确实低调了许多,不怎么再抛头露面。赵动中更是低调而神秘,许多人只知道他是利道股东的身份,在利道之外从事什么行业又有多大成就,无人知道。 现在赵动中自报业绩,让无数人顿时大吃一惊,并且对他刮目相看! 原来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最终惊动了高层出手的收购案,背后的推手居然是赵动中!原来不声不响的赵动中如此厉害! “都是自家兄弟,肯定不是在座的哪一个出卖抹黑何哥……”沉默了一会儿,高英俊主动出面缓和气氛,“我们要一致对外,不要自相残杀自乱阵脚。好了好了,现在继续开会。” 何潮点了点头:“调查幕后黑手的事情,已经着手在做了,现在继续开会。邀请大家来,一是澄清一下事实,二是就利道接下来的举措征求大家的意见。上市之路,会坚定地走下去,谁也阻挡不了利道大展宏图的脚步。但在兼并一帆以及布局电商的事情上,有人会有不同的意见。正好大家都在,现在就可以畅所欲言。” “还少三四个主要股东……”郭林选看了看众人,“江阔、周安涌和郑小溪、卫力丹都不在,邹晨晨就由我全权代表了。” 原本利道的股份是在郭林选名下,后来郭林选转到了邹晨晨名下,就让无数人无比羡慕郭林选对邹晨晨绝对是真爱。 “小溪说过,她不在场的情况下,她的投票权会自动移交到何哥名下。”和仔回应了郭林选,“周安涌就不用说了,也会让何哥代为行使投票权,这样一来,何哥的投票权就有61%了。力丹的投票权,她不在时也会自然转移到何哥手中,那么何哥就是69%的投票权了。” 高英俊意味深长地看了和仔一眼,心想和仔对何潮还是和以前一样坚定地追随和支持,他们的拉拢和仔的计划怕是要失败了……又一想,现在事情才刚刚开始,等到风暴来临的时候,和仔是不是还这么坚定地支持何潮就两说了。 考验一个人的忠心程度不是平常之时,而是危难之际。 “如果没有出这一档子事情,何潮,我倒不反对电商布局以及兼并一帆,但是突然出现了绯闻事件,为了稳妥起见,我觉得还是先暂缓电商布局和兼并一帆,先做好利道的内部管理,稳定军心,等上市后再做电商的布局以及兼并一帆也来得及。”赵动中第一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郭林选也是同样的意见。 随后高英俊也附和了赵动中的看法,并且强调稳定各大股东的军心以及处理好和江阔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其他事情推后处理也没问题。 和仔最后一个发言,他支吾了一会儿才说:“我也觉得现在应该放慢步伐,集中精力做好上市的准备工作。还有,根据我对江总的了解,何哥是被人诬陷,并没有出轨,但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要想说服江总恐怕还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还有……”和仔欲言又止,见众人都对他投来了期待加置疑的目光,忽然就挺直了腰,“我觉得绯闻门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对手说不定还有后手,不会只抛出几张照片,目的应该是想摧毁利道的形象打击何哥的名声,进一步影响到利道的上市,动摇利道的军心……” “咳咳……”高英俊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和仔的话,他唯恐和仔情急之下说出他和和仔私下与史荣接触的事情,“利道风风雨雨走到今天,这些小伎俩小手段动摇不了利道的根基,我们都坚定地支持何哥。” 何潮的目光在和仔脸上停留片刻,又从高英俊的脸上扫过,淡然一笑:“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不能让敌人的小动作小伎俩搅乱了我们的既定计划,我个人认为,兼并一帆和布局电商,有必要继续同步推行。既然要打仗,就要打一场硬仗。现在4g时代即将全面来临,我们如果等到上市后再布局电商,就错失电商最后的黄金时期了。就像现在再进入快递行业,你们觉得还有希望成功吗?” 众人都不说话,都太了解何潮的性格了。这么多人反对也没能阻止何潮的决心,说明何潮要坚定不移地落实他的举措了。何潮是遇弱则弱遇强则强的性格,现在内忧外患,又被江阔逼迫离婚,他表面上轻松自若,实际上内心无比倔强并且有熊熊燃烧的战意。 赵动中叹息一声:“我投反对票,虽然反对也是无用。” “我也投反对票。”郭林选高高举起右手,“何潮,你可一定要考虑清楚了,真要这么做的话,你将会四面树敌。不但要和一帆正面交手,还会引来其他电商的围堵和包抄。在现在的节骨眼上树敌,不是明智之举。更不用说你现在能不能过了江阔的一关,还不好说。” “相信我,我肯定可以很快理清家事,不会让家事影响到公司的发展。”何潮眯着眼睛,一脸坚毅之色,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不管是谁想要用什么方法阻止他对利道的改革举措,都不会得逞。他也相信江阔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不会上别人的当中了别人的圈套。 周安涌也同时事发,会不会和他的绯闻门有什么关联之处?何潮脑中蓦然闪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 周家。 周家是一栋地上两层地下两层的别墅,面积约有1000多平方米,除了周安涌和海之心之外,家中还有两个保姆。孩子在上海上学,平常很少回来。 二楼,卧室。 海之心坐在床头,地上散落着几个行李箱和一堆衣服,是周安涌的行李箱和衣服。周安涌站在一边,目光有几分呆滞。 “真的,安涌,你不用解释,也不用求我了,你走吧,我给你自由。”海之心脸色平静,脸上泪痕未干人,只不过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悲伤之意,只有深深的失望和怨恨。 “之心,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也是一时糊涂,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你让我走,你以后怎么办?再找别人,说不定还不如我。”周安涌姿态很低,态度很端正。 “别说了,我不想听。”海之心无力地挥了挥手,“别再用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来搪塞我,不是所有男人都跟你一样不要脸。当然,何潮和你一个德性,他还不如你,一次还两个,你至少还比他出轨专一。” “何潮和我不一样,他的事情是被人污蔑的,他没有出轨,这一点儿我可以作证。”周安涌关键时候还能保持着理智和公正。 第三十五章决不将就 “行了,你也别保证了,你人品都破产了,保证不值一分钱。”海之心又拿出一件衣服扔到了地上,“真的,别再赖着不走了,你想要自由,我给你不就是了?你不正盼着辞旧迎新吗?” “我错了之心,我不想离婚,你就像当年看我可怜收留我时一样,再重新收留我一次好不好?”周安涌了解海之心的脾气,她越是淡定越是风轻云淡,越是事大,现在海之心不提财产分割的事情,只赶他出门,他就知道海之心是铁心要离婚了,并且还会在财产分割上让他痛到骨子里。 原本以为还可以等他布局完毕之后,海之心到时再提离婚,他也有备无患了,没想到事发突然,比他预期提前了许多引爆了。除了顾两还能有谁?周安涌恨得牙根直痒,顾两言而无信,人间败类,他要和顾两势不两立,以后如果不将顾两打得一败涂地,他不姓周! 如何对付顾两是以后,现在如何才能过得了海之心的一关,才是关键。只可惜,周安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都不奏效,在海之心的坚决面前,所有的花招都是纸老虎。 周安涌的耐心渐失:“之心,真的不念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再给我一次机会了?” “人生有些错误只要犯了,就没有悔过的机会。”海之心淡而无味地看了周安涌一眼,“你和夏清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可曾想到你对我的伤害?周安涌,够了,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 周安涌点了点头,目光逐渐平静,语气恢复冷淡:“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你自己看。”海之心丢过她的手机。 周安涌打开手机,打开海之心的微信,一个头像是一个蒙面人的人给海之心发来了大量的照片和视频。照片很清晰,有周安涌和夏清相依相偎的场面,也有周安涌和夏清海边漫步的画面。视频的内容就更丰富了,他们开酒店的场景、进入酒店房间的一幕以及周安涌和夏清在小区漫步的画面。 只有照片和视频,没有一句话。周安涌翻到最上面,发现此人是才加上海之心的微信,加微信时的留言是:“我有周安涌出轨的证据,请加我。” 周安涌血往上涌,当即要求和对方语音通话,竟然一接就通。 “你他妈的是谁?为什么要破坏别人家庭?有种说话,告诉我你是谁,信不信我弄死你?”愤怒之下,周安涌失控了,冲对方大吼大叫。 “你是谁呀?你打错了吧?我不认识你。”话筒中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女声,柔弱、无助,“你干嘛冲我吼?” “……”周安涌迅速冷却下来,“你是谁?你为什么给我发照片和视频?” “我叫流星,是一个中学生,我没有给你发照片和视频,你是谁?你干吗这么凶?” “你这个微信号是从哪里来的?”周安涌猜到了什么。 “刚刚有人送我的,我还没有成年,没法绑定银行卡,一个好心的叔叔送我一个微信号,还说已经绑定银行卡了,我就用上了。” “算了,没事了。”周安涌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海之心,“之心,你不觉得事情很蹊跷吗?为什么对方要新注册一个微信号给你发照片和视频,发完后又把号码转送给别人?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和意图,你有没有想过?” “我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和意图,我只知道你背叛了我,你出轨了,你是过错方就足够了。”海之心依然平静如水,“我已经通知律师了,律师很快就到。你如果现在不走也可以,我们先商量好财产分割。走也行,回头我会发离婚协议给你。” “我也和江阔通过电话了,江阔对何潮提出的离婚协议,我会参考。”海之心一脚踢开地下的行李箱,“周安涌,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不过现在请你下楼,我不想再看到你。” 周安涌二话不说,收拾起行李默默地下楼。到了楼下,想了一会儿,还是打出了一个电话。 “余老师,是我,安涌!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最近我能不能在山居住一段时间?好,谢谢余老师,我现在就过去。” 发动汽车,周安涌想了一想,又打出了一个电话:“何潮,你和江阔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好,希望晨晨和力丹出面可以挽回。我和海之心已经谈崩了,接下来就等她的律师函了。对了,江阔提出了什么样的分割财产的要求?” 沉默了一会儿,周安涌又说:“明白了,估计海之心在江阔的基础上要求会更高。兄弟,我们还真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接下来,要共同面临着人生最大的一次考验了。我会先住在余老师的山居,好好反思一下这些年来的得失。放心,我不会有事。” 挂断何潮电话,周安涌出神片刻,开车离开。 香港,江家。 卫力丹和邹晨晨、郑小溪坐在江阔的对面,远眺维多利亚港。江家的院子,绿树成阴,花团锦簇,又是位于半山之上,不但空气清新,视野也是极佳。 “景色真美。”卫力丹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见江阔依然一脸阴沉,不由悄悄吐了吐舌头,“江姐姐,你还生我的气吗?” 江阔不理卫力丹,将头扭向一边。郑小溪抱住了江阔的胳膊:“江姐姐,你别生丹丹的气了,她已经够可怜的了,我们都有丈夫有孩子了,她还是孤身一个人,总是被人传来传去,从来都没有断过闲话。现在又被传成了是何哥的小三,她以后还怎么嫁人?怕是一辈子就一直一个人了。” 江阔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谁让她眼光太高了?哼,天下好男人多得是,她一个都看不上,能怪得了谁?总不能上天上去找吧?” 卫力丹嘿嘿一笑:“现在快递这么发达,外卖这么方便,网上购物这么快捷,女人只要能自己赚钱,不需要男人干体力活,不需要换煤气罐,自己也能活得很好,就不将就了。新时代的女性就要有新的活法,有人不想被家庭所累,一个人也挺自由自在。” “年轻的时候是自由自在了,等老了再后悔,就晚了。”郑小溪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女人终究还是要回归家庭,要相夫教子。我向何哥提过多次想要辞职移民加拿大,何哥不同意。江姐姐,你劝劝何哥,让他放我离开吧,我现在只想陪着家人。” 江阔看了邹晨晨一眼:“对于工作和家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要自己安心开心就好。你们也别劝我了,就算何潮没有出轨,我也决定和他离婚了。他现在太独断专行太霸道太不讲理了,谁的意见都不听,一副唯我独尊的傲慢和自大。” 江阔虽然已经相信卫力丹和何潮没有事情,清清白白,但对何潮和风信子的事情还存了疑虑,最主要的是,她还是觉得何潮太不尊重她的意见了,完全当她是一个普通的商业合作伙伴,从来没有当她是他最亲密的妻子最值得信赖的人生合伙人。 不过平心而论,江阔也不是非要离婚不可,她对何潮有爱有留恋,只要一想起当年和何潮初见时的情景,就不免心神荡漾。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只一眼,她就觉得他似曾相识,毫无陌生的感觉。就如一个跨越了许多年的约定,尽管时间过于久远,甚至忘记了对方的模样,但只要一见面,所有的感觉都会再次重来。 江阔也忘不了他们在最困难的时候,在面临着江家的反对何家的阻力之时,他们从未有过丝毫的动摇和迟疑,坚定地要在一起。他们的爱情,经历了时间的考验、亲情的磨练、商业上的冲击以及时代大潮的影响,最终还相知相伴,说明他们确实是真爱对方。 但时间是证明一切爱情、真理的试金石,随着利道的规模越来越大,随着外界对何潮形象的塑造越来越完美高大,何潮也开始了膨胀,慢慢地失去了自我,不再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就连她的话,他也敢完全置之不理。 何潮太自大太自负了,完全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当年的何潮,多纯真多善良多有朝气,现在的他,多嚣张越狂妄多自以为是。 越是资源少的人,越容易坚持原则。因为手上没有任何资源,坚持原则不会失去任何东西。但拥有的资源越多,就越难坚持原则,因为选择也多了,往往坚持原则会损失许多利益。在坚持原则上,江阔对何潮还算满意,何潮经受住了各种考验,从来不去涉足任何和快递无关的行业,也不羡慕别人赚快钱赚得盆满钵满的成功,他只坚定地走他的快递之路。 但是现在的何潮,不但想要兼并一帆,还想布局电商,要走多元化发展之路,胃口越来越大,野心也越来越膨胀。大凡成功的人士都往往犯同样一个错误,认为在某一领域的成功可以轻松地复制到其他领域,其实不然,隔行如隔山,跨领域等于是跨越生死线,并没有一种成功可以通吃全领域。 第三十六章好兄弟 何潮只看到了别人多元化发展的成功先例,并没有注意到有限的几个成功例子是建立在无数失败例子的基础之上,比例依然是二八规律。为什么非要用现在的快递的100%的成功去赌电商领域的20%的可能?江阔想不明白。 本来这一次生气加离家出走,江阔想要治治何潮,让何潮服软。不料才僵持没多久就出现了何潮的绯闻门事件。一开始她在愤怒之下,信以为真,当即联系了律师要和何潮打一场声势浩大的离婚官司。 胡浩律师是她多年的朋友,专业精通,为人可靠,由他出面,她完全放心。 等卫力丹、郑小溪和邹晨晨三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的愤怒已经冷却了不少,仔细一想,觉得事情确实有几分蹊跷。一是时机出现得很微妙,恰恰是利道最关键的时候。二是何潮和卫力丹、风信子的照片有些生硬,可以看出ps的痕迹不说,何潮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偷情,反倒像是在工作。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说江阔不敢确定何潮和风信子是不是有什么暧昧关系,但他和卫力丹是绝对没有! 江阔和卫力丹太熟了,她了解卫力丹的性格和为人,又有十几年的交情。她很清楚一点,男女之间有没有事情,不管他们怎么伪装怎么小心,外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因为有些小动作小细节,很难掩饰他们之间的亲昵关系。就像她,和何潮在外面时,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挽住何潮的胳膊,会帮他整理衣服,弄弄头发,以及眼神的交流,等等,绝对和没有亲密关系的人完全不一样。 如果何潮和卫力丹真有男女关系,并且在她眼皮底下这么多年不被她发现,她也就不用追究何潮的责任了,直接自己转身走人就行了。笨到这种程度,她可以自绝于商场了。 江阔相信自己对卫力丹的判断,但却不敢肯定何潮和风信子是不是真的什么关系。 虽然何潮第一时间派出了卫力丹、邹晨晨和郑小溪三人同时出面向她表明清白,但她还是不太满意何潮的做法,何潮没有亲自出面就是对她的不尊重! 尽管她也知道何潮在开会,在研究对策,要商量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绯闻危机,但她还是有几分愤愤不平,人过不来,连一个电话都没时间打吗? 在听了卫力丹三人为何潮的辩解后,尤其是卫力丹说到了何潮在知见宅和风信子是第一次见面,二人走在一起被有心人偷拍了照片后,江阔对何潮的最后一丝怀疑也差不多烟消云散了,唯一还让她生气的地方是何潮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打来一个电话! 虽然她也可以理解现在何潮肯定是在忙,但再忙也应该打个电话过来,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他如果还不在乎的话,他还能在乎什么?就说明了一点,何潮并不在意她,也没有当她一回事! 江阔正生闷气时,忽然接到了海之心的电话。接完电话后,脸色又恢复了寒冷如冰的神情,冷笑一声:“何潮和周安涌还真是一对好兄弟!” 卫力丹暗叹一声,在座几人中,也就是她知道周安涌和夏清事发之事,没想到海之心居然第一时间告诉了江阔,她还打算隐瞒下去,等江阔恢复了平静再说。 “周安涌怎么了?”郑小溪想起了昨晚和周安涌的对话,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江阔冷笑不断:“他和何潮一样,婚外恋,被海之心发现了。不过他比何潮坦诚,直接就承认了。现在被海之心扫地出门了……” 邹晨晨有几分不高兴,也顾不上江阔是不是受害者了:“江总,周安涌和何潮的事情不能相提并论,别的不说,周安涌的为人就比何潮差了十万八千里。何哥不计前嫌,还和他保持合作,已经足够胸怀宽广了,周安涌就是一个蝇营狗苟的势利小人!而且他是真出轨,何哥是莫须有!你拿他和何潮比,是在贬低何潮,也是在贬低自己的审美和品味!” 江阔脸一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邹晨晨顶了回去。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对何哥还有感情,还想在一起生活,就放下面子和所谓的骄傲,和何哥好好谈一谈。如果不管他有没有出轨都想和他离婚,也可以,收起你可以因为他出轨就可以狮子大开口要求何哥净身出门的想法,按照各自的付出以法定的程序来分割财产。再如果你就是想借机拿捏,非要让何哥臣服于你,我劝你收起心思,现在正是利道大变革之时,何哥的压力很大,几乎所有人都反对他对利道的改革举措,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卫力丹忙及时插了一句,连连朝邹晨晨暗使眼色,不让邹晨晨再说下去。 邹晨晨假装不见:“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利道已经到了可以坐等收获的时候了,不需要再拼搏再奋斗再付出了,他们就等着利道上市后,好套现好去周游世界好去养老,是吧小溪?” 郑小溪一脸愧色地低下了头。 “谁都不理解何哥为什么在可以坐享其成的时候,还要拼搏一把?因为所有人只看到了成功在望,没有看到潜藏的危机。”邹晨晨越说越是激动,“4g时代的来临,以及未来的5g,还有已经有了雏形的万物互联,利道作为最底层的快递行业,如果不紧跟时代的潮流,不和时代保持一致,现在落后于时代半步,两三年后,就会落后三五步。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三五步的差距就是生死的距离。几年前,谁知道小米?现在再看小米已经是国产手机销量第一了。再倒退几年前,曾经红极一时的小灵通时代的小灵通品牌、功能手机的品牌以及智能手机品牌,基本上是以两三年一个周期,不断地大浪淘沙……” “邹晨晨,你也不用替他说话了,现在的利道不比以前了,已经是一艘万吨巨轮,经不起折腾和拐弯了,只需要稳妥地前行就足够了。”江阔打断了邹晨晨的话,脸色有几分不善,“何潮想要带领利道更快的前进,心情可以理解,但他做事的方式过于粗暴,让人接受不了。不但对联合创始人如此,对股东如此,对我也是一样。” 郑小溪生怕江阔和邹晨晨吵起来,忙说:“都各有各的道理,都是为了利道,又没有原则性的分歧,有事好商量不是?晨晨,你少说几句,现在最要紧的是劝江姐姐赶紧回去,帮利道稳定军心,也助何哥一臂之力。” 卫力丹咳嗽一声:“江姐,何哥是难得的好男人,他能有今天,也有你的不少功劳。男人天性爱玩,而且男人又比女人成熟晚,科学研究发现,女人的心理成熟年龄是32岁,而男人是43岁,整整要晚11年。但要我说,何哥还不到40岁就已经足够成熟了,他不抽烟,也不怎么爱喝酒,就应酬时喝几杯。不去ktv,不爱玩,天天工作,琢磨电子产业、爱爬山、喜欢在山里静修,你比较一下所认识的男人里面,还有他这样的类型吗?他又不缺钱,就算一天花个几万几十万也不在话下。” “力丹说得对,郭林选有一次交待,他最嚣张的一年,天天醉酒夜夜笙歌,一年下来足足花了1000多万,全部扔在ktv、酒店和风月场所了。”邹晨晨咬牙切齿,“还好他现在改邪归正了,要不我非得打死他不可。” 郑小溪惊得吐了吐舌头:“怎么这么能玩?深圳一哥真不是白叫的。不过晨晨你也够聪明,郭林选曾经沧海难为水,收心了,现在能安心地在家里当家庭妇男,真是难得。” “所以说……”江阔忽然笑了,三分笑七分气,“何潮和周安涌,结婚前就谈过一次恋爱,没玩够,结婚后才会抓住一切机会弥补当年的遗憾。要不人们总是说,找男人就要找玩够的,否则结婚后他疯起来会让你觉得不认识他。你看看身边有多少初恋就走进婚姻的能坚持到底?说到底婚姻对女人来说就是一场赌博,不管她是什么社会角色。” “对男人来说也一样。”邹晨晨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江总,拿定主意没有,到底是继续对抗下去,还是握手言和?恐怕没多少时间考虑了。” “你是要逼我表态了?”江阔没好气地笑了,“我和何潮的事情是家事,怎么解决,什么时候解决,没必要非要和你们商量吧?”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有几分凝重和尴尬。 郑小溪愣了一愣,叹息一声:“不瞒你们,现在利道面临的困难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你们也别怪何哥非要兼并一帆,实在是一帆在背后总是小动作不断。现在一帆正在四处出击,想要高价收购利道几个股东手中的股份,有意借机入股利道……” 第三十七章江阔的霹雳手段 “有这回事?”江阔为之一惊,“不对,就算他们接触了几个股东,股东想要转让股份,也要经过全体股东同意才行,没那么简单。” “是没那么简单,但是……”邹晨晨不动声色地看了江阔一眼,“如果全体股东中,有一大半同意转让股份,就算何哥不同意,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利道也会大受影响。再如果你还继续和何哥对立下去,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那也是他活该!”嘴上这么说,江阔心里还是烦躁了几分,“小溪,知道一帆都接触了哪几个股东了吗?” 郑小溪目光躲闪:“不、不知道,我也是只是听到了传闻。对,好象说是接触了李之用和柳三金……” “他们的股份很少,一帆接触他们也是无用。”邹晨晨想了一想,“反正对方没有接触到我,如果和我谈,我也会转让,就按利道市值3000亿来谈,哈哈。其实一帆想要策反的无非是郭林选、郑小溪、和仔、高英俊几个人,赵动中他们不会接触,力丹不会,江总也不会。排除了我家郭林选和小溪后,就剩下了和仔、高英俊了。” “与其猜测是谁,不如回到利道直接开会,在会上说个清楚。”江阔忽然被激发了斗志,她和何潮闹矛盾没有问题,是家事,但有人想要向利道伸手,想从利道窃取利益,就触及到了她的底线,“走,回深圳。” 深圳,何潮办公室。 会议已经结束,只剩下了何潮和江离。 江离一脸忧色:“何哥,这么做真的不妥,万一将利道带入了困境,想要调头就很难了。” 何潮没说话,望向了窗外。午后的深圳,天空在慢慢地堆积乌云,眼见就要下雨了。 “再过3年,到2017年,我来深圳就20年了。时间过得真快,20年弹指一挥间。”何潮还想感慨几句,手机忽然响了。 一看来电,他当即接听了电话。 “大师好。” 熊公望微带江西口音的普通话传来:“何潮,我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何潮呵呵一笑:“肯定有,但不是什么大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问过风信子了,她并不知道是谁在暗中跟踪拍摄了你们,我相信她并没有参与此事。” “我也相信。” “不过事情毕竟发生在知见宅,知见宅本是方外之地,也被介入红尘的纠纷之中了,哈哈。”熊公望无奈地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妨,凡事都有两面性,或许可以从反面助你成就。” “我也是这么想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何潮哈哈一笑,“不过不瞒大师,现在的我是内忧外患,正处于史上最严峻的时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就算满盘皆输,你还不到40岁,大不了从头再来。40岁时开始创业的成功者,深圳就有不少,放眼全国,更是比比皆是。”熊公望的声音激昂了几分,“如果你这一次真的输了,我也拼一次,出山帮你。” “有大师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何潮挂断了电话,一回身顿时愣住了,门口站着三位美女,邹晨晨、郑小溪和江阔。 “江总回来了。”何潮喜出望外,忙迎了过去,“江总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净水泼街黄土铺地开门相迎。” “少来,别贫。”江阔嗔怪地瞪了何潮一眼,见何潮微有憔悴,不由又是一阵心疼,“你又何苦非要为难自己?差不多就行了,赚再多的钱如果没有了一个好身体,不也没用?” “我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是想让利道可以更好地服务所有人。所有人,包括中国的消费者和国外的消费者。”何潮说出了心里话,“正好江离也在……实际上利道上市不是为了套利,更不是为了割韭菜,我们的钱已经足够花了。当金钱满足了生活所需后,再多赚的部分,其实都是在为社会积累财富。快递虽然是底层行业,但在未来的万物互联时代,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环节。如果我们发往国外的快件全部由国外的快递公司垄断,在出现紧急情况时,我们一些企业的机密文件、技术文件或是合同文件等等,被国外的快递公司移花接木,转移到了别的国家,又或者是私自拆封,偷走机密,就损失巨大了。” “说得对,非常有道理。”江离原本反对何潮的举措,但对何潮的未雨绸缪非常赞同,“就像是现在的国产家电以及手机、电脑等高科技制造业一样,表面上我们生产了许多产品,实际上关键的零部件全部掌握在国外厂家手中,只要他们断供,我们的下游公司会瞬间死上一片。” “大道理倒说得头头是道……”江阔白了何潮一眼,“可是未来进军国外市场,又和现在的电商布局有什么关系?你就别为自己强词夺理了。” “未来的快递公司的竞争会落在数据上,数据是万物互联时代的根本,是最大的财富。现在快递行业连接只是基础数据,电商连接的是消费数据,两者叠加在一起,就是万物互联的大数据之一。”何潮很高兴江阔的回归,有了江阔的支持,他的梦想之路会走得更通畅一些。 “听上去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江阔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我们最常用的手机app是微信,微信最牛的一点是什么,恐怕没有人想过。” “是什么?”江离推了推了眼镜,满眼求知的光芒。 “微信最牛的也是最难的一点,并不是产品设计或者对用户的深刻认知,而是做到了如此庞大的体量,还能坚持节制,没有附加太多的功能。若是拿给百度做,大概率我们已经习惯在聊天过程中随手关广告弹窗以及各种层出不穷的推广了。支付宝也是一样的,就像微信坚持以社交为根本,支付宝坚持以支付为中心,坚持用户价值的原则,尽心做好应有的服务,才是大厂的风范。” “你的言外之意利道要向微信和支付宝学习了?”何潮笑了,“利道一直在向微信和支付宝致敬,也是以快递为核心,尽心做好应有的服务。但现在时代在发展,利道要从现在起转为以大数据为核心,所以要有所调整。” “好……吧。”江阔叹息一声,“我是没有办法说服你了,你的决定我还是持反对意见。但反对归反对,不会阻挠。” “谢谢江总。”何潮喜笑颜开,拉住了江阔的手,“男人最大的幸福是有一个识大体知大局的妻子,安涌这一点不如我……力丹呢?” 何潮才发现卫力丹没有跟江阔一起回来。 “我让她去知见宅接风信子去了。”江阔既然回来,肯定是要帮何潮解决问题,她一恢复江总的气势,必然要拿出霹雳手段,“既然有人想要背后抹黑你,不给对方一些颜色瞧瞧,会让对方觉得我们好欺负。” 邹晨晨一脸喜色:“江总已经通知了记者,马上召开一个记者发布会。何哥,你的设想还有想要表明的观点,可以先准备一下,等下在记者发布会上传递出去。” “谁陪我开记者发布会?”何潮对江阔的反击手段很是赞赏,不过又觉得哪里不对,心中一紧,“难不成是卫力丹和风信子?” 江阔笑得很神秘很开心:“当然是了,左边卫力丹右边风信子,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绯闻女友真人长得漂亮不漂亮……” “……”何潮的汗水差点流出来,“这个,这个,我倒不怕,男人脸皮都比较厚一些,问题是力丹和信子会不会太尴尬了。” “不会。卫力丹见多了场面,才不怕。风信子别看小,但现在的90后很厉害,比我们当年成熟多了。”江阔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一推何潮,“赶紧的,别愣着了,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什么,何潮召开了记者发布会?”顾两和金不换正在喝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一愣,“辛有风,你确认?” “必须确认。”辛有风打开手机,投屏到了电视上,“有许多平台都在直播,你们可以直接观看。” “何潮的左边是谁?卫力丹!不是吧,卫力丹亲自上阵了。右边的小女孩是谁?”顾两眯着眼睛,看不清楚,他拿出了老花镜戴上,“风信子!” “哈哈哈哈,高,实在是高。”金不换哈哈大笑,坚起了大拇指,“此举颇为高明,肯定有高人指点。等于是将绯闻放到了公众面前,就不是绯闻而是新闻事件了。如果何潮不出现什么重大失误,他这一关就要过了。” “不能让他这么容易过关……”顾两朝辛有风看了一眼,辛有风会意,当即打出一个电话。 片刻之后,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妥了,香港的记者已经动身了,她会问一些刁钻的问题让何潮难堪。” “再泡一壶茶,好戏上场了。”顾两兴奋了,招呼邓好儿,“好儿,赶紧过来看直播。” 第三十八章正面出击 邓好儿快速从楼上下来,边走边系头发,似乎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身家居服的她身材依然曼妙,她快步如飞:“来了,来了,什么直播?啊,何潮终于肯公开露面了?他不是一直坚持他的三不政策吗?” 利道壮大之后,不少记者想要采访何潮,却都不得其门而入。何潮在利道定了一个三不政策,一不接受采访,二不接受参观,三不公开露面。 因为何潮的三不政策,虽然利道名满天下,但见过何潮的人其实并不多,因此何潮也被新闻媒体形容为中国最低调最神秘的年轻富豪! “啊,直接带着卫力丹和风信子同时出现了,他是要干什么?”多年的主持人生涯让邓好儿练就了足够的新闻敏感性,她瞬间反应过来,“高明,真高明。被外界猜疑的绯闻直接放到了阳光下,何潮甚至不需要解释,就能化解现在的丑闻,谁给他出的这么高明的主意?” “除了江阔还能有谁?”顾两悠悠地说了一句,“刚才有一个镜头闪过,江阔也在现场。” 辛有风很是不解:“大老板,同时放出何潮和周安涌两枚炸弹,是要同时打乱他们的部署?抹黑何潮可以理解,可是拖周安涌下水,会不会太早了一些,不是和他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吗?” “不逼周安涌一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有多大的潜力。”顾两呵呵一笑,“我怀疑周安涌是缓兵之计,这几年他一直以各种理由拖累一帆并且为利道出谋划策,分明是在替何潮打掩护。” “不逼周安涌一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绝望。”金不换嘿嘿一笑,“人在困境之中,会有两个发现,一是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厉害,二是发现自己比自己认为得草包许多。我觉得周安涌属于后者,你看他出事之后惊惶失措的样子,听说他现在躲到山中了?和何潮相比,他太不抗打击了。” “也不要太小瞧周安涌了,他喜欢出阴招,要提防他反咬一口。”顾两摆了摆手,“先不管周安涌了,看看何潮能不能过关。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辛有风坐在了邓好儿身边,她削了一个苹果,切了一半给邓好儿,见顾两和金不换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就小声地说道:“为什么顾两非要提前告诉海之心周安涌出轨的事情?他不是想逼周安涌转让利道的股份吗?难道说他发现了周安涌和我们联手想要吃下一帆的意图?” “不会,怎么会?”邓好儿悄然打量了顾两和金不换一眼,“他们两个自以为是的大直男,一个比一个大男子主义,粗线条,眼里只有几十上百亿的生意,才不会留意一帆的小事。” “一帆是小事?”辛有风推了邓好儿一把,“现在利道估值都大几百亿了,听说能上千亿,一帆估计也有三四百亿了,以顾两的持股比例来算,也有上百亿了。别看他炒房很多年了,但估计也没有上百亿的身家,顶多几十个亿……” “啊,这么说,一帆现在反倒是顾两名下最值钱的资产了?”邓好儿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在商业和资本上,她远不如辛有风精通,毕竟从事主持人工作多年,她需要的是长相和口才,而不是大脑。 “当然了,要不你以为呢?”辛有风忧心忡忡,“我感觉顾两和金不换可能要改变方向了,他们的炒房事业遇到了资金问题,在石家庄、长沙、成都几个地方的楼盘积压严重,导致资金成本加大,每天光是利息就要几十万……” 邓好儿剥开一个荔枝放到嘴里:“他们是不是快要完蛋了?我们要不要赶紧撤?” “别急,再等等。”辛有风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后悔和邓好儿合作了,邓好儿胸不大但也无脑,有时笨得简直像是没智商一样,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 电视屏幕上,新闻发布会开始了。 何潮坐在中间,左边卫力丹右边风信子。卫力丹还好,坦然而大方地微笑,风信子却微有几分局促和不安,她是第一次上台,而且还是大场面,不免就有一些紧张。 “放心好了,有我在,不会让你难堪。”何潮小声地安慰了她一句,敲了敲话筒,“各位记者朋友,欢迎来到利道参观访问。现在开始发布会,发布会结束后先不要离开,利道有礼物赠送,还管饭……” 众人笑。 一共来了十几家新闻媒体,包括深圳和香港的,将利道的小会议室坐满了。 “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主要是发布三条利道的消息,然后就是自由提问环节,每个人可以提问一个问题,范围不限,但时间有限,希望各位节省时间,毕竟,你们现在浪费的时间就是接下来大家吃饭的时间,到时因为问题过长过多导致吃不饱饭可不要怪我。” 众人又笑,气氛活跃了不少。 “都到齐了吧?没到的就不用举手了,举手我也看不见。”何潮看了看下面的众人一眼,冲坐在人群中的江阔微一点头,“现在开始吧。由于利道没有专业的主持人,再加上他们对我的形象比较认可,觉得我可以成为利道的吉祥物,就让我既当主持人又同时发布新闻,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地上了。本来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非要靠才华,现在他们说我既要靠才华又要比颜值,我都想辞职了,这也太欺负人了,作为利道的创始人,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马上要退休了,你却告诉我还得拼脸?” “哈哈……”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弄得自己一身才华?”何潮一脸无辜加得意的坏笑。 许多第一次接触何潮的人,对何潮早已听闻大名,却苦于无缘得见。在场记者中,也有不少曾经数次想要采访何潮,却被何潮拒绝。一些记者前来参加利道发布会,就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想要亲眼看看何潮该怎么收场,因此带了先入为主的敌意。 也有一些记者对何潮的低调神秘大感兴趣,对何潮的印象多是刻板、霸道、强势以及高高在上,不料一见之下,何潮不但比他们想象中年轻不少,还风趣幽默,完全颠覆了他们的印象,让他们惊喜之余,就更加期待今天的发布会会带来什么爆炸性新闻了。 “记者都喜欢爆炸性新闻,尤其是现在的网络时代,各大网站以及公众号,都喜欢写一个博人眼球的标题来吸引点击,今天的发布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肯定会有猛料……”何潮笑了,笑得很含蓄很暧昧,“先说正事,第一,利道正式启动上市计划,力争在两年之内,在国内的主板上市。第二,利道会同时开始布局电商产业,未来的发展方向是成为中国第一家大数据提供商,而不仅仅是一家快递公司。” 随后有不少记者举手提问,无非是利道上市的出发点是什么,是不是利道现在缺少现金流了,又或者是利道的联合创始人想要套现离场了,等等,总之,问题比较刁钻,何潮耐心地一一解答。 半个小时后,何潮摆了摆手:“差不多了,正事和大事回答完毕,现在开始进入花边新闻阶段……相信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我身边的两位美女,一左一右,和我同台,刚才之所以一直没有介绍她们,是为了留一个悬念。现在是解开谜底的时候了——左边的美女是我绯闻事件的女一,叫卫力丹,也是利道的联合创始人。右边的美女是我的绯闻事件的女二,叫风信子,是一个90后的女孩,也是我才刚认识不久的异性朋友。” 立刻就有一个来自香港的记者起身提问:“何总好,我是香港《绯闻周刊》的记者,请问你是不是承认和卫力丹、风信子女士有私情?” “不,我和她们只有公开的关系,没有私下的关系。”何潮哈哈一笑,“今天她们坐在台上,就已经足以表明了态度,她们可以坦荡而磊落地和我一起出现在正式场合,如果有什么私情的话,我肯定不会带她们抛头露面了。” 记者对何潮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又追问:“那么是否可以请何先生解释一下照片?” “刚才你们已经拍了许多照片,回去你们就可以ps一下,对,就是现在的场景,我在中间,一左一中是卫力丹和风信子,记住,只留头部,下面替代成被子,然后再放到床上,就变成了我和两个美女大被同眠了。”何潮脸色一沉,“技术的进步也带来了犯罪的便捷,网络是方便了我们的生活,也让犯罪成本大大下降,导致了许多人可以随意捏造事实。来,有哪位记者朋友的ps技术高超,现在可以示范一下。” “我……可以吗?”风信子怯生生地举起了右手,“我大学学的就是制图专业。” 第三十九章一场好看的大戏 “当然可以了。”卫力丹还担心风信子因为怯场而无法配合何潮,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她拿过电脑,“我的电脑有ps软件,哪位记者拍了照片请传一下。” 何潮点头一笑:“在风信子造假的同时,我们继续提问环节。” 电视机前的顾两微微点头,一脸赞许之色:“何潮确实不简单,应对得很得体到位,几乎无懈可击。叶关怎么还不上场?发布会是不是都快要结束了?” “不急,最后抛出来的问题才是重磅炸弹。”说不急,金不换还是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发了一个信息。 电视上,有一个坐在角落里面的女记者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点了点头,回了信息。金不换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叶关说了,她已经准备好了几个犀利的问题……看,她提问了。” “何先生你好,还有5分钟就要结束了,我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提问者。我是来自香港的记者叶关,你也知道香港比较喜欢八卦,所以我的三个问题全部是八卦,你不介意吧?” 何潮不说话,微微点头,直觉告诉他,这个口齿伶俐思路清晰的女记者,不简单,绝对来者不善。 “第一,你并不承认你的婚外情,还让两位当事者现身说法,表面上是很坦荡的对话姿态,但如何证明你不是故意这么做,目的就是让我们相信你的表演呢?” 果然,叶关咄咄逼人的问题一经抛出,立刻引发了现场的议论。不少记者交头接耳,有人赞同叶关的说法,有人觉得叶关是故作惊人之语,也有人抱着不嫌事大的心态,坐看笑话。 何潮微一皱眉,对方的问题看似刁钻,其实是胡搅蛮缠,明显是带着有罪推定的出发点。不等他回答,叶关的第二个问题又抛了出来。 “第二,你口口声声说是别人伪造了照片,你有有说服力的证据吗?或者可以拿出伪造照片的原始照片吗?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混淆视听?” 众人议论的声音更大了,按照谁主张谁举证的观点,叶关对何潮所有的怀疑,应该是她先拿出证据来佐证自己的推测,而不是抛出一个问题,让何潮自证清白,就颇有无理取闹的意味了。 “第三,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大奸似忠,何先生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并且请了两位女主角亲自上阵,似乎很坦诚很坦荡,但越是大张旗鼓越是说明心虚,也许何先生正是少见的大奸大恶之人,非常善于愚弄民意操纵人性,今天的发布会,不过是利用我们的单纯和善良来替你欲盖弥彰罢了。” “嗡……” 会场顿时乱成一团,人群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说得好有道理。” “有个屁道理,完全就是无理取闹,无理搅三分。” “这是有备而来的,明显是要砸场子,是要坐实何潮出轨的事实呀。” “是不是何潮的竞争对手派来的人?一个个问题都是坑,而且都要何潮自证清白,是往死里逼何潮。” “快看,何潮要发作了,肯定气炸了。” 何潮的脸色果然不好看,愤怒在脸上堆积,怒意在眼中翻滚,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哈哈,何潮快要失控了。”顾两拍腿叫好,“叶关有两下子,问题很犀利很刺激,看何潮怎么失态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如果回答得不好,就坐实了他的出轨。想想看,宣布利道启动上市的同时,又连带坐实了何潮出轨的事实,还真是一场好看的大戏。” “要是真的坐实了何潮的出轨,利道上市就黄了吧?”邓好儿用她有限的商业知识来分析何潮的麻烦,“哪怕就算还能上市,是不是也会严重地影响市值?” “真的坐实了,就上不了市了。”辛有风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中国不比国外,国外的市场对创始人的私生活和商业分得比较清楚,国内不同,会被市场认为个人的生活作风对商业价值有影响和伤害。至少在短时间内,何潮无法弥补出轨对利道上市、品牌价值和企业形象带来的伤害。毕竟,他是创始人,利道又是创始人驱动型公司。” “哇,太好了。”邓好儿一脸陶醉状,“利道被打压下去后,一帆不就上来了?” 辛有风白痴一样看了邓好儿一样:“你怎么这么天真?向市场要效益的公司并不是零和游戏,不是说如果深圳没有利道的存在,一帆就能替代利道现在的位置。中国的市场很大,深圳没有了利道,再没有了一帆,也不会对整个快递市场带来多大的影响,很快其他地方就会崛起新的快递公司来弥补市场的缺口。不是说你踩了利道你就能上位,懂不?” “好象懂了。”邓好儿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有风,你说顾两和金不换是不是真的资金链断裂了?” 辛有风无语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她怎么现在才发现邓好儿这么没脑子?早知道她这么笨,她为什么要和她合作?完全就是一个拖油瓶。 不过后悔也晚了,辛有风只好放下念头,看向了电视。 电视上,镜头在特写何潮。 何潮脸上的愤怒渐渐退却,笑容一点点盛开,忽然,他哈哈大笑:“叶关是吧?你的问题很犀利,但也很无趣。如果我回答你,不管怎么说都不会让你满意,反倒会掉进你挖的坑里。如果不回答你,反倒像是我默认了你的指责。” 叶关冷冷一笑:“狡辩。” “深圳的奇迹不是规划出来的,是自发成长出来的。比如华强北、比如华为、比如平安、比如招商银行,比如……利道快递,如果放到别的城市,或许就不会出现同样的成功。这些都是深圳得天独厚的优势和深圳精神蕴育出来的奇迹之花。”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何潮忽然话题一转,说到了别的上面,“在座各位大多数是深圳人,你们知道深圳精神是什么吗?” 大部分人摇头。 “深圳精神的说法,最早形成于1990年,原为‘开拓、创新、团结、奉献’的八个字。2002年3月至8月,深圳市开展了‘深圳精神如何与时俱进’大讨论活动,深圳市委常委会集中全市人民的建议意见,经过慎重研究,决定将深圳精神重新概括为四句、十六个字——开拓创新、诚信守法、务实高效、团结奉献。” “请回答我的问题,何先生。”叶关不耐烦了,再次起立。 “从‘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到现在的‘开拓创新、诚信守法、务实高效、团结奉献’,深圳的成长有目共睹,深圳的成绩举世瞩目。如果不是亲身置身其中,不会切身体会到深圳奇迹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一群可爱的人支撑起了深圳奇迹。他们真实他们奋进他们坦荡他们善良……”何潮才不理会叶关,继续他的话题,“我来深圳十多年,到现在取得了一点成就,回首过去,我总结下来有三点。” “第一,我胸无大志,只想踏踏实实做好一件事情,就是快递。我们文化里有很多好大喜功、急功近利的东西,都喜欢大的东西,大的格局大的胸怀,但如果不是从小处做起,何大之有?要知道大并不一定好,因为还有大而无当。” “第二,有所不为。有所为有所不为,做对的事情和把事情做对,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做对做好,那么就只做能够做对做好的事情。做对的事情是有所为,不对的事情就不要做,就是有所不为。” “第三,做一个正直的人。最简单却也最难做到的一点,人生而自私,小孩子天生就会抢东西吃,但善良是一种选择。有了智慧和是非观之后,就可以选择做一个善良的人,并最终成为一个无私的人。从自私到无私,才是人生的全部意义所在。一切,都要先从做一个正直的人开始。” 何潮看了叶关一眼,见她的不耐之色越来越重,知道她焦虑了:“在此,叶关,我送你一句忠告:不要和想法不同的异性上床,不要和上级打麻将,不要和最好的朋友合伙开公司。” “这是三句不是一句……”叶关被何潮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气笑了,“何先生是故意避而不答我的问题,是要默认你和卫力丹女士、风信子女士的私情了?” “叶关女士,你这么迫切地想要我回答,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很着急想要知道所谓的真相?” “是的,不只是我,我想在座的记者同行都会想要知道真相。” “你收了别人多少黑钱?你身为记者的良知和公正何在?”何潮突然就反击了。 叶关愣了一愣,云淡风轻地笑了:“何先生,你转移视线的水平实在是太差了,不要凭空污蔑我,你对我的指责改变不了你偷情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认定了我确实偷情了?”何潮准确地抓住了叶关话中的漏洞。 第四十章四两拨千斤 “我……我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你并没有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没有偷情。” “你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没有收黑钱。”何潮暗暗一笑,叶关开始乱了阵脚了,他知道刚才的缓兵之计奏效了,之所以非要拖延时间,是为风信子争取时间,“风信子,可以了吗?” “可以了。”风信子一直在紧张地工作,埋头在电脑之上,半天没有抬头,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请大家看投影。” 投影上出现了几张照片,是何潮躺在床上左拥右抱的照片,左边卫力丹右边风信子,虽然没有裸体,但裸露在外的肩膀明显给人浮想联翩。 “哇,太厉害了。” “高手,这个是高手。” 风信子被人一夸,脸微微一红,又放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何潮在沙滩上左拥右抱,另一张是何潮在帐篷里面探出头来,一样是左拥右抱。 “无聊!”叶关见局势明显有失控的迹象,不由急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这张照片造假并不证明前面的照片也造假。这是偷换概念。” “好,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就再让你见识见识。”何潮朝风信子点了点头。 风信子轻轻地“嗯”了一声,切换了画面,画面一出,人群先是鸦雀无声,随后哄然大笑。 画面上是何潮和叶关的合影,何潮抱着叶关的肩膀,而叶关一副朝何潮献吻的表情,陶醉而幸福。 “你们……”叶关恼羞成怒,“你们无耻。” “这如果就叫无耻,世界就太文明了。”何潮哈哈一笑,“继续。” 风信子再次切换了画面,画面上,叶关抱着何潮的胳膊,像小狗一样一脸讨好的表情。下一个画面则叶关向何潮招手。随后,接连又有四五个画面,都是叶关和何潮亲昵的合影,如果不是刚才叶关对何潮的咄咄逼人式的提问,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何潮和叶关是一对情侣。 “各位记者朋友,你们可以向叶关提问她和我的真实关系,也可以要她拿出她可以证明清白的证据。别客气,她准备得这么充分,肯定会有。”何潮朝下面招了招手,“下面有请我的正牌妻子原配夫人上台。” “哇……”人群爆炸了,都没想到何潮还有这一手,不但让两个绯闻女主角同时登台,还请了原配到场,无数人的目光和相机同时对准了江阔。 江阔大方地冲众人挥了挥手,上台后和何潮并肩站在一起,她冲卫力丹和风信子点了点头,示意二人也一起站在何潮身边。 “请大家随意拍照,不过也希望大家手下留情,不要再ps了,何潮毕竟不是明星,不需要靠炒作绯闻出名,他想的是大家支持他为深圳为社会为国家所做的事业。”江阔大方而得体地挽住了何潮的胳膊,“让大家见笑了,何潮的绯闻原本是家事,他虽然也算是公众人物,但婚外恋是道德范畴的事情,伤害最大的是我和家庭,也就是说,就算他真的出轨了,是不是对他予以追究,权利也是在我……” 众人都连连点头,江阔的话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不由人不高看一眼。 “我相信何潮没有做出对不起我、家庭以及利道的事情,他是一个对家庭对利道以及对社会都很负责的人,如果科技的发展可以让人凭借技术手段肆意栽赃陷害一个好人,可以随意抹黑一个有良心有责任感的企业家,可以随心所欲地毁灭一个家庭,我想这不是科技的进步,这是人性的倒退,这是社会的悲哀。” “在此,我郑重地向力丹、信子表示歉意!”江阔后退一步,朝卫力丹和风信子鞠躬致意,“因为何潮的事情,对你们的名誉造成了不必要的负面影响,作为他的妻子,我深感自责。希望你们能够原谅何潮,他也是受害者。不过他虽然也是受害者,他毕竟是男人,相比之下女人在绯闻中受到了伤害更深一些。力丹就不用说了,都是一家人,信子却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如果信子愿意,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歉意,并帮我一个忙……” 卫力丹忙闪到一边,不受江阔的鞠躬。风信子上前扶起江阔:“姐姐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希望你可以担任何潮的助理,从你刚才的表现来看,你完全可以胜任他的助理的工作。他现在缺少一个称手的助理,至于待遇嘛……你尽管开口。” “哄……” 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议论,江阔太大度太厉害了,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妙,将绯闻事件变成了家事不说,还将风信子留在身边,既显示了她对何潮的绝对信任和度量,又让何潮的绯闻谣言不攻自破,消弥于无形之中。 “好!”有人忍不住带头叫好,“我相信何潮的清白!” “支持何潮!支持江阔!支持利道!” “江总好样的!” 人群的欢呼一声接一声,在欢呼声中,叶关脸色经白青相间,转身要走。 “叶关,同样作为香港人,我对你的所作所为表示不齿!”江阔叫住了叶关,“不过如果你失业了,需要一份工作的话,利道公关部为你敞开大门。但有一点,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拿黑钱抹黑别人了。做人要有底线,至少你可以选择善良和正直,而不是为了八卦和花边新闻,无所不用其极。” 顾两看着电视上江阔神采飞扬,他长叹一声,放下茶杯说道:“何潮能有今天,江阔至少有一半的功劳。今天的事情要是没有江阔,何潮肯定会栽一个跟头。可惜了可惜了,只差一点,何潮怎么说服了江阔回来帮他?江阔不是已经和他生气好几天了?” “女人心,海底针,天上云,谁也琢磨不透的。”邓好儿嘿嘿一笑,“有时连我都讨厌自己,心情总是莫名低落,又总是无缘无故的胡思乱想,说好就好,说坏就坏,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 “接下来该怎么办?”辛有风懒得理邓好儿没有的废话,她更关心下一步,“何潮过关了不说,还顺带宣传了自己,并且当众秀了恩爱,会让何潮的形象加分不少,更有利于利道的上市了。” “表面上何潮是过关了,不急,还有后手。”顾两得意地笑了笑,“不是还有周安涌吗?周安涌会配合我们的后手的。” 辛有风才不信:“你都让周安涌快要身败名裂了,他现在都被海之心扫地出门了,他还会配合你的后手?你真当他是傻子?” “周安涌当然不是傻子,他聪明得很。”顾两拿起手机,“我现在就和他通话。” 连打三遍,周安涌的电话才接通。话筒中传来了周安涌有气无力的声音:“大老板,我现在没心情,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没有兴趣,好吗?” “如果是能帮你过关呢?”顾两哈哈一笑,“对了,你刚才有没有看直播,何潮已经从容过关了,他比你运气好,是因为他有一个好老婆。你就不一样了,你的老婆和你不是一条心。” “再见。”周安涌不等顾两再说什么,当即挂断了电话。 “你不应该挂断顾两的电话……”余建成拍了拍周安涌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应该再缓上一缓,不要过于急着和顾两划清界限。他既然想利用夏清事件来威胁你,说明他对你还有所企图。有些武器的威力就在没有释放之前,一旦释放了,威力就会大减。现在他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杀伤力了。最坏的后果不过是和海之心离婚,并且损失三分之二的财产,但至少你保全了利道的股份……” “顾两不会放弃利道的股份,他还会得寸进尺地要挟我……”周安涌双手抱头,“老师,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脑子乱成一团,不知道后面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余建成的头发全白了,精神倒是不错,和以前相比确实衰老了不少。只不过近年来由于不再过问世事,身体反倒比以前更硬朗了几分。 “呵呵,安涌,从一开始认识你和何潮时起,我就断定你有一点不如何潮,现在看来,我的眼光确实可以,有先见之明。你知道你哪一点不如何潮吗?” “我哪一点都不会不如他!”周安涌忽然发火了,猛然飞起一脚踢飞了藤椅,“老师,我觉得你对我不公平,我是全心全意追随你,你却事事偏向何潮,还总是打击我的信心,我到底是你哪门子关门弟子?” “发现你的缺点并且及时纠正,引导你勇往直前,才是老师的真正职责所在。”余建成叹息一声,“不瞒你说,安涌,我对你和何潮,一直当成子侄一样看待,希望你们两个人都能茁壮成长起来。何潮其实没有你聪明,但他比你肯下笨功夫。你有没有发现,所有大的企业和大的成就,都是笨功夫做出来的,而不是投机取巧。小聪明难成大智慧,取巧的事情,做一件可以,做多了,会降低自己的格局。” 第四十一章沉迷理想,战胜现实 “从能力和眼光上来看,你和何潮不相上下。但从坚持和韧性来说,你就不如何潮了。最关键的是,你不如何潮对时代的趋势判断正确,他认定的事情不回头,会一直坚持下去。还有一点,他待人比你更平等更有长远的目光,不会看轻任何一个人,也不会高抬任何一个人。” “我不想听。”周安涌捂住了耳朵,“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晚了,全晚了。” “不晚,人生永远没有太晚的开始。”余建成惋惜地看了周安涌一眼,“安涌,为什么何潮在绯闻事件中能从容过关而你不能?” “因为他压根就没事儿,没出轨,要是他真出轨了试试?死得比我惨多了。”周安涌不服气地大口喘气,“他和江阔的感情比较牢固,生气也不是原则性的冲突,不像我和海之心,几乎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了。” “不,你错了,安涌。何潮和江阔的冲突,比你和海之心的冲突更难以化解。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江阔从一个江家大小姐下嫁给何潮,十几年间,何潮一步步成长为新时代的弄潮儿,而且何潮现在的身家远远超过了江家的产业,要说江阔心理没有失衡肯定不会。江阔和何潮生气,一大部分是因为何潮成长过快的原因。”余建成忽然笑了,“人都一个共性,嫉妒的往往不是陌生人的功成名就,而是身边人的飞黄腾达,身边人,包括兄弟、亲人,也包括夫妻!” “我见多了患难夫妻在功成名就之后离婚的,为什么?因为两个人中,一个走得过快,另一个跟不上步伐,就会产生不同步,不同步就会导致缺少交流,再加上两个人的眼界、格局差距越来越大,就没有了共同语言,从而导致感情越来越冷淡。” “甚至还有一些极端的例子,有些女人在当上了全职主妇之后,不愿意自己的丈夫上升过快,不希望看到他在外面抛头露面,就会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止他的成功,拖住他前进的脚步,就是担心他成功之后会抛弃她。她不是想着和他一起进步,而是想着要和他一起原地踏步,这不是爱,这是极度的自私。”余建成眼中有凶光一闪而过,“我有一个朋友,本来事业发展得很不错,后来突然得了重病,只好放弃了一切,回家养病。病了十几年才查出病因,原来是他的老婆总是给他吃一种慢性毒药,让他浑身无力。他痛不欲生,问她为什么,她的回答让人哭笑不得——她怕他太成功了会抛弃她,就给他下毒,让他失去能力,这样她就可以照顾他一辈子了……” “最毒莫过妇人心!”周安涌咬牙切齿,“海之心如果逼我太狠的话,我就杀了她。” “不要意气用事。”余建成摇了摇头,“还有一些女人,因为公婆对她不好丈夫对她也一般,她就去自杀。自杀也就算了,还带着年幼的孩子一起,怕她死后孩子受苦。愚昧、无知、荒唐!你现在想要杀了海之心,就和带着孩子自杀的女人一样。” “我的建议是,你现在表面上答应顾两的一切不正当要求,暗中和何潮合作,你们一明一暗,彻底打垮顾两,一劳永逸地解决顾两这个大麻烦,让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余建成大手一挥,一副指点江山的气势,“除了顾两,还有金不换也一起打掉,省得他再祸害中国百姓。虽然我当年是靠拆迁发家,但现在房价太高了,老百姓一辈子的积蓄都不够一套房子,还要被顾两、金不换这样的二道贩子从中间大赚一笔,他们就是吸血虫。” “不,是蝗虫。”周安涌点了点头,“炒房团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被人称为蝗虫。可是老师,海之心如果非要坚持离婚,我该怎么办?” “海之心会是冲你下毒的女人吗?会是一时想不开就要自杀并且还要带走孩子的女人吗?” “不会,她很理性,不会这么冲动。” “理性的女人就好说了,可以讲通道理摆明利害关系。”余建成笑了,“相信我,何潮肯定已经帮你想好了解决之道,不信,你现在打电话问问他?” 话音刚落,周安涌的手机响了,是何潮来电。 周安涌意味深长地看了余建成一眼:“老师对何潮真是了解……”随即接听了电话,“何潮,报喜还是报忧?” “喜忧参半。”何潮轻笑一声,“就看你是从哪方面看待问题了……” “只要能将经济损失降低到最低,不管怎么过关,都算是胜利。”周安涌情绪低落,“听说你过关了?是怎么个情况?给我上上课。” “我的成功可以复制。”何潮哈哈一笑开了一句玩笑,“行了,别没出息了,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帮你说服海之心不再离婚。” 一个小时后,何潮、江阔以及艾木、历之飞来到了山居。 艾木和历之飞一直没有回京,想在深圳寻找商机。二人原本还想从事出国留学、出国生子等中介生意,被何潮劝住了。虽然出国咨询中介生意依然可以赚钱,而且利润不菲,但并非长久之计,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当年的高材生艾木和历之飞如果回国后还做初级的信息不对称生意,也太屈才并且降低身份了。 不过艾木和历之飞到底从事什么行业更好,何潮也没有想好,就先让二人暂时跟随在他身边,寻找机会。 有一段时间没来山居了,山居景色依旧,只是繁华与热闹不再。不过冷清之中,却别有另外一番风味,竟然有了出尘之意。 余建成听到外面汽车的声音,快步迎了出去。如果说当年他打压何潮,是出于何潮对他的拒绝,那么现在他对何潮的来访无比开心,主要原因是何潮为他的晚年带来了莫大的安慰。 人老了,内心的孤独感会增多,但又本能地不愿意认识新朋友,只愿意和故交交流。也是人一上年纪,观念固执而老化,既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也懒得说服别人认同自己观点,不如只和志同道合者交流,省心又省事。 何潮忙下车迎了过去,扶住了余建成:“老师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 “可以早一分钟看到你,也是值了。”余建成上下打量何潮一眼,“不错不错,风采依旧,依然是打不倒的何潮。” 进屋之后,何潮才发现周安涌坐在了泡茶的位置上,不由一笑:“难得,难得,泡茶可以静心,你忙碌了这么多年,也该静静心了。” “天天听你时不我待,我哪里还有静心的心思?”周安涌嘿嘿一笑,“通信技术差不多以10年一个周期的速度进行演进,1g落后、2g跟随,3g中国晚了8年但有所突破,4g中国晚了4年但是最终并跑。希望等到了5g时代,中国终于不再滞后,在技术上更是领先全球。” 何潮坐在了周安涌的对面:“和已经发展了上百年的发达国家相比,中国的改革开放才30多年,要不是几代人的热血奋斗和奉献,我们怎么可能取得现在的成就?到5g时代时,中国在技术上领先全球不是希望,是一定会。” “这一点儿我坚信。”艾木也点了点头,“中国人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勤奋都吃苦耐劳,并且智商平均分也是最高,为什么就不能领先世界?一定能。有时候在国外呆久了,会很气愤的一点是,他们总认为中国人的所有成就都是偷来的,中国人就是比他们低上一等,中国人就不应该过上好日子……” “呵呵……”余建成摆了摆手,“不扯这些没用的,说说我们自己的事情。时间会证明一切,5000年文明不间断的中华民族,领先了世界4800年,只有近代才落后那么一点点。对我们来说,领先只是回到正常的轨道上,而不是奇迹。” “就是就是,说说你是怎么过关的,何潮。”周安涌迫切想要知道何潮的应对之策。 艾木和历之飞当时不在现场,不过二人观看了直播,艾木对何潮的表现赞不绝口,眉飞色舞地描述了她观看的过程。 江阔坐在何潮身边,一脸淡然微笑,并不说话。她尽管已经完全相信何潮没有背叛她,却对何潮将艾木和历之飞带在身上,想要帮助他们的做法并不十分赞同。二人在美国多年,行为方式和思维模式固化,却又不是完全的西式思维,夹在中间不伦不类,就很难在国内有什么发展,因为缺少了可塑性。 有很多在年少时出国的留学生,到了30多岁时再回国就会发现,他们成为了夹生人。既无法融入国外的文化,回国后又不能适应国内的环境,沉迷于理想却又无法战胜现实,最终在牢骚和抱怨中,一事无成。 艾木和历之飞还好,没有抱怨只有奋进,但思维模式决定出路。他们想要适应国内的快节奏生活,以及移动支付和各种生态,还需要一段时间。 第四十二章同床异梦 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江阔虽然不赞同何潮想要帮助二人的做法,却也不再一味地反对,而是可以理解何潮的心情。何潮重感情重情义,是好事,说明他是一个可交之人,只要他在做出重大决策时,不带明显的感情倾向就足够了。 人无完人,她也不够完美,有时对何潮的指责和埋怨,完全是出于赌气而缺少理性。 话又说回来,何潮是何潮,周安涌是周安涌。何潮的绯闻是被人诬蔑,周安涌却是真的出轨,她就对周安涌多了轻视和鄙夷。 尽管江阔也清楚在周安涌的婚姻里,海之心确实也有诸多问题。但夫妻二人有矛盾有问题,能够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离婚,而不是要出轨去报复对方。 好吧,她也相信周安涌的出轨只是生理和心理上的需要,并非是为了报复海之心,但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说的,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路上何潮也没有和她说如何帮周安涌过关,她就想看看,何潮如何处理周安涌和海之心的婚姻危机。 等艾木说完全部过程,并且盛赞他的机智时,何潮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一笑:“艾木你只说对了一半,真正的幕后推手是江阔江总。”他抓过江阔的右手,举了起来,“其实策划新闻发布会的人是江阔,和我站在一起面对流言蜚语的还是江阔,选择相信我支持我的人,也是江阔。如果没有她的信任,我不可能过关,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江阔被何潮当众一夸,心花怒放,却抽回了手:“干什么呀,这么多人,哪里有这么夸自己媳妇的?” “自己媳妇,别说夸了,亲一下也应该。”何潮假装凑了过去,吓得江阔起身躲开,“你吃多了吧?别让老师笑话我们。” 余建成含蓄地笑:“何潮,安涌的情况和你的完全不同,他是真的有事,你真有把握帮他过关?” “江阔和海之心近年来走得比较近,她很了解海之心的真实想法。”何潮点了点头,“江阔,你觉得海之心是真的想要离婚吗?” 江阔点了点头:“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下定决心了。” 认识海之心也有十几年了,从她和周安涌恋爱到结婚,从七合集团起步到壮大,江阔看得清清楚楚。后来何潮和周安涌恢复了友情之后,她和海之心也经常聚会,共同的出国留学经历以及同样的婚姻危机,让二人几乎无话不谈。 “在家庭和事业上,你觉得她更在意哪个?”何潮又问。 “嗯……”江阔想了一想,“对女人来说,当然都想要了。但如果只能选择一样的话,海之心应该会选择事业,毕竟,她不想将自己的人生押注在别人身上。她是一个很独立的人,相信一切的幸福都要靠自己争取。” “这么说,离婚是一定的了?”周安涌一脸沮丧,“离就离,谁怕谁。”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我有办法让海之心暂时打消离婚的念头。”何潮冲江阔点了点头,“既然海之心这么在意事业,如果离婚会对她的事业造成重大的冲击和负面影响,相信她会慎重行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江阔掩嘴一笑,“你是想让我说服之心,如果和周安涌离婚,会让七合集团的业绩下滑,这样她就会犹豫了,是不是?” “何止业绩下滑!”何潮很开心江阔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到底是原配,多年的默契无人可比,“除了会导致七合集团业绩下滑之外,还会影响七合集团的研发与销售,再万一安涌另起炉灶,重新再创立一个新的手机品牌,挖走七合的管理、技术和销售等人员,更是会让已经深陷困境的七合雪上加霜。别说上市了,有可能会破产倒闭。” “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江阔知道何潮不是危言耸听,虽然现在海之心掌控了七合,但中层和底层的许多管理和技术人员,还是很认可周安涌,如果周安涌真的重新创建品牌,他们追随周安涌而从七合辞职的可能性极大,“安涌,说说你的真实想法。” 周安涌听何潮分析之后,顿时心情为之一振:“我当然不想离婚了,如果之心原谅我,我愿意努力工作以弥补对她的伤害,带领七合走出困境。” “不过恐怕你只是口头承诺,她不会相信你。”江阔拿过一张白纸,“你写一份保证书,我可以和之心谈谈,看看能不能说服她回心转意。” “好。”周安涌二话不说,一挥而就,“周安涌在此郑重承诺,如果以后再有对不起海之心的事情发生,自愿净身出门,放弃和海之心共有的所有财产。如若承蒙海之心不弃,接受我回家,我愿意竭尽全力带领七合集团走出困境,直到七合集团成功上市。” 江阔看了几眼保证书,点了点头:“还算有几分诚意,我可以去和之心谈谈,但不能保证一定可以说服她。行了,我现在就去,你们接着聊。” 江阔一人离开,何潮和艾木、历之飞留了下来。等外面传来了江阔发动汽车的声音,周安涌才长舒了一口气:“现在方便说话了,何潮,我忽然有一个想法,你听听是不是可行。根据我对海之心的了解,江阔拿着我的保证书,再和她讲明了利害关系,她肯定会暂时收回离婚的念头,不过不用想就知道,在公司的内部事务中,她会进一步防范我,并且收缩我的权力,同时想方设法榨尽我的资源骗走我的股份,利用完之后,再将我一脚踢开。” “海之心有这么心狠手辣?”艾木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她只是一个女人。” “最毒莫过妇人心,古人的话不一定是真理,但肯定有道理。”周安涌冷冷一笑,“不过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我会一点点拿回我应得的一切。” “既然这样了,还不如离婚了好。”历之飞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余建成笑了笑:“同床异梦,同室操戈,古人对人性的见解,都在千百年流传的成语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当然,也有同心同德、同生共死、同甘共苦、同仇敌忾……” “也有同归于尽……”周安涌哈哈一笑,“我觉得不管海之心是不是再接纳我,我和她肯定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所以我必须铺好后路。以前我可以让三金和之用帮我去开辟新的战场,现在他们是你的人了。不过我又有了更好的人选……” 周安涌看向了艾木和历之飞。 艾木立刻心领神会:“周总想要我们做什么?” “你们成立一家公司,我会将技术、资源陆续转移过去,等我和海之心彻底决裂的时候,公司就可以由备胎转正,成为我未来的主要战场。” “何潮,你的意思是?”艾木心动了。 何潮狡猾地笑了笑:“我就不发表意见了,听听老师的看法。” 在众人的目光中,余建成呵呵一笑:“骏马常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世间多少不平事,不会做天莫做天!” “余老师是什么意思?”艾木不解。 余建成却没有正面回答:“最近我总是心神不宁,要不是快要病了,就是快要出事了。何潮,你说一个人年轻时做的坏事,到老了后悔了,想尽一切办法弥补,能不能抹平?”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潮知道余建成晚年多读佛经和道家经典,对传统文化越来越推崇,对早年的所作所为颇有悔过之心,实属难得,“只要心境平和,一切都会过去。老师也知道,人的命运不是定数,如果生下来一切都已经注定,人生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还是心里不太舒坦。”余建成叹息一声,揉了揉额头。 原本何潮几人想早些离开,见余建成心情不好,就留下吃了饭再走。 一天后,周安涌接到了海之心电话,他回到家中,和海之心谈了一整天,二人达成了协议。 随后,夏清出国,远离了深圳,不知去向。周安涌重新回归七合集团,并和海之心携手出现在了几个公开场合,高调大秀恩爱,破除了外界对二人出现感情危机即将离婚的传闻。同时,周安涌公开宣布,七合集团将于2015年推出三款智能手机,全面进军智能手机市场,并且七合的智能手机完全支持4g。 4g时代来临之际,又是新一轮洗牌的开始。原先许多不支持4g的手机,将陆续被淘汰,而换机潮所引发的巨大的市场机遇,让许多厂家都摩拳擦掌,试图重新在市场份额上洗牌,攻城掠地。 与此同时,三成也宣布将于2015年推出全新机型。 周安涌在和海之心达成共识之后,得以有精力腾出手来对付顾两。他不但一口拒绝了顾两收购股份的要求,还再次将价格提高到了100亿,气得顾两和金不换大骂周安涌贪得无厌,狼子野心。 第四十三章这是一个逆袭的时代 2015年初,艾木和历之飞的公司成立,主业是手机的研发生产和销售。 2015年春节刚过,顾两起诉周安涌,要求周安涌归还他的股份。周安涌应诉,在何潮以及利道其他股东的帮助,打赢了官司。根据当时的协议显示,并没有证据证明顾两和周安涌之间的股份交接有什么违规之处,交接合法,周安涌就是法律意义上的股权所有者。 顾两输了官司后勃然大怒,威胁周安涌如果不交出股份,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周安涌才懒得理会顾两,他相信顾两现在炒房还炒得自顾不暇,哪里会有时间和精力来对付他? 就算有,他也不怕,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风浪,顾两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不可战胜的角色。 因为他最近认识了关得和林肖通后,才发现又打开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和二人的玩法相比,顾两的炒房行为简直就是幼儿园水平。 和海之心达成了初步协议之后,周安涌表面和海之心出双入对,其实他谁也没有告诉的是,他们已经离婚了! 是的,就连何潮和江阔也不知道,他和海之心已经协议秘密离婚了!只是为了二人的共同利益,为了公司的良性发展以及上市,二人还假扮夫妻并且生活在一起,不时出现在公众面前,拍照留影,他背后告诉夏清他和海之心是橱窗夫妻。 人们非常善于遗忘,尤其是在飞速发展的时代,何潮的绯闻和周安涌的出轨风波,尽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很快就平息了,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连一朵浪花都没有留下。 反倒是三成和七合在沉寂了一年之后,分别推出的一款智能手机,再次引发了媒体以及消费者对三成和七合的关注。 三成新推出的智能手机型号是sc7,在2015年3月正式上市,正好和htc以及三星上市的旗舰手机正面狭路相逢。sc7外观惊艳,性能超群,最主要的是何潮让技术团队针对国人的使用习惯,将安卓系统进行深度优化,不但比原生的安卓系统流畅好用,还更安全。同时,还部分使用了三成自己开发的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元件,信号更强更稳定,远超国外品牌。 并且在价格上比国外同样配置的便宜三分之一以上。 在推出前夕,江阔担心sc7会被htc和三星打败,毕竟两者不管是在知名度还是口碑上面,都远胜于三成。何潮却为江阔加气,在智能手机时代,每天都会创造奇迹。而在互联网的世界里,奇迹是常态而不是偶然现象。 这是一个逆袭的时代,也是一个随时可以起飞的时代。 何潮在和江离商量后,同意了江离反其道而行之的宣传策略,先是由江离带头写了一篇文章,详细分析了三成sc7在此时上市的胜算有几成,不但要面临着htc和三星的正面狙击,还要面对即将于9月上市的iphone的包围,以及华为的p8和mate8的冲击。华为在p7和mate7之上大获成功之后,乘胜追击,今年推出了新款,以去年市场的反应来看,必然会受到追捧。 2015年对中国的智能手机来说,是一个厮杀混战之年。 若是以前,江离的文章会分析sc7的优点和不足,最终得出sc7会凭借自身的优势与产品亮点,杀出重围,赢得一席之地的结论。但此次一反常态,在详细地列举了sc7的优点之后,江离直接抛出了sr7必败的论点。 江离的文章用词犀利,论点武断,直指三成sc7毫无胜算,国产手机必将不是国外品牌的对手,因为中国的消费者既不够理性,又没有判断力,唯品牌论,崇洋媚外,等等。 江离的文章激起了不小的反对的声音,不少专家、消费者纷纷批评江离对三成sc7的评价过于武断,并且有明显的贬斥,不是一个经济学家应有的气量和高度。 随后,又有几人发表反驳文章,从其他方面对江离的说法给予了无情的驳斥。一时相关的文章此起彼伏,引发了争论的浪潮。有人从国产手机的质量逐年提升为由盛赞中国手机品牌现在已经可以比肩国外品牌,也有人指责国产手机除了会抄袭之外,一无是处。更有甚者对中国手机不管是大品牌还是小品牌其实都是组装机来论述,就和中国的电脑行业一样,命脉依然掌控在上游的核心厂家手中,等等。 一时之间,由sc7引发了无数关于手机品牌、手机制造和核心技术的观点碰撞。在碰撞和报道中,sc7还没有上市就已经名声大振。上市之后,无数好奇的专家或是消费者,都先买来一部感受。经过一段时间的试用之后,不管是专家还是消费者,都对sc7给出了积极肯定的评价。 逆向营销的sc7大获成功! 下半年,七合的新产品qh8也上市了。 qh8是一款集各家产品的优点为一身的集大成之作品,拍照、屏幕、续航、声音、外观、最强性能,等等,用江离的话来说就是手机整容术,将市场上最畅销的几款手机中最突出的优点拿来,集中在了一款手机上面,就是qh8了。 一个整容美女再好看再精致,但不管鼻子、嘴巴、耳朵还是眼睛、眉毛,都不是原装的,都是后天手术而成,没有一处是自己的核心技术,也就是说,随时有会被回原形的可能。 至少sc7有自己的核心技术,在操作系统上面的优化以及部分元件。但不管江离如何对qh8不以为然,qh8推出后,却大受市场欢迎,其热销程度直逼sc7,一举挽回了七合的颓势。 就让江离不得不感慨,整容美女再假,再是人造美女,也是美女,对于大多数被视觉左右判断的消费者来说,他们才不管是天然还是人造,也不管手机是独创还是抄袭,只要喜欢就好。 七合借助qh8,成功成为国前前五的手机厂家之一。而三成也携sc7之势,顺利进入前六。 除了在手机市场的鏖战之外,何潮还在快递市场,和国内排名前三的几家巨头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 绝非夸张之语,确实是生死存亡之战。 在何潮做出了吞并一帆的决定之后,利道上下以一帆为目标,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一系列的大包裹揽收业务,目的就是要精准打击一帆的主营业务。原本和一帆有幕后交易的周安涌,对何潮此举持支持的态度。反正他现在已经有路可退了,不管是顾两还是史荣,都无法再拿夏清的事情来要挟他。 最主要的是,周安涌也看清了一点,他和何潮不但是兄弟,有30多年的交情,而且何潮的上升之势已经势不可挡了。当年他始终觉得可以力压何潮一头,让何潮在他的领导下前进。现在他已经自知无法再超越何潮,心境平和或者说认命之后,心态反倒轻松了许多。 就跟随在何潮身边,在何潮的带领下前进,既轻松又省事,何必非要自己独挡一面,既累又压力过大?周安涌也不知道他的心态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大,或许是年纪大了,不再像年轻时那么争强好胜,又或许是经历多了,才慢慢意识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确实无法逾越,又或者是人的一生都要经历三个必然的阶段,经历过后才会认清一切。 三个阶段是:认识到父母很普通,认识到自己很普通,认识到孩子很普通! 三个阶段是依次递进的关系,既是依次失望的过程,也是逐渐接受现实并且心境平和的过程。周安涌有时也觉得他和江阔的心路历程有相似之处,从一开始居高临下地俯瞰何潮,到后来的平视,再到现在的微微仰视,最终还是接受了何潮确实比他们更有远见更有格局的事实,中间有不甘有不平。 而何潮始终是一副昂首挺胸大步向前的样子,从来不曾对他们的俯瞰、平视和仰视有什么区别对待,他总是当他们是亲人和朋友,是人生合伙人和合作伙伴。 当然,周安涌心态的转变,也有来自海之心的打击、顾两的威胁等因素。因此,表面上周安涌还和史荣等人维系着当初的约定,实际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利道最终能够吞并一帆,在整合时,他作为唯一一个既有利道股份又有一帆股份的股东,可以实现利益最大化。 从长远看,还是利道吞并一帆比一帆吞并利道更有利于他个人财富的升值,毕竟史荣等人的格局和高度,远远比不上何潮。 为了助何潮在吞并一帆的过程中,快速扫清障碍,周安涌暗中揭发了李之用私下和伍合理多次接触并且出卖利道机密的秘密。 柳三金勃然大怒,回到石家庄痛打了李之用一顿。李之用翻脸,报警抓了柳三金,柳三金以故意伤害罪被起诉,判刑一年缓刑一年。 柳三金回到深圳后,气得不行,何潮也是非常生气,召开了董事会,一致同意除了开除李之用之外,还收回了他的股份。由于是是公司奖励性质的股份,公司有收回权。 第四十四章双双遭遇重创 李之用得知消息后,大骂何潮忘恩负义,指责柳三金不是东西,却不骂周安涌。他并不知道他的事情之所以暴露是周安涌的功劳。 正好提前释放的熊家全回到了石家庄,找到了李之用,二人一拍即合,决定伺机报复何潮。伍合理得知消息后,邀请二人加入了一帆,担任一帆驻河北办事处的负责人。 在利道和一帆交手的同时,国内的快递市场迎来爆发式增长,以及行业的新一轮动荡。 从2012年开始,快递业每年以50%的速度递增,从年13亿件上升到130亿件,每天都上千万量级的单子产生,还仅仅是一家快递公司的量,利道的体量也得益于时代的大潮,再一次得到了提升。 但相应的,不管是一帆还是其他几家的行业巨头,也都提升明显,水涨船高。 快递行业的飞速增长,主要原因还是得益于经济的发展以及电商对三四线以下城市的进一步渗透。网购的兴起,让快递行业成为增长最快的行业之一。 自从2009年快递法实施以来,快递行业从灰色地带走到了阳光之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国家邮政以及国外的快递公司竞争了。同样,也让行业更加规范。 由于网购的普及和下沉,快递行业的快递数量上升了,但相应的利润却下降了不少。许多偏远地区的消费者,从网上购买一个十几二十几块钱的东西,如果像利道一样收费18元起,商家肯定不干,因为完全没有利润。 于是就有许多家微利快递公司专注于低价件市场,和利道的高价品质件以及一帆的大包裹形成差异化竞争。但毕竟差异化竞争的快递公司还是少数,排名靠前的前三大快递公司,业务范围涵盖了利道的高价品质件、微利快递公司的低价件以及一帆的大包裹,摆出了赢家通吃的姿态,想要一统天下。 其实何潮想要吞并一帆,并且之前将利道拆分成利道速运和利道快递,就是想应对市场上的变化,不想坐以待毙,毕竟在4g时代来势汹汹之际,谁也不清楚市场份额会怎样改写。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中国有望在三年后成为世界第一快递大国。 但让何潮始料不及的是,他的吞并一帆的计划以及电商布局的举措,双双遭遇了重创! 先是一帆。 尽管在抢占大包裹市场的战役之中,利道的出手让一帆无力反抗,但没有想到的是,一帆采取了迂回战术,不断地策反利道的股东和管理层,让利道流失了数个主力干将,虽不至于元气大伤,却也损失不轻。 让何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被一帆策反的人是郑小溪! 郑小溪在向何潮提出辞职时,何潮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当时不但江阔、卫力丹在场,周安涌也在。 周安涌脸上的震惊表情,比何潮和卫力丹还要夸张,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以为郑小溪之所以辞职,是因为他上一次劝说的原因。 但在自从何潮帮他暂时解决了和海之心的矛盾之后,他就改变了策略,不再暗中算计何潮了,也和郑小溪再也没有过私下接触,就当上一次的谈话没有发生一样。 有一次在利道开会时,他趁人不注意,半开玩笑地和郑小溪说了一句:“上次见面我所说的话,现在收回还来得及吗?” 郑小溪嫣然一笑,回应了一句:“来得及。我都忘了是什么谈话了。” 周安涌就放心了,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时隔半年多之后,郑小溪还是提出了辞职,并且是郑重其事地当众提出。 可见她决心已下。 “我不是一个事业型的女人,我舍不得丈夫和孩子,他们在加拿大需要我,我请求辞去利道的一切职务,去加拿大和家人团聚,希望何哥、江阔理解并体谅我。”郑小溪非常诚恳,而且一脸坚定,“我保证辞职之后,永远不会再从事快递行业,也不会从事和快递行业相关的行业,应该也不会出来工作了。我年纪也不小了,快40岁了,按照人均70多岁的寿命计算,只有不到30年的时间了,希望在下半生有限的时间里,可以和家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郑小溪的父亲已经在数年前去世,家中再无亲人,她出国也是必然的选择,在国内已经没有牵挂了。 郑小溪说得如此情真意切,何潮再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说出口,正要点头答应时,周安涌却突然插了一句:“小溪,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郑小溪目光闪烁:“没有,真的没有,安涌你别多想。” 何潮也发现了异状,毕竟他和郑小溪认识这么多年,太了解她了,不管郑小溪经历了多少,她始终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 “不要紧,小溪,你说实话,不管别人和你说了什么,我都尊重你的决定。但你的话有利于我对利道的决策做出正确的判断。”何潮当即顺水推舟。 郑小溪在何潮面前不好再伪装:“我、我对不起你们,何哥、江总,是伍合理、史荣他们一直劝我离开利道,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还说我一个女人,没必要再拼下去。利道这几年会很动荡,也许会倒闭,我还是及早离开好。我虽然不认同他的话,但这些年确实很累,也想休息了……” 果然是一帆的人,正面战场一帆不是利道的对手,就从侧面出击了。不过何潮也得承认,对方的出手,击中了他的软肋。 利道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就,就是因为他有一批坚定的追随者,不管是卫力丹、和仔,还是郑小溪、柳三金、高英俊,团队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力量,而不是他个人有多了不起。如果团队被人各个击破,利道就会去战斗力。 虽然有心挽留郑小溪,但何潮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说辞,周安涌也是无话可说,最后还是江阔叹息一声,站了起来:“小溪,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利道的支持,希望你在加拿大一切安好,家庭美满。” 郑小溪哭了,抓住了江阔的手:“姐姐,我也不想离开利道,不想离开大家,可是我也没有选择。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取舍的过程,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是不是?” 何潮暗暗叹息,有一句话说得好,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同样,哪里有什么两全其美,不过是权衡之下的利弊平衡罢了。成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只有断舍离。 “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去机场。”何潮轻轻一拍郑小溪的肩膀,“你的股份是保留还是出售?” 郑小溪迟疑不答,何潮就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好,卖了也好。但有一个前提,在同等价位下,利道其他股东拥有优先收购权。” “谢谢何哥的理解。”郑小溪又哭了,“我也希望是利道的其他股东收购我的股份,而不是一帆的人。” 周安涌冷笑了:“一帆想通过收购你手中的股份进入利道,哈哈,想得太天真了。你的股份如果何潮和江阔不收的话,我来收。” 何潮漫不经心地看了周安涌一眼,笑了:“回收小溪股份的事情,我们接下来再商量。现在的问题,也不知道对方策反了几个利道的股东……” 没让何潮等太久,接二连三的辞职就来了。 第二个辞职的是高英俊。 高英俊辞职的理由很简单直接:“对不起何哥,干了这么多年,累了也没有进取心了,希望可以休养一段时间。最近身体明显感觉到大不如以前,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盲点象限,我想我已经不能再为利道带来利益了,我跟不上时代了,请何哥批准我的辞职。” 何潮想要挽留,周安涌却抢话说道:“辞职可以,有两个条件你必须答应,一是股份收回,二是根据竞业协议,两年之内,你不能再从事快递行业。” 高英俊居然能说盲点象限这样专业的术语,何潮再清楚不过,以高英俊的知识结构,除非别人教他,他肯定不会自己去学。周安涌的话,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就顺势点头:“当初签订股权协议时,你和李之用等人的股份属于只享受分红的干股,只有分红权没有所有权,离职的话,公司有权收回。” 高英俊眨了眨眼睛,笑了:“没想到辛苦十几年,朋友一场,最终落了一个双手空空的下场,明白了,看透了,不过是利益二字罢了。好,条件我都接受,说过的话签过的字,都认。” 何潮没说什么,周安涌不干了,眼睛一瞪:“高英俊,你这话说得昧不昧良心?双手空空?你在利道十几年,买房买车,年薪百万,分红百万,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财富、社会地位、业内认可,哪一个不是利道这个平台赋予你的?你还有脸说双手空空?当年要不是何潮收留你,现在的你不一定在哪里要饭呢?一个保安能有现在的一切,不感谢何潮对你的提携,还有脸说风凉话,高英俊,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第四十五章和仔的辞职 高英俊被周安涌一通嘲讽,脸上忽红忽白,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恶狠狠地扔了一句:“这些年,我也没少为利道卖命,我拥有的一切,是我应得的。” 何潮没再多说什么,他也看了出来高英俊是铁了心要走:“英俊,你是不看好利道的未来了?你是不是觉得一帆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就可以改变被利道打败的命运?” 高英俊一愣:“也不完全是因为利道对一帆的出手,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周安涌一改以前说话委婉且滴水不漏的习惯,自从和海之心离婚之后,他变了一个人一样,说话喜欢咄咄逼人。 “何哥太强势太霸道了,在利道完全就是帝王作派,没有一个人敢反对他的权威,他从来说一不二,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这么多年来,我们不是他的管理团队,而是他的跟班他的追随者……” “真当自己是棵葱了。”不等高英俊说完,周安涌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要说联合创始人,力丹算,和仔算,小溪算,就连没有股份不参与管理的吴老伯也算一份,你就是一个跟班,一个被何潮拯救的保安,能进入管理团队已经是何潮对你的恩赐了,还想什么呢?就凭你的保安高度,还能真当副总不成?就算何潮相信你,我也会反对。” “周安涌,你别以为就你聪明就你厉害……”高英俊被周安涌气得暴跳如雷,“你等着,总有一天一帆会吞并了利道,让你们都尝尝失败的滋味。” “哈哈哈哈……”见高英俊成功地被他激怒并且套出了真话,周安涌放声大笑,“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高英俊,你如果真的是被史荣他们说服,想去一帆发展,别忘了,我也是一帆的股东。” 高英俊脸色极差,愣了一会儿转身走了:“何哥,兄弟一场,祝你一切顺利。” 如果说郑小溪和高英俊的相继离去,并没有对何潮带来很大触动的话,那么和仔向他提出辞职,就让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和仔是在一次吃饭时提出了辞职。 2015年国庆刚过,一场雨后的深圳,清新而凉爽。晚上,何潮邀请公司一众人等聚餐,除了他和江阔之外,还有卫力丹、和仔、江离、郭林选、邹晨晨、郑小溪,以及庄能飞、于斗斗、艾木和历之飞。 当然,也包括周安涌。 周安涌现在主要精力除了放在七合之外,大多数时间都会在利道以及达同。达同就是艾木和历之飞成立的公司,主要承接七合的营销、销售等业务,同时还负责为七合从国外上游厂家调配元件。 三成的进展顺利,新推出的手机大卖。利道的业务虽然暂时遇到了一些小波折,比如在同行大降价的狙击下,业务量有所下降。虽然抢占了不少一帆的大包裹市场,但付出的代价也相当惊人,等于是赔钱在开拓市场。 同时,利道的电商布局也在同步推动中,前期还算顺利,选址和开店的速度很快,但落地之后的实体店,销量一般,前景不太美好,远不如何潮预期。 尽管开会的时候,有股东和高管提出了收缩电商布局的建议,何潮却没有采纳,他有足够的决心度过前期的艰难。 今晚的宴会,算是一次小范围的聚餐,也是为了送行郑小溪。 郑小溪已经办理好了辞职手续,但股份出售一事,还没有正式提上日程。而高英俊由于不涉及到股权交接,已经先一步离职走人了。 几杯酒过后,何潮敲了敲酒杯:“各位,小溪的事情之前已经向大家通报了,她名下的股份有意转让,现在除了赵动中外,基本上大股东都到齐了,如果谁愿意接手小溪的股份,可以提出来。” 邹晨晨微笑举杯:“我和林选商量过了,愿意接手。” “要不要连我的股份也一起接手了?”和仔笑眯眯地举起了酒杯,“价格好商量,小溪要什么价,我的就是什么价。” 众人都以为和仔是在开玩笑,连何潮也笑了,推开和仔的酒杯:“你别捣乱,说正事呢。” “我像是在捣乱吗,何哥?”和仔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何哥、江总,各位同事,我和仔在此郑重宣布,即日起辞去利道的一切职务,名下股份也一并转让。” 众人都惊呆了。 和仔和何潮的感情非同一般,十几年来,二人亲如手足,一起从最艰难时做起,到生死存亡之际,也不离不弃,甚至还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没有人怀疑和仔对何潮的忠诚,就像没有人怀疑何潮对和仔的感情一样。 “和仔……为什么?”江阔忍不住问道,在郑小溪辞职时,她保持了镇静,在高英俊辞职时,她依然不动声色,但在和仔提出辞职时,她终于大为动容。 和仔在众人好奇和追问的目光下,放下了酒杯,重重地叹息一声:“何哥,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文化,在互联网时代,感觉自己落伍了太多,无所适从又无能为力,再在利道呆下去,除了会拖累利道,让优秀的年轻人无法升上来,已经没有其他价值了。人得有自知之明,我离开利道,可以为更多优秀的人才让路,也可以去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以何潮对和仔的了解,和仔的话中,一半真心一半违心,何潮和和仔碰了碰酒杯:“和仔,我们认识马上就有20年了,而且还是人生中最宝贵最奋进的20年,往后余生,也没有几个20年了。你觉得你就这样离开你付出20年心血的利道,离开你携手前行了20年的兄弟姐妹,在以后的人生岁月中,你还能再结交几个可以保持20年友谊的朋友?” “何哥……”一句话说得和仔放声大哭,哭得放肆而奔流,像个孩子一样,“我真的不想离开利道,不想离开你们,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我需要钱,需要回家,想过安稳的生活,不想再在动荡中不安和担心了……” 何潮听了出来,和仔是对利道的未来没有信心,不想再和利道一起驶向星辰大海,怕中途翻船沉没,他拍了拍和仔的肩膀:“需要钱没问题,需要多少,我可以借你。” “不只是钱的问题,何哥,有太多问题了。”和仔抬起头来,见众人的目光中有置疑、有疑惑、有不解也有不屑,他忽然鼓足了勇气,“好,既然是20年的兄弟了,有话我就当面说个清清楚楚,省得被人背后骂我忘恩负义,不陪何哥走到最后。” “如果没有何哥,就没有我和仔的今天,我以前现在还有以后,都会这么想,而且谁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何哥就是我的命中贵人,我认他当大哥,一辈子的大哥。利道发展到现在,走过快20年的风雨了,应该说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何哥还有拼搏精神,还想利道更上一层楼,我也可以理解。但也许是我个人的见识有限,水平也不高,跟不上何哥的高度。在利道初期和中期,我还可以帮何哥打打下手,但是现在,在利道准备上市并且走向国际化之路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成为了利道的拖累,不但不能再为利道创造价值,相反,还会成为利道制度化规范化的绊脚石……” 何潮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江阔,江阔不满了回敬了何潮一个犀利的眼神,言外之意是她并没有劝过和仔什么,完全是和仔自己的决定。 对于和仔等人由于自身文化水平不高而导致管理水平跟不上利道的发展一事,何潮和江阔有过无数次的讨论。江阔原本是想招聘更多的专业的职业经理人进入利道,逐渐替代和仔等人,何潮不同意,他不愿意让外界认为他过河拆桥。 但何潮也清楚一点,从长远发展来看,和仔、柳三金、高英俊、李之用等人如果还长期久居利道高位,确实会对利道的发展形成制约,他们所在的位置都是关键位置,而他们的行为方式、观念等,没有跟上时代的发展,个别人甚至还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拒绝主动适应时代。 如此以来,就会导致年轻的优秀员工失去上升的通道。 何潮当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一直在想一个更为妥善的解决方法来让柳三金等人主动让位。经过摸索和学习,他已经想起了应对之策,准备成立一个利道研究院,让一部分联合创始人进入研究院工作,负责研究利道未来的发展方向,以及中国和国际经济形势,为利道出谋划策。 却没想到,还没有公布并且具体实施时,和仔却提出了辞职! 以何潮对和仔的了解,如果没有外力的推波助澜,和仔绝对做不出辞职的决定。 “又是一帆?”周安涌又一次抢先为何潮问出了问题,“和仔,你为什么会相信一帆的人的花言巧语,不相信何潮所做的一切?” 第四十六章永远是兄弟 “不是,不是的。”和仔连连摇头,见何潮目光炯炯地直视他,一时心慌,“好吧何哥,我说实话,是,是一帆的人找我聊过,劝我现在辞职套现,也许还可以赚上一笔。万一等利道失利的话,到时上不了市,又估值大跌,会损失惨重。但我没信他们的话,可是后来他们不知道怎么就做通了小雪的工作,小雪天天和我闹,说要回老家生活,不想再留在深圳。哪怕是去北京、上海,也比深圳强,至少孩子上学会有更好的选择。” “你就这样被小雪说服了?”周安涌气得打了和仔一拳,“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小雪一个女人,能有什么见识。如果她比你还有眼界,她怎么没你赚钱多没你有成就?一个还要靠你养活的女人,给你讲人生大道理,比你懂得还多,你居然也信!太没出息了,和仔!” “我……”和仔涨红了脸,“可是她是我媳妇,她是为我好。” “她是你媳妇也改变不了她没见识目光短浅的事实!”周安涌急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和仔,如果一个保安一个清洁工和你讲人生大道理,你听不听?再如果是互联网三巨头给你上课,你觉得哪个更有说服力?我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和仔……” 周安涌一字一句地说:“不要向卖菜的,打听哪个水果好吃。不要问骑自行车的,宝马好不好开。不要问离过婚的人,能不能结婚。不要问高考失利的人,念大学有没有意义。想了解某个事情,只有两个方法:要么亲自去尝试;要么去问这个行业成功的人士。切记,别问失败的和不相干的人,因为除了失败的经验和负能量,他们什么也给不了你。” “你问女人什么是成功,她们会告诉你,一个天天在家守护她们的丈夫,一个听话而且学习成绩好的孩子,除此之外,她们没有什么理想和追求。她们不会告诉你是伟大的事业和社会的认可!”周安涌越说越激动,“和仔,我算是看错你了。以前我敬你是男子汉,当年敢抛弃辰哥追随何潮,真了不起。现在的你就是一个窝囊废,妻管严,废物点心……” “行了安涌,不要说了。”何潮打断了周安涌的话,他看了出来,和仔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当众说出辞职,显然是不想再回头了,他了解和仔,不管怎么劝也是无用了,索性好合好散,“既然和仔已经做出了决定,想更多地照顾家庭,我们作为兄弟,也要理解并且支持他。” 一帆的人也挺厉害,针对不同的人进行不同的心理攻势,对高英俊,肯定是以利相诱。对郑小溪,则以家庭为重来说服。而他们显然没有说服和仔,却从和仔的妻子柳小雪身上打开了突破口。偏偏和仔虽然性格刚强,却最听媳妇的话。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何潮有几分伤感,尽管他也知道各人辞职的背后有他独断专行的因素在内,更有在上市前夕,他做出了吞并一帆和电商布局的一步险棋有关,但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走就走吧。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希望合伙即人生,分手各成功。” “合伙即人生,分手各成功……”郭林选眼睛也湿润了,“很久没有感动过了,今天被你们感染了。来,何潮,我敬你和和仔一杯,20年的合作,一辈子的情谊。不管山高路远,不管天涯海角,永远是兄弟!” 和仔再次落泪:“永远是兄弟!” 何潮一时心潮澎湃,一饮而尽杯中酒:“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众人一起举杯高歌周华健的《朋友》:“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还记得坚持什么!真爱过才会懂,会寂寞,会回首,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歌声中,人人泪流满面。过去的岁月在眼前一一浮现,欢笑和泪水并存,幸福与痛苦交织。 本来只是一次普通的聚会,何潮却喝醉了。聚会结束了,何潮非要去ktv唱歌,拦都不拦不住,最后只好都去了。还以为何潮会唱一些感伤的歌,没想到何潮只唱了一首《年少有为》就扔了话筒,和周安涌、和仔坐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郭林选和邹晨晨成了麦霸,二人你来我往唱个没完,让卫力丹想唱都没有机会。 随着郑小溪、高英俊和和仔三个人的相继离职,整个利道上下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不仅仅是因为三人壮志未酬,在利道上市还没有成功之际,就提前离场,还因为利道的电商布局之路,越走越窄了。 在利道针对一帆的战争还没有分出胜负之前,自己的电商布局却因为战略上的失误,开始止步不前! 正如当初江离反对何潮上马电商时所说,每家公司都有自己的基因,比如腾讯是社交基因,百度是搜索基因,阿里是电商基因,利道是快递基因。快递表面上和电商息息相关,如同一家,真正实施起来之后才发现,基因就是基因,完全不以为人的意志为转移。 就像每个人都在主观的立场上强调客观一样,任何客观的结论都是个人主观的判断,何潮认为他可以突破自己的快递基因,其实是他错估了自己。 小区电商在推行到第150家的时候,何潮就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失误了,不但前面的小区电商点没有一家赚钱,而且连生存都成问题。如果再继续按照原定计划布局下去,小区电商不但要严重拖累利道的现有业务,甚至还会影响到利道的上市。 正好连续发生了和仔等人的辞职事件,何潮就有了中止计划的想法。而最终促使他下定决心叫停电商布局的最大原因是吴老伯的去世! 近80高龄的吴老伯身体一直很好,每天都去莲花山公园锻炼,还不时去山居和余建成聊天。近年来年事渐高的他,随着利道越来越正规化的管理,他也很少过问利道的事情了。 2015年10月10日,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吴老伯早早起来,照常去莲花山公园锻炼。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心神不宁,强烈地想见何潮一面。下山后,他打电话给何潮,说要和他见面。 何潮正在开会,二话不说停止会议,和江阔、卫力丹、周安涌一起开车到了莲花山公园南门,在当年利道第一次成立大会的地方,何潮见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吴老伯。 吴老伯坐在台阶上正在打瞌睡,朝阳打在他的脸上,红红的一片。他雪白的头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像是一棵燃尽了生命光芒的枯草,虽然枯萎了,却顽强地记录了岁月的痕迹。 何潮快步向前,扶住了吴老伯。吴老伯和他情如父子又亦师亦友,他们的相识充满了戏剧性,又似乎是人生中的必然。 吴老伯缓缓地睁开眼睛,见到何潮的一瞬间,咧嘴笑了:“何潮,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许多年前,你和他们在这里决定创办利道的情景。时间过得真快呀,当时我还年轻,还不服老。现在真的不行了,上山还没事,下山就感觉累得不行了。” 他的目光依次闪过江阔、卫力丹、周安涌的脸庞,有欣慰又有失望:“小溪没来、和仔没在、顾两叛变了,当年的五个人,就只剩下你和力丹了……” 何潮虽然心中有不详的预感闪过,但还是强忍不安,安慰吴老伯:“小溪要去加拿大了,和仔要休息一段时间。人生就是一辆来来回回上下旅客的汽车,从起点上车的人,未必一定会陪你在终点。至少有一段路我们共同走过,就足够了。” “何潮,你说人生到底是什么?”吴老伯的脸上有一股兴奋而反常的红润,“我觉得吧,人生就是一首歌,从开始时的起唱,到中间的承接,再到高潮时的转折,最后合二为一,回归平淡。无非就是四个字,起承转合,多少年来多少人,都逃不过这个规律。虽然有时想想人的一生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重复前人走过的道路,但一路人认识了许多有趣的人经历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也不白活一场,是吧?” 何潮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吴老伯,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不了,不用了,在这里开始在这里结束,挺好的,我没什么遗憾了。”吴老伯的呼吸越来越快了,“何、何潮,错了就是错了,不必硬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你别对自己太苛刻了,这么多年来,你对自己要求太严了,太苦了自己了。我知道,有时承认自己错了比承认别人优秀更难……” 第四十七章何潮的领悟 何潮终于放声大哭:“我错了,吴老伯,我真的错了。我认错,也一定改错!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能犯错的人,有太多的人我需要负责,我怕我的一个错误会让他们失去太多,我承受不起他们因为我的失误而失望和伤心……” “傻孩子……”吴老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你带领他们赢得了天下,就算带领他们走到了岔路上,再重新走回大路不就可以了?没有人会要求你永远正确,你是人不是神。是你太害怕失败了,也怕被时代抛弃,怕让跟随你的兄弟和员工失望。” “别说了,吴老伯,我改,我马上改。”何潮泪流不止,试图抱起吴老伯送他去医院,被吴老伯坚决制止了。 江阔的眼泪无声地流淌,内心却是既悲伤又喜悦。悲伤的是,她和何潮夫妻多年,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何潮一颗坚强的心是如何练成的,她总是认为何潮的独断专行是为了大权独揽,现在才知道,何潮是将所有的重担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不想让任何一个利道人对他失望。他唯恐由于他的失误而让利道业绩停滞,或是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而被抛弃,他会对不起利道上下数万名员工的期待。 就像吴老伯所说的一样,他对自己太苛刻了,而她却一直不理解他不支持他,有时还冲他发脾气耍性子,他在承受了如此巨大的压力之下,还要忍受她的无理取闹,如果不是他足够坚强,他早就崩溃了。 江阔深切的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谓爱人,就是相扶相携相互理解的两个人,何潮对她足够爱足够理解,而她对何潮也足够爱足够理解,但理解和爱的方式不太对。 卫力丹自从郑小溪、高英俊和和仔相继提出辞职并且离开利道之后,压力很大,许多人都在背后议论她到底何时离开。作为当年利道联合创始人中仅存的硕果,如果她也选择离开,将会让利道的形象大大受损,而何潮的压力也会空前巨大。 她也察觉到有几次何潮想要开口问她有没有想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也知道何潮既倔强又坚强,凡事都要硬扛,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扛得住。 现在何潮悲情一哭真情流露,她也看到了何潮脆弱和真实的一面,眼泪夺眶而出。以前她一直以为她了解何潮,现在才知道何潮在内心深处隐藏了太多的责任和压力,她对他的了解和关心还是不够。 周安涌也是一时嘘唏,他以前也是一直自以为比谁都了解何潮,却没想到,最了解何潮的反倒是吴老伯。何潮所有的倔强、独断专行以及强势,都是为了对利道数万名员工负责,对利道的未来负责,以一生悬命的认真精神,不敢稍有懈怠。他现在明白他哪里不如何潮了,何潮一心系念在事业之上,把握时代机遇,一切为了利道,将自己置身于利道的大船之上,和利道共存亡。而他做的却是生意,是赚钱的手段,缺少责任心和担当。 吴老伯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孩子,我累了,也该好好歇息了。答应我一件事情……” “您说……”何潮泣不成声。 “你不但要改掉利道的方向错误,还要改掉自己的错误,不要再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了,好不好?”吴老伯忽然长出了一口气,眼神涣散了,手一松,手腕无力地垂了下去。 “好,好,好,都听您的。”何潮抱住吴老伯,久久不肯放开。 众人皆泪如雨下。 三天后,吴老伯的葬礼上,何潮见到了余建成。余建成戴一副墨镜,手持拐杖,才几天不见,又苍老了几分。他在吴老伯的遗像前,站立良久,叹息一声:“何潮,红尘来去一场空,我又明白了一些什么。15年了,也到时候了。” 何潮正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细思余建成话里话外的意思。三天后传来消息,余建成投案自首了。 自首后,余建成主动交待了从早年发家到后来隐居之后所有从事的非法商业活动,涉及到了部分官员以及一些知名企业家。一时深圳人心惶惶,身上有事情的人都唯恐牵连到自己。 在余建成自首之后的第二天,何潮召开了利道管理层大会,宣布了几个重大决定。 第一,通报了郑小溪、高英俊和和仔的离职,提拔了郑思源、于行行、刘河和罗道,并且公布全新合伙人制度,以及选拔条件。只在足够优秀,就可以进入利道的管理层,还会享有股权。 第二,利道未来的发展方向是借助4g时代的来临,构造万物互联的大数据网络,而不再将吞并一帆当成主要目标。 第三,即日起,利道全面停止电商布局,以后也不会再从事电商业务,并开展为期半年的快递业务大比试,各网点、各小组都要比试,最终层层选拔,优胜者可以调入总部培训,并列入后备管理层培养序列。 可以说,何潮公布的新举措极大地鼓舞了利道低落的士气,让利道上下的精神面貌为之一振。 同时,何潮还当众承认了他的决策失误,险些让利道一蹶不振,并且还声情并茂在朗读了他的自悔书:“出于对时代的敬畏,对未来的不安,我时常处于一种惊恐、急躁的心态之中,唯恐自己稍有懈怠就会让利道止步不前,被同行超越被时代抛弃。我以为我是为利道负责,实际上是对全体利道人缺少信任和信心,对自己缺少自信。同时,由于缺少和管理层足够的沟通,导致片面的错误的危险的决策,不能及时被察觉被制止,才出现了利道被电商布局拖累的事情发生,在此,我深感自责!” 何潮情真意切的一番话赢得了所有人的掌声和尊敬。 一天后,何潮收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打开一看才知道是余建成自首前所寄。里面有一副字,还有许多其他材料。 字写得很苍劲很雄厚,笔力比以前不可同日而语,进步巨大。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何潮没有打开另外的资料,他能猜到里面都是一些什么内容。 一个月后。 北京,建国饭店,周安涌和刘以授、张辰坐在大堂的咖啡角喝茶。 “快元旦了,2016年马上就到了。”周安涌感慨地望向了窗外,窗外的北京的冬天,灰色是主色调,光秃秃的树干在寒风中发抖,“刘总、辰哥,以辰基金进展不错,可喜可贺。” “万里长征才迈出第一步,还早,还早。”刘以授兴奋地搓了搓手,“北京真冷,又干燥,真受不了。不过一想到北京的资源和好处,冷点干点也没什么了,哈哈。” “今天批文能下来了吗?”张辰没什么雅致,不耐烦地看了看表,“得加快进度,现在利道又在何潮的带领下重新步入正轨了,一帆所做的一切都没收到什么成效。对了安涌,郑小溪、和仔的股份到底谁接手?” “还没定。”周安涌揉了揉额头,“头大,都想接手,但都又不好意思和郑小溪、和仔谈价格。而郑小溪和和仔又一心只想让何潮接手,对别人都不信任。史荣他们费了不少力气,想让利道陷入内耗,没想到,劝走了郑小溪和和仔,反倒成全了何潮,让何潮可以更好地推动利道的管理改革了,哈哈,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话不能这么说,在开始之前,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刘以授嘿嘿一笑,“安涌,有没有办法让我和张辰接手郑小溪和和仔的股份,趁机进入利道?” “别……”周安涌原本想说“别想好事了”,话到嘴边却灵机一动,“别说,还真有可能。现在各方僵持不下,何潮想接,郭林选、赵动中也想要,我也表明了有意全部吃下的想法。如果有一股外来力量打破平衡,说不定反倒更容易让各方妥协。不过……” “不过什么?”刘以授以为周安涌想要好处,“少不了你的实惠,放心。”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现在身份敏感,余建成自首了,会不会连累你?”周安涌半是玩笑半是调侃的口气。 刘以授急了:“开什么玩笑,余建成自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浑身上下清清白白,没有一个污点。” 张辰被刘以授逗乐了:“刘总肯定没事,他和余建成早年是有过合作,不过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就算账目有出入,也是一笔糊涂账。” “你呢,辰哥?”周安涌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张辰一愣,随即轻蔑地笑了,“我早就上岸了,出水的时候虽然腿上有泥,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就洗干净了泥腿还穿上了裤子,哈哈。” “这就好,这就好。”周安涌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一阵反感,他没少从余建成嘴中听到刘以授和张辰的灰色黑色往事,他们能洗干净才怪,人生有许多事情,做过了就会永远存在,不可能消除得一干二净。 第四十八章周安涌的处境 “到底行不行,给个准话。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们,要帮我们成为利道的股东。”刘以授见周安涌答应得不够爽快,有几分不快。 “只能说我尽量,我尽量。”周安涌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不管是之前和史荣他们的约定,还是后来答应刘以授的事情,他都反悔了,现在他只有两个目标,一是一心和海之心争夺七合集团的控制权,如果不行,就挖空七合集团,另起炉灶打造达同,二是一心助利道上市,一旦上市成功,他将成为身家数十亿的富翁,至于其他投机取巧之举,他都懒得再做了。 终究不是正途,也不会长久。 “肖通怎么还不到?”周安涌看了看手表,已经超时半个小时了,“现在北上广深的交通,一个比一个糟糕。” 刘以授和张辰看出了周安涌的敷衍之意,二人对视一眼。 几分钟后,林肖通赶到了。他也没有解释迟到的原因,坐下后从包中拿出一纸公文交给刘以授:“批文下来了,你们可以大胆放心地开展业务了。现在,可以兑现你们的承诺了。” “什么承诺?”周安涌愕然,他之所以来北京,主要是为了见艾木和历之飞商量公司的下一步事宜,顺道见了见刘以授,没想到,刘以授和林肖通似乎有什么秘密。 周安涌也知道林肖通和刘以授、张辰在以辰基金有股权合作,并且林肖通是大股东,那么林肖通为以辰基金跑来批文也是为自己办事。 刘以授点了点头,拿出一份协议:“一次性以10亿的价格收购你名下以辰基金的全部股份,林总,你看下协议,没有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林肖通扫了几眼协议,迅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没问题,可以打款了。从现在起,以辰基金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了,以后成为万亿帝国时,别忘了我的帮助。我要不是急需用钱,也不会现在转让了股份。” 周安涌越听越觉得不对,他很了解林肖通和刘以授、张辰合作的过程,林肖通投资了以辰基金1个亿,想要收回时,刘以授没钱支付,经协商之后,以以辰基金51%的股份作为交换。他还以为林肖通是要长期持有以辰基金,原来只是借壳生蛋,帮二人拿到了批文,就成功套现离场了。 如果批文真有大用,可以帮助以辰基金成为万亿帝国,以林肖通的眼光和魅力,会现在只要10亿就走人?周安涌心中大跳,他虽然是局外人,但明显可以感觉到刘以授和张辰应该是被骗了。 林肖通临走时,忽然将周安涌拉到一边,小声邀请他晚上一聚。周安涌微微一想,答应了。 晚上,周安涌和林肖通相聚在八里庄附近的一处安静的咖啡馆。虽然在深圳多年,周安涌还是没有养成喝咖啡的习惯,他点了水果茶。 而林肖通却要了一杯美式。 “美式不加糖,林总喜欢重刺激的口味……”周安涌呵呵一笑,举了举杯子,“我现在都喝养生茶了,年纪大了,该注意保养了。” “美式可以让我时刻保持清醒。不过说实话,咖啡对身体不利,还是少喝为好。我只有在谈事的时候才会喝一口……”林肖通笑眯眯地看着周安涌,“不要叫我林总,叫我肖通。安涌,你怎么看待我和刘以授、张辰的合作?” 周安涌抿了一口水果茶:“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哈哈。以我们并不熟悉又没有利益冲突的关系,你应该说真话。真话可以显示出你的判断力和眼界。” “肖通兄是一个聪明人,懂得及时止损的道理。现在金融市场看似一片繁荣,其实乱象丛生,国家早晚会出重拳治理。”周安涌知道林肖通有意考他一考,“当初你投资一个亿到以辰基金,到期兑现时才发现刘以授和张辰并非专业人士,也不懂金融,只是将以辰基金当成了他们自己的提款机。你很生气,也很不甘,但又一想,二人虽不专业,却很有人脉和背景。就以退为进,债转股成为以辰的大股东,并以此撬动自己的资源,为以辰拿到了一纸批文,再以资金短缺为由退股,成功地将一个亿变成了十个亿,干得漂亮,简直就是金融标杆的教科书式的操作手法。” “哈哈哈哈,安涌你过奖了,我只不过是利用了人性中的贪婪而已。所有的商业行为,都离不开人性。离开人性谈商业,是无稽之谈。”林肖通一口喝干杯中的咖啡,又要了一杯,“一般情况下,我如果在谈事的时候连喝两杯美式,说明我很兴奋,希望能够和对方达成合作意向。” 周安涌听出了林肖通的言外之意:“肖通兄做的是金融,我做的是实业,怎么合作?” “听说现在不管是利道还是七合,都面临着资金短缺的困境……”林肖通第二杯美式上来了,他喝了一口,“除了刚从刘以授手里拿到了10个亿之外,我可以调动的资金大概在30亿上下。还有,我对承接利道以及七合的上市很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引荐何潮认识一下?谁不知道你是何潮最信任的兄弟。” 周安涌以前听到别人盛赞何潮会有几分不安,现在却变成了自豪,自得地一笑:“认识何潮没问题,我一句话的事情。不过承担利道和七合两家大型集团上市,体量太大了,你一个人怕是吃不下。” “如果你还有合适的人选,我可以和他联合。”林肖通何许人也,他也不贪心,“不过我事先声明,如果是方伦就算了,免谈。” “方伦不是你的朋友?你还介绍了他和刘以授、张辰认识?”周安涌明知故问,心领神会地笑了。 “朋友有很多种,有酒肉朋友,有狐朋狗友,有生死与共的朋友,也有可以全面合作的朋友,当然,也有表面握手背后插刀的朋友。”林肖通喝完了第二杯美式,又要了一杯,“一般来说,我如果遇到对我背后插刀的朋友,通常不会报复他,而是会为他介绍也喜欢背后插刀的朋友,为他们制造合作的机会,让他们互相插刀,你说,我是不是也很仁慈了?” 周安涌哈哈一笑:“三杯美式是不是说明不达成合作意向誓不罢休?” 林肖通也哈哈一笑,伸出了右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周安涌积极回应了林肖通:“我想给你介绍的朋友叫关得。” “关老师是业内的高人,仰慕已久,如果能和关老师联手,就再好不过了。”林肖通无比兴奋,“看来今晚还得有第四杯美式了。”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周安涌神秘地一笑,“如果说我们算是可以全面合作的朋友,那么如果我有几个对我背后插刀的朋友,肖通兄会怎么帮我解决麻烦?” 林肖通微微一想,揉了揉额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般来说,朋友的敌人也是敌人。不过毕竟不是自己的正面敌人,我不可能亲自出面,但可以帮你出谋划策,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保证让你一击命中。” “足够了。”周安涌和林肖通碰杯,“这次和肖通兄一番谈话,不虚此行。” 次日,周安涌和林肖通一起拜会了关得。关得对承接利道和七合上市之事也颇感兴趣,经过一番深谈,初步达成了协议。 当时,周安涌飞回了深圳。 到了深圳已是晚上八点多,周安涌打电话给何潮,说要一起宵夜,何潮没空。他又问卫力丹和柳三金,结果二人也是有了安排。他打了一圈电话,结果没有一人的时间凑巧,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回家了。 别墅很大,却空空荡荡,没有人气。看到门口的海之心的拖鞋不在,知道她回来了,周安涌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厨房空空如也。打开冰箱,冰箱里面也是一无所有。 周安涌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在外面风光无限的他,回到家中却是如此空虚寂寞冷,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他没开灯,坐在黑暗的客厅中,打开手机,订了一份外卖。 一个小时后,在沙发上睡着的周安涌被手机吵醒,他以为是外卖到了。他迷迷糊糊中打开门,见门口站立一名黑呼呼的人影,也没多想,伸手去接:“外卖呢?怎么才来,都迟到了。” 对方手中却没有外卖,而是一根棍子。周安涌蓦然一惊,意识到了不对:“你是谁?” “周安涌,给你长个教训提个醒!”对方后退一步,手中棍子落下,正打在周安涌的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周安涌惊慌之下想要还手,却晚了一步,对方挥棍如雨,接连十几下打在了周安涌的身上。周安涌双手抱头,一边躲闪一边用力撞击对方。 “你是谁的人?”周安涌抵抗几下,飞起一脚踢中了对方的肚子,“他们给你多少钱,我10倍给你!” 一道电动车的灯光亮起,对方见来人了,扔下棍子迅速跑走了。 是外卖到了。 第四十九章每个人都有阴影 外卖小哥吓得不轻:“周先生,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报警?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没事。”周安涌接过外卖小哥递来的纸巾,捂在头上,“外卖凉了没有?要是凉了我可要投诉你的。” 外卖小哥摸了摸:“没有,热着呢。放心,我是神行太保,速度保证。” 周安涌想了一想,忽然拉住了外卖小哥:“你还有没有外卖要送?” “还有一单……” “别送了,陪我去吃宵夜。”周安涌回屋拿起钱包,抓了几张百元人民币塞到了外卖小哥的手里,“当你的补偿了。” 外卖小哥不想要,却架不住周安涌的热情,只好骑着电动车载着周安涌,驶出了小区。 在小区门口一处大排档,周安涌不顾头上鲜血直流,和外卖小哥要了一桌子菜和几瓶啤酒,喝了起来。不多时,周安涌喝多了,忽然放声大哭。 “你是不是觉得有钱人都很快乐?” 外卖小哥用力点了点头:“不是有一个段子说,有钱人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狗屁!”周安涌摔了啤酒瓶,“你说我算不算有钱人?1000多平方的别墅,上百万的汽车有好几辆,在全国七八个城市都有房产,公司一年的利润几十亿,我如果还不算有钱人,全中国能有几个有钱人?可是我他妈的一点儿也不快乐,不但不快乐,还很痛苦。” 外卖小哥点了点头:“看出来了,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不开灯,房子黑通通一片,而且还自己叫外卖,你很孤独,金钱没有给你带来光明、温暖和朋友。” “告诉你,有时候我觉得我还不如你快乐,至少你每天穿街走巷,可以欣赏路边的风景,可以见到形形色色的人群,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每一笔收入,多一个单子就多一份喜悦和收获。你的快乐很简单,开心很真实,看得见摸得着。你不知道,现在的我,有很长时间没有开心过快乐过了,连大笑是什么感觉都忘记了,更不用说家的温暖和家人的陪伴了。” 外卖小哥点了点头,一脸凝重:“原来有钱人也有痛苦,也有麻烦,可是,我还是想成为有钱人。你们的痛苦都是形而上的,但我们穷人的痛苦都是形而下的……” 周安涌摆了摆手:“都一样,都一样,形而下的痛苦比不上形而上的。现在不是以前了,再形而下,也不会出现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的贫穷,顶多就是买不起大房子豪车的痛苦。物质上的缺失可以凭借奋斗争取得到,但心灵上的缺失,几乎没有办法根治。” “周先生,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要不就会得抑郁症了。”外卖小哥和周安涌碰了碰杯,“哎呀,你头上的血还在流,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死不了。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周安涌拿过纸巾擦了擦头上的血,不顾周围众人异样的目光,“年轻人,不要羡慕别人的成功,也不要觉得成功的人都一定光鲜美好,告诉你,越是光芒四射的人,身后的阴影就越大。人生,就是一个平衡的过程。你在某一方面特别优秀特别突出时,肯定会有其他方面的不足和不满来抵消。世界是公平的,没有人可以拥有一切而不付出相应的代价。” “照你这么说,人生就没有必要奋斗了?”外卖小哥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当一辈子的外卖小哥,我还想拥有自己的公司,买房子买汽车娶一个漂亮的老婆。” “该奋斗还是要奋斗,我的意思是说,不管走到哪一步,都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该放下的就放下,该不要的就扔掉,不断地为自己减负,要不,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压力压得崩溃。” “谢谢你的鸡汤。”外卖小哥很感动,“你是我认识的离我最近最平易近人的有钱人,你的话我都记下了。” “谢谢你陪我喝酒,不,更要谢谢你救了我。”周安涌拍了拍外卖小哥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冯日九,河北人。来深圳三年了,送了三年外卖。”冯日九腼腆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没做出什么成绩,很丢人。” “凭自己本事吃饭,不丢人。”周安涌扔给冯日九一张名片,“你要对快递感兴趣,明天来这里找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份更好的工作。收入不比现在少,最主要的是,以后会有更多的升迁机会。” “利道快递?”冯日九一下跳了起来,“我知道利道快递,太有名了。我刚来深圳时去应聘过一次,没看上我。” 最后周安涌喝得酩酊大醉,被冯日九送了回去。他直接在沙发上睡了一夜,天一亮,海之心下楼时才发现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又和人打架了?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和人动手?”海之心半是埋怨半是厌恶,“沙发都弄脏了,真是的,要不以后你还是搬出去住吧,省得吓着我。” 周安涌直勾勾盯着海之心的双眼:“是不是就算我死在了你的面前,你也不会关心我一下?”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还是同一家公司的股东,我对你的关心仅限于你的身体健康情况会不会对公司的发展有不好的影响。”海之心一脸冷漠加不屑,“你赶紧请个保洁清理一下,别忘了,现在房子在我的名下。” “已经叫了保洁了,别担心。”周安涌收起怒气,努力笑了笑,“我也做好早饭了,一起吃吧。” “不了,我还有事,得走了。” “一起吃吧,就10分钟,正好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周安涌劝下了海之心,摆上了丰盛的早饭,油条、白米粥、小咸菜、小笼包,等等。 “好,就10分钟。”海之心坐下,简单吃了几口,“说吧,什么事情。” “是关于七合融资的事情……”周安涌暗中观察了一下海之心的表情,才继续说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七合现在现金流充足,为什么还要融资?我觉得没有必要了。”海之心漫不经心地看了周安涌一眼,“你想引进谁的资金来七合稀释我的股权,好为你多一个帮手?何潮?郭林选还是刘以授、赵动中?” “你想多了,我想引进资金的出发点是为了七合下一步的发展,也是为了七合的上市做好准备,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周安涌最不喜欢的就是海之心不管什么事情都先要往坏的方面想,总是会把所有人都先预设成坏人。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何潮以前和你积怨那么深,在你出轨的事情上,还不是当了你的帮凶?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们男人之间不管吵得多凶闹得多厉害,归根结底还是一伙儿的,毕竟你们是四大铁的关系。” “你连四大铁都知道?” “当我傻呀,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海之心瞄了周安涌一眼,“你和何潮全有了,真是好发小铁哥们。” 周安涌也不争辩什么,海之心认定的事情,不会听别人解释:“是这样的,之心,我和义父也商量过了,他表示同意我的融资计划。我是想引进一家专业的投资机构,他们进入七合之后,不但会帮七合更好地设计股权架构,以利于上市之后价值最大化,还会帮七合在资金短缺时,以最专业的资本运作方法融资,科学而规范。这样,可以让七合提升估值,据保守估值,至少可以提高20%以上。” 海之心动心了,20%的提升不是小数目,她也想上市之后套现以早日实现财富自由。她也清楚,现在七合的股权架构并不合理,最主要的一点是,七合集团的股东中,没有专业的资本运作高手。 “什么专业投资机构?不会又是你的狐朋狗友的公司吧?”海之心轻蔑地笑了笑,“周安涌,我希望你能少一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多一些正事,别总想着怎么掌控七合,告诉你,七合是我的,你别想从我手中抢走。” “不,七合不是你的。”周安涌故意这么一说,他得意地看着海之心的脸色迅速转阴,眼见就要下雨时,才不慌不忙地笑了笑,“七合是所有股东的,是全部股民的,只有有这样的胸怀,七合才能真正地做大做强。” “少说没用的。”海之心扔了筷子,站了起来,“如果是专业的投资机构,可以谈。否则,你别耽误我的时间。” “必须的。”周安涌也站了起来,“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会在近期安排一次见面。” 海之心走到了门口:“先说是哪家投资机构,现在的投资公司太多了,大大小小,得有十几万家,大多数不专业。” “全有资本。”周安涌不动声色地抛出了重磅炸弹,“北京最有实力最有背景的投资公司之一!” 第五十章人生路漫漫,一路多保重 海之心愣了愣,全有资本的大名她早有耳闻,作为国内顶尖的投资公司之一,在业颇具盛名。如果真是全有资本,倒是可以一试。她也相信,以周安涌的水平,可以引进全有资本,但绝对无法左右全有资本进入七合集团之后的立场。 “好,你安排好时间通知我。”海之心当即做出了决定,她推门出去,走了几步又回身,“抽空去弄一下头上的伤,有损形象。” 周安涌心中闪过一丝暖意,海之心对他还算有几分关怀。不料海之心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让他瞬间心情跌落谷底:“万一你的样子影响了全有资本对七合集团的判断,觉得七合因为有你这样的一个ceo而做出不投资七合的决定,你对得起七合上下上万名员工吗?” “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收拾好自己,要么辞去ceo的职务。” 等海之心汽车的声音远去,周安涌才一脚踢飞沙发上的抱枕。抱枕飞出,不偏不倚正中一个花瓶。也是怪了,一人多高的花瓶居然被抱枕击中之后,摇晃几下,慢慢倒了下去,砰的一声,摔得粉碎。 周安涌猛然想起,花瓶是他和海之心结婚时余建成所送的礼物。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中闪过不安,忙打了一个电话给何潮。 两个小时后,二人在看守所见到了余建成。 余建成精神状态倒是不错,瘦了不少。他很高兴何潮和周安涌同时前来看他,开心地告诉二人,他现在吃得饱睡得香,已经适应了里面的生活。 余建成的案件正在进入司法流程,初步估计要判上几年。 “没关系,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余建成呵呵一笑,“以前我理解不了熊公望的所作所为,现在想明白了,每个人只要活得踏实和开心,不管他做什么或者住在哪里,心安稳处就是故乡。”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老师这是悟了。”何潮衷心地为余建成感到高兴,虽然现在余建成失去了自由,但心灵上却得到了放飞,心灵和身体,总得有一个获得自由,不能都被束缚。 “知我者,何潮也。”余建成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以后你们有空了,就常来看看我,聊聊天,见上一面,就足够了。时日不多了,见一面少一面。” 尽管有几分伤感,周安涌还是忍不住说道:“老师,您送我和海之心的花瓶突然碎了,我是怕有什么不好的征兆,老师多注意身体。” “不要紧,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请也请不来。”余建成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何况到了我这个年纪,生死就在一口气之间。” 回去的路上,周安涌依然忧心忡忡:“何潮,我心里很不安,总是觉得老师可能要出什么事情。” “老师没事,倒是你得好好处理一下你的事情。”何潮注意到了周安涌头上的伤,“谁下的手?” “除了顾两还能有谁?”周安涌不以为然地笑了,“他除了这点本事,也没什么了。不要紧,就是一点皮肉伤,我会让他伤筋动骨的。” “狗咬你一口,你再咬回去?” “不不不。”周安涌会心地笑道,“我会养一头狼,等机会合适的时候,放狼咬狗。” 三个月后。 经过数轮的谈论和协商,最终郑小溪和和仔二人的股份,由何潮、卫力丹、赵动中、邹晨晨和周安涌五人平分,每人2%。办理完交接手续后,何潮宴请了郑小溪和和仔。郑小溪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她原本就没有什么事业心,相夫教子是她最大的梦想。 和仔却有了几分后悔。 自从何潮宣布了新的举措之后,利道稳定了军心,重回了正轨,除了收复了之前丢失的快递市场之外,还在大包裹市场攻城掠地,打得一帆没有还手之力。 和仔觉得当初太冲动了,想得太简单,只看到了何潮固执霸道的一面,却没有想到何潮还有从善如流的一面。只是后悔也晚了,他在家里闲了一段时间,觉得才40岁退休实在太早了。虽然也实现了财富自由,但人生追求的不仅仅是金钱上的充足,还有精神上的满足。 他喝醉之后,向何潮提出能不能再重回利道。 和仔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何潮。 何潮默默地倒了一杯酒,和和仔碰了碰杯:“《三国演义》都看过吧?曹操和袁术大战时,僵持不下,袁术军粮充足,曹操军队粮草不够了。袁术决定困死曹操。曹操和粮官商量,怎样才能支撑五天,因为粮草还有五天才到。粮官说只能坚持三天了,但如果减少一半,可以撑到五天。曹操就让粮官减半供粮。” 众人不解何潮之意,都支起耳朵。 “结果到了第四天,士兵不干了,吃不饱饭没有力气打仗。曹操就再一次找来粮官,说要借他一物一用,但是借了不能再还。粮官问是什么,曹操说是要借粮官的项上人头一用,以稳定军心。粮官希望曹操饶命,曹操不肯,当众以粮官克扣粮草为由杀了粮官,并将全部余粮拿出以犒赏三军。军士士气大振,奋勇杀敌,打败了袁术。” “曹操为什么要杀了粮官?”和仔没听明白何潮故事之外的含义,“让粮官认罪不就行了,杀了就太狠了。” 周安涌暗中点了点头,对何潮的决定大为赞赏,他还真有几分担心何潮会一时心软再让和仔回来:“利道现在是一家大型集团公司了,私交再好,在公事上也要公事公办,如果当严不严、心慈手软、姑息迁就、失之于宽,利道会因为过于讲究人情而成为一家家族公司,走不长远。” 江阔轻轻握了握何潮的手,她也担心何潮会再让和仔重回利道。尽管从人情的角度来说,和仔再重新回来也无可厚非,但从公司层面来说,反复无常的政策和没有规矩的人事安排,会让员工觉得何潮在管理上全靠一时喜好而不是严格遵守制度。 制度是公司文化,是规范,是人人都必须遵守的章程,不能因人废事。如果创始人在公司决策和人事安排上随心所欲,没有任何制度,会导致员工对公司失去信心。 和仔明白了何潮的意思,没再多说什么。结束的时候,下起了雨。和仔的车停得比较远,他挥手冲众人告别,为了避雨,他一只手拿着手包挡在头顶,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一路小跑消失在了远处。望着他的背影良久,何潮才收回目光,缓缓地说了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盲点象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花板。和仔,好兄弟,人生路漫漫,一路多保重。” 经过两年多的努力,从2016年开始布局,到2017年全面反击,再到2018年初见成果,三成科技在两三年时间里陆续推出了数款智能手机,不管是全面屏、屏下指纹还是操作系统的优化以及照相技术的提升,基本上在前五之内站稳了脚跟,成为国内颇有影响力的手机品牌之一。 表面上看,三成和其他国产品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实际上,三成手机的背后隐藏了许多自主研发的专利技术不说,关键零部件的自产率也在逐年提升。 其中,江阔功不可没。 江阔近年来亲眼目睹了深圳从只有香港的十一分之一的gdp,一步步接近,根据现在的增速计算,深圳有望在2018年超越香港,她深知核心科技是第一生产力。香港逐渐落后于深圳,不仅仅是因为香港确实在固步自封,更因为深圳的创新和科技。香港已经失去了创新能力,很多时候沉浸在过去的高光时刻之中,忘记了世界已经瞬息万变,在科技时代,一次错失时机就会导致次次错失。 所以江阔非常支持何潮要求三成自主研发的决定,每年都要拿出相当一部分资金投入到研发之中,十几年来,从未间断。尽管投入巨大,一时难以见到效益,但她相信她和何潮的眼光,凡事宜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核心技术的研发,向来是10亿投入10年之功,需要足够的资金和投入,非常人所能理解和承受。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果核心技术全部掌控在别人手中,就像是被别人掌握了电源开关和水龙头,只要对方轻轻一拧,所有下游产业都会断水断电。 命门都掌控在别人手中,如何高枕无忧?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好心和仁慈上,是不成熟的天真想法。 和三成稳扎稳打的风格不同的是,利道依然在突飞猛进。但并不是多元化地发展,而是专注地发展,继续主打快速高效牌,不但在高端市场树立了利道速运的形象,在中低端市场,利道快递也完全打开了局面,同时成立不久的利道包裹也在大包裹市场收获颇丰。 尽管利道的全面开花引发了不少同行的排斥和嫉妒,有一些同行小动作不断,想要让利道退回到只走高端的路线上去…… 第五十一章风云变幻 利道却没有妥协,何潮的想法是,利道既然要做国际一流的快递公司,就要先练好内功,在国内打好基础,毕竟全球190多个国家,有富有穷,利道以后既要服务于欧美等国,也要为非洲人民的发展贡献一份力量,光走高端路线肯定不行。 2016年一年时间里,利道前进了两名,成功地进入了国内前三的行列之中,直让国内几大巨头齐呼狼来了。 2017年,利道正式进军了国际市场,同年,何潮让江离组织了几十人的专家团队,以及利道的高管参与,以江离为组长卫力丹为副组长,历时半年时间编写了一部《利道基本法》。 《利道基本法》明确指出,利道是谁,利道要做什么,利道要成为什么!是一部利道人的思想行为准则指南,明确定位利道要成为快递行业的一家国际公司,要成为国际快递行业的一支让全球同行为之侧目的国际一流快递公司。 同时从事电子制造业和快递行业的何潮很清楚一个事实,中国电子制造业的命门在别人手中,快递行业也是一样。国际物流的承运公司基本上都是国外的公司,快递虽然是底层行业,但极其重要并且关键,任何一家中国的大型公司,所有的商业文件、合同以及技术机密,大多都通过国际快递运输。如果出现电子制造业被别人拿住命门的紧急情况下,谁敢保证国外快递公司承运的国内公司的机密文件不被暗中拆包或是转运? 技术无国界,但拥有技术的公司,却有国界也有派别。中国人屹立世界民族之林5000年不倒,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自强不息自力更生! 利道的格局和胸怀,吸引了更多优秀人才的加入,几个创始人的离去,只为利道制造了短暂的动荡,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并且由于合伙人制度的推出,利道的人才储备比前多了10余倍还多。现在的利道,正规而规范,蒸蒸日上。 在利道碾压性的优势面前,一帆再也没有了抵抗之力,一败再败。大包裹市场被利道打得溃不成军之后,一帆试图挑战利道在高端快递市场的占有率,结果只坚持了一年时间一帆就宣布放弃高端市场,又转向了中低端市场。 中低端市场的竞争比高端市场还要激烈,因为高端市场还有企业客户,中低端市场大多是个人用户,对价格和服务无比敏感,并且国内几家主要快递公司的主战场也是中低端市场。一帆的介入立刻遭遇到多家的联合围剿,一帆只坚持了半年不到就一败涂地。 接连的转向不断的失败,让一帆失去了方向,并且信心大减,不但管理层无所适从,员工也开始人心惶惶了。所以当周安涌再一次向史荣等人提出利道可以收购一帆时,史荣不再坚持,动心了。 “七合最近势头不错,有些投资机构给出的估值已经500亿了,而一帆就惨了……”史荣站在山居的院中,远望深圳全景,忽然感慨了一句,“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打败何潮,20年了,20年的较量,我到底输了在哪里?” 已经是2018年的春天了,山居中春意满园,周安涌端坐主位,俨然以主人自居。 自从余建成入狱之后,山居就成了周安涌招待客人的会所。不过一般人周安涌也不会带到山居,除非知根知底的朋友。 “说好要聊一帆的事情,怎么又扯到七合上面了?”周安涌动作娴熟地泡好了茶,给史荣、伍合理、辛有风和邓好儿每人倒上一杯,“好,既然你提到了七合,就和你们说说七合的事情也无妨。七合现在是我的天下了,哈哈。” 周安涌的笑声中,有得意有感慨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周安涌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里,安排了海之心和关得、林肖通的会面。海之心虽然也算见多识广,但在关得和林肖通面前,还是浅薄了不少。一番交谈之后,她相信了二人投资七合有意推动七合上市的承诺,随即就引进了关得的全有资本。 林肖通是以个人名义入股了七合。 二人进入七合的董事会后,开始时还不太明显,后来不但事事支持周安涌的提议,还多次提出要重新设计股权架构,有利于七合的上市以及估值。海之心怀疑二人的立场完全倒向了周安涌,并不同意,就私下征求易林守的意见。 不料不但易林守支持周安涌和关得、林肖通的方案,就连沈亦农也持赞成态度,整个董事会中,除了姐姐海之澜之外,已经无人再和她是同一战线了。 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海之心不得而知,但她却能猜到,肯定是周安涌在幕后做了手脚,说服了易林守和沈亦农。她也曾多次想和易林守、沈亦农好好聊聊,易林守一再推脱,沈亦农在海之澜的坚持下,和她深聊了一次。 海之心才知道她输在了哪里,一是周安涌在外界的形象远胜于她,在资本眼里,如果是周安涌主持大局,七合集团的前景才会更好,估值也会更高。二是七合集团的大股东中,只要是男性,就会天然地更信任周安涌。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沟通,相比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沟通容易得多,而且大多数成功男士,对于一个女人掌控的公司都有天然的不信任感。 毕竟社会中成功人士大多是男性,男性的理智、坚定和坚韧,还是胜于女性的情绪、犹豫和软弱。 海之心就感叹女人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太难了,社会对女性太不公平。她不甘心,想要再继续和周安涌争夺七合的控制权,却被姐姐劝住。 海之澜希望海之心见好就收,如果让周安涌带领七合上市,可以让七合的估值提升,等于是海之心名下的股票也增值许多,是双赢的结果。何必非要在意谁主谁次呢?万一海之心重新夺回了七合的掌控权,却让七合的估值一落千丈,不但周安涌会损失,她自己也会身家贬值。在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的选择中,谁会选择不好的后果?除非是想要同归于尽。 海之心尽管对周安涌还有切骨之恨,但也不想和周安涌一起死,说来她还是上了周安涌的当,引进了全有资本等于是引狼入室,眼下大势已去,她虽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在周安涌和关得等人的运作下,七合现在蒸蒸日上,产品销量不错,知名度在不断上升,估值一直上涨,确实比她掌控七合时不可同日而语。 海之心原本打算既然争不过周安涌,不如坐享其成,等上市后套现走人。不料顾两和张辰约她见面,提出不能轻易饶过周安涌,并拿出了周安涌在外面瞒天过海成立达同以达到转移资产的目的,就让海之心勃然大怒,决定听从顾两和张辰的建议,一定要和周安涌争一个你死我活。 还有一个让海之心大为光火的原因是,夏清又回国了。 在夏清事件事发之后,周安涌信誓旦旦地向海之心保证将夏清送出国,再也不再接她回来,也不会再和她见面。作为离婚条件之一,周安涌为了保全大部分资产,不得不做出了一系列承诺。海之心也亲自证实了夏清确实出国了,并且办好了移民手续,摆出了不再回国的架势。 却没想到,在周安涌刚刚重掌七合的大权之后,夏清就第一时间回国了,而且还住在离七合不远的一个公寓里面,就让海之心深感屈辱,感觉受到了周安涌的欺骗和一万点的伤害。 虽然她和周安涌已经离婚,但周安涌答应她的事情却没有做到,她答应周安涌的事情,都一一兑现,周安涌婚先是内出轨伤害了她,现在作为朋友和合伙人,又再一次欺骗了她,就让她忍无可忍了,决定和顾两联合,好好教训教训周安涌。 对此,周安涌一无所知,他现在正忙着和一帆接触,商量如何应对眼下的困境。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一帆卖给利道是最好的选择。”史荣已经不复当年的雄心壮志,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认输了,不认输也不行,形势比人强,“现在的一帆,业务量已经下降到了以前的三分之一左右,而且还在下滑,再继续下去,不出一年说不定就倒闭了。” “真的要卖给利道的话,利道会不会收是一方面,顾两会不会卖还得两说。”辛有风眼神复杂地看了周安涌一眼,“安涌现在持有利道7%的股份了,两头通吃,东方不亮西方亮,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响亮。” “你还忘了我现在还持有七合集团45%的股份,七合也马上就要上市了。”周安涌得意地一笑,“凡事得看得长远,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利道会收购一帆的,只要价格合适。”周安涌嘿嘿一笑,“我已经和何潮商量过了,我现在代表的就是他的意思。” 第五十二章都在转身 “这么说,你现在是何潮的全权代表了?”伍合理一阵冷笑,“真行,周安涌,忽悠了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告诉我们你想要打败利道,让一帆吞并利道,现在却告诉我们,你要代表利道来收购一帆,你的双面间谍伪装得也太成功了。你应该改名叫周忽悠。” “合理过奖了,我只是顺应潮流罢了,从商人的角度来说,谁成功押注谁,是人之常情。从朋友的出发点来讲,谁给的利益大就帮谁,也是合情合理。”周安涌哈哈一笑,“说正事,说正事,不扯没用的。顾两肯定不想卖一帆,但我有办法让他主动抛售,现在已经开始实施了。” “利道怎么还不上市?”邓好儿朝周安涌抛了一个媚眼,可惜她已经不复当年的魅力了,“上市前,记得给我留一些原始股,安涌,利道的股票上市后肯定翻倍。” “等收购了一帆就上市。”周安涌注意到了史荣和伍合理、辛有风几人眼中都同时流露出不屑的神情,知道他们在鄙视他,也不恼,呵呵一笑,“是,我承认现在我在为何潮的事情奔波忙碌,但话又说回来,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帮助何潮,既有利可图,又有兄弟情义,何乐而不为?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形势一变,人的立场也会变不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顾两现在发展势头良好,近几年来光靠炒房没少赚钱,他现在现金流充足,怎么会卖掉一帆呢?”史荣不信,摇了摇头,“不管是从针对利道的角度出发,还是基于面子,顾两都不可能考虑卖掉一帆,尤其是卖给利道。” “现在好,不等于以后好。”周安涌神秘而地笑了笑,“别急,大老板和金不换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你设的局?”史荣立刻猜到了什么,“安涌,你挖顾两的墙角,再设局坑他,不怕他发疯起来会往死里整你?” “怕有什么办法,他整得我差点失去七合的控制权,还派人到我家里打我,我不还手,难道还要等他继续打个没完?不是他死就是我活,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周安涌环视众人一眼,“奉劝各位以后尽可能和顾两脱钩,否则他倒下的时候,殃及到了你们,只能怪自己跑得慢。” “我们已经和他脱钩了,但是,钱还是被套牢了。”辛有风一脸忧愁,“我和好儿的生意赔惨了,积压了好多保健品,安涌,你快帮我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卖出来。要是再卖不出去,我们就破产了。” “早就告诉你们保健品已经过了90年代的黄金期,你们不听,非要加大投入。现在的保健品市场已经成熟了,消费者也不像以前那样好骗了。”周安涌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我帮你们想想办法吧,但别抱太大失望。” 邓好儿叹息一声:“唉,只剩下最后一条生财之路了,赶紧盼着利道收购了一帆,再上市的话,市值肯定突破1000亿,不,会有1500亿。我买上100万的原始股,到时一抛,就差不多够养老了。全靠你了,安涌。” 周安涌不置可否地笑道:“等先收购了一帆再说。收购一帆,需要各位同心协力。一帆并入利道,利道上市,你们都有好处可得。” “好,安涌你来安排分工。”辛有风现在和顾两渐行渐远,当然,二人原本也没有真正走近过,现在说是情人,其实连面都很少见了。 自从离开金不换之后,辛有风就再也没有对人动过感情,她对顾两只有一个想法——利益最大化,充分利用顾两的资源和人脉优势,转化为现金流。 也得承认,顾两确实有商业头脑,在炒房上赚了很多。只不过炒房是很单一的生意模式,买进卖出,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说,也不会为社会创造价值。辛有风才不在意顾两从事的生意有没有社会价值,她只管她从中能够分到的利益有多少。 辛有风也发现了顾两疑心重只相信利益不相信情义的性格,就算是他最亲密的合作伙伴金不换,二人也是严格按照合同办事,只谈商业不聊感情。从商业的角度出发,顾两的做法倒也无可厚非,但站在辛有风的立场看待问题,顾两就太没有人情味儿了,不值得托付。 周安涌也很商业,但至少周安涌还讲人情有情义,不像顾两,完全就是一个冷冰冰的赚钱机器,辛有风只在开始时跟着顾两在炒房中赚了一些钱,后来顾两越玩越大,就不带她玩了,她也没有办法。因为她一没资源二没人脉三没信息,跟着顾两投资,等于是顾两分钱给她,顾两又不傻,且资金雄厚,更不缺她的三瓜两枣。 所以如果能瓜分了顾两的一帆,辛有风自然求之不得。 “好,大家分工协作,争取一举拿下顾两。”周安涌大手一挥,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我来负责全局协调,对接何潮,调动资本,以及整合资源,并且在正面逼迫顾两放手一帆。史荣、伍合理,你们负责在内部做好准备,理清账目,确保在利道收购一帆时,做到成本最优化。有风、好儿,你们负责从侧面说服顾两放弃利道。” “对了,张辰呢?”史荣忽然想起了什么,“张辰还是一帆的大股东之一。” “他已经同意了。”周安涌呵呵一笑,“现在张辰一心扑在金融上,正在打造他的万亿帝国,一个小小的一帆,他早就不放到眼里了。他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理会利道了,他是我最先说服的大股东之一。” “好。”史荣紧紧握住了周安涌的手,“预祝我们成功,希望在安涌的带领下,我们都可以在利道收购一帆的过程中,完成华丽的转身。” “一定会的。”周安涌无比肯定地说道。 “按照现在的经济增速,今年深圳的gdp就会超越香港了。”江离品了一口茶,目光望向了窗外,窗外的景色优美而明媚,阳光晴好,“山里的空气真好,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最近总想放下一切,来山里住上一段时间,关了手机和电脑,完全断绝和外界的联系。” “也就是说说而已,以我们现在的年龄和正在承担的一切,怎么可能放得下?”何潮拿过一把宝剑,装模作样地舞动几下,还给了风信子,“怎么样,最近盼学的工厂和你的文化公司,听说进展都不错?” “她的精密仪器加工厂不错,有一家日企业提出以30亿人民币全资收购,我没同意。现在产值每年3个亿,而且还在逐步提升中,干嘛要卖?又不缺钱,又年轻,还能再干20年不成问题。还有,现在中国特别缺少专一的工厂和人才,不要小看一个小小的轴承、密封条、盖板,或是手表玻璃等小小的一个零部件,如果做到世界第一,会成为领域之内的最有话语权和影响力的企业。” 何潮点头表示赞同:“这一点我完全同意,我们现在许多人做企业都喜欢贪大求全,却不知道小而精才是核心。日本有许多企业,没名气,也不是世界500强,但由于他们生产的零部件独一无二,实际上暗中掌控了许多500强的命脉。如果他们断供,世界500强中会死到一大批公司……” “世界已经是一个整体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且每个环节都很重要。就拿盼学的工厂来说,如果断供,世界上会有一半冰箱厂家减产一半以上。盼学还有一个姐妹有一家玻璃厂,只生产手表的蓝宝石玻璃,专门供应瑞士高端手表厂家,可以说,排名前十的世界名表,有一半使用她家生产的玻璃。”江离一脸自豪之意,忽然又落寞了几分,“说到我的文化公司,唉,别提了,深圳想要成为文化强市,至少还要20年的时间。” “这么悲观?” “不是悲观,是事实。文化是需要积累的,而不是有钱就有文化。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和明清小说,都是在到了经济鼎盛之后才推动了文化的爆发。深圳虽然财富积累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今年甚至有望超过香港,但要知道香港在90年代的文化黄金期时,向大陆和国外输送了大量的优秀电影,一时风靡。深圳呢?完全没有。” “为什么呢?”何潮其实对此也深有思索,深圳多年来一直在强调文化,但始终没有真正建立起来文化传承,或者说,没有在文化上完成自己的构建,个中原因很复杂。 “你还会不知道为什么?”江离斜了何潮一眼,笑了,“江总,你家何潮又故意考我,他的意图我明白,要是我说对了,他会吸收成为他的观点。要是说错了,他会在和别人辩论时,当成靶子来攻击。” 江阔抿嘴一笑:“你应该很庆幸有这样一个至友,不断地在鞭策你进步。” 第五十三章不忘初心 “好吧,反正你们是一家人,怎么说都行。”江离哈哈一笑,“深圳从建市之初,就一切从商业为出发点,所以深圳人聪明、能干、肯吃苦、头脑灵活,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涌现出不少商业天才。但文化产业不同于商业,不,应该说既是商业又不是商业。既要有商业的思维,又要有更大的格局来看待文化的特殊性和长远性,两者结合起来才能做好。深圳不缺一流的商人,也不缺文化产业的土壤,更不缺各种文化人,但缺少可以将商业和文化整合在一起的文化商人。” “不就是你吗?”何潮笑着拍了拍江离的肩膀,“当年不是早就说过,我从事快递,江阔和安涌做电子制造,郭林选做房地产,你做文化。现在我们都没有背离初衷,倒是刘以授和张辰却转行做了金融,好吧,他们是游走在融资和非法集资的中间地带。顾两从事的姑且也可以叫房地产,当然,炒房团更准确。总体来说,我们有人坚持了初心,有人远离了信念。” “从事文化行业,任重而道远啊。”江离感慨一句,“不过我会坚持下来,我喜欢当开拓者而不是追随者。说不定不用几年,深圳也会陆续涌现出来一批优秀的文学和影视作品,向世人诉说深圳的故事。” “深圳有太多故事了……”何潮回头看了一眼江阔,“就是我和江阔的恋爱故事,就够出一本书了。” “一本不够,得三本。”江阔淡然一笑,轻舒衣袖,泡了一壶茶,先给了熊公望一杯,“大师,怎么看待现在的深圳和香港的关系?”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香港一地的gdp远远甩开广东、江苏、浙江和山东四省的总和,曾经是深圳gdp的11倍。而到了2017年的时候,不仅北京、上海的gdp已经实现了对香港的反超,曾经的小渔村深圳,也在高科技和互联网领域全面压制了它。不出意外,2018年深圳的gdp将会超过香港。 截至去年,香港的gdp占比,已经由昔日全国的五分之一,变成了广东一省的五分之一。 熊公望轻轻喝了一口茶:“越来越富有的内地,对于香港昔日的崇拜感在快速下降。而在1997年之前,很多内地人的心中,香港的武侠小说、动作大片、流行金曲和服饰发型,都是世纪之末的潮流象征。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内地人开始目睹一个呈两极化走向的香港——贫富不均、思想落后、机制僵化,也开始铸成了新一代国民对于香港的刻板印象。我接触过一些90后的年轻人,他们对香港既没有好感又没有偏见……” “这不好吗?”江阔反问了一句,神情平静。她由以前无法接受香港即将被深圳超越的事实,变成了坦然面对,她也知道,在历史大势面前,必须要承认别人的优秀和自己的落后。 而且落后还不是因为别人太优秀,却是因为自己没有跟上趋势。 “当然不好了。对一个人最大的轻视不是鄙视,而是无视。对新一代的年轻人来说,90后以及00后,他们对香港完全没有70后和80后的崇拜和向往,在他们眼中,香港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地方,他们如果留在国内,会先去北上广深,甚至是杭州、成都。如果出国,会去欧美、新加坡等地,最后才会想到香港,说明香港的影响力确实在新生一代的心目中,下降了许多。” “确实是这样……”江离自嘲地一笑,“我有一个侄子在上海上大学,我问他毕业后去哪里,他说要么留在上海要么出国。上海大学生毕业后留在上海的比例最高。我问他为什么不来深圳,深圳机会多,离香港也近。他说深圳没文化而香港没吸引力,他不喜欢香港的氛围,而且香港也没有什么高科技,除了房地产就是金融……” “你应该告诉他粤港澳大湾区推出之后,香港会重新焕发活力。有雄厚的大陆作为依托,香港不会没落。”何潮一脸兴奋,“粤港澳大湾区是一项世纪壮举,以后肯定会推动广东、香港和澳门实现经济一体化。利道前些日子推出的粤港澳一日达业务,就非常火爆。” “你相信香港会再次崛起?”江阔一脸浅浅笑意。 “香港从未没落,何谈崛起?香港只是重回昔日的辉煌罢了。”何潮挤挤眼睛,“再说香港有江阔这样优秀的美女,说明香港依然有深厚的底蕴。” 近十年来,香港经济结构出现“三化”趋势,即房地产业泡沫化、实体经济空心化和经济增长方式单一化。香港近几年的年经济增长率低于过去十年平均增速,显示香港经济动力减弱是一个长期性问题。 尽管经济面临着诸多问题,香港还是保持着自身特有的优势,这些优势决定了香港在大湾区构建过程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香港作为国际自由港,在金融、商贸领域的竞争力仍未削弱,已连续第23年获评为全球最自由经济体,领先排名第二的新加坡的幅度进一步拉大。 江离点了点头:“gdp数字大过香港,并不意味深圳市民的生活质量好过香港,深圳在法治、公平、福利、医疗和环境等方面依然差距明显。深圳依然要向香港学习,特别是要向香港学习如何全面走向国际一流城市,不但要在gdp层面超越香港,更重要的是在城市文明层面超越香港。所以,深圳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2017年7月1日,《深化粤港澳合作推进大湾区建设框架协议》在香港签署。随后,关于大湾区的各种文章就多了起来,有看好的,有唱衰的,也有冷眼旁观的。何潮身处其中,对大湾区的前景充满信心。 “对了,现在利道上市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江离还是喜欢务实,尽管有时务虚的时候,他也会高谈阔论,但他最终还是希望所有的规划都成为现实,“收购一帆虽然也是一个选择,但不是必须的选择。赶紧上市,趁大湾区的东风,可以让利道更快地走向国际市场。说实话,我不是很支持收购一帆,说不定会是拖累。” “我支持对一帆的收购。”江阔站了起来,将泡茶的任务交给了风信子,“一帆可以弥补利道下沉的短板,利道优点很明显,缺点也很明显,就像何潮本人一样,看上不看下,只在意中高端客户,对中低端客户的潜力估计不足。要知道,不管是大陆还是香港,还是普通人多。” “我……”何潮没想到江阔的枪口忽然对准了他,想解释什么,又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不和你理论了。不过利道也确实在中低端市场布局不足,尽管现在有了利道快递的品牌,但不管市占率还是赢利能力,都不如利道速运。可能还是和基因有关吧。” “收购一帆,除了让利道的市场更下沉之外,对于利道国际化之路,也大有帮助。”江阔接着往下说,“江离,现在该你出场了,适当地放风一下,看看市场的反馈。” “又拿我当枪使,你们两口子也是够了。”江离开了一句玩笑,“不过谁让我就喜欢当枪了?毕竟尽管我是枪,但枪口对准哪里射出的是什么子弹,还可以由我做主。” “想好策略了?”何潮拍了拍江离的肩膀,“很关键的一战,一定要打赢。要是输了,提头来见。” “是,主公。”江离嘻嘻一笑,“是要借我项上人头一用?主公尽管拿去,用完还回来就是了。” “你们两个就别贫了。”江阔开心地笑了,“大师,从97年到18年,21年过去了。98年有金融风暴,08年有次信贷危机,18年会有事情发生?” “历史上逢8逢9九的年份,总有事情发生,似乎是定律,但也不是。事情要从两方面看来。”熊公望端着一把紫砂壶喝茶,“98年金融危机,但中国从97开始,一直到99年,诞生了目前大部分知名互联网公司。08年是有次信贷危机,但从08年北京奥运会,北京的经济发展开始突飞猛进,带动了新一轮的热潮。今年是18年了,世界的经济形势不是很乐观,中国的经济已经成为了世界经济的发动机之一,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些国家不希望中国强大,尤其是在5g的技术上……” 江阔对此深有感触:“1g时代,中国错过了。2g时代,中国在追随。3g时代,中国在追赶。4g时代,中国后发制人,已经和世界最先进的技术并驾齐驱了。马上要到5g时代了,中国的5g技术世界独步,肯定会让有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国家觉得不舒服。” “如果有些国家在源头对中国出手,中国有多大的承受力?”风信子一直静静地听几人说话,双手托腮,像是一个虚心好学的学生,忽然就问了一句。 第五十四章原来并没有退路 “恐怕直接就休克了。”何潮叹息一声,“不是我们的科技人才不努力,也不是国家不支持尖端技术,而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比起发达国家已经在尖端领域深耕了几十年相比,我们才刚刚进入。” 何潮的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是周安涌来电,他直接就接听了:“安涌,怎么了?” “何潮,有没有看新闻?出事了,出大事了!”周安涌的声音惊恐中带着绝望,“彭帆的公司被美国制裁了!” “什么?”何潮大惊,彭帆他也认识,当年有过数面之缘,一直保持着联系,他的通讯公司是国内顶尖的电子制造企业,“有多严重?” “休克了。”周安涌的声音都颤抖了,“不只是彭帆的公司,七合也受到波及了!你赶紧看看三成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何潮挂断电话,拿过随身的华为电脑,上网一查,顿时脸色大变。 一条新闻映入眼帘:美国商务部发布公告称,美国政府在未来7年内禁止中兴通讯向美国企业购买敏感产品。 何潮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而且来得比他预想得要早得多。也说明了一点,美国也意识到了中国科技的崛起势不可挡,选择在了中国科技刚刚露出苗头之时,悍然出手,意图将中国的科技发展势头扼杀在摇篮里。 他当即合上电脑:“江阔、江离,立刻回三成,盘点一下三成主要零部件对美国以及其他国家产品的依赖,做好最坏的打算。” “怎么了?”江阔和江离异口同声地问道。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何潮匆匆告别熊公望,和江离、江阔、风信子一起,驱车匆匆赶往三成科技。一路上,不断的有新闻出现,一时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美国真坏,这个时候封杀中国,真够歹毒的。”风信子愤愤不平,“等中国强大了,一定还回来。” “也不能说美国坏,从国家利益出发,美国的做法也是为了维护美国的利益。总之,只有等我们真正强大了,别人才不会动不动就制裁我们,也不会动不动就切断我们的供应链。”何潮猛然想起了什么,“恐怕这才是第一步,别忘了,我们寄往国外的快递大多是由美国的快递公司承运,以及我们的光缆、根服务器,等等。” “根服务器国内早有备份,光缆是双向了,除非美国想完全和中国断绝关系。”江离摇了摇头,“现在最怕的就是商业上的割裂,尤其是关键零部件的断供,会导致我们的企业无米下锅……三成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影响很大。”江阔对三成更了解一些,她微微一想,“可以说,所有高端系列都会受到冲击,会直接停产!好在十几年来,三成一直没有停止自主研发,在一两千元的中低端系列上,可以用自产的芯片。但如果连操作系统也被禁用的话,三成也会直接休克。” “不是说三成一直在研发自有操作系统吗?”江离一怔,随即又笑了,“我还是太乐观了,不是说三成的实力不行,而是一个操作系统想要成功,必须要有无数厂家的配合,并不是一家就能撑起来的庞大市场。” 何潮点了点头,微带神秘地一笑:“三成对自有技术的研发以及操作系统的投入,比外界想象得要深入,但要说可以做到完全替代现在的系统,既不可能也不现实。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到了三成,江阔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庄能飞也知道了消息,当即要求技术部门做一份清单出来。晚上,清单出来,看到上面对国外产品的依赖程度高达70%以上,众人都面面相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有时不被逼到墙角,不知道自己原来并没有退路。 何潮、江阔、江离和庄能飞又开了几个小时的闭门会议,经过对最坏情况的评估,如果三成遭遇全面封杀,生存概论只有30%。 还好,超过许多国内同行的10%。 何潮要求庄能飞立刻制定备胎计划,从硬件到软件,必须有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出来,退一万步讲,如果被上游全面断供的话,也要确保三成手机的生产能力不间断,可以持续向市场供货的同时,还能保持足够的研发力量做为技术储备。 最终庄能飞给出的结论是,三成在最极端的情况,可以挺过来,但至少需要三四年的阵痛,才能逐步恢复。 只要能活下来就有希望,何潮长出了一口气。 但相比之下,七合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美国对中兴的禁令,震动了国内的所有手机厂家,以及相关产业。受波及的大大小小的公司无数家,但并不是每家公司都像三成一样,有十几年的研发积累,并且第一时间做好了预案,准备好了承受最坏的结果。许多公司认为制裁和自己无关,还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心存侥幸。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七合作为国内并不算顶尖的智能手机生产厂家,虽然也在前几名之内,但无论实力和名气都比前三名有相当的距离,居然也被制裁了! 制裁令一下,七合立刻瞬间倒地不起——当即宣布,受拒绝令影响,七合的主要经营活动已无法进行。 一切准备就绪即将上市的七合,在禁令面前,如同光鲜的纸灯笼遇到了水,立刻变成了一堆烂纸。周安涌欲哭无泪,他辛辛苦苦十几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眼见就要上市,成功地实现人生的逆袭,成就一段商业传奇,却陡然间从高空跌落,摔了一个粉身碎骨。 原本他还和海之心保持着表面上的平衡,制裁一出,海之心就爆发了,不但对外透露了他们已经离婚的消息,还声称周安涌和余建成来往过密,在商业上肯定有勾结。 就在海之心放出消息之后没几天,周安涌被人带走调查了。 尽管并没有查出什么,只过了两天就被放了出来,周安涌还是感觉人生跌入了谷底。他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感觉深圳的街头既熟悉又陌生,20多年的打拼,难道到底来就真的只是一场空吗? 手机响了,周安涌也没看来电,直接接听了电话。 “安涌,里面的滋味怎么样?你小子倒是聪明,没留下什么痕迹,不过你别得意得太早了,这一次抓不住你,还有下一次,哈哈哈哈。” 是顾两。 周安涌原以为他会恨死顾两,不料电话接通后听到顾两嚣张的声音,他竟然克制住了愤怒,没有发火:“顾两,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多谢指教。”顾两大笑,“你也知道我暗恋江阔多年,但很明显,我和江阔今生已经没有缘分了,遗憾。好在这个遗憾会在海之心身上弥补,等我们大婚的时候,会请你喝喜酒,到时一定请大驾光临。” “没问题,我先干为敬。”周安涌心中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不甘,又或者是复杂难言的情绪,“顾两,你真的以为你炒房的事业能做得长久?你不过是一个建立在百姓痛苦上面的吸血蝗虫,你是我见过的最无耻最没有底线的商人,不,你连商人都算不过,充其量就是一个二道贩子。” “那又怎样?”顾两的笑声很嚣张狂放,“我很欣赏一句名言:成功是一种了不起的除臭剂,它能带走所有你过去的味道——等我成功了,谁会知道我的过去做过什么?只有你失败了,你一身的脏水才会发酵发臭。” “……”周安涌无语了,以前他以为他已经够有心理素质了,没想到顾两强大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他自叹不如,本想再嘲讽顾两几句,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好吧,祝顾大老板顺水顺风,好运常在。” 放下电话,何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安涌,过来一趟,有事情和你商量。” 周安涌赶到利道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了。何潮在利道的食堂为他摆了一桌,说是为他接风洗尘。 周安涌一向自诩坚强,他出来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叫车。一杯酒下肚,眼泪忽然流了下来,放声大哭:“何潮,兄弟!原谅我当年对你所做的一切,经历了这么多我才发现,人和人之间最宝贵的还是情义,再多的利益再多的合作,都会转眼成空。” 何潮也一时感慨:“好了好了,别说见外的话了,兄弟一场,都40岁的人了,认识也有40年了,能保持这么长的友情的,不敢说绝无仅有,也是极少了。” 江阔也是安慰周安涌:“说得是呢,我都嫉妒你们的感情了。怕是一辈子也赶不上你们的兄弟情深了,人生的出场顺序很重要,我在何潮的生命里,出场太晚了。” 周安涌回想起一幕幕往事,从初来深圳到和何潮分道扬镳,从各自创业,到他对何潮步步紧逼。从何潮一直被他超越,到后来何潮崛起之后,他才知道何潮的基础打得如此之牢,他除了仰望已经别无他法。 第五十五章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而到现在,何潮的三成虽然也被波及,却已经有了后备计划,不至于像七合一样被直接休克。利道更不用说了,收购一帆的事情还在顺利推动,上市指日可待。而周安涌现在最大的财富,却是当年从顾两手中巧取豪夺的利道股份! 顾两抢走了海之心——也不算抢走,他和海之心早就离婚了,海之心不管再嫁何人,也和他无关了——也算是报复了他吞并他的股份之仇。但现在他要还击顾两,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公正。 “何潮,我已经为顾两设好了局,不能再让他再得意下去了。这一次,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被顾两掠夺了积蓄的无数老百姓出一口恶气。炒房团就是蝗虫,必须除掉,我们是正义的来福灵。” 何潮会心地笑了,“正义的来福灵”广告词暴露了年龄。 “这件事情,你不必知道太多,只需要记住一点,现在的周安涌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他,虽然还有自私、敏感、脆弱的一面,但绝对不再是以前斤斤计较、事事都要高人一等,并且总是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聪明都正确的周安涌。” “以前的我,对你既轻视又嫉妒,既拉拢又打击,其实是自己内心的自卑和自尊交织着作祟。我一向认为我比你聪明,比你学习好比你更有才,就连大学也上得比你好。但你更有人缘,更能考虑到别人感受,做事情认真而坚持。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应该是孩子王,是所有人的中心。但偏偏他们更喜欢你,我就想只要收服了你就可以收服了他们所有人。” “小时候你让着我,带领小伙伴们和我一起玩。在大学里时,也是迁就我。但到了深圳之后,你就开始有了自己的坚持和方向,我很想让你服从我的指挥,听从我的命令,你却认准了自己的道路,我就很生气,很不甘心,千方百计想要打败你,让你意识到你的错误。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发疯了一样非要让你输得一败涂地,好证明我的正确……” 何潮抓住了周安涌的胳膊,摇了摇头:“别说了,安涌,都过去了。现在是非常时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对于七合现在面临的一切,三成能帮的一定会帮,就算能力有限,也会全力以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中国人不愿打,但也不怕,非要打的话,也会奉陪到底!” “我们大力支持你,放心,安涌。不只是三成,还有其他厂家也会义无反顾。”江阔相信周安涌经此一事之后,会成熟许多。 周安涌站了起来,双手举起酒杯:“什么都不说了,怀报国之心,尽书生之力,以后联手做大做强国产品牌。” 何潮也站了起来:“以前小时候的愿望是希望我们兄弟以后不再受人欺负,现在的愿景是,希望中国强大到没有人敢再欺负!” 在何潮的帮助下,两个月后,七合勉强度过了难关,恢复了部分生产。虽然维持了正常的运转,但也元气大伤。关得和林肖通告诉周安涌,短期内七合没有上市的可能了,先苦练内功,什么时候完成了基础积累,比如说拥有了自主研发的芯片、操作系统之后再上市,肯定可以成为国内电子制造商第一股。 同时,关得和林肖通还提议让七合并入三成,周安涌犹豫一下同意了,但海之心不同意,她认为七合还可以再重新崛起。 2018年国庆节后,一场大雨过后的深圳,微有清爽之意。山居之上,更是凉风习习。何潮、周安涌、江阔、卫力丹、邹晨晨、郭林选、赵动中、柳三金以及风信子等,一行十几人,先到了山居之后,谈事的谈事,泡茶的泡茶,做饭的做饭,忙得不亦乐乎。 不多时,关得、林肖通和熊公望也到了。 经何潮介绍,关得和林肖通认识了熊公望。三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有时聊得兴起,甚至一夜不睡。就让何潮感慨,男人到了一定境界,比如社会地位、声望和财富都满足了所需之后,内心对哲学层面的渴望,就愈加重要和强烈。 到了关得和林肖通的地位,他们交朋友一不看对方有没有钱,因为放眼全国比他们有钱的人已经很少遇见了,二不看对方有没有权,权势对他们来说,并不能再带来内心的满足,只看有没有共同语言。 但偏偏以他们二人的高度,不管是社会学、哲学、宗教以及天文地理,能聊得来匹配得上的,寥寥无几。好在熊公望确实学识渊博,既有出世的智慧又有入世的学问,和二人颇为投缘。 今日的聚会,是由何潮发起的。 关得、林肖通和熊公望是第一次来山居。 熊公望走在最前面,一进山居的大门就愣了一愣,冲何潮温和一笑:“此地主人,与你和周安涌颇有渊源,虽不是贵人,也是明师。” 明师一说,何潮认可,虽然他并没有真正地拜余建成为师,但在内心深处,却是认可余建成对他的帮助和指点。 不管是正面帮助还是反面成就,余建成是他应该铭记并且感恩的人。 “此地主人现在何处?”熊公望进门之后,左右看看,“我很想认识一下。” 余建成去年就已经保外就医了,因腿脚不便,没住山上,在家中养病。何潮说了实情,熊公望微微摇头叹息:“遗憾,错过了。” 几人坐在一起,讨论了一下当下的局势,江离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不好意思,迟到了,路上堵车,上山的时候又接了一个电话,就晚了几分钟……不误吃饭吧?” 众人都笑。 “海之心不同意七合被三成收购,我说服不了她。”周安涌摇了摇头,“女人固执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情了。而且她的固执里面,还有女人特有的情绪和偏见。现在不管我做什么,她都认为我会带偏她,是要坑她,真是不可理喻。” “不如你索性将七合的股份全部转给她算了……”江离挤眉弄眼地笑了笑,“然后将资金全部投入到达同公司,再将达同并入三成,成为三成的一个研发部门。” “问题是,现在的七合股份,不值多少钱了。”周安涌也纠结,抛售吧,价格太低。不抛吧,拿在手里又难受,而且还处处受制于海之心,实在是憋屈。 “长痛不如短痛,安涌。”何潮能猜到周安涌的心思,“你是不是觉得七合还有翻身的可能?觉得国外的禁令会在短期内叫停?不可能,竞争是长期的,不是一阵风说过去就过去了。” 周安涌还是有几分不信,他确实心存幻想,认为禁令会很快过去,到时七合就会翻身,现在是对大势的判断,一旦失误,损失的可能就是几亿十几亿上下。 “关老师和肖通怎么看?”周安涌将问题抛给了两位大佬。 二人对视一眼,呵呵一笑,关得并没有回答,而是又将球踢到了熊公望脚下:“大师,你的看法是?” 熊公望喝了一口茶,摇头一笑:“我说过多次了,我不是大师,就是一个闲人而已。既然是闲人,你问我国际国家大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万事万物都有大势,越是置身事外,越能看清世事。”林肖通说道,“好,不叫你大师,叫你公望。你就从世界形势和国运谈谈。” “世间之事,盛极必衰,是历史规律,就像人老了会生病会死亡一样,无法逃脱,超级大国也是一样。如果按照一般盛衰的时间节点推算,建国200多年的国家,如果不是内部发生巨变延续运势,就会开始走到巅峰。” 关得点头:“巅峰就是正午阳光,开始下坡了。但下坡也有一段时间,就像12点是正午,但直到下午2点太阳的威力才会开始减弱。所以说,较量会持续一段时间。” 周安涌又看向了林肖通:“你的意思是?” 林肖通笑道:“我的看法和关老师的一样。” 何潮笑了:“安涌,你觉得顾两现在会收手,不再对付你吗?” “当然不会!他和我之间不分出一个胜负出来,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周安涌立时明白了什么,当即点头,“明白了,禁令肯定不会说停就停,较量会持续下去。” 熊公望哈哈一笑,语气轻松:“较量也好竞争也罢,是未来的常态。但也是好事,有竞争才有进步。人的身体机制也一样,太安逸了就会生病。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国几千年来一直是在复杂艰苦的环境中成长,早就适应了各种磨难。” “好,我马上和海之心切割。”周安涌拿出电话,打给了海之心,“之心,七合的股份,全部转到你的名下算了,我退出。” “好呀,价格呢?”海之心其实早就盼望着能将周安涌扫地出门,将七合完全据为己有,七合作为她和周安涌共同创办的公司,周安涌的出局意味着她的全面胜利。 第五十六章锦绣蓝 “按照现在各大权威机构的评估估值,我也不会漫天要价。”周安涌下意识看了何潮一眼,一咬牙下定了决心,“但有一点,我要现金,不接受任何股权置换,对了,不动产也可以。” “行,没问题,顾大老板有的是钱。”海之心开心地笑了,“一个小时后给你报价。” “海之心是巴不得扫我出局……”周安涌看了看手中的七合手机,“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真要卖了,还有几分不舍。只是形势比人强,现在不卖,以后也许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想开了就好。”何潮安慰周安涌几句,“卖了七合,你可以全力以赴帮助利道收购一帆然后上市了。” “对一帆的收购,不很顺利,顾两不是不同意,而是要价太高。”周安涌嘿嘿一笑,“不过不急,顾两很快就会同意了,他的资金链快要断了。等他出钱买了我手中七合的股份,就基本上开始钱荒了。” “已经做好局了?”何潮并不知道周安涌如何出手对付顾两,他现在主要心思都放在了国内外紧张的经济竞争以及利道的上市之上。 “就不用你操心了,由关老师和肖通指导,我亲自负责落实,确保万无一失。”周安涌哈哈一笑,“你只管负责光明正大的部分,灰色的阴暗地带,我来处理就足够了。” “骂我不是?”何潮笑了,“我虽然比你伟岸,但我也不是圣人,也有合法但可能不合理的手段。” 关得一拍何潮的肩膀:“哈哈,都快到了收网阶段了,你就不用参与了。现在回到正题上,利道在18年底上市,没问题吧?” 内部的调整以及规范化管理,利道早已就绪,上市前的所有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如果不是因为三成突然遭遇禁令以及利道打算收购了一帆之后再上市,此时应该已经成功上市了。 “坚持了20年了,要说准备好,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就准备好了。”何潮无限感慨地说道,“早就十几年前就不断地有人鼓动我让利道上市,我一直坚持不上市,是怕被资本介入之后,利道会迷失方向。利道还没有长大成人,还没有足够的可以抵御诱惑的能力,还需要再历练历练。现在利道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根深叶茂,不会再被资本市场的风吹草动动摇了根本。其实对我来说,上市不是结束,而恰恰是开始。上市是利道冲出中国走向国际的第一步,利道的目标是成为一家国际快递巨头。” “我和肖通也希望利道可以在国际快递市场占有一席之地,不仅仅是局限于国内的快递市场。虽然现在中国是第一快递大国,快递速度和安全性,世界第一。但正是因此,才更需要中国的快递打开国际市场,至少在为中国公司服务的时候,可以确保快速和安全。”关得可以理解何潮的心思,“就像这一次的禁令事件让我想了很多,中国公司寄往国外的快递,大多用的是国外的快递公司,万一形势更紧张的时候,一个关键资料被截留或是转运,损失就不可估量了。” “是的,所以我希望利道在走向国际市场之后,坚持商业原则,确保中国公司安全高效的同时,又不伤害任何一个客户。这是一家国际公司应有的企业良知和规范制度。”何潮起身,郑重其事地关得、林肖通握手,“利道上市的事情,就拜托两位老师操盘了。希望我们的目标一致,是为了将利道打造成一流的国际化公司,而不是为了割韭菜和套现。” “哈哈,说得好。”关得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实话,早些年我帮一些公司运作上市,出发点就是为了帮上市公司赚钱的同时,也让自己有利可图。现在不同了,现在再多的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要做就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为国家为社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推动,帮中国的公司走向世界市场,这种成就和荣耀,比赚多少钱的感觉都要好。” 林肖通含蓄地笑:“我的境界比关老师还要差一些,当然,也是因为我没有关老师钱多的原因,哈哈。我是赚钱第一,情怀第二。但至少我还有情怀,不是只为了赚钱,而且我也讲原则,不会不择手段。” 熊公望笑而不语,心想倒也有意思,何潮和关得性格相投,林肖通和周安涌性情相近,也算是完美的结合。 在商言商,赚钱是第一位的,因为赚钱才能生存。但赚钱之后有没有情怀,就决定了一个人有没有格局,以及最终的成就有多大。 周安涌的手机响了。 周安涌也不避讳众人,当即接听了电话,电话中传来了顾两的声音。 “安涌老弟,报价已经发你微信了,没意见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签约,明天打款。我是一个做事认真高效的人,说话算话,不像某些人喜欢耍赖。你放心,我不会拖延一天。” 周安涌岂能听不出来顾两对他的嘲讽,嘿嘿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何况当年你不辞而别,股份原本就不属于你了。行了,少废话,我看完后答复你。” “对了,我和海之心的婚礼定在19年的五一,希望你到时可以参加。” 周安涌强忍心中怒气:“为什么不定在元旦?应该早点结,省得夜长梦多。” “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是我的,赶都赶不走。不是你的,追都追不回。”顾两放声大笑,“人生有时想想也挺有意思,忙了大半辈子,忽然发现,原来都是在为别人准备!谢谢你,安涌,我后半生的幸福,都是拜你所赐!” 周安涌放下电话,脸色铁青,何潮猜到了什么,劝了几句。周安涌打开报价,看了几眼,传给了何潮几人。 何潮、关得、林肖通看完,都说报价低了。但何潮却觉得,报价虽低,却可以接受,只要顾两保证不会再在利道股份的事情上对周安涌纠缠就行。周安涌想了一想,同意了何潮的提议,答复了顾两。 顾两很快回复:“同意!” 一个小时后,合同发了过来。 有如此多的业内顶尖人物帮周安涌把关,合同很快审阅完毕,并没有大问题,周安涌就和顾两约好今晚见面签约。 午饭很丰盛,江离自带了几瓶红酒,一时高兴喝多了。 江离一喝多,就开始了口若悬河的演讲。他站在山居的院子里,对周围或坐或站的众人侃侃而谈。 “2008年是一个分水岭,一个非常重要的分水岭。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有一个非常巨大的影响,这个影响不在于增长率,而是让中国改变了增长战略。改革开放前30年,中国是典型的追赶型经济,国际经济的后来者。而后来者会有相对优势,因为前面有美国、日本、韩国、台湾这样的对标。这些经济体比中国更早地实现现代化,所以我们知道应该做什么。追赶战略的第一步,就是打开海外市场。尽管中国很大,但是前30年时间,国内市场没有起来,全是出口型公司。对出口过于依赖,导致中国成了外向型经济。” 对此说法,何潮表示赞同:“是的,中国在2008年以前,过度依赖出口拉动经济增长。但2008年的全球经济危机,让中国意识到过于依赖外向型的经济,很脆弱,就像当年的东南亚经济风暴一样,没有基础产业和制造业,就会空心化。现在美国也意识到了制造业外迁的严重性,一直想让制造业重回美国。” “美国的制造业已经没有基础了,工人没有,工程师没有,基础建设没有,产业链没有……”江离摇头,“2008年起中国启动4万亿的刺激政策,释放出了天量级国内需求。大量农民进入大城市,大量资金投入城市基础设施。2008年中国只有北京到天津一条高铁,对,就是动车,今天的中国有3万多公里的高铁,20亿人次出行靠高铁,这不是前30年发生的事情,而是最近10年间发生的事情。” “十年之前,在全球最有价值的投资公司排行榜,中国的入选公司是银行和能源行业,比如工商银行和中石化。现在你再去看看,这些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公司是腾讯和阿里。中国的汽车销量连续8年稳居世界榜首,美国每年销售1800万辆汽车,中国汽车2018年的销量有望突破2800万辆,所以说内需很关键。14亿人口的大国,中产就有两三亿,是一个不可想象的巨大的市场。不管是谁,都不敢不重视中国市场。所以你们应该庆幸,你们生活在如此具有活力、魅力、创新力和奋进力的一个国家,未来的前景,不可限量。” 众人鼓掌。 江离受到了鼓舞,更加兴奋了:“现在国家正在大力推动的粤港澳大湾区,更是为未来描写了锦绣蓝图。” 第五十七章父子对话 “大湾区的三个地方——香港、深圳和广州,三个城市的经济实力旗鼓相当,这在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现象,是真正的强强一体化。香港就不必多说,它是全球的金融中心;深圳这20年不得了,硬科技和科创企业都聚集在这里;而广州是综合实力比较强的大都市。大湾区最终会形成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全球完整的产业链!” 江离举杯朝众人示意:“2008年中国gdp总量30万亿人民币,今年会是90万亿,十年间,中国gdp扩大了三倍,而这十年全球经济一塌糊涂。说明了什么?说明十年来中国经济一定不是依靠全球市场,而是靠国内市场。不要觉得现在遇到的困难有多大,不,不过是小小浪花,掀不起多大风浪。想想当年阿里的创始人,在创办了阿里云之后,坚持了很多年没有赢利,当时许多人都认为阿里云完全没有意义,早该关停了。但创始人却坚定地认为阿里云会有前景,直到2009年11月11日天猫商城开始双11网络促销活动时,阿里云终于派上了用场,保证了服务器的平稳运行……” 虽然在众人之中,江离不是年纪最大成就最高的一人,但他的口才确实不错,思维清晰逻辑严谨,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纷纷举杯致意。 是夜,周安涌在江离和郭林选的陪同下,与海之心签订了股权转让合同。本来合同约定是七日内打款,在郭林选和江离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配合下,顾两当即决定明天一早就打。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郭林选和江离在饭后又和顾两聊天,一直聊到凌晨。然后又吃宵夜,接着继续聊天、打牌,坚持到了第二天早上。 看了看时间,郭林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第二天了,顾大老板,可以打款了。我和江离作为见证人,要见证你的人品和信誉。” 顾两早就看了出来几人是有意将军,非要不离他的左右,就是为了逼他第一时间打款。 周安涌忙说:“都是自己人,等顾大老板手头宽裕了再打款也行。现在他可能钱不太称手,是吧之心?现在形势严峻,许多外表光鲜的大老板,住别墅开豪车,实际上别墅和豪车都质押了,穷得连十几万都拿不出来的多得是……” 海之心冷笑一声:“你没钱不代表别人没有,尤其是顾两。” 顾两也是嘿嘿一笑:“马上打款。” 几分钟后,款到,周安涌收起手机,和顾两、海之心分别握手:“合作愉快!分手快乐!祝你们一切顺利,一年好合,不,千年好合。” 回去的路上,周安涌一直不说话,路过七合的时候,忽然惆怅地看了一眼大楼,哭了:“就这么结束了?不甘心啊。” 郭林选劝他:“不是结束,是开始。在你开始怨天尤人之前,你都没输!” 到了利道,何潮看出了周安涌的情绪不高,也劝他:“失败本身没有什么,但你面对失败的态度,才是决定你人生高度的关键。” “明白了,谢谢你,何潮。我其实知道我输在了哪里,理智上也能接受现在的结果,但在情感上,请允许我走私一会儿。” 2019年的春节,何潮和江阔带着儿子何瀚,回石家庄过年。周安涌和柳三金也一同回去,离婚后的周安涌,孩子也归了海之心,他成了孤家寡人。不愿意面对父母的唠叨和埋怨,就住在了何潮家。 何瀚已经17岁了,面临着明年高考是报考北京的大学还是香港大学或是出国的选择。 由于工作忙,再加上儿子从小在香港上学,何潮和儿子聚少离多,交流也少。也是因为是儿子的缘故,儿子不像女儿,随着年龄的增长,儿子越来越有内心世界和主见。 尽管儿子从小和江阔交流比较多,儿子从小也比较喜欢听妈妈的话,但在15岁后,他变得固执而自我起来。用江阔的话说,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何潮。 何潮却不同意江阔的说法,首先,儿子身高已经超过了他,是他的放大版了。其次,他在青春期时虽然也叛逆,却喜欢以正面交流或者说顶撞来解决矛盾,而不是和儿子一样以沉默来对抗。 这一次回家过年,儿子就不太想回来,他想一个人留在深圳,说是不习惯北方寒冷而干燥的气候。何潮不同意,非拉他回来了。 父亲已经七十多岁了,苍老了许多,也瘦了不少,不过精神倒是不错。有钱难买来老来瘦,父亲和母亲的身体是最让何潮欣慰的地方。 何流有了两个孩子,都在北京上学。王传先现在担任了利道快递华北区域的总负责人,常驻北京,为利道的推广做出了不少贡献。 父亲现在已经不太清楚何潮到底有多大的产业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反正何潮帮他买了一套跃层的房子,嫌上楼下楼麻烦后,何潮又为他买了一套大平层。他又嫌弃太大,两个人住着浪费。 何潮就只好再次迁就他,又为他买了一套三居室。 这次过年,特意收拾了一直闲置的跃层聚会,另一套大平层让周安涌去住了。 一家人吃了团圆饭,周安涌有几分不自在,喝多了,心情不好,早早去睡了。何潮和父亲说了一会儿话,见儿子心情不错,就来到阳台上,和儿子聊天。 “有烟吗?”儿子看了何潮一眼,伸出了右手。 何潮愕然,心中闪过一丝怒气,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儿子长大了,大到足以冲他要烟了,他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从不抽烟。” “为什么不抽烟?抽烟多有男人味!”儿子一脸不解的神情,“是不是你们那一代人,都抽不起烟?” 何潮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又觉得不可一世的年纪,他也从青春叛逆期走过,知道在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会感觉世界都不过如此。 “抽烟未必就有男人味,不抽烟就未必没有。儿子,如果你觉得一个男人只有抽烟才有男人味,说明你对男人的概念有误解。因为抽烟的男人太多了,而有男人味的男人太少了。”何潮笑了笑,“爸爸当年也抽过一段时间的烟,时间不长,半年多。后来戒了。” “为什么要戒?” “因为我当时还在上学,有一次去向一位老师请教一个问题,敲门进去,老师本来很期待我的问题,忽然闻到了我的烟味,脸色变了,问我是不是抽烟了。我说是,她就让我出去。我不理解,我又没有当着她的面抽,她为什么要管我课余时间。她说她不在意我是什么时间抽的烟,只要让她闻到烟味她就头疼。她不只一次在课堂上强调,谁想请教她问题,随时都可以,前提是不要让她闻到身上的烟味,她讨厌烟!” “她是不是有病?” “永远记住一点,儿子,尊重别人的习惯,就是尊重自己的人格!你不用管她是不是有病,就像我并不反对你抽烟一样,但我可以要求你不要在我面前抽烟,如果你做不到,你可以不见我。知道当时老师怎么对我说吗?我解释了半天,她只回应了三个字:滚出去!” “不尊重别人的人,永远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何潮眼中有泪光闪动,想起当年的老师,后来他才知道她的丈夫是因为抽烟得了肺癌而死,“我后来反思了很久,下定决心戒了烟。因为我发现抽烟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所谓的男人味,相反,却让我丢失了自我。” 儿子不说话了,眼睛在黑暗中闪动光芒,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问:“爸,人为什么要长大?又为什么要考学?为什么要工作赚钱?我不喜欢长大,也不想为了赚钱而活着。” “你以后想学什么专业?” “文史、哲学、天文,都可以。反正不想学计算机、生物还有医学,不喜欢明确的有工作指向的专业。人不能成为工作的奴隶,要从可以让自己开心快乐的工作,是为了喜欢,而不只是为了一份生计。” “你知道中国有14亿人对吧?你不知道有10亿人从未坐过飞机!你还不知道在中国有许多像你一样大的孩子,不但没有出过国,没有去过大城市,没有电脑,父母的工作收入加在一起,也不如你脚上的一双鞋值钱!他想要改变人生,想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怎么办?” 儿子不说话了,他从小衣食无忧生活在香港和深圳两地,不管是身边的同学还是朋友,都是富裕阶层,他不会理解世界上还有许多孩子吃不饱饭穿不暖衣上不起学,挣扎在生存边缘。 “人生而有责任,是的,人都不想为了赚钱而活,但每个人条件不一样。爸爸当年考上大学,不仅仅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改变命运。谁不想有快乐的童年自由的青春?但不是谁都有天生的条件!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爸爸妈妈的给予。如果不是爸妈的努力奋斗,打下了一片江山,拥有了财富,你就不可能上香港的学校,在中学阶段就去过全球十几个国家,见识了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 第五十八章男人味 “如果你生在了一个穷人的家庭,考学就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则你就会和父辈一样,要么在小城打工,要么做一个小生意,摆一个地摊,因为你连创业的本钱都没有!你知道有些中学升级率很高,因为他们大量刷题,他们像做题机器一样,他们做过的卷子是你们的几十倍!” 儿子不屑地冷笑一声:“高考机器!现在是素质教育时代!” “虽然是笨方法,但确实有效。就像不断训练的士兵,训练一万遍绝对比训练一千遍的士兵在战场上存活率更高,并且有效杀死对手的机会更多。你以为他们想成为刷题机器?他们也想和你们坐在有空调的教室里,喝着纯净水,并且教室里还有净风装置!但是他们没有条件,他们的父母收入微薄,没有学历没有关系没有资源,连坐几块钱的公交都要算计半天,他们什么都没有,起跑线比你们落后了一千公里,你和他们谈素质教育,就和还没有解决温饱的人讲情怀一样可笑!” 何潮沉重地叹息一声:“我觉得你们对素质教育有误解!” “什么误解?没有!”儿子倔强地抬起头,眼神流露出不服的神情。 “素质教育是要将你们培养成有素质有品味的一代新人,而不是让你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穷人看不起刷题的应试教育!我不知道你们的素质教育提升了什么素质?是与人为善?是同情关爱他人?还是对社会的不公和不平有更多的思索?你们应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怎样做才能帮助别人,才能让社会和世界更美好……这才是你们应有的素质!” “如果你们自以为的素质教育是学习成绩不如刷题的学生,就觉得自己比他们素质上高上一等。对不起,当你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你的素质就不见得高到哪里去!一个人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知耻而后勇,才是真正的素质。” 儿子眼神中不服的神情黯淡了几分,不过他还是有几分不甘:“爸,我们就算做不到不轻视他们,在别的方面的素质,也比他们好。比如我们会打高尔夫、会游泳、会弹琴、会英语德语,我还学会了骑马……” “对不起儿子,我不认为你说这些是素质,这只是技能。”何潮打断了儿子的话,他已经察觉到了儿子的心态有了变化,“素质是一个人的品格,是刻在骨子里的善良,是写在脸上的微笑,是对待权贵时的平和,是和穷人打交道时的平等。” “儿子……你还小,经历太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当你知道得越多,你会发现未知的领域越大。当你见识得越多,你才知道自己的渺小和不足。当你没有富二代和官二代的背景,甚至父母还挣扎在贫穷线上时,你想要努力想要上进想要出人头地,你只有一个办法——拼命!所以,我敬佩那些刷题的孩子,至少他们在知道该努力的年龄努力了,他们没有辜负自己,没有辜负父母,也没有辜负时代。他们的身上,承载的是无数个卑微家庭渴求的公平、尊严和梦想!” 何潮长出了一口气,眼睛湿润了,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想起了现在仍然为了改变命运而努力拼搏的学子:“你没有任何资格嘲笑他们的顽强和梦想!你必须致敬他们的拼搏和热血!从他们身上,你看到是的民族的希望是一个群体永不屈服于命运的奋斗。他们挥汗如雨的样子,他们紧咬牙关的坚持,他们永不服输的倔强,才是真正的男人味!” “故作深沉的抽烟,高高在上的自大,不是男人味,是浅薄和苍白!” “谢谢老爸!”儿子沉默了半天,忽然给了何潮一个拥抱,“我明白了许多,知道了自己的不足和浅薄,老爸放心,我会努力学习,在适合的年龄做合适的事情,不辜负爸妈对我的期望。” “不,儿子,你要记住一点,你所学的知识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人生书写篇章。你最终所能辜负的,只有自己。如果你努力,收获最大的,也是自己。”何潮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臭小子,长得比我还高了。你比老爸当年的起点高多了,希望以后你的成就也比老爸大。” “是不是所有人都有望子成龙的想法?” “也不一定。不过如果你只想平平淡淡过一生,老爸虽然会有几分失望,却不会反对你。”何潮开明地一笑,“人各有志,最终活得坦然自在就好。” 原本打算初三后返回深圳,父亲突然病了。虽不严重,也去医院折腾了一番。何潮不放心,就决定多留几天。 江阔和儿子先回去了,他们还要回香港一趟,要回江家。 初五,李之用打来电话,说要聚一聚。何潮不太想去,他觉得和李之用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不如不见。周安涌和柳三金却非说要见上一见,何潮知道二人的心思,柳三金是想当面教训教训李之用,周安涌也是想嘲讽他一番。 会面地点是李之用在石家庄新买的房子荣景台。 李之用家在三楼,一层二层是物业的会所和健身房,所以三层多了一个露台。露台的面积不小,足有七八十平米。由于是在三层的缘故,可以俯视前面的东风路,颇有一种闹中取静的悠闲。 李之用特意在露台上摆了酒席款待众人,2月份的石家庄,寒气袭人,才十几分钟周安涌就受不了了,嚷道:“赶紧回屋吧,之用,不用炫耀你的露台了。不是别墅的露台都没有灵魂的,再说以石家庄的天气,一年到头也用不到几天,再加上污染天气,你这露台以后会变成鸟窝的……” 李之用脸色不太好看,几人中,就他没有别墅。 “石家庄的别墅也不贵,西山一套三四百平米的别墅,也就是三四百万,你怎么不去弄一套?如果嫌远,也可以买二环边上的,六百到一千万左右一套。”周安涌就是故意要气气李之用,“以你现在的实力,一套别墅不过是毛毛雨了。对了,我听说荣景台的质量很差,是回迁楼。” “后面是回迁楼,我这个一号楼是精修房,质量特别好。”李之用不满地瞪了周安涌一眼,“安涌,你现在还有心思操心我的事情?还是多想想你以后怎么办吧?七合不是你的了,又离婚了。现在连过年都不敢回家了,你现在混得也太惨了?” 周安涌哈哈一笑:“不劳你操心,之用,我现在好得很。七合是一个包袱,卖了股份等于是甩了包袱。海之心也是一样,正愁没理由换一个新人,她主动离开,求之不得。” “行了,别自我安慰了。”李之用嘿嘿一笑,还想再讽刺周安涌几句,被柳三金打断了。 “之用,你这房子买了得有四五年了吧?怎么才交房?是哪家开发商开发的楼盘?以后千万别买他家的房子。没实力没关系的开发商,这年头怎么还能活得下去?你说你得多傻才上这样的当。”柳三金早先也看过荣景台的房子,后来听了何潮的劝才打消了在石家庄买房的念头。 李之用咧了咧嘴:“是推迟了四五年才交房,石家庄的房地产乱象你也不是不知道,有300多个违规楼盘。荣景台运气不好,刚盖好就被查封了。原本还以为至少是现房,没想到现房也等了四五年才住进来。有一个邻居说,他家老人去年去世,硬是没等到住上新房。” “石家庄的房地产乱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周安涌眨眨眼睛,一脸狡黠笑意,“不能全怪开发商吧?” “原因很复杂,最早当然是房地产市场初开,开发商就一哄而上,结果许多手续不全的楼盘都拔地而起了。但后来许多中小开发商资金链断了,该补交的罚款补不上,房子又不能卖,就僵持了下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周安涌以前并不关注石家庄的房地产行情,现在由于设局的需求,下了相当一番功夫研究了市场,“2016年时,石家庄的房子有一波人为的猛涨,基本上涨了50%还多,现在石家庄到处是2万以上的房子,而人均工资才多少?” “现在的石家庄的二手房市场,一直是下降的趋势,未来几年,房价应该还不乐观。”何潮早就觉得房价应该到头了,“石家庄人均收入太低,以前房价在一万以下时,曾经是最幸福的省会城市。现在房价两万以上,甚至还有三万多将近四万的房价,房价上涨了数倍,工资却没有涨,石家庄人离幸福越来越远了。” 周安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近年来,许多知名房企以及央企都进驻石家庄了,中冶、融创、保利、远洋、碧桂园,中国人有钱都投资房地产,拿出盖房子的劲头去发展科技创新,早就研发出来7纳米的芯片了。” 第五十九章等候时机 “何哥,你觉得以后的房子还会涨吗?”柳三金眯起眼睛望向了窗外,窗外灯光迷离。 “不会大涨,但也不会大跌。大涨大跌,国家和百姓都受不了。”何潮又坐了一会儿,和周安涌几人一起告别了李之用。 “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见他一面?”柳三金回身看了李之用的楼房一眼,“感觉他很虚伪很假,我现在都不想和他说话。” 因为之前打架的事情,柳三金和李之用虽然没有彻底断绝往来,也基本上形同陌路了。 “朋友一场,过年了聚聚也是人之常情。”何潮是出于情义,他知道周安涌却是另有所图,“安涌是想多了一些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是什么都没谈?”柳三金不解,“现在李之用在一帆也没有受到重用,能力不行,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好的下场。更不用说人品有问题了。” “一帆已经不足为虑了,等一帆被利道收购之后,我一个要开除的人就是李之用。”周安涌嘿嘿一笑,“我已经问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能不能给之用留一条活路?他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又有媳妇要养,开除了他,他怎么活呀?”柳三金又有几分于心不忍了,他是挺恨李之用害他进去了几天,但当时李之用也被他打得挺惨。 他不知道的是,正站在三楼露台远望他们离去的李之用,正在目光阴沉地打电话:“何潮他们已经走了,正在从东风路朝西走,对,你们就埋伏在槐安路地道桥下面,他们肯定路过。” 收起电话,李之用的目光更阴森了几分:“何潮、周安涌,你们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太绝情了。兄弟一场,居然对我这么无情无义,算是看透你们了。” 何潮几人沿东风路朝西走到了槐安路地道桥下,周安涌指着桥上的铁道说道:“石家庄以此桥为界分为桥东区和桥西西,其他几个区,长安、裕华、新华、开发区,哈哈,名字个个土得掉渣。都说深圳是没有文化的城市,石家庄不也一样?不过我要感谢石家庄,因为石家庄很快就要帮我完成一项壮举了。” “好事还是坏事?”柳三金刚问出口,忽然停下了脚步,“被包围了,何哥。” 何潮回身看了看,果然身后过来几个人,再看前面,也过来了两三个人。 为首者他也认识,居然是熊家全。几个人中,还有熊初默等人。 “全家熊又凑齐了?”何潮轻松地笑了笑,制止了周安涌想要冲过去的冲动,“安涌,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毕竟,我们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打打杀杀了。” 熊家全一副不可一世的拽样来到何潮面前,双手揣进兜里,斜着眼睛:“何潮,还真是冤家路窄,你说放着好好的大道你不走,非走地下,既然送上门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害我坐了好几年牢,今天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打!” “等等,等等!”何潮一伸手,“我们只有旧账,哪里有新账?” “想耍赖是不是?” “我从不耍赖,既然有账,就得算清楚,好一起还你。”何潮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说吧,你除了坐牢几年之外,还遇到什么倒霉的事情了?” “我坐牢后回老家,名声臭了,在县城找不到工作,呆不下去只好去了北京。结果在北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没干多久,和你们利道的一个快递员打架,到了派出所一查我的案底,就又被开除了。万般无奈之下,我应聘到了一帆当了快递员……” “一帆的快递员?北京?这么说,你是李之用的手下了?”何潮迅速理清了其中的关系。 柳三金一拳打在墙壁上:“又是李之用!肯定是他通风报信,告诉你我们的路线,是不是?” 熊家全不承认也不否认:“不扯这些有用的没用的,反正今天遇到了我算你们倒霉,何潮,你今天别想再从我眼皮底下溜走了。” “你看我像是打算溜走的人吗?”何潮从容地笑了,“家全,你现在还在一帆工作吗?” “干嘛?少废话!”熊家全眼睛一瞪,大手一挥,“打!” “等等!”何潮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年轻人,摇了摇头,“上次你们进去,正好遇到严打。现在是什么时期知道吗?全国正在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你们又撞枪口上了。前段时间两个人贩子被判了死刑并且枪毙的新闻看了吗?现在中国已经进入法制社会了,你们是想争当犯罪急先锋,非要送自己上刑场不是?” “别听他瞎扯,他知道个屁!打!打死算我的。”熊家全急了。 “你们是不是不知道一帆马上就要被利道收购了?”何潮哈哈一笑,“你们应该都是一帆的员工,很快就会变成利道的员工了,你们是想让自己失业吗?除了熊家全外,你们都和我没有恩怨,何必为了他而得罪自己的老板?如果你们现在反悔,我保证每人加薪20%……” 几个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迟疑了。熊家全跳了起来:“别听他胡说八道,利道收购一帆还没影儿的事情……” “熊哥,你说他真是利道的大老板吗?”一个秃顶的小伙子怯生生问道,手中的棍子垂了下去。 “是。” “可是我怎么听说利道确实要收购一帆了?他以后真有可能是我们的老板。”秃顶小伙子扔了棍子,“我今年25岁了都,还一事无成,作为一个90后,没赚到钱,却成了最早秃顶的一批。不能再这么晃荡下去了,何总,我想去利道上班。利道的工作服就给人高端大气的感觉,希望何总能够收留我。” “人都会犯错误,犯了错误及时改正,就了不起。”何潮拍了拍秃顶小伙子的肩膀,“明天一早你去利道石家庄分公司报道,先去最大的网点锻炼一段时间,等利道成功收购了一帆,你去负责一帆的一个网点。工资待遇,在现在的标准上,提高50%。” “谢谢何总。”秃顶小伙子喜出望外,朝何潮鞠躬,“我叫赵照,叫我小赵就行。” 赵照临阵反戈,看傻了熊家全几人,连准备大打一场的柳三金也暗暗佩服何潮的手段和观察细致。周安涌顺势说道:“现在经济形势不好,你们当中最小的也是90后了吧?90年的今年也快30岁了,也老大不小了,还拎着根棍子打打杀杀,真当自己是个人物?狗屁!男人如果养活不了自己,没法让媳妇孩子过上小康生活,就是废物点心。到2022年就要全国建成小康社会了,你们还混成这怂样,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一番话说得又有几人无地自容,扔了棍子。有一人转身就走,另一人留下,一脸谄媚的笑容:“何总,也收下我吧,我也想跟着何总干。” “你们现在遇到的机会,一辈子恐怕就一次。利道上下几万名员工,想见何总一面很难,你们今天交了狗屎运能够见到,赶紧表态为自己争取利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周安涌继续配合何潮,加大了心理攻势。 “对不起了全哥。” “全哥,养家糊口重要。” 众人纷纷扔了棍子,站在了何潮的身后,转眼间熊家全身边就只剩下了熊初默一人。 熊初默瑟瑟发抖:“怎么办全哥?有钱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吗?” 熊家全咬牙切齿:“我能怎么办呀?我也很无奈呀。如果何潮要我,我也想投降过去,可惜他不会要我。” “要你没问题,但得有一个前提……”何潮会心地一笑,冲周安涌点了点头,“毕竟你是主犯,得戴罪立功才行。至于怎么立功,让周总告诉你。” “那……”熊家全愣了一会儿,一咬牙,“我的工资能涨多少?能和他们一样吗?” 周安涌被气笑了,不过也能理解熊家全的心思,毕竟和90后在一起,80后的他已经不小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折腾不起了,多些收入心里才会踏实。生活的压力,会让年轻的热血变成理智。 “如果你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你的工资会翻倍。”周安涌一招手,熊家全立刻会意,赶紧过来。 周安涌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熊家全睁大眼睛:“真的假的?就这么简单?” “当然是真的。”周安涌回身看了众人一眼,“你负责带领他们,再找一些人手,到时配合我演几场大戏,等一帆并入利道之后,保证你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好的位置。” “说话算话?”熊家全半信半疑,“万一你们骗了我们,我们也没地说理去。” 周安涌打了熊家全一拳:“要不要叫来警察请个律师,让他们见证一下?” “不了,不了。”熊家全尴尬地摆了摆手,“相信你们大老板不会坑我们这些小人物。” 回到深圳不久,何潮又派柳三金回到了石家庄,需要他在石家庄常驻一段时间,对接一些事情。周安涌也派出了一个信得过的助手蒋平和熊家全联络,准备等时机成熟时,实施计划。 第六十章也是正常的操作 自从转让了七合集团的全部股份后,周安涌彻底离开了七合,不但再也没有迈进七合一步,连和海之心都基本上断绝了联系,每天都在利道上班,并且还不时前去三成,负责整合三成对达同的收购。 达同并入三成后,和原先三成的研发中心合二为一,成立了三成研发分公司,专门负责硬件和软件的研发工作。艾木和历之飞充分发挥他们海外关系多的优势,通过各种渠道为三成备货,以防止更大的摩擦出现。 而在禁令之下的七合,日益艰难。顾两和海之心下注禁令会很快解除,让他们失望的是,三个月过去了,禁令依然在,并且大有进一步收紧的迹象。 七合损失惨重,许多订单被撤销,合作被叫停,顾两的耐心渐渐失去,开始焦虑起来。 正好刘以授约他谈事,他也有意和刘以授、张辰恢复关系,就欣然赴约。 黄金海岸,一处遮阳伞下,顾两、海之心、金不换与刘以授、张辰相对而坐。刘以授还好,坦然面对顾两和海之心,张辰却有几分尴尬,以前总见海之心和周安涌出双入对,现在却坐在了顾两身边,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恍惚感。 海之心看出了张辰的不自然,笑了:“辰哥是不是觉得难以接受?其实也没什么,身边的人总是来来去去,就像手机换来换去,但号码却不换,联系就不断,是吧?” 张辰勉强笑笑:“大老板,辛有风和邓好儿,还有合作吗?” 金不换咧嘴一笑:“两个一没资源二没资金三没姿色的老女人,和她们有什么好合作的?” 海之心脸色微微一变,金不换忙一脸陪笑:“没说你,你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屁!没钱,就算永远不老又有屁用。”海之心没好气,“七合现在成了烫手山芋,倒是便宜了周安涌,跑得倒及时。这家伙,总是这么滑不溜手。” “还不是何潮的功劳?在大势上,何潮看得比较准,他听了何潮的话,才下定决心退出了七合。”刘以授摇了摇头,“要我说,七合实在坚持不下去,就放弃吧。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恐怕禁令一时半会解除不了。就算解除了,也随时有再次落下来的可能,这一届的美国总统,完全没有信誉。” “我的全部身家都在七合,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海之心气得涨红了脸,“周安涌倒是拿了一大笔钱,下半辈子都不愁了,气死我了。” 顾两微微皱眉:“以授,你也觉得应该放弃七合?” “要么专注炒房,要么和我一起做金融,还做什么手机?不是找不自在吗?”刘以授端起冰饮喝了一口,皱了皱眉,“真难喝,又是勾兑的……我可没有什么为国争光的想法,谁想争谁争去,我只想赚钱。做什么实业,又累事情又多,还是我们的选择正确。海总,你要么跟顾大老板一起炒房,要么跟我一起玩金融,怎么样?” “你的以辰基金现在有多大体量了?”海之心一拢头发,微微心动,“听说你拿到批文了?” “没错。”刘以授得意地哈哈大笑,“现在不到100亿,未来五年之内,会打造一个万亿帝国出来。怎么样,感不感兴趣?而且现在有一个高人在帮我们,叫方伦。” “做实业久了,对金融不了解,感觉太虚了。”海之心不知道方伦是何许人也,又收回了心思,“还是跟着老顾炒炒房,省心。” 张辰想起了什么:“大老板,一帆的股份真的不卖?现在一帆也在亏损的边缘了,早卖早出手,等一帆资不抵债的时候再卖,就不值钱了。” “不卖,我现在又不缺钱,怎么可能卖给何潮?不是打我脸吗?”顾两坚定地摇头,“我不信一帆会倒闭,现在快递行业增速很快,一帆会再次迎来机会。” “我也不看好一帆的未来……”金不换叹了一口气,“中国去年就是世界第一快递大国了,但快递行业的巨头模式已经形成,至少最近十年来,没有新的快递公司成功,就像现在的互联网三巨头一样,不可能再有后来者超越了。” “你也劝我把一帆卖给利道?”顾两冷哼一声,“我又不缺钱!” “生意是生意,只要能及时止损,早早抽身,和缺钱不缺钱以及丢脸不丢脸,没有关系。”金不换哈哈一笑,“你看我们韩国被美国打脸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我们觉得脸疼过?疼呀疼呀也就习惯了,反正不影响赚钱和生活。” “人要脸树要皮,我说什么也不卖。”顾两依然坚持,“如果你们谁对七合感兴趣,可以拿走,价格好商量。” 张辰是希望顾两可以同意出售,这样他手中的股份才能变现,只是劝了半天,顾两就是不肯松口,他只好作罢。 “听说没有,周安涌除了帮利道之外,也准备炒房了。前两天他还和我说,准备抄底石家庄的一个楼盘。不过他资金不够多,只好先下手一栋。等到明后年一卖,最少也有30%的利润。”刘以授此来和顾两见面,本想劝顾两投资他的以辰基金,不过交谈之后发生顾两太好面子,知道说也没用,索性就不提了。 “都想分一杯羹?就凭周安涌?他以为炒房这么好炒?嘿嘿。”顾两一阵冷笑,“石家庄的房地产市场我研究很久了,16年时有一个上涨潮,现在处于平稳下行阶段,确实适合入手。我先期已经考察过了几个楼盘,其中有一个已经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 “是哪个?”刘以授嘿嘿一笑,眯起了眼睛,“别和周安涌选中的小区撞车了,再万一你一口气吃下一个楼盘,岂不是让周安涌无处下手了?哈哈。” “要的就是让他无法下手。他一个散户,还想跟我一个大户抢市场?周安涌看中的是哪家楼盘?” “君子府。” “哈哈,还真不是冤家不碰头。”顾两拿出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放下电话笑得更开心了,“刚问了开发商,确实是周安涌不断派人前去商谈,想要一口气吃下一栋楼,对方不肯,因为事先已经答应我要给我整个楼盘。现在还在捂盘销售。周安涌还让人天天去售楼处打听什么时候开盘,并且已经准备好了上百人,一开盘就要吃进上百套。可惜呀可惜……” “可惜他运气不好,正好撞在了顾大老板的枪口上。”刘以授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口气吃下整个楼盘,资金需求量会很大,如果资金有缺口的话,以辰基金的上百亿资金,随时待命。” 张辰愣住了,不是说好想从顾两手中争取投资,怎么反过来要为顾两输出资金了?又一想,倒也可以,反正作为基金公司就是融资投资的中间人,有资金就融入,有好项目就投出,刘以授的决定,也合情合理。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顾两和刘以授握手,“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以授、张辰,以后我们联手,绝对可以压制得何潮和周安涌抬不起头来。” “压制他们不是目的,赚钱才是目的。”刘以授笑得也很开心,“当然了,如果他们正好挡在了我们赚钱的路上,一脚踢开他们,也是正常的操作。” 张辰也是一脸喜色,只有海之心微有忧虑,她不是很相信周安涌的操作:“周安涌炒房?不应该呀,他对炒房一向没有兴趣,更何况他现在又不是没有事情可做?中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能有什么猫腻?你就是喜欢想太多。”顾两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我完全理解周安涌炒房的心思,他的七合被我夺走了,他就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想用炒房来围剿我,他却忘了,他现在和我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了。” 金不换也是谨慎乐观:“我也有几分怀疑周安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会不会在设局?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应该更对5g感兴趣才对。他其实也是很推崇实业的实干家,如果有机会,他还会再次收回七合。” “没机会了,他永远没机会了。”顾两自信地笑了,笑容很玩味很得意。 “对了,周安涌退出了七合,易林守和全有资本呢?”刘以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他们还在,暂时还没有退出七合的打算。”海之心很好奇刘以授的问题,“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易林守还好说,毕竟是你的义父,不会落井下石,可是全有资本是周安涌的关系,他们为什么没有撤资的打算?”刘以授想不明白,“难道说,是因为他们也相信七合还有机会走出困境?” “什么时候从七合撤资?”周安涌坐在关得和林肖通的对面,手中转动咖啡杯,“怪事,以前爱喝茶,现在忽然爱喝咖啡了,是不是和交了一个90后的小女友有关?” “90后女友?夏清呢,又换了?”关得笑了,“到底年轻,对女人还保持着旺盛的精力,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思了。” 第六十一章该出手时就出手 “夏清就是90后呀,哈哈。”周安涌自从和海之心离婚后,就和夏清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二人同居了,“我也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谈一场新的恋爱了,夏清人也不错,不出意外,以后下半辈子就是她了。” 林肖通点头:“男人过了40岁后,对女人的追逐动力逐年下降,对事业的兴趣连年上升。男人就应该做事业,而不是陷入小情小爱里面……现在还不到从七合撤资的时候,再说七合也没钱了,股份保留,等有下家接手时再看。” “整个局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要有耐心。”关得老神在在地一笑,“你在石家庄的布局,已经惊动了顾两,鱼儿已经上钩了。你再加上一把火,鱼儿会咬钩咬得更死。” “对,对,鱼儿上钩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周安涌拿出电话,打给了熊家全,“全家熊,今天再找一拨人去君子府问房子,记住了,换一批,别让他们看上去和上一批一样。” “明白,我办事你放心,周总。最近至少组织了三四拨看房团,君子府的房子价格在不断上涨。对了周总,活动经费已经收到了,怎么多了一万块?给我的奖励?谢谢周总!谢谢周总!”熊家全喜不自禁,最近他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被周安涌委以重任后,拿着周安涌打来的资金,雇佣一帮人去君子府看房,并且表明购房意向,制造出了君子府供不应求的假象。 他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尤其是当他拿着钞票去招人时,哗啦啦一群人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向他伸手时,他有一种帝王般的满足感。用谁不用谁,全在他一念之间,就看他谁是不是顺眼。 周安涌出手大方,一奖就是上万块,熊家全就更庆幸做出了正确选择,下定决心紧跟周安涌的脚步。 “周总,有事情您尽管吩咐,保证完成任务。如果完不成,我切一根手指头给您。” “滚蛋!好好干活,我要你手指头有屁用?别扯没用的,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遵命,周总。”熊家全嘻嘻一笑。 周安涌收起电话:“关老师、肖通,听说刘以授准备拆借资金给顾两,他的以辰基金可是有上百亿的资金。到时顾两就不缺钱了,我们的计划岂不是就没有办法进行了?” 关得和林肖通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关得摇了摇头:“你知道你和何潮相比,有哪一点不如他吗?” “不如他的地方多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周安涌坦然地哈哈一笑,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很不服气地反驳,现在心态平和了才发现,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尤其是不如自己的兄弟和发小,也没多难。 “他比你更懂人性,也更知道趋势。所以他对我们的布局,不闻不问,百分之百相信。”关得很佩服何潮的淡定和养气功夫,他现在每天都是只管利道的事情,偶尔会去一趟三成,关心一下研发,对其他事情正在陆续放权,有一种马放南山的超然。 “切,他是因为有我们替他筹划一切,他才能超然事外。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分明是我们在为他负重前行。”周安涌哈哈一笑,“不过我得承认现在何潮正在全力以赴帮助江阔加大三成的研发力度,这件事情为中国所有的公司敲响了警钟,核心技术掌控在别人手中,就永远处于被别人要挟的下游。何潮是比许多人看得长远,在快递还没有崛起的迹象时,创建了利道。在所有人都不注重研发时,开始了自主研发。何潮每一步都走到了时代的前列,这一点确实值得让人钦佩。但是……” “哈哈,我就知道还有但是。”关得大笑。 周安涌没好气地瞪了关得一眼:“关老师笑话人,有失身份。但是,何潮脸皮太薄了,他可以看清时代趋势看透人性,但缺少一种为民请命的勇气和担当。为了伸张正义,保护百姓不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唯利是图的坏人欺骗,只能由我们承担起相应的历史使命了……” “第一次听到把打击报复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安涌,你也是真有才。”林肖通大笑。 周安涌不服:“是,我承认我有打击报复的心理,但大的出发点绝对是为民请命,不想让顾两、刘以授这样的败类继续为非作歹下去。”周安涌一拍胸膛站了起来,“此心,对天可表。” 手机响了。 周安涌一看来电,面露喜色,接听之后,更是大喜过望:“关老师、肖通兄,鱼儿上钩了。” 关得气定神闲:“上钩是迟早的事情,就看咬钩的力度有多大。” “君子府全部楼盘,市值50多个亿。还包括君子府开发商在西山开发的一个别墅项目,也有50多个亿。加在一起,超百亿了。”周安涌微微一算,“以现在的政策推算,前期顾两至少要投入40亿左右。以顾两的个人资产总量来说,40亿不足以让他伤筋动骨吧?他不是至少有200亿资产?” “200亿肯定没有,100亿应该差不多。但资产不等于现金,根据我通过一些手段对顾两的个人资产摸底,他向国外转移了一部分,国内置业了一部分,炒房积压了一部分,手里可以运用的现金流,有20几个亿就不错了,也就是说,他还缺口20亿。” “还是关老师厉害,要没有关老师指挥坐镇,我还打不赢这一场仗。”周安涌不失时机地奉送了一记马屁。 “少拍马屁,我不吃你这一套。实话告诉你,打击顾两的炒房行为,我是出于公心,不想让他这样的二道贩子破坏市场,掠夺百姓的血汗钱。”关得背起双手,“希望狙击顾两的行为,可以给全国所有的炒房者一个忠告,不要以为可以钻法律和政策的空子就没人管了,还是会有正义之士出手的。” “我一半是为了正义,一半是为了赚钱。”林肖通嘿嘿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赚钱也是促进社会财富流通的良性循环。关老师,现在该我们出手了吧?” “出手!”关得大手一挥。 4月,天气转暖,石家庄的房地产市场却没有如预期恢复热度,依然是一片萧索。但在一片萧索之中,却有一个楼盘格外引人注目——君子府。 君子府位于二环边上,位置还算不错,开发商也是小有名气,并且难得的是周围有一大片净地,后继会陆续上马许多地产项目,是未来的cbd中心,所以君子府的楼盘一经放号就被哄抢一空。 真正了解房地产内幕的人都知道,所谓放号只是广告,许多楼盘早在没有销售之前,就已经被炒房团或是中介承包了,然后由炒房团或中介负责销售,从而可以坐地起价,从中大赚一笔。 开发商虽然赚得会比单卖少一些,但胜在一次性打包出售,可以快速回收资金,向来是批发好过零售。 本来君子府的八栋洋房已经全部竣工,并且取得了预售证,原本3月28号开盘销售,却突然推到了4月28号,许多持币待购的购房者都被开发商一拖再拖的饥饿营销激怒了,一群人甚至砸坏了售楼部的玻璃。 但也没有打开销售的大门,君子府依然继续捂盘。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售楼处的售楼小姐一脸为难,说在等通知,她们也不知道具体时间。 “谁在背后非要和我掰手腕?”顾两愤怒之余,一拳砸在桌子上,铺在桌子上的玻璃都被他打碎了,双手鲜血直流,他不以为意,“奸商,都是奸商。原本说好的价格,见有人出高价,就立刻变卦了,居然一平方米涨了3000块,简直就是漫天要价。” “会不会是周安涌?”金不换坐在了顾两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望向了窗外,上海的春天已经来临了,虽然没有深圳绿意青翠,但比北京好了许多,“我还是喜欢深圳的气候多一些,上海冬天太冷了。顾大老板,什么时候我们去深圳常住?” “不去深圳。不是周安涌,他没这个实力,就凭他?”顾两没好气地回敬了金不换一个不满的眼神,“说正事了,别打岔。现在被人一哄抬价格,少说也要多支出10个亿。问题是,我的资金都在别处占用,想调过来也没那么快。” “急什么?”金不换懒洋洋地一笑,“我已经打电话给刘以授了,可以从他手中拆借一部分过来。你真的看好君子府项目?非要争下去?” “我研究君子府项目已经快两年了,是稀缺地块,而且现在价位正在低谷期。等两年后雄安新区初具规模了,石家庄的房价还会上涨。”顾两咬了咬牙,“就算拆借刘以授的资金,也要拿下君子府,不管背后的竞争者是谁,都别想虎口拔牙。君子府是我的!我的!” 刘以授赶到了,风尘仆仆,一头汗水。 第六十二章最后的豪赌 “顾大老板,你要在深圳多好,非要在上海,我过来一趟多不容易,飞机还晚点。还好我买了延误险,陪了1000块,多少弥补了我受伤的心灵。” 刘以授上来就是一通埋怨。 顾两和金不换面面相觑,刘以授如此身家,居然还在意1000块的延误险。 刘以授看出了二人的神情,哈哈一笑:“我是心理不平稳,所以一定要索赔。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上海吗?妈呀,上海的本地银行精明过头了不说,还跟猴子一样善变,又没一个标准。我这张猴子行的信用卡,用得好好的,突然就封了,说我涉嫌套现。套你妹呀,我一怒之下找到了他们一个分行的行长,让他看了我卡里1000多万的现金,老子是要需要用信用卡套现的穷人吗?” “哈哈!” 顾两和金不换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都被刘以授的真性情逗乐了。 刘以授拿出一张信用卡,是浦发银行的,他拿起手机打通了信用卡热线:“……对,我要销卡。为什么要销?不想用了,看到你们的卡片就心烦行不行?赶紧的,销了销了,我不跟猴子打交道,气得老子心肝疼。” 放下电话,刘以授要来剪刀,咔嚓剪了信用卡,扔到了垃圾筒里:“要10个亿是吧?没问题,是付利息还是债转股,你们说了算。” “付利息吧,到时还本结息,两清。”顾两不想和刘以授深度合作。 “可以,都可以。”刘以授最近又融资不少,资金如果沉淀在公司账上,有相当大的成本压力,只有放出去才有赢利可能,“合同我都带来了,你们看看,利息就按市场价。” 顾两和金不换拿过合同,看完之后点头:“基本上没问题,利率也合理,都是自己人,就不和你讨价还价了。现在签,款什么时候能到?” “三天之内。”刘以授自嘲地一笑,“虽然我说了就算,但以辰基金现在正规管理,需要走个流程。” “签!”顾两示意,金不换从抽屉中拿出公章,盖好,还给了刘以授。 刘以授收起合同:“等我回深圳就盖章,然后快递过来。发利道,比较快。” 猛然觉得气氛不对,忙说:“要不发一帆也行。” 顾两摆了摆手:“还是发利道吧,这么重要的文件,发一帆不太安全。” 金不换哈哈一笑:“自己都不用自己的快递公司,顾大老板,不行就卖了一帆算了。” “不卖,坚决不卖。有刘总在,什么时候都用不着卖一帆卖七合凑钱,对吧刘总?” “那必须的,我最近又融资十几亿。现在都说大环境不好,哪里有?资金多得是,就看你有没有资源和渠道了,哈哈。”刘以授起身就走,“我还要和方伦老师一起去谈几个项目,就不聊了。方伦老师加入以辰后,以辰如鱼得水。” 望着刘以授离去的背景,顾两和金不换对视一眼:“一个土老冒居然也成了投资人了?这年头,真的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三天后,刘以授的资金到账了。然而让顾两没有想到的是,幕后对手又加价了,开发商只好向他再三道歉,但道歉归道歉,价格却又上涨了10个亿。 而与此同时,从市场的反馈来看,君子府一旦正式开盘,一周的销售额就会突破50亿,最慢半年,最快两个月就可以回本,绝对是一笔无比划算的生意。如果不是开发商和他关系不错,恐怕都不会告诉他有人在背后抬价,直接就卖给竞争对手了。 怎么办?顾两决定跟进,他不服,到手的鸭子还能飞走?这么多年来他从来都是战无不胜。 海之心劝顾两收手,因为现在七合的状况江河日下,已经难以为继了,得想办法帮七合度过难关,而不是孤注一掷到炒房上面。 顾两不听,他现在一门心思全在炒房上面,君子府项目牵涉了他全部的精力,他严重怀疑幕后对手的背后推手就是周安涌。 海之心对顾两很失望,顾两就像一个赌徒一样,一旦下注就不回头。她暗中联系周安涌,提出想要卖掉七合,现在七合已经拖累得她喘不过气来,而顾两现在完全不管七合的死活。 禁令还在继续,七合已经全面停产,下游的销售商也趁机不回款,现在的七合就和当年庄能飞的元希电子遭遇的情形一模一样,即将失血而死。 不,基本上已经濒临死亡了。 周安涌开出了一个很低的价格,气得海之心大骂周安涌没有良心。周安涌也不和海之心争吵,只坚持他的报价,并且只给海之心三天的考虑时间。 海之心召集了所有股东进行商议,股东们一致同意出售。尽管顾两还是反对,海之心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身在其中很清楚七合的困境,再坚持下去,七合就可以直接宣布破产了。 最终七合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周安涌,不,准确地说是卖给了三成。三成全面接收了七合,将七合拆分重组,一部分并入了三成的研发部门,一部分并入了生产和销售部门,并且保留了大部分人才。 在江阔的提议下,七合成为了三成的子品牌,主打中低端市场,三成以后主攻高端市场。由于三成多年的积累以及储备,再加上国内的厂家已经有一定的实力生产中低端芯片,并入三成之后的七合,开始了艰难的转型之路。 虽然艰难,但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卖掉七合之后的海之心,对顾两极度失望,虽然到手的钱不是很多,但确保衣食无忧没有问题。她决定带着孩子出国,从此远离深圳和商场,安心地当一个家庭妇女,一心培育孩子成才。 顾两也没有劝留海之心,现在他赌性大发,哪里还顾得上理会海之心的心思? 得知海之心要出国,辛有风和邓好儿与她见了一面。二人也想出国定居,不想再在国内了。最终三人选中了新西兰。 就在海之心三人办理出国手续的同时,顾两决定跟进了,再次加注12亿,还和上次一样,是冲刘以授拆借资金。 刘以授欣然同意,他也看好君子府的项目前景,如果不是顾两操刀,他也不会相信对方。毕竟,顾两近些年来在炒房事业上斩获颇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并且新加入以辰基金的方伦也同意继续跟进顾两的项目,认为项目可行性极高,几乎没有风险。 不过刘以授这一次并没有前去上海,而是让顾两前来深圳和他洽谈,顾两也没有再推脱,和金不换一起来到了深圳。 “顾两来深圳了……”周安涌抓起一把棋子,捏出一颗,犹豫片刻,落在了棋盘上,“不出意外,他还会继续向刘以授拆借资金,如果没有刘以授,顾两早就投降了。没想到,刘以授现在成了顾两的救星,并且由于他的基金资金量大,成了阻挠我们打败顾两的最大的障碍。” 和周安涌对弈的是何潮,他执白子:“有没有办法劝刘以授收手,不要再帮顾两了?” 关得坐在一旁和林肖通喝茶,他摇了摇头:“对于已经认定的事情,一个炒房的赌徒,一个非法集资的骗子,他们是不会收手的。” “我们还要继续跟下去吗,关老师?”林肖通微有忧色,“现在的形势就像竞拍,我们只能再继续加价,才能让价格越抬越高。但我们不是真要吃下君子府,万一到下一个阶段,顾两突然不跟了,我们就进退两难了。” “到时实在不行就拿下君子府,直接炒房不就行了?”周安涌哈哈一笑。 “不行,首先我们不做掠夺百姓血汗钱的生意,其次,我并不看好君子府项目,后期有极大的崩盘可能。”何潮又落下了一子,“石家庄现在房价虚高,地铁投入运营之后,日均乘客20多万人,还要继续上马第二第三条路线,明显是想借地铁拉高房价。但现在看来,效果不明显。主要也是石家庄人均收入跟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价高,但没有升值潜力,对人才吸引力低,净流入人口少,基本上没多大上升空间了。” “不如现在就撤吧,让顾两多付出20亿的代价,虽然不能让他一头栽倒,但也差不多可以伤筋动骨了。”周安涌看了一眼棋盘,扔了棋子,“不下了,又输了。为什么下围棋我从来没有赢过?” “哈哈,因为你目光不够长远,太注重眼前的得失。象棋下的是布局,围棋下的是远见。”关得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不,现在还要再跟一局,以我对顾两的推测,我们再加码10亿,他也会跟进,因为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了赌气的成分。要的就是让他豪赌一把。” 林肖通看了一眼微信,笑了:“听关老师的,继续跟!刘以授有方伦在,早晚会自己摔一个大跟头。” 第六十三章后事 “不,要加就直接加20个亿。”余建成披着衣服从里屋走了出来,突然咳嗽几声,自嘲一笑,“怪不得人说,有三样东西隐藏不了——咳嗽、贫穷和爱。” 何潮忙起身去扶余建成:“老师您怎么起来了?才休息了没几分钟。” “睡不着,刚才想了许多……”余建成形容憔悴,瘦了许多,他摆了摆手,“不用扶,我能行。刚才迷迷糊糊中似乎是睡着了,但又好象在清醒,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许多人和事,以及死去的朋友们。我估计,怕是不行了。” 周安涌鼻子一酸:“老师,您能长命百岁……” “自古艰难唯一死,但谁又知道死后不会比现在更好?行了安涌,不用感伤,死也许是解脱是新的开始。”余建成坐下,“我对山居很有感情,就算死,也要死在山居,所以才又上山了。” 保外就医后,余建成本来住在家里,突然提出要来山居,家人不同意,却劝不住他。何潮听说后,就和周安涌、关得、林肖通一起护送余建成上山了。 今天是余建成上山第一天。 “何潮,上次入狱前,我送了你一份资料,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余建成拿过手机,依然是老式的键盘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老肖,差不多了,可以动手了。对,资料马上快递给你。” “你让人把资料送到这个地址……”余建成递过一张纸条,“就现在,要快。” “好。”何潮没说什么,当即打出了一个电话,交待了一番之后,“办妥了,老师。” 点了点头,余建成长出一口气:“关老师,现在可以下注了,正好趁顾两来深圳和刘以授会面,趁热打铁比较好。” 关得几乎没什么迟疑,他相信余建成的判断,也打出一个电话:“对,继续加价20个亿……有消息及时联系。” “不出意外,今天上午就会有消息反馈过来。”余建成朝周安涌点了点头,“去,把我珍藏20多年的老白茶拿出来。” 白茶素有一年为茶三成为药七年为宝的说法,何潮也知道余建成珍藏了一批好茶,由于数量稀少,他轻易不拿出来示人。 泡好茶,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了整个房间,余建成陶醉在茶香之中,深吸一口:“也不知道人死之后,还有没有好茶可喝?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名,还是活在当下的一刻好了。来,喝茶,喝茶。” 众人对视一眼,感觉余建成的话怎么大有遗言的味道? “回到刚才做的梦上面,我梦到了金庸先生……”余建成想起了什么,眯起了眼睛,“当年在香港,我见过金庸先生几次,很是被他的风采折服。我年轻时不喜欢读书,看的最多的书就是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可惜,金庸先生在去年去世了,去年,2018年,是香港的悲痛之年。”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哀伤的情绪开始弥漫。 2018年2月6日,国学大师饶宗颐逝世,享年101岁。 2018年5月31日,著名作家林燕妮逝世,享年75岁。 2018年6月8日,著名作家刘以鬯逝世,享年100岁。 2018年9月23日,“光纤之父”、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高琨逝世,享年85岁。 2018年10月30日,影响了无数人的著名作家金庸逝世,享年94岁。 2018年11月2日,嘉禾电影创办人、曾经栽培过无数明星的著名电影人邹文怀逝世,享年91岁…… 2018年的香港,损失惨重,仿佛是一个时代的谢幕,无数巨匠相继离世,留给了世人无限的哀思和怀念。最是人间留不住,世间万事万物,总是来来去去。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何潮心中沉重了几分,香港的文化曾经影响和激励了无数人,也包括他在内,在上学期间,他看的最多的是香港电影,听的最多的是香港歌曲,香港只不过弹丸之地,文化却强大到除了辐射中国大陆之外,还波及到了东南亚一带。 甚至是欧美。 只是时过境迁,现在的香港,已经不复以前的荣耀。年轻一代看美剧韩剧国产剧,几乎不看港剧。电影也是一样,香港电影已经失去了以前的才气和激情,完全在重复以前的套路。 也许是和香港没有跟上互联网浪潮有关,香港的网速以及移动支付,远落后于大陆,在电子商务上也是一样。而已经适应了在互联网时代的大陆新生代,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都有了很大的改变,并且以更积极开放的心态拥抱世界。 或许在大湾区建好之后,香港还可以借助大陆的力量和市场,昔日重现。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余建成淡然一笑,“看开了放下了,就轻松了。早晚都是一死,对于迟早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要怕?我们的文化教育,就缺失了对死亡的开导。从来都避讳必然要面对的死亡,才导致许多人到了临死的时候,手忙脚乱。古人所说的五福之一,善终也是一福。” “老师,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周安涌听着不对劲,有点毛,“说说资料的事情吧,您到底给了何潮什么资料?” 关得的手机突然响了。 关得接听了电话:“对方也跟了20个亿?这样呀……我考虑一下再答应你。好,就半个小时,如果半个小时没有回复,可以和对方签协议了。” “顾两又加码了,我们该撤退了。”关得冲林肖通点了点头,“具体执行层面的事情,你来安排一下。对了,也和方伦说一声。” 林肖通起身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资料的事情,很快就会揭开谜底了,我都快要走的人了还不急,你急什么?”余建成温文尔雅地一笑,“喝茶,喝茶。何潮,你给我讲讲5g,我学习学习,也许过去后,会派上用场。” “过去哪里?”周安涌没反应过来。 何潮瞪了周安涌一眼,才说:“5g就是一条性能比4g更好的信息高速公路,但它只是承载信息,本身不会创造巨大价值。5g的核心价值在于与人工智能结合后,对军事,对工业,对医疗、对教育、对智慧城市等各个产业升级转型带来的价值拉动。” “听不懂,说通俗一些……” 何潮笑了:“换句话说就是,任何一个国家的5g发展,都不会是孤立的,而是会与整个国家的物流、资金流、信息流以及所有产业都深度融合,协同发展。5g就像一个纽带,也可以说是一张网,网住了所有的行业,将所有的行业都连接在了一起,可以真正的形成万物互联。比如说,智能城市、无人驾驶、包裹追踪等等,可以将快递、外卖、出行、移动支付,等等,所有的环节都联系在一起。 “大概明白了一点……”余建成呵呵一笑,“就是说,以后快递行业需要更进一步的发展,对不对?” “是的,以后快递的需求量还会加大,但是,快递行业也面临着许多巨大的变革,比如以后可能会出现无人驾驶的汽车送快递、无人机送快递,以及机器人送快递,到时快递公司会由劳动密集型产业升级为高科技产业,否则就会被淘汰。” “真是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我真的是完全跟不上时代了,好在也不需要再跟上了。”余建成看了看手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安涌,你从侧面了解一下刘以授和顾两的交易进展情况。” 周安涌点了点头,起身到外面打了一个电话,回来后面露喜色:“已经签了协议,一切顺利。”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余建成喃喃说道,他摘下手表,递了给了周安涌,“安涌,这块表跟了我10多年了,虽然不值多少钱,但却是我最喜欢的一块。送你了,希望你善待她,定时保养。” 周安涌想要推辞,却在何潮的眼色暗示下,接了下来,声音都有几分颤抖了:“老师,您这是……” 余建成摆了摆手:“何潮,上山之前,我已经委托律师办理好了手续,山居就留给你了……” “老师……”何潮感觉有东西卡在了喉咙里面,胸中涌动着感动和惶恐,这么多年来,余建成对他虽然有过打压,却也是出于因爱生恨的出发点,他很清楚余建成对他不薄,“我受之有愧。” “不,是你应得的。”余建成拍了拍何潮的肩膀,“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支撑着我的理想和信念,晚年,你又是我最大的慰藉。希望你以后能妥善保管山居,让她成为一个可以交流友情亲情和爱情的场所。” “收下,何潮。”周安涌很奇怪他现在没有一点儿嫉妒心理,要是以前,他会认定山居应该归他所有,“你很少听老师的话,难道这一次也不听吗?” “我收,我收,老师。”何潮更咽了,他清楚地看到,余建成越来越虚弱了,都无法坐下了,他忙扶起余建成,安放到了床上,“老师,您还有什么话要交待?” 第六十四章人生就是各种选择 “没有了,我这一辈子,有过辉煌有过低谷,但现在回首过去,最大的遗憾是年轻的时候做过的坏事太多了,希望死后,可以一笔勾销。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拜托你们两个……”余建成已经不行了,眼神开始迷离,呼吸开始急促。 “我捐了几所小学,资助了十几个贫困学生,我死后,希望你们能继续帮助他们,让他们完成学业。” “一定,一定会的。”周安涌已经泣不成声,“老师,我们现在下山去医院,还来得及。” “不了,老师不想死在医院,不想再折腾自己,他想善终。”何潮了解余建成,他抓住了余建成的手,感觉他的体温正在失去,“老师,您的后事还有墓志铭……” “不开追悼会,火化后,骨灰洒在山上就行。墓志铭……”余建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还是空白吧,不留一字,不评价生平,任由后人评说。”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余建成吐出了最后一口气,“现在忽然想吃一口妈妈做的饭。” 众人皆泪目。 距离山居十几公里之外的盐田别墅区一栋独栋别墅内,刘以授、张辰和顾两、金不换相对而坐,四人手举酒杯,庆祝首战告捷。 “总算击退了对手,我已经和开发商达成了协议,不会再有变数了,哈哈。想和我大老板斗?周安涌还是太嫩了。”顾两一口喝干杯中酒,又倒了一杯,“可惜的是,没有娶到海之心,让她跑掉了。” “海之心和辛有风、邓好儿一起出国了,她们三个女人,居然混到了一起了,也是怪事。”金不换哈哈一笑,“大老板,下午我们就飞石家庄,连夜签了合同,省得夜长梦多。” 刘以授点头:“对,对,事不宜迟。20亿的资金,最快一周左右就可以到账。” “怎么要一周?”顾两有几分不满,“不是说好三天吗?” “10个亿三天没问题,20个亿,需要一周才能凑齐。又不是2000万,不是小数目。”刘以授没敢明说的是,本来账上还有足够的资金,方伦忽然临时有事需要调用,转走了一半。 “先拿下项目再说,这一次前后多花了30个亿,如果让我查出了真是周安涌的所作所为,我一定不会轻饶他。”顾两咬牙切齿,“本来这个项目可以赚50个亿,让他这么一闹,顶多20个亿了。” “20个亿也不少了,毕竟没什么风险。说不定过段时间房价涨一涨,还能到30个亿。”刘以授有几分嫉妒,“我拆借资金给你,才赚多少利息?你这一转手,可是60%以上的利润。” “哈哈,刘总不要羡慕嫉妒恨,谁说没有风险了?风险也很大,要是眼光不行,会砸手里的。”顾两微微一想,“要不这样,下个项目带你一起玩,怎么样?” “行,行。”刘以授哈哈一笑,“我先筹集资金了,你们赶紧去石家庄。七合集团已经卖了,现在不用再卖一帆了吧?” “卖个屁!七合又不是我的,是海之心卖的,和我有个毛关系。”顾两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张辰,“一帆不能卖,卖给利道,会让利道上市时增加20%以上的市值,何潮别想好事。” 顾两和金不换走后,张辰才不满地呸了一口:“顾两现在太膨胀了,说话的口气太大了。还非不卖一帆?现在利道的开价越来越低了,听史荣说,利道现在已经有了两个方案,很有可能不在上市之前收购一帆,那么上市后,收购一帆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一帆非得砸手里不可。” 刘以授理解张辰的心思,张辰现在一心想要脱手,甩掉包袱。一帆现在已经是不良资产了,以他的经验判断,卖给利道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刘以授一向认为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虽然不可能划分出来一个泾渭分明的界限,但至少也不能因为赌气而损失利益。对于顾两非要不卖一帆的行为,他也很是无奈,觉得顾两过于意气用事了。 “等君子府项目尘埃落定之后,顾两肯定高兴,到时我再帮你说说,也许他就改变主意了。”刘以授安慰张辰,“反正也就是一两周的事情了。” “现在别说一两周了,一两天就有可能有变数。”张辰摇头叹息一声,“其实我也知道,一帆也卖不了多少钱了,但我不想一帆毁在我的手里,我对一帆有感情。一帆卖给利道,至少还能活,还有上万名的兄弟可以有工作,他们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心软了?”刘以授愣住了。 “前几天,我和和仔聚了一次……”张辰想了往事,眼神有几分迷茫,“想想当年,20多年前,和仔是我的小弟,就是因为何潮的能说会道,和仔离开了我跟了他。前段时间和仔从利道出来,股份都转了出去。现在他后悔了,因为他当时觉得利道过不去难关,没想到,现在利道前景大好,还要收购一帆,他的股份现在的估值比当时出售的价格,上涨了五六倍以上。” “后悔也正常,人生就是各种选择,有时选择错了一步,就会损失巨大。” “不,你错了,和仔后悔的不是股份上的损失,是他没有对何潮相信到底。他不应该怀疑何潮,就应该像当年一样不顾一切地继续追随何潮。他那么没有文化的一个人,居然和我说一句很有文化的话——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我在想,人活这一辈子,到底图个什么?圈赚钱?钱固然重要,但一个人如果没有亲人、朋友,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而且年纪越大,欲望就降低,如果说钱是衡量一个人是不是成功的标准之一,但钱绝对不是衡量一个人是不是幸福的标准……”张辰一脸迷茫和向往,“我和和仔聊了很多,从当年认识到分开,再到这些年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从和仔的嘴里,我了解到了另一个真实的何潮,和我们眼中的何潮,大不一样。他有个人魅力,有人情味,又有商业上的决断以及高瞻远瞩的目光,他的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他最终能够成功,是得益于他有一群始终和他携手并进的联合创始人,他们对他从来没有二心……” 刘以授愣了一愣,忽然放声大笑:“你被和仔眼中的何潮折服了?” “不是,我是在想,如果我当年没那么固执,以认真做快递的心态去经营一帆,一帆现在的体量就算比不上利道,至少也能进入国内前五。前五的话,我也有几百亿的身家……”张辰摇了摇头,又自嘲地笑了,“人生是单行道,没有回头路可走。” “有时间我们去看看余建成吧,忽然想余老师了。听说他病了,也许时间不多了。”张辰话刚说完,手机响了,他接听了电话,顿时目瞪口呆,“什么,余老师走了?” 三天后,余建成葬礼上。 何潮、江阔、卫力丹、和仔、曹启伦、庄能飞、江离、郭林选、邹晨晨,以及周安涌、关得、林肖通、熊公望、夏正、夏良等人悉数到齐,就连远赴海外的郑小溪也专程回来了。 刘以授、张辰、金不换、顾两也来了。 海之心、辛有风和邓好儿三人没来。 所有人一身黑衣,一脸肃穆,依次向余建成遗体献花。 何潮和周安涌以弟子身份招待众人。 刘以授来到何潮和周安涌面前,先是客套几句,话锋一转:“余老师也算圆满了,以后会有许多人念他的好。进去一趟,没有咬出来任何一个人,有担当。” 何潮没说话,他十分难受,知道刘以授都做过什么,不想理刘以授。 周安涌淡淡说道:“一个人做过错事不要紧,对待错事的态度,决定了他的人生高度。” “我不追求人生的高度,只追求宽度和广度。”刘以授冷冷扔下一句,转身走了。 张辰张了张嘴,有许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节哀顺变!” 顾两来到何潮和周安涌面前,他摘了墨镜:“是不是觉得你们联手就可以打败我了?不好意思,我再次强调一下,一帆不卖。” 何潮看也不看他一眼,扭头转身周安涌:“安涌,三成和七合的整合,到什么程度了?” 周安涌立刻就领会了何潮的意图:“基本完成了,七合并入三成后,和三成优势互补,现在三成品牌的销量上升不少,七合作为三成的子品牌重新定位为中低端手机上市后,销量也不错。虽然还受到禁令的影响,但至少度过了生死关……” 顾两听了出来二人是在嘲讽他,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合适:“七合又不是我的公司,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关系。一帆就不同了,你们放心,一帆就是死了,也不会卖给你们。” “你也放心,顾两,一帆会卖的,等你求我们收购。”何潮和顾两握了握手,一脸淡然的表情,“话不要说太死,事不要做太绝,这么多年了,你不但没有进步,还退回到当年失败之前了。” 第六十五章闻风而逃 顾两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何潮,如果当年没有遇到你,我也许客死他乡,也许回了老家,成了一个农民。我能有今天,还真得要感谢你。千言万语化成两个字:谢谢。” 周安涌气得手筋暴起,就要一拳打在顾两的脸上,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忘恩负义之人,却被何潮拉住了。 何潮轻轻摇了摇头:“顾两,谢谢你能参加余老师的葬礼,余老师在天有灵,会看着你的。” “不必,不劳余老师惦记了。”顾两转身走了。 金不换和何潮、周安涌握了握手,挤出了一滴眼泪:“余老师是我在中国唯一的老师,祝他老人家安息。” 周安涌想说什么,又被何潮拉住了。周安涌不满地小声嘟囔:“忍不了。” “也得忍!余老师的葬礼,不能出事。” “等顾两求我们收购一帆时,我看他是什么样的嘴脸。”周安涌紧咬牙关。 和仔也过来了,他有几分尴尬和不安,何潮主动伸手和他握手,和仔忽然“哇”的一声哭了:“何哥,余老师走了!从吴老伯到余老师,当年认识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我们,我不喜欢葬礼,太难受了。” 何潮也是一时感慨万千,抱了抱和仔:“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经阶段,和仔,别哭了。就算我们兄弟不再合作事业,我们也是一辈子的兄弟,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随叫随到,何哥。如果以后有事你不叫我,说明你已经不当我是兄弟了。” “一定!”何潮紧紧握住了和仔的手。 葬礼结束后,刘以授和、张辰和顾两、金不换结伴而行。几人乘坐了一辆商务车。 “以授,款怎么还没有打过来?”顾两一改在葬礼上的轻松自如,“开发商已经催促了,我前期的款项都已经交了,就差你的20亿了。” “有事耽误了几天,别急,就这几天的事情。”刘以授微有几分慌乱,不时地查看手机微信,还急匆匆回复几句。 “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顾两察觉到了不对,刘以授不但有几分心不在焉,还没有了以往的从容和自信,“如果你没钱了,也赶紧和我说,我好另外想办法。” “有钱,怎么会没钱?账上趴着几十个亿呢。”刘以授嘿嘿一笑,朝车外看了几眼,“前面帝王大厦停一下,我有事情先走一步,回头再聊。” “资金到底什么时候能到账?说句实话。”顾两拉住了刘以授的胳膊,“你别误了我的大事。” “让张辰和你们说,我真的得先走了。这样,晚些我们再通个电话。”刘以授挣脱了顾两的手,下了车,“张辰,你和顾老板好好聊聊,让他安心。” 刘以授冲顾两笑着摆了摆手,目光在金不换脸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随即他转身消失了。 金不换感觉心里发毛:“刘以授很古怪,好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张辰,你说实话,你们的以辰基金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一切正常。”张辰回头望了一眼,见刘以授的身影消失在了人流之中,“他可能是被哪个女朋友逼婚了,也真是难为他了,这把岁数了,还不断地谈恋爱,真羡慕他有这么多的荷尔蒙和精力。” “不对,不对,肯定不是女人的问题。以刘以授对付女人的经验,没有一个女人会让他这么惊慌,肯定是大事。”顾两想了一想,“行了,不管他有什么大事了,我就想知道以辰现在还有资金吗?” “有,昨天我还查账了,账上还有10几个亿。以授是在等另一笔款到账,够了20亿后再转你。”张辰说的是实话,他拿出了手机,打开截图,“看,我都截图了。” 顾两和金不换凑过去看了一眼,二人放心了,顾两笑了笑:“主要是开发商催得急,我如果再晚一周付款,对方就涨价了,损失可就大了。” “用不了一周,我记得很清楚,有一个投资人已经签了合同,款应该上周就到了,有事推迟了。最晚估计还有三天。”张辰信心满满,“我们也希望顾老板的项目顺利,我们也好回收本金和利息。” 张辰先到目的地,下了车后,顾两和金不换直接去了机场。 张辰虽然安抚顾两,心里也觉得没底,刘以授突然中途下车,也没有告诉他去了哪里,他不放心,打了电话过去,提示却是关机。 怎么会关机?刘以授从来不关机!他莫名心慌了几分,发了微信过去,依然没有回音。他又打电话给方伦,也是关机。发微信,发现他居然被拉黑了! 张辰忙冲到了刘以授的办公室,拉开抽屉一看,顿时惊呆了,刘以授的护照不在了。 平常,刘以授的护照都是随身携带,有时出门,会放在办公室。当然,他的办公室只有张辰可以随意进出。 张辰意识到了不妙,打给了刘以授的司机刘峰,得到的答复是,他没有和刘以授在一起,也不知道刘以授在哪里。 不好,出事了!张辰多年来养成的警惕性瞬间激发了求生意志,他当即回到办公室,拿出自己护照中的其中之一,迅速下楼,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说要出国一趟,少刚两个月,多则不知道,让家里放心,一切按照早就说好的对策继续生活下去就行了。 到了地下车库,张辰没有开常开的汽车,到角落里发动了备用车——是一辆毫不起眼的丰田,驶出了停车场,直奔福田口岸而去。 到了口岸,顺利过关,他长出了一口气,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太多虑了?这么一想,暂时打消了出国的念头,住进了香港中环金融街8号的四季酒店。 也就是著名的望北楼。 张辰经常过来,和酒店许多人都很熟,一问才知,刘以授并没有过来。他住下后,又打出几个电话打探消息,没有任何收获,谁都没有刘以授的消息。 他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他打给了何潮。 “何潮……”张辰迟疑了一会儿,“有和刘以授联系吗?” “不是刚见面不久?”何潮的语气很平静,“难道他从葬礼上回去就消失了?” “是的,不见了,怎么都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了?”何潮沉默了一会儿,“算算时间,有三个小时了,从深圳到香港机场,再到最快的国际航班,现在他应该已经在天上了。再等等吧,明天一落地开机,就有消息了。刘以授留一手,果然有一手,闻风而逃,毫不犹豫,是个厉害角色。” “什么,你说刘以授跑了?”张辰不相信,“他为什么要跑?你胡说。” “辰哥,你在哪里?在香港吧?我劝你回深圳,配合一下调查,应该没大事,你能过关。但如果你也跑路的话,就麻烦大了,说不定会被国际通缉。”何潮很认真很真诚的口气,“你当年虽然做过不少见不得阳光的事情,但没人命,没贩毒,事情都不大。你讲义气,有原则,既没有刘以授那么老奸巨滑,又不像顾两一样不择手段,回来吧,配合了调查之后,你以后就可以清清白白昂首挺胸了。” 放下电话,张辰在房间中不停地踱步,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第二天,他被电话惊醒了,是一个陌生的国际号码。 “张辰,是我,我到国外了,正在呼吸自由的空气,太爽了,哈哈哈哈。”刘以授得意的笑声传来,“还好我跑得及时,要不现在已经进去了。你在香港了吧?听我的,不要回去,一回去肯定被抓。妈的,余建成死了也不放过我,不让我安生,是他的一份举报材料让警察开始查我。还好我人缘好,方伦及时给我通风报信,就提前跑出来了。” “什么事情?严重吗?”张辰心中暗骂一句,果然是刘以授,对谁都留一手,如果真的是大事,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进去了,刘以授也不和他说一声。 “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严重也严重,说没事也没事,就看是不是想整我了。”刘以授嘿嘿一笑,“还好我早就做好了准备,铺好了后路。” “你跑了,和顾两的合作怎么办?”张辰蓦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还有,方伦也失联了。” “方伦失联了?他转了十几个亿呢?妈的,肯定跑了,上当了,被骗了!顾两?哪里还顾得上他的破事?我反正是不管了,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国了,你看着办吧。你想继续就继续,想撤退就撤退,行了,我先挂了……” “等等。”张辰急了,刘以授一走了之,扔下一个烂摊子,他到底该怎么收拾,“以辰基金怎么办?有没有受到你以前事情的影响?” “不知道,不管了,你随便处理吧,反正都是融来的钱,又不是我们自己的。”刘以授又交待了一句挂了电话,“有事我会再和你联系,你联系不上我,电话用一次我就会换卡。” 第六十六章无路可走 混账王八蛋!张辰气得摔了手机,刘以授完全是一副独自跑路不管身后洪水滔天的作派,自私透顶! 怎么办?张辰才不会继续投资顾两,毕竟许多资金是刘以授融来的,而且来路是不是合理合法,他也不是十分清楚。更让他担心的是,万一刘以授以前的事情也牵涉到了以辰基金,他也难辞其咎。 张辰随后又打出了无数个电话,四处打听消息,还好,并没有任何风声指向以辰基金,只是刘以授以前开发的几处房地产存在着官商勾结的问题,相关官员已经落马。 同时,还有一个和刘以授关系无比上市公司老总,因为扫黑除恶而被抓了进来,交待出来了刘以授的一些问题。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刘以授的事情和他有牵连,完全是刘以授以前的老账。张辰放心了不少,一想也是,自从他和刘以授合作以来,近十年间,刘以授并没有再从事任何擦边球的生意,连灰色地带也从不涉及了,安稳、老实且本分。 也是,刘以授其实钱也赚够了,不管在全球哪个国家,不论怎么挥霍也足够用了,除非去买公司买股票,否则就算私人飞机买游艇,也花不完。 估计刘以授是不会回来了,张辰越想起是生气,越生气越觉得他损失太大了,本来以为可以借助顾两的项目赚上一笔,现在倒好,悬在了空中,上不去下不来。而且方伦还趁火打劫席卷了基金的钱,现在他也顾不上深思方伦是不是林肖通故意介绍过来专坑他和刘以授的骗子了…… 张辰在香港呆了三天,直到他再三确认完全没有问题时,才回了深圳。 过关的时候,小心翼翼,唯恐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便衣带走,还好,一路通畅,他来到了公司。公司上下运行平稳,井然有序,并没有因为刘以授的离去而引发动荡。 当然,也和大多数员工并不知道刘以授已经潜逃了有关,并且许多人并没有见过刘以授,刘以授是不是每天都出现在公司,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张辰在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秘书柳梦玲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张总,需要您签字。” 是一份日常报表,张辰只扫了一眼就签名了。柳梦玲又从下面拿了一份文件:“还有一份。” “怎么还有?”张辰有几分不耐烦,看也没看签字完毕,“公司一切正常吧?” “正常,很正常。”柳梦玲不认识一样看了张辰几眼,“你今天有点怪怪的,张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没事。”张辰摆了摆手,“去,叫一下财务周同为。” “张总,出事了……”话刚说完,周同为急匆匆推门进来了,“张总,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但我们的账户不知道为什么被封了?” “什么?”张辰惊得站了起来,“不能转账了?” “何止!连登录都登录不进去了。”周同为怯怯地看了张辰一眼,“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被公安机关查封了。” 不好!还是涉及到了以辰基金,张辰只犹豫了片刻,当即转身就走:“我去处理一下,你们继续工作。” 跑,一定要逃跑!张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上当了,他多方打听到的消息并不真实,公安机关已经对以辰基金采取了行动,再不走就晚了。 还好,开车,上路,一路畅通,并没有遇到拦阻,他长出了一口气,希望可以顺利过关,别再出事了。他宁肯不要国内的所有产业,只要能出国安度晚年。 距离口岸越来越近了,手机忽然响了,居然是周安涌来电。 “辰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媒哥、景哥在一起喝茶,说到了你,然后我就感慨,怪不得古人说——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也确实如此,当年的深圳四哥,良哥早就退出了江湖,媒哥和景哥虽然和你们合作了一段时间,后来觉得不是一路人,也中止了合作。现在四哥之中,就剩下你一个了。” 话筒中隐隐传来戏曲的声音,是《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曲子婉转百回,在风中忽远忽近,有一种不真实感,张辰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瞬间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前。 深圳四哥,是多么久远的叫法了,现在的年轻人中,谁还知道他们当年的辉煌?时间像流水,冲刷了全部的过去,不管是辉煌还是沉寂,又或者是默默无闻,终究会被雨打风吹去,有时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周安涌的声音继续响起:“辰哥,该放下了,别再心存幻想了。知道我为什么最佩服余老师吗?他早年也做过许多不好的事情,但在晚年他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心悔过,并且认真弥补。你呢?不管是从早年的涉黑还是到后来的游走在灰色地带,再到现在的非法集资,你的人生,就是一无是处的失败人生,除了坏事恶事,一辈子连一件好事都没有,也算是奇葩了……” “你也一样。”张辰冷冷地回了一句,“你来电话的目的就是想给我上课?你还不配,再见。”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周安涌忙不迭地解释,呵呵一笑,“是为了准确定位你的位置,好让警察可以对你实施抓捕。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有时间我一定会去狱里看你的。” 张辰一愣,不相信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由摇头冷笑,周安涌肯定是在诈他,他才不会生气,更不会上当。 等等,前面明明没有红灯,为什么前车在降速,而且还停在了路口?张辰按了几下喇叭,对方依然不走,大大的绿灯在闪耀,是不是瞎呀? 张辰一打方向,想从左边超车,左后方却过来一辆车。好吧,他从右侧超车算了,不等他打方向,右侧也有车冲了过来。他此时才意识到了不对,再一看,后面也来一辆车顶在了车后。 四辆车,前后左右,将他困死在了中间。 张辰脸色灰白,周安涌没有骗他,他果然被定位了。他深呼吸一口,主动下车,冲左侧车辆点了点头:“我上哪辆车?” 张辰被捕的消息,三天后才传到顾两的耳中。 顾两正和金不换商量如何抬高房价,如何营销,如何绕过政府的限价,以设备费用和其他费用的方式,每个户型多加收70到100万,这样一来,1000户就可以多收7到10亿,两个楼盘下来,多收20亿以上,之前的损失就可以全部抹平了。 二人敲定了方案,又想起已经到了打款的最后期限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忙联系了刘以授,电话关机。又打电话给张辰,无法接通。二人着急了,打给了柳梦玲。 柳梦玲也不知道刘以授和张辰的去向,只知道二人分别消失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去了哪里。作为秘书,她也不敢过问领导的行踪。 顾两和金不换心中闪过不安和不详的预感,正要多方打听情况时,电话打了进来,是周安涌。 “顾大老板,一帆什么时候卖?现在报价比之前低了20%,从今天起,报价每天以5%的阶梯递减……你要尽快考虑,早些给我答复。” “周安涌,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顾两气得想要骂人,咬了咬牙忍住了,“明确告诉你,一帆现在以后永远不会卖,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是想死心,但不忍心看着你就这么死去,哈哈。”周安涌得意地大笑,“我等你电话。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刘以授潜逃到了国外,张辰被抓,以辰基金涉嫌非法集资被查封,应该不用多久,就会有相关部门的人和你联系,追查以辰基金资金的去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怎么样,提前告诉你,够朋友吧?” 顾两一脸灰白,颓然坐到了沙发上。金不换面如死灰,愣了好大一会儿,他忽然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对不起了顾两,我得赶紧躲一躲,真要追查下来,谁都不干净。” “你别走,你等等……”顾两想要拉住金不换,却拉个空,金不换动作灵敏,如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顾两无力地坐回了沙发上,呆了半晌,才想什么,接连打出了十几个电话。 让他无比失望的是,没有一人肯答应借钱给他,他现在已经没有后路了。 更大的打击接踵而来。 负责君子府项目的叶申义打来电话说,君子府项目销售低迷,原先火热看房的场景,突然就消失了。原来登记有意购房的客户,一个个都推脱不要了。接手至今,一共才销售出去十几套,比预期的200套缩水了90%以上。 更主要的是,由于之前的咨询者众多,已经暗中涨价的君子府,比起周围的楼盘价格足足高了10%有余,而附近楼盘现在由于市场低迷,以赠送地下室为促销手段,相当于变相降价,性价比就比君子府高了太多。 君子府现在的售楼处,门可罗雀,一些销售员受不了君子府并不明朗的前景,纷纷辞职。 第六十七章的时代 现在摆在顾两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中止君子府项目。但前期损失高达20亿以上,他肯定无法接受。二是继续加注君子府项目,拉长时间战线,降低价格,再配合一系列的宣传,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或许还可以将损失降至最低。 但即使是第二种,不但需要追加投资,还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顾两一个人在办公室思索了半天,最终下定了决心,拿起了电话,打给了周安涌:“请转告何潮,我接受之前的报价。” “何潮已经全权授权给我来负责此事,价格是多少,我说了算。只有我同意了,才能转到何潮的环节,毕竟,他是最后的拍板者。”周安涌笑了,“我说过了,顾两,降价20%,如果同意,价格保持三天。不同意,三天后,每天递减5%,我想我说得很明白了……” “……”顾两咬牙切齿,但又没有办法,他告诫自己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深呼吸几口,“好,我答应你,现在可以带着合同过来了。不过张辰已经被抓了,他的股份怎么办?” “张辰的股份已经全权委托史荣负责处理了,他不签字也可以生效,就不用你操心了,哈哈。”周安涌停顿片刻,“明天下午三点,我在利道总部的办公室等你。” “我在上海……”顾两想说时间太赶了,他可能来不及,周安涌却挂了电话,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顾两又生了一会儿闷气,还是让人订了当晚的机票。 顾两和周安涌的谈判,只用一个小时时间就敲定了细节。又用了一个小时向何潮汇报,随后签订了正式协议。 自此,和利道并存并且较量了20年之久的一帆,被利道正式收购! 何潮任命周安涌为利道集团的副总,全权负责对一帆的整合和重组。在三成完成了对七合的收购和整合之后,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的江阔提供了许多有益的思路,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让一帆完全融入了利道之中。 一帆作为一个品牌,从此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而一帆的渠道、网点、管理层和精兵强将,全部并入了利道的系统,史荣、伍合理等人继续被委以重任,几人虽然没有成功地将一帆收入自己名下,但利道对一帆的收购也挽救了一帆的破产,再加上重组之后的利道实力大增,即将上市,拥有原始股份的他们,也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史荣等人不再仇视何潮,相反,对何潮无比感激。何潮也和他们深聊了一次,告诉他们,以前的事情他不会计较,以后一切为了利道的明天,他希望史荣等人多培养一些人才,为以后利道集团更名为利道国际打开国际市场,做好前期准备。 史荣等人对于利道的国际化之路,非常期待,纷纷提出自己的见解,并且自告奋勇要去欧美或是日韩开拓市场。 2019年10月,利道在关得等人的推动下,成功上市,市值突破了2000亿,成功地成为了中国快递行业的一支新生力量。 而经过动荡之后并入三成的七合,也在慢慢恢复之中,并且重新在市场确定了定位,推出了新款手机,大获成功。三成继续主打高端路线,在未来会研发自己的芯片和操作系统。 港珠澳大桥上,一辆商务车正在平稳行驶。 “现在再回头看,过去的每一件事情何曾容易过?对1978年的中国来说,连一根圆球笔都制造不出业。而就在几年前,总理还质疑中国为什么没有一个厂家能够生产圆珠笔的圆球。当40年前,一穷二白的小渔村深圳开始做贴牌生产时,谁能想到深圳会有今天的技术和成就?”何潮一边开车,一边侃侃而谈。 车内,副驾驶坐着江阔。 后面坐着周安涌、卫力丹、郭林选、邹晨晨和江离。由于江离瘦小,被安排在了最后排的中间,他被郭林选和周安涌挤在中间,颇有几分受气的样子。 何潮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江离,悄然一笑:“由于时间和机会成本都十分高昂,相比较而言,购买技术的成本大致只有发明新技术成本的1/3,甚至是1/10,许多技术都是10亿起的资金投入10年起的时间成本,导致许多公司都选择了买,结果最后才发现,在核心技术上受制于人,就像是两大高手对决,被人拿住了命脉一样难受,死不了又动不得……” “理解,可以理解。不管哪行哪业,都是先行者,也有跟随者。”江离虽然坐得不舒服,却还是加入了讨论之中,“在改革大潮中,有人改变了潮水的方向,有人淹没于茫茫大海。有人随波逐流,最终也顺流而下。也有人逆流而上,却被时代的巨浪击得粉身碎骨。最终能一直傲立潮头的人,才是时代的弄潮儿。” 何潮感慨万千:“四十年来家国,而今细说从头,还是一言难尽,千头万绪。我觉得四十年的历程,可以赋诗一首——海阔春潮涌,风劲好扬帆。浪拍千江岸,涛声万里远。” “2019年是下一个时代的开始,我替你多加了一句诗——乘风挂云帆。”江离大笑,“是不是感觉整首诗的意境一下就上去了?” 周安涌推了江离一把,笑道:“仔细观察中国优秀的企业家,大多都不是做销售出身。第一代优秀的企业家,柳传志、王石、王健林他们,都是军人出身;第二代优秀的企业家,马云、郭广昌、刘永好他们,都是老师出身;第三代优秀的企业家,像何潮、郭林选他们,都是文科出身。懂得换位思考的企业家,才是成功的企业家。” 郭林选正眯着眼睛昏睡,忽然就睁大了眼睛:“谁骂我?如果我也算是优秀的企业家,就打了全国富二代的脸。对我自己,我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一个合格的富二代,一个优秀的丈夫,一个值得一交的朋友,一个绝对爱国的商人。” “不,你不是商人,是企业家。”邹晨晨回头含情脉脉地看了郭林选一眼,“至少你不但守住了父辈的基业,还有所提升和突破,在我看来,已经算是成功了。而且你比父辈更关心国家的方向,更有和时代同行的大局观。” “这话我爱听……”郭林选哈哈一笑,“最近善来集团的楼盘,都响应政府的限价政策,绝不弄虚作假,搞对外对内两个价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做不来。国产彩电、国产空调以及许多国产家电,是怎么起来的?走的是性价比路线,是价格屠夫。所以我未来的目标是,把善来集团打造成中国房地产行业的价格杀手,每个城市打造一个微利的品质楼盘,希望可以起到一个榜样作用,抑制一下完全和百姓收入脱节的房地产价格。” “先从石家庄的开始,就在君子府不远,地已经拿到了。”邹晨晨狡黠而开心地一笑,“未来两三年,善来力争死死压住君子府的价格。” 江阔也含蓄地笑了:“你们也太坏了,非要不让顾两缓过来不是?” “江阔你也太实在了,我们的出发点是为了消费者,是为了规范市场,如果只是为了对付顾两,格局不就太低了?哈哈。”周安涌大笑,“可惜了,可惜了,顾两没进去,居然让他金蝉脱壳成功。这么多年,他身上的事情那么多,怎么没有查出来一点什么呢?就连金不换也被传唤了,现在被驱逐出境,永远不能再回中国了。” “顾两在香港多年,许多事情可能洗白了。不过不要紧,以后有他受的……”何潮注视前面的风景,水天一色,大桥一路延伸,“一个人不管做过什么,都会有回报的,好事是,坏事也是。” “一个人的成功有诸多因素,时代、国运、机遇、能力,等等。不同行业的不同命运,折射的恰恰是国运是时代和潮流。”眼前碧波荡漾,旭日东升,霞光万丈,何潮心情大好,“未来的利道,以大湾区为立足点,在区内推出限时达当日达业务,在国内推出次日达三日达,在国际上推出三日达五日达,希望在三到五年的时间内,最晚到2025年,成为世界知名快递公司。江阔,有没有信心?” “有!”江阔用力一伸右手,“以中国目前的经济发展形式来看,未来三五年,不管是经济总量还是科技水平,必然还会再上一个新台阶。只要利道不忘初心,坚持理念,一定会成为世界知名快递公司。” “不只是利道,还包括三成。”周安涌也借利道上市,身家翻了无数倍,但他还是更钟情于制造业,“希望整合了七合的三成,可以继续加强研发,将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不会做出拿核心技术要挟别人的事情,但我们要有,有了之后才能和世界分享不是?” 郭林选点头,哈哈一笑:“不过以后没有了顾两、张辰、刘以授和金不换,我会很想念他们的……” 何潮也笑了:“张辰应该过两年就出来了,金不换是没有办法再来中国了。刘以授要是再回来的话,肯定是被押送回国。至于顾两……未来几年他会深陷君子府的泥潭中,度日如年。钱赚得快,也去得快,他会品尝到债务缠身天天被人追债的滋味。” 朝阳升起,光芒洒向了大桥和大海,交织成了一副五光十色的画卷。 所有人都被美景震撼了,呆呆地望向窗外,久久不能释怀。 何潮也是心潮澎湃,想起了1997年的夏天,他初来深圳时的迷茫和彷徨。深圳40年来,有五个历史节点,他有幸赶上了4个,未来的深圳,还会有许多的历史节点。 第一个历史节点当然是1979年最关键的开始年了。何潮并没有赶上,当时他还小,才刚刚出生不久。但他幸运地赶上了第二个历史节点——1997年。 97年是一个颇有转折意义的年份,香港回归、亚洲金融危机、三大门户网站新浪、网易和搜狐相继成立,许多现在知名的快递公司也在97年当年或者之前之后成立,可以说,97年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年份,既有西方金融危机的浪潮冲击刚刚初步富裕起来的中国,又有中国在已经适应了改革开放以更好的心态拥抱世界的尝试。 在荒芜中孕育繁荣,在无序中酝酿有序,1997年,也是刚刚步入2g时代。尽管当时的深圳gdp只有香港的11分之1,但一个充满生机和希望的深圳,正在茁壮生长。而20年后的5g时代的万物互联,在1997年时,已经初具雏形。 第三个历史节点是2003年。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开始了经济腾飞之路。而2003年的非典,对正在快速增长的中国的经济带来了重大影响。但机遇永远和挑战并存,2003年诞生了淘宝和京东商城,2003年快递行业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2003年,奠定了中国的电子商务领先世界的基础。 而2003年的深圳,虽然早在1999年gdp就进入全国城市第四名,但在2003年时却大幅落后于苏州,在2004年时被苏州超越。还好,2005年深圳又重回第四,由此奠定了北上广深四个一线城市的格局。 第四个历史节点是2008年。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召开,极大地鼓舞了国人的民族自豪感,同时,北京的gdp在08年时开始增速加快,北上广深四个一线城市的格局,日益清晰并且稳固。 同时,08年还是3g元年,中国在移动通信行业,从1g的缺席到2g的跟跑再到3g时,虽然还是跟随,但已经进步了许多。 第五个历史节点是2018年。如果说2012年时的4g时代,中国已经由跟随变成了并行,只比国外的先进技术晚了一步,却后来居上,那么到了2018年时,5g时代来临之前,中国已经领先了世界。更让世界震惊的是,发生在18年的中兴事件,以及发生在今年的华为事件,有段子说,美国发动的对中国的封锁,其实是和深圳一个街道办的较量。虽然是玩笑,但也从侧面说明深圳从富到强的过程,正是中国经济腾飞科技进步的缩影。 何潮打开天窗,天空一碧如洗,他低沉的声音压过了风声:“我们庆幸的是恰逢盛世,在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亲身经历了一个浩荡的时代一个改变世界的传奇。有理由相信,经历了无数波折克服过无数困难的中华民族,不管多大的风浪,都可以昂首挺过,再回首时,现在的所有困难,风轻云淡,不过又是一个历史节点罢了……” 远处的海面上,有几艘巨轮正在启航,驶向无边的大海。天空蔚蓝,大海广阔,阳光明亮,风轻云淡。何潮的一车七人,飞驶在港珠澳大桥之上,像是大湾区之上的一颗闪亮的明珠。 第六十八章后记 2019年,秋,北京。 似乎是一个很平常的秋日,阳光普照,天高云淡,郊外的一处树林,银杏叶落了一地的金黄。远山、近水以及每个人的笑脸,在秋高气爽的天地之间,展现出让人心醉的画面。 画面之中,何潮是最沉静的一人。 何潮坐在越野车的车顶之下,抱腿沉思。不远处的林中,江阔、邹晨晨、周安涌、历之飞、江离等人,有说有笑,或在林间漫步,或席地而坐,或拍照,尽情享受秋日阳光的明媚和美好。 “怎么这么深沉?”卫力丹来到何潮身后,敲了敲车身,“你下来,仰着头和你说话,累。” 何潮笑了一笑,纵身一跃,从车上跳下,吓了卫力丹一跳。 “你小心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跟毛头小伙子一样生?”卫力丹嗔怪地拍了何潮一眼。 何潮不以为然地拍了拍手:“我还年轻,哪里年纪不小了?倒是你,怎么还不找个人嫁了?” “想嫁人,随时就可以嫁。但没有特别想嫁的人,就算了,不勉强不将就,是我的人生理念。”卫力丹背着双手,走在何潮的身边。 “听说江阔怀孕了?准备生二胎了?”卫力丹朝江阔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江阔懒洋洋地坐在地上,就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你肯定想要生一个女儿,儿女双全多好。” “生个女儿有操不完的心,随缘吧。”何潮见周安涌正和江离比划着要上树,不由笑了,“小时候我和安涌经常爬树,现在老胳膊老腿了,肯定不行了。” “你觉得安涌怎么样?”卫力丹忽然脸红了一下,“他有一次喝醉了,说不行就和我凑合着过吧,我说去你的,我才不凑合。我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做,为什么要找一个对自己没那么深爱的人凑合?” “你和安涌?”何潮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半天又笑了,“不是吧,他真的喜欢上了你?” 第六十九章后记二 周安涌确实喜欢上了卫力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卫力丹不管是做事方法还是商业理念,和他契合的地方越来越多,他就有一种踏遍千山万水发现你就在身边的感觉。 不过他不敢向卫力丹表白,他一是知道卫力丹对何潮的心思,二是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卫力丹,毕竟他是离过一次婚的人。尽管很多时候他都笑称离婚一次的男人是块宝,离婚两次的男人才是一棵草。 卫力丹年纪是不小了,但却没有过婚史,在感情上也清白如纸。尽管周安涌也清楚,卫力丹和何潮也是清白如纸,但也不敢告诉何潮他对卫力丹的心思,怕何潮骂他。 当然了,何潮现在和周安涌的关系有些复杂,说是发小,又是合作伙伴,说是合伙人,何潮又是决策者。说是决策者,何潮有时又充分信任周安涌,许多事情也让他自己拿主意。 随着周安涌对卫力丹感情的加深,他发现他真的是爱上了卫力丹,并且不能自拔。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他觉得人生都失去了意义。也是怪了,如他一样经历过人生波折和起伏的人,也经历过爱情和婚姻,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放不下的?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对他而言,就算财富增加100倍,就算身无分文,他都可以承受。也就是说,最好的最坏的人生对他来说,都不过是考验和经历,不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纠结。 但让周安涌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如他一样阅历丰富的人,最终会沦陷在卫力丹的漩涡之中。 今天的秋游,是他提议的,其实他就是想制造一个机会,想向卫力丹表白,并且让所有人都见证他对卫力丹的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