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惊!皇子祸国殃民是真的!》 1.姐姐把我带走吧 京城之中的繁华因为驻边十载的祝家军将要归来而显得极为欢悦,北狄资源匮乏,觊觎中原已久,在十年前终于按捺不住,对我中原出兵。 祝家军威名在外,即刻倾巢出动,抵御边防。 这一去,便是十载春秋。 如今驻边功臣凯旋,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恨不得立马跑到街上摇旗呐喊,为祝家军助兴。十载以来,祝家虽无一人在身在京城,但京城却一直有关于祝家军的神话。 “将军,一会儿到金銮殿之后必然又是一番虚与委蛇,宫宴之上那不到拳头大点的菜根本就不是让人吃的。如今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先行在此处用膳,填饱肚子之后再去应付那些老狐狸们如何?” 众人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站在城门口翘首以盼,殊不知他们等待的对象早就已经化身成进京的平民,顺着人流先行溜了进来。 毕竟十年不见,这京中局势到底如何,谁也不知。 她可没兴趣把自己放在未知的危险之中。 抬手掂量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银子,祝笙望了一眼那据说是御笔亲题的牌匾,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说得对!” 祝笙笑着冲自己副将祝符身上拍了一下,一脸算计,“可不是得先填饱肚子,之后才有足够的气力去金銮殿上舌战群儒么?这要是不把那群老顽固给气到躺床上起不来,就是我祝笙不行!” 说完,祝笙嘿嘿一笑,径自往酒楼中走去。 终归是有着御赐招牌的酒楼,这内部的装潢就是不一样,其富丽堂皇之处,一看就知道是京城之中的某个权贵投钱了。 祝家军今日凯旋的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这酒楼就建在街边,作为一个观景的绝佳之地,二楼靠窗的位置早已人满为患。 好在祝笙她们二人的目的也跟看热闹搭不上边,在那个憋仄的角落坐了,这便招呼小二将菜品送上。 只不过,似乎为了不让祝笙白跑这一趟,街上的光景没让她见着,这酒楼之中就先行上演了一出好戏。 叁楼雅间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紧跟着,一个衣着略显凌乱的少年匆匆从楼梯上跑了下来,一双眸子如同林中迷失了方向的小鹿一样闪烁着,同时还冲着身后肆意谩骂,“我是来找侍郎姐姐的,你们如此对我,难道不怕侍郎姐姐知道了治你们得罪?” 少年的话语中满是惊慌失措,引得二楼之人纷纷侧目。 只不过,在看到少年的容颜之后,却哄堂大笑起来。 “我说裴侍郎怎么说今日这楼里有好戏,原来是这么一出。” “还是侍郎姐姐呢,这两位可正是侍郎姐姐给你准备的大礼!过了她们两个这一关,说不定你的侍郎姐姐见你可怜,还会见你一面呢?” …… 纷纷扰扰的嘲笑之语瞬间占满了整个二楼的空间,冲着少年挤压过去。 不仅如此,她们像是觉得热闹不够大一样,甚至早已有人堵住了二楼往一楼去的楼梯口,就这么让少年惊慌失措地在拥挤的二楼穿梭,生怕被身后两个女人追上扒光。 京城之中这些人的玩法祝笙不是不知道。 她见多了,但也只是在心中唏嘘一番,身上并没有别的动作。 这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将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 只是,她不愿意惹事儿,却不代表事情不会找到她身上。 阮沁伊已经顺着酒楼二楼绕了将近叁圈了。 他今日原本是要来赴户部侍郎裴新月的约,穿着上也是以好看为主,并没有在乎它的实用性。没想到裴新月根本不顾忌他皇子的身份,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将他当成一个笑话一般戏弄。 这衣服收腰束身,再加上下裳也特意设计成了比较窄的款式,好衬托出步步生莲的效果,就更是限制了阮沁伊逃跑的速度。 即便他已经把多余的布料抱在手里,却依旧迈不开步伐。 短小而急促的步子很消耗体力,眼看阮沁伊与身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被身后那两个图谋不轨的人给抓到,却让阮沁伊眼尖地看到了一个没有凑热闹的人。 据他观察,坐在楼梯口那一桌的人别说起哄了,就连抬头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 再加上她们二人身上的衣着一看就不是凡物,想必必然能解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此想着,阮沁伊脚下的步子突然转向,盯准了两人之中地位更高的那个,直直冲对方的怀里扑去。不仅如此,口中还带上了惊喜的语调,“姐姐你终于来接我了,她们都欺负我,你快把我带走吧!” 突如其来的冲击感并没有让祝笙动摇分毫。 她低头看着抱着她的腰不撒手的少年,眉头微皱。 一众围观的人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状况,但她们也只是愣了一下之后,便断定了阮沁伊这就是随便找了个看起来富贵的人扑上去罢了,又是一番戏谑的言语铺天盖地而来。 “起来。” 祝笙语调微冷,丝毫没有对美人的怜惜。 她又不是重色之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投怀送抱之人坏了自己的计划。更何况,听周边人的话,这少年投怀送抱 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可没兴趣给别人做工具人。 没想到祝笙的拒绝这么直截了当,陷在她怀里的阮沁伊身子僵了一下。 但,现下这种情况,不容他有其他选择。 皇上对他的不屑一顾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如若不然,姓裴的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把自己当成一个下-贱的妓子一般作弄。 若是他今日抓不住眼前这根救命稻草,后果可想而知。 “姐姐,咱们不是约好了吗,你怎么又不认了?” 阮沁伊抬头,一脸委屈地看着祝笙,将话音拉到周围人都能听到的程度,话语之中还带着几分娇嗔。 末了,生怕祝笙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阮沁伊立马跨坐在祝笙腿上,凑到她耳边小声将自己的价值送了上去。 “姐姐别急着拒绝,我知道这京城之中大部分人私底下那些腌臜事,姐姐你把我带走,你看哪个人不顺眼,我就帮你拿到那人的罪证,让姐姐痛快一番。” 原本想要将人扔下去的手在听到这话之后停下了。 她刚回到京城,可不就是需要这么一个什么小道消息都知道一些的人么? 祝笙抬手捏着阮沁伊的下巴将那张小脸勾到自己面前,确定他眸子深处没有什么其他坏心思之后,这才在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顺手将他有些歪斜的领子整理好,招呼着祝符往外走去。 “说的不错。” 留下一句话,祝笙无视那两个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找事儿的女人,将依旧拿在手上的黄铜酒樽中的佳酿一口饮尽,随手放在桌上。 紧跟而至的,还有多付了不知多少倍的银钱。 两个女人原本还想追上去,却在看到桌上那只已经被祝笙捏变形了的酒樽之后吓出一身冷汗——她们虽说也想尝尝皇子的滋味,但因此将自己的小命搭上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楼中其他人显然也看到了酒樽的姿态,当即,祝笙所到之处,方圆叁尺之内都无人靠近。 阮沁伊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机缘巧合傍上了这么一个神秘人物。 一想到今日凯旋的祝家军,阮沁伊心中生出了几分猜测。 想到那封早已送到他府上,但另一封却还在御书房放着,就等着今日庆祝祝家军凯旋的宴席上用来贺喜的诏书,阮沁伊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几分尴尬的神色,一时之间心中五味具杂。 他微微抬头,在祝笙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笑脸掩饰过去,心中却是一片慌乱。 皇上可是一个兴致突发直接把他赐婚给了祝家军现任主将祝笙,要是他今日正好为祝家军麾下之人所救,让这满楼的荒唐事儿传到祝笙耳中,那可如何是好? 总不能说,你未过门的夫君其实早就已经满大街追着别人叫姐姐了吧? 无妨! 蓦的,阮沁伊的眸中突然浮现几分坚定的神色,终于还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说辞——反正祝笙驻边十载,根本不知这京城中乱七八糟的事儿,只要他要死不承认,那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这个计划在盏茶时间之后立马落空了。 阮沁伊看着面前这硕大的祝府牌匾,一时之间那张笑脸比哭还难看。能进祝府的,这可不只是祝笙麾下这么简单了,只怕是,能跟祝笙把酒言欢的地步啊! 他神色僵硬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心中还残存着些许希翼,怯生生冲身边人问道:“一直听闻祝家军骁勇善战,没想到姐姐也是祝府里的人。我对祝家军仰慕已久,能冒昧问一下姐姐的身份么?” 军功是按照杀敌人数来分的。 祝家军威名远扬,伴随着骁勇善战这四个字传开的,还有她们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收割的头颅数量。 终归是染血之人,京城中这些安稳日子过惯了的少爷小姐们自然会怕。 故而,在觉察阮沁伊突然转变的态度之时,祝笙和祝符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更有甚者,一直跟在一旁好奇打量阮沁伊的祝符还恶劣地送上最后一击,想要吓唬吓唬这个投怀送抱的少年,也免得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哎呦,那你可是找对人了,你现在不就在祝家军主将的怀里么?这可是只有敌人的尸体才能享受到的殊誉。” 她…… 她是祝笙?! 阮沁伊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祝笙那默认的面容,整个人仿佛呆傻一般怔住了。 2.皇子会不会生气呀? 阮沁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巧地抱了这么粗一条大腿,想到这位背后的身份是他不能承受之重,阮沁伊当即打算麻溜跑路。 却不料,溢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祝笙开口打断。 “姐姐,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儿……” “是一会儿要去宫宴么?” 阮沁伊想要找借口离开的架势太过明显,让祝笙心中略有不悦——她说过自己不会当工具人, 既然这援手她都已经伸出去了,那就必须要从这个小东西身上捞点什么才划得来。 酒楼之中,那群富家小姐虽说对他穷追不舍,但看得出来,她们的手下还是留情了的。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少年,必然有一个足以出现在宫宴上的身份! “……是。” 祝笙原本是想直接拒绝的,但奈何他这身份摆在这里,即便再怎么不受皇帝的重视,宫宴这种场合,该他的位置还是他的位置。 及到那时,便纵是他自己不说,祝笙也会知道他的身份。 还不如,让他自己趁早交代。 在祝笙还没从其他人那里听到更多乱七八糟的传闻之前,自己先一步在她面前讨巧卖乖,可不就能先入为主,让祝笙不去听信那些市井传言了么? 念及此,阮沁伊脸上立马又带上了卖乖的笑容,转而凑到祝笙面前,乖巧道:“突然想起来姐姐也要去宫宴,那能不能麻烦姐姐带我一起过去呢?” 都已经知道了祝笙的身份,却依旧一口一个姐姐。 看着面前那张昳丽的笑脸,祝笙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却又在想到这小家伙刚刚在酒楼受到一番惊吓之后变了心思。 也是,被那么多人围着楼层追逐,怕不是已经吓傻了。 对上这么“被吓傻”了的人,祝笙心中的包容也多了几分。 “可以。” 她冲着守门人点了点头,带着阮沁伊往府中走去,“宫宴尚早,公子既然已经答应要与我言说秘事,便不能食言了。” 她得把这京城之中的形势摸个大概再进宫。 要不然,一不小心骂错了自己人就不合适了。 阮沁伊哪会知道祝笙心里在想什么,见祝笙对方才酒楼中的事情只字不提,又不曾对自己现下这幅模样表示质疑,悬着的心便放下一半。 “姐姐想听谁的消息,大事儿小事儿我都知道,保您满意!” 刚到书房,阮沁伊便迫不及待地凑到祝笙身边,一张小脸挂着甜甜的笑容,就像是在推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在祝笙耳边巧笑道。 他本来还想顺道拉个凳子凑到祝笙身边,但转念想到自己在外的名声,强行将这种冲动给忍了下去。 这要是真坐过来了,岂不是坐实了他水性杨花的名声? 祝笙也注意到了阮沁伊突然改变的动作,还以为他是怕自己觉得他不知礼数,这才突然停下。她径直将阮沁伊没来得及拉过来的椅子拽到旁边,在上面轻轻拍了拍,“不必拘泥,坐。” 她这一番动作像是能觉察到自己的内心一般,让阮沁伊心中升起些许惊奇。 而他也毫不客气,顺着祝笙的话就坐了下去。 这可是你让我坐的,可不是我水性杨花! 默默在心中嘀咕一句,阮沁伊立马顺势凑到祝笙面前,双手撑在椅子臂上托着下巴,就这么做出一副仰视的样子带笑看着祝笙。 不得不说,阮沁伊很会利用自己外貌上的优势。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哪个角度最显乖巧,最显无辜,最能惹人怜爱。如今遇上了这么一个似乎有点棘手的人,恨不得把自己浑身解数都用上,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可口诱人的那一面状似无意间展现在祝笙面前。 阮沁伊就这么趴在椅子臂上,纤腰下塌,一身曼妙的玲珑身姿展露无疑。再加上今日为了见裴侍郎特意穿了凸显身材的衣服,即便这衣服经历了方才的动乱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却依旧保留着一分破败之美。 祝笙这边还没有什么反应,但站在一旁观看全程的祝符却已经不由得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唉呀妈呀,这少年可真是太会了! 这是勾引吧? 这就是勾引吧! 但凡换一个女子,这谁能受得住? 幸亏她家将军定力深厚,不会被这种小妖精迷了心神,在这种毫不掩饰的勾引之下还能淡然处之,连眼神都不多给一个。 好样的!不愧是她祝家军的将领! 只不过,祝符这赞美之词才刚刚涌入大脑,就见她们坐怀不乱的将军抬手摸上了小家伙的脸,眸中含笑。 没想到祝笙真的会上手,阮沁伊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薄红。 见状,祝笙的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听闻六皇子整日风花雪月,恨不得将整个京城中的达官权贵都认成自己的姐姐。更有甚者,还曾经与朗月倌的花魁一争高下,而且还赢了?” 啊这…… 阮沁伊可没想到祝笙开口就问自己的事儿啊! 他虽然知道自己声名远扬,但就连那边陲塞外的人都有所耳闻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他什么时候跟朗月倌的花魁一争高下了?分明就是他看那个小白花不顺眼,气上心头没忍住跟他撕了一顿而已! “将军,传言毕竟是传言。” 这事儿说真不真,说假也不假,自己还没琢磨清楚祝笙的性格,万一在这儿瞎带节奏给带偏了,最终苦的还是自己。 倒不如,他就那么稍微暗示一下。 然后,呆在祝笙身边潜移默化拿捏她对自己的看法,保住这个自己之后可能还要依靠很长时间的行走的资源库。 定下计划,阮沁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状似不经意间在祝笙还附在他脸上的掌中蹭了蹭。 “六皇子不受皇上重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京城之中的人一个个闲来无事,自然喜欢找一些乐子。至于那些传言背后的真相到底如何,谁又会关心呢?” 说到这里,阮沁伊的眼帘也跟着垂了下去。 这样一副落寞的样子映在祝笙眸中,让她眉头微挑,抚在阮沁伊脸上的手收了回来。 突然失去的支撑让阮沁伊有些诧异,不解地抬头看去。 只不过,在看到祝笙眸中那一抹沉思之后,阮沁伊立马在心中为自己打了个气——干的漂亮,要的就是这种让祝笙心中起疑将信将疑的效果! 旋即,阮沁伊脸上的神情更是带上了几分委屈。 “你这般表情,都要让我误以为被流言蜚语所扰的是你了。” 祝笙只是以为她捡到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小猫,说出这话也不过就是调戏一句罢了。她没有往阮沁伊那边多看,径自起身往祝符身边走去。 如若不然,她必然能欣赏到阮沁伊努力控制自己神情的滑稽场景。 祝符早在祝笙抬手摸在阮沁伊脸上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一副非礼勿视的神色,转身看着满园梨花,假装欣赏窗外的风景。 只不过,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耳朵上罢了。 “偷听完了?” 抬手在祝符肩上拍了一下,祝笙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伪装,扯着人往外走去,“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换身衣服跟着大军一同进城了。” 大军进城本就有礼部先行算出良辰,盛圣上也会亲自来送上凯旋酒。 这若是误了时辰,可是藐视君王的罪名。 “那他呢?” 祝符脚下不耽搁,顺道回头冲着早已起身,欲行又止,在椅子旁边眼巴巴看着她们两个的阮沁伊那边扫了一眼。 祝笙本以为阮沁伊早在她起身之后就跟在她身后过来了,却不料还在那边期期艾艾,让祝笙的眉头微皱。 她抬手冲着阮沁伊招呼一下,对方立马听话地快步走了过来。 “既然想让我护着你,以后我去哪儿你去哪儿,懂了么?” 见阮沁伊乖巧地点了点头,祝笙这才带着祝符继续往外走,“皇上不是想用六皇子来制约我么?用不着他制约。”她回头往阮沁伊身上扫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与其扯上素不相识的人,养只随手捡到的小野猫不好么?” 更何况,这小野猫乖巧听话,懂得讨主人欢心。 她从不会依靠旁人去获得什么,既然皇上非要断了那条路,那她不如选一个合乎自己心意的。 “啊?” 两声疑问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冒出,浮现在祝笙面前的是两张一言难尽的神色。 只不过,两人的内心可完全不同。 祝符只是在心里啧啧感慨她们将军敢正面跟皇上刚,而至于另一位则是立马慌了,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将军不必这么费心,随便找个马车将我拉到宫门口就行了。您与六皇子的婚事全京城都知道,若是我跟在将军身边,六皇子会不会生气呀?” 不叫姐姐了? 祝笙眸子一侧,抬手勾起阮沁伊的下巴。 她语调微冷,看着手下那张明显藏着什么心事的小脸,威胁道:“天塌下来都有我担着,既然当初自己送到我怀里,这后续的路怎么走,可就由不得你说了。” 言罢,也不管阮沁伊是否抗拒,径直将人带到马上护在怀中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3.你是我的小郎君 城门口早已被热情似火的百姓们包围,看着那无边无际的人头还有城楼上富丽堂皇的仪仗队,祝笙顿觉接下来必然有一场好戏。 也不知道,她就这么当众拂了皇帝的面子,她会不会不高兴呢? 六皇子与她的娃娃亲她是知道的,只是那终归是早年她母亲与皇帝关系还不错时候的事情了。自从灵溪关一站朝廷迟迟不发粮草,打乱她们祝家军攻守的步调,以至于她母亲战死沙场,尚且十几岁的她被迫坐上帅位之后,皇帝,就只是皇帝。 而至于那个素昧谋面的六皇子…… 她可从来不知有什么劳什子娃娃亲,若是皇帝非要印证一番,不如陪她那冤死的母亲一同下黄泉面对面商讨一下,看看她母亲还认不认这门亲事。 “参见陛下。” 仪仗队早已从城楼上下来,一身龙袍的皇帝站在城门口定定地看着打马而来的祝笙。 只不过,那一双凌厉的眸中却没有什么凯旋的喜悦,而是带着针尖一样的锋芒在那个趴在祝笙怀中的男人身上上下扫视着。 她的诏书早已送到六皇子府上。 她不信,祝笙会对于她的意思毫无所知。 探子明明来报祝笙身边向来没有什么男子作陪,就连在京城城郭之外的时候,也还是孑然一身,怎么如今到了见驾的时候,怀中就多了一个? 祝笙这心思,昭然若揭啊! “不曾想祝将军不仅驻边有功,如今还能抱得美人归,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啊!” 说着,皇帝画风一转,语调低沉下来。 她抬手端起供奉在一旁的凯旋酒,抬手冲着祝笙示意一下,“美人虽好,可没有军功,自然受不得皇恩。这凯旋酒,还是要祝将军自己喝的。” 她只字不提六皇子的事情,将心中的不满暂压下去。 不过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野东西罢了,介时诏书送到祝府之上,这六皇子,祝笙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皇帝这话说到这份上了,祝笙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她轻抚了一下怀中之人的脑袋,笑着在他耳边安抚一句,这才带着他一起下马,“没事的,等我回来。” 阮沁伊脸上那纠结的神色都快要扭成麻花了,思想在上前行礼与想方法躲过去这两个选项之间反复跳横,奈何祝笙只是以为小东西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心里紧张,并没有往心里去。 她迈步上前,带领身后大军冲着皇帝行完礼后,接过凯旋酒与将士们一番慷慨陈词,将功劳都算在了跟着她出阵的将士们身上。 而至于那凯旋酒…… “这酒,如今便告慰牺牲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哗啦啦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凯旋酒就这么被祝笙给浇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被浇在地上的还有皇帝为祝笙祝捷的心。 霎时间,原本还稍微有些嘈杂的城门口一片寂静,就连有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都能听到。 “倒是朕考虑不周了。” 本以为皇帝会大发雷霆,他们都已经在心中想好了一会儿上前劝说的说辞,让自己在这种时候显得明事理一些,顺道送给祝笙一个人情。 却不料,皇帝竟然一反常态,笑着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沙场征战死,是大家都不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那些身影永远定格在沙场上的人,若有在天之灵,看到他们的家人因为他们的保护而平安度日,想来也会觉得欣慰。” 好在凯旋酒并非只有一杯。 皇帝将那已经送回到托盘上的酒杯拿到手上,亲自又为其斟满,学着祝笙方才的样子,也为那些已经不在了的亡灵送行。 在众人的眼中,这便算是皇帝妥协了。 只不过,当酒杯从皇帝的手上送回到托盘上之时,端着托盘的太监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皇帝的怒气。 幸好他早有准备,要不然,只怕这托盘就要直接掉到地上了! 皇帝的态度虽然隐晦,但能站在皇帝跟前的哪个不是人精,谁还不知道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就在他们重新琢磨一会儿在宫宴上要不要巴结祝笙的时候,原本候在祝笙马匹旁边的人影突然起身,往皇帝身边缓缓走来。 “见过母皇。” 阮沁伊这话一出,立马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不为其他,只是,阮沁伊这一身衣物,着实太不得体了! 他从酒楼到祝府再到被祝笙强行拉来凑数,这个过程中都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让他换一件衣服的空档。此时此刻他身上的这件衣物与其说是穿在身上,不如说是挂在身上更为合适。 也不怪满朝文武加上一个皇帝都没认出阮沁伊来。 谁能想到堂堂皇子会跟朗月倌的小倌一样衣不蔽体,而且还在婚期之前就已经在祝笙这个才刚刚归京的将军的怀中了呢? 阮沁伊的出现无异于将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 就连皇帝的目光也跟着在他身上萦绕回旋,最终只是皱着眉头冷哼一声,“皇儿如此迫不及待地贴到祝将军怀里,衣不蔽体,无名无分,体面何在?” 一句话,像是一块石头扔进了水潭一样,直接把方才那虚假的平静炸开。 “是啊是啊,有失皇家颜面。” “皇上您有所不知,六皇子可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想必在此之前,六皇子只怕是连祝将军是谁都不知道。” …… 祝笙她们不敢惹,可不代表阮沁伊的事情他们也不敢插嘴。 站在此处的不乏今日酒楼中看戏的那些人,更有本该等在酒楼之中,最终却爽约了的裴侍郎。而那最开始的挑拨离间之语,就是出自裴侍郎之口。 一句又一句诋毁之语自四面八方而来,让阮沁伊不由得低下了头,一言不发任由她们在皇帝面前告状。 而皇帝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愈发黑了起来。 即便她再怎么不看重阮沁伊,也改变不了他是皇室一员的事实,而他顶着皇家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就是在败坏她阮家的名声,在她的脸上抹黑。 如此行径,决不可姑息纵容! “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皇帝这话虽是问句,但很明显,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闻言,阮沁伊并没有开口辩驳。 他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即便他开口解释了,皇帝也觉得他是在说谎罢了,根本没有开口的必要。 只是…… 阮沁伊偷偷往旁边扫了一眼,想要知道祝笙对此的反应,却不料,那一双因为委屈无处诉说而有些泛红的眼睛就这么直接跌落在祝笙的眸中。 众人都在看皇帝的脸色,只恨自己落井下石的姿势不够有吸引力。 只有祝笙…… 只有祝笙,用一种关切的神色看着自己。那一双眸中蕴含着的,无疑是对他的信任和对于他现如今这种处境的心疼。 一瞬间,阮沁伊只觉自己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他被人指指点点惯了,早已忘了被人照顾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从见到祝笙的那一刻就在欺骗她,若不是如今形势所迫,他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在瞒着…… 而在这种情况下,祝笙竟然还愿意相信自己……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阮沁伊想要忍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它崩溃,回应给他的却只有因为委屈而撅起来的小嘴。 为什么要在他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关心他啊? 如此这般,让他再次变成孤身一人的时候怎么活? “好了,别哭了。” 祝笙就像是没听到皇帝的质疑一样,笑着抬手抹去阮沁伊眼角的泪水,丝毫不介意此时众目睽睽,径直将阮沁伊揽入怀中,将对方委屈的小脸护在身前。 旋即,那张脸上温柔的笑意立马消失。 祝笙抬眸,轻蔑地在周围那些七嘴八舌的人身上扫视一周,冷笑道:“今日我班师回朝,我的郎君为我着华裳有何不可?反倒是你们某些人,今日酒楼之事本帅可未曾忘却。我既已回京,我的郎君便由不得他人折辱!” 末了,祝笙还不忘给皇上也上上眼药。 “没想到皇上您这轻信的毛病还在,想来我母亲的死对您而言不值一提。”她将怀中之人双手抱起,越过皇帝往城中走去,“皇上若想除掉我祝家,还是先将您身边这一群只会进献谗言的佞臣宰了再说吧!” 祝家军是只听祝笙的命令的。 见祝笙离开,众军也不管皇帝的脸色如何,冲着她行了一礼之后,径直越过她而去。 直到众人回到祝府之上,祝笙这才将怀中之人放了下来。 原本冰冷的盔甲也因为阮沁伊贴了一路而沾染上了他的温度,不过倒是刚好帮着阮沁伊的眼睛降了降温,免得因为哭泣而变得红肿不堪,难以恢复。 哭了一路,阮沁伊原本跌宕起伏的心早已平复。 起初,他只是为了找到一个足够强大的庇护,这才找到了祝笙身上。但在经历了方才的那一系事情之后,他心中竟然对祝笙产生了些许依恋。 他不想让祝笙离开自己。 他不想失去这一抹黑暗中的光。 但,想到自己那连个真实身份都不愿意告诉祝笙的行为,阮沁伊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劳烦将军解围,将军放心,宫宴上我会当众请求皇上为我们解除婚约,必然不会让将军的名声被我带坏……” “你说什么呢?” 阮沁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祝笙强行抬起了下巴,被迫看着她那张眉头微皱的脸。 “好不容易才找到我这么一个可以护着你的人,你真的愿意这么放弃?” 不,我不愿意…… 阮沁伊看着祝笙那张英气的脸,默默在心中回应一句。但面上,他却是什么都没说,无言认下了这个即将到来的结果。 看出了阮沁伊心中的放弃,祝笙挑眉一笑,低头在他眉间吻了一下。 “我都说了你是我的小郎君,又怎么会任由你再被她们欺负呢?” 4.大将军怕不是有眼疾 宫宴并没有因为祝笙在城门口做出的那一系列荒诞的行为而推迟,反倒是吸引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人,有些原本告病在家的官员们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硬是拖着一身病体来到宫宴上,只为看一看这年度奇观。 在开始后续自由活动的环节之前,一切都其乐融融的。 直到,原本就心怀与祝笙联姻的想法的世家公子们蠢蠢欲动,这才打破了宫宴上表面的平静。 有看不惯祝家的权高位重的,自然就有想要上前巴结的。 那些世家公子们早就眼巴巴地盯着那个坐在皇帝左下方的飒爽英姿,眸中对于祝笙的倾慕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直接跑到祝笙身边自荐枕席。 如此场景,阮沁伊自然也看到了。 因着六皇子的身份挂着,他不能如愿以偿地坐在祝笙身边。 早在祝笙回京之前,他就知道这京城之中有不少祝笙的爱慕者,只是今日一见,才真真从中感受到了威胁。 “回皇上,犬子先前机缘巧合之下学得惊鸿舞一支,今日将军归朝,正好让犬子献丑,为这大喜的日子再添上几分喜庆。” 正琢磨着,已经有老臣跃跃欲试。 席坐间这些公子们几乎要将他们的目光黏在祝笙身上的情况,皇帝又不是看不见。她当然不会让祝笙从中获得任何好处,但,这并不影响她会放任这些公子哥们进行表演,也好让她判断一下这些世家的立场。 在皇帝的默许下,笙歌很快便占据了整个大殿。 有了在祝笙展现的机会,顺道还可以在皇帝面前混个眼熟,但凡不觉得自己身上的技术着实拿不出手的,几乎都到大殿中央走了一遭。 终归都是用了心的,公子们的表演自然不差。 只不过,祝笙的目光却几乎一刻都不曾在他们身上停留。 她那双眸子直勾勾盯着坐在她斜前方的阮沁伊,看着对方脸上的神色随着那些公子哥们跳舞的动作而变换不已,在嫌弃和纠结之间来回切换,心中只觉好笑。 “祝将军觉得如何?” 就在祝笙还沉迷在阮沁伊的小表情中不可自拔之时,皇帝似乎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开口点名将她的思绪强行拉了回来。 跟着一同回神的,还有方才一直在心中暗自嘀咕这些世家公子们的舞姿的阮沁伊。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大殿中央那个行着谢礼的公子哥身上,但一双耳朵却早已贴在了殿前的交流中,只怕听漏了哪怕一个字,错过了祝笙的意思。 “举手投足,尽是风情。” 祝笙根本就没去看那些公子哥的表演,又怎么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脱口而出的,不过就是老生常谈的礼貌性逢迎之语罢了。 只不过,即便如此,却也让阮沁伊皱起眉头,握着筷子的手都跟着攥紧起来。 就这些不知从哪儿 学来的搔首弄姿的东西也能叫风情? 哼,也就是他没上场,否则那必定是艳压群芳,让这一群不知在扭动什么的公子哥们自愧不如,乖乖滚回自己的府邸去再练几年! “但是——” 阮沁伊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祝笙的眼睛,她轻笑一声,又接着补充道:“听闻六皇子舞姿绝伦,填词作曲更是让宫中的善才也自愧不如,如今各家公子皆有展现,独独六皇子藏拙其中,岂非不够尽兴?” 阮沁伊怎么也没想到祝笙会在这种时候点自己的名字。 他漂亮废物的名声早就传遍朝野,但凡这话不是祝笙说出来的,必然变成了讽刺之语。独独从祝笙的口中说出,阮沁伊却不想让它成为空话。 顶着其他人看好戏一般的眼神,阮沁伊还是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往大殿中央走去。 他先是跟乐师沟通了几句,这才在殿中站立,冲着众人行了一礼。 阮沁伊连那一身黑色的朝服都没换,就这么随着悠扬的曲调舞动起来。不仅如此,口中还带着吟唱。 一张口,众人便知这唱的乃是诗叁百中的《击鼓》。 与前面那些公子们只求身姿绰约的舞蹈比较,阮沁伊的选择显然是最为符合今日情景的。几个公子哥甚至都因此变了脸色,生怕阮沁伊真的将他们压下去一筹。 却不料,当阮沁伊动起来之时,原本微微紧张起来的氛围立马散去。 不仅如此,甚至有人没忍住嗤笑出声。 阮沁伊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划动,不知在比划些什么。他动作僵硬,舞步也时不时错乱几下,显然是临时抱佛脚学了一点,将他其实并不熟悉的底子透了个底朝天。 众人在他开始动作之时就已经抱上了看笑话的态度,根本没对阮沁伊的舞姿多加揣摩。 反倒是坐在一旁端着酒杯抿着的祝笙眸子微眯,看着阮沁伊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玩味——其他人看不出来,可不代表她也看不出来。 倘若将阮沁伊那只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中塞上一把剑的话,想来这舞便是全然不同的效果。 将剑脑补出来之后,阮沁伊的舞姿便变得犀利起来。 看似不经意的一动,却其实是将剑身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破空之声似乎就在祝笙的耳边响起,倒是让她看的津津有味。 这舞让别人看了,是焚琴煮鹤。 让她看了,却是知音难觅。 她仿佛看到了阮沁伊在战场上挥剑杀敌的样子,剑气锋芒,所向披靡。 明明他在传闻中的形象是个胸无点墨,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属于带在身边也只能当装饰的存在,却不知为何,祝笙竟丝毫不觉得脑补的画面有任何违和的地方。 一曲终了,大殿上交头接耳小声嘲笑阮沁伊的声音依旧不停,却直接被站起来拍手叫好的祝笙给生生打断,不得不闭上了她们满是闲言碎语的嘴。 “好!” 祝笙迈出自己的席坐,从怀中拿出手帕为阮沁伊拭去额角的汗水,眸中尽是欣赏,“六皇子果真如同传闻那般,风华绝代,遗世独立。” ??? 祝笙这无脑夸让在座之人脸色各异。 祝大将军怕不是有眼疾?! 尤其是那些原本就对祝笙有些意思的公子哥们,此时更是恨得牙痒痒——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在祝笙耳边胡言乱语,让她被谗言蒙蔽,竟已到了黑白不分的程度! 此行此举冷落了各怀心思的公子哥们,却让龙颜大悦。 她本来还想着,依照祝笙现在对她的逆反心理,真真让她接受跟六皇子这个小废物之间的婚约只怕会有些难度,却不料祝笙自己眼瞎,竟然还跟六皇子王八看绿豆,倒是省了她一番口舌。 当即,皇帝便以双喜临门为由,顺势将另一纸赐婚诏书送到了祝笙手上。 一场宫宴很快结束,不少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只不过,这败兴而归的人可不包括蹭了祝笙的光跟着她一起到大殿上的祝符。 祝笙能看出阮沁伊那一番表演其实是在舞剑,祝符自然也能看到。她心中没有祝笙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想法,只是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对于阮沁伊的好奇。 才刚刚到祝府,祝府立马将腰间剑抽出递到阮沁伊手上,亮晶晶的眸中满满都是期待。 “你在大殿上是在舞剑吧?我知道你那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舞剑时候的身姿,你华丽的剑法只能让将军一个人欣赏!啊,我还是很好奇啊,你看我身为将军的副将,是不是也有这种殊荣一同观赏一下呢?” 一通套近乎的话巴拉巴拉如同倒豆子一般从祝符口中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把还沾染着血气的剑已经被强行塞在了阮沁伊手上。 然而,想想中的飒爽身姿并没有出现。 被寄予厚望的阮沁伊此时正用双手努力提着那把沉重的长剑,免得它一不小心脱离控制伤到别人,一张小脸眉头紧皱,因为用力都有些变形。 他委屈巴巴地转而看向祝笙,熟练地开始撒娇,“姐姐你快帮我接一下,这剑好重啊,我都要拿不住了。” 与他的话对应的,还有不住下滑的剑柄…… 见状,祝笙不由得叹了口气,将祝符的剑接过来插回她身侧的剑鞘中,环着阮沁伊的肩往内院中走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祝符立在原地。 她看着一同远去的两个背影,眸中神色复杂。 六皇子这是装的吧?! 大殿上舞剑的动作那么娴熟,难道她们将军没看出来?肯定是被前面那些公子哥们的动作闪瞎了眼,这才失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不行,可不能让六皇子就这么把自家将军蒙在鼓中! 如此想着,祝符心中便有了一个伟大的计划——她要找便各种机会,一定要把六皇子不是小废物的真实面目揭穿! 殊不知,才刚刚被祝笙揽到厢房的阮沁伊,第一件事就是抱着祝笙的腰开始撒娇认错。 “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原谅我吧好不好呀?” 他贴着祝笙的身体如同依恋主人的小兽一样晃了晃,抬起的小脸上尽是赤诚,就连那一双小鹿一般的眸子之中,都是软软的讨饶和希翼。 5.我哭了,我装的 这样的场景,让祝笙如何不心动? 即便她自认为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迷惑的人,此刻却也只能在阮沁伊的一番攻势下丢盔卸甲,主动将他隐瞒不报的事情揭了过去。 “无妨。” 毕竟他不被皇帝喜好的事情也传的挺远的,自己一个人在这京城的漩涡之中,随便找一些伪装让自己好生活下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祝笙这话一出,阮沁伊眸中立马浮上止不住的笑意。 就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这个传闻中杀伐果断的将军竟然这么好哄,只是随便说了两句,就直接让的对方把这么大的事情揭过去决然不提。 一时之间,阮沁伊的心中尽是庆幸。 “那你我二人完婚之前,我可不可以住在姐姐这里呀?” 说着,阮沁伊的语调中就又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既然这个法子屡试不爽,他又何必装作矜持。原本凑到祝笙面前只是为了让她帮助自己解决一时的问题,但如今看来,或许此人可以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 孰料,上一刻还觉得屡试不爽的法子,下一刻就让祝笙皱起了眉头。 ! 还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阮沁伊脸上的神色立马变了样,脑袋不觉间往后缩了缩,整个人被一种小心翼翼的氛围包裹起来。 然,下一刻,祝笙那温暖的手就落在了阮沁伊头上。 她轻轻揉了揉阮沁伊的脑袋,目光不经意间往外面扫了一眼,语气是带着些许开玩笑的强硬,“既然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不住在我这里,难不成还打算回到你那个几乎要建到城门外的府邸去么?” 且不说回去之后两人来往方不方便,单单论那个府邸周围的荒芜程度,都不太合适。 闻言,阮沁伊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很快便扑到祝笙身边抱住了她的胳膊。 “姐姐你真是太好了!” 他口中的赞美之词如同不要钱一般一句有一句填满了整个房间,只不过,那一双垂下来的眸子中,却只是浮于浅表的笑意。 就像是,先前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一样。 美丽绚烂,空洞无神。 “将军,裴公子请求一见。” 就在阮沁伊还在努力营造自己人设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祝符通报的声音。而她口中的裴公子,正是先前在酒楼中的捉弄过阮沁伊的裴侍郎的弟弟。 也正是,今日大殿上阮沁伊前面表演的那个人。 说实话,祝笙连他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但…… 祝笙看了一眼凑在自己身边的阮沁伊,点头让身祝符安排下去,“不想裴公子会在这时候过来,还请他到前厅稍候,我马上到。” 她本以为皇帝的一纸诏书会让这些蠢蠢欲动的世家收心,不曾料,似乎依旧有不少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的。 如今来了个裴公子,日后说不定还有王公子,赵公子…… 这若是一一应对,可真的是费时又费力。 今日这裴公子显然就是来探路的,而她的所作所为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直接将人拒绝固然不合适,但并不代表她会任由他们这么试探下去。 “卧房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我让她们带你过去。” “不要!” 还不等祝笙起身离开,已经被安排好的阮沁伊就再次拽住了她的衣袖。 方才还满是喜悦的人,此时露出一种被抛弃后的委屈,目光中尽是控诉,像是在无声指责祝笙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姐姐说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要跟姐姐分开。” 倒是会拿她的话堵她。 祝笙失笑,挥挥手让进来的侍从退了回去。 “那就一起。” 她没有拒绝阮沁伊的任性,牵着他的手往前厅走去。 反正一会儿也是要以阮沁伊为理由拒绝裴公子,直接断了他们这些世家公子们的念想。既然阮沁伊不想这么早去休息,那一起去一趟也无妨。 等在前厅的裴公子本来一脸期待,却在看到跟在祝笙身后的阮沁伊之后,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只不过,该有的仪态还是要有。 他幽幽上前为祝笙行了一礼,谈话间却是锋芒毕露,“不曾想六皇子也在将军身边,倒是裴某唐突了。听闻今日二位在京中有一番奇遇,不知可否言与裴某听听呢?” 世家终归是世家,即便心中再怎么急躁,面上也是不显山不露水,自有方寸。 对方来意太过明显,原本打算当一个装饰的阮沁伊闻言,立马有了反应。 只不过,这反应却不是裴公子想象中的破口大骂。 相反,他只是期期艾艾地走到祝笙身边,很是自觉地再祝笙怀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一脸纠结道:“白天约见裴侍郎,本是因为裴侍郎上疏的问题已经有了答复,奈何相府繁忙,丞相着实派不出其他人送还奏折,这才让我帮忙跑上一趟。” 言及此,阮沁伊突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从自己怀中拿出一本已经皱到变形的折子,“幸好裴公子来了,如若不然,这折子还不知何时才能送到裴侍郎手上。国家大事可耽搁不得,也不知裴侍郎今日怎的就失了约,唉……” 他这一副全然觉察不出裴公子话中恶意的意思,无异于让裴公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裴公子往奏折上看了一眼,觉察其竟然是真的奏折之时,唇瓣不禁抿了起来。 阮沁伊白天在酒楼闹的笑话几乎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他又怎么可能不知其中底细? 当时,阮沁伊也确实是以要送折子的名义将裴侍郎约出去的。 但是,谁送折子会穿成那么一副勾引人的架势啊! 若不是阮沁伊那衣服的误导,他姐姐又怎么会会错了其中的意思,还差点因此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拿在裴公子手上的折子又跟着添了几道褶皱。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裴公子还是早些将折子送回去为好。” 阮沁伊的话说完,自然轮到祝笙去再浇一把火。 她回手揽住凑到自己怀中之人纤细的腰肢,脸上的笑容疏离又客气,“家国大事,耽搁不得。更何况,赐婚诏书已下,我现如今就是有夫之妇,裴公子夜半叁更前来拜访,不太合适吧?” 裴公子万万没想到祝笙会来这么一句。 他看向祝笙的眸中尽是不可思议,随后又往缩在祝笙怀中的阮沁伊身上复杂地看了一眼,这才行礼告辞。 “是裴某考虑不周,让将军困扰了。时日不早,恕裴某先行告辞。” 都是体面人,谁也不想闹的太难看。 祝笙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位,人自然不必多留,待到裴公子这话说完,祝笙麻溜招呼人送客。 而至于她自己,则是转而看向怀中的人,双眼微眯,眸中含笑。 “丞相怎么会麻烦到六皇子身上,不打算解释解释么?” 到她手上的小东西,往日之事如何她不追究,但日后可不能放任其胡作非为。而至于现在依旧跟他有关的那些人物关系,她自是要好生弄清楚,方能防患于未然。 小猫在外面野惯了,难免不恋家。 但既然已经到她这里讨食,就没有放任其外出偷吃的可能。 “是学业上的事情。” 祝笙的咄咄逼人并没有让阮沁伊慌乱分毫,反倒是挣扎着从祝笙怀中出来,眉头微蹙,满身失落。 “姐姐也知道我不被母皇喜欢,宫里的学堂根本没有我的位置。好在丞相见我可怜,这才允诺我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找她讨教。” 京城之人多捧高踩低,小孩子比葫芦画瓢,更是参透了其中精髓。再加上无人阻止,行为不可谓不过分。 祝笙虽不曾亲眼看到,却也能将当时的场景复原个七七八八。 “宫里每年都会对京中小辈进行考核,我以为我靠着自己的努力也不会很差劲,至少能让母皇看到我。没想到……” 说到这里,阮沁伊彻底停了下来。 围绕在他周围的失落都几乎要将祝笙整个人淹没起来,若是周围没人的话,只怕这个表面什么都不在乎的人都要落泪了! 六皇子的花瓶的名号人尽皆知。 他这外壳有多美丽,腹中便有多空虚。 人尽皆知之事,不必阮沁伊再刻意强调。 他时常往丞相府跑的行为不但没能让他在考核中拔得头筹,反而让他落下了对丞相心怀不轨,对丞相痴心妄想,恨不得立马成为丞相府另一个主人的名声。 “不妨事。” 祝笙眉头微皱,伸手将人再度揽入怀中。 “ 以后我会安排人专门送你去丞相那边,他们若是想闲言碎语,也得先看看非议祝府的罪名他们能否担待的起。” 说实话,她还是比较喜欢成人之美。 尤其是这种会影响别人前途的事情。 而方才还一脸难过的阮沁伊此时正将一张小脸贴在祝笙身上,嘴角的笑意几乎都掩饰不住。 自由出入丞相府任务,完成! 丞相府可是他与他手下那些人联络的重要据点,本来还以为祝笙会受到流言的影响,因为面子不愿意让他出去。 倒是没想到,祝笙不仅不介意,竟然还会支持! 想到自己方才假假真真编的那一番说辞,阮沁伊啧啧两下,心中默默同祝笙道了个歉。再之后,欣然接受了祝笙的好意。 6.特意给你买的 在得到祝笙的回应之后,阮沁伊于次日立马验证了祝笙话中的真实性。 他不单单在被皇帝赐婚的第二天便跑到丞相府呆了一天,而且身上穿着的也还是他之前那些花枝招展的衣服。 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去讨教学业,倒更像是去幽会。 祝笙早早便出去去处理军营的事物,阮沁伊的事情则是祝符一手操办的。当她看到阮沁伊身上那将他衬的摇曳生姿的衣服之时,下一刻便一巴掌把房门拍上,将阮沁伊关回了卧房之中。 “你你你你你……你难道要穿成这样去别的女人府上?” 她眸子瞪大,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若往小了说,这只是一件着装问题,但她若是有意为难的话,这岂不就是明目张胆地想要背叛她家将军,只恨自己枝丫尚短,不足以红杏出墙吗? 差点被拍在门上的阮沁伊眉头微皱,语调中依旧带着被误会的委屈。 “副将这是说什么话,我对姐姐一片真心,怎么可能有其他心思?只不过我的衣物还都在自己的府邸上,此时只有这么一件可以穿罢了。” 阮沁伊这解释显然起了作用。 原本还以为自己吃到了一个大瓜的人,此时脸上那略微夸张的震惊表情立马平复下来,整个人都无趣起来。 她想起来了,六皇子这一身,确实是他昨日的衣服。 祝笙昨日派人快马加鞭在宫宴之前帮他取回了朝服,却并没有多带什么日常换洗的衣物——毕竟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宫宴之后人会直接留下来! 有了解释,祝符现在不但不觉得阮沁伊没有问题,甚至还对于自己方才那刻意的质疑产生了几分懊悔,认为自己不应该这么咄咄逼人。 六皇子再怎么说也是藏拙之辈,怎么可能真的下了将军的面子? 她早应该想到的,六皇子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有着难言之隐才对! 心结解开,祝符为六皇子奔波的热情也有了,恰值她今日没什么其他事情,好奇之下,亲自驾马车带着阮沁伊去了丞相府上。 这一去,可是让她对阮沁伊有了更加深切的了解。 她发誓,她活了整整二十年,都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都会背了,你怎么还没记住啊……” 祝符抬手捂着自己的脑门,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她可真真理解了为何世人说六皇子是个废物——她自己本来就对这些之乎者也没兴趣,自然不太能理解那些书上说的什么,但这一段她都会背了,六皇子竟然还能用他那迷惑的小眼神看着丞相…… 六皇子不去宫中学堂是对的,她都怕宫里的老先生直接被他这榆木疙瘩给气吐血喽! 祝符冲着丞相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语重心长道:“辛苦丞相了,院子里那花儿还挺好看的,我这大老粗也听不懂你们的话,干脆去外面赏花得了。” 末了,似乎觉得这话说的不够漂亮,祝符又跟着加了一句。 “丞相的奉献精神我会同将军言明的,容将军日后再来拜谢。” 说完,在丞相那一脸笑意之中,祝符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她怕自己再慢一秒,都要忍不住继续开口数落六皇子——她可是见过六皇子在祝笙面前的样子,万一他叁言两语…… 她可不想承受将军的怒火。 祝符不仅真的跑去赏花了,还直奔离书房最远的小花园而去。 得到这个回复之后,屋内两人之间的氛围立马变了。 方才还一脸无知迷茫的六皇子,此时已经将书本合上放好,眉头微蹙,“我也没想到祝将军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 祝笙的捷报前一步进京,大军后一步就已经在城郭候着。 谁也不能否认,祝笙这可能纯粹就是为了给皇帝一个下马威。皇帝在京城中这舒舒服服的日子过的多了,都忘了何为收敛,这天下的实权,到底掌控在谁手上。 “无妨。” 突如其来的变故确实打的他们有些措手不及,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计划就要因此而搁置下去。 丞相看着自己几案上那被特别分出来的一沓奏折,抬手随便拿起一本递到阮沁伊面前,眸中带着几分试探,“这一摞折子可都是弹劾祝笙的,即便她猛虎归山又能如何?一山不容二虎,皇帝这些年在京中蛰伏,也不是一无所获。” 就比如,祝笙那惨死沙场的母亲! 当年军粮的事情,众人都以为是下面的贪官作祟,这才导致祝家军没有及时得到军粮。而祝笙因此记恨上皇帝的事情,也让不少人对祝笙转了观念。 但实际上,若没有皇帝的默许,下面人又怎么敢有小动作呢? 用一个可有可无的官员换取祝家军的重创,皇帝这一番操作可谓是赚翻了! “且慢。” 阮沁伊将手上的折子翻开,白纸黑字针锋相对,就差直接将祝笙打成千古罪人了。只不过,阮沁伊却并不想就这么顺着他们的心思走。 不为其他,只因,这些只会阿谀逢迎的佞臣,他也不喜欢! 祝笙对他出手相助尚且未曾从他这里牟利,这些日日嘲笑他的人凭什么能从他这里顺手牵羊? “祝将军与皇帝的行为我们都无法掌控,隔岸观火虽好,但若是介时因为掌控不了火势而引火烧身,可是不值。倒不如,化敌为友,引友杀敌。” 说着,阮沁伊手上的折子已经被他扔到了旁边的废纸筐中。 丞相看了看淹没在废纸中的折子,眸中带上几分闪烁。 二人身边的气氛蓦的沉重了几分,原本友好交流的氛围被折子落入废纸筐的声音打破,瞬间降低到冰点。 “你要知道,我们不是非你不可的。” 不知过了多久,丞相率先开口,冷冷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丞相府中花的品种众多,迎着春风钻进了书房之中。然,即便各种香味掺杂,阮沁伊却一下从中分辨出了梨花的香味,将他的思绪拉扯到还在祝符之时。 那样的拥护虽是假象,但却是他先前从未得到过的虚无。 “我知道。” 阮沁伊眸子微垂,说话之时也带上了几分抵触,“但是若贸然行事,之后造成的那些后果你又能担待的起么?且不论你我如何,身后那么多世家大族,他们愿意么?” 没想到阮沁伊会拿着那些世家大族来压自己。 顿时,丞相的脸都黑了几度。 只不过,阮沁伊这些话说的也不无道理——某些专断的事情本来就是打着阮沁伊的名号做下去,实际上却是她的手笔。 说到底,还是她也知道其中的风险,但却贪恋于高收益罢了。 “今日对丞相多有叨扰,丞相公务繁忙,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言罢,也不管丞相的神色如何,阮沁伊起身便往门口走去。 “你可别忘了,你就是个傀儡。” 丞相阴森的语调从身后传来,让阮沁伊如芒在背,“我们看的上你,你就还是六皇子。若是我们看不上你了,那你就是乱葬岗中的一具尸骨。” 这话语中的威胁溢于言表。 阮沁伊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停顿。 他唇瓣紧抿,背对着丞相的面色有些发白,双拳紧握,指甲都近乎要陷在肉里。摇曳生姿的衣摆原本很是让他喜欢,现如今却只觉碍事,恨不得自己下一刻便逃出丞相府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好在还有祝府…… 当祝府的牌匾出现在阮沁伊视线中的时候,阮沁伊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他从没觉得祝府的牌匾这么好看,碾压京城各家。 梨花的香味裹挟在微风之中,将阮沁伊整个人都包围起来。 明明是象征着杀伐的将军府,一眼望去却尽是温柔。 确认祝笙已经回府之后,阮沁伊连衣服都没换,径直往祝笙的书房走去。而祝笙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在阮沁伊步入书房的那一刻,便很是自然地指了指放在旁边桌上那些华丽的糕点,笑吟吟道:“今日回来时候路过卖糕点的铺子,想着你可能喜欢,就买了点回来。” 桌上的糕点整整齐齐地摆在盘中,完全没有动过的痕迹。 很显然,是特意为了阮沁伊买的。 见阮沁伊迟迟不动,盯着那些糕点像是怔住了一般,祝笙微微挑眉,语调中带着疑惑。 “怎么了,若是不喜欢,明日再给你买其他口味的。” 祝笙那毫不掩饰的笑意和关怀暖化了阮沁伊冰封在相府的心,他鼻子一酸,顿时红了眼眶,“没,没有。” 阮沁伊抬手抹去眼角不小心溢出的泪水,拿起桌上的糕点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就是,学业一直久攻不下,心里难受。” 从来没人关心他想要什么…… 在遇到祝笙之前,他带着六皇子的身份,并没有王孙贵胄的享受,却历尽了机关算计,日日如履薄冰。 真真说来,在祝府的时光,反倒是他人生之中最为无忧无虑的时候。 不说宠爱,至少,有人愿意问问他的感受…… “没关系啊,”祝笙失笑,“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但若是持之以恒,即便是你不擅长的东西, 也可以后天补充上去的。” 就比如说,她排兵布阵的能力。 祝笙的包容让阮沁伊的心再次沦陷,他抬头看着祝笙的笑脸,突然不甘愿就只是在她身边若即若离了。 反正是自己抓到手的人,再贴紧一点也无所谓吧。 想到这里,阮沁伊脑子一热便提出了自己略带任性的要求,“那姐姐以后每天都陪我一起练习功课好吗?” 许是因为功课的事情让他有些自卑,又或者是因为刚刚哭过的眼睛里怯懦裹挟着希翼,祝笙看着面前像个受伤了之后又想要得到庇护的小兽一般的人,不觉间便点了点头。 7.点这一本菜单 有了祝笙的承诺,阮沁伊索性放纵自己沉浸在这种被自己编织起来的假象之中不愿意醒来。 反正他刚刚才跟丞相吵了一架,他虽是傀儡,但身为一个皇子的自尊心依旧存在。他与丞相争论之事很快便会传到他的那些党羽耳中,而他则需要给那些人留下一些时间,让他们有一个好生思索一番的余地。 让他们好好想想,傀儡也是有脾气的。 “姐姐,咱们今日学哪一段啊?” 有了前几日的承诺,阮沁伊这几日起的几乎比每日披星戴月往校场赶的祝笙还要早上一些,每每祝笙起来的时候,阮沁伊已经拿着手上的书本在她的门口等候多时,笑吟吟地询问今日的目标。 阮沁伊拿来的书本上做了很多注释。 但,那都是从丞相口中说出的东西。 拾人牙慧,终归不可取。 “这里。” 祝笙将阮沁伊手上的书籍翻到了上一次看到的地方,开始逐字逐句往下给祝笙翻译其中的含义。顺带着的,还时不时问问阮沁伊对于这些句子的理解。 身为边关将士,祝笙的主要精力都在兵法上,像是这些君君臣臣的东西,若不是阮沁伊请求,她连翻看的兴趣都没有。 不过,这也让她发觉了阮沁伊的通透。 同样一句话,阮沁伊能变着法站在不同的阶层给出不同的解释——这不比那些只知道顺着皇帝的意思曲意逢迎的人强多了? 只不过,这也正好让祝笙知道了阮沁伊不被女皇喜欢的原因。 孩子还是性格太直,学了那么多虚与委蛇的方式,到最后与别人交流的时候,立马就把那些大道理抛诸脑后,恨不得将压在自己心底里最后一句批判都抖落出来。 谁会喜欢一个天天否定自己的人呢? “好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看者依旧在大谈国事的阮沁伊,祝笙还是没忍住,开口打断了阮沁伊还没说完的话,抬手将书籍递旁边站着的侍卫,示意她收回书房去。 “怎么了?” 激烈的思想碰撞被打断,阮沁伊眉头微皱,面露不解。他像是一只被抢走了逗猫棒的猫猫一样,想要向祝笙表达他的不满,却又念着下一次的嬉戏而不太敢轻举妄动。 见状,祝笙失笑地在抚平了他微皱的眉心。 她指了指头顶已经在天边占据一片区域的太阳,开口道:“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先吃饭,吃完饭带你出去转转。” “真的吗?” 祝笙突然提出的要求让阮沁伊眸中一亮,立马从凳子上蹦起来抱住祝笙的胳膊,笑嘻嘻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我一定要领着姐姐好好在逛逛,这大街小巷里好玩的好吃的,就不存在我没探索到的!” 出去玩这事本就是随口一说,如今阮沁伊有了主意,祝笙倒是也乐得清闲。 她笑着冲阮沁伊点了点头,带着人往大堂而去。 只不过,这一路上,二人却是心思各异。 祝笙突然打断了阮沁伊的话,不可能对他们二人毫无影响。或者说,阮沁伊从一开始大谈国事起,就已经开始暗中观察祝笙的态度了。 丞相那边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她自己对于皇位也是虎视眈眈,之所以愿意辅佐他这么一个声名在外的废物,不过是想要将他扶上皇位自己做摄政王罢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她自己的野心。 而一旦让丞相实现了她的野心,阮沁伊就没了利用价值。 他扮作拈花惹草的样子在这京城之中处处留情,一来是为了同自己的党羽联系,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靠谱的下家。 今日他特意在祝笙面前谈起国事,就是为了试探一下祝笙在朝政上的态度。 不曾想,还没说几句,就被祝笙不耐烦地打断…… 也是,祝家本就有权有势,之所以选择驻边塞外,纯粹就是祝家人自己的喜好。倘若祝家真真出了一个对朝堂之事感兴趣的后代,只需要祝笙动一动嘴,丞相这顶乌纱帽怕是要立马换个主人! 而至于祝笙…… 她纯粹是看到了周围伸个耳朵听八卦的侍卫们露出了看智障一样的眼神,不想让阮沁伊不经意间发现之后伤心罢了。 看样子,是时候好好跟府上的人叮嘱一番了。 六皇子确实是废,但多一个笨蛋美人总比隔墙有耳好多了吧! 不论二人对于刚刚的事情有何感想,当下跟着 祝笙方才提出的意见在京中溜达溜达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阮沁伊有意还是无意,他直接带着祝笙到了他们二人最开始遇到的那个酒楼。 毕竟是靠着一个招牌就能直接吸引大量顾客的地方,今日的酒楼之中也依旧熙熙攘攘。但祝笙的身份已然被告知大街小巷,这一次,迎接她的不再是二楼过道里那个几乎根本没有什么视野的位置,而是直接将天字号让了出来。 “祝将军您这边走,小心台阶。” 虽说一次的态度也不算怠慢,但相较之下,这一次小二的行为就太过热情。 明明是已经来过很多次的地方,紧紧跟着祝笙的阮沁伊却还是四处张望,就像是第一次进到这里一样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尤其是,当他们二人坐到富丽堂皇的天字号里,阮沁伊整个眼睛都亮了。 不为其他,只因他确实是没来过。 这酒楼早就在那块牌匾的推崇下变成了京城之中富贵之人的聚集地,像他这么一个落魄而又及无权无势之人,每每进来都是以其他人的附属品的身份前来。 这些美景不是为他所摆,佳肴也不是为他而上。 “有什么忌口么?” 就在阮沁伊还在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祝笙那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耳边传来,将阮沁伊还流落在周围装饰上的目光给收了回来。 有了祝笙发话,小二立马殷勤地将菜单送到阮沁伊面前,免得惹了佳人厌烦。 从不曾得到这样的待遇,阮沁伊接过菜单的动作都显得有几分拘谨。 先前日日在别人面前倒贴,恨不得将菜单抢到自己手上点上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菜,但却屡屡以失败告终,如今这份菜单就这么呈现在自己面前, 反倒是让他有些近乡情怯,不敢多言了。 “啊……我没什么不吃的……” 看着菜单上五花八门的名字,阮沁伊笑着将其推到祝笙面前,“还是姐姐看看你想吃什么好了,他们这里做的菜都挺好的,姐姐随便点,都别有风味。”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要抱紧祝笙这条大腿,一切自然要以祝笙为先。 阮沁伊脸上的笑意很是动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那是发自内心的。 只不过,这却不包括不知在何时给阮沁伊上了一层无辜小可怜光环的祝笙。明明就只是不想喧宾夺主,到了祝笙这里却成了小心翼翼,全然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那就把菜单上的东西都上一份吧。” 轻飘飘一句话,直接让小二惊喜地蹦了起来。 她麻溜冲着祝笙应了一下,随后屁颠屁颠跑出去跟后厨宣布这个令人兴奋的好消息——啥也不说了,从今天开始,她就是祝将军最忠实的维护者! 根本没想到祝笙会一出手这么豪放,硬是让阮沁伊惊掉了下巴,没来记得劝说祝笙收回这种铺张浪费的操作。 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能是祝笙那一脸无所谓的神色着实不像是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的样子,阮沁伊还是没按捺住心中的吐槽,小声问了出来,“这酒楼的菜品少说也有好几十个,咱们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说着, 阮沁伊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担忧。 “这么大的手笔根本瞒不住,那些老臣会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一个劲儿弹劾你的。” 酒楼本就人满为患,小二那么欢天喜地地从天字号里跑出去,喜大普奔的样子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懂她内心的激动。 再加上才刚刚站在祝笙的阵营之中,为祝笙造势自然是少不得的。 于是乎,在小二给后厨报完菜单之后,整个酒楼的人都知道了天字号包厢点了一本菜单上的菜这件事。 本来还算是僻静的天字号,如今也是隔墙一群耳。 祝笙自然听见了外面的骚动。 她斜眼往门口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上瞥了一眼,起身走到阮沁伊身俯身而下,英气的面容就这么直接贴在阮沁伊面前,差一点就要来个亲密接触。 “既然都不错,当然要都点上。” 门外的躁动在祝笙开口之后立马停了下来,见状,祝笙又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等会儿菜上来了随便吃,若是觉得哪个不合胃口或者吃腻了,下次就不点那道菜。” …… 不应该是觉得哪个好吃下次就点哪道菜么…… 阮沁伊看着身后一脸一言难尽的店小二,还是强行把自己心里的吐槽给压了回去,冲着祝笙微微一笑,伸手直接环住了祝笙的脖颈。 “姐姐真的对我太好了!但是这些菜咱们可以之后一次一次慢慢尝试,也不用一次性试玩吧……” 阮沁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祝笙用食指按住了那不断开合的唇瓣。 她拍了拍阮沁伊环在她脖颈上的手示意他先放开,随即从腰包中拿出一块碎银递给小二,余光打量着门口那群吃瓜群众,语调中带着戏谑,“劳烦妹妹往东郊校场跑一趟,就说她们将军喊她们去迎仙阁吃饭。” 怎么会浪费呢? 她的姐妹们随着她在边关吃苦那么多年,早就想着大快朵颐了! 8.萎靡不振的私生活 伴随着小二惊喜的应和之声,门口的围观群众一哄而散。 方才祝笙的话她们也都听清楚了,原本是打算过来见证祝笙铺张浪费的场面,好借机给那些盘踞在京城中的势力递刀子,没想到,最终却听到了这么一个慷慨解囊的做法,让她们不由得对比起来她们效忠的那些人,心中生出些许不满。 当下,一众人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收割还没吃完的剩菜残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出了这个往日里她们恨不得呆上一整天的酒楼。 不为其他—— 祝家军在百姓们眼中是英勇的守边将士,但在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自我感觉良好的富家子弟心中,那就是一群没有教养的痞子。 试问,谁愿意跟一群说不定啥时候就能论起袖子打一架的人一起吃饭呢? 即便她们觉得祝家军的福利不错,那也不是她们为此妥协的理由! “那个,祝将军,您还缺看校场大门的么,您看我年轻力壮,最是合适这份工了。” 好不等她们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已然有态度不坚定之人已经跑到天字号房门口跃跃欲试,试图趁着将士们还没来的时候迅速加入一会儿可以胡吃海喝的团队中去。 “可以啊!” 祝笙又岂不知眼前人的心思? 只不过,她摆这么一起铺张浪费的宴席,本来就是为了给她们祝府拉拢人心,这人心来了,又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入了我祝家军的队伍,就算你最开始就是个看大门的,之后也是有机会往上升迁。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同杀敌立功,那带回来的人头可都是可以封爵赏官的。” 不光欢迎这些人的加入,而且还为他们做了详细的职业规划,堪称当代好将领! 只不过,前途那些事情她们可不在意。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在这已经几乎要被祝笙包下来的酒楼中的占据一个绝佳的干饭地点才是! 嘴软的人有了其一就必然有其二。 发现祝笙非但不抵触,而且还乐意吸纳的态度之后,不少人立马现场给大家表演了一个临阵倒戈。上一刻还对祝家军有所偏见的人,此时一个个恨不得贴在祝笙身边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看看,就为了一个融入祝家军的机会。 混乱的场面再次引起了骚动。 同样的,也引起了过路人的注意。 “祝将军这么有雅兴,不如也带我一个如何?” 就在祝笙被身边人围的密不透风的时候,一个带着些许嬉笑意味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了过来,让原本还一脸笑意的阮沁伊脸上一僵。 这带着嬉笑意味的话让阮沁伊直接皱起眉头。 他看着门口走进来的那个不速之客,眸中带上了几分不悦,“五皇兄怎么有空来迎仙阁吃饭了,难不成,今日没有没有美人作陪?” 这京城中几个皇子皇女之中,除了二皇女阮漩梦被寄予厚望,全然就是按照储君的方式来培养的之外,余下的就数五皇子阮浛慕最能在女皇面前说上话了。 原本想着阮浛慕这种女皇面前的红人,应当跟他没什么交集才是。 奈何,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曾经在同一个学堂中同桌学习过,即便后来阮沁伊被灰溜溜地赶出了学堂,女皇冷落的意思溢于言表,阮浛慕却依旧像是不知道一样,时不时找阮沁伊来交流一下感情。 只不过,这种交流感情的方式却让阮沁伊不怎么能接受。 对于阮沁伊榜上的每一个人,阮浛慕都要到对方面前舞动一番,势必要将对方的真实目的查明才肯罢休。就比如说丞相按捺在心中的野心,也是阮浛慕试探出来的。 然而,他查明对方目的的手段,却不是那么的好看…… “六弟好容易才出来一趟,皇兄怎么能不趁着这个机会来跟六弟好好交流交流感情呢?” 阮浛慕冲着阮沁伊眨了眨眼,步子却是直接往祝笙那边走了过去。 跟当时阮沁伊用在祝笙身上的手段一样,才不过第一次见面罢了,阮浛慕就已经做出一种自来熟的架势拉个凳子坐在祝笙身边,甚至还很是自然地接过了小二端上来的菜品,一点皇子的架势都没有。 他无视阮沁伊眸中的戒备,笑意盈盈地帮祝笙布菜。 顺道,还不忘在祝笙面前数落一番阮沁伊的不是,好让自己在祝笙这里得到更多的好感,“祝将军您刚回京,不知这京中的繁华,难免会被六弟这种看似娇艳欲滴实则早已被采摘无数的假花吸引。” 没想到阮浛慕开口就是诋毁阮沁伊的说辞。 祝笙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再往阮浛慕那边看,直接起身往坐在对面的阮沁伊身边走去,顺手又在桌上另一个位置拿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备用餐盘。 “五皇子若只是为了来说这些的话,那还是请回吧。” 祝笙将身阮沁伊面前的盘子拿起,抬手为他夹了几道菜放到他面前,“真花又如何,假花亦何妨?我看上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真假。他就是个纸做的,我也乐意放在手上捧着。” 祝笙这态度甚至都算不得刻意,全然就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的答案,让阮浛慕连继续开口质疑的缝隙都找不到。 一时之间,屋内无话。 反倒是被迫被维护起来的阮沁伊此时整个人都软了,他甚至已经预判到了祝笙的回答,但在祝笙这些话真的从她口中说出来之时,心中还是汹涌澎湃。 “看到了没,姐姐心里只有我一个,皇兄您都已经横刀夺爱那么多次了,难道就不能手下留情一回么?” 即便阮沁伊心中几乎立马就想把人呵斥走,让这么一个屡次从他手里抢资源的人离祝笙远一点,但他面上却依旧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全然就是被欺负了的小可怜。 屋子里已经被菜香味覆盖,祝笙没有理会那盘专门为她布的菜,阮浛慕也不觉尴尬,抬手将盘子挪到自己面前,还是自觉地开始吃了起来。 “六弟此言差矣。” 也不管祝笙对他是否待见,阮浛慕自顾自冲着她抛去一个媚眼,“将军功勋卓越,虽说与六弟有姻亲在身,但祝府之大,又怎么会只有一个男主人呢?” 也就是说,即便不是正夫,阮浛慕也不介意。 ! 这话一出,阮沁伊立马坐不住了。 他不知道祝笙对于美色的抵御能力有多强,但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儿去。比如他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若不是美色当前,那日又怎么会这么痛痛快快地将他带回府上? 而现在,出现了一个与他不相上下的人! 他是比那朗月倌的花魁长得还要好看,但是—— 那不是因为其他几个皇子都不干这种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么?同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即便相互之间有那么些许差异,又能差到哪儿去? 一个与自己容貌不相上下,而且地位还比自己高的人也想要委身于祝笙帐下…… 只是在心里想一想,阮沁伊就觉得他不能接受! “姐姐,你可别被他骗了!” 祝笙还没开始表态,阮沁伊就立马抱住了她的胳膊,一脸严肃地开始科普阮浛慕身上的黑历史,“他就是不想让我过上安稳日子,每每我找到靠山的时候都要从中作梗,让我一次又一次被抛弃……这京城中的人对我的态度姐姐也看到了,要是姐姐也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寻得一个安身之处……” 阮沁伊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要不是当初阮沁伊冲到她怀里的动作干脆麻利,她说不定还真信了…… 从怀中拿出手帕递到阮沁伊面前,祝笙无视他这突如其来的深情演绎,客客气气地拒绝了阮浛慕抛来的橄榄枝。 “五皇子说笑了,您看着,我像是那种缺男人的人么?” 闻言,阮浛慕不得不摇了摇头。 祝笙英姿飒爽又位高权重,只要不是脑子不好使的,这京城中的美男子怕是要多少有多少,很不得下一刻就能躺在祝笙的床上,在祝笙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但…… 这么多天过去,众人也看到了。 不光接风宴上,就连宴会过后各家的公子争相拜会,最终也只是得到了一个她现在只对阮沁伊有兴趣这个回答,没有丝毫插足的机会。 “即便五皇子说的情真意切,我也着实不想将您这一片真心扔在地上。只可惜,我对男人着实没什么兴趣,之所以看上了他,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而是因为他这个人。” 祝笙这话可以说没有给阮浛慕留丝毫退路。 就差直接跟阮浛慕说自己对他不感兴趣了,让他不要胡乱往别人身上贴,免得她将那一片真心从窗户里扔出去。 只不过,这样并不隐晦的一段话,听在阮沁伊耳中却有了另一种意味。 什么?! 原来祝将军竟然对男人不感兴趣么? 想到这里,阮沁伊心中不免愤愤,原本抓着祝笙胳膊的力度都大了几分,微皱的眉头之下,是对于悲恸现实的沉思。 没想到祝将军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在私生活上却这么的…… 萎靡不振! 9.都是风流债惹的祸 蹭饭这事可非同小可,在收到祝笙的消息之后,祝符当下让校场的士兵们自行组织前去,自己则快马加鞭赶往迎仙阁,唯恐慢上一步就没有自己喜欢的菜了。 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竟然已经有人比她先一步到了。 原本好容易才关上的木门就这么再次被撞开,倘若不是迎仙阁这处处都是用的上好的料子,只怕直接就被祝符这毫不收敛的架势给撞飞了。 “你们吃好吃的竟然不带我!将军,你再也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将军了!” 然,当屋子里的情况映入祝符眸中之时,她那张还带着夸张笑意的脸立马僵了下来。 看着显然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阮浛慕,祝符先是不动声色地走到祝笙旁边坐下,全然把自己放在宴会主人的位置,之后才一脸微笑礼貌性询问,“没想到还有其他客人,不知这位是……?” 如此状态,与最开始那破门而入的样子判若两人。 桌子旁边萦绕着一股不知名的隔阂,硬生生将桌上的几个人拉扯成了不同的两个派系。阮浛慕这个不速之客似乎与他们这边有壁一样,全然就是被待客之道招待着。 再加上有祝笙与阮沁伊之间表现出来的熟稔,可以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祝将军名震天下,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祝将军。” 阮浛慕跟阮沁伊还不一样,他在皇室中的地位并不低,而跟他相较之下,阮沁伊几乎连一个威胁都算不上。 至少阮沁伊也是自己看了这么多天的人了! 他在将军面前那么乖巧,又为了在皇室之中苟且偷生而装疯卖傻,身上没有那些皇室人多多少少都会沾上一点的骄纵气质…… 祝符越想越觉得不合适。 在她的心里,阮浛慕在祝笙还未跟阮沁伊完婚之时就找上门来想要插足在他们二人之间,这就是想要将阮沁伊踹开自己取而代之的意思。 她一看就知道,阮浛慕不是个简单人! “您可真是说笑。” 祝笙要防止这些人随便乱说话,故而 可能不太好直接拒绝,但她不一样啊! 她身为祝笙的副将,又是极少数几个看透了阮沁伊那藏拙本质的人。她还没把蒙在珍珠上的尘土拨开,让她们家将军知道阮沁伊的本质呢,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人放走了? 这要真真让对面之人抢占先机,可不就是买椟还珠? “您难道没看到坐在咱们将军身边的美人么?这可是女皇亲下的诏书,人家俩从定了娃娃亲,到现在已经是十几年的感情了,您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早点洗洗睡吧。” 说完,祝符也不管自己这话会不会得罪人,自顾自给自己拿了一个盘子开始夹着桌上的菜品吃了起来。 显然阮浛慕并不是一个会因此退缩的人。 他原本落在祝笙身上的目光就这么转到祝符身上,眸中的兴致显然已经转移了目标——反正前来找祝笙本就是为了试探一下祝笙对于阮沁伊的态度,如今自己遇到了好玩的,那就别怪他先一步从这一场闹剧中退场了。 “也不必回去洗洗睡。” 阮浛慕当即转移目标,端着自己的盘子转身坐到了祝符身边,眉眼弯弯,掩盖住了他眸子深处的玩味,“既然祝将军已经名花有主,那不知姐姐你有没有呢?” “我猜,姐姐随祝将军征战沙场,应该还不知道男人的滋味吧?” 根本不给祝符插话的机会,阮浛慕已然将后半句那想当然的话给接了下去,顺道还给祝符那算得上空空如也的盘子里添上了几份菜品。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祝符硬是愣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盘子里的那些菜,都是她方才给自己夹过一次的。而方才她自己夹的那些菜,她已经吃完了…… 这记忆力可真好…… 阮浛慕的注意力转移到祝符身上,可谓是正合了阮沁伊的意! 他本来就在想着怎么把这个每次都要给自己坏事儿的人给推走,没想到他现在自己跑到了祝符那里,这可不就正是他趁机把祝笙带走的绝佳机会么? 想到这里,阮沁伊立马动了。 他先是迅速将自己盘子中剩下的菜一扫而光,随后直接起身拉着祝笙往外走去,“姐姐我突然想吃上次你给我带回来的那个糕点了,咱们去买糕点去吧!” 阮沁伊拉扯祝笙的力度其实并不大,但却依旧将人带到了门口。 祝笙也不是看不出阮沁伊对阮浛慕的那一份防备,既然阮沁伊想要,那她又怎么会有不给的道理? 只是,还不等他们二人走出迎仙阁的大门,变故突生。 凌冽的寒光从祝笙面前呼啸而过,让她那双原本带着笑意的眸子立马沉了下来。伸手将阮沁伊挡在自己身后,她抬起手臂直直挡在了剑光袭来的地方。 塞外生活整日都是枕戈待旦,即便此时已经回到京中,祝笙这随时随地的戒备却从未消失。而她手臂上缠着的,正是如同盔甲一般的网纱。 剑尖就这么抵在了祝笙的小臂上。 众人只看到了她们二人僵持在一起的动静,却未曾看到行刺者露出的那一双眸子中已经生出一分惊异。 突如其来的刺杀让阮沁伊直接吓傻了。 待到周围骚动声响起,他这才从自己方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转身便想要往回去找祝符做外援。却不料,他的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开,面前的场景便又是蓦的一变。 只见方才还抵在祝笙小臂上的长剑就这么因为二人之间的对峙而生生折断,便随着清脆的撞击声散落在地上,无声宣告着这场对峙的输赢。 这一切,也只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情罢了。 一击不成,刺客立马便要抬腿跑路。只可惜,她来的不太是时候——赶巧校场那群饿狼捕食一般的将士们匆匆赶来,不费吹灰之里便将刺客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让她只剩下了服毒自尽这一条可行之路。 已经化为一具尸体的刺客就这么静悄悄躺在地上,恰好露出了那半截之前一直握在她手中的剑柄——那上面刻着一个“墨”字。 是丞相! 剑柄上那字露出之时,阮沁伊便没忍住小声惊呼了一下。 他想到丞相对他的行为会很是不满,但从未想过她竟然真的会派人来刺杀他! 这剑柄上的“墨”字毫无掩饰,就是要明晃晃提醒他他现如今的身份。这一次是有祝笙在旁边护着,也恰好遇上了这么一个众将士都紧随而来的场面,但倘若…… 倘若,祝笙没有时时刻刻都防备着的习惯的话,只怕他们二人非死即伤! 他虽说没心没肺总想着找别人做依仗,但人终归还是有些良知的——祝笙愿意帮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应该再让她因为自己身上这些牵扯不清的破事儿涉险。 躲在祝笙身后的阮沁伊眸色深沉,抓着祝笙袖子的手也握紧了几分。 罢了,何必与丞相硬刚呢? 不就是想要利用他做摄政王么,他自己也算不上是个完完全全的废物。待到皇位真真正正到他手上的那一刻,到底记谁才是那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还未可知。 “哎呦喂,六弟这风流债真是不胜枚举,时不时得冒出来个讨债的啊!” 就在阮沁伊的思绪愈发低沉的时候,一声带着戏谑的感慨从二人身后传来。根本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这开口之人必然是阮浛慕无疑! 什么风流债! 这不是污蔑他在祝笙面前的形象吗? “姐姐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阮浛慕这挑拨离间的话才刚说出,方才还想着应该如何静悄悄从祝笙这里告别,自己一人到丞相府上去讨债的阮沁伊立马将自己的思绪扯了回来,一脸可怜巴巴被人欺负的样子,眸中还带着被那番刺杀吓到的胆怯。 阮沁伊的话中带着颤音,像是一只误入虎穴的小兔子一样,巴巴想要在祝笙这里找到一些安全感,只想躲在祝笙的怀里撒娇求抱抱,一点也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丛林。 闻言,祝笙侧眸冲他看去。 她本是想要给阮沁伊足够的时间去编造一个听起来还算是说得过去的理由,却不料这样的沉默在众人眼中成了施加在阮沁伊身上的威压,那双本就没什么神色的眸子似乎在质问其中的详细情况,无声的压力让周围人都替阮沁伊捏了把汗。 “虽然……” 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确实容易引人误会,再加上现在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即便他现在已经找到了祝笙这么一个依靠,但一京城第一花蝴蝶的名号绝对不能丢! “虽然我确实是历尽千帆才跟姐姐在一起的,但姐姐你要相信我,之前我跟她们都是好聚好散,绝对没能到刺杀的地步!” 当然,像是丞相那样的就不包含在内了。 她甚至,都不在先前接触过的范围。 明明是现在正在接触的嘛! 10.你不就是个卖皮相的么? 阮沁伊殷切地看着祝笙的神色,迫切希望她可以相信自己说的话。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祈求祝笙不要再去追查此事后面的问题。毕竟丞相的势力在京城中也算得上是如日中天,即便祝家的势力也毋庸置疑,但,她们毕竟已经离开京城十年了…… “确实不是你的问题。” 阮沁伊这边还在想着应该如何说服祝笙,那边祝笙就已经将还未说完的话给接了过来。 她显然也看到了刺客手中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挑衅的剑柄,目光之中带着些许沉思,“本来 还成为他们至少应该找点潜伏性更强的时机再下手,至少也应该琢磨一下我祝家的实力……” 说着,祝笙摇摇头叹了口气,一副为对方惋惜的样子。 她连最后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地上的尸体,拉着阮沁伊便往人群之外走去。顺带着,还不忘给方才已经享受过美食的祝符布置一个小任务。 “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祝笙嗤笑一声,随后又收起脸上转瞬而逝的轻蔑,“我既然都产科说了不会让别人伤害他,如今这剑锋明目张胆往他身上撞,这可不就是不把我祝笙放在眼里?” “既然你不敬,那我也没必要以礼相待。” 也就是说,找到了这背后的人之后,该杀杀,该警告警告,决计不能随随便便放过。不仅如此,祝笙今日已经当街放话,那么明日这街上议论的就不应该是祝笙的言辞,而是那个已经被报复了的人。 这其中更多的问题根本不用祝笙多说。 闻言,祝符立马抱拳应下,当即俯身将地上的剑柄捡了起来往祝府的方向走去,微蹙的秀眉之下,是一双与先前全然不同的认真谨慎的眸子。 不论平日里祝笙有多么平易近人,但她布置下来的工作却是必须要严谨完成的。 也正因祝笙又软有硬,张弛有度,这才让祝家军在害怕她的威严的同时,也不影响她在发号施令上的权威。 没想到自己刚刚找到的新玩意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阮浛慕看了眼已经跟着祝笙消失在人群中的阮沁伊,又看了看埋没在人群中另一个方向的祝符,最终往后者那边追去。 反正看祝笙那态度,阮沁伊跟着她也不会吃亏。 当务之急,还是多去逗弄逗弄这个新鲜的玩具才好。 待到阮浛慕的身影也跟在祝符背后消失不见,阮沁伊这才在心底里松了口气。暗戳戳想要把与拽着祝笙的手收回来,却不料,竟然直接被祝笙抓住了。 “怎么了?” 祝笙怎么会知道阮沁伊心中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 她只是看着身边这个总想躲躲藏藏,周围危机四伏的小猫心生怜爱罢了。就比如现在,即便面前的危机已经解除,却依旧改变不了小猫对于周围环境的惧怕,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意思。 阮沁伊不说话,她便自顾自将自己的理解给加诸上去。 比如说,关于这次刺杀背后之人的问题。 如今他们而非已经从方才的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即便真真将方才的情况说开了,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把他们二人之间的议论给传了出去,无端招惹祸端。 “是针对你的吧?” 不阮沁伊承认,祝笙自己已经先行将这其中的问题给说了出来,她转头看向阮沁伊的眸子中全然都是平静,似乎根本没把这里面的问题当成一回事儿。 只不过,这话听在阮沁伊的耳中却是心惊胆战。 也就是说,祝笙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刺杀的目的…… 他小心翼翼地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目光之中都是被拆穿之后的紧张和胆怯。刺客可一点都没有隐藏她的身份,如今既然祝笙也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不是说明,祝笙很可能已经将阮浛慕说的话信以为真了呢? 即便,即便她口中说出来的并非如此…… “放心,”就在阮沁伊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祝笙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剑一样,径直将他心中那一团乱麻斩断,把他从那一片胡乱萦绕在心混乱思维给抽丝剥茧,“背后之人既然没想隐藏她的身份,那我就让京城中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行动。” 祝笙抬手在阮沁伊的脑袋上摸了一下,把那一缕方才打斗中凌乱起来的发丝顺好。 “既然你都已经找到我这儿来了,自然没有让别人踩在头上的意思。” 祝笙说的这些话与阮沁伊心中的猜测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原本沉闷的心中像是一团被篝火包围了的泥潭一般,想要摆脱夜的寒冷,却又担心自己离篝火太近,将自己那一身污浊全然展现出来,惹得篝火生厌。 但,心中的希翼还是要有的。 “姐姐难道就不怀疑么?” 最终,阮沁伊还是直接将自己心中的疑惑给说了出来,免得这些事情到最后成了他们心中的一个疙瘩。 他可以对别人从头骗到尾,但却无法对祝笙如此。 他接触过的这么多人之中,恐怕只有祝笙才是那个真真正正没有掺杂任何利益,只是因为一个看顺眼了便想要对他好,信任他的人。 若是曾经没有光,他便纵是在泥潭中一生也无妨。 但,偏生就让他遇到了…… “有什么好怀疑的?” 没想到阮沁伊还在为这种事情而忧心,祝笙的眸中划过一丝疑惑,却又很快将其收敛起来,对着阮沁伊展出笑意,“那不是五皇子为了揶揄你信口胡说的么?” 阮沁伊身在局中或许还没看出阮浛慕真正意图,但祝笙这个旁观者却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哪里是走到哪儿破坏到哪儿。 这分明就是在给阮沁伊接触过的那些人把个关,避免阮沁伊在京城这个漩涡之中被人吞地一天也不剩。 而那个幕后之人,显然阮浛慕也知道…… 想着之后是不是应该直接去阮浛慕那里打探一下消息,祝笙二人无意间已经走到了阮沁伊先前提到的那个糕点铺中。 毕竟也是经常看到祝笙的人。 大老远的,糕点铺的掌柜就开始招呼起来。 “祝将军怎么这时候才来,我看她们早就从校场出来了,早早给您准备好了各式的糕点,就等着您来挑兵点将了!” 说是挑兵点将,但其实祝笙一般都会直接将掌柜准备好的各式糕点一股脑打包回去。等到到府上的时候再选几个阮沁伊可能会感兴趣的留下。 至于其他的,全部都落在了祝府其他人手中。 自己享用,或者带回去给孩子。 这些,阮沁伊都不知道。 故而,当他看到那用小推车送出来的糕点之时,整个人目瞪口呆,差点就把心中那句不雅的谩骂给吐出来了。 还好还好,自己的抑制力还算是可以,这才没在祝笙面前直接坏了自己的形象。 “这……” 也不知糕点铺的掌柜从哪儿找来的这些薄如蝉翼的油纸包装,几乎每一个小盒子里面的糕点都透过半透明的油纸展现在买家面前,让食客足以欣赏它们的动人之姿。 平日里摆在盘子里的那些糕点此时就这么静悄悄展现在自己面前,阮沁伊没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食欲,反倒是看着那油纸包装蹙起眉头。 他伸手小心翼翼点了一下其中一个包裹,只见它很有礼貌地弹了一下以示回应,让阮沁伊眉间的忧愁更甚。 这包装,应该很贵吧…… 阮沁伊就带着自己那一副不知应该如何言说的忧愁抬头看向祝笙,微微屏气凝神问出了一个发自灵魂深处的问题,并由衷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 只不过,他显然想多了。 “这些糕点,之前不会一直都是这样的包装吧?” 阮沁伊那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让祝笙挑了挑眉,自动将阮沁伊这表现理解为对这种包装的不喜欢,大手一挥就要发号施令让店铺掌柜加银子换包装,却让阮沁伊提前一步悟出了其中的意思,直接将她还没抬起来的胳膊抱住了。 “别!不必换了!” 说完,他又立马懊悔地摇了摇头,语调之中都带上了些许不悦,“不是说不必换包装了,是根本没必要用这些一看就知道贵得要死的包装。” 他本想让掌柜的直接将这些包装撤掉,他们单纯带着糕点回去。 但转念一想,掌柜的搞出来这种包装想来也下了不少成本,除去祝笙这种挥金如土之人,只怕根本不会有另一个人去帮她销掉这么大一批货。 他将祝笙往自己身后一拦,横眉跟掌柜的对峙起来,“今日就先这样吧,以后糕点不要用这种精致而又无用的包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包装怕不是卖的比糕点本身还要贵吧!” 被一语道破其中的漏洞,掌柜的脸上也不怎么好看。 她将目光转向祝笙那边,似乎想要从祝笙那里找到一些对她的支持。却不料,祝笙只是冲她点了点头,全然不在乎阮沁伊这种越俎代庖的行为,“以后就按他说的做就好。” 没想到祝笙真的同意了。 掌柜的便纵是心中震惊,面上却又不得不恭恭敬敬应了下来,并且还给阮沁伊回过去一个笑脸,以用来示好。 “姐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或许觉得单纯将糕点这种包装给打掉还是不够,阮沁伊眉头微皱,思虑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带着祝笙去看一看这世间百态。 他既然都已经跟在祝笙身边,就没有让祝笙留下这种被世人谩骂生活奢靡的隐患的理由! 决定了,那些曾经为他所掩盖的,是时候透露一些出来了。 阮沁伊这边动作坚决,但就在他们二人都转身离开之后,原本一脸笑意的糕点铺掌柜却立马变了脸色,甚至冲着阮沁伊方才站过的地方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 掌柜眸中尽是厌恶,语调也愤愤不平,“还嫌我买的东西包装太好了,你自己不就是个卖皮相的么?一天天花枝招展,还搁这儿装贞洁烈男。等着吧,将军总有一天会发现事实,让你这小贱人卷铺盖滚蛋!” 11.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 祝笙不知道阮沁伊心中有什么想法,只是跟着他的动作往城郊的方向走去。她本来还想要建议倘若路程太远的话,完全可以骑马前去,但显然阮沁伊现在并没有这个想法,遂作罢。 也不知他们二人走了多久,久到祝笙都以为依照阮沁伊现如今的体格不应该有这样的体能,却依旧在坚定地迈开步伐,似乎前面有什么东西非要让她看看不可一样。 城墙外,城郭里,是与京城之中不同的荒凉。 明明只是在京城之外,却因为一墙之隔成了天上地下的两种地方。京中车水马龙,而这里,走上十里都不一定能遇到一户人家。 阮沁伊带她来的,就是这里其中一个小破屋门口。 他礼貌性敲了敲门,待到屋里的人回应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柔声开口,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是我,晶晶还好么?” 茅草屋里的人显然对阮沁伊的声音很是熟悉,他并没有报上来路,却仅凭一句话便迅速叫开了茅屋的大门。 “您怎么来了?快,外面冷,咱们进去说。” 开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公公,在看到阮沁伊的那一刻,一双浑浊的老眼中就像是突然看到了星光一样亮了起来,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跟在阮沁伊身后的祝笙,便殷勤地邀请他进去一叙。 不过好在阮沁伊考虑到了。 为他们二人相互做了介绍,他这才领着祝笙往屋子里走。茅屋里面跟外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说是进茅屋避寒,但茅屋周围也免不了各种破洞,其实根本不能保暖,反倒是让那些冷风更集中地吹在了脸上。 “先前又一次我被人恶意丢在城外,刚好遇到这个老伯带着病发的孙子想要进城找郎中,城门守卫不开门,是我用令牌叫开的。” 曾经的心酸此时提出来的时候好似只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就连老伯的脸上也没有对当初那番场景的怨念,反倒都是对阮沁伊的感激。 他激动地给阮沁伊和祝笙都端来一个破碗,其中的水算不上干净,但却已然是他们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当时若不是六皇子帮忙,我这孙子的命就没了!” 提到这里,老伯又是一阵感激涕零。 这京城之中与京城之外根本就是两片天,他们只在乎京城中的人玩的开不开心,又岂管他人死活? 祝笙一直都知道京中京外不一样,而此处的生灵涂炭本就是当今女皇的锅,这也是她不喜欢女皇的另一个原因——她虽然已经尽力了,但着实是能力不太行。 “我们这次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知道晶晶正在外面玩,阮沁伊拒绝了老伯把他叫回来的做法,牵着祝笙的手开始说起了他这次前来的真实目的,“老伯这里想必已经没有卖药钱了吧?” 家中的窘迫被道破,老伯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这本就是阮沁伊知道的事情,老伯心中的窘迫很快便消失不见,随即默默叹了口气,代替了他的回答。 京中的药材定价本就是为那些权贵们准备的,像是他们这种在外面讨生活的,有先前阮沁伊提供的那些药材维持生命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求更多? 只是,阮沁伊既然已经提起此事,那不就代表着可能有希望? “难道说……?” 老伯的眸中带上了几分期盼,目光在阮沁伊和祝笙身上萦绕许久,却久久不敢说出那个或许可能成真的猜想,生怕打破屋子里这一片温馨氛围。 及到此时,祝笙也已经明白阮沁伊这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根本不用阮沁伊开口,祝笙自己就把话说了出来。 她先是带着包容的笑意往阮沁伊那里看了一眼,随后笑着拿出腰间令牌递到老伯手上,“以后若是再遇到晚上不让进城的情况,把令牌拍她们脸上。” 没想到祝笙一个将军会说出这样接地气的话,让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老伯猛地瞪大了一下眼睛,随后着实没忍住,整个人都笑了起来。 原本萦绕在方面中的压抑氛围消失了,就像是那原本压在老伯身上的对于药材的压力一样,让祝笙能更加顺利地提出自己接下来的救援方式。 “你需要的药材之后我会派人定期给你送来,直到家里的小孙子康复为止。不过咱们又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一定不能让六皇子做好事不留名!” 阮沁伊用她的钱借花献佛,她也不介意为别人做一件嫁衣。 更何况,真真说来,这嫁衣也可以说是从他自己的小钱钱里克扣出来的,就比如说,先前被他扣押下来的那一批华而不实的包装盒的银子。 这样的要求甚至算不上是要求。 老伯当即连连答应,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嘶吼一番,把自己积攒的那些汹涌澎湃的感激一股脑全都抛洒出去,让方圆十里地的人都知道六皇子是个顶好的人。 尽管,他家方圆十里内也没几个人。 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阮沁伊也不方便继续打扰老伯,带着祝笙开始同老伯道别离开。 只不过,方才在屋子里还一副理所当然的人,此时走出了老伯的地盘, 却开始为了自己方才那莽撞的行为而心慌意乱,生怕祝笙一个不悦,直接把他训斥一顿。 “姐姐啊,买药的银子我会还给你的。” 刚走出老伯的视线,阮沁伊立马开始在祝笙面前娇弱起来,再也没了方才那一家之主的气势。 看着身边秒变家猫的小东西,祝笙不由得失笑。 不过她倒是也愿意顺着阮沁伊的这些操作继续顺下去,本来就是自己捡回来的小猫,小猫猫想要玩玩,难道她还不能满足一下小猫的需求么? “好啊,那你打算怎么还?” 祝笙那一双含笑的眸子在阮沁伊身上上下扫视一番,目光之中带上了几分戏谑的意思,“皇子你不如低头看一看,你这全身上下课都是出自祝府。” 蓦的,祝笙的脸突然往阮沁伊面前贴了几分。 宛若星辰的眸子就这么直直浮现在阮沁伊面前,距离他只见不过就是一个呼吸的距离,让他那张精致的小脸立马带上几分粉嫩,一双杏眼也跟着瞪大,眸中尽是惊诧。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跟着停止了。 屏住的呼吸并不能让祝笙有什么往后退一步的自知之明,反倒是让她又往前贴了一点,落在唇边的目光犹如带着火花一般,在阮沁伊心中跳动不已。 “那姐姐想怎么样?” 鬼迷心窍的,阮沁伊就这么将自己整个人的处置权都送到了祝笙手上,丝毫不怕祝笙会对他带来什么伤害。 只是…… 看着祝笙眸中的那一份戏谑,阮沁伊总觉得自己的翘-臀不保,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冲着祝笙摇了摇头,但那一双微蹙的眉头却又暴露了他的心思。 “要是那种事情的话,还是等到婚后再说……” “想什么呢?” 没想到阮沁伊这孩子满脑子的黄色废料,自己不过就是逗逗他而已,他那小脑袋瓜中就已经千回百转,连怎么把自己洗干净送到床上这件事都已经安排好了。 她抬手戳了戳阮沁伊那依旧微蹙的眉头,转而在周围这一片荒地上扫视一周。 阮沁伊今日这行为,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他虽说只是带着自己来了其中的一家, 但在这叁里之城七里之郭中间,有多少平民百姓还过着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看不上女皇的朝政能力是她自己的事,并不是因此让她对这些平民百姓见死不救的理由。 若是百姓们在太平之中依旧不得安稳,那么她们这些人驻边将士日夜防贼又有何意义? “你肯定不止搭救了这一家。” 祝笙这话语之中连个疑问都没有,与方才那一番戏谑不同,此时此刻的她已然已经确定了这其中的问题,并打算让自己从中介入改变一下现状。 即便不为了民生,给阮沁伊挽回一些名誉也很合算了。 听到这里,阮沁伊不由得咋了咋嘴。 他确实是救助了不止一家。 毕竟有老伯这一家的案例在先,也让阮沁伊觉察到了京郊之外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多少这样的穷苦人民,也让他原本一直放在京城中的重心有所偏移,开始真真正正观察百姓们的生活。 倘若他也只是一个从出生起就位高权重,就这么渡过一生的人的话,又怎么会知道那些被国策管制的人到底有怎样的需求呢? 如此出来的东西,不过就是空中楼阁,中看不中用。 “姐姐的意思是……?” 先前一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这样的洪流之中寻找方向,之所以突然带着祝笙前来此处,也不过就是看不过她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那么浪费,让她在自己私自处理了那些包装纸之后理解自己的想法,日后不再浪费。 只是,如今自己心中那些不敢公之于众的想法,似乎有了一个安置之地。 似乎…… 阮沁伊抬眸看看着祝笙那副认真的神色,一双眸子深处还是带着些许不敢置信的惊叹。他缓缓开口,语调之中带着难以置信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难道说,将军也想知道他们的情况么?” 这一次,他又换上了尊称。 而那层被他往身上缠绕了一层又一层的伪装,似乎也因此裂开了些许缝隙。 12.我好像离不开姐姐了 有了阮沁伊的指引,祝笙很快便得到了京郊这些百姓们更加具体的信息。 关于他们在物资上的缺失,关于他们对于朝廷那些政策的看法,甚至连一些替换的方案都已经为那些肉食者想好了。 只可惜,肉食者鄙,且一意孤行,根本不会把这些黎民百姓的放在眼里,更不必说去倾听他们的想法了。 “你先把他们的这些见解都收集起来吧,之后,我找个机会上疏给女皇,就说是我想要的。” 那些人对百姓们的心思并不关心,但,任意一个还想要在这个国家继续呆下去的人,都不敢不把她的想法放在眼里! 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收获,阮沁伊整个脸上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猛地蹦到祝笙怀中狠狠地抱了上去,恨不得自己的快乐与她融入一体。他有多么庆幸自己当初就这么一股脑地装进了祝笙的怀中,这才让自己有了今日这种功效甚佳的鼎力相助。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些信息筛查之后再送到姐姐书房里的,绝对不会让女皇看低了姐姐半分!” 说到这里,阮沁伊甚至还抬起两根指头做出一个发誓的姿势,将自己立志要为祝笙建立好名声的决心表现了个淋漓尽致,“到时候,这方圆几十里的百姓祖祖辈辈都会感激您的!” “这倒不必了。” 眼看阮沁伊这话说的愈发离谱起来,祝笙扯了扯嘴角,双手将怀中人揽住免得他从自己身上掉下去摔着了。 “保家卫国就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我不过就是换了种方式继续履行我的职责罢了。” 知道祝笙这都只是推脱之词,阮沁伊嘻嘻一笑,并没有拆穿。 想他先前还担心祝笙会不会根本对朝政之事不感兴趣,以至于自己在将目标转移到祝笙身上,将她这个人完全拉到自己的阵营中之后,却因为她对朝政没有任何兴趣而功亏一篑。 也正因如此,他不知丞相那边应该如何处理。 既然祝笙都已经明确表达了她对于这些黎民百姓的关心,那他又何必再去在乎所谓的一个丞相的想法呢? 跟祝笙比起来,祝笙简直就是一个打十个好吗? 他可没有那种舍近求远的嗜好! 当即,原本还担心丞相那边会不会因为他这几日摆出去的脸色而有其他行动的阮沁伊,麻溜将原本还在心中藏了不到一刻钟的秘密说了出来。 “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 一瞬间,刚刚还笑的贼欢的人秒变控诉无门的上诉人,嘟嘟啦啦将丞相的罪行添油加醋说了出来,“丞相一直都在暗中利用我,她想要在把我扶上皇位之后携天子以令诸侯。这几日我好容易得到了姐姐的庇护,这才从她那里逃了出来。谁想到……” 说到这里,阮沁伊更委屈了。 一双泪汪汪的眼中噬满了泪水,在祝笙还在想要拍拍他的背安抚一番之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接全都蹭在了祝笙的衣服上…… “谁想到,丞相她竟然想要把我赶尽杀绝!” 此话一出,铺天盖地的委屈也跟着散发出来。 不仅仅是他为了博得祝笙的同情心而装出来的夸张,蕴含更深的,还有他好容易才从与丞相搭伙的压抑氛围中逃离出来的庆幸和解脱。 两种情绪一同迸发出来,直接让祝笙有些招架不得。 她看着怀中那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在外面憋着不说,就等着到家了之后大哭一顿,一通控诉的孩子一样的人,不由得失笑。 “我知道。” 她抬手在阮沁伊的头发上摸了一下,顺道帮他将眼角不曾蹭掉的泪水擦去。 丞相本就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她又怎么可能让丞相这一番心思白费,“早在看到那个刺客手上的剑柄之时,我就已经知道背后到底是谁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原来她是冲着你而来。” 说到这里,祝笙这才将人重新放在地上。 她抬手在阮沁伊那张依旧有些气鼓鼓的戳了一下,笑道:“无妨,我知道的事情,祝符也知道。想必一会儿我们回城的时候,就可以听到让你开心的信息了。” 阮沁伊心中想的一点也不错。 别说一个丞相,就算满朝文臣都站在她面前,也不够她一个打的。 不过就是一群天天想些阴谋诡计在那儿尸位素餐的附庸者罢了,还轮不到她去多看一眼。 得到这样的回复,阮沁伊整个眸子都亮了起来。 他脸上的委屈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阴云一样消失不见,整个人身边就像是出现了一堆小花花一样,将他整个人都衬的异常欢快活泼。 “姐姐真是对我太好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糖果,阮沁伊自然也不吝啬自己心中的喜悦,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几乎挑不出任何不同的人,一双眸子几乎要被幸福占尽。 周边偶尔会有一些住在附近的百姓走过,却在看到他们二人现如今的状态之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笑意,却并不上前打扰。 在这里,没有人会说阮沁伊是在攀高枝。 对于他们而言,阮沁伊这个京城之中鲜少几个愿意为了他们老百姓考虑的人,就应该与祝笙这样战功赫赫的人站在一起才称得上般配。 至于其他的那些传言…… 不过就是想要同党伐异罢了。 他们只是没有地位,并不证明他们因此就会愚昧。 解决了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分歧,祝笙他们也没了继续在城郊带着的必要。真真如同祝笙说的那般,在他们二人再次打马回城之后,整个京城中的舆论风向全然变了个样。 原本还在讨论六皇子又勾引了哪个冤家,这才让他能在迎仙阁门口被刺杀,此时此刻,矛头却早已指向了丞相那方。 人在朝堂,谁身上没一堆罪状? 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般都是民不举官不究。 那些同在官场上的同僚自然知道彼此心中的那点小心思,但都担心自己把别人搞掉了之后,那人也紧跟着过来报复自己,自然一个个的都行事小心谨慎,一番平衡之下就会相安无事。 但,偏生又那么一个人不在这条平衡链中。 祝笙就是那个超然世外的存在。 丞相不是想要用刺杀的方式来威胁阮沁伊么? 轮到她身上,也不必用什么威胁了。 不过就是把她任职期间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大肆宣扬了一番罢了,六皇子可是差点丢了性命呢!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罢了,原本高高在上的丞相变成了人人都恨不得啐一口的过街老鼠。 别人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她这就是朝登天子堂,暮入诏狱廊。 说到底,都是咎由自取。 舆论的风向都是会跟着大众的判断而改变的,不过就是一朝变故罢了,她们甚至连去追究之中真相,向最开始散播言论的人索要证据的过程都没有,直接集体堵在了丞相府门口。 赤红色的朱门如今已然被臭鸡蛋烂叶子覆盖,成了这京城之中最为晦气的所在。 丞相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被堵在相府之中失去了嘴硬的余地。 “感觉如何,爽么?” 看着自己面前这些浩浩荡荡的场面,祝笙毫不掩饰自己罪魁祸首的身份,就这么附在阮沁伊耳边轻笑一声,开口逗弄起来。 平日里偶尔回来一趟,就数丞相那张嘴骂的起劲。 不管阮沁伊心中爽不爽,反正她是爽了。 日日将她们这些武将贬的跟一群只知道斗争的野兽一样,事到临头,还不是要被她看不起的这些野兽给撕碎揉烂? 阮沁伊是真没想到能有这么振奋人心的效果的。 他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那些平日里围绕在他周围的喧闹的人群此时似乎都变得可爱起来,让他恨不得自己也翻身下马投入她们的行列,为丞相府的朱门添上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爽。” 阮沁伊的目光还不曾从汹涌的人流中挪开,他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就这么紧紧盯着汹涌的人群,口中喃喃:“我这一生,从来没这么畅快过。” 先前曾经在这些人身上受到委屈仿佛跟着这一幕一起消散开来,原本一直觉得压抑在心头 的一些东西也跟着消失不见,让他整个人都舒畅不少。 而带给他这一切的,正是他身后的这个人。 “姐姐,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怎么办呀?” 阮沁伊控制不住自己心中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感觉,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流,说话的声音却比先前打了几分,以保证即便在嘈杂的人群中,自己的话也能适时传到祝笙耳中。 原以为收到这样直白的表述,祝笙只会把它当成开玩笑而已。 却不料,回应给他的是腰上更紧几分的环绕和坚定而又带着笑意的话语。 “离不开又如何,一起走下去就好了。” 一瞬间,阮沁伊只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控制泪腺的能力,即便他心中再怎么忍耐,却也只能任由鼻头的酸涩带着泪水从眼角汹涌而出,横亘在双颊之上。 只不过,还不等祝笙觉察到怀中人的情绪,一声自带几分高傲的声音便打破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 “街上纷纷扰扰,祝将军却好生安逸啊。” 是女皇身边的贴身侍女。 她手中拿着一份明黄色的诏书,高举在头顶冷笑着说道:“将军掀起这番风波之前可曾想过现在?女皇有旨,跟我走一趟吧!” 13.下马威已经不好使了 早在他们二人进到城里看到这些人们的反应的时候,阮沁伊就知道女皇必然因为此事找上门来,只是没想到,女皇找来的竟然会这么快。 女皇身边的这个侍女他接触过不少次,毕竟女皇可是经常在他身上挑各种毛病,而这些毛病几乎都是全然不可避免的。 就比如说会说他课业做的不好…… 就比如说他日日在外面游荡有损皇室威严…… 再比如说他不与皇室的其他兄弟姐妹搞好关系,对那些达官显贵的子女也是敬而远之,一点也没尽到身为一个皇子的义务…… 凡此种种,都让阮沁伊不知应当如何言说。 他难道要去跟女皇直接对峙,说自己现如今的情况其实都是她有意无意造成的么?看看女皇身边跟着的那一群大臣,就已然知道女皇必然是一个不愿意让别人挑她毛病的。 更何况,阮沁伊若是说了,便是以下犯上。 “将军,我陪您一起去。” 但是说到底,祝笙这一次被女皇召见,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这点破事儿。倘若他在这种时候还依旧退缩的话,又怎么对得起祝笙先前一次又一次对他的呵护? 阮沁伊的目光之中尽是坚定,让祝笙看了都有些诧异。 她可不是不知道阮沁伊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原因,不论女皇面子上做的多么冠冕堂皇,但她连一碗水端平这种事儿都不愿意做,又怎么会在意阮沁伊在她的这种偏见之下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不公平待遇? 让阮沁伊跟着一起去也不是不行,刚好可以顺带着跟女皇说一下关于她的教育方式的问题。 “女皇只召见了将军一人……” 祝笙这里没意见,可不代表传话的侍女那里也没有什么问题。 她依旧是那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在女皇身边呆的时间长了,都已经忘了自己其实不过就是一条看门狗,日日狗仗人势,都忘了自己其实连人都比不上。 祝笙眸中温和的目光在听到侍女的话之后立马变了。 血染沙场十年,她身上沾染的杀伐又岂是这些日日呆在京城中的人可以抵抗的了的? 话还没说到一半,余下的那些字符就已经被生生卡在了喉中,即便侍女的心中一而再再而叁提醒自己根本不用怕,但她的身体却仿佛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一样,在祝笙那凌厉的目光下僵硬无比,动弹不得。 祝笙的目光直接将侍女心底里那份欺善怕恶剥的无所遁形,甚至一双眸中都已经带上了对祝笙的畏惧。 她将手上的诏书塞到祝笙手里,一刻也不愿意多呆,转身落荒而逃。 大张旗鼓的来,屁滚尿流地走。 如此这般,倒是让周围那些被卡在此处没来得及挤到丞相府门口的人们看了一场好戏,都不由得哄笑起来。 “将军威武!” “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 有了丞相在这里做对比,原本在她们心中都不愿意去接近的祝笙都变得亲切起来。谁都不是不知道丞相这事儿是祝笙办的,而她们也多多少少被丞相坑过。 至于女皇身边那个传话的人,那更是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不少人。 这京城人海中,十个里有九个都得是对她积怨已深的。 如今祝笙这一番行为,先是搞了丞相,让她成了可以肆意辱骂的过街老鼠,之后又当着她们的面下了侍女的面子,更是让她们好生带入了一番,狠狠地爽到了! 她们甚至都不用担心祝笙会因为她这一番行为而遭到报复,只要在旁边呐喊助威就好了。 毕竟,整个权贵圈里,谁不知道这京城的权利到底在谁手上呢? 也只有某些像是完全不长眼的人,才会在这种时候往枪口上撞,一点也不考虑她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和资格在祝笙面前说这些。 对于周围这些翻脸如翻书一般的转变,祝笙倒是接受良好。 本来就是为了给阮沁伊营造一个可以安心生活的环境,不论她们这些话语到底是恭维还是真心,只要不把她们对阮沁伊的恶意赤-裸裸展现出来就行了。 她就是要让那些人只能冲着阮沁伊笑脸相迎。 假的又如何? 假的装一辈子,那假的也成真的了。 但,祝笙对此接受良好,但不代表阮沁伊也能对此淡然接受。即便阮沁伊对于现如今的这种状况已经想过很久,但真真将这一片光亮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怕那过于明亮的光芒会再度将他拉入另一个深渊。 “别怕。” 不知何时,阮沁伊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往祝笙的怀里瑟缩一番,宛若躲进自己的巢穴之中不愿意面对外面世界的小兽一般,好奇之中掺杂着些许畏惧。 觉察到阮沁伊心中的情绪,祝笙环着阮沁伊的动作更甚。 “我不能让她们去随意诋毁你,现如今这也算是变相给你澄清一下名声。”她牵着马匹缰绳的动作收紧了几分,“这么多年,可真的是委屈你了。” 偏生到了这种时候,祝笙口中的这些话就像是根本没觉察到他的情绪一般,一股脑的在他心尖上最为容易动容的地方疯狂跳动,将他心中那层建立起来硬壳全部融化,直戳戳落在他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 他想要去跟祝笙说自己不委屈。 只是,那虚假的回应终归还是没能从阮沁伊的口中说出。 “嗯,有了姐姐,以后就不委屈了。” 他反身想要将祝笙抱在怀里,却因为祝笙抱他太紧,根本做不出这样的动作,最终只能挣扎着放弃了自己想要扭回去的动作,转而将无处安放的双手搭在了祝笙手上。 皇宫门口依旧威严万分,丝毫没有被丞相府门口发生的事情影响分毫。 皇宫之中禁止骑马,即便是祝笙这样的身份也不曾破例。其实倘若她想,即便在这皇宫中横着走也没人敢对她置喙半分。 但,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即便此时此刻她明晃晃是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而来,也不影响她依旧对这皇宫中的规矩带几分敬重。 说到底,她敬重的是皇宫,而不是在皇宫里面的人。 “祝将军,六皇子没有召见,不能入宫。” 守在宫门口的侍卫还不知道街上发生的那些事儿,对上阮沁伊的态度依旧是最开始的那种无视,但她们终归还不是如同跟在女皇身边的人一样被捧到了天上,对待别人的态度也没那么居高临下。 她们在这宫门口守着,见惯了潮起潮落。 叁十年河东叁十年河西,她们心里都知道。 她们不会对人冷脸,但同样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地位而去进行吹捧。即便是女皇亲自前来,也不过只是获得了她们表面上的恭敬罢了。 世代守门,看的最多的就是王朝更迭。 “无妨,我直接带着他进去,有任何问题,我自行承担。” 有了祝笙的准信,守门人也不再坚持拦截,她们只是冲着二人行了一礼,便往后退了一步将入宫的道路让开。 之前传话的侍女早就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借口躲开了去,御书房中鲜少见地只有女皇一个人在场,香案中的炊烟缕缕升起,将女皇的面容遮挡的有些迷蒙。 见祝笙前来,女皇仿佛根本没有觉察一样,下定了要给祝笙一个下马威的决心,就这么将她晾在一边,自顾自看着手上的折子。 只不过,她这招对祝笙可是没任何用处。 “既然您公务繁忙,那我们不如改日再约。” 当即,祝笙在说了一句话之后,拉着阮沁伊便要转身离开。她根本不用顾忌女皇到底会不会留人,毕竟,这一次本就是女皇找她前来解决丞相的事情,又不是她有求于人。 果不其然,就在祝笙带着阮沁伊转身之时,女皇伪装在表面上的平静终于控制不住了。 啪嗒一声。 朱笔被她愤而扔在了地上,就连那原本萦绕在她面前的烟雾也因此被剖开了一条缝隙。 “祝笙!你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女皇的语调中满满都是气愤,不仅仅是因为祝笙私自将丞相的那些破事儿公之于众,更是因为她方才那一番几乎可以说是挑衅的行为,直接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 怒喝声让站在外面的那些人都恨不得把自己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被这两位大佬之间 的打斗给牵扯进去,殃及池鱼。 只不过,这事儿女皇能干出来,祝笙却会尽量将其避免。 她轻笑着将阮沁伊拦在身后,自己则是直接对着女皇的眼眸迎了上去,丝毫不受龙威影响。 “您说呢。” 祝笙往女皇身边走了几步,甚至还诚意满满地冲着女皇行了一礼,“末将祝笙,应女皇诏书前来,不知女皇有何吩咐,臣必当全力以赴,为君解忧。” 滴水不漏的套话。 女皇那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将祝笙心中的逆反心理给激出来,反而还被祝笙给用这种心平气和的方式回了回来,倒是显得她一个君王连一点稳重心都没有,高下立判。 在祝笙这里受了气,女皇却又找不到训回去的方式。 一个不成,就要从另一个身上下手。 很快,站在祝笙身后的阮沁伊便成了女皇紧跟而至的攻击目标。 毕竟日常对阮沁伊进行苛责,女皇甚至连训斥他的理由都不用多想,开口就直击人心,“今日不去找你那些亲亲姐姐们,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 14.今天的御书房是原谅色 “母皇何时见过我跟一群姐姐在一起了?” 许是因为又祝笙站在身边,阮沁伊连说话的底气都多了几分。即便此时对上这个曾经自己连抬头多看一眼都不敢的人,阮沁伊也想要为了站在身边的人而尝试一下。 只不过,与此同时,他的手不知觉间抓住了旁边人的袖子。 感受到阮沁伊动作中夹杂着的不安,祝笙干脆直接将那只攥着自己袖子的手抓在手上,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庇护。 “你……!” 从未被阮沁伊这么顶嘴过,女皇的刚刚才压抑下去的怒火就这么跟着再次提了起来,盯着阮沁伊的目光也带上了批判。 只不过,在她看到祝笙与之牵在一起的手的时候,却又不得不再次改变了自己的脸色。 原本充满了怒意的脸变了个表情,带着她伪装出的些许讥讽,“那你不如说说,若是你没有在外面勾勾搭搭,她们又为何会这么说你?你又为何会任由她们散布那些言论,连反驳都没有?” 说着,她甚至还转头往祝笙那边看了一眼。 只不过,眸中的神色却变了几分,“难不成,是因为祝将军回来了,所以就把你之前用在别人身上的精力都集中在一起,打算抱紧了祝将军这棵大树?” 阮沁伊知道女皇恐怕不会怎么待见自己,但他万万没想到女皇会直接在祝笙面前说这种诋毁他名誉的话。 “没有……” 他想要开口反驳,却又惧怕女皇的威严,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我没有……” 这御书房中掩藏着的都是曾经女皇对他斥责苛刻的记忆,即便现如今祝笙站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给予他力量,却也并不能将那些在心中压抑了十几年的恐惧掩盖下去。 “他自然没有。” 就在阮沁伊还在为了女皇对他的诋毁而伤心的时候,身边人牵着他手的动作又跟着紧了几分。 祝笙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也只是为了让阮沁伊自己迈出第一步罢了。 她从来都懂一些人为何会被某种困境圈住,也同样不会问出女皇方才说过的那些一点同理心都没有的话语。 她需要的,只是让阮沁伊迈步第一步。 只要让她看到了阮沁伊想要反抗女皇的勇气,余下那些真真正正需要跟女皇对着干的事情,她愿意代他完成。 “皇上从不过问他的难处,却又一直用自己理想的方式去对他进行评判。说到底,他只是这京城中各种问题夹杂之下的受害者罢了,根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批判。” 这种受害者有罪论的语调是真真令人不悦。 但,某些人常年如此,甚至已经忘了正常人的相处应该如何。与其奢求他们改变他们的看法, 倒还不如用自己的强权压住他们那张一直想要逼逼赖赖的嘴,让他们口中再也不敢说出一句不合适的话。 “对,姐姐说的不错!” 许是有了祝笙的这些话在前,即便先前还被女皇的威压吓到的人,此时也开始说起了自己心中压抑多时的苦痛。 那些曾经压抑在心间根本不敢言说的东西, 此时却因为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变得不再难以开口。 一双小兽一般的眼中再次带上了些许灵动的神色,目光之中也没了先前那种闪躲,反倒是映着女皇的不悦和威压与她对视。 “若不是母皇偏爱二皇姐,我也不会一直备受冷落。” 他眉头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情,“说起来,最开始嘲笑我的,应该就是二皇姐。当初我来找母皇控告,母皇对我的话一笑而过,只是当成小孩子们之间的玩乐。” 那时候是几岁,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那时候是皇家最小的孩子。 但,却并没有享受到身为最小的孩子可能应该得到的那种待遇,反而整儿因为自己的反抗能力不够,经常被其他几个联合在一起嘲笑欺负。 他一开始也是会找女皇哭诉的。 只是,他的哭诉从来没用。 次数多了,小小的他也知道自己那是在做无用功,干脆直接将御书房绕开,开始想方设法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而对于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而言,解决方式就只有躲避。 故而,他才会偷偷出宫。 故而,学堂才经常没有他的身影。 故而,他才会想要去寻求那些姐姐们的庇护,即便几乎没一次都撞得头破血流,却也义无反顾。 因为,他找不到其他更为合适的方法了。 “你胡说!” 阮沁伊在眸中那无声的控诉刺痛了女皇的眼睛,她几乎容不得阮沁伊继续将那些隐藏在心中的委屈说出来,便狠厉开口打断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 隔着祝笙的半个肩膀,女皇突然觉得面前的阮沁伊是那么陌生。 曾经那个愿意在自己身边跟自己掏心掏肺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就连那个一直在外面肆意逍遥,让她自认为是享受了皇家的权利的玩乐也蒙上了漆黑的色彩。 与她而言,不亚于颠覆了她的这些年来的全部认知。 “胡说与否,皇上您身边不是有暗卫么?” 默默将阮沁伊护在自己身后,祝笙看着女皇那几乎有些发疯的样子,冷笑一声,“但凡您那些暗卫少收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关心一下身边人的处境,也至于沦落到这种程度。” 她还真看过暗卫呈给女皇的情报。 无非是某官员与某官员当街斗殴,某官员留恋花楼,某官员又添新宅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若是那些暗卫能将背后的原因揪出来,祝笙倒是也不会说什么。怕就怕在,他们非但没能找出背后的原因,甚至还顺带着把阮沁伊批判一番。 祝笙这话把女皇说的面色青白。 垂在身边的手跟着握紧了些许,她盯着祝笙那一直有恃无恐的脸恨得牙痒痒,却连一丝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知道再说下去也必然必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结果,女皇干脆深吸一口气,径直转移了话题。 “那丞相那边,你又怎么解释?” 能做到丞相这个位置上,再怎么说也是她忠实的拥护者。 如今自己的拥护者因为祝笙的这一番行为而被侵害了自己的利益,她一个作为头领的,不应该袖手旁观吧? 见话题终于进入正规,祝笙不由得冷笑起来。 她甚至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女皇的这些反应,伸手拍了几下,隐在暗处的祝符这便无声落地,恭恭敬敬冲她呈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证据。 “白纸黑字,证据确凿。” 女皇还等不及震惊这皇宫中的守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竟然让一个大活人来去自如,目光就被迫转移到了那厚厚一沓宣纸上。 她管不了祝笙手下这肆意妄为的行动,只好把气撒到那一厚沓宣纸上。 丞相利用她的官职做出的那些卖官鬻爵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水至清则无鱼,不给手下一些好处,怎么让她们对自己死心塌地? 她不光默认了她们的行为,甚至还没少暗中支持。 只要她们不做的太过火,她都不介意。 但,她可不曾想过,单单丞相一个人做出的买卖就已经占据了这么厚厚的一个本子。随手一翻,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账本记录,甚至详细到了买官之人的表现都赫然在列。 除了这些,还有偷税漏税等…… 她知道这些人之中就数表面最为无害的丞相最贪婪,但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可以将她身上的那些罪名累积到罄竹难书的地步。 “每一个被随意安排出去的官位,受苦的都是下面那些平民百姓。” 女皇拿着册子的指尖有些发白,这证明女皇心中也并非全然无所动容。祝笙不怕人犯错,就怕对方一味地顺着那条错误的道路一去不返。 如今女皇心有悔意,她也不介意再多劝几句。 说不定真就改变这个老顽固的想法了呢? 只不过,女皇皱紧的眉头也只是在最开始看到账册的盏茶时间罢了。及到她大略将册子翻完,那突然冲上心头的气愤也跟着淡薄了不少。 “祝将军若是觉得丞相这行为不妥,大可上疏于朕,朕自有发落。祝将军如此不顾丞相的身份,将她化为众矢之的,难道就不为我们国家的颜面考虑一番么?这若是传了出去,文将武将在京中玩闹打斗,成何体统?” 言下之意,还是责怪祝笙自作主张。 而且,丞相这些行为,并非不可原谅。 “母皇可知,丞相欲将您取而代之?” 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听到女皇这依旧在嘴硬的挣扎之后,阮沁伊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忽然生出了一股不知名的勇气,硬着头皮将早已在嗓子眼千回百转的秘密说了出来。 说是秘密,但其实朝野上下,估计也只有几个刻意将自己眼睛捂住的人才不知道。 而女皇,就是其一。 “你说什么?!” 觊觎皇位可不是什么小的罪名,女皇眸中那原本还觉得无所谓的目光顿时变了。她甚至连继续追问阮沁伊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叫暗卫出来。 只不过,没人应声。 而至于蹲在祝笙身边的祝符,则是默默低了低头,掏出另一沓信封递到女皇面前,“此乃丞相与其鹰犬之间的信件,请皇上过目。” 15.你想好好体味一番? 似乎是因为女皇对于丞相过于信任,以至于翰墨在写信的时候连刻意掩饰自己字迹的行为都没有,龙飞凤舞的书法展现在女皇面前,再加上字里行间时不时便要流露一番的对于女皇的轻蔑,更是让龙颜震怒。 “去把翰墨给朕叫来!” 这一次,不用祝笙刻意拱火,女皇自己便已然忍受不了丞相这般肆无忌惮的行为。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祝笙给祝符递过去一个眼色,待到祝符将那些证据整整齐齐放在龙案上之后,他们叁人便整装告辞。 才刚刚出了巍峨的皇宫大门,祝符伪装在表面那一层严肃的面具再也绷不住了,立马窜到阮沁伊身边盯着他那略带震惊的表情激动不已,就差直接上手把人搓一顿了。 “能遇到六皇子可真是太幸运了!” 她先是激动万分地开了个场,随后又压低自己的声音往阮沁伊身边凑了凑,目光瞥向祝笙的方向,“我实话跟你说,这些证据我们早就拿到手了,只是将军一直说时机不到,不让用。还是六皇子您行,不过就是对方的一通刺杀儿戏而已,就直接让将军把丞相给干掉了!” 他们将军想来不喜欢多对朝堂上的事情插手,生怕显得自己有谋朝篡位之心。 也不是怕女皇报复…… 就是,不想让那些同样不悦女皇现如今这些执政方案的人们来找她而已——一个字,烦。 也正因如此,祝笙手上明明几乎存着满朝文武的把柄,随便想搞哪个都可以直接动手,却始终没有动用过,只是收集完之后专门放在一个密室之中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她母亲血战沙场,叮嘱的最多的就是不能反。 而她,也一直都遵循着这样的教诲,随遇而安地在她的塞外度过自己的征旅生涯。 “以前我每次跟丞相吵架都吵不过,这回终于解了我心头之恨,哈哈哈哈哈哈哈!” 祝符从来不掩饰她们与那些文臣之间的火花,不仅如此,每每遇到可以吐槽的人的时候,还顺带着要询问一番对方的意见,好在下一次吵架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让自己有那么一时半会儿稍稍占据上风。 此时此刻,那些文臣的领头羊遭了罪,可不就得在旁边做足了幸灾乐祸之势么? 阮沁伊还没来得及从祝符这异常兴奋的状态中缓过神来,那几乎想要贴在他身上的人似乎觉察到了身边那抹截然不同的目光,丢下最后一句话后立马很懂氛围地消失在人群中,免得打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兴致。 “六皇子可得好好把将军拿捏住,以后再有这种事儿,我这指望可都落在您身上了!” 至于以后的这种事儿…… 当然是指教训其他那些她吵不过的吊书袋们了! 祝符消失的太过迅速,以至于当她的身影已经从阮沁伊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他这才反应过来祝符在他身上迭加了一层多么耀眼的光环。 “还有其他想去玩的地方吗?” 祝笙看着阮沁伊盯着人流一言难尽的神色,眸中带笑前去询问道。 明明刚刚在宫中经历了一件大事,但此时此刻的她却依旧像是一个没事儿人一样泰然自若,仿佛这京城中一日之间出现的巨大变故都与她无关一样。 人都说,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偏生在阮沁伊看来,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应当是不要触犯祝笙的底线才是! “啊……” 阮沁伊喃喃一声,强行把自己心中方才得出的结论压下去,这才能再次将自己的笑意戴在脸上,“暂时也没了,那些糕点 应该都已经送到府上了吧,我想去吃糕点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即便他眸中满是笑意,但话语间语调的转变却是根本无法瞒过祝笙的敏锐。 小可爱都不冲自己撒娇了呢。 祝笙一边回想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些吓着小孩儿了,一边顺着阮沁伊的话点了点头,领着他再次打马往祝府而去。 回去的路上,刚好就遇到了那些押送翰墨进宫的人。 街上的人们都在对着翰墨指指点点,而至于祝笙则带着阮沁伊安然走过,深藏功与名。 与京城街巷上的繁华喧闹不同,祝府依旧保持着自己外表那种威严和神秘,旁边倒是有不少家丁一样穿着的人在暗处探头探脑,在看到祝笙的马匹之时很明显想要跳出来拦人,却被祝笙不经意一眼给送了回去,贴着墙角战战兢兢再也不敢多迈出半步。 即便那些人都只是因为祝笙而退却,但同在一起的阮沁伊似乎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威严,小脑袋也不由得跟着抬高了几分。 “姐姐,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绿豆味的糕点,一会儿你帮我挑出来好吗?” 原本似乎对自己稍微有了些许畏意的人,突然又变回了之前那种有些粘腻乎乎的态度,虽说提出的要求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但这并不影响被取悦了的祝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阮沁伊的目光也跟着往暗处几个家丁那边偷偷望去。 不错不错! 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变了! “姐姐你喜欢什么口味的?一会儿我回去帮你挑!” 终归是自己利用了祝笙的势力,阮沁伊的心中还是有几分心虚,一张脸上更是带满了讨好的笑意,让祝笙心中都觉得有些诧异。 只不过,当她看到不远处那几个家丁的神色之后,心中立马便有了定夺。 原来是在狐假虎威。 正好,她倒是乐得给阮沁伊助长几分气焰。 “好啊,我等着。” 说着,祝笙甚至歪头在阮沁伊那嫩嫩的脸上亲了一下,顺着阮沁伊的意思肆意宣示着他现如今的地位。 省的,某些不长眼的再安排一些半吊子来刺杀,扰了她的兴致! 只是轻轻一下,却直接让阮沁伊的脑中炸开了花。 !!!! 她她她她她她她—— 她刚刚干了什么?! 阮沁伊那双杏眸之中尽是震惊的神色,他仿佛根本不相信自己方才所经历的事情是真的一样,原本作势凑到祝笙怀中的身体都弹开了。 只不过,阮沁伊才刚刚躲开,就再次被祝笙给环了回去。 “跑什么呢?” 祝笙抬手摸了摸方才自己吻过的地方,明显感到怀中的人不自觉抖了起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涨红,倒显得是她当街逼良为娼了。 “我……,你……” 阮沁伊慌慌张张地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磕磕巴巴眼神飘忽,断断续续控诉了好一会儿,却只是吐露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符。 即便他言语不曾清晰地表达出来,却并不影响祝笙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那双含笑的眸中带着些许戏谑,甚至想要再次凑到怀中人脸边吻下另一个烙印,却在看到阮沁伊那满是羞涩和推拒的眼神之后,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环在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伴随着祝笙那你懂我懂的笑声,二人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几个家丁的视野之中。 都是来拜访祝笙的人,自然有互通有无过。 此时此刻,见祝府大门再度合上,几个家丁立马带上一脸震惊从暗处跑了出来,相互试探的目光之中满满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难不成,祝将军今日这举动真真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儿?” “那可不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儿么!” “散了吧散了吧,还寻思着进祝府呢,我看去迎仙阁蹲六皇子说不定还能快一点!” …… 几个家丁七嘴八舌,骂骂咧咧地结伴离去,顺带疯狂吐槽一番自己效力的主子,心中却是对于阮沁伊的地位有了一个崭新的认知。 不得不说,祝笙这一招,确实是令人印象深刻。 待到二人已经站在后院之中,祝笙这才将人马上抱了下来,把马交给侍卫之后,抱着阮沁伊往旁边平日里休息用的厢房走去。 熟悉的道路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阮沁伊大大的眼睛中满满都是震惊。 倒也不必这么快吧…… 阮沁伊默默在心中拒绝,但一双盯着路的眸子深处竟然还生出了几分期待。院中僻静,他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可以清晰听到,惹得他恨不得直接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省的自己小鹿乱撞的动静太大,让祝笙觉察到他心底深处的急切。 他虽然惯于用美色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真真站上沙场的话,这还是第一次…… 随风飘舞的帘帐甚至都感受到了阮沁伊心中的悸动,代替祝笙的动作在他的脸上轻轻拂过,盖住了那一双羞红了的眼角。 绵软的触感传来,阮沁伊确定自己是被祝笙给放在了床榻之上。 眼角被对方的指尖触碰,阮沁伊却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睁开,生怕迎面而来的炽热将他整个人灼烧穿透,带走他最后一丝理智。 日薄西山,浅浅的金光打在阮沁伊那张精致的小脸上,赏心悦目的画面落入眸中,让祝笙不由得弯了眉眼。 “不是说要自己来么?” 祝笙浅笑的声音传入阮沁伊耳中,让他的双眼闭的更紧,同时也增加了祝笙指尖的温度,“难不成,你想闭着眼好好体味一番?” 16.要姐姐喂的糕点才好吃 祝笙的气息仿佛就在耳边环绕,让阮沁伊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眼帘微颤,嫣红的眼角在祝笙的指尖动了一下,一双杏眸紧跟着缓缓睁开,似乎还在探寻着眼前人的状况。 湿润的眸中带着些许朦胧,让阮沁伊整个人都显得鲜嫩多汁。 甜腻的气息在他的鼻尖萦绕开来,视线下移,才发觉竟是祝笙不知何时递到自己唇边的一块糕点。 祝笙往前一送,阮沁伊那张原本轻抿起来的唇瓣便不自觉张开,如同一只小兔子一般将糕点咬掉了一小块,含在口中慢慢待它融化。 细致如沙般的质感在舌尖散开,让他的注意力也不由得移了过去。 他有些微微失神。 日前不是未曾吃过这家的糕点,怎生这一次就觉得如此与众不同?倘若是他的味觉出了问题,也不应当在这个时候才变成这样,倘若是因为其他因素…… 阮沁伊的目光再次落在祝笙身上。 那么与之前不同的,恐怕只有坐在他面前喂他吃东西的这个人了。 “怎么,她们家的糕点就这么好吃么?” 看到阮沁伊这一副几乎要失了神志的样子,祝笙转而将送到他嘴边的糕点挪了位置,放入自己口中尝了一口。 “确实不错。” 先前她只是以为这些公子哥们应该都会喜欢这些东西,想着阮沁伊可能也想吃,所以才买回来了些许让阮沁伊开心一下。而至于她自己,则是完全没尝试过。 如今趁着这一次的机会尝了一下,这才发觉这糕点铺子每日都有那么多人排队的理由。 没想到祝笙直接就这那块糕点便吃了下去,想到方才唇舌之间细腻的触感,阮沁伊整个人就像是熟透了的虾子一样,展现在祝笙面前的一张小脸上尽是涨红。 “姐姐,这糕点……” 阮沁伊想要提醒她一下那块他刚刚吃过了,但看祝笙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心中的那句话犹豫多时,还是不曾说出来。 他在外面表现的本来就不是一个保守之人,任他跟谁说自己其实还是个纯情小公子他们都不信,相反,倒是会引来一阵冷嘲热讽。 如今他若是在这种事情上计较起来,祝笙必然不会当面说他什么,但想来自己在祝笙心目中的形象就完全成了一个当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的人了。 “怎么了?” 阮沁伊刚才明明是有话想要对她说,只是却在话还未出口的时候直接止住。她眉头挑了一下,伸去拿糕点的动作也顿住了。 没想到自己无意间一句话竟然还吸引了祝笙的注意力。 阮沁伊轻咬下唇,躲闪的目光之中尽是纠结。 这样的一副姿态直接将他没说出口的纠结公之于众,祝笙不是那种喜欢逼问别人秘密的人,见状,她只是重新拿了一块糕点递到阮沁伊唇边,再次开口将这个话题给揭了过去。 “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看到阮沁伊的腮帮子再次鼓了起来,像是一只吞吃粮食的仓鼠一样细嚼慢咽,祝笙的脸上这才再次浮现出一分笑意,“你先试试这些糕点,书房那边还有事情需要我处理,一会儿处理完了之后再来找你。” 因为祝笙方才的举动,阮沁伊的心智还不曾回来,如今听到祝笙的话,也只是愣愣 点了点头罢了,根本不曾细细思索其中的缘故。 待到祝笙的身影已经从屋子里消失,阮沁伊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也跟着过去才是。 只是,如今祝笙已经消失,他便没了再跟去的理由。 看着面前桌上放着的那些糕点,阮沁伊的脸上不由得再次弥漫上了些许笑意。他再次拿起一块方才祝笙递到他嘴边的口味的糕点,小口小口细细品尝起来。 果然啊…… 阮沁伊的脸上带上了些许失望的神色。 还得是姐姐喂到嘴边的糕点才能那么香甜。 祝笙当然看到阮沁伊那想入非非的表情了,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多在阮沁伊身边待一会儿,好好逗逗这个有趣又好玩的小孩。 只不过,有些必须要让她去处理一下。 今日这京城之中这么大的动静,祝笙身为当事人,自然不可能一直呆在府上不出去。 即便她在这个国家的权势是被公认的,但也不能这么肆意妄为地随意行使——且不论那些将阴谋论刻在骨子里的老腐朽们会怎么想,单单是她这种行为容易让百姓们心生戒备,就不能这么干。 有女皇一个暴君就够了,要是她也成了这样的形象,谁还会去关心老百姓们的死活呢? 待到祝笙再次一人一马出现在大街上之时,原本疯狂的看客们也大多都平静下来,在女皇派出的军队的镇压下,街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熙熙攘攘的状态。 只不过,倒是没几个人去议论丞相了。 如今看到祝笙出现,即便她们一个个目光之中满满都是好奇和敬佩,却连一个上前搭讪的人都没有,生怕自己下一刻便被女皇身边的亲卫给抓起来送去诏狱一日游。 如此,倒是方便了祝笙的行动。 再次到御书房之时,女皇为她准备的茶水还没有凉透。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了呢。” 女皇的目光依旧在手中的折子上,一身狼狈的翰墨此时此刻正跪在御案前,头垂的低低的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个隐形人。 祝笙进来之时,她也像是没有感受到一般毫无动静。 直到女皇开口,翰墨的低垂下去的头颅这才动了一下,抬头往祝笙这边看来。 只不过,那目光之中,一片死灰。 她本以为女皇让她来御书房是为了保护她,谁曾想,自己私下干的那些勾当早就已经被祝笙呈到了御案之上。 事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微臣为皇上添了这么多麻烦,怎么能将这烂摊子丢给皇上一个人处理呢?”祝笙只是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翰墨,便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把她喊来总不能再是为了给翰墨求情吧…… 虽说这个可能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她相信女皇那神奇的思维方式还真说不定能干出这种事儿——明明上一刻还觉得不可原谅的事情,就因为是自己亲近之人,想了一会儿之后便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果断放人一条生路。 好在,女皇接下来的话让祝笙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如此,”女皇的目光终于从折子上移开,她冷若冰霜的视线在翰墨身上划了一下,之后又停在了祝笙脸上,“祝将军不觉得自己应该为朕分分忧么?” 隔了这么长时间,她早已将此事的始末调查清楚。 既然祝笙与因为翰墨动了阮沁伊这才对她下手的,那在如何处理翰墨这件事上,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让祝笙处理了此事,倒也算是个顺水人情。 “应该,那必须应该!” 女皇这话外之意祝笙一下就听出来了。 她转而冲着翰墨笑了一下,端端正正冲着女皇行了个礼,“皇上放心,必然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言罢,祝笙毫不客气地直接拽着翰墨离开了御书房。 周围前来打听这件事的的人不少,如今看到祝笙从御书房出来,都想要上前来询问一番。只不过,当她们看到被祝笙拖着走的翰墨之后,却又一个个顿住了脚步。 差点就忘了这是个杀人无数的莽妇了! 这万一哪句话不合她心意,她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的。 都是读书人,跟这种莽妇在皇宫之中吵吵闹闹想什么样子,这要是让女皇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她们! 祝笙这边不好下手,这些个前来打探消息的人下一刻便一蜂窝跑到了御书房旁敲侧击,势必抓到第一手情报。 只不过,还不等她们从女皇这里问出什么线索,翰墨被祝笙带人押着游街,被扔了一身菜叶子臭鸡蛋的事儿便已经传了进来。 而游街的终点,就是送走过无数囚犯的京郊刑场。 不仅如此,看客们还都认定了翰墨这事儿乃是祝笙一手造就,顿时,祝笙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便高大起来。 女皇也没想到祝笙竟然这么会便宜行事。 她让她分忧,可不是让她分功! 她本想生气地将这个毫不在她掌控之中的祝笙给辱骂一顿,只是如今朝中不少官员还在御书房中与她面面相觑,她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在这些官员面前失了威严…… “朕乏了,今日便先到这里吧。” 随口丢下一句话,女皇按捺住自己怒气冲冲的心稳步离去。 而至于刚刚还在这里打听消息的大臣们——还不等女皇的身影从她们眼前消失,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内心,飞速快步往宫门口走去。 早知道她们就不应该来皇宫打听! 站大街上看现场它不爽么? 女皇也是,早跟她们说把处置权交给祝将军不就完了么,不就是在权力上敌不过祝将军么,还遮遮掩掩的,显得跟这京城中还有人不知道一样,害得她们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翰墨那副狼狈的样子,亏大发了! 一众人急匆匆打马赶到京郊刑场,那一骑绝尘的架势,上早朝都不带这么积极的。 只不过,饶是她们已经尽快赶往热闹中心了,却依旧跟好戏完美错过。 游街的消息传到宫中之时已经经过了层层拖延,到了御书房之时,翰墨早已不是在游街之中,而是将项上人头放在行刑台上了。那些官员除非当时就能立马从皇宫飞到刑场,否则就是连个影都看不着! 看着早已散去人群喧哗,徒留一地烂菜叶子和鸡蛋壳的刑场,几人不由得扼腕叹息,纷纷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给女皇记上一笔。 17.喜欢红烧还是清蒸?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守在祝府的阮沁伊自然也知晓。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他却没有精力再去观看丞相是如何被千夫所指的——那些曾经通过丞相这个中介跟他暗中结党营私的人,在觉察到丞相倒台的那一刻起,便一个个不要命地往祝府飞鸽传书,就连可能被祝笙给拦下来这种事情都顾不上了,一心只想找好下家跑路。 她们这一通操作可是打了阮沁伊一个措手不及。 这京城中的鸽子本来就不多,大多数都是往皇宫的方向飞。突然之间成群结队的鸽子往祝府而来,她们干脆直接到祝府面前叫门的了,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么? 好在现在街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京郊刑场吸引过去,否则阮沁伊恨不得立马从祝府跑到这些人家里打爆她们的脑壳! 看着落了一院子黑白灰相间的鸽子屎,阮沁伊脸上的礼貌性微笑再也掩饰不住,恨恨地将绑在鸽子上的信件一个个拽了下来,一眼扫去,全是废话。 丞相是要倒了么? “那么大个头都已经掉到京郊刑场了,还用得着特意放个鸽子来问我?” 丞相这事儿是祝将军下的手么? “建议随便在街上拉个人问问,你甚至可以得到整件事的始末!” 我们日后跟着谁干? “你鸽子都飞到我这儿了,还问我跟着谁干?爱跟跟,不跟麻溜滚蛋,就你们这思维,难怪丞相跟你们飞鸽传书连个伪装都不做。” 阮沁伊摇了摇头,将手上那令人糟心的信件揉成一团扔到旁边废纸堆上,扶额仰天长叹,“我之前还以为她是仗着母皇的宠爱肆无忌惮,现在看看,她可能单纯是没有那个脑子……” “什么没那个脑子?” 阮沁伊还在这边感慨这一帮子党羽的智商问题,祝笙的声音却突然从他身后传来,让他整个人不由得一惊,差点把自己经营良好的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形象给破坏了。 暗暗将手上的小纸条塞在衣服缝里,阮沁伊给自己调出一副乖巧的笑容之后,这才转而看向祝笙这边。 “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阮沁伊一脸惊喜的样子,乖巧地小跑到祝笙身边挂在她的胳膊上当一个粘人的大腿挂件,“我说这些鸽子呢,也不知道是从哪儿送信回来了,一个个都落在咱家院子里赖着不走。你看看这地上,不把它们都炖成汤都不足以解其愤。” 既然这些鸽子们已经被祝笙撞破,那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不都给他送点这种不带脑子的问题么,那挺好,你们不带脑子的行为刚好让这些鸽子都被祝府的人拦下了,还是他费劲千辛万苦这才没让信件内容暴露,可惜了这一群无辜的鸽子,都进了祝府的五脏庙…… 这样的解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漏洞百出,更何况,地上还有那么一小堆被人蹂-躏过后的纸团…… “行,那今日的晚膳便是鸽子肉了,你喜欢清蒸还是红烧?” 祝笙不打算去追究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猫腻,只是顺着阮沁伊的话去陪他演一场戏,让他放下对于自己的戒备。 至于这些来路不明的鸽子—— 既然阮沁伊都做出决定了,那它们也没了存在的必要。 这京城中的一举一动如何能躲得过祝笙的双眼? 祝笙往依旧挂在她身上的小孩侧脸处瞥了一下,脸上那近乎宠溺的笑意几乎根本掩饰不住。这些鸽子能进到祝府,就已经证明它们已经经过了层层筛查。 那些不怀好意,居心叵测的信件早已被祝笙扣押下来。 而至于那些真的有合作意图,并且脑子也在线的人,也由她派人先一步前去接触,在确定对方真的没有其他不轨意图之后,自然会让她重新跟阮沁伊对接上。 也正因如此,最终落到阮沁伊手上的才是这些一文不值的信件。 阮沁伊到最后也没有选择烹饪那些鸽子的方法,不过好在祝府的厨子自有自己的一套能耐,硬是将每只鸽子都做成了不同的风味,在阮沁伊点了两盘留下之后,剩下的那些都被分了下去,让府上其他人也来点新鲜的食材。 只不过,尽管祝笙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去阻隔这些人去骚扰阮沁伊了,却依旧有疏漏的地方。 比如说,月黑风高夜,自有人翻-墙而入,试图与阮沁伊夜半幽会。 没奈何,祝府的防御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这高墙大院,她能从外面翻进来,却根本未曾料到自己在迷了路想要翻出去之时直接被一众长矛给插在了墙上。 “裴大人至少选一个不那么显眼的方式进来不行么?” 祝笙披着披风出现在守卫身后,看着被一众长矛卡在墙上一动不能动的人影唉声叹气,好心地给闯入者传授经验,免得对方下一次再重蹈覆辙。 “夜半行窃,辟巷杀人,非为计也。” 祝笙迈步上前,将横亘在裴雨脖颈旁边的长矛挪开,“裴侍郎夜半翻-墙而入,我这府上黑灯瞎火的,万一裴侍郎摔着磕着了,算谁的?” “再说了,”似乎觉得一句不够,祝笙摸了一下墙上被裴雨蹬出来的鞋印,惋惜道,“这可是我驻边回来后新刷的白墙,裴侍郎这一脚给我蹬脏了,打算怎么赔偿?” 祝笙决口不提裴侍郎翻-墙而入的目的,反倒是抓着她翻-墙这件事儿一损再损,硬是让原本还有些理亏的裴雨眉头眉头紧皱,连逼迫在她脖颈旁边的长矛也顾不上了,愤愤跟祝笙对着吵了起来。 “要怪也只能怪你这祝府的大门太难进了!” 裴雨恨恨回头,确定阮沁伊真的站在人群最后看热闹之时,这才继续说了下去,“我与六皇子两情相悦,祝将军横刀夺爱便罢了,如今却又将六皇子困在祝府软禁起来,难道就不怕我告到皇上那里,让天下人评评理么?” 这话一出,别说离她最近的祝笙了,就连躲在人群最后的阮沁伊都不由得额角挂上几根黑线。 是谁当初在酒楼里对他冷嘲热讽的? 那时候还都是跟丞相搭伙的人呢,都没见她有几分忍让,现在倒想起来过来攀扯关系了,没门! 好在裴侍郎也不是贵人多忘事的类型。 就在她这一番说辞言罢之后,酒楼中的记忆仿佛顷刻间再次回到了她的脑海。下一秒,方才还情深义重的人立马挂上了一副懊悔的神色,“当初是我不懂我的心,这才伤害了六皇子幼小的心灵。就连被关进诏狱里的囚犯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难不成祝将军您忍心让我这么快就被判了死-刑么?” 裴雨变脸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身边人还没从她上一部戏中抽离出来,蹙起的眉头硬是皱的更紧了几分。 与此同时,站在人群后面的阮沁伊却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气愤地扒拉开挡在他面前的守卫,怒气冲冲地从自己衣袖缝中抽出一张被捏的不成样子的小纸条,直接拍在了裴雨脸上。 “这个问我以后跟着谁干的是不是你?” 两盆鸽子肉下肚,阮沁伊也回味过来了这些信件中的问题。 丞相那一支上的党羽并不仅仅是这些没头脑的家伙们,剩下那些人的信件都没有送到他手上,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祝笙给拦了下来。 怪不得自己那拙劣的借口可以蒙混过关。 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蒙混这件事。 原本他半宿都没睡着,正愁应该怎么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儿说破,日后在祝笙面前还是听话贴心的乖宝宝,却没想到,这深更半夜的,机会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裴侍郎,打着丞相的旗号就看不起他是吧! 刚好,现在到了公报私仇的时候了! “还问我跟着谁干,现在这情况还不够明朗么?” 阮沁伊眉头一挑,转而自动缩在了祝笙怀中,“丞相是谁搞垮的,咱们就跟着谁干!” 祝笙对于朝政之事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即便有了京郊的那些帮助,也只能说是祝笙顺手一做罢了。 而现如今这种状况,刚好可以给祝笙来一个赶鸭子上架! 光是他一个人在吹枕边风怎么行,那必须是朝野上下都齐心协力将祝笙推上位才行。 这天下原本就公认的被祝家掌控着,如今他要做的也不过就是把这个一直隐藏在背后的家族推到人前,让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好好看看这国家应该如何管理罢了。 如此行径,也算不得过分吧…… 裴雨是做惯了曲意逢迎之人,如今阮沁伊的话语一出,她便立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顺着他的话便继续说了下去。 “六皇子说得对,这位置原本就应该是能者居之。” 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小心翼翼将依旧离她脖颈不远的长矛继续往远处推了推,“依我看,当今京城之中,祝将军若是说自己不适合这个位置,裴某就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更为合适的人了!” “打住。” 眼看这两个原本应该水火不容的人一唱一和愈发配合,祝笙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们这二人转,插播了一条郑重声明。 她抬手将凑到身边的阮沁伊揽入怀中,挑眉道:“丞相被问斩是因为她派人刺杀六皇子,下令便宜行事的是皇上,与我祝某人何干?” 朝堂这大泥沼,谁愿意去谁去。 谁不知道现如今的朝堂在女皇的圣明统治下满目疮痍,谁接手就是谁想要继承这个烫手山芋。也就是阮家的那几个长在深宫的娃娃们从小耳濡目染被女皇给洗-脑了,为了这么一个位置斗得你死我活。其他的,你看谁愿意管? 她还没玩够,可没这个兴趣去接手这烂摊子。 18.子承母业,你赶紧上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19.论如何守住一个秘密 阮沁伊可是那个全府上下唯一一个没有熬夜的,虽说早上不能说是起的比鸡早,但至少在他起来的时候,祝府上大部分人还不曾走出房门。 也正是他早上到处晃悠的时候看到了书房的惨状,这才抓紧时间招呼下面的人抓紧时间收拾一番,省的到时候被祝笙发现了,遭殃的是整个府上的人。 只是,看到侍卫惊慌失措地跑过来,阮沁伊就知道此事没完了。 “走吧。” 阮沁伊拉着一张脸跟在侍卫身后,心中将那个偷东西不锁门的呆子从上到下都问候了一遍,恨不得直接将人从昨日的暗夜中拉扯出来,让她好好看看她干了什么好事! 只可惜,这些都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 不等他靠近书房那个院落,阮沁伊就自觉感受到了院子中散发出来的寒气,双足立马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再也不愿意往前迈上一步。 就在此时,祝符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幽幽传来。 “六皇子还是赶紧过去为好,昨日书房中除了寄给六皇子的垃圾信件,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消失。您还是赶紧想想这事儿可能是谁干的,早点把罪魁祸首抓到,咱们都好受一点。” 她本来还想着今儿去会会那个禁卫军教头呢,这下可好,啥也干不了了。 祝笙书房中放着的可都是她母亲给她留下的古籍,本本都是一代单传,即便祝笙不一定真的看过,但对它们的宝贝程度可是一点不少。 如今也不知道是那个大傻子,偏生要在这种事儿上触霉头。 原本偷了那些垃圾信件就是一笑而过的事情,现在好了,立马升级到跟杀人放火一个层级。 祝符这么添油加醋描述一番,更是让阮沁伊心惊胆战,暗自咒骂又是哪个不长脑子的家伙派人干的好事儿。 奈何院子里的人显然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他没进去,祝笙便转而往院子外面走来。 看到祝笙身影的那一刻,阮沁伊原本僵住的脑子立马飞速转动,一大串想都不用想的认错话语顺着他那张上下开合的唇瓣叽里咕噜吐露出来,连喘气都不带的。 “将军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做得不对你给我一天时间我必然找出来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干的到时候我把人带到将军面前任由将军处置……” 阮沁伊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太快,根本没留给祝笙任何反应的时间。 她看着面前那双不断跳动的双唇,终于在自己快要被这念咒一般的话语烦到之前,开口打断了阮沁伊的施法。 “你嘟嘟啦啦说什么呢?” 祝笙这话语之中带着疑惑和轻微的不耐烦,但却并没有阮沁伊想象中的怒火中烧,倒是让方才紧闭双眸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某人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并非他想象中的怒颜,反倒满是对他方才那一串字符的不解与疑惑。 这就尬住了。 好容易想出来的一串话吐了一半没说完,硬生生给憋回去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但眼看着祝笙马上就要因为他这些话炸开了,他宁愿自己憋死也不愿意去捋老虎的毛,只好麻溜乖乖闭嘴,甚至还抬手捂住了自己那依旧带着吐槽冲动的口部。 空气中夹杂的些许安静弥漫开来。 须臾,祝笙终于从自己方才努力捕捉到的几个词语中想通了阮沁伊的意思,不由得失笑起来。 她迈步上前将阮沁伊捂住嘴的手摘了下来,顺带着还在他紧抿的双唇上点了一下。 “想什么呢。” 看着阮沁伊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祝笙甚至连误导他的罪魁祸首都懒得找了,俯身带着笑意盯着他那双带着疑惑的眸子,“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介不介意将你下线给你写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信件公开。” 杂七杂八…… 阮沁伊深知自己拉拢过来的大部分人都不怎么靠谱, 但被祝笙这么直接点出,面子上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他眨了眨双眼,先是启唇重重吐了口气放下心中那块大石,之后立马又带上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附和起来。 “公开,必须公开!” 他不知道偷信件的人是何居心,但既然偷了那些东西,自然就意味着对方觉得那些信件是什么机密。 对付这种事情,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让机密不再是机密! 正好,也让那些写下这些废话文学的人好好看看,她们到底是什么水平! “好。” 有了阮沁伊的首肯,祝笙可不会顾忌身边人其他人的诧异,立马吩咐人将正在指挥下人干活的祝符给喊了过来,让她将还能想到的几个典型信件内容给写了下来,用了好大一张宣纸直接贴在了京中各大告示牌上。 霎时间,整个京城的告示牌前都成了看笑话的围观群众。 祝笙甚至连寄信人和收信人的名讳都不曾避讳,全然照搬照抄放了出去,丝毫不怕某些人因此多想。 也正因这个举动,让众人嘲讽的对象有了具体目标,害的她们一个个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整个京城这几日都平静了不少。 只不过,平静只是暂时的。 谁都不信那贼人真的只是为了那一堆垃圾信件才夜半行窃。 真正有用的几封,早已被祝笙挑出来送到了阮沁伊床前。 即便这几日阮沁伊绝口不提那叁封信件的事情,守在他身边的人却并没有放松对他的行动的监视,生怕一个没注意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们。 不过,阮沁伊这几日显然老实的有些过头了。 直到那些垃圾信件的风波即将过去的时候,他这才如梦初醒再次凑到祝笙身边,重新开启了自己在祝笙这里讨生活的行程。 “姐姐呀,明日带我一起去校场吧。” 祝笙还在书房查看公文,阮沁伊就已然端着他托下人从外面买来的羹汤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亲手端到祝笙书房,想要以此来换取些许小小的福利。 只可惜,还不等他拿着羹汤邀功请赏,已然被祝笙点破其中的门道。 “怎么想起来买迎仙阁的汤了?他们家的这个汤不够正宗,等我过段时间空下来了带你去喝另一家,比这个鲜。” 祝笙显然没想到阮沁伊心中的弯弯绕绕,毫不留情地将阮沁伊为自己铺出来的木板桥拆了个七零八落,直接将他还没说出口的请求给噎了回去。 “啊……真的么……” 许是觉得长久的沉默不太好,阮沁伊即便面带笑意,但那话语间都无法掩盖的尴尬还是惹得祝笙抬起了头,将目光转到这无事不登叁宝殿的人身上。 说实话,这几日事情太多,若不是阮沁伊今日前来,她还以为他早就耐不住寂寞又跑出去玩去了呢。 见祝笙眸中并没有反感,阮沁伊断定了她只是对这个汤无感而已。 只要不厌恶,他这殷勤就没白献。 当即,方才还被尬住了的人立马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稍微有些僵硬的脸颊,笑嘻嘻端着汤凑到了祝笙身边,拿起勺子盛了一口送到祝笙嘴边。 “姐姐你尝尝,还是热乎的。” 阮沁伊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还不忘给自己立一个贤夫良父的形象,“我听她们说今日姐姐一直都在书房忙碌,生怕姐姐的身体吃不消,这才让他们去迎仙阁买了汤带回来。” 开头的话一出口,接下来的那些花言巧语自然而然也就跟着滑溜出来。 “姐姐您可是这府上的支柱,您要是身体不爽了,咱们也都捞不着好不是么?” 见祝笙的注意力终于从那些文书上转移开来,阮沁伊眸子一亮,立马将自己藏匿已久的话说了出来,“而且,这几日一直在府上呆着,我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大婚将近,若是我在婚宴上就累到不行了,那晚上岂不是要扫了姐姐的兴?” 阮沁伊这一言不合就开车的习惯让祝笙真的有些无所适从。 她看着凑到自己面前那张精致的小脸,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眉心。 “那你的意思是……” 虽然知道阮沁伊这么一通忽悠必然是因为背后藏着什么其他的目的,但鉴于他能想到的那些要求也不会过分到哪儿去,祝笙想也不想就直接应了下来。 “想做什么直接说,我让祝符去安排。” 祝笙这话简直就像是让阮沁伊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他激动地想要扑到祝笙身上好好蹭一蹭表示自己内心深处的喜悦,却在下一刻直接被祝笙接住了他手上那晃晃悠悠马上就要撒了的汤碗,这才不得已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拿着勺子重新开始投喂。 与此同时,也不忘提出自己的要求。 “说起来,这还真是不情之请。” 又是一勺浓汤送到唇边,祝笙看也不看便张口喝了下去。 她的目光从方才开始便落在阮沁伊的脸上,看着那张小脸从纠结到坚定再到有些豁出去的架势,这才如愿以偿听到了某人的心声。 “其实,我是想让姐姐带我去校场的时候也带上我一起。” 他很早便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来得及实施。而这一次信件夜班被盗,更是无声地提醒着他此事的重要性。 若是不能及时处理,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荒唐事儿。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没想到让阮沁伊纠结万分的竟然只是这么件小事,硬是让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的祝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抬手从阮沁伊那里接过汤碗一口气喝光,将碗递回去的时候不忘顺了一下他耳边的发丝,“只要是我能去的地方,就没有你不能踏足的。” 20.干饭大业就靠您了! 待到阮沁伊真真正正站在校场上的时候,凌冽的寒风刮得他一个机灵,方才从温暖的被窝中被拽出来的朦胧感也立马紧跟着消失不见。 及到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眸往眼前看去,却是一下子被眼前这整齐划一而又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的场面给震撼到了。 他从不曾小看祝家军的威力,只是单凭他那点单薄的想象,怎么也没能预料到祝家军竟然是如此的威严整齐。 莫说这支军队在边关另邻国闻风丧胆,便纵是他这么一个跟在祝笙身边过来的大腿挂件,在看到面前这幅肃穆的场景之时也不由得挺直了脊梁,生怕自己无形中被祝家军散发出来的威压给按在地上死死摩擦,再也站不起来。 就在阮沁伊暗暗调整自己的气势,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的时候,祝符不知何时走到了人群面前,冲着大军比划了个手势。 随后,震天的口号声被大军喊了出来。 “感谢六皇子迎仙阁有福同享,今后我等必与君患难与共!” 响遏行云的就口号惊起了旁边林子中睡得正香的鸟群,同时也让阮沁伊心中顿觉莫名其妙。直到祝符偷偷过来给他解释一番,他这才觉察到其中的奥义。 “将军为了让将士们健康茁壮成长,平日里对她们的伙食要求很高。”确定祝笙没有阻拦的意思,祝符这才继续说了下去,“若不是六皇子那日带着将军在迎仙阁尝鲜,姐妹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那样的大鱼大肉呢!” 啊这…… 即便听完了祝符的解释,阮沁伊脸上的疑惑也依旧没消失多少。 他眨了眨眼看向祝笙那边,似乎根本不相信祝笙竟然会连将士们的餐饮都会限制。但就在他的目光转移过去的一瞬间,祝笙顺着他的动作点了点头,无声承认了祝符说的事实。 确实是苛刻了点哈…… 阮沁伊不知其中的门道,但他相信祝笙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虽说即便连他自己都觉得能把这群将士们馋出饿狼捕食的目光似乎有那么不太合适,但任何事安插到祝笙身上,似乎就变得有道理起来。 他正想打个哈哈将此事掩饰过去,却不料祝符再一抬手,震天的高呼再次响起。 “六皇子多多努力,姐妹们今后的幸福就靠你了!” 突然被戴高帽的阮沁伊一脸懵逼,他转头看向身边发号施令的祝符,一张脸上五颜六色不知应当做什么表情才算最为合适。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话是祝符正曾经说过的吧。 真是有什么样的将领就有什么样的兵蛋子,祝笙那么好的形象都要被这群张口就开始不务正业的人给玷污了…… “这不太合适吧……” 阮沁伊笑容一转,绕过祝符迈步到祝笙身边,笑吟吟地缠了上去,“再怎么说迎仙阁那一顿也是姐姐花的银子,将士们若真想要感谢,应当感谢姐姐才是。”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心中却跟着洋洋自得起来。 任由她们再怎么赶鸭子上架,他自岿然不动! 不就是想要让他多跟姐姐撒撒娇好有福同享么,正好,不如让她们去问问祝笙乐不乐意。谁想享受谁就得付出,可不就是这个理么? 站在前面的几个将士一直都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阮沁伊这话语中的推诿太过明显,让她们几个立马有些按捺不住,就想要上前再劝说几句。 却不料,被祝笙抬手制止了。 “她们说的不错。” 任谁都不曾想到,祝笙开口竟然是顺着将士们的话说了下去,“若是没有你,也不会有多余的那些菜,更不会让她们在那里胡吃海喝。” 祝笙眸中轻笑,抬手揉了揉阮沁伊依旧泛着疑惑的脸颊。 他又怎么会知道,当初那顿餐,本就是她花银子专门为他亲民用的。 “她们既然谢你,你受着便是。” 言罢,也不等阮沁伊再提出什么值得质疑的点,站在一旁的祝符立马看懂了祝笙的意思,招呼着点将台下的众将士们各自开始自己的训练,纷纷从台前散去,斩断了阮沁伊提出异议的机会。 看着她们四散开来的身影,阮沁伊总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但身边有祝笙护着,那种突然积压在心中的沉重只不过片刻便消散开来,全神贯注研究起校场上-将士们的招式来。 战场之上都是长戟铁骑之间的对决,在力量的对比之下,技巧倒是显得有些无关紧要了。大多数人都在做着力量训练,少有的那几个也只是重复同一套动作,很快便让阮沁伊觉得有些乏味。 祝笙还在不远处指点将士纠正动作,他想要过去找她,却又因为害怕自己打扰到祝笙而犹豫不决。 祝笙虽说一直在指点将士,但注意力一直都有给阮沁伊分过来一半。 此时看着阮沁伊欲言又止的样子,很快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挥挥手示意他到周围随便转转,不必拘泥于此处。 得到了祝笙的首肯,阮沁伊也不再继续呆在点将台上。 校场本就在京郊偏僻之地,周围到处都是没几个人走过的小树林之类,也正是将士们打点野味充饥的地方。 林子里隔不远的地方便会有一个人守着观察周围的狩猎点,故而祝笙也不担心阮沁伊会在林子里遇到危险,倒是能更加专心地去教育手下的将士了。 只不过,迈入林子的阮沁伊并没有往里走。 他之所以到校场,一来是为了在校场露脸在将士们面前刷一下存在感,二来,则是要亲自找胡知秋好好理论一番,问问她那个脑袋到底是怎么想到去祝符偷情报的。 难不成她以为祝家军跟她手下的禁卫军一样无能么? 最重要的是,又一个深夜潜入的,万一姐姐误会了怎么办? 一边想着,阮沁伊迈步沿着树林往另一边走的步子也更加气愤了些许。他倒是忘了,相较之于胡知秋派人夜半到祝府偷信件这件事,此时此刻阮沁伊跑到隔壁校场找人似乎更显得他们两个有一腿一些。 看守陷阱的人只分布在林子稍微深一点的地方,故而在祝笙去找阮沁伊的时候,根本没人知道他的行踪。 这样的答复让祝笙不由得黑了脸。 旁边这片林子她也经常来,若是阮沁伊真的进了这片林子,守在陷阱旁边的将士们不可能看不到他的踪迹。 如今没一人看到,只能说明——阮沁伊根本就没进林子! 一想到这里,祝笙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阮沁伊只顾着吐槽胡知秋低估了祝家军的能力,殊不知他自己也低估了祝笙的能力。 他以为自己只要躲过校场上的人,躲过林子里的人就可以悄无声息从这片校场潜伏到隔壁校场,但他却不知道,在祝笙看到林子旁边那新鲜的踩踏痕迹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他的去向。 那一连串脚印指向的毫无疑问是胡知秋的校场。 他去那里做什么? 不光祝笙,就连跟在祝笙身边一起找人的祝符也发现了阮沁伊留下的鲜明的破绽,看向胡知秋校场的方向一脸不悦。 “是我们打斗的练习不够精彩么,六皇子怎么还往老胡那边去了。” 胡知秋与她们祝家一守内一御外,虽说胡知秋是效忠在女皇麾下的人,但她们两家却不至于因此而针锋相对,更多时候,是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或者说,是井水不犯大海的关系。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想到日前得到的情报,祝笙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 她并不怪阮沁伊私下联系自己的旧部,只是这林子周围的地形并不好,相较之于阮沁伊去联系什么歪瓜裂枣的问题,她还是更关心他有没有一不小心走滑了崴到脚。 看到阮沁伊拿着一堆信封背对着胡知秋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的时候,祝符方才卡住的脑子也开始转动,自动将她亲自查到的信息搬了出来。 “不是吧……” 她显然对于胡知秋能干出这种没格调的事儿很是震惊,盯着对方校场的眸子都瞪大了。 祝符一脸难以言喻的神色,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人,“就那么一堆废纸,老胡怎么还大动干戈偷跑到咱们府上拿。她找人跟我说一声,我连带之前拦下来的都给她打包整齐送过去。” 再说了,那里面不也有胡知秋自己写的么? 都这样式儿了,难不成她还觉得那些信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那你之前的打包了么?” 祝符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说,她们家将军还真就随口问出来了。 “没……没有。” 她不过就是口嗨一下,就连信件是被胡知秋盗走的这件事也是刚刚才知道,又怎么会提前将之前的那些废纸打包好了呢? 更何况,之前那些废纸,有的已经被她拿去卖银子了…… “一会儿回去打包好了,连夜送到老胡床头。” 祝笙眸中含笑,再一次确定了阮沁伊的安危后转身往自家校场走去。祝符要不说她还没想到,经她这么一同胡言乱语刚好给她提供了一个思路。 不是怕阮沁伊漏了那些党羽们的重要信件么?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借花献佛? 21.你在床上研习兵法? 胡知秋可没想到自己白天刚干完坏事儿,晚上就被威胁到了床头,吓得她连怀里的小美人都不香了,立马穿衣打马往祝府而去。 即便此时已月上柳梢,祝府却依旧灯火通明。 看着祝府威严的大门,胡知秋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她是怎么会以为自己手下的人能悄无声息从祝府偷东西出去的?看看这庄严肃穆的高墙大院,看看这悄无声息的万层防御,别说她手下那些人,就算她自己来了,恐怕都不能轻易脱身! 胡知秋在这边暗自分析,浑然不觉不远处的巷口有人正在往这边靠近,还在自顾自深情演绎。 故而,当调查完毕的祝符出现在祝符大门口之时,看到的就是那个一脸颓废对着空空如也的祝府大门哀叹的胡知秋。 “老胡?来了怎么不进去,站门口吹冷风呢?” 胡知秋回神的时候祝符已经站在她面前,更是让身心刻满了悔恨的胡知秋暗自长叹了一口气。 看看看看,看看人家祝府的效率。 她才在门口站了多长时间,人家暗卫都已经观察完毕并且将人给请出来了。 “没事儿,就是觉得祝将军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来拜访不太合适,想着这两天祝将军可能闲下来了,所以过来走一趟交流交流。” “原来如此~” 祝符刻意拉长了语调,顺便还在胡知秋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眼,一副你懂我懂的意思。直到她觉得自己装腔作势够了,这才敲了敲门带着胡知秋进去。 胡知秋随着祝符一路往里走,她本以为自己会看到祝笙软玉在床的样子,却不料祝符却直接将她引到了书房。 在那里,祝笙正在认真教阮沁伊课业。 那是怎样一种坚定不移的意志啊!她明明看到六皇子就跟没了骨头一样不住往祝笙怀里钻,偏生这个在战场上硬了十年的人到了自家后院也硬的不行,小美人这么蹭来蹭去都没让她的神色变上分毫,依旧对小美人谆谆教诲,从不言弃。 “胡将军深夜前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早在胡知秋进门的时候,祝笙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 只不过,她还是将手头这一段给阮沁伊好生讲解过了之后才把这个粘人的小猫从自己身上撕下去,起身冲着胡知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说。 胡知秋一看到旧信件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奔到了祝符门口,哪里还记得给自己编一个正当理由? 如今骑虎难下,胡知秋只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阮沁伊那里。 孰料阮沁伊就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毫无感情地将脸埋在祝笙身前不愿起来,完全无视了身后的求助。 “那个……” 胡知秋孤立无援,又怕被祝笙抓着教育,额角的汗都给急出来了。好在在她紧张地到处乱瞟的时候看到了祝笙身后的那些绝版古籍,顿时心生一计。 “末将在家中研习兵法,有一处硬是参不透其中奥妙,忽然想到祝将军这里有绝版兵书,故来问问可否借来解惑。” 听到胡知秋这解释,阮沁伊埋在祝笙身前的脸更是把嘴角耷拉下去几分。 胡知秋啊胡知秋,你怎么就这么能演戏呢? 都知道那些信件是祝笙送去的了,干脆利落承认不就好了,哪儿来那么多弯弯绕绕?还在床上研习兵法,他看她需要借阅的不是祝笙这里的绝版兵书,而是朗月倌的上等春宫图! “没想到胡将军这么严以律己,更深露重还在苦研兵法,这些书本来就是为了给人答疑解惑的,胡将军轻便。” 得到祝笙这一番话的胡知秋就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样,立马随便挑了几本书向祝笙道谢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胡知秋是躲过了一劫,可怜还趴在祝笙怀里的阮沁伊默默承受了一切。 “姐姐您看,胡将军她都已经知道错了。” 便纵是阮沁伊心中再怎么不甘,此时此刻也只能端起一张昳丽的笑脸操着自己嫩生生的嗓子趴在祝笙身上讨好她。 谁能想到,他自以为隐秘的行动能暴露的这么快呢? 还好祝符与他有一同干饭的深切情谊,在去校场回来的路上偷偷告诉了他祝笙已经知道他偷偷跑去胡知秋那里的事实,这才能让他迅速反应过来,在回到府上的第一时间就开始跟祝笙撒娇求原谅。 要不然,胡知秋看到的恐怕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他了! “错的是她么?” 看透了身上这只小野猫想要祸水东引的目的,祝笙轻轻一笑,抬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下,将阮沁伊眼角为了装可怜硬生生挤出来的泪水擦掉,顺道低头在他红红的鼻尖亲了一下。 只不过,祝笙行动上做的温柔,发号施令却是毫不手软。 方才因胡知秋进门而被扣到桌上的书再次被祝笙拿了起来,上面印满了阮沁伊看不懂的话语。此时此刻,阮沁伊觉得自己不应该呆在京城,他应该是个土生土长的邻邦人。 只可惜,不论阮沁伊如何在祝笙面前装可怜,祝笙都不为所动。 枯燥乏味的古籍被祝笙摆在阮沁伊面前,“叁天之内把这两页内容会背理解透彻,叁天之后我来提问,到时候可别又装病。” 自己的撒娇全然失效,让阮沁伊那颗想要逃离困境的心瞬间灰暗下去。 他甚至又往眼角挤出了几滴泪水,抱着祝笙的胳膊就开始委委屈屈哭了起来,“是我不可爱了么,是我不够好玩么,为什么姐姐夜半叁更还要说这种让人伤心的事情,呜呜呜呜呜,当初我要是没跟着姐姐就好了……” 这一番话就差把共赴韶光给明示出来了,想要借此逃避背书的目的也毫不掩饰。 只可惜,祝笙从来都是耐得住寂寞,钓的起大鱼。 她轻柔地将阮沁伊眼角的泪水拭去,甚至还把人抱到腿上在那因为委屈而泛红的眼角亲了亲,但口中说出的话却依旧坚定,不给阮沁伊任何从中作梗的机会。 “乖,我玩你的事往婚后放放,现在先把眼下做好你才是最可爱的那个,懂了么?” 言罢,也不管阮沁伊是不是还一脸委屈等安慰的样子,祝笙把人放在椅子上抬起他的手按在书籍上之后,这才给他留了一盏灯径自离去。 书房中,阮沁伊愤愤然将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古籍又背一遍。 只不过为了伪装的更透彻一些,阮沁伊硬是在书房中窝了叁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一概在书房中不让别人打扰,就连祝笙与手下将士们议事都转移到了大堂进行。 而他这叁天,除了想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之外,还顺道拿着祝笙书架上那些绝版兵书看了个够。 阮沁伊本还在为自己的绝妙伪装暗暗高兴,却在看到站在祝笙身边那个穿着白裳拿着折扇的男子时立马炸毛了。 什么情况! 他在书房之中勤奋刻苦,祝笙在外面另觅新欢? 顿时,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从阮沁伊心尖涌起,他本想立马上前对峙,却不料自己的眼角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酸胀起来,泪水不由自主地簌簌落下,再怎么也止不住。 他慌乱地抬手想要将泪水拭去,却都只是徒劳。 不能这种模样见那个勾引了姐姐的小妖精! 下定决心,阮沁伊本打算先转身回自己的厢房,等到心情平复之后再过来对峙,却不料,早已被眼尖的祝笙发现了行踪,出声招呼过去。 “我不是姐姐的大宝贝了!” 才刚走到祝笙面前,阮沁伊就先发制人,气呼呼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委屈,质疑的视线也时不时往站在祝笙身边的那个男子身上扫去,暗示意味浓厚。 早在阮沁伊站在院子里耸动肩膀的时候,祝笙已经猜到了他在委屈什么。 此时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她又敏锐地觉察到小野猫的眼睛似乎比之前向她讨好处装可怜的时候更红几分。 懂了,这次是真委屈了。 祝笙叹了口气,默默冲阮沁伊张开双臂,示意他到自己怀里来,顺道还毫不隐瞒地道出了身边人的身份,“他是祝家的军师,叫玉璃。他们家里世代都会选出最优秀的子嗣为祝家效忠,玉璃就是这一代的白纸扇。你若不信,大可出门打听打听。” 信。 他怎么会不信? 早在他站在门口看到玉璃手上的折扇之时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只是他心里明知道他最大概率的身份,心底却依旧泛起了些许酸涩? 祝笙的解释也让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平复了些许,深知这次真的是自己无理取闹了,阮沁伊默默顺着祝笙递过来的台阶坐在了她的怀中,翻出古籍中祝笙让他背的那两页看了起来。 明明是早已滚瓜烂熟的文字,如今却真的如同异国文字一样了。 他整颗心都不在书页上,反倒是一直注意着身边人的动静,试图从中找出他们两人绝无其他可能的证据。 孰料,祝笙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又跟玉璃吩咐了一句阮沁伊听不懂的话,挥挥手便让人先下去休息。 而至于她自己——当然是要考阮沁伊好容易才做完的课业啊! 22.坑好深,他好气 不知是玉璃的出现让阮沁伊心中起了警惕,不想被祝笙当成一无是处的花瓶,还是方才那一番冲击对他的干扰太大,让他在背书的时候都忘记了伪装,顺畅无比地将祝笙布置的任务背了出来。 不仅如此,就连祝笙在问到其中的典故之时,他也是顺口便答了出来,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如同是深刻骨髓的东西一般。 “为名者攻其心,为实者攻其形。[1]” 祝笙听着阮沁伊丝毫不打嗝地背到这里,抬手打断了他继续背下去的行为。 她并没有对于阮沁伊可以流畅背出她布置的内容而感到吃惊,毕竟对于她而言,这几页书本应该一日之内就背完的,她已经给阮沁伊放宽了期限,若是他还不能完成,那才真是让她大失所望,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几个字。 而她为阮沁伊选出的这一篇,正是为了培养一下阮沁伊的帝王意识。 “你来说说,若是你,来选,是为名还是为实?” 祝笙问话的时候神色略微严肃,明显是将此事当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问题。 她们祝家辅佐君王世世代代,可谓是对于君王的那些套路熟悉的不得了。早在阮沁伊带着她去救济城郭百姓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阮沁伊的选择。 但,她还是想要听一听阮沁伊对此的理解到了哪种程度。 如此,她也好有个正确的引导方式。 阮沁伊可没想到祝笙会突然这么正式地问自己这种问题,原本还略微走神的思维瞬间跟着祝笙严肃的面容回归,在他整个人身上再次蒙上了一层花瓶的假象。 “姐姐喜欢哪个,我就选哪个。” 看着阮沁伊明显转变的态度,祝笙眉头跟着拧了起来。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他却依旧不愿意告诉她他心中真正的答案。 “是么?” 就在阮沁伊成为祝笙要因为他这种推诿的态度生气的时候,祝笙却突然笑了。她缓缓抚过书上的那几个字,眸中带着几分戏谑,“倘若我说,我喜欢为实呢?” 为实者,攻其形,乃兵戈之争。 “那……” 阮沁伊刚想开口顺着祝笙的话说下去,却瞬间被她那戏谑的态度拉住了脚步,立马乖乖闭嘴,做出一副凝眉思索的样子。 差点就掉坑里了! 什么为实者! 以为他不知道,当今女皇行的就是攻其形的路子么? 单看祝笙对女皇的态度,就知道她必然不喜欢为实者的行事作风。而至于她为何如此言说,怕是已经看穿了他玩弄的那些小把戏,并且对他的隐瞒心生不满…… “那我以后就不跟姐姐一起了。” 说着,阮沁伊便要从祝笙身上跳下去。 只不过,他一介花瓶,力道上又怎能敌得过在战场上给厮杀了日日夜夜的祝笙? 尽管他为了让自己的抗拒显得真实一些,故意用了全部的力气,但在外人眼中看来,他也不过就是在祝笙的怀里扭了扭罢了。 这哪里是要离开? 分明就是不想从中选出个所以然来,故意冲着祝笙撒娇模糊焦点呢! “那正好,我也不想让将军跟你在一起。” 阮沁伊说出这番话的目的本是为了模糊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孰料这矛盾没有解决,倒是被人借着自己的话顺坡下驴,直接将他踢了出去。 ! 听到这话,原本还想要从祝笙身上下来的人立马变了脸色,一副警惕自己的窝边草被别人啃了的兔子的样,顺道还反手环在了祝笙的脖颈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从外面走进来的白衣男子。 正是方才已经离去的玉璃。 玉璃仿佛毫不介意阮沁伊对他的抗拒,也不觉得自己方才说出的话有什么不妥,径直走到祝笙面前冲她行了一礼,随后拿起了被他遗落在桌上的地图。 做完这些,玉璃这才转而看向阮沁伊这边,笑眯眯道:“玉璃对将军倾慕已久,只是碍于将军与六皇子有姻亲,这才将思慕之情按捺心中不曾表露。如今六皇子既然愿意退出,那玉璃便没什么顾忌了。” 这这这这……! 都不带矜持一下的吗? 阮沁伊被玉璃这一番话惊得小嘴微张,就差直接从祝笙身上蹦下来跟玉璃理论一番了。 生气! 原本他还为自己冤枉玉璃而心中有愧,没想到对方转头便告诉他他根本不存在冤枉之说。他只不过是用自己用惯了的方式跟祝笙撒个娇扯开话题罢了,谁想到玉璃竟然直接顺着杆子往上爬,就差动手将他从祝笙怀中拽下来了。 “玉公子说笑了。” 当即,阮沁伊也顾不得什么暴露自己肚子里那几滴墨水的事儿了,环住祝笙脖颈的胳膊又紧了几分,“我与姐姐只不过是对书上那句话的见解有所不同罢了,怎么就上升到要退出姻亲这一步了?” 为了避免玉璃再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阮沁伊紧跟着便嘟嘟啦啦将自己的见解一字不漏地倒了出来。 “为实者确实更适合姐姐现在的情况,因为她根本不用为名,她早已名满天下,差的只是一个攻其形的行动而已。” 阮沁伊这话虽说的是祝笙现在的情况,但实际上他的目光却一刻都没从玉璃脸上离开。 他得好好看着这个觊觎他姐姐的人,决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而姐姐最初问的是我会如何选择,与我而言,根本没有攻其形的能力。相较之下,我头上这个六皇子的名号虽说早就已经被挂上了废物花瓶的名声,但谁不喜欢浪子回头?只要我好好努力,攻心之术未尝便是竹篮打水。” “是么?” 阮沁伊这一番话说下来,本以为会让玉璃有几分退缩的意思,孰料对方只是轻轻一笑,甩开折扇装模作样起来。 “成名可不是朝夕之功。” 玉璃抬手冲着祝笙行了一礼,开始全方位展现自己那修炼多年的嘴皮子功夫,“将军驻边十载,杀敌无数,这才有了远扬在外的声名。每每对阵,将军必然亲自做前锋,也正因如此,才得到了军中将士们的认同。而你呢,你有什么?”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玉璃偷偷往祝笙那边瞥了一眼,见对方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继续说了下去,“至于六皇子你,莫说让将军信服,便纵是这京城中的名声,怕是都无法挽回吧?” 说到这里,玉璃还特意做出一副鄙视的姿态,活生生将一个反派给演活了。 他这一番话可是揪着阮沁伊现如今表现出来的状态的弱点好生批斗,若阮沁伊真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废物的话,此时估计早就已经无所遁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可惜,他不是。 “玉公子这就是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 说到这里,阮沁伊甚至都不再将自己缩在祝笙怀中,放开环住祝笙脖颈的手便从她怀里跳了出来,走到玉璃面前与他面对面对峙。 “倘若我能正名,玉公子又当如何?” 可笑,他本就只是韬光养晦罢了,为自己正个名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如今姐姐的觊觎者都当着姐姐的面欺辱到头上了,他若是再继续隐藏下去,岂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反正他当时假痴不癫就是为了把自己从皇权的斗争中拉出来,免得一不小心就被人暗杀了而已。 如今自己已经与祝笙结为夫妻,那些暗杀也不再是威胁。 他之所以依旧藏着捏着,不过是生怕祝笙觉得自己虚伪。 但,现如今这种形势,他若是再藏,身后的人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六皇子想如何?” 即便阮沁伊已经是一副要与他争斗到底的架势,玉璃却依旧带着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表情,更是让阮沁伊心中的斗志增长了几分。 他本想想一些过分的惩罚,却在想到玉璃白纸扇这个身份后停住了那些胡思乱想。 不过,无妨。 就在祝笙想要开口制止这场闹剧的时候,阮沁伊却又突然开口了。 “若我能在大婚之前正名,那就请玉公子在我们两个大婚的时候站在祝符门口迎宾,并且还要在我们拜堂之后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想。” 言罢,阮沁伊自己就先心中暗爽一番。 嘿嘿,不愧是他! 没有什么是让情敌站在自己婚宴门口迎宾更爽的了,如果有,就是让情敌在他们的婚宴上含泪送上祝福却又只能强颜欢笑! 在场另外两人是真没想到阮沁伊的脑回路能这么清奇,就连玉璃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刷的一声。 原本用来装模作样的纸扇被他合了起来,看着阮沁伊的眸中也带上了几分好奇。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完,玉璃还顺水推舟让下人拿出笔墨纸砚立了字据,待到双方签字画押之后,这才满意离去。 从玉璃笑出声的时候,阮沁伊就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只不过,他一门心思都想着如何让这个潜在情敌心服口服,根本没细想更多。如今看着玉璃离去时候脸上那狐狸一样的笑意,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天坑啊! 玉璃那副模样哪里是情敌得到承诺的开心,分明就是奸计得逞的笑意! 不过就是一个激将法而已,怎么他就义无反顾地撞进去了? “姐姐,这个字句能不能不作数呀?” 反应过来的阮沁伊立马故技重施,打算从祝笙这里搞到一些特权,奈何玉璃原本就是跟祝笙一个阵营的,她又怎么会给自己人拆台呢? 祝笙看着面前人委委屈屈的模样,果断将厚厚的书籍递到了阮沁伊手上。 顺道,还特意拍了拍阮沁伊的肩膀以示安慰和鼓励。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还等着看小璃为咱们迎宾呢。” 而至于玉璃,早已躲在房中研究地图了。 自家将军想要看看六皇子的真面目,他身为祝家的军师,怎能不助她一臂之力呢? PS:[1].出自《战国策·韩策叁·谓郑王曰》,后面的解释只是我个人瞎胡解读,不必认真。 其实这里用《管子》里的东西更为合适,毕竟《管子》就是管仲写给君王的东西,奈何那本书没在手边,这才用了《战国策》。 哎,老毛病了,一写到这一类的情节就会引用一些最近看的东西。 23.墙头草?咱可是专业的! 即便阮沁伊在立完字据之后就惊觉这只是玉璃给他设的套子,但如今事已至此,该签字的已经签字了,该画押的也画押了,他也不好公然背弃信言。 更何况…… 其实他还是很想让玉璃去给他们迎宾献词的。 毕竟,根据他那灵敏地不能行的第六感而言,虽说在祝笙的心中玉璃此举只是为了帮她,但玉璃那边,必然也隐藏着几分想要从中试探试探祝笙态度的意思。 不是他太敏感,着实是他对祝笙的魅力太清楚了! 但现如今既然祝笙已经被女皇强行指配给自己,那他必然不能让这京城中任何一个觊觎者占了便宜! “姐姐,今日陪我去迎仙阁好不好呀?” 迎仙阁作为京城中最大的酒楼,自然也是人们最喜欢的传达八卦的地方。 当初他刻意败坏自己名声的时候就选择了这个地方作为起始,现如今,自然也应当从这里开始回收那些曾经自己亲自放出去的孽债。 祝笙既然有意想要逼迫阮沁伊暴露自己的本性,自然而然也愿意亲自看看他到底有几分能耐。 即便阮沁伊不前来邀请,她也必然要暗地里打听一番的。 如今当事人说出口,倒是省去了她派其他人偷偷打听的必要——虽说,待到阮沁伊真真将他掩藏在花瓶之下的内胆亮出来之时,这京城之中的八卦必然不胫而走,根本用不着她刻意打听便可以传到祝府之中。 “好,正巧我也想吃迎仙阁的美食了。” 二人言罢,当即便招呼身边人收拾收拾往迎仙阁而去。 阮沁伊原本还想着要不要给祝笙身边吹点枕边风,好让那群对他不错的将士们也跟着占点便宜。 只是,想到他此行的目的,阮沁伊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 祝家军实在是太多了,若是真真让祝家军都来迎仙阁吃饭,那到时候就没有人去看他的表演了,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很亏? 想到这里,阮沁伊立马甩了甩头,将喊人的冲动按捺下去。 他本来还想着应该如何在众人面前状似不经意地表露出自己的能力来,却不料此事根本不用他费尽心机,有人早已在不知觉的情况下为他铺好了路子。 当他们二人踏入迎仙阁的时候,迎仙阁中依旧如同往日一般热闹非凡。 但这非凡的热闹之中却又掺杂着些许与往日不同的格调。 往日那是过客们自行前来驻足歇脚,今日却明显不同。看着大堂中坐满了文人墨客的样子,阮沁伊心中立马有了定论——想必,今日是有什么达官贵人在此宴宾客。 怪不得,方才他们二人进门的时候,门口的侍女分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看着他们二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上前阻拦,任由他们走了进去。 一般而言,这些达官贵人宴宾客的时候,都是要有请帖才能进的。 但祝笙不一样。 她这张脸在京城之中早已成了标志性的物件,莫说冲她要请帖,便纵是祝笙真的没有请帖不请自来,让楼里的主人发现了,也不敢说半句不是,甚至还要赔着笑脸跑到祝笙面前自罚叁杯,为她这请帖没送到位的举措。 事实上,祝笙确实是不知道今日有人在迎仙阁宴宾客。 她最烦这些磨嘴皮子的文臣了。 若不是有些事情还需要与这些文臣沟通,她宁愿自己在回京之时都不用往金銮殿的宫宴走走上一遭,还要跟那些文臣费嘴皮子,麻烦! 迎仙阁中的宾客们也没想到祝笙会来。 她们先是震惊一番,然后看着坐在主位的裴云神色复杂。 不是听说裴云半夜翻祝府的墙被祝笙抓住,甚至还因此被祝笙坑了好大一笔赔偿金,本以为她们二人必要因此种下矛盾,谁曾想裴云在这种私人宴会上还会把祝笙给邀请来? 裴云此时也是满脑子迷迷糊糊的。 她看了看突兀地站在门口的祝笙与阮沁伊,又扫了一眼周围一张张等着她解释的好奇的脸,心中不由得哀叹一声。 只不过,面上她可不敢抱怨半分。 日前才跟着阮沁伊一起撺掇着祝笙反了女皇自己坐龙椅,她可不是那种朝叁暮四的人,祝笙大权在握一日,她便是祝笙坐下最忠实的狗腿! “祝将军您可算来了!” 裴云只是稍稍疑惑了一下,一张脸上立马带上了谄媚的笑意。 她甚至连嘴角的饭粒都没来记得擦掉,拔腿便从主坐上起身小跑着到祝笙身边,俯身恭恭敬敬引着二人往大堂中央走去。 若是祝笙没来,她就是这宴会的主人。 如今祝笙来了…… 那还有的说?必须得请祝笙上座! 裴云这一副恨不得将祝笙供起来的样子更是让不少人大跌眼镜,一个个看向裴云的目光就跟的看什么怪物一样。 她们记得,裴云先前很看不起阮沁伊的时候,对祝笙那可是恨屋及乌。 现如今不仅对祝笙狗腿起来,甚至连黏在祝笙身边狐假虎威的阮沁伊都让她带上了几分敬意。 “你们原本要做什么,不必拘泥。” 受到如此簇拥的祝笙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只是扫了一眼面前桌上放着的小食,从中挑了一盘阮沁伊比较喜欢的递到他面前,这才给在做的诸位文臣解除封印。 有了祝笙这一番话,在座的其他人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毕竟,她们能来应裴云的约,就证明她们在朝堂中的位置与裴云相当或者还不及她。 连女皇都不敢惹的人,她们这些臭鱼烂虾有什么理由在这尊大神面前蹦跶? “那挺好。” 祝笙已经发话,裴云便没有不顺坡下驴的道理。 在这一群被突然被打扰的人之中,大概只有墙头草裴云最为如鱼得水,“如今祝将军前来, 正好我们文会可以让祝将军评判一番,让祝将军看看我朝文臣的风采。” 看着裴云一点都不尴尬的样子,在座不少人头上都挂上了几根黑线。 有没有搞错…… 裴侍郎怕不是忘了,祝将军最烦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让祝笙来评判这些文章,还不得被她骂个狗血淋头啊? 一想到祝笙在金銮殿上舌战群儒的架势,众宾客都不自觉缩了缩脑袋。 都是自己人,为什么要让她们去给祝笙送人头? “不了,我也没这个才情。” 祝笙挥挥手,引得大堂中的宾客长舒一口气。 有了祝笙这话,想来她们今日这顿白白送上门的讨骂可以被免了。 然,还不等众宾客悄悄松口气,祝笙很快便语不惊人死不休,在这好容易才平息了动荡的大堂中投下了另一颗巨石。 “还是让六皇子来吧。” ?! 祝笙这话一出,方才还在心中悄悄压下震惊的众人终于再也压抑不下心中的震惊,有的人甚至惊呼出声,旋即立马抬手捂住口部,生怕自己心中对阮沁伊的轻视不小心流露出来让祝笙抓住了骂她们的理由。 就六皇子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模样, 怕是连说文解字都不曾读过,更莫说四书五经了。 “好!” 就在大堂中的氛围正尴尬的时候,作为主办方的裴云很自觉地担起了调节气氛这个重要的工作。 只见她一副情真意切为阮沁伊喝彩的样子,其炉火纯青的演技,硬是让她们这一群在官场上见惯了假笑的人都没能挑出半点问题。 不得不说,不愧是最会见风使舵的裴侍郎! “没错没错!都说文章应当让老妪都能读懂才是好文章,如今让六皇子鉴赏,刚好可以考研一番我们的功底。”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一阵就叫好声随即而起。 闻言,正在吃小食的阮沁伊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来着? 还不等阮沁伊在大臣无意中含沙射影的语句中挑出毛病,众人纷纷拿出文房四宝低头苦思冥想起来。 看她们时而蹙眉,时而在纸上涂涂画画的模样,着实是比那些考科举的学子们还要努力一番! 对于这一群被迫苦思冥想的大臣而言,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这场文会的主题是屡试不爽的赞美祖国大好河山,即便随手写几句也可以蒙混过关,不至于让她们全然无从下手。 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文会鸦雀无声,只有宣纸翻动和研墨的声音。 很快,几位大臣已已经拿着自己的拙作上前。 见状,其他人也不好继续拖下去。 换了阮沁伊这么个判官,她们甚至连咬文嚼字的功夫都省了,只是用白描的手法写出了最为直抒胸臆的诗词歌赋,速速将烫手山芋扔了出去。 “唔……” 阮沁伊看着手上这些惨不忍睹的诗词歌赋,眉头都蹙成了川字。 最近这些文臣怎么搞的,一个个的连个诗词歌赋都不会写了,什么“山河大好,惟愿盛世长存”这种明显滥竽充数的句子都出现了不下五次。 就在阮沁伊恨不得直接开口将这写了“山河大好”的人揪出来之时,一张肆意轩昂的墨宝出现在他面前。 与那些为了应和阮沁伊先前表现出来的花瓶形象而故意白描的臣子不一样,这首词虽说也是白描,但它可比那些尬的一批的吹捧好了不知几倍。 真真论起来,那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最重要的是,在一众赞美大好河山的言语之中,面前这一份,却是字里字外都是鞭笞。 哪有什么海清河晏,不过就是在粉饰太平罢了。 “这是谁写的?” 阮沁伊紧皱的眉头终于松懈了几分,但原本一双不经意的眸子却也跟着深沉下去。 他起身将宣纸展开冲着众宾客,自然而然也吸引了祝笙的目光。只是,当她转头看向宣纸上的内容之时,原本想要送到口中的葡萄却停在半空。 这词,可谓是踩在最喜欢粉饰太平的女皇脸上蹦跶了。 PS:这首词参考[宋代]醴陵士人《一剪梅》 宰相巍巍坐庙堂。说着经量。便要经量。那个臣僚上一章。头说经量。尾说经量。 轻狂太守在吾邦。闻说经量。星夜经量。山东河北久抛荒。好去经量。胡不经量。 时间仓促,来不及自己写了,借先辈结晶一用。 24.您六皇子还有名声? 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这种针砭时弊的东西,再加上宣纸上那气势磅礴的字迹,作词者显然就没打算从中全身而退。 宣纸上的内容就才刚刚展示出来,原本帮着收宣纸送上来的店小二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昂首挺胸站到众人前面,目光幽幽看着祝笙那边。 尽管她做出这一切之前已经下了无数次决心,但真真正正对上众人扑面而来的压力之时,还是没忍住握紧了拳头,手心尽是紧张的汗水。 只不过她面上却没有什么异样。 巩心突然站到大堂中间的行为让不少人傻了眼,但她们可并没有往某些方面想,只是以为她这是想要上前去看清楚宣纸上写的内容而已,大惊小怪的样子虽让她们心生反感,但为了维持各自的身份,谁也没说话。 “心心,你干什么呢?” 迎仙阁每日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巩心也是在这里好一段时间的伙计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店掌柜一边在心中暗自为她捏了一把汗,另一边却不忘趁着她还没酿成大祸,赶紧出声提醒,希望可以把误入歧途的人给拉回来。 却不料,巩心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将大堂中的平静化为虚无。 “是我写的。” 尽管她心中紧张不已,但想到传闻中祝笙的品性,巩心还是强行为自己壮了胆子,开口认下了这首可谓是大逆不道的词。 一时间,满堂哗然。 谁也想不到这巩心一个店小二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出这么一首要命的词。 无数双打量的眼睛落在巩心身上,让她如芒在背的同时,却又清醒地扛着这份压抑用自己希翼的目光死死盯着祝笙。 祝将军驻边归来,这一路上见多识广,必然知道京城中这些美好都是假象。她在京都蛰伏数月,就是为了找到一个靠谱的显贵,将自己家乡的惨淡揭露出来,让父老乡亲们脱离苛政…… 然,不等巩心给自己建立出足够的慰藉,她一直深信不疑的祝笙便直接让她懂得了什么叫社会的险恶。 “是你写的?” 祝笙看着眸中明显带有怯意的巩心,重新将方才已经放下去的葡萄拿起来扔到口中,“那你写这首词,想得到什么样的效果?” 这原本应该是明知故问的问题,却让她问的理所当然。 巩心是听闻祝笙性格豪爽,也曾经帮助过城郭那些百姓,这才斗胆想要在她这里试一试。原本她也没想着祝笙一定会帮她,但在看到祝笙这幅冷淡的态度之后,巩心还是没忍住眸中的失落,任由其散漫出来。 “我……我想……” 祝笙若是没将其中的含义挑明,巩心尚且有几分隔着纱硬挺的底气。如今她直接将这话问出口,反倒是让巩心对于这些达官显贵的惧意大过了想要上诉伸冤的委屈,一番话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祝笙一开口,大堂中瞬间便安静下来。 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不长眼色撞上去。 大堂之中寂静无声,只有巩心愈发急促的呼吸在表明着她愈发崩溃的心态。 就在她默默向父老乡亲们道歉想要跪下来认罪伏法的时候,一直旁观的阮沁伊却开口了,“你这首词是我亲点出来的翘楚,想要什么奖励但说无妨,赌上我六皇子的名号,也必不会让你的愿望落空。” 与仿佛并不关心的祝笙不同,阮沁伊的语调中尽是认真。 也正是这坚定的语调成功安抚了巩心心中对于权贵的恐惧——倘若这大堂中其他人都是达官显贵的话,那独独这个身份上最为尊贵的六皇子,反倒是跟她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最为接近的。 “我想要换了我们郡县的太守。” 此语一出,大堂中再次响起了嘀嘀咕咕的声音。 没有哪一个地方官员不跟京都这些人联系的,差别只是在于她们攀上的京都的人的官位的高低罢了。 此时此刻,她们就是在讨论到到底是谁的下线这么愚钝,竟然还让人给告到京城来了。 阮沁伊可没心思去关心那些达官显贵们的交谈。 他心中所想的,已然是如何帮巩心实现愿望了。 换太守根本无法改变词中所写的凄苦——莫说一个太守了,巩心在京都潜伏的这些日子,就连尸位素餐的翰墨都让她给撵下了台。 但实际上呢,朝局并没有任何改变。 “好,一言为定。” 巩心这首词字字泣血,在座的这些达官显贵可能只是看到了其中的敛财之道,但已经在城郭百姓们那里了解过民间疾苦的阮沁伊却不然。 他知道这些对于百姓的伤害。 凡经量,必要收税。 这些官员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但百姓们呢? 有时候收成不好,他们甚至连留下来年种子的余粮都没有,又如何经得住这些官员们如此乱搞? “谢六皇子!六皇子的大恩大德,我与我们那里的父老乡亲生生世世都会记住六皇子的大恩大德的!” 能潜伏到京城抓住祝笙告状,巩心终归还是有些心思的。 她也知道此处人多眼杂,并没有在这里直接说出自己故乡的名字。 即便,以身后那些官员们的权利,只要她们有心,很快便可以将她整个人的生平扒个底朝天。 而那之后,她家乡的乡亲们可能遭到更为严重的报复…… “你不用担心。” 就在巩心为了自己脑补的后果背后发凉的时候,阮沁伊带着笑意的声音跟着传到了她的耳中,将她从无尽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她惊疑未定地抬头往阮沁伊那边看了一眼,却在看到阮沁伊那坚定的目光之时忽然平静下来。 也是,便纵是六皇子不能解决此事,只要祝笙还在,她到时候再从祝笙身上下手也未尝不可…… “姐姐,咱们把她带回去吧。” 蓦的,方才还在一本正经跟巩心保证的阮沁伊突然转身,带着一脸笑意开始当着众人的面给祝笙吹枕边风。 “你看咱们还不了解那里的情况,让她回去详细说说才能下手不是么?” 阮沁伊虽相信祝笙不会放任不管,但她方才的态度却真的完完全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这让阮沁伊如何不多想? 而阮沁伊这个行动,让大堂中的众人彻底憋不住了。 一声又一声的嗤笑从各个角落传来,她们甚至都不愿意在祝笙面前掩饰她们对于阮沁伊的不屑——毕竟,祝笙与阮沁伊的首次相遇,就是阮沁伊闹笑话的现场。 看当时祝笙的反应,她根本不关心这些。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祝笙明显依旧不在乎…… “姐姐,好不好嘛?” 见祝笙没有反应,阮沁伊原本坚定的心也跟着动摇了几分。他可从不是那种在外矜持的人,当即凑到祝笙身边顺手给她剥了个葡萄递到她嘴边,笑意盈盈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要知道,平日里在府上大多都是祝笙给他剥葡萄的! “听你的。” 祝笙似乎很是受用阮沁伊的这一番行为,原本还仿若对这些无所谓的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笑意,恢复了往常跟阮沁伊相处时候的姿态。 见祝笙应下了,巩心当即也给祝笙行了个大礼,态度可比方才跟阮沁伊行礼时候虔诚多了。而那双原本战战兢兢的眸子此时也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取而代之,衬的她整个人都精神几分。 巩心是高兴了,大堂中其他的官员恨不得直接把巩心捏死在迎仙阁里。 待到祝笙他们离开,一众官员当即便要抓着迎仙阁的老板问东问西,孰料祝笙对此早有防备,还不等她们有所行动,就已经被留守此地的祝家军面无表情拦了下来。 对上祝家军,她们可谓是力不从心。 祝家军对迎仙阁的饭菜可是心心念念,店掌柜知道将士们这是帮了自己大忙,倒是主动提出给来值守的将士们提供免费的膳食。 如此,将士们更是将迎仙阁守得固若金汤。 无法从此处下手的官员们只好悻悻离去,暗地里开始从其他地方各种打探。 可惜了,所有有用一些的消息只有祝符的人知道。 而祝符,从不出叛徒。 待到祝笙带着阮沁伊和巩心这个当事人一同往她家乡而去的时候,京城中的那些官员们还在试图撬开祝符紧闭的大门,从门缝中窥觑几分线索, 殊不知她们要找的人早就不在了。 巩心这事儿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自然避免不了传到女皇耳中。 女皇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折子,心中的愤怒一而再再而叁往上迭加,直到受到暗卫说他们已经离京的消息之后,心中的怒意再也掩饰不住,直接将手上的折子摔到了地上。 “这个祝笙,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的存在?” 冷冷扫过跪在自己面前的暗卫,女皇阴鸷地笑了一声,挥手便下了命令,“既然他们愿意去,那就让他们在路上吃点苦头。” 闻言,暗卫一惊。 她先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不带感情地询问,“六皇子也在随行之中,陛下您看……?” 即便阮沁伊只是女皇最不待见的一个皇子,他也必须要先行问过才是。 如若不然,这谋害皇子的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并行处置。” 女皇的话音落下,暗卫也随之消失。 直到她跃出皇宫,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容颜这才变了神色。 倘若将她那用于隐藏的面罩拽下来的话,必然能将那张皱成苦瓜的脸尽然收入眼底。 她着实不明白女皇为什么想不开,非要去行刺祝笙? 难道没人跟女皇通报当时韩丞相被祝笙收拾一顿的原因吗?她们这群暗卫所谓的刺杀,在人祝将军眼里,分明就是小孩子的儿戏罢了! 女皇这是生怕祝笙他们一路上无聊,特意给他们送些乐子解闷呀! 没事。 暗卫看了看京城城门,暗自给自己打了口气。 她能被女皇看上安排在身边服侍,就是因为她是一众暗卫中腿脚最快的。到时候她就做个样子,麻溜假死跑路隐居山林就好了! 25.谁还不会假装吵架了? 赤县确实是天高皇帝远的一个地方,即便祝笙用上了最好的快马,他们叁人也依旧是走了近乎一旬的日子才到达赤县。 看着赤县门口这精心雕琢但却又带着明显岁月痕迹的牌坊,和牌坊下穿着破旧的粗布麻衣的村民,祝笙的心中对于赤县又有了一个新的定义。 来之前就已经想象到了赤县这里的情况,但在实际看到之时,心中还是会略感愤怒。 “ 先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吧。” 阮沁伊显然也觉察到了其中的内情,他从祝笙怀中探出头 轻轻冲着巩心说了一句,目光却不忘依旧在周围转动,先行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巩心刚要开口,这个提议却又被祝笙打断。 她摇摇头 嗤笑一声,转而问道:“你离开这里多长时间了,这里可还有其他人能认出你的模样?” 巩心以为祝笙这是在确定 落脚点,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为难。 她已经离开这里十多年了。 她本就是因为家里人含冤而死才离开的,若真真说来,拿出之前的陈年旧事说不定会让邻居相信她的粉,但对方愿不愿意让她在家里谈论这些事情却又不一定。 毕竟,这若是被抓到了,便是大刑大狱伺候。 看到巩心这幅为难的模样,祝笙心下了然。 刹那间,祝笙那张年终的脸上立马变了一种神色,一种独属于纨绔子弟的轻佻浮现出来,高声道:“哪个郡县的太守竟然这么不长眼?我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竟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祝笙的高声怒喝让周围的平民百姓很快便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看过来的还有在街上巡视的衙役。 她们虽然不清楚祝笙的身份,但在看到祝笙怀中精致的美人和座下一眼便知的宝马之后,心中立马有了定数。 只怕,是什么贵人来了! “不知贵人大家光临,请问贵人何来,要到哪儿去?我们已经派人去给太守大人通报了,您这边请。” 当即,便有衙役们分工合作,很快便将祝笙到来带来的喧闹压了下去。 而至于她们一行人,也被衙役带着到了太守府上。 赤县太守柯越在听到衙役汇报的时候心中很是惊奇——她这里穷乡僻壤,除了那些个想要在她生意上分一杯羹的朝廷命官之外,还真没几个人会来这里。 如今突然冒出个贵人,也不知道只是偶然路过,还是也在京中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要在她这里白嫖些油水。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影响她赶忙出去接待。 她其实更希望是下面人看错了,但在看到祝笙的一刹那,她便知道下面人这一次是真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不说其他,单就那个带着美人的女人身上的布料,就是京中特-供的! “贵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是下官接待不周了。” 看着女人怀中那个四处张望的美人,柯越便纵是心中痒痒,但终归不敢从别人口中夺食。若不是她做事一向知道分寸,自己这酒庄的生意也不能到现在依旧红火, 依旧可以在女皇猜忌的眼皮子低下瞒天过海。 “看什么呢!” 刷的一声。 是马鞭破空的声音! 柯越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个小动作便被祝笙给抓到了,当即冷汗连连,弓着的身子弯的更低了。 “下官不敢!” 生怕祝笙一个不满到京城中说些什么,柯越立马笑呵呵伺候着转移话题,“贵人一路舟车劳顿,要不咱先进去歇歇吃个饭。咱们赤县盛产赤封酒,贵人若是不嫌弃,我让下人给贵人备上。”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看着柯越这幅姿态,祝笙心中大悦,状似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俯身在阮沁伊脸上捏了及下,又跟他调笑几句之后,这才从马上下来。 然,问题很快就出来了。 阮沁伊没想到祝笙不抱他下去就算了,竟然还大有一副打算直接把他扔在马上的架势,当即不满起来。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 他日常受惯了祝笙的照顾,如今待遇突变,心中的话想也不想便说了出来。 直到脱口而出之后,阮沁伊这才觉察到其中的问题——他在祝笙面前还是一个不太可信的略有隐瞒的人,再加上玉璃这个竞争对手在这里摆着,他如此这般,不是在给自己掉筹码么? 当即,阮沁伊便想要软上几分重新给祝笙说好话挽回一下她对自己的印象。 却不料,祝笙竟然真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 “又不是自己没手没脚,自己不会下来吗?” 祝笙突然恶劣的态度就连巩心都惊讶了几分,毕竟这一路上祝笙可从未让阮沁伊委屈半分,连点磕磕绊绊的路都不让阮沁伊自己走,更妄论把他留在马上让他自己下马了。 只不过,当她看到旁边若有所思的柯越之后,立马明白了祝笙的意思。 “公子还是快点好,让小厮等久了不合适。” 巩心和祝笙这一唱一和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娴熟,让阮沁伊心中有些不悦。他知道祝笙这么做的意思,但他可没想到祝笙会让他去干做这个间谍的身份。 不就是他跟祝笙吵架,然后倒戈到柯越这边,获取柯越的信任么? 怎么就不能派巩心去呢? 抢了别人美人然后反目成仇的戏码难道不比他这个更有说服力和同理心?好容易跟祝笙一同出来玩,没有其他人在旁边指指点点,还要被迫跟祝笙分开被派去做苦力,太不合适了! 奈何,祝笙这剧本都已经安排上了,他也不得不顺着这个剧本演下去。 被遗落在后的小美人磕磕绊绊终于从高大的马匹上下来,带着一张受了冷落的委屈脸就这么亦步亦趋跟在祝笙她们身后,甚至有时候祝笙走快了,他还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丝毫看不出祝笙对于美人的怜惜。 即便在饭席上,也能看出祝笙对他的冷落。 明明阮沁伊的眼睛都快黏到祝笙面前这道菜上了,祝笙硬是像是瞎了看不见你一样,即便自己不吃,也没有给阮沁伊挪过去的意思。 及到后来, 祝笙这一波冷落人的操作直接让阮沁伊撂筷子不吃了,干脆借口身体不适让柯越帮他安排个房间兀自离去。 美人离开,便到了她们这群女人谈正事的时候了。 “不知贵人此来所谓何事?若是有下官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 几人在席间都喝了酒,此时早已是微醺的状态,柯越谈话间也难免带上几分爽利,直接将压抑在心中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祝笙对此早已等候多时。 她抬手将杯中酒喝完,压低声音冲着柯越的方向看了一眼,“听说你这里有一些好东西,既然你都给她们了,难道不应该见者有份?” “这……” 祝笙直接开口,倒是让柯越有些为难。 祝笙这意思是她已经在京城中掌握了有些消息,但柯越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掌握了几何,也不知道她能给出的报价,自然不愿过多透露。 见状,祝笙干脆直接将祝符的令牌和一根金条拍在了桌子上。 “怎么,她们要得,我们祝府就要不得?” 祝笙眸中带着些许杀气,她似乎对柯越这含糊不清的态度很是不满,整个房间中都带着她释放出来的威压,让柯越这种不怎么见血的人心中顿时有些发憷。 “好好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先行将祝笙这里安顿下来,柯越立马开始给自己找开脱的方法,“贵人您先休息一晚,过两日我带你去看看酒庄咱们再行商议也不迟。” 做生意前的试探必是少不了的。 祝笙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点头应了下来。 商议完毕,几个假装喝多了的人各自散去。 柯越发动自己的人去京中打探祝笙的身份,而至于祝笙,则是开始着手下一步演绎。她打听了为阮沁伊安排的落脚点,摇摇晃晃往那个依旧亮着灯的屋子而去。 屋门只是开了一瞬便被关上,躲在外面偷听的人根本来不及看个真切。 阮沁伊早在从饭席上离开之后便开始在心中准备吵架语录,此时此刻已经可以编撰成册了。见到祝笙进来,阮沁伊当即便要开口争个高低,却不料下一刻,自己的脑袋便被祝笙按住,酒香在口齿间弥漫,明明他才是那个滴酒未沾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又好像是那个唯一醉了的。 薄红迅速布满阮沁伊的双颊,他刚想要回应祝笙,却不料祝笙已经离开了。 随即,他耳边便响起了祝笙喑哑的声音。 “推开我,骂我,然后跑出去。” …… 阮沁伊脑子中知道祝笙这意思是想要制造一个他被强迫而后逃跑不小心跑到柯越那里的场景,但是…… 但是…… 阮沁伊转头看了看祝笙那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溺死的眸子,喉间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 但是,机不可失啊! 当即,阮沁伊又顺势凑了上去。 没想到向来听自己话的小宠物也有自作主张的一天,祝笙感受着唇间的柔软,抬手附在阮沁伊的脑后又深入几许。 26.好大一桶脏水啊 当然,阮沁伊想要顺势跟祝笙缠缠绵绵的计划并没能顺利实施,还不等他主动把自己送出去,就已经被祝笙狠心一推,直接扔出门外,被迫清醒。 阮沁伊不想,他真的一点也不想! 看着看这扇被管得严严实实的木门,阮沁伊双拳紧握暗暗在心中发誓自己一定能回来继续的,这才愤愤然转身往外跑去。 他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委屈几乎是浑然天成,再加上他最为熟悉的便是从别人手中套取情报 的路子了,根本不用过多考虑,职业素养让他秒变钓鱼达人,转头往外横冲直撞一通乱跑。 府上的下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将人拦下,面前已经不见了阮沁伊的身影。 此时的建筑大多都是按照一定的风水规矩排列设计,即便阮沁伊白天只是往符合的大堂之中走了一遭,却已经根据大门到大堂中间这一段的情况推断出来了整个府的结构。 很快,在一番看似混乱实则探路的横冲直撞之后,阮沁伊成功到了柯越的院子。 柯越此时正跟师爷讨论祝笙的问题呢,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之声。 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状似今日那个小美人的谩骂, 柯越立马抬手制止了师爷还没说完的话,让人先行从暗道离开,自己则是整了整衣服老神在在出门一探究竟。 看到柯越的一瞬间,阮沁伊立马改变了目标。 他直接冲到柯越身边跪了下去,扒拉着柯越的下裳哭诉起来,“太守大人您帮帮我吧,我本是良家男子,只是被外出游玩的祝将军给看上了,这边被她抢了去。本以为她玩腻了就会把我放了,没想到现在早已对我没兴趣,却依旧要让我留在她身边虐待我!” 说着,阮沁伊甚至还抬起手腕边的衣袖,将自己方才横冲直撞时候在树干上嗑出来的痕迹露了出来。 没想到小美人竟然有着这样的遭遇! 柯越本就觊觎阮沁伊的美色,再加上吃饭时候确实是喝了些酒,当时虽说是假装微醺,但让阮沁伊这么一激,还真有些上头了。 她立马怜惜地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目光在阮沁伊手腕上打量一番,确定那是真的伤势之后,这才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看看祝笙的动静,自己则是将阮沁伊带进书房之中。 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阮沁伊的情绪这才安定了几分。 他依旧如同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一般在周围几番打量,但看向柯越的目光中却明显带着几分试探和信任。 从下人那里确定祝笙并没有什么异常,柯越这才开始跟阮沁伊攀谈。 “你放心,若你真的是被那人拐来的,我必会为你主持公道!” 柯越口中说的义正言辞,但脑中却都是阮沁伊躺在床上的样子。 她刚刚已经打听过了,真正的祝将军祝笙前不久才刚刚回到京城,现在正跟她的姻亲对象六皇子你侬我侬,那里会到她这么个穷乡僻壤来? 这人胆大包天冒充祝将军到她这里行骗也就算了,没想到还右拐良家少男,真是无法无天! 柯越的脑子早已被阮沁伊迷得迷迷糊糊,看着面前默默流泪的美人,柯越算是认定了自己心中的想象就是真的,若不是不怕祝笙再有什么其他背景,她都恨不得立马跑到祝笙的屋子里把那个喝的烂醉的人揪出来对峙几番。 终归还是知道事情需要循序渐进。 即便柯越看着阮沁伊心中痒痒,却依旧只是象征性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于阮沁伊的关心,之后又安慰了阮沁伊几句,这便安排人将阮沁伊重新送了回去。 即便祝笙不是那个祝将军,但从她眸中的杀意来看,想必是原先在哪个山头当悍匪的。这要是一朝惹怒了,之后直接把她给咔擦了可不好,还是得循序渐进,这样得到的美人才有保障。 待到阮沁伊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高高兴兴回到厢房中时,他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祝笙那张鼓励的笑脸。 却不料,祝笙竟然真的睡着了! “难道不应该是在她们面前装个样子之后就又醒了么?” 看着床上和衣而卧的人,阮沁伊走过去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下。 他口中虽这么说,但手上的动作却与之完全相反。他先是帮祝笙将衣服发冠等都除去,让她有一个舒服的睡觉状态之后,自己这才也跟着上-床掀被将自己塞在对方怀中,这才缓缓睡去。 根据昨晚的情况来看,要是他再不自己主动一下,想必这到嘴的鸭子都要重新长层毛飞走了。 跟玉璃的打赌是其次,先让祝笙真的喜欢上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 祝笙本以为自己在次日清晨便可以看到已经收集完情报回来的阮沁伊,却没想到那个被她派出去收集情报的人她怀中睡得正香。 阮沁伊睁眼的瞬间,入目的就是祝笙那张笑脸。 只不过,祝笙脸上的笑意似乎与平常不太一样。 “姐姐早啊。” 他用自己那还带着些许迷糊的睡意的腔调冲着祝笙打了个招呼,随后又浑然不觉地起身开始拿起床边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早。” 顺着阮沁伊的意思,祝笙笑着也同他打了个招呼。 只不过,这打招呼的语调中很显然还带着些其他的东西。 见阮沁伊大有一副装作自己根本听不懂其中意思的架势,祝笙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直接问了出来,“昨晚怎样?” 昨晚? 没想到祝笙会问这么个问题。 阮沁伊低头看了眼自己正在往身上穿的衣服,又往自己亲自放到床边的祝笙的衣服上看了一眼,当即决定往祝笙身上破一桶脏水,牢牢将人抓在自己手上! “昨晚我们该做的都做过了,姐姐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我,你看我现在还有些站不稳呢。” ? 听着阮沁伊冒出这么一段话,祝笙脸上的表情直接从严肃变成了满头问号。 这是在说什么…… 随后,只见祝笙微微一笑,起身走到阮沁伊身边,很是贴心地帮他扣上了脖颈后面的那颗扣子,“谢谢提醒,昨晚我没喝醉,也没断片,我还清晰记得你钻到我怀里的场景,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遍?” “要!” 自己的谎言被拆穿,阮沁伊丝毫不觉得有问题,甚至在祝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免费的抱抱它不香嘛?为什么要拒绝呢! 闻言,祝笙实在是没忍住,清爽的笑声从她口中溢了出来,这才真真惹得阮沁伊有些不自在,耳尖也跟着红了起来。 见状,祝笙环住阮沁伊柔软的身体在他耳尖亲了一下,这才笑着附在他耳侧小声道:“好了,隔墙有耳。” 他们两个对外形象可是冷战中的强迫关系,而不是现在表现出来的这种甜甜腻腻的小情侣关系。 见祝笙打算开始今日份的演绎了,阮沁伊这才将自己脸上的希翼收起,跟着正色起来。 “对了,那个太守好像把你当成冒充将军的山大王了。” 阮沁伊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让祝笙的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 这倒也不必吧…… 她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但山大王这个身份,实在是有些令人无所适从。祝笙回头往阮沁伊那边看了眼,在对方点头的动作中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管他呢。 山大王就山大王吧。 刚好该动手的时候也不用收着,问就是咱山大王脾气火爆,一点就炸。 两人互通有无完毕,祝笙这才板着一张脸跟阮沁伊前后脚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就是柯越那张谄媚的笑脸,与昨夜确定祝笙就是个山大王冒牌货时候的不屑不同,此时此刻的她可是真真正正摆出了一副迎接祝将军的架势。 “没想到祝将军亲临小县,柯某招待不周,怠慢将军之处还望将军担待几分。” 说着,柯越还不忘跟站在祝笙身后的阮沁伊使过去一个眼色,让他也跟着在祝笙耳边多说几句好话。 孰料,阮沁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直接被祝笙强行压了下去。 睡了一觉之后好容易有些精神的娇花紧跟着立马又蔫儿了下去,让柯越心中紧跟着立马骂了自己一句,暗自决定绝不再犯今日这种让阮沁伊送上去被骂的错误。 当即,柯越立马转移话题,带着祝笙往大堂用膳。 柯越心中想着阮沁伊,再加上祝笙知道了她的猜想之后 愈发表现得跟个粗人一模一样,更是让柯越心中蠢蠢欲动,就连原本打算收拾收拾再见人的酒庄都不收拾了,直接便带着祝笙过去转悠。 祝笙很适应自己这个山大王的身份。 再加上他们本就在巩心那里知道了这里面的套路,以至于柯越在对他们有所隐瞒的时候,祝笙都会立马打断他的假话,开口将其中套路说了出来,顺道还对柯越的工程一番嫌弃,断定对方这业务不熟练,都快要不打算合作了。 正因如此,柯越到后面索性不加隐瞒,直接将所有内情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反正你抢人我害人,咱俩谁也不是啥好东西。 而跟在后面的阮沁伊,则是适时给柯越送过去一个崇拜的目光,实则心中暗暗将她们两个的对话都一字不差地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等着出去之后将其整理成册。 27.我说她是自杀的你信吗? 从柯越这里确定其中的套路容易,但真真想要将整个产业链摧毁却是难如登天。 即便祝笙这种平日里一言不合就是干的人,此时面对这样的局面也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思索一下,应该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这条产业链上的获利者把她们吞进去的金子吐出来。 尤其,还要谨防她们狡兔叁窟。 “行了,以后这酒啊,记得往祝家军的军营里送一份。” 祝笙将令牌摆在柯越面前甩了甩,再一次表明自己祝家军的身份。 只不过,在柯越那先入为主的思想侵占下,即便祝笙现如今都让她将酒送到祝家军的军营中了,她也只是以为祝笙是祝家军中某个不知名小卒,拿着祝家军的令牌出来狐假虎威而已。 然,柯越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对祝笙的不屑。 依旧恭恭敬敬将这几尊大佛送走,柯越这才重新回到自己的书房中开始查看京城中送来的情报。 相较之于祝笙这种送上一两灌酒就可以打发的人,京城中那些要跟她做大批量生意的人才应该是她更加需要注意的。而这个名单中,很快便出现了祝符的名字。 没错,像这种麻烦而又耗时的事儿怎么能自己去解决呢? 当然是要丢给祝符让她去慢慢渗透拿捏了! 主胜他们去赤县的事情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但这京城中该知道的人却都已经知道了。如今他们从赤县回来本应依旧是个秘密,但很显然,想要让他们两个永远也回不去的人还真不少。 看前面林子里忽然飞起的鸟群,祝笙心中暗笑,轻轻摇醒了靠在自己身上睡得正熟的阮沁伊。 “起来看好戏了。” 也不管阮沁伊现在是不是睡得正香,祝笙自顾自在对方脸上拍了拍强制性唤醒,从马车旁边的暗格中拿出一个弓-弩缓缓组装起来。 这些人莫不是忘了,她祝家军之所以能以少敌多,最重要的就是她们单兵作战的能力数一数二,即便只有几个人出战,也能突袭到敌营中心,拿下对方将领的首级。 边关那些怂包已经好几年没往她这边挑衅了。, 也正因为她们现在在边关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连个敌军的影子都见不到,姐妹们无聊透顶,这才申请回京城休养休养。 顺道,还能回去看看家里人。 而祝笙,也很长时间没见过血了。 阮沁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自己不知怎么就在路上睡着了,再醒来,见到的就是拿着弓-弩的祝笙。 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却不是平日里对上他时候那种包容和宠溺。 相反,即便阮沁伊不曾在沙场上征战过,也在祝笙这蓦的变得陌生的表情中嗅出了几乎算得上是有些兴奋的杀意。 “姐姐……?” 阮沁伊心中有些瑟缩,生理本能告诉他现在最好远离祝笙这个明显看起来有问题的人身边,但对于阮沁伊来说,他怎么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放弃自己好容易才的到手的庇护。 不过就是有些邪性罢了…… 他难道还能接受不了姐姐的另一面么? 纵然心中这么想着,阮沁伊看向祝笙的目光却依旧带着些许闪躲,再加上阮沁伊方才话语中的那一份犹豫和惧怕,几乎要将他心中的那一份怯懦表现在自己的明面上。 蓦的,因为瑟缩而往后撤了几分的脑袋被祝笙揉了一下。 原本因为靠在祝笙身上睡觉而有些松散的发冠更是歪了几分,让阮沁伊立马忘记了方才心中升起的那一份惧怕,一张小脸上浮现出生气的表情。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君子要正衣冠,发冠歪了,我一会儿怎么出去见人?” 揉了阮沁伊脑袋之后的祝笙似乎又变回了自己先前认识的那个人,眸中的杀意被掩饰下去,仿佛方才那个几乎想要血染小树林的人不是她一样。 “你若是想看,一会儿可以大胆旁观。” 仿佛刚考虑到让阮沁伊这么个在京城中长大的人看那样血腥的场面不太好,祝笙纠结了一下,在离开马车前有添了一句,“要是不想看的话,自己在马车上呆着也可以。旁边的暗格中有话本,无聊可以看看。” 言罢,也不等阮沁伊的回复,祝笙直接跳下马车隐匿在小树林中。 如此迅速的行动让阮沁伊不由得有些咋舌。 这未免也太放心他了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了,那小树林中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已经潜伏进去,就等着他们两个的马车过去之后来个伏击。 但是…… 阮沁伊看着这个进京必经之路上的小树林,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这到底是哪家派来的刺客?难道不知道因为这个小树林中刺杀频发,各方势力已经专门在这里安插常年潜伏的眼线,保护自己安全的同时,也随时随地盯着小树林的动静,以便在第一时间获取情报吗? 在这里刺杀他们,与其说是刺杀,不如说是给祝笙了一个舞台,让她在京城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个下马威。 心中吐槽了一番对面神奇的想法,阮沁伊暗自摇摇头叹了口气,从暗格中翻出一本话本安安静静看了起来。 那么血腥的场面他还是不看的好。 要不然,容易破坏自己在姐姐心目中纯情小美人的形象。 老马识途,即便没人驱赶,它们也尽职尽责拉着自己身后的马车慢悠悠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祝笙回京不久,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观察,只是她在京城中日常祝符和校场两点一线,让不少人找不到试探的方式。 如今祝笙终于出了她平日里活动的范围,也让那些暗中的势力有了可乘之机。 自然而然,祝笙也以为这次的刺杀是针对自己的。 祝笙先是观察了一番周围树冠上各种动物活动的状态,很快便确定了那些刺客潜伏的位置。 马车的咕噜声逐渐清晰起来,刺客们的注意力显然都集中在了不远处即将过来的马车上,谁也没想到原本应该在马车上的人已经悄无声息确定了她们的位置,泛着寒光的利刃已经对准了她们的致命之处。 嗖的一声,利刃破空的声音打破了小树林中的寂静。 谁也没想到方才还蹲在最高处望风的人下一刻便直直从树上掉了下来,整个人头朝下摔了下去,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时间,几声异常的响动一闪而过。 但,只是一瞬,也让祝笙抓住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转眼间,地上的尸体就又多了叁具。 这样的变故让一众人乱了方寸,但好在这群刺客的头目还算是有些脑子,在祝笙她们这边僵持住的时候,她利用手下打出的烟-雾-弹迅速挪到了幽幽而来的马车旁边。 她们的任务是刺杀六皇子,可不能就这么全折在了祝笙身上。 能将自己隐蔽地如此无形无踪,祝笙必然是自己一个人潜伏进了小树林,以她对于自己能力的自信,只怕是认为自己可以很快解决小树林中的刺客。 也就是说,这次刺杀的真正目标,应该还在马车上! 头目想的一点也不错。 当她掀开马车帘子的时候,阮沁伊正如同一个因为祝笙保护地太好而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花一样,坐在马车上安安静静地翻着手上的书页。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的脸上带上了明媚的笑意——那显然是为祝笙准备的。 看到来着明显不善的装束之后,阮沁伊如同一直受惊了的小鹿,慌慌张张往马车角落瑟缩过去,“你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祝将军很快就会回来,你要是动了我,她不会放过你的!” 阮沁伊那精致的小脸实在是太勾人,再加上他现在一副要被宰割的小兽的恐慌模样,让刺客惊艳了片刻之后,也放松了心中的警惕。 她探入马车一点点往阮沁伊身边靠近,口中也难免多了几分威胁的话,想要看看这个精致的小美人还会不会露出更为撩动人心的表情。 “放心吧,祝将军回来之前,我一定会让你先行下去的。” 说着,一把匕首已经横亘在阮沁伊脖颈上。 阮沁伊似乎已经被吓呆了,就连细嫩的脖颈被冰凉的武器抵上也没有任何反应,双颊默默落下泪水,如灰般的眸子带着一种被抛弃了的悲戚,“那……那能不能在死前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 垂死的小美人忽闪着那双勾人心魂的眸子向自己抛出临死前的询问,虽说雇主的信息本应该保密,但反正这小美人马上就要带着这个消息去阴曹地府了,刺客也算是了了小美人临死遗愿,开口道出实情。 “你的首级,我会完好无损带到二皇女面前。” “好的,谢谢了。” 噗嗤一声,随着阮沁伊突然面无表情的道谢,一股鲜血从刺客心脏的位置冒了出来。 生怕刺客突然诈尸拉着自己一起走,阮沁伊还很是贴心地为缓缓倒下去的刺客补了几刀。这下,刺客是真的死了,但原本洁净的马车上也染上了怎么都不可能掩饰得了的血迹。 浓浓的血腥味在阮沁伊鼻尖蔓延开来,让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啊,好像有点冲动了…… 阮沁伊看着马车上躺着的那具尸体,心中不由得叹了几口气。 怎么办,一会儿姐姐回来了,他该如何解释马车上这具明显一击致命的尸体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阮沁伊打算再在刺客尸体心口的伤口上刺上几刀,好模糊那精准致命的痕迹之时,马车的帘子蓦的再次被掀开。 祝笙那张阴沉而又带着几分焦急的面容出现在阮沁伊面前,与正举着匕首打算销毁案发现场的阮沁伊撞了个正着。 “要是我说,这刺客幡然悔悟自-杀了,姐姐你会信吗?” 蓦的被撞破的阮沁伊根本还没来得及编织谎言,只能讪讪笑着为自己挤出一个再没有那么蹩脚的解释,听得祝笙不由得嗤笑一声,迈步上马车给阮沁伊递过去一个手帕。 “要不你先把你手上的血迹擦擦再说?我说不定就信了。” 28.一定要变成她心尖上的人 知道自己必然瞒不过祝笙的直觉,阮沁伊索性也不再用这些蹩脚的借口去试图隐瞒事实,反倒是直接将自己手上的匕首当着祝笙的面再次插到了刺客的心脏里。 与此同时,还不忘给祝笙送去一个笑脸。 “她进来就想杀我,我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姐姐不会不理解我吧?” 说着,阮沁伊的表情也跟着话音落下而变得有些委屈起来,倒成了祝笙将他自己抛在马车中不管不顾,所以才导致他不得已动手杀人的样子。 “我当然理解。” 祝笙的目光在阮沁伊和地上的尸体上扫了一圈,最终将碍事的尸体扔到路上,抬手亲自为阮沁伊擦去了他手上的鲜血。 经过这一番打斗,阮沁伊头上原本就有些松散的发冠甚至有一种将要坠落之势。 祝笙索性直接将那摇摇欲坠的发冠摘了下来,阮沁伊如瀑般的长发蓦的散开,配上他身上沾着的斑斑血迹,倒是多了一种落难美人的韵味。 “姐姐?” 不知祝笙此举所谓何意,阮沁伊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开口。 只不过,他并没有得到祝笙的回应。 祝笙看了看阮沁伊身上的血污,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以手为梳重新将阮沁伊散落下去的头发给扎了起来。银色的发冠重新佩戴在阮沁伊的头顶,让他俨然又成了那个在京城中名声大噪的六皇子。 当然,若是忽略了马车上的血污的话。 “问出来背后的人是谁了吗?” 祝笙没有提刺客身上伤口的事,阮沁伊自然也乐得避而不谈。如今祝笙问起幕后之人,刚好可以让他将功补过,立马将自己套出来的情报说了出去。 “那人临死前说是二皇姐下的手。” 二皇女阮漩梦,女皇的第一个女儿。 也是这个几个皇子皇女之中准太女之选,女皇的死忠,从小被当成储君培养,明明完全掌控了那个坐上那个位置的要素,却因为跟在女皇身边久了,跟女皇一样喜欢疑神疑鬼,看着几个兄弟姐妹都像是跟她抢皇位的。 好好一个孩子,硬是让女皇给带成了跳梁小丑。 若不是祝笙的权势太广,只怕二皇女恨不得也在她头上动动手脚。 只可惜,女皇都奈何不了她。 更何况她一个二皇女? “需要我帮你收拾她吗?” 对于这种事儿,祝笙本是不屑一顾的,正好还能给她送上门玩玩。只是二皇女的人将她的马车弄脏了,这可就不好了。 “不用,我自己来。” 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在祝笙面前隐藏自己的能力了,阮沁伊索性直接将这个活计揽到了自己身上,正好为自己那污名化多年的名声冲洗一番。 只不过,他们两个谁都没想到,还不等他们去找人,二皇女自己就先一步登门了。 跟着二皇女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是清纯的男子。 “听闻祝将军在郊外的小树林受了埋伏,可真是令人心惊啊。祝将军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也不曾登门拜访,如今也不好空手前来,索性为祝将军挑了个美人,祝将军看看可还喜欢?” 站在二皇女身后的男子看到祝笙后俨然是一副羞涩的样子,生怕自己的行动让祝笙觉得轻浮,又紧跟着往二皇女身后躲了躲。 真真说来,正好跟阮沁伊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二皇女前来之时,阮沁伊也在场。 他本来还想着上前跟二皇女打个招呼,至少也要在这种时候表达一下自己想要兄友弟恭的态度。 只是,在听到二皇女这番话之后,一张小脸立马冷了下来。 这还打什么招呼,不直接把人赶出去都已经算是给她留面子了! 他并担心祝笙会真的将那个来路不明的男子收到府上,毕竟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祝笙确实是暂时对这方面的事情不感兴趣。 他所不悦的,无非就是二皇女在他们即将大婚之前来这么一出恶心人罢了。 孰料,这边阮沁伊等着祝笙出口拒绝好狐假虎威,那边祝笙却轻声一笑,给出了一个让阮沁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的回答,“好啊,既然是二皇女特意挑选的,祝某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 这下轮到阮沁伊摸不着脑袋了。 他当即就想直接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声,却不料自己垂在下面的手被祝笙按了一下,当即偃旗息鼓,心中的疑问也跟着被祝笙按没了。 不慌,祝笙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说不定,是为了刺探二皇女那边的情报呢? 二人又在大堂中虚与委蛇了一番,祝笙甚至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为二皇女送上的美男说了几句好话。 一番交谈下来,坐在一旁的阮沁伊脸上是越来越黑了。 好容易将二皇女送走,阮沁伊立马拉着祝笙的手往里面走去,也不顾身后那个美男无所适从的无措,当着他的面就开始撒泼打滚。 “姐姐你都有我了,怎么还能收下其他人呢?” 阮沁伊这话说的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与其说是说给祝笙的质疑,倒不如说是送给身后那个唯唯诺诺的人的下马威。 身后的男子明显也感觉到了阮沁伊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善的意味,垂着头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阮沁伊一个不高兴,直接将气撒到他的身上。 他现在初到一个陌生环境,无依无靠,若是再将阮沁伊给惹毛了…… 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阮沁伊的关注重点完全错了,祝笙回头扫了一眼身后唯唯诺诺的人,想要稍微安抚一下这只受了惊吓的羔羊,却不料被阮沁伊一把勾住了脖颈,阻拦了她想要回头的动作。 阮沁伊的反应让祝笙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轻轻在阮沁伊的手臂上拍了拍,示意他先停下自己的动作,口中却又无奈地说道:“要不你先问问他的来历再说?” 她现在有些怀疑阮沁伊的能力了。 怎么能连自己手下的人都认不出来呢? 闻言,阮沁伊本来打算再嘀咕几句的想法立马打住,越过祝笙的肩头再次往身后的人身上扫去。 他刚刚就顾着气愤了,根本没来得及看那个男子的面容。 如今一看,却是让他哑口无言。 这…… “你不在朗月倌呆着,怎么跑到二皇女身边去了?!” 这个被二皇女举荐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传闻跟他比美被比下去的那个朗月倌顶流小倌陈安。同时,也是他发展在朗月倌的情报头目。 这人不好好在朗月倌打听情报,阴差阳错跑到祝府来干什么? 不光一直提醒阮沁伊身后人身份的祝笙,就连原本跟在祝笙后面唯唯诺诺的陈安,在发现祝笙知道他与阮沁伊之间的关系之后,整个人也跟着无语起来。 见过不关心下属的,就没见过这么不关心下属的。 “他家里人被二皇女抓起来了,威胁他潜伏到我身边弄死我。” 祝笙的话语之中满是无奈。 直到此时,她这才终于有空回头看了一眼陈安的状态。很显然,原本因为被二皇女胁迫而伤心不已的人,此时更加伤感了。 阮沁伊可没想到是这个情况。 他猛地从祝笙身上跳了下来,迅速挪到陈安身边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真的吗,你知不知道她们把你的家人藏到哪儿去了?” 他最近一门心思扑在祝笙身上,确实是忽略了自己手下这些人的情况。 只要知道了对方到底将陈安的家人安排到了哪里,他便可以有五成的把握将人悄悄救出来。再不济…… 阮沁伊偷偷往祝笙那边瞟了一眼。 再不济,他还能找祝笙帮忙不是么? “等您老人家想起来,我恐怕都可以直接去给我家人上香了。” 确定了祝府的形势,陈安也不再唯唯诺诺,毫不留情地将阮沁伊这迟来的关心给推了回去。终归是阮沁伊自己养起来的人,再加上他们两个私下交流并不少,故而在阮沁伊面前,陈安的态度丝毫不加客气。 他缓缓走到祝笙身边,想要表达一下自己对于祝笙的亲近却又被阮沁伊给狠狠瞪了回去,乖乖站在祝笙身边不敢多做逾越的动作。 只不过,他话语之中那份喜悦却又根本掩饰不下。 “早在我家人被二皇女劫持的时候,将军已经帮我搞定那边的事情了。不仅如此,还顺手安排了后面这些事儿。我会出现在祝府,也是因为将军派人在二皇女耳边吹风才得以行事的。” 如若不然,自己可能已经沦为二皇女手下的玩物…… 一想到那个结局,陈安就不由得抖了几分,紧跟着就想要往祝笙身边凑,却又被阮沁伊麻溜隔开,以一己之力插在两人中间,阻断了陈安与祝笙之间的来往。 他抬手揽住陈安的肩膀,笑呵呵道:“那你说说,朗月倌的那些情报应该怎么办?” 陈安一直都是他放在朗月倌的眼线,如今眼线到了自己面前来了,那那些情报他还怎么去经营,还怎么去掌控整个京城的情况? “不慌。” 闻言,陈安的背立马挺得更直了。 他抬手指了指祝笙的方向,凑到阮沁伊耳边神神秘秘道:“自从我家人的事情被祝将军片刻解决,楼里的兄弟们都恨不得直接跑到祝府来为祝将军尽忠效劳。如今六皇子你跟在祝将军身边,要什么情报还不都是张张嘴的事儿?” …… 阮沁伊是没想到这个发展。 他转而往特意走在前面为他们二人留出说话空间的祝笙身上扫了一眼,一时之间心情极为复杂——好像他能得到情报的来源更多了,但实际上呢? 原本自己手上的势力都投靠祝笙了! 不行! 阮沁伊盯着走在前面的那个背影,一双明亮的眸子深处再次燃起阵阵势在必得的坚定——他一定要让自己变成祝笙心尖上的人,要不然,这波不是血亏? 29.你怎么能不生气? 然而接下来这几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原本天天祝府校场两点一线的祝笙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连晚上回家的时间都晚了不少。 具体表现为,虽说阮沁伊一直在心中计划如何把祝笙完全勾到手,但实际上这几天他甚至连祝笙的面都没见上。 每每祝笙出门的时候他还没醒,而等到晚上祝笙回来,他却已经睡过去了。 直到伺候在女皇身边的贴身侍女再次将婚约日期提起,让阮沁伊这边做好准备,阮沁伊这才发觉自己与玉璃的约定不知不觉已然临近期限。 不管了,祝笙不在,他自己独美也可以! 只是可惜,不能趁机拉着姐姐一起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这可是要抱憾终生的啊! 对于反转世人对他的印象这一点,阮沁伊可没打算放过自己手下的得力情报机构朗月倌。每每当他去翰林院去校场或者去什么文会武会晋升自己的时候,总要让朗月倌那里放出浩大声势,好生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吸取一大批观众。 如此一来,每每遇到阮沁伊有动静的时候,总有一群人会在旁边叫好。 当然,是叫倒好。 即便阮沁伊真的在这些活动上拔得头筹,众人也不过以为与他一同比试的人事先被祝笙收买了罢了。 再加上那些人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公认的花瓶,也乐得认下了这个说法。 以至于,这些天阮沁伊虽说一直在外面折腾,却完全起到了反作用,不仅没能将自己花瓶的名义收回来些许,反而还愈演愈烈,从一个到处勾搭其他人的花瓶变成了祝笙名下的专属花瓶。 不过他可没在这上面多加反思。 一定是自己出去造势的时间点不对! 看着愈发热起来的天气,阮沁伊认定是那些真真能够看清事实的人已经转为夜间活动,麻溜改变自己的计划打算变成晚上出门。 只是…… 女皇疑心重,夜里都有宵禁。 但这怎么能难倒他这么个朗月倌的幕后主人呢?不过就是一些去花街酒巷的暗道罢了,他对于那些可以完美躲过巡逻的路线聊熟于心,闭着眼都不带被巡逻抓到的! 是夜,阮沁伊确定街上的打更声已经响起来了,这才换好了衣服偷偷摸摸往外面走去。 他早就将祝府的围墙巡视一边,不得不说裴侍郎还是会找地方,整个祝府,也就只有花园墙角那一块的围墙为了造景而建的稍微有点低。 其他的,完全不是他所能及的! 确定周围没人发现,阮沁伊学着当时裴侍郎的样子狠狠在好容易又刷白了的墙体上踩了个鞋印,抓住墙头便要往另一边翻。 墙头虽说不高,但对于他来说还是费了点劲儿。 时间仓促,阮沁伊只是确定了巡逻和打更都已经过去了便开始行动,根本没有再行查看墙外面的情况。 毕竟有了女皇的宵禁,谁也不想在这种地方触霉头。 然而…… 原本已经做好了应对大地的冲击的准备,却在下一秒直接撞到了一个带着寒夜的冰凉的怀中。 不仅如此,这个怀抱的气味似乎还有些熟悉…… “怎么想起来翻-墙出来,是咱们府上的大门坏了么?” 祝笙走在巷子中的时候就听到了墙边不同寻常的响动,她本以为是又有刺客过来找虐,却不料将软乎乎的阮沁伊抱了个满怀。 只是看看阮沁伊身上的装束,再结合一下他这几天的行为,祝笙便已经知道了他此行的目的。 看着阮沁伊眸中那抹震惊和闪躲,祝笙又带着坏心思凑到他耳边说了句,“去那种花天酒地的地方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去,不得带上我一起么?” 祝笙的语调中丝毫感受不到抓包的不满,让原本忐忑的阮沁伊心中竟生出了些许失落。 她不在乎这些…… 或许在她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吧…… 感受到怀中人失落的情绪,祝笙原本带着些许笑意的神色也变了。她将阮沁伊扶正站好,低头俯身到与阮沁伊平行的高度,抬手揉了揉那肉眼可见兴致不高的脸蛋。 “怎么了?不想跟我一起去吗?” 祝笙眉头微皱,心中带着些许不解。 她明明记得自己得到的消息是阮沁伊无意间跟身边人透露想要跟她一起出去,只是前几天一直在处理小树林里那些刺客的事情,根本没来得及腾出时间。 本打算明日跟阮沁伊一同出去的,谁曾想他将时间改到了晚上,还刚好让她撞上了,那不应该直接安排上吗? 祝笙脸上的疑惑不作假,阮沁伊抬头好生观察了一番,这才犹犹豫豫在心中下了定论。 或许…… 可能…… 祝笙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他抬手附在祝笙按住他的手背上,略带些许试探地凝眸询问,“姐姐不介意我这么晚还要出去吗?而且还是去那种花街柳巷。” 阮沁伊这话语中虽是试探,但他知道,但凡祝笙说出那么一个不字,他立马转头去宫里请求女皇解除他俩之间的联姻去! 他已经在祝笙身上付出了感情,倘若不能得到回应,那就只好快刀斩乱麻,免得日后坏事儿。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说什么呢?” 没想到阮沁伊纠结的竟然是这种事情,祝笙心中暗暗发笑,抬手在阮沁伊皱起的眉头上揉了一下,“别以为我不在府上就不知道你那些小动作,你要是真想红杏出墙,只怕现在就不会出现在府外,而是被我关在小黑屋反思去了。” 被戳破心思的阮沁伊脸色微红,映着月光更是不敢看祝笙那双带着戏谑的眸子,推着人便往巷子外面走去。 不能再在这里耗着了。 下一波巡逻的很快就会过来,万一到时候被巡逻抓到,他倒是无所谓,对祝笙的名声造成不良影响岂不是罪过? “抱紧我。” 还不等阮沁伊计算出最为合适的离开路线,祝笙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往下一滑,轻轻松松便将人抱了起来。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起,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阮沁伊下意识环住了祝笙的脖颈。 这下根本不用想什么安全路线了,只要祝笙没有失误,依照她那可以直接潜到敌方军营里取对面将领首级的能力,那些巡逻的恐怕根本觉察不到暗夜中有两个人在京城中穿行。 花街柳巷的位置在这一片黑暗的京城中尤为显着,即便祝笙日前都没去过,也不用跟怀里人打听方位,冲着京城中唯一的那片光源而去。 朗月倌是一众花楼中最高大最显眼的那个,精致的亭榭楼台若是放在白天,不知情的人甚至都猜不出这里面竟然是做皮肉生意的。 但到了夜晚,飘摇的红纱和靡靡之音便暴露了它的本性。 祝笙身影出现在那些小倌们视野中的那一刻,原本还在招呼客人的小倌们纷纷转移目光看了过来,若非祝笙怀中抱着的那个人太过显眼,只怕他们就要直接凑上去招待了。 只不过,在一众犹豫的人之中,有一个身影却异常显眼。 与那些蠢蠢欲动却又不得不按捺住自己心思的小倌不一样,来着的目标显然不是威风八面的祝笙,而是那个缩在祝笙怀里的小人。 “六皇子都到自己的地盘上了,难道不打算看看手下人的经营状况么?” 带着侵略的声音夹杂在周围的乐音和调笑声中,却并没有为外界的声音干扰,一字不差地传到了祝笙和阮沁伊耳中。 这话对于祝笙来说没什么问题。 阮沁伊这幕后之人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因为他之前表现的太过废物,再加上曾经在朗月倌中与陈安起过争执,他们都认为阮沁伊不过就是个挂牌掌柜,实权都在陈安手上。 如若不然,也不能对他那般态度。 只可惜,这其中有一些人就很清楚其中的猫腻。 而正在向他们走来的富商赵六便是其中一个。 烟花柳巷是非多,在这种地方做生意,进货出货自然也离不了那些暗地里操控黑市的人。这一类的交易一般都是大手笔,再加上需要防止双方变卦,都是实权者出面面谈。 而赵六,就是那个操控黑市的操盘手。 阮沁伊在谈判桌上的话言犹在耳,明明在外面装成了一只没什么墨水的花蝴蝶,但谈判的话术却是一套一套,竟让她这个在生意场上久经征战的人无意间让出了一块肥肉。 待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阮沁伊早就蹦蹦跶跶回去把货码好了。 她的那些手下本还因此愤愤不平,想要将人抓回来用点强硬手段教训一顿,却被她拦了下来。皮肉之苦没落在阮沁伊身上,但这只到处拈花惹草的花蝴蝶却因此被暗中毒蛇盯上了。 赵六的侵袭之意毫不掩饰,即便每每发难都会被阮沁伊机智化解,但却依旧对她生出了万分警惕,就怕自己在河边走多了,一个不慎陷在河底淤泥里。 赵六这奸商套路层层,可不能让姐姐被她给骗了! 想到这里,原本还缩在祝笙怀中的人立马一个鲤鱼翻身从她怀中跳了下来,眸中带着虚假的微笑迎着赵六走了过去。 “赵老板大驾光临就是对我们朗月倌最大的肯定,我要是再到处巡视,岂不是有看不起赵老板这毒辣眼光的嫌疑?” 看着阮沁伊这忽然变化的态度,祝笙这才正眼看了对面女人一眼。 只这一眼,祝笙的心中便警惕起来。 赵六眸中对阮沁伊的侵略毫不掩饰,甚至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冲她挑了挑眉,就差把两人之间的汹涌暗潮给挑明了。 30.你这时间是不是有点短? “六皇子这话说的我爱听,不过我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六皇子不是心知肚明么?” 赵六丝毫不在乎祝笙眸中升起的那抹警惕,顺着阮沁伊的指引往天字房走去。 朗月倌的天字房从来都不对外出售,是阮沁伊留下来专门用来会客的。当然,这会的客良莠不齐,不少人跟阮沁伊搭上线的原因竟然还是为了一睹天字房的玄机。 然而此刻,阮沁伊恨不得自己这天字房的吸引力全然不存在,如此也不至于让赵六对自己这里念念不忘,更不会让这么一个明显对自己心怀不轨之人出现在祝笙面前。 其他的那些人明显都是玩玩而已。 但这个赵六,他应该怎么解释? 偷偷瞄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祝笙的脸色,阮沁伊盯着赵六背影的目光都快要将其穿个洞了。 “赵老板有什么事儿让手下人跑一趟就好了,何必亲自前来?” 未免赵六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阮沁伊趁着他还没开口的时候直接打破了她想要叙旧的心思,直奔主题,“我跟祝将军的婚期就要提上日程了,这几日都在为了这件事忙碌奔波,只怕没太多时间陪赵老板叙旧。” “我知道。” 阮沁伊拒绝的话出口,赵六也没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反之,她还从自己口袋中拿出一迭纸递到阮沁伊面前,强行将纸张塞到他的手上,“这是那日刺杀你的悬赏通告,下面带着接单人的标志,你对一下,看看是哪一张。” 凡是这种跟暗地里的事情有关的勾当,到最后都要落在赵六手上。 而至于买-凶-杀-人,则更是自家业务。 赵六丝毫不避讳自己对于阮沁伊的照顾,完全无视了还坐在旁边的祝笙,硬是让祝笙的脸色黑了几分。 她再怎么好脾气,也不能容忍其他人当着自己的面前觊觎自己碗里的食物吧。 “倘若你说的是前几日我们出去玩时候的那场刺杀的话,背后之人我已经调查出来了。”看着阮沁伊手上厚厚一沓悬赏通告,祝笙的语调中带着些许不悦。 不用祝笙开口,阮沁伊便很自然地将那一沓通告递到了祝笙手上。 但,祝笙并没有伸手去接。 揽过阮沁伊让他坐在自己怀中,祝笙凝眉看着对面那个不怀好意的女人,缓缓将她这几日的调查结果说了出来。 “我们去的那个酿酒厂本就是与京中官员们勾结起来的产业,早在我们到那里之后,消息便在同一时间飞往京城。” 没想到祝笙这几天忙里忙外是在调查这件事。 阮沁伊抬起的眸中带着惊讶,一时也忘了查看手上的那一沓悬赏通告,就这么歪头静静聆听祝笙这几天的调查结果。 “这些身居高位的官员有不少都跟二皇女有明里暗里的联系,二皇女被女皇养的高傲自大,并不认为这件事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但女皇却不然,她不愿意让自己的计划中出现任何细微的差错。” “再加上女皇本就看我不顺眼。” 祝笙从有些发愣的阮沁伊手上接过那一沓名单,细细从中选出一张递到阮沁伊面前,“所以就有了这一张悬赏通告,明面上是为了刺杀六皇子,实际却是冲我来的。” 也怪当初还有一个人偷偷潜到了马车上布下迷魂阵,让她顺着阮沁伊那边调查许久,之后惊觉不对转移了调查方向,这才成功揪出其中的问题。 因为这次刺杀背后的谜团,让祝笙至少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都在一个错误的方向上寻寻觅觅,更是让她心中对于女皇的不满增添几分。 治理国家没见多有能耐,搞这些小动作倒是头头是道。 赵六显然没想到祝笙已经将背后的人给揪出来了。 原本放在手上的筹码已经失效,赵六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自讨没趣,起身将那些没能用得上的悬赏通告拿回自己手中,轻笑着送给祝笙一句挑衅,“祝将军可要把人看好了,说不定什么时候稍不留神,家里的小宝贝就跑丢了喔~” “放心,只要某些人不偷不抢,他自然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赵六语言上的挑衅终于让祝笙的语气变了些许,她双眸微眯,盯着这个掌控着地下那些黑暗交易的人,目光深处带上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占有欲。 不管她在不在意这个到处留情的小野猫,小野猫都只能是她的。 对于祝笙这更像是在造势的话,赵六并没有反驳。 言语上的逞能又能对事实做出多少改变? 当然是要用行动去证明自己的想法才是最可靠的。 像是祝笙这么一个不解风情把阮沁伊当成宠物养的人,又怎么可能跟他长长久久地在在一起? 没有利益交换,没有感情基础。 难道就要靠着那些少得可怜的对于流浪猫的好奇心吗? 赵六又看了眼明显因为她的挑衅而变得有些愤怒的阮沁伊,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只有她才知道阮沁伊的真正面目,只有她才能看到阮沁伊脸上那丰富多彩的神情。 “姐姐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一直在那种阴沟里活惯了没见过正常人什么样。突然发现我这么一个有个性的,她好奇。你要是不信,我给她介绍个别的差不多的,她肯定也跟春天的猫一样,整个就情难自禁。” 阮沁伊这毫不留情的控诉让祝笙觉得有些好笑。 方才被赵六挑起来的那种不悦情绪也随之烟消云散,被眼前人完全占据。 当务之急,还是先考虑他们二人大婚为重。 “女皇这一次没能成功,应该很快就会进行下一次计划。”祝笙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下被派遣到赤县的祝符,转头再次将重心转移到京城之中,“也就是说这几天你要时时刻刻都在我眼皮子低下呆着,免得被女皇下黑手。” 她可太了解女皇的性子了。 别说是自己不怎么看重的小儿子,即便是她一向珍爱的二皇女,若是她的行为有什么让女皇不合心意的地方,也会立马被女皇铲除。 祝笙这话说的严肃,但听话的人却脑子灵光地立马想到了话外音。 “也就是说——” 原本还在急切解释的阮沁伊突然变了个态度,他盯着祝笙依旧严肃的脸扫视一周,眸中泛出些许娇羞的笑意,“那咱们晚上是不是要睡同一个被窝了?” 阮沁伊这奇特的关注点硬是让祝笙一下没完全反应过来。 她的目光在阮沁伊脸上扫视一圈,那抹浓郁的害羞硬是让她理解成了些许抗拒。斟酌一下之后,祝笙这才徐徐开口,“你要是介意的话,其实也可以让她们再加一张榻。” “不,不必了!” 祝笙这建议才刚刚说出口,阮沁伊便立马抬手制止,免得自己好容易得到的与祝笙亲近的机会再次被剥夺消失。 想到自己终于能从旁边的厢房转去登堂入室,阮沁伊整个人的情绪都高涨起来,恨不得现在立马快进到回家睡觉的阶段,好好让自己享受一下这突如其来的美梦。 感受到身边人突然高昂的兴致,祝笙非常体贴地将对方从无尽的喜悦中拉了出来,对着现如今他们二人的情况一通分析,等待阮沁伊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总的来说,就是如果阮沁伊接下来继续去展示他的能力,女皇可能会因为忌惮而禁止他们二人继续在一起。 但倘若阮沁伊半途终止,又会影响他的夺权之路。 “难道就没有第叁种选择吗?” 听完祝笙的分析,阮沁伊的思绪也从方才的喜悦中挣脱开来。 他看着祝笙微凝的眉头,坚定地说道:“我可以让自己变得跟你一样强大,让母皇对我投鼠忌器。” 只有掌控在自己手上的自由才是自由。 总有一天,他的选择不会再受到外界因素的干扰,不用再去看那些人的脸色,能用自己最为真实的一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阮沁伊的这个回答其实早已埋藏在心里。 早在他愿意接济城郭外的黎民百姓,愿意为了他们而去忤逆女皇,想方设法改变某些损人不利己的规矩之时,就已经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奔波了。 “我知道了。” 看着阮沁伊眸中那一抹坚定的神色,祝笙抬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下,“需要我动手的时候直接开口就好,自己身边的资源就应该充分利用,可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阮沁伊的目标她会帮他实现,但这个过程不应该由她主导。 知道来之不易,方会加倍珍惜。 待到二人在朗月倌拿完最新的消息回到祝府的时候,原本应该昏暗一片的祝府却一反常态灯火通明。 吵闹的声音大老远就能听到,若非祝笙不允许她们在祝府动粗,生怕她们一个控制不住直接把整个祝府都给砸了,只怕现在听到的就不是吵架的声音,而是噼里啪啦的拆家声了!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生怕旁边的不去女皇面前告御状说我们扰民是吗?” 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赵六,祝笙这呵斥看似是对着围在旁边的侍卫,实则目光全程都落在赵六身上。 到底骂的是谁,显而易见。 听到祝笙这指桑骂槐的话语,赵六并没有恼怒。 她先是抬手将抵在自己脸边的长戟挪开,信步徐徐往祝笙这边走来,“没想到祝将军是个银样镴枪头啊,这才过了多久,就结束战斗从朗月倌回来了。” 31.女人不能说不行! 赵六这话说的周围围着的人都暗自吸了口气。 女人不能说不行! 都是耐力和强度都数一数二的人,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让人看轻了去? 有祝笙的规矩在那里压着,她们无法收拾这个让她们看着极为不顺眼的闯入者,但对方这么一席话出来之后,她们蠢蠢欲动的心反倒是放下来了。 有了这样的挑衅,根本不用她们动手,祝笙自己就会上去把她给揍得屁滚尿流! “看来赵老板对我的私事很有心得啊。” 孰料,原本万众瞩目的拳脚相向并没有出现,反倒是祝笙带着一脸调侃的笑意将阮沁伊揽在怀中,俯身在他的耳尖亲了一下,“我行不行可不是你说了算,咱们两个之间清清白白,还请赵老板不要胡言乱语,让六皇子误会了影响不好。” 赵六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倒也不觉得脸上挂不住。 即便身边围着的祝府侍卫们都已经快要憋不住笑,赵六却依旧一脸从容的模样,好似方才被祝笙一句话四两拨千斤的不是她一样。 “祝将军真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咱们之间的事儿?” 祝笙的揶揄并没能让赵六从她编撰的剧情中走出来,她甚至暧昧地在祝笙和阮沁伊身上都扫了一眼,语调中尽是轻佻。 闻言,被祝笙揽在怀里的阮沁伊立马开口了。 “当然不是!” 他暗戳戳在祝笙身上戳了一下,踮脚压低声音在祝笙耳边说道:“她这人脸皮比我还厚,要是放任她在这里继续说下去,说不定明天全京城都知道姐姐你跟赵六有什么了。” 流言蜚语的破坏力祝笙深有体会。 她故作深沉地顺着阮沁伊的话点了点头,仿佛他们谈论的是什么能够操控一方发展的大事儿一般,笑吟吟对赵六说道:“赵老板大驾光临,确实是我招待不周了,来,请赵老板上座!” 祝笙此话一出,原本围在赵六身边的侍卫们立马散开。 祝笙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她跟赵六有正事要谈。 侍卫们不仅迅速为祝笙准备好了她所需要的环境,甚至还各自分散开来将整个祝府围了个密不透风,守在大堂周围的更是祝笙最为信任的一群人,免得某些苍蝇带着不便被外人所知的消息飞出去了。 看着祝府这严阵以待的架势,赵六原本带着顽劣的心思也跟着收了起来。 身为整个京都黑市的幕后之人,她也算得上是日理万机。此次前来祝府找事儿,自然不是为了跟祝笙在前院斗斗嘴罢了。 商人重利。 她亲自上门,自然是过来做交易的。 “祝将军可想好了,女皇那边,您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凡没什么身份层级的人的悬赏,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赵六面前。但若是这悬赏令上出现的是能登上金銮殿的那群人的名字,她就很有必要去过目一番了。 在确定自己跟那些人的生意不会受到影响的情况下,单子当然是接的越多越好。 “我若是动手如何,不动手又如何?” 赵六谈论起女皇的时候神色还带着些许警惕,但祝笙就不一样了。即便她们二人口中说的是大逆不道的杀头之事,祝笙却也只是像是讨论今日这茶水够不够香浓一样,泰然自若。 人终有一死,她不过是提前为女皇考虑一下后事罢了,女皇应该褒奖她做事细致入微才对,怎么能因此降下责罚呢? “若是动手——” 赵六将自己收在袖子中的另一卷悬赏令也拿出来递到祝笙面前,“这里面的信息想来应该会对祝将军很有用处。” 赵六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让祝笙顷刻便猜到了里面可能是什么。 悬赏令打开,果不其然,目标就是女皇! “赵老板将这些信息送给我,难道就不怕影响你的生意?” 做这行的都讲求一个信誉,最重要的便是将自己雇主的信息完全隐藏起来,就算刺客本人死了,也决不能将自己雇主的信息泄露分毫。 很显然,这群人中并不包括赵六。 同样是做生意的,今日她都已经拿出多少不应该出现在外人面前的消息了? 闻言,赵六的嘴角溢出一声嗤笑。 她随意在桌上敲了敲,如同瞥垃圾一般瞥了那一沓悬赏令一眼,“不过都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在我面前瞎胡蹦跶的臭鱼烂虾罢了,正好丢出去恶心恶心某人。” 女皇疑心重的这个毛病可不仅仅影响到那些官员。 受影响最大的还要数在做这些暗地里的生意的赵六了。 不论是京中愈发严格的布防,或是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的宵禁,都无时无刻不在影响她手下人接单子之后的处理效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赵六一个生意人,对此最为清楚不过。 “我懂了。” 眼看坐在怀中的阮沁伊已经因为困顿打了个哈欠,祝笙也不打算细看那些悬赏令上的内容,随手将其放在桌上之后便起身送客。 “赵老板日后不如多照顾一下六皇子的生意,若是真真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会去那里找赵老板的。” 祝笙的小动作并没有被赵六忽略。 她看着眼前两人的互动,狭长的眸中再次带上一番审视和戏谑。只是当那目光落在阮沁伊身上之后,却全然从探究变成了侵占。 对于猎物的掠夺之意毫不掩饰,好在赵六还顾忌着现在还在祝府,这才只是在阮沁伊身上留下了道道目光罢了,并没有再得寸进尺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语。 确定赵六已经从从祝府的范围中消失,祝笙这才直接将阮沁伊抱了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天旋地转的感觉迎头而来,让原本还在半梦半醒之中的阮沁伊立马恢复神智,抬手揪住了祝笙的衣领免得自己稍有不慎直接仰过去。 “姐姐先等一下!” 注意到被祝笙随意放在桌上的悬赏通告,阮沁伊努力伸长了手也没能将那一沓纸够过来,只好开口让祝笙回身。 看到阮沁伊的动作,祝笙不由得失笑。 那些悬赏通告的内容充其量只是让他们被赵六当枪使罢了,即便没有这些悬赏通告上的名单,她依旧可以利用自己的势力找出那些隐藏在暗处对于女皇不满的势力,并且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让她们好好为阮沁伊效劳。 不过很显然,阮沁伊似乎对那些很感兴趣。 祝笙不想扰了怀中人的兴致,干脆抱着阮沁伊回身让他拿起桌上那些纸张之后这才离去。 与阮沁伊方面中的精心布置不一样,祝笙这里显然只是为了让房间的主人有一个休息的地方罢了,整个方面中除了床就是放着几本书的几案,空旷之余显得有些冷清。 “先别看这些了,明天再分类也不迟。” 能让赵六拱手送出的人,只怕不管怎么利用都不能在朝堂上掀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与其占用睡觉的时间去从这群臭鱼烂虾中挑出几只螃蟹,还不如等到他们休息好了之后时不时抓出来几只仍在女皇面前恶心恶心她呢! “还是先看看比较好……” 原本之前还因为要跟祝笙一同就寝而异常兴奋的人此时蓦的调转了自己的态度,明明人都已经在祝笙房间里了,几步之外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床榻,那颗激动的心却跟僵住了一样丝毫不敢大幅度跳动。 更不用说,那具自从进来之后就开始僵硬的躯体了。 阮沁伊先前的困顿祝笙可是看在眼里。 此时看着阮沁伊偏生要坐在几案前将悬赏令看完的架势,祝笙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她知道阮沁伊对待这些事情想来认真,但说到底还是身体的需求更为重要。若是没有一个强壮的体魄和愉悦的心情,又怎么能将这些需要用心处理的事情给安排好? 啪的一声。 祝笙一把按在了阮沁伊想要掀开悬赏通告的手上,“先睡觉。”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阮沁伊算得上僵硬的心立马跳了一下,他瞪大自己那双残留着些许惊讶的眼睛抬头望去,却在看到祝笙那双强势的眸子之后又再次退缩。 阮沁伊想要将自己那只被祝笙按住的手收回来。 却不料,任凭他再怎么挣扎,那只手也只是如同被按住的鱼一样在祝笙手下小幅度晃动几番,不像是想要从祝笙的禁锢中挣脱出来的架势,反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阮沁伊的躲避自然而然让祝笙意会成了拒绝。 原本放在阮沁伊身边的另一只手突然越过阮沁伊的耳边按在了椅子背上,蓦然逼近的面容让阮沁伊直接忘记了思考,目光呆愣愣地落在祝笙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赵六刚刚在府门口说的那番话。” 祝笙双眸微垂,深沉的目光将已经呆住的阮沁伊锁在自己身前,“那时候你并没有开口否定,是不是意味着,你对于她的话也有几分赞同?” 谁曾想祝笙会给他扔过来这么一个罪名。 阮沁伊惊恐地想要摇头否定,却在他还未来得及动作之前被祝笙俯身贴上,禁锢了他那还未曾逃开的双唇。 瞪大的双眼甚至忘了反应,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下意识往二人相接的位置看去。 这么一动,却是对上了祝笙那双如同深渊一般的眸子。 不知是否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太过夺人心神,当阮沁伊再次主宰自己的思绪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被祝笙摆在了床上,乖乖任由祝笙的摆布。 32.把狗骗进来杀 阮沁伊都已经做好了将自己这至真至纯的身体奉献出去的准备,却不料祝笙竟然真的只是抱着他上-床睡觉罢了,除了那个扰人心神的吻,什么逾矩的事情都没做。 次日醒来想起昨夜精力,阮沁伊不由得抱头大呼后悔。 但凡自己的意志力在祝笙面前时候能强硬那么些许,就不会在祝笙那蜻蜓点水一般的诱惑之下失去自我,以至于都忘了要主动一点,争取一条龙服务将生米煮成熟饭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 当然阮沁伊的这份懊恼只能藏在他的心中,根本不敢当着祝笙的面表现出来,更妄论大着胆子询问能否昨日重现,让祝笙给他一个补救的机会了。 悬赏通告的名单既然已经在阮沁伊手上,祝笙便没打算再去管这件事。 正好阮沁伊跟玉璃的赌约还没有结束。 如今这些臭鱼烂虾的名单被送到手边,可断然没有不去好好利用反而圣母心泛滥想要跟她们站在同一阵营的道理。 要知道,掀不起风浪就是掀不起风浪。 即便她们真的因为有共同的敌人而暂时站在一起了,这些臭鱼烂虾也会用她们的实力告诉你什么叫猪队友,并被迫将与她们在一起组队时候的悔恨与悲愤铭记一生。 而现在距离阮沁伊最近并且还真真能给出一些帮助的非猪队友,就要数那个阴差阳错被送到祝府来的陈安了。 陈安这些日子在祝府逍遥自在,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来干什么的。 直到拿着一厚沓纸张的阮沁伊出现在他面前,他这才从自己那极致享受的梦境中猛然惊醒,被迫回归自己打工人的位置上去,兢兢业业为阮沁伊出谋划策。 “这些人不论怎么折腾都只能想出一下烂点子而已。” 陈安知道阮沁伊过来找自己是有事儿要自己去办,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阮沁伊想要让他去做的会是这么一件明眼看去都知道很不靠谱的事情。 别说帮这些人想出来的那些烂主意打补丁了,就算让他重新相隔方法给这些人送到面前,只怕他们也根本无法将任务顺利进行下去,只能中道崩阻。 “你要是能把这件事儿给办成了,我给你放一旬的假期。” 阮沁伊天天将朗月倌的事情都给陈安一手操持,他知道陈安心里早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把身上这些担子扔回阮沁伊身上,自己爽爽快快地出去痛痛快快玩一把了。 有这样的诱惑在陈安面前吊着,即便他心中依旧觉得这样做下来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却依旧为了自己的一旬自由时间妥协点头。 “别忘了,要有意无意透露是我在操持背后的一切。” 只是透露。 也就是说,介时坊间传闻皆为如此,但却都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无法溯源,更没有证据。 那些不愿意相信的只会以为背后的人想要找个人出去顶罪,而那些深知阮沁伊秉性的人却又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暗自在心中记下,免得自己日后也成了其中一员。 事情交代给陈安之后,阮沁伊并没有在他这里继续多呆。 祝笙好容易将刺杀的事情处理完毕,每日忙忙碌碌的生活也算是回到了正轨。除了还要时不时盯一下手下人对于婚礼的准备进度之外,平日里倒是余下不少空闲。 “你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对于那几个悬赏通告上的人的运作,祝笙并没有在阮沁伊这边多加打听,只是听了一下阮沁伊这次计划的核心罢了。 即便她们有了阮沁伊这个暗中帮手的加持,那群人依旧不能掀起什么风浪。 归根到底,其实还是她们的地位太低了。 低到,女皇可能根本都没注意到还有她们这几号人。 “姐姐放心。” 听到祝笙询问自己的劳动成果,阮沁伊恨不得立马将自己构想出来的最终画面变成现实,摆在祝笙面前好好邀功请赏,“咱们的婚礼到时候一定能顺利进行,根本不用担心母皇会有多余的精力过来打扰我们。” 自从他这段时间开始行动之后,明显感到女皇那边的眼线在自己身上放了更多的精力,若是再不给女皇找点事儿干扰她的视线的话,只怕自己到时候与祝笙的大婚就会受到影响。 依照女皇的性格,即便到了最后一刻,她也能让身边的侍女快马加鞭强行让他们的婚礼取消的。 “好。” 相信阮沁伊处理这种事情根本不是问题,祝笙只是点了点头便将此揭过,“其实这些倒还是次要的,你有想过自己的嫁衣要什么款式么?” 他们二人凑到一起之后一直都在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根本没时间好生商量一下婚礼上的细节。 别说到时候将府上装饰成什么样,就连嫁衣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祝笙今日早上睁眼之后突然想起,匆匆吩咐下面人去找的布料样本。 祝笙好歹还想起来了这件事。 阮沁伊是直接将其抛诸脑后了。 即便女皇身边的侍女都已经过来提醒过多次让他准备婚礼需要的东西,但他那时候整个脑袋中想着的都只有如何让他们两个的婚礼顺利进行,如何把自己的名誉洗刷出来,根本没往那些外物上想。 两个没有什么烟火气的人聚集在一起,就是这么丢叁落四。 甚至在祝笙询问到嫁衣样式的时候,阮沁伊这才发现自己脑袋空空,里面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嫁衣的图像,有的只是那些穿起来自带一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的衣服罢了。 “要不咱还是直接去成衣店看看吧……” 看着面前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布料,阮沁伊啧啧两声还是提出了一个更为适合他们二人现状的方案。 毕竟谁也不能凭空想象。 觉察到阮沁伊脸上的为难,祝笙当即改变主意。 “去让马车在府门口等着,我们两个换身衣服就出去。” “不用马车!” 祝笙这话才刚刚说完,就已经被阮沁伊拽住了袖子,急切地打断了那些还没来得及行动的侍卫的动作,“姐姐你骑马多威风,而且咱们骑马去还节省空间,不会占街道太大位置不是么?” 口中找了这么多理由,其实阮沁伊就是想要跟祝笙一马双跨到大街上秀恩爱! 当然,这可不能直接说出来。 太过直白的话,会显得自己不太矜持,到时候姐姐对自己有了坏印象可就不好了。 祝笙可没想到阮沁伊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即便阮沁伊微红的双颊都快要将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祝笙却依旧选择性目盲,只是蹙眉想了一下之后便点头应下。 如此一番场景,让跟在身边的侍卫恨不得捶胸顿足。 她们知道自己家将军向来不解风情,但这未免有点太过了吧! 是属于她们家里的小郎君知道后会直接翻白眼的程度了! 好在祝笙还没有直接开口拒绝,否则只怕她们几个守在旁边的人都要看不下去,凑到祝笙身后恨铁不成钢地提醒几句了。 毕竟要骑马出门,祝笙直接换了一身短装。 阮沁伊当即就要从祝笙的衣柜中找出同款往自己身上套,奈何二人衣服的尺寸完全不一样,祝笙的衣服套在阮沁伊身上就如同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让祝笙狠狠嘲笑了一通并坚定地把自己的衣服收了回去。 但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当众秀恩爱的机会决不能错过! 虽说不能跟祝笙穿同款,但阮沁伊还是从自己的衣柜中找了一件跟祝笙的衣服同色系的衣裙套上,整个人就是怎么花枝招展怎么打扮,必不能让祝笙掉了面子! 待到他们终于迈出府门的时候,阮沁伊甚至能从祝笙那匹黝黑的宝马眼中看出气愤与不耐。 要不是祝笙还在他身边站着,只怕这匹宝马要用口型给他来几句优美的母语问候。 他们二人的盛装打扮终归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最近阮沁伊一直在外面跑,甚至连各种花街柳巷都不愿意放过,不少人都暗自推测他与祝笙的婚约必定因为各种原因取消,甚至京城中那些曾经目睹过祝笙英姿的公子哥们都又开始蠢蠢欲动,找机会见缝插针给自己寻来一些伺候在祝笙身边的机会。 当然,想盯这样的机会必不可少的就是去祝府门口蹲守。 自然而然的,祝笙与阮沁伊这么明晃晃的秀恩爱的操作也很是贴心地闪瞎了他们的双眼。 看着祝笙带着笑意把阮沁伊抱到马背上的动作,众公子哥们觉得自己那颗热血沸腾的心都跟着变得哇凉哇凉,相视一眼,欲哭无泪。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放出的流言蜚语,把狗骗进来杀啊? 祝笙这几日出门的时候一直都有注意到这群人的存在,只不过她根本不会同他们有什么交集,再加上他们也没对祝笙的生活产生影响,故而直接置之不理,等着他们没兴趣了之后自己离开。 不过祝笙没想到的是,只要她在京城中风华依旧,这些人就不会有没兴致的时候! 这一点阮沁伊可是清清楚楚! 觊觎他的姐姐,当然要在这些蠢蠢欲动的心上狠狠戳几刀才行! 旋即,阮沁伊特意挑了一个能让那些人看得清楚的角度转头在祝笙脸上亲了一下,甚至还假作娇羞地埋到了祝笙怀里,可把那群围观的恶心坏了。 33.在败家子的路上狂奔不止 从祝府到成衣店的路程其实并不远,对于他们两人胯-下的汗血宝马来说,要真真让这路上没有其他人阻拦,估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出现在成衣店门口。 奈何,阮沁伊就是想要在街上多秀一会儿。 他看着街上那些明显是因为想要看他的热闹才出门的人群,更是将自己的身体与祝笙贴紧了几分。 只不过,阮沁伊缩在祝笙怀里的身体很快便僵住了。 他总觉得有一双自己看不到的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这是他多年以来在暗中活动的直觉,也正是他用来保命和多次化险为夷的凭靠。 “姐姐,有人在监视我们。” 阮沁伊依旧是一副凑在祝笙怀中不愿意出来的样子,一双眸子看似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以获得一个良好的向众人秀恩爱的结果。 实际上,他的余光却在注意着每一个可能藏污纳垢的角落,势必要在他们两人到成衣店之间将那个藏在暗处的耗子给揪出来! 奈何事情发生的时候终归要有些变故。 还不等阮沁伊在祝笙面前展现一下他这种无声无息之间把人揪出来的技能,那颗左右摇摆的脑袋便被祝笙一把按在身前,入目之处一片黑暗。 “不用看,让她跟着。” 祝笙大概能猜到那个隐匿在暗处的人的身份,但对于她而言,若非某些人着实不长眼硬生生要往她的面前找事儿,她一般倒是乐于看看这些跳梁小丑在自己面前的表演,好为她原本就有些无聊的生活找些乐趣。 而至于怀中人嘛…… 有好戏当然是要一起看喽! 祝笙阻拦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位,再加上他就算真真将人找出来也不能自己处理,还是得跟祝笙报备让她动手。如今祝笙既然都愿意让她跟着,那阮沁伊干脆也不去耽搁这个精力,直接放弃找人计划。 不过那暗中之人显然也是对自己有些自知之明的。 仿佛是觉察到了阮沁伊那有些不太正常的举动,暗中那个若有若无的视线跟着消失不见。祝笙又往视线来源的方向扫了一眼,嘴角含笑。 成衣店距离祝府并不远,不过一会儿便已经到了。 见到这二位引人注目的主竟然在自己家店铺门口停了下来,成衣店的老板立马出门迎接,恨不得将这两位自带大批客源的大人物给供起来。 “二位看看喜欢哪种类型的款式,我们可以加急赶工为您送到府上去。” 虽说阮沁伊在京城中的名声依旧不上不下,但有祝笙这个招牌在这摆着呢!就算是为了做那些祝笙爱慕者的生意,她也得把这两位给伺候的好好的! 祝笙带着阮沁伊来的是京城中最大的一家成衣店。 她一天天的穿衣服只看方不方便行动,对于花色还有款式根本没有研究,如今看着这满墙的花样繁多的衣物,只觉得快要把自己的眼睛都给看花了,索性直接将事情扔到阮沁伊头上,自己到处走走随便看看。 阮沁伊倒也乐得自己挑。 他不光为自己选出了好几件款式不同的衣物,还顺带着给祝笙也挑了配套的礼服,硬是要拉着祝笙一起换了试试效果。 成衣店的老板为了把自己的货卖出去,每每当他们二人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都要吹上一通花式彩虹屁,包括并不限于他们二人绝世的容貌,甚至还昧着良心吹他们两个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把阮沁伊给听得笑个不停。 虚情假意又何妨? 假话说的多了,谁还记得这最开始只是一句为了生意说出来的假话呢? 祝笙本来就对这些繁杂的礼服兴趣不大,她也知道成衣店老板的话并不可信,但既然阮沁伊都笑得这么开心了,而且这几件衣服还都是他自己挑选出来的,那又怎么有不全给包起来的道理? “行了不用试了。” 祝笙看了眼还穿着样衣在店里到处溜达的阮沁伊,将手上的样衣递给老板,“凡是他看上的样式都做一套送到我府上就行,到时候一起结账。” “得嘞!” 就知道祝将军出手大方! 成衣店老板看着旁边堆着的一小堆样衣,脸上都快要开出花来了,口中那些恭维的话更是连绵不绝,连口水都不带喝的,“六皇子能遇上祝将军这么个顶好的人真是毕生修来的福分啊,二位天造地女才郎貌,如今又喜结连理那真可谓是芝麻开花,日后有了孩子那必然也是大富大贵高官厚禄连绵不绝啊……” 直到祝笙已经带着阮沁伊骑马离开,身后依旧还能听到成衣店老板那几乎能穿透整个巷子的恭维话。 这话里的意思让阮沁伊飘飘欲仙,但一想到祝笙方才在成衣店里大手大脚的决定,一时之间仅是心虚。 天知道,他之所以试那么多衣服只是为了带着祝笙和他一起明目张胆在众人面前秀恩爱,并没有要让祝笙把那些衣服全都买下来的意思啊! 一想到那些衣服并不便宜的价格,阮沁伊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再加上店老板那些话的加持,阮沁伊现在的表情可谓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一整个扭曲了。 “怎么了,是没有特别合眼的衣服吗?” 觉察到怀中人的纠结,祝笙将自己放在路边某个角落上的注意力收回来,低头凑到阮沁伊耳边轻声问道。 那个在他们两个来的路上盯着他们的人又出现了。 不过这一次阮沁伊显然没发现。 也正因如此,祝笙才注意到了阮沁伊那混乱的思绪,并且体贴地进行询问,心中计划着要不要去那几个传说中的小众成衣店看看。 “其实吧……” 阮沁伊纠结一番,很是决定把自己心中藏的那点小九九给说出来,要不然这一直在自己心里憋着,万一把自己给憋坏了可就不好了,“那家店里那几件礼服我就是看着比较顺眼而已,主要是为了刺-激刺-激那些围观的人……要不姐姐你把我放下去,我去撒泼打滚把礼服给退了,绝不会影响姐姐的信誉!” 终归是自己造出来的孽。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想着自己好容易才变得稍微好了几分的名声,阮沁伊觉得自己可能之后都要重头来过,甚至从更烂的名声那里挽救了。 毕竟,就算他之前的名声再怎么坏,自己也没干过撒泼打滚出尔反尔这种事情啊! “那我们去其他店里再看看。” 阮沁伊还在纠结自己接下来可能遇到的悲惨遭遇,祝笙却已经扯着胯-下马匹的缰绳将其往旁边转去,眼看就要调转方向,好在阮沁伊反应及时,立马将其抓住了。 “别,不用了!” 确定马匹行进的方向就是祝府的方向之后,阮沁伊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略带惶恐地说道:“就那些衣服就可以了,毕竟也是我自己选出来的,终归不会太差。这要是再去看看,那可真是太破费了。” 这些礼服的账单都要送到祝府上。 虽说他不知道祝府到底有多财大气粗,但再怎么有钱的家庭也扛不住一直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啊! 没想到阮沁伊还会在账目上这么精打细算,祝笙失笑,冲着暗中人所在的地方示意了一下,“那个跟着我们的人又来了,待到一会儿到府上之后她若是还不出面,你就去看看她有什么需求。” 既然阮沁伊不想再继续在礼服的事情上折腾,那她也没有什么强制性的要求。 毕竟这个成衣店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万一过两天又觉得这几件衣服不太合适的话,还可以再去新的店里换一件。 当务之急,还是看看那个隐匿在暗处的人有什么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前两天才刚刚把刺杀的事情给解决了,总不能又来吧…… 听到祝笙的提醒,阮沁伊这才往周围的人群中放了一些注意力,他本以为对方跟他们去成衣店的时候一样恨不得将自己的行踪完全隐匿起来,还想要好好查找一番免得有所遗漏。 却不料,才刚刚抬头,就看到了阮浛慕那张笑嘻嘻的脸。 他就说这暗中的视线怎么一直都没有杀意,原来是这个专门抓着他搞破坏的! “姐姐我们直接回去就好,不用管他。” 知道了那个隐在暗中的人的身份,阮沁伊说话间也带上了几分不客气的语调。也不知道阮浛慕身为一个人设正儿八经的皇子一天天不去做自己的事情,光跑到他身边绕圈子是干什么。 本来之前他跟祝符打了照面之后都不怎么来烦他了,结果现在祝符被祝笙派去赤县,阮浛慕没了消遣,立马又转到他这边来搞事情! 注意到阮沁伊说话的语气,祝笙又往角落看了一眼。 此时阮浛慕已经知道阮沁伊发现了他的行踪,索性光明正大站在街道旁边冲着祝笙打了个招呼,就好像他们是多年的老友一样。 谁又曾想到,阮浛慕跟祝笙总共才见过几面而已呢? 街上的人们很快便随着他们几个的互动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阮浛慕这五皇子的身份可不跟阮沁伊一样都是水分,众人立马恭恭敬敬为阮浛慕让开了一条路,好让他顺利走到了祝笙的马前。 他先是又冲祝笙笑了一下表明自己没有恶意,这才冲着祝笙行了个礼眉头微蹙道:“算来时日也到了祝副将快要回来的时候了,但我安排出去的人并没有打听到祝副将的音信,贸然拦下祝将军的马匹也是想问问祝将军这边可曾收到祝副将的书信?敢问可是变了归期?” 34.他是我的人,不必听你的命令 阮浛慕这一番话直接让祝笙脸上客气的笑意消失了。 她交代给祝符的事情自己从来都不会去过问,因为知道祝符的能力,故而根本不会去过多关注那些,倒是没想到,只是一个疏忽身边人便出事了? 她知道阮浛慕对于祝符那隐隐约约的感情,知道他必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作假。 “她并未有跟我联系。” 凝眉走到阮浛慕身边,祝笙看着阮浛慕双眸之中因为听到这句话之后泛出的紧张,当即便要跟阮沁伊吩咐一句让他用一下他那些情报网去找人。 只不过,还不等她把这件事给安排好,呆在女皇身边的侍女已然顺着人群 聚集的动向找到了名声大噪的两人,拿着新鲜出炉的圣旨宣读起来。 “因日前六皇子阮沁伊行为不检点,朕以为其配不上大将军祝笙,故取消二人婚约,并责令六皇子阮沁伊在宫中禁闭一月反省自身,时刻施行,钦此!” 祝笙有她自己的身份加持,在听圣旨的时候连下跪都不必。 但身边人就不一样了,大庭广众之下黑压压跪了一片,原本过来看热闹的人硬是将女皇这纸无缘无故便放出来的诏书也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之间心中各种想法都升了起来,有的甚至还想要偷偷去看看两个当事人的反应,不过又很快被身边人按住了。 “是么?” 圣旨宣读完毕,本应到了接旨的环节,但两个当事人却连一个有所动作的都没有。 祝笙是盯着那明黄色的甚至面色不善。 至于阮沁伊,则是直接被祝笙抬手从地上拉了起来,直接将人塞在了自己身后,全然一副不打算让他接旨的架势。 “既然是送到我这边的圣旨,”祝笙下颌微抬,看着侍女的眸中带着讽刺,“依照规矩,难道不应该是女皇亲自递到我手上的么,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在这里狐假虎威了?” 她知道女皇必有一日要毁了之前的约定。 但是,她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难不成,是她没注意到的什么地方,有什么悄然发生的事情推动了女皇的意思,这才让她突然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想要阻止阮沁伊和她的势力逐步扩大? “奴婢只是个传话的,还请将军不要为难奴婢。” 宣旨的侍女也算得上是进退有度,即便在祝笙这样的言语嘲讽之下,她也依旧只是低头顺耳地跟祝笙解释,随后又将圣旨往祝笙面前递了些许。 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只是收获了祝笙一声冷笑。 上好的锦帛做成的圣旨被祝笙轻轻接了过去,随意拿着已经卷好的圣旨在指间打了个圈,只听撕拉一声,那象征着皇权的锦帛就这么被祝笙撕成了两半。 她知道是什么问题了。 当日她与阮沁伊一同前往赤县,女皇便不顾一切安排杀手想要将他们二人的性命了结在归途之上。那日她不仅没有得逞,反而还损失了那么多人力。 如今换了祝符,想来是折损了更多…… 也正因屡次叁番无法得手,再加上她这几日在京城中的走动,阮沁伊这些时候在大街小巷中有意识地为自己正名,可不就是在女皇那原本就积攒已久的杀心上再添上几桶油水么? “不必你特意传话,我现在就带着他去觐见女皇。” 言罢,祝笙冷哼一声,拦腰保住阮沁伊将其抱到马上快马加鞭阴沉着脸往宫里赶去。 她要去问问,女皇到底把祝符怎么样了! 阮浛慕作为一个顺利在皇权斗争中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的人,早在圣旨念完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问题。 他本来只是拿着一种游戏人间的态度,并不想在皇权争夺之中染上太多鲜血。 但说实话,女皇这行为是真的愈发没有自知之明了…… 看着祝笙带着阮沁伊驰骋而去的背影,阮浛慕的嘴角突然溢出一丝笑意,转而往城门方向而去。 想来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在这里遇到带着阮沁伊回来的祝笙。 皇宫中巍峨依旧,倘若不是身处其中的人,根本觉察不到这华丽外表之下暗藏的腐朽和扭曲。祝笙本就有不用下马的特权,往日那是为了给女皇面子才意思意思,现在既然女皇都已经不知自己到底在什么位置了,她也没有再下马的必要。 嘶鸣声一路延续到御书房之外。 女皇显然对于祝笙的到来早有预料。 毕竟她也知道祝符对于祝笙的重要程度,但祝笙带着阮沁伊一同出现在御书房,这倒还真是她没有想到的。 据她所得的消息,阮沁伊在做那些暗中的事情之时,祝笙从来都不曾在场。故而她可以合理推断,祝笙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崽子里面的心到底长什么样。 她本以为祝笙回京那天看上阮沁伊是因为想要将他当成床上用品,但没想到祝笙对于阮沁伊就倒是有求必应,任由阮沁伊利用她的势力去暗自发展。 这可不行! 不良影响必须即刻制止,正好祝符这里出了问题,祝笙根本不会觉察到这封突如其来的解除婚约的诏书有什么问题,稀里糊涂领人回家,此时更是稀里糊涂放人离开。 孰料,祝笙竟然带着阮沁伊一同前来了! 难不成,是还没玩够? “皇上有这个心思去照顾我手下人的行动, 倒不如多花一些时间去处理一下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们。” 祝笙甚至连一个基本的问候都没有,直接敲着女皇面前的几案皱眉说道。 听到这里,原本还在纠结祝笙与阮沁伊的关系的人立马放下心来,就连原本有些皱起的眉头都跟着舒展开来。 “并非朕想要插手。” 女皇悠悠然从一堆奏折中精准抽出一个递到祝笙面前,“祝将军不如看看下面人家呈上来的证据?祝副将在地方祸害百姓,倘若不是有万民书在此,朕也不会越俎代庖去管这种本应该是地方官员处理的事情。” 一张皱巴巴的纸在祝笙面前展开。 女皇说的不错,那确实是一张万民书。 只不过,谁又知道这张皱巴巴的万民书又是如何的来的呢? 那些用来蒙骗别人的伎俩随便糊弄糊弄那些不懂的人还可以,但让她这么一个曾经亲眼目睹 那边的场景到底的人又如何会相信? 咔擦一声。 利刃刺破桌面的声音在御书房中响起,让原本就躲在祝笙身后的阮沁伊跟着抖了一下。只不过,那双透过祝笙肩头往事发中心看去的双眸中显然慢慢都是好奇。 不过是找个最为安全的姿势看好戏罢了。 “既然女皇您这双眼睛已经开始认不清事实了,那不如也就势剜去如何?不知女皇可还记得那个因为您的一纸诏书失双眼发配偏远封地的孩子?您难道不想体验一下他的生活么?” 锋利的匕首将几案上戳了个洞。 那张皱巴巴按满了掌印的请-愿书也跟着被祝笙插在了几案上,依旧随着方才被刺穿的动作舞动,甚至因为纸张被蹂-躏太过,有了几分想要碎裂的架势。 祝笙这话让女皇蓦的瞪大眼睛跌坐下去。 她还记得那个被她赐了目盲之后发配边疆封地的皇子,每每午夜梦回,那人便要顶着两个血肉模糊的空洞眼眶来她梦里哭诉,甚至偶尔她情绪波动打了,那人还要扑上来与她同归于尽。 但是…… 但是,谁让他当时挡了二皇女的路呢? 她精心培养出来的下一代储君,只要她还活在世上,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对她的绝对地位产生动摇! “您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想您这双眼睛看到的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祝笙双手撑在几案上凑到女皇面前,顺道还将自己对她方才当中宣发下去的那道圣旨内容进行了完整而又严肃的回复,“还有,圣旨我已经撕了。早在他踏入我祝府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的人了。既然是我的人,一举一动又怎么会受到你的束缚?” 言罢,祝笙甚至都没有看女皇那已经气到发黑的面容。 锋利的匕首还留在几案上,而她早已揽着阮沁伊大摇大摆往御书房外面走去。 这些争权夺利的破事儿她本来不想管。 但—— 祝笙往缩在她怀中的人发旋上看了一眼,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倘若她真的再这么放任下去的话,还不知道那些黎民百姓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怀里的宝贝既然一直都想要将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她没有理由不帮他实现愿望。 “你一会儿想去哪儿?” 祝笙将人抱上马,打马往宫外而去。 马匹的步子并不算太急,她需要先把阮沁伊安顿好之后再去赤县那边寻找祝符的身影。她对于祝符的能力很有信心,即便她真的遇上了百人截杀,即便无法战胜对方,也可以找到空隙从那种危险的环境中脱离。 至于她没有同自己联系这件事…… 想来是现在不太方便。 “我既然是归姐姐管的,那自然是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阮沁伊转头在祝笙脖颈上蹭了一下,“姐姐不是想要去赤县找祝副将么,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过去吧,我让陈安把那边的信息收集汇总之后给我们送来。” 终于到了可以用他的势力帮助姐姐的时候了! 阮沁伊从怀中拿出一张小纸条折成了一个特殊的形状,吹哨引来一直鸽子将纸条绑了上去。 他跟那些更加高层一点的机密人员通信从来都是用暗号的。 至于先前被祝笙拦下来的那些手忙脚乱,其中有一些是他的废子,还有一些,是当时对于祝笙的试探。 方才御书房中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让他明确得知了祝笙的心意。 既然如此,那么这些更为私密的东西便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35.怕不是个假的退伍兵 看到阮沁伊的那些动作,祝笙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往旁边挪了一下,确定自己周边过于浓郁的压迫力不会惊扰了这只送信的鸽子,依旧一手环住阮沁伊一手操持缰绳往城外赶去。 阮浛慕提前在城门口等着的计划并没有错。 确定阮浛慕的马匹经得起这样的长途跋涉,祝笙只是给他丢了句“跟上”便继续冲着赤县的方向而去。 日前她到的时候还算得上像一个繁荣县城样子的赤县,再次出现在祝笙眼前的时候却如同一片残破的废墟一般。倘若不是堆在旁边的牌匾上依旧依稀显示着她曾经熟悉的字符,她都要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确定真是这里?” 阮浛慕显然不相信这么个地方是那个情报中不少达官显贵们的金银库。 不过事实容不得他去质疑。 还是阮沁伊最先从现场这一片狼藉之中反应过来,下马往废墟深处走了几步。只不过,他的视线很快就被落在旁边的牌匾吸引了。 “皇兄快来看看,这是不是你派来的人?” 他认识这具被压在牌匾下的尸体身上的图腾,但他不能就这么当着阮浛慕的面将这其中的秘密说出来。 毕竟一些暗中的事情就应该放在暗处,将其牵扯到明面上那就太不够意思了。 阮浛慕甚至不用凑近去看,只是远远瞥了一眼对方的衣物,便已经确认了那个被压在牌匾下惨死的人的身份。 “看来,这里发生的事情真的不小。” “祝将军?” 阮浛慕的话才刚刚说完,一个带着些许惊喜的话音从旁边传来,吸引了叁人的注意。 是当日跑到京城中告状的巩心。 她一改日前精神磊落坚贞不屈的样子,整个人失魂落魄,灰头土脸。若不是因为看到了祝笙而在眼中带上了几分光亮,祝笙都要以为对方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不等祝笙开口,巩心就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祝符确实是前来处理这件事了。 只不过,她因为看不惯那些人对于百姓的压榨,故而决定先将百姓救出来之后再去处理赤县县令那边的问题。 却不料,就在祝符救人的时候,女皇派来的杀手也紧跟而至。 打草惊蛇之后,便是对祝符和那些百姓们的绞杀。 祝符为了保护百姓们逃到安全的地方,自己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后来又只身将那些杀手引开,随即便失去了踪迹。 巩心她们出去找过,但根本走不远。 毕竟她们可不是那些杀手的对手,万一被杀手发现了,只怕藏匿起来的百姓都会没命。 她这次从藏匿地点出来,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出来碰运气的。 倘若遇到了那些杀手,便是命中注定有此劫。 倘若侥幸逃脱,她不论历尽多少艰辛也要再度潜到京城中去,将这里发生的荒唐事告知于祝笙,不能让她的副将枉死在这种破败的地方! 谁曾想,老天爷真的就眷顾了她,让她一出来就遇到了祝笙本人! 得知祝符受了重伤的时候,阮浛慕一张小脸都白了下去,他甚至连下马的动作都要忘了,口中喃喃道:“我才刚碰到你,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你可快别说这种丧气话了!” 阮沁伊眼疾手快将差点从马上摔下来的某人接住,皱眉不耐道,“你这要是让祝副将听到只怕要追着你绕着这片废墟打!这种情景连你都能处理的过来,难道祝副将会处理不了吗?” 被阮沁伊呵斥一顿的阮浛慕脑子稍有迟钝。 但,很快便捕捉到了阮沁伊话语中的损人之点。 “你的意思是我脑子变笨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可不就是变笨了吗? 为了避免他们两个在这种不合适的时候产生纷争,阮沁伊还是将自己心中这句吐槽给按捺下去。见阮浛慕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便迈步往祝笙身边走去出 。 祝笙看着残破的牌匾上那个不太明显的痕迹,嘴角紧跟着浮出一丝笑意。 终归是自己身边的人。 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忘留下军营中所用的暗号来给她们自己人指引方向。 那暗号本来就是她们军中独有的暗号,其他人即便看到了也不知其中内容为何。最值得注意的是,在祝符留下的暗号旁边,还有另一道痕迹。 那道痕迹的意思是同样知道暗号意思的人的回应。 也就是说,祝符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人没事。” 知道身边不少人都在担心祝符的状况,祝笙不方便将军中的暗号解释给他们听,但却可以直接带着他们去找人。 毕竟,任何话语都抵不过眼见为实。 她指了指暗号所示意的方向,扶着阮沁伊踩着那些崎岖不平的废墟往县城深处走去产,“祝符在旁边留下了暗号,我带你们去找她。” 暗号旁边有回应,她甚至连那些隐匿在暗中的杀手都不用担心。 从她祝家军的军营中走出去的人,倘若跟祝符在一起还解决不了那些虾兵蟹将的话,只怕早在没有踏入她的军营之时就已经被拒之门外了。 残破的痕迹几乎将整个县城变成了一座空城。 祝符留下的暗号所指的方向并不是县城内部,而是一个穿过郡县之后还有一些距离的小山坡。 毕竟小山坡上人烟稀少,对付起来那些杀手也不必担心会一不小心伤到了平民百姓,着实是一个更为合适动手的地点。 不出祝笙所料,这小山坡上几乎每隔几步就要看到一具尸体。 好在在场几个人的心理素质都还算是可以。 要不然,光是这些铺满了一路的尸体就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 “这些应该都是母皇派来的人。” 阮浛慕日常在宫中走动,对于宫里那些事情知道的也更多一些。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论隐瞒的有多好,只要这个东西存在,就必然有被别人知道的风险。 而阮浛慕就是那个在宫中遍撒网的人。 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把自己牵扯到那些令人心烦的尔虞我诈之中,阮浛慕可是没少在各种秘事上下功夫。 即便不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拿出来威胁别人,多知道些东西也没有坏处。 尽管早就知道女皇想必会派出更多的人手去对付已经到达赤县处理这件事的祝符,祝笙在看到这一路上的尸体的时候还是有些心惊。 怪不得能把祝符弄伤了。 这么多的人数,即便对方只是一些虾兵蟹将,用车轮战的战术也足以让祝符喝一壶。 更何况,能被女皇特意派来做这种杀人灭口的事情,这些人必然都是有一些能力的。 “到了,就是前面那里。” 一个小木屋逐渐在众人的视线中闪现,在这么一个看起来荒无人烟的小山坡上,想来这个小木屋就祝符能找到的唯一一个隐蔽之处了。 旁边树干上的暗号也在显示着这个小木屋就是他们行进的终点。 这对于祝笙来说无疑也是算得上是一个安慰。 她已经观察过了,到了这个小木屋附近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尸体,就算是那刺鼻的血腥味都跟着少了不少。 “将军?” 身后咔擦的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传来,让众人的目光也都跟着转了回去。 来者显然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到众人面前,恭恭敬敬冲着祝笙行了一礼,“草民早就想联系将军让将军前来了,只是副将她一直不让,没想到将军今日突然出现,正好可以跟祝副将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来着行礼的动作标准,一看就是自己家军营的作风。 想来是日前退伍归家的人其中之一。 “辛苦你了。” 祝笙先是跟这个退伍老兵客套了一番,这才随着她的指引往小木屋走去。这小木屋本是她出征前给她的郎君搭建好的,谁想到回来的时候自己的郎君被旁边县里的恶霸欺负,羞愤自尽,只给她留下一座空旷的房屋。 随着众人的唏嘘,身上缠着不少花花绿绿的布条的祝符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兵这里的条件显然不好,尽管已经尽量给祝符用上一些好东西了,到头来却依旧只是一些破布条而已。 几人沟通了赤县现在的状况,确定他们几个先呆在这里休养,而至于祝笙则是去将那些隐匿在暗中的漏网之鱼消灭,顺便把藏在暗处的老百姓也给接出来。 只是,计划是好的,但总有人在暗中搞事。 祝笙不过才离去不到一个时辰,小木屋中便变故突生。 原本跟他们在同一阵营的老兵不知是被什么人迷惑,竟然在余下叁人晚上吃的饭里下了药,这药效起的缓慢,再加上他们几个并我没有对老兵有太大的戒备,故而根本不曾觉察。 再睁眼,叁人已经成了被绑架的姿态。 而与他们面面相觑的,是刺眼的阳光和站在不远处投鼠忌器的祝笙。 “你若是想要让他们安然无恙地回去,就把你的虎符交出来!” 见叁人已经醒了,老兵索性再次将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好让这叁个被自己五花大绑的人质知道他们的分量,即便因为祝笙不愿意交涉而被撕票,至少也落得个为国捐躯的名头。 “你有病吧?” 孰料,一直跟她面对面对峙的祝笙还没开口,醒了的祝符就一脸无语地看着老兵一副无力吐槽的样子,“你才退伍多长时间,难道就忘了咱们军中根本不看虎符那种徒有虚名的东西?只要将军人出现,一句话比那虎符有用多了。” 36.你忘了你的信念吗? “我当然知道!” 老兵显然是并没有忘记她们军中的套路,而她要虎符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调兵,“难道你们以为我会傻到拿着虎符去军中让她们抓?” 都是从军营中走出来的人,对于军营中虎符的情况了解的再清楚不过了。 祝笙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压迫性太强,老兵不得已将被绑在她身边的阮沁伊揪起来挡在自己身前,一双眸子中带着疯狂的笑意。 “虎符只不过是个无用的玩意儿这种事,我们身在军营中的人一清二楚,但那些呆在这个国家就靠着虎符保平安的人呢?” 老兵这话一出,阮沁伊就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注意了。 他一直借用自己在民众心中的形象来运营自己那些暗中势力,自然知道民心对于一个人的发展有多么重要。 像是祝笙这种常年伫立在众人心中神祇一样的人物,若是一朝因为某个事情沾染上了污点,只怕是这一声都洗刷不掉! 而且,这污点还不是外物带来,而是她主动沾染! “那你不应该事先打探一下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再动手么?” 不等身边人从老兵的话中反应过来,阮沁伊先行冷笑一声,“我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个顺手的玩物罢了,什么时候玩腻了大可以再去找下一个。倘若你想要用我去威胁他,简直可笑。” 反应过来阮沁伊这话语中的意思,祝符也立马跟了上去。 “对,我也是可以替代的,但将军的威信不能掉!” 二人纷纷压低自己身价的举动让躺在一边的阮浛慕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们两个也不想想自己那么急促地表现自己在祝笙心中没有什么地位的样子可信性有几分? 往往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的才是最有分量的好吧? 哪里像他,根本没有开口的余地。 “闭嘴!” 果不其然,二人这话显然让老兵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智商,拿出匕首在阮沁伊的脖颈上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从白皙的脖颈上顺流而下,让阮沁伊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这次的口子不是他自己撞上去的,深度根本不受他的控制。流血受伤的情况也明显比上一次要严重不知多少…… “那你们可真是又自知之明。” 蓦的,就在老兵还在威胁身边这两个擅自发话的挑事儿人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的祝笙却蓦的笑了起来。 那笑意仿佛是在经历了乌云之后的阳光,丝毫不见这种僵持场面之中的紧张。 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虎符正被她拿着在空中抛来抛去,如同一个金灿灿的小玩意儿一样,“这虎符用的可是最好的金子铸就的,别说你现在挟持的那几个人,就算是将现在在场的人全部都算上,也不及这枚虎符珍贵。” 即便它在军中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符号。 但,在百姓们的眼中,它却是海清河晏的神器。 所以,虎符决不能交出去! “你若是想将他们杀了,想来你之前在军营中学到的东西也足矣。但我不知道你在军中是否也曾经深刻了解过我们祝家的信念。” 祝笙说的是祝家,而不是祝家军。 这样细微的差别让祝符挺直了身子,也让依旧被老兵抓在手上的阮沁伊在二人的对话上放上了更多的一份精力。 “我祝家上上下下,没有哪一位不是以战死沙场为尘埃落定的方式。” 看出老兵脸上的震惊,祝笙趁机往她身边走了两步,“祝家军一开始只是祝家集结来的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罢了,后来人数过多,便成了保家卫国的正规军队。”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家里有妻儿老小,所以当你们提出想要退伍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会阻止。但对于我们而言,人间烟火一直都是奢望,我们的先辈都是在千万人中遇到了那个愿意理解她们的信念的人共度一生,这才有了这样的传承。” 说到这里,祝笙还往阮沁伊那边瞥了一眼。 这话,还有隐藏着的半句没有说出来。 也就是说,那些信念不同的,均非良人。 但阮沁伊却蓦的读懂了。 即便他们现在身处这样一个险境,即便祝笙告知他这些的时宜似乎有些不对,但他却从祝笙那双认真而又坚定的眸中看出了无声的询问。 或者说,看出了,对他的放任…… 放任他听了这些话之后觉得他们理念不合,放任他在听了祝笙的独白之后转身离去,甚至连一丝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阮沁伊呆住了。 在这种匕首还抵着他脖颈的时候,神志全无。 不是祝笙不好,而是祝笙太好了。 祝笙对他做的一切都如同飘在天际的云朵一般,温柔明亮的同时,却又带着无法抹去的虚无缥缈之感。 他甚至可以这么说,他感受不到祝笙对他的爱。 即便是喜欢二字,他也觉得有些过重。 “我们的信念是守护别人家的烟火,所以——” 锵的一声。 一直被祝笙隐匿在袖中的袖箭急促而出,将老兵抵在阮沁伊脖颈上的匕首倏然击落。紧跟着,又是几根袖箭出手,将捆绑在叁人身上的绳子割开了一道裂隙。 没有绳子的束缚,祝符立马将老兵擒住,没有留给她任何挣扎的余地。 昨夜那是被下药了这才为人所缚,如今药效已过,退伍老兵又岂是祝符一个副将的对手? “难道你忘了当时你加入祝家军时候的信念了吗?” 仿若是被祝笙这话勾起了什么往昔的回忆,老兵的眼角甚至挂上了几滴泪水,只是她才刚刚开口,一根利箭便从远处直接穿过她的口腔从后脑射了出去。 未曾出口的话,也再没了出口的机会。 终归曾经是自己家的兵,在追查利箭来源无果之后,众人齐心合力将其在她小木屋后面挖了个坑好生埋葬,这才再次往县城走去。 祝符来赤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县令给宰了。 此时没了杀手们的滋扰,百姓们也各自站在自己家的废墟上试图从中找出一些尚且可用的东西,趁着现在天还早,赶紧把修复工作做一些。 而至于祝笙,则是注意到了阮沁伊自从被劫了之后就一直低迷的情绪,跟祝符吩咐一声让她照看着百姓便带着阮沁伊往旁边偏僻之处而去。 “哎,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祝将军这次可是把我那皇弟伤透了。” ? 祝符看了眼凑到自己身边的阮浛慕,冲着他抛去一个问号。 本来非要凑过来跟祝符一起工作不说,还要在这种时候非要说一些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做什么? 虽说她也觉得祝笙和阮沁伊之间的氛围似乎有点问题,但那本来就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只怕是轮不到他们这两个外人在这里指指点点吧! “好好好,我不说了,干活!” 感受到祝符眼神中的不悦,阮浛慕立马转而去指导一位试图将石头搬开的中年妇女如何利用棍子和小石头轻巧将其撬开。 而至于祝笙这里,却是看着被自己拉到一边的阮沁伊暗暗叹气。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总觉得阮沁伊似乎对她的态度有些变化。 明明之前对她一直都粘腻乎乎的,怎么自从被劫持了之后,反倒是对她疏远了几分呢? 难不成是脖颈上的伤口疼? 祝笙眉头微皱,抬手便想要摸在阮沁伊的脖颈上查看一下上面的伤势,却不料被阮沁伊一个错身闪开了。 情绪低落的阮沁伊并没有隐藏自己现如今对于祝笙的抵触。 他甚至连平日里根本不会收回的笑脸都没有展现,只是转头看向一边的废墟,并不言语。 “怎么了?” 这一下,祝笙已经确定阮沁伊的反应应该是跟他脖颈上的伤口没什么关系了。只怕是自己这两天的某些举动惹得小野猫厌烦,借着这个机会展现出来给她看看。 没打算强迫阮沁伊开口,祝笙拉着他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冰凉的触感让阮沁伊的心思也跟着转了个弯。 明明是他之前信誓旦旦想要将自己变成祝笙心中唯一一个的,如今不过遇到了些许困难,再次见证了面前道阻且艰,难道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姐姐你真的想知道吗?” 阮沁伊侧着抬头,看着祝笙那张依旧带着疑惑的面容,颓然一笑径直将话说完,“姐姐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之前一直用那种对付别人的状态来吊着姐姐不好,但因为伪装的时间长了,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只是伪装还是真实的我自己。” 祝笙微皱的眉头并没有展开,她薄唇轻启想要纠正一下阮沁伊这小脑瓜中不正确的思想,却直接被他抬起一根指头按在了唇上。 “但姐姐一直以来对我都太好了。” 说到这里,阮沁伊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说话的声音也跟着降低了几分,“姐姐从来没有像我展示过负面情绪,那让我觉得姐姐跟我之间总隔着一层薄雾,让我看不清姐姐原本的样子。” “我不想日后从别人口中听到姐姐的事情之后还要惊讶地回一句‘原来姐姐是这样的啊!’,可以吗?” 一番话说完,阮沁伊这才放开了按在祝笙唇瓣上的手指。 如同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猫一样,阮沁伊眉头微蹙,就这么巴巴望着祝笙的双眸等他给自己一个回应。 或者说,给他下达一个判决。 判决他是否能继续留在祝笙身边。 “好。” 祝笙可没想到自己不愿意让脏了阮沁伊的眼睛这种事儿在他这里会是这种解读,或许是她日日手握武器,不知风花雪月之中不止有欢喜,也有忧愁。 悲欢离合才是人,阴晴圆缺才是月。 PS: 不要纠结那时候到底有没有杠杆原理,咱们古人挑扁担还有那个着名的叁人不抱树本来就是运用的这个东西,只是那时候没有人特意将其提出来整合成理论而已。 完了,存稿没了,下一章就是结尾了。 本来想着要不要捡起来再续一下,但是想了想,麻烦。 还是加点番外吧,番外吃肉肉。 37.大纲式结尾 俩人整整在众人面前消失了半天,待到日落西山才从小山坡上下来。若不是因为饿了,只怕他们二人还会在小木屋里再多呆上一段时间。 “这就和好了?” 看着两人跟离开之前截然不同的状态,祝符的一张脸都快要扭成麻花了。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家将军哄人的能力什么时候突然这么好了,竟然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六皇子这个明显是情场老手的人给哄高兴了带回来。 祝符选择性无视二人身上隐隐约约露出来的痕迹,但阮浛慕却不会看漏了。 阮沁伊锁骨上的吻痕那么明显,这要是再不能和好,是想要之后连着好几天都不打算在别人面前出现了吗?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和好的。” 抬手挡住祝笙那边的视线,阮浛慕带着一丝坏笑凑到祝符耳边勾搭起来,“那个法子屡试不爽,要是你日后真的惹自己家小郎君生气了,别忘了来找我取取经。” 阮沁伊倒还真注意到他们俩这边的动静了。 祝笙去跟县城里有声望的长者对接接下来的修复工作,而至于阮沁伊则是带着一副阴惴惴的笑容走到阮浛慕面前,嫌弃地骂了一句,“老牛吃嫩草,不要脸!” 祝副将跟在祝笙身边兢兢业业,明显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如今被他这个真真正正在人世间快活了二十多年的皇兄给盯上,可真是人生不幸。 祝符显然没理解阮沁伊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不等她进一步询问,阮沁伊却已经尽了自己骂爽了的乐子,高高兴兴蹦蹦跶跶去找祝笙去了。 没有了某些幕后黑手的阻碍,赤县这边的修复工作进行的井井有条。 而至于祝笙他们,也早在赤县的修复工作安排好了之后便往京城赶。 如今女皇既然一而再再而叁对她身边的人出手,并且大有一副觉得她不好用了,想要将她除之而后快,那她可没有理由不去先下手为强。 并且…… 给阮沁伊稳固一下继承皇位的事情,也该着手去办了。 回到京城的行程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艰辛,许是女皇这次派出的人手过多直接让她元气大伤,又或者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住了,原本以为还要在路上再遇到一波拦截的人,根本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影。 及到他们回到府上说起这事儿,这才知道是陈安那边已经将那些名单中的人物利用上了,将她们原本的计划好生推波助澜了一番,这才让女皇对于她身边突然跳出来的这些蛇虫鼠蚁应接不暇,根本无暇顾及祝笙那边。 只不过,陈安也注意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那些人计划实行下去之后的效果,仿佛比他们出手相助之后还要好一点。 看起来,更像是背后不止是只有他们这一双手在扶持一般。 “无妨。” 终归最终的结果是对他们有利的,祝笙也并没有想要在这件事情上放过去太多精力。毕竟她现在还要想方设法将阮沁伊的名望提高些许,根本容不得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放太多精力。 只不过,这事儿落在阮沁伊心中却是不一样的态度。 祝笙或许认为只要结果是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便可以稍微往后放一放,但对于阮沁伊而言,他的身边绝对不能又任何不再自己掌控中的情报。 除了名单上这些人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推手,还有在小山坡上放暗箭的人,也要一并查到底! 但他们二人这次的计划显然完全没能赶上变化。 就在他们还在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女皇却因为某日突发顽疾驾崩了! 即便这结果是知名太医诊断之后的结论,却依旧惹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根本没有几个人相信女皇的驾崩是个意外。 毕竟女皇前几天才刚刚因为她们办事不利让那些爬虫跳到她脸上而好一通大发雷霆。如今不过才过去几天时间,便告诉她们前几日还活灵活现骂她们骂的中气十足的人突发顽疾…… 她们在治理朝政的某些事情上尸位素餐,可不代表她们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也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 尽管朝野大臣们都将自己的目光凝聚到了二皇女身上,但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来。 她们只是暗中嘀咕二皇女为了把皇位握到手上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明明可以禅让,非要变相篡位。 然,等到二皇女登基大典那日,那群私底下议论纷纷的人却又都不得不再次闭上了自己的嘴。 不因其他。 在这守卫森严的登基大典上,竟然有人暗中向即将要成为女帝的二皇女放暗箭,刺瞎了二皇女一只眼睛! 变故发生之后,整个广场上的人都混乱无比。 待到她们终于想起来派出大批人手去追刺客的时候,那原本就隐匿在人群中的人早已逃之夭夭。 或者,她从头到尾都一直隐匿在人群中,只是没人发现罢了。 这样的变故不得不让登基大典被迫停下,不仅如此,二皇女失去了一只眼睛,在众人眼中已经算是废人一个,是跟那个皇位完全无缘了。 “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今日暗中下手之人应当与之前的那些幕后推手是同一个。” 好容易才将混乱的官员们安排回家好好呆着,阮沁伊回响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萦绕心头。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应该与我那位目盲的皇兄有点关系。” 今日那箭伤他们也都看了。 对方箭术很好,明显就不是冲着要了二皇女的性命而来。之所以只戳瞎了二皇女一只眼睛,只怕是与曾经那位在这场权力斗争中失去双目的皇子有关。 祝笙的追查一直都没有在这个方面下过手,到了这种时候,最终的寄托还是要放在阮沁伊这边,看看陈安的调查中是否掺杂着他们日前没有注意到的信息。 好在练习箭术这种事情并非朝夕之事。 陈安很快便打听到了那位目盲的皇子身边确实是有一位深谙箭术的女子,只是该女子本来也并非手拿刀剑之人,原是每日研习四书五经,想要在仕途上有几分作为。 不曾想,在遇到目盲皇子并且与他相爱之后,便弃笔从戎。 可以说那名女子从一开始学习箭术就是为了帮目盲皇子报仇,而在二皇女的登基大典上,她终于完成了自己十年如一日的心愿。 “女皇要是知道她当年帮二皇女铲除的对手现在会让她落下这么一个下场,只怕她从一开始就会对皇兄赶尽杀绝。” 是的,并非是悔过自新。 对于先皇那种为了自己手上的权利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来说,只会后悔当初顾念了一丝血缘关系,没有将那个冒犯二皇女的皇子赶尽杀绝罢了! “所以,你查出来那个女人背后是谁在帮她了吗?” 终归还是查出背后之人最为重要。 好在陈安在调查能力也不曾让众人失望,即便背后那人隐藏的很好,但耐不住他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将知情人的口都封严。 比如说,那个疑似在登基大典上行刺的人,现在还在京城之中。 确定对方的踪迹之后,祝笙立马亲自前去谈判。 终归是出卖给自己利益的人的信息,女人一开始很是抗拒,但在祝笙亮明了身份并告知她若是不配合便对目盲皇子下手时,女人终于慌了。 最终,在出卖帮助自己的人与让皇子陷入危险这二者之中,她选择了前者。 即便此时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祝笙,她也可以在祝笙走后迅速去给那个帮助她的人通风报信,终归还是练了好几年的身手,虽说打不过祝笙,但也应该足够应对祝笙还没来得及准备的拦截了。 她这想法倒是挺美好的。 问题就出在祝笙身边跟了个阮沁伊。 阮沁伊表面上是一直在逃脱皇室的那些纷争,但其实暗地里做的准备一点也不少。在知己知彼的过程中,他的行事风格难免也会带上些许女皇的色彩。 就在女人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后,阮沁伊直接给她后脑勺来了一手刀把人给放倒了。 为了确保他们的行踪最后不会受到女人的影响,阮沁伊还特意叫了几个人来轮流看管,必要在他们把事情解决之前将人牢牢按在这小黑屋里不往外乱跑! 女人交代出来的是一个他们都不曾料到的人。 在这场盛大的皇权斗争之中,除了在表面上装疯卖傻的阮沁伊,还有另一位表现地对于皇权丝毫不感兴趣的人,那就是从小便没了父亲的叁皇子。 叁皇子小时候看多了自己父亲在深宫中被欺负的画面,就连他父亲被女皇赐死的时候他也目睹了全程。 这样的刺-激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创伤。 表现在外就是,孤僻,不乐意与别人交流,对谁都一副冷脸。 久而久之,宫里也没什么人愿意跟他接触了,就连那些在皇权之中都得死去活来的皇子皇女们也选择性忽视了这个被宫里排挤的存在。 待到暗中的毒蛇开始冲着他们攻击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能力。 许是二皇女的下场太过于惨烈,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几个皇子皇女倒戈的倒戈,报废的报废。当祝笙站出来要求将皇位安排到阮沁伊身上之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然后他们就举行了登基大典和盛大的婚礼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番外1.酒楼被人猥亵,小美人投怀送抱 无依无靠的皇子生活真的狮岭人苦闷极了。 别人大多都有自己专门的情报组织,而他自己却只能亲自深入情报组织内部,争取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获得些许对自己有利的情报。 却不料,今日才刚一出手,就已经出师不顺。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女人,阮沁伊的脸上尽是想要蒙混过关的笑容。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冲着其中一个女人砸去。 而至于他自己,则在另一个女人抓住自己衣服的时候,果断把那一截被她抓到的衣服撕掉,慌里慌张地往酒楼楼下跑去。 京城中民风可不算是开化。 只要他不被这两个女人抓走,她们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做些什么! 这酒楼中大多数食客都知道他的身份。 对于他被两个女人追着跑这种事儿,也是只会站在旁边看热闹起哄,恨不得他们之间的火烧的再大一点,根本不会有人想要帮他。 为了从裴侍郎口中套出情报,阮沁伊特意选了一件修身的衣裙。 却不料,这衣裙如今却成了他逃跑中最大的阻碍。 蓦的,两个坐在走廊拐角,并且完全没有打算看热闹的身影落入阮沁伊眸中。 这身影很是陌生。 想来,应该不是常驻在京城的人。 既然如此,那他今天稍稍利用一下,也不算过分吧! 跌跌撞撞的步伐冲着坐在角落的祝笙冲去,下一刻,阮沁伊控制住自己奔跑的步子,直接跌进了祝笙怀中。 满是英气的面容就这么跌进阮沁伊眼中。 顿时,阮沁伊觉得自己选对了! “姐姐,不是说要来接我的吗?怎么不上楼去找我呀?” 那双鹿眼紧紧盯着祝笙微皱的眉头,满是无辜的话语从阮沁伊的口中吐出,不高不低,正好落在周围其他人耳中。 每每到这个时候,阮沁伊都要感谢一下他母皇送给他的这幅好看的皮囊。 京城中的这些女人,有哪一个不被他迷得团团转? 即便她们被勾引了之后,还要在背后骂他不要脸,那也不影响他拿着自己弄到手的情报进行下一步计划! 只是,今天选中的这个目标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看向自己的眼中并没有其他女人看过来时候的痴迷。 不仅如此,她似乎完全没有被自己的美色所诱惑,甚至在看到后面那些人还在追他的时候,伸手便想要将他从身上撕下去。 “姐姐你怎么能不要我呢?” 当即,阮沁伊先发制人。 带着些许哭腔的委屈话语在祝笙耳边炸开。 趁着祝笙动作停顿的一瞬间,阮沁伊立马死死抱住了祝笙的身体,牢牢将自己拴在祝笙身上。 “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软软的话语在祝笙耳边响起。 温热的气息如同暖风一般拂过祝笙的脖颈,让她原本想要将阮沁伊撕下来的动作顿住。 她知道自己当工具人了。 但,这只突然扑上来的小野猫太黏人,太美味。 鬼使神差地,祝笙伸手顺着阮沁伊的后背摸了几下,把小野猫的毛捋顺了之后,跟祝符一同离开酒楼。 番外2.宫宴暗送秋波,御花园跳脱衣舞 阮沁伊也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抓了个人当挡箭牌,这个人竟然就是母皇给自己找的赐婚对象! 传闻祝笙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对付敌人毫不心软。 也不知道,对付自己这种处处留情,拈花惹草,大庭广众之下对不认识的女人投怀送抱的人,她会怎么处理…… 令阮沁伊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祝笙不但没有处理他,反而还带着他去了宫宴。 这宫宴一来是为了给祝笙接风洗尘。 二来,就是为了宣布他们两个的婚事。 女皇想要用他这个废物来牵制祝笙,不让祝笙的势力在朝野上占太大的比例。 为了思索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阮沁伊在轮到自己献舞的时候,根本没有好好跳,只是随便舞弄了几下罢了。 但,终归是练过武的人。 即便他只是随着身体本能胡乱动作,却依旧可以从这些动作之中看出一些章程来。 只是可惜,这宴会上大多数人对他都有先入为主的鄙视,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些。 除了…… 祝笙。 一舞终了,阮沁伊不想继续在这种无聊的宴会上呆下去,找了个去换衣服的借口便偷偷开溜。 只不过,他这个开溜却不是离开。 他只是停留在外面,等着看看祝笙什么时候出来。 刚刚她夸赞自己的舞姿优美,是不是就证明,她对自己的肉体还是有些感兴趣的? 而他,则可以用自己的肉体,把他们两人之间的“误会”一笔勾销! 果不其然,跟他打探到的情报一样。 祝笙也不喜欢这种满满都是虚与委蛇的场合。 “姐姐回来的真是时候!” 趁着祝笙走到暗处,阮沁伊立马带着笑意迎了上去,“御花园的花丛现在开的正艳,姐姐难得进宫一趟,我带你去看看吧。” 阮沁伊甚至都没有询问祝笙的意见。 他说出的是自己的决定,而不是供祝笙做的选择。 这样说话的话,很多事情,就完全可以顺着自己的意思走了。 之前是,现在也是。 祝笙其实并没有今日的见闻有什么感想。 她只是不喜欢宫宴上那些虚假的客套,出来躲一会儿罢了。恰巧阮沁伊喊她一起去看花,倒是正好免了她在这儿无所事事,被人给女皇递折子的风险。 御花园距离宫宴有一段距离。 今日宫宴盛大,这皇宫之中几乎所有人都被调了过去。 而至于这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御花园之中,则显得有些空荡。 “姐姐不是说我刚刚跳舞跳得好吗?” 御花园中的花确实是娇艳欲滴。 但很显然,花丛中另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此时也迫不及待想要展示一下自己诱人的身姿。 阮沁伊出门素来穿着一些勾勒身材的衣服。 更莫说今日宫宴。 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层又一层薄如蝉翼的丝绸。 顺滑的丝绸挂在阮沁伊曼妙的身体上,将他整个人的玲珑体态尽数显现出来。随风舞动的丝绸紧紧贴合着阮沁伊身上的曲线,将他整个人衬的更加美艳动人。 只是这些还不够。 那一层又一层薄如蝉翼的丝绸,随着阮沁伊舞动的身影渐渐滑落下来。 最终,两枚粉嫩而又硬挺的乳尖都能直接透过丝绸显现出来,躲在几乎没有遮挡作用的薄纱下面,欲说还休。 番外3.强行送自己上床,主动被吃干抹净 阮沁伊最终还是没有勾引成功。 就在他脱到只剩下一层薄薄的丝绸,迈着莲步往祝笙面前走去的时候,祝笙已经先一步把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蒙头盖在阮沁伊脑袋上。 黑暗打断了阮沁伊继续勾引的步伐。 僵直的步子就这么直接被祝笙拦在途中,让阮沁伊的心中一阵失望。 看来,她还是有些介意啊…… “回去再说。” 就在阮沁伊觉得自己已经没戏了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祝笙突然把披风往下拉了拉,整理好了穿在阮沁伊身上。 系带的时候,祝笙的手指有意无意划过阮沁伊暴露在外的锁骨,让他那双眼睛里又浮现出了光亮。 他们甚至都不用会宫宴上多说什么。 只是跟守门的侍卫交代了一声,祝笙便光明正大带着阮沁伊离开了皇宫。 早在祝笙带着阮沁伊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命令人去给他准备好了房间,可以供他平日里休息。 但很显然,阮沁伊并不想独守空闺。 “姐姐,我夜里留宿你府上,要是咱们两个并不是住在同一间屋子的话,还不一定外面那些人会怎么说我呢……” 阮沁伊说这的时候语气中尽是委屈。 反正他在祝笙的心中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形象,倒不如趁着今日她对自己还有一些新鲜感,直接把人完全拿下! 阮沁伊这话说完之后,祝笙只是瞥了他一眼,让他离开的意思丝毫没有动摇。 但,这对于阮沁伊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 盯着祝笙那丝毫没有松懈的神色,阮沁伊双眉一蹙,径直拉开披风上的绳子。在披风掉下去的同时,自己也跟着跌进了祝笙怀中。 “姐姐,我们一起睡才是最合乎情理的。” 说着,阮沁伊已经伸手抚弄在祝笙的脖颈上。 祝笙的脖颈上有一条细小的疤痕,只是差一点,这条疤痕就可能直接将祝笙的性命留在战场上了。 湿热的触感贴在祝笙的脖颈上,让祝笙原本想要把人扔下去的动作停住了。 小巧的舌头如同猫咪一样在那道伤疤上细细吮咬,带给祝笙一种奇怪的感觉。 “姐姐,我今晚跟姐姐一起睡,好不好呀?” 软软的声音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不知何时,阮沁伊已经紧紧缠在了祝笙身上,附在祝笙耳边蛊惑道。 他身上现如今已经只剩下一层薄纱,跨坐在祝笙腿上,俯身贴在祝笙耳边呢喃的姿势,又将他的玲珑身姿勾勒的淋漓尽致。 “姐姐……” 确定祝笙没有抵抗,阮沁伊这才又转身看了过来。 盯着祝笙那双深沉的眸子,阮沁伊牵着她的手将自己身上仅剩的一层薄纱缓缓摘下。 与滑落在地的薄纱一起的,还有阮沁伊突然被吻住之后的呜咽。 虽说祝笙不是那种沉浸私欲的人。 但是送上门的小野猫,总归没有理由拒绝吧?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女皇特意送给自己,用来牵制自己的礼物。 她都已经付出报酬,又怎么能不在这种时候好好享受一下自己本应获得的好处? 方才剥下阮沁伊身上那层薄纱的手已经变了位置,顺着阮沁伊的身体一路往下,来到了那个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地方。 或许是在情事上人都有无师自通的能力。 又或者,是阮沁伊这个假情场老手带得好。 很快,阮沁伊口中溢出的语调已经带上了几分难耐,原本自己凑上去求着祝笙贴贴的人,现在恨不得立马从祝笙怀里逃开。 一波又一波的快感迅速侵占阮沁伊的大脑。 他只是以为自己可以用自己的身体留住祝笙。 但他却忘了,祝笙毕竟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而他一个一直养在京城中的花瓶,还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祝笙的无尽索取。 番外4.夜半翻墙被抓,骑在木马上被肏了一夜 算阮沁伊也不是一直都呆在祝府上安安生生做自己的小家猫的。 毕竟他还有自己的事业要挣扎一下,跟自己人对接总不能光明正大,翻个墙递个信鸽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这些事儿,倘若他只是自己暗地里进行,不让别人知道的话,或许什么事儿都没有。 偏生即便他已经成了祝笙的家猫,也未曾改变自己之前获取情报的方式。 出门走在大街上,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比谁都欢。 祝笙是一直都不相信阮沁伊会明目张胆背叛自己的,直到有一天,她半夜睡不着起来在院子里转悠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墙上跳下来的阮沁伊。 “我可以解释!” 没想到祝笙现在还没睡,阮沁伊可以说是直接跳进了祝笙的怀里。 满满的求生欲让他吐出了这么一句辩解的话。 但,很显然。 他大半夜的不睡觉,从围墙上跳下来的这个行径,更能证明些什么。 “犯了错的小猫就应该受到惩罚。” 祝笙并没有阻止阮沁伊去找那些一听就知道是胡编乱造的借口,她径直将阮沁伊抱进了屋子里,走到屏风后才将人放下。 而至于那屏风之后,是一个身上带着一根假阳的木马! 看到屏风后摆设的时候,阮沁伊一张小脸都白了。 之前跟祝笙品鉴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祝笙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没有什么轻点的余地。 或许是因为祝笙向来都在战场上生活,对于她来说,那些轻柔的刺激都太过于磨人。即便其他时候相处的时候,她可以方方面面都照顾到阮沁伊的情绪。 但在这种事儿上,她却只想将阮沁伊弄哭。 她想要看看,小野猫被玩崩溃的样子。 “姐姐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 知道自己今天这一顿惩罚是绝对逃不过去了,阮沁伊犹豫了一下之后缓缓开口,试图在这种事情上讨价还价一番。 却不料,径直被祝笙打断。 祝笙根本就没有给阮沁伊选择的机会。 将阮沁伊放在地上之后,她已经径直过去给木马上的假阳倒上了用来润滑的膏体,确定假阳不会伤到阮沁伊的后穴之后,这才站在一旁默默盯着阮沁伊。 她在等他自己上去。 祝笙向来如此。 若是阮沁伊现在自己上去了,或许接下来他还能少受点罪。 但若是被祝笙抱着坐上去的,可能阮沁伊今天晚上整个一宿都要哭着度过了。 看到祝笙没有丝毫松口的念头,阮沁伊立马将自己的衣服脱掉,乖乖爬到了木马上,扶着马背上的假阳缓缓将其塞进自己的后穴。 这几日祝笙并没有怜爱他。 故而,后穴吃下假阳的时候还稍有那么几分艰难。 但祝笙却没有那么多耐心。 在看到马背上的假阳已经被足够的淫水裹挟之后,祝笙直接踩下了木马旁边的踏板。 原本还固定在马背上的假阳突然动了起来,在阮沁伊的小穴中横冲直撞,径直顶到了小学的最深处,让阮沁伊蓦的惊叫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祝府的人都听觉敏锐,伸手紧紧捂住了自己那张几乎压抑不住呻吟的嘴。 祝笙一边坐在旁边看兵书,一边随自己的心情踩踏着脚下的踏板。 而至于马背上的假阳,则随着祝笙踩住踏板的动作,一下一下在阮沁伊的小穴中肆意玩弄。 番外5.对男人不感兴趣,对小受花样玩弄 阮沁伊没想到自己也有发现祝笙秘密的那一天。 不仅如此,这个秘密还不是什么小事儿! 原来,祝笙一直以来对他不是那么热情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生的不够好看,在祝笙面前展现的姿态不够诱惑。 那是因为祝笙对男人不感兴趣! 阮沁伊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祝笙调整一下这个毛病。 再怎么说,祝笙愿意把自己收留在府上,并且还给了他一定的庇护,自己都应该为她的生活着想一下。 “姐姐。” 阮沁伊总觉得这种私密的事情不应该在白天公开说道。 故而,特意找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找祝笙秉烛长谈。 满是笑意的小脸就这么支在手上,而手肘则在桌子上做了个支撑,将整个脑袋的重量都依托在自己的胳膊上。 阮沁伊既然都决定跟祝笙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儿,就没打算藏着捏着。 “你是不是在床事方面有什么困难呀?” 阮沁伊的语调之中甚至多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只是,这话听到祝笙的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小野猫自从到了自己家之后,就时不时找各种理由黏在自己身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让自己能看到他。 那一双灵动的眸子中透露出来的欲望,只要祝笙和身边其他人眼睛不瞎,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们两个也算是女皇承认的合法关系了。 祝笙这是发现自己每次做的时候,小野猫都不太受得住,这才一次又一次拒绝了阮沁伊黏上来的行为,好好搞自己的事业。 倒是没想到,自己的体贴,到了他的心中,似乎变了个概念? “何出此言?” 不动声色地,祝笙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压下心中浮起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阮沁伊显然没注意到祝笙这话语中的让步。 映着昏暗的烛光,阮沁伊轻轻将自己身上穿着的大红色薄纱褪到锁骨下面,将自己那沟壑分明的锁骨显露出来之后,探身往祝笙身边凑了凑。 “姐姐看我好看吗?” 阮沁伊可是在这方面练过的人! 这几个字,每个字都让阮沁伊说的黏黏糊糊,仿佛他们两人不是在秉烛长谈正经事儿,而是已经情到浓时,下一刻就要滚上床酱酱酿酿了。 阮沁伊的这些话如同拨弄琴弦的手指一般,将祝笙强行压下去的心情再次波动。 不知何时,两人的呼吸声都重了些许。 “漂亮。” 又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祝笙发现这茶水似乎也没了泻火的功能,眉头微皱。 看到祝笙皱眉的动作,阮沁伊立马抓住了她这话语之中的口是心非,当即起身义正言辞,“姐姐你看,我说的对不对,有我这样的美色当前,你竟然只是敷衍我……唔……” 阮沁伊起身的动作过大。 覆盖在他身上的红色薄纱随之而落。 如同被拨开了的石榴一样,石榴籽失去了外皮的保护,赤裸裸将自己鲜美多汁的果肉暴露在别人面前。 但石榴籽自己,却一无所知。 喋喋不休的嘴巴直接被祝笙吻住。 方才还在对祝笙谆谆教诲的阮沁伊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一下子被吻的懵住了。 而就在他发懵的这短暂的空隙中,两人的贴贴地点从桌边转移到了床上。 至于那烛火,则随着两人的动作摇曳生姿。 番外6.糕点还是放在人身上更好吃! 阮沁伊是没想过祝笙特意绕路给他买糕点的。 不仅如此,还将所有的糕点样式都买了一份,甚至还问他哪个更好吃,下次就直接照着那个好吃的买。 为了回馈祝笙,阮沁伊决定将最好吃的糕点留点给她。 当然,这个喂糕点的方式就非常符合阮沁伊的风格了。 玫红色的糕点被阮沁伊叼了一半在口中,而至于另一半,则被他送到了祝笙面前, 等着她随时过来品尝。 本来给阮沁伊买了糕点之后,祝笙就没打算把东西放下就离开。 或许在她的心中,早就已经预料到了阮沁伊会用这种诱惑至极的方式给自己投喂,所以这才模棱两可地跟他说出,让他挑出最好吃的糕点那种话。 说到底,这哪里是想着给阮沁伊投喂。 分明就是她自己想吃糕点了! 玫红色的糕点很快就被两人一同消灭,纠缠在一起的唇舌相互分享了对方口中残余的糕点,让两人的身上都带着些许热意。 “不是说要给我吃最好的糕点吗?” 看着阮沁伊眸中的疑惑,祝笙突然笑了起来。 阮沁伊身上穿的衣服就没有难脱过,仿佛随时随地都准备跟她大干一场。 虽说,这衣服大多数时候都没能展示出它本来应该有的功能,但今天,也算是没白穿这一身。 轻薄的衣料很快从阮沁伊身上滑下。 祝笙一伸手,将对方抱坐在桌上,缓缓将人放倒,躺在略微冰凉的桌面。 好在现在温度不低,即便赤身裸体躺在桌上,也只是为本就稍微有些燥热的身体增添一丝冰凉罢了。 “姐姐?” 阮沁伊才刚刚开口,就被祝笙塞进嘴里一块糕点,堵住了发生的渠道。 这些糕点不仅有如同绿豆糕一样硬质的,还有一些柔软黏腻的东西。 夹起一块还带着拉丝的白色丸子,祝笙直接将其放在了阮沁伊翘起的乳粒上。紧跟着,是另一颗乳粒,还有锁骨腰侧等敏感地带。 躺在桌子上的阮沁伊有些紧张。 他再怎么说也是情场老手了,理论知识丰富的他当然知道祝笙这是要做什么。 乳尖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不住的啃咬让阮沁伊几乎无法压抑住口中的呻吟。但他还不敢将那块糕点吞下,只能轻轻咬着糕点,模糊不清地呜咽着。 祝笙说是品尝糕点,玩弄阮沁伊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当那两块拉丝的丸子被消灭之后,原本泛着粉嫩的乳尖也随之变得嫣红,在祝笙的肆意啃咬下涨大了一圈,可怜巴巴在空气中颤抖着。 将乳尖上的糕点吃完后,祝笙顺着一路往下。 敏感的腰侧让阮沁伊必须要绷紧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颤抖地太过厉害,把放在锁骨上的,祝笙还没有吃到的糕点给直接抖下去。 但,夹杂在颤抖之中的呜咽声却是愈来愈大。 小腹随着祝笙撕咬的动作一颤一颤,就连根本不曾触碰过的阴茎也随之硬挺,直直树在小腹上方,随着祝笙的撕咬不断抖动。 而接下来,还有锁骨,还有的唇瓣。 直到祝笙觉得阮沁伊或许真的受不了了,这才停下了玩弄阮沁伊的动作。 而至于被她品尝的糕点,现如今早已变成了最为甜腻的那颗。 番外7.我被强了,我装的,狗头.jpg 关于阮沁伊在祝笙心目中占据的位置越来越高这件事儿, 阮沁伊的心中很是受用。 即便祝笙要出去搞事情,他也要一路跟随。 也不是说什么怕姐姐看了别的男孩子,主要是自己身为姐姐的配偶,有义务随时随地帮助姐姐解决某方面的问题。 比如现在。 作为一个跟着祝笙一同出来办事儿,并且还装作是被土匪强抢过来的民男的阮沁伊,非常细致入微地扮演了自己这个角色。 “你不要过来啊!” 看着阮沁伊那期期艾艾,害怕至极的样子,祝笙很想说点什么。 门已经关上了。 随便说两句迷惑迷惑柯越就行,完全不用演的这么真实。 就好像,她真的要强了阮沁伊一样。 看祝笙一直都坐在椅子上,一脸难以言喻的神色看着自己,阮沁伊还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姐姐,柯越还在偷看。姐姐真的不想试试强制吗?” 前半句是附带。 后半句才是重点。 柯越确实是还在门口呆着,虽说已经尽量把自己的行踪隐匿起来,但衣料偶尔摩挲的声音还是不能逃过两人的耳朵。 或许是阮沁伊的兴致太过于高昂。 祝笙最后还是决定,顺从阮沁伊的意思,让他体验体验。 “小美人,你觉得可能吗?” 毕竟可都是从战场上出来的人,祝笙一开口,痞子的感觉立马出来了。就如同她在战场上挑衅敌军时候一样,满满都是想要让人抽她一顿的欲望。 说话的同时,祝笙还跟着站起身。 烛光映照下的身影直接挡住了阮沁伊的身体,既然都要演戏,当然一切从真。 祝笙甚至都没有提前跟阮沁伊沟通,直接将阮沁伊提起来扔在床上之后,一手按住不断挣扎的阮沁伊,一手将他身上的衣料全部撕开。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阮沁伊震惊了一下。 但很快,那双满是震惊的眸子已经变成了兴奋。 自己早就想要体验一下被强迫的感觉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阮沁伊真的是恨不得祝笙赶紧继续下去。 当即,阮沁伊立马化身为被逼迫的良家妇男,又哭又闹地想要抗拒祝笙的猥亵。 只是,终归实力悬殊。 阮沁伊连腿都没蹬两下,就直接被祝笙整个禁锢在身下,除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泣,什么都做不了。 被撕裂的衣服并没有完全从阮沁伊身上脱落。 丝丝缕缕的衣物遮挡在阮沁伊身上,倒是有了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 后穴破开的那一瞬间,阮沁伊哭喊的声音更大了,他其实还想要强忍着身上传来的快感,让自己的哭腔不那么甜腻。 但实际证明,他做不到。 后穴被侵占的感觉清晰地传到阮沁伊的大脑中,又因为祝笙考虑到他们二人现在的角色,肏弄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有放轻自己的动作。 每次都冲到最深处的肏弄让阮沁伊的思绪随之飘散。 很快,从阮沁伊口中泄出的哭腔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的抗拒,反而已经变成了那种承受不住快感侵袭的难耐。 好在站在门口的柯越早就走了。 刚刚听了一场活春宫,自己不得也去找点快活? 番外8.学小倌的方法勾引姐姐 阮沁伊也没想到赵六会过来搞乱,并且还险些在自己和祝笙之间制造误会。 虽说现在赵六已经走了,但作为斗争中心的阮沁伊觉得,自己应该上前好好讨好一下祝笙,以确保自己在祝笙心目中的位置。 要不然,万一祝笙什么时候突然想开了,把他扔给赵六怎么办? “姐姐,我陪你喝酒吧?” 自知自己也是带了那么点错误在身上的,阮沁伊连平日里在祝笙身边的娇气都收了起来,笑意之中满是讨好。 祝笙其实都不在乎这些事儿。 她自然知道阮沁伊的魅力很大。 但这不是问题啊,她相信自己的魅力也很大,足够吸引到阮沁伊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更何况,阮沁伊跟祝笙最开始就是阴差阳错撞在一起,若是之后随着他们两人日渐相处,发现他们根本不合适,祝笙可以麻溜放手。 当然,这个不能让阮沁伊知道。 否则,恐怕又要闹上一阵子。 “嗯。” 祝笙还在想着赵六的事情,回应阮沁伊的语调也带着些许敷衍。就好像她真的有些介意这件事儿,并且还稍微有点生气一样。 这可让阮沁伊的心中颤了几下。 他轻捏起桌上放着的精致的酒壶,举高了之后直接仰头往自己口中倒了些许。 未曾对准的液体并没能全部落在阮沁伊口中,不少被阮沁伊倒在了脖颈上, 或者衣服上。 及到后来,酒液开始顺着阮沁伊微张的唇瓣滑下,他这才停住了自己倒酒的动作。 辛辣的感觉在阮沁伊的口中肆虐。 他泪眼婆娑地看着祝笙,含着酒液攀附在祝笙身上,径直冲着祝笙吻了过去。 残留在口腔中的酒液被阮沁伊渡进了祝笙口中,而他自己也因为饮了酒的缘故,一张脸泛着通红,看向祝笙的目光也有些迷糊。 “姐姐~,酒好喝吗?” 阮沁伊说话的时候有些迟钝。 明明只是几个字而已,却让阮沁伊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就连最后说完了之后,还跟着傻笑了一下。 朗月倌的酒大多数都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本来祝笙没打算在这里多呆,也没打算碰这里的东西。 倒是没想到,阮沁伊自己去搞了。 看着已经有些意乱情迷的阮沁伊,祝笙无奈地将人抱紧了些许,免得对方一个不留神,直接从自己身上摔下去了。 “你这里的解药在哪儿?” 闻言,阮沁伊迟钝的脑子稍微反应了一下。 随后,秀气的眉头立马蹙了起来。 “没有解药!” 略微赌气的话语从阮沁伊口中说出,他立马双手环住祝笙的脖颈,将自己的头埋在祝笙怀中蹭了蹭,“姐姐就是解药!” 其实祝笙也不想趁人之危的。 但…… 怀里的小美人太诱人了怎么办? 见祝笙还没有动作,阮沁伊立马又往她身上蹭了蹭,伸手开始胡乱解着两人身上的衣带。 阮沁伊自己也低估了朗月倌这酒里的药效。 本来应该熟练到叁两下就能脱下的衣服,如今却因为手上用不上劲儿,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只能让两人衣衫半褪。 当即,阮沁伊不干了。 “姐姐不要我,衣服也欺负我……”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到祝笙耳中,最终还是让她轻轻叹了口气,抱着软软挂在自己身上的阮沁伊往床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