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根触手》 1 1 你养了一盆触手,被迫的。 出于无聊,你对它做出了很多试验。 包括不限于投喂、拉扯、吓唬、蹂躏、乃至袭击。 2 你是星际罪犯,也是最后的几个纯血人类,基于《星际智慧生命濒危保护法》你不会被处刑,但你被流放了。 不愿意履行种族延续责任的你被视作异端,抱着负责看守你的“典狱长”来到了还不曾检测出智慧生命存在的荒废星球。 按理说,不曾诞生智慧生命的星球理当不适合人类居住,可是谁在乎,谁在乎一个顽固不化的罪犯的生命? 不能伤害濒危种族的星际律法保护着你,恶心着他们。 3 触手有名字,不过刻在铭牌上用的是它们那边的语言和文字,你用学过粗浅的星际语猜测,它应该叫做,西科拉。 当然,这音译。 当然又当然,即使它抗议也没用,作为还未建立起交流联系的彼此,无论你叫它什么,它都没得反抗。反之亦然。 西科拉很麻烦,原本作为一根只活在盆栽里的触手,它像植物也像动物,像植物那样不需要进食但又像动物那样有着诸多神经。所以,你想丢弃它驾驶飞行船跑路那是不可能的。 你试过,然后原本长在盆栽里不足叁十厘米的小东西猛然拔高成为巨藤,以可怕又轻松的姿态将你从空中捕获,扯回地面时,它才恢复原样。那时候,你才认清它作为你的“典狱长”是多么合格。 令人不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不会跟你抢食物。 这一飞行舱的食物足够你生活一段时间,那边应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投放一次食物,顺便确定你的心意是否会改变。 其实,何必呢? 你天生就是罪犯,毕竟身为人类却厌恶人类本身就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罪。 4 这个星球不大,非要讲清楚概念,那么打个比方,就相当于银河系还存在时围着地球打转的月球吧。 只是没有那么荒芜,土地也没有那么贫瘠。 火山植被,冰原苔藓,它们各自分布两极,森林还没长起来,水中也未孕育生命,土地却在酝酿,也许再等几年的话,这里会是另一番光景。 这是一颗生命初始萌芽阶段的星球。 5 智慧生命会不会被孤独死? 你不知道,但你知道一句话,不在沉默里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而你还不想死。 也不想认命。 如果真认命,接受星际联邦的提议,作为成熟期的母体不断与雄性交■繁殖,不断诞下族群的新生命,又或者以试验品的身份加入心心念念的研究院,成为任人宰割的对象,被他们拿去研究纯血人类基因与星际种族的融合这一命题,不好吗? 啊,因为纯血人类濒危了,所以,摆在明面上的仅存的几个纯血人类总是备受关注。你是其中之一,你的意志很重要。 可惜你对于人类这个身份唯有厌恶。 6 让一个人“自愿”的办法有很多。 毕竟人类那么多弱点,真是再容易不过。 可你是不同的。 你不乐意,一点都不。 长久以来有个疑问一直盘旋在你脑海里,人类为什么就一定要温驯地乖顺地听从安排? 种族濒危了吗?不啊!你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人类或许这这个星系是稀少了些,可这不代表面临濒危。人类的生育能力很强,如果方法得当,人类也能诞下星际物种的子嗣。拥有如此超强繁殖能力的人类,却在这片星系里如此稀缺,怎么想都有问题。 并非是你要阴谋论,而是你的记忆深处拥有一片完全与你所在世界完全不同的光景,那里的智慧生命主体是人类,他们大多数人没有特异能力,他们拥有算不上发达的科技文明,可是他们那么真实、那么积极向上,也许友好、也许不善,千奇百怪又真实无比地活着。 你想去寻找,你想去证明脑海里的记忆,不管真假,你都想去验证。 可是,所有生物都觉得你疯了。 为了一段飘渺可笑的记忆,竟然偷窃了研究院最新科技,借由人类的便利身份大肆破坏设施。 于是你被送上星际法庭。 但他们怎么知道,你从研究院里发现了什么呢。 7 这是一个睡不着的夜晚。 你穿戴好供氧装置后就打开舱门出去,占据整艘飞船的西科拉动了动,有点懒洋洋地给你让路。 没有飞船你怎么也跑不出这颗星球,没有食物你跑再远终究要回到飞船上。所以你还是拥有一定范围自由的,仁慈的典狱长允许你在这颗星球自由活动。 你踢开西科拉的一根触手,往前行进。在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转身看去,只见如今趴在飞船上的西科拉像团巨大的海藻,某种程度上怪恶心的,可是单独看西科拉某根触手上的花纹却很美。 只能说,密集恐惧症看了必死。 你曾经听说过西科拉的种族,是很古老的星际物种之一,隶属深海。无趣懒惰,无限再生。它们可以充斥整片海域,对待命令忠实完成。但是太懒惰了,基本上只能刚刚好完成命令。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它们也有拟态,但在成熟期之前看不见。说真的,就冲你跟它第一次相处,立马就把它高空抛物结果它自己爬回来却什么都懒得对你做的样子,你都怀疑它是不是连看守你都懒。可是从它数次阻止你夺船而逃,甚至演变到与飞船结合的姿态来看,它对于星际法庭下达给它的命令还是很遵守的。 啧。 8 你的确逃不出这颗星球,但也只是暂时,你可不认为自己会永远困在这里。 那根被你踹开的触手扭动着爬回来,你见状抬腿就走,懒得再待下去。 西科拉没有跟上来,只是懒洋洋地“看着”。 这艘运送你的飞船有着短距离跃迁功能,可是缺点是耗能大,而且体积小,没有附属飞行器随身。显而易见是个一次性用品,早已被淘汰的产物。 星际法庭有些人还真是厌恶极了你,不过你也不介意。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能让对方不痛快就行了。 只是在你爬到最高处,朝着整片大地眺望,想要看尽远方时,你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怎么也看不见原本稀少但还是存在的植被。 对,植被消失了,一点点痕迹都看不见。 是你太久没看见,所以生命更新迭代了吗? 不、不!这恐怕是更新迭代的开始! 你后退几步,转身跳下去,借助陡坡、惯性与重力,飞快而灵敏地跑回飞行船。驾驶舱的大门被你刷开,你跑到控制台前飞快敲打运行防御程序。 一根盘踞在启动键的触手对你发出警告,却被你一并摁住,死死按下。 飞船的能量防护罩在张开时,将同样拥有权限的西科拉笼罩进来,但是又因为举例有限,它能笼罩的范围只有飞船体积十米之外的距离。而你这位典狱长可是相当随性又霸道,它本体延伸出诸多分身覆盖在这片大地上,这是它们种族的特性,说起来,它们种族一直稀少的原因不会就是这个吧?长寿且再生能力强,完全不需要子嗣,它们本身就是种族延续的象征。 西科拉那根小触手在控制台上摇摇晃晃,你看得心烦也为了它不捣乱,索性屈指一弹,将它弹到别处。 9 果不其然,在你开启防护罩之后,这颗星球发生了剧变,就你从驾驶室看见的范围内,海啸、地震、火山喷发,噩梦般的场景好似一场瑰丽的史诗电影。 《逃出银河系》这部全息电影很火,讲诉那时代的人类如何凭借中等文明的科技在太阳爆炸前逃离银河系的故事。 你曾在全息电影里面感受过,如今真正面对却别有一番震撼。 你是如此渺小,在这样的灾变里,若非有这艘飞船的保护,火山喷发的岩浆可以将你吞噬得尸骨无存,海啸掀起的巨浪可以把你溺毙在冰冷之下,地震产生的缝隙可以让你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你在这场灾变里,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一刻,你首次清晰地感受到无助。 10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变令飞船上储存的能量变得紧张起来,而且大量的二氧化碳堆聚,空气中还有诸多对你来说有害的气体浮沉,你作为碳基生物在没有植物造氧的情况下很难生存。 至于西科拉?噢,你从来不担心那玩意,要是能死再好不过,但它死不了。 这次的灾变反而给它提供了进化的能量,你在书上看过,西科拉这一族生物的特征,它们与脆弱的人类不同,是能量的聚合体,拥有不可思议的生存能力。任何灾害在它们看来都是能量,哪怕是被动汲取都能促进它们的转变,但又不会影响它们的本质。 它们有思想吗?当然有,但是它们懒得思考,如果有人能够代替它们思考,又能发出不至于令它们厌恶的命令,那么它们会遵守,以最低限度去完成。基于此,你其实试着去驯服过西科拉,但很可惜,它早就将关押你、留住你当做毕生的责任了。 真是麻烦。 你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但你在清点过飞船内的物资后,决定在灾变情况稳定时出去寻找能源。最起码要找到可以转化为氧气和食物的物质,否则你等不到定期投放资源的那一天。 11 “■■■” 你从睡眠中醒来,恍惚听见有人在说话。 但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艘飞船上只有你一个生命体,“典狱长”连思维交流都抗拒,更别提呼唤你。 可是你的确是清晰听到了声音。 “■■■” 你取出防身用的设备,小心翼翼地打开舱门,你的视界里尽是昏暗,就连过道两侧的生物光源也被什么东西覆盖,你用设备挑起一点,一股子熟悉的味道让你下意识伸手去试探。 “……”那粘腻的手感令你瞬间就知道这是属于谁的杰作。 “西科拉!” 所有黏液在霎时间回收,将光明还给飞行舱,你握紧手中的设备朝西科拉所退去的方向奔跑。 它肯定是进化了。 虽然书上说本质是不变的,可谁又知道进化后的西科拉会是什么样子,又会为你与它的关系带来什么转变。 不像囚犯的你,不像典狱长的它。 最终,你在驾驶室找到了西科拉。 它,变成了,他。 12 “■■■” “编号■” “编号A1” 他的拟态像极了人类,除去下身不断乱晃的触手,他的发音也很古怪,像是在适应。 “编号A1……” 话还没说完,你就举起设备把它的头给爆了,并转身要逃,但是一打开舱门,迎面而来的无诸多柔韧触手却把你整个捆住,狠狠压向地板。设备被卷起捏碎,而一只脚却踩上了你的肩膀,你抬头看去,无头人形在伤口处流的不是血,是墨绿色的黏液,黏液扭曲着,长出了新的脑袋,这次换了个形象,如果说刚才只是一个乍看之下平平无奇的男人,现在则是有点阴柔但眉宇间十分冷酷的帅哥。 “编号A1,袭击典狱长是重罪,你知道的。” “我有权对你启动二级惩戒。” 你瞪着他,冷笑:“你不敢。” “编号A1,你得记住,我是典狱长,你是囚犯。” 2 13 就像是上天都在偏袒你,西科拉对你的二级惩罚还没来得及启用,比本体要小许多但更柔韧还附带吸盘的触手在钻入防护服对你施加生物电流之前,一阵天摇地动,飞行舱受到地震影响产生剧烈摇晃。 西科拉的部分触手将你固定,某根异色触手钻入控制台,与之结合瞬间化身数据流,这一切看得你心悸,但显示飞行舱外情况的全息屏幕却浮现出更多叫你心惊肉跳的场面。 地面裂开的缝隙有大股岩浆喷涌,西科拉数据流化的触肢又在飞行舱外实体化,你看向另一个全息屏幕,那里是飞行舱的全貌展示图,此刻它正在发生异变。 与西科拉结合的飞行舱也变成了满是触手怪物。 14 也许再也没有比被西科拉保护更让你觉得自尊心受损的事情了。 你对西科拉还是触手时期的所作所为,全然是站在高等层次对它的戏弄。从你对它的用词、称呼可知,你并没有将这位同样是智慧生物权限等级比你还高的家伙放在眼里。 你可以轻易地将西科拉的触手分身弹飞,也可以将它狠狠踩在脚下,甚至你还能将其当做宠物来戏耍,这一切哪怕是在你抢到驾驶室控制权之后,它的反应至多也不过是在启动键那里缠上一个小家伙,用以警告你。 是它太纵容,使得你忽略了两人身份阶级的事实。 更使得你爆发了人类最大的缺点,自大。 你从未将西科拉视作可以交流的生命体,而是以人类对待产生了丁点烦碍的蝼蚁的态度去面对它。 15 飞船悬浮在岩浆之上,底下是蔓延着红黑花纹的触手在汲取能量。 你在被放开之后,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卧室里,这里勉强算是西科拉不会涉足的地方。 这个星球的迭代期使得你需要重新规划一下,甚至想将越狱计划提前。 西科拉出现拟态证明其已经进入成熟期,它或许会履行身为典狱长的责任。 浑身黏液叫你倍感不适,你来到胶囊屋内,打算利用低度水压气冲去除身上的黏液,在卸除身上装备时摸到那个扣在你脖子那里代表你囚犯身份的拘束圈,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 下意识撕扯拘束圈的行为令你有了片刻窒息,但下一秒却有外力制止你近乎自残的行为。 拥有诡异花纹的触手柔软而固执地缠住你的肢体,尤其是你正撕扯着拘束圈的手。水雾凝聚成珠顺着你卸除完所有设备毫无遮掩的身体滑落,触手一圈圈将你环紧,有如呼吸般起伏。 16 人的情绪会在各种细小的事情里堆聚,在岁月里发酵,只待极限一到,当场爆发。 你承认在没有与外界交流的日子里你的精神产生了问题,自由不会因为你扯掉拘束圈而获得,就好比西科拉从来不制止你跑出飞船,在这个星球探索不代表你就是自由的。 但是,这不代表—— 浓稠的墨绿色黏液从触手上滴落,手握匕首将其尖端斩落的你神色冰冷。 “典狱长,你想同化我吗?这可重罪。” 《星际智慧生命濒危保护法》第九条,为确保濒危生命体基因完整性,任何高等智慧生命不得对低于自身位面文明的生命进行同化。违者视作文明毁灭者,执行A级处罚。 以字母开头的处罚是针对人类以外的种族,而且往往是重罪,需要被押送到黑洞里收容。 “■阻止你伤害■■,编号A1。” “那就闭嘴,滚下来!滚出这里!” 17 人类是群居动物,再如何孤僻也无法免俗,因而孤独是可以摧毁生命的重量。 你在过去的心理测试中得出的结论令你的医生感到不安,但你却从未表现出异常,于是他们对你那种几乎叫你窒息的关切也逐渐少了。 也许你只是陷入一时的迷茫而已。 人类总是容易患得患失,缺少群体的人类充满了不安,他们应当对其怀抱无限的爱与宽容,如同旧时人类对待濒危物种。 你冷静下来之后抹了一把脸走出胶囊屋,将此前消毒好的新装备一一穿戴回身上,却在拉起拉链时发现上面附着一小节触手,应该就是你方才斩落的尖端,这让你膈应得立马脱下来丢进垃圾回收口。 总有一天你要摆脱这个典狱长! 18 人类真的很奇怪。 那么弱小,又那么自信。 西科拉之前很难理解其他星际生物对他们的喜爱,明明本体弱到抵挡不住一根触肢的攻击,精神也大多异常脆弱……可能是因为人类有恒定而安全的体温? 西科拉不知道,反正祂自认不会有机会接触到人类,但自从被任命典狱长,看守编号A1之后,祂似乎有一点明白了。 人类的确很弱,麻烦的事情还多,可他们能够造成的伤害对祂而言基本为零。可以在祂困倦时找乐子,不用担心哪天睁眼晚了,对方就毁掉自己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环境。 而且,那么弱还拥有那么旺盛的生命力,还是现存的为数不多的基因库,西科拉难免被勾起好奇。 人类文明里有个词,叫做珍馐,指的是珍贵而稀奇,现今存在的那几个纯血人类对于星际物种而言,正好比珍馐。 不一定美味,但必然稀奇。 19 A1时刻警惕着周围,在她知道祂已经醒来时,房间内的防御系统已然启动。 可是,这艘飞船的最大权限者是祂。 触手上浮现出的独眼注视着倚靠在墙边进食的人类,正值成熟期的女性有着柔韧紧实的身材,与软绵绵到好似液体的人类女性不同,A1尽可能地用极限的办法赋予自己体能上的锻炼。她似乎不喜欢长发,但由于营养跟得上,她的头发稍不注意就会变得很长。A1之所以会是编号第一的人类,除去她的年龄最为年长之外,可能还与她的潜质和展现出的实力有关。 只是这一切在祂们看来都太薄弱了,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突破种族的限制。只要A1不放弃作为人的意识,她永远无法获得超越精神的突破,她也只能是人类。 西科拉的本体坐在驾驶舱里,而触手分身将自己所“看见”的一切视觉共享。外面的情报是一方面,唯一且重点看守的对象又是另一方面,这是必须兼顾的。 只是祂怀疑A1对自己的分身做了手脚,它总是想要缠在A1身上。 A1进化了?不,不可能。 20 你很少做梦,偶尔做梦也是梦见那个令你魂牵梦萦的地方,是有很多人类、可以正常生活的地方。 然而,这次你做梦了。 梦的主角还是你,却还有它…… 你被一堆触手淹没,像一条条纠缠你的蛇,冰冷而黏糊,透着叫你毛骨悚然的紧窒。这些蛇一样的玩意儿把玩着你身上的所有地方,哪怕是隐私之地,也会好奇地试探着摸索。你挣脱不了,羞恼得想要怒斥,却被钻了空子,钻入口中的触手找到更为温热的去处,蛮横又兴奋地闯入。与此同时,被闯入的还有身下,难以接受的酸痛侵袭,可擦着你的身体而舞动的触手却更加握紧了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换成上帝视角,漂浮在空中的你看着被纠缠到痴态毕现的自己,拳头越捏越紧。 可是,一根触手将你卷住后扯,失重感令你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如此无助地坠入深渊。 21 你醒来时一身湿漉漉的汗,有点恍惚自己做了什么噩梦。可是下一秒,看见蜷缩在床头的触手,你无名火起,将它一巴掌拍到地面,并在其扭动的身躯上狠狠踩了几脚。 “西科拉!”你想了半晌,一连串自己能想到的最具侮辱性的词汇冒了出来:“十叁区的泥,垃圾口都不要的屑,清洁泥都不想碰的脏东西……” 22 西科拉:她为什么在报菜名?饿了? 23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人与星际物种的思维也不能相容。 3 24 谁也不知道迭代期会持续多久,但一般都是漫长的过程。 足以消耗你所剩无几的生命。 你站在桌前,桌上的星尘沙漏提醒着你关于时间的概念,脑海里飞快思索,现下的情况是,作为不可能只身对抗灾变人类的你要逃离这颗星球无比困难。这是你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飞行舱外扭曲摇摆的数据流触肢明白地告诉你,现在主宰这艘飞船的是谁。 可你却还是在思考,杀死西科拉夺得飞船控制权的机会有多大。 你很快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西科拉的这个族群,不会在人类意义上被杀死。 然而,总会有办法的。 25 刚经历了迭代期灾变,又遇上连续十个昼夜的硫酸大雨,你估计这是由上升气流导致的。可于你而言,情况再怎样也不会更糟糕。 西科拉维持着祂的种族特性,只是这次分出心神防御飞船,而自己则占据驾驶室作为安憩之地。 你知道祂只是太懒,不想挪窝,但你的确因他失去对飞船的掌控。 多么可笑,你费尽心思夺来的掌控权,生啃下关于操作飞船的知识,敌不过对方一根触手。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你现在要做的可不是继续无能狂怒,而是隐忍、积攒实力。为此,你需要在西科拉看不见和看得见的地方都做些准备。 只是,你该怎么瞒过西科拉呢? 26 一根触手引起了你的注意。 它太过自由。 像是一条下半截身体埋入地板的蛇,快速游动着经过你的面前。 那是西科拉的人一个分身。 它有明蓝艳丽的花纹,粗细却不过两指并拢。 你打了个响指引起它的注意,在它向你游过来时,你就知道它是此前被你欺负的那一根。 西科拉的本体与分身之间会不会产生隔阂呢?关于这个问题,你突然有了兴趣。 也许,这是你的机会。 27 你开始对那根触手无微不至地照顾,或者说,调教? 怎样都好,你不在意方法,只要能够达到目的。 它很乖、很听话,除了放你离开之外,不会限制你做任何事。它不会跟你抢食物,又喜欢缠着你。 一开始你被它缠住是很不开心的,它也吓得立马松开,明明只是一根触手,却仿佛枯萎的植物也好像受到委屈的动物。 当你伸出手指触碰它,允许它缠上来时,它竟然得寸进尺地缠上你的手腕又蜿蜒来到你的手背,将你的手指一根又一根地用尖端缠绕。 那种感觉,好似在舔你。 你被这种感知惊到,下意识将其甩出去,但它实在缠得太紧,最后是你威胁要把它往桌角砸,它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你。 你从那时候起就意识到,不能给它机会,它太会得寸进尺。原本它就不是你驯服得了的生物,思维、本能与你全然不同。 你只能慢慢引导它、劝诱它,直至误导它。 28 驾驶室内有无数触手蠕动,它们全是西科拉,但也不是。非要具体说明,大概就是,西科拉的精神崩散,分发到每一根触肢之上。 谁也说不清这个种族为什么喜欢做这种事,但也没谁去试图理解。星际物种之间秉承互不干涉打扰的基本原则,冷漠,但是有效。 可是,西科拉却不明白,为什么A1独独对一根触手情有独钟。因为想不明白,所以这次祂将自身的精神解析,融入每一根触肢里。 然后,祂听见了羡慕、听见了不甘,也感受到来自那根触肢的喜爱和欢欣。 A1也有柔软的时候,尽管面对触碰还是会僵硬,可也允许它“睡”在身边,她也会笑,虽然只是抿唇勾动一下那么浅红,但已经足够令触肢感到快乐。 可祂是不懂的。 人类的审美与祂的审美截然不同,祂从未觉得A1好看,可祂也知道,有些星际物种对人类很是赞赏,人类的存在可以带给祂们精神上的慰籍,安抚祂们趋向狂暴的精神。 这听上去,人类像是一种药。 所以,人类才会消失得那么快,直至成为濒危物种? 西科拉们像是思考了一会儿,全都僵直在原地,但很快放弃这个与自身无关的问题,祂不在乎。 其他人类生或者死都跟祂没关系,祂只要看守好A1就行。只有这样,祂才能获得半兆年的安眠,这是星际联邦承诺过的。 现在这个环境,是真的不适合入睡。 西科拉抬起尖端,锁定全息投影中外部环境,雾蒙蒙的视觉效果是因为空气中的微粒元素浓度过高,氧气近乎于无,火山喷发带来的岩浆融入海水,地壳运动带来了板块分离,而这时候又下起硫酸雨……这样的环境基本上可以断定大多数生命无法适应,西科拉自然也就担心A1会逃跑。 A1不傻,她只是有点疯狂。 29 你有点后悔了。 在从领口把那根触手揪出来时,你脑海里瞬间转过数十种将其凌迟的办法。可你最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只是冷淡地将其丢开。 你后悔对那根触手那么亲近,导致它完全失去分寸,与你的距离太近了。 触手对你突然冷淡下来感到疑惑不解,但又产生了讨好你的想法。于是,它将自己能找到的东西都送给你。 这似乎是一种天性。 它带来了许多东西,可是没有一样令你抬起头再度看向它。 它开始感到急躁。 你依旧没有搭理它,事实上,它带来的东西里已经有你想要的了。只是你还要借着它瞒过西科拉的本体,不能让祂意识到你的真正目的,但你似乎做过头了。 在它攀上你的脚腕时,你将它扯下来丢到地面,把星尘沙漏砸向它,脆弱的玻璃破碎,里面星尘大面积泼洒,触手无可避免地被整个沾上。这还不算完,你把手中能够触碰到的所有东西丢出去,全砸在它身上。 那些东西被砸碎的、被弹开的,应有尽有。谁也没发现,你在这波混乱里将一枚纽扣大小的东西藏入袖间。 触手在你目光触及不到的时候,扭动着裂开来,一个样貌美艳但浑身布满黏液的美女出现在房间里。 “A1……”她轻轻启唇,用一种哀怨的语调呼唤着你。 30 这大概是触手第一次被丢出去丢得那么快,但她不死心,她模拟出最能让A1产生怜爱的状态,怎么就会被丢出来呢? 她融入舱门,以堪称吊诡的方式来到A1面前。藕臂一揽,将这个没良心但又令她分外着迷的女人缠住。 她犯罪了。 窃取了人类的基因进行拟态,可她无法解释自己的动机。 A1是如此令她感到着迷,令她不顾一切想要朝A1靠近,跟她越像是否就会越靠近她? 她不知道,只是她隐约明白,自己似乎与本体产生了分歧。 这个状态下的她,已经听不见来自本体的命令。 31 你做到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 但,这不代表你得接受为此付出代价。 你是罪犯,不是道德家,不需要为任何事情负责。 32 你带着那个女人来找西科拉,她已经缠了你一个晚上,用人类的形态和方式,如果不是你确定了双方的性别,你会以为她是来跟你求欢的。 “西科拉!” 舱门被你刷开,伴随你的怒气腾腾,是身上那个缠着你的美艳女性被触手卷住拉扯的场面。 触手们避开接触到你,却生生将她剥下,又让你目睹它们是如何处置她的。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传来,她连呼救都来不及,就被触手们包裹、碾碎,重新化作一条触肢。 孱弱、瘦小,连花纹都黯淡了不少。 忽然,数根触手缠绕盘旋,蠕动几次之后,化为具有人形上身的生物。依照人类的审美来看,这次的形象是男女通吃的俊美,很少有人会对这类型不心动。 但他下身那不断鼓动的支撑身体的触肢在告诉你,这玩意到底跟你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你要叫我,典狱长。” 33 你深呼吸几次,调整好心态:“那么,典狱长,请你解释你窃取我基因的行为。” 西科拉歪头,似乎是在思考。 你静静等待着。 “我,抹杀■■,这样不够?”西科拉的触手此刻也很安静。 “你触犯星际条例了,典狱长。”你陈述事实,义正言辞的模样连你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遵纪守法。 “好像是,然后呢?” 34 祂的触肢犯罪,跟祂这个被切断联系的本体有什么关系吗? 这难道就是,新型碰瓷? 努力学习人类文化的西科拉只能想到这个词汇。 4 35 西科拉不认同A1的碰瓷行为,但还是给足耐心,在自己又一次陷入困倦时听她说完她的要求。 汲取灾变所产生的能量之后显得慵懒满足的触手连摇摆都显得散漫,徜徉在满是岩浆的海平面,也不见怎么运动。 祂在想,陷入昏暗前努力回想,祂答应了A1什么来着? 那个狡猾又喜欢做无用功的人类提出了什么? 噢,祂想起来了。 她想要单独待在驾驶室。 她不会以为这样就能逃吧? 36 你自然不会逃,起码不会以为自己掌控了驾驶舱就能逃掉。西科拉在未进入成熟期之前就已经可以把你从空中拽下来,现在进入成熟期之后,实力更是难以想象。 在西科拉离开后,你从全方位检查了一遍飞船的运行,发现西科拉除了对这个栖身之地做出防御方面的改造用以应对灾变之外,没有做出任何更改。甚至连你私自加载的能量炮程序都没有动,要知道,这可是你拿来对付过触手时期的它。 当然,你提出自己想在驾驶室单独冷静一下,也不止全是为了维护飞船。 藏在袖间纽扣大小的芯片被你取出塞进接入口,屏幕飞速闪过的数据流隐秘而生涩。这些本就不是你擅长的,但你还得避开西科拉跟飞船融合的部分。 飞船的结构说来也不复杂,分别为驾驶室,活动室,储备室这叁大基本功能结构,当然,为了证明这艘飞船到底是用来运输囚犯的,这里还在活动室里划分了禁闭屋,一间仅容一个人躺下的胶囊屋。 说是棺材也不为过。 37 你打开驾驶舱的舱门,四处看不见西科拉,却见到一根触手向你指了方向之后融入舱壁消失。你也不说什么,反正即使西科拉再检查,祂也只能找到你加强飞船御敌功能的痕迹。 只是,你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无法理解西科拉的所作所为。 就像祂现在,以人形躺在你卧室的床上,硬梆梆地躺在那里,仿佛自己是个机器人。 “典狱长,你在做什么?” “模拟人类生活。” 38 你觉得祂疯了。 典狱长今天犯病了,居然看上了你的床。 祂回收触肢的后遗症? 39 尽管你的脑海里充满疑问,但你识趣地没有说出来,表示既然典狱长看上你的卧室,你今夜委屈些,就待在驾驶室好了。 然而,可能吗? 你是被一条圈上腰肢的触手拖进去的,舱门的闷声关闭,象征你退路已尽。 “西科拉!” 你一脚踩在人形的脖子上,盖因现在你是被祂另外两条相较腰间那条触手更细的触肢缠住了双手半悬挂在空中。它们钻进你的紧握的拳头,在你的掌心鼓动。 这是为了防止你从奇怪的地方掏出设备,用以袭击祂。 你有不计其数的前科。 40 跟你相识的任何星际物种都不觉得你好相处,因为你的目光总是落在他处,哪怕是同为人类,纯血人类也好,混血人类也罢,他们都觉得你是怪胎。 你从小就喜欢独自待着,与人类所展现出来的高度群居性不同。 比起那些观察你的星际物种教授,你更像在观察祂们,明明你才是那个待在保温箱里隔离的濒危物种。 “你有人类特有的傲慢,可你却没有任何资本撑得起。”跟你在同一导师下进修的学长如是说道,祂是混血人类,还是高阶,因为可以在人类形态和外星形态之间自由切换。可他最喜欢向你展露自己非人的部分,以此证明自己体内更加远古高贵的血统。 你记得祂,因为祂是导火索。你借由对他的不满,取得导师的同情与怜爱,更是借题发挥,抢夺了研究院新研发的武器,把整个星球的设施破坏得一塌糊涂。 祂被你碾在脚下,至死都保留着不属于人类的部分。在你看来,祂是杂碎,是抛弃了作为人类特征的垃圾。 你的确傲慢,可是,你的资本不就是祂们给予的吗? 你可以安抚大多数进入狂暴期的星际物种,无需匹配度,只要你想做到。可你的内心却在成长后变得拒绝交流,仿佛继续使用天赋会使你发生改变,你在抗拒进化。 41 尊严和强大,哪个更重要? 你嗤笑,别人怎么想你管不着,但用尊严换取来的强大不堪一击,你对此深感不屑。 西科拉的触手将你四肢捆好,轻轻地放在身边,祂学着之前那个女人的样子,一丝不差地抱紧你。 “别动。” 祂抱着你,用一种令你几近窒息的方式,像是数条目的一致的蟒蛇,试图用纠缠致死的方式叫你屈服。 “你疯了吗?” “这种概念只有人类会有,我疯与不疯只在于我想不想动。”祂的发音流利许多,也挑了能让你理解的词汇来描述,似乎在半梦半醒之间祂就已将人类文明掌握。 “那你现在做什么?”无由来的怒意让你声音更冷。 “我在抱你。” 这句话很单纯,就如同祂的举止,很单纯地纠缠你。 “我想知道,分身为什么会缠着你。这份情绪酿造了疑惑,它在我精神里面传播。” “■■对你充满好奇。” 那个自称,是你不能听见的。 42 西科拉这个种族真的像资料记录的那样吗?你开始有点怀疑了。 但你无力去仔细思考,因为你忙着抵抗祂的更进一步。 西科拉跟你不同,跟祂的分身更加不同,祂甚至没有任何廉耻观念。那些人类加诸自身,用以约束的道德,于祂是没有的。 就像人类不会去强求自然界还未进化的野生动物遵循自己的规则,星际物种对于人类那些放不开的道德观也没有丝毫理解的意思。 祂没有像撕开和碾碎猎物那样细细观察你,但祂却用分化出来的如新生藤蔓般柔嫩的触须从你贴身衣物入口挤进去。 触须在一点点探索,它们从中搜出太多东西。 足以引爆一艘小型飞行器的袖珍炸弹,沁满神经毒素的微型发射器,藏在手背表皮层下的电流设备……诸如此类算得上危险的武器从你身上被它们悉数搜刮出来,与它们一起堆在地上的还有你的衣服。 而祂,西科拉,祂在模仿记忆里的行为。 43 “A1。” 明明是无机质的声线,平板单调,毫无起伏,可你却从中听见了熟悉的呢喃。 好似眼前这个混蛋跟记忆中那个美女惨死前的模样重合了。 是她在呼唤自己,还是祂在进行高超的模仿? 那两片冰冷在身上游弋,像是巡视又像是确认,直到寻觅到你的心跳,于是停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碰着。部分触手露出了气口,死死啃住你的皮肤,又将什么东西注入。你只感浑身粘腻,触手的气口滚落出黏液,将你都淋透了。 “A1……”感知到心跳快了。 西科拉抬头,祂发现你的眼中蕴酿着波涛汹涌的怒气和恨意,乃至已经无法掩饰的杀气。 人类的情绪吗? 祂不懂,也不需要懂,因为人类个体的情绪波动太小了,哪怕你的精神强大,对大多数狂暴期的星际物种有安抚作用。可是,你拒绝使用你的天赋,而且西科拉不一样,祂是少数不能被你安抚的星际物种。 “A1,你好热。” 祂喜欢冰冷,也喜欢炎热,而你对祂来说,是另一种温度。 44 杀了祂、杀了祂!杀掉祂!! 你的脑海里滋生起这个念头,在疼痛撕裂你的同时,你从支离破碎的愤怒与难堪里诞生了这个想法。 无论用什么方法,你要从人类意义上抹除祂!用人类的办法! 你对西科拉的杀意随同欲望达到巅峰,身体受到束缚与侵入,可是精神却在咆哮,祂能感知到,可祂不在乎。 那根之前分化出来的触肢,被融回本体之后带来的效果超出你的预计。 原本你以为只是能够让西科拉对你宽容些,要是能在你逃跑时出来阻碍祂这个本体一会儿也是好的。可你怎么会想到,它想要的居然是这么、这么浓重的欲望! 你要被拆碎了。 恍惚间你是这么觉得的,研磨过浑身敏感处的触手爱恋不舍地纠缠你,祂也说过你很热。可你却觉得冷,透彻骨髓的冷。 杀了祂、你要杀了祂…… 5 45 星球正在经历迭代期,灾难席卷整个星球的同时也带来新的生机。 生命很有可能诞生,尽管希望渺茫。 你不清楚渺茫的原因是什么,但你在你查探之前,很快你就知道了。 西科拉二次进化,不,你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进化,因为祂的触手脱落太多,等你发现时,祂站在你面前完全是人类的状态。 而这颗星球,沾染了祂的气息。 星际条例里明确规定星际物种不能同化其他低位面生物,但没有约束祂们抑制自己的种族本能。 这颗星球的资源正在逐步化为能量,被西科拉汲取,也许不久之后,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监狱。 事情正往你最不乐见的方向发展,但也是你借由这颗星球制造出来仅有的逃离机会了。 你倚靠在窗边,隔着厚实却透明的延伸晶体观看外界:火山喷发,岩浆四溢,下一秒被粗硕的触手堵住。恶心又充满生命力的勃动,将火山喷发带来的能量尽数吸收。 吃吧,多吃点。 手指指甲在晶体上摩挲,发出的刺耳声叫原本缠绕在你身上的触肢颤动起来,它不解地轻蹭着你,像是在安抚。 46 你的报复心是一根会生长的毒刺,它必将狠狠戳伤西科拉。 可是西科拉不在乎,祂是典狱长,你是囚犯,你们在一颗无人的星球上形成单方面的对抗。 你始终拒绝祂的一切,可祂似乎享受于跟你的接触,激烈的抗拒也好,暧昧的纠缠也罢,在祂看来,你哪怕不给出反应祂也能找到乐趣。 也许你很冲动,但你并不莽撞。面对一个各方面远超你的星际生物,想要报复祂并找到安全逃离的办法,你要做的可不是失去理智地拿起所有的武器与祂同归于尽。 虽然,你的确很想这么做。 47 那是一个形貌高挑削瘦的男人,金发碧眼,耳尖唇薄。 这个星球出现任何类人生物你都不奇怪,并且能够轻易认出他们的身份,无非就是西科拉又换了个新皮肤出来。本质上只是一团混乱的触手,是大多数人类不可直视的星际物种。 “A1。”西科拉如今已经能够正常流利地说出星际通用语。“时间到了。” 48 眼前的人类女性叫祂迷惑。 本体正因进化而逐步陷入沉睡,他们作为分身会履行祂的责任与义务,包括看守和照看A1。 可是A1太……西科拉试图用词汇来形容,但是一时间竟然找不到。 这也无妨,他只需要看着她就好。 “A1,时间到了,你该休息。” 长发的人类女性转过身来,手里抓着奄奄一息的触手,她的神态莫名摄人。 “我希望独自待着。” “在驾驶室。”她又补充道。 A1从来不掩饰自己对驾驶室的向往和掌控欲,西科拉也觉得无所谓,现在的星球外部不断有灾害发生,而自身也与飞船结合,即使控制了驾驶室又如何,A1无法逃出这里。纵然逃得出去,以她碳基生物的体质,注定死路一条。 碳化的人类是什么口感呢? 他有点想试试。 49 如果是正常人,见到一名帅哥毫不掩饰地对自己咽口水,或多或少都会往旖旎的方向去想。 可你不会,毕竟这家伙是真的想吃掉你。 你曾经怀疑过西科拉是不是有多个精神体,后来你发现无法用人类的定义去解释之后,所幸就当做那些性格各异的触肢是祂性格某一面放大后的具现化。这样的理解能够帮你尽快适应和区别。 与你手中正抓着的乖巧触肢不同,这个俊美如精灵的西科拉,他所代表的是粗暴的食欲,你怀疑这正是西科拉本体状态的体现。 50 他出现的那天大概是白天,只是灾变造成周围环境烟硝缭绕,看起来白天与黑夜没有分别,正是末日当头。 你与触肢扭打成一团,这些都是好欺负。充其量就是把你倒挂起来,直到你不再反抗就把你放下来。可是他的出现却将你从触手团里撕出来,先是把其他触手吞噬掉,然后一口咬在你的手腕上。 咬住却不用力,像是克制般含着,尖利的獠牙穿透防护服在皮肤上抵住。这感觉令你分外不快,难以忍受地握拳朝他敲击。兴许是你的反抗激发他的凶性,他在瞬间就咬穿你的手腕,疼痛令你惨叫,鲜血却全数落入他的口中。 下一秒,他就被炸开了。 你颈部的项圈散发幽亮红光,像是在警告。 被炸掉半边身体的“人”从角落爬起来,黏液织回他丢失的另一半身体,而你握着正在流血的手腕,唇色苍白且戒备地看着他。 “抱歉,我的胃口比较大,还不太能克制,请你体谅。”他像是恢复正常了,行为举止都有些趋近于那些高度文明里讲究礼节的星际物种。 但你不可能相信他,他的眼睛是暗灰色的,却有鲜明的食欲在翻腾。 “别这么看我,好吗?” “看,祂在惩罚我。” 你亲眼看着俊美如精灵的男人在你面前崩散成一团丑恶扭曲的触手,又在下一秒节节破碎,可很快那些难以名状的物质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凝聚成形。 他在咬着自己的还是触手状态的手指,脸上表情有着浓浓的不满。 “我很饿,懂吗?请你谅解。” 51 伤口是很好处理的,你脖子上那个项圈在你生命体征遭到侵害时除了自卫还能治疗。但是,这玩意同时深深限制了你的自由。 你连自杀都做不到。 当然,你也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因为人类的稀少,个体的死亡固然可以令那些想要研究的学者痛苦,更能令实验进度就此打住,然而,人类的彻底消失又是你所不想看见的。 凭什么要灭绝的是人类? 西科拉那次之后就与你保持相当的距离,举止行为趋近彬彬有礼,仿佛套上高等智慧生物的礼仪外衣。 可你知道,他一直对你虎视眈眈,那种食欲是无法填满的。 一如此刻。 52 你如愿待在驾驶室,在他吃掉那根带着你气息的触手之后。粘腻的恶心感挥之不去,如蛆附骨,令你作呕。 如果要问接触至今,西科拉的哪一面最令你不适,目前只有他了。上位者毫不掩饰的食欲叫人感到毛骨悚然,但他又碍于某种禁制,不能动你,这使得你稍微轻快些。 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有什么可怕的,从某些方面讲,你对于挑衅这样的物种更感兴趣。 所以,你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在他转身之后,掏出枪型设备,瞄准他的脑后脊髓的位置。 “你知道袭击我,会发生什么的。” 他居然开口提醒你,似乎很期待你这么做。 柔顺如软金的头发延生,尾端拧在一起化作几条金色拥有黑环花纹的触手,如同艳丽的黄金蟒般朝你爬过来,你没有后退,因为知道跑不过。但在它们在接触到你的一瞬间,就被你身上隐藏的生物毒素针扎到瑟缩回地面,重新变回普通的长发那样子。 你咧嘴一笑,放肆又狂妄:“我只是在自卫。” 手指按下了扳机,枪口吐出一注水流来,西科拉的触手竖起屏障,阻挡水流的靠近。你的手掌张开,枪体设备从手中滑落,目光充满挑衅。 卸下触手屏障之后,西科拉半转过来的那张脸神色莫测,暗灰色的眼睛冷冷盯着你。 “典狱长已经严肃到连玩笑都开不起了吗?” “这最好是一个玩笑,A1。”他在你的视野内消失,下一秒鬼魅地出现在你身前,你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金黄的触手锁住四肢。他的手抚摸着你的脖子,避开项圈在锁骨打转。“祂,纵容你;她,喜欢你。我,讨厌你。不要给我机会吃掉你,你知道的,我的胃口一向不错。” 53 A1的小心思向来很多,警告并不能使她乖乖听话,而且,还得防备她利用自己进行自杀。 那时候恐怕本体都会有大麻烦,比如因失职被流放吵死的地方,再也不能安眠。 但A1如果觉得自己在他身上暗中放置炸药可以成功的话,就太可笑了。这玩意比火山喷发造成的能量冲击口感都差多了。 把那枚纽扣炸弹吞下的西科拉在爆炸的一瞬间,把俊美人类外表崩裂露出触手形态,又在几秒内恢复如初。 他现在被A1挑衅得兴起,弱小的猎物挣扎起来尤为可爱,比掏空一座火山还要令他感到蠢蠢欲动。 同样是生命的哀嚎与终结,星球与人类个体,没有什么区别。 6 54 再密集的灾变也有休息期,短暂到只有两天左右的缝隙,你对此窥视已久。 而这短短的两天期间,也是生存物资通过无人飞行器运往这颗星球的机会。从这点你便知道,星际法庭那些家伙必然知晓这颗星球的状况,只是祂们不在乎。又或者,祂们觉得西科拉无论如何都会优先保护你。 某种程度上来说,典狱长确实有保证囚犯不死于任职期间的责任。 你坐在驾驶室的虚拟操纵舱内,手下一划,点出无数线路复杂的机体状态图,布满屏幕的荧绿错综复杂,可你却一眼就找到自己规划好的路线。 点击,放大。 你在上面点划着什么,露出的笑容透着一股畅快却充满恶意的味道。 好好玩玩吧,典狱长。 55 囚犯瞧不起典狱长这种事并不少见,但大多会折服在其力量之下忍气吞声。可也没有谁在明知道自己很可能会被吃掉的情况下,还那么嚣张。 所以,A1对于西科拉来说,是特殊的。 不仅因为她是现存的个位数人类之一,还是少见的雌性。 人类是弱小的,可也是神奇的,从他们可以用早已被淘汰的碳基之体生活在这个宇宙里,便足够耐人寻味。他们甚至无法适应真空环境。而人类雌性更是柔软且脆弱,她们被更为严密谨慎地保护起来,哪怕造成城市大半设施瘫痪死伤破万且导致城市陷入前所未有慌乱中的A1,她也是被流放到这颗能够供给碳基生物生活的星球,甚至有祂这个高位面生物名为典狱长实为保护者的高位面生物在看守。 西科拉知道人类很珍稀,但他不能掩饰自己的食欲。 现在的他只想一口吞掉那个坐在操纵舱里的人类,再用黏液将她包裹,一点点消化。 她一定很软,就连精神也将被融化,最终与他归为一体。 反正从他刚刚接到的密令来看,他可以对A1稍微过分点,只是不能破坏A1的基因,不能令A1脑死亡。祂们好像发现A1的古怪之处了,有谁在朝她下达潜意识的引导吗? 谁管呢,西科拉不在乎。 他在想,自己只要吞下A1,复制好一份她的基因传送过去就行了。 西科拉史无前例地涌起狩猎欲,形态在人形与触手之间不断交换,只是,某个警告的念头一闪而过,阻止了他的蠢蠢欲动。 56 星际生物会真的放弃A1吗? 你想过祂们为什么挑中你吗? 从数万个星际生物的营养舱里挑中你去看守她,又挑中你去……杀了她? 这不矛盾吗? 嘶哑的女声在质问、在回荡,在触手的摇曳间将声波送达。 57 西科拉这个种族很强大,甚至单独霸占一个位面,将其化为生命灭绝唯存死寂的空间也不成问题。 可是祂们很懒,懒到只想窝在一颗星球上,直到把该星球的所有物质、能源化作自己的能量,整颗星球爆炸产生最后的食物吞下之后才会缓慢在星系里游荡,寻找下一颗可以当做食物的星球。至于星球上的生物?抱歉,那只是菜肴上的点缀,是祂们最先吞食的小点心,谁也不会讨厌蛋糕上的奶油、水果与糖果,对吧? 你对自己的比喻感到好笑,但是极尽嘲讽。 看似被流放的只有你,何尝没有那条无处容身的小触手呢? 但这又如何? 你为什么要跟它共情? 它不是人类,你永远无法认同已然冒犯到自己的它。 西科拉也是遭到排斥的种族,尽管祂们从最初到现今都只把持着遥远的宇宙尽头的某个星系。 星际物种们既然可以把祂收容,甚至给你足以抵抗祂威胁你生命行为的设备,那么必然也会留下后手,让你可以在西科拉疯狂时逃出生天。 又或许,祂们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安抚西科拉…… 你想起一个人,同为人类,她是个与你不同的相当温和的人类女性,甚至对非人族类都抱有怜爱慈悯之心。 她能忍且善良,不断对发生疯狂的星际物种进行安抚,积极配合研究所的各项实验与检测,过于温顺的性格使得她深受各方的喜爱,可最终因为一次意外死在了生产之后。 她是你的母亲。 你不知该抱有怎样感情的,人。 58 这大概是你第一次主动寻找西科拉。 上半身是俊美的类似精灵的形体,可下面却是蠕动的流金触手,它们从触及到的舱底融入飞船机体。虚拟触手在船体形成防护与前行的动力。 整艘飞船的情况尽在他的掌握,所以他无所谓被你掌控驾驶室。 “A1?” “食物和氧气快到可以补给的时间了,我需要那些物资。” “所以呢?”他懒洋洋地看着你,无机质的暗灰眼瞳似有些许意动。只是下一秒,他的额头上冒出两只堪称邪恶的竖瞳,完全破坏了原有的脱俗感,变得诡异且邪美。“抱歉,我啊,最近吃得有点开心,总是忍不住……” 你抬手打断他的话,表示自己没兴趣倾听他的餐后感:“正如你在进食,我也需要活着,我们得到指定的物资交接点去。” 带有黑环花纹的金黄触手朝你缓缓蠕动过来,像一波又一波的杂色麦浪,它们将你缓缓包裹起来,却与你有着十厘米左右的差距,像是刻意为之。 “附近有一处海拔9807.33的山峰,距离飞船不远。” “可我怎么知道,A1你不会借机离开呢?” “无人飞行器虽然说不可以搭载生命体,但是它随行的救生舱却可以及时救援。” “这不是你来之不易的机会吗?” 西科拉的上身随之而来,四只眼睛,一双如冰冷机械,一双如残忍野兽,它们同时盯着你看,他的手想要抬起你的下巴,想要更好地观察你的表情,可却遭到了你的抗拒——那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也昭显你的不耐烦。 “去不去?” “去,”他一把将你勒住,不再留有空隙也不准你挣扎,声音好像从每一条接触你的触手传来:“我怎么会让囚犯饿死?饥饿是非常难受的。” “A1你罪不至此。” 你一口咬在他伸来的触肢上,强忍着黏液的恶心和口感的滑腻硬是扯下一块姑且可以称之为肉的组织来。 “放开我!”你恶狠狠地说道。 可他却眼睛一亮,充满欣喜地看着你,被咬掉的触肢很快恢复原样,强大的再生能力让你心中更为警惕。 “你在吃我!” 他把你更为紧密地包裹起来,热情地把触肢送到你口边,希望你再咬一口。 你被他发疯般热情的姿态惹烦了,一头撞在他的头上,刚好撞到他新生的眼睛,脆弱的竖瞳被你直接击中,他忍不住回收所有触手倒在地上。飞船都有些许震动,你爬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在他脸上碾几脚。 “你有病!” “不完全变态的甲壳佬!” “鼻涕垃圾虫都不吃的废渣!” “疯了的单细胞!” 极尽你毕生所知道的辱骂词随着你一脚又一脚地踩踏送给他,直到你被他抓起来、被那条你咬过的触肢抚摸过全身后才放开。 当然,那是在你丢出袖珍炸弹的威胁下。 59 西科拉很难描述A1咬到自己时那一瞬间的感受,好像就顷刻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她了。 人类很脆弱、人类很柔软、人类很温暖。 他没有接触过人类,可是,眼前的人类女性却是如此令他充满食欲。尽管这颗星球距离被吃干净还有一段时间,而且为了长期再生利用,他不会一口气全吃光,可处于半饱状态的他是不会再对食物产生迫不及待的兴趣。 然而A1打破了这个平衡,他在这种状态下第一次对生物充满食欲,甚至是希望被吃掉。 多么疯狂。 他想进到人类的身体里。 A1、A1……人类! 想吃、想被吃……食欲膨胀到几近不能压抑的地步,催生出了第五只眼睛,充满贪婪的绿色之瞳。 它透过重重不可透视物质的阻隔,在触手们的视觉共享之下,贪婪而充满欲望地将他的“珍馐”纳入视野。 60 星际物种对于欲望表达的形式有很多,大多数以人类不能理解的方式存在。 它们都是神经病! 你踩着一根触手,面无表情地在珍贵的纸质本上写下这两段话。 61 你如愿在期限内达到无人飞行器的指定交接点,这个信息是飞船公开共享内容,西科拉清楚,你也知道。 然而你没兴趣于一个脸上长满五只眼睛的怪物对话,对他的搭讪你选择无视。 “为确保你我之间难能可贵的信任,交出你身上可以威胁到自己生命的设备吧。” 拦在对接舱门的触手表达了态度,你阴沉地看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身上藏着的所有装备卸除。 炸药、毒素针、激光设备……除了摘不下来项圈之外,你摘下了所有设备。 “可以了吗?” 然而,西科拉还是不满意。 他把一根脱离出自身的黑环触手缠绕到你身上,就缠在你的手腕上。 你勾起嘲讽的嘴角:“你可真够胆小的。” “为我们的之间的信任加一重保障。” 你不置可否,在触手让开后,径直朝对接舱走去。 清点完物资之后,你着手准备将其运回飞船,无需你亲自动手,对接舱上的机器臂会处理。西科拉倚靠在对接舱门口,带上本质惯有的懒惰,似乎对你的生存物资没有丝毫兴趣,五只眼睛同时盯着你看,一遍又一遍。 “再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杀了你。”你抓起那根缠在手腕上的触肢,用力地捏紧。 可他却不以为意,还颇为恶劣地舔了下唇,有别于人类的细长舌头叫你将触手捏得更用力。 “也许,我们可以继续交流一下?” 你眯起眼睛,一副回忆起不愉快的往事从而被激怒的模样,抢过机械臂上的货物箱朝他砸去,随后紧跟而上飞踢一脚。 这些物理轨迹上的攻击不能击中动态视力极佳的西科拉,你知道;人类怎么可能杀死星际物种,你也知道。 但是,知道就要忍受来自对方涉及侮辱的冒犯吗? 你不接受。 62 “A1,屡次袭击典狱长,我可是有权开启惩罚。” 西科拉的触手将你俘获,你以飞踢的姿态被悬挂在空中。缠在你手腕上的触肢从你的袖口一路钻到你的领口,刻意避开项圈缠住你的脖子后在你唇上描摹,似乎在引诱你吃下去。 拥有那些装备的你尚且无法阻止西科拉亲近你,何况是现在几乎没有任何防护的你呢。 你的激烈反抗,或许正是西科拉着迷的原因。 生命力如此脆弱又如此顽强的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乖乖像个囚犯那样?他好奇,却不想直接知道答案。 所以,他选择征服、选择狩猎、选择观察被按在爪下的你。 “典狱长,你知道的吧?” “人类现在是濒危物种。” 你朝他露出笑容,带着胜利的明艳,带着恶意的嘲讽:“再见了!” 你张口咬住在你唇边招摇的触肢,也不咬断而是全数吞下。触肢遭遇突袭,不断扭动开始破坏你的口腔和喉咙,这引发了项圈的自卫机制,它将那根触手洞穿之后对典狱长的行为判定为失控,对其本体开启长达一分钟的麻痹冷却。 而你,从口中拉出那截断掉的触肢,把它丢进无人飞行器中,又飞快拉出虚拟屏幕,利用伪装成纽扣大小的芯片启动驱逐程序。 飞船周身的虚拟触手根根瓦解崩散,内部的触手处于麻痹状态根本无法行动,时间只剩四十秒,你一边强忍不适奔跑一边操作虚拟屏幕,在最后的五秒内,程序运行完毕,西科拉被你驱逐出飞船,与此同时,防御系统启动。 不再被飞船认同的西科拉被定义为侵入者,遭到能量炮击,类人形态被打到残破不堪。 依照西科拉这个种族的再生能力,你当然不会觉得这就是自己的胜利,毕竟你只是在人类意义上杀了祂一次。 你的后手在无人飞行器上,它拥有救生舱,会将受伤的生命体强行带离。 所以,再见了,典狱长。 你站在驾驶室里,从虚拟屏幕中看见西科拉被无人飞行器强行提取时,真正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没错,星际物种很强大,但就是因为太强大,所以远没有弱小的人类狡猾。 你对此没有任何愧疚感,毕竟,你与母亲不同,你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7 63 你很清楚算计星际物种是什么情况,但你忽略了西科拉对你造成的破坏有多大。 强烈的呕吐欲在你高兴没半分钟后涌上来,伴随强酸腐蚀的剧痛,伴随拘束圈修复的麻痒,你被各种人类难以忍受的感觉折磨到在地上打滚。 项圈不断发出能量用来修复你的身体,你的情况终于在能量耗尽前有所好转,艰难的喘息是你尚且活着的证明。 你发不出其他声音,连手指动起来都费力,可是下一秒,细微的崩断声叫你精神紧绷。 西科拉还在? 你挣扎着爬起来,随后发现拘束圈就掉落在腿腹间,项圈能量耗尽的黯淡却是你心中涌出的狂喜与希望。 你的眼角溢出泪来,尽管此刻十分不恰当,可你丝毫没有阻止自己已然失控的宣泄。 自由,你自由了! 原本遥不可及的两个字,这一刻离你是如此之近。 你把断掉的拘束圈狠狠砸向角落,而后重新躺回去,狂喜之后的疲惫令你不堪重负,加上长期的精神紧绷到如今刹那松懈,那一瞬间叫你好想睡个天昏地暗。 可你知道,你还不能这么做。 强令自己用最后一点精神开启飞船的自动驾驶模式以及隐匿防御系统之后,你在驾驶室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你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64 一个梦可以有多漫长? 你能告知答案,因为你在梦里度过了一生。 从牙牙学语的孩子到豆蔻年华的少女,再与看不清模样的恋人从众人的祝福里走来,投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劳碌之中,你是幸福的,也是平凡的。生活的烦恼许许多多,可是大多都能解决。 这个甜美到虚假的梦却让你有了十足的向往,以至于你在醒来时还在恍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哪里是真的,哪里是假的。 然而,喉咙处损伤的疼痛却在告诉你,真实到底在哪一边。 你从地板爬起来,借由驾驶室的便利取来食物和药物。在上药包扎完脖子之后,你才开始进食。 这些食物都是考虑到你是人类才会有的需求,虽然味道不好,但是补充营养和增加饱腹感却已经足够。 你不挑食,否则也做不出吞咽西科拉触手这种事。 65 吃饱之后,你的大脑又恢复运作,开始思考接下来自己的计划和目标。 毫无疑问,你将成为没有身份的流民、逃犯,怎么称呼都可以,反正你都不再享有纯血人类A1的身份便利。在这个满是星际物种的宇宙,你的存在是脆弱且渺小的。 所以,你首先要在这样的环境下伪装并活下去,你需要一个新身份。 万幸的是,拘束圈跟你身上的伤势“同归于尽”之后,你连囚犯的身份都不是了,所以你不担心因为拘束圈被认出来,即使这个宇宙里纯血人类已然濒危,可仍有不少混血人类不是吗? 身份的问题说难不难,大不了去当流浪者,拥有这一飞船的物资,你相信自己还能撑一段时间,如果有机会,还能去那些混乱的星系交易物资……可是目前的首要问题却是,这里不能继续久留了。因为估计在不久之后,星际法庭就会派遣执法者过来查探,你得尽快离开。 至于离开的路线……你点开虚拟屏幕,飞船的机体装置、航行轨道图一一排放在你面前。 这艘飞船属于一次性跃迁工具,最大的价值也就是作为囚困你的牢笼,不具备二次跃迁的可能。想要通过时空跃迁逃离这条星系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且时空跃迁的波动会引起执法者的注意,祂们必然会追寻痕迹一路彻查,你的飞船不如祂们先进,再度落网是迟早的事情。 更别提,你没有武力与其硬碰硬的事实。 对付西科拉你尚且也只能做到利用所有能用上的方式将祂驱逐,而非真正的杀死祂,那些能将祂困住的星际执法者就更不是你能正面对付的了。 你得赶快离开。 可在此之前你要做好准备,一是多线迷惑,造成假死、逃离等多种假象混淆执法者的视听,这其中的顺序很重要,否则一旦祂们开启封锁网,你现有的装备根本无法躲过搜查,也无法离开。 二是,你要…… 激光罩、袖珍炸药、机械外骨骼……你装备上所有自己拥有的设备,戴好氧气头盔后打开飞船,踩上小型飞鸟滑行器,机械臂上的火箭筒瞄准弥漫污浊墨绿黏液的火山,毫不犹豫地发射。 你要,抹除西科拉在这座星球上留下的痕迹。 当做是你的泄愤也好,是用破坏来掩护自己的行踪也罢,又或者当你有那么一丝仅存的善心——要知道,被西科拉吞噬的星球就已然失去存在生命的可能性。 花草来年的茂盛,需要今日化为灰烬的土壤足够肥沃,趁现在还没到沦陷的时候,就一次性解决吧。 还未诞生生命的星球就注定要被抛弃? 或许吧,但你有自己的做法。 炸开的星屑被激光罩挡住,你的表情掩盖在头盔下看不分明,山峰瓦解的影像倒映在你头盔的遮挡处,却丝毫不能使你有半分动摇。 66 A1……A、1……■■■…… 奇妙的声波在回荡,翻涌着令人不适的精神压迫。 摇摆的触手时而凝固时而崩散成胶着的黏液,可它们都在表达一个意思,A1。 那是一名纯血人类女性的代号。 名字对于人类来说很重要,是象征个体区别于群体的符号,某种意义上的独一无二。 可是,祂知道,A1不喜欢。 喜欢? 不喜欢? 那是什么感情? 人类为什么有那么强烈的■■波动? 难以理解。 明明那么弱、怎么活? 这么激烈的表达,想要传达什么? 思考、思考……动用所有感知,思考……停止休息,思考。 ……放弃。 人类,无法理解。 需要资料。 狩猎,捕捉,观察——认可。 星际生物们发现西科拉从一根触手状态苏醒时,正要询问,却发现那根触手在下一秒融入所在的飞船内化作虚拟数据流飞快地控制了飞船,仅仅在几个呼吸间就夺走这艘医疗飞船的控制权。 虚无的星空之中,一艘飞船爬满摇曳的触手,而飞船内部的星际生物全数倒在地上,被一根根触手卷走,拖入黑暗。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尽,只留下无尽的类似仍不满足的叹息。 完全不够,祂,还想要。 ■■■……■■…… 67 浪费有时候是必要的。 你对此没有犹豫,只要是合适的情况,浪费又何妨? 当你离开这颗星球时,对于抹除西科拉痕迹所造成的破坏已经足够迷惑执法者。 因此你大可放心离去。 可在离开之前,你还是做好会被察觉的准备,故意伪装了几处飞行器发射的痕迹,代价就是物资急剧减少,而且飞船的小部分机体被拆卸,尤其是支撑跃迁功能的部分,反正已经用不上,干脆用作制造飞行器的材料正好。 这时候你总会想起自己在研究所遇见的那几个混血人类,他们对于这方面更为擅长,有一位甚至是机甲师。 你对机甲研究连表面都达不到,说到底,人类的身体是有极限的,哪怕你尽可能提高自己的上限,可人类的精力有阀值,你能学习的东西不多。 飞船在飞行器的掩护下离开了这颗星球,你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径直驾驶飞船驶向星空。 68 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离开研究所保护的你接下来会如同记录中的人类那般正常经历生老病死,所以你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 有生之年,在被抓住之前、在死亡到临之前,尽可能地去寻找关于记忆中人类宇宙的痕迹。 哪怕那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你也要竭尽全力地去寻找,直至你的躯体、你的精神、你一切存在过的痕迹统统消失在宇宙之中。 8 69 宇宙的单位用光年计算,但这是人类的算法,在现下的星际中真正的替代是一个星际语中的符号,一个形似莫比乌斯环的图形。它可比光年要遥远得多。 因为飞船失去跃迁功能,你在沿途伪装出碳基生物遭遇飞船爆炸产生的痕迹后便抛下拘束圈离开了。 你不知道这样的办法能瞒多久,可能要看研究院那边对人类研究的进展如何吧。 全息屏幕的微弱荧光映照你的脸,残缺的沙漏计算着时间,而你还在制作脑海中的星海航线图,这得归功于你在研究院的进修。 由于母亲的配合,祂们也认为你具备如同母亲那般温驯的基因,是听话又可爱的存在。于是允许你进入研究院学习,在你成年之前没有对你进行过任何实验与研究,祂们怀着悲悯、包容在期待你长大后如你的母亲那般听话懂事,隐忍奉献。 可祂们却想错了。 人脑是复杂的结构,不仅仅是一团充满营养的红白神经与髓质,思想与物质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你在见到研究院的SS级密封报告之后,你决定叛逃研究院,带着无法压抑的怒火。 有些没有人性的存在,本就不该出现。 但,跟星际物种讲究人性是不是太为难祂们了? 你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继续描画记忆中的航线图,这份地图会帮助你在恰当时候规避大型星系,尤其是文明发达的地方,那里的星际物种会轻易发现你的特殊,届时做什么准备都是白搭。当然,你也不会前往陌生的星系,更会躲开居住着未知星际物种的地方。 人类对于浩渺的宇宙而言,实在过于无足轻重,你还不想轻易死去。 然而,偶尔的冒险是有必要的。 你看着不知不觉已然勾勒出来的部分地图,眼神紧紧盯着一处外围环绕陨石风暴带的星群。 星际执法者都无法涉足或者不能插手的法外之地,音译为斯萨特,星际语为无序。 星际海盗们聚集的地方,也是交易的黑市。 70 斯萨特是星系名也是黑市的代称,这里到处是机会,什么都可以换成利益。 你从不担心自己身无分文就换取不了什么,脑海里关于研究院中数项实验的数据就足以换取到物资。 前提是有识货的家伙。 纽扣大小的芯片承载一项研究院开发的新型精神类武器的资料,由于太过深奥,你没有多加研究,只是死记硬背下来就已然足够头疼。但效果你是亲眼看到的,实验品在极度发狂后一瞬间分崩离析,风化为粒子。 你当然知道这样的武器泄露会有什么后果,但,你在乎吗? 你根本不在乎。 71 斯萨特这里有个拍卖场,无序中唯一有秩序的地方。 你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话说,混血人类中有喜欢展示自己异形血统的存在,当然也有不愿意的较为低调的族群。因此,通常出没于斯萨特黑市的混血生物都会在上缴一定物资后获得一张星形卡片,贴在手背后触发感知遮蔽效果,用以掩盖自己原本的种族特征。 当然,这张卡片也不是万能的,如果是面对擅长预言和拥有超五感的星际种族就会失效。 使用与否,全在个人。 场外的喧嚣与场内的寂静形成对比,一枚纽扣芯片落在老旧的柜子上,收回的手很慢,让人清晰地看见手背印着星形。 “拍卖,只收物资。” 你压低声音,刻意做出的伪装更是一层防护。 “字母还是数字?” “数字。”虚空之中传来较为拗口的星际语,好在你能听懂,也能说一点。 字母代表星际物种,数字代表混血人类。而你需要的是,混血人类那边的物资,星际物种的物资你可不敢想象,怕是会让你这个纯血人类接触到丁点就当场变异的事物。 “数字0963,第四会场。” 你顺着在你面前突然出现并延展至黑暗深处的星尘隧道走去,没有丝毫犹豫。 斯萨特那条“不多过问”的规矩很好,你很喜欢。 72 尽管混血人类看起来数量不俗,但你从来不会将他们当做同类。在你看来,他们从各种意义上都背离了人类,是属于跟外星物种结合后的混血产物,你对他们充满陌生与隔阂。 你站在某个角落里,四周人影熙熙攘攘,可你却没有感到丝毫拥挤,甚至有些“人”是直接穿过你。根据你了解到的知识来看,这应该是一种空间类的能力,具体点来形容就是把每个人周身的空间做一次纬度的折迭再进行投放。 相当不错的维序手段。 混乱而自由的地方,更需要绝对的秩序,而武力就是无序唯一的规则。 每一个拍卖品除了在八角主台上展示之外,还会在每个人的眼中形成立体投影。这个功能与星际拍卖场相似,要么沿用同类技术,要么……你的思绪被打断,八角主台上出现一个头长着斜侧独角的高大女性,目测有将近两米二的身高,她丰满而火辣的身材被类似军装的深色衣裙包裹,身后一袭披风鲜红如血,深紫色的卷发如海浪的弧度,其中一只手拈着烟杆。 她长得很美,锋利而充满侵占性,这是局限于性别的美丽,很容易令人充满想要被征服的向往,可见是个混血混到高等血脉,而且相当成功的混血人类。 “我要一批人。”鲜红的披风扬起,独角蜥在她坐下的刹那出现。“代价,登上‘法达雅克’号。” 73 这大概是斯萨特少有的以虚换实的拍卖了,而登上“法达雅克”号这个诱惑听上去十分动人,起码你察觉到身边有几个混血人类的目光顷刻投注过去,热切得令你想起星际物种对于星际研究院的推崇。 祂们改变了宇宙。 你无声地勾起嘲讽弧度,将注意力转向那个看似不凡的女性。 而不知有意无意,你竟然与她对视了,她在看你,露在额发外的那只双色瞳扫过你、就在你面前停下。 你霎时警惕起来,但她很快移开目光,因为她要的人数齐了。 74 此后你始终保持警惕,但对方并没有来接触你,这使得你稍微放松了点,在几件常规展品之后,终于轮到你的芯片。 毫无疑问,它被拍出高价。 因为它所展示的价值在懂行的生物看来绝对是值得争取。 而你只想拿它换取物资,当然,与此同时,你还打算将现有的飞船淘换成另一艘,只是需要去物色一番。 在第四会场的混血人类陷入竞拍之时,你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去。 结果你大概能够预料到了,那么节省时间再去看看黑市其他地方有无需要的东西也可以。 只是最好不要距离拍卖场太远,超出距离的话,拍卖场并不会保证参与者的安全。 75 你半蹲在一个摊位前,对方同样是个用星形卡片掩盖身份的人类,他的摊位上只有一个个装得满满鼓鼓的用纺织物和绳索捆扎组成的布袋子。 “种子,能活,只接受信息素抑制剂。” 你选择沉默,并认真思考直接动手抢劫的可能性有多高。 因为,你不仅没钱,还没对方想要的东西。 “小可爱,在这种事情上动歪脑筋容易被……吃掉哦?” 强烈的弗诺酒气息朝你涌来,原本该是清雅的酒香却浓郁得令你差点醉了。 你抽出靴筒里的匕首回身挥刺,戒备得像被侵犯领地的兽类。 只是这一刀挥空了,还被对方轻松将匕首控制住,颜色鲜艳亮眼的独角蜥撤去隐形现身,吐了吐卷卷的舌头,黝黑凸起的眼球目不转睛地看着你,它的爪子按住了你的匕首。 “小可爱,你打招呼的方式我喜欢。”她轻吐出数个烟圈,你抬头直面对方硕大的女性第二特质之后才看见她俯视你的目光。“像我chuang上的人。” 她那句话是用人类文明里的中文说的,只是腔调有点怪,是床上还是船上? “来当我的情人吧。” 高大丰满的女性俯下身,红唇逐渐朝你靠近。 76 你今天再度确定一件事,不仅外星物种脑子有毛病,高等血脉混起来的混血人类同样有病。 9 77 你从来没有败得那么快过。 独角蜥的舌信刺破你的供氧装置,而她的四只手臂在制住你的同时还将麻痹素打入你的体内,这剂量是给混血种用的,以至于你产生的排异反应相当厉害。 抽搐着,宛如一条搁浅的鱼。 她似乎很惊讶,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的意识很清晰,想要呕吐的欲望很强烈,可是身体麻木到抬不起来,只有本能的抽搐证明自己还活着。 那个摆摊的人类早在你跟她打起来时就收拾东西藏匿起来,不懂形势就算被杀也是没办法埋怨。 “没想到,你居然是纯血。” “哈哈,赚大发了。” “哦,对了,我是不是没跟你介绍过我自己?” “我叫阿莉珈,阿莉珈·蔓多非。” 她的气息离你很近,弗诺酒与烟草的味道成为你陷入黑暗前最后的记忆。 “不才,区区一名星际海盗。” 78 关于海盗,人类的历史上有不少记载,贬义多过褒义的一个词。 宇宙宽阔无边,物种的多样性连研究院都不能完全收集,这其中自然会衍生出诸多不服管教的家伙。祂或者他们自成势力,在星空中相互搏杀,互相吞噬,生命的意义于他们而言都是一场物质撞上能量的聚合与崩塌。 这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范围。 人类在数千年前来到这片宇宙,被研究院接纳,又迅速发展起来,只是随着混血人类的飞速发展,纯血人类却逐渐被时代抛弃。 无法自主开发的脑部区域,无法契合法则的躯体神经,柔软的躯体是众多星际物种看上的绝佳温床与佳肴。若非纯血人类之中成功开发脑部区域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可以安抚发生狂暴的星际物种,他们应该早就绝迹于这片宇宙之中,成为诸多消逝的物种之一。 人类之所以能存活下来,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研究院的实验表明,人类的躯体可以作为外星子嗣的温床,另一方面更是出现过人类安抚过狂暴星际物种的案例。 研究,分析,探索,不择手段。 可人类到底是智慧生命,他们懂得抗争,知道如何争取,在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下,无论是纯血还是混血的人类都为自己在这个宇宙里争到了一席之地。 然而这片宇宙的法则却依旧不认可他们,或者说,法则在改造人类。 入乡随俗,是这样说的吧? 但人类应该是什么样子,到底是需要自己去定义,而不是被塑造成法则想要的形状,那无疑是玩物。 79 弗诺酒的香气芬芳清雅,是你导师很喜欢的酒之一。 可萦绕在你鼻间的酒香却仿佛是把你摁进装满弗诺酒的酒桶里,十分想让你溺毙在其中。 你醒来才发现,自己被双手反剪后困在某个怀抱里,之前一直枕靠的是女性弹而圆满的胸部。 “睡得好吗?小情人。”她的四只手拢下来,把你困在怀里,轻轻地舔上你的耳根。“纯血的味道,唔,太久没见到了。研究院把你们藏得太好,都不让我们去接触。” “放开我。”你躲避着她的触碰,但奈何她把你抱得太紧,你越挣扎越会被她带进自己的怀里,直到你触及她身下的异物,听见她疑似舒适的哼吟,才不自然地僵硬在当场。 “小情人,你再这么热情,我会等不及离开就把你吃掉的哦?好像也不是不行,毕竟我是海盗,抢劫、绑架,什么都可以做。”如波浪般散开的卷发落在你身上,她倾身将你更往怀里压去,“很吃惊吗?没必要。” 她一只手抚摸着你的头顶,另外的手开始在你身上探索。 80 怀里的纯血人类是与她完全不同的生物,阿莉珈隐藏在探索下的急切和疑惑在一次次触及她时越发明显。 她没有长角,也没有四只手臂和利爪,没有保持平衡的尾巴,可她却出现的瞬间就将她的目光牢牢抓住。或许因为她是纯血人类,体内那份属于人类的血脉在呼唤她,也许有更高等的血脉在期待,成熟期的她需要一个情人,可以孕育子嗣的情人。 阿莉珈原以为自己是不需要的。 可她现在反悔了,当她看见怀里这个人类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欲望为何突然如此强烈。 只是为何有另一个声音在呼唤,■在说什么? 尽管不知道,但阿莉珈明白,自己迫切地想要将她融入体内。 是的,她的高等血脉特性,会将弱势的伴侣纳入体内,好好珍藏保护。在激烈的交欢后将伴侣吞下,令其在自己体内诞下子嗣后融化对方。 她同时以父体、以母体孕育产下子嗣,而另一半则永远跟自己待在一起,骨血交融再不分离。 她的父母是如此,而她也将如此。 81 强烈的危机感使得你不断挣扎,失去拘束圈的保护,更没有星际条例制约的海盗混血根本不是你能抵抗的。 这时候你才发现,西科拉对你的方式相比这个撕开你衣物就要侵犯你的海盗是那么“温柔”,起码祂不会真的伤害你。 “住手。”你艰难地喊出两个字,可阿莉珈的动作还在继续,你不得不继续喊到:“你不想知道狂暴的秘密吗?” 她的动作一顿,随后俯身下来,一边亲吻你的一边说道:“不想。” “做个交易?”你深呼吸,试图令自己冷静点。 “你都是我的人了,我还用得着跟你做交易?” “你喜欢死人吗?”你冷冷说道。 下一秒你却被她抱起来,双腿分开跨坐在她的身上,纵然如此,身高差与体型差还是让你跟她产生鲜明对比,她俯视着你,伸出第二只右手撩开你挣扎时凌乱的头发。 你听见她在笑:“你在我面前说想死?可以,但不是现在。” 你的眼神犹如毒刺,却看得她更加兴奋。她的独角并非纯黑,此刻有暗红的花纹流转,独特而诡异的感受充斥直视这根角的你的精神世界,你不得不别开眼,用以缓冲这股恶心的粘腻感。 她扶住你的下巴,拇指在你的脸颊打下某个烙印,“听着,在‘法达雅克’上,没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82 阿莉珈·蔓多非,蔓多非……星际语里的排列是芭尔莎,芭尔莎是类植物系的星际物种,雌雄同体,还有吞噬弱势伴侣作为存储基因的习惯,然而它们却称之为保护与珍爱。 这个种族还有一个特性,会用自身的信息素凝结成一枚一次性的标记,用以标记猎物。被标记打中的猎物会在短时间内失去反抗能力,用来针对各类星际物种狂暴期发作的抑制器就是从芭尔莎体内提取出来的。 顺带一提,它们是少数不会狂暴的星际物种。 她说过她是星际海盗对吗? 你放软了身体,不再挣扎,越挣扎越会让印记发挥作用,为免节外生枝,你直接进入主题,冷淡地说出:“阿莉珈·蔓多非,我要雇佣你劫掠一批研究院的物资。” “呀,小情人真是……”阿莉珈停下来,她松开你,却有一条又长又卷的舌头把你绑住,举得脱离地面半米高。衣装凌乱的她拿来一支烟杆,吞云吐雾间别有颓废之美,强势的侵略气息不减,反而有让人飞蛾扑火的冲动。 只是很可惜,身为纯血人类而且早就在研究院待过的你已然免疫。 为了防止你会被具有魅惑能力的星际物种教唆乃至拐走,你的导师、你的同事各种向你模拟展示祂们的危害,你在那样的环境里早已经是年纪轻轻就心如止水。 所以,当初被西科拉引动属于人类的本能欲望时,你才会那么愤怒。祂没有情动,反而是你,被当做观察研究的对方,翻来覆去,祂的置身事外,你的情不由己。 “你不喜欢我?”阿莉珈的语气有点烦躁,似乎在思考自己差劲在哪里,想不透的她独角上生出藤蔓在攀爬,直至角端,一枚花骨朵含苞待放。 83 你成功了,混血人类对研究院那边也是仇恨多过其他情绪,尤其是芭尔莎,它们可没少被研究院折腾。 “我绝育了。”你半晌憋出这么一句,果不其然,阿莉珈笑得格外爽朗大声。 “好好好,你赢了。”阿莉珈算是明白了,你拒绝人的手段能有多贫瘠。她打算暂时后退一步,毕竟不想那么快地吃掉你,尽管,解读你的思维会很有趣。“但是,你拒绝不代表我会放弃,我的兴趣之一仍然有你。” 烟杆轻旋,你的目光随之转回来,这时候你才发现,阿莉珈可能不止两米二,而是近乎两米八的高度,难怪你刚才会感到两人之间的体型差那么大。 “说罢,小可爱,你知道的消息。” “你就不怀疑我的话?” 阿莉珈手中烟杆轻点几下,烟雾缭绕飞出:“之前引发疯抢的芯片不就是你提供的吗?那东西的抢手程度,啧啧,我可是接到好几个势力的通讯了。” 你对她能知道芯片出自你这事没有感到太大的惊讶,身为海盗如果消息不灵通,早被执法者剿灭了。而且这也加重了你的价值,虽然也把自己置于相对危险的境地就是了。 “但是,我不要人类的物资,希望小可爱你能提供点特别的消息,不然的话,即使你绝育了,我也会……”那种暧昧的眼神不言而喻,但在你看来更多的是警告。 你对逃离研究院的保护之后的遭遇有过大概预判,这样的情况比你设想的一些困境都好解决。更为巧合的是,对方混血的高等血脉是芭尔莎,如果换成对研究院忠诚不二的虫族,恐怕你要么被撕碎要么被带回研究院了。 “坐标奥托塔尔星系,有一条秘密航线,上面有你要的东西。” “噢?我要什么,你知道?” 你冷冷一笑:“研究院饲养出来的,纯血芭尔莎幼崽。” 阿莉珈的笑容消失了,额发无风自动,露出那隐藏在发下的另一只眼睛,不,那里没有眼睛,而是一片空洞。 高大的女性站起来,喉咙发出古怪的声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愤怒。她弓起背部,独角上的花苞还未开放便凋零。周围的光源明灭不定,似乎是受到她的磁场影响。 “纯血,如果你欺骗我,我会立刻撕碎你吞下,知道吗?” 仅存的那一只眼睛,异色瞳流转凌厉又危险的讯号。 你无所畏惧地与她对视:“在憎恶研究院这点上,你可以信任我。” 这点,毋庸置疑。 10 84 你在睡梦里,你快要无法呼吸。 像是有什么紧紧攥住你的身体,你在禁锢中颤抖、在噩梦中徘徊,你在黑暗与恐惧中艰难喘息。 只是你没办法看到,你的身体被时不时出现的触手缠绕。 你活在这一场似乎做什么都徒劳的梦里,挣扎渐弱,逃脱成为奢望…… 85 你从梦中惊醒时,下意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拉开的防护衣里雪白的肤色没有半点痕迹,只是有肉眼看不见的汗湿后的粘腻,没有触手勒过也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你倒在身后的休息舱里,仿佛逃过一劫般近乎虚脱地呼吸着。 因为梦里的经历太可怕了,你在末世电影里的废弃城市之间奔跑,被星球的重力与引力压制,无法轻盈奔跑的你,无法抵抗外界伤害的你,孤独又无助地奔跑,路上遇见的所有生灵全在与你对视的刹那化作一团恶心又可怖的触手,它们如海潮般汹涌地朝你爬来,穷追不舍。 你在拼尽全力地逃跑,可是被包围的恐惧无处不在,哪怕你找到武器,在下一秒也会变成柔韧的蠕动的触手,吓得你只能立马丢开继而仓皇逃窜,充满了狼狈。 直到最后,你逃到了一座废弃的大楼,周围密密麻麻爬来的触手逼得你不得不闯入其中,你的潜意识在告诉你,里面是安全的。 逃跑与躲避成为你的惯性,时刻保持警觉成为你的本能,你躲过了触手的陷阱和幻境,它们没能捕获你。可它们也在压缩你的立足空间,很快,你就被逼上了楼顶。 七十七层的高度,你脑海中闪过这个概念,梦中的你是下意识接受的,然后你回头,就看见那些触手从墙壁外、从储能的接收器、从唯一的进出口,它们趴在一切所能够接触的地方,一点点挤掉你的空间。 你似乎听见絮絮低吟那不是你能懂的语言,可是你好像能够知晓是什么意思:■■■……编号A1…… 那应该是触动了你的某条神经,你再也压抑不住疯狂,不顾一切地跑向阳台外侧,纵身一跃,不让那些飞速追来的触手有机会抓到自己。 你要逃离这种无法理解的恐惧! 可是,更令你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你被一双手接住,有个高大到比七十七层楼高的巨人接住了你,你抬头怎么也看不清掩藏在褐色迷雾里的属于巨人的脸,直至对方低下头颅,向你拨开祂的神秘。 无数触手涌向你,每一根都在喊着你的编号,亲吻你、纠缠你、进犯你,不允拒绝,不容逃避。 「■■,找到你了」 这是个噩梦,同时也是个警醒,你在无法自控的梦境里接收到来自西科拉的威胁。 你回想起自己与它还在触手时期的相处,它虽然只是一根任你摆布蹂躏的小触手,却始终没有忘记过自身的责任。 假使被你算计的祂没有被研究院处置,那你现在的处境会很危险。 西科拉的种族稀有程度不亚于纯血人类,可祂却因为种族太过强大,没有谁愿意看见星空中过量出现这种高等种族。 祂随时可以找到你,再摧毁你! 这一瞬间,你心中浮现出无数的后怕与难以抑制的狂躁。 然而,你却咬着你的手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断劝告自己,你留有那么烟雾弹,对方追查起来没有那么容易,研究院那边也不会轻易放过西科拉。 “你吓不到我……”你喃喃自语,“你无法影响我,我属于自己,身体和灵魂,自由与呼吸……” 你的脑海里浮现第一次见到西科拉的样子,那是一截枯萎如树藤的在营养液里也不会蠕动的枝条,直到它被小心翼翼地取出,押送你的执法者划开你的手掌,用你的血液去喂养它,这条触手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可以说,正是当初你的血肉唤醒了沉睡到无法探及处的西科拉。 你之所以从来不曾对西科拉心怀畏惧,那是因为你在某方面自认是它的恩人。当然,你也没有以此居功,只是在心里层面上你从未对祂产生低位面生物碰见高位面生物时应有的疯狂与震撼。 在一声捶击合金的沉响之后,你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不要妄图影响我!” 86 斯萨特星系周围环绕着陨石风暴,这里原先也是不适应生命居住的,可是某天这边发生了改变,一群亡命之徒来到这里,他们以躲避风暴为日常训练和赌注,胜者生,败者亡。生死的刺激使得他们爱上这里,这里又是执法者不会靠近的地方,毕竟星系与风暴形成的特殊磁场充满不确定性,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执法者的能力发挥。 如果突然被引爆狂暴状态,那怕是生命到此会划上终点。 你站在法达雅克号的甲板上,这座中型的移动堡垒设施齐备,你除了没有出入自由之外,一切都好。 当然,你不能阻止其他人对你的兴趣,只是看见阿莉珈的独角蜥守在你身边之后,他们会或暧昧或怪叫地离开。 船长的东西不要动,会死得很难看。 听着这些有些嘲弄又携带警告的星际语,你端着烤得如同焦炭般的肉类陷入思考,为什么总是要觉得,一旦跟某种事物挂钩就是与对方产生所属关系呢?事物具有一定相关性,可是不存在绝对关联,不到结尾,犹未可知。 就像那个拘束圈,当它从导师送的礼物变成耻辱的枷锁时,你也没能想到自己还有挣脱它的一天。 「是枷锁、是印记也是保护……你终会理解我的,A1」 无骨虫的流体,谁需要! 你一口口啃着焦炭般的烤肉,却意外发现这玩意除了卖相不好看之外,味道其实不错。 “船长回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作为象征的枪炮接二连叁响起,你咬着肉块,往人潮涌动的反方向走去。 你又不是阿莉珈的谁,为什么要凑上去? 但是独角蜥跟你不同,它在感受到阿莉珈的归来之后,又不忘对方在离开前下的命令,于是用尾巴卷住拖着你往阿莉珈的方向奔跑,这途中还弄掉了你的最后一口肉。 啧! 你决定! 独角蜥必将成为你不满的物种之一! 87 你看见阿莉珈时,高大的混血女性从机甲内走出,军装下的身材火辣而魁梧,四只手臂其中有一只似乎断掉了,手肘以下的袖子空落落的,仿佛没有了支撑。 你的目光从她的身上转移到机甲上,瑰丽而沉淀的色彩,类似人与兽的结合产物,线条充满力与美。 然而,接下来你看见她出现在你的视野内,深紫色的卷发发尾微焦,她的神色晦暗难明,气场比你短短接触过的几次都要低沉压抑。法达雅克号上的人注视着她,眼神膜拜这个曾经以一己之力单挑船上半数人的混血人类,她的强大值得他们跟随。 她来到你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将你笼罩,你不得不抬头看她,两米八的身高太有压迫感,更别提你是被独角蜥卷在尾巴上带回来的。 “还有多少?” 你知道她此去的目的,但还是愣了一下,因为你没有看见她把芭尔莎幼崽带回来。 现在的情形来看,那只芭尔莎幼崽凶多吉少。 “我不知道。”你对她坦诚相告,虽然你大可欺瞒她,对她宣称自己对于研究院无所不知。但那样也未免太过托大和显得愚蠢,你不会将自己过分暴露。“我只知道这样的航线还有好几条,也许其中就有你的同族。不过,我能知道你这次前去的结果吗?” 一截躯干从她披风下飘到你的面前,你紧紧盯着那截似植物外皮又似动物皮肤的躯干,忽然意识到研究院留在每一条航线上的后手,自毁装置。 那么,你呢? 你身上会不会也留有这样的后手? 一瞬间,冷汗爬满你的全身。 11 88 不,不可能。 祂们不会在你身上安放自毁装置,哪怕用上拘束圈都要限制你自杀,怎么可能……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现在最好不要自己吓自己,如今能做的就是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进行自我检查。 要是可以的话,你也想借助法达雅克号的医疗设备,但那样无疑会暴露你纯血人类的身份。 如同你排斥混血人类,部分混血人类对纯血也抱持两种态度,亲近与排斥,而根据人类的天性与本能,排斥占据大多数。甚至有部分混血觉得自己身上的人类血脉肮脏或者说是妨碍,阻止他们向高等生命地发展。于是他们会更为积极地去渴求与高等血脉结合,以便后代能够出现纯血的星际物种。 你唾弃所有忘记自己根源的混血,只可惜能让你有所改观的混血人类没有出现。 因为长期出没于研究院的关系,你见过太多排斥纯血的混血人类了。与之相反的是,星际物种对你这个纯血人类却是出乎意料的不错。 可你并不打算在斯萨特这种地方暴露你的纯血人类身份,一来这边本就是混乱无序的根据地,二来就是你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人。 纯血人类在黑市上可是有价无市,不管是把你转起来卖给研究院也好、卖给其他星际物种也罢,那都会是一个很不错的价格。 那么,你现在应该怎么办? 思绪流窜只在一两分钟,而你面前的混血人类似乎正在等待你的反应。 89 “你怎么了?” 在你对身上是否被放置了自毁装置而从惊疑不定到沉默不语时,阿莉珈察觉到你的不安,她以为是那截躯干把你吓到,下意识地收回来,又让独角蜥放开你。 “你看起来可不像怕见血的人。” 你没有回答,只是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但还没有来得及走开,天空突然被乌云遮蔽。黑夜被乌云一层层笼罩,似有大雨将至。 阿莉珈脸色一沉,她把你揽在怀里,抓起身后的披风把你盖住,一声尖啸之后,法达雅克号全体进入戒备状态。 “发生什么事?”你看不清外围,只知道在猩红的披风下仍然感受到强光袭来,于是你下意识拿手背挡在眼前。 “找死的,”你听见阿莉珈轻哼了声,身上属于弗诺酒的气息越发浓烈。“研究院走狗。” 研究院的附属与联盟那么多,但是能被称为走狗的,星际法庭的执法者? 虽然执法者隶属星际法庭,可本质上却大多数是从研究院出去的实验品啊…… “啊!终于找到了!”轻快的少年音传入你的耳中,紧接着你又听到另一个相似的声音,如果不仔细分辨,你会以为这是同一个人在自问自答。“是的,哥,我们找到了。” 90 斯萨特星系周围环绕风暴陨石带,如果不熟悉路线的确很容易迷路,而且这星系里似乎沉睡着某个庞大的星际物种,陨石带的形成正是受到祂的影响。 祂甚至可以影响来到这里的所有物种,使无序变得有序起来,当然,这是有一定限制的。 星际执法者讨厌这里,一般来说不会选择靠近,这其中有很多原因,但绝对的光滋生绝对的影,对立就是永远的平衡。 研究院不会让宇宙的基因库彻底失去某种基因,除非被判定严重妨害进化。 可是就在今天,一向固若金汤的斯萨特居然有执法者降临了。 你嘴角勾起嘲弄的笑,这时候你还觉得对方是冲着剿灭星际海盗来的,就连海盗们也都这么觉得,可是下一秒,你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你听见那两把声音同时说话,说话时犹如一人在发声:“把她交出来吧。” “那个纯血人类。” 91 心脏在停顿一瞬后剧烈跳动起来,你在握拳时指甲嵌入了手心。 乌云中探出先后两只巨大鳌钳,星际海盗们的视野里,有两个身型纤细精致的美少年分别坐在两只鳌钳上,虽然这副画面因为少年们秀美到雌雄莫辨却如出一辙的外貌而得到美化,可他们现在却能在法达雅克号看见如此完整且清晰的人形,这足以证明他们的本体是多么庞大。 两个美少年长得一模一样,包括几乎同样的衣着:深色小马甲与背带裤,白色长袖衬衫,紫金石打造的独属于执法者印记的胸针,唯有左右方向不同的小礼帽可以分辨两人。 “别躲了,艾万~” “出来,出来。” “不然的话,杀光光~” “杀光,杀光。” 一个叫喊一个呼应,错落响起的掌声是嬉笑也是蔑视,他们有着绝对类人的外表。 当你从阿莉珈的披风下探头时,你发现他们正驾驶着蟹身蝎尾的飞船对法达雅克号的防护屏障进行攻击,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现你的。 “艾万~” 阿莉珈看向你:“你的追求者?” “相信吗,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你的记忆里并不存在这么一对双胞胎,如果真的出现混血得如此近似人类的存在,你当年一定会很好奇,并向你的导师申请就近观察。 “所以,你叫艾万?”阿莉珈其中一对手臂将你打横抱起,她转身朝主控室走去。具有丰富迎敌经验的法达雅克号海盗们可不用船长下令才知道反击,早在双子执法者动手的刹那,瞬间就进入战斗状态。 你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不用你回答,她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放声大笑。 “看来你很受欢迎啊,艾万~” 回应她的是你挥来的直指她喉咙的匕首,结果不出你所料,被挡下来了。格挡下你匕首的烟杆一挑,彻底将你的防身武器卸下。 “再这么恶心得喊我,你会死在我手里。” “哟,比起死在你手里,我还是更喜欢你死在我怀里……被我■死的。” 你一下子气到头脑充血,抬腿顶向她的脖颈,双手直击她受伤的双手,可下一秒你就被独角蜥用长舌卷住腰肢,整个拖离了阿莉珈身边。 你在半空不断挣扎。 “好了,我要去挥挥那对胆敢挑衅的执法者,你的话,努力活下来就行。”阿莉珈说得风轻云淡,仿佛自身的伤势没有那么要紧。 92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来不及深究阿莉珈是何意,就被独角蜥连带着隐身奔逃起来,在颠簸间你抬头看了眼正在砸屏障砸得开心的双子美少年,目前法达雅克号一切动荡的始作俑者。 关于他们,你的确没有任何印象,为什么他们会因你而来? 艾万这个名字应该是来自你编号的音译。因为母亲是在生你的时候死掉的,所以她连给你取名的机会都没有,被研究院看护长大的你自然得到跟实验品们差不多的待遇。 难道他们会是哪一对实验品吗? 如此类人的混血少年,你如果见过的话,肯定不会遗忘。 忽然,其中一个似乎感应到你的注视,对方的视线朝你的方向转过来,那双蔚蓝如俄丽斯柯湾的眼睛充满干净纯净到吓人的笑意,接近他扬起拳头朝你这边砸过来,就像勇敢无畏的孩子想要砸碎漆黑的玻璃,从一堆狼藉中找回自己的珍视的宝物那样。 你真的没有想起来吗? 还是在刻意回避? 93 容不得你多想,战况的混乱令你被独角蜥飞快带离,只是奇怪的是,明明你已经被连带着隐身,为什么还是有时时刻刻被注视的错觉? 当你被放下来时,你才发现你被独角蜥放在阿莉珈的卧室里,此后只要你不出去,无论做什么尝试、动什么物品,它都不会阻拦你。这是太过信任你了吗?不,更可能是觉得你即使得到关键信息也不可能发挥作用。 阿莉珈太自信了。 要知道,虽然作为纯血人类的你武力上比其他星际物种差多了,甚至一只D级以上的怪物都可以轻松在物理武力上碾压你。 可人与也是不同的一点是,人类会使用工具。 「我们的敌人是未知,我们要不顾一切地探索才能获得生存。」 这句是电影里的台词,剧情里的人类科学家在奔赴死亡之前对自己的学生如是交代。因为是上帝视角,便更让你信息的重要,如果早知道有其他办法,早知道可以交流,那么那位科学家不会死,他的学生们也不会开启一场类似大逃杀的悲壮灭亡。 94 你在阿莉珈的卧室里发现一个终端,事实上,你曾经也有一个,但很显然,作为罪犯的你,什么都被剥夺了。就连靠生育后代减刑都拒绝的你,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网络精神自由。 因为是个人终端你并未专门去查探阿莉珈的私密信息,反而是浏览起星际信息,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事件在发生,你的重点在于自己炸飞西科拉之后发生的时间,这其中发生的事件、星际法庭的动向可能都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计划。 「星际海盗势力新崛起,未来将有……」 「虫族暴动!■■密勒恒星出现危机……」 「研究院最新进展,关于生化武器……」 「星际法庭引入新执法者……」 「何去何从,简谈芭尔莎一族……」 「一条垃圾虫的自诉:我在王宫当值的日子……」 「由于关键材料紧缺,机甲……」 「医疗飞船失联,于坐标……」 「研究院新决定……」 “艾万~”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你,充满少年稚气的声音在你身后传来,对方完全无视你的僵硬,兀自亲昵地抱起你,“找到你啦!” 你下意识挣扎,却在抗拒间发现独角蜥不知何时被悄无声息地拆分成好几段,连预警的能力都没有。 “艾万~不要怕哦,坏掉的玩具就不要看啦。” “只要看着我和弟就好,我们带你回去。” “回到俄丽斯柯湾。” 12 95 俄丽斯柯湾是一条漂亮的河,充满科技感的建筑在两侧也在河上,那里曾是你生活最长的时间。 那时候有你、你的导师,还有一些在你生命中来去匆匆,不曾停留的星际物种。 当你反应过来时,你已经被放在某个座位上了。 这样无视物质与空间任意穿梭的能力,你恍惚在哪里见过,是斯萨特那个神秘的存在? “艾万。”比作小兔子的手指在你面前晃动,你一垂眸就看见小礼帽戴在左边的少年正满怀欣喜地看着你。他仰望着你,蔚蓝如水的眼眸倒映着面无表情的你,似乎正试图用充沛而澎湃的情感将你淹没。 “艾万,你看,小兔子。” “哥!真是——说好的等我呢?怎么可以偷跑!”舱门打开,双子中的另一位少年赶来,他身上的衬衫有着皱巴巴的痕迹,但是头上偏右的小礼帽戴得很稳,一见面,他的视线在跟你对上后,露出了同样灿烂而欣喜的表情:“艾万,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门口的少年抬起手,手指同样比出了兔子的形态,作为耳朵竖起的那两根手指在颤动着,像是跟你打招呼。 可你对此毫无印象,你只能疑惑地询问:“你们是谁?” 你清楚看见他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仿佛人偶的发条卡住般戛然而止,诡异的沉默在你与他们之间蔓延。 96 执法者的难缠在于祂们拥有研究院的装备支持,无论是续航能力还是恢复能力统统都在杂牌军之上。但是法达雅克号上的混血也不是好欺负的,精神干扰、炮火支援,区区一名执法者……等等,一名? 阿莉珈顿感不妙,尤其是对方朝她抛来一个兔子玩偶就撤退的举动,令她心中的不安攀升到极点。 越来越接近的布偶兔子以诡异弧度咧开笑容,仿佛活物般展开双臂,最终自杀般撞上粒子屏障,轰鸣炸响,阿莉珈的脸色阴沉到极点。 她转身回到自己卧室,却看见自己的独角蜥被分成好几段,奄奄一息。而那名纯血人类倒在地上,俯趴着不动。 阿莉珈心神一滞,呼吸都轻了几分,但也没有贸然上前。 她设想过自己看上的小情人会死,但也是死在她的身体里,被她永恒珍藏,与她同在。她也设想过独角蜥达尔会死,但那也是死在她之后,因为她无法再给予那小东西庇护,它无法生存而死去。 可是现在,她只是面对区区两名执法者,就已经连重要的东西都保护不住了吗? 阿莉珈有些难以忍受,她原以为自己成立星际海盗团就能守住想要保护的人事物,法达雅克号是她孤注一掷的心血,虽然是新势力,可也勉强能跟老牌星际海盗势力分庭抗礼。 然而,现在这般模样,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飞船的防御有如无物,执法者轻易来到她的飞船内部,肆意残杀。 「■■……■■■」 又是这个声音! 阿莉珈四只手同时捂住脑袋和耳朵,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扭曲痛苦。这时,地上的人类似乎回光返照,身体抽动了几下,但是一把脸转过来就让阿莉珈瞳孔放大,穿着防护服的恶劣兔子玩偶咧开笑容。 砰——炸开了。 97 遥远的虚空之中,蠕动的触手团拥抱着巨大的虫巢在啃食,即使周围不断有各种虫族冲上来撕咬它、攻击它,也不能阻止它正对存放女王分身的虫巢大快朵颐。 忽然,它们停顿一瞬,而后又继续缓慢地汲取着虫巢最原始的能量。 在触手的中心,一双眼睛睁开,接着又闭上。 接触失败,同化,启动。 98 “你们是谁?” 笑容凝固,气氛沉默。 离你最近的少年忽然扑进你的怀里,你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其实他只是比你矮一点,而且你也知道不能以外表去判断星际物种的年龄与实力,往往都将犯下致命的错误。 一双手从你身后伸过来,另一个少年搂住你的肩膀,靠在你的脖子边。 “艾万,没事。” “我们会给你讲。” “让我们先回去吧。” 他们异口同声到几乎只有一个人在说话似的,只是话语中浓浓的委屈和悲伤无法忽略。 你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对你会有这么充沛的感情。但你知道,你不能回到俄丽斯柯湾。 “我现在是逃犯,你们想包庇我还是交出我?” 这个问题很多余,他们现下的情况可是很想私藏你。你很清楚,而且你在利用他们这股在你看来有些没由来的情感。 你得承认你是个残忍又无情的家伙,常人或许应该去想办法探究自己与少年们的过去,可你想到的却是怎么逃离。 首先排除前往芭尔莎那边取回自己飞船的可能,你的飞船一文不值,唯一重要的资源也被扣押。重点是,那些资源不足以令你冒险前去取回。 因此,你想要先稳住身边这对双子执法者,然后再想办法逃离。显而易见,利用他们的感情成为了最好的办法。 “在做出决定之前,艾万要不要听一个故事?”埋在你怀里的少年抬头问,靠在你耳边的少年也在说:“就当是睡前故事,我们给艾万讲一下嘛。” “换个姿势。”你有选择不听的余地吗?没有。 他们轻笑着,一个牵起你的手亲吻,一个靠在你的耳边轻蹭。 “不行。” 99 故事发生在俄丽斯柯湾过去的某个晚上,星星的倒影在河水里被波澜打碎,相携奔跑的实验品在追赶下跌入河里。 俄丽斯柯湾的水看似唯美,却养育食肉的鱼怪,它们嗅到食物的味道蜂拥而至,想要美美地吃上一顿。 挣扎的实验品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恶心的鱼怪吃掉,要么被追捕者抓回去,锋利的牙齿,冰冷的枪口,它们和他们都一样致命。 好像世界不允许他们活着。 可是,这一切被一声船桨破水的响动打破,短发少女眉目清冷,半截灰色口罩遮蔽她的面容,身上穿着有研究院的标识,她的下一杆直接打在鱼怪的嘴里,这个讯号令追捕者将枪口一移,对准鱼怪扫射。 顷刻间,腥臭的味道弥漫开来。 两个实验品被捞到小船上,他们被带回研究院,此前全部的努力全数化为乌有,他们有瞬间的茫然,之前那么拼命地逃离到底有什么意义。 最终他们,还是被研究院的人救了。 救了他们的少女是一名人类,而且目测是纯血,她没有鳞片犄角,没有外置骨骼,更没有星际物种该有的一切能力,只要他们想,就凭手上新生的利爪也能轻易截断她的脖子。 她很重要吧?他们在想,看起来还那么弱,就算逃不出去也能杀了她吧? 拥抱在一起的实验品伸出了手,隔着缝隙像是在想怎么将靠在窗边欣赏夜景的人类少女分割。 “奉劝你们安分点。”少女转过头来,她歪头看着他们,嘴角不带一丝笑。“杀了我也不可能逃出去,小兔崽子。” 兔子?他们像是兔子吗? 丑陋的甲片覆盖全身百分之七十的面积,尤其是脸,完全被蝎甲破坏了原有的五官,冷硬又充满邪恶。 少女见他们似乎不能理解自己在说什么,也放弃了跟他们交谈,高傲又冷淡地继续将目光投向窗外,那里的夜景更为吸引她。 “A1,我听说你带回了一对实验品。”门被刷开,人还没出现,声音就已经传来。 少女再度转头,此时她的表情稍有缓和,那是信赖的意味。 “导师,我这么做,错了吗?” 少女的导师是一名星际物种,高度类人的外表,俊雅阴柔却丝毫不女气,暗灰的纱制长袍代表其在研究院非同一般的身份。尽管他与人类如此相近,可他们还是一眼就分辨出他与人类少女的不同,不在于性别,而是气息。 “就结果而言,你挽回研究院的损失,这是正确的。”少女的导师微笑着伸出手,抚摸着少女的头顶。“可是,他们你不能带回这里的,交给我,好吗?” “不好。”少女的出声打断从门口涌入的想要拖走他们的追捕者,她扬起头直视自己的导师,看着他镜片后面那双眼睛失去薄薄的温和表象,嘴角勾起狡猾的弧度:“我对他们感兴趣,请导师将与他们相关的实验数据转交我。” “……这不是你能接触的资料,A1。” “所以,导师有这个权限对吗?那我申请参与。” “A1……” “请允许我参与其中,导师。您是知道我的,如果不达目的……”接下来的话似乎不用少女多说,为她收拾过无数烂摊子的导师很明白对方仗着纯血人类的身份便利干过多少胆大包天的事情。 最终,少女的导师只得同意,但是看向他们的眼神却很是不善,如同蜘蛛盯上落网的猎物般充满恶毒的食欲。 “不过,为了你的安全,把这个戴上吧。” “这是什么?” “项链型的防护装置,我送你的成年礼物。” 或许是出于嫉妒,嫉妒区区无能的纯血人类为什么能得到研究院的厚待,又或许是未从方才被恐吓的情绪走出,他们完全明白那根去掉美丽宝石之后的项圈所代表的是束缚自由的锁链,可是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眼睁睁地看着少女被人戴上枷锁。 亲手为爱徒扣上自由之锁的导师问:“喜欢吗?” “喜欢。”短发少女无知无觉,手指拨弄着水滴状的红色宝石。“那就说好了,他们先放在我这里,在我阅读完他们的实验数据之前,老师你可不要突然来调人。” “好,我不会。” 可是,这话能信吗? 他不会,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啊。 彼时的人类少女还尚且稚嫩,心智谋算哪里抵得上自己的导师,他们在拥有过一段从前做梦都不敢奢望过的如梦如幻般的生活之后,在人类的意义上死在了少女面前。 少女热衷向他们传播人类文明,最爱的就是讲那些至今都觉得幼稚的童话,只要他们用人类文明而非星际语回应她,就能得到少女亲切的笑容。可有时候她也是疏离的,会犹如局外人那样在观察他们,这感觉就像、就像是她口中的过家家。 “记住,从今以后不能叫我A1,要叫我姐姐。” “吖哩?” “不是星际语里的姐姐,是人类文明里的姐姐,跟我念,姐姐。” “蟹蟹?” “再来一次,摸着我的声带感受我的发声,姐姐。” “姐姐?” “嗯,对了,继续喊我。” 她乐见于他们上演人类文明中的某些行为,仿佛能够从中得到些许乐趣。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少女的五指弯曲与数值组合,成为类似兔子头部的形状。“这是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好像是脏话,弟,你听,姐姐说脏话了。” “嗯,姐姐真坏!” “你们不要乱说噢,我没有,这是爱称。” “是吗?我们不信。” “真的。”少女没了初见的冷淡,摇着手指说道,只是眼角眉梢的笑意未曾减少。“来,你们学一下这个,就这个动作。” 人类真是好懂,也很好哄。只要几句话,几个模仿的动作,她就会很开心。 只要她感到开心,他们的待遇就会好上许多。于是,他们便逐渐以为少女想要玩伴,只要极尽可能地配合她,就不会被送回去,只要虚假地哄好她,反正她也不曾真心对待他们,只是把他们当做过家家的玩具……然而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多少有些分不清自己的位置。 有这么个人类的姐姐似乎也不错? 直到那一天来临,他们被拖走,那个如同蜘蛛一样恶心的男人将他们拆得四分五裂。当人类少女赶来时,只能看见他们被各种精密仪器血淋淋地解构分析。 她好像是在哭,对吗? 意识接收到少女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分明。 第一次听见人类也会哭泣啊…… 可是,她为什么要为玩具而哭? 他们只是一对供她娱乐的玩具不是吗? 100 「你们只是为她提供快乐的玩具,真的以为她会因为失去你们而难过?」 不,她会。 「该醒醒了,愚蠢的姐弟亲情游戏已经结束,你们没有资格作为她的弟弟。」 不,他们有。 「她永远不会爱你们,不会为你们而哭。」 不,快听,她哭了! 13 101 “熬过那些实验……” “重新生出组织……” “我们在艾万被带走后,长出了新的身体。” “可是,艾万好像生气了。” “不想搭理我们了,无论我们喊了你多少声姐姐。” “艾万果然不喜欢过家家了。” “可我们还是把艾万当做姐姐啊!” “艾万,不,姐姐,有印象了吗?” 102 沉默在期待中蔓延,他们目光渴求而充满急切。 但你却冷淡又敷衍地鼓掌:“故事不错,代入感很强,已经感动到要哭出来了。” 如果不是你对混血人类以及星际物种从来没有好脸色,你都快相信他们所说的了。 你绝不可能认混血人类当弟弟,更别提星际物种。你自己在研究院都朝不保夕,处处小心翼翼,怎么可能为了一对双子实验品就出头。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你的脑海里根本对此毫无印象。 “艾万?” “如果你们知道我的过去,那就更应该明白,我讨厌别人给我随意起外号。” A1也好,艾万也好,全是给她打上标签的自以为是的印记。仿佛只要有了专属于他们的独特称号,就能建立起别样亲密关系般。 半晌,就在你以为对方会因为你的直接了当而恼羞成怒时,却看见他们破天荒地露出真心实意却充满恶意的笑容。 “哎呀,不愧是编号A1的人类。”他在你耳边轻笑。 他就在你身前轻哼:“嗯哼~果然很棘手呢。” “乖乖上当不好吗?真是的。”谁的手抚摸上了你的脸。 谁的手又紧贴你的曲线,“感动到痛哭流涕再被我们吃掉比较有氛围啦。” “艾万依然不解风情呀。”异口同声之间,身上的装饰尽数跌落在地。 你被双子联手困在原地,越是挣扎就越是感到窒息…… 103 “嘿,你就是编号A1吗?” 少女转身,她的视野内出现一对拥有蝎尾的混血双子。 他们是怎么绕过那些守卫过来的?彼时的她被高领遮挡下半张脸,银白长袍上别着研究院的标志,可眼神还有疑惑。 “在好奇我们是怎么接近的吗?” “嘻嘻,偷偷告诉你,这是我们的能力哦。” 这对双子说话一唱一和,别有意思,以至于少女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耐心地双手环抱在身前,安静欣赏他们拙劣的相声表演。 “不过真神奇啊,纯血人类也能生存在这片宇宙里。” “听说纯血人类死得差不多了,你孤不孤独呀?” 拥有天使外表的小绅士们说着诛心的话,可这动摇不了少女的心神。 “呜哇,真是冷淡。” “难道是我们打招呼的方式不对?要不要再低级点?” “哈哈,怎么这样?纯血人类即使脑部开发过低,也不至于要我们学猴叫才能沟通。” 肆无忌惮的笑声包含满满恶意,可少女看起来仿佛没有受到影响。 直至她的导师来临,他们的噩梦,开启了。 数不清的实验在原本算得上贵族的他们身上进行,昔日疼爱他们的父母在听说研究院要人之后,火速将他们奉上。 双子在痛苦中不解、疑惑、愤怒,从而滋生出了扭曲而病态的仇恨。 父母抛弃了他们! 复仇!要复仇! 爸爸妈妈也要这么痛一次! 不,一次不够!要两次、四次、六次…… 这股仇恨支撑着他们强撑过来,在某次寻找到机会逃离实验室之后,却遇上那天被他们奚落的少女。 少女在一定程度上掩护了他们逃离,尽管她是为了追捕者别再打扰她看书,可是他们的确躲在了少女的庇护之下,借由他们的天赋能力匿息,无视物质与空间,如沙漠中的蝎子般藏匿起来,伺机而动。 他们目睹了纯血人类A1简单至极的生活,她不似其他纯血人类,高调而频繁地出现在荧幕前与各种场合,每天不是在翻看资料就是在阅读书籍,她似乎对各种有用的没用的知识都很感兴趣。忘我到可以补充能量的食物被他们拿走也不在乎,她总是很沉默,沉默到宁可独自跟自己的手影玩,也不会搭理明明就站在角落里的他们。 她会对着他们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将她手中的书与她口中的话联系起来,他们才理解,这个纯血人类居然在向他们传播早已被抛弃的远古人类的文明。 可笑又可怜,人类已经被判定不适合生存在这片宇宙里,抱着陈旧迂腐的文明不放,是也想化作碎屑消失在星空里吗? 但是,她看着好……令他们心动。 要不然,等惩罚完爸爸妈妈就回来把她带走吧? 双子心想,他们有着共同的思维逻辑:她是安静无害的,没有伤害他们、庇护着被追捕的他们。 既然她这么喜欢安静待着,那就为她打造一个没谁可以去打扰她的笼子,像养着珍稀又害羞的宠物一样去养她。 多好啊!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分外残酷。 他们才离开A1十米远,还没离开研究院,立刻就被追捕者抓住。 “终于逮住你们了。”那个眼神闪烁兴奋的男人说道,“你们会是最好的实验材料。” “哦,对了,得让A1看看她藏起来的小东西下场如何。” “学生总是任性,身为老师要好好教导她,应该怎么正确对待实验品。” 此后,是噩梦再临,而目睹他们从完全体被肢解成除了大脑之外全成组织切片的少女由于受到强烈刺激,精神险些崩溃,只能由精神系的星际物种进行疏导并……造成遗忘。 104 遗忘……她怎么敢遗忘! 咬上肩膀的牙恨不得在她身上扯下肉来,但在留下牙印之后又不住地舔吻着她,像是不小心弄坏心爱的玩具那样怜惜。 柔韧的舌头不止在肩上,更在她的胸前。斑驳的痕迹遍布,目之所及,是靡丽浓艳的色彩。 蝎尾在扣住她的双手之前,已经在她的腕上注入麻痹毒素,轻微的致幻效果令她沉溺梦境不再挣扎。 人类真是太脆弱了! 但也太香了…… 难怪祂们那么喜欢人类,真的,好像可以理解了。 少年们无言地看着她眼角有泪水顺着脸庞的弧度滑落,只觉得她终于像那个在意识陷入黑暗前看见的少女一样了。 她是A1,也是会哭的人类,唯一一个为他们而哭的存在。 105 你又一次来到俄丽斯柯湾,你爱这里的夜景,却不喜欢河里的原住民,被称为鱼怪的生物。 但这次很奇怪,你的导师不在,其他人也不在,你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忽然,窗边的响动令你警惕。 可是,攀爬上来的却是一根触手,不是童话里的王子、不是歌剧里的罗密欧。 那只是一根古怪带着花纹的粘腻触手。 你想要阻止它的靠近,可是下一秒,整个房间都布满了触手,无处不在的压迫感朝你涌来。 然而,蜂拥而来的触手并未将你淹没,而是裂开尖端,吐出腥臭的绿色雾气。 “你,不该在此。” 你隐隐约约听见这一句,再就感觉到浑身上下传来的被侵犯的战栗。强烈的愤怒席卷你的每一根神经,迫使你不顾一切疯狂地做出报复行为——手腕一扭从蝎尾底下逃生,一拳砸在了胸口的少年头上,另一只手的手肘正要袭击身后的少年,却被及时挡下。 “好疼啊,艾万!”作为哥哥的少年摸着后脑勺,表情龇牙咧嘴。 顺势困住你的弟弟在你脸上舔了一口,柔韧灵活却过分伸长的舌头叫你恶心不已。“哥你好没用,居然被艾万打到了。” “又不疼,你笑什么啊弟?”他爬过来,分开了你的双腿,似乎对人类身上的禁忌之地很感兴趣。 “你剂量放轻了吗?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温柔。”这话是嘲讽的,又是告诫自家孪生兄弟,不要过分怜爱这个胆敢忘记他们的你。 “艾万毕竟是纯血嘛,用太多不好啦。”属于哥哥的手指划过腿的内侧,像是在寻觅什么。“艾万~我们创造新的回忆好不好?” “这种隐秘的属于我们的回忆是很棒的哦。”弟弟的声线充满蛊惑,双子的配合过于默契,以至于你在无法一脚踹开对方之后反被对方扑上来。 “不要妄想用死亡逃避,你知道的,失去拘束圈的你,已经失去与我们抗衡的能力了。” 拘束圈代表的不仅是束缚,更是一种身份,如果只是星际中无名黑户的你,即使是珍稀的纯血人类,落入执法者手中哪怕是被杀掉也无从申诉。 “艾万~”他们前后拥抱着你,活似你们叁个人是一体的。 细细密密的亲吻不容你逃离,他们根本不许你反对,你想说出半个拒绝的音节都不可能。 叩叩叩—— 106 叩叩叩—— 第二次敲门声响起,这次没等双子发出呵斥,门自动开了。 俊雅阴柔,却丝毫不显女气。 暗灰纱制长袍之上,别有研究院的标志。 来人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将你挡于身后的双子身上。 “哎呀,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你看不清双子少年的表情,但是听得见他们喉间发出的类似威胁、警告的低吼。 “修,还有休,你们擅自行动令研究院感到困扰了。” 你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可你知道,这不可能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他! 他不是在你被判刑之前,让你亲手割破了喉管了吗? “当然,看在你们带回我的学生这份上,你们再死一次,我就原谅你们了。” 蜘蛛微笑着,宣布了判决。 14 107 研究院的艾尔萨教授有个纯血人类的学生。 然而,根据艾尔萨教授的种族来看,其将纯血人类当做储备粮的可能性更高。 所有知道艾尔萨教授的生物再看向旁边的纯血人类时,流露出来的都是一种惋惜。 多么干净漂亮的人类,真可惜,只会是口粮。 艾尔萨教授类人的外表下,是喜食血肉的食灵蛛。 他的话,约莫是种族里高等的那一批,否则不可能进入研究院。 108 他有一个好学生,成绩优异,手段合心。 艾尔萨很喜欢她,即使她只是一个人类。 可这个弱小的人类却很聪明,她拒绝掉其他星际物种的领养,独独选择看似温和热心实则最不喜欢麻烦的他来照看自己,于是便得到了相当大的自由程度。 而且,她算准了自己的配合在他这边能够换取最大化的利益,于是乎,别有用心的他与心怀不轨的她组成了虚伪又和谐的师生关系。 那么小的人类就已经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了,狡猾程度却已经达到令他都有点心动的感觉。 也许养个孩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他也很乐意去配合小姑娘的一些花招,哄着她、顺着她,营造出好老师的表象,再暗中扣紧她的命门,欣赏这已然成为个位数的珍稀物种是怎样徒劳又充满生命力地在研究院这种地方挣扎。 艾尔萨得承认,蜘蛛的体内藏着折磨猎物的天性,那种残忍令他感到快活。 既然他的好学生是那么懂事,主动跳进他的手里,他又怎么会拒绝她在自己掌心如同音乐盒上机械人偶一般起舞的表演呢?纵然她是手拿尖刀,一步步靠近他,又在麻痹他的过程中划破他的喉咙。 可是,那又怎样! 他会回来,从地狱中爬回来,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再度拖回自己怀里带走。 食灵蛛啊,从来都是贪婪又自私的生物。 109 “我得谢谢你们帮我找到我的好学生A1,现在,可以把她交给我了吗?”温和有礼地询问,可是却充满不容拒绝的意味。 蜘蛛露出獠牙,他可不是在商讨,而是在下命令。 “我想你们应该不会……” “艾万是我们的!”双子异口同声地说着,把身后的你藏得更深。 “可惜,这不是我要听见的答案。”只见这个俊雅阴柔的男人举起手中的宝石,双子顿时痛苦地抱头蜷缩。 你发现他眼中的愉悦,双手再度紧攥成拳。 “你不是艾尔萨教授。” “我的好学生,我很理解你,但你要是总顶撞我的话,我会很困扰。”你的导师朝你走过来,一脚一下踢走被体内束缚装置制裁的双子执法者,他的长袍之下冒出数根机械触手,将你牢牢固定在原地。你的脸被他掰过来,只能凝视他的那双异于常人的重瞳。“我不是艾尔萨,那么我是谁?” “喉咙,是食灵蛛……”的弱点。 话未说尽,他俯身在你耳边,令你毛骨悚然的气息再度传来:“你真能确定,那是我的弱点?我聪明的A1,你好好想想,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你愣住了,嘴唇有些发颤,心口紧窒带来发冷与恐惧的感受。 如果、如果关于食灵蛛的一切都是假消息,那么你亲眼看见的导师执行的关于食灵蛛的实验就存在很大问题,一个敢于拿自己种族来进行实验博取研究院信任的家伙,他所图谋的必然不简单。 “呵呵,真可爱。”他怜惜般吻了下你的耳朵,“我们的小A1真是不经吓,还容易上当。” 你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噢,我的孩子们在河里很开心,他们也想谢谢你。”暧昧的手指从你的脑后顺着你的后颈、脊椎一直滑下去,像是在丈量你的身体数据。 神经病! 要知道,你在夺取研究院的最新武器之间,不仅跨在你的导师身上,用锋利的刀具捅烂了他的喉咙,更是释放不少被他用作实验的种族,其中还有不少属于食灵蛛的卵……它们统统涌进了俄丽斯柯湾蔚蓝的河水里。 你有个恐怖的猜想,如果那些食灵蛛一直都在被艾尔萨教授暗中培育,所谓的实验只是注入增强药剂,那么你的举动、你的反应,乃至你放出那些实验品是不是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你拼命想要说服自己,可你却忽然想起某条不想干的讯息:虫族暴动!■■密勒恒星出现危机…… 对研究院最为忠心的虫族怎么会暴动呢,但要是那些“虫族”是食灵蛛就另当别论了。 艾尔萨还活着的事实令你开始产生阴谋论,你恐惧且厌恶他的靠近。 “A1,不要试图惹怒我。”艾尔萨的手过于冰冷,轻抚着你的脸更像是铁条贴在你的皮肤上。 不,可能真是机械的触手! “放开她……” “你放开……” “是我的……” “她是……我的!” 双子在角落里挣扎着,瞪大眼嘶吼着,一如当年,作为实验品的狼狈和弱小。 又一次赤条条地重演了。 即使成为明面上强大的执法者又如何,在掌握“开关”的研究院学者面前,依然还是这般脆弱不堪不是吗? 110 巨大的触手团在啃食完虫巢之后,感觉到稍微有些满足了。 毕竟在此之前,祂还吃了一些蜘蛛。 不愿意去思考的大脑充满懒洋洋的想法,如果不是心有挂碍,祂大概会选择找个地方睡一觉。哪怕结局会是被研究院那边的家伙重新收容起来,可是祂都吃饱了,就不是很想计较了。 但,祂想A1了。 软软的,小小的,还经常跳来跳去。 有一点麻烦,可每次遇见她就忍不住想要把她包裹起来。 自西科拉有意识以来,A1是唯一一个令祂产生想要藏起来这种冲动的生物,尽管她是脆弱的纯血人类。 说到这个,祂之前好像在宇宙中散发过精神波动,寻找过与A1有关的痕迹,能够与祂的精神波动共鸣的,应该就是跟A1有关的生物了。就连祂的触肢,有一部分都去派出去,所以,它们会给祂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不想睡了,不想吃了,想要、想要A1……庞大且蠕动的触手在虚空中停滞,而后散发出部分生物无法捕捉到的次声波朝四周辐射。 所幸周围已无活物,不必担心自己被次声波震碎。但在被吸食干净的虫巢上,未被吞吃的虫族残肢诡异且不合常理地抽搐几下,随着肢节和肉块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柔软,它们在某一时刻,突兀地与触手正在摇摆的频率呼应上了。 A1……A1……A1…… ■■……来到……■身边…… 111 你拔掉身上的数据管,从装满营养液的舱体中爬出来,拿起早已备好的毛巾擦着自己的脸。你的身上布满堪称暧昧的痕迹,但这些却不是欢情留下的,是你曾经的导师在你身上做实验时“不慎操作”导致。 而对方此刻正摇晃着手中的试剂,见你看过来之时,微微一笑,甚是温和:“我的好学生,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咧开笑容,毫不客气:“你什么时候再死一次呢?” “呵呵,那恐怕要你失望了。” “倒也未必。”你的笑容转冷,转身就将衣物披上。经过这次配合实验你确定了一件事,你的导师真的很反常,甚至令你感觉到各种意义上的不对劲,是私底下掀开外表伪装后的真实模样吗?你想不透。 然而,还没等你系好衣物,就有个陌生的怀抱拥上来。 “放开!”不必怀疑是谁,不愿他人靠近的你暴起挣扎,却让对方压制得彻底,脸扣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我们的交易内容并未包括这一项!” 是的,你与他做了交易,他想取得人类的基因,研究繁衍的秘密,而你想要换取自己的自由。已死的纯血人类不该出现在人前,其在人后的利益与作用总比人前大得多。 “我可爱的A1,谁告诉你交易内容仅限于此?” “繁衍的秘密,我们可以更详细地谈谈。” “来作为食灵蛛的第一母体吧。” “你会是,孩子们最棒的母亲。” 112 “做梦。” 你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心中的屈辱再也无法压抑,彻底爆发的结果就是你宁可脱臼也要将对方踹开,软绵绵的双手垂落身体两侧,你就着实验台翻身的同时扫落台面所有的试管。 稀里哗啦的声响此起彼伏,你站在紧急逃生装置前,旋身一脚踢爆它,试管中的试剂混合在一起产生不利生存的毒气,而你的脚掌也因为刚才那一脚而疼痛发麻,可你没时间在乎那点疼痛了。 你在实验室内奔逃,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从地上爬起来的艾尔萨像是欣赏够你犹如困兽般的挣扎,他嗤笑出声:“你真是顽固,每次都做出最愚蠢的选择。之前看你配合,我还以为你学聪明了点呢,A1。” 眼见陷入绝境,激怒对方绝非好办法,可你难忍心中不忿与自尊:“是吗?可我觉得很不错,要是能叫你难受,我会更快乐。” “以及,你觉得愚蠢?我还以为你当初欣赏的就是我这模样呢。” 有色的毒气很快朝你蔓延过来,你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挤压,但你仍然不甘示弱:“也是,因为你根本不是艾尔萨教授。他死了,你活着,一只蜘蛛披着他的皮。” 蜘蛛笑着,越来越大声且前俯后仰,恍惚间在毒气中展开了八只巨大粗壮的蛛腿。 半晌,他停下来,语气既是循循善诱又如最后警告:“A1,成为母体吧。” 毒气蔓延到你脚下,腐蚀了你的脚趾皮肤,你下意识收回来,踮起脚。可却越发高傲地抬起头,直视在你面前首次展露血统真身的“导师”。 你的回答一如既往: “做梦。” 15 113 “做梦。”你犹如困兽,却在临死之前也不愿意示弱。 明明只要低下头颅露出脆弱的颈部,任由束缚自由的枷锁再次戴在身上——距离你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一条拘束圈,那应该是为你准备的,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看见了啊,那你可以选择戴上,这样的话,你还是在研究院、在这片宇宙里有所记载的纯血人类。” “你会被主脑发现,也会被执法者带回,只不过,会被强制执行生育指标。” “天啊,我可爱的A1只需要生下几个孩子,她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多么划算啊。” 是啊,多么划算,可你会做吗? 答案是否定的。 你的导师啊,真是无不以折磨人为乐。 他给了你很多机会,只要你屈服,只要你跪下,只要你依顺,他会给予你宇宙中存在的所有物质。 可是他,给不了你想要的自由。 “A1啊……嗬嗬嗬!”他的笑声很怪异,“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共同进行的实验吗?” 你与他进行过的实验有很多,但是大多数都是你在旁观,记录所能感知到的数据,而主要操作都是他在经手。 “关于生物母体在脑死亡之前的生育实验。”艾尔萨看着你,犹如恶毒的蜘蛛在戏谑被蛛丝捆绑好的猎物。 毒气蔓延到你的脚边,你已经感受到命悬一线。 “或者简单点来说吧,只要你的脑子还认为你活着,那么,A1,做梦也是不错的选择。” “哦?是吗?”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他的声音响起,但那声音是如此耳熟。 身侧的墙壁被突然砸开,你看见那只属于兽的机甲之手将你护住,把你彻底隔绝在毒气之外。 “那很遗憾,她的梦里怕是只能有我。”机甲之内,戴着信息链接装置的芭尔莎女性轻佻地吹了个口哨,“因为,她可是我看上的!” 114 “阿莉珈!” 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会是这个海盗赶来救自己,就在千钧一发的瞬间。 “到我身边来,小家伙。”机甲的爪心开了个口,你瞬间被吞进去。 就在这个瞬间,阿莉珈引爆了毒气,带着你逃离现场。 “你怎么会来?” 你在机甲操控室内,看着她飞速操纵机甲的画面,室内气压逐步加强,你感到有些难受。 “这事以后再说,那里有个医疗舱,小家伙,进去睡一觉吧。” “醒来,就回家了。” 你没有犹豫,起身钻进打开的医疗舱。 只是在舱门关闭前,你近乎固执地反驳了一句:“我没有家。” 家是一种归属,而你自觉从始到终都不属于这个不容许人类存在的宇宙。 “好吧,小可爱,晚安。”她替你关上舱门,似乎是用了一根相当眼熟的……触手?错觉吧,芭尔莎具有动物性和植物性,那应该是她的藤蔓。 115 人类意义上的死亡充满痛苦,但有时候只是一瞬间意识的湮灭。 对于部分星际物种来说,那有时候只是打了个盹。 可说到底,还是一次在物质层面的分崩离析,多少有些难受,如果还不能重组,那就更麻烦了。 阿莉珈也觉得很难受。 尤其是,她在爆炸后重组的身体混进了什么东西,说真的,她本应该有些讨厌才对,可是为什么她会有觉得如同回到原本身体的舒适感呢? 如果A1还在,她一定会对如今高大的芭尔莎女性下意识充满恐惧。 高大的类人形态却已不再具有芭尔莎的特征,连披风都掩盖不住的触肢蠕动攀爬,拥有某种断裂开来的诡异花纹。 那正是她某段时间摆脱不去的噩梦。 116 你在潮湿阴暗的废弃隧道奔跑,恐怖的存在于身后追赶,你不敢朝后望去,生怕看见什么会清空你神智的事物。 无端的恐惧紧攥着你的心脏,好似你已经无处可逃。 直到你的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你顿时心涌希望,拼尽全力想要冲过去。 去接触光吧,去感受光吧,如同飞蛾扑火,最终是融化在光里也不要懊悔。 因为奔逃于黑暗中的人,始终拥有趋光性。 可是,在你越来越靠近那方象征出口的光亮时,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多了,绝望的事情也随之发生,出口被栏杆挡住,犹有空隙的栅栏,却奇异地隔绝了光线。 你抓住栏杆不断摇晃,最终,窸窸窣窣的声响已来到身后。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跟身后的恐怖未知一战,你要…… 你终于还是回头了,就在那一瞬间,裂口长满利齿的触手朝你席卷而来。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才能逃离这个……怪物…… 117 一场无聊至极的会议。 金发碧眼,耳尖唇薄的西科拉甚至觉得在自己沉睡期间飞来一颗陨石都比这场会议来得能引起他的兴趣,本体还在外面游荡,他作为食欲的体现却要跟■■?依塔尔?或者人质一样待在研究院。 实在是有够无聊的。 甚至觉得无聊到在想,在场的生物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但是……不能吃啊,好烦! 本体不能因为作为食欲体现的他稍微好动点,就把他分离出来安排在这个地方吧? 他好饿……好饿…… “编号3。” 西科拉盯着出声的生物看了一会儿,精灵般的美男子却露出肉食性的笑容:“你看起来充满营养,介意我尝一口吗?” 这是饿昏头了!! 而且居然还挺礼貌?! 118 当然,最后西科拉并没有如愿把那个胆敢呼唤他作为胚胎时期编号的生物吃掉。如果说,作为囚犯的A1所戴的还可以算是作为装饰的拘束圈,但研究院这次给他戴上的却是专门针对星际物种的基因锁。 不是传统意义上,局限基因进化演变的装置,以研究院目前的实力暂且无法探知那个领域。 这种基因锁,与其说是拘束圈,不如说是基因炸弹,但凡他被侦察到体内能量过盛,顷刻间就会引爆。 虽然,他的再生能力很强,但这不代表,他要不断重生再组吧? 不过他也得到了他享有的,那份充满能量的食物——他对研究院里一些人拿来他处理“失败品”的行为,没有丝毫异议哦? 毕竟无论如何,对于他来说,整个宇宙没什么是不能化作能量汲取干净的。 只是消化时间的快与慢这个问题会困扰他,而已。 但凡是有例外。 他的本体不允许A1出事。 如黄金般色泽的触手在一团食灵蛛的残骸里搅弄,触手大口大口地汲取血肉,很快就把食灵蛛残骸吸食殆尽,视觉画面在人类意义上十分残忍恶心,但在研究院,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场面了。 “编号……西科拉阁下,可从中获取什么信息?” 西科拉的触手从黄金软体变为人类的手臂,他动了动五指,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就要看你想知道哪方面了。” 利用他也得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119 你从医疗舱出来,迎接你的是那个高大的海盗女性。 “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你只是打量了她半晌,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在你看来,你已然失去价值。对于她口中所谓的情人关系,你相信彼此从未认真看待,她如今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出来吧,小家伙。”她把你从医疗舱里拉出来,又借故把你横抱在怀里。“好歹我从那个破地方救了你,多少给我个香吻啊。” “你可能想被毒死。” “真可怕,那我自己来讨好了。”虽然她这么说,却没有那么做,而是把你放到了一张简易的床上。“先将就吧,等回到斯萨特,我们再庆祝这得来不易的逃生。” “这里是哪里?” 阿莉珈的机甲虽然巨大,但还不足以能够摆放医疗舱之外的设施。 “啊,这个嘛……” “在我们的飞船上哦,艾万。”异口同声的呼唤,令你下意识头疼的同时戒备起来。 门口有两只兔子一样的少年,他们一左一右趴在门边看着你,蔚蓝的双眼满是喜悦。 “要一起喝下午茶吗?” 120 尽管世界总是不断变化,但你觉得如今的场面真是有够魔幻的,是什么让身为敌对势力的执法者与海盗走到一起,还不打架? 你端着红茶杯,对这个变换太多的世界有些无所适从了。 16 121 距离产生美。 遥远的光年前,生物对太空并不了解,对宇宙的认知也停留在神话层面。地面以外的生活根本无法想象,那是神的领域。 可是,世上没有神。 你站在窗前,凝望自己现在所属的这片星空。 在研究院的时间里,你整日跟在导师艾尔萨身边,少有的独处时光也是一个人待在俄丽斯柯湾边上的小房间里,与人交谈几乎是没有的。 不,或许曾经有过。 “艾万!”少年从身后抱住你,双子中的哥哥修总是能够比弟弟快一步找到你。 但他们毕竟是双子,拥有近乎一致的灵魂,休也来了。 “艾万,你在看什么?” 你凝望星空,沉默片刻之后把这两只粘人的兔子同时拨开。 “艾万……”呼唤你的声音变得委屈起来。 “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叛逃的执法者。”你不顾他们受伤的神情,转身离去。 “你很讨厌我们吗?” 你转身,眼神充满嫌恶,直指双子的内心:“原来你们也有自知之明啊。” 你为什么要对两个曾经涉嫌侵犯自己的家伙充满好看?他们同样践踏了你作为人的尊严。 难道就因为他们长得好看,又救了自己,所以你就不会继续厌恶他们了吗? 一码归一码,你无法原谅任何轻易强迫你的家伙。 “对不起,艾万。” 你将这声充满颤音的求饶再度丢在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122 斯萨特不适合继续久留。 你冷静地做出判断。 艾尔萨现在生死未卜,但依照他被你割喉还能活下来的完全体质,恐怕这次也不会轻易死去。 食灵蛛的报复心也很强,为免麻烦,你最好尽快离开。 倒不是怕给斯萨特带来麻烦,而是斯萨特不会庇佑像你这样的存在,你是纯血人类,不被这片宇宙欢迎。 而你在这片宇宙里,也从未有过归属感。 你得离开了。 123 “要离开了吗?”阿莉珈站在舱门那边,完好如初的四只手抱在身前。她没有拿着惯常拿捏在手的烟杆,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平时那份属于高等血脉的傲慢。 你没有看她,径直检查身上的设备:“把之前承诺给我的物资给我一半就行,剩下的当做你这次救我的酬劳,与此同时,我会将研究院一份关于芭尔莎基因实验报告交给你。我们的交易合作,到此结束。” “不错的条件,那么,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无可奉告。” “那你需要我替你摆平那两个小子吗?”阿莉珈轻声询问,她那头红色弯曲的头发越发火红。 确实,你跟星际海盗的关联很容易斩断,于情于理你都不该继续待在她的身边。相信这点她是清楚的,而艾尔萨实验室爆炸这件事,研究院不可能不查,你的假死逃脱计划彻底失败,接下来你将会面对来自各方的追捕。出于各种原因,你会是研究院的首要缉拿对象。 祂们不会在身体上伤害你,但会在精神上令你倍受煎熬。 可更好笑的是,你要离开斯萨特的前提居然是,要先摆脱为你叛逃星际法庭的执法者。 你将最后两枚麻醉弹装入弹匣,确保安全装置无误之后,才反问一直在等你回答的阿莉珈:“我需要拿什么跟你做交换?” “你有东西落下了,小可爱。”在这句不相关的话说完后,高大的芭尔莎女性朝你走来,用不容拒绝的气势说出近乎请求的台词:“请把我也带走吧。” 单膝跪在你身前的她没有一丝委曲求全,反而像是在宣誓,她虔诚地托起你的手,吻在你的手背上。 “我们的相遇并不美好,但我是真的想将你纳为己有。” “这是不是人类常说的爱,我想我并不清楚,但是,我体内拥有的另一半人类的血脉在告诉我。” “它为你而颤栗,它为你而冲动,它也终将为你而屈服。” “请带上它、也带我走……” 124 值得吗? 这是你想问但不会说出口的问题,因为阿莉珈如果跟你走,那么无疑她会是你强大助力。 物资、武力,她在这些方面都强大过你,可是正因为如此,你也在担心,如果有天她幡然醒悟,不愿意跟你这个逃犯待在一起了呢? 那将会是末日的到来。 “如果我拒绝呢?”你没有急着抽回手,反而是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这位长着独角的高大女性。 然后,这个海盗果然暴露了掠夺的本性。 她一把抓住你的腰,把你举起来。 “那我只好自己跟上去了。” “放我下来!”你挣扎着,想要踹她一脚,但被她另外的手臂抓住小腿脚踝。 “毕竟老婆如果太害羞,我也只好多主动点了。” “不管你是谁,我想要你,就是你!” 果然,这才是星际海盗,阿莉珈·蔓多非。 125 柔软如流金的触手轻点玻璃罩,泡在营养液里的生物无知无觉。 “这个可以吃吗?” “呃,我想不行。” “小气。” “那是重要标本。” “抠门。那这个呢,长得像我身体这个。” “这个毕竟有点像您的同类,阁下……” “同类就不能吃了吗?”如精灵般俊美的男人当场把自己的触肢给啃掉了,看向随行人员的眼神充满疑惑。“这不挺好吃的嘛。” “同类不可相残,是每个智慧生命的共识。西科拉阁下。” 西科拉看着他,又看了周围一圈,微微勾起的嘴角满是嘲讽。 “哦。” 真有趣,一定要找机会把这个家伙吞掉。 理所当然的自以为是,毫无自知的傲慢自大,藏污纳垢的肮脏心思,必然会比炸弹要刺激。 随行人员感到了强烈危机,下意识离西科拉远些,将他引到这次的目标。 西科拉看着那团在营养液里浮沉的脑髓般的物质,他陷入了思考。 “西科拉阁下?” “最近你们是看蜘蛛不顺眼,打算种族毁灭吗?” 怎么又是给他加餐蜘蛛?! 他最近都吃多少蜘蛛了,这个跟在他身边的家伙心里能有点数吗? 可稍微干点正事吧,研究院的! 126 同化……成功…… 介入精神……成功…… 接触……成功…… ■■顺利……照常…… 荒芜的星球上触手们时而崩散,时而聚集,最终凝聚成一个拥有人形,但体表滑腻没有五官的生物。 然而就在下一秒,这个由触手汇聚组成的人形显露出一张脸,那是属于星际海盗阿莉珈·蔓多非的五官。 “原来成为西科拉是这种感觉。”好像有无数个我,好像又全都是我。 这种很奇妙的体验,说不上好,可也不坏。 只是,她也没有选择了。 早在被西科拉盯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无所遁逃。 更何况,祂与她的目标一致。 A1,我们都想拥有A1。 “本体这么急切吗?难得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波动。” “但是还请稍作忍耐吧,猎物终会落网,在此之前,不妨尽兴玩耍。” “制衡?不需要。” “我不会独吞的。” “因为我们是一体的。” 我们都对那个纯血人类,趋之若狂。 127 你是在阿莉珈怀里醒来的,她怀抱着你,嘴角微微上扬,双眼紧闭,像是在做一场好梦。 可你感觉不太舒服,径直就从她怀里出来,刷开舱门出去了。 你不知道带上阿莉珈这个不稳定因素到底对不对,但你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这是最无奈的。 其实你一直在忧虑,担心来自西科拉的报复,祂曾经是那么执着把你拉回牢笼里,不可能在你逃走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来追赶。这不符合逻辑。 你点开虚拟屏幕,给自己做了个全身扫描,听着微型耳机播报的关于身体的数值以及注射药剂、服用药物等建议,你越发面无表情。 你的时间不多了,可你要做的太多,甚至有很多来不及去做。 看着那个显示为60的数字,你沉默地关上虚拟屏幕。 你还有,六十个沙漏时。 然而,好像并不感到后悔。 17 128 你又陷入梦里。 此前你很少做梦,可不知为何,你近期做梦的次数逐渐增多。 这次你的梦是一场翡翠色的梦。 混浊的绿色充斥你的视野,万物仿佛覆盖上绿色泡沫般的外膜。身上有些刺痛,但这样细微的感受不足以令你清醒,你在混浊的世界里跌跌撞撞。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吟诵,说的是什么,你不清楚。 你不用想太多,你是快活的,无知无畏地快乐,天旋地转也不怕,天翻地覆只是一种感受。 混乱、无序、还有污浊的绿是填满你的所有。 但你不喜欢。 抗拒的念头如嫩芽,从萌生到破土,即使被碾碎一万次,也拥有顶撞岩石的勇气。 你不喜欢这个充满混浊色彩的世界,即使它美化了你的视野,你之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神奇,脆弱如泡沫,刹那即永恒。 反抗往往伴随鲜血与死亡,即使只是拒绝一份赐礼。 你从浊绿的深渊不断往上爬,逃离了美好而虚假的生命,无视深渊的怒吼与谴责,你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融化掉。 可你知道、可你知道的,你的灵魂正脱离物质上的束缚。 如果是在梦里,那么这代表……你自由了。 129 浊绿深渊之中,眼睛一直看着人类。 这是人类又一次从祂的意志里逃脱。 触肢的缠绕无法令她留下,巨爪的挽留无法令她停住,浩瀚的思维无法令她淹没,明明是脆弱到一碰就碎,却有无可比拟的精神力量。 「■■■■」 为她而歌、祝念诵语。 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深渊收缩凝聚,一团色泽混浊的触手不断延伸,将快要逃出梦境的人类捕捉,重新将她扯回深渊的怀抱。 「你■■逃离……」 130 好像只有不断地喘息才能证明你还活着,耳边仿佛还有那不可名状的恐怖声音在徘徊,它们在叫嚷什么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唯一知道的就是祂来了。 西科拉来了。 在你生命剩下不到六十个沙漏时的时候,你尽忠尽职的典狱长前来抓捕你了。 你从未有过如此惶恐的状态。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等待临刑的那段时间才是最为折磨心神的时候。 “A1?” 你好似出现幻听,下意识捂住耳朵。 “是我,阿莉珈。” 属于芭尔莎女性的怀抱,弗诺酒与烟草的香气不断刺激你的神经,以此带你回到现实。 “你看起来做了个不好的梦,A1。” 这问候的话语本来没有什么不对,可你却敏锐地抓住要点。 “你叫我什么?” “……” 131 你看着阿莉珈披风下涌出的触手,几乎是崩溃了那么一瞬间,但身体却反应极快,转身就跑,毫不犹豫。 但这是在飞船上,一艘独属于阿莉珈·蔓多非的飞船。 你无法忽视那些触手的既视感,纵使你知道宇宙间触手类物种高达两亿种,然而你不会去冒任何险。 相信阿莉珈? 不,你不会相信任何除自己以外的生命。 西科拉给你的感受实在太过危险,加上梦境的频繁侵扰,你已经不能再忽视那些无暇顾及的讯号。 西科拉就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132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湿你的全身,你下意识奔逃,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也许无法逃离这个地方。 你的脚步慢下来,周围空荡荡,只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越发清晰。 “啊,我的A1小可爱,要玩捉迷藏吗?半途而废可不好。” 触手蠕动的声音席卷而来,你却转身直面令你此前惶恐奔逃的对象。 此刻的阿莉珈更像另一个人,火红与浊绿的对比太过强烈,不知那里来的钟刻声一秒一下,映合她朝你走来的步伐,一下又一下地挑战你的心跳。 你握紧原先藏在袖腕的气压匕首,面对气场强大,也又一次把控全局的芭尔莎,不,应该叫西科拉了。 “你同化了她。” “呵呵,你在生气?” 133 你应该要疯了。 强大的精神压力令你脚下一使劲,挥着匕首冲向如今不知是谁的芭尔莎女性,她原先救过自己,同样说着要跟你一起离开。 可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同化了,她的外表也许还是她,可本质上,在你看来,已然发生变化。 人类意义上的变化。 面对这样的存在,你的本能在警告你,快些逃掉。 可你为什么还要冲上去呢? 强大如阿莉珈,也被同化,无法与西科拉抗衡,原先你甚至还指望她能拖住祂,然后好趁机离开。 现在这种情况,你的理性不断阐述暂避锋芒的好处,可你却无法做到。 这是、这是为什么? 134 「抱歉,我是不会同意同化的。」 「承蒙研究院的照顾,我已经作为纯种人类生活了两千年,期间不断配合生育、进行实验。」 「我想我已经做到自己能够为人类所做到的一切了。」 「所以,请让我跟世界说声晚安吧。」 她用一具身体付出了一切,却没有也不想见到未来的世界。 她温顺至极,安静致死。 你的母亲那一次因所谓的实验意外而死,祂们都在遗憾你的母体就此死亡,而你作为纯种人类子嗣还未成熟。可你很清楚,那是你的母亲申请了死亡。 她拒绝可以永生的同化。 你想,自己可能多少还是继承来自她的性格,比如那份蔑视死亡的勇气。 人类那么脆弱,却依旧拥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可笑的是这些长生种,祂们才是进化发展最大的障碍。 135 脚步加快,借力辗转。 你的目标当然是阿莉珈,但不是一开始就冲过去,在借着力道破坏掉平衡系统之后,整个飞船内部瞬间陷入失重状态。 这时候你的进攻更加难以捉摸,阿莉珈的触手无法触及到你的身体,但她的适应力更快。你是训练出来的,而这对她来说是本能,她很快就舞动着触手朝你袭去。 她可以直接伤害你,却没有动手,你懒得深究原因。 现在的你唯有满心怨愤,只想杀了眼前这个家伙。 你旋身踢飞一根腾起的触手,气冲匕首破开阻碍冲到气定神闲的阿莉珈面前,哪怕下身被触手缠绕你也要挥出那一刀。 直击独角的一刀! “作为芭尔莎死去吧,阿莉珈·蔓多非!” 136 你的刀被握住了。 阿莉珈遮住眼睛的额发被她其中一只手撩起,混浊的绿色填满了那个缺口。 “也许你很难接受,但有件事我必须澄清一下。” “同化是我自愿的。” “没有谁可以强迫星际海盗。” 你仿佛站在龟裂的冰面上,下一秒脚下的着力点破碎,身心就此沉入冰冷的水里。 137 “不必感到沮丧,我的小可爱。” “你居然想让我作为自己而死去,这真是最棒的想法。” “我会同意的,在我生命尽头,我将是作为自己而死。” “可是,并非现在。” 阿莉珈收起所有触手,你一直握在手中的匕首也被夺走。 你的浑身处于麻痹状态,这大概是你在解除拘束圈之后首次跟西科拉的触手近距离接触,因此收到了影响。 通俗点来说就是,你中毒了。 你想,你果然很讨厌外星物种。 自己跟祂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达成思维上的同步,自己在意的、抗拒的,祂们统统不在乎。 人类到底要怎么才能在这片拒绝他们的宇宙中生存? 答案其实很简单,只是你一直在抗拒。 同化吧,融入吧。 纯血人类的个位数,不正代表了末路已定吗? 你任由阿莉珈抱起来,眼神却盯着上方。 人类会被抛弃,这是注定的,人类文明也只会是诸多宇宙文明的一部分。 可是、可是……要认同人类终将变得不像人类,要连天性也磨灭融进所谓的规则,那么,最初的星际流亡又有什么意义? 人类千百年前带着自身文明流亡宇宙,现在却积极融入其他星际文明,致使自己的文明逐渐消失,就连自身种族的基数也日渐减少。 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138 “终于赶上了!” “艾万~” 双子少年在星纹波荡之后,出现在你与阿莉珈面前。 “茶会开到一半就丢下主人家跑路,可是会被认为招待不周的哦?” “锵锵,让我们重新开茶会吧。” 双子少年同时拉低小礼帽,如俄丽斯柯湾般的清澈蓝眸闪烁危险讯号。 “这次一定,宾至如归。” 18 139 古怪又难言的氛围,唯有异响在传播。用星际通用语翻译过来只有两个意思:进食,咀嚼。 可任谁都无法翻译这一幕,物质形态的触手与蜘蛛在相互吞噬,野蛮而残忍,相互剥夺对方的基因存在权。 这一切化为数据流浮现在智脑上,最终归为一份加密文档储存起来。 “艾尔萨教授除却脑组织,物质身体的机能基本死亡。判定死因,未曾登记的实验室中存在大量B级危险物,由星际海盗引发量子爆炸炸毁了他的躯体。” “结论,为保证研究院信息不存在泄露,请求提取脑组织信息。” 冰冷冷的结论,冷冰冰的结局。 于是有了相当残忍的现在,至于为什么会是触手在吞噬蜘蛛,当然是因为,西科拉,饿了。 代表食欲的一面真是贪婪、危险又令人无奈。 140 「为什么我要帮你?」 「你想知道,关于她的信息吗?」 「……」 「隐秘的数据。」 141 艾尔萨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作为高等位面生命的西科拉对A1感兴趣的。 或许是一种熟悉,那种无法用言语简单描述,可看见的第一眼就是很笃定的感觉。 噢,这很奇妙不是吗? A1对他而言,可真是个奇妙的好运增幅器。 祂会对A1感兴趣的。 强大的孤独的生命体,身上缠绕这一丝丝极淡的属于纯种人类气息的血腥味,类人的俊美外表下,是凶残血腥的狩猎者本质。 对于可以狩猎绝无仅有的珍馐这种事,祂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 美味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稀奇程度。 这就是艾尔萨的把握。 于是,在研究院面前他保住最重要的秘密。 看似被吃掉,实际上却是在同化,彻底的同化。 他融进了西科拉里面,成为祂的一部分,成为祂的……野心! 142 吃了那么多蜘蛛之后,西科拉终于尝到比较合胃口的了。 可这也太超乎他的想象,指信息。 其实吃什么对他来说都不是太大问题,但问题是,这只蜘蛛算计他。 西科拉不得不怀疑,自己此前吞了那么多蜘蛛是否有谁的阴谋掺杂在其中。 它们的意识很微弱,几乎可以无视的地步。可在那个叫■■?通用语应该是艾尔萨这个意思的意识进入身体之后,它们拧成了一股意识流,开始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像是想要夺取他身体的控制权,此时此刻的他已经与本体失去联系。 突然断去联系,这属于断联,换作其他生命体,大概会无论如何都会急急忙忙看一眼吧。但以本体的惰性来看,等祂发现都可以准备给他收尸了。 有个充满懒惰特性的本体,是真的很麻烦,甚至因为觉得觅食麻烦而将唯一积极的食欲分化出去找吃的本体,更是屑中之屑。 可再屑也只能忍着,谁让他不是本体呢。 然而—— 「为什么你不能是本体?」 143 你看见自己在跳舞,穿着华丽的衣裙,与各位星际异形权贵,珍贵的美酒,美味的食物,奢靡的装扮。 舞池中辗转的你,拥有你曾经惯见的一切。 而这些原本应该属于其他的濒危人类,会是个位数幸存人类里的任何一个,但绝对不会是你。 你从小投身研究院,十分不喜欢这种场合。 你的养育者、你的导师,乃至看守你的护卫都十分清楚。 那不会是你。 可她的容貌与你无异,甚至因为那些过度装饰而显得更为美丽。 柔弱,温软,会在男性怀中娇羞,兰花指捏着羽扇,轻轻一挡,可眉目流转你自己都陌生的驯服多情。 金丝雀,是作为金丝雀被豢养起来的你。 你否定这个存在! 愤怒至极的你在破坏舞会,可是无论你怎么做,你所能触及到的都是虚无。 “究竟要侮辱我到什么时候!” 144 高跟鞋踩在水晶地面特有的声响,你抬头看见虚伪的自己走过来。 「你跟我长得一样?哎呀,是根据我的容貌去整形的混血人类吗?」 「真苦恼,这可不行啊。」 「你不是纯种人类,即使再像我,也是无法变成我的哦?」 谁要变成这样子,谁想过金丝雀般的人生? 你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你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个你看着作呕的自己会是自己逃离这一场荒诞表演的突破口。 “小姐你知道吗?” “你就是个冒牌货。” “人类在受苦,而你在享乐。” 145 「不可能!」 是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 确定不是你在发疯吗? 「人类为什么会是在受苦呢?」 你看不见吗?我们已经濒临种族灭亡。 「我们拥有星际最特殊尊贵的位置,因为相互抢夺资源的同族都死得差不多了。」 这是应该庆幸的事情吗? 「你应该跟我一样,为自己的特殊和受宠而感到荣幸。」 听不明白……你已经坏掉了,母语系统趋于崩坏。 「为什么要去考虑遥不可及的未来?我们现在受到星际所有物种的尊重,我莅临的星球,就连最高统治者都要低下头颅亲吻我的手背!」 听不懂、开始不明白,混乱,头疼。 「跟所谓的自由相比,跟已经没有希望的未来相比,我如今就是在享受怎么了?我不想死啊!」 驳回、胡扯! 失望透顶! 「人类已经消失了……」 住口! 「接受现实吧,我们只是最后的,标本。」 连遗民都算不上是吗? 「沉溺于享乐吧,你是做不到的。」 不…… 「我不会跟你一起脱离这片宇宙的偏爱,我已经摆脱不了祂们的印记了。」 失望,失望,无法言喻的失望。 「过来吧,一起沉沦,作为最后的人类,在这片宇宙里用换取来的长寿醉生梦死。不好吗?」 当然,不好! 146 哪怕时间尽头到达,哪怕宇宙物质崩溃,哪怕作为人类的你终将如朝露般快速消失。 你也不会想要变成那个样子。 你掐住了自己,在惊恐的状态下掐死了自己。 “放手!松开!” 犹如迷雾在眼前破除,耳边的声音急切到将近破音,双子一个死死搂住你的肩膀,一个拉住你掐着自己脖子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 “艾万我们再也不对你的下暗示了。” “不要再掐了!艾万——” 147 你想起来了。 不久前你跟阿莉珈的逃亡之旅还未展开多少,她就已经被西科拉同化。 更为可怕的是,双子追了上来。 你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当你有意识的时候,你已经处在自己相当厌恶的环境里。 那是潜入深层意识里的暗示,如果你接受,你就会变成梦里的样子。 软弱无能,狂妄自大。 连最基本的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连最起码的杀死自己的勇气也不具备! 「为什么不就这么活着?」 那样不是你,会向这些低头的软弱者,不是你! 「可是,真的可以很轻松地活着啊!」 你拒绝。 你会掐死那份虚假和怯弱。 148 “你们两个费什么劲呢,本体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你们以为仅凭暗示就可以得到A1吗?”阿莉珈出现在你面前,这间不大的休息室内,顿时因为四个生命体的存在而显得拥挤。 “真是残渣。” 这话用人类的语言翻译还算文明,但以阿莉珈是星际海盗的身份来理解,她在骂他们是一坨……排泄物。 双子原本是少爷出身,换作平时定然要顶回去,少说也要打起来,就算如今他们也是西科拉。但现在的话,他们更看重困在怀里的你。 他们觉得你吓坏了。 事实上他们很生气,气你为什么又一次丢下他们。 所以他们想对你下暗示,彻底改变你对自己的行为,把你变成需要他们的样子。 有什么不可以? 是的,他刚才在道歉、在向你认错,可他们并不后悔。 就像他们始终都想拥有你,占据你一样。 有错就认,可是绝不更正。 这就是他们,他们两个对你的爱。 149 “这是在开会吗?”突兀的声音插进这间仿佛已经无法容纳其他生命体的休息室,俊美的精灵从墙壁上走出来。 只是他的下身是扭曲的触手,原本光滑的肢体无端生出锐利倒刺,而且数量控制在八条。 对于你来说,他的恶心程度又上了一层。 “你……” 西科拉之间重新建立起联系,但一具身体有两个意识的存在还是令其他分身不适。 尤其是代表食欲的西科拉。 或许谁都可以有两个意识,唯独代表食欲的一面不应当。 他将忠实代表了西科拉本体的欲求和渴望,不应该有其他想法。 你跟其余人不同,你在看他,很诡异的,你居然在他身上看见艾尔萨的影子。 恍惚是导师站在你的面前,用非人的姿态居高临下,他看着你,眼里满是戏谑和怜爱。 仿佛是在说:我可爱的学生,又见面了。 19 150 在宇宙之中,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致人发狂的空虚是唯一的存在,静默,停滞,就连会带来毁灭的痛苦都会叫人趋之若狂。 你不确定自己是否进入了这种状态,但是一股浓重到致使你无力思考的迟滞感压迫着你,它要你放弃一切肯定自己的存在。 生命毫无意义,终会回归痴愚。 万千条痛苦编织的神经在你身体里蔓延,左右你的思绪,可你无能为力。 ……也许。 当你的意识从这种迟滞感脱逃时,你才发现,原来失去拘束圈的你面对西科拉的真身是如此无力。 你连直视祂都有精神沦亡风险。 151 西科拉喜欢你,宠爱你,你是少有的令祂感兴趣的对象。 这似乎是公认的事实。 那团庞大的触手团摇曳着,混乱充斥你的眼睛。 你低下头,便与双子对上视线,美丽得犹如俄丽斯柯湾的眼眸蔚蓝,却波涛汹涌。他们也看着你,又抬手指向远方:“艾万,看,这里你感觉熟悉吗?” 熟悉? 你的目光转向周围,在刺目的光芒里,没有挣扎的你被牵引前进。 至于他们对你的称呼,你已经不会去辩驳他们给自己起的称谓,无所谓是A1还是他们嘴里那古怪的中西结合的艾万。 他们不会改变,你也不会改变。 152 当疑似导师的西科拉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就发现无论是双子还是芭尔莎,或者面前的西科拉,他们之间产生了你难以理解的■■……用可以理解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共鸣。 他们叁方个体之间的共鸣,致使远在光年之外的西科拉本体瞬间出现在你所在的星域。 宇宙包含的怪奇实在太多,超出你脑容量理解的事物也很多,从前有拘束圈提供的增幅,你总是能够接触那些令你头胀的知识,可现在的你在见到西科拉本体的刹那,思维便陷入无限接近永久的停滞。 直到他再度划分为叁份,你曾经的导师,你曾经的玩伴,你曾经的意外。 他们都是西科拉,同时也是与你命运纠缠最深的几个人。 然而你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带你回到原地,是的,在光芒从你视线里撤去之后,你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最初流放自己的那颗星球。 你犯下杀戮的罪行,拒绝履行种族义务,失去纯血人类身份便利之后流放的那颗星球。 被啃食得伤痕累累的星球,如今竟然会有作为植物的生命在悄然生长。 你很久没有接触到植物了,那株没有花的绿植格外吸引你的目光。 很快,它被折下,有人将它送到你身边。 弗诺酒的香气浓郁又动人,遮住一只眼的芭尔莎女性把那株绿植递给你,你抬头看着她的唇瓣开合:“还记得它吗?你最开始想要的种子,已经在这里绽放生命了。” 你恍惚想起来,自己与阿莉珈的第一次正式接触,源于你想要一袋植物的种子。她还记得啊……你接过那株绿植,生命的份量如此之轻,你却握得小心翼翼。 “要知道,它们现在可是遍布了整个星球,每个角落都有它的身影。” “既然是因你而在这里落脚的,你给它取个名字吧,是属于你的命名权。” 你有些动摇,挣开双子的手就要朝她走去,那株绿植被你珍重地握在手心。 “狡猾。” 然而,你被阻止了。双子一左一右地抱住腰,你听见少年的低声嘀咕,像是在不满什么。 “艾万……” “无意义的聊天省下吧。”这种轻缓又略带嘲讽的语调,十分熟悉。 你在阿莉珈侧身之后看去,是外表俊美如精灵但神态在错眼间会被你误认是导师的西科拉,代表食欲那一位。 “在此通知,在逃纯血人类,代号A1,经逮捕,重新回归星际法庭收容,无限期流放之罪不允延期、上诉,立即执行。由监狱长西科拉监督。” 你回到了最初的位置,西科拉也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包括脖子上那条代表束缚和保护的拘束圈。 你伸手摸了摸它,却发现有另一只手按住了你的手腕。 “这次你可不要再扯断它了,真的会死哦。”明明是俊美的脸,却露出邪恶满足的笑,你在他身上看见了属于导师的捉弄与恶意。 153 啪—— 你甩了他一巴掌。 你的嘴角上挑:“是吗?我不能扯断它,你也不能伤害我啊,典狱长。” 囚犯与典狱长,在你跟西科拉之间向来是畸形的。 祂打造牢笼囚禁你,可你才是主导的那一方。 精灵将被打偏的脸侧过来,再次面对你,他的眼中翻腾着你熟悉的恶意,可你却想笑。 他在动手前,被其他触手制止,在西科拉的牢笼里,你竟然有着绝对的安全,作为怪物与典狱长西科拉不能伤害你。 真是太讽刺了。 154 如果经历了一次挫折你就会因此而产生畏惧不前的心理,那你还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 作为你的人性弱点,你的自大从始至终。 重新受到保护的这个身份对你来说好处多过坏处,虽然你的确又一次回到牢笼里,还被戴上束缚自由的枷锁。但你不会就此屈服,你会重新谋划,你会重新出逃,你会再次把西科拉踩在脚下。 无非就是失败,无非就是死亡,而你已经不在乎了。 155 你,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发生了改变。 156 精神在一次次困锁与挣脱中徘徊,因而变得坚韧无比。痛苦撕扯下的你就连生命时计的流逝迫在眉睫也不是很在乎了。 你要做的事情很多,去旅行、去寻找,去做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而西科拉要做的就是将你扯回牢笼,不择手段。 只有未知才会令人感到压倒般的恐惧,可你已经知道自己这次失败的原因在哪里了。 西科拉,果然是很可怕的存在。 祂任由你逃离流放你的星球,不断探出触肢,将你过去中对你有所影响的生命逐个吸收同化,并拉到组成困锁你的牢笼里。 双子的资质确实优秀,但要在短时间内成为执法者还需要一定的进化,可他们做到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你不确定,但你明白不简单。 芭尔莎是距离你最近的生命,你承认自己因为她本身而有过片刻动摇,她太适合作为你的旅伴了。只要她还是她,不曾改变。但是,可能吗? 导师的话,他几乎参与了你在研究院的所有人生,他教导你,他也折磨你,向你灌输他的理想,又对你做出看似正确的引导。 祂探知了他们的存在,祂吃掉「同化」了他们。 你回到孤立无援的状态,快乐也好,痛苦也罢,祂会全部隔绝。 你最好与祂一样,安分地待在牢笼里。 戴上枷锁的你待在黑暗弥漫的救生舱中,因为袭击典狱长而被关了禁闭,你对此毫无悔意。 无所谓,西科拉不会伤害你。 人类真是太坏了,只要没有死亡这个下限,就会不断尝试作死。 157 你知道人类文明中一种名为国际象棋的益智游戏,阶级标志雕刻成棋子,遵循高阶克制低阶,最低阶又可以克制最高阶的规则。 而你,在这片宇宙的生物链中是最低阶的存在。 可处在最低阶的你现在确实棋盘上最稀少的存在,因而你变得珍贵起来。 西科拉的本体在最高阶,可祂却纵容着你,哪怕同化其他生命,也要守着自己最初的责任。 一根新生的稚嫩的触手钻进来,懵懵懂懂地朝你游来。浑身透着幽蓝光芒的它亲昵地在你脚腕边环绕,像一条乖巧的蛇。 它喜欢贴着你。 158 “西科拉,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知道祂能听见,你在黑暗里问道。 作为囚犯的你这段时间所做的事,足够典狱长将你秘密处刑,可西科拉却不在意。 你需要确定一些事。 「想……」 「想■■」 「A1」 是善意。 你竟然从它的意识里感觉到本体传来的友善。 无言的嘲讽自嘴角蔓延,你果然很难理解这些星际生物,你所做的可是相当过分的事情。然而祂看上去却毫不在意,啊,这种被纵容的感觉……真恶心! 或许旁人会感到侥幸,会觉得被原谅是件好事,但你只觉得自己被轻慢了。 非要打个比方,那么,你会对自己喜欢但还未亲近起来所以对你的靠近而伸爪子的猫猫狗狗生气吗? 一定会怜爱又充满耐心吧。 真是令人,太不爽了…… 20 159 知道怎么打造一个无法逃离的牢笼吗? 那就要让囚犯心甘情愿地留下,再也兴不起逃离的念头。 160 “早啊。”少女的微笑很灿烂,她手捧一束绿植,笑容比什么都要甜。“A1小姐,欢迎你从禁闭出来,接下来要好好听从吩咐,认真执行劳改计划,严格按照规章制度行事哦。” 你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人类,或者智商极高的仿真人。 可她是触手。 透蓝的发色和眼眸,就算再怎么类人,都是假的。 你几乎是下意识就知道,她不是人类。因为你之前做过很多关于人类的研究,其中就有关于类人生物。 类人生物,尤其是符合人类审美的,那是真的很受纯血人类欢迎。 顺带一提,其他纯血人类也很喜欢混血人类。 只有你,你否定他们的一切。 161 格格不入。 你始终与世界格格不入,你感觉到它的无所谓,它毫不在意你的排斥。 唯心而论,你排斥它,因而世界也排斥你。 白昼的光芒透过窗户射进来,你偶尔将目光投放出去,可除了一片绿茵茵之外,你什么也看不见。 “唔,A1小姐还是觉得寂寞了吗?这样吧,虽然我关于本体的能力还继承不了多少,但是想要排解寂寞的话,还是很可以的哦。”少女抬起手,藕白的手臂逐渐变成柔软的触肢,它攀上你的身体,一层层把你环绕,你看着她的表情从微笑裂成沉迷与疯狂,不由失望。 “西科拉,你又想死吗?” 162 少女停下,她收敛起已经如同黏液般湿滑的身体,站起来表情委屈地看着你。 你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表情嫌弃毫不掩饰。 少女一愣,随即笑起来,她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灿烂到逐渐透明:“太棒了,A1记住我……” 163 你是这个星球最为异类的存在,是囚犯,也是主导者。 不知什么时候起,围绕在你身边的“人类”越来越多,他们都认识你,都对你表达善意。 他们建立起社会,向你展示人类的文明,尽管你再怎么冷漠,以旁观者的态度站在远处,他们对你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我们是同类啊!」 他们在传递这个消息。 ……不,你们不是。 虽然这么坚信着,可你依旧有所停留。 西科拉拟造的这个囚牢太迷人,也太痛苦了。 逐渐令你萌生出不愿逃离的念头。 你身上的防护服换了一套,拘束圈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宝石作为装饰,你坐在台阶上,目送散步路过的一家叁口对你微笑,朝你打招呼。 一切好像自你从禁闭舱出来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似乎来到只有人类的世界,他们于此生长、繁衍,努力生存着,又在寿命终尽时消失,上演戚戚哀哀的告别。如果不是拘束圈还在束缚你,如果不是身边沙漏时计的提示,你可能已经迷失在这短暂又永恒的假象里。 你曾经疯狂找寻过可以证明这些人类都是幻觉的证据,可随着你找到越来越多的证据,你逐渐无法否认西科拉的可怕,祂一再向你证明,只要你想要的,祂都会给你,包括重现人类的文明。而这些,如此轻易。 高纬度生物想要重现人类文明,何其简单,那么纯血人类为什么还会消失? 你开始思考,思考这一命题,被忽略的问题。 是的,这颗星球已经被祂打造成人类文明博物馆,用来困锁你。可也向你证明,高纬度生物对于文明的诞生与保护并非无能为力。可祂们为何任由其发展,直至濒危降临? 164 消磨吧。 精神归于虚无,灵魂归于浑噩,信念归于混沌。 挣扎毫无意义,沦亡温水之中,抛却无谓执着。 你看,你想要找的,你想看见的,全都在这里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站在街头的A1,抬头看着天空,如今是夜晚,天上没有一颗星星。 怎么不是呢? 她说:“世界不会围绕一个人为中心而打转,你错了,西科拉。” “我的确很是自我,但我想找到人类文明不是为了自己。” “我只是想去看一眼那些痕迹。” “而非融入进去。” 165 你,天性孤僻,注定与众人背道而驰。 166 难以理解 无法解读 明明是人类,明明已经■■ A1……为……A1 “何必困扰呢,本体。” “A1其实很好懂的。” “她也很好哄。” 世界,已为她构造,并不满意 “因为人类总是贪婪的嘛,不如说,生命都是贪婪的。” “对于知识的趋之若狂,对于进化的热切渴望,对于生命的极致探索,没有谁能如我等一般,一视同仁。” 话很■■,但你是■■ “是,用星际通用语来形容,我是傲慢。” “即使曾经作为艾尔萨。” 傲慢与野心,不需要 “不,您需要。” “我来帮您,取得A1的目光。” 167 你在这颗星球上的探索,止步于空荡荡的城市。 这里很不同。 如果说此前西科拉给你造了一个仓鼠乐园,给你制造许多疑似同类的生命,把你豢养其中,并全方面地监视你。可这里却是一座空城,空阔到丁点声响都会被放大。 不该是这种…… “出来。” 依旧是空荡荡的没有生息的世界,你的呼唤没有回应。 “西科拉,你还想玩什么。” “A1不是很讨厌这些家伙吗?”突兀又熟悉的声音传来,你的导师拖着蛛型下身走出来,残破的血肉零星挂在他身后的路上,那是属于类人的造物。“我替你毁掉了,开心点没有?” 「A1不是喜欢那小东西的角吗?我见你多看了二十秒,唔,很少见呢,那二十秒里,我的好学生居然会笑了。现在,我把这根新鲜的角送给你,开心点没有?」 完全,没有。 就算是你因思考而迷茫,即使你讨厌虚假做装饰的牢笼,但你更为厌烦高等生命那冷漠残酷的态度,你想起最初的反抗,你也曾是被随意摆弄器官与生死的一员。 你想起了自己摆脱神经控制,向教导自己的老师挥刀的原因。 你要终结自己身上的「木偶之线」! 你在这一时刻,面对蛛型的导师,你的愤怒又一次被点燃。 改良过的气冲匕首随你冲向了半蛛人,可他动也不动,察觉到不对劲的你视线中出现无数蜘蛛网,每张网上有一只复眼闪烁红光的蜘蛛,它们同时挥动肢节,朝你扑来…… 168 您看,我总能引动她的情绪。 人类就是如此容易激动的生物。 一点点刺激,就如嗅着磁力的磁铁,激动地……飞蛾扑火。 他怀抱着昏迷的人类,曾经杀害自己的好学生,动作说不上温柔,但是足够珍惜。 「做■■好……」 下一秒,他就被无处不在的眼睛注视,血肉中,石缝里……一只只冒出来的眼睛,用冷漠又思索的目光注视,最终,他被触手包裹、吞噬。 取而代之抱着人类的是一张全新的面孔,完美符合人类审美的俊逸的五官。 「多余的■■,不需要」 西科拉只是懒,还不是蠢到不愿意去思考自己身体的变化,近期莫名的躁动,强烈的破坏欲,过分的积极性,还有对蜘蛛有了部分偏爱…… 祂的体内发生了一场变动,而祂找到了根源。 同化不足以解决,时间不足以消弭野心,需要消化。 于是,蜘蛛(野心)成了晚餐。 169 你最后的意识是被群蛛捕捉,被束缚,被缠绕。 在你醒来时,那种窘迫难堪的场景已经消失,你歪头,看向站在舱边的男人,以人类的审美而言,他充满男性魅力,无可挑剔的安心见到他的那一眼就会产生。 但这个星球上,怎么会有除去西科拉以外的陌生存在。 “这场戏,看舒服了?” 他没有回答,更没有出声。 “你可以一直玩下去。” 他伸出手,在你的脸上游移,继而往下,他在探索你的身体,带着纯粹的疑惑。 “但我会证明……” “你是傻逼。” 这大概是你搜集到的最脏的脏话,用人类语言骂出来之后,你闭上眼,任由他施为。 会用对方听不懂的语言谩骂祂,你也真是疯了。 可是那又如何! 你的情绪总是需要宣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