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冷少》 第1章 [轩辕门03]《从三冷少》 作者:丹菁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前言 很久以前,江南广陵有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组织,只要有人付赏金,便有人会为了赏金卖命。 大唐安史之乱前一百年,首推江南广陵轩辕门为要。 但一百年后,轩辕门门主受命驱除安史之党羽,烧杀掳掠,所杀之人不计其数,仿若经过了一趟修罗地狱,尽管领到了可观的赏金,但轩辕门却元气大伤,嫡系继承人只余一人。 其实,轩辕门的人丁原本就单薄,但自战乱后,更是代代单传,仿佛被诅咒了般。 为了解开这近百年的诅咒,轩辕门开始改头换面,不再从事赏金买卖,转而在市井营生,甚至开始造桥铺路、拨粮赈灾,希冀可以为下一代的子孙积些阴德。 然而,轩辕门至今依旧代代单传,而当代门主轩辕颉是个多情种,对迎娶进门却又逃离的妻子念念不忘,遂膝下依然无子。 然他却压根儿不在乎轩辕门是否会在他这一代断后,只是像疯了似地四处探寻妻子的下落,而他每到一处,若是见着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便会带回府中交由管事君老收为养子,而他再收其为徒儿。 原本收留几个孤儿,勉勉强强算是尽了善,希冀老天爷能够让他尽快找着妻子,孰料妻子没找着,待他回神,却发觉自个儿早已收留了一群孩子。 既已收留,他也索性认命地当成天意,认真教诲这群孩子。 转眼间,孩子们已长大成人。在他的教导下,轩辕门除了杀人放火之外,不论是丝织、木业,或是古玩珍品,只要是能够营利的事业皆参了一脚,也让轩辕门的版图向北扩展,直至长安。 因此,轩辕门门主轩辕颉来到长安,打算在长安设分堂,利用漕运让南北货物流通,顺便拜访故友,没想到却见着离开十七年的妻子。 为了一家团聚,他决定暂居长安,遂把所有轩辕门内的事物皆交给一干徒弟们。 而轩辕颉在江南一带被喻为“江南六少”的六位徒弟,倒也没让他操心,轩辕门各个分堂底下的商行在他们的管理下仍维持正常运作。 轩辕门的江南六少分别为—— 君逢一:为何取名为逢一?当然是因为他是头一个让轩辕颉带回轩辕府的,又因其为大弟子,轩辕颉特地将他带至长安设立分堂。 其性:温文尔雅、夭矫不群,别号雅少。 君不二:为何取名为不二?乃因其性子讨喜,喻为不二人选。 原本手执广陵总堂,负责所有南北运通事宜,其后入赘毕府。 君从三:为何取名为从三?乃因不小心又捡着第三个孤儿,只好从天收养。 手执广陵总堂,处理所有轩辕门底下产业,包括田地租赋、铺子租借、南北漕运货物流通,以及将江南所砍伐的各类木材运送至汴州。 其性:严谨冷静、不形于色,别号冷少。 君还四:为何取名为还四?乃因轩辕颉捡着、捡着,不小心又捡到第四个,惊觉自个儿的命中居然还有第四个徒弟,故取其名。 手执苏州分堂,下管织造厂、染坊、绸庄、布店等商行。 其性:面恶心善、心直口快,别号恶少。 君绝五:为何取名为绝五?乃因其长相俊美,犹似人间绝色,又因轩辕颉下定决心不再收徒。 手执金陵分堂,但却常到西域寻访各式珍品,以物易物带回金陵,放至铺子上贩卖,或上贡朝廷。 其性:邪魅阴柔、慵懒,别号魅少。 君残六:为何取名为残六?乃因轩辕颉已发过誓,却又因为一时心软而放不下残弱且奄奄一息的他,遂破例收留。 早在两年前便自广陵至汴州开疆辟地,将自广陵总堂经漕运送至汴州木厂的木材制成各式器具。 其性:因身有残疾,孤僻、时柔时躁,别号鬼少。 楔子 轩辕门总堂大厅,聚集了十数个小娃儿,男娃女娃都有,令一向肃穆的大厅嘈杂得像是市集一般。 “吵死人了,全都给我住口!”突地,一位身穿藏青色长袍的老者声如洪钟地喝道,大厅内登时鸦雀无声。“一点规矩都没有,你们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 十几个小娃儿立即凑在一块儿,抿紧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轩辕门总管——君老目光冷厉地梭巡这些不长进的小娃儿,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道:“好了,赶紧选。” 他的话才说完,站在前排的六个萝卜头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到底要选谁当自个儿的贴侍。 可……贴侍是什么意思? 玩伴吗? 六个小男娃微蹙起眉思忖着。 见状,君老扬声吼道:“快点!你们还要让我等多久?” 闻言,六个小男娃便赶紧往前一冲,拉着自个儿较为顺眼的娃儿,谁知道君不二却和君从三选上了同一个女娃儿。 “我先的。”君从三微恼地道。 君不二笑嘻嘻地说着:“可我比你大,我是你二哥,你要让我才是。” “哪有这样子的?”君从三怒瞪着他。 明明是他先相中她的,为什么不二还故意要跟他抢?方才他只顾着说话,根本就没仔细挑,现下却要同他抢,真是可恶! “我是二哥啊。”君不二骄傲地道。 “喂!”太卑鄙了啦…… “你们两个在这儿吵什么?别人都已经挑好了,你们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君老见两个小家伙牵着一个小女娃,不由得厉声喝道。 “君老,他同我抢。”君从三立即投诉。 “君老,是他同我抢。”君不二也不甘示弱地反击。 君从三眨了眨眼,不敢相信他居然卑鄙到这地步,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嘛。 君老见状,不由得搔了搔头,无奈地问:“你们都要她?” 一个不长肉的女娃儿,身子骨瞧来倒还不差,只是……她终究是个女娃儿,倘若要当贴侍,实在是…… “女娃儿好,就像慧观一样可爱。” 君不二提出他的看法,君从三尽管不爽他的卑劣手段,但也识相地点了点头。 “那……从三,你要不要再挑一个?” “不要!明明是我先挑中她的,为什么我还要再挑一个?”我可是瞧了很久,见她一脸粉嫩,笑得好可爱,他才决定要她的。 “那……” “我也不要。”君不二笑得皮皮的,和他杠上了。 “你很卑鄙耶。”君从三不客气地骂着,手里紧握着小女娃的手,压根儿不管自个儿早巳把她掐疼了。 “我是你二哥耶,你怎么能说我卑鄙?” “卑鄙就是卑鄙,不分大小的!” “你怎么这么说话呀?” 见两个小家伙一来一往地叫嚣,君老再次出声:“全都给我住口!吵死人了,真不知道门主找你们这群小鬼来做什么。”说不准就是见他太闲了,才刻意找这群小鬼来整治他。 两个小家伙随即安静地退到一旁,乖乖地等着受罚。 君老气恼地瞪着两个小家伙,而后再睇着一直隐忍着痛而不说话的小女娃,轻咳两声才问:“你要跟着谁?你要谁当你的主子?”与其问他们谁要退让,倒不如直接问她要跟谁,省事多了。 “我……”小女娃嗫嚅着,转头睇一眼君不二,再睇一眼君从三,指了指君不二。“他。” 因为他笑得很可爱,而且他没有掐疼她。 “那就这么决定了。”君老随即拍掉君从三紧掐着女娃儿的手,把小女娃推到君不二的身旁,压根儿不管君从三正恶狠狠地瞪着那名不知好歹的小女娃。 第一章 亲亲巧葵: 一段时日未见,别来无恙? 二少我,在长安过得挺好,大少也挺好,义父也挺好,一切都好,请勿挂念。 还有呢……唉!因为实在过得太好,所以二少我,不回广陵了。这全都怪我那婆娘……啊!对了,我已经有那婆娘了,就前阵子的事……所以啦,我想,没那婆娘允许,我是没法子回广陵了。 但你该怎么办呢? 你是我的贴侍,可我不能把你带到长安,所以呢,二少我想了又想,只好把你托付给老三了。 往后你就好生服侍你家三少好了,我已经同你家三少提过了,你就在广陵待下即可,不用担心他会赶你走。 就这样决定了。 勿再挂心。 二少君不二笔 巧葵睇着君不二差人从长安带回来的书信,震愕得连信纸早已落在地上,却依旧不自知。 她只知道,二少不要她了。 身为贴侍的她,遭自个儿的主子抛弃了…… 更可怕的是,二少不要她,居然还要她去服侍三少! 不要啊……三少是鬼,她好怕他的,她不要服侍他,她宁可流落街头也不要服侍他呀。 她颤巍巍地靠着自个儿房里的窗棂,缓缓地缩起身子。 怎会这样?无端端地上长安一趟,二少就回不来了……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初她无论如何都要跟去。 早料到二少这么久还不回来,肯定出事了,可没想到事实竟是这般可怕。呜呜……不要啊,她不要啦! “你这是什么嘴脸?” 头上突地传来君从三既冷冽又带了点不怀好意的嗓音,巧葵倏地瞪大眼,却没有勇气抬头。 第2章 是他……呜呜,鬼来了! “你没听见我的声音不成?”见她更加蜷缩身子,他微恼地弯下腰,挺拔的身子就横在窗台上,一双眯起的黑眸直睇着不知好歹的她。 她一直是不知好歹的,他早就知道了…… 混账女人!天底下就只有她能令他这般恼怒,教他一见着便想发火! 然而,她却固执地不抬眼,倘若可以,她还挺想用手捂住耳朵。倘若可以,她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见。 她怕,她好怕他…… “你耳聋啦!”见她依旧不吭声,睬都不睬他,他不禁恼火地大喝一声。 “啊!”她整个人弹跳站起。“你在装什么傻?装死啊!” 见她吓得直往前跑,他跨过窗台,轻而易举地来到她面前。 “我……”呜呜……好凶!真是糟蹋了一张如此好看的脸。“我什么我?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是你的主子?不二那家伙写给你的信,你还没瞧清楚是不是?”混蛋,她躲什么躲?他是鬼、他会吃人吗? “我……我不知道!”她二话不说地拿起主子寄来的信往嘴里塞,在他尚来不及反应之前,把信纸嚼烂吞下,气喘吁吁地编派着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言:“二少说,要我到长安和他会合。” 对!就是这样,她待会儿收拾一下行李便可以跑到长安,只要她到长安,就不信二少会不收留她。 就算二少真是铁石心肠不要她,她也可以投靠大少爷,要不投靠寻亲去的师父好了……不管要投靠谁,只要不是投靠眼前这个人就好。 君从三难以置信地睇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恼该气,还是干脆大笑三声算了。 她就这么不愿意服侍他? “我的主子只有二少一个,我去找他好了……”对!她把信给吞了,这么一来,他就不能强留她在这儿;待会儿赶紧把行李收拾收拾,她得直奔长安。 见她转身打开紫檀衣柜,好似正要打包细软,君从三没好气地自怀里掏出一封信,在她面前展开,让她瞧个仔细…… 亲亲三弟: 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是这样子的,你二哥我呢,今儿个因为已在长安成家立业,往后根就落在长安了,遂……往后,广陵的一切,全都交给你处理了。 还有,巧葵也一并交给你了,望你好生疼惜,别欺侮她喔! 就这样。 二哥君不二笔 巧葵瞪大黑白明的水眸,心头又酸又涩,不敢相信二少居然做得奇+shu$网收集整理这般绝,居然真的不要她了…… 不要她就算了嘛,何必要她服侍三少? 二少明明知道她最怕的就是三少,为何还坏心眼地安排她服侍他? 她不依啦,她不要啦! 突然,她伸手抢信,想要再一次地将信“毁尸灭迹”,可惜的是……“三少……”她颤声喊道。 君从三早就看透她的心思,早她一步将君不二的亲笔信收回怀里,冷眸直睇着慌张的她。 “你想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就只有她自个儿笨得以为掩饰得很好……蠢蛋!“没有。”她坚决否认。 二少说过,不管犯了什么错,定要打死不认、刑求不招。 “哼!” 果然如他所料,和不二那个笨蛋相处久了,连带的她也变成笨蛋了,而且不二不在之后,她是愈来愈笨了。 早知如此,她当初还不如跟了他。 总好过现下这一副蠢样,还以为自个儿的计划能瞒天过海,完美得天衣无缝。 巧葵抬眼瞅他,见他一脸阴鸷,不禁又垂下眼……这种日子要她怎么过下去?原本以为二少过一阵子便会回来,届时可以救她脱离水深火热的生活,孰知二少居然抛下她不管。 呜呜……她往后该怎么办才好? 一见着三少,她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更遑论要她服侍他。 君从三冷冷地瞅她一眼,随即往外走去,淡声道:“跟我走。”“我要搬出这里吗?”她眨了眨眼,没头没脑地问。 “谁要你搬了?”他没好气地回头瞪着她。“你爱住这儿就住这儿,别以为我会要你搬到我的院落去!你以为我想要接收你这个累赘吗?” 谁会没事找个笨蛋来折磨自个儿? “我问问嘛……”她扁起了嘴。 广陵总舵分成东西两院,她和二少一直待在东院,她自然会以为现下换了主子,便要搬到西院去嘛……问一下都不成? 说她是累赘……他只要一开口就没半句好话,和二少大相径庭。 虽说他和二少没有血缘关系,可好歹也是一块儿长大的,个性怎会如此不相似? “还在那儿蘑菇个什么劲儿?”见她僵在原地,舍不得移开半步,他回头又是一顿骂。 “知道了……”她跟在他的身后,低声询问:“不知三少有何吩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头也不回地冷声道:“往后你要记得,我是你的新主子,你得听我的吩咐行事,知道吗?” “嗯……”她知道了。 她换主子了……她好命苦。 逃!非逃不可,再不逃,肯定被三少整死。 他从以前就很讨厌她,如今让他逮着机会,相信他肯定不会放过她……原本以为微柘也在,她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可光是在西院待三天,便教她大呼受不了;不过短短三天,便能将她整成这样,倘若再待下去……她不敢想像,会有多么可怕的下场。 巧葵收拾好行李,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再轻轻地关上,随即缓步往东院的侧门走去,大眼不忘左顾右盼一番。 眼看小门就在眼前,四周依旧没有半点声息,她不禁咧嘴轻笑。 只要能走出这扇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嘿嘿!东院的人手通常集中在东边,就连仆人的房间也在那一头,唯有她和二少的房间是在最靠近西边的林子里,往这儿走,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踪迹。 只要逃出这扇门,就能逃出生天,只要她把门闩拉开…… “你要去哪儿?” 后头阴森如鬼魅般的声音乍起,教她在刹那间仿若化为化石,动也不敢动,纤指就这般窝囊地搁在门闩上。 “敢问……你要去哪儿?”君从三缓步走近她,明明踏在石板路上,却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寒意自背脊窜起,冰冷地袭上后脑勺,教她不由得浑身打颤,依旧没有勇气回头……若是回头,她走得了吗?她打得过他吗?肯定不能……但若是不回头,她又会有什么下场? “你要去长安?” 询问声再起,两人间仿若连一步的距离都没有。 她猛然回头,果真看见他就在眼前,原本想要开口反驳,然而见着自个儿背在肩上的行李,不禁幽然一叹。 这情景,正是所谓的人赃俱获,还想狡辩什么呢? “你以为你跑去那儿,你家主子便会收留你吗?”他不禁怒声咆哮,压根儿不管这音量大得几乎让整片树林隐隐震动。 “我……”她想二少那般宅心仁厚,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她流落街头才对!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巴着不二,便能飞上枝头当凤凰!”这个蠢女子,天寒地冻,居然穿得这般单薄想逃到长安去……怎么,她要是不赶紧逃到长安,便会教他整死在广陵不成? “我没这般想过。”她立即应道。 等等!他在说什么?为何要把她说得这般不堪? “倘若不是这样,我可就不懂不二留下你这个连账本都看不懂的贴侍要做什么了。” 他真是不敢相信,她在总舵这么久了,居然连账本都看不懂……不二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宠她的? 他知不知道他这么宠她,只会把她愈宠愈笨? “我……”她扁起嘴,无法反驳。 呜呜,又不是她不学,是二少说他习惯自个儿看账本,所以每回都要她到一旁休息的…… 她也知道她这贴侍当得不称职,可他也不需要把话说得这般伤人吧?谁说贴侍当不好,便要成为二少的妻妾来着? 二少肯,她也不见得肯啊。 不过,说真格的,二少待她像亲妹妹般地温柔宽容,三少会误会,似乎也是无可厚非。 算了!原谅他,她向来很有度量的。 “难不成我说错了?”君从三气得大动肝火,骂起人来完全没了分寸;“身为一个贴侍,你的功夫底子没有主子们好,轻功也不俊,更没有半点内劲可言,就连守夜都会守到打盹;如今就连我跟在你身后,你也浑然不觉,笨笨地往侧门走去,你到底是少了哪条筋?再者,你在工作上又不能替主子分忧解劳,你这贴侍未免太有福气了!要不要我送个人专供你差遣?” 他很怀疑她到底是个贴侍,还是被迎进府里供着的大小姐。 “三少……”呜呜,好伤人喔…… “还不跟我回去!”他气得黑眸仿若要喷出火花似的。 “我……”不要啦,她真的不想跟他回去。 君从三回头瞪着她,见着她那身单薄的衣衫,便恼火地朝她逼近。 见状,她以为他想动手打她,不由得蹲下身子、双手覆在头顶上;谁知凌厉的一掌没落下,反倒是一股暖意从她头顶覆下…… 她蓦地抬眼,发觉自个儿身上竟罩着一件棉袄。 傻愣地将棉袄拉下,见着他一脸晦暗地瞪着她,她不禁心虚地站起身,然而这一回,她可聪明地不开口了。 他一脸凶样,她当然会以为他想要动粗啊…… 不过,她仔细地想了想,印象中,似乎没见过三少因发怒而对人动手……不对! 第3章 她似乎很少见着三少生气。 三少之所以会被外头的人封为“冷少”,是因为他向来冷酷得很,一张俊脸老是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他每回见着她,眉头定是拢得极紧,然后一张嘴,要不是骂,便是拐弯抹角地冷嘲热讽。 君从三冷睇着她半晌,不着痕迹地低叹一口气才不发一语地往回走,瞧那坚决的背影,仿若正说着一切都由着她。 见状,她犹豫了一会儿,随即跟在他的身后离去。 冷冷的寒夜,她披着三少暖暖的棉袄,突地发觉自个儿方才似乎也伤了三少…… 第二章 一年后—— 又近年关,家家户户忙着除旧布新,轩辕门广陵总舵自然也忙得不可开交,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手,却依旧忙得人仰马翻。 “微柘,咱们先歇会儿吧。” 站在连接东院与西院的拱桥上,才把几张沾尘的帷幔换下,巧葵便拉着微柘到楼台内偷闲。 “若是让三少爷知道,他会不高兴的。” 微柘轻声道。 “那有什么关系?他不是一直都不高兴吗?”她不禁发噱。 她真没瞧过一个人的脸可以臭这么久的……不知道他的脸僵不僵、会不会难受啊? 闻言,微柘不禁轻笑数声。 “你在笑什么?” 她趴在栏杆上,眺望着楼台下的小河。 “我在笑,你如三少所说的,服侍疯二少后,也变得疯疯癫癫的。” “啐!什么说法……”真是的,老早就知道二少跟三少不对盘,所以三少才会常以言语伤人……说什么疯二少嘛,啐!“不过,若是照三少的说法,你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怎么说?” 微柘不禁凑了过去。 “至少你不会跟三少一样整天臭着一张脸。”疯癫又怎么着?至少她过得既开心又逍遥。 “三少人很好的,只是你瞧见三少便像耗子遇见猫,如见天敌。” “微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他哪里好?他是鬼耶,不把我凌迟至死,他是不会甘心的;况且,我一见着他会像耗子遇见猫,还不都是因为他一见着我便生气,我只好识相一点,闪远些,省得惹他心烦。” 她聪明得很,知道哪边凉快闪哪边,否则若是惹得他不顺眼,遭殃的还不是自个儿。 真是的,没想到三少居然如此善于记恨。 想想一年前,她不过是偷偷要逃,后来被他发现了,他竟能记恨如此久;如今见着她,别说和她谈上半句话,就连工作他也懒得指派她,感觉上好似要任由她在总舵里自生自灭……说穿了,他不过是想时时提醒她,她是个没人要的贴侍。 唉……算了,横竖她也很难把他当主子看待。 她待在东院,是为了要等二少回来,说不准哪日二少和少夫人闹翻了,头一转便回广陵了哩,所以她当然要在这儿等二少回来。 再者;待在这儿衣食不缺,加上她进轩辕门已有十年,和这院落的感情深厚得很,她自然舍不得走。 所以啦!他不当她是贴侍,她也不当地是主子,她只想待在这儿等自个儿的主子回来,就算要等一辈子,她也等。 “巧葵,三少真的不若你说得那般可怕。”微柘不禁掩嘴轻笑。“其实三少只是忙了些,休憩的时间不够,也难怪他会老臭着一张脸了。” 巧葵上睇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微柘,你被他虐待已久,正所谓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唉!可怜的孩子,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她却浑然不觉啊。 “谁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底下突地传来一道阴冷的嗓音,正倚着栏杆的巧葵随即如训练有素的猫儿,身手矫健地退到一旁。 鬼……他怎能老是无声无息地出现? 虽说她当年习武是偷懒了些,二少因为疼她,所以也偷偷帮了她一些,才会造成她今儿个学艺不精,然而……她真的有学得这么差吗?怎么可能连一个人走近了,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转头睇向微柘,见她一脸沉重地转身下楼,她也摸摸鼻子跟在她身后;看来,微柘似乎也没发觉,所以应该不只是她学艺不精而已。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下她得下楼面对三少这个可怕的“恶鬼”。 外头的人都说六少是鬼少,可依她看,她觉得外头的人都说错了,真正的鬼少在广陵,她好怕的。 “还在上头蘑菇什么?” 底下又传来君从三不耐烦的吼声,微柘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地疾奔下楼,走在后头的巧葵则是一步踏过一步,能拖久一点便拖久一点。 横竖要挨一顿骂,而且会骂得很伤人,因为他一向如此恶毒,所以…… “你这是怎么着?跟某人在一起久了,也跟着疯癫了不成?” 听!他最拿手的骂法,便是拐弯抹角地指桑骂槐。 “奴才知错了。”微柘二话不说地认错,仿若早已习惯了他骂人的方式。 倘若不是因为巧葵,或许她永远也不会发现冷冰冰的主子也有如此急躁的一面。 “知错?嘴巴上认错又怎么着?”君从三扬声怒斥:“该做的正经事不做,反倒跑来他这儿偷闲,你到底是怎么着?谁教你这般懒散过日子的?” “奴才知错了。”微柘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主子向来不会这么骂她的,会骂得如此忘我,都是在骂身后的巧葵……她很倒霉地成了代罪羔羊。 “哼!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你好,若是我放任着你不管,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没人要的贴侍。”君从三幽魅的黑眸,冷酷如冰地直睇着微柘身后的巧葵。 “主子教训得是。” 微柘温顺地道。 “还不赶紧到河边货船上看看,清点这回要运到北方的货是否齐全了?”君从三冷冷地睇着巧葵。 “奴才知道了。” 语毕,微柘快步离开。 通往东西两院的拱桥上,只剩君从三和巧葵二人,只见君从三淡漠地瞅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三少,我能去帮微柘吗?”见他走了几步,她犹豫了半晌才开口。 倘若可以她真的不想开口,可不管怎么说他依旧是主子,她要做什么事好歹也要禀告一声,要不然她岂不是以下犯上了吗? 要不是她硬拉着微柘偷闲,今儿个她也不会被训成这样……当然,她也知道他根本是拐着弯在骂她;不过微柘今儿个会挨骂是因为她,她当然得去帮帮她,替她分担一些工作。 君从三缓缓转过身子,凝视她半晌之后,撇了撇唇冷笑道:“你以为你帮得上什么忙?” “我可以帮她注意一下货是不是都搬上船了。”他非得把她瞧得这般无能吗? 瞧!就因为她曾想要落跑,所以令他记恨如此之深……真是的,度量如此狭窄,怎么成就大事? “你知道是什么货?” “我当然知道,我听微柘提起这一批要运到北方的是木材。”清点货物这种事,她还行! “微柘倒是什么事都跟你说。”哼!三个女人凑在一起便成了市集,这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假……幸好总舵里就只有两个女人,倘若真能凑足三个,他还能如此悠闲度日? “当然。”微柘可不像某人,睬都不睬她一眼……“微柘还教我怎么看账本呢。” 她有点骄傲地告诉他,却见他有些轻蔑地扬起唇角。 “唷!可真是了不起,知道怎么看账本了呢!” 想不到她在成为贴侍的第十一年,才学会看账本……由此可见,她以往过得多逍遥、多惬意。 “我真的会……” 她小小声地强调。 夸她一句会怎样?她可是很认真学习的,若是以往,二少肯定会双眼噙泪,夸奖她了不起。 当然,她不会要求三少这么做,可偶尔夸奖她一句又不会掉块肉。 “哼。”他对她招了招手。 “三少?” “走,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真的看得懂账本。” 话落,他走下拱桥,压根儿不管她到底跟不跟得上。 巧葵微恼地眯起水眸,心中暗暗起誓,非要教他刮目相看不可。 西院书房—— “你不是说你懂吗?” 阴冷犹如鬼魅的嗓音在西院书房里缓缓响起,透着沁骨的寒意扎进巧葵的心。 巧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依旧瞧不懂账本上写了什么东西。 不一样啊!真的是不太一样啊,难不成微柘教她的全是假的? “怎么?先替我算算第一列啊!”君从三走到她身旁,长指轻敲着她眼前的账本。 “我……”嗄?什么是田赋?什么是一里米?什么叫作一里粟?为何石数不同,为何又……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啦? 微柘没教她这个…… “起来。”冷声再起。 巧葵扁了扁嘴,万般无奈地睇着他,却没打算要起身。 “你连我这主子的话都不用听了?”他不敢相信自己蓄意冷落她一年,她居然还是这般不识相。 “你又不承认我是你的贴侍。”她扁了扁嘴道。 可不是吗?虽说二少把她给了他,然而他却甚少正眼瞧她,甚至不会遣她做任何事……不过,说到底好似是她的错,因为她不该在一年前打算偷跑…… “那你有把我当成主子吗?” 有哪个贴侍敢这样出言顶撞主子?就只有她,被宠坏的贴侍!天底下有哪个贴侍可以像她这般,过得比主子还要快活? “我……” “起来吧。” 第4章 他不耐烦地扬扬手。 巧葵尽管再不愿意,也得乖乖地离开案桌,起身时还不忘小声嘟囔着:“这又不能怪我,微柘教我的又不是这一种……” “你以为总舵只做木材生意?”他没好气地问。 缓缓地坐在案桌前,抬眼见她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他蓦然惊觉,他与她似乎已经整整一年不曾这般相处过了。 “我……” “不要又说微柘没跟你说过!”见她一脸心虚,他便知道自个儿猜对了。“你要搞清楚,你不是初入轩辕门,更不是头一天待在广陵;跟在你家二少身边多年,你至少也曾经跟着他一块儿跑进跑出的吧?” “可是,二少每回都是带我去吃香的、喝辣的……”见他的神色阴鸷,她愈说愈怕,到最后不但声音没了,连螓首也垂下了。 “就算他待你好,给你好吃的、好喝的,但至少你也和他一起收过田赋吧?” 哼!莫怪她不当他是主子了,毕竟他还不曾让她吃香喝辣过……不过是吃吃喝喝罢了,她的心也未免太容易收买了吧? “没有。”她想也没想地道。 “没有!?”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怎么可能?有关田赋的事从以前就是由你家二少负责的,他没教你吗?” 她摇了摇头道:“二少每回都要我乖乖地坐在一旁,有时要外出时,也交代我不用跟着一道去,要我把东院打理好便成。”瞧瞧!相比之下,跟在二少身旁是不是幸福多了? 闻言,君从三不禁翻了翻白眼。 那个笨蛋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什么事都不交代贴侍去做……他将她宠过头了,害得她现下什么都不会!他倒是轻松得很,拍拍屁股走人,不只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还留下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贴侍给他……真是教人不敢置信。 不对!他早该知道的,早在一年前就该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这么多工作,现下全落在我和微柘的头上……你知不知道你那主子有多混蛋!”他忍不住低吼两声。 忙得他焦头烂额,可她这蠢贴侍只会天天吹风、混吃等死! 巧葵不由得扁了扁嘴,感觉他骂的人虽是二少,可真正令他生气的却是她…… 可不是?倘若她懂得怎么帮三少分忧解劳的话,至少她也算尽了贴侍的责任;起码不会老惹他生气,更不会老是听见他的冷嘲热讽,要不就是被彻底漠视……既然她都已经决定要留下来了,自然得好好地表现,非要令他刮目相看不可,只是有一点,她觉得很奇怪。 “可,三少……你不是一直很想独揽大权吗?” 君从三迥拔的身子微微一震,难以置信地抬眼睇着她……她这蠢蛋也瞧得出来吗? “当我没说好了……” 不要这样瞪她嘛……倘若她说错话了,她可以道歉啊! 只是,从很久以前她便觉得二少与三少感情不睦,倘若不是为了独揽大权,又是为了哪桩? 三少人是坏了些,可他却相当正经,每件事都马虎不得;二少就不同了!就如三少说的,二少是有那么一点疯癫,可二少也没荒废过正事啊……横竖就是三少瞧不惯二少的行事作风,连带地也嫌恶她。 “哼。”他冷哼一声,别过脸,心头再度平静如水。 还以为她看出什么端倪了呢……哼!不过是个蠢丫头罢了,她哪里瞧得出他的心思。 “不过……三少,只要你肯教我的话,我应该是可以替你分忧解劳的。”见他的神色缓和不少,她才斗胆进言。 “我可不想再让自个儿更忙了。”他冷笑一声。 闻言,巧葵不禁又凑近他一些。“三少,好歹也要给我一次机会试试啊。”总不能什么都不教她,便没来由的嫌弃她吧? 见她心无城府地凑近自己,君从三随即往后退了一些,幽深的黑眸直瞪着她,令她乖乖地自动往后退了几步,委屈地扁起嘴来。 “我会考虑考虑。”他偷觑她一眼,无奈地别过脸,低声叹道。 “多谢三少提拔。” 听他这么一说,她的粉脸立即绽放迷人的笑,教一旁的他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像个娃儿似的,教我如何忍心拒绝……”他轻声低喃着。 第三章 冬夜正好眠,可不知怎地,她老觉得自个儿睡得不安稳。 有人在推她!好粗鲁……微柘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粗鲁了?她的骨头都快被她摇散了。 “微柘,等等嘛……”巧葵迷迷糊糊地道。 让她再睡一会儿嘛,反正又没事做,要她一大早起来作啥呢? 天天爬到楼台上做白日梦也是挺辛苦的,微柘应该要体谅她这个没人要的贴侍,天天得为了找些无聊事做煞费苦心;到了晚上,该是早早让她奇+shu$网收集整理入梦,到了天亮,该是让她多窝一个时辰再唤醒她嘛。 近年关,细雪如银针般飘落,点点雪花落在窗台外的梅树上头,冷冽的香气硬逼着她入梦不醒。 正好眠呢,不要吵她嘛…… 可,推着她肩头的人却对她的请求置若罔闻,益发使劲,逼得她不禁微恼地拧起眉头。 “微柘,你把早膳放着就好,我待会儿再吃……”她气恼地道。 微柘怎会这般不解她的性子,见她睡得正香甜,何必吵她呢? 真是的!好歹有十一年的交情了,她该是懂的呀…… “好个福大的贴侍,居然连早膳也要动用我的贴侍送进房里!我怀疑你根本不是贴侍,而是专会差使人的大小姐。” 带着戏谑意味的嗓音,仿若冰雪般一古脑儿地落在她暖暖的被子里,尽管神智不甚清醒,她却已自动弹坐起身。 眨了眨惺忪水眸,巧葵瞪着一脸阴鸷的君从三,不由得缩到床角。 “三少……”她在发梦吗? 不对,眼前的男人真的是三少,而且……她好冷喔! 敛眼一瞧,发觉身上的被子掉了,她想将之拉起,却见他凌厉的目光似箭般射来,她不得不扁嘴放手。 天气真的很冷嘛……她不过是多窝了一下,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微柘押船北上了。”他睇着她半晌才道。 “哦。”对了!几乎每个月微柘都会押船送木材到汴州去。 “我待会儿要去收田赋。” “哦。”偷偷打了个呵欠,巧葵勉强睁开又酸又涩的眼。 听她这般答复,君从三不悦地双手环胸,幽黑魅眸直瞪着只有六分清醒的她。 “就这样?”“嗄?”不然哩? 以往微柘押船北上,三少也不曾找过她呀!不论他要做什么事都不曾唤她一声,现下同她这样说……作啥呀? “是谁说要替我分忧解劳的?”他的声音冷硬,是发怒的征兆。 巧葵用力攒紧眉头,细细分析他话中的意思,突然击掌。“三少!你是要我陪着你一道去吗?” “这是你的本分!”他怒斥。 谁需要她作陪?她搞错自己的身份了吧? “是。”他的怒喝仿若一桶当头淋下的冬雪,教她霎时清醒,赶紧跳下床。 可不是?她怎会把这事儿给忘了? 都怪三少,他向来是不睬她的,谁知道他昨儿个说要考虑,今儿个便要拖着她去收田赋……她该感到开心吗? “还不快些,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见她跳下床榻便杵在一旁发愣,他没好气地放声怒斥,随即转身走出她的房间。 巧葵抬眼睇着他的背影,见他替她带上了门,不知怎地,竟缓缓地扯出甜笑。 这样也挺不错的,否则天天吃喝玩乐外加吹冷风,她也是挺累的……现下就先这么着吧! 外头虽无大雪暴雨,可飕飕冷风却快要刮进骨头里。 巧葵小跑步地跟在君从三身后,二人在城外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无论停了多少次、走了多少户,她始终不解。 不解什么? 方才收了几户田赋,可三少收的金额都不同,教她大起疑心……虽说,她不曾在冬令时陪着二少在外头收田赋,可她知道田赋应该是每一户都一样,怎会相差如此之大? 离开刚收完田赋的人家,巧葵偏着螓首想破头也想不出缘由,她索性往前跑上几步嚷道“三少!为何每一户的田赋都不一样,是不是你从中拿了好处,然后……” 眼前的男子突地停下脚步,她一时反应不及,结结实实地撞上他的背,疼得她连话都说不出口。 “你这蠢奴才!”他不禁怒声斥道。 “三少……”倘若她又说错话了,就大人有大量地别同她计较嘛,反正又不是头一回了,他应该习惯了吧? “在来的路上,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吗,”他没好气地提醒。 “嗄?”有吗? 她那时还不太清醒,可能……听漏了。 “怎会连这种事也要我一说再说”他乏力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快步往前走。“不是同你说过了,得分田地大小、土地贫瘠肥沃、种植谷类、人丁多寡,再决定田赋要收多少吗?” 她就非得说些没脑筋的话伤他吗? “哦……”她好像有点印象。 对了!要不然就不公平了……说得对极了。 “三少,对不住,我一时嘴快……”她扁了扁嘴,走在他身后,快步跟上。 “哼!那八成是你的肺腑之言吧。”他头也不回地道。 真搞不清楚她那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会笨到这种地步!在她眼里,八成只有不二那笨蛋才是真正的清廉,而他就像专门压榨他人的奸商,甚至还不忘中饱私囊。 第5章 有啥法子?他又不像不二那笨蛋只会宠她……正如义父说的,太过刚直的人总是惹人嫌,唯有疯癫的不二独受义父青睐,连到长安也不忘带他一道上路,更不忘替他牵成姻缘。 一样都是教他给捡回来的,为何际遇却相差如此之大? 他们这些被丢在广陵的义子,不只被放任着自生自灭,每年还得挤出大笔银两供他老人家花用…… “三少,我只是说错话了嘛。” 耳边突地传来她愧疚不已的道歉,他微挑起眉,冷声道:“你不过是直话直说,有什么错?” 听他这么说,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加快脚步跑到他身旁,她小小声地道:“三少!我失言了、我说错话了,你罚我吧……”是她的错,她没道理不承认,况且她要是不认错,到时候他肯定又说是二少教坏她了。 君从三觑了她一眼,哂笑道:“倒是知道自个儿的分寸了。”她也会认错? “三少……”她扁起嘴央求。 君从三再睇了她一眼,随即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然而方才的恼怒却在刹那间消失了大半,可……他不会好心地告诉她。 “三少,等等我。” “我不等你。”君从三头也不回地道。 “三少……”打她起床至今,这一双腿都没怎么歇息,现下让她歇一会儿,算是过分的要求吗? 就算她说错话了,可他也不能这样罚她呀!再说,都过了晌午她还没用膳耶……她养尊处优的肚子喊饿啊! “你待会儿想不想吃香喝辣?”他的步调依旧没放缓。 “咦?”她在后头追赶得辛苦,尽管有点无法置信,可是怕他反悔,她连忙应了声:“要!” 怎能不要哩?她会哭的。 只是,他怎会突地说到这事儿了?他不是在生她的气吗?怎会想要带她去吃香喝辣? 以往,好似也不曾听说他带微柘去吃香喝辣…… “那就快些。只剩下最后一户了。” “哦。” 她笑得水眸微弯,脚步也显得轻盈不少,却突地发觉天上不断飘下细雨;她赶忙撑起一直拿在手上的油伞,小心翼翼地不让半点雨丝袭上他的身子。 君从三侧眼瞪她,教她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见他那双凌厉的眸子紧瞅着自个儿,她不禁有点胆怯地问。 她什么话都没说,不可能又说错话了吧?再者,她替他撑伞,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可他正瞪着她,却是事实。 呜呜……三少的脾气真的很难捉摸。 “三少?”见他恼怒地推开油伞,快步往前一跃,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随即不见踪影,她不禁傻愣地对着空气唤他。 她又做错什么了? 难不成三少是嫌她撑伞撑得太慢?可她已经尽量快了……怎么自顾自的跑了,她该怎么办? 不对!她的美食佳肴哩? 她到底又是哪里得罪他了?他的性子比入冬的气候还要教人难以捉摸…… 坐在西院大厅内,巧葵一边打盹、一边努力打起精神。 她真的不知道三少究竟是上哪儿去了;可现下微柘不在,她好歹也要担起贴侍的责任,负责守门。 她从没守过门,不知道自个儿到底要不要等他,可……早过了掌灯时分,主子尚未回来,身为贴侍的她,总不好早早就寝吧? 但……他到底回不回来啊? 二少以往常常彻夜不归,倘若三少也同他一般,她在这儿等,岂不是像个傻子?况且,一旦人夜天候又冻了几分,大厅又没起个火盆,坐在这儿耗着,可真是一种折磨。 到底该不该再等下去? 已经是二更天了,说不准三少根本不打算回来,她干脆回房窝被子……可,若是他回来却发觉她没等他,到时候又拿二少拐弯抹角地骂她,难受的人还不是她。 唉!摸不透啊,好久以前就摸不透三少的性子,可她也没打算要摸清楚他的性子,只不过现下主子换人了,她再不愿意也不行。 真是不懂他突地离去是为了什么…… 好倦哪……先睡片刻好了,她的眼睛酸涩得快要睁不开了。 心念一定,她合上的眼便不愿再睁开了,索性往旁边的茶几一趴,连脚都缩到椅子上温暖有点发冻的身子,安心地打起盹来,压根儿没发觉有道身影已悄悄来到她身旁。 “谁准你在这儿睡的?”毫无预警的暴怒声,毫不客气地在她耳边响起。 巧葵蓦然惊醒,仿若惊弓之鸟往前一跳,直往君从三撞去;不过她没将他撞倒,反而撞进了他冰凉的怀里,教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三少?”她干笑着,很识相地往后退了一步。 怪怪!方才好似有什么东西刷过她的唇……既干涩又冰冷,八成是三少身上的袄子吧,手工真差,磨得她的唇有些发疼。“这是什么天气?你居然没起火盆便在这儿打盹,你该不会打算将自个儿的脑袋冻成雪块吧?你还嫌自个儿不够笨吗?”君从三冷睇着她有些发白的唇。 “我……我在等你。”她嗫嚅着。 早知道就不等了,无端招来一顿臭骂。 “有什么好等的?难不成没了你守门,我会找不到自个儿的房间吗?我又不是你家的蠢二少!”他没好气地吼道。 “二少不蠢,三少……你别老是这般说他嘛。”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们好歹是义兄弟,何必一开口便这般伤人,全然不留情面? “怎么?骂你的主子,伤着你的心了?”他哂笑道。“多多少少。”好歹是她伺候了十余年的主子,虽说她没怎么尽到贴侍的责任,可二少待她极好,做人总是要感恩图报嘛。 “你倒是挺忠心的……”他不客气地啐了一声。“可惜的是,你家主子不领你的情奇+shu$网收集整理,已在长安成家立业了!” “三少……为何你对二少这般厌恶?”还连带地讨厌她。 君从三瞅着她一头雾水的神情,更加气恼。“厌恶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他就是讨厌他,成不成? “那……三少又是为何厌恶我?”其实,她也知道自个儿没权利这般质问主子,可她就是想知道嘛……无端端地让人厌恶,她心里也不好受呀。 “我何时说我厌恶你来着?”他努力地压下怒火。 这丫头真是来磨他的性子的,她总是可以轻易地在他的心底点燃一把难以熄灭的火。 “你嘴上没说,可……”她再蠢,也会发觉不对劲啊。“就像今天你说要收田赋,下雨了我替你撑伞,你却二话不说地走了,还说什么收完最后一户要带我去吃香的、喝辣的……”结果,她只尝到满口冰雨寒风。 “你既然知道我要收最后一户,为何没跟上?”他别过脸去,偏偏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我又不知道最后一户在哪儿……”她也想过要追啊,可她又不知道地方在哪儿。 “要出门前,我不是有拿册子给你瞧过吗?”他咬着牙怒问。“咦?”有吗? “我要你看清楚上头每一户要收取的田赋,要你看清楚每一户人家在何方,结果你……”简直是蠢得令人匪夷所思……她到底在想什么?“我……” “瞧瞧你家主子把你宠成什么样子了!田赋之事全是你家主子在处理的,跟在他身旁的你,怎会一点都不懂?”他真是受够了。“你回房吧!没事就待在房里,我会差人替你送早膳过去,我和你家主子一样待你像个千金小姐,你回去吧!” 早知道她一窍不通,早知道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可他就是气,气到几乎无法自持。 然,他气的到底是哪一点只有他最清楚……绕了一大圈,他最气的是自个儿!不愿承认的是……不二对她果真疼惜,而她更是习惯了不二的疼惜;两人之间压根儿不似主子和贴侍,说是夫妻似乎还贴切些…… 混蛋!管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何必这么气? 可,他就是气,气自个儿何必多管闲事!放任她自生自灭不就得了?何必硬逼着自个儿像不二那般宠溺她? 一个是君不二,一个是君从三,他何必摆在一块儿比较? 就像今儿个,倘若不是他说要带她去吃香喝辣,她会那般好心地替他打伞,甚至把伞都让给了他,尽管淋湿了自个儿都无所谓? 只要有人待她好,她便能轻易地对人推心置腹? 笨女人!难不成她只要有得吃喝便已足够?她未免太容易被收买了吧! 然而最蠢的人却是他……不过是听了她的软声央求,他便忍不住想带她上酒楼……这是她与生俱来的魔力,还是他变蠢了?“三少……”她一头雾水地瞪着他。 真的犯得着这般恼火吗?早知道会惹得他这般不快,她会乖乖地闭上嘴……不不不!她应该要更聪明一些,打一开始就别守门…… “还不回房!”他怒声咆哮,长指指向外头的小径。 “是。” 微柘……呜呜,你到底还要多久才会回来啊?她真的摸不清楚三少的性子,更不可能知道他到底在气恼什么……她只知道自个儿往后的日子铁定会很难过,说不准就算微柘回来了,她一样没有好日子过…… 见她一脸委屈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通往东院的小径,他的眉头不由得紧紧拢起,恼火地坐在一旁。 蠢女人!真是蠢得教他不知道该怎么骂她。 天候这般冻,她居然坐在这儿等他……该不会是不二留下的规矩吧?哼! 第6章 她还真是忠心,而不二更是比他知道怎么掳获人心…… 是啊!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像不二那般收买到她的心。 君从三微恼地钦下深沉的黑眸,长指掠过温热的唇,眉拧得更紧了。 不过是一个不经意的吻,也能教他这般雀跃,他简直是……病入膏盲、药石罔效了。 第四章 西院书房前,一抹鬼祟的身影在梅林里穿梭。 巧葵移动着自以为相当轻巧的脚步,悄悄来到最靠近书房的一枝梅树后头,缓缓地探出头来,澄澈的水眸眯起,直睇着里头看似忙碌的君从三,不由得缓缓地叹口气。 三少今儿个早上,真的命人送早膳到她房里…… 感觉挺好的,可是有点怪,因为她是替主子分忧解劳的贴侍,而不是需要人服侍的主子。 虽说二少以往也曾命人这般伺候过她,可那时她觉得新鲜,压根儿不觉得有何不妥;然,三少现下这般待她,便教她如坐针毡般地难受。 可,要她再去问他,有没有什么事帮得上忙,她又开不了口…… 她怕自个儿口拙,一不注意又惹得他发怒,可若是她什么都不说,难不成真要让情况恶化下去? 罢了!认错吧,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只要她大声认错,三少没有不原谅她的道理……可,三少似乎心情不佳,这时候进去,会不会有几分自投罗网的意味? 呜呜……她该怎么办才好? 她举棋不定地把脸靠在树干上,额头轻轻地撞着树干,烦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来这儿干嘛?” 突地,她从眼前这一株梅树跳到后头的梅树旁,头一次发觉自个儿的轻功好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再抬眼,见着来者不是君从三,她不禁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末华,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就说嘛,声音不太一样……可,八成是被三少吓惯了,害得她只要身旁有人唤她,便会受到惊吓。 “我才教你吓了一跳哩,没事撞树作啥?”他没好气地问。 “呃……” 她干笑几声掩饰窘态。 总不能同他说,其实她是因为三少的关系,才会这般失常吧…… 末华见她穿得单薄,立即脱下身上的袄子。“天候这般冻,你好歹也穿件袄子再出来吧。” “我忘了。”总不能说她是因为愈想愈气,所以忘了抓件袄子便往外跑吧? 难怪她老觉得天候冻得令她有点头昏脑胀,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根本就没睡饱……只睡了两个时辰,对她而言确实是不够的。 谁要三少昨儿个说了那一席话教她难得沮丧地睡不着,一大早又差人送来早膳,她扒了两口菜便气得丢下筷子,随即晃到这儿来…… “这事儿也能忘?” 他不禁轻笑出声,大手覆上她的头。 “哎哟!你别老当我是娃儿,我不过是一时忘了。”啐!她够大了,别老是当她是娃儿玩她的发。 “一时忘了就是个娃儿。”他继续戏弄她,甚至把她的发给弄乱。 “末华!” 她不禁娇嗔着。 天晓得每天光是要照料这头长发就够她忙的了!他居然如此狠心地弄乱她的发……微柘又不在,要她再弄一回,她肯定会气得剪发。 “哈哈哈……” “哎哟!”很过分耶,怎会有这样子的人啦? 若不是看在他也算是自个儿的师兄,她老早一拳打飞他。 “是谁?在那儿吵什么?” 几乎可以震天撼地的吼声传来,两人同时往一旁探去,果真见着君从三一脸阴鸷地瞪着他们。 末华自动退开一步,弓着身子逃离现场,留下被吓傻的巧葵百口莫辩地站在梅树旁。 “呃,三少……” 呵呵、呵呵……她要说什么才好? “瞧瞧你把自个儿弄成什么鬼样子!” 他厉声咆哮。 “嗄?”她攒眉往下一探,瞧见末华的袄子半挂在她身上,一半则滑落在地;而她好不容易梳理好的发……肯定像个鸟巢,她可以想像自个儿现下是什么鬼样子。 “你还杵在那里作啥?” 闻言,她随即快步地跑进书房。 “是谁让你进来的?” 见她踏进书房,他的火气更加炽盛。 一大清早跑到他的窗前打情骂俏,还让末华将她的发给弄乱了……他怎不知道他俩有这般好交情? 是不是不二那家伙不在了,所以她想要找个新目标? “可……”三少的意思不是要她进来吗? “罢了、罢了,你想待下便待下,可不准你再吵我,一旦吵着我,我会立即把你轰出去!”外头那么冻,她怎会笨得连件袄子都没穿?她该不会笨得连哪天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是。”总算得到允许,她可以赖在这儿了。 尽管什么都不做,但好歹她也跟在主子身旁,这么一来应该就不算是偷懒吧;而且,她也不用再绞尽脑汁思忖着要怎么混进书房。 君从三抬眼探向她紧抓着袄子的手,微恼地拧起眉。“里头有火盆,你还不赶紧脱掉那件脏袄子!” 不过是件破袄子,犯得着抓得这般紧吗?怕冻的话,她不会凑过来一些吗?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蠢到这种地步…… “是。” 乖乖脱下末华的袄子,可她并没有凑近他一些。 乖乖地坐在一旁也算尽了责任吧?以往二少都会要她乖乖坐在一旁,现下如法炮制,也算是勉强合格了吧? 她抿着唇,脸上漾着笑意,潋滟水眸直睇着低头看着账本的他;飞扬的眉、挺直的鼻、紧抿的唇……浓密如扇的长睫令他那一双眼看起来更加深邃。 咦?三少有长得这般好看吗? 她从来不知道三少长得一点都不比二少差呢……原来他不臭张脸、不对她大声咆哮,便是这样的面貌……对了!三少去收田赋时,尽管脸上没有笑意,至少也不阴冷得吓着人。 可他待她,却是凶恶得紧。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着她眉头便蹙得紧,嫌恶的表情教她忍不住想逃。 唉……他讨厌的明明是二少啊,为何连她也被拖下水了?她不记得自个儿曾经得罪过他…… “你在瞧什么?”他突地冷声质问。 她急忙调开视线,尴尬地笑了笑。 “没什么……”哎呀,她怎会瞧得出神了? 君从三冷冷地自她身上收回目光,幽深的黑眸直瞪着账本,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方才她和末华打情骂俏的画面,不由得低咒一声。 “你方才在梅林里头晃了那么久,到底是在作啥?”他头也没抬地问。 混账!他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问了……自以为不会太介意,可天晓得他介意得连账本都瞧不下去。 “三少,你发现了?” 她以为他应该没有发现才是。 “别再拿你那蹩脚的功夫惹我发笑。” 她该不会蠢得以为自个儿的功夫很了得吧?所有的贴侍里头,就数她的功夫最差,连基本功都差的贴侍若是保护得了主子,天空大概会下红雨吧? “是吗?” 她的功夫真有那般差吗?可二少夸过她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解开绑着头发的细绳,以纤指梳理着打结的发丝。 沉默了半晌,他又开口了:“我倒不知道你和末华这么熟稔。” 她抬眼睇着他,虽不解他为何这么问,倒也不以为意地继续整理头发。“毕竟是一块儿长大的,自然有几分熟悉。”不过,他的性子不好,老爱弄乱她的头发,天晓得她拿这一头长发向来没辙。 “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没好气地瞪着她的蠢样。 “我?”她抓着一绺打结的发苦笑。“我的头发打结了,所以……” 她也觉得此时此刻这么做不太恰当,可总不能要她顶着一头乱发再晃到外头去吧? 再给她一刻钟,让她先把头发梳开,随意扎个辫子应急便可。 “你这样东扯西抓,要整理到什么时候?” 他不禁长叹一声,随即起身走到她身旁。 “三少?”她不解地抬眼,见他粗鲁地抢过她握在手中的一绺发丝,令她的长发散乱于身后,随即便感觉到他正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丝。 “你的头发怎会这么粗?”真是教人不敢相信……说不准他的发还比她细些。 “就是那么粗啊……”她无奈地道。 她怎会知道为什么?打她出娘胎至今,她的头发一直都是这么粗的,又不是现下才变成这样的。 不对……她想这问题做什么? 古怪的是,三少为何要帮她梳头发? 这……他待会儿会不会从她背后捅她一刀啊?他的度量小归小,但不至于使出这般卑鄙的手段吧…… “冷吗?” 后头突地传来他难得的轻柔嗓音,教她浑身一颤。 “不冷……”她颤巍巍地道。 是她听错了还是怎么着?要不她为何觉得三少的嗓音出乎意料的轻柔?打她进轩辕门至今,还是头一回听着呢。 “那……你抖什么?”他不禁蹙起眉。 光是这样盯着她的背影,便能发觉她在发抖,倘若不是怕冷,又是为了什么? “没有呀。”她怯怯地笑着。 唉!都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说嘛,三少再怎么厌恶她,顶多是不理她,怎么可能捅她一刀。 是她想太多了……况且,就这样让三少梳着梳着,不知怎地,瞌睡虫似乎又爬上身了,教她的眼皮益发酸涩,忍不住地闭上双眼;三少的力道像柔柔的催眠曲令她昏昏欲睡……好舒服啊…… “你该不会睡着了吧?” 第7章 如鬼魅般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音量不大,却足以吓醒她。 “三少?”她睡眼惺忪地转身睇着他。 “你真的睡着了。”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我……”这怎能怪她?还不都是因为三少无端端地替她梳发,就这样梳啊梳的,舒服得教她直想打盹……不能怪她啦! 君从三微恼地瞪着她半晌,随即又走回案桌前。 巧葵不知所措地跟着来到案桌边,直瞅着又一头埋进账本里的他;方才分明待她不错的,还挺温柔地替她梳发,可现下……不过是不小心打起了盹,这也值得生气? “还杵在那儿作啥?不会过来磨墨吗?”见她扁着嘴站在他的斜前方,他不禁没好气地吼了声。 她这是什么委屈样?想让他内疚? 别傻了!倘若他真有半点内疚,岂会抑制不住自个儿的脾气? “哦。” 巧葵立即拿起墨条往砚台上头磨。 是啊!这也算是件差事哕。就说嘛,是三少不给她机会,要不然她岂会“英雌”无用武之地! 磨墨?小事一桩! 君从三冷冷地睇着她,唇角不禁逸出戏谑冷笑。“你以往都是这般帮你家二少磨墨的?” 瞧瞧!多神奇,居然有砚台不必加水便能磨出墨……真是了得啊。 巧葵一愣,不解他为何这么说,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对啊。”虽然她从没有实际演练过,通常都是在梦里头磨墨的。 可,有什么不对? “是你家二少教你这般磨墨的?”他不动声色地问。 “呃……对。”她沉吟了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 只是……这砚台可真是古怪。 她已经磨了一会儿了,为何还是没有半点墨水?难不成是这砚台不同,还是这墨条得要再加些东西才成? 可,二少没教过她呀……总不能要她在这当头同三少说,她不知道怎么磨墨吧?再者,不过是磨墨罢了,倘若她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会,这话要是传出去,她和二少还要不要做人啊? “你说谎的本领也是同你家二少学的?”他戏谑地冷笑着.幽黑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巧葵眨了眨眼,不懂他的意思。“嗄?” 见她压根儿不觉得自个儿做错什么,他立即倒了一些水到砚台上,从她手中取过墨条,在砚台上磨了一下子,墨水立现。 “我的砚台和你家二少用的不同,倘若不加上一点水,是磨不出墨水的。”他说得一脸正经,然而唇角逸出的却是嘲讽人的冷笑。 见状,她才恍然大悟,粉颊羞红似火,愣在当场说不出半句话。 怎么、怎么会这样?原来还要加水啊……她以前习字时,都是二少直接拿一碟墨水给她,她从未磨过墨,当然不知道要加水磨呀! 呜呜,二少为何不教她?害她陷入窘境…… “麻烦你将就点,就这么磨吧。”见她羞红了脸,还不敢正眼瞧他,他没来由的觉得心情大好。 “是……”她小小声地应着,难堪地拿起墨条往砚台里磨。 呜呜,三少根本就是蓄意要令她难堪嘛……想教她,直说不就得了,何必拐弯抹角地嘲笑她? 可恶、可恶,总有一天定要教他刮目相看不可! “喂!你在做什么?”墨水溅上了案桌,甚至染黑了他的账本。“我要你用磨的,你作啥用戳的?” “啊……对不住、对不住!”她拿起手绢擦拭账本,没将墨水吸掉,反倒弄糊了一整页……她不由得瞪大眼,盯着君从三青筋暴凸的手背,再缓缓地抬眼睇向盛怒的他。“三少……” “你给我滚出去!”他拍桌重喝。 混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简直要气死他了! 第五章 寒风凛冽,剐骨冻神。 巧葵瑟缩着身子,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下地扫着不断飘落在西院书房前的枯黄落叶。 呜呜,她已经从贴侍被贬为洒扫庭院的奴婢了…… 这几天,三少不准她靠近书房,就连门口都不准她逗留,俨然当她是凶神恶煞,就怕她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他。 她又不是故意的…… 没度量的主子,真不知道微柘怎么受得了他。 早知道会惹他发火,她就该乖乖地待在房里,况且一睡醒便有人送早膳过来的日子也不错啊!至少可以让她假装自个儿是个千金大小姐,满足一下虚荣心,总好过天天挨骂。 不管怎样,绝对好过扫落叶的下场。 好冻的天气……三少就窝在书房里,烤着火盆、喝着热茶,而她却得站在灰蒙蒙的天空底下,吹着冷风、扫着落叶……她从来不知道自个儿是这么可怜的,以往有二少在时,她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呜呜……她好想二少,想念二少老带她去吃香喝辣,甚至只要一入冬,便要她在房里窝着。 二少真是个好主子啊,不似三少老像个恶鬼般欺侮人。 不管了!这一回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改日等微柘回来,她定要收拾行李到长安找二少不可。 对!就这么决定了,这一回绝不心软。 她暗自下定决心,拿着扫帚胡乱地扫着落叶,东撇西撇,好似正在写大字,压根儿没发觉后头有人逐渐靠近。 “你还在扫?” “末华。”她回过身,扁了扁嘴,带了点撒娇意味。 呜呜……她好可怜喔,待在这儿受人欺凌;不过,幸好她还有末华这位好兄长在。 “你怎么这么笨?这些落叶是扫不完的,你只要把落叶扫到小径旁不就得了?”末华一手端着热茶,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 “是这样子吗?”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当然可以。”他不禁低叹一声,发觉她身上冻得很,立即倒了一杯热茶给她。“你怎么又穿得这般单薄?不冷吗?” 她摇了摇手,不肯接过热茶。“不冷。”她气得浑身发烫。 “不喝—点?” “那不是要给三少的吗?” “让你先喝一口,只要你不讲、我不讲,三少不会知道的。”他再次把茶杯递给她。“快点!你的发冰得好似要结冻了。” “是头发冰又不是身体……”她半推半就地接过茶杯。 就这么喝了,成吗?倘若一个不小心被二少知道了,届时她岂不是要被骂到耳朵长茧了7 “再不喝,待会儿便要让三少给发现了。”见她犹豫不决,他不禁出声催促。 “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唷!这到底是怎么着?” 可,就在她的唇才碰着杯缘时,便听见书房里头再次响起鬼魅般的声响,寒意从脚底板窜起,狠狠地钻进心窝。 她随即将茶杯放回末华手上的托盘,拿起扫帚胡乱地扫着,愈扫离书房愈远。 她头也不敢回,只是愈走愈远……倘若她现下回头,他肯定会给她一顿臭骂,要不是她够争气,说不准没两句便让他给骂哭了。 可她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更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自然不会将他的谩骂搁在心头,只是听久了……会很难受的,毕竟很少人会如他这般严厉地责骂她。 就连去世已久的君老都舍不得多说她两句…… “巧葵!这里有位秦嬷嬷,说是要见三少。” 她一直往前走,守门的小厮见着她,立即朝她跑来。 巧葵狐疑地拧起眉,探向才踏进门的老妇人,轻声对着小厮问:“她找三少作啥?” “说是要给三少提亲来着。” “提亲?”对了……只要三少有了娘子,往后他有个随时可骂的人,说不准她的日子也会好过得多,那么她就不用逃到长安投靠二少了。“走走走!往里头走,我带你去见咱们三少。” 是啊!三少的年纪不小了,是该成家了,只是……以往怎么不见有人上门提亲过? 算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有个现成的媒婆,还怕成不了事? “巧葵,不需要通报一声吗?”小厮担忧地问。 “不用、不用,一切有我担着。”呵呵,倘若三少愿意娶妻,这下子不只是她,就连微柘也会好过多了;这真是个好法子,怎么她以往都没想到? 这位秦嬷嬷,来得正是时候! 书房里静默无声,偶尔有啪啦的声响自火盆里传出,还有书页翻过的声音。 君从三埋首睇着几本漕运账本,思忖着微柘这一回又会从汴州带回多少木制家具;然而不知怎地,硬是凝聚不了心神,黑眸不住地望向静静站在书房一隅的末华。 末华是君老极为推崇的门生,入轩辕门当个杂役实在是埋没了他……这是君老常在他耳边念着的事,也是他对末华仅有的认识。 不!现下又多了一分,那便是他极爱调戏巧葵;糊涂的是,那丫头居然浑然不觉……说不准他真的会安排他待在商行里,省得老是在他跟前惹他心烦。 思及此,他的浓眉不由得再次攒起。 啐!他为什么要为了那个蠢丫头做到这种地步?甚至为了她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 都决定了往后不再受她左右,孰知眼见心变…… 他就是受不了她和末华在他跟前打情骂俏……她撒娇时的笑脸,就不曾在他眼前出现过。 为什么他非要为了她,在心底这般挣扎? 管她作啥?由着她,岂不是什么事都没了? 可……偏是放不了手。 说不准,这一辈子真要这般为她伤神,折磨自个儿了…… “三少。” 第8章 正想着,那蠢丫头随即晃进他的书房,教他的眉头锁得更紧…… 不是说过不准她再踏进书房吗?况且,她方才不是躲他躲得紧吗?怎么又在这当头跑来?是等着领罚不成? “三少,有位秦嬷嬷要见你。”不等他开口骂人,她聪明地抢先一步说明来意。 “我不识得。” 君从三方要骂她擅闯书房,却见她又开口了—— “可我已经带她进来了。” 她连忙指了指身后走得很慢的秦嬷嬷,随即一溜烟地跑了。 “混账……”君从三不禁眯起黑眸,尽管一肚子火,却因眼前的老妇人而强忍住。“你是谁?” “老身是城里专门替人说媒的媒婆,今儿个是来同你提门亲事。”秦嬷嬷瞧了他一眼,立即拿出手绢擦拭额上的冷汗,老脸笑得有点僵。 “提亲?”他的眉攒得更紧了。 “不是谈三少的婚事。”她赶紧澄清,就怕他误会。 谁都知道广陵轩辕门,以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血腥之地,尽管现下做起正当生意,可依旧摆脱不了恶名;一般的人家光是听见轩辕门三个字便吓得退避三舍,谁还想要同他们成为亲家? 不过,近几年轩辕门出了“镇门六少”,而这六少倒也颇受名门闺秀青睐;可惜的是,这些爷儿却不将姑娘芳心看在眼里,就算她想说媒也无从说起。 而且这六人里头,最棘手的莫过于眼前的君三少了。 想当然耳,她绝对不会笨得自砸招牌。 “要不……”他微眯起黑眸,心头隐隐感到不安。“你是来做什么的?” 秦嬷嬷咽了咽口水道:“敢问三少府上是不是有位叫作巧葵的姑娘?”她向来是很有分寸的,知道轩辕门里的奴婢要出嫁,定要主子作主,所以她才会直接向他提亲;可不知怎地,她话都还没说完,他便显得有几分怒意…… “怎么着?”他的心微颤了下,神情却依旧淡漠。 “城郊有个力公子,说是喜欢上府上的巧葵姑娘,遂……”她原本说话挺流利的,可不知怎地,见着君从三的脸色益发铁青,她这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不知道三少可否……” “滚!”他低声咆哮,仿若隐忍着怒气。 “嗄?” 君从三缓缓地站起身,黑眸瞪着僵若化石的秦嬷嬷。“本少爷要你滚,倘若你不知道怎么滚,本少爷会差人把你丢出轩辕门!” 混账!别以为她是老人家,他就要敬她三分。 只要她说的话不中听,管她是谁,他一律不会客气! 闻言,秦嬷嬷拔腿就跑,书房里除了她凌乱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过了半晌,才听到君从三幽幽地开口:“末华,把巧葵叫来。” 他要她说个明白,否则他绝对不会这般简单便放过她! “三少?”一踏进书房,见君从三没坐在案桌前,反倒是呆坐于一旁的软榻上,巧葵出声轻唤。 方才听末华说,三少动怒了,可她不懂三少怎会动怒…… 算了!就算再过一百年,她肯定也摸不清他的脾气。但不管怎样,主子找她,她是非来不可;再者,她也想知道秦嬷嬷到底说成了亲事没。 “你惹出来的好事!”他没抬眼瞅她。 她先是一愣,而后点点头。“也不能这么说,是秦嬷嬷找上门来,说是要提亲,我为了成就一桩姻缘,便先领了她进来……”看来,肯定是失败了,下回她再找个伶俐些的媒婆。 算了!想骂就骂吧,横竖这也不是头一回了……骂吧。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主动带来媒婆,想逼我答应你的婚事!”他蓦然起身,怒火在他眸底燃烧着。 是谁准她这般放肆?居然没问过他的意思便引媒婆入内……她压根儿不知道她这般行径,教他多伤心! 她愣了好半晌才回神。“我的?不是吧,应该是提三少的亲事吧?”不是这样吗? “有哪一个媒婆会替哪家千金找个男人提亲的?” “这……” “男对女才是提亲!”他一步步地逼近她,“倘若秦嬷嬷要介绍好人家的千金给我,那是说媒,不是提亲!” 秦嬷嬷是来提亲的,是替城郊不知道哪家不知死活的蠢蛋来向她提亲的! 她为何要这般伤他的心? 难道他对她还不够纵容吗? 难不成要他像不二那般地宠溺她?唯有这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心吗?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只要给她酒足饭饱便买得到她的心? 还是不管他怎么做,她仍执意要逃? “呃……”是这样子吗?“那么……”是她会错意了? “你就那么想嫁给城郊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要不,为何她不经通报便带人入内见他? 以为她迷糊得紧,孰知城府竟然这般深沉。 “嗄?”她一愣,一头雾水地瞪着他。“我为什么要嫁给城郊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而城郊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到底是谁?” “你还装蒜!” “我……我没装蒜啊。” 她哪知道城郊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是谁。 “倘若不是你老早便想嫁人,为何要直接带着秦嬷嬷到书房见我?” 以为来个先斩后奏,他便会答允吗? 绝不! “我没有细想,所以就带她来了……”她吞吞吐吐地解释着,随即又导回正题:“再者,我甚少出门,哪知道城郊那不知死活的男人到底是谁,我根本不知道啊。” 真的不知道嘛…… 倘若骂她守门守到睡着,她承认;倘若骂她磨墨磨到弄脏了账本,她也承认。只要真是她犯错,她绝对会承认,可这件事教她如何能承认? “那你说,为何对方去差媒人来提亲?”君从三仿若是问案的大人,一步步地逼近巧葵,非要逼她说出实情不可。“倘若不是你到外头招蜂引蝶,又岂会发生此事?” 她居然背着他在外头与人谈情说爱……想她迷糊得紧,八成不识男女情爱,孰知她倒是精明得很! 可不是吗? 当初,她不就是老想要待在不二身边,等着他疼宠! 该死的女人! “我怎么知道?”她要问谁哩? “胡扯!”他怒声斥道。 她想逃,是不? 一年前打算逃到长安投靠不二,一年后,她则是另觅良人…… “真的啊!况且,当年进轩辕门,便知道这一辈子是难以出嫁了,我怎会做出这种事?” 当年签下的可是终身契啊!就算她真要出嫁也得由主子作主,是轮不到她爹娘做主的。 “只要主子答允了不就得了?”他哂笑道:“遂你打算先斩后奏逼我答应,是不?” 这法子是挺不错的,可他永远都不会点头答应! “我没有!就算你是主子也不能冤枉我。”她要生气啰,以为她会默不作声地任人栽赃,他就错了。 “否则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她怎会……啊,对了!“三少,你方才说到城郊,那个男人该不会是上回我陪你到外头收田赋时瞧见我的?” 闻言,他不由得一愣。 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 “就同你说了嘛……是他人喜欢我,我有什么法子?”不过,她还是有点小开心啦,证明自个儿不是没人要。 君从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有些难堪又有些恼火地吼了一声:“难不成都是我的错!” 撂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随即拂袖离去。 她傻眼地蹬着他的背影。 “那也不是我的错啊……” 第六章 喀啦、喀啦…… 不见烛光的房里不断地传来窗框被冷风吹得震动的声响,冷风自窗缝不断奇qisuu.书地往房里头钻,吹醒了蜷缩在暖暖被窝里的巧葵。 “可恶……”她低声暗咒。 该死!窗台早就裂了个缝,老早说要修,谁知道一拖再拖,眼看着已经入冬,却依旧没修…… 早知如此,她就寝前应该先到厨房要盆炭火,也不会睡到半夜被冻醒。 她翻过身,直瞪着窗缝,睇着穿透而过的月光,不禁低叹了声;自个儿到底要不要起身,先拿个东西塞着应急?可她好困,她不想起身啦,可冷风又冻得她睡不着。 该死!非要逼得她起身不可吗? 她噘起嘴,柳眉狰狞地攒起,感觉寒风不断地吹走依附在她身上的瞌睡虫,浓浓睡意渐渐飘散。 “哎哟!”她气恼地掀开被子坐起身,直瞪着不断透出淡淡银光的窗缝。 明儿个,她一定要末华过来替她修理这破窗台不可,她可不想要半夜三更又被冻醒。 气恼地下榻,早已习惯了不点烛火的房间,她直挺挺地往衣柜走去,从里头任意抽出一条大手巾,随即往窗台前进。 “吹!再吹啊!” 她火大地拿起大手巾往窗缝里塞,直到把窗缝塞得密不透风,全然透不过半丝月光,她才满意地往回走;可才走没两步,竟见着地上又透着光影,她难以置信地转身瞪着刚被她塞得密不透风的窗缝,大手巾居然不见了…… 耶……这是怎么着? 狐疑地走到窗台边,她的眉重重地拧起。 外头的风有大到可以吹走她的大手巾吗?方才,她塞得可紧的哩,就算外头刮起大风也不见得会…… 喀! 门板突地传来巨大声响,月光中一道古怪的黑影伫立在她的眼前,教她错愕地抬眼瞪着站在门前的男人。 第9章 三少!?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鼻息间的酒气令她更加不解;今儿个他拂袖而去,直到掌灯时分都没见着他的人,以为他今儿个不会回来了,孰知他不但回来了,甚至还直闯她的闺房。 “你居然没有守门。”如鬼魅般的声音在一阵沉默后响起。 “嗄?”她愣愣地瞪着他。 他不是说过不要她守门吗? “谁准你回房睡的?” 他手里扬着她方才塞进窗缝的大手巾,醉醺醺地踏进房里,大摇大摆地走到她的床榻上坐下。 “可……三少不是说了不要我守门吗?”她记得事情就发生在不久前,而且他还骂了她一顿,还叫她滚回房……咦?三少怎么在她的床榻上躺下了?这是她的床耶。“三少……” “冷死了,你不会去把门关上吗?”他舒服地躺在她的床榻上,觉得床榻上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可是……哦!”这是主子的命令,她能说什么? 乖乖地关上门,房里登时只剩下自窗缝透进的淡淡光痕,她就站在门边,百思不得其解地瞪着正躺在她床榻上的君从三。 他肯定是醉了,可是醉了……怎么不回房呢? 三少是不是醉得回不了房了? “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他扬着大手巾。 “呃……”不然呢? “过来。”他招了招手。 “哦。”尽管一头雾水,她还是顺从地走到床榻边,却没打算坐下。 这是规矩,她是不能在主子身旁坐下的;再者,她也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尽管主子没那心思,可她却不得不捍卫自个儿的清白。 “我不是说了要你过来的吗?” 他眯起黑眸,长臂一探,轻而易举地将她带进怀里,另一只手随即理所当然地环上她未盈一握的纤腰。 “三少?”她惊诧地低喊。 男人醉了都是这副德行吗?二少喝酒向来是浅尝辄止,所以她没见过二少喝醉的模样,现下的三少真的令她有点害怕……三少厌恶她,厌恶得几乎快要将她逐出轩辕门,又怎会…… 很羞人耶,她就这样趴在他身上……她这一辈子还不曾与人这般亲密过呢,即使是姐妹淘也不会这样搂搂抱抱的。 怪了!三少到底想做什么? 想坏她名节吗?可坏了她的名节,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他可不可以别搂得这般紧,教她光是要呼吸都觉得有几分难受……她是挺想要挣扎的,可又怕自个儿一挣脱,他便会恼羞成怒……唉! “你真的想要出嫁了吗?”他嗓音粗嗄地问,浓郁的酒气喷洒在她的鼻息之间。 “我?没有啊。”她连忙摇着手。 她说了,真的没有啊!她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 再者,她很清楚自个儿的终身大事得由主子作主,她岂敢自个儿拿主意。 “要不,秦嬷嬷怎会找上门来?”他放肆地将她搂在怀里,唇瓣刷过她温热细腻的脸颊。 或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出嫁……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以为只要将她关在轩辕门一辈子,她就会永远属于他……天晓得当不二决定留在长安不回来时,他有多雀跃;然而雀跃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只因她向来只听命于不二,俨然当他不存在,压根儿不听他的命令。 倘若她真的想要嫁人,他肯定挽留不了她,因为他不是她真正的主子…… 该死!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扰乱心神?她凭什么左右着他的心思? 他又为何如此可笑地让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为何他偏是抗拒不了她?他仿若睥睨天下的天之骄子,为何偏会折服于她? 为何老天偏要这般整治他?天下女子何其多,居然教他独独看上了她!教他如此地想得到她…… “我不知道啊,三少……” 怎么这话题说到现下还不停止?她不该私自带秦嬷嬷入内,她承认是自个儿错了,可……罚她便是,犯不着气得转身便走,如今又喝得一身酒臭地回来从头责问一回吧? 到底要她说什么?三少到底在介意什么? 况且,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又将她搂得死紧……虽说三少不至于对她有什么绮思,可他搂得这么紧,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说不过去嘛…… “三少……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她小小声地哀求着。“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男女授受不亲耶!” 不管他到底要问什么,好歹先放她起身,让她先点亮烛火;倘若他有意与她促膝长谈,她绝对奉陪到底,就算他打算耗上一夜数落她,她也会甘之如饴。 但前提是,他总得先松开她嘛。 经过了半晌,发觉身下的人似乎没有半点动静,她不禁轻声道:“三少?”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这可难说了,光是闻这酒味,她就快要被熏醉了,以往二少只要尝了些酒,必定会乖乖地倒头就睡,说不准……他已经昏睡了。 “三少?”她轻唤了声,发觉他没半点回应,想要以双手撑起自个儿紧贴在他身上的身躯,却发觉他环在她腰肢上的手似乎缩得挺紧的,教她拉不开半点距离,只能很难堪地继续趴在他身上。 可,这感觉真是古怪得紧……她如此亲密地贴在他身上,身上只着了件中衣,这岂不是等于赤裸地贴在他身上了? 这……教她怎能不慌? “三少?”她不由得轻声唤着。“三少?” 放开她啦!她不习惯这样,虽说暖和极了,但她觉得心愈跳愈快,总觉得怪异极了。 “吵死人了。”过了半晌,他才哑声道。 为了她,他把自个儿搞得心力交瘁,如今他累得想要休憩一下,她也不许吗? “嗄?”“我说你,吵死人了!”他怒吼一声,突地吻上她微启的唇。巧葵蓦然瞪大水眸,在黑暗之中,他那双饱含侵略性的魅眸,更显得阴鸷多情…… 感觉他的舌尖窜入她的口中,放肆地点数着她的贝齿,激起簇簇教她难堪又不知所措的火花,从唇舌之间蔓延到全身,燃起教她炫目的火焰…… “蠢丫头。”他啮咬着她丰润的唇,环着她腰肢的手却扣得益发死紧,害怕自个儿会忍不住要得更多。 “嗄?”她傻愣地放任他吮吻自己的唇,她的气息乱了、心跳乱了、一切都乱了。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感觉上像做了一场不着边际的春梦,仿佛一切都是假的,其实她一直是在做梦,其实她根本没有醒来,其实她还在睡…… “睡吧。”见她一脸傻愣,他温柔地将她带到身旁躺下,拉起被子将她裹好。 巧葵傻愣地眨了眨眼,紧紧地攒起柳眉…… 她不是正在睡吗,怎么还要她睡?难道……这不是梦! 不是梦……巧葵睁着布满血丝的大眼瞪着自窗缝透进的光线,现下她已经可以证明自个儿不是在做梦,因为君从三还躺在她的身侧,睡得正香甜……那么昨儿个的一切,不都是真的啰? 怎么会这样……巧葵见鬼似地缓缓自暖被中爬起身子,背贴着墙,不懂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三少喜欢她吗?不可能吧…… 她很怕他的……倘若他真的喜欢她,可不可以麻烦他转移目标? 但,实在是不太可能的,是不? 三少向来嫌弃她,见着她若能不暴跳如雷,算是她运气好,没将她赶出轩辕门已算他颇有人性,这样的人怎会喜欢她? 可他若不喜欢她,为何在这儿留宿一夜,甚至还……亲她?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你在做什么?”身旁的被子一掀,连带地也将君从三自睡梦中吵醒,阴冷的黑眸不解地瞪向一脸苦瓜样的她。 “三少……”怎么这么快便醒了?她……她要怎么面对他?君从三狠狠地拧起浓眉,缓缓地爬坐起身,敛眼思忖了半晌,突地侧眼瞪去。“你还杵在那边做什么?” “嗄?”不然呢?“见主子醒了,难道你不用去打洗脸水吗?”他没好气地怒吼一声。 “哦。”她傻愣地点点头,反正他是主子,他怎么说,她便怎么做;要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更揣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三少,你的脚……” 他的腿那么长,横过整个床榻,要她跳过去吗? 可,若是她没跳好压伤了他的腿,该如何是好? “你不会跳过去啊?”他没好气地道。“哦……” 她愣愣地看着那一双腿,正爬起身要跳过去时,却见他突地弓起腿,教她险些以脸着地,惨事发生之前,一只有力的臂膀及时将她拉起。 “你……你好歹也先看一下。”他不禁叹了口气。 方才见她犹豫了好半晌,他正想缩起脚时,她偏又跳了过来,真是……倘若不是他眼明手快,她这张脸岂不是要撞在地板上了?“我看了啊……”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嘛。 倘若他真是要让她过去,他不是应该要先把脚给缩起来吗?为何要等到她正要跳过去时才缩起脚来? 他分明是存心不良。 君从三想将她横跨在自己身上的身子捞起,却见她柔软的浑圆不偏不倚地贴在他的腿上…… “起来。”混账!一大清早的,她想做什么? “我……”她侧眼睐向他,见他一脸铁青,这感觉就如同往常一般,好似昨儿个晚上真的没发生什么事…… “还不起来!” 第10章 他有些难堪地低吼一声。 “是。”听他一吼她随即优美地跳下床,迷糊地套上靴子便往外跑。“真是的!都已经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他没好气地叹道。 乏力地靠在床柱上,昨儿个的吻仿若还留有余温,教他的心为之荡漾,不禁暗恼自个儿居然会把持不住…… 她发觉了吧?她再怎么蠢,也不可能没发觉到他的心思。 往后该怎么办?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只要对着她大吼几声便能粉饰太平吗?然后呢?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倘若她打算出嫁,倘若她不愿意再当他的贴侍,他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他不禁恼怒地拧起眉,心思纷乱得教他无从整理起,索性倒回床榻上,对着留有她体香的暖被直瞪眼。 该死!他为什么要为一个蠢女人如此煞费苦心? 第七章 三少他……到底是怎么着? 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不上来,却老觉得古怪。 唉!真是教她百思不得其解啊…… 冷风飕飕扑面而来,吹得楼台上的帷幔随风翻飞,而倚在栏杆边的巧葵似乎不觉得冷,攒眉直视远方。 这些日子以来,三少对她时好时坏,可至少他不会不准她踏进书房;不过倘若她又打起盹来,他定会不客气地对她鬼吼鬼叫,甚至二话不说地赶她走……感觉上,好似一切都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可她却老是记挂着那一夜。 不是她故意要记着的,她不是那种会惦记一些小事的人,可那一夜所发生的事,实在不算是小事啊…… 他闯进她的房里,搂着她又亲了她……这算是大事了吧? 好大的一件事呢!害得她现下只要一见着三少,身子便会忍不住发颤,心就会怦咚怦咚地跳个没完;他愈是靠近,她的心就跳得愈快,总觉得她就要昏厥了。 这些天,她因他那日莫名其妙的举止烦恼得浑身乏力,总觉得自个儿像是病了。 不!根本就是病了,她一定是病了,要不她岂会全身无力,成天懒洋洋的,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儿来? 唉!累啊,就是觉得累啊,她到底是怎么了? 都怪三少啦!无端端地轻薄她,却又摆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他是醉了,或许醉了便不记得那一夜的荒唐,可她没醉呀!尽管她努力地想要忘了那一夜,不想将那件事搁在心上,可是一见着三少,她便会忍不住地想起,然后心跳便会失序。 唉!三少像是没事人一般,唯独她依旧忘不了。 记着作啥?忘了吧、忘丁吧…… “你这蠢丫头在这儿做什么?” “三少?”喝!三少是什么时候飘到她身后的? “你又是哪条神经不对劲了,没事打自个儿的额头做什么?”他微蹙起眉,睇着已经被她打红的额头。 远远的,便见着这个蠢蛋站在栏杆边,不断地敲着自个儿的额头……她是疯了不成? “没、没呀。” 她干笑着,想要退到一旁,可他堵住了她的去路,想要绕到东边,却见到他的身子往东移去,打算移向西边,他又偏向西走;把心一横,往东跨上一大步,想要赶在他再次堵住路之前绕过去,谁知道下一刻她竟不偏不倚地往他身上“砸”去。 说对了!这感觉就像是砸了上去般地使劲。 “你……”君从三咬着牙,怒瞪着一头撞进他怀里的她。“你在搞什么?” 混账!他的身旁就是栏杆,她该不会想要一头撞断栏杆往下跳吧? “呃……对不住、对不住……”哎哟!他没事干嘛晃过来?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就得了? “还不起来?”他没好气地道。 “我……” 哎呀!不知道是她撞得太猛,还是病了,她觉得浑身乏力,又觉得头昏脑胀,教她一时半刻站不起身。 “你……”感觉她在自己怀里蹭啊蹭的,蹭得他欲火猝发,他不由得一把扯起她。“你到底在搞什么?谁准你赖在我怀里不起来的?你这是怎么着,该不会是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咦?”她傻眼地瞪着他。 到底是谁对谁有非分之想啊? 那一夜是他对她又搂又亲的,她可是什么都没同他计较,现下他反倒说她对他有非分之想,真是……做贼的喊捉贼! “啐!瞧什么?难不成你真是对我有非分之想,让我给猜中了?”见她睁大了眼,他没好气地转过身,准备下楼。 他当然知道她不可能对他有非分之想……瞧她这副蠢样,证实了他的想法一点都没有错。 “我没有、我没有。” 她摇着手,跟在他身后下楼。 “知道了,你吵得我的耳朵都快要聋了。”她犯得着说这么多次吗? “哦……” 嫌她吵……倘若不是他无端端地替她安罪名的话,她又怎么会义正辞严地加以澄清? 就说了,三少真是有些古怪,老是说些古怪的话,让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无端端地说什么非分之想,说着说着,她几乎以为自个儿对他真的有了非分之想。 可惜的是,她向来怕他,怕他多于敬他;倘若能不见着他,她心里头会觉得惬意得紧。 “微柘押船回来了,你要不要和我去接她?”他走在前头,嗓音意外地轻柔。 “微柘回来了?” 啊!可不是?算算日子,已经十多日了,去一趟汴州是该回来了,倘若不是三少,她怎会忘了。 “想去的话,现下一道走吧。”他淡声道,下了楼台,似风疾行。 “哦。” 她小跑步地跟在后头,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难道三少是刻意到楼台通知她一声的? 咦?他是这般好心的人吗? 可,若不是如此,三少这时候上楼台做什么? 哎呀,三少真是教人愈来愈摸不透了…… “微柘。” 跟着君从三到河畔接船,一见着正站在河畔与人交谈的微柘,巧葵随即迎上前去。 “巧葵!”一抬眼,她错愕极了。“你怎么来了?” 难不成是和三少起冲突,她翻脸扭头便走? “我随三少来接船。” 呜呜,好久好久没见着微柘了……其实不过是十多日未见,可感觉上却像是数个月未见似的。 “你跟三少一道来的?”这下,教她更加错愕了。 “嗯。” 若要说得正确些,应该说是三少特地带她来的,不过她可不会跟微柘解释得这般详细,毕竟那不过是她的揣度罢了。 毕竟,三少也不只有带她来,说穿了,或许是想让她早点见着微柘,但也或许是要她来帮忙卸货的。 天气不太好,船上的货皆是木制品,倘若淋到雨,那就不妥了。 “是吗?” 微柘稍稍退后一步,睇向巧葵身后的君从三,不着痕迹地挑起眉。 君从三发觉她狐疑的目光,冷声道:“微柘,要将这些货卸到哪几家商行,还不赶紧打点好!” “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不用了,你在三少身旁待着就成了。”她寓意深远地道。 “嗄?”待在三少身旁就成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解地缓步。走向君从三,见他一脸阴鸷地瞪着自个儿,不由得垂下粉脸。 待在他身旁……岂不是存心找骂来着? “你不去帮忙,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见她站在自个儿身旁,他有些气恼地赶着她到船上去。“你没瞧见上头正在卸货?” “哦。” “要答是,老是说哦,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是。” 她吐了吐舌头,往前疾奔跃上船,来到微柘的身旁,赶紧向她讨工作,省得主子又以为她在偷懒。 君从三抬眼睇着她在船上跑来跑去,一下子又跑上跑下,倒是没搬着什么重物,却很懂得怎么支使人去做事……这一点,她倒是精明的很。 而他……这几天掩饰得还算恰当吧? 她应该没有识破,是不? 他缓缓地敛下眼,要自个儿别将目光放到她身上去,然而才一收回视线,灰蒙蒙的天际便不断地飘下细雨。 他拉开嗓门吼道:“动作快一些,下雨了。” 该死!这是什么鬼天气,先前天际还透着淡淡光痕,现下居然压上一大片浓密的灰云。 “啊!” 船上突地传来惊呼声,他的目光自天空移至船上,见着方才还蹦蹦跳跳的身影,这当头居然倒在甲板上头。 “三少,巧葵晕倒了!”微柘在甲板上大喊着。 君从三呆愣地睇着躺在甲板上的巧葵,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纵身一跃,随即跳上甲板。 “微柘,你先去传唤大夫,其他的人将船上的货搬下去,倘若搬不完,先拿东西盖上,听见了没有?” 话落,他压根儿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听见,是不是会照他的指示去做,他立即抱起巧葵跃下船,健步如飞地奔回轩辕门总堂。 心剧烈地战栗着,不安仿若将他团团围住的网,教他无力得险些滑倒…… 轩辕门西院书房。 “三少,大夫说巧葵是染上风寒了。” 将昏厥的巧葵带回东院,微柘招来大夫看诊后,才缓步来到西院书房。 “风寒?”他状似不在意地问。 “大夫说,巧葵的身子似有不适,再加上这几天天候冻得很,八成是身上的袄子不够暖,所以染上风寒了。” 今儿个见着她时,便觉得她穿得单薄,可为何三少一点都没有发觉? 第11章 三少明明在意得紧;目光总是不经意地落在巧葵身上,可为何他从未在意过她一直都穿得挺单薄的? “谁要她不多加件袄子!”就说她蠢,可验证了,是不? “她没有袄子。” “什么?” “她以往的袄子破旧了,她懒得缝补,所以丢在一旁。”唉……他是真的没有在意过,还是他心里有什么幼稚的理由,教他没有发觉到这一点? 该不会又是顾虑二少吧? 三少对巧葵明明情有独钟,可为何他偏要拿这副冷淡的嘴脸,以及暴怒的口吻待她呢? “差人制件新袄不就得了?”他不禁发噱。 她非要和他这般见外不可吗? “我也这么同她说过,可她说,你不认为她是你的贴侍,所以她不能同你要。”微柘细长的美眸直睇着他,专注地观察他。 “这是什么鬼话?”他瞧起来像是会虐待下人的恶主子吗? 总之问题就是出在她身上,是她自个儿不开口,今儿个才会染上风寒的……简直教人不敢置信,她居然会蠢到这种地步,居然什么都不说,这算什么?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三少……我押船北上再回广陵,不过耗费十多日便发觉巧葵瘦了,身子更加单薄了。”他都没发现吗? “你是指我亏待她吗?”他气得跳起身。 是他不给她袄子穿的吗?是她自个儿不同他要的! 说什么他不认为她是他的贴侍,说穿了,根本是她不认为他是她的主子! 然而,微柘说话的口气,仿若在责备他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巧葵身体不适。 天晓得她身体不适,她自个儿要说啊,要不他怎么会知道。 她思忖了半晌后,仿若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缓缓地开口:“不!恕微柘直言,微柘只是想告诉三少,倘若你心仪巧葵,若不明说,巧葵是不会懂的。”这大概是她头一回如此对三少说话吧。 可,就怕三少压根儿不明白她的意思。 听她这么说,他的怒火霎时熄灭,傻眼地瞪着她,过了半晌才缓缓地眯起黑眸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瞧出来了吗?她看出什么端倪了吗?他是何时让她看出破绽的? 闻言,微柘缓缓地敛下眼,轻声道:“那么……就当是微柘说错话了,微柘先下去了。”既然三少不愿面对,她这个当贴侍的,似乎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原本见三少抱着巧葵奔回西院,以为三少打算不再隐瞒自个儿的情意了,孰知……他一样固执得教人憎厌! 见微柘转身欲走,他不禁开口:“她……” “三少?”她踅回睇着他。 君从三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她……还好吗?” “不好,巧葵的气色极差,这一次染上风寒,怕不是一日两日便能痊愈。” “是吗?” 他面色凝重地拢起眉头,见微柘的双眼直视着自个儿,他赶忙侧过身去,就怕一个不小心,便教微柘看穿了心思。 “三少,还有问题吗?”她有些期待地问。 他心虚地别过眼,扬了扬手道:“你下去吧。” “是。” 见她走出大门,他心绪混乱地落座,不由得拧起眉。 看来她病得不轻……无端端的,居然为了那个蠢理由而放任自个儿染上风寒,以为自个儿练过武不易染病吗?简直蠢到难以理解的地步! 可……微柘方才一提他才惊觉,巧葵似乎又消瘦了些。 是她吃得不多,还是怎么着? 打不二上长安之后,她似乎是吃得少些,原本就不丰腴的身子似乎又瘦了一圈……难不成是她害相思? 肯定会相思的,是不? 要不一年前,她也不会打算逃到长安找不二了…… “三少。” “你怎么又来了?”他侧眼探去,不知道微柘什么时候又绕到他的身后。 她方才不是走了吗?他怎会一点都没发觉她又走了回来? “微柘是替巧葵请求,请三少让她多歇几日,直到康复为止,不知三少……” “身子不适,自然得多歇息,这事儿还需要问我,难道你拿不准主意?” “我拿不准的是主子的心意。” “你!” 她……她到底是识穿了他几分? “微柘先退下了。” 欠了欠身,微柘随即转身离去。 他又恼又气地瞪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外的小径,狼狈又乏力地跌坐在椅子上,难堪地耙了耙发,不知所措。 第八章 近年关的夜里,阵阵袭来的风冰寒刺骨,轩辕门里的下人老早便上床窝着,只在几条主要小径上头悬着几盏灯。 灯火随着冷风摇晃,在地上映照出诡谲光痕。 东院下人房外没有半盏指引的灯,然而透过淡淡的月光,地上依旧看得见一道长长的影子。 君从三停在合上的窗户前,从一直没有修补的窗缝往里头瞧,透过桌上小小的烛火,睇着躺在床榻上的巧葵。 该死,微柘为何不在这儿? 他恼怒地拧起浓眉,走到门前,却犹豫着自个儿要不要推门入内。 然,短暂的犹豫就在听见她痛苦的低吟声后结束,他二话不说地推开门,登时发觉里头和外头一样冷。 该死!微柘是怎么办事的? 知道她染上风寒,知道她定会觉得冷,居然没在房里搁上火盆,岂不是存心要教她的病情加重? 他紧蹙起眉,走到她的衣柜前,随意抽出一条手巾将窗缝塞紧,再缓步走到床畔,就着烛光睇着她苍白的面容。 为何他压根儿没发觉她病了? 他明明发觉她的气色不佳,可为何他就是问不出口?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床缘落座,他的目光始终定在她那张苍白得教他揪心的小脸上。 没了袄子为何不说?身子不适为何不说? 以往,见她跟在不二身边,向来是有说有笑的,仿若什么话都能百无禁忌的说出口;然而在他跟前,倘若不是他向她问话,她绝对不会多吭一声……哼!见着他不会自动拐弯走,他就该偷笑了。 倘若不是这一回微柘北上之前,方巧有个机会教她赌上一口气,她才会老是在他身旁打转,否则这整整一年下来,除了三大节日,他很难得找得着她。 可……靠得再近又如何? 尽管她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依旧得不到她的心,她依旧不懂他的心思;可,就算她真的懂了又如何? 她会回应他吗? 她的心可能已绑在不二身上,也有可能是系在城外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身上,唯独不可能放在他身上。 那一夜,借着几分酒意硬是轻薄了她,尽管她的反应有几分生硬,可不消几日她便像个没事人儿,仿若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就当他是醉了,所以不同他计较……难不成以往不二也如此做过,她已习惯了? 习惯了?这种事能习惯吗?难道她压根儿不觉得怪? 他成天担心着她会问出口,可不知是她贵人多忘事,还是她真的少根筋,横竖她就是绝口不提……是不想提还是忘了提? 难道,他真的教她那般厌恶吗? 真是不懂,不二到底哪里比他好,为何她偏是对他情有独钟?他就不行吗? 倘若她真的无法对他动心,他该如何是好?继续和她耗下去,继续将她囚在东院,继续将她锁在身边?这样……他便满足了吗? “冷……” 正敛眼思忖着,却听见她痛苦的呻吟,君从三不由得抬眼直盯着她,见她蜷缩着身子,不断地抓着被子。 “该死,微柘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他低咒一声。 没火盆,就连一床暖被子都没有……明知道她病了,却没办妥事,若是巧葵给冻得病情加重,他非唯她是问不可! “呜呜……” 巧葵的呻吟仿若低泣,断断续续地打进他的心坎,教他担忧地蹙起浓眉;温热的大手抚上她冰凉的颊,却突地被她缩在被子里的手给抓住。 “好冷……”她紧闭着水眸,紧抓住他的小手抖个不停。 “很冷吗?”他用双手搓着她发烫的手。 感觉身旁有般可以帮她祛寒的热源,她不自觉地蜷着身子往热源靠近。 见她像只小白兔般靠在他的身边,他突然扬起苦笑,爱怜地轻抚着她的脸;他在她身旁躺下,拉起被子钻进被窝里,将她发烫的身子纳入怀中。 虽然可恨却教他放不下心的蠢丫头啊,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明知道她的心不在他身上,明知道她嫌恶他,可他依旧遏抑不住早已根深蒂固的情愫,忍不住想要亲近她,哪怕是借酒装疯,哪怕只是充当一晚的火盆替她暖被…… 好暖……谁这么好心,替她把房间弄得这么暖和? 啊!一定是微柘,因为微柘已经回来了。 呜呜,微柘待她最好了,就知道她绝对不会弃她于不顾的…… “起来喝药了。” 咦?微柘的声音怎会变得这般粗嗄?这不是男人的声音吗? 愣了愣,她突地张开酸涩的眼睛,瞪着眼前的阴影,一时半刻也瞧不清这张逆光的脸。 不过,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 “三少?”她怯怯地喊着。 “嗯。”君从三微挑起眉,侧过身子坐在她身旁,大手轻轻地抬起她的后奇qisuu.书脑勺,一手端着药碗。“喝药了。” “这……”为什么三少会在她的房里? 第12章 而她……是怎么着?“风寒哪,笨丫头。”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你在甲板上晕倒了。” “哦……”这么说来她好似有点印象,老觉得头昏脑胀,原来她真的病了;她还以为是因为揣度三少的怪异举动,以至于想得头都疼了,原来她是真的病了。 “喝药吧,喝完之后再吃点东西。”他把药碗凑到她的嘴边,全然不给她抗拒的机会。 “哦。”她乏力地微蹙起眉,乖乖地喝了一口,随即被烫得皱眉。“烫吗?”见她疲惫地点点头,他不禁暗骂自个儿的粗心,拿起药碗吹上几口,想将甫熬好的药汁吹凉些。 他不经意的举动教她傻眼了。 外头是不是又发生水灾了?还是雪虐风饕?要不……三少怎会喂她喝药,甚至还怕药汁烫着了她,好心地替她吹凉? 到底是怎么了?她是不是又发梦了? “来!再喝一口。”将药汁吹凉,他才将药碗凑到她嘴边。 她眨眨眼,疑惑地喝下药汁,在他诡异的温柔中,没一会儿便恍恍惚惚地把药汁喝完了。 “来。”“这是什么?”她无力地倒回床榻,眯起水眸睇着他手上拿的东西。“张嘴。”他不耐地命令。 “哦。”她乖乖地张嘴,见他在自个儿嘴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方含住,便觉得味醇润口,有些酸、有些甜,除去了嘴里的苦味。“糖酥雪梅!” “你这张嘴倒是挺精的。”他瞅了她一眼,随即起身将药碗搁在桌上。“这可是东水酒楼最勾人心魂的点心了,以往二少带我去吃香喝辣后,总是不忘再点上一碟糖酥雪梅,而我呢,就……”呃,不知道再说下去,三少会不会又对她大发雷霆…… 怯怯地抬眼探向缓步走回床畔的君从三,见他一脸阴鸷,黑眸冷厉地直瞪着自个儿,巧葵不禁敛眼闪避。 再怎么说她现下还是个病人,他总不会残忍地又赏她一顿骂吧? “待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东水酒楼。”他突地说道。 “嗄?”她不禁又眨了眨眼。 她是不是听错了?虽说她现下头疼得紧,神智也有几分涣散,然而她的耳朵还是利得很,没听错半句话。 只是……三少怎会突然对她这般好? 他居然纡尊降贵地伺候她……是不是她昏迷时发生了什么事?可就算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三少也不至于如此吧……打她知道有他这个人开始,还是头一回见着他这般好声好气,甚至相当难得地没对她发怒。 还以为知晓她病了,他肯定会赏她一顿臭骂,谁知道事情竟然出乎她的意料,不知道是不是微柘同他说了什么…… 对了!微柘呢? “等你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就带你去,你说好不好?”他坐在床畔,侧身瞅着她。 “呃……”这个嘛,因为她实在不知道三少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请原谅窝囊的她吧!她真的好怕,三少怎会突地转性了?好可怕呀…… “就这么说定了。”他自言自语着,压根儿不管她到底回答了没。反正该下定决心的人是他,只要他决定怎么做便成……这一回,他可是铁了心,绝不容许自个儿再退缩了。 厌恶他也好、嫌恶他也罢,不管怎样,她这一辈子是注定逃不了了。 “嗄?”什么说定了?“合上眼,再睡吧。”他拍了拍她的粉颊。她瞪大水眸,心头一阵狂颤。“可是……三少,外头很亮,现下是什么时刻了?”这一回做的不是春梦,而是恶梦哪…… 到底是怎么着?她不过是昏迷了一阵子,为何一切都变了? “甫过晌午。” “咦?”什么甫过晌午?她觉得自个儿似乎昏迷了很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你在甲板上晕倒,那是昨儿个的事了,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他没好气地道,大手轻抚过她的脸,拿起手巾轻拭着她额上的薄汗,再将贴在她额上的几绺发丝轻轻地勾到耳后。 “嗄?”她惊讶地喊着,却不是因为他说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而是他的动作…… 老天啊!他到底在做什么? 说话轻柔就已经害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方才他还说了一些教她理不清话意的承诺,现下他的手居然在她的脸上飘来飘去,还帮她把头发勾到耳后……天啊!她好怕,心头不安得很。来人啊!快来个人救救她,她好怕…… “还是你想要吃点东西?” 她颤巍巍地瞪着看似轻松自在的他,总觉得有口气闷在胸口,教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个儿又要晕倒了。 “我不饿……”她哪里吃得下啊! “那就再睡一会儿吧,用晚膳时我会叫你。”他的大手轻抚着她热度消退不少的额头。 “这……”换言之,她若是一个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后定会瞧见他? 可不可以不要? “睡吧。”他轻声哄着,口气有点生硬,不太自然。 “三少……微柘呢?”她的身子不断发颤,小声地问。 为何他要照顾她?府里还有很多人可以照顾她,况且她已经好多了,根本不需要他人照顾……不对!重点是他为什么会照顾她? 他喂她喝药,而且动作如此轻柔、语气如此柔软…… “她在忙。”他淡声道。 这是怎么着?他亲自照顾她,她还不满意吗? “忙什么?”她乏力地问。 有什么事会比她还重要?她病了耶,而且还晕倒了,微柘怎么能把她交给三少?难道她真的那么放心? “你该不会忘了船上的货得送到商行去?”他没好气地瞪着她。“那时候正在下雨,船上的货又沾不得雨,而你偏在那当头晕倒,你可知道你害大伙儿忙成什么样子?” “哦……”她似乎有点印象,可那时候的她只觉得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就连话都还没说出口,便不争气地晕了过去……她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就病了嘛。 “往后,你若是身子不适,定要头一个告诉我。”他语带恐吓地道。 “为什么?”她想也不想地问。 “你还问我为什么?”他不禁发噱。 她还真不是普通的少根筋耶,居然还问他为什么……他就不信经过那一夜,她会什么都不知道! “呃……”头好疼啊!她真的一点都听不懂三少的话。 哎呀!怎么老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仿若一觉醒来后,每件事都不对劲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大伙儿添麻烦?”见她潋滟的水眸直瞪着自个儿,他不由得别过眼,言不由衷地道。 该死!一见着她,他便说不出真心话…… “哦。”这样子就对了嘛!就说三少怎会无端端地待她这么好,原来是怕她给大伙儿添麻烦…… 她知道了,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再歇一会儿吧,晚些我会叫你起床。”他轻声道,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无奈。 “哦。” 咦?她听错了吗?怎么老觉得三少有点古怪,总觉得他好像有点气恼……是她又不小心惹他发火了吗?她说错什么了? 唉!很难捉摸呀。 她浑身都不对劲,就连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等她醒来再好好地想想吧。 见她合眼再次昏睡过去,他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倚着床柱,气恼自个儿的无能,他居然连一句真心话都说不出口…… 第九章 “呃……三少?” “张嘴。” “三少……”嗯,人家不要啦…… “乖。” 呜呜……巧葵无声地呻吟,万般无奈地张嘴,吞下君从三亲手喂的鲜鱼粥。 “烫吗?”他问。 “不烫……”恶梦啊!一直都醒不过来的恶梦,教她冷汗涔涔。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今儿个是第几天了?为何她只要一张开眼便见着三少?最可怕的是,一入夜,三少就会趁她睡着时爬上她的床。 这绝对不是她胡说,而是有真凭实据的。 那日,她一睡醒便见着他睡在身侧,绝对不是她眼花,他是真真实实地躺在她的身边……这几日,不知道是不是喝了药的关系,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就算他爬上她的床,她也不会发现。 为什么呢? 府里明明还有其他人在,哪里需要三少亲自服侍她;再者……她的病已经好了一大半,他实在不必亲自喂她用膳……她会不自在的。 反观他,她倒觉得他颇为怡然自得,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切实在吊诡得教她食不知味啊…… 她骇然地瞪着他难得不再冷冰冰的脸,三少现下甚至还颇为乐在其中地替她吹凉碗里的粥。 “再吃一口。” 他轻声道,以前所未有的温柔口吻。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总觉得他仿若是在哄她……哄她耶!天啊,三少到底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为什么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三少?” 她乖乖地又吃了一口,胡乱地吞下肚。 “怎么了?” 他舀了一匙粥吹着。 “其实……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算算日子,就算没有七天也有五天了,没道理还好不了呀,他应该知道吧? 这几天老是被三少关在房里,她实在是闷得快要发狂,而且一张眼便见着他,会让她觉得……浑身不对劲极了!而且只要他一靠近,她便浑身僵直,整张脸便烧烫起来。 第13章 倘若三少可以别这般好心地照顾她,说不准她的病可以好得更快。 君从三抬眼睇着她。“你的脸红得很。”瞧起来白里透红,不太像生病的样子,可好端端的脸颊泛红,总是有些不对劲,是不? “是吗?” 那是因为他靠得太近了啊。 不只脸红,她觉得头也晕晕的…… “再吃一口。” “哦……”乖乖地又吃了一口,见他难得地勾起浅笑,她不由得瞪大了眼,而后眯起水眸,胆战心惊。 三少到底是怎么了? “吃了几天鲜鱼粥,你肯定腻了,等你的病再好些,我就带你去吃香喝辣。”他边舀着粥边说。 “不……不用了。”她好怕啊,他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三少了。 “你不想上东水酒楼?”他不解地睇向她,嘴角的笑意敛去。 “呃……” 面对他,她发觉自个儿的话愈来愈少了,因为他的态度教她浑身都不对劲。 “要不,你想去哪儿?” 他搁下手中的碗,黑眸直瞅着她。 “这……” 不是她想要去哪儿,而是……哎呀!她不会讲啦,她不qi书+奇书-齐书知道要怎么说,只觉得古怪极了。 “你说,我该要拿你如何是好?” “嗄?” 她真是愈来愈不会说话了……“呃……三少,怎么都没见着微柘呢?” “她在忙。” 他冷冷地道,黑眸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还在忙?”打她生病至今,微柘连一回都没来探视过她……呜呜,真的有那么忙吗?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阴谋? “金陵送来一批石材,我要她去处理。” “那……三少不用去吗?”金陵送来的石材,据她所知都是价值不菲的,他真这么放心都交给微柘处理? 唉!毕竟微柘才是三少真正的贴侍,而她不过是被二少遗弃的贴侍,三少只是好心地收留她,自然不会把重要的事情交代给她打理。 “你不想让我待在这儿吗?” 他的眉头微拧。 “没!”她答得极快,像是怕一不如他的意,便会招来一顿骂。 可,天晓得她有多后悔自个儿说错话了……呜呜,他一直待在这儿,她真的觉得不对劲极了;倘若可以的话,她希望三少离她远一些,让她能够好好歇息,然而……他却偏是不走。 譬如昨儿个,他以为她睡着了,便大方地翻上床,大手相当自然地搁在她的腰上,教她连动都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被他发现她一直都醒着……她真的很想好好休息呀。 只是他……他知道他方才那样问,听起来有多暖昧吗? 他守在一旁照顾她,这感觉好似他和她是……夫妻;她多不愿这样想,可真是像极了。 倘若他对她凶,或对她冷淡,她倒能够怡然自得,可他一对她好……就诡异极了;直觉告诉她,即将有大事要发生了。 好怕呀!她光是大胆地想像一下,便会浑身打颤。 君从三瞅着她闪避的神情,不由得轻叹一声,起身拿起药碗。“喝药吧。” “哦。”这几天下来,她似乎真的快要忘了怎么说话,一开口便是哦、啊、嗯、咦、嗄……真是累人啊。 “张嘴。” 每次吃完药,他总会给她一颗糖酥雪梅,这大概是她一天里头最开心的时刻了;她乖乖地张嘴,水眸笑得微弯,然而正要合嘴时,却不小心碰触到他的手指。 巧葵惊诧地瞪大眼,见他也微愣地瞧着自个儿,刹那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说不出半句话。 “该睡了。” 好半晌之后,君从三才轻咳两声道。 “哦。” 也好,要不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窘境哩……只是,他待会儿会不会又爬上她的床? 缓缓地蹙起眉,她心生一计。 她侧身躺下,尽量往床缘移去,刻意不让他有机会躺上床。 过了一刻钟、两刻钟,甚至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他还是爬上来了…… 巧葵不禁在心底哀号—— 怎么可能?床畔只有一点点的空间,凭他的身形,怎么可能躺得上来? 然而,一大片阴影伴随着一股温热的气息朝她逼近,温柔的大手再次爬上她的腰,而她的脸则是触着了柔软的布料……这位置,大概是他的胸膛吧。 偷偷地眯眼一瞧,果真见着他的衣襟。 三少是怎么着?蓄意坏她名声吗?他一直都待在她房里,每次皆以为他会在她入睡后离去,然而每回都不若她的想像……他总是以为她已经入睡,但实际上她可是浑身汗湿、寒毛直立。 他像是一只鬼祟的猫,而她像极了一只待宰的耗子,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巧葵。” 耳边传来他异常温柔的嗓音,教她不由得浑身发抖,使劲全力压抑想逃的冲动。 天!这好像是她头一回听见三少唤她的闺名哩。 “你这蠢丫头,怎会到现下还不懂?”他埋怨般地低叹着。 闻言,冷汗自她的额际滑落,直觉他说这话仿若……仿若印证了她所担忧的事。 不会吧?不该是这样的吧……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咧? “你……” 她的心又是一阵狂颤,赶紧屏住气息,要不肯定会教他发现她还未入睡……呜呜,她为什么连睡觉都要这么辛苦? “快点发现吧。” 他的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勺。 巧葵霎时瞪大眼,又怕让他发现,便赶紧闭上眼,却再也抑制不了心头的悸动。 发现什么啊?他要她懂什么啊? 三少!她是病人啊,她要睡觉啦,她什么都不愿多想;现下她很需要痛快地睡上一觉,他就行行好……放过她吧! 君从三似乎没打算要放过她……尽管她不必再躺在床上,尽管他今儿个不在。 巧葵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无聊地眺望着外头,整个人闷得发慌,只好趴在窗边吹吹冷风,让自个儿清醒一些。 昨儿个,她几乎一夜未眠,数着三少的心跳直到天亮,直到他下了床榻,她才有了淡淡的睡意;现下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觉得整个人闷得快要生锈了。 唉,她总算明白自个儿的病为何老是好不了……原因肯定出在三少身上,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三少像是疯了一般,天天伴在她身旁,强迫她接受他的服侍,让她见识到何谓千金小姐的生活,也让她明白大家闺秀的一天有多么难熬……就如同现下这般,三少虽然不在身旁,但她仍被囚在房里,不准踏出一步。 少总算去办正事了,她应该要觉得开心惬意的,然而她却觉得自个儿像被软禁了,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无聊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只好把玩起房里头所能瞧见的东西,结果不小心让她发现衣柜里头多了几件美丽的袄子,房里多了个火盆,桌上摆了一小碟糖酥雪梅,窗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理好的…… 太教人意外了!她从没想过三少竟是这般细心的人,但她愈是去揣度他的心思,她愈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但她由衷地期望,三少的心思千万别和她想像的一样。 唉……不过是病了一场,为何会因此风云变色? 原本想找微柘问个明白,谁知道她根本就不在总堂,跟着三少到外头东奔西跑了……而她却被囚在这儿,哪里也去不了,尽管病好了,三少一样不准她外出。 说到底,微柘才是他的贴侍,她总觉得待在这儿,自个儿显得很多余,像个累赘。 虽说这一年来,她还满怡然自得的,可实际上,她真的过得惬意吗? 一个没啥用处的贴侍,只能偶尔做点打杂的工作,其他时间便是爬上楼台吹风发呆,倘若没有微柘陪着她打发时间,她还真不知道这一年该怎么过呢。 不过,话说回来,三少那时明明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嫌恶的,怎么现下却这般诡异地想亲近她?而且,他好似把她当成了珍宝,仿佛真的想把她捧在手心里疼惜一般; 为什么差异如此之大?三少怎会变成这样?教她好不习惯,甚至有了想逃的冲动;但又怕是她想得太多,自个儿吓自个儿…… “巧葵,外头冻得很,你趴在这儿做什么?”窗外突地传来末华的声音。 “末华。” 她懒懒地抬眼瞅着送午膳过来的他。 “别在这儿吹风!你的病刚刚痊愈,倘若又染病的话,岂不是要害三少担心死了!” 末华径自推门入内,先把午膳搁到桌上,随即将她揪下,把窗子关上。 “干三少什么事?”她不禁发噱。 不准她出门便罢,可总不能连她想吹吹风,都要经过三少的允许吧? “你怎么这样说话?” “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要怎么说话?”她不禁搔了搔头,耙了耙一头尚未梳理、眼看着又要打结的长发。 “你……”末华双手环胸地睇着她,见她一脸理直气壮,反倒不知该怎么问她。“你……” “我什么我?”犯得着这般吞吞吐吐吗? “难道你压根儿不明白三少对你的心意?” 他惊讶极了。 虽说他不愿这么猜,但瞧起来似乎真是这么一回事呢……倘若真是如此,他可要替三少哀叹两声。 “什么心意?” 她的心震了一下,却佯装不在意地问。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不可能的,是不? 第14章 “太扯了吧……” 真教人不敢相信。 “什、什么太扯了?”她面露惧色,颤声问道。 难道说…… “你压根儿不知道三少喜欢你?” “嗄?” 霎时,厚重的乌云仿若全压在她的身上,令她差点喘不过气…… 这称得上是晴天霹雳吗?还是说……报应? 什么报应?她的脑海里怎会没来由的浮现这两个字?一定是她才疏学浅,一下子找不着恰当的词,才会…… 这些都不重要吧?重要的是……她真的猜中了! “你以为三少是那种会亲自去服侍他人的人吗?”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 她傻眼地直视前方,这几日来,他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飘来荡去,教她心烦意乱、无法平静。 “巧葵,你怎么了?”见她的身子抖得厉害,他连忙走向她。 她若是在这当头病了,他岂不是糟了? “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我……我歇会儿。”先让她想想,想清楚了再说。 她得从长计议才成啊…… 第十章 “末华!是谁准许你踏进这间房的?” 毫不掩饰怒意的咆哮声突地响起,令巧葵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还没想清楚,三少怎么又来了?他不是在忙吗? “小的是来送午膳的。”末华在心里替自个儿喊冤叫屈。 君从三冷睇一眼搁在桌上的午膳,再瞅了他一眼,末华随即如获大赦地快步退下,还聪明地顺手带上门。 见状,巧葵偷偷地往后退了一步,仿若只要离他远一点,心跳便会平稳一些。 “你的气色不佳。”他把目光调到她身上,见她一脸苍白,心不禁抽痛了下,眉头也登时蹙紧。 “还好,差不多痊愈了……”不!脸色苍白是被他吓的,跟病一点关系都没有。 “胡扯!”他轻斥一声,走至桌边,见她又倒退一步,不由得微挑起眉。“你这是怎么着?”今儿个能下榻,她便准备要逃了? “三少,男女授受不亲。”她的病已经痊愈了,倘若他真是意图不轨,她可是有法子逃的。 “男女授受不亲?”他不禁冷哼一声。“怎么方才就不见你对末华这么说?” 这是怎么着?今儿个他在百忙之中,特地为了她而空出午膳时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要喂她用膳吗?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 “可是,末华……”末华又不会出现怪怪的举动,更不会偷偷摸上她的床,要她骂他,这……找不到理由啊! “末华要怎么做都成,是不?”他戏谑地笑道。 谁都不打紧,就唯独他不成,是不? 哼!她倒是很清楚该怎么伤他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哎哟!她要怎么说呢?“三少,你不要再靠过来了。”见他又走了过来,她赶紧喊着。 “我为什么不能靠过去?”他微恼地吼道,故意跨了几步来到她的身旁。 这几日,躺在病榻上的她极为温顺,如今病快要痊愈了,她却故态复萌了。 好歹是个姑娘家,温顺一些不行吗? “因为你……”要说吗?能说吗? “我怎样?”咦?敢情是她发现了?哼!一旦让她发现,她反倒想逃……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我……”她被他一步步地逼到角落,眼看自个儿已退无可退,不禁无奈地敛眼喊道:“三少!你罚我吧。” 不要再逼她了,她真的好怕…… 君从三一愣,“我罚你做什么?” 她做了什么事,非要他罚她不可? “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三少才会这般吓我,是不?”唉!倘若她真是做错了什么,给她一个痛快吧,别这样欺侮她。 “我这样叫作吓你?”他瞪大黑眸,难以置信地瞅着她。 不过是想多亲近她一些,这也算得上是吓吗?她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要不然呢?”吓得她胆战心惊、浑身乏力,还不算是吓吗? 君从三无力地敛下眼,拢紧眉头,再抬眼瞪着她。 “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吓你了。”他挑眉瞅着她。 难道说……他夜夜窝在她身边说的话,总算传进她的耳里了? “呃……”她顿了顿,瞥了他一眼,咽了咽口水道:“其实……我知道三少一直都在我身旁照顾我……” 这么说会不会太露骨了?可又怕不够直接,他会听不懂。 “身为主子,照顾贴侍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撤了撇嘴。 该死!好不容易让她发现了,他何苦接上这句话?大方地承认自己中意她不就得了?真是受不了如此别扭的自己。 “可……没有一个主子会照顾贴侍,照顾到床榻上吧?”她豁出去了。 “哦?”他阴沉的黑眸直视着她。 “三少,我……其实我的病已好了许多,尽管吃了药,也不见得qi书+奇书-齐书会立即入睡,所以我知道三少在我就寝两个时辰后便会爬上床榻……” 这话听起来,好似她是个准备恐吓他的卑鄙小人,可老天为证哪!她没有半点坏心眼,她只是希望三少往后别再做出这种举动了。 她才不管末华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横竖她只想待在这儿等二少回来罢了,她只是想善尽贴侍的责任。 “然后呢?” “然后?”她不禁发噱。“这已经……已经够荒唐了!要不,你觉得还要如何才算荒唐?” 就算他是主子,也不能放肆地爬上她的床呀!倘若她够卑鄙,她是可以逼他娶她的。 可,她绝对没有这种心思,她……她不敢啦! 面对三少,尽管吃了闷亏,她也只能摸摸鼻子,赶紧闪人……因为她很怕他,尤其最近更是怕得厉害,只要他一逼近,她便浑身不对劲得像是染上重病。 天晓得她多怕他,要是他一个不小心靠得更近,她可能会立即气绝身亡。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假寐吗?”他探出一双长臂,将她牢牢地圈在双臂之间。 “嗄?那……”倘若他知道她尚未入睡,那他在她耳边说的话…… “你都听见了?”他缓缓地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喷向她的嫩颈。“那……你应该知道了吧?” 绝对不准她说不知道! 天晓得他每晚凑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肉麻话,得花费他多少心思,她要是敢说她不知道,他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便放过她的! “知道什么?”她浑身发颤,心跳如擂鼓。 “你还想装蒜!”他微恼地吼道。“你既然都知道了,难道你还不明白?” 他都已经把话说得这般明白了,她怎么还会不明白?她真是个傻子吗?她到底还想要他怎么说? “我不知道啊。”她应该知道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啦! “你!”他沉下脸,黑眸噙怒地瞪着她,恨恨地俯身咬上她的唇。 巧葵傻愣愣地抬眼瞪着他,压根儿忘了他还在啮咬着她的唇,甚至是放肆地探入她的口中,恣意吮吻…… “我要你。”他情难自禁地搂紧她。 她霎时瞪大眼,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觉得外头好似不断地劈下青雷,教她耳边只听得见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我要娶你为妻!”见她一脸傻愣,他不禁微恼地吼道。 “嗄?”她猛然回神,不敢置信地睐着他。 娶她为妻?她不是在做梦吧? “不成吗?”见她仍一脸呆愣,他不禁拢紧了眉。 难道她就没有别的反应吗?意外一点、惊喜一点,再不然,错愕一点也可以,可是她却老是这副傻愣愣的模样! “三少,这不是成不成的问题,而是……”她嗫嚅着。 “而是怎样?”他没好气地吼着。 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打算要逃吗?不!他绝对不会给她任何机会逃走的……恼他也好,恨他也罢,谁教她要遇上他,谁教她当初要放开他的手! “而是……”她的脑筋快打结了啦……呜呜,她不知道啦,什么都不知道啦,不要再问她了啦! 她才不管三少到底有什么心思,横竖她怕他啦,而且是愈来愈怕了。 “够了!”他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微恼地转过身。“记得桌上的午膳要吃,我要去忙了。” 瞪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出房门,她才无力地跌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她抱着头哀号。 他不是很忙吗?何必为了她的午膳又特地拨空回来?他这样失常的举动,难道在证明他对她的重视? 为什么呢? 他先前根本连理都不想理她的,为何现下却…… “啊!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她突地站起身,仰头大吼,喘了两口气,暗自下了决定。 那就是——离开这里! 冬夜,寒风刺骨,漫天飞舞的白雪,令寒意全数钻进四肢百骸。 甫至掌灯时分,巧葵提着简单的行李偷偷地往东院偏门走。 她边走边抖,身上依旧穿着单薄的衣裳,尽管衣柜里添了不少新袄子,可她却没有带走任何一件,就算知道外头冷极了,她也没打算加一件在身上御寒。 哪有那么多时间让她收拾行李!她逃命都来不及了。 嗄?问她为何要逃? 啐!当然要逃哕,留在这儿岂不是等着羊入虎口;反正一年前她也逃了一次,现下再逃一次,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横竖她本来就不是三少的贴侍,如今去投靠二少,相信二少肯定会收留她的。 第15章 这一回……是真的要走了,谁也留不住她。都怪三少,无端端地说了些怪话,令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唯今之计,只好上长安哕! “巧葵?” 走了两步,眼前的偏门突地打开,闪进一道人影,教她全身的血液险些逆流,不过一见着烛火下的那一张脸,她不禁吁了一口气,低声开骂:“末华!我同你说过了,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他的声音和三少是不怎么像,但乍听之下还是会教她倒抽—口凉气。 “啐!好端端的,有什么好害怕的?倒是你……”他指着她背在肩上的包袱。“这时候你没待在房里,是想上哪儿去?” “呃……”该死!她忘了肩上还背着行李哩。 没法子同他多说,就怕话一多便会误了时辰,若是让三少发觉有异追了过来,届时她肯定走不了。 “算了!我才不管你要上哪儿去,反正你现下得跟我回去就对了。” 末华二话不说地拎着她往回走,准备拖着她去找三少领赏。 “哎呀!我不要……末华,你听我说……”她挣扎着。 “由不得你说不要,我同你说……啊!” 突地,末华发出惨叫声,抓着她肩头的力道登时消失,此时末华已飞到一旁的草丛里,而她也怔在原地,看傻眼了。 末华怎会无故被打?到底是谁把他打飞的…… 她不用转身也不用猜,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居然想逃!” 一年前,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带着简单的行李要逃到长安;一年后,她仍打算要逃,她以为她逃得了吗?一年前没逃成,现下更别想逃了!尤其在他已经决定不放手的时候,她绝对逃不了。 “我……”唉!又失败了。 巧葵万般无奈地转过身来,君从三就在她身后,神情阴鸷。 “你又打算去找不二了?”他怒不可遏地吼着。 “呃……”可不是吗?她除了去投靠二少,还能去哪儿呢? “我真是不懂,他到底哪里比我好,为何你偏要选他?十一年前是这样,一年前也是这样,现下还是这样,你……真是混账!”他气得青筋暴凸,泛着血丝的大眼直瞪着她。 原本是想陪她用膳的,原本是想同她说个明白的,所以他先灌了自个儿两壶酒才来,谁知道她居然不在房里。 嗅着空气中的酒味,听着他难以自持的怒咆,她大胆地假设:“三少……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是又怎么着?” “说起话来语无伦次。”不是她多想,而是三少一旦喝了酒,遣词用字便诡异许多;总觉得自个儿像是红杏出墙却被捉奸在床的妻子,这感觉……不太好。 “我哪里语无伦次了?”他这辈子还没这般清醒过呢。 “要不,三少怎会说什么十一年前,一年前,什么现下来着,这……”她听不懂哪。 “你这蠢丫头!你忘了十一年前主子选贴侍时,分明是我先选着你的,然而你却当着我的面说你要选不二那家伙!”让他耿耿于怀,惦记在心里十余年的事,她居然不记得了! “有吗?”十一年前她还是个傻不隆咚的娃儿,哪里会知道什么事。 不过,他这么一提,她的脑海似乎突地掠过一些画面… “当年不二和我抢你,最后君老主持公道,要你自个儿挑主子,结果你却挑了不二!”他感觉额际的青筋不断地跳动着。 “啊!”她用力击掌。“我想起来了!” “总算想起来了。”他冷冷地道。 “可……”她顿了顿,笑得有些为难。“二少向来面带笑容,我那时是个娃儿,自然会偏向他啊……” 她隐隐约约地记得有人掐着她的手,教她疼了好几天,而那个凶手,正站在她的眼前兴师问罪;这……这教她该怎说呢? 不过,她总算知道三少为何厌恶二少了…… “他哪是面带笑容,他根本是个傻子!”就因为这一点,所以她不要他? “怎会?”她忍不住要替主子叫屈了。“二少待人很好,对下人像是亲人一般,问轩辕门里头,有哪一个人不喜欢……”话未完,她便让他阴鸷的神色吓得自动闭上嘴。 眼前就有个人万分厌恶二少呢…… “我就是讨厌他,从十一年前,他从我手中抢走你的时候开始,我没有一刻不厌恶着他!”这么说,她可明白了? 再说啊!再多说些不二的好话,毕竟她往后再无机会可说了。 “呃……三少……”她的心狂跳着,快要恍神了。 “我更痛恨你在一年前,宁可投靠他也不愿意待在总堂,现下更恼你居然为了他打算再次抛弃我。” “我抛弃你?”犯得着说得这般严重吗? “我喜欢你哪,你这个笨丫头!”还听不懂啊?“所以我不准你再想着不二,更不准你去投靠他,你是我的!” 他的告白仿若狂风暴雨往她身上袭来,教她霎时清醒不少。 半晌后,她眨了眨眼,一字一句地道:“你不过是因为我被二少抢走了,所以一直怀恨在心罢了。”拜托!她是人,她是贴侍耶,又不是任人抢夺的玩具,他说这话真是伤人。“说穿了,你不过是想要争一口气罢了。” 她吁了口气,却无端端地觉得有些失落。 “蠢女人,你真不是普通的少根筋。”他咬着牙道。“倘若我真的只是想争一口气,你认为我有必要亲自服侍你吗?” 她真的认为他是一个会服侍下人的主子吗? “呃……”倘若不是,那么……难道他真的喜欢她?“可你明明很讨厌我,不是吗?” “分明是你厌恶我,如今你却想把罪名全推到我身上!” “我没有啊!你每回见着我,若不是臭着一张脸,便是恶毒的对我冷嘲热讽;分明是你讨厌我,现下又说喜欢我,这……”太诡异了。 “难道你敢说你不讨厌我?” “不讨厌啊,是你讨厌我!” “胡扯!倘若你不讨厌我,为何你老是想去长安投靠不二?”她分明是睁眼说瞎话嘛! “二少是我的主子啊!” “可他把你交给我了!”主子换人了,难道她会不知道吗? “所以我大彻大悟,在一年前就决定不走啦!”她认命了,难道他感觉不出来吗? “那你现下为何要走?”他双手环胸地瞪着她。 “那是因为……”她嗫嚅了大半天。“你……突然对我好好,好得教我……”浑身不对劲。 “难道你希望我对你不好?”他不禁发噱。 这是哪门子的说法?只有她才说得出口! “当然……”她也不知道耶。 见她答不出话,他不禁翻了翻眼。“跟我回去!” “不要啦……”见他扣住自己的手,她随即双腿发软,狼狈地蹲在地上。 “你这是怎么着?”为何他会觉得自个儿像是个逼良为娼的老鸨子? “我的脚……”她抱膝低吟。 “怎么了?”他也跟着蹲下,大手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脚。 “不是那里啦。”她连忙拨开他放肆的手。 “要不然是哪里?”不说清楚,他哪里会知道!“你倒是说啊!你这样闷不吭声,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他俯下身子,睐着她靠在膝上的小脸,乍见她脸颊泛红,不由得蹙起眉。 “你这笨蛋,我明明在你的衣柜里添了不少新袄子,你居然不穿……现下倒好,你又染上风寒了,是不?” 简直是……快要气死他了! “我没有染上风寒。”她无力地道。 只不过是因为他突地碰着她,令她浑身无力罢了。 “你的脸红透了还敢说不是!你以为我在你房里待的那几天,全是待假的啊?” 难道他会看不出现下的她和平日的她有什么不同吗? “不是……是你……” 不要再靠过来了,她的心跳得好快…… “我?你在胡说什么……”说到一半,一道闪光突地自他的脑海掠过,令他先愣后喜,不禁又凑近她一些。“你是见着我才会这样?” 是这样子吗? 会如他所猜想的一样吗? 她自膝上抬眼,仿若极为难受地点了点头。 “你会觉得心头难受?”见她又点了点头,他不禁喜出望外地咧嘴大笑。“你会觉得只要我一逼近,你便会六神无主,心狂跳得难受?蠢丫头,你这症状和我一样,你分明就是对我有意思!” 这笨蛋! 真是会被她气死,她居然笨得连自个儿的心思都不懂,简直是…… 巧葵眨了眨眼,粉脸嫣红,愣了半晌,突地嚷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打死不承认。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她不相信。 “吵死了!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横竖就是这样子了!”他拖着她便走。 “不要啦……” 什么跟什么啦?凭什么一句“横竖就是这样子了”,就非要她依了他不可? “要不,你讨厌我吗?” 君从三微恼地将她拉到身旁。 “呃……不。”并不会。 “这不就得了?”他难得对她微笑。 这说法差强人意,但……他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 “什么?” “你并不讨厌我,而我也不讨厌你,你不认为咱们可以白头偕老吗?” 他径自说着,又拉着她往前走。 “这是什么说法?”她不禁发噱。 “我是主子,你是贴侍,你得听我的。” 第16章 他突地转过身,笑睇着她。“想对我发号施令也成,想天天吃香喝辣也不是问题;不过……得等你成了轩辕门的三少夫人。” 她眨了眨眼,不禁有点心动…… “心动了吧?” 他笑得有些得意,又拉着她走。 “没。” 不不不!她还是得先想想,好生想想。 “没有?” “我得想想。” 他敛起笑容,怒瞪着她。 “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想吗?”她想得太天真了…… 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不由分说地强吻她。 “唔……” 她瞠大了眼,无力挣扎。 “我告诉你,惹恼了我,我可是会霸王硬上弓的。”千万别再逼他了,他已经一退再退了,倘若逼得他无路可退,可别怪他手段下流。“你认了吧,谁教你当初选择了不二,抛弃我!” “呜呜……”谁会记得八百年前的事啊?“救命啊!” “住口!” 他霸道地封住她的口,教她这一张老是说出笨话的嘴再也说不出任何可笑的话,教她往后心里惦的、脑里想的全都是他…… —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